《卿卿入君怀》 001 乡下嫡女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16/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在天雾蒙蒙时就响起,早起的人开始陆陆续续起床做事。 晏晗是被一双温柔的手摇醒的。 “晗儿,起床了。” 睡在炕上的小姑娘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四周,像是大梦初醒不认识这是自家屋舍一般。 “娘?” 她用一种属于女孩子的娇香软糯的语气这样试探地喊了一声。 妇人正在往头上缠头巾,两下就利索地将一头黑发盘了起来,回头瞧见灯火下女儿懵懂的眼神,有些心软回过身去抱住她:“晗儿今日怎么了,平日起床可不这么爱撒娇,你现在可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不能再似从前那般赖床,快些起来,要去问候祖母。” 半依恋又下了狠心似的地放开女儿,补充一句:“就算祖母不计较,该遵守的礼还是要做,快带你弟弟去问安。” 说完一笑就掀开厚重的布帘子出去了。 掀开的一瞬间从缝隙里争先恐后钻进来的寒风让晏晗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去了隔壁厢房,弟弟晏翊正被香儿伺候着穿衣裳,揉了揉眼睛看到有人进门,甜甜地唤了一声‘姐姐’。 严老太太一向浅眠,刚上完香就听到门外头有敲门声。 “祖母,我是晏晗。” 软糯的小女孩这样问。 严老太太同意后,服侍的宋妈妈出去开了门。 “姑娘和哥儿今日可早呢,天还黑着就来了。” 小女孩拉着弟弟冲宋妈妈笑了一下:“妈妈有礼。” 宋妈妈瞧了眼外头的天儿,心里嘀咕这太阳都没有升起来,怎么要打西边起来? 严老太太在炕上坐好,晏晗进来行礼问好:“祖母昨夜睡的可安好?” “甚好。”严老太太抬眼,显然是带了几许诧异,但只是慈爱一笑冲晏翊招招手:“过来。” 对于晏晗来说,严氏这个祖母她是没有多少亲近感的,甚至平日里都不怎么到她跟前晃悠,祖孙亲近的时间还没有晏翊来的多,突然清早问好,倒让所有人都觉得多少有些不自在。 不过还好有晏翊在,也能缓解些许尴尬。 晏翊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走去在严老太太身旁坐下。 “你母亲呢?”严老太太喝了口清茶,问。 “母亲她正与香儿一起做早饭,一刻钟前已经去了厨房。”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眉微微垂下,视线落在严老太太脚跟前踩的一块毯子上,无论是坐的姿态、还是回话的神情都非常的得体。 严老太太放回茶碗,缓缓道:“我知道你母亲为何一大早就支使你来我这里,毕竟是晏家的女儿,如今过了十三岁的生辰就得立规矩、学东西,你母亲是苦出身,她希望你能成为真正的晏家长女。” 见晏晗神情晦暗,严老太太怎会不知她内心想法,思忖片刻又道。 “你父亲离家四载,跟着新帝入京勤王,厮杀搏斗几经性命堪忧才博得如今的官衔与名声。此次来信让我们去盛京,想必也是为了你考虑,我老婆子在此念叨一句,你别不爱听,他无论做了什么终归是你和翊哥儿的父亲,去了盛京以后不可对他不敬,知道吗?” 晏晗头微低着,一排流苏掩盖住眉眼,看不清她是什么神情。 只听到老太太的话后,规规矩矩地点头称是。 严老太太手里的茶杯动了下,她语气缓和几分才道:“你母亲是个好的,这我心里一直明白,京都的那位虽然能得你父亲喜欢,可终归只是个妾罢了,更别提她带过来的那个姑娘,在晏家除了你别的我都不认,这方面你大可安心。若你母亲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得多劝导,天大的事也要以你父亲官声为重,以晏家为重,知道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晏晗也不能在装委屈了,她起身屈膝诚恳道:“祖母的话,孙女明白,一定谨记在心。” 严老太太叹了口气,侧头去看还没睡醒的孙儿,脸上带了笑容:“翊儿也是,虽然是大孩子了,可依旧要多练字读书,不可再贪玩了。” 晏翊一向最喜欢祖母,听话地点头。 宋妈妈也感叹道:“得亏老爷还想得起来咱们,若不然......” 严老太太的一个眼神,宋妈妈垂下眼睛没有说下去。 严老太太摩挲着手边的一个暗色靠枕,眼神在屋子里四下看看,有些恋恋不舍:“这里虽然气候不好,但好歹是住了这么多年,突然要走——还真是舍不得,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回来。” 她扫视的过程中,看到了一直垂着眼睛不说话的晏晗,纵使对这个孙女再不亲近,也生出几分怜惜来:“你也舍不得吗?” 谁知晏晗抬起头来,丝毫不见伤心,反而有些羞涩带着高兴:“不,孙女一想到要见到爹爹,心里就很高兴。” 送晏晗出去后,宋妈妈阖上门,主仆二人说着话。 “原以为姑娘懂事了,没想到......” “她自小就是个没心肝的,如今虽然大了懂些事性格也沉稳些,不过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有她娘,也是个苦命人,倘若我当未让远南去平松城,如今也不会是两地离愁的情形,两个孩子也不会这般......说起来,翊哥儿怕是都记不得他爹的模样了。” 宋妈妈放了个暖手的汤婆子在严老太太怀里,劝慰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道:“主君不是个能安生的人,知道劝不住,您又何必自责呢?” 严老太太却没有舒心,忧愁盈容:“我担心的不止是这个,唉,毕竟隔了肚皮的,我又怎好插手他的房中事?况且山高水远的,他又有新皇恩泽在身,更加不会将我这个继母的话听进去了——我担心的是,将来去了盛京,这晏家不会太平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太太您这会儿担忧也是无用。” 随后就是严老太太的一声长叹。 门外站着的晏晗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将里头的对话听了个完整,待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 屋外吹着寒风,打在糊的厚厚的窗户纸上哗啦啦作响。 屋内燃着炭盆,温暖舒适,母子三人在内室边做事边说话。 余氏放下手里的绣绷,满面带笑地抱起儿子,又歪头去看女儿的字。 余氏放下手里的绣绷,满面带笑地抱起儿子,又歪头去看女儿的字。 “写的真不错。”余氏笑眯眯道,“很有你父亲的味道。” 提到那个男人,晏晗原本温情脉脉的眼神变得有些冷淡,语气也不算太好:“我写我自己的,跟他有何关系。” 对于只识字,不通诗书的母亲,晏晗做不到嗤之以鼻,但对于那个男人却没有什么好话。 虽然晏家祖上出身一贯以文人出世,但这一辈的晏远南是个武将,就算会写字,也绝不会像母亲说的那般厉害。当然了,在母亲的眼里,出身晏家的父亲是最优秀的人,自然是时常挂在嘴边的。 而余氏,则不明白近日的女儿为何变得有些奇怪。 尤其是在她时不时提起丈夫的时候,眼神冷淡,像是含了冰窖里的冰块一般,让她有时候都觉得心颤。 但想到夫妻分别四年多,丈夫最后一次在家时晏晗还不满九岁,父女之间分离多年,又怎么不会生疏,于是笑着缓和道:“晗儿是有天分的,自然是最好。” 晏翊挣扎着逃出余氏的怀抱,爬到小桌前,方才放在口中的手指此时正点在晏晗面前的宣纸上,顿时纸面上生出一块污渍。 余氏有些心惊,她知道女儿是最不喜欢弟弟捣乱的,赶紧准备伸手将晏翊抱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2 回去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17/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没想到晏晗撑着头无奈地看了看年幼的弟弟:“你也喜欢写字?” 晏翊只是傻乐。 余氏瞪大了眼睛,因为接下来的晏晗做了一个让她无比惊讶的动作。 她用笔尖在晏翊圆润白皙的小脸蛋上画了一只小乌龟。 笔尖触感划在脸颊上痒痒的,这让晏翊乐的更大声了,不停地喊着‘姐姐、姐姐’。 晏晗也跟着笑了起来。 余氏看着这一幕既有欣慰,又有一丝丝的惊疑。 她走出屋子,外头偷看半晌的小丫头香儿也惊讶问:“太太,大姑娘这是咋了?” 余氏有些惆怅地摇摇头。 香儿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咱们明日就要启程去盛京,大姑娘觉得新鲜,心情也好?” 余氏觉得不像。 主仆二人带着满腔疑问离开了。 室内的晏晗眼神则意味深长。 她将弟弟揽在怀里,怜惜又温情地看着年有九岁,却依旧是个六岁稚童的弟弟。 她根本就不是十三岁的晏晗。 换句话说,她早已经在前一世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人生,悲惨的咬舌自尽后,她以为自己会下地狱受炼狱劫难,没想到她一睁眼,却又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 那样的人生,因为晏远南,因为柳氏,因为赵瑱,因为......周尹。 那些人的面孔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 她,带着怨恨,重新回来了。 入夜里,晏晗却没有睡着。 余氏坐在床边上,轻柔地拍着熟睡的晏翊,又看了眼睁着眼睛不睡的女儿,抿唇一笑:“怎么,知道要见你父亲了,高兴的睡不着?”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晏晗心里想,她要是还对晏远南抱有期待,那她上辈子的苦难就算白受了。 晏晗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而是换了个话题:“娘知道父亲已经纳了妾吗?” 这个话题对于余氏也是一个痛点,但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上一辈子时她与余氏在去盛京的路上也一起期待过见到父亲,毕竟距离上一次见他已经过了整整四年。 原以为接待她们的回事父亲对娘的体贴关怀,对一双儿女的笑意盈盈,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又聚在一起生活,她会跟父亲说自己这几年跟着镇上的夫子学了什么文章,而小弟会将他最喜欢的木雕鸟儿送给父亲做见面礼。 可进了家门后,接待她们的只是一个管家,像个不受主人欢迎的不速之客喝了半碗的冷茶后,那位柳姓妾室终于姗姗来迟,还是以一个高门主母的姿态与她们说话。对比起来,仿佛她才是那个正室,而母亲与她们姐弟,只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原以为父亲能为她们说句话,可直到夜里父亲才回来,一回家就径直去了柳氏那里,甚至都没打发个下人来报信。 主君的态度决定了母亲这个正室永远争不过柳氏。 毕竟余氏与晏远南一无往年的情分,二不会撒娇卖痴讨得丈夫的欢心,三更没有天生的美貌辅助——除非余氏再替晏远南生个身体健康的嫡子。 柳氏嫁给晏远南这几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或许她很着急,但这事得看天意。 丈夫再爱惜,在这个世界没有生下继承血脉,对于丈夫和家族来说,都是一个遗憾,更会被人耻笑。 想到此处,晏晗不免脑中浮现念知的笑脸,神情有些落寞。 余氏的笑容淡了不少,但对于渐渐聪慧敏锐的女儿,她不得不留着笑意回答:“你爹爹给祖母的来信里提到过。”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不怎么愿意说下去,“那位是他早年喜欢的姑娘,虽然嫁给了别人,但后来又落了魄,你爹爹凑巧救了她,不忍心看她如此,就带回了家里抬了妾。” 凑巧?那位柳氏可不是什么心思纯良的人,晏晗暗中嗤笑一声。 她微笑道:“娘不必担心,就算父亲再不偏向您,您也是晏家的主母,我听说如今的陛下最重视孝道仁义,再说祖母也绝不会容许父亲贬妻为妾的,更何况——您不是还有我吗?” 余氏这次是真的笑了,她慈爱又欣慰地摸了摸女儿的发:“真是孩子气的说法,不过你能这么想,也不枉娘生育你一场。” 晏晗眷恋地扑进余氏充满温柔欣香的怀抱,深深吸了口气,笑意满满:“我是不会让人欺负娘和弟弟的,绝对不会!” * 从昌州往盛京一路往北,走了三日的马车,因为风雪见大,严方年提议在允州地界走水路,一来照顾严老太太路上平稳些,二来虽然慢,但是近年关走哪里都是拥堵的,所以坐船与坐马车,自然是选舒服的来。 因去盛京路途遥远,严老太太着人带信去娘家,娘家的侄子让他的大儿子来送,是个沉稳的人,一路上也很少说话。 年关将至,从全国各地运往盛京的物资堆积如山,水陆两处都拥堵不堪,早晨船就已经停靠在港湾了,却是硬生生地排队到了傍晚才下了船。 步行到码头里,远远看见个中年的褐衣男人招手,见严老太太注意到他,赶紧一溜小跑过来哈腰点头:“老太太好,太太好,小的是现如今晏家的管家,特地奉了老爷的话来接您来了,您管小的叫康丰年就成。” 他身后还跟着个戎装男子,笑着上前来拱手陈礼:“婶母。” 严老太太仔细辨认,这才认出他是当初跟着晏远南投奔昌州豫王的隔壁村王平。 豫王荣登大宝,晏远南作为跟随他的部下,受封四品抚顺司修将,而王平则是他的副将。 严老太太笑着说好,王平定睛看她身后的一位左手牵着小男孩的素衣妇人,以及正端着清亮的双眼正在打量自己的一个小姑娘。 “这位就是嫂嫂与侄女小侄子吧?”王平是个爽朗的人,也很少拘礼,笑着摸了摸晏翊的头。 康丰年很有眼色,行礼道:“大姑娘、公子好。” 看着殷勤地扶祖母上马车的康丰年,晏翊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上一辈子经历此时,根本没有人来接她们,还是她们自己租了个车打听路线去的晏家,如今这般,只因为是祖母与她们一路罢了。 晏晗相信,若不是祖母,晏家根本不会理会他们什么时候回去、要如何回去。 严老太太看着一上车就沉默不语的孙女,问:“晗儿在想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3 和柳氏母女重见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18/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回答:“孙女在想前几日授业堂先生留给我的课业。” 严老太太倒是诧异了,她准许晏晗去听课,不过是料到有来盛京的一日,所以想让她多识字学文,总有用得上的机会,可没想到看起来她是很认真的在学。 “先生留给你的课业是什么?” 晏晗想了想,道:“先生留给我的课业是‘常理说,父母慈爱则儿女孝顺,此乃人之常理,可若父母不慈,那么儿女是否就该以德报怨呢?’孙女觉得,先生留给我的这道题很有深意,故而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想,可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答案。” 严老太太心头一颤,头一次仔仔细细地看这个孙女的眼睛。 十三岁的小姑娘,眼睛里除了稚嫩与天真,还有着有些说不清的意味,似乎是担忧,又像是悲伤。 严老太太诧异的同时,却没有怀疑什么,而是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心疼。 她也只是个渴望父母疼爱的女孩儿罢了,心思又细腻,难免不会胡思乱想。 只可惜就算晏远南以后忽视余氏与一双儿女,她作为继母也不能过多的置喙,除非发生贬妻为妾这样违背常理的大事······ 晏晗见这番话起了效果,便埋着头不再说话,这样的动作神情在严老太太看来自然又是惹人怜惜的。 * 一路无言,马车穿过大街小巷,马蹄与车轮毂在青石板上发出声响,在寂静的暮色里十分响亮。 因为都是女眷,马车直接从侧门驶入,到二门前停下。 晏晗扶着严老太太下了马车,就见到一个穿着杏色镶兔毛边长夹袄、穿金戴银的妇人凑上来行礼:“老太太安好。” 晏晗看着她的脸,神情不自觉地带了冷意。 余氏带着晏翊从后头的马车下来,妇人又上前几步去规规矩矩行礼:“妾身柳氏向太太问好。” “这就是大姑娘,还有公子吧?”她笑着向晏翊示意。 柳氏。 这个搅的晏家天翻地覆的女人,让她远嫁西北,最后惨死他乡的罪魁祸首。 又见面了。 晏翊心头扬起一丝冷笑,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柳氏将一行人引了进去,一面介绍宅子的情形,一面说着她精心布置的心意。 给严老太太居住的慈安堂是晏家三进宅子里最宽敞的一处院子,进门就是个雕花盘石的月亮门,进去后脚上踩的是一条鹅暖石子路,两边栽种着些许松柏,院子的正门口摆着一对儿大石缸,即使是夜里也能在烛火下瞧见里头游来游去的锦鲤。 里头就更不用说了,富华芙蓉团花的地毯,各色青花瓷白镂空的摆件大瓶,转角处的香梨木迎客松屏风,主位上铺的软垫、靠枕、环椅、乃至小几桌上的香炉都是精致十分,而且是精心摆放过的,显然花了不少的心思。 柳氏一路介绍,笑眼盈盈,时不时回头瞄一眼严老太太的神情。 待众人坐定后,柳氏还站着道:“妾身也不知老太太和太太的喜好,但主君只让我看着安置,妾身就照着盛京高门里大多老人家们的喜好来布置了,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若是哪里不喜欢,妾身明日就安排人换了。” 说完,还有意无意看了余氏一眼。 严老太太一直保持着淡笑,点点头道:“你辛苦了,我看着觉得挺好,不用麻烦再换来换去的。” 柳氏闻言笑的更加真切灿烂:“老太太您这么说,妾身可真就放心了。” 这时候外头进来个香风鬓艳的人影儿,见了一屋子的人也不生怯,进了门以后一双小鹿一样的水灵灵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晏晗。 柳氏嗔怪着道:“瑱儿,你来了怎么也不通禀一声?如今可不是自己在家了,祖母来了可要守规矩才行,要是还似从前那般莽莽撞撞的,冲撞了祖母怎么办?” 赵瑱。 很好,都到齐了。 晏晗默默地打量她,还是从前那个甜美无害的模样。 赵瑱最擅长的就是以一张清纯无辜美丽的脸哄骗人,比如哄骗父亲以为自己欺负她还企图将过错推到她身上,再比如诓骗那些围着她打转的男人—— “祖母好!”赵瑱笑眯眯地对严老太太行礼,虽然不规范,但这样俏皮的动作放在她的身上却格外的令人忍俊不禁,那讨喜的小脸儿更是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柳氏生的美貌,赵瑱则完完全全继承了她的脸,甚至更多了一份甜美的引诱。 “瑱儿,不可这般无礼,娘平时怎么教你的?”柳氏嗔怪地看了一眼女儿,示意道,“快些给祖母行大礼。” 一旁的婢子懂事地放了只厚垫子,赵瑱认真地给上座的严老太太磕了三个头,非常严谨庄重。 严老太太神情并没有过于亲热,只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吩咐一旁的人送上见礼:“快些起来吧。” 严老太太吩咐了宋妈妈一句,宋妈妈会意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来一只翠绿通透的镯子,由严老太太放在赵瑱的手里:“这算是我的见面礼,我久居乡野,没什么好东西,车上带来了路经过允州时采买的瓜果,那里的东西最是新鲜,待会让人给你和你姨娘送一些去,算是我的心意。” 柳氏见严老太太不排斥赵瑱,眼前一亮上前揽过女儿的肩膀,笑着道:“老太太说的哪里的话,您给的多少都是心意,如何嫌弃一说?”转脸对赵瑱道,“祖母给的可是宝贝,还不快快收起来。” “是!”赵瑱笑着将镯子顺手套在右手上,还扬起来给严老太太看,“祖母给的第一个礼物,我可得好生收好,回去就放在我的宝贝匣子里,再也不拿出来现世!” 严老太太淡淡地笑了。 余氏有些不太好意思,但依着礼节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璧,“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我母亲从前留给我的一只玉佩,请高僧开过光的,可保佑平安吉乐,送给你作见礼吧。” 这块白壁虽然名为白壁,可实际上用肉眼看都能看出含了不少的杂质,在久居乡下的余氏看来是能送人的好东西,可不一定能让旁人入得了眼。 赵瑱似乎有些小小的不情愿,但这些情绪她隐藏的很好,只是晏晗知道她是个什么秉性,又一直留意她,自然看的一清二楚。余氏则因为紧张根本没有注意到赵瑱的神情。 柳氏察觉到了赵瑱的不乐意,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使了个眼色。 赵瑱还是笑盈盈地接过了白璧,却转头只是给了一旁的婢女,命她好好收起来。 “快见过你的妹妹,还有小弟。” 走到晏晗跟前,赵瑱眼神直直地打量,看完了晏晗又打量晏翊,最后才笑眯眯地行礼:“晗妹妹好,还有小弟。” 这时候她身后的婢子递上来一份礼物,赵瑱笑盈盈地将礼物放到晏翊的小手里,摸了摸他的头。 余氏有些受宠若惊:“翊儿还小,怎么受的起你给的这样重的礼物,快快快,收起来。“ 赵瑱摇摇头,手指捏了捏晏翊的脸蛋儿,笑的恬静可爱:“您是父亲的正妻,虽然我是娘带过来的,可终究也是我的嫡母,翊儿也是我的弟弟,母亲怎么这样生分?” 余氏下意识看了眼严老太太,见她低着眼微微点头,这才放下心赶紧道:“那,那就多谢瑱姑娘了。” 轮到晏晗时,赵瑱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明意味的打量。 晏晗尽力收起那些冷漠,还礼道:“瑱妹妹多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4 交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19/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见礼也给了,柳氏与赵瑱坐下说话。 “瑱儿虽然是我带过来的,但这几年她与主君相处,已经是情如亲生父女,真是了却了妾身的心事。”柳氏慈爱地抚了抚赵瑱的乌发。 这是余氏的一个心结,毕竟再大度的妻子知道一向在外的丈夫瞒着自己在盛京安家落户,甚至有了心爱的妾室,都不会舒服到哪里去,余氏能不抱有怨恨就算不错了。 严老太太很明显知道这话题不适合此时说,只喝了口茶,问:“给太太姑娘安排的在哪里?” 柳氏一拍腿,满是歉意:“哎哟,您看我这记性,居然给忘了介绍了,丁香——” 外头进来了个圆脸的丫头,行礼。 “快带太太和晗姑娘去安置的院子看看,有什么缺的少的尽早来报,若是让太太觉得哪里不舒服了,你们可得小心着点!” 余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她一向是个和顺、善良又能够忍气吞声的人,所以一直克制着自己,以免让婆母心里不快。 得了吩咐的丁香正要领命出去,严老太太发话道:“缺什么少什么一应补全了再来知会太太,做这点事都做不好的婢子,在昌州都是不会有人家要的,更何况是盛京?” 丁香一怔,有些为难地看向柳氏,柳氏愣了一下,赶紧笑脸道:“老太太说的正是。”回头向着丁香却是眼神严厉,“听到老太太的话了?快去。” 丁香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出去时迎面撞上一个妇人,妇人斥道:“毛毛躁躁的作甚?” 丁香吐了一口气道:“方妈妈,方才的情形您是没看到,看到了您也觉得吓人。” 方妈妈冷艳瞥她:“有什么吓人的,难不成这晏家还要换主子了?有事就快去办,别耽误了事儿。” 方妈妈本是柳氏身边最信任的人,丁香根本不敢与她争辩,只好垂着头赶紧走了。 方妈妈进门后则通报道:“主君回来了。” 柳氏一听,神色俱喜。 余氏也是高兴,但神情中带了不少的忐忑。 晏晗知道母亲在担忧什么。 上一世与父亲见面还是第二日里,父亲就只顾着与柳氏说话,向祖母请安,于她们母子三人,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例行公事般问候两句,再无别的对话。 母亲的神情从高兴到失落,只是片刻之间,她期盼了包容了多年的丈夫,在她带着孩子和婆婆上京一路辛劳下,丈夫冷落了她一个晚上,第二日见面连个安慰的话语都没有,如同陌生人一般,怎能不叫人伤心。 晏晗想到这里紧紧握住了余氏的手,余氏诧异地看向女儿,见她神情莫名坚定,似乎在默默告诉自己无需紧张。 余氏冲女儿笑了笑,忐忑的心情也得到了些安慰。 晏远南进来时,后头还跟着严方年。 晏远南依旧是晏晗记忆中那个模样,身材壮硕,眉眼凌厉,胸前带虎纹的鸦青色官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气势凌人,严肃端穆。 如果她没记错,如今的晏远南还是任职抚顺司的副修,正四品的官职。 先帝是没有子嗣的,只有两个公主,一个远嫁和亲,一个守寡修佛。 而刚登基不过五年的昭惠帝,早年的他原只是昌州的一位默默无闻的王爷,甚至都没有封郡王,只是个郡公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5 晏家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20/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先帝的后宫没有留下一个儿子,那么带有亲戚关系的侄子们就开始了朝堂分党立派的斗争。 然而就是这位无权无势无背景的郡公在寿王与景王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候,得到了先帝的求救信。 遂起兵从昌州而上,一路召集勇士集结成队,居然将占领陪都与盛京的寿王生擒,而景王的兵力也被关绝在外没等对峙交战就不告而败。 就这样,从一个出身卑微行宫侍女的先帝侄子,到万人朝拜的皇帝,昭惠帝就这么看似简单地完成了。 新帝登基,从昌州带来的一干臣子封爵的封爵,赐官的赐官,成了朝堂上的新贵派别。 晏晗的父亲晏远南就正好在昭惠帝带兵上盛京的队伍中,他立了不小的功劳,在开新朝轮功赏时得了四品的亲封,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毕竟晏家进内阁的时期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而当年的晏老太爷鼎盛时期也不过三品的工部司正而已。 谁又想得到,以文学立世出才的晏家在没落了这么多年后,居然是以武将重新起复? 晏晗默默想着这些,却感觉有只手抓的她一阵剧痛,晏晗侧头看向余氏,只见她眼神飘忽地不时看向正与严老太太说话的晏远南,而他却丝毫没有往她们这边瞟一眼的意思。 意识到什么,余氏满含歉意地放开女儿的手,晏晗默默地反手抓住她,微不可察地冲她摇了摇头。 柳氏占领盛京宅子太久,余氏虽然是正妻,可也是初来乍到,再加上晏远南并不喜欢这个妻子,在这这点上,余氏就已经落了柳氏的下风,上一世她不能预知所有,但这一世她必须要阻止源头的发生。 余氏看出女儿的意思,眉眼低垂着,收起了方才的神情。 * 茶过半盏,问过松城的亲戚,从晏远南与严老太太的叙话也到了尾声,安置了严方年的住所,起身就要走的意思。 却侧目瞧见了一直眉眼低垂,不声不响的妻子,以及安静陪着的晏晗。 晏翊则呼呼大睡,被余氏抱在怀里,看起来似乎是累极了。 严老太太也注意到了,只是她没有出声,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晏远南心头犹豫,最终走过去道:“翊儿都这么大了,”他伸手摸了摸晏翊的头发,有些感概似的,“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余氏虽然心中激动欢喜,可犹记着来之前女儿的说的那番话,只起身微微屈膝:“主君在外头忙大事,我一个妇人家帮不上忙,只有在家将婆母与儿女带好,这是我做妻子的本分,谈不上辛苦。“ 晏远南瞟眼看到一旁安静站着的晏晗,忽然道:“晗儿也这么大了,唔,瑱儿比你大一岁呢,你们俩都见过了吧?” 被晏远南点名,赵瑱上前来笑着回话:“父亲说的是,从前我只是一个人,如今多了妹妹和小弟,以后有伴儿了。” 晏远南笑的欣慰。不知为何,赵瑱虽然不是他的女儿,可从进了晏家叫他一声父亲,俩人根本不似继父继女的陌生,反倒是像极了亲生父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6 隔阂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21/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晗儿比你小,她自小在昌州长大,盛京的很多事她都不清楚,以后你得多带她出去玩,知道吗?” 赵瑱笑眯眯道:“是,女儿知道了。” 晏远南满意地笑了,回头看向默不作声的晏晗,有种说不出来的隔阂感,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什么,只留下一句‘舟车劳顿,早些回住处休息’就匆匆离开了。 今日十二,不是休沐日,晏远南是请了假回来一趟,安置完后还得回去,过了戌时末才能回来。 晏远南走了,丁香也来禀告给太太住的院子安置好了,柳氏主动带着余氏去新院子安顿,一屋子人陆续离开后,严老太太的主屋终于安静了下来。 宋妈妈吩咐丫鬟们都出去,主仆二人说起话来。 “虽然是到了盛京,可依我看主君的态度,对待太太可没几分好,反倒是柳氏更合他的心意。”宋妈妈一针见血道。 严老太太叹了口气:“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的手也伸不到他的后宅事里去,只是苦了清柔了。” 宋妈妈道:“这柳氏当年看不上咱们主君,硬是攀伯爵府的高枝,最后却栽了大跟头,倒是咱们主君,另辟蹊径成了新宠翻身。这人的事可真是说不准,若不是当年柳氏不愿意,如今她就是咱们晏家名正言顺的太太,又何必如此忙活一趟,伯爵夫人没做成,反倒成了一个妾室——还指不定成了盛京里的大笑话呢。” 宋妈妈说话虽然直白,但这也是事实,严老太太不想重提旧事,只是摇了摇头:“清柔性子温顺,从来都是逆来顺受,若是在一辈子在昌州不来也就罢了,如今来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宋妈妈却想起了什么:“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担忧,虽然太太不是个强悍了,可依我看大姑娘却不是个柔弱可欺的主儿,您没发觉吗?大姑娘自从悟世后性子越发的沉稳了,不似从前那般胆怯怕事,我想有大姑娘在,太太不会吃多少亏的。” 严老太太本身也有此念头,听宋妈妈提及也觉得如是,颔首道:“她在昌州时就不是个合群的性子,如今来了盛京,我也只盼着她能改一改往日的性情。” 宋妈妈也点头,转而道:“老太太您从前是见过柳姨娘的,如今又见着了,不知......” 严老太太冷哼一声:“一个朝三暮四、空有野心与一副皮囊的女人,凭着美貌被昌平伯娶进门,做了心心念念的伯爵夫人,旁人面上对她和气,其实都私底下嘲笑她,可笑她还整日里沾沾自喜,以为融入了盛京的贵妇圈——简直就是个无知又粗鄙的人,若不是我远在昌州,我是决计不会同意她进门的。” “主君喜欢,这也没法子的事,”宋妈妈道破关窍,“好在她如今只是个妾室的名头,再说您来了就等于在她头上镇着,她肯定不敢乱生是非的。” 严老太太却没有松口气的意思,反而忧心忡忡着道:“但愿如此吧。” * 柳氏命人安置的院子正挨着慈安堂,这处院子看起来比慈安堂小一些,院儿里有几株松柏与不知品种的花,院子里的厢房有东西北加偏房,一共四间,布置的简单,进了屋子还隐约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因为烧了浓重的熏香,被掩盖下去,若不是细细闻,是不会发觉这点的。 晏晗四下环顾,屋子里依着记忆中那般,摆着多宝阁与各式的摆件,正屋到卧房的碧纱橱间甚至还摆放了书桌与八仙椅,文房四宝样样俱全,全是崭新的,笔架上的毫笔都还没开封蘸墨。 乍一看的确是很让人眼花缭乱的陈设与布置,可只要看的细致一些,就能品出柳氏的真实用意。 余氏和香儿觉得新奇,到处看到处摸,连晏翊也抱着架子上取下来的一只拳头大的镂空玉雕白菜不撒手。 晏晗将白菜从弟弟怀里拿出来,笑着问:“翊儿喜欢这个?” 晏翊眨着大眼睛点头:“是!” 晏晗却摇摇头:“这东西不好。” 余氏和香儿听了晏晗的话,都有些奇怪地看向她。 晏翊追问:“姐姐,这个为什么不好?” 晏晗心头冷笑。 柳氏虽然行为令人不齿,可她却出身清流世家,当年在盛京的闺秀圈里算是个人物。 余氏带着他们自小就在昌州长大,余氏出身昌州的耕读农户,弟弟虽然是秀才,可她身为女儿,自小就只是略识字而已,更别谈什么琴棋书画,她是一窍不通。 柳氏若真的敬重余氏,就不会将这里布置成这般书香模样,这分明就是——嘲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7 用意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22/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这样的做法很隐晦,如晏远南这样信任柳氏,也只会觉得柳氏十分识大体,纵然只是表面好看,他也觉得柳氏用了心的。 偏见真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她要是还被柳氏的烟花糖给迷住,她就白活这一回了! 晏晗将弟弟带到书桌前,拣起笔架上的一支羊毫:“翊儿知道这只笔怎么用吗?” 晏翊摇摇头。 晏晗轻柔地解释:“这是羊毫笔,是这样用的,你看姐姐给你示范。” 香儿赶紧上前磨墨,晏晗铺开宣纸,一边写一边同睁着大眼睛好奇的晏翊说着。 余氏看到这一幕,方才一直憋着的委屈忽然就散开了,是啊,就算没有丈夫又如何?她现在有儿有女,就算没有丈夫,她也能好好的活,从前不就是这样吗? * 晏晗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四个青衣丫头。 她慢慢地喝了口茶。 和上一世一样,除了从前侍奉她的撷琴听竹,还有两个品貌平平做陪衬的丫头。 饶妈妈笑着脸儿催促道:“晗姑娘,您瞧这府里事情大大小小的都是姨娘在费神,我这作内掌事的自然也不得闲,如今得了姨娘的令给您送人来让您自己挑选,可您也不能在这儿磨时间吧?不过两个伺候人的丫鬟,您看着顺眼就挑了......您说呢?”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这就不耐烦了? 晏晗斜睨了她一眼,淡淡笑了笑:“饶妈妈哪里的话,我初来乍到,况且来之前只有个大我五岁的婢子照料起居,待她回家嫁人以后就自己料理自己的事,如今进了盛京需得有丫头伺候,自然是要好好挑一挑,若此时随意了,后头出了什么问题又不能随意更换,这多麻烦,您说是吧?” 饶妈妈变了变脸,这小丫头说的话听起来好像很有理,但她这般磨时间又不下决定真是......饶妈妈揽下这个活原本是想替柳氏在晏晗跟前立立威风,好让她知道这晏家是谁在当家作主,可没想到这小丫头爬竿上墙居然还真的‘挑拣’了起来。 就这么四个里头挑两个,有什么难的?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 见该说的话说出去,想要的效果也达到了,晏晗喝了口茶,继续‘认真’地询问。 “该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奴婢听竹。” 晏晗道:“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听竹还是那个听竹,只不过如今的她是稚嫩的模样,此时正有些怯怯地看着这个下人们口中议论的那个,从乡下来的晗姑娘。 晗姑娘的眉眼如湖水,鼻子挺直,唇瓣没有像瑱姑娘似的染了口脂,却自带水红,像是秋季的花瓣不算绚烂但很引人注目。 她的头发也很乌黑,挽了两只蝴蝶发髻在两侧,各绑了红绳,因为早就满了十岁,去了总角,所以一边别了只翠蓝的蝴蝶,简约又清丽。 一点儿也不像她们形容的乡下野丫头的样子。 倒比自小长在盛京的瑱姑娘还端庄沉静。 另一个粉蓝色衣裙的婢子听到这般问话,自以为是按顺序来,直接插话道:“姑娘,奴婢撷琴,是厨房管事廖妈妈的女儿,姨娘特地指了我来伺候姑娘。” 晏晗抬眼看去,撷琴还是那个活泼劲儿没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8 两个丫头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23/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撷琴生的很漂亮,杏仁眼翘鼻梁,下颚尖尖的,瓜子脸生的也刚刚好,一双眼睛抬起来滴溜溜地转,这样的聪明机灵生的又好的小姑娘自然是谁见了都喜欢。 上一世的撷琴作为晏晗的陪嫁丫鬟跟着去了西北,然而还没出盛京城她就和周尹勾搭上了,二人同乘一辆车,就当着她的面卿卿我我,调情笑语。 后来去了西北,每日都要磨豆子、洗衣裳、搬煤球,撷琴倒更像是周家的女主人,每日陪着周尹吃喝玩乐,甚至时不时去羞辱她。将老鼠放进她的屋子,闹的她一整夜睡不着;故意将所有的衣服丢给她洗,还派人守着,洗不完不能睡....... 摸了摸手,触感细腻嫩滑,不似上一世充满了老茧和冻疮,是属于少女的手。 其实无论撷琴如何放肆,她也不嫉妒,更不会想要去争去抢,可偏偏她不该对念知下手! 若不是她的三言两语,她的念知又怎么会数九寒霜的日子里,因为医治不及时而去世? 晏晗慢慢回想着,眼神里充满了不属于豆蔻少女的狠戾与憎恶。 饶妈妈见撷琴说完后,晏晗没有给回应,而是低头喝茶,顿时有点嘀咕,又冲撷琴使了眼色。 撷琴的老子在晏家庄子上做管事,娘又是厨房的管事,原本是心高气傲不愿意伺候这个乡下来的小姐,可她娘答应了将来她嫁人时,给五十两的压箱钱,还买一套绣彩丝的嫁衣给她,这才点头同意了。 撷琴想到娘的嘱托和允诺的事,立即回应饶妈妈表示会意,又张口道:“姑娘,我......” 谁知她还没说出口,晏晗打断她:“你们俩的名字谁给起的?” 饶妈妈见她可算开口了,笑眯眯道:“回姑娘,撷琴听竹她俩虽然一个是家生子,一个是外头买进来的,可却是同一天进的晏家,所以姨娘就一起给改了名字,也算是应个景儿。” 晏晗当然知道是谁起的,她这么一问不过是顺着她的意将两人留下罢了,她微笑道:“倒是两个好名字。”。 “那就她们俩吧。” 两个丫头赶紧跪下,齐齐磕头,这就算认主了。 方妈妈赶紧应了,又问:“其余的杂使丫头、婆子就由老奴给你挑几个伶俐顺眼的在外头伺候,姑娘看如何?” 晏晗随意点点头,似乎是有些累了,起身往内里走。 饶妈妈安排妥当后,带着余下的人走了,晏晗看了会书,瞧着时辰还早,便起身去余氏居住的院子。 按着规矩,满十岁的姑娘就要自己单住,不能和母亲住在一起,但晏家地方不大,为了图方便,柳氏直接将余氏住的院子隔壁一间两厢房的偏院隔成了她的住处,还说盛京规矩如此,晏家不能例外。 跟上一世的情况一模一样,上一世的她很是委屈,但这一世的她却没有半点的怨言。 对晏远南她早就看透了,他喜欢的是柳氏,便听信她的花言巧语,对于她与母亲从来都是抱有偏见,对待赵瑱比对待她这个亲生女儿更加宠爱,生怕薄待了半分惹了柳氏不快。 也怪她上一世过于害怕父亲,与活泼机灵的赵瑱相比自然是落了下风,父女之间的隔阂便越来越远,她后来想要改善关系时,再无这样的机会。 这样被猪油蒙心的父亲她不稀罕,自然也就不会在意了,但是既然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也不介意为了能在家宅里好过些而去讨好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9 父亲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24/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去的时候,余氏正在缝东西,晏翊半蹲半立在书桌跟前画大字。 见女儿来了,余氏笑了笑:“你来的刚好,你父亲刚刚传话说待会要来我这吃晚饭,你也一起吧。” 晏晗挑了挑眉。 这倒是稀奇了,她记得上一世的父亲第一次进母亲的院子,还是在抵达盛京的三日后,这才第二日就来了? 晏晗神情不快,余氏叹了口气:“终归是你的爹,就算他不念着你这血缘是割舍不下的......” 晏晗淡淡一笑,像是不在意,又像是嘲讽:“娘放心,是什么我心里有数,只是晏家并非是我必须依靠的地方,有些事上,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有柳氏在,晏家就不可能是她的依靠。 上一世里,祖母过世还不满月,就是有柳氏的枕头风,晏远南鬼迷心窍地将她嫁给了周尹,只为利用她进入太子殿下的阵营。 这样的自私的父亲,就算有血脉又如何? * “人,为左右两撇,立,为两点支撑上下,翊儿知道什么意思吗?” “人要站着,立就是站!” “.....虽然解释的很奇怪,但也是这个意思,”女孩子宠溺的声音传来,“翊儿真聪明。” 晏远南进门时,正巧听到这一段对话。 余氏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缝着东西,时不时抬眼看看书桌那头写字的姐弟俩,温婉的面上是满足的笑容。 冬日的夜来的早,屋里点上了烛火,余氏温柔清秀的那股令人舒心的感觉让晏远南的心中触动了不一样的感觉。 柳氏美则美矣,更何况还是他的青梅竹马,地位自然不同一般。 可早年间他为了事业不停奔波在外,极少回家,加上他本不喜欢太顺服的女人,也就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个妻子。 晏晗最先发现父亲的到来,余光瞥见他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口愣神,心头一阵冷笑。 男人啊,总是这般不满足。 将结发妻子丢在乡下,与心爱的柳氏双宿双栖几年,如今却又贪恋这新感受到的温馨,或是给了不一样的感觉,或许......他还在心头洋洋自得、心满意足也说不一定。 “父亲来了!” 晏晗及时打断了这一幕温情,面上挂着淡笑。 余氏慌乱地放下手里的活计,一面吩咐香儿布置饭菜,一面伺候晏远南洗手。 她许多年没有做过这件事,一会是嫌弃皂太少,一会觉得水凉了,等晏远南摊开双臂明显是要换衣裳的时候,余氏有些窘迫道:“主君,我,我这里没有您的衣裳。” 晏远南闻言放下手看了她一眼,最后摆了摆手坐下:“不用这么麻烦了,直接摆饭吧。” 饭菜很快上桌。 炒三丝、清炖鸭、芙蓉鱼、清炒素藕,四个菜一个汤,还有莲子粥,都是寻常人家的菜。 这明显不是厨房做的,还没等晏远南问,余氏有些忐忑地给丈夫夹菜:“这都是从前你爱吃的,我想着你好不容易来我这儿一回,好让你尝尝。” 菜虽然都是简单的菜式,但味道却是一等一的好。 晏远南一口气吃了两碗饭,要不是被晏晗和晏翊的四只眼睛盯着,他还能再吃一碗。 本就与他不亲近的晏翊心智停留在六七岁,看到爹爹这般能吃,睁大眼睛问:“爹爹是没吃过饱饭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0 老实丫头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25/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余氏吓了一跳,赶紧去瞧晏远南的神情,见他愕然后有些不快,赶紧道:“翊儿不许胡说,爹爹今日是累了,所以才多吃了些,快吃吧,别问了。” 晏远南愕然后哈哈一笑,似乎是被逗乐了,“不是爹爹能吃,是你娘做的菜太好吃了。” 晏翊笑嘻嘻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余氏这才放下心来,给丈夫盛了一碗汤:“汤都冷了,别顾着说话,快喝吧。”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气氛,晏晗一点儿也融入不进去。 毕竟只有她清楚她的这位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顿饭吃过后,晏远南刚喝过一口清口茶,外头就有个穿着讲究的婢子来禀告:“主君,姨娘方才头痛,连饭也吃不下,想请您过去瞧瞧。” 晏远南一听立即起身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算留下。 看着丈夫毫不留情地离开,余氏面上的笑容顿时暗淡了不少。 晏晗拉过她的手,认认真真道:“娘,那位本就是他心尖儿上的人,咱们犯不着跟她计较。” 女儿日渐懂事贴心,对于余氏也是一种安慰,微笑着点点头后,坐回去继续缝衣裳。 晏晗知道,她就算再怎么说,娘也不会明白她的潜在意思,况且她现在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开始,也不能透露出去,她只盼着快些做到,好快些离开这个让她厌恶的‘家’。 * 夜里风刮了起来,撷琴侍奉晏晗梳头,听竹则作铺床的准备。 从铜镜里,晏晗看到,撷琴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 听竹则忙前忙后,手里的活一刻也没停下过。 只见她先是将底下杂使婢子生起来的火盆端进来,整个屋子一下暖和了不少,接着一层一层地铺好床,又从柜子里取了条毛毯盖在被面上,最后提了灌半桶灶灰的夜桶放在床侧屏风后头,这么一通收拾,这才算完了。 撷琴懒散地梳完头就想要回去:“姑娘,今夜是听竹值夜,奴婢就先回去了。” 晏晗没有留她,点点头。 听竹伺候晏晗睡下,还不放心地掖了掖被角,见没什么漏风的这才安心了,将自己的被垫子在脚踏木前铺好,老老实实道:“姑娘,奴婢熄灯了。” 晏晗‘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 听着听竹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动后安静了下来,晏晗开口问道:“听竹,你今年多大?” 听竹明显没想到姑娘居然有跟她闲聊的意思,有些措手不及,想了又想才回答:“回姑娘,奴婢十四。” “我听方妈妈说,你进晏家是在四年前?” 这并非是方妈妈说的,是上一世的听竹自己说的。 “回姑娘,是四年前。” “你不用说‘回姑娘’三个字,听着很别扭。” “但这是规矩啊姑娘,奴婢不能不遵守规矩。” 晏晗翻了个白眼,这丫头还是那么死心眼。 她换了个方式:“我命你不许跟我说话时这样,我的命令你听不听?” 听竹有点为难。 不过,晗姑娘现在是她的主子,她的命令还是必须得听的。 想通了这一点,听竹老实道:“是,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1 恩情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26/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虽然老实,但听竹一向是个忠心善良的丫头,也并非不知变通,晏晗满意地点头。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听竹听到姑娘这么问,想到病重卧床的娘,眼圈在黑夜里微红了,半天才回答:“奴婢还有个娘,以及大哥嫂嫂侄子侄女。” 晏晗当然知道她家里有什么人,只不过当年听竹的兄长为了五十两银子将听竹提前许给了一个屠夫,听竹不愿意,她兄长就以丢弃母亲为要挟逼迫听竹同意,听竹无奈之下点头,待满了十七岁就向她辞行放归,这件事听竹瞒得死死的,根本就没透露出一点儿来,直到她被迫离开盛京,她才听撷琴炫耀似的提及。 一直到被送到西北她才幡然醒悟,原来听竹的兄嫂是受了柳氏的指引,故意将对她忠心的听竹支走,好让她顺顺当当地被她安排嫁到周家。 可惜她对柳氏和赵瑱过于信任,觉得虽然没有血亲关系,可至少成为了一家人,将真心全部付出...... 晏晗长长舒出一口气。 “你娘的病怎么样了?” 听竹不想惹主子也不开心,所以笑了笑,回答:“奴婢每个月的月银嫂嫂都会来领,自然是会照顾娘亲的,姑娘不用担心。” 晏晗却并没有顺着话头结束,而是忽然问:“你的侄子快进学堂了吧?” 听竹心知兄嫂并非和善之人,但是想到一双侄儿侄女,却露出几分满足的笑意:“是啊,过完年就要去学堂了,嫂嫂上个月来看我的时候跟我提了一嘴,我还将瑱小姐赏赐的玫瑰糕让她带回去给孩子们呢,他们看到肯定很高兴。” “听竹,你的月银一共是多少?” 听竹觉得大姑娘很是奇怪,怎么老是问这些问题呢?但是她作为奴婢也不敢拒绝回答,所以诚实道:“从前奴婢是在瑱姑娘的院子里做三等丫头,每月是五百钱,因为调到姑娘您这儿,就算是提了,所以从这个月起是八百钱。” 晏晗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娘患的是什么病?每月够花费吗?” “是咳疾,这病不能见风,不能见冷,只能在床上躺着,日日都得喝药养着,得有人伺候吃喝,嫂嫂说每月都会请大夫问诊,所以花费难免大一些。” 凭着记忆,晏晗脑子转了转,想到一个主意。 “听竹,我知道你担心你娘,你和撷琴以后到我这儿伺候,就是我的丫头,这样,我送你个见面礼,明日准许你回家一日,好好陪陪你娘,看看小侄子,怎么样?” 黑暗里传来叮叮咚咚地一阵响,那人手忙脚乱的忙活,似乎受了惊吓。 晏晗惊讶,起身察看,借着月色看到的是听竹端端正正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奴婢,奴婢谢姑娘!” 晏晗笑了笑:“你明日去帐房支这个月的月银,好让你买点东西回去......不如你再顺便去请个大夫看看,也免得你嫂嫂月末跑一趟了,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2 妾室的愁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27/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听竹一听,简直是热泪盈眶,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谢的话了。 她之前不是没对瑱姑娘和柳氏申请回家看望,但是瑱姑娘斥责她不安分,做了奴婢还整天想着回去,还罚她去厨房帮着烧了半个月的火做惩罚,柳氏则是笑眯眯着说嫂嫂在家照顾无需她回去。 晏家的婢子有七成是人牙子送来的,另外三成,要么是家里的管事和婆子们的家生子,要么是像她这样因为家里困难半途给了卖身银子伺候人的。 家生子和人牙子买卖的不需要回家,可她却是有家有娘的,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主子不让她回去探望亲娘。 眼下晗姑娘一来就菩萨心肠允了,她怎么能不高兴不激动。 可转念想到柳氏,她又有点担心:“内宅里的事一向由姨娘管,要是她不同意怎么办?” 晏晗唇角有一丝冷笑:“既然你是我的丫头,自然该我说了算,再说,你觉得正妻和妾室谁大?” 听她这么说,听竹顿时恢复了笑脸,磕头就像不要钱似的:“奴婢谢谢姑娘!奴婢谢谢姑娘!” 晏晗笑着躺下:“别磕了,快睡吧。” * 今日不用参加朝会,只需去宫里当值,所以柳氏伺候晏远南起身时,日头已经升起来了,服侍他穿好官服用饭完毕,再目送他出了二门。 回到屋里后,方妈妈撩帘子进门来:“您瞧,就算那位回来了,主君不还是歇在您这里么。” 柳氏坐在妆奁镜子前理了理头发,铜镜里的女子已不是十几年前那般青春少艾,但眉眼间的风情依旧存世,荡漾游转时勾走了晏远南的心神。 “还是不可放松懈怠,”她散漫道,“虽然主君心在我这儿,但他念着一双儿女的情分,难保不会对她存有怜爱之心,你瞧昨日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方妈妈拾起梳子替她梳头:“哎,您万万不可这样说,她们母子被主君抛诸脑后这几年,主君可从来没说要将她们接过来的话头,要不是老太太年纪大了来养老,想是主君一辈子不提这茬也不是没可能的。” 柳氏叹了口气:“主君再如何把我放心尖儿上,她也是占了正室的名头。” 京都的嫡庶之分很严苛,凡是官场夫人们聚会,或是谁家摆宴席的场合,妾室都不能随意出席,哪怕是每年年关时给各家送礼的署名也只能写晏远南一人,后面不能加上她的名字,否则就是对收礼的人家不敬。 她跟了晏远南这么几年,别看在内宅享受到了比正室还尊贵的待遇,在外头可是没谁拿正眼看她的。 方妈妈凑近了些,在柳氏耳畔道:“虽然有一双儿女,但您没瞧见主君的态度?晗姑娘性格冷,话都说不上几句,翊哥儿则看上去痴痴傻傻的,都不合咱们主君的喜爱,哪有咱们瑱姑娘聪明伶俐,您就放宽了心吧。” 柳氏叹了口气:“瑱儿终归不是主君的孩子,要是我能给主君生个儿子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3 年节将至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28/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方妈妈道:“周嫂子说,她寻到了给看妇人病的神医,据说十里八乡经过她手的二十几个妇人,回去以后有大半都怀上了,还都是生儿子,姨娘不妨试试?” 柳氏之前让听竹的嫂子,也就是周嫂子去寻过偏方,但是她怕有什么损伤一直犹豫着没同意用药,眼下她动了几分心思,就顺着话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方妈妈抿着嘴笑,正准备出去前想起了什么,“今儿一早听竹那丫头去帐房支月银,说是要回家去看她老娘,还出去买了不少的东西,这会儿怕是正在收拾东西。” 柳氏神色一冷,“是谁准许的?” 方妈妈道:“说是晗姑娘昨儿夜里同意的,支银子也是她点的头。” 柳氏想了想,“看上去是个沉静不爱说话的性子,倒是会拉拢人心。” “老奴问过了,昨儿夜里是听竹值夜,或许是听竹想她老娘,在晗姑娘跟前儿哭了一通,晗姑娘初来乍到见有机会可笼络人心,就顺着坎儿应了。” 柳氏没有在意,挑选着桌上的几只金钗:“她想拉拢就随她去,周嫂子是咱们手底下的,听竹不会离心,就随她忙活去。” 方妈妈回了声是就出去了。 柳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色衰爱弛的紧迫感,她已经不年轻了,可凭着相貌和情份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她得尽快怀上孩子好争取地位完全把控住晏家才行。 * 年节将至,盛京都城的大小官邸夫人们忙着筹备赠礼、回礼的事宜,尤其是宁阳侯门庭更是人来往去,热闹非凡。 “婆母您瞧,这是大小赠礼的单子,若是没有问题,媳妇就照着单子上准备着了。” 宁阳侯夫人恭敬地站在婆母老夫人跟前,眉眼温顺,语气柔和,红色礼单上整齐列着往京都众府邸门户送的一应物品,半点儿都挑不出错来。 周老夫人看过以后满意地点头:“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就按这个去吧。”合上单子还给她。 宁阳侯夫人娘家姓李,出身不高,但是是书香世家,因此得了老宁阳侯的看中,重聘厚礼进的门,周老夫人也一向满意这个儿媳妇,才华不俗,模样标志,最重要的是中愦也是一把好手,自从她嫁过来后替她也省了不少的心,婆媳俩相处的也十分和睦。 李氏点头,将单子交给一旁的婢子示意,坐到了老夫人的下手处。 “就是不知道二弟他有什么来往的人户,这样也好一同送了去,免得教人觉得咱们堂堂侯府怠慢了。” 李氏不经意说道。 周老夫人顿时脸色一冷:“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他那样儿的除了酒肉朋友难不成还有什么值得结交的人户不成?快别提他,提起我就头痛。” 李氏自觉所错话了,但是又不得不提的模样:“婆母说的是。不过,二弟再如何外面混迹,终归是咱们家里的人,媳妇不为他考虑也得为侯府和侯爷的名声思虑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4 宁阳侯府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29/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周老夫人抓过她的手拍了拍:“我知你是个孝顺大度的,但是摊上这么个混帐东西,也是咱们的难关,无论如何都不能抱怨叫苦!你放心只要他没有那不该有的心思,旴儿永远都是宁阳侯,你也永远都是宁阳侯夫人,他跃不到你们头上去!” 李氏感动地眼里带了点泪,却强忍着,只笑着说:“婆母大恩,媳妇是明白的。” 婆媳二人正感动着,外头跳进来个人影,鼓掌笑道:“母亲与嫂嫂这般和睦,莫说你们,就连我看了都觉得感动的很呐!” 李氏瞧见来人,收了眼泪只喊了声‘二弟’便垂首不语了。 周老夫人明显看到李氏的变化,也不说什么,只看也懒地看谢昭,冷冰冰道:“你整日在外胡混,回来做甚?” 谢昭一副吊儿郎当的世家混公子模样施施然在二人对面坐下,手里不知何时捏的一只桃子拿在手中把玩着,半天才回答:“我三日没回来,母亲和嫂嫂就不想我?” 李氏抬眼去看,温柔微笑着说:“二弟说的哪里话,方才我还在同母亲商议,你是否有朋友需要送礼回礼的,有的话,我这里就一起列了单子,这不正说着你就回来了。” “哦?”谢昭倒是一副没想到的模样,“嗯,这么说起来我倒的确有两个需要送礼的,到时候我写个单子派人送到嫂嫂那里吧,如何?” 周老夫人冷眼瞥他,见他这模样更是止不住的厌恶。 谢昭自然是视若无睹,起身拱手:“既然说完了,那小弟就先退下了,母亲与嫂嫂继续谈话吧!” 李氏起身回了个礼,目送他离开后才坐下。 周老夫人神色破冰,慈爱地看着李氏:“真是委屈你了,还得对他这般客气。” 李氏摇摇头,温和微笑道:“婆母别这样说,这是媳妇应该做的本分。” 二人继续谈着家事,其乐融融,仿佛方才僵硬的气氛根本未曾存在过。 * 听竹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晏晗侧卧在临窗的大炕上看书,眼睛看的有些微微发酸,便放下书揉了揉额角。 外头传来几声喧哗,晏晗喊了声撷琴。 撷琴进来回禀:“回姑娘,是听竹回来了,方才进了小屋子。不过她看上去情绪不高,眼睛都肿着的。” 晏晗想到了什么,赶紧唤她:“去,让听竹来我这一趟。” 撷琴漂亮的眼睛转了转,没说什么,只道声是就去了。 等了半晌都不见帘子响动,晏晗坐不住正要起身时,帘子一翻正是听竹进来了。 晏晗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听竹却只是站在门口低着头,不回答也不出声。 晏晗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她看了撷琴一眼:“你出去,守住外头的门,谁也不许进来。” 撷琴本想留在这儿还能听一嘴,谁知晏晗直接让她出去,她又不能不听从,只好暗自撇了嘴出去顺带还关上了门。 屋里静下来候,晏晗坐直了些,看向听竹:“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5 相信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0/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听竹垂着头,还是不打算开口,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晏晗知道她担心什么,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道:“从前在昌州的时候,我母亲一直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个英勇的人,包括周围的邻居,他们都这样说,当然这话说的没错,他的的确确是个英勇的人,但是,这不能掩盖他曾经有过对妻儿不管不顾的行为。” 她看了一眼听竹,继续说:“我其实是恨他的,可现在表面上来看他对我的确是很好,况且我现在年纪还小,若是真的表露恨意,那么我就会失去这个庇护的人——至少现在不能。” 听竹似乎有反应,头微微抬了起来:“姑娘,您既然恨主君,为什么还能忍受呢?” 昏黄的烛火下,听竹的眼圈又红又肿,脸上还有一块淤青,明显的巴掌印。 晏晗看到她脸上的情形,下意识地脸色一沉,皱起了眉头。 听竹走上前跪了下来磕头:“姑娘,我每个月的月钱一份不留地都给了嫂嫂,就指望她能对我娘好些,给她买些肉,冷了做两件儿棉袄,别冻着饿着就行,就算是多的被她拿去给侄子侄女用了,我也当作不知道......可她居然觉得我娘是累赘,每个月还要花钱买药太浪费,直接找了个赤脚大夫说我娘有传染病给送到村口的小破庙里,那里风吹雨淋的,我娘早就病的糊涂了,连我都不认识了!我要是再回去晚两日,只怕......姑娘我求求你,求你帮帮奴婢吧!” 听竹不是愚蠢的人,即便是再难受也只压低了声音哭诉,外头趴着门缝偷听的撷琴什么都听不到,最后只好放弃,直接扭头就出了门,直奔柳氏的院子去。 晏晗听了听竹的哭诉,并没有非常动容。 往常的小姐姑娘听到这样悲惨的事,就算不愿意帮忙,心里也是极为同情和怜惜的,可晏晗却只是皱着眉没出声。 听竹见姑娘没有任何反应,抬起头来,只见一张小脸儿上挂满了泪珠,显然是伤心至极了。 好半晌过去,听竹已经收了哭声,转而抽泣起来。 这时候才听晏晗缓缓淡淡地说道:“你相信我吗,听竹?” 上一辈子,她也问过一个人同样的话。 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晏远南被柳氏撺掇着将她许给了周尹,在给她喂了药的情况下进了周家的门,不过三日就匆匆忙忙跟着周尹去了西北外放。 在那八年里,她生下了女儿念知,被成了姨娘的撷琴打骂、使唤、扇耳光,她都默默忍受了,哪怕有时候的周尹上来就像一条疯狗一样抱着她行房,身上到处都是淤青牙痕,她也一声不吭地将咬出的血吞了回去。 她抱着女儿,问:“念知,你相信娘吗?” 念知是个早熟的孩子,她伸出稚嫩的小手替她擦了眼泪,奶声奶气地说:“娘去哪里,念余就去哪里,永远都不分开。” 那样可爱的孩子,她的女儿,她的念知。 却没等到带她走的那日,而是被亲生父亲当作野种冻死在了积雪过膝的腊月里。 只是因为撷琴的一句:“咱们来西北的路上,可是在不少旅店歇过脚呢,按着姑娘的性格,谁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是不是您的孩子,别平白无故替别人养了狼崽!” 昏黄的灯光里,念知的小脸儿渐渐远去,晏晗攥的冷硬的手慢慢松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6 出乎意料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1/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听竹还青涩的脸望着她,也不知为何说出了‘相信’二字。 “姑娘,您要是能帮我这一回,”听竹郑重端正地磕头,“奴婢一辈子感激您,愿意当牛做马伺候您一辈子!” 晏晗的目光此时在灯火下却不似平日的懒散冷漠,而是带着火的灼热。 “听竹,我不需要你当牛做马,我要你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对我报以十二分的忠诚,你——能做到吗?”她语气坚定,目光摄人心魄,明明是比她还小的年纪,却有着莫名强大的气场。 听竹报以真诚的目光和响头:“奴婢,能做到!” “很好。”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晏晗想,她需要听竹,必须要让她心甘情愿为她做事,有了听竹的衷心,在这个宅子里也好做她想做的事。 * “奴婢亲眼看到的!” 撷琴信誓旦旦,“听竹红着眼睛跑回来,脸上还有巴掌印,一看就是被人打了一通,晗姑娘一听就急了,赶紧让我去唤了听竹到正屋说话,还把奴婢给支了出来,奴婢见状不对,赶紧来禀告姨娘。” 方妈妈看了眼神情不定的柳姨娘,替她问了:“那你怎么不听听看说了什么?” 撷琴苦着脸:“晗姑娘是个有心思的,不但将我支出来,还让我关了门在门口守着,她们说话声音又不大,奴婢是想听但是听不着呀!” 方妈妈揣测道:“晗姑娘这是要帮听竹了?” 柳氏摇头:“说不好,这小妮子一来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总感觉她古古怪怪的,原本以为只是个乡野丫头,没想到居然这么有心思主见......” 方妈妈见柳氏没个主意,又不愿意撷琴在这儿听着,于是打发她出去:“你先回去,别被她察觉了,有事再来回话。” 谁知撷琴立在原地没有立即走的意思。 “姨娘、方妈妈,您瞧,奴婢原本是在采买手底下,如今忽然去了晗姑娘院儿里,晗姑娘新院子事情又多,我又得监视她,我这身体实在是受不住,不如......您换个人去如何?” 柳氏瞥了方妈妈一眼。 方妈妈会意从袖袋子里掏出一锭碎银子塞在撷琴的手里:“这不是个轻松的活这我知道,姨娘也清楚,但这样的差事还是只有你辛苦些去做,毕竟这宅子里只有你娘是姨娘最信任的人。这银子你拿着买点首饰什么的,差事办得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撷琴见了银子,顿时喜笑颜开,这才愿意回去。 待她走后,柳氏眼神鄙夷地骂了声‘贱人’。 方妈妈替她宽心:“这宅子里只有饶妈妈是您从前伯爵府带过来的。廖妈妈一家子虽然是半路进来的,可这几年下来也算是忠心,撷琴的确是贪心了些,但只要事情办好了咱们也不能不花,以后能用上她的地方指不定还有许多,只要能帮咱们做事就行,您无须跟这样的人置气。” 柳氏思前想后,道:“她若是为了笼络听竹,真的出手,她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会打算怎么做呢?这点我比较好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7 祖母帮忙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2/202012162135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自小生长在昌州,从主君打算将她们接来之前她也是做了一番调查的。 晏翊就不必说了,七岁时因为烧坏了脑子变得有些傻,如今快十岁了依然还是稚童举动,晏远南不喜欢他这是必然的。 晏晗不怎么出门,性格内向木讷,与老太太也不甚亲近。去调查的人回来说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吃,尤其是冬日的冬梨,每日都要吃上一只。 这样奇特的姐弟晏远南不喜欢也就能理解了,相较之下,虽然她的瑱儿并非晏远南亲生,但她活泼伶俐、美貌乖巧,加上晏远南爱屋及乌,自然比晏晗更像亲父女。 想到这儿,柳氏越发觉得自己放松警惕没有阻挠她们来京都的决定是错误的,如今她不能看事态任由发展下去。 她心思转了百回,最后让方妈妈附耳来。 * 离年节不过半月,晏远南有意留严方年过年。 受父亲嘱托,送严老太太和余氏母子三人上京的严方年却拒绝了,在晏家停留五日便启程回去。 只不过临行前拱手称明年夏日他的二弟会上京备考,到时候难免寄住晏家,还望舅父多关照。 晏远南虽是武将出身,却对文官学子十分敬重,满口应下,连声只盼严松年早些来。 年关在即,却难倒了余氏。 京都迎来送往的礼节繁多,各家的身份不一样,送什么礼,礼单有哪些,回礼怎么回,是否多送?少送?甚至枝末微节的东西都得一一留心注意不能弄混了。 这些东西往常都是柳氏在做,如今趁着余氏归位便一股脑儿地丢给了她,紧接着声称自己病了,一会儿头疼、一会儿心口痛,弄的大夫与晏远南一趟趟地往她院子里跑。 余氏出身耕读世家,只略通文墨罢了,哪里懂得京都这些曲曲绕绕的礼节,只得求助晏远南,可晏远南每日一回来,给老太太问安后就被柳氏的人请过去了,一点儿机会都不留给余氏。 余氏只得与女儿商量办法,晏晗表示她会解决,宽慰了余氏半晌就逗小弟去了,余氏看她这般放松却不知她会有什么办法,心里头还是担心着。 第二日一早晏晗就提着食盒去了慈安堂,到时严老太太正好做完礼佛,回头瞧见是晏晗,发话让她也坐下用饭。 晏晗吩咐听竹将食盒打开,边亲自端出来边道:“孙女听说祖母初来盛京夜里睡不大好,胃口也不好,所以特意和娘学了几道昌州的早点,希望祖母尝一尝。” 晏晗以前在昌州时,最不喜欢的是文墨写字,却是很热衷摆弄厨房的东西,年纪小,钻研吃的却是一套一套的,严老太太性子天生冷淡,极少尝过她的手艺,眼下瞧见她这般热络,倒是难得惊讶。 只三个碟子,双色馒头、鸡丝滑粥、巧拌彩丝。 严老太太瞧见这早点虽简单,但颜色鲜亮,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吃过后果然点点头表示不错。 晏晗陪着她用完了早饭,严老太太瞧见她不作声,竟然主动开口问她:“你这小丫头,今日这般献殷勤,怕是为了你母亲的事儿吧?” 晏晗在老太太跟前自然也不扯谎,直接点头承认了:“是,祖母看的明白,孙女就是为了此事来求您的。” 严老太太被宋妈妈扶着坐下,拨弄了手里的念珠,看她:“你想让我帮着看礼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8 来客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3/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面露喜色,直接跪下磕头:“多谢祖母体恤!” 看着她出去,宋妈妈难免有些好奇:“老太太您可是一向不管这些事的,怎地今日对晗姑娘心软了?” 严老太太长叹一口气,“远南对柳氏的情份深重,对她的孩子也爱屋及乌,清柔在这个家里的立场很艰难,若我再不伸手帮她,只怕以后......” 宋妈妈跟着严老太太多年,自然明白她未说出口的话,自然而然地接了口:“您是担心她会动手?” 严老太太神色凝重:“这个女人心思不纯,野心又太大,难保不齐她会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清柔不是肠子弯绕的人,性子又向来温顺,没那个才干治家。若晗儿能有这份天分与柳氏斗一斗,到时候能及时止损,对于晏家来说也算是好事一桩。” 宋妈妈了然地点头,随后又问:“您方才说会有人给晗姑娘解答,莫非您是要请那位......” “没错,”严老太太点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论盛京的人情世故,迎来送往,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 第二日午后,就有人赶着车停在了晏府门前。 严老太太居然亲自到二门等着她,晏晗瞧见远处进来个鬓发花白的老太太,看着模样比严老太太要年轻些,眼神清明。虽然有个模样清秀的少年扶着,但实际上步伐稳健,笑声爽朗,一点儿也不似年老之人。 “好姐姐——”还没走到跟前,就见这位老妇人笑着问候,“这么多年未见,您的身子骨可还好?” 一向严肃的严老太太居然也露出了笑容,抓住老妇人的手握着不撒开:“我身体尚可,倒是看你的样子挺好的,怎么样?你来这一趟没有让侄儿费事吧?” 老妇人摇摇头:“别说那些,我一收到你的信笺就恨不得马上来,就怕你刚来盛京需要休息两日,这才等着盼着,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就算是陛下下圣旨不准,那也是阻碍不了我的。” 两位老太太齐齐笑了起来,她瞧见一旁陪着的晏晗,眼神一亮,忍不住问:“这位就是你那个乖巧懂事的孙女吧?” 晏晗笑意盈盈,屈膝行礼:“姨祖母好,我叫晏晗。” 晏晗虽然知道这位老太太是谁,但碍于严老太太没有说明这位老太太的姓,现在是不能直接称呼,于是假装不知道地这样称呼,没想到老太太笑呵呵地点头:“不错不错。” 她一边说着一边拍一旁少年的手,那少年似乎是羞赧,飞快地看了晏晗一眼马上又垂下头去。 严老太太笑着招呼她往里走:“去里面说话,在这儿站着怪累的。” 进了慈安堂,两位老人坐定用茶,晏晗和那少年分坐两边,听着长辈说话。 “忘了同你说明,这位是青石巷孙家的长辈,娘家姓候,你方才的称呼是没错,只是要再加个候在前,要称呼为‘候祖母’。”严老太太细细地同晏晗解释。 晏晗了然地点头,遂站起身又向候老太太施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9 孙孝泉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4/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候老太太笑着道:“你就爱弄这些虚礼,你的孙女可不就跟我的亲孙女一样嘛,谁在自己家里对祖母行如此多的礼?晗儿快坐下,别累着了。” 这样的口吻说话打趣,可不是一般关系的人,晏晗看了眼严老太太,见她只是笑并无恼色,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是我的次孙,”候老太太介绍方才搀扶陪行的清秀少年,“孝泉,快见过严祖母。” 孙孝泉不是个外向的人,被候老太太推出来拱手行男子的见礼:“严祖母慈安。” 严老太太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忍不住点头:“好,好,是个好男儿。” 候老太太道:“我这二孙儿什么都好,读书品行皆是一等一,唯独这性子太拘谨了,见到女孩子就只会脸红,什么话都讲不出来,家里给安排伺候他的丫头他也一应不要,他母亲为此还特地挑了两个懂事的小厮跟着,这事我也说了许多次,可就是改不了。” 严老太太道:“男孩这个年纪是该以读书为重。” 晏晗偷瞧了孙孝泉一眼,见绯红已经是爬满他的半边脖颈,顿时也觉得好笑。 外头的栀香进来禀告:“太太和哥儿来了。” 余氏牵着晏翊给候老太太行礼:“方才翊哥儿醒后吵着要吃酸乳酪,这就来晚了,您别怪罪。” 候老太太自然不会怪罪,反而笑吟吟地向着晏翊道:“小孩喜欢吃玩儿是极平常的,我家里有位厨娘最会做糕点小吃,尤其是松仁糖,即使是外头的五芳斋也是远远及不上的,改日让人给小哥儿送两盒来。” 余氏又是歉疚又是感激道:“您不怪罪就是极好了,如此在这儿先多谢您的心意了。” 严老太太见人到齐了,咳嗽一声吩咐:“我昨儿夜里头有些晕乏,特地让兰草今日做了艾盒与安神汤,晗儿去看一看做的如何了。” 晏晗心里了然,这就是要支开她了。刚准备起身,又听候老太太道:“晏家刚安府不久,想必是许多东西不齐全,孝泉,你的长技就是绘画书法,不如就跟着晗妹妹去四处逛一逛,看哪里需要字画装放的,就记下来,待回家后写好画好,到时候再给送过来,也算是咱们的一份心意了。” 孙孝泉也跟着晏晗起身拱手道是。 晏晗则牵了弟弟的手:“外头园子里的池塘有不少的锦鲤,姐姐带你去看看。” 原本晏翊不想去,可一听有鱼,赶紧笑呵呵地拍手,更是一点都不留恋母亲的怀抱,跟着就去了。 晏家其实占地不算大——至少和大部分的在朝官员相比不算大。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环境对于住过昌平伯府的柳氏来说,算不算落魄二字。 晏晗走在前面边踢石子边想着这些,丝毫没注意后头跟不上她步伐的孙孝泉。 等到她发现时,孙孝泉气喘吁吁地牵着晏翊追上来:“晗....妹妹,你......你走慢些。” 候老太太和孙家,她是知道的,但是前世的她和祖母不算亲近,所以回到盛京候老太太上门时,她也只是行了个礼坐了片刻就离开了,并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0 画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5/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这一世,因为有求于祖母,所以不得不开始与孙孝泉有了来往说话,想来她命定的命数说不定就在此时已经有所改变了。 晏翊做着鬼脸:“这位大哥哥好像女孩子,怎么走两步都喘粗气啦?” 这话说的极为让人尴尬,虽然只是心智不成熟的晏翊,但晏晗还是瞪了弟弟一眼,对脸色绯红的孙孝泉抱歉道:“我弟弟他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就是小孩子的玩笑话,你别放在心上,咱们去父亲的书房里转转吧。” 孙孝泉赶紧回礼:“晗妹妹多虑了,我怎么会怪翊弟......” 晏晗笑着道:“那就好,咱们走吧。” 孙孝泉看着少女洁白如牛乳的脸颊,淡粉色的嘴唇和漆黑如瀑的发,一时间有点心跳加快。 晏远南不是文臣,但晏家祖上以文学出世,曾有三代人都历朝为官,还有一位曾曾祖父有幸进入内阁,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即便如今是靠晏远南的武艺起复,但晏家的世家文学自然不能抛诸脑后,即使晏远南踏足这个书房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书籍的放置,书房的面积摆设还是有模有样的。 孙孝泉踱步四周,发现这书房虽然陈设精美,布置的也像是文臣世家书房的样子,能细究出的地方还是多如牛毛。 “如何?”晏晗也四下看了看,转过头看到孙孝泉盯着书架正对面的空白墙壁发愣,忍不住问。 孙孝泉道:“伯父的书房虽然书籍甚多,可少了许多的画作点缀,盛京现在流行王炎文的山水画,要是买一副挂在这里就刚刚好了。”随后又叹气,“王炎文如今炙手可热,想买一副画简直难!” 王炎文此人,晏晗是听说过的,此人原本是以画山水、动物出名,奈何这人性子放荡不羁,十天半月才得一副,因此在外流传多半都是重金购得,后来不知为何得罪了内阁,被砸墨折笔,并且警告他不允许作画。 原以为这人的热度就这样过去了,却未曾料到没过多久,他又开始卖起了字,内阁只说不允许他作画,可没说不允许写字作卖,于是王炎文就此‘弃画从字’,依然活得逍遥自在,也算是一个神人了。 如今她重新回到盛京,还没到被禁的那时候,所以他的画依然流传盛京,百金难求。 “孝泉哥哥这话说的不对,我不觉得这个王炎文的画有多好,这个有名的才子画师流连勾栏妓坊,也作了不少的艳词给妓子传唱,这样的人作出来的画要是挂在父亲的书房,那岂不是玷污了咱们晏家?” 二人回头,见是笑的温柔可爱的赵瑱。 她穿着百蝶穿花的百褶裙,因为是冬天身上穿着枣红色的齐腰披肩,脖子前缀了一圈狐狸毛,乌黑的发梳着时下最盛行的双月髻,一对儿珍珠耳铛随着她说话时的动作微微晃动,整个人娇俏的如同开春初发的迎春,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1 有心计的母女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微微一笑。 难为她这正冷的天儿还穿的这样薄。 看来是为了惊鸿一面,作了不少的心思在打扮上。 孙孝泉则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赶紧垂下头。 晏晗的目光则毫不避讳、更没有要避让的直直盯着她。 赵瑱见孙孝泉垂下头,只以为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眼中笑意更甚几分。 “姐姐不会怪我多嘴打扰你们了吧?”赵瑱一副担心地样子,一双眼睛像是小鹿一样让人心疼,“我只是听前头回来的婢子说是祖母从前做姑娘时候就要好的孙家祖母来了,所以就特地去慈安堂请安,没想到婢子守着门口不准进去,于是我就问了姐姐和孝泉哥哥的去向,才跟了过来。” 只见晏晗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但赵瑱从来都将这一套练得炉火纯青,从来没有失过手,于是定了神说完了该说的话。 晏晗没有说话。 孙孝泉也不敢出声。 在来的路上祖母就嘱咐过他,晏家的姑娘里,只有晏晗可以说话交谈,其他的女孩子一律不允许说话,免得坏了‘祖宗的眼睛’。 祖母说这话时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他不太明白,但却也知道晏家的两个姑娘里,只有晏晗是晏伯父嫡出的女儿,至于那位妾室带过去的赵姓姑娘,则跟晏家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 这位柳姓妾室原本是晏伯父从小的青梅竹马,更是在娘胎里就定下的亲,后来晏家生变,晏祖父带着父母妻儿离开了盛京,去往昌州任职,那柳姓妾室第三日就收了昌平伯的聘礼,赶在晏家离京之前迫不及待地被抬进了伯府的大门。 虽然是个继室,也被人暗地里辱骂见风使舵,可见人心,但终归是断了和晏家的情分。 身为严祖母乳娘生女的自家祖母,因为晏家离开,被严祖母挑了个好亲事嫁出去留在了盛京,见证了所有事的种种因果,祖母提起那柳家就恨的咬牙切齿,更是不顾日常的礼仪恨不得啐上两口。 如今晏伯父因为助今上平叛称帝,也得了起复,但却对柳氏念念不忘,柳氏更是见旧情人得势,径直抛下了被贬黜的昌平伯,投向了晏家,心安理得地做起了晏伯父的妾室。 虽说本朝对女子再嫁的律法不算严苛,但如柳氏这般朝三暮四、水性杨花,那也是被人唾弃和白眼的。 祖母祖父一生都是夫妻二人,孙家父母恩爱,又因孙母早早生下长子、次子,还有两个女儿,所以孙家从没有过妾室进门,因此孙孝泉并不知后宅中的这些弯绕,更看不懂赵瑱这一番是在对自己使招数,他一心念着祖母的话,不敢多看赵瑱一眼,赶紧拱手说了声:“这里我也看过了,晗妹妹放心,我回去后就临摹一份差人送来。时间不早了,两位祖母怕是说完话,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看着孙孝泉几乎是迫不及待出去的背影,赵瑱原本笑意满满的脸颊瞬间垮了下来。 晏晗随手捡起书架上的一本书,毫不客气道:“你还太年轻,没学到你娘的十之一二,还需要加紧练习,反复琢磨,以后可别再出这样的洋相才是,否则怎么对得起你这一身精心的装扮?” 晏晗毫不留情面的话让赵瑱挑了挑眉,坦然一笑:“姐姐说笑,我不过是真的想去拜会候祖母罢了,没有姐姐说的那般心机。” “是与不是与我又何干?”晏晗将书放回去,“只是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自作聪明。” 晏晗没有再理她,带着晏翊扬长而去。 * 有了侯祖母的指点和手册,年节回礼的事宜余氏也渐渐做的得心应手了,前两次还需要日日去请教严老太太,到后头再去慈安堂叨扰的时候就明显的变少了。 晏晗知道自己现在在晏家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所以对于帮助听竹的事她也毫不避讳,随意找了个出去看灯的借口带着晏翊出门,安排好后带着弟弟在五芳斋吃牛乳茶和糕。 没过多久,送听竹出城的马车就出现在了对面楼下。 晏晗冲掀开帘子示意的听竹点点头,马车很快又不见了。 “她把那老婆子弄到哪里去了?” 傍晚时分,柳氏陪着晏远南吃了几杯酒,脸颊微红,方妈妈凑上前耳语几句,柳氏借口要去更衣于是去了内室和方妈妈说话。 “不知道,跟着的人原本看的紧紧的,见那车停在一条小巷子口上,怕被发现就远远的守着,可过了半个时辰马车也没个动静或是离开的意思,于是假意路过上前去看,马被拴在树桩子上,人却没了踪影,想来是早就离开了。” 柳氏思索片刻,觉得越发不对劲:“这个死丫头没看上去那么好欺负,心眼儿也多的很......” 方妈妈点头赞同:“谁说不是呢,这小妮子比那位木头一样的人可机灵多了,倘若放任让她把听竹娘藏起来,周嫂子心里害怕说不定到时候未必会听咱们的了,那听竹怕更是对晗姑娘死心塌地,这不是等于给了她可以在内宅活动的手臂?姑娘您得拿个主意,不能这样任由发展下去。” “没那么容易。”柳氏捡起剪子将烧焦的火苗芯子剪了,火苗跳动着烧的旺了些,做完后她放下剪子仔细回想了一番,肯定道,“她不过是个十来岁的丫头,一心想帮她娘找帮手,这主意指不定是那院儿里的虔婆子给她出的,没瞧见回来这么小半月,光是去请安就十来回,早前打听的消息可是没这般亲昵!现在来了盛京想欺负到我的头上,没那么轻易就得逞了去。” 她想了想,伸手示意方妈妈附耳过去:“这样......” 听完后方妈妈脚下生风地从侧门退了出去。 “音素——” 那头的晏远南见爱妾迟迟不去,忍不住喊了名字。 “来了。” 柳氏扶了扶发钗,又嘱咐几句,这才身姿如细柳地妖娆走去。 * 安顿好听竹娘后,晏晗带着晏翊玩了好一会才意犹未尽地回了晏家。 听竹跟着晏晗,像出门时一样整齐,丝毫看不出刚刚哭过的痕迹。 余氏在灯下做针线,见一双儿女回来,笑容温暖:“去哪里玩了?这么晚才回来?” 听竹和一旁的香儿给晏晗和晏翊取下斗篷,又用掸子拂去了身上,服侍二人坐下后才退出去。 “去了个有意思的地方看灯,翊儿可喜欢了。” 晏翊被姐姐点名,笑呵呵地往余氏怀里钻:“娘,姐姐带我去看的灯可漂亮了,红的黄的蓝的紫的,什么颜色都有,还有花样子铺在灯面上,那小鱼儿像是能游动起来,可好看了!” 余氏用手指点了晏翊的鼻头,嗔怪地说:“你就是贪玩,这么晚了还要赖在外面不回来,这可不是昌州,要是有个不好那就是惹祖母不高兴、惹爹爹不高兴,翊儿想惹祖母爹爹不高兴吗?” 翊儿笑容消失,大眼睛盯着晏晗:“姐姐,为什么祖母爹爹会不高兴?” 是啊,为什么会不高兴? 凭什么不高兴? 晏晗冷哼一声:“为着他我还得做个名门淑女的样儿?可惜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所以我也不用学那些大家千金做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沾的闺阁秀女。” 余氏对于这个性格渐渐说一不二的女儿有种莫名的敬畏,这种感觉比对待丈夫时还要多,有时候她会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自己的女儿,但每次到节点上,又不敢去辩驳什么。 就像对待丈夫,永远都是顺从、温柔、有礼有节的。 余氏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在外头吃过饭没?”余氏最关心的还是吃食问题,“我怕你们俩没吃,特意让香儿去厨房炖了鸡丝粥,就怕你们回来时饿着,一遍遍去厨房里看火,怕回来时凉着。” 晏晗只是对待晏远南的事情上反驳余氏,其余的时候她不愿意和母亲争吵,所以率先笑了起来:“带翊儿出门不是件容易轻松的事,说起来我还真有些饿,还是娘贴心。” 余氏笑了,吩咐外头的香儿去盛粥,晏翊听了也吵着要,晏晗毫不留情拆穿他方才在外头吃了一碗馄饨、四个糕、一串糖葫芦、还喝了半碗雪耳粥的事实,羞的晏翊直往余氏怀里钻,还不停地喊着‘姐姐坏、姐姐坏’,可是把母女俩给笑弯了腰。 这头的母子三人其乐融融,那头的柳氏却是睡不着,晏远南吃多了酒被服侍着睡下,柳氏翻身起来在屋子里踱步,有些焦急地等着方妈妈回来回信。 柳氏在灯下心里焦急,打更的都敲了第二遍了,方妈妈才带着遍身的寒气回来。 柳氏怕弄出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内室,见没有响动,拉着方妈妈去了隔壁的小暖房,方妈妈捧着茶坐了会才感觉回了温,立即和柳氏说起出去的情形。 “老奴原本是想着循姨娘的法子,但想着万一有个什么,就回家了一趟把我那大郎给叫上一同去,没想到我们沿着记着的路去时,那院子门紧锁着,我给了点碎银子使唤了个路人去拍门。虽然是傍晚了,但我远远地看着开门的是一个精壮的男子,黑乎乎的,看上去就像是练家子,使唤的人不敢多问,赶紧走了,老奴见状和大郎在隔壁的茶馆等了两个时辰才摸索到那巷子去,按着计划,大郎借着外头的枣树跳墙进去,原以为就算不能将人带走,也能摸个虚实,却没想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2 故意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妈妈深叹口气,才继续道:“没想到刚进去,里头的灯就亮了起来,两个精壮的男人将我大郎打了一通,大郎机敏,借口说是家里的妇人和外面私通,所以半夜来抓奸,结果错进了院子,我听那两人哈哈大笑后,只将大郎赶了出来就罢了。” 柳氏皱眉,关怀问道:“伤的严不严重?” 方妈妈颇为感动:“姨娘放心,大郎以前学武几年,身子骨还是没问题的,老奴将他扶回去又请了大夫诊治,这才回来晚了,让您担心整夜是老奴的错失。” 柳氏捏着帕子的手摇了摇,眉头紧锁:“没事就好,医药费从我的匣子里出就是,让他好好在家养着,这段时间别出去做事了。” “多谢姨娘体谅!” 方妈妈又问:“那件事,接下来您想怎么做?” 柳氏来回踱步:“既然确实是在那枣树巷子里,肯定知道咱们能查到,所以特意安排了两个男人在里面守着;又因是私自带了农户老妇人离家,怕家里找来,所以即使有人半夜闯入也不敢报官——即使是口出威胁也全无......哼,这小妮子还是太嫩了些,想耍些不入流的障眼法来欺骗人,果然是乡下来的丫头,自作聪明!” 方妈妈也不住的点头,想到大儿子挨的鼻青脸肿的那样子,心中叹气,幸好对主子有所贡献,否则这一顿打还真就是白挨了。 “咱们不能硬闯,得想个法子引蛇出洞才行。”方妈妈提议。 柳氏也点头赞同她的想法:“先让她安生两日,觉得没威胁了咱们再动作;再有让撷琴时时盯着她,多递些有用的消息也同为重要。” “是。” * 和枣树巷子隔着一条街的茶楼里,听竹抱着一包东西听晏晗说话。 晏翊左手举着糖葫芦,右手拿着枣泥糕吃的不亦乐乎,忽然吃到个枣核嘴巴一撅很是不高兴,对着窗户就是吐了出去。 原本说话的晏晗看到他这样,脸色严肃几分:“你在做什么?” 虽然跟着姑娘的时间不久,可就连听竹都知道,别看晗姑娘平时和翊哥儿在一起时笑嘻嘻的总是热闹模样,吃也是由着他吃,玩也是随着心玩从不拘着,可若是犯了错,那却是一点儿情面也不讲的,即使是太太说项也没有丝毫退让。 “我,我错了。” 晏翊发现自己惹了姐姐的不快,也意识到做错事,赶紧放下吃的站起来。 晏晗依旧冷着脸:“哪里错了?” “不该往楼下吐枣核。”晏翊抓了抓脑袋,扁着嘴回答。 晏晗脸色好转了些,点点头:“还有呢?” 晏翊睁着大眼睛一闪一闪,他确实不知道了呀,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晏晗看他一副无辜模样,想着是在外面也不好多说,忍不住明媚一笑:“傻弟弟,”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除了这个,没什么做错的。” 听竹在一旁也看的乐呵呵的。 听竹正听了姑娘的吩咐下楼去时数着手里的东西,却没注意撞到了人,她没来得及看那人是谁,赶紧先道歉:“抱歉抱歉,是我不小心!” 那人却只是龇牙咧嘴地道:“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劲儿这么大。” 听竹听了一愣,抬头去看却只看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白色背影,倒是跟着那人的一名棕服少年面无表情地瞪了她一眼。 听竹呆呆地站了一会,直至听到头上传来翊哥儿的叫声:“听竹姐姐你怎么还傻站在这儿?” 听竹回神后转脸朝楼上笑了笑,赶紧走了。 * 盛京最宽阔,姑娘最多的地方就属火石巷的平康坊。 从前头的莺莺燕燕唱曲儿歌舞戏台子绕过去一路往回旋的雕花扶手梯上走,鸨母笑眯眯地推开其中一间:“谢公子请。” “你来晚了!” 谢昭还没进门去,里头就传来幽幽琴声。 谢昭进门和他打了个照面,嘿嘿一笑自是熟稔地撩袍子在他对面盘坐下。 “要是准时来了,怕是你想和温倌人说说话都难,我故意给你个机会,你还不领情。” 三皇子李钰‘哈哈’一笑,对旁边陪座斟酒的温倌人抱怨道:“你看看这个人,明明是他迟来,三言两语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温倌人巧笑倩兮,眉目温柔如水,语气也极柔:“这盛京城里,也就只有谢小公子能让您等了,这样的好事,谢公子又岂会不做?可偏偏您也愿意等他,这不是——” 李钰假意瞪了谢昭一眼:“看,方才明明还跟我探讨诗词,你一来,她就立即向着你说话了。” 谢昭乐的不行,举起酒杯豪气仰头就是干完:“这杯就当我赔罪!” 李钰这才‘恢复’笑容:“一杯可不行,快快,给他满上!” 酒过三巡后,二人的坐姿已经不能用‘雅观’二字来形容,可谢昭依旧自顾自斟满:“今夜干脆去你那府上算了,我不想回去。” 李钰醉酒,眼神迷蒙却还依旧带着几分清明:“嗯?为何不回去?难不成是你的那母亲和嫂嫂不准你进府门?” 谢昭摇头:“她们没有不让我回去,只是往我院儿里塞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来。” 李钰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想起来要说什么:“送两个姑娘来就把你吓得不敢回去了,枉你平日自称拉弓射雕的英雄,这有何惧?送两个姑娘定是你母亲和嫂嫂想让你成家了,否则怎么会如此着急?你可不要辜负她们的好意!” 谢昭像是醉了,却又十分清醒。 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用一种极低的语气冷哼一声,片刻才回答:“她们耍的那些把戏,我早就看腻了。” 李钰挥了挥手,半天才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脚步晃悠地往外走:“别说些没用的话了,还是早些回去吧,你去我那里的话,明日一早必然就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了,我可不想大清早就被喊去骂一通。” 谢昭看了他,骂了一句:“没义气的家伙!” 李钰嘿嘿一笑,挥了挥手出门远去了。 叶无从外头近来,看到里头酒瓶子乱倒,心里一阵不适,看谢昭又不说话,问:“公子要现在回去吗?” 谢昭将杯子一丢,起身跨步离去:“回去,当然回去,我有什么可怕的?” 谢昭回到侯府时,正是一片寂静。 他所居住的院子距离院墙很近,和侯府的大屋祠堂等都隔了一座园子,看起来的确是一个府门里的,其实已经被划分为侯府的‘西园’,且细看下就会发现,他的居所其实已经早就被十年前修葺的一堵防患小院墙‘隔绝在外’了。 听雨楼里一片宁静,叶无将烛台点上火,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往后退了退。 只见黑漆漆的主堂里,两个穿着浅绿色婢女服饰的姑娘齐刷刷地跪在面前,想来是等的太久,眼圈下面都是乌青的,眼睛里也都是血丝,却在灯亮时看到谢昭,眼里也亮了,俯身叩首:“二公子好。” 两人说话齐整的像是经过培训一样,将谢昭吓了一跳。 叶无和谢昭主仆俩对视一眼,谢昭打着哈欠往里走,像是没看到面前跪着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叶无也跟上去:“天太黑,给您掌个灯我再回去。” 谢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今日的你很有忠仆的样子。” 叶无:“......” 被留在原地的两个姑娘面面相觑:这就走了? . 年节过后就是元宵节,最近晏远南忙着在城外驻扎的练兵营里忙活,极少回家,因晏家在盛京的亲戚只有孙家一门,倒也少了那些走动和拜会。 这可让喜欢出门聚会的赵瑱很不开心,一天到晚就挑婢子的各种错处,对于不喜欢交际来往的晏晗来说,倒是觉得很自在。 没过几日,孙家的帖子送到了严老太太的手上。 “过几日去孙家,你们二人要举止得体些,虽说孙家与咱们家是熟稔的关系,但该注重的地方依然不能慢待了,”严老太太趁着晚辈来请早安的时候慢慢说着去孙家要注意的事,“孙家有两个兄长,也是两个妹妹,比你们俩都要小一岁,初次去应该准备点见面礼,无需贵重或者太过于华丽,只要能表达自己心意即可。” “我的女红不太好,可是送妹妹们又不好让婢子们代手,不如晗妹妹替我打个底子,我来增线即可?”赵瑱很快想到了这点,笑眯眯地看着晏晗。 晏晗心底翻了个白眼,她打底子?想来是早就打听到了她不擅长女工针线,所以故意这样问。若是送到孙家妹妹的手上被嫌弃了,还可以推诿到她打的底子不好头上,这种小伎俩,也就上一辈子的她才会信了。 严老太太没有出声,默默地端茶饮茶。 晏晗看了手里的茶碗,一副犹豫的样子:“我的女工向来做的不算好,瑱姐姐这般信任我,我只怕哪里没做好耽搁了你的绣活......” 赵瑱等的就是她无法拒绝,只要不是斩钉截铁地拒绝自己,那么都没问题。 “晗妹妹别胡说了,相信你的绣工一定比我的好不知哪里去了,再说祖母不也说了吗,重在心意,只要心意到了,哪怕差一点点也没关系的。” 晏晗看她笑的温柔,也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姑娘,您真的要替瑱姑娘打样子呀?”听竹觉得瑱姑娘并非是个和善的人,她若是有所示好,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是她在晏家待了这么多年的经验,但晗姑娘初来乍到,不清楚也是极正常的,她还是想要提醒晗姑娘,别着了瑱姑娘的道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3 玉石与珍珠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似乎一点儿也没担心方才的事,反而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既然要我帮忙,我也不好一口拒绝,不过你放心,我女工做的不好,到时候她可能嫌弃都来不及,怎么还会用我做的?” 听竹还想说什么,看晏晗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最终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晏远南回家时晏府漆黑一片,进了二门分院口时,厨房方向来了个婆子陪笑着道:“姨娘知道主君回来的晚,特意让老奴在这儿守着,想让主君吃上口热汤,主君吃了再进屋吧。” 晏远南听了心头一热,原本没胃口也就不忍心拒绝了,点头示意。 菜色都是他平日爱吃的,乌骨鸡汤、素炒鲜笋、杂粮粥,还有几样清口小菜。 吃着吃着,晏远南忽然想起余氏炖的乌骨鸡汤是他从前在家时最爱喝的汤,汤色鲜亮、味道醇厚又清爽不油腻,经常一口气连喝几碗都停不下来。 想起从前的那口滋味,手中的鸡汤忽然没了味道,他往桌上一丢就往后院去。 晏平跟着却发现不是去柳氏的院子,不禁疑惑:“主君?” 晏远南摆手:“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我去太太的屋里瞧一瞧。” 晏平赶紧住了脚步,眼神却颇有意味地看着晏远南的身影消失在往另一个去向的拱门拐角处。 . 晏远南忽然的到来,惊醒了余氏和熟睡的晏翊。 虽然智力停留在稚童时候,但晏翊却并没有被惊醒后的哭闹,而是坐在床前等着婆子来穿衣时睁着湿漉漉迷蒙大眼睛看着晏远南。 余氏也忙前忙后地给晏远南褪衣,伺候他净面擦脸洗手。 等到他一通忙完,婆子也抱着晏翊要出去了。 “我不要走——”晏翊小声地哭了起来。 婆子有些为难,怕强行抱走了晏翊会引来他更加放肆的大哭,只好回头看余氏和晏远南的意思。 余氏知道晏远南不喜欢小孩子哭闹,忍着心痛招呼婆子赶紧将孩子抱走。 谁知晏远南冲婆子招手:“先抱过来。” 婆子照做了,余氏惊讶地看着晏远南替晏翊擦去脸颊上的泪珠儿,笑着问:“怎么不愿意走?” 晏翊也不哭了,睁着眼睛看他:“我想多看看爹爹。” 晏远南最后一次离家时,晏翊才刚记事,后来快到六岁时烧坏了脑子,智力就不再跟着年龄增长了,余氏来盛京之前怕晏远南嫌弃晏翊,一直有意让翊儿躲着晏远南,可看这情形,似乎晏远南并不是很讨厌翊儿。 晏远南摸了摸晏翊的头,笑容慈爱了些:“先去睡觉,明日爹爹还来看你,让你看个够好不好?” 晏翊眼前一亮,笑了起来:“真的吗?那我现在就去睡觉!” 婆子领着晏翊退了出去,门也合上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余氏有点手足无措。 晏远南看着她像个刚进门的小媳妇似的扭捏就觉得有些莫名的好笑,想起了刚成婚时的情形,心头一动,招手让她过来坐下。 余氏顺从地挨着丈夫坐下。 成婚有十年,她和丈夫相处的时间却并不多。 除了怀上两个孩子时的温存,大多数时候晏远南都是在外。 她半垂着头默默想着,晏远南却刚好从这个角度看到昏黄灯火下,她温婉如水的面庞有种令人舒适的安稳感。 从前晏远南是很不喜欢家里安排的这个妻子的。 她身上拥有所有贤惠妻室的美好品行,端庄温柔,温顺可亲,是个好媳妇、好妻子、好母亲,可唯独让他厌烦。 现在看来,倒也没那么差。 他伸手揽住余氏的肩膀,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余氏身子有些僵硬,不过很快就适应了这种靠在丈夫身上的感觉。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余氏有点想流泪,但她还记着丈夫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于是憋着眼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笑着的:“主君说的见外话,侍奉婆母,养育儿女是妾身的本分。” 余氏的温婉和柳氏的柔媚是完全两种风情,但男人就是这样,吃惯了一种口味总是要追求新鲜感,眼下余氏的温婉顺从让他觉得格外新鲜,更能让他忘记这是他结发十年的妻子。 夫妻二人夜话半晌才放帷熄灯,室内难得温情。 * “你说昨夜,父亲歇在这里了?” 早起梳妆的晏晗听到这话,露出难得一见的愕然表情,像是不确定,侧头回去看铺床的听竹。 听竹起身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可不是,听伺候的妈妈说,主君去的时候,翊哥儿还闹了一闹,但是没怎么哭,后来主君说会日日来看他,这才诓了他走的。” 晏晗回头看着铜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但愿他说话算话才是。” 梳头的撷琴看出晏晗的心不在焉,却也不点破,只举起两只蝴蝶花问晏晗今日要戴哪只,晏晗从铜镜中看着她娇媚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了几分计较,随口说:“就带珍珠的这支吧。” “晗姑娘喜欢珍珠,奴婢也喜欢,但是今日是去孙家,孙老太太是个严谨端详的人,奴婢觉得用这支玉石的会更沉稳些,”撷琴将两支蝴蝶花在晏晗墨黑的发髻上比划来比划去,毫不掩饰说出自己的想法,“老人家喜爱玉石多过珍珠华胜,姑娘不妨今日就戴这支绿玉石的可好?” 撷琴话刚说完,便从铜镜中晏晗的眼神对上,她一个激灵赶紧告罪:“是奴婢多嘴了,愿听姑娘责罚。” 晏晗将那支玉石的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这些妆奁里的大多首饰皆是来了盛京以后添置的,她向来不爱这些,平时只都带一些绢花和丝带做浅饰,不过来了盛京为了装点‘门面’,所以余氏替她挑了一些放在里头。 仔细瞧瞧,这玉石蝴蝶花和珍珠蝴蝶花样式差不多,但是玉石的做工设计更加精细简略,多了些沉稳庄重在里头,所以看上去是要比珍珠花要看上去适合今日。 撷琴跪在地上久久未能听见晏晗说话,心头忍不住一沉,暗骂自己方才何必多嘴,晗姑娘不是那种好糊弄得小姑娘,自己更应该谨慎些才对....... 这头的撷琴正懊恼的,谁知晏晗没有要发火的意思,随手将玉石蝴蝶花给了她:“这花看上去也没什么稀奇的,既然你喜欢就给你了,替我另寻装饰吧。” 撷琴一惊一喜之间心思转换,瞬间嘴角咧到了耳根子,捧着蝴蝶花叩拜:“多些姑娘。” 去孙家要赶着赴午时的宴,所以刚装扮完就要去外头等候严老太太,待人到齐后一起乘坐马车出发。 余氏因为照顾晏翊没有同去,柳氏作为妾室也不能跟着去,所以是两个姑娘跟着严老太太赴宴。 “你今日的发髻梳的不错,头饰也选的好。” 严老太太和两个孙女共处一个马车,无意瞧见晏晗头上的装扮仔细观察后这样说道。 晏晗笑着回答:“是撷琴给孙女梳的头,说是从前伺候瑱姐姐的,如今来我这里,倒是让姐姐失了可心的梳头婢女,我倒是捡了个宝贝,不知姐姐有没有后悔?” 赵瑱温温柔柔地用帕子掩住唇瓣笑了:“能得你的欢心,是她做仆从的幸,我为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后悔。” 晏晗没有接着客气,而是抿唇一笑,没有接话继续的意思。 赵瑱原本还想多说两句,在严老太太面前表现表现,见如此倒也不好上赶着和晏晗聊天,倒显得她巴着晏晗似的,于是嘴一闭也不说话了。 到了青石巷,候家祖母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到严老太太两眼笑的眯起来,还不住地催促婆子婢子的赶紧上来扶。 晏晗紧跟着下去,候老太太看到她双眼一亮,笑容更甚:“晗儿也来了。” 晏晗屈膝乖巧行礼:“候祖母好。” “好,好。”候老太太笑眯了眼,招呼祖孙俩赶紧进去,却忘记了车上刚下来的赵瑱。 赵瑱看着前头亲亲热热犹如一家子似的几人,纵使心里再抱怨委屈,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得带着满腹委屈跟着进了孙家。 候老太太一手拉着晏晗,说着:“你说我那个孙儿,我都告诉他今日你们要来,他不但要出去,还是一大早就出去了,说什么傅老师哪里需要他去抄什么文书,催促的急,连早饭也没吃就匆匆地走了!真是的,怎么日日都不急,就今日这般的急上房似的!”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晏晗总感觉候老太太想把她和孙孝泉撮合成一对儿。 “年轻人哪有不忙事的?”严老太太笑着道,“再说你家里不是还有两个孙女儿吗?女儿家在一起不是更好顽些?劳什子要少年郎作陪,也教女儿们顽的不自在不是?” “对对对,还是老姐姐你说的对。” 两个老太太笑起来,这时候另一个的回廊处出来两个标志的女孩儿,一个绿衣的年长些,看身量面貌约莫与晏晗差不多大,另一个粉衣梳着双丫髻的则年纪小些,眼睛好似葡萄般圆润,又透着一股子机灵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4 柔弱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祖母!” 年纪小些的耐不住,率先小跑过来甜腻腻地唤了一声,得了候老太太的回应后依偎在她身侧,只是一双眼睛就是盯着另一边的晏晗。 “这位姐姐就是晏家的晗姐姐吗?” 候老太太似乎很喜欢这个孙女,虽然有些嗔怪,但丝毫感觉不到她的讨厌,反而是宠溺极了,还给她介绍道:“一点也不懂事,这是晏家的严祖母,还不行见礼?” 这时候那绿衣的女孩也走过来,和粉衣的小姑娘一起冲严老太太行礼:“严祖母好。” “这是晏伯父的女儿晗儿,比秀宁小两个月,又比婉宁大一岁,以后晗儿就住在盛京了,你们两个要好好带着她玩,不许让人欺负了她知道吗?” 候老太太仔细地叮嘱,两个孙女也齐齐点头。 孙婉宁好奇地看着后头不声不响的赵瑱,忽然发问:“这位就是那个姨娘带去的女儿吗?” 孙父没有纳妾,所以孙婉宁从小就认为男人即便是不用三妻四妾,也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当她从祖母那里听说晏家的事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很讨厌那个跟着去了晏家做继女的赵瑱。 早前也不是没听小姐妹讲过这母女俩的事,据说柳氏早前是晏家指腹为婚的婚约方,后来因为晏祖父获罪被贬去穷苦之地,柳氏不愿意同去,所以匆忙收了昌平伯爵府的续弦聘书, 但在新皇登基,昌平伯获罪后,这柳氏又投向了晏家伯父的怀抱,于母亲的话说,就是个水性杨花、见异思迁、朝三暮四、嫌贫爱富的坏女人。 这样女人生出来的女儿,也并非是什么白莲花,这不也是跟着柳氏抛下亲爹,转头就去了晏家,还恬不知耻地认了晏伯父做爹。 赵瑱端着温柔的笑容道:“婉宁妹妹不记得我了吗,去年在淑柔郡主的春日宴上,咱们也是见过的,还有秀宁姐姐也是。” “赵姐姐好。” 孙婉宁不情不愿地点头。 赵瑱虽然姓赵,但现在是晏远南名义上的女儿,她称呼晏晗时为晗姐姐,到她这里就是‘赵姐姐’了,其中的意思赵瑱不是听不出来,可依旧耐着性子扮温柔和顺,只是笑了笑,接着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孙家两姐妹:“这是我做的礼物,希望二位不要嫌弃。” 孙秀宁在手上摊开看,是一方蝴蝶戏花的帕子,虽然绣工不算精细,但胜在样式好看。 孙婉宁先看了姐姐手上的,看完了才看自己手上的,也是一方帕子,只不过花样子是烟罗扇。 “帕子这东西我也不怎地用的上,再说家里会做这些的婢子多的是,赵姐姐何必自己亲自动手呢?让婢子们做样式又好看又能拿得出手,更不必伤了手不是?” 孙婉宁毫不客气的话像是利剑一样怼的赵瑱俏脸一红,她嗫嚅着想说什么,却被孙婉宁毫不留情打断:“你瞧,”指着帕子绣花间的一处地方:“这里还有血迹。” 这下赵瑱说不出什么话了,眼睛一红垂着头:“这,我怕自己绣不好,所以请晗妹妹帮我打的底子,我绣的时候没发觉有血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这女人的万般套路还真是用不尽。 晏晗冷艳看她表演,冷不丁地说道:“我就说我女红技艺不精,你非要让我给你打花样子,现在莫名其妙染了污渍你又怪我,这是什么道理。” 这话本是有些咄咄逼人的,但看晏晗她语气委婉,眼含委屈却又不说,一副被人泼了污水又申辩不了的模样,简直让赵瑱目瞪口呆。 孙婉宁已经在心里将晏晗划分到‘好姐妹’一行,对于没有好感的赵瑱,自然是偏向晏晗多些,她转脸对严老太太抱不平:“严祖母,晗姐姐说起来也是晏家正儿八经的嫡姑娘,怎么能让她去给赵姐姐打花样子?虽说是姐妹,但这样的事毕竟是婢子做的,晗姐姐勉强应下做了,有些人送礼前不检查妥当,现在倒来怪晗姐姐,真是好没道理!严祖母,您评评理,这是谁对谁错?” 赵瑱没想到晏晗不但是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更没想到孙婉宁居然这般袒护她,原本她的计划是只要孙家姐妹问起,她就将祸首推到晏晗身上,在如何也能让她们生出嫌隙,却没想到孙婉宁得知后,根本没想过查问,直接给她扣上了这个大帽子,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严老太太看了几个姑娘间的说话,已经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挡住正要开口的候老太太,语气淡淡道:“只是帕子没做好罢了,不算什么大事,下次送礼之前好生看看,别再出这样的纰漏了,幸而是孙家,若是其他地方这般出错,我可不会容你。” 候老太太早年和严老太太相处,也是明白她的意思了,笑了笑打圆场道:“婉宁不是新得了有趣的玩意儿,不如带着两个姐姐去瞧一瞧吧。” 这就算是打发她们出去了。 因为候祖母的缘故,孙婉宁对晏晗似乎有格外的好感,拉着她也不生分就往外走,走之前还瞪了赵瑱一眼。 她一面走,一面介绍说大哥前几日给她买了两只蛐蛐儿,正是好顽的时候,说着就要带她去,倒一点儿也不像是初次见面的人。 孙秀宁看上去不太感兴趣,收了晏晗做的香包后,跟着出了大门后就招呼婉宁好生款待客人,借口说去更衣走了。 赵瑱则有些尴尬。 孙秀宁没有看她的意思,孙婉宁呢更是都没有往她这边瞟上一眼。 眼看两个人走远了,赵瑱心里的委屈怨愤一下子喷涌至胸口,赌气踢了一旁的花草,却没想到这里繁茂的草丛下掩盖着石子,穿着绣鞋的脚怎么能经得起这样一踢,顿时叫痛起来。 转弯处听见有人叫痛,转过身来才看到是个年轻美貌的小姑娘瘸着腿正吸凉气。 “你没事吧?” 赵瑱闻声抬头,见是个年轻的男子,睁着眼睛一时忘了疼:“您是?” 男子行事规矩,拱手称:“我是孙家长子孙孝升,不知姑娘是?我似乎从未见过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我家?” 孙家的长子。 赵瑱眉头微微蹙起来,扶着一旁的石头略有弱不禁风的架势。 “我是晏家的女儿,今日跟随祖母来府上作客,方才晗妹妹和婉宁妹妹才走,我的脚就被石头砸到了,不知是不是肿了,格外的疼。” 孙孝升见她似乎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不由地有些生气:“婉宁怎么如此任性,连客人也置之不理?” 赵瑱摇摇头,“孝升哥哥别怪她,她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不懂,难道晏晗也不懂?”孙孝升经常听祖母和母亲说晏家的长女端庄淑柔,没想到传言是假,眼见为真。 赵瑱捏着帕子擦了眼角不存在的泪珠,摇摇头有些委屈却不敢言的模样。 孙婉宁是个好顽的性子,不像女儿家,倒像是个小少年,拉着晏晗去园子里的四角亭,这里两个婢子守着,见孙婉宁来了,赶紧邀功道:“二姑娘,这威武将军刚刚吃了食正睡着,奴婢看着喂的,绝没多一点,等过一会再把它叫醒,绝对是百战百胜!” 孙婉宁笑眯眯地招呼晏晗坐。 却见从他们来的方向,孙孝泉正扶着赵瑱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大哥?”孙婉宁看到孙孝升,喊了声,“你不是去国子监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孙孝升年前应试,中了二甲十三名,虽然只是二甲,但也够孙父高兴一场了。更别提放榜后,孙孝升就被他的老师、也是孙父的从前的同窗推荐去国子监任职,孙父知道长子不如次子才华斐然,但能在自己的努力及老师的提携下,做到如今这般的成绩已然是很了不起了。 “今日没什么重要的事,老师就让我先回家了。” 孙婉宁身侧的婢子上前扶住赵瑱,赵瑱步伐不稳当,孙孝升虽然口中回答,眼睛却一直盯着她。 孙婉宁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所在,没了刚才的高兴,冷哼一声。 孙孝升侧目,看到亭子里稳坐如山的两个女孩,终究是忍不住开口提起:“赵瑱妹妹既是同晏晗妹妹一同跟着严祖母来咱们家做客,你怎好只顾着一个却忘了另一个?你瞧,脚都伤了,这让咱们家如何与晏伯父交待?” 赵瑱温柔微笑着道:“没事的,没那么严重,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晏晗好整以暇地侧目去看孙孝升,果然见他微皱眉,流露出的心疼怕是他自己都没发觉。 赵瑱的手段是个大家族的姑娘都能看清,可这一套把戏在任何男人面前都是‘毫无破绽’的。 孙婉宁翻了个白眼,对大哥毫不客气:“爹爹肯定在书房等你呢,快去吧大哥,赵姐姐有我们照看。” 孙孝升回头好几次才彻底离开,看的孙婉宁只翻白眼。 “大哥就是爱唠叨,除了跟爹爹。” 晏晗却只是噙着笑容没吱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5 五芳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虽说只是普通的家宴,可候老太太摆的菜色还是丰富至极,看的孙婉宁直瞪眼:“我原来以为祖母是最简朴抠门的人,原来是没碰到严祖母您!” 两个老太太齐齐笑了起来,候老太太更是假意瞪了她一眼:“你个泼皮猴子,平日里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怎么这样在严祖母和姐姐们面前编排自己的祖母?” 严老太太道:“以后想吃什么就到晏家来,你晗姐姐不但做菜的手艺好,做各种小食点心也是不错,最是你们这样的小女孩喜欢。” “晗姐姐真的什么都会做?蟹粉糕也会吗!”孙婉宁眼前一亮,惊喜问道,“我家门上的孙厨娘也会做,但是没有五芳斋的好吃,要是晗姐姐做的好吃那就太好了!” 她不怎么爱吃糕点类,但蟹粉糕是她唯一中意的,整个盛京只有五芳斋的蟹粉糕做的最为好吃,但做蟹粉糕的师傅年纪大了,每日只限量五份,加上一份价格也不低,她作为孙家的女儿也不是任意妄为的,由此她几个月才能吃上一回;家里的孙厨娘做糕的手艺也很好,只是蟹粉糕却做的平平,是她的一点遗憾。 晏晗做菜的手艺是余氏所授,而糕点的手艺则是一位从前在盛京生活过的老婆婆学到的,这位老婆婆据说还在皇宫大内待过,因为过了年纪蹉跎,一直没有嫁人,和余氏的娘家有些远方亲戚关系,归乡后暂住在晏家托余氏的兄长寻她的亲人。 就是那段时间,她耳濡目染学了不少的东西。 蟹粉糕并非什么难做的糕点,只是全靠做糕师傅的多年手艺,晏晗想了想,点点头道:“我倒是会做,不过技艺必定及不上正宗师傅做的。” 毕竟得严老太太的夸赞,孙婉宁料定她是谦虚,听到这已经是欢喜的孙婉宁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会做就行,过几天我就上门去尝尝!你可别嫌弃我!” “怎么会。”晏晗抿唇笑。 两个老太太也笑了起来。 候老太太转脸对一旁的妈妈道:“去前头问问,怎么主君还没有来。” 一旁作陪的孙母道:“说是一回来就去了书房,孝泉也去了,不知要说什么,连下人也都赶了出来。” 候老太太思忖片刻,改口吩咐:“去问问侍奉的人,是否有什么要紧事,若是要紧,我们就不等了。” 妈妈应声而去,满庭的人又接着听孙婉宁缠着晏晗问蟹粉糕的具体做法。 片刻后,已经换下官服穿着常服衣袍的孙伯父姗姗来迟。 孙家的两个儿子也跟在后头。 “母亲,严姨母。”孙平忠礼做的很足,他本就是个方正的脸,如此一来,更让人觉着他是个端肃不苟的人。 严老太太微微摆手:“侄儿不必多礼,先坐下吃饭吧。” 用过饭后喝了碗茶严老太太就要起身告辞,候老太太知道她很是遵循刻钟的人,也不多做挽留。 倒是孙婉宁拉着晏晗的手不放,叮嘱她回去就要准备做些蟹粉糕,等过两日她就要上门云云。 晏晗失笑,上车后冲她摇摇手顺势放下车帘子。 路过五芳斋时,晏晗道:“祖母,我想给母亲带些糕点回去尝尝。” 严老太太挑帘子看了眼,再往前走十来步就到鼎鼎大名的五芳斋了。 她看向晏晗,晏晗笑着说:“孙女的鼻子比较灵敏,早在街头就闻到糕点香气了,祖母见谅,母亲她出身乡下,极少吃这些吃食,我想买些回去给她吃,我也好研究些招待孙家妹妹的糕点。” 严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说,倒也就了然同意了,只是吩咐让栀香与听竹一起跟着。 晏晗拜了拜,顺着栀香伸的手下了车。 五芳斋位于盛京最繁华热闹的街道,门庭高阔,棂扇四开,装潢与布置皆是古朴与端庄气派,里头不仅仅是卖糕点的铺子,甚至设了雅座可以品茗小憩、谈天说话。 这里不似茶馆话园子开阔,因雅座都设在二层小楼上,间与间也垂了竹编幕帘,私密性极佳,备受贵妇姑娘们的喜爱。 晏晗提裙进去,并没有急着上去,而是在一楼的糕点处来回踱步,还时不时地问上一两句。 她前世里原本在昌州学的一手的厨艺与白案,但到了盛京时,柳氏诓她说盛京的女孩子不需要学这些厨房内务,毕竟嫁去高门显贵没有几个主母是沾阳春水的,都有仆从们伺候,作为闺阁女儿,只需要学着装扮自己,练一些琴棋书画装点门面即可。 余氏耕读人家出生,若说料理汤水、相夫教子,她算是很能干的,但盛京里夫人们跟前说话都要露怯的人,对于柳氏的这番言论自然也挑不出什么错,只能劝晏晗多听听姨娘的话。 彼时的祖母身体又不好,也顾不上她,父亲更是不关心这个胆小怯弱的女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被柳氏蒙蔽上了双眼,成了别人手中的牵线木偶,最后成全了别人的计划,让自己、娘亲、弟弟,乃至她的女儿念知都统统为这样的愚蠢陪葬。 想起念知,她那柔嫩娇软的脸仿佛在眼前笑了起来,软糯糯地喊着‘娘’。 听竹看着晏晗望着一块糕出神,有些疑惑,上前轻唤了声姑娘。 晏晗回过神来,见自己出神的地方是雪花酥,不由地心中苦涩,面上苦笑。 她已经重生了,重新活过来了,自然是不会和那个男人有什么瓜葛,念知也不会再成为她的女儿。 不过,无法成为她的女儿也好,免得再受这样的罪,她现在只想快些离开这个虚伪的家,带着晏翊、带着娘。 “姑娘,不知今日您想带些什么糕点?” 站柜台的女孩子年岁二七,说话声音不急不缓,却清脆又悦耳,白皙的脸颊上不施粉黛,却自带粉敷与水红的唇瓣,看上去赏心悦目极了。 晏晗细细看了一圈,最终没有指向哪一种,而是笑眯眯地问:“不知做蟹粉酥的大师傅可在?” 那女孩笑容不减,每日来问大师傅的人从早到晚都有,她已经习惯了,张口就是囫囵话:“姑娘来的不巧,咱们五芳斋的大师傅今日不在,若是买果子糕点姑娘不妨带些回去尝尝,待过几日来了说不定就能遇到大师傅了。” 做蟹粉糕的师傅与五芳斋的老板是有亲近关系的,也是老板的人情,原本封手的大师傅才同意在五芳斋继续做糕,只不过所有的糕中只做蟹粉糕,一个月只做两次,一次做五份,多了一份也没有,饶是如此,依旧有不少的贵胄每日张首翘盼,生怕错过每月难得的机会。 平日里来问的大多是中年妇人,或是年轻仆从,这些人要么是达官贵胄府上的厨娘,要么是贵公子们的侍从,好言好语的有,恐吓威胁的也有,女孩没见过几十个也有上百个了,自然都是不怕的。 不过这样年轻美貌的小娘子来询问,还是这样温和的口吻,倒是头一回见,女孩倒也有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晏晗见状也不恼或是追问,只点点头,挑了几样昌州没有而盛京特有的糕点装盒,随后示意听竹付钱。 按照晏家的规矩,她作为嫡出姑娘一个月的月例是二两银,但柳氏把控晏家已久,私下里暗示内官家饶妈妈以夫人姑娘公子回家开销大为由,‘暂时’克减了一两。 今日的这些虽然不多,但是也用了一半出去,听竹心痛地付了钱,觉得姑娘是不是刚从昌州上来想长见识,所以故意来这里‘挥霍’了,莫名有点觉得不值当。 晏晗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神情,暗自笑了笑。 见她极为有礼,不多追问,女孩一下子对她有了些好感,笑着问:“姑娘不常出门,不如上去坐坐,咱们二楼雅间看街道风景也是极为不错的。” 晏晗刚来盛京,这里也是头一回来,这女孩却说她不是常出门......虽然只有十四五岁,但这说话的功夫倒是让晏晗明白为何要让她站柜台了。 晏晗并不推辞,跟着女孩引路就上楼去。 听竹看新鲜四处瞧的样子,却被另一个刚进门的人瞧见了。 “哎,这个小姑娘不是上次那个......” 谢昭回头看他:“哪个小姑娘?” 叶无闭了口,一副不会继续说的模样。 谢昭冷哼一声,侧目看去,正好瞧见听竹的半张脸,坏笑一声,用扇子拍了下叶无的头:“这不是上次那个被我撞到的小姑娘?我怎不知你的记忆力如此好,只见过一面的女孩也能记得这般清楚?” 叶无一副无奈的样子,摊手道:“公子多虑了,我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只是您不知道而已。” “那好!”谢昭瞪了他一眼,果断决定,“下次陛下要是再让我抄诫论,我就让你去替我抄,不必对着书抄的那种!” 他跨步进去,方才还一副不怕开水烫样子的叶无瞬间败阵,低声哀嚎:“不是吧,公子你现在为何这般小气了......” 谢昭在店里转了一圈儿,楼上引客的女孩还在楼梯口就欣喜唤道:“谢小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6 恩情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谢昭瞧见她,也大咧咧地就在一旁的八仙凳上靠着坐下,折扇滑开扇了起来,一副风流倜傥的少年贵公子模样。 “小曳,你怎么不在下面待着?不知道本公子今日此时要来吗?” 小曳笑嘻嘻地下楼,打趣道:“岂敢岂敢,谢小公子大驾光临,是咱们五芳斋的福气,我小曳招待您还来不及,如何敢怠慢?只是方才有个姑娘头回来,所以引了回路。” “哦?”谢昭笑了笑,“这盛京的大多官士闺阁姑娘我都是见过的,难得来了个没见过的,走,上去瞧上一瞧。” 他说着起身就要去,这一副即将上去调戏姑娘的模样,小曳虽然知道他并非表面如此,但还是颇为担心:“公子,您还是别去了,万一明日盛京又传出来对您不好的言论,这可让侯府里的人看笑话了。” 叶无也劝:“就是,公子明明不是什么风流倜傥的浪子,可非要将自己折腾的成了别人口中花间游子,但凡您爱惜些自己的名声,如今也不至于被人诋毁成这样。” 小曳原本还点头附和,可越听越不对,转脸瞪他:“你这说的什么话?!” 叶无摸了摸后脑,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谢昭洒脱的笑容里带着几分阴郁,扇子来回摇动间,那阴郁瞬间消散不见,更似乎是从未存在过。 * 茶师将做好的茶摆在晏晗面前,示意品尝,晏晗端起茶碗先观察茶色,见汤色雪白,碧浮缘沉,端起微微晃动间茶香扑鼻,令人如闻雨后清新感;浅尝一口,茶味醇厚并不浓郁,顺着喉头咽下,齿颊留香,清新怡人。 “好茶。” 茶师微微颔首感谢称赞,不发一言,行礼后起身离开。 桌上摆放着晏晗方才买过的几样点心糕点,虽然只有些许,不过样式齐全,摆着也好看,晏晗将糕点碟子递给身后的两个婢子,示意道:“尝一尝。” 听竹倒是不算客气,行过礼后就高兴地接下了,正要拿起来吃,一旁的栀香拦住她:“姑娘,这不合规矩。” 晏晗笑了笑:“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在家里遵守规矩就罢了,外头若还要拘着你们,我不自在,你们也不自在,不如放开些,大家都舒适。” 见栀香依旧不撒手,晏晗又道:“这是在外头,你不必拘束,我初来乍到又不熟悉这里,你们跟着来伺候我也是吃苦的差事,尤其是栀香姐姐——吃两块糕就当我的心意;再说了,我来这里不单是吃喝玩乐,主要是想研究下盛京流行的糕点吃法,以后自己能在家里做,你们俩尝过以后就是我的试吃人了,以后有不少的失败品给你尝,现在有好味道的,你就先好好吃个遍吧,别到时候叫苦,那我可不依了。” 这样一番说词下来,栀香也不好再反驳了,只跟着听竹一起品尝起来。 两个丫头默默吃着点心,晏晗则品茶赏景。 “这位姑娘不知是哪位大人府上的?为何之前从未见过?” 一道很不合时宜的说话声从外头传进来,晏晗侧目,一只合起的折扇调开薄薄的竹片幕帘,谢昭的脸出现在帘子后头。 谢昭。 晏晗心里瞬间浮现这两个字。 老宁阳侯次子,现任宁阳侯弟弟,自幼长相俊美潇洒,少年时期开始便诗词歌赋、斗鸡狎妓样样俱全,其写给妓女的淫词艳曲数不胜数,是盛京不定时的茶余饭后议论对象,人称‘谢小公子’。 老宁阳侯在世时管不住,现任的宁阳侯大哥也更加束缚不住他,多次劝诫无果,只任由他肆意妄为,只要不闹出天大的篓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情。 两年前,周老夫人原本想替他定一门亲事让他安稳下来,没想到接连定了三门婚事,女方要么得了不能见人的急病,要么得了失心疯,最后一个姑娘居然半夜被‘鬼上身’,自己跑去撞墙,幸好被下人发现的及时,否则早就是横尸一具了。 背上‘克妻’的名声,如此,盛京更加无人敢与宁阳侯府结这门亲事,周老夫人的计划便只好作罢了。 上一世刚回盛京时的晏晗听到的也是这些传闻。 赵瑱去参加长公主的春日宴回来时,也提过想嫁给谢昭的言语,但晏晗偷听到柳氏的坚决反对,纵使少年狂妄放荡不羁了些也无妨,可克妻的名头可不是闹着玩的,赵瑱本是对谢昭的容貌才情动心一瞬,见柳氏坚决反对也就作罢不提了,可柳氏对于谢昭的评价却落在了晏晗的心里。 但晏晗并非只是到那时就结束的人生,在她上一辈子短暂又漫长的生命中,这位传闻中行为不堪的少年,却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帮过她一把。 她记得十分清楚。 那日的她因为念知发烧,抱着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夜,好不容易盼到天明,赶紧出门去叩大夫的门。 她走的又急又快,心里越是焦急,却越是慌乱,昨夜里下了雪,她还因此在中途摔了两跤,却也顾不得疼痛,起身又抱着女儿去找大夫。 好不容易到了城内唯一一家还有人的医馆,却被人告知闭门歇业了。 她疯了一样敲门,看着念知烧迷糊的模样,心里似在滴血。 可那扇该死的门就是不开,她别无他法,只能一直敲下去,最后她在门口磕起了头,下过雪的路面上结了冰霜,她磕着磕着额头就没了感觉,只觉得眼前模糊,却坚定着心里的念头一定要找到大夫。 直到快要撑不下去了,突然有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男子温润带着强硬的语气问她:“你怎么样了?” 晏晗想要回头去看他,可浑身像是被雪水冲刷过一样冷冰冰硬邦邦的,四肢都没办法舒展,眼珠也转动不了了,她拼了全身的力气只说了几个字:“救、救我女儿,求你!” 那人听清楚了她的话,示意旁边的人:“叶无,去叩门,就说我们是城防军,若是不开门,砸也要砸开。” “是!” 一旁的队伍者有些踌躇:“谢都使,咱们是城防军,本应是保护城中百姓,这样做会不会.....” “我们是保护城中百姓不错,可医者父母心,纵使雪天寒冷不开门营生,可眼见这样的母女凄惨状况,作为大夫他不开门岂不是蛇蝎兽心比之?” 谢都使态度强硬,手底下质疑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后来,店铺里的人倒是没等到他们砸门,一听说是城防军,忙不迭地的就开了。 她进屋后在炭盆前暖和了一会,四肢都软和了,这才发现,她看不清也转不了眼珠,是因为眼睛被额头淌下的血给糊住了,大夫让药童给她递了个沾温热药水的帕子示意她擦擦。 大夫看了念知的情况,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高热,也没有其他的症状,待老夫开两剂药回去煎服三日即可。” 她模糊着看见那人谦卑地行礼:“方才是我们唐突了,不该如此行事,不过为了这小女孩,您瞧她的母亲在您门口磕头磕的满头是血,在下也是于心不忍,望大夫恕罪。” 大夫颔首抚须道:“你们是城防营的,自然不会是没有军纪的队伍,方才是小童偷懒,见雪天阴冷不愿意接待病人,我已训斥过他,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那人的手下这时上前耳语几句,那人就要离开。 晏晗急急忙忙用力擦干净眼睛,这才看清楚这谢都使的长相。 只听他又道:“是我失礼,在此先赔罪,这对母女的药费我出了,只是今日出来巡查身上没有足够的银两,先生可待雪停后派遣小童持此名牌到城防营,只说找谢昭,必定将银两如数送来。” 大夫点点头,表示赞许。 谢昭看了发愣的晏晗一眼,安抚道:“这位娘子可放心在此医治,药费我会替你出,待天气转好些再回家也不迟。” 晏晗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可是面对这样风华正茂的男子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感恩之情在于胸腔,等反应过来想要叩拜时,谢昭已经带着一队人离开了。 虽然因此念知退了烧也好了起来,可还是免不了后来发生的那件事...... 晏晗沉浸在过往的思绪里,眼睑下垂,长睫上似乎是沾了些许水珠,但恍惚间又消失无踪。 “我姓晏,家父是抚顺司副修晏远南。”晏晗起身行礼,“不知公子是何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7 从前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今日的谢昭并非是前世那个从容不迫、沉稳的男子,而只是个只顾肆意快活的贵公子,如此做派行事多年,遇到这样情形的姑娘,或是羞怯难当,或是怒目而向,总之绝没有这般从容不迫的,不像是被调戏的对象,反而像是朋友一样招呼他。 这样的情形让想要阻拦的小曳愣了,跟在后头看热闹的叶无懵了,更让谢昭有点措手不及,只能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天才眨巴着眼睛试探回答:“我,我姓谢,名昭,家父是.....家父是谁来着?” 他回头问叶无,叶无也回神了,一本正经提醒道:“宁阳侯!” “啊,对对对,家父宁阳侯,”他难得结巴,发现自己没说对,赶紧补充,“不对,是从前的宁阳侯,如今的宁阳侯是我的大哥。” 这样的谢昭与上一世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有种奇怪的呆萌少年体质,晏晗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竹和栀香也跟着笑了,只是要憋着不能明着自然是有些难受。 谢昭闻声回头剜了叶无一眼。 气氛一下缓和了不少,小曳倒是扑哧一笑,打圆场道:“这位晏姑娘是咱们这儿的新客,谢小公子您可别给小女子我添乱了,咱们还是下去吧,我让珊瑚给你煮茶喝如何?” 谢昭被晏晗这么一咋呼,倒是失了兴致,有点尴尬地将扇子在手心里拍了拍,顺着台阶也就下了:“也好。” 见他就这么悻悻地走了,晏晗忍不住失笑,前世那个在她心中神武高大的男子如今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是让她难以将二人重合到一起,不过也能看出来其实谢昭本性并非极恶之人,只是爱玩闹一些,传到有心人的口中变成了坏,又从这些人口中变成其他的版本传到更多的人口中,以口传口的事,七成都是不能信的。 流言猛如虎,祸从百口出,这个道理晏晗还是明白的。 听竹吃着糕,瞧见晏晗笑了,倒是不解:“姑娘,这位谢小公子就是那个盛京人人口中的‘风流公子’,被这样的人沾染上说不定会倒霉了,您不着急就罢了,怎么还笑得出来呀?” 栀香毕竟是拨给祖母的人,见状示意听竹不要胡乱言语,但她所说却比听竹隐晦些:“这谢小公子婢子也听过一二,名声的确不怎么样,甚至还因为克妻的命数至今还未婚配,姑娘今日回去必定要用艾草熏一熏,再沐浴更衣,好生去去霉气才是,毕竟宁可信其有,这事还是不要马虎才好。” 见两个丫头这般畏之如洪水猛兽,晏晗心中再次叹气,连副四品官员家中的婢子都这般小心,更别提其他的人了,可见这盛京城里有多少人见不得他好,也日日等着看他的笑话。 晏晗倒有些同情他了。 茶品过巡,晏晗望着天边阴沉的天,心情却说不出的复杂。 * 余氏和晏翊品尝到五芳斋的糕点,果然是赞不绝口,特别是晏翊,大眼睛简直一刻不敢落下地盯着盘里剩余的糕点,余氏怕他吃多了积食,待他抓了三四块后赶紧嘱咐香儿端走。 晏翊则眼睁睁地盯着香儿离开,嘴巴一扁就想要哭。 晏晗将净手后的帕子递给撷琴,听竹又挖了一指甲盖的香泥均匀地抹在手上,正与余氏说着话,回头就瞧见晏翊这副表情,顿时沉下脸来。 晏翊心智是五岁的小孩,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察言观色,见姐姐不高兴,顿时缩了缩肩膀不敢装哭了。 谁知晏晗只是温和道:“翊儿喜欢这些吃食吗?” 晏翊抬头去看姐姐,见她方才沉下来的脸变得温和,也就大胆回答:“这么好吃的东西,翊儿自然最喜欢了!” 余氏怕他惹晏晗不高兴,作势轻轻拍了小儿的头:“你姐姐故意问你的,你还这般老实回答,难道就不怕姐姐生气吗?” 晏晗知道余氏的心思,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心里并非是为这点吃食生气,而是在气自己上一世为何没有早些看穿柳氏和赵瑱的虚伪心思,让娘和翊儿都受了天大的委屈,最终落了个枉死的下场。 没错。 她的弟弟,晏翊,是被柳氏活活饿死的。 余氏自从上盛京后,身子骨就一直不太好,时不时的还需要卧床静养,请上门看诊的大夫无一不说,这症状是水土不服,又过于操劳没能及时调养落下的病根,趁着身子虚弱一并发了,这才来势汹汹。 这病症拖了两年,余氏终于受不住撒手人寰,柳氏还披麻戴孝哭的惨绝人寰,出殡之日头一个扶棂下葬,哭声悠长,还声称会替余氏照顾一双儿女。 父亲见她这般贤惠,本又对她甚是满意,不顾祖母的反对强行将她扶正。 在盛京居住的两年里,她一直被柳氏母女的虚伪欺骗蒙蔽,原以为没了母亲,还有柳氏的关照,可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她被丢弃在余氏曾经居住的院子里,除了装模作样的撷琴,和忠心耿耿的听竹,没有一个人帮她,她要照顾弟弟,听竹又时常被柳氏的人招呼出去‘帮忙’,所有的活都要她亲手做,到了腊月,他们也只穿着前年的旧衣,袖子短了一截盖不住手腕,冷的她直发抖,只好和听竹翊儿抱在一起取暖,因为没人帮忙,自己去取炭,还被火红的炭烫伤了手,那种钻心灼热的痛至今清晰无比。 后来柳氏进言,趁祖母病重,将她绑上花轿匆匆嫁进了周家。 周家五代男丁,又有克妻名声,周尹已经是娶了三次媳妇的人了,晏晗嫁入周家不过三日,被周尹百般凌辱,当时的她若不是为了翊儿,她在那个遍地冰霜的夜里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天井。 周尹调职的路上,为了怕她逃跑,特意安排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看着,不知是周尹有意还是柳氏的缘故,在经过晏家的时候周尹拜别晏远南,不远处传来声声哭泣。 晏晗拼了命地往外看,瞧见穿着白丁的听竹大哭着扑在柳氏脚下,口中哭喊道:“太太,您都是太太了,为何不能放过小公子,他才刚满十三,就被你活活饿死在院子里,他还那么小,又是短缺之人,为何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就是不能放过他!” 她颠三倒四地说着,可这番话却刺激到了晏晗,她被反锁绑住,口中也塞了布,只是一个劲儿地撞侧壁,想要下去问个究竟,她这不要命的架势,两个婆子竟一时也拉不住。 柳氏看了眼狐疑的晏远南,笑称:“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翊哥儿明明是得了天花,后门院子里也有两个新来的,且得了天花的孩子,翊哥儿指定就是被他们传染的,你偏说什么饿死的,我又不是断心绝情之人,一个孩子我怎么活活将他饿死,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诛心?” 说着就哭了起来。 晏远南被蒙蔽双眼,自然是信柳氏不信听竹,一脚踹到听竹的心窝子里,命人将她丢出去。 听竹半天没爬起来,却瞧见了周家的车驾,不顾心口的剧痛奔过来,撩开帘子见果然是晏晗,眼泪止不住地淌:“姑娘,姑娘,翊哥儿被她给害死了,被他们给害死了!” * “姐姐?” 晏翊看着出神的晏晗,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晏晗回神看到依旧存于眼前的弟弟,什么气都没有,轻轻地笑了:“你要是喜欢,姐姐以后让你日日都能吃上,可好?” 晏翊眼前一亮,嘿嘿嘿笑起来拍手:“好好好!” “可是,”晏晗假意皱眉头,“每日不能吃太多,否则我就再也不带你出去玩了!” 晏翊忙不迭地的同意了,还和晏晗拉钩钩为证。 余氏见两姐弟这般和睦,也没什么担心的了,招呼晏翊过去漱口睡觉,也招呼晏晗赶紧回去洗个澡休息。 等香儿带着晏翊去漱口时,晏晗说了过几日孙婉宁要来做客的事。 晏晗不太积极的样子,但余氏倒是难得的高兴。 她一向担心女儿会如自己一般不擅交际,更不知如何进入盛京的圈子,但孙家的姑娘愿意和女儿交好,这算是极好的事,余氏赶紧追问孙婉宁喜欢的吃食、习惯等,又细细问了来的日子,一副小心又十分关切的模样。 晏晗笑了笑,安抚母亲:“娘不必这般紧张,婉宁是个随性的姑娘,即使是和翊儿在一起想必也是能玩到一处去的,您就当是我的朋友来家里品茶串门,无需这般的隆重。” “你这孩子,”余氏嗔怪道,“这里可不是咱们乡下,盛京有盛京的礼仪相处,你祖母与候祖母那日都与我说过这些道理,即使是婉宁姑娘一个人来,咱们也切切不可怠慢了。” “是是是。”晏晗难得见她这样精神,倒也不好再说推诿的话了,笑着赔罪后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今夜是听竹值夜,主仆二人睡下后,晏晗唤了声听竹,示意她上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8 探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起先听竹还推诿不敢,经晏晗再三软硬相劝这才慢腾腾地爬上床挨着晏晗躺下,可即便是躺下了,也是身体僵硬,不敢乱动。 晏晗失笑,却并没有让她放松,而是说起另一件事:“你娘住在那里你大可放心,我已经打算好了,明日让人去瞧一瞧,让她给你捎个信,免得你担心。” 提起娘,听竹是由衷地感谢晏晗,若不是姑娘出手,她恐怕就再也没有娘了。 “姑娘不是说不能去看吗,否则会被人看到就麻烦了,为何......” “没关系,现在可以去了。” 听竹从头一次见面就感觉姑娘是个聪明的人,不似之前传言的那般痴傻,她通过这些天的这些事,也很是信服,听她语气从容,丝毫不为之担心,便也放宽了心在黑夜里点点头道:“我听姑娘的。” “嗯。”晏晗应声,转而道,“对了,你明天找个借口出去,帮我打听个事儿。” 晏晗凑近了听竹的耳畔说了两句,听竹却愕然道:“姑娘为何打听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晏晗笑着在模糊地光影中拍了一下听竹的头,“傻丫头,别问那么多。” 听竹只好点头,晏晗没有彻夜话聊的癖好,她不讲话听竹也不开口,很快夜深沉沉睡去。 只是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听到姑娘在说“前世欠你......这一回,就当......我也心安。” 她想翻身起来问姑娘在说什么,可是全身都没力气,只好放弃抵抗睡死过去了。 * 孙婉宁来的时候晏晗正带着晏翊写字。 孙婉宁摁下了通报的婢子,自己蹑手蹑脚地进了书房,见姐弟俩正写的高兴捂嘴偷笑,悄悄上前大喝一声。 “哈!” 晏晗的手一抖,刚蘸取了墨汁的羊毫笔尖上滴落了一滴在字帖中央,慢慢扩散浸透。 晏晗‘哎呀’了一声,举起来看,墨点扩散的很快,刚写好的初字被污了大半,破坏了整个字帖。 晏翊倒是没被吓到,还好奇地回头看她。 孙婉宁背着手,丝毫没有愧疚感,反倒是同样好奇地看着晏翊:“你就是晗姐姐的弟弟?” 晏翊看了看姐姐,又回看她,重重点头:“是,我叫晏翊。” 孙婉宁见晏晗表情不算好看,很识趣地赔礼道歉:“晗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想逗一逗他。” 晏晗也并非是真的生气因她污了字帖,而是刚才在教晏翊写字时,她脑中在想事情,被孙婉宁这一吓,思绪有点被打乱了有点懵罢了。 她笑了笑,不在意道:“无事,本就是练手的字帖,不算什么稀罕物件,用不着这般赔礼,明明是我请你来府上的,不知你到了还等你来找我,本就是我的不是才对。” “哎呀呀,”孙婉宁有点浑身不自在地甩了甩手,“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啰嗦了,我既然喊了你姐姐,你就是我姐姐了,咱们别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实诚些比什么都舒坦。” 她回头向婢子招手,随行的婢子送上来一个竹编篓子,她像宝贝一样郑重地递给晏翊:“这可是我千辛万苦得来的大宝贝,送给你做见面礼了,你可要好好养着他!” 晏翊见她这般郑重,也不敢怠慢了,从凳子上起身接过后开了条缝偷看,见是只体格健硕、须长脚胖的蛐蛐儿,顿时高兴起来。 晏晗笑着起身:“这次就罢了,以后别送蛐蛐儿了,送两本字帖给他吧。” “嘿嘿,”孙婉宁笑了笑,转了话头,“晗姐姐做的糕呢,我可是专程来吃的,晗姐姐可不要忘了哦!” 晏晗吩咐撷琴去将早上做好的蟹粉糕端来给她,解释道:“我虽然会做些糕点,不过蟹粉糕不是我所擅长,但我前几日去五芳斋买过一次糕点,从这些口味里能分辨出盛京的口味,所以略微调整,你尝尝是不是挺像的。” 孙婉宁迫不及待捻起细细地抿着唇尝了一口,眼神都亮了起来:“真好吃!虽然有丝微不同,但已经很不错了!晗姐姐,你简直是太厉害了,谁娶了你简直是他八辈子的福气!可以天天吃这么多好吃的!” 晏晗一愣。 她可从来没想过嫁人的事。 这样的世道对于女子来说不是好世道,凡是嫁人要先论家世、地位、财富,这些都算上才能排个好的门当户对人家,可这样的人家不是世家大族就是豪门贵胄,就算乡下家宅里头也有三四房,兄弟姊妹一多规矩礼仪就繁缛勾心斗角,贵族争爵位、富商争家产、农户争鸡鸭,斗争自然也是避免不了的。 晏家算不上雄厚的娘家,她也没那个打算要去世家大族里勾心斗角一辈子,更不愿意落在周尹那样的人户里,害了自己,害了儿女。 她改变不了现状,只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好,要趁着还没有到议婚的年龄之前做好想做的事,远离让她痛苦的一切根源。 * 京都的宵禁在夏月里是解禁的,所以早起开门做营生的除了早点铺子外,基本上是关门到辰时末才会开门。 天刚透亮没一会,街上买早点、沿街叫卖新鲜蔬果的、宿醉刚醒还走不稳当的,都在大街上活动了起来。 只见那棵有名的大枣树下立着一位包发妇人,她在那棵树下踌躇很久,一直等到天大亮了才像是下了决心往枣树巷子里头走,到第二户人家门前停下,伸手就是一通猛敲。 周围路过的人好奇地看着她,只见她两眼一垮,嘴一张,哇的一声哭起来,任凭周围的人打听询问,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早起的周围人户也听见动静开门伸首察看,架不住好奇心早饭也不吃了出来看热闹。 人越聚越多,有人适时地问了两句,妇人见时机合适了,哭诉起来:“各位,月前我的婆婆独自来城里买药,当日就没见再回来,我们夫妇二人心急如焚,四下寻找也无果,我丈夫更是寝食难安,嘴上都上火起泡也无心去问诊,在家哀痛月余,昨日做生意的邻居从城里回去,告知我夫妇二人说是在枣树巷子里看到过我婆婆。我丈夫因病无法起身,我一个妇人家只好只身前来,昨日任我如何叩门,这户门都未曾开过,也未有人应答,请各位帮帮我这个妇道人家——” 一众围观人群都交头接耳,一时间也无人说帮忙的话,只议论纷纷。 这时候紧闭许久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高壮实的胡须男人从里头走出来,看着提袖擦泪做表演的妇人以及周围一众围观人群,瓮声瓮气道:“你们围在我家门前作甚?” 见出来的是个大汉,原本有心为妇人鸣不平的男人也不敢招惹是非,与其他人一起都作鸟兽散,大汉眼睛‘看’着妇人,问:“你在我家门前哭哭啼啼作甚?” 妇人见果然如方妈妈所说,院子里有两个精壮男子守着,更加确信婆母就在里头,哭的更加放肆了:“你这人好没道理,我昨日叩门半晌都不见有人开,如今开门却问我为何,我婆母莫不是被你扣押,想问我家要些银子使你也直说就是,何必月余都不给我家来信一封,也好教我们将银两奉上换回婆母,让我们夫妇俩在家着急愁苦——你们又不投信、亦没有要钱,这般反常行事莫不是有人故意吩咐教唆,今日你倒是给我说个明白才是!” 那大汉似乎是没想到这妇人这般撒泼,愣道:“你这婆娘才是好没道理,我们兄弟俩虽然长相骇人,可做的是本本分分的雕木营生,哪里如你所说是扣人要换银子的强盗?这般信口污蔑小心我去京都府尹司告你诽谤!” 周娘子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听了柳氏的吩咐断定人就藏在这院子里,于是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放声大哭起来。 大汉见她不讲理,没心思和她再争辩,直接‘砰’一声关门不理会。 一旁有还没走的好事者提议道:“这位娘子若真断定是他们藏了人,比起在此处哭闹,不如去京都府尹司敲鼓鸣冤状告他们兄弟就是,届时官府强行搜人,他们也不敢不从。” 周娘子一愣,可柳氏没说过让她去报官呀。 另外的人也附和这话:“可不是,私扣人要赎金,这不就等于跟燕城强盗一般?这样的事发生在京都可是万万不能的,娘子不如去报官来的了当些,也好快快救出老人家才是。” 离京都三百里外的燕城境地有座虎山,上头尽是些流寇强盗组成的山匪贼窝,因路过的商队行人无一幸免,官府也时常剿匪,可虎山地势于强盗优越,导致燕城近年来被祸害地不成样子,原以为这样的事远在燕城,没想到如今京都也冒出来,围观的人自然是心惊,不住劝说周娘子报官为上。 周娘子听进去了这劝,当即收了眼泪起身就走:“你们说的不错,我这就去报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9 匿名信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听竹打听到了关于谢昭近来的事,晏晗听后微微一笑,说了句让听竹听不懂的话:“还好赶上了,还不算晚。” 她前世时在边境虽然被困,可家中人议论最多的就是这位城防军首领谢昭的事迹。 他出身名门,可不受父母待见,因为克妻名声,更是终身未娶。后来因皇帝晚年身体欠妥,三皇子和太子开启长达十年的夺权,三皇子争位失败后,皇子全府引毒自尽,谢昭被流派到边境守卫。 然而三皇子最为信赖的幕僚、谢昭恩师的女儿傅茹在他离京的第二日,就被昭告天下册为新帝贤妃。 此内情如何,明眼人都能猜出来了。 傅茹一开始就是太子的人,为了顺利成为眼线,借由谢昭的手推荐给三皇子,三皇子信任谢昭,自然也会信任傅茹,更何况傅茹是有真本事的女人,情和恩,二人信任她如信任亲人,直到斗争结束,才真相大白。 这样的一个人,不知当时被派往边境的谢昭内心是个什么滋味,或悔、或恨? 如今的谢昭,还没有‘偶遇’上学艺归京的傅茹,一切都还有得救,现在提醒总比他们遇见成为朋友产生信任感以后提醒来的及时的多。 晏晗告知的方式很简单,她打算写一封匿名信。 她现在的身份去提醒谢昭,谢昭不但不会相信她,反而还是怀疑她别有居心,不如写一封匿名信给他,既说明了自己的好意提醒,也不会牵扯到她身上来,与谢昭还是各走各路无相交,是最为稳妥的方式。 打定主意后,谢昭动笔写下信,信封面上只写着收,未署名,贴耳交待听竹递信的办法才算一番完成。 听竹收好信出门去,门口遇上进门的撷琴,撷琴见她要出门,眼神忽闪着一转打听道:“听竹姐姐要去给姑娘办什么事?” 听竹看她一眼,笑了笑:“去五芳斋一趟,上次孙二姑娘说五芳斋的梨润糕也不错,想向姑娘学学做法,昌州产梨虽多,可京都的梨糕做法还是不太清楚的,特意让我买一份回来研究研究。” 撷琴只笑道:“看来姑娘还是倚重姐姐多些,像这样的活从来不指派我去。” 听竹没露出喜色,而是腼腆道:“你梳头的手艺好,姑娘自然也是夸赞着,更是离不开的,咱们各司其职,我只能做些跑腿的粗活不是?” 听竹虽然人不算机敏,但做了这些年的丫头,还是明白见人说什么话的道理。 二人在门口分了手,转身后的撷琴立即变了脸,暗骂道:“什么贱蹄子,也敢跟我比。” 听竹没想太多,出了门径直往南边走,此时午后时间,其他地方正是吃食饮茶地界热闹的时候,唯独一块地界安安静静的。 火石巷平康坊。 听竹撩了块帕子将脸围住,耐住性子在后门处待了好半晌才瞧见姑娘所说的卖油糕的老郎官经过,老郎官在后门处放下挑子,吆喝了两声,后门就有人出来,是个双丫髻、胖乎乎的婢子,正在买油糕。 等油糕买完后,听竹赶紧快步上去叫住那婢子。 “姐姐是?” 听竹将小丫头拉倒一旁说话:“你知道温倌人吗?” 小丫头在平康坊讨生活自然也不是蠢笨的,见她这般问必然是有要事,只张口先问情况:“我就是伺候温倌人的,你有何事要在此拉住我?” 听竹一听讲怀里的帕子包着的信递给她:“温倌人的嫂子托我将这封救命信给她,请你万万要给到她手上,人命关天的事,一定一定。” 小丫头皱眉头,似乎不信:“我又不知是是何人,万一你这信里有什么东西要害我们温倌人,我岂不是平康坊的罪人?不成不成。” 她推搡着不收,听竹瞧见她正如姑娘所预料,顿时稳了心态,笑着沉稳道:“妹妹不收也无事,这事关系到温倌人的日后,你若是听我的劝当着旁人的面拆了,她看了,是福是祸都跟你没关系,可若是都没给到她手上,误了大事,那你的罪过可就是板上钉钉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听竹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见她这般,小丫头倒是没了方才的坚定,赶紧叫住听竹:“这位姐姐别这般意气用事,我递,我递还不行么。” 听竹帕子下微微一笑,转身将信递交给她,道:“我敢保证,温倌人看过后不但不会责罚你,还会拿重金赐予你,你就等着赏赐吧。” 看着听竹的身影离开,小丫头却有些忐忑地回了上屋。 因温倌人是平康坊的首位,因此伺候温倌人的有三人,见小丫头从买了油糕进来后就有些心思重重,大丫头问她:“小桃这是怎么了?” 小桃回神笑了笑:“无事,无事。”转脸又问,“倌人起了吗?” “起了,正梳妆呢。” 小桃端着新到的香膏去了上屋,温倌人的确正在窗前梳妆。 小桃想着听竹说的赏赐,狠了狠心上前几步禀告。 温倌人见她这般反常,倒也没责怪的意思,只叫她将信拿来看看。 看过信后,温倌人神情一变,妆也不梳了,使唤梳头的丫头附耳说话,丫头就此出门去了。 小桃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温倌人却笑着让人给小桃一锭银子做赏赐。 收到消息的三皇子倒没温倌人这般惊慌,思忖片刻后才让人去侯府传唤谢昭。 “我的确是有个老师,姓傅,是从前父亲请来为我和大哥授课的老师,此人精通天文地理,博古通今,八卦奇术也是深谙其道,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不过只教授了几年就辞别父亲离开了京都,至于他这个女儿如今是何种模样身份.......这我还真不太清楚。” 谢昭如实回答。 三皇子李钰也是十分奇怪,温倌人的婢子忽然执信来报说有人投信说明此事,且并未署名。 李钰将信递给谢昭,谢昭一目十行看过后,心头一紧。 “连我都不清楚傅老师是否有个才智过人的女儿,写信之人为何会一清二楚?甚至以后她的所作所为都能料想到,莫不是个会推演命脉的绝世高人?” “高人不高人的我不知道,”谢昭思索片刻,摇摇头否认了李钰的说法,“但一定是有人提前知晓此事,又不想引起旁人、或是我的怀疑,所以来了这么一出。” 李钰反问:“若他信中所言一切皆真,能得到当朝皇子的信任岂不是很好?为何要藏头露尾?况且......他又怎断定温倌人就会将信送来?” 谢昭来回踱步,愣是想不出个头绪来,他也很想找到幕后的这个人,如今前后对不上,心里难得焦躁了几分。 李钰倒是不甚急,看他着模样反而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处饮起茶来,一副悠然的样子。 “你呀你,”李钰手指虚点,示意他安静,“如今最要紧的并非是找寻此人,而是查探你的那位恩师之女是否近期就要上京,若她故意接近我们,那此事得好生考量,万不可落入圈套才是。” “可若是她的确是为了辅佐您而来,但被太子的人知晓,故意递了这信好让咱们与她离心,那这岂不是着了太子的道?” 李钰摇摇头:“有疑心不怕,有道是‘日久则见人心’,只要她一心为我,自然不会被试出来。但若是一开始此人便怀着离间的心接近,而我们又毫无防备地信了,这才是最为可怕的事。” 谢昭刚想坐下,听到这话,腾地一声站起来,拱手就要走:“我这就去查查她何时在京都现身,也好有个防备。” 李钰看他火急火燎的架势,知道拦不住,只是端茶浅啜,摇头微笑不语。 * 午后闲暇,晏远南今日难得休沐在家,带着晏翊在书房练字。 书房已经挂上了孙孝泉亲自送来的字画,不单单是王炎文的字,更有其他画家的笔墨,也算是为书房增添不少的浓墨重息。 晏晗隔着支开的窗户一隅瞧见晏远南站在晏翊的身后带着他写字,这场景若是教余氏瞧见,必定又要感动地抹泪了。 毕竟是她的丈夫,不是说不在意就能不在意的,晏晗没有要强迫娘和她一样的想法,所以也并不怪她,反而觉得晏远南这样的渣男更加可恶。 听竹在一旁打着团扇,顾不上自己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却笑眯眯道:“老爷还是心疼翊哥儿的,毕竟是咱们晏家唯一的男丁,姑娘您说是不是?” 晏晗面无表情,心头却止不住的冷哼,没有回答听竹的话转身就走:“今日日头可真是烈的很。” 听竹不懂姑娘为何忽然就要走,听她这么随口说,也顺口接了话:“是啊,这才五月就热成这样,往年的盛京可没这么热,也不知是怎么了。” 主仆二人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二门。 听竹刚想问姑娘为何来这里,就听见外院有脚步匆忙的杂乱声,紧接着有人喊了一声:“快去禀告主君,京都府尹司来人了!” 听竹一惊,却一片茫然,下意识看向晏晗。 晏晗倒是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丝微笑。 终于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0 惊变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柳氏歪在美人榻上歇凉,听到方妈妈慌乱中带着惊喜的声音,顿时揭开覆在面上的薄纱手绢坐了起来,满面喜气:“你说的可是真的!” 方妈妈屈着身子靠近了些再道:“是是是,我的好姑娘,咱们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老奴只说让那周娘子去枣树巷子前头闹一闹探虚实,没想到她被那户人赶出来后,听了旁的人怂恿,竟然主动去京都府尹司敲鼓鸣冤,说是晏家大姑娘将她的婆母藏了起来,挨了二十个板子后赵府尹就派了人来,这会就在外头等着主君去呢!” 自从余氏母子回晏家后,柳氏的眉头就一直没有舒展过,如今得了件舒心的事,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却又疑惑:“晏晗即便是藏了她的婆母,一句听竹想孝顺老娘就搪塞了,她拿什么罪名去告?” 方妈妈听到这已是掩饰不住地笑意,还带着几分促狭,凑上柳氏的耳畔细说了几句,柳氏也‘吃吃’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柳氏起身去妆奁前坐下,任由方妈妈服侍梳妆,“这样一来,那小妮子也作不起什么风浪了,为了晏家清誉,指不定余生就在城郊的哪座尼姑庵里度过了。” 方妈妈道:“姑娘说的正是,周娘子去京都府尹司之前还找人递了话来,说让姑娘这边配合圆话,可别说漏了嘴。” 柳氏纤手抚鬓角,冷哼一声:“这是自然。只可惜晏晗那小妮子自以为能借此收个心腹,她也不想想周娘子可是个阴毒的乡下妇人,她照看了听竹帮了她,等于是断了人家的财路。不过说到底她只是个未经世事的深闺小姑娘,哪里明白这些道理......真是可惜了。” 晏远南匆忙赶到前厅,对府衙衙差客客气气道:“两位先请坐,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谈。” 领头的衙差却止住他,面无表情道:“晏大人,此事与您府上的大姑娘有关,还请将她请出来,我们也好回去复命。” 晏远南虽然是个武将,可入朝为官的这几年早已经养成了好逸恶劳,明哲保身,能不惹事绝不抗事的行事风格,如今衙差找上晏晗,一肚子气没处撒,对晏平道:“去,将她喊来。” 晏平赶紧去了。 他刚走,柳氏便至。 “主君不必这般着急,待晗姑娘来了,咱们先问问是怎么一回事,也好心里有个底不是?”柳氏纤手搭在晏远南的肩上试图抚平他心中的怒火,说话极其温柔善意,“晗姑娘到底是主君的女儿,若真是被衙差带走了,晏家的名头就真得响彻盛京了。” 她这话看似是在安抚晏远南,实则是在勾起他心头的火气。 无论原因是为何,晏晗招来京都府尹司的人,这就是对晏家名声极大的损害;若是晏家的姑娘当街被衙差给带走,还要上公堂、关押打板子,那晏家基本上可以告别盛京的圈子,晏远南也永远别想在同僚中抬起头来。这恶名甚至会祸及同宗的姑娘,为晏家姑娘永远地钉上这个名头。 晏晗姗姗来迟,她穿着浅绿色的罗裙,发式简洁,装饰素雅,一双眼睛却格外娇媚冷陌,身形站定后款款施礼,毫无慌张之色。 晏远南原本想要用吼的,但看她这般,倒散了几分火气,忍着一口气闷声问:“你做了什么好事,要让京都府尹司的人来拿你?” 晏晗抬起眼睛直视他,摇摇头:“父亲息怒,女儿也并不知晓为何。” 衙差上前拱手:“晏姑娘,方才有位姓周的娘子敲鼓,状告你与春木村的王喜私通,被她撞见后,你使人骗走了她的婆母并且藏匿枣树巷子里近两月有余,且已受了鸣冤板,如今特受府尹大人的诏令带你去府尹司走一趟。” 晏远南愕然,方才压下去的怒意瞬间被引燃:“你自己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晏晗回来不过几个月,怎地就与人私通?还闹出这样的事?晏远南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晏晗的外表欺骗,想到她毕竟在乡下长大,有这样的事也是极有可能的......只怪他没能考虑周全,今日之前居然还觉得让母亲带余氏母子来京都是极对的决定,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个大麻烦。 他脑子转的飞快,晏晗见状瞥了他一眼就能猜出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于是冷笑一声:“父亲在怀疑什么?我私通?我来盛京不过几个月,况且晏家府门森严,我去哪里与人私通,就算没有好的罪名也不至于这般敷衍,竟然想出这样可笑的借口吧?” 晏远南眉头紧锁,“你胡说什么?若没有起因,这周氏为何无缘无故去状告你?难道她是吃多了没事干?” 柳氏焦急上前道:“晗姑娘,您别这样说,既然此事已然发生了,咱们还是要追究个清楚明白才是,可不能让你平白受这样的委屈。” 晏晗眉头一挑:“哦?”看向晏远南,“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吗?” 一旁的衙差见这一家人都没个准话,刚想上前说自己要回去复命,就听晏远南道:“现在还没闹到公堂上去,至少你还没去,一切都有挽回的机会,这里除了衙差都是自家人,你若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尽管说,爹会帮你的。” 这话听起来是慈心一片,可在晏晗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这还没去京都府尹司,在这里就将她的罪给扣上了? 晏晗心知自己虽然‘名义上’是帮听竹,但她也想通过此事来试探晏远南,她只以为是柳氏蒙蔽了他的眼......却没想到他却是心甘情愿被蒙蔽的。 她早就明白的。 余氏似乎是听到了消息,赶紧一路跑过来,见到衙差就要拿人,惊慌失措地抱着晏晗不撒手,眼泪珠子更是成线地往下掉:“主君,晗儿这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主君怎能任由人将她押走?” 晏远南没好气一甩手坐下:“你问问她,你问你的女儿,她做了什么好事!” “就算做了什么祸事,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公堂府衙?若是去了,晗儿的名声也就毁了!” 别说是盛京,即便是昌州那样的偏远小镇里,女儿家哪能只身被押进官衙内? 柳氏上前劝道:“姐姐莫怪主君狠心,姐姐不知,这衙差上门拿人自是有人去了京都府尹司告状,主君身任大内皇城官职,若是违抗府尹大人,这即便是闹到陛下跟前去也是不得理的,说不好还会连累整个晏家。” 柳氏说的话虽然大部分都是吓唬余氏的,可这祸事及在眼眉,晏远南也没有拆穿的意思。 衙差见事情难办,对晏远南拱手:“晏大人,我们也是听府尹大人的令,您别为难我们这些下头的人了。” 晏远南前后为难,脑子里一片杂乱不知怎么处理此事。 余氏见状,扑通跪下抓住丈夫的衣袍一角哭诉:“主君,晗儿是你的女儿,你忍心让她受此折辱?我的女儿我知道,她断然不会是这般自轻自贱的人,更不会平白无故去招惹什么祸事,主君定要三思,莫要听信旁人之言!” “姐姐这话倒是怪了,”柳氏皱眉道,“若晗姑娘日日在闺阁中,即使是出门也是家仆婢子跟着,怎会招惹上此等村妇?那村妇又为何即使挨板子也要状告晗姑娘?这事儿只怕更加说不清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余氏哭着道。 余氏自小生在看重男丁的村户里,学的是温柔善意,宽容大度的处事之道,即使是在小村子里长大,学的也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道理,与柳氏这样的人精相比,她的性格太过于温顺怯弱了。 内庭一阵喧哗,却是晏翊撞破拦住门庭的婆子闯了进来,见到这情形,上前就抱着余氏想扶她起来。 余氏抱着一双儿女,不知该如何劝阻丈夫,瞧见柳氏还要进言的模样,心头一紧,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双眼一翻昏倒过去。 她这一晕,吓得晏晗姐弟惊吓连连,晏翊更是哭了起来。 晏远南见状赶紧抱着她察看情况,见情形严重,便对两位衙差道:“我家如此情形,暂时不能让小女跟你们回去,请两位坐下喝茶稍等片刻,等我处理好了家事定给两位答复。” 衙差见状也不敢多说,连连道是。 柳氏见晏远南紧张地抱着余氏回了后院,心里一阵恼恨。 严老太太听说前头出了事,不顾劝阻一定要来看余氏,宋妈妈一个劲地劝着,生怕她有个什么好歹。 进了隔间,瞧见晏远南正与大夫说着话。 见严老太太赶来,晏远南忙不迭地上前扶住,半责备道:“老太太身子不好,谁这么多嘴多舌让她知道的?” 后头跟着的婢子们不敢回话,宋妈妈道:“主君莫怪罪,这事闹的这么大,老太太知道是迟早的事,莫不如现在来看看也安心的好。” 严老太太问:“如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1 刻意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说到这儿,晏远南却露出几分喜色来,大夫也笑眯眯地作揖恭贺:“老太太大喜,夫人这是喜脉,已有两月,只是初期胎位不稳,加上夫人心气浮躁,还得多卧床静养,喝些保胎的汤药才是。” 严老太太顿时心头一松快,方才的紧迫也消散无踪。 大夫被婢子引出去后,严老太太又想起晏晗的事来,皱眉问:“晗儿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晏远南面色严肃,思索片刻才慎重回答:“母亲放心,晗儿再怎么说是我晏家的女儿,况且她娘如今又怀有身孕,儿子不会任由她被带走的。” 严老太太没转身去内室,而是继续看着他,显然是要他说个详细的对策才肯罢休。 晏远南叹了口气,道:“母亲放心,儿子会去京都府尹司走一趟,尽量将此事挪到晏家解决,晗儿不会出晏府一寸,更不会进衙门一步。” 严老太太叹了口气,颔首表示赞同:“你这件事本就办的糊涂。晗儿是个姑娘家,姑娘最重要的是清誉,别说是在盛京,即使是在昌州我的眼皮子底下也决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到了盛京又怎地突然冒出一个周娘子告状?还说晗儿与男子私会,又藏了她的婆母——我已经让人去查问过了,这位周娘子的婆母即是晗儿身边那个叫听竹丫头的娘,前段时间晗儿帮了这丫头一把,如今没过多久这周娘子就找上门了,还这样大张旗鼓,保不齐是无意折了这周娘子的利益,这才逼了她这般作为,你作父亲的不查问清楚便要送女儿去有司衙门,这若是让人传出去了,你这内朝官员的名声还想不想要了?” 严老太太来之前已经将前因后果查问了个清楚,即使不清楚的地方,前后因果一连,自然也就想明白了。 晏远南本就脑子发蒙,现如今被严老太太提点,简直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赶紧行首:“母亲说的有理,是我糊涂,是我糊涂了。” 严老太太见他反应过来,思索后道:“大夫既然问过脉象表示无事,这里又有我与晗儿,你无需担心,去前面应付那两名衙差即是。” 晏远南忙道是,转身就走。 严老太太见他走远,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继子,无论是性格品貌都很好,唯独在家事上是个睁眼瞎,任由柳氏将他蒙蔽耍的团团转,余氏性格懦弱压不住妾室,晏晗又太小,她这把年纪,身体状况又每况愈下,也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严老太太被宋妈妈扶着进了内室,晏晗正握着余氏的手紧张地看着她。 晏翊则脸蛋眼圈都红红的,看上去像是刚刚哭了一场。 晏翊第一个瞧见严老太太,有些委屈地唤了声祖母。 严老太太拉着他拍了拍背:“刚才的事我都知道了,是个好孩子。” 晏晗扶着她坐在床沿上,余氏刚好幽幽醒来,见到此情忍不住哀痛哭泣:“母亲,媳妇虽然见识浅薄,但自认将晗儿翊儿照顾也教的好,不是那等自轻自贱任意妄为的孩子。可今日这事,必定是旁人起了心思冤枉我儿,媳妇没用不能阻了主君,望母亲看在我在晏家多年本分为妇的情分上,帮我劝一劝主君,让他别让人带走晗儿去衙门!” 说着就要支起身来叩拜,严老太太赶紧摁住她示意她躺下,叹气道:“你这傻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有孕多日了,还这样操心。” 见余氏愕然,她侧目示意栀香,宋妈妈扶着余氏半起身,栀香送了个软枕在她背后,见安置妥当后,这才继续道:“此事纵使你不说,我也是绝不允许的。咱们晏家的女儿清清白白,没得被人任意泼污,也不是那被人肆意揉搓的汤圆子,由得如何便要如何,我就算是拼了老命也绝不会看着晗儿被带走,她会安安生生地在晏家待着,哪儿也不去。”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安心养胎——如今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为了晗儿翊儿,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康才是。” 有了严老太太的许诺,余氏这才算放下了心,感激地看着严老太太不知该如何表达。 安抚好余氏,严老太太带着晏晗出了内室,祖孙二人在外头的隔间里说话。 “晗儿,我只问你一句,此事你当真什么也不知?” 严老太太的问话不仅是关心,更多的是威严,晏晗毫不闪躲地对上眼神,摇摇头:“除了帮听竹的娘找大夫,其余的事孙女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严老太太没有当即开口反驳或者提问,而是沉默片刻后才道:“既然如此,那么近两月你都不要出府门,外头的事你父亲会处理好,若是你父亲处理不好,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在,不会殃及到你一个小丫头身上,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家里照顾你母亲。” “是。”晏晗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目送祖母出去。 晏晗知道严老太太这番话并非是胡诌,严老太太虽然没有生在京都,嫁人后更随着晏老太爷去了昌州,可严家在盛京的关系网并非是没有的,严老太太既然说了,自然就能做到。 * 盛京三教九流的场所不在少数,但为了流通便宜,大多都聚集在城东南角的街上,这里的街上皆是居无定所、或是豪门公子、亦或是豪赌好赌之人,好人家的极少踏足,生怕沾染上什么污名。 谢昭穿着白衫绣竹的袍子,腰上是沉甸甸的银丝绣线的钱袋子,手里摇着把折扇在街上晃荡,黑衣保镖叶无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活脱脱是豪门的败家子弟又来送钱了的模样。 赌坊最喜欢这样的公子哥儿光顾,他们喜欢听别人的吹捧,尤其爱好赌大的,就算是输的衣裳被拔了也能还的起,更不会太张扬,就算多签一成的利息也不会声张出去,毕竟豪门望族最看重的就是脸面。 路过街面上,光是一条巷子就已经有三四个揽客的招呼谢昭进去‘玩两把’了。 见今日的谢昭踌躇许久也没个决断,叶无斜睨了主子一眼,清了清喉咙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到底选没选好去哪家?” 谢昭冷哼一声:“你懂什么,今日日头高照风向顺意,说明公子我的赌运正好,当然要挑一家最合心意、最顺眼的咯!” 说罢摇摇扇子,在街角的一家赌坊前站定,点点头肯定道:“这家风水对我今日气运,不错不错,就这家!” 揽客的小厮笑的嘴都合不拢,赶紧点头哈腰地请这位送财童子进门。 众所周知——宁阳侯二公子打娘胎里下地,赌钱就从来没赢过。 进了门的谢昭趁着机会用低到不可查觉的声音问:“跟来没?” 叶无飞快地瞟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人影,也轻飘飘地点头示意。 谢昭勾了勾唇角,看来那个神秘人说的不错,这位恩师的女儿会找寻个合适的机会接近自己。 他除了跟着谢钰去城防大营,其余的时间要么就是在侯府,要么在赌坊妓院游荡。 而城防营她进不去,侯府也没个正当的关系进去,即便是进去了也不一定能‘巧遇’自己;妓院就更不用说了,她是个自视甚高的人,怎么可能去那样的地方? 最后只有赌坊。 这位神秘人还真是厉害,连傅茹想要接近他的手段意图都一清二楚。 谢昭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脚下已经进了赌坊,并且在赌桌前坐定。 他熟稔地下注参与,几次开门红已经是赢了百十来两了。 周围的赌徒见他手气不错,眼红着也跟着他下注,果然连中几把。 周围也喧嚣起来,众人将这桌围的满满当当的,在桌上的都想跟着谢昭下注,而没有抓到机会上桌的则眼含羡慕嫉妒地盯着他们。 当赌局来到第七场的时候,谢昭似乎是赌气了,就要将面前的钱袋子全部推出去下注,一旁的叶无拉住他:“公子,您不能再赌了!” 谢昭回头瞪他:“本公子愿意下就下,你个奴才敢拦住我!” 围观的人里或是有赌坊安排凑人气的,或是本就眼红希望他赶紧输掉出洋相的,总之大多都起哄劝他赶紧下注,这样一起哄,谢昭更是一副拦不住的模样,将叶无的手推开:“起开起开!本公子今天就是要打破这个永远赢不了的名头,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叶无还要拦他,却另外伸出一只手压住了谢昭丢钱袋的动作。 这只手肌肤白皙、细腻、手指纤细,十个指头的指甲修剪圆润光泽,甚至透出淡淡的亮色。 “谢公子慢。” 所有人都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他穿着茶色的束腰袍,眉目清秀,眼神通亮,虽然身量窄小,看起来像是个被娇养的小公子,但腰间的麒麟玉与碧色发冠都显示出这位清秀官人的身份不凡。 “你是谁?”谢昭问。 那人收手握扇子行礼:“我姓白,单名一个如。此时拦住公子并非是想打扰您的赌兴,只是我偶然路过此地,也想来赌一赌。” 谢昭看他表演,不满道:“你要赌就赌你的,拦着我算怎么回事?” 他微微一笑,毫不客气道:“我今日出门匆忙,忘了带钱袋,可又手痒,所以在下想问谢公子借下这些银两作为赌注,若赢了谢公子便与我吃一顿饭,若在下输了——在下愿意以十倍之资赔给谢公子,不知谢公子愿不愿意与我堵上一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2 上钩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谢昭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心头道:小样,你还挺会演的。 面上却作不满:“我要是不赌呢?” 这一句道出像是故意为难,但他只是微笑道:“据在下了解,谢公子自第一回踏进赌坊,可是从来没赢过一把的.......若我输了,说明谢公子的霉运转好运了也说不定。” 谢昭狐疑地看他,又看了看面前的钱袋子,似乎是纠结又纠结,最后才冷笑一声将钱袋子推到他面前:“那就请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齐齐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这么精彩的事,一时间原本喧闹的赌坊霎时变得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现在时兴的玩法一般是‘二六’、‘二十’,或者是‘顺子’,今日赌坊开的是‘二六’,意思是庄家与下注者者各持一套骰子,不同的是庄家持六只,下注者持两只,庄家下注者一起摇骰子,若同点数不一庄家赢,若同点数为两只,则下注者胜。 规矩很容易理解,但要和庄家摇到相同的点数,还得是两只,这不单是靠手上,还得靠运气。 见有热闹可看,其他赌桌上参与的人也都自动退却到一边去了,庄家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见状嗤笑道:“小公子,看你不过十五六,别在这里逞强出风头,咱们这儿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白如丝毫不畏惧胆怯,笑着伸手:“请开局。” 那人见他不听劝,也就没有要劝下去的意思,右手抓起竹筒,倾斜筒口往左侧一带,六只骰子便听话地进了竹筒,他的手腕上下摇动,动作极为熟稔,‘啪’一声,竹筒点台。 他松开手定骰,伸手示意白如跟上。 白如将扇子放到一旁,不急着去摇,而是挽了挽袖口。 庄家见他这般讲究,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年头,来赌坊装腔作势的实在是太多了。 待他做完准备后,只见他伸手拿起竹筒,手一滑,竹筒与骰子的撞击声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虽然没有庄家那般花里胡哨的动作,但他笑的极为自信,点台后示意庄家先开。 庄家将竹筒揭开,三个五、两个一,一个六。 围观人群一阵哗然。 这号并非是寻常号,而是‘二六’玩法中最难同号的组合。 看来这小官人要为他方才说的话后悔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手上,揭开竹筒,四周一片哗然。 居然是两个一! 简直奇了,莫非这小官人的手上有法术不成? 白如自信看向众人,目光最后放到谢昭身上,只见他也是愕然后赞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白如很满意。 庄家见这人斯斯文文,不像是出老千、做手脚的人,眼神示意一旁的下手耳语几句,下手去请示了老板,回来回了庄家表示可以继续。 庄家才道:“方才是我小看你了,咱们再开两把,若你还是胜了我,那我就当你是真有本事的,桌上的所有银两都归你。” 白如自如常在,根本不畏惧:“那就请了。” 两人在一屋子围观者的注视下摇了两把,依旧是一样的结果。 庄家客客气气地将白如与谢昭请了出去。 想来今后的赌坊一条街会永久地流传这位高手的传闻了。 谢昭与白如并肩而行,看他似乎是在等自己开口,他也不卖关子开口就说要请吃饭。 白如看他:“其实我知道你是谁。” 谢昭挑眉:“哦?” “不瞒你说,我正是为你而来的京都。”白如收起折扇,恭恭敬敬地施了个女孩子的万福礼。 谢昭装傻问:“你是?” 白如自我介绍:“其实我不叫白如,方才在赌坊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其实我本姓傅,单名一个茹字。我的父亲曾经在宁阳侯作西席,那时候我与公子您有过一面之缘。” 即使命叶无打听过傅茹的相貌外形特征,可她一出现在赌坊,谢昭就早就认出她了。 傅先生在宁阳侯任西席时,谢昭不过十岁,那时候的傅茹亦只有七岁,傅夫人带着她上门探望时二人的确有过一面之缘,但傅茹这个女孩长相虽不说美貌过人,却周身有种淡淡的书卷气与贵族女儿的端庄沉稳,这种感觉,谢昭只在先帝的皇后陈氏身上见到过。 即便是女扮男装,也像是个贵族的翩翩小哥,不带分毫违和感。 既然对方表明了身份,谢昭也不能继续装傻充愣下去,表示十分的愕然,而后恍然大悟:“原来是傅茹妹妹!你怎么来了盛京?” 傅茹看了眼四周,表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想二公子待明日午后到西二桥头的醉风楼,咱们届时细谈可好?” 谢昭顺势点头:“既然是要事,自然无不可。” 二人约好后,傅茹便转身离去。 叶无凑上来低声道:“公子,需不需要我跟上去看看。” 谢昭摇头:“既然已经找上我了,准备工作自然是做的天衣无缝,凭匿名信中所说,傅茹是个极为聪慧又深谙人心的女子,不会做无准备之事,你去了也不会发现什么。” “那咱们要不要和三殿下说一说这情形?” “傅茹到底是不是那边的人,咱们还没摸清楚,若是冤枉了她也是不好。况且贸然给他说也没得惹他忧心,不如我自己先查探个明白再告诉他也不迟。” * 严老太太端肃坐在上堂,听竹规规矩矩地跪在下方的地毯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老太太问的事,你老老实实回答就是。”宋妈妈的声音既温和,又带了点警告的意思,“姑娘有没有吩咐你将你娘藏起来?” 听竹一听,顿时俯首摇头:“不是的老太太,我是看娘太可怜了,所以偷偷雇了车将她带来了京都,还给她租了个屋子住着,是婢子自作主张,和姑娘没关系,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情!” 宋妈妈看向严老太太,严老太太对她使了个眼色。 “既然这样,为何不和府里头说?你娘受了冤屈,若是实情晏家也不会不管,必然会帮你娘讨回公道,为何不实说,而是偷偷藏起来?” “老太太明鉴,婢子、婢子只是心疼娘,加上遇上那样的事脑子发昏一时冲动就作了这个念头,浑然忘记了这会连累到晏家,是婢子的错,请老太太惩罚婢子吧!” 严老太太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你娘被你嫂子恶待,的确有违人伦,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的是,没有通过你兄长和嫂嫂将她自行带来了盛京,况且你是姑娘跟前近身伺候的人,而你嫂子又和柳姨娘有来往,这未必不能牵扯到一块去——这是做了件糊涂事。” * “是我的错。”听竹说着说着,伤心地哭了起来,“我就想着不能放任我娘不管,却忘了姑娘,姑娘待我这般的好,我却只想着自己,我太自私了......” 严老太太向宋妈妈示意,宋妈妈会意后上前扶起听竹:“我和老太太都知道你是个好丫头,但旁人不会这样想,他们只会觉得姑娘初来乍到,是和掌家的姨娘在打擂台,姑娘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了,前程也就毁于一旦........盛京不比昌州,传出这样的名声,以后无论是出去人情来往、还是谈婚论嫁,都势必会受到影响。” 听竹呆愣愣地立在原地,连哭都忘记了。 严老太太见起了效果,终于发话了:“你娘被嫂嫂恶待,可有证人?” 听竹回神赶紧答话:“回老太太,有的,当时我去村口的庙里时,有个常年住在破庙的小乞儿也在那里,他可以替我作证;还有我的舅舅,舅舅他去年年关时去过我哥哥家里,亲眼看到嫂嫂她拿喂猪的糙米茬子拌凉水端给我娘吃,舅舅托人带信给我我只当是说笑,没想到却是真的.......” “有人证此事就可放心,”严老太太颔首,又道,“这事为了晗姑娘也得压下去,我会找人将你舅舅和那小乞儿找来,届时你只需实话实说即可。” 听竹听后赶紧跪拜大礼:“谢老太太大恩!” 听竹走后,宋妈妈似乎是自言自语:“这小丫头感觉挺老实的,不像是说假话。” 严老太太捧着茶碗轻轻笑了:“你呀你,这么大的岁数了怎么还是看人看表面,这小丫头老实是真的,可我那孙女可不是个老实的苗子,若说此事真与她毫无关系,我可是一点儿都不信。” “老太太是说,这些都是晗姑娘安排的?”宋妈妈有些不敢置信,在她的印象里,晏晗一直是个乖巧温顺的闺秀,即使偶尔会作出不符合闺秀身份的举动,可印象中的她不是个惹祸的人。 严老太太喝了口茶,笑着道:“她呀,装了这么久的绵羊,可实际上却不是个温顺的性子,让她和柳姨娘打打擂台也好,以后嫁人总是用的上,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伸手帮帮她。” 主仆几十年,严老太太说的这般明白,宋妈妈似乎也理解了什么,跟着微笑起来:“虽然老太太和晗姑娘向来不算亲近,可到底是您的亲孙女,也不算拉偏架。” 严老太太虚点她几下,笑呵呵道:“你呀你。” 俩老人家对视笑完了后,严老太太又才道:“从前在昌州原本是没有这些个破烂摊子事,更没有祸害在家,我性格怕闹,这孩子又怯弱,自然是亲近不起来的。如今到了盛京情形大不一样了,她要替她娘出头,我要替这个家平祸,祖孙俩也算是朝一个方向碰上了头,哪有什么帮不帮的。” 她站起身往里屋走,宋妈妈赶紧扶上,主仆二人说着话往里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3 担忧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余氏怀了身孕,晏远南也不想让她受刺激,因此送信给府尹大人表示愿意参与调查,但晏家的姑娘绝不出晏家大门。 京都府尹官职虽比晏远南高,但在京都做事讲究圆滑玲珑,此事本就是一家空口,又只有个同村的人证,也不排除周娘子栽赃的可能性,遂回信表示同意。 整日夜除了在慈安堂,就是去看望余氏,简直跟之前不闻不问的模样判若两人,柳氏的院子更是当没存在似的。 方妈妈刚进门门槛上就‘哗啦’一声瓷碎响声,吓了好大一跳,定睛一看隐约看出是摆在架子上的一只上好琉璃瓷瓶子被摔了个稀碎。 真是可惜了,这瓶子在盛京虽然早已不是稀罕物件,却也值十好几两呢。 方妈妈忍不住心里嘀咕一句,跨过碎片往里走。 “娘为何如此沉不住气?不就是怀了孕吗?”赵瑱坐在一旁,对着屋子里的乌烟瘴气甩了甩帕子不耐烦道。 刚刚发泄完的柳姨娘冷笑一声,说出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不就是怀了孕?”她拍了拍胸口怨愤道,“我进晏家多少年了都没怀上,她一个人老珠黄的,刚回来不到半年就有了,简直是对我最大的侮辱!将来要是她再生下个儿子,那我就会是晏家的笑柄!” 赵瑱撇了撇嘴,没有搭腔。 方妈妈见柳姨娘将一腔怒火发泄到赵瑱身上,赶紧劝道:“您不必这般恼火,现在不过两个月,还早着呢,这怀孕到生产,总得有七八个月份去了,算一算还在明年开春,有的是时间盘算,何必急于一时?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在这里撒气,而是拿着好东西好物件去恭贺太太才是,毕竟您才是执掌中馈的人不是?” 方妈妈是自小伺候柳姨娘的,说的话也一针见血,自然也说在了柳姨娘的心上,她慢慢平复眉头,迈着平日里款款的腰肢到桌边坐下,点点头扶了扶有些许松散的发髻:“你说的不错,我不应该这般浮躁。” 方妈妈见她终于转过弯来了,又对赵瑱道:“瑱姑娘也是,明知这是姨娘心头的一块石头,旁人往上加秤也就算了,您可是亲闺女,怎么也跟着泼冷水?如今那边春风洋溢,咱们更要一条心才是。” 方妈妈是伺候的老人了,赵瑱纵使爱耍小性子也不敢随意对待她,因此只好点了点下头。 见状方妈妈走到柳氏身侧躬着与她讲话:“那位不是个聪明的主,就算有老太太和晗姑娘帮着,那许多主母的事她一个农妇也做不了,想来主君也是这般思虑的,所以才没有提将中馈之事全部移交给她;再者说,咱们进晏家几年,且不说宅子内外、即使是庄子上也都是咱们的人,此时若不示好将权握住,平白送给旁人,那咱们将来想要做点什么也是施展不开的,您说呢?” “说的对。”柳姨娘颔首,深深吐出一口气又道,“你说的不错。” 方妈妈扶着她去了妆奁前坐下,先是唤了声外头的丫头将碎片收拾,手头上也不停歇地细细地将散乱的发髻拆开重新梳,梳好后只攒了只珍珠累丝的钗子在鬓发间,看上去素雅又不失庄重。 待整理完后,伴着柳氏母女才出门去。 柳氏三人到时,听竹气喘吁吁地到厨房去禀告正在熬安胎药的晏晗,晏晗说什么都不放心别人经手,自告奋勇到厨房熬药汤,没想到柳氏这么快就来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听竹捧着药跟在晏晗身后,还没走拢就听见里头传来笑声,皱了皱眉头:“姑娘,我可是听厨房的嫂子说过,这柳姨娘想生儿子的很,如今见咱们太太怀孕,还能笑得这么大声,怕不是受了刺激吧?” 