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穿着裙子打怪了》 第1章 01 周一,广市地铁三号线 上班早高峰,挤在地铁里的上班人们,脸上带着短暂周末没能休息好的疲惫,麻木等待着被运送到目的地。角落里几声私语停下后,车厢里一阵没有情绪的静默。 徐子规一手搭着身上的包,一手抓着扶手靠在门边,车厢里冷白的灯光让她掩藏在妆容下的困倦无所遁形。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半垂着眼皮,双目无神地注视着外面隧道里一闪而逝的广告牌灯箱。 太累了,累得不想动弹,就连察觉到身后一个男人在做些猥琐的小动作,她也懒得理会。 直到那男人动作逐渐变大,越靠越近,徐子规才不耐烦地皱起秀气的眉毛,骤然扭头烦躁瞪视身后的男人,张口骂道: “磨针呢?有完没完?控制不住的话这边建议去找个兽医院做节育。” 那贴到她身后磨蹭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廉价西装,提着个旧公文包遮在身前,面对徐子规突然的暴躁骂声,脸上有几分做坏事被揭穿的慌张和羞恼。 附近好几个人听到呵斥,再一看那边穿着雪纺裙,长相秀美的小姐姐似乎遇到了猥琐事件,纷纷精神一振,拿起手机就要拍摄这场热闹。 中年男人有些畏惧那些镜头,别开脸一副不想和她多说的样子,扭头往后挤。 “干嘛呀!别挤了!” “本来就挤死人,靠!别往这边挤了!” 车厢里因为这插曲有些骚乱,徐子规正想喊住那男人,眼前明亮的场景突然一闪,出现了许多卡顿的色块。 这诡异一幕打断了徐子规的思绪,她迟疑了一下,亮白灯光再次闪烁,眼前人满为患的狭窄车厢在她眼前骤然远去,光线由亮变暗,抓住的扶手一空,整个人失重了大约三秒钟才重新站稳。 原本困倦烦躁的双眼,看清楚周围环境后,慢慢睁大,盛满了不可思议。 真是见鬼了!这是什么地方? 脚下踩着的是深色的青砖,砖缝里长着青苔,被时间腐蚀过的地面顺着她的目光延伸出去,铺陈出一个宽阔的圆形广场。刚才还充斥鼻端的地铁车厢人群混杂气味,变成了清冷的木头腐朽味。 周围,高耸宏伟的古老砖木建筑围成一圈,建筑上方翘起的屋檐大得夸张,高高的几重台阶镶嵌在建筑上。 许多挨挨挤挤,形状不规则的巨型黑影,如同角斗场上的观众,陆续入场,逐渐填充了那些台阶。 徐子规愣愣抬头看着头顶上被遮蔽成一个圆形的暗沉天空,还未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先被那些看不清的涌动黑影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在地铁上吗!” 听到这声惊慌喊叫,徐子规扭头,见到刚才在地铁上对着她“磨针”的那个中年男人站在附近,和她隔着一段距离,提着公文包紧张又不解地环顾四周。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沉闷的鼓声回荡在空旷场地。 当这突兀的鼓声停下后,一道洪钟般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 “本场资格争夺赛,徐子规对战赵负,两人入场——” “争夺彩球,胜者生,败者死——” 那一个死字带着长长的尾音沉重,砸进徐子规的脑子里,搅得她原本就不清明的脑子越发混乱。 死?什么死?争夺赛?彩球?这都什么和什么? 她看一眼那个同样茫然的中年男人,发现他浑身颤抖,比她还要害怕的样子。 两人前方的高墙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凶兽石雕,像是麒麟又像是狮子,口中衔着一个鲜艳的红绸彩球。 就在这彩球出现的瞬间,凶兽上方,同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牌子,悬浮在空中的牌子上写着“拾伍”——当“拾伍”变成“拾肆”,徐子规才骤然反应过来这大写的15、14是在倒计时! 争夺赛、倒计时,哪怕徐子规还弄不清来龙去脉,也明白眼下这情况不妙。 四周台阶上的拥挤黑影传来听不懂的窃窃私语,徐子规感觉自己被无数人注视着,她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蛐蛐,正被斗蛐蛐的人俯视观察。 她仍在迟疑,那个叫做赵负的中年男人突然率先冲向前方的墙。看他有所动作,徐子规下意识抬脚追了上去。 她穿的鞋子跟高五厘米,还是细跟,不适合奔跑,理所当然落在了后面。赵负看了落在身后的她一眼,面露喜色,夹紧公文包跑得更快。徐子规啧一声,弯下腰就这姿势脱下鞋,勾着鞋跟往前甩去——正中赵负后脑勺! “啊!”赵负痛得大喊一声,脚下不停。徐子规另一只鞋子还没扔出去,赵负已经摸到了那只浮雕凶兽。 凶兽高大,想要拿到紧紧镶嵌在凶兽口中的彩球,只能爬上去。可这么一位常年坐办公室,缺少锻炼的中年男人,仅是跑了这么一段就已经气喘吁吁,努力攀爬了半天,还在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摇晃。 凶兽身上雕琢的爪子鳞片毛发细致,有许多深深浅浅可着力的地方,在一定程度上方便了攀爬。徐子规穿的裙子比赵负的西装皮鞋更方便些,再加上人年轻动作更敏捷,不一会儿竟然超过了赵负。 见她要越过自己,喘着粗气的赵负立时急了,想也不想伸手拽住她的脚往下摔。 攀爬这种事没有经验做不好,徐子规仗着一口气爬到这里,被赵负一拽,松了那口气,整个人往下跌去。下跌的一瞬间,她反手拽住赵负,要将他一起拖下去,两人你来我往互拖后腿。 赵负终究在力气上更胜一筹,最终只有跨在手上的公文包被徐子规拽下去,他成功吊在空中。 摔到地上的徐子规躺着缓了一会儿,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嘶嘶吸气。 看一眼上方还吊着的赵负,徐子规没有再次尝试攀爬,而是打开手边掉落的公文包。里面放着证件、两沓现金、一份厚厚的企划案,还有两份已经盖章的合同。 这么紧张的时刻,赵负还要紧紧带着他的包,可见这包里的东西对他很重要。 虽然生死问题是大问题,但如果能活着回去,因为失去资料和合同导致失去工作,对一个需要养家的中年男人来说,恐怕比死还难受。 同为社畜,徐子规对此再明白不过,当下举着他的文件威胁道:“给我下来,不然我就撕了这些!” “不要!有话好好说,别撕!”吊在半空的赵负紧张大喊。 “崽种!”徐子规朝他比了个中指,“赶紧给我下来!” 瞧着那已经变成“零叁”的倒计时,徐子规整个人都冷静了,反正她不可能拿到那彩球了,这男的也别想,要死一起死。 谁知赵负竟然在上面呜呜哭了起来。 徐子规:“……”她都没哭,他倒是哭上了?在地铁上做猥琐动作的时候不是挺快乐吗,刚才摔她更是干脆,现在有种别哭啊? 赵负一边哭一边往上爬,看来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徐子规撕拉一声撕了文件,抱着摔痛的胳膊在下面冷眼看着。 可惜,倒计时变成了零,赵负还是没能挨到那个彩球,仍在石雕上磨蹭。 倒计时结束,空气都仿佛寂静了片刻。 接着,变故陡生! 赵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下方的徐子规第一时间看见了那一幕,惊得往后退去。 那墙面上足有十米高的凶兽浮雕正在变成活物!它从墙上活了过来,狰狞的大嘴合拢咬住彩球,一双赤红的大眼咕噜噜转动一圈,直直瞥向自己身上趴着的“蝼蚁”。仅在转眼间,它身上鳞甲毛发也已成型,从墙面上活生生钻出。 这样只存在于想象或传说中的怪物出现在眼前,只一眼,徐子规头皮发紧,扭头便跑。 身后传来赵负的一声惊恐大叫,他从凶兽的身上摔下来了。眼角余光一瞥,徐子规看到那只凶兽的巨爪踩上了地上趴着的赵负,又是一声惨叫…… 脸色煞白收回视线,徐子规在四周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可是这个广场四周都是高墙,场中毫无遮蔽,更没有藏身之处。 难道真的让她直面这怪兽?这谁特么打得过,空投个奥特曼过来都不一定能赢啊! 眼神这么四处巡视,她没能找到掩体,但发现了一个新的东西。就在不远处出现了一块约三米高的半透明光屏,上面时不时刷过一些文字。 这面板和弹过的字,这不就是……弹幕吗!这种时候,这样的场景,出现弹幕?!徐子规脑子里的问号简直要破脑而出。她的脚非常诚实地跑向了那片弹幕,边跑,边辨认那些弹幕内容。 上面的弹幕一共分成红色和蓝色两种颜色,最开始从右边出现时是一片奇怪的图形,随后才会变成她能辨认的正常文字,就好像有什么在自动翻译。 【那个男人就这么被踩死了?没踩死的话赶紧起来,不要偷懒啊。】(蓝色) 【这个奔跑的女性看上去不错的样子,都没听到她尖叫呢。】(红色) 【我倒是想听她尖叫,不然太没意思了。】(红色) 看清楚那些弹幕内容,徐子规嘴唇微动,吐出一串绿色环保的“草”字。 【啊,她注意到我们的发言了,正在看我们的话……你好啊。】(红色) 【别看了,兽要追上来了,再跑快点!】(红色) 【男人还没死呢,还在喘气,连个女人都比不过,真是废物。】(蓝色) 【兽赶紧去补一脚,把那个没用的男人踩死!】(蓝色) 徐子规当然知道怪兽已经追上来了,毕竟它那么高大,她无论如何都是跑不过它的,所以逃跑恐怕没有用。可是她们之间战斗力悬殊,设置必死的局也不太可能,这里一定还有什么能对付怪兽的东西。 在这里,最怪异的就是这些突然出现的弹幕,徐子规感觉到身后的震动逼近,抱着试试的心态朝那片弹幕扑去。 她穿过半透明的大面板,右手无意识挥动时捞住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根锁链,锁链的另一头连着屏幕,那里还有半截红色的文字。徐子规用力拽了一下,屏幕上剩下的一半文字也被她拽出光屏,变成了一根完整的锁链。 拿着手上弹幕化作的锁链,徐子规一晃神……这也行? 她又试着伸手在屏幕上抓了一把,那一条红色的弹幕【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发现武器了。】被她拽出屏幕,变成另一条锁链。两条锁链碰在一起,链接成一条长锁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02 手拿一根长锁链,不等徐子规再多做思考,那只凶兽已经追赶上来,覆盖了厚鳞的脚掌穿透弹幕光屏朝她踩下来—— 头脑一片空白,徐子规也不知道自己在危机关头是如何躲避的,她只感觉到一股冷风刮过面颊,满身冷汗扑倒在巨爪边缘。 她抓着被勾破一角的裙子,大口喘气。 还以为要死了!她好好一个上班族,每天微信运动步数不到两千五,为什么突然又要攀岩又要打怪,这合理吗? 徐子规狼狈躲过好几次凶兽踩踏攻击,终于从最初被震慑的恐惧状态中回过神来。 她慢慢发现这凶兽虽然外表狰狞吓人,但是智商显然不高,动作还会和它的本体石头一样僵硬,因此只要身体敏捷,反应速度够快,想要躲开它的踩踏并不难。 相比石雕变化成的庞大凶兽,徐子规渺小如蚁,这是她的劣势,也是她的优势。她可以躲在凶兽的脚趾缝隙里,为了踩到她,巨兽不得不跳起“踢踏舞”,踩得地面不停震颤。 徐子规在巨兽的肚皮底下逃窜,还要想办法尝试用锁链绕凶兽的腿,那场景就像是一只螳螂在绕大象,看得人心惊肉跳。 她险象环生,一旁的弹幕上却是一片欢声笑语。有那么两秒钟的时间,徐子规微妙的想起了自己平时刷的搞笑视频。 顾不得去看弹幕内容,徐子规费尽心神在躲避的同时抽空去薅弹幕,用来加长锁链。 再一次找到机会来到屏幕前,伸手抓过弹幕,那条蓝色的弹幕却穿过她的手,让她捞了个空。 她这才发现自己能触碰的竟然只有红色弹幕,能用的弹幕一下子少了一半。 那些还没看清楚内容的红色弹幕被她一把抓到手中用来续接锁链,但问题很快又出现了,这些弹幕太短,导致锁链也特别短,想要绊倒这么一只巨兽十分困难。 被致死运动量累出满头汗的徐子规扯着锁链暴躁喊:“谁在发弹幕,敢不敢发长一点!” 屏幕上应声出现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倒是够长了,终于让她连出了一条长锁链,成功捆住了四腿凶兽的其中两条大毛腿。然而下一秒,凶兽一个挣扎,锁链直接断裂,这根细锁链根本困不住凶兽。 【看来一圈锁链不够牢固,建议加长锁链多绕几圈。】(蓝色) 话倒是没错,颇有点好心的建议,但是……你特么倒是发能用的红色弹幕啊! 徐子规:“你们为什么不发红色弹幕?” 屏幕上的红色弹幕只剩下寥寥几条,接下来弹出的都是她摸不到的蓝色弹幕。 【只是想看到更有趣的画面而已,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蓝色) 【没办法,我更喜欢蓝色。】(蓝色) 【想要红色啊,下次一定。】(蓝色) 越来越多的蓝色弹幕,带着扑面而来的不怀好意,就如同台阶上那些黑影投注下来的目光,表面的热烈下藏着深深的冷漠与恶意。 徐子规磨牙,不管这发弹幕的都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人就对了! 明白这样下去不行,徐子规张望着寻找赵负的身影。刚才弹幕好像提起过赵负没死,如果红色弹幕对应她,那蓝色应该是对应赵负,得把他抓来干活才行。 赵负正躺在地上,昂着头悄悄观察这边的情况,不小心和她对视一眼,立即垂下头一动不动。 徐子规:“……”这会儿还想装死可太晚了点。 满眼凶光的徐子规跑向装死的赵负,赵负一看她把凶兽引了过来,利索地就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站起来,口中惨叫道:“别过来我这边!” “狗屎!”徐子规一边追他一边骂,“赶紧滚过来!不跟我一起困住这怪兽,我们都得死!” 溜着凶兽追上赵负,徐子规二话不说撵着他来到屏幕前:“你盘锁链,我吸引怪兽注意力,不配合你就等着先被它踩死!” 赵负一条腿受伤,现在显然跑不过徐子规,权衡一下,被迫听话地盘起锁链。他刚才也看见了徐子规的做法,生疏地学着她抓取弹幕。 【啊,为什么合作起来了,这就无聊了,互相打起来才有趣。】(蓝色) 【好凶的女人,好窝囊的男人,你都不会反抗的吗?】(蓝色) 【说不定让另一个人被兽踩死,你就能得到胜利了呢,要不要试试?】(蓝色) 看到弹幕上的这一行字,赵负盘锁链的动作变慢。 他一开始听到那个声音说“争夺彩球,胜者生,败者死”的时候就考虑过,如果其中一个人死了,是不是另一个就算没拿到彩球也算是胜利了? 瞧一眼吸引凶兽注意的徐子规,赵负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想要拖延时间。 但徐子规很快又引着凶兽跑回来了,并且示意赵负和自己替换:“换你去吸引怪兽注意。” “我不行,我会死的!”赵负想也不想地拒绝。 有一些人就是这样,永远躲在别人身后,不愿意承担任何事,只想享受他人冲锋陷阵后获得的胜利果实。 徐子规拽住锁链,轻蔑地打量他,语气嘲讽:“难道只有用到下半身的时候你才能想起来自己是个男人?” 脸色猛然涨红的赵负被她言语一激,硬着头皮站起来,才走几步就后悔了,又不好退缩,战战兢兢前去吸引凶兽注意。 徐子规迅速平复自己的呼吸,眼神晦暗地盯着那个蠢蠢欲动想要逃跑的中年男人。 看向弹幕,徐子规突然说:“比起一个没意思的胆小鬼,让我胜利不是更好?我不比他更有意思吗?” 【确实,没胆量的男人,我看还是期待这个女人。】(红色) 【我告诉你一个捷径,杀了另一个人,可以直接获得胜利。】(红色) 【或许你不用对付凶兽,只需要对付那个男人。】(红色) 弹幕大片变成红色。徐子规狠狠拽锁链,把这些字都拽出来抓在手中。 “拿着锁链,我们绕着它的腿跑,将它的腿捆起来。”她带着锁链来到赵负身边。 被言语激起的一时意气消磨光,很快绷不住想要逃跑的赵负听到这话,只感觉终于有救了,下意识听从她的话配合起来。 锁链绕了不知道多少圈,那只凶兽果然被困得一时迈不开腿,庞大的身躯僵硬歪斜,如同一座山往旁边倾倒。 赵负喘着粗气站在那,紧抓着手里一截锁链,眼神闪烁地看着后退的徐子规。这个时候,只要将她往前一推,她就会被倒下的凶兽压死。只要这么一推—— 在他伸出手的时候,徐子规忽然抬头看他,赵负被她闪着凶光的眼神一惊,意识到她可能也在想同样的事。 她的动作比他更快,手比他更稳。赵负整个人被推倒时,只见上方凶兽庞大身躯当头压下。 “啊——!” 没有多看一眼,徐子规快速跑到倒下的凶兽脑袋前,将彩球从张大的兽嘴里拉出来紧紧抓在手中。她从来没忘记,这场所谓争夺赛的目标只是这个彩球。 被绊倒还在挣扎的凶兽,在彩球离嘴的一瞬间,从头至尾开始石化,又变作了最初的石雕模样。 徐子规抓着彩球,至此才缓缓放松下来。 场中骤然安静,徐子规拖着疲惫的脚步,拿着彩球绕到刚才站立的地方,看见赵负半个身子被压在凶兽石雕下方。 “我不想死,我还有老婆孩子……” “我偷偷存了三万块,藏起来了,还没跟老婆说……” “我家地址……我还有个儿子……” 这男人张着嘴还没说够的样子,整个身体突然变成了纸糊的,最终完全变成了一个黄纸扎的假人,从头顶开始自燃,火线往下燎,很快被烧了个一干二净,剩下一堆黑灰。 这时开场的那道声音再度响起:“胜者,徐子规,获得入场资格。” 高处台阶上的黑影们蠕动着,发出类似笑声的细语。那块弹幕出现在她面前,徐子规看去,满眼的红色。 全部变成红色的文字写道: 【三十分钟不到就结束,筛选场就是快,换人开始下一场。】 【这胜利的女孩还是不错的,一声都没哭,和前几场的不太一样。】 【运气好遇到个蠢货,希望她以后的运气也能这么好。】 【还以为这场也没有胜利者呢,结果猜错了哈哈。】 在这些蕴含着不少信息量的红色文字里,突然冒出一行显眼的金色文字。 【“命运” 赠送 徐子规特殊礼物“请帖”】 徐子规手中的彩球消失,掌心里出现了一张充满浓郁喜庆色彩的大红色请帖。 展开的请帖上写着: “送呈______ 请于____年___月___日,陪同参与活动。 徐子规 敬邀” 是一张以她名义发给别人的空白邀请贴。 “咚咚咚咚咚——” 在鼓声中,徐子规看见眼前色块跳动,眼睛一花,奇怪的场地从眼前消失,地铁车厢明亮的灯光和拥挤人群让她意识到自己重返人间。 地铁里还是那一阵了无意趣的沉默,她背着完好无损的包包,被凶兽划破的裙子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细跟鞋子好好穿在脚上,除了手中的一张红色请帖,她全身上下和去那个古怪场地前没有任何区别。 猛地喘了一口气,徐子规在周围寻找赵负的身影,什么都没有,刚才他引起的骚乱也好像被人遗忘了。 “你还好吗,没事?”旁边一个姑娘注意到她脸色不对,迟疑地问了一声。 徐子规记得刚才这姑娘很热心,拿出手机拍了赵负的样子,还嘀咕着要发到网上曝光,于是她问:“刚才有一个站在我后面,拿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他去哪了你看到了吗?” 那姑娘想了会儿,疑惑道:“我一直坐在这旁边,你刚才身后不是两个女生吗,没有拿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03 随着人潮走出拥挤地铁,在一处人少的花坛边,徐子规停下脚步。 早上的阳光灿烂,身旁花坛里开了一树鸡蛋花,前方有许多人在等红绿灯,马路上人来车往,是她看惯的人间热闹与平凡日常。 手机上的时间快要到九点,上班快要迟到了,但徐子规只觉得头疼欲裂。在原地站了会儿,忽然她转头走回地铁。 “……对,是,早上起来身体不舒服,请一天假……” 迎面走来的女孩听到接近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这位脸色难看的姐姐,又随意地将目光移向自己的手机。 没有人知道,某日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故事。 请完假收起手机,徐子规乘坐地铁返程。 她还记得那个赵负死前说的话,他说自己还有老婆儿子,还说了自己家的地址,那个地址就在徐子规租住的小区附近。 找到地方,徐子规抬手敲门。 开门的中年女人疑惑地看着她。越过她的身体,徐子规看见她身后的屋内墙面上,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儿子,但是那个男人和前不久诡异死在她面前的人并不像。 徐子规几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但她还是不死心问道:“请问是赵先生的太太吗?” “什么赵先生?” “不是吗,那您认不认识赵负先生?” 女人露出回想的神色,而后回答道:“没听过,你怕是找错地了,这里没有叫赵负的,我先生姓王。” 告辞离开,徐子规再一次看了看那门牌号。她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弄错,翻动赵负的公文包时,她在钱夹里也看过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那上面的妻子和儿子,就是刚才那张照片上的妻子儿子。 赵负这个人,好像是被这个世界抹除了,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甚至理所当然的,他的空缺也被自动填补完善。 太阳很大,徐子规走在路上,却感觉浑身发冷。这个世界,突然地颠覆了她的一些认知,回到现实后发现的事令她感到恐惧,比在那个奇怪地方逃命时更加恐惧。 如果前不久遇到的事是虚假,她清楚记得赵负这个人,包里还放着那张突兀出现的红色请帖;如果现在是虚假,她就活在现在,活着也可能是虚假吗? 一天的时间不足以让徐子规从哲学思考中脱身,但第二天她没有再请假,而是和往日一样去上班。不管怎么样,生活总要生活下去。 仍旧是乘坐地铁,地铁上没有发生任何她担心的事。 出版社新来的小责编事情做不好,给她增添了许多工作量,繁忙的工作侵占了她大部分心神,让她只有在休息间隙里才会分神想起这事。 一连一周时间,除了晚上睡不好,有许多乱梦,再也没发生过什么异常。 “小鸟!周末要不要去哪玩?或者看看电影,最近不是新出了一部电影,口碑不错……” 从前的大学室友郑青和她在同一个城市工作,毕业几年仍然时常联系,会约出去玩。看见她发来的邀请,徐子规躺在沙发上回复:“算了,有点累,好不容易有天休息,在家躺着。” 那边郑青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一句,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小鸟,你这几天心情好像有些不好,是不是因为周新芸和陈显要结婚的事?” 穿着睡裙的徐子规把玩着旁边放着的飞镖,啧了一声:“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他们两个要结婚了。”她这几年都没关注过这两个人,只有几个室友偶尔还会提起。 郑青发来尬笑表情包,又对她说:“我是在同学群里听说周新芸结婚准备给你发喜帖,给我气的!我还以为她真不要脸给你发了呢!什么东西啊这个表脸绿茶,她是不是忘记了当初做第三者插足抢了你男朋友的事,陈显原来可是你的男朋友!” “可别,陈显给她,我不要,祝他们百年好合。”徐子规想起这些大学时候的恩怨情仇就感觉头疼。 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就算是当初,周新芸横插一杠抢了陈显,她心里也是放松大于愤怒,但是宿舍里几个室友一直耿耿于怀,提起周新芸和陈显就要diss一顿。 可能在她们眼里,她一直不找男朋友,就是因为大学第一次找男朋友经历被挖角的事,伤透了心,但徐子规真不在意。 从小到大,身边的朋友都交过男朋友,最早的从初中就开始偷偷谈,而徐子规回想自己的初中高中时期,只觉得记忆很模糊,可能因为按部就班的生活除了学习什么都没有,平淡无奇到没有任何印象深刻的事。 在大学,室友们都谈了,也怂恿她去体验一番,那时恰好有一位叫陈显的学长追求她,她就答应了。 室友们都以为她终于找到迟来的初恋,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之所以答应并不是因为陈显长得好看,追求她的时候细心体贴,也不是室友的助攻,而是一个说出来有点离谱的原因——陈显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她喜欢那颗痣。 可是她确实不适合和人谈恋爱,陈显埋怨她太冷淡,从不主动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也不去找他,两个人这男女朋友谈了两个月还不如普通同学亲密。 就这样下去,他们本来也就不可能谈太久,这个时候周新芸恰好出现,主动追求陈显,她们两个自然就搅合到一起去了。 要不是陈显一边和周新芸当男女朋友同进同出,一边还想吊着她的行为让徐子规有些看不顺眼,当年她就能直接当面祝他们百年好合。 至于如今,过去那么久了,他们两位能走到结婚,也是令人有点感叹。 和郑青聊了一阵,徐子规看看天色不早,搓着手上的飞镖考虑晚上是做点什么吃,还是直接叫个外卖,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随手拿起来一看,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周新芸。 徐子规:“……” 真是背后不能说人,说人人就到。 几年不联系,突然要加好友,莫非还真准备亲自给她发喜帖?带着一点奇妙的心情通过申请,周新芸很快发了个礼貌的微笑表情过来,徐子规也友好地回了她一串微笑表情。 周新芸给她发:“好久不见了,子规,我和陈显要结婚的消息你应该也听说了?我最近也在广市,想亲自给你送喜帖,还想请你吃一顿饭,有些话想和你说,可以吗?” 徐子规异常干脆:“行,那就去吃火锅,我家附近有一家不错,给你发地址。” 她突然想吃火锅。 起身去换衣服,把玩许久的飞镖被她随手丢向前方挂着的飞镖盘,正中红心。 周新芸迟到了三分钟,徐子规已经按照自己的习惯点完了菜。考虑到周新芸主要不是为了和她一起吃火锅,她也就没和她客气,点的全是自己爱吃的。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周新芸坐下时,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雅香水味。妆容精致,头发看上去是新做的,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妥帖,很适合去一些高端的西餐场所……可能她原本就是那么准备的。 不过现在,等吃完火锅离开,再好闻的香水味,再漂亮的妆容都是虚的。 徐子规瞧她两眼,心说周新芸比起大学时候变化还挺大,和高中那土里土气的样子更是完全不同。 是的,她们两个不仅是大学同学,还是高中同校,只是不同班,周新芸班级在她们隔壁,徐子规至今还记得高中时期,周新芸就经常用一种不友好的眼神盯着自己。 如今的周新芸好歹收敛了一下那外露的不友好,带着一脸假笑,动作优雅将一封喜帖放在徐子规手边。 现在很多人结婚为了图方便都是用的电子请柬,他们这婚礼还挺讲究,实体请柬精致漂亮。 徐子规看了眼就收起来:“我知道了,有时间就去,要是没时间托人带个礼,别介意。” 周新芸说道:“我希望你能去。” 面前的火锅已经端来,开始沸腾,送来各种菜的服务员感受着这一桌的气氛,低着头摆东西,不敢说话,只竖着耳朵来,竖着耳朵走。 徐子规自顾自下菜:“其实,我们并不熟,你今天突然找我要请我吃东西,我就已经够惊讶了,想让我去婚礼现场又是个什么考虑?” 她这位被挖墙脚的受害者心情平静,对面的周新芸反而比她更激动些,也许是婚前焦虑症,徐子规想。 撩了撩头发,周新芸用一种要和人说心里话的语气述说道:“你知道吗,我从高中起就一直很嫉妒你。” 这么浓的火锅味,没有抒情的气氛就不要开这样的头了?徐子规阻止不了一个人的剖白,只好开始吃自己的。 “只要能抢走你的东西我就高兴,所以那时候我抢了陈显。听说你单身很久了,没再找过别人,你现在还忘不掉陈显对?” 徐子规见她有种作为胜利者的高兴,决定说点让她不高兴的事:“说实话,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毕竟我也不喜欢他。” 周新芸瞪大眼睛盯着她:“怎么可能,你那几个室友不是说你喜欢陈显吗!” 徐子规:“又不是我说的。” 周新芸看她一阵,好像意识到了她并非在骗人,突然愤怒得如同被渣男抛弃:“如果你不喜欢他,我抢走他有什么意义!” 徐子规:“……” 又一次过来送菜的服务员刚要张口说话,听到这句又闭上嘴,悄悄放上东西转头离去。 将服务员新送来的牛肉卷放进火锅里,徐子规说:“你说想抢我的东西,这一点我倒是有感觉到。高中时候我听到你在办公室跟老师说我坏话,有两次校内比赛老师想让我去,你主动抢了我的名额,到了大学你进入学生会,也是和我过不去,奖学金各种荣誉和活动你都避开我,就连去食堂吃饭,我喜欢吃什么你都要跟我抢……所以我也真是挺好奇的,我们有什么仇什么怨?” 徐子规这份好奇好几年了,今天出来这一趟主要也是想弄清楚年少时这一桩恩怨的起源:“你究竟嫉妒我什么?” 周新芸还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我不知道!” 徐子规不满:“都二十七八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至于还闹脾气吗?” 周新芸看到她冷淡嫌弃的表情就生气,音量不自觉提高:“我确实不知道!只是经常觉得你有我想要但是得不到的东西,那种感觉你根本不懂!” 不记得是从高中的哪一天开始,她忽然就对隔壁班那个叫徐子规的女生看不顺眼,每次看到她,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嫉妒和愤恨,可究竟为什么?她怎么想都找不到原因,只有那种感觉抓心挠肝,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折磨着她。 徐子规:“医生怎么说的?” 周新芸深吸一口气:“我没病,不用看医生。” 徐子规:“不要讳疾忌医,精神疾病也是病。” 周新芸:“不要恶意猜测了,这只是一点小女生的嫉妒而已。” 就这?这都快变成偏执了?徐子规皱起眉毛,古怪怀疑地看她:“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因爱生恨?我先说好,我们是不可能的。” 周新芸:“……” 她的面孔逐渐扭曲,露出浑身爬满虱子一般恶心难受的表情,看上去很想尖叫。 “啪!”旁边路过的服务员不小心把手里的盘子摔了。 周新芸再也忍不住,扭头对服务员吼道:“不要再故意往这边晃来晃去听八卦了!你们再过来我就投诉!” 服务员抱着盘子一溜烟跑走:“抱歉抱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04 周新芸带着一脸热出来的油光和满身火锅味走了,临走前脸色铁青。 从徐子规告诉她自己不喜欢陈显后,周新芸就是这个无法接受的怀疑表情。 揣着兜独自往回走,徐子规看着路旁的路灯,忽然莫名笑起来。 她很早就意识到周新芸对自己病态的嫉妒,她会抢陈显她也一点不意外,可以说这里面还有几分她故意的表现。如果她真的介意,周新芸又怎么可能抢得到,她不在意而已。 毕竟是同学,哪怕不联系也能从别人口中得知对方的消息,所以这几年间周新芸肯定一直知晓她的状况。 徐子规确实不在意陈显,也不关注她们,但是每次朋友们谈论起陈显,她从来没解释过,只要保持刻意的沉默,大家就会自动解释为她还在意。而只要她还在意,周新芸就会抓住陈显不放,徐子规想看看周新芸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现在她知道了,周新芸这情况确实挺严重,都好几年了还是那个老样子,甚至要为此和陈显结婚。两人这场见面前,徐子规还想周新芸是不是确实深爱陈显所以准备结婚,见完面她就知道陈显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做了个工具人。 今天出来见周新芸,也是打算趁着她结婚之前说清楚,也免得她为了些奇怪的原因稀里糊涂结婚。至于周新芸知道后,还愿不愿意结婚,这就和她没关系了。 刚才,在充满烟火食物味道的火锅店里,周新芸最后问了她一句话。 “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你不在乎陈显,你其实是假装的,只是想阻止我们结婚对不对?” 徐子规看她,微微一笑:“你不会真的以为,对你那些故意找茬为难的行为,我会像个老母亲把你原谅?你因为我把自己绑在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身上好几年,蹉跎的这几年青春,就当是你过去为难我的道歉了。” 至于现在告诉她,当然不是什么好心,只是因为现在告知,周新芸接下来不管是嫁给陈显还是悔婚,都会很难受。 徐子规转着手里的钥匙圈,心情放松。周新芸和陈显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她反正也没有在这件事上投注过什么心力。 什么恩怨情仇都是属于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 她好像一直是这样空荡荡的一个人,快乐也好,愤怒也好,从她的躯体里穿过,什么都留不下,只有散不去的空茫与疲惫。 洗过澡,倒上一杯冰箱里拿出的黑糖梅子酒,打开电脑随意浏览着。一手撑着额头,指尖从沁凉的玻璃杯上拂过。她想找些剧看看打发时间,却有一点走神,手下无意识点击着网页,眼前忽然弹出一片红色。 是个游戏广告,大红色的灯笼图案在眼前闪烁。随手关掉,眼前红色的色块没有消失,还跳出得越来越多,直到布满她的视线。 身体猛然僵硬的徐子规:“……”这似曾相识的色块跳动。 那天在地铁上进入奇怪的世界前也是这样,难道—— 失重感让徐子规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眼,她已经站在一处空荡荡的地方,面前只有一盏亮着的红灯笼。这是个和上次截然不同的世界,无比寂静,除了她和灯笼,不存在其他任何东西。 站立在灯笼前,徐子规尝试着伸手碰了碰那灯笼。灯笼悠悠旋转着,一个声音从灯笼中传来:“徐子规,‘请帖’拥有者,即将自动邀请一位陪同的客人。” 眼熟的请帖浮现在眼前,徐子规认出来,这就是那次被人赠送的特殊道具“请帖”。 这张请帖她研究过很多次,最后将它装进盒子塞进柜子里眼不见为净。在她的世界里请帖看上去很普通,现在在这里,自动打开的请帖散发着微微的光芒,上面原本的空缺正在缓缓浮现出文字。 那个被邀请人的名字……原来不是由她自己写邀请谁,而是随机的吗? 三个黑色文字浮现出的瞬间,徐子规感觉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个人。 脸上贴着面膜的女人,哪怕只露出一双眼睛,都能看出里面的懵逼。 徐子规伸手揭开对方的面膜看了眼:“果然是你啊周新芸。” 这请帖怎么找的人,怎么把她给弄进来了。还有,她化妆和素颜的样子真的相差好大。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徐子规?你怎么会在这?我怎么会在这?”刚洗完澡正在镜子前护肤的周新芸,快要被这超出想象的异常事件吓得崩溃了,抖抖索索地把徐子规掀开一半的面膜抚平贴回去。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身上不断有各种颜色的光点飘飞出来,钻进那个灯笼里。随着光点离体而去,徐子规心里不断掠过一些细微的情绪,好像自己的情绪正在被人翻看,这感觉令人不愉快。 很快灯笼上方浮现出一个字——恶。 徐子规皱眉重复:“……恶?” 不久前才刚不欢而散的两位,没来得及多说,就见他们身处的地方猛然变化。以她们为中心,一个崭新的场景铺展开。 一个眨眼,身旁的周新芸不见了。再一眨眼,身处的场景也变了。 身上的睡裙变成一套喜服,她坐在摇晃的轿子里,好像变成了个新娘。 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徐子规拉开轿帘往外看,恰好见到旁边一个花轿,也有人正悄悄撩开帘子往外看,两人看了个对脸。 对面可不就是周新芸吗,她也是一副新娘装扮,原本一脸搞不清状况的畏惧,只不过看到她,立刻又支楞起来了。 “这到底什么地方?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对不对?你要害我!”周新芸压低了声音叫道。 徐子规的目光掠过前后长长的送亲队伍,问:“你那边有没有出现什么提示?” 周新芸下意识回答:“没有提示……不是,谁跟你说提示!是你把我弄到这种地方来的,你快把我送回去!” 徐子规啧了一声,没有思考出头绪,整个人都有点不耐烦:“你好烦啊。” 