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1983》 正文卷 第一章 算你还是个男人(求收藏) “三凤儿,你醒醒,快醒醒啊,可别吓唬俺呀!” 刘青山的耳朵里听到有人呼叫他的小名儿,感觉是那么熟悉和久远。自从爷爷奶奶和母亲相继去世之后,就基本上没有人叫他“三凤儿”了。 三凤这个名字很有讲究,他身上有两个姐姐:刘金凤、刘银凤。 到他这是家里第一个男娃儿,按照当地的习俗,担心不好养活,所以就取了女娃的小名儿。 刘青山想睁眼瞅瞅,可是两片薄薄的眼皮儿却仿佛坠着俩大秤砣,有点沉。 “三凤,你可千万别有个三长两短啊,别忘了你还欠俺一个五分钱大钢镚涅!” 啪,好像是巴掌声。 然后耳边又响起另外一个声音:“大头,别嚎丧,俺瞅见三凤儿眼皮子都动弹啦。” “真哒,二彪子你可别糊弄俺!” “真的,三凤眼睛睁开了,肯定没事!” 刘青山终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阳光有点刺眼。 适应一下,才看清楚眼前晃悠着的两个半大小子,身上光溜溜,晒得跟黑泥鳅似的。 “大头,二彪子,你们咋……” 眼前是自己少年时候最好的两个伙伴,可是,咋一下都变成小时候的样子,这世上真有返老还童? 那个脑袋瓜子比一般孩子都大一圈的小子,嘴里欢呼一声扑下去。 俩手摁在刘青山同样光着的肚皮上,然后噗的一声,一口水从刘青山嘴里喷出来,给大头喷个满脸花。 这小子也不在乎,用手抹了一把,呲牙还乐呢:“三凤儿,你刚才差点把俺魂儿都吓丢喽。” 使劲眨巴两下眼睛,刘青山身子一颤。 他忽然想起来,眼前的这一幕,不是发生在他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吗,他和小伙伴去水库游泳摸鱼,因为腿抽筋差点淹死。 那一年,他才十六岁。 于是,他急火火地问了一句:“大头,今年是哪年啊?” 大头那张很有喜感的脸一下子垮了:“完犊子喽,三凤淹成傻子啦,那你还记得欠俺五分钱的事儿不?” “一边去!” 另一个比较壮的少年把大头扒拉到旁边,“三凤儿,今年是83年啊,咱们刚毕业啊!” 1983年?刘青山茫然地点点头,抬起胳膊瞧了瞧,小细胳膊,小手跟鸡爪子似的。再吃力地抬起头往下瞅瞅。 嗯,果然毛还没长齐呢。 回来啦,真的回来啦! 中年油腻大叔,变回了半大小子,一切将重新开始! 上一世,活得太累,对家人亏欠太多。 这一次,他要把命运牢牢攥在手中! 攥紧拳头,刘青山脑子也清醒多了,猛然间,一个念头从脑子里划过。 他腾地一下,从草地上蹦起来:“大头,二彪子,今天是几号?” 大头抓抓自己湿漉漉的大脑袋:“放假了,谁还记得日期?” 还是二彪子比较机灵:“7月20号,咋了?” 果然是这一天! 刘青山脑子里面轰隆一声,嘴里怒吼一声:“快,快跟我去找高文学这个狗日的!” 吼完了,撒腿就跑。 “三凤儿,高文学不是跟你大姐处对象呢吗?” 大头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先穿衣服啊!” 这个是二彪子的声音。 刘青山跑了几步,感觉是有点凉飕飕的,又连忙跑回来。 草地上扔着两条破裤子和一只裤衩,他真不记得哪个是自己的。 刘青山又吼了一嗓子:“快穿!” 欸,二彪子抄起了那条膝盖位置补着两块大补丁的绿布裤子。 大头则慢悠悠地拿起那个裤衩子。 刘青山这才拿起那件蓝裤子,裤子很旧,屁股蛋子的位置缝着两块一蓝一绿的大补丁。 心急火燎地套进一条腿之后,刘青山发现,自己不会穿了,真是越急越乱。 “三凤儿,你那裤子是旁开门的。” 二彪子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想想家里的两个姐姐,刘青山有点明白了。 这时候家里穷,一件衣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轮到他这儿,指不定拣哪个姐姐的呢,有条裤子穿就不错了。 好歹算是把裤子蹬进去,系上裤腰带,结果又有点整不明白了,你说这不是耽误事嘛。 这还是厚帆布编的腰带,一头是个铁制的半圆小碗儿,另一头是个铁环儿,二者相扣,就严丝合缝了。 看到地上还有个几乎褪成白色的红背心子,他拿起来套到上身。 又提上千层底的布鞋,布鞋前面撑开一个小洞,大拇脚指头光明正大地从窟窿里探头出来。 没法子,小子多费蹄子,丫头多费胰子,家家户户都这样。 穿完之后,刘青山就撒开蹄子,一溜烟向着不远处的村子里跑去。 “吁,吁——” 身后又传来大头的喊声,小伙伴们相互间开玩笑,喊停的时候则喊吁,这是吆喝拉车的牛马停下时喊的。 刘青山也没工夫搭理他,继续跑。 “鱼,鱼不拿啦!” 还是二彪子能说明白话。 火都要上房了,刘青山那还顾得上那几条鱼,继续撒丫子跑。 身后那两个也急了,提着鱼篓,在后面紧追。 一口气跑到村口,只见在村口的小石桥上,横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 旁边蹲着一个戴着近视镜的年轻人,梳着三七分头,刀条子脸显得文质彬彬,正望着河水发呆。 高文学! 正找你个混账东西呢! 刘青山一见对方,脑门子顿时噌噌冒火,拳头攥得咔吧咔吧直响,猛冲上去,直接一个飞踹。 半大小子,力气可一点不小,对方被踹了一溜跟头滚下桥头,跌了个狗啃泥。 刘青山跟着追了上去,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嘴里还声嘶力竭地骂着。 “你这个混账玩意!” “你这个白眼狼!” “你就是陈世美!” …… 从熟悉的声音中,高文学终于搞明白是被谁给打了。 他一边挣扎一边叫道:“青山,你小子发什么疯呢,好端端的打俺干啥?” “打你都是轻的,信不信俺把你踹河里淹死得了。” 说罢,刘青山又重重踹了一脚,嘴里吼着:“高文学,你是不是想撇下俺姐,一个人返城了!” 啊? 听到刘青山的质问,高文学愣了愣,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刘青山,口中喃喃着:“俺不想走,可是……” “可是什么?俺姐怀了你的孩子,你知道吗?” 刘青山愤怒地吼道。 这个消息也是当年高文学走了之后,大姐才坦白的。 “你要是跑了,俺姐以后就得一个人拉扯孩子,那会吃多少苦,遭多少罪,你这个混蛋想过吗?” 刘青山嘴里一声声地吼着,泪水也忍不住从他的眼中滚滚而落。 那是他的亲姐啊,今年刚刚二十岁,小时候的刘青山,有一半的记忆,都是在大姐后背上留下的,烧火做饭背着他,去生产队上工也背着他…… 后来大姐怀上了高文学的孩子,原本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辞而别返城了,然后就彻底杳无音讯。 未婚生娃在村里头那可是大忌,大姐又不肯把孩子打掉,坚持要养下来。 如此一来,不知道遭了多少白眼,暗地里流了多少泪水,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搞得三十多岁就跟五十岁的人一样苍老! “啥?怀上了,金凤怀上俺的孩子啦?” 听到这个消息,高文学似乎有点懵,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站起身来拉着刘青山追问道。 “废话,不然我找你干嘛,你是不是想不认账啊!” 刘青山愤愤地说道。 “我……” 高文学身子一颤,然后抡起满是泥巴的手掌,朝自己脸上猛扇。 “高文学啊高文学,你读了这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啦,怎么能干出这种无情无义的事呢!” “真走了,金凤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一阵自虐之后,高文学好像又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来一张方方正正的硬纸。 刘青山斜眼一瞅,就看到最上面那三个大字“介绍信”。 这肯定是高文学刚从村里开出来的,正准备去公社开信转户口,然后便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小山村。 这根本就不是一张普通的白纸,这是他大姐的催命符啊。 只见高文学用颤抖的双手抓着介绍信,刺啦一下,撕成两半。 然后又来来回回扯了几把,猛的往空中一扬。 碎纸片便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到高文学的头上,身上…… “青山,俺不走了,永远也不走啦,俺要跟你姐成亲,过一辈子!” 此时此刻,高文学终于重新做出决定,一个影响到他和刘金凤两个人一生的决定。 就在刚刚,刘青山到来之前,他的内心也正在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到底是走还是留? 回城就意味着优越的生活和光明的前途。 留在这个小山村,就意味着吃苦挨累。 但是,这里有着和他真心相爱的姑娘。 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不管是谁,都免不了彷徨和纠结。 而现在,他终于给出了自己选择。 刘青山心中的愤怒和悲哀,也随着碎纸,一起消散。 大姐的命运,终于因为他的归来而改变! 在后来,高文学已经成为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并且在一次访谈中,勇敢地剖析自己当年犯下的罪孽。 自己的无知懦弱和不负责任,害苦了一个好女孩子。 那个节目组也挺牛的,挖出不少内幕。 主持人直接问了一句:您不知道,自己当年还有一个女儿吗? 高文学当场就痛哭流涕,使劲抽着自己的耳光,啪啪的,比刚才打得还狠呢。 但是,一起坐在电视机前面的刘金凤和刘青山还是关了电视,他们永远都不会原谅这个人。 但是现在,这样的悲剧,将不会发生。 好半天,同样内心激荡的两个人,才渐渐平静下来。 刘青山从坭坑里捡起近视镜,用背心擦干净,递给高文学道:“那啥,文学哥,刚才是俺太冲动了,你……你没事吧。” 高文学重新戴上眼镜,摆摆手道:“没事,青山,你打得好,是你打醒了俺!要不然俺就成了陈世美了!” 在这个名叫夹皮沟的小山村生活了三五年,他的口音也早就带上了浓浓的当地特色。 刘青山擦了下眼角,咧嘴笑道:“文学哥,看在你对我姐的态度上,算你还是个男人!” —————————— 各位书友,牛年大吉,新书发布,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多多支持,求收藏,求投资,求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一家人(求收藏求投资) 坐在桥墩子上,高文学从衣兜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口袋,从里面拿出裁好的草纸,又抓出点烟叶子,开始卷烟。 他原本是抽烟卷的,可是那个实在太费钱,所以也入乡随俗,改了卷烟叶儿。 可能是因为依然激动,手指不听使唤,烟纸都拧破了。 划了根火柴,高文学将好不容易卷出来的炮筒子点燃。 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他猛然抬起头,大声说道:“青山,俺一会儿就去找你娘提亲,俺要娶你大姐,一定要娶!” 说完,他还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汇款单晃了晃:“看,这是俺收到的稿费,十二块钱呢,够买四盒礼儿上门提亲的啦!” 呼——刘青山长出一口气,彻底把心头最后一丝愤怒给吹了出去。 “文学哥,你是不是傻啊,提亲这事哪能你自个去?回头你先去供销社把礼物买了,然后找队长叔和婶子给你当媒人。” “还有啊,提亲要去俺爷家提,知道不!” 高文学一个劲点头:“对对对,俺这就去。青山,等回来的时候,给你买糖吃!” “路上小心点啊!” 看着高文学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刘青山在后面喊了一声。 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大姐夫了,亲的,可别栽河里去。 终于不会再看着大姐孤老一生了!刘青山忍不住抹抹有些湿润的双眼。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他高兴的呢? 直到这时候,后面那俩半大小子才凑上来,大头嘴里还嘟囔着:“咦,眼镜今天喝老鸹尿了?” 按照当地人的说法,谁要是喝了老鸹尿,就会一个劲傻笑。 大头这货心眼有点实,所以刘青山也不搭理他,小哥仨一起进村。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汉子,头上扣着草帽,帽檐子那一圈都用布包着,免得耍圈儿。 他上身穿着件旧白背心,不过在胸前的位置,印着呈半圆形分布的一行字:青山公社优秀党员留念,中间还有小字儿印着年份——1973年。 “队长叔。”刘青山嘴里打着招呼。 “爹,爹你干啥去?” 大头则憨憨地叫着。 至于二彪子则眨巴两下眼睛,然后悄悄地开始溜边儿。 这位就是皮条沟的队长张国富,同时也是大头他老爹。 只见他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把掐住大头的脖子,另一只手在儿子的胳膊上挠了一把。 刺啦一下,出现了好几条白道子。 刘青山有点想起来了:好像村里的大人们,验证家里的娃子是不是偷摸下河游泳,都用这一招。 “又下河了,你个小瘪犊子,今天老子踢死你!”张国富勃然大怒,拽着大头的胳膊,伸脚就往儿子的屁股蛋子上踢。 这种情况,每年夏天都不知道要上演多少遍,所以大头虽然有点憨,但是也知道怎么应对。 他一边嘴里哇哇大叫,一边围着老爹转圈。脚丫子挨到他屁股上之后,力道基本也都被卸了。 其实,张国富也就吼得凶,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才舍不得使劲踢呢。 这爷俩一起转圈,一个踢一个躲,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什么小兔崽子,小王八羔子之类词语,都从张国富嘴里亲切地冒出来。你说说,这到底是骂谁呢? 至于刘青山和二彪子,早就麻溜跑了,队长难道就不踢别人家孩子啦? 从村东头进了村里,中间是一条土路,前后各有两趟房子,稀稀拉拉的二十几户人家。 都是柳条围成的大院子,整个村里,家家都是泥草房,泥墙草狗了,那年头,连家里的娃子都没个正经名字呢。 这条大黄狗,一直陪伴了他整个读书生涯,直到后来上大二的时候,放假回家,才听说大黄没了。 据说有人看到大黄跑山里去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老狗不死家中,这狗仁义啊。” 当时已经眼睛彻底瞎了的爷爷,使劲敲着手里的棍子,说出了这番话。 “大黄,我回来啦!”刘青山再也忍不住,眼泪滴落到大黄狗头上。 大黄狗显然不能理解小主人此刻的心情,只是卖力地舔着,又给刘青山洗了一次脸。 “三凤儿回来啦。” 屋门一响,一个剪着短发的中年妇女,拎着猪食桶从屋里出来。 “娘!” 刘青山刚刚擦干净的眼泪,顿时又跟开闸放水似的。 林芝连忙放下手里的猪食桶,让儿子扑进怀里。 她用手轻轻摸着刘青山的后脑勺,嘴里柔声说着:“三凤儿,咋了,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啦?” 刘青山仰着脸,望着母亲:四十刚出头啊,鬓角已经斑白,眼角也出现了鱼尾纹。 为了这个家,和这些孩子,母亲太辛苦啦! “娘,俺以后再也不会受委屈,还有咱们家,以后都不会受委屈!”刘青山抬起头,大声说道。 咦,感觉儿子今天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呢,好像不再是那个不懂事的皮猴子,而是有了点小男子汉的样子呢? 林芝用尾指轻轻勾了一下头发,将它们整理到耳后,跟着说道:“三凤儿,进屋洗手放桌子吃饭,娘先喂猪去。” “娘,让俺来!” 刘青山抹了一把眼睛,然后拎起猪食桶,大步流星向院子西南角的猪圈走去。 “慢点慢点,你这孩子……” 林芝嘴里叮嘱着,脸上的笑意更浓。 好像,儿子真的长大了,这是当娘的,最欣慰的事儿,再苦再累也值。 圈里养着两头半大子猪,听到动静,吭哧吭哧地爬起来,然后就围着猪槽子打转,嘴里还使劲叫唤,搞得刘青山都没机会把猪食倒进槽子里了。 还是林芝过来,嘴里啰啰啰叫了两声,把两头猪吸引过去,刘青山这才把稀了光汤的猪食倒进去,还溅出来不少水点子,弄了他一身。 好长时间不喂猪了,技术有点糙。 主要是这时候的猪食都是稀料,汤汤水水的,上面飘着的全是各种煮好的猪食菜,只有少量的苞米面子。 吭哧吭哧,这对儿猪哥吃得还挺香。 不过把干的捞光之后,就不那么卖力了,长嘴巴在汤水里来回游动着,最后还不满地使劲甩两下,又溅了刘青山一身。 你们能混个水饱就不错了,这年头,人都吃不饱呢!刘青山暗暗嘀咕道。 还是林芝有经验,拿着个葫芦瓢,舀了一点麦麸子,洒在猪槽子里。那哥俩又是吭哧吭哧一通猛吃。 撒了几回麦麸子,好歹算是把猪食都糊弄进肚,刘青山这才拎着空桶,跟着娘往回走。 只见大黄又往门口跑,刘青山也跟着紧跑上去。 迎面而来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女青年,碎花布的衬衫,洗得已经发白,一条肥肥大大的蓝裤子,乌黑发亮的大辫子垂在腰际,肩膀上还扛着一大捆草料。 清清爽爽的一张脸,绝对的素颜,但是却生得很标致,尤其是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十分灵动。 要说刘青山的这两个姐姐,都遗传了父母良好的基因,一个赛一个的俊。 当然,刘青山的模样也不差,有棱有角的。 “大姐!” 恍如隔世一般,刘青山直扑上去。 看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的弟弟,刘金凤丢下草料,丹凤眼都快竖起来了:“青山,谁欺负你啦,跟姐说,姐收拾他去!” 一边说着,她一边撩起衣襟,给刘青山擦抹脸上的泪水,还有喂猪时沾上的泥水点子。 “姐,没人欺负我!” 刘青山不好意思地晃晃脑袋。 挺大个人了,还总哭哭啼啼的,可是……可是今天实在有点特别,他真控制不住啊。 “姐,我刚刚碰到文学哥了,他说明天要提亲。” 刘青山跟着小声说着。 两朵红霞顿时浮现在刘金凤的俏脸上,瞧得刘青山暗暗窃笑。 估计是被弟弟笑得有点恼,刘金凤捏着刘青山的耳朵拧了一下,这才拉着他进屋洗脸。 耳朵有点疼,可是心里却感觉暖暖的。 进屋这半间房是厨房,土灶台,上边搭了一个简陋的木头架子,放着锅碗瓢盆之类。 二姐刘银凤正坐在灶坑前面的一个小板凳上烧火呢。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往灶坑里填着柴火,一边看着手里的英语书。 今年的高考,英语正式列入高考科目,她高考落榜就是差在英语上。 “二姐!” 刘青山叫了一声。 十八岁的刘银凤抬了抬头,然后又垂眼看书。 她梳着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眉目很是清秀,就是看起来太瘦了。 这也没法子,当下想找个胖子,实在太难了。 “哥,俺饿了,啥时候开饭啊?” 感觉衣角被拽了拽,刘青山低头瞅见一个小不点,正仰着圆圆的小脸望着他。 这是他的小妹,也是家里的老疙瘩,刘彩凤,今年才6岁。 记忆中,除了哭鼻子外,就是她那个似乎永远都填不饱的小肚皮了。 摸摸小妹的脑瓜,刘青山环视了一下狭小的厨房: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生活,就算日子再苦,也是一种幸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提亲(求收藏) 屋子里显得很空旷,可能是因为家具少的缘故吧。 进屋之后,南面是一铺通长的大炕,铺着炕席。 炕头墙上,贴着张大胖小子抱着大红鲤鱼的年画,炕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垛,炕中间放着一张吃饭用的方桌。 地上用是两个方方正正的小木柜,上边整齐地摆着镜子、木梳、篦子等日常用具。 另外还有一个乳白色的雪花膏瓶,以及一盒平时舍不得用的胭粉盒,上面印着一个嫦娥奔月的图案。 墙上都是用报纸糊的,大半年了,显得有点老旧。 在柜子上面的墙上,挂着一个镜框,里面摆放着十几张黑白照片。 然后,然后就没有其它了。 这个家,就是这么简陋,但是却整齐而温馨。 刘青山的目光落到镜框中间那张全家福上。 端坐正中的爷爷膝下,那个傻乎乎的小男孩就是刘青山,奶奶怀里抱着的小不点是小妹刘彩凤,当时刚一岁,还不会走路呢。 本来,母亲在生完刘青山之后,就不准备再要孩子了,所以就按照当时的习惯,去公社医院带环儿。 结果带了几年,不知道啥时候把环儿带丢了,这才又生下了小妹。 在奶奶和爷爷身后,站的是母亲林芝和父亲刘子君。 看到父亲那年轻而又英俊的面容,刘青山又忍不住流泪了,心里念叨着:爹,放心吧,以后这个家俺会撑起来的! “吃饭喽!” 老四刘彩凤拿起自己的小搪瓷碗,看到桌上一盆清汤寡水的熬茄子,小脸便垮了,奶声奶气地嘟囔着:“娘,俺要吃鸡蛋糕糕。” 吃一个鸡蛋羹,就是奢望,至于吃肉什么的,小丫头更不敢想了。 刘青山有些心疼地揉揉小妹的锅盖头:“别嚷嚷了,以后哥天天让你吃肉!” 啥?刘彩凤有点没听明白,眨巴着毛嘟嘟的大眼睛问道:“哥,咱家天天都过年啊?” “不行不行的,李闯王进京,就是天天过年,结果过了十八天就被打跑了,咱们可不能学。” 别看年龄小,可是刘家这些孩子,因为父亲的缘故,从小受的教育却是村子里最好的,所以懂得都比一般孩子多。 “老四,赶紧吃饭吧,还想天天吃肉,美得你,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大姐把老妹儿抱到炕里,一家人便开始吃起午饭。 金灿灿的大饼子,吃着有点拉嗓子,菜汤更是一点油星儿都没有,可是,刘青山吃得却格外香。 他还不时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嘿嘿笑了笑,然后喜滋滋地继续吃。 “银凤,吃饭就别看书了。” 林芝看了二丫头一眼,心情有点复杂:这孩子,高考落榜之后就魔障了。 