晏晗摇摇头,只脚下生风地往正院走:“她受没受刺激我不晓得,但心底必然是不舒服的,咱们快些进去。” 见姑娘焦急,听竹也不敢放下心,紧跟其后。 晏晗进门的时候,瞧见余氏坐了起来,正和一旁站着的柳氏说话,柳氏瞧见晏晗,赶紧笑着道:“晗姑娘也是极孝顺的,还亲自去厨房熬药。” 晏晗没空和她假笑,问候母亲:“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柳氏心头不快但面上不显,倒是赵瑱沉不住气:“母亲即使怀有身孕,晗妹妹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目中无人了不是?” 听竹替晏晗搬了绣凳到床边,晏晗坐下后听到她这话,更是没有心情与这二人解释,只侧目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里包含了不少警告的意思,与以往那个谦和温顺的晏晗大不一样。 赵瑱没想到她会这般直面,连个假笑也不愿意给,更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瞥吓得心头一惊。 她下意识地看自己的娘,柳氏到底是个经历风雨的女人,知道晏晗是什么意思,可她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就这么回去,于是上前道:“晗姑娘今儿受了惊吓,想必累极了,不如让我来伺候太太吧,晗姑娘回去休息可好?” 余氏始终抱着息事宁人的心态和柳氏相处,虽然中馈不完全交给了她这个正头太太,可要让她全部拿在手里也是有些勉力的,如今这样倒也算是合时宜。 她瞧见女儿和柳氏母女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顿时心头担忧,更是替女儿婉拒柳氏:“这样的事怎好烦劳妹妹,再说妹妹今日为了应付前头事也劳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我用完汤药就睡下了,不碍事的。” 晏晗知道余氏的意思,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搅着药汤,待凉一些再喂给余氏。 柳氏也不是个不知趣的,自己已经表明过伺候的意思,而且也来过了,传到主君的耳朵里也是够了的,遂顺着余氏的话屈膝告辞。 待她们离开后,余氏的手覆在晏晗的手背上,温暖又干燥的触感让晏晗有种安心感。 “晗儿,你不愿意见她我清楚,但不管她以前如何,如今始终算是晏家的人;再者说她毕竟是你父亲的妾,为了你父亲也不该这般冷待她。” 在余氏看来,晏晗的前途婚事自己是说不上话的,只有晏远南有这个权利决定,若晏晗此时就惹得他不快,那么以后婚事上有个错差该如何是好? 晏晗将药晾凉后,喂到母亲的唇边,缓缓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女儿又岂会不知?但要让我对她们母女笑呵呵的,还让她来伺候母亲汤药,这女儿不能同意。” 余氏知道她大了,性子不似小时候那般顺从乖巧,只是叹了口气:“也罢,你即便不喜欢,也不要摆在明面上就行;至于汤药......你也不可能每日去熬药,我会让香儿去的,你放心就是。” 晏晗点点头表示同意。 伺候完余氏的汤药,又细心服侍她睡下,晏晗与香儿确认过后这才放心回去。 * 翌日正午,谢昭兴冲冲地打马奔走市井中,来到三皇子李钰的府邸停下,李钰府里的奴仆都无一不识得这位谢公子,也不敢阻拦,任由他往里冲。 缰绳丢给小厮,随口问了句:“三皇子在吗?” 小厮见他就要往里头冲,赶紧拉住他小声道:“谢公子小心些说话,太子殿下来了,正在厅堂内与三皇子说话呢。” 谢昭闻言脚下一顿,问他:“太子来做什么?” 小厮挠头:“谢公子这话就问倒小人了,太子殿下与三皇子说什么事小人又怎知晓?只是先行提醒您一句。” 这话倒是提醒的很对,谢昭笑着赞扬他:“好小子,提醒的很对!回头我让三皇子给你加赏钱!” 小厮顿时笑的跟秋菊一样灿烂,俯首作揖:“那小人就先谢过公子了!” 从下马地点道会客厅堂还有一段距离,谢昭方才急冲冲的,听了小厮的话反倒是不着急了,转头一想就对叶无吩咐:“你先绕过去,看看有没有人,我先听一耳朵,免得贸然进去得罪人。” 叶无拱手,脚下生风先一步从旁边的观景亭和九曲回廊往会客厅后头绕。 会客厅带有放茶水的侧房,这个侧房为了方便又安置了一前一后两道门,一道从外头进去,一道从侧房进会客厅。 叶无进去环视一圈,见没有人赶紧招手示意主子进来。 谢昭贴着墙凝神听隔壁的谈话,大气也不敢喘。 “.......南江水坝的事,父皇还没定下人选,三弟可有推荐的人选?不如说出来让本宫参详参详。” 昌州南江县正处在运河与索江的交界处,虽然只是个县,却因此地势得了朝廷的青眼,从百年之前每年都会投入大量的银两修筑堤坝,治理水运。 如今因为需要在夏季正式到来之前巩固堤坝,昭惠帝如今最苦恼的就是指派谁去担任这个极为重要的位子,每日上朝提及此事都会引起争吵,公说公好,婆道婆好,总之就是谁也不服谁推荐的人选,两边斗的跟乌鸡眼似的,好不热闹。 李钰的声音不急不缓道:“皇兄多虑了,其实说不定父皇心中早有人选,咱们这般积极推荐,别平白教人失望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4 执拗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皇帝有没有心仪的人选太子不知道,他就是觉得李钰这个态度让他很不爽。 明明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东宫,朝中却有不少的臣羽为三弟说话,尤其是三弟的岳丈吏部侍郎,与支持他的太傅令因为人选问题吵的不可开交,两个老头每日将朝堂当做市井街巷一般,唾沫飞了三尺远仍不罢休。 李钰看出太子在恼什么,但他态度依旧尤为谦顺,只是笑了笑:“人选的事父皇必然有数,皇兄不必久搁于胸,无事不如与臣弟一道去平康坊听一听温倌人的曲子,品品今年的新酒岂不是很好?” 太子每次瞧见他那水火不温的模样就来气,只丢下一句“你倒是乐得自在,我可没这个心情!”便甩袖离去。 李钰赶紧起身恭送。 待他送完后回来,就瞧见谢昭大咧咧地翘着腿坐在方才太子坐过的位置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李钰倒是讶异他的忽然出现。 谢昭捻起桌上的一颗葡萄丢进嘴里,笑着道:“你家的那个牵马小厮告诉我你在会客,我想听一听墙角,所以从侧门溜进来了。” 李钰无奈地笑笑,也坐下了:“那太子的话你都听到了?” 谢昭挑眉:“自然。不过我对他上门发牢骚没兴趣,倒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李钰望向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方才去见了傅茹。” “哦?”李钰一下子来了兴趣,眼前一亮,催促他赶紧说,“别卖关子了,有事说事。” 谢昭道:“这个傅茹,果然如那信上所说,是有备而来的。她不但知道我和你是多年挚友,还知道我年前去昌州的事,她还说想投在你的名下,为了立个投名状,愿意为当前的南江县特使争论一事下个定论,以作诚意。” 李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思了好片刻才道:“你怎么看?” 谢昭摇摇头:“我现在是有点看不透这个傅茹,她为人机敏聪慧,又生的清秀动人,可这样的人往往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若真的是襄助而来,那可谓是如虎添翼;若是包藏祸心.......对咱们可是一大祸害,殿下可要考虑清楚。” 李钰点头:“若没有这封信,凭着你恩师的这层关系,她又是这般厉害的人物,指不定我会很快就信任她,可如今既然有人警告了,那就说明这个傅茹多少是有问题的,咱们不能不小心........不如这样。” 他示意谢昭凑近,二人近处交谈几句,谢昭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快步离开。 * 第二日正午,晏晗刚伺候余氏用完安胎药睡下后,栀香进门禀告:“姑娘万福,老太太让您去一趟,说是听竹家里来人了。” 听竹听后一愣,随后喜上眉梢:“姑娘,定是我舅舅来了。” 晏晗定了定神,点头道:“栀香姐姐先去,我换件衣裳就来。” 晏晗更衣后嘱咐香儿看好余氏不要让人打搅她,便匆匆往慈安堂赶去。 到时掀了帘子,就瞧见严老太太坐在主位,下首分别跪立二人。 跪着的穿着朴素,头发凌乱,站着的人看背影是个中年男子,佝偻着背不敢立直了。 瞧见晏晗,严老太太招呼她:“来我旁边坐。” 晏晗乖巧地过去坐在严老太太身侧,抬头这才打量清楚眼前的两人。 跪着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看样子刚刚洗干净穿着洗的发白的蓝布衣裳,头发却是乱糟糟的,不过倒是能看清模样,是个清秀的样子,正好奇又小心地偷瞄这位官家小姐。 站着的中年男人赶紧拱手行礼:“姑娘好,小人孙平,是听竹丫头的娘舅,听竹是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在这里承蒙您的照顾和关护,小人替她娘先谢过您了。” 虽然说话有些油唇滑舌,但看模样也算是个本分的人,对听竹也算是不错的。 听竹看到亲舅舅,眼泪瞬间包不住:“舅舅近来可好?” 孙平看到侄女,也忍不住抹泪:“你大表兄上几日做工崴伤了腿,家里的活计重都压在我身上,也不算轻松,不过还好,至少能混一家人的饭吃,你莫要担心。” 严老太太咳嗽一声,止住了这场亲戚苦愁的戏码,道:“听竹,此事本是你家的家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牵扯到姑娘的头上,如今你嫂嫂闹到了京都府尹司,此事想要私下里解决也不太可能了,你可想好了?” 听竹跪下,语气坚决:“婢子的错,婢子都认了,可是连累姑娘是万万不能的,老太太您就说需要婢子做什么,婢子一定全力去做,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严老太太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想要解决也不难,只是你和你嫂嫂大哥的关系会从此断绝,你可愿意?” 其实听竹是早就想和大哥嫂嫂断了联系的,但看在娘需要人侍奉的份上才一忍再忍,如今娘被她这般对待,而大哥却不闻不问,甚至装不知情,任由她欺凌娘,这样的兄嫂她也不必再认,不如趁此机会断了关系也好。 想到此处,听竹用力点头:“婢子全听老太太的!” “那就好办多了,”严老太太道,“你现在就带着你舅舅和乞儿去京都府,敲鼓状告兄嫂虐待老母,除了姑娘在内的事隐瞒下,其余一律如实说明即可,要作证也有现成的人,物证即是你娘身上的伤病,将就着你嫂嫂还在京都府,这案子半日就能审完,待完结后我会派人将你娘接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你有空也可以去看望她。” 听竹惊喜叩拜:“多谢老太太大恩!多谢姑娘大恩!” 孙平也高兴地拜起来:“小人替姐姐谢过老太太、姑娘的恩德!” “无事,只是去告亲者,会比普通告件要多挨十下板子,你可要受住。”严老太太目光卓然,“以后更要忠心伺候姑娘,不可懈怠。” 从头到尾晏晗都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被作为旁观者,晏晗心知这是严老太太在变相教授她,也很虚心地听着。 待听竹带着两人出去后,严老太太才看向她:“如何,有什么想法?” 晏晗看着慈爱的老人,却说出一句不太乖巧的话:“其实换做是孙女,我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去京都府对峙公堂。” 严老太太倒是一愣,随后问:“为何会这样想?” 在她老人家看来,与盛京的妇人们想法无有不同,女子以名节、名声为首要,世家女子决不可抛头露脸,更遑论是去京都府这样的骇事,倘若晏晗真的去了,以后议亲时必然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无论如何都被人记住的耻辱,晏晗并非不知道,为何却还这样说? “祖母这样的处理方式的确是最为稳妥的,可孙女觉得公道自在真相,我没有做过的事就算她拿出莫须有的罪状来,也是根本不能成立的,孙女一样有法子可以识破,全身而退。” 晏晗说这话时的样子莫名让严老太太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她也是这般自信、傲然,可最终的现实还是击垮了她。 罢了罢了。 严老太太抿了口茶道:“说法是不错,可你要想想你娘肚中的孩儿,若是个弟弟还好,若是妹妹,以后一辈子都会受你的影响,你可愿意?” 晏晗一愣,摇摇头:“不愿意。” 目前来说,她还是晏家的女儿,而且余氏肚子里的是她未出世的弟妹,她又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愤而置他们于不顾? “这就对了,”严老太太叹气道,“这世道对女子来说本就不是公平的,既然改变不了就顺应其,至少让自己过得不那么辛苦就好。” 看晏晗似懂非懂的模样,严老太太再叹气,只说让她赶紧回去照看余氏和晏翊。 “姑娘还是个孩子性格,老太太又何必与孩子较真?”宋妈妈明白老太太在担忧什么,劝慰道。 严老太太摇头:“她和我年轻时太像了,都是一副看起来温顺嘉柔,却是个执拗自傲的性子,若不早些点破,只怕以后要吃大亏。” 宋妈妈替她添茶:“这不是等于养在您的膝下么,以后日子还长,慢慢来就是。” “希望如此吧。”严老太太摇摇头无奈,“我只盼她无论做事做决定,都要思量再三,万万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一生的事。” 宋妈妈听她这么说,自是明白其中的意思是在暗含她当初的选择,陪着老太太一路经历的她也很明白当初的老太太经历的那些事,心下苦涩,语气也越发温和:“姑娘是个有主见的人,但同时也冷静,您瞧当初官差来拿她时,若是唤做普通的闺秀,估计立即吓得都花容失色了,可咱们姑娘还兀自站着,临危不乱,可比您当年更有风采呢!” “再者说,她如今有您照看着,哪里就会出大错处了呢?”宋妈妈笑道,“还得是您多上上心,才别让这些孙儿孙女们走些弯路,您说是不是?” 严老太太听她这么罗里吧嗦一大通,早就没了方才的沉重心理,笑呵呵地点了点她:“你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5 赏花宴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一直到傍晚快天黑,门房派去的车马才回来,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地扶着听竹下了马车,晏晗在二门等着瞧见她脸颊苍白,发髻凌乱,身后衣衫上还有片片血迹,看着十分骇人。 晏晗赶紧吩咐她们将听竹带到屋子去歇着,又吩咐替余氏察看情况的香儿赶紧去取伤药,一屋子人忙活了大半夜才算安置好。 其余人退出去后,晏晗坐在一旁道:“虽然你吃了苦挨了打,可终归是将此事了了,还好你嫂嫂在此时将事情闹大,若她此时隐忍着不发,待到几月半年后才来报官,那你吃的苦头更多。” “这都是托姑娘的计,”听竹试着想爬起来,却使不上劲,只半支着身子道,“若不是姑娘,娘此时怕早已.......如今还能送去庄子上休养,我更能时不时看到她,婢子已经很满足了。” “原本我的计划并非如此......不过祖母插手也好,免得我出面去解决了,省了不少的麻烦。” 晏晗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趴下去:“这半月你就在屋里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做,缺什么想吃什么就让其他的丫头去给你取,若谁慢待你,就跟我说。” “姑娘,”听竹眼里包了泪水,“奴婢真是三生有幸,居然能跟了姑娘,姑娘的大恩,不知几辈子才报的完。” “傻姑娘,不用几辈子,这辈子对我好就行了。”晏晗笑眯眯道,起身就要走,“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看母亲和弟弟。” 晏晗回主院时,没进屋就听到晏远南的声音:“这屋子住着太逼仄了,我让人把西面的栖贤阁给收拾出来,就这几天就搬过去,缺什么少什么尽数让管家去添置,别委屈了自己。” “这,还是不要大张旗鼓了,我觉得这里住着挺好的,不需要换来换去。”余氏犹豫道。 晏远南很不赞同:“你是晏家的主母,住大一点的屋子怎么了?更何况栖贤阁后面三周都是花草,又有假山溪水,住着心情也顺畅些,对你肚子里的孩儿也好,就这么决定了。” “我搬过去,那这个院子.....” “这院子就给晗儿住,她是个大姑娘了,该有自己的院子,到时候让她自己取个名字,做一院之主,提早练练手。” 似乎是对最后一句表示赞同,余氏犹豫了一会就同意了。 * 半月之后,余氏正式搬迁到离慈安堂不远的栖贤阁居住,这里不单有一方独院,甚至还有一座观景楼,走到最上面能赏到晏府外面的景色,加上院子周围的花草树木小桥流水,令人心旷神怡。 这院子在分给晏家之前,上一任的主人安置这里原本就是给正妻住的,但因柳氏嫌弃这里不够气派,又不是处于府邸中心,所以另外修葺了院子,倒是让这院子给了本来就属于它的人居住。 晏晗有了自己的院子,苦思冥想半日才从四五个名字里,定了‘回清堂’这个名字。 为此严老太太特地从慈安堂的一众丫头里挑了最稳重的栀香给晏晗,表示对她立院的祝贺。 栀香在严老太太处是二等,到了晏晗这里自然就是一等掌事丫头,听竹、撷琴是二等,其余的丫头依旧是不变。 与此同时,严松年也乘舟抵达盛京。 严松年和严方年可以说长得很是一样。 后者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长相也是颇为端厚的一类;严松年白白嫩嫩、清秀模样就是个极为文雅的读书人,和晏晗、赵瑱稍微说两句话脸就要红到脖颈,一点儿也经不起逗。 见状,晏远南呵斥两个女儿不许随意打扰严松年,参加明年春闱的考试成败在此一举,若有纰漏就拿她们俩试问。 晏晗也没心思去引起表哥的注意,每日都守在余氏身边,教晏翊写字读书,日子也过得飞快,一晃就到盛夏八月。 余氏的肚子已经过了危险的头三月,开始冒了尖凸出来,晏远南也不再独宠柳氏,只要公事不忙就一定会到栖贤阁来看望妻子,顺便教晏翊写字,时不时也会夸赞他,每日栖贤阁里都是欢声笑语不断,余氏的脸颊也一日日地丰腴起来。 孙婉宁听说余氏有孕,奔着晏晗的目的,打着看望婶婶的旗号,软磨硬泡地也求着祖母来过两次,晏晗也很喜欢这个性格活泼讨喜的女孩,两人凑一堆就教她怎么做糕点,孙婉宁倒也学了几种,回去做给家人吃得了一众的赞赏。 * 秋日的最后月余里,晏家的两个姑娘收到了淑柔郡主的邀请帖子。 这个淑柔郡主是老魏王的独女,算起来也是当今昭惠帝的堂妹。 因老魏王对先帝有重恩,加之老魏王临终前托付,因此先帝格外容忍这个性格奇怪的堂妹,先帝将帝位传给当今圣上时,也曾特意留言要好生待淑柔郡主。 郡主年少订婚,第一任丈夫不过三年就因病早逝,淑柔郡主伤心两年便再嫁,这次倒是婚姻持续了好几年,不过也没能留住,这次倒是留下了个女儿做念想也算是有了寄托,经历两次婚姻,淑柔郡主也算看破姻缘这事不能强求,于是守寡多年也不再谈婚嫁,一心抚育独女。 据晏晗已知的记忆和传闻里,这位淑柔郡主并不爱办这样的诗会花会,如今这样大张旗鼓地邀约盛京官贵子女,无非是一点。 她的爱女康宁翁主已过十二年岁,该选夫婿了。 赵瑱收到邀请函便迫不及待地挑选起当日要穿的衣裳和首饰,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柳氏看她高兴地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这里没有合适的就让成衣铺的掌柜上门,咱们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了你,想挑什么料子就挑什么料子。” “还有首饰,我也要买新的首饰了,这些都是用过的,我要最新款!”赵瑱抱着柳氏的胳膊撒娇,“娘可不能在这事上小气!” “好好好,”柳氏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同意,“这样的露面场合,自然是紧着你的喜好。”转脸吩咐方妈妈去办事。 晏晗倒是没什么可激动的,这样的赏花会无非是郡主为女儿办的相亲宴,而请去的这些贵族官家姑娘都是做陪衬的,她只需要乖乖当好陪衬就行了,若出风头,指不定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可她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刺痛了余氏的心。 “晗儿,这是你在盛京第一次正式露面,还是要做一身新衣裳,云露院那边不是派人去请了成衣铺的掌柜吗,下午让那掌柜也来这里一趟,你也挑一挑料子。” 晏晗带着晏翊正在习字,听到这话摇摇头无奈道:“母亲有所不知,这位郡主娘娘平日不爱办这样的会,如今忽然要办必定是有目的,既然有目的那自然是有主角,我只要乖乖去参加完了回来就算是完成任务了,何必去做无用功?” “可是......”余氏听她一解释倒是能明白这个道理,可她还是觉得女儿太过于沉稳了,让她都快要不认识她了。 “母亲放心,”晏晗笑着宽慰她,“女儿自有分寸。” 自从在昌州到了盛京,余氏就越发觉得晏晗不像从前的那个她了,这让余氏有时很恍惚,觉得这不是她的女儿,有种奇妙的陌生感;可看她的脸,却的的确确是她的女儿,余氏无法想明白这件事,只当是晏晗年纪到了稳重端庄的时候,不应该再似从前那般。 “母亲快别说我了,我只担心我不在,放你一人在这里我会时时刻刻都担忧的。” 余氏摇头失笑:“我又不是个小孩子,况且有香儿,还有七八个丫头婆子,没什么可担心的。” 晏晗心头想说的话没有说出来。 她担心的可不是什么其他的事,整个晏家只有柳氏是头一号危险的存在,有这样的人时刻在晏家待着,她属实很不放心留余氏一人在家。 不过想到严老太太还镇在上头,倒也谅她做不出这愚蠢之事。 晏晗到最后也没有刻意做新衣裳,而是随意挑了一件入夏时做的衣裙。 撷琴手巧,配合着衣裙梳出来的发髻相得益彰, 衬的晏晗原本就不俗的容貌更加添了几分夏日的清爽。 由于要赏花,宴会举办在临近傍晚的时分,郡主尊贵,不敢迟到,晏晗赵瑱提前一个时辰出发坐上马车前往。 “妹妹今日的发髻梳的真是不错,端庄又不失清丽,衬的妹妹好容貌。”赵瑱与晏晗共用一辆车,上车坐定后赵瑱便笑着称赞。 晏晗不太想理会她,唇角挂了疏离淡漠的弧度,微微颔首:“姐姐今日穿的体,这十几两银子的新衣裳穿上着实好看,我自然比不上你的盛装。” 只见她乌黑的发髻堆叠如轴云,鹅黄的上襦,黄粉相间的百褶裙紧紧勾勒出绵软细嫩的腰身,纤纤玉手此时扶了扶鬓发里的步摇,碧绿色的耳坠子也跟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看来赵瑱为了今日的宴会真是下了好一番功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6 郡主与翁主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郡主府修建在距离皇城相邻的杏树街,整条街独此一家府邸,郡主府的匾额还是昭惠帝登基时亲自书写,请雕刻师好些天打磨才送到新府邸,淑柔郡主的皇恩可见一斑。 晏家的马车到时,郡主府的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官家马车。 因牵马的小厮忙不过来,若在车上等着进去怕是要耽搁,二女下了车步行前往,路上赵瑱遇到几个相熟的贵女,大家熟稔地打起招呼来,将晏晗一个人晾在了一旁。 “姑娘,瑱姑娘如今毕竟是晏家女,她这样针对您......”听竹有些不满。 晏晗倒是觉得没什么尴尬的,自己步行前往。 没有理会赵瑱和那几位贵女低声说笑还时不时偷瞄她一两眼的举动,向门口迎接的小厮道:“永安巷晏家长女。” 递上邀帖,小厮翻看过后,快速打量她一眼,拱手往里请。 因孙家亲家长辈去世,孙婉宁姐妹俩要守远孝三月,此回没有来,没有要紧见的人,晏晗谢过小厮自己缓缓顺着小路往里走。 郡主府很宽阔,一路跟着别人往里走,就能看到偌大的一片碧湖,湖畔杨柳垂枝,繁花似锦,大朵大朵的木芙蓉正盛开着,美人蕉、月季、晚香玉、海棠,从这里延展望去,还未曾走近似乎就闻到了一阵阵花香。 从一旁几位小姐的交谈中得知,郡主爱花,尤其是菊花,为了能在冬日里依旧百花开放,特地花重金在府里修建了一座暖棚,即使是皑皑白雪时分也能享受百花环绕。 今日既然名义上是赏花会,那么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郡主会将心爱的一盆胭脂点雪送出来供所有贵女观赏。 晏晗不愿意凑人堆,挑了个假山石头旁边的石凳子坐着。 秋末天儿里正是闷热的时候,听竹怕晏晗暑热,拿着团扇一刻不停地替她扇风。 晏晗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就想到上一世。 也是受邀淑柔郡主的宴会,同样是她首次在盛京参加,晏远南在两个女儿出门前特地嘱咐赵瑱要照顾她,赵瑱口中答应,到了郡主府却与相熟的贵女一起捉弄自己。 她骗自己说郡主府的后院湖心亭里有一株会发光的奇花,能在暗夜里如萤火虫一样熠熠生辉,其他人也配合她纷纷点头,赵瑱又说让她先去,她就傻乎乎地信了。 等到了后院的湖心亭附近,她来回找了三遍,根本什么都没有,待想要回去时船却不见了。 她被丢弃在那里一直待到了第二日早上,郡主府的下人发现高热的她,赶紧派马车将她送回了晏家。 原本以为父亲会心疼她,继而狠狠地责骂赵瑱,没想到赵瑱已经先一步哭诉告罪,自责她没看顾好,哭的是梨花带雨,等到她回去的时候再行告状,换来的不是安慰,而是父亲嫌弃怪罪的神情。 “你自己乱跑不说,如今还怪瑱儿,让郡主娘娘看笑话你觉得很好?” “在家里闭门思过,半年不许出门,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若死不承认,那我只当没你这个女儿!” ...... 一阵喧嚣议论声惊醒了沉浸在过往回忆中的晏晗,抬头一瞧,正是几位年轻华服男子缓步而来。 太子、三皇子晏晗上一世是见过的,虽然记忆不清,但依稀能分辨出来。 跟在三皇子身后一身白衫的正是玩世不恭的谢昭谢二公子。 太子的长相是随了皇帝,端正英俊,虽然年岁只二十出头,却因为端着东宫之主的威严常年皱眉,显得老成许多。 三皇子则更像他的母亲德妃,温文儒雅,气质如竹,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在这两位皇子的衬托下,谢昭显得尤为亮眼,不管是长相还是行事做派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谢昭扫视一圈,瞧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他用扇子虚点几下,想不起来名字,一旁的叶无倒是瞧见了听竹,眼前一亮赶紧提醒:“公子,那位是晏家的姑娘,前几月在五芳斋见过的那位。” 谢昭侧目:“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嘛,这位晏姑娘有何之处让你这样记忆犹新?” 叶无嘿嘿一笑,心虚地瞟了一眼听竹。 三皇子李钰注意到这主仆俩的动静,顺着目光看过去,随即道:“听说那位晏小姐是第一个没有被你调戏完后哭着跑开的,这样看,倒是个文静淑雅的姑娘。”末了补上一句,“长得也不错,是个美人。” 谢昭感到尴尬,撇嘴道:“那是我不想与她计较罢了。” 李钰失笑,摇头跟着太子去宴会场。 大盛的男女之防并不严苛,且此回本就是皇家人邀请,由此宴会场依着花园的地形布置,以盆花围了一圈表示,阶梯式地摆放矮桌与坐垫。 左侧为男,右侧为女,已经有不少的少年男子入座交谈,放眼看去,几乎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也不乏几个容貌青涩的少年郎,许是与晏晗这样的角色一般,都是做陪衬的。 安置好两侧是座位,而最中间的位置堆叠了十几盆的金菊,最上层的一盆花色洁白,花瓣层层反复,轻风拂过,花枝摇曳如穿白衣的美人翩翩起舞,十分曼妙。 想必这就是那最重要的‘胭脂点雪’。 随着侍女的一声‘郡主到——’,从一侧缓步出来一位华服妇人,她看上去约三十有余,虽然保养得宜,但再精致的妆容华丽的裙子也遮不住岁月的痕迹。 这就是今日的主人,淑柔郡主了。 跟在她身旁的还有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粉色的罗裙,漆黑如墨的长发,腰肢软柔,竖挂着玉佩香囊,温婉文静,容貌清秀,与淑柔郡主有几分隐约的相似。 这就是今日的主角,康宁翁主。 郡主是长辈,即使是太子和三皇子也要行礼,其他的人也跟着起身行礼,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淑柔郡主微笑道:“两位殿下不必多礼,入座吧。”转头对其他人道,“大家都入座吧。” 晏晗与赵瑱同出一府,自然是分配到一桌的。 郡主府的厨子都是她从皇宫里二次出嫁时,先帝给的陪嫁,手艺自然是一流。 晏晗对案桌上的一碟子晶莹剔透的桂花糯糕感兴趣时,赵瑱的眼神已经在对面的青年才俊里打了好几个转儿。 晏晗趁着众人不注意,偷藏了两块在帕子里包好。 康宁翁主是今日的主角,淑柔郡主有意为女儿觅得佳婿,特意安排了活动,让在席位的男女之间有个来往接触,但又不会太过于接触。 晏晗侧目看去,无非是写诗对词,投壶串花辞之类的。 不过翁主兴致勃勃,在场的大部分闺秀都很愿意追捧,也都十分凑趣地围在一团参与。 赵瑱也早在其中了。 晏晗觉得无趣,想找个好时机溜去花园里转转,却没想到赵瑱不知说了什么,一群女孩朝晏晗的方向看过来。 晏晗心道一声糟了,果然就看到康宁带着一大堆女孩朝她这边走过来。 “你就是晏副修的女儿?”康宁年岁比晏晗大一两岁,却生的一张娇俏的圆脸,杏仁眼,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不少,此时歪着头问晏晗,可爱极了。 晏晗可不敢小瞧了这位看起来温顺可爱的康宁,若她记得没错,她可是个极为记仇的人。 “翁主有礼,小女正是晏家长女。”晏晗起身行礼。 “晏副修跟着陛下几年,我从未见过他有过妻室长女,你从哪里来的?” 康宁这话其实问的很失礼,‘未见过’不代表‘未曾有’,若康宁的教养真的合格,也就不会这样问话了,可见淑柔对康宁是采取十二分的娇养政策。 晏晗快速扫过凑在人堆后面的赵瑱一眼,幸灾乐祸的神情简直快要呼之欲出了。 晏晗叹气,这妮子还是太嫩了。 晏晗不假思索回答:“回翁主,晏晗从昌州来。” “昌州?哪个昌州?”康宁翁主问。 一旁有贵女替答:“翁主,此次令陛下烦心的南江水坝一事就是在昌州地域。” “哦——”康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又道,“我听人说昌州是个水草贫瘠的灾祸之地,虽然有南江水坝,但依旧免不了年年的水祸——看来不但地方不太好,人也不怎么样。” 晏晗不太清楚赵瑱到底在康宁跟前说了什么,但从康宁的这个态度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康宁明显在奚落嘲笑晏晗,一旁有贵女奉承着插嘴:“翁主说的不错,我也听兄长说过,昌州地域偏僻,虽然有运河支撑,但依旧免不了每年的水祸,当地有俗话称:三年种块田,一水毁三年,这样穷乡僻壤养不好稻谷,出来的人自然也登不了大雅之堂。” 康宁听后笑了起来。 一众贵女也是掩唇窃笑。 听竹急的快哭了,可她只是个奴婢,要是多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定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女们还会更加羞辱姑娘,她只能在心里替姑娘憋屈,并且毫无希望地期盼有人能替姑娘解个围。 晏晗倒没觉得什么难过尴尬,比起上一辈子的遭遇,被周尹羞辱,撷琴打骂,烧火丫头都看不起的那时候比,这些处境都是微末之力,对她毫无打击力度。 不过或许是听竹的祈祷奏效了,还真有人适时插嘴。 “翁主今日的目标是霍琦霍大人,怎地不去看着反倒在这里围着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7 推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众人回头看去,谢昭谢公子懒洋洋地端着酒杯走过来这样说道。 谢昭的祖母是先帝长姐,所以按照辈分,康宁要称呼谢昭为表兄,但碍于东道主的脸面,康宁翁主满不在乎道:“我想要的自然没有不成的,无须我上赶着去,倒是小表哥你,为何要替她解围?难不成是看上她了?” 当众说这样的话,无论谢昭承认与否,对于晏晗的名声来说都是只坏不好的。 晏晗看了康宁一眼。 这个康宁看上去天真烂漫,口无遮拦,实际上不是个什么好角色,她以后还是少招惹为妙。 谢昭呵呵一笑,却没有回答,而是往另一个方向看去。 康宁疑惑,却不自然地顺着他目光看去。 她的意中人,去年的新科状元郎,如今的翰林院编修使霍琦,正被工部侍郎家的千金缠着评画,霍琦面色通红却不敢拂了姑娘的意,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很是可怜,去年在朝堂上与皇帝慷慨辩论的模样于此时简直判若两人。 康宁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刀子一般锋利,再也顾不得什么晏晗了,直接朝那边冲了过去。 其他追捧的贵女见无热闹可瞧,便歇了心思作鸟兽散。 晏晗暗自松了口气,亲自朝谢昭拜礼。 谢昭笑了笑,毫不在意:“她一直就是这个脾气,被郡主娇惯坏了,再遇见这样的情况你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万不可硬碰硬。” “我明白。”晏晗实诚赞同这个话,她方才本来也是想躲开的,可人多眼多,她发觉的又晚了,这才被抓个正着。 “咱们扯平了。”晏晗回想起那日在五芳斋的情形,意有所指道。 谢昭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主动提起那天的事,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并非是想要调戏你.......” 晏晗摇摇头失笑:“谢公子不必记挂,我只是觉得经此一事,与上次的事扯平了,咱们互不相欠,是为大好。” 她也报过恩了,即使他对匿名信上所说不信也好,她都说的明明白白,信不信是他自己的事。 晏晗预备离席,谢昭也起身往三皇子方向回去,二人简单结束对话,错身而过。 这看起来只是宴会上的一件小事,可多年后二人想起来,尤其是谢昭,觉得缘分一早就注定了,经常感叹缘分妙不可言。 * 郡主府的湖是先帝亲下诏为郡主建造的,皇家监造,在经费和布景上都十分舍得花钱。 就单说湖心亭的构造,单独从湖心填了块地,搭建一处八角盖亭,盖顶用的不是木材,而是琉璃瓦。 而这青琉璃是皇宫大内专用,向来是由官窑烧制。不过由于原材料稀少,每年只出几百匹,大多都用来补建大内屋顶,以及修补夏宫残漏之处,即使是用边角烧造成碗碟罐子,在民间售价也是以金子计算的。 这样珍贵的东西,先帝却十分大方地将三年的出窑量大部分都赐给郡主做这盖亭的顶,可想而知这位郡主的地位不一般。 不过湖心亭的建筑并不止这一点奢华,除了青琉璃外,还有四面揽墙和水车,这揽墙是主人在亭中时隔绝四面的偷窥,将亭子围起来,加上旁侧的一间休憩阁,更像是一个巧妙的小院子。 水车用木架搭建,竹片做摆,缓缓地滚动带起水珠,将热风过滤为凉风,夏日在这里休息乘凉是最为舒适的。 然而想要到湖心亭上去,却是没有路的,只有坐小舟才能上去。 想起赵瑱骗她的时候,她居然傻乎乎地信了,还自己撑船上去,最后回去被晏远南责骂一通,想想就觉得真是可笑。 晏晗和听竹在湖边散步,听竹见她思绪沉浸,也不敢打扰,只默默地跟在后头。 走到九曲回廊时,听竹惊喜指着水里:“姑娘你看,湖里有锦鲤。” 晏晗回神看去,只见半干枯的荷叶下,一尾金色的锦鲤真缓缓扇动尾巴怡然自在地游来游去。 锦鲤很平常,但是金色的锦鲤确实不常见。 晏晗坐在回廊地栏杆上,听竹也专注地看着,主仆俩谁也没注意到,背后一双手伸了过来,用力一推—— “姑娘!” 听竹惊声尖叫一声,回头一看,正是赵瑱在后面,此时露出一副得逞的笑容。 晏晗是会凫水的,只是被这么猛地一推有些惊慌失措,很快镇定下来后露出水面抬头看她。 “你做什么?” 四下无人,赵瑱没了楚楚可人的假象,肆意笑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狼狈:“我的好妹妹,这日头这么闷热,下水去洗个澡想必也没什么吧?” 听竹瞪眼指责她:“你这分明是让我们姑娘难堪!” 是的,要想从后花园去前院,若是没有人引路是必须要经过花园,若要路过花园......那里若只有女孩子也就罢了,可淑柔郡主为了翁主的体面,也请了不少的青年郎君赴宴,倘若晏晗真的从那里过去了,那她就大概要做好一辈子不出门的准备才行。 显然赵瑱的目的在此。 赵瑱计谋得逞,扬长而去,听竹不会凫水,只能在上头干着急:“姑娘,这可怎么办!” 晏晗慢慢爬上岸,摇头冷静道:“无事,先找个地方藏一藏,你去侧门马车上将备用的衣裙取来,若没有,就去外面现买一套也行,宴会结束还有一两个时辰,来得及。” 姑娘出门,车上是一定会有备用衣衫的,但赵瑱既然要作弄她,指不定换走了,晏晗也知道临时出去买的肯定不会比自己的合身,但情急之下,也别无他法了。 听竹扶着晏晗预备往假山石附近去,那里有一小片竹林,可以暂时躲一会。 谁知刚走近,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听竹慌乱起来,晏晗却摁住她的手示意不要慌:“听声音是女孩,别慌。” 果然,一位圆脸清秀,穿着不俗的女孩从另一面走过来,瞧见狼狈的主仆惊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女孩穿的是百蝶穿花的褶裙,水绿的绣鞋半露,束腰纤柔,银丝绣边,鬓边与耳间的翠色玛瑙细小却彰显主人不俗的身份。 听竹原本吓得不行,见了面后只觉得看起来是哪家的姑娘,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这位姑娘,我家姑娘不慎落了水,还请您帮一帮忙。” 既然同是官家的姑娘,这样的模样应该是会出手相助的。 见状这女孩也不多问,赶紧道:“我方才不适,郡主让人带我去后面的屋子更衣,现下里面也无人,不妨先去避一避。” 那女孩带着二人熟稔地转过假山石,再径直往前走过小石子路和绕过一处月亮门,面前出现一座小院子,这的确是个临时给宾客用的地方,连屋子里的用具都是新换的。 * 宴会进行到一半儿,天色渐渐暗下来,淑柔郡主吩咐人将灯点上,宫灯烛火一点上,微风吹过,星星点点伴随着花香袭人,处在这花林中更是惬意舒心。 太子和三皇子早早离开,郡主将灯点上后,借口说要更衣,嘱咐康宁要照顾好各位便先退席了。 待她离开后,众人都感觉自在不少,康宁有意与心上人多亲近,于是提议众人行花令。 谢昭本觉得无趣,却瞧见一个眼熟的丫头正鬼鬼祟祟地从一旁小道疾行过去,还四面小心环视,生怕被人发现。 说起这个眼熟的丫头......好像的确很久之前就没看到晏姑娘在这里出现了。 谢昭眯起了眼睛,打了个手势。 叶无得令悄声跟了上去。 叶无穿着黑色衣裳,因自小练武脚步控制的很轻,跟了听竹一路都没被发现。 听竹去了侧门马车聚集处,在一众排列好的马车里,找到最后一排才发现自家马车,上去左右翻找,果然没有。 眼下天黑了,虽然是可以出去买,但难免还是会引起郡主府门房的注意......这可怎么办才好? 叶无一路尾随,看到小丫头的举动,最后居然一副快哭了的样子,顾不得回去禀告,思索片刻,整了整衣裳,做出假装路过发现她的模样,等到她被吓到后才偷笑着正色问:“是谁?” 听竹听到有人,吓得眼泪立即收了回去,惊恐地看着远处的黑影:“你你你是谁!” 叶无心里偷笑,面上一派正经,凑近了细看才恍悟:“你是晏姑娘的那个丫头?” 听竹:“你是?” 此时天色有些暗沉,叶无皮肤又不算白,穿的也是一身黑,能认出来也是奇怪了。 叶无顿时脸一黑。 听竹下了车,凑近了才看清楚他:“原来是你!” 二人见了几面也算是面熟了,听竹放松了警惕:“你怎么在这?”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姑娘呢?” 听竹小心地朝侧门探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才低声道:“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在休息,我出来给她买东西的,不过......” 官家姑娘落水,这并不是什么可以拿出来宣扬的事,听竹选择了隐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8 意外来人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叶无看她这样,面上不带表情,心底却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小丫头是真不会说谎,说话结结巴巴就算了,还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任是谁看了都不信。 “要买什么?我可以替你去。”叶无道。 “啊?”听竹愕然地看着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一个黑面神口里说出来的。 看她痴呆呆的样子,叶无心里觉得好笑,面上一本正经:“你不是说要出去给你家姑娘买东西吗?现在宴会还没结束,门房是不会随便放人出去的,我可以替你去买。” 听竹手里绞着帕子,犹犹豫豫不敢明说。 那头却有人高声呵斥一声:“谁在那里?” 听竹吓了一跳。 叶无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强迫,见说话那人就要穿过门廊靠近走过来,叶无下意识顺手拉着她就穿过几辆马车往里头走,走到最里面时快速弯下身带着她躲在一架四乘的马车后头。 这马体型高大,别说体型娇小的听竹,连叶无都能藏得严严实实,不走近了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听竹的手一直被他抓着,因为被人发现的惊恐紧绷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那人的脚步声离开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腕有些痛,随即快速抽了回来,小脸顿时涨红了。 叶无低声道:“郡主府去年遭过贼,因此这里的门房全京都最为严苛的,你想出去怕是有些困难,我有宁阳侯府的手牌,可以自由出入比你来的快些,你可想好了,若此时不说,可就没人帮你了。” 叶无这话听着没什么起伏,可实际上是在催促她。 果然听竹思前想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凑到叶无耳边悄声道:“我家姑娘被瑱姑娘害得落了水,眼下正在郡主府的客房里,我是想出去替她买一套干净衣裳换,若你能帮我的忙,这份恩情听竹永世不忘。” 原来这小丫头叫听竹啊...... 叶无唇角一丝浅淡的笑意浮起,被夜色所掩盖,不过只一瞬间就恢复了原来的正经模样,前后思索后道:“就算我出去替你家姑娘买了衣衫,可外头临时买来的也不合身,还是会引人怀疑。况且离郡主府最近的成衣铺子也隔了三条街,此时去,怕也是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听竹着急地望着他。 叶无不过脑中回旋片刻就想到了主意,凑到听竹耳边耳语几句。 听竹犹豫道:“你家公子会同意吗?” 叶无也不能自信说没问题,但都夸下口帮忙,也不能此时反悔不是?只略微迟疑便点头道:“会。” 听竹一听也点头道:“那就好。”随后屈膝一拜,“我先代我家姑娘多谢谢二公子了。” 二人约定一刻钟后在这里汇合后听竹便匆匆离开,看着听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叶无抱着剑也跟着从另一条路离开。 * 晏晗抱着唯一的一床被子蜷缩在榻上,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只有浅淡的烛火从外头照进来,显得屋子里一片寂寥。 那位姑娘送她进来后,便道自己去前面看一看情况,再也没有回来过。 也不知听竹那边如何了,她不敢随便乱动,可湿衣裳贴在身上,又是秋末,稍微一阵风吹来,只感觉凉嗖嗖的。 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晏晗以为是听竹回来了,惊喜起身,刚要开房门时却忽然觉得不对劲,来人并非只有一个。 这脚步声杂乱不堪,至少有三四人。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说话声,眼看就要到门口了,不容晏晗多想,她飞快地走到另一面的窗户边打开翻了出去。 不过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掩上窗户躲在墙根下。 窗户没有完全掩好,留了条缝隙,所以里面的人说话她也能听得清楚。 果然不出她所料,来的人有好几个。 “霍兄,真是对不住,污了你的衣袍,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让人去拿衣裳了,马上就能来。”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莫名的耳熟。 另一年轻的声音道:“二公子不必在意,你也是无心之举。” 听起来是这位二公子将那霍兄的衣裳污了,所以带他来客房更衣。 不过,即使是客房,严谨如皇家出身的郡主,也是分了男女客房的,为何这般粗心大意,将男宾引到了女客用的房间?是有人故意? 方才在室内还好一些,如今在室外,又是竹林荫下,晏晗只感觉身上冷的发麻,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问题都没法子去想。 那两人寒暄客气着,话题引到了其他的地方去,晏晗冻得心里直骂娘,却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话说过半盏茶的时间,送衣服的小厮终于回来了。 有人走动的声音,接着有人窸窸窣窣更衣。 晏晗在外头躲着只感觉喉咙发干又痛,因为跪坐着腿被压麻了想起来缓解,谁知手没抓稳眼看要摔,晏晗都闭上眼睛了,心想死就死吧,这都死了一回了,难不成还怕这点痛? 一直坚硬的手忽然抓住了下滑摔倒的晏晗,晏晗一惊,抬头一看,却的确是个面熟的人。 谢昭。 * 听竹从外头进来就看到屋子里亮着灯,她走的时候姑娘说不能点灯的。 这说明屋子里有其他的人在。 那姑娘呢? 姑娘去哪儿了? 听竹在门外驻足不敢进去,怕万一碰见其他人,她一张嘴笨又唯恐说不清楚,到时候就更难解释了。 站了一会发现里面的人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听竹四处张望想到处寻一下,却听见有人在后面低声唤她的名字。 听竹回头,是叶无。 “你怎么来了?” 叶无道:“公子也不见了,我把他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偶然听左侍郎家的哥儿说他陪着霍琦来后面更衣了,男客房那边我也都看过没人,这里是最后一间,没想到你在这儿。” 看听竹一副着急模样,不免猜到了什么:“难不成你家姑娘就是在........这里?” 听竹赶紧点头。 叶无安抚她:“你先别慌,既然霍琦在里面没有声响,说不定你家姑娘找地方躲起来了。” 二人正说着,里头传来开门声,叶无赶紧低声道:“你先躲起来!” 听竹听话地往旁边暗处躲,叶无则进门去。 “霍公子好,”叶无拱手,面无表情道,“可有看到我家公子?” 霍琦:“是,谢兄陪我来的,只是方才出来我也未曾见到他,想是去了前面了吧。” 叶无点头,“霍公子先行一步,我去寻一寻公子。” 霍琦离开后,叶无就瞧见自家公子扶着晏姑娘从院子后头走了出来。 听竹进门瞧见晏晗这样,顿时心疼的不行,上前扶住姑娘。 晏晗被冷风吹得先是有些冷,接着身上感觉热烘烘的,眼下已经是眼前有点花了,只勉强维持着镇定。 “多谢谢二公子。” 叶无将整件事简单陈叙,谢昭看着有些迷糊还强装整定的晏晗,也免不了有些想笑。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晏晗病了。 从郡主府回来后,栀香诧异姑娘去时周周正正的,怎地回来就成这样,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将谢昭送的斗篷将晏晗包了个严实,又搀扶着她回了回清堂,遇上人问只说是在郡主府崴了脚,所以先回来。 刚安顿好晏晗,栀香就让小丫头零儿偷偷去栖贤阁,余氏听闻女儿受伤赶紧过来看望,听竹如实禀告了发生的一切,余氏心疼女儿,听的是泪眼婆娑,一向良善的妇人心底却也由此生了几分怨恨。 余氏借着自己的名义让香儿吩咐门房去请大夫来,进了内室只说家中有人吹冷风起了高热,让大夫开副药方。 原本大夫没见着病人是万万不能胡乱开药的,可余氏哭着说了一番说辞,大夫没辙千万叮嘱之下开了药方走了。 忙活了大半夜,余氏看着女儿喝下黑漆漆的汤药后睡去,这才起身吩咐:“听竹,好好照顾姑娘,有什么事赶紧差人来栖贤阁知会我。” 说完后,爱怜地抚摸女儿的额头,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 因近日巡防营事务杂,晏远南经常不回家,都是在军营里的临时住所歇下,今日好不容易休沐,他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往栖贤阁赶。 因太晚了,外头的丫头婆子都歇息去,晏远南回来的事院儿里并没有谁知道,晏远南进门还没走近,正要唤清柔,却听到内室传来女子的抽泣声。 晏远南疑惑,放轻了脚步走到帷帐后头看里头的情形。 内室只点了一盏灯,香儿正在给余氏解头发。 “太太别伤心,这事不妨等主君回来了跟他提一提,再如何姑娘是主君的嫡亲女儿,怎么不会替她做主呢?” “你不知道,”余氏似乎有些黯淡地摇头,脸上还挂着泪珠,“晗儿虽然是主君的女儿,可他对于瑱姑娘也是视如己出,瑱姑娘口齿伶俐能说会道,晗儿又是个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的主,换做是我,我也会信瑱姑娘而不信晗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9 病来如山倒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她这话说的委屈,却没有明指赵瑱的不是,让人听了忍不住心疼。 香儿又道:“太太怎知主君不会维护晗姑娘?不如等主君回来了,太太提一提,看主君是个什么态度再说可好?” “我不想让他为难,”余氏因为怀孕,脸上没有沾染一丝脂粉,本是圆润的脸颊此时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竟然有些忧愁伤神,“柳姨娘是他心爱的女子,如今再嫁已是承受了压力,而瑱姑娘他视为己出,我作为他的夫人自然不能拈酸吃醋。如今军事繁忙,他本就心思烦乱,我怎么能去扰乱他?既然晗儿没有性命之忧,也就无大碍,不必提起也好。” “太太......”香儿还要再说,余氏却示意她不要再劝了,并示意她将自己扶到榻上去。 “如今离冬日还有几个月,太太身子重,做这些累活会伤身体的,让婢子来做吧。” 余氏手里的针线没停:“这皮裘子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得赶在不能动针之前赶紧做好,你别管了,将灯挪近些就去睡吧。” 妇人怀胎七个月以后是不能动针的,此为厄运。 香儿见劝不动,只好作罢,准备退出去之时,却瞧见在帷帐后头站着的晏远南,很是吓了一跳。 “主.....主君。” 晏远南没有理会她,而是几步上前坐到榻沿:“你受了委屈,怎么不跟我说?” 香儿见状,赶紧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门还没合上,余氏的泪珠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主君公事繁忙,妾身不敢打扰您,往日的也就罢了,可今日是晗儿受了委屈——” “到底怎么回事?” 余氏知道,再哭哭啼啼下去,晏远南会感觉到厌烦,于是适时收了泪水,只红着眼低声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晏远南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当听到是谢昭帮忙时,眼前却忽然一亮。 “当真是宁阳侯府的二公子?” 余氏被他忽而转变话题有些疑惑,却不知其所以,只如实点头:“不错,外头的门房通禀了二门上的婆子来回话,说是宁阳侯府家的马车送晗儿回来的,且郡主府的宴会还未散,因此瑱姑娘也还未归,不知晗儿与谢二公子有何来往,竟然能事得他亲自送了晗儿回来.......说起来妾身还想好好谢一谢他呢。” “侯府门庭高,岂是咱们能去攀往的。”晏远南口中虽然这样说,但眼神里的烛火却是跳动的厉害,“晗儿怎么样了?她身子不算好,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余氏摇了摇头:“方才我借口说家里有人高热让大夫开了药,这会已经喝药睡下了,我怕主君回来无人侍奉,所以不敢久留,看她睡下后就回来了。” 晏远南将被角掖了掖,关切道:“你现在身子重,不要去担心多余的事,有我在,我会替晗儿分辨正理的。” 夫妻俩又在灯下说了半晌的话,待余氏困乏后才熄灯同睡去。 * 晏晗夜里发了汗,早上起来瞬间觉得身子轻了不少,可病去如抽丝,头还是昏沉沉的没力气。 听竹昨儿守了半夜,三更时候唤了撷琴,早起也是撷琴端了清粥来伺候晏晗吃了一碗。 刚撤下早饭,就听到外头的栀香进门来说话:“姑娘,主君和瑱姑娘来看您了。” 晏晗心头冷笑。 想必又是赵瑱先告了她一状,这才敢跟着来。 果然,晏远南走在前面进门,脸色不算很好看,却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倒是后头跟着的赵瑱蹙着眉凑上来,泪水说话间就跟不要钱一般哗啦啦就淌了一脸。 “妹妹,是我的错,失手将你推进了池子里,可我回去时替你取换的衣裳,回来你就不见了,”她哭的伤心,用帕子草草擦了擦,接着道,“我心头担心你,可翁主又抓着我作花辞,不许离开,这才耽误了事儿。等我去后头院子寻你,却半个人影都不见了......后来寻了大半个园子,怕被郡主府的人撞见失礼,丢了晏家和父亲的颜面,我才作罢回来。待马车驶回家,又听闻你已经回来了,你可知,我这才放下了高悬的心!” 晏晗冷眼看她表演,没有任何表示。 晏远南倒是很动容,显然他已经相信了赵瑱的鬼话。 赵瑱见晏晗果然无动于衷,于是可怜巴巴地回头看晏远南。 晏远南刚想要开口让晏晗说些和气的话,也好教姐妹和睦,谁知他还没张口,晏晗就已经挣扎着要坐起来。 撷琴赶紧塞了个枕头在她身后。 晏晗苦笑着摇了摇头,未开口,泪已经先流了下来。 “瑱姐姐,我们同处屋檐下并无多久,可我们相处如亲姐妹,自知你并非有心而为.....”她一双流过眼泪的眼睛却并不朦胧,显得明亮又善意,“可送我回来的宁远侯谢小公子说,他刚巧从那里路过,还说教我回来不要太过于怪罪你,毕竟人都是难免有失手的时候,姐姐想在背后吓唬我、与我调笑也是有的,为了这点子事生气不值当。” 晏远南一听这话顿时微变了点脸色。 晏晗轻轻一瞥,垂下眼睛继续说:“谢公子还说,三年前他又几个远房的表姊妹去侯府时,就是因为一点小事,争得不成体统,明明是芝麻大点的事,愣是怄气到皇后娘娘的中秋宴上落了丑,真可谓是‘小事积怨、大事成仇’,咱们可千万不要如此,不单单是伤了咱们自己,还伤了父亲与晏家的体面。姐姐说,是与不是?” 赵瑱原以为她要么会据理力争,要么落齿吞肚,绝不可能还有其他的法子辩护,可她这几通话说下来,连赵瑱自己都觉得眼前的晏晗并非是之前威胁她的那个人,反倒是比她还会说唱捻打,一时间都有些口吃,不知如何回答。 这话让赵瑱措手不及,在晏远南心里却是另一番意味。 结合昨夜余氏的描述,这宁阳侯府的谢二他莫非....... 晏晗虽然是对着赵瑱说话,可眼神一直没有放过晏远南,他的细微变化都能注意到,见时机已对,一改方才的可怜相,像是硬撑着说话,久了累着往后躺。 “虽然昨夜用过药,可早起还是头疼的厉害,请求父亲去唤了那郎中来再与我瞧一瞧可行?” 她说话间语气简短,一句话歇了几口气才说完,脸色苍白,唇上起敷,的确是病的不轻。再说昨夜余氏不敢随意让郎中进姑娘的闺房,药拿的准不准也未可知,晏晗的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晏远南上前配合撷琴将女儿扶下躺平,又掖了掖被角,点头应允:“这又有何不可?我这就让人去请来,你只管好好安歇,早些好起来别让你娘担心。” 晏晗乖巧的点点头,闭上眼睛睡过去。 赵瑱被冷了半晌,瞧见晏远南离开,她也不好厚脸继续留在这,赶紧跟着走了。 晏晗这次没有装,是真的累了,可闭上眼睛却没有睡意,脑中想到晏远南带着赵瑱走进来的画面,顿时就觉得方才他替自己掖被子的举动十分虚假。 或许他自己被感动了,可晏晗深知他的为人秉性,也没品出几分真挚的父爱在里头。 想起这儿,晏晗倒是回忆起上个月听竹出去听到的事。 “原本南江县抚慰使的人选一直未定下,太子与三皇子各自又推选了中意的人选,虽然是僵持着,可所有人都以为陛下必然会在这二人之间择选。谁知昨日三皇子又推荐了一位人选,这回陛下当即就拍了板,待太子打听到是谁,却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更挑不出半点的错。” 此人便是去年新科状元,如今在大内任职翰林副修使的八品小官,霍琦。 然委任状半个月前就下了,只说是赈灾备用的款项还没拨下,所以霍琦还得等到十日后才从京都出发前往昌州。 晏晗想着这些,脑中犹如穿针般慢慢理着线,越想脑子越是清醒,直到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唤人。 片刻后进来的还是方才的零儿,晏晗问:“她们几个呢?” 零儿回答道:“回姑娘,听竹姐姐在房里休息;栀香姐姐因为老太太问话被叫过去了还没回;撷琴姐姐去厨房备姑娘中午的饭食了,说是姑娘病着,油腥膻味的一点儿都要不得,又直说那厨房的婆子手粗,怕误了姑娘的饭食,所以等不及要亲自去看一眼才安心,所以这会子还没回来。” 她倒是勤快,怕只是个借口,为着去找她亲娘厨房采买的廖妈妈去罢了。 不过她不在也好,若是传话两句,怕是不过当夜云露院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晏晗半支起来,吩咐道:“你去看看听竹起来了没,若是没起来你就等上一等不要刻意去吵醒;若是起来了,就让她赶紧来我这里一趟,我有东西要她去买。” 零儿细细在心里记着姑娘的话,一句没多问,哎了一声就去了。 晏晗复躺下来,这次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0 赚钱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待她醒过来时,屋里屋外都黑漆漆的,屋里也上了灯。 听竹做着绣活,瞧见晏晗起身,赶紧丢下活来扶。 “你几时来的?怎地天黑了也不叫醒我?这会什么时辰了?” 听竹笑着回:“婢子是午后来的。姑娘昨夜本就发了一夜的高热,即使是稍好些,却也是身子沉不见好,有什么样的急事不能明日再说?” 晏晗咳嗽一声,被听竹服侍着饮了口温水才缓了缓神道:“怎么只有你,其他人呢?” 听竹摇头:“栀香姐姐午饭前回来了,姑娘醒之前没一会才去了库房,领用这个月咱们回清堂的月钱。撷琴她午后回来了一趟,见姑娘睡着,就找了借口说厨房那头去盯着,这会子还没回。” 没回来也好。 晏晗没再多问,只低声道:“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昌州的南江县发了谶令没?” 谶令代表的是紧急军报或是地方灾难的发生之时,地方官员快马加鞭送来,越过层层中书四鉴,可以直呈给天子的信件。 听竹摇头。 与她记忆中没有太大差别。 上一世南江县最终任命人选虽然并非是霍琦,最终也还是挑了位有实才的,去了南江后整治水坝,分流河道,补救措施做得十分到位,虽然水灾依然如期爆发,可相比起往年,算是将损失减少到了最小,甚至没有百姓伤亡,可以说做得非常成功。 水患治理成功,但下游林淮城的祸事却没有避免,洪水泛滥没有人员受害,但地处于中下游的花田农田因为分流难以掌控而遭了殃。 林淮城周围三百里地盛产娇花,这些花儿朵儿都是做脂粉香末的重要来源,林淮城的百姓世代以此为生存来源,以顶好的严苛质量出世,作出的东西远近闻名,十几筐花朵儿经过挑拣再挑拣,最后才得一盒胭脂。 原本就供不应求,如今花田即将受损,脂粉类在三月后开始便会短缺紧俏,又恰逢快进年节,价格上浮,传闻一锭金子也难求一盒林淮出产的胭脂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晏晗只想了想,就附在听竹耳边说出要做的事。 听竹听后没有质疑,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咱们没有那么多银子,若是去公中借,这么一大笔,肯定会引起注意的。” 晏晗点头,随后道:“我来想办法,必然是不能从府里抽。” 次日,余氏来看女儿。 见听竹服侍着喝药,气色也恢复了些许,顿时放下了担着的一颗心。 “近几日就别急着出去,待身子养好也不迟,我已经打听过了,城外十里地的清水庵很是不错,到时候娘陪你去城外的清水庵去拜一拜,也好去去煞气。” 听竹端着碗和香儿一起退出去,晏晗拉着余氏坐在床边,摸了摸她已经孕相明显的肚子,笑着道:“娘担心什么?” 余氏叹了口气:“自从咱们来的盛京,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依我看,当时还不如拒绝了你爹,咱们娘仨就在乡下住着也不错。” “娘又说笑话了。”晏晗温和地笑了笑,“咱们若是没来倒也罢了,可如今既然来了,哪有后悔一说?再说,如今你是想回去,父亲也不舍得放你回去了不是?” 她笑眯眯地点了点余氏的肚子,笑的又狡黠又可爱。 余氏被女儿逗笑,也没了方才的惆怅了。 母女之间,温情融融。 “娘。” 晏晗忽然唤。 余氏看她。 晏晗笑的甜美:“有件事我想求求娘。” 余氏点头:“咱们是母女,别说什么求不求的,你说出来我能办到定能给你办到,若是办不到也得去求你父亲。” “我想问娘借二百两银子。” 晏晗也不拐弯抹角,就这么大方地说出来。 余氏却顿时惊讶不已,她以为晏晗会求她其他的事,却没想到这么直接就要钱。 “你要这么多钱作甚?” “那天赵瑱故意坑我,在郡主府若不是谢二公子出手相助,恐怕女儿如今已经是没脸见人了——所以女儿想着知恩报恩,想置办些东西给谢二公子送去,以表谢意。” “的确是得谢谢人家,可即便是买些东西,也不至于要二百两吧?” 在余氏看来,二十两都算得上是大支出了,更何况张口就是二百两。 晏晗也不着急,慢慢解释:“娘说笑了,宁阳侯的公子什么没见过,我自然不能送些俗物。之前我曾托孙二哥哥临摹王炎文的字画,觉得甚是不错,所以想着买一副真迹给谢二公子送去。况且这也不算太贵重的东西,却又不会落了俗气,更不会因此让人轻看了咱们,您说是不是?” 经过她这么一通解释,余氏瞬间觉得十分有道理,想着即便是拿到主君跟前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点头应允了。 晏晗高兴地抱住了余氏连连喊好娘亲,余氏拍了拍她的背:“我只盼着你和你弟弟平安无事,旁的什么都不想在意。” 晏晗重重地点了点头,心底也乐的开了花儿。 她马上就要有钱了! * 晏晗的钱有别的用处,自然不能真的去买字画,想着孙孝泉,她嘱咐零儿将信拖去,传话说自己想再要一副临摹的挂在自己的书房里,请孙二哥哥代为劳笔,帮一帮忙。 孙孝泉自然不会不依,却不自觉更加下功夫在这一副上头,三日后就遣派了人送来。 晏晗当然不会白使唤人帮忙,在箱子里挑了半天,终于选了个碧玺石镂空雕的鼻烟壶送去,这是刚来盛京的时候,柳氏为了给充门面特意放在回清堂的摆件,因为是充门面也算是个好物件,权当谢礼回送过去。 待办完想做的事后,晏晗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虽然有点对不起谢昭,但她这也是权宜之计,待她成功后自会买一副真迹送上门道谢。 晏晗将钱和事情都交给听竹打理,她的两个表兄被说服上京,眼下已经是晏晗在外使唤的人,可比姑娘丫鬟的方便的多。 趁着后厨房外头的人混着往府里送东西的间隙,晏晗也见了二人一面。孙大年纪十九,老实巴交,沉稳行事,因为上半年伤了腿一直在家养着,虽说大好不少,却也落下了些许跛相。 孙二小兄长两岁,刚满十七。穿着棕黄短打,个子高壮,看面相有些读书人的斯文气,听竹却说她这位二表兄早年因为家里贫穷养不起两个小子,所以幼年去寺庙里做俗家弟子,学了些功夫在身上,回家也才几年,因为得罪了乡里的小霸王,一直没有事做闲散在家。 如今听说表妹的主子姑娘需要,心下欣喜,办事更是诚诚恳恳,生怕亏了妹子在姑娘面前替他们说的好话。 除了采买用的二百两不动,晏晗从私房钱里支了十两给孙家兄弟,先让他们在京都有个落脚的地方安置,而后才慢慢将事情安排出去,就等着近年关及年后的生意上门了。 * 严松年来京是为了明年开恩科考,所以余氏将他的院子安置在内院隔墙外,除了节庆家宴,晏远南严令禁止侄子与家里的姑娘有来往。 头一条就是怕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更怕流言属实;另一条自然是想让严松年安心读书,不必为其他事烦扰,若严松年高中,那他这个舅舅面上也极有光彩。 中秋过后的早晨开始有些凉飕飕的,赵瑱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在花墙边采摘花朵,饶是如此,裙角也还是湿了一片,新露捧着花篮只在一旁候着不敢上去提醒。 刚巧拱门外严松年带着小厮路过。 “表哥!” 赵瑱唤道,起身过来行礼。 严松年原本想装作没看到走过去,谁曾想赵瑱发现了他,只好站住脚打招呼:“瑱妹妹好。” 严松年和严方年一母同胞,却生的大相径庭。 严松年年纪不大,生的一副好相貌。可虽说相貌好,却因为是书香世家,自带儒雅气质,又与盛京那些绣花枕头般的贵胄公子哥又极为不同。 “松年今年才满十六,却是明年参加科考围试年纪最小的,他的文章我也看过,文采斐然、立意新颖又不会太尖锐。你我是同出一脉又一同多年,不瞒你说,我已经私底下问过去年的主考官冯大人,这样的文风是陛下最中意的——去年的新科霍琦也是如此,我看松年小侄即使不能登科,也必定能得榜一名次。” 赵瑱想起上月去晏远南书房路过时,偶然听到晏远南与王平的对话,心中不自觉就存了一份计较。 前几日中秋时,她有意向严松年邀约为新扇子题诗,没想到这个呆子居然意会不了她的意思,愣是坐在原处听晏远南说话,连一点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倒是晏晗谈及近来在练王炎文的书法,严松年便说要将他手里的羊毫笔送一只给晏晗,两个人相谈甚欢,很是亲密。 她好不容易打听到每隔几日,严松年必会从这里路过去往晏远南的书房,于是挑着日子侯了两日,今日总算等到他了。 “二表兄,你这是要去哪里?”赵瑱今日特地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发髻也是时下盛行的样式,笑意盈盈,整个人如同新春枝头上的花骨朵,清新又自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1 矛盾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严松年看了她一眼,眼神毫无波动:“瑱表妹好,我赶着去书房寻舅舅说事。” 赵瑱显然很不满意他的反应,脸色微微一僵,却没有显露,只笑的更甜了:“二表兄近来很是用功呢。我作为妹妹也没什么表示,不如明日我做了云容松露和桂花糕给二表兄送去吧?上月我去后院收集了不少的桂花,晒干了用来做糕最是美味了!” 只见严松年果断摇头拒绝了:“瑱表妹有心了,不过晗表妹昨日才送了蟹黄酥来,我尝着味道不错。只是我体燥,不适宜过多食用这些点心,所以多谢瑱表妹的好意了。” 赵瑱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回神却换了个话题道:“上次我见表哥送给晗妹妹的羊毫笔很是不错,最近我也在练字,却没有个好笔使用,不知表哥那里还有无多余?可否送我一支?” 没有赵瑱意料中的顺势答应,严松年反而皱眉头道:“羊毫笔虽然不算名贵,可那支也是我用了一阵子顺手的,且晗妹妹临摹王炎文的手记刚好需要,我才舍送心头挚爱给她,莫不是瑱妹妹也在练习王炎文的字?” 京都的女孩子们大都喜欢用簪花小楷,不然就是正行字,她哪里练习什么王炎文的字帖,无非是闲时写一写小楷罢了。再说王炎文素来以粗犷著称,女子里头有几个像晏晗那般无教偏临摹王炎文的字帖!也只有晏晗这样无教养的乡野女子才喜欢! 赵瑱手握拳,藏在袖子里捏的紧梆梆的,面上再也笑不出来了。 严松年见她不说话,也自然是以为默认了,拱手行礼道:“既然不是,想必瑱妹妹使用的笔也是极顺手的,就无需再更换了。” 赵瑱一愣,也没来得及回答,严松年就再道:“我赶着去见舅舅,瑱表妹不用多礼,我这就走了。” 赵瑱手里捏着的花儿被她揉的稀碎。 晏晗! 新露瞅见她的举动,支吾着道:“姑娘.....” 赵瑱的笑容垮了再垮,最后终于忍不住骂道:“还从未见过这种呆子!” * “呆子,这个二表兄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呆子!” 晏晗看着零儿手里端着的十几本字帖画本,头一次感到无语。 她只是为了气赵瑱,所以在中秋家宴上故意与严松年谈论王炎文的字画,没想到严松年是王炎文彻彻底底的推崇者,见有女子喜欢,自然是话格外多。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这几日,他又是送笔,又是送字帖画本,若不是他性格纯然,晏晗真以为这人有别的企图了。 零儿翻了翻本子,笑的活泼:“这位表公子还真是个孩子心性,喜欢与姑娘谈论这些,就巴巴地送这送那,也不怕府里的旁人笑话。我听前头洒扫的小丫头说嘴,昨日早起的日头里,瑱姑娘故意在二门月亮门那里剪花,说是云露院的花儿没有那里的好,可谁不知她的心思,也是表公子不搭理她,否则就这半日的功夫又要传出不少的闲话了。” “哦?”晏晗倒是一点儿都没感觉到稀奇。 母女大抵性子相同,言行举止也是多有模仿,柳氏自己行为不正,赵瑱小心思也是多,各种手段晏晗前世多少也是见过了解了,所以自然不稀奇。 “大早上的你不去外头做事,怎地巴巴跑到姑娘跟前来说嘴?” 撷琴撩帘子进门,漂亮的杏仁眼狠狠瞪零儿。 零儿赶紧住了口,不敢多说什么,行礼就要出去。 撷琴却拉住了她胳膊:“嗳,别走啊,怎地我一来,你就要走?不妨再与姑娘多说上一会儿,也好教太太知道你这碎嘴的蹄子,好让人拿针线来将你的嘴缝就起来!” 零儿最怕这位刁钻的姐姐,低眉垂眼地求饶:“好姐姐,我只是觉着这事儿好顽,就顺嘴给姑娘说说解解闷儿,没想过背后议论瑱姑娘,况且这都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事,我也不算是.......” 她话还没说完,撷琴就瞪了眼睛:“你还想怎么说?背后议论主子可是大罪,姑娘觉得好顽,你又如何要去说嘴?不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日日想在姑娘跟前现眼,好进屋伺候不是?你这小蹄子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晏晗冷眼旁观,见零儿被她挤兑地快哭了,张口打断她:“她不过送书进来顺嘴说上一说,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撷琴冷哼一声:“姑娘可不知道,咱们回清堂里的小妖精可多着呢,日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又是抹头油又是簪花儿朵儿的,就想着去表公子跟前晃悠,如今见瑱姑娘偶然碰见与表公子说了两句,就在背后议论主子,也是姑娘您年纪轻心善,这要是让太太、老太太知道了,必然不会放任不管的。” 晏晗心头冷笑,刚想说话,外头传来栀香的声音。 “先别数她小丫头的罪,就凭你在姑娘房里不分尊卑,大声喧哗,我头一个先治你的罪!” 栀香捧着装月银的荷包从外头进来,眼神凌厉,神情冷淡,却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撷琴,径直到晏晗跟前,将月银荷包展开给晏晗瞧:“姑娘看看,这是咱们回清堂的月银,都在这儿了,等记账后就派发下去。” 晏晗点头。 栀香、兰草两个丫头是初来盛京时候孙家的候祖母送给自家祖母的,不得不说,这位候祖母不光看人的眼光毒辣,就连调教丫头也是一流。 栀香冷脸心热,沉稳理智,很能拿捏住小丫头们,更别说算的一手好账本,若不是个丫头,必定是店铺商行的掌柜一流。 兰草温和可亲,梳头、点茶、制香、女工,都是极好的,一来不过三个月就被调为慈安堂的一等大丫头。 栀香初来回清堂时,虽然知道撷琴无论如何作晏晗也不会说半个不好,她也从来没有提过要整治。如今见晏晗没有之前那般容忍的态度,于是趁势呵斥撷琴。 是个很能揣摩主子意思的妙人儿。 撷琴见晏晗与栀香说话,没有再理她的意思,心里一阵委屈和不快。看着低眉顺眼的零儿,越发地不悦生气,可刚被栀香呵斥她也不敢随便离开,只得站在原地候着。 好一阵过去,二人的话终于说完,晏晗咳嗽两声,栀香回头冷眼打量撷琴,道:“这次念你是初犯,就先放过你,若还有下次,我不用回禀姑娘,也要先撵你出去!” 撷琴侧目去看晏晗的态度,见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和气劝解,而是微微阖着眼睛,睫毛遮住了,看不清是不是睡着,不过任栀香处理的态度是很明了了。 撷琴扁着嘴忍着泪,行过礼后冲了出去。 零儿听的心惊肉跳,止不住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那个口舌。 待听到栀香发话,她才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 * 晏府侧院的大厨房内,几个做完午食准备的厨娘和烧火丫头聚在一起说闲话。 “我看这瑱姑娘是想嫁人想疯了,这还没到及笄呢,就迫不及待地往男人身上凑了!”一个满嘴是糕点渣滓的婆子调笑道。 周围的几人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身材丰腴,穿着得体些的妈妈撇嘴:“哼,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不瞧瞧云露院那位从前的经历,再想想瑱姑娘近来的举动,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显然她是地位高一等的管事,说完这话,旁边的几个妈妈都赶紧附和。 一旁有个新来的烧火丫头趁着妈妈们说话没注意,偷偷摸了一块糕塞在嘴里,囫囵咽下去后却疑惑道:“可表公子中不中的还没个定数,怎地瑱姑娘就这么有把握?若是表公子没有中,那她这般积极不就是竹篮打水?到时候名声也不好听,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么?” 有个身材高瘦的妈妈瞪了她一眼表示不屑:“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这瑱姑娘若和表公子好上了,表公子高中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愿以偿;可若是表公子名落孙山,那瑱姑娘大可以推说与表公子并无实质婚约或是信物为证,只是年少同处时的误会。就算是有流言蜚语那也可以推说是表公子想与晏家结亲编出来的瞎话,更何况本就是没影儿没证据的事,过个两年待她及笄了,谁还记得?” “不得不说,还是她娘有本事。”那位管事妈妈颇具意味的一笑,“这正经人家的女儿谁会做这样的事?”她看了看四周,招手示意在场的几个妈妈凑近了才低声道,“这法子都是几十年前楚楼红馆里鸨母为了将收养的美貌又清白的姑娘卖个好价钱,故意想出来的!” 妇人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齐齐哄笑起来,唯有在场的几个烧火丫头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一群人正说的高兴,外头冲进来一个人影儿,就这么没头没脑地撞进管事妈妈的怀里,管事妈妈正要呵斥,却见这人抬头,居然是她女儿撷琴。 撷琴哭的伤心,满脸都是泪,廖妈妈一瞧心疼的不行,忙问:“乖女儿,这是怎么了?” 撷琴哭哭啼啼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通,当然,她只说了栀香的话以及姑娘的漠视,她自己的越矩都被抹到最小,只哭诉别人的不是。 廖妈妈一听,顿时火了,冷笑不止:“你被拨去伺候晗姑娘,原以为是个好差事,原来我竟不知这回清堂竟然是一个丫头做主了!哪有这般道理?琴儿别哭,娘必定去给你讨个说法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2 生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谢昭跨步从外头进皇子府,一面走一面问家仆:“三皇子在书房?” 家仆恭敬回答:“是,三皇子与魏先生一直在书房里,午饭都是在里头一同用过,已经是一整日未出来了。” 魏燕儒是李钰早年收进府里的门客,虽然三皇子府门客有不少,可魏先生是他最信赖的一位,平时不常在书房说话,今日这般情形,怕是事情不小。 谢昭加快脚步,叩门进了书房。 魏燕儒是位三十及四的中年人,留有寸长修剪过的胡须,身形颀长不驼不斜,眉眼清朗见其智慧,见到谢昭不急不缓起身微微施礼:“好久不见,谢二公子。” 李钰没有起身,只是示意他到另一边坐下。 待谢魏二人落座后,魏燕儒继续说起方才的话。 “陛下的意思很明确,想要调任方知敬到吏部任考功,明年开春就是政绩考评重要时间点,陛下这个决定,自然不只是为了安一个清官廉政在任上,自然是为了接下来的大改。” 李钰沉思,食指叩桌片刻后才问:“依先生看,何解?” 吏部大部分的人都是他这方的,但考功一任是吏部最为重要的位置,若凭空让方知敬上任,不但原有的官员会有怨言,连带也会对接下来的部署有影响。 魏燕儒摇头,只说了四个字:“不可妄动。” “哦?”李钰没有着急,而是细细思索。 “殿下请想想看,方知敬早十几年前中举以来就出任抚州双城城令衙,十年内的调动仅有两次,最近一次还是新帝上位后的第二年,从兖州衡平城调任兖州录事——就这还是他的兄弟为他塞钱求来的,被他知道后痛骂兄弟三日,改不了调任,最后居然与兄弟断了亲缘关系才罢了。” “往日陛下都由着殿下与太子明争暗斗,是因为平衡,只要掌控权在陛下的手里,就算您与东宫斗的天翻地覆都不会受到惩罚。可如今陛下有此举动,算是给您和东宫一个隐晦的警告。”魏先生分析过后,结论最后道出,“这样一个清廉不阿的人,自然不会在考绩上弄虚作假.......您想想,吏部在殿下的手里,难道不更像是在警醒您吗?” “这么说,父皇是在警告我与太子,不要做得太过火?” “可以这么说。”魏先生点头却又摇头,“但是不仅于此,陛下更想要借此考绩评测,更换朝中的一些人,从考功部任员下手是最直接的法子,却也让人无法反驳。这就是陛下的高明之处了。” “怪不得之前冯捷向我哭诉,他在近郊购置的田产突然就被人告了,说是有人借着他的名头招揽打手在乡间开设流动赌博。不过本就是私下里进行的,忽然就有人闹到了县衙,那人报上他吏部冯捷考功大人的名号,肆无忌惮地吆喝说放了他,最后越闹越大,我派人去调查一番,这几日还没来得及处理,父皇就颁布了调任令,这样一来,我也不好提出异议。” “原来如此。” 一直没有开口的谢昭道:“无非是太子那边安插人做的手脚,被陛下捡了个现成的由头,这才阴差阳错成了这桩事。” “不错,理顺前因后果,便是这般缘由了。”魏先生抚须点头,却神色变得有些许凝重,“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性。” 李钰见他神色忽变,赶紧追问,“先生请说。” 魏先生停顿片刻,才道:“还有一种可能,或许陛下一直安有眼线在盛京各个方位,所以太子想做的事,已经做的事,预料到后果,陛下也就看似顺水推舟做成了——或许他从头到尾都知情且有引导的手段,并非是捡了个现成。” 送走魏先生,谢昭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李钰,没有多说话,而是默默等着他思考事情。 等到谢昭的茶水变冷后,李钰才长长舒了口气。 “你今日来,是傅茹那边有结果了?” 谢昭点头:“是,我将她带回了宁阳侯府。她做的一切都很完美,无论是与老夫人说话还是聊以前的事,都是滴水不漏,一直让我觉得怀疑她是十分愧对的事。直到后来我寻了个从前伺候过傅夫人的一位老妈妈,借着瞧病的由头进府里和她‘偶遇’,开始她还很镇定,对答如流,直到后来借机翻了她的袖子看了小臂,她似乎察觉到了,当即有些慌,直到老妈妈说起傅夫人手臂内侧和她有一模一样的胎记时,顿时就不对劲了。” 老妈妈说起胎记时,只当是趣闻:“傅夫人也是怪了,自己手臂上有一块蝴蝶形状的胎记,傅小姐你也有一块,虽然不是蝴蝶,但也形似,这件事我觉得有趣,这么多年都记得很清楚。” 傅茹僵笑着说是,支吾说着,她也记得过世的母亲是有胎记的,却是不太确定的神态。 这并非是什么趣事,只不过是谢昭想出来诈傅茹的法子,没想到她真的对此不知情——或许是其他的地方都想到了,唯独这样的事情没有准备充分,所以只用了这样简单的法子就让她露出了马脚。 谢昭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她自己个心虚,当夜就往西府的一侧放了把火趁乱逃了。 这把火虽然是放在西府,可当夜风向是朝东刮的,倒是忙坏了他的兄长和嫂嫂。因西府的火势小,谢昭又让叶无盯住了傅茹,发现情况后及时清理了西府的痕迹,兄嫂和老夫人无从查起,只能将这罪怪于东府的下人们失手,一众下人们又都觉得委屈拒不招认,东府里近两日一片挨打的闷棍声和哀嚎声,真是好不热闹。 “你怎知她不是傅茹?”李钰笑着问,“万一她真的是傅茹呢?你又当如何?” 谢昭摊手:“就算是傅茹又如何,她父亲虽然与我有恩师之名,却也没教授过我什么,只看在大哥承袭爵位的份上对我大哥用过心,我也不欠她的。若真心实意为你我也愿意接纳她,可若是心怀不轨,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钰失笑,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无奈道:“你呀。” * 午后闲时,连着喝了药睡了几觉的晏晗觉得身子轻了不少,想说出去晒晒太阳。 栀香赶紧让小丫头们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摆上躺椅瓜果,安置好一切后才扶着晏晗出来走动。 晏晗坐在躺椅上看书,栀香和听竹讨论针线,零儿、馥儿一众小丫头在院墙边儿上踢毽子,小丫头们的欢声笑语十分令人心生欢快,再联想到不过几月就能收大笔银子回来,晏晗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什么病痛都不算了。 偏偏这样的惬意午后就是会有讨厌的人来打扰。 外头有人喧哗,还夹杂个妇人骂人的声音,过了会又有人争吵,零儿机灵,主动前去看情况,谁知却是哭哭啼啼耸着肩膀回来的。 “这是怎么了?”栀香皱眉头问。 零儿扁着嘴不敢哭,只收了收眼泪,再条理清楚地回话:“厨房的管事廖妈妈在咱们院门口骂街,说是姑娘苛待丫头,让撷琴姐姐这个一等丫头听旁的丫头的吩咐,还做三等丫头的事,还说咱们院儿里尊卑不分,主子听丫头的话,我跟她分辨两句,她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下流勾人的小娼妇,天天削尖了脑袋往姑娘屋里钻,生怕赶不上溜须拍马的营生,就盼着踩着姑娘的头攀上哪位公子哥儿的枝儿.......” 零儿再怎么机灵好斗嘴,也只是个十岁的小丫头,哪里能骂过盘亘多年的老货。 廖妈妈早几年是平阳伯府里的人,因晏远南立府后重新投的门。 晏远南是个不懂家宅内事的人,一律交给柳氏做主,柳氏收了廖妈妈给的奉银,就大手一挥,将厨房管事这样油水丰厚的牌子给了她,这样会钻营,又在深宅内院几十年的人,自然不是好惹的主。 栀香冷着脸就要起身去,晏晗发话:“你先等等,让她把想说的话说完。” “姑娘也太能忍了,这样老婆子说的话能有几句好听的?仗着年纪和管事地位连姑娘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婆子要在孙家早就拖出去挨三十棍子再赶出去,哪还容她有力气在这里大吼大叫!”栀香看着不急不缓的晏晗,颇有种望子不成龙的感想。 听竹想了想,起身请令:“姑娘容我出去会一会她。” 晏晗笑着点头允了,待听竹出去后,回头吩咐栀香:“小丫头也受了些骂,给她拿点果子吃吧,别哭了。” 栀香想说什么却被一口气堵着出不来,最终只能听晏晗的吩咐去照办了。 指桑骂槐正欢快的廖妈妈骂哭了小丫头零儿,势头正旺着,见姑娘没出来,听竹倒来了,顿时看不上眼,嗤笑道:“难道姑娘如今连风都受不着,只派些丫头来与我分说,只是这些丫头一个个都嘴笨的很,不能讲姑娘意思说个明白,还是请姑娘自己出来与老奴分说分说吧!”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简欢 /> 加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3 偷盗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听竹也不生气,笑眯眯道:“廖妈妈今日厨房事做完了吗?烧火丫头们可还用的好?有没有不听话或者越矩的?” 廖妈妈被她这么一打岔,顿时一愣,却看她一眼答道:“听竹姑娘这话问的奇怪,厨房事做不做完与你何干,烧火丫头们则更与你无甚关系了,何必问些问牛答马的话来,别是想不出别的理由,在这里与老奴东拉西扯的耗时间吧?” 撷琴也跟着笑。 她娘可是厨房管事妈妈,爹又是晏家城外庄子上的管事,与听竹这样买来的丫头自然是有本质上的区别,这个丫头整日与姑娘说些话,连她都瞒着也就算了,如今连小丫头零儿都敢进屋子侍奉了,浑然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如今娘来闹一闹,太太也不敢说什么,最后还不是盼着息事宁人? 撷琴想到这里,笑容里得意满满。 “妈妈说的不错。”听竹笑道,“厨房里的事我管不着,丫头好不好用我也管不着,不过既然我管不着妈妈手底下厨房的事,那妈妈为何能往姑娘的院儿里伸手?” “这.......”廖妈妈被问的一怔,好半天才想出回嘴的话,“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不要胡搅蛮缠,姑娘任由小丫头欺负我闺女,这事怎么能一样!” 听竹道:“回清堂的小丫头欺负撷琴姐姐,可有证据?” “证据?”廖妈妈更加不清楚了,她只听女儿一通话就火了,哪里还顾得需要查问证据,下意识回头看撷琴。 撷琴也愣住,心虚地壮胆道:“自然是有证据的!她前两日明目张胆地偷了我的荷包,被我拿住了!” 听竹再问:“哪一日?什么时辰?在哪里偷的?偷得你的荷包是什么花色样式?里头可有装银钱?你拿住了为何不与呈报给姑娘或者栀香姐姐?” 撷琴这下哑口无言了。 她原本就是寻得个借口打骂零儿,这才编造的,谁知听竹居然这么条理清晰,句句质问,让她根本没有办法一一说清楚,她也根本说不清楚。 也是怪了,平日里跟木头一样的人,今日居然口舌伶俐起来。 见女儿示怯说不出所以然,廖妈妈这样的人精又怎么看不明白,顿时哑了气势。 正僵持着,那头来了一堆人。 听竹仔细瞧去,前头是扶着余氏的香儿,后头跟着慈安堂的兰草,以及几个丫头婆子。 听竹赶紧上前施礼:“太太怎么来了。” 余氏点头:“我听小丫头说出了点事,不太放心打发人来,所以就赶过来了,怎么样了?” 听竹笑着回话:“太太不必担心。” 后头的兰草主动道:“婢子也大概听说了前因后果,太太不必担心,先进去看晗姑娘吧,外头的事让婢子来处理。” 严老太太能指派兰草来,自然是看重此事,余氏也放心,被香儿和听竹搀扶着进了回清堂。 廖妈妈见状慌了,果断想拉着撷琴开溜,却被兰草逮了个正着:“慢着,将她们俩拿下。” 后头跟着的几个丫头婆子不由分说,当即上前拿住母女俩。 回清堂小院儿内,栀香听竹端了凳子来扶着晏晗、余氏坐下,所有的丫头婆子都规规矩矩立成两排,廖妈妈、撷琴单独站在一边儿,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这对母女。 兰草长着小圆脸,笑起来和蔼可亲,让人心生好感,可此时的她在廖妈妈母女跟前踱步来回,面上是一点儿笑意也没有,莫名地却让人心生寒意。 廖妈妈被女儿坑了,也不好再硬气,心头后悔,可嘴上还是忍不住辩解道:“姑娘太太也是忒大惊小怪了,这事要是姨娘来处置,不过就是个各打五十板,谁也没错谁也有错,可我们做奴婢的也并非是任由人打骂欺凌的牲口,若姑娘一味地欺凌,难道就不允许我们分说分说?” 余氏此时看她只觉得心中厌恶。晏晗还在病中,这老婆子就来招惹主子的麻烦,还大言不惭地如泼妇一般骂街,简直是岂有此理。 欺负她她可以忍,但是欺负女儿,她绝计不能忍,所以一听到消息就要起身来,刚巧碰上兰草,兰草说是老太太知道此事,怕她着急出什么意外,特地指派了她来处理此事。 既然是老太太嘱咐的,兰草自然不会对她们太客气,当即就呵斥:“撷琴也就罢了,廖妈妈您好歹也是伯府里出来的老人,如今晏家不弃收了您进府当差,还是厨房采买这样的重任——主子越是器重,则越要态度谦卑、做事诚恳才不负恩德,本就是撷琴在姑娘的房里没了规矩,如今你又这般辱骂姑娘身边的丫头,置姑娘的颜面何存,太太的颜面何存,晏家的颜面何存?!” 廖妈妈原以为自己只要求饶,此时必能大事化小,虽然中馈的权利柳姨娘还未完全交还给余氏,可余氏毕竟是个软弱的,她们私底下该吃吃该喝喝,打打叶子拍耍骰子,不也跟从前一般玩乐也没人说什么,如今看着架势感情是要动真格了。 没了方才的油滑,只求饶道:“姑娘,老奴就是听了撷琴的话就误会了您,也是怪我耳朵塞了毛,这才昏头,居然向您来要说法。”回头就掐撷琴的胳膊,“你这死丫头,说什么不好,偏要教唆我来给你讨说法,这下生了误会,害得老娘我也没脸了!” 撷琴被掐的叫唤哭起来,本身就是吓唬人的动作,廖妈妈见她哭了又向着余氏道,“太太知道,我这个人别的不说,做事也是踏实诚恳,在晏家这几年厨房是一点儿事也没出过,太太,您看在我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就饶了老奴这次吧!” 她心头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如今想挽回也没有由头了,脑中是又急又悔,平日里最是能说会道口齿伶俐,这会子却是半个字也放不出来了。 撷琴见这架势,自己娘又嗫嚅着说不出个什么,她也是怕了,赶紧求饶:“太太,姑娘,婢子只是一时糊涂,受了委屈觉得难过去寻了我娘哭诉,没想到竟会成这样......”她膝行至晏晗跟前,眼泪不要钱似地淌,“姑娘,我的好姑娘,您就看在我这些日子服侍您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饶了婢子这次吧!” 余氏握了握女儿的手,发觉她的手冰凉,忍不住对她们母女生出更多的嫌恶,缓缓道:“主仆能同处一屋檐,本就是情分。我也早就查过你的底细,你入府时是在瑱姑娘的房里伺候,后来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出云露院,去了你娘手底下做事。我们回了盛京,晗儿看你能干挑中你做了内屋婢女,你不但不感激,如今作出这样的事,我是断不能容你的。” “奴婢不服!”撷琴见事情已然无法挽回,她这回要是再从回清堂出去,那以后真的只能待在油烟满地的厨房做事了,横下心叫嚷道,“奴婢知道,姑娘最开始挑了我与听竹侍奉,必然是看重我的,后来不知怎地就开始信任听竹,而对我不闻不问,甚至各处挑我的刺。若不是姑娘突然不喜欢了,必然就是其中有人在挑拨,姑娘不妨说出来,也好教奴婢服气!” 晏晗觉得她这番话虽然说的可笑,可事实倒也是如她所言,思索片刻后也不回答,只是吩咐栀香:“去她的房间到处翻一下,别放过任何角落。” 撷琴一听,顿时瞪大眼睛:“姑娘这是何意?为何忽然要搜婢子的房间?” 晏晗笑了笑:“我听说,你有个订了娃娃亲的堂哥,比你大五岁,可整日就喜欢赌钱,为了他,你从我的妆奁里、屋子里顺走了不少的好东西吧?” 听到这话,撷琴顿时懵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晏晗感觉腿脚坐久了有些发麻,就起身来回踱步松活松活筋骨,缓缓道:“我平日里不爱穿金戴银,这些东西都收在妆奁里,除了见客或是出门作客,基本上是不会打开的,所以你觉得就算偷走一两件,我也是不会发现的。” “一旦尝到甜头了,人的心是会膨胀的,如此几次下来,妆奁不好再下手,你就盯上了小库房里放置起来的陈设摆件,虽然没有首饰值钱——可有总胜无,也能让你宽裕一阵了。” 晏晗侧头看向兰草:“烦劳兰草姐姐了,帮我去小库房瞧一瞧箱子里头还剩几个物件。” 兰草神情愈发严肃,接过听竹递来的钥匙去了小库房。 过了好一会,栀香带着一包东西回来了。 “姑娘,这是从撷琴床铺底下挖的洞里搜出来的,上头盖了竹席,小丫头们说撷琴平日都称她夏日里爱睡竹席,也没人去动,自然不会有人发现。” 栀香早就看不惯她了,回清堂里所有的丫头都是分配三人住一间,唯独这个撷琴,心高气傲的很,说什么不喜欢和别人睡一屋否则会头痛云云,因她家生子,老子娘又都是晏家重要位置的管事,旁的小丫头都不敢与她争辩,也就慢慢惯了她私下里跋扈的性格。 朱色的绢布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支发簪、一对珍珠耳坠儿、还有两串手钏,几颗没打磨过的零散珍珠,这里头的东西加起来至少能卖个二三十两。 余氏一瞧,顿时面黑如乌云,语气也格外凌厉几分:“这真是你从姑娘房里偷拿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4 打算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撷琴瑟缩着不敢回话,眼睛不住地往廖妈妈那里偷瞄。 廖妈妈没了早些时候的硬气,闺女又做出这样下脸的事,更是尴尬地跪都跪不住,只敢呵呵赔笑,更别说一张老脸是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煞是好看。 正僵持着,兰草也回来复命了,她呈了一张单子给余氏,瞥了一眼撷琴,道:“回太太,姑娘,小库房里原本登记造册的有三十七本绘本书籍,十来件陈设瓶罐,还有几面玉柄的团扇、折扇等,更别说放置了些零碎物件儿,如今七七八八地只剩下一半儿不到,想来都是被这小蹄子给偷龙转凤了。” 撷琴已经不敢抬头看她了。 廖妈妈的脸上颜色更是多姿多彩。 偷主人家的东西本就是可以送至府衙处置的,如今撷琴还偷了这样多,况且也不是拿回家自己个用,而是变卖现银用掉,这罪名一旦安在头上,那可就不是赶出府这么简单的处置了。 她正想着,兰草就已经开口了:“太太,这事情已经比老太太预料的更加严重,婢子想着是否要回过老太太,看具体如何处置?” 余氏看向兰草:“就按老太太的意思处置吧。” 兰草点头,看向晏晗:“姑娘的意思呢?” 撷琴毕竟是晏晗院子里的人,于情于理都要问过她才行。 晏晗也点头表示同意。 至此,撷琴母女算是凉了。 这几个月来,晏晗终于是睡了个安稳觉,毕竟一个狼子野心的丫鬟隔几日就要陪在自己旁边,总是有种放不下心的感觉。 余氏嘱咐女儿几句后才被劝回去,待晏远南回来后,问清前因后果只委婉说晏晗过于软弱了,被个丫鬟欺负都不敢言语,还得老太太出手。 余氏委屈地替女儿鸣不平,晏远南不敢刺激她,只好说自己不对哄了又哄。 柳氏听说这事儿后,却是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道:“这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拐着弯的装傻充愣,到头来还是老太太做了恶人,躲在她娘后头,最后她倒成了受害者了。” “可不是,”方妈妈伺候柳氏换了件水红色的绸缎长褙子,拍了拍在外行走的衣裳挂起来,口中道,“平时看她不声不响的,做起这种引刀割肉的事还挺在行的。” 柳氏嗤笑一声,翘着指头端起茶抿了一口道:“她回来才多久,就闹了多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才晓得?” 主仆俩的话被刚进门的赵瑱听到,她听出柳氏语气里的一丝丝赞赏,有些不以为然地在柳氏手侧坐下,待丫鬟将白玉盏的茶端来喝了口才道:“我看她没娘说的这般厉害,就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的罢了,哪里值得这样称赞了。” 柳氏虚点了下她的额头,有些嗔怪:“娘比你多活了几十年,怎会不知她是个什么底子?话说回来,你在这方面还得多跟她学一学才是,不然以后嫁人,是只会弹弹琴读读诗讨好男人有什么用?做女主人的还是须懂得持家平衡,前后两套的把戏。” “娘这话又说怪了,你当初不也是伯府的夫人,为了把住爹爹,还不是用了各种手段?”赵瑱不服气,“如今成了晏家的姨娘,难不成眼界倒是比从前做伯府夫人时还高了?” 被亲生女儿这样点嫌,柳氏心里总是不悦的,身子一歪就靠在后头的引枕上冷哼一声。 方妈妈见母女又闹嫌隙,赶紧劝和:“姑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从前姨娘是为了柳家的百年荣华,才被迫嫁给了伯爷,那时候年少享福,又没有公婆妯娌小姑子为难,日子过得自然是比如今自在百倍。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为了姑娘,姨娘这才委身于晏家做了妾,已然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如何能像从前那般骄纵任性?姨娘说的话都是经历过事的劝谏良言,作为母亲她还能害你不成?姑娘只管好生听了、放在心里头是绝对没有错的。” 赵瑱也觉着方才的话有些过于刺耳了,起身挨着坐过去拉了拉柳氏的胳膊撒娇道:“娘知道我是什么性子,别跟我置气了。” 柳氏也并非真的生气,见她态度良好也就顺着台阶下了,转过身来拍了拍赵瑱的手语重心长道:“瑱儿,娘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也大了,娘会好好替你物色门顶好的亲事,踩着晏家的门飞上枝头去——所以你可要听进去才行。” 赵瑱点头,心里却嘀咕了。 柳氏如今的眼界已经不是从前的伯夫人,她身居内宅又不能出去参与盛京贵圈的宴请,能寻到什么好亲事?靠晏远南?自己又不是亲生的女儿,况且晏晗是个机灵的,余氏又有身孕,他一门心思都扑在栖贤阁,最近一月才登了云露院两次门,有一次还是担心余氏半夜偷摸走的.......靠别人都不行,只能靠她自己。 * 晏晗睡了个好觉,吃过早饭却被严老太太喊过去了。 进门就看到老太太脸色不好看,晏晗心里打鼓,面上却甜甜地笑着唤祖母。 问了几句严老太太才板着脸道:“你现在可是分了院子的,却连个丫头都管不住,我听松芝说时只以为是件小事才让兰草去的,没想到却是这样严重的祸,这丫头偷拿你的物件,我不信你也不晓得?” 晏晗尴尬地笑了笑,她自知在严老太太跟前说谎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如实回答:“回祖母,孙女自然是知情的。她拿了多少,什么时候拿的我都让听竹拿小本子记下了,只是她有廖妈妈做帮手,东西带出去后转手极快,又没个名正言顺的由头,不好贸然搜她屋子,所以才等了个机会一举拿下,这不,人赃并获,廖妈妈也没法分辨了不是?” “这么说,你这还是处理的十分不错了?”严老太太道。 晏晗笑着想打掩护过去:“祖母说的是,孙女即使是要料理了她,也不能这般纵容,是孙女做的不对,祖母别生气了,快尝尝孙女做的牛乳山药糕,最近新研制的味道很不错。” 晏晗招招手,栀香端了食盒来,严老太太知道她这是不愿意多说,也不点破,浅尝了下点头称赞:“你娘早前只说你爱研究这些,我只当是你喜欢,没想到手艺还真不错。”又招呼宋妈妈尝一尝。 宋妈妈笑着道:“姑娘的手艺很是不错,不过老太太的身子不适宜多食,还是留给主君也尝尝吧。” 严老太太点头,祖孙俩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似乎想起什么事回头问晏晗:“昨日你娘同我提及,要去城外的清水庵拜一拜,你怎么想?” 晏晗知道严老太太的意思,余氏月份愈发大了,清水庵虽然不算远,但毕竟要车马劳顿一个时辰,怕她受不住。 “祖母放心,孙女也不愿意母亲劳累,我会劝说她的。” 严老太太自然同意,随后又不放心,思考片刻后道:“既然你母亲不去,你一个姑娘家自然也不好独自去,不如写了邀帖让孙家的二姑娘同去,她自小长在盛京,比你熟稔些;再让松年伴你们俩,都是表亲来往的,去了也好有个照应。早些时候出发,午歇过后就回来,不要在路上耽搁。” 老人家的安排自然是有道理的,晏晗没有拒绝,一一应了,回去就给孙婉宁写了邀帖送去。 第二日孙婉宁回信表示如约同去。 晏远南虽然一心想让严松年心思放在课业上,可严老太太表示两个姑娘家出去每个人照顾总是不妥,况且一心扑在课业上或许会起反效果,不如趁此机会出去松快松快。 有老母亲的解释,晏远南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同意了。 赵瑱听闻后也闹着要去,可柳氏拉不下这个脸去求余氏,况且余氏也做不了晏晗的主。于是在伺候晏远南用饭时,旁敲侧击,晏远南却推脱给老太太,柳氏心思灵透,当即明白晏远南这是不愿意得罪老太太,于是对于此事闭口不再提。 * 十一月早起的天气有些微凉,出了城有半个时辰后晏晗挑开帘子,深呼吸着新鲜的气息。 孙婉宁笑道:“晗姐姐是在家里憋着了?” 晏晗失笑,她并非是觉得家里闷,反而觉得能这样陪在母亲和弟弟身边才是幸福的事,每日做的都是愉快的梦,怎么会憋着?她只是很珍惜和庆幸老天爷给了她重新活一次的机会,让她能看清许多事,能够给最亲近的人弥补的机会。 “听闻晗妹妹之前生活在昌州小镇,想必此时是在怀念从前的美好吧,毕竟盛京虽然繁华,但比起小镇生活,始终是差了点烟火气。”孙孝泉与严松年各骑着马一左一右伴在马车边,说话的正是孙孝泉。 孙婉宁噘嘴不屑:“二哥莫非有神通,否则你怎知晗姐姐不是因为与我同行而开心?” 孙孝泉故意和妹妹抬杠:“唉,你平日里在家里这般自恋也就罢了,为何出了门还这般照镜自怜?也不怕人家晗妹妹笑话你。” “二哥哥就知道欺负我罢!早知道任你如何求我我也不同意让你来,就让你在家里着急好了!” 孙孝泉一愣,下意识看了晏晗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没有娇羞或是不适,这才放下了一颗心,轻斥道:“不可胡言,我什么时候求你了,明明是祖母让我来陪你们的。” “还不承认!”孙婉宁在气头上,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祖母发话是让大哥来,你自告奋勇说想去,不然此时来的就是大哥而非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5 再会面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孙孝泉还想再说,却听晏晗打断他们的争执:“好了,你们二人不要再争了,这么好的出行,可别坏了好心情,你说是不是?” 孙婉宁听了劝没有再争摔下帘子坐回马车。 晏晗为了安抚她,将车上备用的吃食端出来给她:“这是新做的牛乳山药糕,最是香甜又不腻口,你尝一尝?” 见有吃的,孙婉宁顿时喜笑颜开:“还是晗姐姐最好了,不像二哥哥,就知道欺负我,一点也没有兄长的风范。” 外头传来孙孝泉刻意的咳嗽声,似乎是为了提醒孙婉宁注意用词,谁知孙婉宁不但没有住口,反而故意朝孙孝泉的方向道:“可不是,真希望晗姐姐是我的嫡亲姐姐,这样就不用受某些人的气了。” 这样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晏晗。 孙婉宁尝过牛乳山药糕后,注意力就放在了吃食上,追着问晏晗做法。 晏晗道:“祖母近来食欲不佳,我娘也因为孕吐吃不下东西,所以想着法儿逗两位吃点东西,这牛乳有营养又入口适宜,山药则补气顺气,所以我将山药蒸熟压成泥,牛乳用冰冻过,和紫薯泥一起包在山药泥里,在茉莉花碎里滚过后就成了,闻着不但清新,吃着甜丝丝的又不腻,做法也简便,你也可以给候祖母与伯母做一做。” “听起来好像听简单的,不过.......”孙婉宁笑道,“论这做糕的手艺,还是晗姐姐你做的最好,我好像无论怎么学,都和你做的差了点味道。” 晏晗笑着道:“这事讲究熟能生巧,慢慢来不用急。” 因为车上是两个娇小姐,车夫不敢驾驶太快,孙孝泉瞧见前面有晏家的外庄,于是让车夫停下,隔着帘子询问晏晗:“晗妹妹,前面是晏家的于家庄田,不然咱们在这里歇一歇吃杯茶再继续赶路,现在时辰也还早,想来不耽误事。” 晏晗表示同意,一行人先去了于家庄。 于家庄是晏远南封官时新帝赏赐分拨的庄子,距离盛京不远,也是晏家在外最大的庄田,占了田山的大片,每逢年节上的供给大多都是从这里出的,更别说年末的大节,更是山珍家禽无一不缺。 听闻晏家的姑娘途经来此,早有人禀告了庄头,晏晗一行人在厢房主间里吃茶时,庄头带着人来了。 “小人于收勤,见过姑娘。” 为首的于庄头,年近四十,模样周正,穿的比身后的几人要好些,一下就能分出首尾来。 “小人少年家中排行第二,姑娘也可以叫我于老二。” 晏晗知道他和廖妈妈是一家子,撷琴是他的女儿,如今因为撷琴的事廖妈妈被撤了厨房采买的肥差,撷琴也被‘送’回家里待业,她可不信于老二不知情。 可若是知情还能这般对待自己,这人要么是正直,要么就是心机深沉。 晏晗宁愿相信是后者。 晏晗同意来这里也并非是想歇脚,主要是想问问听竹娘和舅舅的事。 问及此事,于老二笑呵呵道:“请姑娘放心,这二位是老太太吩咐照顾的人,小人怎敢怠慢。他们自从盛京送来,就安置在西庄上住着,孙平略通些文墨,安排的是统计活儿,那孙妈妈也是定期让庄子上的大夫有看着,如今已然是大好,甚至能做些简单的活了。姑娘要是不放心,小人让人将他们二人请来与姑娘说话。” 晏晗考量片刻,揣度这于老二想必也不敢谎报,况且请他们来要耽搁不少时间,自己毕竟不是一人在此,不好叫孙家兄妹和表兄也陪着等,于是摇摇头:“无事,只要照看好即可,你是晏家的老人了,自然无不信任。” 一行人喝过茶歇了歇刻钟就辞别于家庄田,继续往清水庵方向去。 * 清水庵虽然只是个庵堂,却是因为一些传说而闻名。 这庵堂创始者是几百年前的一位公主,那时候大盛朝还未立世,当时五国纷争,又有十来个自立朝堂的‘小国’从中掺杂。 其中有个叫历朝的国君,因为与王后恩爱从不纳妃,十几年只孕育了一位德安公主,王后自羞,想要上吊自尽,这样国君就能娶新王后,再孕育继承人。 被公主救下后,公主道:“不是母后的错,是女儿的错。女儿原本是在世子出世后才能来到世上辅佐,可我却先行一步,阴差阳错到了这世上,由于女儿的过错导致世子无法降生,所以女儿不能继续做公主,三日后女儿会离去,等修建好庵堂供奉观音娘娘三年,三年以后世子就会来到父王和母后身边。” 这德安公主离开历朝后三年,果然王后怀胎十月,而后诞下了一位继承人。 举国欢庆之时,国君派人去接公主回来,公主却拒绝了,并表示:“观音娘娘说女儿的过错需要侍奉终生,为了承诺我不能离开这里半步,所以父王母后从今往后就当未有过这个女儿。” 原本是普通的庵堂,有了这么一层近乎于神话的传闻,一下子变成了无子求子妇人们的常来求拜供奉之地。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或许这神话是否是真的并不重要,只是求心安罢了。 孙孝泉说完这故事,孙婉宁表示:“我虽然不信这个传闻,可还是挺灵验的,就说我们隔壁家住的那个媳妇因为两年无子被她婆婆每日追着骂,后来听旁人的话去清水庵拜了求了,半年后就怀上了,如今因为接连生下两个儿子被她婆婆像祖宗一样供着,连重话都不曾说上一句。” 一直未曾开口的严松年摇头又点头道:“这也不尽然,或许她命里是有子的,只不过恰好在那个时候去拜了神,这才有了灵验的巧合,毕竟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也不是人人去拜了就能心想事成。” 庵堂建在山腰上,往上走只有一条石阶路,孙孝泉叮嘱车夫看好车等候,几人沿着石阶往上慢慢爬。 旭日升至正午还未一半,林间正是清冷之时,伴随着鸟儿啼叫与清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精神开阔。 庵堂门口有个小尼姑正在扫落叶,见几位公子小姐施礼询问,孙婉宁报上候祖母的名号,小尼姑居然微微一笑后主动引路。 晏晗正疑惑时,孙婉宁与她并行悄悄咬耳朵解释:“我祖母从少年时期就跟着你祖母到这里来上香,她因为颇有佛缘,与这里的玉清师傅有交情,还在玉清师傅名下挂了法名,我们家的人只要来这里报祖母的法名,就会受到礼遇,还能在庵堂里用饭,你不知道,这庵堂的清客师傅做的斋饭可好吃了!” 晏晗听到最后一句难免失笑,后头的孙孝泉有些无奈地咳嗽一声提醒妹妹注意些,却换来了孙婉宁的一记白眼。 庵堂虽小,却大殿雄伟,佛像精细,大慈大悲观世音的像身处于正中,微微垂首,眼神半阖,俯瞰众生。 晏晗与孙婉宁跨进大殿,诚心叩拜祈求母亲余氏顺利生产、弟弟晏翊平安喜乐。 为余氏求得平安符后,几人出了大殿,在庵堂内四处走动。 这时分正是庵堂做午课时,隐约能听到后面传来低语诵经,时不时还有敲击木鱼的声音,显得四周静谧庄严。 正殿后面有条铺着白色卵石的甬道,穿过甬道即是庵堂后院,甬道两边的植物繁茂,且大多都年深久远,即是庵堂院里的一颗古树,也是参天蔽日,合抱五人才堪堪围住,枝繁叶茂,令人仰望。 庵堂后院里有一处莲花池,不似盛京大户人家内的假山精雕桥亭,这里的莲花都是随意生长,石头摆放也无规矩,自然天成,形状各异,虽然随意,却有种自然随性的美感。 随行的婢子们将小尼姑送来的草席铺在池边十几步外,两个姑娘坐下后赏起了池子里的莲花。 孙孝泉则张望观赏四处的美景,严松年早就注意到了不远处走廊木柱上的刻诗,自顾自地招呼一声就去研究了。 四人各看各自的,虽然少了同龄人的热络和欢快,可也正合了晏晗想要清净的心思。 过了会,孙婉宁被孙孝泉叫去看好景致,晏晗起身活动,想往庵堂的后面再走一走。 绕过走廊和中殿,回廊尽头是一处带月亮门的小花园,园子里一端是带了门的屋子,是进香客人们的住所。 晏晗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驻足片刻就准备返回。 栀香奇怪道:“姑娘不进去看看?” 晏晗摇头:“里头是香客的住所,或许有人,我进去怕是会惊扰。” 栀香没有再问,心头却更奇怪了:姑娘从昌州回盛京这好像是头一次来清水庵,怎知里面是香客住所? 正打算往别处看看,忽然来了个小尼姑迎面上来双手合十施佛礼道:“姑娘可是和孙家姑娘一起来的那位?” 晏晗点头。 小尼姑笑道:“师傅说孙家姑娘是贵客,您也是贵客,不过您是头一次来,怕在斋饭上犯了差错,所以师傅让贫尼来问问姑娘有何不食。” 栀香说了几句,小尼姑道:“贫尼记性差,不如这位姑娘跟着去厨房和清客师傅说一声,也妥当些。” 栀香有些犹豫,看向晏晗。 晏晗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 小尼姑再合十施礼,便带着栀香走了。 待她们俩走后,晏晗绕过月亮门往后院的旁侧走去,这里有一片枫叶林,此时正值枫叶红的季节,落叶遍地,景致比起前庭也很不错。 后面传来响动,晏晗下意识转身,只见一个男子摇着扇子走来。 “谢二公子,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6 试探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姑娘怎知是在下?” 谢昭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晏晗看着他,面不改色地摘了一旁的枫叶捏在手上,道:“那小尼姑年纪虽然和庵里的差不多,可却有涂脂粉的痕迹,况且佛门中人,试问又有谁会穿耳洞?” 清水庵的小尼姑们都是掌事师傅从慈幼局里领来的孤儿,没有半路出家的,所以不可能有穿耳洞涂脂粉的女弟子。 他很少来清水庵,所以不能请庵里的人帮他,只能从城里带了个丫头来,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她看穿了,他还自以为骗过了她,真是有些尴尬。 谢昭收起扇子,咳嗽一声换了个换题:“晏姑娘既然知道是我来,自然也明白我是为何来找你吧?” 谁知晏晗却摇摇头:“不知。” 摆明是要装傻充楞了。 谢昭的笑容彻底消失,挑了挑眉:“哦?那平康坊的温倌人你总该认识吧?” 晏晗继续摇头:“不认识。” “既然我都找上门了,你装傻也没用。”谢昭缓缓走近了些,语气带了几分严肃,“你身边的那个傻乎乎的丫头,就是大眼睛的那个——她去火石巷,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晏晗眼皮一跳,抬眼看他:“谢二公子这么远赶来清水庵,就是想问我这些事?” 她也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凭谢昭和三皇子的手段是迟早要查到自己身上的,可她不想多惹是非。 只要她不出府,谢昭也见不着她;如今跟来了,她只要不承认,谢昭也自然拿她没办法。 她相信,堂堂宁阳侯府的公子,是不会作出什么令人不齿的行为。 更何况,从上一世的谢昭来看,风流浪.荡只不过是他给自己安的表象罢了。 威逼没用,谢昭打算用利诱。 “上次在郡主府.......” 晏晗收起客套,瞪他一眼:“谢二公子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用拐弯抹角编造些有的没的。” 见她有反应,谢昭勾唇一笑跟上去:“晏姑娘何必恼怒,我说上次在郡主府在下帮了你一回,这次就当是为了还情能不能为我解惑?” 虽然三殿下让他将重点放在傅茹身上,可对于消息来源他还是很想调查清楚,所以让叶无去温倌人那里查探,最后通过小桃的描述找到了那个最为相似的婢女—— 那位姐姐虽然脸上蒙了帕子,可眼睛大大的,头上戴着雕如意云纹的银簪,腰上挂着一只碧桃色的香囊,是艾草味的。 “这不就是晏姑娘身边儿那个傻乎乎的听竹小丫头嘛。”叶无下意识的一句话,点醒了谢昭。 “你怎知就是她?” 叶无嘿嘿一笑,挠头不好意思道:“几次撞见她,离得那么近,再糙的鼻子都能闻出来是啥味儿了,不过其他婢女大多是栀子、或是茉莉类,极少挂装艾草的香囊,所以印象深刻。” “我看你就是对人家图谋不轨!”谢昭也不打哑谜,直截了当地戳穿他。 叶无撇嘴:“我看公子不也对人家晏姑娘有目的嘛,整日不是‘主动撞见’就是‘假意偶遇’的。” 谢昭瞪他,狡辩道:“你懂什么,我这是要事!” 话说到正事,经过分析,谢昭想出两种可能性:一是晏晗认识傅茹,知道她的计划,所以提前告知自己和三殿下。 不过这一点漏洞太大,晏晗只是个小官家女,傅茹不管真假此前都从未在盛京露过面,二人不可能有交集,晏晗与三殿下、与他都非亲非故,更不可能有理由提醒。 二,则是晏晗本就是太子一方的人,为了博取他们的信任,故意与傅茹安排了这一出戏。 不管怎么想,谢昭都更偏向第二种可能。 毕竟无论是谁做事都有一定的目的。 不过想要亲自问清楚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晏晗是个深闺女儿家,没有要事是不会出门的,好不容易出趟门身边还跟着好些人,所以谢昭寻了机会将丫头调离,这才有机会当面问清楚。 晏晗看着他,僵持了好半天才长叹一口气,似乎是没法子再隐瞒了,只好招认:“你真的想知道?” “真的想知道。”谢昭老老实实重复。 晏晗点头,往前走两步在石凳上坐下,思忖片刻后才道:“实不相瞒,其实是年前我跟着母亲上京时,无意中听到的。” 谢昭也在她手侧坐下,示意继续。 “从昌州走水路往盛京的途中,我们留宿过一间客栈,因为半夜惊醒找水,无意听到外头有人说话,我好奇心止不住就出去听了一耳朵,那女子谈及什么‘盛京谢二公子’、‘取得信任’、‘待太子荣登大宝’等等,虽然有些地方不真切,却也能理清前后意思。” “因为只是偶然听来的,我也不敢随意告知,只放在心里谁也不敢说。直到后来听闻父亲的军卫队归到了三殿下的阵营,我才觉得这事得上报才行。我是个女子,况且此事尚不明,不敢连累家人,只好选了最保守的办法,又打听到三皇子经常去平康坊.......于是想了这个迂回的法子递了匿名信——没想到还是被谢公子你查到了。” 晏晗语气平缓,语速也不快,中间并未迟疑或打结。 谢昭盯了她一会儿,见她神情诚恳,并无任何躲闪,于是信了几分,起身道:“你这个说法,当真?” “当真,”晏晗点头,“不敢隐瞒。” 谢昭铺开折扇扇了起来,“既然你说当真,那我就选择信你。说起此事,我还得替三殿下多谢你才是,傅茹被揭穿后自行偷着离开了,也算是过了这个劫数。” 晏晗起身行礼:“谢公子客气了。” 二人没了方才的气氛僵持,此时倒无比客气起来。 晏晗看着谢昭身影离开,不一会栀香就找来了。 * 一行人用过斋饭后休息了片刻就下山返程。 孙家的马车也早早在晏家等候,晏晗送走孙婉宁兄妹,去栖贤阁看余氏。 余氏有些怨怪女儿不带自己同去,晏晗哄了好一会才哄笑了,又将平安符给了余氏,母女俩才说了一会话,晏翊就拿着几日练习下来的字来找晏晗。 晏晗撑着疲乏指导弟弟写字。 晏翊虽然神志思维还是六七岁的小儿,可他这近一年的练习下来,已经是进步不少,笔锋也练得有模有样了。 看着一双儿女,余氏歪在贵妃榻上满面笑意,困意来袭翻了个身忍不住睡了过去。 陪余氏用完晚饭后时间还有些早,晏晗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在小花园里散步消食。 再过几日就正式进入秋末,夜凉如水,栀香见晏晗要逛一逛,嘱咐听竹跟好,她先回去取披风来。 栀香离开后,晏晗主仆往小花园的深处走去。 这里虽然比不上郡主府的奢华气派,可小桥流水、秋日的花团锦簇,矮灌高松,也是别有小洞天。 忽然前头人影闪过,穿着浅蓝色衣裳的人影从院子的另一边极快地跨门而入,看身影初步判断是个姑娘。 听竹眼尖,低声提醒道:“姑娘,看穿着是外院的。” 外院住的无非是男客以及洒扫的丫头婆子,虽说晏家家规不算严格,可快下钥的时间,这丫头到处乱闯是作甚? 晏晗感觉有些不对劲,一面打手势示意听竹噤声,一面小心提着裙子走了过去。 因着这里是个小花园,铺的石子路很窄,两人并行还有些挤,又是夜里,晏晗所处的位置刚好被树丛给遮住了,矮下身子半点也看不出有人躲藏着。 耐心地待了好一会,终于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姐姐,我不想去。” “傻丫头,这也算是好事,表公子将来是要封官入宰的,事成之后,即使将来是个姨娘,那也是大官家里的姨娘,身份可比现在的柳姨娘还气派!” “姐姐说的什么糊涂话,既是这般好,你怎不跟姑娘请命让你去?” “哎哟,我倒是想去,可我相貌身段皆不如你,况且我又是老太太处做事的,就是有这个想法也轮不到我呀。” “就算你不去,那咱们院儿里还有那么多人呢,为何偏偏挑上我?呜呜呜......” 原本就是抽泣着说的,如今提及更是伤心,又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的好妹子,别说姑娘单院儿里,就算是算上整个云露院那也没人比的过你这好相貌,既然姑娘给你这机会,你何不好好把握住?我知道你还惦记着乡下的表哥,可你也不想想,你那表哥撑死了将来走狗屎运只做个管家,跟表公子有的比?女人呐,还是要会为将来打算,你可不能眼识短浅!” “可我娘说了,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做姨娘虽然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可不但我一辈子抬不起头,我的孩子将来也背着庶出的名号,我不愿意!” 说到这里,晏晗忍不住生出欣赏的心情来,这小姑娘气节不错。 那年纪大些的又说了一箩筐的话来,大都是谈及为将来荣华富贵考虑云云,哭诉的女孩却没再听到声音,只是时不时地抽泣一两声。 待话题说的差不多了,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想起,晏晗探头出去,却没见到正面,只看一个影影绰绰的侧面。 听竹也瞧见了,有些疑惑地回想:“这个人看着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了。” 晏晗没多逗留,领着她往回清堂走,安慰道:“无事,想不起来慢慢想。” “不过姑娘,”听竹点点头,想起另外一件事,“她们二人提及表公子,难道是要做对表公子不利的事?” 晏晗也听出这意思了,只是不曾明说。 刚巧遇上了来寻她的栀香,好一阵嗔怪:“姑娘真是急死人了,这快下钥了就别到处乱走了,要是撞见外院的哪个小子看守,更是不好。” 晏晗暂时将这事压在心头放着,对她微微笑,三人一同回了回清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7 挑衅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远南这几日没有出去,特地是请了假的。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放宽科考政策,将三年一试改为两年一试,给予有志学子们更大的机会。而严松年明年也即将参加春试,按理说以他的资质和文笔入榜是绝无问题的,但晏远南为了万无一失,特意请了两位老师来家里作客,声称“允州与盛京的习文毕竟不一样,所以请两位先生好生指点一二”,上午吃过饭后,下午就开始了指点之路。 待到晚上,特意款待两位老师,严松年作为学生也是多喝了几杯敬酒,平日里不善饮酒的他没走出客堂两步就一头栽倒在外面的树丛里。 最后是被人抬着回屋子的。 晏晗借口去看余氏早早离席,却始终感觉有些不安,从小花园里走过去,却遇见了赵瑱。 “妹妹好兴致,大半夜的逛园子。” 晏晗看着她因吃了两杯酒变得有些微红的面颊,一改往日的冷漠,饶有兴致笑了笑,道:“瑱姐姐不也有兴致在这里吹冷风吗?” 之前几次遇到晏晗,赵瑱说上两句她也是装作没听到不理会的,今日居然回了口,倒是让她一愣,旋即笑了笑:“说的哪里话,我是因为敬了二表哥几杯酒,所以才有些发热出来散一散酒气。” 晏晗闻言没有继续与她交谈的话题,反倒是笑眯眯着道:“早前听人说,姨娘做伯爵夫人时,时常与昌平伯在府中请戏台子、名伶,到后来再不济也是南曲班子,饮酒作乐,奢靡放荡,为此昌平伯老夫人叱责过好几次,甚至还引的陛下注意。”晏晗绕着赵瑱踱步几下,意有所指,“早前我还不信,堂堂昌平伯夫人为何这般行事,依着瑱姐姐的近日作风做派,我倒是理解了两三分了。” “你!” 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出她话里明显的讽刺,既讥讽了柳氏,又顺带嘲笑了她。赵瑱怒不可遏地瞪着她。 “不过——”晏晗笑的温柔和蔼,“姐姐别生气,我还是挺理解姨娘的,毕竟从堂堂的伯爵夫人到不足四品小官吏家的姨娘,这天差地别,其中何等心酸、如何委屈,岂是外人能了解的?所以我很佩服,很佩服。” 如果说刚刚的话她怀疑是晏晗故意激怒自己,她下意识地左右相看,发觉并无他人后,才确定了。 她就是找机会在羞辱自己! 赵瑱再好的伪装也掩饰不了喷涌而出的愤怒,她怒目大骂:“够了晏晗!你这阴阳怪气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娘被父亲宠爱,你替你娘愤愤不平,所以才来说坏话,可说了又怎么着?我娘该受宠还是受宠,你娘就算是怀了孩子那也没用,永远都替代不了!别痴心妄想自己真的是什么晏家的掌上明珠,你就是个被丢弃的人,如今你有用了所以才找你回来!别当自己是什么珍宝,没人看得起你!” 晏晗冷笑一声,没有丝毫给她留时间,反讥讽道:“我娘怀的好歹是晏家的孩子,是爹爹的骨血,你又算是什么人?我爹是看在姨娘的份上才接纳你,没有让你跟着昌平伯一家子流放边塞都很算对的起姨娘了,如今还不老实安分,痴心妄想什么?借着晏家攀高枝儿吗?告诉你,你就算是进了晏家,顶着晏家的姑娘的名头在外走,可全盛京谁不知你是昌平伯的女儿?若你为爹爹、为晏家考虑就不要生出那些多余的心思去攀龙附凤,你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拿整个晏家为你垫脚!” 晏晗这番话虽然有引诱赵瑱犯错的意思,可道理是很明白的。赵瑱虽是跟着柳姨娘进了晏家,做了晏家的姑娘,可全盛京无人不知她是流放三千里的昌平伯之女。 如今是看在新贵晏家的份上接纳她在京圈里走动,可私底下没有几个看得上她的,若她聪明,也是为了晏家好,断然不能生出多余的非分之想,老老实实嫁个小富、殷实人家,是最好的出路,若不安分.......晏家保不住不说,指不定还得被连累。 果然,打蛇打七寸,听到这话的赵瑱,平日里装出来的美好单纯都悄然无踪,只剩下满腔的怒意无处发泄,看着晏晗那张白嫩的脸,只想立即就一巴掌扇上去才好解气。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被晏晗的几句话给激怒了,加上喝了些酒水,心绪翻腾,脸颊赤红,忍不住往前上两步。 听竹见状不对,上前半步瞪她一眼:“你要作甚?” 赵瑱不敢上前动作,只被气的笑了出来:“我能如何?我又能够如何?对对对,你说的对,我就是想借着晏家攀高枝,不然你以为我日日讨好他是为了什么?我父亲是堂堂昌平伯,他不过是一个区区副四品的朝内官,我叫他一声父亲算是抬举他了。再说凭我的这副花容月貌,将来我得了高位显尊,难不成会亏待晏家?晏晗,你也太小看我了!” 晏晗皱了皱眉头,语气没了方才的激进,变得有些奇怪:“没人小看你,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父亲就算再没有你生父地位显贵,可好歹作亲生女儿般养育你几年,珠翠金玉,吃食穿戴,可曾少过一分?却没想到养了个白眼狼出来。” 赵瑱说完后终于察觉到晏晗今日从遇见,就有些不对劲,终于回过味来。 从她们一碰面就带有挑衅与引诱的语气,如今还装模作样这样讲话......她心下思忖片刻,却感觉背后有衣衫浮动的细微声响,她心头一凉,转身看去。 站在月亮门的果然是晏远南。 “爹.........父亲。”赵瑱吓得话都说不明白了,脸色煞白,“您什么时候来的?” 晏晗上前施施然行礼:“父亲安好。” 晏远南看了晏晗一眼,点头示意,可目光再看向赵瑱时,就少了从前的怜爱:“你方才的话我听的不是很清楚,能否再复叙一次?” 晏远南虽然面无表情,可他声音里的冷还是赵瑱第一次觉得胆寒。 从几年前进晏府时,他一直对她都是轻言细语,有求必应,从未像今日这般冷淡。 赵瑱怕了,她当即跪下,膝行几步到他面前哭诉:“爹爹,我没有,是晗妹妹故意激怒女儿,女儿口不择言,愤怒之下所以才胡言乱语的,爹爹别信,女儿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晏远南看了她许久,最终长叹了口气,像是很艰难地抚摸了下赵瑱的头,缓声道:“这么些年,我自认为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娘,都毫无愧疚,你不明白,为了接你们母女进入晏家我吃了多少的‘亏’,只希望你今日是真的口不择言,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 “女儿明白的!爹爹对我的关心,我都没忘,女儿定会一辈子都铭记在心!”赵瑱哭哭啼啼的,一句话好半晌才说完整。 送走赵瑱,晏远南说要送晏晗回去,与晏晗并肩而行。 走了好半天,晏晗也没开口问过、或者说了什么,只是沉默下去。 晏远南斜眼看她,只见她缓步跟随,身形挺直,眉眼柔和,衣摆随着步行的动作在秋末微凉的风里打着颤,姑娘家的窈窕身形已经有所初显了。 过了年,就十四了。 他恍惚间觉得这个女儿很陌生,可或许是因为血亲,又有种莫名的熟悉。 因为方才的事,一股难以遏制的愧意涌上心头。 “方才发生的事,你别同你娘提起。”他踌躇片刻,还是张了口。 晏晗点头:“父亲既然说了,我自然不会去提。” 其实就算他不说,晏晗也不会多嘴多舌去惹余氏多心的。因余氏身子本就不算好,年纪又快到三十了,所以这一胎怀的很艰难,旁人五个月早就稳胎了,可余氏疼惜来之不易的孩子,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卧榻上,只盼能平安生产,这样的情形下,晏晗自然是不会惹余氏心烦。 晏远南点完头后,发现自己与这个女儿有着好长的距离感,不知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只好咳嗽了两声。 “听你娘说,你临摹王炎文的笔法很有心得,虽然这很好,可王炎文毕竟是内朝严禁的人,更何况姑娘家练草行书派始终不好,不如我明日找两本簪花小楷的临摹本来给你——书房我不怎么去,可里头有范首的摹本,连松年都说好,自然是好的,明日你就拿去好好练练,如何?” 晏晗知道他这是在掩饰刚刚的事,没有下他的脸,而是顺水推舟点头同意了。 而后想起另一件事,主动道:“父亲提起此事,女儿倒是想去请教二表哥,只是一直记着父亲的话,不敢擅自去,所以还请父亲允许。” 晏远南没有多问,只点头道:“松年的笔法不错,你去请教请教也是行的,就去我的书房吧,外院人多口杂的,传到你娘耳朵里总归不好。” 晏晗道是,眼看前头就到了回清堂,行礼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8 计划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眼看过去半个月进入冬季,孙婉宁却兴致勃勃地发了帖子给晏晗,说是老家的表姐上京,还带了险江的鲈鱼来,鲜美细嫩,邀请晏晗过去品尝。 这次是孙婉宁给晏晗单独发的帖子,赵瑱不好再强行跟着,只在自己屋里发了一通脾气。 晏晗原以为只有婉宁与表姐二人,没想到孙孝泉也在,另外多了一位脸圆圆可爱相,与婉宁差不多年岁的女孩子,以及一位眉眼俊俏却有些油滑气质的少年。 几个少年姑娘围坐一桌,婉宁作为东道主起身一一介绍。 “这位是王伯父、也就是晏伯父的副将,王家独女,王若水。” 圆脸的姑娘向晏晗点头示意。 王平是晏远南的副将,二人又是同出一乡,想必王若水早就知道晏晗的存在了,也听了父母亲的只言片语,所以方才晏晗一进门就对她报以和善的微笑。 “若水的外祖父年前去世了,她去奉阳乡下待了快一年,如今好不容易才回来,我的孝期也满了,加上晗姐姐——咱们以后人多可有的玩了。” 晏晗上一辈子是没见过这位王姑娘的。 这位王姑娘本身幼时是早有许配的娃娃亲,然而宫闱权利斗争下,王平因被人陷害与三皇子扯上关系,导致抄家罚没,没想到本应伸出援手的赵家居然闭门不认,这才导致王姑娘随着王家的抄没以官妓之身被卖入平康坊。 可这王姑娘看上去柔弱,性子却刚烈,没过几个月设计偷跑出来,不知怎地一头撞死在了赵家门前,悲惨收场。 晏晗正回想着,就听另一个男声道:“晗妹妹我早就听说过了!用不着表妹介绍,不熟没关系,咱们与晏家都是至交,多走动走动不就熟了。” 晏晗抬头看他,这位跟着厚脸皮来的小公子倒是不拘泥,孙婉宁一面翻白眼一面介绍:“这位是我祖父同乡族里舅老爷家的公子,你们就叫他孙五郎就行,反正他们家儿子最多了,舅老爷又是个大字不识一个半的,起不来什么好听的名字,平日里都按着排行叫。” 孙婉宁说话的语气不太好,孙五郎却浑然不在意:“妹妹们不必在意,名字嘛,不就是个称谓罢了,我爹虽然是个文盲粗人,可在乡里祠堂那说话也是数一数二的,这并不影响他做族长不是?我老早就想来京都玩玩了,正巧王妹妹从奉阳上来,我就跟着二婶娘顺路来玩一玩,回去也好和那些毛头小子们吹吹牛!” 王若水似乎是见惯了他这般模样,只是用手绢掩住唇轻声笑。 晏晗也失笑,这孙五郎虽然是个油滑的小子,可本性倒也不算太坏。 几人没说几句话,前头就有人来唤王五郎:“表公子,二伯太太说是让你去给主君磕头作见礼,说说乡下的事,别在这里扰了姑娘们说话。” 王五郎和几个妹妹玩的正开心,听这话觉得甚烦,摆手直呼:“不去不去,又不是没见伯父,弄这么多虚礼作甚。” 除了王五郎,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这是二伯太太深知这侄子的个性,怕惹得姑娘们厌烦所以找了借口将他请走,连来传话的丫头都看出来,撇着嘴道:“二伯太太说了,今次上京都来是为了给主君作拜礼的,不是让表公子游玩,若表公子不听她的,待她回去了就如实禀告族长,到时候任族长处置,她也断然不会帮着求一句情,让表公子如此多斟酌。” 王五郎原以为为了家族颜面,二婶娘在外不会真对他做什么,没想到来这么一出,忽然觉得上前月挨的那顿板子,到现在屁股还隐隐作痛,顿时坐不住了,连声告辞跟着丫头走了。 待他背影消失在回廊花藤架子那头,几个姑娘顿时忍不住齐齐笑了起来。 “这个五郎小哥,倒还挺有趣的。”晏晗如实评价。 “什么呀!”孙婉宁起身踱步笑道,“他就是个绣花枕头!别看他长得白净斯文的样子,实际就是个偷鸡摸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唯独读书写字就睡大觉的人物!虽说劣迹斑斑,可大的坏心眼却是没有的,倒也是个好玩伴。” 王若水也微笑着附和:“我从奉阳上来时,他也跟着一起来,原以为是个放浪轻佻的人,没想到看着嬉皮笑脸,倒是个热心肠的,所以说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还是有迹可循的。” “其实我听爹爹说,他早年间也是读书刻苦的人,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就彻底放弃了仕途,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孙婉宁惋惜道,“倒真的是可惜了了。” 三个姑娘都不愿意说这些话题了,于是聊到了孙婉宁的生辰上去。 孙婉宁因被关了许久,想趁此机会去乡下玩一玩。 孙孝泉即刻想到祖母名下的冷水河庄子,距离京都不过十几里,虽然不大,但后山上有一汪四季不断的温泉,候老太太有寒症,每年冬春交界时都会去泡一泡,这会儿入冬没多久,正好适合去那里玩乐。 孙婉宁拍手叫好,又道:“那里距离晗姐姐家的外庄也挺近的,到时候也可以去摘些冬梨来吃,我再求娘将去年剩下的醉梨酿带两壶,没人约束着,咱们可以好好喝一喝!” 几人说的兴起,纵然是温婉沉静的王若水也抵不过孩子心性,兴奋地赶着道:“我上京都时,舅舅给我备了几只野鹿带上给我父亲,我到时候就带块鹿肉咱们去炙烤着吃。” 孙婉宁见大家都很向往,忍不住问晏晗:“晗姐姐,咱们都要带点,你且说说你带什么呢?” 晏晗失笑,想了想道:“想来想去,都比不过你们,所以到时候我就给你们做烤鹿肉的师傅吧,好在庖厨这方面我占优势些。” “太好了太好了!”孙婉宁大笑着拍手,拉着王若水就解释,“若水你不知,咱们这些人里头,就属晗姐姐做菜做糕的手艺最是一流,咱们可有口福了!” “是吗?那我就沾了你的光咯!” 几人都欢笑起来。 * 近年底,原本晏晗该留在家里帮余氏,可余氏听说她要跟孙婉宁及几个姑娘去庄子上玩,顿时笑眯眯地否定了女儿的担忧。 “我还有几个月,如今正是胎像稳定之时,更何况你爹爹请了大夫和产婆在外院住着,有什么好担心的?”余氏靠在临窗的大炕上,眼睛盯着手里的针线细细缝补,“你爹爹虽然近年底点兵忙着不着家,可他几日回来一次就往我这跑,更别提你祖母更是日日派人来瞧,云露院那位想做什么也没这个机会不是?你就放心去好了。” 一旁写字的晏翊抬头问:“我也想去。” 晏晗却笑的心不在焉,摸了摸他的头:“姐姐也想带你去,可外头天寒地冻的,你身子一向不好,若是病了该怎么办?” 余氏听她这样说,倒是忽然眼前一亮:“我听你祖母说,那冷水庄的温泉对寒症最是有效。虽然翊儿不是寒症,可毕竟是带药性的,你不妨也将他带去泡一泡,即便没什么用,对身体有益也是不错。”没等晏晗回答,就侧头问晏翊,“跟着姐姐去泡温泉,翊儿愿不愿意呀?” 晏翊高兴地将笔一丢,拍起手来:“娘真好,姐姐真好!” “可是你这里......” 见女儿今日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平日里一向犹豫不决的余氏反倒坚决起来:“你若是不放心,就将栀香留在我这伺候两日,她是老太太院里出来的,人沉稳又机灵,有什么事也足以应付,还能帮我做事,这下该放心了吧?” 晏晗犹豫了半晌,最终才点点头同意了。 * 出门的日子将近,天也下起雪来。 晏晗起了个大早,正梳妆时听竹从外头进来,在晏晗耳边说了两句。 没过一会,孙二就被带进了正堂。 零儿站在外头守着,听竹从旁伺候用饭。 孙二进门瞧见这副架势,心下了然。晏姑娘要做的事,家里头其他人必然是不知道的。 “姑娘好。” 晏晗放下碗筷,微微颔首:“如何?” “姑娘放心,月前那老板原本不理会咱们,昨儿大晚上的就支使人来拍门,点名要全包了,一个不留,且给的价格比姑娘说的还高出两成。” “那不成。”晏晗摇头,食指在桌上点了点,“可以给他,但不是全部。” 孙二疑惑了。 虽然高出两成的要求是全部给他们,但光靠这价格也能大赚一笔,姑娘为何不同意? “虽然咱们是占了天时地利的空缺赚一笔,但若是全部给他,届时他仗着货源稀缺出奇价,扰乱了市场价格,咱们可就是罪魁祸首。”晏晗轻声道,“若捅了娄子,迟早会查到我身上——我可不想被人指着鼻子骂。” “姑娘的意思是?” “不用多那两成,按照我要的价格来即可。”晏晗沉吟片刻道,“分成三等份,给三个不同地段的商铺供货,不能太近。” 当时购入时就以三种不同的档次入手,如今全部卖出,至少能有进贰仟两的收入进袋。 晏晗也心知自己是占了重生先知的利才能赚这笔钱,以后可不能次次都靠投机取巧,所以她要谨慎再谨慎才好。 收拾完毕后,外头的小丫头进来传话:“孙家二哥儿已经去慈安堂问安了,老太太让婢子来给您知会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9 差点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此次人多,栀香留给了余氏,其他的小丫头由零儿为首守院子,所以晏晗只带了听竹一人,两身衣裳,一些手边常用的手炉子、点心、护耳护膝等雪地穿戴,清点完后去了院子门口等晏翊。 姐弟二人汇合后才并肩往二门处去。 还没走近,就瞧见一个粉衣的姑娘同孙孝泉在说话。 因为背对着晏晗,又离得远,看不清是谁。 直到孙孝泉瞅见晏晗,如蒙大赦般越过那粉衣姑娘就往她这边走。 “晗妹妹怎地如此慢!我都去给严祖母请过安,且在这等了好半天了。” 晏晗瞧见那姑娘转脸来,才看清是谁。 “瑱姐姐这般好客,大冷的天也舍得出来迎接?” 赵瑱穿戴的很是娇艳。 水粉红的衣裙如同初海棠的花瓣,走动之间划出几道妖娆的弧度,带着白狐毛领的披风,与漆黑的长发,看上去不施粉黛却自生红润的脸颊更是惹人心生怜意。 连头发都梳的整整齐齐,倒像是早早就起来精心装扮过的。 “妹妹真是,怎地去庄子上玩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匆忙不已,还临时向祖母讨了假跟你们同去。”赵瑱眉宇间尽是得意,却在孙孝泉面前极力掩饰,“下次可不要这么紧急了,免得我没空收拾行李。” 二门停的两架马车,一个是孙家的,一个是晏家的。 原本孙婉宁打算用孙家的车来接晏晗即可,三个人挤一挤更热闹些。 祖母却心疼她特意发话将家里唯一的双驾车今日套好给她与晏翊用,如今这般,倒是便宜了赵瑱。 听到说话声,孙婉宁掀开帘子探头出来招呼晏晗:“晗姐姐快来,若水与我等你好半天,咱们若是不快点走待会就赶不上好景致了!” 除了孙家与晏家的马车,丫头们如姑娘们一般都挤在后面的小车厢里,倒也暖和热闹。 孙家的车也是双驾,三个姑娘说是‘挤一挤’,其实都身材娇小,即便是多了个晏翊,一人一边坐着也刚刚好。 孙五郎原本也厚着脸皮想坐车,却被孙孝泉给提了出来,叫了好几声求饶才作罢。 严松年看着两个吵闹的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赶了半日路程,终于到了冷水河庄子。 天色愈发暗沉下来,原本下着小雪,却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冷水河庄子的管事一早就在村头等着,见他们来了更是殷勤地牵马引路,到了主人巡视小住用的山脚别庄才招呼里头的人来迎接。 这个别庄距离冷水河庄子不远,是依着山行地势建在温泉口,所以中间的院子空地留了很大一块,正中央更是只留了一块崎岖不平的石块堆砌物,温泉水从中间的缝隙中汩汩流下,形成自然的景致。 孙婉宁一面介绍着,一面领着众人往里面走。 待将房间安置好后,婢子们开始归置烤肉、泡温泉要用的物件。 看着忙的不可开交的管事,孙婉宁似乎看穿了晏晗与王若水的疑惑,悄声解释:“这个宁管事从前是襄阳伯府里的管事,因那件事襄阳伯及他的家眷被流放,家里的奴仆呢也都被拿出来买卖,我娘路过时见他可怜就出了三十两将他一家三口给买下了。因是罪臣旧人,也不敢将他安置在京都宅子里,索性将他弄到这京郊乡下庄子来,一是这里近为了好管理,二则是他确实有这个才干。为此他将我娘与我一家都当做再生父母般感恩,只要我与哥哥来了,他都亲自来接,甚至忙前忙后地直到我们离开,生怕哪里照顾的不周到。” 听到这,晏晗眼神若有意味地看了眼赵瑱。 温泉要傍晚时分再泡,这会几人在院子中间安置桌椅烤架,晏晗挽了袖子净手后开始料理鹿肉。 鹿肉肉质细腻,与市面上少见的牛肉相似,但相比之下鹿肉更温和宜补,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里食用最是适宜。 两个巴掌大小的鹿肉不多,但是夜里食用不宜过多,所以也正正好。 “我从前也吃过鹿肉,只是年节的时候娘用来炖了或者是焖煮,这炙烤的我还是头一次吃呢。”孙婉宁在一边看着晏晗料理,想象做好时的味道,口水就忍不住狂吞。 “我也吃过!”孙五郎举手插话,“就是没晗妹妹做的看着让人口水直流,嘿嘿!” 严方年似乎也有感悟,凑过来道:“我倒是吃过炙烤的,不过那时候是在老家山林里,只用新鲜鹿肉上火,成了撒些许盐粒,虽然处理的不够好,但那样的情形下却别有滋味。” 赵瑱一脸嫌弃地看了看,便摇摇头回去吃自己带的点心:“这样腥气的东西太煞风景了。” 孙婉宁一向看不惯她这般骄矜的做派,冷哼一声:“也没人求着你来看,来吃,何必上赶着贴上来?” 王若水拉了拉她的袖子,眨眼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赵瑱微红了脸,偷偷看向严方年,见他与晏晗正说着鹿肉的烹法,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却是有些不甘心,只坐在原处不理会孙婉宁。 赵瑱不理会,孙婉宁自然也不想跟她多费口舌。 鹿肉炙烤上桌,几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肉,直呼痛快,晏翊不能饮酒,却也吃的笑眯眯的。 孙婉宁是最快乐的那一个。虽然孙家管教不算严格,可这些想做的事依旧是不能做的,毕竟她是个姑娘家,就要有姑娘的样子。 如今有好友兄长相伴,雪天里饮酒吃肉,没人在耳边聒噪,还能放肆大笑,简直不要太畅快! 冬日的日头短,加上下雪,天色暗沉的快。 没过多久孙婉宁喝的迷迷糊糊地,看样子也没法泡温泉了,孙孝泉连声抱歉地将妹妹扶去房里休息,留下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严方年本就是被抓来陪几个姑娘同行,对温泉没多少向往,头一个起身告辞去休息。 见晏翊也开始揉眼睛,晏晗抱歉地带着弟弟回房间休息。 几人离去,余下的人也没意思,就此散了。 第二日一早聚首,孙婉宁甚觉得愧疚,表示今日去于家庄摘冬梨后回来一定补上。 于家庄离冷水庄只不足五里,走走停停半个时辰就到了,因是临时想着来没有知会,等到于老二赶来时,一行少年姑娘们已经在园子里了。 这里说是园子,其实是因为区分梨树与其他树木围起来的竹篱。 于老二简单问候过后只留下手边的个壮硕仆从就离开了,晏晗没有责怪亦没有挽留,让听竹顺路去看望她娘,听竹欢喜着跟于老二去了。 这里的冬梨晏晗吃过。上一世她初到京都正值凛冬,于老二送年货收成时曾送来一筐,说是打听到她爱吃特意留的,然而虽然看起来饱满水滢的梨肉吃起来却微微发酸,并没有想象中的甜润。 后来才知道这梨的品种与她从前吃的不一样,微酸是因为这梨用来做酒比直接食用要更好。 手里握着梨微微发愣的瞬间,耳边传来阵阵叫声。 晏晗下意识闻声抬头。 她站立的地方是一排架子旁,这些架子上堆着闲置的木材,看样子是用来做木屋或是围栏,因有些年头,接头处的绳子看起来完好,实际经过日晒雨淋已是内里腐朽,终于是经不住重压开始松动倒塌。 原本这里不会有人常来,更别提有这么一大群人来。 偏巧晏晗就站在下头。 晏翊最先发现,他大叫着冲向那头,却因为离得最远只能眼睁睁看着架子上的木材往姐姐那头涌下去。 这么多木材要是压在晏晗身上...... 其余几人听到他的呼喊再侧头去看已经是来不及了。 就在紧要关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身影,伸出长臂,疾步几下飞快靠近后揽住晏晗的腰肢,看似轻松地就这么躲了过去。 然而却因为用力过猛,二人躲过倒塌的木材堆后,齐齐扑在一旁的泥地上。 倒下来的木排及木材顺着斜坡哗啦哗啦地滚落下去。 这些木材虽然放置很久,可最粗壮的也有碗口大,哪怕最小的也是手臂粗,不敢想象若是方才晏晗被压倒在下面。后果多么不堪设想。 晏翊冲到跟前大喊姐姐,其余的人都才反应过来堆了上去,整个场面乱成了一团。 扑倒在地后,晏晗被撞得只感觉头眼发昏、天旋地转,一时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待她稍微回神些,才听到赵瑱惊呼一声:“谢公子!” 谢昭? 他怎么在这儿? 晏晗定了定神,手脚仍是发颤地被赶来的孙婉宁和晏翊扶了起来。 眼前这个笑着说没事的男人可不就是谢昭? 晏晗皱眉:他怎么总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自己面前?难不成上次解释过后还没有死心? 谢昭好歹身上有功夫,没晏晗闺秀这般娇弱,很快起身,手上虽也有伤口渗出血,脸上依旧是笑着和晏晗打招呼:“晏姑娘,别来无恙?” 晏晗被晏翊与听竹扶着,只感觉手脚发软,若此时开口必定声音颤的不成样子。 正在犹豫时,晏翊惊呼一声:“姐姐,你哪里碰着了?!” 众人听到她这一喊,都顺着目光往晏晗的衣裙上看,不光是手肘手臂位置,连包裹小腿部位的裙摆上都染了不少的血迹,伴着污泥脏乱不已。 晏翊大叫起来:“姐姐,你哪里痛!你哪里受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0 巧合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于老二听见动静这时候也匆匆赶来了,见因是自己的疏忽,险些酿成大祸,脸色大变,上前告罪:“姑娘,是我的错,姑娘要打要罚全凭吩咐,我绝无怨言。” 晏晗虽然怀疑于老二,但这个情形也没法子当面去问,即使是问了也不会承认的,因此只摇摇头。 见晏晗不适,听竹急切道:“先别管罚不罚的,姑娘也不知伤到哪里了,赶紧去将大夫请来看一看。” “是,是。”于老二一面施礼,一面吩咐后头的小子,“去把冯先生请来,快!” 孙婉宁见晏晗并无大的伤害,于是好奇地四下去看,疑惑道:“这里明明不是放这些木排木料的地方,为何会放在这里?” 严格来说,庄子上的木料经过处理后都是归置在干燥的库房里,极少有人就这么堆在外头任由日晒雨淋。 于老二见状解释:“原本是放在库房里的。后来是姨娘说晗姑娘喜欢吃冬梨,去年开始就吩咐我们好生照看这些梨树,于是进了一批木料预备做围栏,没想到因为其他的事耽搁了进程,这些木料就一直搁置在这。庄子上事多繁杂,我也是一时疏忽了......” 一直没说话的赵瑱忽然接话道:“这好好的物件,如今反倒成了灾祸,这笔账不知要算在谁的头上。” 她面上虽然是关切,眼里却是失落的神情。 于老二带着受伤的二人去了离梨树园最近的别庄,除了坚决不走的晏翊,孙婉宁也表示自己留下来照顾二人,孙孝泉和严方年负责送其余两个姑娘坐车回冷水庄去。 匆匆请来的冯先生并非是大夫,而是村子上教书的先生,因早年在药铺做过几年的药童,风寒咳嗽、正骨膏贴还是能医治。即使医术浅,但在村里有这么一位懂医术,又是教书先生,都是十分的尊敬,也纵容了他一身的怪脾气。 看了晏晗手臂上的伤,冷哼一声:“这算什么重伤?自己涂一涂药就能好的。倒是他,手肘怕是脱臼了吧?” 晏晗闻言紧张低看向谢昭。 谢昭听了冯先生的话略动了动手臂,这才感觉手肘关节处传来钻心的疼,或许是刚才赶着救人摔倒,又精神集中在其他地方,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这会稍微动了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谢昭本来是有些痛的龇牙咧嘴,但看到晏晗的脸凑近了些,认真又关切地看他的手臂伤势,刚想叫痛的话立即咽了回去,愣在那里像个傻子。 虽然极力忍着,却还是不住地往她白皙的脸颊和粉嫩的唇瓣看去。 女孩子的脸怎么这么白嫩?像是白玉丸子一样滑软,粉嫩的唇像是宁阳侯府开的第一支海棠,说话时启合微张,身上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幽香。 倒也不觉得有多痛了。 冯先生一看他这样顿时就明白了。 冷哼一声,小心又动作麻利地抬起谢昭的胳膊,只听他上下一活动,伴随着谢昭撕心裂肺的‘啊’一声,第二声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听冯先生面无表情道:“接好了!叫什么叫,个大男人怎么跟小姑娘一样。” 谢昭被这冯先生这么一挤兑,平生第一次微红了脸。 叶无看稀奇一般睁大了眼睛。 孙婉宁和晏翊则‘吃吃’地笑了起来。 “多谢先生。”孙婉宁主动送冯先生出去。 待他离开后,晏晗才正色问道:“谢公子如何出现在这里?” 于家庄是晏家的田产外庄,这里离官道也不算近,若是借口无意来此,她是绝不信的。 谢昭摸着接好的手肘坦然道:“当然是路过,不然你以为呢?” “据我了解,这里离官道好像并不紧挨着,谢公子又如何能这般凑巧地‘路过’?” 叶无此时插话:“晏姑娘,这你要是怀疑我家公子可就不对了,他刚刚才救了你一命,就这样怀疑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没错,我不是路过,我是特意来的。”谢昭老实回答,“去半山寺回来的路上见此地风景好就顺道来走一走,没想到看到你在这儿,就顺道救了你。” 谢昭的生母是广襄的富商之女,灵位设在半山寺,他说的也没错。 只是晏晗总觉得他还在怀疑自己是太子的人,难免抱有疑虑。 看来他不是个好打发的人,晏晗心想,她得找个好法子彻底打消谢昭的疑虑才行。 “不管如何,还是多谢你出手相救。”晏晗礼仪周全,十分恭敬。 “咱们也算是熟人了,你还这般客气。”谢昭摆了摆手。 晏晗略加思索,客客气气道:“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毕竟要不是谢公子,这会我可能还在那下头压着。待回城后,我定然找个机会上门致谢。” 她这话说的又客气,又生分,让谢昭有点无语,她明明就不是这样客套刻板的人,可偏要去假装。 他道:“算了吧,上次你送的那个画我还丢在箱子里,这次别又送什么王炎文的字了,我也不喜欢......我听说你厨艺不错,不如请我吃顿你亲手做的饭菜,如何?” 晏晗没答话,倒是晏翊笑呵呵道:“你还真有眼光,我姐姐的手艺那可是一等一的!保证你吃了一顿后就想住在我家!” 见弟弟这般吹捧自己,晏晗有种哭笑不得的感受。她方才正在找理由拒绝谢昭,没想到被自己人给坑了。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谢昭眼神鸡贼地顺杆下:“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送走冯先生的孙婉宁回来刚巧瞧见这一幕,眼神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过几遍,像是明白了什么,用帕子捂着嘴偷笑。 * 回去的路上孙婉宁一直追问晏晗是否跟谢昭有什么事瞒着她,晏晗老老实实摊手:“我跟他能有什么事。” 孙婉宁一脸的不相信:“看你们二人之间的举动,哪里像没事的?快快从实招来!” 无奈之下,晏晗只好将郡主府谢昭替她解围的事和盘托出,其他的都一并带过不提。 王若水听后也颇有意味地笑:“这谢小公子从前是个浪.荡败家子,全京都都不看好他。如今肯为了晗妹妹收心,倒也不失一桩美事。” “可不是,虽说从前的谢公子不务正业,可依旧有许多的姑娘愿意嫁给他。若是晗姐姐此番和他成了,凭着他的那些过往口碑,姐姐也不算是高攀,倒是那谢二捡了大便宜!” 两人轮番调笑,晏晗再端着正经也没法装作没听到,只笑着要去掐她们二人,三个姑娘在马车里笑闹,好不欢快。 闹着要骑马的晏翊听见车里的笑声,大声问:“姐姐,你们在笑什么呀?” 坐在他后头的孙孝泉赶紧扶住他:“别乱动。” 车里三个姑娘听到外头的动静,静下来不过一瞬,就又是一通乱笑。 声音太大,惹得后头的马车也掀开帘子去瞧。 赵瑱脸色很不好看地摔了帘子坐回去。 “姑娘,我就说咱们一开始就不该来。”新露将香茶端到她手边,小心翼翼道,“晗姑娘明显不待见咱们,咱们跟来了也只惹人没趣。再说这大老远的又累又乏,累着姑娘您的身子,还讨不到个好话,回去姨娘也心疼。”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瑱姑娘虽然不是晏家的亲生女儿,也只是姨娘带来的,但她吃喝穿用都比正主嫡出的晗姑娘好过很多,换做谁也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新露心里抱怨,去之前她也是劝了好多次,偏瑱姑娘非要上赶着去,如今吃了冷门,心里头又不舒服,这又能怪谁? 饶是她话说的婉转,赵瑱依然沉着脸,新露战战兢兢地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片刻后,赵瑱神情阴沉地攥着帕子,自言自语道:“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回到家,余氏拉着晏晗说话,问她这一趟玩的如何。 没等晏晗说话,晏翊已经兴奋地说起炙肉、看雪等好顽的事,只是无意就说漏了梨园的事,等到说出口后才想起姐姐的嘱咐,忙捂着嘴躲到了余氏身后。 晏晗瞪他一眼。 余氏顿时紧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瞒不住,晏晗也怕她担心,赶紧草草解释两句:“娘不用担心,我是不小心差点被砸到,是谢小公子救了我,你看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她站起来转了两圈,待余氏仔仔细细看过后才放下心,可片刻后又紧张起来:“那谢公子我也多少听了传闻,他命里克妻,若他三番四次接近你对你有这个意思,我头一个不同意!你放心, 就算他是贵族那又如何,总不能逼着良家姑娘结亲的道理,你娘我大不了去撞宫门,也绝不让你受委屈!” 这话让晏晗好一阵愕然。 在她的印象里,娘一直是个温和善良,且从不与旁人争执的妇人,此番她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简直是教她开了眼界。 “可是,娘。”躲在后头的晏翊露个头出来,“我觉得那个哥哥挺好的,人长得好,对姐姐也好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1 邀约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余氏失笑,拉过他好生解释:“我的翊儿,你哪里懂得其中的利害?况且人哪能看表面,你看他好,说不定他就是揣了坏心思才接近你姐姐的,要是个坏人,你该如何?” 其实余氏也不是无知妇人,只不过这些事与儿女挂上关联,她自然就很紧张,也很容易往坏处想。 即便她也知道传闻十有八九不能当真。 晏晗见状只能宽慰她:“娘,或许是你想多了。谢小公子去半山寺路过那里罢了,哪能就故意接近我?我长得不算美,性格也不好,他看上我怕是瞎了眼才会如此。” “胡说。你哪里不美了?”余氏打断她,“晗儿样貌可是最端正标志的,他要是看不上那就真正是瞎了眼!” 大抵在父母眼里,自家的孩子都是最聪慧、最美丽的。 晏晗哭笑不得。 “那娘你到底是想让他看上我,还是不想?” 这话将余氏问了个哑口无言,一时间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晏晗见她这般,赶紧趁热安慰:“好了,娘,我答应你,绝对不和谢小公子再有来往就是。” 其实不用宽慰余氏,她本就是这般打算的。一开始她抱着报恩的心态递了匿名信,没想到被他究根到底查出自己,还多了几番牵扯,这不在她的计划之类,所以跟谢昭的联系必须尽早切断。 余氏长长地叹了口气,反握住女儿的手:“其实谢小公子若不是恶名在外,倒也是个不错的结亲人选。” 关于这点,晏晗从没有想过。 她上一辈子的经历让她从心底害怕提起这事,所以计划里,没有这一项。就算以后要嫁人,那也得嫁个与她心心相仪,能够一生一双人的,若是让她和一家子妾室共同服侍一个丈夫,还要替他养育庶子庶女,只为了维持那可笑的家族门面、端着正室的宽容.......她很难做到。 * 因天气越来越冷,晏晗索性不再出门,整日窝在屋子里看书习字,偶尔晏翊来了姐弟俩一起练,闲了出去园子里赏景,看看余氏,日子也过得飞快。 近年关的时候,孙二通过听竹回了好消息。 之前采购的那批胭脂已经按照晏晗的吩咐全部出手,除开本金二百两,净赚二千零五十二两。 除开赏给孙氏兄弟的五十两和肉米若干,晏晗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看着桌上的银票,高兴的将几张银票数来数去。 等到听竹和栀香进门,瞧见姑娘这样,两人对视一眼笑的合不拢嘴。 “姑娘,您再这么看下去,眼睛都要花了。”听竹调笑道。 晏晗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将所有银票交给栀香收好,只从里头抽出五十两:“走,咱们去街上买点好的布料,我要给娘肚里的弟弟做衣裳。” “姑娘怎知太太肚子里是公子?”栀香问,“难不成姑娘有先知之力?” 晏晗当然是猜的,她下炕任凭听竹伺候她穿鞋,笑着道:“我就是猜的,管他是弟弟还是妹妹,我都喜欢。” 主仆二人出门去,打算先去金银阁替祖母挑个玉石回去好做个抹额,正巧遇见在挑金钗的孙婉宁。 “哎?晗姐姐怎地出门了,我前儿个约你都喊不出来的。”孙婉宁动作自然地上来挽住晏晗的手臂,假装生气道。 孙秀宁则端庄优雅地与晏晗施礼。 她性子孤僻高冷,不爱与人多说话,施礼后就自顾自地离开去随意看玉钗,留下二人说话。 “我这不是想着年节快到了,总不能一直躲懒。本想给祖母做个抹额,可家里又没有想要的板玉,还想去绸缎庄给我娘肚里未出世的孩子买些绸布来做衣裳,索性早些出来一起买了,回去慢慢绣。” 本身孙婉宁就不是真生气,见晏晗认真解释,就算是真生气此时也气散了,拉着晏晗就去看单独的石料,替她挑选起来。 二人选好了一块玉清色拇指大小的玉,用来镶绣在抹额上正正合适。 这里也布了休息间,孙婉宁见姐姐进去了,于是悄声和晏晗咬耳朵。 “姐姐的婚事从年前就在看,上个月底刚定下,是左丞侍中将军,林升的嫡长子。”孙婉宁说起这个,她有些闷闷不乐,“姐姐很不满意,觉得那林家小子是个武夫,无法和她吟诗谈词,她嫁过去必定是受罪的。爹爹在书房骂了姐姐一通,说婚事已定无法退婚,姐姐怄气将自己关在房里,娘好说歹说劝她今日出来走一走,我也不敢与她多说什么,生怕她一个不高兴连我也骂了。” 难怪刚刚看到孙秀宁,她脸色黯淡没什么气色,原来是这个原因。 孙婉宁撇了撇嘴,“婚期都定了,哪还能反悔呢?就在明年秋天。爹爹还说,等将姐姐嫁出去,就要替我相看了,我过完年才十三,用得着这么着急么?” 对于她的话,晏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比孙婉宁还大一岁,要说快,也是她的婚事快提上议程了。 原本想到手里有两千多两,心安了不少,如今看来顿时觉得钱少了,太少了。 她得另想个法子多赚点钱。 这时候金银阁的掌柜端了一盘新到的玉料,殷勤地伺候两个娇小姐挑选。 最后晏晗选中一块拇指大小的鸽子蛋大小的碧绿色圆石,至于孙婉宁,她今日是陪姐姐来逛逛,本就对这些没兴趣。 见晏晗选好了,两人说了会话,约好元宵节的时候出来看灯,将她送上车再折返回去。 晏晗没有去其他地方闲逛,径直去了衣料店。 衣料店不是京都城最大的,却是离晏家最近的,只隔了两条街,为的就是赶紧买完好回去看余氏。 余氏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如今还有个把月就要临盆了,她可不能疏忽。 正选好了两块布料要付钱,就听听竹在后头唤人:“谢,谢公子。” 一听这称呼,晏晗侧目去瞧,进来不是谢昭又是谁。 谢昭一改往日的翩然白袍,今日居然穿了一身黑,连外头的披风也是黑色,要不是这张脸,晏晗还真要将他当成叶无了。 “晗妹妹,好久不见呐?”大冷天的,谢昭手里揣了个扇子摇,也不知到底是热还是冷。 见他比之前还要吊儿郎当的模样,还这般亲昵的称呼,晏晗忍不住皱眉头,想起要和他划清界限的事,打招呼的话梗在喉咙里咽下,示意听竹付钱好赶紧走人。 晏晗不理他,谢昭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自顾自上前来熟络地寒暄:“晗妹妹,上次还说要请我过府吃饭当做谢礼,这么久了也没见你邀请我去,想来你可能是贵人事忙忘记了。所以今日特意打听你的去处,好来提醒一下。” 他还真是坦白的很。 叶无面无表情地像个石像一样站在谢昭后头,抬眼却见对面的听竹对他翻了个白眼,心里头有点委屈。明明是公子不要脸,他只是个随从,干他什么事? 这也是晏晗理亏,所以她不得不开口:“这件事是我不对,应该履行承诺才是。”她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谢昭居然真的记在心上,还特地寻机会巴巴的跑来找她......简直失策。 瞧见谢昭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晏晗只好道:“家里不太方便,不如我在天香楼请你吃饭吧,我听说天香楼是京都最贵最好的酒楼,我也算割肉了,如何?” 天香楼的饭菜的确不错,混走在京都多年的谢昭当然知道。 但他想吃的是晏晗的手艺,哪里还愿意去天香楼,于是笑眯眯凑近道:“不如这样,我给你找个地方供你施展手艺。” 等到他骑马前头带路,晏晗下了马车,才看清楚这里是一条小巷子。 因巷子太窄,马车进不去,所以二人只能下马和车步行进去。 谢昭瞧见她脸上明显的愕然,忍不住得意:“你肯定觉得我这样的人就是日日都在天香楼住着吧?你可不知道,不但天香楼我常去,这里头的老李家我也常来,老李头做的卤牛肉和炙肉可是好吃的想让你把舌头都吞下去。” “没想到你还挺会吃的。”晏晗笑道。 “那当然了。” 谢昭将扇子撒开扇了起来,走进了巷子中间的一家小门处敲门,没一会门响动有人来开,一个穿着麻布衣裳大眼睛的小姑娘来开的门,看到谢昭眼睛一亮:“公子您来了!” 进了内室,扫视一圈,晏晗倒是真惊讶了。 这外头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巷子,内里居然藏着这样一家别有洞天的吃食店。 整个屋子只摆了两套桌椅,也不似寻常食店有柜台与酒柜,只一个烧的温热的火炉子,上头放了个咕噜咕噜的水壶,四周摆放的东西也没几样,都是常见的,虽然简单,却有种莫名的温暖与安心。 “不错吧?”谢昭笑嘻嘻地没个正经,四处走一圈问那小姑娘,“老李头呢?” 小姑娘年岁八九,动作熟稔地给几人倒茶,边倒边回答:“公子别急,爷爷在后头厨房,你二位先喝茶,我这就去叫他。” 她穿过中庭掀开帘子往更后头走去,晏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发现这水有股淡淡的新鲜麦子香气。 “这里只招待熟客。”谢昭坐下来解释,“早几年前因我帮了老李头祖孙俩一个忙,所以他待我与别人不同。今日你既然来了,不妨在这里下厨,反正你要的东西,想必他这里也有,若是没有,只管开口让叶无去给你买来。” 晏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2 念头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既然他铁了心,晏晗也索性趁这次过后和他撇清关系不再见面,于是依言起身去了厨房。 老李头听谢昭说了来意,欣然同意晏晗使用厨房。等她转了一圈点了食材后,发现几样没有,掏出十两银给听竹让她去买回来。 等她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面对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子菜,谢昭已经是咽了几次口水了。 好不容易等晏晗取下围裙褪下挽起的袖子上桌,谢昭已经迫不及待地举筷了。 “厨房里我分了几份菜,你和叶无去吃吧,不用在这守着。”晏晗有意支开他们。 叶无也是看的流口水,可惜还要在听竹面前维持冷酷打手的形象,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听晏晗发话,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 谢昭笑道:“去吧。” 正好支开,他好与晏晗商量事。 二人各怀心思,等屋子里静下来后,晏晗示意他赶紧吃:“我还是头一次给人做这样全的一桌,你挺有口福的,赶紧尝尝。” 从前在昌州时,祖母吃的清淡,余氏又不看重吃食,所以晏晗的手艺很少有人尝全面,只知道她做糕点好吃,却不知其他的也不差。 谢昭听这话眼前忍不住一亮。 晏晗就这么看着他吃,二人没有交流对话,气氛有些尴尬。 沉默一会,晏晗决定无论如何还是要说清楚自己的意思,不能再拖下去,她实在是不想与他有什么瓜葛。 没想到她刚开口说出“我想与你说件事”,对面埋头吃饭的谢昭也在同一时间抬头说了同样的话。 二人俱是一愣。 谢昭失笑,主动让她:“你先说。” 晏晗深呼吸一口气吐出后,一字一句道:“谢公子,我承认,那封信的确是我写的。但那纯粹就是无意听到,这才想了个笨法子提醒,我原本就不想表露身份,可你这般追究,我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她目光卓然,神情坦荡,“后来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我也知道此一顿饭必无法报答救命之恩,可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谢公子若揪着不放——我也很为难。” 谢昭筷子没有放下,但却没有继续吃。他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才道:“说重点。” 晏晗见他装傻,心里有些赌气,直接道:“谢公子难道不明白吗?我如今只是想过安稳的日子,陪着我娘和弟弟,还有未出世的弟弟妹妹。我不想与你们扯上关系,即使是我父亲有何作为,那也与我无关,谢小公子人中龙凤,不必整日为了我来回奔波,更不必挖空心思逮我,吃过这顿饭后,以后咱们只当是桥归桥路归路,再见面时点头即可。”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换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晏晗顿时后悔,自己话是不是说的太直接了? 谢昭虽然看上去放浪不羁,可内心却是敏感细腻的,她应该慢慢来的才是。 暗自怪自己太心急,被他这么一激就脱口而出了,应该再心平气和一些的。 谁知沉默不过片刻,就听见他的声音低沉着道:“我也想和你商量件事。” 待他将来意说完,晏晗愕然抬头,见他神情不似平时,严肃认真又语气诚恳,简直像换了个人。 可即使如此,等他接下来的话说完后,她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 后院里隔着帘子吃饭的听竹本就一直注意着动静,听到晏晗的叫声,反射性将碗一丢就往前头冲。 叶无慢了半拍,也赶紧追过去。 “姑娘!” 听竹进门就瞧见地上多了一滩打碎的瓷片,是姑娘刚刚用的茶杯。而她家姑娘此时正脸色绯红地站着,倒是对面的谢小公子一脸微笑。 像是捡了钱一样。 这奇怪的一幕让听竹疑惑备至,担心地上前扶住晏晗:“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晏晗神情奇怪,她又是气愤又是娇羞,一双杏眼像利剑一样想穿透对面那个男人的脸。 “谢昭,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得罪你!”她神情复杂,口气气愤,“我几番忍让,你却得寸进尺,侯府又如何?这世道也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总有人能治你!” 她话说完,转身如风一般离开,听竹有心想问个究竟,见姑娘离开,赶紧追了上去。 “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无也一头雾水。 两个人就吃个饭,怎么闹到这样的地步?他严重怀疑公子说了什么歪话。 谁知谢昭反倒不着急,还继续拾起筷子吃起来,笑眯眯道:“这菜真合我的胃口。” 一向慢热的叶无也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家主子,面上却依旧是耐性问:“公子,你是不是说了什么怪话惹的晏姑娘不高兴了?” 如果只是和晏姑娘说反话,平日里也没少说,可今日的晏姑娘却是这般反应,叶无猜想,或许自家公子触到了晏姑娘的痛处。 公子呀公子,你喜欢人家也得慢慢来,没得这般容易讨女孩子欢心,若真有这般容易,他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再和听竹那个丫头说上几句话,白眼倒是挨了不少...... 叶无正胡乱想着,谁知那头的谢昭微微一笑,张口道:“没有啊,我就只是问她要不要嫁给我而已。” * 坐车一路回家,听竹看着自家姑娘那黑沉沉的脸色几次想开口,但车内降至冰点的气氛让她将想问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余氏见女儿出去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回来却是这样,担忧不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竹不知道内情,自然没办法为余氏解惑,只好摇了摇头。 终归是怕影响了余氏的肚子,晏晗深吐出一口气,吩咐听竹和香儿先出去。 待门合上,晏晗紧紧握住余氏的手道:“娘,我说出来,您千万别着急,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以后也绝对不会如此,您答应我一定不要着急好吗?” 余氏有了心理准备,晏晗才犹犹豫豫地说出今日的事。 “什么!”余氏听完后第一反应惊叫一声,“他,他果然对你有意!” “娘!”晏晗赶紧否认,“若说他喜欢我,我倒不觉得。有可能是其他的意图,至于是什么,我现在还不知道罢了.......总之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晏晗现在最怕的不是谢昭,而是余氏出什么意外,见她情绪果然不对赶紧改口劝道:“娘,您别这么激动,八字没一撇的事。有可能现在只是觉得我有意思逗我玩罢了,他那样身份的人,宁阳侯府也不会同意这么亲事的......您就放心好了,千万别动怒,小心孩子。” 好不容易安抚好余氏,晏晗吐出一口浊气踏出房门。 她本想和谢昭撇清关系的,如今却是越描越黑,也不知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过。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你要娶妻?” 宁阳侯府的老夫人正堂里,宁阳侯周老夫人听到这话,神情莫名,侧目看向谢昭。 “你可说的是真的?” 谢昭笑眯眯地啃下一大口苹果,咔嚓一声十分响亮,嚼了又嚼。眼看老夫人露出不悦的神情,这才回答:“当然了,我才二十几,虽然之前定的亲事没一个好的,可谁又不知那是意外呢?如今我遇上心仪的姑娘,自然是非她不娶。” 这话说完,宁阳侯夫人李氏抬起头在谢昭的脸上扫了一眼。 周老夫人顿时感觉胸口的气顺不下去堵得慌,憋着气闷声问:“那对方是谁家的姑娘?年纪多大?可有婚配?” “抚顺司晏副修,晏远南之女晏晗。”谢昭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个名字,笑容可亲,“与大嫂一样,是个温和贤良的女子,想必嫁过来后定能讨得母亲您的喜欢。” 周老夫人乍听到这名字想不起来是谁,稍一回忆才记起。 早年新帝即位,去皇后宫中时,曾听她提及皇城平叛救先帝的紧要关头,有位姓晏的百户一箭射穿透要从背后偷袭新帝的歹人,救了新帝一命,封赏时因旧部官员势力顽固,不能太过于提拔新贵,于是只给了五品官职,赐了宅子,虽然赏赐不算厚,但也算是从此一步登天了。 关于晏家,还有一件出名的事,即是这位晏大人收留了昌平伯的妻女。言官弹劾,晏远南愣是扛着重压没吭声,后来皇帝想着柳氏母女没有威胁,又正好能卖给晏远南一个情,好平了救命之恩,这就松了口成全了他。 这事在当时闹的沸沸扬扬,试问凡聚会时谁没私底下嘲笑过,皆是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事谈论,晏家名声曾一落千丈。后来晏远南为官低调,柳氏作为妾室足不出户,这事渐渐平息下来,不过,这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女儿又当什么歌模样?与昌平伯的女儿做姐妹,那这位晏小姐岂会是个好的? 一瞬间思绪万千,再抬眼时周老夫人已经是神色平静。 “既然你喜欢,没什么不能成的,只要晏家愿意。” 这就是应了。 谢昭对此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啃完的苹果核随手丢在茶桌上,拍了拍手。 “晏姑娘要明年才十五,未免让人觉得我们怠慢轻视,不如等选个好日子再登门,礼我会备好,只到时候可要麻烦嫂嫂跑一趟了。” 一直未说话的李氏笑的温婉:“小叔说的哪里话,我一向待你亲厚,你的亲事我岂能不出面?只管放心就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3 美貌丫头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放心。”谢昭慢慢咀嚼这两个字,笑容更甚,“我当然放心。嫂嫂做事一样沉稳,仅凭一人之力管理这一大家族,比我不知强百倍,我当然最放心了。” 从嫁进宁阳侯府,李氏就执掌中馈,候府上下言行举止无一不小心,外人只知宁阳侯夫人待人温和,却不知她也有严厉的一面。 “只是,”李氏忽然想起什么,有些难启齿地看了眼周老夫人,“只是西院东厢房的那两个丫头如何安置?” 说起这两人,谢昭就一肚子火,平白无故地安了两个眼线在他园子里。一个整日扮柔弱,时不时偶遇他还往他身上撞,另一个则火辣妖异,大半夜的穿的极其凉快躺在他床榻上勾引,露出细长的腿就要爬上他的身,又不能打骂撵出去,吓得他连着几日都不敢回去。 后来实在忍不住,直接让人将她们俩的住宿搬去东厢房,这样即使想偷摸进书房和主院也是不能的,也就没那么多糟心事和惊吓了。 因谢昭一直没有留她们过夜,自然也不能收了给妾室的名分,所以俩人至今还是以丫头的名义留在西院。 “大嫂提的正好。”谢昭赶紧顺杆爬,“我想着这两个丫头整日在西院也没事做,就说前几日让她俩端个茶倒个水,都能把我的定州瓷窑玉先生给摔的稀碎,把我给心疼的......到西院都一年多了,也都还是这样毛手毛脚的,我看她们俩实在不是做丫头的好料,不如还给嫂嫂,是留是卖,任凭嫂嫂安置吧!” 早前他只要不看到这俩人就眼不见心不烦,如今既然对晏晗起了心思,想着还是要早些料理清楚,不如现在一并说了,也好过以后甩不脱手的好。 李氏下意识看向婆母,迟疑道:“这、这不太好吧?” 这两个丫头的来处自是不一般的,也是婆母做的主,她只是顶了个名头,该怎么处置还得看她老人家。 周老夫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冷眼看他,语气不善:“这两个丫头原先在你大嫂院里伺候丫头,也是精挑细选来的,在你大嫂那儿时伺候的周到,怎么去你那儿就不懂规矩了?难不成.....”她冷哼一声,“难不成是那晏姑娘善妒,连两个通房都容不下?” “怎么会?”提及晏晗,谢昭脑海里顿时想起那天她又羞又恼的可爱模样,唇角的笑意止不住,回神瞧见李氏和周老夫人正看着自己,顿时咳嗽一声回话,“晏姑娘是最温和柔婉的女子,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只是我这样觉得罢了,所以还请嫂嫂将人带回去吧,免得又伤了我其他的好物件,那可真是心疼死我了。” 周老夫人没有发话,李氏怎敢就此应下,只站在婆母身后不作声。 正僵持着,宁阳侯谢旴跨步进门。 “什么带不带回去的?” 李氏见夫君来了,像是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上去:“侯爷不知,小弟在说明玉明霜两个丫头的事,说是伺候的不好,想将人还给我。” 谢旴正接了妻子手里的清茶啜一口,听到这话神色一顿,却也诧异看向谢昭,问:“那两个丫头姿色也不错,难不成小弟不喜欢?” 府里的是个人都知道,这两个丫头明面上是婢女,实际上是大房特地挑的人,给谢昭送去的通房。 原本这么多年来,谢旴的房里只有一个木讷的方姨娘,此时听来心头顿时惊喜。这两个丫头美貌,谢旴也很是心动,只碍于颜面不敢多提。 可李氏....... 李氏虽然在婆母面前低三下四,可在宁阳侯府却是管理家务的一把好手,别看她长了一副软弱的模样,性格却很是要强,嫁过来以后不过略使手段便将谢旴屋里的两三个通房和姨娘都打发了,好一番整治,最后只留下个姿色一般、唯唯诺诺婢女出身的方姨娘。 谢旴也闹过两三次,甚至私自让管家去乡下物色了个清白女儿,趁着李氏陪周老夫人去庙里烧香,夜里偷偷抬进来先斩后奏。 原以为进了门碍于面子李氏也不敢如何闹,没想到她回来后整整半个月没有哭闹,愣是等到谢旴放松了警惕出门去。 过几日再回来,只见到破了相的新姨娘哭着说夫人先是软言交好,两人还同吃同睡,等到前两日时突然诬陷她偷了夜明珠,然而她没有防备,李氏却是下好了套就等她进去,还没等谢旴回来,李氏已经动了私刑‘无意’伤了她的脸。 这样一通下来,即便是谢旴有心想护也是全无法子了。 早前不知她发了什么性子,从牙子手里买了两个美貌的丫头,腰肢细软,眼神妩媚,勾的他的魂都要丢了。 原以为是想通了,没想到转脸就送到了西院去,他只得道一句可惜才罢了。 谢昭怎不知这位好大哥打的是什么主意,暗笑一声道:“大哥还不知道吧?这两个丫头因做事粗笨,我一直没有动过,加上我与大嫂提及要娶位妻子进门,所以任她俩占着东厢房也不是事,干脆还给嫂嫂,是卖是留任凭嫂嫂处置。若大哥不嫌弃.....给大哥也是成的,让她们在书房里磨墨添茶,红袖添香岂不是更好?” 谢昭乐的见他起心思,那样就更方便他打发那两个心比天高的丫头了,毕竟做宁阳侯的妾,可比他那小破院里待着可更有盼头。 李氏心里一沉,侧目看丈夫,果然见他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周老夫人咳嗽一声,眼神凌厉:“你不要的丫头如何丢给你大哥?也罢,这俩若是手脚粗笨,明日叫个牙子来将她们卖出去就是,不必在这胡言乱语。” 话虽如此,可频繁买卖丫头并非是件好事,明玉明霜被送回东院后战战兢兢地在李氏院子里跪着。 谢旴从书房的窗户里偷眼看过去,顿时觉得心疼,巴不得赶紧将两个美人扶起来拥入怀好好疼惜。 然而跪到傍晚时分,李氏才命人传话,安排两个丫头去洗衣处做事。 明玉明霜一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失落。 她们本就不是一般伺候粗活的丫头,而是牙子精挑细选请了人调教过的,原本是打算去富商或者达官做妾,好卖个好价钱。 谁知半路竟然被宁阳侯府给买下了,两个丫头得知以后兴奋不已,原以为要飞上枝头了。 然而李氏将她们送到西院以后,谢二公子将她们当做透明人对待,既不打骂也不宠幸,就在那儿放着,连个摆设都不如。下人们遵循的是主子的脸色做事,见她们二人不得宠,别说平日连个好脸色也不给,冬日里缺炭,夏日缺冰,那滋味还不如在牙子手里过活。 如今能重回东院,谁知李氏善妒,竟然将她们打发去洗衣裳。 二人来的时间久,也摸透了这谢二公子或许多女人没兴趣,倒是那东院的宁阳侯侯爷是个好美色的主君,于是暗自下了决心,等以后有机会必定要从东院里讨个活路出来。 待丫鬟回禀说明玉明霜得了吩咐离开去了洗衣房,李氏坐在大炕上心里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堵着。 李氏的陪嫁妈妈正在给她更换手炉里的炭火,见状温声安抚:“夫人不必太生气,这两个不安分的丫头现下不好打发,先让她们去洗衣房待一阵,等过两月就找那牙子将人领回去就是。只是要防备着侯爷那头,必然费些功夫,但咱们院里的人都很清楚谁是说话的主子,绝不会发生那种事。” “你说的我都明白。”李氏压不住火气,喝了口茶才暗自咬牙道,“明明是婆母与谢昭那小子斗气,却偏要让我夹在中间。当初父亲将这门亲事夸到天上有地下无我就知道,这侯府不是个好去处,如今我日日受气,父亲可知?” 这就是赌气的话了。 汤妈妈心知李氏只是口上抱怨,当初定下亲事时,她还不是高兴的觉都睡不好?如今即使是摊上这样的丈夫和婆婆,她也只会硬着头皮也要撑住面子不倒。 “其实夫人您也知道,侯爷他好美色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缺点,这样的丈夫极好拿捏,他再厮混,该给您的面子依然是要给的。再说这侯府上上下下哪一处不都是您在操持掌控?别说您娘家了,即使是定州也没几个高嫁过您的。”汤妈妈将暖手的炉子递给李氏,语重心长道,“您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料理几个心思歪的丫头,而是尽快为侯爷诞下长子。” 有了嫡长子,无论哪个妾室丫头给谢旴生下儿子都不用怕了,她的地位在侯府也能稳如泰山。 “这我也知道。”李氏提到这事就扶额,“侯爷他四五不着家的,我就是想生也得.....” 汤妈妈道:“所以您要抓住机会才行。您瞧连二公子都要娶妻了,若您再不抓紧些......” 周老夫人与谢昭并非亲生母子,近几年对于谢昭的态度已经不是讨厌,而是憎恶的地步。但毕竟是周老夫人一手养大的,若是谢昭学好,乖乖娶妻生子求了上进,那保不齐母子之间会缓和也说不定。 李氏心中考量片刻,觉得还是先将谢昭指明要娶的晏姑娘底细摸个清楚再说,招手让汤妈妈附耳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4 被抓走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汤妈妈出去了个把时辰,谢旴的随侍禀告说侯爷歇在书房了,李氏听后焦躁着,可又不能明着和丈夫起争执,心头闷着一口气,一直靠在椅子上等着汤妈妈打听消息回来。 没想到待她回来后已是上夜,主仆二人遣散婢女们,低声着在灯下说话。 “这晏家姑娘早年一直跟着严老太太和她娘住在昌州乡下,姑娘渐渐大了,这才连着老太太一起接来了京都,前后也不过才一年多。” “听说她和那柳音素的女儿相处的不太好,经常吵架。而且这个晏姑娘去年还差点摊上官司,后来不知怎么地就摆平了。” “早年晏大人那事闹得人尽皆知,丢尽了晏家颜面。”李氏细细咂摸这消息,嗤笑一声放心了:“且不说这样的娘,这样出身的门户,教出来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料。” 主仆沉默片刻,忽然李氏想起什么像是在问汤妈妈,又像是自言自语:“这样的姑娘,居然被小叔子看上了,老夫人居然也点了头。真是奇了。” 自从陪着李氏进了侯府,就发现这母子二人就水火不容。谢昭倒还好,虽然嬉皮笑脸不务正业,但该做的礼还是做的周全,看起来也是孝顺的。然而周老夫人从来不拿正眼看他,甚至有时候恶言相向,如同仇人一般。 在李氏进门前知道内情的老仆人都被清理个干净,当然,毕竟周老夫人对待她这个媳妇态度还是不错的,所以李氏也不敢多过于打听内情,给自己找不痛快。 谢昭的亲事原本是周老夫人在办,因前后订的三家都或因病、或出事取消,周老夫人嫌晦气丢给她这个儿媳。 思及此,李氏道:“去年因灾祸屡增陛下取消了宫宴未能见过,此次宫里要举办宫宴灯会,晏夫人虽身怀六甲无法来,正好可以和晏家的老太太以及晏姑娘见上一见,也探探口风。” 汤妈妈也点头:“正是这个理。二公子虽然看起来纨绔,可毕竟与三皇子私下的关系不一般,这原本就是老夫人与二公子不对付,和咱们没仇,他既然有求于您,咱们犯不着得罪他。况且这事本就是个顺水推舟的差事,成了二公子欠您一个人情,若是不成也怪不到您身上。” 李氏颔首表示赞同,将此事暂搁置一旁。想到书房里不安分的丈夫,她深深吸了口气吐出,吩咐大丫鬟金枝将厨房熬好的鸡丝粥端上,她要过去看看。 * 得知了这件事,余氏越发觉得不安心。 即便女儿安慰她,可来了京都这么久,京都各个有名号的她也是有个了解,凭宁阳侯府的势力,就算晏家不愿意,若是用些手段强逼也不是不可能。 待晏晗带着晏翊出门去买书,她赶紧吩咐香儿给她更衣。 香儿牢记着大夫和老太太的叮嘱,不免紧张道:“太太,您现在身子重,老太太嘱咐过要您好生歇息,不要起身到处走动。” “你懂什么。”余氏摇头,心里的忧愁放不下,“晗儿的事和我的肚里的孩子同样重要,若是不办好,我寝食难安。” 香儿见她坚持,怕自己再阻拦有什么好歹,还是听了吩咐替她更衣,扶着去了老太太的慈安堂。 因是早上,严老太太刚用过早饭,正在和宋妈妈说话,见被香儿扶着的余氏进门,先叫宋妈妈赶紧扶她坐下。 “一大早的怎么不在屋里歇着,来我这作甚?”严老太太假意怪道。 虽然她也很疼爱晏翊,但晏翊始终不能继任晏家,往现实看,还是一个健康的男孩比较适合。所以除了晏翊,严老太太最看重余氏这一胎。 余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无事,但她紧张的情绪已经被严老太太察觉,胡乱闲聊两句后,严老太太吩咐道:“太太脸色发黄,许是体有些虚,去请大夫来看一看。” 待兰草领命下去,严老太太找借口支开其余的人,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有什么事就说,不要憋在心里。”严老太太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抚。 余氏想了想,鼓起勇气才道:“母亲,眼看见晗儿大了,我想请母亲帮着给她相看个亲事。” 严老太太皱眉,问:“为何突然提及晗儿的婚事?” 晏晗今年过完年到十五,在京都的确是适宜相看婚事的年纪,等到十六及笄即可出嫁。但等到了十六再相看的也不在少数,并没有这般严苛,因此余氏忽然提及必然是有原因的。 余氏沉默片刻,原原本本将晏晗如何遇到谢昭,在庄子上如何被救等事和盘托出。 待她说完后看向严老太太,谁知她并未有任何怒意,更没有高兴,总之神情复杂。 “谢二当真对晗儿说,要娶她?”片刻后严老太太才这样问道。 “母亲!”余氏见她没有任何态度,偏偏问这一句,顿时将她划分为那巴不得将女儿嫁得高门去一类里了。 偏她不是这样狠心卖女求荣的母亲,做不了这样的事,情绪激动了几分:“母亲这话什么意思?母亲可知那谢二彻彻底底是个纨绔,走鸡斗狗、吃喝嫖赌,什么事没做?更何况他前三次的订婚都因女方那头出事而不了了之,谁还敢与他结亲?如今他就是看在咱们晏家官小说不起话,以为只要他开口,咱们就会巴巴地把女儿嫁过去!这样的女婿我就算是告到宫里我也绝不会答应!” 见她越说越激动,严老太太赶紧道:“我只问了一句,你也不必如此激动。快,坐下听我慢慢说。” 她生怕余氏有个好歹,赶紧示意她坐下。 余氏憋着气,又怕惹婆母不高兴,还是坐下了。 “我知你的意思。”严老太太叹了口气,“我也听说了这谢二,不算是什么良人,况且谢二与他母亲关系并不好,若晗儿嫁过去必然会受不少的委屈。更别说那宁阳侯府外人看着花团锦簇的,实际上也是深宅内院的心窝子斗角的事多了去了,我也不忍心晗儿吃这样的苦头。” 余氏听着情绪越想越伤悲,最后拿着帕子擦了擦泪道:“母亲,我嫁入晏家这么多年,从未提过什么要求,请母亲看在儿媳的份上,尽快给晗儿另寻门亲事。” 另寻门婚事的确是能断了谢昭的念头,可相看亲事不是做顿饭喝杯茶的功夫,一下就能成了,按照寻常人户都要精挑细选半年左右才能慢慢定下来。 严老太太也明白,余氏将晏晗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若此事不能善终,余氏怕是要伤心死。 想到这里,她决定先安抚好余氏的情绪,待晏远南回来再行商量。 而另一头的茶楼里,浑然不知被人操碎了心的晏晗正带着弟弟喝茶看戏。 看着乐的笑哈哈的晏翊,晏晗心里一阵苦涩。 上一世的事情好像一场梦,离她很远又离她很近,可切肤之痛让她明白那不会是一场梦而已。 立誓要借着晏家自己闯出一条路,如今只是刚刚开始,就被她一时的报恩之心给毁了。 她又悔又恨。 悔的是自己为何这般心急,干嘛选在现在这个时候去报恩,若将来三皇子倾覆,谢昭被‘流放’边城的时候她再报恩不也是一样的情意? 恨的是纵使重新活过来,她也依然软弱地如同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若她不愿意,此谢昭非她印象中边城的那个仗义出手、勇毅正直的谢昭——万一现在的他被拒绝后发狠暗地给她和晏家使绊子,届时她该如何自处?娘和弟弟又该怎么办? 正懊恼时,有人不敲门就闯了进来,这人进来的动作极其快,身形高大,从头到脚穿着一身黑,且头脸都用黑布蒙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只见他动作麻利地关上门,将腰间的画卷展开,似乎是核实身份相貌,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来抓晏晗。 “你是谁!” 晏晗骇然,大声惊斥道,拉着一旁吓得忘了叫的晏翊就是一下躲闪。 听竹大叫:“姑娘!” 她想也不想,立即奋不顾身挡在晏晗前头。 那人没想到看起来柔弱的姑娘小姐居然这般灵活反应迅速,倒是愣了一愣。没能一招抓住晏晗,反应过来后身子一转便和听竹错开了身,调头就是往晏晗方向去,动作快准狠,丝毫不拖泥带水,目标直指晏晗而来。 听竹身上有点力气,但在这样的专业选手面前就提不上眼了,只两招,那男人就轻松将听竹甩开。 晏晗头皮发麻,只赶紧将手里拿着的茶杯往他脸上丢去,那人冷笑一声,轻松躲过去。 她拉着弟弟就要往外头跑,谁知她们所处的二楼围栏台距离一楼至少有三丈,见躲不过去,一狠心将晏翊用力推开,任凭被黑衣人抓住手臂。 “姐姐——”晏翊大叫,差点跟着翻身下去,幸好听竹动作快一把抓住了他。 这人带着他轻松飞下了二楼,下面有马车接应,晏晗被粗鲁地捆住手脚,蒙上眼睛,而后塞进车里,马车飞驰,一路狂奔。 这一番下来太快,太突然,不待她作思考,车外面的喧嚣已经渐渐离去,看来是要抓她出城。 被丢在后面的晏翊和听竹心急如焚,晏翊朝着远去的马车不住大喊姐姐。 听竹则慌乱又劝服自己要冷静,想着姑娘方才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还能分心将翊哥儿一把推开,换做是她,根本没有脑子去想多余的事。 可现在这个情况......如果现在换做是姑娘,该怎么办!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5 报复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家距离这里至少有五条街,如果坐车,回去至少也要一刻钟,等她回去求老太太姑娘早就不知道被掳到哪里去了,可若是去府尹司....... 姑娘的名声也就彻底完了。 只一个念头落在了听竹的心上。 宁阳侯府离这里只有一条街的路程,用不了半刻钟就能到侯府。谢二公子好歹、算起来和姑娘有些‘交情’,况且他身边的那人也是个厉害的人,若此时紧急去求,会比府尹司来的麻利的多。 她打定了主意拉着晏翊就往楼下跑。 * 马车被车夫赶着到了城门口,黑衣人将匕首架在晏晗的脖子上不允许她出半点声音。 有官兵照例要查,车夫熟稔地丢了一包钱,掂钱的响声传来,晏晗心里明了,却止不住地生出绝望。 这是吃贿放行了。 果然,不过片刻马车继续动起来。 晏晗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寒冰触感,又被马车剧烈摇晃着,只感觉背心直冒冷汗,眼前发黑,手脚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只感觉自己一直被两道目光给锁定,那眼神犹如冰冷的蛇身缓慢地从肩膀怕上她的脸颊,一直停留在那里,挥之不去。 要冷静。 晏晗这样告诉自己。 既然是绑了她,而不是当场立下杀手,必然不是复仇而来,而是有利挟持,等到了目的地,再见机行事也不迟。 车摇晃着个多时辰,终于停了下来。那人将晏晗提下来,只割开脚上的绳子,旋即用一块布罩住她整个头脸就往外面拉扯着前行。 又走了约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听到进门关门的声音,有人来揭开晏晗脸上的布,被蒙的太久,她恍惚了几下才看清四周情形。 这里是一件极其朴素的屋子,除了床铺桌椅,连个陈设摆件也全无,有个坐在桌前穿着灰色淄衣的女子正目光不善地看着自己。 那黑衣人就抱剑立在晏晗的身侧,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怕她跑了。 “你是谁?”晏晗小心开口,“为何要抓我?” 那女子嘲讽一笑,起身踱步到晏晗身边,缓缓道:“我是谁你不认识?” 方才她坐的位置处暗,看不大清,走进了些才发现这女子生的清秀文雅,身形单薄,却透着一股高雅气质,看上去像是哪户清流书香门第的闺秀。 晏晗再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这个人她的确是不认识,却不知哪里开罪了她,要花这样大的功夫将她抓来。 那女子哈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的笑和她原本的模样气质完全相悖,让人生出一股怪异之感。 笑过后她看着晏晗道:“我被你害成这样,你居然说不认识我?” 晏晗心中一惊,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你是傅茹!” “没错!”傅茹嗤笑一声,旋即用一种冷峻的眼神上下扫视她,“当初我上京都就是为了通过谢昭向三皇子投诚,却没想到被他提前识破,还下了套让我钻,我毫无防备中了陷阱。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被三皇子的人一路追杀,躲在这庵堂里哪儿也不能去!原来这都是拜你所赐!” “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晏晗心头大骇。 她知道傅茹的身份自然是‘上一世’的经历,若没有这一层的关系,就凭将三皇子和谢昭骗了那么多年,直到最后太子封她为妃才揭开正式身份,这样厉害的手段和心机,她又如何能得知? 可在现在的傅茹看来,自己已经是三皇子门下的人,又莫名其妙地提前知道她的部署,还迅速向谢昭和三皇子告了密.......这种种加起来,自傲如傅茹,怎么会忍受这种仗没开打就被击溃的毁灭打击? 必然是睚眦必报的。 “因为你,太子殿下舍了我这步棋。”傅茹眼神阴冷,偏唇角还带着温柔的笑意,她靠近晏晗,细长柔嫩的手指抚摸过她的脸颊,语气诡异,“我从九岁起就被指明向‘傅茹’学习她的一举一动,用食言谈、行卧坐立、包括她的五行八卦、推演测算,我都认真学习,而且比‘傅茹’本人还要出色。为的就是进入京都顺着谢昭靠近三殿下成为他麾下的门客,博取他的信任,成为他身边最重要的谋士。可你的匿名信让谢昭对我抱有怀疑,甚至几次三番测试,最后却输给了小小的胎记!” 原本的傅茹随傅家远离京都,与宁阳侯府十几年未见,谁都不会刻意去提要看她的胎记,偏偏晏晗的信让谢昭起了疑心,其他的测试她都通过了,偏这胎记就此暴露了身份。 傅茹越说越是气愤,看着晏晗那无畏的一张俏脸,伸手狠厉地扇了一耳光。 被她这猝不及防地一扇,晏晗整个人顺着力道歪倒在地上,很快左脸颊火辣辣的疼袭来,白皙的脸上浮出几道印。 “把她关到柴房去!”傅茹吩咐黑衣人,“让刘婆子看着,一刻也不准离开。” 被马车一路摇晕,加上刚才被扇,这一连串下来晏晗只觉得脑子有些发懵,等被黑衣人提着手臂丢进柴房,缓了好一阵才完全清醒过来。 傅茹打她只是为了泄愤,但没有立即‘处置’而是关进柴房,想必是有另外的目的。 晏晗很快分析利弊,匪了全身的力气尽力将头抬起来四处察看。 这柴房不大,除了许多的柴火堆积,地上还有许多的树枝石块,方才被黑衣人用力丢进来,正好背硌在石块上,此时缓过神来背上一阵一阵钻心的疼。 除了出入的门,这屋子没有任何出口,哪怕是窗户也没有。 刚刚那婆子她也看了一眼,身材高大,体格壮硕,一看就是经年干体力活的人,别说一个,就是寻常来两个男子,一刻钟内也决计不能将她放倒。 怎么办?怎么办? 晏晗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心乱如麻,心发慌无助的滋味,眼下心头的后悔更是犹如漫天大火狠狠吞噬她的一颗心脏。 * 天黑了又亮,从昨天被丢进柴房,就没人再进来过。 她双手被缚,又没吃过东西,夜里寒风凛凛,从柴房墙壁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在她身上,此时更是饿的浑身发虚,额头还发烫直冒汗。 她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拼一把,歇了片刻后努力用脚将地上一块看起来较为锋利的石块挪到身后,找了个省力的位置靠好,开始一上一下奋力地磨绑着双手的绳子。 也不知磨了多久,只感觉手腕处有钻心的痛一阵阵袭来,口干舌燥,甚至几次差点晕过去,都被她咬破了舌尖努力维持仅有的意识撑了下来。 终于不负努力,或许是两个时辰,亦或是三个时辰,绳子终于断了。 就在此时,门忽然发出一声声响。 晏晗心头一惊,赶紧将手藏在身后做绑住的假象,眼睛一闭装晕。 那婆子沉重的脚步声靠近,晏晗装作晕厥后的绵长呼吸,婆子笑了一声:“终究是个小姑娘,哪来那么多幺蛾子,还指明我亲自来看。” 她应该是进来送饭的,放下饭盒后就出去了。 待门合上,晏晗睁眼,瞧见一只棕木的食盒就放在她脚边,盖子是打开的,虽然只是两个馒头,但对于饿了一天的晏晗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的美食了。 她瞅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见无异样赶紧抽手抓馒头来吃。 虽然很饿,但这馒头很干糙的喉咙很痛,难以下咽,她吃的很慢,吃完以后歇了一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晏晗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蹲下来从缝隙里往外看。 这柴房和刚刚傅茹见她的那间屋子属于一个院子,刘婆子就盖着厚厚的外套,坐在正对面的廊下躺椅上打瞌睡。 而那间屋子门紧闭着,不知道傅茹和那个黑衣人在不在里面。 回想刚刚的声音,似乎这回刘婆子并没有落锁。 或许是觉得她今夜也不会醒,或许是小看她觉得跑不了。 总之这是个好机会。 若等着听竹去搬救兵,不如她自己先抓住一切办法逃脱。想想余氏和弟弟,自己一日一夜未归,不知道她们该有多担心。 她打定了主意以后,尽力将脚步放慢,手脚放轻的不能再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门果然轻轻被拉开了。 刘婆子鼾声如雷,周围一片静谧,晏晗一面警惕地盯着她,一面尽可能快地往外走,等到出了院门,她才放开步子尽力跑了起来。 这里的道路很窄,而且只有一条路。四周黑黢黢的,她忍住心里的惧怕,用尽全力沿着路往外跑。等到道路开阔后,她才发现,这里居然是清水庵的后院! 然而没等她反应过来,后面传来追她的脚步声,伴随着刘婆子的叫唤:“快,那小妮子跑了!” 晏晗心急如焚,只恨穿着裙子无法迈开步子跑,只绕芙蕖池子往庵堂的大门处跑去。 谁知越是着急,越是慌乱,脚下被石阶一绊,扑倒摔在地上。膝盖、手掌、到处的痛一瞬间袭来,晏晗顾不得痛慌忙回头,还想起身跑,谁知那黑衣人已经快刘婆子一步率先追赶上来,晏晗绝望至极,眼看见那手就要抓住她的胳膊,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6 难产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放开她!” 那黑衣人眼神一凛,往晏晗上方看去。 晏晗只感觉自己被另一个人给提了起来,他声音里透出紧张:“你怎么样?” 抬头一眼,就看到是谢昭那熟悉的脸正紧张地看着自己。 在经历过一日一夜的惊吓、奔波、恐吓、关押饿肚子后,见到谢昭,晏晗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泄了个干净,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满心欢喜。 方才咬着牙死命的奔跑,这会见到他只感觉心里绷着的弦顿时断了,眼泪欶欶地说淌就淌了下来。 谢昭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从前的晏姑娘要么是冷淡,要么疏离。即使是在庄子上那次他救了她,也只不过是脸色苍白了些,并未如寻常小姐那般惊吓过后的痛哭,今日这模样.......看来是真的被吓狠了。 她因双手攀扶在谢昭的双臂上才能站稳,近的能看清她微微颤抖的唇瓣,浓密的羽睫很快被打湿,泪珠似不要钱般只管往下掉,砸在谢昭的袖子上很快被侵湿一片。 她的脸颊和唇瓣不似平日的嫣红,此时要多苍白有多苍白。她如今这般脆弱模样,谢昭真怀疑自己如果刺客将她丢开,她必定虚弱地站不住要摔倒下去。 很快叶无追上来抽出长剑和黑衣人缠斗到一起。 那刘婆子见有人来救,赶紧要折返回去通风报信,叶无分心一瞧,用寒光凛凛的长剑横在她面前阻住去路,吓得她没反应过来,倒退几步一个趔趄摔倒。 黑衣人一瞧打算上前去迎战,谢昭见状赶紧将晏晗扶住坐在廊柱下,抽出剑上前助叶无。 刘婆子刚刚没反应过来被叶无唬了一跳,此时反应起身凭着蛮劲和叶无拼斗,叶无不敢随意动剑杀人,二人竟也因此均衡平手,难分上下。 几人在这庵堂的后院子里缠斗,暗夜里剑光忽闪,谢昭与黑衣人一灰一黑身影交织在一起,晏晗看的眼花,却是第一次见谢昭真正使剑出手,看的也是有些愣住了。 不知多久,谢昭逮到黑衣人的破绽,随着一声闷哼二人分开退后,晏晗紧张问他:“你怎么样!” 谢昭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扬起一双眉毛,回头向她温柔一笑:“放心我没事,是他被我伤了。” 晏晗忽然怔住,转而脸颊微微一红露出些许赧色,为了躲开目光下意识往黑衣人那头看去,见他虽然右手持剑不稳,左手捂住腰间指缝里透出些许殷红,险些支撑不住跪倒,却硬是撑着一口气站在原地。 “你的招门路数我没见过,也不知师出何处?”谢昭扬声问。 黑衣人没说话,挟剑疾步往来时院子奔去,想来是知道打不过谢昭,先赶回去通知傅茹赶紧跑路。 那刘婆子原本还蛮横着与叶无绞斗着,见黑衣人跑了,她心下害怕使劲儿推开叶无也想跟着跑。 没想到叶无长臂一伸,居然连带着直接将她的衣领抓住,右手上的剑毫不留情横在她脖子上,那婆子顿时求爷爷告奶奶起来。 谢昭吩咐:“将她绑结实点,跟咱们一路押回去。” 待吩咐完后才看向晏晗,谁知她身子歪歪斜斜地早就软倒,谢昭心头一沉,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将她扶起来。方才是一紧张没注意,此时见她已经是脸颊红的不正常,眼睫紧紧闭着还微微颤抖。 谢昭大惊失色,赶紧伸手往她额头探去,果然烧的滚烫。 此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赶紧打横将她抱在怀中往山下去。 * 此时的晏家已经是乱做一团了。 听闻晏晗被掳走,尽管严老太太再三警告晏家上下不允许走漏风声,尤其是不允许让余氏知晓,谁知还是被余氏给听闻,当即吓得晕厥过去,晏远南慌忙大叫请太医赶紧来,一屋子人又是请太医,又是将人抬上床,乱的是一锅粥一般。 凭着名帖请来了太医,扎两针下去后余氏悠悠转醒,一双眼睛已经是通红,死死抓着丈夫的手臂,连指甲陷入晏远南的肉里都浑然不觉,晏远南也忍住疼痛,只是不住地安抚着余氏。 “晗儿!我的晗儿!” 余氏得知是一个不名来历的黑衣人居然在大街上就将女儿抓走,且现在不知所踪,顿时哭的是伤心欲绝。 外间堂内的严老太太听到这哭声,眉头拧在了一起,拐杖止不住地点地怒道:“到底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小蹄子敢忤逆我的令,在太太跟前说嘴的?!” 严老太太一向慈悲待人,下头的婢子们犯了小错也从不说罚,此回看模样是真的动了大怒了。 下面跪了一屋子的人,个个屏气凝息,生怕一个不注意引火烧身。 在栖贤阁外头的廖妈妈表面惊惧,听到严老太太的怒吼声,低着头的脸上却暗自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谁知这紧要时候,里头的婢女惊叫一声,疾跑出来,双手都是殷红的鲜血,她惊恐地大叫:“血!血!快,太太要生了!” 严老太太一惊,正想往里去,晏远南及太医从里头鱼贯而出,严老太太迎上去:“赵太医,我的媳妇她月份还差一个多月......” 赵太医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紧急的生产,擦了擦额头的汗拱手道:“老太太,本身孕妇的体质虚浮,能怀上胎儿且保养的如此好实属不易,此番受惊,应属早产征兆,我不方便在里面,还是请快些将稳婆请来接生才是!” 严老太太又惊又惧,颤着手吩咐人:“快、快去!去将外院里的稳婆请来!快!” 兰草机灵,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撒开步子往外跑去,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都散去烧水的烧水,拿布的拿布,慌乱的脚步声不绝于耳,更让人心里听了七上八下的难受。 晏远南坐在凳子上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 余氏的哭声渐渐消弭,却开始痛的大叫起来。 母子二人听着余氏的惨叫声,又是担忧又是惊惧,眼下却也只能坐在原处等待两边的消息。 少顷,兰草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宋妈妈眼利,见她只是只身回来,身后并没有稳婆,抢先问:“稳婆呢,为何没来?” 兰草跑的太快,一时间喘不上气,缓过劲后才断断续续道:“老太太,主君,婢子去了......外院给稳婆.......住的厢房,谁知......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就是......不见稳婆的人!” 严老太太抓着她,急急地问:“那人呢?身旁总有伺候的人,那些人也不见了?!” 因大夫诊脉说余氏的胎不算稳,最好能早做准备,以防有何紧急变故。为此严老太太从私库里出资给余氏请了个远近闻名的稳婆在外院住着,就是为了这一刻,没想到临出状况这平日里好吃好喝伺候着的稳婆却不在,这可如何了得! 兰草缓过气,口舌极快地将事情道个干净:“婢子见无人在内,赶紧使唤了小丫头和小厮们四处寻找,结果厨房侧门上负责端夜香的小丫头来找我,说她偷看到在巳时一刻,方妈妈在外头租了个眼生的车,说是柳家有人要接生,先借了稳婆去用用,稳婆直嚷着要守在晏家不去,若是要去得先问过老太太,如此后便有三四个丫头并着方妈妈将人连拖带拽地上了车离开了。” 此言一出,全场皆是一惊。 这府里皆知柳家是柳姨娘的娘家,可她娘家未有新妇,哪来的什么孕妇需要稳婆接生?更何况外头那么多稳婆大夫不找,为何偏要请晏家的?! 刚准备进门的柳氏与赵瑱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 因方妈妈与丫头都是云露院的人,侧门上也都是给了银钱的,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被一个倒夜香的小丫头给看到了! “好好好!” 严老太太已经被气的浑身发颤,气极反笑连声说了三个好。 宋妈妈赶紧扶住她,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然而严老太太却轻轻推开她,转而向一直沉默不言的晏远南怒声道:“这就是,你受无数人白眼唾骂也要迎进门的好姨娘!” 柳氏赵瑱听到这话赶紧往回走,赵瑱心下害怕:“娘,你说爹爹他不会真的要拿我们定罪吧?” 柳氏虽然没看到晏远南的神情,但她心里笃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不可能被轻易取代的,只要她抵死不认,就算余氏死了,没有证据也一样拿她没办法。 到时候即便晏远南生气,过了风头她再放下身段软言哄哄——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自然就又和睦如初了。 她拿定了主意,心里有了底气,笑着安抚女儿:“放心,你爹爹与我青梅竹马,他是什么性子我最是了解。” 赵瑱这才放下心来,转而想到被男人掳走至今未归的晏晗,唇边露出几分阴狠的笑意。 城外那头,因出门匆忙,又不能太过于招摇,谢昭昨日乘坐的并非宁阳侯府的马车,而是在驿站买的一架,按着听竹的描述四下寻找,终于是想起了什么直奔清水庵去,幸而直觉落实,又刚好遇到逃跑的晏晗,这才巧遇救下。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简欢 /> 节日加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7 危机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快到城门时,因婆子拴在马车后面走,主仆俩商量了几句,决定让叶无带着那刘婆子与谢昭分了道走。 马车进了城直奔晏家,谢昭将人送回来的消息立即传到了晏远南耳朵里,他先是一愣,后精神为之一振,起身抖袍赶紧去迎。 到了前堂迎客,半昏迷状态的晏晗已经被闻讯而来的听竹栀香两个丫头给搀扶去了回清堂,只有谢昭端正坐在客位品茗。 从侧门远远看去,他穿着灰色衣袍,腰间束有玉清擎带,右侧斜挎长剑,姿态端正挺拔,颇有芝兰玉树之姿,似乎与从前传闻里那位纨绔子弟完全是两人一般。 晏远南心中微动,眉头一松,继而撩开帘子出去扬声道:“昨日听闻小女被贼人掳走,一日一夜甚是担忧之至,若报府尹司免不了闹得人尽皆知,家中夫人又恐难产——幸而有谢二公子仗义出手,救下小女,此番恩情下官感激不尽!” 谢昭闻声回头,一位穿着家常棉袍,模样端肃的中年男子拱手而来,态度极尽谦和,说着还要再拱手一拜,谢昭赶紧笑眯眯地起身扶住他:“晏大人不必如此多礼!” 晏远南摇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晏家本从无与人结仇,此番小女被掳走自是无从查起,夫人听闻此消息更是悲痛愈加、早产临盆,若不是公子出手,想必于我晏家无疑是雪上加霜!若因此事夫人遭难,我更是不知何种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公子就是我晏家的恩人,无论如何,公子都要受我这一拜!” 谢昭见推诿不下,只好躬身险受了这一礼。 二人坐下后,晏远南似是才要想起问:“不知公子为何知道小女关押地点?又是如何救下小女的?” * 听竹听了谢昭的吩咐,将药熬的浓浓的,而后再晾凉即给晏晗灌了进去。 谢昭说的不错,待晏晗喝过药后不到一个时辰就醒过来了。 “这是在哪里?” 被听竹扶着坐起来,还是感觉头重似秤砣,浑身也轻飘飘的没个劲儿,像是坐在棉花团上,晏晗揉了揉额头问。 听竹道:“姑娘,咱们在自家里,是谢二公子送我们来的。” 随后仔仔细细地将前因后果以及谢昭交待的说辞给说了一遍。 晏晗口干舌燥,一面听她说话一面半抿半喝着进了半碗水,并没有急着想其他事,而是闭目养神,随口问:“我娘和弟弟如何了?祖母和父亲知道我一日一夜未归,肯定很生气吧?怎地不见他们来问罪?” 听竹不似方才滔滔不绝,倒是嗫嚅起来:“姑娘.......太太她......她听闻姑娘的事,昨日气的动了胎气,眼下.......眼下正难产中.......” 晏晗心中一沉,顿时大惊失色,掀开被子就往外走:“你为何不与我早说?!”然而她体虚病弱的,哪里能走得动,不过几步就脚下发软差点摔倒砸到妆台上。 还好听竹即使上前扶住,才避免软倒在地。 “姑娘,因你一直昏迷着,谢公子吩咐让我先伺候你好生将药喝下,紧急的事等醒来再说.....” 然而晏晗听到这消息哪里还要听她解释,一把推开她的扶持,愣是撑着一口气连鞋也没穿奔向栖贤阁。 听竹连忙在后面追。 “姑娘——” 还未近栖贤阁,就瞧见外头跪了乌压压的一片人,晏晗跑进栖贤阁,所有人见到后都惊讶不已,反应过来后赶紧给她让道通行。 外堂里着急的严老太太见到这般模样的晏晗,愣了好一会,又惊又怒:“伺候姑娘的丫头呢?怎地让姑娘这般模样来了?!” 晏翊原本坐在凳子上哭也不敢哭,见到姐姐来了,下意识地就跳下凳子上前抱住晏晗的手臂:“姐姐,这么久你去哪里了?” 在后面追上来的听竹和栀香顾不得告罪,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扶住晏晗,栀香着急道:“姑娘,您还病着......” 晏晗低头看着弟弟微红的眼圈,摸了下他的头,显然听到了余氏已经微弱不少的叫声,伸手推开她们,径直大步往内室走去。 两个丫头还想上前说话,严老太太阻止了:“由她去吧,有她在,说不定......” 余下的话没有继续说,消弭在余氏的叫声中。 屋里临时请来的稳婆已经在帮忙生产,几个丫头进进出出地忙碌着,而余氏身上盖着薄薄的的两层产褥被子,双腿展开,隐隐可见其身下浸湿被褥的大滩血迹。 香儿正端水往外走,没注意撞到了刚进门的晏晗身上,伴着铜盆滚落水也撒了一地,香儿抬头见识晏晗,就是喜上面色,惊呼一声:“姑娘,您回来了!” 晏晗赶紧跑近,抓住余氏的手哭着道:“娘,娘!我回来了!” 经历了半日的生产,余氏原本已经叫的气竭,方才几乎有晕过去的迹象,忽而见女儿回来,心神一震,眉眼俱是欣喜交加,精神头也恢复了不少。 “晗儿,晗儿,你去哪里了!” 她满面带汗,头发凌乱不堪,又黏着在脸上无心拂去,双颊与唇瓣都干涸苍白,俨然是早产失血的症状,此时见着晏晗眼泪也留了下来,却是心神欢喜流下的泪。 稳婆原本焦急万分,饶是太医在外指挥也是无济于事,如今晏晗回来的真是时候,见余氏恢复精气神,赶紧唤道:“晏太太,孩子胎位不正,我尽可能地将他顺来,待我数一二三到你就使劲!” 晏晗也不闲着,赶紧从旁的盘子里抓了两片老参压在余氏的舌下,对她鼓舞道:“娘,我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为了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你要好好的、好好地将他生下来,你也一定会没事的!” 余氏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随着稳婆的令用力大叫一声,这声音犹如刀片割在晏晗的心头,血肉模糊一片,却让人清醒万分。 上一辈子她生念知的时候也是这般凶险,且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帮她,脐带还是她自己剪断的。 正想着,捏着余氏的手忽然松了下去,晏晗回神,余氏已经气竭晕了过去,手自然垂落软塌,而一旁的稳婆却捧着浑身沾血的婴孩欣喜大叫:“恭喜贵府,恭喜老太太,太太生了位哥儿!” 隔着墙的外堂里,听到此消息的严老太太顿时松了一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露出喜色。 跪在旁侧的一种奴仆更是欢喜至极,齐声恭贺大喜。 严老太太刚想说什么,就听里头传来稳婆焦急的声音:“不好,大出血了!” 严老太太听此消息,差点站不住,还好宋妈妈在一旁眼尖赶紧扶住。 她正想推门进去,就见晏晗脸色苍白地疾步而出,拉着赵太医就要往里走。 赵太医为医者,并不介意进去医治产妇,毕竟在大夫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病人与常人的区分。 可世家官家将礼看的比命还重要,哪里敢就此进去,赶紧为难地回头看严老太太:“老太太,这......” 严老太太呵斥住孙女:“晗儿,你糊涂了吗,这是做什么!” “祖母!”晏晗转头‘扑通’一声跪下,眼里含泪却无比坚定,“娘她本就是早产,如今能顺利产下弟弟已是不易。孙女知道这于礼不合,可现在的情况很紧急,若是只凭稳婆在内、太医在外指点,根本无法及时的救治——我不想失去母亲,祖母求您!”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屏气凝息,丝毫不敢有所动作。 宋妈妈想劝,却不知该劝谁。 老太太的坚持没有错,晗姑娘说的话也没有错。 严老太太盯着晏晗,晏晗也跪于地与祖母对视。 她穿着单薄外面甚至没有披件衫子,头发半梳,身形瘦削,唇颊苍白如纸,似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可饶是如此模样,眼里的坚韧与明亮也丝毫未减,对视之间更是毫无胆怯退意。 严老太太恍惚了神情。 然而现实的礼制让她没能就此点头,依旧冷下心肠欲张口否决,却听里头香儿传来惊叫:“太太!” 晏晗心下慌张,膝行上前拉住严老太太的衣袖,声声哀求之意溢于言表:“祖母!求您!” “祖母,求求您就答应姐姐吧!”晏翊看着姐姐这般,虽不知为何,可也跟着跪下乞求。 赵太医见状也颇为动容:“老太太,恕下官多言,本着医者父母心,男女皆一视同仁,若明知患者有救却因礼制怠滞误了医治,不但于晏小姐是伤心,于刚出生的婴孩可怜,更于下官为之愧疚悔恨,看在晏小姐这般凄咽哀求的爱母之心,您不如点头成全她的一片孝心。” 严老太太闻之周身一震,不过片刻后似乎是败下阵来,垂目向晏晗无力地摆了摆手:“去吧。” 待晏晗与赵太医进门去后,严老太太像是失去了力气被宋妈妈扶着坐回凳子上。 许久之后才闻听她低声长叹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8 有意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云露院处,柳氏正被方妈妈伺候着更衣。 她方才为了去栖贤阁,特意挑了最为素雅的衣裙换上,这会子不用再去,想着晏远南一时也不会来,于是换上平日里穿的洒金苏锦的裙子。 这是盛京里最时兴的衣料样式,裁剪合腰,上头覆了一层交叠的柔纱,衬托的盈盈纤腰,再因她平日里最爱描眉画唇,脂粉香末的,保养的极好,根本不似生育过的妇人,倒像是比赵瑱大了几岁的姐妹。 赵瑱靠着软榻观赏柳氏更衣,笑容甜美夸赞道:“娘真好看。” “小丫头嘴越发甜了。”柳氏点了点她的鼻尖,嗔笑道,“娘好看,你不也随了娘生的美貌么?你这是在夸你自己个还是夸娘?” 母女俩逗趣,方妈妈却有些担忧:“姨娘莫怪老奴煞风景,只是栖贤阁那头一直没传来消息,方才老太太说那话主君也没个响动,总是觉得心里头不安.......” “哼。”柳氏坐下喝了口茶,悠闲地翻看用凤仙花汁染就的指甲,毫不在意道,“没响动不代表就是坏消息,指不定已经出了什么事,正哀嗓哪能分心各处知会?况且晏晗那丫头还在外头不知所踪,若太太能抗住悲痛将孩子生下来我也敬佩她能力不俗——都这样了还能平安生产。” “因忧思血崩早产,经历这一劫难,即便是安全将孩子生下,想必以后的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了。”赵瑱接过话笑眯眯道。 最好的结局即是晏晗死在外面,而余氏生下孩子不久后就‘因病逝去’,这新生儿无论是男是女,只要她把持住晏远南的心,将孩子游说养在她院儿里,由她教养长大,再慢慢劝说晏远南将自己扶正.......等她成了名正言顺的晏太太,看以后谁还敢嘲笑她! 母女二人正畅想将来,外头忽然闯进来个丫头,赵瑱正要张口骂,却瞧见是新露慌里慌张道:“姨娘,姑娘,晗姑娘回来了!” “你别胡说!” 赵瑱皱眉不悦,斥道:“晏晗被黑衣贼人掳走,一日一夜都没个消息,如今又怎会好端端的回来?” 新露一个劲儿的摇头,今日因老太太的吩咐都去了栖贤阁,外头除了看门守院的护卫,内堂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等到她方才去栖贤阁悄悄探消息时,发现晏晗已经回来了,且就在栖贤阁内堂里,远远听着还哀求着老太太什么,只是她离得远根本听不清。 新露原原本本将所见所听如数说出,柳氏听了还稳坐着不动,倒是赵瑱沉不住气拍桌恨道:“这晏晗命还真是大,这样都没死,还能好端端的回来!” 想到这里她忽然问:“是谁救了她送她回来的?” 既然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必然是有贵人搭救,否则晏远南怎允许她还待在晏家? 新露本没有注意打听,此时极力回想,终于想起那人,赶紧道:“是谢二公子!婢子听几个跪在外头的婆子闲话,说是宁阳侯府的谢二公子救了晗姑娘,还将她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还说,主君此时正在前堂与谢二公子道谢呢。” 赵瑱眸光微动,却未再开口询问其他,只是手中的帕子搅来搅去的坐不安分。 柳氏则因同样气愤晏晗居然完好地回来,自然没有注意到赵瑱的举动,她一掌轻拍茶桌,正要说话,外头又进来个丫头匆忙行礼张口就报:“姨娘,栖贤阁那边传话来,说是太太产下了二哥儿,却因早产差点血崩,此时已经抢救回来,母子平安。老太太高兴,说是晚上摆赏宴,要姨娘和瑱姑娘过去。” 赏宴,顾名思义,不是用来吃的宴席,而是因家中大喜时,主人会安排丰盛的席面,五畜丰盛,九谷米粮,却也不吃,只用来祈福圆满,再赏给阖府上下的仆从奴婢们,求得上天眷顾,赐予平安祥乐。这原本是先帝得太子麟儿之时,欢喜之余摆宴犒赏三军,惠及百姓之为,以表无限的欢喜庆祝,此后民间官商间也跟着效仿,久而久之演变成了如今的赏宴。 居然要摆赏宴,看来老太太是真的高兴坏了。 方才的好心情顿时消散,柳氏心中只剩酸楚恼恨填满,却没个发泄的地儿,堵着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赵瑱趁着机会溜出了云露院,一路去往前堂,却只驻足在侧门外。 正堂里晏远南有意与谢昭说话,摒退左右,寒暄关切周老夫人几句后,正问起昨日的情形。 “说来也是凑巧,昨日恰好我生母的忌日,归来的途中下了大雨,就在庵堂里多留了一会,没想到瞥见一黑衣人押着晏姑娘往庵堂后院去,此番模样哪里是哪家姑娘带着仆从出行,我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也是跟踪进去,与那贼人几番纠缠打斗才将人救下——” “因天色已晚,晏姑娘又发了高烧,我带着她一路坐车回来后天色已然亮了,怕耽误病情先去了医馆,这才误了时候。” 叶无在一旁听着自家公子胡诌。 略过他生母灵位在半山寺而非清水庵、昨日并非是生母忌日等实情,将这些一笔带过之余言语且非常自然,不由地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晏远南笑着道:“这样说来的确是凑巧的很。”而后神情微肃,“也不知这黑衣的贼人到底出自何方,又为何要掳走晗儿。” 晏晗来盛京不过一年多,且姑娘家整日无非在晏家,极少出门,哪里来的这样的仇家。 谢昭自然猜出这人的来历,但他是不能明说的,于是煞有其事地转移目标:“依我看,这贼人与晏姑娘无仇无怨却要下此狠手,于大街之上掳走,带出城以后却去了庵堂,想必不是一般的劫匪为了财这样做,倒像是........有其他的目的。” 一个姑娘家,青天白日地在街上被身份不明的男人抓走,又不是为了勒索钱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晏远南是个心思复杂的人,经过谢昭的有意‘指引’,顺其自然就想到了其他的地方。 谢昭说的隐晦,而晏远南心下明了,也不愿意多去细究深问,正想要张口引开话题,却听侧门处传来女孩的声音。 “父亲!” 堂上二人齐齐看过去,只见一位穿着鹅黄衣裙的娇俏小姑娘正一手微微提裙摆,右手纤细的手指正轻扶着门框,眉眼如画,粉唇俏鼻,脸颊微粉,见二人向她望来,便笑吟吟地快步走进门,走近后先是向晏远南一拜,又对谢昭微屈膝施礼:“谢二公子。” “你怎么来了?”晏远南神色晦暗,语气不悦,“这里岂是你能出入的地方?” “女儿原本听说晗妹妹出门去,却被贼人掳走,不免为晗妹妹彻夜未归忧心思虑,食不下咽,整整一夜都跪在佛龛跟前叩拜,生盼着妹妹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如今妹妹全须全尾地归家,又听闻是谢二公子仗义出手,女儿不知有多高兴,想着无以为报,只敢前来添茶倒水,以表小女子感恩之心。”她提起‘忧心思虑、佛龛叩拜’时神情忧伤,蹙眉不展;而说到妹妹完好归家时,又转而笑面盈盈,喜极而泣,浑然让人觉着外面那些传闻都是假的,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亲姐妹一般。 身旁传来一声轻微的不能再微弱的嗤笑声。 谢昭微侧目瞥了眼叶无。 叶无赶紧攥拳假意咳嗽一声,掩饰的很好。 因声音过于微弱,而叶无的面部表情一向控制的很好,导致晏远南父女并未察觉异常。 谢昭回头瞟了一眼晏远南,见他神情肃穆不明,却并没有一丝的笑意,心下了然,这才挑眉微微颔首回道:“赵姑娘客气。” 柳氏母女的名号行径他早年也是听说过的,称呼上自然知道要称作赵姑娘而非晏姑娘。 面对自己明显流露的热情,谢昭却这般冷淡回复,赵瑱不由地有些失落。 自己的模样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可也是比柳氏更出挑三分,从前到现在,除了严松年那个呆子,什么男人见了自己不脸红?可谢昭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实际上却疏离的很,这让她有些自信心受挫。 她无意中微微抬眼看向晏远南,却见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牢牢地盯着自己,她被这眼神吓了一跳。 因赵瑱的到来,晏远南方才想与谢昭说的其他事被忽然打断,此时想提也不好再继续了。 然而目的达到,谢昭也不愿意再多留,只拱手道:“听闻晏太太正在生产,晏大人还是去陪着要紧,我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晏远南心里也记挂着余氏,于是不做挽留,道:“小女能平平安安归来,全靠公子仗义出手,这恩情我一定记在心上,等我家事处理得宜,必定摆席请公子过府,万望不要推辞。” 谢昭应下,目光有意在赵瑱脸上迅速扫过,转身就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9 念知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这一觉睡得极长。 从重生开始她从没有做过这么久的梦。 她仿佛回到了边城那个周家,回到了周家小小的、四面透风的那个厢房里。 她赤足站在雪地上,四处察看,却发现这并非是周府,而是另一处屋舍后院,只因这里与周家同处边城,布置房屋修建的有些相似,才让她产生了错觉。 这时候一阵欢快的笑声传来,一个小女孩从屋子里跑出来,她身后跟的是两个丫头和一个年长的嬷嬷,都担忧她摔倒了,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小跑,生怕有个闪失。 小女孩年约六七岁,穿着绯红镶兔毛边的夹袄和青色的裙子,头上梳着双丫髻,一边栓了一只红带,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一对儿月牙,可爱极了。 快跑到晏晗跟前时,她脚下被绊了一下,晏晗下意识地赶紧伸手去扶,眼看她就要摔倒在地上,晏晗的一双手却凭空从小女孩的身体上穿了过去,取而代之地是一双男子的手。 小女孩差点摔倒,却没有要哭的意思,看见将她扶起来的人赶紧欢喜地叫道:“爹爹!” 男子拍了拍她衣裳上沾的雪,一把抱在怀里,假意生气:“为什么要跑来跑去的?嬷嬷喂你吃饭就这么难吗?你要是不听话,爹爹就送你回盛京婶婶那里,她可比嬷嬷难说话,到时候看她怎么惩治你!” 晏晗正惊讶自己为何会穿身而过,抬头看去却是愕然。 这男子穿着一身束袖服,外层套了软甲和披风,面容俊秀却饱含风霜,明明一身的疲惫,眼神却不减笑意,正一脸宠溺地看着怀中的小女孩。 谢昭? 她正疑惑时,那小女孩已经甜甜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念知不想吃,可嬷嬷非要让我先吃,爹爹不要怪人家嘛!我不想回婶婶那里,婶婶每天板着个脸,一点笑也没有,念知不喜欢!还有那个外婆也是,每天不是念经就是拜佛,还拉着我一起跪拜,爹爹不知道,我的膝盖疼死了,我不喜欢盛京,爹爹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 念知! 晏晗神情已经不能用诧异来形容了,怪不得她觉得这个小女孩看上去有种熟悉感...... 念知病死的那日,她才三岁不到,小小的身子在她怀中软软的没了生气,她心痛万分,当着周尹和撷琴的面咬舌自尽,这才换来了第二世的机会。 可这‘梦境’居然见到了长这么大的念知,而且还称呼谢昭为爹爹,模样亲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头的‘父女俩’已经一面说着话一面进了屋子,晏晗紧跟上去,看着他们二人说话吃饭,念知睡着后,谢昭将她放进内屋的床上吩咐嬷嬷好生看管。 有部下在外候着,望见此景,不免感叹:“念知的娘也是惨,明明是正室,自己的孩子病的如此厉害却无钱医治,还被丈夫和妾室合伙逼死了。还好这念知只是岔了气,又被将军您察觉及时救下,要不然就要跟着她娘的尸首一起冻死在荒郊野外了。” “这样的话别在孩子跟前提了。”谢昭冷眉竖眼地看着那部下,如是说道。 部下赶紧抱剑告罪,并表示以后不再提及。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晏晗神情木然,心中却百感交集。 原来她的念知只是晕过去岔了气,并没有死......她慢慢隔空‘抚摸’着念知熟睡的小脸儿,脸上骤然冰凉,伸手去拭,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正与部下说军情的谢昭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回头起身察看,见床上除了睡得香甜的念知并无他人这才放下了心。 正要转身之时,却发现床沿上有一滴晶莹的水珠。 他用手沾取,未加多思便置于口中,尝到微微咸涩的味道,顿时神情疑惑地看了眼四周上方。 ...... “姑娘!” 晏晗被人轻柔地唤醒,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栀香关切焦急地看着自己。 “姑娘这是怎么了?被梦魇着了?” 她转脸吩咐零儿:“去厨房熬碗安神的汤来。” 回头见晏晗要起身,赶紧搀扶着起来,又放了软枕在她身后。 “我娘如何了?” 她开口问,却发现嗓子如同被刀片刮过一般燥疼呛辣的慌,顿时忍不住连连咳嗽了几声。 栀香将水送到她唇畔,任由她就着自己的手喝,口中轻声回答道:“姑娘病了几日怎地忘记了?有姑娘那一求,太医得以进去为太太诊治,太太自然安然无恙,小哥儿也平平安安,虽说早产不足,可婢子也去看了一眼,那小脸儿是健康红润的,也极能吃,老太太都夸赞他是个有福气的哥儿。主君更是欢喜的不得了,已经起名为栗。” 她叽叽咕咕一通下来,晏晗听了顿感头晕,润过嗓子后才觉得舒适不少。 “那就好。” “婢子知道你担心太太,特意让听竹在那边帮忙伺候。”栀香将水放下,又服侍着她躺回去:“姑娘还担心太太,您自己从那日赵太医说太太无事后就晕了过去,这一病就是整整三日,身上滚烫如火炉子,婢子瞧着竟是比太太生产还要凶险几分,若不是谢公子听说后特意送来寒石玉枕,赵太医又一日来三趟,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寒石玉枕?”晏晗这才感觉哪里不对,她摸了摸被窝里凉凉的一块硬物,使劲儿掀开被角,才发现自己身侧正是卧着一块半个枕头大小的玉枕,微微散发着凉气,摸上去又有种温润感,真是个天奇异宝。 栀香越过她将那玉枕抱起来,道:“赵太医说这玉枕对您的病有极大的辅助奇效,但若是醒了就要收起来不能继续用。” “是要收好。”晏晗目光紧盯着那玉枕,“等我好了要送还给他。” 栀香诧异,笑容却意味深长:“谢公子送来时说的是‘送给晏姑娘’,可没说要姑娘您还。” 他于她是有救命之恩没错,可这恩情已经是欠了一笔债了,若还要他的东西,岂不是永远都还不清了? 想起梦中的情形,晏晗眉头紧蹙。 难道她与谢昭的缘分全然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因病的严重,严老太太也来看望过她,安抚她好生休息养病,待完全好了再去探望余氏也不迟,晏晗应下了。晏远南倒也来过两次,只一次她刚好服药睡下,一次是夜里,父女二人说了两句话,他就匆匆离开了,血缘父女之间竟如生人一般话题寥寥无几,倍感尴尬。 虽然和她无话说,但晏晗能看出来这位父亲自从新得了儿子后,态度已然有所转变了,她虽然无所谓这无用的‘父爱’,可对翊儿和小弟栗儿来说,却是很重要的。 养病期间,晏晗也通过几个丫头的口述将这件事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 原来,一开始起因是她被掳走的消息传回晏家,严老夫人与晏远南震惊不已,一面想办法寻找她,一面警告晏府上下口风严谨,决不允许在余氏跟前透露一星半点。 谁知余氏去小花园散步之时,厨房的廖妈妈有心报复故意透露,余氏由此伤心过度,阵痛难产。当时正要去请提前三个月就养在家中外院的稳婆来接生,那稳婆却早已被柳氏身边儿的方妈妈和几个丫头给借口‘请’走了,震怒之余严老太太当机立断让宋妈妈乘坐府里的双驾马车去请离得最近的稳婆,这才没有因此误了助于生产的时辰。 “那小丫头也是机灵的,此番立了大功已经不再倒夜香了,而是分拨去了太太的院儿里伺候,做了个二等的丫头,和听竹妹妹拿同等的奉银。” 歇过两日后,晏晗已经觉得大好了,于是立即去了栖贤阁探望余氏和弟弟。 一进门晏翊就扑了上来抱住晏晗的腰,眼睛亮晶晶的:“姐姐的病好了吗?祖母和爹爹说,姐姐病了不能去看,这么多天没见姐姐,翊儿好想你。” 晏晗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已经好了,翊儿呢?最近有没有乖乖吃饭写字?” “写了!”晏翊用力点点头,说着就要往外面走,“我去拿来给姐姐看!” 晏晗正要叫住他,却见榻上余氏正半坐着冲她招手:“晗儿。” 走近了些,晏晗四周看没发现小弟,余氏抓着女儿的手笑的一脸温柔,见她找寻,遂解释道:“栗哥儿在隔间碧纱橱,奶娘看着呢。香儿,去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给姑娘看看。” 香儿笑着应了,片刻后就带着奶娘一同回来。 奶娘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长相敦厚老实,动作熟稔地将孩子轻柔地放在余氏身侧,福了福就退下去了。 “这奶娘是你祖母早就找好的,是第二胎了,带孩子也熟练些,不会磕着栗哥儿。”余氏解释道。 小栗哥儿脸颊饱满,刚刚睡醒还有点发蒙,见姐姐凑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着转儿看她,口中吐着泡泡,可爱极了。 晏晗伸手假意刮了刮小弟的鼻子,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0 母子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二更的梆子敲过,晏远南带着一身的寒气进府下马,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直奔栖贤阁。 余氏还没有睡着,躺在床上看着榻旁小床上的晏栗发愣,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怎么还没睡?” 晏远南进来之前已经被婢子们卸下软甲和长剑,站在门庭烤了会火,确定身上不带一丝寒气,这才放心地进了内室。 余氏看着他就要起身,被他轻轻摁了回去:“快躺下,你生产不易,赵太医也说了要好生养着,不然留下病根可是不好。” 余氏被他的体贴包围着,只感觉自己幸福的不像话。 晏远南粗糙的手抚摸过小儿熟睡的脸颊,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感觉。 晏晗出生时,他在外头,匆忙赶回家后听说是个女儿,晏祖父很是失望,连带他也没了期待。后来与晏晗接触的时间不久,晏晗见了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躲着,父女之间越来越没有话说,他也打心底不喜欢这样的女儿。 后来有了翊儿,生产的时候他恰好不在家里,等回去见面的时候,翊儿已经快两岁了,跟晏晗是一个性子,见了他就躲在余氏身后,只拿一双眼睛偷偷瞧他,无论他如何示好都依旧是害怕的模样。 只有这个孩子。栗哥儿,是他亲自取的名字,也是唯一一个他看着出生的孩子。 余氏瞥见丈夫这温情模样,犹豫了几次还是鼓起勇气问:“我听香儿说,晗儿失踪的时候是谢二公子出手相救的?” “的确。”片刻后,晏远南答道,又简略地将前因后果给讲了一遍。 余氏听后沉默一阵,才道:“早前晗儿与我说,谢二公子想将她娶回去,我还不信,看谢二公子对晗儿的事如此上心,看来是真的了。” 她说完后有意抬眼观察晏远南的神情。 晏远南自然是愕然,他眉毛一挑,有些不悦:“晗儿一个姑娘家,什么时候和谢二公子有了来往?” 既然余氏打算说出来,心里是做了说辞的,略去其他不必要的细节,只说了在庄子上偶然救下险些被砸到之事,又在郡主府碰见过,三番两次的,自然就认识了。 晏远南道:“这样倒说得通了.......都是年轻人,晗儿生的比那林中卫家号称‘京都第一美人’的林小姐也不差,一来二去,喜欢上也没什么奇怪。可是......”他停顿片刻又道,“既然他喜欢晗儿,前日来的时候为何不顺道提及此事呢?” 若不是余氏今日忽然说出来,他是一点儿苗头都没瞧出来,也不知是他忧心他事未能发觉,还是......谢昭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余氏本对谢昭没什么好印象,又是克妻,又是纨绔子弟,这些京都的名门侯府看起来光鲜,实则内地不知有多腌臜,她也是听严老太太无意说过,一直对这样的‘高枝儿’抱以贬义态度。所以就算谢昭救了女儿,她也依然没有多大的改观。 不见余氏有回应,晏远南看向她道:“怎么忽然对谢二这般关注?” 余氏摇摇头,躺了回去:“妾身虽然没有见过他,可听外头的传言及他的行径,看起来不像是良配;且侯府的老夫人对他一向不待见,侯府里的弯弯绕绕又多,妾身怕要是侯府派人来问亲——若是晗儿嫁过去,指不定要受多大的委屈。” 晏远南目光闪烁,似有掩饰地替她掖了掖被角,道:“这事你不必忧心,我必然会好好相看再做决定,即便是侯府也不能强加于人,我这就去找母亲商量商量。你先睡吧。” 晏远南去了慈安堂,去的时候严老太太正在侧房堂屋内诵经,屋内灯火通亮,宋妈妈伺候一旁,兰草松芝两个丫头也没歇着,奉茶点香一阵忙活才关上门退了下去。 倒像是知道他要来,刻意等着伺候完了才离开。 晏远南坐在正堂屋候着,等到严老太太诵经完毕,手捻着一串念珠满身佛香地走出来坐下。 晏远南恭敬地行过礼,母子二人才开始说话。 “已经三日了,云露院那位你打算怎么处置?” 严老太太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晏远南自然知道说的是谁,却因早年的情分在心中如秤砣压着,一直借口军务繁忙整日都在外头,等到二更才回来。 既然严老太太主动提了,他也没法囫囵躲过去,思索片刻后道:“母亲如此说了,儿子也不能不处置。况且此事的确是音素做的太过,既然是柳家要借人,为何不早些说,偏凑到太太生产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差点误了大事,此等罪过必须要罚!依儿子看,就罚她......去城外的于家庄子上思过。” 听到这话,严老太太似乎是有些愕然,抬头看着他,半晌没作声。 晏远南被她这眼神看的心里有些发毛。 “母亲是觉得儿子处理的不够妥当?请恕儿子愚笨,还望母亲直言。” 严老太太沉默以对,等到晏远南以为她快要睡着了,才听到她轻浅的冷笑一声:“你离家多年,在我膝下受教的日子早已不复存在,既然你已有主张,何须问过我?” 严老太太是有过儿子的,只因三岁时染了寒疾不幸夭折了。 伤心过度的严老太太再也无法生育,原本当时的晏太公爷想另纳贵妾进门续上香火,可晏老爷拒绝后独自出门去半月有余,半月后从外头带来一名七岁的男孩,说是当年年少之时和奶娘的女儿有了私情,在外生下的儿子。因不愿意另聘妾室,而奶娘的女儿已经患疾病早逝,奶娘又年纪大了照顾不了孩子,所以晏老爷将他带回来养在严老太太名下,是件两全其美的事。 晏远南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了晏家,没有生母的陪伴,嫡母也从未苛待过他,付出心血悉心教养十几年,终于长成了能承担晏家重任的少年。 晏远南是感激严老太太的,她出身名门,见识长远,能有宽阔的胸怀容人所不能忍。 晏家落魄时举家外放昌州,他失了柳家的亲事,严老太太请人相看婚事,前后忙碌一手包揽,等到余氏进门三载,晏老爷去世后,她才将中馈交给媳妇,自己整日诵经念佛,不问家事。 且当初新帝还在昌州乡下做郡王时,她就曾提点他要找时机投靠;也是在京都封官分级时,告诫他万万不能恃功生傲,要低调行事,小心办差.......这么多年以来,他唯独在柳氏这事上破了诫,没有听严老太太的嘱咐。 可即便是从信中知晓纳了柳氏进门,也从未见严老太太这般冷脸以待。 她是真的动怒了。 晏远南一愣,脑中想过许多事,待反应过来时严老太太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赶紧撩袍跪下告罪:“母亲这说的什么话,岂不是让咱们母子离心生分了?母亲有何话尽管说,我必定听从母亲的教诲!” 严老太太眼睛瞥了他一眼,并不觉得比起从前一般的诚恳,倒多了几分官场人惯用的冠冕在里头,于是无奈地摇摇头,摆手道:“你如今大了不比从前,是一家之主,想做的事以你的心思做无甚大碍,可有些事我不明言不代表我糊涂、不晓得,那柳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何必弯弯绕绕的弄这些假模假式的东西?只要她安分守己,做好妾室的本分,我断然不会对她如何、也不能叫旁人将她如何;可若是她不安分、肖想不属于她的,或是想踩着晏家的头攀别头的高枝儿.......我就是头一个不答应!” 晏远南听了这番话,心头一惊,满脸的惶然,更是急切道:“母亲的心意我明白,可音素她......她也是个苦命人,当初她也是被柳家逼迫嫁给那昌平伯,如今跟着我才过了两年好日子,我也是念在当年的旧情上才对她格外宽恕些.......” 男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已经认定了、执着相信的事。 严老太太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没有在这上头多过纠缠,而是叹了口气,缓声道:“你对她的情意我也看在眼里,否则当初你要纳她进门时我便是冲到御前也是不许的。”待被宋妈妈服侍着喝了口茶缓了口气才继续道:“可如今清柔的事你也看到了,她明摆着就是不想让正室太太的嫡子降生,可怜栗哥儿,若不是他姐姐拼死跪求,哪来的哥儿?你哪来这康健活泼的小儿?” 由此晏远南心里便想到了方才在襁褓中还对他呵呵笑的幺儿,对余氏和晏栗的歉疚又添了大半,没了方才的假模假样,容色惭愧,跪着不出声。 “当初你父亲不愿意纳妾,为的就是怕有其他的孩子,怕你自卑作祟,平白的受委屈、遭冷落,更是亲手交到我的手里,叮嘱我将你抚养成人,不可另眼看待了你。如今你也是作父亲的人了,难不成还体会不到他的一番苦心?还要让你的儿子再遭一回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1 陈年真相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这话虽然言语温和,可却比方才的指责更加如同一柄尖刀插进了晏远南的心窝子里。 他愧意满胸,伏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母亲,是儿子愚钝了,儿子幼年由奶祖母养大,失教于启蒙之年,且等懵懂孩提时才回了晏家。幸而有母亲悉心教导,抚育我成人,教授我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家境艰难的情况下还挪用嫁妆为我请了西席与师傅,后又凭母亲的提点投奔新帝,成就这一番事业,为晏家翻身重进朝堂为官,一振我晏家多年来的萎靡之气,母亲的大恩,儿子这辈子也不敢忘怀。” “如今因一女子忘记初衷,纵容至此险些害了我儿,此番必然不能再轻罚.......我想让她去庄子上三年思过,无令不准踏足京都半步!” 他说完,偷瞧严老太太的反应。 晏老太太端茶的手一顿,面色晦暗不明,片刻后却是换了个话题道:“晗儿此次被掳走,你这几日可有查出什么?” 晏远南没想到她忽然提起这个,显然一愣,却还是依言回答:“那人来的蹊跷,且身手矫健,目的准确,还不知是哪里的人。但晗儿入京这么久,除了上次那事有牵扯外,其余也并无与人有何冤仇,且为了晗儿的清誉,这事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查——所以此事查起来颇为困难。” “难道你就不觉得蹊跷吗?”严老太太手里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杯盖与杯盏随着她的动作用力一撞,瓷器叮当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且理一理当日前后发生的事——先是晗儿出门被贼人掳走,后我分明告诫过府内众人不许在清柔跟前透露半点消息,谁知还是被清柔知道,紧接着就是难产,要去找稳婆时,一直住在外院的稳婆却被云露院的方婆子和丫鬟们给‘请’走了。” 严老太太越说语气越冷,说到最后一句时她那双眼睛牢牢地盯着晏远南的双目:“这些手段过于低劣,可你却信她,我又被忙乱忽视,被她钻了空子.......如此你还觉得这是个巧合吗?” 晏远南不是个愚蠢的人,他听严老太太这番推测后,心头一惊,早已满头大汗:“母亲息怒!是我被蒙蔽了.......” 然而严老太太并不想听他说下去,只愣是打断了他:“你自小在我膝下长大,我又怎么会不清楚?你不是被她蒙蔽,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若我今天不提及此事,你还要将这事搁置多久?” 严老太太说到晏远南的痛处,他顿时一声不吭,立在原地。 严老太太知晓他的性子,愈是乖巧温顺愈是执拗,此时正是在她面前做面子罢了,胸中气血上涌咳嗽两声,宋妈妈赶紧奉上茶水。 宋妈妈见严老太太无碍地摆手示意她继续 ,主动接过话问道:“主君可还记得,当时下发外放的文书下来后,主君您跪求老太爷去柳家替您求娶柳姨娘?” 晏远南颔首。 那时候他不过十九,因晏老爷保持中立的态度得罪了当朝宰辅,三年绩考时刻意将晏老爷划分外放到了昌州,当时的昌州水灾旱涝,气温多变,是个折磨人的地方,将他外放到这样的地界其报复之心昭然皆知。 当时他想着和自小定娃娃亲的柳家妹妹立刻成亲,一同去昌州,才不会失了‘同甘共苦’的山盟海誓,他当即去求了父亲,父亲也同意,只是要征询柳家伯父和柳妹妹的意愿。 他满心欢喜的,带着聘礼跟着父亲去了柳家。 然而早前拉着他就不松手的柳伯父却第一次冷眼相待,斜着眼睛看人:“......音素随她娘去城外上香了,得过两日才能回来.......侄儿若是无事,先回去吧。” 他不甘心,一直坐着不动。父亲唉声叹气与柳伯父强颜欢笑地说话,一直到添了三次的茶都凉透了,柳伯父也找借口离开,整个柳家仿佛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他病了几日,临行前收到了柳妹妹的断绝书及定娃娃亲时的半截玉佩。 思绪重叠袭来,晏远南心思繁杂,只沉默示意宋妈妈继续。 宋妈妈见状,适时上前一步语重心长道:“主君,老婆子我上了年纪,在老太太身边儿也待了许多年,大起大落我都不曾离开,如今看着老太太与主君愈发失了母子的情份,身为奴仆的我看在眼里也是急在心里头,纵使今儿个主君动气、或是老太太罚我,我也要将我想说的一一道出,不知主君是否允准?” 晏远南虽然是家中的主君,可宋妈妈伺候严老太太多年,早已是老一辈的辈分,三分面子还是要给的,遂忍住心里的波澜轻点了下头算是允准。 “妈妈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主君是男人,又常年在军营里头,许多后宅里的话自是听不到也看不见的,从老太太回来这一年多里,少不得也听过贵族官眷中的流言蜚语,其中最多的便是柳姨娘。” “这流言说柳姨娘续弦给昌平伯那些年头里寻欢作乐肆意挥霍,什么该玩的不该玩的都有过,身子早就被败坏了......难道主君就不觉得奇怪吗?太太上京都不过小半年就有了身孕,而在这之前这宅子里可就姨娘一人,这一年半载里头主君也少不得会去,可就是没反应,早前老太太还不信这些传闻,可事实大于人言,主君不妨回想往日,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那年提亲一事,也并非老太太胡诌。是当时柳氏一门被昌平伯连累流放抄斩时,家里的奴仆变卖,其中有位伺候柳姨娘的粗使老妈子正巧到了青石巷孙家,这才被候老太太知道了其中的细枝末节——原是老太太早就不计较此事了,这才能容忍柳姨娘在晏家。可她居然不安分地做个姨娘,非要肖想太太的位子,如今还想着害死太太和栗哥儿,她好趁机扶正,您说这样的事发生了,老太太还能忍下去么?” 对于柳姨娘的推脱说辞,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可面对一个自己从小心仪了十几年的姑娘,那梨花带雨地扑进他怀里哭诉当初是柳父将她扣押在屋里不准去见他,如今终于苦尽甘来时的可怜模样,他原本的恨意瞬间就被瓦解殆尽,只剩下慢慢的爱怜,也就没往那些方面去细想。 或者说他根本也不愿意去细想追究。 宋妈妈的话很刺耳难听,在晏远南此时听来,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头上,回想当初的情形,心中先信了三分,可还是不愿意相信,解释道:“妈妈休要胡言,音素她是个娇弱没什么主见的女子,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她进府之前也与我说过此事,那时候她被柳伯父关在后院,昌平伯也是后三日才纳征问名上门提亲的,要怪也是怪柳伯父眼识短浅,心思狭隘!” 一番话下来,竟是将罪责都推到了柳老爷的身上,柳姨娘成了干干净净的人儿了。 刚刚缓过气来的严老太太再度被他气得咳嗽起来,宋妈妈赶紧上前替她顺气,又端了温茶细抿两口才缓过来。 宋妈妈叹了口气,道:“主君有所不知。若柳姨娘只是进了昌平伯的门做个续弦,在京都的口碑又怎会如此之恶劣?这也是这次回京后候老太太与咱们老太太说话时无意提及,当时您随老太爷去柳家提亲时,柳老爷借口说柳姨娘去上香,其实头一晚就迫不及待地应了昌平伯的定亲契书及丰厚聘礼的一半。后半夜更是一辆油顶小轿就将人送进了伯府,整个柳家上下三缄其口,等到主君和老太爷去时,柳姨娘那时候已经在昌平伯的内室里了——” 接下来的话却也是说不下去了。 方才流言的事分明没有说进他的心头去,但提及此事,晏远南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虽说不是亲生的,可毕竟亲手养大的,严老太太见他明明是个聪慧隐忍的孩子,如今却是为了幼时的情意蒙蔽眼睛,也不忍心苛责太过,她稍缓了缓语气,才道:“你自小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养你的奶祖母病重时你也曾衣不解带地在床前侍奉三月尽孝就可见情义。柳氏是你心爱的女子没错,可毕竟她负你在先,若是当初咱们离开京都时,她与你成亲一同甘苦,如今享福的可就是她再没清柔什么事。可那时候的她终归是不愿意与你去昌州吃苦,你可知当时柳家为了躲开咱们晏家上门主动提及亲事,提前便与昌平伯暗通款曲先进了门,而后初六时才办的婚礼!” 若说方才的话是往他头上泼的一盆冷水,那么这会的真相犹如一柄一柄的刀子割在他的心上。 他方才还坐的挺直的腰身缓缓下沉,最终无力地软靠在椅背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2 送走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云露院里,方妈妈正在伺候柳柳姨娘。 按照她日常的习惯,一日早、中、晚是要更换三次衣裳,若是偶时出门、或是去拜会别家,更要多换一次。这会儿为了方便斜靠在软榻上舒服些,特意换上云州独产的云白绸,请三个绣娘半月裁剪绣制而成的软烟裙。 这裙子白日里穿上没什么奇特,可到了夜里烛火下,绸子细微处特有的莹白会反衬穿着的人面容十分娇柔,穿上身也很贴肤细腻,最是适合内室里穿着。 换好衣裳,揣好暖融融的手炉,柳氏靠在软榻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回头与女儿说话:“你那首新学的曲子练得如何了?待会若是你父亲来了,可要弹给他听。” 赵瑱可没柳氏这般气定神闲,她心浮气躁地弹着琴,由于心境不佳,手下也没个轻重,弹出来的音调也引人掩耳。 柳氏摇摇头语重心长道:“瑱儿,你如何这般沉不住气?这点你可要学学回清堂那位,她虽然年纪小,可喜怒不形于色,也擅长作戏,可比她那傻乎乎的娘机灵的多,你要多取她身上的这些长处,得收起脾气才能走的长久又稳当,若是以后嫁入高门,你这样的性子怎么能拿捏住丈夫?” “娘!”赵瑱起身走到姨娘身侧坐下,语气娇嗔:“娘,我就是怕,怕父亲会怪罪咱们,毕竟那是个儿子,若是因此失了......” “傻丫头,这不是没事吗?”柳氏颇为惋惜,“可我最期望的还是没成,居然让她平平安安地产下儿子.......如此也不必害怕,他若是疑心来质问,我自有法子教他怀疑不到我,还对我愧疚万分。” 她说着,食指尖儿虚点了下女儿的鼻尖,笑了:“有娘在,你怕什么?当初柳家被伯府牵连,咱们娘俩险些跟着去流放,若不是你娘我有先见之明毅然投身晏家,哪有如今的富贵在身?宠爱不断?” “你将心放到肚子里即是,他是个什么性子我最是了解,绝不会落到要将咱们母女赶出去的境地。至于那母子三人你大可不必理会,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娘会让你父亲为你挑一门极好的亲事,等你嫁得高门,那娘的后半辈子也就有指望了,所以,你万万要替娘争口气才是,知道吗?” 她也是人,终有色衰爱弛的一日,又迟迟没有身孕,如今还被余氏抢了先,若是仅凭青梅竹马的情意维持几十年,那也不太现实,不如早早替赵瑱打算,也算是让她有个指望。 赵瑱撒娇地抱住柳氏直喊娘亲,而方妈妈也笑呵呵地看着这对母女说话,屋内三人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门。 等到方妈妈预备去侧房小屋添热水时,才注意到门栏处站了个高大的身影,顿时唬了一跳,抬头看居然是晏远南,且见他脸色铁青,顿时暗叫一声不好。 柳氏在方妈妈发现之后也察觉了,起身娇柔着行礼:“主君来了。” 赵瑱也起身见礼:“父亲。” 柳氏赶紧起身相迎,却看晏远南脸色晦暗不明地绕过屏风,一双眼睛却牢牢地钉在自己身上,其中情绪未见可知是何。 柳氏只以为是因余氏生产那日的事还在生她的气,于是让方妈妈带赵瑱出去。 门合上后柳氏捏着帕子在胸前搅来搅去,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主君为何生气?是在为太太的事吗?” 晏远南没有回答,而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坐下。 见他没反应,柳氏方才十分自信的心一下被拉下一截,稍定了定神,如往常一般走过去端着茶碗伏倒在晏远南膝上,一张小脸儿微扬起与他对上,话未说出眼角已先流下一滴眼泪,我见犹怜的姿态做的是十成十。 按照平日里,她犯了再大的过错,只要她用这一招,晏远南必定会心软投降将她扶起来,二人情意绵绵解开心结就此揭过。 可这次....... 晏远南的手推开了她。 茶碗的水不烫,可滚倒在地上的声音尤为刺耳,还湿了她半边的裙面。 他终于说话了,可说的话却犹如一块巨石落在了她的心上:“当年我跟着父亲去柳家提亲那日,你人在哪里?” 柳氏愕然,不知他为何提及陈年往事,只垂了眼道:“主君为何忽然提及这些旧事?我不是早与你说过吗,我被爹爹关在了后院儿,根本出不来。” 她心里害怕的紧,却依旧面不改色、甚至有些泫然欲滴。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钳制住她的下巴面向他,晏远南一张铁青的面孔与她对视,眼里是即将喷涌的怒意,只听他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我再问你一次,当年我跟着父亲去柳家提亲那日,你、在、哪?” 这番话下来,饶是寒冬腊月穿夹袄的月份里,也惊的柳氏满头的冷汗,背心还汗湿了一片,口中更是没了往日的巧舌如簧软语莺声,只剩结结巴巴的抵死不认轮番说着“我被爹爹关在后院里”。 她这个反应露出,晏远南自然也看明白了。 眼前的男人眼睛慢慢变红了几分,钳制住她下巴的手也渐渐用上劲,脸颊一周尽是嫣红一片,可柳氏心里害怕,根本顾不上这疼痛,只拼命挣扎着往后企图挣脱开。 “我与你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盼着你及笄后将你娶进门举案齐眉。可我晏家遭逢外放,我既想让你与我一同前去,更怕你跟我去受苦,所以只求伯父看在我们定亲的份上将你留在家里,待我再想方设法回来找你......可你转脸就被定给了昌平伯。”晏远南喃喃道,“天意弄人,我不怪你。哪怕我再次入仕时,你是流放之人,我也硬着一身的骨头去求陛下开恩睁只眼闭只眼,我不管京都的流言蜚语将你迎进府中,虽是妾名,实则待你如妻,为了怕正室欺负你,刻意留了她们在昌州几年都不曾提过接来,府中金银绸缎任由你挑你用,从不曾苛待你与你的女儿半分,只因你说无论是嫁入昌平伯府,还是为伯夫人这十几年来,都是战战兢兢,受尽了侮辱,我怜惜你、心疼你,可没想到,这一切居然都是谎言?!” “不是这样的,不,主君!你听我解释!”柳氏这才反应过来她要分辨什么,赶紧扑上前去,“这都是有心之人恶意挑拨我与你,你万万不能信!” 晏远南看着她娇媚的面孔,思及多年的宠爱尽是换来枕边人无尽的欺骗,心中的爱与怜一瞬间变成了憎与恶,撇开她几次未果,冷笑道:“挑拨?那你可记得李婆子?就是当初你在柳家做姑娘时伺候烧水的那个婆子,我若是将她提来与你对峙,你可有胆量说出方才那句话?” 柳氏这才歇了狡辩的心思,只楚楚可怜着泪流满面祈求换回晏远南的怜惜:“阿南、阿南莫信她们,她们就是见不得你宠爱我,见不得我过得好,这才想方设法地挑拨离间......” 晏远南却已经是不耐烦了,将她抱住他腰的手拉开,养尊处优的妇人气力哪里比得上他,不过两下就犹如弃履丢开在地,语气中已无往日的温情:“来人。” 管家康丰年一早察觉不对劲,与晏平在门外一直候着。 听到里头喊人,这才与晏平一道进去听命。 一进屋子就瞧见打翻的茶碗,与匍匐在地发髻散乱的柳姨娘,赶紧垂下头与眼睛等候吩咐。 “柳氏企图谋害太太,证据确凿,罪不容恕,明日一早送去庄子上,没有我的话谁也不准送回京都。”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这么决定了柳氏的后半辈子。 * 翌日清早,晏晗坐在妆奁前梳妆。 虽然撷琴梳妆挽发的手艺无人能及,但栀香早几年在长亭伯女公子的闺房里也伺候过一阵子,这梳头的手艺也很是不错,晏晗也不如赵瑱一般注重穿着打扮,只要能出得了门也就非常满意了。 正忙活着,晏晗从镜子里瞧见门口有个小脑袋将帘子撑了个细细的缝,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看。 晏晗朝她摆了摆手:“来。” 零儿笑眯眯地快走过来,俯身在她耳畔悄悄道:“昨儿个夜里,主君去了老太太屋里坐了会,才出来又去了云露院,没过一会康大管家就吩咐人清早要套个车,准备些干粮。萱儿在侧门生等着天色亮了些,就见他们将柳姨娘给绑了个结实丢上车,萱儿机灵着向驾车的小子套了个话,才知道是得主君的令一早就要送到城外的于家庄子上去,至于是什么原因,也没敢多问。” 栀香正梳头挨着,即使声音压低了也停了个一清二楚,猜测道:“莫不是稳婆那事的缘故,差点害得栗哥儿.......主君是因为这事发怒处置了柳姨娘?” 晏晗却摇了摇头。 表面上看是如此,可她这位看起来正人君子的父亲却并非是这么刚正的人。 若真是如此,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妻不像妻,妾不成妾的。必然是有其他的缘由导致他下次决心,而生产稳婆这事,只不过是个引子。 去了栖贤阁,晏远南正陪着余氏吃早饭,见晏晗来了,招手让她坐下同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3 暗流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笑道:“女儿方才来前喝了一碗八宝粥,就不打扰父亲和娘用早饭,先去瞧瞧小弟。” 晏栗的隔间设立在余氏主屋的右面,里头伺候的是一位姓杨的乳母和两个余氏屋里分拨来的婢女。 杨乳母见到晏晗笑道:“姑娘来的不巧,哥儿刚刚喝了奶正睡呢。” 晏晗侧目瞧去,摇篮前蹲了个小身影巴巴地望着弟弟,见晏晗来了,赶紧招手,却又怕扰了婴儿,于是悄悄地唤了声‘姐姐’。 “你来的倒是比我早。” 晏翊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笑眯眯道:“我就喜欢弟弟,觉得他好可爱好可爱,怎么都看不够,而且他的脸好软,手也好软,好像栗子糕一样......姐姐,你说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你小时候可比栗哥儿调皮多了。”晏晗嗔笑着点了点他的头,“你的手就是不老实,最喜欢扯我的头发。” 晏翊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姐弟俩一个坐一个蹲,两双眼睛都盯着小婴儿的脸蛋儿,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也许是目光太过于热烈,没过一会婴孩就睁眼,看着面前两个奇怪的人也不哭不闹,只拿一双圆眼睛好奇地看。 晏翊的手小心翼翼地点了他的脸颊,原本只是想碰一碰,没想到比棉花还要柔软,忍不住稍稍用了点气力戳了戳。 栗哥儿也不哭,只笑了起来,晏翊也捂着嘴偷笑。 原本上一世的余氏进盛京没几年就死了,也根本没有栗哥儿的降生,柳音素也没有被绑去庄子上‘流放’.......这一世有了不一样的变数,是不是表示着她已经成功渡过这个难关了? “翊儿,喜欢弟弟吗?”晏晗问。 晏翊回头看向姐姐,见她眼神坚定,神情严肃,下意识点头:“嗯。” 晏晗笑了:“如果有人对弟弟意图不轨,你一定要保护好弟弟,知道了吗?” 柳氏扎根晏家多年,就算她走了,还有赵瑱,亦还有忠心的人,保不齐哪天有不测,她又在回清堂离得远,不如先给晏翊下个保证,说不定派的上用场。 晏翊抽空看了一眼手舞足蹈的弟弟,又看向晏晗,这次是认认真真地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弟弟,绝对不让他受任何一点伤害!” 晏晗暗自呼出一口气,温柔地笑意爬上双眼。 希望这个保证永远都用不上。 * 天暮色退却,皇宫内开始了新一日的早朝会。 因太子与三皇子之间的斗争愈发激烈,已从暗处渐渐发展至明处,加上回纥屡次骚扰边境,为挑选抚边大臣的人选又争论个不休,皇帝听着早朝会上两派臣子之间的唇枪舌剑,顿时觉得本就疼的头更加的痛了。 虽然身居高位,但听着下头一把白须的老臣争论的唾沫快要喷到对面人的脸上,甚至发展到举手对殴的不可控情形,皇帝赶紧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扬声平息响彻大殿如菜市场般嘈杂的争论声,只留下‘再议’二字挥袖离去。 一殿的臣子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看,内阁们皆是冷哼几声退出大殿,剩余的小官吏们则哆哆嗦嗦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跟着排队离开。 谢昭在家收到皇帝的传召,去了御花园只见皇帝正在拿着暹罗进贡的望远镜四处看。 “陛下万安。” 谢昭规规矩矩地行礼叩拜。 皇帝见了他,笑道:“你个小猴崽子,平日里最是不正经,如今怎地如那些老刻板一般?” 谢昭笑道:“陛下有所不知,从前仗着陛下的关怀和兄长的放纵,我才活得自在潇洒,可自从上次林鉴史参了我一本后,我觉得他言辞恳切,句句属实,不免回家痛定思痛,觉得极有道理,于是苦练几日终于这礼行的十分标准合规矩了,陛下瞧着如何?” 皇帝身边的近身侍从沈黄门见状也笑着附和两句:“谢小公子这话说的,能在咱们陛下跟前儿不守规矩的您可是独一份,旁人求还求不来,为着个鉴史那不痛不痒的本子,您变得如今这样,这不是让陛下为难么?” 皇帝知道二人是在合起伙来逗他笑,也很给面子地笑了。 笑归笑,唤谢昭来还是有正事的,他正色道:“皇后宫中摆了早饭,咱们一同去吃。” 去了赵皇后的怀徽殿,已是一桌的早食在等着二人。 赵皇后伴着二人落座,也坐在皇帝的右侧,替他布菜。 “听说你近来闹着要娶妻,是不是有这么回事?”皇帝问。 皇帝这话问的漫不经心,他向来不大关注晚辈的婚事,今日却忽然特意将他召来提及,想必也是心中有数的。 而一旁赵皇后布菜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恢复原样。 “陛下如何知道?”谢昭佯装惊讶,“臣前两日才同母亲与嫂嫂说了,今日陛下就全部知道了,莫非陛下有预知神通?” 这事想必也是周老夫人进宫说与皇后,再由皇后悄然转达。谢家是曾经的肱股之臣,祖父一辈又是娶了长公主,再如何他的婚事也要提前给皇帝报备。 皇帝哈哈大笑:“你呀你呀,你就是个没长大的皮猴子!” 赵皇后端坐一旁,笑容温柔端庄:“是你母亲进宫禀告于本宫的。她说原本你年少时定过三门亲事,皆因祸不了了之,为了帮你除去这煞名,她特意去大相国寺求了法僧与鉴,需要年满二十以后才能议亲。”她说到此处,有意看了皇帝一眼,才继续道:“虽然离二十还差两年,不过想来你中意的那姑娘也并非及笄,所以先来禀告本宫再做打算。” 什么二十以后,谢昭心头冷笑,不过是不想理会他罢了,等到他二十时,这大盛早不知变成何模样,这帝位又易了哪位主。 见他神情有异,皇帝心头了然,只面上不显,笑问:“不妨先说说看中的是哪家的闺秀?” 谢昭还未开口,赵皇后已抢先回道:“回陛下,据说是抚顺司晏副修的嫡女。” 皇帝道:“居然是晏爱卿的女儿?” 晏远南随他勤王时,曾经因为一箭救过他,入主为帝封赏新贵时,却因台鉴与旧臣的反对,只封了个从四品的安修,这么几年下来才升了一级。 对他印象深刻,除了那救命的一箭外,还有就是林鉴史参他收留罪臣家眷子女,派人去查探前因后果,皇帝念着情分将这道弹劾的本子压了下去。 于此对他的好印象也淡了几分。 皇帝食用几筷,似乎是在思考,才道:“这晏远南的女儿,从前立府时为何没听说过?” 谢昭点头:“晏家夫人与老太太确实是去年年初才接来京都。” 是个人都知道,晏远南宠爱柳氏,怎么会舍得将正室接来磋磨心爱之人?只是这其中具体缘由即使皇帝知道,他也不能就此说出口,只拱手笑道:“或许是晏夫人与老太太常年居住昌州,恐不适应盛京气候,所以才迟迟没有接来。” 皇帝似笑非笑地颔首。 从皇宫出来,叶无牵马迎上去:“公子,陛下忽然召见可是有何事?” 谢昭摇头:“想来是皇后想与我另配婚事,所以刻意在陛下跟前提及此事,好先将我托与大嫂的问媒之事压下去。” 周老夫人进宫禀告皇后是规制之举,在常理中,周老夫人必定巴不得成全这门亲事,怎会从中阻挠? 若赵皇后无意插手,与皇帝私下说明即可,可陛下不但召他去了,还刻意提及晏远南,这其中必然有赵皇后的推波助澜。 虽然赵皇后的行为举动很是细微,可他一直注意,还是察觉出了几分异常。 叶无不解:“早几年前的几门婚事陛下不也没插手问过,怎地如今要问了?” 谢昭接过缰绳,翩然翻身上马,面无表情道:“从前是从前,那时候是家里那位为了败坏我的名声刻意为之,如今我投身三殿下,与赵皇后隐隐形成对立之势,晏远南虽然不是什么肱股之臣,却一直能成中立,她如何能容我就此脱身?必然要将此事压下去,着手另寻一门‘好亲事’挟持着我才好。” 叶无了然点头,却着急道:“可如此一来,公子与晏姑娘的事不就黄了?” 当时见晏姑娘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他只以为公子是拿了人家的什么把柄要挟应下与他的婚事,没想到只是提了一嘴晏姑娘就怕成这样,不过后来看公子信心满满的模样,又与老夫人和夫人提及,他也略信了几分,说不好这事真能成。 如今看来,怕是悬之又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4 巧遇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年节到来,因余氏刚生产完,免去了不少的年节礼仪、人情来往,几个庄子上送来的年货与收成,也都是严老太太重新在看管,晏晗从旁协助。 好不容易忙到临近元宵灯会,晏晗摆手不想出去,严老太太却主动让她出去赴孙婉宁的约,晏晗无奈,原本还想带晏翊出去,结果这小子守在栗哥儿的摇篮边儿上就是不走,只托姐姐带两串糖葫芦和五芳斋的糕点。 无奈之下,晏晗只好放松心情带着听竹与零儿出门去。 相比起老实的听竹,零儿是个机灵活泼的性格,又不容易出门玩乐一趟,四处什么都要瞧一瞧看一看,被听竹责了两次才收敛些。 孙婉宁约见的地点是天香楼,这里楼宇开阔,视野极佳,上楼凭栏眺望能一揽京都所有的灯火。 除了孙婉宁,还有三个熟面孔。 见着孙孝泉,晏晗很诧异:“孙二哥不应该在家中备考吗?” 年节过后三月,就是三年一次的应试,严松年借住晏家一年多,就是为了能时不时拜访盛京名师,增强应试准备。自从入了冬,就极少出门活动,平日里除了在房内读书,基本上就是在睡觉,可谓投入十二分的精神在用功。 孙孝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奉行的是劳逸结合。” 见兄长神情微窘,孙婉宁赶紧打圆场:“哎呀,晗姐姐,我二哥他本来是很用功的在读书的,可娘不允许我独自出门,这不,就将二哥给拉出来了。” 本身晏晗也没在意这事,她颔首后便坐下不再提及。 王若水笑着向晏晗点头示意,孙五郎也笑眯眯地起身恭迎。 年少的姑娘小子之间总是要说些京都流传的趣事,说来说去还是淑柔郡主家的闲事比较有关注度。 说是年前淑柔郡主就有意向皇帝暗示,想要将上一届状元郎霍琦配给她的宝贝女儿康宁翁主,可她堂堂郡主,怎能主动去向臣子问明,于是想让皇帝召到书房里私下征询。 然而等到霍琦去了御书房,皇帝也如实委婉地问了,霍琦当即撩袍下跪,大义凛然:“陛下,虽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在姻亲这件事上臣不敢有所隐瞒,早在臣幼年时家父就曾给臣定过亲事,虽然是口头约定,但毕竟是有信物约定,若陛下要臣做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臣不能枉顾!” 他一口一个臣,一个口一个陛下的,弄得皇帝也束手无策,最后只好连声安慰,将他扶起来绕过此事才作罢。 躲在帘子后头偷听的淑柔郡主差点就要冲出去,而康宁翁主当时就绿了一张俏脸。 原本孙婉宁对这个郡主和翁主都没什么好印象,一边说时一边哈哈大笑,惹得孙孝泉时不时都要扯一下她的袖子,表示要注意礼仪。 晏晗对这些事不感什么兴趣,只一面闲闲地听着,一面注意楼下热闹的情形。 忽然,街对面一家卖灯的摊儿上引起一阵骚动,还围堆了许多人看热闹,半面街道都被挡住了。 晏晗婉拒两位姑娘的陪伴,称自己想下去走走,带着两个丫头就直奔楼下。 围堵的最里头传来小女孩的哭声,还有少年的声音:“明明是你同意了,如果我猜中灯谜就给我一百钱的,怎么想赖账?!” 这少年年纪十三四,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衣裳,裤子还短了一截,明显是去年的衣服,脸上虽然黑却并不脏,一双眼睛犹如小狼一般恶狠狠地盯着摊主。 他右手牵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年纪,穿的也是同样的破旧,头发乱糟糟的,刚刚大哭一场,眼睛红的像兔子。 摊主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讥讽:“就你这样能猜出这么深奥的灯谜?必定是有人提前告诉你了,才到我这里来刻意刁难,小小年纪就学的这样龌龊的手段来讹诈,识相的赶紧走,要是多做纠缠信不信我将你抓到衙门去?!” 通过一旁围观人群的议论,晏晗已经大概了解方才的经过。 这少年带着妹妹路过时,小女孩对灯很是喜欢就摸了一摸,没想到摊主不依不饶,非要兄妹俩买下这灯,少年表示他能猜中灯上的灯谜。 按照元宵灯会的规矩,凡是能猜出灯上的谜,那么这灯就归这人所有。摊主嗤笑,根本不信他能猜中,还放出大话,若是少年能猜中,不但灯送给他,还倒给一百钱。 没想到他居然能顺利猜中,老板被打了脸,灯同意给,对于一百钱的事却不承认了。 这两边的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小女孩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里害怕,拉着兄长的手直小声喊着要走。 少年却固执地不走。 零儿撇嘴:“看来他今晚是铁了心要拿到那一百钱,还真是贪心的人,有了灯还不知足。” 听竹更为怜惜那个小姑娘:“那小丫头都吓哭了,那老板真是言而无信。” 晏晗摇摇头,刚想跨出去替那少年解围,却没想到另一个人比她还先一步。 “老板,这个少年郎带着妹妹原本只是想看一看花灯罢了,毕竟是你有错在先,你又是年长者,但若是实在给一百钱倒也说不过去,不如各退一步,你付十钱,他收十钱,算是履行方才的承诺,如何?” 不仅是晏晗侧目,连着四周的人都齐齐看去。 这人身长玉立,穿着一身竹青色衣裳,腰间配玉佩、香囊,容色言笑间,犹如秋风竹林,令人神清气爽。 是他? 霍琦原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的,可他在人群中看完了全部经过,瞧见这个固执的穷困少年,他想起了从前在老家时的自己,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众人啧啧称赞状元郎的风姿,老板却并不吃这一套,冷眼道:“就算你是朝廷官又如何?官儿就可以欺负我,让我莫名其妙赔钱给他?没有!别说十钱,一钱也没有!” 霍琦看出来这老板是个不讲理的人,却没想到他竟然这般顽固,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从袖袋里掏出十钱放在少年的手心里:“世间有人如此,你不必这般抵抗,这里的十钱就当是他给的,拿去给妹妹买两个糖饼吃吧。” 老板讥讽道:“还真是钱多!” 那少年趁着霍琦没有收回手,反手动作麻利地将钱悉数还到霍琦的手心里:“多谢公子,但为人处世,当言出必行,既然他不承认,也不该由公子来承担这钱。” 霍琦也还是头一次见这样固执的少年,看了旁边拉着哥哥衣角的小姑娘,他头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看着手里的钱露出一个苦笑。 其实有些时候,认死理的倔强并非是最适用的解决办法。 他曾经也在这上头吃过亏。 “老板,既然是你的摊子,那就应当是有规矩的。”晏晗原以为这霍琦有解决办法,没想到去了等于没去,于是抱着方才的念头走出去高声道,“你这摊子上最难的那个灯谜,若是我猜中了,是不是能得到那个最贵的花灯?” 老板有些无语地翻白眼,这又是那个好管闲事的? 转脸却看到一位美貌的姑娘走上前来。 这姑娘穿着湖绿的披风,脚下露出一圈绿色的裙边和浅白的鞋尖。 她冲着霍琦微笑示意,目光卓然,仪态自然,浅笑嫣嫣。 察觉自己盯着人家瞧的太久,霍琦耳尖微红,赶紧收回目光。 “姑娘这话我不明白?您是替他打抱不平了?”老板问。 晏晗笑着道:“老板开摊子做的就是猜灯谜的生意,猜中了有灯笼奖励,猜不中就给五个钱一次,是也不是?” 老板上下打量她,见她言行举止自然大方穿着不俗,生的又美貌,后头还跟了两个丫鬟,猜出她身份不低,心想着这些小姐公子就是爱管闲事,于是讨笑着点头:“姑娘说的是,我开门做生意自然是求财的,姑娘看上哪个花灯,只管猜上面的灯谜,中了那花灯自然归姑娘所有——” 这摊子上最大也是最漂亮的花灯就属上头那盏八面琉璃灯,这灯因是吸引众人去给钱猜谜,所以设的谜面也是最难猜的,老板从卖灯这几年来,还从未有人猜中过,当然认为这小姑娘见识浅薄哪能这般容易就猜中了,这才放心大胆的应下了。 晏晗见他一口应下,却摇了摇头:“我知你的规矩,可若是按照你方才与那兄妹所说,倘若我猜中了,你却变卦反悔了又当如何?” 周围的人一阵议论,老板脸上挂不住失了笑容,语气冷了些:“这姑娘说的是什么话,我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信二字,况且周围这么多人看着,我又如何反悔?怕不是你瞧见这灯谜难猜,后悔方才口出豪言吧?” 周围有人道:“姑娘,咱们都是见证,你猜中了他要是不给咱们就将他告到衙门去,看他如何反悔!” “就是!做生意讲究诚信,变来变去的还如何让人信服了?” “可不是......” 那老板见看热闹的人都偏帮晏晗,脸色更加难堪,于是狠心道:“好了好了!我以此为证,绝不反悔!这样总行了吧?难不成要我给你写契条?” “这倒不必了。”晏晗浅笑,“请将琉璃灯的谜面给我一观。” 老板不情不愿地从柜台面上呈出一张纸,上头只写了两句话。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 【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 有眼尖的伸着脖子瞧见了,都忍不住抓脑袋,与四周的人交谈起来。 老板见状,得意一笑。想出头也不看看自己肚子里有几斤墨水,也就是这富贵家的小姐不食人间烟火,以为能像话本子说的路见不平似的,什么事都要来管上一管。 晏晗思虑片刻,无意瞥见一旁的霍琦对自己微笑。 看来他也猜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5 内定太子妃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怎么样,小姑娘,我想你要是能猜出来就别装了,早些写出谜底吧?”老板一脸笑,似乎断定了她在磨时间。 谁知这姑娘却吩咐一旁的丫鬟给五个钱。 老板先是一愣,随后舒心的笑了接钱:“这就对了嘛,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想出头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 谁知晏晗却已经伸手执起摊位桌子上的笔,写下【算盘】二字。 霍琦会心一笑,神情忽然又变得奇怪起来,眼神连连瞟向她。 老板见状只得垂头丧气地老实将琉璃灯取下来递给晏晗。 晏晗却摇摇头:“我本就不为这灯,既然对于与我的赌局你都能兑现,为何这位少年的承诺却要不承认呢?” 老板一愣,围观的吃瓜群众都议论纷纷。 最终老板还是将许诺的一百钱给了那黑面少年。 当然,并非是晏晗诚心说教感动了他,而是用了些话语威胁。 虽然这行为不太好,可也算是给他方才的轻易许诺上了一课。 听竹将灯递给小姑娘,她咧嘴笑了起来,摇着手里的琉璃灯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姐姐。” 黑面少年原本不想接受,可看到妹妹脸上的欢喜,他又舍不下心去拒绝,于是梗着脖子道谢:“今天,多谢你们二位,请告诉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如果有机会我会报答二位的。” 晏晗看他别扭的样子,也没打算要他报恩,只摇了摇头道:“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挂心。” 那少年一愣,还想说什么,却听霍琦道:“晏姑娘。” 晏晗侧目。 原本是看她要离开,才下意识喊住,可真喊出口,却不知怎么问出心里的疑惑。 踌躇了片刻才道:“晏姑娘仗义出手,实乃女中英杰,实不相瞒,在下一直听闻晏大人从前跟随陛下勤王先帝时的英姿,一直很是仰慕,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寻机会去府上拜会一二?” 晏晗愕然。 他们好像才刚刚见面吧?就算是在郡主府有过一面之缘,可他那时候被康宁翁主缠住,全场又有几十号闺秀,他能从这么多面孔里记住她姓甚名谁? 更何况谁人不知晏家虽然祖上是清流书香,可到晏远南这一辈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将,就算有些文化,可距离这位状元郎口中的‘仰慕’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似乎是察觉出晏晗明显的不相信,霍琦尴尬地咳嗽一声,继续解释:“实不相瞒,其实是在下觉得晏大人与从前有恩于家父的一位故人很像,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上门拜会证实,此番遇见晏姑娘也实属巧合。”他示意方才晏晗书写的二字诚挚道,“晏姑娘的字与恩人的书信字体极为相似,我这才想借姑娘这机缘上门,若是此番在下唐突,惊吓到了姑娘,那只当在下胡言乱语罢了,不必在意。” 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晏晗刚想说话,孙婉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晗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单是孙婉宁,就连其他几个人都下来了。 下来就瞧见晏晗与一位面容俊俏的公子正在说话,旁边儿还站着一个黑面少年和小丫头。 少年似乎有些不自在,拱手行了个别扭的礼,道:“晏姑娘,霍公子,二位的名字我记下了,有缘相报。” 说完也不待人回答,径直离去。 孙孝泉见着霍琦一脸愕然:“霍师兄,你怎么会认识晗妹妹?” 孙孝泉与霍琦同拜一位夫子门下进修,自然是认识的。 而孙婉宁认识他则是因为康宁翁主。 王若水与孙五郎则一脸茫然了。 晏晗见场面有些尴尬,只坦然微笑道:“他与我父亲认识。” * “承泽,承泽?” 正发愣的谢昭回转看了看凑在跟前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体。 “这可不像平时的你,说,到底怎么了?”三皇子李钰笑容温和地看着他。 不单单是李钰,连方才还在侃侃而谈的魏燕儒魏先生也盯着自己。 谢昭怎么敢如实说出方才脑子里想的是谁,只好咳嗽一声掩饰,道:“只是在想方才魏先生对于边城回纥屡次扰境之事,想到了过往,不免深思。” 魏先生没有继续追问,倒是李钰目光卓然地看着他,似乎含有深意。 不过这只是一瞬,李钰随后伸手示意魏先生继续。 “近几次的扰境与之前大不相同。”魏先生手里的扇子敲了敲桌子,神情严肃,"先帝还在的那几年回纥王俯首称臣,每年进贡不少且很是安分,从不做此引火之举;自从前年回纥王殡天后,大王子乌奇托与四王子安康争夺王位,四王子胜出继位,边城就时不时传来回纥扰境的消息,期初还只是小打小闹,抢一些米面吃食,近两次居然演变成了抓汉人去做奴隶,见到路过商贩的东西一律抢走等恶劣行径 。年前陛下派人去查探,那回纥新王居然当着使臣的面赤手杀羊、开膛破肚,不臣之心其心可见!" 谢昭想到了什么:“先生怀疑是有人背后怂恿?” 魏先生点头:“不错。这四王子安康早年曾被回纥王送来京都做了近五年的质子,因此我也得见过一二。此人看上去软弱无害,十分喜欢钻研咱们的文化日常,说话、行事跟咱们汉人相差无几,可我却觉得他并非是看上去这般,倒是对他留意过,果不其然斗倒了以回纥第一勇士闻名的乌奇托,成了回纥新王。” “但以他个人的能力远不能与大盛抗衡,若近来此举不是为了不满足于现想索取东西,那就是有人暗中帮助,刻意为之。”李钰接着道。 回纥统治里,回纥王并非是一揽决策之人,下面还有可与王比肩的部落族氏王,他们的分支部落越强大,在回纥王面前的话语权就越重,更何况如今只是个刚上位的新王,他们更加不会放在眼里。 安康若是想要擒住大权,必然要求助外援。 而大盛就是最有力的支撑者。 “三殿下也想到了。” “自然。” 李钰不仅想到了这一层,他还能猜出其背后的人就是与他对峙的兄长——太子殿下。 若是陛下,大可不必与安康闹这么一出,直接摆在台面上议事,你要什么,我思虑后给你什么,有商有量总比现在偷偷摸摸的好。 可若是太子,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太子先是太子,而后才是皇帝的儿子。为子为臣他都是战战兢兢在过日子,若只有他一个稳稳当当的继承人罢了,可皇帝偏要扶持一个三皇子在旁侧与之相争。 既是鞭策,也是敲打。 长期的重压之下,太子会寻求最安稳的后援和伙伴。而如今战火平息,四海升平,东面的支夷俯首称臣多年;南面的西南王则年老体迈,无力征战;西南的蜀王更是女人当家,乐于在蜀地与大盛和睦相处。 此景之下,只有西北的回纥最动荡。 二人如同相看许久的亲家,一拍即合。 “且不说回纥王的事,就拿近来东宫选妃来说——这里头可就大有文章。”魏先生加重语气道,“太子殿下早已过了弱冠,可却因‘侍奉’陛下为名一直没有娶妻,如今忽然提及,必然是早有了东宫正妃的人选。” 盛州关阳的沈家年前曾派人来过盛京,魏先生注意到这一点后,曾特意着人打听。沈家如今育有两女,庶女未及笄,嫡女却已十八——以服孝的名头留了这么久,自然是为了今日。 却不知这嫡女是定为太子妃,还是侧妃。 然而李钰却叹了口气:“先生不知,这沈家于我父皇颇有关系。” “哦?”谢昭挑眉,莫非是皇亲国戚? 李钰道来:“这沈家的老夫人是我父皇的乳母。太妃去世的早,沈氏于我父皇来说如同养母恩情。后来平松城围困时,沈氏的小儿还替父皇挡了箭丢命,父皇于此更加愧对沈氏,却因怕对沈家过于舍天恩,遭言官弹劾,旁人惦记,于是只每年委派人悄悄去探望送东西,所以这件事并无几人知晓。” 于皇帝有养育之恩,又有儿子替他一死;家族既无朝中重臣,便不存在外戚扰政——所以,这位沈氏嫡女,必然是太子正妃的人选。 而沈家能借着服孝的名头留了嫡女在家这么几年,自然也是与太子私下里有过信物交换。 “如此说来,那这沈姑娘的太子妃是做定了?”谢昭道,“看来其他的侧妃良媛等,也是他麾下的臣子家中选取了。”只是选谁都没有一个沈氏来的重要。 谢昭沉吟片刻,嘴角带着笑意道:“若不是殿下你成婚的早,这沈姑娘说不定做三皇子妃也是有可能的。” 闻言李钰与魏先生齐齐笑了起来。 “可别说我,承泽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听说最近你嫂嫂也在帮你相看婚事?”李钰笑着看他,不动声色地转变了话题,“莫不是你看上哪家的姑娘?” 说起这个,谢昭有些不好意思,“殿下可别说我了,我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也没答应我,甚至还想拒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6 另有出路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钰却是不打算放过他,继续深究:“看来这姑娘是有些厉害的,既知道你是何人,还敢拒绝你,也不怕你这个‘纨绔公子’存心报复?却是有胆色。” 谢昭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也不反驳,只笑呵呵道:“虽然我这头没解决,可皇后那头总是想在陛下耳边劝说给我安个她娘家的姑娘,这事不解决,我即便是有浑身解数也无法施展不是?” 魏先生抚须笑道:“殿下,您瞧见没,谢小公子是在这里等着您呢!” * 元宵节皇宫夜宴,因晏远南的品级不够,余氏又坐月期间,所以严老太太只身前往皇宫赴皇后举办的宴会。 等到她回来时,晏晗已经在靠椅上昏昏欲睡,见着祖母来了,一个激灵就起来。 严老太太很少来回清堂,晏晗被吓了一跳,赶紧起来屈膝行礼。 严老太太看她难得失措的模样有些失笑,赶紧摁住她坐下。 “你这是出去玩了一圈,累了?” 晏晗脸微红在她身侧坐下,倒了一杯她自己调配的百合甜茶放在祖母面前。 “祖母深夜来时为何事?” 严老太太却没再说话,而是端起甜茶抿了一口,发现这甜茶不但不腻口,反而有种若有似无的香气,教人忍不住再喝一口。 晏晗知道她来必定是今日宴会上有什么事发生了,心里生过千万个猜测,蓦然有些心慌。 看着渐渐长成大姑娘的孙女,严老太太难得感慨:“再过几个月,你就十五了。你自己的事心里可有想法了?” 小桌上的烛火忽然爆了烛花,晏晗心也伴着这火猛然的跳动了几下。 难不成...... “祖母今日在宴会上可是见到了谁?说了什么话?”晏晗目光垂下,声音轻巧,既是回答也是问。 严老太太目光微亮,手里的念珠哒哒作响,只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既是心思敏锐,又是过于多思,这样不好。”停顿一下又道,“今日席间,宁阳侯府的夫人来找我说话,我想着她这样侯门显贵的夫人怎么会忽然来寻我这个老婆子,没想到她表面上句句周全,实际上一直在与我暗示你的婚事,只因席间人多口杂,不能明言,只与我浅谈几句。我心下对她的来意明了,只囫囵回答,不敢悉数回应,但瞧她的样子,怕是......对你上心了。” 晏晗脸色一白。 谢昭他居然真的不是开玩笑,难不成他当日回去就与周老夫人和他嫂嫂说了?这才找寻着机会与晏家的长辈接触? 她神色的变化被严老太太看在眼里,自然当成了其他的意思。 “我知道,这谢小公子克妻的名声漫布整个盛京,且又是个声名狼藉的纨绔,虽然投身三皇子,可依旧是劣性不改分毫,这样的人即使是出身侯门爵府,我也不愿意上赶着将你嫁过去攀附——”严老太太语气温和,目光却格外的坚定,“你可想好了,若宁阳侯府有意聘你,在此之前,咱们只有一次机会,你可愿意听从我的安排?” 晏晗心头发麻,脑子一片懵,但是唯独一个念头牢牢刻在心头,她倏地站了起来,手也从祖母的手里自然挣脱。 “祖母,我——” 想也知道,祖母所说的办法,要么是装病送回昌州躲避,要么就是.......抢先在宁阳侯府上门之前,另聘人家。 她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如同塞了一团棉花,她想说,可不知以何种方式道明言清。 她想说,她不愿意嫁人。 更想说自己只想守着娘和弟弟。 还想说接下来她要买铺子做生意,自己挣钱自己花,不靠娘家更不靠姻亲。 看着祖母期许又疑惑的神情,晏晗感觉胸中闷气像是一团烟雾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挣脱不开,挥散不去。 祖母走后,值夜的零儿从外头蹑手蹑脚进来。 “姑娘,老太太半夜来此,是说什么了?” 晏晗想到方才自己想说的话未能说出来,祖母似乎看穿了她,只叹了口气,说了句‘时候还早,你先好好思量’就走了。 她泄了气地躺倒在床上,任由一头乌发铺散开。 零儿是个机灵的,见姑娘闷着气也不敢多言语,只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晏晗躺了一会,等到上下眼皮快打架了,忽然想到什么,翻身去箱笼小盒子里将那两千多两的银票掏出来翻看。 唤了一声:“零儿,去将听竹找来。” 门外守着的零儿哎了一声,脚步声就离远了。 听竹是匆忙起来的,只穿了中衣,头发还散着,外头披了个棉褂子就来了。 “姑娘,听零儿说,方才老太太来了?” 晏晗点头,示意她上床来盖着被子坐:“你先上来。我想让你去办几件事,明日一早就去。” 听竹顺了她的意思,脱鞋上床,主仆二人盖着被子说话。 一直到后半夜,晏晗才沉沉睡去。 * 早起梳妆时,听竹就回来了,后头还跟着她表兄孙二。 往日几次来回话或送东西都是孙大,孙二这还是头一次进姑娘的院子,只压低了头不敢到处乱看,跟着表妹去了回清堂的会客厅。 站了好半会,就瞧见晏晗从里头出来,后头还跟着两个模样姣好的丫头,孙二匆匆看了一眼就又将头低下,只瓮声行礼:“姑娘好。” 晏晗脸上带着微笑请他坐下。 “孙大哥此番为何没来?” 孙二坐下后略抬头看向她,只看见个尖尖的下颌,回答道:“大哥他去酒楼茶肆打探情况了,说是姑娘给咱们钱养着,不能白吃饭,总要做点益事。” 其实是孙大生怕晏姑娘一个不高兴将他们送回老家去,整日忧愁着。孙二倒并不怕,首先晏晗是个姑娘家,很多外面的事想做她是没法子出面的,比如上次的事;其次,都这么久了,要送走早就送走或是不管他们兄弟,何须月月拿银子给他们养着?必然是要吩咐其他的事来做。 “如此甚好。”晏晗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若是用上次赚的钱在盛京街巷里买一间铺子,可够?” 孙二思索片刻,只答道:“够是够,二千两足可买下两间收益不错、位置也尚可的铺子,不过姑娘想要买什么营生的?这个还是有差别的,譬如布料店成衣店一类,进货量大,流动性要求高,自然手头的钱须得时常备着;又譬如古玩店,买铺子不花几个钱,但是买古玩货器等花费数额极大,光是二千两估计有些困难......” 晏晗对于这些其实并非很内行,但是她决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条,也算是押上赌一把,于是笑着问:“你觉得按照如今的状况,适合投什么铺子?” 孙二一愣,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这般信任的态度,于是不敢有所隐瞒,思索片刻道:“依我看,姑娘如今手头不宽裕,也不是过于熟知买卖的人,若是一味争取学人开那些看着光鲜取巧的铺子,倒还不如投买一些量大利薄的生意,例如笔墨铺子一类,这一来买门面铺子不需过多的费用,二来经营关窍不算繁复,掌柜与店佣可以直接用原来的人,无需浪费时间另寻人选,大大节省了因为接手过程而空掉的盈利。” 他这几番话下来,倒教晏晗眼前一亮。 原本她看中的是孙大的沉稳踏实,毕竟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出面去做生意,但纵观自己身边周围,能够全幅信任的人着实太少,这两千两又不敢随意托付,如今能有孙二这般沉稳、机敏兼并的人才,着实是让她心头一轻! 再仔细打量他几眼,发现他模样周正,身材修长,特别是笑起来有种生意人独特的和气,除了袍子底下隐隐鼓起的肌肉,倒丝毫不像是个练武的行家。 听竹跟着晏晗久了,也能从她的言行中猜出几分心思,笑着插了句嘴道:“我记得小时候去舅舅家里,咱们兄妹几个一起去河边抓鱼,大表哥只担心我们小的几个落水,一直在旁边看着,而二表哥却能采柳条编筐子帮我们捉鱼,甚至捉到的鱼都给我们,所以年幼时的兄弟姊妹都喜欢和二表哥一起玩儿,可见二表哥看起来是习武之人,可自小就心思细腻,沉稳可靠。虽然之前姑娘是看在婢子的面子上才信任两位表兄,如今表兄也愿意投名纳状在姑娘名下,姑娘不妨放手让二表哥去做。” 听竹虽然看起来笨笨的,可在很多事上却是个通透机灵的丫头,她看出姑娘想要做些事,但放眼回清堂周围一圈,基本上找不出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选,姑娘如今看在自己的面儿上选择将心里的主意主动与孙二商量,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培养他的,这样的信任让听竹感觉满满的欢喜与被需要。 孙二见表妹给自己递杆儿,自然顺着爬,当即就起身撩袍跪下:“姑娘,在下只是武夫一名,得姑娘信赖才有我兄弟二人的活路,望姑娘给我兄弟这个效劳的机会,以后咱们必定以您的吩咐为主,绝不藏私纳垢!” 通过上次的事,晏晗早已信他兄弟,如今不开口其实也等的是他这句话,示意听竹将人扶起来。 “古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选择你们,自然是先有信任、再有差事,不过在我手底下做事,除了以我的吩咐为主,其余外头的事一律你们兄弟商议着决定,我信你。” 孙二一愣,胸中感到从未有过被信任的激动心情。 主仆二人商议了挑选铺子的条件及价格,交待完毕后听竹送孙二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7 别有心思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春闱开考,学子下场。严松年苦读这几年为的就是这几日,晏家上下对待他如同自家哥儿,特别是晏远南和严老夫人,对他给予厚望。 自从柳姨娘被送走,一直没有露面的赵瑱也出席了送严松年出门去考场的队伍里。 她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裙,眉眼柔顺,脸色如常,并无任何伤心忧愁之态,只是比起从前少了几分明媚。 严老太太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但毕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作为继祖母也不能过于说教,只看了两眼便回去了。 晏晗倒是难得盯着她看了一会。 赵瑱远远的离开,栀香奇怪道:“瑱姑娘像是变了个人。” “没了柳姨娘,她就算是想嚣张也没人撑腰了。”晏晗淡淡道,“纵观全晏家,她不是姓晏的,晏家也没个血脉亲人,柳姨娘一走,父亲看到她就想到柳姨娘,关系淡下来,她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外人,自然要低调做人。” 话虽如此,可晏晗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太过于安静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从前赵瑱一心想攀附个高门显贵,后来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太可能后,便降低了档次,从下场学子中择婿。 然而以晏家为中心点,无论是严松年、孙孝泉或是其他的少年郎们,除了孙家大郎对她颇有意思,其余的都是避之不及。 然而孙家大郎如今只是托了自家父亲的人脉关系,在翰林院勉强任职领用官俸,属于一眼看得到头的前途。 赵瑱这样眼高于顶的人自然不屑他的。 晏晗可不会相信她是真的怕了所以才一改往日的横行,变得低调起来,对于这个说法,她更相信赵瑱是攀上了什么更大的靠山。 家里安静了几日,虽然进入了春季,可到夜里还是凉意十足,栀香进门时就瞧见晏晗只穿了中衣,外头披了件鹅黄的中袖衫子,头发早已被零儿梳的顺透披在脑后,此时正坐在临窗边儿上赏夜景,也不知在看什么十分入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姑娘在看什么?” 栀香一面整理晏晗沐浴换下来的衣裳一面问。 晏晗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好半天了才闷闷地说了句:“你说为什么女子要被困在这四方院子里?” 这话倒是有些新奇,栀香笑了,打趣道:“姑娘这是想出去玩了?” 晏晗摇摇头,用手撑着下颌,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 “我只是想,为什么不可以和男子一般出去,而是要日日都在这如天井一般的院墙里终苦一生,自小长大到及笄,再由一顶花轿抬去丈夫家,更加严谨蹈矩地守在夫家,为何要这样过一生?” 栀香有些哑然。 她自小因家中贫穷,父母为了养活弟弟选择将她和她的姐姐卖给人伢子,早年在富商家里做涮洗丫头,被主家冤枉投吃食,竟被主君打了个半死。后来因她跟着家里的老嬷嬷勤恳学习刺绣有所改善,却不料富商家道中落奴仆悉数变卖,她又跟着人伢子来到了盛京,因为有一技之长被柳氏看中调教半年规矩后,成了侍奉严老太太的丫鬟。 晏家是殷实厚道的人家,虽然主君偏爱姨娘,可她自从进了晏家,无论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还是被分拨到晗姑娘身边掌事,她都感恩上苍,如今只日日期盼姑娘能得个好姻缘,嫁个好姑爷,她做丫头的也跟着高兴。 可晏晗如今所说的一番话,却是她这辈子从未想到过的领域。 见无人答话,晏晗回头看,栀香抱着衣裳正沉思,皱着眉头似乎很是困惑。 “你怎么了?” 栀香摇摇头:“姑娘是个有文采的人,奴婢这样的人每日只想着考虑吃饭、穿衣、还有挣了几个傍身钱,如今跟着姑娘,自然也要想姑娘以后能嫁得什么样的如意郎君,落在哪一家的门户里,别的奴婢想不了,也不敢想。” 晏晗见状笑了起来:“如意郎君?莫不是栀香姐姐自己想要嫁人了?” 栀香反应过来,脸上飞上一片绯红。 “姑娘打趣婢子,婢子不要理您了。” 说着就飞也似的跑了出去,正撞上进门的听竹,一脸惊奇地进门问:“栀香姐姐这是咋了?我还从没见她这般模样呢!” 晏晗抿唇只是笑,不语。 屋子里安静下来,晏晗继续看着窗外半朦胧的冷月,心中却飞快地计划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正想的入神,窗棂哐啷一声响,吓了她一大跳。 原来是个石子。 待定了定神,才定睛看去,院墙上头有个黑乎乎的人影正使劲冲自己招手。 他全身穿着褐色的衣裳,脸上蒙了块黑布,根本看不清是谁。 墙上的人透过窗户缝见晏晗没有起来的打算,不免一着急直接扯下脸上的黑布,用力比着口型:“是我!” 晏晗早就看出来他是谁了,只是不高兴他居然爬自己院子的墙头,刻意为之。 见他这番滑稽模样,不免轻轻一笑。随后转头去看正在铺床的听竹,扬声道:“我觉得胸中乏闷,出去走一走。” 听竹只当她是去这小院儿里走,没多想就应了。 穿好中袖衫子,晏晗才出去与谢昭会面。 她站在树下瞪他:“这玩的是哪一出?夜半会佳人?可惜我不是戏文里的佳人。” 谢昭笑眯眯地趴在墙头上道:“晏姑娘别生气,我今儿可是有事专程来找你的。” “专程?”晏晗冷哼一声,“有正门不走非要爬墙,谢公子还真是喜好别致。” 谢昭笑容不变,道:“这也不能怪我呀,我可是命人在外头看了好久,你有几日都没出门了,我出了翻墙这一条路,难道还有其他法子?” 她是因为春困犯懒所以才不出门的,即便是晏翊耍赖扮委屈想出去,她也一样无动于衷。 晏晗无话反驳,只带着掺了水分的笑容道:“上次的寒石玉枕我本也想寻个机会还给你,只听说你跟着三皇子去了大营,想着得亲手交到你手上谢过才行,这就耽搁了,没想到谢公子还专程打听我的行踪。” “晏姑娘还真是翻脸无情,好歹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以为上次之事后咱们算是朋友了,如今一见面却这般的生分。”谢昭笑容淡了些,神色却意有所指,“莫不是前几日霍琦上门一事导致的?” 他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晏晗听不太明白,只问:“你只说与我之事,与霍琦有什么相干,你为何忽然提起他?” 霍父曾经受晏远南的救命之恩惠,临终前一直嘱托霍琦要找到恩人好生报答感谢,晏远南宴请他上门,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 谢昭笑容消失,眉头微挑:“他自从入朝以来从不结党营私,除了他的几个同窗平日偶有来往,从未听说他去过哪家府上吃宴,如今他却应了你父亲的邀——再说康宁这个人向来对霍琦关注有加,得知此事后已经摔了不少的碗碟杯盏,康宁这么一闹,全盛京的人都知晓了此事,你说.......我为什么提起他?” 晏晗皱眉。 她倒是没想过这一层。 不过按照康宁翁主那家族遗传的小气性子,怕是已经将自己给记恨上了。 “清者自清。” 晏晗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霍琦来我家毕竟只是与我父亲叙说当年的恩情,这点想来郡主神通广大也是能查的清楚明白。” 看她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坐在墙头上俯视她表情的谢昭顿时笑容尽失,心里仿佛有什么情绪在酝酿。 这让他很不舒服。 晏晗却已经是有些不悦。像他这般不顾及姑娘的名声半夜翻墙进来‘私会’本就是不合规矩的,虽然重活一世的她早已不在乎这些个所谓的名声,可目前以她的能力不能对此有所改变,只能暂时顺从,毕竟若是坏名声传出去,晏家都要受牵连。 她不想让余氏担心。 谢昭心里还有话,可没再多问,一个翻身就消失在黑夜里,留下晏晗站在墙边。 晏晗回头,听竹站在廊下的灯火处张望:“姑娘,夜里风大,快回来早些安置。” * 寥寥日头翻拨流过,转眼就是进入了六月暑夏。 自从上次‘墙头一会’后,谢昭再也没来过,就连原本蠢蠢欲动的亲事也消停下来,惹得严老太太以为上次在宫内与宁阳侯夫人的对话,只是她自己年老耳聋,会错意了。 晏晗乐的清闲,每日里不是逗弄小弟,就是带着晏翊写字看书,时不时夸赞他的木雕技艺又进步了。 大多数时候她都关注着外头的生意,因是内宅孙二不方便时时进来,于是听竹成了传信的人,以她自己犯懒为由支使听竹出去买这样那样的东西,顺便里外传信。 晏晗没有看错人,孙二不但踏实诚恳,更是值得信任、不会愚痴弄假的人,他只说早几年刚学艺回来时,也因为识字去酒楼里帮过几个月,晏晗只当他谦虚,没想到确实有真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8 担忧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笔墨铺子选址在西城,这个铺子紧挨着贵族官眷们爱逛的铺面,孙大负责铺面打理,孙二负责人员及货源,他先是将原本店里的几人都考量一遍,只留了两个机灵、又通些文墨做过书童的,减少了一定的人员月薪支出,又能合理分配事情。 他对待这些事都非常认真,虽然晏晗说过让他全权做决定,但他做完这些事以后,次次依旧将所办之事详细写下来传给晏晗。 虽然为了开这个店一次性花了不少,但想着接下来的生意却并不担心,尤其是有孙二这样的好帮手。 不过,铺子开张两个月,虽说每日的进益不多,可孙二却发现了另一个门道。 听竹的频繁进出,严老太太也只当是晏晗犯懒支使丫头跑腿,可赵瑱却心存疑惑。 她让新露去和听竹聊天闲磕牙,没想到这死丫头只要提到这事,嘴就和铁线缝过的一般牢实,什么都没套出来。 上次的一回警告和反被‘陷害’,加上柳姨娘被送走,她彻底夹起尾巴做人,每日都勤勤恳恳地去慈安堂给严老太太问安,跑的比晏晗还要勤快。 严老太太也只当她是被柳姨娘的事吓到了,也不嫌她叨扰,每日耐心听她说些话就走。 原本严老太太还能这般一直容忍下去,没想到今日的赵瑱无论说什么话题都会引到晏晗近日的异常上去。 “晗儿她不愿意出门,支使丫头出去买点东西怎么了?你要是这般,我也不会说你半个不准。” 赵瑱心知严老太太偏心晏晗,可若是从前柳氏在时,冲着晏远南的宠爱,她还能辩驳装痴,如今柳氏离开,晏远南也时常不在府宅,她那点儿微末伎俩也不好意思在严老太太跟前施展,见她脸色不虞,赶紧起身就要告辞离开。 “祖母莫生气,是瑱儿不好,不该背后议论妹妹,瑱儿这就回去抄经书,以惩戒瑱儿的多舌。” 她态度谦卑,语气和软,严老太太就是想训斥也没法子冷脸责她,只疲累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赵瑱走后,严老太太顿时觉得心累,扶着额头一脸的疲乏。 宋妈妈赶紧端上安神茶:“老太太当心身子。” 严老太太无奈地摇头:“这个丫头和柳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一样的不安分,早前因为孙家哥儿的事训斥过几句,原以为她听进去了,没想到还是这般的不老实。” 严老太太不喜欢她,连带着候老太太一家子也对她喜欢不起来,只是做表面上的和气,赵瑱在孙家的一举一动实则都有人看着,她对孙家两个兄弟的言谈举止自然是被如实回禀给了候老太太。 候老太太是何等精明通透的人,不用亲眼见,只消听描述就知道这姑娘看上去稳重大方,实际上弯弯绕绕的心肠不知有多少,遂特意与严老太太交过心,若是严老太太有意将晏晗嫁过去做孙媳妇她是一百个愿意,可若是赵瑱,别说晏家,她作为祖母也会头一个打断自家孙儿的腿。 候老太太年轻时候是个急性子,又会些拳脚,虽然老了但精神头依旧不弱,打断腿这话自然也不是随口说说。 想来也是候老太太警告过两个孙儿,后来再去孙家时,孙孝升也没头次见面时热情了。 “再说她不安分也不是为了孙家大哥儿,她看中的是孝泉。”严老太太喝茶,舒了口气才一语道破,“孝泉是个聪明的孩子,比其他兄长更加出色,以后在官场上的作为会比他大哥、以及他父亲更加远,赵瑱不是傻子,如何愿意撇下出色的弟弟,而去攀平庸的哥哥?” 宋妈妈听到这话,神情似乎一瞬间的顿悟,却碍于场面不敢明言,只嗫嗫嚅嚅地说不出口。 严老太太只瞥了她一眼就问:“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着奇怪。”宋妈妈缓缓道来,“若她看中的是孙家二哥儿,早前却为何对松年哥儿频繁示好?” 严老太太一听,居然笑了起来,“你还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你也不想想,她亲娘是谁?她这番做派又是循了谁的路子?”她摩挲着手指上的碧玺戒指,笑容变得淡漠,“原本是好好的嫡出,闹的这么一出,竟是连个妾的名声也不如了。” 宋妈妈思忖片刻,而后恍然大悟。 翻了年,赵瑱就十六了。 按照赵瑱这尴尬的身份,她的亲事由继父晏远南相看,但是凭晏远南的官职和地位,她又是妾生女,除了普通的平头小官的正室,其余的无非也是有些地位的官员继室,若是晏远南念着和柳氏的情份,也会细心给她挑个有潜力的学子,一朝入榜,将来也是朝内官眷。 只是这类大多家中都不富裕,只能算得上是吃喝不愁,但距离大富大贵还有一截距离。 孙家和严家就不一样了。 孙家祖辈当年是北方的有名富商,后来搬迁到盛京,替儿子娶了媳妇才算彻底安了家,可延续几代人下来,人在变,财富却丝毫不减,更何况孙孝泉学业上十分出色,嫁过去以后吃喝不愁,地位还能有所指望。 而严家是严老太太的娘家,算是富甲一方,家中还有人在地方为官,她若是和严松年有了牵扯,就算严老太太想要发落她,也要考虑到娘家人的想法,不能肆意处置。 话又说回来,向孙孝泉靠拢,并不代表不能向严松年示好,更何况严松年住在晏家,‘近水楼台先得月’,若真让她抓住机会顺杆爬,这男女之间的事,谁又能真的说清楚呢? 不过这样的法子,就凭赵瑱这个姑娘家怕是想不出来的,估计是柳氏在背后支的招。 宋妈妈想到这里,还是打心底有些佩服柳氏与赵瑱,毕竟这样清白和名节都不要的豁出去的法子没几个人能有勇气去做。 说了半天的话,严老太太也累了,她手递给宋妈妈被扶起来。 “找个人留意她的举动,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咱们还被蒙在鼓里,即便是为了晗儿和她的两个弟弟,我也决不允许有人败坏晏家的名声。” * 自入夏起,一直到八月,直到孙家候老太太的中秋帖送来,才算打破了晏家这看似难得的清净。 晏远南近日多在外,偶是三五日空闲了才在家小半日,晏晗心里有疑惑,猜测是不是回纥扰境的缘故,驻扎城外的巡防大营似乎练兵练的更加频繁了。 但严老太太稳如泰山,她做孙女的也不敢多问,只听着老太太絮叨着中秋去孙家的事。 然而赴请的帖子还没回话,宫里的黄门就将皇后举办的中秋宫宴懿旨送了来。 孙婉宁来串门时闲聊说,往年的中秋宫宴皇后并不会邀请朝中官眷,今年破例是因为盛州关阳的沈家二姑娘来了。 “这沈二姑娘来头倒不小,还能让皇后娘娘为她破例。”孙婉宁吃了口糕见四下无人,凑近了才悄悄道,“不过她也有这个资本。我听祖母和娘说话,才晓得沈二姑娘这次上京明面上是替她祖母来拜会皇后,实际上来了就不会走了,再过两个月不就是皇宫内选了吗?这沈二姑娘就是内定的太子妃!” 晏晗也对这个沈家不太了解,所以听她说起这话,也是无比的惊讶。 京都的权贵官吏基本上各家都清楚,但这个盛州的沈家却是鲜少人知道,一个偏远地方的小姑娘能得到皇后娘娘明显的青睐,也难怪她的到来会引起所有人的瞩目。 似乎是满意晏晗的反应,孙婉宁忘记了祖母的叮嘱,悄咪咪地再压低声音:“晗姐姐这事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只听说她的祖母是当今陛下的乳母,而且她的小叔叔早年还替陛下挡了一箭送了命,是有救命的恩情!不然选谁也落不到她头上去。” 这就说的通了。 一个有救命之恩的家族,只有倚靠旁支叔伯,没有直系,就算这位二姑娘将来做太子妃、乃至中宫,也不会有外戚之忧,这样一来也能解决皇帝多年的还报救命恩情,简直是一举两得。 皇宫夜宴,比起郡主府的赏花宴布置的还要精美绝伦,因为是夜宴,即使是从内宫门到皇后殿的路上也是挂满了花灯和烛火,将整条路都照的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皇后似乎很重视此次的夜宴,看样子几乎是将暖房里所有的花都搬放摆置在路边两侧,一路上烛火摇曳,花香四溢,有种漫步在花海的奇妙感。 晏晗敛了双目,只看脚下,跟在严老太太后头慢慢走着。 赵瑱则时不时望着宫灯和娇花,露出向往又陶醉的神情。 在跟着引路宫人进入大殿前,严老太太低声给两个姑娘传话:“这里不比郡主府,一言一行都要谨慎,万不可有任何差池,记住了吗?” 两个姑娘赶紧低声齐齐回了句‘是’。 皇后的大殿里灯火通明,宫人们在官眷来之前已经将所有的榻桌和瓜果吃食备好,空气中还散发着丝丝果酒的香气,使人闻起来就有心神愉悦之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9 撞见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严老太太带着两个姑娘在末席处和候老太太邻座,晏晗规规矩矩地问候了候老太太后,和她身后的孙婉宁自然相视一笑。 而和清冷的孙秀宁则是礼貌地笑了笑,微点头示意。 晏晗坐的远,看不清上座皇后的面容,只看到她拉着一个身材窈窕的蓝衣姑娘的手不住地笑,一旁有妃嫔和侯爵伯爵有品级的夫人们也是迎合她不住地说笑,上座处的气氛好的不得了。 看来这个蓝衣姑娘就是盛州的沈二姑娘了。 反观下头两排,倒是大多都意尽阑珊地看着舞女起舞,冷冷清清的——晏晗扫视一圈,正和对面隔了五张桌子距离的康宁看对了眼。 康宁一直对自己‘很关注’,这点晏晗是很明白的。 所以即使她恶狠狠地剜了自己一眼,她也不觉得意外。 孙婉宁跪的直敲腿,好不容易等到皇后说可以自由出去散步游玩时,她立马就兴奋地要拉着晏晗出去逛一逛。 候老太太嘱咐:“皇宫不比家里,你们只在这片院子里逛,不许走远了,知道吗?” 孙婉宁收敛了些行礼说是,拉着晏晗就快走出去。 晏晗却眼风一瞥,瞅见赵瑱急匆匆地只身往另一个方向消失了。 她方才一直在有意观察,赵瑱的眼神飘忽不定,却老是无意一般瞥向主位,那里除了一堆有品级的夫人和皇后,剩下的就只有那个沈二姑娘。 孙婉宁早就想出来四处逛逛,但还没来得及下台阶,晏晗就挽住了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晗姐姐,咱们去哪里?” 平时不觉得,此时的孙婉宁忽然发现晏晗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劲儿也不小。 晏晗眼睛盯着前面,带着孙婉宁脚下轻巧着快走,口中抽空回答:“我保证这个比看什么花要好顽的多,你去不去?” “我的娘哎,我就算是不去,你这劲儿我也没机会说个不字。” 晏晗张望两下,发现赵瑱的白裙已经掠过鱼池和回廊之间的白玉扶栏了。 她心下有数,停了下来,问:“方才你看到赵瑱的眼睛在看哪里没?” 提到赵瑱,孙婉宁是挺有兴趣的,她最讨厌装柔弱的人了,更打心里讨厌这个赵瑱,若是有她的笑话可看,那可真的是比看劳什子花有趣的多。 晏晗继续说:“虽然很远,但她看着那皇后跟前沈二姑娘的眼神很不对劲,方才候祖母不是说了吗,这是皇宫,不是咱们自己家,若我不跟紧点防止她做什么错事,咱们晏家也要跟着她遭罪,你愿意看我、看翊儿和栗儿受连累吗?” 孙婉宁老老实实地摇头:“不愿意。” 言罢晏晗继续拉着她往回廊那边走:“所以,咱们跟上去看看,若她只是四下好顽逛逛,咱们就回去,若是有其他的......” “咱们就捉个正着!还能拿捏个把柄!”孙婉宁眼神放光,手指伴着话一捏,十分振奋。 晏晗觉得好笑,但忍住笑容,带着她赶紧跟了上去。 她果然料的不错,从鱼池和回廊相交的地方转过来,再沿着小路一直走,走到尽头时才发现这里只是一座花房而已,花房所处的位置比较隐蔽,掩藏在层层藤蔓之下,若不是花房的窗户纸上映出些许跳动的烛火,晏晗还真发觉不了就错过了。 两个姑娘互相噤声,伸出手指将薄薄的窗户纸戳了个洞,眯着一只眼睛往里偷瞧去。 花房内并非全是花,这里头除了摆放的一些开的正妍丽的盆花外,还有一间不大的休息间,应该是供守夜候花的花匠所用,此时有一名锦服男子正背对着外头偷窥的目光坐在靠椅上,而赵瑱则站在一旁,二人说着你来我往的情话,说着说着赵瑱就哭了起来转身就作势要走,那男子赶紧伸手拉住她。 不知是不是过于用力,还是真的跌了,总之结果就是赵瑱身子娇软顺势跌坐在男子的怀里,因为姿势亲密,从这个角度看,赵瑱的脸颊到脖子都红透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儿,看着就是我见犹怜的架势。 晏晗不禁在心里点了点头。 赵瑱模样生的本就是偏娇弱美,更何况将柳姨娘的功夫是学的十成十的贯通,除非是严松年那样的呆子,基本上是个男性都会被她这个柔弱不胜如娇花堪折的模样给吸引住。 果然,那男子见她这样,更加不舍得放她走了,伸手替她拂去脸上的泪珠,轻言细语几句,赵瑱便眼神一亮,靠倒在他的怀中。 晏晗心里有准备,见到这场景只能算是在意料之中,但孙婉宁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愕然地两眼都直了。等到反应过来时,晏晗已经拉着她赶紧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老远。 “晗姐姐!”孙婉宁愕然,“刚刚那个是赵瑱吗?真的是她吗?我没看错吧?” 晏晗看她这副痴样,忍住了笑意认真道:“是,就是她,你没看错。” “那.......那个男的是谁?” “我也不知。” “可、可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她这样,要是传出去,不就是连累了你,连累了翊哥儿和栗哥儿,还有整个晏家吗?” 孙婉宁终于回过神,焦急道。 这点,不单晏晗知道,她相信赵瑱心里也是再清楚不过。 “还有,晗姐姐刚才为何拉我离开?” 晏晗叹了口气:“婉宁,实话说,方才若不是我将你及时拉走,你是不是要一股脑地冲进去?” 孙婉宁没有多加思考,急道:“难道她那样的行径不该咱们去制止吗?” 在孙婉宁的脾气看来,赵瑱既然是在做对晏家不利有损的事,那自然要及时纠正,为何要在中途离开?更何况她连那个男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呢! “首先,咱们不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晏晗拉着她往前面走,一面缓走一面低声说,“能在皇后宫中自由出入,哪怕是使了点手段,也一定是某个身份尊贵的人,咱们若是贸贸然闯进去,不但挽救不了晏家,还有可能害了晏家。” “其次,赵瑱既然能在中宫殿里寻到机会和他见面,那想来以后也不会断了联系,还会有见面的机会,赵瑱很少入宫,以后见面也是在宫外——所以,你明白了?” 晏晗分析的很彻底了。 若赵瑱和此人是长期私下见面的关系,那么也不止这一次会面,以后在外面想必也会想方设法找到再见的机会,等到出了宫,她自然更有较为容易的机会查到那人是谁。 既然以后有机会,何必急于一时,打草惊蛇? 孙婉宁不笨,只是心中急躁一时间着急忘了思考,如今待晏晗一分析,也是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孙婉宁点点头,却又愁,“可咱们要不要将此事和两位祖母说一说?” 孙婉宁深知自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若是憋不住怎么可好? 晏晗抿唇一笑:“先不要说。咱们在不知那人是谁的前提下不可以早早泄露此事,两位祖母年纪大了,若是为此事整日担忧焦心,咱们俩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如这样,若我查到什么眉目,我派人第一时间给你送信,如何?”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小丫头,晏晗带着她回了大殿,严老太太瞧见两个姑娘,眼神敏锐地扫过晏晗,停留在孙婉宁身上。 晏晗悄悄抓住她的手,轻轻的捏了捏,示意不要紧张。 候老太太道:“你们到哪里去逛了,怎地背后还粘了枯叶?” 晏晗心头一跳,却也一副坦然地样子,丝毫不见说谎的心虚:“我们就沿着鱼池往后面走了会,那里有株花特别漂亮,伴着宫灯下的红鲤简直美极了,候祖母才应该去看上一看。” 候老太太被她这么一说,就笑了:“是吗?我早听说皇后娘娘喜欢赏鱼,或许是品种比外面的更加名贵些,所以夜里看着格外漂亮。” “这就是了。”晏晗笑眯眯地道,“要不是我强行拉走,婉宁现在还不想回来呢。” 她借着说话的空侧目看了孙婉宁一眼,见她虽然保持镇定,但依然没有晏晗这么手到擒来的扯谎技巧,只好笑了笑掩饰:“是啊祖母,要不是夜宴快结束了,我也想带你去看看呢。” 宫宴不比其他的宴会,除了皇帝和臣子们在大殿上的宴会,皇后安排的宴会一般都会结束的很早,只是月上梢头,所有的命妇官眷都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赵瑱坐在晏晗的对面,她低垂着眼眸,脸颊像是喝了些酒有些微微发红,却难得地沉默寡言,从上车一直快到晏家门口,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0 报复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一会偷瞧赵瑱,一会拿余光偷偷瞅祖母,想着赵瑱反常倒也罢了,怎地祖母今日也不说话了? 其实她自知自己的扯谎技术虽好,但无论怎样都不可能逃过严老太太的法眼,但在没有掌握确实的证据前,还是不能宣之于口。 然而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赵瑱却一如既往地安静,从前还经常去慈安堂问候严老太太,如今是没事基本不出自己的院子一步,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般。 余氏和严老太太只当她是离了柳姨娘终于安分守己了,也不再过多地关注她。 然而晏晗的心里却始终有隐隐的担忧。 * 皇后的中秋宴没过多久,爱办宴会的淑柔郡主又开始散帖子,邀请盛京的所有闺秀公子上门。 想起上次的经历,晏晗很是不想去。 更何况康宁为了霍琦的事早已对自己记恨在心,如果现在去了,难保她见到自己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余氏也颇为担忧。 然而严老太太却笑着摇头:“何时起你也这般小心翼翼了?康宁虽说被养的刁蛮了些,好歹是皇族中人,过分的事想必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做。更何况婉宁和王家的姑娘都要去,你与她们时时在一起,难不成翁主还要强行拉你走不成?平日里看你这么机灵,此时却觉得你是个榆木脑袋。” 原本还担忧的晏晗顿时有些赧色,也就不在意此事了。 秋末意浓,想起上一次到郡主府已是过了许久。 三个姑娘在花园众多聚散的人群里见了面,欢欢喜喜地说着话。 孙婉宁看她身后无人,有些意味深长地笑:“她如何没来?” 她未提及是谁,却都明白说的是谁。 上次的事只有她们二人看到,王若水并不知情,晏晗不想让王若水知道徒增麻烦,于是与孙婉宁对视一眼,摇头:“许是姨娘离开久了她心生忧虑,前几日就卧病在床,每日都要喝几碗汤药,还主动向祖母说不来参加郡主府的宴会。” 宴会另一头,康宁翁主穿着华贵,妆容精致地从花园深处缓步而出。 郡主府有很大一片假山石,造型各异,崎岖嶙峋,最上头还有一座四檐飞角的小亭子,康宁翁主微微侧目,瞧见有个高大的身影在上头来回走动,唇角一笑,微微提裙缓步而上。 “表哥。” 那男子闻声回头,见到康宁眉开眼笑地凑上来:“翁主总算来了,方才你让婢女给我带话,说有好事,却又不说是什么事,教哥哥我心里直痒痒,这会儿见面了总该说清楚吧?” 这位被康宁翁主称为表哥的男子,就是驸马妹妹的儿子,早年仗着郡主府和王府的威名显赫发了不少的财,虽然在外声名狼藉,可抵不过驸马护短的心。 如今也不过是靠着郡主爱屋及乌,一家人背靠大树才得以安然无恙。 至于这个名叫马怀明的表亲,是个被娘宠坏的小霸王,平日里就喜欢在乡镇里抢美貌女子,就算是嫁了人的妇人,只要被他看上,也会让人在夜里将人绑走——用色中饿鬼形容丝毫不为过。 因此就算他身形高大,容色俊俏,却是身形瘦削,面色暗黄,看一眼也让人极为不舒服。 马怀明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的康宁,鼻间似乎有股子幽香萦绕,看着她精致的脸颊与窈窕的身姿,心神忍不住就荡漾了起来。 康宁自小和这位表哥认识,又怎会不知他心中是个什么龌龊想法,神情顿时冷淡了些:“虽然我与你是表亲关系,可表哥别忘了,我是郡主的女儿,而你只是个乡下富家子弟,你若是对我尊重,我们还能做亲戚,若是不然......” “表妹这话严重了,严重了。”马怀明收起眼神,笑眯眯地求饶,“我再贪色也不可能对自己的表妹下手不是?那我还是不是人了,表妹别对郡主娘娘提及此事,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康宁冷哼一声。 “我叫你来是有正事。”她转身面向花园里的喧闹,眺望,用手一指道,“瞧见那里没有。” 这个亭子修建的地点很巧妙,周边有不少的石块和枝丛做遮挡,既能满足亭中人眺望景色,又能将下方多余的目光或窥视挡住,因此二人透过这些空隙远望,马怀明也顺着她的手看到闺秀聚集的湖边,有三两堆正值妙龄的少女们正在说笑。 “不得不说,盛京的姑娘就是比乡下的漂亮。”马怀明嘿嘿一笑,语气暧昧,余光瞟见康宁的白眼,他赶紧正色,“不知表妹想让我看哪一个?” “穿青绿色衣裳的那个。” 盛京的闺秀都以穿清淡的颜色为美,极少有人穿这般浓烈的颜色,所以马怀明顺着她的指引分辨几下,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她示意的那个姑娘身上。 从这里看过去,那姑娘身姿高挑,发如泼墨,说话时喜欢用手指绕耳边的一缕发,只不过这里只能看到她的侧面,饶是如此也让马怀明心神荡漾了。 侧面都如此这般,那要是见了正脸岂不是...... 清楚瞧见他脸上遐想的神情,康宁难得露出笑容:“表哥觉得她如何?” “自然是好。”马怀明下意识地回答。 “那,若是让你娶她——不,让你纳她为妾,你可愿意?” “真能如此,简直太好了!”说完后他才感觉不对劲,回头看她,“能来郡主宴会的想必不是普通人户的姑娘,表妹为何这样说?若是被郡主知道......” 虽然喜欢玩,但马怀明是个聪明人,什么该惹什么不该惹他心里明白,就算是康宁翁主叫他做事,他也并不会傻乎乎地听话照做。 康宁看他一副瞻前顾后的模样,故意冷笑一声,扬了扬精致的下颚:“她就是个小官吏家的女儿,还是个不受宠的,若是能跟了你,岂不是她生来的造化?你放心,若是她不从我总有法子让她从,再说了,不还有我母亲么?除非——表哥你不敢。” 马怀明心里明白,康宁这般说了,自然不会是太大的问题,想着那姑娘白皙的侧脸和绕发的手指,似乎绕在了他的心上痒痒的,一咬牙就重重的点了头。 * 上次的宴会明显是为了给康宁和霍琦制造机会,此次淑柔郡主应该是为了附和皇后娘娘的意思,特意迎接沈二姑娘而举办的。 由于沈二姑娘是内定的太子妃,这事就算明面上不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太子不便出席,三皇子也为了避嫌没有露面,其余的皇子更是甚少出席这样的聚会,因此场面上除了与郡主有亲与受邀的少年郎作陪,其余的几乎都是盛京的闺秀们。 大部分人都以沈二姑娘为中心笑着和她讨论盛京的流行,沈二姑娘不厌其烦地回答盛州与盛京的不同之处,众人原本就是为了讨好她,见她这般温和可亲,不免都喜欢上她,言语交谈间也自然真挚了不少。 晏晗四下相望,原以为能在这里看到谢昭的身影,却没想到为了避嫌,太子与三皇子都未曾出席,他自然也不会来。 上一次的墙头见面后,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看到他了,晏晗这些天都在后悔那日为何对他冷冰冰的。 虽然他对自己有种‘莫名其妙’都企图,可毕竟是救命恩人,她当时那样冷淡的语气也不知是否伤了他的心,她要是对他温和一点,不那么急躁,就好了。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晏晗不知道为何自己这般想再见他,思前想后只能归咎于愧意。 正回想着事,那头的沈二姑娘已经被人拥簇着往湖边上走去。 孙婉宁张望着:“看来是要去划船了。咱们也去吗?” 三人跟着一群人过去,郡主府的内管事已经早早地将船只预备好,一条小船够四五个人乘坐,除了有些怕水晕船的姑娘,其余的人都是颇有兴致地计划着待会划到湖的哪里去。 商量期间,王若水遇到了相熟的姑娘,分派船只的时候,没有与二人坐到一起。 倒是工部侍郎家的千金罗音音坐在了晏晗的身侧。 “上次的事,对不住。”罗音音压低了嗓音,用只有二人耳语的声音道。 船夫开始缓缓地撑杆离岸,船身轻微的晃动,晏晗稳住心神,微笑着摇头表示并不在意:“不知罗姑娘指的是何事?” 罗音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面上温柔地带着笑:“无事。” 一页页船只缓缓地游动着往上走,其他船上都时不时传来莺声笑语,只有晏晗船上的寥寥几人不做任何交谈,孙婉宁倒是时不时凑过来与晏晗耳语两句。 湖的上游是一处已经过了花期的荷花池,虽然没有预想中的美景,可能在郡主府里游船已经是极为新奇的体验,就算景色不好看,也并不妨碍众人观景的心。 晏晗腰肢往后侧靠,微倚在船沿上。 这里离岸边有几丈的距离,但湖水冷幽,偶时扬风令人瑟瑟,晏晗侧目去看自己的水中倒影。 少女的脸依旧是稚嫩的,穿着青绿色的衣裳,梳着闺阁少女的发髻,依旧是她。 晏晗正看着倒影出神,忽然湖水泛起涟漪,破碎了倒影。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只听有人发出惊呼,她身后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简直让人措手不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1 德妃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听闻落水声,所有的闺秀们都愕然地望向这里,而坐在她旁侧的孙婉宁吓呆了,过了片刻才爬到船沿上大声呼救:“快——晗姐姐落水了!快救!” 岸边的马怀明早就等不及了,看着冷冽的湖水,他一咬牙脱下外裳就要纵身往水里跳,谁知有人比他动作还迅速,还没来得及跑,那人已经三两步冲过去一个纵身扎进湖里,溅起几尺高的水花,惹得周围殃及的姑娘惊呼一声。 这时候沈二姑娘冷静地吩咐几个划船的师傅将所有人都送到岸上去。 外头的喧嚣嘈杂,晏晗已经听不太真切了。 这里不比上次赵瑱推她时的锦鲤池子。 这里的水太深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凫水。 刚开始挣扎用尽了力气,无人来救她,力气耗尽,只能缓缓地往下沉去。 难道她就要死在这里? 她的新人生明明才开始不久。 她脑中的思绪很快被冰冷的湖水吞没,水通过口鼻穿透进身体的每一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娘......翊儿......栗儿......还有听竹栀香,以及——谢昭。 晏晗眼前闪过这些人的脸,她来不及后悔,已经像是被人扼制住一切赖以存活的条件,像一颗沉重的石头没有任何的挣扎往湖底最寒冷处降落。 恍惚中,有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阎王来收她的命了吗? 回到岸上,匆匆赶来的康宁看着身上没有半滴水的马怀明,又看看抱着晏晗上岸的谢昭,眼神狠狠地瞪了马怀明一眼,似乎在问他为何没有下水,而是被谢昭抢先了。 马怀明自知事情没做好,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 康宁暗自咬牙切齿:这个怂货! 从呛水中醒过来的晏晗看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孙婉宁,一脸关切的王若水,以及其他人,她这才发现,抱住自己正笑的,不是谢昭又是谁呢? 他又救了她。 就算是匿名信事件,他还情也早该换完了,如何次次都会遇上他? 晏晗想不明白。 她手脚发麻,呼吸急促,脸颊唇色都十分苍白,眼睛却如上好的玉石般透亮黝黑,近距离看她着模样谢昭忍不住心中狂跳。 沈二姑娘已经冷静地吩咐人去找大夫来诊治,康宁赶紧插话改让婢女去请太医院的太医来。 * 事实证明,她天生就与郡主府八字相冲。 晏晗缩在被窝里喝着姜汤,这样想着。 她以后再也不要去郡主府了。 至于谢昭,在送她回来后,京都的流言一天一个样,传到后来演变成晏家姑娘与宁阳侯府的小公子想要私奔,没想到想不开在郡主府跳湖殉情。 听的晏晗一口药猛地喷出来,勃然大怒:“这什么跟什么!” 零儿不敢再说下去,耸了耸肩赶紧出去躲灾。 也怪谢昭这人,每日里不是送些上好的人参,就是盛京难能吃到的新鲜瓜果,再不然是频繁登门问候,这样的来往,旁人编造流言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只不过,晏晗总觉得他是换着法子在和自己比耐心。 “不过姑娘。”听竹打趣道,“我觉着按姑爷的标准看,谢公子也并非不是个好人选,毕竟论身份他是宁阳侯府的公子,论相貌也是众人可见的仪表非凡,再者他虽然早几年有过放.浪不羁、流连勾栏的传闻,那也说不定没有传言中的恶劣,毕竟盛京的公子哥里有几个不去勾栏的?传闻传闻,到底是传闻,听说不如眼见,说不好这些恶名是心思不纯的人故意制造的也说不定呢!” 栀香不太赞同她的话,却只是称赞道:“虽然你方才的话我不认同,可谢公子送来的老人参是真的不错,就算是最大的药材行也找不出第二根这样好的人参了,一定要好好留起来,以后指不定有大用处。” 晏晗:“......” * 勤政殿里,皇帝正批阅折子,跪着听训的谢昭颇为懒散地跪坐在地上,看起来是困极了居然打起了瞌睡,脑袋还一点一点的。 直到后半夜,黄门传话德妃娘娘来了,皇帝才将面前的折子推开,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德妃年纪比皇后少几岁,因天生美人,又保养得宜,纵使三皇子已经及冠,她看上去也只三十出头的模样,只是眼神中的从容与气度,却是历经时间的存集才能炼化出。 她一进门就瞧见跪着打瞌睡的谢昭,她只眼中透出笑意,随后目不转睛地为皇帝亲手奉上一碗简单的百合莲子糖水。 “陛下勤勉,可也要注意龙体安康,您无恙才是对国对民最大的益处。”德妃的语气很软,可细细听来,却有种温和的柔韧隐含其中。 谢昭听到德妃的话也清醒了几分,见皇帝与德妃说话时,目光朝着他这边看过来,赶紧跪直了,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你这混小子,又做了何事让陛下这般恼你?” 德妃是个很能摸清皇帝心思的人,她此行主要是为了替谢昭求情,但目前看来,皇帝并非是惩治谢昭,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娘娘冤枉!”谢昭苦着脸道,“今日陛下说召臣入宫,却又不说缘由,臣自午后进入这殿中,陛下就让臣一直跪着,可是膝盖都要跪瘸了陛下也不与臣说半个字,原因更是无从知晓,娘娘看在臣这可怜模样的份上,快帮臣求求情吧!” 皇帝瞪眼假意怒道:“你这皮猴子,刚消停两日就又开始了!你瞧瞧他干了什么好事!” 皇帝将一沓纸丢到德妃面前。 郡主府的事闹的大,德妃又岂会不知呢,只是谢昭属意晏家姑娘,她早些时候听闻只以为谢昭只是一时热,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还闹的满城风雨,众人皆知。 晏姑娘也还真是倒霉。 德妃默默地看着纸上的内容这样想。谢昭虽然身份高贵,可毕竟是有克妻的名声在身上,更何况又不算是个‘良人’,被这样一个甩不脱的人缠上,想来晏姑娘在家里的情形也不好过,搞不好闹的不敢出门也指不定。 想起上月里去皇后宫中问安时,皇后意有所指地试探,表示想将娘家的侄女说与谢昭做媳妇,她依旧以谢昭克妻的名头婉拒皇后的嘱托,看皇后的模样到底是不愿意放弃。 宁阳侯虽然保持中立,可终归是个庸人,侯府若有出路全靠谢昭,倘若将谢昭以婚事捆绑,至少是个强有力的帮手。若是不成,再坏也是有人将他看住,说不好还能暗中做些什么。 如今因为晏姑娘的‘插手’,前有落水相救,后有赠药赠物,谢昭这小子算是将晏姑娘彻底地绑上了他的贼船。 想到这里,德妃心里又默默地同情了晏姑娘一把。 “皇后给你安排的名门闺秀你一律不愿意,这个晏家的姑娘你却迷得是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皇帝眉心紧锁,一脸不悦,“你若是还不知,那就一直跪着,别起来。” 德妃知道皇帝是在恐吓谢昭,哪能真让他一直跪下去呢?赶紧柔声打圆场:“陛下,他就是个孩子心性,怎地您也跟着他胡闹呢?” “孩子!”皇帝瞪了德妃一眼,“他都这么大了,哪里还是孩子?我看他主意大的很!” 德妃细细观察了皇帝的神情,发现今日的他的确是生气了,跟往日的假模样完全不一样。 “阿昭,你怎么回事?明知陛下近来为回纥的事忧心,你还这般气他。” 谢昭大呼冤枉,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德妃:“娘娘明鉴,臣下是想提一嘴婚事,也好请陛下赐个婚加个正典,没想到陛下一听就恼了,还直骂臣下,因此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娘娘来的正好,赶紧帮臣下问问陛下为何生气才是。” 德妃当然知道皇帝在气什么。 她温和地笑着说:“你这孩子,陛下作为你的长辈关心你的婚事,如何成了气恼?若是你真心喜欢那个晏姑娘,也得经过考证后再行商量,哪有你这般急躁地冲来就讨要赐婚的?若是这般草率,不单是你,对晏姑娘也不公平,你说是不是?” 德妃言语温柔,有种抚慰人心的魔力,皇帝听后只冷哼一声,瞥了谢昭一眼,语气却明显地松和了几分:“也就是你这般向着他说话,你看他领不领这个情。” 谢昭知道这是德妃在给自己台阶下,哪有不下之理,赶紧笑呵呵地一拜:“是臣下冲动了,陛下看在娘娘的份上就别气了。” 哪知皇帝根本不想理他,只喝起了德妃送来的甜汤。 德妃看出皇帝是故意想晾一晾他,只用帕子掩了唇边的轻笑。 伺候喝完甜汤后,皇帝抿了抿唇,斜眼看向跪的笔直地谢昭,终是发话了:“这婚事并非你说了就算,得看晏家是个什么态度,朕可做不来强人所难的事。这样吧,下个月让德妃借九公主的诞辰邀进宫来,先隐晦着问,若是晏家不同意,你就得死了这个心。” 他起身走之前回头再补了一句:“别给朕丢人!” 谢昭嘴咧开一笑,顿时欢喜着拜了又拜:“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扶着皇帝离开的德妃冲他了然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2 潜入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姑娘当真要出去?” 栀香有些忧心忡忡地问。 晏晗伸手示意,栀香还是听话地将腰带送上去,还帮她穿戴好。 “这一趟我必须去,不去不行。”晏晗打定了的主意定然是不会轻易变的。 栀香看着穿扮男装的晏晗,眉间皱了起来:“姑娘,如今回纥战事一触即发,皇榜的禁宵令也已经张贴,况且您又是个姑娘家,万一再碰上上次那样惊险的事该如何是好?不如婢子去请示老太太,至少派两个身强力壮些的家仆跟着,也好安个心不是?” 晏晗瞪了她一眼:“别!本就是挑在临近夜里出门,还穿了男装就是图个方便,你若是去禀了祖母,别说安排人跟着保护我,今儿这门我怕是都出不去了。” 也是因着禁宵的事,若是往常她还能以婉宁为借口大大方方地出门去,虽然解释起来有些繁琐,可终归是能出去。如今这般焦灼,她还要趁着夜色出门,祖母能同意就怪了。 说不定还免不了一顿斥责,嘱咐守门的小厮以后看的更加严实。 栀香劝不了,着急地侧头对听竹打眼色示意她也劝一劝。 然而她忘记了,听竹从来就是以晏晗的话为首,若晏晗要出门去,她只会老老实实跟在一旁保护她,从不会去质疑她的决定。 果然,听竹笑眯眯道:“栀香姐姐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姑娘的,你瞧,我也船上小厮的衣裳了,这样不会引起瞩目的。” 晏晗穿戴好,捏了捏栀香的脸:“我会赶在敲更之前回来,你和零儿可要好好守着咱们院子,若是祖母和娘派人来,你就直说累了睡下了,旁的什么不用管,待我回来再说。” 栀香还想劝,谁知晏晗已不听她回答,左手负后,右手捏着扇子‘哗啦’一声展开,配着一身月白的绣枫叶束腰袍子,倒真有几分清秀小公子的意思。 她回头看了眼听竹,主仆二人起身就走,留下一脸苦相的栀香待在原地。 晏晗没去别处,也没有约人,怕祖母发现并未用家里的车,而是在巷子口雇了辆外头的油顶小车,一路只往火石巷赶。 “姑娘,咱们真的要进去吗?” 方才在家里时还一脸小模样的听竹此时变得和栀香一样忐忑起来。 “这里可是火石巷,平康坊,咱们真要进去?” 火石巷是盛京有名的地界,大大小小的勾栏清舍足有六七家,只分了三六九等,平康坊算是其中最顶尖儿的一类。 上次来递信虽然也靠近过,可毕竟只是在后门口说了两句话,如今却是女扮男装要从大门进去,也难怪这小丫头心中紧张不安了。 相比之下晏晗倒是更轻松些,她用扇子挑开帘子往外面看去。 虽然皇帝已经下了禁宵令,可在风月场所的火石巷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息,还有不少奢华贵气的马车沿路驾驶驻足,丝毫未曾影响。 晏晗冲她一笑:“别紧张,咱们今天是去花钱的,难不成赶咱们出来?” “可是......”可是她们毕竟是女人。 听竹想说的是此事。 “咱们是去送钱的,又不是去寻仇捣乱,老鸨是不会将咱们真的赶出来,你放心,平康坊好歹是花楼里的佼佼者,接人待客的水平还是非常高的。” 随着车夫的一声‘到了’,晏晗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率先挑帘子跳下了马车。 与平时的娇小姐模样不同,换上男子的装扮,晏晗倒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了几分,跳下车的从容也十分自得。 回头看看跟着下车的听竹,则是少了方才的忧愁,紧紧跟在她身后。 平康坊门口的迎客小厮最是油滑眼尖的行当,见到二人的衣着行头,顿时看出是个低调的金主,赶紧上前来笑呵呵地吆喝请二位入内。 平康坊占地极大,门栏高六寸,内里格局分前后,前有戏台、三层凭栏、十几张桌面的大堂,此时聚集了不少的客人正在观赏歌舞,喝酒吟诗,还不忘与身边的妍丽女人调笑。 听竹虽是丫头,也从未见过这般场景,不免再朝晏晗的跟前跟紧了些。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紧张,晏晗回头与她对视一眼以示安抚。 小厮得知晏晗的来意,只带着晏晗主仆一路行云流水地往后院走。 后院与前堂分隔,这里假山花石,流水潺潺,伴有拱桥花亭,弥雾漫漫,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也是极轻,让人生出有种误入仙境的错觉。 小厮一面往楼上走一面介绍:“公子小心脚下。小公子今日来的可巧,咱们温倌人刚好今日没有贵客,不过公子只能听曲一首,这也是看在公子脸生不常来的份上,只盼着公子记挂着咱们温倌人的好,以后多来平康坊照顾生意才是。” 小厮语调抑扬,说的话也是极为妥帖,说完后,又提醒晏晗小心脚下的台阶。 原本刚进门是,小厮听说晏晗是来见温倌人的,脸色一顿略有迟疑,刚想推脱两句,就见听竹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顿时喜笑颜开地应了,引路也是引的十分细心。 有钱能使鬼推磨,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上楼后走到一半,推开其中的一扇门,恭敬禀告:“温倌人,有客来。” 侯了片刻,门从里面开,有个圆脸的小丫头看着来客,施了一礼:“这位公子请进。” 听竹看她略有些尴尬。 当初就是忽悠了这个叫小桃的小丫头帮她送的信,不过当时她覆着面,今日又穿的男装,应当是不会认出来的。 晏晗‘啪’一声潇洒地将折扇挥开,大跨步往里走。 听竹从袖子里掏出五两碎银子递给引路的小厮,小厮喜笑颜开地连声道谢退下。 温倌人的房间中央烧着炭火,未见丝毫的烟雾,想来是上好的银丝炭。而屋内的陈设摆件都十分雅致,书画雕刻,玉瓶里甚至插了几只新鲜的秋海棠;一旁的书桌上堆置着不少的书本典籍,还有半幅未画完的山水画搁在上头,笔尖墨都没干透,想必是刚刚放下。 这样的布置哪里像是平康坊倌人的,倒更像是某位家宅姑娘的闺阁。 晏晗踱步两下四处打量的同事,有人从内室的水晶帘子后面缓步而出。 * 这是个美人。 这是晏晗的第一念头。 她看到温倌人的第二念头即是:这是个难得温雅柔美的美人。 温倌人里头穿着青紫色的百迭裙,外头覆了一层浅紫色的轻纱,显得腰肢盈盈一握的纤细。可她的上衫偏又挑了石青色,这样浓烈的颜色若是换了普通人来穿,必定是惨不忍睹,可穿在她身上好似浑然天成似的赏心悦目。 她莲步轻移,身段柔弱,面容姣好,五官柔美,皮肤不算白皙,可却细腻地像是上好的羊脂缎面,手放在身前缓缓屈膝行礼,露出一截套着翠绿色镯子的皓腕,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恪礼守矩,整个人教养地如同良家闺秀般,却也隐约透露出一种令人忍不住想将她保护的娇弱感。 这种感觉令晏晗想起了赵瑱。 偏偏赵瑱本身不算娇弱,只是装出来的矫揉造作,与温倌人自然天成相比简直就是相形见绌。 看到晏晗明显一愣,温倌人执手帕放在唇边温婉一笑,道:“小公子今日是要听奴家弹奏一曲?” 方才引路的小厮已经将来客的意思先通报了一遍。 晏晗倒也不显尴尬,只一笑道:“是,久闻平康坊的温倌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国色天香,佳人如斯,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耳福能听姑娘一曲。” 温倌人只示意晏晗坐下,转身去了琴边坐下。 她十指纤细,如纤纤水葱段,弹奏时琴声悠扬婉转,伴随着她轻柔地唱腔,整个过程令人十分愉悦舒适。 听竹四下看看,根本没心情听这位倾国倾城的平康坊花魁弹琴唱歌,无意扫到自家姑娘一脸享受的模样,顿时有些着急,却很是无奈。 就算想要找谢二公子谈话,也不至于这般着急直奔这里,只需让她去找一找那个黑脸侍卫不就行了? 小丫头心里乱糟糟地想着,那头的温倌人已经一曲奏闭。 她款款起身,外头的小桃正好推门进来:“倌人,贵客来了。” 温倌人不急不躁地轻移莲步至晏晗跟前:“小公子是个文雅贵客,奈何奴家要去见别的客人了,就不能多陪您,不如让小厮另外唤来姑娘陪您如何?咱们平康坊的姑娘个个都是颜色出挑,温柔可人,琴技曲艺绝不在奴家之下,想必也能陪小公子相谈甚悦。” 她言语轻柔,说起话来让人如同清风拂面,这样佳人的请求和致歉试问又有几个人能够拒绝? 晏晗起身微笑着回答:“无妨,姑娘就去,我四下转转。” 二人出门分头而行,晏晗带着听竹婉拒了小厮的安排,表示自己想四处瞧瞧,小厮收了银钱,又打量晏晗穿的不俗,自然不敢说个不字,只笑呵呵地目送她离开。 待小厮转头走后,晏晗四下打量无人注意,带着听竹折回温倌人去往处,瞥见她正在另一头的花楼贵宾房门处吩咐小桃什么,晏晗只敢躲到一旁,待小桃走后,才见温倌人将门缓缓合上,离开去了别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3 世子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蹑手蹑脚地凑近屋子,正想一窥究竟,不过没想到还没看到个人影,就忽然有人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以为是听竹,只挥挥手悄声道:“听竹别闹。” 那人却不死心,继续拍她的肩膀,且力道还重了些。 晏晗深吸一口气,依旧是轻声道:“既然都来了,没理由不看看,万一找到机会还能说个清楚......听话。” “你叫我听话?” 她不经意地回头,却见一个男人通红的脸凑的离她的脸只有三寸近,说话时吐出的酒气悉数喷洒在她的脸上。 这忽如其来的状况让晏晗顿时头脑晕眩,不知所措,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那人眯着眼睛,细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抚摸’过她的脸,激的晏晗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公子长得还挺俊,是平康坊新来的?可会唱曲儿?” 那人说着,顺手就拥住晏晗的肩膀往隔壁屋走:“爷怎么从前没见过你?不过也没关系,看在你如此俊俏的份上,爷就原谅你,跟爷进屋好好唱唱曲儿,唱的好爷重重有赏!” 这人极高,看上去瘦瘦弱弱地其实力气很大,因喝的大醉几乎半个人都压在她身上往前走,凭她的力气哪里能推得动半分?只能被他拥着往隔壁屋里走去。 听竹半个人影都不见,晏晗四下看看,脑门的汗顿时急了一头,眼看见就要被他带进屋子里,也不管不顾地着急张口就喊。 “听竹!听竹!” 那人听到怀里的小公子大声喊叫,觉得聒噪的很,另一只手顺手捂住她的嘴,晏晗急的只能‘呜呜’地喊。 “听竹是谁?这里的另一个新来的?怎么名字都没听过?”他眯着眼笑,“对了,你叫什么?难不成和‘听竹’相似?我想想......或许是叫令月?亦或是扶苏......” 另一头被叶无无意瞥见,且截住说话的听竹听到这一声,顿时慌了跑来,就瞧见自家姑娘正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搂住肩,另一只手还捂住嘴,一副活脱脱地调戏举动。 听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晏晗瞧见她和叶无,赶紧摇头喊话,无奈嘴被捂住,想说的求救话都成了‘呜呜’。 “你是谁,还不赶紧放开我家姑......公子!”听竹怒目而视,吼道。 那男人瞧见听竹,顿时乐了:“你还真有个小伙伴,虽然长得不如你,不过也还算是清秀,来,与他一同伺候本世子,伺候好了有赏。” 晏晗脸通红,情急之下居然生出巨大的潜力,抓住他的手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人看上去瘦弱,被这样狠咬一口,却只是笑呵呵地道:“小野猫,还真有劲儿。” 叶无已经认出此人,却不敢如听竹一般肆意放话,毕竟他的身后是谢昭。只脸色沉沉拱手道:“南平世子,在下是宁阳侯二公子随侍,您手上这位并非是平康坊的小倌儿,而是.....位官家姑娘,只因特殊原因乔装来此,还望您谨防男女大防,放开她的好。” “宁阳侯府。”南平世子神色微变,却唇角含笑,低头看向晏晗的涨得通红的脸颊,松开捂嘴的手,却忍不住留恋地在脸颊上轻抚一下,细嫩柔滑的触感让他眼神一跳,“你和谢昭是何关系?” 晏晗上一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南平世子的记忆,不知是根本不存在,还是因为朝堂之争中南平王固守,并未参与,所以导致存在感极低的缘故......总之,在她的记忆里是没有此人的存在。 晏晗脑子想的飞快,可却忘了眼下该做的是赶紧挣脱开他的钳制,被他这么一问,一副发愣的神情看着他。 南平世子忽然笑了。 老实说,这个南平世子长相很俊俏。对没错,是俊俏。 他虽然身材高瘦,却生了一副女相,桃花眼、薄俏唇,单看脸只会让人产生他是女孩的错觉。明明是带着酒气的红晕,晏晗却觉得他如同暗夜里的稀世兰花,不经意间引人瞩目,勾人心魄...... “姑娘!” 有点迷失在他笑容里的晏晗顿时清醒过来,挣脱几下却依然纹丝不动。 叶无皱眉,他只是个随侍,眼睁睁看着公子的心上人被人这般非礼本应是他的失职。可南平世子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尤其现在南平王站队太子,与三皇子形成对立,这个关节眼上和他明着来,势必会殃及自家公子。 只在叶无犹豫的一瞬间,谢昭已经推门而出,瞧见这一幕,顿时脸色沉地可以滴水:“世子这是要做什么?” 南平世子已经注意到他,没了方才的强硬,松开手放晏晗走,只微笑着扶门倚靠:“无甚,瞧见一个相貌不错的小倌人,想好好怜爱他,没想到有人不识趣打扰了本世子的雅兴。” 听竹上前扶住晏晗,一脸怒意地瞪着他。 叶无则暗自给了听竹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上前抱剑告罪:“公子,是属下的错,不但没照顾好姑娘,还让世子生气——请公子责罚。” 谢昭没有真的下令责罚,而是侧目看向南平世子,“世子不觉得该解释一下?” 他隐约的怒火不是没有,但也是极力压制住的。 正是气氛凝固之时,三皇子李钰忽然出现,他一直是个和事佬的角色,此回也不例外,笑着打圆场:“方才我也听了前因后果,这事起因必然是南平世子不对,但也是无心之失,对于无心之失想必晏姑娘也不会在意的,晏姑娘你说是不是?” 他一下将矛头指向晏晗,晏晗方才受的惊吓此时还未完全平息,却也将这事的利弊快速思量了一遍。 此事也是因她而起,且南平世子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物她不了解,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若因此事得罪于他也不算好事,思来想去只好扯着僵硬地的笑容屈膝顺着台阶下道:“既然三殿下这般说了,那臣女也不好多追究,就当是世子无心之失罢。” 李钰扯了扯唇角。 这姑娘明着是顺台阶下,言语之下却有些不服软赌气的意思。 不过话说到此处,李钰也维持着笑意道:“世子既然醉了,就扶世子去休息罢。” 他身后的人听懂主子的话快速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南平世子。 南平世子被架离时和晏晗错身而过,眼神却一直牢牢地盯住了她,错身的瞬间,轻轻说了句:“原来,你姓晏呀。” 晏晗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唇角的笑容意味深长,却已经回过头去,未能与晏晗对视上。 李钰收起笑容,眼神在谢昭与晏晗的身上来回打了几个转儿,最后拍了拍谢昭的肩膀:“想必晏姑娘是找你有话说,你也好意思让一个姑娘家来这里。” 谢昭有些无奈。 他根本不知晏晗找他有事,更没想到就这么大咧咧来平康坊了,他要是知道,坚决不会让她这样做的。 安置在另一间雅致的厢房里,晏晗喝了两杯热茶才缓过劲来。 方才被南平世子捏住的肩膀这会回神,才渐渐感觉到疼。 “你要是有事找我,可以让听竹去离你家隔着一条街的古玩铺子传话,会有人给我报信;再不然让这丫头去找叶无,更快些,为何要独自来这里?” 谢昭语气有些闷闷地,却又不敢下重口,他怕她真的生气了。 晏晗还白着半张脸,听到这话眼神瞬间怒了几分,站起身来:“你说我为何来找你?若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些浑话,还让你嫂嫂向我祖母探口风——” 祖母虽然隐晦着问,可自从去了宫里一趟这大半年来,就有替她相看亲事的意思,虽然瞒着她,可从蛛丝马迹中晏晗还是能感觉的到。 谢昭三番五次救她,她很感激,也存了还报的心,可并不代表自己心仪于他,就要嫁给他——从上一世的姻缘经历而来,她已经对另一半不抱任何希望和期许,只想着靠自己带娘和两个弟弟好好过日子,即便没有晏家的庇护,她也能活得下去,更能活得好好地。 前提是,不靠任何男人。 眼看见晏晗恼怒,谢昭一脸懵:“难道,你不欢喜我?” 可凭他的经验,从前几次的接触里,晏晗的反应明明就是对他有意思不是吗? 难道他以为的害羞羞涩只是他会错意了? 不可能不可能。 谢昭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被问的晏晗顿时哑了声。 她不喜欢谢昭吗? 晏晗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她方才还直直瞪着谢昭的眼顿时松动了,看向别处,僵硬着声音回答:“不,我,我不欢喜你。” 谢昭见她这样,追问:“是不中意我,还是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谢昭看她小脸儿苍白,心里头心疼,却还是下了口问到底。 要问今日就问个清楚。 晏晗原本还理直气壮地气势一下弱了,有些微趄地被听竹扶着坐下。 她是真的对谢昭没那个意思吗?真的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4 说亲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觉得自己心里乱糟糟的,像个理不清的一团乱麻,她一着急起身往旁走两步躲开谢昭的目光,口中喃喃道。 “我不想嫁侯府,不愿意重蹈覆辙,不愿意......”不愿意再让孩子重蹈念知的覆辙。 太子和三皇子的争位在即,而三皇子或许注定会失败,谢昭也注定会被贬到边城做守备军,她若是嫁给他,嫁到侯府,以后面临的要么是跟着侯府和谢昭断绝关系,要么是去边城守着他。 上一辈子的苦难她不想再受一遍了。 纵使他会比周尹对自己更好些,可娘怎么办?晏翊晏栗怎么办? 听到这话的谢昭却眼前一亮。 她说的是,不愿意嫁到侯府,而非不愿意嫁给他。 他忽然想到什么,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涌上心头,上前几步大胆拉起晏晗的手,将她的娇嫩纤细的手指完全包裹进他的手掌,目光殷切,言辞恳切:“你放心,既然你不愿意入侯府,那我就与侯府分开。” “届时我分家独立门户,你就是宅子的女主人,你说了算,旁人一切与咱们无关,即便是老夫人来了也不能对你如何。” “若你担心名声,我会在分家后半年再请人上门提亲,届时分家的闲言碎语已过,你也安安心心地嫁过来。” “我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晏晗感受到他滚烫的手掌,眼里不知为何方才的委屈、惊吓、恐慌瞬间裹在眼泪里倾泻而下,不过片刻就已是泪眼朦胧。 “你胡说什么!” 晏晗挣脱他的手,听竹看姑娘这般模样,顿时也跟着觉得纠结的很。 一方面看谢二几次三番对姑娘施以援手,长往几次下来,也并不觉得他是个传闻中不正经的人,再说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若是真能分府出来,也算是不错的归宿。 可姑娘这般模样,她又觉着这事不能强人所难——既然姑娘不愿意,那谢昭再有何逾越举动,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晏晗哪里知道身边丫头的想法,只脑中乱的很,摇摇头:“你不明白。上次我与你送的信,就已然是违背了常理,只险被我命中,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无法保证能扭转局势......我,我自己犯险不要紧,可不能连累娘和弟弟们......” 谢昭一头雾水的听她胡言乱语。 听竹看着自家姑娘呆呆的模样,心里急的不行就要上前去,谁知叶无一把抓住她就往外走,走时还低声道:“我家公子与你家姑娘之间有这般重要的话要说,咱们何必在旁边碍眼,等他们单独、好好说,咱们就在门口守着,不会有事的。” 听竹哪里有他那等的气力,只被他拽着走,却心有不甘地跺了他两脚:“你说的轻巧,你家公子可是恶名在外,他们俩独处万一有个什么流言传出去,你家公子是男子,旁人听闻或只道一声‘风流’,可我家姑娘的名声还要是不要了?” 叶无倒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脑子倒是灵活,而且妥妥的护主,不免地选择忘记脚上的痛,用了劲儿将她拉出去,就是没关上门。 “咱们在外面守着,又不掩门,若是我家公子有何逾矩之举,她喊一声咱们不都能听见?你就别瞎操心了。”叶无平时的冷面此时早已悄然不见,只剩下牛皮糖一样的坏笑,“再说,若是两家好事成了,咱们以后不就能常常见面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他说的这样直白,听竹顿时红了张俏脸,赌气道:“谁要和你见面了,想得美。” 二人出去后,厢房里也静了下来。 谢昭从侧面看她,因为要戴男人的帽子,所以她的头发连带着发髻一起裹在了帽子里,方才一番挣扎时帽子早不知哪里去了,此时只一头乌发披散着。谢昭只觉得她一头挽成髻的乌发如上好的石山墨,鼻珑挺翘,唇瓣涂了淡淡的脂,露出点点嫣红,特别的是那双眼睛,笑起来如同春枝迎春,不笑时又似方寸湖水,比起盛京里那些盛名久远的闺秀们,在这方面更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知几时起,在他心里已经开始慢慢描画未来夫人的模样了。 而这个模样渐渐清晰,衣冠可以相差,可眉眼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模样。 他着急,但是又怕再吓到她,不敢表现出来,只叹了口气:“若你担心侯府,我可以分府别院;若是因为家中妾室通房,其实这原本就是子虚乌有、不过是‘她们’为了做给别人看才闹的这么一出,且我已统统打发走,绝不会你半分不悦;若是为了在外流传的名声......” 他目光清亮,傲然一笑,朗声道:“从之前多次接触,想必对于我的人品你已是心头有数,是与不是?” 他说这话时,晏晗忍不住侧目看他,心思百转千回,愣了好半晌才喃喃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 晏晗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简直感觉做梦一般起伏跌宕,至今还不能相信。 听竹坐在脚踏边,有些闷闷道:“姑娘,咱们此去明明是要和谢公子撇清关系的,如何回来就变成了这般?” 晏晗也觉得奇怪。 去之前心里分明已是打定了主意,可为何见到他,听到他说的那些,却像是被狠狠撞开了的裂缝,忍不住信任他,接受他说的一切。 想到谢昭说那番话时的神情,晏晗忍不住捂住跳的极快的胸口,脸上一阵发烫。 “今日的事不能与家里任何人提及,包括栀香,知道吗?”晏晗心里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一遍。 听竹老老实实地点头:“是,姑娘,婢子保证守口如瓶,绝对不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说到栀香,就听到她的声音响起:“姑娘,太太来了。” 晏晗赶紧起身迎,母女二人坐在床边说话。 “娘怎么来了?父亲出门去了?” “他昨夜派晏平报了信说这两日都不会回来。”余氏细细打量女儿,“倒是你,方才栀香来给栖贤阁送东西时说你有些不适,近日本就是换季,容易感染寒症,你怎么这般粗心?” 她说到这里唤了一声香儿,香儿便捧着一堆东西从外头进来。 “这是你父亲往日送来的一些补药,还有补气益气的,让听竹那丫头去看着火好生炖了送与你喝,你祖母说眼下是多事之秋,万万要顾好身子才是头等大事。” 晏晗明白祖母话里的意思,乖巧地点头示意听竹将药接过去。 母女二人又在灯下说了会话,晏晗有意逗余氏开心,便不住说起两个弟弟的趣事,果然引得余氏止不住地笑意,等到晏晗打了几个哈欠后,余氏才嘱咐丫头们伺候好姑娘,依依不舍地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晏晗依照礼去给严老太太请早安。 赵瑱称病不来,晏栗年纪还小,如此早晨只有晏晗姐弟俩坐在慈安堂规规矩矩地听严老太太说话。 问过晏翊的日常习字、木雕类的话后,严老太太让兰草带着他去隔壁吃点心喝牛乳茶玩儿,待他走后,冲晏晗招招手:“晗儿,坐过来。” 晏晗心里有准备,带着笑容走过去挨着严老太太坐下。 严老太太身上有种属于老人的气息,似乎是檀香珠的味道,又像是敬佛神的香味,总之很复杂,然而晏晗只要待在她身边,闻着这味道就觉得很安心。 晏晗正在发愣,忽然听严老太太问:“你也不小了,对于你自己的婚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晏晗一愣,让她自己议论自己的婚事? “祖母此话何意?” 难不成有意探一探她有没有中意的心上人? 不不不,别说在世家大族,即使是像晏家这样的小官吏家庭里,女儿家也是不能妄议自己的婚事,只能默默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置后半生的归宿。虽然晏远南对她的婚事不能置喙,但她可不相信祖母能这般宽容让她自己做主。 这样问,必定是有了人选。 果然,待她问完,严老太太稍加思索,才道:“上次我与你说的事,你可还记得?” 晏晗沉默。 她自然是记得的,上次严老太太参加完宫宴回来就直奔回清堂。 见她不说话,严老太太叹了口气,“你父亲入仕做官不过几载,虽然隶属于三皇子暗中掌管的兵部抚顺司下,可终归是中立的,在朝中除了当初跟着新帝的几位旧人有交情,在错综复杂的朝堂内根本毫无稳固牵连——宁阳侯府又是分居参与两派党争,祖母自当是不愿意你嫁到宁阳侯府那般深的宅院里去受罪,别说老夫人,就是那侯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样的人家属实不是好归宿。” 说到这里,她拍了拍孙女的手背,继续道:“祖母上月写信去永州松城,你大舅姥爷这月就回了信,信中说你性子沉稳,颇有见识,与松哥儿属实金童玉女的一对儿,且应了我的试探,欣然同意你的松年的婚事。” 晏晗原本还在沉思,听到这名字猛然一惊回神,啥?严松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5 询问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用惊异的目光看向严老太太,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祖母,我,我......松年表哥与我是表亲,如何能结亲为夫妻?” 严老太太是个严肃的人,此番难得失笑:“你这孩子难道忘了吗?你爹爹与我并无关系,自然你也与松年无血亲关系,既然无血亲,只是名义为表兄妹,如何不能结为夫妻?” 严老太太见她不语,只当她是小姑娘家说婚事有些羞赧,便又细说了严家目前的情形。 严家富裕自然是不必提及,虽然沾商行的事,可严家大哥严方年是下场考过、且中过榜的举子,并非一般乡绅公子哥。有这一层,严家别说是在当地的县丞乡吏跟前有脸,就算是往永州说,那也是有几分脸面的。 严老太太是越发疼惜这个可人贴心的孙女,自然将掏心窝子的话和严家的情形原封不动地说与她听,只想着替她打算有个八面都极好、又顺心的姻缘。 虽然严老太太早年在外祖身边长大,极少与永州有联系,可严老太太与现在掌管严家的两位老爷毕竟是血亲的兄妹,严家大老爷二老爷两家人亦都是和善的人,晏晗进门只会是享福的命,根本不必担心其他。 换个立场来看,晏晗聪明果敢,做事又极有条理,就算将来有什么变故需要她当家做主,也是绝对放一百个心的。 严老太太说着说着,忽然发觉晏晗的神情不对劲。 “晗儿?”严老太太唤她,问,“莫非你是不愿意?” 晏晗摇摇头:“不,松年表哥很好。他学问好、志向高,脾气极和善,哪怕是对丫鬟也很温和客气,长得又是一表人才,可谓是难得的好佳婿。” 这话是实在话。 严松年身材修长,气质卓然,应试入榜,只待明年开春安排职位,就成了吃俸禄的朝官。凭着他的能力和性子,要么是被打压到底永远只能做个小官吏,要么是被重用一跃进门成为朝之肱骨,跟着这样的夫婿,指不定以后还能被人尊称一句‘夫人’。 可,偏偏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什么? 晏晗心里疑惑了。 而严老太太打量孙女的神情也带着疑惑,“难不成.....你心里有人了?” 晏晗心头一惊一跳,抬眼看向祖母,下意识就否认:“不,不是,祖母,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难不成祖母猜出来了? 祖母本就不看好宁阳侯府,所以才匆匆写信给永州严家,言语问候寥寥几句,信中提及更多的是这门亲上加亲的婚事,为的就是在宁阳侯府正式上门前掐灭这可能继续下去的苗头,也间接断了谢昭的想法。 如此一来,不管是侯府还是晏家,都能保住完好的体面和名声。 晏晗胡乱想着,手里的帕子无意间被她绞来绞去成了干腌菜。 这一动作自然是被严老太太瞅见,她没有生气,只是沉默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无奈:“早些时候只觉得你还年幼没有当回事,如今你身边较为相熟的人里面只有这几个哥儿,日久生了情愫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你的心思他可知晓?他也是对你有意吗?” 晏晗不解。 她这茫然的神情在严老太太看来,就是一副木然样儿,浑然没有平日里的机灵通透,不免叹了口气。 小儿女的情爱在晏晗这个年纪可以说是天大的事儿了,也难怪一向机灵的孙女如今成了这般痴傻模样,细想来倒也情有可原。 转念又觉着自己这孙女算是个难得的可怜人,自己那便宜儿子整日里就关心晏翊晏栗两个哥儿,对女儿的心思和婚事根本没几日放在心上;而余氏倒是有心思要给晏晗相看婚事,可她刚生产完不足几个月,加上难产后正是体虚身弱的时候,她有心无力,哪里能多思考半分? 若是没有她这个祖母帮着相看想法子,还不知道这可怜苗儿落到谁家去。 她说的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略冷的茶将就着喝了一口,润了干燥的唇后才继续道:“其实你的心思我也能猜到一二。孙家的泉哥儿性子内敛却善交往,对你也是颇有意思,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他。但我只想着那孙家的大哥儿不是个成器的材,以后若是娶个门路子歪的媳妇——长媳为大,若是个脾气不好相与的,你又因排行被她压着,就算泉哥儿护着你,可人一生这样长,哪里就能时时被护着呢?总归日子是不好过的。” 晏晗这回是真的哑然了。 她从未想过有人会这般替她着想,从各个方面入手,所有能考虑的地方都被想到了,排除所有不能接受,几番对比终于挑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夫婿。 严松年很好,但是对所有人都很客气,也很温和,这样的人适配做一个看起来和美的夫婿,可一辈子也就如此‘相敬如宾’过去了。 至于孙孝泉......或许他对自己是有那方面的意思,可她却始终当朋友对待,丝毫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晏晗反常地沉默让严老太太有些担忧。 她抓住孙女的手,语重心长道:“晗儿,你是个聪明的丫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人生在世,有许多事都身不由己,远的不说,就比如你父亲。”她叹了口气,“你父亲当初跟着皇帝一路打进京都,也算是新帝新贵,可分封派赏时,却因言官谏台的一只参本,最后只得了副四品的官职;再比如你娘,虽然成了亲,可因为柳氏的存在,你父亲一直未将你们母子三人接来,她心里难道不委屈吗?” 作为正室,只因丈夫怕接来后委屈了妾室,所以半‘丢弃’在乡下迟迟不接来,这样的正室做的难免是惹人嘲笑的,可这么多年,在余氏的眼里只能看到对丈夫的依恋和委屈,却从未有过丝毫的抱怨憎恨。 看晏晗似沉思,严老太太语气淡了些:“谁又不知道她委屈呢?你父亲其实心里也清楚的很,只不过在偏爱妾室的丈夫跟前,若她一味的撒泼怨恨,你父亲只怕会更加远离她、远离你们姐弟,更别提如今哪还有栗哥儿?” 晏晗承认,祖母说的没错。 可是她偏偏不想将希望放在男人身上。 见祖孙俩似有僵持着,宋妈妈赶紧换了热茶打了个岔:“晗姑娘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想必老太太您说的这些她都听进去了,只是一时间没想透罢,待好好捋顺,一定听了老太太的。” 晏晗没吱声,只是恭顺照常地行了礼就回去了。 严老太太看她,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歇后只靠在椅背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心里必定是有人了。”严老太太断定,“否则不会如此表现,去,让兰草去回清堂那几个丫头那儿套套话,问清楚昨天姑娘出去哪里,见了谁。” 瞧见严老太太的神情,宋妈妈也意识到了这事儿的严重性,赶紧道:“老太太也不必忧心,就算姑娘年少贪玩出去,也绝对不会有何逾矩,毕竟是在您膝下长大的,又如何是云露院那样的轻佻做派?” 严老太太回想方才晏晗的表情,一时间竟然也拿不定主意了,只摇摇头道:“你我都少艾懵懂过,又岂不知这个年岁的姑娘正是危险?没有自然好,但就怕万一......” 