如果没有提示引导,也没有任务要求,怎么能从这里脱离回去?上一次要做什么是摆在明面上的,这一次怎么什么都没有。 瞪大眼睛看着她,周新芸满脸写着离谱,如果不是这时候两顶花轿被人抬进了一扇黑漆雕花大门,周新芸怕不是要扒着窗户和她吵架。 “哎哟两位新娘子怎么能自己撩开帘子呢,快快,咱们到地方了,都出来!”穿着喜庆衣服身材浑圆的一位中年妇女一手一边将轿帘拉下来,又催促两人出来。 “我们的新郎来接两位新娘子了!” 从逼仄的花轿上下来,瞧见站了满院子的人,多是男女仆人,穿着形制差不多的短打袄裙,簇拥着一个穿着喜服的男人。 喜服男人看着有点眼熟,如果不是对方眼角的那颗红痣,徐子规还真认不出这模样走形的人究竟是谁。她问旁边刚出花轿的周新芸:“这难道是陈显?他不会现在就长成这个样子?” “当然是他!你难道完全没看过我发在朋友圈的照片吗?你都认不出他来了?!”周新芸无法接受她对陈显这个毫不在乎的态度。 徐子规:“他有三十岁吗?好像还没到,这么早就开始发福了……你要不是真喜欢他,就为了给我找不痛快和他在一起,那你这几年是不是牺牲太多了?” 周新芸突然扑上来,拽着她喊:“啊啊啊啊啊!你在骗我!你骗我!” 院子里等着迎亲的一群人听不懂两位新娘在说什么,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那个长得和陈显一个样的新郎也不高兴了,收敛起脸上笑容,赶紧上来说:“怎么回事,不是都答应好了一起嫁给我,同时进门,一个东院一个西院各不相干好好相处吗,怎么现在一进门又闹!” 因为周新芸闹的动静更大,这话显然是对周新芸说的。勉强将注意力从徐子规身上分给“陈显”,周新芸愤恨咬牙:“陈显!我就知道你对她念念不忘,还想同时娶我们两个,你做梦呢!” 徐子规不得不提醒这位入戏太深的姐妹:“冷静一点,这个世界不是现实世界,这个应该也不是你那个男朋友陈显,都是虚假的。” 陈显又不高兴地盯着她:“什么虚假的,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在这种时候和我闹,大叫大嚷的,我的面子都被你们丢光了!” 说完他吩咐周围的下人:“赶紧把她们两个请进房里去休息!” 这院子瞧着是个大户人家,脚下铺着花砖,两旁有厢房,后头有后进院落,被人推搡着往后走,这一路上周围挂满了红灯笼,照得世界一片红色。 那群仆人分成两群,要将她们两人送到不同的方向,周新芸拽住徐子规的裙子,死都不肯放开,固执地追问她:“这个世界是你想象出来的是不是?你就是也想嫁给陈显!” 徐子规:“如果这真是想象的世界,我觉得这是你想象出来的世界更合理,你现在已经不想嫁给陈显,所以要拉我一起下水。” 她们说着话,那些仆人还在拉拉扯扯试图分开她们。徐子规的裙子都快被周新芸以及这群人撕开了,她头疼地甩开那些仆人:“好了,都吵什么吵,把我们送到同一个地方去算了!” 仆人们为难:“这可不行,老爷让我们把两位夫人送到各自的院子里去……” 徐子规:“我们不是夫人吗,听我们的就是。” 面面相觑一阵,一群仆人还当真按要求将她们一起送到了东边的院落里。 这院子里栽种着花木,屋檐挂红灯笼,窗户上贴喜字,一派热闹喜庆,只是屋子里气氛凝滞,愁云惨淡。 “怎么会这样,我不要待在这里了……”周新芸坐在桌边抽泣。 徐子规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不想待在这就想办法,找找有什么异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05 在屋子里翻找好一阵都没找到什么线索,徐子规心想,难道是要触发什么事件才可以? 她现在什么都不确定,只确定这个世界的生成和她们两个脱不了干系,尤其和周新芸脱不了干系,毕竟这里有一个和陈显长得一模一样的角色。 一无所获,外面天色已经擦黑,红色灯笼的光越来越明亮,屋内外的红灯原本应该给人喜庆的感觉,但现在这浓郁的红只让人不适。 坐在椅子,徐子规思索着破局的方法,对面的周新芸已经从最开始的崩溃变得平静,她蔫蔫地说:“我饿了。” 徐子规示意她去吃一边摆着的点心干果。 吃了两块干的能噎死人的点心,周新芸发现徐子规一直在盯着自己,那眼神让她有点发毛:“你不吃?” 徐子规:“我怕这里的东西吃了会死。” 周新芸的脸色一变:“那你还让我吃?!” 徐子规:“想让你试试毒。” 一下子觉得肚子好像不舒服起来。周新芸捂着肚子惴惴不安:“难道会像那种恐怖片一样,吃了这里的东西就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了?” 徐子规还是那个不咸不淡的语气:“可能。” 周新芸颤抖:“……你!” 这个时候门被推开,那位新郎“陈显”走了进来。他摆着一副大爷架子,皱眉说:“你们怎么待在一起,这不符合规矩。” “新芸,你回你自己的西院去。” 周新芸盯着陈显,表情有一些异样。她知道这里绝对不是现实世界,面前的“陈显”也不是她的男朋友陈显,但他们太像了,包括说话方式习惯以及表情,都是周新芸最熟悉的样子。 冷静下来之后,周新芸忽然觉得,与其跟在关系不好又明显和自己不对付的徐子规身边,不如和自己熟悉的陈显交流。她才不相信徐子规会帮她,以己度人,她觉得徐子规可能巴不得她死在这,她会遭遇这一切也是徐子规搞的鬼! “你是要留在这吗?那我也待在这,让徐子规去西院好了。”周新芸说道,并且上前走到陈显身边,主动挽住了他的胳膊。 陈显不太乐意,不住觑着徐子规那秀丽的模样和冷淡气质:“不是说好了,现在怎么又要改……” 周新芸对他很了解,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明显是馋人家,顿时手下力道一重,语气就变得软下来,抱怨说:“怎么不行嘛!我就要住这边,你都不知道我刚才遭遇了什么,我都被吓到了!” 周新芸撒娇一直是可以的,几句话下来,陈显的目光被她吸引,瞧瞧她也不差的脸,又动摇了:“那……也行,那就子规你去西院?” 徐子规有点微妙地注视着他们的互动,心说周新芸奇妙真奇妙,一开始还在那表演崩溃,现在不仅原地适应,还能主动入戏,这成长速度只能说惊人。 看出来周新芸防备着她,徐子规反而笑了,刚好她也不准备待在这和陈显相处,正合她意。 这个宅子的东院和西院相隔甚远,西院没有东院那边的热闹,而且整个西院规模出乎预料的小,只有一进小院,前方是主屋耳房,左右是厢房。 被人领着前往西院的路上,因为天黑的原因,这座宅院里灯笼的存在越发明显,几乎是三步一盏,等到了西院,灯笼数量更是多得有些离谱。 结合世界最开始那盏红灯笼,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她,灯笼绝对有问题。 西院本身可能也有问题,因为将她送到西院的仆人将她送进院子后,就忙不迭地走了,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可不是针对她,更像是针对这地方。 一进入西院,立即冷寂了许多,只有数不清的红灯笼给整座院子蒙上了一层红光。 但凡换个胆小的,能当场被这场景吓哭,但徐子规自觉胆子还算大,只简单看了两眼,就直奔亮着灯的主屋,继续搜寻线索。寻找线索这种事,不怕诡异,就怕正常。 屋内是新房摆设,一比一还原东院,只是这里的木头散发出腐朽的气息,灰尘的味道更是明显,这一切表明,这里可能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居住,是最近才清理出来的。 旁边的耳房一般是仆人居住,会放置简单的床铺,但这里的耳房没有床,看着也像是荒废许久了,房间一角还有烧过纸堆的痕迹,纸灰都没请扫干净。至于厢房,门上扣着大大的锁,进不去。 徐子规找了个沉甸甸的尖石头,把厢房门上的锁给砸了。这院子里就她一个,方便她为所欲为。 轻易被砸开的厢房里弥漫着和主屋同款但更重的灰尘味,里面堆放了许多被布蒙着的旧器具,徐子规将外面挂着的灯笼取下来,在屋里照明翻看,最后得出结论,这些器具似乎是用来办白事的。 供桌祭幛烧纸盆,油灯白烛寿字牌,都是旧物,还有压箱底的孝服白麻绳等等,随意摆放在这里,看上去连遮掩都不想多费心思。 夜风阵阵,院子里的灯笼一时全都开始摇晃起来,满院子影影绰绰。 徐子规退出厢房,裙子不小心带倒了旁边的镀银铜花瓶,砸在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 停下脚步细听了会儿,徐子规又将手里的石头丢在地上,再一次聆听那沉闷的咚咚声。 从声音听,底下好像是空的。 提起裙子,回到主屋,用力在地面上蹬了几脚。听着声音,徐子规确认,主屋地下也是空的,如果和厢房地下连着,那么这下面是个很大的空间。 再次环视一圈屋内,徐子规发现自己刚才的疏忽,这里确实有和东院那边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脚下多了一块地毯。她撩起碍事的袖子,将地毯上的桌子凳子推开,卷起地毯,露出下方隐藏的木门。 木门向上拉开,端着烛台对下方照了照,照出一截楼梯,徐子规抬脚走下去。 …… 清晨,天空灰蒙蒙的,昨日大喜的装饰还挂在各处,那鲜艳的红色流动在宅子每一个角落。 徐子规在大宅前厅再一次见到了周新芸。相比昨日的害怕,今天的周新芸带着一脸笑容,坐在那喝茶的气派,还真有点这旧时大宅夫人奶奶的样子……这傻东西该不会真准备在这里养老? 再看陈显,昨天不知道周新芸怎么笼络了他,今天的他对周新芸态度肉眼可见的亲密,两人还凑在一起轻声说话。 还真是旧日情景再现,遥想大学时候,周新芸抢走了她名义上的男朋友陈显后,就这样故意在她面前做出亲密的模样,对,还有这个洋洋自得迫不及待要看她痛苦倒霉的表情,真是精髓。 相比周新芸对她的了解,徐子规对周新芸这个人更了解,譬如此刻,她就发现了周新芸那不正常的期待。她在期待什么?不管是什么,看她幸灾乐祸的神情肯定不会是好事。 联系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徐子规一推测,心里便有了底。 周新芸大约是从陈显那里得知了什么线索,觉得她住进西院,就等于是提早预定了死亡票,所以现在心情舒畅。 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新芸一眼,徐子规走到陈显身边,朝他说道:“我有事想单独和你说,一起去我那里聊聊?” 陈显从昨晚就不满于这位新夫人冷漠的态度,但是又忍不住惦记,这会儿看她主动过来说话,心里又痒痒起来。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说:“好啊,你昨晚上睡的怎么样,一个人不怕?” 周新芸笑不出来了:“我不允许!你们要说什么就在这说!” 陈显不耐烦地敷衍她两句,见她还要闹,便语带威胁说:“事情都跟你说了,你怎么还要闹,你该不会也想住西院去?” 周新芸听到这话一僵,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只是对徐子规的恶意更加明显起来。 见徐子规并不理会自己,陈显也迫不及待,周新芸恨得咬牙切齿。 就是这种感觉,她想要的东西,好像徐子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得到,而她就算是费尽心思也留不住。 无法忍受心中燃烧的妒火,周新芸悄悄跟了上去。她看见前面的两个人走在一起,陈显脸上碍眼的笑,让她想起现实生活中的陈显。 这两个人,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不会允许他们……额? 满脸郁郁的周新芸看见两人走到偏僻处,忽然走在陈显身后的徐子规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狠狠砸在陈显的后脑勺,陈显一下子软倒下去。 被这猝不及防一幕惊吓到的周新芸发出一声惊叫,脑子里一下混乱,她慌张地跑过去想看看陈显的情况,嘴里还语无伦次念叨:“天,他是不是死了!你在做什么?” 徐子规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滴血的尖石头:“我只是想验证一下我的猜想,不想办法触发事件,我们怎么离开这鬼地方?” “你杀人了!”周新芸简直要崩溃。 徐子规:“你看清楚了,这东西是人吗?” 周新芸还想大叫,忽然光线黯淡下来,变成黑夜,周围挂着的红灯笼接连亮起。倒在地上的陈显身体变成一具红纸糊的纸人,纸人自燃迸起的火花让周新芸连连后退,不自觉躲到了徐子规身边。 燃烧的纸人身上浮起一行字【造成意外角色死亡,即将进入惩罚时间】 在这行字消失前,又出现几个字叠在上方【逃亡即将开始,请做好准备】 最后叠在最上方的是一个大写数字倒计时【玖拾玖】 纸人燃烧殆尽,那个悬浮的倒计时停在了徐子规和周新芸中间。 廊下挂着的一排排灯笼,转向站立着的两个人,灯笼形状像是一颗被吹气鼓起的头,红彤彤的一张脸,陈显的脸,朝着她们笑。 周新芸虚弱地一把拽住徐子规的胳膊:“呕,我不行了,这脸太恶心了。” 徐子规拉开她的手:“你的男朋友,跟我没关系,你留在这陪他,我先走了。” 刚要推开周新芸逃跑,哗啦一声被扯了回来。低头看去,两人手上莫名出现相连的锁链,将她们绑成了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04 周新芸带着一脸热出来的油光和满身火锅味走了,临走前脸色铁青。 从徐子规告诉她自己不喜欢陈显后,周新芸就是这个无法接受的怀疑表情。 揣着兜独自往回走,徐子规看着路旁的路灯,忽然莫名笑起来。 她很早就意识到周新芸对自己病态的嫉妒,她会抢陈显她也一点不意外,可以说这里面还有几分她故意的表现。如果她真的介意,周新芸又怎么可能抢得到,她不在意而已。 毕竟是同学,哪怕不联系也能从别人口中得知对方的消息,所以这几年间周新芸肯定一直知晓她的状况。 徐子规确实不在意陈显,也不关注她们,但是每次朋友们谈论起陈显,她从来没解释过,只要保持刻意的沉默,大家就会自动解释为她还在意。而只要她还在意,周新芸就会抓住陈显不放,徐子规想看看周新芸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现在她知道了,周新芸这情况确实挺严重,都好几年了还是那个老样子,甚至要为此和陈显结婚。两人这场见面前,徐子规还想周新芸是不是确实深爱陈显所以准备结婚,见完面她就知道陈显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做了个工具人。 今天出来见周新芸,也是打算趁着她结婚之前说清楚,也免得她为了些奇怪的原因稀里糊涂结婚。至于周新芸知道后,还愿不愿意结婚,这就和她没关系了。 刚才,在充满烟火食物味道的火锅店里,周新芸最后问了她一句话。 “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你不在乎陈显,你其实是假装的,只是想阻止我们结婚对不对?” 徐子规看她,微微一笑:“你不会真的以为,对你那些故意找茬为难的行为,我会像个老母亲把你原谅?你因为我把自己绑在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身上好几年,蹉跎的这几年青春,就当是你过去为难我的道歉了。” 至于现在告诉她,当然不是什么好心,只是因为现在告知,周新芸接下来不管是嫁给陈显还是悔婚,都会很难受。 徐子规转着手里的钥匙圈,心情放松。周新芸和陈显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她反正也没有在这件事上投注过什么心力。 什么恩怨情仇都是属于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 她好像一直是这样空荡荡的一个人,快乐也好,愤怒也好,从她的躯体里穿过,什么都留不下,只有散不去的空茫与疲惫。 洗过澡,倒上一杯冰箱里拿出的黑糖梅子酒,打开电脑随意浏览着。一手撑着额头,指尖从沁凉的玻璃杯上拂过。她想找些剧看看打发时间,却有一点走神,手下无意识点击着网页,眼前忽然弹出一片红色。 是个游戏广告,大红色的灯笼图案在眼前闪烁。随手关掉,眼前红色的色块没有消失,还跳出得越来越多,直到布满她的视线。 身体猛然僵硬的徐子规:“……”这似曾相识的色块跳动。 那天在地铁上进入奇怪的世界前也是这样,难道—— 失重感让徐子规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眼,她已经站在一处空荡荡的地方,面前只有一盏亮着的红灯笼。这是个和上次截然不同的世界,无比寂静,除了她和灯笼,不存在其他任何东西。 站立在灯笼前,徐子规尝试着伸手碰了碰那灯笼。灯笼悠悠旋转着,一个声音从灯笼中传来:“徐子规,‘请帖’拥有者,即将自动邀请一位陪同的客人。” 眼熟的请帖浮现在眼前,徐子规认出来,这就是那次被人赠送的特殊道具“请帖”。 这张请帖她研究过很多次,最后将它装进盒子塞进柜子里眼不见为净。在她的世界里请帖看上去很普通,现在在这里,自动打开的请帖散发着微微的光芒,上面原本的空缺正在缓缓浮现出文字。 那个被邀请人的名字……原来不是由她自己写邀请谁,而是随机的吗? 三个黑色文字浮现出的瞬间,徐子规感觉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个人。 脸上贴着面膜的女人,哪怕只露出一双眼睛,都能看出里面的懵逼。 徐子规伸手揭开对方的面膜看了眼:“果然是你啊周新芸。” 这请帖怎么找的人,怎么把她给弄进来了。还有,她化妆和素颜的样子真的相差好大。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徐子规?你怎么会在这?我怎么会在这?”刚洗完澡正在镜子前护肤的周新芸,快要被这超出想象的异常事件吓得崩溃了,抖抖索索地把徐子规掀开一半的面膜抚平贴回去。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身上不断有各种颜色的光点飘飞出来,钻进那个灯笼里。随着光点离体而去,徐子规心里不断掠过一些细微的情绪,好像自己的情绪正在被人翻看,这感觉令人不愉快。 很快灯笼上方浮现出一个字——恶。 徐子规皱眉重复:“……恶?” 不久前才刚不欢而散的两位,没来得及多说,就见他们身处的地方猛然变化。以她们为中心,一个崭新的场景铺展开。 一个眨眼,身旁的周新芸不见了。再一眨眼,身处的场景也变了。 身上的睡裙变成一套喜服,她坐在摇晃的轿子里,好像变成了个新娘。 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徐子规拉开轿帘往外看,恰好见到旁边一个花轿,也有人正悄悄撩开帘子往外看,两人看了个对脸。 对面可不就是周新芸吗,她也是一副新娘装扮,原本一脸搞不清状况的畏惧,只不过看到她,立刻又支楞起来了。 “这到底什么地方?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对不对?你要害我!”周新芸压低了声音叫道。 徐子规的目光掠过前后长长的送亲队伍,问:“你那边有没有出现什么提示?” 周新芸下意识回答:“没有提示……不是,谁跟你说提示!是你把我弄到这种地方来的,你快把我送回去!” 徐子规啧了一声,没有思考出头绪,整个人都有点不耐烦:“你好烦啊。” 如果没有提示引导,也没有任务要求,怎么能从这里脱离回去?上一次要做什么是摆在明面上的,这一次怎么什么都没有。 瞪大眼睛看着她,周新芸满脸写着离谱,如果不是这时候两顶花轿被人抬进了一扇黑漆雕花大门,周新芸怕不是要扒着窗户和她吵架。 “哎哟两位新娘子怎么能自己撩开帘子呢,快快,咱们到地方了,都出来!”穿着喜庆衣服身材浑圆的一位中年妇女一手一边将轿帘拉下来,又催促两人出来。 “我们的新郎来接两位新娘子了!” 从逼仄的花轿上下来,瞧见站了满院子的人,多是男女仆人,穿着形制差不多的短打袄裙,簇拥着一个穿着喜服的男人。 喜服男人看着有点眼熟,如果不是对方眼角的那颗红痣,徐子规还真认不出这模样走形的人究竟是谁。她问旁边刚出花轿的周新芸:“这难道是陈显?他不会现在就长成这个样子?” “当然是他!你难道完全没看过我发在朋友圈的照片吗?你都认不出他来了?!”周新芸无法接受她对陈显这个毫不在乎的态度。 徐子规:“他有三十岁吗?好像还没到,这么早就开始发福了……你要不是真喜欢他,就为了给我找不痛快和他在一起,那你这几年是不是牺牲太多了?” 周新芸突然扑上来,拽着她喊:“啊啊啊啊啊!你在骗我!你骗我!” 院子里等着迎亲的一群人听不懂两位新娘在说什么,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那个长得和陈显一个样的新郎也不高兴了,收敛起脸上笑容,赶紧上来说:“怎么回事,不是都答应好了一起嫁给我,同时进门,一个东院一个西院各不相干好好相处吗,怎么现在一进门又闹!” 因为周新芸闹的动静更大,这话显然是对周新芸说的。勉强将注意力从徐子规身上分给“陈显”,周新芸愤恨咬牙:“陈显!我就知道你对她念念不忘,还想同时娶我们两个,你做梦呢!” 徐子规不得不提醒这位入戏太深的姐妹:“冷静一点,这个世界不是现实世界,这个应该也不是你那个男朋友陈显,都是虚假的。” 陈显又不高兴地盯着她:“什么虚假的,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在这种时候和我闹,大叫大嚷的,我的面子都被你们丢光了!” 说完他吩咐周围的下人:“赶紧把她们两个请进房里去休息!” 这院子瞧着是个大户人家,脚下铺着花砖,两旁有厢房,后头有后进院落,被人推搡着往后走,这一路上周围挂满了红灯笼,照得世界一片红色。 那群仆人分成两群,要将她们两人送到不同的方向,周新芸拽住徐子规的裙子,死都不肯放开,固执地追问她:“这个世界是你想象出来的是不是?你就是也想嫁给陈显!” 徐子规:“如果这真是想象的世界,我觉得这是你想象出来的世界更合理,你现在已经不想嫁给陈显,所以要拉我一起下水。” 她们说着话,那些仆人还在拉拉扯扯试图分开她们。徐子规的裙子都快被周新芸以及这群人撕开了,她头疼地甩开那些仆人:“好了,都吵什么吵,把我们送到同一个地方去算了!” 仆人们为难:“这可不行,老爷让我们把两位夫人送到各自的院子里去……” 徐子规:“我们不是夫人吗,听我们的就是。” 面面相觑一阵,一群仆人还当真按要求将她们一起送到了东边的院落里。 这院子里栽种着花木,屋檐挂红灯笼,窗户上贴喜字,一派热闹喜庆,只是屋子里气氛凝滞,愁云惨淡。 “怎么会这样,我不要待在这里了……”周新芸坐在桌边抽泣。 徐子规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不想待在这就想办法,找找有什么异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06 之前还时不时有人走动的一座大宅,失去了其余人的踪影,只剩下徐子规和周新芸两人在偏僻小道上拔腿狂奔。 她们两个被一根锁链捆在一起,如今只能一起逃跑,之所以奔逃在院子偏僻的角门小道,是因为这座宅院里有着数不清的红灯笼。现如今这些红灯笼都变成了长着陈显脑袋的红皮囊,还能飞,追着她们发出各种悚然的笑声和不明呓语。 也就只有偏僻的地方灯笼数量才会少一点,所以她们两个被数不清的飞天灯笼追赶着,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 两人都是一身旧式衣裙,下摆宽大,跑在廊下时还好,拥挤着钻进那些旮旯,时不时会被挂住衣服,只得一手拽住裙子跑。 徐子规昨夜探索那个地下室没休息好,周新芸在另一边对付陈显也不见得休息好了,两人体力精力可以说半斤八两,因此跑了一段时间,脚步逐渐沉重,速度变慢。 可后面的灯笼还在增加,那些会飞的充气头颅灯笼实在太可怕,看着它们不断接近,陈显变形的脸不断放大,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稍稍比徐子规落后一些的周新芸只要一扭头就要迎接这份精神暴击,整个人越来越恍惚,徐子规听到她干呕了好几声,忍不住想,这要是回去了,周新芸怕不是每次看到自己男朋友的脸都想吐。 她们只要远远看见灯笼的红光就会转变方向逃亡,但是总有些灯笼避不过去。前方拐角处,一个红灯笼猝然出现,从廊下脱落砸向她们。 徐子规可不敢被这东西碰到,她一个矮身躲开,在她后面一点的周新芸就倒霉了,眼看要被这灯笼咬住——灯笼上陈显的脸张开嘴,露出血盆大口,作势要咬。 “啊!不要过来!”周新芸带着哭声尖叫道。 噗嗤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戳漏了。徐子规回头,意外地看见周新芸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顺手摸过来的竹竿,那只刚才朝她们扑来的灯笼已经被竹竿给戳穿了,串在竹竿上被周新芸疯狂来回舞动。 她癫狂挥动竹竿,不仅戳中了两个扑来的灯笼,还把后面好几个灯笼给抽飞出去。 半蹲在她身旁的徐子规略显惊讶,好家伙,周新芸打怪看上去也是有天分的。这竹竿好像还挺好用? 附近放着夜晚用来点蜡烛的长竿,徐子规也摸到了一根,等到周新芸过了那阵惊吓条件反射打怪期,整个人开始气力不济后,徐子规站起来补上这个主力位置。 她比周新芸的胡乱棒法更有章法,下手也狠多了,专门对着灯笼上张开的大嘴戳,一捅一个。 力气用得差不多,手累得发颤只能看着的周新芸,被这凶残的一幕给煞到,不忍直视地别开脸。 很快徐子规发现用长竿来戳灯笼不行,这些皮囊灯笼会串在长竿上,将长竿烧断。于是她很快换了一种做法,用长竿打爆那些灯笼皮囊。不打爆而是像周新芸一样抽的话,那些灯笼很快又会黏附过来,只有戳穿或者打爆有用。 灯笼一旦被戳穿或爆开,灯笼里面的火就会四溅开来,那爆裂的噼啪声像是鞭炮,炸开的火星十分易燃,落在周围的建筑上眨眼就开始燃烧起来,这倒霉催的大宅子还是个木质结构的建筑。 照这样下去,她们就算能把这些灯笼怪全收拾了,也会葬身火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跑,找个地方藏起来。”徐子规说道。 现在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有倒计时,只要能坚持过这一个多小时应该就没事了。 “咳咳!”周新芸被周围的浓烟呛得不停咳嗽,感觉到手腕上被拉扯的感觉,只得随着徐子规选择的方向逃亡。 她们跑了许久,中间实在躲不过灯笼,又迫不得已进行了两次战斗。亲手刺穿长着自己男朋友脸的怪物,最开始是害怕不自在,后来逐渐的,看到那张脸被打爆炸开的样子,她只觉得这画面恶心又猎奇,连吐都不想吐了。 一次、两次,感觉已经过去了许久,可再一看旁边的倒计时,才过去五分钟! 周新芸不仅跑不动,连手也再挥不动。她往地上瘫软:“我不行了,我实在……动不了了。” 徐子规也没比她好到哪去,现在一个坐下,另一个也被迫坐下。 没有催促她起身逃命,徐子规抓紧时间休息,并摸到一根长竿准备。 果然没过多久,附近的灯笼皮囊又向她们这边聚集,刚才还一副死在这也不准备继续逃命的周新芸,被那最先赶到的红皮囊灯笼咬了一口,活生生咬掉了胳膊上一块肉。 “啊!”周新芸大叫,痛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徐子规早有预料,一手戳中一个要来啃咬她的灯笼,跟着起身。 尝到了被这怪物啃咬的痛苦滋味,周新芸不敢再拖拉落后。她已经完全顾不得什么嫉妒怨恨之类的心情,现在满脑子只有害怕,除了躲避怪物和想要休息的强烈愿望,脑海中什么都没有。 “往这边过来。”徐子规寻找到了一处可以躲藏的角落,拽了拽周新芸。 周新芸下意识听从,跟着她一起躲到了那处被花木掩盖的黑暗角落。 她们不能躲进屋子,因为每一间屋子里都放着好几盏灯笼,一旦进入房间更不好躲避,毁掉灯笼又会让屋子燃烧起来最终被困火海,只能躲在外面,并且远离易燃的建筑。 脚踩着湿润的泥土,周新芸饱受惊吓的魂魄终于暂时安定下来。她捂着流血的胳膊,崩溃抽泣:“我要回去,我不要待在这了。” 被怪物包围,命悬一线的时候,周新芸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你昨晚在陈显那里得知了什么消息?”徐子规低声问。 如果是之前,周新芸不会告诉她,但现在,她整个人心态差不多崩了,听到徐子规这冷静的问题,竟然真的回答了她。 “陈显说,她娶两个夫人,其中一个只是名义上的夫人,成亲三天后住在西院的夫人就要被杀死用来祭祀这座大宅。”周新芸喃喃说,泪流满面地扒着徐子规的胳膊,“现在还有什么重要,别说三天,我们现在就要死了!” 说着她想起现在这情况是谁导致的,恨恨地抱怨:“都是你的错!你好端端的干什么要打陈显,把他弄死了才出现这些怪物!” 徐子规不理她,还想着她刚才说的话。和她猜的差不多,她昨天晚上在西院底下发现了一个墓室,那里摆满了被封死的旧棺木,还有一具新的棺木,棺盖放置一旁,棺内准备好了新制的寿衣,平金绣花的袄裙,赤金首饰等妥当齐全——就等着一个人来穿戴填棺。 那时徐子规就猜到,估计后续她和周新芸两人之间得死一个。 一点红色灯光,两点红色灯光,无数红色灯光出现在树枝缝隙间。它们又追来了! “跑!”两个穿红衣裙的女人从树丛里跑出来,跑向最黑暗的地方。此时此刻,只有纯粹的黑暗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大半个宅院都已经陷入火海,她们能躲藏的地方越来越少,体力消耗殆尽,周新芸一个不小心绊倒,再也起不来。 倒计时还剩下“叁拾”,但她们都已经到达极限。 “……起来。” “起不……来了……死了算了……”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们可以藏在水里。”徐子规刚才就想到,这些会爆炸迸火的灯笼可能不能在水里活动,她一路上有意寻找大一点的水源或者池塘,但都没能找到,只见到过一个放在墙角的小水缸,连一个人都躲不进去。 “起来,我们去找水源。” 周新芸一听,也发觉了可行性,她回想起来:“我好像听东院那边的仆人说过,东院后面有个小池塘。” 徐子规没想她竟然知道这种消息,她根本没把周新芸当队友,自然不会事事和她商量,这时有些后悔没早点说。 “去找池塘。”不过这时候也不是后悔的时候,赶紧找到地方才是最要紧的。 挣扎了一下,周新芸起不来:“我真的没力气了。” 徐子规:“那你想象一下,长着陈显脸的灯笼爬满你全身,一口一口咬掉你身上的肉,那个场景……” 周新芸从地上爬了起来。 当她们终于找到一个水塘,不仅周新芸身上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徐子规也没能幸免,背上手上还有腿上都是火辣辣的疼。 身后追着红彤彤一片的灯笼,两人跳进了池塘。冰冷的水将她们吞没,耳边骤然什么都听不清晰。 透过流动的水波,徐子规看见水面上倒映的红色灯影,太多的灯笼将整个水面都照得通红。 周新芸在水里意识恍惚,她没有力气游动,整个人往下沉,只有手腕上那一点力气拖着她。在红色的光与青绿色的水中,意识恍惚的周新芸感觉到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从前她也曾这样痛苦地往水里沉没,有人拖住了她。 但熟悉的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在即将溺水的极度痛苦中,看见自己最嫉妒的那张脸,拖着她往上游。 “倒计时快结束了。” 周新芸猛地睁开眼,她被徐子规拖出水面,看见陈显变形的红脸朝她俯冲而来,与此同时一直在她们身边的倒计时变成了“零”,于是那张冲击力巨大的脸突然消失,面前的一切恢复正常。 喘了一口气,周新芸坐在椅子上,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人类模样的陈显。她们待在前厅,外面太阳刚出来不久,陈显正在对徐子规说:“好啊,你昨晚上睡的怎么样,一个人不怕?” 徐子规和周新芸一样的神情恍惚,但她很快回过神,说道:“还好……走,去我那边说话。” 这是她们之前经历过的场景,那场惩罚还没开始前。 周新芸这次再也不敢说什么,她甚至不敢看陈显那张脸,巴不得他现在赶紧离开自己的视线。 徐子规和陈显离开,望着她们的背影,周新芸虚脱地坐在椅子上,她还记得浑身被咬伤、被火烧、被怪物追杀的紧张和疼痛,第一次没有产生嫉妒愤恨,只因为她们的远离感觉到说不出的轻松。 她并不知道徐子规和陈显说了什么,她也没心思关心那些,陈显很快就回来了,可她看到陈显就开始难受,不敢离他太近,看到陈显对她笑就反射条件想起那些灯笼。偏偏她在一天前笼络住了陈显,让他答应了自己选择徐子规祭天,所以陈显对她格外好,她也不能惹怒他。 提心吊胆在这里生活了两天,周新芸被陈显带到了西院,说要带她去亲眼看着徐子规祭天的场景。 只是周新芸没想到,她一到西苑就被仆人按住了,她们为她换上绣金花的寿衣,拖着她往屋里走。 “不对,不对!陈显,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不是说选我的吗?!” “怎么可能呢,陈显你反悔了?你骗我?” “啊——不要,放开我!” 被人捆住手脚放进棺材里的时候,周新芸还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陈显和徐子规,满脸不敢置信。她看见徐子规站在陈显身边,朝自己笑了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05 在屋子里翻找好一阵都没找到什么线索,徐子规心想,难道是要触发什么事件才可以? 她现在什么都不确定,只确定这个世界的生成和她们两个脱不了干系,尤其和周新芸脱不了干系,毕竟这里有一个和陈显长得一模一样的角色。 一无所获,外面天色已经擦黑,红色灯笼的光越来越明亮,屋内外的红灯原本应该给人喜庆的感觉,但现在这浓郁的红只让人不适。 坐在椅子,徐子规思索着破局的方法,对面的周新芸已经从最开始的崩溃变得平静,她蔫蔫地说:“我饿了。” 徐子规示意她去吃一边摆着的点心干果。 吃了两块干的能噎死人的点心,周新芸发现徐子规一直在盯着自己,那眼神让她有点发毛:“你不吃?” 徐子规:“我怕这里的东西吃了会死。” 周新芸的脸色一变:“那你还让我吃?!” 徐子规:“想让你试试毒。” 一下子觉得肚子好像不舒服起来。周新芸捂着肚子惴惴不安:“难道会像那种恐怖片一样,吃了这里的东西就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了?” 徐子规还是那个不咸不淡的语气:“可能。” 周新芸颤抖:“……你!” 这个时候门被推开,那位新郎“陈显”走了进来。他摆着一副大爷架子,皱眉说:“你们怎么待在一起,这不符合规矩。” “新芸,你回你自己的西院去。” 周新芸盯着陈显,表情有一些异样。她知道这里绝对不是现实世界,面前的“陈显”也不是她的男朋友陈显,但他们太像了,包括说话方式习惯以及表情,都是周新芸最熟悉的样子。 冷静下来之后,周新芸忽然觉得,与其跟在关系不好又明显和自己不对付的徐子规身边,不如和自己熟悉的陈显交流。她才不相信徐子规会帮她,以己度人,她觉得徐子规可能巴不得她死在这,她会遭遇这一切也是徐子规搞的鬼! “你是要留在这吗?那我也待在这,让徐子规去西院好了。”周新芸说道,并且上前走到陈显身边,主动挽住了他的胳膊。 陈显不太乐意,不住觑着徐子规那秀丽的模样和冷淡气质:“不是说好了,现在怎么又要改……” 周新芸对他很了解,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明显是馋人家,顿时手下力道一重,语气就变得软下来,抱怨说:“怎么不行嘛!我就要住这边,你都不知道我刚才遭遇了什么,我都被吓到了!” 周新芸撒娇一直是可以的,几句话下来,陈显的目光被她吸引,瞧瞧她也不差的脸,又动摇了:“那……也行,那就子规你去西院?” 徐子规有点微妙地注视着他们的互动,心说周新芸奇妙真奇妙,一开始还在那表演崩溃,现在不仅原地适应,还能主动入戏,这成长速度只能说惊人。 看出来周新芸防备着她,徐子规反而笑了,刚好她也不准备待在这和陈显相处,正合她意。 这个宅子的东院和西院相隔甚远,西院没有东院那边的热闹,而且整个西院规模出乎预料的小,只有一进小院,前方是主屋耳房,左右是厢房。 被人领着前往西院的路上,因为天黑的原因,这座宅院里灯笼的存在越发明显,几乎是三步一盏,等到了西院,灯笼数量更是多得有些离谱。 结合世界最开始那盏红灯笼,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她,灯笼绝对有问题。 西院本身可能也有问题,因为将她送到西院的仆人将她送进院子后,就忙不迭地走了,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可不是针对她,更像是针对这地方。 一进入西院,立即冷寂了许多,只有数不清的红灯笼给整座院子蒙上了一层红光。 