要是不差那几分,就考上大学了,家里就能出一个大学生啦。 要知道就算整个公社,还没有一个大学生呢,差点破天荒。 可是,真要是考上的话,只怕更愁人,家里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 算了,不寻思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供孩子上大学不是。 想起丈夫去世前的嘱托,林芝的心思便愈发坚定起来。 刘青山也挺佩服他这个二姐的,学习有股子钻劲儿。 可惜就是命不好,连续考了三年,每年都差几分,就是考不上,最后,只能去乡里当了代课老师,遗憾了一辈子。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自己可是跟老外打了十几年交道,指导二姐学个英语,那可是绰绰有余。 于是刘青山把嘴里嚼着的大饼子咽下去,挥挥手道:“二姐,你这么学英语是不行的,得大声读出来。” 这个年代学外语,最后大多是学成“哑巴外语”。 没法子,许多英语老师的口语能力都不行,又很少能听英语磁带啥的,无论学生怎么努力,都很难提高。 刘银凤抬头瞥了弟弟一眼,没吭声,但是那眼神儿已经充分表明了她的想法:你个刚初中毕业的小屁孩懂什么? 刘青山则一拍胸脯:“二姐,以后你的英语俺包了!” 结果旁边的大姐捅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道:“青山,你行了吧,牛皮吹得邦邦响,这次能不能考上高中还两说呢。” 不仅如此,就连小彩凤,都朝他直撇嘴。 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刘青山也是要脸面的,正好也吃饱了,就赶紧下桌:“俺瞧瞧爷爷奶奶去。” “哥,等等,俺也去。” 老四也麻利地从炕沿出溜到地上。 小家伙鬼着呢,家里没啥好吃的,看看能不能去爷爷奶奶那混点。 奶奶吊在房梁的小筐里,好像还有槽子糕呢,嗯,肯定有。 刘青山领着个小尾巴,刚出大门,就看到二彪子鬼鬼祟祟地蹲在栅栏根儿的阴凉地方等着,上前塞给刘青山一个小篮子,然后挥挥手就跑了。 他一般时候不敢进刘青山家,以前被大姐给掐了一回,胳膊都拧紫了,留下心理阴影。 看看篮子里几条巴掌大的鲫瓜子,还有一斤多来回乱钻的黑泥鳅,刘青山知道,这是把鱼都给他拿来了。 “哥,找个玻璃瓶子,俺要养泥鳅。” 刘彩凤蹲在篮子旁边,想要伸手去抓,又有点不敢。 这些鱼呢,用来给大姐补身子当然是好的,可是真拿回家里的话,估计肯定又得被喂鸡。 倒不是鱼不好吃,关键是烧这玩意没有油的话,腥味贼拉大。 得,还是给爷爷奶奶拿过去好了,等做好了,再给大姐端回来两条。 刘青山拎着篮子,推开了隔壁家的木头门:爷爷家跟他家挨着一起呢。 小院子里收拾得也挺整齐,奶奶是个勤快的小脚老太太。 那时候能裹小脚的,都不是普通人家,爷爷更不得了,年轻时以前当过兵,立过功 后来因为受伤,跟部队失去联系,就一直待在了这个小山沟。 进到屋里,陈设跟刘青山家里也差不多,柜盖上,还摆着一个老旧的座钟。最中间,则是一个半身的白瓷主席像。 屋里多了俩青花胆瓶,一个上边插着鸡毛掸子,一个上边则插着几支野鸡翎。 窗台上,还摆着几盆花,绿油油的大叶子,其中还有一盆正开着艳丽的花朵。 日子虽然清苦,但是爷爷奶奶并没有被彻底磨平自己的志趣。 “爷,奶!” 刘青山朝着炕上坐着的两位老人喊了一声,又有点控制不住眼泪。 “呦,是青山啊,吃饭了没有?” 盘腿坐在炕头的刘士奎吆喝着。 坐在那能瞧出来,老爷子的骨架很大,标准的国字脸,虽然满是沧桑,但是依旧透着几分英武,就是瘦,显得皮包骨头。 还有,一双眼睛眯缝着。 “吃了吃了……” 刘青山嘴里一边应着,一边仔细打量着老爷子。 小时候,他有一半的时间,晚上都是在爷爷家里睡的,感情很深。 这两年,爷爷的眼睛生了白内障,视力下降得厉害,看东西模模糊糊的,再过两年就彻底失明。 等到家里条件缓过来点,想要再做手术,却已经晚了。 不行,必须尽早弄一笔钱,把爷爷的白内障给做了。 还有,家里的日子现在也太苦,小妹都面黄肌瘦的,肯定是营养不良,必须尽快改善生活质量。 奶奶把篮子接过去,倒进一个搪瓷盆里,然后又给小彩凤手里塞了半根黄瓜,小炕桌上边摆着半碗酱,老两口喝着苞米碴粥,黄瓜戳点大酱,就是一顿饭。 看到想象中的槽子糕变成绿黄瓜,小彩凤有点委屈,抽抽搭搭地跟奶奶要玻璃瓶子养泥鳅。 可是,家里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瓶罐头,哪找玻璃瓶子去? “把我的酒瓶子给彩凤倒出来,里面那根儿人参都泡好几年,还不如泡根儿黄瓜呢!” 这老爷子,就一个毛病——特别护犊子。 对于小辈儿的请求,能做到的必须做到,做不到的,创造条件也要做到。 看着小老妹儿抱着玻璃瓶子,眉开眼笑地出去跟小伙伴显摆,刘青山就躺在炕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睡得格外踏实。 直到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 一骨碌爬起来,就看到了手里提着东西,脸还有点肿的高文学,正傻乎乎地望着他笑呢。 这家伙还真是心急,不是叫他明天来提亲吗,怎么一宿都等不了啦。 刘青山下了地,又朝队长张国富和他媳妇打招呼,叫了一声叔和婶,然后就去倒水。 茶叶是没有的,就是白开水,用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倒了两杯。 家里就俩缸子,高文学还是不要喝了,反正以后也不是外人。 奶奶张罗着大伙都在炕沿上坐了,老太太在解放前是大户人家出身,当然也就瞅明白了,所以,脸上的皱纹里都带着笑。 队长婶子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很快就把事情说明白了,爷爷奶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喝了杯水,队长两口子还要下地干活,就先走了。 奶奶送完客人,回屋也乐得合不拢嘴,赶紧说道:“文学啊,等到冬闲了,咱们就给你和金凤操办喜事!” 对这个文质彬彬的孙女婿,老两口还是很满意的。 高文学用手往上推推眼镜,心里有点慌:等到冬天啊,那还好几个月呢,到时候,孩子都快出生了吧? 要知道,这时候,风气还是很守旧的,你要是挺着个大肚子,奉子成亲,脊梁骨都得叫人戳破喽。 所以,鼓了鼓勇气之后,高文学这才说:“爷爷奶奶,要不还是早点结婚吧,金凤不是都怀上了吗?” 奶奶有点耳背,疑惑地问道:“坏了,啥东西坏了?” 爷爷虽然眼睛不好,耳朵可好着呢,在炕上抹了两下,抄起笤帚疙瘩,瞅见眼前模模糊糊有个人影,便邦邦敲了两下。 “亏你还是文化人,怎么做事这么不讲究!” 高文学愣愣地看着老爷子在未来小舅子的头上,狠狠敲了两笤帚疙瘩,一脸迷糊:这是打错人了吧? “爷,你打俺干啥呀?” 刘青山抱着脑袋,使劲瞪了高文学一眼,看清楚了,我这可是替你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姐夫,咱们谈谈人生吧 “文学哥,要结婚了,你兜里有钱没?” 跟着高文学走出爷爷家,刘青山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身边的这位准大姐夫。 别只知道傻乐了,必须浇一瓢凉水,让他清醒清醒。 钱? 高文学这才被拉回现实,伸手摸摸蓝布裤兜,掏出来几张毛票,还有两个钢镚:“就剩下这些了。” 刘青山不由得噘嘴说道:“加一起还没五毛钱呢,你就想娶俺姐!” 推了下眼镜,高文学讪讪地把钱揣回去,跟着信誓旦旦地说道:“俺这就回去写稿子,争取多赚点稿费。 “青山,你放心,俺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姐娶进门!” 你可拉倒吧,稿费那是说赚就能赚到的啊? 刘青山翻了个白眼,竖起一根手指道:“文学哥,就算你能赚稿费,可是远水不解近渴,俺爷可是说了,一个月之内,你和俺姐就得结婚。” 高文学也彻底傻眼,脑袋耷拉下去,是真没咒念了。 过了好半天,他这才吭哧瘪肚地说:“俺上个月给家里打电话提过这事儿,家里给了两条路,要么回城,要么就断绝关系,坚决不许在农村这成家。” 哦,还有这事? 刘青山想想也挺正常的,看来,这个准姐夫身上的压力也不小,如今他能选择现在这条路,算是有担当了。 两个人边走边聊,路上碰到一帮小豆包,正在阳沟边上玩呢。 十多个小娃娃,有好几个小不点,身上光溜溜的,连个屁股帘儿都不挂,就这么豪放。 “哥!” 刘彩凤也混在其中,手里捧着个玻璃瓶子,两只泥鳅在里边上下游动。 高文学凑上去,从兜里摸出来几块糖,装进小老四胸前的小兜里,还给刘青山手里也塞了两块。 “呀,是水果糖!” 小彩凤乐得大眼睛都眯成两条缝,剥了一块塞进嘴里,使劲吧唧两下,美滋滋地说着:“谢谢文学哥。” 周围跟着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还有个光屁股的小不点,一边吮着手指,一边腆着脸问呢:“彩凤,糖甜不?” 实在看不下去眼啊,刘青山把手里的两块糖给发下去:“那,男孩子一块,女孩子一块,轮着含,谁也不许抢。” 小豆包们一声欢呼,至于糖块儿从你嘴里到我嘴里,脏不脏这个问题,根本没人考虑,有糖吃就不错了。 刘彩凤也一点不嘎,给身边一个穿着肚兜的小丫头分了一块水果糖,这是她最好的小伙伴山杏。 山杏这娃儿命苦啊! 爹娘都是知青,前几年给了一个返城指标,山杏她娘就让给了她爹,结果,这混蛋玩意走了就再也没有音讯。 然后,山杏她娘就疯了。 看着山杏把糖块攥在手里,小彩凤不由得说道:“吃啊,山杏你吃呀,可甜啦!” “彩凤,我省着回家给俺娘吃。” 小丫头声音怯怯的,手里死死攥着糖块,一溜小跑,生怕别人抢似的。 望着小丫头那瘦小的背影,高文学和刘青山齐齐叹气,他们的脑子里,浮现出同一个人影:刘金凤。 还好,刘金凤不会成为下一个山杏娘! 不过很快,身边的吵闹声就把他们给拉回来。 嚯,好家伙,四五个小男娃,已经扭作一团,打得不可开交。 “别打架。” 刘青山吆喝一声,把孩子们都分开,最后把地上躺着的四虎子也给拽起来。 旁边一个小家伙都气哭了,用手指着四虎子:“青山哥,他不给俺含糖!” 大伙也七嘴八舌地告状,说是四虎子耍赖皮。 刘青山板着个脸道:“说好轮着的,四虎子,把糖吐出来。” 四虎子擦了擦鼻涕,委屈巴拉地说着:“青山哥,俺……俺不小心把糖咽肚里啦!” 揍他! 娃子们听了,一个个挥舞着小拳头,还真是一块糖引发的血案。 “行了行了,你们别打了,俺再给你们一块糖,不过,以后你们都要听俺指挥。” 小彩凤还挺有心眼的,一块糖就换个孩子王当当。 刘青山笑了笑,摸摸小老四的朝天辫,然后拉着高文学去了他的住处: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 高文学如今是在村民家里借宿,原本是有个知青点的,在山杏的爹娘成亲的时候,高文学就搬出来了。 这院子省事,根本就没大门,柳条插的栅子也东倒西歪的,一瞧就不是过日子人家。 从窗下走过的时候,只见炕上四仰八叉躺着个汉子,光着膀子,呼呼睡得正香。 刘青山瞅了一眼,觉得有点辣眼睛:我说杆子叔,你那裤衩子都开线了,鸟都自个溜达出来了呀。 这位就是村里赫赫有名的光棍儿:张杆子。 从敞开的屋门进去,南炕睡着的张杆子愣是没醒。 北炕就是高文学住了,收拾得还算整齐,最显眼的,就是码放在炕梢的一摞摞书刊杂志。 炕上有个小炕桌,上面放着墨水瓶和一沓旧纸,纸张正面已经写满了文字,这会儿用的是背面。 刘青山凑上去扫了眼,写的是个侦破故事,内容有点类似于《戴手铐的旅客》。 “这个是准备给《故事会》投稿的,这家杂志的稿费特别高!” 高文学笑着介绍道,上次的稿费,就是《故事会》杂志给的。 刘青山却是暗暗摇头,之所以跟着高文学来,就是想跟这个准姐夫好好谈谈,敲打敲打他那个榆木脑袋。 要说叫刘青山写东西,他肯定比不过高文学,但是,自己有眼光有经历,知道未来的发展方向,这总比高文学俩眼一抹黑,吭哧吭哧埋头写强啊。 “文学哥,你看过路遥的《人生》吗?” 想了想,刘青山找到了切入点。 “当然看过,写的正好,不愧是大家手笔,写得真好!” 高文学炽热的目光,似乎都穿越了厚厚的眼镜片。 他从书堆里翻找一下,很快便翻出一本《收获》杂志,兴冲冲地说着:“这是去年的第三期,人生这篇小说,就发表这上面的!” 又不是你写的,你激动个啥,而且,你差点就成了书里面写的那个“高加林”知道不? 刘青山准备好好跟高文学谈谈人生。 “文学哥,你想不想成为路遥那样的大作家?” 一部《平凡的世界》其实就够路遥拿诺奖文学奖了。 可惜,英年早逝,才42岁啊! 据说,路遥在写完平凡的世界之后,狠狠地将手里的圆珠笔扔到窗外,这部书,也彻底耗尽了他全部的心血。 在贫困交加中,路遥完成这部巨著,并说道:“别再获奖了,要是得了诺奖文学奖,我真的没钱去领奖啊!” 辛酸不?可悲不? 听了刘青山的话,高文学身子一颤,好半天才喃喃着:“难,太难啦!” 他每天还要去下地干农活,晚上点灯熬油地搞创作,已经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 “行了,文学哥,以后你就安心创作,这个家,有我呢。” 刘青山拍拍小胸脯,没肌肉啊。 看到高文学略显呆滞的目光望过来,刘青山知道他不信,就像家里的大姐二姐都不相信他一样。 本来嘛,一个半大小子,还能翻天不成? “文学哥,你写侦破故事是没有前途的,你没有这种经历,写起来会很累。” “知道现在最火的是什么,是知青文学,是伤痕文学啊,而且你有这方面的切身体会,为什么不写这些呢?” “为什么不写写你自己,写写俺姐,写写夹皮沟的生活呢?要是你昨天选择了回城,你想没想过,以后俺姐的日子会咋过?” 高文学蹭一下跳到地上,满脸愕然地说道:“青山,你……你都知道啦?” 南炕上呼呼大睡的张杆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文学哥,俺不懂文学,但是俺知道,只有真情实感,才最能打动读者。” 刘青山并不回答他的问话,而是继续跟他谈文学。 轰隆! 高文学的脑子里仿佛被雷劈了下,忽然有了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对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写出自己的人生呢! 刘青山决定趁热打铁:“文学哥,俺给你唱首歌,你听着啊。”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凤,长得美丽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鞭子粗又长……” 等歌儿唱完了,对面的高文学已经脸红脖子粗的,脑门子上青筋直蹦,眼眶里红红的,嘴里喃喃说道。 “怎么可以这样,你唱的那个知青,肯定是个别人,不能代表整体。他,他简直是……是……” “是个人渣吧?”刘青山嘿嘿两声。 “对,就是人渣,是败类!” 高文学义愤填膺地说道。 这时候,南炕那边传来动静:“吵吵啥玩意,还叫不叫人睡觉啦。” 高文学这才压低了声音,但是整个人显得无比激动:“青山啊,哥谢谢你。我现在就写,名字就叫小凤,对了,把你刚才唱的那首歌也给我抄下来,我用到书里!” 看着眼前的无比兴奋甚至有点急躁的高文学,刘青山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他知道,大姐夫的信心和斗志,彻底被自己点燃了,不过嘴里还是叮嘱几句。 “文学哥,创作可不是一朝一夕,也要劳逸结合,不能累坏身子。以后就去俺家吃饭。你要是担心别人说闲话,就先去俺爷家吃,等结了婚再上俺家。” 唠叨了几句,看到高文学已经伏在小桌子上开始下笔如飞,刘青山也就识趣地离开。 临走的时候,刘青山提出要借自行车用用。 不过对方此刻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望望南炕那位,又仰面朝天睡着了,还有一只苍蝇,在他嘴角爬来爬去的散步呢。 刘青山不由得摇摇头:懒成这样,不打一辈子光棍才怪呢。 ———————————— 新书榜现在需要打赏才能上榜,大家要是觉得对胃口,随意打赏点吧,每周周末统计,掌门加更一章,打赏人数满一百加更一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章 君子兰 “咦,青山,你怎么把文学的自行车推来了,千万别弄坏喽!” 院子里,刘金凤看到弟弟推着自行车进来,一眼就认出是高文学的破自行车。 毕竟整个夹皮沟,除了队长家有一辆自行车之外,就是高文学这一辆了,她也没少坐过。 那时候要是有一辆新自行车,简直比后世开着宝马奥迪还牛气。 “姐呀,你这还没嫁过去呢,怎么就开始护家了?” 刘青山嘴里调侃了一句。 换来的结果,就是耳朵被刘金凤给捏住,然后拧了半圈。 “疼疼疼!” 这回是真疼啊,刘青山直咧嘴:“姐,俺明天骑着自行车去县里面卖菜,反正园子里的蔬菜也吃不了,看看能不能换点钱。” 暂时没有太好的来钱道儿,现在正好还放着暑假,他准备去试试。 顺便到县城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商机。 家里的生活质量需要改善,大姐的婚事也需要钱,还有二姐读书要钱,爷爷治眼睛也要钱呢。 他脑子里大致有些计划,可是实行起来,都需要时间,短时间内,可看不到什么效果。 而且,想要干事儿,也需要启动资金,他迫切地需要赚取第一桶金。 听弟弟这么说,刘金凤才撒开手,还在弟弟发红的耳朵上吹了吹:“青山,县城四五十里呢,你都没去过,再说了,你会骑自行车吗?” “姐,你就瞅好了。” 说罢,刘青山飞身上车,骑着自行车在当街遛了一圈,还表演了个一手扶把,弯腰捡土拉坷的绝技。 “行了行了,看把你能的。” 刘金凤嘴里埋怨,脸上却绽放着笑容,放心地回屋做饭去了。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奶奶牵着爷爷过来了,手里还提着大包小裹。 刘青山一瞅,这不是准姐夫送过来的四盒礼儿嘛,除了两瓶酒被爷爷留下,剩下的三样,都给拿来了。 两包槽子糕,二斤白糖,再加两瓶罐头,一瓶山楂的,一瓶橘子瓣的。 老四彩凤的眼睛,当时就瞪圆了。 把这些东西放到炕上,奶奶摸摸老四的小脑瓜说道:“这个是给你大姐补身子的,咱们家彩凤懂事,不能跟大姐抢嘴。” 小老四的小脸一下子就抽巴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奶,俺知道,大姐的肚子里有了小宝宝。” 这丫头,鬼精鬼灵的,刚才大人们唠嗑,她耍耳音就听明白了。 结果给刘金凤闹了个大红脸,林芝也连忙叮嘱:“四凤儿啊,可千万不能出去跟别人说。” “不说不说,俺就是电影里演的**!” 小老四举了举小拳头,信誓旦旦地说道。 最后,槽子糕和白糖罐头啥的,还是给爷爷奶奶分回去一半。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想吃口好东西,实在太难了。 所以,吃起来才感觉格外的香,一直能叫人回味好几十年。 “爸,妈,您二老看,大凤儿这亲事该咋办?” 林芝给两位老人倒了水,然后就开始了一场小型的家庭会议。 参与者主要是爷爷奶奶,林芝再加上刘金凤。至于刘银凤和刘青山以及刘彩凤这仨,也列席会议。 爷爷先发话了:“文学这孩子,家里没人在这边。按照老规矩,就是咱们老刘家的上门女婿,所以,咱们负责操办。” “要是按照老理儿,就算他们生孩子,都得随咱老刘家的姓。” 刘青山眨眨眼:老爷子这是定调子了,就是这思想还是有点老旧啊。 当然,他也就是这么想想,可不敢说出来,毕竟脑袋瓜上还有笤帚疙瘩敲出来的小疙瘩呢。 听了这话,林芝微微一愣,面色也更加苍白:操办婚事,对这个勉强能凑合温饱的家庭来说,实在太难啦。 就算不预备酒席,给亲朋好友发点喜糖,可是,俩孩子总得做一身新衣服吧?总得做几床新被褥吧? 这钱,打哪出呢? 虽然去年冬天分了地,大伙自个种自个的,干劲高涨,到秋天肯定能多打不少粮食,多出一些钱。 可那不还得好几个月呢。 大凤儿那肚子到那时候肯定都得显怀啦,万万不行的,连她这个当娘的,都没脸见人了。 刘青山一直盯着母亲看呢,看到老娘那皱起的眉头,不由得一阵心疼:为了这个家,娘亲太难啦! 想到一个月后,他考上了高中,母亲一个人要供养两个高中生。 然后过完年,大姐生产,家里的重担,全都压在母亲那本来就瘦弱的肩膀上。 以至于,等到刘青山上完大学的时候,母亲就彻底累倒在苞米地里。 然后……就永远都没有站起来。 不,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啦! 刘青山心里默默地念叨。。 显然,刘金凤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开口说道:“奶,俺是嫁人,又不是招女婿,结婚还是去文学那边吧?” “不成!” 爷爷再次发声,“文学跟杆子住南北炕,屋里跟猪圈差不多。杆子又是个老光棍儿,谁知道他能干出来啥操蛋事。” 刘青山想想刚才看到的一幕,那杆子叔,大白天的还遛鸟呢,谁能放心? 再找房子,现在村子里谁家不都是挤挤巴巴的,哪里有空屋子。 至于盖新房,现在连刘青山都不敢想。 这时候,就听到奶奶说话:“芝儿啊,这东西给你,去县里换几个钱,好好给大凤儿操办亲事。” 只见奶奶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双金镯子。 表面有些陈旧,不是那么金灿灿的,但是宝光内敛,依然引人侧目。 “妈,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林芝见了连连摇手说道。 她当然知道,这是老太太当年出嫁的时候,娘家陪送的首饰里的一件。 前些年,其它的物件已经陆陆续续变卖拿来补贴家用,如今,就剩下这一个念想了。 还有刘金凤,也红着眼圈上前,重新把镯子包起来,塞回奶奶手里:“奶,我就算不结婚,也不能卖这东西。” “现在都是新事新办,到时候,买点喜糖,我们一家吃个团圆饭,就行了!” “唉,这东西反正早晚也是要传给你的。”老太太拍拍刘金凤的手背,关切地说道。 然后老爷子也发话了:“行,就这么定了,这镯子放着,不当吃不当喝的,还不如卖了给金凤办事。” 这下子,没人敢再反驳了。 在家里,老爷子的话,就是一言九鼎。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只有刘银凤,还低着头在那跟英语书较劲。 “彩凤啊,给你吃槽子糕。” 奶奶疼小孙女,把自己那份糕点打开。 外面包着黄色的油纸,四面都用细细的纸绳缠着,虽然隔着一层纸,可是依然有糕点的香气散发出来。 那时候的东西,可都是真材实料,不含一点添加剂。 老四其实早就馋了,瞥了娘一眼,然后赶紧接过来,放在嘴边,慢慢地啃着。 “哥,你也尝一口,就一小口,剩下的,俺还要给山杏送去呢。” 啃了小半个鲜甜软糯的槽子糕后,小家伙把槽子糕凑到刘青山嘴边。 虽然后世也是吃过见过的,可是嗅着糕点飘过来的香气,让刘青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味道。 “去吧,都给山杏吧。” 刘青山闻闻就满足了,挥了挥手说道。 看着老四蹦蹦哒哒出了屋,奶奶叹了一口气:“还好,文学是个好孩子,没像山杏爹似的,撇下咱家大凤儿,所以啊,这婚事更不能办得草率。” 唉,林芝也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就在这时候,老四又蹦蹦哒哒地跑回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小黄毛丫头山杏儿。 山杏儿很懂事地鞠躬,怯生生地说着:“俺娘叫俺过来,谢谢爷爷奶奶,谢谢林姨。” 她娘虽然是疯子,但是也不总疯。 平时呢,看起来跟正常人差不多,只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犯病,嘴里依依呀呀唱着歌,满屯子到处唱。 “瞅瞅,多懂事的孩子。” 奶奶爱怜地摸摸她焦黄干枯的头发,充满怜爱地说道。 这时候,小老四的小嘴又叭叭叭开始汇报:“奶奶,娘,姐,院子里君子兰开花啦,可好看了呢!” 君子兰开花啦,好,好,奶奶一边点头,一边撩起衣襟擦拭眼角。 就连爷爷,眼角也抽动几下:君子兰,子君啊,我的好儿子! 林芝也眼圈泛红,这君子兰是她丈夫当年亲手栽下的,是家人们唯一的念想。 刘青山也满心酸楚,睹物思人,物是人非,叫人情何以堪呢? “看看去吧,是子君知道家里有喜事啦。” 老爷子的声音有些发颤,刘青山连忙上去搀着爷爷,大家一起来到院子里。 在院子里,搭着一个小凉棚,里面摆放着一大三小四盆花,都是君子兰。 几株小的,都是陆续从大盆里移栽出来的,就像家里的孩子,也一天天长大了。 这几盆花,林芝照顾得很用心,松土,施肥,浇水,就像当年照顾丈夫一样无微不至。 花也懂得报答,所以长势喜人,肥厚的叶片黑绿黑绿,表面闪烁着一层光泽。 开花的是其中的一个小盆儿,花儿开得也漂亮,在一根亭亭的梃子上面,簇拥着一圈艳丽的花朵,尽情地绽放着生命的色彩和活力。 “好看,真好看。” 奶奶一边留着眼泪,一边喃喃说道。 母亲也转过身,轻轻擦拭眼角的晶莹,旁边的刘青山似乎听到母亲嘴里轻轻念叨着:君子,子,君…… 就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充满惊喜地说道:“爷爷奶奶,妈,姐,这花,就是俺爹留给咱们的巨大财富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章 进城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在东北的春城,有一种花,被炒成了天价,那就是君子兰。 当时,一盆花,被炒到万元以上,甚至十万元以上,这你敢信? 那可是八十年代啊,万元户,还是极为稀缺的时代,一个县城,都不一定有个万元户。 甚至有一位港商开着辆进口轿车,想要换一盆极品君子兰而不得,这你敢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疯狂。 刘青山清清楚楚记得,直到八五年的时候,省报连发三篇社论,给这个事件降了温,才彻底平息了下去。 君子兰,也褪去了人们强加在它身上的高昂经济价值,回归了花卉的本源。 虽然现在才是1983年,君子兰还没攀升到天价,但是价格已经处于节节走高的状态。 如果拿着两小盆君子兰去春城的话? 想想后来报纸上披露之后,母亲才听说了此事,还念叨了好久,错过了一次发财的机会,对不起父亲留下来的财富。 不过,当刘青山讲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之后,家里却没一个相信的。 先是大姐作势要揪他的耳朵:“青山,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怎么听风就是雨?” 刘青山赶紧钻到奶奶身后,躲开长姐的魔爪:“听学校老师说的!” 在这个家里,老师的话还是很好使的,因为,已经去世的刘子君,曾经就是位教师。 “一盆花就值这么多钱,不可能,肯定不可能!” 爷爷也一个劲摇头。 倒是林芝略带期待地说道:“会不会是子君,在另一个世界保佑着我们,知道我们家现在的困难,所以早早就留下这笔财富呢?” 这下,没有人说话了,大家觉得,冥冥之中,或许真有天意。 结果,刘银凤的一句嘟囔,打破了沉寂:“这君子兰用英语怎么说啊?” “ore-love-in-the-breeze!” “啥意思啊?” 刘银凤拧巴着一双秀眉,好像听不懂耶。 “我爱君之兰,我更爱君子之风!” 这一次,就连爷爷都捻着稀疏的花白胡子,连连点头。 他当初之所以给儿子取名子君,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弟,你真会说英语呀!” 刘银凤一下子蹿过来,紧紧掐住刘青山的胳膊,那清秀的面孔,因为激动而泛起了红晕。 刘青山不由得呲牙咧嘴叫道:“二姐,疼,你掐疼俺啦!” 刘银凤这才撒开手,只见弟弟的胳膊上,好几个指甲印,也不由得心疼起来,用手轻轻揉着。 “姐刚才太激动了,弟,你咋会说英语的,还说的这么好?” 剩下的人,也都一脸探寻地望过来。 刘青山眨眨眼:“咱们夹皮沟以前下放的那位王教授,你们还记得吧,俺就是跟他学的。” “老王啊,都平反好几年了,他可是个留学生,喝过洋墨水呢。” 爷爷那时候和王教授很谈得来,也无意中帮孙子圆谎了。 刘银凤则是眉开眼笑,笑起来就像是绽放的花朵:“弟,快点进屋,教姐英语。这下好啦,以后你就辅导姐,来年俺肯定能考上大学!” 大伙脸上也都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有刘青山咂咂嘴:你们是不是都跑偏了,刚才说用君子兰换钱呢,怎么跑到学英语这呢? 这事儿可不能耽误啊! …… 喔喔喔! 清晨,嘹亮的公鸡打鸣声中,刘青山已经挑着扁担,从井沿儿挑水回来。 以前,都是大姐挑水的,不过现在,刘青山觉得,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子汉,他应该承担这个任务。 把水缸挑满,也出了一身大汗,肩膀子还有点火辣辣的。 吃过早饭,刘青山一行就出发了,目的地当然就是春城。 “青山,路上照顾好爷爷。”大姐嘴里叮嘱着。 “介绍信装好,到公社别忘了换介绍信。” 二姐平时是个闷葫芦,这会也开始唠叨起来。 林芝也是有点不放心,拉着儿子说道:“青山,兜里的钱和粮票,一定要看好啊!” “放心吧,妈,保证丢不了。” 刘青山拍拍大腿根儿,满口应道。 昨天晚上,林芝就把三十块钱和十斤粮票,给缝到裤衩上了。 自己家还有爷爷家的全副家当,可都在里面呢。 “哥,早点回来啊!”小老四也挥着小手。 “听话,哥回来给你买好吃的,买奶糖!”刘青山推起自行车,车后面坐着爷爷刘士奎。 再后面,是大头和二彪子,他们每人背着一个小花篓,上面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们要把刘青山送到公社,然后再把自行车推回来。 至于高文学,这家伙现在也魔怔了,谁要是把他从稿纸里拉出来,非得跟谁急眼。 “青山,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啊!” 身后,传来母亲的叮咛,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话一点不假。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天南海北的,差不多把全国都跑遍了,可不是第一次出门的愣头青。 从夹皮沟到公社,将近二十里路,全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遇到好走的地方,刘青山就骑一会儿;太颠簸的地方,就推一阵,累了就等等后面的小哥俩。 倒不是他图轻省,霸着自行车,而是后面那俩小伙伴,真不会骑车,推车都能推沟里。 车上还坐着爷爷呢,刘青山可不放心把自行车交到他们手上。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青山公社,道路也换成了沙石路,道两边的房屋建筑,也都变成了砖瓦结构。 这些是公社一些主要的单位:卫生院,食品站,马站,收购部等等,当然,还少不了最吃香的供销社。 随处可见墙上写着或者印着的标语:供销社当然写“保障供给”,卫生院则是“计划生育人人有责”。 刘青山就不明白了:人人有责,几岁的小娃娃也有责啊? 公社院墙上的标语最醒目,是用水泥刻的字,然后刷上白灰,写的赫然是“农业学大寨”。 刘青山就从这个标语旁边的大门进去的,然后把村里开的介绍信,换成公社正规的介绍信。 这年头,要是没有介绍信,绝对是寸步难行。 吃饭没人搭理你,住店也不理你,你说你怎么活吧? 至于理由,当然不能是去春城买花,那样人家根本也不给你开啊。所以,只能把爷爷拉出来:治眼睛。 而且,刘青山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无论如何,他也要想法子给爷爷做个白内障手术,这一世,不能再让爷爷继续失明了。 开完介绍信,也到了晌午,刘青山就在公社食堂买了四个大白馒头:五分钱再加二两粮票一张。 又花了一毛二分钱,上来一大盆鸡蛋汤,刘青山先给爷爷盛了一碗,剩下的,小哥仨分了。 老爷子一碗汤一个馒头就够了,剩下的都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主儿。 平时过年过节能吃一顿白面馒头就不错了,这点哪够啊,所以空闲的肠子,还是用带来的贴饼子凑数吧。 刘青山咬了一口大馒头,松软而又有嚼劲,带着面粉发酵之后的香味,细嚼之后还有淡淡的回甘。 你说,后来咋就吃不出这个味了呢? 一共花了三毛二分钱和八两粮票,四个人也算吃饱喝足。 出了食堂,大头和二彪子兴高采烈地推着车回去了,刘青山和爷爷则在道边的树荫下等客车。 这一天就一趟,万万不能错过。 好不容易,客车来了,上车买票,女售票员一瞅刘青山还挑着担子,挂着俩花篓,就横眉立眼地吆喝道:“把东西放车上边的驮货架上!” 这个年代,服务业的服务态度普遍都不怎么好,人家都是吃公家饭的,感觉高人一等。 对了,这会儿的大客车,都是在外面的车顶上,有装货的架子。 乘客取放货物的时候,要从车后边的一个小梯子爬上去,把货物放好之后,最后再罩上一个绳子编的大网。 花篓里面装的可是宝贝,哪能放车顶上,万一颠哒掉了咋整啊? 刘青山就笑着套近乎道:“姐,你看你长得这么俊,要是不瞪眼睛,肯定更好看。” 扑哧,女售票员被他给说乐了,摆摆手,叫他上了车。 看来出门在外,嘴甜点还是有必要的。 一路颠簸颠簸,摇摇晃晃到了县里。 透过车窗,刘青山打量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小县城:没有高楼大厦,最高的楼房也就四层。 路上的行人,也大多骑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个兜子,一脸的祥和满足。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生活节奏还没有飙起来,人们的生活虽然艰苦朴素,但是有滋有味。 要是单论幸福指数的话,估计这时候的人是最高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不是很大。 一路走马观花,刘青山也没琢磨出来什么短平快的赚钱方式。 就连原本来县城卖菜的打算,都有点动摇了,因为路过菜市场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竟然很繁荣,根本轮不到他当出头鸟。 这两年,上边的政策松动了,于是早就憋得狠的人们,爆发出了空前的热情,一个飞速发展的大时代,即将来临。 ———————— 大家看完可以顺便投资一波哦,铁定不亏,立言为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章 时髦青年 第二天中午,刘青山挑着担子,领着爷爷,浑身腾腾冒汗,下了绿皮火车,出了人潮汹涌的春城火车站。 跟县城相比,春城这样的省会城市则多了几分色彩:来来往往的人们,衣着更加鲜亮,穿着连衣长裙的大姑娘小媳妇也不少。 路上除了公交车,也有一些绿色的大解放货车,偶尔也能看到黑色小轿车,引得人们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道路两旁,也多了些楼房,店铺的招牌,也五颜六色的。 如果说,在夹皮沟和青山公社,看到的是一幅黑白照片的话;那么春城就已经换成彩色的,而且,还会越来越多彩。 “城里比从前可热闹多喽。” 爷爷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耳朵里传来的车辆鸣笛声以及喧闹的人群声,还是叫老人家感叹了一句。 老爷子可不是一辈子没进过城的小农民,人家当年也是吃过见过的。 “爷,先喝口水。” 刘青山放下挑子,把身上斜背的军绿色水壶取下来,拧开盖子,递到爷爷手上。 这个时代,几乎家家都有一个这种水壶。 抿了两口水,老爷子又递回来,刘青山对着壶嘴一仰脖,咕嘟咕嘟全都干了。 “要坐车不?” 旁边传来个声音,刘青山转头一瞅,原来是个蹬三轮的,看来,这个时代真的要苏醒了。 虽然心里很想坐,可是兜里的钱不允许啊。 一共也就三十几块钱,来回的路费加上吃住,也就够爷俩在春城住个三五天的,真得精打细算着花才成。 “大叔,谢谢了,我们不坐车。” 刘青山朝那个蹬车的中年汉子笑了笑,又追问了一句:“大叔,朝阳公园怎么走啊?” 这时候的人,还是很淳朴的,虽然没揽到生意,但对方还是详细地给介绍了下路线,怎么乘车怎么走,都说得一清二楚。 刘青山是连连鞠躬道谢,这要是放到后世,你要是跟出租司机打听道儿,没准就给你支到北极去了。 挑着担子继续上路,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公交站点,一大群人都在等着车。 刘青山领着爷爷走过去,刚放下担子,不远处就传来了喇叭声,是公交车要到了。 众人纷纷簇拥上去,差点没把猝不及防的刘士奎挤个踉跄。 “嗨嗨,挤啥玩意,赶着投胎啊,没看到这边还有位大爷吗!” 一个略带高亢的声音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周围让了让,刘青山则拄着扁担,循声望去,不由得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对面是两个打扮很“另类”的青年,一男一女,都穿着喇叭裤,上紧下宽,屁股紧绷,到了裤腿那,猛的放开,裤管足有一尺,跟个大喇叭口似的。 这二位鼻子上卡着黑糊糊的蛤蟆镜。男青年梳着四六分,头发油光,看样子,头油没少抹。 有童谣曰:大背头,二两油,娶个媳妇不犯愁。 那女青年也比较时髦,披肩长发烫着大波浪,还抹了红嘴唇。 就是有点太红了,跟刚喝完猪血,没擦嘴似的。 反观刘青山,脚下蹬着布鞋,蓝布裤子还带着补丁,上身就是一件破旧的背心,粗布褂子垫在肩膀上。 刚才还挑着担子,一瞅就是进城的乡下人。 他们这两类人,也正是这个时代各自的代表。 在这个时代,喇叭裤,花衬衫,蛤蟆镜,肩膀上再扛个三羊录音机,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离经叛道的不良青年。 实际上呢,只是青年们追求自由,追求解放的一个开端,大可不必大惊小怪。 况且这会对方帮着自己说话,自然是要感谢一下。 于是刘青山咧嘴笑笑,露出一口白牙,拱了拱手说道:“谢谢啦!” “嗨,甭客气!” 男青年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 “哥,你们这身打扮也太酷啦!”刘青山跟着扬手比划了下说道。 酷? 男青年摘下墨镜,别到衬衫兜里,有点不解地问道:“酷是啥意思,你是骂我们还是夸我们?” 女青年也是眨巴眨巴眼,这是那儿的方言呢? 刘青山则跟着笑道:“这酷就是英语cool音译过来的,在米国那边贼拉流行。” “本意是冷,延伸为冷峻冷酷,你们就理解成比较帅就ok了。麦克哈里斯应该看过吧,人家那就叫酷!” 麦克哈里斯,就是当时万人空巷的一部美剧《大西洋底来的人》的主角,是当时青年的偶像。 喇叭裤,蛤蟆镜这一套,主要就是从这位身上传过来的。 俩青年男女被他侃得有点发愣,又是米国,又是英文的,叫他们有点应接不暇 “嘿嘿,没错,哥们我就是酷,都酷冒烟了!”男青年自认为很是潇洒地甩甩头发。 刘青山摆摆手道:“不对不对,哥,你得说酷毙了。” “毙了,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吉利。” 男青年接受能力不行,一个劲摇头,这话听着跟枪毙人似的,太晦气。 “人家港台那边都这么说,比如这样,邓丽君和刘文正的歌,酷毙啦!” 刘青山一本正经地说道。 男青年嘴里叨叨咕咕的:“酷毙了,嗯,找到点感觉了。小美,你瞅瞅哥这打扮儿,是不是酷毙啦!” 女青年娇笑一声道:“德性,我看你快挨毙了!” 眼看公交车已经快要进站,刘青山挥了挥手,扶着老爷子道:“哥,回见,我们上车了。” 上车后,刘青山掏出一毛钱,刚要买票,结果身后有人吹了个口哨,然后递过来几张月票,在售票员眼前晃了下。 “算我的!” 回头一瞧,是刚才那位都酷冒烟儿青年。 刘青山笑道:“哥,谢了!” 男青年扬扬下巴,开始往里挤。 公交车塞得跟鱼罐头似的,根本没座。 这家伙扬手指了指两个坐着小年轻喝道:“嗨嗨,有点眼力见没有,没看到有老人嘛,让座让座。” 口气很横,那俩小年轻一瞅他这做派,咱也不敢惹啊,乖乖站起来。 刘青山朝他们点头道谢,然后扶着爷爷过去坐了,至于另一个座位,则归了那个女青年。 男青年站在那,一手抓着扶手,一条腿扔到前面,脚跟着地,露出尖头大皮鞋,来回摇摆着,嘴里还吹着口哨,周围的乘客见状,都下意识地让了让。 “哥,你这个《甜蜜蜜》都吹跑调啦。” 刘青山听他吹口哨听得难受,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呦,你还知道这是《甜蜜蜜》啊,你真是从农村来的?” 男青年挑了挑眉头,略带疑惑地问道。 “俺说俺是从广~东来的,你信咋滴?” 刘青山故意露出一股大碴子味,惹得男青年哈哈大笑。 可是这个话头起的不好,一听到广~东,男青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脚尖晃悠得更厉害了,嘴里还唱起了粤语歌曲,还边唱边得瑟,要不是车里挤,没准都跳上了。 “哥,你就别唱了,人家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啊。” 刘青山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个时代,北方人唱粤语歌,大多是用普通话的谐音来标注,能标准才怪呢。 扑哧! 那个被叫做小美的女青年正喝橘子汽水呢,结果一下子喷了,她连忙拿出手帕捂住嘴,肩膀还是一个劲地耸动。 男青年也被说得有点脸燥,嘟囔道:“你会你来来!” “这车子开着呢,不是唱歌的地儿。” 刘青山摇了摇头,拒绝道。 可是男青年不依不饶,说他们也到朝阳公园下车,到公园里开舞会,非要刘青山下车唱给他听听,到底粤语是个什么调调。 刘青山之所以要去朝阳公园,因为他知道,这里是售卖君子兰的一个集散地。 坐了几站地,该下车了,都不用刘青山,小美就扶着老爷子下车,不过不忘念叨:“小老弟,你可不要光说不练耍嘴把式啊。” “我这还没找到住宿的地方呢,总不能把我爷爷撂大街上吧。”刘青山摊摊手道。 “找住宿,简单啊,跟哥走。” 男青年潇洒地招招手,领着他们,来到一家工人旅社,然后掏出工作证往桌上一拍:“给我开个双人间。” “呦,刚子,来朋友啦。”服务员嘴里热情地打着招呼。 “吴姐,来间一楼的,这老爷子眼神不太好。” 旁边的刘青山瞥了眼,那个男青年的工作证,赫然是第一汽车制造厂。 他掏钱刚要付旅费,刚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干嘛呢,麻溜收起来,这是单位内部旅社,放心,哥在这一片好使。” 得,住宿费都省了,这下子又能宽裕不少。 刘青山自然又是一番谢谢。 从前台领了两个热水瓶和一个瓷盆,刚子和小美,一起帮着刘青山把东西放进房间。 “小兄弟,你收拾下,我在外面你啊!” 刚子前脚刚出门,后脚刘士奎就拍了拍刘青山的胳膊:“三凤儿啊,咱们还是换一家旅社住吧,不占人便宜,就不会吃亏。” 这话,绝对是老爷子人生总结出来的至理。别看现在眼神不好,心里雪亮着呢。 跟着,他从上衣的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老王,也就是王教授给我来的信,上边有他的工作单位和电话,有事可以找他帮忙。” 刘青山不由得微微一笑,原来爷爷还藏着这个后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八章 太空步 “爷,没事的,人家可是有正经工作单位,刚才我都看他工作证了,不会把咱们领黑店的,你先歇着,我过去看看啊。” 刘青山笑着宽慰道。 刘士奎点了点头,本来以为孙子从来没出过远门,进城肯定发蒙,可结果实在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一点也不认生。 看来,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能支撑起老刘家的门户喽。 安顿好爷爷,刘青山洗了把脸,走了出去。 看到刘青山出来,刚子连忙拽着他就往外走。 在一棵茂盛的榆树树荫下,小美正美滋滋吃冰棍呢,手里还掐着两根,随手递给刚子和刘青山一人一根。 奶油的,五分钱一根呢。 看着眼前的冰棍儿,刘青山舔了舔嘴唇。 小时候奶油的很少吃,大多是二分钱一根的普通冰棍。 