严老太太忍不住记起早年做姑娘时,有位远房表姐便是定亲前和卖豆腐家的小子看上眼,二人相约私奔,后来二人被抓了回来,表姐宁死不嫁,混混浊浊地居然迷了心智疯癫了。 聘为妻,奔则妾。 无论是不是两心相悦,这个世道里,只要是作出这样的事,女子的一生即毁了,往常她也是过于放心晏晗独自出门,没想到..... 严老太太呼出一口浊气,暗自下了心要将此事弄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6 另谋出路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回了回清堂后,只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答祖母的问话,所以才沉默不语。 不单是不知该如何回祖母,连她自己也觉得不明白。 她正觉着心烦时,听竹进来附耳说话:“姑娘,婢子二表哥来了。” 晏晗眼前一亮。 对,她还有两间铺子要打理,哪有空烦心这些事。 她倏地起身,笑着道:“替我更衣,我要去见客。” 栀香看她方才回来时还焉儿,此时却朝气蓬勃,被吓了一跳。 孙二见到晏晗恭敬地施礼:“姑娘好。” 晏晗伸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刚坐定孙二便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一叠纸,站起身上前递给晏晗。 “姑娘请看,这是城东槐树街头及城西壤容巷的两家笔墨铺子地契,还有铺子的契书,都是上一任老板按了手指印,且去有司衙门过了文书,都在这里。” 晏晗一张张仔细地看。 并非是她不信任孙大两兄弟,只是她从未见过拥有过这样的产业,也是兴趣也是好奇,于是看的很仔细。 “这两张是什么?” 孙二接过去看了一眼,恭敬回答:“回姑娘,原本想按着姑娘的吩咐置办两间生意兴旺的笔墨铺子,但我与大哥早前半个月加上回禀姑娘之后的半月里,跑遍了盛京城,觉着还是需要保守投入,因此三挑四选定了这两家铺子。” “至于这两张地契是挨着城西壤容巷铺子,因那条街看上去很冷清,所以两边的地契也都便宜卖,想着有用处我就做主买下了。” 听竹也听出来了,有些着急:“二表哥怎能如此,那条巷子既然冷清,就说是笔墨铺子也勉强生存,哪里还要花钱去买更多的地契?这不是打水漂吗?” 比起着急的听竹,晏晗倒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淡定模样,她笑着问:“既然买下了,自然是有用处的,你别着急,听他讲完再说。” 孙二见晏晗的明确态度,不免心里定了心。 来之前大哥已经与他抱怨过一次了,只怕去回了姑娘亦是觉着他们办事不利,忧心忡忡,不过眼看如此,孙二倒是觉得这个主子倒是没跟错。 孙二点头,缓缓道来:“如今看来的确不是个好用处,但姑娘自然也知道,因为陛下近年来的施恩仁德又渐渐重文臣,近十年的秋闱也都由三年缩减为两年;就说刚刚下场的一批学子,里面也不乏寒门出身——这在先帝之时可是极少的,所以接下来赴京考试的学子只会多不会少。那两间地挨着笔墨铺子,一来可以改造成客栈宿店,供学子长期租住;二来笔墨铺子也能有个收入,虽然短期看不见效益,可长期下来也是有‘利’可图的。” 他说话语气一直平稳,可唯独在最后四个字上咬重了些。 晏晗也明白他的潜在意思,面上扬起一抹笑意。 “姑娘,您笑什么?”听竹迷惑了,就算这也是一笔收入,可也都说了是寒门学子,想必收入也不会太高,笔墨铺子也只是个微薄利润,二表哥却如此信誓旦旦,姑娘也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别怪她跟不上姑娘的想法,她是真的摸不着头脑。 晏晗将自己的想法简略又隐晦地说了一番,孙二顿时心领神会,二人信任彼此,自然相谈甚欢。 待孙二离开后,晏晗摇摇头笑着道:“听竹,你这个二表哥真不错。” 听竹虽然不明白他们方才说的意思,可这句这么直白的夸张听的是清清楚楚,不免笑着附和:“是姑娘眼光好。” 其实也没什么深奥的,只是她觉着消息和利益都要,上一世的一些记忆就派上了用场,简单和孙二说一遍,再将完整的意思写在纸上,孙二只需要照着大略的方向做,也能借此有个初步的大收益。 孙二除了晏家一路往东走,走到第二条巷子的最里边才停下。 这里是孙氏兄弟的住处,也离槐树街的铺子很近,方便时时照看。 见弟弟回来,孙大忐忑不安地迎上去:“如何?姑娘有没有怪罪?” 孙二摇头,将晏晗的意思简略说了一遍。 孙大老实,不但性格老实,连面相看上去也极为憨厚,所以很多事孙二都没有与他明说,只挑着晏晗没有怪罪并且全权委托给他们兄弟的事说了。 孙大没有多想,只放下了一颗悬了半天的心。 孙二坐下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又道:“姑娘不单没有怪罪,还嘱托给我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并且吩咐只有你我兄弟二人知情,万不可说与旁人听。” 这话一听,孙大眼前一亮,在兄弟旁边坐下追问:“何事?” 孙二捋了捋话头,才缓缓道来。 待听完后,孙大已经是目瞪口呆,一副愕然模样:“这真的是晏姑娘吩咐的?” 孙二点点头表示确认。 兄弟俩像是商量好的,齐默然了好一阵,才听孙大忽而讷讷道:“晏姑娘真是个厉害的女子。”他一拍孙二的肩膀,“兄弟,看来咱们是走运了,果真没跟错人!” * 透过新换的玻璃窗扇,晏晗侧目瞧见零儿带着几个小丫头们坐在廊下聊八卦。 零儿是回清堂一众小丫头里最是能说会道的,无论是吵架还是八卦谁也比不过她去。 爱说话的人嘴碎,容易惹人生厌,可她偏偏很是会做人,不但姑娘不讨厌她,甚至一院子的小丫头们也喜欢和她一起玩儿。 晏晗透过窗扇唤了一声,小丫头们见姑娘有话要吩咐零儿,也不敢多聊天,都四散开了。 零儿远远地‘哎’了一声,赶紧低头撩开布帘快步进门:“姑娘有何事吩咐?” 零儿喜红,可碍于是奴仆身份不敢穿大片,只敢在棉比甲的外面一圈儿镶点红色,衬着一对儿双环髻和红色的绒带,整个人小巧又可爱,偏杏仁眼里透出几分不惹人嫌的狡黠。 “你今年多大了?”晏晗随口问。 “回姑娘,婢子八岁进府,今年已是第四年了。” 晏晗看向她:“十二岁......我听栀香说,你家里早年也是做生意的?” 零儿眼神黯淡了些许,不过掩饰的极好,只片刻便恢复常态:“回姑娘,不过是些小摊子生意,但是这方面我娘是好手,她绣活极好,那些铺子上的老板争着抢着要呢!不过因为老是在油灯下绣花,眼睛熬坏了,也就丢了这手艺;后来做了其他的生意也没什么起色,这也是因咱们家摊上好赌的爹也是没法子,这才将我卖了供两个弟弟的口粮。” 她娘是个厉害的女人,早年家中贫苦,凭着一身傲骨跟着有名的师傅学手艺,后来因为爹爹放弃了所有,就算爹爹不务正业她也从未有过抱怨,细心养大了三个儿女,后来是娘的身子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她看不下去,主动要求娘将自己卖到人伢子手里,只求在盛京里有个好去处,若娘来找,她也有地处长待。 晏晗思忖片刻,直道:“近日来回清堂的那位孙二哥你可见过?” “自然识得。”零儿点头,“他可是听竹姐姐的表哥呢,咱们院里的丫头们都是认识的。” 孙二身材高大,皮肤虽然黑了些,可依旧是五官端正的男子,每次他来时院里的丫头们都要偷偷瞧他,有一次馥儿去给他端茶时不小心踩了裙角差点摔倒,孙二极有风度地扶起她,还叮嘱她小心走路。 家里的丫头们除了帮主子买东西,或者是去寺庙上香,也很少出去,能和这样一个男子相处,也是叽叽喳喳地讨论个没完。 “咱们这回清堂里,只有你最是机灵,处事也极为不错。”晏晗喝了口茶润嗓道,“我在盛京置办了两间铺子,虽说有孙家兄弟帮我打点照看,可毕竟是男人,总没有女儿家想的细致,所以......我考虑让你去外面帮衬着他们二人做事,不知你愿不愿意?” 她话说完,零儿眨巴着眼看她,似乎没听明白。 晏晗心知这事不太好说,见状只叹了口气:果真是不好说明白。 世上的女子大多在室内生活,极少有出门去抛头露面的,纵使零儿只是个丫头,那也无法避免她有这样的固化思想。 听竹见她这模样,赶紧插嘴解释:“平日里看着比谁都机灵,怎地关键时候就痴痴傻傻的?姑娘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是让你去姑娘私产下的铺子里做二掌柜!” 零儿难得变扭捏起来:“姑娘......难得姑娘信任,可婢子哪能担此重任?” 晏晗一笑,朗声道:“从你来回清堂伺候这么久,也能看出来你是个明事理、极有主见的丫头,让你困囿在内室,岂不是白费了你这个人才?若是能出去铺子上做事,自然不会亏了你的好,自己挣钱自己过活,岂不是比伺候人、等着嫁人的日子更加有盼头?” 她这话对于其他女子可能是破古论今的骇人言论,可在零儿看来,却是眼前一亮。 是啊,如果她能在生意场上有何发展,未必不能挣脱这小小的院落,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何尝不美? 她想到此处,眼神坚定了不少,赶紧跪下恭敬磕头:“姑娘,若是姑娘愿意给婢子这个机会,婢子一定好好做事,定然不会辜负了姑娘的一番期望!您......就等着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7 偶遇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正街迎来早市,正是朝官散朝回家时。 熙熙攘攘的街市上,晏远南骑马慢行,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喧嚣声,晏远南胯下原本好端端的马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撅了撅蹄子。 晏远南拉了拉缰绳,定睛看去,前面有辆马车惊了正往他这个方向冲过来,所到之处人仰马翻,东西散落一地,小儿啼哭、妇人咒骂声不绝于耳。 那马车夫大叫:“赶紧走开!马惊了!赶快走开!” 晏远南赶紧翻身下马,动作凌厉着预备上前制住惊马,没想到危急时刻竟然有人比他还抢先了一步。 那人穿着灰衣,身形瘦弱,动作之快却如雷电,抓住马头边的缰绳,青筋裂起也不撒手。 马儿本就是受惊,如此被人拦截更是忍不住扬天嘶鸣一声,摇头挣扎企图挣脱开。 周围的人见状忙不迭地慌张奔走,整个街市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马给扰乱不堪,见有人上前,居然有人为之叫好。 车夫被这一系列突袭的动作惊到,顿时爽快地摔下了车,摔得龇牙咧嘴地捂住屁股不住叫痛。 那灰袍男子手法了得,看上去清瘦削立的人,却力气大的出奇,只片刻马儿就没了方才的狂躁,灰袍男子轻轻抚慰马儿,惊马渐渐平静下来,打了几个喷嚏。 晏远南忍不住上前拍手叫好:“好身手!” 他本也是武将,对于身手好的人就有好感,如此情形更是忍不住拍手称赞。 车夫从地上爬起来接过缰绳,不住向灰袍男子道谢。 待他闻声转头,晏远南打量此人。 见他虽身形颀长瘦弱,手劲却极不弱,一身灰袍,半留胡须,施礼又文质彬彬,不见方才雷厉的半点影子,着实让人愕然。 “兄台身手如此好,不知是在哪里任职?” 晏远南记忆力很好,且自信没有在朝内官里见过此人。 只看他拱手微笑回答:“晏大人客气,鄙人魏燕儒,无任何官职,目前只在三殿下府中暂居。” “魏先生。”晏远南细细咂摸这个名字,片刻后却像是恍然大悟,愕然道:“莫非先生就是三年前跟着三殿下大破回纥的那位中军谋士?” 魏燕儒的大名曾在三年前和边关大捷的喜报一同送入宫内,皇帝的御案上。 尤其是以五千破敌军八万的功绩,直到如今还能在茶馆酒肆内听到说书人提起。 然而却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那时候晏远南被分派到西南地区半年,回盛京时战事已经平息,回纥也递交了降书,魏先生为人又十分低调,他也只闻其名未能得见。 今日见其真容不免大喜,赶紧拱手道:“魏先生大名我早已久仰,今日能得见真是有幸!” 魏燕儒摆了摆手,抚须谦逊道:“哪里哪里,晏将军客气。” 二人站在街边始终不雅,晏远南有心与魏燕儒多交谈,便主动邀请去了附近的茶楼,魏燕儒只微微一笑,颔首表示同意了。 “魏先生今日能出手,真叫我一见风采,果真是三生有幸!”晏远南是打心底佩服这位魏先生,早前还与严松年谈及当年一战,后悔自己没跟着去边关参战,若是能亲眼看到乃至参与,也不会如此遗憾了。 “晏将军哪里的话,当年一战不过是我有幸有运,也是有三殿下的全力支持,否则如何有大胜之说?”魏燕儒微笑着道,神情温和,“若换晏将军在魏某的位置,也能做到。” 二人不善于吹捧客气,只寒暄几句便止住,聊起另一个话题。 “既然先生投于三殿下门下,而谢昭谢小公子又是和三殿下熟稔的.....在下有疑惑一二,魏先生能否为在下解答?” 魏燕儒听此话未曾立即回应,而是不急不缓地端起茶杯浅啄一口,茶碗掩住他心领神会的笑容,放下茶碗后又换上往常的淡然微笑:“关于谢小公子?魏某与他因着三殿下,交道倒也不算浅,晏将军有疑问尽可问来,魏某必定不会有半分隐瞒。” 晏远南沉吟片刻,问出心头憋了许久的话。 “在下只听说京中时常有人流传宁阳侯府的小公子是个克妻命,定下婚事后,无一不是未能过半年女方便出了事,撞邪失常的有、上吊自尽的也有,也不知这事......” 他斟酌再斟酌,却不知这话要如何隐晦说出来,只想着魏燕儒不是乱嚼舌头的长舌妇,纵使自己问了也不会到处乱传,还不如大大方方地问出口。 魏燕儒略愕然,只抚须道:“晏将军此话差矣——虽然魏某不该议论这事,但谢小公子常年背着这名声也算是冤屈,魏某也不得不替他说句公道话。” 晏远南一听心头一跳,“哦?有何内情劳烦魏先生细细说来。” “谢小公子早年是定过三门亲事不错,接连出事这也无错,可这第一门婚事是指腹为婚,女方未及笄便和表兄有了私情;第二门定的是南平王的第七女,原本也算是好姻缘,可谢小公子去了一趟南平王府见到这七王女就立即大怒要退亲,后细问后才得知,原来这七王女性格暴戾,时常鞭挞身边的侍女,小公子去时正好瞧见,这才怒不可遏,那南平王本就心虚也不敢多反驳便同意了。” “至于第三门......”魏燕儒笑的有些意味深长,“这定是周老夫人去定下的,退也是她去退的,什么缘由连小公子自己都不知——甚至何时定下的都浑然不觉,更遑论退亲后女方上吊自尽一事,更是后知后觉,由此说来,什么‘克妻’‘命硬’都是旁人强行安的名头,流言猛于虎,如何能当真?” 晏远南慢慢咂摸他说的这番话,很快领会到其中的意思。 宁阳侯府的老夫人不待见继子,这是众所皆知,况且她也不屑于装慈母那一套,常年少见谢昭。可这么多年唯独在谢昭婚事上十分热心,前后三次皆是由她出面,京都流传的‘克妻’一说她也从不曾理会,不去细想众人只会觉得是谢昭命硬,可若是摊开细究,这与谢昭分明无甚关系。 晏远南想明白这一点,颔首道:“先生说的极是,从前我还有几分半信半疑,如今听先生这般一说,我倒是觉着谢小公子是个不错的少年郎,更印证了心中的想法。” 因这事只李氏在宫宴内对严老太太旁敲侧击过,严老太太怕事情闹大也未曾对晏远南提及,两方没有互通气,导致晏远南只以为谢昭对自己女儿有意,今日有得见偶遇魏燕儒,才想着私下里打听打听。 可他哪里料到其实除了他自己个,其余的人、包括魏燕儒都是明白此事内幕,不过应了谢昭的请求,借着‘偶遇’说与他未来的岳父听,好打消他心中疑虑罢了。 见晏远南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魏燕儒微笑着点头:“晏将军这般仔细打听谢小公子,莫非是有意招之为婿?魏某与谢小公子也是有些来往的,若是你愿意,魏某愿意做这个引线人。” 他语气轻快,倒不似作假。 晏远南哈哈一笑,爽朗道:“魏先生严重了,我晏家如何能高攀宁阳侯府,更何况谢小公子人中龙凤,即便是我有心,只怕他也无意。” “晏将军何必妄自菲薄?”魏燕儒端起茶慢饮一口,笑道,“将来的事、什么变数,没人能说个准数。” 二人之间,一个解惑,一个完成嘱托,皆是轻轻松松喝完茶闲聊几句后告辞。 * 在闺房内正和晏翊下棋的晏晗浑然不知自己的父亲,正在马不停蹄地为自己相看亲事。 只收到兰草送来的信函,才恍然抬头:“宫宴?”听闻又是皇后下的宫宴,顿时扁了扁嘴不耐烦,“今年为何这么多宫宴?宫里人无事可做了?” “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兰草笑着道,“老太太也觉着不对,提前差人去孙家问了,候老太太透露说或许是跟回纥特使有关系,还嘱咐说让姑娘到时候衣着简单、装扮朴素些,不要过于惹人注目,走个过场即可。” 晏晗听到这话,原本低下去下棋的头顿时抬了起来:“候祖母当真如此嘱咐?” “是。” 晏翊好奇地眨巴眼睛:“姐姐,去宫里不就是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吗?为何候祖母要你穿的简单?” 晏晗沉吟片刻,手里的白子忽然落下,落下后便笑出了声:“候祖母真是神通广大!” “姐姐笑甚?”晏翊更加摸不着头脑。 晏晗伸出手去拍了拍弟弟的头,丝毫不注意形象地咧嘴笑:“我就是去走过场充人数的,何必穿的显眼?到时候总有人穿的好看、出尽风头,我只负责看戏就好。” 兰草原以为自己还要解释一番,忽然想到方才来之前老太太的话:‘你就原话转告,不必多言,晗儿聪慧能明白其中意思’。 姑娘当真是一点就通。 栀香送兰草出去,外头的冷风透过布帘子钻进来一些,晏翊瞬间就忘了要问这事,大叫一声好冷就抱着炭火暖炉往里头钻。 晏晗看他的模样觉得好笑,却没心情继续下棋了,将棋盘一推就要下去穿鞋:“咱们去看看栗儿。” 提到弟弟,晏翊顿时感觉不冷,也赶紧下来穿鞋。 “我昨天做了个木头蟋蟀,正好带去给弟弟。” 姐弟二人穿戴整齐后才拉着手出门去栖贤阁。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简欢 /> 更晚了抱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8 信任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去栖贤阁,就看到余氏正和饶妈妈翻看账本,一边说着什么。 晏晗没有打扰,嘱咐香儿带晏翊去看小弟,自己则坐在余氏身侧看她理账。 余氏虽然小门户出身,却性格宽和,极为细心,这两年又跟着严老太太言传身教,加之柳氏也被送走,家里的中馈大权终于是完全落在了她的手里。 晏家上下的奴仆们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余氏刚回晏家时都觉着这个正室太太回来或许没什么用,虽然生了一双儿女,可翊哥儿是个痴傻的,大姑娘看着厉害却也只是个姑娘家,没过几年就要出阁,难不成嫁了人还要回娘家厉害?自然是表面上对余氏客客气气,实际还是以柳姨娘的话为主。 如今情况简直就是整个翻转过来,受宠的柳姨娘不知为何被送走,而看上去斯文和气的太太居然生了个健康的哥儿,连带着博得了主君的爱怜。 奴仆们眼神都是淬了毒的,柳姨娘无缘无故送去庄子上,瑱姑娘离了柳氏,也只是个继女,哪里比得上嫡出的晏晗?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知道以后应该讨好谁,因此严老太太将中馈悉数交给余氏之时,府里上下的婆子婢女无一不对余氏客客气气的,之前对她冷眼嘲讽的婆子们更是怕余氏借机报复,脸都赔笑成一朵花了。 晏晗想着近些日子府里的风向变化,再看向那头的饶妈妈,心里头却没有高兴,只隐隐感觉哪里不稳当。 “太太,这平远庄子虽然不如于家庄,可说到底是收成最好的,别说水田,就是旱田收益这一项也占了咱们一年的三成,依老婆子我看,还是得找个可靠的人去管着,负责让别人钻了空子失了利益事小,咱们浑塚着被下头的人给上瞒下骗,传出去可是要闹大笑话的。” 这饶妈妈身材量小,长着一张温善的脸,做事做人都非常圆滑,从没听说她与晏家上下哪位传出过矛盾,甚至连拌嘴也是没有的,是个人人喜欢的角色。 余氏能够全盘顺利接手,也是这位饶妈妈在其中起了极为重要的用处,因此余氏也将她当做信任的人,许多事都会与她商讨,对于她给的意见也经常采用。 “妈妈说的是不错。”余氏点点头,手指点了账本其中一行,“占了咱们府内三成收的庄子,不过明细抄写却不该只有这么两行字,若说是惫懒......这理由倒不可信。” 庄子上的管事大多是原来庄上的人,除了于家庄在内的其他三家是后来才安置,剩余包括平远庄子在内的五六家都是赏赐前就在的,若主家有人去巡查,便十分殷勤周到,就算是看是十几年前的账本,也都一一送到,从没有说个不字;更何况每年交上来的收成也都是十分可观的——至少表面上看来是没有任何差缺的。 晏远南作为一家之主自然甚少关注这些琐事,而柳姨娘说到底只会在宅院里打转,外头庄子上的林林总总还是极少管理,原本严老太太将家里这些产业交到余氏手里时,也是亲自嘱咐万不可过多操劳,只要将宅院内先安置妥当即可,院外的那些只要不过分,也就罢了。 可余氏觉得只要是自家的产业,哪有放置在一旁不理会之说呢?便让饶妈妈捡起来细细翻阅查看,这几日已然是累的不行 ,直到三更敲过了才堪堪合眼。 饶妈妈点头:“太太说的是,账本上看不出个什么,但要查自然得去庄子上亲自查,可太太如今刚生产完不久,身子亏损严重得好生将养着,这事不如等年后开春再去,那时候季节也暖和,也不会冻着您。” 余氏原本还想再说,抬眼瞧见一旁安静坐着的女儿,咽下了接下来的话,只颔首示意。 饶妈妈笑眯眯道:“太太,姑娘,那老奴就先下去了。” 晏晗目送她离开,坐到余氏身边:“饶妈妈说的对,那平远庄子离盛京几十里远,若是去了一天未必有个结果,您身子才刚刚复原,不宜奔波劳累。” 余氏看着女儿,笑着用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 ,笑道:“娘何尝不知?不过既然是咱们晏家的产业,自然不能如从前那般放任,虽然娘书读的不多,出身也不高,可事理却万变不离其宗。就说这平远庄子虽然距离最远、也不是最大的,可偏偏占据了地势最好的一块地界,光是一年的产出占了咱们府内三成,我早一些去理就清楚,也能多少挽回一些损失,将来你出阁也能活的更好不是?” 晏晗没想到居然是这层意思,心里顿时酸涩,鼻头一酸,眼前霎时花了几分,抱着余氏就娇腻地喊娘。 余氏诧异女儿的反应,不过也没多问,只抱着她拍拍背表示抚慰。 晏晗见余氏这般,主动请缨:“娘,要不然我替你去一趟平远庄子吧?反正我也是正学理家的时候,就当我先去探探虚实,若是实在不行,我再回来求助您和祖母。” 余氏听到这话,原想一口否决,毕竟平远庄太远,且不是路过而是去巡查,此去一趟至少也要三日,晏晗一个姑娘家就算身边有丫鬟婆子,那也是不合乎常礼的。 但转念一想,此番倒真是个锻炼她的好机会,更何况她小姑娘去,庄子上的管事们更会放松戒备,说不定比她亲去的效果更好。 思前想后,余氏才迟疑地点点头,旋即又道:“好,自然是好,就是得问过你祖母,光是两个丫头跟着也不行,还得多找几个信得过的仆从,也好能保护你。” 余氏在儿女面前一向是耳根子极软的,听到她这么说,晏晗便知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笑着道:“娘亲放心,女儿绝不会让您和祖母失望的,再说女儿迟早要经历这些,如今不过是提早了些,不过早些也总比迟些的好,娘觉得呢?” 余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有这样的想法是不错的,不过娘倒也也没指望你去能查出什么,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去,只得答应一条——无论遇到何事,都不许将自己陷入困境。” “自然不会,娘放心便是!”晏晗笑眯眯地许诺。 * 正是鱼白泛黄时,皇宫内的黄门正指挥着手底下的人熄灯、洒扫、除尘、下帘等日常惯做的事务,看起来匆忙,实则各司其职,十分有条理,甚至无人大声交谈,一路走来只听两边忙着的宫人停下手里的活,屈膝恭敬称呼‘三殿下’。 李钰是个颇有贤名的皇子,为人温和,笑容和蔼,无论是对陛下还是对宫女黄门,皆是温文儒雅,令人如清风拂面般舒心。 前去勤勉殿的路上需要经过一堵院墙,这院墙的另一边是御花园,再过去便是后宫妃嫔的住所。 迎面而来一队穿着黄色宫装的宫人,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每个人手上都端着红漆色的大托盘,从浣衣局取来,叠的整齐的华贵宫装下面还垫着一层绣富贵花团的软垫,越发衬的宫装上的金丝绣线闪闪发光,富丽堂皇。 皇宫里的宫人黄门们见到三皇子,皆是照常退到一旁屈膝低头施礼。李钰微笑着点头,路过最后一个宫人时,那宫女的头却仿佛有感应似的微微抬了起来,这动作十分轻,只略抬了抬下巴和一双眼睛,二人就这瞬间擦身而过,互相的眼里却带着一抹示意。 不过只一瞬,便已读懂。 李钰离去,而他腰间戴着的香囊里装有独特的草木、香料混合的香味却未能散开,一众宫人们兴奋地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三殿下可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就连身上的香囊味道也和旁的人完全不同,有一股树木草香,细闻又觉着若有若无......” “可不是,三殿下比起太子殿下以及其他人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他刚刚冲我一笑,啊,我的心都要融化了!” “他哪里对你笑了,明明是对我笑!” “你胡说!” “你才胡说!”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咱们还是快些将衣裳送回去吧,若是完了,琴苑姑姑的板子可不好受!” 一群小姑娘讨论着,回头看最后的那个人,其中一个眨巴着眼睛问:“小彤,你怎么不说话?” 小彤脸色微红,摇摇头只抿着唇笑,半天才回答:“我是在想三殿下身上那股香味到底是用什么原料做的,很特别。” “的确是很特别!”那问话的宫女成功被岔开话题,“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这味道我也从没有在其他人身上闻到过,要是能打开看看就好了。” “你这不是痴人说梦嘛,”另一个宫女毫不留情地嘲笑她,“三殿下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别说拆开看了,就算是让你和他说两句话那也是逾矩的!” 一行人说着闲话又整理好队形往中宫殿方向去。 走在最后的小彤埋着头悄悄笑眯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9 分析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钰从皇宫外巷走到内殿,在勤勉殿门口碰见正和小黄门说话的沈黄门。 见到李钰,沈黄门赶紧摆手示意手下走开,笑的灿烂地上来拱手见礼:“见过三殿下。” 李钰是皇子,不必回礼,但他还是微微颔首示意:“大人,父皇可在批阅折子?” 沈黄门点点头,有些忧愁:“从昨夜就开始了,也就方才眯了一会儿,半刻钟的时辰便又起来了,皇后娘娘与德妃娘娘前后都来送过吃食,也都劝过,陛下愣是将两位娘娘熬走了,谁说都听不进去。” 昭惠帝年纪不大,从册封登基到如今不过才四十来岁,可偏是个勤恳的皇帝,从上位就没有放过一日的假,兢兢业业,很是操劳。 年前太医院的院首就上告皇帝,得注意休息养神,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出问题。 院首说的婉转,但其中的意思却是显而易见,皇帝听是听了,可依旧是我行我素,将院首的话放在一旁。 李钰见状,只附耳在沈黄门跟前说了几句话。 沈黄门听后眼前一亮,顿时没了方才的忧愁之色,笑眯眯着‘哎’了一声转身就进门通传去。 果不其然,没过片刻,沈黄门迈着小步伐就出来请李钰进去。 “殿下可要趁此机会好生劝一劝陛下才是。” 李钰颔首跨步进门。 皇帝此时正靠在椅背的软垫上闭着眼睛养神,听到李钰进门才睁开眼睛。 他熬了一夜,眼里全是红血丝,神情疲惫却不减兴奋。 “你方才说,白瓷成功烧制出来了?” 李钰也不兜圈子,径直跪下回禀:“回父皇,不错,的确是成功烧制出了白瓷,就在东望山的陶家窑厂,昨儿夜里才送来的消息,因瓷器娇贵,一窑也只出了一只,所以儿臣并没有带过来给父皇看,还望父皇见谅!” 白瓷,在大盛是个极为稀有的物件。 早年西域商人赶着骆驼到中原,到盛京时,那五彩的琉璃杯盏和细腻洁白的白瓷瓶曾遭贵族追捧,卖出过天价,世家贵族官家都无一不以家中摆此用此物件为荣。 后来被朝廷打压后,才得以平息这波风潮,不过至今依旧有货物时不时出现在黑市,尤其是白瓷瓶,一经出现,不过半日便会有人出高价买走,占据了黑市的大部分高价生意。 若是大盛自己烧制出同样的白瓷,这必然是个旷世之举,不但能打压住见风长的白瓷黑市,还能有效地控制白瓷交易,不至于过于稀有而引起纷争。 皇帝听到这话,神情一震,面露喜色:“不错,不错!” 原本有些困倦的神情顿时消失,起身踱步到李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是这几个月来,朕听到过最好的消息了,钰儿你是咱们大盛的功臣!” “父皇过奖了!”李钰赶紧跪下叩谢,“是父皇的支持才有儿臣的放手去做,况且陶家也是尽心尽力,为了研制白瓷,陶家家主几次累的病倒,如今能成功研制出,也算是对的起父皇的一番嘱托——儿臣不辱皇命。” 李钰虽然轻松,却神情严肃,叩谢也是周到万分,丝毫没有因为高兴冲昏了头脑。 皇帝仔细打量这个儿子,笑容变淡后不过一瞬,便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这么多儿子里,只有你最像朕!” “你温和儒雅,做事认真恪守,还记得几年前你带着人大破敌军的事,那可是人人称颂的大英雄,朕相信,你是能强过朕的帅才,将来这大盛的江山还要靠你守护,别忘记朕对你的期许!” 李钰心中默默沉了一沉,面上却丝毫未减心思,只万分诚恳温和微笑:“臣谢父皇信任,定不负父皇嘱托!” 父子二人谈论白瓷的烧制过程,不过半刻后话题便到了回纥的扰边问题上。 从年初开始,回纥便三番五次地骚扰边境百姓,期初还是小打小闹地偷点东西,越是到后面越是猖狂。 最近的一次是在半月前,边境境防军将军快马加鞭送来信件,提及回纥半月前集结几百人袭击了城墙外生活的一所大盛百姓的村庄农户,活物家畜全都杀死带走,男人女人都被连串绑着带回去,其中还有怀孕六月的妇人,驱赶之下犹如牲畜,苦不堪言。 皇帝焦头烂额,对于早朝时臣子提出的建议十分不喜,皆是不予采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应对,这才召来在回纥作战有过经验的李钰,与他讨论此番问题。 究竟是怕派使臣讲和,亦或是直接派兵镇压。 李钰思考良久,摇摇头道:“咱们前几年与回纥交战过久,虽然胜了却也是险胜,毕竟按照当时的情况再打下去也未必有胜算。如今不过休养生息几年,百姓们刚缓过气来如今却又要再陷入交战——派军打仗镇压不是首选的应对法子。” “依你看,若选择不出兵,如何才能面面俱全?” 皇帝的想法也很明了,毕竟大盛是战胜方,若是此时以绵软态度向回纥交易,反倒失了大盛的颜面;可若是以强力武力镇压,受苦的是两国民众,加之回纥本是善战的民族,若是执意交战,大盛刚丰满的国力又要耗空一大半。 总之无论如何算,都不算是最好的应对法子。 李钰看着面前的沙盘,缓慢说道:“依儿臣看,不如双管齐下。” 皇帝问:“你是说......” “父皇想的没错,”李钰颔首表示赞同,“为今之计,是既要派使臣讲和,又要出兵镇压。” “既然回纥有意送使臣来京,必然是有利可图的,咱们可以一方面派遣一位能说会道却又不强于强权的使臣前去回纥谈判,成与不成先拖延着;另一方面调兵遣将,指派数以万计的士兵‘暗中’赶赴边城驻守,回纥探子众多,这消息必然会顺利传回回纥王的耳中,回纥王年轻镇压不住,咱们自然有机可乘,届时再让使臣态度由软变硬,再许诺一些——面对强兵压力,又有丰厚报酬,回纥王两相较其重,自然明白什么最重要,此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如今回纥局势虽然看起来平稳,然则许多氏族王对安康的血腥狠戾手段很是不忿,相比较来说,乌奇托是回纥王的长子,虽然回纥草原没有嫡长继承、而是能者上位,但老回纥王的众位王子中,只有乌奇托最具有领导风范。 当然这也包括他们之中的几位将爱女嫁给乌奇托做侧王妃,安康将乌奇托赶下王位,必然他们也会受到影响。 如今安康表面上顺利继承,实则内里有不少的骚乱纷争,外想要扰大盛边境博取利益,内还得安抚那些老氏族王的心,安康这两年的新王做的也不算太舒心。 “你分析的不错。”皇帝点头表示赞许,但又摇头,“回纥王虽然年轻,但野心庞大,又极懂得笼络、降服人心,加上他在大盛做质子那几年也是做小伏低、一派风流少年模样,实则将咱们内情摸的一清二楚,回去不过两年有意传位于大王子乌奇托的老王便暴毙,而大王子还没跟他开打就败下阵,丢了眼睛失了阵营流放千里外。由此可见此人心机深不可测,手段狠戾,那几个氏族王别看现在占着上风,若给他一分一毫的机会,断然不会是这位新王的对手。” 这样的人就算一时安抚,等将来其他氏族王败落完全归顺,这新王安康也不会安心一辈子臣服大盛。 此人要么将他打趴下再也起不来,要么得彻底解决,再由大盛扶持一位好掌控的新王人选。 说到此处,李钰道:“总之安康此回派使者前来,目的定然不会单纯,不过也可以趁此机会试试他的态度,若是能和气些解决,免了许多的纷争,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父皇不妨安心些,待探明清楚再说。” 皇帝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望着窗外叹了口气:“目前来说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城内使臣居住的驿馆须多派些人守着,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他作为皇帝虽然身在宫墙内,但他的势力遍布天下,只要想知道的事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知晓,但也始终能力有限,既是保护又是监视的工作还是交给年轻的儿子们更妥当些。 “对了,你母妃近些日子头痛病犯了,你难得进宫一趟,就去瞧一瞧她吧。” 李钰恭敬行礼,缓步退出勤勉殿。 李钰从勤勉殿出来,沈黄门带着微笑迎上去:“还是殿下有法子,否则这一晚上都不敢进去伺候了。” 谦谦君子的李钰略颔首:“沈大人不必谦虚,父皇的秉性您怎么会不清楚,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若是能帮到沈大人,那就更好了。” 沈黄门笑道:“殿下这是要去看德妃娘娘吧?天还没亮透,给您叫个灯笼引路,别坏了脚。” “谢谢沈大人了。” 沈黄门望着往后宫方向走去的李钰,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一旁的小黄门徒弟姓丁,见除了对皇帝外,一贯疏离冷漠的师傅却对三殿下格外优待热情,实在是不解,忍不住悄声问道:“师傅,为何众位皇亲中,您独独对三殿下这般热情?” 沈黄门捋了捋袖口,没有看小徒弟一眼,笑而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0 豁出去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冬日的赏花宴不是头一次办了,但此回这么隆重还是头一次见。 晏晗从内宫门下了马车后,和赵瑱被宫人引路走在狭长的宫道上,仰望两面漆红的宫墙,她不能相信上一世的她对于边关周家那个小小的院落都觉得是硕大的牢笼,而眼前这个磅礴、庄严的宫城也不过是更大更精致的牢笼罢了。 赵瑱面带温柔的笑意,冲路过的宫人点头示意。 因天色将黑未黑,从宣直门的宫甬道长驱直入,绕过御花园再进过两座宫殿,来到一处水榭,这里水流潺潺,人造溪水从高处假山石落下,在下方的鱼池里溅起不小的水花,池子两边摆满了用来照明的八角宫灯,照映着不少闺秀的脸,虽是初冬季节,但闺秀们穿的花红柳绿,在池边也是一道人比花娇的优美景象,而这些姑娘的脸颊因为宫灯晕染上几分躁动又羞涩的绯色。 宫人引至此处欠身退下:“两位姑娘请自便,宴会还要等半个时辰后开始。” 晏晗冲她笑了笑表示感谢。 赵瑱如今与晏晗本就是面和心不和,如今这样的场面更是不愿意与她多相处,只略说一句‘四处逛逛’便失了踪影。 晏晗站在水池边,这里水花四溅,在初冬季节格外凉,她摸了摸袖口,心道还是娘想的周全,知道宫内夜里凉,特意让她换了夹棉的裙子。 四周的姑娘小姐看到她,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她想也不用想,必然是上次落水当众被谢昭救起来的事给闹的,谢昭上赶着踏晏家的门儿,整个盛京都在猜测宁阳侯府与晏家的好事将近。 甚至有个别开始同情晏晗。 毕竟谢昭的‘克妻’名声从未断绝。 王若水与孙婉宁好半天后来姗姗来迟,见晏晗孤零零站在水池边,孙婉宁有些心疼,快步走过去挽着她的手臂,笑嘻嘻地抱歉:“晗姐姐别怪我们来迟了,原本半个时辰前马车就套好了,可没想到我大姐姐她上午受了冷风口的风,方才就晕倒过去,家里慌作一团,又是请大夫又是看顾她——王姐姐与我同坐一辆车,自然被我连累了。” “怪你做什么。”晏晗笑了笑,表示不在意,“反正娘娘们也还没来,咱们就只是做陪衬的。” 王若水自是与晏晗相视一笑。 三人看时间还早,便相邀去四周逛一逛。 这里并非是上一次皇后的宫殿,这里一整处水榭皆是用假山石搭建的路径,崎岖弯绕,一条路通往溪水来源上方的小亭子,一条路则是平坦随远,姑娘们商量几句,觉着去小亭子虽然视线极佳但是容易被人看到,于是往平坦的小路上走去。 好在路上有宫灯照映,因宫中管制森严,章法极好,基本上不会有任何硌脚的石子等异物,三人一面四下观赏一面笑着讨论,好不轻快。 走了半刻钟,却还没走完这里的水榭假山石路,王若水已经不想再往里面走了,犹豫着劝:“要不然,咱们回去了吧,也不知前面是何地,若是待会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到了,咱们却不见,不知会不会怪罪。” 晏晗想着也是,于是正想说两句,走在最前面的孙婉宁猛然回头,食指放在唇边却对她们二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晏晗皱眉:“怎么了?” 孙婉宁没有解释,而是摇摇头示意她们俩看那头。 好奇伸头望去,正巧看到了这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往日一向以高贵冷傲示人的康宁,此时正衣领松垮着‘挂在’人身上,因烛火辉映,从这个角度看,能瞧见她外面的外裳已经脱下丢在地上,而上身仅着一件极薄的内衫,领子还松着,鬓角的一缕头发掉下来,掩住她小半张脸,但还是遮不住脸颊上的绯红。 让晏晗更加愕然的是,被她挂住的男人居然是——霍琦。 霍琦倒是很君子,不但坐怀不乱,反而笨拙着推开她,任凭康宁胡闹纠缠,一次次弯腰将康宁的外裳捡起来闭着眼睛披在她身上,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谁也没想到,平日里男人勿近的康宁此时居然是这般开放的女子。 王若水家教格外严,连男子都很少近处说话,更何况是这般香艳场景,顿时她的脸看的都羞红了,垂下眼睛劝说两人:“咱们还是装作没看到,快些回去吧!若是待会被人撞见可如何是好?” 晏晗摇头:“咱们先看看,若是康宁做的过分了,咱们可以出去解个围。” 晏晗的语气十分冷静平淡,表情除了方才的微讶,此时又格外严肃,仿佛眼前的这一幕不是什么活色生香的一幕,而是再平常的事。 孙婉宁也很不想走,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王姐姐再等一会,我就想看看她待会撞破了以后怎么收场。” 王若水看看这二人,一个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一个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她绞着帕子叹了口气,想着此时回去更是不好,还是决心跟她们一起。 那头的康宁已经变了一张脸:“霍琦!你别好歹不分!” 霍琦退后两步离远了些才郑重拱手道:“望翁主自重!您是皇家中人,代表的是皇室颜面,若待会有人从这里经过,翁主要如何向郡主解释这等局面?” “你别拿皇室和母亲来压我!”康宁脸色阴沉的可以滴水,她已经褪去翁主的端庄上赶着贴他,可他还是一副爱答不理,拒人于千里的模样,这让她如何不愤怒。 “你连陛下的赐婚都敢拒绝,难不成真如传言那般,是中意晏副修家的那个丫头?” 霍琦眼神一暗,摇摇头义正言辞道:“翁主莫要胡乱猜测,晏家伯父与我家有恩情,我去晏家只不过是为了还报恩情。” 康宁翁主明显不相信这话,冷哼一声,眼神凌厉:“别想了,晏家那丫头不久将会和宁阳侯府的二表哥成婚,你们是不可能的,迟早死了这条心吧!” 霍琦登门的消息传遍盛京,可谢昭在郡主府救下晏晗的事也是人尽皆知,这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毕竟本朝的男女大防等并非很是严格,因此即使谢昭救下了落水的晏晗,也并非一定要娶她,只当救命之恩来算也尚无不可。 霍琦听完这话反而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理了理刚刚被康宁揉乱的领子,再次恭敬又退了两步:“无论如何,翁主不该如此不自重,可知今日的宴会是皇后娘娘亲自主持,德妃娘娘从旁协助,各家闺秀皆在此,无不以翁主为榜样,您还是多顾及顾及郡主的颜面才好——” 霍琦是正人君子,读的也是正经书,说不出什么责难太过的话,只拐弯抹角地警告她多想想郡主,以此打消她心头那些想法。 然而霍琦高看了康宁,她既然能先找宫人将他骗来,后又能宽衣解带试图引诱,自然不存在什么所谓的羞耻心。 见霍琦一副拒不受恩的模样,康宁除了恼,更多的是着急。 上次淮阳伯家的夫人来还祭礼时,无意和母亲说起过此次的宫宴,她原本只是路过,却看淮阳伯夫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产生了好奇心,于是躲在窗棂下听了几句。 淮阳伯夫人本就是个长舌妇,又因着和皇后有些亲缘,在宫里活动较多,什么事只要经过她的耳,也是传播的最快,那次她只略略提起宫宴,郡主便产生了好奇心。 长舌多嘴之人最喜显摆,见郡主都感兴趣,只得意一笑道:“郡主娘娘可别笑,这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与咱们的翁主说不定也能挂上一丝干系,想着娘娘最疼翁主,我才趁着此次上门有心说上一说,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娘娘别怪罪才好。” 待郡主摆手一笑道无碍后,淮阳伯夫人才侃侃道来:“这事是上次我进宫去拜皇后宫时听到的。当时只有我和皇后娘娘在殿内,正说着些趣事,外头就有宫人进门说回纥特使中有一位女眷,与其他使臣安置到驿馆不太方便,想着禀给娘娘看要怎么安置,娘娘思考良久才安排她住在离御花园不远的一处轩院里,又说:‘住的近些引路也方便’。”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偏偏那宫人复命离开后,便说起这场宴会,朝中上下无人不知此次宴会乃是替太子和几位殿下择选太子妃以及侧妃,只是明面上说冬宴罢了,当时我也没注意许多,待回去睡了一觉后才回过味。”淮阳伯夫人越说越起劲,赶紧喝了口茶继续,“好巧不巧,选妃去年不选,明年不选,偏在这回纥特使来盛京的路上预备着,我猜想此次不单和诸位皇子有关,许是与这特使有关也说不定.......更有可能特使才是主要因由.......” 淮阳伯夫人说的神秘兮兮,淑柔郡主本身也不爱和这妇人来往,也是听了就过。 这也难怪,毕竟她父王与如今的皇帝有恩,即便是特使对她的康宁有想法,皇帝也不会恩将仇报,她的确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她没听进去,但窗外的康宁听到心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1 冲突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她心仪霍琦几年。 从第一次在状元郎打马游街的时候偶然一瞥,她就情不自禁地对他产生了爱意。 那个时候的霍琦,年岁还未弱冠,年少中举状元郎,一身状元服都挡不住朗朗容颜,沿街更是有许多的少女向他扔香囊扇子,只要他的目光扫过去,便有一群少女羞涩着偷笑。 她心里又骄傲又吃醋,眼神坚定道:“我想要他!” 她当即回去求了母亲,可一向最疼她的母亲却摆手:“这个办不了,霍琦是新任状元,正是任职上马的时候,如何能娶你做个闲职?就算他愿意,陛下也绝不会应准的,你还是歇了这心思吧。” 她求了几次未果,当初的想法却根本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猛。 后来的霍琦官场不顺,她求着母亲办了几次宴会也邀请了他,他对所有人都温和礼貌,彬彬有礼,看上去温柔,实则淡漠疏离。 她不服输,请求母亲去陛下面前赐婚,陛下却安排她们在屏风后面,直问霍琦的想法,毕竟是皇帝也不能逼着人成婚,皇帝也私心喜欢霍琦,自然不能由着康宁的性子来。 听到他斩钉截铁地说出那段话,康宁怒火中烧,刚想冲出去,母亲拉住了她。 或许是以为上次的事后,她会死心,所以她派人去请霍琦时,用的是最劣质的理由,霍琦也丝毫不怀疑跟着就来了。 她没想到的是,即使她等于脱了个光站在他面前,他也毫无举动,甚至连眼神都没闪一下。 脱了衣服对她来说不是最大的耻辱。 心上人恍若未闻、毫无波澜才是。 * 见康宁拉着霍琦脱不开身,晏晗有心要上去替他解围,可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站在原地。 王若水偷偷看了那边一眼,张口说出一个办法,三人商议两句觉得可行,便打算这么实施。 康宁见他不屈,还想上手说点什么,没想到她的随侍宫人从另一头匆匆赶来:“翁主,郡主娘娘在找您了,说是皇后娘娘想见见您。” 看她一点也不愕然的模样必然是知道内情的,替康宁穿好衣裳,才向霍琦屈膝告罪:“方才翁主喝了两杯果酒,此时头有些晕作出冲动之举,还望霍大人不要记在心上,只当今晚从没发生过这些事。” 宣扬此事对霍琦来说并非什么好事,说不定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霍琦自然是愿意的:“放心,我自然闭口不语,绝不叫第四个人知晓。” 康宁冷笑一声,也不留恋,带着宫人转身离去。 见他顺利脱困,晏晗也没打算上前去招呼,只和其余二人折返回去。 折返回去时,主位上已经坐着端庄的皇后,侧位下首处是温柔和亲的德妃、以及嫔位、贵人位的几个妃子,都齐刷刷地排着坐,穿着华贵、妆容精致、珠翠满头,以及放眼望去这满园子青春少艾的姑娘闺秀们,简直让人误以为自己是一只蝴蝶,闯入了御花园的花丛中。 因有皇后德妃在,座位安置都十分严格规整,顺着皇后左右手下来两排。 三人正打算找位置坐下,却传来一阵喧嚣声。 这声响原本不大,只在一群如莺啼燕鸣的小姑娘堆儿里,没想到却越来越大,惹得四周有人围过去。 所有人也都向喧闹处看去。 是宴会入口处,康宁正怒气满面地恶狠狠盯着对面的红衣女孩。 那红衣女孩穿着奇异,红色的衫裙,腰间捆着五彩绳编织的腰带,一柄镶满了各类宝石的小弯刀别在腰带上,一双镶了铃铛和夹杂着五彩绳的两条粗辫,双眉间的额心坠子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蓝幽幽的宝石,乌眉浓密、红唇烈焰,更是衬托的她五官娇媚。 这一身异域装扮与在场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不少的闺秀已经用扇子掩住窃窃私语。 红衣女孩丝毫不在意,甚至有些高兴,她两只眼睛圆圆的像葡萄,笑起来又眯成一条缝,她笑着道:“你是谁?居然敢拦我?” 提到引以为傲的身份,康宁的气少了一些,但仍然用一种轻蔑地眼神看着对方:“本翁主是淑柔郡主的女儿,你一个回纥的特使,见了本翁主还不下跪见礼?” 谁知红衣女孩没有害怕,只依旧带着方才的微笑,只是这次带了几分狡黠,还眼神上下着打量了康宁一圈。 “你就是那个郡主的女儿?”红衣女孩绕着她走了一圈,发问。 “我.....我是康宁翁主如何?难不成你要和我打架不成?”康宁冷笑一声,“和我打你未必能胜。” 康宁这话的确没有夸大,她虽然平日里一副文弱姑娘的模样,可自小也是学了些拳脚的,只是没有细练,若说打架自然无甚可怕。 偏偏那红衣女孩哈哈一笑,乐不可支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说要和我打架,之前听人说中原的女孩都是娇滴滴的小女子,如今看来,倒也不能全然信。” 康宁原本就心烦意乱,任谁看到她的模样也不敢随意上前触霉头,可这个红衣裳的异域姑娘却好似根本不怕她,句句都针锋相对,周围的人都暗自离了开去,生怕有个波及。 康宁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挑衅,她眼神锐利,冷笑一声,赤手就上前,一旁随身伺候的宫人惊呼一声,刚想拉住她,却因她动作实在是太快根本抓不住,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翁主冲了上去。 红衣姑娘也微笑,毫无惧意与之对上。 二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打上了,周围的闺秀们都怕的连连叫起来,原本布置精致的宫宴也被她们这肆无忌惮的举动而乱了。 宫人匆忙来报,赵皇后皱眉,示意一旁的琴苑:“去看看怎么回事。” 琴苑匆匆赶去,德妃笑容浅淡温和,语气缓慢:“娘娘不必着急,想必是小姑娘家的发生争执闹了起来,小女孩哪有不拌嘴的?等会儿指不定就好的跟什么一样了。” 赵皇后最厌恶她这副雍容自得、温和可亲的‘假面具’,偏只淡笑着回道:“妹妹说的是,不过这里是宫宴并非宫外市井,此次宴会也是陛下提及,本宫全权负责,妹妹只是从旁协助,若是有什么问题,陛下必然要先追究本宫的责任,而对妹妹不会有任何责备,本宫哪有妹妹这般心宽,只能多受累了。” 赵皇后出身不高,只因当初与皇帝订婚的是她的嫡姐,二人郎才女貌,是金童玉女的一对,只可惜命短,只一场寒症邪祟入体就丢了性命。 虽然当时的皇帝只是个郡王,连个地方实权都没有,但赵家祖父慧眼识人,不顾所有人反对毅然将庶出的二姐儿嫁了,嫁过去的二姐儿手段绵软藏针,更能笼络人心,没过多久就在夫家站稳了脚跟。 或许跟她庶出有关,当年皇帝收到书信起势时,她是极力不赞同的,可男人一旦决定要做此事,必然拦不住。 直到成为皇后入主中宫后,她才反应过来,当初祖父力排众议也要将她嫁过去的长远目光是多么的准确和可怕。 德妃不在意地听她说话,端起茶杯掩饰住唇角的笑意。 即使是皇后又如何,粗鄙的习惯和脾气还是不能做到完全收敛,她放下茶杯,唇角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丝毫不见嘲讽。 只是这片刻的交锋后,琴苑已经折返。 “回皇后娘娘,是回纥的那位女特使和康宁翁主打起来了,婢子问过周围一圈,都说是回纥特使言语冲撞,才导致翁主气不过,二人打了起来。” “简直是毫无章法!”皇后出身如此,却更加注重礼仪,如今她主持的宴会居然被二人这般扰乱,让她心头很是不快,眉头蹙起语气不悦,“回纥特使生于回纥,大盛的教条自然约束不了她,可翁宁是皇家一种子弟里最温顺听话的,如今为何在宴会之上大打出手?” 一旁原本还悠闲着与旁人说话的淑柔郡主听后顿时有些心虚,起身施礼:“皇后娘娘勿怪罪!康宁平日里也是乖顺的孩子,两位娘娘可曾听说过她与谁结怨?此番忽然闹事,想来必然是事出有因的。” 赵皇后脾气还算可以,淑柔与她即使是姑嫂,也算不上亲近,亦没有仇怨,此次大发雷霆让淑柔吓了一跳。 淑柔的反应倒是让赵皇后笑容深了些。 “郡主严重了,怎地就此跪地?翁主还是小孩子个性,有什么咱们叫到跟前好生问清楚就是。”赵皇后笑着打圆场。 淑柔郡主无心于他,只草草应着,眼睛却一直望着出事的地方。 那头的二人已经停手,被赵皇后的宫内女官引路至跟前。 康宁虽然有拳脚在身,可毕竟在郡主府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加上脾气又急又冲,三两下就跟火药般炸开,一股脑地就冲上去,自然不是回纥特使的对手。 她穿着的鞘银色的衣裙原本是绣着银丝线的裙摆,此时装饰裙摆已然悉数不见,头发还微微地散开,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2 再提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看了看一身狼狈的女儿,再看向那‘回纥特使’——这红衣小姑娘长相聪明伶俐,言语俏然,连滴溜溜转的一双大眼睛里也透露出狡黠。 她手里拿着一捆再细软不过的鞭子,极其有节奏地在手中摆来摆去,一副还没玩儿够的神情。 淑柔看向女儿,扫视全身,终于发现脖子上一条细细的血痕。 女儿家爱容颜如命,淑柔见自己宠爱到大的女儿如今被人这般挑衅伤害,顿时不依不饶:“这位特使,纵使我女儿有哪里得罪你之处,不妨说出来与两位娘娘知晓,也好有个解决的法子。却又是为何偏要动手伤人?” 那红衣小姑娘见这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对她出言斥责,也不生气,只笑眯眯道:“动手伤人?”她将手举起来,之间袖子深处断裂了一半,只因回纥的衣裳不是宽衣长袖,又因不多,这才看不出来,但她直愣愣地举起手给众人看,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了。 “这位翁主娘娘不过因我没有与她行礼,便格外针对我,我气不过与她分辨两句,换来的却是她上来与我对打。”她无辜着眨巴眼睛,“早就听说过中原人狡诈,善于颠倒是非,血口喷人,这下我是真的领教了!只盼着皇后娘娘公平决断,不要冤枉人才好。” 淑柔听她这么一番话,顿时心下一凝,对于她的身份皇后一直讳莫如深,不曾提及,如今和康宁闹出这么一出,赵皇后心知肚明,又没有正面出手...... 淑柔越想越不对劲,赶紧冲康宁使了个眼色。 她怎么会知道,一向娇宠的女儿面对如此的挑衅,如何会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眼色还没来得及递过去,康宁胸中的火气‘噌’地烧到了天灵盖。 “你胡说!”她怒目而视,“明明是你先凑过来当我的路,现在反倒怪我?” “这里是皇宫,我听说是陛下和娘娘的地方,如何成了你的路?” “在我面前自然是我的路,而你挡在前面自然就是挡了我的路!” “哦——原来你竟不是翁主,而是公主不成?” “我就是翁主又如何?!我也是比公主还要尊贵的翁主!”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看到赵皇后警告的眼神,德妃意味深长的笑,其他周围人的愕然眼神,康宁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当今陛下子嗣众多,公主也多,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只有一位,而且在她五岁那年因病去世,赵皇后伤心欲绝,缓了几年才缓过来,一直是心头的结,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哪怕一个字。 全场寂静的氛围落针可闻,康宁愕然过后终于看懂了母亲的眼神,‘扑通’一声跪下告罪:“娘娘,皇后娘娘,方才是康宁气急之下、口不择言,您别往心里去,也别生气,康宁真是着急随口应答,并没有特指娘娘您!” 这还是晏晗头一次见康宁这般慌乱。 无论何时,她都自持身份,高傲,盛气凌人,如今这般显然是吓坏了。 晏晗目光放到那红衣姑娘的身上。 她这会儿看到康宁求饶的模样似乎是达到目标了,关键时候开了口替她求情,皇后见她开口也就不过于追究,只淡淡道‘回去思过半月’为结束。 一个回纥特使,却能左右皇后的决断。 她可不信。 从那红衣少女的一身装扮看,应当是老回纥王的哪位公主,特意隐瞒了姓名身份跟在特使队伍里。 而赵皇后和德妃应当是都知晓内情的。 这场风波很快散去,宴会又恢复了方才的热络,康宁被淑柔郡主带走,红衣姑娘被安置了坐在皇后旁边的位置。 晏晗与孙婉宁王若水正悄悄议论时,一个宫人装扮的内宫女官径直站定在她面前,微微欠身后语气温和道:“晏姑娘,我家娘娘有请。” 德妃是个温文儒雅的女子,和三皇子李钰如出一辙的脾气,不过看上去好说话的她,实际上也是藏了软刀子的,否则在这深宫内院如何能活的这般好? 虽然德妃将她唤来,只是安置她在旁边坐下,随口欧问一些日常的话,晏晗却觉得身上受了不少的灼热目光,简直是如坐针毡。 赵皇后与德妃就像是隐形的比赛,赵皇后越是抬举沈二姑娘,德妃便要顺着话头夸赞晏晗一句——虽然这是德妃头一次见晏晗的面,可她说的话让晏晗有种她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感觉。 临到宴会结束了,晏晗都似乎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德妃娘娘拍来拍去。 栀香疑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场宫宴下来人呆呆愣愣的?” 晏晗摇摇头,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好看着被拍了一晚上的右手长长叹了口气。 原本从宫内回去时要例行慈安堂请安的,但严老太太似乎知道她很累,特地派人在门口守着,只等着晏晗的马车回来后,禀告今夜让姑娘直接回回清堂,待明日早上再一同请安。 晏晗好好的睡了一觉,第二日一大早去了慈安堂见祖母。 令她没想到的是,不单祖母在,连晏远南也在。 原本一晚上的空隙里备好了想说的话,此时都敛了情绪,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祖母,父亲。” “没吃早饭呢吧?先过来坐下吃一些。”晏远南吩咐旁边的人拿餐具。 晏晗也不推辞,坐下就吃。 严老太太侧目睨了她一眼,见她神情默然,一副乖觉的模样,心里有了思量。 慈安堂的早饭一向简单,基本上配置两份主食粥,两份面点,三个清淡的拌菜,而且分量极少,属于几口见底。 晏晗早上吃的少,也只属于陪着两位长辈吃,就时不时用筷子戳一戳就当吃了。 晏远南看她着模样,心里本预备着的话也都咽了回去,吃完后就说自己公务处理匆匆出门了。 严老太太漱口后,被晏晗扶着坐下,语气颇为奇怪:“你父亲一大早就来了,往日里从没见他这么积极,不过来了以后也只问了你的事,从没见过他这般上心,到真真是破天荒了。” 晏晗心头一跳,下意识问:“父亲问了什么?” 严老太太道:“他还能关心你什么,难不成给你请个西席?自然是过问你的婚事。” 当年在昌州时,晏远南就忙着自己的前程,一双儿女连面都很少见,启蒙上学时也都不在,都是祖母教授。如今她都快及笄了,哪还需要什么西席老师。 听到婚事两个字,晏晗的眼皮跳了又跳。 “你父亲来问我,严家的长辈虽然同意你和松年的婚事,可毕竟是近亲,还需要请人问问八字,占卜凶吉,一切更要小心,若是有个什么不好,也可提前弥补,别到时候匆匆将你嫁过去,让你吃了亏受了委屈,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也是愧疚。” “晗儿,你自己呢?你愿意吗?” 晏晗神情黯然,若问答案,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可如果和祖母表明自己一辈子不想嫁人的心愿,祖母会同意吗? 答案必然是不能。 在这个世上,女人无论多能干,最后‘到了年纪’都必须要谈婚论嫁,成为别人的妻子,母亲,而非为自己而活,成为别人口中的‘晏晗’。 她想做,可没有这样的机会给她。 见晏晗只要提到婚事便成了哑巴,严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晗儿,你是我的孙女,我自然希望你能嫁个自己喜欢称心如意的郎君,可盛京如此之大,关系错综复杂,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一触即发,你也看到了,你父亲每日兢兢业业生怕出一丝纰漏被人抓住把柄,就算我们有心为你在仕子官吏中择婿,眼下的情形也不能由着我们来,等你和松年成了婚,慢慢相处你自然会发现他的好。” “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这样,糊糊涂涂的就过去了,只要他家底殷厚、又对你好,咱们也不去肖想多的条件,再说你也是个能主事的,等到你们成婚后,从严家祖宅分出一方院子单过,你也是一门二房的女主人,自己掌管家财奴仆,岂不是更好过?” 祖母是真心为她在考虑。 晏晗心里很清楚。 “祖母,您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晏晗回了回清堂后,只感觉压在心头上的石头又重了几分。 正呆坐着,听竹满脸带笑地从外头快步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只食盒,上来就回禀:“姑娘,表公子从远山湖抓来的鱼,这鱼只在冬季时活跃,长得不大,但味道鲜美极了,表公子说让姑娘尝一尝,若是好吃下次他又去就是。” 栀香眼神和听竹交汇,二人齐齐抿唇笑起来。 待鱼放下,听竹又从身上掏出一只核桃大小的油纸包住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拆开后,一股清香味扑面而来,竟然是雪山绿翠。 这茶原本不是皇室贡品,一年两季出产加起来也才十两,是因为赵皇后爱喝,所以才做了特例贡品送进宫内,外面更是见都见不到,很是稀有。 “呀,这是什么茶,味道竟然这样清冽。”栀香眼睛睁大了,好奇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3 试探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是雪山绿翠。” 听竹满眼带笑,解释道,“是表公子给我的时候,特意给我解释的,说是这茶很难得,他也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得到的,只盼着姑娘见了喜欢呢。” 晏晗喃喃道:“这雪山绿翠即使是百金也难买到,他一个刚入仕的学子,哪有这样大的手笔和人脉?这必然是用别的法子得来的。” 晏晗不想接受忽然而来的好意,她抓着那包茶叶就往外走,因动作太快太粗鲁,吓得听竹在后面着急道:“姑娘,不要弄洒了。” 栀香则当机立断:“你守着,我去跟着姑娘,只盼着千万别出事才好。” 晏晗自然是去了外院,正在洒扫端茶的小厮婢女瞧见她,且神情不太对,赶紧行礼后匆匆退下避开。 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外院严松年住的院子。 这样的举动其实很不合规矩,所以严松年见到她时一脸愕然,手里刚蘸满墨汁的笔还没等下笔,就因为他的愕然滴在纸上,污了一整页写好的字。 “晗妹妹来姨祖母可知?”他有些手足无措,只客气地请晏晗坐下,自己却不敢坐,只站着和她说话。 严松年学业很好,但性格木讷,也不擅长交际人情,在仕途顺畅之前从未想过要娶妻这回事。 毕竟他是家中的次子,继承宗祠有大哥用不着他,就算是传宗接代也有大哥在前面顶着,就算他到弱冠不成婚也是无碍。 可上个月姨祖母唤他到慈安堂去说话,隐晦说到他与晏晗的婚事,并且表示她已经去信松城老家,祖父父亲大哥都很是满意,严松年原本拒绝的话却不知为何竟然说不出口了。 他看着晏晗喝茶的侧脸,想起那天家宴时,她在花园的拱门处拦住他,神情严肃提醒他,赵瑱想要趁机对他做点事,望他能保持警醒,不要被下了套。 他一向对伯父家里的两个姑娘无感,平日里也是能避则避,可那日或许是酒意,他问:“瑱姑娘要对我做什么?” 晗表妹四下相看两眼,确认无人后提醒他几句,当夜里果然有情况,也得亏她提醒才没有闹大之前回禀了姨祖母将人送走,免了一场祸事。 后来他慢慢觉得晗表妹也挺不错的,为人爽利大方,生的也不差,不但和平常的闺秀姑娘们不一样,甚至和他一样喜欢王炎文的字画,饭桌上谈论起时甚至会忘记旁边还有晏伯父了,况且她又是姨祖母带出来的,自然与严家多亲近。 他目光扫过晏晗,见她要开口说话,赶紧收了心思听。 “祖母并不知。”晏晗目光清冽,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表哥,除了有时候很呆愣,但其实你是个极好的人,我愿意和你在一处玩、谈天说地,但这并不代表我愿意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实话告诉你,我也做不好你的妻子。” 严松年一怔,愕然道:“晗表妹你......此话何意?” 严松年自小受祖父的礼制教导,在他看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男子都要遵循长辈的安排,更别提一个闺阁女儿家了,晏晗这番话着实让他破天荒头一回听到,愕然呆滞着连嘴都合不上了。 晏晗将那叠包的精致的雪山绿翠推回到他面前,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我不想成婚,至少不是现在。况且,表哥您对于我来说如同长兄,从始至终我都将你当做哥哥看待,让我怎么能转换心态嫁给你?” “难道表妹觉得我是家中次子,不能像大哥一样继承宗祠?还是担心以后过得不好?”严松年难得着急起来,“可长子继承是亘古不变的条例,我没办法改变,若你觉得不妥,以后咱们分家立府,也是可行的。” 晏晗摇摇头,语气平淡道:“表哥,你说你要分家立府,你祖父会点头吗?” 她这一问,顿时让严松年哑口无言。 是啊,他连在家中的话语权都微薄,如何能张口提出要分家的要求?更何况,严家向来是不允许子嗣分家单过的,他凭什么又能要求开这个先例? 方才情急之下不过顺嘴说,若真要到那时候,祖父父亲不点头,他又能如何呢? 被人看穿点破的感觉不太好,严松年默默地垂下了头。 看他已经被说动,晏晗换了个温和的语气继续:“表哥,我知道你是觉着咱们是近亲,凑成夫妻也是亲上加亲,再好不过的事,可姻缘大事虽然由父母做主,若我不愿意,那也是成不了的。表哥本就入仕,只等着合适的官职就可走马上任,上任后再让父亲和祖母相看一门好亲事,只盼着寻个贤惠、豁达的嫂嫂陪伴左右,指不定高升的日子也不远......这样好的前程不要,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日呢?” 晏晗的话很有吸引力,可她不知道,严松年答应这门亲事并非只是严老太太口中的‘合适’二字,而是对她真有些意思,所以才顺水推舟应下了。 然而见她百般不愿意,严松年只放下了这想法,最后苦笑一声,问:“表妹不愿意,是不是因为宁阳侯府的公子?” 听到这话,晏晗眼皮一跳,神情莫名,却是下意识赶紧摇头:“表哥别胡说了,谢二公子三番五次救我,的确与我有恩,可毕竟只是恩情,没有男女之情,外界那都是传言,怎地表哥也信传言?” 严松年没有追问,只是目光有深意地看着她。 晏晗直说告辞就匆匆离开。 * 正是早朝散会时,晏远南早早的出来在宣直门张望着。 这里是朝官散会出宫的必经之路,路过的相熟的同知见晏远南似乎在等人,不免闲问几句,晏远南只笑着打个囫囵,并没有说真实目的。 直到人散的差不多了,才远远看到有个年轻官员从甬道那头缓步走来。 晏远南赶紧理了理帽领,在地上到处找什么。 这一找,正好就撞见了。 “晏大人是在找东西?” 谢昭笑眯眯地问。 这可是他未来老丈人,于情于理自然要问上一问,之前去晏家,二人相坐无言,气氛很是凝重,此时如果能再帮个忙,那距离就更加拉近了。 晏远南笑了笑,道:“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是我家晗儿早年给我绣的一只汗巾帕子,怕旁人捡去又觉得不好扔了,所以才四下找找。” 谢昭一听,果然眼前一亮,笑呵呵地热情道:“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不能被旁人捡去,不如我也来帮您找一找。” 晏远南微微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却还是端着严肃的神情道:“不可不可,这如何使得?谢大人也有您自己的事要忙,还是快快出宫,至于这东西我自己找便是。” 若无事还好,如今有事被谢昭听去,哪里还能洒脱着走,也不跟晏远南多说什么,便和他一般低下头四下寻去了。 “找到了!”谢昭从墙角下的盆栽后面捡起汗巾,交还给晏远南。 晏远南喜上眉梢:“居然在如此隐晦的地方,也不知何人丢弃。” 谢昭闻言一笑:“想来是风吹过去的,总之找到就好。” 他刚要走,晏远南出声唤住:“谢二公子慢走。” 二人并肩而行,说的都是军营里的事。 等到出了宫门,叶无与晏平上前迎接自家大人,谢昭侧目看晏远南一副想要挽留又不知再编什么理由、一副暗自苦恼的神情,不免心头失笑,面上一派正经道:“这会儿也快到午时了,方才的事咱们不妨找个地方继续讨论讨论如何?正好三殿下对晏大人所说的事也挺关注的,若是有个解决法子,也是好的。” 晏远南自然是巴不得,连连点头应下。 二人对坐在酒肆二楼,谈完了公事,晏远南心中咂摸良久,终于将准备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二公子,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谢昭心头道一声‘来了’,面上四平八稳地笑了笑,回:“晏大人请说。” 晏远南却并不着急说,而是思忖片刻,才道:“原本这样的事不该由我自己出面,但为求明确,我还是觉着应该亲自与你面对面谈,所以今日找了个缘由将你留下。” 谢昭自然是明白的,朗声一笑:“晏大人若是想要留我谈话,直言即可。” 见他爽朗不羁,晏远南放下心头的半个石块,才将心里的话说来:“之前二公子三番四次救我小女于水火,又屡屡送礼露出好感,盛京的人想必也都看得出来二公子的意思,但终归名义不明确,也实在是惹人非议.......我家小女也快到议婚的年纪了,瞧着你们二人羁绊颇多,只想着若能有份好姻缘,也是咱们两家的莫大缘分,就是不知二公子如今是何想法?” 晏远南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很直白了。 他一个女方的家长,就这么跑来和未来女婿商议,实在是会惹人非议,说晏家门台轻,上赶着嫁女。 但从另一方面来讲,晏家与宁阳侯府差了不止一个等级,若是真能有姻亲关联,那晏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自然是诸多的好处,无论谁摊上这样的好事,也都会‘上赶着’去撮合的。 这不是个好的主意,可若是谢昭心里有这个意思,那就万事大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4 去平远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谁知谢昭并没有一口应下、或者摇头否认。 而是微笑着为晏远南添茶。 “晏大人为何看重我?”谢昭目光深远,说的话也十分沉,“从外界传言来看,我本不是好郎君,更谈不上良配,就算将来老夫人强行为我婚配,也不过是多了个可怜人罢了。” 见他这般说,晏远南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我与你父亲,老侯爷也算是点头之交,虽然侯府门槛高,但老侯爷是个礼贤下士、待人平等之人,算上辈分二公子得称呼我一声伯父,我此时叫你一声贤侄也不为过。” 若不是当着面,谢昭简直要乐出声来了。 这晏家老头见自己没有回绝,必然是觉着此事撮合的可能性极大,已经开始将他当成了未来女婿看待,连‘贤侄’二字都开始摆上了。 罢罢罢,谁叫他当真是他未来的老丈人呢? 谢昭掩住笑意,恭敬道:“晏伯父说的在理,您与我父亲平辈,唤我贤侄也是理所应当。” 见他受了这称呼,晏远南心里更加添了两分把握。 “其实,对于你的传言,我也略有耳闻。”晏远南喝过茶后,款款道来,“不过传言总归是传言,免不得是一些长舌好事之人误传误言。贤侄年少风华、飒爽之姿我也是见过的,如今也与三殿下交好——三殿下是个开明的皇子,素有‘贤王’之称,三殿下看重的人难不成还抵不过两三句市井流言?” 谢昭闻言笑了一声,道:“伯父英明。可......关于我的流言大多都是克妻名声,难道伯父这也不信?” 说实话,不信是假的。 别看晏远南是个武将,手上也沾了不少的血,可他对这样的事也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不过那日偶遇上魏燕儒魏先生,这份原本还有七八分的疑虑,此时也都变成了两三分。更何况宁阳侯府的内情大家都多少知道一些,保不齐就是周老夫人因为憎恶,故意将谢昭的名声作臭,这才引得那些‘宁可信其有’的人不愿意与宁阳侯府的婚事沾上半分。 至此,在晏远南看来,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一桩婚事了。 “贤侄怎这般自轻怀疑?人在做天在看,天下自有公道可言,若贤侄并非此命数,又何须将他人的流言揣在心里?”晏远南自己都没发觉,他的目光掺了几分殷切,“据我所知,年前府上的宁阳侯夫人还曾在宫宴上隐晦问过我家老太太,却不知为何没了音讯......再者说,贤侄三番四次救下小女,这也说明你们二人是有天定的缘分,若是违背天意,那才是真叫不好!” 见谢昭不语,晏远南忽觉自己态度过于热情,顿时端正坐好,只道:“当然,这件事贤侄若是觉着过于强求,我也不勉强,毕竟姻缘自有安排。” 谢昭面上拿乔,实际心里已经乐开花了,见晏远南情绪变化之快,如此瞬间冷淡,忍住笑意,起身拱手道:“伯父说的是,不过此事我一时给不了您答复,还得回去问问老夫人和嫂嫂,毕竟此事还得她们二人多加操劳。” 晏远南一愣,笑了起来:“应该的,应该的。” * 冬季来临之前,晏晗坐着马车一摇一晃地去了平远庄子。 上次的宫宴过后,皇帝第二日就下了一道旨,伴随着宣旨黄门一道去的还有十箱陪嫁。 旨意的内容宣读后,淑柔郡主府内里一片乱,淑柔郡主整个人更是直接晕厥了过去。 黄门不慌不忙将早就备好随行的太医叫上来施针,几针下去,郡主幽幽转醒,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宣旨黄门劝道:“郡主娘娘,回纥虽说在千里之外,可咱们翁主嫁过去就是回纥的大王后,只要咱们大盛在,翁主的王后只管坐的稳稳当当。再者说,翁主做的这可是为国为民的事,不但载入史册,还千古流芳,大盛的百姓们都会颂扬翁主,这可是大好事呀。” 淑柔郡主当场翻脸,重重地打了那黄门一巴掌,冷笑道:“这种好事,为何不叫别人去,偏偏让我的康宁去?” 黄门来之前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不过就算他觉得委屈,差事还是得办好,捂着脸软声道:“郡主娘娘息怒,原就是咱们翁主那日在宫宴上与回纥来的小公主起了冲突,说起来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是咱们翁主,可不知为何,偏偏那九公主指定要翁主做和亲人选,还说换了其他人都不行,陛下这才换了属意的其他人选,下了旨意。” 康宁一脸愕然,她万万没想到那日的红衣姑娘居然是回纥的九公主。 事到如今,陛下的旨意已下,无论缘由为何都无法挽回了。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半晌后,淑柔郡主拿着圣旨径直去了皇后的宫内,然而皇后称病不见;她又去了勤勉殿,沈黄门拦住她说有朝臣在内议事,她一跪不起,然而直到天明跪晕过去也没人来传她进去。 皇帝只说让太医好好照看郡主,万不可有任何损伤。 淑柔见状只得面如死灰,泪流不止。 晏晗翻看着孙二近些日子去郡主府打听的事,却没有任何快意和高兴,只感觉心情很沉重。 栀香看着自家姑娘将折页合起来放好,却不见丝毫表情,问:“姑娘,这康宁翁主平日里就爱欺负您,还有其他小门户的,她这样也算是糟了报应,您为何却忧心的神情?” 晏晗摇摇头,呼出一口气道:“她就算再坏也不过是小女孩之间的手段,我虽然原谅不了她,可这样的‘惩罚和报应’未免也太过了,更何况这并非是她的祸事,是别人强加在她身上的。作为打了胜仗的一方,却依然要对败者的条件表示顺从,为此要牺牲一个小姑娘的终生幸福作为代价——这实在是让我觉得悲哀。” 三年前回纥王起兵大举攻入边城,大盛救援及时赶到,几番鏖战之下,才避免了回纥兵入侵大盛子民的栖息之所。 虽是大捷,却也折损了近十万兵将才换来这一份摆在勤勉殿案桌上那薄薄的捷报。 如此损伤,即使是将回纥打退百里,也是极大的损耗了大盛的兵力财力。如今回纥卷土重来,为求相安无事,推一个女子出去换取,总比让十几万兵将白白丧命、边城十三城的民众受苦受难的好。 皇帝是这么认为的,百官亦是如此认为。 普天之下的民众百姓虽然不会这么认为,可若要在数十万人征战和以和亲换取平和之间选择,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这就是晏晗无奈叹气的地方。 不能指责任何一方的对错,因为没有人有错,也没有立场去指责。 今年将会是康宁在盛京和郡主身边的最后一个年节,待开春三月三,她将会由送亲的队伍送到边城,届时回纥王安康将会率领众人在边城迎接新王后,举行过简单的汉人婚礼仪程后,再接回回纥进行大婚典礼,正式侧封为大王后。 康宁与淑柔、与盛京将会永生不复相见,就算死后,也只能葬进回纥王族的陵墓中。 晏晗沉思着,耳边响起听竹的欢呼声:“姑娘,咱们进平远地界了。” 平远距离盛京五十余里,这里地势平坦,少有山石,道路也修建的十分宽阔,不似经过的路段总是颠簸窄小的。 晏晗伸出头去看外面,因为地势平,所以庄田都被分割成整齐的块状,虽然已进入冬季,却也有不少的冬季农作物在欣欣生长,田地里一片绿油油的,十分悦人心脾。 听竹笑着看姑娘大口大口呼吸着冷凉的白汽,栀香倒是很担心,一副老妈妈的模样:“外头冷,姑娘还是进来吧!” 外面骑马的晏平也拱手道:“姑娘还是进马车,外面风大,当心吹裂您的脸。” 平远地势平坦,风来的又疾又烈,晏晗笑了笑依言退回马车。 “也不知娘和弟弟们怎么样了。” 晏晗虽然很享受这样放松不用拘束的外出,可心里依旧是放不下家里的人,出门前翊儿还在闹着要跟她一起去,被她诓了好一阵子,又说回来的时候买好吃的好玩儿的,这才扁着嘴和余氏一起送她。 栀香见快到庄子了,提前将镶着兔毛边的厚披风给拿出来整理,听这话只笑着回道:“姑娘让孙二哥哥去了外院做杂活,内院又有零儿主事看着,若是栖贤阁有什么事零儿那个机灵的必然会去外院,姑娘大可放心就是。” 孙二身上带着武功,零儿聪明灵透,这二人内外守着,她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赵瑱不是个软柿子,她沉寂了那么久必然揣着心思的,若不是为着那位‘贵人’,也必然是为着柳氏。 无论安排的怎么妥当,她心里始终放不下。 栀香见她这样,想着说其他的分散注意力,于是掏出平远庄子的几本账簿,道:“平远庄子的大管事叫赵守忠,是三年前才到的庄子上任职,为人不错,即便是咱们宅子里的人也都对他颇有称赞。” 庄子上的管事一年到头都在庄子上待着,只有年尾的时候才会到东家交账簿和钱粮,所以能受到宅子的一致好评,说明这个人处事极为圆滑老成,很能得人心。 “可有一点很奇怪。”栀香翻看着账簿道,“此人处事周到,做事勤恳,年岁已有三十——按理说这样的人在乡下,那可是媒人抢着说亲事的对象,可他直到如今也未婚配,依旧是孤身一人。” 听竹听了也连连点头:“的确是很奇怪。” 按道理说,这样条件的人,就是十几岁成婚也没什么奇怪的,可偏偏他三十了还未成婚,这反而很怪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5 兄妹俩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0/519572310/519572336/202012162135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难不成他身患疾病?或是四肢不全?”听竹疑惑猜想。 然而栀香摇摇头:“并非,相反他身体康健好得很,模样也长得周正,并无什么残缺。” 事出反常必有妖,晏晗心想,到时候要好好注意下这位赵守忠。 抵达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平远庄子就建立在平远县上,这里村落并不多,就那么几个村子,但人户都居住的很聚集,见村里来了个双驾的马车,有不少妇人围在路边上窃窃私语,议论着车上坐的是哪家来的贵人。 小孩子们则笑嘻嘻地跟着马车走,眼里满是好奇和新鲜。 马车在一处较大的建筑院围前停下,晏晗被栀香扶下车后,因见奴仆外男,特意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院围大门处有三人站着,见到她下车,赶紧迎了上来。 为首的男子年约三十有余,身材不算高大但很结实,长着方脸,眼小鼻大,随时随地都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身上穿着深棕色的缎料衣袍,一丝灰尘都没有,十分有派头。 他身后的二人,一人穿着青灰色长袍,文绉绉的书生模样;一人仅着短打,却身形高大,面目严肃,就算是行礼也不见有尊敬。 三人行礼后,为首男子自我介绍:“姑娘一路上辛苦了,我叫赵守忠,是平远庄子上的总管事。虽然知道姑娘要来,但因年尾,庄子上的事儿格外繁杂,所以不能前去迎接,还望姑娘见谅。” 他主动引路,晏晗听了这话看了他一眼,道:“赵管事不必多礼,该做的事做好便是,那些虚礼不要也罢。” 赵守忠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是。” 进屋上茶后,赵守忠吩咐一旁的人将屏风端上前,晏晗这才取下面纱,喝茶润了润嗓子。 “姑娘细品,这是咱们平远本地生的茶,就叫平远茶。虽然毛色不好看,但味道却是最甘醇生津的,还有祛火平心的功效。”赵守忠从屏风后的影子能看到晏晗的动作,不免傲然地介绍道。 晏晗点点头,笑着道:“果然不错。” 赵守忠又道:“平远离盛京快两日路程,姑娘难得来一趟,不如找个向导带着姑娘四处游玩?” 不等晏晗有反应,栀香先重重地看了一眼赵守忠。 晏晗来之前,是有专门递信给他,表明了晏晗来此的目的,可并非是游山玩水这般简单。 明知她不是来玩,却依旧这般说,难不成是想当她是不谙世事、贸然替母亲出头的小姑娘? 晏晗心道:那可要让你们失望了。 有这么几个老油条,晏晗目前想要做什么也很困难,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按兵不动,找机会再说。 于是笑着和赵守忠聊了几句,道:“我太累了,赵管事先帮我安排厢房,我想早些休息。明日之事,明日再说。” 赵管事一听,唇角微微带笑应了:“姑娘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言罢吩咐分拨来伺候的两个小姑娘,务必要好好伺候晏晗,不得有误。 又叫了个小厮,细言语几句也将晏平的住处安置好,离晏晗居住的隔了两间厢房,都在一个院子里。 问过晏晗点头后,这才带着人退了出去。 见人出去,听竹悄声道:“姑娘,咱们怎么不先问问庄子上的情况?” 晏晗摇头:“咱们初来乍到,又不是主君太太,他们若真是如我猜想,必然早就将表面功夫做的极好了,只待带着我去溜达一圈走个过场后就送我回去。若是如此,我又何必大老远跑一趟?” 听竹点点头,若有所思后迟疑道:“那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咱们怎么查探?”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赵守忠在平远几年,又最是会笼络人心,必然到处都是他的人,姑娘的一举一动可以说皆在他的掌控之中,想要做什么简直是难上加难。 晏晗摇头:“先不管,咱们既然来了,就安顿住下来,虽然跟祖母父亲说的是五日,咱们免不得要住上小半月才行了。” “啊,”栀香愕然,“小半月如此之久?只怕老太太和太太要怪罪!” 晏晗道:“无事,只要元节前回去即可,有何罪责等我回去后再领受,与你们都无关。此回决不能白来一趟,必要查出什么才能回去。” 这厢主仆说着,那头赵守忠和二人退出去后,边走边议论。 “这姑娘听说话派头,看起来是有心要查一查咱们这儿,也不知能不能混过去。”书生模样的人摇头晃脑道。 另一身形高大之人嗤笑:“不过是个小姑娘,就把你吓成这样,别说是姑娘,就算是主君、太太来了又能如何?咱么的帐做在明面上,谁也挑不出错。” “话虽如此,可听说这晗姑娘母女自从回了盛京宅子,那万般得宠的柳姨娘便失宠,最后还被送出了宅子,而太太也生下晏家唯一一个身体健全的儿子——我可不信这是巧合。”书生捻着胡须,意味深长道。 就算远在平远,他们在盛京安插的眼线也会每隔几日向他们送来书信,事无巨细地回禀所发生的一切。 一直没说话的赵守忠走在最前面,脚步却缓慢又沉重:“就算她决心要查,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又还没嫁人,脸皮子薄,只要咱们安排的人守着,她又能怎么查?” 身后二人点头道是,又听他道:“不过,任何时候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吩咐那边守着的人,两人换班增加到三人,工钱也涨三成,只万万不允许出现任何状况。冯贾,这几日就劳烦你多跑几趟,检查是否有漏,也是督促他们。” 冯贾两手一拱道是。 “我呢?”高大的男子问,“那我就去守住那些不老实的村民,绝不叫他们胡说,乱说。” 赵守忠却摇头摆手:“不行,这样太引人瞩目了。” 他思索片刻,才决定:“李平你带几个人,让他们伪装成那里的住户,若是她要往那边去,就主动上去拦住,但是不要太明显了。” 李平明白他的意思,颔首道是。 赵守忠来平远庄子不过三年,而他们二人在这里已经驻扎很多年,照理说做主也是凭他们二人做才是。 其实原本赵守忠刚来时,他们根本不服,赵守忠面对质疑并不多言语,后来经历过一些事后,所有人对他大改观,也都心甘情愿为他驱使。 李平与冯贾,一个有武,一个有文,各自的脾性也不算好,赵守忠却能将二人用的如鱼得水,更别提下面其他人更是对他心服口服,实在是有驭人之道。 三人沿路一面走着一面交谈安排,只凭着一盏灯笼照路,丝毫没注意到旁边黑乎乎的巷子里有两个小人儿注视着他们。 直到那盏灯晃得远的看不见了,周围传来几声远远的狗吠叫声,又沉寂了许久,两个小人儿才有了以下的对话。 “哥哥,他们又要开始了。” “别说话,咱们先回去再说。” “难道不跟娘和爹他们说吗?我听说今日进庄子的那位姑娘,他们很是怕她,咱们不如和爹爹说说,让他去找那位姑娘。” “念儿!别胡说!”小少年拉着妹妹的手,在唇边比了个嘘,“那姑娘虽然是东家的小姐,可毕竟只是个姑娘家,又不是真东家来了,而且她身边就带了两个侍卫,就算咱们鼓动爹娘去告状,指不定又会被那些坏人知道,免不了克扣年粮,受苦的还是咱们家。” “可是,哥哥,我今日也远远的看了那位小姐,说不定真的能帮咱们......” “别说了。”在黑暗里,小少年眼神里透出几分倔强和不屈,“咱们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回去以后别在爹娘跟前说,知道了吗?” 小女孩看着哥哥的神情,很是顺从地点头。 兄妹俩走了一刻钟,才回到散落边缘村户的自家家里,一进门一妇人就推门看他们:“去哪里贪玩了?一天天别到处乱跑,你爹爹本来就累,要是还不回来,还得出去找你们。” 小女孩赶紧上去拉住娘的手撒娇,而小少年已经没有这样的心性了,半低着头去拾捡架子上晒干了的草药,也不回答一声。 “娘,念儿和哥哥去看逮兔子的陷阱了,但是今天运气不好,没有兔子,所以回来晚了。” 妇人摸了摸念儿的头,没有发脾气,而是温柔地笑了笑:“念儿没事就好,快去洗洗手吃饭吧,你爹待会就回来了,他给你编了小花篮,待会让他拿给你。” 念儿欢呼一声,回头看了眼闷闷不乐的哥哥,心里想的话还是记挂着哥哥的嘱咐,没有说出口,转头去了厨房。 妇人见渐渐长高的儿子不说话,心里也是愁苦,却知道他要的不是什么安慰,只好道:“这么晚回来能不饿吗,快去和妹妹洗洗手先吃饭吧。” 说完垂下头继续手里的绣活。 家里一年到头的收成不够交租,留下来的只有寥寥无几的粮,所以一家人都很拼命的在四处赚钱,她没什么手艺,只会绣一些手帕拖丈夫拿去集市上卖了换点钱。 眼看着家里越来越难熬,从前如念儿一般活泼的小少年也越来越沉默寡言,她这个做娘的也是急在心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6 少年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待两个小儿女睡下后,没过片刻,丈夫也回来了。 “今日怎么样?”妇人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了上去。 男人跺了跺脚,脚上裤腿上的泥点刷拉拉地掉下来,接过妇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混杂着泥的汗珠。 “我今日借着挖草药的名义去那边看了,还是没找到入口,还差点被发现了。” 妇人听了顿时愁容满面,担忧道:“要不然......要不然你别去了,万一被他们发现了,不但你躲不过一顿毒打,连两个孩子也会被他们带走.......我怕.......” 男人端起冷茶喝了一口,眼神里满是不甘心:“不行,我赌咒发誓,绝对要找到,不单单是为了咱们家,也是为了咱们大伙儿。就算躲避一时,可你忍心咱们儿女以后也遭受我们的苦难?你这是妇人之见!” 妇人是个心软易愁的人,见状眼泪说掉就掉,呜咽起来:“我只是担心孩子们.......” 男人也不是本性狠恶之人,见妻子落泪,还是心软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也放柔了一些:“你放心,我明日会更加小心,他们不会发现我的。” 夫妻二人在院子里说着话,互相安慰,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原以为睡下的儿子此时正在偏屋里透过窗户缝隙偷看。 小少年刚满十二,因为常年吃的不好,又要做许多农活,看上去像是不满十岁,还稚气的很。 此时他捏紧了拳头,眼神里透出和他父亲一样的不甘心。 * 晏晗起身时,听竹趁着理被子的空隙和她咬耳朵。 “昨儿夜里那两个丫头来门口瞧了三四次,每次都待足了半个时辰才走,栀香姐姐觉轻,所以次次来时她都察觉,今儿早上换班的时候还同我说,让我好生留意这两个丫头。” 这里处处透着不对劲,怪不得两个丫头都如临大敌般的谨慎小心了。 晏晗倒是心放宽,笑了笑道:“她们估计也是听人差使。” 听竹替她梳妆时,两个丫头齐齐进了门。 “赵管事说姑娘今儿想要四处去走走,不知姑娘是想怎么游玩?坐马车还是坐轿?”其中一个大眼睛的丫头快嘴道。 晏晗没有回头,透过镜子里打量这两人,笑着随口问:“坐马车如何?坐轿又如何?” “若是坐马车就让人重新安排一个车夫,熟悉咱们这儿的地势,又走惯了路;若是不想坐马车,也有轿子可以坐,比起车更舒适些,戴上帷帽还可以尽览田园风光,十分惬意。” 晏晗打量她穿着与旁边一同来的丫头不一样,又毫不怯场、侃侃而谈,口齿伶俐地让她想到了零儿那个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晏晗回头问。 那丫头笑眯了眼睛,屈膝道:“回姑娘,婢子家姓林,姑娘唤婢子梅香即是。” 吃完早饭后,梅香唤来轿夫,晏晗将面纱戴好后出发。 这轿子并非是四面都封的严实,只是加了盖,四面透着纱布,只留有中间位置、类似于车窗,这样既能看到外面,又不用被别人看到轿子中的人,是个十分妙的代步工具。 梅香走在一旁替晏晗介绍平远的景致和人,轿夫也似是被嘱咐过的,一直往村上人多的地方走。 晏晗见状,向另一旁的听竹咳嗽了一声。 听竹会意,只扬声道:“姑娘,您要是不舒服咱们找个地方先坐一坐,歇会再走吧。” 梅香伶俐,听到这话,赶紧道:“婢子知道前面就有个茶摊,平日里是给过往的客商及行脚的人喝茶,虽然简陋了些,但离着近,姑娘咱们去那儿吧?” 晏晗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茶摊的确如梅香所说,很是简陋。 此时离正午还有一会,茶摊上只有两个背着包袱的过路人在歇脚喝茶,其余的位置都还空着。 晏晗挑了个离生火位置近的地方坐下。 听竹看向梅香:“姑娘怕冷,方才出门忘了带手炉了,你回去取一下吧。” 梅香原本想凑过来侍奉,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迟疑了。 听竹看出她犹豫,语气不善:“怎么?方才说好好侍奉姑娘的话都是场面话?如今不过让你跑个腿回去拿手炉就不愿意?” 梅香四下看了看,见周围除了那两个路人及轿夫,也不愿意得罪晏晗,只好尴尬笑了笑,赶紧道:“既然如此,那婢子就跑一趟,姑娘千万别乱走。” 她走前将没什么存在感的云燕拉过来:“姑娘,这里偏僻,让听竹姐姐一人伺候难免不周到,不如让云燕跟着伺候,婢子很快就来。” 晏晗颔首。 她向云燕使了好几个眼色才不放心地回去。 没过片刻茶也上桌,晏晗喝了两口茶,云燕殷勤添茶,没想到晏晗尖叫一声,引得云燕手一抖。 周围几个茶客听闻,都纷纷回头。 听竹横眉竖眼怒道:“你怎么回事!连个茶叶倒不好?赵管事就是这样挑人的?” 云燕惊慌不已,赶紧拿帕子就要上去替晏晗擦手:“姑娘,对、对不起,是婢子错了!” 晏晗蹙眉,听竹更加冒火,怒道:“你个粗手粗脚的走开!姑娘何等娇贵,你这样鲁莽将她烫伤,要是有何事别说你,即便是赵管事也担不起这个责!” 云燕一听更加慌了。 她早就听梅香谈及盛京闺秀们。 梅香以前是在外地一位七品城守家里伺候姑娘的,因城守和盛京的大官儿有亲戚,因此也见过几个盛京来的贵女,时常炫耀地讲述那些贵女们。 只说她们香肌如玉,音如莺啼,穿着贵气,云鬓如画,走过身边就有阵阵香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深宅里养出来的贵女将来皆是做朝官贵人的正室,若是运气好的,做皇妃、皇子们的良人也是有可能的。 她还听梅香说过,那些盛京的闺秀们身上洁白如玉,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疤痕,若是留下了疤,那就是天大的事—— 这样的人,她一个农家女如何得罪的起? 平远庄离盛京远,她一辈子也没去过,光是听梅香说起这些也有过向往,如今不过是被赵管事强拉来做临时伺候人的婢女,想着凡是有梅香在前头,她就是个凑数的,如今却没想到摊上这样的祸事—— 她慌不择言,跪下直磕头。 晏晗见她是真的害怕,心软了片刻,眼神示意听竹。 听竹点头,方才的脾气收了几分,语气也软和下来:“先别磕头了,去附近药店看看有没有烫伤药,快快买来,姑娘的烫伤不能留下印子,若是有个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云燕一听,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连礼也不行了,赶紧起身飞奔而去。 晏晗摇摇头:“我只是让你找由头支开她,没想到她竟然害怕至此。” 听竹啧啧两声:“这胆子也忒小了。” 主仆二人心有灵犀,听竹侍奉晏晗去茶摊隔壁的小院子如厕,轿夫们见状也不敢跟上去。 等到进了小院子,二人没有去恭房,而是给屋主一串钱。 听竹道:“我家姑娘不喜欢有人守着,大娘还是先回屋歇一会儿吧。” 大娘见钱眼开,赶紧笑眯眯地回了自己屋。 二人跳过恭房,往后门走去。 后门的巷子空无一人,晏晗轻声道:“跟了一路,不出来见见吗?” 没人回应,远处只听一声猫叫。 晏晗叹了口气:“我找借口来此,若是不现身,我可就出去了。到时候你再想找我就没那么容易了。” 此言一出,巷子一半的位置发出几声声响,随后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走近一看,才看清是个小男孩,看模样连十岁都没有。 他脸颊干黄,身躯瘦弱,穿着不合身的衣裳,脚上的鞋已经磨破泛白,露出半个大拇指。 偏这样一个穿的像乞丐的孩子,眼神却亮的吓人,从出现开始就死死地盯住晏晗。 瞧见晏晗打量的眼神,他第一次生出了自卑心理,眼神躲闪了几下。 晏晗道:“你跟着我是有话对我说?” 小少年目光复杂,又透着犹豫,似乎还没决定要不要将想说的话悉数说出。 又或许是还没信任晏晗、到全盘告知的地步。 听竹却着急道:“姑娘为了你,特地冒了风险支开那两个眼线和外面一堆轿夫,时间紧迫,你要是不说咱们都会被发现的!” 这话没错,晏晗是想做点什么,可赵守忠是个看上去和善,内里却不知深浅的人,在没摸清楚底细之前,还是不能轻举妄动,此番为了他支开梅香云燕二人已经是极大的冒险了。 看他犹豫着,晏晗笑道:“无事,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也没关系。” 听竹急道:“姑娘!” “我知道,你就是从盛京来的东家姑娘。”小少年终于开了口,他声音低沉沙哑,简直不像个小孩。 晏晗点头道:“的确,既然你找上我,自然也知晓我的身份。可你找我到底是为何事呢?” 小少年四下瞧瞧,凑近了两步。 听竹看他举动,下意识半个身子护在晏晗前面。 小少年看她这般,止住了接下来的脚步,站在原地道:“我是平远村本地人,我叫宋平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7 别有用心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巷子里安静的可怕。 小少年继续道:“我家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三里坡,我爹是长工、也时常去山上挖草药,有时候我也跟着去。” 听竹越听越糊涂:“你说这些不相干的是做什么?” 晏晗却伸手止住她的话,示意宋平生继续。 宋平生看了眼听竹,又将眼神放在晏晗身上继续道:“我家是平远村普通的一户农家,妹妹还没出生时,我家虽然过的清贫,却也有富余。那时候我爹爹不会每日累的摸黑才回家,更不会每日趁着天黑还去山里挖草药卖钱,他每日做完工回家都会陪我玩。 ” 说到此处,倔强的小少年也难免掩饰不住情绪,语气里透出几分失落。 “后来妹妹出生,那个人也来了。”他语气憎恶,“他看上去是个人人称颂的大好人,不但替村里修桥铺路,还敬老爱幼,所以东家在选管事的时候,所有人毫不犹豫都选了他——” 他还没能继续说下去,晏晗就将他的话接了过去:“没想到,他成了庄子的管事后,就开始原形毕露,表面上维持着好人的假象,实际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是这样吗?” 听竹侧目:“姑娘,您从哪里知道这些?” 晏晗笑着拍了拍听竹的脸:“傻丫头。” 小少年没有诧异,反倒是冷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知道内情的。也罢,像你这般从盛京来的贵女又如何能管这样的闲事呢?他的表面功夫做的可是滴水不漏,所有人都帮他说好话,即便我冒着风险来找你,同你说这些话,你也是不会信的。” 他真是傻,昨夜听了妹妹的话,抱着侥幸的心来找这个晗姑娘,原以为会有一线机会,没想到不过是和那些娇弱小姐们一路人罢了。 她这样的姑娘,来平远说是查账,实际也是为了游山玩水罢了,哪里就会真的去查呢? 他这样想着,眼里的不信任已经开始慢慢积累,直到晏晗出声,他才止住了往后退的脚步。 “你既然来找我,为何这般没信心?”晏晗反问道。 晏晗往前走几步,“方才那些话不过是我猜的。” 宋平生疑惑地看向她:“你、你愿意帮我们?” 晏晗笑道:“既然敢来,那就得抱着必胜的决心来,也就是你还是个总角小儿,要是再大些,我肯定要替你爹骂你一声不成器。” 宋平生有些愕然。 他听人说,京都的小姐们说话都是温言细语,犹如莺啼般好听。 晗姑娘长得漂亮,可说话怎么和那些传闻不一样? 愕然半晌,才半垂了头低语道:“我已经十一了。” 看着时间不多,晏晗简单问了他几句,心里有数后嘱咐宋平生先回去,看着他消失在来时的地方,才带着听竹沿着原路返回。 刚出院子门,就瞧见梅香迎头来。 “姑娘,您去哪里了?叫婢子好找!” 听竹道:“姑娘去哪里还要向你通报?也不知你是好大的脸面?” 晏晗心里偷笑,听竹这仗势欺人的泼辣劲儿把握的还真是到位。 梅香方才赶来不见姑娘,便问了一旁的轿夫,自然知道晏晗干嘛去了,可她是有人授意牢牢看着晏晗,必须得‘寸步不离’,方才离开这么一会,晏晗想见什么人、说些话都是完全可以的。 梅香讪讪笑道:“姑娘头一回来咱们这里,这不是担心姑娘嘛。” 晏晗接过她手上的手炉,笑了笑没说话。 听竹见状冷笑道:“赵管事还真是会挑伺候的人,一个马虎大意,另一个直接将姑娘烫伤,如今姑娘不过去内院,就来质问姑娘的去向。还真真是好得很!” 梅香听这话的意思,再是伺候过城守女儿的那点儿自傲也消散了,赶紧行礼告罪:“姑娘,是婢子的错,婢子不该越矩,姑娘千万别和赵管事说,这份差事可是婢子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家里爹娘都盼着我能在东家姑娘面前挣个好脸面,姑娘看在婢子无知的份上,就饶了这一回吧!” 看模样倒是真的慌了。 晏晗淡淡道:“听竹,别闹大了。” 听竹见这意思,转脸对梅香态度冷硬道:“念你初犯,姑娘也心慈这次就罢了,下次若是再犯,你就不用来伺候了,让赵管事换个人来吧。” 梅香感恩戴德赶紧赔笑脸。 几人待了会,买药的云燕也回来了,战战兢兢地给晏晗上了药,就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通过晏晗和听竹主仆的双簧恐吓,两个丫头再也不敢多话,晏晗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只是晏晗指着的地方多,梅香也胡乱应声,说着周围的景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许是没什么玩的,晏晗很快就觉得乏味,说要回去休息。 梅香松了口气,赶紧赔笑说伺候姑娘回去休息。 云燕更加如卸重负,跟在后面一句话也不说。 回厢房时,栀香已经在布置午饭了。 伺候晏晗净手擦手后,听竹打发梅香云燕两个丫头回去,关上门来守着晏晗吃饭及说话。 “姑娘,我今日的表演怎么样?还算过关吧?”听竹一副邀功的自傲模样。 栀香原本替晏晗布菜,听到这话转过脸扑哧一笑。 “的确不错。”晏晗夹了块小酥肉,吃的笑眯眯的,“这酥肉不错,你表演的也不错。” 不用晏晗说话,听竹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今日的经过和栀香讲了个真切,甚至连‘猫叫’这样的细节都讲进去了。 栀香听后连连点头:“如此看来,咱们来之前的猜测倒是说中了,这个赵管事果然是有问题的。” 晏晗却问起另外一桩事:“栀香,你之前是看过平远庄子的花名册,册子上可有那三里坡的人户名字?” 既然这少年是本地人,知道的自然不止今日告诉她的那些,若要了解更多,得再找个机会和他见一见——最好是能和他爹娘见上一面,一次性将所有事了解清楚。 毕竟若是没有内情人告知,光靠她自己慢慢查,进度会慢很多。 栀香知道晏晗这是极为信任自己的表现,自然从善如流。微微一笑道:“姑娘吩咐的事,自然是记得。”她回想片刻,肯定道,“我记得是看到过三里坡这个地名的,其一是这名字很特别所以记住了;其二是离平远庄较远的地方,在北面,因为地势比这里偏高,所以住户很少,且那里的几户人家都姓宋。” “很好。” 晏晗点头,放下碗筷,栀香听竹二人动作熟稔地将漱口盅及手帕递上。 “咱们明日就去这个三里坡转转。”她眼神发亮,笑道,“记得将平叔喊上。” 见姑娘这模样,两个丫头都明白,姑娘这是有计划了,不免也跟着高兴起来。 * 翌日。 平远庄的三位管事步履匆匆,边走边说着话,脚下生风,生怕走慢了耽误事。 没想到还是来不及了。 刚走近庄院门口,就瞧见马车已经驶出来,车夫还是姑娘来时的车夫,旁边还带着骑马的随侍,以及两个护卫,一如刚到庄子上的场景,不过如今是掉了个个,姑娘像是出门迎接他们似的。 见状,赵守忠三步并作两步高声上前:“姑娘这是要出门去?” 车夫见他上前挡在车前,赶紧止住马蹄。 马车帘子没有动,而是从内传出清丽的嗓音:“赵管事不必客气,我本就是借着查账过来游玩游玩。既然替父亲母亲来了,自然要四下看看,赵管事事务繁杂,不必陪我。” “姑娘这话才是客气了。”赵守忠态度谦和,拢手行礼,“姑娘是东家的姑娘,来了咱们庄子,便是头等大事......莫不是昨日梅香云燕两个丫头惹姑娘您生气了?” 帘子微微一动,被人撩起来,晏晗坐在车里纹丝不动,面上的面纱完好覆盖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美目,略带了笑意道:“赵管事一年辛苦到头,如今又是忙乱的年尾,我怎可烦扰你?不用管我,我自有婢女和随侍陪着四处游玩,日头落下之前自然会回来,不必担心。” 赵守忠原本垂着头,听这话顿时抬头看向车内的少女。 她声音柔婉,语气却十分威严,带着一股让人抗拒不了的命令。 三人看着马车远去,冯贾上前道:“原以为这晗姑娘是个娇憨无知的少女,没想到......” 赵守忠神情隐晦,道:“你也听过她的事迹,能将父亲的宠妾赶走,还没留下半分坏名声,自然不是什么蠢货。” 李平不以为意:“就一个小姑娘,难不成还能翻什么天不成?别说她,即便是她身边的那两个侍卫,我也能随便撂倒,我说你们也过于小心了。”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赵守忠转头往回走,“她身边那个晏平不是普通的护卫,而是东家身边的随侍,武功不比你差。况且她大老远来平远,并非为了游玩这么简单......总之一切小心为上,越是到年尾咱们越要谨慎,万不可大意了。” 李平撇了撇嘴。 冯贾和李平认识多年,自然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的对,咱们得小心,万不可被一个小丫头给破了局。”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简欢 /> 昨日请假,今日两更补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8 贵人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其实晏晗也不是抱着干净杀绝的心态来的,她看惯了严老太太管理家事,知道穷极则反的道理,若是一味的追求清白,那么不仅仅是平远庄、连带着其他庄子上的大管事、小管事,都没一个是干干净净的。 家宅管理并非是在家中理事、问帐就完了,更不能妄想一个不留地杀干净,不留下一点缝隙。 这就像手上握了一把沙子,若是握的太紧则流失的更快;相反握的松一些,任由一些细碎砂砾漏下去,而大部分都在手上,这样一来,漏下去的足够下面的需要、而重要的还是在手里握着,谁心里都有数,谁也都不会过于越界,才能保持平衡。 原本抱着这样一种心态的晏晗从盛京到平远,却发现事情远远没有她预想的简单,于是抱着初心还是决定将此事调查清楚。 一行人往三里坡去。 晏晗吩咐车夫将车赶得慢些,再慢些。 最好能慢到让所有人都看到,晏家的姑娘游玩的心情很好。 就这么慢腾腾地,等到了三里坡,日头也进了午后时候。 而三里坡的一户农户里,宋林正要出门。 他进山一趟不易,为防止夜里赶路回不来,妻子特意为他备了一条毯子,用线缝好捆在他腰上,就像是护腰,穿着宽大的棉袄,外面看不出来。 他一面扣扣子,嘱咐妻子几句:“今日正好我不用去做活,趁着下午外头没几个过路人,我先去山里一趟,你在家好好看着两个孩子,别在让他们往外跑,最近村子里不安生。” 妻子担忧地看着他点头,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依依不舍地拍了拍他衣裳上的褶皱。 宋林正要转身出门,打开房门却见儿子站在门口,瞧见他出来,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你想说什么?” 宋林知道这个儿子无论是样貌还是性子都像极了自己,脾气又倔又臭,他作为父亲跟可爱的女儿可以玩笑玩闹,可面对和自己一样容貌脾气的儿子,他只能做个严父。 宋平生不让路,直愣愣站在宋林跟前,嘴里蹦出生硬的几个字:“爹,今天你不要出去。” 宋林眉头一皱:“为什么不能出去?” 宋平生摇摇头:“今天有人要来,你不要出去!” 虽然宋林作为父亲自己也是这样的犟脾气,可看到儿子这样,他还是忍不住发火,怕周围的邻居听到,只压着火气低沉着道:“不要耽误事,你在家守着你娘和你妹妹,哪里都不要去!要是我回来知道你出去过,仔细打断你的腿!” 宋母见丈夫要发火,赶紧上前去拉住宋林,“平生他就是害怕,你别吼他。” 转头对宋平生道:“快去看看长生。”是想要在丈夫发火之前支开他的意思。 没想到平时听话的儿子此时无动于衷,甚至挪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爹,你今天,不要出去,求你。” 听到‘求你’两个字,宋林明显一愣。 别说宋林,连宋母都愣了。这个儿子从懂事起,就开始和父亲对着干,哪怕是打的鲜血直流也从不服软,如今却莫名其妙地说出求这个字。 简直太奇怪了。 宋林心里诧异,手上却将他一掌推开:“别惹我生气,你现在长大了,是个男人,知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别让你娘担心。” 宋平生力气哪有成年男人的厚实,被宋林轻轻一推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看着父亲出门去。 宋母赶紧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原本丧气的宋平生,忽然听到有人问。 “请问,可以给我一碗水喝吗?” 正要出门的宋林被堵在门口,原本他想唤妻子来,谁知这瞎男人居然直接抓住他的手就往里走。 宋平生见到此人,简直一跃而起,待他爹娘还没反应过来时飞快地将自家院门给合上了。 宋林想挣脱,却发现这瞎男人的手劲儿大的出奇,眼睛闭着,却好像知道院子里几个人的位置,对话谈话的时候犹如正常人一样自如。 宋林只觉得今日的怪事连连,心里也不免嘀咕起来,却依然想着要出门进山,只喊着让宋母将水端来,尽早送走这个诡异的男人。 然而这男人喝了整整一碗水后,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稳稳当当地坐着,直到宋林出声赶人,瞎子才一副掐算的模样,笑着道:“今日夜里恐要降雪,你家应当是有贵人要来,今日暂且不要出门。” 宋林听后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儿子。 方才宋平生激烈地拦着他,这会子又有个瞎子跑来说不宜出门,难不成是他故意找来的? 随后又自己在心里否定了。他这儿子的确有些小聪明,但这样糊弄父母的事倒也没胆量做,于是抱了几分狐疑问瞎子。 “先生此话什么意思?” 瞎子却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一句,径直往门口方向去,动作流畅如同正常人,丝毫看不出任何不便。 宋平生开门送走来人,一家人正困惑时,外头传来一声清丽的女音。 “请问有人在家吗?” 屋内人皆是一惊,尤其是宋林,大跨步走到门前,听着宋平生和那姑娘的对话。 “我家姑娘很少出远门,从庄子上过来走了小半日也十分疲累了,想找个地方歇一歇,不知您家可方便?” “姑娘金贵,我家恐不适合。” 宋林打量这姑娘,身材匀称,模样娇憨,穿着绿色的衣裳,头上梳着大户人家家中婢女的发式。 因为经常出入镇上的药店,宋林也有幸见过几位官家的小姐,身边的丫鬟无一不是类似的穿着打扮,但这个婢女的穿着似乎更加精致些,尤其是耳边的红珠坠子、手腕上的一对儿清透玉镯,彰显出主人更是身份不俗。 宋林还在出神的时候,马车上的姑娘已经被一边一个的丫鬟给扶了下来。 这姑娘面上覆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 与镇上见过的小姐们不一样,这位姑娘身形纤细,穿着素色的衣裳,外头披风镶着一圈儿兔毛和精致的绣兰花纹样,下车时露出一双青色的鞋尖,鞋面上的缎面反耀着光,看上去就是价值不菲。 她在丫鬟的虚扶下下了车站定在众人面前。 这姑娘发髻轻挽,乌黑鬓发间别了两只珍珠的钗做点缀,耳上缀着一对儿赤色的米粒宝石坠子,纤细的手边只戴了只碧青色的手钏,肤白如珠,举手投足皆是大家小姐的风范与仪态,仿佛这里并非是乡村农户,而是皇宫庭院一般。 宋林赶紧带着妻子拱手见礼,因为不经常做这样的事,礼行的也不像个样,略有些尴尬地脸红了。 姑娘没有嘲笑,只道:“二位不必多礼。” 另一个丫头也温和地笑着说:“我家姑娘少出远门,此回来平远也是有命在身,走到这里已略感疲累,二位方便的话可否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自然报酬是有的。” 宋林的妻子张氏赶紧摇摇头:“姑娘哪里的话,您这样的人来咱们家是天大的福气,我这就去给您收拾屋子,姑娘暂且坐坐。” 她卑微的举动似乎激起了宋林的不适,他拉住张氏的手,皱眉问:“这位姑娘从哪里来,姓甚名谁?” 他这样的举动与语气实在是有些唐突,张氏赶紧道:“姑娘别见怪,我丈夫就是这么个脾气。” “无事。”那姑娘摘下面纱,唇角微微笑道,“我从盛京来,姓晏。” 宋林一愣,不单单是因为这姑娘的美貌,更多的是她说的话。 姓晏?盛京来?那不就是平远庄子的东家吗?难不成这个姑娘就是众人口中那位? 宋林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脸看向自己的儿子。 果然,宋平生不敢与他对视,只往后面站了又站。 怪不得前几日他都出去,很晚才回来。宋林只以为是小孩心性贪玩,没想到他居然偷偷找上了晏晗。 虽然心里有些不平,宋林还是好生接待了晏晗一行人。 晏晗进屋坐定后四下打量。 此时天气已经很是寒冷了,而宋家的三间青砖瓦房里却冷得打哆嗦。堂屋里桌椅还算齐全,只是桌子的其中一条腿绑着支力的木块,像是之前断过。 晏晗的目光落在端着茶进门的张氏身上,她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年岁四五,从张氏的裙子后露出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这一屋子的陌生人。 “姑娘慢喝,家里穷苦,买不起好茶,这茶是我丈夫从山上自己采摘的野茶,看起来不起眼,味道却能和平远茶比一比。” 张氏是个温和娴静的妇人,多年的劳作和贫穷让她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沈香色夹袄,布荆木钗,看着两个稚童,猜想她比余氏也小不了几岁,看上去却比余氏更显老些。 晏晗依言尝了一口茶,觉得味道确实不错,有种清甜的香气。 宋林瞥了门外站着的晏平和两个侍从,神情并不如妻子那般小心翼翼,心里只忽然想起方才来的那个瞎子,莫非他口中的‘贵人’就是眼前这个晏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9 背后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想到这里,他语气平淡道:“晏姑娘,您既然找上我家,说什么来歇一歇脚自然也是借口,不如咱们把话摊开来说,也免得弯弯绕绕的惹人心烦。” 晏晗倒是没想到这宋林是个直肠子的人,但看他的模样却也不是个莽夫,反倒微笑起来:“你不必惊慌,我来此必然是有我的理由,但这理由与你一样。既然咱们目标一致,为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宋林却没想过要和一个小姑娘说什么,她看上去十四五岁,虽然身量不低,却依旧是弱质纤纤,就算是东家的小姐又如何?山高皇帝远的,在这平远庄子上,那些人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谁也忤逆不了,反抗不尽。 靠人不如靠己,这是宋林一贯的行事作风。 再说,万一这晏姑娘是个糊涂的人,自己与她同行,回头又被那些人套出话来,自己一家岂不是都要栽在她手上? 思及至此,宋林神情晦暗,语气生硬道:“姑娘说什么,我一概不知。若有何误会,都是小儿胡言乱语罢了,姑娘只当听孩子说瞎话,听听也就罢了,万莫当真。” 见宋林如此排斥,听竹有些忍不住插嘴道:“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咱们姑娘风尘仆仆赶来平远庄子,为的就是调查内情,明明你知晓,却不愿意说,难道不想让姑娘做主?还是说你也与那几个管事是一路人?” 宋林虽心有算计,可不是个沉稳的人,只被听竹这么一激,就忍不住还口道:“这位姑娘可真是张口胡言,我与他们都是不熟,连平日的来往也不过是领粮还租等事,话也不曾多说一句,何来一路人?”言罢又不服气冷声道,“再说沈管事身份尊贵,我一个穷苦农人如何敢高攀?你将我与他相提本就是污了沈管事的名声。” 听竹与晏晗对视一眼,得了示意没有继续还口。 晏晗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向那小女孩招了招手:“过来。” 与丈夫的冷硬态度不同,张氏对晏晗没有恶意和抵触,她是女人,能从直觉感觉到晏家姑娘是个心善明镜的人,所以当她唤女儿的时候,她也没有阻拦,甚至在女儿身后轻轻推了一推,示意她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晏晗笑眯眯问道,语气极尽和蔼。 “我叫长生。”长生眨巴着眼睛,心想这个姐姐可真好看,像年画里的仙女一样。 “平生、长生......”晏晗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宋平生,口中念着。 她再低下头时发现长生盯着自己头上看,于是果断伸手从头上取下一只珍珠细簪。 “喜欢这个吗?” 长生羞涩地点点头承认了。 谁知晏晗毫不犹豫便将簪子放在她手里,拍了拍她的脸蛋:“送给你。” 张氏一瞧,赶紧上前将细簪拿过来,就要还给晏晗:“姑娘,这如何使得?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能用这般金贵的物件,更何况长生还是个小孩子......” 这样的举动在宋林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反而觉得是看不起他冷声道:“晏姑娘,我们家是穷,可再穷也不至于接受别人的施舍——尤其是您这样金贵的小姐,于您来说可能这不算什么,可我家也不需要您的怜悯。” 晏晗无奈地摇头,毫无芥蒂一笑道:“你多虑了。我只是看孩子喜欢,所以就送她,与咱们说的事无关。” 宋林原以为她接下来就会切入正题,没想到她说完后就此站起身来往外走,丝毫没有要说‘正事’的意思。 宋林一愣,心头不解。 张氏已经追出去,想要将细簪还给晏晗。 宋林站在屋内,看不见外头的情形,只听院子里的晏晗笑着说:“这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长生喜欢就给她吧,不必放在心上。今日是我叨扰了。” 栀香瞧着就要无功而返,有些担忧地嘀咕问道:“姑娘,咱们就这么走了?” 晏晗却摇摇头,不发一言。 离门还有几步远时,身后忽然传来宋林的声音。 “晏姑娘,既然有事与我商议,为何匆匆告辞?” 晏晗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但很快消失不见,转头看向他。 * 夜里果然下起了雪。 外头雾沉沉一片,越发显得屋内的炭火温暖,栀香听竹伴着晏晗在庄院内。 从宋家出来后,栀香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宋林一锭碎银,宋林推脱:“姑娘只是歇一歇喝口茶,哪里就要这般多的酬劳了?况且我们家这般寒酸,姑娘愿意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姑娘且别臊我们。” 栀香道:“虽然你也是平远庄的人,可毕竟是自家户主,姑娘既然耽搁了你的时辰,自然要给报酬的,就当是给两个孩子的,收下吧。” 二人又在门口推说两句,宋林才收了钱。 晏晗直喊累,从宋家出来便使唤车夫回了庄子。 不远处有人伸着头看,见晏晗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赶紧缩回头往另一个方向快步而去。 “我看那沈管事不是个省油的灯,姑娘要查,他势必会方方面面阻拦,咱们以后还是不要见宋家大叔了,有什么事找永先生去好了。” 闯进宋林家的瞎子就是晏平给找来的,说是平远庄子上的老人,早年在庄子上是账房先生,姓永,周围人都尊称一声永先生。后来因为一场意外瞎了双眼,只有个干儿子伺候着衣食,庄子上也一直养着他,没有少过半分钱。 但自从沈守忠来了后,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实则暗地里派人将他的房顶瓦片丢了,又放了把火,逼的他不得不离开村子,去了比三里坡还偏远的地方居住。虽然干儿子时常看望他,但也有自己的农活要做,始终不能时时照看,这几年也是受尽了苦头的。 晏平找上他时,永先生便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了解到晏晗此行的目的,又听晏平极力夸赞自家姑娘,只迟疑片刻便将自己了解的一些‘内情’倒了个干净。 原来这个沈守忠早年是昌平伯手底下做事的,也因着深得昌平伯喜欢得了个小官做,也因为聪明很是得昌平伯的重用,后来昌平伯出事,他收到风声,在出事之前逃了。 他这样的人能到平远庄子上做管事,必然和柳氏脱不开千丝万缕的关系。 永先生说自己的经历时眉头都未曾动过,可提及沈守忠做的事,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原来沈守忠愿意冒着风险在平远庄子留下来,做个小小的管事,也是报了私心的——并且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 平远庄地处盛京西北方向,地势平缓,少有高山茂林,往下走却有一处藏在林中的山洞与湖泊,那里就藏着沈守忠极力想要守住的秘密。 因为派的人将那里守得严实,又挨着山林,只派了人装作猎人,如有人靠近,先是恶言相向、又是举箭威胁,若是还不走,便叫来身高壮实的同伙,饶是再胆大厉害的人也双拳难敌四手,悻悻离开。 永先生说完这话,晏晗却疑惑问道:“山里到底是什么?” 她原以为沈守忠不过是个贪财的人,即使是在账簿上动了手脚,欺上瞒下,只是为了捞些油水,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层。 “姑娘不知,若只是些不紧要的也就罢了,可他为了那事居然将山卧甜水村的村民们统统赶走,说是得了传染病,非要让村民都住进离此地五里外的一处破庙里。破庙寒冷,村民们又穷困,眼看见冬日来了,连饱饭都吃不上,每日还要替他劳作——” 永先生语气哀愁,似是感同身受般的哽咽了:“说巧也巧,我住的竟然离他们只隔了半里路,只是路过时就被看守的人给斥了,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将所有人都赶到漏风漏雨的破庙里。” 他闭着眼睛,却心思灵透,看破世事,唯独对这样的恶行不能容存,只望着晏晗的方向温言道:“晏姑娘,虽然老朽看不见,可从这几番接触中也能感受到您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平远庄离盛京远,若是光靠官家来查,怕只会被他掩饰过去,以后更会变本加厉,老朽不才,若姑娘势要查清,愿意助您一臂之力,您有什么要我做的,我绝不会有个不字。” 看着殷切期许的永先生,晏晗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倚靠的、沉重的责任心。 晏晗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本也是我晏家的过错,既然从皇家御赐中接过平远庄,却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如今才知村民们过的是水深火热的日子。永先生放心,我必定尽全力结束此事,若是有何事需要先生,我也必然不会客气的。” 她语气坚决、果断,有种闺阁杀伐令人振奋人心的感觉,周围两个丫头也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 在场除了晏晗,栀香、听竹乃至晏平皆是穷苦人家出身,但凡听到这般霸凌乡邻的事都很是不忿,自然万般赞许和高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0 威胁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盛京里,正是深夜。 谢昭从三皇子府打马而归,回西院时,叶无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到主子赶紧小跑上来压低了声音回话:“傍晚过后老夫人就派人来传话,说要见你,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谢昭神情微变,很快面色恢复如常,带着叶无穿过东西院交界的垂花门和东院打理的精致大气的花园,经过一条种满了翠竹的小道,来到周老夫人居住的地方。 周老夫人不似平常老人般喜静,家中的住处都挑在角落安静的地点,周老夫人住的位置正是宁阳侯府的正中心,这间园子原本应在老侯爷死后就腾出来让给新的宁阳侯夫妇居住,可周老夫人霸道,非但不让,反而将媳妇怂恿的儿子大骂了一顿。 谢旴是个耳根子软的男人,听到母亲诉苦,又声情严厉,顿时不敢再问,而李氏虽然出身清贵,可却是比侯府矮了不止几个头,自然也不愿意在婆婆面前置喙。 自此,大哥谢旴和李氏再也不敢提半个字。 毕竟相比起‘老人无理’与‘儿妇不孝’,还是后面的名头更加会让人唾骂些。 谢昭站在院子里驻足片刻,等到他进去的时候周老夫人的脸已经铁青了。 周老夫人与老侯爷不是正路夫妻,当年老侯爷娶的是少年玩伴,也是有血亲的一位表妹做正室。然而那表妹命短福薄,没做了几年的侯夫人就得了咳血病死了,当时的周家刚巧进盛京,因与侯爷母亲、也就是高阳长公主有些许关系,所以一行人暂住在侯府。 后来不知怎的周家姑娘就和侯爷看对了眼,老侯爷便与母亲通气,将周老夫人迎娶进侯府,只是成了续弦。 老侯爷文弱,在朝堂上没有谋出一官半职,有长公主的庇护也过得不错,所以难免风流了些,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纳大字不识两个的农女做妾......周老夫人看着进门的谢昭,脸上的神情已经很难看了。 “母亲还是头一次这样等我,不知有何事非要今日说?”谢昭接了丫鬟上的茶,闲闲喝了一口,一副不正经的态度。 周老夫人冷眼看他,语气不善:“你也老大不小了,又整日在外游玩,虽然前几年因为某些流言,但流言毕竟是流言,又不能传说几句就成了真。我昨日去过宫里拜见皇后娘娘,她对你的婚事也很是留意,还特地问了几句,为着这份关心你也不能辜负皇恩。” 谢昭笑道:“即是知道我要娶的人是谁,母亲若只管替嫂嫂去晏家一趟,不瞒您说,我既然是对晏姑娘有心,自然提前派人去旁敲侧击过的,晏家的伯父对我可是满意的很。早早的将两家婚事定下来就是,到时候皇后娘娘也没什么好问的,您又何必还专程来告诉我?” 周老夫人做不来母子情深那一套,她是打心底厌恶谢昭,所以无论怎么说话交谈也没个好脸色,只冷冰冰的。 可偏偏又得了皇后的授意,周老夫人只好收起态度,转变地温和了些:“晏家的姑娘,皇后娘娘也派人查过了,晏家因晏远南早几年的事本就口碑不好,晏小姐虽然有生母和老太太教养,可在内宅中却性子泼辣,很是霸道,这样的女儿不适合做你的妻子。” 周老夫人忍着他的目光,终于将今晚的目的说了出来。 谢昭闻言眉头一挑,手上用茶盖拨了拨茶叶,因为力度太大,茶碗瓷器碰撞的声音刺耳无比。 “皇后娘娘说,性子泼辣些也并无不可,但侯府的公子如何能娶这样一个品行不端正的女子?想着你也是在新帝登基授书时立过功的,所以特意挑了两家温淑的姝女,都是贤良淑德深得好教养的女儿家,只看你中意哪一位,皇后娘娘自会去陛下面前请旨赐婚,别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周老夫人心里有数,她一直隐约靠向皇后,屡屡向皇后示好,还不是看太子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为求家族长荣,在两家之间做了个理所应当的选择。 而谢昭却与她的意思相左,与三皇子交好,这并非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本就和这个继子关系不好,人又各为己利....... 只是太子和皇后一直有心以婚事将谢昭拉进阵营里,偏偏谢昭喜欢晏家那个丫头,她一直与谢昭不和,皇后下了命,她只能硬着头皮来这么一遭。 周老夫人原以为听到这消息的谢昭会雷霆大怒,谁知谢昭只是停了拨茶碗的动作,屋子里没了杂音,二人又没有说话,顿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半晌谢昭才张口,神情却不如平时那般吊儿郎当,而是严肃端正,墨黑的眼珠连动也不动,直直地盯着周老夫人:“咱们既然对对方心知肚明,这会我也不必和你装模作样了。”他语气凝重,和平时那个谢小公子格外不同,甚至言语间透出几分冷淡,“我既然说了要娶的人是晏家的姑娘,自然不会轻易就边变成其他人,我之所以跟你们说,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亦是这住在同一侯府的份上,所以,还请你不要真的以长辈自居,想必你还没那个资格。” 此言一出,周老太太的神情顿时大变,目光惊骇,神色紧张,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道:“你......你说什么?” 谢昭还是头一次看见她这般失态,不免笑了起来,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周老夫人见状更加心颤,稳住心神才厉声道:“你父亲当年将你从那个女人手里带回来,你也不过几岁,我秉持着你父亲的遗言将你养了这样大,你却一次次忤逆,如今还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再者说这婚事本就是皇后娘娘告知于我,我既同你说,自然是与你商量,你却这般恶劣态度.......即使如此,不如咱们去陛下面前分辨分辨,看看到底是谁的错!” 她虽然话说的厉害,可神态中依然可见一丝惊慌,只不过被严厉的态度给掩盖住。 从头到尾谢昭都在仔细观察她的神情。 其实他什么内情都没有,方才不过是借着话头刺激她,却没想到一向稳重的老夫人居然反应这般激烈。 谢昭对于婚事有自己的打算,但目前这个情况最好还是不要落下个‘不孝’的罪名,那议亲之路更加难上加难了。 他笑了,那笑容里却丝毫没有温度,只是一个笑的表情罢了。 周老夫人却诧异:“你要抗皇后娘娘的旨?你知不知道这会给全家带来什么样的祸事?” 谢昭全当没看见,好整以暇地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淡然道:“老实说,你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若我要以你逼我纳妾的罪名捅出去,难道陛下不会大发雷霆,按照律法问罪?” 周老夫人心头一惊。 去年太后病重薨逝,举国守丧,一年内不许婚嫁,眼下距离一年期满还有两个月。 康宁翁主与回纥的婚事安排在明年三月也是有此一条因由。 说是守丧,可这盛京里偷摸纳妾生子的也不在少数,不过是都是一家人,只要关起门来,谁也不会祸害自家,而去府衙告状。 她私心只想着替西院塞两个眼线和祸害去,最好搅的西院每日都鸡犬不宁,谁知道如今成了谢昭威胁她的把柄。 她镇定道:“你不会的,这事本来就没有证据,你如何去告?再者说,就算你不与我亲近,至少你大哥一直对你忠心,拿你当亲兄弟看,你如何能不替他着想?” 听到这话,谢昭哈哈大笑,笑完后沉声道:“早年我是看在父亲的份上才敬你重你,你坏我名声那些事也就罢了,可你不该如今以我的婚事来企图巴结皇后。我还是那句话,你同意也好、不允也罢,我如今来一趟不过是与你知会一声,以今时今日我的本事,你还能以嫡母、侯夫人的名头来压我?你太小看我了,当真以为我还是早几年那个被你罚跪祠堂就是一日的无知少年吗?” “要证据那很简单,那两个丫头就在咱们园子里,我找人提去刑房各种刑具都上一遍,你觉得她们不会如实招来?”谢昭冷笑一声,“至于大哥.......他如今如日中天,体壮音洪,再活个几十年也完全不成问题,再者说,离了我难道他就活不下去了?没有这样的道理,母亲该将心安在肚子里就是。” 话是如此没错,可周老夫人是个既想要熊掌、又想要鱼翅的贪心之人,既然谢昭与三皇子交好,将来朝堂争位有何变化,只要谢昭还是侯府的人,那就自然多一重保障,也不至于将来连个说话进言的人都没有。 周老夫人心里的小算盘,谢昭心如明镜,又如何猜不到。 他也正是凭借这么一点,才敢明晃晃地要挟她。 谢昭说完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是不打算听周老夫人接下来要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谁知步子还没迈出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周老夫人无奈的声音:“且慢。” 谢昭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1 劫持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与前几日的极力外出不同,这几日晏晗在庄子里安安分分待着,像是前两日玩累了,所以只想着歇息。 李平冯贾等都嘲笑这盛京来的姑娘就是金贵,这还没开始,就已经喊累了,若是再过几日,是不是就该打道回府,什么账簿呀庄田,都不用查了,他们也是乐的自在省心。 沈守忠也舒了口气,却始终有股不安的念头在脑子里乱窜。 第二日只听说晏晗要出门,赶紧让梅香云燕赶去借着侍奉的名头看住她。 原以为需要好一阵劝说,没想到晏晗悉数应下,没有丝毫的犹豫,好像真的只是去周围游玩。 李平就算了,一向精明的冯贾也忍不住劝道:“就是个小姑娘,在盛京宅子里又不能时常出门,自然是憋闷的慌,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赶着出门,自然会好奇四处玩儿,你太小心了。” 沈守忠只也以为自己多心了,可正过了午后,却见梅香跑来气喘吁吁禀告:“姑娘她自出了庄子就吩咐车夫去了西面三里坡,一上车就打瞌睡,一副无心游览的模样,奴婢越走越觉着不对劲,就找了个尿急的理由偷跑了,一心想着回来跟管事禀告。” 冯贾一听,顿时拍大腿:“不好!她这是听了人的进言,去甜水村了!” 梅香两边看看,迷茫问:“那怎么办?” 沈守忠来回踱步,想着对策,最后眼神阴冷,语气不善道:“既然她自己不愿意安安分分地来,好好的回去,自然我也不用给她面子了。” 李平顿时领会到他的意思,上前一步沉声问:“你是想要.......”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自然心领神会。 车夫还是那个车夫,只不过晏平却没有跟着,晏晗吩咐他去了庄子上的管事处问沈守忠要近三年的账簿,晏平领了这份‘苦差事’,依言去了,所以外面守着的是两个看起来人高马壮,实际上拳脚平平的家仆。 栀香有些担心:“姑娘,这样做很冒险,您要不然再考虑考虑?” 听竹也觉得危险,跟着附和道:“是啊姑娘,咱们若是要查,大可以有其他的法子,何必非要用这招呢?若是您有什么损伤,我们该如何和太太、老太太及主君交待?” “慢慢查是很安全,可日子拖久了沈守忠会看出端倪。”晏晗闭目养神,没有睁眼,语气压低了说话,“再说,若是一味待下去,娘和祖母还是会担心的,不如快刀斩乱麻,早些解决这里的事才能早些安心回去,否则我这一趟不就是白来了?” 听竹和栀香顿时无法反驳。 是啊,若是不能彻底解决此事,甜水村的村民们要怎么办?冬日寒冷,还要做苦力,在沈守忠手下即便是死在他面前,估计也不会皱眉头的。 她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功劳,更多的是人命关天。 主仆三人顿时无话,车内安静一片,只听见马车轮毂压在泥土瓦石上的嘈杂声响。 又走了一刻钟的路程,车夫道:“姑娘,咱们出了三里坡了。” 晏晗点点头。 如永先生描述,出了三里坡,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甜水村。 正盘算着,忽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晏晗原本好好坐着,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被撞得七荤八素,耳鸣眼花,什么都看不清,只摔在车厢里,有软垫子护着,倒也没什么痛处。 耳边有叫喊,唤的正是姑娘,晏晗却如溺水之人,无法看清听清。 随后车厢外面传来车夫的叫喊声:“你们是何人!知不知道车里是谁!这里可是田庄附近,你们居然敢这般放肆!” 似有打斗声,却没几下就全无了。 两个丫头缓和过来,“姑娘!姑娘!” 晏晗眼前慢慢清明过来,瞧见栀香听竹焦急的脸,冲她们俩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车厢翻了,主仆三人掀开摔坏的马车一角钻了出来。 外头的家仆早就倒在地上,车夫则不见踪影,距离她们不远处有人骑着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晏晗扫视一眼,一共五个人,都是骑着马,腰间挎刀,面上蒙着脸,看不清长相。 为首的人离她们近些,手上的刀一半寒光,刀尖儿上的一半沾染了血迹,正在往地上滴,形成一小滩浓厚的红色液体。 她原本想的是沈守忠无非是个胆大心厚的贪财者,就算要劫持自己,也用不着找些凶徒,只要两三个壮年男子将她绑走,她就有可能去甜水村或是村民们的驻扎地点,此事也能有个突破口。 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不但喊了这么多人,还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 纵使心里有了准备,真要突然面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匪徒时,她还是忍不住地背心直冒冷汗,手脚发软。 两个丫头显然也没意识到来的居然是这般凶狠的,栀香倒还算冷静,晏晗只感觉听竹握着自己的手已经颤抖的像筛子一样了。 正面驾马过来的为首之人目光顺理成章地落在晏晗身上,冷声道:“你就是盛京来的那个晏姑娘?” 晏晗面色极力保持平静仰起头与他对视。 她才发现原来这人的脸上有疤,虽然其中一半明显是被蒙面的布给遮住了,但这样看还是很深。 他下马正要有动作,马车一边原本趴着不动的家仆撑起身子,他脸上被血糊了半边,看上去就像是凶多吉少了,谁知还吃力叫到:“你是谁,为何要劫持我家姑娘!还不快放开,若是报官,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看他没死,想必另一个也或者,马车夫应该也是逃了。 晏晗心里忽然松了口气,甚至有点哭笑不得。 晏平手底下的人果然是忠肝义胆。 她这个爹人不怎么样,手下的兵倒是很不错。 领头的疤脸见状道:“我们只为求财,姑娘不必惊慌,待事情顺利进行,必然将姑娘原路送回,绝不有半分损伤。” 他回头沉声吩咐:“不可耽搁了,将马车扶起来,带人走。” * 三皇子府里,谢昭和李钰各执一棋正在对弈。 谢昭的棋艺不精,而且很会耍赖,李钰本不喜欢和他对弈,但偏偏也不忍心拒绝他。 “虽然你悔棋好几次,但我还是将你围住了,认输吧,承泽。” 谢昭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再下一子:“我棋艺不如殿下,可偏偏就是一个‘犟’字,殿下又何苦拆穿我呢?” 李钰无奈地摇摇头失笑。 时间过半,白子将黑子悉数围住,黑子已无翻盘的可能性。 谢昭摇头道:“果然是殿下又胜了。” 二人不再复盘,李钰说起另外的事:“昨日我进宫去见母妃,母妃忧思过虑,说是父皇的病症又加重了。” 德妃与皇帝的感情深厚,这是所有宫内人都知道的事,皇帝只要一病,德妃必然食不下咽,衣不解带地日夜伺候病榻,直到熬到面容憔悴,自己也倒下为止。 谢昭也忧心忡忡:“眼看见回纥不安分,和亲又在即,陛下此时病倒,自然不是一个好消息。德妃娘娘对陛下也是情深义重。” 他作为臣子,即便是和李钰的关系再密切,也不能随意置喙议论皇家事,这是大不敬。 李钰叹了口气:“朝中能将者甚少,开年若要派人去边城,自然少不得要操劳一阵,我只担心父皇的身子,白日里那帮腐朽之人唇枪舌剑,夜里还得批阅奏折,这日夜里不歇,如何能不病倒。” 皇帝身体从前就不好,因封地潮湿,又时常闹灾,也落下不少病根,旁人正值壮年,他已经有衰老之相,无论是作为儿子还是臣子,李钰都很忧心。 二人沉默,却听外头有声响。 叶无一路进门,原本十万火急的神情,见到李钰后收敛了些,待谢昭点头,他才快步进门,俯身在耳边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谢昭听了一半就神色大变。 看见李钰投来询问的眼神,谢昭道:“三殿下不是外人,没什么隐瞒的,你将前因后果简单叙述一遍。” 叶无索性将事情经过都统统说了个完整。 “光天化日,居然有此等猖狂之事!”不仅是谢昭,连李钰也眉头皱起,不悦道。 谢昭脸色很不好看,却还是保持冷静沉声道:“虽然平远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毕竟是在盛京的管辖之内,若我带兵去必然会引起骚乱,说不定陛下还会过问,到时候又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确实如此。”李钰思量片刻,果断道,“晏姑娘如今在那些贼人手里,还不知会闹出什么祸事,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也不行,不如你带我府上的护卫去,一来他们从前也是宫里出来的,身手比一般的家仆要好上许多;二来若是动用官家的人,自然会引起麻烦,若用我府里的人,旁的人责问,届时只说是家仆,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二人交换个眼神,谢昭起身抱拳行礼:“三殿下仁义,谢昭没齿难忘。” 如今这个时节正是紧要关头,李钰还愿意冒着风险将人借给他办事,其中也不止是包含了二人的交情。 “平远路远,得要些时候,快去吧。”李钰点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2 紧急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脖子生痛,好像被人用绳子捆过一样。 她只记得在上车时,那领头的疤脸对着她的后脖子就来了一记手刀,脑子一昏,路上走了那里也自然都记不得了。 不过还好只是脖子痛,身上倒没有其他哪里的疼痛。 她想起上次的劫持经历,忍不住苦笑一声,觉得自己简直是多灾多难。 看了山上,瞧见衣裳完整,摸了摸身上头上,连腰间的玉佩和头上的珠花都没丢,不由地暗自松了口气。 听竹还睡着,栀香却不知去哪里了,整个屋子只有一张床和桌椅,其余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前几日刚下过雪,就算是白日里也还是冷飕飕的,晏晗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下床小心翼翼地凑到窗户边上。 这屋子虽然不似常住人的地儿,但窗户却用厚厚的一层油纸糊着,晏晗试着推了推窗户,却发现纹丝不动,于是只好将头上的钗子取下来,使了点劲在油纸上戳开一个洞。 外头日头已经下了山,想着她的马车翻了时,还没到午时,此时竟然已经日落西山了,思索良久也猜不出这里是何方位。 从小洞看出去,外头是个久无人住的农家屋舍,院子里的东西东倒西歪的,杂草都有一丈深了。 外头的风刮进来,也随着进来几人的声音。 “大哥,咱们怎么不回山里去。” 这声音听起来年轻些,透露出极度的不耐烦和厌烦。 另一个低沉些的声音道:“虽然咱们‘家里’地势好,可能在外头解决的事就在外面解决,更何况他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咱们犯不着与他有过多的来往。”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晏晗仔细回想,想起这声音就是那个领头的疤脸。 不过,他们口中的那个‘他’,莫非就是沈守忠?她竟然是小看他了,居然还能与这群凶猛的劫匪有合作,听谈话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了,指不定甜水村之事,和这帮人也脱不开干系。 晏晗胡乱想着,那头的对话却没有停。 “大哥你也太小心了,我看那姓沈的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不过也是大庄子上的管事,这点信用应该还是要遵守的。” 这话刚说出口,疤脸立即肃声呵斥道:“别掉以轻心!此人看上去面相谦和,实际是个城府极深之人,我与他打交道都要报以十二分的小心,更何况咱们如今是和他有金钱上的交易!” 隔壁一片安静,谁也不敢出声,看来是很信服这位领头人的。 晏晗按捺住砰砰砰的心跳,手心里也冒了汗,侧着耳朵继续听。 “此人并非善类。”疤脸冷静下来,沉声道,“咱们兄弟几个不易,不要因小失大。这小姐看穿着打扮也应该是盛京来的,他又没有要我们下杀手,想必也是不敢随意处置了她。咱们不清楚其中的关系利害,自然要小心对待,若是有个差池,万一他反口一口,悉数推到我们身上,到时候可就真的满身是泥洗不清了。” 他们一行人本就干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刀口上舔血的生意若不能小心再小心,又能长久几时? 众人都十分信服疤脸,闻听此言皆是沉默不语。 没过片刻外头响起脚步声,像是要走过来看她们的情况。 晏晗心头‘扑通扑通’的跳,赶紧缩手缩脚地回了床上背对着门口侧躺下。 沉重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晏晗紧闭着双眼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看出来自己是在装晕。 听竹也沉沉睡着呼吸绵长,甚至连动一下也没有。 门果然被打开,冷风争先恐后地从外面灌进来,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般痛,惹得晏晗差点打了个冷颤,捏紧了披风的一角,赶紧忍住。 感觉到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晏晗只觉的这刻钟如同经历一场血战,待那人关门离开后,才全身放松下来。 恢复片刻后,心脏处仍然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不知道栀香被他们弄去了哪里。 难不成害怕有人来救,所以分开关押,也好混淆? 或是觉得自己舍不下丫鬟,必然也不会走,所以多一重保障? 不管如何,如今的情形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计划和预料,很容易被迫做出其他的决定和处置。 这些人虽然在疤脸的带领下并没有下死手杀了家仆和车夫,可毕竟也是一群亡命之徒,若是一个不注意.......晏晗简直不敢想后果。 如今只盼着有其他的变故,或者晏平已经得到自己是被杀人不眨眼的劫匪绑走,而非当初预料的只是两三个庄田农户。 然而晏晗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些劫匪将她绑来后,连着一日一夜什么动作都没有,连吃食水也没有送过,或许是怕她们吃饱了有力气跑,除了昨日装睡时来看过一眼,此后只将门封的死死地,再也无人来看过。 听竹望着窗户,朦朦胧胧地感觉外头的日头隐约快要落山,有些担忧:“姑娘,您说平叔真的知道我们已经被抓了吗?” 晏晗摇头:“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她从重生以来,所有的事都遵循这上一世的路在走,就算因为自己的记忆而改变了某些事——比如晏栗,比如自己,但大方向总是不会因为她这样一个小官吏家的姑娘而有任何变化的。 如今这样四眼忘空,不知后路的时候,才是让她心乱如麻,毫无千头万绪。 二人心里惊惧大过饥饿,正挨着靠在床上养息,窗户处忽然响起一声再轻微不过的声音。 二人循声望去,一只寒光凛凛的匕首从窗户下面的缝隙里穿进来,沿着窗户慢慢游走,方才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晏晗眼前一亮,待窗户被匕首的主人撬开,露出真容后,晏晗顿时欣喜万分。 “叶无!” 听竹也激动不已,赶紧从床上和晏晗互相搀扶着下来,却是脚软着一个没站稳,就要歪倒。 幸好叶无手快脚快,瞬间就接住了她。 听竹脸微微红了,赶紧借着他手上的力气站稳了。 晏晗笑着问:“谢昭也来了?” 叶无点点头,难得露出一抹微笑,压低了声音道:“嗯,公子怕人多,打草惊蛇,我手脚轻所以先让我进来探探情况。怎么样,你们都没事吧?” 听竹摇头:“我们都没事,就是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手脚有些软罢了。” 叶无上下迅速打量,确定二人无事后才点头道:“那就好,公子带了人来,我先将姑娘你带出去,等见到我们,公子自然会带人来动手,无需担心。” 晏晗一听,有些犹豫:“我出去了,那听竹怎么办?还有栀香也不知被他们关到哪里去了。” 这些劫匪并非是泛泛之辈,若是叶无提前将她带出去,万一那些人惊慌失措拿两个丫头下手该如何是好? 晏晗并不觉得自己的命就比两个丫头的金贵,所以下意识就想拒绝这办法。 叶无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笑着道:“姑娘不必担心,公子已经提前想到您的顾虑,所以还派了人尾随我其后,一人先去找栀香姑娘,一人在侧面看着,手脚都是极厉害的,若是那些人有何举动,必然也能先拖上一阵,就是这一会儿,也足够公子两面汇合了。” 晏晗一愣。 她倒是没想到,谢昭居然能提前猜出自己的想法。 有这样的安排,晏晗自然不是什么啰嗦苦情的人,安顿好听竹,便跟着叶无从窗户处翻了出去。 外头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冷风呼呼的灌进领口,晏晗忍住寒冷跟在叶无身后悄悄往外头走。 二人走的极慢,谁知还是惊动了屋内的人,和关押晏晗的隔壁屋内本就有亮光,听到动静灯火亮了起来,只听一声叫嚷:“有人在外面!” 叶无和晏晗双双一惊,叶无想也不想,沉声道:“姑娘,跟我走!” 说完拽着晏晗的手腕就往外奔。 还好这小院不大,二人奔到门口只听屋门开合的声音,便消失在小院门口。 “他娘的,居然跑了!大哥怎么办!” 疤脸还没说话,四面就跳出来几个身手极好的人,将他们堵在梁下,这几人脚步轻盈,其中二人剑法极好,后头二人则时不时来几发暗镖,竟然一时间让所有的人都无法施展。 晏晗顾着听身后的动静,一时奔走不注意,差点摔了个跟头。 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焦急的声音:“怎么样,你没事吧?” 晏晗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马队前面有一人骑马而来,他眉眼焦急,神色紧张,身后的披风伴随着寒风疾闪,不过片刻便来到眼前。 “怎么样?你有没有事?”他关切地问着,伸手将晏晗扶了起来。 晏晗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算起来,这是他第几次来救她了呢? 晏晗心里有股难言的感觉从最深处慢慢散发开来,延伸弥漫到了四肢百骸,直到从喉头蹦出一句话,才让她整个人恢复过来。 “我没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3 计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谢昭上下打量她一遍,见的确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小院里传出呵斥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晏晗立即听出那是栀香的声音,心中蓦然一沉,脸色发白:“栀香!” 谢昭见她神色有变,对叶无示意点头,指派了个随行的人看顾好晏晗,随即二人一左一右分包进了小院儿。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嘈杂的叫喊声和打斗声。 “各位,我们是受人之命!只是绑来几日作罢,绝没有想过伤她们的性命,请各位放过我等!我等这就离开,绝不在平远露面!” 谢昭从侧门进去,那领头的疤脸眼力极好,见此人进来,身后的人无不恭敬,便猜出这人是带头的,趁着松懈时拱手道:“这位公子,莫非您是那姑娘的亲戚?若真是如此,我夏某在此赔礼道歉!” 他言语恳切,神情极有诚意,若不是听到方才他的呵斥,谢昭还真要将他当做无辜之人了。 谢昭挥了挥手,三皇子府上的府兵和他带来的几人便立即止住,不过皆是后退几步,却隐隐将对方的人都包围着,形成一个逃脱不了的包围圈。 疤脸见状,心中一颤,自知这是遇上不能惹的人了,赶紧拱手欠身:“这位公子,的确是我们兄弟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掳掠晏家的姑娘,也不知与您有关,只望您能放过我们一行兄弟,我们绝不与平远的人再有半分接触。” 若方才谢昭只是当普通劫匪扫视他一眼,此时已经是用一种极为凌厉的目光钉在了他身上。 “别耍什么心眼。”谢昭站定,摸了摸袖口上的褶皱,语气冷的如万年冰寒,“你暗示我晏姑娘的身份,无非是想告诉我,若我不放你们,你若拼死出去,将来有机会定然要讨个公道。” 疤脸不作声。 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谢昭的身份他不清楚,因为这些来人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身上带有图徽的物件,但看此人的神态举止,他心知,就算知道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反倒是那位晏姑娘,不过是平远庄子的东家,他在接下这活之前也是打听清楚了的,所以心里攥着这当条件试图和谢昭谈判。 疤脸也很有骨气地承认了:“公子高明,我的确是这个意思。不过从劫下晏姑娘开始——包括她家的车夫护卫,我都不曾伤害半分,这事本就不为她的性命,只是沈管事说将她绑走几日......若您不信,大可以问问晏姑娘和她那两个丫头。” 这时候,负责解救两个丫头的叶无出来,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一声:“昨日绑的我们今日就来救了,那姓沈的就算想给你递话做什么,你也来不及做,这也算求饶的条件?” 疤脸有些窘迫,却并不退缩,而是上前一步拱手:“公子,在下想说的话也都说了,您瞧,我的几个兄弟也被您带来的人给砍伤了,这是否能给晏姑娘出气?” 一直没有开口的谢昭冷眼看他,神情晦暗不明。 他是很想下令杀了眼前这些胆大包天的劫匪,反正也是声名狼藉,人人憎恶的匪徒,杀了也不会有人追究,可这里若是偏远的山里也就罢了,偏是村子里,若是杀完了必然会被旁人知晓。 他带来的人大部分是三皇子府的府兵家仆,若是被旁人瞧见一二,对三殿下有极大的影响。 正在思忖时,身后响起一声清丽的女声:“不必烦恼。他们只是受人之命,并不曾伤到我,既然如此,不如放他们走便是。” 谢昭转头,见晏晗正扶着门框,脸色虽然仍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却黑亮的出奇,她路过门框时扶着歇了歇,才继续往里走。 听竹和栀香两个丫头赶紧上前扶住她。 “你要放过他们?”谢昭疑惑问道。 晏晗点点头:“他们本就是一场交易,既然没有对我们动手,也就罢了。不过......” 疤脸看出谢昭对晏姑娘有特别的情感,所以连她的话也会顺从,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道:“姑娘请说,有什么我能做的,在下绝对不含糊!”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晏晗微笑道,“需要夏头领你跟我去一趟平远庄。” 疤脸顿时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要收拾沈守忠了。 疤脸忙点头,却望向谢昭:“不知这位公子是否应准?” 谢昭见晏晗已经有了主意,只扬起一抹笑意道:“自然是听她的。” 疤脸忙不迭地,带着所有的人一起谢了又谢。 * 李平从庄子外面进屋,见沈守忠背对着门站在堂屋的画前,不免猜到他心中的担忧,满不在乎地笑着道:“管事不必担心,那几个小女子难不成还能插翅飞了不成?再说那几人都是附近有名的匪徒,咱们这笔买卖又给的钱不少,自然做的妥帖放心。” 劫匪的确是人高马大,又是远近闻名的。但沈守忠担心的可不止这些。 他转过身来对李平示意他坐下,二人齐坐后才缓道:“方才盛京有信来,说晏家和宁阳侯府走的很近,甚至有结亲的打算......若是宁阳侯府知道晏晗失踪在平远,定然会遣人来查探。” 李平撇嘴:“不过是走得近,不也还没听说有定亲么?再说,就算是定了亲,未婚妻无故失踪,若是知道被匪贼劫走,怕也只会将亲事摁下,绝不会透露散发出去吧?” 在李平看来,别说是门规森严的盛京,即便是他们平远乡下,这样还未过门的姑娘被劫匪掳走几夜不归,那也等同于没了清白,如何还能谈婚论嫁?自然是婚事了了。 谁知沈守忠摇摇头,语气凝重道:“你不知内情。这宁阳侯府的小公子对晏晗是用情至深,怕是没那么容易打发的。” 李平挠挠头,不以为意:“反正夏老大也抓住她了,不如递个信让他将人给提到山里去解决了,神不知鬼不觉,若是那侯府来人,咱们只推说晏姑娘独自出行,我们也没跟着,自然是不知情,不就行了。” 明白人与糊涂人谈话总是极累的,沈守忠不再答话,只默默地捏紧了手里的串珠。 * 距离平远村三里外的一座村子相对较小,这里地势偏斜,但却是南北通向的必经之道。 河边有个小姑娘在洗衣裳,冬日里河水冰冷,甚至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洗之前须得将冰凿开个洞才能取水洗衣。 她手冻得发紫也浑然不觉,只是洗衣裳的速度变慢了不少。 一辆马车远远的从三里坡方向驶来,小姑娘抬头打量一眼,垂下头继续洗。 却是在下一秒,瞬间抬起头看向那边。 随后丢下衣裳就往家里跑。 娘不在,她着急忙慌,赶紧去敲爹的门。 “谁啊!大白日的敲我门,赶着投胎呢!”屋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小姑娘不敢还嘴,只继续敲门,口中唤道:“爹,爹,有要紧的事,您快起来!” 男人从屋内开了门,因为醉醺醺的酒还没散,十分不满道:“你个死丫头,不去好好洗衣裳,跑回家来做什么!是想偷懒?” 小姑娘着急道:“爹,是晏姑娘,晏姑娘她乘马车回来了!你快去通知沈管事呀!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你说什么!”男人方才还醉眼朦胧,瞬间清醒,惊慌失措道,“你从哪里看到的?!云燕,你这死丫头可不能胡说八道!沈管事可是找了咱们这附近最厉害的匪徒将她劫走,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能回来?” 云燕急的快要哭了:“爹,我说的是真的,我刚刚在洗衣裳,就看到三里坡方向来了一架马车,那就是那日晏姑娘出去时乘的,好端端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您要是不信,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云燕爹也不是个有主见的,听她这么说, 拔腿就往外走,伸出头往那方向看去,果然有架马车从那头驶来,此时已经看得到飘动的帘子了。 云燕爹嘱咐她:“我去庄子上知会沈管事,你先去拖住她。” “我?我怎么拖住她?”云燕有些懵。 云燕爹道:“你不是伺候过她两日嘛,就请她来家里坐坐,拖延的时间越长越好。” 说完没等她反应,便关上大门,悄悄从厨房边上的小门溜了出去。 晏晗的马车是谢昭委派的人在驾车,主仆三人坐在车上,只是两旁没有任何护卫和家仆,除此之外完好地如昨日出行一般。 “姑娘,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经历过昨日之事,栀香十分担忧。 晏晗摇头:“既然要诱他出手,自然需要一点诱饵,若我完好无损地回去,他必然心慌,心慌之下自然要作出一些不合乎常理的事,所谓做贼心慌就是这个道理。” “可您做主放那些人走,只留下夏头领一人,难道是要让他作证和沈管事对峙吗?” “是,也不是。” 她让谢昭帮忙带夏头领回去,其一是为了和沈管事对峙,坐实他的罪行;其二则是因她想知道沈管事身后藏的秘密。 解释几句后,两个丫头似懂非懂,晏晗极为疲惫,闭上眼睛假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4 黄雀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沈守忠和李平正谈着话,冯贾急匆匆从外面赶进来,神色紧张道:“云燕爹方才来了,说看到晏姑娘的马车从三里坡来,看上去完好无损,像是没发生过掳劫。” 沈守忠一听此话,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李平道:“这他娘的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那姓夏的失手了?” 转脸又自己否定了这一可能:“不可能啊,那夏头领一拨人都是平远附近一带最为凶悍的匪徒,怎么可能失手!难不成这晏姑娘会变戏法不成!” 三人商量片刻没有结果,一行出了庄子。 沈守忠走在最前面,脸色阴沉,脑中思前想后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他止住脚步。 李平和冯贾见他止步,疑惑看向他一直盯着的位置。 那里就是一个男人扶着位老妪,二人正从布匹店里出来,男人年岁三十上下,一脸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妪下石阶 。 冯贾问:“怎么了?” 沈守忠被这一声问的半晌才回过神来,立即改变方向,大跨步往那二人方向走去。 冯贾李平二人不知所以然,见沈守忠不回答,也只好跟着上前去。 看着老妪和男人走的慢,等他们到那布庄门前时,二人已经没了有踪影。 冯贾有些着急:“你这是怎么了?” 沈守忠一改往日的镇定自若,变得有些不确定地喃喃道:“不可能啊,他们明明在十里外的破庙里.......” 听到这话的冯贾和李平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俱是一震。 “莫非、莫非是那晏姑娘已经知道了?”冯贾猜测。 若是晏晗知道甜水村的内情,那么是谁去救的她?又是从何知晓的? 冯贾想到此处,侧目厉声问李平:“你确定四方庙那里值守的人不会出错?” 李平意识到整件事的严重性,自然矢口否认:“都是跟我练过的一班师兄弟,自然不会出错。” 沈守忠摇摇头:“这时候追究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我们要快些去迎晏晗。” 虽不知她是如何回来的,不过既然回来,他就算是装也要装着失而复得地高兴去迎接。 冯贾却不想放过方才那二人,只思索片刻道:“不如我们二人分头去找,你先去迎晏姑娘。” 两头同样重要,沈守忠不假思索便点头:“好。” 这边三人分了头行事,庄外那头晏晗的车慢悠悠地驶了一路,终于是进了平远村。 沈守忠和晏晗的车在村口碰见了面。 “姑娘终于回来了!”沈守忠满面的欣喜,面上却依旧留着憔悴,几步上前拱手急切道,“只听有人来禀告说姑娘半路上被人给劫持走了,却不知是什么人,来告的人说情况紧急,也是没看清,不知姑娘是被何人劫走?又是如何能顺利回来?” 他说话有些胡乱,却将关切之下的胡乱和紧张表演的很到位,连晏晗都忍不住要信了。 栀香掀开车帘 ,沈守忠细细打量,见晏晗脸色苍白着,不禁在心里有了计较。 晏晗笑着道:“烦沈管事担心了,昨日午后不知有何处冒出来一伙贼人抢银钱,幸好有位姓宋的大叔施计救了我,这才免了一通劫难,因着天色太暗,宋大叔怕赶着往回走,那几人不甘心跟上来 ,所以留我和栀香听竹歇下,今日一早才替我修好马车,这一路才能完好地回来。” 姓宋? 沈守忠细细在脑中回想,平远庄子上似乎没有这么个人。 其实晏晗这番话说的是漏洞百出,偏偏沈守忠今日连遭许多事,一时间脑子竟然没有转过弯,只躬身喜道:“即使这位宋姓壮士救了姑娘,那定要送上谢礼,不知姑娘可知他叫什么,住哪里?” 晏晗正要说话,却装作头晕,听竹见状赶紧道:“沈管事,你没见我家姑娘头晕眼花吗,在此地啰嗦什么,还不快引路回庄子上歇息。” 栀香横了听竹一眼,“不可放肆。”随后对沈守忠微笑道,“沈管事莫怪,她就是这个脾气,就是怕姑娘受累受苦,咱们在这里说话也不方便,不如等姑娘回去喘过气后再说如何?” 二人一软一硬,明显就是唱双簧,沈守忠心里明白自然顺着台阶下:“是是是,说的正是。” 回了庄院后,晏晗进了内屋正厢房,沈守忠在外面的堂屋坐着,想着李平和冯贾待会还得来,又想着晏晗指不定会出来,便没打算走。 谁知一直到月上树梢,晏晗也没再露面,奇怪的是,李平和冯贾也没有回来。 他越待越觉得不对劲,却依然沉住气坐着。 直到栀香出来‘赶人’:“管事辛苦了,我家姑娘经历两日奔波惊吓,回来喝了安神汤,已经睡下了,管事也操心几日,还是回去先歇了吧。” 沈守忠并不觉得难堪,反而应下后快步出了正堂。 他直奔庄院旁不远处的小院子,这里是他居住的地方。 他刚进屋子,就有个人影冲了过来,沈守忠大骇,下意识就掏出腰间藏着的短匕首就要往那人身上狠狠扎下去。 谁知那人感受到匕首的寒光,大叫一声:“我是李平!” 沈守忠及时止了手,点燃油灯,才看清面前的李平满脸都是血和伤口,身上也都是些伤痕,衣裳被割破不少,里头渗透出来的血渍将衣裳浸湿,暗色一片。 李平惊恐万分,与平日的威风自傲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见到沈守忠,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拉住他的手臂就不松手:“管事,他们发现了!他们发现了!那些人好生厉害!绝不是我们能反抗的对手,我拼死逃脱,就是想找你一起逃走!” 沈守忠被他这胡言乱语弄得皱起了眉头。 “你在胡说什么!”沈守忠被他抓的手臂生痛,用尽力气朝他脸扇了一巴掌,“给我清醒点!” 李平却丢开他的手,怒道:“你懂什么!那些人武功高强,手段雷厉,咱们不跑等什么!你要是不跑,就将我的那份钱给我,我马上离开,你要在这里等死你就自己等,我不奉陪了!” 沈守忠问:“冯贾呢?” 李平像是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摇摇头惊恐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快把钱给我!” 沈守忠看他一副癫狂的模样,眉头深深皱起,却趁他不注意,一个手刀劈在后脖颈上,李平顿时晕死过去。 * 入夜里,晏晗沉沉睡去。 她穿着白色的里衣裙,乌发四散,侧躺着呼吸平稳,正在熟睡中。 趴在床沿边上的丫头抬头嘟囔了两句,脸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窗棂微微作响,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 他动作轻巧,身形飘忽,屋内的人丝毫没有察觉。 然而等他举刀往床上扎去时,床上原本背着脸的‘晏姑娘’翻身一跃而起,与此同时伸手缠住来人的持刀之手,另一只手也被床边的‘丫鬟’给制住,两手制住,来人想用双脚挣脱,再跃窗逃跑。 没想到双脚刚想动作就被人抓住,如铁钳般挣脱不开。 这动作又快又狠,情形不过两三下便扭转过来。 来人心头神色皆是大骇,忍不住张口叫喊:“你们是什么人!” 屋内灯火亮起,来人看到屋内情形,顿时惊骇万分。 方才躺在床上的‘晏晗’和床边的丫鬟都不是本人,而是一个穿着白裙披发的男人,以及另一位体型高大,却梳着丫鬟髻发的年轻少年。 方才屋内黑暗,小姐躺床上盖着被子,丫鬟又趴着,自然看不出身形。 除此之外,屋内深处还藏了十几人,此时都站了出来。 为首的人穿着灰蓝色绣竹衣袍,腰间配一柄长剑,神色阴冷正直直盯着他。 沈守忠心道不好。 他也算是有些功夫在身,但这么多人在屋内,他从跳窗直至走到床前,都不曾有丝毫地发现,只能说这些人都来历高深,远不是他能抗衡的。 他已经开始后悔方才为何没听李平的话,跟他一起拿钱走人。 为首的公子眉目清朗,身形颀长挺拔,眼神却冷得可以淬冰,见状开口道:“沈管事,你这样的身手身份,待在小小的平远庄子,岂不是可惜了?” 沈守忠心头一惊,脸上的黑布瞬间被旁边的人扯下,他心头惊慌面上却维持着镇定:“你是谁?” 公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沈管事,这么大晚上来我屋里不知是做什么?” 另一道声音回答了他。 沈守忠看去,从外面进来几人,不是晏晗和她身边的两个丫头又是谁? 与下午看到的晏晗不同,此时的她穿着藕荷色的夹袄,浅杏色的燕草绣花裙,面容红润,神色平静,手里捧着手炉子,缓缓走过来坐下。 沈守忠道:“你,你怎么会......” 晏晗淡淡一笑,道:“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早就被识破了。”她扬声道,“请夏头领进来。” 闻言片刻后,疤脸夏头领便跨不进门,见到沈守忠后立即指认:“晏姑娘,就是这位沈管事手下的李平来找的我,说让我在三里坡拦下您的车驾,将您掳走七日,事成后给我付三百两的酬金。” 沈守忠已经稳定了心神,见状冷笑道:“这算什么?人证?晏姑娘也太高看我了,居然找个匪徒来做人证——莫非晏姑娘想在此私设公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5 金矿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沈守忠虽被压制着,可神情已从方才的一瞬间惊慌中转为冷静自若,甚至还能和晏晗辩驳回嘴。 谢昭看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来气,想着晏晗就是因为此人受了罪,更加的火上心头。 “我们来换个事谈谈。”谢昭冷笑一声,毫不客气揭穿他,“你本不姓沈,也并非什么饶妈妈的乡下亲戚,那不过是方便你进平远庄的借口。” 沈守忠道:“这就怪了,我不姓沈我姓什么?” 晏晗微微一笑,接下话回答道:“姓——李,南平王的李。” 原本毫不在意的沈守忠顿时如临大敌,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二人一个冷,一个温和,看上去好像男的不好惹些,实际上只有沈守忠自己知道,晏晗也远没有他预料的那样单纯。 晏晗见他神情果然不复方才的镇定,便料定这消息是真,站起身慢慢踱步道:“你本姓李,名静山,是南平王府的家奴,因为头脑机敏被南平王给升为别院的一方小管事,后来被南平世子看中,挑选你化名沈守忠投身晏家。经饶妈妈介绍接手平远庄,做了副管事,待老管事回乡后,你就顶替了管事的位置,一手掌控平远庄。” 其实李静山的过往,是谢昭告诉她的。 三皇子的暗网遍布,想打听一个人的过往经历,实在是太过于简单的事了。 在她说话的间隙,谢昭已经吩咐人将李静山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至于你在甜水村忙活的是什么......想必天亮之后,永先生和宋大叔会及时送来消息。” 听到这消息,李静山顿时傻眼了:“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没错 ,他的确是南平王府的家奴,因为得赏识被世子爷送到晏家的庄子上,做管事也并非只为了这小小的权利,更多的是隐藏在甜水村的秘密。 可这秘密除了冯贾和他,以及看守甜水村的都是他的人,连李平都不知道。 晏晗面上笑眯眯的,道:“你守在这小小的庄子里,可不是为了做什么管事,毕竟你可是为南平世子做事,他能对一个小小的家奴上心,又费尽心机用弯弯绕绕的手段将你安置在这里,自然也是希望你好好地守住甜水村的秘密,不是吗?” 在李静山惊慌的眼神中,谢昭用一团布堵住他的嘴,示意人将他关押在旁边的厢房内好好看守。 此时天色开始蒙蒙亮,二人等了好一会,宋林终于带着永先生赶到了庄子上。 见到晏晗,永先生微微一拜,宋林则带着恭敬拱手。 晏晗赶紧虚扶起二人:“二位都是年长者,如何能与小辈行礼,快些坐下说话。” 永先生坐下后便迫不及待道:“如姑娘所料,甜水村村后面距离山腰处的确是有一处矿石洞,宋林大着胆子用绳子放着下去看了,除了矿石、还有不少的细沙金,想必这就是所谓的‘秘密’。” 晏晗和谢昭俱是神情一震,待宋林从袋子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小把东西时,更是忍不住往前凑也好仔细看清。 未曾经过筛选的金沙大小颗粒不一,混杂在黑色矿石渣及泥沙里,虽然不真切,却反射着光,一眼就能分辨出三者的不同。 晏晗捻起一些在手上,推开碾散,忍不住叹了口气:“怪不得南平王世子也坐不住,或许是前几年就发现甜水村后面有这块宝地,所以才早早地安排了李静山埋伏。” “他还真是用老谋深算。”谢昭语气不善道,“原以为他是个比我还不学无术的人,没想到却是隐藏的如此之深。” 晏晗摇头,“南平王有十三个女儿,唯独只有这一位世子爷,如何会允许他平庸混迹?自然是教授他韬光养晦,只是没想到布局如此之早、又如此之深,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此事还得尽早通知三殿下,毕竟南平世子就在京都,若他还有其他的筹谋和暗线,也能有个对应的准备。” 谢昭不假思索道。 晏晗却沉默了。 永先生看出晏晗的意思,清了清嗓道:“目前最要紧的是将甜水村的村民们从四方庙解救,再将他们送回村子,毕竟这寒冬腊月的,再慢些可就熬不住了。” 谢昭点头道是,便扬声吩咐外面的叶无带一队人去一趟。 宋林起身拱手道:“谢公子,请容许我说句不该说的话。” 谢昭挑眉,示意他直言。 宋林不卑不亢道:“这平远庄子虽然是赏赐之物,可毕竟是晏家产业,若是山中有金矿之事让皇子知道了,那晏家岂不是要被迫拱手?恕在下大胆多嘴,此事处理法子并不是上策。” 在大盛朝,只有皇家和被皇家赋予开采权的商人,才能拥有金矿,就算晏家的金矿只有些许,那也是金矿,若没有合理的手续,就算拥有也只能上交国库。 谢昭其实也心知此事,不过毕竟跟着他来的都是三殿下的人,就算他不说,三殿下迟早也会知道,还不如早些说了,以免君臣二人心生嫌隙。 晏晗默然,只捧着手里的火炉子,眼睑垂着看不清表情。 一时间竟然无人敢说话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局面。 最后还是永先生斥责宋林:“你懂什么,大盛朝自开朝以来,就不允许私人有金矿,若姑娘没有开采权,却拒不上报私自采金,那便是犯了重罪!” 宋林当然知道,只不过他看着谢昭晏晗二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所以想着替平远庄争取,毕竟晏家拥有金矿对于平远的百姓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此番永先生将话说了个彻底清除,他也不好再理论下去,只退回坐在永先生身侧。 晏晗道:“二位不必为此事争吵。”她看向谢昭,“君子不收不义之财,虽然我不是君子,这金矿也很好,可在我手里终归是个烫手山芋,还不如由三皇子上交给朝廷,到时候甜水村重兵把手,村民们也不会整日担惊受怕了。可谓一举两得。” 她说这话时,眼神明亮,神态轻松,丝毫没有被金矿的巨大诱惑给犹豫了。 几人都被她这番话给惊了。 试问世上几人能守住这般大的诱惑,将它如此轻松就拱手让人? 待叶无将李静山安排在四方庙的人料理,救出甜水村的村名后,晏晗安排好永先生和宋林二人为管事,接手料理平远庄的事,便由谢昭护送回了盛京。 “你倒是慧眼识人,”谢昭笑道,“永先生年纪虽大,但胜在阅历多,见识广,对平远有定心丸的功效,而宋林此人虽然沉稳,正直,却在很多的时候容易冲昏头——这二人相辅相成,倒也算是个好安排。” 晏晗望着窗外,语气平淡道:“平远虽然离盛京远,可毕竟是晏家的产业,我母亲日日为此忧心,此番能成功为她分忧,也算是不负此行。” 见她答非所问,谢昭也不觉着尴尬,反而说起另一件事:“金矿的事我会如实禀告三殿下,至于你们晏家的损失,必然会有其他方面来弥补。” 晏晗摇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先别急着拒绝。”谢昭笑的高深莫测,“我听人说,你在盛京置办了好几处铺子,想必也都是在自己名下而非晏家,是也不是?” 晏晗也从没想过这事能瞒住,颔首大方承认:“不错,是我的。” “近来朝廷推崇海上贩运,前几年我也得了消息,私下里买了一条船走货,近几年赚了不少,若你愿意,此番走货你也可以投入一些,回报远远比那两家铺子一年挣得还多。” 晏晗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白地就将这些话说给自己,有些不可置信:“你愿意?” 谢昭心道,将来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的东西分你点也不算亏了,只要媳妇能开心就成。 心里所想自然不能大咧咧地说出来,他笑道:“金矿进献这事不是小事,三殿下必然会更受陛下的看重,我不过分你两成利润,这买卖很合算。” 晏晗自然无不可,轻言谢过他后,心中盘算其他的事来。 * 皇宫大内,宫女们议论着两件事。 其一便是康宁翁主的和亲,其二是居住在皇后殿的沈二姑娘。 沈二姑娘年岁少艾,被送往皇宫中,只待和亲仪式完成后,便会被正式侧封太子妃,成为下一任的皇后人选。 赵皇后早起正梳妆,一头长发披散,两位梳头宫人一人一边,手持篦梳正细细梳着长发。 一旁有宫人躬身进门,琴苑见状凑过听了消息后,神色微变,赶紧附耳告诉赵皇后这消息。 赵皇后听后神情如琴苑一般,且更有几分阴沉在内,这微微一动,便扯着了几根头发,她按着头叫痛,梳头宫人齐齐跪下惊恐求饶。 琴苑对外头的人使眼色:“还不快待下去!别惹了娘娘心烦。” 很快人被带走,新的梳头宫人进门。 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6 疑心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宫人来报有三件事:一是李钰早起进勤勉殿呈报在平远地界发现了金矿;其二,康宁翁主昨夜又跳了湖寻死,此番比以往要严重些,整个人都差点救不回来;其三......则是方才沈二姑娘从德妃的宫殿回来路经听阳门时,不小心崴了脚,由李钰将她送了回来。 前两件事对于赵皇后来说并未有什么意义,唯独这最后一件事,却是让她的眉心跳了又跳。 沈二姑娘虽没有明面上上的旨意已经册封,可谁人不知她就是将来的准太子妃? 李钰这个时候和她走的这般亲近,到底是何居心? 赵皇后是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整个殿内只有自小服侍她的琴苑最能猜中她的心思。 见她神色平静,眼神却愈发凌厉,心中断定赵皇后正对李钰送沈二姑娘回来之事扰心。 低声道:“娘娘,李钰此番怕是必有用心,不如得空召沈家姑娘来敲打敲打如何?” 沈心念将来是要做她的媳妇,二人身份又是皇后与准太子妃,自然没什么不可以敲打的。 可沈心念身份特殊,沈家亦是陛下尤为看重,她不可能在还未成定局时让沈家失了心。 但转念一想,方才宫人描述李钰送沈心念回来时,二人的对话似乎颇为蹊跷,她始终是放心不下,心思百转,最后才沉声吩咐:“敲打倒也不必,只是她如今已经是整个后宫心知肚明的准太子妃,若是与旁的皇子牵扯,不但对沈家不好,连带着让皇家的名誉也要受损,你自去叫她来,只说我有事与她说。” 琴苑心下明了,退下后径直去了皇后侧殿,沈心念正是被安置在这里。 琴苑进门时,沈心念正在写字。 “姑姑来了。”沈心念见到琴苑便赶紧放下笔,举止却又从容不迫,步伐稳妥轻缓,是个极有教养的大家闺秀。 她走近了些,朝琴苑微微屈膝施礼。 “姑姑来此,可是皇后娘娘有何教诲?” 琴苑温和地笑着和她齐齐落座,待宫人奉茶后才开口道:“按理说姑娘将来的身份,我该给您行礼才是。” 沈心念微微一笑,温柔地摇摇头:“姑姑客气了,您是娘娘身边的老人,别说如今的心念没有身份,即便是将来有何变故,见了姑姑那也是该行晚辈的礼。” 沈心念言行举止十分有教养,琴苑对她也是印象极佳,只敛衽微笑:“娘娘今儿一早听了几个宫人的议论,只闲磕说您和三殿下在听阳门碰到的事,娘娘心里也不是计较,就怕宫内风言风语的,别惹了你心头不快,再怨怪上自己、又闷在心里头,别憋出个什么好歹来,那可真是对不住沈老夫人,所以特地让我能看看您。” 琴苑一番话下来竟是沈心念的半个不好也没说。可沈心念自小养在沈老夫人身边,是何等聪慧之人,自然听出了琴苑的弦外之音。 她笑容微淡了些,背也立的更直了。 “不过是小事一桩,倒教皇后娘娘挂心了。”她神情恬淡,似乎没有听出琴苑和皇后的意思,思索一瞬后道,“算起有两日没去给娘娘请安,今日既然姑姑来此,不如正好陪我去。” 琴苑虽然见识过这沈二姑娘的聪慧,可她只说了一番棱模两可的话,她便能猜出其更深的意思......这样的姑娘做太子妃,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赵皇后往日召见沈心念,要么是内室要么是花园,二人之间的氛围如同已经做了婆媳的关系一般和睦,今日赵皇后却派人来禀,让沈二姑娘移步正殿。 琴苑和沈心念听后心里都有了一番计较。 沈心念进了皇后正殿,见赵皇后穿着华贵,妆饰精致,不苟言笑,顿时凛住心思,行了叩拜大礼。 “民女沈氏心念,拜见皇后娘娘。” 赵皇后是个心胸狭隘的女人,偏又是掌握后宫大权的女人,在她看来,沈心念这样心思七窍的人其实是不适合做自己的媳妇,因为她太过于聪明,连自己有时都远远及不上,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但偏偏陛下对沈家爱重,连带着对沈二姑娘也十分看重,若不是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沈心念这样的女子,从盛京排到昌州去,她也是连看也不会看一眼。 她表面带着温和的微笑示意沈心念坐下,二人闲话几句,提及早晨与李钰在听阳门撞见,又被送回来,沈心念忙不迭地起身再行叩拜礼:“娘娘明鉴,民女从未有过攀龙附凤之心,只是当时周围没有旁的宫人,而民女带去的丫鬟又只一人,所以才求助于三殿下,民女对三殿下只有感恩之心,绝无半点非分之想。至于宫人们的传言......那些不过是流言蜚语,娘娘万万不要上心。” 赵皇后见她从进门就腿脚不便,似乎真是崴脚情况严重,倒也信了几分,不过笑笑:“你看你这孩子,脚上还伤着,怎地就不停地行礼了?你青春少艾,李钰那孩子虽然有了正妃,可若你愿意,让陛下下旨侧封你为三皇子侧妃,倒也不是不可以。虽然只是个侧妃,可皇恩在身,又是功臣之后,想必谁也不敢为难你。” 沈心念见状不敢起身,跪地笔直,口中坚定:“娘娘不必打趣民女,民女自知愚钝,如何能与皇子匹配?也是因祖母和叔叔们才能得陛下的一丝照拂,又居于宫中得幸娘娘的爱护,已是天恩浩荡,民女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赵皇后见她态度一如之前的疏离本分,自己方才的话倒是对她没有半分影响,心里升起些许不快。 好歹是岔开话题聊了几句,才放了她退下。 待她离开后,赵皇后心里只感觉堵着一口气,呼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琴苑看出她的烦躁,奉了清心的茶上去,在侧劝说道:“娘娘不必上心,奴婢瞧着沈姑娘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如何能是那些腌臜货色?再说三殿下一直在外美名贤王,若有何牵连岂不是自毁清誉?这二人都不是憨傻之人,做不出有损皇家清誉之事。” “你说的我自然知道。”赵皇后摇摇头,“可陛下一日不下旨立太子妃,我这心里就一日不踏实。你也知道太子一向不受陛下喜爱,若不是我父亲以长子之名压制,陛下早就改立李钰了!那对母子从一开始就狼子野心,只怪我没能早些发现,才给了他们有机可乘!” 当初起事时,赵皇后的父亲赵阁老当初还只是个在朝太傅,因扶新帝有功入内阁封相,又力保皇后所出的嫡子,这才有了太子这几年的安生日子。 可近几年父亲赵阁老年岁渐长,身体越发不好,时常告假在家休养,皇帝虽表面嘱咐阁老静养,可实际上因为他霸占着内阁重权不肯让贤的做法已经是颇有微词了。 可想而知,若是赵阁老因病退位,她和太子的日子就会变得艰难许多。 如今沈心念的出现正是能巩固太子地位的一项重要筹码。 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任何差错! * 晏晗一路奔波回了晏家,正是午后,余氏关切地上下看她,见女儿除了消瘦了些、面上多了些疲惫,其他并无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晏晗逗弄了会小弟,又陪晏翊写了两页字帖,没过片刻香儿就进门禀报说老太太午睡醒了,于是晏晗丢下弟弟去了慈安堂。 严老太太如余氏一般上下打量了孙女,见没什么大碍便问及平远庄的事宜。 前几年这些事宜都是严老太太在管辖,如今就算突然换了人她也能清楚一二,想来和晏晗去也是有一番关联的,于是打算开门见山地问上一问。 晏晗知道祖母迟早会知道平远的事,于是坦白了一切,当然,将金矿的事掩盖下了,毕竟就算不用她嘱咐,谢昭也会将此事瞒得严严实实,再私下里禀告给三皇子。 听到晏晗说完此事前因后果,严老太太愕然半晌,先是夸赞晏晗做的很对,又说她在余氏跟前瞒下此事的做法极好。 说到后面提及几个管事,不禁阴沉了脸,却也是无奈叹气:“饶妈妈当初和我提及沈守忠时,只说他是个忠心的人,办事又稳妥,平远一向是晏家这几年来最大的进支外庄,我也肯放了心。没想到他居然是怀揣了这般恶心思的人,也是我看走了眼。” “不,祖母,这事和饶妈妈定然脱不了干系。”晏晗肯定道,“她既然是沈守忠的亲戚,当初又极力推荐,如何不知他的人品?既然知道,又如何能大力推荐?想必沈守忠搜刮的金银每年与她也是少不了进贡的,在此事上关联的人,没一个清白。” 见她这般肯定,严老太太倒是疑惑了:“饶妈妈即便是亲戚,可远方亲戚之间就算被假象蒙蔽也并无不可,况且饶妈妈是个能干的内管事,查是要查,但可不能因这事强行牵连了无辜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7 意外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摇摇头,目光恳切道:“孙女知道,掌管中馈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家财铺面、庄田管事,哪一样不耗费心神心力?