但凡换个胆小的,能当场被这场景吓哭,但徐子规自觉胆子还算大,只简单看了两眼,就直奔亮着灯的主屋,继续搜寻线索。寻找线索这种事,不怕诡异,就怕正常。 屋内是新房摆设,一比一还原东院,只是这里的木头散发出腐朽的气息,灰尘的味道更是明显,这一切表明,这里可能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居住,是最近才清理出来的。 旁边的耳房一般是仆人居住,会放置简单的床铺,但这里的耳房没有床,看着也像是荒废许久了,房间一角还有烧过纸堆的痕迹,纸灰都没请扫干净。至于厢房,门上扣着大大的锁,进不去。 徐子规找了个沉甸甸的尖石头,把厢房门上的锁给砸了。这院子里就她一个,方便她为所欲为。 轻易被砸开的厢房里弥漫着和主屋同款但更重的灰尘味,里面堆放了许多被布蒙着的旧器具,徐子规将外面挂着的灯笼取下来,在屋里照明翻看,最后得出结论,这些器具似乎是用来办白事的。 供桌祭幛烧纸盆,油灯白烛寿字牌,都是旧物,还有压箱底的孝服白麻绳等等,随意摆放在这里,看上去连遮掩都不想多费心思。 夜风阵阵,院子里的灯笼一时全都开始摇晃起来,满院子影影绰绰。 徐子规退出厢房,裙子不小心带倒了旁边的镀银铜花瓶,砸在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 停下脚步细听了会儿,徐子规又将手里的石头丢在地上,再一次聆听那沉闷的咚咚声。 从声音听,底下好像是空的。 提起裙子,回到主屋,用力在地面上蹬了几脚。听着声音,徐子规确认,主屋地下也是空的,如果和厢房地下连着,那么这下面是个很大的空间。 再次环视一圈屋内,徐子规发现自己刚才的疏忽,这里确实有和东院那边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脚下多了一块地毯。她撩起碍事的袖子,将地毯上的桌子凳子推开,卷起地毯,露出下方隐藏的木门。 木门向上拉开,端着烛台对下方照了照,照出一截楼梯,徐子规抬脚走下去。 …… 清晨,天空灰蒙蒙的,昨日大喜的装饰还挂在各处,那鲜艳的红色流动在宅子每一个角落。 徐子规在大宅前厅再一次见到了周新芸。相比昨日的害怕,今天的周新芸带着一脸笑容,坐在那喝茶的气派,还真有点这旧时大宅夫人奶奶的样子……这傻东西该不会真准备在这里养老? 再看陈显,昨天不知道周新芸怎么笼络了他,今天的他对周新芸态度肉眼可见的亲密,两人还凑在一起轻声说话。 还真是旧日情景再现,遥想大学时候,周新芸抢走了她名义上的男朋友陈显后,就这样故意在她面前做出亲密的模样,对,还有这个洋洋自得迫不及待要看她痛苦倒霉的表情,真是精髓。 相比周新芸对她的了解,徐子规对周新芸这个人更了解,譬如此刻,她就发现了周新芸那不正常的期待。她在期待什么?不管是什么,看她幸灾乐祸的神情肯定不会是好事。 联系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徐子规一推测,心里便有了底。 周新芸大约是从陈显那里得知了什么线索,觉得她住进西院,就等于是提早预定了死亡票,所以现在心情舒畅。 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新芸一眼,徐子规走到陈显身边,朝他说道:“我有事想单独和你说,一起去我那里聊聊?” 陈显从昨晚就不满于这位新夫人冷漠的态度,但是又忍不住惦记,这会儿看她主动过来说话,心里又痒痒起来。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说:“好啊,你昨晚上睡的怎么样,一个人不怕?” 周新芸笑不出来了:“我不允许!你们要说什么就在这说!” 陈显不耐烦地敷衍她两句,见她还要闹,便语带威胁说:“事情都跟你说了,你怎么还要闹,你该不会也想住西院去?” 周新芸听到这话一僵,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只是对徐子规的恶意更加明显起来。 见徐子规并不理会自己,陈显也迫不及待,周新芸恨得咬牙切齿。 就是这种感觉,她想要的东西,好像徐子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得到,而她就算是费尽心思也留不住。 无法忍受心中燃烧的妒火,周新芸悄悄跟了上去。她看见前面的两个人走在一起,陈显脸上碍眼的笑,让她想起现实生活中的陈显。 这两个人,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不会允许他们……额? 满脸郁郁的周新芸看见两人走到偏僻处,忽然走在陈显身后的徐子规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狠狠砸在陈显的后脑勺,陈显一下子软倒下去。 被这猝不及防一幕惊吓到的周新芸发出一声惊叫,脑子里一下混乱,她慌张地跑过去想看看陈显的情况,嘴里还语无伦次念叨:“天,他是不是死了!你在做什么?” 徐子规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滴血的尖石头:“我只是想验证一下我的猜想,不想办法触发事件,我们怎么离开这鬼地方?” “你杀人了!”周新芸简直要崩溃。 徐子规:“你看清楚了,这东西是人吗?” 周新芸还想大叫,忽然光线黯淡下来,变成黑夜,周围挂着的红灯笼接连亮起。倒在地上的陈显身体变成一具红纸糊的纸人,纸人自燃迸起的火花让周新芸连连后退,不自觉躲到了徐子规身边。 燃烧的纸人身上浮起一行字【造成意外角色死亡,即将进入惩罚时间】 在这行字消失前,又出现几个字叠在上方【逃亡即将开始,请做好准备】 最后叠在最上方的是一个大写数字倒计时【玖拾玖】 纸人燃烧殆尽,那个悬浮的倒计时停在了徐子规和周新芸中间。 廊下挂着的一排排灯笼,转向站立着的两个人,灯笼形状像是一颗被吹气鼓起的头,红彤彤的一张脸,陈显的脸,朝着她们笑。 周新芸虚弱地一把拽住徐子规的胳膊:“呕,我不行了,这脸太恶心了。” 徐子规拉开她的手:“你的男朋友,跟我没关系,你留在这陪他,我先走了。” 刚要推开周新芸逃跑,哗啦一声被扯了回来。低头看去,两人手上莫名出现相连的锁链,将她们绑成了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06 之前还时不时有人走动的一座大宅,失去了其余人的踪影,只剩下徐子规和周新芸两人在偏僻小道上拔腿狂奔。 她们两个被一根锁链捆在一起,如今只能一起逃跑,之所以奔逃在院子偏僻的角门小道,是因为这座宅院里有着数不清的红灯笼。现如今这些红灯笼都变成了长着陈显脑袋的红皮囊,还能飞,追着她们发出各种悚然的笑声和不明呓语。 也就只有偏僻的地方灯笼数量才会少一点,所以她们两个被数不清的飞天灯笼追赶着,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 两人都是一身旧式衣裙,下摆宽大,跑在廊下时还好,拥挤着钻进那些旮旯,时不时会被挂住衣服,只得一手拽住裙子跑。 徐子规昨夜探索那个地下室没休息好,周新芸在另一边对付陈显也不见得休息好了,两人体力精力可以说半斤八两,因此跑了一段时间,脚步逐渐沉重,速度变慢。 可后面的灯笼还在增加,那些会飞的充气头颅灯笼实在太可怕,看着它们不断接近,陈显变形的脸不断放大,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稍稍比徐子规落后一些的周新芸只要一扭头就要迎接这份精神暴击,整个人越来越恍惚,徐子规听到她干呕了好几声,忍不住想,这要是回去了,周新芸怕不是每次看到自己男朋友的脸都想吐。 她们只要远远看见灯笼的红光就会转变方向逃亡,但是总有些灯笼避不过去。前方拐角处,一个红灯笼猝然出现,从廊下脱落砸向她们。 徐子规可不敢被这东西碰到,她一个矮身躲开,在她后面一点的周新芸就倒霉了,眼看要被这灯笼咬住——灯笼上陈显的脸张开嘴,露出血盆大口,作势要咬。 “啊!不要过来!”周新芸带着哭声尖叫道。 噗嗤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戳漏了。徐子规回头,意外地看见周新芸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顺手摸过来的竹竿,那只刚才朝她们扑来的灯笼已经被竹竿给戳穿了,串在竹竿上被周新芸疯狂来回舞动。 她癫狂挥动竹竿,不仅戳中了两个扑来的灯笼,还把后面好几个灯笼给抽飞出去。 半蹲在她身旁的徐子规略显惊讶,好家伙,周新芸打怪看上去也是有天分的。这竹竿好像还挺好用? 附近放着夜晚用来点蜡烛的长竿,徐子规也摸到了一根,等到周新芸过了那阵惊吓条件反射打怪期,整个人开始气力不济后,徐子规站起来补上这个主力位置。 她比周新芸的胡乱棒法更有章法,下手也狠多了,专门对着灯笼上张开的大嘴戳,一捅一个。 力气用得差不多,手累得发颤只能看着的周新芸,被这凶残的一幕给煞到,不忍直视地别开脸。 很快徐子规发现用长竿来戳灯笼不行,这些皮囊灯笼会串在长竿上,将长竿烧断。于是她很快换了一种做法,用长竿打爆那些灯笼皮囊。不打爆而是像周新芸一样抽的话,那些灯笼很快又会黏附过来,只有戳穿或者打爆有用。 灯笼一旦被戳穿或爆开,灯笼里面的火就会四溅开来,那爆裂的噼啪声像是鞭炮,炸开的火星十分易燃,落在周围的建筑上眨眼就开始燃烧起来,这倒霉催的大宅子还是个木质结构的建筑。 照这样下去,她们就算能把这些灯笼怪全收拾了,也会葬身火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跑,找个地方藏起来。”徐子规说道。 现在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有倒计时,只要能坚持过这一个多小时应该就没事了。 “咳咳!”周新芸被周围的浓烟呛得不停咳嗽,感觉到手腕上被拉扯的感觉,只得随着徐子规选择的方向逃亡。 她们跑了许久,中间实在躲不过灯笼,又迫不得已进行了两次战斗。亲手刺穿长着自己男朋友脸的怪物,最开始是害怕不自在,后来逐渐的,看到那张脸被打爆炸开的样子,她只觉得这画面恶心又猎奇,连吐都不想吐了。 一次、两次,感觉已经过去了许久,可再一看旁边的倒计时,才过去五分钟! 周新芸不仅跑不动,连手也再挥不动。她往地上瘫软:“我不行了,我实在……动不了了。” 徐子规也没比她好到哪去,现在一个坐下,另一个也被迫坐下。 没有催促她起身逃命,徐子规抓紧时间休息,并摸到一根长竿准备。 果然没过多久,附近的灯笼皮囊又向她们这边聚集,刚才还一副死在这也不准备继续逃命的周新芸,被那最先赶到的红皮囊灯笼咬了一口,活生生咬掉了胳膊上一块肉。 “啊!”周新芸大叫,痛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徐子规早有预料,一手戳中一个要来啃咬她的灯笼,跟着起身。 尝到了被这怪物啃咬的痛苦滋味,周新芸不敢再拖拉落后。她已经完全顾不得什么嫉妒怨恨之类的心情,现在满脑子只有害怕,除了躲避怪物和想要休息的强烈愿望,脑海中什么都没有。 “往这边过来。”徐子规寻找到了一处可以躲藏的角落,拽了拽周新芸。 周新芸下意识听从,跟着她一起躲到了那处被花木掩盖的黑暗角落。 她们不能躲进屋子,因为每一间屋子里都放着好几盏灯笼,一旦进入房间更不好躲避,毁掉灯笼又会让屋子燃烧起来最终被困火海,只能躲在外面,并且远离易燃的建筑。 脚踩着湿润的泥土,周新芸饱受惊吓的魂魄终于暂时安定下来。她捂着流血的胳膊,崩溃抽泣:“我要回去,我不要待在这了。” 被怪物包围,命悬一线的时候,周新芸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你昨晚在陈显那里得知了什么消息?”徐子规低声问。 如果是之前,周新芸不会告诉她,但现在,她整个人心态差不多崩了,听到徐子规这冷静的问题,竟然真的回答了她。 “陈显说,她娶两个夫人,其中一个只是名义上的夫人,成亲三天后住在西院的夫人就要被杀死用来祭祀这座大宅。”周新芸喃喃说,泪流满面地扒着徐子规的胳膊,“现在还有什么重要,别说三天,我们现在就要死了!” 说着她想起现在这情况是谁导致的,恨恨地抱怨:“都是你的错!你好端端的干什么要打陈显,把他弄死了才出现这些怪物!” 徐子规不理她,还想着她刚才说的话。和她猜的差不多,她昨天晚上在西院底下发现了一个墓室,那里摆满了被封死的旧棺木,还有一具新的棺木,棺盖放置一旁,棺内准备好了新制的寿衣,平金绣花的袄裙,赤金首饰等妥当齐全——就等着一个人来穿戴填棺。 那时徐子规就猜到,估计后续她和周新芸两人之间得死一个。 一点红色灯光,两点红色灯光,无数红色灯光出现在树枝缝隙间。它们又追来了! “跑!”两个穿红衣裙的女人从树丛里跑出来,跑向最黑暗的地方。此时此刻,只有纯粹的黑暗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大半个宅院都已经陷入火海,她们能躲藏的地方越来越少,体力消耗殆尽,周新芸一个不小心绊倒,再也起不来。 倒计时还剩下“叁拾”,但她们都已经到达极限。 “……起来。” “起不……来了……死了算了……”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们可以藏在水里。”徐子规刚才就想到,这些会爆炸迸火的灯笼可能不能在水里活动,她一路上有意寻找大一点的水源或者池塘,但都没能找到,只见到过一个放在墙角的小水缸,连一个人都躲不进去。 “起来,我们去找水源。” 周新芸一听,也发觉了可行性,她回想起来:“我好像听东院那边的仆人说过,东院后面有个小池塘。” 徐子规没想她竟然知道这种消息,她根本没把周新芸当队友,自然不会事事和她商量,这时有些后悔没早点说。 “去找池塘。”不过这时候也不是后悔的时候,赶紧找到地方才是最要紧的。 挣扎了一下,周新芸起不来:“我真的没力气了。” 徐子规:“那你想象一下,长着陈显脸的灯笼爬满你全身,一口一口咬掉你身上的肉,那个场景……” 周新芸从地上爬了起来。 当她们终于找到一个水塘,不仅周新芸身上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徐子规也没能幸免,背上手上还有腿上都是火辣辣的疼。 身后追着红彤彤一片的灯笼,两人跳进了池塘。冰冷的水将她们吞没,耳边骤然什么都听不清晰。 透过流动的水波,徐子规看见水面上倒映的红色灯影,太多的灯笼将整个水面都照得通红。 周新芸在水里意识恍惚,她没有力气游动,整个人往下沉,只有手腕上那一点力气拖着她。在红色的光与青绿色的水中,意识恍惚的周新芸感觉到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从前她也曾这样痛苦地往水里沉没,有人拖住了她。 但熟悉的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在即将溺水的极度痛苦中,看见自己最嫉妒的那张脸,拖着她往上游。 “倒计时快结束了。” 周新芸猛地睁开眼,她被徐子规拖出水面,看见陈显变形的红脸朝她俯冲而来,与此同时一直在她们身边的倒计时变成了“零”,于是那张冲击力巨大的脸突然消失,面前的一切恢复正常。 喘了一口气,周新芸坐在椅子上,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人类模样的陈显。她们待在前厅,外面太阳刚出来不久,陈显正在对徐子规说:“好啊,你昨晚上睡的怎么样,一个人不怕?” 徐子规和周新芸一样的神情恍惚,但她很快回过神,说道:“还好……走,去我那边说话。” 这是她们之前经历过的场景,那场惩罚还没开始前。 周新芸这次再也不敢说什么,她甚至不敢看陈显那张脸,巴不得他现在赶紧离开自己的视线。 徐子规和陈显离开,望着她们的背影,周新芸虚脱地坐在椅子上,她还记得浑身被咬伤、被火烧、被怪物追杀的紧张和疼痛,第一次没有产生嫉妒愤恨,只因为她们的远离感觉到说不出的轻松。 她并不知道徐子规和陈显说了什么,她也没心思关心那些,陈显很快就回来了,可她看到陈显就开始难受,不敢离他太近,看到陈显对她笑就反射条件想起那些灯笼。偏偏她在一天前笼络住了陈显,让他答应了自己选择徐子规祭天,所以陈显对她格外好,她也不能惹怒他。 提心吊胆在这里生活了两天,周新芸被陈显带到了西院,说要带她去亲眼看着徐子规祭天的场景。 只是周新芸没想到,她一到西苑就被仆人按住了,她们为她换上绣金花的寿衣,拖着她往屋里走。 “不对,不对!陈显,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不是说选我的吗?!” “怎么可能呢,陈显你反悔了?你骗我?” “啊——不要,放开我!” 被人捆住手脚放进棺材里的时候,周新芸还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陈显和徐子规,满脸不敢置信。她看见徐子规站在陈显身边,朝自己笑了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07 周新芸是一个很普通的人,除了格外嫉妒某个人,有着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执念外,她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她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小时候学自行车摔断了腿,最大的烦恼来自于工作和男友,而现在,她要死了。 棺材里漆黑无光,他们盖上棺材盖后,就急匆匆地开始钉棺材钉,那沉重的笃笃声像是敲在她的脑子上。她的手脚被绑住,口中也被塞了东西,就算在棺材里疯狂挣扎,也只能弄出一点不算大的动响。 想到刚才看到的陈显和徐子规,周新芸心里说不出的恨。也许是因为她实在太过激动,绑着手的绳子忽然松动了。 抖着手挣开绳子,在狭窄无光的棺材里敲击抓挠。 她掏出嘴里塞着的东西,干呕两声,哭着叫喊,开始是大骂,很快就变成了哭求。 但是不管她怎么喊叫捶打,外面都没人理她。慢慢的,她的嗓子哑了,胸口窒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没有足够氧气的空间让她窒息。 难道她要被闷死在这里吗?周新芸满脸泪,双手绝望徒劳地推着上方沉重的棺盖。 地下室有些暗,仆人们在这里点了许多灯笼。他们听从陈显的命令,将新夫人之一关进了棺材,听到里面的挣扎声音也没人露出同情神色,只是有条不紊地按住棺材让人钉上,其余人收拾这里。 徐子规站在棺材附近,陈显站在她身旁,听到棺材里的周新芸喊叫,他不满道:“你们怎么弄的,没绑好吗,怎么还能喊叫……算了算了,赶紧的,钉紧一点!” 说完他又去看徐子规,伸手揽她的腰:“夫人哪,这里阴森森的,咱们还是上去,也不用看着了,只要晚上办了丧事就没事了。” 徐子规拂开他的手,一直盯着棺材若有所思:“我再看看。” 陈显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夫人,你可是答应我了,现在她都已经要死了,你可不能再跟我闹脾气。” 徐子规瞧了他一眼,心里好笑。答应了又怎么样,不都是假的,就像他之前也答应周新芸杀她。 只是徐子规没和陈显多说,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棺材上。在她的推测里,现在应该会触发什么了,但是等来等去,等到棺材里的声音完全沉寂下去,周围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这不应该,难道她猜错了? “夫人,这到处是死人的地方有什么好待的,我们该上去了。”陈显在旁边不耐烦地叨叨。 这时候仆人们已经将棺材密封完毕,纷纷站到一旁。徐子规走上前:“我再看看。” 这棺材料子很好,涂了桐油也刷了厚厚的漆,一旦棺材盖被封死,里面就变成了一个密闭空间,里面的人很快会被活生生憋死。 来到棺材一侧,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徐子规不动声色伸手在棺材底部摸索一下,将堵在那的一团布抽出来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她发现了这个地下室以及这棺材,她当时就猜到这棺材很有可能要用来装她或者周新芸,为此她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她找到工具在棺材底部隐蔽处挖了个洞用来通风,先前被布条紧紧塞住,现在抽开,里面自然就会有空气流通。 “都离开这里,到上面去守着。”徐子规跟着陈显离开,还带走了所有的仆人,免得他们留在这发现棺材的不对劲。 这两天,周新芸因为惧怕陈显而主动避开,徐子规则趁机接近陈显从中挑拨,成功让陈显改变了主意,除此之外,她还做了些其他的事…… 此时他们往外走,陈显命人将西院厢房里办白事的器具都拿出来,准备办丧事。徐子规在他身边,开口说道:“不如让我来帮忙。” “院子里太拥挤了,先把这些灯笼都取下来。” …… 昏昏沉沉中,周新芸恢复了意识,她仍然待在棺材里,感觉周围闷闷的,但是没有了之前窒息的感觉。 循着微弱的气流,周新芸找到了棺材底部的一个洞,忙把鼻子凑过去。 虽然能呼吸,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躺在这,听着外面一片寂静,周新芸心头的绝望没有减少半点。 她是不是会被埋掉?等死前的漫长时间像是软刀子割肉折磨着人,就这么胡思乱想许久,她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被人从棺材里拉出来的时候,周新芸是狂喜而茫然的,她顶着红肿的双眼,看着面前救自己出来的徐子规,心头一时涌出无数复杂的情绪。 她还记得就在不久前,徐子规笼络了陈显,两人看着她被人推进棺材,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救我……?” “我们虽然有一点恩怨,但还不至于要杀人。如果我想杀你,也不至于在棺材里挖洞,更不至于现在偷偷来救你。”徐子规说道。 原来棺材里那个洞也是她挖的?周新芸恍然,她看着徐子规从各个灯笼里倒出油灯,又忍不住问她:“你……你是怎么说动陈显让他选择牺牲我的?” “这很简单,随便哄哄就行了。”徐子规看见她的神情,毫不客气说,“你和陈显当了这么多年的男女朋友,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的性格,他就是个见异思迁,喜欢勾三搭四,来者不拒,还没什么良心的垃圾而已,不是吗。” 这个“陈显”像是现实中陈显的投影,性格言行都是一样的,她就是欲拒还迎地稍微暗示一下,他就立刻抛弃周新芸了。 周新芸沉默,是的,她心里是清楚的。可是就算这样,这么多年她没有对陈显放手,她因为陈显坚持了这么多年,做了太多太多牺牲,如果放弃陈显,就好像她这些年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就像她讨厌了徐子规这么多年,已经变成习惯,“结束”对她来说,比继续忍受更痛苦。 结束一段抢来的感情,结束一段持久的讨厌,都那么困难。 在她发呆的时候,徐子规已经将那些灯油陆续倒在了旧棺材上。又从角落里拿出她第一晚藏在这的灯油,接着,她将这些全部点着。 神情失落茫然的周新芸看着大火突然烧起:“……!” 徐子规将麻布往她头上身上套,又用一方打湿的布巾捂住她的口鼻,低声叮嘱:“待会儿保持安静,跟着我!” 边说边将冒烟的柴丢在地上,让滚滚浓烟顺着缝隙往上钻。 “下面怎么有烟?” “不好!下面失火了!” “快救火!快快快!” 嘈杂的叫喊声伴随着嘈杂的脚步,许多人慌乱地来到浓烟滚滚的地下墓室,她们进进出出,徐子规就趁着这个时机带着周新芸从地下室一起混了出来。 人太多了,随时会被发现,周新芸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不自觉靠着徐子规,被她带着往前走。 外面的仆人们都忙乱救火,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人,因此两人顺利躲进了一间偏僻的房间里。 这边距离西院不远,还能听到那边的热闹。 周新芸捂着因为紧张后怕而咚咚跳的心脏,挨坐在徐子规身边:“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啊?” 没听到徐子规回答,周新芸扭头一看,却见她正盯着自己的脸在笑,笑得周新芸浑身一阵不对劲。 “你在笑什么?” 徐子规在笑,自己终于猜对了。她把周新芸从棺材里救出来,带着她来到这,周新芸脸上就出现了一个“恶”字,现在那个字正在变淡。 一开始,她们来到奇怪的世界,灯笼上就曾经浮现出过一个恶字。这肯定是线索,徐子规自然一直思考着这个恶字究竟是怎么回事。 综合这个世界的形成,她觉得在这里,最关键的点有三个,她、周新芸以及陈显。 最开始她尝试在陈显身上找到线索,所以她直接对陈显出手,结果他轻易就被干掉,还出现了那种惩罚,这让她确定恶的关键并不在陈显身上,正像陈显死亡惩罚时的那句提示,他只是个“角色”。 排除陈显,徐子规基本上确定了关键在周新芸身上。因为她对于周新芸的恶意其实并不大,她连讨厌这个人都懒得多费精神和心力,相反的,周新芸对她的恶意可以说持续多年,绝对胜过她。 所以她尝试激发周新芸对自己最大的恶意,当她假意笼络陈显,将周新芸绑进棺材里,她相信周新芸对自己的恶意已经被激发到了极致,可是这样仍然什么都没发生。 接下来她只好尝试另一种思路——消除周新芸对自己的恶意。 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似乎也并不是很困难。 在周新芸绝望到极致的时候,突然出现救她,怎么也能看见效果。 这一次,总算尝试成功了。 徐子规看着周新芸脸上变淡,但仍然存在的“恶”字,心里有了计较。 她收敛脸上的笑意,随口回答:“我在笑你现在像个女鬼。” 周新芸:“……” 徐子规忽然话音一转:“其实之前在火锅店我去见你一面,是为了让你悬崖勒马,放弃和陈显结婚,但是,我并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也只是在故意激你放弃。我觉得就算你讨厌我,也不该搭上自己的一辈子来膈应我。” “虽然你一直做些针对我的小动作,但我对你其实没什么报复的想法,毕竟我们那时候都还是学生,不成熟不懂事。不相信的话,你想想我这么多年去找过你麻烦吗?我甚至没有主动和你们接触过,你再想想,你被陈显困住,完全是因为你自己想不开,其实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徐子规一脸情真意切,巧妙利用话术:“我们并不是敌人,你早就不该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应该去过自己的日子,陈显这种臭男人也不应该困住你。” 周新芸听得一愣一愣,在这种刚被她救了,还在困境相扶持的情况下,很快相信了看上去言语真挚的徐子规。 她怔怔思考了很久,想这接连遭遇的生命危险,想着自己这些年的自作自受,忽然悔恨地哭了出来:“我知道错了,但我和他在一起几年,如果不和他在一起,我还能找谁呢,而且我之前做的一切难道就这么白费了?还不如和他继续在一起,生活不就是这样,谁都有毛病,凑合过就过去了。” “现在结束,你浪费的只是这几年,现在不结束,你会浪费一辈子。而且……”徐子规想到之前周新芸看到陈显的脸就躲的样子,一针见血地指出,“而且就算你还想和他在一起,你确定回去看到他的脸没有心理阴影?” 周新芸:“……”还真是。 好像一下子就没什么抉择的空间了,就算现在想到陈显的脸她还是很害怕,这日子是凑合不下去了。 “可是,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周新芸讷讷说。 一直观察她脸上“恶”字的徐子规,看在那字持续变淡的份上,敷衍宽慰了她一句:“我想很快就要结束了。” 黑夜降临,原本应该死的新娘没死,祭祀没能成功。 躲藏在屋子里的徐子规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祭祀开始,逃亡开始】 【提示:“恶”浓度与关卡难度相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08 “恶”浓度与关卡难度相等——听到这个提示的声音,徐子规笑了。 关于“恶”的线索果然是有用的,她的尝试也并没有白费。 “怎、怎么了?突然天黑了 ?”没有听到提示声音的周新芸有些惊慌地问。 方才还是黄昏,天边仍有一线明亮,现在骤然间变成一片漆黑深沉。之前的大宅虽然也有一种陈旧的历史感,让人怀疑角落里仿佛藏着什么不好的东西,但好歹还有几分喧闹人气。 现在,人声突然消失了,大宅里那种腐朽的感觉越发明显,黑暗和阴冷犹如粘稠的阴影围绕在她们身边。 “因为祭祀失败,我们又要开始打怪逃亡了。”徐子规说道。 周新芸想到前不久经历过的那场绝命逃亡,感觉全身都隐隐疼痛起来。徐子规的胳膊被她拽的太紧有些疼,不动声色挣开,又递给她一根长竿。 “不用担心……你玩过游戏吗?”徐子规问。 “什么?”周新芸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不停颤抖,木愣愣地接过长竿。 “我说,我们这一场应该不难。”毕竟已经是最低难度了。 徐子规说这话时,看了眼周新芸脸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恶”字。 “暂且将这当成某种游戏。我推测,只要结束这最后的关卡,我们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听到徐子规这句话,周新芸眼中燃起希望,急急问:“我们真的能回去?我们该怎么结束逃亡?” 徐子规说道:“一般而言,一轮游戏里的关卡都是同一个模式,多少会有相似处,所以我认为我们接下来遭遇的,可能和之前的惩罚轮逃亡差不多。” 周新芸:“你是说,还会出现……陈显的红脸灯笼?” 徐子规:“祈祷是这样,我这两天针对这个猜测做了一些布置,如果猜中刚好能用上,猜不中就白搭。” 周新芸立即双手合十,开始迷信各路神佛。徐子规觉得这临时抱佛脚恐怕没用,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们都看到外面隐约的红光在靠近。 “是不是……来了……”周新芸嗓音颤得如同风中落叶。 “准备好,跑!”徐子规一把拽住她,推开小门冲了出去。 这一次她们之间没有锁链绑着,但徐子规没有丢下周新芸,周新芸也紧紧跟着她不敢离开半步。 屋外果然已经聚拢了不少灯笼,如果不及时逃出,一旦被那些灯笼包围住,就会葬身火海。 看到那些灯笼的瞬间,徐子规已经松了第一口气,很好,猜对了,还是这种灯笼皮囊怪物。 下一刻,她面前出现一个漂浮的红色数字倒计时【壹佰零捌】 是眼熟的倒计时!虽然这个看到怪物才出现的倒计时有些鸡贼了,但是能有个倒计时就表明逃亡有期限,有期限总比没期限好。 再看那一百零八的计数时间,比她设想的要短,不愧是简单的难度。 有了信心的徐子规带着周新芸奔逃在大宅中,远没有上次的狼狈。 周新芸一开始被她拽着跑出来时还怕得厉害,但是她很快发现其实还好?错综复杂的大宅,她一直搞不清那些交错的道路和大门小门通向哪里,但是现在不需要她认路,徐子规带她走的路上很少有灯笼出现。 “你、你能认得清这些路吗?知道哪里的灯笼比较少?”周新芸喘着气问。 徐子规头也不回说道:“路是这两天记的,这边路上的灯笼也是这两天我让人陆续摘下来的。” 她的话有时候那些仆人会听,有时候不会,而且他们不会将所有的灯笼都取下来,剩下一定的数量后怎么都不会再取,不过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从前每个房间都会放着灯笼,哪怕是放置杂物的,各种没人去的小房间都会有灯笼,这两天她还悄悄清理出了十几个足够隐蔽的小房间,将里面的灯笼全部转移——现在这些小房间就可以作为暂时安全的地方供她们逃亡期间躲避休息。 被徐子规带着藏在一个小房间里,周新芸问道:“难道这个房间也是你安排的?” 徐子规:“你该不会觉得我这两天和你一样,躲在屋子里嗑瓜子,什么都没做?” 周新芸:“……”她被先前陈显的人脸灯笼吓到了,不敢出门也不敢和陈显多相处,就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想到徐子规自己一个人做了这么多事。 最重要的是,那时候她应该也不清楚后面会发生什么,却已经未雨绸缪先做了这么多。 当这个屋子被发现,不再安全,她们就前往下一个躲藏。 就这么躲躲藏藏,中途也有实在躲不下去的时候,前路被许多灯笼封住过不去的情况下,徐子规带着周新芸转到另一条路,这边放置着不少大水缸。 “进去。”徐子规从水缸旁的缝隙里摸出几根竹管,递给周新芸,“用来换气。” 她们分开躲进装满水的大缸里,周新芸沉在水缸里的时候,才有心思想,这边的大水缸应该也是徐子规这两天准备的,她们之前逃亡时没有看见这宅子里有这么多水缸。 和她比起来,躲在房里嗑瓜子的她好像确实有点蠢……以前怎么没发现过徐子规这么聪明? 周新芸回想从前。徐子规大学时不太爱理会别人,做什么都没精神,但周新芸恍惚觉得,她中学时似乎不是这样的,具体是什么模样她记不清了。 人不可能记得住自己一生中每一个片段,总有些时间的记忆是模糊不清的,周新芸看着自己在水中飘起的袖子和裙子,又有了上次沉在池塘里那种似曾相识的恍惚感——她好像曾经落水过。 依靠着徐子规的事先准备,这一场追逐战她们度过得并不艰难,眼看倒计时快要结束,她们除了浑身湿透外,并没有受伤,连疲累的感觉在习惯后也能忍受了。 倒计时结束,周围人脸灯笼炸开的场景猛然停顿。 感觉浑身一轻,周新芸甚至还没能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地问了句:“啊,这次这么轻松就结束了吗?” 徐子规:“……”你的轻松可是建立在我的辛苦之上。 终于知道游戏里要带人躺赢有多么困难了。 但是,看着周新芸脸上完全消失的“恶”字,懒得说话。 开始突然,结束也很突然,也就那么一个恍惚,徐子规发现自己还坐在懒人沙发上,身上穿着睡裙,身前放着电脑,旁边桌上的黑糖梅子酒还带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冷气。 将笔记本放在一边,端起玻璃杯将梅子酒一饮而尽,感受着那凉气从喉咙一直流淌进身体里,徐子规放松身体躺在懒人沙发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过了会儿,她看了眼旁边的手机。按理说她应该给周新芸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是都结束回来了,没必要联系她。用完就扔,徐子规毫无心理负担。 她没关注周新芸,过了两天,朋友郑青又来找她聊天,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周新芸和陈显的婚事吹了,现在两人正在撕,她才知道了消息。 郑青畅快得不行,甚至大学其余两个不常出现的室友都久违在群里说话,她们说着说着就约了个时间,要一起来找她吃饭。 徐子规无所谓,看她们兴致这么好,也就答应了下来,准备到时候招待她们玩一天。 周新芸会和陈显结束,这毫无悬念,徐子规唯一没想到的是,周新芸并不记得她被一张请帖邀请到奇怪世界经历了一段刺激逃亡的事。 周新芸联系上她是为了告诉她婚礼告吹,之前的婚礼请柬也无效了。徐子规默认她记得,因此随口提了一句:“人脸灯笼和那个世界的事,你先不要到处说。” 结果周新芸很莫名地问她:“什么人脸灯笼和世界?你在说什么?” 徐子规旁敲侧击问了一阵,这才发现周新芸没有相关的记忆。难怪回到这个世界却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她问个明白。 既然不记得,那她也不多说,只是她有些好奇,周新芸都不记得了,怎么还是和陈显分了? “我不知道,那天我睡了一觉起来,忽然觉得对陈显很厌烦,看到他那张脸就想吐……我和他过不下去。”周新芸难得平和地和徐子规聊天,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其实那天醒来,她不仅感觉陈显很烦,还觉得徐子规不讨厌了。 现在她主动借着婚事告吹的理由找徐子规,还想为年少时自己那些小心眼的针对道歉。这股冲动是怎么来的,她搞不清楚,只感觉自己各种情绪都来得莫名其妙。 迟疑很久,还是艰难地打了一条道歉的信息发给徐子规。 徐子规收到信息,滑动了一下,略过。太长不看。 直接拖到底部,随手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建议找个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 这一句话还真不是骂人或讽刺,是她难得的一点人道关怀。