吃的时候,还舍不得大口大口咬,一定要把冰棍凑到嘴边,然后伸着舌头,转圈舔,方形的冰棍都舔成一个小圆筒。 最后连木棍都要在嘴里反复啜上几口,榨出最后那点味儿来。 “来来来,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吧。” 刚子一手插兜,一手咬着冰棍说道。 “俺就叫你刚子哥吧,哥,点歌吧,随便点。” 刘青山一边吃着冰棍,一边随口应道。 呦,口气不小啊! 刚子打量着眼前土得都快掉渣的少年,心里是一千个不相信,决定难为难为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你就整个“上海滩”吧。” 发哥那部脍炙人口的《上海滩》还要两年之后才会在国内上映,不过,电视剧是80年拍的,里面的歌曲,已经随着磁带流传过来。 要不是紧追潮流的人,根本就不会唱这首歌,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所以这个不知道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小家伙,肯定要歇菜了。 “许文强那个是吧?” 刘青山眨了眨眼,煞有其事地说道:“唱这歌啊,最好穿个风衣,再戴个礼帽,然后围上条雪白的围脖,那才叫有气质呢。” 刚子一听顿时傻了眼。 因为他好不容易淘弄来的那本磁带封面,那个男人就是这种打扮,感觉太帅了。 不,现在应该说感觉太酷啦! “那我先唱两句,你听好喽: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一张嘴,就是字正腔圆的粤语腔调。 霑叔这歌就是带劲,刘青山扯嗓子这么一嚎,顿时引来十几个路人围观,等他唱完了,一起哗哗鼓掌。 刚子这次是真的傻了,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弟,你唱得真好。”小美也是一个劲儿鼓掌,眼里仿佛冒起小星星。 刘青山摆摆手,谦虚了两句:“刚吃完冰棍,嗓子有点紧,唱得一般般拉。” 刚子则一把拽住刘青山的胳膊,朝周围看热闹的人嘚瑟:“这是我老弟,唱得不赖吧。对了老弟啊,你姓啥叫啥啊?” 周围的人撇撇嘴,全都散了。 三个人这才重新正式认识了下,刚子大名叫刘全刚,跟刘青山还是本家呢,小美则叫吴美玲。 “老弟,走,去公园,今天必须把那帮家伙全部拿下,每次都压着我们,太没面子啦!”仿佛打了鸡血般的刘全刚,拽着刘青山就往公园跑。 “刚子哥,等等,俺和俺爷还没吃饭呢。” 刘青山摆了摆手道。 别看他才十六,可是有干巴劲儿,瘦巴巴的刘全刚还真拽不动他。 “吃饭小意思,回头哥领你们下馆子,老弟啊,一会儿好好表现表现,把那帮家伙都比下去,晚上山珍海味随便点!” 刘全刚拍着胸脯说道。 得,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刘青山也不好再端着了。 况且自己刚来春城,人生地不熟的,无论是卖君子兰,还是给大姐置办结婚用品,如果有刚子这种坐地户帮忙,肯定能轻松不少。 于是乎,他跟爷爷打了个招呼,然后跟着一道去了公园。 二分钱一张的门票,也不用他掏钱,刚子刷脸就进去了,看来他也没吹牛,在这一片儿确实混得挺开的。 这个时代的公园,还是以自然风景为主,没啥太多的娱乐设施。 绿树红花,胜在天然。 顺着碎石路,一直来到人工湖边,这里已经聚集了两伙人,加起来差不多三四十号。 一边衣着打扮都跟刚子差不多,见了他远远地挥手招呼。 另外一边则穿着朴素些,也没有那种流里流气的气质,其中有两个男青年,还挎着吉他,另外还有个身材高大的大老黑。 这年头,无论是吉他还是外国人,那都是能引发围观的。 刘青山有点明白了:看样子对方是大学生,还有个留学生,难怪刚子他们吃瘪呢,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好不好。 “刚子,这小子谁呀,哪个山头儿下来的?” 一个留着长发,长得还挺帅气的男青年,瞥了眼刘青山调笑着。 刚子立马急赤白脸地跟对方掰扯:“飞哥,这是我老弟,唱歌老厉害了,一会跟那些大学生比一比!” 瞅着刘青山这打扮儿,飞哥撇了撇嘴:“唱啥呀,唱红星闪闪放光彩啊,跌份儿不?”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笑。 刘青山也没急着表现,而是很低调地当了个称职的观众。 两边人来全了,双方先是轮流派人斗歌,不用说,对方吉他弹唱一出,刚子一方就输得找不着北了。 接着是斗舞,这个倒是有点旗鼓相当的架势,不过,当对面的大老黑来了一段霹雳舞,惊呆众人之后,一切就结束了。 飞哥这边人都骂骂咧咧的,不过还都挺讲究,认赌服输。 只不过,以后就不能在朝阳公园这里玩了,这个场子,彻底让给那帮大学生了。 “嗨,等等,我弟还没出场呢!老弟,给他们来一个呗!” 旁边输红眼的刚子也豁出去了,反正都这样了,还能惨哪去? 窝火的飞哥则没好气地说道:“来啥来,扭大秧歌吗?” 这次,他的那些同伴们没笑,显然都没那个心情了。 刘青山却咧嘴笑了,关键时刻出手,这才叫雪中送炭嘛。 “刚子哥,各位,那我就献丑了!” 刘青山嘴里吆喝一声,从容不迫地走到了场地中间。 咦,他还真跳啊! 这还嫌不够丢人是吧,这小子穿得破衣喽嗖补丁摞补丁的,就像刚从田地里干活刚回来似的,还学人家跳舞跳六的? 给你个钉耙,来个猪八戒拱地正好。 众人显然根本不看好刘青山,纷纷掩面扭头。 但是,他们跟着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腔调有点诡异的惊呼:“哇呜!” 是刚才那个跳霹雳舞的大老黑,此刻,这货俩眼发直,死死盯着那个半大小子,嘴巴张到一种令人吃惊的程度。 别说鸡蛋了,大鹅蛋都能囫囵个塞进去。 再看那个半大小子,所有人全都瞪大眼睛:这……这跳的啥舞?咋没见过呢! 嗯,真的没见过! 只见那个半大小子脚步无比轻盈,在地上滑动,身上的关节就跟刚上完机油的链条似的,轻易展现出种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视觉效果。 甚至,观众都产生了错觉:这小子走路是不是飘起来了! 这下子,顿时把场中所有人都镇住了,看向刘青山的眼光也完全不一样了。 那敞着怀的破布衫子,仿佛也变成插上翅膀的蝴蝶;那满是补丁的旧裤子,也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配套的音乐,使得舞蹈效果打了一点点折扣。 还有就是,刘青山的裤子太过肥大,要不然,各种滑步肯定会更加风骚潇洒。 等他都跳完了,没有喝彩,也没有掌声,不过,周围好几十人呆若木鸡的表情,俨然证明完全被他征服了! “噢,上帝啊,moon-walk!” 那个留学生怪叫着扑向刘青山。 大伙这才回神,飞哥满脸激动地问对面的一名大学生:“亮子,啥意思?” “月球漫步,也叫太空步,听说是大洋彼岸那边,歌坛巨星迈克尔杰克逊在今年创造的。咱们这边还没传过来呢,没人会,甚至都没人见过。” 那个叫亮子大学生也是满脸惊叹地说道。 嚯,牛人啊! 飞哥顿时两眼放光:“对对对,刚才那滑步,跟在太空行走一样,哈哈,亮子,这回输赢怎么说?” 亮子摆摆手:“嗨,还管啥输赢啊,先跟人家把太空步学了再说!” 也难怪他如此激动,要是学会了这舞蹈,在学校食堂门口走一趟太空步,铁定能混一年妹子的饭票! 对对对!要学要学,飞哥也醒悟过来。 然后,刘青山就被一群嗷嗷怪叫的青年男女给围住,这回好,想跑都跑不掉了。 大半个下午,刘青山教了他们最经典的后滑步,然后就没那个精力和体力了,还没吃饭呢,饿得慌啊! 一帮大学生们恋恋不舍地离去,刚子则冲过来,直接把刘青山抱起来,转了好几圈:“老弟啊,不,哥,你是我哥!” “走,今晚春发合,我做东!” 赢了比斗,争了面子的飞哥也显得格外亢奋。 春发合,那可是春城老字号的大饭庄子,能去那儿吃一顿,倍儿有面子。 刘青山则皱眉说道:“飞哥,俺爷还在旅社等我呢。” 哦,还有老爷子啊,那肯定跟咱们这帮年轻人唠不到一块。 飞哥干脆利落地摆摆手:“那好办,等会儿叫完菜,一样给老爷子拨点儿送过来,铁定不能让老爷子饿着。兄弟们,走起!” 说完,他肩膀上扛起台燕舞录音机,里面七了咔嚓直响,一伙人连走带扭屁股,就跟群魔乱舞似的,惹得路人直躲。 刘青山也赶紧溜边,瞅着那个录音机有点眼馋:要是能给大姐也买个就好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九章 各怀心事 老爷子刘士奎在旅社睡了一大觉,醒来之后,感觉精神多了。 这年龄一大,舟车劳顿的,还真有点扛不住。 想想当年,也是日行二百里的飞将军,现在不得不服老啊。 上了趟卫生间,他发现孙子还没回来,问问服务员,都五点多了,老爷子不免有些着急。 这孩子,到底去哪了? 刘士奎正慌着时,忽然听有人敲门:“老爷子,开饭啦!” 是中午那个小青年的声音,刘士奎摸索着开了门,迎面扑鼻而来的是饭菜的香气。 “这是?青山呢?” 刘士奎有些疑惑地问道。 “哦,青山跟我们在饭店吃,他叮嘱先给您送点饭菜回来,可不能让您老饿着!” 刚子麻利地把饭菜在桌子上摆好:“老爷子,这是春发合的锅包肉、溜肉段,您老趁热吃。” “有雪衣豆沙吗?” 刘士奎这才心安,随口问了一嘴。 “那必须的,老爷子,原来您也是吃过见过的。”刚子说了两句,把酒瓶子盖启开,就用屋里的白瓷茶杯给倒了大半下,然后就心急火燎地跑了。 三凤儿是真长大啦! 刘士奎心情不错,不慌不忙地夹了一块溜肉段,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嗯,真香,好些年没尝过这个味道啦! 再抿一口小酒,嗯,美滋滋。 饭馆里,刘青山也开吃了:先来块锅包肉,色泽金黄酸酸甜甜,外焦里嫩,这味儿地道。 还有这雪衣豆沙,色泽洁白,香甜可口,好吃! 其他人则边吃边喝,给刘青山要了一瓶橘子汽水。 眼下的饭店,可谓是货真价实,肉菜也就一块出头,一大盘子扒肉条,才一块二,至于蔬菜,一般也就一二毛钱左右。 看似便宜,实际上跟工资收入对比一下的话,一个肉菜,也占了差不多工资的三十分之一了呢,有家有业的,谁敢这么吃,还过不过日子了? 也就是这帮小年轻,一个个轻手利脚的,都参加工作赚钱了,而且没有家里拖累,可谓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刘青山听他们边喝边聊天,也听出个大概:基本上都跟刘全刚是一个厂子的,而且,好像家里都不是普通工人。 填饱肚子后,刘青山这才有心思打量饭馆里面的布局。 几张大桌子,基本上都有人了,除了他们这桌之外,剩下那些桌儿,坐的都是中年人,估计不少都是跑业务。 菜谱都挂在墙上,是一个个小木牌,上面写着菜品名称啥的,这个叫菜牌儿。 这还是比较讲究的饭庄子,要是平常的小店儿,直接戳一块小黑板,就用粉笔在小黑板上写几个菜得了。 正打量着呢,就听身边飞哥吆喝:“小老弟,今天你算是给咱们涨脸了,来,整一个!” 大伙都端起白瓷小酒盅,呲溜一仰脖就干了,连那几位女青年,也不含糊。 眼下喝酒,都是用酒盅的,小点的有三钱四钱的,大点的也有八钱盅。 用酒盅喝酒,基本上都是一口一盅,要是心里没数的,喝着喝着就容易喝多喽。 要是冬天呢,酒比较凉,还得用配套的小酒壶把酒烫一烫,这样喝着才舒服。 当地有俗语说得好: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刘青山举起汽水瓶,示意了一下。等各自吃了口菜之后,飞哥又问:“青山,进一趟城不容易吧,可得多玩几天。” “飞哥,这次进城,是领着俺爷看眼睛的,看看能不能把白内障切除。” 刘青云摇摇头说道。 “行啊,还挺有孝心的。这事好办,我大姨就在厂总医院,明天就全给你安排了。”飞哥仗义地说道。 刘青山有点尴尬地说道:“飞哥,俺爷还不能现在就做手术,俺兜里就只剩下十几块,肯定不够。” 飞哥不由得皱皱眉,瞥了刘青山一眼:“那我找大姨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不上什么道道,等到吃饱喝足,便各自散去。 依旧是刚子和小美,把刘青山送回旅社,并且约定好明天早上再来陪着刘青山去卖花,两个人这才挎着胳膊走了。 还真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啊,刘青山心里暗暗感叹着回到房间。 “爷,您吃好了没?” 进屋后,他赶紧收拾着桌上的剩菜剩饭。 可不能浪费,明天早上热热,够爷俩的早饭了。 老爷子点点头:“吃好了,吃好了,好些年没下馆子喽,这味道一点都没变啊。” 说完,他又开始叮嘱孙子:“青山啊,他们跟咱们终归不是一路人,还是少接触的好。” 刘青山笑了笑道:“爷,你就放心吧,他们不是什么坏人,今天还帮我联系了医院呢。” “回头等卖了君子兰,就给您的眼睛做手术,到时候,你就又能看见啦!” 说实话,刚才进屋的时候,看到爷爷两眼茫然看着窗外的样子,刘青山挺心酸的,更坚定了给爷爷看眼睛的决定。 “那可不成,就算是卖了钱,还要给你大姐操办婚事呢。以后,你和二凤儿还要上高中,家里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老爷子连连摆手。 末了,他又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包:“三凤儿啊,要是那个君子兰不值钱的话,就把这对镯子给卖了。” 终归还是把这东西给带来了啊,刘青山摇了摇头道:“爷,您先收着,真要用的时候,俺再跟你要。” 爷孙两个各怀心事,洗漱一下,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爷俩天一亮就起床,生物钟就是如此,早就习惯了。 拉着爷爷到外面溜达一圈,刘青山嘴里还不时念叨:“爷,你眼睛要是好了,就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这两年,变化可大了。” 老爷子则绷着脸,不吭声。 刘青山知道爷爷的脾气,看样子,只能等卖到了钱,他才会改变主意。 这会儿,已经有出早点的摊子了,价钱真心不贵:馒头五分,花卷六分,糖三角也才八分而已。 包子稍微贵一些,肉馅的要一毛九,不过个儿大啊,跟大馒头差不多。 给爷爷买了一个糖三角,刘青山溜达回旅社,把昨天剩下的米饭用开水泡了一下,剩菜放在烧水的锅炉边上热一热,一顿早饭就解决了。 在屋里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刘全刚的影儿,刘青山索性也就不再等,决定自己先带一盆过去试试水。 他都跟旅店的服务员打听明白,朝阳公园前面的花鸟鱼市场,属于早市的性质,过了早上八点半就散了。 背起那盆开了花的君子兰,刘青山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跟服务员打个招呼,要是刘全刚来了,也好知道他的去处。 朝阳公园路两边,稀稀拉拉摆着几十个地摊,多是卖花鸟鱼虫的。 有不少早起遛弯的老年人,其中还有几个架着鸟笼遛鸟的。 这些十有八九都是老干部,从穿着就能看出来:大多是的确良的半袖衫,脚上穿着皮凉鞋,走起路来四平八稳。 路过一个摊位的时候,刘青山不由得停住脚步,只见地上铺着一大块绿帆布,上面杂七杂八的,摆着不少瓶瓶罐罐的零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章 卖花风波 古董? 刘青山脑子里面灵光一闪,心脏很不争气地砰砰使劲跳了几下。 眼下,古董热还没有兴起,填饱肚皮依然是第一要务,所以,古董的价值,相对来说,简直就是白菜价。 当然了,这个白菜价也是相对而言,动则几十块几百块一件的古董,一般人也不敢动心思,还过不过日子啦? 目光扫了扫,刘青山眼前忽然一亮。 他的目光,落在那整整一版红彤彤金灿灿的邮票上。 邮票是大红的底子,十分喜庆,中间蹲着只金猴,毛发都纤毫毕现。 整版的猴票啊,后世要是有这么一版的话,够养老钱喽。 “老板,这些邮票怎么卖啊?” 刘青山忍不住扬手问道。 摊主是个相貌憨厚的中年男子,他扫了刘青山一眼,笑呵呵地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您这也太贵了吧!” 摊主依旧憨笑着摇摇头:“小伙子,我说的是一千好不好。” “啥,一千?这么贵?” 刘青山使劲眨巴两下眼睛:这可是相当于一个工人好几年的工资! 反正也没有其他客人,摊主就打开话匣子:“小同志,你应该认识这庚申猴吧,别的邮票且不说,这猴票呢,面值虽然是八分钱,但是现在每一枚已经涨到三块钱。” “整版的呢,价格至少还要翻倍,你算算是多少钱?” 刘青山暗暗算了算,生肖邮票,第一轮每版是八十张,三块钱一枚的话,那就是240块。 整版的翻一倍很正常,再加上集邮册里,那些特殊年代珍贵的邮票,一千块真是良心价。 要是入手的话,存个十几二十年,几百万妥妥的。 刘青山是真想拿下,可兜里真没钱啊。 “君子兰,小同志,你这君子兰咋卖?”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扭过头,刘青山发现,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花篓,已经被掀开。正有一个小青年,蹲在那瞧呢。 这家伙穿着大背心,下身一件大裤衩子子,手里摇着一把破扑扇。 长得瘦巴巴,尖嘴猴腮的,还没刘青山刚才看到的庚申猴招人稀罕呢。 他嘴里还嚷嚷着:“我侯三果然生了一副火眼金睛,从这花筐的缝隙瞄了一眼,就知道里面是一株君子兰。” 叫喊声很快就招来几位溜达的路人,也都围着背篓看稀奇。 其中一个退休干部模样的老爷子还嘟囔一句:“咦,这个品种,市面上好像没见过。” 看到侯三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捏君子兰的叶子,刘青山立马挡在了前面:“只许看,不许摸!” 侯三咧嘴一笑:“小同志,别紧张,我买。” 跟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绿油油的五十块,显摆地晃了晃道:“小同志,在你们村儿里,没见过这种大票吧?” “这花卖我,这张就归你!” 侯三瞅着眼前这个半大小子,穿得破衣喽嗖的,就存心想捡个便宜。 要真是普通的农家小子,没准就同意了。 不过,刘青山都没正眼瞧他,朗声说道:“幽兰出空谷,绝世独自开。只有俺们那山清水秀的山沟沟,才能长出这么好的君子兰,五十块钱可买不到。” “嗯,说得好,说得好。”刚才那位退休老干部一个劲点头。 旁边也有人附和:“这个小同志有点水平。我听说,咱们春城马上就要把君子兰定为市花了,还不就是稀罕君子兰这花,就像是遗世独立的君子。” 刘青山也跟着扯了几句,然后又朝侯三笑笑:“猴儿同志,你觉得呢?” 侯三眨巴几下小眼睛,刚才大伙说的那些,他通通不懂,他就懂得一点:君子兰值钱。 可是,这个半大小子,好像也是懂行的,只怕不大好糊弄。 琢磨一番之后,他决定再出价试试:“小同志,你大老远的,进城卖花也不容易,我再给你加点。” 说完,他又掏出一张大团结。 刘青山依然摇头。 “再加十块!” 刘青山没搭理他 “再加十块!” 侯三也急了,嗓门比猴子还尖呢。 “我再加……” 侯三一掏兜,把兜都翻过来了,也没再翻到钱。 他不甘心,又凑到刚才那个摊主身边,嘀咕一阵,借了点钱,然后跟着说道:“小同志,咱们市政府去年刚下发12号文件,规定君子兰的售价,最高不许超过二百块,哥哥我出一百八,这可是良心价啦。” 刘青山当然不会被对方这些小手段迷惑,文件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越是下文件禁制的东西,就越是噌噌涨。 就好比放开商品房后,年年都说控制房价,还不是年年往上涨? 看到这个半大小子愣是经受住一百八十块钱的诱惑,侯三也没辙了,再高的价钱,他也出不起啊。 旁边那位中年摊主不由得劝道:“我说三儿啊,人家小同志也是懂行的,要不你就赚点手续费好了。” 这种帮着介绍生意,赚点好处费的事儿,侯三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侯三愣在那,心里开始犹豫不定。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叫了一嗓子:“快看,洋人,公园出来个洋人!” 这年头,外国人可不多见,到哪都跟大熊猫似的被围观。 还是那位退休老干部有见识,瞥了一眼说:“啥洋人,那是旧社会的叫法,现在都叫外宾。” 旁边一个老头也点头:“这个外宾天天都来公园遛弯儿的,听说是机械厂请来安装设备的外国专家。” 那位摊主也跟着符合:“可不是嘛,见天儿都能瞧见,往天还跟着个司机。瞅见公园门口那辆小轿车没,就是专门给人家外宾坐的。” 刘青山也望过去,那是一个中年老外,头话间,就见那老外身子往后一仰,然后又向前扑倒在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一章 成了榜样 见此情形,侯三不由得乐道:“嘿,也不瞧瞧自个啥身板儿,跟猪似的,能翻过来才怪呢,这不是摔个嘴啃泥!” “好像不大对劲!”那位老干部紧走过去,其他人也都跟上。 到了近前一瞅,老外脸色发青,嘴唇一个劲哆嗦,嘴里吃力地说着:“two,two。” “啥玩意,你要吐啊,要吐你得搁楞嗓子呀,光嚷嚷有啥用。” 侯三不懂外语,就听老外一个劲嚷嚷吐吐吐的。 “不好,外宾这是心脏病犯了。”老干部急火火地说了一声。 侯三胆小怕事,眨巴眨巴小眼儿:“我说,咱们还是快跑吧,这老外要是出点啥事,还不得赖上咱们啊?” 周围几个胆儿小的,听他这么一说,也都准备脚底抹油。 可是,却有一个人影,猛的向老外扑了过去。 刘青山掰开老外毛茸茸的手掌,从掌心抠出来一个小药瓶,然后用熟练的英语问道:“是吃两片这里面的药吗?” 那个老外艰难地点点头。 “舌下含服?” 刘青山又追问一句,看到对方继续点头,就飞速打开药瓶,倒出来两粒,给老外含到舌头底下。 “小同志,这药可不能乱吃啊,万一吃出毛病来,涉及到外宾,你就惨了。” 那位摊主好心提醒,可是已经晚了,药片都进嘴。 老干部倒是点点头:“小同志不错,咱们中华是礼仪之邦,理当扶危救困。放心,到时候,我们都给你作证。” “对对对,咱们都帮你作证!”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 就连侯三都转回身,冲着刘青山说:“那,小子,生意归生意,真要是出事儿,我肯定帮你说话!” 