再说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清白白,保证自己两手未曾沾染过分毫;可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内宅内院若不能将这些心思诡谲之人清除干净,又怎么能安生下去?” 严老太太被她说动,思虑片刻终是同意了:“既然你说要查,那就都查一查,也不能叫人看出来了,此番更不会教人指责我们不分是非。” 晏晗一听,欢喜笑道:“祖母英明。” 晏晗看着性子绵软,实则遇上事也是说干就干的,第二日午后便召集了内院所有的婆子丫鬟们聚集在回清堂正厅前。 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都猜测着晗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居然如此大的阵仗。 待一盏茶后,直到所有人都由交头接耳变成了各种牢骚不耐烦,晏晗才从侧面的帘子后面进门来。 回清堂的正厅不大,容纳不下所有人,还有的人都站在了外面。 晏晗眼神看向栀香,栀香会意,上前一步扬声道:“各位,今日姑娘召你们来此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有事要办,而且也是经过老太太的点头,请大家稍安勿躁。” 众人一听,全都安静下来,目光投向正位端坐的晏晗,想看看她到底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晏晗喝了口香茶,等到众人的心都因为她不发一言而忐忑不安时,才缓缓开口:“自我母亲接手中馈,家里有不少的妈妈对她多有助力,但也有不少的人心念旧主,暗自刁难。” 此言一出,那些没有对余氏使过绊子的人自然没什么可亏心的,可心里念着柳氏、从前和柳氏最要好的几人立即目光躲闪,不敢直视晏晗。 他们多少和柳氏沾了亲,能力又不算很好,只因为柳氏的缘故才能进晏家,谋求个肥差颐养度日。原以为即便正室回来了,余氏也不受主君的宠爱,柳氏依旧是他们的靠山,没想到柳姨娘这么不经用,居然直接被主君送出府,还是眼看着一辈子回不来的那种。 他们能力不足,又念着柳姨娘管家时的自在日子,自然巴不得余氏垮台,柳姨娘也能顺利回来,所以私下里也是想了几个馊主意、使了不少的绊子给余氏。 余氏心宽,为人和气,只要未造成大问题,都不会与她们计较。 眼看见正室太太得宠,又生了健全的子嗣,瞧着柳姨娘回来更是无望,加上余氏并不与她们计较,便也渐渐歇了那些心思,倒也算安生了几日。 然而今日晗姑娘却忽然召集,还意有所指地点名了她们,叫她们如何不慌。 正忐忑着,谁知晗姑娘起身踱步,语气缓和几分道:“我知你们也不容易,谁也都是爹生妈养,不是生下来就是伺候人。所以我今日也不打算去计较那些过往的事,只要你们今后好生当好各自的差事,不偷奸耍滑,自然不会少了你们的回报。” 其中一个厨房做事口直心快的妈妈见状忍不住问道:“姑娘,您召我们来,又这样说,难不成是要给我们发钱不成?” 眼下近年关,家宅中除了该有的工钱,主家都会发一笔比工钱多几倍的过年钱,以此犒劳。 有些更阔气、或是地位更高的主家,这赏钱给的尤其多,以彰显自家身份。 原本这话是很失礼的,谁知晏晗不但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道:“妈妈说的不错,今日我就是要给你们发钱。” 随后栀香捧着一本册子上前,解释道:“老太太、太太和姑娘心慈,除了往年分给每个人的过年钱,今年特地给各位的家人也发钱,各位只需要在我这里登记家中人人数——只要不弄虚作假,每口人都可以多得五百钱,尤其是老人小孩,还可以额外得二百钱和一袋白面;倘若有重病或是伤残,则由姑娘做主另外拨五百钱。” 所有人闻之消息,都惊喜万分。 家中有一人,就可得五百钱,试问在场众人谁家中不是七八口?若是再庞大些,二十几口人也是有的,更别提老人小孩还多二百钱和白面,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方才还安静备至的厅堂内一下议论纷纷,每个人脸上都是欣喜的神情。 晏晗端茶轻啜,眼神却暗自瞟到一旁的饶妈妈身上。 她也面带喜色,可神情却如往常般温吞,喜色并非从内心发散。 晏晗没有直言,而是示意栀香继续:“各位请排好队,到我和听竹这里登记,登记完了的就可以去账房领东西和银钱。” 整个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方才那些还面带霁色的老婆子们也都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排队。 待在场的所有人都登记完后,听竹将饶妈妈登记的一页专门挑拣出来呈给晏晗。 晏晗展开看了,上头除了饶妈妈,以及她的弟弟一家之外并无他人。 柳氏管理家事是弱项,所以严老太太在接手的时候,特意将家里所有人的来历都再捋顺了一次,本名本姓、老家何处、家中几人、旁亲有几门等都记载地清清楚楚,为的就是怕家宅里先乱。 听竹奇怪道:“姑娘,不对啊,秋天的时候婢子还听前院儿的几个丫头议论,说饶妈妈的亲娘病倒了,一直托人带信想让她回去,她也从不回去,给托信的人说主家事多忙不过来,只给了两次银钱表示心意。她这次却没有写家中有病人......是她不愿意多要钱,还是她娘已经去世了?” “那也不对。”栀香摇头,“若是老娘去世,她还能不告假回家?从她娘托信的人到如今也有四五个月,从没听说她告假回去。” 晏晗摇摇头,沉声道:“想知道,不如亲眼去看看。” 栀香慌道:“姑娘切不可再犯险了!若叫老太太和太太知道,那还了得!” 经历上次在平远的事,她已经是被吓到了,虽说没有任何的损伤,可若是再遇见同样的事,难保不会被吓晕过去。 晏晗起身往外走,笑道:“听竹去给孙二哥递个信,让他明日陪我去一趟。” 听竹想到二表哥,也就没有栀香那么担心了。 天色快要暗下来时,听竹气喘吁吁地跑进门,却两眼透亮,急急到晏晗耳边禀告一间十分重要的事。 晏晗听后神情莫名,最后了然一笑:“原来是她按捺不住了。” 听竹问:“姑娘,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太太?” “这样的事麻烦祖母作甚?”晏晗已经起了身,栀香见状给她更换出门的衣物,斗篷上的白色绒毛衬托的她下颌尖尖,眼睛里透出坚定自信的光芒,果断道,“咱们自己跟去看看,瞧一瞧她到底是去见了谁。” 晏晗没有套马车,而是由两个丫头伴着从侧门出去,守门的小厮见是她根本不敢阻拦,且栀香悄悄塞了块碎银子在他手里,小厮更是替晏晗一行人打掩护,合上了门。 出了巷子后,晏晗吩咐听竹去找孙二,自己雇了马车先跟上去,在南面清河街汇合。 近日天冷,开启了禁宵令,所以此时的街上无论是商铺还是过路人都寥寥无几,马车慢慢行驶着,片刻后到了清河街的街口。 在街口的暗角处等了一会,听竹孙二就赶来汇合。 “你使唤的人呢?还没回来?”晏晗看了看天色,问。 听竹伸出头去两面相看,遥遥见到那小子,赶紧招了招手。 栀香放下帘子,只隔着帘子听听竹和那人的对话。 “姐姐好。” 听这声音是个半大的小子,还稚嫩的很,却透着一股子滑头劲儿。 听竹道:“如何,车在哪里停下了?” “小的看的真真的,就在离这里一条街外的永川府,那里屋舍客栈多,小的生怕看错了,硬是等了那姑娘在永川府第二条巷子的左边第三家屋舍门口停下,有人在里面将她迎进去,我记好了路才回来的,所以耽搁了片刻,才叫姐姐好等。” “你没看错吧?” “哎哟我的好姐姐,您交待的事小的怎么敢不看真切了才和您回禀?那车虽然也特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车,可我的眼力您是知道的,那盛京里没人敢排在我的前头!” 听竹见状道:“即是如此,这是给你的赏钱,拿了钱快些走,嘴缝严实些,别到处乱嚼舌根,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她的威胁对于游走街头的少年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不够看到这沉甸甸的赏钱,还是乐开了花,忙点头迅速离去。 听竹将帘子挑开一些,问晏晗接下来怎么办。 晏晗当机立断自然要去。 听竹给了租金,让车夫回去,改由孙二驾车前去永川府。 永川府并非是什么大地方,不过是早年的府衙改成了屋舍街道,所以也沿用了这称呼,两边的巷道里都是平屋兰舍,商铺林立,与平常百姓居住地并无不同。 按照小滑头所说的位置,找到那家屋舍侧边的巷道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8 宴会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孙二哥哥,你可有把握顺利出来?” 孙二抱拳,表示若只是进去探听不用做什么,是手到擒来,晏晗见状点头表示同意。 孙二领命,将前面的袍子别在腰间,两面墙借力一蹬,立即‘飞’上了墙头,对着晏晗点点头示意,转身不见。 三个姑娘在巷子里忐忑地等着,一直到敲了第一遍更,才见孙二带着一身寒气沿着原路出来。 “如何?” 孙二两面看看,见无人,才朝窗户凑近些低声道:“跟姑娘想的一样,她进去的确是私会外男,而且二人正在做不雅之事。” “不过原以为会有人守着,或许是他们过于自信不会有人跟着、亦或许是已经会面过许多次,因此外头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小厮守着,并无其他防守。见没什么人,我也就顺便摸了点东西出来。” 想到方才瞧见隔纱帘内朦朦胧胧的男女赤身,还未成亲的孙二也莫名红了脸,不敢直视晏晗,半垂着头怕被她发觉。 “哦?是什么东西?” 孙二将怀里的一枚玉佩递给晏晗,压低声音道:“我瞧着这玉的样式倒是精巧,没个千两银子下不来。看来那男人身份特殊,只怕不是什么普通人。” 晏晗对着月光细细观察摩挲,见这玉质地上乘,触手温润,正面以精巧的雕工刻着镂空样式,中间刻着麒麟,正是一块价值百金的玉佩。 晏晗将玉佩收了起来,遣了孙二回去,再带着两个丫头赶紧回了晏家。 谁知刚回去,兰草和宋妈妈就守在回清堂,见到晏晗回来,二人急急上前行礼:“大半夜的姑娘去哪里了?” 又见她身后的听竹栀香,神情不悦:“你们二人怎么不说劝着姑娘别晚上到处乱走,还跟着瞎跑?难不成是觉着老太太没了威信,还是说有姑娘护着,惩治不了你们了?” 平日里就算祖母要见她,也是使唤兰草一人来,今日倒还是奇怪,居然让宋妈妈也跟着来了。 她赶紧笑着道:“妈妈别怪她们了,是我要出去的。” 她是主子,她想要强行出去,两个丫头难不成还拦得住? 宋妈妈心知这个道理,却不敢对姑娘不敬,只假意斥责两个丫头。 晏晗跟着去了慈安堂,一见到严老太太便不等她问就如实招来。 说到结束,还老老实实地将那块玉呈给严老太太。 严老太太听闻她偷跑出去原本火气大的很,又怕让余氏忧思忧虑,才摁下不发,只候着她回来再细问,谁知一上来晏晗就老实地全交代了,让她怒气也只变成了叹气。 看清手上的玉,严老太太与晏晗初见时一样,皆是眼前一亮:“这,真是你从那地方捡来的?” 晏晗可不敢说自己身边的人武功高强,怕是会让祖母更加担心,于是只扯了个捡来的理由蒙混。 于是点点头。 严老太太明显不信,但见她平安周全的回来并无半分损伤,倒也不打算深究问到底,于是神情默然,好半晌才道:“这不是个好事。” “此事先不要和别人提及——你父亲和娘也不要说。”严老太太嘱咐道,“至于她,明日起多安排些人手守着,各个门禁都增派,不要嫌支出大,这事才是最要紧的。” 晏晗深知其中的关窍,见严老太太不追究她半夜出门去的罪,更是表示会紧闭嘴,绝不漏出去。 余氏却有些担心:“方才香儿说老太太增加了各个门的守卫,莫非是有何事要发生?” 晏晗宽慰她:“娘多想了,祖母只是考虑到近年关,防着小偷盗贼之类的,总是要防患于未然嘛。” 余氏想来听从女儿的意见,见她都放心如此说,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 三殿下在平远挖到金矿的事,在半月后由皇帝的一道嘉奖的旨意颁布现世,全朝哗然,个个议论纷纷。 在这样紧张的时候,回纥不安分,北面也蠢蠢欲动,若是有稳固的粮草军资,必然会为大盛朝吃一剂安心丸,平远金矿虽然初步勘测产量不算多,可也比想象的要丰厚,着实是个大好的消息,怪不得陛下这般高兴。 一时间朝堂的风头皆吹向了三皇子府。 严老太太和晏远南闻听后却心惊,毕竟金矿属于晏家产业下的庄子,还好是三皇子先发现,若是被人秘告,晏家私藏金矿拒不上交,那罪名可就大了。 严老太太想起半月前晏晗也去过平远一趟,特地叫过来问了问,晏晗只当是不知情,一个劲儿的装傻充愣,严老太太几番试探,见她是真不知情,便也终于放下了心自此不再提及此事。 三个月后,回纥的迎亲特使队伍抵达盛京,康宁由此踏上了前往回纥的和亲路。 百姓无不称赞康宁翁主——不,在年前她跳湖自尽之后,陛下就下了旨意将她封为一品康宁公主,连带着郡主也因为女儿即将成为回纥王后,被特别册封‘一品嘉和温康淑柔夫人’。 另赐黄金千两,陪嫁品十车,奇珍异宝无数,其中包括许多的粮食、日常用品、凤冠霞帔,另侍女三十人,内官黄门三十人,侍卫送嫁三千人。 这规格都能比肩正儿八经的嫡出公主了,可见皇帝为了安抚淑柔郡主和康宁,也是费了一番的心思。 民间则对这位平日里刁蛮出名的翁主,此时却十分的敬佩和感谢。 为了送嫁和亲公主,皇帝特意设宴款待回纥迎亲特使,据说这位特使即是回纥王安康的一母同胞弟弟,能以这样尊贵的礼仪接亲,也代表安康很看重此次联姻,皇宫内众臣欢笑,筹光交错,笑容印在每个人的脸上。 三皇子李钰从宴会抽出身来,在大殿的外栏边缓步走着醒酒。 太子方才来他座前敬酒,他倒是诧异的很,平日的太子就算和自己称兄道弟,也绝不会主动来给他敬酒。 方才皇后似乎也不胜酒力退席了,留下母妃在皇帝身边,母妃十分担心皇帝的身体,总是止不住地劝他少喝些,可皇帝今夜像是格外高兴,连饮下几倍,脸都红了。 李钰想着近来太子的小动作,不禁有些心烦意乱,揉了揉额角,只感觉头有些痛。 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用来大殿与后宫之间相连的御花园。 夜色茫茫,御花园一角的梅花还依然开着,只是此时已然是初春,不少也都凋零在枝头,与内大殿传来的喧嚣笑声对应,总觉着有些孤寂寒心。 正走两步,就有个黑影从一旁闪过,拉住李钰的手臂。 李钰下意识就反手对他,不过两招下就将对方制服。 “哎哎,三殿下饶命,三殿下饶命!” 那人虽然来的快,可力道却出奇的小,李钰手上不过稍微带了些力气,居然就能轻松制住对方。 他沉声道:“知道我是谁,你还敢动手?” 对方穿着黄门的衣裳,被制住后只敢抱着快要断掉的手臂惊叫,“三殿下,不是小的要动手,是您动作太快了!是小彤让小的来,有要事相告!” 李钰一听小彤的名字,这次才满怀疑惑地将对方松开。 那人转过身来,抱着手臂就龇牙咧嘴,看来是真的痛极了。 “小彤叫你来作甚?” 既然是小彤,那想必皇后宫中必然出了什么事,否则她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找人来寻自己递话。 果然,小黄门想到正事赶紧禀告:“回三殿下,半个时辰前小彤慌慌张张地来外殿找小的,说是皇后去了沈二姑娘住的偏殿,后头还跟着几个姑姑,都是皇后的心腹,也都是极有手段的人。小彤想着平日里皇后就算要见沈二姑娘,要么是召她去,要么只带琴苑姑姑,可今日这阵仗明显不是去问候的,想着不对劲儿,因此特意让小的来给殿下您回禀,请您快些想办法,看如何是好。” 他说话极有条理,不过一番话就说明白小彤想转达给李钰的意思。 李钰却有些不信,狐疑道:“你是小彤派来的?有何证据?” 小黄门赶紧从胸口掏出一样物件呈给李钰,李钰定睛一看,见是只橘色的香囊,上头素净的很,手指一捏如他所料是有东西的。 掏出来,居然是只桃核。 这桃核有两个拇指大小,因失了新鲜果肉,已经干瘪很久了,可明明应该是有纹路的表面,摸上去却光滑的很。看起来是此物主人经常摩挲的缘故。 李钰见到此物后,不再核实他的身份,而是将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沉声问道:“已经去了多久?” 小黄门心中掐算了时间,道:“此时皇后应该到了沈二姑娘住处,约莫一刻钟了。” 李钰不再多问,吩咐他:“去前面大殿将宁阳侯府的谢小公子找来,只说我去了扶鸾殿附近,待引他出来后再如实相告,让他赶去偏殿,若我进去半个时辰还未出来,就直接进来,后果由我一力承担。” 小黄门不敢耽搁,目送李钰离开后赶紧垂下头去了大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9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凤德殿是皇后的居所,占地极壮阔,安置沈二姑娘的偏殿只占其中一隅,因今日皇帝宴请使臣,前面热闹非凡,后宫倒是显得格外宁静。 门口守着不少的黄门宫人,若是硬闯是绝对进不去的,李钰只思索片刻便从殿墙侧方飞身上去,顺着挨着墙的树滑了下去。 李钰顺利进入偏殿,而小黄门也在他离开后赶紧去了大殿。 小黄门脚步匆匆去了大殿,殿内人来人往,他四下查看见谢昭就在大殿侧柱旁的席位上喝着酒,他上前去附耳说明了李钰的话,谢昭一听下意识看向主位。 果然,皇后和太子都不在位置上了,主位只剩德妃陪着皇帝。 谢昭想到什么,似乎明白了李钰的意思,脸色微微一变,却又恢复正常,稍坐片刻后借着更衣溜出了大殿。 谢昭匆匆往皇后偏殿赶,走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什么,问出殿后跟上来的叶无:“今日听阳门谁值守?” 叶无还没回答 ,一旁报信的黄门就插嘴道:“小的记得是王平王大人。” 王平! 谢昭心里有了想法,眼下却不能明说,只低声吩咐了叶无:“去听阳门一趟,别引起注意,只对王副将说三殿下去了凤德殿,必要时请王大人看在晏家的面上支援,若是不支援也罢,万莫将事情传开,只找人在听阳门到凤德殿的路上清下路面闲杂人——谢昭必将此事谨记于心。” “是!” 叶无离开后 ,谢昭相看四周见无人才与黄门一道往凤德殿赶去。 没想到等他们踏足偏殿外围时,里头就已经是喧闹一片,传来女人的叫声,还有男人的呵斥声。 谢昭暗叫一声不好,与黄门对视一眼,脚下生风率先冲了进去。 “我是你嫡母!” 谢昭冲进去,就看到李钰与皇后太子分立两边,一旁的七八个姑姑和嬷嬷都面色惊恐地跪了一片,更别提外面伺候的宫人们,简直是匍匐在地不敢言语。 赵皇后神情只可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 太子则神情有些尴尬,即便他妄图用手遮挡,可还是能依稀看到脖子和侧脸上的伤痕,看起来明显是女人的指甲抓破的。 而她们对面的李钰,则怀里抱着个人,因为裹了他的外袍,整个人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只看见一头乌黑却散乱的发,以及只穿了一只鞋的一双小脚。 想必这就是沈二姑娘了。 谢昭想过情况很坏,却没想到坏成这副样子。 看眼前的这副情形,用后脚跟也能猜出方才发生了什么。 “你!你竟敢对本宫无礼!”赵皇后被宫人扶着,神情怒不可遏,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站的地方是哪里?居然敢这般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娘娘!” 李钰一改往日的儒雅温和,冷笑一声,讥讽道:“娘娘居然还知道这里是您的凤德殿,若不是您说,儿臣还以为这是火石巷的其中一间呢。” 赵皇后从未见过李钰这般模样,往日的他总是待人和气,就算是宫人也从未见过他发脾气,永远都是笑眯眯的。 但即便如此,她是皇后,这里是后宫范围,她掌握了至高的权利,他一个皇子有何凭力反驳? 赵皇后恼怒地瞪了李钰一眼,冷冷地道:“本宫是后宫之主,要做什么难道还需要向你禀告?” 谢昭见状上前一步道:“娘娘息怒,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谈如何?” “你又是什么东西?”赵皇后已经气急败坏了,原本她的计划好生生的进行,谁知李钰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生生破坏了她的计划,如今变成这副状况——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是再坏也要将此事坐实,决不能有翻盘的机会! 赵皇后已经不打算理会后果,吩咐一声:“来人,将他们二人拦下!夺回沈心念!” 她一声令下,不单是姑姑嬷嬷们站起来,外面还涌进来几拨穿甲胄的兵卒,皆是穿甲配剑,进门就拔剑上来,试图制住李钰及谢昭二人。 太子不会武功,见到这架势早就躲得远远的。 那些嬷嬷们上来就要抓沈心念的手脚,被李钰几个灵活的闪身躲了过去,嬷嬷们就算是有把子力气却也被耍的东倒西歪。 谢昭则抽出腰间的五寸短剑与进来的兵卒混斗在一起,整个屋子渐渐混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和鲜血的腥味,华丽的多宝阁摆架和摆件都碎了一地。 谢昭抽出间隙对李钰大喊:“殿下先走!” 谢昭早年跟着老宁远侯去过边关,也是有过实战的,加上本身功夫并不弱,倒也能抵挡住一阵。 但若是时间久了双拳难敌四手,也迟早会败下阵来。 李钰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见谢昭眼下还能挡住,赶紧抽身往门外疾步而去。 沈心念身量修长,体量却轻,李钰抱着她一路奔走连气也不曾大喘,只感觉怀里的她身子滚烫,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吟咛,李钰只默念心经,脚下生风。 谢昭见李钰已经出了门,不顾怒吼的赵皇后,赶紧边挡住涌上来的兵卒们,边往外退。 却没想到外面还有一群兵胄都等着,见人冲了出来,赶紧一拥而上将谢李二人围住。 赵皇后缓步出来,笑的很是得意:“三殿下,本宫想做的事,没什么做不成的,你若是识相,放下人立即出去,本宫只当今夜未曾在凤德殿见过你。” “这是本宫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你还是不愿意——那就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李钰看着她,神情愈发冷:“皇后娘娘在后宫行此龌龊之事,难道不怕父皇震怒?” 太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衣裳被扯破了个口子,发冠也略散开,见此情形却如赵皇后一般笑道:“三弟,眼下局势你也看清了,若你识相的就赶紧将沈姑娘放下,不然别怪刀剑无眼!” 其实皇后和太子的计策很完美。 沈二姑娘对稳固太子的位置有益,沈家对他们也有益,自然是不能被其他人横插一杠、半路夺走,虽然皇帝还未宣旨将此事板上钉钉,不过沈心念是内定的太子妃这一事众人皆知。 赵皇后本就对皇帝偏心德妃李钰一事不满已久,更怕沈心念爱慕上相貌俊朗的李钰,思来想去,只有先下手为强,坐实这个名分,让沈心念断了这个念想,才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趁着今日皇帝高兴,她先以身体不适离席,太子尾随其后告醒酒外出。 母子二人带着众人去了沈心念居住的偏殿,只想着以陛下赐酒的名义下了醉云散,来个水到渠成、皆大欢喜。 事情发展的很顺利,沈心念见赵皇后一人前来,只带了琴苑及陛下派来赐酒的黄门,没再多想饮下‘御赐’酒。 等药力发作后,沈心念只感觉不对劲,伸手拉住自家侍女的手就要往外走,谁知赵皇后脸色一变,一声令下,外面鱼贯进门七八个嬷嬷,抓住她,也抓住了侍女。 太子随后也进来了。 沈心念这才恍悟过来,赵皇后今夜特意‘赐酒’的目的。 她赶紧求饶:“皇后娘娘,民女不过一介平民,当不起太子妃一位,多日来惊扰娘娘是民女的不是,明日民女自会去陛下跟前请求出宫令,此生绝不踏足皇宫半步,只求娘娘放过民女!” “放过你?”原本端坐着的赵皇后听到这话缓缓站了起来,“你沈家历来是陛下看重的,所以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姐妹,只要挑中了,就是未来的太子妃,若你乖乖听话,不要去跟李钰勾三搭四、眉来眼去的,说不定你还能稳稳当当地做了太子妃。” “可你偏要去碰见李钰,还跟他有了传言——这就怪不得本宫了。” 赵皇后蹲下身,冰凉的尾指护甲勾住了沈心念的下巴,轻轻笑了,却让人毛骨悚然:“只要你乖乖听话,顺从了太子,明日事出本宫便会禀明陛下,让你提早入住东宫。不过.......太子妃这个位置不太适合你,不过你放心,本宫会让陛下赐旨,封你为太子侧妃。” 至于太子妃,她自然会从家世更好、势力更为强硬的闺秀中挑选,届时太子的东宫地位则更加稳固。 这简直打了一手好算盘。 然而赵皇后却万万没想到,守卫森严的后宫居然能让李钰顺利闯了进来。 还救走了沈心念。 差一点就得手了。 太子终于在此时此刻与三弟撕开了平日里虚伪的样貌。 “三弟,将沈姑娘放下,咱们还是好兄弟,等本宫荣登大宝,只要你好好辅佐本宫,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若不是眼下紧张氛围,谢昭简直能乐出声。 传闻太子平庸不是没道理。 往日里因为有赵皇后在背后指点操控,就算太子平庸,也有许多的能臣幕僚替他筹谋划策,掌控大局,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眼下此番听到这话,只想叹一句,若不是赵皇后和能臣幕僚,这样的太子简直是庸才一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 转折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谢昭和李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讥讽与鉴定,更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想分头冲出包围的计划。 但他们稍微一动,刀剑便更近一步。 情形一触即发,外面忽然闯进来另一拨人。 这些人也是穿着甲胄,手中持刀。 不过这群人穿的是酊蓝色的禁卫军服饰,手中持的是七寸长的鱼腹剑,冲进来时队形整齐划一,神情刚直,目不转瞬,似乎对眼前的几人身份毫不知情。 太子明显有些慌了,退回赵皇后身边,扬声呵斥:“你们是谁!连凤德殿都敢闯!知不知道私闯后妃宫殿是死罪?!” 这些人听了太子的话并不露出慌张,反而面无表情将所有人——包括皇后带来的那些士兵,一起围了个水泄不通。 知道队伍最后才走出来一位穿甲胄的将军。 是王平。 谢昭眼前一亮。 原以为王平考虑自家不会轻易前来援助,没想到居然来了。 王平见此对峙情形,目光坦然,持剑行礼:“臣王平,参见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三殿下,谢小公子。” 赵皇后神情阴冷,冷声道:“原来是守门的王副将。你不在外面好好守着,为何突然进入后宫闱,难不成是活够了吗?” 王平神情严谨,态度自有臣子的谦卑:“回皇后娘娘,方才有名黄门前来听阳门禀告,说娘娘宫中出了刺客,微臣闻听娘娘有难,自然顾不得礼法宫规,想着先来营救娘娘为主。如今此情形,必然是臣闻听消息有误,请娘娘下旨责罚微臣,以惩治微臣不敬之罪。” 听到这话的谢昭要不是因为眼前危机还未解除,必然要笑出声来。 没看出来,这王平不但是个武将,还是他未来老丈人的副将,却并非是个木讷的人,脑子灵活的很。 他这样一番话下来,皇后想要强行抢走沈心念的举动被当场撞破,面对这么多人不可能一举下令全都杀了灭口——当然,禁卫军并非吃素的,也不可能全都被杀。 他装傻的行为,很好的堵住了赵皇后要问罪且打算将他赶走的下半句话。 果然,听到这话的赵皇后神情一变,顿时铁青的不行。 不过毕竟是做了几年的皇后,这点忍耐度还是有的,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华贵,缓声道:“王将军多虑,你既然是为了本宫的安危,本宫又如何能怪罪于你呢?再说这里不过是本宫与三皇子起了点冲突口角,或许声音闹大了些,这才惹得宫人们误会。” 王平一本正经依然跪着行礼:“娘娘既然相安无事,微臣也就放心了。” 又问及李钰:“三殿下此番是为何与娘娘起冲突?” 还没等李钰回答,便露出一副不该多问的懊悔模样:“殿下恕罪。微臣并非多嘴多舌,不过是怕陛下知道今晚之事,免不得要问上一问,微臣大致了解下前因后果,也好对陛下有个交代。” 李钰神情如常,微笑着回答:“王将军费心了,是起了点口角,并无刺客,若父皇问起,王将军只如实回答即可。” 此情此形,赵皇后明白想要再拖住李钰和谢昭是不太可能的了,于是只能看着李钰一行人被王平护送着离开。 太子有些着急:“母后,明日父皇定然会知道此事,到时候咱们该如何应对?” 赵皇后没有看他,只神色平淡道:“慌什么。” * 酒过三巡,已经是寒露凝霜时。 宴会散场后,沈黄门扶着皇帝走在御花园通往后宫的林荫道上。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这会儿刚过寅时一刻,”沈黄门恭敬回答,试探问道:“离早朝还有几个时辰,陛下不如去后宫歇一歇?新进宫的几位贵人可是整日对陛下翘首以盼呢。” 皇帝原本因头痛正揉着眉心,听他打趣的口气,也不怒,只笑道:“你个老东西,怕是收了不少好东西吧?” 昭惠帝不喜女色天下皆知,初登位时便昭告天下以后不会大举选秀,后宫的妃子们都是为了权朝制衡利益而侧封,左右都是朝臣的女儿或是孙女侄女。 皇子们健壮成年已有太子、三皇子一类,进宫的贵人们总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博个恩宠,最好能生下皇子公主,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只能将主意打在沈黄门身上,只想着多用钱,自然能换来皇帝的行程及爱好,投其所好自然有一线希望。 主仆二人心无嫌隙,沈黄门对这些事也是坦坦荡荡,所以并不怕皇帝提及,只是装作不好意思附和道:“陛下真会说笑,贵人们花儿似的年纪,正是期盼隆宠的时候;陛下也正值壮年,比起几位殿下来说那可是毫不相让的。只是诸多事务缠住了陛下的身,否则明年宫里再添几个小皇子也不是没可能的。”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虚点了点他:“就说你是个狡猾的老货,那头既收了好处,却又不办实事,改日朕必定要找个由头好好杖责你,以谢后宫的怒火。” 主仆二人走着走着,便走回到了勤勉殿。 沈黄门心知皇帝近日为了朝堂上日渐凸显的分争累的焦头烂额,自然没心情去后宫,所以来勤勉殿是必然的,只在前面引路进门。 待奉茶退下后,在门口悄悄和小徒弟附耳道:“去扶鸾殿,就说陛下今日心情不错.......” 却没想到这话还没吩咐完,远处就见两个人影走来,走前头的怀里还抱着个人,就是距离太远又裹了衣裳,看不清是谁。 * 此番宫宴主要是对迎亲使,所以晏远南也不得不进宫去。 余氏身子不适,早早地就睡下了。 晏晗和晏翊陪着严老太太逗趣,晏晗和严老太太对弈,晏翊不会下,却看得十分入神。 直到月上树梢,晏翊困得直打哈欠,晏晗才牵着弟弟将他送去了栖贤阁。 原以为都睡了,没想到回到院子里时听竹和几个小丫头围作一团,都靠在火炉子跟前,一张张小脸蛋都映的红彤彤的,十分喜庆。 “姑娘回来的真是时候,”听竹笑眯眯地,指了指火炉子,“咱们去库房要了一篓子栗子、红薯什么的,埋在火堆里一会就烤好了,这已经是第二轮快好了。” 栀香替晏晗解下披风和暖手炉子,嗔怪道:“你个死丫头,我一不在院儿里,你就带着小蹄子们作妖,也得亏是姑娘和太太宽厚,若是旁的宅院里,你这样的做个洒扫的也是多余。” 晏晗笑着看她们一副烫手颠来颠去的模样,不在意道:“也就是个吃食,有什么好计较的,只是吃完了要拾掇干净,别落下什么脏的。” 自从零儿走后,萱儿就是小丫头们的领头,听这话回答的也快:“姑娘放心,咱们知道姑娘最是爱干净的,就算您不说咱们也得弄得干净透亮才敢走,绝不会落下半点的灰!” 晏晗见状眼神与听竹对视一眼,伴着栀香,主仆三人进了内室。 “库房谁在?” 听竹一改方才的嬉笑,神情严肃道:“姑娘料想的不错,原本饶妈妈只请了一日的假,原本今儿早上就该回来,可方才我们去取东西的时候,依然是她手底下的吴婆子守着,只说饶妈妈还没回,怕是路上耽搁了,还让我们不许跟主子们乱说,否则就不给东西。” “做的好。”晏晗道。 栀香不解:“姑娘,莫不然您还想出去?” 晏晗笑了,道:“此番自然不用我去,你过来我跟你说.......” 栀香领了命,从回清堂的小库房里挑拣了几样笔墨用品,两样字画,去了外院。 外院严松年的住处,依然是灯火通明,小厮正端着夜宵从屋里出来,没关门就瞧见栀香来了,赶紧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栀香姐姐怎么有空来外院了?莫非姑娘有何事找我家公子?” 栀香闻听此话,语气依旧温和,却毫不客气道:“姑娘和表公子虽然名为表亲,可早就如亲兄妹,无事就不能来了?” 小厮哪敢和栀香顶嘴,只笑呵呵地赔笑:“姐姐说的是,说的是,小的多嘴了,这就去禀告公子您来了。” 听闻是栀香,严松年‘倏’地起身,随后发现自己情绪太过,又忙收敛了些,整了整衣裳面容才出去见客。 “去奉碗茶来。” 栀香出声止住:“不用了,姑娘来就是让婢子送些东西,就不多坐了。” 她将晏晗的意思简略说明,严松年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饶妈妈是家里的老人,咱们这般不信任她,岂不是会寒了府里的人心?” 栀香摇头:“姑娘也考虑过这层,但经历过平远庄子一事总是觉得不放心。若是饶妈妈无此事倒也罢了,可若是真有呢?这可是危及晏家,表公子为了晏家也该帮这个忙才对。” 严松年还想劝:“不然,咱们等伯父回来再谈?毕竟此事关系不小。” 晗表妹哪来的这么多心思?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何能考虑到这般多?严松年只觉得这都是旁的人怂恿,若是晏晗中计了他这个做表兄的也有责任提醒她才是,决不能由着胡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 发酵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栀香的好脾气却也被磨干净了,心道怪不得姑娘不喜欢你,真是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 心里如此想,却不能说出来,只将晏晗交待的‘底牌’交出来,道:“姑娘说了,此事与谢小公子多少有些关系,若此事办的妥帖,谢小公子免不得也要记表公子您的功劳,到时候在引荐三殿下也不是不可能。” 严松年虽然已经进了仕途,可他是文官,晏远南是武将,二人在朝堂上没有交集,晏远南的同期及前辈也大多是武将一类,所以严松年能在仕途上不多受波折,也都是亏了自己,饶是如此,也有不少的难处。 若是能与三皇子搭上关系,将来辅佐成就一番事业,又岂会如现今一般畏畏缩缩,屈居人下? 想到此处,严松年顿时苦笑:晏晗将他的心理已经摸的彻底,连他近日的苦处难处及心中所想都能猜个一清二楚,此时这样的条件,自己必然不会舍得拒绝。 不过......他实在是想不到,区区晏家的一个内管事婆子,和宁阳侯府的小公子、更及三殿下有什么干系。 似乎这层也被晏晗预测到了,栀香见他神情,张口道:“表公子不必多思,此事只与平远金矿有关,表公子此事办好了,再凭公子无处使的才华和头脑,将来三殿下不但会被引荐,还会被重用,到时候您谢我们姑娘都来不及呢。” 小厮站在门外面没听清,见栀香离开,赶紧进来,却见自家公子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 第二日一早,严松年来见晏晗,二人坐定后晏晗见他神色差,赶紧让人奉了茶。 严松年奔波了小半夜,也着实疲累,不过想着昨夜的情形依然是毫无睡意。 “这么说,饶妈妈放着自己的娘不侍奉,却去照顾别家老人?” “的确,”严松年抿茶一口,接话道,“据你所提供的名册,饶妈妈应当是堰堂人氏,距离京都不过二十里,但我昨日夜里去贿赂守城,只借着由头想查问,那人见不过是个家里的婆子,也并未多问,只查看了出城的人氏——也得亏近两个月陛下因回纥特使一事下旨严令查问进出城人员,查起来也快,所以发现饶妈妈近三日并没有出城。” “我又去问了他弟弟家,饶妈妈的弟弟并不在家,是她的弟媳妇,弟媳妇倒是毫不知情,只告知饶妈妈平时告假不会回堰堂,而是去城西南一处小房舍里住,那里是她前两年买下的一处小院子,平时很少有人去。” “没想到饶妈妈果然在那里。”说到这里,严松年叹了口气,“也不知饶妈妈和她母亲有何深仇大怨,生身母亲病入膏肓,她却视而不见,甚至置之不理,即便有再大的错处,那也是生养之恩,总不能见死不救才是......” 晏晗对于这样的事只感觉无法评价。 她不是饶妈妈,无法理解她的所作所为,不过她不会似严松年一般毫无理由就指责饶妈妈不孝,毕竟其中的苦楚,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 晏晗问:“那饶妈妈养在城西南院子里的老人是谁?” 严松年娓娓道来:“见到我去,饶妈妈很愕然,但也坦然相告。原来那老人是她未婚夫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准婆婆,十年前因为年纪大了,家里又没有人赡养,所以被她接来盛京,头两年养在租的屋舍里,近两年买下那里的地契后,还雇了个小丫头,算是生活的不错。我挑明目的,她只说未婚夫姓李,其余的并不愿意多说。” 晏晗闻言,沉默不语。 她猜的果然不错。 李静山就是饶妈妈多年前的未婚夫,二人因为一些事分散多年,饶妈妈留在盛京等,李静山流落在外,被南平王看中调查了身份后送到晏家庄子,凭借着和饶妈妈的关系成功安置在了平远庄子上。 李静山如今被谢昭抓进了大狱,若晏晗猜的不错,饶妈妈这番做法,必然是知道严松年不过是个‘跑腿办事’的,也是想让她亲自去问。 送走严松年,晏晗依然端坐着不动,脑子里却在思索着事。 想到李静山背后的南平王及南平世子,晏晗忽然想到,若是李静山是他们安排在盛京的其中一枚棋子,盛京这么大,周围也这么宽,他们不知这些年安置了多少的棋子?而这些官员的府邸里会不会也有不少他们的眼线呢? 南平王支持太子,无非也是因利益而一拍即合,毕竟这个世上,已经少有李钰和谢昭这样的友谊襄助了。 想到谢昭,晏晗忽然想到一个法子,起身就要喊栀香。 没想到话还没喊出口,栀香已经跨步进门了。 “姑娘!” 晏晗一愣,问:“怎么了?” “老太太让您快去一趟,也不说什么事,只看着着急,让您赶快去。” 晏晗心中忐忑,赶紧整理衣裳去了慈安堂,就见严松年与晏翊分立两侧,严老太太、晏远南坐在主位上,余氏也抱着晏栗坐在晏远南手侧。 瞧见晏晗,余氏神情莫名,却还是唤了一声‘晗儿’。 晏晗行过见礼,疑惑问道:“祖母,父亲,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严老太太及晏远南神色都有些晦暗不明,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严松年因为熬了夜神色还不算明朗,只是见两位长辈不说话,便自作主张为晏晗解惑:“是宫里出了事。伯父昨夜参加迎接回纥迎亲使的宴会太晚,便安置留宿在宫内,没想到早上却宫门紧闭,陛下不上朝,待到一个时辰前才说今日陛下身体不适,早朝免了。” 皇帝这两年身体不算好,却依然是个勤勤恳恳的皇帝,每日遵循着时辰早朝,除非病的下不来床,否则是绝对不会免早朝—— 除非是有大事发生。 “父亲可打听了事?” 晏远南摇头,神色凝重:“虽然陛下严令传递,因我实在是不放心,就找了机会问了问候早朝的谢小公子。谁知他竟然说,沈家的二姑娘在皇后宫里出了事,陛下宠惜沈家,不愿意沈家知道沈二姑娘是在宫里出的事,所以力将此事压下来,还说要妥善处理好此事,所以免了早朝,想必此时正是在审理,必要给沈家一个交代。” 沈家? 晏晗咀嚼这两个字,脑海里慢慢想起了一些事。 上一世她遥遥的听说,那位沈家的二姑娘在皇后举办的欢迎宴会上对三皇子一见倾心,原本内定好的太子妃也不愿意做了,硬是要嫁给三皇子做侧妃,后来被沈老夫人训斥一番后,才将此事作罢。 后来太子登基,已经成为了皇后的沈二姑娘不忍心三皇子满门抄斩,只求着新帝放了年幼的小侄儿,没想到却因此那小皇孙居然被腰斩。 沈皇后一病不起,不过两年便香消玉殒了。 后来新皇后登基,新帝再也记不起有这位沈皇后。 难不成——赵皇后和太子发觉沈心念的不对劲,想要先下手为强? 原本存疑的晏晗瞬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赵皇后太子那般的人也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晏晗乖乖坐在一旁听严老太太和晏远南的对话。 严老太太叹息一声:“沈家原本也是清贵,没想到因为小儿子偶然救了贵人一命,如今看上去花团锦簇,实际上也不过是被放在石板上任人摆弄炙烤的鱼罢了。” 晏远南听到此话只沉默不语,却也不知在想什么。 余氏毕竟是性格使然,自然不懂大道理,只听着话里头的沈心念,又看了眼自家的女儿,心里只同情那沈二姑娘:“想必她也不愿意做这样任人摆布,不过也是为了沈家一门荣耀,若以后太子一朝登基,成了皇后,更是光耀门楣。” “若是日日过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泼天富贵又有何用,”晏晗沉声道,“若我是沈二姑娘,更愿意远离宫廷,绝不掺杂进皇宫斗争,不单是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家人里也跟着受累。” 晏远南看她说出这样的话,脸上明显露出几分不悦:“你个小姑娘怎么说出这样的话?那样的身份就算是求也是能求来的?为了一门显贵牺牲自己又如何了?更何况做太子妃,做皇后那都是祖上冒青烟求都求不来的,又岂会是‘牺牲’二字来形容?” “她只是个小孩子,说话不经过脑子,你也难道还小?”严老太太别了晏远南一眼,语气冷硬,“沈家如今夹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间就是什么好事了?你做官这么久,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晏远南原本还想反驳,想到今日在殿内听说的事,不免也哑了声。 见他果然不说了,严老太太只对晏晗道:“好了,你带你弟弟回去吧,近些日子不太平,就不要随意出门了,要是实在想出门,也得跟我说,待我允了、点头了才行,知道了吗?” 晏晗赶紧点点头,带着晏翊退了出去。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简欢 /> 昨天请假,补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 殿前对峙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翻来覆去想了一个晚上,决心李静山的事还是该让谢昭帮忙。 其一,李静山毕竟在他手里,若要审理,也是很方便的。 其二,饶妈妈是晏家的人,若是由她出面说服饶妈妈去劝解李静山,想必会比那些刑法更有效。 想明白后,见毫无睡意,便翻身起床唤了声听竹研磨。 听竹打着哈欠铺纸磨墨,晏晗细想斟酌,写了许久才放下笔。 凭她和谢昭如今的‘交情’,即便称不上好,也算是‘一边儿’的,若是李钰登上皇位,凭着这浅显的交情,晏家一门怎么着也能在如今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中存活,也不必费尽心思远离盛京,各类奔波。 等墨迹干透的时间里,晏晗再三确认信中的内容只说明饶妈妈和李静山的关系。至于她知道的原因自然是随意扯了个理由,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撬开李静山的嘴,这个饶妈妈占据至关重要的位置。 * 晨光微熹,勤勉殿里的烛火也在光照下显得微弱许多,往常时候都会陆续进门十来个宫人负责将殿内的烛火台一一熄灭,可今日却没有人进来。 三皇子李钰笔直地跪在殿前。 赵皇后则挺直了腰背立于一侧,目光丝毫不畏惧皇帝时不时扫过来审视的眼神。 “父皇,儿臣知道此事不宜张扬出去,可沈二姑娘是沈家嫡女,若是沈家知晓此事,只怕沈家不会甘心咽下这口气。”李钰直道。 沈家虽然无壮年男子入仕做官,可皇帝心中的歉疚比任何一个官职还要来的重要。 尤其是沈老夫人,亲生的两个儿子一个早亡,另一个替皇帝丢了性命。 好不容易将亡子留下的孙女养大,如今眼看着要嫁入宫中做太子妃,却被赵皇后和太子这般糟践。如今沈心念的名节受损,太子妃必然是无法匹配了,无非是做个侧妃,这对于皇家来说必然是最好的处理法子,但按沈老夫人的性子,必然是选择让孙女一头撞死也绝不受如此折辱。 赵皇后见皇帝脸色虽阴沉的十分可怕,却并不打算开口,心下有了计较,张口就是一副委屈的神情,道:“陛下,沈二姑娘安置在臣妾宫中是不错,但臣妾记着沈家的恩情,绝不可能对沈二姑娘作出此等卑劣之事,此事凤德殿的宫人黄门都可以作证,还请陛下明察!” 事情闹大,就算沈家的其他人知道,也绝不会让沈老夫人知晓。 退一万步说,若是沈老夫人知晓后,仗着对陛下的恩情进宫讨要说法,即便是有救命之恩,那也是挟恩邀宠,更是对主上不敬,如此一来,光是谏台的本子都要淹了勤勉殿的案台。 更何况这样损害皇家脸面的事,以她与皇帝这么多年的夫妻了解,她相信皇帝是绝不会大肆张扬。 只要她和太子咬住了说辞,只说是去看沈心念,并非是要做什么,那么就算李钰再进言,皇帝最终也只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来处置。 李钰听闻赵皇后矢口否认,神情冷淡道:“皇后娘娘做过的事,如今却不敢认了。娘娘也是有公主的,若是公主遇此,娘娘可否会想过将那人千刀万剐?” 李钰心知自己说的话实际上是非常不敬,但他相信,自己的父皇并非是个昏庸之人,想必从昨夜到今日的情形也能看出其中经过,不过是皇后咬紧了牙死不承认,所以无法判案罢了。 赵皇后一听,神情淡然地笑了:“钰儿也说了,若本宫的公主,本宫又如何能忍受这般遭遇?更何况,本宫与太子只是去偏殿只是看望未来的太子妃,既然是未来的太子妃,将来自然会与太子琴瑟和鸣,本宫又怎么会蠢到提前让他们成事?钰儿果真是胡言乱语了,即便你爱慕沈二姑娘,当夜里忍不住趁着夜色去相会,倒也不用将罪名栽在本宫与太子的头上!” 赵皇后真是老辣,三两句话便将局势扭转,更是一个罪名就反手扣在李钰身上。 “好了!”皇帝听不了继续聒噪,出声制止了二人的争辩。 皇帝沉声道:“去将太子传来。” 沈黄门赶紧出去遣人,不消片刻,换了一身衣裳,脸上擦着药膏的太子便出现在勤勉殿门口。 见到赵皇后依旧站着,而李钰跪地不起,想着一切皆在赵皇后的预料中,只心中暗自得意,跨步进门叩首:“参见父皇!”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 见状太子更是心中一喜,与皇后暗自交换了个眼神。 母子二人放下心来,只等着皇帝做最后的判定。 皇帝问:“你脸上的伤势怎么回事?” 太子露出无奈的神情:“父皇明鉴,昨夜儿臣与母后带了美酒佳肴去偏殿看望沈二姑娘,只希望她不要太想家。没想到没过一会三弟就闯了进来,一进门就说儿臣与母后要对沈二姑娘行那等卑劣之事,儿臣满心冤枉,想着拉住三弟好好分说,谁知他不但不听,还动了手,儿臣怕危机母后,并未与三弟还手,后来侍卫赶到,才救下了儿臣。” 太子这番话说的顺畅自然,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皇帝见状扫了赵皇后一眼:“太子说的可是真的?” 赵皇后赶紧作势要跪下:“陛下,臣妾与太子之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父皇,儿臣原以为沈二姑娘愿意给儿臣做太子妃,所以处处念着她,护着她。”说到此处,太子转脸对李钰道,“三弟,若你心中爱慕沈二姑娘,你与父皇直说便是,横竖太子妃的册封令还未到沈家,父皇也未必不会应了你。何必作出此等事来伤害母后呢?” 李钰看着面前这母子二人精彩的表演,心中只是冷笑连连。 他这位大哥最会作戏他也是见识过的,如今这番表演,若不是自己经历过,怕是连他都信了! 但此事他不能透露出去,也叮嘱了谢昭闭紧嘴,毕竟是关乎沈心念的名节,眼下几人知情也就罢了,若真是为了真相而导致传扬出去,沈心念只怕要丢了这条命才算平息。 他只能膝行几步,恳切道:“父皇,事关沈二姑娘的清誉,儿臣自是不便多过言论,但儿臣之言句句属实,谢小公子也是在场将经过看的一清二楚,父皇若有疑惑不妨召他前来。” 原本神情晦暗的皇帝听到这话,只吩咐道:“去,将谢昭找来。” 赵皇后与太子一听,心中顿觉不妙。 不知为何,赵皇后始终觉着皇帝对谢昭的态度十分亲和,平日里相处就不像君臣,反而像是父子一般亲近,有时候对太子及其他皇子都未曾这般亲厚,却能在谢昭面前开怀畅笑。 想到这里,赵皇后欲张口再道:“陛下,谢昭与钰儿平日里就关系亲密,他的话如何能信......” 皇帝却伸手阻止她要说下去的话。 闹出这样的事,谢昭本就不能出宫,所以一直候在外面,等到勤勉殿的小黄门来传召,他紧跟着就来了。 “参见陛下。” “谢昭,你如实将昨夜发生在凤德偏殿的事道来,若有虚辞,必然不饶。” 谢昭从进门就目光坚毅,神情自然,听到皇帝这话一一将昨夜李钰为何闯入凤德殿,太子与赵皇后说的是何话,以及又是如何解围,都条理分明地说了个清楚明白。 皇帝越听神情越平静。 赵皇后见此,心中却比皇帝方才发怒还要惊恐十倍。 多年夫妻,她知道皇帝的个性,越是怒,面上越是平静。 见状还没等谢昭将结尾说完,便‘噗通’一声跪到在地,她头上的金银首饰伴着大幅度动作激烈地撞击在一起,叮叮啷啷的和她的哭诉声顿时压过了谢昭的声音。 “陛下——”赵皇后哭诉道,“陛下,臣妾与陛下近二十年的夫妻,臣妾是什么性子难道陛下还不了解吗?沈二姑娘是陛下为恒儿挑选的太子妃,虽然没有明确下诏,可臣妾心知肚明,对沈二姑娘也是百般宠爱,日日都当做公主一般照顾,什么好吃好用的都紧着她,绝不敢亏待了她半分;如今三殿下心里有了她,便要想出这样污蔑臣妾和太子的法子将沈二姑娘‘抢去’,即便是做不成婆媳,臣妾也毫无怨言,无非再给恒儿挑一个罢了,可犯不着以这样卑劣的说法和手段来往臣妾身上泼脏水!” “事已至此,臣妾只求陛下彻查此事,以还臣妾和太子一个清白!” 赵皇后以额触地,行叩拜大礼,哭诉悲痛,声音却不见弱。 太子也紧跟着赵皇后跪拜,口中直嚷着求清白。 皇帝的眉心跳了又跳,只觉得头痛欲裂。 “皇后!你这样成何体统!”皇帝出声呵斥,“你是后宫之主,如此不顾仪态,岂非无视皇家颜面!” 赵皇后起身摇头,脸上挂满了泪痕:“臣妾承蒙陛下信任,掌管后宫大权,每日里都兢兢战战,只盼着为陛下分忧,不惹出乱子。可三殿下如今不顾皇家颜面,如此羞辱臣妾,臣妾羞愤不敢辩驳,只求陛下看在与臣妾多年夫妻份上,彻查此事,还臣妾一个清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 转折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皇帝默然。 谢昭看着这母子二人不顾颜面的表演,心中也是乐的不行。 局面僵持着,外头传来一阵喧嚣。 “沈二姑娘,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里头,您不能随意乱闯!”小黄门的声音掺杂其中尤为刺耳,却着急忙慌。 “陛下!民女要面见陛下!大人别拦,民女有要事必须要求见陛下!请陛下恩准!” “外面怎么回事!”沈黄门一声呵斥。 外头小跑进来个小黄门,颤颤惊惊地行礼:“回陛下,是沈二姑娘,说是有要事要求见陛下,小的们说让她回去,她偏是不肯,看样子虚弱的紧,小的们也不敢将她赶走,只几个人拦在门口。” 皇帝摆手道:“让她进来。” 赵皇后还算勉强能维持住,可太子就明显慌了神色。 皇帝都看在眼里,只不作声。 沈心念还穿着昨夜的青莲色衣裙,外面裹着的李钰的衣裳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藕荷色的披风。 她发色乌黑,衬的本就苍白的唇色更加白如纸,然而脸色如此差,面上却仍留着那药的嫣红,整个人看起来萎靡虚弱,几乎是两个丫鬟将她搀扶着才能半行走,若是无人扶着,只怕是立马就要跌倒在地。 皇帝见状,不好让她再多行礼或是跪下,吩咐人赐座回话。 沈心念一双眼睛看向赵皇后和太子的背影,心中的怨气和哀痛也积攒了满怀,只等着见到皇帝后悉数说出。 皇帝也察觉她情绪十分不好,道:“你是此事的被害人,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朕会秉公处置。” 赵皇后心中笃定沈心念不会将实情说出。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若是说出实情,对于皇家来说,就是打在脸上的重重一巴掌。 更何况她才及笄,这对她的清誉也会有损。皇室不聘,她将来嫁人也不会有几个愿意接受这样的媳妇。 权衡利弊,相信她会明白,要是想留在东宫,只能闭口不言,或是——将所有罪过推在李钰身上。 即便是不推给李钰,那也无妨,只要她闭口否认有过此事,皇帝就会疑心是李钰在造谣生事,对她和太子也是极为有利的。 赵皇后笃定地看向沈心念。 她的心思一向猜的很准,可此回却出乎了意料。 她低估了沈心念。 沈心念要求婢女将她扶下椅子,直愣愣地跪直了身子,语气坚定不移,一双眼睛更是透亮坚毅:“陛下,民女的叔父不过是行臣子应做的本分,却因陛下慈悲,让您惦念多年,沈家本该谨守本分,却因难拒陛下给的一门荣耀将民女送进宫来。民女本不奢望能位及尊贵,只想着见识过皇家尊荣也是长了见识,不辜负陛下的一番厚爱,可昨夜之事却是令民女闻所未闻!民女虽出身平民,可也在祖母膝下好生养育十几年,深受祖母为之人,立本道、德、品行端正,不浮华于面的教导,并非是贪图荣华、恋慕虚荣之人,如今民女在严肃端穆的宫廷里受此侮辱,已无颜回去再见祖母与家人,只盼陛下能彻查此事,以还民女及沈家一个昭告天下之公道清白!”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震惊过后,李钰自然是对这位看似后堂温顺的姑娘产生不一样的看法。 世上女子皆以清白名誉为首,遇到这样的事,大都以掩盖沉默为主,李钰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得到沈家女,还是真的对沈心念有所好感。 总之当初是抱了目的,如今却好像渐渐转变了心态。 这一点他已经渐渐有所察觉。 皇帝眼神看向赵皇后。 赵皇后已不复方才的镇定,赶紧匍匐在地:“陛下!这女子之言万万不可信啊!” 除此之外,已是无可辩驳。 毕竟,没有什么证词比受害者本人作证更加具有说服力。 皇帝神情晦暗不明,望向太子:“太子,对于沈姑娘的指控,你有什么想说的?” 太子与赵皇后一般匍匐在地,只摇头着急道:“父皇,父皇别听信他们的,儿臣与母后是冤枉的!三弟,三弟他是爱慕沈姑娘,才故意诬陷我,还有她——”太子指向沈心念,“她必然也是喜欢三弟,所以才伙同一起冤枉儿臣!父皇英明,父皇明鉴!” 皇帝神情已然是在发怒的边缘,额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够了!”他愤怒地从案台上随意抓过奏本,狠狠朝太子摔去,“你自身不正,奸计未能得逞,如今事情败露,还不敢像个男人一样承认,你——真是令朕太失望了!” “父皇!” 太子只感觉被奏折的一角砸到,额头上顿时温热一片,他抬手去摸,殷红的血沾满了手指,他顿时愕然在原地。 待一旁的赵皇后在他身后微微掐了一下,太子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痛哭流涕,膝行上前哭求:“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儿臣是喜欢沈姑娘,父皇又迟迟不下诏立妃,儿臣这是怕被三弟抢走,才出此下策,跟母后无关,是儿臣的错,是我求着母后帮我!” 皇帝看向血泪模糊满面的太子,即便是再大的怒火也顿时消了三分。 他此时是一位君王,但同时也是一位慈父。 既然有了恻隐之心,那么就好办了。 赵皇后跟着哭道:“陛下,恒儿能有什么错,只不过喜欢个姑娘,所以怕被别人抢走罢了。臣妾一片爱子之心,犯下大错,请陛下别惩罚恒儿,要罚就罚臣妾吧!” 母子二人哭成一片,同另一边李钰谢昭二人组对比,简直是两个地界的人。 沈心念深吸一口气,咽下心中的酸楚和不甘心。 在心中纠结半晌,皇帝最终还是摆了摆手,无奈道:“此事不宜宣扬,就到此为止吧。” “来人,送太子下去,找太医来诊治。” 小黄门根本不敢抬头偷看,只将太子扶下去后殿内又是一片寂静。 “沈家姑娘,”皇帝沉声开口,看向沈心念,“如今这情形你也看到了,此事关乎你的名誉和皇家的体面,是绝对不能大肆宣扬,毕竟你也不想让你的祖母和家人为你受累,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皇帝这是要息事宁人了。 沈心念在丫鬟的搀扶下重新跪下,端端正正回话:“回陛下,民女出身卑微,算不得什么名誉,只沈家一门百年清誉,却要因我一人葬送,实则是民女之不孝。” 皇帝要的就是她松口。 果然,皇帝闻言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你祖母到如今还不知宫内之事,但要让你入主东宫想必你也是不肯了。” 沈心念没有答话,而是半垂着眼睑,额头上的一排流苏顺势挡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在想什么。 皇帝看了一眼李钰,道:“钰儿,朕问你,你是真心爱慕沈姑娘?” 李钰忽然被点名,愕然语塞,见谢昭向自己悄悄使眼色,赶紧跪下回答:“启禀父皇,儿臣......儿臣确实对沈二姑娘有好感。” 皇帝见他虽然犹豫,但依旧是承认了,便转头问沈心念同样的问题。 沈心念本就对李钰有心,如此一来顺理成章没什么不愿意的。 “这就好了。”皇帝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既然你们二人心有所属,朕如何能强拆姻缘?这样吧,朕即刻下诏,侧封沈家二女为钰儿的侧妃,这样一来,也能有个解决的法子,沈老夫人也能安心,如何?” 太子妃变三皇子侧妃,也得亏皇帝说的出口。 谢昭心道,也是沈老夫人是个聪慧睿智的老太太,若是换了不讲理的,皇帝更要头痛好久了。 赵皇后见状赶紧笑着道:“这下好了,沈姑娘嫁给钰儿,也算是心愿得偿,等陛下下诏,臣妾就紧着准备聘仪,绝不亏待沈家和沈二姑娘半分。” 赵皇后是个翻页三变脸的人,皇帝此时心情开阔,她也上赶着话捧着,也算是将此事暂时揭过去了。 事毕,沈心念也不适合待在凤德殿,李钰请命将沈心念护送出宫。 上车时,李钰唤住她,神情抱歉:“沈二姑娘,方才是一时情急......你放心我断然不敢委屈了你做侧妃,今夜我就去跪求父皇收回成命。” 哪知沈心念苍白的唇角微微往上扬,神色微赧道:“三殿下不必忧心,心念若不愿,方才在殿上自然会全力拒绝。” 见李钰神情严肃,她转念一想又怕李钰嫌弃自己,神情哀切了几分:“除非是殿下觉得心念不配为您的侧妃,若真是如此,不必殿下去求,待回沈家,心念必然会请祖母进宫一趟。” “不,不是。”李钰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已有正妃,只怕......委屈了你。” 沈心念只是试探他,见李钰听到自己说请祖母的话便着急,不免心中微微窃喜,面上微笑道:“殿下不必介怀于此,于心念来说,只要能在殿下身侧,无论正妃侧妃,亦或是太子妃都不重要。” 李钰上了马,只看着前面的马车出神。 谢昭一路驱马赶上来,见李钰的神情,不免揶揄:“殿下真是不错,不但危机解除没有受责罚,反而还抱得美人归了。” 李钰转脸笑道:“你呀你,这张嘴真是。” 谢昭丝毫不怕,反而还冲李钰挤了挤眼:“太子和皇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此时只怕气的直跳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 情敌见面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钰还身负着送沈心念出宫回沈家宅邸的重任,所以二人只在宫门口便分了道。 因李静山的重要性,谢昭进宫并未让叶无跟着,而是让他去了京都府尹司守着。 眼看见已然到午时,谢昭摸了摸肚子感觉饿的背心冒汗,赶紧先去吃了碗牛肉粉。 正在摊上吃着,忽然有个诧异的声音扬声道。 “谢小公子?” 谢昭闻言抬头,就看到刚刚从对面的药铺走出来的一位蓝衣公子。 正是霍琦。 谢昭看到他就想起早些时候他与晏家的一些流言,但此时在大街上倒不好当做没看到,于是回了个笑容:“霍大人,别来无恙啊?你吃了没,要不要给你来一碗?” 霍琦步伐稳重,举止有度,慢慢走过来在谢昭对面撩袍坐下。 不得不说,霍琦在很多方面与三皇子李钰有相像之处。 同样都是儒雅、有礼、且举止优雅,俊秀的脸上永远都会挂着略带弧度的微笑,看上去就是一个会让任何人相处觉得舒适的翩翩佳公子。 但李钰是皇族之子,自小长在皇宫大内,对于金玉之事如过眼粪土,毫无计量,举手投足的贵气都是自小养成。 而霍琦生在下九流商户家,过了没几年的富贵生活家中便逢遭难,生活可以说一夜之间变得无比拮据,据谢昭的调查,有时候连饭也吃不上也是常事了。 偏如此的生活环境,还能造就霍琦这般赤忱、儒雅之人,若不是因为二人是隐形的竞争对手,谢昭倒还真想和他把酒言欢成为朋友。 霍琦没有客气,点了点头。 “早起赶着给我娘抓药,因人太多也不敢走,所以耽误了饭食,倒是出门就遇见了谢小公子,也真是缘分。” 霍琦对这位三殿下看重的宁阳侯小公子不感兴趣,他也不擅长溜须拍马,官场上那一套在他这儿根本就是陋习弊端,因此入朝仕途已有两年余,除了去年被皇帝‘撂摊子’,本着两边不得罪的做法让他被委以重任去了南江,如今复职业还只是礼部的左御史司册,平日大都是抄抄文书,誊写库本等繁杂累乱的活。 吃完粉后,霍琦谢过谢昭:“多些谢公子请吃这碗粉。” 谢昭摇摇头:“我是真看不惯你们这文绉绉的模样,不过是一碗粉,还值得说这许多的话。” “为人为臣,德为上、礼为中、行为下,缺一不可,谢小公子为人仗义,不拘小节也是礼中的一种,与在下的谨礼乃同工之妙,只是形式不一罢了,谢小公子不必介怀。” 令谢昭没想到的是,霍琦居然一本正经地解释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发现有种秀才遇上兵的无奈,于是此事作罢不提,转而道:“一碗粉罢了,霍大人不必记在心上,若是下次咱们还能偶遇,你再请回我便是。今日有要事在身,就不便多陪你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走。 谁知霍琦伸手拦住了他:“谢小公子慢走,在下有话想跟您说一说。” “哦?” 谢昭挑了挑眉,刚预备抬起听到这话便又坐了回去。 “请说。” 霍琦思索片刻,等到谢昭快不耐烦要赶紧脱身时,他才道:“据在下了解,谢小公子平日里无非与三殿下有所来往,其余的朝臣们一概与您无交情,但在下却听说您屡次登晏家的门——莫非公子与晏伯父有何交情?” 原来是旁敲侧击来了。 谢昭恍悟后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上牙。 “当然是有要事,不过——”他刻意拉长了尾音,看了四周两眼低声道,“不是找晏大人,是找......余太太。” 晏晗的娘?霍琦有些懵,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晏晗的生母,晏家的太太与宁阳侯府的小公子有什么亲缘关系。 “不用惊讶。”谢昭笑的一脸无害,“余太太与我的生母有些远房血脉关联,你也知道,我亲娘并非是宁远侯的夫人,只不过是个外室,后来生了我才得以进侯府做了两年的妾.....所以有这门亲戚也不算奇怪吧?” 他虽然在笑,可神情语气却能看出十分严肃,霍琦这样的人自然会相信。 果不其然,沉默片刻后,霍琦主动问:“如此说来,谢公子与晗妹妹算起来应当是表兄妹了? ” 谢昭听到‘晗妹妹’三个字,顿时心里垮掉,更别提后面的什么论亲戚,面上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僵硬了。 “霍大人。”谢昭双眼眯了眯,语气没了方才的轻松愉悦,低沉了起来,“你打听这么多做甚?” 谁知一直严肃的霍琦见他这反应,居然微笑了起来,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褶子,语气闲适:“谢小公子不必多思,在下不过与您闲聊两句,顺便提及晗妹妹罢了,下次去晏伯父家拜访,指不定还得提一提你与她这层关系,想必晗妹妹若是闻听,怕也是惊讶呢。” 说罢扬长而去。 谢昭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拍到桌上,手掌握拳捏的生紧。 听霍琦的语气,想来是猜出他刚刚那番亲戚论是编造的,然而他居然敢如此挑衅?? 谢昭眼中的薄怒渐渐演变成嘲讽。 很好,霍琦,记住你了。 * 京都府尹司职责范围很广阔,基本概括了盛京范围的所有案件、伸冤、庭审等一系列事务,有时候还得协助皇城禁卫军进行搜查、调令、值守等,总之内容繁杂又细致,所以京都府尹这官职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好的。 自从昭惠帝上位后,府尹的任上人选已经换了四五位,个个战战兢兢,生怕得罪在朝哪位,却因案件牵扯连广时,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和皇帝眼下朝内官的姿态严格审理.......左右逢源不易、八面玲珑更是需要修炼,总之十分不易。 这一任的府尹姓李,是从李钰麾下地方上新调进京的,不过半年,如今都还在审理上一任留下的卷宗,每日还要升堂审案,批看状子,半年以来也未曾出过什么大差错,是个任劳任怨的角色。 谢昭下马径直一路进了府尹司的大门,轻车熟路地往地牢走去。 叶无刚好迎上来:“公子。” 谢昭将马鞭别到腰后,接过他递来的审理述纸,上面写了大半篇幅的供词。 谢昭飞速地瞄了一眼,将纸随意揉了揉交还给叶无:“都是些无用的东西,看来他嘴还挺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 厚报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的确是嘴硬。”叶无点头,二人进了地牢的入口,他顺手从一旁的墙上取下火把照明,一面在前面引路一面说,“如公子所料,他只说了些无关痛痒的事,一概关于南平王、尤其是南平王世子,他都紧闭不张口,要不然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说些没有用的。” 他也是让刑卒用尽了目前较为厉害的刑具,更厉害更伤人的也不敢用,怕如了他的愿,一死了之。 谢昭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也是你过于小心,怕什么?什么刑具直接往上招呼就是,何必客气。” 叶无被主子猜中心思,也不觉得尴尬,只沉声道:“李静山与平远金矿有关,小的是怕三殿下问起来,若是让李静山就这么死在地牢里,说不定三殿下怀疑是咱们故意为之,若旁侧再有有心之人挑拨,三殿下与公子关系再硬,也难逃口舌之惑,届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叶无看上去是个武夫,但在很多事上思考的细致入微,谢昭边走边赞同点头:“你说的不错,但咱们只要保证他不死就行。” 二人来到专门施行刑法的刑房。 李府尹闻声已经拱手迎了上来:“谢小公子,您怎么来了?” 谢昭越过他的肩头看向那头被捆在刑凳上,头发散乱、衣裳破烂,此时正垂着头的李静山。 李府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露出个为难的笑容:“这人骨头着实硬,各类刑具都用过了,还是不肯透露半个字,本官又担心施加重刑他受不住,到时候人没了更是麻烦。” 谢昭慢慢踱步走过去,原本一位晕过去的李静山忽然动了动,将头艰难地抬了起来。 虽说没用重刑,可京都府尹司地牢也不是说着玩的,伤肉不伤骨的各类也是极其多,是个人进来三日出去也能生生剥下一层皮般。 李静山脸上没有任何伤痕,可眼下乌青,神情倦怠,眼睛看来人时也难以聚焦,整个人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 看他这副模样,谢昭心里清楚这是什么刑法。 其实很简单,就是不让犯人睡觉,全程只要犯人稍微闭眼睛,就会用带盐的水泼醒,或是用针刺手指,十指连心,稍微往里刺一点,就会受不了地大叫起来。 如此反复几日,犯人神志还很清醒,但铺天盖地袭来的困倦和睡意在刑法之下得不到满足,不出三日,人的身体没有受到过多的惩罚,意志力就会先行崩溃。 “别挣扎了,”谢昭道,“南平世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死咬着不松口?还是说.....用何人威胁了你?” 李静山稍微涣散的眼神忽然聚拢,咬着牙回答:“你们不必费口舌,我只是个家仆出身的人,知道的该说的我都说了,若还要再问,我也只是不知情,若你还要问,不如一刀了解了我来的更加痛快些。” 谢昭神情平淡在他对面坐下:“你可知平远庄一事,陛下已经派人去彻查了,那些甜水村的村民们被你私自扣押一年之久,你又霸占金矿,想必也是私藏了不少——私藏金矿是什么罪名,想必不用我说,你家主子也提前给你讲过了吧?” 大盛律法严令禁止个人独占金矿资源,更禁止在没有合理手续下私自开采并使用,若被发现,其处罚一是没收家产,其次还要流放去岭南做杂役苦役。岭南山高水远,遍地瘴气,体好的说不定还能撑一撑,若是平日里惯养着,只怕还没走到岭南,就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这点李静山又如何不知? 只是他听后依旧是神情抗拒,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你不必多说什么,这些于我来说都是无谓之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软硬不吃。 谢昭见状不再多言,起身就走。 李府尹见他忽然起身就要走,跟进跟在后面问:“小公子如何现在就要走?不然咱们再用刑法,看他招不招!” 谢昭道:“大人的刑继续用着别停,我还有其他的事先去处理。” 叶无跟了上来:“公子,这李静山这么硬骨头,还真是南平世子手下的人,如此忠心。” 谢昭嗤笑一声:“忠心什么,无非是有把柄捏在南平世子手里罢了,他也是个重情义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区区刑就将自己的家人置之不理。” 二人一路回了宁阳侯府,因为是从侧门进去,就瞧见一个端着碗的小乞儿在门口讨食,路过的没几个理他,看上去有些可怜地蹲在侧门处。 谢昭走上去,小乞儿赶紧起身讨好笑道:“公子,一看您就是富贵又好心的人,给点碎钱让小的买些吃的吧!” 谢昭看他一眼,吩咐叶无给些碎银子。 给完后,小乞儿道谢着离开。 进了西院听徽阁,叶无才将手里的纸团打开,是一封信,稍微展平后递给谢昭。 谢昭一目三行地看完,原本皱着的眉头忽然就舒展开,还哈哈大笑起来。 “公子,为何发笑?” 谢昭将信纸交还给他:“你看看。” 叶无看完后也是满脸欣喜,“原来李静山的软肋就在京都!晏姑娘可真神了,怎么咱们需要什么,她就能送来什么?莫非她有通灵之术不成?” 谢昭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从凳子上一跃而起:“走,咱们再去一趟府尹司!” * 当夜谢昭就派叶无送了回信。 听竹正巧端了东西出来,就听到哐啷一声,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正落在她脚下。 听竹一抬头,就瞧见墙头上有个又黑又壮的蒙面男人正在冲她挥手。 听竹翻了个白眼,一扭头就要走。 叶无着急,四处看看见无人,赶紧跃下墙头奔到听竹跟前拦住她。 “大晚上的你做什么?” 叶无将脸上的黑布扯下来,露出个憨实的笑容:“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听竹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绕过他就要走。 叶无见状也不敢继续逗她,赶紧从包里掏出一只巴掌大小,包裹精美的木盒子,献殷勤地再拦住,摆到她面前:“上次在街上撞见晏家的马车,我就瞧见你和你家姑娘进了首饰铺子,虽然你没说,但是这只蝴蝶钗子我瞧着你很是喜欢,就偷偷买来想送给你,怎么样,好看吗?” 他主动将钗子取出来,摆在手上给她看。 听竹心里欣喜,面上却依旧生着气:“你要是没个正事,就快些离开,这里是姑娘的院子,要是被其他人瞧见了,咱们姑娘还要不要脸面。” “别,”叶无这才想起来自家公子是布置了任务的,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微微被揉皱的信函,连同蝴蝶钗子一起塞进听竹的手里,“公子说,今夜怎么也要将这信送进来,免得晏姑娘担心。” 看着叶无像鬼魅一样飞快地翻墙不见踪影,听竹捏着簪子这才露出少女的羞涩笑意。 她站在原地傻笑,忽然有人在背后唤她,吓了一个激灵,将东西都藏了起来,转过头发现是萱儿,稍许放下了心。 “姐姐站在这里做什么?” 听竹摇摇头,“就是感觉脚踩到石头了,有些痛,所以停下来歇一歇。” 萱儿疑惑地在地上扫视,果然发现一块小石子,皱眉生气:“这是哪个小丫头这般不小心,居然有这么大块石子在路上,要是被姑娘踩到该怎么办?” 听竹心里虚,赶紧将石子踢到了草丛里,笑道:“不过是不注意,更何况只是我踩到,踢出去就是了,不要大惊小怪的。” 萱儿以为听竹是怕惊扰到晏晗,只点点头不敢多说。 听竹将信送到晏晗手里,晏晗看过后露出个意料之中的笑容。 “李静山原本是个犟头,受了什么刑都拒不招认,但一听到饶妈妈和他母亲的消息,只抵抗沉默了半个时辰就要主动招认,嗯,也算是条汉子。” 李静山虽然是家奴出身,可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孝子,而饶妈妈又替他照料母亲多年,自然也是感激加感情,南平世子用此二人威胁他就算是受刑致死也绝对不能招供出任何信息。 然而谢昭今日一提到这二人,李静山便松懈了,可依旧是不愿意开口,等到谢昭说明三皇子暗网探听到的消息,又施了话术上的障眼法,技法不算高明,但李静山是受了几日折磨的人,又恰好听到家人的信息乱了心神,所以不过三言两语,就让他以为三殿下已经摸透了南平王府的意图和动作。 谢昭是个很会利用条件攻溃人心的人,所以他趁着李静山心里设防即将倒塌的同时顺势提出了两条李静山拒绝不了的条件,于是顺理成章从李静山嘴里套出许多重要的信息。 按理说这些属于军事机密,别说晏晗,即使是李钰的近臣幕僚才能知晓其中一二,然而这些信息却被谢昭事无巨细地写进了信函里,似乎是感激她传递了重要信息的回报。 如同上次提到的船运入伙,只让她投了小钱,最后却获得了一笔从未有过的大利——这分明就是他故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 良媛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春日即到,康宁公主依依挥别母亲,踏上了和亲的路。 所经过之处,百姓无不交口称赞,甚至有人跪地拜别公主,康宁平日里的任性经过这小半年的磨砺,早已灰飞烟灭,如今已是心如死灰,表情木然地透过纱帘看向道路两旁跪拜的百姓。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巷道里,那人刚从药铺出来,见到如此浩大声势的送亲队伍,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只站在台阶上看着。 康宁的泪糊住了眼,赶紧用帕子沾了沾,不敢相信地再看去。 果然是他! 霍琦依旧穿着蓝色的寻常衣袍,却身量修长,面如冠玉,眼若星辰般耀眼,就算站在人群最不起眼的位置,也能被她一眼发现。 康宁死灰一般的心忽然跳动起来,想到这一别可能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面,她内心的冲动让她产生了一种很不合‘规矩’的举动。 “公主殿下!” 康宁伸出去的手还未将帘子掀开一半,就被旁边的陪嫁侍女死死拉住了手。 “公主殿下!请注意仪态!万万不可!” 另一名宫人言辞严谨,且带了几分警告:“公主殿下,您是陛下侧封的一品公主,不单单是盛京的公主,更是代表了大盛的颜面,奴婢劝您做任何事之前先考虑后果比较妥当。” 她自小一起长大的侍女被替换成了这些经历老宫人自小调教的宫人,她们虽然还不到二十岁,可却十分老气横秋,不但不苟言笑,举止比她这个公主还要端庄。与其说是陪嫁,不如说是皇帝赐给她负责看着她的眼线。 康宁看着霍琦的身影越来越远,心里的委屈无以言表,泪水大颗大颗地就掉了下去。 最后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在另一条巷子里,面纱蒙住脸的晏晗与孙婉宁挑开帘子看着送亲的队伍和仪杖马车缓缓驶过。 这仪杖是皇后出巡所用,今日赐给康宁送嫁出盛京,是代表皇家和大盛对她的看重,也是对此次和亲的看重,于康宁和淑柔郡主来说,是无与伦比的天恩。 “这一去只怕是不能再回盛京了。”听竹突然觉着有些难受,“远离故土和家人,若换了是我还不如上吊。” “傻丫头。”孙婉宁道,“陛下是天,恩赐的一切哪怕是坏的也要双手跪下接过,也是公主的母亲淑柔郡主身份足够,若是换了旁人闹自尽,不用和亲也会先被藐视圣旨的罪名给腰斩。” 虽然用不了腰斩这样的刑罚,可孙婉宁有一点说对了,若是和亲人选换成宗室伯爵任何一位贵女,接过圣旨后还这般肆意胡闹自尽,无论父辈功劳多高,也一样要被问罪。 这就是皇家的权利。 皇帝和皇后只想过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却毫不留情地让别家的女儿代替去,从没想过别人家的女儿也是从小娇惯大的,一朝分别,永生不见,这样的痛苦又是几对父母能接受? 送亲的队伍极长,从皇宫的永定门出来,头已经出了盛京的正门,尾才刚出永定门。 晏晗看着最后的人也消失在巷子所能见的范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但愿康宁抵达回纥后,也能发挥她机敏聪慧的特质,为自己和将来的孩子稳固后位,挣的一番天地。 送走康宁的第二日里,皇帝又下诏,封宋老学士的嫡长孙女为太子妃,沈氏嫡女沈心念为三皇子侧妃,值得一提的是圣旨中明确提到沈氏‘端淑惠心,其侧妃在其余侧妃之上,又在正妃之下,食邑五百’。 这份‘俸禄’比起正妃,仅仅差了两百。 旁的不知其内情之人只以为皇帝偏爱沈家,所以即使不明本定为太子妃的沈心念为何忽然变成了三皇子的侧妃,但依旧认为皇帝是为了安抚沈家。 晏晗听闻此消息时,只嗤笑一句:“宫中出了丑闻,沈二姑娘也愿意嫁给三皇子,这自然是最好的解决法子,偏沈家老夫人不知其内情——太子妃换三皇子妃,还是个侧妃,当然心有不愿,这旨意也不过是为了补偿沈家罢了。” 然而再怎么感叹,皇帝的旨意已下,婚期也已经定在了十月初,任是如何也更改不了了。 原以为此事依常理进行,没想到孙婉宁忽而一日驾车前来找晏晗,面色匆匆似乎是有天大的事。 “晗姐姐!”孙婉宁进门瞅见晏晗歪坐在窗前看书,脚下生风就闯进门来,“晗姐姐,不得了的大事!” 晏晗支起身来坐端正,先递给她一杯茶水,再柔声问:“怎么了?” 孙婉宁走的急,此时也口渴的紧,先喝下茶,缓了口气才凑到晏晗耳边悄声道:“若水说,前几日有位王伯伯交好的世伯到他们家去,那世伯若水是见过的,算是王伯伯的多年好友,同朝为官,虽然那位世伯是文官任职,可两家这些年一直素有来往。” “那世伯先是打着老友喝酒的旗号傍晚留下吃饭,后若水去找王伯伯时,无意偷听到那世伯的来意——居然是替太子说项,让王伯伯将若水送到东宫做良媛!” 晏晗心头猛然一跳,却没有孙婉宁的反应那般激烈,只是蹙眉不语。 “晗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呀?” 晏晗摇摇头,再三确认:“你确定是太子要若水进东宫?” 太子妃与两位侧妃入东宫先是需要皇帝与皇后的应准,入东宫以后,是会侧封礼号、与后宫嫔妃一般授玺宝金印。而良媛是东宫较为低的位份,因此无需通过皇帝皇后,只需要呈报皇后一声,即可自行接进东宫分一院住处,便于侍奉太子。 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提出这样的要求,不一定是为了上次沈心念之事刻意报复。 再说这样明摆着的行为,对于皇后想要维护太子贤德的名声是很不利的。 孙婉宁使劲儿点头:“若水让小丫头给我送了信,我急匆匆上门取,只对王婶婶说来取上次拜托若水绣的花样,待进了内室,紧闭了门,若水才哭着同我说的。还说她母亲根本不知情,她也是吓得六神无主了,若是王伯伯真的迫于压力同意了,那若水以后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咱们这位太子表面上是个又有贤名,又有德望的人,实际上呢,还不是几次三番传出流连火石巷,更别说虽然没有太子妃主位,可府里的舞姬歌姬可是一大把了!歌姬舞姬是做什么的?还不是供人玩乐的一些可怜女子,太子荒淫只不过是许多人不知罢了,这样的人做丈夫,莫说是若水,若换做是我爹爹同意送我去,我也会直接咬舌自尽来的痛快些,也免得受那些折磨人的苦楚日子。” 她说着说着,仿佛眼前就瞧见了王若水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连她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晗姐姐,咱们一定得帮帮若水。” “你先不要着急。”晏晗用帕子轻轻替她擦拭泪珠,柔声道,“如今也只是探王伯父的口风,但以王伯父的性格,怕也不是攀龙附凤之人,再者说若水是王伯父的掌上明珠,他又如何舍的下心将她送去那样腌臜的地方受苦?必然会拖延着想法子的。” 孙婉宁这才止住泪水,被晏晗又安抚一番后送了出去。 * 三日后,晏晗与孙婉宁一起去王家看王若水。 王婶婶见二人一起登门,只以为是小姑娘家贪玩,叮嘱丫鬟们伺候好便离开,留下三个姑娘携手进内室说悄悄话。 “此事确定了吗?”晏晗首先发问。 王若水摇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从周世伯上门后父亲每日都不在家,我找不到机会问,更不敢去问,怕父亲知道后责骂我。” 王若水自小大多是在奉阳外祖家长大,外祖家世代书香,教养极为严格,女则、女诫更是滚瓜烂熟地教养下一代女儿,王若水也不例外,在她看来,自己偷听父亲和世伯谈话这样的行为,比其他任何事性质都来的恶劣。 至于母亲,她更是不敢提及一个字,生怕母亲有个什么好歹。 就这样闷在自己心里,整个人都失了往日的红润气色,脸色已经有些蜡黄了,想来应该是夜里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担心所致。 孙婉宁自小和王若水认识交好,如今见她这般憔悴,更是心疼落泪,一边挂着泪一边骂:“那天杀的太子,偏偏是个好色之徒,明明再不过两年你就能定亲,为人正妻大太太,如今却杀出个他来非要纳你为妾,别看他如今一副张狂模样,我祖母说了,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如今的太子是他,可将来的荣登大宝之人却未必是他!” 孙婉宁并非是愚蠢之人,这话也就闭门三个人之间说一说,目的也是为了替王若水出出气罢了。 晏晗摇摇头:“以后这样的话万万别在提了,如今是多事之秋,咱们自己关起门来也就罢,若是说嘴惯了,又恰好被有心之人听去,可是要连累一大家子。” 孙婉宁如何不知这道理,只点点头称是。 晏晗见王若水脸色难看的厉害,只沉声道:“既然伯父近几日都不曾回来,而太子那边也没有再派人来,想必此事也并非定下。再者说你是伯父的独女,他为官多年,自是清楚太子的德行,必然不会就这么将你送给太子,你且将心放在肚子里就是。” 王若水神情黯然,不过听到这话还是燃气一丝希望。 “希望如你所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 消弭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三人正说着话,晏晗眼风一瞥,就瞧见床架子一旁的屏风后面有一只棕灰色的衣角,只露了一角所以并不明显,她进来了好半晌这才发现。 晏晗回头,见孙婉宁正与王若水说着话,她假装起来走动,却一步一步往屏风那边慢慢踱步过去。 那屏风后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人影微微晃动。 晏晗还没走近,就听见王若水紧张无比的声音:“晗妹妹!” 晏晗没有回头看她,脚步加快两下走进屏风后面的架子处。 王若水奔走过来却已然是来不及了,晏晗神色大变,低声惊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孙婉宁看清后也差点叫出声,好在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半晌才回过神:“五表哥!” 穿着棕灰色袍子的孙五郎被发现,脸上也是发红发白,尴尬的连手都不知往哪里摆放。 “你怎么会在这里?”孙婉宁看向王若水,见王若水的泪珠儿又开始掉,方才的惊诧瞬间变成了恍悟。 “五郎是我叫来的。”王若水擦了擦泪,复请二女坐下,稍平复了下心绪,才道,“晗妹妹,婉宁,如那日我所说,若是让我进东宫,还不如让我一头撞死来的自由。偏有了五郎在,我不甘心。” 孙五郎听到这话,赶紧上前着急道:“若水,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能说这样的话了吗?如晗妹妹所说,伯父如今没有消息,未必就是点了头,你何不再等等呢?” 王若水似乎已经看破了什么事,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愿意背弃父亲母亲,他们年纪渐长,我却要任性做这样的决定,他们能有多伤心我现在就能想象到,可要让我等着——多等一日就是多一日的煎熬。” 晏晗却很不赞同这样一走了之的法子,更何况还是和孙五郎一道,这说的难听些就是私奔。 “太子这个人,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你要是就这么一走了之处置,别说太子,即便是皇后也绝对不会放过伯父,更何况上次那事......”晏晗忽然想起这消息是谢昭给她的信中所说,她们二人并不知情,所以赶紧住口,“总之,不能这样处理,不单单是会以各种名头降罪,甚至会受大罪;再者说聘为妻,奔为妾,就算若水你愿意,难不成孙五哥哥愿意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孙婉宁见晏晗一副笃定模样,料想她已经是心有成算,便赶紧道:“晗姐姐,你一向最有主张,不如替若水像个好法子吧?至少也要先让太子主动打消这个念头最好。” 孙五郎也赶紧起誓:“晗妹妹说的正是这个道理,我孙五郎早年不学无术,做的事都是人嫌狗烦,父亲和族里的长辈们都看不起我.....只有遇到若水我才知,原来我也可以变好,晗妹妹,你若是有法子,快快说与我们听,再苦再难也绝对听你的!” “说难也不难。”晏晗笑着道,“只不过若水多少要受些苦。” 王若水眼前一亮,点头:“如今这情形有什么苦更难呢?你说来便是,我一一照做。” 晏晗将想到的法子详细说与,三人听后相识一笑,自然是无不认可这法子。 “若喝那东西喝不下,也可以找个身形相差无几的替你,但是务必要让来人看见就是。” 王若水眼神坚定,道:“不,这事不能假手于人,若我的脸出现,旁人才更加坚信是王家的小姐患了病。” 回去的路上,孙婉宁疑惑问道:“晗姐姐,你说的那个法子虽然好,但万一太子并非是为了拉拢王伯父,而是贪恋若水姐姐的美貌,便是那样患病也愿意接受,这该如何是好?” 晏晗心知太子的真实意图一在拉拢,二在警告,想着孙婉宁不知情,便只是冷笑一声:“东宫之主又岂会是痴傻之人,要抬进门的良媛居然是个喜欢吸食生鸡血的怪人——这样一个患怪病之人进了东宫,他的名声岂不是会染上污点?更何况盛京的美貌之人众多,家中父辈也多有高官入仕,他也犯不着为了拉拢一个区区副将,作出这么大的‘牺牲’。” 没过几日,果然传来王家独女患上了怪病的消息。 最开初如晏晗交待的那般,吸食活鸡的血的怪病,后来因为越传越广,传到太子的耳朵里居然演变成了王家女儿是个白日吸食活鸡血,夜里吸食人血的怪物,王家近身侍奉王若水的丫鬟手臂脖颈上多少有牙印。 去探听的眼线给太子描述这些时,身上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愣是盯着太子审视的目光才说完。 王平的世交周行康呵斥道:“大胆,居然说这样危言耸听的话来诓骗太子殿下!” 探子道:“殿下明鉴,这些不单单是市井的传闻,小的也曾经摸进王家后院探查一二,王家女的闺房房门一到夜里便被厚木板钉上,门前站着四五个家仆守夜,丫鬟们都战战兢兢,只敢将新鲜的鸡血送到窗台处开的小口,没过两个时辰,就送了五碗血——小的在近处是看的真真切切,绝不敢欺瞒殿下!” 太子狐疑道:“周大人,你前几日也去过王家,可有见到王小姐有何异样?” 周行康虽说与王平是好友,可自从上次替太子说项后,王平便不怎么待见他,前日去了王家,也没有往日那般热情,只在正堂稍坐,喝了两口茶。 可仔细回想,他仿佛是曾看到后堂冲撞出一个人影,那人身形窈窕,穿着的衣裳面料不俗,是个女子,可远远看着,她居然轻松就挣脱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和婆子,差点冲到前院来。 最后还是跟上来的几个婆子一起用力将她制住,一路怪叫着被押走了。 周行康本只是对传闻嗤之以鼻,现在仔细回想那日的情形,脑门上瞬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殿下,臣........臣那日,好似的确是有看到王小姐.......” 他一直对太子保证,这必然是王家想出来的脱身之计,可如今这场面,他竟然也是心里直打鼓,说不准了。 太子挥了挥手,探子起身退下,周行康却赶紧跪下了:“殿下,臣愚钝,差点将此怪异之人送进殿下的东宫,是臣的失责,请殿下问罪!” 自那日之事后,皇后多少对王平不满含怨,想着要拉拢武将,所以特意想了这个一个法子,又不用费一分一毫,就能挟持住王平。太子念着王若水的美貌,自无不可,如今事情演变成这番模样,他已心生厌恶,如何还能将此等怪人封为良媛近身伺候? 至于周行康......目前对他们还有用,反正错没有铸成,倒也没必要深究问罪。 太子不耐烦地躺回了椅背上,语气凉薄:“周大人不必如此惶恐,本宫是宽厚之人,既然周大人是一心向着本宫,本宫又如何能作出伤人心之事?此事从今日起就此作罢,母后那边本宫会去说明,至于良媛之事.....咱们并非只有王家一个选择。” 周行康这才如蒙大赦,拜了两拜才起了身。 周行康擦了擦汗,问道:“可再过月余殿下就要迎太子妃入主东宫,若在此时......殿下不如再等一等,等大婚过后再商议如何?” 太子妃是文阁宋老学士的嫡长孙女,早前选定太子妃的几位人选里就有这位盛名显贵的小姐,只皇帝对沈家的一意偏爱,才让皇后与太子会错了意,如今花依然落在宋家,也算是所有人预料之中,并不曾感到意外。 宋家因如今的宋老学士辅助三代君王,是德高望重之人,他原本并不愿意孙女嫁入皇家,但眼见宋氏一族孙辈人丁单薄,唯独自己三子所生的一双龙凤胎聪明灵慧,深得他心。 于孙女来说,她这样的心气,所嫁之人必得是未来的皇帝,宋老学士宠爱孙女,又期盼孙儿能有一番作为,所以才在皇帝提及婚事时,点头应允。 虽然外人不明白为何宋老学士能应允,但这样的阁老重臣能点头必然也代表是支持太子,若是让他知晓太子在大婚前还念想着纳美人良媛,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在前几年的春宴里,太子也是与这位宋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得知定下的太子妃容色如此一般,便不耐烦道:“她是父皇定下的太子妃,将来更是本宫的皇后,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如何能担起太子妃重任,以至于掌管整个后宫?” 见周行康唯唯诺诺却并不附和自己,太子也心知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开罪宋家,于是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人还是要挑的,待大婚完,就给本宫送进来册为良媛。这件事只有本宫与你知晓,若是让母后知晓你应当知道后果!” 见好说歹说算是劝进去了,周行康不敢再多言语,只应承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 及笄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于太子一句话的事,对于王家和王若水来说却是经历了一劫。 王平脸色阴沉着吃饭,王母劝道:“夫君,孩子知道错了,你就让他起来吧!” 王平目不斜视,像没有听到这话一样,自顾自的继续吃。 王母见状眼泪止不住地流,道:“若水已经在祠堂跪了一日一夜了,再强的身子也遭受不住了呀,更何况若水她身子一向不好,如今白日里虽然暖和,可祠堂里一到夜里就冷的浸骨,这样的跪法跟要女儿的命又有何异?难不成女儿是我一个人的,不是你的不成?我竟不知你是这般狠心的父亲!” “就是因为她是我亲生女儿,我才要训诫!”王平将筷子啪一声放下,神情冷厉,“年纪尚小,居然敢做出此等惊骇之事!不严厉地惩治她,她就不知天高地厚,以后不知要做出何等事来!” 王母哭诉:“可若水终归是逃过这一劫了,至于那些流言,咱们将她送去奉阳住一段时间,到时侯再接回来谁还记得?” 王平冷哼一声:“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就是你平日太过于纵容她!才惹得她胆大包天,连太子皇后都敢戏弄!若平安度过还好,倘若太子殿下追查到底,这事迟早也会败露,到时侯株连九族,咱们这一大家子都要被她给害了!” 王母见状,也不惧丈夫平日的威严,低声着咬牙切齿道:“那日周行康来,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你还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若不是女儿自行想出这样的法子躲过一劫,你难道还真要送她去那儿不成?!虽说法子骇人些,也是自损八百的馊主意,可终归是渡过去了,总比你日日躲在外面的好!如今相安无事,你不好好安慰女儿不说,还这般欺负她,让她跪那样冰冷的祠堂!我方才去看过,那小脸都已经蜡黄消瘦了,你还这般折磨她,你还是她父亲吗.......” 王母从来都是个低眉顺眼,温婉贤淑的内宅妇人,如今这般咬牙切齿,让王平也是惊诧。 王平愣住半晌,许久才叹了口气。 起身出门去,王母只能看着丈夫的背影。 随侍的人问道:“大人,这.......” 王平没有回头,道:“去让她起来吧。” 王母见状,满面欣喜也顾不得仪容,被婢女扶着赶紧去了祠堂。 王若水与孙五郎一个跪在祠堂内,一个跪在外头的青石板上。 孙五郎见王母面带喜色匆匆赶来,赶紧膝行两步上前:“婶婶!” 王母见他神态紧张,怎会不知他与自己女儿之间的情意,只是叹了口气道:“五郎,你是个好孩子,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你什么,可此回你却是帮着若水作出这样糊涂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自明日你就回奉阳家去吧,别在这儿待着了。” 孙五郎还想问,王母却已然脚下匆匆往祠堂内去。 他神色黯然地望了望里头,最后握紧了拳头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 夏日悄悄来临,衣衫半袖已然解不了炎热酷暑,在一个清晨,王若水惜别两位好姐妹,去往了奉阳外祖母家。 年满十六的晏晗在余氏和家人的瞩目下完成了及笄礼,来的客人不多,只孙家、王家等交好的,其余一概未请。 孙婉宁也是拍手真心恭喜她,二人相拥感受来之不易的友情。 然而下午时远在平远的宋平生带着一双儿女和一车贺礼给晏晗祝及笄礼,永先生倒是想来,不过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便托了宋平生送礼信一封,表达恭祝之意。 晏晗没有推辞,一一收下,寒暄几句后让人安排住处。 零儿与一直没有露面的孙二头一次现身晏家人面前,孙二只说自己是晏晗的账房先生,礼只有一只匣子,晏晗没有因为东西少便摆脸色,只笑眯眯地接受了二人的拜。 听竹见零儿与孙二颇有默契,想到早前打趣二表哥的话,忽然凑到晏晗耳边说了什么,零儿似乎察觉到了晏晗颇有意味的笑容,一张俏脸顿时红了半面。 “这是好事。”晏晗点手示意栀香给他们分发福袋,“你们好,我也放心,以后外头还要靠你们支撑着,若是能走到一起,将来我做主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这话说的过于直白真诚了,连孙二的脸都微红,只会嘿嘿傻笑连说多些姑娘厚恩。 晏远南参加上午的及笄礼结束后便匆匆出门,严老太太也回去休息,只有孙婉宁与余氏陪着,见此情形余氏只想问,好不容易忍到回了内室,余氏愕然道:“晗儿,你何时与外头的这些人有关系了?” 晏晗眼神一转,露出几分难得的娇俏,问:“娘,你还记得之前我问你要的那二百两吗?” 余氏仔细回想,不过对于余氏来说,二百两是个很不小的开支,更是在她刚回盛京时晏晗就要去的一笔钱,只略加回忆便想起来了。 “你不是说买礼物送去宁阳侯府了吗?” 晏晗道:“送礼有很多种东西,何必花钱呢?更何况我要那二百两本就不是为了送礼,只是怕娘你担心所以才说了谎。” “你这丫头!”余氏嗔怪道,“难不成娘还不信你吗?” “我不是怕节外生枝嘛。”晏晗撒娇着道。 她当然知道余氏不会怪她,不过那时候的余氏初接手中馈,还在柳姨娘的眼线中做事,若她不用个好名头,只怕会惹人闲话,搞不好还会抓住余氏的错处告状。 “不过,你用那二百两去做了生意?”余氏摇摇头,“不可能呀,要是在昌州倒还有可能,毕竟在昌州,二百两都可以开一家饭庄了,可这里是盛京,连五芳斋的一碟子糕都要五两银子的地方,如何能用二百两做生意?” 晏晗笑着将方才孙二交给她的匣子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叠银票,最上面的面额写着‘壹仟两’。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盈利翻倍,晏晗很感谢谢昭的慷慨‘报答’,虽然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深闺中的晏晗,可是很重要的倚靠。 余氏更加合不上嘴了。 “这么多钱!”余氏愕然道,却惊觉自己音量过高,赶紧侧目看了一眼摇篮里的晏栗,发现并未被惊醒,才压低声音道:“晗儿,你,你到底是做了什么?” 余氏没有高兴,只是无尽的担忧。 晏晗知道自家母亲在想什么,赶紧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娘,你别多想,我只是倚靠着和谢小公子的一些交情才挣了些钱,如今自己手里有钱了,便在外面置办了两间铺子,算不得什么显眼的事,只盼着咱们手里有自己的钱,以后也不靠谁。” 余氏看着女儿的眼睛,清楚她并没有撒谎,提到谢昭,她神情古怪略迟疑道:“这宁阳侯府家的小公子倒是对你的事格外上心,这样只赚不赔的事也让给你。” “倒也不是只赚不赔。”晏晗搂着余氏的胳膊道,“海上风浪也是未知,若是有什么不测所有投进去的银子便等于是打了水漂,也是风险极大的。” 余氏这才放下了心,却道:“你呀,方才那些什么用自己的,不靠别人这些话千万别叫你父亲听见了,姑娘家家的,将来即便是嫁了好人户身后也得有娘家撑着,更别提你两个弟弟茁壮成长,若将来夫家敢欺负你,也有个兄弟帮衬着。” 晏晗心知余氏是被出嫁前从父,嫁后从夫的理论给教化太深,也不多做争辩,只微笑着点头。 * 慈安堂里,兰草替严老太太捶着背,宋妈妈在一旁伺候茶水。 “老太太,您说舅公子该不会是反悔了吧?”宋妈妈想着自上次的回信后,老太太再让人送信去了永州,近三个多月却一封信都没有回来,不免心生疑惑。 严老太太闭目养神着,并没有睁眼,只摇头:“不能,舒尔是我侄儿,如何能作出诓骗我的事?再说,他上头还有大哥压着,大哥那人更加是个认准定下之事坚决不会变的性子,就算舒尔不同意,也绝不可能过了大哥那关。” 话虽如此,可忽然连着几个月都不曾来信,去的几封信也如 石沉大海,这着实是很奇怪。 宋妈妈点点头,“要不然咱们这次不用请驿站,直接请主君身边的晏平去一趟?这样咱们至少有个说话的人来回,也不用整日担心着。” 之前一直都是由驿站送信,回不回信有什么话,什么情形一概不知,若是能有个人去,回来也好有个描述说话的,倒是个法子。 严老太太思忖片刻,正要答应,就听外面的人一番吵闹。 来人进门,原本坐着的宋妈妈赶紧起身带着笑点头:“主君来了。” 晏远南向严老太太行礼后才坐下,严老太太摆了摆手,兰草退了出去,只留宋妈妈伺候。 “今日天气炎热,母亲要注意身子。”晏远南客气问候。 严老太太不是他的生母,从小膝下的教养让他始终对这位嫡母有些打怵,在严老太太跟前的一举一动皆是放不开、拘谨的。 “我整日无非在家中闲坐罢了,倒是你在外奔波,才是要注意。” 严老太太放下腿坐端正,提及方才的事:“眼看见晗儿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如她这般大的姑娘都已经早早定下了婚事,偏你这个父亲一点也不着急,如今我想着撮合严家,以后我也能放些心,不过你就算不上心也该帮些忙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 挑明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母亲的意思是?” “你永州的舅叔公已经有几个月没有给我回信。虽然我心知他的意思,但事没最终定下来,我始终是不安心。”严老太太道,“让你身边的晏平跑一趟,捎封信去永州,有什么话也好当面说了带回来说与我听。” 晏远南心思微变,神情却毫无变化,只笑着应下了。 “母亲既然需要,又是关系到晗儿的事,我这个做父亲的没什么好推辞的,母亲什么时候需要晏平跑一趟,直接差人去唤便是。” 严老太太喝了口茶道:“不急。” 母子二人又商量着是否要送晏翊去书院,晏远南担心晏翊会不适应,提议请个西席到家住着,严老太太却严厉道:“人以学识为厚。别看翊儿是个半痴,可他脑瓜子灵活,想问题十分快,只是比别人稍稍落后些,未必会给你丢人。再者说,送他去学院难不成还要求他将来考个进士不成?只是为了学些做人的知识,又何必如此担忧?” 严老太太一番话下来,竟是将他觉得稍许丢脸的心思摸的透彻极了,不仅脸颊微赧,一副受教模样拱手道:“母亲训斥的极是,是儿子思虑的不够周全。” 一番商议后,晏远南表示会极力找个适合晏翊的私塾。 夏日炎热,孙婉宁总是有各种好顽的法子解闷,邀约晏晗去亭水台听戏。 亭水台是南街今年新开的一家戏院,这家戏院的布置很是巧妙,中间是戏台子,底下并非如寻常那般就是客人看戏的座位,而是围了一圈用细若手指般粗的竹子引就的水帘,周围客人的座位错落有致地布置在水帘子附近,距离刚刚好,既不会被水花溅到,又能感觉到阵阵凉意,实在是消暑解闷儿的好地方。 这地方倒是和淑柔郡主府里的亭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晏晗与孙婉宁落座后,穿着整洁,模样周正的小厮立即跟了上来,带着笑问:“二位姑娘要喝点什么茶水?” 孙婉宁问:“我听说你这里有种新样式茶水,就那个吧。” “好嘞!” 晏晗用扇子遮着半面脸凑近了问:“是什么?” 孙婉宁神秘兮兮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小厮动作麻利,在戏开锣没一会便将茶水瓜子糕点端了上来。 原来所谓的新样式茶水,不过是冰镇酸梅汤罢了。 晏晗失笑,孙婉宁冲她眨眨眼:“怎么样,这茶水好喝吧?” 这样热的天儿,喝冰镇酸梅汤,倒是比任何茶水还要舒心。 少了王若水,就格外冷清些,晏晗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的戏,心不在焉想其他事。 忽然孙婉宁站起身来:“二哥哥!” 晏晗回神,才发现不远处正是孙孝泉快步走来。 “忘记跟你说了,”孙婉宁有些抱歉,“原本是打算我一个人出门的,可刚要出门时二哥哥说他今日下午无事不如跟我出来玩,要先处理些事就赶过来汇合,晗姐姐,你原本与我二哥哥也熟悉,不会生气吧?” 孙孝泉也走到面前施礼:“晗妹妹好。” 晏晗起身回了个礼表示不在意:“无事,孝泉哥哥也不是外人,我当自家哥哥来看的。” 孙婉宁笑眯眯道:“可不是,昨儿个晏伯父还约我爹出门去,说想给翊弟弟找个相熟的私塾,挑来挑去,只有二哥哥当初借读私塾的关家要好的多,毕竟是清流,又不沾染官场,教育出来的子弟更不会有那些官僚风气,委屈了咱们翊弟弟。” 余氏倒是和晏晗提起过这事,她也表示赞同。 就算翊弟的智力不如其他同龄孩子,可该学的知识还是必须要懂的,就算课本上的学不进去,至少浅显的道理能沾染一二也好。 提及关家,孙孝泉的话就多了起来:“晗妹妹放心,当初我十二岁去关家借读私塾,云老先生是个通晓知情之人,必然会好好教授翊弟弟,再说关家的孩子也都是教养的极好,绝不会欺负人。” 这事是晏远南帮着挑选,翊儿是他的儿子,自然不会害他,晏晗没什么好说的,只点点头笑道:“这事有父亲与伯父相看,又有孝泉哥哥保证,我那还敢有什么异议,自然万般放心。” 三人笑了起来,引起旁边人的侧目,赶紧压低了声音说话。 孙婉宁眼神一转,忽然用帕子遮住唇,凑近和晏晗咬耳朵:“晗姐姐,你不晓得,二哥不日就要和关家的三姑娘订亲了,我昨夜听我娘和姨妈讨论,婚期只怕就要定在明年春天。” 晏晗心下了然,道:“这是大好事,我只等着喝你家的喜酒了。” 孙婉宁抿住唇笑,偷摸看了眼自家二哥,见他也是极有风度地假装看不见两个姑娘咬耳朵,一心看着台上的戏,心里想到什么便肆无忌惮地与晏晗说了个干净:“哥哥中进士后,母亲曾带着二哥哥去关家送谢礼,我也跟着去了,那关三姑娘虽然生的不算美貌,可知书达理,博古通今,说起话来温温柔柔、低眉顺眼,可我总觉得她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关三姑娘难不成是庶出?” 除非是开明之家,主母宽和,否则大多数嫡出与庶出教养的女儿是很不一样的。 关家世袭书香,百年清流,苛待庶出姑娘的刻薄事儿显然是做不出来,可若是表面上让庶出的识文断字,博古通今,却在为人德行上教授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也并非是不可能。 孙婉宁点头又摇头:“关三姑娘的确是庶出,可她生母并非妾室,而是关伯父的平妻。而且关家的嫡出二姑娘虽然美貌,可往关三姑娘跟前一站,不知道为什么就立即失了几分颜色。关太太或许就是因这微妙的对比,所以才将关三姑娘教养的这般。” 晏晗摇摇头。 她没有见过关家的情形,只凭着孙婉宁的说辞描述倒也不尽其实,不过若是关三姑娘原本是个揣了七窍玲珑心的人,却因为嫡母的震慑与提防故意露怯,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倒有个疑问,”晏晗低声道,“以伯父的品阶,就算关家将嫡出姑娘嫁过去也是完全匹配的,为何偏偏挑中这个关三姑娘呢?” 晏晗心中料想是孙夫人的缘故。 果不其然,孙婉宁道:“是我母亲。上门后只拉着嫡出的二姑娘不停夸,夸的关太太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只想着最后敲定这事。没想到临走前说正事时,我娘杀了个措手不及,只说要定的是三姑娘并非二姑娘——弄得那关太太错愕不及,脸色好一阵又青又白,最后强压着怒意将我们送走的,你没看到那情形,真是太好笑了!” 晏晗也跟着笑了,看来这关三小姐并非如表面那般,只不过是保护自己的假象罢了。 这一点孙夫人看出来了,可关太太却被蒙在鼓里。 “即便是恼怒,关太太也不敢如何,没过两日关老爷就送了回帖说邀我们一家去他家,将事情详细商量。” 孙婉宁看了眼自家二哥,神情傲然:“二哥哥才中了进士,虽然名次不高,可好歹是入仕的,咱们家的门庭配他们家,那是绰绰有余。” 孙婉宁这话虽然没错,可关家毕竟是百年清流,哪怕是去攀皇家的高枝儿也没什么不可以,无非是近年来的子弟皆是平庸之才,家族渐有衰败之相,所以才想要以结亲来稳固枝叶这样最下乘、也是最稳妥的法子。 “妹妹你就别再说了,这事还没有完全定下,若是不成坏了关三姑娘的名声倒是不好。”孙孝泉见孙婉宁越说越起劲,赶紧挑明了话题阻止。 孙婉宁摇摇头:“二哥哥别太害羞了,关三姑娘模样好,家世好,我瞧着又能吟诗作赋,又是理家好手,必能将二哥哥管制的服服帖帖,白头偕老,一生恩爱!” 孙孝泉见她说话无状,赶紧冲晏晗道:“晗妹妹,婉宁就是个多话之人,你可千万别听她胡言乱语。” 晏晗道:“你放心,我明白。” 三人说笑着看完了这出戏,天色也近傍晚,孙孝泉将妹妹送上马车,晏晗站在路边上冲她招招手。 “晗姐姐,过几日有河灯节,咱们到时候再出来!” 晏晗笑着应了,却见孙孝泉走过来似乎是要说什么。 “晗妹妹。”比起方才的落落大方,此时的孙孝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晗妹妹,我与关家的婚事怕是已经落定了。” 晏晗一愣,明白方才看戏时说的话不过是阻止孙婉宁,此时才是真的。 她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孝泉哥哥,因为祖母与你家祖母的交情,所以晏家与孙家是至交,我认识你也觉得很高兴,既然好事将近,我便提前在这里祝福你。” 孙孝泉支吾着,想说的话似乎都梗在了喉咙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晏晗收起笑意,神情严肃认真,“但你是婉宁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此外无他。” 孙孝泉站在石阶下,抬头望着这个身形已然秀丽挺直,目光充满自信与聪慧的女子。 他却并非放下心,问:“是因为,谢昭吗?” 晏晗心头一跳,神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微微迟疑一下才摇头。 孙孝泉终于是泄了气,眼神也失去了光泽:“是我失礼了,居然会问你这样的问题。” 孙孝泉上了车与妹妹一道离开,晏晗也等来了晏家的马车。 听竹问:“姑娘,方才他问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晏晗摇摇头,一言不发只望着挑开缝隙外的夕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 病重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盛夏七月,回纥传来好消息,回纥王后有孕了。 康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怀上延续王室血脉的孩子,这代表两国无需兵戎相见,也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最好是化干戈为玉帛,绝不引起不必要的战火。 就算只有片刻安宁,也已经是很划算的了。 若是开战,大盛积存这些年的国力都又要消耗殆尽,而回纥那头虽然如今是水草丰满,可战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决出胜负,冬日来临,无粮食羊牛储备,也是只有忍饥挨饿的份。 皇帝听闻信使之言大喜过望,命修史官赶制出一份和书,严明只要安康愿意保持和睦相处,并且归大盛辖内,从前每年的进贡从明年起减至一半,以示两国子民对于和平共处的诚恳。 信使离开后皇帝更是难得放下政事,与后宫妃嫔们在御花园内摆酒饮宴,一直到后半夜才归。 谁知第二日便传来了陛下晕厥不省人事的坏消息。 皇帝身体病重,内阁重臣们都进内殿探望,而品阶之下的官员也不敢随意离开,都站在大殿里候着,原本就是为了早朝而来,一大清早的连饭也没吃上一口,如今站了半日,有些官员连内急都只敢忍住了,一张老脸憋的发青也不敢吭声。 因宫内无人出来,跟着晏远南上朝伺候的小厮并不止内情,却也没有晏平般沉稳,左等右等见日头都上头顶了主君也不见出来,别说主君,其他人也不见半个人,心急如焚,只好一路拉着晏远南的马往回走。 晏家人得知此事后,都赶紧在严老太太处聚拢了。 连一向不怎么露面的赵瑱也来了。 余氏着急道:“老太太,主君莫不是犯了什么事吧?怎地这会了还不出来?” 严老太太思前想后,最后摇摇头,沉声道:“你先别慌。也不止远南一人没有出来,其他的臣子们不也没有出来?想必是宫内出了什么事。” 宫内出什么样的大事,才能将这么多人全都留下? 晏晗心中 只有一个猜想,而这个猜想在她想到的时候已经被严老太太说了出来。 “昨日回纥才传来好消息,应当不是跟此事有关。悉数扣在宫内,原因怕是只有一个.......陛下的身体已经眼见不好了。” 余氏一听,反而放下了心来。既然不是单独,那晏远南也不会有什么事,无非是守在里头,一时半刻出不来罢了。 可片刻后她又着急了,若是在里头出不来,那就是吃也吃不了,睡也睡不着,身体如何受得住? 晏晗闻言下意识瞥了一旁,正好瞧见赵瑱用团扇半遮住隐约露出微微笑意的脸。 而赵瑱似乎是察觉了晏晗的目光,赶紧正色放下扇子。 晏晗劝道:“母亲别着急,父亲不会有事的。” 余氏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严老太太心知媳妇是个容易担心过度的性子,便又往着好方向宽慰了几句,余氏脸色羞赧,直道‘本该是媳妇宽慰服侍母亲,如今反倒要母亲来宽慰我这个做媳妇的’。 严老太太倒不在意这些,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余氏走后,赵瑱也觉着没趣,屈了屈膝就说退下。 屋内只剩祖孙两人,严老太太摒退左右,留下宋妈妈。 “祖母可是要和孙女说什么重要之事?” 严老太太颔首,缓缓道:“方才赵瑱那神情想必你也是看到了,是不是?” 晏晗倒是没想到严老太太居然悉数明白,她微愣片刻问:“祖母也看到了?” 严老太太刮了刮孙女的鼻子,笑道:“从上次你给我那块玉佩,我就发现了她很是不对劲,近来不但不约束自己,反而更加肆意妄为,有日夜里居然明晃晃的派了两个丫头出门,说是给她买什么香酥鸡,我让宋妈妈去远远的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哪是什么丫头,分明就是她自己扮做丫头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就出去了。” “那守门的想必也是听了祖母的吩咐,故意受了她的贿赂?” 严老太太与宋妈妈对视一眼,宋妈妈笑道:“还是姑娘聪慧。老太太想着,既然她敢这般大胆,想必这块玉佩的主人并非普通人户,所以干脆就放她出去,免得多生是非。待她放松警惕,抓住确切的把柄,再料理她也不迟。” 晏晗点点头。 那玉佩无论从质地、成色,还是一眼看上去,都能明白不是凡品,若真这么大张旗鼓地将赵瑱给绑了,没有真凭实据,却也说不过去,反倒将晏家的门风彻底给败坏了。 严老太太慈爱地抚摸晏晗的头发:“晏家就你这么一个女孩,将来还想着将你嫁给值得信任的好人户——虽然你舅太爷家都是开明之人,不会因此看低了你,但咱们可不能就这么被她给污遭坏了名声。” 不得不说,祖母真是考虑的周全。 回去的路上,晏晗‘正巧’碰见了赏花的赵瑱。 她比晏晗大一岁,身条抽长不少,胸前也鼓鼓囊囊了起来,尤其是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因为长开了不少,更是比前几年美了三分。 她今日穿着桃色的夏衫与百褶裙,裙面上绣着海棠与云雀,露出一双藕荷色的鞋尖,上头点缀着一对儿小指头大的珍珠,圆润富有光泽。 她拿着团扇正倚靠在围栏上看景色,见晏晗来了没有如往常一般躲着,而是笑着迎上来:“晗妹妹来了,这么热的天儿快来廊下散散热气,女孩子家最要紧的就是一身雪肤,别晒黑了。” 还没等晏晗说话,便又连着吩咐一旁的新露拿出一盒东西来。 “这是盛京最新时兴的雪肤膏,最适宜在夏日里用,冰冰凉凉的,妹妹拿去当小玩意儿用用。” 赵瑱说完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摇着扇子看晏晗揭开盖子。 这雪肤膏装在一只半个手掌大的盒子里,盒子四周内壁涂了香松油,刚打开就扑来一股松木的淡香,混杂着清新的香气沁入心脾,在这炎热的夏日里的确十分怡人。 不过晏晗也并非没见过这东西。 上一世在边城时——也就是如今时间的十年以后,雪肤膏已经沦落到被大夫用作治烫伤的缓解药物,几文银子就能买到比这多几倍。 也就是如今刚与回纥重修旧好,所以关外的商人带着这东西来盛京,因着夏日进京,又需要大量的冰保住,加上关外商人的卖货能力,使劲鼓吹,所以才格外贵。 不过......赵瑱哪来这么多钱? 晏晗看向她,见她神情一副等着自己好奇发问的模样,顿时心下了然。 她也顺了对方的意故意装作不知:“这小东西好稀奇,闻着清清凉凉的,感觉汗水都清凉了,瑱姐姐是从哪里得到的?” 果然,听到这话的赵瑱果然得意,团扇扇的更加频繁,笑道:“晗妹妹你没见过也不算稀奇,毕竟这是关外的商人近两日才带来的东西,京中的贵妇们想买都买不到!” “既然这么难买,想必也很贵吧?那瑱姐姐如何买到的?”晏晗一脸茫然问。 赵瑱笑容一顿,立即恢复原样道:“是有位从前在伯爵府时相熟的小姐妹送我的,因有两盒,所以想着分给妹妹一盒,妹妹好好用就是。” “那就多谢瑱姐姐了,这么稀奇的东西还记挂着给我一份。” 二人表面一团和气,实际各有心思,赵瑱见无话可说,晏晗又一脸冷淡并不热络问她更多的问题,于是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走了。 待赵瑱离开后,听竹朝她离开的方向轻轻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没见过,居然跑来显摆。” 晏晗看着手上的雪肤膏,没有犹豫分毫便将这在外头价值不菲的小物件丢进了荷花池子里。 * 皇帝病重,一众皇子轮着伺候汤药,宫内灯火长夜不熄,臣子们也跟着皇子轮班候着,生怕皇帝醒来时无人照看与吩咐何事。 李钰从内宫出来,一路往安置皇子们暂时的住处走去,拐弯处时,谢昭从旁跳了出来。 谢昭穿着侍卫的装束,帽檐压低了跟在李钰身后,二人之间低语说话,无人知晓。 “李静山说的不错,上个月从潋州启程的五只商船正是南平王府前几年买下的,南平王没有出面,全都是李禅在操控。买船的人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这些船每月都会出一次货到盛京,运货之时也都会刻意掺杂一些其他的东西,码头的人受贿赂习惯了,久而久之也从不去查验,如今已经行驶到允州。” 李钰驻足片刻,直到旁边路过一队巡逻,才继续走:“什么时候会到?” 谢昭沉默少时,道:“就在五日后的傍晚。” “居然这么巧......”李钰眉头紧锁:“父皇病重,想来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 “不,”谢昭忽然想到什么,声音压的极低,“或许......” 李钰见他欲言又止,神情闪烁,直接一声:“说。” 谢昭凑近了些,道:“或许,陛下的病并非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 暗中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钰神情微变,但多年来的争斗生活让他没时间替皇帝悲伤,而是快速分析了眼下的情形,最终得出如谢昭一样的猜想结论。 皇帝当夜因回纥之事高兴饮醉,赵皇后以中宫之姿派宫人将皇帝抬去了勤勉殿,又多加亲身照顾,直到天明时,就传来皇帝病重,晕厥不醒的坏消息。 南平王的船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紧要关头抵达盛京——平时装载的货物一概更换,就像是早早知道盛京中的一切似的...... 李钰心下明了,顿时回转身子去了另一个方向,脚下加快步伐,吩咐道:“码头的人先不要有动作,只吩咐人将那五艘船拖住,宫内的局势必先稳定下来,才能办其他的,咱们必不能先乱了阵脚。” 谢昭闻言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低声一句是匆匆离开。 李钰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直奔德妃的扶鸾殿。 宫人们见到李钰疾步进来,便知三殿下是有要事,纷纷知趣退下。 有脚程快的宫人去了小佛堂禀话,德妃放下经书率先出来,母子二人正巧在廊下碰面。 “钰儿何事这般要紧来见我?” 李钰神情严肃,不带一丝笑意,低唤了一声道:“母妃。” 母子连心,德妃见儿子这般神情,已经是心下了然,挥了挥手,一旁众多宫人连带着掌事姑姑也退了下去。 “钰儿,你现在可以说了。” 德妃抓着李钰的手往佛堂里走去,见周围确实无人,李钰才说了一句话。 德妃原本平和淡然的面庞忽然眉头紧锁,神情焦灼。 “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钰摇摇头,如实说道:“母妃恕罪,这些只是儿子从之前的蛛丝马迹中连成的猜想,并且事情也如儿子猜想的那般进行,但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还是觉得不能瞒着母妃。” 李钰能有一代‘贤王’之名,并非是凭空而来,其中一部分也是因为背后有德妃。 德妃看上去与世无争,其实也是为了自保开始与皇后进行这几年的明争暗斗,只不过在皇帝的心里,他的皇后小气善妒,而德妃却是格外的贤名淑娴,这也算是德妃不可示人的心计与手腕。 然而与皇后最大的不同,便是德妃心里是有皇帝的,她早年以叛离家族的代价去给还在做一方郡王的当今圣上做‘妾室’,无疑是为家族脸上抹黑,可德妃眼光锐利,心思灵巧,她虽然真心喜欢,可其中也不乏慧眼识人的期许。 一直到皇帝荣登大宝,德妃的娘家人这才与德妃重修旧好,德妃也不计较,毕竟她孤身一人成不了事,而且自己生的又是皇子,就算她不愿意争,皇后也未必不会逼着她去争,因此,一个枝繁叶茂的家族对于德妃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德妃闻听儿子带来的消息,心下虽然焦灼,可还是冷静的骇人,她最大的举动不过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便站定在窗棂前。 “母妃?” 多年的母子心有灵犀,德妃的这番举动让李钰感觉到她心中已有谋算,若是在平时他必然不会出声打断,只会静静候在一旁,等德妃什么时候想说了才继续。 可今日的情形比不得往日,李钰心中似热锅上的蚂蚁,怎能安然坐着等待。 片刻后,德妃才转过头:“钰儿,若我猜的不错,你父皇病危快要......那时,只怕便是凤德殿那位,逼宫之时!” 李钰本以为太子和皇后只想控制朝政,还没有胆大到此等地步,却没想到德妃斩钉截铁这样断言。 他循着德妃的思路往前想了几步,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是啊,若是谢昭的猜想成真,那皇后与太子想让父皇何时醒来,他就能何时醒来。可若是太子想要名正言顺登上帝位,除了太子这个头衔,还须得内阁三位大学士、以及正史官、谏台史都得在场,亲口下喻,正史官代笔,写下侧封太子为下一任皇帝的圣旨。 最后还要盖上属于皇帝的金印玉玺,这样才算是落实此事。 仅凭着药物让皇帝迷晕中当着以上所有人的面将这些事做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除非逼宫。 以兵力围困勤勉殿,逼着皇帝写下圣旨。 此后就算是旁人有异议,他手有圣旨,便能堵住悠悠众口,更别提成王败寇,只要他是新帝,谁又敢将谋夺篡位之事宣之于众? 德妃似乎知道李钰在想什么,语气平淡如谈论今日天气一般施施然道:“你父皇病重,你们这些握有实权的皇子都以侍候汤药的名义被困在宫内,若是被逼宫,你们无法越出宫墙去求救,到时候只能任人宰割。” “那不如......儿臣借口朝中要事,找借口出宫去?”李钰提议。 德妃还未想便否决了整个提议:“不妥。你若是在此时出宫去,必然会被言官批判为子不孝,反倒不妙。” 李钰叹了口气:“原本儿臣早已做好了这一天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这般丧心病狂,父皇身子一向不好,如今这番折腾,即便是七分好的身子,也只剩了三分了。” 德妃摇头:“帝王之家,本就如此,你还记得从前在昌州时,你与太子本也是要好的一对儿兄弟,后来因入主盛京,成了太子、与三皇子之后,便不再有亲情——皇家无情,钰儿,你是个聪明正直的孩子,是母后一手将你往那个位置上推,却从未问过你的感受,母后对不起你。” 李钰跪了下来,神情真诚,言语激烈:“母妃何出此言?儿臣是父皇的儿子,是大盛的皇子,若有此能力,为何不能将太子取而代之?况且儿子不愿意母妃永生屈居皇后之下,儿臣是心甘情愿——” 母子儿子感情真挚,室内温馨一片。 德妃复提及正事,思索片刻后与李钰商议几句,李钰这才匆匆离开扶鸾殿。 * 半夜里,整个盛京城正沉睡中,忽而一道火光闪电劈开了天空,风吹满楼,不过片刻倾盆大雨席卷了盛京。 运河渡口上依然有船进,一向负责检查船货的几个人听着外头的雨声就可以想象是个什么情形,见状抱怨个不行。 “他娘的,这么个鬼天气偏咱们几个值守,这些人还要来,就不能停靠停靠?也太不懂事了!” “谁说不是呢,有什么不能明日来的,非得今日来。” “这雨下的真大,快找找有伞没,咱们出去打样子走一圈作罢,淋死个人了!” 几人说归说,该做的事还得做,于是鱼贯着从棚子里走出去,瓢泼大雨中,几只货船的负责人,一个穿棕色袍子的中年男笑呵呵地举着伞从船上下来。 “几位大哥,咱们都是熟人了!”中年男子熟稔地从胸前掏出几张纸,看模样便是提前准备好的,硬生生塞进领头的检查人手里,“咱们和几日后南阳船队是一路的,不记得了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领头人说着就不收,拖出来塞回中年男人的手里,“最近查得紧,上头有规定。” 中年男子见状瞥了一眼四周。 此时雨下的极大,打在地上噼里啪啦地溅起一尺高的水花,四周虽然有灯火,可风中摇曳即便是凑近来人也看不清二人手上的动作,见状他大胆地将领头人塞回来的银票又放回他的怀里。 “别介呀,这不是什么钱,也就是看几个兄弟辛苦,请他们喝茶的,不会一点点茶钱也不让给吧?” 领头人本就客气客气,不过嗤笑一声,便也收下了。 “算你识相,不过最近查的严是确实,你可将你的‘货物’藏的紧些,若是被查出来了,我可保不了你!” 领头人手一挥:“兄弟们,检查完咱们去吃壶酒暖和暖和!” 中年男子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几人。 待人离开后,原本弯着的腰顿时挺的笔直,神情也由谄媚变成了嗤笑。 “也就让你们几个烂*再多活几日,待我们世子来时,可就吃不到什么酒了,喝吧,喝吧。” 领头人吆喝着手下的几人进了棚子,他却没有进去,而是丢了一锭银子给他们吃酒用,转身侧着进了后面的正屋内。 进了门,领头人便不复方才油滑奸吏的模样,神情严肃,持剑抱礼:“公子,果然是他们。” 坐在屋内唯一桌子前的谢昭喝了口茶,点头道:“先继续如此,不要露出破绽,他们是李禅那厮的手下,必然不会是泛泛之辈,若是被看出来,便是前功尽弃。”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 病情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勤勉殿内殿,原本内殿里面的榻室是皇帝批笺呈时困倦小憩之用,但当日由于皇帝是在此晕厥,内官们只手忙脚乱地将皇帝送进来躺下,一拨拨的太医进来探视问病诊脉,也没人敢轻易提及将皇帝挪到其他殿的话,便一直都在此处侍奉了。 此时天色已暗,属于李钰得到消息的第二日夜里,此时皇帝已经病重了三日,榻室内已经换成年幼的六皇子和两位专职照看皇帝身体的太医院院首与副院首。 沈黄门守在门口不敢耽搁,只他年纪也大了,加上这几日担心皇帝也不曾睡一个好觉,此时头正靠着门边一点一点的,似是困倦极了。 李钰走近了些,还没等吩咐什么,沈黄门已经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三殿下——”沈黄门示意。 李钰面色愁容,吩咐一旁的随侍:“沈大人辛苦了,小康,你扶着沈大人去隔壁合合眼,别在此处着了风寒。” 身后几人里名叫小康的随侍赶紧小碎步上来,不顾沈黄门的推拒就要扶住他。 沈黄门虽然是伺候过两任皇帝的老大人了,可毕竟是个奴才,哪里敢受了皇子的礼,赶紧道:“殿下关怀做奴才的,是咱们的夫福气,可咱们也不是顺着杆爬的人,殿下还是赶紧进去瞧一瞧陛下吧!莫在外头耽搁时间为好。” 李钰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还是道:“大人无需多虑,您好好保重身子,父皇身边有你伺候惯了,若是醒来看不见你,必然不习惯。” 沈黄门与李钰都是一点即通的聪明人,互相不过说了些平常话,可却能交流会意对方的隐含意思。 李钰目送走被小康扶着去了偏门的沈黄门,唇角的笑意收了起来,缓步抬腿跨进了门。 六皇子李拂是林嫔所出,不过十一岁的年纪,守了整整一晚上皇帝也没醒,他也不敢睡过去,只是坐在脚踏木,脸磕在手臂上,望着皇帝的方向,强迫自己眼睛睁的大大的。 感觉自己要睡了便掐一把大腿,有时候下手重了,疼的龇牙咧嘴的。 李钰刚进门就瞧见掐自己这一幕,见状他快步上前,皱眉问:“六弟,你这是做什么?” 李拂见来人,扬起一抹笑脸:“三哥你来啦!”见李钰看着自己的动作有些生气,只委委屈屈地垂下了脸嗫嚅道,“我瞌睡太多,怕父皇万一醒来了没人理他,我就掐自己不让自己睡着......” 李钰虽然与李拂并非同母,只因林嫔身体不好,德妃见李拂可怜时常照拂着,李钰也带他与其他兄弟不甚一样。 见到此情此景,李钰哪里还舍得去责备弟弟,只叹了口气,道:“以后不许这样了。你年纪还小,旁边又有太医们守着,不用学兄长们那般恪严守律,知道吗?” 李拂这才恢复略窘然的笑,用力点点头:“三哥,我知道了。” 两位太医院的院首见到李钰,立即就要跪地施礼,李钰摇摇头免礼:“父皇今日情形如何?” 汪院首拢了拢手,眉头深锁:“回三殿下,陛下情况时而轻缓时而严重,臣在太医院少说也有二十年,伺候陛下的龙体近几年从未出现过此病的征兆,却忽然出现又来势汹汹,实在是让臣无从下手——” “此话何解?” 李钰原本以为或许有皇后在其中做手脚,但皇帝毕竟还是因为头痛旧疾的缘故引发,所以众人都这样以为,连同他也从未想过要仔细去问询病因。 若不是此次查出内情,或许他到现在只以为是旧疾引起,并不会多想。 汪院首将这三日的诊病医案摊开给李钰看,指着其中两处地方解释道:“臣也是今日才偶有发现此规律,之前一直不敢断言。殿下请看,这两处分别是申时与戌时,陛下原本如睡着一般呼吸平稳,神色缓常,可这两个时辰却忽然呼吸加重,呓语不断,还伴随着虚汗、手足轻微颤抖等症状。这样的病症分明是癫病的发作症状,与陛下平日的病根本毫无关联,为何会忽然出现?臣百思不得其解。” 汪院首当然不会知道。 李钰看着那两行字,心头冷笑一声。 他推开医案,坐到皇帝的病榻前,看着皇帝面色微苍白,呼吸却平稳着,看模样像是睡着了并非有病在身。 “殿下放心,臣每隔两个时辰便会给陛下做一次医案,若有问题,也可以及时施针,以保全找到病因之前稳住陛下的病情。” 李钰伸手虚扶了汪院首一把:“院首辛苦,您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这里守着灯火,若是没有大事便让太医院其他人守着吧,我让人在隔壁给你拾掇个地方休息,若有问题再让他们知会你。” 汪院首年近六十,皇帝此回病重,整个太医院却连个病因都无法找到,甚至连头绪都全无,汪院首身为一院之首自然是要争口气,所以每日都带头熬更守夜,眼下一片乌青,面色比其他人更加憔悴。 李钰此话便作给他台阶下,他也不是傻子,哪有不受的道理,拜谢过李钰后,跟着宫人去了隔壁休息。 李拂听着对话,凑上前来挨住李钰,小声问道:“三哥,父皇他会没事的吧?” 李钰没有侧目,只是看着床上熟睡的皇帝那一起一伏的呼吸,郑重地点点头:“不会有事的。” * 晏远南已经将近三日没有回家了,晏晗不算着急,可急坏了严老太太与余氏。 严老太太素来心有成算,倒也没余氏那么上火,可余氏心里本就爱胡思乱想,即便是严老太太不顾自己也要劝着媳妇,也没能打消余氏的担忧焦灼。 晏晗见状,还是提笔写了信让听竹趁着天色还早送了出去。 听竹没有去铺子,那样太慢了,她径直去了隔壁两条街外的宁阳侯府,谁知西府侧门的小厮一见是她,只说二公子还没回来。 听竹怕将信给了守门的小厮或是就这么回去不妥,便直愣愣地守在侧门不远处。 一直等到傍晚了,才瞧见两人策马从街巷另一头奔来。 听竹眼前一亮,赶紧在他们下马之前就小跑上去。 谢昭瞧见是听竹,顿时一愣,也不多问,只带着她进了西院。 “进去再说。” 走在后头的叶无一个劲儿地只顾着偷看听竹,连谢昭顺手递来的马鞭都忘记要接了。 谢昭用马鞭作势在他头上挥舞了一下,叶无摸着根本不痛的头笑的像个傻子。 谢昭无奈地摇摇头,示意听竹往里走。 走到听雨轩的正堂,才提及正事。 “姑娘让婢子来送信的,送了便走。” 谢昭接过信毫不含糊果断拆开看,一目十行片刻间看完,脸上露出个微笑。 “回去告诉你家姑娘,让她不要担心,不出明日——”谢昭笑容里透出几分狡黠与料定,“不,不到明日傍晚,晏大人就会平平安安回到家里,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听竹一听也不多留,谢过谢昭后,转身便走。 叶无见状赶紧跟上去送她。 谢昭摇头无奈道:“这小子。” 此时的叶无只能瞧见听竹那粉嫩可爱的小脸与乌黑发髻上闪闪抖动着翅膀的蝴蝶簪,哪还有心去听其他的话。 叶无愣是将听竹送回了晏家才依依不舍地招手离开。 听竹虽然在叶无跟前不爱显露,可一旦二人分开,唇角便会止不住的上扬,不过此时晏家气氛沉闷,她也不好太过于高兴,只收了兴奋与甜蜜,进门回禀谢昭的话。 晏晗正在教晏翊读诗词,听到这话,神色渐渐淡下来,思忖片刻复而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 栀香问:“姑娘,谢二是什么意思?为何你忽然高兴?” “他是三皇子的近臣与心腹,若他都这般说了,想必宫内的事要发生转折变化,”晏晗心情轻松起来,“应该是一件大事。” 听竹想起余氏还不知情,问:“姑娘,咱们要不要和太太和老太太说说这事?若是知道主君明日便没事了,必然也会放下担心的。” 没想到晏晗却摇摇头:“不可。此事本就是我逾矩去问了谢昭,若是告诉了祖母与母亲,那问起从何处知晓,我是如实回答还是撒谎?无论怎样都不能自圆其说。既然父亲明日便无事归家,只需要等到明日即可,无需多事。” 末了侧头看旁边的晏翊:“翊弟也是,不能去和祖母母亲说哦。” 晏翊一向唯姐姐是从,见她郑重向自己嘱咐,立即举手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 晏晗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道:“如此便妥了,咱们继续看这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 长子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又是一夜,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殿内还是满室烛火,外面吹进殿内的风将烛火吹的微微晃动着。 李钰看了眼趴在桌案上熟睡的李拂,回过头问:“如何了?” 皇帝此时被以趴着的姿势在床上,背上衣衫尽除,一穿着随侍衣裳、脸上带有麻子的中年男人正神色严肃地从皇帝的身体各个穴位取出一指长的银针。 麻脸男人将针悉数收完后才放松了紧绷一晚上的神经,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见李钰虽然焦急,却并不催促,他心下感激,擦了擦额头的汗整理好说辞才道:“殿下莫急,陛下虽然被人下了药导致神魂不清,而且时不时有癫症现象,可并非是除了解药便全无办法,”他手指点方才下针的几处地方,“也是亏早年跟着师傅云游时遇到过类似情况,虽然在下没有师傅那般精湛的医术,可对陛下如今的情况也是有七八成把握——若下针适宜,再不过半个时辰便能醒来。” 半个时辰。 李钰心里盘算着,暗道一声,够了。 他面上感激道:“幸亏有沈家老夫人推荐,否则盛京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您这样的神医,这一趟算是帮了大忙,请受我一拜!” 麻脸男子虽然立了功,可哪里敢受皇子的礼,忍住因下针紧张而发颤的双手双腿,赶紧站了起来虚扶住李钰,“殿下多礼了。沈家对在下的师傅有恩,如今一趟也不过是为了全师傅的心愿,自此以后便再无干系,殿下不必行此大礼,在下岂敢受?” 饶是如此,李钰还是心存感谢地拢手微拜。 让手下的人悄悄送走麻脸男子,李钰坐在榻前将皇帝翻了身平躺着。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皇帝的脸色也渐红润不少,甚至还有微微的鼾声。 不消半个时辰,外头便忽而传来一阵争执与喧嚣声。 李钰正揉着鬓角,听闻这喧嚣,蓦然神情一震。 来了! 沈黄门原本是休息到了方才正巧要进殿伺候,见太子带着一行铁甲禁卫军浩浩荡荡往此处来,心中一紧已是猜出他想做什么,便赶紧将人拦在了门口。 “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见了他并不理会,而是示意身后的人按照计划将整个殿围起来,笑道:“沈大人别大惊小怪的,不过是本宫瞧父皇寝殿守卫过于稀少,补充些人手罢了,如何让你这般如临大敌?难不成本宫还要害自己的父皇不成?” 沈黄门在宫中侍奉几十年,哪里看不出太子这阴奉阳违的举动,毫不怯场着笑眯眯道:“殿下,您是太子,若是您侍奉在陛下周围,又如何能让那些贼人靠近?再说陛下向来不喜欢过多地人侍奉,何须这么多闲杂人等扰了陛下的清净?还是快快让他们撤下去才好。” 谁知太子微微笑着,神情不屑地转着自己大拇指上的鸡血红宝石戒指,语气悠闲却带了几分威胁:“沈大人——别以为叫你一声沈大人便真当自己是什么‘大人’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伺候主子的阉人罢了!先帝无德,非要破除黄门禁令将你们的地位一提再提,便使得你们自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趁本宫还心情好时赶紧让开,否则,便是视同对本宫不利的刺客——到时候可就不管你是什么大人、阉人,一律进天牢待着,沈大人自小便在宫内伺候人,想必天牢刑罚也是晓得的,那滋味,可不好受。” 沈黄门神情一变,却因多年的老练与圆滑只是微微一笑,依旧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小人的确是阉人,可也是伺候过先帝的近臣。如今陛下迟迟未醒,太子身为储君不在榻前侍奉,反倒是召来如此多的铁甲禁卫‘守住’此地——若是陛下醒来见到此情形,必然会大怒,所以太子殿下还是让他们速速离开,勿扰陛下清净为好。” 见他如此‘不识相’,太子不愿跟他多做废话,挥挥手就想让人将他带走。 谁知从里头传来一人声音。 “太子殿下何必这般动怒?沈大人也只是尽为臣本分,您就不要为难他了。” 太子扫视一眼,发现从殿内出来的不是他的死对头三皇子李钰又是谁? 他想到李钰还未知自己接下来即将要面对的悲惨下场,颇有些自以为是、预知结果的得意,唇角止不住笑意道:“原来是三弟呀,昨夜不是该六弟侍奉汤药吗,如何三弟也在?” 李钰神思平静,面容带着平日里那淡然儒雅的微笑,道:“谢太子关心,臣弟心中放心不下父皇,又想着六弟年幼怕侍奉不好,所以昨夜特意来此,见父皇睡得安好,也是放心的。” 说完后仿佛才瞧见四周情形似的,一副丝毫不知的模样疑问:“太子这是做什么?” 太子露出一副平日虚与委蛇的笑容,走近了些道:“哦,三弟是说这些人?这都是我从铁甲禁卫军里尽心挑选的人,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有他们在父皇殿周围守卫,会更安全放心。” 皇帝是身体病了,又不是遭遇刺客,太子此番作为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他有异心,如今还能睁眼说瞎话,说的还如此像模像样,这也算是他的一项‘长处’了。 李钰神情微变:“太子多虑了。别说父皇,即便是听阳门那等门都有王将军日夜守着,更何况咱们大盛有的是忠勇有才之将,如何就需要这般兴师动众了?太子无需多心,臣弟在此请太子殿下将人撤走,别扰了父皇的清净,也万万不能让太医们分心才是!” 太子很满意他的神情变化,闲庭信步,语气悠然:“三弟与本宫斗了这么几年,怎么还装傻呢?对了,你最喜欢的便是装谦谦公子的模样,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如此,父皇喜欢你、朝臣们说你将来必然是个‘贤王’........殊不知本宫最讨厌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怎么,现在装不下去了?” 他自知无论才干德行都比不上李钰,可他是长子,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论长论嫡,无论他是否品德配位,都应该是他即位! 更何况与赵皇后筹划多年,为了稳固位置,想尽办法博得皇帝的宠爱,整日都在怕哪日一个不小心,就将太子之位拱手让人。 他越是小心翼翼,李钰便越是如鱼似水,他足以相信,若不是有母后与背后的势力撑着,皇帝会毫不犹豫将李钰封为新一任太子。 太子不甘心。 他明明才是长子。 当年承欢还是郡王的父皇膝下,身为长子的他独享父亲母亲的关怀和宠爱,因为次子的诞生与夭折,父皇沉默了,母后也伤心欲绝,他在那个时候成了透明人一样的存在。 后来德妃不顾娘家家族的反对进府为妾,郡王府迎来了第三子。 李钰从小什么都好,功课也好,行为举止大方儒雅,夫子夸奖,女弟子们喜欢,父亲也总是说李钰最像他年轻的时候,还会将他举起来,长得大一些了便欣慰地拍拍肩膀。 太子从二弟出生时,便再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慈爱。 所以从父亲承受先帝遗旨登基为帝时,他很高兴自己能以长子的身份顺利册封为东宫太子。 所以即便是母后与外祖父劝说他不要刻意与李钰对上,或是主动动手脚时,他也一意孤行,不愿意就这么输给他。 如今因为沈心念一事,的确是他自己过于心急才导致将人拱手让给了李钰,被他捡了个便宜,可即便如此,他是太子,是储君,这皇位本就该是他的。 念及此处,太子心中笃定,面带笑容:“父皇终日未醒,本宫身为储君必然要肩负起重担,本宫已经让几位内阁学士待会就去勤勉殿,三弟在此好好侍奉父皇,前面朝堂上的事就不要担心了。” 李钰刚要拦住他,沈黄门率先开了口:“太子殿下且慢。” 太子见他说话,想来也是说一些废话,没打算留步,转身就要走。 谁知沈黄门竟直言不讳:“殿下且慢!殿下是东宫储君不错,可陛下在晕厥之前曾说明,若是他晕厥多日不醒,便将朝内事务交由太子处理,三皇子李钰与四位内阁学士从旁协助,凡是商议着来,必先通过学士们,才能署签下行。” 太子没想到沈黄门居然看着一副和蔼模样,居然背地里还留了这么一手,顿时神色一冷,狐疑道:“哦?父皇晕厥之前有说过这样的话?” “回太子殿下,陛下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除了小人,勤勉殿其他侍奉的几个小黄门们也都听见了,若太子殿下不信,可以找人唤他们来问话。” 太子当然不会蠢到真的要去找人来问话,沈黄门是皇帝的近臣,且他所说里除了李钰还有四位内阁学士—— 太子原本神情冷到了冰点,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化无常,瞬间又微微带笑:“沈大人说的是。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行去勤勉殿,若三弟侍奉父皇过于劳累就先歇着吧。” 竟然是直接推诿,杜绝李钰参与。 李钰已经听到屋内有了动静,他心下笃定,也撤了面上的焦急神色,气定神闲道:“既然太子殿下有心为父皇分忧,臣弟又怎么能拦着?请太子放心,臣弟必然会好好侍奉父皇的。” 太子见他识趣,冷哼一声,甩袖就要走。 谁知殿内跑出来个人,正是李拂,他眼睛睁的又大又圆,指着屋内激动道:“三哥!父皇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 祖母的决定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谢昭说的没错,当日天色渐暗时,管家康丰年便急匆匆地前来禀报:“老太太,太太,主君回来了!” 消息传到回清堂时,晏晗只微微一笑,慢悠悠地带着晏翊去了慈安堂。 晏晗动作太慢,等她到时,余氏已经抱着丈夫哭了一场了。 如今已经正进入第二场,晏远南的官服胸前被眼泪打湿一片,是又喜又忧,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推开妻子,只好轻拍着背任由她哭了。 晏翊原本已经在打瞌睡了,见到人赶紧冲了上去:“爹爹!” 余氏这才松开,怕晏翊看到又多问,便用帕子拭眼泪,面上还带着担惊受怕几日后惊喜的笑。 “爹爹不是回来了吗,娘,你还哭什么呀?” 晏翊好奇问。 余氏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算歇了歇却也回答不了完整的话,晏远南笑着道:“你娘是高兴的哭。” 严老太太也颇为宽慰地笑:“不管如何,平安回来就是好的,你这几日也是吃了苦头,先去沐浴换身衣裳,再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有什么事咱们通通放到明日再说。” 晏远南感恩老太太,也是想着身心疲惫,只想早一刻回去休息好好睡上一觉再说,便赶紧起身:“多谢母亲体恤,儿子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儿子再来与您细说。” “去吧去吧。”严老太太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想太多赶紧去。 余氏要在旁侍候,也跟着走了,只留下晏晗晏翊与祖母大眼瞪小眼。 严老太太见状冲两个孙儿招招手。 她一边楼了一人,祖孙三人在灯下说话。 “晗儿,我瞧着你父亲回来,便使唤了人去知会你,却过了半晌才来,莫不是早就知道内情了?” 晏晗笑眯眯地,也不多说什么,只道:“祖母明鉴,我除了那日与婉宁去看了会戏,其余的时间可都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哪有什么内情让我能打听到?” 严老太太知道她是在打太极,笑道:“你个小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就算是你不能出去,难不成你身边那两个丫头也被绑了腿?” 严老太太虽然人在内宅,可晏家乃至外面的事,也都是有门道知道的一清二楚,再如何也是高门贵女出身,哪里就是被人蒙在鼓里的懵懂妇人? 晏晗知道瞒不过她,只好承认了自己让听竹去宁阳侯府找谢昭之事。 想到之前晏远南提及谢昭,再联想之前宁阳侯夫人在宫宴上拐着弯儿打听,顿时神色不好,皱眉道:“你怎可与他扯上关系?” 晏晗还没接口说话,严老太太已经重重拍了拍她的手,苦口婆心道:“晗儿,宁阳侯府宅子深、人丁复杂,别说旁支,就算是那老夫人便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婆,你瞧瞧侯夫人李氏就知道了,这李氏门楣出身也不低,娘家还是原都的清流书香门第,她父亲更是在檐州任职正三品的都行史,若是再上一步,便是调盛京任朝内臣——这样殷实的家底,都不能让那老太太好言以待,更何况是咱们这小门户?” 晏家早年也是出过内阁学士,可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加之严老太爷十几年前被贬黜,晏家已经是没落到了最低。 如今因为晏远南重新在盛京博得一席之地已是不易,更何况大家族最讲究人丁兴旺,枝繁叶茂,才能在有用之地互相互助。 晏家现下不过晏远南一人在朝,即便是有严松年这样的不俗后辈,可晏家的两个儿子一个痴傻无法参加科考,另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盼着他们是如何也盼不上的。 严老太太考虑的比任何人都长远。 如今若是凭着谢昭的心意强行结了这门亲事,将来晏家没有可以撑腰的兄弟和家世,仅凭着谢昭的一时宠爱,以后的几十年将会在日日夜夜的后悔中度过。 晏晗对祖母的心意心知肚明。她虽然承认对谢昭的确有好感,并不代表她一定得嫁给他。 更何况她也不想去淌宁阳侯府那团浑水。 晏翊插嘴道:“姐姐,不要嫁人,姐姐就在家里陪我写字,哪里都不要去!” 严老太太与晏晗都被他逗笑了,严老太太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你还小,姐姐已经大了,如何不嫁人?难不成要在这深闺之中做一辈子老姑娘?” 晏晗道:“祖母,其实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待在晏家做老姑娘。” 谁知严老太太的神色顿时没了笑意,板着脸道:“你胡说什么!” 晏晗搂住她的胳膊,一脸认真道:“即便是我不嫁人,也可以去做其他的事,为何要将自己关起来,只拘泥于这狭小的四方闺阁呢?” 晏翊闻言大声笑起来:“对对,姐姐说的对!” 严老太太却摇摇头,眼神明亮,语调坚定:“晗儿,即便是你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该随意表露出来。再者说女子若是为了不嫁人而不嫁,那你可就错的离谱!” 晏晗一愣。 “你说的不错,女子不一定必须拘泥在四方闺阁里做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儿、好妻子,可在这样的世道里,女子出嫁从父、嫁后从夫,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不该满身硬刺一味对着干,与其一味坚持自己的理念,遭受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不如顺应其中——我出身严家,虽然不如宁阳侯府那般奢靡富贵,可舅公舅叔们都是心地纯善,若你举止想法得宜,他们也未必会阻拦。” 严老太太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喝了口茶才续道:“况且我瞧着松年哥儿对你是有意的,也十分听你的话——若你们将来结为夫妇必然能做到相亲和睦,白头偕老。” 从前祖孙二人从没有对此事这般深入探讨过,因此晏晗听到她这一番话,顿时愕然,心里另有一番顿悟。 严老太太见她已经若有所思,便只是点到即止。 说起另一件事。 “近来盛京朝局不安,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严老太太停顿片刻,才道,“我与你父亲已经商议过了,决定带着你,你母亲与翊哥儿、栗哥儿以祭拜你祖父的名义回昌州住一段时间。” 回昌州? “那父亲呢?” 严老太太摇摇头:“若是文臣还可以寻祭祖的借口告假一起去,可你父亲是武将,如此时候必然不能走,所以他得留下来。” 晏晗也心知,晏远南虽然两头不靠,可他所属的管辖已经是在三皇子李钰的范围之下,即便不投诚,太子党也会顺理成章将他当做三皇子一党,作为朝臣不深陷其中是绝不可能,只能自求多福,小心行事了。 “至于赵瑱.......”提起她,严老太太颇有些为难。 “祖母还想到她,”晏晗道,“只怕是她早已有了合适的人,只看着咱们碍眼,巴不得咱们快点走好给她正大光明出去的理由。” 严老太太想到了那块玉佩,那玉佩至今还在她这里。 “你说的是,若她能成功必然是飞上枝头,我倒也不稀罕她的荣华,只是若不成功......唉,只盼别连累晏家才是。” 晏晗宽慰祖母几句,成功与晏翊一起将祖母逗笑,才一起手牵手离开了慈安堂。 将晏翊送到栖贤阁,晏晗原本立刻就要走,没想到香儿来唤住了她,说是主君有事要与她说。 晏晗不紧不慢地去了栖贤阁的碧纱橱,见自家老父亲正沐浴完穿着舒适的白棉常服坐在凉席靠榻上喝凉茶。 “父亲安好。” 晏晗见屋里除了他便无他人,冲两个丫头使眼色示意她们在外头等着,进门规规矩矩地施了个礼。 晏远南刚刚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见到乖巧的女儿心情大好,招手示意让她到跟前去。 由于上一世与这一世的表现,晏晗与这个父亲始终亲近不起来,虽然他如今对待自己有了父亲的慈祥关爱,却总有那道坎过不去,甚至不想与他单独共处一室。 她迫不及待问:“父亲唤我来,是有何事?” 晏远南总感觉女儿对自己的疏离,他只以为是头两年瞧见自己对赵瑱比她好,所以晏晗心里产生的不满导致,却丝毫没想到眼前的女儿已经是重新活了一辈子的人。 他身子坐正,语气尽力放柔了些道:“方才听说你在慈安堂半晌没出来,是不是祖母和你说了什么?” 晏晗不明白他打听这些的意思,只装作浑然不知道:“祖母只说要带母亲、我以及弟弟们去昌州拜拜祖父,顺便小住一段时日,这事,父亲不是知道的吗?” 晏远南见她没有领会自己的其他意思,颇有些为难地在心中斟酌再斟酌词句,最后才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祖母有没有与你说过严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 回去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抬起眼睛,清澈又明亮。 “父亲想问什么,为何不去直接问祖母?严家的事,祖母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她这副眼神让晏远南心头莫名升起负罪感。 清了清嗓,晏远南随口道:“也没什么大事,你先回去吧。” 晏晗也不好奇,只规规矩矩行了礼就要走。 眼看见她这般干脆,反倒是晏远南急了,赶紧唤住她:“晗儿!” 晏晗回头,一副疑问的神情。 “父亲到底有何事?不如直说。” 晏远南思忖片刻,以最不明显的迂回话术说出今晚的目的:“晗儿,父亲知道你几次不测都是谢二出手,虽然他这个人名声不算太好,但好歹也算是心地良善之人,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原来是为这。 晏晗心头失笑,面上一派天真自然:“父亲这话问的好生奇怪,宁阳侯府的谢二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女儿自然是感恩戴德、日日诚心念他的好,如何还能将那些谣传之事放在心上?岂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晏远南被她这说法给愣了一愣,不过片刻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笑容来,示意晏晗回去休息。 晏晗虽然知道晏远南的意思,可见他这样一惊一乍的还是被弄得有些懵。 * 决定了便将回昌州日子提上日程,晏晗想着要离开盛京很长一段时间,便先去了一趟孙家与孙婉宁道别。 殊不知她前脚这一道出门,后脚慈安堂便摔了杯盏。 香儿在门口听了小丫头的急报,赶紧禀告给余氏。 “太太,听说主君与老太太闹起来了,老太太还砸了杯盏,瞧着挺严重的,要不然您过去看看,若是有什么还可以劝一劝!” 余氏哪里敢耽搁,当即让奶娘照顾两个孩子,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慈安堂。 还未走近,就听到从内堂传来严老太太的怒斥。 “你只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殊不知那宁阳侯府是个比火坑还毒的虎狼窝,你居然舍得让你的亲闺女去受罪,我却舍不得我孙女!这件事你自此不要痴心妄想了,我绝不点头!” “母亲!”晏远南急道,“您怎么如此.....唉,我作父亲的,必然是为了晗儿着想,为何您要曲解儿子的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就又是一声碎瓷崩坏的响动,这一声吓到了门外凝神听声的余氏。 只听里头‘扑通’一声,似乎是晏远南跪下了。 “母亲,那谢二并非如您想的那般,也不是外头传言那般不堪,您想想,宁阳侯老夫人与他不是亲生,自然对他不好,说不定这些谣传都是从他嫡母那里出来的,咱们如何能与外面无知之人一般人云亦云?和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您只顾着说儿子不疼晗儿,您可知儿子也是去了解过谢二的人品,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好孩子,更别提他多次对晗儿出手相救,这样的情意如何能两眼一抹就这么枉顾过去?” 严老太太似乎气急了,平日的温和也都不见,眼下只冷笑三声,毫不留情道:“真是天大的笑话,从前你还说谢二是个品行极坏的浪.荡子,不过见了两面便将他说成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女婿。你这么一说,我倒想去见见谢二,不过不是为了相看,而是想问问他,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亦或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心甘情愿地将好好的女儿嫁进那样的人家里!” “母亲!您怎能说这样的话!” 晏远南苦苦劝道,“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如今谢二已是三皇子身边的近臣,陛下又待他格外亲厚,将来若是......必然是朝堂肱骨,什么宁阳侯,即便是另外求个爵位,那也是手到擒来,谢昭若是得了爵位,咱们晗儿便是伯爵府的夫人,到时候还怕晗儿吃亏吗?” “好啊,原来你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余氏一听,里头不见消停,反倒有愈来愈烈的架势,赶紧快步进去。 “母亲!” 瞧见满地的碎瓷片,严老太太又胸口起伏不定地瞪眼看着堂下跪着的晏远南,一旁的宋妈妈生怕严老太太出什么事,不住地替她顺气劝慰。 “母亲,有话为何不能好好说?要如此动怒?” 余氏方才在门口听了个大概,只想进来弄清楚前因后果,见二人此时水火不容,也是小心翼翼地发问。 严老太太怒道:“你问问你这好主君,看他为了一己私欲,将晗儿许给了谁!” 说着又冲晏远南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将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晏远南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也硬气着:“母亲!那谢二我见过,也托人打听了,的确是个好孩子,不似外头传言那般,更何况我年少时你也曾教导过我,不能人云亦云,无己主见;又道与其道听途说,不如亲眼目睹,为何母亲年岁大了,却反倒变得瞻前顾后?” 余氏听出他的意思,问:“主君是要将晗儿许给宁阳侯府那位谢二公子?” 晏远南没有说话,只听到严老太太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便是默认了。 余氏虽然心里有了准备,可还是吓了一跳,连话也说不连贯:“他,他如何会对咱们晗儿有意?他那样的身份......到底是个侯爵家的公子.......咱们晗儿......” 她联想到前几次的事,似乎心里有了些苗头。 严老太太极为无奈:“怕不是最近,早两年便看上了,只是如今时机成熟,才特意向主君提及。” “他既然早就对晗儿有意,又三番五次地对她施以援手,心地必然也坏不到哪里去,”晏远南顺杆爬,赶紧说谢昭的好话,“母亲您比我们有远见,必然明白其中的关联不是?” 谁知刚刚平息片刻怒火的严老太太顿时又冷眼扫过来,“你这个父亲做的可真是好!拿自己女儿做算计的筹码!” 余氏明白自己此时是插不上话的,只沉默在一旁,脑袋里却没想着,只顾着回想前几次与女儿谈论谢二时,她的神情表现。 当时并不在意,如今想起来......倒是真有些反常。 等她回过神来,母子二人的争论已经到了结尾。 “最好没有应下,此事暂时放着,正好我们要回昌州去,若他要逼问你你也有借口拖住。” 严老太太揉了揉鬓角,心神俱疲,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只挥了挥手:“出去吧。” 晏远南见一向温和处事的严老太太今日动如此大的怒气,也不敢再多争辩,只好带着妻子暂且避一避。 余氏跟在丈夫身后,踌躇许久才问出声:“谢二公子向咱们家提亲的事你为何不与妾身商量一二?” 晏远南正是心烦,挥袖不耐烦道:“与你商量有何用?此事母亲不点头,谁也做不了主。” “妾身明白。”余氏神色间古怪,犹豫片刻才道,“宁阳侯府不是个好去处这妾身也清楚。可单就论谢二公子与晗儿,妾身总是觉着晗儿待他与旁人不太一样。” 这是没有根据的事,只是凭着母亲的直觉判定。 “哦?” 晏远南一听这话,瞬间转过头来:“此话何解?” 其实要解释此事余氏也不能说个清楚明白,不过她是晏晗的母亲,作为母亲如何能对女儿的一举一动,一笑一语不清楚?也不知是从哪一次起,说起谢昭时,她唇角边总是带着笑,虽然话头上说着嫌弃,实际上仔细观察,她眼神里的笑始终存在。 若论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在提及时这般高兴,只能有一种可能性。 看她的模样,似乎自己都还是懵懵懂懂不明白。 不过这样也十分正常,毕竟少艾年华,哪里就这么快懂男女情爱。 余氏说完后,晏远南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光,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啊。” 既然是两情相悦的事,即便是严老太太不愿意也不能拦着了。 * 来的时候坐船,回去的时候也一样坐船。 晏晗的头随着船只摇晃,差点连胆汁都要全部吐出来。 严老太太一天来看了她两次,晏晗怕祖母累着,强硬着要她回去休息。 严老太太离开时,外头传来她渐行渐远的声音:“这孩子,来时不见晕船这般厉害,怎地回去还晕上了?你们几个要好生伺候姑娘,不可有闪失,知道了吗.......” 栀香送走老太太,回头掀开帘子进来,正好瞧见又‘哇’一声趴在床沿上吐的撕心裂肺的晏晗。 两个丫头又好一阵忙活,开窗的开窗,递水的递水,就这么间歇着吐了几回,天色终于暗沉下来。 夜里江面上起了大风,吹得窗户哗啦哗啦作响,两个丫头伴着晏晗的床榻下打了地铺,等着晏晗终于是稍微阖眼睡下,才稍稍安心熄了灯。 却等到半夜时,听到晏晗一声道:“听竹,孙二那边的事安置好了吗?” 听竹因担心着她也不敢睡得太死,听到声音赶紧回答:“放心吧姑娘,有二表哥在,不会有事的。” 她这话还真不是吹牛,晏晗手底下这几人,就属孙二能文能武,人又不是过分老实,也是懂人情世故,也算是个难得人才。 更何况旁边还有机灵的零儿与沉稳的孙大,更是不成问题。 栀香却哭笑不得:“我的姑娘嗳,你都这样了,还想着那些事。” 谁知晏晗顿了顿又问:“那日让你送的东西送去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 南平王女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姑娘说的是给谢二公子送的云容片糕和栗子糕吗?” 晏晗脑袋晕乎乎的,忽而忘记叮嘱的事丫头做了没有,才有这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两个丫头齐齐‘扑哧’一声偷笑起来。 晏晗就是想说也使不上劲,只好道:“只是想着他帮了忙,他一不缺金、二不缺银,没什么好感谢的,只能做些糕点,如何你们这般发笑?” 然而她越解释,两个丫头越是笑个没停。 晏晗语塞,不知该解释还是不该解释,只好翻了个身假装困了。 半晌没睡意,这一装睡没想到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午后船便靠了岸,终于是结束了几日的晕船路。 踏上实实在在的土地,晏晗终于恢复了不少的血色,心里暗暗下决心,再也不要坐船了。 余氏颇为担心晏晗,眼看女儿脸色稍微好转些,不愿意再奔波赶路累着她,于是在靠岸的允州地界的永康镇上寻摸了间客栈住下。 永康镇虽然名为镇,实际上占地极大,甚至以城来命名也不为过。 按道理说这样远离盛京的镇上每日都该是人流攒动,商铺林立的,但今日所见,商铺的确不少,可行人摊贩却少得可怜。 晏晗挑开帘子看路边的情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到客栈安置下,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嚣。 因一行人都是女眷,虽然跟着家仆,但也怕遇到什么事,晏晗吩咐栀香去下面看一看情况。 一盏茶的功夫,栀香急匆匆地赶回来。 “婢子才下去就瞧见个穿着华贵的姑娘正对客栈挑三拣四,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已经挑了无数个不好,客栈的人也是不敢得罪她,只好不住地作揖赔笑——也不知这姑娘是个什么来头。” 理床的听竹不屑道:“这样的小地方难不成还是什么公主不成?” 晏晗神色如常,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要不是什么恶人就行。” “看上去不似什么恶人,周围却跟着不少的家仆,个个身强体壮,或许是哪家娇宠惯了的小姑娘吧。”栀香揣测道。 正要伺候晏晗睡下,没想到隔壁传来一声尖叫。 在瞬间分辨位置,晏晗倏地站起身来就往隔壁冲去。 听竹唤道:“姑娘!” 已反应过来的栀香抓住她的手示意道:“咱们右边是太太和两个哥儿的房间!” 跟着晏晗去了隔壁余氏的房间,更出门就瞧见隔壁门口立着许多穿着普通的家仆,晏晗目不斜视毫不在意冲了过去,那守在门口的人伸手拦住:“站住!” 晏晗冷声道:“让开!” 这人也是冷笑一声,不屑道:“小姑娘,看你小小年纪别这么大火气,你可知这里头进去的是谁?” “管他是谁!”晏晗抬眼直直盯住他,像一颗又冷又硬的钉子嵌入对方的脸上,“让开!” 那人也是个身壮健硕的汉子,见她这样的眼神居然一瞬间被震慑到,不过很快恢复过来,告诉自己眼前这不过是个小丫头。 他对于自己方才的表现有些尴尬,偷瞄了四周的下属,见无人往这边瞧才放了放心,只对着晏晗怒斥道:“你个小丫头,我好声好气与你说,你却丝毫不领情,你只管闯进去,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下重手!” 晏晗只担心着余氏和两个弟弟,哪里肯和他多啰嗦,语气犹如万年寒冰,神情冷凝:“我的母亲和弟弟们都在里面,并不想得罪你们的主子,所以,还请让开。” 领头的汉子看她年纪小小,却有一股摄人的气魄,顿时被喝住,讪讪让开,口中还念叨:“既然你自己找不痛快,那我也拦不了,你且进去,若是被扔出来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他让开道,晏晗迫不及待地进门,进门就瞧见余氏一边抱着个弟弟正不知所措,香儿也靠着她紧张盯着那女子。 而背对着门的的确是穿着华贵的那个姑娘。 听闻有声音,这姑娘转过身来。 这女子看上去十七八岁,身量高挑,穿着月绸面的百蝶穿花裙,转身摇曳,裙摆像是一抹春水涟漪。她长相也十分有特点,一双桃花眼伴着眉心的一只红点,长眉入鬓,气质傲人,风华绝代,看上去不似人类,倒有些花妖般的妖异。 见之真容想必都会为她这副独特的容貌倾倒。 可惊艳之余,晏晗却隐约觉得她十分面熟,可又否认自己与她曾有过会面....... 余氏见到女儿闯进来,紧张道:“晗儿,你别乱来,这位姑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与我换个房间罢了。” 晏晗皱眉问:“那方才我听到有人在叫......” “是翊儿,翊儿被吓到了,所以才有叫声,别多想。” 余氏一副生怕多事的模样,她知道女儿的脾气,不过这并非在盛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那女子微笑了起来,颇为怪异:“你就是,晏晗?” 听这语气倒像是认识她。晏晗没有迟疑,点头承认:“不错。” “倒是个爽快的女子,”她抿唇笑起来,眼睛旁的泪痣更加妖异,“不似盛京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们,动不动就是体统、越矩,尤其是康宁,日日仗着翁主身份作高贵的架子,真是烦死了。” 晏晗还没说话,她已经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手道:“哎呀,我忘记康宁如今已经不是翁主了。不过提起这个——她倒是好福气,区区翁主能做一国国母。” 不知眼前的女子此言何意,晏晗不敢胡乱搭话,只默默地看着她。 见晏晗不出声,她也不意外,只笑眯眯道:“或许你不认识我,不过我对你可是了解的很清楚哦!” 晏晗一脸警惕地看着她:“有话你直说便是,不必绕圈子。” 她笑着道:“也是托了我三哥的福,才能将你的底细摸得这般清楚,不过我并不打算做什么,因为你这样身份的人根本就不配我做什么,如今不过是凑巧遇见罢了。” “你母亲的房间我瞧着景色最好,就让给我吧,银钱给你双倍。” 晏晗眼神示意余氏和香儿,二人草草收拾带着孩子就要走。 “姑娘说的哪里话,看你这一身与外头那群人的派头,如何也不像是普通人,既然这房间你喜欢,让给你住便是,至于银钱就不必了。” 同行除了几个家仆,其余皆是女眷,晏晗也不想多惹麻烦。 眼见晏晗带着人要走,那女子忽然唤住她。 “嗳,晏姑娘。” 晏晗回头看她。 “你就不好奇,我三哥是谁吗?” 晏晗神色不变,淡然开口:“听闻南平王九王女生来美貌异人,无论走到哪里都穿着华贵高调,仆从环绕,挑拣成癖。姑娘生的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儿,又与九王女行事相差无几,已是五六分重合。加之方才姑娘提及三哥——天下人皆知南平王子女众多,却只有独子一位,恰好排行第三,所以我才敢确定了猜想。” 九王女抚掌大笑起来:“三哥说的果然不错,你能通过区区这几件事便能确定我的身份,的确是聪慧过人!” 晏晗却不再想与她继续说下去,点头示意:“九王女宽厚,不与我们计较是我们之幸,此去与王女相反,遥遥千里想必也无再会之日,望王女珍重。” 言罢带着余氏几人离开。 九王女收起笑容,望着晏晗消失的地方,纤细的手指却不住地转捻着左手食指上的宝石戒指。 “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 将余氏接到自己的屋子,余氏才用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心有余悸道:“晗儿,早前盛京就传闻南平王的九王女性子泼辣刁钻,方才见她倒是不可怕,偏就爱带这许多的壮汉,当真是惊了一跳。” 余氏只瞧着九王女相貌姣好,方才待人亲和,却不知这位九王女性格最是刁钻泼辣,尤其是整治婢女是各种各样的怪法子,还曾因伺候的婢女多看了两眼她心仪的男子,当时并未发作,待人后时便将婢女的一双眼珠挖了出来,还捏在手上血淋淋的把玩,实在是恶毒狭隘至极。 这里是北上南下的重要官道,九王女从这里,必然不会是去昌州,应当是去盛京。 可又不年不节的,她去盛京作甚? 莫非是记恨着当年谢昭拒婚的事,刻意去报复? 不对,盛京乃天子脚下,谢昭如今也并非是当年那个黄毛小子,若九王女真任性想做些什么,那也不是如南平地界一般肆意妄为。 更何况南平世子李禅也在盛京,九王女冲动,他可不是个冲动的人,为了南平王府也必然会拦着自家妹妹才是。 胡思乱想一通,晏晗愕然,她这是在替他担忧吗? 回神后晏晗宽慰余氏:“不过是被宠坏了的小姐,更何况她一个娇娇女出门不带这么多的护卫如何放心?别多想了,先让翊儿和栗儿睡下吧,明日咱们早早的赶路离开。” 余氏点点头,与香儿一起哄两个孩子睡下。 客栈没有多余的房间,晏晗想着还是去和祖母挤一挤。 似乎是闻听了方才的事,晏晗伴着严老太太躺下后,才问缘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 娘的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晗想了想,用最简短的说法描述方才的经过。 严老太太沉默片刻,叹气道:“我就说那谢二不是什么好后生,偏你父亲不听劝,也不知是惯了什么迷魂汤,居然鬼迷心窍一心念着他好替他说话。” 晏远南与严老太太争吵的原因,晏晗也听余氏说漏嘴了解了一二,不过她倒不担心,毕竟只要严老太太不点头,即便是父亲也不能完全做了主。 想到此处,她转过身拥住祖母的手臂,依恋地蹭了蹭:“总之,咱们回了昌州,盛京的人事便与咱们没什么干系,孙女也不去多想那些。” 她重活一世,只将柳氏赶出去一个心愿,其余的心愿都与盛京没有丝毫关联。 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赚到足够多的钱,供她在远离盛京的鱼米之乡置办一座大宅子,与余氏两个弟弟,以及祖母热热闹闹地过生活。 “你个小猢狲,倒是想得开。”严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那可不是。”晏晗道,“从前没去盛京时只念着盛京的好,如今走了一遭又要回昌州,这才晓得原来还是昌州乡下好得多。” 严老太太听了这话颇有惆怅,片刻才在黑暗中长叹一声:“人这一生何其短暂,许多人花十几年才弄明白的事,如今却被你这小女娃短短时日就看清楚,难得你不贪慕那些虚浮荣华,才比别人更加清醒。”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二日一早晏家一行人便坐上租来的马车,继续南下往昌州地界去。 至于昨夜那些人,一大早起来便不见了踪影,晏晗有心问了问店家,店家擦了擦汗道:“那位姑娘可真是挑刺的厉害,一整晚不是这不对、便是那里不好,折腾到天明才总算没有唤了,却没过半个时辰带着人坐车匆匆离开,啧啧,也不知到这里到底是住宿还是其他,不过总算是平安送走了,以后这样的客人千万少来,不,别来!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听竹插嘴道:“姑娘,这九王女还真是奇怪。” “是啊,是有些奇怪。”晏晗随口应道。 栀香思忖片刻,猜测道:“她来此会不会并非为住宿,而是故意见姑娘?” 听竹道:“怎么可能嘛,咱们姑娘与她一无交情、二无血缘的,何必专程跑这一趟?” 晏晗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嘱咐两个丫头以后不要议论此事。 * 又是新一轮初日,昭惠帝身体自那日醒来后,渐渐好起来,早朝也恢复往日的仪程。 然而回纥的坏消息却接踵而至。 先是王后因为误食寒性植物小产,其腹中已成型的胎儿经巫医察看,是个王子无误。 因寒性食物出现的突兀,调查中发现与安康其妹安达尔有关,因事情还未明了,所以将安达尔暂时关押受审。 淑柔郡主听到这个消息时,哭的死去活来,一大早便请命入宫,在凤德殿殿门外跪了半日,赵皇后却没有丝毫请她进去的意思。 当年被先帝宠爱的侄女,如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对象,实在是不甚唏嘘。 三个月后,大盛派遣去回纥的信使再次上京呈密信。 密信中写道,王后痛失爱子,身体虚弱至极,没过百日便郁郁而终,回纥王安康哀痛万分,下令将其妹安达尔处以车裂,以昭示对大盛的愧意。 却没想到安达尔在行刑前一晚被人救走,如今已不知去向,安康派遣的人正在回纥元都大肆搜查中,至今未有下落。 昭惠帝看完呈报后,立即拍案大怒。 无论这是否是安康的错,好好地大盛公主送嫁到回纥还不满一年,先是落子,再是病死,无论换做谁都无法忍受这样的蔑视,更何况回纥于大盛朝乃是曾经数次战败的一方,更应该将和亲公主捧着宠着才是。 原本昭惠帝一向主和,如此一来,再也无法相安无事下去,便将当初预备的征伐军再次集结,钦点三皇子李钰为主帅,上将军田异为副将,立即赶赴边关,驻扎边城十三关。 战事忽而来袭,晏远南也在远征的队伍中,他使唤人来信说不要担心,嘱咐晏晗与余氏照看好老太太云云。 晏晗倒是无所谓,毕竟战场上哪有不见血的,更何况晏远南只是家中事理不清,在军营中时的身手与头脑都还是非常厉害,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倒是余氏每日跪在家中的小佛堂里念经叩拜,看模样都是揣了十二万分的诚心。 自从回到昌州清河镇,晏晗的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舒心,白日里陪着祖母说说话,用过午饭后就出门去看戏,这里比起盛京的规矩少得多——尤其是对姑娘家的规矩更是宽松的紧。 所以即便她隔三差五出门,严老太太也只说一句让她收敛些,晏晗只口上应了,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晏翊如今已然满了十四,虽然云家的课堂没有上成,但严老太太依然在清河镇为他寻了个老先生,平日里就读读书,写一写字,并不强行要求什么。 晏翊跟着姐姐出门玩也是乐的自在,比起在盛京时更是开朗不少。 连刚满三岁的晏栗都能叫姐姐了,见兄姐出门去玩,一双眼睛巴巴地只能看着,心里羡慕的紧。 年节门下,清河镇比起盛京的年味更加浓烈些,见孙儿孙女高兴,也不再拘着两个孩子,让丫鬟婆子们都跟着,只说点灯之前得回家来,不能乱跑。 晏晗应下了,带着弟弟和几个丫鬟婆子步行上街去。 平头百姓比起那些权贵更加喜欢这样年节时候,一年忙到头就想着松快松快,因此街上比平时多了不止十倍的人,又因年会吸引而来的小贩、杂耍、街头唱戏的,各式各样的人和摊贩将街头街尾都拥堵地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眼看着人头攒动,栀香提议先去常去近便的茶楼二层上赏会儿灯,待人稍微散些再下来慢慢玩儿。 晏晗倒是点头赞许,晏翊却依依不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杂耍的艺人。 几人沿着不算拥堵的小路往常去的茶楼前行,晏晗安慰弟弟待会再来看,晏翊一向听长姐的话,只重重点头便再无抱怨。 一行人正走着,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浓烟,紧接着就在晏晗几人的头上,二楼竟然有人直接跳了下来,不顾摔得龇牙咧嘴起身就跑,旁边有人大叫:“失火啦!快救火!” 四面八方由此涌来更多的人,楼上奔走下楼,到处逃窜;往前走的更是无不恐惧,纷纷掉了头就跑,也不管撞到了谁,此时也顾不得道歉赔礼,起身就走。 晏晗死死护住弟弟,几个丫鬟婆子瞧见楼上蔓延的火势,预备带着晏晗姐弟赶紧往回走,却没想到被逃窜的人群撞的七零八落,最后只剩晏晗晏翊两姐弟奔走。 晏晗拼了命地抓住晏翊往回走,脚下却不知被谁的脚给勾住,连着打了好几个趔趄才好容易稳住,晏翊见状大叫一声‘姐姐’推开四周人的正想跑上来抓住她,却被忽然涌来的民众给推搡的更加远了。 晏晗心下一急就要过去,腰上却蓦然一紧,有人死死抓住她的手臂,钳制住她腰身的更是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晏晗一惊,斥道:“你们是谁!快放开我!” 那抓住腰身的婆子在晏晗耳边‘嘿嘿’一笑,也不作答,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几番喘息下,晏晗只感觉吸进一股怪异的味道,脑子也跟着晕乎,像是喝醉了酒,脚下站都站不稳。 晕过去之前,晏晗心中只有两个字漂浮在脑海里...... 娘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 边城之地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她这是第几次被抓了? 还真他娘的流年不利。 晏晗在摇晃的车厢里醒来,车厢里却黑漆漆的,而且呼吸不易,像是四周糊上了油纸之类的东西。 揉揉脑袋,正要完全睁开眼看四周情形,却听到个粗声粗气的女人道:“别乱动。” 晏晗眯眼看过去,才发现这人就是捂住她口鼻的那个婆子。 “你是谁!” 晏晗怒目而视。 那婆子嗤笑一声,虎背熊腰坐的端正,一副看嫩鸡的表情,在她看来,这样芊芊弱质的姑娘根本用不着特意派几个人来,她一人就足矣。 “姑娘,我家小主人要见你,想来你也不会愿意跟我们走,所以使了点特殊的手段,还望姑娘别见怪才好。” 晏晗上下打量她,发现这婆子不但看上去孔武有力,就凭她钳制住自己腰身的那股子劲儿就知道,这婆子与上次的婆子不是同一段位。 这婆子身上带了功夫的。 像是晓得她在想什么,婆子阴恻恻道:“我可警告你,别乱打什么主意,这里山高路远的,若是有个什么差池,到时候被狼叼走,可别怪老婆子我没提醒你。” 晏晗没有说话,她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发现外面除了车辕滚动的声音,却是其他的声响都被隔绝在油布外,根本听不真切。 婆子又道:“这马车里外都被牛皮厚的油纸封了,只留下前面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姑娘你就歇了多余的心思,好生在这里坐下。” 马车颠簸,晏晗被晃的东倒西歪,狠狠撞击下被撞得头晕眼花,只剩着最后一丝清醒,咬牙切齿道:“你家主子是谁,为何要大费周章来抓我?” “姑娘就别打听了。”婆子笑道,“等你到了不就晓得了?” 晏晗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抓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前途一片茫然,而眼下又被颠的极力忍住呕吐,简直就是活受罪。 不过还好,颠簸了半个时辰后,马车似乎行驶到了相对平缓的路上,晏晗也能坐直身子歇口气。 没过一会,外头有个深厚的男人声音道:“前面有哨子,咱们走不了夜路,先找个地方过一晚。” 婆子思忖片刻,‘嗯’了一声,又道:“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这女子是小主子千叮万嘱的,不可有闪失。” 外面问话的男人着声回应一声。 天色渐暗,马车厢里更是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清,忽而停下,婆子先行将晏晗往外面推,晏晗知道眼下反抗不得,不如先出去再说,于是半顺从地下了车,没想到还没看清外头的情形,就被那驾车的男人用一张宽大的斗篷兜在头上,将整个脸都盖的严严实实。 男人低声警告:“别动什么歪脑筋,这里可是四破巷,在咱们手里还能对你客客气气的,若是跑出去被外头的人抓住,那就不是绑着坐马车这么轻松了。” 晏晗虽然不知四破巷是什么意思,但听他的口气,似乎也不是什么良家去处,于是默默点了下头。 婆子也下车来,如同劫持她那般,一只手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擎住她的手臂,两相制力下,外面看上去仿佛只是扶着身形窈窕的姑娘,实际上婆子的劲儿暗暗使着,教晏晗连分毫反抗都不能够。 被斗篷遮了个严实,晏晗只能瞧见脚下的情形。 一路跨门栏走进去,是青石板的小路,这里屋子貌似颇为简陋,四周隐约有说话声传来,想来应该是哪家小村镇上的客栈。 打杂的小二声音传来:“几位的房间已经备好了,架子上有热水,吃食干粮都放在桌上显眼处,各位慢用,有什么事直接招呼小的。” 晏晗驻足门前,谁知那婆子大力一推,将晏晗直接推进了屋子里,转身合上了门。 进屋后,晏晗将披风摘下来,抬眼四下打量,发现这里的确如她所料,是个偏远之地小客栈,屋内陈设老旧,墙皮剥落,连床帐都是可见的灰旧色。 婆子清点桌上的干粮吃食,将盛在小碗里的粥往晏晗的方向推了推:“今夜就请姑娘吃一些粥便是,吃完洗洗脸就睡下,老婆子今夜会跟姑娘一起睡,还请姑娘别乱动,要是老婆子睡相不周正打到姑娘,伤了您的花容月貌可就不好了。” 晏晗走过去一瞧,这哪是什么粥,分明就是一碗清可见底的米汤。 看来这是特意给她备下的,今日自醒来滴米未进,如今又只有一碗清澈如水的米汤,想必是让她饿着,想跑也没那个力气。 晏晗没有拒绝,一口气仰头喝下整碗米汤。 瞧见她并不如其他姑娘一般哭闹惊惧,而是极快地适应环境,并且丝毫不嫌弃地将米汤喝下,婆子心里不免有了点数。 这姑娘虽然生的算不上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可依着这份气性与容貌,也算是位个性独特的清秀佳人,从前那些美人们无一不是哭哭啼啼地,如今这姑娘这般性子,难怪小主子会念叨记挂着。 睡下后,晏晗被婆子挤在靠墙里头,整晚都被她震天响的鼾声闹的头发晕,哪里还有丝毫睡意,只在心中不断猜想着这般费尽心思抓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第二日起早,晏晗就被此二人继续挟持着上路。 此二人一路上相互也不多话,只临近天黑时商量住宿,其余时间都是一人在外驾车,一人在内看着人,没有片刻的懈怠。 晏晗也暂时放弃了逃跑的打算。 看样子目的地离昌州很远,连着走了三日的马车都还没抵达,每日婆子都给她一碗米汤,或是小半块馒头,路上偶时喝一些水,保证她不会有力气走两步路即可。 其实婆子倒是想的太多,此时的晏晗被饿的头发昏,手脚发软,哪里还有空想逃跑的事。 一直走了五六日之后,夜里停歇落宿的客栈开始变得宽敞起来,陈设也都十分新,婆子吃的从稀粥饼子馒头变成了几样肉菜。 只不过越是如此,她看晏晗看的越是紧,连夜里稍微有个翻身都能让她惊醒。 实际晏晗清楚,她并非是惊醒,而是没有真的睡过去,而是一半清醒,一般昏睡。 习武之人大多都是这般睡,稍稍有个动静便会立即醒来,以防有人偷袭或是闯入。 不过晏晗却发现了重要的信息。 从客栈的装潢与陈设来看,这里已经远离大盛朝以南之地,这里——已经是极西,或是靠近西面边关十三城之地。 上一世跟着周尹来到边关十三城最西面的云河城住了多年,晏晗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哪里! 晏晗在心底将所有可能得罪过的人都排除一遍,最后甚至都猜到是回纥的人——可随后马上否决,这婆子与马夫看模样都是中原人士,说话也没有异域口音,必然与回纥无关。 可到底是谁呢? 又连着走了两日,终于开始变冷,当夜在客栈歇下,婆子竟然破天荒没有在屋里看着晏晗,而是嘱咐马夫在屋内守着,门半开,晏晗缩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 她太饿了。 马夫像是个隐形人,一直坐在距离门口很近的地方,呼啸的冷风从门口半开的地方蹿进屋里,晏晗缩了缩,将手裹进被子里,手脚却依然止不住地发冷发僵。 她身上依然穿着昌州时候的衣裙,在这样的地方不被冻坏就怪了,更何况连着七八日都不曾吃过一顿饭,整个人的脸色都变的憔悴许多。 没过半个时辰,婆子急匆匆回来了,手上还挎着个偌大的包袱,将东西扔到床上,道:“这里气候冷,委屈姑娘了,先穿这身将就着御一御寒。” 