她从前就觉得周新芸心理有毛病,可从来没让她去看病,毕竟病得再重也和她无关。 收到信息的周新芸:“……” 被讽刺了?不,这应该是关怀。心中莫名笃定这个念头,周新芸也友好地发了个信息回复:“你也是,有时间一起去看看心理医生,我感觉你状态也不太好。” 上次看她,觉得她有些消沉疲惫。 徐子规看到信息,手指滑动,直接将周新芸删除好友。 惊心动魄的打怪在另一个世界,在现实生活中,还得每日上班赚钱养活自己。找不到自己经历这些的原因,徐子规也懒得再去盲目寻找,消极应对着。 枯燥的工作并不让人喜欢,但是坐在座位上吃着下午茶点心,和手下编辑沟通工作,总比没命奔跑在宅子里打灯笼怪要来的舒适。 “主编,选题风格发给你了,你看看可以吗?” 临近下班,工作号上收到新的工作任务,徐子规啧一声,将收到的文件翻了翻,给责编发了一些反馈,然后提包下班。之前几个大学室友约着一起吃饭,就是今晚。 她们约在一家烤肉,大家许久不见,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很快又熟络起来。徐子规话不多,但也不会显得太过冷淡,偶尔加入其他人的对话,跟着她们一起说说笑笑,其余人笑,徐子规也跟着笑起来,只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和朋友们一样的快乐。 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如影随形,只有没人注意着她的时候,才从眼角眉梢散落出来。 聚会结束,大家各自回去,徐子规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喝了一点酒,但仍然很清醒。这边一片街上许多年轻人,晚上这个时间都出来玩,情侣尤其多。 徐子规走在靠近商铺的人行道,旁边商铺的玻璃倒映出她的影子,因为聚餐,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格子吊带连衣裙,化着淡妆,扎着的头发有一点散乱,这样看着无疑是好看的。 “你好……嗯,能不能加个微信?” 徐子规看向面前举着手机的高个男生,语气冷漠说:“抱歉,只加工作上的人。” 男生的手机壳上有红色的剪纸图案,徐子规多看了两眼,抬腿刚要走,忽然面前出现了许多红色色块。 徐子规立刻觉得头疼欲裂,来了,又来了。 经历了两次,她现在连多余的表情都不想做,抱着胳膊站在那等着出幺蛾子。 周围的世界变暗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巨大的红色剪纸,它们以各种不同的方向悬浮在周围,隔出了许多不同空间。 一张请帖出现在眼前,展开的请帖上正在慢慢浮现出文字。 “徐子规,‘请帖’拥有者,即将自动邀请一位陪同的客人。”——和上次一样的话。 该不会又把周新芸拖进来?徐子规冷眼看着被邀请人的名字逐渐显现出来。 “钟时”——请帖上出现的名字无比陌生,徐子规回想一番,没能从记忆中找出这个名字对应的人。 而且这个名字不同于上次周新芸的黑色,是灰色的。 难不成黑色的名字代表她认识,灰色的名字代表她不认识?徐子规心里猜着,抬头寻找这个“钟时”。 身边是大张的剪纸,透过剪纸缝隙,徐子规看到另一边浮现出一个人影,她抬手撩开那一面剪纸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看上去十**岁的少年,脸庞俊秀,穿着一件普通的旧校服外套。 少年长得像一棵树,身高腿长,全身上下都是蓬勃向上不断生长的生命力。 徐子规带着陌生审视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看见他左眼下有一颗红色小痣,几乎被几绺略长的黑发遮住,但她还是一眼看见了。 心脏好像尘封的铁盒被轻敲了一下,扬起一些情绪的尘埃。 她不自觉盯着那颗痣看了几秒,回神后发现这个看着还是学生的少年也正在凝视着自己,那双眼睛定定望着她,慢慢透出明亮热烈的光,有种异样温柔的神采。 那并不像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徐子规感到一点局促,放下了抱着胳膊的手,拉了拉肩上挎着的小包,又觉得自己的局促来得莫名。 她不是那种害怕陌生人的人,而且比面前这少年大上好几岁,有什么好局促的? 她主动开口问道:“你好,你叫钟时?” 少年微微张开嘴,但没发出声音。又看了她一会儿才动动手,比划了几下手语。 徐子规看不懂手语,但她意识到,这少年可能有语言障碍,也就是说……他可能是个哑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07 周新芸是一个很普通的人,除了格外嫉妒某个人,有着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执念外,她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她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小时候学自行车摔断了腿,最大的烦恼来自于工作和男友,而现在,她要死了。 棺材里漆黑无光,他们盖上棺材盖后,就急匆匆地开始钉棺材钉,那沉重的笃笃声像是敲在她的脑子上。她的手脚被绑住,口中也被塞了东西,就算在棺材里疯狂挣扎,也只能弄出一点不算大的动响。 想到刚才看到的陈显和徐子规,周新芸心里说不出的恨。也许是因为她实在太过激动,绑着手的绳子忽然松动了。 抖着手挣开绳子,在狭窄无光的棺材里敲击抓挠。 她掏出嘴里塞着的东西,干呕两声,哭着叫喊,开始是大骂,很快就变成了哭求。 但是不管她怎么喊叫捶打,外面都没人理她。慢慢的,她的嗓子哑了,胸口窒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没有足够氧气的空间让她窒息。 难道她要被闷死在这里吗?周新芸满脸泪,双手绝望徒劳地推着上方沉重的棺盖。 地下室有些暗,仆人们在这里点了许多灯笼。他们听从陈显的命令,将新夫人之一关进了棺材,听到里面的挣扎声音也没人露出同情神色,只是有条不紊地按住棺材让人钉上,其余人收拾这里。 徐子规站在棺材附近,陈显站在她身旁,听到棺材里的周新芸喊叫,他不满道:“你们怎么弄的,没绑好吗,怎么还能喊叫……算了算了,赶紧的,钉紧一点!” 说完他又去看徐子规,伸手揽她的腰:“夫人哪,这里阴森森的,咱们还是上去,也不用看着了,只要晚上办了丧事就没事了。” 徐子规拂开他的手,一直盯着棺材若有所思:“我再看看。” 陈显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夫人,你可是答应我了,现在她都已经要死了,你可不能再跟我闹脾气。” 徐子规瞧了他一眼,心里好笑。答应了又怎么样,不都是假的,就像他之前也答应周新芸杀她。 只是徐子规没和陈显多说,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棺材上。在她的推测里,现在应该会触发什么了,但是等来等去,等到棺材里的声音完全沉寂下去,周围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这不应该,难道她猜错了? “夫人,这到处是死人的地方有什么好待的,我们该上去了。”陈显在旁边不耐烦地叨叨。 这时候仆人们已经将棺材密封完毕,纷纷站到一旁。徐子规走上前:“我再看看。” 这棺材料子很好,涂了桐油也刷了厚厚的漆,一旦棺材盖被封死,里面就变成了一个密闭空间,里面的人很快会被活生生憋死。 来到棺材一侧,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徐子规不动声色伸手在棺材底部摸索一下,将堵在那的一团布抽出来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她发现了这个地下室以及这棺材,她当时就猜到这棺材很有可能要用来装她或者周新芸,为此她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她找到工具在棺材底部隐蔽处挖了个洞用来通风,先前被布条紧紧塞住,现在抽开,里面自然就会有空气流通。 “都离开这里,到上面去守着。”徐子规跟着陈显离开,还带走了所有的仆人,免得他们留在这发现棺材的不对劲。 这两天,周新芸因为惧怕陈显而主动避开,徐子规则趁机接近陈显从中挑拨,成功让陈显改变了主意,除此之外,她还做了些其他的事…… 此时他们往外走,陈显命人将西院厢房里办白事的器具都拿出来,准备办丧事。徐子规在他身边,开口说道:“不如让我来帮忙。” “院子里太拥挤了,先把这些灯笼都取下来。” …… 昏昏沉沉中,周新芸恢复了意识,她仍然待在棺材里,感觉周围闷闷的,但是没有了之前窒息的感觉。 循着微弱的气流,周新芸找到了棺材底部的一个洞,忙把鼻子凑过去。 虽然能呼吸,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躺在这,听着外面一片寂静,周新芸心头的绝望没有减少半点。 她是不是会被埋掉?等死前的漫长时间像是软刀子割肉折磨着人,就这么胡思乱想许久,她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被人从棺材里拉出来的时候,周新芸是狂喜而茫然的,她顶着红肿的双眼,看着面前救自己出来的徐子规,心头一时涌出无数复杂的情绪。 她还记得就在不久前,徐子规笼络了陈显,两人看着她被人推进棺材,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救我……?” “我们虽然有一点恩怨,但还不至于要杀人。如果我想杀你,也不至于在棺材里挖洞,更不至于现在偷偷来救你。”徐子规说道。 原来棺材里那个洞也是她挖的?周新芸恍然,她看着徐子规从各个灯笼里倒出油灯,又忍不住问她:“你……你是怎么说动陈显让他选择牺牲我的?” “这很简单,随便哄哄就行了。”徐子规看见她的神情,毫不客气说,“你和陈显当了这么多年的男女朋友,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的性格,他就是个见异思迁,喜欢勾三搭四,来者不拒,还没什么良心的垃圾而已,不是吗。” 这个“陈显”像是现实中陈显的投影,性格言行都是一样的,她就是欲拒还迎地稍微暗示一下,他就立刻抛弃周新芸了。 周新芸沉默,是的,她心里是清楚的。可是就算这样,这么多年她没有对陈显放手,她因为陈显坚持了这么多年,做了太多太多牺牲,如果放弃陈显,就好像她这些年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就像她讨厌了徐子规这么多年,已经变成习惯,“结束”对她来说,比继续忍受更痛苦。 结束一段抢来的感情,结束一段持久的讨厌,都那么困难。 在她发呆的时候,徐子规已经将那些灯油陆续倒在了旧棺材上。又从角落里拿出她第一晚藏在这的灯油,接着,她将这些全部点着。 神情失落茫然的周新芸看着大火突然烧起:“……!” 徐子规将麻布往她头上身上套,又用一方打湿的布巾捂住她的口鼻,低声叮嘱:“待会儿保持安静,跟着我!” 边说边将冒烟的柴丢在地上,让滚滚浓烟顺着缝隙往上钻。 “下面怎么有烟?” “不好!下面失火了!” “快救火!快快快!” 嘈杂的叫喊声伴随着嘈杂的脚步,许多人慌乱地来到浓烟滚滚的地下墓室,她们进进出出,徐子规就趁着这个时机带着周新芸从地下室一起混了出来。 人太多了,随时会被发现,周新芸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不自觉靠着徐子规,被她带着往前走。 外面的仆人们都忙乱救火,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人,因此两人顺利躲进了一间偏僻的房间里。 这边距离西院不远,还能听到那边的热闹。 周新芸捂着因为紧张后怕而咚咚跳的心脏,挨坐在徐子规身边:“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啊?” 没听到徐子规回答,周新芸扭头一看,却见她正盯着自己的脸在笑,笑得周新芸浑身一阵不对劲。 “你在笑什么?” 徐子规在笑,自己终于猜对了。她把周新芸从棺材里救出来,带着她来到这,周新芸脸上就出现了一个“恶”字,现在那个字正在变淡。 一开始,她们来到奇怪的世界,灯笼上就曾经浮现出过一个恶字。这肯定是线索,徐子规自然一直思考着这个恶字究竟是怎么回事。 综合这个世界的形成,她觉得在这里,最关键的点有三个,她、周新芸以及陈显。 最开始她尝试在陈显身上找到线索,所以她直接对陈显出手,结果他轻易就被干掉,还出现了那种惩罚,这让她确定恶的关键并不在陈显身上,正像陈显死亡惩罚时的那句提示,他只是个“角色”。 排除陈显,徐子规基本上确定了关键在周新芸身上。因为她对于周新芸的恶意其实并不大,她连讨厌这个人都懒得多费精神和心力,相反的,周新芸对她的恶意可以说持续多年,绝对胜过她。 所以她尝试激发周新芸对自己最大的恶意,当她假意笼络陈显,将周新芸绑进棺材里,她相信周新芸对自己的恶意已经被激发到了极致,可是这样仍然什么都没发生。 接下来她只好尝试另一种思路——消除周新芸对自己的恶意。 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似乎也并不是很困难。 在周新芸绝望到极致的时候,突然出现救她,怎么也能看见效果。 这一次,总算尝试成功了。 徐子规看着周新芸脸上变淡,但仍然存在的“恶”字,心里有了计较。 她收敛脸上的笑意,随口回答:“我在笑你现在像个女鬼。” 周新芸:“……” 徐子规忽然话音一转:“其实之前在火锅店我去见你一面,是为了让你悬崖勒马,放弃和陈显结婚,但是,我并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也只是在故意激你放弃。我觉得就算你讨厌我,也不该搭上自己的一辈子来膈应我。” “虽然你一直做些针对我的小动作,但我对你其实没什么报复的想法,毕竟我们那时候都还是学生,不成熟不懂事。不相信的话,你想想我这么多年去找过你麻烦吗?我甚至没有主动和你们接触过,你再想想,你被陈显困住,完全是因为你自己想不开,其实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徐子规一脸情真意切,巧妙利用话术:“我们并不是敌人,你早就不该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应该去过自己的日子,陈显这种臭男人也不应该困住你。” 周新芸听得一愣一愣,在这种刚被她救了,还在困境相扶持的情况下,很快相信了看上去言语真挚的徐子规。 她怔怔思考了很久,想这接连遭遇的生命危险,想着自己这些年的自作自受,忽然悔恨地哭了出来:“我知道错了,但我和他在一起几年,如果不和他在一起,我还能找谁呢,而且我之前做的一切难道就这么白费了?还不如和他继续在一起,生活不就是这样,谁都有毛病,凑合过就过去了。” “现在结束,你浪费的只是这几年,现在不结束,你会浪费一辈子。而且……”徐子规想到之前周新芸看到陈显的脸就躲的样子,一针见血地指出,“而且就算你还想和他在一起,你确定回去看到他的脸没有心理阴影?” 周新芸:“……”还真是。 好像一下子就没什么抉择的空间了,就算现在想到陈显的脸她还是很害怕,这日子是凑合不下去了。 “可是,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周新芸讷讷说。 一直观察她脸上“恶”字的徐子规,看在那字持续变淡的份上,敷衍宽慰了她一句:“我想很快就要结束了。” 黑夜降临,原本应该死的新娘没死,祭祀没能成功。 躲藏在屋子里的徐子规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祭祀开始,逃亡开始】 【提示:“恶”浓度与关卡难度相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08 “恶”浓度与关卡难度相等——听到这个提示的声音,徐子规笑了。 关于“恶”的线索果然是有用的,她的尝试也并没有白费。 “怎、怎么了?突然天黑了 ?”没有听到提示声音的周新芸有些惊慌地问。 方才还是黄昏,天边仍有一线明亮,现在骤然间变成一片漆黑深沉。之前的大宅虽然也有一种陈旧的历史感,让人怀疑角落里仿佛藏着什么不好的东西,但好歹还有几分喧闹人气。 现在,人声突然消失了,大宅里那种腐朽的感觉越发明显,黑暗和阴冷犹如粘稠的阴影围绕在她们身边。 “因为祭祀失败,我们又要开始打怪逃亡了。”徐子规说道。 周新芸想到前不久经历过的那场绝命逃亡,感觉全身都隐隐疼痛起来。徐子规的胳膊被她拽的太紧有些疼,不动声色挣开,又递给她一根长竿。 “不用担心……你玩过游戏吗?”徐子规问。 “什么?”周新芸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不停颤抖,木愣愣地接过长竿。 “我说,我们这一场应该不难。”毕竟已经是最低难度了。 徐子规说这话时,看了眼周新芸脸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恶”字。 “暂且将这当成某种游戏。我推测,只要结束这最后的关卡,我们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听到徐子规这句话,周新芸眼中燃起希望,急急问:“我们真的能回去?我们该怎么结束逃亡?” 徐子规说道:“一般而言,一轮游戏里的关卡都是同一个模式,多少会有相似处,所以我认为我们接下来遭遇的,可能和之前的惩罚轮逃亡差不多。” 周新芸:“你是说,还会出现……陈显的红脸灯笼?” 徐子规:“祈祷是这样,我这两天针对这个猜测做了一些布置,如果猜中刚好能用上,猜不中就白搭。” 周新芸立即双手合十,开始迷信各路神佛。徐子规觉得这临时抱佛脚恐怕没用,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们都看到外面隐约的红光在靠近。 “是不是……来了……”周新芸嗓音颤得如同风中落叶。 “准备好,跑!”徐子规一把拽住她,推开小门冲了出去。 这一次她们之间没有锁链绑着,但徐子规没有丢下周新芸,周新芸也紧紧跟着她不敢离开半步。 屋外果然已经聚拢了不少灯笼,如果不及时逃出,一旦被那些灯笼包围住,就会葬身火海。 看到那些灯笼的瞬间,徐子规已经松了第一口气,很好,猜对了,还是这种灯笼皮囊怪物。 下一刻,她面前出现一个漂浮的红色数字倒计时【壹佰零捌】 是眼熟的倒计时!虽然这个看到怪物才出现的倒计时有些鸡贼了,但是能有个倒计时就表明逃亡有期限,有期限总比没期限好。 再看那一百零八的计数时间,比她设想的要短,不愧是简单的难度。 有了信心的徐子规带着周新芸奔逃在大宅中,远没有上次的狼狈。 周新芸一开始被她拽着跑出来时还怕得厉害,但是她很快发现其实还好?错综复杂的大宅,她一直搞不清那些交错的道路和大门小门通向哪里,但是现在不需要她认路,徐子规带她走的路上很少有灯笼出现。 “你、你能认得清这些路吗?知道哪里的灯笼比较少?”周新芸喘着气问。 徐子规头也不回说道:“路是这两天记的,这边路上的灯笼也是这两天我让人陆续摘下来的。” 她的话有时候那些仆人会听,有时候不会,而且他们不会将所有的灯笼都取下来,剩下一定的数量后怎么都不会再取,不过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从前每个房间都会放着灯笼,哪怕是放置杂物的,各种没人去的小房间都会有灯笼,这两天她还悄悄清理出了十几个足够隐蔽的小房间,将里面的灯笼全部转移——现在这些小房间就可以作为暂时安全的地方供她们逃亡期间躲避休息。 被徐子规带着藏在一个小房间里,周新芸问道:“难道这个房间也是你安排的?” 徐子规:“你该不会觉得我这两天和你一样,躲在屋子里嗑瓜子,什么都没做?” 周新芸:“……”她被先前陈显的人脸灯笼吓到了,不敢出门也不敢和陈显多相处,就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想到徐子规自己一个人做了这么多事。 最重要的是,那时候她应该也不清楚后面会发生什么,却已经未雨绸缪先做了这么多。 当这个屋子被发现,不再安全,她们就前往下一个躲藏。 就这么躲躲藏藏,中途也有实在躲不下去的时候,前路被许多灯笼封住过不去的情况下,徐子规带着周新芸转到另一条路,这边放置着不少大水缸。 “进去。”徐子规从水缸旁的缝隙里摸出几根竹管,递给周新芸,“用来换气。” 她们分开躲进装满水的大缸里,周新芸沉在水缸里的时候,才有心思想,这边的大水缸应该也是徐子规这两天准备的,她们之前逃亡时没有看见这宅子里有这么多水缸。 和她比起来,躲在房里嗑瓜子的她好像确实有点蠢……以前怎么没发现过徐子规这么聪明? 周新芸回想从前。徐子规大学时不太爱理会别人,做什么都没精神,但周新芸恍惚觉得,她中学时似乎不是这样的,具体是什么模样她记不清了。 人不可能记得住自己一生中每一个片段,总有些时间的记忆是模糊不清的,周新芸看着自己在水中飘起的袖子和裙子,又有了上次沉在池塘里那种似曾相识的恍惚感——她好像曾经落水过。 依靠着徐子规的事先准备,这一场追逐战她们度过得并不艰难,眼看倒计时快要结束,她们除了浑身湿透外,并没有受伤,连疲累的感觉在习惯后也能忍受了。 倒计时结束,周围人脸灯笼炸开的场景猛然停顿。 感觉浑身一轻,周新芸甚至还没能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地问了句:“啊,这次这么轻松就结束了吗?” 徐子规:“……”你的轻松可是建立在我的辛苦之上。 终于知道游戏里要带人躺赢有多么困难了。 但是,看着周新芸脸上完全消失的“恶”字,懒得说话。 开始突然,结束也很突然,也就那么一个恍惚,徐子规发现自己还坐在懒人沙发上,身上穿着睡裙,身前放着电脑,旁边桌上的黑糖梅子酒还带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冷气。 将笔记本放在一边,端起玻璃杯将梅子酒一饮而尽,感受着那凉气从喉咙一直流淌进身体里,徐子规放松身体躺在懒人沙发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过了会儿,她看了眼旁边的手机。按理说她应该给周新芸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是都结束回来了,没必要联系她。用完就扔,徐子规毫无心理负担。 她没关注周新芸,过了两天,朋友郑青又来找她聊天,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周新芸和陈显的婚事吹了,现在两人正在撕,她才知道了消息。 郑青畅快得不行,甚至大学其余两个不常出现的室友都久违在群里说话,她们说着说着就约了个时间,要一起来找她吃饭。 徐子规无所谓,看她们兴致这么好,也就答应了下来,准备到时候招待她们玩一天。 周新芸会和陈显结束,这毫无悬念,徐子规唯一没想到的是,周新芸并不记得她被一张请帖邀请到奇怪世界经历了一段刺激逃亡的事。 周新芸联系上她是为了告诉她婚礼告吹,之前的婚礼请柬也无效了。徐子规默认她记得,因此随口提了一句:“人脸灯笼和那个世界的事,你先不要到处说。” 结果周新芸很莫名地问她:“什么人脸灯笼和世界?你在说什么?” 徐子规旁敲侧击问了一阵,这才发现周新芸没有相关的记忆。难怪回到这个世界却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她问个明白。 既然不记得,那她也不多说,只是她有些好奇,周新芸都不记得了,怎么还是和陈显分了? “我不知道,那天我睡了一觉起来,忽然觉得对陈显很厌烦,看到他那张脸就想吐……我和他过不下去。”周新芸难得平和地和徐子规聊天,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其实那天醒来,她不仅感觉陈显很烦,还觉得徐子规不讨厌了。 现在她主动借着婚事告吹的理由找徐子规,还想为年少时自己那些小心眼的针对道歉。这股冲动是怎么来的,她搞不清楚,只感觉自己各种情绪都来得莫名其妙。 迟疑很久,还是艰难地打了一条道歉的信息发给徐子规。 徐子规收到信息,滑动了一下,略过。太长不看。 直接拖到底部,随手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建议找个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 这一句话还真不是骂人或讽刺,是她难得的一点人道关怀。她从前就觉得周新芸心理有毛病,可从来没让她去看病,毕竟病得再重也和她无关。 收到信息的周新芸:“……” 被讽刺了?不,这应该是关怀。心中莫名笃定这个念头,周新芸也友好地发了个信息回复:“你也是,有时间一起去看看心理医生,我感觉你状态也不太好。” 上次看她,觉得她有些消沉疲惫。 徐子规看到信息,手指滑动,直接将周新芸删除好友。 惊心动魄的打怪在另一个世界,在现实生活中,还得每日上班赚钱养活自己。找不到自己经历这些的原因,徐子规也懒得再去盲目寻找,消极应对着。 枯燥的工作并不让人喜欢,但是坐在座位上吃着下午茶点心,和手下编辑沟通工作,总比没命奔跑在宅子里打灯笼怪要来的舒适。 “主编,选题风格发给你了,你看看可以吗?” 临近下班,工作号上收到新的工作任务,徐子规啧一声,将收到的文件翻了翻,给责编发了一些反馈,然后提包下班。之前几个大学室友约着一起吃饭,就是今晚。 她们约在一家烤肉,大家许久不见,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很快又熟络起来。徐子规话不多,但也不会显得太过冷淡,偶尔加入其他人的对话,跟着她们一起说说笑笑,其余人笑,徐子规也跟着笑起来,只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和朋友们一样的快乐。 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如影随形,只有没人注意着她的时候,才从眼角眉梢散落出来。 聚会结束,大家各自回去,徐子规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喝了一点酒,但仍然很清醒。这边一片街上许多年轻人,晚上这个时间都出来玩,情侣尤其多。 徐子规走在靠近商铺的人行道,旁边商铺的玻璃倒映出她的影子,因为聚餐,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格子吊带连衣裙,化着淡妆,扎着的头发有一点散乱,这样看着无疑是好看的。 “你好……嗯,能不能加个微信?” 徐子规看向面前举着手机的高个男生,语气冷漠说:“抱歉,只加工作上的人。” 男生的手机壳上有红色的剪纸图案,徐子规多看了两眼,抬腿刚要走,忽然面前出现了许多红色色块。 徐子规立刻觉得头疼欲裂,来了,又来了。 经历了两次,她现在连多余的表情都不想做,抱着胳膊站在那等着出幺蛾子。 周围的世界变暗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巨大的红色剪纸,它们以各种不同的方向悬浮在周围,隔出了许多不同空间。 一张请帖出现在眼前,展开的请帖上正在慢慢浮现出文字。 “徐子规,‘请帖’拥有者,即将自动邀请一位陪同的客人。”——和上次一样的话。 该不会又把周新芸拖进来?徐子规冷眼看着被邀请人的名字逐渐显现出来。 “钟时”——请帖上出现的名字无比陌生,徐子规回想一番,没能从记忆中找出这个名字对应的人。 而且这个名字不同于上次周新芸的黑色,是灰色的。 难不成黑色的名字代表她认识,灰色的名字代表她不认识?徐子规心里猜着,抬头寻找这个“钟时”。 身边是大张的剪纸,透过剪纸缝隙,徐子规看到另一边浮现出一个人影,她抬手撩开那一面剪纸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看上去十**岁的少年,脸庞俊秀,穿着一件普通的旧校服外套。 少年长得像一棵树,身高腿长,全身上下都是蓬勃向上不断生长的生命力。 徐子规带着陌生审视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看见他左眼下有一颗红色小痣,几乎被几绺略长的黑发遮住,但她还是一眼看见了。 心脏好像尘封的铁盒被轻敲了一下,扬起一些情绪的尘埃。 她不自觉盯着那颗痣看了几秒,回神后发现这个看着还是学生的少年也正在凝视着自己,那双眼睛定定望着她,慢慢透出明亮热烈的光,有种异样温柔的神采。 那并不像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徐子规感到一点局促,放下了抱着胳膊的手,拉了拉肩上挎着的小包,又觉得自己的局促来得莫名。 她不是那种害怕陌生人的人,而且比面前这少年大上好几岁,有什么好局促的? 她主动开口问道:“你好,你叫钟时?” 少年微微张开嘴,但没发出声音。又看了她一会儿才动动手,比划了几下手语。 徐子规看不懂手语,但她意识到,这少年可能有语言障碍,也就是说……他可能是个哑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09 徐子规意识到面前这个男生不会说话之后,很快想起来自己的包里放着用来记事的便签纸。将便签纸和笔拿出来交给他的同时,徐子规问:“你认识我?” 这个看上去成年不久,对她来说年纪还很小的大男孩闻言又定定看了她两眼,才接过纸笔,在上面写了一句:“你不记得我?” 徐子规又回想了一遍,还是觉得没什么印象:“确实不记得了,不好意思,我是在哪见过你呢?” 钟时拿着笔迟迟没有落下去,徐子规看着他的眼神,总觉得他仿佛有许多许多想要说的话,然而因为无法和正常人一样表达,于是全部沉甸甸地压在眼睛里——他的眼珠很黑,一双眼睛像孩童般黑白分明,因此里面的情绪也是那么鲜明。 他终于又垂下双眼,在纸上写字,落在纸上的只有两个简单的字:学校 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看见他身上那件几乎全国通用的蓝白经典款校服外套,徐子规对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意外。她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尤其对别人的事没有什么兴趣,但现在她却很想弄清楚,自己和这个钟时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这个年纪应该是读高中,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徐子规有些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 这次钟时没有写字,他拿着笔长久停顿,好像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就在徐子规想要再问一遍的时候,她们周围那些停滞在空中的剪纸旋转起来。 就像上次一样,徐子规发现从自己和旁边钟时的身体里飘出了一些细微的光点,很快的在那些旋转的剪纸之间浮现出了一个字——惧。 崭新的世界在她们脚下铺开,场景开始变换,徐子规警惕地看着周围,身体紧绷。忽然她感觉手腕被人拉住了。 叫钟时的少年一手拿着纸笔,一手握住她的手腕,靠近过来以一种照顾的姿态站在她身侧。 徐子规刚因为场景变化而从他身上转开一点的注意力又回来了。钟时身上有一种让她感到很熟悉的气味,她想了一阵,等到四周场景稳定下来才想起,这味道是小时候家里用过的老肥皂味。 到现在,那种黄色的廉价肥皂当然早已退出了她的世界,只有这久违的味道勾起一些不甚清晰的回忆。 “小姑娘,小伙子,要不要买剪纸?” “来看看呐,各种各样的剪纸这里都有!” 周围响起热情的招呼声,徐子规四下观望,只见她们站在一条长长的街道上,道路有弧度,前后都看不见尽头。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并不宽阔,两旁是青瓦白墙的老店铺,还有许多摊子将桌子架子摆在了路上,占据了一部分道路空间。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某些古镇上的商业工艺品街道,只是这里的所有店铺都只卖一样东西,剪纸。整条街上除了各式各样的红色剪纸,没有其他商品。 这些摊子后方,坐着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手上都拿着一把剪刀在剪纸,手边还放着大叠的红纸。 除他们之外,这条街上也有“游客”,只是这些游客一个个都穿着和店铺小摊老板们一样风格的剪纸花纹服饰,在这里,只有徐子规和钟时两人格格不入。 那些摊贩口中都在招呼着客人,但是徐子规稍稍一观察,就发现这些“人”的目光全都放在她和钟时身上。都在或明或暗的盯着她们,她敢肯定这样的盯视蕴含的绝对不是友好的意义。 在这乍看正常,细看诡异的场景里,徐子规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再去仔细追究哑巴少年钟时的学校,全部心神都在警惕眼前的一切。 根据前两次的经验,她不能浪费时间,必须尽快找出线索,想办法离开这里。 没有任何提示,按照上一次的情况来看,如果不主动做什么,线索是不会自己跳出来的。 这里到处是剪纸,徐子规有心想要弄张剪纸细细观察,但是看样子这里的店铺肯定不会支持支付宝和微信付款。 就算是现金他们也不一定会要——她看到那些模样奇怪的游客们购买剪纸,为此支付的是从怀里掏出来的一张完整红纸。 观察一会儿,旁边有一个眯眼老头笑着朝她招手,很是和蔼地问:“姑娘,想买剪纸到我这,给你算便宜一点。” 他主动搭话,徐子规便走过去,问道:“收现金吗?” 老头:“你这不是说笑吗,我们这只收红纸。” 徐子规:“可是我没有,能用其他东西交换吗?” 老头呵呵笑:“姑娘,你瞧瞧你身上,你不是有红纸吗?” 徐子规低头去看,那老头在她小腹处虚虚一抓,抓出来一张颜色鲜红的洒金红纸,和这街上普通的红纸不一样。 老头拿着那张红纸爱不释手,笑眯眯地说:“我这摊上的剪纸你任选一张,可以用你这张红纸换。” 上赶着的买卖不是好事,徐子规又不傻,不可能这么简单地交换出去,但她还想借着这张红纸从老头身上打听到更多东西。 还在思索应该怎么做,旁边的钟时先一步伸出手,从老头手里把她那张洒金红纸拿了回来。他将红纸递给徐子规,摇摇头。 徐子规不是容易听从他人指挥的人,她习惯自己思考自己做主,但是现在,钟时将那张纸小心递还给她,对她摇头的时候,她心里没有丝毫不满,等到钟时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带离这里,她也没有想要拒绝。 这真是太奇怪了,她对这个不认识的少年,有一种不用思考的信任感。 那老头还在对他们喊:“诶,小姑娘不买,小伙子你可以用你的红纸买啊。” 钟时没有理会这喊声,徐子规被他拉着往前走,看着他的侧脸以及那颗小小红痣,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她们一直往前走,旁边一个小摊后,又有个中年婶子招呼她们:“来看看,小伙子来,婶子这里有很多的剪纸花,给你旁边的姑娘买些花戴。” 徐子规感到无语,谁要戴这种红纸剪出来的花。钟时却停下脚步,当真在摊子前看了一会儿。 徐子规动了动被他握着一直没放开的手:“走了,往前看看。” 钟时朝她笑了下,牵着她的手放慢脚步往前走,目光在周围的剪纸店铺小摊上一一看过。徐子规也在看,但思绪有些乱,总是走神,无法集中精神,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心里有太多疑惑。 她慢慢注意到同样走在街上的游客,他们全部朝着一个方向走,仅有她和钟时是和他们相反的方向。 以防万一,徐子规拉住钟时:“我们换个方向走。” 钟时松开她,拿着她的便签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圆,然后写:“这街可能是一个圈。” 徐子规:“你是说,这条街是一个闭合的圆?” 如果真是个闭合的圆,那不管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走回来,走哪个方向也不重要了。不过,钟时为什么会知道这是个圆? 她的疑问明白写在了脸上,钟时便又在纸上写:“从道路弧度看出来。” 顿一顿又加了一句:“还有经验。” 