听了这话,刘青山瞧着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也顺眼了不少。 几分钟之后,那个老外明显缓过来了,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大伙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见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刘青山赶紧将他慢慢扶起来,嘴里还用英语叮嘱着:“先生,像您这种情况,以后是不能一个人出门的。” 那个老外一边点头,一边频频道谢,跟着还从兜里掏出皮夹子,抽出里面一沓绿油油的票子,塞进刘青山手里。 “嚯,是美金!” 过来帮忙的侯三眼尖,嘴里怪叫一声,“这玩意老值钱了,一块钱也有好几百块,要是换成人民币,肯定上千了。 瞧得他一个劲吞口水,嘴里嘟囔着:“赶明个儿我也要学外语,好好学,到时候,会说七八国英语,也赚老外的钞票去!” 刘青山嘴角一翘:啧啧,七八国的英语?嗯,你很有理想,祝你成功。 跟着,他又把那一沓子钞票给推了回去,嘴里嘀里嘟噜的,跟老外嘟囔了一通。 看到那个老外连连点头,又乐呵呵地把钱装回去,塞进裤兜,周围看热闹的人,眼睛都直了。 侯三更是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忍不住扯了扯刘青山胳膊嚷嚷起来:“喂,我说你是不是傻了,这钱又不是咱们抢的,人家主动给的,你咋不要呢,你不要我要!” 一着急,实话都秃噜出来。 “小同志,你刚才跟外宾说什么?” 那位老干部倒是眼睛一亮,上前问道。 刘青山把侯三的猴爪子扒拉到一边,坦然说道:“俺跟他说,咱们国家是礼仪之邦,人人都喜欢做好事,乐于助人为乐。” “人家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咱们国家,帮着咱们搞建设,要是因为这个收钱的话,性质可就变了。” 对于刘青山而言,虽然眼下缺钱,但赚钱的路子千千万,可不能被钱给压弯脊梁。 “好好好,说得好啊。” 老干部是连连点头,“小同志啊,你这个觉悟太高了,值得学习。” 刘青山继续说道:“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咱们华夏人,就得有这个骨气,俺虽然小,也不能给国家丢脸不是。” “好!” 听他这么一说,周围那些人都感觉脸上有了光彩,一个个兴奋得攥起拳头。 “对,不能叫外国人瞧不起中国人。” “小同志,你给咱们争光啦!” 侯三这货也紧紧抱住刘青山的胳膊,就跟抱大腿似的:“小哥儿,教教我英语呗。” 他这回是真服气:别看人家穿得破,肚子里有干货啊。 混在底层的侯三,平时虽然喜欢贪小便宜,但对于那些有本事,有能耐的人是特别佩服的。 正这个时候,一个年轻人气喘吁吁从公园大门跑出来。 他就是工厂给外宾安排的司机,刚刚上个厕所的工夫,就听到有人嚷嚷,说是外宾晕倒了。 吓得他连屁股都没来得及擦干净,就赶紧跑了过来。 结果到这一瞅,托马斯先生好好站在这呢。 听到大伙七嘴八舌地讲述一下刚才的惊险情况,司机也一阵阵后怕。 这外宾要是出点意外的话,他别说丢不丢工作的,搞不好都得因为渎职被抓起来。 “小同志,谢谢你啊,实在太谢谢你啦!”司机紧紧抓住刘青山的手,那家伙,使劲摇啊。 刘青山则从容说道:“嗨,甭客气,举手之劳,换成别人,也都会帮忙的,只是大伙听不懂英语,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看您还是先带着外宾去休息吧,最好到医院检查检查。” “对对对,那我先带他去医院看看。” 司机这才撒手,扶着外宾,向那辆小轿车走过去。 那位托马斯先生,扭头跟刘青山嘟噜了几句,然后才挥挥手,钻进车子里。 看热闹的人们是兴致不减,还在谈论着刚才的事。 那位老干部想了想,走到刘青山面前,亲切地拍拍对方的肩膀:“小同志,你今天做得太好了,给青年人竖立了榜样。”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的小女儿呢,咳咳——” 说着说着,老人突然咳嗽起来。 刘青山也有点蒙:您的小女儿跟俺有啥关系,不会是俺的表现征服了您老,准备把女儿以身相许吧? 不行不行,俺现在还小,还没准备好呢。 老人咳嗽几声,顺过气儿来,继续说着:“我小女儿是咱们省报的记者,你这件事呢,很有新闻价值。” “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对你进行采访,把这件事报道出来,号召广大青年学习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刘青山释然了。 周围的人也听明白了,立刻全都激动起来:这是要上报纸的节奏啊! 这年头,可是一人上报纸,全家都光荣啊。 没等刘青山表态呢,侯三先蹿了出来:“顾专员,这事必须好好报道,太给咱们争气了!” 说完他又眨巴眨巴眼睛:“您能不能跟闺女说说,顺带提提我啊,刚刚我也帮忙扶起外宾呢,大伙都看到了吧?” “你小子刚才还要给外宾搁楞嗓子呢。” 旁边立刻就有人揭老底儿,侯三顿时满脸通红。 采访这种事,不大好意思拒绝吧? 刘青山心里也美滋滋的,这年头,喜欢树典型,上了报纸的正面形象,隐形福利多多啊。 最起码,也是一张很好的护身符。 要知道改革开放的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起起伏伏的,有了进步青年这个金字招牌,足以自保。 想到这里,他跟那位老干部顾专员谦虚几句,然后留下旅社的地址。 一心发挥余热的老干部,这才兴冲冲地离去。 大伙陆陆续续散了,刘青山也准备回去,可是却被侯三给缠住了。 “小哥儿,你这君子兰肯定不是送人的吧,要不然,肯定已经送家里去了。” “那,不是我吹牛,整个春城,君子兰的交易我都门儿清,要说你这花,碰到识货的,卖个一两千太轻松了。” “行啊,二千,你拿走。” 刘青山心里算是有点底儿了,爽快地说道。 侯三一阵尬笑,搓了搓双手道:“小哥儿,我手头有点紧,真没那么多钱。” 瞧见刘青山收拾好了要走,他连忙张开双臂拦在前面:“别急着走啊,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大客户,保准能卖上好价钱,不过……” 没等他提条件,脖子就被一双手给掐住,整个人差点从地上拎起来。 随即,一个豪横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侯三,胆儿挺肥啊,敢欺负我刚子的兄弟!” 侯三拖在地上的俩腿直蹬,连连求饶:“没有没有,刚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见他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刘青山赶紧朝刘全刚摆摆手:“刚子哥,没事儿,你赶紧放他下来吧?” 刚子松开手,冲着侯三屁股上踹了一脚喝道:“说,你小子是不是又想忽悠人了?” 侯三揉着屁股,满脸苦色说道:“怎么可能,我哪能忽悠小哥儿啊!刚子,你刚才是没看着,你这兄弟实在是太牛啦!” “哦,怎么滴?” 刚子好奇地问道。 听侯三添油加醋地把刘青山抢救老外的事讲述一遍,刘全刚也是满脸佩服之色,揽着刘青山说道:“兄弟,你太牛……不是,你太酷啦!” 说完,他又忍不住嘀咕了道:“不过那美刀你怎么不要呢?拿过来换成等值的人民币,再还给老外也好啊,有些进口商品,没外汇根本买不到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二章 母鸡下电视 离开朝阳公园,侯三贼头贼脑地在前面带路。 刘青山撅头瓦腚地背着大背篓,吭哧吭哧跟着。 最后才是手插裤兜,吹着口哨,一摇二晃跟在后面的刘全刚。 一行人穿大街过小巷,绕了半天,这才进了一个大院子。 看到院子里搭着的塑料大棚,刘青山不由得眼睛一亮。 过了一个多小时,三个人才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队形也发生了明显变化。 刘青山直着腰杆走在中间,空空的花篓依旧背在身后。 左边侯三的小眼睛是直勾勾的。 至于右边的刘全刚,口哨也不吹了,潇洒劲儿也没了,反倒是显得有点精神恍惚,如同梦游般。 三人走了好一阵子,刘全刚好像才回神似的,一把抓住刘青山的胳膊,激动地说道:“兄弟,你发啦!” 侯三眼里也是唰唰冒光:两盆花,三千块。 不是三千块砖,是三千块钱,一张一张数,数到天黑也不累的三百张大团结啊! 刘青山瞥了侯三一眼,用胳膊把背着的帆布包夹了夹,这里面,放着沉甸甸的三沓大团结。 这时候的三千块,购买力可是惊人的,别说在夹皮沟了,就算在春城买套房子都妥妥的。 所以刘青山虽然外表摆出平静从容的样子,内心却是格外激动。 有了这笔钱,就可以给爷爷治好眼睛。 有了这笔钱,就可以给大姐准备嫁妆。 有了这笔钱,母亲就不必再那么操劳辛苦,累垮身子。 有了这笔钱,他就有了启动资金,可以一步步实现致富之路。 这是能改变命运的一笔钱啊! 或许,真是父亲在冥冥之中,用这种方式,守护着一家人。 兴冲冲地回到旅社,刘青山抽出来四张大团结,递给猴三:“谢谢了,这钱你拿着买盒烟抽抽,另外还有一盆花,麻烦你给那边送过去吧” 毕竟人家给牵的线,多少还是要给点辛苦费的,这是做事的原则。 侯三没有急着接钱,而是眼巴巴地看着刘青山道:“小哥儿,要不以后我跟你混吧?” 刘青山笑了笑:“给俺爷治好眼睛,俺就回家种地了,你要是能吃得了那个辛苦,俺没意见。” 听刘青山这么一说,侯三就赔笑着拿了钱,然后背着另外一盆君子兰离去。 临走时,他还依依不舍地说道:“小哥儿,以后有需要的话,记得吆喝我一声,我就在朝阳公园这一片。” “好,以后肯定还要麻烦你。” 刘青山应了一声,他准备等手头宽裕了,购买一些以后能大幅升值的东西先存着。 这个侯三消息广,路子多,没准是个好帮手。 打发走侯三,刘青山又跟刘全刚说:“刚子哥,今晚叫上飞哥,俺单独请你们吃顿饭,记得把小美姐也叫着。” 好嘞,刘全刚答应一声,兴冲冲而去。 经过这两天的事儿,让他确信这个小兄弟是个有本事的,以后可得好好处。 安排妥当之后,刘青山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看到坐在床上的爷爷,忍不住欢呼一声:“爷,花都卖啦!” 刚才他们进屋搬动花盆,老爷子当然知道,淡定地问道:“嗯,卖了多少啊?” “您猜猜看?” 满脸喜色的刘青山跟爷爷逗趣问道。 “嗯,看你这高兴的样子,肯定是没少卖钱,二百块差不多了吧?” 老爷子还是比较保守地问道。 “太少了,再猜!” “五百?” “还是太少!” “一千?” 刘士奎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了。 “再翻三倍!” 刘青山也不再墨迹,直接说出了答案。 刘士奎的身子一颤,眯缝的双眼也猛得睁大,白蒙蒙的好不骇人。 “啥,青山,你说多少?” 刘青山凑上去,拍着爷爷后背说道:“爷,一共卖了三千块,这回,你该同意去治眼睛了吧?” 老爷子身子颤了几颤,声音哽咽,老泪纵横地说道:“这……这肯定是你爹保佑咱们,才能留下这笔财富啊!” “治,一定要治好,这是子君的孝心,也多亏你这娃儿机灵,要不然真是白白糟蹋了这个好东西啊!” “爷,您别哭了,对眼睛不好。” 见此情形刘青山连忙劝慰一番。 今天晚上跟飞哥好好说说,争取明天就安排爷爷住进医院。 过了片刻,刘士奎立马郑重其事地说道:“青山,收拾东西,咱们马上走!” “走?去哪儿?爷,您可不能变卦,没治好眼睛前,咱可不回家。” 刘青山连连摆手说道。 刘士奎这会儿已经又变回那个睿智果敢的老人:“不是回家,是先把钱存进银行。青山,记住,财帛动人心,千万不能用钱财去考验一个人的品质!” 刘青山当然一听就懂,也觉得爷爷这个做法比较稳妥。 因为他也无法保证,刚刚认识的刘全刚和飞哥等人,会不会因为这笔巨款,而动了其他心思。 至于侯三这类的,就更不好说了。 “行,那咱们就去存起来。” 刘青山领着爷爷出了屋,跟服务员打听了一番,转乘了两班公交,终于找到一家银行。 眼下只有人民银行,从84年开始,才成立了工商银行,人民银行则独立承担中央银行的职能。 老旧的钢筋混凝土房子,瞅着就结实,窗户上都是那种可以推拉的铁制栅栏,挡得严严实实。 银行门口冷冷清清的,基本没啥人进出。 刘青山想想也就释然,如今家家基本都没有余钱,就算有了点积蓄,也不放心存到银行里。 万一哪天银行黄了呢? 所以嘛,有了点存款,还是藏在家里比较保险。 大伙的理念都是如此,难怪银行比较冷清。 其实说冷清也不对,银行门口放着一张小桌子,桌上竟然摆着一台录音机,里面哇啦哇啦的,正搞宣传呢。 刘青山侧耳听了听,是号召广大群众踊跃存款呢。 走近之后,发现桌子前面还竖着一个广告牌,上面画着一张漫画:中间是一只大母鸡,身上写着“储蓄”两个大字。 有几个人,正拿着钞票,从鸡嘴里走进去;从后面出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电视机、洗衣机、录音机等等大件儿。 这银行也搞虚假宣传啊,看着闪闪发光的三大件儿,让人还真有点想储蓄的冲动呢。 刘青山领着爷爷进去,迎面是一排装着铁栅栏的窗口,只有寥寥几个顾客在那办理业务。 刘青山也是第一次进这个年代的银行,瞅啥都新鲜。 根本不用排队,直接找了个空闲的窗口凑上去,往柜台里一瞧,刘青山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见窗口里面坐着的是一位老师傅,戴着一着:“小同志,你是要存活期还是死期?” 死期,就是定期。 “活期。” 刘青山毫不犹豫地回道。 这笔钱还得陆陆续续花呢,当然不能存定期。 老师傅笑了笑:“小同志,要是不着急花呢,还是存定期的比较好。现在一年定期的,利率是11.5,你知道是多少吗?” 11.5,那不是一分多利嘛,这么高? 刘青山是真的震惊了。 也就是说,他这三千块要是存一年的话,光利息就是好几百,真够买台电视机的了。 不过还是先忍忍吧,这笔钱,除了给爷爷治病,给大姐置办嫁妆,改善家里的生活之外,还是他的创业基金,可不能躺在银行里吃利息。 刘青山先存了两千五百,存折用的是爷爷的名字。 一方面是尊重爷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刘青山还没有手戳。 手戳,就是个人的名章,有机玻璃制成,最前面刻着自己的名字。 那时候没有身份证,手戳一戳,就代表了本人的身份。 像什么生产队分粮食啦,领返销粮啦,去邮电局和信用社办理业务啦,都需要摁手戳的。 要是邮局汇款没手戳的话,根本领不出来。 刘青山上大学的时候就遇到过一次这样的事儿,最后逼得没招了,用橡皮临时刻了一个戳子,这才把钱取了出来。 存款办理妥当,存折给老爷子贴身放好后,爷俩这才放心地走出银行。 银行门口,再看到刚才那张“母鸡下电视”的漫画,刘青山不由得嘴角翘了翘:这广告还真不是忽悠人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三章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爷俩离开银行,看看日头,都快晌午了。 刘青山四下打量一番,不由得说道:“爷,前边就是农业大学,王爷爷家好像就在附近。” “那就先瞧瞧老王去,住旅店总有点不安心。”刘士奎提议道。 你说这无钱一身轻,睡马路边上都不担心,有钱了反倒不得安生。 走着走着,刘士奎忽然想起来:“青山,给你王爷爷买两瓶好酒,他喜欢整两口。” 空手登门终归不大礼貌,刘青山也没法去正规的国营商店,现在手里有钱,但是没票儿。 眼下还是计划经济呢,买啥用啥票,买肉需要肉票,买粮用粮票,买烟需要烟票,买自行车这些大件儿需要工业券。 就连买一盒火柴,都得用火柴票。 好在这两年,已经稍微宽松了一些,有了少量个体私人经济,不用票儿,也可以买到一些东西,就是价格稍微高一些。 所以,当时才有平价和议价之说。 好不容易买了两瓶老白干,又回去拿了点山货,爷俩这才来到农业大学的校门口。 那位王教授回城之后,又被学校返聘,继续发挥余热。 找门卫打听一番,又绕到大学后边,农大的家属楼,按照门牌号,总算找到住在三楼的王教授。 这时候,还没有铁皮的防盗门,都是木头门。 敲了几下,吱呀一下,屋门被推开,面前出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戴着副老花镜。 此人正是王教授,几年没见,看上去似乎比在村里还年轻了几岁似的。 王教授打量一下前面的刘青山,略带疑惑地问道:“你是哪个系的学生,放暑假没回家?” “老王!” 后面的爷爷听到声音,忍不住嚷嚷道。 刘青山连忙往旁边闪闪,对面的王教授先是一愣,然后迅速转为惊喜,大声说道:“老刘!” 两个加起来一百好几十岁的老人,紧紧抱在一起。 王教授眼睛里面闪着晶莹泪花,不停地拍打着刘士奎的后背:“老刘啊老刘,你能来太好啦,我在梦里,还经常回夹皮沟,也经常见到乡亲们呢。” 这绝对是真情流露,农民都朴实,当初王教授和老伴儿被下放的时候,没少受村里人接济。 虽然都不是啥贵重的东西,但几个鸡蛋,一篮子青菜,暖人心呐。 患难之交最可贵! 一对老友亲热了片刻,这才分开,王教授望了望刘青山笑道:“你是小山子吧,哈哈,长大了,好好好!” “王爷爷好!”刘青山也亲近地叫着,小的时候,可没少听这位王爷爷讲故事呢。 而且,学外语的事儿,还是借他的由头呢。 进到屋里,陈设简朴而庄重:两个人造革的单人沙发,中间是茶几,屋里还有个衣柜,一个五斗橱。 墙上有挂钟,还有一幅红梅图,枝干如虬,红梅怒放,刘青山瞧瞧题跋和印章,竟然是关山月的作品。 在沙发上坐了,王教授的老伴儿也扎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打招呼,脸上同样乐呵呵的。 叫了一声奶奶,刘青山就把带来的山货给送进厨房。 看到装垃圾的篓子里,有几个乳白色的鸡蛋壳,他不由得眼睛一亮。 王奶奶也跟着进了厨房:“你王爷爷啊,总跟我念叨着,想吃咱们夹皮沟的蘑菇和木耳呢。” “奶奶,现在日子比前两年好过一些了,以后我年年都给您送。” 刘青山知道王奶奶是个慈祥和善的老太太,所以一点也不见外。 聊了一番村里和家里的情况,刘青山这才问:“王奶奶,你们吃的是洋鸡蛋啊,早知道从家里带点土鸡蛋给你们了。” 所谓的洋鸡蛋,就是那时候对养殖的蛋鸡所下的鸡蛋的叫法,以此跟农村的土鸡蛋区分。 王奶奶一边张罗着饭菜,一边说着:“是你王爷爷的学校,引进了一批蛋鸡,说是产蛋高,准备推广呢。” 嗯,刘青山心里有数了,乐乐呵呵地帮老太太摘菜。 客厅里,两位老人也正谈得热乎,得知夹皮沟去年也分田到户,大伙的干劲都被调动起来,王教授也挺高兴。 跟着,他又关心起刘士奎的眼睛,得知这次就是来治眼病的,就更高兴了。 “小山子这孩子,从小就孝顺。等下午呢,我就帮你联系医院。老伙计,咱们国家发展越来越好,你还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呢。” 这时候,刘青山从厨房走了出来,拿着热水瓶给两位老人续上水,顺便说道:“王爷爷,我昨天认识个朋友,说是介绍厂总医院那边。” “哦,那更好啦,厂子那边的医疗水平,比市里还高呢。”王教授听了更加欢喜。 话题很快又转到刘青山身上,在回答了一番王教授的询问之后,刘青山问道:“王爷爷,刚才奶奶说你们学校新引进了蛋鸡,俺家也正想尝试养鸡行业,要是养好了,就在夹皮沟推广。” 王教授乐呵呵地打量一下这个少年,想不到一个村里的孩子,竟然挺有见识, 要知道,这年头的农民,大多数都没有这种意识,在他们的观念里,就是种好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养个十只八只的小鸡,换点油盐钱。 这种好事,必须支持啊,王教授一点都没犹豫,便点头应允:“等你和爷爷回去的时候,带一批鸡雏,再捉两只种鸡给你们。” 还有种鸡,那就真相当于抱着下金蛋的鸡啦。 喜出望外的刘青山,跟着问道:“王爷爷,你们学校有没有介绍塑料大棚的书籍,俺还想搞这个。” 人不大,野心不小,这也是好事,必须支持,王教授再次点头答应。 “还有,王爷爷,咱们夹皮沟洼地多,种了庄稼,收成也差,俺琢磨着,能不能把旱田改成水田,种植水稻试试,可是,也缺少技术支持啊。” 刘青山还真是不客气,问题一个连着一个。 王教授也越听越是惊讶,最后指着刘青山笑道:“好你个小山子,你这不是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是来我这里抄家啊!” 说归说,笑归笑,正事该办还得办。 王教授也不拿刘青山当半大小子了,叫他搬了个板凳坐在旁边,然后开口说道:“小山子,你这些想法都挺好,主席当年就说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刘青山点点头附和道:“是啊,王爷爷,咱们国家现在改革开放了,城里的变化很大,农村的发展也必须跟上才行。” “主业副业必须一起搞,尤其是副业,要是搞好了,大家伙的日子也就越过越红火。” “哈哈,你小子,不会是想当夹皮沟的村支书吧,这理论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王教授听了不由得大乐。 跟着,他羡慕地望了刘士奎一眼:“老刘啊,你们家后继有人喽。” 爷爷当然也乐得胡子直翘,当老人的,最高兴的就是后代有出息,不过嘴上还得谦虚:“小山子今年初中刚毕业,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高中呢。” 王教授则毫不犹豫地说道:“瞧这小子的机灵劲,肯定没问题。” 刘青山连忙顺杆子往上爬:“还不是王爷爷当年教的好,给俺打好地基。” 一听这话,刘士奎也来劲了:“可不是咋地,老王啊,要不是你当年教小山子说英语,这小子哪会说外国话,这不,今天早上,还救了一位外宾呢。” 跟着,他大差不差地把事情讲述一遍,听得王教授也连连咋舌,不过,他心里也有点划魂儿。 我当年教过这孩子英语嘛,记得好像就教汉语拼音来着? 嗯,估计是年头多给忘了,这人一上了年纪,记忆力就开始减退。 王教授自己脑补了下,看着刘青山的眼神便更加亲近:好歹也算半个学生嘛。 刘青山心里也挺高兴的:这回算是彻底圆回来喽。 只听王教授又接着说:“养鸡和大棚都没问题,至于你说的水稻种植,我们学校还没有开展这个课题。” “因为水稻的生长周期比较长,所以在东北这种寒地,种植水稻要面临很多难题。” 王教授凝神思索一阵,跟着补充道:“不过呢,这几年,水稻的旱育稀植技术,搞的挺好。