晏晗将包袱打开,里头是一套边关人常穿的毛边拼鹿皮的厚夹袄,还有一双鹿皮靴,以及极其厚重的白狐毛大氅,光是看着就暖和。 瞧着晏晗打量迟迟不穿,婆子嗤笑一声:“这些东西的确不算甚好,但眼下的天儿冷,咱们明日还要赶半日路程,姑娘先将就穿上,待明日到了府里,自然有好东西给姑娘穿,必然叫您饿不着、冷不着。” 她想的倒是岔了,晏晗并非嫌弃,而是瞧着这价值不菲的白狐大氅,随随便便就被这样的婆子给买回来,口中还道并非是什么‘好东西’。 能有这样的奴仆,主子必然也是个富贵权势在手的主子,这天下能有几个这样的人? * 翌日,马车行驶半日,停在一条小巷子里,这巷子不如盛京的宽阔敞亮,堪堪只容得下一辆马车停歇。 车夫敲了暗号,里头有人开门:“快进来。” 这门没有门槛,车夫直接跳上车继续将车驶进内院,在一扇小门前停下。 婆子先行下车,掀开帘子对晏晗道:“姑娘,咱们到了,快些下来吧。” 这语调倒是比前几日还客气几分。 晏晗一声不响地下了车,四下打量,只见如她所料,这里的院落如上一世住过的宅邸一般,都是青石砌的墙,风格与盛京的富贵锦簇、昌州的婉约不同,这里靠近边关,物资人文并不丰厚,因此房舍也多是粗犷之风。 不过这府邸比起周尹的宅子,的确是宽阔不少。 婆子将晏晗送进小门,又走过一条小道,终是到了一间小院落门前。 “这里是主子特意为姑娘预备的院子,里头的东西也都是特意从其他地方买来置办好的,姑娘好生住下。” 婆子将人带进去,话刚说完,就从外面走近两个婢女服饰的人,皆是面无表情,对着晏晗轻轻施礼:“姑娘好,婢子两人奉命负责照顾姑娘起居,姑娘一路辛苦了,先进去沐浴更衣吧。” 婆子似乎有些忌惮二人,笑呵呵着微微拱手:“老奴就退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 探子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像是知道晏晗身上酸软没劲,两名侍女一左一右‘扶着’晏晗往内走。 待进了内屋竟然直接剥了晏晗身上的衣裳,放她进屏风后的木桶香汤内。 一人挽袖替她擦洗,一人将穿戴的衣物悉数拿出去,外面有人接手,丫鬟轻飘飘一声‘拿去丢了’,不久后换了一套衣物来。 这一套动作十分娴熟,像是做过许多次一样。 晏晗不免在心中猜想,是哪家富贵人家中的色鬼有这样的癖好,在这偏远之地有这么大一所府邸,里头的丫鬟对这样掳来的女子丝毫不见怪,反而侍奉的熟稔到位...... 晏晗想着想着,被饥饿感压下去的恐惧瞬间又浮上了心头。 正胡思乱想着,腰间忽然一紧,她垂下头去瞧,才发现已经沐浴完毕,方才拿进来的衣裳也穿在了身上。 晏晗认识这料子。 这里头的衣裙料子如月如纱,轻柔贴肤。 从前在柳姨娘的身上瞧见过,她对这衣裳格外爱惜,只在宅子里时穿一穿,很少穿出门。 而外面的白狐软毛挽披,也是柔软至极,摸上去竟然比贴身的衣料还要软,还要柔。 还没反应过来,晏晗就被丫鬟引到妆奁前坐下,二人将篦子从盒子里拿出来,细致专注地替她梳头。 晏晗问了两句,丫鬟们只看着手里的活,并不理会她。 见状她没有再问,而是随手将妆奁的匣子拉开,却惊讶地发现这妆奁上的每个匣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 红宝石耳坠子、绿松石掩鬓、拇指大圆润如一的珍珠链子、珊瑚手钏、翡翠戒指,以及花样百出的步摇、金饰、手镯,甚至有个红盒子里盛放着一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 似乎是察觉到了晏晗的愕然,梳头的其中一个婢女轻声道:“姑娘喜欢哪一只钗,或是其他的耳坠子、手镯,都可以穿戴,只要姑娘喜欢。” 晏晗蓦然站了起来,两名婢女不惊不躁,只轻声行礼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只感觉脚下触感柔软,低头看去,发觉这内屋的大部分地方都是铺了一层狐毛毯子。 环顾屋内四周,珍宝摆件各式各样,连和外间隔断的纱帘都看起来价值不菲。 竟然如此奢靡...... 还是在这样的偏远之地。 谁人能有如此雄厚的财产与权力? * 边城都护府,穿着甲衣的谢昭腰间挎剑伴着同样戎装的李钰进了都护府。 都护府常守姓周,祖上三代皆是常守,也皆是恪尽职守,刚正不阿之人,现任周良遵循祖辈之言,早已做好将一生献给边城的准备。 见到三皇子李钰,周良行了个见礼。 这见礼不过拢一拢手作罢。 李钰知晓这是边关城独有的轻便礼节,即便是皇帝来了,也是如此行礼,便不拘于礼节,挥挥手示意在场众人坐下说话。 “周常守不必多礼。”李钰直言,语气一改盛京时的谦和缓慢,变得语速极快,“在行军而来的路上就听说对方已经派人屡次骚扰过城外的商队或是百姓,常守是否派人去调查过?” 周良颔首,神色严谨:“正如三殿下听说,自回纥老王病逝,各帐王子们厮杀夺位,部落氏族十三王也都趁机浑水摸鱼,坐山观虎斗,还时不时推波助澜,加一两把火。自那时候起,氏族其他族类总有铁骑队伍打劫过路进大盛的商人,咱们关外的子民也曾来找过下官,虽然听而愤怒,可陛下要与回纥交好定邦,下官也不能擅自动作,只能将来诉状的子民们都安排在城内先住下,如今依然有上百人在回纥为奴为婢——实在是下官无能!” 回纥人喜欢买卖奴人,可奴人也并非是凭空而出,除了本就身强体壮、健硕蛮力的昆仑奴外,便是两国相近的大盛子民了。 谢昭冷笑一声:“周常守不必担心,回纥藐视我大盛朝,和亲公主无故失子又接连病亡,其中必有蹊跷!三殿下此番来,首要是查清其中内情,其次便是要软硬兼施,将那些被抓走的关外百姓救回来。” 大盛子民,岂可为蛮夷牛马奴仆! 魏燕儒摇摇头:“谢二公子说的确实,不过咱们大张旗鼓的来了边城,回纥那头必然也知晓了,所以现在最好是别轻举妄动。” 虽然知道太子心怀不轨,但皇帝清醒过来,眼看精神比之前还好不少,加之朝堂内阁除了赵皇后之父垂垂老矣,其余的四位内阁学士都还在朝辅政,所以李钰才能走的这么放心。 可若是边城有个什么坏消息,李钰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平安回盛京。 因为李静山的缘故,太子联络南平世子李禅以棉商的名义,押了五船火药上京,被谢昭的人堵截后,夜色中确定周围无无辜之人后引燃这五艘船,火药悉数爆炸,多余的也都伴着船身碎片沉入江底。 火药爆炸不是个小动静,皇帝过问几句后,被府尹以铸炮房运输漏火的理由给呈了上去。 太子计划屡次失败,皇帝也难保不看出一二,上次醒来后罚太子闭门思过三个月。 赵学士是个沉得住气的老爷子,可赵皇后与太子不是。 思来想去,不管如何,李钰还是决定采用魏先生的意见,暂时按兵不动。 没想到一行人刚在城内安置下,正在屋内商讨接下来的应对之策时,急行卒进门呈报。 “禀三殿下,城西放置粮草的仓库被人放了火,周大人请您快些过去!” “怎么会?” 魏燕儒问:“难不成是回纥派来的探子?” 急行卒点头焦急道:“的确是,那放火之人似乎是手法生疏,将一只玉笛遗落在现场,周大人也是由此判定乃回纥之物,特让属下来请三殿下前去。” “走!” 李钰不多言,抓起椅背上的披风便跨步而出。 几人也都跟在他身后急匆匆赶出去。 安置地点里城西很近,一行人策马不过半柱香便抵达失火地点,这里是边城最大的粮仓存放点,还未走近,就瞧见漫天的火苗噼里啪啦地烧着。 来往民众兵众都端着水盆水桶来回奔走救火,现场一片混乱。 李钰也从一旁拾起水桶,去不远处的常备水缸舀水,顺其自然加入了救火队。 其余人也跟着一通忙活,一直到天微明火势才终于得以缓解,天色大亮后,终于平熄了最后一丝火苗。 所有人脸上都是脏乱的灰碳,坐在地上累的喘息。 李钰不是第一次来边城,周良深知他的为人,如今见身为皇子的他竟然也奋不顾身赶在最前头救火,心中的钦佩之情更加浓厚几分。 “殿下明义,竟然能与我等一同救火,实在是让臣佩服!” 李钰摇摇头,笑道:“周常守何必这般客套,皇子又如何,百姓又如何,都是大盛的子民。若没有这些粮草储备,便没有边城,若没有边城,大盛被人践踏是早晚之事,到那时候还管谁是不是皇子?周常守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良早已不住颔首:“臣拜服殿下。” 一旁有百姓认出周常守,见李钰谢昭几人虽穿着普通披甲,可周身气派不是藏得住的,有心感恩便主动端来了水请他们饮用。 饮水歇息片刻,才得空打量烧了不少库存的粮仓。 虽是及时发现,也因周良平日里在城区内竖井储水地多,好歹算是保住了大半的粮仓,瞧着被烧成一地残渣灰烬的粮食,谢昭有些惋惜:“可惜了这些粮食,若是战事来临,便是给金子也不换的。” 李钰拍了拍他的肩,顺势借力起身:“好了,别想这么多,能保住一些是一些,待清点后,明日修书呈报父皇,会及时送来新的粮草。” 魏先生只皱眉道:“这探子虽然不熟悉城内,但手法迅速,逃脱极快,如今又潜伏在城内,始终是个大隐患,咱们得快些搜查全城——最好周边的几个城也都扫一遍,抓到才能心安。” “先生有理。”李钰转脸对周良道,“辛亏周常守,派一部分人去搜查,势必要将人找出来!” 周良还未说话,谢昭已经主动开口:“如此情况下能混进来,必然不会是泛泛之辈,不如我也去,也好有个帮手。” 周良刚想婉拒,李钰已经颔首赞同:“不错,周常守的都护府毕竟人少,再说那回纥探子狡猾,承泽你去我最是放心。” 见状周良只好点头应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 特别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关外氏族王驻地,汗答王的族人下属们升起大堆篝火,汗答王位居上首,颇为恭敬地冲左侧一位穿着中原服饰的青年男子敬酒。 “世子远道而来,一路上也受了不少的罪,咱们汗答氏族的马奶酒最是爽口带劲,世子不妨多饮用两杯,以解您的劳累。” 与粗犷的回纥人不同,南平世子李禅优雅地用三个手指端起银盏,冲汗答王微笑示意,仰头一饮而尽。 汗答王哈哈一笑,爽朗道:“世子看上去瘦瘦弱弱地,可喝起酒来却有咱们回纥人的架势,来啊,再给世子满上!” 李禅笑着受了,道:“汗答王多礼了,本世子此次前来并不止是为了喝马奶酒,况且我朝皇帝派遣的镇压军已然抵达边关十三城驻守,若再不快些,只怕要夜长梦多。” 汗答王藏着的不屑笑意被厚重的胡子掩盖大半,语气却丝毫不减爽朗,笑道:“世子为何急着说那些?咱们今晚就是为了快活,先喝喝酒,待会给您送两个咱们汗答的美人到帐子里,待休息好后,明日咱们再商议也不迟。” 李禅闻言放下银盏,眉心跳了跳,依旧保持着微笑,片刻后才道:“汗答王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身子一向不好,只怕是无福消受。今夜先如此作罢,明日汗答王必要给我个准确的信,否则本世子无法回去交差。” 言语间颇有警告的意思。 汗答王也不惊不惧,坦然笑道:“这就对了,咱们先喝先玩,美人嘛那就不勉强了——世子放心,明日一早本王便派人去将其他三氏族的王请来,必然会给世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期望如你所言。”李禅不多留恋篝火前的热闹,起身就走。 见李禅走远,汗答王自顾自地喝了几碗酒。 片刻后汗答王后走上前来,在他身侧坐下。 “王是要依照那盛朝人所言?” 汗答王没了笑容,从胡子深处传出一声冷哼。 “他盛朝人奸诈,可也别想将本王当成傻子来哄!”汗答王在王后面前卸下伪装,眉心皱起,实言道,“在他联合的几个氏族里,只有咱们汗答武装是最弱的,若是依了他所言为了蛊惑盛朝军队合并,咱们汗答的男儿牺牲最大!难不成要让那些好男儿白白牺牲?让咱们族中的年轻妻子们哭瞎了眼睛吗?” 汗答王后点点头表示赞同,转眼又担忧:“可咱们势力小,若是不点头,只怕其他几个氏族王不会同意的,到时又该如何呢?” 汗答的封地远离回纥的王都元都,但因与安康的生母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当初安康被所有人不看好时,也是汗答王倾力相助,以厚报说服几位氏族王,才有了现在的回纥新王。 与盛朝人合谋的几个氏族王当初皆是选择支持顺位继承者,也就是大王子乌奇托。从安康险登位开始,这些人就十分不服气,后来被大势所趋勉强低头。 如今联合外人,必然是想让流放到最西北边的乌奇托回来,从安康手里夺走王位。 南平世子作为秘密特使,来回纥第一站,不选那些势力庞大的氏族,反而挑中了汗答,这分明就是那几个氏族王刻意如此,以逼迫汗答王不得不答应参与其中。 “可咱们离元都甚远,若是连夜派人去送信只怕也是送不到,如何才能脱身?”王后神情担忧。 在她看来,安康手上的实权被氏族王们分裂,但终归是回纥的王,说话还是有一定的分量,倘若将此事告知安康,他无论是看在亲戚、还是扶持他登位的份上,都会出手。 然而汗答王不这么想。 汗答王做了十几年的地方王,所思所想比起王后更加长远深思。 “安康刚刚失了大盛朝的公主,又失了成型的小王子,悲痛之下,如何还能管的了咱们这里?” “那该如何是好?” “盛朝人有句名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若本王解决不了的事,不如求一求对的人。”汗答王将刚添的酒一饮而尽,随意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胡子上沾着的酒液,下令道,“来人,将传信官召来。” 汗答部落虽然是个小氏族,但汗答王乃是聪慧之人,凭借他的谨慎与聪慧,汗答能在十三氏族中生存下来,还能不受任何人胁迫,实在是厉害至极了。 饶是如此,王后还是抱着深深的担忧。 * 跟着引路人进了帐子,李禅踱步四下打量,见此处帐篷内空间宽阔,又干净整洁,甚至睡觉的卧榻学大盛人做了屏风遮挡,看来是专程为他准备的。 引路的女奴双手交叠在胸口行礼,语气轻柔道:“世子大人请歇息。” 一直跟在李禅身边,抱剑而侍的黑衣男子见人退出去,才沉声问:“世子,咱们今夜当真要在此处歇下?” 李禅走到帐篷的窗户边,打量外面的情形,见有不少的士兵守在帐篷四周,严阵以待。 他没有多看一眼,回头躺在卧榻上随口道:“难不成咱们还能走?” 侍从一顿,毫不犹豫道:“若公子想要出去,属下必然是有法子的。” “既然来了,就得把事情办好才能说走。”李禅从怀中掏出一本巴掌大的书翻阅了起来,“不急。” 侍从颔首恭敬称是,片刻又道:“傍晚时分关内送来,田婆子已经将人送到了潜邸,接下来如何,公子有何明示?” “哦?” 李禅放下书,微笑道:“田婆子不愧是母亲的人,动作居然这般麻利。既然到了便好生‘照顾’着,这丫头不是普通闺秀,务必要小心,别让人跑了。” 侍从毫不迟疑点头应下,片刻之后却没有举动,而是迟疑着要不要说。 翻了书页的李禅眼睛盯着手上,口中道:“有什么事直说就是,吞吞吐吐的作风可不是本世子的人。” 见他发话,侍从才敢说:“世子,是属下办事不利。您在边城的事,已被九王女知晓,她早已从奉州转道边城,虽然走得慢,可如今怕是已经快到了,属下见您忧心,便一直不敢明言——请世子责罚!” “怜儿?”李禅笑容收起,神色冰冷看着他,“为何不早与我说?” 侍从极少见他发怒,此回神情必然已是触及怒意,侍从不敢辩驳,只掀袍跪下,不住请罪。 他虽说是李禅的随侍,可九王女性子刁钻,王爷世子又宠爱的紧,如何敢忤逆?两面为难的事只能为了大局暂时先瞒下。 然而李禅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淡然道:“来了就来了吧,她那性子,是无论如何都会看出盛京那人是个替身,与其到时候闹大,还不如现在就来。” “去传消息时,一并让人封了潜邸,带怜儿去另外的地方住下,万不可让她们碰面,明白了吗?” 侍从赶紧称是,顺从退出去传消息。 对于美貌的女人,李禅自小就如同吃家常饭一般见惯了,即便是他的十几个姐姐妹妹,也都继承了南平王与妾室们的好相貌,如双生姐妹的七妹八妹,生的如桃花娇艳,又如九王女怜儿,倾城之貌早早名动天下。 可这些女人太过于顺从。 顺从父王,顺从他这个世子,顺从一切权位高于她们的男人。 两相比较下,晏晗就格外的不同。 她的容色只能用清秀佳人来形容,一双眼睛却极黑曜深邃,犹如湖水般神秘,犹如空山般清灵。 明明模样不算美,可却勾的人心里痒痒。 更何况晏晗于谢昭来说,是为重要之人,能为他所用,也是晏晗的福分。 * 入夜时分,潜邸已经熄灯入眠。 晏晗平躺在铺了整张狐毛垫子的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也不知她这一失踪,祖母与娘会如何担忧伤心。 晏翊又会如何哭泣责怪自己没抓好姐姐的手? 还有小弟栗儿。 晏晗心中微酸。 说不恐惧那都是空话,换做是再勇猛的女子,被这样莫名其妙劫持到千里之外,还对主谋之人一无所知,前途渺茫,谁人不恐惧? 只伤心难过了片刻,晏晗便收了眼泪。 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 她假意熟睡地慵懒翻了个身,实则眯着眼睛偷偷打量外面守着的二人。 头两日刚到时,府内所有人都十分严谨,即便是夜里交接班也都谨慎小心。 自晏晗装作娇弱闺秀,每日只知愁伤哭泣的幽怨模样,这两日似乎放松了警惕,交接班时也松懈了一些。 先是由门口二人走到院子门口,与来接班的丫头说明白上半夜的情况后,顶替的人才会进来。 晏晗今夜便打算抓住这个时机找机会摸清楚外头的情况。 装着睡着的晏晗呼吸绵长,一动不动,接班之前,守上半夜的两个丫头进来查看了情形,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出去合上了门。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晏晗绷紧了全身,从床上翻身起来,动作犹如猫般轻巧,打开侧面窗户,尽力不发出任何声音,抬脚慢慢翻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 软禁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夜色黑漫,这里不比昌州的温暖舒适,正值寒冬腊月,身上有厚厚的皮袄,可吹在其他裸露的皮肤上,只感觉如刀割一般痛。 顾不得许多,晏晗将窗户合上,沿着侧面的小路顺着往里走,一直到一扇小门前才停下。 晏晗认出这是那日婆子将她送来时,马车停下的地方。 那那一头便是通往宅子前头。 门紧紧闭着,没有丝毫空隙,晏晗看了眼高过自己一个半的围墙,更是放弃了这条路。 不过还有一条路。 晏晗从侧面饶道前面,躲藏着望过去,门口守住的两个丫头身姿挺拔着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而小院子前面有一围花园,或许是宅子主人的喜好,里头种的并非是什么花卉,亦或许是北地根本种不活,因此里头全是雪松,甚至还有棵松柏,这虽然突兀,可正巧给晏晗藏身的机会。 她打定主意,正要起身时,却听正门外面一阵喧闹和火光。 赶紧又蹲下来藏好。 果然,守在门口的二人也听到了这动静,一人留下,另一人去门口查探情况。 可晏晗这藏身的位置过于偏,根本看不清门口的情形,未免打草惊蛇引起注意,晏晗决定还是沿着原路回去。 门口的侍女正推门出去,就瞧见外头守了许多人,一半是披甲的侍卫,另一半则是侍女,而这些人穿着皆是南平王府的样式。 马车已经从角门行驶进来,走在前面的婢女神情傲然,上前一步对守在外面不让进的侍卫斥责道:“放肆!这里既然是世子的潜邸,王女与世子是兄妹,既是兄妹,又如何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分明是你越矩!还不快让开!” 侍卫巍然不动:“姑娘,这是世子吩咐下的,属下也只是格尽职守,听命行事,请王女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人。” 那侍女许是跟着九王女横行霸道惯了,见如今居然一个小小侍卫也敢顶撞,神情由傲然变为满脸恼意:“马车之中的便是九王女,王女要进去,你敢不听?” 饶是报出了九王女的称号,侍卫也依然不敢让开,挡在门前只抱剑恭首。 侍女还要说,就听见车角顶上的铃铛随着马车停下而静止,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侍卫,赶紧走到车前。 “王女不必在意,这小子想来是新来的,并不知您于世子的重要性,您再稍待片刻。” 一只纤细白嫩的手缓缓揭起帘子,南平府九王女李仙穗的容貌出现在众人面前。 “玉竹,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既然是三哥不让进,咱们何必为难他们。”李仙穗语气温和道,“不必在此多留,先去前面的主院。” “可是王女.......”侍女玉竹还想说什么。 可是从前王女几次来此地都是畅通无阻,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形,必然是这院子里藏了什么人。 而瞧着世子的性子做派,有很大可能是金屋藏娇。 一旁的侍卫听到此言,无不齐齐感恩九王女的大度。 车帘子放下,马车向前面的主院行驶去。 重回屋内的晏晗听到外头的动静弱了,假意吵醒出门去,刚开门就瞧见两个婢女已经守在门外,见门开了,回头问:“姑娘何事?” 这些天来,她们虽然是监视照顾她的,可却礼仪俱到,恭顺有加,晏晗的大部分问题都能得到解答。 晏晗披着外衣,问:“外面怎么回事,如此闹腾?” “吵醒姑娘了,外头无事,不过是有小贼闯了进来想摸点东西走,已被抓走送交官府,姑娘放心。” 两名侍女亲自将晏晗‘送’进内室休息,两双眼睛又四下打量,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互相交换了眼神,退了出去。 晏晗躺在床上想着方才的动静,虽然有人说话,可却没有高声抓人的叫喝声,火光从远处缝隙投进来也都是平缓并无激烈,晏晗基本可以断定两个侍女只不过是在敷衍自己。 来人必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否则那个出去查看情况的侍女不会这么久才回来。 想着想着晏晗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第二日起床,才发觉今日天气骤冷,眼看天边乌压压的,或许是要下一场大雪。 晏晗换上侍女准备的白绫绸袄与褶裙,外面换了件更为厚实的狐毛披,饶是如此厚实,穿上身去也不觉厚重。 坐在窗前看外头要落雪的天气,晏晗忽然想起上一世。 边关的云河城与她现如今处在的秦城常常雪下的最大,最冷的时候,一夜积雪可以到膝,那时候没有棉袄穿,念知冻得嘴唇发紫却也安慰她不冷,她就偷着去士兵的伤员营,从那些已经宣判断气的伤兵身上剥下两件棉袄,带回去用粗略的针线改了改,做成衣裳这才熬过了最冷的冬日。 那棉袄上的血腥与酸臭味,似乎到现在依然萦绕在鼻间。 没过午后,雪果然欶欶下了起来,半个时辰便落了一寸高。 晏晗开门去,见两个婢女脸颊鼻尖都冻得通红,将自己的两只汤婆子放到她们手上。 “你们先去暖和暖和吧,别在这里守着了,这样大的雪,待会人都要冻晕了。” 婢女恭敬不敢收,道:“谢姑娘,不过忠人之事,我们不敢受姑娘的好意,还是请姑娘进去吧。” 见她们这般职守,晏晗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试探道:“两位姐姐,我本是无缘无故被你们家主子抓来,如今已有小半月,家中的祖母和母亲想必已然急坏了,是否允准我修书一封,只说明我无事,绝不提及这里?” 方才婉拒的婢女又施一礼,恭顺道:“主子要奴婢们好生照料姑娘,其余事并非奴婢们能做,请姑娘见谅。” 晏晗见这些人软硬不吃,微恼:“那你们主子到底何时见我?” 来了这许多日,却只日日将人关着也不见,莫非是想将她一直软禁下去? 婢女垂着眼睑道:“姑娘放心,我家主子要见你时自然会见。” 从重生以来,晏晗还是头次感受到无能为力。 哪怕是再艰难、再危险的局面,只要脑子清醒,无论如何都有破绽漏洞。如今这情形,不管是这些看守的人,连老天爷都不帮她。 * 潜邸的前面正院里,比其他任何院子都要宽阔,南平九王女李仙穗此时正在正院内室静坐描画,画上的男子玉带冠面,身姿挺拔,神色慵懒,似乎一切都不放在他心上眼里。 收笔描完眼上的最后一笔才看出此人,正是南平世子李禅。 玉竹端着热茶上前来,笑着道:“王女画的世子爷最是传神,瞧这眼神,婢子只当已经瞧见世子站在面前了呢。” 李仙穗微微笑道:“你个丫头,净说些好听话儿哄我。” 口中如此说,可瞧着画眼中的笑意却是止不住。 “可是王女。”玉竹颇为担忧,“若是被王爷知道您改道来边城,会不会惩罚您?或者又如上次一般禁足半年?” 还有的话玉竹没说出口。 若是王爷震怒,疼惜王女的王爷必然不舍得让她吃罪,但她身边的侍从奴仆却要遭殃。 想起上次的板子,现在都犹如疼在心口,一阵后怕。 此言一出,李仙穗手中的笔倏地掷了出去,在窗外的雪地上滚落下一道黑色的长印。 玉竹一惊,赶紧跪下,外间的侍女见此情形,方才的对话虽然没听到,可已然是跟着玉竹跪了一片。 她的纤手缓缓抚摸过画中人的脸,似是自言自语轻言道:“跟你比,那些算什么?” 玉竹心头一跳,却恍惚间想起另一件事:“王女,昨夜咱们经过的别院里必然是有女子的,否则世子不会派人防守的这般严实!” 果然,这件事转移了李仙穗的注意力,她捏紧了帕子,神色隐晦。 玉竹借着此事打岔,起身出谋划策:“王女,咱们还是得进去瞧瞧到底是谁,若知道是谁,才好进行下一步。” “可若真是女子,我又能如何?”李仙穗语气落寞道,“三哥让人将她送到此处,必然是有用处的,我若是打乱了三哥的筹谋,他会怪我......” “王女——”玉竹一心为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此时也顾不得了,低声劝道,“王女是世子最疼爱的妹妹,即便是那院子里是个姑娘,身份也大不过姑娘,若是个公主,可也不如在世子心中的分量,再者,咱们只是去瞧一瞧,又不会对她做什么,王女有何可俱?” 她知道,王女平日里挑剔刁钻,也从未露怯,可唯独在世子跟前跟个兔子一样娇软温顺,此事有关世子,王女必然顾虑颇多。 思及此,玉竹赶紧趁热打铁又好言相劝。 原本李仙穗心里就存了疑,此时被玉竹鼓动,也起了意。 “那咱们就去悄悄这位被三哥‘金屋藏娇’的姑娘是何方神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 冒犯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暮色四合,因为下雪天色又暗了几分,谢昭与周良将边城搜寻整日,都未能查到分毫线索,两人商议下,入夜后还是以大局为重,收兵回都护府。 二人经过城关石门,这里已经早早点起了火把,透亮的火光在雪雾中照亮大半,守门官见他二人,赶紧跨步上前来见礼:“谢公子,常守。” 周良点头,四下查看,问道:“无异状吧?” 守门管声如洪钟,身似坚石,自信一笑道:“常守只管放心,没有任何异样,今日只放进来两匹马,一上头是咱们的侦查使,另一是架马车,赶车的说是路上差点遇到回纥人,一路狂奔驾驶才好容易跑脱,帘子也掀开检查了,里头的男子在车厢里撞得头上都在流血,看着着实严重,下官就让他们进了城。” 周良没有多问,因如此情形近两年屡见不鲜,更何况近来两国关系紧张,关外多有浑水摸鱼、打劫抢人的事发生,只问道:“是否安置去了收容营?” 守门官道:“常守放心,下官已问过 ,不过那车夫说他家家主货通南北,因此在隔壁秦城有住宅,到时有人照料,不必麻烦咱们。我见他主子情势严重,便不敢耽搁,快些放行了。” 这本是一件常事,一旁默不作声的谢昭却忽然道:“那马车去了秦城?” 守门官与周良皆是不明所以,守门官迟疑地点了下头,谢昭竟然连交待一声都全无,径直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就要走。 周良痴愣一瞬才想起拦住他:“谢公子往何处去?” 谢昭皱眉,神色有异:“或许是我多心,不过这个时候进来的马车都要查上一查,周常守先回去通报回禀三殿下,我去去就回。” 说完竟然不待周良回答便策马疾驰往秦城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这架刚从边关进城的马车慢悠悠地驶进了秦城的宅邸里。 见到车驾众人都神情严肃,齐齐聚拢立在下车的地方,半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帘子被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掀开,车夫摆好脚凳,男子从车上缓步而下。 “参见世子。” 众人异口同声。 李禅招来管事的婢女,问:“别院无事?” 婢女忙道:“世子放心,晏姑娘到了咱们这儿,每日都在屋子里,从不曾踏出院门半步。” 他点点头,脚下抬步,径直往别院去。 众人见状,又齐声恭送。 * 晏晗坐在榻上看书,近两日雪下的大,上一辈子看多了雪,这白雪绿松的景色也无甚好看,不如窝在狐毛皮里烤着炭火看看书来的好。 正是舒适静谧之时,外面传来一声喧闹,这声音过于唐突,吓了晏晗好一大跳,丢开书正准备下去,就瞧见外面两个守门的丫头之一闯了进来。 晏晗愕然:“怎么了?” 那丫头口张开还未说话,后面窜出一人来一记手刀劈在她脖子上,整个人便软倒过去。 那人是个穿着披甲,身材高大的男子,瞧见晏晗先是愕然,而后认出来嘿嘿一笑:“这位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这事发生的太快,晏晗还来不及继续愕然,就瞧见南平九王女的脸出现在后头。 “原来是你。”李仙穗上下打量,见晏晗穿着家常的袄裙与毛狐披,发髻松挽,金簪斜并,像是在此地居住已久的模样。 她微笑道,“我当三哥藏了什么宝贝,原来是晏姑娘。” 话虽如此不在意,可心里却疑惑,为何要将此女子抓来? 晏晗只感觉在她的打量下,自己的全身都被刀子割了一遍,浑身不舒服。 “这么巧啊,九王女,居然在这里见面了。”晏晗淡淡道。 但只是说完这话,她便反应过来,李仙穗口中的‘三哥’是谁。 李禅! 她早该猜到的! 想起前两年在火石巷撞见那个满身酒气的男子,晏晗耳边似乎还能响起他说话时的声音。 “王女在问你话,为何不作答?”玉竹上前两步斥责。 这声音将晏晗拉回现实,她看着面前瞪着自己的侍女,以及她身后不远处神色怪异的李仙穗,只觉得荒诞至极。 “王女想问我什么?” 玉竹没想到她这般无礼,顿时冷哼一声:“原以为是朝内官家的女儿会不一样,没想到终归如乡野丫头一般粗鄙,没个规矩体统!” “玉竹!” 李仙穗呵斥住她,上前几步,缓声道:“晏姑娘,你是真不知三哥为何千里迢迢将你抓到这里来?” 晏晗面上不见恼色,笑道:“莫非九王女是觉得是我自己吃饱了饭没事干,从昌州跑如此之远来看看雪景吗?” 这话说着着实有些尴尬,李仙穗不明白兄长为何如此,可见此地屋舍内外整洁精致,富贵异常,又瞧晏晗身为被抓之人,却身着不菲,起居都有人伺候......这哪里像是被抓,说是宅子的主人都不为过。 她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酸怨。 晏晗瞧出她神色有些不对,只装作没看到,特意问道:“早些天遇到王女还是在奉州,王女不应该是朝盛京去么,为何也会到这边陲之地?莫非世子也在边城?” 晏晗没有说请,后面的侍女自动上前给李仙穗抬了座椅,待她施施然坐下后,才缓言道:“你不用旁敲侧击,我不过是早年在此地住过两年,格外怀念,想起这里快到了雪季,才改道而行。至于我三哥,那自然是在盛京的。” 原本晏晗还不确定,听她这么一说,却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李禅必定在此地。 李禅作为南平世子,久居盛京,名义上是留恋盛京繁华不愿回去,可知道都清楚,这是南平王变相的将儿子留在盛京做人质。 若李禅不在盛京,出现在边城,必然是边城有极为重要之事需要他亲自来办,能让他跑一趟,必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纷乱思绪中,晏晗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周尹。 上一世时,太子看中的侧妃人选是林升将军的女儿,也是被誉为盛京第一美人。 而林家姑娘被侧封为东宫侧妃前,太子与三皇子的角力正是鼎盛。 她也被强行嫁给了周尹,带离盛京,来到边城。 而后回纥来犯,皇帝派出三皇子李钰镇压,因李钰战场中箭,命悬一线,周尹却三次升官,最后居然成了边城的常守。 一直等到太子成功登基后,所有人才明白过来。 原来当初太子早就许诺林家,将来会将林姑娘纳为侧妃。 重权在握的武将林升,想必早就是太子一党的人。 而常常将盛京舅舅挂在嘴边的周尹,就是林升的侄子。 这根线慢慢串了起来,晏晗心头一震——三皇子率兵出关镇压时,周尹也在其中! 若真是如此,那三皇子中箭一事,必然跟周尹脱不了干系! 心中纷乱杂陈,晏晗面上却不言于形。 李仙穗张了张口,还想要问,却听外面匆忙跑进来的侍女附耳。 她瞬间紧张起来,咬了咬唇,快步转身离去。 晏晗一愣,这是怎么了。 李仙穗还未走出院门,就被李禅叫住。 “怜儿,大老远来这里做什么?” 李禅语气温和,面上带着微笑,虽说身体不好,可今日来看,却是脸色红润不少。 李仙穗赶紧屈膝行礼,不敢抬头看他:“三哥。” 李禅走近了些,抚摸过她的乌发,神情看不出任何变化:“怜儿,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不听话。” “三哥......”李仙穗抬起眼睛,有些失落。 她原以为自己来这里至少他是会高兴的,可近两年他对自己的好,让她选择忘记从前的他是什么模样了。 院子里负责看管的侍女匆匆赶来,伏地叩拜连声告罪。 李禅瞥了眼院内,跟着李仙穗的侍女与护卫的侍卫皆是垂下了头,生怕被世子瞧见。 “你进去做了什么?” 李仙穗神情一愣,摇摇头:“三哥放心,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心中好奇何人让三哥这般上心,冒昧闯进去瞧了一瞧,如今瞧完,便该回去了。” 玉竹说的不错,李仙穗除了世子之外的外人跟前都是挑剔专横的权贵女子,可在李禅跟前就跟小白兔一般任由圆扁,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李禅收起笑容与手,示意一旁的侍从:“负责看管的人办事不利,带去后院各杖三十。” 李禅为人温雅柔和,说气话也是和气,可唯独若是仆从逆了他的半分意,小则掌嘴,大则杖责,这杖刑少说三十起步,仗头灌了水银,打下去时表面不会破损,可内里的筋脉血肉却会一片模糊,挨了杖刑的人不躺上三个月根本下不来床。 那两个负责看管的侍女一听,顿时晕死过去。 而守门口的两个侍卫更是跪下来不住求饶。 此三十杖下去,男子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女子? 于此李禅却不再多言,转身往院里去了。 李仙穗脸色发白,在原地枯站着看他进了内室,好半晌侍女玉竹才试探性地问:“王女?” 她这才回神,满脸失落地往回走。 是她痴心妄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 使臣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这厢谢昭策马疾驰,沿着马车辕痕找到了秦城这所巨宅的所在地。 他将马拴好,借由墙壁与旁边的古树三两下飞身上房檐,身子尽量放低查看情形。 这所宅子装潢各处不算精致富贵,可占地面积极大,几乎有两个宁阳侯府的地界了。 不过在偏远之地,不似天子脚下繁华,自然地界宽线也没那么讲究。 院落颇多,谢昭大略扫视,估算也足有四五个独立的院子,更何况还有其他一些居所。 谢昭倒是有心想下去探一探,直觉告诉他,方才守门官所说的那人并非是什么富商公子。 可这院落的主人不知什么来头,守卫居然如此严格。 记好地点,谢昭只能悄无声息下去回都护府,将此事搁置到脑后。 殊不知,在他数到的第三个院子里,晏晗正在面临一个极为危险的男人靠近。 “果然是你。”晏晗冷笑一声,“南平世子。” 瞧见她一副有预料的模样,李禅笑道:“哦,莫非你早就知道是我?” 晏晗默默地收拢了松垮的衣裳,没有回答。 然而她这举动被李禅尽收眼底,见状哈哈一笑:“难不成你以为我抓你来,是为了非礼你?” 晏晗心知他是故意这般说,只淡淡道:“世子殿下千里迢迢将我抓来,我可不认为是邀请我欣赏边关美景的。” 李禅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倏地站起了身,他这一举动吓了晏晗一跳,双眼警觉地与他对视。 “晏姑娘不必紧张,我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虽然晏姑娘也是美貌,可还没有到让我饥不择食的地步。” 李禅手中的折扇当做把玩的道具一般在手指间轮花,或许他自己觉得自己挺帅的,可大冬日的一身白衣到处晃来晃去,还拿个扇子把玩,在晏晗看来,实在是骚包的很。 “我请晏姑娘来,是有重要的事,而且此事非你不可。” 晏晗看向他,忽然想到什么,道:“你想利用我威胁谢昭?” 她与谢昭的事在盛京穿的沸沸扬扬的,倒也是人尽皆知。 跟这样一个纨绔子弟,又是克妻的人绑在一起,实在是过于羞愧,唤做普通的姑娘早就一头撞死或者出家做尼姑了。可晏晗是重活一世的人,既然给了机会重新来,她才不会蠢到为了这点子微不足道的名声而放弃自己的生命,所以外面的流言再难听,她也从不理会。 从不理会不代表着心里不清楚。 李禅脚下缓缓踱步,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带了些红润,看上去有种诡异的美,他道:“倒是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乖乖待在这里三个月就成,你的要求婢女也说过,我会让你写一封平安信送回去,若有其他不过分的要求,也能一一准许,如何?” 晏晗一面听他所说的话,一面在心中分析这些话的真实性。 默不作声的时候,李禅也没停下循循善诱:“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的。不过,我不喜欢强人所难,因此你只需要乖乖的听话待在此地,期限一到,我便将你原封不动地送回昌州。” 在这里待三个月,三个月以后鬼晓得外面会成什么样子! 他想利用自己去威胁谢昭,或许谢昭会受之威胁,但必然是对三皇子李钰不利,晏远南或许会受到影响...... 若是谢昭不受威胁,那自己的小命...... 晏晗很快分析完利弊,决定先答应下来,至于跑还是不跑,这可由不得他了。 她出声应下了。 李禅满意地笑了,只是离开前回头道:“对了,你住的这里是从前我的一个宠姬住过的地方,因你和她的身形相差无几,所以特意将你安排在此处,这些首饰衣裳也大部分都是来自她。” “什么意思?” 从前? 那现在去哪里了? 李禅转身往外走,声音却慢慢悠悠地回荡在整间屋子里:“因她不听我的话,整日想着出去,有天晚上我一冲动,将她一剑刺死——对了,就在你躺的那张床上。” 他这番话的威胁力度比之前的确是有效果的多,晏晗顿时心里发毛,背上出汗,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慌忙之中,将小几桌上的茶杯带倒了,碎在地上哗啦乱响。 李禅似乎听到屋内的动静,顿时大笑起来离去。 晏晗在屋内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低声咒骂一句。 * 连着小半个月派出去的探子都无功而返,皇帝加急的圣旨也已来了两次,李钰每日吃睡不好,决心要拿个主意出来。 是夜,召集了一群人在都护府大堂内集合。 李钰率先提出问题,一群人为表忠心也有、真心提议的也有,总之所有人都吵吵闹闹地乱说,整个都护府如同盖了顶的蜂窝,吵得人脑袋都要晕了。 “好了,大家先稍安勿躁。”李钰也觉得头痛,不过作为领头人物,他最不能露出为难或者焦虑,这只会让下面的人更加生有异心。 其中一名先锋军很是年轻,他方才就一直欲言又止,见众人七嘴八舌也没有参与其中,待李钰叫停后才突然出现上前两步道:“三殿下,属下有些话不吐不快,请三殿下准许。” 李钰见此人身形魁梧,眼神明亮,说话也刚决果断,顿时眼前一亮,示意他直言:“大家同处此处,便是只有同袍之义,只要对局势有利,有什么良策都可以畅所欲言,不必为难。” 话虽如此,但该有的上下之分还是要有,不过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里如李钰的老部下皆是傲气满脸,其余新加入的人也都是眼中带喜。 武将与文臣不同,文臣更为讲究礼仪规矩,上下尊卑,可武将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军营与战场,若是有个极为讲究的上级,许多事都会很难做,众人也都会心照不宣地只听指挥,即便是有意见也都闭口不言。 果然,听到此话,那年轻的先锋官拱手道:“那属下便直言了。属下虽然年纪轻,从前也只是以百姓身份来过边城,但那时候正值两国交战,属下曾亲眼见到过回纥奴兵残忍杀害妇孺孩子的景象,如今仍然历历在目,无法忘怀。回纥奴兵残忍,这是众所皆知的,咱们关外的商队只要被他们打劫,别说货物财物,人能不能好生生的回来都是个问题——可如今他们打劫过路商队百姓,只是抢夺财物,人都是好好地回来了,即便是边邻村庄,也都是骚扰一二,抓些牛羊牲畜......属下怀疑他们并非是如从前一般为了物资,而是骚扰......或者说,是激怒。” “激怒?” 李钰慢慢咀嚼这两个字。 方才还喧闹无比的正堂此时也都鸦雀无声,显然所有人都听出了他的意思,并且从他说的意思中思虑了更远的事。 一旁的魏先生也若有所思片刻,才道:“这位参军说的不错,如今两国关系紧张,若有人从中浑水摸鱼才是正常,可却只是损失财物,与从前大不一样——” 李钰连连点头:“说的不错,不过父皇严令让早些派人去回纥察问交谈,如今咱们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先派一个得力的人去一趟,也算是探一探实情。” 谢昭毫不犹豫上前:“我愿意去。” “不行,”李钰摇头,“边城情形复杂,又有回纥探子藏身其中,你得留在这里。” 李钰如此思量安排必然是有考虑,不过没想到魏先生却抚须道:“如今才智文武之人,唯有谢小公子,不过是以使臣身份去一趟,毕竟除了谢小公子,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可是......” 李钰依然犹豫。 方才的先锋官上前一步道:“属下愿意陪同谢公子去!” 见众人都齐声附和,李钰也不得不答应,只神情严肃道:“承泽,你可要见机行事,万不可正面应对!” 谢昭虽然不知为何李钰在这件事上瞻前顾后,不过他相信是纯粹的担心自己,于是装作轻松笑道:“旁的本事不多,逃跑倒是没谁比得过我。”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堂内氛围一下松快不少。 众人议论声中,唯独李钰紧紧皱着眉头,一刻也未松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 威胁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谢昭主动请缨出关,这于李钰是极为上心担忧,待他人离开后,又是好一阵嘱咐。 甚至最后还说要将身边功夫最好的随侍调给他用。 谢昭心生疑惑,笑着道:“殿下这究竟是怎么了?莫非是信不过我?” “承泽何出此言?”李钰摇摇头,道,“我还是觉着你独自去不妥,所以想给你找个好帮手,毕竟回纥蛮人不是那么好应对的,从前也出过使臣被害的骇事,若你有个好歹,我如何向父皇与宁阳侯交待?” 谢昭清楚他这里说的宁阳侯乃是自己的父亲,老宁阳侯,而非现如今那个好色成性的大哥。 提及父亲,谢昭心里似有惆怅,笑容也渐渐消失了,不过换来的是更加坚定的眼神:“殿下放心,我也不是头一次来边城,即便是作战也有经验——再说有叶无在我身边,那些蛮子再力大无穷,也没那个将我们围住的本事,我会想办法溜的。” 见他如此坚持,李钰也别无他法,只能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愿如此。” * 回到房间,谢昭将那支重要的证物玉笛翻出来看。 方才周良在门口特意等他,为的就是将玉笛交给他,想着此次出关去回纥,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有关的重要线索,若能将此人派别揪出来,才有个由头,否则,半仓粮草化成青烟,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谢昭只好接过来应下此事,只说去了尽力调查。 想着想着,便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个布包。 这布包里三层外三层裹的严实,待完全打开后才瞧见是一包云容片糕以及一些栗子糕。 时间过长又揣在身上,早已压的松散不成型。 他却小心捻起其中一块还较为完好的吃了起来。 正专心吃着,就听到外头一阵响动,他警觉地将东西收好,起身一闪就藏到窗户后面。 从窗户的缝隙往外看,房间正对面的廊下不知何时坐了个人,那人穿着一袭白袍与狐毛披,从此处看去,与周遭的白雪映衬到一起,倒像是分别不出似的。 谢昭将手按在腰间的软剑剑柄上,推门缓缓走了出去。 “请问阁下如此深夜前来,所为何事?”他沉声发问。 走近了些,见此人只是坐着并无任何举动,他才继续道:“阁下来了,却又不说话,不知是何意?” 那人话语里带着笑意忽然回答:“大名鼎鼎的谢小公子,可是世人所知的纨绔,若是让他们瞧见你的这副模样,会不会怀疑当初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谢昭不敢放松警惕,待能瞧见对方的模样才停下脚步。 “原来是南平世子。”谢昭假意笑着,却没有几分真心,“原本该在盛京的人如何会出现在这边关城?我想盛京的人更愿意了解这件事。” 坐着的李禅纹丝不动,神情戏谑:“谢二公子不好奇我今夜来的目的吗?” “世子这般放心进来,就不怕我大声唤人来将你擒住?”谢昭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这里可是都护府,有无数将人在此,即便是世子的下属们功夫如何好,也没那么容易离开。” 李禅笑了,站起身来,转移了话题:“我来找你,是想给你看件东西。”说完以后,从右边袖子隐藏下伸出右手微微摊开,那布包草草包裹着,只随着动作便散开,露出里头的物件来。 廊道两侧挂着灯笼,映照之下,谢昭还是看清了他手里的物件。 那是一支镶了猫眼儿石的珠钗,整个钗子做成花形往外延展,碧霞色的猫眼儿石就是整个花形的蕊心,其做工精巧,样式新颖,戴在发上摇摇晃晃,十分雅致。 谢昭瞧见顿时大惊失色,目光如炬地死死钉在李禅身上。 “你从哪里得来这支钗!” 谢昭之所以这么容色惊变,是因为这支钗,就是他送给晏晗的。 因为在新开的五匠铺子瞧见这支独一无二的孤品,想也不想便立即买了下来使唤叶无送去晏家。 叶无回来有些愁容,说听竹瞪眼让他将钗子拿回去,姑娘不要,可叶无哪里敢真的乖乖拿回来,只飞身翻墙就跑了,叶无将此事原封不动地转述,谢昭只以为她不喜欢,自然也不会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 李禅抓了她? 将她关押在哪里? 边城这么大,莫非是李禅在此地的居所? 只是几个瞬间,谢昭已经将许多问题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李禅明明白白观察到他的反应,不免一笑道:“看来传言有时候并非空穴来风,谢公子你还真是恋慕晏姑娘的紧呐!” 谢昭也从他的反应中捕捉到了信息,急切道:“你将她掳来此地了?!” 李禅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踱步靠近谢昭。 谢昭心里虽然急,可依然是紧绷着全身不敢松懈,像一只死盯着猎物的豹子,眼神牢牢地钉在对方身上。 仿佛只要李禅稍微有举动,他便会立即有所反应抽剑上前。 然而李禅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面带着从容的微笑轻言:“别紧张,我既然敢孤身进入都护府,是想同你谈个条件。至于晏姑娘,你大可放心,她每日吃的好睡得好,有人伺候着,一根头发也不会少——当然,这得需要你答应这个交易才行。” 谢昭隐隐有种感觉。 昨日追去的那间大宅子,有可能便是眼前此人的居所。 可李禅是南平世子,南平王地界属于所有封王里最为富庶之地,他若是想在边边关每一个城修一栋宅子,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更何况他明日就得出城去回纥,一处一处的找自然是不能够。 他心中来回想着,口中应答道:“世子既然知道我的软肋,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说吧,有什么条件需要我做。” “谢二公子性格当真直爽,本世子最喜欢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李禅笑道。 随后他说了两句话,声音极其低沉,低到只有在场二人能听见。 谢昭神色微异,很快恢复平静,思忖片刻没有作答。 李禅道:“此事办成,将来太子荣登大宝,谢二公子也是肱股之臣,必然少不了封赏,况且太子登基乃天经地义,何必跟着三皇子瞎折腾?将来咱们是同一边的人,说不好还可以喝喝酒成为朋友——谢二公子以为呢?” “朋友就不必了。”谢昭神色低沉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容我想一想。” “不必紧张,你有大把的时间考虑。”李禅将珠钗捏在手上,递到谢昭面前,声音缓慢细微,像是拥有魔力一般每个字都变成水流钻进了对方的脑中,“晏姑娘的生死安危,可都系于你手上,只要你想明白了,明日随时都可以照我说的做,到时候会有人来与我通禀,我也会将晏姑娘安然无恙地送到都护府。” 如果说一开始李禅只是听了传言派人去调查谢昭晏晗这二人之间的情分时,还没什么把握,但方才见了谢昭那紧张的态度,此时已然如是胜券在握。 因而他并不着急,反而如身处自家后花园赏花一般悠然自得。 谢昭从他手里接过钗子,更加确认过后心中的担忧焦急更是不减分毫。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只要自己还没有做那件事,她便暂无性命之忧。 “我听说晏姑娘并不想嫁给你。”李禅忽然道,“可女子再烈也终归是女儿家,若此回你英雄救美,想必她会感激涕零,从而以身相许,与你许之百年好,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谢昭却忽然道:“不得不说,世子不去做门人说客,简直是浪费这样一张利嘴。” 李禅闻言哈哈一笑,语气悠然道:“此时你还能与我说起这样的话,想必心中是已有定数了?” 谢昭手中捏紧了簪子,没有作答。 李禅却似是得到了答案,露出个满意的微笑转身潇洒离去:“于此,我便静候佳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第二日谢昭如计划带着一队人开城去了关外,在他出发之前,李钰特意嘱咐一定要注意,万不可硬来,毕竟留得青山在。 谢昭与众人挥别,翻身策马而去。 一直等到第四日,终于来了消息。 李钰与一众将人在都护府商议,外面忽然传来马嘶鸣声,周良急匆匆赶紧来叩拜呈报。 李钰免了他的礼,急切问:“如何了?谢昭可回来?” 谁知周良急道:“殿下,未见谢公子。只瞧见方才吕先锋吕平回来,却是挂了彩,各处伤痕,想来是一路狂奔至归,连气也喘不匀,待安顿好后才与属下道来。” 原来谢昭与一队人去了回纥王帐,安康也遵礼出来相见,可王帐相见时安康不但面色憔悴,身形俱疲,且始终顾左右而言他,见状一行人只好暂时先安顿下。 当晚上却有人悄悄闯入谢昭帐内,二人对视,才知是安康。 安康言明,他的得力部下被其他氏族的人陆续坑害,王子又已胎死腹中,虽然那些人对外谎称盛朝公主已死,不过是想达到两国反目成仇的局面。 如今已然顺着他们的计划进行。 可安康心知康宁只是被他们藏了起来,好用来威胁自己,目的就是那些氏族王巴不得将他拉下王坐,好早日将安达尔迎回来做新王。 安康腹背受敌,在大帐里无法与使臣严明,所以夜半相见,只让人带话,只要盛朝帮助他重新掌控兵权,愿意与盛朝签下五十年的禁约,且俯首称臣,每年按约定上贡,绝不反悔。 原本此事已算是明了,第二日再于大帐会面时,安康只做置之不理的模样将使臣赶走便是。 谁知一行人刚走出回纥境地,就在距离边关城二十里地的会峰山交合地点遭人埋伏,只有吕平一人侥幸逃出,一路策马疾驰片刻也不敢停下,就是为了早些回来搬救兵。 说完经过,正堂里一片寂静,李钰也退回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魏先生见他神情,心知谢昭与三皇子的友谊非寻常君臣,担心他忧思过度,赶紧出声劝解:“殿下先不要着急,此事只是吕平一人所言,或许谢二公子并无甚......” 他这话隐含的意思瞬间引起了与吕平素日交好的几人不满。 “魏先生,我们敬您是殿下的门客,一直对您礼遇有加,可这并不代表您就能这样怀疑吕平!” “对,没错!吕平与我们同袍这些年,谁人不知他脾性最为耿直?更何况咱们现在同属殿下麾下,必然要互相信任才是,如何便怀疑到他头上?” “说的不错!” “对!” ...... 魏先生叹了口气道:“大家的心意魏某明白,不过眼下情况危急,若是轻易做出错误的决断,无论是对殿下还是咱们大盛都是不小的灾祸,请大家冷静一些,坐下来慢慢商讨。” 这样的情况明显不宜再商量,李钰思考再三,吩咐周良先去看顾吕平的伤势,遣散众人,独留下魏燕儒商议。 “先生的顾虑我明白。”李钰神色严谨,眉头紧皱不展,“但事已至此,若是一味缩在这城里不出,倘若承泽有个什么不测,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魏燕儒听出他的意思,愕然起身:“殿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李钰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无需多言,抿紧了唇道:“先生不必多劝,我意已决。” 停顿片刻后又道:“不过此事不宜张扬,先生帮我挑几个人,轻装简行去探明情况营救,必须得是信得过的,如果不然走漏风声,势必会殃及边关十三城的安危。父皇经历上一次的事,也不能受任何刺激,请先生务必帮我瞒住。” 魏燕儒见李钰心意已决,劝也是无用功,便拱手示礼应下吩咐。 第二日魏燕儒便称三殿下心血翻腾,旧疾复发感染了风寒,需要医治静养,任何人都不能前去打扰。 对于吕平之事,魏燕儒只说三殿下的意思是挑了二十个精明能干的人,出城去寻找谢昭,临行前吩咐若是能将人就回来再好不过,若是无法,必然要严守决不能硬来。 领头的人戴着出关需备用的黑面罩布,听了吩咐后率领一众人策马出城。 * 煎药的士兵小心翼翼地将药熬好端着预备端进李钰的房间,被刚好赶来的魏先生拦下。 “魏先生,殿下喝药的时候到了。” 边关的一切吃食药物都是十分珍贵的,若是误了用药时辰,那就得重新熬制,不但废物资,还容易失了药效,因此他有些着急想送进去。 谁知魏燕儒摇摇头,伸手接过:“殿下喜静,将药给我便是,你守着炉灶熬药几个时辰辛苦了,下去休息休息吧。” 得了这番关切,熬药的士兵也不再多说,痛快地将药端给魏燕儒便行礼离开了。 魏燕儒旁若无人似的进了屋子,反身便立即合上门。 “殿下,喝药了。” 魏燕儒将药放下,声音正经,脸上却带着一丝调侃道。 床上的人立即翻身下床,原来只是李钰的随侍。 见到魏燕儒,像是见到了救星:“魏先生,我躺了半日,腰都快断了,因怕外头有人,始终不敢起身活动,真是累死我了。” 魏燕儒端起黑漆漆的药,没有递给他,而是倒在了一旁的花瓶里。 “放心,只要殿下回来,你的苦日子就会结束。”魏燕儒笑了笑,神情温和,“期盼殿下早些回来吧。” * 与此同时,晏晗正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来此地已经快小半个月了,可除了这间屋子,她哪里也没去过。 守门的四个婢女换了一拨,同样不变的是都是一样的冷硬面孔,软硬不吃。 那日李禅来见了面,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 不过后来的确履行诺言,让她寄了封家书回去。 只不过这份家书猜也清楚,送走之前,或许是经过誊抄、去掉一些暴露地点位置的字眼,才送出去。 不过只要能送出去就好,至少娘和祖母弟弟他们不会成日担心了。 晏晗这样想着,翻身侧面往门口看去。 那里两扇门上映衬着两个守门丫头的影子,一动不动。 她没打算就这么坐以待毙,凡是总要试一试。 待夜深半合,晏晗从床上翻身下来,这些日子她悄悄在屋里改了一身行头,此时真好是用它的时候,从床底下拖出来,晏晗将衣裳麻利换上。 这身衣裳虽然依然是那一寸一金的布料,可早已改成了合身的窄袖衣裙,为了方便行动,狐皮毛披也在腰间扎了条披帛,这样收拾一番,衣裳还是那套衣裳,可更加方便了行动。 收拾完毕,晏晗预备还是从一开始计划好的侧边窗户逃出去,不过这次就不去走正门,她拉了另外一只包袱出来,抱在怀里翻窗户跳了下来。 这包袱里的是许多衣料布条子制成的一条打结‘绳子’,最上头一端绑了玉横,用来丢在树干上时能有个打结点。 幸而这些丫头只以为晏晗这样的娇弱姑娘做不了什么,只想着在外头守着即可,也未曾检查过里头的物件东西,若要让他们晓得这样贵重的玉横此刻被晏晗用作是爬墙头的工具,只怕要哭笑不得。 晏晗按照自己的计划将爬墙绳子扔上墙头外紧挨着的树,试了几次未成功,心中又担忧被人发现,渐渐的额头开始出现了汗珠。 坚持不懈几次后,绳子好歹是固定上了。 这样的事对于一个小姑娘,而且是个不怎么活动的小姑娘来说,是个难度十分大的过程。 待她爬上墙头,刚下过大雪的日子里一身的汗都让她胸口耳垂不住地烫。 正要将布绳子拉起来丢到外面,静谧的夜里忽然响起声音。 “晏姑娘想出来何不与丫头们说,给三哥说说也行,何必用这样劳累的法子呢?” 晏晗转头,见李仙穗正站在几步之外,她站在侧门处,侧面的小门正半开着,想来是她进去瞧那做了极长一条的爬墙绳,而后又出来与晏晗说话。 晏晗愕然,趴在墙头上以这样不雅的姿势与李仙穗见面,自然感到十分尴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 奔走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从墙头上下来,晏晗理了理杂乱的衣角,直言不讳道:“想必王女也不愿意见我在此地久留吧?既然如此,何不装作没瞧见我,让我就此离开呢?” 李仙穗虽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过晏晗吃定她不会揭发自己,于是并没有打算演戏。 李仙穗道:“晏姑娘何以觉得我不会唤人来?” “当然不会。”晏晗眼中也弥漫起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九王女生性刁钻,可唯独在世子面前娇软依从,可世子若是喜欢别的女人,想必九王女心里也不是滋味吧?” 虽然晏晗不能理解亲兄妹之间的暧昧感情,可初闻听到这样的八卦,她还是震惊了许久,倒是没想到这样的事居然也能在此处派上用场。 “你!你胡说什么!”被猜中心事,李仙穗美貌的脸上顿时露出诧异,更加矢口否认。 “王女别瞒了,虽然不是我亲眼瞧见的,可门口新来的两个婢女比之前的那俩要碎嘴些,不然我整日关在房里,哪里能有机会知道这等秘辛?” 瞧见李仙穗明显的反应,晏晗更加镇定自若,缓缓道:“莫非王女瞧见世子将女子掳来,心中一点酸都不曾有过?还是说王女真信了世子所说,千里迢迢将我掳劫而来,只是为了一些与男女无关之事?” 这明显触碰到了对方的底线,李仙穗声音低沉不善道:“也不是我口出狂言,晏姑娘的姿色怕是还没有到国色天香的地步。” 谁知晏晗轻轻‘扑哧’一笑,道:“九王女看上去是个机灵的人,怎地脑子如此愚笨?世子自小见惯了如王女这样的美人,若世子爷不喜欢我,又何苦派人专程将我从昌州掳来?还日日严加看管,连王女也不允许进来——再说,那日世子来见我时,可是亲口许下承诺,只要我愿意,立刻将我纳为侧妃,进王府永享富贵。” 其实晏晗的话前后不搭,尽数是漏洞,可李仙穗是个姑娘,还是个喜欢自家兄长的姑娘,此时的李仙穗是个被爱冲昏头的姑娘,晏晗也心知,只要关于李禅的事,冲动总会占据她的理智。 先不提这事是否违背伦理纲常,只要能助她逃走,这个墙角听的也不算亏。 李仙穗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思忖好半晌才抬头道:“这样好的条件,你为何不应?” 晏晗心头冷笑一声,就算她将这谎言说与任何人听,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凭晏家这样的品阶官位,能被南平世子纳为侧妃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如何还要拒绝,那简直就是得了失心疯还差不多。 晏晗神情低沉几分,缓缓道:“王女不知。”她慢慢抚摸手腕上的一串珠子,语气温和,“我早已心有所许,如今贸然被世子掳劫,本就不是我所愿,若能顺利逃出去,将来必将王女的恩情时时刻刻记在心上!” 李仙穗沉默片刻,道:“既然走了就不要被抓回来,我今夜只当什么都没瞧见。” 她转身就要走,晏晗悄声说了句多谢,就瞧见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夜里。 晏晗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这样错漏百出的说辞,换了谁估计都不会信,偏李仙穗居然信了。 或许她是真的对兄长有超越亲情的感情存在,所以只要是关于李禅相关之事,她都会被扰乱心神,从而不能正常地思考事情。 晏晗不敢多待,赶紧从外院的小路往侧门方向走去。 经过外院与内院之间的垂花门,这里的守卫开始多了起来,时不时就有三两个队来回巡逻。 眼看见守卫如此森严,竟然丝毫机会全无,晏晗心头无比失落,却一直没有离去,只想着出现一丝机会。 没想到想什么来什么,忽然有女子叫了一声,巡逻队听到石头池子那边有动静,互相示意都过去察看情况。 晏晗抓住机会蹿到小门边,终于是慢慢从门缝里侧身钻出来。 雪下的小,路边两边都是积雪,晏晗的手脚早已经冻的没有了知觉,她一边冲手心哈气,一面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往都护府疾走而去。 秦城与边城距离最近,虽说是两个名字,但都是连在一起的,因此晏晗不用等早上城门开再进,不过半个时辰就顺利走到了都护府所在的街巷。 正孤零零走在街上,晏晗裹紧了身上唯一御寒的衣裳,却听到后面不知哪里冒出个男人,将她下了一大跳。 “是谁!” 晏晗沿着路边的高阶走着,如此一吓唬,顿时脚下一软跌坐在一旁。 那男人细看之下,见对方是个小姑娘,长相又非回纥人,顿时放下了戒心,关切道:“姑娘,怎地大晚上一个人走在此地?你的家人呢?” 晏晗本就没有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抽泣了起来,那男人见小姑娘哭了,顿时手忙脚乱:“哎呀,我的娘哎,你别哭呀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就是了,你可千万别哭,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若有第三个人在此地见到这样的情形,估计是立即会被笑出声来。 “军爷,小女子原本是昌州人氏,被贼人掳掠到了此地,因派前来伺候饭食的妈妈不忍心见我落难,悄悄将我放了出来,可这地方不是我的故乡与久居之地,如何能分辨?这能想着先找官府,可偏是夜里,路又不熟悉,现在正是迷路了......” 见她这般委屈,男子顿时挠了挠脑袋,指着旁边道:“小娘子走的没错,并没有迷路,再往前走半条街,便是都护府。” 晏晗立即装作喜极而泣的模样起身感谢:“多谢这位大哥,您真是个好人,我这就去。” “说来也巧,我也正是要去都护府,你一个姑娘家走在路上多危险,不如我顺便送你去吧。” 男子提议道。 晏晗只点点头应下了。 二人一路走到都护府,男子看上去还算是个有品阶封位的少将一类,进了门便使唤仆人将热茶与吃的备上。 虽然只是耳房,但吃穿住用倒是一应俱全,且十分的干净整洁。 晏晗目露感激,微微屈膝行礼:“不知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男子见这小娘子不但生的花容月貌,连行走做派也隐隐透出一股大户人家的气派,心中不由地猜测她的身份。 眼中打量着,口中只道:“姑娘别抬举我了,我就是边城的一员小小副将,何来什么尊姓。” 晏晗微笑道:“您过谦了,我家中本也是殷实,若能知道大哥的姓名,将来若有用处,也能尽数报答您。” 那男子执拗不过,只好道:“不敢说报答,只是随手之劳,何足挂齿?不过告诉你姓名也无妨,若是有人欺负你,也可报上我的名号,别说什么十三城,只在这边城内就无人敢欺你。” “我姓冯,单名一个昶。” 冯昶! 晏晗听到这个名字,瞳孔蓦然一缩,心头更是惊讶愕然。 冯昶就是周尹的表兄。 她上一世从未见过周尹口中的表兄,或许是周尹的为人做派让冯昶不齿,所以从未登门,更加没能让后院的她见过哪怕一次,不然也不会见了面也认不出。 不过这样就说的通了。 周尹因为林升的关系,攀上了太子一党,虽说有兵部举荐去了边关城任职,但始终都是个不学无术、整日沉溺于酒肉美色的人;而冯昶年少习武奔赴边城,从最小的卒兵一路升至先锋营副将,整整用了五年,这样的差距,换做任何人都不愿意扯上关系。 可即便二人是快出五服的亲戚,也不能抹杀二人之间的亲缘,所以周尹在边城任职时,跟着三皇子李钰出关,一直到后来谎报李钰已死,众人都确信无疑。 现在想来,或许因着冯昶为人的关系,大家才连带着对他也产生了信任,因而从未怀疑过他。 想到这一连串,晏晗不得不佩服当初将周尹调离盛京来此的太子,不,或许是皇后的主意。 能将细枝微末的事与人都想周到,实在不是一般的女人。 见晏晗愣神,冯昶冲她挥了挥手:“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呢?若是有名有姓,具体地方,也好给你的家人送信去,让他们早日来接你。” 晏晗见状,声音缓道:“多谢冯大哥了。” 冯昶见她不报姓名,也从未露出过着急害怕的神情,换作其他的姑娘早就被吓得哭不出声了,如何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与他闲话家常似的。 不过她不着急,冯昶也不好催促,只想着或许是逃跑用了太多的精力,亦或许是在陌生环境下不敢表露真实情绪,于是点点头道:“今夜委屈你在这小耳房里睡下,你放心,都护府是边城最安全的地方,安心睡就是。” 晏晗送走冯昶,合上门,才全身瘫软一般坐了下来。 既然她已经到了都护府,想必明日也能见到谢昭他们,若是来得及,自己定然将所有事委婉地告知他,他与李钰走的近,若是条理分明,自然也会与之商量,到时候她不用出面,此事也能有个解决的机会。 抱着如此心态,一路奔走至全身酸累的晏晗很快抱着被子睡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 埋伏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仰望着漫天的星空,李钰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侍从平灰将装了干净水的羊皮袋呈给他:“殿下,您都一整日没吃过东西了,好歹喝点水。” 李钰接过水轻轻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也不知承泽此刻如何了。” 平灰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好道:“谢公子他身手极好,必然不会如此甘心束手就擒,殿下只管放心就是。” 因这一队人除了两位先锋营挑选出来的旗令官,其余都是他的人,众人也心知肚明李钰就在队伍里,无人敢放肆高声,都默默地坐在篝火旁吃干粮。 待李钰走过去坐下,其余的所有人都‘哗’地齐刷刷站起来。 “你们都坐下。”李钰伸手示意,“在皇城我可能是皇子,可在这关外,在边城,咱们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没有高低之分。” 饶是他如此坦诚缓和,众人也不敢真的造次,其中一人拱手道:“三殿下宅心仁厚,是我等边关将士之福。” 见他们如此固执,李钰也不好再劝,只看清了面前说话人的脸,笑着道:“我认识你,先锋营的冯昶冯副将是你的表兄,是也不是?” 那人咧嘴笑道:“还是殿下急性好,不错,属下姓周名尹,先锋营的冯副将正是属下的远房表兄,属下能顺利奔赴边关任职效忠,也是托了冯表兄的意思,可是我的大恩人呢!” 李钰温和笑着,语气却磅礴铿锵,只道:“我大盛朝有你这般英勇男儿作将士,何愁不能打降回纥蛮人?!” 众人顿时气性高昂,只道‘愿跟随三殿下’。 夜里休息,总有轮着的守夜人。 正是天色黑暗,唯有篝火苗微熄湮光之时,忽然微微蹿动,守夜的人正困着迷糊着眼,感觉不知从哪儿的冷风袭来顿时清醒了不少,眼睛也困惑地盯了四周一圈。 临时驻扎的营地挑在背风的一处断石侧面,这里背靠着切面,生火也不会被风吹熄,同样的,夜里休息也能有个背风处。 所以守夜的人见周围没有半个人影,垂下目光去看方才晃动的火苗,此时已然静止,不得不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打瞌睡恍惚了。 正砸吧了嘴坐直些,就瞧见有凌空箭矢呼啸而过,从他的后方擦过他的肩膀直愣愣地钉在了地上,因为力气强劲,整个箭头连带着一寸长的箭身都埋进了守夜人面前的沙地上。 箭位剧烈地晃动几下,归于平静。 守夜将士立即斥叫起来,所有人都从睡梦中叫醒,索性喊的及时,否则跟着那箭矢下来的十来只箭可都要射在人的血肉中了。 李钰皱着眉头挡箭,空隙里从箭射来的地方瞧见了对方。 对方能看到的共有十来个人,与他们人数相差无几,可不知是用了什么弓,射出来的箭居然如此之密,连他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他们此时身处下方,局势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必然是最大的破绽,于是李钰对平灰道:“你带个人从侧面摸上去。” 平灰跟随李钰多年,从他的一个眼神就能知道这是让他上去扰乱对方队伍的意思,立刻点头,唤了两个人跟着他在众人的防守下退了出去。 果然,待一刻钟后,箭雨攻击渐渐弱了下来,李钰见状,怒吼一声:“咱们上去!” 众人早就被这莫名其妙又来势汹汹的袭击给弄得一肚子火,却又被死死缠着脱不开身,见李钰如此说道,只恨不得飞上去才好。 谁知刚赶上去,就见平灰与其中一名黑衣人缠斗在一处,二人不过十来过招,就可见平灰已然落了下风。 果不其然,半刻钟没到,平灰便挂彩落败。 他退了下来,身上各处都有大小不一的剑伤,割破的衣裳下,血肉直翻的伤口触目惊心。 李钰扶住他:“怎么样?” 平灰忍住一身的剧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只拱手道:“谢殿下关心,属下没事的。” 那用剑的黑衣人在面罩下‘嘿嘿’一笑,声音沉厚:“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盛朝三皇子,李钰。在此处遇见,还真是有缘分,不知三皇子可否愿意与小人过两招?” 一旁的周尹忽然抢先压低声音道:“殿下,千万别中了激将法,咱们如今目的不是为了与他们缠斗,得快些离开去,才好早些找到谢小公子才是。” 周尹说的不错,可眼下这情形,对方摆明是要取自己性命而来——他即便是想走也走不了。 见状,李钰不顾阻拦径直走到离黑衣人数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沉声道:“不知阁下是何人?我又何时得罪了你?”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道:“我的身份微不足道,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若是要问,不如跟着我走一趟,问问雇佣我的人,自然就明白了。想必殿下是个明白人,既然知道今日不跟我走,你的这些下属们可都要命丧于此,孰轻孰重,不如好好想想再做决断。” 李钰回头看了一眼,见所有人都加倍警觉地看着周围慢慢围上来的黑衣人,顿时心中一凛,回头忽然笑道:“既然你家主子有意请我去,何必这样大费周折?” “三殿下这般识规矩,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怕你们不愿意罢了。”黑衣人笑道,侧身让开,“可若是只请殿下一人,显得我们不够大气,不如和他们一起吧。” 李钰心中有数,示意众人道:“既然今夜躲不过去,不如找个好地方歇一歇。” 黑衣人嗤笑一声。 堂堂大盛朝的皇子,不过如此。 * 距离他们被抓的地点不过三十里处,便是氏族十三王之一的格烈王驻扎地。 回纥的营地除了王帐外,其余的部族皆是跟着羊群游走,但营地驻扎点不外乎都是十分隐蔽的,这些地点极易与其他混淆,因此除了极为熟悉回纥地形的人,或是本族人,旁的初入者是断然不会找到,甚至还有可能迷失在某个草滩上。 李钰脸上的眼罩黑布被人扯开,他适应了已是白日的光线后,才发现这里身处格烈王帐,在他正前方坐着的正是格烈王。 格烈氏族比其他回纥族类相对矮小些,可每个人无一不透露着精明相,连氏族王也是如此。 格烈王见到李钰神色微喜:“这大盛朝的剑客果然非凡,连皇子都能顺利绑来,不错不错,这钱花的值。” 李钰神情严谨,语气严苛道:“格烈王,既然你清楚我是谁,为何还要雇人来行刺?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谁知格烈王笑道:“三皇子,大盛朝的三殿下,我抓的就是你!你以为到了本王这里,还能摆那盛朝的架子?最好给本王老实些,或许本王能看在你‘尊贵’身份的份上,让奴仆们对你客气些!” 这本身就是赤裸裸的嘲笑和讥讽。 然而李钰并不生气,反而温和一笑道:“看来格烈王已经决心要加入推翻如今安康王的行列了。” “不是决心,是必须!”说到此处,格烈王情绪莫名激动,甚至走下王座到李钰跟前,他脸上没有半丝笑意,冷哼一声道,“当初安康那小儿毫无胜算之时,是汗答王亲自来我族营,以王后之位许诺,让本王出兵襄助。本王儿子众多,唯独爱女一名,她又心系安康小儿,自然只有应下,然而他坐上回纥王位后便反悔,还命人求娶盛朝公主!” “若真是公主也就罢了,可那不过是个区区郡主假冒,被盛朝皇帝一张口封为公主就这么嫁了过来,这让我的宝贝女儿如何不伤心?区区郡主都能成为回纥王后,她堂堂格烈氏族的小公主,竟然就这么不入他安康的眼?!” 说到此处格烈王略微平复了情绪,脸色阴沉道:“这也并不只是为了给我的小公主出气,更多的是让安康明白,既然许下诺言,那就要兑现,否则便会遭到更加严厉的回报!” 李钰正要张口说话,格烈王便伸手示意阻拦,冷笑道:“三皇子不必妄图劝解本王,多余的话本王并不想听。来人,送三皇子下去好好休息,过两日要让他亲眼看着我们是如何将安康拉下来,再将乌奇托推上王位的。” 格烈王或许是对安康有恨意,可对李钰倒还算是不错,安置的帐篷都是内里宽阔,物件齐全,除了帐篷四周都是守卫森严的人,倒也还算是不错。 入夜,李钰坐在跪案前看袖中书,帐篷外头传来喧闹,他起身侧耳听,只听得外面是个姑娘的声音。 “王后说了,这里头的是盛朝的三皇子,只是想家乡的人,但也清楚规矩,所以指派人送些她亲自做的糕点吃食给殿下送来,不过半刻钟,你们就通融通融。” “不行,大王有令,谁也不准进入。” “这可是王后的口谕!”姑娘似乎急了,声调拔高了不少,“王后没有亲自来,只是派人送些糕点吃食,难不成格烈王有说过不允许送吃的吗?” “这......” 李钰从门缝的布撩起来一些看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 潜行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外面的两个侍女装扮的人,一个穿着常服,另一个穿着有些微区别,不过她手中提着一包东西,脸微微垂着根本看不清模样。 那前面的侍女四下看看,从袖子里摸出两只银锭,略带讨好道:“这位大哥,王后来回纥许久,从未遇到过家乡人,如今不单是盛朝人,还是与王后有表亲的三殿下,再者说王后知晓规矩,这不过是一些吃食,若是大哥不放心尽管查验。至于这些银两,就当是王后给各位的辛苦钱,万万收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到哪里都行得通。 果然,不过片刻,两个侍女便被放通行,掀开门帘子进来。 李钰还未问出声,就见说话侍女身后的姑娘猛然抬头,瞥见是李钰,顿时泣不成声,却死死压住抽泣声,只瞧见微微颤动的肩膀与几声呜咽。 “三表哥......” 李钰大惊,他上前两步,在昏黄的灯火下仔细观察对方。 竟然是康宁! 几人心知此地离门口太近不好说话,便挪到了里面,李钰这才诧异问道:“康宁,为何你会在此处?” 几个月前,不是有确切消息传回纥王后已病重去世? 康宁脸色很不好,比起从前在盛京时消瘦了几圈,眼窝都深陷下去,一双手抓住李钰,不仅仅是见到亲人的喜极而泣,更加是无尽的委屈。 李钰神情紧迫,却碍于外面的守卫,只得尽力压低了声音问:“你好端端的在此,为何安康要谎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康宁泪如雨下,好不容易平息了情绪,才缓缓道来。 康宁的确是顺利怀上了孩子,不过后来安达尔借着身份闯进大帐,先是哄骗康宁喝下了寒性之物熬就的药,而后逼迫康宁自尽。 康宁大惊,与安达尔推搡拉扯之下打翻了油灯,整个大帐都燃烧了起来,康宁此时药效发作,倒在地上痛的起不了身。 安达尔见她快要死了,便什么话都抖落了出来。 原来当初她跟着使臣去盛京时,刻意挑中了脑子简单、心思单纯的康宁,毕竟盛京的姑娘都是心机深沉之人,她为了万无一失,特意游说使臣选中康宁作为和亲公主。 想到自己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全毁了,康宁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愣是推了一堆柴火砸中安达尔,这才顺利逃了出来。 虽然是逃了出来,可孩子却依然没保住,叫痛一晚,巫医不断用药,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想起那个孩子,康宁忍不住捂脸痛哭。 李钰听她如此诉说经过,一个从未离开过盛京的姑娘家居然在半年内经历如此之多的事故,换了谁也接受不了。 但他心里的疑惑不止于此:“那为何安康要谎报你死了,而且你还在格烈氏族的地界?” 更何况她还是被软禁起来了,此回也是扮做侍女偷偷进来。 康宁接过侍女用水略微打湿的帕子擦了擦脸,道:“从小产后,安康便对我失了兴致,格烈王以及其他三家氏族王以王嗣需要继承为由,另献了回纥美人给他,格烈王更是提出我如今身体不适,烧了王帐更是不祥之人,提出将我接到格烈‘休养’。” 说到此处,康宁苦笑道:“什么休养,无非是怕我影响他们的阴谋诡计,于是派人将我软禁,今夜我听说有位盛朝的皇子被抓了来,我想方设法偷跑出来,却没想到是三表哥你——你又是为何被抓?你不是应该在盛京吗,为何在此处?” “此事也说来话长。”李钰长话短说,将前因后果捋了一通。 康宁震惊地站了起来:“谢家表哥?他如何会中埋伏?!” “并不知,我只知承泽是个素来心有成算之人,更何况是在距离边城二十里地的位置被埋伏,这显然是咱们之中出了内鬼,否则我绝想不出有其他的关窍。” 其实关于此事李钰心里早已有了盘算,不过是没有证据,也没有时间给他去试探从而揪出内鬼 。 见李钰如此镇定,康宁心急如焚:“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李钰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外头的守卫略提高了声音道:“两位姑娘,时间不可耽搁太久。” 侍女见状示意康宁不可久留,道:“王后,咱们得快些回去,否则待会被人察觉,不单是您,就是三殿下也要遭殃。” 李钰也催促她快些离开:“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和你谈,不过眼下你还是先回去,别引起旁人注意。” 于此,即便是康宁还想要问,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最后还是一跺脚转身带着侍女离开了。 李钰则透过帐篷上巴掌大的窗户遥遥望月,神情舒缓,若有所思。 * 回纥地域宽阔,与大盛边防接邻线漫长,从边关一路往西,沿着额尔古纳河往西北方向走,便是数百里的戈壁,这里极少有人,所有出关的旅人须一直不停歇地赶路,在距离边关城的二十里处各答城落脚才算完。 一队马商二十几人走在路上,因路途难走,又有回纥十几个部族的人时不时会出现,所以商队里基本都是男人。 前面坐在马上领头中年人四下遥望,已经能瞧见远处的城池旗帜了。 他回头招手扬声道:“大家再坚持坚持,马上到各答了,到了各答城,有酒有肉,大家好生歇一歇,明日起早上路!” 商队的路并不好走,更何况一行人担心拦路的,更是提醒吊胆,加之今日风沙吹得高,种种原因之下自然是走不快。 因此回答他的是所有人的欢呼声。 各答城听起来如秦城、燎城一般十分宽阔,实际上不过是连大盛乡下小镇的繁荣都比不上,不过胜在地面宽阔,因此建筑物随意堆叠,红色的夯土也是垒的实在厚实。 这里本地的各答人极少,走在路面上的大多都是外来的商客与过路的旅人,除了盛朝人外,甚至还有少部分红发蓝眼的异族。 马商队在老地方歇下,小二热情地替卸包袱邀请往里走。 这家客栈是盛朝的一位中年女人开设,人无论去哪里都愿意相信与自己同根同血脉的人,因此马商队只要来到各答城,必然会在这家意来客栈歇息。 商队的人与客栈里的熟客、打杂伙计打招呼,坐下自行开始倒水喝茶。 小二与领头的中年男人打过照面,瞥见他身后跟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戴着帽子,穿的灰扑扑的,脸上也沾了不少的沙尘,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一双眼睛却警觉地打量四周。 小二笑着就要上前去接过他身上的包,并道:“王三哥,你的马队什么时候招了这么个小个子?看样子都没几两力气,如何能扛得动东西?” 他动作娴熟,本也是做惯了,没想到那瘦小的男子居然动作极快地闪身过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拿就好。” 他言辞迟钝,像是略有些怕。 小二被这么一躲,只摸了摸后脑,干笑道:“无事,无事,请里面坐吧!” 王三哥大笑地拍了拍小二,道:“兄弟别见怪,我这位小兄弟虽然看上去瘦弱,但却有些本事,所以带着他。” 众人都坐下吃茶等饭。 待饭食上桌,早就饥肠辘辘的众人立即大快朵颐起来,场面着实有些粗鲁。 王三哥瞥见小兄弟拿着筷子,却在众个汉子之下无法下筷子,一副无奈又愕然的模样着实让王三哥心中好笑。 “跟我来。” 王三哥对他道,起身后对其他的人示意:“大家慢慢吃,不着急,不够就添。” 他一路往后面走,掀帘子、跨门槛,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熟稔,引着穿过夯土垒的长长走廊,又经过两道门,才进了后院的屋舍。 这里堂庭宽阔,就是没有什么绿色,看上去灰蒙蒙的。 不过屋子里收拾的十分赶紧整洁,东西摆放有致,细致的像是女人居住的屋子。 王三哥示意他坐下:“别客气,这里我常来,就当自己家一样,坐。” 外头一个女人闻声而来,是个红衣三十左右的女子,眼角上挑,唇红发黑,虽然穿着简单,却隐隐透出几分难以用言辞形容的风情。 “你倒是来的自在,将我这里当做你家了。” 女子进门笑道,却瞅见还有个人,见他虽然是男子,却眉目清秀,身材娇小,倒像是个女儿家。 “这位是?” 王三哥笑着介绍:“这位是晏晗,晏姑娘。” 晏晗起身屈膝行了个盛朝的女子见礼,微笑道:“我听王三哥提起过你,说你是戈壁漠中的蔷薇,如今一见,过然名副其实。” 吕莺娘媚眼如丝,别了王三哥一眼。 三人坐下说话。 “晏姑娘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出身,为何千里迢迢到这荒凉地来?” 晏晗道:“莺娘你虽然在关外,可人来人往旅客众多,想必盛京的事您也有所耳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 这兄妹?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那是自然。”吕莺娘说起这是她最傲气的一点,旁的不说,凡是来往的盛朝旅商行人,若是来过她这意来客栈,必然不会再去其他客栈。 这里远离大盛,谈论国事也无不可,因此商人们坐谈间也会有提及,四面八方口舌交谈,消息必然是灵通的。 “近来倒是听说因回纥王后难产而死,那皇帝大怒,派遣三皇子及将军兵士近十万人奔赴边关,可还没等开战,三皇子便无缘无故病倒了,可没过两日又有人散出消息说是三皇子已经不在边城,说是病了不过是稳定众心——” “没错。”王老三比起吕莺娘更加关切国政,他以马队为商,挣得就是来回的辛苦钱,若是两国交战,必然要损耗重大,每日都不免为此事忧心忡忡。 他喝了口茶,缓缓道:“也不知这事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完。” “话虽如此,可与晏姑娘也算不上关系吧?”吕莺娘疑惑问道,“晏姑娘为何来此?” 晏晗摇摇头,神情哀伤,眼见几乎落泪:“实不相瞒,我自小定亲的未婚夫便是在先锋营任职,本我们每月都有书信来往,前两月开始忽然断了联系,我原以为是两国战事即来,他不便、亦或者其他因由,于是只好等着。然而等来等去都不见丝毫音讯,我放心不下,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找他,到了边城才晓得原来他半月前跟着使臣出了关,后来也没再见回来,于是我一咬牙,打算收拾行囊出关。” “没想到在客栈遇到了小贼偷晏姑娘的钱袋,我打抱不平,得知她想要出关,我善心一发,见小姑娘思夫心切,于是就点了头带上了她。”王三哥哈哈一笑,坦然道,“咱们这可都是缘分。” 没想到吕莺娘却瞪了他一眼:“她是个小姑娘,难不成你心里不清楚?这关内都不太平,更何况是外头?若是半路遇上回纥氏族的人,你们一群男人倒是无碍,可她一个女儿家,若是被发现了,难不成还能护得了?简直是胡来!” “吕姐姐,”晏晗收了眼泪,但情绪低落,“我瞒着家里偷跑原本就是罪该万死了,王三哥也是好心,见我一人在外不但带着我出关,还处处看顾我,我心中也很是感激——如今我要去的地方与他有偏差,也不好再麻烦他,这才请求他带我来寻你。” 王三哥倒是仗义,一拍胸脯道:“来之前我已夸口,若是莺娘不应,那我即便是误了时候也要将你送去,你放心就是。” 吕莺娘哪里听不出他这是激将,白了他一眼,对晏晗道:“妹子,既然你都叫我一声姐姐,我又如何能放任你?你放心,暂且在我这里住下,慢慢打算。” 晏晗顿时眼神一亮,连连拜谢:“真的吗?如此便多谢吕姐姐了!” 吕莺娘暂时安置晏晗在后面的偏屋住下,第二日送走王三哥的马队,晏晗站在望城楼,望着漫漫无边的戈壁,心中的担忧不减反增。 她原以为谢昭与李钰都在边城,没想到第二日才打听到谢昭早就以使臣名头去了回纥,而李钰的侍从告知三皇子因病而闭门谢客,但几次探听与对冯昶的旁敲侧击可以猜测出,他称病不过是糊弄旁人,稳固军心罢了。 她在都护府逗留了几日,见依旧没有消息,便想了法子从都护府溜了出来。 路过驿站时听到王三哥与驿臣的对话,得知他即将又要出关去拉货,便有意与他结识,又编造了一些谎话,好在王三哥的确是个仗义豪爽之人,帮着她出了关。 如此在意来客栈待了三日,终于三日后临近傍晚时,吕莺娘急匆匆到后院找到她,急切道:“妹子,你想打听的事终于有了下落。” 二人一面往前头走,一面说话。 “方才小二接待了一桌五人,那五人都是格烈部的人,虽然带有口音,不过格烈部及东面的氏族与咱们来往甚多,口音倒也掺杂,所以不难听出。” “莫非说了抓了一些大盛人?” “虽不是抓,不过也相差无几。”吕莺娘微微皱起眉头,“只听出是说,‘好歹算是个有身份的人,这下能替小公主出气了’,只说了这些,听起来像是无关紧要的,不过谁人不知格烈的小公主喜欢如今年少的回纥王?可和亲之事挡下了她的姻缘,所以若是替她出气,必然与大盛人有关系,小二记着我的叮嘱,一听到枝末便赶紧来与我说了,你快赶紧去瞧瞧,弄不好真是与你那未婚夫有些关系。” 二人不再说话,脚下生风一路走到前头,就瞧见靠柜台的一桌五人正笑着说话,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吕莺娘拉着晏晗在柜台上靠着,一边假意闲话,其实耳朵早早支起,将对话停了个明白。 “也不知咱们公主花容月貌,比那大盛女子可漂亮太多了,安康那小子偏要娶盛朝公主,真是眼瞎。” “可不是!我每次只要瞧见小公主,心里就砰砰砰地跳,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你怕是害怕她挖你的眼睛吧哈哈哈!”另一个笑了起来,“前年她不是剜了个半夜偷瞧她洗澡的眼睛?你要是想也是可以的,不过这次可能不止剜眼睛,有可能连手脚都要给你剁了!” “小公主美是美,就是脾气太爆了,也不知哪个男人能入了她的眼。” “你们晓得什么,小公主就是天上的月亮,冬日的太阳,要是选我做丈夫,我必定事事都依着她!” “你就做你的白日梦吧!” “就是,哈哈哈!” 见半晌也没说到正事上去,晏晗也不敢乱动,与吕莺娘对视一眼,对方朝她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果然,再几壶酒下肚,几人都开始大吐苦水。 “前几日是我值夜,那几个人都是不安分的,不但大声叫嚷要出来和我单挑,还弄出些声响,弄得我偷懒都不成,也不知这日子还要过上多久。” “可不是,照我说,该杀就杀,盛朝人都是骗子,没几个说实话的,特别是那个严加看管的,也不知为何大王还好吃好喝地款待着,一点要处决的意思都没有!” “你们懂什么,”他示意几个人凑近了说话,“大王这是要那这些人与人谈条件,尤其是严加看管那人,更是日夜兼守,若是人没了,那才是天大的事!” "嘘——" “别说了,别说了,喝酒喝酒!” “对,喝酒!” 于此几人说起其他无关之事,对方才的事绝口不提。 晏晗跟着吕莺娘再次回到了后院,她忍不住道:“看来没错了。” “先不要着急,”吕莺娘皱眉道,“这事不算好办,毕竟咱们只是听到了一些,还不能确定那便是你未婚夫的队伍,若不是呢?你这不是以身犯险么?” 晏晗摇摇头,却没有再说。 小二忽然小跑来,着急道:“掌柜的您快去前头瞧瞧,咱们店里来了两个孩子,两拨人起了冲突,那两个孩子带来的人倒是将那桌子吃喝的格烈兵打了,这会指不定成什么样了!” 吕莺娘一听,倒是不慌不忙地先嘱咐晏晗不要自己偷偷离开,待此事好生商量商量再说,随后赶紧跟着小二一同去了前面。 晏晗想着怕出什么事,于是尾随他们二人也折返回去。 客栈本就不大,刚掀开帘子就瞧见了满满当当站的都是人,而且都是穿了回纥皮毛甲胄的兵。 方才坐在柜台前的几人早已不见,留下满桌未吃完的食物和酒,此时坐在桌前的是一男一女。 外面则传来阵阵哀嚎声,吕莺娘瞥了眼,透过满当的人群缝隙中瞧见外头挨打的可不是方才正喝酒谈笑的几人么。 这二人年岁不大,少年看上去十五六,浓眉大眼神色冷峻,小的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与那少年说着什么,少年摇了摇头,神情更加严肃。 他们比起旁边站着的侍女随从,穿戴更加精致,鞋子也很干净,应该是这群人的主子。 吕莺娘在这各答城开客栈数十年,一眼就看出这兄妹俩不是平常人,必然是回纥哪家氏族王的公主小王,于是立即换上招牌的和气笑容上前打招呼。 “两位,是小二哪里照顾不周吗,为何这般动怒?”吕莺娘笑眯眯指了指外面,“您瞧,外面有许多人瞧着呢,若是再严重些,守城官就要来了,闹大了想必对您也是有影响,不如先让他们停手,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谈如何?” 那少年闻言抬眼看她,语气冷肃:“他们对我妹妹不敬,自然要挨打,至于什么时候停——那得看我心情。” 这就是拒绝吕莺娘的提议了。 吕莺娘也没觉得打脸尴尬,只继续带着笑脸道:“这位小公子,瞧您身后这些呼啦啦一群人,想必您也是出身高贵,这样当街打人多有失身份?若您不在意这些也没事,可您身边这位小姐也是年纪小,若是打出了血,又破了相的,这样血腥的场面教她瞧见了,怕也是不好——您说呢?” 少年侧目,问那小女孩:“桃桃,你说呢?” 名叫桃桃的小女孩本就有意让兄长停手,见有人劝进去了,赶紧点头:“哥哥,你让他们停手吧。” 少年这才伸手示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 多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那边的人住了手,几名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格烈兵赶紧一跌一撞地跑上前来不住求饶。 兄妹俩身后的年长侍女狠狠地盯着他们,语气不善道:“连格齐儿公主与忽琰六王子你也敢冒犯,若是此时大王在堂前,必然将你们的手脚剁了拉到深沟喂野狼!哪还由得如此求饶?还不快谢过公主饶命之恩!” 那几人身上的痛也顾不得了,连连叩头谢恩。 晏晗在帘子后头瞧见这兄妹,虽只能看到那少年的侧面,却总觉得十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可恍眼一看,又觉得陌生。 这种复杂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掀开帘子往柜台走,正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 那边的几名求饶之人已经连连逃窜,年长侍女上前与少年耳语,少年不耐烦地摇头,挥手示意她们都出去。 小姑娘倒是和气许多,稚嫩的嗓音冲侍女道:“夏尤,你先带着他们出去守着吧,我与哥哥说些话,你们不好在旁听着。” 夏尤见状,也不好惹怒少年,便示意身后的守卫侍女们都跟着她出去,却也不走远了,只在客栈门口站着,路过的人原本还想进来吃饭,见这架势自然也不敢进了,皆绕着走。 吕莺娘何等聪慧八面玲珑之人,从几人的对话中已经猜出了这兄妹二人的身份,只笑眯眯吩咐一旁呆滞小二上些吃食,要软乎香甜的,又冲兄妹道:“我在此地许久,也听说格烈王有一儿一女乃最年轻的云达妃所出,甚是宠爱,我竟眼拙没第一时间识出二位,是我的错,今日的吃食就不收一分,权当赔罪如何?” 少年瞥了她一眼,神色稍缓,道:“从来听说盛朝人十分会做生意,更加会做人,老板娘亦是如此。” 吕莺娘笑道:“瞧忽琰王子您说的,我千里迢迢出关来此,不都是为了生活吗,还请忽琰王子以后多光临咱们这意来客栈的好,那可真是蓬荜生辉,喜四方来!” 那格齐儿公主冲着吕莺娘一笑,软甜的嗓音像是小黄鹂:“我们是特意来这里的,只听说这里的包子很好吃,极有盛朝的味道,所以想来尝尝。” “哦?”吕莺娘倒是好奇了,“莫非两位从前去过盛朝都城?” 格齐儿正要说话,忽琰将她拉住了,冷漠道:“你只管上吃食,问这么多作甚?” 吕莺娘好奇归好奇,见他生气自然也不多问了,笑道:“这就去,这就去。” 晏晗在旁听了半晌,又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上前去打招呼。 “我在旁边看了许久,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们——”晏晗走近了才看清那小姑娘的容貌,顿时更加确信了,“是否在盛京......” 忽琰见到晏晗,不过瞬间变了神色,随后恢复如常摇头:“你认错了。” 倒是格齐儿歪着头想了又想,顿时惊讶道:“是那个灯会上的姐姐——” 她将要说的话被兄长略微一扯打断,顿时不出声了,可一双灵透雪亮的眼睛却一直在晏晗身上打转儿。 忽琰眼风往门口看去,果然见那个叫夏尤的侍女衣角出现在视线里。 他顿时冷着脸,拍桌道:“怎么包子还没来?” 晏晗虽然不知他为何装作不认识自己,只猜测或许有什么苦衷,因此没有多说,只装作客栈的人赔笑道:“小公子莫急,这包子讲究现做,您又是贵客,必须悉心做好了才敢端上来。” 此时,格齐儿忽然唤了声侍女,夏尤从门外走进来:“公主,您要什么?” 格齐儿道:“我想吃方才经过那家吃食街的油炸酥饼,旁人去我不放心,你去帮我买一些回来,多买些,我想带回去给父王也尝尝。” 夏尤犹豫了,踌躇着不想走:“公主,云达妃让奴务必守着身侧,奴不敢离开。” “你是守罪犯吗?”忽琰冷声插嘴,气势不容反驳,“外头如此多的人,还差你一个?” 被他连问几声,夏尤不敢再犹豫,只得领命下去,只是在出了客栈后,示意几个下属,嘱咐几句才离开。 夏尤一走,忽琰拉着妹妹就往里头走,外面的人瞧着他们进去,赶紧就要进来问王子要去哪里,忽琰侧脸斥道:“我去哪里要向你们汇报?” 夏尤都不敢反驳,这几人地位更是低下,不敢多加阻拦,只得任由兄妹二人去了客栈内院。 晏晗心知他的意思,紧跟着进去。 走到后面的院子,忽琰才换了方才冷冰冰的脸,冲晏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才是有那些人在,我没法子,请你见谅。” 其实晏晗的脸出现在帘子后头一瞬间,他便认出来了。 格齐儿也偷笑,拉着晏晗的手道:“姐姐别生气,那些人虽然看着是保护,其实是被人安插着来监视我和哥哥,若是与姐姐过于亲密,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出此下策。” 晏晗了然一笑,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却问出心头的疑惑:“你们二人既然是格烈王的子女,为何那时候又出现在盛京,还是去寻亲——” 说起此事,忽琰神情有些落寞,表示不想提及:“请你原谅,我不能说。” 其实他的心情或许晏晗能够理解,毕竟她也有不能与任何人言说的苦衷,尤其是家人。 于是只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安慰道:“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 格齐儿见哥哥情绪低落,赶紧换了话题:“但是姐姐你为何会出现在各答城呢?” 晏晗不想让这两兄妹也知道太多,便将当初诓王三哥那套说辞又拿出来,说到后头,甚至落了两滴泪,惹得格齐儿也跟着眼酸微红。 晏晗忍住心头的愧疚感,好歹将故事说完了。 格齐儿忽然想到什么,对兄长道:“哥哥,我记得咱们族营里好似是抓获了一些盛朝人,莫非晗姐姐的未婚夫便在那些人里?” 忽琰摇摇头表示不确定:“那些人都是从边城来的不错,可我听父皇说过,都是极为重要的人,万万丢不得,若是有个差池,于格烈都是祸事。” 格齐儿毕竟是小女孩,一心只同情晏晗,又感恩当初灯会上她的出手相助,便央求道:“哥哥,你瞧晗姐姐与她未婚夫分隔,我见了实在不忍心,更何况这里如此之远,晗姐姐在此地无依无靠,咱们不帮她谁又能帮呢?” “那群人如此之多,若找到晗姐姐的未婚夫放走他,也不过失了一个人罢了,最重要的人也还在,父皇知道后也必然不会怪罪——” 她这番话虽然没有提及当初晏晗的恩情,可却让忽琰生出愧疚之心,毕竟还是小少年,又向来很难拒绝妹妹的请求,几番之下,就点头应了。 “提前说好,我兄妹带你回族营,只对外宣称是给格齐儿做糕点的吃食厨娘,待你顺利找到未婚夫,我就帮你们离开,自此咱们两清互不相欠。” 还真是个算得清的小子。 晏晗心头失笑,却也是感激万分:“真是多谢你们两位了,若如此,回纥如此之大,我更是不知该到何处寻找了。” 商量好后,兄妹俩便出去,晏晗找到吕莺娘说了自己的计划,瞒下了自己认识兄妹俩的事,只说自己会做糕点,他们觉得新鲜便想带她回去格烈,也就顺水推舟应下了。 吕莺娘十分担心晏晗的安全,晏晗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以身犯险,吕莺娘这才不放心地点头应了。 虽然自己不得已编造了谎言,可晏晗还是充满愧疚,临别前留下书信一封,表明自己来去的真正原因,只说若是以后有了难处,去昌州或是盛京,可以去晏家找她,她必定愿意全力相助。 果然,回去的路上,夏尤见多了个晏晗,顿时脸色不好看:“六王子,咱们向来不带外人回去,你若是执意如此,大王与王妃会不高兴的。” 格齐儿一改平日的温和,板着脸道:“夏尤,我从来不多要求什么,只是带个厨娘回去两日,这也不行?” “公主,并非奴多嘴,只是......”夏尤一脸倨傲,上下打量晏晗,伸手一直拦住,就是不让她上马车。 格齐儿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道:“夏尤,我敬你是母妃的侍女,所以处处让着你,可我喜欢的厨娘你又怎能拦下,让她上来。” “公主——”夏尤还想说,却被马车中传来的声音震慑住。 “奴就是奴,不吃点苦头不长记性。”忽琰缓缓道,“斥棱,给她点教训!” 从马车后头走出来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肤色黝黑,肌肉蓬勃,光是手臂都抵成年男子两个那么粗。 他似乎很是听忽琰的话,听到忽琰下令,走上前来手掌两翻‘啪啪’打在夏尤的脸上。 虽然只是两下,但夏尤顿时歪倒在地起不来,原本平滑的脸上肿了起来,看着很是吓人。 方才还气势高昂的夏尤立即不敢吱声,只愕然过后捂着脸低声哭泣起来。 斥棱伸手将帘子掀起来,侍候晏晗上了车。 坐定后,忽琰冷冷下令:“出发。” 车子即刻动起来,朝着格烈方向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 冲突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这是李钰被关在格烈的第四日。 他虽然被关了如此久,或许旁人对外面的事已是两眼摸瞎,但对于李钰来说,每日依然有最新的消息送到他手中。 果然,不过他离开的第二日,就有人私下报信给盛京,太子得知后按捺不住,每日都要麾下门客重臣在东宫,或许以前还忌讳皇帝的眼线,如今倒是丝毫不怕了。 皇帝的身体原本看着还有起色,如今却像是越来越力不从心,时不时眼前漆黑,几次都险要晕厥过去,十分凶险。 今日最新的信息送到手上,李钰草草看完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天光微亮时,外面有人经过,虽然听不真切,但能听出来时有人要带走自己。 只不过此人并非是格烈王。 李钰所料不错,守卫的人虽然连连告罪,提到带走他却丝毫不让。 来人只分说几句见不能进去转身就走,也不多纠缠。 天色再亮些,又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女子倨傲无比,斥责两声守门之人便不敢再阻拦。 李钰坐在矮木桌前看书,见有人进来,抬头看去。 那为首的女子一身异域衣着,却精致华贵,头发上伴着彩色带子有许多小辫子,眼窝深陷,睫毛长翘,眼睛如黑葡萄一般晶莹黑亮,略厚的唇瓣像是染了大盛的口脂,殷红妖娆。往下看她腰间一圈绿松石坠子饱满圆润,脚上的小靴子镶嵌挂满珍宝珠石,还带了两个银铃,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 女子身后的侍女见状试探问道:“公主,咱们......” 女子也见过盛朝使臣,他们大多都是长须灰发,穿着盛朝的官袍,说话时胡须一动一动,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老头模样,当她昨夜听说盛朝有人被抓时,也是不在意的。 毕竟她一直都在为父王给她挑选的夫婿人选而生气,从父王中意的人选里,没一个她看得上眼的,这些人甚至连最低等的奴仆都比不上,每次见了她无一不是讨好赔笑,心里其实害怕的要死。 今日一早出去跑马,只无意听两个兵说起前几日被抓的盛朝人,并非什么普通百姓或是兵卒,而是大盛朝的三皇子。 她心头顿时产生好奇,使唤侍女去将人押来她瞧瞧,没想到碰了壁,抓起马鞭便直冲过来。 等到瞧见眼前这一幕,什么火气顿时消失不见了。 李钰素来有谦谦君子的美称,他本就长相俊雅,身形挺拔,如此执书坐在矮木桌前,身上披着狐皮毛披,有种格格不入,却又十分融洽的美感。 明明他看起来如那些盛朝使臣一般是个文弱模样,可见到李钰,她却将所有斥责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侍女瞧见她脸上红了,瞥见李钰,顿时明白了什么,却也不敢偷笑,只垂下头退了两步。 李钰抬眼看她,问:“请问姑娘是?” 一旁的侍女道:“请公子见谅,这位是咱们格烈氏族的涂雅公主。” 涂雅对上他的眼神,顿时心里感觉头一次发慌,说话也不由自主变软和了些:“本公主不经常见盛朝人,听闻关押了不少,所以特来瞧一瞧。” 她说完就后悔了。 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没想到李钰只是站起身来,极有风度地施了一礼:“在下盛朝三皇子李钰,见过公主。” 他身上披着的狐毛披顺着动作落在身后,涂雅这才发现他原来只是看起来文弱,实际上身姿挺拔,虽不及草原男儿,却似乎亦是能拉弓射箭的。 “原来你真是皇子!”涂雅下意识笑道,说完才觉得有些莽撞了,停顿片刻后道,“两日后是格烈的策马赛,到时候与格烈交好的氏族都会来人,肯定会非常热闹,你整日关在此处想必也是闷坏了,到时候你也去看看吧,如何?” 侍女插嘴犹疑道:“公主,盛朝皇子是被关押在此,大王也早就言明不允许任何人见,更不允许他离开这帐子半步,若是真要他去,只怕大王会不高兴......” “怕什么!”涂雅满不在乎,“父王最疼我,这点小事必然会应下,”回头满怀期待地看着李钰道,“只要父王应了,你便会去是不是?” 李钰没有说话,只道:“守卫们也只是听从王的号令,公主还是早些离开,莫要为难他们了。” 这在旁人听来略带冷漠的‘逐客令’,传近涂雅的耳朵里,却是十分善解人意的性情,顿时更加欢喜。 “你放心,我必然会说服父王让你去观策马赛,到时候我去赛马你可一定要来看!” 送走涂雅公主,李钰并没有坐回去继续看书,而是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 西北的景色与大盛不一样,连夜晚的星星也都格外多一些。 晏晗躲在厨子用的膳房后头望月。 初春的风吹在脸上依然冷冽,钻进棉袄里刻在皮肤上,让人忍不住打寒战。 她很想家。 可这里不单离盛京很远,离昌州也那么远。 近两日听其他的厨子说格烈的策马会正在进行中,所以膳房的工作量急剧负重,唯独晏晗轻松些。 毕竟她来时忽琰便是以格齐儿公主专用厨娘的身份待在膳房,即便她是格格不入的盛朝人,在此地也无人敢使唤她,落得一身轻松。 正发愣时,一名对自己较为客气的厨子唤她:“小燕,格齐儿公主的侍女来唤你,说让你将下午吩咐的糕点给送过去。” 晏晗赶紧收拾收拾与侍女一同去。 虽然这里不似盛朝,屋舍都是砖瓦石砌,但帐也是分了大小材质,等级地位极为森严。 穿过大大小小的帐子,侍女引路,晏晗半垂着头进去。 “你来了。”格齐儿坐在末席,一抬眼就瞧见晏晗进来,赶紧招呼她过去。 晏晗将东西摆上去,就听格齐儿对其他人道:“这位是我从各答城带来的厨娘,她做盛朝糕点的手艺最好,各位尝一尝吧。” 格齐儿身后的几名侍女闻言将晏晗带来的糕点分给各桌。 她垂头与晏晗挨近了些,悄声道:“我想着你来了得做一些吃食才算是坐实厨娘的名头,刚好今日其他氏族的人来了——越多的人知道越安全,你放心就是。” 她这般为自己考虑,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晏晗点点头。 此时也能得空略微抬眼观察。 坐在格齐儿身侧的是位于她穿着差不多的小姑娘,只是年纪略长些。 想来也是格烈王的公主之一。 往上座看去,坐主位的居然是忽琰。 他小小年纪却不苟言笑,一副活脱脱的少年老成,穿着也往成年男子靠,硬生生比起实际年纪大上不少。 他此时正与左右下首的几人说话饮酒,右手边的是个年长的男子,穿着与格烈略不同的服饰,留着络腮胡,长相倒是粗犷,是回纥男人的典型长相,只是一双眼睛透露出十分的倨傲。 左手边的则是个颇为年轻的男子,亦是回纥装扮,只不过坐的位置在同一边,晏晗并不能看清他的长相,从这个位置只能瞧见挺拔宽阔的背影。 其余的便是些年纪偏小的男女,听格齐儿介绍,都是其他氏族的贵族。 正打量着,前头左右下首的二人居然争辩起来,动静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承达,我是看在你常年病弱的份上让着你,不过别以为谁都有义务这般宽容!是男人咱们出去打一架!” 那大胡子站起来掀翻木桌,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他对面的年轻男子冷哼一声,稳稳坐在座位上,十分不屑:“格木卢,你除了满身力气还有什么?你的仗势欺人我只不过视而不见,就这般气恼?你还真是如传闻般,是个无脑之人!” “你!”格木卢顿时气结,大步上前就要抓他的肩膀。 谁知那名叫承达的年轻人冷笑一声,只是两个来回便轻松躲过这袭击,只是惹得满桌子酒菜都连着木桌被格木卢的脚踢翻,方才还笑语晏晏的会客,此时顿遍地狼藉。 格齐儿原本心中一跳,见兄长还稳坐在上首处,顿时心安不少。 “晗姐姐放心,这二人向来不对盘,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格齐儿叹气道,“半月前这二人已经在汗答王的篝火夜上比试了摔跤,谁都嘲笑汗答的承达王子是自找苦头,谁人不知他从娘胎里就带了病?居然要挑战以摔跤著称的格木卢,引起了好大的风波。” 晏晗这下倒是来了兴致,只兴致勃勃地问:“那最后谁赢了?” “谁也没想到,连父王都猜错了!”格齐儿也兴奋道来,“那原本病弱的承达居然在十三回合里便将格木卢击翻在地!” “自此二人便结下了仇,此回在这里碰见,也免不得要再生事端。” 她回头见二人已经要再动手,而自家兄长已经起身去劝和,顿时放心下来,与晏晗闲话:“不过你放心,只要哥哥在,这事就闹不起来。” 她的话刚说完,那头火气正旺眼看就要再次打起来的二人已经被忽琰几句话就分开了。 真是奇了! 晏晗正要问忽琰为何有这样的本事,就听格齐儿道:“晗姐姐别问我,其实我也并不知,我只晓得只要哥哥还稳当坐着,那便无事。” 忽琰已经坐了下来,帐子外立即有侍女进来将场面收拾,不过片刻,一切又恢复如常,似乎方才的纷争并未发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2 相遇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见无热闹可瞧,格齐儿也不愿意在帐子里老老实实待着,于是起身向兄长说起要去看小红马,好以此为借口溜出去。 忽琰点点头准许了。 晏晗也跟着她一路出去,却没有瞧见那名叫承达的年轻男子,在瞥见她背影的一瞬间,瞳孔猛然一缩。 晏晗几次未能接近那个关押‘盛朝皇子’的大帐,想着此时人都在围场,便与格齐儿提议自己想去附近转转,格齐儿担心她被人发现,也想同去。 格齐儿已经帮了她许多,晏晗也不愿意多烦劳,便推辞了,只说自己就去附近探一探,若是见了人必定回来,绝不多留。 见她态度坚定,格齐儿也只好应了。 因悄悄来探过几回,晏晗已经将路熟知于心,走到那帐子后头不远便停了下来。 今日围场虽最热闹,但这里的守卫却丝毫不减。 可没等走近,便听到前头传来声响,晏晗有心探听,便从后围往里看。 或许守卫根本没想到有人会从后面来,亦或是方才已经巡视过,后头并未有守卫,晏晗接近的也很轻松。 可正要定睛去瞧时,口鼻便从身后被人一把捂住,身子也结结实实被手臂捆住。 她下意识就要尖叫挣扎,那人却力气极大,比起李禅派来的婆子,力气还要多几倍,不单单是动弹不得,连着口鼻都被捂的快要窒息了。 那人将她拖行几步,或许是过于自信,紧急之下晏晗极其快速地将头上的银簪拔下,狠狠朝他手臂上扎下去。 身后之人根本没想到这么一个弱女子惊吓之余哪里的勇气还有这样一套反击,顿时闷哼一声,然而手上的力道却不减分毫。 这一举动带来的声响立即惊动了守卫。 有脚步声传来,身后之人将晏晗赶紧拖到一旁,从腰上抽出短剑,将晏晗头上的绳子挑开,满头青丝落下,晏晗惊恐地看着他,模样十分狼狈。 “你是方才宴上的承达王子!”晏晗愕然,“为何你要——” 承达是个年轻的男子,但他英俊的面容上多了两颗突兀的痣,分别在右眼旁与唇下,这使他的俊颜顿时弱了三分。 不过其人眼里的锐利与穿透人心却为他增色,晏晗感觉这眼神仿佛在哪里见过,十分熟悉,在这张脸上出现却又很是陌生。 这样复杂奇怪的感觉充斥她整个大脑,导致她一时半刻无法正常思考问题。 “晗儿,是我。”见她没有要大叫的意思,承达温和一笑,握住晏晗手臂的力道不自觉也减轻不少。 望着这陌生人的脸,晏晗震惊之余失声问道:“你是......谢昭?” 然而没等二人言旧,那头的守卫已经走近了。 “什么人!” 谢昭转过脸怒斥二人:“本王子在此地遇到美人,难不成还要向你们汇报?” 那两名守卫并不认识这名看上去穿着华贵的回纥青年,可听他这语气反倒没了方才的气势,顿时摸不着头脑。 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人壮着胆伸手要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谢昭骂骂咧咧地扯下腰上的短剑丢给那人。 “可小心本王子这短剑,若是弄坏了,你们十个人头都赔不起!” 这短剑未抽出,便见其奢华。上面不但雕刻各类花纹样式,工艺精制不似常物,更别提还镶嵌了大大小小的宝石,只是拿在手上便称其重。 那护卫顿时吓的脸色一变,赶紧恭敬地将短剑呈上来:“是奴冒犯了,请您饶恕!” 谢昭冷哼一声,接过短剑,这一做派将世家贵族的架子顿时做足了,那二人甚至连晏晗的长相也不敢瞥一眼,赶紧小跑离去。 经过这一通连番的惊吓,晏晗只感觉出了一身的冷汗。 晏晗还要问,谢昭相看四周,低声道:“此地不宜说话,我带你去个地方。” 二人来到一处大帐,这里内堂宽阔,陈设精致,却处处都是新,看起来是格烈为各氏族贵族们准备的住处。 两人互相道出前因后果,晏晗才恍悟:“原来你被困是假,潜伏才是真,还能说服汗答王替你掩饰身份。” 谢昭摇摇头:“是汗答王先找上我,因扶持安康一事,他得罪了支持乌奇托一派的几个氏族,不得不想法子寻求合作。” “还说我,”谢昭神情紧张,“你倒是胆大,居然敢就这么出关,还到格烈来,方才若不是看你背影声音熟悉找借口跟了来,被那些护卫抓住,可不是轻易就能逃脱的。” 晏晗点点头,提及另外一件事:“三皇子的随行人里,是否有位叫周尹?” 若她记忆不错,此时的周尹应当是跟在李钰身侧,待李钰被困后,他偷偷潜回边城谎报李钰已战死的消息,才有了后来的一连串反应。 若是他已经离开....... 晏晗还在想着如何同谢昭说明此事,就听他道:“为何问及他?” 晏晗一愣。 她根本没想过,她一个不经常出门的人,如何认识边城的将领。 她脑子飞速转动,忽然想到一个理由,毫不犹豫扯起了谎。 “不知你是否知道,都护府里有位冯昶的将领?” 谢昭仔细回忆,只听周良提及过,这位冯昶十分可靠,若是三皇子有何吩咐,皆可交托于他,因此倒是真有些印象。 见谢昭不否认,晏晗顺着话头往下说:“便是这位冯令官,我在都护府时,他曾与人提及,曾瞧见他的表弟——也就是周尹半夜会约。那人穿着白色的狐毛披风,身形颀长,似有病容,心中生疑,却只听到周尹答应那人,将三皇子引至关外,他便先行潜回谎报三皇子已殁——” 说到此处,谢昭已是立即猜出那人是谁,顿时拍案而起。 “这周贼!”谢昭怒斥道,“枉三殿下与我如此信任!” 想也清楚,若是他回来谎报李钰被围困殁了,盛京会引起多大的变故。 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晏晗倒是捏了把冷汗。 终于是蒙混过去了。 “现在最重要之事便是找到这个周尹,若是让他就这么回去了,即便三皇子无事,也会被他传成有事,消息一旦散播出去届时便不好收场了。” 谢昭颔首:“你说的不错。” 他暗自捏紧了手,原以为已经筹划到了全部,可谁知还是被李禅钻了空子,多了个漏网之鱼。 * 当夜,马场便失了火。 晏晗心中担忧并未熟睡,听到外面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顿时翻身起来外出察看。 眼见西南方上空一团乌黑的烟四处弥漫,火光照亮半面天空,映照之下,所有人都忙碌奔走,乱作一团。 她正要往起火方向奔去,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个人,拉着晏晗的手臂就往反方向跑,一面跑一面回头道:“晏姑娘,是公子让我来带你走!” 晏晗仔细一瞧,原来是叶无,她皱眉扬声问道:“谢昭呢?!” “晏姑娘放心,我家公子与三殿下有要事得做,并且是筹谋已久之事,公子唯独放心不下姑娘,嘱咐我必定将您带到安全之地。” “你不在,谁去护卫他的安危?!”晏晗猛地甩开他的手,急切道。 另一头,格烈王的大帐里,李钰与格烈王对向而坐,于外面的喧闹充耳不闻,从容微笑,甚至还有空喝一喝面前的酒。 “火是你放的又如何?”格烈王听了李钰的话,满不在乎道,“这样的马场本王有数十个,你烧了便是。” 李钰不在意地一笑,神情淡漠,缓缓开口:“格烈果然不愧是回纥最富有的氏族,不过我烧马场不过是为了能与您坐下来好好说一说话,没想到闹的这么大——不过若是咱们谈成了,这损失我十倍赔给大王如何?” 格烈王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胡须也跟着颤抖。 笑完后,他神色晦暗,低声道:“方才三殿下都说了,本王的格烈是最富有的氏族,难道本王还差那点小钱?” “您是不差这点钱,”李钰点点头,“不过,若只是那这样的事与您谈交易,这也未免太过敷衍。” 他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谢昭,示意他将东西拿出来。 谢昭将怀里的一捆羊皮卷放在李钰手里。 原本毫不在意、甚至带着看笑话不屑神情的格烈王,脸色顿时一变。 “你是从何处得来!” 他几乎要从凳子上站起来,最后却还是稳住又落了下去。 李钰笑的温文儒雅,说起威胁人的话来也似是闲聊家常:“何处得来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东西是否能让您坐下来与我好生谈一谈这项交易。” 格烈王的笑意已经完全消散,只剩下忐忑地焦灼。 似乎想到了什么,从咬牙切齿的齿缝中提到两字的名字。 “涂雅.......” 格烈王始终都没有想到,背叛自己的居然是最疼爱的女儿。 他就不该让涂雅接近这个男人! 格烈王方才还镇定自若、甚至可以用倨傲来形容,如今已然是怒意滔天。 “堂堂大盛朝的三皇子,竟然是个利用女人的下作之人,还真是好得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3 宫变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谢昭却冷笑一声,反唇相讥:“格烈王不也派人暗中埋伏?这样说起来,倒也是彼此彼此。” “你!” 二人针锋相对,王帐内的气氛一时凝结到了冰点。 李钰温和笑着,忽然站起身来道:“格烈氏族从来不参与回纥王室之争,上一代是如此,这一代亦是如此,可为何非要为那些蝇头小利插足其中?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便也实话实说,这份作战图并非是我用来威胁大王的工具,而是想表达诚意的物件罢了。” “好得很!”格烈王不屑道,“偷了本王的东西,现在反过来说是表达诚意的物件,真是好。” 见格烈王如此油盐不进,一旁的谢昭忍不住再要说话,李钰却示意他不要多言。 “大王心里有气,我自明白。不过,我既然来了,也不止此物,只要格烈不参与其他三家氏族围攻金帐的计划,将来必然能许以更宽阔的地域。” 格烈王闻言沉默片刻,而后笑道:“小儿妄言,你凭什么作保?我又凭甚信你?” 李钰道:“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你不能不信此物。” 他从袖中掏出一卷纸,这纸薄薄一片,裹成圆筒,看上去还没半两重。 然而格烈王看完后,却眼前一亮。 “此话当真?!” 李钰郑重回答他:“自然当真,上面有我亲笔书写,加盖私印,绝无任何作假。” 格烈王也心知盛朝人最讲究信守承诺,这点与回纥儿女亦有相同之处,更何况他是皇子,私印乃是最贴身之物,断断是不可能作假。 方才还要大发雷霆的格烈王此时变得笑意满面,更是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李钰的肩膀:“不错,不错,若真如你承诺,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有什么还不能坐下来好好谈的?” 三人坐下,格烈王高唤一声,外头有人进来奉上美酒佳肴,甚至有舞女弦乐,与外面的情形仿佛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晏晗匆匆赶来,却听到金帐中不似想象中的刀光剑影,隐约还传来弦乐声与回纥舞女身上伴着节奏摇晃响动的铃铛声,顿时愕然驻足。 追上来的叶无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便将晏晗拉到一旁解释道:“原本公子不想让我提及此事,如今看来,也不得不说。原本就是为了与格烈王见面谈判,所以才特意烧了这把火,况且本就挑在远离远离金帐之地,并未有任何威胁,公子也是担心姑娘你,所以才特意吩咐让我来带你离开。” 晏晗一听,有些愕然。 旋即脸上悄悄爬上一丝绯色。 还好天色暗着,周围只是一些火堆,谁也看不出。 叶无回头察看情况,道:“此时想来已经谈妥了,姑娘您还是先回去,待公子与三皇子处理好一切事,咱们便可顺利回边城了。” 晏晗一听,顿时没了任何心思,只惊喜笑道:“如此甚好!” 她终于能回家了! * 正是开春的好时候,盛京皇城却笼罩在一片阴雨中,连漆红的宫墙都被雨浸透,丝毫不见翻新年的喜庆与欢愉。 身着朴素宫装的德妃匆匆走过被小黄门们擦的净透的地砖石,迈进皇帝的勤勉殿。 “娘娘安好。”沈黄门行礼,先是回头瞄了一眼才转脸道,“为了回纥的事,陛下已经头疼了几日,太医署的人一日来几趟,都被陛下赶走了。” 德妃神情凝重,心中无不担忧:“有劳你在旁照顾着。” “娘娘说的见外话,照顾陛下是为臣的本分。”沈黄门谦逊道。 德妃点点头:“你先去歇着,让你徒弟丁康来守着。” “谢娘娘体恤。” 往里走去,德妃瞧见一向正襟危坐的昭惠帝,此时居然一脚搭在凳子上,背靠着榻背,眉心紧锁着翻阅手上的信件,一副十分劳累焦躁的模样。 “陛下。” 德妃声音清柔,缓步而入,微笑道:“臣妾做了甜汤,特地放了槐蜜最是香甜不腻,陛下尝尝吧。” 一向对德妃温和有加的皇帝饶是此时也烦躁地摆了摆手:“爱妃有心了,搁在那儿吧。” 见他如此,德妃心中也是有数,不再继续劝,只陪坐在皇帝身侧,语气更加轻柔如微风:“陛下是一国之君,有何事烦恼也不该忘记保重龙体,不如臣妾替陛下捏一捏肩,再点一些安神香,陛下今夜就好好歇一歇,如何?” 皇帝闻着德妃身上特有的药香,心里似乎也平静不少, 拍拍她的手长叹一口气:“还是你贴心。” 就见他起身,似乎想去窗边。 德妃扶着他行至窗边,皇城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深沉黑暗,连绵几日的阴雨也为皇城笼罩上朦胧的郁色。 “先帝从前骁勇善战,征战四方,将曾经诸多不予臣服的小国都踏平收复,换得这盛世荣耀,如今到朕的手里却连个区区回纥都不能顺利平复——”皇帝心绪依旧不宁,“朕愧对先帝的嘱托。” 德妃知晓这是皇帝的心病。 当初勤王救驾时,皇帝便瞻前顾后,若非有一班耿直忠义的臣子从旁协劝,如今在这宝座上的可未必是昭惠帝。 先帝看中侄子的仁孝德义,比起他那两个争得你死我活的亲身皇子,更适合做皇帝。 事实证明,先帝眼光一向无错,这个看上去优柔寡断,却德义存心的侄子确是个值得托付江山之人。 可在做铁面皇帝这一层上,他远远不够。 “近来太子蠢蠢欲动,朕心里清楚他是个什么筹谋,不过朕不怪他。”皇帝喉中干痒,忍不住连着咳嗽几声,就着德妃的手喝下几口热茶才恢复常态,忍住胸中不适接着道,“你还记得吗,当初朕做王府的世子时,也是战战兢兢,生怕父王看不上朕,总觉得有一日会让他最喜欢的四弟代替朕。那时候的朕每日吃什么、做什么,都要先行考虑一番,若是会惹父王不高兴,那朕必然不会去做。” “陛下,你的身子不适宜站在这风口。”德妃有心劝道,“臣妾还是扶着您回去歇息吧。” 谁知皇帝却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依然眺望窗外,喃喃道:“可太子他忘记了,那时候的朕只不过是个广渊之地的区区世子,过得连当地的富绅都不如。如今他却是一国太子,若是让他这样暴戾的人登上皇位,如何能使百姓安居乐业?又如何能让国本强立?” “我又如何对得起先帝的一番嘱托?” 德妃心知皇帝的意思,可她不敢接话,只静静默立一侧陪着皇帝。 二人静立,相对无言,却听到外头响起一阵喧嚣声。 有黄门满头大汗飞奔进门,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进来跪倒在地:“陛下!有人夜闯宫门,私自带病进宫,还杀了永华宫的龚大人,此时正向勤勉殿袭来!” 永华宫是朝殿往勤勉殿的毕竟之路,龚大人也是一位当值黄门,只比昭惠帝的近侍沈黄门低两个品阶,有人居然敢夜闯,还杀死这样高品阶的黄门,想来并非是什么普通人。 德妃与皇帝的脸色瞬时大变,皇帝更是焦迫上前问:“是谁如此大胆?!” 那黄门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样黑乎乎的物什直冲他的头部,只喉头呜咽着说了一个模糊的字,便像是顿时被人遏住了,头一歪身子也没了动静歪倒在地。 德妃定睛看去,只见一只长箭穿进黄门的喉咙,力气之大不但直透过整个脖子,箭头更完全穿过露了箭头,寒光凛凛的箭头上染着鲜红如火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场面骇人无比。 皇帝早就见识过,只神色一变,寒光目露。 可德妃就不同了,她自小世家大族生长,嫁给昭惠帝时虽说不如做妃时,可依旧是衣食无忧,从未经历过此等情形,顿时胸中翻滚,好一阵才忍住不适,只是脸色发白十分不妙。 “何人如此放肆!” 皇帝扬声怒斥道。 外头有人哈哈一笑,带着许多人进门来,两面人碰了面,才瞧见原来为首的不是太子又是谁? 皇帝的眼神瞬间一变,目光似刀射向太子。 太子忍不住畏缩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镇定,笑道:“祖父当初判定父皇你是个软骨头,可他早年短命,断然没想到您还能有荣登大宝的一日。”在此处停顿片刻,又轻笑一声道,“更不知,如今还能有此番局面。” “你这个逆子!”皇帝忍不住怒斥,他这一急,顿时胸中翻涌,喉中不适感愈来愈强,强压住后再道:“深夜带病进宫,还如此胆大妄为居然在真的眼前杀人——你是想造反吗?!” 然而太子却冷笑一声,轻言道:“父皇说的这是什么话?父皇是天子,儿臣为太子,继位本就是理所应当、顺其自然之事,不过是儿臣将此事提前几年罢了,有何不妥?” 皇帝却冷斥道:“既知你自己是太子,只耐心些也便罢了,何必要这般心急?如此恶劣行径,与逼宫有何疑议?” 太子摊了摊手,无奈道:“父皇,这是您逼我的,儿臣也是实在没法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4 惊变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满口胡言!朕何时逼你?”皇帝斥道。 德妃冷声道:“太子殿下,若你是一时糊涂,不如现在便回东宫去,也免得今日之事不好收场。” 此时外面的黄门一路小跑进来,见了众人却并不向皇帝德妃行礼,而是一脸谄媚地凑近了太子,躬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皇帝冷笑道:“原来你便是太子的内应。” 丁康笑道:“陛下勿怪,眼看见您的龙体每况愈下,做小奴的若是不想些法子,何时才能出头?” 太子听到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却见德妃一脸倨傲,莫名冷笑一声,其意味尤其讽刺,“德妃娘娘,你还真是天真的如小儿,莫非你还以为外面那群庸才能赶来护佑你们?还是说以为你那宝贝儿子会平安回来?” 德妃愕然,狐疑道:“太子此言何意?” 皇帝声音如寒铁冰霜,略白的鬓角青筋可见,打断他道:“不要听他胡言,造反逼宫的事都能做,还有什么是说不出口的?” 太子却叹了口气,道:“父皇,你还真是不会说谎。想来方才你已经收到了边城来的八百里加急信函,信中直言因宁阳侯小公子谢昭作使臣去回纥,回来的路上却遭遇伏击,三弟为了去探明情况救回谢昭,亦是在路上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截杀,至今杳无音讯,儿臣想,或许已经被狼叼走也说不定,毕竟回纥那样荒凉的地界,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 “父皇或许会怀疑此信真伪,可边城都护府常守周良,祖上三辈皆是此官衔,身在其位,刚直不阿、忠良仁厚是众所周知,此信函乃是他的亲笔书写,并且有都护府的盖印——德妃娘娘不清楚,父皇不会也不识得罢?” 德妃愕然,回头看向皇帝,见他眉头紧锁,却并不再反驳,顿时猜中了什么,神情俱骇,伏倒在地悲戚唤道:“陛下——” 皇帝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 天蒙蒙亮,护城道上霍琦坐轿前行闭目养神。 忽然轿子停下,他问道:“何事?” 随侍小厮道:“大人,晏家出身的内阁修史严大人拦轿。” 霍琦顿时睁开了眼,动作极快地起身掀开帘子下轿。 严松年并未着上朝的朝服,而是一身皱巴巴的常官服,发冠还有些松散。 不过他神色严谨,眉头紧皱,见霍琦下轿,赶紧上前几步拱手:“师兄。” 霍琦环顾四周,见虽然天色微亮,已然有不少的朝官骑马坐轿而来,他吩咐轿夫在旁等候,二人一前一后行至宫道旁的柳树下才站定交谈。 “为何此时拦我,还在这样的地方?” 严松年下场之前,晏远南为他请的那位指点西席便是曾经教授霍琦的恩师,因此二人称得上是师兄弟,霍琦也愿意与这位师弟结交,二人素日多有往来,却从未在此时约见,而且严松年还一副严谨模样,实在是反常。 严松年摇摇头,与霍琦的单独谈话让他神色稍微松弛些许:“我本不该就这么来寻你,不过眼下的情形我实在不知该去找谁了。” “莫非,是内宫出什么事了?”霍琦心思灵透,只从严松年的只言片语便才道几分。 果然,严松年点头:“不错,的确是内宫出事了,而且还是永华宫方向。原本今日不该我在内阁当值,可阴差阳错偏是我,一直誊写抄录到寅时过半才稍微得了空闲,想着收拾收拾明日再继续,却没想到刚路过永华宫偏殿外的甬道时,便瞧见一行百来十个人跟着太子往内宫走去,方向正是永华宫!我瞧着那些人的行头都是重甲带剑,气势汹汹,样式不像是增设护卫,倒像是——” 逼宫! 这两个字严松年没有说出口,但霍琦已经想到了。 可光凭这些人便要逼宫,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宫内的铁甲禁军可都是上千人,更别提外城还有三千人的禁卫守军,太子那点人还没等进入主殿估计都要以犯上的罪名通通逮住下大狱了。 话虽如此,可霍琦还是不敢不当回事。 他只沉吟片刻,便相处对策:“咱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待我今日早朝时注意观陛下的神情便能窥探一二,待有了眉目再说。” 他深思稳重,考虑周全,严松年顿时也安心不少。 霍琦又想到其他事,不免再多叮嘱几句,这才在道口处道别。 沿着上朝的宫道一直步行往内走,没多远便碰见了吏部侍郎王清槐王大人。 “王大人请留步!” 霍琦只略加思索便上前几步,唤住了他。 闻声回头的王清槐瞧见是霍琦赶来,不免冷哼一声:“不知今日吹得什么风,居然能让霍大人主动与本官打招呼。” 霍琦自进入朝堂以来,从不加入两派阵营,无论明抢暗夺皆是置之不理,在旁人看来大有孤傲清高的形象。更何况王清槐乃是三皇子妃的父亲,自是以李钰为首,早些时候也曾透露过一二,霍琦却只是婉拒,从不赴约,自此也在王大人的印象中十分不好。 此番情形,霍琦也不再用官场上那套说什么客套话开场了,直言不讳:“王大人,此前是下官过于刚直,不小心得罪了您,望您看在我年轻资历浅的份上,不要与下官计较。” 王清槐斜睨他一眼,转身继续走。 霍琦赶紧跟上他稍慢之半步,只低声道:“王大人可知太子已入宫?” “这有何奇怪?”王清槐道,“去凤德殿也是常事,若是忽而去陛下处,也不过是侍候汤药问安罢了,这不是常有的事?” 太子于其他皇子的不同之处便是,太子的东宫是建在皇宫大内,于内于外皆是便宜,既可时时入凤德殿探望赵皇后,又可随时出宫去,不用禀告皇帝,得到准许才能出宫,进宫。 其余的成年皇子即便是想要入宫探望母妃,也得先遵循规矩,得到皇帝的准许才可入宫。 不过还有种情况除外。 那便是皇帝突发重病,需要太子与皇子们轮番侍疾。 “下官也清楚这点,”霍琦回头看了眼身后,发现其余行走的官员们还距离尚远,却更加压低了嗓音,“可方才有人来告知下官,天未明时太子带着百十来人的铁甲禁卫军从内宫甬道进来,所去的方向正是永华宫!” 此言一出,王清槐顿时驻足不前,冷眉竖对:“胡说什么!太子岂是如此愚蠢之人?再者说,倘若真如你所言,宫内外如此多的禁卫军,莫非还守不住那几个人?” “王大人!”霍琦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语气中的笃定与不容反驳已是隐隐初现,“我虽不是三殿下阵营中的人,可若是有人危及朝政、危及陛下的安危,岂不是为一己私欲行使暴行?若如此行径之人将来登基为帝,别说是王大人,即便是下官,也断然不愿意俯首称臣!如今有人冒着性命攸关来与我道明,我又岂能置之不理?王大人一向是忠良贤臣,也知其中利害才是,如今三皇子远在边城,若是不能早些查清此事,等到分明那日,便已是悔之晚矣!届时你我再忠肝义胆又如何?不过是惹人闲话笑柄罢了!” 若说前半段话还能让王清槐有些注意,其后面关于李钰之时,才是重中之重。 王清槐神情严谨,连眼睛都忘记眨动了,好半晌才张口问:“你确信此消息为真?” 听到此言,霍琦才暗自松了口气,郑重颔首:“下官所言非虚,下官愿意陪同大人前去勤勉殿求见陛下,若是陛下安然无恙,下官愿意揽下一切罪责,倘若陛下迟迟不来或是称病不见,只恐的确是如下官所言——” 王清槐心中一滞,权衡再三,才应了与他一道前去。 二人避开其余官员,从永华门进入,穿过永华宫侧道,去往勤勉殿。 远远看去,门口守着的并非是平日的沈黄门,而是他的徒弟丁康。 丁康见到王霍二人,神情微微一变,不过端着往日的和善讨好笑容上前拱手:“二位大人如何在此时来勤勉殿?” 此时应当是上朝入候的时候,要去也是去正殿才对。 王清槐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霍琦问道:“小丁大人有礼,我与王大人想求见陛下,还请你通传。” 丁康依旧笑眯眯地,只是这笑容里有几分真也是看不出:“王大人、霍大人,陛下昨夜批奏折过于劳累,此时才起,况且德妃娘娘也在,恐是不好替二人进去通禀,二位大人不如先去正殿同诸位一起候着?” 王清槐见状只瞥了霍琦一眼,率先道:“我二人这便离去,不必通传了。” 他冷哼拂袖转身便要走,谁知霍琦赶紧拉住他,附耳低声说了两句。 丁康下意识望了一眼合紧的勤勉殿殿门,走上前笑对二人道:“不知还有何事?” 霍琦为难道:“王大人方才本就头晕眼花,想来是又要晕厥了,此时去正殿也无处歇息,不如去侧殿的耳房稍坐片刻,丁大人不妨通融下。” 丁康为难道:“不是通融之事,而是耳房乃是黄门宫人们暂歇所用,如何能委屈王大人?” 王清槐却在此时恰时瞪眼冷斥:“本官身体不适,歇息一二又如何,若是陛下在此,也断然不会将本官拒之门外,如此无情,陛下一向厚德,莫非丁大人要违逆行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5 归家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丁康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只得不住致歉,并吩咐一旁的小黄门引两人前去。 进了耳房,这里满屋的暖和气,小炉灶上还有烧红的炭火,灶上的暖锅正咕噜咕噜煮着,应当是随时要呈进勤勉殿的泡茶水。 “你还要耍什么把戏!” 一进门,王清槐便冷斥道。 霍琦却摇头:“不对,不对。” 王清槐看着他,眼神中尽然是不信任。 霍琦仔细回忆方才丁康的神情与语句,走了几个来回才道:“不对,若是陛下快要上朝,对于我这‘逾越’的要求应当是断然制止才对,而非敷衍你我而顺从——” 王清槐思忖片刻,道:“丁康是沈黄门的徒弟,这些事拎不清也不算奇怪。” “不,他虽然是沈黄门的徒弟,可却是年头不少了,而且常常替身体不好的沈黄门顶班,若是连这都不清楚,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王清槐没有说话,他并非愚蠢易糊弄之人,不过是存了不信任霍琦的心,却又后悔自己跟着他瞎胡闹,如今听这分析,更是有些恍惚不定。 “那试问你,强行要留下又是作甚?” 霍琦慢走几步到门前,将门轻轻推开一个细缝,不过才往外看,便瞧见转角处有双眼睛躲了回去,不见踪影。 不过瞟了一眼,却也发现那人穿的是深蓝色的黄门衣裳。 霍琦冷笑一声:“果然有人守着咱们。” 王清槐意识到或许霍琦是对的,沉思片刻与之道:“ 若是太子真的已经控制了陛下,咱们在此处也是毫无法子,不如先去正殿找几位大人商议对策,若是可以,尽早知会三殿下,再行想下一步也不迟。” 二人匆匆离去,丁康看在眼里,只看着走远后转身回了勤勉殿内。 太子正端坐在勤勉殿的龙椅,煞有其事地反复翻看着其中一本奏折,笑容从心底发散,十分放松。 丁康几步上前:“殿下,他们走了。” 太子瞥他一眼,冷嘲道:“待会你便去正殿传召,就说父皇身体不适,今日的早朝改了。” 丁康笑道:“是。”旋即出门去。 正要出门时,迎面撞上了赵皇后匆匆赶来。 “太子呢?” 丁康侧身让行,口中如实回答,赵皇后神情晦暗不明,疾步进了内殿。 “昀儿——” 见赵皇后来,太子十分欢喜,起身相迎。 “母后,您终于来了,是谁给您的消息?外祖父吗?” 赵皇后神色担忧,“昀儿,如此行事必然不妥,不如问过外祖父再行事如何?” “没用,”太子冷笑一声,坐了回去,“铁甲禁卫军有令牌听我行事,五城兵马司一半在也我掌控中,况且父皇如今被我关了起来,三弟又远在边城,剩余的几个都是无用之辈,如何能与我相争?您不妨只好生待在凤德殿,待儿臣登基之日便是尊母后为太后之日,您只管享福便是。至于扶鸾殿那女人——届时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如何?” 赵皇后原本还担忧着,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很快又问:“你父皇他......” “母后!”太子皱眉不胜其烦,“本宫本就是太子,继承其位也是名正言顺,于此只不过是想让他早些退位罢了,再说父皇是本宫的父亲,本宫如何会弑父不孝?” 正在此时,内室传来皇帝的声音,似乎在询问,外面来的人是否是皇后。 赵皇后原本还想要回答,却听到德妃的声音。 她顿时冷了脸,转身便走。 * 一行人日夜兼程,饶是如此,依旧还是太远,走到允州时,一拨人分成两拨人。 谢昭十分不舍,可更不舍她跟着自己去盛京,将那支被李禅拿走的钗再并到晏晗的鬓角,又命叶无好生保护她回昌州,才挥手策马与其他人一道离开。 叶无护着晏晗一路回了昌州晏家,余氏见到失踪近四个月的女儿,哭的肝肠寸断,却又笑着落泪,晏翊欣喜万分,严老太太也不住地抹泪,却是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个丫头眼睛红红地立在一旁,丝毫不敢上前打扰。 待一屋子女人哭了个肆意,最后才统统用热帕子净面,问起晏晗如何失踪、又是如何回来的,以及这几个月究竟经历了何事。 晏晗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尤其是余氏,便将前因后果简单叙述,尽量将危险关头的事一笔带过,可只有严老太太猜出她并非如此简单。 可余氏正在失而复得的欢喜上,无论是谁也不忍心去问起那些事,因此连着过了几日后,严老太太才与晏晗私下里见了问话。 “晗儿,虽然你只将这些经历简单谈叙,可岂能如此简单,必然是经历了一些波折,此回你母亲不在,你可不能再瞒着祖母,要老老实实说来。” 那日,晏晗带着弟弟出去玩,往日都是不到傍晚便早早地回来了,可当天却是许久都未见归来,一直等到天色暗沉,晏晗的丫头听竹和栀香才带着晏翊回来。 晏翊哭哭啼啼哽咽抽泣着根本说不清前因后果,还是栀香那丫头冷静自持,将其中缘由与经过说了个干净,又直告罪说自己的过错,居然青天白日让姑娘就这么被抓走了。 余氏当即就晕厥过去,丫鬟们手忙脚乱,请大夫的请大夫,扇风的扇风,掐人中的掐人中,顿时忙作一团。 倒是严老太太还能保持该有的冷静。 她并没有责怪两个丫头,只沉着吩咐下人们照看余氏,沉默片刻后才道:“怪你们也无济于事,幕后之人能找出如此之多的人来抓晗儿,想必也是有一番好准备,他在暗处,你们在明处,又如何能防?” 饶是如此分析,心中还是无比担忧焦急,只好托了较为熟稔的官府中人帮忙寻找,只盼着能尽快将她找回来,或是寻求一两条迹象也行。 找来找去,晏晗和那抓她的婆子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家人只好求神拜佛,祈求晏晗能安然无恙被找回来。 一直等到前两个月,才忽而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是夜里塞进门缝里,门房打开没见人,只发觉脚下有封不署名的信。 虽信中言辞像是照搬似的硬套,而且第二页似乎有被人更改过的痕迹——余氏还是一眼看出大多都是女儿的笔迹。 毕竟这世上还没几个女子是用这般狂隽的笔法写字。 得了余氏的肯定,又让近身伺候的听竹栀香确认,严老太太才稍稍放了心,可还是没有撤回寻找的人,依旧重金送出去,只期盼早些找到。 却没想到,杳无音讯的晏晗居然在此时被人送了回来,还是由谢昭的近侍送归家。 余氏一心只欢喜女儿安然无恙归来,其余的也都不想计较追究,可严老太太不止是高兴,更多的是想要知道晏晗失踪离开家的这几个月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见状,晏晗直挺挺地跪倒在地,眼中带泪,尽然是委屈:“祖母可知,到底是谁抓我?” 严老太太自然不知,她神情也颇为紧张。 “是南平世子,李禅!”晏晗声音颤抖道,“他只以为孙女与谢昭有何关系, 将孙女想尽法子抓去边城,又企图关押孙女,以此威胁谢昭为他办事反叛三皇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6 独揽大权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560/465158560/465158569/202010211516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晗儿!” 严老太太神情莫名,只轻声唤道,随后又长叹一口气:“这都是孽缘呀。” 祖孙二人相对无言,晏晗略收了收眼泪,继续道:“原也是孙女走运,碰巧南平王府的九王女去了边城,机缘巧合之下孙女逃了出来,想着去都护府找三皇子,父亲在兵部为官,多少也是与三皇子有些关联。三皇子虽然并不在,可都护府的大人听说我是晏家的女儿,也点头让我在都护府住下,因边关不太平,不能立即赶回来,又怕送的平安信被李禅发觉拦下从而晓得藏匿地点,故而一直未曾给祖母和娘报平安,是孙女不孝——” 严老太太见她俯首贴地,愧疚之情不言而喻,也狠不下心斥责,最终还是伸手将她扶起来,引着坐下后才拍了拍手道:“你是个好孩子,原本这些事不该和你牵扯上关系,要怪只能怪咱们晏家不复几十年前的光景,才惹得现在处处受人欺负,竟然能做到青天白日当街掳人,实在是过于张狂!” “祖母!”晏晗摇摇头,道,“南平王总归是雄踞一方,既然孙女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也无需再去追究,咱们以后只当小心翼翼就是。” 李禅不是个善人,如今搅合在太子的阵营里,将来朝堂有变,凭着李禅那睚眦必报的个性,必然不会是善罢甘休的。 见晏晗如此乖觉懂事,严老太太不免心酸。 晏晗却暗自松了口气,这关总算是过去了,否则若是严老太太得知她私自出了边城,还去了格烈氏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祖孙二人又说了些话,严老太太直说要她好生宽慰问候余氏,在她失踪的这段日子里,余氏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晏晗赶紧退出去,两个丫头迎上来,都是眼睛红的如兔子一般。 “姑娘别怪我们听墙角,您和老太太说的我们全听见了。”听竹带着哭腔道,“姑娘,都是我们的错,没能好好看住您——” 栀香虽然不说话,可神情却是喜极而泣,又是后悔的模样已经显而易见。 “好了,”晏晗不在意的微笑道,“我被抓走也不是头一次了,连我都不怕,你们又何必这般愧疚呢?终归我如今是安然无恙地回来,所以你们别多想了。” * 春过三月,进入夏季,晏晗也快满十七了。 因着上次本是委派的晏平前去,却不知到底是因其他的事耽搁、还是晏平办事不利,总之是没了音讯。 如今再不相看婚事也是要步入老姑娘的行列了,于是严老太太再派了可靠的人去了永州松城,没想到严方年居然跟着派去的人一道来了昌州。 上次见面,还是晏晗重生时回盛京的路上,也算是旧相识的亲戚了,晏晗做足了主人家的‘架子’,言行大方又得体。 严家伯父如今已不管家中所有事,将家权全数给了严方年,早已过了弱冠的严家大表哥比起几年前更加沉稳出众了。 只是晏晗以为他此回来必定是要将婚事定下的,没想到他来了有近四日,都从未提及过此事,一副纯粹来走亲戚的模样。 这倒是让晏晗有些坐不住了。 设下消暑茶会特意邀请大表哥。 在院里的大榕树下喝完了整整一壶凉茶后,晏晗实在是找不到话题可以扯,二人对坐无言,场面甚是尴尬。 最终还是严方年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晗表妹是不是想问,为何我既然来这一趟,却又迟迟不提及你与二弟的婚事?” 不得不说,晏晗平日里能说会道的,见了谁也不怯场,可唯独见这位大表哥,心里还真是有些学生见夫子的怯意。 晏晗只是默默点点头。 严方年放下茶杯,在躺椅上坐的端正又严肃,不苟言笑道:“晗表妹,你是舅父家唯一的女儿,而二弟有我在前面挡着,他也无需负担家族的重任,将来只需在盛京任职便是。可以说你们二人的婚事是两家都看好,也是十分匹配的——不过自从姨祖母提及婚事以来,都是长辈们在说道,你自己却从未有表达过意愿,我想这也是婚事迟迟没有定下的原因,因此我此回来便是证实这点,事实也证明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方年表哥.......”晏晗语塞。 她此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 她一贯平静的神情就这么打破了。 或许......孙孝泉说的是对的。 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严方年又娓娓道来:“我与你嫂嫂当初结亲,也不过是媒人引着我与父亲上门去拜会岳父岳母,二人更是在堂上见了一面,从未有过近地相处,后来成婚后,她也果然是个温良娴淑的好娘子——二弟上盛京,在晏家借住如此之久,早晚的接触也是比我们多,合该早日传出消息才对,却到如今才说要结亲,也是姨祖母与父亲祖父都在欢喜筹划中,根本没有考虑到表妹你的心思,如今我也是想代替他们问一问你,这门亲事真是如表妹所愿吗?” 一番话说得晏晗心中愕然不止。 她从未想过这些。 换句话说,她从未考虑过正面面对这些事。 或许在那么一瞬间,会觉得嫁给严松年或比嫁给旁人更加轻松些,不用面对挑剔的婆婆,难缠的七大姑八大姨们,若是可以,将来二人可以去永州松城住下,更是惬意无比...... 可是,她就是不愿意。 顿时,她的心中纷乱杂绪,张了张口却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真的只是纯粹的不愿意吗? 晏晗在心里问自己。 严方年却没再理会自我纠结的表妹,再饮下一口听竹刚添的凉茶,朗声道:“看表妹这模样,想必是早已有了主意,却又表面顺从着接受姨祖母的安排——” 晏晗却摇摇头,赶紧道:“不是,大表哥别误会。我、我是想着拒绝的,只是两家都是近亲,我也不忍心拂了祖母的心意,所以才迟迟不敢下决心。” “不,”严方年斩钉截铁道,“你错了,如今你的做法大错特错。若你不愿意,应该在姨祖母提出此事时便拒绝,而非等到骑虎难下时才说不愿意,这样不仅是伤了姨祖母的心,更是让两家关系以后难堪。” 晏晗闻言愕然,随之释然,想必这就是严方年此行的真实目的吧。 为了不让两家人将来关系恶化,早早的切断这事是最好的法子。 严方年像是看穿她的心思,倒也堂堂正正的承认:“没错,我此回来就是为这。” “我的确是很愧对祖母,以及二表哥。”晏晗坦然道。 严方年起身告辞,转头就要走时忽而又回头:“表妹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人,可唯独在此事上却犹犹豫豫,实在是过于谨小慎微,于两家的关系,我做表哥的还是劝一句表妹你,既然心里有了人那就别怕前怕后,有时候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局呢?再者说,若你二人是两厢情愿,我想松年也一定会衷心祝福你。” 晏晗呆坐在原处许久,一直等到日头暮色,才回过神来。 * 盛京城中,近日虽然是炎炎夏日,却让有些人背脊寒立,如履薄冰。 入夏以来,皇帝便称病不起,太医署一干御医不过半个月已经有十来人下了大狱,因此有传言是皇帝日常服用的药丸出了问题,又有人称皇帝中了风,总之跟太医署脱不了干系。 皇帝身体不好,政事便交予太子全权处理,三位内阁大臣在旁,倒也没有什么岔子出现。 只是三皇子李钰在边城失踪一事,惹得朝野震动,太子独揽大权,三皇子**只好缩起尾巴做人,生怕被太子**抓住任何把柄。 连德妃也被软禁在扶鸾殿,侍奉的宫人除了贴身的留下两名,其余的都以莫须有的罪名‘赶出’扶鸾殿。 有宫人传言,曾经几次看到皇后从扶鸾殿出来,而德妃神情落寞,发髻散乱,却依然恭恭敬敬地屈膝送走皇后。 朝堂内外都是风向之辈,自然是踏破东宫的门槛,连东宫内的太子马侍都用鼻孔朝人。 东郊大营内,晏远南正在拆信。 这是从昌州寄来的信函,书写人正是晏晗。 不过是报平安的书信,他却来来回回看了有十余遍。 次次瞧见‘翊弟、栗弟安好,栗哥儿甚至已经在牙牙学语,会喊娘了’时,脸上总是浮起一阵阵笑意。 门外喧嚣脚步声传来,晏远南赶紧收起信函,抬头看去。 进来的正是他的下属,甄礼。 甄礼拱手简短禀告:“大人,巡防营在东南面巡逻时,抓到两个鬼鬼祟祟的男子,特来禀告大人,看您要如何处置?” “拷问过了?是哪里的人?” 甄礼摇摇头,“两人什么也不肯说,属下怀疑是回纥派来的探子,只让人关押在帐子里不敢教多的人瞧见引起恐慌,大人不妨先去瞧瞧。” 晏远南见他神色凝重不似作假,起身先行出去。 “那便去瞧一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7 突变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034/529258034/529258095/2020110916162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撩开帐子,里面没有任何牢具,也没有木栅子,一盏幽幽昏黄的油灯微微颤动着火光,晃动之下,晏远南看清了背对他站着的那个身影。 这并非是什么关押人的情形,倒像是某位身份极高的人特意见自己。 抱着满腹疑惑进了门,甄礼没了方才的凝重,反倒是坦然笑道:“大人莫急,属下也是迫不得已,待大人见到人您就明白了。” 晏远南往里走,那人原本背对着门口,听到声响转过身来。 瞧见来人是谁,晏远南立即跪下叩拜:“三殿下!” 李钰三步并两步上前虚扶起他,微笑道:“城外的三处大营内只有此处防守不多,我也能找到门路进来见你,晏副修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晏远南疑惑道:“殿下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宫内发出的消息明明是......” “说我出关遭遇伏击,至今不见踪影是吗?” 晏远南谨慎退后半步:“殿下恕罪!” 李钰失笑,道:“没什么恕不恕罪,这本就是事实。只不过我潜回盛京,于许多人来说,必然会让许多人失望了。” 晏远南道:“虽然陛下还在养病,可我从旁出得知太子已经命司衣局在赶制新衣,连东宫中的良媛良娣都接在身边侍奉,十足的新帝模样,虽心有不忿,可太医署之事在前,众人看在眼里也是敢怒不敢言。” “不错。”李钰叹气道,“太子本一向视我为劲敌,如今我下落不明,又远在千里之外,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 二人说了半晌,待有人从外头进来,齐齐看了过去。 那人身形挺拔,跨步进门,不过眉毛浓密,唇边甚至有颗痣,这样一个人看上去竟然有种极其的违和感。 那人进门便行礼,李钰微笑道:“承泽,你来的正好。” 见晏远南还在疑惑愣神,谢昭笑眯眯地将脸上的易容抹去,露出本来的容貌。 “晏伯父好。”谢昭恭恭敬敬地施礼。 晏远南恍悟过来,失笑道:“原来是易容术。” 谢昭坦言:“此回选择来寻伯父您,也是看在您为人正直,太子明显是将陛下软禁在宫内,预备自立称帝,想必不久便会择日下诏,殿下希望能有伯父的襄助,进入宫内,找机会扳回局面。” 只需要等待更合适的时机,将诏书写下盖印成定局,皇帝的生死便不再重要,太子将会铲除挡在面前的一切障碍,直到顺利荣登大宝。 晏远南愕然:“太子他应当不会这般糊涂吧......” 其实他心里也已经想到这一层了,不过是不能言明罢了。 李钰瞳孔微缩,笑容中竟夹杂着些许冷意:“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能有如此好的机会,如何不把握住?” 因着自己牵扯到谢昭的关系,晏远南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只好应下。 * 凤德殿内,赵皇后正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赵皇后今年三十有七,用民间话道,正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之时,可赵皇后早年是小地方出身,如今能得此荣耀入主中宫,也是操劳辛苦了半辈子,容颜早已比不得从前娇艳,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她满面的疲惫。 琴苑点上凝神香,缓步到皇后身边用特制的小锤敲打她的小腿。 赵皇后多年不曾侍奉皇帝,从入主凤德殿后陪侍在旁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毕竟皇帝最信任、最宠爱的只有德妃。她虽然得了皇后的名,可德妃才是真正得到帝心之人。 想起自嫁给昭惠帝之后的多年种种,赵皇后心头却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无边无尽的寂寞与哀伤。 就算赢了又如何,她还不是那个表面受人尊敬,实则是旁人说道的话题。 赵皇后不由自主幽幽叹了口气。 琴苑对于赵皇后的一举一动很是在意,见状她手上的力度更加轻缓了些,轻声问道:“娘娘可是还想着勤勉殿的陛下?” 琴苑从赵皇后还是姑娘家时便侍奉在侧了,于她而言,赵皇后的心思比她自己的心思更重要,而赵皇后的决断她也会坚决照办,如今太子与皇后前程之事悉数牵扯,可是丝毫马虎不得。 “想着又有什么用呢?”赵皇后睁开眼睛,神情落寞,“他心里始终都是那个女人,本宫即便是中宫皇后也不过是位同虚设,若是没有太子,想必他早就改立那个女人为后了,如何还能见本宫霸占着这位置不放?只是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 琴苑心知赵皇后心里极为不舍昭惠帝,可偏偏又咽不下这口气,两相角力下,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此刻看似太子登位之事大局已定,赵皇后心里便念起了昭惠帝,想着平日里养尊处优,前呼后拥的皇帝此时在寒冷的殿宇内受苦,于是于心不忍。 琴苑赶紧将安神茶捧上前,温言细语:“娘娘这又是何苦 ,既然当初不舍得,怎会应准太子殿下的计划?既然应准了,便要做好准备才是,娘娘可不是独身一帜,还有太子殿下、赵学士大人,以及整个赵家与支持太子的那些朝臣们,都是不能辜负的,此轻此重,娘娘可得心里有杆秤。” 这道理于赵皇后来说,又何尝不知呢? 可对于一个常年备受丈夫冷落、甚至是隐含厌恶的妻子,没人知道她心中的苦楚。 赵皇后只道一声‘本宫明白’,便再也不想提及话头了,闭上眼睛假寐。 琴苑见她似有睡意,便悄身退出内殿,刚合上内殿的小门,就见宫廊的另一头宫人疾步而来。 这宫人琴苑眼熟,似乎是伺候在太子身边的玉珠。 果然,玉珠见到琴苑,眼神焦急,却死死抿紧了唇,直到走近了才拉住琴苑低声紧迫道:“姑姑可算是见到您了!皇后娘娘如今是歇下了?可不得了,勤勉殿那头出了大事,就等着娘娘去解围呢!” 琴苑被她这一通弄得一头雾水,可在宫里久了,也并非是愚笨之人,不免猜测出是太子与皇帝必然出了什么事。 “有什么事?你慢些说,皇后娘娘近两日费了心神,方才才睡眯过去,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玉珠见她这般不着不急的模样,顿时急不可耐地就要推开内殿的门进去,琴苑长臂一拦,将她拦在外面不让进:“玉珠,你有何事先与握说道说道,若是必要之事,我必然会酌情如实禀告娘娘。至于你——怕是不能随随便便进入内殿。扰了娘娘的清净是何罪名,你应当清楚。” 听到此言,玉珠也不再隐瞒,直言道:“姑姑,并非是玉珠未将你放在眼里、存心不报,不过此事十分紧急——”她只犹豫片刻便凑上琴苑的耳边轻声道,“原本奴婢是侍奉在外殿的,可知听到内殿的太子殿下与陛下不知怎地起了冲突,太子当即发怒就要举刀杀人似的,周遭人劝的劝,拦的拦,愣是半晌才将刀取下。却又不知德妃说了什么,太子殿下顿时就怒火中烧,还当着众人的面扬言要将陛下与德妃都烧死在勤勉殿,也省了那道诏书云云......奴婢见状不对,赶紧先来禀告皇后娘娘,只盼着娘娘能去解围,也能拦住太子殿下别再说那些话了!” 她说的话又疾又急,显然是一路都着急上火,琴苑这才意识到严重性,只让她在外头候着,自己快步进去呈禀。 果然,赵皇后听到此事,脸色犹然变白,不顾平日里最注重的体态仪容,只端着此时微松乱的发髻与面容便快步出了凤德殿,直奔勤勉殿而去。 还未走近勤勉殿,赵皇后就慢下了脚步,在后面紧追的琴苑与玉珠跟上来,见到眼前的景象,不免神情俱是一怔。 “这是怎么一回事?”玉珠怀疑自己的眼睛,疑惑道,“奴婢走之前并非如此情形......” 原本门外守着的一班铁甲禁卫与黄门皆是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满殿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玉珠忍不住胸口有股往外涌的冲动,只谨慎着赵皇后在前面不敢就此肆意,赶紧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丁康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见到赵皇后眼神一亮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鼻涕眼泪横流地哀嚎道:“娘娘,皇后娘娘,您可算来了!” “怎么一回事!”琴苑虽然心中也有些作呕,可她还要照看赵皇后,只得压下心头的不适赶紧发问。 丁康几乎是匍匐着爬到赵皇后脚边不远处,神情恐怖,像是看到了方才的修罗场景,颤抖着声音道:“太子殿下他,他被三皇子的人劫持了!他们还杀了所有的人,要不是小奴去旁边耳房小憩,怕也是遭此毒手,只是小奴出来时,太子殿下已被他们劫走,小奴身单力薄,如何能与他们抗衡?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娘娘恕罪!” “简直是胡说八道!”赵皇后怒不可遏,显然是不相信在边关外失踪的李钰如何会出现在千里之内的盛京城内,“他不是死在关外了?如何能在宫内将太子劫走?!” 谁知丁康慌忙摇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哭道:“娘娘,那三皇子就是个奸诈之人,放出假消息骗了太子殿下,如今悄悄回来打的就是这个出其不意的主意!太子殿下毫无防备被他抓走,如今更是生死未卜,娘娘快联络大学士赶紧想想法子吧!” 赵皇后神色惨白,发髻杂乱,脸色看上去甚至更加白了几分,摇摇欲坠。 琴苑赶紧扶住她:“娘娘,您得振作,此时若您不能为太子做些什么,那可就真的没有第二个人能救殿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8 谣传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1345/529951345/529951352/2020112517360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那么,陛下与德妃去哪里了?”谁知赵皇后沉默片刻后,却不怒反笑,神情阴涔涔的像是厉鬼附身:“你又说说,太子是在何地被李钰的人抓走的?” 丁康被她这一通给弄得有些茫然,抬起脸望向她,木讷道:“回娘娘,当然是勤勉殿内了。小奴原是在耳房茶室小憩,听到有声响喧嚣便出来察看,没想到出来便瞧见这骇人的一幕,待小奴进了勤勉殿内后室,就瞧见陛下与德妃都不见,乃至太子殿下也不见了,小奴心中惊怕,连脚也站不稳,几次绊倒,身上沾满了他们的血,如此狼狈真是污了娘娘的眼——娘娘恕罪!” 闻言赵皇后冷笑一声,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只挥了挥手道:“将这个没根儿的阉人给本宫抓起来!” 尾随赵皇后而来的宫人黄门将丁康押解五花大绑,丁康大叫冤枉,最后赵皇后嫌他聒噪,直接让人用一坨布堵了口,这才清净不少。 瞧着丁康不解的眼神,赵皇后来回缓缓踱步道:“丁康,我知道你有些小聪明,可你不该算计到本宫头上。方才你说的话或许前面是事实,可你说身上的血都是沾染了其他人的,却是露出了马脚。” 丁康被堵住嘴,只能用尽力气‘呜呜’,或是想辩驳自己的冤屈。 谁知赵皇后朝着他的脸来了两巴掌,尾指上的护甲刮在对方的脸上,顿时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丁康更是‘呜呜’大声哀嚎起来,再也不需要有人押住他,此时也痛地只能蜷缩在地上根本起不来身了。 这情形让周围的宫人黄门都暗自屏气凝息,甚至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皇后蹲下身,手指抬起丁康那毁了容的脸,笑道:“来的人或许真的是李钰,可若没有个内应,又如何能这般长驱直入?况且还能进入这守卫森严的勤勉殿,轻松将陛下与德妃救走?这也太可笑了,你只以为本宫焦急之下,必然不会思及此,便能钻个空子......可你错了。”赵皇后早已不复方才的悲戚焦急,平日的镇定自若又浮现在脸上,“若本宫还是当初那个在昌州的妇人倒也任由你哄骗,可本宫如今是中宫皇后——” 丁康神情惊惧,也不知是被脸上的痛处折磨,还是因为被赵皇后拆穿的缘故。 总之赵皇后也不会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只挥了挥衣袖,便示意一旁的人将他关押起来。 琴苑见状,上前轻声询问:“娘娘,太子殿下被他抓走了,咱们应当快些想个法子才是,至少,得稳住风声,不能传出去了。” 赵皇后却道:“你太小看他了,千方百计抓了人去,如何不会露出消息?不过咱们得快他一步才是。” 琴苑赶紧唤过另一个心腹宫人上前,赵皇后吩咐两句那宫人便快步离开。 没过多久,一名穿着泛金披甲的武士前来拱手行礼:“臣下来迟,参见皇后娘娘。” 赵皇后对着他的方向几步外虚扶,示意起身,而后笑道:“指挥使多礼,不必下跪。” “娘娘深夜传召,还是在这勤勉殿前,不知有何事要吩咐?” 勤勉殿此时已被赵皇后吩咐拾掇干净,方才的一片血腥悉数消失,除了鼻尖依旧萦绕着那血腥气外,其余的恢复原样,更仿似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铁甲禁卫军的指挥使宋明显然也闻到了这丝味道。 不过见赵皇后立于台阶之上,神情依旧高傲,面带微笑却又隐藏着疏离,宋明只是心中多有猜测,不敢多言语。 赵皇后道:“昨夜太子为陛下侍疾时,感染风寒身体不适,可今夜依旧抱病前来,实在是孝心可鉴。”至此处却话锋一转道,“太子下半夜因病加重去偏殿休憩,却有贼人进门,误以为御前侍奉的黄门是太子,与人里应外合,灯火昏黄下稀里糊涂将人绑走,如今太子受了惊吓而病重,这伙人想必还在宫城内并未逃走,宋卿立即派兵驻守出入的每个宫门,挨个宫殿搜罗查问,有可疑人等不必回禀本宫可先行抓捕,若有知情不报、反抗逃跑人等收押天牢,若遇到贼人一伙,可当即射杀!” 这话宋明怎么听怎么奇怪。 先不说太子如何在这般森严的守卫下被人抓走,就说里应外合的人,此人是谁,去哪里了?若是要在宫内搜罗贼人,不应该将他审问一番,问清贼人长相人数等,也好进行追查? 可赵皇后也就这番解释与下诏,连给他发问的机会都全无,宋明心里顿时有了数。 “是,臣下遵皇后娘娘懿旨!” 一行铁甲禁卫军跟着宋明离开,赵皇后像是松了一口气,被一旁的琴苑扶住了,半晌才扫视一圈,并严声道:“今夜的事,在场的人嘴都给本宫闭严实了!若是让本宫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丁康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齐齐跪下道‘谨遵娘娘旨意’。 * 第二日。 太子称病。 朝臣们上朝只等来传诏黄门的‘散朝’二字,皆是摇了摇头离开。 皇帝与太子接连‘病倒’,铁甲禁卫军更是每日每夜都挨着搜罗皇宫中每个角落,宫内无不人心惶惶,个别谣言居然还传着是宫内有灾星驻守,所以才接二连三地出事,将罪魁祸首的罪名猜测到了赵皇后头上。 却也不知怎地,居然传到了赵皇后的耳中,果然是大怒,贬罚了几个多嘴多舌乱传谣言的低品阶妃子与宫人去窄巷舂米,这才平息了大部分流言蜚语。 可人心难测,流言也是猛于虎,不过两日,这传言便从皇宫大内流传到了市井民巷,更多人似是说书的一般,传的更是有鼻子有眼的,仿佛他是亲眼见到似的。 赵皇后能惩杀宫人和妃子,却不能讲天下平民的性命悉数斩杀平息;又因宋明迟迟未能抓到李钰,因此每日都胸中烦闷,内阁大臣们要去探望太子时,赵皇后命人几次推脱,若这个借口推脱不掉,便换个借口,总之能拖便拖。 如今这个借口已经变成具有传染性的急病,不能见生人。 不过这法子也不知能骗几次。 赵皇后长叹一声,揉了揉疼痛的额角,实在是缓解不了什么。 琴苑眼神示意一旁点香的宫人接过她手中的敲锤,自己则绕过贵妃榻到找皇后身后替她按压鬓角。 “这么多年了,还是你的手劲儿最适合本宫。”赵皇后闭上眼睛,眉头渐渐也舒展了少许。 “伺候娘娘这么多年,若是还不晓得轻重,那就枉费娘娘对奴婢的疼爱了。”说完后,琴苑却有些艰难地问出一直憋着的话,道:“娘娘这般气定神闲,莫非已经想到了救太子殿下的法子?” “并无。” “那娘娘为何这般镇定?若是宋明找不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归不外乎是这两种,有什么可怕的?” 琴苑还是头一次听到赵皇后说这样绝情的话,愕然片刻才默默道:“娘娘,殿下终归是您的唯一子嗣。再者说,三皇子将陛下德妃救走,他全盘掌握,您处在弱势,咱们不如找个法子先将他引诱出来谈条件,也比现在搜遍了皇宫大内也无半点踪迹的好——” 琴苑始终不解。 太子是皇后的唯一子嗣,若是真被三殿下谋害,赵氏**便再无扶持之人,如何能安稳后位、东宫? “他即便是再里应外合闯进来,也只有几个人,即便是功夫高,身法好,救走三人都是很勉强的。更何况他的藏身之所非常隐蔽,若是想要成事,必然要丢下其中的人,此人若是太子,也便省了咱们的事,若是陛下——不,他不会丢下陛下。” 见赵皇后如此分析,琴苑下意识道:“若是德妃呢?他会不会丢下生母?” 赵皇后从窗口眺望,远处的绿荫树丛层层叠叠,望不到最上面的阳光,她眯了眯眼,像是被晃到了刺眼的光似的,忽然淡笑一声,语气也轻飘飘的:“谁知道呢?” 主仆二人沉默片刻,待再开口时已是如平日般高傲冷静:“去知会宋指挥使一声,宫内的所有宫宇都要严格检查,万不可有半分疏漏。”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简欢 /> 圣诞快乐呀大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9 东宫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66/530432966/530432984/20201120182203/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皇宫内皆是静穆端严之地,近来更是多事之时,所有的内宫宫人、黄门,都是连招呼也不敢打,低着头匆匆离开。 凤德殿中的三等宫人小彤守在御膳房,等着御厨将赵皇后每日要吃的鲜藕粥熬好,再提着内嵌保温绒布的食盒一路提回凤德殿,最后由殿内的近身侍奉两位宫人经手,呈到皇后的案桌上。 由于是吃食上的东西,一时也不能马虎,小彤每日都会守在这里,不离眼的看着负责的御厨将东西做好,才能提走。 今日却与往日略有不同。 正是听着灶火噼啪爆裂,以及‘咕噜咕噜’的声音交汇时,此时外头进来一名个子高挑的宫人,她长相普通,可胜在身量好,未曾说话便有种高人一等的气势。 进了门以后,果然也是不理会厨房的总管事谄媚,自己四处走动,见了炖盅里的几样东西,挑中了其中一盅,示意身后的低阶宫人端走。 那总管事见状立刻为难了:“绣芸姑娘,并非是我舍不得,只是这盅鸡丝酸笋汤是和福宫那边一早就来说要的,那位再如何说也是将来的良娣,如何能闹僵了?再说了,还是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姑娘您还是另外挑选如何?” 一听此言,名叫绣芸的宫人顿时不依了,冷笑一声道:“哟,祥总管,您这话如何说的?别说一个良娣,即便是受宠非常的林良媛来了,那也不能与太子妃殿下抢东西,太子妃殿下可是将来的中宫皇后,祥总管怕是这厨房的烟火熏多了,连对谁好、对谁差都分辨不清?再说太子妃殿下是何等身份,岂也有你安排来安排去的权力?不如先去后花园的小池子里洗一洗眼,是玉石是粪土都不识得,也免得将来连这等好位置都让给了别人。” 她一口一个‘太子妃殿下’,弄的祥总管也有些为难,毕竟太子妃才是正主,只好假意拍了拍自己的口,赔笑道:“是我老了,眼睛也熏迷糊了,居然连这都忘记了,绣芸姑娘,若是太子妃喜欢这汤,此刻立即呈上去就是,只盼着姑娘别在殿下面前提及此事,小人也就放心了。” “算你识相。”绣芸斜睨他一眼,身子一撇转身,却是满眼不屑。 身后的宫人正要端走 ,只听有人进门道:“住手!” 循声看过去,只见另一位宫人走进来,说是宫人,穿着却与绣芸她们略有不同,看上去并非是宫内式样,而是宫外的。 她身形纤弱,却长的颇为漂亮,年岁也不大,不过十六七的模样。 那小姑娘应当是刚巧走到门口,也听到了前因后果,见自己一大早便来候着的汤此时被太子妃宫中的人随随便便两句话就要走了,怎能按捺地住?自然是赶紧冲出来。 “那是我家姑娘的汤,如何能让你们就此端走?那岂非日日都要如此?” 其实这情形早已出现过几次了,不过上次是衣裳、上上次是杜鹃花、再上上次是和田玉的镯子。 “哦,原来是莺香啊。”绣芸笑道,却是不屑,“太子妃殿下能喜欢你家姑娘指名的汤,是她的福气,如何还要违逆不成?” 莺香却皱眉道:“只怕喜欢我家姑娘指名汤的并非是太子妃,而是另有其人借着这名头骗骗汤来喝吧?” “你胡说什么!”绣芸瞪眼看她,唇角一扯,“你家姑娘好,没名没分地也要跟着进宫伺候太子殿下,连侍奉都有十几日了,却还是连个良娣也没捞着,瞧瞧新月阁的林良媛,可是连皇孙都怀上了,这么一对比,啧啧,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是妾室的女儿更比她娘差,连个妾的名头都混不上,如何有脸去说是东宫的人?要是我,便好生学学你家姑娘,日日待在屋子里,别出来见人才是,出来也不过是惹人校笑话罢了!” 她这番话说的十分刻薄,不单是将对方主子骂了,连她娘也骂完了。 果然莺香顿时接不下去了,只蹙眉咬唇道,一扭头跑了。 莺香也不是个善茬,回去便将此事添油加醋地同赵瑱哭诉了。 果然赵瑱一拍桌子,气愤道:“居然如此张狂!早前的衣裳玉石,我为了太子殿下不与她争、一向罢了,如今连一盅汤都要与我争,简直是欺人太甚!” 莺香见她如所料之中大发雷霆,心中窃喜,面上却依然哭哭啼啼:“姑娘,咱们好歹也是被太子殿下用东宫的四驾红顶车堂堂正正请进宫内的,如何就成了她口中连妾室都不如的?再说太子殿下不过是忙于大事,顾不上您这头,若将来荣登大宝,难不成还会忘了姑娘不成?依着婢子瞧,将来少说是个妃位,她如此小肚鸡肠不能容人,将来如何统领后宫?实在是连婢子也看不下去了!” 当初宫内的黄门来晏家接她时,赵瑱原本还想去拜谢晏远南,顺道讽刺炫耀一番,没想到晏远南直接打发晏平来,说他身体不适就不送了,望姑娘念在晏家养育疼爱几年的份上,将来若有荣耀念息旧情别对晏家有何怨念云云。 赵瑱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登上了那来自东宫的四驾红顶车。 这是只有太子与太子妃才能使用的车驾,如今用来接她,足以证明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她将来必然会飞黄腾达,再也不是那个受人白眼的妾室之女。 她从伯爵府带来的两个丫头,新露与莺香自然也是要跟着的,可只有莺香欢天喜地,新露却躲闪着双膝一跪,嗫嚅说自己并不想去宫里伺候。 赵瑱只当她是念着家中定了亲的表哥,只道了句‘见识浅薄’,便唤车驶离。 谁知新露再追上来求自己的身契,赵瑱只道身契在晏家,若要就去求晏远南,言罢便让黄门驶车离开。 于此,主仆二人算是分道扬镳。 进了宫内,太子将她安置在离勤勉殿最近的和福宫,这里的殿宇宽阔又温暖,处处件件都是珍品上品,单说那妆奁中的女子饰物便价值千金,金光耀眼,无不惹人喜欢。 自然她也早就侍奉太子了。 可以说,当初在宫外与伪装成富商公子的太子一见,二人便再也割舍不下了,那时候不过相互试探,待她知道太子的真实身份后,心中狂喜,不过来回几次便应了太子的邀约破了身子。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每日在晏家中瞧着慈安堂严老太太与晏晗祖孙情深的模样,她心中窃喜,无不趾高气昂却只得锦衣夜行,只在心中筹谋着将来得了高位后的报复。 她简直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家人的表情了。 抱着如此的心态入了宫,却发现太子除了与自己温存的时候满口应下尽早册封的提议,平日更本见不着人,太子妃咄咄逼人、处处强占头就先不提了,却是新月阁的林良媛早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简直就是处处危险。 根本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好。 想到过往的重重苦楚,赵瑱暗自咬紧了银牙。 她几乎是凭着这么多日来的满腔怒火冲向了太子妃的宫中。 太子妃正在悠闲地吃着鸡丝酸笋汤,听到外头的人拦住了赵瑱,轻轻一笑,擦过唇后示意将她放进来。 见到此一幕,赵瑱果然更加气愤了:“太子妃殿下!妾身从进了宫便侍奉在太子身侧,就算您嫉妒,命人将妾身挑中的华服珠宝、玉石器物等抢走霸占,为了太子殿下妾身也从不与您起冲突。可如今不过区区一碗汤,太子妃您也要强占吗?”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了这番话。 如今看似是为了吃食,实际上已是被压抑了十几日的愤怒冤屈在此时一同爆发了。 太子妃淡然一笑,眼含轻蔑不屑道:“别什么‘妾身、妾身’的,你还并非是东宫的嫔妾,太子也从未将你封为良媛良娣,如今你连本宫身边给太子洗脚的丫头都及不上,她至少还有个媵妾的名分——既然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不如早些离宫归家去,何必在此惹人嫌?” 太子妃从前是内阁学士林大人的嫡出、也是唯一一个孙女,虽然容色平平,却才华斐然,更是备受林老大人的宠爱,自小养成了高傲的性子,如今做了太子妃也依然改不了,实在是与太子妃需要的雍容华贵、平和容人的需要大相径庭。 可架不住太子妃的靠山深厚,祖父是内阁学士,与皇后父亲赵大学士齐名,父亲是充州巡抚,舅舅又是铁甲禁军指挥使,连赵皇后都要让着她三分,事事以和为贵。 因此即使太子不喜相貌平平的她,也得每隔两日到太子妃这里坐一坐。 果然,这些刺耳的话,从旁人口中听到、与太子妃口中说出,是完全不同的。 赵瑱眼含泪水,却只得一言不发。 若是太子早就上来闻言软语了,可毕竟这会子在她跟前的是太子妃。 太子妃见她这副模样,端起碗中的鸡丝酸笋汤便笑道:“你也不必在本宫眼前这般楚楚可怜模样,本宫可不是太子殿下,看了你的梨花带雨便心软了,本宫如今还没收拾你,不过是看在太子喜欢你的份上,有些伺候人的用处。可你非要不安分,惹了本宫不快,本宫自然也有的是法子叫你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奉劝你一句,若不想吃这般苦头,还是快些回去收拾收拾,早些出宫回家去吧。” 她这番话又是威严以待,说话的语气却好似宽慰她似的,既没有将见血的事摆在明面上做,却又让对方有苦说不出,实在是手段高明。 奈何遇到了赵瑱这般心智坚定之人,她不过擦了泪,跪下乖乖告罪,表明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如此失礼冒犯,再诉说对太子殿下的一片痴心,有没有名分不重要云云,说了好大一通才算完。 太子妃见她不愿意走,也不好强行叫人将她弄出去,这对太子的影响也不好,于是勉强听了几句,施施然让她回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0 要回去了?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883/478330883/478330889/202010141010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待赵瑱主仆的身影消失后,太子妃身边的心腹宫人才疑惑道:“殿下,此女子心机深沉、又极会做表面功夫,将来若是殿下荣登大宝,必然要侧封妃嫔,留这样一个祸害在后宫,岂非给您徒增烦恼?为何不将她尽早解决呢?” 太子妃放下那碗汤,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将她一劳永逸了?不过是瞧着太子近来喜欢罢了,太子又一向对我不冷不热的,若是不能在这些事上讨些好,便是坐坐也只剩敷衍,如此并非我想要的。” “殿下做的的确很好。”另一个年纪颇长,又穿戴似掌事服制的宫人道,“当初在还未进东宫时,夫人便劝诫过您,做太子妃并不同于做寻常娘子太太,一举一动皆在众人眼下——尤其是与皇后相提并论,更要言行谨慎自持,不能被人抓住把柄。再有,与太子殿下相处时,却要有寻常夫妻间的温情与随性,要让太子殿下感受到与皇家不一样的夫妻氛围,不过也不能太过,过则逾矩......最重要的更是得有容人之心,太子妻妾众多,太子妃、良媛、良娣、良人都已算作十来人之多,更何况将来做了陛下,后宫更是妃子众多,如何嫉妒的过来?太子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妻子,娶妻看贤,立后需德。所以这点太子妃殿下您做的极好。” 太子妃点点头,面露疲累地示意宫人将满桌的珍馐撤下,包括那盅丝毫未喝一口的鸡丝酸笋汤。 * 太子妃显然是打算此回只是给赵瑱一番警告,从而放过她。然而她却低估了赵瑱。 不过夜深,宫内四处都静谧无声,各宫的宫人们也都慢慢歇下,负责敲更的宫人绕着大内的长巷走了两遍后,有二人悄悄潜入凤德殿。 凤德殿的侧门小门有好几处,除了给宫人们出入,还有角门、恭门等一些有特别用处的。 那二人便是从角门进入。 门口并无禁卫驻守,想来是被调派去了别处,只有两个小黄门守着。 小黄门们也是昏昏欲睡。 其中一个瞧见门口有影子,忽然一个激灵吓醒了,瞧见是个宫人装扮的,呵斥一声:“什么人在那里?” 莺香与身后的人快步上前,讨好地笑道:“两位好哥哥,小奴是和福宫伺候的,两位别斥叫,别惊动了皇后娘娘!” 那说话的黄门探头,见莺香长相颇为标志,说话又软言软语的动人,也不忍心斥责了,只瞧了眼她身后低眉顺眼的宫人,只当莺香是掌事宫人,身后的是个低品阶的小宫人,便不再注意,只看着面前的莺香道:“你怎地大半夜到这里来晃荡?可知这里是凤德殿,若是惊动了娘娘,你我的脑袋都不够砍!” “小奴们明白的,”莺香为难道,“也是我家主子刁钻,说最近头痛症又犯了,只想着家中从前请的一位草行大夫,给了一味偏方,可这偏方的第一味药便是富有贵气的院中的花枝一把,这药虽然稀奇,可从前也是老爷找寻、的确是有用的,如今因在宫中,我家主子一想,宫中最尊贵、有贵气的可不就是咱们的皇后娘娘吗?便赶紧让小奴来一趟,看能不能摘一枝回去,不管有没有用,也算是全了小奴的心意不是?也不知两位哥哥能不能通融通融。” “和福宫?”另一黄门疑惑地想了想,忽然道,“莫非是太子殿下最近宠爱的那位宠姬?” 莺香只管点头。 那先说话的黄门见状眼前一亮,不禁是为了这 ,也是受不住此等娇俏丫头的哀求,便软了心道:“如此,不让你去倒是我们心冷如石了......皇后娘娘虽然喜观花,可凤德殿的花悉数种在离此门西南方向处,你只管沿着这路往哪里去,旁的千万别乱看乱逛。于此,我们二人只能放你进去半柱香,时间到了便要尽快离开,否则若是被人抓到,我们只当是不认识你,任由铁甲禁卫将你当刺客处置了,你可明白?” 这话说的简单又明了,却又威胁了莺香,莺香只甜甜一笑道:“谢过两位哥哥了,若是此行回去复命顺利,必然要报答两位哥哥的大恩大德!”言罢不待再多言,立即行了个礼示意身后的小宫人,提着裙摆往里头去。 莺香的确是沿着黄门指引的方向往里头走,可走到殿宇的东南面时,便折了个方向往正殿去。 身后之人紧紧跟随,二人潜入黑暗中不见踪影。 * 晏晗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盛京的来信了。 她也没有心思出门,只待在家中哪里也不去,整日不是练练字帖,便是指导晏翊的功课,再不然便是逗一逗小弟,旁的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 严方年倒是回了信,信中言明他已准备将婚约之事与严家长辈说明,即便是再困难周折也要替弟弟力争,让晏晗不要担心,只要严家长辈应了,严老太太自然也是明白,婚约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晏晗很感谢严方年的体谅与为她所做的一切,却也恨自己的懦弱龟缩与不负责任。 严老太太与余氏以为经过上次边关的事,晏晗心有余悸,不敢随意出门或是如从前一般做其他事,眼见晏晗的情绪越发不对劲,二人一心担忧着。 果不其然,严老太太收到了侄儿让管家带来的亲笔信,信中写明因特殊缘由,严晏两家不能结亲,晚些时候必然会携幼子上门赔罪,望姨母原谅云云。 严老太太也并未生气,她只是颇为感叹惆怅,只说了句‘这便是天意弄人’也就将此事放下了。 至于余氏,她则是以晏晗的喜为喜,若是女儿不喜欢,黄了也就黄了便是,何必强留。 于此事,便彻底落下了幕。 与此同时,严老太太也决定了要回盛京。 启程的日子定在下月初,正好是八月,至于忽然回去的缘由,严老太太表面上只道是为了余氏与孩子们着想,总不能教栗哥儿也同晏翊一般,从生下来就见不着自己的父亲,以后大了总是不亲。 可只有余氏与晏晗心里明白,祖母这是为了她。 晏晗心中感激,再给祖母请安时,先跪在跟前磕了几个头,严老太太直喊心疼,赶紧让宋妈妈将姑娘扶起来。 晏晗摇摇头,跪的笔直:“祖母,孙女并非是被边城一行给吓怕了,与此相反,孙女反倒是想到了很多道理,很感激祖母没有逼迫我说出那些,而是下了决定要回盛京——孙女清楚大部分还是为了我,因此祖母您的宽容豁达,让孙女自愧不如,请受孙女一拜。” 她连连叩拜又是几下,严老太太哪里要她这么拜了,甚至亲自来扶她了,晏晗见状,不敢劳累祖母,顺势便赶紧起来。 “好姑娘。”严老太太温和地笑道,“你的性子与品行,我老婆子看了这么多年也是了然于胸的,虽然没有在我院里,可也算是在我膝下长大,如何会不信你?你心中有想道理这是好的,可做人不光为了道理,情义也占了大多,你若是能将这想明白,也不枉我教导你一番。” 晏晗坐在严老太太身边,祖孙俩如同往常那般双手交叠相握,能清楚的感受到来自老人的关爱与疼惜。 此时的她胸中满是感动与欢喜,却似堵在了胸口不能抑发,嗓子眼儿也酸溜溜的被抠住,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严老太太温和一笑,拍了拍孙女的手,道:“与严家结亲的事虽然不成,可严家还是有德之人,也是保全了你的名声,将来有机会去作客,可要好生谢过人家。” “什么人家。”晏晗‘扑哧’一笑, 调笑道,“那不是祖母您的娘家人嘛,如何就成了人家了?若是到了舅父家中,必然要好生说道说道此事。” 见晏晗恢复往日的模样,严老太太笑着对宋妈妈摇头道:“你瞧这丫头,一恢复精气神便来戏谑我老婆子,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老太太您还说呢,晗姑娘这般,还不是您娇惯的,能怪谁?”宋妈妈一副摊手无奈的模样。 严老太太止不住笑意,“好啊,你们俩......” 从严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已是夕阳西斜,日暮金黄,渐入傍晚时分。 晏晗心情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她真的要回去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1 秘辛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946/530315946/530315969/202012200731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还是没有消息吗?” 黑暗中,女人的声音低沉,却并不急躁,只是透露着一丝不耐烦。 站在她三步开外的男人身形雄伟,似乎穿了披甲,在夜色的微弱光下反射着,他半垂着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才道:“娘娘恕罪,是臣下无能。” 那女人同样是许久没有说话,片刻后拍了拍身侧的空位,语气变得温柔了些:“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坐过来。” 男人没有遵循,反倒是往后退了半步,恭敬行礼:“娘娘,这不和礼制,请娘娘自重。” 女人冷笑一声,起身走下台阶靠近他,从黑暗中踏入月光照射的窗下,女人的脸也渐渐清晰起来。 此人正是赵皇后。 只见赵皇后染了丹寇的纤纤玉手抚摸过对方的胸膛,胸膛上冰冷的披甲又冷又硬,赵皇后却缓缓抚过,像是已经感受到了披甲下那颗滚烫的心。 “阿忠,你知道,我是最信任你的。”赵皇后嫣然一笑,妩媚姿态与平日的正襟危坐截然是两种姿态,“我自小与你结识,知道你说谎时,心跳会变得格外快,此时你的心跳便很快,你说你骗了我什么呢?” 她自始至终没有用‘本宫’,而是用‘我’来称呼自己,这表示现在的她自示与对方站在平等的高度,并无用权势压人的意思。 当然,也是表示亲昵。 可当对方听到这话时,顿时跪下行礼,“娘娘,臣下——并无半分说谎,请您明鉴。” 谁知却换来了赵皇后的一番娇笑,笑完了后才道:“阿忠,你还真是从前一般。