他写字速度有些慢,一笔一划的,徐子规耐心看他写完,心想,什么经验? “我们走一圈看看。”她说。 两人并着肩往前走,走着走着钟时就逐渐比她快上一步,走在了前面。因为逆着人群,没过一会儿徐子规发现自己被钟时藏到了身后。这少年人在前开路,他好像很习惯这样。 她们花了好一阵走完一圈,最终回到原点,徐子规这才确认,原来这条街真的就是一条闭合的圆,里外两层房屋挤压着中间的路,没有可以离开的小路,她们被困在了这里。 徐子规皱眉,思考究竟用什么方法可以离开这条街。 一阵风从身边吹过,眼角余光看见红纸飘飞,徐子规边走边思考问题,没反应过来,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就有个小孩子尖声哭叫起来:“啊!你把我的剪纸弄坏了!你赔我!” 抬起脚,徐子规看向脚下,她脚下踩着一张老鼠剪纸,老鼠剪纸在凹凸不平还有些湿润的路上,被她的鞋子踩坏了。 哭叫的小孩大约几岁模样,穿着个红肚兜,一副年画里可爱娃娃的打扮,但看他现在有恃无恐得意洋洋的神情,和可爱这个词沾不上边。 他这个小孩子坐在一个剪纸小摊后面,竟然也是个店主人。 “你们弄坏了我的剪纸,就要买下来,不然的话可是没有好下场的。”小孩停下假哭,露出恶毒面孔威胁。 刚才分明就是这小孩故意把那张老鼠剪纸吹到她脚下,这样的碰瓷在现实生活中徐子规不放在眼里,但现在很麻烦。 不赔偿的下场会很可怕,将红纸赔给他也不见得会更好。权衡之下,徐子规决定让这小鬼一边玩去。 大不了就是打怪,如果这小鬼变成怪,她绝对追着他打。 徐子规转身要走,见钟时不动,他还停在那小孩面前。 “钟时?” 钟时在自己胸前摸了摸,摸出了一张洒金红纸,那是属于他的红纸。见到这一幕,那小孩双眼骤然亮起:“你要用这个红纸换被她弄坏的剪纸老鼠也行!” 然而钟时没有将自己的洒金红纸给他,而是拿过小孩摊子上的那把小剪刀,对着自己的红纸开始剪。 要走的徐子规和要生气的小孩都讶异地看着钟时剪纸。 徐子规从小就不擅长做手工,做什么都丑,剪纸这种技能她不会,但面前的钟时手很巧,剪纸的动作熟练,不是简单的会,他是擅长。 在他的剪刀下,那张红纸很快变成了一只灵巧的小猴子。 他剪纸的手,手型好看,只是看上去没少干活,有些粗糙,刚才他握着徐子规手腕,徐子规就发现他的手掌有硬茧。 钟时认真剪纸,校服外套的袖子下,露出一个蓝色的绳编手链,编的很不像样子。徐子规多看了那丑丑的手链两眼,想起自己上学时,似乎有一段时间就流行这种绳编手链。 女生们编了戴在手上,男生一般不会自己编,但如果手上戴着,大多就是喜欢的女生送的。 小猴子剪好了,洒金红纸碎屑落下消失不见,只有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猴子剪纸躺在钟时手中。他将小猴子交给小孩,但剪刀没交还给他。 拿到小猴子的小孩原本还在高兴,见他拿着剪刀不还,立刻变了脸色:“你要用这个猴子剪纸跟我换剪刀?不行不行!我不答应!” 但是猴子他也舍不得还给钟时,一指徐子规:“这个猴子抵她刚才弄坏的老鼠剪纸!” 钟时坚定地摇头,他也看出来小孩不肯轻易交易剪刀,拿纸笔写字。 “我帮你剪纸。”钟时写下这句话递给小孩看。 小孩是这街上年纪最小的店家,大约是因为他年纪小,不会剪那么多东西,他的小摊上剪纸少得可怜,只有一大叠的红纸堆在那没有动。 最终,钟时留在这帮小孩剪了许多的动物剪纸,得到了小孩的剪刀。 “这剪刀有什么用,你要这么费劲地换到手?”徐子规问。 钟时在便签上写:“不清楚,要试,我觉得有用。” 徐子规:“……”服了,弟弟敢想敢做。 眼角一凉,徐子规惊了下,抬眼看钟时,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伸手碰她的眼睛。她更惊讶这么一个陌生人动作亲密地触碰她的眼睛,她竟然不排斥。 钟时又慢慢写了一行字给她看:“不害怕,不会有事的。” 徐子规看他在自己面前竟然一副大哥哥的样子,想笑,微抬下巴说:“年纪不大,这样对姐姐说话,知道姐姐比你大几岁吗?” 钟时看着她笑,伸手轻轻摸她的脑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10 钟时摸的是她的后脑勺,张开手掌触碰,徐子规能清晰感觉到手掌和手指的形状。她有种面前少年将她当做小孩看待的感觉。 这很奇怪,让任何人来看,她都比他大上好几岁,她已经是个成熟的社会人了,而他哪怕比她高,身上也还带着些学生气。 十几岁的男孩子大多是不成熟的,这个年纪正是叛逆时期,难以沟通交流并且自我意识极重,面前这个少年不太一样——他细致的不像是十几岁毛毛躁躁的男孩子。 或许是因为不能说话的原因,徐子规从他的性格以及那双手猜测,他从前大约过得不太好。从小过得辛苦的孩子,总是容易和其他孩子不同。 徐子规的目光停留在钟时的衣服上,她想,钟时可能家庭贫困,过得不好,或许她们回去后她可以联系一下,资助他上学,多少帮帮他。 她工作几年,工资不算少,没什么烧钱的爱好和花钱的**,存款有一些,想要帮个学生绰绰有余。 短短时间,徐子规甚至已经想到如果钟时成绩不好她还能提供一些指导,她当年学习成绩不错。 钟时将手从她脑袋上放下来,徐子规才意识到自己不仅发呆,还神飞天外想到了许多不着边际的东西。 徐子规:“……” 她伸手锤了锤脑袋,有点头疼。她是不是太累了,所以这次来到这个世界才总是无法集中精神,动不动走神发呆。 肯定是这种不定时出现的古怪世界和打怪运动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徐子规不知道自己的面色多难看,钟时却是一直在看着她的表情变化。 她长大了,变了很多,变得不快乐了,疲累清清楚楚地写在她眼睛里。钟时看到她就觉得心疼,他的小鸟仍然穿着最爱的裙子,但失去了当年飞扬的神采。 徐子规反省自己,勉强打起精神准备专心应对眼下的情况。眼看天色要黑,她估计离危险开始不远了。 刚让自己振作一些,她忽然看到钟时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徐子规:“……?” 徐子规下意识伏在钟时肩上,被他抱到附近一个石门槛上坐着。这雕着花的石头还挺高,徐子规垂着脚坐在上面,钟时就在她面前蹲下,抬起她的脚看了看。 他只是抬着她的鞋子看她发红的脚,并没有触碰到皮肤,然后蹲在那写了一句话给她看:“坐着休息,你脚痛。” 这条街很长,她们走了很久,徐子规穿的鞋不是高跟,但也不适合长时间走路,这一圈圈走下来,脚趾脚背和脚跟都红了。 徐子规并没有在意这点痛,第一次被迫进入奇怪的世界,她从巨兽身上摔下来,第二次是被皮囊灯笼咬掉几块肉,哪一次都比现在痛。可她自己没在意,钟时注意到了。 徐子规垂头看面前蹲着的少年,半晌才找回自己平时的冷静,说:“我们应该找个地方躲藏,我觉得可能很快要出事了。” 钟时摇摇头,又开始在便签纸上写字:“我们走过一圈,这条街上只有卖剪纸的店铺,没有可以供我们躲藏的地方,刚才的小孩驱赶我们离开,所以这些店主人不会让我们进店休息,危险确实要来,所以现在需要休息,等待。” 徐子规看完不吭声,钟时等了会儿,没听到她提出意见,知道她是默认了的意思。 纸笔拿在手上,钟时迟疑许久,又落笔写了一句话。 膝盖上被放了一张便签纸,徐子规看见上面写着——“你现在过得好吗?” 她过得好吗?徐子规一时没明白这话从何而来,回答道:“还好,有工作有收入,有亲人朋友,好像没什么不好的……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以前就认识我,你说是在学校认识的,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能不能具体说说?” 笔尖在便签纸上留下一个点,迟迟没有往下写。徐子规正等着看,见到钟时凝望自己的神情,他的眉眼在逐渐黯淡下去的天光中沉寂,他很难过。她不知道少年的难过从何而来,只有一种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被自己的想法惊住,徐子规有些怀疑人生,她是不是到了一定年纪开始道德败坏了?竟然想要上手还在读书的男高中生。 钟时不肯说,她只能在心里猜测,他难不成是自己从前捐款过的失学儿童?有段时间新闻上经常报道贫困山区失学儿童,她确实随手捐过款,还寄过出版社的书,钟时是从这个渠道认识她的? 除此之外,徐子规找不出更合理的答案。 她略有一点心虚:“你认识我的话,应该知道我叫徐子规?我今年二十七,在一家出版社做主编。” 说着,她用手理了理鬓边散乱的碎发,艰难地摆出成熟的大姐姐架势,全然没有往日的游刃有余。 她已经二十七岁了,是个成熟的女人,而他已经离开她太久了,这么长久的时间里,她经历过什么,是他无法知晓,也不能去在意的。 钟时出神片刻,在便签纸上写:“你已经……” 写了三个字又停下,半途改变主意不再写下去。 徐子规说:“想问什么可以尽管问,没关系。” 钟时还是写出了剩余的几个字:“你已经……结婚了吗?” 果然猜对了。少年一开始就表现得太明显,尤其是现在,根本掩藏不住。徐子规看得出来,她压住自己心里莫名的雀跃,换了个更端庄的坐姿,稳重地笑了一下:“没有,一直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现在还是单身。” 她觉得,如果这弟弟对自己有点那方面的意思,听到这话应该会高兴,可是,他听到回答后脸上不见兴奋的笑意,只有眼里含着浅浅的难过,一动不动凝视她。 他的小鸟,他离开的这些年,看上去这么孤独。 徐子规读不懂他的神情,含蓄地说:“……我这个岁数谈恋爱倒是差不多,但你才十**岁,先好好上学,谈恋爱到大学再说也不迟。” 钟时看着现在的徐子规,就想起她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她总喜欢趴在他肩上,对着他的耳朵不停念叨:“等我十八岁成年,你就十九岁了,可以做正式的男女朋友,你答应我的,你可别忘了,那天要跟我表白,还要送花的知道吗?我不要买的,我要你自己在院子里种的!” 一会儿说要送花,一会儿说要他自己做的戒指……那个年纪的小女孩儿,有许许多多可爱的小心思和主意。 叽叽啾啾,真的像是一只小鸟。 想起这,钟时就笑起来。 徐子规看见他笑了,心情也变得轻松愉快,她装作不在意地随口说:“对了,我们能一起经历这些也是有缘,你要记下我的地址吗,说不定之后有机会见面。” 钟时还是看着她笑,但眼睛慢慢变红,眼里有晶莹的水光,好像眨一眨眼就要落下来。 徐子规吓了一跳:“你不会要哭?” 红着眼睛的少年当然没有哭,他笑着伸手将她抱起来,往上颠了两下,又紧紧抱住。徐子规靠在钟时的脑袋边,贴着他的头发,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快极了。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漠视感情这么多年,终于遭到报应,老房子被一个刚认识的少年一把火烧着,烧得她人都快傻了。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对感情是冷漠的,现在才发现对自己的认知有点错误。她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对人一见钟情。 钟时将她放下来,让她继续坐着。 徐子规罕见地有点不好意思,一时也忘了自己之前在说什么,接不上话,低头理了理身上皱起的裙子。钟时就靠在一边,从怀里拿出几张红纸。这是普通的红纸,他用剪纸和小孩交换剪刀的时候一起从小孩那里换来的。 红纸在他手里翻飞,一只身上带着花纹的小鸟逐渐成型。 他将剪纸小鸟放在徐子规膝上。 “送给我?”徐子规拿起小鸟,觉得钟时剪出来的小鸟,比整条街上的剪纸都好看。 子规是杜鹃别称,因为子规这个名字,她从小到大的外号都是小鸟,也不乏有人送她小鸟形象的礼物,但钟时这只小鸟最好。 正摆弄这只剪纸小鸟,突然间,小鸟动了动。徐子规惊得拿开手,又迅速镇定下来。 ……差点忘了,这是个不寻常的危险世界。 她瞧瞧面前的钟时,精神一振。在她看来,她的年纪比钟时更大,还有过两次打怪经历,就应该保护他。 想到要保护这个人,她蓦然有了精神,那些长久挥之不去的疲惫感都减轻了。 “这红纸在动,可能会出现一些可怕的变化,钟时,你要小心。” 钟时在看那只尝试飞起来的剪纸小鸟,闻言对她点点头。 徐子规拍了拍钟时的肩:“没事的,我会照料你。” 钟时还是点头,笑了一下,紧紧握住她的手。 这里的时间并不准确,从他们来到这里的天色来看,应该是正午,但是现在天黑了,中间徐子规感觉最多也就相隔了两三个小时。 虽然是天黑,光线也不黯淡,还能看得清街边的剪纸,不过那些店家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已经消失,满街空荡荡的。 钟时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变化,拉着徐子规往前走。 徐子规不清楚钟时为什么突然往前走,只见他走到一个屋子旁边骤然停下脚步。他的神情认真肃然,在墙边确认了一下,微微皱眉。 “发现了什么?”徐子规感觉空气都逐渐紧绷起来。 听到她问,钟时转头,看她的时候表情从肃然变得柔和,拿出便签纸笔开始一笔一划给她解释:“街道上的房屋位置改变了,地形也有变化……” 徐子规仔细一回想,发现好像确实如此。但看着钟时写字,那种紧绷的空气又逐渐放松,钟时写字实在太慢,每一笔都要写清楚。 “好了,我明白了,我不问了,待会儿你发现什么也先不用和我讲清楚,有空再解释。”徐子规说道。 她怕待会儿两人逃命奔跑的时候,她突然问个问题,钟时会猛然刹车停下来给她写字解释。 总觉得他真的有可能会这么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09 徐子规意识到面前这个男生不会说话之后,很快想起来自己的包里放着用来记事的便签纸。将便签纸和笔拿出来交给他的同时,徐子规问:“你认识我?” 这个看上去成年不久,对她来说年纪还很小的大男孩闻言又定定看了她两眼,才接过纸笔,在上面写了一句:“你不记得我?” 徐子规又回想了一遍,还是觉得没什么印象:“确实不记得了,不好意思,我是在哪见过你呢?” 钟时拿着笔迟迟没有落下去,徐子规看着他的眼神,总觉得他仿佛有许多许多想要说的话,然而因为无法和正常人一样表达,于是全部沉甸甸地压在眼睛里——他的眼珠很黑,一双眼睛像孩童般黑白分明,因此里面的情绪也是那么鲜明。 他终于又垂下双眼,在纸上写字,落在纸上的只有两个简单的字:学校 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看见他身上那件几乎全国通用的蓝白经典款校服外套,徐子规对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意外。她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尤其对别人的事没有什么兴趣,但现在她却很想弄清楚,自己和这个钟时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这个年纪应该是读高中,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徐子规有些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 这次钟时没有写字,他拿着笔长久停顿,好像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就在徐子规想要再问一遍的时候,她们周围那些停滞在空中的剪纸旋转起来。 就像上次一样,徐子规发现从自己和旁边钟时的身体里飘出了一些细微的光点,很快的在那些旋转的剪纸之间浮现出了一个字——惧。 崭新的世界在她们脚下铺开,场景开始变换,徐子规警惕地看着周围,身体紧绷。忽然她感觉手腕被人拉住了。 叫钟时的少年一手拿着纸笔,一手握住她的手腕,靠近过来以一种照顾的姿态站在她身侧。 徐子规刚因为场景变化而从他身上转开一点的注意力又回来了。钟时身上有一种让她感到很熟悉的气味,她想了一阵,等到四周场景稳定下来才想起,这味道是小时候家里用过的老肥皂味。 到现在,那种黄色的廉价肥皂当然早已退出了她的世界,只有这久违的味道勾起一些不甚清晰的回忆。 “小姑娘,小伙子,要不要买剪纸?” “来看看呐,各种各样的剪纸这里都有!” 周围响起热情的招呼声,徐子规四下观望,只见她们站在一条长长的街道上,道路有弧度,前后都看不见尽头。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并不宽阔,两旁是青瓦白墙的老店铺,还有许多摊子将桌子架子摆在了路上,占据了一部分道路空间。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某些古镇上的商业工艺品街道,只是这里的所有店铺都只卖一样东西,剪纸。整条街上除了各式各样的红色剪纸,没有其他商品。 这些摊子后方,坐着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手上都拿着一把剪刀在剪纸,手边还放着大叠的红纸。 除他们之外,这条街上也有“游客”,只是这些游客一个个都穿着和店铺小摊老板们一样风格的剪纸花纹服饰,在这里,只有徐子规和钟时两人格格不入。 那些摊贩口中都在招呼着客人,但是徐子规稍稍一观察,就发现这些“人”的目光全都放在她和钟时身上。都在或明或暗的盯着她们,她敢肯定这样的盯视蕴含的绝对不是友好的意义。 在这乍看正常,细看诡异的场景里,徐子规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再去仔细追究哑巴少年钟时的学校,全部心神都在警惕眼前的一切。 根据前两次的经验,她不能浪费时间,必须尽快找出线索,想办法离开这里。 没有任何提示,按照上一次的情况来看,如果不主动做什么,线索是不会自己跳出来的。 这里到处是剪纸,徐子规有心想要弄张剪纸细细观察,但是看样子这里的店铺肯定不会支持支付宝和微信付款。 就算是现金他们也不一定会要——她看到那些模样奇怪的游客们购买剪纸,为此支付的是从怀里掏出来的一张完整红纸。 观察一会儿,旁边有一个眯眼老头笑着朝她招手,很是和蔼地问:“姑娘,想买剪纸到我这,给你算便宜一点。” 他主动搭话,徐子规便走过去,问道:“收现金吗?” 老头:“你这不是说笑吗,我们这只收红纸。” 徐子规:“可是我没有,能用其他东西交换吗?” 老头呵呵笑:“姑娘,你瞧瞧你身上,你不是有红纸吗?” 徐子规低头去看,那老头在她小腹处虚虚一抓,抓出来一张颜色鲜红的洒金红纸,和这街上普通的红纸不一样。 老头拿着那张红纸爱不释手,笑眯眯地说:“我这摊上的剪纸你任选一张,可以用你这张红纸换。” 上赶着的买卖不是好事,徐子规又不傻,不可能这么简单地交换出去,但她还想借着这张红纸从老头身上打听到更多东西。 还在思索应该怎么做,旁边的钟时先一步伸出手,从老头手里把她那张洒金红纸拿了回来。他将红纸递给徐子规,摇摇头。 徐子规不是容易听从他人指挥的人,她习惯自己思考自己做主,但是现在,钟时将那张纸小心递还给她,对她摇头的时候,她心里没有丝毫不满,等到钟时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带离这里,她也没有想要拒绝。 这真是太奇怪了,她对这个不认识的少年,有一种不用思考的信任感。 那老头还在对他们喊:“诶,小姑娘不买,小伙子你可以用你的红纸买啊。” 钟时没有理会这喊声,徐子规被他拉着往前走,看着他的侧脸以及那颗小小红痣,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她们一直往前走,旁边一个小摊后,又有个中年婶子招呼她们:“来看看,小伙子来,婶子这里有很多的剪纸花,给你旁边的姑娘买些花戴。” 徐子规感到无语,谁要戴这种红纸剪出来的花。钟时却停下脚步,当真在摊子前看了一会儿。 徐子规动了动被他握着一直没放开的手:“走了,往前看看。” 钟时朝她笑了下,牵着她的手放慢脚步往前走,目光在周围的剪纸店铺小摊上一一看过。徐子规也在看,但思绪有些乱,总是走神,无法集中精神,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心里有太多疑惑。 她慢慢注意到同样走在街上的游客,他们全部朝着一个方向走,仅有她和钟时是和他们相反的方向。 以防万一,徐子规拉住钟时:“我们换个方向走。” 钟时松开她,拿着她的便签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圆,然后写:“这街可能是一个圈。” 徐子规:“你是说,这条街是一个闭合的圆?” 如果真是个闭合的圆,那不管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走回来,走哪个方向也不重要了。不过,钟时为什么会知道这是个圆? 她的疑问明白写在了脸上,钟时便又在纸上写:“从道路弧度看出来。” 顿一顿又加了一句:“还有经验。” 他写字速度有些慢,一笔一划的,徐子规耐心看他写完,心想,什么经验? “我们走一圈看看。”她说。 两人并着肩往前走,走着走着钟时就逐渐比她快上一步,走在了前面。因为逆着人群,没过一会儿徐子规发现自己被钟时藏到了身后。这少年人在前开路,他好像很习惯这样。 她们花了好一阵走完一圈,最终回到原点,徐子规这才确认,原来这条街真的就是一条闭合的圆,里外两层房屋挤压着中间的路,没有可以离开的小路,她们被困在了这里。 徐子规皱眉,思考究竟用什么方法可以离开这条街。 一阵风从身边吹过,眼角余光看见红纸飘飞,徐子规边走边思考问题,没反应过来,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就有个小孩子尖声哭叫起来:“啊!你把我的剪纸弄坏了!你赔我!” 抬起脚,徐子规看向脚下,她脚下踩着一张老鼠剪纸,老鼠剪纸在凹凸不平还有些湿润的路上,被她的鞋子踩坏了。 哭叫的小孩大约几岁模样,穿着个红肚兜,一副年画里可爱娃娃的打扮,但看他现在有恃无恐得意洋洋的神情,和可爱这个词沾不上边。 他这个小孩子坐在一个剪纸小摊后面,竟然也是个店主人。 “你们弄坏了我的剪纸,就要买下来,不然的话可是没有好下场的。”小孩停下假哭,露出恶毒面孔威胁。 刚才分明就是这小孩故意把那张老鼠剪纸吹到她脚下,这样的碰瓷在现实生活中徐子规不放在眼里,但现在很麻烦。 不赔偿的下场会很可怕,将红纸赔给他也不见得会更好。权衡之下,徐子规决定让这小鬼一边玩去。 大不了就是打怪,如果这小鬼变成怪,她绝对追着他打。 徐子规转身要走,见钟时不动,他还停在那小孩面前。 “钟时?” 钟时在自己胸前摸了摸,摸出了一张洒金红纸,那是属于他的红纸。见到这一幕,那小孩双眼骤然亮起:“你要用这个红纸换被她弄坏的剪纸老鼠也行!” 然而钟时没有将自己的洒金红纸给他,而是拿过小孩摊子上的那把小剪刀,对着自己的红纸开始剪。 要走的徐子规和要生气的小孩都讶异地看着钟时剪纸。 徐子规从小就不擅长做手工,做什么都丑,剪纸这种技能她不会,但面前的钟时手很巧,剪纸的动作熟练,不是简单的会,他是擅长。 在他的剪刀下,那张红纸很快变成了一只灵巧的小猴子。 他剪纸的手,手型好看,只是看上去没少干活,有些粗糙,刚才他握着徐子规手腕,徐子规就发现他的手掌有硬茧。 钟时认真剪纸,校服外套的袖子下,露出一个蓝色的绳编手链,编的很不像样子。徐子规多看了那丑丑的手链两眼,想起自己上学时,似乎有一段时间就流行这种绳编手链。 女生们编了戴在手上,男生一般不会自己编,但如果手上戴着,大多就是喜欢的女生送的。 小猴子剪好了,洒金红纸碎屑落下消失不见,只有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猴子剪纸躺在钟时手中。他将小猴子交给小孩,但剪刀没交还给他。 拿到小猴子的小孩原本还在高兴,见他拿着剪刀不还,立刻变了脸色:“你要用这个猴子剪纸跟我换剪刀?不行不行!我不答应!” 但是猴子他也舍不得还给钟时,一指徐子规:“这个猴子抵她刚才弄坏的老鼠剪纸!” 钟时坚定地摇头,他也看出来小孩不肯轻易交易剪刀,拿纸笔写字。 “我帮你剪纸。”钟时写下这句话递给小孩看。 小孩是这街上年纪最小的店家,大约是因为他年纪小,不会剪那么多东西,他的小摊上剪纸少得可怜,只有一大叠的红纸堆在那没有动。 最终,钟时留在这帮小孩剪了许多的动物剪纸,得到了小孩的剪刀。 “这剪刀有什么用,你要这么费劲地换到手?”徐子规问。 钟时在便签上写:“不清楚,要试,我觉得有用。” 徐子规:“……”服了,弟弟敢想敢做。 眼角一凉,徐子规惊了下,抬眼看钟时,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伸手碰她的眼睛。她更惊讶这么一个陌生人动作亲密地触碰她的眼睛,她竟然不排斥。 钟时又慢慢写了一行字给她看:“不害怕,不会有事的。” 徐子规看他在自己面前竟然一副大哥哥的样子,想笑,微抬下巴说:“年纪不大,这样对姐姐说话,知道姐姐比你大几岁吗?” 钟时看着她笑,伸手轻轻摸她的脑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10 钟时摸的是她的后脑勺,张开手掌触碰,徐子规能清晰感觉到手掌和手指的形状。她有种面前少年将她当做小孩看待的感觉。 这很奇怪,让任何人来看,她都比他大上好几岁,她已经是个成熟的社会人了,而他哪怕比她高,身上也还带着些学生气。 十几岁的男孩子大多是不成熟的,这个年纪正是叛逆时期,难以沟通交流并且自我意识极重,面前这个少年不太一样——他细致的不像是十几岁毛毛躁躁的男孩子。 或许是因为不能说话的原因,徐子规从他的性格以及那双手猜测,他从前大约过得不太好。从小过得辛苦的孩子,总是容易和其他孩子不同。 徐子规的目光停留在钟时的衣服上,她想,钟时可能家庭贫困,过得不好,或许她们回去后她可以联系一下,资助他上学,多少帮帮他。 她工作几年,工资不算少,没什么烧钱的爱好和花钱的**,存款有一些,想要帮个学生绰绰有余。 短短时间,徐子规甚至已经想到如果钟时成绩不好她还能提供一些指导,她当年学习成绩不错。 钟时将手从她脑袋上放下来,徐子规才意识到自己不仅发呆,还神飞天外想到了许多不着边际的东西。 徐子规:“……” 她伸手锤了锤脑袋,有点头疼。她是不是太累了,所以这次来到这个世界才总是无法集中精神,动不动走神发呆。 肯定是这种不定时出现的古怪世界和打怪运动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徐子规不知道自己的面色多难看,钟时却是一直在看着她的表情变化。 她长大了,变了很多,变得不快乐了,疲累清清楚楚地写在她眼睛里。钟时看到她就觉得心疼,他的小鸟仍然穿着最爱的裙子,但失去了当年飞扬的神采。 徐子规反省自己,勉强打起精神准备专心应对眼下的情况。眼看天色要黑,她估计离危险开始不远了。 刚让自己振作一些,她忽然看到钟时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徐子规:“……?” 徐子规下意识伏在钟时肩上,被他抱到附近一个石门槛上坐着。这雕着花的石头还挺高,徐子规垂着脚坐在上面,钟时就在她面前蹲下,抬起她的脚看了看。 他只是抬着她的鞋子看她发红的脚,并没有触碰到皮肤,然后蹲在那写了一句话给她看:“坐着休息,你脚痛。” 这条街很长,她们走了很久,徐子规穿的鞋不是高跟,但也不适合长时间走路,这一圈圈走下来,脚趾脚背和脚跟都红了。 徐子规并没有在意这点痛,第一次被迫进入奇怪的世界,她从巨兽身上摔下来,第二次是被皮囊灯笼咬掉几块肉,哪一次都比现在痛。可她自己没在意,钟时注意到了。 徐子规垂头看面前蹲着的少年,半晌才找回自己平时的冷静,说:“我们应该找个地方躲藏,我觉得可能很快要出事了。” 钟时摇摇头,又开始在便签纸上写字:“我们走过一圈,这条街上只有卖剪纸的店铺,没有可以供我们躲藏的地方,刚才的小孩驱赶我们离开,所以这些店主人不会让我们进店休息,危险确实要来,所以现在需要休息,等待。” 徐子规看完不吭声,钟时等了会儿,没听到她提出意见,知道她是默认了的意思。 纸笔拿在手上,钟时迟疑许久,又落笔写了一句话。 膝盖上被放了一张便签纸,徐子规看见上面写着——“你现在过得好吗?” 她过得好吗?徐子规一时没明白这话从何而来,回答道:“还好,有工作有收入,有亲人朋友,好像没什么不好的……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以前就认识我,你说是在学校认识的,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能不能具体说说?” 笔尖在便签纸上留下一个点,迟迟没有往下写。徐子规正等着看,见到钟时凝望自己的神情,他的眉眼在逐渐黯淡下去的天光中沉寂,他很难过。她不知道少年的难过从何而来,只有一种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被自己的想法惊住,徐子规有些怀疑人生,她是不是到了一定年纪开始道德败坏了?竟然想要上手还在读书的男高中生。 钟时不肯说,她只能在心里猜测,他难不成是自己从前捐款过的失学儿童?有段时间新闻上经常报道贫困山区失学儿童,她确实随手捐过款,还寄过出版社的书,钟时是从这个渠道认识她的? 除此之外,徐子规找不出更合理的答案。 她略有一点心虚:“你认识我的话,应该知道我叫徐子规?我今年二十七,在一家出版社做主编。” 说着,她用手理了理鬓边散乱的碎发,艰难地摆出成熟的大姐姐架势,全然没有往日的游刃有余。 她已经二十七岁了,是个成熟的女人,而他已经离开她太久了,这么长久的时间里,她经历过什么,是他无法知晓,也不能去在意的。 钟时出神片刻,在便签纸上写:“你已经……” 写了三个字又停下,半途改变主意不再写下去。 徐子规说:“想问什么可以尽管问,没关系。” 钟时还是写出了剩余的几个字:“你已经……结婚了吗?” 果然猜对了。少年一开始就表现得太明显,尤其是现在,根本掩藏不住。徐子规看得出来,她压住自己心里莫名的雀跃,换了个更端庄的坐姿,稳重地笑了一下:“没有,一直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现在还是单身。” 她觉得,如果这弟弟对自己有点那方面的意思,听到这话应该会高兴,可是,他听到回答后脸上不见兴奋的笑意,只有眼里含着浅浅的难过,一动不动凝视她。 他的小鸟,他离开的这些年,看上去这么孤独。 徐子规读不懂他的神情,含蓄地说:“……我这个岁数谈恋爱倒是差不多,但你才十**岁,先好好上学,谈恋爱到大学再说也不迟。” 钟时看着现在的徐子规,就想起她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她总喜欢趴在他肩上,对着他的耳朵不停念叨:“等我十八岁成年,你就十九岁了,可以做正式的男女朋友,你答应我的,你可别忘了,那天要跟我表白,还要送花的知道吗?我不要买的,我要你自己在院子里种的!” 一会儿说要送花,一会儿说要他自己做的戒指……那个年纪的小女孩儿,有许许多多可爱的小心思和主意。 叽叽啾啾,真的像是一只小鸟。 想起这,钟时就笑起来。 徐子规看见他笑了,心情也变得轻松愉快,她装作不在意地随口说:“对了,我们能一起经历这些也是有缘,你要记下我的地址吗,说不定之后有机会见面。” 钟时还是看着她笑,但眼睛慢慢变红,眼里有晶莹的水光,好像眨一眨眼就要落下来。 徐子规吓了一跳:“你不会要哭?” 红着眼睛的少年当然没有哭,他笑着伸手将她抱起来,往上颠了两下,又紧紧抱住。徐子规靠在钟时的脑袋边,贴着他的头发,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快极了。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漠视感情这么多年,终于遭到报应,老房子被一个刚认识的少年一把火烧着,烧得她人都快傻了。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对感情是冷漠的,现在才发现对自己的认知有点错误。她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对人一见钟情。 钟时将她放下来,让她继续坐着。 徐子规罕见地有点不好意思,一时也忘了自己之前在说什么,接不上话,低头理了理身上皱起的裙子。钟时就靠在一边,从怀里拿出几张红纸。这是普通的红纸,他用剪纸和小孩交换剪刀的时候一起从小孩那里换来的。 红纸在他手里翻飞,一只身上带着花纹的小鸟逐渐成型。 他将剪纸小鸟放在徐子规膝上。 “送给我?”徐子规拿起小鸟,觉得钟时剪出来的小鸟,比整条街上的剪纸都好看。 子规是杜鹃别称,因为子规这个名字,她从小到大的外号都是小鸟,也不乏有人送她小鸟形象的礼物,但钟时这只小鸟最好。 正摆弄这只剪纸小鸟,突然间,小鸟动了动。徐子规惊得拿开手,又迅速镇定下来。 ……差点忘了,这是个不寻常的危险世界。 她瞧瞧面前的钟时,精神一振。在她看来,她的年纪比钟时更大,还有过两次打怪经历,就应该保护他。 想到要保护这个人,她蓦然有了精神,那些长久挥之不去的疲惫感都减轻了。 “这红纸在动,可能会出现一些可怕的变化,钟时,你要小心。” 钟时在看那只尝试飞起来的剪纸小鸟,闻言对她点点头。 徐子规拍了拍钟时的肩:“没事的,我会照料你。” 钟时还是点头,笑了一下,紧紧握住她的手。 这里的时间并不准确,从他们来到这里的天色来看,应该是正午,但是现在天黑了,中间徐子规感觉最多也就相隔了两三个小时。 虽然是天黑,光线也不黯淡,还能看得清街边的剪纸,不过那些店家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已经消失,满街空荡荡的。 钟时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变化,拉着徐子规往前走。 徐子规不清楚钟时为什么突然往前走,只见他走到一个屋子旁边骤然停下脚步。他的神情认真肃然,在墙边确认了一下,微微皱眉。 “发现了什么?”徐子规感觉空气都逐渐紧绷起来。 听到她问,钟时转头,看她的时候表情从肃然变得柔和,拿出便签纸笔开始一笔一划给她解释:“街道上的房屋位置改变了,地形也有变化……” 徐子规仔细一回想,发现好像确实如此。但看着钟时写字,那种紧绷的空气又逐渐放松,钟时写字实在太慢,每一笔都要写清楚。 “好了,我明白了,我不问了,待会儿你发现什么也先不用和我讲清楚,有空再解释。”徐子规说道。 她怕待会儿两人逃命奔跑的时候,她突然问个问题,钟时会猛然刹车停下来给她写字解释。 总觉得他真的有可能会这么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11 红色的剪纸小鸟飞起来,停在徐子规肩上的时候,徐子规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21 向后望一眼,她看到两侧房屋下,光线暧昧的街道上,无数红色剪纸在簌簌抖动,这抖动像一阵浪潮从远处席卷而来,很快她们身边摊位上的剪纸也纷纷颤动起来,耳边充斥着红纸摩挲的声音。 一同颤动的还有脚下的道路,坚硬的青石道路骤然被拉出了无数分岔,她们原本站着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 “簌簌——” 手腕上传来一阵微妙的拉扯力,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突兀消失了,徐子规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前一刻还拉着她手的钟时身影出现在一街之隔的另一个十字路口。 两人隔着一条街,看不清对方神情,徐子规只看见钟时伸出手,朝着自己这边奔来。 “簌簌——” 又是一阵红纸摩挲发出的声音。 徐子规和钟时之间相隔的变成了两条街。瞬息之间,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远到无法看清对方的身形,只有街道上重重叠叠的红色剪纸在摇晃。 原本闭合圆环形状的街道成为了棋盘一样,道路房屋纵横交错。 钟时感觉手中一空,心中也是一空。想要保护的小鸟在他眼前远去,他奋力朝着前方奔跑,中间无限拉长的道路也无法让他有半分迟疑。 街道上被红色的剪纸充斥,脚下的青石道路只剩下窄窄一线,红色的纸老虎张口咆哮,红色的纸龙在他脚上缠绕,连普通的花卉剪纸都将枝条贴在他身上。 被红纸贴上的地方出现轻微的刺痛,钟时心下凛然,猜到这些东西是在吸食他的生气。 这些世界从不重复,但是有很多东西是相通的,按照过去所经历的,他猜测用剪刀能对付这些动起来的红纸。 小小一把剪刀拿在手上,咔嚓一声,被剪断了的剪纸失去活力飘落在地。使用剪刀后的他没有出现异常变化。 他的猜测是对的,但钟时的眉头紧促,不仅不见放松,甚至感到更加焦急。 