尤其是黑省那边的老徐,徐一戎,是这方面的专家。” “到时候,我给你写一封介绍信,你要是得空的话,可以去请教徐老。” 徐一戎! 听到这个名字,刘青山不由得肃然起敬。正所谓:南隆平,北一戎。 徐老是寒地水稻的专家,却声名不显,正如人们所说的:在一百个吃大米饭的人里,可能有九十九个不知道徐一戎是谁;但一百个种水稻的,肯定会有九十九个认识徐一戎! 对于这样的老专家,刘青山是真心敬畏,因为,他确实吃人家搞出来的大米啦。 “好了好了,等会再聊,先吃饭吧。”王奶奶从厨房出来,嘴里张罗着。 刘青山连忙支起靠边站,帮着从厨房端菜。 四菜一汤:木耳炒肉,鸡蛋炒韭菜,拌凉菜,最后压轴的是一大碗红烧肉。 那红烧肉颤巍巍红灿灿的,香气四溢,叫人瞧了就流口水。 “老刘,咱们老哥俩,今天必须整点!” 王教授起身从柜子里取了一瓶酒回来,打开之后,满屋都飘着浓浓的酒香。 倒了两盅之后,他才对刘青山说:“小山子,你下午不是还有采访任务吗,就不要喝了,喝汽水儿。” 刘青山咧了咧嘴:茅台,八二年的茅台。 俺也想尝尝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四章 你们信不信俺? 刘青山从王教授家出来的时候,两位老爷子还在那捏着小酒盅浅酌慢饮呢。 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等赚钱了,必须存一大窖茅台酒。 要知道八十年代初,茅台的出厂价格才七、八块钱,零售价也才十几块。 直到八六年之后,价格才渐渐飞起来,到了后来,飞天茅台就真正地飞到天上喽。 坐着公交车晃悠回旅社,服务员告知:小同志,有位记者同志正等着你呢。 刘青山连忙快步回了房间。 “您好,是顾姐吧,不好意思,叫您久等了。” 进屋后,刘青山露出一口白牙,主动伸出手招呼道。 眼前这位女记者: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一身合体的连衣裙,裙摆很长。 戴着一副眼镜,头发梳着几个并不惹眼的大波浪,很自然地披着,显出一种知性的美。 顾雅雅则打量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青年:衣着很破旧,还带着补丁,但是很干净。 脸庞尚显稚嫩,却也眉清目秀的。嘴角微微翘着,眼睛很清澈,丝毫没有那种她见多了的蒙昧或者轻狂。 给她的感觉呢,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男孩子。 怎么说呢,有点像……像从玻璃窗照射进屋子里的阳光,使人很舒服的那种感觉。 “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 握手寒暄之后,采访就正式开始。 顾雅雅坐在桌旁,拿着笔记本和钢笔,率先发问道:“听说你的英语很好,可以用英语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刘青山翘翘嘴角:大姐姐这是不太相信自己呢。 行啊,那就介绍下呗,毫无难度可言。 “我叫刘青山,是来自……” “稍等,你说的太快了,我,我没记下来。” 顾雅雅用钢笔的尾端,把几丝垂下来的头发整理到耳后,借以掩饰一下内心的小尴尬。 记者都会速记,眼下当然不是笔头子没跟上,而是耳朵没跟上。 她的英语水平一般,可是对面的少年呢,却说得太流利了。哗哗哗就跟倒水似的,叫人怎么跟得上嘛? “顾姐,还是用咱们的家乡话吧,俺感觉更亲切。”刘青山当然清楚问题所在,就主动递过去一个台阶。 顾雅雅此刻哪里还有考校的心思,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两个人有问有答,聊了起来。 作为省报的知名记者,顾雅雅当然采访过不少人,甚至,其中有不少大人物。 可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么愉快。 这个少年说话很风趣,好几次都把她逗得笑了。 刘青山不着痕迹地把控着采访的节奏,轻松随意间,就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从小就发奋学习外语,然后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正面形象。 尤其强调了,对待外宾,要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不要失了中国人的骨气。 听到后面,顾雅雅差点都忍不住想要鼓掌了,不过出于记者的严谨,她明天早上,还要去公园那边的早市,再进行一下补充采访。 当然,后续还要采访另一位当事人,也就是那位托马斯先生。 这个时代,人们做事情都是很严谨的,记者尤其如此。 当当当,有人敲门。 其实,门一直都是敞开着的,刘青山坐在床上,脸对着门,都看到刚子贼头贼脑的,在门口转悠半天了。 一声“请进”之后,刘全刚进了屋。即便是他这种时髦青年,面对记者,也有点紧张。 明显深吸一口气之后,他这才说道:“那啥……记者同志,我当时也在场,可不可以采访采访我啊?” 这种蹭采访的,顾雅雅见多了,应付起来,自然驾轻就熟。 几句话,就把刚子说得眉开眼笑。这家伙还主动邀请顾雅雅一起,去看看他这位小兄弟,教他们跳太空步,然后晚上一起吃饭。 顾雅雅扭头望着刘青山,大眼睛眨了眨,充满好奇地问道:“瞧不出来嘛,你还有舞蹈天赋啊?” 什么太空步啊,她这个见闻广博的记者,都没听过呢。 “兴趣,纯粹是个人兴趣。”刘青山可不想被扣上崇洋媚外的帽子。 要知道,这两年,虽然风气好了一些,不再帽子满天飞,可是,小心无大错。 本来采访也结束,顾雅雅就站起身,主动跟刘青山握了握手,态度比刚见面的时候,可亲近了许多。 “大记者,再见。”刘全刚也腆着脸,跟人家握握手。 顾雅雅告辞而去,回报社的路上,她心里暗暗嘀咕: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勤奋好学,才华横溢的亲弟弟该多好…… 下午剩下的时间,刘青山都花在教跳舞上面。 今天只有飞哥和刘全刚,以及小美在场,刘青山也轻松不少。 听刚子说,飞哥真名叫做吴建军,不用说,肯定是八一建军节那天出生的。 在这个年代,有许多极具时代特色的名字:建国,建军,文革,卫红等等,都带着属于这个时代的烙印呢! 晚上,众人就在附近找了一家馆子,点完酒菜,刘青山抢先付账,却被飞哥给拦了下来。 他甩了甩飘逸的长发,朗声说道:“嗨,到哥哥的地头儿上,怎么能叫你掏钱呢。” 刘全刚则嘿嘿笑了两声,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道:“飞哥,青山兄弟现在是大户,早上卖了几盆花,整整三槽子呢。” 槽子是当地的土话,一槽子就是一千块。 看到飞哥也一脸震惊,就继续说道:“而且,他还救了个老外,都有记者过来采访了。” “我跟你说,咱们这个小兄弟,厉害着呢!” 飞哥也忍不住重新审视一下刘青山,嘴里有点不大熟练地说了一句:“可以啊,酷毙了!” 不过呢,他还是没叫刘青山付账,而是推脱说:等以后去刘青山那边玩的时候,再让他安排。 省了饭钱的刘青山也没含糊,将准备好的两条大前门,给了飞哥和刘全刚。这一次,飞哥没有拒绝。 席间,众人约好了明天早上碰头,带老爷子去看病 有熟人就是好办事! 刘青山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激,他觉得飞哥和刘全刚挺够朋友的。 吃完了饭,飞哥拿着牙签慢慢剔牙,嘴里叮嘱刘青山道:“青山兄弟,带那么多钱呢,最好就不要在旅店住了,城里有亲戚没?” 刘全刚也点了点头:“这两年也真邪性啦,越来越不太平呢,亡命之徒也多了,有些大案子,就跟喷泉似的,呼呼往外冒。” 听了这话,刘青山心里猛得一动,回想起来一件大事:八三年啊,严打要开始啦!. 严打,就是八三年,留给人们最深的烙印。 雷霆之下,谁能阻挡? 记得严打应该是从八月份开始的,现在是七月份,也就是下个月的事儿。 目光扫了扫周围,并没有其他顾客,刘青山便把上身前倾,压低声音:“两位哥哥,你们信不信俺?” “信啊,青山你这么有能耐,咱们怎么不信呢!” 刘全刚现在都快搞盲目崇拜了,飞哥也重重点了点头。 “那就好,俺觉得呢,社会肯定不能一直这么乱,上面肯定要来个狠的整治整治!” 刘青山攥紧拳头,向前怼了下。 刚子也正倾着身子细听呢,顿时吓了一跳,脑袋使劲往后一仰,结果连人带椅子,全都向后摔去,发出砰的一声。 刘青山赶紧上去,把他给拉起来。然后就听刚子嘴里嘟囔着:“那跟咱们有啥关系,跳舞还有错啊?” 嗨,还真别这么说,刘青山记得,当时有一位挺有名的男演员,就是召集一帮青年男女在家唱唱歌,跳跳舞。 结果跳着跳着,就跳到监狱里面了。 后来好像还出了一些什么铁窗泪之类的磁带,唱遍大街小巷,好像人人都是劳改犯似的。 于是他又低声问了一句:“两位哥哥,你们没干过啥出格的事儿吧?” “没有没有!” 见俩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刘青山这才稍稍安心。 吴建军叼上一根烟,抽了几口:“青山,你这消息是什么来路?” 刘青山不吭声,而是竖起一根食指,朝上指了指。 原来如此,吴建军明白了。 人家上边肯定有路子,否则,一个山村少年,谁会说英语,谁会跳国外刚流行的舞蹈? 这样一来,对刘青山的话,就必须重视。 他掐灭烟头说道:“嗯,小心无大错,这段时间,刚子你也消停点。明天把这身行头赶紧换喽,好好上班,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刚子撇撇嘴,显然有点没上心,低头跟小美把脑袋扎在一起,叽叽咯咯地腻歪着。 刘青山则郑重地说:“建军哥,俺和爷爷进城看病,人生地不熟的,遇到刚子哥和你这样的热心人帮忙,感谢的话,俺也不想多说了。” “我只想提醒一下你们,如今上面政策好了,咱们国家马上就要飞速发展,要是不学习,跟不上时代,肯定会被越甩越远。” 吴建军瞥了一眼过来,目光很是欣赏:别看这个小兄弟年龄不大,可是,眼界宽,胸襟大,将来,肯定是个做大事的。 再想想自己,吴建军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上学那些年,赶上特殊时期,也没正经学习,现在想学都晚喽。” “不晚,一点都不晚!” 刘青山又往前凑了凑:“我听说,上面有意要跟老毛子那边通商呢,这可是巨大的商机啊。” “真的吗?” 吴建军也不由得激动起来,他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要是能有赚钱的买卖,他真想试试呢。 “所以咱们也不用别的,这两年,争取把毛子话学明白了,到时候边贸开,财源滚滚来,遍地都是黄金,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捡了。” 刘青山笑着说道。 他是真的感激吴建军为老爷子的事儿帮忙,所以,不介意给他指点一条明路。 “学,必须学,刚子,你们也得跟着一块学!” “学啥?学跳舞啊,走,我知道有个跳舞的夜场!” 刚子听了半截话,顿时一脸兴奋地站起来,然后就被吴建军赏了一个爆栗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五章 大姨好!(为盟主任飘然加更) 第二天一大早,刘青山又挑起了担子,里面零零碎碎的东西更多。 毛巾肥皂脸盆,行李被褥,还挂着个塑料暖水瓶。 后面,王教授拉着刘士奎,慢慢悠悠地跟着。 “呦,青山,你这是要去西天取经呀!” 等候在楼下的刚子见状,没心没肺地呲牙笑道。 刘青山也没法子,这时候去医院住院,真跟搬家似的。 再说了,王爷爷和王奶奶太热情,昨晚上就给拾掇好了,总不能拂了两位老人的心意。 刘青山将担子转移到刚子的肩膀上,然后朝王教授他们挥挥手:“王爷爷王奶奶,你们回吧。” 王教授拍拍刘士奎的手臂:“老刘,明个儿我们去看你。” 王奶奶也乐呵呵地说着:“赶紧把眼睛治好喽,等以后我们回夹皮沟,你还得领着我们到处转转呢。” “行,一言为定!” 刘士奎也使劲点点头,然后在孙子的搀扶下,迎着晨光,走向光明。 没走几步呢,刘青山就看到刚子龇牙咧嘴的,估计肩膀都火烧火燎了,却还在那硬撑着,于是,就跟他换了过来。 太阳刚升起来一杆子高,阳光明媚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刘青山的心情当然也十分明媚:爷爷终于可以安心做手术,不用再失明啦。 越想越高兴,嘴里不由得哼哼起来:“我挑着担,你牵着马,迎来日出……” 吭吭吭! 身后的刚子,都笑出猪声了。 这有啥好笑的,再过两年,这歌就传遍大街小巷知道不? 刚子实在忍不住了:“青山,你挑着担,我可领着你爷爷呢,吭吭——” 刘青山摸摸后脑勺,不由得加快脚步。 三人坐着公交车,这会儿正是早晨上班的点儿,马路上是一片自行车的海洋。 越是接近厂区那边,自行车越是密集。 透过车窗,刘青山打量着路边的那些工厂和建筑,心里不由得感叹一句:真大啊! 这里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工厂,各种配套设施也十分齐全,一路看过去,有住宅区,有百货商店,有学校,有职工医院,职工文化中心…… 简直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难怪身边那些骑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饭盒的工人们,一个个脸上都透着一股子骄傲和优越感。 可以说,进了工厂,一辈子就不用发愁了,从生到死,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单位分住房,看病有医院,职工全额报销,家属报销一半,孩子入学有学校,就算退休了,家里孩子还可以接班。 这么说吧,就算你死了,工厂都负责给你开追悼会,进行火化。 整个一条龙服务,所以说,这时代的工人,真是最幸福的。 到了职工总医院的站点下车,刘全刚就四下踅摸:“咦,飞哥呢,咋还不见影儿,昨天约好的,在这等着?” 啪! 肩膀被人拍了下,刚子扭头一瞧,眼睛都直了。 他伸出手,指着眼前这个剃着小平头的人,咋呼道:“飞……飞哥?” 要知道,飞哥最在意的就是那一头飘逸的长发,走起路来,长发飘飞,所以才叫飞哥嘛。 吴建军抬手在头吧,就连避孕套都负责发放。 很快,刘青山就见到了吴建军的大姨,是个性子爽利的中年妇女,厂子工会副主席。 当然,也和广大中年妇女有着一样的毛病,话特别多,逮住吴建军,话匣子就算打开喽。 从他改换头型开始,一直说到找对象,要不是吴建军说起看病的事儿,没准她的妹妹、也就是吴建军的老娘,啥时候能抱上孙子的事,都给安排明明白白的。 “大姨好!” 刘青山看到对方的目光向他望过来,连忙亲热地打招呼:“大姨,我叫刘青山,您叫我小山就成。” “我爷他眼睛生病了,看不见东西。我们爷俩进城,俩眼一抹黑的,正好碰到建军哥帮忙。大姨,你们这一家子,都是热心肠。” 听着刘青山这番讨喜的言语,大姨是眉开眼笑,把大外甥的事儿先撂下,领着刘青山他们,先去眼科诊室。 剩下的事儿,顺利得都出乎刘青山意料,工会副主席出马,一路平趟,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已经住进了病房。 手术也都安排好了:明天上午第一个。 如此一来,刘青山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看了看一头短发的吴建军,刘青山充满感激地说道:“建军哥,这次实在太谢谢你了。” 吴建军摆摆手,跟老爷子打个招呼,然后就准备走。 刘青山把他送出病房,把两大包东西塞到他手里:“哥,这是俺们自个从山里采的蘑菇木耳猴头儿啥的,给你和大姨尝尝鲜。” 要是钱财啥的,吴建军肯定不收,至于山货嘛,那就不一样了,就像是走亲戚时带的小礼物一样,是增进感情的东西。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吴建军点点头,接了下来。 一直把吴建军送到楼下,挥手道别之后,刘青山就在楼里楼外转悠一圈:哪里打饭,哪里打开水等等,得先熟悉熟悉才成。 这职工总医院的条件真心不错,还有一个挺大的小花园,树荫下还有长椅,一些穿着蓝条病号服的人,在这散步休息。 “hello,liu-liu!” 刚刚走过的刘青山,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叫喊声。 刘,是叫我吗? 刘青山扭头一瞧,不由得扬起了笑容。 只见一个有些秃的就是这种情形。 托马斯则张开双臂赞叹道:“哇哦,顾,你实在是太美丽了,简直比这些花朵还要美丽!” 对于老外的这种直截了当的赞美方式,顾雅雅显然还有点不大适应,脸都有些红了。 刘青山则拍了拍托马斯的胳膊说道:“先生,这里是华夏,按照我们的习俗,夸人可不能这么直接,要含蓄,含蓄懂吗?” “那你可以教教我吗?” 托马斯很谦虚地说道。 我教你个锤子! 刘青山摆摆手,打了个招呼赶紧闪人,还是不要影响人家正常采访了。 再说了,这也关系到他能不能上报纸呢。 摸清医院这边的基本情况后,刘青山顺打来了午饭。 一碗阳春面和几个大馒头 面是给爷爷吃的,他则就着面汤,啃了俩大馒头。 吃好饭,刚伺候爷爷睡了下去,刘青山就看到门口玻璃窗那儿,有人朝他招手呢。 出去一瞧,是个十八九岁的小护士,大眼生生的,眼睫毛也特别长,白嫩嫩的脸蛋,还带着点婴儿肥, 本来长得挺可爱,偏偏还努力板着脸,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叫刘青山忍不住翘翘嘴角:“李护士,你好,有事吗?” 小护士指了指下面,郑重其事地说道:“楼下有外宾找你,记住,接待外宾要不卑不亢,你要是敢见面就朝人家要外汇卷,小心我给你扎针!”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这个少年不能乱来,最后,还是施展出自己最强的攻击方式。 刘青山真不想笑,可是实在忍不住啊,只能转过身,肩膀不停抖动。 小姐姐,你的思想觉悟很高啊! —————— 感谢上弦月z、玖月飞鹰、清舞飞扬11、孑孓_、你是我の卑鄙、病态的情绪、8x662285、读者zhb、啊龙王、潇湘水旁、一条向左走向右走的路、路人葵甲、丿唯余爱瑾丶、断雪剑等新老读者打赏支持。 下周开启本章说活动,大家多多吐槽有奖哦! 新书期间,求月票,求投资,求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六章 为什么要道歉? 跟着小护士,刘青山一路来到托马斯的病房。 这应该是医院里的高干病房了,单间不说,刘青山甚至在房间里,还看到了当下非常稀罕的电冰箱。 托马斯正站在餐桌旁,乐呵呵地看过来:“亲爱的刘,不介意我邀请你,共进一个愉快的午餐。” 看到桌上油光可鉴的火腿,刚刚只是啃了两个馒头的刘青山又怎么会介意呢? “谢谢你的邀请,托马斯先生。” 托马斯则摆摆手笑道:“患难见真友。刘,我们是真正的朋友!” “没错,按照我们华夏的成语,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刘青山一边说着,一边来到餐桌前面,熟练地把餐巾布折了下,铺在双腿上。 托马斯也在椅子上坐下,见刘青山从容不迫的做派,微微点点头。 他们国家有一句谚语:餐桌礼仪从餐巾布开始。 这几个月,他也和不少人一起吃过西餐,见到很多人都把餐巾布掖在胸前,他就忍不住想笑。 因为在他们那儿,只有小孩子用餐,才这么干的,免得食物溅到身上。 可是大人也这么做的话,就有点滑稽了。 有次他接受厂里一位工程师的邀请,去家里做客。 吃晚饭的时候,看到那位工程师的小孙子,才两三岁的样子,脖子上就围了一个类似的东西。 问了一下,据说叫围嘴。 托马斯明白了:原来根子在这里呢。 而现在看刘青山的做派,显然不是第一次吃西餐喽。 圆脸大眼的李护士开始摆放餐具和刀叉,来到刘青山前面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威胁。 这时候的人,从来不缺乏正义感,不管从事什么工作,他们都会把自己当成真正的主人翁。 所以,刘青山并不反感这位小护士,反倒觉得挺好玩的,忍不住想逗逗她:“李护士,你把我的餐具摆错了,应该是左叉右刀。” 李雪梅是托马斯的专职护士,因为这所医院就她一个,能稍微听懂些英语。 她重新拿起刀叉,用身子挡住托马斯的视线,然后用小叉子朝着刘青山比划了一下,低声说:“记得守规矩,不能在外宾面前丢脸。” 刘青山微笑着朝她眨眨眼,而李雪梅则狠狠剜了他一眼。 她就搞不懂了:身上的衣服都打着补丁呢,这不是叫外宾看笑话吗? 回到本国一嚷嚷,还以为我们国家多穷呢,丢脸都丢到国外啦! 这时候,托马斯已经拿起一瓶醒好的红酒:“我的医生告诉我,少喝一点红酒,对心脑血管有好处。” 说完他看了刘青山一眼,促狭地眨眨眼睛:“很遗憾,刘,你肯定还没有到饮酒的年龄,所以,我特意为你准备了果汁。” 波尔多拉菲酒庄的红酒! 刘青山很气愤:八二年的茅台没喝到,八二年的拉菲也不许俺喝,你们都是故意馋俺的是吧? 他直接站起身,走过去,把酒瓶抢过来:“不,托马斯,无论是什么酒,只要含有酒精,就会刺激血管。” “所以,作为你的朋友,为了你的健康考虑,这瓶红酒,我替你保管,请放心,我的果汁,肯定会分给你一半的。” 托马斯当然不干,作势要回抢,然后就听到旁边一声怒喝: “快放下,你怎么可以抢外宾的东西!” 两个人同时望过去,就见小护士李雪梅,脸蛋气得涨红,大眼睛正瞪着刘青山呢。 好歹来这几个月了,简单的词语还是能听明白的。托马斯吃了一惊,吓得赶紧缩回手。 李雪梅连忙解释着:“托马斯先生,我说他呢。” 托马斯耸耸肩膀:“不,美丽的护士小杰,我们是朋友之间开玩笑。开玩笑你明白吗,这样可以促进我们的友谊。” 得,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李雪梅觉得有点委屈,只能又愤愤地剜了刘青山一眼。 这个小插曲过后,两个人重新落座,慢慢地品着红酒。 刘青山也终于如愿,只是他现在十六岁的身体,还没有酒精考验,所以喝着喝着,就感觉有点飘。 看着刘青山优雅地姿态,托马斯也忍不住称赞:“刘,你简直就是一位绅士。”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就像是一位装扮成乞丐的王子,骨子里的优雅,不会因为褴褛的衣衫而改变。 