我并未言明你骗我什么,正常人理当会问我何事,你却直接跪下,你说,你是为何事辩解呢?” 那名叫‘阿忠’的披甲侍卫不再说话,刚毅的脸上渐渐收起所有的情绪,起身道:“娘娘没有其他的事,容臣下这就退下。” 转身便要走,赵皇后心中微怒,冷笑道:“宋明,你若是敢在此时踏出这里,必然会后悔。” 宋明闻言转身回禀,恭敬道:“娘娘,太子与陛下,臣下必然会用心搜查找到,只是目前还未找到,的确是臣下的失职,等找到太子与陛下后,便亲自向陛下负荆请罪,这点娘娘无需忧虑。” 见他如此不解风情,赵皇后神情恢复了往日的淡漠,眼露讥讽:“既然你没有那个心思,又为何应下本宫半夜相见的邀请?宋明,你太高看你去自己了。” 往外走的脚步顿住,他回头,见皇后娘娘已端坐在方才的高位,黑暗罩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但他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神情。 “当初我嫁给他纯粹是为了这个位置,为了赵家,你若是怨我怪我,我毫不介意,甚至觉得高兴。”赵皇后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可你不想想,我与你两情相悦,又如何舍得你?我自然是有我的一番筹谋。” 她起身走下来,二人靠近,像是当初紧紧依偎的恋人,亲昵无比。 “太子你一定要找到。”赵皇后神情温柔,眼神中透露的坚定却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她虽然年有三十好几,可此刻的她在心爱之人的眼里却是最美的。 宋明许久未开的喉头有些凝结,心中豁然有了个猜想。 可越是觉着荒唐,越是觉着生疑,这感觉像是滚雪球似的在心中越来越大,他终于忍不住问:“太子他......” 赵皇后嫣然一笑,犹如少女:“自然是当初咱们私奔那夜得来的。” 此言一出,宋明只觉得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 迟疑片刻后才狐疑道:“不可能,咱们私奔那日离你进郡王府足足差了一个多月,为何......” “自然是使了些法子。” 赵皇后不以为意。 二人正是安静对立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巧的声响。 赵皇后与宋明立刻反应过来,尤其是赵皇后,思索一瞬便警觉高声呵斥:“是谁在外面!” 外面的人也被惊了一跳,似乎还不止一个,看着影子就往回跑去。 赵皇后惊慌失措,道:“她们必然是听到了,快,一定要抓到这两人!” 宋明何尝不知其中的利害,不待回答,便立刻大步转身而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心中与来时又是不一样的思虑。 * 一样的路途,一样的船,可与几年前却是大不一样的心境。 晏晗掀开船上的帘子,站在甲板上眺望两岸的花红柳绿,这也算是秋末的最后一点好景色,能尽收眼底,实在是难得。 一旁端着吃食水果的听竹也难得叹了口气,道:“以后去了盛京可就见不到这样的景色的,真是可惜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以后你若是嫁了人,便让夫君时时带你去玩乐山水,再生两个胖娃娃玩儿,岂不乐哉乐哉?” 栀香笑着打趣。 这话直白,听竹顿时作势要打栀香。 栀香连忙往晏晗身边躲,听竹不敢下手,怕伤到晏晗,只跺了跺脚:“姑娘,您看她!” 晏晗也笑了,道:“行了,行了。有人可是在盛京苦苦望着,怕是脖子都伸长了,咱们这位佳人却在感叹风景,若是教那位知晓,说是立即飞奔来都不为过呢。” 两人一起打趣她,听竹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手上却因端着东西无法遮羞,只好跺了跺脚说了句‘连姑娘也帮着取笑!’便冲进了船舱。 瞧她气恼,二人也忍不住笑意一起笑了起来。 笑完后,栀香忽然感慨道:“也就是姑娘您这般随和又顾惜咱们做奴婢的,若是换了其他主子,再好脾气也少见宽容。” 晏晗善待奴婢,并非是因为虚荣心,而是上一世的遭遇中,她能够理解这些自小被当做牲口买卖一般的小姑娘,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伺候人,如此卑微,自小受尽苦头,唯一的盼头便是遇到个好主子,安安生生伺候人到十九,得了身契回家嫁人好好过日子。 若是遇到不好的人家,别说能不能安生到十九,即便是被男主子留下,也不过做个姨娘,生的孩子也是比人矮了一头。 后宅家院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晏晗心中也了解,俗话说,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也是有其中的道理。 想至此处,晏晗忽然问道:“栀香,从前只听你打趣听竹,可你明年冬日便十九了,是何打算呢?” 栀香听言,摇摇头道:“婢子原是岭南人,小时候饥荒的缘故家里人都死了,婢子被人伢子一路调教,带到盛京时先是去了伯爵府做外院洒扫的丫头,被看中后做了梳头婢女,后来伯爵府遭难进了孙家,再后来就被老太太送到晏家,最后成了您的婢女——不过短短十几年,婢子便遭遇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遭遇的事,婢子如今能遇到姑娘您这么好的主子,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哪敢妄想出去嫁人?只要姑娘不嫌弃,婢子即便是在姑娘身边伺候一辈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娓娓道来看似平淡,可其中的苦楚与辛酸又岂是者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晏晗心有所虑,真诚道:“我知你心意,可你若是有嫁人之心,却为了恩情而耽搁,我这心如何能稳稳当当的?” 栀香笑道:“若是有看得上的管事家仆,婢子也是愿意的,留在姑娘的院儿里,将来跟着姑娘陪嫁,也是婢子脸上的荣光,如何不愿意?” 见她如此执拗,晏晗也只好不再多劝,只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多做劝说,只盼着你是真心喜欢,而非被恩情二字束缚。” 晚饭时候,余氏带来了两篓子螃蟹,与一尾渭鱼,午后船停靠岸歇的时候,渭鱼是问岸边的垂钓老翁买来,而螃蟹则是晏翊与船上的师傅一起钓上来,篓子里的螃蟹正是秋季肥美之时,蒸熟便闻到膏黄浓香的味道。 严老太太吃不了这些腥荤,在船舱内休息,只有余氏带着三姐弟一起享用。 晏栗自然也是吃不了,不过瞧见姐姐哥哥们吃的香,舔了舔嘴唇也想吃,只上赶着‘姐姐姐姐’的叫。 奶娘听了余氏的吩咐抱着他,可已经学会走路的他不乐意被奶娘抱着,只扑腾着想下地走,可放下来却因船身的缘故摇摇晃晃立不稳,奶娘看的心惊胆战,连忙在后面护着拉着,生怕船身晃悠,有个什么好歹。 余氏看的用帕子捂着唇轻笑,瞥眼见对面的女儿眉眼弯弯,正是少女初长成的模样,想到不久后女儿便要离开自己去往婆家,不由心生莫名的忧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2 折磨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66/530432966/530432984/20201120182203/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与从前一般,抵达码头后,晏家的马车已经候在围栏外面。 晏平远远见到下船的几人,赶紧挥了挥手示意。 碰面后,晏平恭敬地抱剑施礼:“老太太安好。” 严老太太连连点头笑道:“好好,辛苦你这一趟 ,家中无事吧?” 晏平道:“老太太放心,家中一切都安好,不过主君整日都忙于公事,我也时常跟着,今日是主君特意吩咐我来迎接老太太与太太、姑娘、两位公子,坐了几日的船想必也是劳累,请快些上车回府歇一歇吧。” 回了晏家才感觉冷冷清清的,府中的主子们一走,晏远南又顾不上内宅,府中的婢女婆子也大多自请赎身契离开,连带着康丰年也早早离开攀了新高枝去了。 晏平又道晏远南如此忙碌,透露皆是因陛下与太子双双病倒,朝堂不稳,每日都需守在城外营地内,半步也不敢离开。 得知此事,余氏颇为忧心,严老太太却道:“走就走罢,左不过都是些留不住的人,何必挂心?再说眼下盛京仍旧事态紧张,远南也不常在家中,家中人越多越是人多口杂,保不齐哪日因祸从口出......走了也好。” 如此一说,余氏便也放宽了心。 她从前本就是农户出身,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自己做些事,并非是事事都要人从旁伺候不可。 一直到傍晚,晏远南终于抽空回来了一趟。 近一年未见的丈夫忽然回来,余氏自然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晏远南赶紧替她擦眼泪,手忙脚乱的。 严老太太十分体谅夫妻二人的不容易,挥挥手道:“得了,你也别在我老太婆跟前行规矩了,带清柔回去吃顿饭吧,孩子们在我这里与我一道,放心就是。” 晏远南感恩老太太如此体谅,甚至略有不好意思,行礼道:“谢过母亲。” 因是抽空回来,待上半个时辰就要走,余氏虽然多有担心不舍,但依然是很识大体,带着儿女目送丈夫。 折腾这一来一回,此时夜早已深,晏远南嘱咐家中门户紧闭,无事不要外出,余氏也紧紧听了他的话,吩咐在府中的家仆婆子轮流二人守夜,确保无论是正门侧门都能有人,火把灯笼更是彻夜不许灭。 一直到后半夜三更天,侧门处的婆子与家仆一人坐一边儿石墩上打瞌睡,却也不敢真的睡过去,只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听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在门上,却只一下便没了声音。 婆子浅眠,瞬间被惊醒,心中有些慌乱,赶紧推了推家仆,婆子低声道:“外头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撞了门,咱们要不要打开瞧瞧?” 家仆身强力壮,自然不怕:“只打开个门缝瞧瞧,若有什么咱们高声叫喊便是。” 婆子却有些担忧:“这不好吧?太太才说了紧闭门户,咱们若是放了什么人闯进来——” “怕什么!”家仆说着已经要去开门,“盛京门中,天子脚下,难不成还有什么反叛逆贼不成?” 婆子见他也不商量个结果便要打开,着急忙慌就要上前几步阻拦,谁知门一打开,一坨用麻袋装着的物什原本靠着门,此番打开瞬间倒在门槛上。 婆子和家仆皆是吓了一跳。 家仆倒还好,婆子却是吓得魂飞魄散,生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直往后退了两步,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愕然惊惧过后,家仆大着胆子解开绳索,露出里面的东西。 并非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 那张脸虽然上面乌青血痕遍布,家仆依然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 睡梦之中被人摇醒,实在不是什么好事,甚至有些心烦。 “最好告诉我值得半夜叫醒我的事。”晏晗打着哈欠,泪眼汪汪道,“否则你们下个月的月银都扣了。” 原本只是说笑,听竹却顾不得,只着急道:“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晏晗见屋里的丫头们都是一副凝重的神情,顿时认真不少,问道:“怎么了?” 栀香扶着她起身,一面替她穿外衣一面道:“三更夜里侧门守门的两个婆子和家仆,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壮着胆子打开门却发现外头只有一只装着人的麻袋,解开细瞧才看清,那人居然是瑱姑娘!” 麻袋? 赵瑱? 晏晗只感觉脑子还是懵的,不然这几个词怎么都连不上? 见姑娘一副懵神的表情,听竹直言道:“这还不算完,那家仆和婆子将人弄进来后,才发现瑱姑娘遍身都是被折磨的伤痕,什么鞭痕、掐痕、用针扎的孔、上过夹棍的手指......就连脸上都是一块乌青一块红,看着可是吓人了!婆子们不敢多瞧,赶紧去慈安堂禀报了老太太,老太太瞧过后意识到严重性,只让兰草姐姐请姑娘过去一同瞧瞧,看是怎么回事。” 话是如此说,可晏晗清楚地明白,这并非是祖母不明白需要她去商量,而是心中早有数,此时不过是预料的应验了,想让她跟着去长长见识,也好明白这世道对于女子的不公与倾斜。 晏晗心里瞬间领会祖母的用意,也不再抱怨不再问,只穿戴好一道去了慈安堂。 一进内室,就瞧见大夫与严老太太正在说什么,见晏晗来了,也草草再说几句便结束谈话,大夫将药方递给宋妈妈,冲严老太太与晏晗拱了拱手,由丫头引出去。 晏晗坐到严老太太身边,问道:“祖母,孙女想,您已经知道如何一回事了。” 严老太太长叹一口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忧愁:“晗儿,你说当初我应准你父亲纳柳音素进门,是不是错了?若是我当初拼了命也要拦住,任由他将她养在外头做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也好,也不会有此一劫了.......” 晏晗从未见过祖母这般低沉,忍不住心疼地握了握她的手,道:“祖母,这怎么会是您的错呢?世事无常,若你不点头,父亲对她痴迷心窍,也是会想尽法子让她进晏家的。至于赵瑱——她心比天高,却又能力不足,自然是登的愈是高,跌的愈是重,这完全是与您无关,您不要责怪自己。” 或许她当初也是有错的,若是在一开始发现赵瑱的所作所为后,就应该站出来警告一番,或许有顾忌也会有所收敛,不至于弄成如今这模样。 严老太太叹气道:“你没见到她那一身伤,新伤旧伤一起,像是被折磨了好几日,大夫说如今只是一口气还吊着,若不是及时发现,再完小半日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也不知她究竟得罪的是谁,居然受了这样的折磨。” 晏远南当初在信里提及过关于赵瑱的事,只说她愈发的将自己关在屋里,如今因事务繁忙也极少回晏家,更是没有空管她在做什么。 如今看来,便是前两个月,赵瑱就已经不在晏府了。 那这段时日,她去了哪里呢? 怀揣着这番疑惑,晏晗去瞧了赵瑱。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身上的状况比旁人口中描述的还要骇人。 岂止是受尽折磨,简直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就连鼻息都时常不稳,时有时无,微弱至极,似乎下一刻便要断气死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3 宫内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071/514065071/514065086/20200706170207/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冬日悄悄来临之际,宫内传来好消息。 养病多日的太子终于痊愈了。 而关外的回纥因格烈王不知为何忽然叛变结盟一事,少了个强大并富有的盟友,反叛结盟军不欢而散,推翻新王,扶持大王子的计划也就不了了之。 安康将敌人谎称暴毙、实则藏匿的康宁公主接回王帐,夫妻二人恩爱和睦,并且又有了身孕。 回纥一片和睦,大盛宫廷内却悄悄的杀机四起。 太子病愈,朝堂之事必然是代理,于此头一件事便是加强宫廷四方的守卫,不但增加了各门的铁甲侍卫,还提拔增设了十几个重要职位,表面上看是为了皇宫大内以及守卫,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明白,太子提拔的人有大半都是他麾下强兵,若说无半点其他的心思,是无人相信的。 即便如此,三皇子妃与侧妃沈氏依然要每隔五日去凤德殿问安,次次去,赵皇后都用一种令人如坐针毡的眼神盯着沈心念,饶是沈心念跟着祖母修炼了一套淡泊如水的本事,面对赵皇后这样摄人的眼神,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三皇子妃周氏虽然容貌不出众,可性格温婉,心思灵敏,此前清楚沈家乃至沈心念与赵皇后之间的矛盾,虽然艰难,依然笑着负责在其中打圆场缓和气氛,说着话便唤人奉上一块上好的端砚。 赵皇后喜欢写字,自然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好砚台,见了果然喜欢,爱不释手。 “意儿果然是家世渊博,手里居然还藏有这样的好物件,莫非是你的嫁妆添箱?”赵皇后打趣道,“若是此等要物,本宫可不敢收下。” “母后说的哪里话,这不过是儿臣的一点微薄心意,母后不嫌弃就很好了,哪里还说要收回的话?岂不是折煞儿臣了。”周氏谦和笑道,“若是三殿下也在,想必也是赞同儿臣这般孝顺母后的。” 提到李钰,赵皇后原本就不真切的笑容里顿时多了几分冷意。 堂下二人只以为是赵皇后本就不喜李钰,自然不热情,便丝毫没有往别处想的意思。 一旁上前斟茶的宫人几步上前,负责给沈心念斟茶的是一名十四五的小宫人,虽然年岁不大,可手脚稳重不浮躁,眉眼清秀,看着就是个可造之材。 沈心念轻声道谢。 正要喝茶时,便听那小宫人快速地往她手边放了只吊穗,又听极低的声音道:“侧妃娘娘,您稍后以更衣的理由去隔壁,奴婢会带您去见您日思夜想的那位。” 沈心念明显听到了这话,又瞧见这熟悉的玉佩吊穗,她愕然侧目往上头看去,而发现赵皇后正与周氏说着什么,显然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举动。 沈心念不敢有何举动,只微微向她瞥去,见小宫人侧目给了个肯定,沈心念心中七上八下的,却并非是害怕,而是激动。 瞧着手里熟悉的玉佩坠扣穗,正是当初李钰出发去边城时,她亲手打的。 日思夜想的人不就是自己的丈夫,三皇子李钰? 莫非三殿下无事? 或许他回来了只是怕连累府中人,所以刻意找了个好地方躲藏起来? 沈心念悄悄环顾四周,见那宫人已经随着侍奉茶水的女官退了下去,留给主人们说话。 只如坐针毡着听周氏与赵皇后说些不咸不淡地问候谈话,终于是按捺不住,只起身打断,言明想去更衣。 赵皇后神情不变,挥手让身侧侍奉的宫人引沈心念去。 到了殿外,又换了个年纪颇小的宫人替她引路。 一直往侧殿去,也就是当初她在凤德殿时居住的地方,走到熟悉的地方,那些难堪的记忆悉数涌来,沈心念的神色很不好看。 小宫人道:“因早前太子殿下住在凤德殿,许多地方都占用了,只有这里还有空殿,侧妃请跟奴婢来。” 沈心念只以为是赵皇后示意,让人故意引她到从前住过的偏殿去,谁知走到差远十几丈的地方便停下,伸手示意:“这里地方狭小,可胜在偏僻不会有人闯进来,侧妃娘娘只管去,奴婢会在外面守着。” 一路走门口进去,这才发现这地方的确是很偏,从前只要是去早晚问安时路过,却从未发现过还有这样的地方。 正想着该如何脱身时,便听到门轻轻被人推开,沈心念抬头看去,发现正是方才在殿上的那个递话的小宫人。 “见过沈侧妃,奴婢小彤。”小彤快速行礼,走过来与她解释道,“您不必怀疑,奴婢一直都是三殿下安排在凤德殿的人。” 虽然为了那吊穗和话,沈心念难得冲动地出来了,这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可还是来了。 不为别的,便是为了丈夫。 因此她只问道:“小彤,你知道三殿下在哪里?” 小彤仿佛知道她不会完全信任自己,只微微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上面的吊穗只有一半,看着有缺失,看模样方才殿上给她的正是另一半。 沈心念顿时愕然,转而喜极而泣:“殿下呢,他在哪里?” 小彤凑近了她耳畔,低语几句,沈心念收起笑意,神情凝重。 小彤身手不错,进来出去都是翻窗户,待她从后窗翻出去后,沈心念大叫一声。 这叫声十分尖锐,听着就像是受到了让人无比惊惧之事,外头守着的宫人慌里慌张地闯进来,正想问发生何事的话卡在喉咙里,一脸愕然。 沈心念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似乎方才的尖叫并非是她发出的。 “怎么了?” 宫人疑惑道:“沈侧妃,方才你不是.......” 对方笑道:“哦,我方才瞧见了一只又长又肥硕的耗子,吓了一大跳,没把你惊着吧?” “原来是这样,”宫人松了口气笑道,“奴婢只当沈侧妃有什么事呢。” 她虽然是赵皇后让来紧盯着沈心念的一举一动,可若是沈心念出了何事,凤德殿的赵皇后自然脱不了干系。 正往里走,宫人鼻间忽然萦绕一股奇怪的味道,她眉头一皱正要说话,谁知这味道来的又烈又疾,不过四五步间,就已经承受不住歪倒在地了。 躲在门外的小彤捏着迷药瓶笑眯眯地走出来,赞叹道:“真不愧是殿下送给奴婢的好药,不过一点点就能药倒。” 小彤将人送到屋内的床上,才带着沈心念去李钰的藏身之所。 这里正是沈心念当初住的偏殿后院,这里需要从方才的那所小殿后边小路穿行过来,因厚草蔓生,极少有人来,况且又是当初发生不好之事的地方,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更加无人路过,更别提进门来瞧一瞧。 赵皇后满皇宫的寻着,却从未料到李钰居然敢就这么藏在她眼皮子底下,因而灯下黑的计策也是屡试不爽了。 见到李钰,沈心念平时的坚强外壳也剥离了大半,只泪眼涟涟,又喜又哭唤道:“殿下!” 虽然心中同样欢喜,然而李钰并没有依着她,而是低声无奈道:“心念,这里还有旁人。” 沈心念愕然抬头四下看去,见谢昭为首的几人都在一旁看热闹似的。 她不免脸色微红,将头埋在李钰胸前不好抬起来了。 谢昭哈哈一笑,道:“嫂嫂不必害羞,想您与殿下刚成婚不过几个月便分离如此之久,怕是周嫂嫂都念君归了,更何况是您呢?” 李钰瞪他一眼:“承泽,别乱开玩笑。” “好好好,我不说了!”谢昭瞧着假模假式地生气,“你倒好,还能瞧见人,我却是连人也看不见,日日都困在这样的地方。”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沈心念也收了些羞涩,身形直立道:“殿下,您为何要在宫中,而且还是凤德殿?莫非是须发生何种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4 沈氏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593/530177593/530177618/202012271733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凤德殿内,周氏虽然与赵皇后恭恭敬敬地谈着话,可心里一直记挂着沈心念。 赵皇后已经看出来,却又像是没看出来,只如往常一般浅浅淡淡地笑着。 就这样一直到二人之间并无更多话题可聊下去时,周氏正想起身要去寻一寻,就瞧见沈心念带着宫人进了门。 “皇后娘娘恕罪,方才宫人引去的地方离从前居住的地方相近,不免进去瞧了一瞧,这就耽搁了。” 赵皇后温和笑着,像是从前与沈心念发生过的不愉快事件根本不存在,只道:“无事,只瞧着意儿一直记挂着你,与本宫说话也是心不在焉呢,你们姐妹感情还真是和睦,钰儿好福气。” 周氏不免脸颊爬上赧色,起身行礼道:“娘娘宽容,儿臣的确是记挂着沈妹妹。” 赵皇后示意二人坐下,又道:“若是太子在此地,只怕更是要羡慕钰儿了。”言罢长叹一声,“若是东宫后妃们也能如你们二人一般,本宫也能省不少的心。” 见时候不早,再谈话也无甚可说,便推说自己疲累,让二人退下了。 周沈二女退出大殿,走在宫道上。周氏看了眼前头照常为她们引路的凤德殿宫人,慢了两步与沈心念低声道:“你方才去了哪里?” 沈心念、沈家皆于李钰有益处,周氏并非是善妒之人,尤其识大体,与沈心念平日里便是客客气气,从不斗气对台,二人之间也从未有过嫌隙,皆是一心为了丈夫,今日有此一问,沈心念也没打算瞒着她,只照实说了方才经历的事。 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居然就藏身在凤德殿,周氏心头一惊,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更加压低了声音,差点连沈心念都听不清:“妹妹与殿下相商的事必然是要紧事,若殿下要妹妹你去,必然是我做不了而妹妹能做的,你只管听殿下差遣吩咐,无需顾及我,倘若需要我襄助,必然倾尽全力,我必不会有半个不字。” 这番话下来,沈心念已是了然于胸,自然放心。 二人在宫人身后交换个眼神后,回归一前一后的行进步伐与距离。 于此时,宫人也转身道:“三皇子妃,沈侧妃,奴婢便送到此地。” 二人分坐马车,待周氏上车后,沈心念也跟着上车,只不过在上车时对近身侍奉的婢女说了什么,那婢女道:“侧妃的玉佩不见了,想必是落在宫道内,你去找一找,待会再去凤德殿寻一寻,若是找不到便再回来。” 那婢女没有抬头,也没有问没有通行牌该如何出宫,只恭敬道是,转身就走。 只不过她一走,一旁有个藏匿在人堆里的宫人从另一侧悄悄站进了队伍。 沈心念看了一眼,钻进了马车。 “走吧。” 内宫命妇的入宫随行婢女宫人都是要清点人数的,因此没有任何阻碍便出了宫门。 一直走进了三皇子府,沈心念飞一般地从马车里钻出来,连婢女伸过来扶的手都推开了,因为着急脚下差点滑倒。 周氏正慢悠悠地在婢女的搀扶下车,见她这般焦急忙慌的模样,忍不住疑惑,正要发问,就瞧沈心念跪倒在随行的一名‘婢女’跟前。 而且口中直道:“儿臣罪该万死,居然让父皇受此等罪过!” 周氏愕然。 那原本穿绿戴红的‘婢女’说话间便将头上的假发取下,露出原本的模样。 虽然经过乔装确实难以认出,可将假发取下,一眼便能看出这不是应该在勤勉殿躺着的九五之尊又是谁? 周氏同样跪倒在原地,只不过与沈心念不一样的是,她愕然到根本说不出半个字。 一群婢女妈妈更是跪了一片。 昭惠帝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声音低沉道:“这并非与你们有过错,不过是朕能力太弱,才导致让太子与皇后趁机行事,落得如此下场——若不是钰儿,想必此时真已然在太子与皇后的控制下,正‘病’在勤勉殿呢。” 沈心念道:“殿下想了许多法子,都不能将陛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宫城。想来也是巧合,因为从前的事,皇后娘娘对儿臣多有怨念,时不时便会召儿臣与姐姐一同去听训,若不是因为此,殿下也不能顺利找到儿臣商议此事。” 昭惠帝只欣慰道:“你是个好孩子,冒如此大的风险朕明白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你还是做到了,也不负钰儿的嘱托,你的确是个聪慧敏锐的女子,也不怪不近女色的钰儿却对你格外倾心了。” 此言一出,沈心念怕皇帝当着周氏的面极力夸奖自己,难免心中失衡,便俯首叩拜谦逊道:“父皇谬赞了,此事也并非是儿臣一人之功,若不是姐姐临危不乱,鼎力相助,想必儿臣也没有这么容易做到。” 于此,昭惠帝抬眼看向周氏,道:“你们二人是钰儿的后盾,能如此谦逊和睦,实在是很好。” 周氏与沈心念齐齐再叩拜:“父皇谬赞,儿臣愧不敢受。” 将昭惠帝送至三皇子府隐秘的居住院落安顿下后,周氏与沈心念命心腹将府内所有人聚集,二人对视一眼,由颇有威严与主位的周氏发言,只见她清嗓后沉稳道:“除了去宫内跟着的人外,想必其他人也多少听说了,有位重要的客人暂居在咱们府上的清风苑,这位客人有多重要我就不多言了,只一点,若有人在外传言,或是故意散播此事,我必然会追究到底,绝不放过!哼,府内的鞭刑与杖刑大家想必也见识过,行刑的可都是大内出身的,别说其他的,便是这杖刑也绝对是独一份。” 三皇子府负责杖刑的内臣出身大内刑庭,是专门负责此事,一直有二十来年,李钰常在宫内走动,与这些人也颇有私交,此内臣因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于是被放出宫,因不是完好身又没个谋生的行当,求到了李钰这里,李钰便将他安置在后府内,做了老本职。 这杖刑看起来就是个费力气的活,可实际上仗是那个仗,要打出什么程度却要看执仗的人,这内臣手看着轻,打起人来却看着完好,内里已经是断了几条筋脉了,保管看不出任何重伤迹象,实在是极为厉害的刑罚。 果然,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敢再窃窃私语。 见状,沈心念又笑道:“各位也不必惊慌,此话的意思是大家只当清风苑的是个寻常的亲戚住进去,该伺候便伺候,别去多问、多打听,必然不会有事。再说咱们殿下回来了见大家这般用心,指定还会多给些赏钱,到时候人人都有份。” 于此皆是交换着来,一刚一柔,一怒一静,软硬兼施自然是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待所有人退下后,沈心念虚扶着周氏进了内室,二人低声对话,连近身伺候的婢女都听不清二人之间的对话。 不过几句后,周氏眼前一亮,唇角已然止不住笑:“妹妹说的可当真?” 沈心念毫不迟疑点头道:“自然是真,姐姐今夜所见所闻,难不成还信不过我?” “自然信得过!”周氏拍了拍沈心念的手,语气中满是欣喜,“倘若真如此,咱们以后可就真的熬出头了。” 屈居太子,太子妃之下,一直都是周氏的心结。 先不说太子妃出身比她高,往日里还是闺阁姑娘时便对她趾高气昂地,当初大婚时,见自己嫁了三皇子,成了老姑娘的太子妃也依旧是看不上,周氏却也是因为身份,对方不得不向自己行礼而自傲了好一阵。 一直到后来林氏被册为太子妃后,又比自己高了一截,周氏只感觉这辈子都要矮她一头了,这也是她唯一的心结。 如今有了彻底的解决法子,她如何不高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5 宠爱?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593/530177593/530177618/202012271733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凤德殿内,赵皇后正端坐梳妆台任由宫人们净面去钗,与周氏谈笑风生的模样全然不见,此时坐在镜前的不过是个为了儿子操碎了心的母亲。 有宫人进来禀报说太子与太子妃来了。 赵皇后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进来说话。 片刻后,太子带着太子妃进门给赵皇后行礼。 “听姑姑说,母后近日头痛睡得很是不好,儿臣让家中的嫂嫂去南边寻了专治头痛的药,细细研磨十几次,再蒸晒,又和以蜂蜜做成了药丸, 母后只需每日早晚服食,必然有所见效。” 太子妃说着,身后的宫人端上一盒子药丸,赵皇后略前倾闻了闻,只觉这药丸丝毫没有往日苦药的味道,反而透着一股子清香,也许是心里作祟,顿时感觉头轻了不少。 “太子近来进益不少,其中必然是有太子妃你督促的功劳,本宫心里清楚,瞧着你精心为本宫寻的这药,也断定你也是极有孝心的孩子。”赵皇后慈爱地笑道,“进宫如此久,你母亲想必也十分想念,找个时候召她进宫,让你们母女团聚说说话吧。” 太子妃一愣,顿时惊喜不已,恭敬叩拜:“多些母后大恩!” 既是进了皇宫,进了东宫,按照宫规礼法便是皇室中人,别说随便召生母入宫会面,即便是要堂堂正正唤一声母亲也是不能够了,毕竟做了太子妃,便是从夫,皇后娘娘才是她的母亲,如何能称呼旁人为母亲? 如今赵皇后居然同意生母进宫探望,这算是极大的宽容与恩典,教太子妃如何不欣喜。 赵皇后又道:“原是该到本宫这里来,可本宫身体不适,你就替本宫好好问候她吧。” 赵皇后不接见,又为她们省下了不少的见面时间,太子妃笑道:“母后说的哪里话,母后待儿臣如此恩厚,想必母亲知道后也是十分欣慰,并将母后的恩德牢记在心。” 赵皇后笑的温和,道:“你母亲难得进宫本宫却不见,本宫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不如这样,让琴苑引你去库房里找一找你母亲喜欢的物件,如何?” 赵皇后这话原本就意在支开太子妃,若不是方才一打岔,或许太子妃能够听出来,可方才赵皇后给了她一颗偌大的甜头,此时都沉浸在见亲人的喜悦中,如何还有空去想其他的,便是老老实实跟着琴苑去了库房。 待她走后,赵皇后起身引了太子往内殿走。 “你外祖父同你说的事,你可考虑清楚了?” 太子神情有些晦暗不明,迟疑了片刻才颔首道:“母后放心,既然下定了心,开弓没有回头箭,儿臣明白的。” 赵皇后没了方才的谈笑,反而是神情格外凝重,道:“你父皇迟迟找不到,母后的心便不能放下,你可还记得当时他们放你走时,说了什么?” “母后,这话您已经问过许多次了,”太子略有不耐烦,“我被下了迷药一直关押着,有什么人,在哪里,根本是看不清也听不清,一直到被您宫内的人发现,我的头还是晕的,如何能知道其他事?再说您现在应当关心的是咱们接下来的事,并非是追问父皇。” “你,你这孩子。”赵皇后叹了口气,“我与你父皇好歹也是近二十年的结发夫妻,虽然后来有了扶鸾殿那个贱人,不过也是有早年的情谊在,否则你父皇不会舍得让那个贱人屈居人下,一直朝我叩拜,尊我为后。他这个人便是这样,好坏都是败在这重情义上头了。” 太子眼中露出不屑:“母后还是多想想咱们的将来才是,若不能大权在握,得了真心又能如何?还不是任人宰割,只有将权力牢牢地握在咱们自己手里,才是正理。” 母子二人在此事上颇有出入,便僵持着不再说话,气氛略有些尴尬。 一直到太子妃与琴苑回来,为了不让她发现这微妙的气氛,赵皇后主动让太子赶紧带着她回去。 太子没有多说,只草草行礼便大步离开,太子妃感到有些莫名,但依旧是辞拜赵皇后,跟着丈夫离开。 琴苑心中清楚方才发生了何事,见赵皇后神情不对,赶紧道:“娘娘别放在心上,太子殿下心性一向孩子气,只要咱们成事,将来有赵老大人看着历练几年便好了。” “我只怕.......”赵皇后却不是这样想,但她不敢将自己所想说出口,只叹了口气摇摇头作罢。 * 太子与太子妃一行回到东宫,太子妃见他神情不对,却又不敢问,只尽力放柔了声音道:“殿下,今夜要不要去瞧瞧林良媛?她月份日渐大了,心思也多,您去陪一陪安抚安抚如何?” 太子妃并非是个不能容人的正妃,例如林良媛这种,模样美貌,却没什么脑子的女人最是好把控,只要不能足以威慑到她作为正妃的尊严与地位,太子宠幸谁,呵护谁,她都可以相让,甚至还会主动劝解太子去瞧一瞧。 往日的太子巴不得太子妃如此懂事,可今日却如何都心中不适,坐了没片刻又起身,只留下话道:“不用了,太子妃早些安置了吧,我去萧良娣那儿坐坐。” 萧良娣是两个月新纳的,却并无出身,甚至连良家女都算不上,只是在火石巷专有清倌人的教坊司带回来的人。 据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去打听,得知这萧良娣当初便是要许给太子的侧妃,只是萧父因前朝霍乱的太子有些关系,当时不过十岁的萧良娣随着抄家,被送到了教坊司,如今经过几年长成了美人,又经由教坊司那套严密苛刻的调教,美人性子柔软娇弱更甚从前,几番耳鬓厮磨将太子的魂儿都勾走了。 见她虽然出身教坊司,可这么多年来,老鸨为了将她卖个好价钱一直舍不得让她接客,于此到太子跟前依旧是个雏,太子爱惜怜惜,太子妃也有心讨好展现自己作为正妃的大度,便主动将人悄悄赎身接了回来。 太子果然对她刮目相看,甚至比从前更加温言细语。 如此一来,也能分走林良媛的宠爱,两方擂台争宠,她才能坐山观虎斗。 果然,听到太子去萧良娣处的消息,林良媛早早地派了贴身宫人在萧良娣住处外头等着,待他快要进去时,便上去跪下拦住,只哭诉道:“殿下,良媛身子不适,方才还直喊肚子痛,怕是要生了,殿下快去瞧一瞧吧!” 此前这法子用不下几次,太子也是麻木了,只想跨过她就要走。 也不知是那丫头力气极大,还是怕没能复命,总之是死命拉住太子的衣摆就不松手,两相争夺下,居然生生将衣角一块布扯坏了。 宫人吓了个半死,忙不迭地俯首在地,口中直道殿下恕罪。 太子也没心情惩戒她,只是转身便走,就是萧良娣处也没心情去了。 一路走到小花园里,太子烦闷至极,一旁的侍从见状提议去宫外转转。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从另一旁冲出个人影来,抓住他方才被撕破的衣角就不松手,哭了半晌也没瞧见正脸,太子心烦意乱正要扯回衣裳,谁知那女子将脸一抬,太子顿时愣住,疑惑道:“瑱儿?你怎么会在此处?你不是该在和福宫吗?” 因赵瑱身份不能明示,便无法封为良媛良娣或是侧妃住在东宫,当时他在勤勉殿,便先将人接来安置在旁的和福宫,回来这么久,倒是将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赵瑱满脸泪痕,哭的梨花带雨:“殿下,请您为我做主!” 侍从十分清楚,太子对这个赵瑱很喜欢,不过论美貌不如林良媛,论手段不如萧良娣,赵瑱是如何将太子勾的这般念念不忘呢? “你先起来。”太子主动将她扶了起来,只看了看四周,引她去其他地方,“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先跟本宫走。” 待到僻静处,侍从在外头守着,留了二人说话。 赵瑱扑进太子的怀中,泪水瞬间浸湿了胸前的衣料。 她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看到的统统说了出来,只不过她还算是聪明,只将赵皇后与宋明的私情只字未提。 然而她只以为太子听了前因后果之后会勃然大怒,谁知太子只是阴沉着脸不吭声。 “殿下,瑱儿当初即便是伯爵府抄家,也从未受过此等的羞辱,殿下要替瑱儿做主!” 太子只木然地点点头,眼神却瞟过她的脖颈,原本白皙如玉的地方此时隐约出现两条结了痂的痕迹,看上去像是两条虫栖息着。 如她所言,周身都是伤痕,那...... 太子的脑中有点难以想象出那样的情形。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喜欢,似乎已经在渐渐消退了。 赵瑱明显看出了对方的意思,但她冒着丢小命的风险托人从宫外进来,可不是为了瞧见太子这嫌弃的神态。 她必须要想些法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6 要做什么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府内,婢女已经发现原本躺在屋里的赵瑱不见了,急匆匆回禀了严老太太,严老太太已经不能用叹气来表达情绪了,只是哀叹一声冤孽。 然而晏晗问起该如何打算,严老太太却神情严谨道:“不能让她顶着晏家的名头在外生事,这女子与她生母一般,都是不安分的,若不能早些断绝关系,必然有后患。” “祖母的意思是......” 余氏在一旁幽幽道:“若是想要脱离关系,必然需要去府衙申报断绝书。可婆母您若想此法子,可得有个由头,否则是不能顺利的。” 余氏早年还在家中做姑娘时,便见过村头的吴进士因老母亲的事与泼皮无赖的兄嫂一家断绝关系,这样的事无疑是众叛亲离的,所有亲戚都不支持吴进士,可吴进士毕竟是有备用官职在身,将来是吃皇粮的人,也不能得罪,闹来闹去取了个折中的法子——便是让兄嫂立下字据,父母的赡养他与兄嫂各出一半,若是不能出钱出力也是好的。 当时那件事闹的整个村子都晓得,余氏也算是了解一些过程。 别说在那样一个小村户都闹的这样厉害,若是真要在盛京如此做了,便能料想到那时候必然是人尽皆知。 余氏想到后果,有些犹豫劝道:“婆母不如待主君回来再商议商议?此事一定,对主君的前程,咱们晏家的名声也是十分不利,尤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咱们若是如此高调,只怕是将主君如炙火烤,实在难以下决心。” 严老太太也不过一时气话,见余氏都瞧出来了,也只是叹气道:“你说的不错。” 待入夜里晏远南回来,一直在等候的宋妈妈便将人请去了慈安堂说话。 严老太太只对此事忧愁,并且将自己的打算也一并道明,晏远南沉吟半晌,只表示按下此事先不发,待他得空去大内寻一寻,若真能在东宫找到人,也就不必日夜担忧了。 翌日里,太子召集内阁众臣、正史官、谏台史在皇帝榻前,只声称皇帝有命,众人不知所以,只齐聚勤勉殿内殿。 远远地隔着纱帘,众人只瞧见床榻上躺着个身形瘦削,留有长须之人,依稀能看出是皇帝。 而一旁侍奉的并非是一直在君侧的沈黄门,只换了个脸生的黄门。 赵大学士颤颤巍巍着,被一旁的侍从扶着坐下,其余人都垂首立着。 太子妃的祖父林迁身兼中书令与内阁学士,地位只在赵大学士之下,一旁的正史官亦是太子麾下,可以说在场的众人中,有大半都是站在太子这头的。 谏台史因病在家赋职,顶上他的正是不久前顶上副史的霍琦。 而另一位冯姓内阁大人冯长信,则因两派争端,自己又少有参与,早已被架空,并无实权,只是依着先帝托贤与冯家的势力有些话语权罢了。 林迁先行发话问道:“太子殿下奉召请臣几位来,不是就让咱们在此地静观吧?” 太子严谨拢手对三位内阁重臣表示歉意,道:“半个时辰前父皇还清醒着,表示要寻几位前来,似乎是......”言于此已是眼泛泪光,愁云笼罩,“不知为何方才又昏迷过去,太医正在施针,请几位大人稍候,若是父皇忽而醒来,怕是还要召见。” 其他几人都未发言,唯独林迁焦急道:“陛下他?殿下莫要疏忽,若是陛下哪里不适,需得臣下几人,必然义不容辞,可若是不能及时留下遗诏,皇位传承之事必然要遭受众人质疑,太子殿下还是快快照看陛下,若陛下有清醒之像,留下遗诏才是要紧。” 试问皇帝偏偏不召见其他人,便是只召见三位内阁,与正史官、谏台史,这其中的意义也就昭然若揭,林迁这般急躁地揭开,必然是想扯开遮羞布,将此事明晃晃地放在台面上论个清楚。 冯长信颇有些看不下去,冷哼一声道:“林大人这话说的蹊跷,陛下只是有病在身,连太医署的人都还没给准信,你就这般等不及了,可是早有谋划?” 林迁闻言不忿,怒目而视:“冯大人此话差矣,若只是为了不敢提、便不提,并非是忠君之行。倘若陛下无碍且是万幸,此属陛下洪福、我朝之福,可若无遗诏,若依律法将太子殿下拥护大宝,岂非有不少人存疑说太子殿下无诏登基,名不正则言不顺?我此番所作所说必属忠心忠君之事,并无二心,其言昭昭日月天地可鉴!” 皇帝薨逝,太子登基属名正言顺。可若是太子为了早登皇位掌控大全,便有可能对皇帝不利——于此盛朝律法便有此法规,即便是太子登基,也须有皇帝的遗诏,无此遗诏,即便是手捧玺宝的太子也可受人怀疑,以此来杜绝可能发生的祸事。 冯长信清楚的明白这林迁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假大空罢了,遂冷笑一声不屑待之:“林大人的确是公正言明,朝堂上下人人皆知。可更多的人清楚,您还是东宫太子妃的祖父——您说这话,怕是有些刻意吧?” 林迁顿时心虚,无言以对,只如冰窖似的眼神狠狠盯着对方,依旧嘴硬道:“冯大人过誉,老臣的孙女能被择太子妃,是她的福分,亦是做臣子的福分,如何敢以此关系在您面前托大?还请林大人快快收回这样的话。” 一直冷眼瞧着二人争执的赵大学士,疲累地闭上了眼睛,依旧不打算发言。 太子见外祖父这般神情,只态度恭敬道:“两位大人万莫在殿前争执,方才父皇的确是清醒片刻,不过是一时昏厥,眼见精神力不如往常,是本宫贸然以圣意召来各位,还望各位大人见谅。” 同样一直未开口的还有霍琦。 他不如往常的谏台史般臭脾气,反而温润着一团和气,拱手道:“殿下思之不错,为人臣、为人子,殿下如此考虑皆是合情合理,只是我等前来已久,却不见陛下醒来,不如请殿下代为守榻,我等在外等候,若有何圣意,也能立即进门来听诏行事。” 这话正合太子的心意,他只心生窃喜,面上依旧正谨:“霍大人明事理,正是谏台史臣部需之品行。” 其余人都退了出去,唯独赵大学士睁眼盯着霍琦的背影看了片刻。 “外祖父身体不好,就在此处歇候如何?”太子问。 赵大学士见其余人都不见身影,沉吟片刻道:“太子依计行事,万万不可被旁人干扰。” 太子笑道:“外祖父不必担忧,里外本宫都安排好了,只待再两日便可行事。” 他故意将这些人召集,皇帝不醒来,他们却也不能走,便将人留在宫中,几番折腾下精神不振,到时候想要做的事也能顺利进行。 太子自信满满,赵大学士却摇摇头:“事还未成,太子万不可掉以轻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7 不认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寒冬腊月,正是极冷之时。 晏晗搓了搓手,一旁的栀香及时递上手炉,二人瞧着听竹兴冲冲地指挥小丫头们挂红灯笼。 元日将至,盛京却因皇帝的病不敢大肆庆祝,只在家中张灯结彩,大街上闲逛的人是寥寥无几,与往年比实在是凄凉的紧。 严老太太收了孙家的信函,信函乃候老太太书写,邀请她一同去清水庵听经点灯,祈福祝愿。 祖母不在家,余氏也没心思布置,晏晗便吩咐小厮们去买了些红灯笼与窗花纸,又是挂灯笼,又是瞧小丫头们挤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剪窗花,也是难得热闹。 只是她心中揣着事,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栀香瞧出她心事重,提议去寻孙二姑娘玩儿,晏晗却只摇摇头道:“孙家二哥与关小姐的婚事将及,婉宁也常去,我若是去了她不在,岂非白跑一趟?” 栀香见她懒洋洋地,又提议去郊外的于家庄子走一走,或者去远一些的也行。 却还是被晏晗否决了,只慵懒撑着下巴瞧外面光秃秃的树枝,全无兴致地摇头。 栀香心知她心思不在此处,与听竹对视一眼,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了无奈。 还未到傍晚,晏晗在灯下看书,外头的雪欶欶地下着,打在瓦片上,伴着昏黄烛火与温暖的炭盆,显得屋内更加温宜异常。 栀香也坐在一旁做女红,时不时瞧门外,只担心着去五芳斋买糕点还未归的听竹。 天色昏黄后,听竹终于顶着一肩头的雪掀了帘子进门来。 她站在门口,任由小丫头将她身上的雪拍去,烘烤了片刻去了身上的寒意才进了内室。 “姑娘快尝尝,这是大师傅做的新品种,还有个极其雅致的名字——雪花莲酥,我可是守了好久,还好今日雪大路滑,无人愿意出门去买,才叫我捡了个便宜。” 怀中的油纸包打开,送到口中,居然还依然有刚出锅的温热气,栀香也跟着尝了口,讶然道:“莫非你是一路抱着回来的?” 听竹笑眯眯道:“自热是,就怕凉了味道变了。姑娘快多吃些。” 晏晗连吃两块,也连连夸赞不错。 主仆三人正吃着,听竹忽然道:“方才路上被周围跑来的人吓了一跳,还跌了一跤,这会儿屁股还疼呢,待会得让萱儿给我找些药酒擦一擦,不然明日可就要肿了。” “不是说雪大无人,为何会被人吓一跳?” 听竹也疑惑道:“我也纳闷呢,从五芳斋出来就瞧见一群人去了皇城方向,一面走还一面说,久病的陛下居然是出去体察民情。呈州不是多日雪灾么,陛下这是去探查灾情,又恐盛京内乱,便谎称卧病,实则是离京去民间了。” 栀香和两个小丫头萱儿、馥儿听的都是一愣一愣的,只感觉听竹化身成了说书先生,毕竟这种事只能在说书人的话本子里才听得到。 转脸看向晏晗,却见她丝毫没有惊讶,反倒是有些意料之中的意思。 虽然与上一世的剧情大不一样,可依旧能猜出接下来会上演的剧情。 * 皇宫外城与内城的交界处,红瓦与守城兵卒都被大雪掩盖,即使是冰冷刺骨,兵卒也只一动不动立在岗位上。 不远处的正阳门,一辆双驾马车停歇在门口,太子携十几位朝中重臣匆匆赶来。 见太子疾走而近,车夫跳下车恭敬行礼道:“太子殿下有礼,我朝陛下为体察民情而轻车从简出行,如今雪灾严重,陛下心生忧虑,只紧赶慢赶回朝与重臣商议对策。陛下原本也只想悄悄回宫,却没曾想走漏风声,而殿下一片孝心,竟然从内殿一路奔走至此,陛下得知,圣心甚慰。” 哪知太子并无任何谨慎恭敬,反而一脸狐疑斥责:“哪里来的乱民,居然敢冒充陛下!” 车夫一脸茫然惊愕,双膝屈地,言辞正派:“太子殿下这是何意?车中之人正是陛下,殿下何故不跪地相迎,却这般言论?” 太子环顾一周,见众位臣子瞧着太子拒不下跪迎接,也是对车中人抱有疑虑,毕竟他们的陛下可是一直声称在勤勉殿休养。 而太子则一直坚信昭惠帝是不可能出宫的,所以才这般自信车内不过是李钰找来的替身。 车夫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子冷笑一声:“本宫的父皇此时正好端端的在勤勉殿养病,方才本宫还侍奉在侧,听闻父皇居然出现在宫城门,只想来瞧一瞧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冒充陛下!” “昀儿。” 一道威严又清朗的声音从车帘后传出来。 太子身形一顿。 不可能的。 为何皇帝会从宫外出现?宋明分明是将所有门都把守严格,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人示意车夫掀开帘子,车内的昭惠帝整个人也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昀儿,作为东宫太子,如何这般急躁?”皇帝神情严谨,眼神严厉盯向太子。 太子被这眼神盯着,立即就可以确定这就是本应该待在勤勉殿的父皇。 一旁的赵大学士本就是清楚来龙去脉的,见太子要退缩,咳嗽一声道:“太子殿下!咱们的陛下方才还在龙榻上躺着,如今这位你可要认清楚了。” 太子被这话一惊,猛然回过神来。 他不能承认。 他只得用冷笑来强压住内心的惊惧,扬声道:“各位,本宫日夜侍奉父皇汤药,竟然有些眼晕头花,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父皇,各位来看呢?” 在场的一大半臣子都是太子党,心知肚明的几人都是位高权重,他们不说话表态,其余官微低小的自然也不会出生,一时间竟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昭惠帝一瞧,心下了然,神情却依旧没有丝毫惊慌失措,反而一双睿智的眼睛牢牢地钉在了长子的脸上。 此时的昭惠帝心中在想什么呢? 跟来后便站在角落的霍琦看见眼前的一幕,心里居然替皇帝生出了一丝心酸。 与自己的儿子斗法,以最狼狈见不得人的法子侥幸出宫,以潜行民情的理由公然回宫城,却被太子拒之门外,不予承认身份—— 这样的一日,是皇帝能料到的吗? 若是能重来,皇帝会不会选择废了太子,改立三皇子李钰? 霍琦心里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之际,三皇子妃周氏与侧妃沈氏已经‘路过’此地,见状愕然,见昭惠帝只叩拜俯首高呼父皇。 一众大臣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随后都看向了太子。 这陛下到底是跪,还是不跪? 太子的心已经在打颤了。 可扫视一周接收到赵大学士的眼神,他又恢复了方才的强自镇定。 “两位弟妹,”太子笑道,“父皇此时正在内殿歇着,可不要错认了人。” 周氏见他居然不拜皇帝,丝毫不惧太子威严,言辞冷厉道:“太子殿下才要擦亮眼睛,这车上坐着的不是父皇又是谁?莫非你连父皇都不识得了?” 太子回头示意众人,道:“既然你说这是父皇,那何不问问在场的诸位大人,为何他们不跪?” “你——”周氏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沈心念拉了拉周氏,示意她稍安勿躁。 两方僵持下,忽然有个声音突兀的闯了出来。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所有人都一愣,转而向声音来源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8 落定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霍琦恭恭敬敬地上前来,跪拜合乎面圣大礼,走近拜后又高呼道:“臣谏台副史霍琦接驾来迟,特此向陛下请罪,望陛下宽恕臣不敬大罪——” 这一套动作十分行云流水,看的一众人等,尤其是太子目瞪口呆。 这厮平日里一副与世无关的模样架势,他也从未关注过此人,这个时间点居然主动出来做第一个迎接的人,这就变相承认了马车里的才是皇帝。 一脸正气的模样,更是做足了忠君忠臣之姿。 在所有愕然中,昭惠帝缓缓抬手示意:“霍卿何罪之有?快快起身。” 有了霍琦带头,这场面更加绷不住,面面相觑后跟着齐声叩拜。 “陛下恕罪!” 其中也有赵大学士颤颤巍巍地跟着跪下。 太子憋红了脸,眼睛盯着脚下的雪,撑了片刻才跪下,却是一言不发。 匆匆赶来的沈黄门见到皇帝,眼中带泪连声参见陛下,一路牵着马行至内宫正门,扶着皇帝下了车。 昭惠帝穿着深棕青的常服与披风,年过四十有五的他两鬓间居然有了缕缕白发,看上去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家主一般,却又透露出君王的冷冽与王者气息。 众臣跟着行至此处,纷纷叩拜正式恭迎,昭惠帝回头遥遥望去,似乎还能瞧见倔强着跪在原地的太子身影。 他无奈地挥了挥手:“众爱卿们辛苦了,闹腾这么一出实在是啼笑皆非,都下去歇了吧。” 这一出闹剧的确是让人哭笑不得。 可却是无比心寒。 皇帝回了勤勉殿内殿,那冒充皇帝的黄门早已被铁甲禁卫押解在堂下,只等着皇帝的一声令下便送进天牢。 那黄门早已吓得抖动的跟筛子一样,听闻皇帝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身下还流出一滩黄色的腥臭液体。 皇帝只皱了皱眉头,神态却无比的平静,只问:“是太子让你这阳做?还是皇后?” 黄门俯首帖耳,匍匐在地,并不回答皇帝的问题,只大叫饶命。 沈黄门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小黄门上去左右开弓‘啪啪’连着数下打在他脸上,顿时脸红肿起来,丝丝血痕俨然,他却不敢叫痛,只不住磕头求饶道:“陛下饶命,小奴只是收了琴苑姑姑的一百金,就让小奴假扮陛下一个月,就放小奴走,小奴并非是存心的,不过是为了几个银钱给家里救命,小奴不敢冒犯陛下,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沈黄门斥道:“假扮陛下已是大罪,事到如今如此撒谎聒噪,还不住口!” 眼神示意一旁的小黄门将他的嘴堵上。 皇帝却摇摇头道:“也不是他的过错,从轻处罚吧。” 沈黄门道:“陛下恩典。”旋即踢了一脚趴在地上的人,“还不快谢过陛下?” 皇帝却不想再听,坐在勤勉殿的桌案上揉着额角。 当初就是在此地被太子挟持的。 这来来去去,恍如一场梦似的。 这皇位落在他身上,他便一直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可当时周围的各方势力皆因他勤王救驾有功强行让他承了帝位,如今太子反叛之心昭然若揭,三皇子李钰也并非什么真贤王,一向礼敬有加的赵皇后也掺和进去....... 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看着皇帝无比寂寥苍凉的身形,沈黄门心知皇帝这是在拷问自己。 他想到什么,着人出去一趟,不消片刻,被自己儿子亲手送到赵皇后手中,又关押已久的德妃出现在殿外。 “陛下——” 德妃眼中带泪,盈盈欲坠,匍匐在皇帝膝上,很快打湿了皇帝膝上的衣衫。 德妃身形瘦削,比起从前更是苍白、疲惫不少,甚至露出了尖尖的下颚,只是一双眼睛看着皇帝,泪流满面,重逢的喜悦让她不能自已地抽泣起来。 皇帝爱怜地拍了拍她的柔夷,二人以此模样相拥许久,皇帝才缓缓放开她。 “钰儿如今在何处?” 德妃已收住了眼泪,只用手帕拭去泪痕,面带笑意道:“陛下放心,钰儿有安全的地方藏匿,否则皇后娘娘一早便找到他了,哪还有如今这样令人欢喜的场面呢?想必听闻您安然回宫的消息,他也很快会来复命。” 果然,到灯上梁时,李钰匆匆进殿会面。 “儿臣拜见父皇!” “微臣拜见陛下!”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皇帝瞧见跟在后头的谢昭,不由地笑呵呵道:“边城一行,钰儿稳重有加。谢家小郎也长大了,成熟了许多。” 谢昭嬉皮笑脸道:“托陛下的福,才能催着快些长,不然再不懂事些,连媳妇都要讨不上了。” “哦?”皇帝见他话中有话,不免顺着他的意问,“如此说来,莫非不久便能听到你的好事了?” 李钰笑的儒雅,却难得露出几分调笑:“父皇不知,承泽此回可是格外专情,早已立下誓言非人家不娶呢。” 皇帝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问:“莫非是晏副修家的那位姑娘?” 两人一唱一和的终于是让皇帝想起来了,谢昭眼中笑意满满,恭恭敬敬地俯身一拜:“陛下好记性。” 皇帝见他,自然是明白这小心机,哈哈一笑,却是忍不住咳嗽起来。 沈黄门动作熟稔地替皇帝顺气,而李钰则动作极快地上前搀扶他坐下,又端来温茶服侍皇帝饮用。 “经历这么一通折腾,朕自己都觉得身子不如之前了。”皇帝叹了口气,他脑中想起太子固执着跪在正阳门前不起身的模样,心中没有愤怒只是无尽的心酸。 沈黄门道:“依奴看,陛下身子还甚好。俗话说的好,大难之后必有后福,陛下经此一劫,将来身子必然会恢复的更甚从前。” “你就是嘴甜讨真开心。”皇帝笑道。 李钰也跟着附和:“父皇不必伤怀,只要好生调理,必然能恢复如初。” 皇帝只是摇了摇头,有些失落。 谢昭明白他在想什么,上前一步行礼道:“陛下,太子殿下虽有过错,但有错当罚,却不至于在雪地里跪着伤了身子,不如先通传让他回东宫如何?” 这话说的十分符合时机。 沈黄门说便显得有些偏向太子,李钰来说就更加刻意了,唯独从谢昭的口中说出来才十分合理。 他是臣子,见皇帝心生忧虑,必然想要讨好,所以顺着皇帝的心意说出这话,才是最合理。 果然,皇帝听完略犹豫:“太子毕竟做错了事,朝野皆知,朕不能一时心软,跪一跪也无妨。” 李钰与沈黄门不复方才的多言,反倒是紧紧闭口。 只有谢昭再进言:“陛下,太子殿下固然有错,且是大错,可也不至于在雪地里跪坏了身子,教不明真相的人知道,只当是陛下心狠,却不知为何,还是早早送太子回去,容后再来相谈也好、拷问也好,都不算失策。” 皇帝不过迟疑片刻,便‘听取了’他的提议,示意沈黄门去吩咐。 解决完心头的重石,皇帝总算想起方才的话题,只微微笑道:“既然是郎有情妾有意,不如由朕亲下一道赐婚的旨意,也好教你们能和睦成双,你母亲也就安心了。” 虽然是场面话,可听到后半句,谢昭慢慢的笑意略微凝固,不过只一瞬间便旋即恢复常态,顺带接住了皇帝的口谕,跪拜行大礼谢恩。 在宫道内外门口的分界门上分道,谢昭上马一路疾驰,与叶无会面后二人一道去了晏家。 “公子,咱们好歹也是有功之臣,还用得着翻墙吗?”叶无实在是不想做翻墙的事了,抱怨道,“属下不信,若公子从大门进去,那晏家老头难不成还要将公子打出去不成?” “此时不能宣扬。”谢昭将缰绳交给叶无,蜻蜓点水般飞身,一脚点在马鞍上,另一脚借力踩上墙头,打探晏府内情形后,回头会叶无嘱咐:“在此处等我,不许自己跑了!否则听竹那丫头我就拉红线给张老哥,他从前是见过听竹的,也是喜欢呢。” 叶无心里的小九九被他点破,不由地脸色一变,顿时低声叫了句公子,却只见到了谢昭离开的背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9 一朝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一路轻车熟路地进了晏府,谢昭几个闪身避让了端着托盘送夜宵的婢女,好不容易来了晏晗的回清堂前。 照样是翻墙进去,只是他身形如燕,并不惹人注意。 从院内的树上看过去,窗户纸上的一抹剪影格外亮眼,只是灯火微颤动,那身影也换了个姿势翻阅书籍。 谢昭偷瞧了会,感觉有些心虚,便捡起石块稳稳当当地砸向窗棂。 果然,还是听竹将窗户推开,四下察看。 没几下就发现了露出一张脸挥手的谢昭。 听竹翻了个白眼,又合上窗。 谢昭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这小丫头还真是随了她的倔性子! 可人还是得见,谢昭四下相看见静悄悄的并无人,大着胆子下了墙头像优雅的猫一般稳当当地落在地面上。 他正要敲窗棂,窗户扇便直愣愣地朝他袭来,若不是反应够快低了下头,只怕要被砸个正着了。 可当他抬起头,却正好瞧见失笑的晏晗。 晏晗模样不算美,甚至只能是清秀,可她姿态优雅自持,神情温和,一双黑黝黝的眼却如同清晨的湖水般悠然沉静,这为她增添了几分隐隐的淡漠与疏离感。 瞧着谢昭难得出糗,她不禁露出难得一见的实在笑意,黯淡夜色与灯火的辉映下,一向看似温和实则藏着淡漠的双眼中更是变成了寻常姑娘一般的弯弯笑眸。 谢昭不由地看呆了。 “看什么?” 谢昭还没回过神,喃喃道:“想来看看你。” 晏晗一愣,失笑道:“你可知现在什么时辰了?” “我方才从宫内出来,两相赶路之下,估算着一更刚过。”说完这话他终于反应过来,道,“怎么了?” “你个呆子。” 晏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现在已是二更过半了!” 大半夜的不回家,居然跑到她这里来了,若是被宅院的人瞧见,倒也无甚,可街上有人瞧见了,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这谢小公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胆大随性。 两人即便是共同经历了艰难,晏晗现在只是介于相信他,而非完全信任,毕竟这样一个人,不稳定实在是太多。 谢昭听到这话,忽然咧嘴乐了起来,神秘兮兮道:“不必怕,你可知方才我在宫内做什么,出来立即找你又是为了什么?” 晏晗摇摇头:“不知。” “真是没意思。”谢昭撇了撇嘴有些失落,不过随即又笑着道,“我这些天跟着三殿下一直在内宫,今日才得以‘重见天日’,若我说我在殿前所求唯一只是赐婚你我,你......可愿意?” 他说完这话,眼神紧紧盯着晏晗,眼中的期待与忐忑显而易见。 她从不表明自己的心意,只让他紧紧追逐着讨问。 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此回不成他便放弃,不再纠缠。 可有个声音却劝说他,她是对自己有意的,只是不知为何总是躲躲闪闪。 晏晗看着这样紧迫的眼神,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她对他有意吗? 晏晗曾无数次在心中拷问自己。 即便谢昭是‘盛名远播’的浪.荡子,至今也依旧背负着克妻的名声,可算到底也终归是宁阳侯府的儿子,是声名显赫的侯府小公子。 而她不过是小小朝内官家的姑娘,容貌不出色,名声不出挑,就连树敌也颇多,况且还是经历过一世苦楚,是个外表小姑娘,内心早已遍体鳞伤的女人。 或许是曾想象过有人会不顾一切地护着自己,也期盼能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可经历过上一世的苦楚,她不敢去相信任何人,也不敢将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 这几年下来,有孙大孙二零儿他们,手底下的生意也愈发稳当,即便是离开晏家,她也有足够多的家底保护自己了,或许没有侯府的名头势力来的响亮、来的雄厚,可若是隐姓埋名地生活也是绰绰有余。 瞧见晏晗犹豫的神情,谢昭自然是有些失落。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已经这般示好主动,她却总是躲躲闪闪地,为何不肯信他一次呢? 然而他还是没有逼迫她,只笑着道:“相信过不了几日,皇宫大内便会有黄门前来宣旨,为了晏家也先将圣旨接下,待两家私下里定亲婚期时,只要你给个信,我便寻个由头去陛下跟前请求退了婚事——绝不让你背负恶名,让你难堪。” 他说完这话,并没有立即走,而是在原地站了半刻,似乎是在等晏晗给个回应。 然而他没有等到。 晏晗将窗户合上了。 谢昭苦笑一声,按照原路迅速离开了。 * 同样是漆黑阴冷的夜,赵瑱已经浑身虚脱地歪倒在柴堆上。 她现在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浑身都疼,喉咙干的像是被铁刷子刷过,艰难咽了把唾沫,她用劲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带有小窗户的门边,枯瘦的手紧紧抓住窗户爬了上去,一双带血丝的眼睛四处打量,期望能见到个活人。 “来人呐——” 本身干涸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如此叫喊只能是细若蚊呢,根本没有任何人听到。 她歪倒在地,绝望地望着唯一透着点光的窗户,缓缓闭上了眼睛。 谁知没过半刻钟,居然从窗户外面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与对话声。 听起来像是两个年长的老宫人。 一说:“你怎地还在这里守着?你可知东宫的天要变了!” 另一道:“太子妃要我守在这里,我不过是打杂的,这天寒地冻的谁又愿意接这苦差事?不过你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什么天要变了?” “你还真是消息一点儿都不灵通!”先头那老宫人压低了声音道,“我侄女也算生的机灵,一直在林良媛内殿做事,今日太子忽然被大内殿前的沈黄门送回东宫,谁知那太子自送回来便高烧不退,良媛急的哭了半宿,还没到二更就叫肚子疼,派人去太医署,却没一个人搭理,她身边的宫人着急忙慌着拉了个医女来,却也不是个顶事儿的,现下已经是难产见了血!我侄女见状不妙,赶紧先寻了由头只说是去寻烧水的人先溜了,半路遇上了我将事情说与我听,想来我也不是东宫的人,何必留在这里等着受罚?不如早早离开!” “当真?!”显然是焦急地跺脚了,“我的亲娘哎!那我还守 什么,我也跟你一起走吧!” 二人声音渐行渐远,可那最重要的话却钻进了濒临晕死的赵瑱耳中。 她打了个激灵,勉强最后一口气提着爬了起来,就瞧见外头有人提着灯笼走近了,却不敢高声问话,只四处察看,似乎是在瞧被关押的人在哪间柴房。 赵瑱也不管来人是谁,她瞧见后只当是救命稻草,赶紧将手伸了出去,用尽力气喊道:“我、我在这里!” 那人立即发现了,他走近些,将灯火凑了上来,看清窗户后那女人面色憔悴干黄,脸上还有不少伤痕,看上去似乎是被什么动物咬过,心中不免也是惊了一跳。 这人穿着是个小黄门的衣裳,模样看起来也是,就是不知是哪里当值。 虽说吓了一跳,不过宫内这些都算是常事,他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常态,一面将提前预备好的钥匙将门打开,一面道:“赵姑娘,这东宫不复往日了,太子虽被送了回来,可陛下却从未来过,连太医署的人都不曾来太子落马只怕是早晚的事,太子妃现如今也顾不上你了,我这里有出入宫的腰牌,你拿着赶紧出宫去,再也别回来了。” 方才赵瑱有些发晕,外面的对话也只是听到了一二,并不真切,如今亲耳确认了此事,她神情一震,刚打开门便死死抓住了小黄门的手,额角的青筋都峥起,不可置信:“你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0 赐婚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152/533718152/533718189/2020121816560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那小黄门瞧见她这般激动,也是叹了口气幽幽道:“赵姑娘,小奴从前受过你的恩德,如今记着恩情报答,也算是了了。小奴还是奉劝一句,你别再想着太子殿下了,快快出宫为上。” 说着,手里被他塞了一包东西,热乎乎软绵绵的,一角窥探,是两个热腾腾的馒头。 她顾不得其他,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小黄门将灯笼留给她,耐心道:“方才那些老宫人得了信跑了,这里并无人值守,你吃完东西休息半夜,明日一早从这里出了东宫,一直往南走,穿过宫道就是宫人黄门出宫时走的青林门,你拿着腰牌只说是六皇子宫内的人,出去采买六皇子喜欢的吃食,那些人不会拦着你。出去就一直走,也别在回来了。” 说完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 赵瑱被饿了几日,早已是手脚绵软,方才狼吞虎咽后,想起自己谋划一场,如今却如此草草收场,各种怨愤、悲哀一齐涌来,顿时心生哀痛,口中如同嚼蜡,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她吃完后回了柴房,望着窗户根本睡不着。 一直呆坐到天明,她才动了动僵冷的手脚,走了出去。 从东宫斜夹道穿过去,依稀能瞧见林良媛居住的殿宇一角,那头传来震天的哭声,凄凄惨惨,萦绕四方,在这冷森的清晨,尤为让人背后发凉。 赵瑱猜到了什么,心下一沉,脚下却不敢再耽搁了,按照小黄门所说一路出宫去,头也不回。 * 一夜无眠换来的是眼下的乌青。 晏晗坐在妆奁前望着窗外的积雪愣神。 栀香絮絮叨叨说着姑娘如今更应该保终身子,夜里老是看书不睡,一点儿也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云云,说着问晏晗要不要去大夫那里抓一些助眠的药,没听到回应,却只瞧见姑娘正望着雪出神。 “姑娘。”栀香将脂粉按压在她眼下,有些嗔怪,“姑娘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老是愣神?” 晏晗回神来,有些疲累地摇摇头。 忽而冷风袭来,听竹捧着一束新开的红梅进门来,掀开帘子就是一阵冷香,沁人心脾。 听竹一面将红梅找白瓶子插起来,一面闲话道:“方才去外头时听人说,东宫昨夜还真是热闹。” 栀香虽然不爱闲言碎语,可关于皇家的热闹也还是感兴趣的,于是搭话问道:“东宫怎么了?” “据说太子不知怎地就发起了高烧,而那有孕在身已是七个多月林良媛哭了半夜身子受不住就要临产——可贴身的宫人去太医署,却是一个太医都没有,最后就抓了个平日里帮着抓药的医女去。不过医女不如太医,这么一通白忙活当然没用,林良媛先是小产,到后半夜血止不住,竟然在早晨雾蒙蒙时分薨了。听闻如此噩耗,林家的人在收到消息时已经赶去了东宫,一家人皆是悲痛欲绝,林夫人更是直接哭晕过去,东宫成了一团乱麻了。” 晏晗心神一震,下意识问道:“陛下是否已恢复早朝?” 这样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两个婢女都是一脸懵,只有听竹回答:“的确是恢复早朝,据说病已痊愈了。奇怪的是东宫发生这样大的事,一向疼爱太子的陛下居然置若罔闻,简直太怪异了。” 听竹感叹道。 晏晗却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 连听竹这丫头都看出不对劲了,太医署又怎会看不出来? 想必早前太子声称皇帝病重不能起身时,太医署已经有人察觉出蛛丝马迹,而太子疑心,便在掌权时借权处置了不少太医署的人,如此行径,眼下必然是最好报复的时机。 太子一夜之间失了圣心,又失了宠妃皇孙,真不知他此时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东宫悲戚一片,可赐婚的圣旨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午后,传话的黄门便准时抵达晏家。 晏远南似乎已经心有成算,并不曾惊讶,反倒是严老太太与余氏愕然。 “朕听闻晏家有女慧智灵秀,恭顺有礼,温良贤淑,与宁阳侯二子谢昭甚为相配,特赐二人结为良配,嘉许姻亲,以缔结百年之好。” 晏远南笑眯眯地拜了大礼,接过圣旨,晏晗则搀扶着严老太太起身,一言不发。 严老太太侧目瞥她,见她神情晦暗不明,也猜不出她此时是个什么想法。 那头的黄门连声恭喜,晏远南也十分知趣地让人送上红包,传话黄门捏了捏,满意地笑了,再道恭喜,带着人便回去了。 严老太太虽不知里头往深的内情,可瞧着晏远南那意气风发的高兴神情,与孙女这头截然不同的低落,似乎明白了什么,拉着晏晗的手道:“陪我去后面走走。” 晏远南心头正高兴,拉着正要跟上去的余氏,不知在后头说了什么,余氏一脸的愕然。 祖孙俩走到晏家的小花园里,这里的雪经过日头晒了半日,却丝毫没有要化的意思,依然是厚厚的一层压住了满院子的植物。 “祖母想听听你的意思。”严老太太开门见山道。 晏晗摇摇头:“祖母,我、我不知道。” 当初的严老太太是坚决不允许晏远南将孙女以筹码嫁到宁阳侯府去,可如今经历如此多,她对于谢昭与自己孙女之间的纠葛也有两三分了解,加之她极力撮合严松年与晏晗却不了了之,严方年那番意有所指又不明确的话,严老太太此时终于是完全明白了过来,所以才向问问孙女的意思。 瞧见她的反应,严老太太只是叹了口气道:“祖母当初不同意,不过是怕你去了侯府受人欺负,如今瞧着谢二在圣上面前都要求赐婚——这样的情意倒也不是随便得来的,若是他一心一意对你,我老婆子也不是不能应。” 晏晗却是没想到,祖母居然松口了。 见她一直不表态,严老太太追问道:“方才人多,你父亲也在自然不便说,可如今就只有你我祖孙俩,有什么话不能和祖母说?” “我......我只是害怕。”晏晗如实道。 她害怕与人生了情,更怕嫁人,怕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若是这一辈子再踏错了,她不敢奢望还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听到这话,严老太太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你害怕、不愿意,为何没有拒绝他?” 晏晗顿时语塞。 严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是个心思深的孩子,想的也长远,我并非不让你一辈子都在家宅中养着,只是如今有个如家人般在乎、爱护你的人,为何不去试着相信呢?姻缘是女子的第二次生命,若是谢二是个正直、重情义的人,心中又将你放在首位,甚至违背宁阳侯老夫人的意思,去陛下跟前求了这道赐婚以护你周全,为何不能试着相信他呢?或许以后又是另一番天地也说不定。” 一直到严老太太离开许久,晏晗都没能回过神,望着园子里的积雪呆呆地出神。 直到余氏走近了,换回了她的神思。 “晗儿,你跟娘说说,你是不是不愿意?”余氏颇为担心,“方才你父亲说,那谢小公子老早就对你父亲旁敲侧击,像是对你情有独钟,可你祖母曾说过那宁阳侯府是个泥潭,若你是愿意,娘还是要劝一劝你——” “娘。”晏晗打断她,神情略带笑意,“我愿意的。” 祖母说的对。 她心里是有谢昭的。 想起谢昭冲她笑的模样,晏晗心中猛然一跳。 她只是不够坚强,在此事上总是犹犹豫豫,可若真要嫁人,为何不选择嫁个心爱之人呢? 晏晗决定不钻牛角尖,顺其自然。 夜还漫长,听竹放下帘子去了外间,也不知怎地,今日的姑娘睡得十分早。 晏晗做了个梦。 梦里的念知似乎长大了一些,穿的也精致了不少,裙面上绣着振翅欲飞的蝴蝶,头上的发髻也挽了半面,一双眼睛像极了她,捉弄丫鬟时偷笑的模样狡黠极了。 忽然她看到了什么,眼神一亮,大叫一声"爹爹"。 谢昭面容更加沧桑了不少,见到念知时却瞬间换上了笑脸,不费力地抱起她,问道:“今日有没有听夫子的话?” 念知眼珠转了转,讨好地道:“爹爹,我今日学了首诗,我念给你听!” 果然谢昭的注意力被转移,听年幼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念诗。 晏晗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却依然是摸不着。 谁知念知感受到什么,抬头望向晏晗的方向大声道:“娘,娘!” 谢昭神情疑惑,朝她喊的方向望去,却是什么也没有。 念知继续朝晏晗招手:“娘,您快来呀!” 晏晗心头一惊,下意识正要走过去,身子却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远地看不见了,终于是陷入了一片漆黑。 从床上惊醒,晏晗抹了头上的一片湿泽,看着从窗棂映入内室的柔光,猛然一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1 细致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047/534777047/534777065/2020123023051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赐婚的圣旨刚到晏家没几日,宁阳侯府的聘礼便抬进了晏家。 赐婚是无上的恩典,整个晏家都喜气洋洋的,好似过年一般热闹。 更别提聘礼单子,更是厚厚的一沓,与一对儿玉色的聘雁放在一起,金色镶红的礼单封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人看了只是心生喜悦。 晏晗托腮在窗前,看着栀香兴奋地与宁阳侯府的管事、以及宫内来的内库总管一一对着礼单与物品,一旁的几个丫头都是一脸的喜庆,帕子都快遮不住那笑意。 这也不怪她们大惊小怪,圣上赐婚可不是白赐的,陛下金口一开,圣旨一下,便得从皇家内库中调取一部分奇珍异宝与黄金良田赏赐,以充作宁阳侯府对晏家的聘礼,感恩天恩浩荡,皇命犹然,已是羡煞旁人。 “绿眼石珊瑚手钏一对,白玉珠描金嵌彩石琳琅头面一副,嵌金丝多宝金镶玉金环璎珞一只,南夷石环山白玉凉枕一对儿——” 内库的管事捏着又细又长的嗓音念着单子。 栀香笑道:“汪大人,这一列对了。” 汪管事也微笑着点头示意,一双细长的眼睛看向一旁的宁阳侯管家。 栀香也看向他。 那管家被几双眼睛盯着,只感觉后背发凉,一面后悔当时不该接下这门苦差事,一面看也不看单子,点头哈腰道:“对的,对的。” 汪大人笑了笑,低头继续念。 一旁以听竹为首的几个丫头吃吃笑了起来。 听竹提着裙子小跑进来,笑眯眯道:“姑娘可看见了?那管事上赶着来,想必也是听了侯府里老夫人的吩咐——往常赐婚陛下派去的人只是将单子与东西送到男方府邸便离开,此回得亏咱们姑爷是个细致的人,特意将内库的管事汪大人请来,否则还不知那老婆子要贪咱们多少聘礼呢!” 彩礼给薄了,贪墨媳妇的嫁妆,这在盛京不是什么鲜见的事。 就拿半年前与孙五郎定亲的王若水来说,孙五郎的父亲是乡下孙家的族长,十分有权威的人,可他的媳妇宁娘子却不是个好相与的,泼辣管家出了名。 自家的侄女一向当媳妇养在家中,只等着孙五郎弱冠后二人便成婚,谁知半路杀出个王若水,虽说王若水身份不低,更是家中的唯一嫡女,人又有才情美貌、品行也端正,但看惯了侄女的宁娘子却对王若水哪哪都看不顺眼。 得亏王太太的妹妹、也就是孙家的二房娘子从中调和劝说,宁大娘子才勉强点了头。 只是因此与娘家弟弟与侄女生了嫌隙,便将这气放在王家,先是上门定亲推诿病痛不去盛京,孙父拗不过强势的媳妇,劝说几次不成最后甩袖自行上京。 谁知到了盛京才发现,宁娘子准备的聘礼单子居然比之前夫妻商量时的少了足足有三成。 这可不得了。 当初的聘礼单子是随着媒人一起送到王家手中,如今他带来的东西与单子少了三成,岂不是让王家认为他孙家是苛待新媳? 孙父赶紧东拼西凑,这才堪堪凑齐了那缺失的三成,只是物件的成色厚重便比原先准备的逊色不少,好一番搪塞下才算掩饰过去。 虽说宁娘子本身不为贪聘礼的物件,可这样苛待准媳妇的做法却并非是大家族该有的举止。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众人的耳中。王平将军恼怒孙家此举,着人就要将聘礼退回去,却没想到,孙父带着孙五郎早来一步,又是赔礼道歉,又是奉上新的更加丰厚的礼单,而孙五郎更是乖觉,一口一个岳父大人,终于是让王将军面色稍霁。 如此,这门婚事才顺顺当当定了下来,婚期就定在腊月,只比晏家的喜事早三个月。缓和不少。 因要备嫁,晏晗与孙婉宁在月前去看过王若水一次,带了些祝贺的礼品,三个姑娘一想到将来嫁人后不能再像如今这般肆意出城去玩乐,又是一阵伤感。 王若水说起和孙五郎之间的甜蜜事时,一旁的孙婉宁也偷偷地笑,晏晗见状打趣她,谁知一向口直心快的孙婉宁居然破天荒红了脸。 二人相视一笑,追问下孙婉宁才扭捏地说出真相。 原来因二嫂嫂的关系,孙婉宁跟着孙太太常常出入关家,在关家闲逛的时候扭伤了脚,恰好碰见关家在外游学、那几日刚回家的次子关桐,二人就此落下了缘分,也是好一阵波折才算成就一番好事。 只是关太太得知自家儿子成了孙家女婿时,那张脸比孙太太挑中关三小姐时的脸色还要铁青。 不过事已至此,两家也算是来去亲家,更是亲上加亲了。 当时王若水与孙婉宁还催促她,谁知没过多久,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若不是若水要备婚不能出门,婉宁又因家中事务繁杂,需要她帮着孙太太理事,只怕二人一早得到消息便会赶到晏家质问二人过往了。 也算是让她得以歇一口气。 晏晗这样想着回过神来,台头一桥那头的礼单却还没有念完。 “姑娘别瞧了,”听竹就站在她身侧,只见她这神情便知她心里在想甚,笑道,“方才姑娘出神时,婢子去瞧了,还有一大半儿没对完呢。” 晏晗叹了口气,起身道:“坐在这也无甚意思,咱们去瞧瞧翊弟的书背的如何了。” 听竹偷偷一笑,嘱咐几个小丫头看好院子,赶紧跟了上去。 晏翊正对着绣花的余氏背书,余光瞧见姐姐来了,原本愁苦的脸上一喜,大叫道:“姐姐你来了!” 见他这一副见到救星的模样,晏晗忍不住板着脸道:“关家的夫子可是用大礼请来的,你可得好生背书,不可似从前那般偷懒了。” 晏翊扁了扁嘴,有些不乐意:“这些书好生枯燥,一点也没有木雕有意思。” 余氏见晏晗似要愠怒,赶紧插嘴劝道:“晗儿别怪他,他今日学了不少的课文,夫子还夸他认真了,这才赶着回来背书,争取明日也得夸奖。” 错怪了他,晏晗心中瞬间升起愧疚。 这么久以来,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外面的生意和与谢昭的‘周旋’上,也没能好好教导陪伴他,如今聘礼一到,过不了多久也要离开晏家了。 晏晗拉过他的手,露出愧疚的笑意道:“姐姐错怪你了,给你道歉好不好?” 这时候丫头也牵着晏栗的手进门来,见到晏晗,只管姐姐、姐姐的叫。 见三姐弟如此和睦,余氏忍不住欣慰地笑了,可一想到不久后女儿便要嫁到宁阳侯府去,心中的不舍又被勾了上来。 “你说当初要是应了严家多好?松年哥儿是个性情温和的,又常听你的,文采也不俗,如今也算是吃皇粮的内朝官,嫁给他起码一辈子不用愁——” “娘——”晏晗抓住余氏的手,摇摇头道,“严家是祖母的娘家,那固然不会苛待了女儿,可女儿心里没松年表哥,若是只因严家好相处、松年表哥不错便要草率应下婚事,这也是对松年表哥不公平。若是严家姨母知道此事,必然也会心疼松年表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换成是女儿,娘你希望我受到这样的遭遇吗?” 别说心疼,只怕用想尽千方百计也要助女儿脱离苦海来形容都不为过。 余氏不知该说什么,只担心着宁阳侯府那团深不见底的泥潭,只会比严家还要糟糕。 想到此处,余氏只后悔当初严老太太怒斥晏远南时,她多的那句嘴。 谁又能想到谢昭居然不但真的提亲,而且还提前求了赐婚的旨意呢? 这下是想反悔也不能了。 母女连心,晏晗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只笑道:“娘不用担心,谢昭他虽然名声不好,可了解一个人不能只听信旁人所言,女儿与他接触不多,除了几次出手相救,并无过分举动,完全算的上是正人君子。至于宁阳侯府......既然宁阳侯老夫人派了管事来,他便求了陛下将内库的汪管事请来对礼单,如此心思细致、事事为女儿想的周全,女儿不信,将来若有他护着一些,老夫人与夫人还能对我如何挤兑?再说,他与老夫人、侯夫人虽然名为一家子,实际上早已分了东西院,女儿嫁过去便是一方女主人,只是听听训,又不是什么力气活,回了西院该怎么把持就怎么把持,难不成她的手还能伸如此长?” 她笑的极为自信,道:“若娘还担心,便是不信女儿有这个本事。” 上次还是余氏在劝解她,此回便成了她宽慰对方。 余氏终于是笑了。 是啊,若小两口互相心意相通,各为对方考虑,又岂会怕分了院的人? 一旁听了半天的晏栗早已呼呼大睡,只有晏翊扁着嘴不高兴。 “姐姐,桃芸说你要离开家,离开我和娘还有弟弟,是吗?” 晏晗失笑,摸了摸他的头道:“桃芸说的不错,可并非是离开家,以后姐姐还是会回来的,只不过不能经常待在家中——所以你要乖乖听祖母和娘的话,好好念书,知道了吗?” 晏翊原本还想生生气,见姐姐用格外温和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没了气,只重重地点了头应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2 舅舅们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715/513752715/513752758/20200629135605/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因是远嫁,王家宴请过亲戚好友后,将心爱的女儿送上了去往奉阳的送亲船。 王平有官职责任在身,不便送女儿出嫁,只得让侄子跑这一趟。 他瞧着晏晗、孙婉宁两个姑娘与女儿依依不舍,妻子也哭的满面泪痕,年近四十的他终于是卸下多年的严肃,深深地叹了口气。 “若水,若是五郎表哥他欺负你,你就给我写信,我必然冲到奉阳去给你讨公道!”孙婉宁认真道。 晏晗拐了拐她,好气又好笑:“人家这是在出嫁,你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无事。”王若水眼中也是带泪,却依然笑颜如花,“婉宁是个急性子,可如今也是待嫁身了,不能再似从前那般肆意妄为,要好好与关二公子相处,知道了吗?” 对于孙婉宁来说,虽然家中已经有了嫡亲的长姐,可多年下来,王若水倒更像是她的亲姐姐,事事考虑、温和谦柔,比起自己的姐姐更加爱护她,关心她。 或者说,在她心中,若水已经是她的亲姐姐了。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王若水看向晏晗,道:“晗妹妹,你素来是个稳重的人,又得了圣上赐婚,想来在谢小公子心中亦是十二分重要,本来这样的性子十分适宜,可我作为朋友,只想劝你凡是莫要过于探究到底,更何况将来你要在侯府内生活,于是更要看得清、心明白,却并不多言,否则容易吃大亏大苦。” 晏晗自然明白她所说乃是真真切切的肺腑之言,只笑着点点头应下了:“你的意思,我明白。” 三人又说了几句,在船夫的催促下终于是到了远行的时候,王太太强忍着眼泪,抱住女儿,眼中万般不舍,却依然只能撒开手任由她走。 回去的路上,孙婉宁抱住晏晗的手臂不撒开,气氛十分低沉。 “晗姐姐,你说将来咱们各自嫁了人,是不是就不能如现在一般相聚玩乐了?” 晏晗也很不解,但这个世道便是这样。女子闺门时不能出门,若是难得出门也要被各类规矩约束着,许多地方去不成,也不能独自去;即便是嫁了人,更要日日守在宅门里生活,依附着丈夫的地位、财富与权力,日日靠着丈夫的言语脸色过活。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因此只是沉默不语。 然而孙婉宁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接着道:“虽然二嫂嫂与二哥很是恩爱互敬,可二嫂嫂孕吐时,二哥却只是使唤婢女递水帕子,从不去主动递水拿帕子——有时候我在想,夫妻之间的相处,真的要这般相敬如宾吗?” 或许这般客套有时候并不如夫妻,可平日里二哥对关二嫂嫂却又十分体贴,比如雨天时从不让她出垂花门在角门守着他的轿子回来,又比如体贴她身子重,在娘跟前特意提及不让嫂嫂去早起傍晚请安等...... 晏晗并不止孙婉宁的小脑袋此时正想着自家哥哥乱七八糟的事,她伸手撩开帘子,瞧见什么,出声道:“停车。” 车上车下的人皆是一愣,孙婉宁追着她下了车,正要问,就瞧见她径直进了街边的铺子。 这是一间成衣铺子,虽然是个成衣铺子,但是老板极有头脑,将衣料布匹、成衣缝裁、珠宝配饰等一系列都罗列在店,可以说只要你进了绣芸间,便是改头换新来形容也不为过。 孙婉宁喜欢逛街,这绣芸间并非一般百姓能进来的她也很清楚,只拉了拉晏晗的袖子悄声道:“晗姐姐,你平日里也不爱逛这些铺子呀,为何今日忽然直奔此地而来?” 还没等晏晗回答,一旁的掌柜便眼尖地瞧见了客人,满面带笑地迎上来:“两位,咱们绣芸间昨日来了新品,尽情挑选便是。” 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两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布料赫然眼前,孙婉宁是个小姑娘,哪有不爱花俏的,见到这两匹布顿时挪不动眼了。 “姑娘眼光独到!”掌柜笑呵呵夸赞道,“这十来匹都是昨日新到的,可唯独这一匹鞘丝纱是独一无二,别说一匹,就是一尺都需要三个绣娘来回换着织三日才成。咱们今年沿海一方遭遇水灾,绣娘不足因此这些也只得了几匹,若是买回去做成衣裳穿在身上既柔软又贴合,开了春穿着轻透,颜色又是俏丽,最适合您二位这样的小姑娘了。” 掌柜一通吹嘘,孙婉宁手上摸着更加爱不释手。 她刚想与晏晗说一说,却见她到一旁的首饰陈列边一一扫视。 另一头从内间出来个十五六的姑娘,穿着绛色的衣衫,头发已经挽了起来,一副妇人装扮。 孙婉宁只以为她是这店里帮忙的伙计,没想到那掌柜一见了她,微微欠身示意:“掌柜的好。” 她顿时愕然:“她这么年轻便是掌柜?那你是?” 那掌柜笑的大方,道:“姑娘何以如此惊讶?我家掌柜的确年轻,但心思活络、行事老成,可不能看浅了,她可是盛京十几家铺子的掌柜。至于在下.......不过是管理这一家铺子,掌柜只是个称呼罢了。” 孙婉宁暗暗咋舌。 却瞧见那女掌柜正与晏晗笑着说什么,二人一副颇为熟络的模样。 “晗姐姐。”孙婉宁凑上去好奇问道,“晗姐姐何时认识绣芸间的老板?” 晏晗笑而不语,那女掌柜也微微一笑道:“姑娘错认了,我并非东家,不过是听命行事。” 居然这么神秘? 怀揣着疑惑,孙婉宁跟着晏晗逛了一圈,就瞧着她一直盯着一块羊脂玉愣神。 她想到什么,悄悄凑上来笑道:“莫非姐姐是想给谢小公子买些礼物?” 原只是调笑,没想到晏晗的脸破天荒地红了,孙婉宁一愣,反应过来后大笑起来,引得门外的人频频侧目。 “晗姐姐,你与谢小公子还真是恩爱呢!” 晏晗脸已经红到耳根子了,却只怕她继续说下去,赶紧让掌柜包了起来,付钱后赶紧催促孙婉宁离开此地。 正巧门外迎面进来两个男子,一人在前边走边对身后的小厮吩咐,抬眼瞧见晏晗,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只等着她们擦肩而过,才转身立在铺子门前看着马车驶离。 孙婉宁只管走在前面顾着笑,根本没有发现晏晗与那男子之间微不可察的点头。 与孙婉宁在道口分开,余氏身边的香儿焦急地在门房张望,见晏晗乘坐的马车回来,没等她下来便迎上去。 “姑娘,舅老爷来了,太太正在陪着,只说您回来便让您赶紧去见一见。” 舅舅? 晏晗听到这个称呼,忽然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春阳乡下的舅舅有三位,一位是做官的大舅舅,如今一直在沿海一带任县官,也娶了当地的媳妇从未回过春阳;二舅舅继承了外公务农的好手艺,大舅舅小舅舅的束修衣食都是他跟着外公一锄一锄挖出来的。 从前还未回盛京时,因大、小两个舅舅在外读书,唯独二舅舅抽了空去探望过娘,因此晏晗记忆中对二舅舅印象十分深刻。 “是二舅舅吗?” 余氏自嫁进晏家门下,便是由香儿伺候,因此香儿也很是了解余家的情形,闻言点头:“不错,的确是二舅老爷,不过此回却并非他一人来,一向不露面的三舅老爷也一同来了。先是说的还笑着,后来不知三舅老爷说了什么,太太便沉了脸焦急的不行,让我去了慈安堂请老太太,老太太却因身子不适午休久了些,太太又让我到二门去候着姑娘您的车,只让我瞧见您便将你带过去。” 居然这般紧急? 晏晗心头猜测着可能发生的事,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只得脚下生风快步往那头赶。 刚到堂下,就瞧见余氏坐在主位,朝着的左侧下首处依次坐着二舅与小舅。 二舅依然是从前那黑乎乎的模样,一双眼睛透着老实,穿着棕褐色的短打棉袄,一眼看去便知是个庄稼人。 小舅看上去要穿的体面文雅许多,夹棉绒衣,料子也厚实,一副斯文读书人的模样。 见晏晗回来,三人赶紧站起来,余氏更是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拉住女儿的手,神情焦急道:“你可算是回来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居然让两位舅舅一起来了?” 春阳与奉阳一般,离盛京足有小半月的路程,即便是快马加鞭也得足足五日才能到,他们二人一起来,必然不是为了平常事。 四人坐下后,小舅余育反倒有些踌躇了,道:“原本这事不该让侄女你知道,不过这也与你有莫大的关系,若是我们不提前告知,将来待别人告知,到时候便是后悔也莫及了。” 二舅余庄也点点头表示同意,却没有开口。 “娘,二舅、小舅,你们所说到底是何事?”晏晗简直是一头雾水。 余氏叹了口气,示意余育实话实说。 余育得了姐姐的允许,只好言明:“晗儿,你娘是咱们余家唯一的女儿,你又是余家唯一的表侄女,舅舅不想瞒你,只是此事有关你的终身大事,若你知晓可不能冲动,知道了吗?” 究竟是何事?居然如此严重? 晏晗见他们都是踌躇不知该不该说的模样,晏晗起身恭敬行礼道:“二舅、小舅,我虽然是个女子,可也知做事有分寸、动脑子,先不论你们即将要说的事如何令人难办或是气恼,可早晚我是会知情,若你们真为侄女好,应当提前说明,而非让侄女后知后觉。” 见她如此,余育这才将这令他们扔下一切也要上京的源头娓娓道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3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972/507788972/507789807/2020040110175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家的内堂里,气氛尤为凝滞。 余庄余育两兄弟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大侄女,蓦然有些忐忑不定。 余育向姐姐余氏递了个眼色,余氏心知自家女儿的脾气,丝毫不敢在此时触霉头,只垂了垂眼不敢说话。 两兄弟显然察觉到了余氏颇为惧怕这个侄女,对视一眼,心有戚戚都不愿意先开口。 正巧赶上晏远南回来。 因忽然回来,他丝毫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劲,只笑着和两位大小舅子打招呼:“为何来的如此突然?实在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家仆去军营告诉我的时候,我还当他是开玩笑,可现在却是两位都来了,不知为何如此匆忙?应当事先捎个信来,也好做准备迎接才是。” 几人顿时站起身寒暄,余氏用眼神示意女儿的不对劲,谁知晏远南只顾着和舅兄舅弟说话谈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正说着,晏晗忽然站起身来,脸色晦暗不明,不知是个什么意思,道:“父亲和两位舅舅先叙话,女儿有些不适先退下了。” 待她走后,晏远南诧异道:“晗儿这是怎么了?” 余氏叹了口气,愁道:“主君不知,我二哥小弟来此便是为了此事。” 晏远南听完此事后却是勃然大怒。 “这谢二真是好,明面上是个受人污名的正人君子,如今却露出这样的丑事!”晏远南冷笑一声,“我倒要去殿前跪见陛下,这门婚事与其装聋作哑,不如早早断绝!” 余庄余育两兄弟一瞧闹大了,赶紧左右拉住他,余育最伶俐些劝慰道:“姐夫请别这般冲动,那御前可是这般随意可去的?再说了如今这事不过我们从旁人口中听来,具体是与不是还未能得到验证,如此冲动闹到皇帝跟前,到时候即便是想转圜变也是无力回天了!” 这事说来也并非离奇,却偏是在余氏的信到了春阳后的五六日里传出。 只说春阳距离不远的平松城内,有位苏姓女子,家中无故失火,烧红了半边天,还殃及周围四邻,幸好四邻人都很是警觉,没什么伤亡,苏娘子也恰好头日里带着六岁的小儿去了城外寺庙上香添灯,躲过这一劫。 可她在家中双腿瘫了的母亲却是活生生被烧死了。 苏娘子痛不欲生,哭晕在了一片狼藉残垣的废墟里,邻居好心将这对母子带回家中将养,一直等到三日后恢复,邻居只在她躺过的床上发现一只足有十两的银子,上面赫然是宁阳二字。 邻居也是有见识的人,不敢乱用,又怕苏娘子会做什么傻事,便赶紧去报了官。 官员辨认出这是历来皇帝赏赐公候伯爵时的官银,上面会打上受封赏人的封号,由此一来,宁阳二字代表的是何人自然不言而喻。 这消息从衙差口中传出,一直到余家兄弟生活的镇上已是好几日,众人无不是讨论着苏娘子与那宁阳侯府的关系,甚至有人说是一向风流著称的谢小公子留下的情债,如今要娶新妇,以前的种种都要斩断抹干净,自然是要赶尽杀绝的。 总之这话越传越玄乎,余家老父见状磕了磕烟袋,在农院的石凳上坐了半晌,最后下了决断让两个儿子作伴赶紧去盛京报信,不管这是真是假,总是要提前知道的好。 谁知这父女二人,一个晦暗不明,另一个暴跳如雷,简直是令人愕然。 余氏见状只安抚丈夫:“别着急,晗儿方才的神情你也看到了,若我们这般着急,晗儿还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不如咱们与婆母先商量商量?” 果然严老太太冷哼一声,瞥了晏远南一眼。 晏远南闷声坐在一旁不敢说话。 “这就是你找的好女婿。”严老太太叹了口气,无奈胜过忧愁,“此事先不论真假,这女子可是已经到了盛京?” 晏远南一愣,摇了摇头道:“儿子不知。” “那为何就要闹上金殿?还说要去退婚?这婚事是陛下金口玉言,连聘礼都送来了,如何退?你是想让天子食言?” 严老太太许多年没有在家里发过怒,如今这般震怒,顿时让晏远南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见他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严老太太恨铁不成钢道:“单凭这谣传与女子,如何能证实?凡是都讲究个证据,若是你闹到陛下跟前,却只说这是道听途说的,丝毫拿不出人证物证,你是想连累这一大家子人吗?!” 见她如此动怒,晏远南‘扑通’一声跪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俯身连忙道:“是儿子鲁莽了,不该胡言乱语!请母亲问罪!” 余氏也赶紧跪下,柔声劝和:“母亲请息怒,方才主君也是听了这混账事,一时间怒火攻心,才会慌不择言,母亲看在他一片慈父之心的份上——” 她话还没说完,严老太太已经示意她不要出声,只道:“我心知你是为了晗儿才这般激动,可如今太子除了个头衔还在,已经是样样及不上三皇子的地位,而你又已经被分划到三皇子麾下,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若是还如从前一般想低调行事便万事大吉,那便是将晏家放在火上炙烤!” 她话还没说完,晏远南已经是后悔了,除了晏晗受委屈,更多的是自觉被打脸了。 当初是他信誓旦旦地说谢昭是个可值得托付的好儿郎,如今却有这样的消息传来,不但是让他愤怒,更是让他觉得被羞辱欺骗。 见他已经平静下来,严老太太也深知不能说的太过,只长舒了口浊气,道:“事已至此,咱们应当想些对策才是,不该在这里怨怪。先找门道弄清那女子身份,以及何时抵达盛京,若是到了盛京又是否会有人接应她,借着这由头和身份替她‘伸冤’——” 她一条一条地理清,却被门外的脚步声吸引戛然而止,瞧见进来的晏晗跪在面前,道:“祖母,孙女想求您一件事,望您一定要应。” 余氏愕然,刚想来拉女儿,就被晏远南伸手默默阻止了。 严老太太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只脸色凝重道:“你可知若晚一些动作,会被人捷足先登——” “孙女明白。”晏晗一直低垂的眼睛抬了起来,目光里丝毫没有愤怒哀伤,而是明亮至极,“只是孙女想自己去问个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3 传闻?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972/507788972/507789807/2020040110175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晏家的内堂里,气氛尤为凝滞。 余庄余育两兄弟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大侄女,蓦然有些忐忑不定。 余育向姐姐余氏递了个眼色,余氏心知自家女儿的脾气,丝毫不敢在此时触霉头,只垂了垂眼不敢说话。 两兄弟显然察觉到了余氏颇为惧怕这个侄女,对视一眼,心有戚戚都不愿意先开口。 正巧赶上晏远南回来。 因忽然回来,他丝毫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劲,只笑着和两位大小舅子打招呼:“为何来的如此突然?实在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家仆去军营告诉我的时候,我还当他是开玩笑,可现在却是两位都来了,不知为何如此匆忙?应当事先捎个信来,也好做准备迎接才是。” 几人顿时站起身寒暄,余氏用眼神示意女儿的不对劲,谁知晏远南只顾着和舅兄舅弟说话谈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正说着,晏晗忽然站起身来,脸色晦暗不明,不知是个什么意思,道:“父亲和两位舅舅先叙话,女儿有些不适先退下了。” 待她走后,晏远南诧异道:“晗儿这是怎么了?” 余氏叹了口气,愁道:“主君不知,我二哥小弟来此便是为了此事。” 晏远南听完此事后却是勃然大怒。 “这谢二真是好,明面上是个受人污名的正人君子,如今却露出这样的丑事!”晏远南冷笑一声,“我倒要去殿前跪见陛下,这门婚事与其装聋作哑,不如早早断绝!” 余庄余育两兄弟一瞧闹大了,赶紧左右拉住他,余育最伶俐些劝慰道:“姐夫请别这般冲动,那御前可是这般随意可去的?再说了如今这事不过我们从旁人口中听来,具体是与不是还未能得到验证,如此冲动闹到皇帝跟前,到时候即便是想转圜变也是无力回天了!” 这事说来也并非离奇,却偏是在余氏的信到了春阳后的五六日里传出。 只说春阳距离不远的平松城内,有位苏姓女子,家中无故失火,烧红了半边天,还殃及周围四邻,幸好四邻人都很是警觉,没什么伤亡,苏娘子也恰好头日里带着六岁的小儿去了城外寺庙上香添灯,躲过这一劫。 可她在家中双腿瘫了的母亲却是活生生被烧死了。 苏娘子痛不欲生,哭晕在了一片狼藉残垣的废墟里,邻居好心将这对母子带回家中将养,一直等到三日后恢复,邻居只在她躺过的床上发现一只足有十两的银子,上面赫然是宁阳二字。 邻居也是有见识的人,不敢乱用,又怕苏娘子会做什么傻事,便赶紧去报了官。 官员辨认出这是历来皇帝赏赐公候伯爵时的官银,上面会打上受封赏人的封号,由此一来,宁阳二字代表的是何人自然不言而喻。 这消息从衙差口中传出,一直到余家兄弟生活的镇上已是好几日,众人无不是讨论着苏娘子与那宁阳侯府的关系,甚至有人说是一向风流著称的谢小公子留下的情债,如今要娶新妇,以前的种种都要斩断抹干净,自然是要赶尽杀绝的。 总之这话越传越玄乎,余家老父见状磕了磕烟袋,在农院的石凳上坐了半晌,最后下了决断让两个儿子作伴赶紧去盛京报信,不管这是真是假,总是要提前知道的好。 谁知这父女二人,一个晦暗不明,另一个暴跳如雷,简直是令人愕然。 余氏见状只安抚丈夫:“别着急,晗儿方才的神情你也看到了,若我们这般着急,晗儿还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不如咱们与婆母先商量商量?” 果然严老太太冷哼一声,瞥了晏远南一眼。 晏远南闷声坐在一旁不敢说话。 “这就是你找的好女婿。”严老太太叹了口气,无奈胜过忧愁,“此事先不论真假,这女子可是已经到了盛京?” 晏远南一愣,摇了摇头道:“儿子不知。” “那为何就要闹上金殿?还说要去退婚?这婚事是陛下金口玉言,连聘礼都送来了,如何退?你是想让天子食言?” 严老太太许多年没有在家里发过怒,如今这般震怒,顿时让晏远南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见他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严老太太恨铁不成钢道:“单凭这谣传与女子,如何能证实?凡是都讲究个证据,若是你闹到陛下跟前,却只说这是道听途说的,丝毫拿不出人证物证,你是想连累这一大家子人吗?!” 见她如此动怒,晏远南‘扑通’一声跪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俯身连忙道:“是儿子鲁莽了,不该胡言乱语!请母亲问罪!” 余氏也赶紧跪下,柔声劝和:“母亲请息怒,方才主君也是听了这混账事,一时间怒火攻心,才会慌不择言,母亲看在他一片慈父之心的份上——” 她话还没说完,严老太太已经示意她不要出声,只道:“我心知你是为了晗儿才这般激动,可如今太子除了个头衔还在,已经是样样及不上三皇子的地位,而你又已经被分划到三皇子麾下,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若是还如从前一般想低调行事便万事大吉,那便是将晏家放在火上炙烤!” 她话还没说完,晏远南已经是后悔了,除了晏晗受委屈,更多的是自觉被打脸了。 当初是他信誓旦旦地说谢昭是个可值得托付的好儿郎,如今却有这样的消息传来,不但是让他愤怒,更是让他觉得被羞辱欺骗。 见他已经平静下来,严老太太也深知不能说的太过,只长舒了口浊气,道:“事已至此,咱们应当想些对策才是,不该在这里怨怪。先找门道弄清那女子身份,以及何时抵达盛京,若是到了盛京又是否会有人接应她,借着这由头和身份替她‘伸冤’——” 她一条一条地理清,却被门外的脚步声吸引戛然而止,瞧见进来的晏晗跪在面前,道:“祖母,孙女想求您一件事,望您一定要应。” 余氏愕然,刚想来拉女儿,就被晏远南伸手默默阻止了。 严老太太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只脸色凝重道:“你可知若晚一些动作,会被人捷足先登——” “孙女明白。”晏晗一直低垂的眼睛抬了起来,目光里丝毫没有愤怒哀伤,而是明亮至极,“只是孙女想自己去问个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4 跟踪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967/509097967/509098113/2020050116021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让听竹送了约见的信函后,晏晗一大早戴着帷帽出了门。 两个舅舅在暗处看着她出门,余庄忧愁道:“咱们来这一趟是不是来错了?” 余育摇头斩钉截铁道:“二哥这说的什么话?晗儿是咱们的亲侄女,莫非还能让她被蒙在鼓里?咱们这都是为了她好,与其让真相暴露出来后知后觉,不如先行知道,也好有个应对。” 可余庄瞧着晏晗瘦削的身影,始终觉得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便如此告知,颇有些危言耸听的意思,更何况若那传言是传言,人也并非是找宁阳侯府的,而是其他的人......破坏这门亲事的罪过可不小。 他向来是个老实人,又是从小种庄稼,这方面他是一把好手,可其他的只是听老父亲与聪明的小弟,父亲总说小弟是个聪明的人,多听听总是没坏处,况且此次是父亲做主让他们来盛京—— 余庄没多想,跟着余育一起出门。 他们一路跟着晏晗的马车去了一家装潢不俗的茶楼。 谁知这外头看着一般,里头却是别有洞天。先不说那水帘中间的戏台子,就是这楼上楼下的间隔安排便与其他地方不大一样,看上去十分新奇。 余氏两兄弟跟着进门 ,就瞧见晏晗去了二楼,恰好此时小厮凑上来 ,见二人穿着普通,余育倒还好些,余庄却是实打实的庄稼人打扮,若是换了春阳镇上的茶楼酒肆,必然是早就翻白眼了,可这茶楼的小厮不但穿的体面,连态度语气都十分周到。 二人身上钱不多,不敢去看似价高的楼上,只敢在楼下随意找个边角落坐下,想着待会有空后再偷偷溜上去。 小厮上完茶离开,两兄弟商量着,决定由余庄上楼去察看,余育留在原位置。 余庄上楼后,只找到第三间便瞧见了晏晗。 除了晏晗,还有另一个穿着不俗的男子,他身形修长,端正坐着,眉眼自然也是俊朗的,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晏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说来也怪,姑娘家出门,门口必然会有小厮或是丫头守着,然而今日不但门口无人,连周围茶楼的小厮也不见人影。 只余庄却察觉不出,只躲在门外,从竹帘缝隙偷瞧。 果然,没过半盏茶功夫,里头的二人便争执起来,晏晗倒是冷静些,正坐在那里,不过是脸板正着;对面的男子则情绪格外激动,脸色简直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是怒极,若不是婢女挡住,只怕都要一巴掌上去了。 余庄见晏晗起身要走,不敢多留,赶紧转身逃下楼。 余育见他久久不回,心里真是着急,见到人飞奔下楼,还来不及张口问,便拉着弟弟就往外走。 一直到瞧不见那插楼了,余庄才喘着气道:“你可不知,方才二人在楼上差点打起来!” 听闻这话,余育眼神一亮,但很快收起,不过这细微的变化丝毫没能引起余庄的注意力,只皱眉喃喃自语道:“方才差点被晗儿发现,幸好我走的快!这样下去不行,咱们还是要快些回去告诉妹妹和远南才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余育拉住他,神情严肃道:“二哥,咱们回去如何说?说那谢小公子差点打了咱们晗儿?你是想让远南去与谢昭对峙吗?” 余育这番话顿时让他回过神来。 是啊,晏家并非是什么高官贵族,与宁阳侯府差的太远;更何况今日约见本就是晏家私下相约,若是传出去,众人口中议论的并非是谢昭的坏事,而是晏家姑娘不懂礼数私会—— 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晏家。 “那咱们怎么办?不能当做没看到吧?”余庄下意识问。 余育想了想,才道:“自然也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咱们在盛京不通门路,不可妄动。这样,咱们先别告诉远南,先与老太太商量商量,看她老人家有何办法。” 严老太太出身不算低,若是有门路解决此事,总比他们在这里瞎想法子的好。 两人一合计,便赶回晏家去了慈安堂。 谁知严老太太却不如二人猜测的那般镇定,反而是更加气愤,丝毫没有昨日的冷静:“什么!他居然敢打我的晗儿!” 余庄余育一瞧,赶紧劝道:“老太太息怒,只是瞧见要动手,并未真的打上去,只是咱们胡猜罢了,您千万别动怒!” 严老太太冷笑一声道:“都到了那种份上,打与不打那一巴掌也无甚区别了,也亏得你们二人不放心跟了去,否则依照晗儿那个倔性子,是绝不会与我提及此事,只是独自伤心垂泪。” 余庄道:“老太太不必言谢,晗儿不光是您的孙女,也是我们兄弟二人唯一的侄女,她这般受委屈,我们做舅舅的却帮不上忙,实在是惭愧。” “不过此事不能这般拖着,若让那女人上了京,告了状,侯府有罪,咱们晏家若不能撇清关系,迟早要出事,此事还是尽早决断为好。”余育提议。 苏娘子虽然只是个弱女子,又带了个孩子,可假如她身后有人暗暗襄助,来盛京敲登闻鼓状告侯府公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侯府有难,与之有婚约的晏家自然也脱不开身,先不提晏家才是该被同情的那一方,可若是真有什么责难,晏家是绝对跑不了。 三人沉默片刻,余育忍不住问道:“事已至此,老太太您打算怎么办?” 严老太太瞥他一眼,神情已经平静不少,淡淡开口道:“此事必然要拿出个结果,这我明白,辛苦你们二位了,先回去歇着吧。” 见她一时愤怒一时冷静,兄弟俩也有些懵,下了逐客令却又不敢强留,便双双退了出去。 “小弟,你说老太太方才那是什么意思?” 余育一时间也猜不出她的意思,只叹了口气道:“咱们帮不上忙,还是静候消息吧,老太太不似远南那般冲动,必然能有法子的。” 两兄弟走远,宋妈妈进门去,显然是听到了方才的对话,颇为忧愁问道:“老太太,这事可如何是好?” 严老太太神情不似方才,只与平常一般问道:“晗儿回来了吗?” 宋妈妈点点头:“方才门上的人来回话,说姑娘已经回了回清堂,就是情绪不高,整个人都焉着,也不说话,回去便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小丫头们都不知所措,说话声都不敢大了。” 宋妈妈只以为严老太太会让她去一趟,没想到她站起身来往外走道:“咱们去瞧瞧。” 宋妈妈连忙跟了上去。 回清堂果然是死气沉沉的,小丫头们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了两个守在门口,四处都静悄悄的,不似平日活络。 门口的两个小丫头见了老太太赶紧施礼请安。 严老太太问:“姑娘呢?” 小丫头一面引她进门,一面道:“回老太太,姑娘在里头呢,只是回来便一言不发,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栀香姐姐怕姑娘出身子出毛病,已经去请大夫了,现在还未归。” 严老太太嗯了一声,抬脚进了内室。 内室燃了炭炉,又正是午后,室内四处都是暖洋洋的。阳光从窗棂照射进门,覆盖在躺于贵妃榻上的女子,她穿着月白的家常袄裙,这样厚的冬袄裙却依旧盖不住玲珑的曲线,忽而翻了个身,阳光洒在半边侧脸,甚至能瞧见脸上的细小绒毛,却有种静谧的平静感。 宋妈妈瞧姑娘并不如小丫头们所说的一脸忧愁,反而睡得正香,一脸懵,正要开口问,就瞧见严老太太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让她出去。 宋妈妈出去后轻轻合上小门。 严老太太缓步走到榻边坐下,晏晗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见祖母就坐在自己旁边,像是还迷蒙着没睡醒,问道:“祖母,你怎么在我这儿?” 严老太太笑着轻拍她的肩膀,道:“你个死丫头,整个家的人都要为你担心的不得了,你却自己个在这怡然自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5 皇恩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147/530667147/530667170/2020120918081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室内温度正好,让人暖和地只想舒展躺着。 严老太太在晏晗心里或许就如这阳光一般温暖了她的心。 她垂下眼不语,显然是不想让她老人家担心。 严老太太叹了口气:“你这个丫头就是看着柔软好欺,实则是个倔性子,方才你与那谢二的事我已有所耳闻,若那谢二不是个好郎君咱们只当瞎了眼,这婚事我老婆子豁出这张老脸也得给退了!” 晏晗只默默摇头,并不张口回答。 见状,严老太太态度硬了些起来:“咱们晏家的确是官小人轻,不能行差踏错,可若是受了此等欺辱却不作声依旧小心翼翼,这便是明摆着让人欺负,如此可不是委曲求全的时候!若现在委屈自己,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还有几十年要熬可如何是好?” 看着孙女一副不似平日里的沉闷模样,严老太太心头生出无限的忧愁与怒意。 * 冬日正临,又是一个年节元至,回纥王派使臣前来朝贡。 被禁足几个月的太子终于是放了出来,可整个人在宴会上都是低调行事,连话也不曾多答,与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东宫太子,实在是判若两人。 就连回纥使臣都能看出来,这位太子殿下,也只是有个太子的名,朝臣们无不与三皇子说笑,推杯换盏之间,太子独自饮酒,显得格外寂寥孤独。 皇帝对这些事皆充耳不闻。 回纥使臣笑了笑。看来再过不久,太子的人选将会有所更换了。 皇帝收下了回纥及其他周边小国送来的朝贡,这些物资的一部分将会换成银钱粮米送到雪灾严重的地方,足以撑过这个冬日。 解决了燃眉之急,皇帝心情不错,散了宴后,由沈黄门伴着在后花园内散步醒酒。 “陛下,夜里凉容易感染风寒,这新年元至可不能坏了身子,还是挑个地方去歇下吧。”沈黄门劝道。 皇帝遥遥望了望远处的宫檐,眯眼问:“太子今日情绪不高,看上去似乎是真的悔过了,长闵,你说朕对他的惩罚是不是有些重了?” 沈黄门知道皇帝想听什么回答,沈黄门也顺着他的话道:“陛下是天子,天子的惩罚只会让人心生敬畏,从而恪守本分、难以生出非分之想——陛下此举是警示告诫,太子殿下必然会明白这一点。” 筹划这样的事,明眼人看都心知肚明他的野心,可若是皇帝判他谋逆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偏皇帝就这么晾着他,即便是太医署的人集体暗自报复、朝臣对太子敬而远之、不让他见赵皇后——这些变相的处罚,对他来说比废黜或是打入天牢还要难堪。 “你说的不错。”皇帝背着手往那宫檐处走过去,长叹一口气道:“他终归是朕的长子, 当年朕与皇后也算是相敬如宾,他又是朕的头一个孩子,如何不能当心肝疼?虽说后来有了老三,可都是朕的儿子,再公正的父母也做不到完全不偏心,朕已经是很尽力了。” 沈黄门虽是在昭惠帝入主勤勉殿后来伺候,之前并无跟着了解,不过倒也是明白其中的经过与皇帝想表达的意思,恭敬道:“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国君不能只为皇子,还要为天下百姓安定。奴斗胆议论,太子虽然过错在先可终归是没有铸下大错,陛下何不宽恕他呢?” 皇帝闻言斜睨了他一眼,调笑道:“莫非你是收了太子什么好处?为何每句都在替他说话?” 天子之言,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深意,或许这只是简单随口一问,可沈黄门却吓得赶紧跪下叩拜,口中饶恕之语不敢停:“陛下,小臣只是见不得您一面疼惜太子,一面又为了朝中蜚语不能随意宽恕太子,整日都冷淡了太子殿下,父子二人弄成如今这般场面,实在是让小臣心痛,才有此一说,并非是诚心,请陛下万万不要放在心上,只当小臣胡言乱语罢了!” 气氛瞬间凝滞。 沈黄门纵使侍奉皇帝几年,可却心知皇帝也并非是看上去这般懦弱,或者说这不过是他给旁人造成的假象罢了。 时间渐渐过去,周围没有任何宫人经过,只有二人的呼吸声,以及沈黄门自己听到‘咚咚’的心跳。 待他因紧张跪的膝盖都僵硬时,才听见皇帝的声音。 “起来吧。”皇帝开口道,语气十分轻松,丝毫没有方才的凝重,“朕自然知道你与太子没什么,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沈黄门战战兢兢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见皇帝走远了些,赶紧小跑跟上去。 他自八岁就入宫,一路什么没见过,能做到如今的地位,也并非是一朝一夕,先帝便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疑心病更是重,他只以为昭惠帝是个和善的性子,如今经历几次由太子引导的‘宫变’,再好的性子也会被磨出恶疑。 “陛下今夜要去哪里瞧瞧?”沈黄门小心翼翼问道。 皇帝看了一眼方才就看了几眼的宫檐,也不说话,便往那头走去。 沈黄门抬眼一看,那里正是新入宫三个月的贵人宫檐,余氏心知肚明,赶紧前面引路。 * 年节过半,谢昭入宫奉命领受了金甲禁卫的指挥使一职。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之前的宋明被皇帝无缘无故换下来,委派这么个小子,大部分禁卫小队领头的都十分不服气,却又不能直接去皇帝跟前请他收回成命,只能整日里给谢昭使各种各样的绊子,只盼着他自己知难而退。 谁知谢昭看着绵软花花公子模样,实际也是个刁钻的刺头,上任头一日,别说保护宫中的贵人们,还没正式进入宫内拨给他值岗时休憩的屋子,就和几个小领头打了起来。 小领头们只以为皇帝再如何偏袒,见谢昭如此不靠谱,至少也会撤了职位,没想到皇帝居然全当瞧不见,而且还下了口谕,指明谢昭以后便是金甲禁卫的指挥使,不会变换人选,以后若有人生事便直接送出宫外,永不录用。 此口谕一下,便是变相地表明了皇帝对谢昭的偏爱,便再也没人敢随意找他的麻烦,却也只是胸口堵着一口气,只想着什么时候必然得撒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6 状告 然而就在谢昭走马上任没几日,宁阳侯府终于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一位苏姓娘子带着还未七岁的小儿子击鼓鸣冤,状告宁阳侯府谢小公子让手下纵火伤人,活活烧死了自己的母亲,如此恶劣行径实在是不告难以让母亲安息。 京都府尹司的陈大人一听,顿时帽子都戴不住了。 他原本就是有意靠向三皇子李钰,如今谢昭出事,他自然要投好不能将此事闹大,于是只委派了手下去宁阳侯府报信,只盼着谢昭能与三皇子商量商量拿出个证据或是章程,也好在事态恶化前先行平息。 谁知报信当晚,谢昭并未在宁阳侯府,报信的手下也是个榆木脑袋,宁阳侯夫人将他请进去,好茶好水地款待,居然就将他的话悉数忘了,便将这苏娘子的事儿说出去,陈大人一听就坏了事。 也是将他急的够呛,一面找人安抚苏娘子,一面让两队人分别去皇子府与城外大营寻人,只盼着能在第二日事态无法挽回前有个对策。 然而好不容易进了大营找到了谢昭,他的嫂嫂已经将此事闹的满城皆知了。 皇帝当即下发口谕,让沈黄门前来督促京都府尹司审理此案。 陈大人揉了揉脑袋,感觉从来没有如此不想上堂审理案子。 外头的衙差又敲门劝道:“大人,时辰早已到,总不能让内官沈大人等急了。” 陈大人这才叹了口气,说了句‘我可是尽力了’便抱起官帽走了出去。 堂上坐定,沈黄门起身略行一礼,陈大人又赶紧起身回礼:“沈大人不必多礼,该是下官向您行礼才是。” 虽然他是朝内官,可沈黄门这样的天子近侍才是不可得罪的,毕竟他们的话对于皇帝来说,可比朝堂上瞪眼吹须的老臣子更有影响力。 沈黄门温和一笑:“陈大人是国之栋梁,守护京都一方实在是劳苦功高,奴不过一黄门,如何与大人相提?此回宁阳侯府一案大人只管公平公正,奴不过是陛下的耳朵与眼睛,只会将堂上的一应事转呈,必然不会添油加醋,陈大人只管当奴不存在,如平时一般审理即可。” 话虽如此,他在旁侧,如何能像平日一般? 陈大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尽力让自己看来如往常一般威严,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带状告人,苏氏上堂。” 很快苏娘子与她的儿子被带上了堂。 苏娘子身形高挑,模样清瘦,眼下青黑,看得出来早几年的确是个清秀的美人,而她儿子年纪虽已快七岁,却比普通七岁稚童更瘦小,想来是家中光景不好,孩子瘦弱的很。 苏娘子跪下陈述,字字泣血,声声含泪,看的旁人十分同。 可听描述事件,却又模糊不清,只道此回的失火事件是宁阳侯府的谢公子所为,让人听得有些迷糊。 陈大人逮住重要点,打断她道:“你说此回放火者是宁阳侯府的小公子谢昭,你可有什么确实的证据?” 苏娘子刚想说话,陈大人便道:“你可知污蔑朝廷官员是重罪,轻是杖责,重是流放岭南——开口前,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话明摆着有些威胁的意思,谁知苏娘子一梗脖子,眼神坚定道:“大人此话何意?若不是有确实的证据,民女又为何千里迢迢从平松城到这盛京?大人若是不信,请看这玉带!” 她从包袱里掏出一条镶了玉横的腰带。 陈大人细看之下,这腰带正前方镶了一块两指半宽的玉横,上头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麒麟,瞧上去十分逼真,一看便是出自宫内的手艺。 看着这玉带,陈大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刚想说话,就听那女子张口。 她带着孩子俯身行叩拜大礼,口中义正言辞道:“七年前民女在平松城救下一名被追杀的男子,他自称是淮玉郡王的三子,被盛京来的刺客追杀,慌不择路之下逃往民女家中,民女见他气质形态不似作伪便掩护他躲在我家。他伤养好后便离开,可民女与他已互生情意,因战事要紧,他只得离开前将随身的玉带送给民女,并言明此事隐秘,将来会差人来接民女,万不可对外泄露。民女信了他的话,在家中苦苦等待,可因怀上了孩子,此事被父母发现,父亲震怒,甚至要将民女送往庵堂,直到民女上吊威胁,父亲才咽下这口气,可也因此被民女气的卧床不起,不过两年便撒手人寰。” 苏娘子说到此处,已经是泣不成声,满面泪痕,那小儿子见母亲如此伤心,不住地想要替她擦泪:“娘,不哭,娘不哭。” 这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如今的陛下便是从前的淮玉郡王?而她口中的三子不是三皇子李钰又是谁! 陈大人听的有些懵,下意识问道:“苏氏,你之前不是说要状告宁阳侯府的小公子,为何今日堂审你又改口说要状告的是当朝三皇子?!” “大人不可胡言。”苏氏恢复了些许的理智,神情严谨道,“民女只说状告谢昭于我家放火,以至于我母亲被活活烧死。民女真正要状告的,是当今的三皇子殿下!他不守诺言,将我母子置之不理,又在朝堂争斗之际,怕我与孩子的事泄露,委派谢昭企图将我母子二人烧死——如此罪大恶极的行径,他枉为皇帝之子!”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陈大人惊了一头的汗。 转脸去瞧沈黄门,却见他并未同自己一般震惊,反而用一种极为尖锐的眼神上下仔细打量苏氏。 陈大人赶紧收起方才的震惊,拱手问沈黄门:“依沈大人之见,此时如何是好?” 让陈大人更加惊异的是,沈黄门居然道:“既然此女子要状告三皇子殿下与谢大人,那便将二人传唤来堂审便是,若是她有理有据,而三皇子与谢大人哑口无言,自当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可三皇子他......” 陈大人有些犹豫。 虽常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天子毕竟是天子,而三皇子又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存在,他就这么去‘传唤提人’不是等于断送了自己的前程么? 瞧出陈大人的权衡利弊,那苏娘子一脸的唾弃与不信任:“我就知道你们是官官相护,更何况还是堂堂皇子?也罢,我走这一趟也没想过要回去,只是可怜了我儿还如此年幼,待我出了这府衙,便将我儿托付给慈幼局,再去那皇宫大门前一头撞死,以求个公正严明!” 陈大人做了京都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刚烈的女子,而被告者又是开罪不起的,顿时没了主意,只看向沈黄门。 沈黄门一点着急忙慌都看不出来,反而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道:“既然这女子说到这份上,大人何不将人先请过来?若是栽赃污蔑便按照刑法来判便是,若是真有此事......那此事便移交到陛下跟前,由陛下审断,陈大人你便不用沾手了。” 这倒是个法子。 陈大人心中衡量片刻,终归是让人去城外大营请这两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7 倾覆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754/530816754/530816780/2020112710102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就在京都府尹司的人去往城外的路上,一辆宫人乘坐的马车从侧门低调驶出,拐着弯儿一路七绕八绕地去了晏府的后门巷子处,内侧守门的两人正在打哈欠,恍惚间就瞧见一只沉重的包袱从外头扔了进来。 不过午后,昏昏欲睡之时,连个行人脚步也听不见,哪里来的包袱进门,显然是吓了一大跳。 其中一人赶紧开门去瞧,却见一辆马车匆匆驶离巷子口,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后头那人已经打开了包袱,包袱里装着石块和一封信,上头写着晏姑娘亲启。 守门的两人不敢擅自拆开,赶紧通禀回清堂,只待说出方才的经过,晏晗挥了挥手道:“有没有看清马车上有什么装饰?” 守门的人摇摇头:“回姑娘,那车实在是驾的太快,待咱们开门去瞧,只瞧见个车影子,哪里看能看清?” 见问不出什么,晏晗只得让二人退出去。 栀香用帕子隔着打开信函,呈给晏晗,晏晗一目十行看完,顿时抢过她手中的信纸,面色凝重。 “姑娘,怎么了?”听竹不明所以,问道。 晏晗的眉头紧紧蹙起:“二舅小舅所说的那苏娘子,状告谢昭的罪名并非是抛妻弃子,而是受人指使放火烧屋以至于烧死了她的母亲。” 栀香听的有些糊涂,紧紧追问:“可她明明带着个儿子上京,四舅老爷也说过,是为了......” “她的目的并没有错,”晏晗打断她,“也的确带了个儿子——只是状告的并非是谢昭,而是三皇子李钰!” 两个丫头的神情与方才晏晗看完信的神情俱是一样,已经不能用愕然来形容了。 栀香已经转过弯来了:“那这么说,这位苏娘子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平松城赶到盛京击鼓鸣冤,而且打着姑爷的幌子,实际上了公堂才揭开所告之人乃是三皇子,想必背后也是有人推波助澜,助她一臂之力?!” “不错。”晏晗斩钉截铁道,“此事发生的时间节点如此何合适,想必此事一定与赵皇后、太子脱不了干系。” 毕竟这个世上期盼李钰出事的人,除了赵皇后与太子也并无他人了。 听竹已经听出来其中的意思,不免焦急道:“既然如此,咱们可要快些知会姑爷才是!” 晏晗却摇了摇头,伸手制止:“从平松城到盛京,苏娘子一路招摇,三皇子那头的人未必完全被蒙在鼓里,只是可能没想过她要告的并非是谢昭,而是径直牵扯到最大的目标上——果然是野心大的很。” “可婢子不明白。”听竹道,“虽然当初的陛下做淮玉郡王时的封地与平松城不远,可没个凭证,光是苏娘子空口白牙,只算着孤身一人、还带着小儿,如何能拉三皇子下水?” 她们这些做丫头的,可从来不信这世上有真的公正,即便有,也是人为,如姑娘一般的菩萨心肠也不是人人都揣着,哪有这么多青天大老爷凭着官帽不要也为她伸冤? “只凭着她母子二人,自然是不能。” 晏晗眉头蹙紧,她已经料定这苏娘子必然是太子或是赵皇后派人寻摸的,只想着在三皇子这风头正盛的紧要关头冒出来,比从前效果更甚。 可这苏娘子不是蠢人,若是真的要上京告状,若换做晏晗,必然也先将小儿托付至可靠的人,绝不会将人带在身边,若是被擒住威胁一二,可就由不得她自己个做主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能让她以身犯险? 晏晗总觉得自己没抓住什么重要点,只恨脑中思绪凌乱,始终想不出个头绪来,不免猛拍桌面,茶碗被这力道一翻,顿时茶水四溢,吓了两个丫头一跳。 “姑娘!”听竹紧张地翻看晏晗的手掌,发现并无烫伤后才舒了口气。 栀香拍了拍胸口道:“姑娘您可吓了婢子一跳!哎呀,茶水都淌到地上了。” 她转身赶紧唤小丫头进来收拾重新上茶,晏晗却顺着她的话看去。 那茶碗里的茶水因为倾倒而蔓延到了桌面,甚至淌到地毯上,被浸湿了一大片渐渐变成了暗色,而茶碗里只留些余半干的茶叶。 晏晗忽然想到了什么,蓦然起身,又将两个丫头吓了一跳。 “姑娘,您今日是怎么了?” 听竹担心地问。 晏晗却将信纸紧紧捏住,恍然大悟道:“我知道她为什么不怕了!” 能忍心将自己的孩子与自己一同放在火上炙烤受苦,这样的人或许世上也有之,不过若不是母亲过于心狠,便是——这孩子根本不是她的! 茶倾覆亦无水可供人饮,人若心中若有软处又怎会凭人拿捏? 若她猜的不错,这苏娘子并非那痴心娘子负心郎中的悲情主角,这不过是背后之人编出来的话本子罢了! 或许这苏娘子本也不姓苏,而那孩子不是她的孩子,连平松城被失火的家也极有可能是安排好的! 思及此处,晏晗已经感受到了从未有过那种迫在眉睫的急切。 她站起身来,脑中还在想着事情,口中却已吩咐两个丫头:“听竹,去管事那里吩咐人套好马车,我即刻出门。栀香,你先去一趟祖母那里,将事情原委说与祖母,教她不要担心,傍晚之前我必然会回来。” 栀香还想问一问为何如此突然,听竹已手脚麻利地取过披风替晏晗系好,跟在晏晗身后匆匆离开。 栀香跺了跺脚,唤来萱儿守着回清堂,自己个赶往慈安堂。 严老太太听闻栀香的禀告,果然亦是急的很,不顾宋妈妈的劝告就要下地出门去追她。 栀香见宋妈妈拦不住,赶紧跪在严老太太跟前道:“老太太,您就听宋妈妈一回吧,您这样出去,必然会让姑娘担心的!” “老太太,您是上了年纪的人,如何这般着急?”宋妈妈也劝道,“姑娘大了,必然有她的主意,况且有听竹那个机灵的小丫头跟着,姑娘也说了傍晚之前必然会回来,您就安心等一等就是,别让姑娘回来后没瞧见您,又出去寻,不是两头错落么?” 听到这话,严老太太才歇了出去的心,顿时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她被二人搀扶着坐了回去,道,“派个人去侧门正门各自守着,若回来了先快些知会我!” 见老太太终是被劝住,栀香赶紧‘哎’一声退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8 父女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560/465158560/465158569/202010211516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城外大营,装扮成小兵卒的晏晗听竹低着头往将领居住的地方走过去。 她只是个小女子,即便是有些作为,可在这偌大的军营里也丝毫没有作用,于此只能求救晏远南。 希望他这次不要再犹豫不定坏了事。 跟着人指引去了晏远南的屋子,见有人声说话交谈,晏晗在门侧透过窗隙看进去,着了戎装的晏远南正与其他两个将领说话,眉头紧皱,看起来气氛有些不好。 听竹见里头有人她们进不去,看了看四周,生怕来什么人,赶紧低声问:“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晏晗心中一路都在盘算。 若是这信中说的不错,苏娘子此时便在京都府衙,而比起京都府衙,住在东南面的晏家比起府衙衙差的脚程快了一刻钟 ,若自己还能及时与父亲碰面,说不定还能告知谢昭这个消息。 虽然不知信是谁给的,但这消息已经让她得知,必然要顺着去投递,已是骑虎难下。 正焦灼着,里头争辩的两名将领拱了拱手先后出来。 门外候着的她们顿时眼前一亮,晏晗低声道:“ 你在外面守着,有人进来就大声回禀。” 听竹得令,守在门外头。 晏晗则径直进门,屋里原本扶额叹气的晏远南听到脚步声顿时抬起头,瞧见是自家女儿,愕然道:“晗儿?你怎么来这里?还这副装扮?” “父亲!”晏晗快步上前,神情急迫也顾不得解释,将自己此行来意开门见山悉数说了,道,“父亲,我是怎么来此地的不重要,要紧的事这件事得让谢昭与三殿下知晓,如果真上了公堂,可就由那苏娘子攀咬——况且她还有个儿子,若是在京都府尹司出了什么事......那就更加洗不清了!” 话至此处,晏远南却制止住她接下来的话。 “父亲?” 晏晗有些不解。 听到这样的消息,晏远南不是该比自己更加着急吗? 只见他神色凝重,道:“即便这消息很重要,你身为一个姑娘家,也不该以身犯险混进大营中来,你若有个什么好歹,让你祖母与娘怎么活?” 晏晗瞬间愣住。 因为他口气难得的严厉。 从重生以来,她两次回盛京,与两个弟弟比起来,她在晏远南的心中算是可以忽略的存在。 除了谈及婚事时或许会让他上上心。 毕竟,就像赵瑱所说,一个女儿若没有用处,如何能千里迢迢地接来身边?又不是从小疼爱的,都快及笄了才想起来父女之情,这情能有几分真? 连晏晗自己都怀疑。 更别提还有上一世的经历。他任由柳姨娘将自己‘卖’给别人带去边关那苦寒之地,任由翊儿饿死在自家后院,任由柳氏在晏家横行霸道、肆无忌惮...... 在这么多难以磨灭的记忆的前提下,她很难去与这个面慈心硬的父亲有什么父女温情。 可她方才却愕然发现,她一直以为不在意自己的父亲,其实也在默默关心她,在她犯错或是出错的时候想保她平安,想着祖母与娘。 “擅闯军营是死罪!”晏远南低声怒道,“你们俩是怎么混进来的?” 虽然惊讶,晏晗却已然清醒过来,并且不想在此事上多做讨论,只焦急道:“父亲!您先别管我是怎么进来的,这事必须得快些告诉三皇子,否则待他真上了公堂,必然——” “好了!”晏远南打断她,“这事我已知晓,会想法子告诉他们,但你们不能久留,我叫人护送你们出去,不许留在这儿!” 他看了一眼外面,不由分说将晏晗推了出去,高声唤了个名字,便有人小跑过来。 那人脸生,却是个十七八的少年,穿着一身兵服稚嫩的很。 “此二人是本将家中奴仆,因家事前来禀告,不熟悉营中的路,你引她二人出去。” 家奴?少年侧目看过去,这二人虽然穿着军营的粗布常衣,却肤色白嫩的,哪里都不像是干粗活的。 感受到晏将军的一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他不敢忤逆,垂下头乖乖将人带了出去。 晏远南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思前想后还是抓起配剑大跨步往外走去。 他来的正是及时,还没走进李钰临时住所,远远的就瞧见穿着京都府尹司衙差官服的几名官差正拱手与李钰说话,谢昭便站在他身后。 李钰也发现了迎面来的晏远南,道:“晏将军何故来此?” 晏远南抱拳行礼:“殿下,下官是在城郊附近发现了怪异的事,情况突异下官怕呈报不及时误了事,赶紧来找殿下。” 那几衙差此行本就是揣着胆子来的,见李钰有事,更是不敢阻拦,领头的只道:“既然殿下有要事,小的们也不敢阻碍,只是大人吩咐的事也不敢耽搁,所以我们在此等候殿下处理完事后再随小的们前去,如何?” 李钰也从来不是个爱为难别人之人,更没有被提审上公堂的紧迫,反而笑了笑示意他们先离开。 听完晏远南的话,谢昭神情一变,却并非是问苏娘子,而是眼前一亮道:“晗儿方才来过?” “说的不错,就在一刻钟之前......”晏远南下意识回答,却忽然神色似愠。 什么时候他居然也叫晗儿?自家女儿何时与他这般亲密? “回三殿下,下官怕这里不安全,已经叫人送她离开了。” 李钰看出这准岳丈与准女婿之间的暗暗较劲,不由失笑,随后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更没有什么好怕的,况且,我也想瞧瞧那苏娘子有什么花样要施展。” “殿下——”晏远南伸手就要再拦住,却瞧见李钰摇了摇头。 “晏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对于晏姑娘冒死进言的举动十分动容,可这个苏娘子忽然冒出来,意在将我与承泽都拉下水,必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若只是一味躲避不露面,父皇那里问起我无法回答。”李钰分析道,“倒不如去直面瞧瞧那苏娘子有什么花样要施展。” 见李钰心意已决,晏远南明白自己无法再阻拦,只好退后恭敬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必然要跟着殿下去,请殿下允准!” 谢昭笑道:“殿下千万别拦,若是那苏娘子狗急跳墙,还得请晏将军出手相助呢!” 谢昭不过是不着调的玩笑话,可却将气氛缓和了不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9 贵人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499/519997499/519997512/20200902102508/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年节还未完,雪夜依旧寒冷。 昭惠帝待在烧着炭火温暖舒适的勤勉殿内翻阅奏折,沈黄门新收不久的小徒弟小二全守在门外头。 因为侥幸被沈黄门看重,小二全不敢怠守岗位,即便是困意止不住的来袭,也不敢打一下瞌睡,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雪地。 直到那雪地里出现一双黑色的皂靴。 “师傅!” 小二全低声轻唤,小跑着凑上去虚扶沈黄门上台阶。 “你小子有没有好生伺候陛下?”沈黄门笑道,声音极低,“我教你的可有忘的?” 小二全嘿嘿笑道:“师傅放心,二全可全记着,即便是有什么不对,陛下仁慈也从未指责过,实在是幸运。” “你呀你。” 沈黄门正色收敛,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毕恭毕敬地推门进了勤勉殿。 饶是如此还是带了一丝寒气进门。 皇帝一瞬间便发现了他。 “在那里站着作甚,还不快进来。” 沈黄门带着笑意进门,凑到桌案前磨墨:“即使是批阅奏折,陛下也是耳清目明呢。” “就你会说些乖巧话讨好朕。” 皇帝放下奏折,揉了揉额角,头疼与焦虑却丝毫缓解不了,眉头依然紧紧皱着。 沈黄门也不说话。 主仆二人就这般静默着,一直等到皇帝再次开口。 “京都府尹司的事,进展如何了?” 沈黄门在回来的路上便已斟酌过用词,时至此时,还是在舌尖酝酿几次才道:“陛下,三皇子殿下他,被收押进大狱了。” 皇子被收押进大狱,这还是大盛朝开国以来头一遭。 然而皇帝却好似没事人一样,只是轻描淡写地问道:“那案子就算是结了?” 沈黄门头一次摸不清皇帝心中所想,只小心翼翼道:“案子倒不算了结,不过是那苏娘子的小儿瞧见谢昭谢小公子,便吓得哇哇大叫,大哭不止,苏娘子便拿出一只短笛,说是在她母亲遗骸身侧找到的,自此以后只要见到这短笛,小儿便会啼哭不止谁也哄不好。府尹大人见案子审不下去,只好先休了审,只是按照我朝法理,三皇子殿下在问罪之前必然是要先收押,待证明清白后才能离开。” 皇帝闭上眼睛假寐,耳朵却听着沈黄门说话。 “嗯。” 沈黄门摸不准皇帝的心思,试探着问道:“陛下,此事是不是......” “这王阳虽然心思多,可也算是个良臣。”皇帝忽然道,甚至笑了起来,“也不枉费朕提拔他的心。” 真是怪事了。 先是三殿下被一对母子告上公堂,又收押大狱,陛下既不生气,也不怀疑,连多问两句都没这个打算—— 沈黄门心里打起了鼓。 自从宫外回来,皇帝的行事作风是愈来愈难料了。 主仆二人心思各异,外头的二全忽然进门道:“陛下,黄贵人来了。” 皇帝微微点头,二全会意快步退出去。 片刻后穿着一身娇粉宫装的黄贵人缓步走进殿内,款款委身,莺莺巧语。 “臣妾参见陛下——” 沈黄门见状退至殿门与二全一道守着。 黄贵人得了皇帝的允准坐到他身侧,见桌案上摆了不少的折子,娇俏的眼随意一瞄,随即收回 ,冲皇帝一笑道:“陛下夜里总是忙政务到半夜,实在是让臣妾放心不下,要不今日便推了这些,去臣妾的玉英宫瞧瞧新排的舞如何?” 皇帝勤勉、不贪恋女色,更是效仿先帝,从不举行大排场的选秀,后宫的妃子们大部分是从前府邸的妻妾,有一些年轻的则是前几年例行送选挑出来充盈,皇帝也很少宠幸,因而也没几个诞下皇嗣。 原先热衷于在皇帝后宫安排人的朝臣们,见皇帝对这方面看淡,便淡了这些心思,谁知前几个月例行送选时,这个五品陪都府尹司的小女儿被皇帝看重,一朝送进宫,千万恩宠于一身,成了除德妃外最为受宠的嫔妃。 德妃不必说,从前便是郡王府时期的侧妃,身份人品贵重,又诞下三皇子,陛下尤为看重,地位无可动摇。 只这黄贵人,年轻美貌,又极有手段,若是真能再怀上皇子,怕是也能在妃位有一席之地也说不好。 面对年轻娇媚的黄贵人,皇帝眼神晦暗不明,只是笑了笑道:“今日的事多,怕是没有空去。” 黄贵人道:“陛下莫非是厌烦了臣妾?” 皇帝摇摇头,笑容淡了些:“你这模样正是惹朕怜爱的时候,怎会厌烦。” 黄贵人本也揣了别的心思来,见皇帝对自己不耐烦,便想到三皇子的事,赶紧道:“陛下,原本臣妾见陛下心烦不想来叨扰,可这事纠结在臣妾心头已有几日,若不能得个解决的法子,臣妾怕是会食不下咽、坐立难安——” 她年纪轻,又自小练舞,腰肢绵软,眼波流转更是动人心魄,撒起娇来也十分自然,不会惹人厌烦。 “哦?”皇帝抬眼,顺着她的意思轻声问,“何事惹你烦心?” 黄贵人道:“原本臣妾是不敢说的,可臣妾是个不能装事的人,自从半月前臣妾的母亲进宫来说了此事,臣妾便不敢隐瞒。”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黄贵人想着父亲说过的话,眼珠微转,定了定心神才继续道:“臣妾在家中时便知各国奉上来的朝贡,都是陛下之物,是国库之物,除了陛下赏赐,一般人连触摸都无法可及,更别提拿出去转卖银钱——偏臣妾的兄长日前去了陪都的一家金银铺子,瞧见一只和田玉的玉佩,见材质极好,想着买回去送给母亲佩戴,没想到那老板却非要一千两才肯卖,臣妾的兄长见老板宰人,便当即报了官,谁知那老板言辞闪烁躲躲闪闪,兄长见状起了疑心,细问威逼之下,才知那金银铺子居然是三殿下的私产——” 黄贵人一面说着,一面瞧皇帝的神情,见他并无不妥,只是眉心微皱起,也并没有要发怒的意思,这才心下略安。 “陛下,凭着三殿下的私库如何有这般多的东西买卖?”也不知她是真无知还是装天真,皱眉道,“三殿下莫非是做了不少的生意?” 皇帝冷哼一声:“他何来这么多私产?必然是旁门左道。” 听皇帝这样说,黄贵人眉间一喜,只是赶紧掩饰住,皱眉道:“陛下此话......” 又转了话题道:“臣妾听闻三殿下这两日正牵扯官司中,陛下莫非因此烦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0 暗流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499/519997499/519997512/20200902102508/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勤勉殿内气温正适宜,黄贵人因进门时褪下大氅,此时只穿着鹅黄色的宫装,宫装是按着小姑娘喜欢的样式来做,肩膀处是用一块半透的纱衔接,从这个角度能瞧见珠玉圆润的肩头。 她年岁二八,比起皇帝最大的女儿还要小两岁,却自小习歌善舞,音律棋艺都有涉猎,模样算不上美貌,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极了德妃年轻时,望着皇帝如一汪春水,撩拨的人心荡漾,止不住想疼惜她。 或许是感叹自己年华不再,亦或许是怀念从前,想在年轻的妃子身上找回,总之黄贵人就这么入了皇帝的青眼,成了冠群芳的宠妃。 因侧对着皇帝,黄贵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一时半会听不到回应,她小心转过脸,见皇帝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自己。 她年华青春,可皇帝已是步入年迈,她也曾是不愿意,但父亲许诺,只要自己怀上皇帝的龙子,将来黄家便能有一席之地,自己就是太妃,想要作甚便再也无人能拦,权利在握,当下委身片刻又如何? 入宫几个月,皇帝格外喜欢自己,她渐渐淡忘了父亲警醒的话,私心觉着皇帝也不过如此,也就生了怠慢的心。 可此时这眼神却让她心头一惊。 她赶紧起身跪下告罪:“陛下,是臣妾多舌了,皇子之事臣妾逾矩过问......还请陛下惩戒!” 她心中害怕,只以为皇帝要再责问,谁知一双温暖地手伸过来:“爱妃何故这般害怕?”皇帝将她搂住,温和道,“你只是个小女孩,好奇问问又怎么样?难不成那前朝的顽固老臣们还能揪住不放?” 黄贵人见皇帝却是并无责怪,这才放下了心,甜甜一笑道:“陛下不怪罪臣妾?” “这深宫无事,你也不过是闲聊罢了,若这还要怪罪,那德妃与皇后还不早就问罪了?” 这样调笑皇后德妃的话也就皇帝能说一说,黄贵人还是清楚这一点,便只是笑了笑,感激道:“陛下不怪罪就好。” 黄贵人不再提及此事,皇帝却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光是你觉得奇怪,朕亦是觉得怪异。明明钰儿一向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如今又是私铺,又是府尹司的事,原本不信这下也是得信几分了。” 皇帝眉目忧愁,黄贵人闻言心里有了计较,只貌似天真道:“三殿下一向贤王名声在外,必然是有目共睹之,或许这次的事不过是个巧合。” “巧合?”皇帝冷哼一声,略不屑道,“这样的巧合也真是巧了!若不是真的有苦,旁的那弱女子怎会千里迢迢只为告位高权重的皇子?” 必然是有天大的冤屈了,否则谁会没事干去告皇帝的儿子? 皇帝揉了揉额角,只瞧着头痛的很。 黄贵人闻言软语道:“陛下,臣妾先侍奉您睡下如何?这些糟心的事只留着明日再处理。” 皇帝将折子一推,搂住黄贵人去了内室。 外头的沈黄门听到响动,与小二全一左一右将门合上。 * 是深夜二更,晏晗还在灯下看书。 听竹坐在一旁打着瞌睡,被唇角的口水凉醒,她瞧见姑娘还在看,擦了擦口水劝道:“姑娘, 这许晚了,还是安歇了吧。” 晏晗脑中乱的很,根本睡不着。 “你先去睡吧。”她许久未说话,声音略涩,听起来干干的。 听竹起身道:“姑娘不睡,我哪里敢歇了?我去给您倒些红枣水来。” 刚起身开了门,就瞧见正要叩门的萱儿。 “这半夜的,怎么了?” 萱儿脸色紧急,望了望里头,见晏晗还未歇下,只道:“姑娘还没睡?确实是要紧的事,德旺回来了,说要面见姑娘才肯说。” 德旺是严松年的近身小厮,严松年自从担任内阁闲职,便一直不能带小厮在身旁伺候,但是只要严松年进宫,德旺就要守在侧宫门,实在是辛苦。 听竹明白过来,德旺有急事,必然就是松年哥儿有急事,瞌睡也都醒了,赶紧回头去通禀。 晏晗与听竹是一样的想法,直说让带人去外间。 萱儿闻言赶紧回身去了,听竹则点上灯替她穿好衣裳,略微梳了发髻才出去见德旺。 德旺年岁尚小,是自小分拨伺候严松年的小厮,虽然年岁小,却做事勤快周到,这才从一众小厮中挑出来近身伺候,可以说与听竹一样,是极受严松年信任的。 见到晏晗,德旺将暖手的茶杯放下,赶紧从窄袖中掏出一只折的工整的短书。 晏晗拆开匆忙看完,脸色更加不好看。 “表姑娘,这样的事原本是应该与老太太说,而非与您说,可公子指明让小的来回清堂,让小的叮嘱您,最近三日都不要出门 ,家中门户四处闭严实,一定派人值夜守门,若是有问题便差小厮拿棍子胡乱打了再说,别管是什么人——”德旺将严松年的话一字一字地转告,“姑娘这院子紧挨着外院,很是不安全,最好搬去栖贤阁与表太太同住,还有,老太太那里还需姑娘去说项,至于表太太那里,这些实话便不要让她知道,只会徒增烦恼担忧。” 严松年的确是为他们着想了,方方面面都思虑的极为周全,瞧德旺这样,似乎是生怕未能将主子的意思表达准确。 晏晗只是眉头微蹙,思忖片刻道:“那表哥呢?他为何不同你一路回来?” 严松年连这一点似乎也猜到她必然会问,德旺答道:“公子说,他与其回晏家,倒还不如在宫内静观其变,也好有个提前晓得的照应,至于他姑娘大可不必担心,即便是宫内要乱,内阁府这样的地方也绝不会有何动乱生事。” 晏晗再问了几句后,让萱儿带他出去喝口热茶歇一歇。 屋内只剩下主仆二人。 “姑娘,现在要去慈安堂吗?” 晏晗摇头:“祖母还歇着此时如何能去打扰?” 听竹虽没瞧见短书中的字,单凭二人的对话与神情,也能猜出个大概,有些愁:“可瞧松年哥儿的意思,似乎宫里要发生了不得的大事。” “的确是大事。”晏晗低声道,“而且是了不得的大事——这盛京的天要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1 报复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1078/532031078/532031083/20210112185503/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京都府尹司的收押牢狱内,三皇子李钰端坐在木桌前,他略微抬头就能瞧见窗外朦胧的光。 这里虽然只是京都府尹司收押嫌犯之地,可终归是监牢,哪有舒适一说?漆黑阴森,还寒气阵阵,比起皇子府完全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静谧的环境下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十分突兀。 李钰没有睁眼,他静听那人的脚步由远及近,在关押自己的牢房跟前停下。 “这瞧着还不错,三殿下过得可还好?” 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生,李钰睁眼看过去,只瞧见牢房外,一名白衣男子站定,他模样俊朗却脸色略苍白虚浮,手上的扇子只是拍着手,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李钰坐的端正,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原来是你。”他盯着对方,“李禅。” 李禅难得得意一笑,“没想到吧?当初被你看不上的南平王世子,如今居然能将你送进牢狱。大盛朝的三皇子,举世无双的贤王,却栖身大牢,若不是成真了,说出去怕都是没人信。” 世人或许只以为李钰进了京都府尹司是太子做的手脚,可太子自从遭受轮番打击后,已经自我放弃不成人形了,连皇帝都对他的消沉视而不见,朝堂上的大臣们也都对他不再理会,只巴结着声明渐盛的三皇子。 这样一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太子殿下,又岂会有这样大的手笔去陷害李钰? 李禅自鸣得意,对方却只是保持着淡然的微笑,略起身颤了颤衣袍起身道:“我从没有看不起你,是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 李禅脸色微微一变,冷笑一声道:“你想说的我都能猜到,大概你会说,当初那件事与你无关,不过是受他人之累,你毫不知情,你是最清白的人,是与不是?” “陈年旧事了,难得你还记得这般清楚。” 李钰摇了摇头,失笑道。 南平王作为先帝最小的弟弟,又是一母同胞,所以怕他受伤,送到南平地界作为他的封地。 后来因南平王妃与德妃娘家有千丝万缕的亲缘关系,李禅亦是会被南平王妃带着去平松城游玩小住。 如今的南平王世子与当朝三皇子,在当时不过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小男孩,自然能玩到一起。 后来却因为李禅表姐的落水溺亡,两个人从此生了仇恨。 李钰自然也清楚此事,他叹了口气:“对于此事我也很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久久执着于旧事?” “哼,旧事?”李禅冷笑道,手中的扇子狠狠砸在木围栏上,“当初若不是你闹着去划船,表姐又何至于不会凫水溺亡?” 对于他的执拗,李钰只能表示沉默。 见他不语,李禅的笑里多了几分狰狞与狠戾。 “或许你心中觉着是我太过于执拗,但此事你推脱不开!”李禅来回踱步,道,“别着急,你踏进这里只是个开始,你便不会这般悠然自得,你将会开始后悔,甚至——求我。” 他说这话时,好似十分有把握将来会看到这个场景。 李钰心头一跳,眉头微蹙道:“你做了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不过是想发泄怨气罢了,三殿下可要做好准备,好生受着。”李禅笑道。 话虽如此,李钰瞧他着模样却不像是这么简单,心下顿时猜到什么,没了方才的从容,‘腾’地起身愕然道:“你和太子——” “猜的不错!”李禅打断他,眼神中透出几分笃定与阴狠,“你太碍事了,必须得将你放在个好地方,这京都府尹司便是个不错的地儿,而你也的确如本世子所料,自命清高自愿被关押——不得不说,你始终被贤王的名声所累,不过我就不明白了,名声比性命还重要?” 他似乎有意逗对方,说完这段话后便慢慢踱步往外走,留余李钰在原地企图喊住他。 谁知他回头看了一眼,只挥了挥手便扬长而去。 “这场好戏你怕是看不到了。” 李钰还想问,却只瞧见他已经不见的身影,泄气地一拳锤在墙上。 * 天色微亮,沈黄门打了个哈欠从舍屋内出来,缓步走向勤勉殿与徒弟小二全换班。 他与往常一般走近殿门口,却瞧见小二全没个正行地靠躺在大殿门口,帽子遮住了脸,只瞧着睡得死,根本看不清脸。 沈黄门心中一急,赶紧凑上去踢了他两脚,“快些起来,在殿前当值偷个懒也就罢了,怎地还真睡上了?若是被陛下瞧见,你这小命都要丢!” 他相看四周,见平日里守在四周的御前卫都不在,而自己连踢了两脚的小二全只是动了动,却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沈黄门忽然察觉出了不对劲,慢慢蹲下身去揭开帽子,就见小二全脸色发黄不省人事。一摸鼻息,倒还有气活着,沈黄门这才松了口气。 他摇了摇小二全,对方这才略清醒了些,迷蒙睁眼瞧见是谁,顿时情形几分唤道:“师傅!” “你怎么回事?周围的人呢?怎么就你一人在这里躺着?陛下呢?” 他接连问了一串问题,小二全刚刚清醒,分不清哪儿跟哪儿,又被沈黄门摇的头晕,更加摸不着北了。 好半晌他才想起来什么,焦急道:“陛下,陛下在里头——” 待二人敲门,听不到里面的响动,顿时慌了神,赶紧推门而入,一直走到内殿,终于瞧见了皇帝。 可皇帝此时只穿着裤子,被堵住了口,双手双脚束缚了绑在床上,见有人进来,赶紧支支吾吾着示意。 然而还没等沈黄门与小二全反应过来,一旁原本该伺候皇帝的黄贵人此时正穿着整齐,头发乱着走了出来。 她只是头发略乱糟糟些,实则衣裳穿的整齐,瞧见愕然的二人,依旧露出甜美的笑容道:“怎么了,本宫与陛下玩儿些新鲜刺激的,你们也要过问?” 黄贵人年纪小,难免会有新想法,这点沈黄门没有过多怀疑,但她忽然这般怪异,却也惹得他起了疑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2 夜半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9106/534499106/534499236/2020122318145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贵人即便要和陛下玩新鲜的,也得顾及陛下的身体才是。”沈黄门毕恭毕敬道,说完不待黄贵人反应,便提高了声音道,“外头伺候的人呢,都是死的吗?还不快侍奉陛下休息?” 黄贵人见沈黄门这般强势,倒没了往日的软柔依人,一抹狠戾的笑意在脸上慢慢涌现,与她年轻稚嫩的脸庞毫不相符。 皇帝闹腾起来,嘴里呜呜着,像是在对沈黄门求救。 沈黄门见状暗道一声果然不好,还想叫人,只见黄贵人笑了一声,从殿内四处涌出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小黄门,死死抓住沈黄门不让他动弹。 “还想跑出去?”黄贵人慢慢踱步笑道,转头对皇帝道,“我年方才十六,比起陛下的华芳公主还要小,为何我父亲偏偏舍得送我入宫?莫非陛下以为真是贪图荣华富贵?” 皇帝虽然已入中年,两鬓也有些花白,可终归是个盛年男子,又是天子,遇到这样的情形,自然不会萎靡不振,而是眼神凌厉地盯着面前这个小姑娘,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黄贵人似乎有些得意,自顾自地笑道:“陛下您的确是个好皇帝,但青出于蓝,显然您已经不适合待在这个位置,不如就此好好配合,说不定太子殿下会看在您主动退位的份上,给您颐养天年,落个好余生,您说呢?” 话刚说完,外头就有守门的小黄门跌跌撞撞跑进门来。 殿内的人都惊了一跳,黄贵人皱眉斥责道:“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 小黄门却来不及告罪,面上喜色过盛,恭贺道:“贵人,方才正华门的人来通禀,说太子殿下的五城军已经进了内宫,宋明宋大人带着一部分金甲正与他汇合,若不出意外,半个时辰后便能赶到勤勉殿!” “好!”黄贵人喜不自胜,慢悠悠地穿好外衣,“等太子殿下登基,咱们都是有功之臣,即便是你们这些小黄门,将来也是**行赏的,所以今夜至关重要,万不可让人闯进门来,知道了吗!” “是!” 小黄门们都笑呵呵地,似乎已经看到了美好的将来。 * 京都府尹司的牢门口有不少的戎兵驻守,除了衙差,似乎还有不少的来历不明的兵卒都守在门口,像是牢里有什么猛兽一般。 夜深人静之时,一辆马车走在路上,轮毂碾过青石板发出清晰的声音。 “干什么的!” 门口的衙差伸手拦住驾车的车夫。 车夫看起来颇为年轻,见有人拦车,却是不慌不忙跳下车,神情倨傲:“拦什么?你可知这车里是谁?” 衙差在皇城底下办事,又是京都府尹司,什么达官贵胄都见过,更别提还有个皇子在下面关着呢。 见衙差不上道,车夫拱手向马车内的人询问道:“这人不识趣,咱们是不是......” 车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衙差也听的很清楚,虽然声音很小很弱,却能听出来是个姑娘。 那车夫得了会意,凑到衙差跟前环顾四周才凑近道:“车内是可是华芳公主,公主听闻三殿下被关押在此,十分焦虑着急——如今好容易来了,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面,你若是敢拦,那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衙差心中一惊。 华芳公主是德妃所出,与三皇子属于一母同胞,只是华芳公主身体一直不太好,在后宫深处静养,十分难得露面,如今为兄所急私自出宫来也并非什么稀奇事。 虽然惊愕,但依旧没有忘记,衙差思前想后还是拱手施礼道:“小的虽然没有见过公主,可也知公主出行必然是有身份牌的,若是不能证明公主您的身份,请恕小的无礼,断然不能放您进去。” 车内传来一声娇弱的女声道:“这位衙差小哥也是尽忠尽职,本宫必然不能怪罪你,将本宫的令给他瞧一瞧就是。”言罢后又道,“请看过验别后,尽快让本宫进去,时间可是不等人的,本宫看过三哥后,还要尽快赶回去。” 车夫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从胸前掏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令牌递给衙差。 衙差借着烛火灯笼的光仔细验别。 这令牌只他半个手掌大小,做工极其精致繁复,尤其是表明身份的右下角处,赫然刻着华芳二字。 华芳公主不常露面于世,但这宫牌的做工与雕刻工艺根本不能作假,衙差不敢疑他,赶紧将令牌双手奉还,口中告罪:“公主驾临,是小的唐突了。” “衙差大人辛苦了。”华芳公主缓缓道,语气透出一股子养尊处优的优雅,“本宫此回是瞒着母妃和父皇,所以还请衙差大人放本宫进去看望三哥。” 一旁的车夫赶紧将准备好的银两偷偷塞进衙差的怀中,衙差哪里敢收,又推了回去。 “公主这话不是为难小的吗?府尹大人说的很清楚,在会审前任何人都不能见三殿下,这是大人亲口下的令,小的只是个守门的,不敢违背。” 衙差说完后,马车里的公主好一阵没有说话。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他忍不住好奇地抬头去偷瞄,却见车帘掀开,掀帘子的婢女先行下车,朝车内伸手将那女子搀扶着缓缓下了车。 此女子作普通的宫人装扮,却与普通的宫人气质大不一样,由于面上覆了面纱,看不清容貌,只是觉得她气质如华,露出来的一双眉目如山如黛,高贵清柔,不可直视。 车夫见他看呆了,拐了拐他,衙差这才惊觉自己居然一直盯着公主瞧,吓得赶紧告罪。 华芳公主道:“衙差大人不必惊慌,本宫来此处并非为了要做什么,只是不放心三哥在牢里受苦,带了些衣物吃食来,若是不信可以检查一番,只请衙差大人通融通融。” “这........”衙差似乎依旧不敢松口。 华芳公主见他死死不松口,语气哀伤甚至要落泪:“若是不能与三哥见上一面,怕是心头难安。” 一旁的婢女宽慰她:“公主,您身子一向不好,若是因此再有什么好歹,婢子可怎么与娘娘交待?” 衙差见状,似乎有些同情这个虽然出身富贵却从小病恹恹的公主,想着不过是下去见一面,倒也没什么好怕的,便松了口:“公主若是下去,只得待一刻钟,时间一到便要立即上来,您看可行?” 华芳公主原本还在暗自神伤,听到这话顿时眉眼一喜,道:“那就多谢衙差大人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简欢 /> 前两天因为年底忙工作的事昏天黑地,对不起大家!以后绝对争取不断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3 贼人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833/532320833/532320844/202101141508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听闻脚步声传来,李钰抬起头看过去。 “三殿下。” 来人低垂着头,后头还跟着两个丫头,在这黑黝黝地地牢里,终究还是有些怕的跟紧了前面的人。 “数日不见,三殿下可还好?” 她终于摘下一直戴在头上的披风兜帽,眉目清明地看着李钰。 李钰一怔倒是没想起她是谁。 “三殿下贵人多忘事,自然是不记得小女,但谢昭托我将此信函呈交给殿下,希望殿下过目。” 李钰这才想起来她是谁:“你是晏姑娘!” 晏晗缓缓一笑,屈膝微微一拜道:“我冒了华芳公主的名头进来,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殿下还是快些看信函,莫废了谢大人的一番苦心安排。” 看完信,一向好脾气的李钰也忍不住手指捏紧了信纸,冷笑一声:“好啊,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殿下打算怎么做?”晏晗问。 李钰思索片刻后道:“他既然想要破釜沉舟,我自然不能再坐以待毙。” 晏府门内,严老太太没有安歇,而是站在窗户跟前看着外面的一片黑暗与寂静。 宋妈妈道:“老太太,夜深了还是睡下吧,您这身子可比不得姑娘,若是感染上风寒,您这年纪可是要落下病根的。” 严老太太摇摇头,道:“晗儿一时半会不回来,我这心里放不下。” “老太太,既然是谢公子托了姑娘夜半出门去,自然也会派人护着,您还是别过于担心了。” 话还没说完,兰草便叩门进来:“姑娘的车回来了。” 晏晗带着一身寒气进门,还没等摘下披风,严老太太便迫不及待地走出来拉住孙女的手关切道:“一切都还好吧?” 晏晗笑眯眯道:“祖母,早就说了让您不要担心,您瞧我不是好生生的回来了吗?” 严老太太却是轻哼了一声,拉着小手冰冷的孙女就往内室走去,一面走一面道:“他胆大包天敢让你夜半出门去,若是不能好好地将人送回来,我必然是饶不了他!” 祖孙俩坐下后,换了话题说起今日之事。 然而话还还没说上几句,外头有丫头叩门一脸的焦急:“老太太,姑娘,方才外头有人吵闹,没一会有人叩门说是有边境探子在京都,更是自称乃是宫里来的人检查,说定要让咱们开门——” 这个时间点叩门,能有什么好事? 旁的人忐忑思索时,严老太太已然当机立断:“叫来院里所有的男丁和身强力壮些的婆子,守住正门与侧门,以及角门,断然不能开门放任何人进门!这些人不是叛军,便是别有企图的人,若是让他们进了门,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丫头伶俐,礼也顾不得行了,赶紧听命行事出去知会所有人。 晏晗扶着严老太太去了正堂,余氏与两个弟弟也刚巧来了,想来也是方才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晏栗年纪小,这大晚上的吵醒了觉,困得直揉眼睛。 晏晗瞧见了,将弟弟抱在腿上任由他睡。 “母亲,这情形也不知外头出了怎样的大事?” 余氏胆战心惊,在她看来,经历过再乱的事也不过是地痞流氓闹事,可这里是天子脚下,居然还会遇到,简直是开了眼界了。 严老太太神情严肃,猜测道:“天子脚下能有什么边境乱贼?大抵都是借着这名头反叛的乱臣贼子罢了,咱们庙小,他们不会逗留多久,只要守住了门就好,但是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趁乱翻院墙进门企图抢盗的,那些个没力气的姑娘,也都将板子捏好了,见到人便乱打一通便是!无需呈报!” 家主晏远南不在,严老太太便是家中最大的话语者,更何况这样的事对于府内的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件好事,这不用言说也是心知肚明。 一群人在正厅内守着哪里也不去,余氏心急如焚,不单单是因为家中的事,更是担心在军营的丈夫。 她一会起身来回踱步,一会坐下却如坐针毡。瞧一眼严老太太,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庙堂佛龛的模样;而自家女儿还在诓弟弟睡觉,晏翊也缠着姐姐不知在说什么,姐弟三人融洽的很。 好不容易等到外头的火光说话声都淡去,余氏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沉了下去。 谁知外面传来一声叫嚷,顿时让她刚刚沉下去的心顿时又掂了起来。 “这里好像是同宁阳侯府小公子定亲的晏家,听说晏家女儿貌美如花,文采出众,是个才女,兄弟们不如咱们翻墙进去瞧一瞧才女风采如何?” 外面顿时传来附和的几声好,紧接着是哈哈大笑。 余氏腾地站了起来,严老太太没了方才的从容,冷笑一声吩咐道:“所有人听命,若是有人翻墙,别管是谁,手里有物件的,待套上麻袋只管往上招呼!若晏家保不住,你们谁也跑不了!” 从前的人走了不少,如今府里的除了近身侍奉的那几个,其余的家仆大多都是从军营里请来的退伍兵与人品过关的年轻男子,也有不少人的家眷媳妇都在晏家做事,这些人旁的没有,浑身都有一把气力,听到老太太这话,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力盯着外面。 没过一会,果然有人翻墙进来,却是无数的板子落在身上,痛地那人嗷嗷直叫。 外头将他推进来的那些人一听这响动,原本还想进来的顿时生出怯意。 一群人就这么丢下他先行离开了。 那人被打的脸肿的似馒头,口水都包不住了,嚷嚷着直叫饶命。 晏晗吩咐将五花大绑的他关进柴房,又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看着。 一家人在正厅内守到了天色微亮,终于是没有人骚扰了。 却被一串急促的拍门声给惊醒。 “是谁在叩门!” “是我!” 既不说姓名,也不报名号,只说这两个字谁知道你是谁? 守门的还在愣神,余氏已经欣喜万分起来:“是主君,主君回来了!快开门!” 守门的赶紧将门打开,果然是晏远南。 他不似往常穿着简易的军服袍子,而是穿着正式的铠甲,脸上黑乎乎的,看上去刚从煤矿出来似的。 见到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地聚拢,他这才松了口气:“昨夜外面的响动你们可是都听到了?” “不但听到了,还翻墙进来个毛贼,说了些污言秽语——”余氏抢先道,“不过被母亲吩咐当场将人给绑了,现在关在柴房里。” “竟有此事!母亲真乃神人也!”晏远南舒了口气,又道:“离咱们两条巷子的工部副司的家眷,因贼人打着南平王的称号强行叩门而入,他家的姑娘被多人玷污,天还没亮便跳了井——我担心着你们,便顺路先回来看一眼,还好,还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4 谬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769/534768769/534768790/20210104163505/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听到这无比骇人的消息,一屋子女眷都是惊了一跳。 跳井。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是结束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余氏定了定心神,可却连声音都在发颤:“那工部副司他......” 晏远南粗鲁地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水,咕噜咕噜仰头喝下几口才平息了气,无奈又惋惜道:“工部副司林大人见女儿受此侮辱,当时便要与那伙贼人拼命,可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哪里来的力气反抗——更何况那些贼人本就是南江一带的水匪出身,杀人不眨眼的主,后因南平王围剿才投身王府,如今经南平世子李禅授意趁乱在盛京各家打砸绑人,更是不会手下留情,见林大人反抗,便连捅了他数下,当时便断了气。可叹林大人一向为人和善,上下都交好,如今却落了这么个下场,实在是天怒人怨!” “可怜的是林家姑娘才对。”严老太太长叹一声,道,“可怜的姑娘,正是二七芳华,还未及笄便遭此横祸,还是在天子脚下——” 余氏见状下意识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见她正抱着栗哥儿好端端地坐着,不禁想到个把时辰之前的情形与那闯进来的贼人,顿时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有母亲坐镇家中,否则这一屋子的人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严老太太却来不及与他继续谈下去,只转了话题道:“既然是要入宫,那便不要逗留,赶紧先去与三皇子汇合才是,宫外情形虽然紧急,可咱们家庙小,那些人见一时半会进不来便不会硬闯,更何况咱们抓了人他们也有忌惮——最最重要的便是宫内的情形,若是被太子抢了先,你又是明着靠向了三皇子,咱们晏家将来只会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你可明白其中的利害?” 晏远南心中也担忧此事,但想着过了家门若不回来瞧一瞧始终是不放心的,如今听严老太太一说起身就要出门去,只是出门前叮嘱家中的男丁们势必要守好各处大门,统统布置好了才辞行,随后挎刀离去。 晏晗抬眼望着远去的背影,心中却开始担心起另一个人。 * 勤勉殿中,黄贵人正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内宫外面的讯号。 忽然有个宫人闯进门来,急匆匆禀告:“贵人,德妃娘娘在殿外求见陛下。” 黄贵人一愣,不假思索道:“不见,就说陛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让她回去。” 谁知宫人有些为难道:“婢子也这样说了,可德妃娘娘说若是陛下不见,她便一直待在殿门外哪里也不去。” 莫非德妃得到了皇帝被她控制的消息?黄贵人有些踌躇。 她将沈黄门制住关押,皇帝也被她下了药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若自己不能拦住德妃,只怕是等不到太子殿下送来信,先是过不了眼前这关了。 黄贵人思前想后,还是出门去见德妃。 德妃身形削长,单薄孤影,即便穿着华丽的宫装以及是能瞧出她憔悴的神形。 “嫔妾拜见德妃娘娘。” 黄贵人懒懒地行了个礼,语笑嫣然道:“德妃娘娘虽然是陛下的宠爱之人,可如今陛下是召见嫔妾侍奉在侧,您却偏偏要见陛下,莫非德妃娘娘心中嫉妒不成?” 德妃瞧见她这模样,只神情淡漠地挂了些微笑在面上,道:“黄贵人,虽然陛下贪图新鲜喜欢你,可你却时时霸占陛下,竟然连侍奉的黄门与宫人都要赶出来,痴缠陛下与你玩乐,如此祸国妖妃行径,莫非你是想学那飞燕合德之流?” 闻听此言黄贵人立即笑的花枝乱颤,笑过后依旧是甜蜜地笑着,可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她走近了德妃缓缓道:“德妃娘娘,您可是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外,最高的典范,是所有宫妃们遵循的规矩,可您瞧您现在这模样,嗯——醋味可是大的很呢。” 她这副挑衅的模样实在是激怒了德妃,德妃冷眼看她,不屑与她争辩,只道:“本宫乃是四妃之首,何故嫉妒你一个小小的贵人?只是皇后近来抱病,无法规劝陛下,本宫这才前来,你这番言语似乎是不想悔改,好,本宫这就进殿去面见陛下,亲口问一问是否真的整日只贪图与你玩乐,要这般误了朝政!” 见她就要跨步往殿内走,黄贵人神色微微一变,顿时挡在德妃面前,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神秘一笑,手底下却暗自将袖子拉了拉,露出半个白玉圆润的肩膀,上面竟然有好几个绯红的深色印记。 德妃一瞧,顿时目光如刺。 黄贵人娇笑起来,低语道:“德妃娘娘,陛下此时可是衣衫不整的,若你真的要这般闯进去,陛下一怒之下怪罪娘娘,可别怪嫔妾没有提醒过您哦。” 德妃终于是失去了耐心,权衡再三最终拂袖离去。 见她愤怒离去,黄贵人慢慢拉起肩膀上的衣裳,收起笑容,毫不留情转身回到殿中。 德妃走后,又耐心着等了片刻,一直到破晓时分,终于传来了消息。 “太子殿下和南平世子的人已经在迎倘门汇合,再有半个时辰便从内巷直入大殿,届时内宫的大臣们都会被控制,再派人请内阁学士与谏台史、正史官进勤勉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传位诏书盖上章,此事便是板上钉钉,如何也跑不掉了!” 黄贵人还未说完,一屋子的人都喜形于色。 甚至有人跪下恭贺道:“恭喜贵人、贺喜贵人!” 黄贵人却抿唇摸了摸腹部,笑意盎然。 她当然不会就这么委身皇帝,在入宫前已经先行与太子合了房,家中的老嬷嬷用古传的法子替她恢复‘处子’之身,待入宫后又循了由头与太子各种约见,二人早已是暗度陈仓许久,如今腹中暗胎珠结三月有余,外观上看不出是因她日日裹腹才得以瞒过去。 如今眼见太子成功在望,太子又至今没有子嗣,她若是产下麟儿,将来便是新一任皇太子,这叫她如何不兴奋。 “待本宫的儿子成为皇太子,你们个个都有赏赐!” 黄贵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殿内外的宫人黄门都齐齐跪下恭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5 诏书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450/490004450/492873340/20200930164713/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天色渐明,几名官员匆忙往勤勉殿赶去。 说是赶去,不如说是被人挟持着‘请’去的。 内阁的林学士与谏台副史霍琦、正史官三人。 正史官平日主要职责是记录皇帝的一切以及朝堂的大小事件,通常不会理会宫内发生的一切变故,哪怕是兄弟相残、逼迫退位这样的事,他的职责便是记录罢了,所以也从不关心,只怀中抱着纸笔跟随。 前面的二人则心怀各异。 林阁老地走在最前面,虽然两侧有金甲禁卫配剑以待,眼神中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一侧的霍琦虽然如正史官似的眼观鼻鼻观心,可却依旧是时不时地朝前面的林阁老看过去。 陛下忽然召见他们三人,必然不是随意为之,必然是有些意图的。 而其意图已经是昭然若揭。 众所周知,当内阁学士、谏台史、正史官一同出现在口谕中,若非皇帝命数已然不久,便是要立下传位诏书。有了此诏书,原本的太子可以被废,也可以顺利成章登基大位。 霍琦心中忐忑,却见四周的禁卫足有二十人,像是怕他们三人逃跑一般,围的严严实实,更别提一路行来,更是不见半个宫人黄门,实在是诡异极了。 一直进入勤勉殿,禁卫们才退守在外,换了另一个脸生的黄门接应,笑容满面地恭请几人进去。 “陛下已经久候多时了,几位大人请吧。” 殿内没有如往常一般候着黄门,反倒是宫婢多了四五个,都是脸生的,独独不见沈黄门。 霍琦留了心眼,故意慢了几步,余光瞥见外面的金甲禁卫多了一倍有余,心中顿时一沉。 几人来到内殿,皇帝正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假寐,似乎困倦极了。 一旁伺候的黄贵人微笑上前行礼:“林阁老、霍大人、周大人好。” 一向眼高于顶的林阁老今日也是奇了,面对小小的贵人,居然难得露出几分笑意:“陛下昨夜可是批了一夜的折子?” 黄贵人点点头:“陛下忧心国事,一直到天明了才迷糊着睡过去。” “那陛下为何不去早朝,反而单独召见我等三人?”霍琦问道。 黄贵人从前在淑柔郡主府的宴会上也是见过霍琦的,那时候的他还是新科状元郎,春风得意,四面笑脸相迎,一张年轻的脸时不时会局促着应答,当老油条一般的老臣子们同他说起男女间的乐事时,也会羞的红了耳尖。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小小陪都府尹司家的姑娘,跟着表姐去赴宴,却被一堆盛京的权贵姑娘们偷笑穿戴,整个宴会她都只能在角落中躲藏着,生怕被人发现了。 那时候的霍琦是万众瞩目的存在,而她只是个乡下来的土妞。 不过从明日起,她便是皇妃,而霍琦不过是个小小的谏台史。 黄贵人内心中隐藏的自卑变成了得意,眼神中的不屑隐藏的也是极好。 “霍大人。”黄贵人笑着道,“陛下身体不适,但忽然想着自己已经是久病不愈,所以想着是不是不该如此操劳,毕竟太子殿下也早已及冠,所以特地将三位请来,只为当着几位大人的面下了这道谕旨。” 在场的人都是久居官场,如何不明白黄贵人所说的是何意,也明白这谕旨内容是甚,不由地皆是一惊。 连正史官都忍不住皱眉头:“黄贵人,容许臣多言。陛下的身体有太医署的人日日请脉,并不曾有不适或是其他,想来不过是劳累所致,只要休息几日即可,为何一定要如此紧急地下传位诏书?” “周大人此言差矣。” 黄贵人转身往皇帝身边走去,道:“陛下身体不适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太医署的人当然是会为陛下悉心调理,但三番五次的,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心病如何有药可医?再者说,陛下能作出这般决定,想必也是多番考量——正史官有此一问,莫不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 她这番话的语气先是绵软,越到后面越是严厉,倒隐约有几分震慑人心的意思。 正史官当然不敢答是,只好退后半步摇摇头:“臣当然不敢质疑陛下,只是——” 只是此事来的如此突然,而依方才的口谕与黄贵人所说,陛下像是已经决心将皇位传给太子了.......可是太子还因之前的事在禁足不是吗? 是个人都会感到奇怪。 黄贵人轻笑一声,在皇帝身侧坐下,扶着他在耳边轻声问了几句,皇帝便从迷蒙中醒来,眼神半睁提高了声音道:“几位爱卿,真今日召你们前来,的确是为了继位一事。” 林阁老心中有定数,上前问道:“陛下,您是否真的要择日退位,将皇位传给太子殿下?” 霍琦紧紧地盯着皇帝的神情与举动,见林阁老说完后,皇帝轻微地点点头,目光无神,只是声音在说话:“不错,朕的确这样决定。正史官,铺纸蘸墨,朕怎么说你便怎么写。” 正史官不敢有误,一旁的宫人将桌子端上来后,他将怀中的纸笔展开,拱手于皇帝道:“陛下,臣已准备完毕。” “诏曰:朕恭先帝嘉康先行大孝遗命,登基授衔近十载,本尽后责恭孝使命、维护天地,却因身重而屡屡晕厥,为护盛朝基业,特将帝位宝印交授皇长太子昀,望遵循先帝遗愿,扩强盛朝,稳固安邦,民养生息,以全世代帝业之宏图大愿。” 皇帝说完后的半刻钟后,正史官也将口诏书写完最后一笔。 一旁有名黄门将桌案上的宝印玉玺盖子揭开,皇帝站起身来,慢慢悠悠地将印盖上去。 正要印上时,却听有人大叫一声。 “慢——” 所有人看向他,霍琦。 霍琦心头紧张,却面上沉稳道:“陛下,继位诏书如何能这般草率?必该先行让司衣局赶制新皇朝服,还得在百官前宣读继位诏书,太子殿下三朝六拜,众人目视下完成此礼,才算仪礼尚成——” 他这番话说的又急又快,在旁人看来是维护仪礼,实则只有霍琦自己心中明白,这由头只是他放下紧急之下想出来的。 他只是单纯地感觉皇帝不对劲。 不对,是很不对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6 紧急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262/531626262/531626285/2020120118130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林阁老眯起眼睛,抢抢先在黄贵人之前冷笑一声道:“霍大人,你虽然是有谏台史的特权在手,可陛下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你如何多加阻挠?莫非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意图?” 霍琦已经明显能瞧出林阁老方才的笑意,虽然对方隐藏的极好,但他的孙女马上便要入主凤德殿成为皇后,这样大好的形势,即便再怎么掩饰,也是能看出端倪的。 黄贵人也是心急如焚,只想着快些将玉印顺利加盖,冲出来冷笑一声道:“霍大人,陛下的人就在此处,召集几位大人来不过是遵循先祖皇帝立下的规矩,莫非真当你自己可以影响陛下的决断?” 这个霍琦简直太惹人厌烦了! 谁知霍琦上前一步,反问道:“此事暂且搁置不说,臣只想多问一句,一向近身侍奉陛下的沈黄门沈大人为何今日不在?” 他忽然转变话题,在场众人哪里反应的过来,只有黄贵人眉头紧紧蹙着,依旧耐着性子回答:“沈黄门今日身体不适,告假休息了。” “那他的徒弟小二全呢?”霍琦死死盯着黄贵人,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小二全是沈黄门新收不久的徒弟,为人最是伶俐,陛下也喜欢,平日里若沈黄门不在,便会由他从旁伺候,今日为何二人都不见踪影?” 他这一连番的发问,让一旁的正史官也感到今日的确是有些怪异。 再瞧瞧皇帝—— 从方才一进门好像都是黄贵人在主导,皇帝只说完那一段话后便再没有张过口,连眼神也不似平日一般,总觉的十分不对劲。 黄贵人心中一沉,与林阁老暗暗对视一眼,收到授意,黄贵人柳眉倒竖,口气冷硬起来:“霍琦!你不过是个区区从三品的谏台副史,如何连陛下的事你也要插手?我瞧你多半阻拦,必定是别有用心!来人,将这个扰乱议事、冒犯陛下的霍琦,给我押下去!” 若说霍琦方才只是心中存疑,此刻见她这般模样,便是直接肯定了那份疑惑。 然而他自知双拳难敌四手,也不想过多讨苦头,便丝毫不挣扎地被两个黄门带走了。 被关在从前来过的茶水小间,霍琦听着门被人锁上,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 * 一直等到临近傍晚,外面杀声震天,霍琦假寐的眼睛猛然睁开。 果然,没过半刻钟,便有人一脚踹开了门。 “霍大人!” 霍琦见到来人,更是面上惊喜唤道:“三殿下!” “霍大人受苦了,”李钰持剑上前,冲对方点头示意,吩咐手底下分派两个人保护霍琦,又道:“宫中不安全,你还是跟着他们二人出去,他们会护佑你平安出宫,待回了家中便紧闭门户不要出来。” 霍琦心中还有许多疑虑,也顾不上上下尊卑了,焦急抓住李钰的手臂问道:“殿下,你不是在京都府的牢里吗,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知道宫内出事了?你见到陛下了吗?” 被他这么猛然一抓,李钰不禁愕然。 霍琦反应过来,赶紧退后半步行礼:“殿下恕罪!” “无妨。”李钰不在意地笑了笑,替他解惑,“此回动乱谋逆,是太子与南平世子联手,太子萎靡不振蛊惑所有人的视线,以为他即将被废,也无人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而南平世子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他先是让苏娘子上京状告谢昭,而后牵扯到我身上,他料定我必然会自愿入狱——事实也如他所料。” “那牢狱中必然有太子的人,殿下又是如何得以出来......” “是晏姑娘。” 