如果能早点确定剪刀确实有用,拿着不会给人带来诅咒和危险,如果早知道两人会分开,他会将这唯一的武器交给小鸟使用。 她现在一个人,身上还有那张白天就被垂涎的洒金红纸,更容易遭遇危险,比他更需要武器。 徐子规看着四周红纸如潮水,几乎淹没自己,试图分辨钟时消失的方向,然而一无所获。 心中暗骂一声,特么上次不想和周新芸绑定,偏要给她们手上捆个锁链,这次不想和钟时分开,又偏要隔开她们,这可真是要什么不给什么。 如果这是个游戏,只能说狗策划出来挨打! 见过红色人头灯笼满天飞的可怕场景,徐子规最开始并没有将这些红色剪纸放在眼里,它们虽然从摊子上脱离,但也只是会动以及变大了些,样子不可怕,看上去没有什么杀伤力,只是薄薄的一个平面而已。 被剪纸重重围绕着,徐子规感觉这些没有生命的剪纸正在跃跃欲试,它们对她垂涎欲滴,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靠近。 在这近乎僵持的安静中,几道红色的剪纸从细细道路中间穿过,直奔徐子规而来,那是几只碗口大的剪纸老鼠。 徐子规看到这老鼠心中一突,她在这里损坏过一个老鼠剪纸,现在看到老鼠出现,立刻有了联想,怕不是来报仇的? 剪纸老鼠一出现就迫不及待张开嘴,直扑到徐子规脚下啃咬她的腿。这画面看起来有些好笑,因为它们是纸老鼠,怎么都不可能咬中。 出于谨慎,就算觉得一张剪纸不会咬中自己,徐子规还是进行了躲避,可惜她没能全部躲开。 有一只看上去脏兮兮的剪纸老鼠突然从缝隙中钻出来,趁她注意力全在另几只老鼠身上时,一口咬在她的胳膊上。 剪纸老鼠咬中她胳膊的动静,就像是撕开了一张纸,徐子规只觉得整条胳膊一痛,眨眼间她的那条胳膊就瘪下去,变成了薄薄的一张纸。 红色的剪纸胳膊突兀地长在她的身上,和身体的其他部位对比鲜明。徐子规试着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纸片手掌卷了卷。她还能控制这个纸片手,就是感觉有些奇怪。 而那只老鼠,它就好像是得到了真实的生命,从一只剪纸老鼠变成了一只真实的老鼠。红色的老鼠眼睛精光闪烁,皮毛油滑,长着一根长尾巴,在徐子规脚下窜动,发出分外喜悦的吱吱声。 徐子规这才意识到这些模样不可怕的剪纸比她想象的危险许多,如果被剪纸咬中什么部位,她的部分.身体就会变成剪纸,那么……她的目光略过这里数不清的剪纸,头皮发麻。 一只一口都不够分的。 老鼠得手从缝隙溜走之后,其余的剪纸们好像得到了什么信号,不再围在一旁,一拥而上扑向徐子规,就像是饿了许久的人们冲向一道盛宴。 普通状态下轻轻一撕就能撕破的剪纸,徐子规费尽力气也没能撕开,只是勉强从身上剥离一部分。 当它们贴到她身上,徐子规感觉到了刚才被老鼠啃咬的那种刺痛感,不过要轻微许多。 这些剪纸夺走她“生命”的速度比那只老鼠慢了很多很多。 徐子规猜测,这应该是因为那只老鼠曾被她踩坏,是以报仇为名义,从她这里夺走东西显得更加名正言顺,但其余的剪纸就不行了,只能慢慢来。 在这瞬间,徐子规想起钟时换到的那把剪刀。这些剪纸都是用剪刀剪出来的,如果用剪刀,说不定能剪开它们。 意识到这一点,徐子规稍微放下心,至少钟时有武器傍身,应该会安全一点。 周围的房屋店铺好像还在,那么里面有没有可能还有剪刀?徐子规想到这,从剪纸堆中挣扎走向一旁,每走一步,她的脚就带起无数红色剪纸,像是陷在淤泥里。 好不容易伸手摸到街道旁边的店铺门,徐子规看见那些店铺门变成了纸壳凝固成的形状,白天看见店铺里的东西,都成为了纸壳上画着的图案,她想要的剪刀当然也没有了。 多少算是意料之中,只是还是忍不住失望。 周围的剪纸越来越多,她艰难往前跋涉,不知晓前方有什么,但是现在除了往前走别无办法,不走就是停在原地等死。 不管逃到哪里,那些薄薄的红色剪纸都对她紧追不放。 之前两次的世界,依靠着自身的灵巧她多次死里逃生,险中求胜,但是这一次,再灵巧的身形也躲不开铺天盖地的剪纸,暴力同样克制不了这些“柔”到极致的东西。 尽管徐子规已经用尽全力去躲避,仍是避无可避。 在她身边紧贴不放的好些剪纸,因为吸取了她的“生命”,已经初步具备了活物的神韵与雏形,原本平面的身躯微微鼓起。 与之相反的,是徐子规身上发生的变化。她低头看了眼,心说自己这辈子最苗条的时刻就是现在,不仅是腰变成A4纸,整个人都快变成纸了。 变成纸的部分躯体一开始是洒金的红纸,就像是白天被摊主要求拿出来交换的那张红纸,但现在,红纸上闪亮的洒金完全消失,她整个人在逐渐变成普通的红色剪纸人,被这些怪东西同化。 …… 钟时手拿一把剪刀,剪开缠上来的剪纸,脚步匆匆往前走。他着急寻找徐子规的踪迹,所以除了那些主动缠上来阻拦他去路的,其余剪纸他都没有浪费时间去碰,但剪纸数量实在太多了,他的脚下铺了一层稀碎的红纸屑。 走出几条街后,钟时感觉这些招摇的剪纸们对他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再加上他有剪刀在手,阻拦他的剪纸越来越少。 他记得和徐子规分开时他们站着的那个位置,周围房屋的样子,现在环境变化很大,他还是在仔细辨认着,试图找到回去的路。 周围剪纸摩擦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这些剪纸不再抖动了,停滞在空中和地上。没有人声,他始终没能听到自己想要听见的声音。 钟时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小鸟没有出声呼救,还是她并不在这里,或者她已经……被这里吞噬。 他发不出声音,连大声呼唤她也做不到,于是寻找对他来说,分外困难。 他们小的时候,徐子规最爱偷偷躲起来。他一转眼看不见她了,喊不出声,没办法用声音询问她在哪里,只能闷头一处处去找。他总是找不到她,但她不会忍心让他找太久,最后自己悄悄从藏身的地方跑出来,反过来找他。 “时钟!你好傻呀,刚才就从我旁边走过都看不到我!”她会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双手抓他的耳朵,将脸贴到他背脊上磨蹭,嘻嘻哈哈笑着。 红色世界里,少年的脸上没有神情,顶着一头红纸碎屑,抓着剪刀的手紧绷,青筋鼓起。 “嘎——吱——吱——”他拿起剪刀,将剪刀划过那些变成硬纸材质的墙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音。他想,如果小鸟听到这声音,可能会找过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一声鸟鸣。 剪刀划墙的声音停下,钟时屏息侧耳去听,但刚才那声鸟鸣好像是幻觉一般。他朝后望一眼,最后往回走了一小段路,鬼使神差停下脚步。 这里的剪纸数量尤其多,地上像是红色落叶堆了厚厚一层。 他蹲下,扒开一层红纸。 红纸底下有什么抖了抖。 “噗。” 一只红色剪纸小鸟从底下挤出来,抖了抖翅膀。是他之前献给小鸟的那只剪纸小鸟。 这只小鸟钻出来后,又用红色的喙扒拉厚厚的红纸堆。钟时意识到什么,立刻在红纸堆里寻找,终于,在最底部找到了一个人形剪纸。 巴掌大小,穿着裙子的剪纸小人朝他抖了抖细细的胳膊。垂着眉毛,表情有点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11 红色的剪纸小鸟飞起来,停在徐子规肩上的时候,徐子规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21 向后望一眼,她看到两侧房屋下,光线暧昧的街道上,无数红色剪纸在簌簌抖动,这抖动像一阵浪潮从远处席卷而来,很快她们身边摊位上的剪纸也纷纷颤动起来,耳边充斥着红纸摩挲的声音。 一同颤动的还有脚下的道路,坚硬的青石道路骤然被拉出了无数分岔,她们原本站着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 “簌簌——” 手腕上传来一阵微妙的拉扯力,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突兀消失了,徐子规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前一刻还拉着她手的钟时身影出现在一街之隔的另一个十字路口。 两人隔着一条街,看不清对方神情,徐子规只看见钟时伸出手,朝着自己这边奔来。 “簌簌——” 又是一阵红纸摩挲发出的声音。 徐子规和钟时之间相隔的变成了两条街。瞬息之间,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远到无法看清对方的身形,只有街道上重重叠叠的红色剪纸在摇晃。 原本闭合圆环形状的街道成为了棋盘一样,道路房屋纵横交错。 钟时感觉手中一空,心中也是一空。想要保护的小鸟在他眼前远去,他奋力朝着前方奔跑,中间无限拉长的道路也无法让他有半分迟疑。 街道上被红色的剪纸充斥,脚下的青石道路只剩下窄窄一线,红色的纸老虎张口咆哮,红色的纸龙在他脚上缠绕,连普通的花卉剪纸都将枝条贴在他身上。 被红纸贴上的地方出现轻微的刺痛,钟时心下凛然,猜到这些东西是在吸食他的生气。 这些世界从不重复,但是有很多东西是相通的,按照过去所经历的,他猜测用剪刀能对付这些动起来的红纸。 小小一把剪刀拿在手上,咔嚓一声,被剪断了的剪纸失去活力飘落在地。使用剪刀后的他没有出现异常变化。 他的猜测是对的,但钟时的眉头紧促,不仅不见放松,甚至感到更加焦急。 如果能早点确定剪刀确实有用,拿着不会给人带来诅咒和危险,如果早知道两人会分开,他会将这唯一的武器交给小鸟使用。 她现在一个人,身上还有那张白天就被垂涎的洒金红纸,更容易遭遇危险,比他更需要武器。 徐子规看着四周红纸如潮水,几乎淹没自己,试图分辨钟时消失的方向,然而一无所获。 心中暗骂一声,特么上次不想和周新芸绑定,偏要给她们手上捆个锁链,这次不想和钟时分开,又偏要隔开她们,这可真是要什么不给什么。 如果这是个游戏,只能说狗策划出来挨打! 见过红色人头灯笼满天飞的可怕场景,徐子规最开始并没有将这些红色剪纸放在眼里,它们虽然从摊子上脱离,但也只是会动以及变大了些,样子不可怕,看上去没有什么杀伤力,只是薄薄的一个平面而已。 被剪纸重重围绕着,徐子规感觉这些没有生命的剪纸正在跃跃欲试,它们对她垂涎欲滴,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靠近。 在这近乎僵持的安静中,几道红色的剪纸从细细道路中间穿过,直奔徐子规而来,那是几只碗口大的剪纸老鼠。 徐子规看到这老鼠心中一突,她在这里损坏过一个老鼠剪纸,现在看到老鼠出现,立刻有了联想,怕不是来报仇的? 剪纸老鼠一出现就迫不及待张开嘴,直扑到徐子规脚下啃咬她的腿。这画面看起来有些好笑,因为它们是纸老鼠,怎么都不可能咬中。 出于谨慎,就算觉得一张剪纸不会咬中自己,徐子规还是进行了躲避,可惜她没能全部躲开。 有一只看上去脏兮兮的剪纸老鼠突然从缝隙中钻出来,趁她注意力全在另几只老鼠身上时,一口咬在她的胳膊上。 剪纸老鼠咬中她胳膊的动静,就像是撕开了一张纸,徐子规只觉得整条胳膊一痛,眨眼间她的那条胳膊就瘪下去,变成了薄薄的一张纸。 红色的剪纸胳膊突兀地长在她的身上,和身体的其他部位对比鲜明。徐子规试着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纸片手掌卷了卷。她还能控制这个纸片手,就是感觉有些奇怪。 而那只老鼠,它就好像是得到了真实的生命,从一只剪纸老鼠变成了一只真实的老鼠。红色的老鼠眼睛精光闪烁,皮毛油滑,长着一根长尾巴,在徐子规脚下窜动,发出分外喜悦的吱吱声。 徐子规这才意识到这些模样不可怕的剪纸比她想象的危险许多,如果被剪纸咬中什么部位,她的部分.身体就会变成剪纸,那么……她的目光略过这里数不清的剪纸,头皮发麻。 一只一口都不够分的。 老鼠得手从缝隙溜走之后,其余的剪纸们好像得到了什么信号,不再围在一旁,一拥而上扑向徐子规,就像是饿了许久的人们冲向一道盛宴。 普通状态下轻轻一撕就能撕破的剪纸,徐子规费尽力气也没能撕开,只是勉强从身上剥离一部分。 当它们贴到她身上,徐子规感觉到了刚才被老鼠啃咬的那种刺痛感,不过要轻微许多。 这些剪纸夺走她“生命”的速度比那只老鼠慢了很多很多。 徐子规猜测,这应该是因为那只老鼠曾被她踩坏,是以报仇为名义,从她这里夺走东西显得更加名正言顺,但其余的剪纸就不行了,只能慢慢来。 在这瞬间,徐子规想起钟时换到的那把剪刀。这些剪纸都是用剪刀剪出来的,如果用剪刀,说不定能剪开它们。 意识到这一点,徐子规稍微放下心,至少钟时有武器傍身,应该会安全一点。 周围的房屋店铺好像还在,那么里面有没有可能还有剪刀?徐子规想到这,从剪纸堆中挣扎走向一旁,每走一步,她的脚就带起无数红色剪纸,像是陷在淤泥里。 好不容易伸手摸到街道旁边的店铺门,徐子规看见那些店铺门变成了纸壳凝固成的形状,白天看见店铺里的东西,都成为了纸壳上画着的图案,她想要的剪刀当然也没有了。 多少算是意料之中,只是还是忍不住失望。 周围的剪纸越来越多,她艰难往前跋涉,不知晓前方有什么,但是现在除了往前走别无办法,不走就是停在原地等死。 不管逃到哪里,那些薄薄的红色剪纸都对她紧追不放。 之前两次的世界,依靠着自身的灵巧她多次死里逃生,险中求胜,但是这一次,再灵巧的身形也躲不开铺天盖地的剪纸,暴力同样克制不了这些“柔”到极致的东西。 尽管徐子规已经用尽全力去躲避,仍是避无可避。 在她身边紧贴不放的好些剪纸,因为吸取了她的“生命”,已经初步具备了活物的神韵与雏形,原本平面的身躯微微鼓起。 与之相反的,是徐子规身上发生的变化。她低头看了眼,心说自己这辈子最苗条的时刻就是现在,不仅是腰变成A4纸,整个人都快变成纸了。 变成纸的部分躯体一开始是洒金的红纸,就像是白天被摊主要求拿出来交换的那张红纸,但现在,红纸上闪亮的洒金完全消失,她整个人在逐渐变成普通的红色剪纸人,被这些怪东西同化。 …… 钟时手拿一把剪刀,剪开缠上来的剪纸,脚步匆匆往前走。他着急寻找徐子规的踪迹,所以除了那些主动缠上来阻拦他去路的,其余剪纸他都没有浪费时间去碰,但剪纸数量实在太多了,他的脚下铺了一层稀碎的红纸屑。 走出几条街后,钟时感觉这些招摇的剪纸们对他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再加上他有剪刀在手,阻拦他的剪纸越来越少。 他记得和徐子规分开时他们站着的那个位置,周围房屋的样子,现在环境变化很大,他还是在仔细辨认着,试图找到回去的路。 周围剪纸摩擦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这些剪纸不再抖动了,停滞在空中和地上。没有人声,他始终没能听到自己想要听见的声音。 钟时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小鸟没有出声呼救,还是她并不在这里,或者她已经……被这里吞噬。 他发不出声音,连大声呼唤她也做不到,于是寻找对他来说,分外困难。 他们小的时候,徐子规最爱偷偷躲起来。他一转眼看不见她了,喊不出声,没办法用声音询问她在哪里,只能闷头一处处去找。他总是找不到她,但她不会忍心让他找太久,最后自己悄悄从藏身的地方跑出来,反过来找他。 “时钟!你好傻呀,刚才就从我旁边走过都看不到我!”她会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双手抓他的耳朵,将脸贴到他背脊上磨蹭,嘻嘻哈哈笑着。 红色世界里,少年的脸上没有神情,顶着一头红纸碎屑,抓着剪刀的手紧绷,青筋鼓起。 “嘎——吱——吱——”他拿起剪刀,将剪刀划过那些变成硬纸材质的墙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音。他想,如果小鸟听到这声音,可能会找过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一声鸟鸣。 剪刀划墙的声音停下,钟时屏息侧耳去听,但刚才那声鸟鸣好像是幻觉一般。他朝后望一眼,最后往回走了一小段路,鬼使神差停下脚步。 这里的剪纸数量尤其多,地上像是红色落叶堆了厚厚一层。 他蹲下,扒开一层红纸。 红纸底下有什么抖了抖。 “噗。” 一只红色剪纸小鸟从底下挤出来,抖了抖翅膀。是他之前献给小鸟的那只剪纸小鸟。 这只小鸟钻出来后,又用红色的喙扒拉厚厚的红纸堆。钟时意识到什么,立刻在红纸堆里寻找,终于,在最底部找到了一个人形剪纸。 巴掌大小,穿着裙子的剪纸小人朝他抖了抖细细的胳膊。垂着眉毛,表情有点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12 看到这个和徐子规一样的可爱剪纸,钟时下意识对着剪纸小人笑了一下,但是很快表情又变得严峻。 在这样的世界里,很少会出现提示,所有的一切都依靠自己摸索,需要做什么才能成功离去,每次都是不一定的条件,经验也不一定每次都正确。而且在这种世界里,有时候失败可能还会有能挽回的机会,有时候失败就是直接宣判死亡。 现在徐子规变成了一个剪纸小人,他觉得应该还有办法变回来,这个世界对她来说还没有彻底失败。 剪纸小人似乎状态不太好,除了一开始动弹一下胳膊外,就不动了。 钟时担忧地将她捧起来观察了一下,想看看她是不是受到了损伤。小小的纸片人被他用两根手指翻来覆去地查看了一番,因为纸片太小太轻,捧起来看时,他的呼吸都放慢许多。 纸片人徐子规看着近在咫尺的巨人少年:“……” 她不是不想动,而是纸片人身体很难动起来。 无法说话,钟时在身上掏了掏,想要找出纸笔写字给徐子规说明一下情况,好让她安心。在身上摸索一阵,发现纸笔在奔跑的途中遗失了,现在没有能写字的东西。 没办法,他只能蹲到墙边,用剪刀在墙面上刻字:“会让你恢复,别急。” 他刻完字,捧着纸片人徐子规在那一行字前一个个移动,生怕她看不清楚。 不能说话的徐子规:“……”真的不必,这么大字一眼就看见了! 和徐子规交代完毕,钟时将纸片人拿起来,在四周寻找异常。既然徐子规变成了纸片,那么夺走她生命的东西,肯定也会出现变化,他要找到那些东西。 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他要如何拿着这个脆弱的小纸片? 校服外套上浅浅的口袋在两侧,他肯定不能将她塞进口袋,抓在手里抓紧了纸片会皱,她可能会痛,不抓紧又容易被吹跑。 徐子规就这么看着钟时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最后将她贴在胸前,用一只手掌按住。 钟时向前走,徐子规纸片人被夹在手掌和胸膛之间,能清晰感觉到他沉稳中略带急促的心跳。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钟时的下巴,还有他的大半面庞。 或许是角度问题,这样仰视着看到的钟时没有之前温和。 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钟时,他对自己笑着,徐子规就觉得这是个温和的少年,但此时他眉峰聚拢,脸庞上没有温柔的笑意,再加上少年人的锋利轮廓,就无端显得冷漠起来。 前方安静的街道上,游动过一截粗壮的蛇身。这种夺走徐子规生命的剪纸虽然变成了“活物”,但身上仍然摆脱不了剪纸的某些特点,譬如眼前这只大蛇还是红色的,蛇身上长着类似剪纸的花纹,身体鼓起,但鼓起的不是很彻底,身材只能说微扁。 徐子规记得这蛇格外阴险,在一堆围攻她的剪纸里,这蛇专在脚下抽冷子啃她,她当时一条腿就是被这蛇给啃成了剪纸,躺在地上跑也跑不掉。 她那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唐僧肉,谁都想啃她,怎么钟时没有这个待遇?因为他手上拿着剪刀,震慑了这些剪纸? 花纹红蛇见到活物钟时,先是愉快地朝他游过来,等到钟时亮出剪刀,蛇犹豫了。得到一些生命的红蛇也有了些思考能力,知晓点子扎手及时撤退,但钟时不愿意放过它。 面对这只变得两米长的红蛇,钟时没表现出任何害怕的情绪,冲过去举起剪刀准确扎在红蛇的七寸位置,一剪刀将它分成两半。 红蛇被杀懵了,剩下一半的身体赶紧贴地要逃。钟时追上去踩着蛇身,又将它的身体剪断一截。红蛇见势不妙扭头要咬,却迎头被一把剪刀将蛇嘴剪了个稀碎。 过程太快,纸片人徐子规全程观看也没反应过来,回神过后就为钟时干脆利落的动作折服。从看见这条蛇起,他做每一个动作都没有犹豫,杀蛇的动作熟练得不像是第一次。 徐子规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心里猜测起来,钟时他该不会是山区长大的,因为日常生活在大山,不怕蛇,所以抓蛇熟练? “咔嚓、咔嚓、咔嚓。” 剪刀的咔嚓声不停,钟时将一条蛇剪得稀碎,看不出完整形状。徐子规知道他肯定是为了防止这蛇还能复活。 随着这条蛇被剪碎,徐子规感觉自己的一条腿能稍微动弹了。 钟时将她拿起来观察,注意到剪纸小人身上多了些洒金的小点,高兴地将她捂回胸口,提起剪刀继续往前走。 在一片寂静世界,活物的动静很容易捕捉到,钟时很快就找到了第二只活物。 那是一只红色的老虎,花朵形状的剪纸花纹长在它身上,也掩盖不了老虎威武的气势。它步伐悠闲地走在街上,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徐子规对这只老虎的印象有点深刻,这大家伙在不久前咬过她的脑袋,不过那时候它还是剪纸形态,没有现在这么恐怖。老虎从她身上得到的生命更多,比那只蛇看上去更加圆润灵活。 和这么一只猛兽狭路相逢,任何一个正常人下意识反应都是躲,除非避无可避,但钟时就和刚才遇到蛇一样,半点犹豫没有直接冲了上去。 纸片人徐子规:“……”弟弟好像,有点莽? 很快她就意识到,钟时不是莽,他是真的能。 他的动作还是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先用剪刀剪开老虎身上最弱的关节部位,卸掉了它的腿,在老虎张开大口咆哮,要咬他的时候,面不改色直接将自己的一只胳膊卡在老虎嘴里,从它脖子下方剪断了它的脑袋。 动作熟练得就和刚才拆蛇一样。 所以,他该不会以前真住大山里,还曾有过对付大老虎的经验?徐子规逐渐察觉钟时似乎有些奇怪。 一只老虎四肢散落在地,又在钟时手里被剪成稀碎的一地红纸屑。 徐子规扭扭头,发现自己的脖子能更灵活的转动了。她轻松仰起头,钟时还在剪碎老虎的脑袋,剪完最后一点,他踩着那一堆纸屑,再次观察纸片人。 看到纸片上的洒金小点增加,他的脸上再次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好像不愿意浪费半点时间,在看过纸片人的状态过后,没有休息又带着剪刀奔走。只是这次走到一条空荡荡的街道上时,钟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垂下头露出一点痛苦的神色。 徐子规贴在他的心口,察觉到他的心跳速度骤然加快,失序的杂乱心跳让她觉得不对劲,转动脑袋向上投去担忧的目光,但钟时的手将她完全盖住了。 钟时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 这个世界发生变化后,房屋街道都在被逐渐同化,原本这种古镇街道房屋就十分相似,现在几乎已经无法分辨,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一样的,好像是复制粘贴出的世界。 这种时候前方传来喧闹,吸引了徐子规的注意。 钟时将拢着她的手放开,她看见前方有一个店铺,门口围满了红色剪纸,几乎被层层红纸覆盖的店铺大门有些眼熟。她想起来,这是白天那个小孩的摊子。 这些剪纸完全是各路妖怪围攻唐僧等着吃唐僧肉的熟悉架势,让徐子规一下子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 钟时的那张洒金红纸被他剪成了一只小猴子交换给了那个小孩,如果没猜错应该就在这里,那么这些剪纸围在这里,也是垂涎那只小猴子吗?如果被他们得逞,那钟时岂不是也危险了? 徐子规猜的不错,这些剪纸确实是为了吞噬钟时的生命而来。代表真实的“生命”被夺走,她们就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作为剪纸存在。 夺取他们的生命,这原本是一件简单的事,但钟时的洒金红纸被他剪成了猴子,在剪纸们都活动起来的时候,那只小猴子也能动了。它比这里的任何一个剪纸都要灵巧,而且,它一醒来就在一个特殊的店铺里面,身旁有一个红色的剪纸娃娃。 红色的剪纸娃娃将它抱在怀里,贪婪地朝它张开大口,想要吸食它的生命,然而看上去温驯可爱的小猴子突然间暴起,咬掉了那个剪纸娃娃的脑袋,将他整个撕碎。 剪纸娃娃被它撕碎后,这个奇怪的店铺就逐渐变得逼仄,将它排斥出去。 钟时和徐子规来到店铺外时,身上闪着金色光点的小猴子剪纸几乎湮没在红色的纸堆中。 感觉到身上密密麻麻的刺痛,钟时将徐子规纸片人藏在了墙边的角落,握着剪刀独自冲进了那片红色的世界。 单薄的纸片人花费许多时间才从墙角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墙露出脑袋忧心地朝那家店铺看过去。结果只看到两条大长腿,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的钟时已经拿着剪刀走回来了,肩上还蹲着一只洒金剪纸小猴子。 刚才在剪纸堆里凶狠撕咬其他剪纸的小猴子又变得温驯可爱,见到墙角扶墙的小纸片人,一溜烟从钟时肩上跑下来,伸手抱住小纸片人,抱着她回到钟时的肩上。 钟时喘口气,抬头望向看不出时间的天空。他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觉得时间不多了,要在日夜再度变化之前,夺回徐子规的所有“生命”。 他几乎跑遍所有街道,徐子规一直待在小猴子怀里。小猴子安静地抱着她,钟时则用剪刀剪碎了一个又一个在街上奔跑的剪纸活物。 剪纸小人身上的金色光点越来越多。 最后一只老鼠被剪碎,钟时停下来喘息,蹲坐在墙角。 几乎就在下一秒,徐子规感觉周围的光线骤然亮起,她轻飘飘的身体变重,落在地面上。 街道和店铺在白天恢复正常,消失的店主们出现在摊子后。徐子规扭头看旁边的钟时,心情有些微妙。 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是带着别人解决困难的那一个,只有这一次,她全程躺着,被这么个少年带着,成为了他的困难。操蛋,她表现好的时候怎么没让他看见,现在这不是显得她太没用了? 钟时看见她糟糕的表情,误会了什么,从墙边站起来,又伸手将徐子规拉起来,在她一头雾水的表情中,按着她的肩,让她转了两圈。 “怎么了?”徐子规问完意识到,他是在确认她有没有事。 确认了她没有损伤的钟时拉着她的手腕,走在街上。 徐子规发现这些店主人看着她们的目光都变得排斥起来,恶意比昨天更加明显。一直走到那个小孩的店铺,他的店铺空荡荡的,所有的红纸都消失了,只有地上散落着几块被撕碎的剪纸,仔细看看,似乎是个娃娃剪纸。 这个变空的店铺没有人来,钟时让徐子规坐在空荡的摊子后面,将拿了一路的剪刀放到她手上。 徐子规意识到他的意思,想也不想地拒绝:“剪刀你拿着比我更有用。” 钟时摇摇头,但没有纸笔不好写字,只能再次将那把剪刀塞进徐子规手里。他握着徐子规的手,倾身拥抱她,眼睛则看着对面店铺。 不管怎么样,他都绝不会让她陷落在这样的世界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13 徐子规握着剪刀,垂眸沉思。剪刀看样子是这里唯一能使用的武器,钟时执意将剪刀交给她,那么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再拿到一把剪刀。 只是想要拿到剪刀似乎有点困难,钟时先前是以自己剪出来的洒金红纸小猴子,以及替那个小孩剪纸作为交换,才勉强从那个小孩手里换来了剪刀,现在想要故技重施怕是不好使了,只看这些店主人今天对她们快要溢出的恶意,就知道不可能成功。 而且经过昨夜那一遭,她们也知道不能轻易将洒金红纸交换出去,毕竟这些店主不是个个都像那个小孩那么好对付,一个不好,恐怕夜晚一开始就要玩完。 徐子规清楚,钟时大约也是考虑到今天想再得到一把剪刀很困难,才会先将武器交给她。 明明是初次见面,这个少年却好像是和她久别重逢,相处得熟稔自然。他不能说话,但每一个神情和动作,都将对她的珍重表露无疑。徐子规一边觉得奇怪和感动,一边又觉得内心隐隐作痛。 徐子规暗下决心,不论如何也要弄到一把剪刀交给钟时。不容易得到又怎么样,只要敢大胆尝试,未必做不到,真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就是暴力抢夺的手段也要试一下。 她在心里盘算起来,回想附近那些卖剪纸的店主人,看看哪个比较“好说话”,俗话说得好,柿子挑软的捏。 一个拥抱的短短时间里,徐子规已经做好了决定。钟时这时将她放开,对着她指了指外面。 徐子规猜测他的意思:“去外面看看?” 钟时扭头寻找纸笔,但没有找到,这家店铺随着店主人的消失,所有的东西也跟着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徐子规见状又去摸自己的包,她习惯随身携带的纸笔没了,只摸出个手机。里面各种功能在这里自然受限不能使用,但记事本还能用。 她打开记事本交给钟时。钟时接过手机,有些生疏地摸索,看到他对触屏手机不是很习惯的样子,徐子规心想,他家境怕是真的不好,恐怕还没有手机。 顾及着少年人的自尊心,她没有多问,只告诉了他一些功能。 钟时打出一句话给她看:“我去想办法再找人换一把剪刀,你休息。” 徐子规:“我们一起去。” 钟时坚定地摇头。 徐子规啧了一声:“年轻人,不要小看姐姐。” 钟时低头打字,删删改改一阵最后递给她。 徐子规看到他写道:“我知道,你已经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不再需要别人保护,自己也能做得很好。” “可是能见到你,我只希望能为你做更多事。” 这样见面的机会可能再不会有,从前答应她的陪伴没能做到,相处也仅剩这短短时刻,想为她做的远远不止这些,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她在挣扎求生的时候不那么辛苦而已。 钟时来到一家卖剪纸的店铺,这家店铺卖的剪纸大多是动物,老虎狮子蟒蛇还有不存在的幻想生物麒麟都有。 昨天钟时注意过这家店,今天再来这里,是因为他发现这家店今天摆出来的剪纸少了很多,昨天摊子上最精美的大老虎剪纸就不见踪影。 见他走进店内,店主阴沉沉地瞪他一眼,嘴里问道:“想买什么?我这里的东西可不便宜。” 店主是瘸了一条腿的中年男人,手边就放着一把剪刀,钟时进来之前,他正在剪新的老虎剪纸,已经初见雏形。 钟时不能说话,也没有和他交流的意思,他只是走到店主人面前,直接拿起了他的剪刀。 店主人咧开嘴嘲笑:“你抢了也没用,我们的剪刀必须用东西交换才能用,我可不是那个傻娃娃,就算用你的洒金红纸来换我也不会换给你,除非用你和同伴两个人的红纸来换。” 但他没想到,钟时根本不是来和他商量交换的,他话音还在嘴边没落下去,钟时已经直接举起剪刀将他的脑袋剪了下来。 店主人的脑袋咕噜噜滚落在地,他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张口发出凄厉的声音:“你怎么敢!在这里杀死我你会被诅咒,违背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你会死得很惨!” 店主人外表看上去像个正常人,但是脑袋被剪断后,滚落在地还能不停地说话尖叫。钟时早已习惯这些各色各样的怪物,对此场景面不改色。 脸庞和脖子忽然感到一阵灼热,钟时伸手摸了摸,心中明白这应该就是店主人说的诅咒。这些世界里会有约定俗成的规则,破坏规则后的诅咒,就等于是一个死亡标记——这不是他第一次拥有这种印记。 “你会比我死的更痛苦!还有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我的剪刀吗,告诉你,没用的!”店主人看到钟时从脖子蔓延到脸颊的红色剪纸花纹,头颅上出现诡异的笑容,然后他的头颅和身体都慢慢瘪下去,最终变成薄薄的剪纸。 随着店主人的身体变成剪纸,他的剪刀也骤然发生变化,锋利的剪刀化作一道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面对这样的变故,钟时的神情还是没有变化。他已经猜到暴力抢夺剪刀没有用,只是顶着脸上的诅咒图案,走到了这一家店的对门店铺。 那家的店主人看到他脸上的咒诅印记,脸色一变,脸上不由露出些恐惧。 片刻后,钟时从这家店铺走出来,脖子和脸颊上的诅咒印记已经变成了两个。他接着走进第三家店铺,这家店铺的店主人是一个老太太,她看见了钟时方才做的一切,见他过来,皱巴巴的脸上,笑容变得非常勉强。 “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何必呢,你这样做是必死的结局啊……”老太太说。 钟时只是用那双沉静漆黑的眼睛看着她,老太太放轻声音:“我一个老人家,也不容易,这样,我送你几个我的剪纸,它们能保护你,你看怎么样?” 钟时没有反应,一声不吭朝她走过去,脸上两个红色印记,整个人沉静中透着一股隐隐的疯狂。 老太太看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往后退,最终绷不住主动把自己的剪刀推过去,忙不迭说:“好好好,惹不起你,剪刀给你你赶紧走,要找死也别拉上我这老婆子!” 钟时拿了她的剪刀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用摊子上的红纸剪了一只蝴蝶交给她。他没有忘记,那个店主说的规则是“交换”。交换得来的剪刀才是他能使用的。 这下子老太太的表情彻底变得难看起来,被迫抖着手接过那只蝴蝶剪纸。等到钟时转身离开,她拉下脸丢下蝴蝶剪纸狠狠咒骂:“拿了剪刀有什么用,两个诅咒,还不是要死!看你到时候怎么死!” 钟时听到了,但没反应。他走出这家店,看见原本答应他好好待在空店铺里休息的徐子规就站在外面,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他猜到徐子规可能看见他刚才做的那些事了。 在这样的世界里待了太久,他被改变了太多。他的有些行为,她可能会看不惯。就像他毫不犹豫杀死这些店主人,那样的场景在她看来是不是有些可怕? “钟时。”徐子规头疼地瞧着面前的年轻人,“我以为我已经够放飞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豁得出去。” “我说你是不是压根没想活着离开这里?”徐子规满脑子想着年轻人好冲动,做事不计较后果。 她将手机交给他,准备听他解释,可钟时只是看着她,没有打字的意思。 “从上一次的情形来看,天黑后我们会分散。你这样做到时候会遇到更危险的情况,要是没法通关很有可能会直接死在这里,你明白吗?”徐子规伸手碰了一下钟时脖子上的红色印记,脸上掩不住焦虑。 钟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解释。 要如何跟她说,他是早已死去的人,哪怕在这里成功了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世界。 因为他已经死去,所以不在乎这里的失败。他可以尽管尝试,直到寻找到最安全的通关方法,只要能送她离开就好。 至少这一次,为她保驾护航。 徐子规真是对这人没办法了,气他冲动但又不忍心对他发脾气,争吵他都不会说话怎么吵得起来,说句重话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欺负他。 “好好,不说这个,你随便说点什么。”徐子规表示暂时认输。 钟时用食指点手机屏幕:“天黑之后,不要来找我,去寻找最奇怪的地方,或者寻找红纸出现的地方。” 既然有这么多剪纸,那么源头的红纸是怎么来的?钟时觉得这可能会是关键。至于他,他身上叠加的诅咒会吸引更多的怪物,这样一来徐子规会相对更轻松。 徐子规怀疑地盯着他:“不找你?你该不会准备自己吸引怪物好让我逃生?” 钟时摇头:“我很厉害,有办法逃脱。” 天空突然黯淡下来,徐子规一惊:“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开始了!” 钟时还有许多话想要叮嘱,但是时间大约来不及,他只在徐子规的手机上快速敲出一行字:“记住,不要找我,还有,尽量克制恐惧。” 恐惧在这里会吸引怪物。 黯淡天光下,徐子规没能再询问得更清楚,就在骤然变化的世界中失去了钟时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14 再一次来到被红色剪纸覆盖的世界,徐子规握着剪刀对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剪纸,毫无形象地骂了一声。 