这确实是一个愉快的午餐,乘着酒兴,两个人的交谈,也越来越融洽,说话也越来越快,你一句我一句的,听得李雪梅脑袋好大。 刘青山也了解到,托马斯是一位汽车工程师,隶属于amc,这次是来打前站的。 因为他所在的公司,有意与第一汽车制造厂进行合作,他是来考察设备和生产能力。 如今,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下个月就可以回国,和家人团聚了。 amc吗? 刘青山在脑子里回忆了下:通用,福特和克莱斯特,这是米国汽车制造业的三巨头。 至于这家amc,印象不大深刻,只是知道也曾经辉煌过,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被收购了。 到了八十年代末期,就彻底从市场上消失了。 “刘,你看看,这是我设计的小汽车,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 托马斯估计也喝得有点飘了,拿出本汽车杂志,翻开其中一页,跟刘青山显摆:“瞧瞧这流线型的车型,简直就像艺术品。” 你这样夸自己,好意思吗? 刘青山撇撇嘴,这款小轿车的造型,在他眼里实在太丑了,还不如看看汽车旁边那个金发美女呢。 最起码线条比汽车更有美感。 估计是瞧出来刘青山的不在意,再加上喝得也有点上头,托马斯放下餐具:“刘,在汽车制造方面,我是内行,你是外行,外行没有资格嘲笑内行的。” 这话一点没错,要说发动机和线路啥的,刘青山确实一窍不通。 可是他有眼光啊,领先好几十年呢,只怕托马斯这辈子,拍马也赶不上喽。 于是刘青山不慌不忙地用餐布擦擦嘴角的油腻,一本正经地说道:“托马斯先生,恕我直言,这个设计在我看来,并不怎么样。” 听了这话,托马斯完全不能接受,噌一下站起来,两手拄着桌子:“刘,是我的错,不应该叫你喝酒的,你还是上床睡一觉,醒醒酒吧,ok?” 这下子,李雪梅可慌了手脚,刚才两个人还说的好好的,谈笑风生,怎么说急眼,就急眼了呢? 肯定是这个不懂规矩的臭小子,把外宾给惹火的。 于是她赶紧上前,扯了扯刘青山的衣袖嘀咕道:“还不快点给外宾道歉!” 道歉,为什么要道歉? 刘青山也不搭理他,把托马斯的钢笔要过来,唰唰唰,就在那本汽车杂志上画了起来。 很快,就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车型,就在托马斯设计的那辆车旁边。 然后他举起杂志,朝李雪梅晃了晃:“你瞧瞧,哪辆车好看?” 李雪梅是个诚实的人,她抬手指了指刘青山刚画的那份草图:“这个好看点!” 托马斯闻言也不由得凑上来,然后,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一边欣赏,嘴里还一边惊叹道: “哇哦,上帝啊,这样的造型,简直是划时代的设计。” “刘,对不起,我小看你了,你的设计太美妙了!” 现在,托马斯彻底服气,跟人家一比,自己设计的那叫什么玩意,也就配给小孩子当玩具车。 一时间,他的心里就跟猫挠似的,忍不住说道:“刘,我可以使用你设计的车型吗,我可以付给你设计费?” 刘青山摆了摆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所以,不用谈钱。”。 这种设计,以后可是一抓一大把,倒也不算什么。 “不不不,朋友归朋友,财富是财富。” 托马斯的观念和刘青山不一样,而且,他能感觉出来,这个年轻人的脑子里,一定还有更加巧妙的构思。 倘若不是太年轻的话,他甚至怀疑对方该不会是哪个大汽车公司的首席设计师,跑到这来消遣他呢? “刘,简直难以置信,在你们这个汽车工业十分落后的国家,居然有你这样的设计天才。” 托马斯还真实诚,这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啊。 刘青山则笑笑:“我的朋友,我的国家正在飞速发展,用不上几十年,可能就会成为世界第一汽车消费大国。” “所以你们如果跟我们合作,绝对是个明智的选择!” “好的,刘,我会慎重考虑你的话,并且上报给公司的。” 托马斯饭也不吃了,拉着刘青山,开始探讨这辆车子的设计细节。 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瞧瞧时间,刘青山摊摊手:“好了,托马斯,我还要给爷爷送晚饭呢。” 托马斯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钢笔,然后从冰箱里面取出来牛奶面包,香肠火腿之类的,全都塞到刘青山怀里。 “刘,放心吧,等新车子造出来,我肯定送你一辆!” “托马斯,你先好好休息吧!” 对于这话,刘青山根本没放在心上,抱着东西起身笑着走人了,身后还跟着气鼓鼓的李雪梅。 她当然不是专程送客的,而是想要好好给这个家伙上上政治课。 怎么可以这样呢,白吃白喝不说,最后还白拿,简直太丢脸啦! 刚到楼梯口,刘青山胳膊就被人抓住,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娇喝:“你怎么可以索要外宾的东西,这样会被人家笑话的!” 看着那张气鼓鼓的包子脸,刘青山眨眨眼: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姐姐? 大姐,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感觉就像小时候,家里的大姐二姐,对他管这管那似的。 刘青山要是叛逆期的少年,肯定得叫板不可,可是以他现在的心态来说,只是觉得挺有趣的。 于是他嘴里回道:“我和托马斯先生是好朋友,这是属于好朋友之间赠送的小礼物,你难道没收过朋友的礼物吗?” 你…… 李雪梅有点语塞,一时间,也说不过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毕竟,人家是能跟外宾谈笑风生的,最后只能赌气说道:“反正……反正我不允许!” 刘青山瞟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我什么人啊?是我姐还是我的……” “你……你混蛋!” 李雪梅使劲一跺脚,一甩大辫子,转身噔噔噔往楼上跑,涨得满脸通红。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心里暗暗发着狠:你就祈祷自己别得病,要是落到我手里,不把屁股扎成筛子,我的护士专业算白学! 刘青山才不管她呢,乐呵呵地往爷爷的病房溜达。 这些可是好东西,正好给老爷子补充补充营养。 —————————— 足量更新,求个月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七章 上报纸了(求月票)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 听到主刀医生的这句话,刘青山眼眶湿润了。 可是他不敢哭出声,怕爷爷听了激动,只能强忍着喜悦的泪花,给医生深深鞠了一个躬。 “谢谢,谢谢您!” 那位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小同志,明天摘了纱布,老人家的视力就应该能恢复一些,不过最好在医院观察三天再回家,毕竟大老远的,折腾一趟不容易啊。” 跟着,他又留了一些医嘱,比如说不能吃辛辣食物,要注意休息,不能用眼过度……还有一点,不能坐飞机。 因为飞机起飞的时候,会导致眼压升高。 刘青山一条一条记在心里,就是这最后一条嘛,就算他想坐飞机,人家也不让啊。 这个年代,飞机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坐的。 等医生走后,刘士奎这才摸索着伸出手,刘青山见状,连忙把手伸过去。 刘士奎轻轻拍了几下孙子的手背,嘴里一个劲说着“好好好!” 看到爷爷肩头开始颤抖,刘青山连忙宽慰道:“大夫刚才说的,千万不能激动,爷,您也是老战士了,必须服从命令。” “是,保证完成任务!” 老爷子也被孙子给说乐了,还开了一句玩笑,然后才转换话题:“三凤儿啊,这两天你也别闲着,给你大姐置办一下结婚的东西啊。”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别怕花钱!” 刘青山充分领会了爷爷的精神,当天下午,就抱回来一台春雷牌收音机。 长一尺半,高也将近一尺,交直流两用。 收音机,也算是家里的大件儿了,整个夹皮沟,也就村支书家里有一台小戏匣子,跟宝贝似的,小孩子根本都不让碰。 要是哪天看到老支书打宝贝孙子,那不用说,肯定是瞎捅咕收音机了。 虽然城市里的人们,从七十年代流行的自行车、手表、缝纫机这旧三大件,已经逐渐向八十年代的冰箱、电视、洗衣机这新三大件发展。 但是在农村,还远远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老三大件,要是能有一件两件的,那都算是大户人家了。 病房里就有插座,刘青山喜滋滋地把电源插上,调试一下,收音机里,就传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嗒嘀嗒,嗒嘀嗒,小喇叭开始广播啦!” 我一个老头儿,就给我听这个? 刘士奎乐呵呵地说道:“不错,四凤儿肯定最爱听。” 脑海里想象着小老四趴在收音机旁边,聚精会神的小模样,刘青山脸上也露出微笑,出来好几天,还真有点想家里人呢…… 第二天,有护士来给摘纱布。 外面的阳光比较足,刘青山连忙拉上窗帘,免得太刺眼。 “老爷子,您睁眼试试?” 听了护士的话,刘士奎眼皮挑动几下,然后缓缓睁开,原本白蒙蒙的眼睛,重新又变得清澈。 眨了眨眼,他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激动说道:“瞧瞧这丫头,长得多俊,以后肯定能找个好婆家。” 护士被他说得一乐,喜滋滋地走了,好像还是第一次有患者夸她长得漂亮呢。 “爷,能看到俺吗?” 刘青山蹭地一下跳进爷爷的视线。 “能!” 老爷子使劲点了一下头,然后伸出粗糙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孙子的脸颊,心里充满唏嘘。 青山这孩子,真的长大喽。 要是子君还在的话,那该多好啊? 瞧着老爷子又要激动了,刘青山赶紧祭出无敌法宝——春雷收音机。 “爷,你看看这是啥?听听,二人转‘回杯记’,您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听吗?” 刘青山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收音机。 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刘士奎是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个!” 见老爷子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过去,刘青山跟着说着:“爷,这回你眼睛好了,赶明个儿,咱们再买个电视机,又能听声,又能看人,更带劲呢!” 刘士奎一个劲地点头:这日子啊,总算是有奔头喽。 随后的几天,刘青山除了照顾爷爷之外,就是抽空去采购一些物品。 当然,也多亏有吴建军和刚子他们帮忙,淘弄来不少票儿。 要不然的话,就算刘青山手头有钱,也买不到想买的东西。 不过有个东西,那哥俩也无能为力:进口双卡录音机。 这东西,没有外汇卷,买不了啊。 刚子也跟着着急:“青山又会唱又会跳的,的确应该买个录音机,蹦擦擦,蹦擦擦……” “干嘛呢干嘛呢,你要蹦外面蹦去,别把楼板蹦塌喽。” 还没等刘青山阻止呢,大眼睛护士李雪梅进来就是一声吆喝。 这眼睛大,瞪人的威力也大,刚子立刻就消停了。 紧接着,托马斯就走了进来,先是跟刘青山来了个拥抱,然后又跟刘士奎问候了两句。 他手里还拎着一网兜的水果,里面好像还有几瓶罐头和奶粉啥的。 刘青山一边招呼他们坐下,一边开起玩笑:“托马斯先生,不送花,改送水果,您这也算是入乡随俗了吧?” 这时候看望病人,可不就是水果和罐头嘛。 “没错,是李这么告诉我的。” 托马斯冲旁边小护士努努嘴道。 刘青山洗了点水果,分给大家,李雪梅不好意思当面吃,就装进衣兜里。 闲聊一阵,又回到最初的话题,刘青山跟刚子解释说:“这个录音机不是俺用,俺准备多录点英语磁带,给俺二姐听,她准备考大学呢。” “青山,有你这么个弟弟,你家那俩姐姐真幸福。” 刚子也好生感叹,这几天,他可都一一看在眼里,刘青山给他大姐买的那些婚礼用品,许多城里的女孩子结婚,都没这个待遇。 现在又要给二姐买录音机,还必须是双卡的,啧啧…… “对了,刚子哥,你和建军哥,找到学俄语的老师没?” 刘青山跟着问道 刚子点了点头:“厂里有个退休的老技术员,年轻时候跟过老毛子专家,倒是会说俄语。” “那敢情好,赶紧学,以后咱们国家和外国接触会越来越多,掌握一门外语很重要。” 刘青山笑着应道。 可是刚子却撇撇嘴,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是人家嫌弃我们,不肯教,说我们流里流气的,不是正经……” 正说着呢,就见吴建军兴冲冲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刚刚出版的报纸。 “我看看我看看!” 刚子立马起身接过来,走马观花瞧了一遍,脸顿时就垮了:“咋没写我呢?” 扑哧一声,旁边的李雪梅实在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就你们几个也想上报纸,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想学点文化,别人都嫌弃。” 这丫头还真厉害,小嘴叭叭叭的,包括刘青山在内,都被她用手给指了个遍。 一边数落着,她一边抢过来报纸,把头版头条的新闻浏览一遍,立刻又变得眉开眼笑起来。 “看看,这里面还有托马斯先生呢,你们啊,就应该跟人家这位刘青山同志好好学学。” 她又点了一遍:“瞧瞧人家,年纪轻轻的就会外语,而且还见义勇为,抢救外宾,不图回报,为国争光,都是时代青年,这差距咋这么大呢?” 李雪梅越说越来劲,可是看着周围这些人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对劲。 一个个的,都在那憋着笑。 尤其是她看着最不顺眼的那个家伙,脸都憋红了。 于是往刘青山身前跨了一步,抖抖手里的报纸:“瞧瞧报纸上介绍的这位刘青山同志,同样都会说外语,人家能救人,你呢,就知道骗吃骗喝——对了,你好像也姓刘吧,我听他们也叫你青山……呀!” 这丫头终于意识到什么,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愕得盯着刘青山。 不会……这么巧吧? 刘青山则朝她眨巴眨巴眼睛,揶揄地说道:“李护士,你说的都是俺。” 哈哈哈! 刚子终于忍不住发出畅快的大笑,刚才被训得跟茄子似的,现在终于顺畅啦。 腾地一下,李雪梅的脸色涨得通红,连耳朵都红了。 不行了不行了,这屋里没法待了! 李雪梅把报纸往刘青山手上一塞,然后一溜烟跑出屋,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兄弟,可以啊!” 刚子朝刘青山竖竖大拇指。 刘青山则拿着报纸,走到爷爷床前,恭恭敬敬地把报纸递过去:“爷,你看!” 看到标题上印着“青年楷模刘青山”这几个大大的铅字,老人那双粗糙的大手,就开始颤抖起来。 “三凤儿呐,你是咱们老刘家的骄傲啊!” 刘士奎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此刻的心情,真的可以用悲欣交加来形容。 虽然儿子离世太早,可是自己的这个孙子,却成为青年人学习的楷模,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 要是子君知道,肯定也会含笑九泉的。 “爷,眼睛刚做完手术,不能哭,这是好事儿,应该笑啊!” 刘青山能体会到爷爷此时此刻的心情,赶紧劝慰着。 刘士奎哈哈大笑几声:“青山呐,爷爷现在的眼睛就算再瞎喽,也值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八章 礼物 “大姐,爷爷和俺哥,咋还不回来呢?” 这两天,彩凤的小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件事儿,同时还会一根一根数着手指:“今天都第七天啦。” 刘金凤心里也慌着呢,爷爷眼睛不好,三凤儿第一次出远门,她心里更惦记。 但是担心也没用,这年头,联系起来实在不方便。 电话,村里没有,电报呢,又挺贵的。 而且他们这村子,邮递员每隔一周,才会骑着绿色的自行车,在村民羡慕的目光中,慢悠悠地晃悠进村里。 这样算的话,拍电报比写信也快不了多少。 从前的书信很慢,可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看到大姐不吭声,小老四忍不住又凑到刘银凤跟前黏牙:“二姐,你说咱爷和俺哥,啥时候能回来啊?” 刘银凤正写英语单词呢,练习本的两面,都密密麻麻写满了abcd。 不仅如此,她第一遍是用铅笔写,第二遍用钢笔,还有第三遍,是用红笔写。 这样一页纸能,他还一边上手去抓。 大公鸡早就防备着呢,猛然一啄,张杆子顿时甩着手在那跳脚了,嘴里还一个劲哎呦喊疼。 该! 刘金凤可不惯着这个懒汉,她以前在报纸上看过介绍,冲大伙介绍道:“这是城里的洋鸡,一年能多下三百多只鸡蛋呢!” “张杆子,你要是敢偷去吃了,我就敢把你的嘴缝上!” 张杆子顿时缩了缩脖,闭上了嘴,这老刘家的大凤儿,是村里有名的凤辣子,谁见了都打怵。 洋鸡? 那些婶子大娘听了,眼睛里也都开始冒光。 这一年年的,大家伙就指望着鸡蛋换点柴米油盐零花钱呢。 家里的土鸡,撑死了一年能下一百几十个鸡蛋,洋鸡一年居然能下出三百个鸡蛋。 就算一枚鸡蛋卖八分钱,这多出来一百个鸡蛋,那就是八块钱。 要是养上十只八只的话…… 于是她们再看向篮子里的那些小鸡崽时,眼神都变了,呼呼直冒火,真跟看到下金蛋的母鸡似的。 “大凤儿啊,这洋鸡崽儿,婶子抓几只呗,一只给你五毛成不?” 说话的是队长婶子。 五毛钱可是高价了,平时家里老母鸡抱窝,孵出来的小鸡崽,基本上都是一毛五一只。 刘金凤当然不乐意,笼子里的小鸡崽也就百八十只的样子,哪够分啊? 于是,她也不吭声,扭头望着弟弟。 说来也怪,原来的姊妹兄弟几个,大事小事都是刘金凤说了算,可是现在呢,连刘金凤都觉得,家里的事儿应该听三凤儿的才对。 刘青山当然知道这些婶子大娘的心思。 他也知道,刘家是外来户,这么多年,村里人没少帮衬照顾,他也乐意领着大伙一起发家致富。 不过规矩必须还是要有的,他环视一圈,提高嗓门,不紧不慢地说道:“各位婶子大娘们,你们先听俺说,这洋鸡比较娇贵,俺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好,得先养着试试。” “要是能成,大伙再跟着一起养,鸡雏啥的,咱收个成本价就好!” 嗯,是这个理儿,别花五毛钱买的鸡崽,养几天就病死了,还不得心疼死啊。 大伙都纷纷点头,然后又都盯着担子的另外一头:不知道这里又是啥好东西呢? 一个村的,根本就没有啥秘密可言,所以刘青山也就大大方方地掀开另外一个担子。 村民更失望了,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书籍。 对他们来说,这玩意的用处就一个:卷烟。 啥?还能当擦屁股纸,想多了啊,这么白净的纸谁舍得擦呢,用棍子刮刮挺好的。 “习题!” 刘银凤见了却是一声欢呼,抱起装着的花篓,撒腿往家跑。 跑了两步,她又回头朝刘青山笑了笑:“三凤儿,你是俺亲弟!” 本来就是亲的嘛,刘青山也忍不住笑了。 自己这个二姐啊,平时不爱笑,可是一笑起来,那是真的好看,感觉好像瞬间花开了似的。 刘青山忍不住想逗逗她,跟着吆喝一声:“二姐,别急着走啊,还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呢。” “这些就是最好的!” 刘银凤头也不回地吆喝一声,继续跑。 “你说的啊,那等会你可千万别后悔。” 刘青山嘴里嘟囔一声,然后才向大头和二彪子招招手:“石诚在后边呢,咱们迎迎他去。” “小石头也来了,走走走。” 石诚跟他们是一个班的同学,不过家在公社住,父亲在收购站上班,家里是吃商品粮的。 小哥仨迎出去二里地,才看到一个半大小子,推着一辆自行车,艰难地在向这边走着,同样累得满头大汗。 “快来搭把手,我都累惨啦,青山,你这家伙就是抓壮丁的地主老爷啊!” 石诚把自行车转交到大头他们手上,一个劲抹汗。 他长得比较白净,虽然面部还没彻底长开,但是已经能瞧出来,以后肯定挺帅的。 “放心吧,不会让你白辛苦,一会好好犒劳犒劳你。” 刘青山拍拍他的肩膀,结果,这小子就势身子一软,直接坐在地上,看样子确实累得不轻。 没法子,带回来的东西太多,刘青山自己一趟肯定运不回来,所以就找到这位老同学,谁让他家有自行车呢。 等四个半大小子回到夹皮沟,看热闹的人正要散呢,结果又看到推着满满一自行车的东西,呼啦一下子又围上来。 然后,人群就彻底疯啦。 “唉呀妈呀,这么大的收音机!” “这个是啥玩意,好像是那种能听磁带的录音机,好几百块一台呢!” “俺娘啊,上海表,还两块,一块男式的一块女式的,这得花多少钱啊!” “你们老刘家,不过日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九章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直到天黑,来刘青山家串门的村民,这才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家。 一边走,还一边仨一伙俩一串地谈论着,估摸着这件新鲜事儿,够大伙扯到过年啦。 林芝脸上堆着笑,送走了外人,等屋子里就剩下自家人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便彻底消失不见,嘴里开始埋怨起来: “三凤啊,咋买这么多东西,这得花多少钱呀?” 大姐刘金凤正拿着缎子的大红被面,往脸上贴呢,又软又滑,真舒服。 听母亲这么一说,她也猛然想起来,小心翼翼地放下被面,然后快步来到刘青山身旁,熟练地捏住弟弟的耳朵: “说,你一共花了多少钱,借了多少债?” “借什么债?花的都是自己的钱!” 