李钰微笑道:“晏姑娘看上去柔弱,实则胆大心细,居然与谢昭出了计策,以华芳的名义将我从牢里蒙混带了出来。说实话,我都心里直打鼓,可晏姑娘沉着冷静,实在是连我也自愧不如。” 听到这个答案,霍琦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了。 她那样冷静睿智的姑娘,能冒充公主只身前去京都府大牢,全大盛朝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说到此处,霍琦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赶紧呈禀。 李钰听过后,笑容悉数消失不见,眉头皱了起来。 “你说的可当真?” 霍琦也不能完全肯定,但此事蹊跷,若真有问题,还是提前预知比较好。 “虽然不能确定,但臣瞧着却处处透着奇怪,殿下还是多加小心为上。”霍琦万分诚恳道。 目送霍琦离开后,李钰带着人去了勤勉殿,外面的黄门与为数不多但拼死抵抗的金甲禁卫都已被控制住。 一旁有人呈禀现状:“殿下,太子殿下就在里面,但陛下也在,咱们若是硬闯怕是会伤到陛下,咱们该如何是好?” 李钰没有回答,而是神情晦暗不明地看向殿内。 “派个人进去。” 那人一愣,这样的形式下,却不知要派何人去。 “我去!” 忽然有人高声道。 夜色已至,四周的人都亮起了火把灯笼,谢昭在火光照映下快步走上前来。 “承泽!你来的正好!” 李钰神色一松,总算是透出几分笑意。 “殿下,此时太子的注意力都在此处,让我带几个人去后殿突围,与殿下里应外合,必然能一举拿下!”谢昭眼睛亮的惊人,笑容更是自信满满。 李钰对他的信任与功夫倒是不曾有过质疑,可殿内并非没有甲胄,若是太子狗急跳墙...... 与李钰多年好友,谢昭如何看不出他的踌躇与犹疑,直拱手自信道:“殿下放心,谢昭并非莽撞之辈,若潜入能一举拿下太子固然最好,但若不能我也不会糊涂办事,只当探明虚实,必然全身而退,还请殿下允准。” 见他这般许诺,李钰才下了决心拍拍他的肩:“一切小心为上。” 这就算是应允了。 谢昭身后几人都跟着拱手,随后脚步极其轻巧地跟在谢昭后头鱼贯潜入勤勉殿的后殿。 由于是皇帝的政务殿,为了安全考虑,并非是只有一个殿门,不过此时各处都被太子的人关闭守住,贸然去闯不是个好主意。 谢昭熟悉皇宫,带着人一路绕道后殿,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小石块,手腕一用劲,那石块嘣在后殿的窗门上,窗门被这不小的力道给往内弹开一条缝。 稍微静待片刻,见无人理会过来查看,谢昭便带着人偷偷从此处鱼贯翻身潜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7 后悔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158/534694158/534694184/202012281503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大殿内灯火通明,谢昭带着人蹑手蹑脚地翻身进入,还好殿后无人把手,他们一路都十分顺畅。 一直走过皇帝的起居室,来到帘后,终于是看到坐在皇帝位置案桌边的太子。 说来也是巧,太子原本是带着安平世子调拨的五城司进勤勉殿,但从踏入宫道通往勤勉殿时,太子却觉得若是人过于多,必然会引起注意,不如先瞧瞧进殿,反正皇帝已然被控制住,不会有什么差错。 可谁曾想,原本该身在京都府大牢的李钰居然带着金甲禁卫杀了进来,他被逼的进退两难,只能挟持着皇帝龟缩在内殿等着外面能有人救援。 黄贵人瞧着太子一副气恼的模样,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殿下,安平世子手眼通天,他既然有能力让您带兵入宫,必然也能得知咱们这里的现状,您稍安勿躁,再耐心等一等就是。” 然而太子冷笑一声道:“指望他?李禅也不过是个玩弄权术的残废,本宫原本想着靠他能翻身,却没想到连个李钰他都制不住,还让他顺利带着人杀进来——” 林阁老心情也很沉重,焦急道:“殿下,咱们还是出去与三殿下讲和,只推脱这都是误会,先将眼前的事蒙混过去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林阁老,本宫瞧您是老糊涂了。”太子毫不客气讥讽道,“瞧瞧父皇这模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有问题,更别提若是太医署的人一来,这谎言便成了笑话,你都做了十几年的官,怎么说出来的话如稚童般可笑?” 殿中气氛顿时凝固,林阁老见太子听不进自己的劝,更是言语嘲讽,冷哼一声甩袖道:“既然太子殿下愿意耗着,那就轻便,可老臣什么都没做,自然与太子的罪行扯不上干系,老臣这就离开绝不碍殿下的眼。” 说着就想大跨步走出去。 谁知刚走两步,就听见太子哈哈大笑起来。 “老东西,你孙女是我的正妃,我做出这样的事,你以为你孙女能逃脱?你们林家又能撇干净?”太子已经是被逼迫地紧了,口不择言道,“你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咱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何能分清你我?” 瞧着怒极反笑的太子,林阁老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 当初点头将孙女嫁入东宫,难道真的错了? 正说着,一旁有人冲了进来,却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后殿内。 瞧见忽然闯入的一群人,两方也没说话,直接就拿刀招呼,一时间殿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更是喷涌到了黄贵人娇嫩的脸蛋上,吓得她顿时惊叫起来,差点晕了过去。 太子更是脸色煞白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待看清楚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谢昭,不由地恨地牙痒痒。 在外面听信号的李钰正来回踱步,听到里头传来剧烈地打斗声,赶紧振臂一呼:“进去增援!” 一声令下,所有人蜂拥而入,生怕慢别人半步立功。 瞧见来的人更多了,太子慌慌张张地退后,站在皇帝身边将刀比在昏睡的皇帝脖子上。 “都住手!” 他大喝一声,李钰瞧见此情此景,赶紧招呼都停下。 殿内无数双眼睛盯住了太子。 黄贵人从片刻晕厥中醒转来,见此情形吓得惊呼一声:“殿下——” 谢昭笑道:“太子殿下,你莫不还期盼着李禅来救你吧?真是可笑,李禅怂恿你反叛,给你五城兵马司的部分人,你就信了他的鬼话,觉得他一心想扶持你,没想到最后被人给卖了都不知道。” 太子死死盯住他,低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禅坐拥南平一方,又是唯一的世子,王府更是家财万贯,以他现在的用度即便是用几百年也不成问题——你说这样一个有权力又有财富的世子为何要冒着叛逆的风险来帮你夺位?”李钰语气平缓道。 若不帮太子,南平王府的权力与财富也足以活得潇洒又肆意,可跟着太子合伙逼宫篡位就不一样了,若是成了便是锦上添花,可要是输了,那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 “不可能!”太子想起那日李禅潜入东宫时与他说的那番话,断然不信他居然是这样的人,“李禅言明他不想只在南平一方,他与盛京格格不入,所有人都看不起他的生母是贱民出身,他才要襄助本宫登上帝位——” 看着慌不择言地太子,李钰无奈地摇摇头,“大哥,李禅是个舌灿莲花的小人 ,他的话你如何能信?更何况你手上挟持的可是咱们的父亲,为了这样一个小人的怂恿之言,你真的要作出如此糊涂之事吗?真的......值得吗?” “三殿下,我瞧着还是算了,”谢昭瞧着太子这不愿意撒手的模样,便心知李禅那厮给太子画了不小的饼,“太子殿下一心信任他,他却只是想利用所有人达到加害三殿下你的结果,如今计谋不成,此刻怕是早已得到风声逃出城远远的了,哪里还能来搭救?” 他口中如此说着,眼睛却已经微不可察地与帘子一侧的被挡住的手下递眼神。 手下微微点头,手上的弓在帘子后面悄悄地搭上箭矢,箭头的方向对准了正在怒吼地太子。 他屏气凝息,用全身的注意力预备射出这一箭。 谁知太子仿佛有感知力,在箭出去的一瞬间,先行松开了皇帝,动作迅速地抓住了旁边哭哭啼啼的黄贵人往身前一挡—— 他方才还在怒吼,却在这一瞬间作出了这般举动,仿佛是下意识一般自然。 这一切进行的又疾又突然,只有太子反应迅速,可却让所有人愕然。 皇帝的身子没有人的扶持软倒下去。 而黄贵人因为射中了喉咙,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太子,想要说话,可因为喉咙被射穿,因此只要一有说话的想法殷红的鲜血便从伤口处直往外淌。 她收不住力连往后倒退几步,跌坐在软榻上,眼睛却仍旧不可置信地盯着太子。 谢昭却不等太子有反应,眼神飞快示意手底下的人,他们跟随谢昭时间久,一个举动便能明白,几人动作极快,瞬间将皇帝抬走,而太子还想往前,谢昭拿出手上的功夫,三两下就制服了太子。 被反制住胳膊的太子疼的呜哩哇啦地大叫,一旁的林阁老见到这场景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只缩躲在角落里连吱一声都不敢。 黄贵人挣扎着还想说话,却不过片刻便双眼圆瞪,手脚没了动静,失血过多而死。 瞧着如此悲惨死去的黄贵人,林阁老更是心寒,却是悔不当初,若那时候应下了提前瞧好的婚事,而非贸然贪图将孙女送入东宫,是否如今林家便能置身事外呢?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8 落定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529/520026529/520026633/202008311832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皇帝悠悠醒来,捂着头的他看面前熏香的太医,神情有些莫名。 “这是怎么了?” 谁知起身后,没有瞧见太子,反倒是李钰与太医在旁侍候,更是面露怪异。 “钰儿你怎地在此处?” 皇帝坐了起来,太医赶紧劝阻:“陛下动作慢些,太子给您下的药十分诡异,像是来自南夷,陛下此时才解了毒,不可大动作伤了元气。” “南夷的毒?”皇帝愕然,抬头看他,“宫内哪来的此物?” “父皇您被大哥下了这药,便陷入昏迷,只有制药的人知道怎么控制您说话、行动,儿臣从前也听闻过此药,或是称为蛊更合适。” 李钰神色紧张,如实解释道。 许是药物未清,又或是心里作祟,总之听了这话,皇帝顿时感觉头晕耳胀,手指在额角揉了揉,却丝毫不能缓解半分。 太医赶紧将手中的香离皇帝近了些:“陛下多闻一闻这药香,头痛及呕吐感便会缓清一些。” 皇帝伸手制止,只抬头问李钰:“朕‘昏迷’这时日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钰赶紧将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一直等到说完,皇帝都没有再开过口,面上始终眉头紧皱,神色更是晦暗不明。 “父皇,儿臣请求父皇从轻处置大哥。”李钰跪下来郑重叩拜求道。 皇帝神色不明,只牢牢地看着这个聪明伶俐的三儿子,片刻后才问:“他犯下这般滔天大祸,还将你送进京都府的大牢,你就不恨他?” 李钰摇头,真诚道:“父皇,大哥他不过是一时糊涂,加上被南平世子蛊惑,实际上也并非真的想造反,否则也不会这般犹犹豫豫,导致被儿臣羁押,只请父皇看在大哥他并未做下真正的祸事份上,宽恕他这一次吧!” 皇帝的太阳穴被擂鼓敲击一般,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叩首坚持的李钰,忽然就叹了口气。 “你真是随了你母妃,总是愿意以德报怨。”皇帝没有看向他,而是在太医的服侍下躺了回去。 “叫沈黄门进来。” 李钰神色一变,却只是微不可察,转瞬消失,更是垂下了头,挡住了眼中异样的情绪。 沈黄门很快进门来,只等着皇帝开口。 “传朕的令。” “太子联合南平世子企图造反逼宫,罪不可恕,着废黜皇太子衔,改号江灵王,即日起押送流放至陪都,永世看守皇陵,永不回京。至于南平世子李禅,心术不正,撺掇太子行有违天理之事,本应处罚,只未能成祸事,罚奉十年,着永不准踏足盛京!” 对于李禅来说,只要不是明目张胆地进盛京便不算违逆圣意,而那十年的官俸在富裕的南平王府面前更是不值一提,如此处置不过是皇帝不愿意与南平王撕破脸。 而太子的处罚却是实实在在地惩戒。 李钰还想劝阻:“父皇!这样会不会过于严厉——” 谁知皇帝却做手势制止他接下来的话,闭上眼不再看殿内的任何一人,语气疲累道:“出去吧,让你母妃过来陪陪朕,朕累了。” 沈黄门跟在李钰身后送他出去,李钰收起方才的焦急,眼神恢复往日的沉静,缓缓道:“沈大人辛苦了。” 沈黄门跟在身后笑眯眯地,微微鞠身:“三殿下这说的话便是见外了。” 二人并肩往外走,到廊下时,对立说话。 “父皇虽然下了令,但难保不会是气急之下的冲动,一晚上可以改变很多事,沈大人近身伺候,还是要适当地开口劝一劝才是。” 他说的话有些奇怪,沈黄门却心领神会,笑着应下了:“殿下放心,奴今夜都会在陛下跟前伺候。” 李钰笑的儒雅,温声道:“沈大人,您从前对我母妃有大恩,如今又助我,此恩必不会忘,待我登基大宝,便赐予你大宅良田、美人奴仆,让你的晚年过得舒舒服服——不必谢我,这也是你应得的。” 沈黄门此时的笑容比方才增添了不少惊喜与感激,连行礼时腰也弯下来不少:“如此,便谢过三殿下了!” 其实与南平世子合作的并非太子,始终都是李钰。 沈黄门站在原处目送他离开,不由地心里松了口气。 从李钰被陷害关进牢中开始的开始,便是李钰提前计划好的策略。 所以如今能有这个结果,李钰十分满意。 毕竟只要太子被废,他便有十成十的把握成为下一个太子的人选。 沈黄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只叹道,幸好当初没有与三皇子作对。 * 第二日一早便颁布了最新的诏令。 太子被废,改号江灵王,即日起押送流放至陪都,永世看守皇陵,太子妃林氏与之同行。 至于东宫其他的良媛良娣等,太子被废,她们自然不能跟着去皇陵,入了东宫,又不能另嫁,只能送到尼姑庵堂内出家修行。 太子去皇陵一月后,赵皇后自缢于凤德殿。由于她头夜里将所有守夜的宫人遣散,因此深夜里并无人察觉,一直等到宫人早起叩门进去,才发现原本该躺在床上养病的皇后悬挂在房梁上多时,脚都冰凉发硬了。 皇帝顾念发妻情份,并未因太子之事牵扯追究,只在赵皇后自缢后赐号德贤皇后,葬入皇陵。 原本还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赵阁老听到女儿自缢的消息,顿时捶胸顿足,口吐鲜血,没几日活头了。 皇家官家鲜闻频出,众百姓也都是看不过来了,日日街头议论,评书改编,愣是传的五花八门,什么桥段都有。 听竹忍不住将听来的这些说出来,谁知晏晗并未有何诧异,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栀香嫌弃道:“也快别说这些了,如今本就四处低沉,你还将此事带回来说与姑娘,岂不是教姑娘心烦?” 听竹眨巴了眼睛,有些无奈:“姑娘也并非不爱听,只是咱们日日都在家中关着不让出去,连姑娘的婚事也因赵皇后推迟三个月,这不是有些气愤嘛.....” 谢晏两家的婚事原本下聘时就说定在今年开春,可出了这档子事,只能往后延期三月,可若是三月后还有变故,那岂不是就是耽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9 伤感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3110/535373110/535373133/202101041931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只是,那京都府的苏娘子如何了?” 晏晗倒是不着急自己的婚事,而是关心起苏娘子那对母子。 听竹仔细想了想,道:“那母子俩本就是个乱诬告的,或许是骗些钱,没想到居然敢受人指使栽赃到三殿下门上,这不,还没等审问结果,原本住在京都府的母子俩早已不见了踪影,京都府四处派人搜查,却怎么也查不到这母子二人,实在是怪异极了。” “想必并非是什么怪事,不过是早早便串通一气的人罢了。”晏晗叹了口气。 只是那孩子终究无辜,也不知是苏娘子从哪处寻摸来的,跟着她受这般罪。 可她也能隐约猜到,这次的事怕是与李禅脱不了干系。 不过她现在人已在盛京,即便是李禅再大胆也不敢在天子脚下动手,更何况才颁布了他的禁足令,若是事情闹大了,触犯到皇帝的脸面,他可不会再讲情面了。 晏晗暂时安下心来,抛开这些事,专心看起书来。 * 春日一过,便是夏日婆娑,夏装再轻薄也热的满头是汗。 晏晗皱着眉头捏着针,努力地想要绣好牡丹花,可她这双手能拿笔,却对这个小小的绣花针起不了作用,任凭从小到大如何磨炼也始终是一坨烂泥一般的手艺。 余氏瞧她模样便心知肚明,笑道:“你别上手了,让栀香做吧,快完的时候你再补上两针就是。” 宁阳侯府送来的一大堆聘礼中,新嫁娘用的东西是应有尽有,连带着嫁衣也是寻摸了盛京手艺最好的绣房加工做好,也是不需要再操心重做,可余氏觉得若不能让女儿穿上自己亲手绣的东西,便是遗憾,于是决定做一双匹配嫁衣的绣鞋,为此还特地去珠玉馆挑了上好的珠子与丝线。 晏晗也心知自己手上功夫完全不行,索性顺着余氏的话放弃了。 正发着呆瞧余氏做绣活,听竹从外头进门来:“孙二姑娘来了,说是找姑娘有要事呢。” 孙婉宁的婚事也因为赵皇后的薨逝而耽搁了,想必也是来诉苦的。 晏晗没有如往常般请她去坐着,而是起身径直出门去。 “晗姐姐!” 一见到晏晗,孙婉宁便像个小兔子一般跳了起来,再热也不觉得热了,笑嘻嘻道:“晗姐姐这里有消暑的酸梅汤,我厚着脸过来蹭一蹭如何?” “你个小滑狐狸,如何知道的?” “这倒是有些曲折了——”孙婉宁神秘兮兮道,“晗姐姐先给我尝尝,我再同你说来由。” 晏晗无奈地摇摇头失笑,引着她去了回清堂的院子下乘凉。 自从王若水远嫁,盛京内便只有二人好友作伴,若不是因为耽搁了,怕是现在这样悠闲说笑的时候也是少之又少了。 “真好喝!”孙婉宁将一盏酸梅汤喝了个精光,顿时感觉天气也没那么热了,笑道,“原本是松年哥哥去宫内时与我家二哥撞见了,二人不知怎地就说起消暑,松年哥哥只说晗姐姐做的酸梅汤最是好喝又清凉,比起外面茶水铺子卖的更是爽口,说的我二哥直冒酸水,可又不好贸然上门来寻,只好去茶水铺子打了一壶想着回去用冰渣泡一泡也是可行的,没想到一点也没有松年哥哥口中描述的那般润口,我在旁听到,便擅自出了门来寻你咯!” 晏晗不禁失笑。 “近日我娘有些不适,就喜饮酸,我多做了些,待会你回去便带一壶吧,不是什么贵重的,只盼着孙二哥不要嫌弃才好。” 孙婉宁吃了口清润柔口的绿豆糕,只觉得舒适极了,听到这话有些扁嘴:“有的喝就不错了,他还想挑不成?” 片刻后感觉有些不对劲,反应过来赶紧问:“晗姐姐,你说你娘她喜饮酸?莫不是......”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瞧见晏晗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栗弟弟也不大,你娘.......”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那就要恭喜你咯,又要当姐姐了。” 二人谈天说地,只盼着这炎炎夏日赶紧过去,可夏日过去后两人便都要各自嫁人了,说起来又是一阵落寞。 做别人家的妇人不比在家做姑娘,总是会被约束,将来莫不是能在各方宴请或是皇家宴会上相见,旁的也没什么机会了。 送走孙婉宁,晏晗去了栖贤阁。 晏翊在关家的家塾念书,虽然不算精益刻苦,可依旧是个好学的孩子,先生也十分细心,丝毫不嫌弃这个有所短缺的学生,这也让晏翊闻听学到的知识礼仪增进不少,这两日已经会写不少字了。 晏晗走进小书房,瞧见正站在书案前练字的晏翊,与一旁只会捣乱的小弟晏栗,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晏栗机灵最先发现长姐,赶紧将抓向砚台的手缩了回去,也是这一举动引的晏翊也发现了,赶紧笑着唤道:“姐姐。” 瞧见两个弟弟这般举动,晏晗嗔怪地刮了刮晏栗的小鼻子,并侧身侧目去瞧晏翊写的字。 这字是关家先生给的字帖练习出来的,虽然没什么筋骨,也还缺一些手腕劲儿,可形已经很像了。 晏翊巴巴地望着她,像是一只小狗在期盼夸奖。 晏晗也随了他的心愿笑着道:“不错,已经是进步神速了,想必再连几个月,就能赶上姐姐我了。” 得到夸赞的晏翊也心满意足,继续蘸墨练习。 “姐姐,你瞧哥哥给我折了一只纸蜻蜓!”晏栗也高高举着,只盼着快些给她看。 晏晗也毫不吝啬,笑眯眯地揪了揪小弟的耳朵。 将来她嫁到宁阳侯府去,以后见弟弟们的时候也不多了。 她顿时心有所感,拉过两个弟弟的手郑重道:“姐姐以后不在家里,你们要好好听祖母和娘的话知道了吗?” 晏翊心智虽然简单,可很多事还是明白的,他也听余氏说过此事,说姐姐以后不在家中住,以后会住到另外的家里去,以后便不能常常见面了。 而晏栗还年幼,并不知道姐姐这话的意思,只好扁着小嘴:“姐姐有好顽的吗?怎地就不在家了?是不是怕我们抢了?” 晏晗哭笑不得,却不知怎么解释,只好先安抚:“好好好,以后有好顽的,姐姐绝对先给栗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0 祸根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885/480156885/480156982/20201019114808/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姐弟三人正说着玩笑,听竹快步进来,原本话都要说出口了,瞧见在场还有两个公子,只好憋住话。 可她哪里是能藏住话的人,不过片刻就被晏晗发现了,只让她附耳过来。 待听竹说完,晏晗已经是冷笑起身:“这么久了还不安分,想出这般多的门道,也是亏了她一番心意。” 听竹有些愁:“咱们怎么办?”其实她更想问太太怎么办。 余氏那个温吞的性子晏家上下都是知道的,若从前有姑娘在镇住些还好,如今眼看见要嫁到宁阳侯府去,老太太又年迈...... 晏晗没有说话,而是嘱咐晏翊照看好弟弟,自己带着听竹先行一步出了门。 二人走过垂花门,转过门就瞧见身穿便服的晏远南站在马车旁,而车上畏畏缩缩下来了个妇人,头上包着布巾,一身素衣,十分不起眼。 然而晏晗还是一眼识出她是谁。 瞧见女儿来了,晏远南显得有些局促与尴尬,干笑着打招呼,顺带解释:“晗儿,我是在城外瞧见她的,原本也是府上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便先带回来。不过你放心,过几日就送她回庄子上,让人看住了决不允许回来。” 还没等晏晗说话,那头的柳氏便戚戚婉婉地屈膝施礼,半垂着头道:“姑娘,我如今只是个半残废的女人,想着也没多少活头了,只是心里还念着主君,拼死跑了出来,我来此只待几日就走——望姑娘不要介意。” 瞧他们撇的这般干净的架势,晏晗也不好再强人所难,只不在意道:“既然来了,便去瞧一瞧瑱姐姐吧,她多日没有出门想来也是想念姨娘,正好你们叙一叙话。” 听到女儿的消息,柳氏眼中顿时一亮,忙不迭地道:“多谢姑娘,多谢主君!” 一旁有小丫头带着她消失在垂花门前。 晏远南心中有些忐忑,搓了搓手小心翼翼道:“晗儿,音素到底是跟了我几年的,她如今的情况你也瞧见了,总不能就这么扔在大街上或是赶出去,只是暂时留她几日,你放心,我会早早着人将她送走,再增派人手看住她......我会安排她住在外院,你祖母和母亲不常出门,只要下人们不多话便不会知情,这件事就这么瞒住如何?” 晏远南原以为以女儿的脾气,即便不是大吵大闹也绝不会妥协,却没想到她只是笑了笑道:“父亲不必担心,女儿还是知道轻重的,只要父亲自己不说,女儿这里绝不会泄露出去。” 晏远南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是你体贴为父,以后你有什么要求,父亲必然都应。” “只是,父亲须得答应女儿。”晏晗又补充道,“三日之后必须送她走。” “这是自然,自然。” 晏远南原本在公务,只是街上碰见了柳音素才送她回来,此时不好耽搁,父女二人就此分头离开。 回去的路上,听竹有些气愤:“姑娘,这柳姨娘早前被主君送走,这才多久?怎地就跑回来了?还这么巧被主君碰见,主君竟然也同意了,这也太‘巧’了吧!还有姑娘您,为何一反常态,并不阻拦?此事若是被老太太与太太知道了,必然是惊天大闻,那还了得!” 晏晗眉头微蹙,只摇摇头:“并非我坦然欢迎她,而是也觉着甚是奇怪。不过既然她千方百计想了法子回来,必然是有所作为,我若是一味将她拒之门外,她的法子施展不出来,那就始终是个炸弹。要选择不知情下被炸翻,还是提前打探,我自然是选择后者。” 如今家中不止是有祖母,还有母亲和两个弟弟,以及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为了这些亲人,她也不值当去冒这个险,如今趁着她还在家中,早早解决比以后远在宁阳侯府不得出门的干着急好。 方才见晏晗欣然同意而暗暗着急的听竹听到此话,这才恍然大悟。 果然姑娘比她想的深远。 * 匆匆赶往赵瑱住处的柳氏,瞧见自家女儿所居住的并非从前的云露院,而是距离下人居住点十分近的一处厢房,顿时心中委屈,眼中含酸。 引路的小丫头虽是进晏家不久,可听了从前待过的婢女提及这位柳姨娘,却也是十分气愤,耐着性子引了路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柳氏见状,正好随了她的心愿,赶紧提裙进门。 其实此处虽然没有从前云露院一般奢华精致,可晏晗严令下人们克扣,所以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甚至冰饮也是三五日供应的,可谓是十分善待了。 但这样的环境在柳氏看来,简直就比她在庄子上住的并没有好很多。 赵瑱侧躺在椅子上,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绢巾子,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门。 待她感觉有人坐在自己身侧才抬头看过去。 母女二人顿时抱头痛哭起来。 哭完了一阵后,也没个人来绞帕子净面,柳氏便用帕子沾了沾茶水给女儿细心擦了起来。 母女二人先是互诉苦水,后说起将来的打算。 “瑱儿,娘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前日好不容易给那看守的老婆子一对儿耳坠子她才放我出来,娘一直赶到盛京想了个法子撞见你父亲,他瞧我可怜才送我回来的。”柳氏叹了口气道,“娘拼了命的回来也是想与你商量以后,不知你可有什么打算?” 赵瑱摇摇头。 她能有什么法子? 当初被太子破了身子,原以为能飞上枝头,如今不但失了清白,连那个梦寐以求的富贵荣华梦也碎了。 她听到太子败了时还很伤心,可当听到太子妃要跟着太子一同去陪都守皇陵,其余的妃嫔统统剃发出家,顿时将那些伤心抛诸脑后。 若她得了良娣良媛陪伴在侧,如今去庵堂的也有她一员了。 她从宫内回来原以为晏家不会收留,没想到不到老太太与余氏不追究,连一向心硬的晏晗也从不曾苛待自己,虽说不必从前了,但她现在哪有资格要求更多呢? 只好忍气吞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1 筹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885/480156885/480156982/20201019114808/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二人谈及晏家近日的情况,柳氏句句都是酸意。 “那小妮子从前刚接回来时,不过是个乡野丫头,如今却能攀上侯府的高枝,也不知谢小公子是不是瞎了眼了!” 原本还心无波澜的赵瑱被她娘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有些微微发酸:“娘,咱们别说这了,谁让这是女儿的命不好呢?原以为能给您长脸,待出人头地后便将您风光接回来,没想到如今却弄成这番模样,女儿实在是没脸见您了!” “别怕,我的儿。”柳氏眼珠一转,心中升起一个荒唐却又十分诱人的主意。 她附耳在赵瑱耳边,只略三四句,赵瑱惊了一身的汗,更是瞪大双眼道:“娘,这如何可行?不可不可!若是被人发现了,我别说待在晏家了,将来连这栖身之所都没有,万万不可!” 谁知柳氏苦口婆心引诱道:“瑱儿,你娘在晏家盘亘多年,并非什么都没做准备,当初若不是你父亲的决定突然,必然不会是如今这番局面,你信娘,只要这事成了,将来必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要你听娘的!” 赵瑱却心中怕的很,可又对柳氏的提议十分心动,因此不过是口中喃喃‘不可’二字。 知女莫若母,瞧见她这模样柳氏早已经心中有数,气定神闲再劝道:“瑱儿,莫非你甘心在这样的厢房内委屈一生,永远屈居人下?” 早已动心的赵瑱只迟疑道:“可是,万一......” “没有可是,”柳氏信誓旦旦道,“娘既然敢跑回来,必然不会是没有准备,原本只是想在晏家赖下来,没想到天也助我们母女,遇上这么个契机——机会只有一次,若不能好好把握,将来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柳氏说的话像是一个个沾了蜜糖的毒钩子,一点一点将赵瑱拉近了贪心的深渊。 最终她重重地点头:“好,我全听娘的!” * 柳氏回来有四五日,晏远南都不在家中。 晏晗嘱咐栀香,找个脸生的小丫头日日看着这母女,就怕出点什么幺蛾子。 余氏这次的肚子并不显怀,晏晗也担心着是否要找大夫来坐诊,余氏却笑:“或许是个姐儿,我记着你生下来时瘦的跟猫儿一般,养了这么多年才圆润些,不妨事。” 想着自己没有生育经验,晏晗也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将注意力都放在柳氏身上。 然而小丫头日日来报,只细致说下了柳氏从早起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甚至她去园子里看池鱼发了会呆、去厨房哀求厨娘求些食材只为给赵瑱做补身子的菜,这些事都一一报来。 看起来她就是想和赵瑱多多相处些时日,也从不进内院,就算是去厨房也借口肺病将口鼻蒙住,不让人看出来。 晏晗稍稍放了些心,却还是不敢完全放下,忍不住留了心眼。 直到晏远南回家住的第三日,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来禀告:“柳姨娘,柳姨娘她提着食盒去了主君的书房!” 晏晗一听,顿时警铃大作,马不停蹄地去了书房。 小心起见,她并未进去,而是在窥见书房一隅的地方观察。 书房的灯亮着,有影子映在窗户纸上,瞧身形应该是晏远南。 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另一个影子终于出现。 听竹激动道:“姑娘,她终于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冲进去,应该是逮个正着!” 谁知栀香先否定:“别冲动!这会子不单单是她在,主君也在,若是教姑娘撞见,那岂非场面太难堪?还是别太冲动了!” “都进了门了,还有何考虑的!”听竹有些气恼,“姑娘说的果然不错,这柳姨娘回来就没什么好事!” 栀香也叹道:“原以为她当真是为了瑱姑娘,没想到还是舍不下这些富贵。” 一直没有开口的晏晗忽然冷声道:“她从来也不是个重恩情的人,自然是人不为己,天毁地灭。” 话虽如此,可晏晗并非抬步要进去的意思,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不知姑娘是个什么意思,不敢问也不敢有动作。 一直等到一刻钟后,书房的门忽然打开,柳氏提着食盒又出来,走之前还回身将门关好。 晏晗这才动身往书房去。 二人也正好碰了个对面。 “晗姑娘好。”柳氏似乎并不惊讶晏晗的出现,温婉问候道。 晏晗冷眼注视她,淡淡开口:“之前好像说过,你不能进内院。” 柳氏立即惊慌起来,也不找理由推脱,而是道:“晗姑娘说的是,不过今日是去厨房时,看在往日情面上替厨娘顺路送些吃食来......晗姑娘放心,我这就出去,没有你的允许绝不再进来。” 晏晗见她说的诚恳,面色却没有什么改变,只轻轻‘嗯’了一声。 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听竹只感觉怪怪的,很不习惯。 不过经受这么一难,或许真的改正了? 回头正要问姑娘,却瞧见她进了书房门的一抹余影。 刚进门,晏远南便发现了她,像是被当场抓住一般,有些尴尬道:“晗儿,这晚上你怎地来了?” 晏晗笑了笑,边走近边道:“父亲近日也随着三殿下开始苦读兵书,实在是劳累,晗儿带了养神汤来看望,却不想有人比我先一步。” 晏远南干笑一声,神情不自然地解释道:“晗儿别多想,她不过是顺路送过来。” 顺着他的话,晏晗瞧见桌上摆着的几样精美吃食,甚至还有一壶散发着醇香味的酒,味道十分迷醉。 晏晗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静谧的可怕,晏远南只好提及准备的另一件事,道:“过些日子你就要出嫁了,父亲也没什么好送的,只能给你添一些压箱底的银票,连着谢昭送来的聘礼,再由公中出一些,也能给你凑够二十八抬嫁妆,足以风光出嫁了。” 晏晗没有拒绝,点头道:“多些父亲好意,女儿领受了。” 晏远南想着自己说什么压箱底的银票不过是缓解尴尬氛围的话,到时候还不是公中出贰仟两就是,这样想着随口就说了,却没想到晏晗居然就应下了,一时间气氛更加凝固。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哪有反悔的。 好在晏晗已经屈膝道:“父亲,柳姨娘她原本只说待够三日便走,可如今都七八日了,父亲是不是该拿个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2 担心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462/516837462/516837987/202009021713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你可是担心她又会翻起祸事?”晏远南直言问道,“我心知你的意思,但她好不容易见到瑱儿,始终是母女如何能忍心分开,且让她先待几日,到时候会让人送她走。” 在他看来,柳氏如今低眉顺眼恭敬无比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意外,想来也是受了挫折知道从前错的多离谱,诚心悔过了。 他这样想着,完全忽略了晏晗面上明显的皱眉。 “父亲信她,女儿却不信。若父亲真真心软,不妨在外面租个屋舍,将她们母女送到外面去住,这样女儿放心,父亲也能安心,否则此事迟早包不住火。” 晏远南也认同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这就着人办此事。” 从书房离开,栀香疑惑道:“姑娘,为何你不向主君要求,直接将人送回庄子上?这样不是更一了百了吗?” 在她看来,庄子离盛京,与在外租个屋舍安置她们比,完全是更安全放心。 晏晗摇头:“父亲与柳氏少年情意,后来又做了几年的恩爱‘夫妻’,虽然后来有一些事让父亲收了心将她送走,可终究是情意深厚,哪里就这么完全断了?况且他现在已经对柳氏改过自新的模样十分相信,且不说真假,若我与父亲争执,娘和祖母便会知情——与其这般,不如先稳住,待后面再应对。” 听竹有些忧愁:“可姑娘不过几日便要嫁到宁阳侯府去,到时候便不是想回来便能回来了,哪能如现在这般方便行事呢?” 对此晏晗也有些无奈:“能替我跑腿的只有你们二人,或是孙大与孙二哥我最信得过,若她不安分生出大事我必然要出面。” “可咱们和孙二哥他们终归是在外面,不如府里留几个伶俐的?” 晏晗思忖半晌,决定将原定在陪嫁丫头里的萱儿与馥儿留在余氏的栖贤阁,若是柳氏母女有什么不对劲的也好及时通知。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 宁阳侯府内,周老夫人看着大堂内的几十台嫁妆,顿时头有些痛。 晏家不是小官吏家吗?即便谢昭迫不及待地将陛下恩赐的物件全都抬去晏家充了聘礼,加上这些,她从不信晏家能凑出多风光的嫁妆来。 谢昭当着所有人的面扬言娶晏晗,还巴巴地求了赐婚的圣旨,如今就让他瞧瞧小官吏家的小家子气是多么寒酸,不过是让人看笑话罢了。 儿媳李氏的丫鬟急匆匆来禀告时,她还想着这点东西不需要自己出面,只需要儿媳照看陪着就行。 可丫鬟报出晏家姑娘的嫁妆竟然足足有五十四抬时,周老夫人的睡意顿时全无。 她那个四品官——这做官快十年了,才升了一品阶官衔的父亲,如何能舍得送这么多的陪嫁?莫不是加上御赐的物件,还掏空了整个晏家才凑出如此之多? 李氏瞥了眼脸色铁青的婆母,只好选择了默不作声。 一旁从宁州赶来作陪的二房一家子瞧见如此多的嫁妆,又看到周老夫人的脸色,面面相觑,心中却偷笑不已。 他们当初也是住在宁阳侯府,只因周老夫人当家做主后,偏生要分家,他们分了些田产银票便只好回了宁州老家祖屋居住,如今借着侄儿娶新媳的名头一家子都收拾家当赶上京,为的就是在京都扎根住下。 如今瞧见周老夫人被气的脸发青,却因在场亲朋的面上不好发出来,心里好不畅快。 晏府管家是个笑面人,对亲家老夫人的脸色完全可以做到视若无睹,待最后一抬进门落地后,将誊抄的嫁妆单子递交到李氏手上,恭恭敬敬道:“侯夫人,这嫁妆单子有三份,小的这里、我家姑娘手里、以及您这里各一份,待姑娘明日过门后,这些东西也是要一一清点的,请侯夫人点一点,小的也好回去复命。” 这些东西从进门,一直到明日大婚结束之前,都会摆放在此处供宾客观看,更别提待结束后便会直接抬进新人的库房中,哪还需要她来清点。 李氏清楚这管家是说的场面话,于是点了点头,看也不看,也不接手,只让一旁的金枝收下单子。 这些东西明晃晃地摆在大堂及院子里,莫非还有人拿不成?新妇还没嫁来,嫁妆便丢了一块,这传出去宁阳侯府便无法在盛京立足了。 晏府管家笑眯眯地拱手告辞,带着抬嫁妆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二房的夫妻俩虽然乐于看大嫂的笑话,可瞧她的脸色铁青也不是好惹的,想到以后还想住下,便赶紧找了借口溜了。 二房的人一走,倒是苦了李氏。 她顿时也头痛起来。 待安顿好这摊子事,回去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东厢房外面的小院子里传来嬉笑声。 金枝见状不好,赶紧凑上去安抚主子:“夫人,侯爷又不是头一日这般了,你万万不要生气发火!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芸姐儿着想才是!” 李氏长呼出一口浊气,胸口的堵却怎么也散不了,只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娘——” 李氏见到女儿的小脸这才算舒心不少,从乳母怀里接过来坐下逗着,细细问乳母一些常事。 “还好夫人生下了芸姐儿,否则老夫人更要摆脸色给夫人,有了芸姐儿,夫人您也有个盼头,将来芸姐儿找个有本事的夫君,夫人也能扬眉吐气。”金枝心知主子的脾性,劝慰的话说的无比妥帖。 往常李氏听到这样的话,也是心宽不少的,可今日瞧见了晏家送来的嫁妆,无论如何也宽不了心了。 当初她高嫁进来时,为了充门面,也是东拼西凑,这才有了二十四抬,如今晏家这个小官吏的女儿都比她多出一倍还要多,叫她怎么能平衡。 毕竟这个世道,女子的嫁妆代表了在夫家是否有说话权的重要一点。 即便晏晗的身份不高,但仅凭这么丰厚的嫁妆,她也能在夫家腰杆挺直了说话。 更何况自己还有个这般不争气的丈夫。 一对比谢家两兄弟,李氏更是心酸委屈。 候爷又怎么样?没有实职在身,只是靠着爵位俸禄一年一千二百两,她当的这个家,又要维持侯府的体面,还要忍受刁钻的婆婆,实在是与待嫁时期待的毫无相干。 李氏默默地发着呆,脸上却有触感,回神瞧去,却见幼女正伸出圆滚滚地小手,企图抚平母亲额头的皱起。 李氏牵起女儿的手爱怜地亲了又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3 结亲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885/480156885/480156982/20201019114808/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宁阳侯府内一片乌云笼罩,丝毫不见喜气,可晏家却是上上下下一片喜气好似过年。 天还没亮,睡得正香的晏晗被栀香毫不留情摇醒,揉了揉朦胧酸涩的眼睛,晏晗咕噜道:“让我再眯一下吧。” 栀香失笑,再摇她:“往日便顺姑娘的意了,要怎么睡就怎么睡,可今日是姑娘大婚的日子,再不起来老太太就要来问了。” 听竹更是笑的眼睛都看不见:“快别说了,太太那头已经派香儿姐姐问过几次,生怕姑娘睡晚了。” 屋子里其他忙活的小丫头们都笑作一团,晏晗被闹的睡意全无,索性翻身起来任由她们安排。 梳头的宫人是谢昭从三皇子妃处特意请来的,这位宫人从前便是服侍先皇后,后来因为到了年岁出宫分派在三皇子府做事,梳头的手艺精湛,很得三皇子妃的喜爱。 她进门行过礼后就瞧见妆奁上整齐码放的头面喜冠,笑道:“婢子早前听外头人说谢小公子对姑娘是真真的心尖上放,如今看来真是所言非虚,瞧这喜冠的制作手艺,再瞧这上好的南珠,全盛京也找不出第二只了。” 晏晗却没有那般着急,只着人端了两份吃食,不但自己吃着,还让梳头宫人也先用早食。 梳头宫人顿时愕然。 这样悠哉地做新娘子的姑娘,还真真是头一个。 早食还没用完,孙婉宁与王若水便双双进门。 晏晗早就传信给王若水,她昨日刚到,今日便早早赶过来替晏晗送嫁,她一走,孙五郎自然也是巴巴地跟着媳妇一起上京。 这份情谊也可谓是珍贵了。 宾客都在外面大厅热闹,新娘子的闺房却是最清净的地方,孙婉宁惊异道:“晗姐姐,你怎地还在吃饭?” 王若水用帕子捂着唇失笑:“往常我瞧哪个姐姐妹妹的嫁人不是睡不着、吃不下,只等着上妆嫁人,晗妹妹这样怡然自得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撤下早食,三个小姐妹说起私房话来。 说着孙婉宁吩咐丫头将贺礼拿出来,是一套赤金的头面,看上去就贵重,晏晗推拒不要,孙婉宁只说孙母为她备了好几套这样的头面嫁妆,却没想到晏晗比她先嫁,想着用这套头面沾沾晏晗的喜气。 如此说,晏晗才收下。 王若水则羞涩道:“我手头微薄,五郎家也不富裕,只有闺房中的针线手艺,所以给晗妹妹做了条裙面,想着新妇喜庆,特意挑了花开连蒂的花样,算是应景了。” 裙面抖落开,手艺也是不俗,晏晗欣喜谢道:“我平日里都穿的素净,极少有这样鲜亮的裙面,我娘帮我选的又都是不太合我心意的,王姐姐这裙面又素净又有喜气,实在是让我喜欢,可算是帮了我大忙呢!” 虽然知道是故意这般说,但王若水还是笑眯眯道:“晗妹妹喜欢我就放心了。” 添妆的环节按理到此就结束了,可晏晗却起身去妆台上拿出两只小盒子,一人一只。 孙婉宁的是一对白玉簪样式的并簪,十分适合她。 而王若水揭开,里面赫然是一对青绿的镯子,看上去便价值不菲。 二人婉拒,王若水更是道:“今日是你出嫁,如何能收你的礼?晗妹妹快快收回去。” 晏晗却笑道:“你们就别推辞了,以后相见时候不多,尤其是王姐姐,这物件就当留个念想吧,以后瞧见了只要能想着咱们从前一起顽的肆意,那就足够了。” 这话一说出,屋内的气氛顿时低沉不少,孙婉宁看上去大咧咧的,实际最容易受感染掉泪,抓住晏晗的手道:“晗姐姐才是,不要忘了咱们,以后即便不好来往也还是要见面。” 这话说的其余二女‘扑哧’笑,方才的哭嫁氛围顿时刹住。 外面的小厮婢女们格外忙碌,因人手不够,余氏将厨房出的了面的烧火丫头都唤来帮忙,简直是手忙脚乱了。 余氏怀着身子,严老太太特意请孙太太来帮忙坐镇,孙太太是个理事的好手,又从孙家带了些人做帮手,余氏这才能抽出空闲去回清堂看女儿,顺便说一些嫁人前的必要嘱咐。 然而余氏还没抽身往后院走,就瞧见自家的两个哥哥带着嫂嫂都来了,作为娘家客,她没办法抽身,只好作陪。 孙太太瞧出余氏的窘迫,悄声道:“妹妹不必慌,此时晗儿想必才起,还要用过早食后好一大会才梳妆,我先替妹妹去瞧着,你待会就找个借口去厨房,再转道来就是。” 余氏这才安了心。 孙太太一进门就瞧见三个姑娘说话,脸上还带着泪,不由地失笑:“你到底是来添妆的,还是惹晗儿哭的?旁人瞧见只以为你才是新娘子呢!” 孙婉宁的窘态正巧被母亲逮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跺脚道:“娘,您说什么呢!” “好了好了。”孙太太招呼她们出去,“前头忙不过来,你们去帮帮忙,我与晗儿说几句话。” 孙婉宁好奇:“娘,您要和晗姐姐说什么?为何我们听不得?” 已为人妇的王若水绯红一路爬满耳尖,赶紧拉住还要问的孙婉宁就走。 屋内的人也顺带清干净。 晏晗心有准备这是要做什么,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前世她嫁人从未有过仪式,更不可能有梳头娘子,或是教养的姨母告诉她新婚之夜要经历的事,以及指点过门之后做媳妇该注意的事项等,这些当时她没有听过,却已经有过经历,所以并不算完全的懵懂。 但她此时要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也会引起怀疑,只在孙太太说起新婚之夜时便故意垂下头,而说起新妇的注意事项,又抬头认真听孙太太说话。 孙太太对这个小姑娘其实十分喜欢的,也愿意她做自己的儿媳妇,两家走的近,亲上加亲的事乐见其成,但没想到晏家居然能与宁阳侯府结亲。 孙太太是个明眼人,想起从前见过的那位谢小公子,自然不信那些莫须有的传闻,今日又瞧见那妆奁上金灿灿的头面与嫁衣,显然是花了十分多的心思与情意,此时在心中倒也是真诚祝愿晏晗将来过得好。 晏晗对于孙太太内心的想法毫不知情,但她虽然说得事项多,却一点也不杂乱,像是一根绳子上栓的结,一个接一个的流畅,丝毫不觉得无趣,反而十分受益。 这样好学的新妇,孙太太也讲的起劲,像教女儿似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孙婉宁便是听了这些也觉得烦躁,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 孙太太不由地感慨,要是自家女儿也像晏晗这般乖巧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4 各有滋味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885/480156885/480156982/20201019114808/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这样一通下来,倒是说了个把时辰,一直到余氏赶来,才发觉竟然这般久了。 孙太太见正主来了,也不好再待下去,说了两句祝福的话便走了,连茶也没来得及喝一口。 余氏瞧着女儿不再圆润的脸颊,有些鼻酸:“像是过了没几年,你怎地就要嫁人了?” 晏晗笑着道:“别说嫁人,即便是四五十了,只要娘在,我都是娘的乖女儿。” 余氏眼里带着泪光笑道:“说的对,你无论再大都是娘的女儿。可是如今你就要嫁到别人家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可就少之又少,去人家家里做媳妇可不比在家做姑娘似的肆意,你的脾气可要好好收一收,即便是姑爷再疼你,也要收敛些,知道了吗?” 晏晗明白,余氏所说的都是她自小接受的,也是这么多年来她所做的,想到上一世的她,无限宽容与忍受换来的却是那样凄凉的下场,晏晗便只是点了点头,装着乖巧模样。 有孙太太在前,余氏的嘱咐事项便平庸了许多,却也是饱含母亲对女儿出嫁的不舍,晏晗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专心地听着。 一直等到午食过后,孙太太便让人去请梳头宫人,又做着最后的妥帖准备,有孙太太指挥,原本该余氏做这些的反倒站在一旁闲着了。 方才进屋的孙婉宁惊呼道:“晗姐姐,这还是你吗?可太漂亮了!” 跟着进内室的王若水也是眼前一亮。 不得不承认,虽然平日的晏晗穿的素净,也不爱装扮戴珠玉首饰,更是极少敷粉涂脂,所以今日穿的这套凤冠霞帔才格外亮眼惊艳。 晏晗转身,脚上的绣鞋窥见一隅,可谓是从头精致到脚了。 “方才这嫁衣摆在旁边并不觉得特别好,可穿到你身上就是觉得明艳照人!”孙婉宁不遗余力地夸赞道。 她这一通,连淡若晏晗都忍不住红了脸,只是抿唇微笑。 孙太太出去招呼客人,余氏与其他人都在闺房中陪着晏晗,期间晏晗的两个舅母也进来看新娘子,夸赞的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倒,更多的却是瞧着满屋子的东西晃花了眼。 一直等到迎亲队伍踏着吉时进了晏家大门,余氏才依依不舍地将绣着鸳鸯的盖头亲自给女儿盖上。 外头想起震天的鞭炮声,随后是嘈杂的人声与笑声,晏晗蒙着头看不清,只能任凭两边的人将她搀扶着出了闺房,一路从回清堂慢慢走去正厅。 进了正厅,嘈杂的人声仿佛就在耳边说话,大家齐声欢呼新娘子的到来,却很快又消弭下去,换成了笑闹声。 手里被人塞了红绸子,晏晗知道绸子的另一头就是谢昭,心里忍不住扑通扑通地直跳。 耳边传来孙太太的声音:“老太太在堂上,待会我扶你单独跪别吧。” 晏晗轻轻‘嗯’了一声。 拜完父母后,晏晗的手被余氏抓住,却是晏远南在说话:“出嫁便是别家妇,望你收纵轻傲,和气平意,孝顺公婆,恭敬兄弟,和睦姐妹,与夫白头偕老、共收美满。” 两边的人又扶着跪下一拜,算是受以嘱咐。 等走到严老太太跟前时,晏晗只听祖母颤抖着声音道:“要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事自己能解决最好,不能解决的也不必怕,有祖母撑腰!” 接着传来两声‘姐姐’。 听声音便知是晏翊和晏栗了,栗哥儿还不明白什么是出嫁,但晏翊却心知,但想着父亲说过男儿流血不流泪,他尽力忍住哭意,想笑着送姐姐出嫁,可笑又不成笑、哭又不成哭,哭笑不得,实在是有些好笑。 晏晗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轻声道:“孙女拜别祖母,愿祖母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隔着盖头,晏晗的手背被祖母轻拍两下,随后道:“去吧。” 孙太太怕误了吉时,只好忍住情绪微微催促着。 因晏晗没有长兄,两个弟弟又还年幼,所以让二舅舅来代劳将晏晗背上了花轿。 轿子起身开始慢慢走,晏晗吐出一口气,有些积郁堵在胸口下不去也散不出来。 晏家离宁阳侯府隔着四条宽阔的街道,加上迎亲和送亲的队伍人数众多,所以走起来更是慢之又慢。 晏晗方才哭了一场,此时虚的想睡觉,只伴着摇晃的轿子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 宁阳侯府里,已经是戏台登场,人声鼎沸,笑声不断。 周老夫人揉着额角有些头痛。 外头李氏的婢女金枝又来回禀:“老襄阳侯家的夫人来了,夫人请老夫人去见见。” 周老夫人只好硬着头皮出去迎客。 襄阳侯是从前的老一派贵族,从祖辈开始侯爵,一直到这一辈也没再出过仕子,所以到孙辈的夫人,便是连子爵也没了,只连着姓氏被人称一声连夫人。 连夫人出身商户,但是凭着嫁入没落贵族,一直趾高气昂,满嘴铜臭商贾之气,可襄阳侯与宁阳侯从前是旧好,周老夫人虽然不愿意与这样低贱的人同席而座,可人都登门了,还是得好生招待的。 连夫人瞧见周老夫人神色不悦,便知她并不喜这个新媳妇,不知想到了什么抿着唇说笑:“老夫人好福气,谢小公子刚刚立了大功,如今还未论功行赏,便先要娶新媳妇,过不了多久这赏赐下来,岂不是双喜临门?真是可喜可贺呀!” 虽然大家都看不起商贾门户出身的连夫人,但更愿意看别人家的笑话,她们自持贵重不愿意和周老夫人对着说这些,但想说的话被连夫人悉数说出,还是禁不住跟着笑。 周老夫人已经连假笑都摆不出来了,只觉得今日无论是脸还是嘴都已经僵麻木了。 “连夫人也是不错,”周老夫人喝了口茶缓缓道,“知道自家小儿子考不上,便捐了个尚书苑的誊抄,如此也算是祖上显灵。” 连夫人嫁到襄阳侯府后便连生三个女儿,丈夫和婆婆责怪,连着纳了几个妾她也不敢言语,直到忍气吞声生下个儿子,说话声才大了起来,摇杆也直了。这小儿子自小一家子捧着长大,吃喝玩乐不在话下,因到了议亲的年纪,为了充门面这才四处托人使了不少背手得了这么个不入流的、连品阶都算不上号的官职。 比起连夫人的暗嘲,周老夫人这打蛇七寸才真的是正正好。 连夫人顿时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老夫人好脾气,我只听说这晏姑娘性子不弱,将来若要当家做主必然能将您老服侍的好好地,您可就等着享福吧。” 这就算是对上了。 周老夫人还要说话,外面的司仪高唱一声‘花轿到——’打断了这场争执。 周老夫人收敛了冷意,扮上个温和的笑容端坐,静待新人进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5 可疑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448/538774448/538774531/2021012817531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一番折腾后,晏晗终于是被送进了新房。 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地在叫,听竹出去寻了半圈,从厨房顺了份糕点回来。 主仆三人边吃边抱怨。 “这还侯府呢,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两壶冷茶与一壶酒。” 话还没说完呢,就有一大群人推门而入,待撒完帐、说完顺溜吉祥话,讨要了红包后,媒人示意挑盖头。 一直被蒙在黑暗里的晏晗眼前忽然亮光袭来,即便是温和的烛光依旧是有些刺眼。 二人目光对上。 平日里不是黑就是棕色衣裳的谢昭今日穿了大红的喜服,弯眼的满是笑意,让他看起来与平时的那个谢昭完全不一样。 晏晗不由地有些呆住了。 媒婆道:“哎呀,新娘子新郎官互相看呆了!” 晏晗顿时回神,赶紧垂下头。 这次她是真羞赧了。 喝完合卺酒,谢昭被人推着出去,媒人与其他看热闹的小丫头们都被听竹栀香送出去。 屋子里顿时清净不少。 这一整日下来,又是哭又是笑的,还顶着沉重的喜冠如此之久,脖子早就被压的酸痛不止。 栀香看出她不适,主动提出要给姑娘揉一揉,晏晗本也酸痛,见屋内外也没别人,迫不及待地趴下。 听竹主动说出去瞧瞧有没有吃的,待她出去没一会,栀香与晏晗说话,却久久不听她回答,凑近去瞧,发现她已经阖上眼睡的正香。 栀香无奈地摇摇头,拉过一旁的鸳鸯戏水的被子替她盖上,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外头就有侯府的侍女守着,瞧见听竹出来了,赶紧凑上去:“这位姐姐好,可是二夫人有什么需要?婢子愿意效劳。” 听竹想着自家姑娘嫁进来便是二夫人,倒也没什么客气小心的,直接道:“你叫什么?这听雨轩可有小厨房?可否带我去?” 侍女一听就明白了什么意思,笑了笑道:“姐姐叫我秋月就是。本是有小厨房的,可因公子时常不在府中居住,也就不常用,姐姐想要取什么?婢子识得去大厨房的路,不如婢子带姐姐去吧?” 二人说走就走,一路走了半晌才到侯府后院的大厨房。 此时正是宴客时,大厨房内人满为患,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侍女机灵,将听竹引去了做糕点的白案厨房,这里果然没什么人。 “侯夫人为了此回的婚事,特意请了天香楼的厨子,并着府内的一起做宴,食材也是精挑细选,即便是这糕点,也都是照着宫内宴请的格局,丝毫不会亏了宾客。”秋月笑眯眯地介绍,“二夫人从早起到此刻,想必是累极了,前头那些大鱼大肉反而不适合,夜里更容易积食,不如吃些小点、喝点香茶就好。” 这么贴心的丫头倒是不常见。 听竹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 “你一直是近身伺候姑爷吗?”听竹挑选着晏晗爱吃的口味,装作无意地随口问。 秋月只是笑了笑,道:“姐姐说笑了,二公子平日里都不怎么回西院,这院子里自然也不需要多少奴仆,更多的都是二公子身边那位叶无打理,旁人极少插手。” 听竹见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便起了心,再问:“你从前在哪里伺候?” 秋月似乎没想到看上去笨憨憨的听竹居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自己刻意绕过她的问题,却还是被发现了。 “婢子从前在侯夫人远离伺候,因为我娘就是大厨房的人,所以饮食上还算伺候的舒心,二公子此回大婚,怕二夫人缺人手,所以将我和其余三个调派过来了。” 哦—— 听竹点点头。 见她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秋月没了方才的谦和,语气反而有些着急道:“不单单是咱们四个,老夫人也极为上心,先后调了两个姐姐来,都是伺候妥帖的好手——” 听竹心中暗暗发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老实人模样,她笑了笑道:“你别着急,我就是随口问问。虽然我是陪嫁来的,可毕竟将来咱们都是伺候姑爷和夫人的仆人,有什么不好相处的总得先了解不是?” 秋月见她似乎真是随口问,这才放下了心。 二人挑选好便离开嘈杂的厨房,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处雅致的院子,秋月忽然张口扬声问:“什么人!” 听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这里是一处被松竹环绕的院子,前方右面都有圆形门可出入,也是点了红灯笼的,所以有人影在里面晃动也是看得十分清楚。 听竹还没问这是什么地方,秋月已经提着裙子火急火燎地往里走了。 那人身形窈窕,不像是家仆。 不过这里的右侧门通往主君夫人居住的正堂听雨轩,也是在内院范围内,小厮家仆一般是不允许进来的。 “说你呢!”秋月情绪有些急促,将灯笼打照地近了些,看清那人容貌。“你是谁,为何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公子的书房?” 听竹也走近些打量此人,却也是才看到这里的确是书房的庭院样式。 那女子也是婢女装扮,只头垂下些,连连告罪:“这位姐姐,我是晏家陪嫁过来的,您自然不认得我。” 晏家陪嫁? 听竹倒是来了兴致,道:“我也是跟着姑娘陪嫁来的,怎么感觉没见过你?” 那女子抬起头,虽说身形窈窕有致,可模样却让人大失所望,根本就是很是普通,甚至唇上还有颗痣。 只见她不急不慌平静回答道:“我是跟着厨房的一起分拨陪嫁的,因为平日里都是做下手,姐姐是姑娘屋里的人,不记得也是自然。” “是吗?” 听竹有些狐疑。 晏家的人不算多,至少比起宁阳侯府来说,但是这个人的脸她是的确没什么印象。 秋月追问:“既然是厨房的人,自然也是该在厨房忙活,如何在书房转悠?” 秋月的口气很严厉,与方才听竹说话时完全不一样,这反差让听竹不由地斜睨她一眼。 “回两位姐姐,是侯夫人关切二夫人,说她折腾了一日该饿了,让我送些吃的,只是这里天黑着,我又不熟悉路,这才胡乱走到这里,竟不知是姑爷的书房——” 二人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提着只食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6 多少?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59/536402959/536402968/20210119174205/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听竹心里听着有些不对,还想张口问问,却已听秋月道:“既然如此,那便将食盒给我就是。你在灶台打转,自是一身的油烟味,若是惊扰了二夫人,反倒不好。就此你也能回去向侯夫人交差,快走吧。” 说着竟然是迫不及待地将食盒夺过来,眼看着对方走了才肯罢休。 听竹虽然疑心此事,可今夜并非好时机,而秋月又是侯夫人派来的人,自己贸贸然打听太多反倒不好行事,只好先按捺住,心中想着回去禀明了姑娘再说。 谁知回去后还没进门,栀香就拦住她。 “姑娘想是累了一日,正睡着,你别进去打扰。” 听竹不敢将此事瞒住,想着让栀香帮忙想想主意,于是和盘托出。 栀香心思敏捷,很快挑出其中的关键处:“秋月行事怪异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注意,她本就是侯夫人派来与老夫人的人打对台,一心排外也是正常。可这个厨娘她——光是听你的描述就觉得有些奇怪,虽说咱们回盛京以后,之前的那些人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厨房外房养马一类都是新招进府的,可行事这般奇怪也还是值得查一查。” 此事即便不回禀姑娘,她也要暗地里对这个厨娘进行查验,毕竟是姑娘娘家带过来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东院和主院的人可都是暗戳戳地等着抓小辫子。 两个丫头声音压低,私下商议一番,都决定待查清楚后再回姑娘。 * 晏晗睡得正香。 她从没有在梦中感觉如此累,方才还飘在云层中,身轻如燕翱翔天际,可转瞬她便被压在万丈深渊,浑身犹如被巨石块死死压住,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忽然,她闻到浓浓的酒味袭面而来。 迷迷糊糊中半睁开眼睛,就瞧见面前有个放大无数倍的脸在她上方,而此人正是谢昭。 谢昭被灌了不少的酒,脸色有些异于往常的绯红,与身上大红色的喜服倒是映衬的很。 他像是喝的有些醉,不但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就连眼睛也直愣愣地盯着对方。 见她醒了,谢昭傻呵呵一乐:“你醒了。” 晏晗有些羞赧,用尽力气顺势推开他。 谢昭笑道:“我没喝多,装醉我是最拿手,不然你以为他们那些人还不把我给灌死在外头,那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晏晗起身去给他倒茶,“酒喝多不甚好,喝杯茶缓一缓再歇吧。” 谁知晏晗将茶杯递给他,谢昭居然一反往日的严肃与世家公子的风范,眉毛一扬:“我要喂。” 见他这般孩子气,晏晗即便是想说教此时也没那个心,只好遂了他的意。 喝完茶,谢昭伸手拉住晏晗纤细的手腕。这一动作太过于突然,她头上的喜冠有着长长的流苏,随着动作顺势打在他的脸颊上,谢昭也不在意。 可当他拉过她的手腕坐在自己的腿上时,却毫不留情地将喜冠给拆开丢在一旁。 “都这个点了,还戴这劳什子玩意做什么。” 晏晗失笑道:“你这人......” 谢昭眼神清亮,十分认真问:“我给你的那些聘礼与陛下赏赐的加起来都没有如此之多,即便是老丈人他心疼闺女,可也不至于掏空整个家底,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将自己的财产都装在里头了?” 其实除了他给的信息让她赚了一笔,可那小钱想要满足晏晗归隐的目标还着实不够,于是利用上一世的先知能力做了其他的门道生意,这些若是说出来,谢昭必然会怀疑,所以她不能说。 她只是摇了摇头。 虽然两个人此刻的身份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可晏晗还是有些尴尬于这样暧昧亲近的举动,她甚至能清楚的感知到谢昭宽阔硬朗的胸膛。 见她不说话,谢昭笑了笑,将她放开来,起身去房间的一角立柜旁,在上头到处摸索,掏出一把指头大的钥匙。 见晏晗在打量他的举动,冲她微微一笑,走到床边掀开一侧的被褥。 晏晗有些愕然,待他一套举动下来,才发现被褥下面的床体居然藏着一扇小门。 这小门也就普通匣子的大小,待他用钥匙顺利打开后,又掏出一只红漆木的匣子。 “这是什么?” 匣子倒是没有上锁,他打开后摆在她面前,笑眯眯道:“今日咱们成了婚,往后就是夫妻一体,我的东西自然要交给你保管。” 晏晗奇怪地看过去,里面倒不是什么钱财,而是薄薄的一张纸,还有一只手掌四分之一大小的印鉴。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西,但晏晗隐隐感觉到谢昭对于它们的郑重。 谢昭伸手取出印鉴,解释道:“这印鉴是我的私印,上面的天通地宝四个字是由特殊的匠人制作雕刻,看着简单,实际印出来不止这四个字。” 他讲印鉴摁在随手拿来的一张纸上,晏晗在灯火下仔细地察看,发现这看着平平无奇的四个字,每一个字都是由无数个更小的字体堆拢而成,上面写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名字。 “我在盛京装傻扮痴这么多年 ,为的就是给所有人造成一种印象,我谢昭除了吃喝玩乐便没有旁的用处,若是有,那也是巴结三殿下讨来的,与我无关。”谢昭神色有些复杂,可依旧是带着微笑。 “这只印鉴不单单是代表了我的身份,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去往上面其中一家分号,亮出这印鉴,便能得到地界的号令权。”谢昭将印鉴交还给她手上, 郑重道,“还有这张契纸,是盛京天香楼的地契,现在也一同交付你。” 晏晗这下更加愕然了。 她从前只知道谢昭有些海上的生意,却没想到他不但将分号开遍大盛,连最负盛名的天香楼也是他的! 瞧着晏晗愕然的模样,谢昭恢复了些许往日世家公子的吊儿郎当模样:“我还是头一次瞧见你露出这样的表情,真是可爱极了。” 晏晗挣脱开他的手,脸色有些绯红,“我去让人准备沐浴的水。” 瞧着她这落逃的举动,谢昭莫名的心情愉悦,唇角也是止不住的上扬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7 难堪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59/536402959/536403022/2021011917421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谢昭并没有让其他人伺候,由着晏晗的两个陪嫁丫头备好屏风后沐浴用的水,便挥手让她们出去。 他虽然是侯府出身,可因老侯爷早年都在外,他身边也没有姨娘可帮衬,受了不少的苦头,也养成了自理的习惯。 他慢慢滑下去,在温热的水中浸泡,浑身的疲惫与酒醉后的不适都舒缓了不少。 忽然一丝丝凉风袭来。 他皱了皱眉,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里是听雨轩内室的里向,哪里来的冷风? 蓦然睁开双眼,他私下打量,借着莹莹烛火,瞧见窗户不知何时透了细长的一条缝隙,想必那风便是从此处袭来。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并未继续追究,而是重新闭上眼睛养神。 一番沐浴后,他换上那两个丫头准备的松软棉纱布的袍子,走回内室卧房,正想说话便瞧见床上的人已经是睡得香甜。 他准备讲的话顿时全都咽了回去。 无奈地笑了笑,只好顺势上床拥着夫人睡下。 一夜无话。 * 虽然身上被某个重物压了一晚上,像是谁的手臂,但这一晚还是睡得格外好。 晏晗伸了个懒腰,瞧见满眼的红色还有些发懵。 外面的听竹栀香已经进门了。 “姑娘可是醒了?”听竹笑眯眯道。 放好铜盆的栀香赶紧纠正她:“错了,以后要唤二夫人,可不能再叫错了。” 听竹有些羞赧:“这不是一时改不过来嘛——” 晏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在晏家了,而是在宁阳侯府。 昨日她已经和谢昭成婚了。 翻身起来,晏晗有些愕然:“什么时辰了?” 栀香道:“姑娘别着急,姑爷走得早,说是要去城外大营走一趟,似乎是三皇子有事要与他商量。但是临走前特意吩咐我们,不要吵醒姑娘,早上奉茶的事待他回来一起去。” 等他回来一起去? 晏晗反应过来:“来得及吗?” 听竹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衣裳拿过来伺候她穿,红缎地浮云纹双生蝶的百裥裙,金蟾纹样的点翠钗,以及鱼纹银石榴腰坠子,都是提前备好的。 “姑爷只说让姑娘醒了一定等他。”栀香正替她梳头,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 晏晗知道他的意思,谢昭毕竟不是周老夫人的亲生,她也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主母,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与妾室之子关系如此恶化,甚至连同处一室都十分难。 但谢昭他可以任性,她却不能。 若新婚第二日自己不按照礼法前去给婆婆敬茶,只怕她这个婆婆只要抓住机会便会哭诉,那么不仅仅是让谢昭的名声更加难堪,连晏家也会受到连累。 正这样想着,外头就有个妈妈被秋月领进了听雨轩的门,只在竹帘子外面就住了脚。 秋月隔着竹帘子问:“二夫人,夫人院里的汤妈妈来了,说是因着老夫人身子不好,今日早起有些咳嗽,夫人去瞧了便派汤妈妈来传话,说是二夫人不用去了,择日再行敬茶的礼吧。” 择日? 鬼知道择日是哪日。 晏晗在出嫁之前就已经猜到自己这个难缠的婆婆定然不会让自己好过,却没想到这个下马威来的如此之快。 外头的汤妈妈隔着稀疏的竹帘子观察里头人的反应。 就瞧见那新夫人语笑晏晏地说了两句话,丝毫不见生气。 帘子很快拉了起来,有近身伺候的丫头请自己进去。 “老身见过二夫人。”汤妈妈笑眯眯地拜了拜。 晏晗也笑道:“汤妈妈是嫂嫂身边的得力帮手,日日操劳也是辛苦了,我是新妇,将来还需要嫂嫂关照,汤妈妈可也得多提点提点我才是。” 汤妈妈自然没想到这个小官吏家出身的姑娘听到方才的话还能这般镇定,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衡量,面上不显露只和气笑着:“二夫人这话是抬举老身了,我们做奴婢的手中有权也不过是依仗着主子行事,瞧二夫人与咱们夫人一样,都是面和心软的人,以后断然是好相处的。” 晏晗吩咐一旁的丫头递上一只香囊,这香囊做工不算精细,只有些许鼓鼓囊囊,似乎是装了东西。 “昨日婚事,想必汤妈妈您也跟着忙活了不少,这就是一点心意,妈妈务必收下才是。” 汤妈妈假意推辞几番才收下。 “本不该收二夫人的赏钱,但老身的孙女明年也要定亲了,收下这也算是给她沾一沾二夫人的福气,老身就不推辞了,多谢二夫人。” 两人闲聊客气几句,竟是将来意忘却,丝毫未提及了。 一直到被送出听雨轩,秋月道:“这新夫人也太随意了,老夫人说不用去,她当真以为不用去?” 汤妈妈回想方才的对话,觉着哪里不对劲,却也是有些赞同秋月的话:“看她的模样,像是将老夫人的话信以为真了。”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心中嘀咕一句,就瞧见原本走在前面的秋月忽然回了头:“妈妈,二夫人方才给了你多少赏钱?” 汤妈妈暗自捏了捏袖袋子里的香囊,面上只道:“并无多少,够恬儿的半只绣鞋丝线钱了。” 可心中却有些窃喜,别说半只,哪怕是直接去买一双上好的红缎绣鞋都足够了。 这话当然不能老老实实告诉秋月。 果然,一听只有这么一点的秋月顿时摇摇头,啧啧两声:“果然是个小官家出来的,一点儿都上不得台面,赏钱都只给这么少,以后哪还有咱们的盼头?”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主动和秋雨她们一起被送进听雨轩。 原本想着至少能凭着姿色被看重侥幸做个姨娘,可二公子早出晚归,听雨轩成了个空屋子,她们哪还有机会,指着赏钱也是不顶用了,还是得早些想其他法子。 各怀鬼胎的二人在垂花门前分了手。 屋内的听竹瞧着梳好妆的晏晗,有些赌气:“老夫人摆明了是不想让二夫人你去。” 谁说不是呢。 若是今日不去敬茶,待改日再去,若是改日也不爽利,那岂非就耽搁下去了?不经过敬茶,就代表了晏晗没有进宁阳侯府的门,便也不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媳妇。 这就是明晃晃地给晏晗难堪。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简欢 /> 对不起各位,过年期间事多耽搁了,在此表示歉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1 筹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70/463382970/463382994/201712121111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二人谈及晏家近日的情况,柳氏句句都是酸意。 “那小妮子从前刚接回来时,不过是个乡野丫头,如今却能攀上侯府的高枝,也不知谢小公子是不是瞎了眼了!” 原本还心无波澜的赵瑱被她娘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有些微微发酸:“娘,咱们别说这了,谁让这是女儿的命不好呢?原以为能给您长脸,待出人头地后便将您风光接回来,没想到如今却弄成这番模样,女儿实在是没脸见您了!” “别怕,我的儿。”柳氏眼珠一转,心中升起一个荒唐却又十分诱人的主意。 她附耳在赵瑱耳边,只略三四句,赵瑱惊了一身的汗,更是瞪大双眼道:“娘,这如何可行?不可不可!若是被人发现了,我别说待在晏家了,将来连这栖身之所都没有,万万不可!” 谁知柳氏苦口婆心引诱道:“瑱儿,你娘在晏家盘亘多年,并非什么都没做准备,当初若不是你父亲的决定突然,必然不会是如今这番局面,你信娘,只要这事成了,将来必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要你听娘的!” 赵瑱却心中怕的很,可又对柳氏的提议十分心动,因此不过是口中喃喃‘不可’二字。 知女莫若母,瞧见她这模样柳氏早已经心中有数,气定神闲再劝道:“瑱儿,莫非你甘心在这样的厢房内委屈一生,永远屈居人下?” 早已动心的赵瑱只迟疑道:“可是,万一......” “没有可是,”柳氏信誓旦旦道,“娘既然敢跑回来,必然不会是没有准备,原本只是想在晏家赖下来,没想到天也助我们母女,遇上这么个契机——机会只有一次,若不能好好把握,将来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柳氏说的话像是一个个沾了蜜糖的毒钩子,一点一点将赵瑱拉近了贪心的深渊。 最终她重重地点头:“好,我全听娘的!” * 柳氏回来有四五日,晏远南都不在家中。 晏晗嘱咐栀香,找个脸生的小丫头日日看着这母女,就怕出点什么幺蛾子。 余氏这次的肚子并不显怀,晏晗也担心着是否要找大夫来坐诊,余氏却笑:“或许是个姐儿,我记着你生下来时瘦的跟猫儿一般,养了这么多年才圆润些,不妨事。” 想着自己没有生育经验,晏晗也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将注意力都放在柳氏身上。 然而小丫头日日来报,只细致说下了柳氏从早起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甚至她去园子里看池鱼发了会呆、去厨房哀求厨娘求些食材只为给赵瑱做补身子的菜,这些事都一一报来。 看起来她就是想和赵瑱多多相处些时日,也从不进内院,就算是去厨房也借口肺病将口鼻蒙住,不让人看出来。 晏晗稍稍放了些心,却还是不敢完全放下,忍不住留了心眼。 直到晏远南回家住的第三日,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来禀告:“柳姨娘,柳姨娘她提着食盒去了主君的书房!” 晏晗一听,顿时警铃大作,马不停蹄地去了书房。 小心起见,她并未进去,而是在窥见书房一隅的地方观察。 书房的灯亮着,有影子映在窗户纸上,瞧身形应该是晏远南。 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另一个影子终于出现。 听竹激动道:“姑娘,她终于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冲进去,应该是逮个正着!” 谁知栀香先否定:“别冲动!这会子不单单是她在,主君也在,若是教姑娘撞见,那岂非场面太难堪?还是别太冲动了!” “都进了门了,还有何考虑的!”听竹有些气恼,“姑娘说的果然不错,这柳姨娘回来就没什么好事!” 栀香也叹道:“原以为她当真是为了瑱姑娘,没想到还是舍不下这些富贵。” 一直没有开口的晏晗忽然冷声道:“她从来也不是个重恩情的人,自然是人不为己,天毁地灭。” 话虽如此,可晏晗并非抬步要进去的意思,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不知姑娘是个什么意思,不敢问也不敢有动作。 一直等到一刻钟后,书房的门忽然打开,柳氏提着食盒又出来,走之前还回身将门关好。 晏晗这才动身往书房去。 二人也正好碰了个对面。 “晗姑娘好。”柳氏似乎并不惊讶晏晗的出现,温婉问候道。 晏晗冷眼注视她,淡淡开口:“之前好像说过,你不能进内院。” 柳氏立即惊慌起来,也不找理由推脱,而是道:“晗姑娘说的是,不过今日是去厨房时,看在往日情面上替厨娘顺路送些吃食来......晗姑娘放心,我这就出去,没有你的允许绝不再进来。” 晏晗见她说的诚恳,面色却没有什么改变,只轻轻‘嗯’了一声。 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听竹只感觉怪怪的,很不习惯。 不过经受这么一难,或许真的改正了? 回头正要问姑娘,却瞧见她进了书房门的一抹余影。 刚进门,晏远南便发现了她,像是被当场抓住一般,有些尴尬道:“晗儿,这晚上你怎地来了?” 晏晗笑了笑,边走近边道:“父亲近日也随着三殿下开始苦读兵书,实在是劳累,晗儿带了养神汤来看望,却不想有人比我先一步。” 晏远南干笑一声,神情不自然地解释道:“晗儿别多想,她不过是顺路送过来。” 顺着他的话,晏晗瞧见桌上摆着的几样精美吃食,甚至还有一壶散发着醇香味的酒,味道十分迷醉。 晏晗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静谧的可怕,晏远南只好提及准备的另一件事,道:“过些日子你就要出嫁了,父亲也没什么好送的,只能给你添一些压箱底的银票,连着谢昭送来的聘礼,再由公中出一些,也能给你凑够二十八抬嫁妆,足以风光出嫁了。” 晏晗没有拒绝,点头道:“多些父亲好意,女儿领受了。” 晏远南想着自己说什么压箱底的银票不过是缓解尴尬氛围的话,到时候还不是公中出贰仟两就是,这样想着随口就说了,却没想到晏晗居然就应下了,一时间气氛更加凝固。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哪有反悔的。 好在晏晗已经屈膝道:“父亲,柳姨娘她原本只说待够三日便走,可如今都七八日了,父亲是不是该拿个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2 担心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70/463382970/463382994/201712121111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你可是担心她又会翻起祸事?”晏远南直言问道,“我心知你的意思,但她好不容易见到瑱儿,始终是母女如何能忍心分开,且让她先待几日,到时候会让人送她走。” 在他看来,柳氏如今低眉顺眼恭敬无比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意外,想来也是受了挫折知道从前错的多离谱,诚心悔过了。 他这样想着,完全忽略了晏晗面上明显的皱眉。 “父亲信她,女儿却不信。若父亲真真心软,不妨在外面租个屋舍,将她们母女送到外面去住,这样女儿放心,父亲也能安心,否则此事迟早包不住火。” 晏远南也认同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这就着人办此事。” 从书房离开,栀香疑惑道:“姑娘,为何你不向主君要求,直接将人送回庄子上?这样不是更一了百了吗?” 在她看来,庄子离盛京,与在外租个屋舍安置她们比,完全是更安全放心。 晏晗摇头:“父亲与柳氏少年情意,后来又做了几年的恩爱‘夫妻’,虽然后来有一些事让父亲收了心将她送走,可终究是情意深厚,哪里就这么完全断了?况且他现在已经对柳氏改过自新的模样十分相信,且不说真假,若我与父亲争执,娘和祖母便会知情——与其这般,不如先稳住,待后面再应对。” 听竹有些忧愁:“可姑娘不过几日便要嫁到宁阳侯府去,到时候便不是想回来便能回来了,哪能如现在这般方便行事呢?” 对此晏晗也有些无奈:“能替我跑腿的只有你们二人,或是孙大与孙二哥我最信得过,若她不安分生出大事我必然要出面。” “可咱们和孙二哥他们终归是在外面,不如府里留几个伶俐的?” 晏晗思忖半晌,决定将原定在陪嫁丫头里的萱儿与馥儿留在余氏的栖贤阁,若是柳氏母女有什么不对劲的也好及时通知。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 宁阳侯府内,周老夫人看着大堂内的几十台嫁妆,顿时头有些痛。 晏家不是小官吏家吗?即便谢昭迫不及待地将陛下恩赐的物件全都抬去晏家充了聘礼,加上这些,她从不信晏家能凑出多风光的嫁妆来。 谢昭当着所有人的面扬言娶晏晗,还巴巴地求了赐婚的圣旨,如今就让他瞧瞧小官吏家的小家子气是多么寒酸,不过是让人看笑话罢了。 儿媳李氏的丫鬟急匆匆来禀告时,她还想着这点东西不需要自己出面,只需要儿媳照看陪着就行。 可丫鬟报出晏家姑娘的嫁妆竟然足足有五十四抬时,周老夫人的睡意顿时全无。 她那个四品官——这做官快十年了,才升了一品阶官衔的父亲,如何能舍得送这么多的陪嫁?莫不是加上御赐的物件,还掏空了整个晏家才凑出如此之多? 李氏瞥了眼脸色铁青的婆母,只好选择了默不作声。 一旁从宁州赶来作陪的二房一家子瞧见如此多的嫁妆,又看到周老夫人的脸色,面面相觑,心中却偷笑不已。 他们当初也是住在宁阳侯府,只因周老夫人当家做主后,偏生要分家,他们分了些田产银票便只好回了宁州老家祖屋居住,如今借着侄儿娶新媳的名头一家子都收拾家当赶上京,为的就是在京都扎根住下。 如今瞧见周老夫人被气的脸发青,却因在场亲朋的面上不好发出来,心里好不畅快。 晏府管家是个笑面人,对亲家老夫人的脸色完全可以做到视若无睹,待最后一抬进门落地后,将誊抄的嫁妆单子递交到李氏手上,恭恭敬敬道:“侯夫人,这嫁妆单子有三份,小的这里、我家姑娘手里、以及您这里各一份,待姑娘明日过门后,这些东西也是要一一清点的,请侯夫人点一点,小的也好回去复命。” 这些东西从进门,一直到明日大婚结束之前,都会摆放在此处供宾客观看,更别提待结束后便会直接抬进新人的库房中,哪还需要她来清点。 李氏清楚这管家是说的场面话,于是点了点头,看也不看,也不接手,只让一旁的金枝收下单子。 这些东西明晃晃地摆在大堂及院子里,莫非还有人拿不成?新妇还没嫁来,嫁妆便丢了一块,这传出去宁阳侯府便无法在盛京立足了。 晏府管家笑眯眯地拱手告辞,带着抬嫁妆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二房的夫妻俩虽然乐于看大嫂的笑话,可瞧她的脸色铁青也不是好惹的,想到以后还想住下,便赶紧找了借口溜了。 二房的人一走,倒是苦了李氏。 她顿时也头痛起来。 待安顿好这摊子事,回去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东厢房外面的小院子里传来嬉笑声。 金枝见状不好,赶紧凑上去安抚主子:“夫人,侯爷又不是头一日这般了,你万万不要生气发火!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芸姐儿着想才是!” 李氏长呼出一口浊气,胸口的堵却怎么也散不了,只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娘——” 李氏见到女儿的小脸这才算舒心不少,从乳母怀里接过来坐下逗着,细细问乳母一些常事。 “还好夫人生下了芸姐儿,否则老夫人更要摆脸色给夫人,有了芸姐儿,夫人您也有个盼头,将来芸姐儿找个有本事的夫君,夫人也能扬眉吐气。”金枝心知主子的脾性,劝慰的话说的无比妥帖。 往常李氏听到这样的话,也是心宽不少的,可今日瞧见了晏家送来的嫁妆,无论如何也宽不了心了。 当初她高嫁进来时,为了充门面,也是东拼西凑,这才有了二十四抬,如今晏家这个小官吏的女儿都比她多出一倍还要多,叫她怎么能平衡。 毕竟这个世道,女子的嫁妆代表了在夫家是否有说话权的重要一点。 即便晏晗的身份不高,但仅凭这么丰厚的嫁妆,她也能在夫家腰杆挺直了说话。 更何况自己还有个这般不争气的丈夫。 一对比谢家两兄弟,李氏更是心酸委屈。 候爷又怎么样?没有实职在身,只是靠着爵位俸禄一年一千二百两,她当的这个家,又要维持侯府的体面,还要忍受刁钻的婆婆,实在是与待嫁时期待的毫无相干。 李氏默默地发着呆,脸上却有触感,回神瞧去,却见幼女正伸出圆滚滚地小手,企图抚平母亲额头的皱起。 李氏牵起女儿的手爱怜地亲了又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3 结亲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70/463382970/463382994/201712121111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宁阳侯府内一片乌云笼罩,丝毫不见喜气,可晏家却是上上下下一片喜气好似过年。 天还没亮,睡得正香的晏晗被栀香毫不留情摇醒,揉了揉朦胧酸涩的眼睛,晏晗咕噜道:“让我再眯一下吧。” 栀香失笑,再摇她:“往日便顺姑娘的意了,要怎么睡就怎么睡,可今日是姑娘大婚的日子,再不起来老太太就要来问了。” 听竹更是笑的眼睛都看不见:“快别说了,太太那头已经派香儿姐姐问过几次,生怕姑娘睡晚了。” 屋子里其他忙活的小丫头们都笑作一团,晏晗被闹的睡意全无,索性翻身起来任由她们安排。 梳头的宫人是谢昭从三皇子妃处特意请来的,这位宫人从前便是服侍先皇后,后来因为到了年岁出宫分派在三皇子府做事,梳头的手艺精湛,很得三皇子妃的喜爱。 她进门行过礼后就瞧见妆奁上整齐码放的头面喜冠,笑道:“婢子早前听外头人说谢小公子对姑娘是真真的心尖上放,如今看来真是所言非虚,瞧这喜冠的制作手艺,再瞧这上好的南珠,全盛京也找不出第二只了。” 晏晗却没有那般着急,只着人端了两份吃食,不但自己吃着,还让梳头宫人也先用早食。 梳头宫人顿时愕然。 这样悠哉地做新娘子的姑娘,还真真是头一个。 早食还没用完,孙婉宁与王若水便双双进门。 晏晗早就传信给王若水,她昨日刚到,今日便早早赶过来替晏晗送嫁,她一走,孙五郎自然也是巴巴地跟着媳妇一起上京。 这份情谊也可谓是珍贵了。 宾客都在外面大厅热闹,新娘子的闺房却是最清净的地方,孙婉宁惊异道:“晗姐姐,你怎地还在吃饭?” 王若水用帕子捂着唇失笑:“往常我瞧哪个姐姐妹妹的嫁人不是睡不着、吃不下,只等着上妆嫁人,晗妹妹这样怡然自得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撤下早食,三个小姐妹说起私房话来。 说着孙婉宁吩咐丫头将贺礼拿出来,是一套赤金的头面,看上去就贵重,晏晗推拒不要,孙婉宁只说孙母为她备了好几套这样的头面嫁妆,却没想到晏晗比她先嫁,想着用这套头面沾沾晏晗的喜气。 如此说,晏晗才收下。 王若水则羞涩道:“我手头微薄,五郎家也不富裕,只有闺房中的针线手艺,所以给晗妹妹做了条裙面,想着新妇喜庆,特意挑了花开连蒂的花样,算是应景了。” 裙面抖落开,手艺也是不俗,晏晗欣喜谢道:“我平日里都穿的素净,极少有这样鲜亮的裙面,我娘帮我选的又都是不太合我心意的,王姐姐这裙面又素净又有喜气,实在是让我喜欢,可算是帮了我大忙呢!” 虽然知道是故意这般说,但王若水还是笑眯眯道:“晗妹妹喜欢我就放心了。” 添妆的环节按理到此就结束了,可晏晗却起身去妆台上拿出两只小盒子,一人一只。 孙婉宁的是一对白玉簪样式的并簪,十分适合她。 而王若水揭开,里面赫然是一对青绿的镯子,看上去便价值不菲。 二人婉拒,王若水更是道:“今日是你出嫁,如何能收你的礼?晗妹妹快快收回去。” 晏晗却笑道:“你们就别推辞了,以后相见时候不多,尤其是王姐姐,这物件就当留个念想吧,以后瞧见了只要能想着咱们从前一起顽的肆意,那就足够了。” 这话一说出,屋内的气氛顿时低沉不少,孙婉宁看上去大咧咧的,实际最容易受感染掉泪,抓住晏晗的手道:“晗姐姐才是,不要忘了咱们,以后即便不好来往也还是要见面。” 这话说的其余二女‘扑哧’笑,方才的哭嫁氛围顿时刹住。 外面的小厮婢女们格外忙碌,因人手不够,余氏将厨房出的了面的烧火丫头都唤来帮忙,简直是手忙脚乱了。 余氏怀着身子,严老太太特意请孙太太来帮忙坐镇,孙太太是个理事的好手,又从孙家带了些人做帮手,余氏这才能抽出空闲去回清堂看女儿,顺便说一些嫁人前的必要嘱咐。 然而余氏还没抽身往后院走,就瞧见自家的两个哥哥带着嫂嫂都来了,作为娘家客,她没办法抽身,只好作陪。 孙太太瞧出余氏的窘迫,悄声道:“妹妹不必慌,此时晗儿想必才起,还要用过早食后好一大会才梳妆,我先替妹妹去瞧着,你待会就找个借口去厨房,再转道来就是。” 余氏这才安了心。 孙太太一进门就瞧见三个姑娘说话,脸上还带着泪,不由地失笑:“你到底是来添妆的,还是惹晗儿哭的?旁人瞧见只以为你才是新娘子呢!” 孙婉宁的窘态正巧被母亲逮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跺脚道:“娘,您说什么呢!” “好了好了。”孙太太招呼她们出去,“前头忙不过来,你们去帮帮忙,我与晗儿说几句话。” 孙婉宁好奇:“娘,您要和晗姐姐说什么?为何我们听不得?” 已为人妇的王若水绯红一路爬满耳尖,赶紧拉住还要问的孙婉宁就走。 屋内的人也顺带清干净。 晏晗心有准备这是要做什么,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前世她嫁人从未有过仪式,更不可能有梳头娘子,或是教养的姨母告诉她新婚之夜要经历的事,以及指点过门之后做媳妇该注意的事项等,这些当时她没有听过,却已经有过经历,所以并不算完全的懵懂。 但她此时要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也会引起怀疑,只在孙太太说起新婚之夜时便故意垂下头,而说起新妇的注意事项,又抬头认真听孙太太说话。 孙太太对这个小姑娘其实十分喜欢的,也愿意她做自己的儿媳妇,两家走的近,亲上加亲的事乐见其成,但没想到晏家居然能与宁阳侯府结亲。 孙太太是个明眼人,想起从前见过的那位谢小公子,自然不信那些莫须有的传闻,今日又瞧见那妆奁上金灿灿的头面与嫁衣,显然是花了十分多的心思与情意,此时在心中倒也是真诚祝愿晏晗将来过得好。 晏晗对于孙太太内心的想法毫不知情,但她虽然说得事项多,却一点也不杂乱,像是一根绳子上栓的结,一个接一个的流畅,丝毫不觉得无趣,反而十分受益。 这样好学的新妇,孙太太也讲的起劲,像教女儿似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孙婉宁便是听了这些也觉得烦躁,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 孙太太不由地感慨,要是自家女儿也像晏晗这般乖巧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4 各有滋味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70/463382970/463382994/201712121111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这样一通下来,倒是说了个把时辰,一直到余氏赶来,才发觉竟然这般久了。 孙太太见正主来了,也不好再待下去,说了两句祝福的话便走了,连茶也没来得及喝一口。 余氏瞧着女儿不再圆润的脸颊,有些鼻酸:“像是过了没几年,你怎地就要嫁人了?” 晏晗笑着道:“别说嫁人,即便是四五十了,只要娘在,我都是娘的乖女儿。” 余氏眼里带着泪光笑道:“说的对,你无论再大都是娘的女儿。可是如今你就要嫁到别人家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可就少之又少,去人家家里做媳妇可不比在家做姑娘似的肆意,你的脾气可要好好收一收,即便是姑爷再疼你,也要收敛些,知道了吗?” 晏晗明白,余氏所说的都是她自小接受的,也是这么多年来她所做的,想到上一世的她,无限宽容与忍受换来的却是那样凄凉的下场,晏晗便只是点了点头,装着乖巧模样。 有孙太太在前,余氏的嘱咐事项便平庸了许多,却也是饱含母亲对女儿出嫁的不舍,晏晗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专心地听着。 一直等到午食过后,孙太太便让人去请梳头宫人,又做着最后的妥帖准备,有孙太太指挥,原本该余氏做这些的反倒站在一旁闲着了。 方才进屋的孙婉宁惊呼道:“晗姐姐,这还是你吗?可太漂亮了!” 跟着进内室的王若水也是眼前一亮。 不得不承认,虽然平日的晏晗穿的素净,也不爱装扮戴珠玉首饰,更是极少敷粉涂脂,所以今日穿的这套凤冠霞帔才格外亮眼惊艳。 晏晗转身,脚上的绣鞋窥见一隅,可谓是从头精致到脚了。 “方才这嫁衣摆在旁边并不觉得特别好,可穿到你身上就是觉得明艳照人!”孙婉宁不遗余力地夸赞道。 她这一通,连淡若晏晗都忍不住红了脸,只是抿唇微笑。 孙太太出去招呼客人,余氏与其他人都在闺房中陪着晏晗,期间晏晗的两个舅母也进来看新娘子,夸赞的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倒,更多的却是瞧着满屋子的东西晃花了眼。 一直等到迎亲队伍踏着吉时进了晏家大门,余氏才依依不舍地将绣着鸳鸯的盖头亲自给女儿盖上。 外头想起震天的鞭炮声,随后是嘈杂的人声与笑声,晏晗蒙着头看不清,只能任凭两边的人将她搀扶着出了闺房,一路从回清堂慢慢走去正厅。 进了正厅,嘈杂的人声仿佛就在耳边说话,大家齐声欢呼新娘子的到来,却很快又消弭下去,换成了笑闹声。 手里被人塞了红绸子,晏晗知道绸子的另一头就是谢昭,心里忍不住扑通扑通地直跳。 耳边传来孙太太的声音:“老太太在堂上,待会我扶你单独跪别吧。” 晏晗轻轻‘嗯’了一声。 拜完父母后,晏晗的手被余氏抓住,却是晏远南在说话:“出嫁便是别家妇,望你收纵轻傲,和气平意,孝顺公婆,恭敬兄弟,和睦姐妹,与夫白头偕老、共收美满。” 两边的人又扶着跪下一拜,算是受以嘱咐。 等走到严老太太跟前时,晏晗只听祖母颤抖着声音道:“要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事自己能解决最好,不能解决的也不必怕,有祖母撑腰!” 接着传来两声‘姐姐’。 听声音便知是晏翊和晏栗了,栗哥儿还不明白什么是出嫁,但晏翊却心知,但想着父亲说过男儿流血不流泪,他尽力忍住哭意,想笑着送姐姐出嫁,可笑又不成笑、哭又不成哭,哭笑不得,实在是有些好笑。 晏晗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轻声道:“孙女拜别祖母,愿祖母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隔着盖头,晏晗的手背被祖母轻拍两下,随后道:“去吧。” 孙太太怕误了吉时,只好忍住情绪微微催促着。 因晏晗没有长兄,两个弟弟又还年幼,所以让二舅舅来代劳将晏晗背上了花轿。 轿子起身开始慢慢走,晏晗吐出一口气,有些积郁堵在胸口下不去也散不出来。 晏家离宁阳侯府隔着四条宽阔的街道,加上迎亲和送亲的队伍人数众多,所以走起来更是慢之又慢。 晏晗方才哭了一场,此时虚的想睡觉,只伴着摇晃的轿子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 宁阳侯府里,已经是戏台登场,人声鼎沸,笑声不断。 周老夫人揉着额角有些头痛。 外头李氏的婢女金枝又来回禀:“老襄阳侯家的夫人来了,夫人请老夫人去见见。” 周老夫人只好硬着头皮出去迎客。 襄阳侯是从前的老一派贵族,从祖辈开始侯爵,一直到这一辈也没再出过仕子,所以到孙辈的夫人,便是连子爵也没了,只连着姓氏被人称一声连夫人。 连夫人出身商户,但是凭着嫁入没落贵族,一直趾高气昂,满嘴铜臭商贾之气,可襄阳侯与宁阳侯从前是旧好,周老夫人虽然不愿意与这样低贱的人同席而座,可人都登门了,还是得好生招待的。 连夫人瞧见周老夫人神色不悦,便知她并不喜这个新媳妇,不知想到了什么抿着唇说笑:“老夫人好福气,谢小公子刚刚立了大功,如今还未论功行赏,便先要娶新媳妇,过不了多久这赏赐下来,岂不是双喜临门?真是可喜可贺呀!” 虽然大家都看不起商贾门户出身的连夫人,但更愿意看别人家的笑话,她们自持贵重不愿意和周老夫人对着说这些,但想说的话被连夫人悉数说出,还是禁不住跟着笑。 周老夫人已经连假笑都摆不出来了,只觉得今日无论是脸还是嘴都已经僵麻木了。 “连夫人也是不错,”周老夫人喝了口茶缓缓道,“知道自家小儿子考不上,便捐了个尚书苑的誊抄,如此也算是祖上显灵。” 连夫人嫁到襄阳侯府后便连生三个女儿,丈夫和婆婆责怪,连着纳了几个妾她也不敢言语,直到忍气吞声生下个儿子,说话声才大了起来,摇杆也直了。这小儿子自小一家子捧着长大,吃喝玩乐不在话下,因到了议亲的年纪,为了充门面这才四处托人使了不少背手得了这么个不入流的、连品阶都算不上号的官职。 比起连夫人的暗嘲,周老夫人这打蛇七寸才真的是正正好。 连夫人顿时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老夫人好脾气,我只听说这晏姑娘性子不弱,将来若要当家做主必然能将您老服侍的好好地,您可就等着享福吧。” 这就算是对上了。 周老夫人还要说话,外面的司仪高唱一声‘花轿到——’打断了这场争执。 周老夫人收敛了冷意,扮上个温和的笑容端坐,静待新人进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5 可疑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70/463382970/463382994/201712121111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一番折腾后,晏晗终于是被送进了新房。 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地在叫,听竹出去寻了半圈,从厨房顺了份糕点回来。 主仆三人边吃边抱怨。 “这还侯府呢,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两壶冷茶与一壶酒。” 话还没说完呢,就有一大群人推门而入,待撒完帐、说完顺溜吉祥话,讨要了红包后,媒人示意挑盖头。 一直被蒙在黑暗里的晏晗眼前忽然亮光袭来,即便是温和的烛光依旧是有些刺眼。 二人目光对上。 平日里不是黑就是棕色衣裳的谢昭今日穿了大红的喜服,弯眼的满是笑意,让他看起来与平时的那个谢昭完全不一样。 晏晗不由地有些呆住了。 媒婆道:“哎呀,新娘子新郎官互相看呆了!” 晏晗顿时回神,赶紧垂下头。 这次她是真羞赧了。 喝完合卺酒,谢昭被人推着出去,媒人与其他看热闹的小丫头们都被听竹栀香送出去。 屋子里顿时清净不少。 这一整日下来,又是哭又是笑的,还顶着沉重的喜冠如此之久,脖子早就被压的酸痛不止。 栀香看出她不适,主动提出要给姑娘揉一揉,晏晗本也酸痛,见屋内外也没别人,迫不及待地趴下。 听竹主动说出去瞧瞧有没有吃的,待她出去没一会,栀香与晏晗说话,却久久不听她回答,凑近去瞧,发现她已经阖上眼睡的正香。 栀香无奈地摇摇头,拉过一旁的鸳鸯戏水的被子替她盖上,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外头就有侯府的侍女守着,瞧见听竹出来了,赶紧凑上去:“这位姐姐好,可是二夫人有什么需要?婢子愿意效劳。” 听竹想着自家姑娘嫁进来便是二夫人,倒也没什么客气小心的,直接道:“你叫什么?这听雨轩可有小厨房?可否带我去?” 侍女一听就明白了什么意思,笑了笑道:“姐姐叫我秋月就是。本是有小厨房的,可因公子时常不在府中居住,也就不常用,姐姐想要取什么?婢子识得去大厨房的路,不如婢子带姐姐去吧?” 二人说走就走,一路走了半晌才到侯府后院的大厨房。 此时正是宴客时,大厨房内人满为患,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侍女机灵,将听竹引去了做糕点的白案厨房,这里果然没什么人。 “侯夫人为了此回的婚事,特意请了天香楼的厨子,并着府内的一起做宴,食材也是精挑细选,即便是这糕点,也都是照着宫内宴请的格局,丝毫不会亏了宾客。”秋月笑眯眯地介绍,“二夫人从早起到此刻,想必是累极了,前头那些大鱼大肉反而不适合,夜里更容易积食,不如吃些小点、喝点香茶就好。” 这么贴心的丫头倒是不常见。 听竹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 “你一直是近身伺候姑爷吗?”听竹挑选着晏晗爱吃的口味,装作无意地随口问。 秋月只是笑了笑,道:“姐姐说笑了,二公子平日里都不怎么回西院,这院子里自然也不需要多少奴仆,更多的都是二公子身边那位叶无打理,旁人极少插手。” 听竹见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便起了心,再问:“你从前在哪里伺候?” 秋月似乎没想到看上去笨憨憨的听竹居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自己刻意绕过她的问题,却还是被发现了。 “婢子从前在侯夫人远离伺候,因为我娘就是大厨房的人,所以饮食上还算伺候的舒心,二公子此回大婚,怕二夫人缺人手,所以将我和其余三个调派过来了。” 哦—— 听竹点点头。 见她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秋月没了方才的谦和,语气反而有些着急道:“不单单是咱们四个,老夫人也极为上心,先后调了两个姐姐来,都是伺候妥帖的好手——” 听竹心中暗暗发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老实人模样,她笑了笑道:“你别着急,我就是随口问问。虽然我是陪嫁来的,可毕竟将来咱们都是伺候姑爷和夫人的仆人,有什么不好相处的总得先了解不是?” 秋月见她似乎真是随口问,这才放下了心。 二人挑选好便离开嘈杂的厨房,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处雅致的院子,秋月忽然张口扬声问:“什么人!” 听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这里是一处被松竹环绕的院子,前方右面都有圆形门可出入,也是点了红灯笼的,所以有人影在里面晃动也是看得十分清楚。 听竹还没问这是什么地方,秋月已经提着裙子火急火燎地往里走了。 那人身形窈窕,不像是家仆。 不过这里的右侧门通往主君夫人居住的正堂听雨轩,也是在内院范围内,小厮家仆一般是不允许进来的。 “说你呢!”秋月情绪有些急促,将灯笼打照地近了些,看清那人容貌。“你是谁,为何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公子的书房?” 听竹也走近些打量此人,却也是才看到这里的确是书房的庭院样式。 那女子也是婢女装扮,只头垂下些,连连告罪:“这位姐姐,我是晏家陪嫁过来的,您自然不认得我。” 晏家陪嫁? 听竹倒是来了兴致,道:“我也是跟着姑娘陪嫁来的,怎么感觉没见过你?” 那女子抬起头,虽说身形窈窕有致,可模样却让人大失所望,根本就是很是普通,甚至唇上还有颗痣。 只见她不急不慌平静回答道:“我是跟着厨房的一起分拨陪嫁的,因为平日里都是做下手,姐姐是姑娘屋里的人,不记得也是自然。” “是吗?” 听竹有些狐疑。 晏家的人不算多,至少比起宁阳侯府来说,但是这个人的脸她是的确没什么印象。 秋月追问:“既然是厨房的人,自然也是该在厨房忙活,如何在书房转悠?” 秋月的口气很严厉,与方才听竹说话时完全不一样,这反差让听竹不由地斜睨她一眼。 “回两位姐姐,是侯夫人关切二夫人,说她折腾了一日该饿了,让我送些吃的,只是这里天黑着,我又不熟悉路,这才胡乱走到这里,竟不知是姑爷的书房——” 二人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提着只食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6 多少?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70/463382970/463382994/201712121111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听竹心里听着有些不对,还想张口问问,却已听秋月道:“既然如此,那便将食盒给我就是。你在灶台打转,自是一身的油烟味,若是惊扰了二夫人,反倒不好。就此你也能回去向侯夫人交差,快走吧。” 说着竟然是迫不及待地将食盒夺过来,眼看着对方走了才肯罢休。 听竹虽然疑心此事,可今夜并非好时机,而秋月又是侯夫人派来的人,自己贸贸然打听太多反倒不好行事,只好先按捺住,心中想着回去禀明了姑娘再说。 谁知回去后还没进门,栀香就拦住她。 “姑娘想是累了一日,正睡着,你别进去打扰。” 听竹不敢将此事瞒住,想着让栀香帮忙想想主意,于是和盘托出。 栀香心思敏捷,很快挑出其中的关键处:“秋月行事怪异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注意,她本就是侯夫人派来与老夫人的人打对台,一心排外也是正常。可这个厨娘她——光是听你的描述就觉得有些奇怪,虽说咱们回盛京以后,之前的那些人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厨房外房养马一类都是新招进府的,可行事这般奇怪也还是值得查一查。” 此事即便不回禀姑娘,她也要暗地里对这个厨娘进行查验,毕竟是姑娘娘家带过来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东院和主院的人可都是暗戳戳地等着抓小辫子。 两个丫头声音压低,私下商议一番,都决定待查清楚后再回姑娘。 * 晏晗睡得正香。 她从没有在梦中感觉如此累,方才还飘在云层中,身轻如燕翱翔天际,可转瞬她便被压在万丈深渊,浑身犹如被巨石块死死压住,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忽然,她闻到浓浓的酒味袭面而来。 迷迷糊糊中半睁开眼睛,就瞧见面前有个放大无数倍的脸在她上方,而此人正是谢昭。 谢昭被灌了不少的酒,脸色有些异于往常的绯红,与身上大红色的喜服倒是映衬的很。 他像是喝的有些醉,不但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就连眼睛也直愣愣地盯着对方。 见她醒了,谢昭傻呵呵一乐:“你醒了。” 晏晗有些羞赧,用尽力气顺势推开他。 谢昭笑道:“我没喝多,装醉我是最拿手,不然你以为他们那些人还不把我给灌死在外头,那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晏晗起身去给他倒茶,“酒喝多不甚好,喝杯茶缓一缓再歇吧。” 谁知晏晗将茶杯递给他,谢昭居然一反往日的严肃与世家公子的风范,眉毛一扬:“我要喂。” 见他这般孩子气,晏晗即便是想说教此时也没那个心,只好遂了他的意。 喝完茶,谢昭伸手拉住晏晗纤细的手腕。这一动作太过于突然,她头上的喜冠有着长长的流苏,随着动作顺势打在他的脸颊上,谢昭也不在意。 可当他拉过她的手腕坐在自己的腿上时,却毫不留情地将喜冠给拆开丢在一旁。 “都这个点了,还戴这劳什子玩意做什么。” 晏晗失笑道:“你这人......” 谢昭眼神清亮,十分认真问:“我给你的那些聘礼与陛下赏赐的加起来都没有如此之多,即便是老丈人他心疼闺女,可也不至于掏空整个家底,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将自己的财产都装在里头了?” 其实除了他给的信息让她赚了一笔,可那小钱想要满足晏晗归隐的目标还着实不够,于是利用上一世的先知能力做了其他的门道生意,这些若是说出来,谢昭必然会怀疑,所以她不能说。 她只是摇了摇头。 虽然两个人此刻的身份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可晏晗还是有些尴尬于这样暧昧亲近的举动,她甚至能清楚的感知到谢昭宽阔硬朗的胸膛。 见她不说话,谢昭笑了笑,将她放开来,起身去房间的一角立柜旁,在上头到处摸索,掏出一把指头大的钥匙。 见晏晗在打量他的举动,冲她微微一笑,走到床边掀开一侧的被褥。 晏晗有些愕然,待他一套举动下来,才发现被褥下面的床体居然藏着一扇小门。 这小门也就普通匣子的大小,待他用钥匙顺利打开后,又掏出一只红漆木的匣子。 “这是什么?” 匣子倒是没有上锁,他打开后摆在她面前,笑眯眯道:“今日咱们成了婚,往后就是夫妻一体,我的东西自然要交给你保管。” 晏晗奇怪地看过去,里面倒不是什么钱财,而是薄薄的一张纸,还有一只手掌四分之一大小的印鉴。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西,但晏晗隐隐感觉到谢昭对于它们的郑重。 谢昭伸手取出印鉴,解释道:“这印鉴是我的私印,上面的天通地宝四个字是由特殊的匠人制作雕刻,看着简单,实际印出来不止这四个字。” 他讲印鉴摁在随手拿来的一张纸上,晏晗在灯火下仔细地察看,发现这看着平平无奇的四个字,每一个字都是由无数个更小的字体堆拢而成,上面写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名字。 “我在盛京装傻扮痴这么多年 ,为的就是给所有人造成一种印象,我谢昭除了吃喝玩乐便没有旁的用处,若是有,那也是巴结三殿下讨来的,与我无关。”谢昭神色有些复杂,可依旧是带着微笑。 “这只印鉴不单单是代表了我的身份,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去往上面其中一家分号,亮出这印鉴,便能得到地界的号令权。”谢昭将印鉴交还给她手上, 郑重道,“还有这张契纸,是盛京天香楼的地契,现在也一同交付你。” 晏晗这下更加愕然了。 她从前只知道谢昭有些海上的生意,却没想到他不但将分号开遍大盛,连最负盛名的天香楼也是他的! 瞧着晏晗愕然的模样,谢昭恢复了些许往日世家公子的吊儿郎当模样:“我还是头一次瞧见你露出这样的表情,真是可爱极了。” 晏晗挣脱开他的手,脸色有些绯红,“我去让人准备沐浴的水。” 瞧着她这落逃的举动,谢昭莫名的心情愉悦,唇角也是止不住的上扬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7 难堪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70/463382970/463382994/201712121111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谢昭并没有让其他人伺候,由着晏晗的两个陪嫁丫头备好屏风后沐浴用的水,便挥手让她们出去。 他虽然是侯府出身,可因老侯爷早年都在外,他身边也没有姨娘可帮衬,受了不少的苦头,也养成了自理的习惯。 他慢慢滑下去,在温热的水中浸泡,浑身的疲惫与酒醉后的不适都舒缓了不少。 忽然一丝丝凉风袭来。 他皱了皱眉,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里是听雨轩内室的里向,哪里来的冷风? 蓦然睁开双眼,他私下打量,借着莹莹烛火,瞧见窗户不知何时透了细长的一条缝隙,想必那风便是从此处袭来。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并未继续追究,而是重新闭上眼睛养神。 一番沐浴后,他换上那两个丫头准备的松软棉纱布的袍子,走回内室卧房,正想说话便瞧见床上的人已经是睡得香甜。 他准备讲的话顿时全都咽了回去。 无奈地笑了笑,只好顺势上床拥着夫人睡下。 一夜无话。 * 虽然身上被某个重物压了一晚上,像是谁的手臂,但这一晚还是睡得格外好。 晏晗伸了个懒腰,瞧见满眼的红色还有些发懵。 外面的听竹栀香已经进门了。 “姑娘可是醒了?”听竹笑眯眯道。 放好铜盆的栀香赶紧纠正她:“错了,以后要唤二夫人,可不能再叫错了。” 听竹有些羞赧:“这不是一时改不过来嘛——” 晏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在晏家了,而是在宁阳侯府。 昨日她已经和谢昭成婚了。 翻身起来,晏晗有些愕然:“什么时辰了?” 栀香道:“姑娘别着急,姑爷走得早,说是要去城外大营走一趟,似乎是三皇子有事要与他商量。但是临走前特意吩咐我们,不要吵醒姑娘,早上奉茶的事待他回来一起去。” 等他回来一起去? 晏晗反应过来:“来得及吗?” 听竹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衣裳拿过来伺候她穿,红缎地浮云纹双生蝶的百裥裙,金蟾纹样的点翠钗,以及鱼纹银石榴腰坠子,都是提前备好的。 “姑爷只说让姑娘醒了一定等他。”栀香正替她梳头,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 晏晗知道他的意思,谢昭毕竟不是周老夫人的亲生,她也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主母,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与妾室之子关系如此恶化,甚至连同处一室都十分难。 但谢昭他可以任性,她却不能。 若新婚第二日自己不按照礼法前去给婆婆敬茶,只怕她这个婆婆只要抓住机会便会哭诉,那么不仅仅是让谢昭的名声更加难堪,连晏家也会受到连累。 正这样想着,外头就有个妈妈被秋月领进了听雨轩的门,只在竹帘子外面就住了脚。 秋月隔着竹帘子问:“二夫人,夫人院里的汤妈妈来了,说是因着老夫人身子不好,今日早起有些咳嗽,夫人去瞧了便派汤妈妈来传话,说是二夫人不用去了,择日再行敬茶的礼吧。” 择日? 鬼知道择日是哪日。 晏晗在出嫁之前就已经猜到自己这个难缠的婆婆定然不会让自己好过,却没想到这个下马威来的如此之快。 外头的汤妈妈隔着稀疏的竹帘子观察里头人的反应。 就瞧见那新夫人语笑晏晏地说了两句话,丝毫不见生气。 帘子很快拉了起来,有近身伺候的丫头请自己进去。 “老身见过二夫人。”汤妈妈笑眯眯地拜了拜。 晏晗也笑道:“汤妈妈是嫂嫂身边的得力帮手,日日操劳也是辛苦了,我是新妇,将来还需要嫂嫂关照,汤妈妈可也得多提点提点我才是。” 汤妈妈自然没想到这个小官吏家出身的姑娘听到方才的话还能这般镇定,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衡量,面上不显露只和气笑着:“二夫人这话是抬举老身了,我们做奴婢的手中有权也不过是依仗着主子行事,瞧二夫人与咱们夫人一样,都是面和心软的人,以后断然是好相处的。” 晏晗吩咐一旁的丫头递上一只香囊,这香囊做工不算精细,只有些许鼓鼓囊囊,似乎是装了东西。 “昨日婚事,想必汤妈妈您也跟着忙活了不少,这就是一点心意,妈妈务必收下才是。” 汤妈妈假意推辞几番才收下。 “本不该收二夫人的赏钱,但老身的孙女明年也要定亲了,收下这也算是给她沾一沾二夫人的福气,老身就不推辞了,多谢二夫人。” 两人闲聊客气几句,竟是将来意忘却,丝毫未提及了。 一直到被送出听雨轩,秋月道:“这新夫人也太随意了,老夫人说不用去,她当真以为不用去?” 汤妈妈回想方才的对话,觉着哪里不对劲,却也是有些赞同秋月的话:“看她的模样,像是将老夫人的话信以为真了。”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心中嘀咕一句,就瞧见原本走在前面的秋月忽然回了头:“妈妈,二夫人方才给了你多少赏钱?” 汤妈妈暗自捏了捏袖袋子里的香囊,面上只道:“并无多少,够恬儿的半只绣鞋丝线钱了。” 可心中却有些窃喜,别说半只,哪怕是直接去买一双上好的红缎绣鞋都足够了。 这话当然不能老老实实告诉秋月。 果然,一听只有这么一点的秋月顿时摇摇头,啧啧两声:“果然是个小官家出来的,一点儿都上不得台面,赏钱都只给这么少,以后哪还有咱们的盼头?”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主动和秋雨她们一起被送进听雨轩。 原本想着至少能凭着姿色被看重侥幸做个姨娘,可二公子早出晚归,听雨轩成了个空屋子,她们哪还有机会,指着赏钱也是不顶用了,还是得早些想其他法子。 各怀鬼胎的二人在垂花门前分了手。 屋内的听竹瞧着梳好妆的晏晗,有些赌气:“老夫人摆明了是不想让二夫人你去。” 谁说不是呢。 若是今日不去敬茶,待改日再去,若是改日也不爽利,那岂非就耽搁下去了?不经过敬茶,就代表了晏晗没有进宁阳侯府的门,便也不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媳妇。 这就是明晃晃地给晏晗难堪。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简欢 /> 对不起各位,过年期间事多耽搁了,在此表示歉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8 厨房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汤妈妈这头刚走,那头的周老夫人就收到了消息。 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月红是才提上来的,因之前的老嬷嬷年纪大了,老夫人念了旧情放她回去颐养天年,可身边没个熟手伺候着总是不便的,于是老嬷嬷将自己的孙女儿引荐进了侯府,周老夫人瞧着手脚伶俐,也十分机灵,于是看老嬷嬷的面子留下了人。 月红端着茶水从老太太的房门前过,不注意就听到了里头的对话。 “就这么回去了?” 周老夫人声音挑高了些,似乎有些诧异。 回话的是严妈妈,压低了声音回道:“听说汤妈妈进去禀了话,原以为二夫人会抱怨一两句,没想到从头到尾挂着笑,没半分不悦,甚至还打赏了一袋子银粿子,出手甚是大方。” 周老夫人冷哼一声,道:“装模作样谁不会,她是嫡出的女儿却因父亲偏爱平白受了庶出的苦在乡下养大,如今好不容易回了盛京,她父亲愧疚在嫁妆上多补贴些也没什么奇怪。” 况且新妇进门,若是出手太短,扣扣搜搜的小家子气,难免会被仆从怠慢轻视,这点规矩想必她也是清楚的。 虽说对于新夫人的丰厚嫁妆,周老夫人有了解释,但严妈妈心头明了,这样出手的压箱底,必然不会是晏宅的愧疚能解释通顺。 心中这般作想,面上却不能显露分毫,严妈妈只小心问:“她只应下,若是自行前来拜,又当如何应对?” “那就要看她有几分好耐性了。”周老夫人神情晦暗,说完后便只是起身去往内室。 严妈妈心领神会,退了出去。 刚出去就撞见迎面端着汤盅而来的月红。 “妈妈好。”月红笑着屈膝,“妈妈日日外头内宅奔波,真是辛苦劳累极了。” 严妈妈与月红的祖母周嬷嬷是同一时伺候周老夫人,与月红关系自然就亲厚些,她笑道:“老婆子不似姑娘小丫头,能在老夫人跟前细致,只能做些跑腿传话的事,也是做惯了哪里就辛苦了。” 二人寒暄几句,月红不经意提及西院。 “昨日才见新夫人,虽揭盖头时远远在新房外瞧了一眼,也能看出是个温厚秀丽的人,妈妈可去拜会过?” 作为老夫人院内的贴身侍女,这般刻意问西院新妇的事,莫名显得突兀。 严妈妈多看她一眼,只温和笑着回:“今早夫人身边的汤妈妈先去传了话,若姑娘想打听,不如问问汤妈妈比较妥当。” 月红察觉失言,略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说话错身而去。 * 对于老夫人的刁难,晏晗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但是稳稳当当地吃了早饭,还一反常态地挑起了首饰。 这一反常态的举动让两个丫头很是诧异。 晏晗从来不是在意这些外物之人,今日这般着实怪异。 她甚至将手伸出来,问:“你们瞧,这红宝石的、与绿松石的哪个更好看?” 栀香有些担心,一时间没回神。却听到听竹的声音响起:“红宝石的好看!夫人今日穿的是红缎的褶裙,皮肤又白如凝脂,红宝石的最是衬托相称,再合适不过!” “我也如此觉得。”晏晗笑眯眯地将绿松石的戒指取下,只留了红宝石。 “夫人!”栀香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今日是您进门的头一日,即便是老夫人与姑爷关系冷硬,您作为新妇还是得去敬茶,若是不去,还不知外头的人如何传言呢!” 晏晗对着铜镜仔细察看了发饰周身,随意道:“既然她推脱不适暂时不愿意见我,我又何必上赶着去?” 栀香往前几步,想到法子道:“姑娘——您一向是沉稳行事的人,为何进了宁阳侯府便这般沉不住气?您今日若是不去老夫人处奉茶,这媳妇的身份如何得到认可?好事不出门,坏事千里传,姑娘三朝回门见了太太与老太太,可是让她们跟着为姑娘担心——还望姑娘三思才是!” 听竹道:“既然老夫人不愿意见,咱们若是去了岂不是要吃闭门羹?还不如等一等姑爷,姑爷陪着去,想必老夫人也得给些面子,咱们夫人也能少受些刁难。” 栀香气恼听竹也跟着糊涂,顿时语塞,只好气结:“你,你怎地也跟着姑娘胡闹!” 正主还没说什么,两个丫头便开始内讧了。 晏晗的眼神不经意瞟向间隔内外室的水晶珠帘,侯府丫鬟独有的粉色裙摆时隐时现。 或许是内室三人的声音太小,她听不真切,甚至露出了小半张脸。 晏晗会心一笑,起身道:“好了好了,别再说了。” 话尽于此,外面那裙摆才消失不见。 见晏晗听不进去,栀香忍不住叹了口气。 谁知晏晗旋即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别老是叹气,这样吧,咱们去厨房做些吃的,也算是打发下时间。” 宁阳侯府的大厨房比起晏家的大了三四倍,连厨娘、管事、采买、帮厨、烧火丫头一起,都有十五六个,此时早已过了早饭时间,一部分人正在准备午饭的食材,另一部分主厨则在小隔间里聊天说笑。 有眼尖的厨娘瞧见晏晗,又瞧她穿着新颖喜色,心中了然赶紧上前拜见。 “想必您就是二夫人吧,这里烟熏火燎的,不知夫人何故来此地?” 一旁的几个烧火丫头和帮厨娘子一听,赶紧停了手里的活立在一旁。 晏晗瞧这厨娘年岁轻,方才做事却十分利落,不免温和笑道:“这位娘子如何称呼?” 厨娘笑道:“老奴本姓夏,是厨里做蒸食的。” “原来是夏娘子。”晏晗点点头,“昨日你们在厨房忙活,想必也没能吃上好饭食,我这里有些茶水钱,就由夏娘子劳累分派下去,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哎哟娘子说的哪里话!您是侯府的夫人,纡尊降贵来这样的地方已是难得,咱们这些做活计的已是感恩戴德,哪里还能收受夫人的恩惠!” 夏娘子长相伶俐聪明,说话也不拖泥带水,漂亮话也是一套一套地来,若没个脸皮还真受不住她这功夫。 说归说,哪有到手的银子不要的道理,夏娘子假意推脱两句,便忙不迭地将手在围裙上蹭了干净,才上手去接沉甸甸的赏钱袋子。 谁知有人打断了,那人从休息的隔间出来,笑容灿烂凑上来道:“老奴只在隔间休息,就听到有人在唤二夫人,还以为冲了梦,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不知二夫人今日来厨房是有何要事?若是想吃什么只需让小丫头们吩咐一声就是,何苦亲自前来。” 这妇人出现,夏娘子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却又不得不自觉地往旁边站一些。 晏晗没有接话,那妇人道:“也是老奴糊涂了,二夫人初来如何识得我?老奴姓张,二夫人唤我张妈妈就是。老奴受老夫人厚爱,既是厨房的采买管事,也是负责给老夫人做厨,老夫人一日三餐都是老奴经手。” 这自夸一番后,又笑模样地道:“不过,虽说是给老夫人做饭食,可若是东西院要的吃食,也是一样得做的。不知今日二夫人来此是为何事?莫非是早上的饭食不合胃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9 莲衣 张妈妈殷勤备至,比起夏娘子过之而无不及,在场的众人却没一人敢偷笑出声。 晏晗只是笑道:“妈妈客气了,早上的饭食很好,我吃的很舒心。只是在家中也一向研究点心,想着相公清早出门的辛苦,所以想着做些吃食待他回来也好尝一尝。” 新婚夫妇恩爱甜蜜,倒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一旁的夏娘子见状找了空凑上来问:“夫人想要什么食材?厨房内的大小事务小的都很熟,若夫人不嫌弃,小的可做您的帮手。” 张妈妈瞥眼见夏娘子这般殷勤,心中嗤笑面上冷笑,却是十分微妙的,只找了借口回屋子去。 晏晗也没想过与她多交谈,只点点头许了。 几个平日里便拱着张妈妈的婆子跟着她走了,一群妇人隔着帘子打量这个新来的二夫人。 “要我说方才你就不该出去。”一年轻妇人道,“给那姓夏的赏钱又如何,你跟着老夫人的赏银可不比这多得多?” 另一道:“这倒是,毕竟咱们老夫人才是侯府主事的,即便是掌管中馈的大夫人可也还是得看老夫人的眼色行事呢!” “你们懂什么,”张妈妈眼神锋利直直钉在正在挑拣食材的晏晗身上,口中悠然道,“二夫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但是你们,连老夫人也小看她了,现在态度先放低软和些,以后也好说话。不信走着瞧。” 这群人议论的主角,晏晗正在挑心中的食材,一旁 的夏娘子一开始见她取的都是糕点的食材,真以为是给二公子做吃食。 可瞧见她捡取一些与之不相配的食材,倒是有些懵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与晏晗道:“夫人,二公子虽然不怎么在家中饮用,可还是有专门配置的厨娘,想来您初到侯府,二公子的胃口您都不清楚,不如让她来一趟,也算是咱们为二公子尽心,如何?” 一旁的听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要说论这盛京谁最清楚姑爷口味的,除了姑娘还没人敢说第一,不过是不敢明说罢了。 原以为姑娘会拒绝,没想到晏晗居然微笑着道:“哦?我初来的确不太了解,就如你所说吧。” 夏娘子得了令,欢欢喜喜地哎了一声,随即让一旁的打杂丫头去把厨娘唤来。 挑选好食材,晏晗道:“夏娘子,旁边可有小一些的灶处?” “夫人何必见外,在此处洗手做汤就是,咱们都会退出去,不会干扰您,您大可放心!” 晏晗摇摇头:“大家都有各自的事,若因我忽然到访耽搁了老夫人及嫂嫂的用饭,连累你们挨骂,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新夫人。 夏娘子见她坚持,便也不好再劝,只引着她去了旁边的灶处。 两个丫头伺候着她挽袖围罩,好在现在头发梳成了妇人头,着实比从前方便许多。 没过片刻,就有人从外头进来,是方才去唤人的小丫头,后头还跟着个身形 瘦削的女子。 夏娘子引荐道:“这是西苑的二夫人,莲衣,还不快行礼?” 名叫莲衣的女子面上蒙着纱布,眼睛半垂,藏在一排流苏下,看不清。 “莲衣见过二夫人。” 夏娘子见她今日举止有些奇怪,下意识问道:“莲衣,你的脸为何要蒙着?” 莲衣抬眼瞥了晏晗一眼,见她并没有特别关注自己,这才稍稍放下心,只咳嗽几声才缓过来:“二夫人、夏姐姐,前日面上起了指头大的水泡,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大夫瞧了说是内热虚火,不可挑破,只能慢慢等它痊愈,因着敷了药样子难看,怕污了夫人的眼,才拿巾子遮了脸,请夫人恕罪。” 夏娘子听她声音也有些不对,刚想问就听晏晗道:“既然如此,那就带着巾子吧,你只说与我听,也不妨事。” 见她这般通情达理,莲衣止不住告谢。 “从三年前婢子进侯府起,二公子便极少在府中用食,西苑本也有小厨房,因着二公子少食的缘故也就将人撤下来。所以即便是唤人来做,也是宵夜一类的,因此在这方面婢子还是知晓一二。”莲衣缓缓道来,将谢昭的喜好说了个干净。 “二公子口味清淡,端上去的东西又不能是炙烫的,必须得先温凉些才能呈去。可又说他口味清淡,却时不时会指明要一道‘酸辣鱼’,这鱼先炸后馏味重,也是在二公子的喜好当中。再有便是宵夜类,二公 子对糖圆、汤羹一类不喜,只要一碗酒酿烫,端上去不过三两下便吃个干净......” 晏晗一面做着手上的活,一面貌似不经意地听着莲衣细数。 她今日要做的是莲叶酥烙,玫瑰菱粉糕,虾丸鸡皮汤,听起来都新鲜的东西,莲衣与夏娘子瞧着做法都是惊奇极了。 这些菜都是那位老嬷嬷的拿手菜,从前先皇后最爱吃食,御厨们就喜欢捣鼓出各式各样的新菜式,老嬷嬷眼尖手利也偷摸学了不少在心里,倒是喜欢小女孩教教也不打紧,也得亏晏晗在这方面有天赋,才让她也学到了手。 一直到莲衣说完了,晏晗才停下手。 她眼神清亮,上下打量对方一番,很快挪开视线对夏娘子道:“也是辛苦你们放下手里的事与我说这些,便不耽搁你们了,快些回去吧。” 夏娘子虽然是头一回见新妇,可也揣摩出了一二,心中倒是很想看看做菜的过程,可瞧着晏晗是个面软内厉的性子,只顺着话便带了莲衣一同退出去,还带上了门。 听竹瞧着有些感慨:“从前在咱们自己家的时候防着姨娘,好不容易姨娘走了,过了几日安心日子。想着即便是嫁到侯府也是分开过,谁也管不着谁,如今看来,还不如在自家呢。” “虽说是分了东西主院,可姑爷毕竟是侯府之子,若是真不来往,那外头的唾沫可得将人淹死了。”栀香道,“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这些话别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从前谢昭乖张叛逆,那是儿子与做母亲的置气,即便是名声再差,那也是侯府自家人,再说如今的世道来看,只要谢昭婚后收心不再去烟花柳巷,即便以前的名声再差,如今也能挽回三四成。 倘若现在依旧这般行事,到时候指责的便不是谢昭,而是姑娘这个做儿媳的。 所以说,嫁人妇不如在家作姑,便是这么个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0 请罪 盖上食盒的盖子,听竹原以为姑娘这会就要回听雨轩去,没想到她反倒不急不慌地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夫人,咱们不回去吗?”栀香问。 晏晗摇摇头,微笑道:“别慌,再等一等。” 等什么?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却不知其何意,又不敢多问,只好跟着她一起等。 方才大厨房内被晏晗的到来打了个岔,此时正是恢复了热火朝天。 主仆三人这边却格外冷清。 大约一刻钟后,馥儿着急忙慌地从外头小跑进来,见到晏晗眼前一亮,凑上前低声回话:“夫人,姑爷回来了,此时正在西院马房处和管家说话。” 晏晗微微一笑,终于起身:“走,咱们去延益堂。” 延益堂是周老夫人的住处,虽然是进侯府第二日,可作为最忠心与细心的丫头,栀香早已经打听好了,却是疑惑:“夫人,姑爷回来咱们不该是回听雨轩吗?为何要去老夫人处?” 正往前走的晏晗听到这话,回头对她眨了眨眼,示意跟上:“去了不就清楚了?” 跟着她去了延益堂,还没进院子的门,就瞧见门口歪靠着个婆子和丫头说话,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哪里有个老妈子的模样。 丫头眼尖瞅见晏晗,和婆子说了两句,赶紧往里头去。 而婆子则理所当然拦住了一行人。 “二夫人好——”婆子草草行礼,神情倨傲,“这时候二夫人来是作甚?” 听竹道:“这位妈妈怎么称 呼?” 婆子瞥了一眼说话口气硬的听竹,轻哼一声道:“老婆子姓杨,二夫人叫杨妈妈即可。” 连同门户院宅,连各院落里的人,栀香也是托人一并打听了的。 这周老夫人早前嫁入侯府时,只带了两丫头一妇人,那妇人现如今年纪大了成了老嬷嬷回乡下老家,如今只留了两个丫头成的妈妈在旁伺候,其中一个就有这杨妈妈。 杨妈妈帮着周老夫人管家立威,如今也依然做小丫头们的管事妈妈这样的轻松活。她性子外放,豪爽泼辣,打人骂架毫不含糊,可也是过于冲动,容易捅娄子,也得亏是跟着老夫人几十年,又是有功之臣,否则任谁都容不下这样刁钻的奴仆。 “杨妈妈好。”晏晗客客气气地笑,示意那一摞食盒,“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刚进门想着侍奉侍奉婆婆,又不知婆婆的吃食喜好,所以自作主张做了几个菜送来,不知杨妈妈可否替我通传一二?” 杨妈妈一瞧她这低眉恭顺的模样,与传言中那个帮着余氏赶走妾室的恶家女形象大为不同,心里起了疑云,面上只干笑道:“莫非汤妈妈没去知会二夫人?不是说过老夫人早起受了风寒,此时正在里头休息呢,二夫人还是不要明知故问,刻意去打扰她老人家的清净。” 这就是明显的赶客了。 晏晗也不气恼,只不在意地抿唇笑,难得厚脸皮继续道:“既然婆母在休息,那也 不打紧,。只是自从入了夏,正午的日头也是难熬,杨妈妈只领我去寻个清凉的地方坐一坐,待婆母醒了我再伺候也不迟。” 这般孝顺的儿媳妇去哪里找?杨妈妈狐疑地看着对方,心想着早起时老夫人的叮嘱,有些许犹豫之际还是拒绝了。 原以为受此辱晏晗该当退却了,谁知晏晗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揉捏着纤细薄凉的手绢拭了拭眼角上不存在的泪,眉头蹙紧了道:“莫非是婆母不愿意见我?” 杨妈妈听到这话,条件反射便赶紧还口:“二夫人这话如何说得?老夫人从未说过不愿意见你这样的话,请二夫人莫要胡乱猜测为好。” “妈妈莫要骗我——我自己也清楚,做媳妇进门头一日,必然该是早起便来候着为婆母奉茶,可婆母体谅媳妇,我却这般肆意妄为,想着去做两个菜补救,却不知竟让婆母生了这样大的气,”晏晗说着说着,居然泪如雨下,“既然婆母不原谅媳妇,那媳妇也不能叨扰,媳妇这就去祠堂跪着,静思己过,以示改正!” 这一套完善全面的‘表现’看的杨妈妈和在场的人都是目瞪口呆,尤其是杨妈妈,一脸懵地看着她又是哭又是‘义正言辞’,只张大了嘴巴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事。 没等她反应过来问什么,晏晗已经迅速带着一堆丫鬟去了祠堂的方向。 方才那个与她说话的丫头已经呈报折返,见晏晗 忽而来又忽而走,心生疑惑问:“她回去了?” 杨妈妈转过弯来,面色紧迫:“赶快回禀老夫人,就说二夫人要去祠堂请罪!” 丫头还没明白过来,问:“去祠堂做什么?” 杨妈妈却来不及跟她解释了,径直冲向内院禀告。 方才丫头进来时,周老夫人还面色冷淡地吩咐将晏晗打发回去。 如今听了杨妈妈的话,顿时感觉不妙,赶紧招手让月红去一趟。 月红虽然年纪轻,可跟着灵通的祖母,又岂会是粗傻之人?立即就明白了老夫人和晏晗的意思,只为微点头便出门去。 “看来是我小瞧了这女子。”周老夫人神情莫名,语调淡然至极。 另一头祠堂内,晏晗正跪在蒲团上,面前是众多宁阳侯府的祖先牌位,不算多也不算少,略数数,十几个罢了。 晏家早年也算是大门大户,这两年萎靡不振,可光辉的历史依然是存在的,就说乡下宅子的祠堂,那牌位也是密密麻麻摆了足有三十来只。 这毕竟是谢昭的祖辈,晏晗认认真真地拜了几下。 栀香与听竹,以及馥儿皆是懂事地跟在后面跪下。 月红刚跨过祠堂大门 ,就瞧见端正跪在最前面的清丽身影,凑上去弯腰问:“二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晏晗转脸面对她,白间红的衣裙衬托着脸颊,显得她面色红润,眼中若星,真是当得起美貌二字。 月红眼神暗沉了几分,面上却依旧挂着易近的微 笑:“二夫人,地上凉,这里又没有外人,您还是先起来再说。” 晏晗却并不打算挪动半步,摇摇头道:“月红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既然我嫁入谢家,这谢家的先祖们必然是要一一拜会的,虽说是冲着反省来的,可也算了省了次回,月红姑娘还是不要再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1 内宅 月红头一眼上下仔细打量对方,只以为她是个性子软和的人,没想到温和语气下竟然是不容拒绝的确定。 想到周老夫人的吩咐,月红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极力劝说:“二夫人的确是要来拜侯府的先祖,可论着规矩也不该是在此时拜。原本二夫人与老夫人和和气气的,里头的人自是晓得老夫人身体不适,也免了二夫人的劳累晚些再请您过去,没想到那传话的老婆子不知抽了什么羊角风居然将老夫人的意思给说误了嘴,这才曲折弯转着让二夫人您生出误会。再者说这一来二去的都是一家人,如何能因为一个婆子的口误就让二夫人您使出这么大的气性?外头不知道的人可还当是老夫人故意刁难夫人您呢,到时候无论是宫里头的贵人们,还是二夫人您的娘家,都想着来问问,再传远些,流言蜚语更是稀奇古怪不能信了——” 末了才看向晏晗道,“二夫人,您说这事是不是这么个理?” 一旁的三个丫头听了她这一套劝说的话,顿时面面相觑。 另外两个还在愣神的功夫,栀香已经分辨出她这是话里有话。 栀香猜想着姑娘会如何应对,却听见晏晗道:“月红姑娘,你说的我心中自然是有数,可眼下婆母不愿意见我,必然是做媳妇的哪里没做好,婆母身体不适,我不能打扰,只好越矩先行来祠堂自省,也好教我心中安稳几分不是?” "再 者说,我在闺中便早有耳闻,宁阳候府老夫人早年御下极严,侯夫人也是不遑多让,将中馈治理的极好,我不过是在祠堂里跪一跪,这也是自家的事,想必下人们没那个胆子敢四处宣扬去。" 这话可算是说的柔中带刚了。 果然,见废了口舌也劝不动半分,还被她好一顿反将,方才还耐着性子的月红也是愕然,转而没了来时的好笑脸,只微微勾着唇角皮笑面不笑地道:“二夫人,您是刚嫁进门的新妇,即便是与老夫人生了误会,就算是您的娘家也只能苛责您不懂规矩,如今老夫人愿意给您台阶,您就别再固执己见了,快快下了为好,否则......”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外头的男声打断。 “否则什么?” 众人回头,就瞧见一身披甲的谢昭脸色阴沉着立在祠堂门栏外。 听竹欢喜着行礼唤‘姑爷’,还瞥了一眼愣住地月红。 月红有些尴尬,但到底是跟着老嬷嬷身边长起来的,又在周老夫人跟前伺候许久,只片刻便镇定自若,端庄着屈膝行礼。 “二公子好。”月红笑着道,“二公子听岔了,婢子得老夫人的令请二夫人去延益堂,可二夫人说什么都不肯,必然先要来祠堂拜会先祖——这不,婢子跟着劝呢。” 听着她瞎掰,听竹怒上心头,忍不住道:“你胡说,分明是老夫人不愿意见咱们夫人,吃了闭门羹,所以夫人来祠堂自省 !” 此言一出,她就后悔了。 月红是代替周老夫人来传话,自然她说的意思便是周老夫人的意思,没人会质疑,即便在场的几人都知道她是在胡诌,可外头的人又管你是不是假的呢? 总归结果是,周老夫人没有见新妇,新妇去祠堂自省。若是晏晗因此而怨怼,必然只会是做媳妇的不对。 毕竟孝这个字压下来,还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 果然,月红方才的局促消失殆尽,只是微笑道:“是呀,方才二夫人的确是提了午食来,只是老夫人早起就胸口疼,服了药房小憩,守门的婆子丫鬟怕惊扰了老夫人,这才委婉着让二夫人暂且回去,不曾想出了这样的误会——” 她一面说着,一面侧目去瞧谢昭的神情。 谁知谢昭站在门口待小厮将披甲卸下,身上只着暗色的束口武服进了祠堂门栏。 更是亲自上前扶起跪着的晏晗。 “老夫人既然不适,那今日就不去了。”谢昭冷眼看向月红,只是一瞬间便挪开了目光,“按照规矩,新妇进门第二日于公婆敬茶,次日则拜会各房宗族长辈。老夫人身体不适,那便留着茶明日再奉也不迟。” 月红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怕是不妥......” “那这不妥,照老夫人的意思该如何办?” “老夫人的意思......”月红在他的迫视下,差点说错话,幸好回神快,只干笑着道,“既然二公子发话 了,婢子又如何不能听从呢?这就去回了老夫人。” 待月红走出祠堂,心都依然跳的凶狠,一旁跟着的小丫头更是后怕道:“月红姐姐,这二公子看上去俊朗,可这眼神却是吓人的紧呐。” 月红摇摇头,她方才差点就说出老夫人原本是打算让二夫人去延益堂候着,先给她个下马威,待到深夜了再放她回去,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二公子。 小丫头后怕过后,忍不住说闲话:“瞧着二公子往日里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娶了这个新夫人后却是护的紧呢。” 月红脚下一顿,回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住小丫头。 那小丫头被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问:“月红姐姐,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 这话问出,月红方才那阴沉的神色忽而褪去,恢复往日的温和:“没事,咱们赶紧回去吧。” 月红走后,谢昭关切地道:“明知道她不会见你,你又何必上赶着去?待明日见叔伯的时候,一并奉茶也没什么不好。” 晏晗听闻他满不在乎的话,忍不住在心里无奈地叹气。 话虽如此,可这毕竟不是晏家,周老夫人与谢昭又是出了名的不对盘,她这个新妇夹在中间本就是不好做人,若是顺着谢昭的意思,除非她以后不用行走在盛京才尚可。 第二日时,晏晗起了个早,只以为自己够早了,没想到谢昭更是早。 栀香凑上来,将绞的干爽的帕子呈给她,笑眯眯道: “姑爷起的可早了,天还没亮透便骑马去巡防营走了一圈,方才回来出了一身的汗,眼下也快沐浴完毕了,待夫人装扮好便可去同吃早饭。” 然而栀香还是预料的晚了些,晏晗还在画眉,就从镜子中瞧见谢昭顶着半湿漉漉的头发就进了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2 奉茶 “有夫人就是好。”谢昭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连胰子都是桂花香味的。” 一屋子的小姑娘齐刷刷偷笑起来。 旁人跟前正经严肃的姑爷,也就只在夫人面前这般油嘴滑舌。 摆上早饭,二人喝着三米粥,一旁的丫鬟姑娘也都自觉退下,只留栀香一人在门口等着传唤。 “二房的叔叔婶婶虽然看着不好,但心眼也不算坏,就是被祖母给宠坏了。后来祖父母都过世后,父亲见二叔整日不思进取,怕连着临哥儿也跟着学坏,于是狠心将他们一家送到了祖母的娘家宁州去生活。” 谢昭一面喝着粥,一面将二房的情况娓娓道来,“虽然宁州不如在盛京生活的滋润,可到底是亲外祖,舅公们对二叔还是十分客气照顾,因此二叔一家倒也没吃什么苦头,还替临哥儿择了门好婚事,只待明年那女方孝期服满就能成婚了。” 晏晗想起那日送入洞房后,谢家的女眷也是来见过的,其中就有二房的蒋氏与小女儿谢柳。 听闻蒋氏从前也是小官吏家的姑娘,比起晏家还要低两级,只因生的有姿色,才进了宁阳候府这等高门。那柳姐儿虽十岁模样,可也是个眉清目秀的美人坯子,见了新妇怯生生地喊了声‘嫂嫂’,便直往母亲身后躲,再也不露面了。 “至于老夫人那头......”谢昭眼神略微一变,只快速道:“你也不必怕她,你只记着,忍无可 忍无需再忍,大不了推到我头上就是,反正我的名声也臭了许久,不怕多这一盆脏水。” 说到此事,晏晗心中更是觉得应该与他好好分说,细思虑后道:“我的性子你也是有所了解,倒不必是僵化到那种地步,各人有各人的软肋与性情,只要抓住关窍,必然能好生相处。” “这是自然!”谢昭哈哈笑起来,“你什么性情我自是清楚的很!” 二人对视一眼,晏晗瞬间觉出他这话的意思,不免脸色有些绯红,不再多说低头吃饭。 饭后整理好,夫妻两个并肩穿过东院,来到宁阳候府前院的主厅。 一路上碰到的丫鬟们都赶紧退避着行礼,瞧见二公子夫妇这般恩爱,待人走后更是窃窃私语起来。 二房的谢云方一家已经在厅里坐着了,作陪的是李氏,唯独不见周老夫人。 晏晗细看,李氏怀中抱着芸姐儿,一改前日洞房中见面时的笑颜如花,眼下乌青一脸的疲惫,却还要一直应付着二房两位长辈说话。 二房的婶婶蒋氏晏晗是见过的。再看她身侧的谢云方,虽是侯府子嗣,却是一副油嘴滑舌之貌。 不待她细思,李氏已经察觉她的到来,赶紧将孩子交给一旁的乳母,起身挂着微笑道:“弟妹来了。” * 延益堂内,周老夫人坐在妆奁前闭目养神。 月红正在替她配戴一支蟾蜍样式的绿翡翠钗子,年过五十的她因为常年信佛吃素,又极少外出, 胭脂抹粉更是厌烦,因此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多了七八岁,不过这样的面相若不细相处,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罢了。 杨妈妈掀了帘子进门来,恭敬道:“老夫人,夫人、二房老爷和夫人,以及二公子夫妻二人都的去了前厅,就等着您去呢。” 周老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起身道:“你留在院儿里,月红跟我去。” 杨妈妈一愣,侧目看向月红,而月红则低眉顺眼着搀扶着周老夫人出去。 杨妈妈赶紧行礼道是。 周老夫人姗姗来迟,一屋子人却没一个敢吭气的,都是齐齐整整地起身行礼。 看了一圈,没发现二房的长子,随口问:“这大早上的,临哥儿去哪儿了?” 谢云方陪着笑道:“嫂嫂贵人事多忘记了,临儿他久不见从前的老师,昨日约了几个同窗前去,上灯时分叫小厮来回话,说是今日再回来。” 周老夫人神情严谨,语气也十分不善:“都是快成家的人了,还日日往外头跑,莫非在宁州时你们夫妻也这般放纵他?” 谢云方‘呵呵’干笑两声。 谢临是个有主意的人,自小对他这个父亲便是尊敬有余,却自有主见。虽然他也摆过几次父亲的架子,但谢临表面恭恭敬敬,实则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几番下来,若是他气恼,宁州的舅父们便会杵着拐杖倒说起他的不是,轮番如此,他也就当不知道撒手不管了。 然而 做父亲的在儿子跟前硬不起摇杆这不是什么光鲜事,所以只蒙混两句也就揭过去了。 众人坐定,只留晏晗立在堂前。 周老夫人抬眼仔仔细细地将这个新媳妇打量一番。 她穿了一身正红夹裹着白色的衫裙,因日头入了秋,天气时冷时热,所以在外头搭了件长褙子,与乌发金钗相应,更显不俗的身份。 再瞧这样貌——饶是没见面便不喜的心思,可还是觉着这姑娘真是鲜亮! 眉弯而不细,唇点绛嫣红,一对儿红宝石的耳坠子随着她屈膝的动作微微晃动,更衬地她下颌尖尖。 两人对上视线,周老夫人才发现,这姑娘看上去娇柔,可却气质沉稳,说话行事有理有度,奉茶也做的柔顺不足,恭敬有余。 这样奇怪矛盾的形容实在是有些不知怎么描述。 蒋氏清清楚楚瞧见堂上人的神情,又瞥见对面二公子那引以为傲的小表情,不由地凑近丈夫耳边轻声道:“只以为二公子要娶个小官吏家的姑娘,也没什么热闹可看,没想到却是个大家闺秀做派的。瞧方才点茶奉茶,做的可是分毫不差,背脊也恭的直挺,联想起昨日的光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低眉顺眼、忍气吞声的货色?我瞧着大嫂这下有对手了。” 没听到丈夫的回答,蒋氏侧头,就瞧见他眼神不住望着晏晗,口中还低声喃道:“谢昭这小子有眼光呀......” 然而直到胳膊的痛 楚袭来,他回神才发现是蒋氏揪的,倒吸一口气后他偷看了眼那头,发现没人注意,才回头低声斥责:“你做什么!” 蒋氏白了他一眼:“老不知羞的——哪怕是乡下的人,叔伯见了侄媳都还晓得要避讳,哪像你,直勾勾的盯着像是没见过女人似的!幸好儿子没在这,要是瞧见自家父亲这般失态,还不知要如何羞愧难当呢!” 这话说的十分在理,自知理亏的谢云方不敢反驳,只揉了揉胳膊不再说话了。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19572310/54404296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19572310%2F545159559.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159559,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19572310,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3 有求 晏晗奉完茶,跪下三叩拜,等着周老夫人的礼赏。 这时候一般都会是一对儿镯子,或者玉佩等,总之只得是成双成对的,寓意不言而喻。 果然,周老夫人示意一旁的月红捧上来一只锦盒。 “我不怎么出门,近些年盛京中流行的玩意儿也不清楚,只在箱封里找到这一对釉白玉的镯子,虽然不算十分贵重,可到底是我早年的陪嫁,只期盼你早日为谢家诞下子嗣,开枝散叶,繁茂后世。” 接下来是侯爷与侯夫人李氏。 可谢旴不在家。 李氏听了方才周老夫人嘱咐的话,加上丈夫不在身边,此时脸色十分不好,浅啄了一口茶水,按礼送了四只苏绣的扇子、一套赤金贴的头面。 二房的蒋氏见周老夫人与李氏都这般大方,只心道自己没准备错,这才安下了心。 一番见礼奉茶后,晏晗退下去温顺地坐在谢昭手边的凳子上。 见长子不在,周老夫人的脸色比起李氏好不到哪里去,刚想张口到其他话题上去,没想到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今日大事,为何大哥不在府中?莫非......昨夜便没回?”谢昭唇角含笑地望向李氏。 李氏神色一僵,勉强回了个笑脸:“小叔怎说这话,侯爷他昨夜的确是在东院,东院的婆子丫鬟们可都是瞧见的。” 周老夫人瞥了一眼谢昭,接过话道:“你近两日新婚大喜着不知,旴儿在知事院谋了个差,正巧碰上你 遇喜,那头又新任繁忙怕你多想,所以没跟你说明。” 谢旴在知事院的差事? 谢昭眉头一挑,这事他倒是不太清楚。 谢云方见堂中气氛有些不对劲,只上赶着打哈哈:“大侄子上进是好事,二哥儿你总不能只顾着自己加官进爵,这种事上也该预先想着提携提携家里头,而非让大侄子自己个去求人托关系,这亲疏分离地,旁人只当咱们谢家内斗不和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话说的露骨,不单是谢昭品出这位二叔的潜台词,连晏晗也心中有数。 蒋氏毕竟是女人心思细,瞅见堂上的周老夫人眼皮子都没动一动,反倒是对面下座的二哥儿夫妇皆是表着微笑,也不搭话,就这么晾着场子,实在是诡异的慌。 她心下一寻摸,还是转过弯了几分,扯了扯主君的袖子,眼神极力暗示他别再说下去了。 可没等谢云方说话,李氏已经率先站起来,借口芸姐儿有些咳嗽需要定时服药,带着汤妈妈与芸姐儿告退。 谢云方想说的话被这么一打岔,顿时都卡在了喉咙里。 李氏一走,周老夫人也觉着没趣,说是要抄经也慢悠悠地回了内堂。 见此情况,谢云方心头一喜,急促地站起来道:“二哥儿,我家那临哥你是见过的,他前年在宁州府也是过了乡试,如今为着他的前程我才急着回盛京,可你二叔我远离盛京多年,从前的旧识如今也是疏离了,于临 哥的事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我也不好张这口......你现在是三皇子身边的红人,二叔相信只要你发话,这事必然水到渠成不是?就当二叔卖个老脸人情——” 他这吹捧的功夫也的确是不错。 谢昭心头暗笑一声,可面上却不好回答。 一旁的晏晗看出他的为难,笑着起身去摸谢玉柳的头。 “柳姐儿年岁小,可这模子是随了婶婶的,是个极好的美人坯子,长大了还不知出落的如何水灵呢,婶婶真是好福气。” 好听话谁都愿意听,尤其是自己有求于的人,蒋氏抿嘴笑,拉过害羞的谢玉柳,嘴上却谦虚道:“侄媳妇不光人长的和气善美,连一张小嘴也是极会夸人的。” 谢云方张了张口,还要说话,就听晏晗拉过谢玉柳的手引着她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又从手腕上掏出一只玻璃种的玉钏随手就套在谢玉柳细嫩的小手上。 这玻璃种的玉钏是皇帝御赐之物,被谢昭看也不看悉数以聘礼送到了晏家,又随着充入嫁妆进入谢家西院,是个难得的物件。 蒋氏眼利,见这样贵重之物晏晗居然大咧咧戴在身上,还这般随意就套在自家姑娘手腕上,也不知是她真的喜欢玉柳,还是因过于‘财大气粗’。 “这如何使得?”蒋氏急忙上来就要将谢玉柳手上的镯子抹下来还给晏晗,“这样的物件想必是侄媳妇的心爱之物,我们柳儿还小,受不起这样 贵重的礼,侄媳妇还是快快收回去的为好!” 这动作却被晏晗一把摁住,摇摇头道:“婶婶这说的什么话?我从进谢家的门,便是谢家的媳妇,也是一家人了,如何分你我?再说柳姐儿是我的妹妹,送个见礼又算是什么贵重?我家中有两个弟弟,可唯独没有妹妹,若是柳姐儿不嫌弃,可以随时去西院找我玩儿,我随时欢迎的。” 这话不去计较,听着就十分真切了,蒋氏没了初见的看热闹心态,也是放下了心,只好让柳儿赶紧谢了嫂嫂。 被晏晗这么一打岔,谢云方想说的话又一次咽回了肚里。 一直到回了住处院子,他想来想去都气不过,忍不住将火撒在蒋氏身上。 “明明我几次要说话,那晏氏却一直拉着你说话打我的岔,你却也糊涂看不懂她的意图,只顾着与她搭话说笑,全然没将我昨日与你的嘱咐放在心上!” 蒋氏知道他是纸老虎,对于这通发火不以为然,只是接下来的话不好让女儿听进去,只让一旁的婆子将谢玉柳带下去,才还口道:“主君这话说的好生奇怪,若侄媳妇主动与我搭话,莫非我还扭头就走不成?你没瞧见二哥儿如今才是府中说话有分量的人,若我傻不隆冬地得罪他们夫妇,那才是招祸事呢。” “你懂个屁!”谢云方眼睛一瞪,“谁说话有分量?老夫人还在还轮的到他?!” “我瞧你才是那个最傻的! ”蒋氏也不甘示弱,主动反驳,“二哥儿多么聪明的人,知道你上赶着对大嫂赔笑脸,转脸又因临哥的事求他,这样两头倒的做派理你才怪!他那媳妇也是个心里通透的人,今日在堂上知道二哥儿不想搭理你,这才自顾地拉了我与柳姐儿说话,你却似被蒙了眼皮子的苍蝇似的,没头的乱撞乱骂人!” 被蒋氏这么一挑明,方才还吹胡子瞪眼的谢云方顿时泄了气。 见丈夫明白过来,蒋氏语气也低了几分,道:“临哥是个有骨气的,他本身就极受云老先生的喜欢,当初也是在关家受教几年,后来因为咱们的缘故被迫离开盛京,若是未曾离开,指不定如今已经如孙家二哥儿一般入仕,哪里还需要你这般低眉顺眼四下相求?”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19572310/545159559.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19572310%2F54629905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29905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19572310,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4 帮忙 提到此处,谢云方也忍不住长叹一声。 “是我这个父亲做的不够称职。” 见出了成效,蒋氏走到丈夫身边坐下,轻声道:“这事都这么多年了,你也别全往自己身上揽,毕竟当初是大房有心驱逐咱们。不过也得亏咱们家临哥争气,即使是远在宁州,也日夜苦读过了会试,若是被你这么一搅和惹了二哥儿逆鳞,那到时候你就是想帮忙也没这个机会了。莫非你愿意与临哥父子生疏成仇的场面?” 自然是不愿意的。 谢云方心里暗暗道。 多年夫妻,蒋氏看出他面上犟着,心里早就投诚,于是笑道:“你先好生在府里待着,没事别去西院凑热闹,至于这事......侄媳妇瞧着挺喜欢玉柳的——咱们先不管真假,她总是邀请了的,咱们借着玉柳与她交好,将来熟识了这些事到底好张口一些,她也不好一口拒绝不是?” 不得不说,蒋氏虽然只是个小门户出身,也有些许的势利,但在大问题上的见识比侯府之子出身的谢云方更加有远见一些。 如此,谢云方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 那头的二房好一通说话,回到西院的谢昭与晏晗也才刚坐下。 “方才真是多谢你替我解围。”谢昭笑道,“若不是你打岔,那碎嘴的二叔还不知要拉着我说多久呢。” 一旁的丫头们奉上茶水,互相对视,齐齐识趣儿地退下了,留着二人说话。 晏晗抿了口茶水 ,无奈笑道:“二叔虽然是个糊涂的,可难得二婶婶倒是清醒人,若她也不接我的话茬,我还真替你解不了围。” “说到这点,幸好临哥随了他娘,是个有些骨气的人。” 谢昭有些感慨,“当初临哥也是在关家借读,他那时候刚去,早几年的孙孝泉便过了乡试,临哥见状十分羡慕,发誓要以孙孝泉为榜样,整日整夜地挑灯苦读。云老先生见他如此好学,也很看好,不遗余力地倾囊相授毕生学识,如同当初对孙孝泉一般尽心。” “谁知后来因为父亲看不惯二叔整日走鸡逗狗不思进取的贵公子做派,将他们一家子都挪去了宁州,临哥也不得不跟着父母走——这也是耽误了好些学业,若能在盛京求学,想必他能够及上孙二公子,也不必等到如今十七已过,才过了会试......实在是可惜了。” 见他这般欣赏临哥,晏晗打趣问:“那二叔说的事,你是要帮忙了?” 谢昭‘嘿嘿’一笑:“帮忙倒称不上,顺口‘提一嘴’却是可行的,不过这事不能让临哥知道,否则就是帮了倒忙了。” 他也是清楚临哥的脾性,若真是让他知道自己从中帮忙,还不知道要如何气恼自己。 午饭过后,谢昭穿戴披甲短打,一副去练兵的模样,晏晗将亲手绣的一条护腕绑带递给栀香,让她帮着系在谢昭手腕上。 谢昭瞧着这护腕虽不厚实,可却富有弹性 ,做工精致,露出来的面上还绣着一束兰草,十分清雅。 他顿时眼前一亮。 “这可是你亲手绣的?” 晏晗假装没有听到,也没有停顿,背过身就往内室走去。 伺候穿戴的栀香,与一旁预备端净水出去的听竹,二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齐齐抿唇偷笑起来。 而谢昭,虽然没有得到回应,可却瞧着护腕咧嘴傻乐起来。 谢昭走后,晏晗也不打算就这么待在侯府。 但现在她是为人媳妇,不似当初在家中肆意出行,只好装扮成小厮,与听竹借口几句便出了府。 但顺利出府的晏晗却嘀咕着西院的治安太过于松散了,后面要好好整顿下。 听竹有些哭笑不得。 二人乘车一路去了绣芸阁。 见到晏晗,零儿很是高兴,好不容易忍住引着姑娘去了内室,赶紧屈膝拜见。 “姑娘怎地忽然就来了?也教婢子没个准备。” “别这么见外。”晏晗拉住她,二人齐坐下才问,“最近店里事务如何,你与孙二哥还忙得过来吗?” 提到孙二,零儿顿时脸色有些发烫,不似平日直爽,顿时有些嗫嚅:“姑娘,他......” 听竹见状笑着替她回答:“夫人,让我来说吧,零儿已与我二表哥订了亲,下个月就要拜堂了!” 晏晗一愣,却也在意料之中。 不由地为他们感到高兴:“你们互生情意久之,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我不知此事,出来的也匆忙,什么贺礼 也没带——” 零儿见状赶紧屈膝跪下,连连摇头,“姑娘,我能在姑娘身边伺候,能得姑娘的赏识成为这数十家铺子的掌柜,还能与心爱之人结为夫妻,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这辈子、不,下辈子也是报还不完的,如何能忝着脸问姑娘要贺礼?姑娘快快收回这样的话,否则我必定心中不安!” 晏晗示意听竹赶紧将人扶起来,叹了口气道:“你只说我与你的是恩情,可对于我来说,遇到你们其实亦是我的福报,若只有我一人,这么多的铺子我怎地经营过来?咱们并非是恩情似海,而是互相扶持——” “既然你不接受我的贺礼,那不如这样——从现在起,所有铺子上的帐多一百两,便有你们夫妇的一成,这是你们辛苦所得,不许推辞、更不许多要。” 此言一出,别说零儿,就是听竹也有些愕然。 每一百两,便有一成,算下来十三间铺子,若是每日流水进账五千两,一成也有五百两了。 五百两是什么概念?这样的盈收可抵乡下大田庄员外一年的收入了,对于出身农户的零儿来说,根本是想也不敢想的。 “姑娘!婢子,不值得姑娘对我这么好.......”说着说着,零儿的眼泪已经涌落如珠,泣不成声了。 外头有人闯进来,三人吓了一跳,待看清了才送口气。 孙二跪在零儿身侧,同样是难以言表的感激:“姑娘,我诚心感 恩,您能对我与零儿这般信任,多的话也不用再说,将来我们夫妻必定好好替您做好这个‘掌柜’,让您的账上只会增项,不会亏余!” 这个话倒真实实在又暖心了。 毕竟这个世道,只有钱才能让女人的腰板硬一些。 晏晗失笑一声,赶紧再让听竹将人扶起来。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19572310/54629905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19572310%2F546701159.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701159,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19572310,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5 担忧 离开绣芸阁,主仆二人四处闲逛,最后停驻在一家书店前。 “夫人是想要买些新书吗?”听竹问。 晏晗摇摇头:“是,也不是。就是瞧着柳姐儿有些书香气质,想必平日里也不少看书,我光是赠个手钏也过于俗气,今日正巧出来了,便买些适宜她的书赠给她。” 瞧着晏晗仔细挑选书的侧脸,听竹心里有些怪异感。 在晏晗跟前,她从来都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还是老老实实说出来:“夫人,我怎地感觉,您对柳姐儿有些不一般呢?” “是吗?” 晏晗没有抬头,手上依旧翻看着。 “可不是。”听竹点头道,“不光是婚礼那日,就是昨日,我就瞧您的眼神一直围着她打转儿,说话时笑脸也十分的真心,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想着给她买书——连家中的两位哥儿也没这待遇呢。” 晏晗转脸看她,神色有些平淡,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到最后才答道:“或许是女孩的缘故,总觉得与我有些亲近。毕竟在宁阳侯府那种面不和心也不和的地方,有个单纯的女孩相处也是件难得的好事。” 这话倒是真事。 听竹没多想,继续陪着晏晗挑书。 晏晗心里却慢慢沉了下去。 真的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 夜里,晏晗梦到一场大雾。 雾里的她赤脚而行,前面迷茫一片,怎么都拨不开前路。 忽然,耳边有人在轻声唤她。 “娘亲——” “娘亲——” 声 音由远及近,想要听清后面说的话,却怎么也听不清。 她开始奔跑起来,可无论她怎么跑,耳边的声音只是那句朦朦胧胧地话语,听不真切,却又有声音。 她跑累了,站在原地休息。 就瞧见不远处有个身影,小小的,稚嫩的,伸出双手:“娘亲,我在这里呀——” 晏晗瞪大眼睛,极力想透过这片雾看清那女孩,可就在即将看清时,有人将她拉出了梦境。 “夫人——” 晏晗清醒过来,瞧见栀香在轻轻摇晃自己。 “夫人,您可算是醒了!”栀香眉目焦急,见她完全清醒,总算是长呼出一口气。 “我怎么了?”晏晗只感觉额头一片凉,伸手摸去,发现整个额头都被汗浸湿了。 栀香走到一旁去绞干帕子递给她,道:“方才夫人在榻上看书睡着了,忽然就两只手腾空抓东西,还不停地喊着什么人的名字,看着好生吓人。婢子想着您该是被梦魇了,所以赶紧叫醒您。” 原来如此。 晏晗用湿帕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渍,心中还是难掩失落。 见晏晗心虚不稳,栀香想到什么事笑着道:“夫人在梦中这般焦灼,莫非是担心姑爷?” 晏晗一愣,失笑道:“大半夜的,你也拿我打趣。” 正说着,就瞧见秋月从外头进门回话:“夫人,叶无回来报信,说姑爷因练兵之事,在营内睡下了,怕夫人守灯苦等,特意让叶无策马来报信,请夫人尽早睡下。” 晏晗倒没什么反应,一旁的栀香却有些失落。 新婚之夜二人因为姑爷喝醉酒就没圆成房,今夜却又因公事不能回来——若是明日还不能顺利圆房,那三朝回门时该如何回应余氏的问题? 栀香抱着苦大仇深的脸伺候晏晗睡下,却没瞧见秋月那有些兴奋的神情。 * 三朝回门的日子里,谢昭骑马在前伴着晏晗回到了晏家。 晏远南与余氏坐在正堂里喝了新女婿的茶,乐呵呵地问及家事,谢昭嘿嘿笑了笑,晏晗也很给面子地脸红了。 余氏将晏晗拉到一旁,询问婆母是否给她难堪。 晏晗见她担心无遗,只将不快的事瞒下,道:“娘放心,我婆母那个人再怎么样也是要估计侯府颜面,做不出什么恶事,只敢在小事上动些歪心思。但您女儿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自然是不会叫她占了理去。” 话说几句要去内堂拜见严老太太时,叶无从外头匆匆赶来,见人多不好张扬,只面色凝重拱手禀告:“公子,三皇子差人来信说有事,需得请您去一趟。” 李钰不是个强硬之人,明知道谢昭今日要伴新妇回门的日子,还唤人来传信,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谢昭不假思索问:“殿下可是在府中?” 果然叶无摇头:“来人说,殿下今日一早去了内宫请安,可直至一个时辰前突然差人,想是有十分要紧的事。” 晏远南见状,道:“既然是要事,贤婿先去就是, 咱们一家人,何时团聚都是一样的。” 拜别晏家夫妇,谢昭不舍地对晏晗叮嘱句:“若是来的及,天黑之前我必然会来接你,放心。” 待他走后,晏晗去探望严老太太。 听到此消息,严老太太收起见到孙女的笑容,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这怕不是什么好征兆。” “祖母认为......” 严老太太点点头:“能让皇子们牵动心弦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从前太子与三皇子互斗,还算是局势平稳各方掣肘,如今太子倒台,一众太子党也跟着隐匿告官,留下来的要么靠着些许情报向三皇子投诚,要么如林阁老一般依旧持对立心态。 众人都心知肚明,三皇子与太子的位置,只差皇帝一道旨意。 可偏偏这小半年来,皇帝都未曾有过此等举动,这着实让人费解。 时间一久,偏就有流言蜚语,有说陛下迟迟不立新太子,或许是还念着从前的父子情,等着江灵王重新起复再恢复太子位;又有说比起三皇子的骄傲自持,皇帝更喜欢性格温和的六皇子李拂,或许是想等着合适的机会罢了。 总之众说纷纭,这事件中间的皇帝却老神在在,从不透露一星半点。 可时间可以等,皇帝的身体却等不起了。 他原本就因咳疾、头疼等旧疾伤神,如今经历下毒一事,身体更不复从前,每况愈下,太医署流水的药材变成汤药送进皇帝的口中,却丝毫不 见奏效。 晏晗有意还想谈及此事,可严老太太明显不想过多谈论皇家事,只与孙女问了问侯府常事,便有些困倦地侧卧着睡去了。 晏晗见状只好作罢,吩咐婆子丫鬟们伺候好,自己悄悄退了出去。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19572310/546701159.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19572310%2F54713228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132286,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19572310,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6 反8常 好容易去了栖贤阁,余氏还没能拉住女儿说两句话,晏翊晏栗便一左一右地拉住姐姐就不松手。 一个将近两日的字帖拿出来期盼赞赏,另一个则掏出藏匿许久的栗子糖,献宝似的捧在晏晗面前。 “姐姐看我写的字可有长进?”晏翊笑着问,“云老先生夸我在书法上十分有天资,要我好生练习呢!” 晏栗却插嘴进来:“姐姐,吃糖!” 余氏有些哭笑不得。 一直到晏栗开始打呵欠,余氏赶紧让乳母抱下去,这才有机会与女儿说说体己话。 “你婆母全盛京都知道是什么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难免不会起口舌,但你可不能直面与她对上,这点不单你要做到,还是要劝一劝女婿,”余氏语重心长道,“俗话说,天下孝为先,即便是再难,也不能明面上与她对峙。” 晏晗点头称事,可余氏看出她并非真的听进去,心中自是着急也无法,只想着慢慢劝解。 说来说去忽而提到赵瑱,余氏道:“她虽不是我亲生的,可终归是个可怜的女孩,自从被送回来便不怎地出门,如今我也不好去问候,只多拍些婆子丫鬟照看着些。说起婚事我也替她相看了门,就是你小舅母娘家的堂弟,虽说年纪偏大了几岁,可有个手艺活,也是不愁吃喝穿衣的,至于那件事,我只说瑱姑娘早年间受了惊吓,他也是与我起誓,绝对好好待她。” 晏晗见状,心中有 些叹气:若你将此事真与赵瑱提及,她可不一定会认为是在为她好。 母女俩再说了会话,不等晏晗主动要走,余氏便早早地催促晏晗快些回去。 她并非是不愿意多看看女儿,只是侯门本就不好相与,若真有个什么话柄传出来,受苦的还是晏晗。 晏晗心中有事,也就不再多留,顺着话头出了二门。 瞧着余氏回去,晏晗与听竹对视一眼,听竹嘱咐车夫再候一会,二人没有上车径直往外院的小园子走去。 这里原先是安置男客的住所,因柳氏离开后,晏家又遭逢难,自从回了盛京,余氏便在严老太太的指导下将家中治理的十分严谨,外院与内院的人不得随意走动;加之外院此时并无人居住,所以二人走了一路也无人发觉。 紧跟着进来的,正是晏平。 “平叔请坐。” 晏平微微点头见礼,并没有坐下,而是开口道:“姑娘将柳氏的事托付于我,我也不敢懈怠,近些时日都仔细盯着,并无任何怪异之处,姑娘放心。” 晏晗微微一笑道:“平叔不必紧张,你我都心知父亲是个念旧情的人,人不在倒相安无事,可日日在眼皮子底下教我如何能放心?” 她心知柳氏回来目的不简单,但柳氏一直安安分分地,甚至到今日连余氏都不曾知晓她就在府中,可人就是如此,晏晗总觉着即将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不安定。 这才请了晏平帮着盯住这对母 女,就怕出什么事。 晏平摇摇头:“从柳姨娘回来,再到姑娘出门子,她都整日待在小厢房里,说是瑱姑娘身体不好需要好生养一养,还说近日风大容易吹到瑱姑娘,窗户都关着,只门偶尔开一开,丫鬟们都不想理会她,见她这般凑上来照看瑱姑娘,皆躲懒不去,还说是省了好一番功夫。”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不对。 晏晗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神情微凝,蹙眉沉思。 “姑娘觉得哪里不对?”听竹不免问道。 晏晗缓缓地摇摇头:“倒也不是什么不对.......平叔,她这样也不过几日吧,期间可有丫鬟见过赵瑱?或是进过小厢房伺候?” 晏平原本还觉得稀松平常,可经晏晗这么一问,顿时愣住,思索片刻后道:“姑娘没说倒是不觉得,可提起此事却是有些蹊跷。按理说柳姨娘从前是被伺候惯了的,即便是去了庄子上几月,也不至于谁人都不让进去伺候,再说瑱姑娘身上有病,伺候这样一个病人,翻身扶起之类总得要个帮手才是......可姑娘出门子那日,柳姨娘因药太烫大骂了伺候的人,自此几日便不准人进去了,小丫头们躲懒也乐的自在也不愿意凑上去挨骂——” 这就是了。 晏晗想通了此事,忍不住冷哼一声。 正说到此处,就瞧见萱儿急匆匆进了门。 “姑娘,主君去了内宫,说是三皇子召见。” 晏晗问:“可见 骑马还是坐轿?” 虽说武官寻常皆是骑马,可因圣上重文臣的缘故,武官们有时也会为了遵天子的喜好坐一坐轿子。 萱儿想也没想就答道:“是骑马去的!” 连父亲都被急召进宫,还是骑马,这说明宫内情况不简单。 晏平似乎猜到姑娘的一星半点心思,不免问:“姑娘打算如何?” 晏晗却忽然起身往外走:“平叔,柳姨娘还是得托您盯着点,我在侯府还有事,须立即回去一趟。” 晏平不敢阻拦,只道声好。 * 西院一如既往地安静。 晏晗坐在雕花镂空的窗户前喝着茶。 外面的竹帘子掀起来,栀香报,是厨房的人来送晚饭了。 晏晗点头,外头来人一露脸,居然是夏娘子。 “二夫人安好,”夏娘子笑眯眯地,圆脸杏眼地,笑起来让人很难嫌弃,“想着近日炎热,怕二夫人口热吃不下那些寻常吃食,特意和莲衣商量着做了几样小吃来给二夫人换换口味。” 晏晗也笑着坐下:“娘子有心了。”却看了眼她身后,问,“既然是和莲衣一起做的,为何不见她来与我说话?” 献殷勤这种事,既然都做了,怎地不来? 夏娘子知道她有此一问,道:“多些二夫人关切,原是我们一道来的,但正来时莲衣她有些不适,只恐误了二夫人的饭点,商量之下由奴婢先送来,她随后就到。” 见状晏晗点点头。 一旁的栀香上前与夏娘子一同摆饭。 食盒不 大,但里头的吃食更加精致小巧,居然装了六七样。 桃仁青瓜、桂花清藕、莲子酥、莲叶粥、腌杏脯,都是些清淡爽口的吃食,还有两样晏晗也识得,只假意问。 “这两样是什么糕点?” 夏娘子一见,自是不奇怪,介绍道:“这是咱们莲衣姑娘自创的糕点,您瞧,这糕虽然是糕,可样子确实清亮透润的,且与豆腐一般弹软,入口即化,十分适合炎热的时候吃。” 晏晗却没有如她想的,将糕点立即尝试,而是微微点头:“的确不错。” 夏娘子见她这般反应,有些嘀咕。 只听外头的萱儿进门来:“夫人,莲衣来了。”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19572310/54713228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19572310%2F54752865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52865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19572310,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7 8病 此时天色渐暗,外头的丫鬟们都陆续将灯点上,穿着一身绿衫裙的莲衣从外头款款而入。 “莲衣见过二夫人。”她行礼如是道。 夏娘子侧目打量着晏晗的神情,见二夫人眉目温和,唇角似笑非笑,先不说态度,光是这吃食便是极其满意的,心头一想待会的打赏就能回去得意一番,顿时笑都止不住。 “莲衣,二夫人很满意你做的吃食,特意叫你来回话呢。” 莲衣面上依旧覆着面纱,只瞧着眼中一愣,也看不清表情,不知是个什么反应。 晏晗温和道:“也不是问什么话,只你做的吃食十分合我的胃口,不如你就来我的小厨房里做厨如何?虽说不比府中开的工钱丰厚,但好在西院只有我与夫君,也是清闲的紧,若你愿意,明日即可回了嫂嫂就到我这边来。” 这可是好事! 夏娘子眼前一亮。 因丰厚嫁妆与汤妈妈的事,府中人人皆知西院是个香饽饽,谁不想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 见莲衣死愣着不说话,夏娘子简直急上锅,赶紧笑脸回道:“二夫人,莲衣这是高兴坏了,等她回去一趟自然就能想明白。” 谁知莲衣却摇摇头:“婢子怕是要拂了二夫人的这番好意,大厨房婢子待惯了,换个清闲地儿才是不行。” 夏娘子道:“你个傻丫头,二夫人要你来是看得起你的手艺,再说了,这侯府中哪还有比西院还好的地儿?” 谁知无论夏娘子 怎么说,莲衣就是梗了脖子不点头。 僵持片刻,旁观的晏晗终于开口:“既然不愿意,也就罢了。”随即让栀香打赏二人,起身进了内室。 二人退出院堂,夏娘子无比惋惜道:“谁都知道二夫人身家丰厚,又出手阔绰,你个死脑筋就愿意守着没油水的大厨房打转,老夫人和侯夫人也不见得念你的人实诚、东西好吃,白白可惜了这么好个机会,再说你没病之前生的也不错,如今西院也没个妾室,你若能进去寻觅个时机,做个姨娘也是十分不错的——果然是小女孩,什么也不懂......” 跟在后面的莲衣眼中浮起一丝轻蔑,可语气却十分诚恳:“我如今脸上还有些印记未除,即便是进了西院日日被二公子瞧着也是厌弃的;可我的吃食是被二夫人喜欢的,出入西院也不是什么难事,娘子还怕我没这个机会吗?” “话虽如此,可若是二夫人不找你了呢?”夏娘子回头问。 莲衣笑着附和讨好道:“这不是还有娘子您吗?您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咱们侯府的三司六厨谁不尊您一声‘夏娘子’?若有您的襄助,将来我成了西院的姨娘,必然忘不了您对我的好。” 夏娘子忍不住帕子掩唇笑了声:“这倒是,没想到你这小妮子还挺会说话的。” 可说完后,自己忍不住有些奇怪了,从前的莲衣虽然长得有些姿色,可木木愣愣的,半天也说 不出三句漂亮话,如今病了一场却也变了,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过片刻后又想到,人有了欲望和贪念,自然是会变的,随即心中暗笑一声,不再多想。 * 天明方醒,晏晗被一阵动静吵醒,睁眼一瞧,脱了外衣散发的谢昭正要躺下。 二人对视一眼,晏晗迷蒙的睡意瞬间散去,起身关切问道:“你如何此时才回来?宫内是怎样情形?” 谢昭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一夜辛苦,只待他躺下后,像是浑身的筋骨都舒展了些,闭着眼睛缓缓道:“陛下在上朝时有些胸口闷,却一直忍住直到下朝后才退去内殿叫了太医,还好三殿下看出不对借口奏疏一直守在殿外求见,果然,待沈黄门急匆匆出来时才得知情形。” “那陛下情形如何?严重吗?” 谢昭在宫中一日一夜,虽然困意来袭,可依旧强撑着精神与晏晗说话。 “下朝后陛下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一直等到寅时才醒转来,可即便是醒过来,也是气若游丝半句话说不得。好容易熬到辰时,太医又是强灌了小半碗药,又是施针,这才醒过来算是渡过险。” 别说在内宫了,即使是听到这些话,也是觉得格外惊险。 “陛下病危,可万不能将消息泄露。”晏晗神情严谨,细细思量其中关窍,忽然问,“按理说,陛下如此情形,内宫中人必然是不准许出宫门,那——” 谢昭睁眼冲着 她一笑,“我是担心你见我就不归家担心,所以——不过只有我出了宫,却也不能太声张,若陛下无碍倒无事,可若今夜三殿下派人来,我还要进宫一趟。” 晏晗不敢打扰他,赶紧下了床榻让他好生休息,可走到门口却想起什么,折回去问:“你定然不能好生吃东西,不然我去给你做些.......” 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谢昭已经是沉沉睡过去了,哪里还能回答自己。 晏晗叹了口气,上前去将被子拢好,轻手轻脚出了内室。 * 内宫深帷,李钰端端正正跪坐在脚踏边,纵然极累极困,可强大的意志力仍旧撑着他没有睡过去。 门外的太医颇为担忧:“三殿下如此孝心陛下必然已经感受到了,可他这般尽心却不顾自己的身子,必然会出问题的,您还是劝一劝的为好。” 三皇子妃与沈心念对视一眼,商议过后,还是决定由沈心念进去劝一劝。 屋内点着几盏灯,将李钰的侧脸照映的忽明忽暗,看不清神情。 原本平稳呼吸着的皇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李钰像是被点了穴一动不动。 沈心念有些诧异,但不及多余去想,她选择先与沈黄门一起上前将皇帝扶起来,皇帝佝偻着背直到吐出一口污物在炭灰盆中,这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而李钰见二人上前行动,这才回过神来,却因帮不上忙,只好高声唤太医署的人进来。 皇帝意识清醒 了些,瞧见殿内的几人,一面任由太医切脉,一面呼吸浑浊着开口:“钰儿.......” 李钰急切地上前抓住皇帝的手,双膝毫不犹豫跪在脚踏木上恭敬回答:“父皇,儿臣在。” 太医诊完脉后,亦是长舒一口浊气:“险过一日一夜,陛下终归是过了这道险关。”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19572310/54752865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19572310%2F54847797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847797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19572310,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7 病 此时天色渐暗,外头的丫鬟们都陆续将灯点上,穿着一身绿衫裙的莲衣从外头款款而入。 “莲衣见过二夫人。”她行礼如是道。 夏娘子侧目打量着晏晗的神情,见二夫人眉目温和,唇角似笑非笑,先不说态度,光是这吃食便是极其满意的,心头一想待会的打赏就能回去得意一番,顿时笑都止不住。 “莲衣,二夫人很满意你做的吃食,特意叫你来回话呢。” 莲衣面上依旧覆着面纱,只瞧着眼中一愣,也看不清表情,不知是个什么反应。 晏晗温和道:“也不是问什么话,只你做的吃食十分合我的胃口,不如你就来我的小厨房里做厨如何?虽说不比府中开的工钱丰厚,但好在西院只有我与夫君,也是清闲的紧,若你愿意,明日即可回了嫂嫂就到我这边来。” 这可是好事! 夏娘子眼前一亮。 因丰厚嫁妆与汤妈妈的事,府中人人皆知西院是个香饽饽,谁不想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 见莲衣死愣着不说话,夏娘子简直急上锅,赶紧笑脸回道:“二夫人,莲衣这是高兴坏了,等她回去一趟自然就能想明白。” 谁知莲衣却摇摇头:“婢子怕是要拂了二夫人的这番好意,大厨房婢子待惯了,换个清闲地儿才是不行。” 夏娘子道:“你个傻丫头,二夫人要你来是看得起你的手艺,再说了,这侯府中哪还有比西院还好的地儿?” 谁知无论夏娘子 怎么说,莲衣就是梗了脖子不点头。 僵持片刻,旁观的晏晗终于开口:“既然不愿意,也就罢了。”随即让栀香打赏二人,起身进了内室。 二人退出院堂,夏娘子无比惋惜道:“谁都知道二夫人身家丰厚,又出手阔绰,你个死脑筋就愿意守着没油水的大厨房打转,老夫人和侯夫人也不见得念你的人实诚、东西好吃,白白可惜了这么好个机会,再说你没病之前生的也不错,如今西院也没个妾室,你若能进去寻觅个时机,做个姨娘也是十分不错的——果然是小女孩,什么也不懂......” 跟在后面的莲衣眼中浮起一丝轻蔑,可语气却十分诚恳:“我如今脸上还有些印记未除,即便是进了西院日日被二公子瞧着也是厌弃的;可我的吃食是被二夫人喜欢的,出入西院也不是什么难事,娘子还怕我没这个机会吗?” “话虽如此,可若是二夫人不找你了呢?”夏娘子回头问。 莲衣笑着附和讨好道:“这不是还有娘子您吗?您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咱们侯府的三司六厨谁不尊您一声‘夏娘子’?若有您的襄助,将来我成了西院的姨娘,必然忘不了您对我的好。” 夏娘子忍不住帕子掩唇笑了声:“这倒是,没想到你这小妮子还挺会说话的。” 可说完后,自己忍不住有些奇怪了,从前的莲衣虽然长得有些姿色,可木木愣愣的,半天也说 不出三句漂亮话,如今病了一场却也变了,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过片刻后又想到,人有了欲望和贪念,自然是会变的,随即心中暗笑一声,不再多想。 * 天明方醒,晏晗被一阵动静吵醒,睁眼一瞧,脱了外衣散发的谢昭正要躺下。 二人对视一眼,晏晗迷蒙的睡意瞬间散去,起身关切问道:“你如何此时才回来?宫内是怎样情形?” 谢昭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一夜辛苦,只待他躺下后,像是浑身的筋骨都舒展了些,闭着眼睛缓缓道:“陛下在上朝时有些胸口闷,却一直忍住直到下朝后才退去内殿叫了太医,还好三殿下看出不对借口奏疏一直守在殿外求见,果然,待沈黄门急匆匆出来时才得知情形。” “那陛下情形如何?严重吗?” 谢昭在宫中一日一夜,虽然困意来袭,可依旧强撑着精神与晏晗说话。 “下朝后陛下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一直等到寅时才醒转来,可即便是醒过来,也是气若游丝半句话说不得。好容易熬到辰时,太医又是强灌了小半碗药,又是施针,这才醒过来算是渡过险。” 别说在内宫了,即使是听到这些话,也是觉得格外惊险。 “陛下病危,可万不能将消息泄露。”晏晗神情严谨,细细思量其中关窍,忽然问,“按理说,陛下如此情形,内宫中人必然是不准许出宫门,那——” 谢昭睁眼冲着 她一笑,“我是担心你见我就不归家担心,所以——不过只有我出了宫,却也不能太声张,若陛下无碍倒无事,可若今夜三殿下派人来,我还要进宫一趟。” 晏晗不敢打扰他,赶紧下了床榻让他好生休息,可走到门口却想起什么,折回去问:“你定然不能好生吃东西,不然我去给你做些.......” 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谢昭已经是沉沉睡过去了,哪里还能回答自己。 晏晗叹了口气,上前去将被子拢好,轻手轻脚出了内室。 * 内宫深帷,李钰端端正正跪坐在脚踏边,纵然极累极困,可强大的意志力仍旧撑着他没有睡过去。 门外的太医颇为担忧:“三殿下如此孝心陛下必然已经感受到了,可他这般尽心却不顾自己的身子,必然会出问题的,您还是劝一劝的为好。” 三皇子妃与沈心念对视一眼,商议过后,还是决定由沈心念进去劝一劝。 屋内点着几盏灯,将李钰的侧脸照映的忽明忽暗,看不清神情。 原本平稳呼吸着的皇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李钰像是被点了穴一动不动。 沈心念有些诧异,但不及多余去想,她选择先与沈黄门一起上前将皇帝扶起来,皇帝佝偻着背直到吐出一口污物在炭灰盆中,这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而李钰见二人上前行动,这才回过神来,却因帮不上忙,只好高声唤太医署的人进来。 皇帝意识清醒 了些,瞧见殿内的几人,一面任由太医切脉,一面呼吸浑浊着开口:“钰儿.......” 李钰急切地上前抓住皇帝的手,双膝毫不犹豫跪在脚踏木上恭敬回答:“父皇,儿臣在。” 太医诊完脉后,亦是长舒一口浊气:“险过一日一夜,陛下终归是过了这道险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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