真是操蛋,钟时这个年纪的小男生真就难搞,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让她不要去找他,只顾着自己逃生,这可能吗? 徐子规跑在大街上寻人,有点暴躁地骂骂咧咧。 她不知道上次钟时是怎找到她的,她那时候变成纸片人他都能找到,真是一把捉迷藏的好手,但今天换了她来找,跑了半天连个大活人的影子都没找着。 慢着……说不定,现在的钟时不是和她一样的状态,所以找不到? 想到他身上带着的诅咒标记,徐子规停下脚步。 这样没头苍蝇地乱找估计没用,既然这诅咒是因为杀死那两个店主人,那么钟时会不会因为诅咒变成了其他形态? 徐子规换了个思路,开始寻找那两家店在这个世界的位置——因为地形变化,那些店铺的位置也发生了巨大变化。 除此之外,她记得那两家店的剪纸特色,一家是老虎狮子等大型动物,一家是螳螂蚂蚁等小型动物,现在跟在她身后的剪纸中似乎没有这两类。 剪刀确实好用,拿着一把剪刀在手,上次前赴后继扑上来啃她的剪纸现在大多都只在后面跟着,不敢轻易靠近,但凡靠近的都被剪掉了,缺胳膊少腿的剪纸掉了一地。 徐子规游走在大街上寻找钟时踪迹,钟时则从一个奇特的地方醒来。 他脚下踩着红色平直的土地,前方是红色高耸的剪纸大山,旁边有红色的剪纸大树,以及剪纸植物和剪纸动物等等……他出现在了一副剪纸画卷里。 他现在所在的这地方和之前的街道不同,街道店铺虽然变成了纸壳,但好歹都是立体的,可这里却是个平面世界,包括他自己也变成了平面的剪纸,完美融合进了周围的景物中。 他的肩上蹲着一只平面的小猴子,再看一眼自己手上,他握着的剪刀都变成了一把平面纸剪刀。 面对这样的情况,钟时第一时间试了试手里的剪刀是否还能用。 在这个平面世界里,看上去好像没有能用来剪的红纸,但换个方式去想,这里到处都是能剪的红纸。 旁边有一块红色的剪纸石头,钟时用剪刀将石头从地面剪起来,又修改形状将它剪成了一只小鸡。 剪完的一瞬间,原本的死石头变成的小鸡崽啾啾叫了一声,跳下钟时的手掌,跟在他脚下转悠,时不时低头啄一啄地面。 这个平面剪纸世界看上去平和,但钟时清楚这是诅咒印记带来的惩罚,绝不会这么简单,更多困难还在后面。 果然,天空中很快出现一片阴影,剪纸鹰铺开三米宽的羽翼,朝他俯冲而下。在这个剪纸世界里的猛禽,比立体世界的剪纸要更凶猛敏捷,钟时哪怕手拿剪刀也对付不了比自己身躯大上好几倍的鹰。 他转身奔向附近的剪纸山,在山壁上剪出一个洞,藏身洞里。鹰不肯放弃,扑扇着翅膀用喙钻进洞里试图将他叼出来。钟时将剪刀在山里切割,很快用部分山体剪出一条十几米长的蟒蛇,那鹰还在洞口狠啄,突然洞口窜出来一条大蟒蛇,将鹰紧紧缠住。 钟时趁机离开,但是头顶一声虎啸,有一只猛虎下山。钟时只看了一眼,立刻单膝跪在地上,将一块地面剪成了笼子,等到老虎扑来时,他将笼子从地面推起困住老虎。 一群狼从树丛后跳出来,对他虎视眈眈。钟时奔跑向附近的湖边,用湖岸剪出几条鳄鱼,他站在水面,看着几条鳄鱼盯上湖边徘徊的狼。 脚下的剪纸湖水里翻腾起水花,钟时见状将湖水剪下一大块,剪成一只巨大的乌龟,他站在龟壳上,看见一条模样奇怪,口中长满尖刺的大鱼破水而出。它原本想咬钟时,但最后一张嘴咬到的是大乌龟的龟壳。怪鱼崩掉几颗尖牙,沉入水中。 一群剪纸蚂蚁从土里钻出来,钟时在地面剪出一条小溪将它们隔绝…… 钟时在匆忙中剪出的东西只有大概形状,虽然能动起来,但太过简陋,往往坚持不了太久,只能拖延一时。 面对源源不断的敌人,他只能不断剪出武器来应对,没有片刻喘息的时间,整个平面剪纸世界都被他剪得千疮百孔,天上地下全变作混乱的战场。 徐子规终于找到了那间不一样的店铺。不同于其他无法进入的店铺,这家店铺开着门。从一条街之外,徐子规就看到屋内和屋外爬满的剪纸。 怪不得她这一路走来,纠缠她的剪纸怪物少了很多,原来全都在这。既然它们在这,不用说,她要找的钟时肯定也在这。 有剪刀在手,想突破重围进入这样的包围圈中心也是件难事。 徐子规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当她冲破重重阻碍来到屋内,看见店铺三面墙壁上铺开着平面的剪纸,构成了一个有山有水有虫鱼花草飞禽走兽的世界。只不过这些世界里的凶禽猛兽也太多了,打眼看去到处都在动。 守在屋内的剪纸不断扑到墙壁上,下一刻身形就会出现在那个剪纸世界里,托这些怪东西的福,徐子规很快在这片巨大的剪纸世界里找到了只有她手指大小的钟时剪纸人。 这些守在外面的猛兽剪纸只要进入墙壁,都会第一时间去尝试吞噬钟时小人,只是被他一次又一次化解了危机。 徐子规眼看着钟时剪纸人挣扎求生,被猛兽追赶,二话不说举起剪刀刺啦一声把墙壁划破了。 什么破烂世界,撕了! 在这个平面世界里的钟时看不到徐子规,只看到通红的天空被撕开一条巨大的口子,那些络绎不绝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凶兽突然消失。 “刺啦——刺啦——”裂口一条接一条出现,好像是天塌地陷一般的动静,钟时拿起纸剪刀,准备给自己剪出一个庇护所,突然身边的树木石头花草都和他撕裂开来。 徐子规把墙壁上的剪纸世界毁掉,又用剪刀单独把上面的钟时给剪下来,她本来也就是试一试,谁知还真的成了。 被她剪下来的钟时慢慢变大,变回了正常的身高,但身体还是纸片人。等人高的剪纸人还带着个同样扁扁的小猴子,拿着把纸片剪刀,站在徐子规身边。 横看成面侧成片。 在这样严峻的情况下,徐子规竟然有点忍不住想笑。 钟时回头看了眼身后七零八落的墙面,对她指指外面。他的意思是赶紧走,徐子规自然知道。 如今的情形和上次一样,又不一样。同样是一个人带着一个剪纸人逃亡,但徐子规变成的是巴掌大小的剪纸小人,她是因为“生命”被夺走,只要把“生命”找回来就好,钟时则是因为诅咒,现在被徐子规暴力剪出来,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彻底变回人。 既然诅咒是因为店主人,那么就找店主人解决。徐子规觉得,店主人不会凭空消失,它们肯定就藏在这个世界。 钟时认为这个世界的通关方式是寻找到制造剪纸的红纸起源,但徐子规觉得重点或许是那些消失不见,但能做出剪纸的店主人。 两人有不同的想法,鉴于现在主导行动的是徐子规,只能按照她的思路来。 往外逃的时候,徐子规一手捏住纸片人薄薄的手,没敢用力——用力捏她怕直接把纸人的身体给撕扯掉了。 于是徐子规时不时扭头看看钟时,看着他轻飘飘的身体被她拽着跑,因为速度和惯性半飘在空中,发出哗啦哗啦纸张抖动的声音。 徐子规:“……”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赶紧思考那些店主人在哪里! 这个世界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复杂在于没有半点提示,全靠自己摸索,简单在于这里的东西很少,能藏身的地方更少。 徐子规首先怀疑的就是街道两旁的店铺,可问题在于她们进不去这些店铺。 不对,她是进不去,但变成纸片的钟时是不是可以试试? 徐子规骤然停下脚步,抓着钟时来到旁边一家店铺门前。立在那里的店铺变成了画,墙和门变成整体一块无法推开,徐子规对钟时说道:“你试试能不能进去,看店主人在不在里面,如果在就把它弄出来!” 钟时试着贴在店铺门上,惊讶地发现自己真的能凭借这个样子进去封闭的店铺内!他没想到过这一点,在他的经验里,诅咒印记只会带来麻烦,没想到还会有其他的用处。 徐子规没等待多久,见到剪纸钟时拖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剪纸人出来了。 这位店主人的剪刀被钟时抢了,推到大街上。那些一直跟在徐子规钟时身后,又畏惧剪刀不敢凑近的剪纸动物们,忽然一拥而上,它们除了吞噬钟时和徐子规,竟然还能吞噬剪纸状态下的店主人。 失去剪刀没有反抗之力的店主人,很快被各色剪纸给吸空,变成一地红色碎屑,奇怪的是那些吸空店主人的剪纸也同样变成了碎屑。 徐子规还在看着这一幕,转头发现钟时已经从另一个店铺里拖出来了第二个店主人,他大有一种要把这里所有的店主人全部抓出来的架势。 每次抓出一个店主人,就是剪纸们的狂欢,也是一场双向的消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15 青石的路面被红纸碎屑铺满,踩在上面厚厚一层,如同踩着一层红色的雪。 那些红纸剪出的动物从四面八方赶来,参与这场盛宴。它们不再试图吞噬钟时和徐子规,只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像是一群饥饿的野狗,等着他们丢弃的“食物”。 虽然它们没有攻击的意思,但徐子规仍然紧握起剪刀,她防备着这些剪纸,也担忧着钟时。钟时能进入那些店铺,她只能等待在外面,看着那些紧紧封闭的门和墙,心里忍不住猜想他在里面遭遇了什么,忧虑他一个人是否能应对这些店铺里的店主人。 哪怕亲眼看见了钟时杀死那些店主人,暴力拆解剪纸动物,徐子规想到钟时,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还是他对着自己笑,显得无害又柔软的画面。 他现在和那些店主人是同款的平面剪纸人,没有任何优势,能打得过一个两个,但这条街上那么多的店铺,那么多的店主人,他全都能解决吗? 钟时:能。 天黑后的店主人们只能躲藏在自己的店铺里,它们互为竞争关系,因此不会联合在一起,也不会进入他人的店铺。 它们在这里安全度过了太久,从来扮演的都是给予人恐惧痛苦的角色,遇见的都是可以被它们随意掠夺生命的客人,如今突然遇见反过来迫害它们的,大半都没能反应过来。 钟时将能应付的店主人抓住,对付不了的店主人则想办法将它们逼出店铺,抢夺它们作为武器的剪刀,只要出了店铺,失去武器的店主人就会被剪纸群起分之。 就这样,钟时不知不觉中将街上所有店铺都转了一圈。徐子规是感受最明显的那一个,最开始铺天盖地的红色剪纸,随着一个个店主人的消失,变作地上的碎屑,跟在她们身后的剪纸在不断减少,最终只剩下了寥寥的几十张。 回神看去,整个世界都在红雪的覆盖下变得安静了。 最后的几十张剪纸也散落一地,钟时发现他们回到原点,这里没有了其他的活物。 一片寂静中,头顶传来一声鸟鸣,那只钟时最开始剪了送给徐子规的小鸟飞过来,停在徐子规手上,它对着纸片人钟时转了转脑袋,突然啄了他一口,钟时纸片人的胳膊上被啄出个缺口。 一把剪刀探过去,徐子规干脆利落地一刀将它剪成两半。 捏着被剪成两半的小鸟,徐子规问:“你要怎么变回来?” 手机没电了,打不了字,徐子规在包里继续翻,最后翻出一支口红交给钟时让他写字。 钟时用薄薄的手掌卷起口红,吃力地在旁边的墙上写字:“变不回来没关系,对我没影响。” 徐子规皱眉:“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呢?我觉得你对这样的世界好像不陌生,莫非这不是你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这个问题徐子规早就想问,中途情形一度很紧张才忍到现在。这个少年的厉害实在有点超出她的想象,她已经无法再说服自己钟时只是个普通高中生。 变成剪纸人的钟时表情变化没有那么明显,他只拿口红在墙上简单写了个“是”。 “是吗?”徐子规想到另一点,“是不是因为你是我得到的那张请帖随机邀请的陪同者,所以只要我能回到现实你也不会有事?” 徐子规越想越是这个道理,之前周新芸回到现实就什么都忘记了,只有她一个人记得,那个世界的经历对周新芸好像确实没有危害。 对于周新芸没有相关记忆,她当时还觉得省了麻烦,可是现在骤然反应过来,钟时回去后大概也会忘记这一段。 靠!忘记这茬了!感情真的会冲昏人的头脑,她竟然连这个都忘了,之前还问过钟时要不要记她的地址,到现在才骤然反应过来。 徐子规头疼地看着纸片人少年:“如果没弄错,你回去后会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 所以到时候她去找他的话,岂不是很突然?犹豫了三秒钟到底要不要在现实生活中主动去找钟时,然后她坚定了念头。 既然喜欢,肯定要去找,其他的事见面之后再说。成年人,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挥霍在复杂的感情里,直接A上去就完事。 “能给我一个你的联系地址吗?我想回去后见见你,确认你的安全。”徐子规直接说。 钟时长久沉默。 他避无可避,既无法对她说出自己已经死去,也没办法欺骗她给她一个准确的地址。 徐子规毕竟是个经过不少事的成年人,见他不愿说,第一个念头就是钟时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或许是年轻人的自尊心,他的家境应该不好,又有不会说话的身体缺陷,不想让她知道他的具体情况也能理解,或者还有其他的考虑。 徐子规想的全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所以她没有想到最不现实的那个方向——她无法在现实中找到钟时。 她再怎么说,钟时也只是盯着她不吭声,问急了就用她的口红在墙上写出四个字:“不要找我”。 徐子规按捺住暴躁,冷静思考如何更好地和一个青春期少年交流,如何说服一个遭遇复杂又固执的男生。她之前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也就没有经验,现在看来回去后很有必要在这方面下点功夫。 ——这就是想找一个年下男友的困扰,是她自找的。 钟时努力地转移话题。 “那个‘惧’字的线索,应该在我身上。” 徐子规心里暗骂,面上贴心地没有再追问钟时的地址和信息,而是顺着他匆匆写出的话说:“哦,这样啊,如果‘惧’在你身上,那么你的恐惧是什么呢?我想我们如果想要离开这个世界,还需要消除你的恐惧,因为我上次就是消除了另一个人的‘恶’才结束了那个世界。” 她满脸成熟人士的严肃认真,语气则是少有的温柔如水,带着诱导的意味:“钟时,你不要害怕,有什么顾虑可以尽管告诉我。或许有些事在你们学生看来很严重,但在我看来没有那么重要。” “我们认识虽然不久,但我确实很……喜欢你,你在这个世界一直救我帮助我,我也想回报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钟时:“……”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从妹妹变成姐姐的小鸟,轻易看出了她成熟表面下的暴躁和抓狂。他知道,如果再问一遍他不肯说,她就会忍不住爆发生气。 从前就是这样,每次她想要从他这里问问题或者想要他做什么,就会装得很乖巧懂事的样子,用许多不知道哪看来的好话哄他,声音甜甜的。如果几次下来他不肯答应,她会气得在院子里打滚,气得上房揭瓦,气得把他的背心揪成一条破布……唉。 钟时无声叹气。 再次在墙上写:“我的惧无法消除,但有其他办法,可以离开。” 他的恐惧来源于她。再次见到她的喜悦过后,他就陷入了恐惧之中。在找到变成纸片人的徐子规,发现她已经介于生与死之间时,他的恐惧超过了徐子规对于这个世界的恐惧,所以那时候代表他的剪纸猴子吸引了那么多的剪纸怪物。 他尝试克制恐惧,但无法控制。他恐惧的源头是——徐子规也陷入了这样的世界。 这样无休止的混乱世界已经将他吞噬,让他沉没在那片死亡的河流下。他很清楚这些世界的危险,也知道这样的世界没有尽头,只要开始,结束便遥遥无期,死亡几乎是注定的,只是有的人能挣扎更久,有的人挣扎不了多久。 他可以陪她走过这一次,但徐子规注定还要经历许多的危险,而他无法帮助甚至无法得知。 只要徐子规没有彻底摆脱这样的世界,他都无法停下恐惧。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无法用消除惧的方式去结束这个世界,他只能选择另一个更困难的方法:毁掉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了,困不住她,她当然能回去。 根据他的推测,这个世界的一切源头就是这些制造剪纸的红纸。 徐子规:“你有什么办法?” 她看着钟时在墙上写“我一定送你回去”,那鲜红的颜色,莫名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她已经知道了这少年做事有点出人意料,生怕他说完就独自去大胆尝试然后把自己作死了。 “要做什么,你先和我说。”徐子规一把揪住钟时,把他的胳膊捏得皱巴巴。 捏住了他,徐子规感觉放心多了,见他没有挣扎,乖乖写了“寻找红纸起源”几个字。 徐子规赞同道:“你说得对,现在剪纸和店主人都没了,这个世界还没变化,确实应该再去试试其他办法。应该没危险了,正好方便我们行动。” 两人……一个人捏着一张飘飞的纸片人走在路上,什么异常之处都没找到。 “难道红纸起源不在黑夜,而在白天?”徐子规猜测道。 天色再次变化,重新变成闭合圆的大街上没有了最初的热闹,人和摊位上数不清的剪纸都消失了,白天的街道还是第一次如此清冷,只有徐子规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 钟时也不见了。 纸片形态的钟时来到的是另一个地方。在圆形街道中央,被无数店铺遮挡住的圆形区域内里。在这里,地下渗出的红色液体铺满地面,凝结成鲜红的纸张。钟时剪开地面的红纸,透过地面看见下方密密麻麻神色痛苦,姿态扭曲的人体。 从地面缝隙里钻出来的黑色虫子变成一把把剪刀,它们剪出的第一个剪纸人,成为了拥有它们的“店主人”。 钟时看着它们出现,朝最近的那把剪刀走去…… 徐子规奔跑在大街上,喊着钟时的名字,突然间眼前色块闪烁,她回到了现实世界。 站在靠近商铺的人行道,旁边是街灯和花坛,前面还有一个举着手机问她要不要加微信的年轻人。 徐子规:“啊——!” 她气得大叫一声,将包甩在地上。她没找到钟时,但肯定是钟时做了什么她才离开了那个世界,所以说那小子又做了什么! 他自己到底有没有回来啊? 举着手机的男生看见面前的漂亮姐姐突然暴躁发怒,吓了一跳,收起手机从边上溜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16 这是徐子规第三次从那样的世界回归现实,第一次她满心迷惑,第二次她身心疲惫,这第三次无疑就是生气,火冒三丈。 但她已经是个成年人,再生气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在地上打滚,只会让她的包在地上打滚。 她气得一时间都忘记自己站在大街上,周围还有许多行人,看见她好端端地突然摔包,路人们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徐子规顾不得别人怎么看她,脸色难看地把包捡起来,翻看里面干净的便签纸和笔,还有完好无损的口红——没有留下钟时的丝毫痕迹。 肯定是钟时做了什么才结束了那个世界,就像他说的,一定会送她回来。他到底做了什么徐子规不是很在意,她最在意的就是,他自己有没有事? 想到这,徐子规忍不住了,拿出手机风风火火地开始查资料。她要查一查自己这些年几次捐款和捐书都具体捐到了哪里,查查这些地方的学校有没有一个叫做钟时的学生。 既然钟时不肯说,那她就自己找,他知道她,说明他们肯定是有什么联系的,她就不信,还能找不到一个和她有关系的大活人。 可是,一连半个月过去,徐子规托了许多朋友和认识的人,都没能找到一个叫做钟时的人。 最开始是按照徐子规说的去那些被捐赠的学校里找,后来又扩大范围,按照大概年龄,穿的校服款式,大概的长相描述……还是没有消息。 徐子规惦记着这事,每天上班的时候都锁着眉头,搞得手下编辑们都担心起来,悄悄打听她们徐主编遇到了什么事,最后只打听出来徐主编在找一个人,但是没找到。 刚好长假临近,出版社放假,已经从最初暴躁状态下冷静下来的徐子规打开日程表,思索着亲自驾车去几个最有可能的乡镇学校寻人。 可惜行程还没定下,先接到了一通来自母亲的电话。 “放假你都不回来,就过年回来了一趟,你算算自己多久没回来了?平时说忙工作忙工作,现在放长假你还有什么工作,别拿工作当借口搪塞我,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妈了!” 听到电话里妈妈的抱怨,徐子规明智的没有插话,不然只要回她一句,这通电话是别想挂了,她妈能说到她手机没电关机。 她妈张鹭女士,一个在这世上她唯一搞不定的女人。比人头灯笼,比剪纸怪物更可怕,因为怪物有可以对付的办法,她妈没有。 因为张女士近年致力于催婚,搞得徐子规烦不胜烦,连和家里联系的次数都少了,每次打电话回去,只要听到张女士有提起催婚的意思,马上用工作繁忙为由迅速结束通话,这样敷衍的次数多了,终于导致张女士爆发。 “我不管你怎么样,反正你放假给我回来一趟,你不回来我就去那边找你,你听到没有?” 徐子规无奈地收拾行李,语气麻木道:“行行行,听到了。” 听她答应,张女士凶巴巴的语气瞬间亮堂起来:“我叫你叔买了很多菜,等你回来吃,你是坐飞机还是坐车来,到了就给我打电话,你叔去接你。” 徐子规叹气:“我到了自己回家就行。” 张女士噔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徐子规的家乡在苏城,从小学到高中她都在苏城念书,大学才考到外地,这充满童年记忆的家乡,在她工作后基本上也就只有年节放假才会回来。 一下车就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息和广市不一样,走出车站,看见前面广场老地方站着两个人,她妈张女士挽着个包包正在和旁边身材略胖的中年男人说着些什么。 男人是她妈的二婚对象,她的后爸宋肴,不过这几年下来,徐子规还是习惯喊他叔。 徐子规推着箱子走过去:“妈,叔。” “诶,小鸟回来了,这一路累了,辛苦了辛苦了,来来箱子给我,车在那边,赶紧回去,家里做了好多菜。”身材圆胖,笑起来一股软绵和善气质的宋肴还是从前那样,殷勤地把她们母女两个送上车。 “你叔给你做了松鼠鳜鱼还有糖醋排骨,都是今天一大早在菜市场买的新鲜鱼。”张女士坐在副驾驶,还不忘扭头过来和徐子规说话。 徐子规只能陪着她妈聊家常,偶尔客客气气地和宋肴说两句。 她十六岁时亲生父亲去世,和母亲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几年,后来她大学毕业出去工作,母亲找到了二婚对象,找的这个男人年纪比母亲小几岁,对她的母亲很好,徐子规也很为母亲高兴。 但是毕竟她当时年纪也不小了,重组家庭想要相处融洽并不容易,更何况后爸宋肴那边还带来了一个年纪比她小得多的儿子。宋子骁那可是个混世魔王,能写进教科书里的标准熊孩子。 徐子规不能和个才几岁的小孩子吵架,更懒得管教这个既没有血缘又没有眼缘的弟弟,回家次数也就越来越少。正是因为这样,管不了亲生儿子,脾气又软和的后爸对她很是愧疚,每次她回来都态度殷勤。 回到家,意外地没有看到宋子骁那熊孩子大吵大闹,他关着房门,好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 这可稀奇了,莫非今年九岁的宋子骁懂事了? 徐子规还记得她妈和宋叔刚结婚那两年,她每次回来,宋子骁就要在地上打滚朝她哭喊,非要把她赶出家,嚷嚷着什么这是他的家,不让她进来之类的话。 去年她回来,宋子骁还往她脚底下扔炮仗呢,今年这么风平浪静让人不太习惯。 “我做了很多菜,都罩在桌上呢,再炒几个菜就可以吃了,厨房炖的鸭子火候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宋肴是个厨子,手艺还挺不错,家里一般都是他在做饭。 宋大厨笑呵呵地去了厨房,没过一会儿脸色尴尬地系着围裙走出来,面带为难地走到紧闭着的宋子骁门口。 “咚咚——” 宋肴敲儿子的门:“骁骁,你这孩子,你是不是把菜都端到你房间里去了?快开开门。” 坐在沙发上准备和徐子规说话的张鹭女士一听,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腾得站起来,走到门边敲门:“骁骁,赶紧出来,不是说好了不闹的,怎么又不听话了!” 宋肴怎么喊都不肯出声的宋子骁听到张鹭的声音,在房间里大叫:“我不出来!我不要她到家里吃饭!” 这熊孩子完全不怕亲爹,在张鹭这个后妈面前倒是还稍微听话一点。 又开始了,毫不意外,次次都要闹一场。徐子规瞧着她们两个喊了一阵没能把那个九岁熊孩子喊出来,站起来说道:“妈,叔,算了,中午我请你们去外面吃。” 宋肴尴尬得不行,连声说:“真是不好意思,明明昨天跟他说好的,不知道怎么的又闹脾气了,我马上就让他把菜端出来,都做好了,就在家里吃。” 张鹭也生气:“宋子骁,你再不出来待会儿就等着挨打!” 宋子骁在房里惊天动地嚎啕大哭。 徐子规已经一脸自然走到门边穿鞋,招呼两人:“走,家里的菜留给弟弟吃,我们去外面吃,我都饿了。” 一听她说饿了,张鹭女士也不说什么了,气哼哼地一拉宋肴:“走,外面吃去,让他一个人在家!” 临走前,徐子规特地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在客厅,没有锁进她的房间。 看一眼宋子骁紧闭的房门,徐子规心道:小胖子,你最好不要让姐姐失望,姐姐能不能早点走就看你了。 三人在外面吃完饭回来,打开门就看到徐子规的行李箱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是谁做的毫无疑问。 徐子规心说干得漂亮,面上平静地默默收拾行李箱。张鹭女士拿起拖把头,撬开熊孩子房门,把他打得鬼哭狼嚎,宋肴也跟着上前语言教育,等他们闹完,徐子规提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准备出门。 “小鸟,你去哪啊!”两人忙来拦她。 徐子规说道:“我临时有事,这就走了,今天不在家睡,下次再回来看你们。” 刚发生这种事,宋肴真没脸留她,只能眼巴巴看妻子,张鹭女士也很愧疚:“才到家怎么就走,再怎么也住一晚再走。” 徐子规看自己的行李箱,虽没说话,但那意思很明显——这你还好意思留我? 按照她的计划,这会儿就能走了,但她没想到张鹭女士不按她的计划来,叹口气把她带到了楼上,开门让她进去:“刚才就该跟你说的,我跟你叔把楼上这套房也买了,这房子是给你的,你要不想住家里就住这里,省得和骁骁吵架了。” 徐子规沉默,看着妈妈期待又带着点讨好的表情,无奈说:“我又不回来住,用不着。” 这套房里家具一应用具都准备好了,甚至主卧的床也是刚铺好不久,看样子是早就准备让她来住,徐子规计划落空,只能答应在这里住一晚。 晚上刚吃完晚饭,张鹭女士来喊她陪着去散步。 徐子规还小的时候,每天晚上吃完饭,一家三口都会出门散步消食,散着步说着话,走去小公园绕一圈再回来。 “那边的小公园今年扩建,都变成大公园了,这时候很多人在那玩,也有不少年轻人。”张鹭女士说道。 徐子规挽着她的手,母女两个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慢慢朝那边走过去。 不过走到公园后,徐子规就发现自己大意了,这个公园竟然变成了一个相亲角公园,都这个时间了还有不少人在这。 许多人坐在小花坛边上,或者坐着小马扎,面前摆着许多A4大小的资料页,被家长揪过来的年轻人也有不少。 徐子规一看这架势不妙,扭头就要转方向,被张鹭女士掐住。 “跑什么,我们就是散步消食,顺便看看!” “妈,我真不用相亲。” “什么不用相亲,不相亲你找个男朋友带回来就不让你相亲。你是不急,过年快二十八了,三十近在眼前,老是嚷嚷不结婚不结婚,不结婚你以后老了怎么办,有点小病小痛那时候我还照看得了你吗……” “妈你说了很多遍了。” “说再多遍你也听不进去,让你相亲就跟我要害你一样,我是你亲妈,你是我亲女儿,亲妈能害自己女儿吗?你是没到年纪,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后悔了……” 徐子规痛苦地被张女士拽着参观了一圈相亲角,感觉比打怪还要痛苦。等到终于回去,张鹭女士还意犹未尽地跟她说:“早上也有人的,早上公园人更多,晚上光线不好不好看,明天早上你早点起来咱们去那边再看看,说不定就有能看顺眼的。” 徐子规:“……” 这地方是不能待了。 她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在张女士关上门后立刻落下去。听到楼下没了动静,徐子规提着行李箱蹑手蹑脚开门下楼,直奔车站。 有的人,工作的时候光鲜亮丽,打怪的时候气势磅礴,回到家却要被老母亲逼着偷溜。 车票是早买好的,拿上来时就寄存在车站的另一个行李箱,徐子规直接坐上去往某个偏僻乡镇的车。那是她圈定的钟时最有可能在的地方之一,总之等明天早上她妈发现她偷跑,她已经到目的地了。 坐上车,看着外面漆黑的道路,徐子规放松身体,陷在位置里。 座位前方有人塞了本旅游杂志,徐子规一眼瞧见上面花花绿绿的脸谱,她刚伸出手想抽出来看看,眼前浮现出红绿相间的色块。 不用说了,又来了。 不过这一次,徐子规在忐忑中还带了几分期待。如果这次请帖也会自动邀请陪同者的话,有没有可能还是钟时? 她来到一个空茫的世界里,脚下踩着一张巨大的脸谱。 那张红色请帖果不其然再度出现。 “徐子规,‘请帖’拥有者,即将自动邀请一位陪同的客人。” 徐子规听着这声音,紧张地盯着那张请帖上逐渐浮现出的名字。 黑色的两个字,张鹭。 她穿着睡衣的妈妈一脸懵逼地出现在她身边,两只手还在下意识地抹脸——她可能刚洗完澡正在涂脸霜。 徐子规:“……” 啊——要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17 徐子规早就发现这张奇怪请帖的不可控,她作为请帖的拥有者,却无法选择被邀请的对象。 对于请帖是根据什么来邀请人,她有过许多猜测,只是毕竟样本太少,猜测始终是猜测。 第一次被邀请的是周新芸,第二次是钟时,她仔细分析过两回的经历,思考越多越觉得似乎毫无规律,恐怕只有再经历几次才能分析出答案。 这是第三次,但是这一次,徐子规压根没法分析,看到亲妈出现的那一刻,她只想吸氧,只想赶紧在这鬼地方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再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人窒息的场景了……怎么会是她妈呢?!哪怕换成宋子骁那个熊孩子都比现在好啊! 徐子规闪躲着亲妈的眼神,头疼要怎么跟她解释眼下的情况。 “小鸟,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什么?”张鹭女士茫然地看了一圈周围的场景,一张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搞得好像她们不是相逢在奇怪世界,而是当妈的半夜发现女儿跑出去瞎搞。 徐子规:“……妈,你先冷静,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张鹭女士虽然心中忐忑,但不愿意在女儿面前露怯,强撑着说:“不知道,你给我说说这是什么地方?” 徐子规硬着头皮给她妈解释:“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你就当这是个玩游戏的地方,之后可能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事。” 此刻,徐子规又感谢起那个被邀请人没有相关记忆的设定了,不然被她妈得知这事,就算平安回去她从此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你放心,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徐子规习惯性地对亲妈粉饰太平。不管遇到什么,她都已经习惯了跟她妈说起的时候往最好的方向说。 以她对自家母亲的了解,她马上就会追问是什么人在玩游戏,玩什么游戏,她为什么要玩这个游戏等等问题。 谁知张鹭女士一开口,又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很紧张地问:“你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你遇上过很多次这种事了?” 徐子规眼睛一转要张口编瞎话,张鹭女士眼睛一瞪:“别想着说谎,你是我生的,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说着也不要徐子规回答了,上前来打了一下她的手,表情焦急:“你这死崽!遇到这种事回来不跟我说,我带你去寺里拜拜,找人给你看看是不是撞了什么了!” 徐子规:“我们接受了义务教育的新生代相信科学,那些大师什么的都是封建迷信……” 张鹭女士揪着她胳膊大声:“那你用科学给我解释下!啊,你这个脑子怎么不会转,只要能解决问题你管他科不科学,你是我生的怎么一点都不像我,脑子不活络,还当主编,都不知道你工作的时候瞎编些什么东西……”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跑题,听着这熟悉的话语,徐子规差点以为两人正待在家里唠家常,而不是在一个即将开始打怪的休息区等待未知的危险降临。 这时候迟迟没有动静的世界里出现了变化——这个“迟迟”大约是徐子规因为度秒如年产生的错觉,事实上她们一共也就只说了几句话而已。 和之前一样,徐子规与张鹭女士的身体里漂浮出光点,最终形成一个“爱”字。 看着那字,徐子规有片刻沉默。从亲妈出现到现在,一直在令她意外。 如果是“爱”的话,难道也要让她像第一次消除周新芸的“恶”那样,消除“爱”?这根本不合理。 下一秒徐子规就觉得自己傻了,在这样的世界找什么合理,从最初开始,就没一件合理的事,她有时候都觉得在她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就是个随便的玩笑。 光点散开,冲着她们涌过来。这是之前没发生过的,徐子规担心有什么危害,上前挡在妈妈面前,可她刚一动就被张鹭女士直接拖到了身后,拖得她一个趔趄。 她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做出的动作,可徐子规一个经历了几次打怪洗礼的年轻人愣是没有快过她妈。 将她藏在身后,张鹭女士还不忘抓紧时间训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往前冲,要是致癌的东西怎么办!” 徐子规:“……妈,我觉得这东西跟致癌没有关系,癌归科学管,这是不科学的东西。” 张鹭女士:“不是你说要科学?” 两人嘴里说着些无意义的对话。张鹭女士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心里大约是很害怕的,只能用大声来掩饰自己的恐惧,徐子规也清楚,配合着她说话,一边说话一边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张鹭女士同样紧紧拽着她藏在身后,好像恨不得长出翅膀来把她按到翅膀底下。 在她们脚下平地升起无数高楼,两人从高处骤然坠落—— “呼!”徐子规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目光快速地在房间里滚了一圈,没有细看,掀起被子就开门出去。 她妈坐在客厅看着电视择菜,看见她出来,就开始叨叨:“晚上不肯睡,早上起不来,早餐都不吃,不吃早餐怎么行,你没看微信上说不吃早餐容易得胃病。” 嘴上说着,手里已经放下了正在择的小菜,起身往厨房走:“赶紧去洗脸刷牙,给你把蒸的包子拿出来。” 徐子规跟在她身后,探究地看着她。张鹭女士见她跟在自己后面绕,有点乐了:“你跟我转什么,赶紧去洗,等下包子又冷了。” 徐子规确认了,这是真的亲妈。但是她的状态好像有些奇怪,她似乎不记得她们正身处于一个奇怪的“游戏”世界里。 确认了妈没事,徐子规这才仔细观察起这个环境。这是一套眼熟的房子——在她亲爸还没死的时候,她们家住的那套房子就是这个格局,但是很多细节方面又完全不一样了。在这套房子里转了一圈,徐子规发现这房子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卫生间镜子里的她,长相比现实稍微年轻了一些,看着好像是24岁左右,才出大学校门没两年的样子。 再从窗户往外看,外面的场景同样是熟悉中夹杂着陌生。 她在镜子前站了很久,直到她妈杀进厕所问她还在摸什么鱼,怎么还没好,她才在她妈虎视眈眈的监工目光下刷牙洗脸走完流程,坐在桌边吃早餐。 张鹭女士做饭的手艺很一般,但徐子规已经好几年没吃过她做的饭菜,从她二婚,那家里做饭的就变成了她妈的二婚丈夫宋肴。 其实这很好,她妈过得开心,有人照顾。只是,她真的很久没吃到这个味道的食物了。 默默吃完早餐,张鹭女士又催促她去化妆:“不化妆像什么样子,还有你这个头发,前两天让你去修又不肯去。” 徐子规不动声色:“我待在家要化什么妆。” 张鹭女士收拾碗筷:“别想跟我耍赖,说好了,跟人定了时间去相亲的,赶紧的别误了时间,本来起得就晚。” 徐子规握拳:“ ……”我就知道。 沦落到这个世界,还要相亲,她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张鹭女士还在念叨:“你这样以后怎么行,嫁了人人家看你起这么晚对你有意见,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改。” 收拾好被揪出门,徐子规有那么一点生无可恋。她决定暂时先顺着亲妈的安排来,看看这个世界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主要是不顺着她妈她也搞不过。 街上的行人车辆都很寻常,徐子规差点都要以为这就是现实世界,不过等到了相亲地点,看到她那位相亲对象,她就知道这确实是个虚假世界,因为这男人和所有人都不同,他的脸上画了一张黄色的花脸脸谱。 在来来往往的普通人中,这位黄色花脸男子真是显眼极了,偏偏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到那张花脸,其余人包括她妈,面对男人都没有任何异常,她妈还发自内心地夸小伙子长得周正。 周正什么周正,脸都看不见。 徐子规镇定地随着张鹭女士入座,对面也是一个家长带着的模式,四人入座后双方家长先是一通互相夸赞,接着就开始互相介绍。徐子规懒得说话,觉得她们这个环节就像是在打牌,互相试探互相出牌,暗暗较劲。 她消极地观察着对面花脸男子,企图找出突破口。那黄色花脸男见她盯着自己看,花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徐子规知道,他十有**觉得她看上他了,对他有意思。 这也不是徐子规第一次遇上自信的男人,相亲的时候她遇到的自信奇男子尤其多,都懒得花脑子去记。 “你家晓峰是体育老师好呀,我家徐子规也是个老师,教语文的。”张鹭女士笑着对对面的家长说,“上班的地方也近,就在附近的一中。” 徐子规闻言侧目。老师,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人设吗?她看着张鹭女士掩不住愉快满意的神情,忽然想到,这个世界该不会是以她妈的意愿生成的? 毕竟她妈和许多经典家长一样,觉得女孩子要么当老师要么当护士就最好,当年她上学的时候也对她表达过希望她当老师的意见。 还有离家近这点,她去工作后,因为和老家离得远,回家很少,她妈也没少抱怨这事。 但是也不对,如果这个世界是她妈的意愿,那怎么不见她亲爹或者后爹的存在? “今天这个怎么样,你有没有看上眼啊?”回去的路上,张鹭女士询问她。 徐子规沉浸在思考中,随意道:“没看上。” 张鹭女士看她这不上心的样子就来气:“左一个没看上右一个没看上,你要什么样的?我看着就挺好的,人高马大又精神,以后结婚了遇到什么事都能护着你,还都是当老师的,多好。” 现实生活中要被逼听这些话就算了,到了这种世界还要再来一次,这鬼地方。 她转开话题问:“妈,爸死了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人怎么不再找个人?” 现实生活中,她妈是在她23岁那年再婚的,在这里却不同,徐子规想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找什么找,等你结了婚生了孩子,我就给你带带孩子,其他的我也不想了。”张鹭女士说。 徐子规说道:“这样,我们公平一点,要相亲就一起相,你先找一个,我再找。” 张鹭女士嗔怪地拍她一下:“你在说什么屁话!” 徐子规笑起来,忽然眼前红光一闪,她妈身边出现了一个“叁拾”的倒计时牌子。闪着不详红光的牌子就悬浮在她手边,而她本人对此好像一无所知。徐子规一把抓住妈妈的胳膊,她还奇怪问:“干什么?” 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徐子规说道:“没事。” 她心里翻腾焦急起来。这个倒计时又是关于什么的倒计时,上次出现倒计时是代表着打怪开始,难不成这里马上要出现怪物了? 骤然觉得大街非常危险,徐子规赶紧将妈妈拉回家做好打怪准备,可她左等右等没等到想象中的怪物。反倒是她的时间好像被按了快进键,刚回家不一会儿,天黑了,感觉就只是眼睛闭上一会儿,又天亮了,来到了第二天。 看到张鹭女士身边那个倒计时牌子变成“贰拾玖”,徐子规才明白这倒计时是三十天的倒计时。 “赶紧去上班,都快要迟到了你。”被她赶出门,徐子规瞧着自己这一身简朴装扮,思考着自己要怎么去教高中语文,就硬教吗? 站在家门口一步才踏出去,耳边忽然听到学校的铃声,她站在校门,望见天边挂着夕阳——她只是眨了眨眼而已,这一天已经又快要结束了。 之前的相亲对象黄色花脸男子站在对面,朝她走过来说:“走,咱们现在先去看电影,我已经买好票了。” 徐子规对他就没有对亲妈那般听话了,语气不快地问:“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看电影的?”莫非是在快进的那些时间里她被动答应的? 黄花脸男子说:“咱们是过了明路的男女朋友,一起看电影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徐子规啧一声,感到不耐烦,转头想走人,想想又回头指着他的脸谱问:“你脸上这个是怎么回事?” 黄花脸男子:“什么?你说我这个痘痘啊,上火长的。” 徐子规:“……”连你鼻孔在哪都看不清,谁管你痘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18 对于不喜欢的人,徐子规向来懒得多花费时间,她礼貌性地表达了“别再找我,我俩没结果”之后,和黄色花脸告别。 谁知这厮是个听不懂别人拒绝,拿着礼貌说辞当欲拒还迎的,第三日又准时出现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们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多相处相处就好了,说,想我陪你去哪?”黄色花脸男子对她说道。 徐子规开始思考这厮是不是个怪物,能不能杀。她看一眼自己所在的校门,再看看身后鱼贯而出的学生们,决定还是放他一码。 回到家,她催婚殷切的老母亲又问:“怎么样,和晓峰那孩子相处的好吗?” 徐子规说道:“不行,我已经拒绝了。” 张鹭女士急了:“你这孩子,才认识几天,就说不行,多相处相处看看呢!” 徐子规左耳进右耳出,将她妈老生常谈的念叨当做背景音乐,躺在沙发上思考这个世界怎么办。 其实她可以像第一个世界那样,把黄花脸男子杀了试试看,但想到和自己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母亲,又不敢像那次那样莽撞。她可以不在乎周新芸,但不能不在乎妈。 她已经意识到,每次遇到和相亲相关剧情,时间就是正常流速,而不涉及到相亲相关内容和人物,时间就是倍速,因此她每次能自由发挥的时候,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无孔不入的催婚。 还有她的母亲,在这个世界,催婚的**比现实中强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世界的未知因素给影响了。徐子规就当她现在是生病的特殊时期,不管她说什么都一个反应——你说什么我听着,就是不配合。 那三十天的倒计时飞快见底,在这期间,黄花脸男子无所不用其极地对她进行了行为和语言上的纠缠。徐子规随便应付着他,注意力全在亲妈身边哪个倒计时上,眼看倒计时即将结束,她怎么说都不愿意离开张鹭女士一步。 万一要打怪了,她担心她妈反应不过来,第一轮就被秒杀。 徐子规满心想的都是万一出现怪物怎么逃命,会出现什么样的怪物,结果倒计时结束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 她妈和往日一样追问她和黄花脸男子怎么样,行不行,徐子规死死盯着倒计时,顺嘴回答:“不行。” 然后就见她妈在那个倒计时牌子下面点了点,倒计时消失了。 徐子规:“……?” “妈,你刚才,在空气里点什么?”徐子规问。 她妈很奇怪地说:“你看不到吗?这牌子上写着‘是否将女儿嫁给【黄】’,还有是和否的按键,有个倒计时三十天。这眼看时间到了,你说不行,我就点了‘否’……怎么着,你又后悔了?” 徐子规:“………………” 她以为那个倒计时牌子只有自己看得到,她妈看不见,可现在才发现,情况是倒过来的,她妈看得见的,她看不见。 但是她的老母亲竟然对这种东西毫无异议,就像接受这个世界奇怪的设定一样,连这种超出常识的存在都习以为常。 仔细回想了一下,徐子规忽然觉得寒毛倒竖。她妈看到的提示是“是否将女儿嫁给【黄】”,在这个选择里,作出选择的人只有她母亲,也就是说,只要她妈想,不管她本人愿不愿意,她妈都能选择“是”。 回想起她妈恨不得马上找个适合的男人将她嫁出去的状态,徐子规脸色难看,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问:“你不是说这个相亲对象很好吗,怎么不点‘是’啊?” 张鹭女士很不高兴地埋怨她:“不是你一直说不愿意不愿意,你不愿意我还能强逼你嫁人啊。” 徐子规看着抱怨可惜的张鹭女士,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询问:“妈,只要我不愿意,你就不会按那个‘是’吗?” 张鹭女士:“是你嫁人,又不是我嫁人,你自己不乐意还嫁什么,我是想你找个合心意的以后相互扶持,以后老了不至于孤孤单单,别老觉着我是要害你。” 徐子规脸上的笑还没扬起来,又听张鹭女士说:“既然这个不满意,下午去相另一个,这个我跟你说,自己创业的年轻人,很厉害的,性格豪爽大气。” 这还没完没了了! 第二次被张鹭女士揪去相亲,对面毫不意外又不是个正常脸男人,画着红色花脸的男人果然豪爽,声如洪钟,把整个饭桌变成了他的个人演讲台,徐子规看到他就想起自己的那位总编,心里倒极了胃口。 “这个行?”张鹭女士又是很满意地问她。 徐子规眼睁睁看着她妈手边那个三十天的倒计时再度出现,心知那下面肯定又有一个她看不见的选择提示。 “不行,诶,妈你按那个否试试?”徐子规抱着她妈的胳膊。 张鹭女士说:“才见第一面怎么就不行,再多相处两天。” 徐子规想要试验一下这个倒计时能不能提前中断,因此只好放下自己成年人的身段,试图向她妈撒娇:“妈,我真的不行,我看到他的脸就烦,你想想我要是和这个人在一起,以后肯定天天做噩梦。” 她半个身子都搭在张鹭女士肩上,张鹭女士嗓门虽大,肩膀却不宽,被她挨挨挤挤蹭的往旁边倒,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站好了你,大街上的你像什么样,多大人了还撒娇。” 但她的眼睛里分明带着笑,手也牢牢抓着女儿的手。 徐子规挽着她的胳膊:“妈,求求你了,真的,你按那个否,我真不喜欢他,我以前一个上司就和他特别像,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那个上司一直欺负我……” 张鹭女士一听,立刻支楞起来了,大声说:“你说什么!哪个欺负你了?怎么欺负的,你说是谁,妈非得去问问你们领导怎么回事!” 一看就知道她是误会了什么,徐子规忙往回找补:“没有你想的那回事,就是新人去工作总要受些为难,咱们现在不是说那个,我就说这个相亲的对象我不喜欢。” 沉默片刻,张鹭女士突然□□肩膀说:“从你爸走了,你遇到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是觉得你妈没用,帮不了你才不跟我说……要是你爸还在就好了。” 徐子规:“妈,不是……” 张鹭女士:“我当初生的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呢,我要生的是个儿子,我就不用担心他被人欺负,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遇到些不好的事,等他十几岁就把他扔到外面去读书,也不用管他自己怎么折腾,更不用担心他以后结婚遇到不好的男人欺负她,担心她嫁人后婆家不好相处。” 她看着地面,声音逐渐虚弱:“你爸还在的时候,你就更喜欢他,什么都跟他说,我总是带不好你,你爸没了,我想学你爸也学不好,我又想你是不是需要家里有个爸爸,要是我再找一个,再找个人来跟我一起照顾你……但是我又觉得要真的找了,肯定要后悔的。” 她记得,她的女儿小时候是很喜欢撒娇的,一个圆滚滚的小人,手指在地上擦破一点皮,都要跑回来把指头伸到她眼睛下面让她看,要让她抱着哄两句才行。 大些了也是,遇到什么事,要把不高兴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要让她们去问她怎么了,她才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把自己受的委屈往外倒。 再后来,不记得是因为她爸没了,还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儿再也不喜欢撒娇了,在她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想让人询问她的委屈神色。她只会用笑着,或者不耐烦的神情告诉她,没事,你不用管。 穿没穿暖,吃没吃好,有没有和人闹矛盾……从前她每一样都要为女儿操心,如今全都不用了,长大了的女儿不再需要她,她这个当妈的唯一能为她忧虑的,好像就只剩下了她的婚事而已。 然后她就慢慢的变成了一个讨人厌的妈妈。 “我有时候觉得,就像现在这样,我们两个人一起过就挺好的,但有时候又担心以后我老了要让你照顾。我想你嫁人不是怕你待在家烦我,不是怕丢人,就是怕我万一也走了,你一个人孤单,遇到点什么事没个帮手。” 她似乎还有许多想说的话,但回头来看了徐子规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下去,手指在那个倒计时上点了点。那个倒计时消失了。 徐子规静静走在她身边,揽着妈妈的肩。她知道,她妈爱她,她也很爱她妈,但是这份爱并不能让她们互相理解,所以仍然有许多许多的矛盾无法调和。 两个人相处,只有爱是不行的,甚至有时候这份爱会带来更大的痛苦和压力。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在这个世界,母亲没有二婚,她说她后悔。徐子规听得心里一痛,哪怕在这里,她妈不记得她在现实生活中的二婚,还是被现实生活中的心情所影响着。 她二婚,大概也有想给她一个新的家庭的意思,但结果是她这个女儿和她越来越不亲近。 徐子规突然觉得自己也很没意思,她嘴里说着高兴妈妈有了新的丈夫照顾她,可她其实并不高兴,并且从没想过接受,不管是特意的疏远,还是一次又一次故意和宋子骁闹矛盾,扩大战火给彼此尴尬,借此躲出那个家,她都知道这样会让她妈痛苦,可她还是那么做了。 在她内心深处何尝没有那种惩罚母亲的意思——你一意孤行觉得这样对我好,我就要让你看看你这样做造成的后果。 她从母亲身上诞生,要将自己撕扯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在痛苦。 “妈……” “我跟你说,这次听你的,明天的相亲对象你给我乖乖去见,不许再这样直接拒绝了!” 张鹭女士没有给她说些肉麻话的机会,一秒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虎着脸叮嘱她。 徐子规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妈,相亲没用,换谁我都不乐意,不相信你看着,后面你每次都只能点‘否’。” 爱不能让人互相理解,但能让人互相妥协。徐子规知道,最后妥协的,肯定不会是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第9章 19 “这个怎么样?这个我真觉得不错,人老实,以后在一起了肯定不会欺负你。”张鹭女士说。 徐子规躺在沙发上修指甲:“我看不行。” 张鹭女士咬着牙坐在沙发上打毛线:“这次又是哪里不行,你跟我好好说说!” 徐子规随意说:“他脸太绿了。” 可不是绿吗,这小伙子整个就画了个绿色花脸。 看不到花脸的张鹭女士只觉得着女儿拒绝得越来越不走心了,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得人牙痒痒。 倒是经历了许多次相亲的徐子规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还无所谓地安慰她妈说:“唉,别生气,这个不行不是还有下一个吗。” 下一个肯定也不行就是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已经陆续经历了七个花脸相亲男子,中间什么事都没发生,在这里没有打怪环节,甚至连工作时间都会快进,她几乎都将这里当做了一个带妈度假的地方,心里忍不住想,莫非这次是给她放松休息来的? 她现在就想看看这个破世界还能给她整出几个相亲对象,这都快给她搞出个彩虹战队了,要是颜色用完了它们还能有什么花样? “这个也点否好了,你看看下次相亲什么时候。”徐子规从沙发上微微起身,伸长手臂够到了旁边桌上放着的橘子,对她妈说,“妈,我晚上想吃红烧肉。” 张鹭女士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徐子规:“我不是有洗碗吗?” 嚼着橘子,看到母亲骂骂咧咧去了厨房,咀嚼的动作又慢慢停下,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出神了片刻。 她有很久没有和母亲这样相处了,仔细想想她们这样的相处模式还是高中和刚上大学那会儿。两个人虽然也有矛盾和不愉快,但她们相依为命,互相嫌弃也互相关心,就像现在这样。 徐子规发现自己其实很怀念那段时间,这也是她为什么安安稳稳在这里过日子的原因。等回到现实世界,她妈就又不单单是她的妈妈了,现在就让她在这给她多操会儿心吧。 红烧肉端上饭桌,徐子规夹了一块,看见她妈手边的倒计时还在,提醒了一句:“妈,怎么还没点。” 张鹭女士快烦死了,问她:“七次了,你真不后悔?” 徐子规言简意赅:“点。” 张鹭女士翻着白眼和之前一样点了否,然后抄起筷子吃饭。 两人这一顿饭还没吃完,徐子规听到了久违的提示音:“第一层通过,第二层即将开启。” 身体下坠,嘴里还没咽下去的红烧肉都随着场景的变换一同消失了。 再一次从床上坐起来,徐子规不意外地发现又换了地方。这次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很陌生,但奇怪的是,处处的布置摆设都很符合她的喜好。 离开卧室往外走,徐子规喊道:“妈?” 她妈并不在,而且她很快从这套房子里的衣服日用品之类发现,这里似乎生活着一对夫妻。那对夫妻中的“妻”应该就是她没错了。 至于她妈,这套房子里没有关于她妈的东西。 翻出手机,徐子规找到她妈的电话拨过去:“妈,你在哪?现在就过来我这边。” 张鹭女士那边声音嘈杂,她扯着嗓子说:“你说什么东西哦,不是你给我订的旅行社让我去旅游吗,上午出发,现在才到地方。你这么急要我回去干什么?是不是又和你老公吵架了?” 徐子规:“电话里说不清,妈你先回来。” 在这种世界,她真不放心让她妈离开她太远。 张鹭女士不耐烦说:“你们夫妻的事我怎么好老是去管,我不回去。” 徐子规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也不跟她纠缠,问道:“你不回来也行,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这种时候你找我管什么用,你去找你老公,你们自己好好沟通。”说完张鹭女士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徐子规打开手机电脑查记录,查询她妈去的旅行社是哪一个。跟人相处的道理就在于,有时候说不通就直接做。 她压根没想过去理会什么老公,查到地方,又去买车票,提着包直接出门去等车。最近的车次在两个小时后,她在车站等着,眼看快要上车的时间,她接到张鹭女士的电话。 “我到车站了,晕车晕得要死,你来接下我。”徐子规拿着电话,心说不用坐车了,在车站出口找到了她妈。 一个人带着大大的行李箱,张鹭女士脸色苍白,身上带着奔波的疲惫。她向来晕车严重,这么一来一回地折腾肯定不好受。 明明之前打电话还说不回来,结果这么快就到了,分明是挂电话就赶回来了。 “你个死崽,又没什么事,急急忙忙喊我回来做什么,搞得我一个人坐车回来,旅游的钱都白白浪费了!”张鹭女士一见面就开始抱怨。 大多当妈的就是有这种能用絮絮叨叨的话语冲散一切温情感动的能力,这是个很糟糕的能力。 徐子规将她载回家,提着她的行李上楼,张鹭女士还在念叨她:“你把我带回你家干嘛呀,送我回自己家啊。” 徐子规头也不回:“我家不就是你家,你先住我这。” 张鹭女士:“不像话,哪有出嫁的女儿要带着妈妈住的,钟时肯定不乐意,等他回来你们又要吵架了。” 在亲妈嘴里听到了一个意外的名字,一个不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名字。徐子规差点摔跤,愕然地回头问:“什么钟时?” 张鹭女士好笑:“你自己老公啊,你睡傻了这都不记得了?” 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竟然这么能造,钟时都给搞出来了。以这游戏的尿性,出现的“钟时”估计不是真的钟时。满心疑虑地往前走,徐子规突然扭头询问:“钟时都不会说话,我怎么跟他吵架?” 张鹭女士脸拉下来:“你现在嫌弃他不会说话了,以前我说他这毛病不让你嫁他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要死要活非要嫁他,现在好了,知道后悔了。” 哑巴这个条件也对上了,难道真是他?徐子规回到家,到处翻找这个屋子里另一个主人的信息,最后在某个抽屉里翻出一些卡和资料,名字确实写的是钟时。 张鹭女士看女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翻腾鼓捣,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就端着一杯热水跟在她身后念叨:“夫妻在一起过日子难免有摩擦,大家都是互相体谅一下走过来的,你怎么就不能忍一忍,非要离婚,你要离婚了人家怎么说,你以后还能找到更好的吗?” 在她妈的念叨下,徐子规弄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设定。她在这里大概二十五岁,已婚,丈夫叫钟时,两人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她现在正在单方面闹离婚。 这就让人感到奇怪了,她还以为这个故事要把相亲逼婚贯彻到底,结果现在就直接跳到婚后了。 如果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这世界是依托于她妈的想法生成的,那她妈的执念难道不就是看她结婚?那她现在既然是已婚了,也没见结束。 而且还有个钟时,她妈应该并不认识钟时,所以这个钟时的存在是因为她自己? 想到钟时,大门响了一声,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人进来的那一瞬,徐子规动作一顿,竟然生出些微紧张。她抬眼看过去,见到一张彩色的花脸。 徐子规:“……”他妈[文明]的白期待一场。 只一眼徐子规就知道这是个假货,想到这个假货叫钟时,她就突然感到无比的愤怒,这份愤怒熊熊燃烧——什么样的东西也敢自称钟时,你这妖怪配吗?! 眼神不善地盯着那个进门的“钟时”,徐子规碍着亲妈在旁还没和他翻脸,谁知这花脸看到她妈在家,眼神更加不善,直接用举动表明不乐意招待张鹭女士,让她离开。 “唉,我就是刚旅行回来,来这边歇歇脚,这就走了,你们也别吵,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张鹭女士勉强笑着说,推推身边的女儿,示意她送她出门。 对她这个女儿,张鹭女士从来没客气过,对这么个态度不好的花脸,她倒是客客气气了。徐子规很清楚张鹭女士这个心态,无非是觉得女儿后半生要仰仗这人,才笑脸相迎。 对亲近的人不客气,对外人客气,徐子规烦透了张鹭女士这毛病。 徐子规把亲妈连人带着行李箱一起推进房间:“妈你在这先坐一下,我和他好好谈谈。” 她这边暂时安抚住张鹭女士,转头就去厨房四下寻找,拿了个锅出来,二话不说冲着那个钟时就过去了:“钟时?我钟你个头的时!” 张鹭女士听到外面叮叮当当一阵动响,怎么都坐不住了,紧张地打开门往外看,这一看,正见到“钟时”抬手打女儿,张鹭女士目眦欲裂,大喊一声扑过去。 “狗东西!你打谁呢,我[文明]操[文明]你娘!” 徐子规故意激怒花脸,挨这一下,就是为了试探她妈反应,没想到她妈反应这么大。 只听一声喊,她整个人被揪住后脖子往后拽了个趔趄,手上的锅也被接了过去。她回头一看,她妈疯了一般一边骂一边用力将锅砸在那个“钟时”的头上,愣是打得一个大男人没有还手之力。 张鹭女士打起架来不讲武德,抓头发揪耳朵踹下身戳鼻孔和眼睛,那架势看得徐子规都有点怕了。她刚才被她妈掀翻在地,现在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加入战场:“妈……妈、妈诶诶妈,你冷静点……” 等到张鹭女士终于冷静,“钟时”躺在地上,人也差不多冷了。 稍稍清醒过来的张鹭女士看到这情形,吓得眼泪直流,抖抖索索地抓住徐子规的手:“小鸟、小鸟啊,死人了,你赶紧、赶紧跑啊!” 徐子规按着她的肩安抚:“妈,没事。” 张鹭女士双眼发直,根本听不进去:“不不不,不能跑,是我杀的人,我自首就可以了,跟你没关系的……别怕别怕,不关你的事。” 徐子规:“妈,你没杀人,这是怪物不是人,你看看他。” “钟时”倒在地上的身体逐渐变成逼真的纸人,开始燃烧起来。 徐子规:“我们是在一个奇怪的世界里玩游戏,都是假的,没事啊。” 张鹭女士愣愣看着面前燃烧的纸人,受了不小的刺激,按着额头呻.吟,神色一时迷茫一时清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220 “第三层即将开启。” 徐子规听到这个提示音,不明白这个所谓的第二层怎么就结束了,按照之前的经验,死了人难道不是应该进入打怪环节吗,怎么不打怪了? 再一次体验到那种熟悉的下坠感。她死死抓着还抱头哭泣的妈妈,有些焦急地喊她。 “妈!” 她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场景和第一次相亲局的屋子一样,是她从前的家,只是和那时候比起来,这套屋子显得更加老旧,屋子里的家具摆设也有一些变化。 起身想去外面找找她妈,徐子规感到一阵头晕,往外走的路上,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变成了一台旧机器,不太灵光。 看一眼自己的手,从前光滑紧致的皮肤微微皱起,和这套房子一样充满了岁月流逝的痕迹。 玻璃上折射出的女人影子,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徐子规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现在的中年模样,打开门去外面寻人。 外面眼熟的客厅里没有她妈在刷手机看电视的身影,倒是茶几桌子上摆着许多药,还有医院开的单子,张鹭女士的X光片等。 张鹭女士现在在医院。 推测出这个信息,徐子规忍受着身体的迟钝疲惫感,匆匆赶到医院,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妈妈。除了一条腿一只手打了石膏,其他地方看上去没什么事。 不过张鹭女士已经变成了个精神老太太了,这也正常,她自己看上去都四十多了,她妈当然也会变老,原来她妈老了是这个样子的。 “妈。” 张鹭女士见到她过来,停下了和病友的交流,不高兴地对她说:“不是说让你回家休息一晚上再来吗,看你黑眼圈重的,我都没事了还守着我干什么,刚回家去又跑过来。” “你女儿是不放心你呢,真孝顺啊你这孩子。”旁边病床的老太太笑着说。 徐子规坐到病床前,仔细看着妈妈因为没洗而显得蓬乱的头发,已经有白发了。这不奇怪,她妈四十岁就开始有白头发了,给她看到就要拔掉,说不拔的话白头发就会越来越多,现在可不能拔了,拔不完。 “我这头发从摔了还没洗过,有味道了吧?”张鹭女士注意到她在看她的头发,说道,“过两天天气好了,就帮我洗个头。” 徐子规摸了摸她那只放在病床上不能动的手,冰凉凉的,对她说:“你要想洗,我现在就给你洗。” 张鹭女士说:“医生说啦,现在最好还是别动,咱们听医生的。” 才说了两句,张鹭女士又催她回去休息:“真别担心了,你看我现在有精神,你回去睡一觉,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你工作本来就忙,我这突然摔一跤摔进医院,还要你请假来照顾,累成这样……” 老了还是这么唠叨,甚至更唠叨了。 徐子规出门去买些吃的,回来走到门口,听到张鹭女士正和隔壁床病友说:“我这女儿结过婚,后来离了,她那老公不是个东西,家暴她,气得我差点没打死那畜生!” “哦哟,家暴啊,这种男人可要不得。那你女儿就没想过再婚哪?这一个女人家家,一个人过日子也不是个事儿,你看遇上这事,就她一个人忙上忙下,多辛苦啊。” 张鹭女士叹气:“她自己不想找,我也随她了,都这个年纪还能找到什么好的,我就怕又遇上欺负她的。不找也好,不找也好,我们母女两个一起过日子,就是我这老了老了,身体各种毛病都出来了,一不注意又要给她添麻烦。” “唉,对啊,这父母老了,就是孩子的负担。你是好,孩子孝顺听话,我生了两个儿子,没一个管我的,生了还不如不生。” 徐子规走进病房,张鹭女士停下话头,脸上又带上了笑,不见刚才和病友聊天时的忧愁叹息。她想表现得有精神,就是一个劲地和徐子规念叨。一会儿让她过两天销假去工作,这边给她找个护工,一会儿又让她到旁边睡一觉,再过会儿又让她吃水果。 徐子规神态如常地陪床,晚上也没离开。 晚上她听到她妈低低的叫声,大概是手和脚太痛了,忍不住叫出声。徐子规过去轻声问她怎么了,她妈含糊说:“没事,就是有点痛……吵醒你了?让你回家休息不肯,在医院这么吵怎么休息得好,你现在去旁边找个酒店宾馆睡吧。” 徐子规:“要不要喝水?” 张鹭女士:“你这人就是说不听。” 徐子规:“不是像你吗,你也说不听。” 夜深人静,徐子规扶着她妈喝了水,帮着她上了厕所,母女两个都睡不着,坐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想着这接二连三的遭遇,徐子规已经是满心的好奇,如果她没弄错,这些个世界的变化受她妈影响更多,可她实在搞不清她妈在想些什么。 “我以为你就是想我嫁人,等我嫁了人就结束了,后来发现我就算结了婚你还是要为我忙,我以为你是想我能嫁个合适的人,又发现你其实也可以接受我不结婚……妈,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张鹭女士嗨一声:“我还能想要什么,就想让你有个依靠有个家,有人关心你爱护你,一辈子平平安安。” 这可太难了,绝不是通过嫁人就能简单达到的。而且,将自己一辈子的平安幸福放在依靠别人身上,本身就是妄想。 徐子规最开始觉得这一次,就是要她和她妈互相妥协表达“爱”的主题,或者消除她妈的执念,完成她把女儿嫁出去的执念,后来发现她想错了。 所以现在,她都不知道要如何结束回到现实世界。 其实还有一个更暗黑的猜测,这个世界需要她和她妈之间消除“爱”,但徐子规不愿意去考虑这个可能,也不愿去这样尝试,于是她只能这样束手无策地陪在母亲身边,不敢做出再大胆一些的尝试。 “妈,你问问我想要什么。”徐子规说道。 张鹭女士的眼睛在医院夜间黯淡的灯光下,有些明亮的痕迹。她问:“那你想要什么呀?” 徐子规回答道:“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会想办法去拿,妈,我们这一生,都只能替自己要什么,不能替别人要的。” 张鹭女士好像有些被她这意有所指的话伤到了,瘪瘪嘴:“那你这么说,你就不需要你妈了。” 徐子规:“我需要你在那,想你的时候能看到你就够了。” 张鹭女士:“那你现在想要什么呢?” 徐子规:“……我想要回去我们的世界,妈,你总不能真就不要其他人了,在这陪你傻女儿吧。” 张鹭女士疑惑:“什么我们的世界,你说什么呢?” 徐子规也不逼她:“你快休息吧,我们两个都是,再急也要学会顺其自然。” 徐子规去睡了,张鹭女士却没有睡,她躺在那睁着眼睛默默看着房顶,静静思考。窗外的天光从黑暗变得明亮,她的目光从茫然变得清醒。 阳光穿过窗帘缝隙进到屋内,张鹭女士如梦初醒。她神情错愕地看看自己的手,又摸摸自己变老的脸,突然表现出些慌张害怕,等看到撅着身子在一边睡的并不安稳的女儿,才捂着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直勾勾盯着模样苍老憔悴的女儿,嘴唇微动了动,嘴里无声念着什么。 “……回家……” 徐子规醒过来后,自然地去拿了毛巾给张鹭女士擦脸,嘱咐她:“我去买吃的,有事就按铃。” “诶!”张鹭女士喊住她,眼神有些眼巴巴的,简直像第一次被丢进幼儿园的小孩。 “小鸟啊……” “嗯?” “……你去吧……你自己吃了再回来,我还不饿。” “好,知道了。” 徐子规下楼去买早餐,穿过人来人往的住院部大厅,她待在这看不出异样的世界,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生活,心里再着急也只能强压下。谁让她们遭遇的一切都表明这个世界的主动权在她妈那里,她想离开还得看她妈能不能想清楚。 可他妈什么时候能想清楚,她想清楚了之后又要怎么做才能结束? 带着这个疑问走出住院部,徐子规忽然听到嘈杂的喊声,只来得及抬头去看,见远远的一个人影从上方某扇窗户里坠下来。 意识到什么,徐子规转身往前跑,她的身体一轻。 那个人影在下坠,而她在上浮,这整个世界在颠倒中分崩离析。 …… 猛然在座位上弹坐起来,徐子规大大喘了一口气,旁白座位上的人看见她这个反应,吓了一跳,在耳旁问她:“喂你没事吧?不会是生了什么病吧?” 徐子规根本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注意身边人的反应,她按着抽痛的额头,一把抽出前方那本花脸旅游杂志踩在脚下。旁边的乘客闭了嘴,缩在座位上不敢吭声。 摸出手机,徐子规拨通了她妈的电话 “喂,妈。” 电话那头传来她妈张鹭女士的声音:“有事下楼找我,怎么还打电话,什么事啊?” “没事,就是想跟你说,我有点急事先走了。”徐子规按住自己因为恐惧急促跳动的心脏,等待它慢慢平静下来。 没事,没事,果然没事。 张鹭女士拔高声音:“什么?!你走,去哪里?” 徐子规都要以为张鹭女士下一刻会冲出门跑楼上去看她是不是真的走了,然后在电话里痛诉她半个小时,结果张鹭女士忽然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语气软了下来:“算了,走就走吧,要是事情办完再回来看看我。” 这么好说话?徐子规的眉毛都要挑飞了,试探着问:“妈,你是不是记得那个……相亲?” 张鹭女士没好气说:“本来明天是给你安排了个相亲,你人都走了还相什么,算了算了,不愿意就算了,下次不安排了,你也别一回来就想跑,下次好好在家陪我两天吧。” 确认了亲妈并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身体上也没有任何问题,徐子规挂了电话。 心头的疑问就像落下的灰尘,一层还没清扫,又落下一层。 在那个世界,母亲从窗户落下,为什么就结束了? 因为母亲最终选择了不再控制她的世界? 刚挂的电话突然又响了,张鹭女士来电。 “小鸟,我这心跳得特别厉害,你不是出事了吧?” 徐子规:“……没事,妈,你这是后怕。” 张鹭女士:“什么后怕,不行,我这好像有点心慌,要不你先回来,有什么事要去哪明天白天再去吧!我去接你回来!” 徐子规:“晚了,这车已经开了。” 边说,徐子规边想着,周新芸经历了那么一次,对她的态度大变,怎么她妈好像没什么变化的样子,还是很唠叨。 “那你到地方了再给我打个电话,别自己乱跑听到没有?” “听到了。” 她的妈妈张鹭女士,她有时候很烦她,有时候又很爱她。 当她凶着脸叨叨,做些讨厌的事时,烦就比爱多一点;当她笑着喊她,关心她,对她妥协时,爱又比烦多一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