刘青山一边说,一边往外掏钱,厚厚的一大摞子大团结,晃得家里人眼睛发花。 楞了好半天,刘金凤才火烧火燎地嚷了一句:“三凤儿,你这是抢银行啦!” 刘青山没好气地白了大姐一眼:“犯法的事儿俺能干吗?这都是卖君子兰的钱,大姐你拿去数数。” 这一招果然奏效,大姐立刻松开手,搂过那一摞钱,然后,一张一张铺在炕上,数了起来。 揉揉耳朵,刘青山竖起三个手指头向林芝说道:“妈,君子兰一共卖了三千块。” 这么多?! 林芝身子微微一颤,望向坐在炕里的公爹。 刘士奎点点头:“对,这都是子君给咱们这个家留下的财富啊。” 一听这话,林芝又是激动又是难过,撩着衣襟轻轻擦拭眼角,忍不住说道:“三凤儿啊,今年过年,偷摸给你爹烧点纸,好好念叨念叨。” 前些年不许烧纸,这两年呢,又有偷摸烧的了。 刘青山点了点头,然后又拿出来一摞子报纸:“到时候,再给俺爹再烧一张报纸。” 这孩子就是不懂事,上坟哪有烧报纸的,那不是成了—— 看到母亲的的目光带着些许责备,刘青山乐呵呵地展开报纸,递到母亲眼前:“妈,你看,俺是向爹报喜呢。” 报啥喜? 林芝扫了一眼报纸,看到上面“刘青山”这个名字,立刻意识到什么,连忙激动地看起来。 二姐也跟着凑上来,嘴里顿时惊呼一声:“呀,三凤儿,你上报纸啦,还救了一位外宾,俺弟真厉害啊!” 小四凤儿虽然不大明白,但是这不妨碍她在地上又蹦又跳啊,嘴里还一个劲叫着:“俺哥最厉害!” 等看完报纸,林芝已经泪流满面,手中的报纸,都被洇湿了两大片。 她嘴唇哆嗦着,走到柜盖前面,凝望着那张全家福里,丈夫年轻俊朗的面容,忍不住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 “子君,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吧,咱家三凤儿有出息了,你看见了吧?” 见此情形,大姐和二姐,也都跟着纷纷抽噎起来。 昔日父亲是她们心目中遮风挡雨的大树,现在,她们的弟弟,也成长为一株新的大树! 不知道咋回事的四凤儿,只能怯生生地拉着林芝的衣襟念叨:“娘,不哭,不哭。” 林芝擦干了眼泪,弯腰摸摸小家伙的脑瓜:“四凤,妈没哭,妈是高兴的。” “嘻嘻,俺也高兴,今天最高兴啦!”四凤儿又重新欢快起来。 等到家人们渐渐平静下来,刘青山这才讲述了一下进城的经过,刘士奎也不时在旁边补充几句。 最后别看东西多,其实还真没花多少钱。 种鸡和鸡雏,都是王教授送的; 三洋双卡录音机呢,是托马斯硬送的,还有那些奶粉罐头啥的,也都是他给买的,刘士奎在医院也没舍得吃。 被面这些和那一对圆圆的镜子,则是吴建军和刚子他们的心意。 刘青山真正花钱买的,也就是一台收音机和两块上海表,一共花了近三百块。 还有其它一些零碎小东西,花了几十块钱。 给爷爷治病,总共才花了不到八十块钱,有些费用,因为吴建军的关系,都给减免了。 所以,刘金凤数完了满炕的大团结之后,还剩下两千五百多块呢。 “大姐,以后可别这么数钱了,要是咱们家赚了大钱,那你还不得满院子铺钱啊。” 对完了账,刘青山不由得笑着调侃道。 心情不错的刘金凤没有计较,扭头把钱都交给爷爷。 可是刘士奎却摆摆手,并没有收钱,而是指着刘青山道:“以后咱们这个家,就由三凤儿来当家。” 大伙齐齐一愣,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是这也太早了吧? “爸,这不太合适吧,三凤儿还上学呢。” 林芝虽然也觉得儿子最近确实长大了,懂事了,可论起年龄,还是半大小子。 刘士奎抬手阻止了儿媳妇,跟着说道:“芝儿啊,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和你娘都老啦,你也是,咱们都跟不上时代喽。” 这次进城,刘士奎算是彻底刷新了对孙子的认识,所以他才会觉得,把这个家交给大孙子,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林芝也就不再争辩,默默把钱接过来,放到儿子身前。 我这地位升得好像有点快吧? 刘青山想了想,还是把钱推回去:“爷,娘,家里的事,俺会帮着拿主意的,不过这钱嘛,还是你们保管比较好。” 说完,他又笑嘻嘻地补充一句:“娘,以后俺要钱花的时候,您千万别舍不得就成。” 你这孩子! 林芝笑着瞪了儿子一眼:“只要是正用,家里都支持你。” 刘青山顿时来劲了,背着手,挺着胸脯,在屋里来回溜达了两圈,然后朝大姐说道: “刘金凤同志,以后俺就是一家之主了,所以,请管好你的手指头,不能动不动就拎俺的耳朵。” “你就算上天啦,也是俺弟!” 刘金凤可不管,作势又要拧耳朵。 久违的笑声,在这个破旧的茅屋里回响。 这个家,这家人,多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刘青山也只能赶紧讨饶:“别别别,大姐,你还想不想要上海表了?” 刘金凤当然也知道弟弟是逗家人开心呢,她刚才只不过是配合一下。 亮晶晶,沉甸甸的上海表,谁不喜欢,一块表,一百二,都顶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尤其这块还是女式的,显得更加小巧秀气,戴在手腕上,那绝对是大冬天都要把袖子挽起来的那种。 可是她最后还是摇摇头,冲着妹妹努努嘴:“还是给二凤戴吧,她上课考试啥的,都需要看时间的。” 刘银凤死死抱住录音机,使劲摇晃脑袋:“不用不用,大姐,我有这个录音机就成,做梦都能笑醒了。” 说罢,她又望向刘青山道:“三凤儿,一会儿就帮姐录磁带,先把课文都录下来。” “妥妥的!” 刘青山特意买了不少空白带呢,除了课文,他还准备录一些日常用语,再讲一下各种语法,应付现在的外语考试,也就差不多了。 说完,他又拿出那块男士表道:“大姐,这可是特意给你和文学哥买的,情侣表,你真不要啊?” “啊!他也有呀?” 刘金凤的脸上有点涨红。 “嗯,就这么定了,我这一家之主第一次发话,不好使咋的?” 刘青山还故意挥了下手臂,然后不禁问道:“对了,文学哥呢,怎么大半天都没看见影儿?” “他呀,现在真成书呆子啦!” 刘金凤抿嘴嘴唇,虽然埋怨着,可是脸上却满满都是甜蜜。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屋门被人推开,高文学兴冲冲地跑进来。 进门就直奔刘青山而去,嘴里兴冲冲地吆喝:“青山呐,俺刚听杆子叔说你回来啦,快帮俺看看!” 说完,他把厚厚的一沓稿纸塞进刘青山手里。 然后才看到炕头坐着的刘士奎,高文学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爷,您的眼睛治好了?要不,您也帮俺瞧瞧?” 傻样! 刘金凤瞪了高文学一眼:“爷的眼睛刚好,可不能累着。” 然后又喜滋滋地凑过去:“看,这是爷和青山给你买的上海表,戴上试试。” 上海表! 高文学又不是真的呆,他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要不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要。” “给你就拿着,戴上!” 刘金凤可不惯着他,直接动手。 当然不是动手打人,而是动手帮着对象戴手表。 旁边看热闹的四凤儿,笑嘻嘻地掺和进来:“文学哥,你不要,俺就要啦。” “别闹,一会儿叫你二姐给你在手脖子上画一块表。” 刘金凤扒拉一下老四的天线辫子,然后把手表给高文学戴好,美滋滋地瞧啊瞧的,好像瞧不够似的。 画手表,也是当下的风气,家里的小孩子,看着大人戴手表眼热,就用圆珠笔或者钢笔,在手脖子上画一块表。 就这,都能美老半天了。 四凤儿撅着小嘴,转圈看了一个遍,又扑到刘青山大腿上:“哥——” “好,等咱们四凤儿上学了,哥给你买一块电子表。” 刘青山瞧她那小样儿,就忍不住想笑。 “真哒!” 小丫头一声欢呼:“那我马上就要上一年级了,我都七岁啦!” “就你哥能惯着你!” 林芝戳了一下老四的小脑门,屋子里的欢笑声,又续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章 你们想干啥? 刘青山低头翻看高文学的这个中篇小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写作的料。 以自己的眼光来看,这篇名为《小凤》的作品,人物鲜明,感情真挚,语言质朴,行文流畅,显示了深厚扎实的文学功底。 最重要的是,完全符合当下潮流,就算和路遥的《人生》比起来,也逊色不了多少。 “大姐夫,厉害啊!” 刘青山抬起头,竖了竖大拇指赞道,跟着脑瓜子就被轻轻拍了一下,身后传来大姐的嗔怪声: “叫文学哥。” “嗨,都一样,都一样。” 刘青山笑呵呵地说着,然后突然眉头一挑,指着第一页最上面的作者名字问道:“咦,文学哥,你咋把俺的名字也写上去了呢?” 因为署名一共有两个:一个是高山,另外一个,赫然是三凤。 对于刘青山而言,他可没动当个作家的心思,有大姐夫就足以了。 高文学则坦然说道:“青山,这篇小说是你提供的思路和灵感,我只是负责把它写出来,所以你的作用更大,必须加上去。” “嗨,你写的就是你写的,跟我提供灵感是两码事。” 看到刘青山还是一个劲摇头不要署名,高文学倔驴脾气上来了,脸红脖子粗地说道:“你要是不署名,那俺……俺不就成剽窃啦吗?” “这文贼也是贼,这事儿俺可不干!” 虽然刘青山也很欣赏高文学这种文人风骨,能守住自己底线的人,都值得尊敬,但是落到自己身上,就有点头疼。 于是他开始打亲情牌劝说道:“文学哥,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俺的还不就是你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道:“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就最好了。文学哥,我又不想当作家,只要你对俺姐好,那就算是对咱们这个家最大的回报。” “对对对,就像这块上海表,都是一家人,谁戴还不行呢。” 刘金凤也在旁边帮腔。 要是平时,她一说话,高文学肯定无条件服从,但是在这种原则问题上,高文学却有着自己的坚持。 他望了刘金凤一眼,坚持说道:“青山,这可不一样,物品可以送来送去,但是精神财富,欠了却无法偿还。” “你呀,还真是个倔驴!” 刘金凤也是没辙。 不过她之所以喜欢高文学,不也正是喜欢他这个吗? 刘青山也有点脑仁疼,这种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最不好对付了。 怎么对付倔驴呢? 咦,有了! “文学哥,这个高山,是你取的笔名吧,意境不错啊!” 果然,听刘青山这么一说,高文学立刻不闹对立了。点头说道:“文学如高山,只有永远攀登,才有希望到达山巅。” 刘青山晃了晃脑袋,有板有眼地说道:“文学哥你看,高山高山,不就是高文学和刘青山的缩写吗,里面已经把俺给带出来了,那个三凤,根本就是画蛇添足嘛。” 呃……好像有点道理。 高文学想了想,有点犹豫道:“这算吗?” “算,当然算,行了,文雪哥,就这么着吧!” 刘青山十分肯定地说道。 与此同时,刘金凤一拍大腿道:“哎呀,只顾着说话,还没做饭呢!” 大伙也都笑起来:可不是嘛,一直都在乐呵着,把做饭这茬都给忘了。 刘青山也是一拍脑瓜门儿:“对了对了,鸡雏还没喂呢。” 于是,一大家子都忙活起来,至于高文学,也不再念叨笔名的事儿,卷起袖子跟着帮忙。 …… 随后的几天,家里都处于忙碌之中,主要是忙活大姐的婚事。 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十天之后,正好是建军节。 屋子自然要好好收拾收拾,起码要用报纸糊糊墙,怎么也得新鲜新鲜吧。 另外请来一些婶子大娘,最好是全活人,也就是家里有老有小的那种,帮着做行李被褥。 刘青山主要负责张罗伙食,既然是办婚事,怎么也得摆几桌喜酒不是。 白天跑供销社啥的,晚上呢,还要抽空给二姐录磁带。 对于录音机这种神奇的东西,全家人都充满了好奇和敬畏:真是神了,怎么就能把说话声给印到里面呢? 所以每到刘青山录磁带的时候,全家人大气儿都不敢出,都大眼瞪小眼的,瞅着刘青山一个人在那嘀里嘟噜地读课文。 在别人眼里看着神奇,其实这录音机操作起来还是非常简单的。 上面的一排键子,有一个红色的,就是录制的按钮,按下就成了。 刘青山正专心致志地朗读课文呢,就看到四凤儿踮着脚尖,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前,小脸蛋红扑扑的,朝他一个劲摆手。 “老四,又啥事?” 刘青山摁了暂停键,摸摸她头上的朝天辫问道。 这个小丫头啊,小心谨慎过头了,刚才,家里的花狸猫从地上蹦到炕上,都被她死死抱在怀里,不许再动弹。 “哥,俺想咳嗽。” 难怪憋得小脸通红呢,刘青山也乐了:“你想咳嗽就咳嗽呗,没事的,就算录到磁带里面,也没啥影响。” “不行的不行的!” 小老四使劲摆着小手,忽然又撅起小嘴念叨:“怎么回事呀,咳嗽又没了呢?” “嗨,是你刚才太紧张啦!” 刘青山哈哈了几声,又说:“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只要不弄出来太大响动就成,你们都这么紧张兮兮的,弄得俺都紧张了。” 屋子里的人也都笑起来,大姐刘金凤也站起身:“我刚刚就想去喂鸡了,估计鸡雏都饿坏啦。” 对于这些小鸡雏,刘金凤照顾得比刘青山还上心呢…… 第二天中午,刘青山和大头以及二彪子,一起从公社回来。 一辆自行车,三个人轮着骑,主要还是大头和二彪子骑的时候居多,他们俩刚学会,正是有瘾的时候。 车把上挂着一个塑料油桶,这是刘青山的同学石诚帮忙,从粮库给买出来十斤豆油,石诚他妈可是粮库的现金员。 这个忙可算是帮大了。 要知道不吃商品粮的农民,基本上很少吃豆油,通常都是冬天的时候,熬上一小坛子猪油,然后沥沥拉拉地吃上一年。 就算是吃供应粮的,每人每月才二两豆油,也得节省着点吃。 所以,人们最缺的就是油水了。 承人家这么大个情,刘青山当然也不能不懂事,给买了一条大前门,好说歹说,石诚的母亲这才留下。 同学关系,还是很靠谱的。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刘青山和石诚,还要继续做同学呢。 因为县里一中的通知书都下来了,刘青山和石诚的成绩不错,都顺利考上高中,为自己争取到了考大学的机会。 而大头和二彪子,就没这么幸运了。 大头脑瓜子不大灵光,初中能混毕业,还是他老爹腆着脸去学校求人情,才领了毕业证。 至于二彪子呢,坐不住板凳,也不是学习的料,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药材铺的一味药。 走累了,小哥仨就在道旁的树荫下休息,大头很没形象的,四仰八叉往地上一躺。 水壶里的凉水早就喝完了,刘青山嘴里叼着跟酸浆草,一嚼酸浆草,满嘴冒酸水,也就不那么渴了。 二彪子猫着腰,在草窠里忙着抓蝈蝈,还真是无忧无虑的青春啊。 “大头,毕业了有啥打算?” 刘青山干脆也躺下,身下的草地热乎乎的,透过绿绿的树叶,望着蓝天白云,确实挺舒服。 大头看样子都快睡着了,哼哼两声这才说:“俺爹说了,等到冬天征兵的时候,叫俺去当兵。” 刘青山想起来了,好像队长叔还真把大头的户口给挪到吃商品粮的亲戚家里,成功入伍当了个后勤饲养员。 后来退伍进了县里面的皮鞋厂,九几年的时候,厂子倒闭,他也下岗了。 刘青山不忍心看着好伙伴还走从前的老路,不由得说道:“大头,要不,以后咱们一起干吧,养鸡种大棚,包你成万元户!” 这个时代,万元户的诱惑力绝对是巨大的,大头噌得一下坐起来,吼了一嗓子:“行啊,三凤儿,俺听你的!” 结果把那边二彪子的蝈蝈也吓跑了,他跑回来敲了一下大头的脑袋瓜子:“三凤以后要上高中上大学,能窝在咱们夹皮沟啊,你呀,也不动脑子想想。” 嘿嘿,大头也不吭声,一个劲傻笑。 他并不知道,初中毕业,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些小伙伴,将要走向不同的道路。 有些人会越走越远,甚至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面。 “彪子,你呢,你想干啥?” 刘青山又转移目标问道。 二彪子一听这个就蔫了,蹲在草地上,揪着草叶:“还能干啥,回家种地呗。” 说完,抬头望望刘青山,眼睛里带着羡慕:“三凤,还是你好,能继续上学,以后考个好大学,在大城市城住楼房,到时候,可别忘了俺们。” 城里吗?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道:“俺不想上高中。” “啥,三凤,你傻啦?高中不上?” 二彪子惊愕地望着眼前的小伙伴,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走,先回家!” 刘青山吆喝一声,小哥仨继续上路。 等回到家里,刘青山把通知书给了林芝,乐得母亲合不拢嘴:这家里的喜事,一件接一件,她都感觉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吃过晚饭,刘青山把爷爷奶奶也请来,说是要开会,家庭会议。 还有高文学这个马上要转正的编外成员,也有资格参与旁听。 ———————————— 现在新书期间就可以投月票,希望大家能给点票支持下,三百月票就加更一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徐大胡子 “三凤,啥事啊,整得这么正式?” 大姐手上刺啦刺啦地纳着鞋底,准备给刘青山做上一双新鞋,等她结婚的时候穿。 当然是大事,而且难度也非常大呢。 刘青山目光扫过众人,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爷奶,娘,我想跟你们说件事儿,俺不准备读高中。” 啥? 林芝正倒水呢,听了这话,手里的搪瓷缸子,当啷一下掉在地上。 “哎呦!” 刘金凤纳鞋底的锥子,也差点扎到手上。 看书的二姐,也猛然扬起脸,满脸震惊地望着弟弟。 就连四凤儿也走到刘青山跟前,拉住他的衣襟:“哥,上学多好啊,俺早就想上一年级啦!” 家里安宁祥和的气氛,因为刘青山的这一句话,瞬间降温。 林芝一向温柔的脸庞,瞬间沉了下去,十分严厉地说道:“三凤儿,你胡说什么呢!你忘了,你爹临走的时候,是咋说的啦?” 让娃儿读书,好好读书! 这就是刘子君的遗言,所以这几年,就算再穷再苦再累,林芝也咬牙供着孩子们读书。 大凤儿没考上高中,她都自责了好一阵子。 二凤儿争气,学习上不用她操心。 这三凤儿,如今考上高中居然说不读了! 林芝这心里,一下子就跟被大石头给堵住了似的,止不住的眼泪也噼里啪啦顺着脸颊往下落。 “只要你们能上学,那吃再多苦,受再多的累,我都没有怨言。可是三凤儿,你……你现在居然说不想上学了!” 见此情形,刘青山心里也猛得一抽抽。 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还错得很厉害。 他们几个就是母亲生活的全部,是她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毫无疑问,如果刘青山执意不读高中的话,那么就算能挣钱,母亲也会十分抑郁,成为一个解不开的心结。 林芝这么一哭,可了不得,四凤也跟着抱着娘的大腿嚎起来,大凤二凤也站在母亲身边,跟着一起流眼泪。 “娘,你们先别哭,听俺说啊,俺的意思不是不读高中啊。” 刘青山赶紧上去解释。 这话果然好使,林芝止立马住了悲色:就是嘛,儿子这么聪明,怎么能做这种傻事呢。 “俺的意思是,读高中太浪费时间,有这三年,干点什么不好。” 刘青山知道,眼下已经进入经济发展的快车道,而高中知识,除了那些需要花点时间背诵的,再去教室里枯坐,对他来说简直是煎熬。 “哥,你说的还不是一样吗?” 小老四都听懂了,皱着小眉头,大眼睛望过来,也带着埋怨:哥哥今天一点都不乖,都把娘气哭啦。 看到母亲脸上又露出悲色,刘青山连忙继续解释:“娘,俺的意思是,能不能先建学籍,平时不去上课,考试的时候再参加。” “四凤,你以为学校是咱家开的?想去就就去,想回就回啊!” 闷葫芦似的二姐,都忍不住开始埋怨、 对于一个好学生,立志要成为大学生的她来说,刘青山这种说法,她实在难以接受。 刘青山也不理她,继续畅想道:“那样的话,俺就一边在家自学,一边搞副业,两不耽误,有这三年时间,咱家早成万元户了。” 他又祭出万元户这个万试万灵的法宝。 可是这次却失效了,只听林芝叹了一口气:“要那么多钱有啥用,只要你们都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娘就知足了,你们的爹也能含笑九泉啦。” 一提起过世的丈夫,她又忍不住悲从中来,轻轻啜泣起来。 这下,刘青山彻底没咒念了。 他知道,供孩子读书,是母亲最后的坚持,这一点,任何人都不可改变。 这时候,一直坐在炕沿上抽着旱烟的爷爷,终于说话了:“三凤儿,你在家自学,真的能学明白?” 刘青山心里一喜,这种时候,他太需要爷爷的助攻了,于是重重地点点头: “爷,俺有信心,三年后,考上大学,绝对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刘士奎微微点点头,转向林芝:“芝儿啊,你看这么办行不行。赶明个儿,我领着青山,去趟县城学校,找校长徐大胡子说说,他以前和子君是同事,没准能成。” 这个折中的法子呢,暂时双方还算都能接受。 林芝点点头,然后也不再搭理刘青山,出去喂鸡喂猪。 透过玻璃窗,刘青山还能看到,母亲还不时地抹抹眼泪,显然并未释怀。 他赶紧跑出去,跟着母亲后面一起忙活,结果被林芝给撵回屋里,继续给二姐录磁带。 没法子,刘青山只能朝老四比划了个手势,小家伙挺机灵,而且会哄人,不大一会,就把娘给哄乐了。 不过刘青山知道,这件事不彻底解决,母亲心里的疙瘩就不会解开。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之后,就用自行车驮着爷爷去了县城。 半大小子不知道啥叫累,就算是驮着个人,几十里路,跟玩儿似的。 一中就在县城的最东面,是全县唯一的一所高中。因为正放暑假呢,学校里面显得冷冷清清的,就传达室一个看大门的老头。 问清楚了校长家的住址,就在学校前面,是一所普通的小平房,这时候的县城,基本上没有住楼房的呢。 敲门的时候,刘青山心里也有点打怵,主要是徐大胡子校长,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这位徐校长的胡须比较重,那年代也没有电动剃须刀,都是刮胡子的。几天不刮的话,就胡子拉碴的。 此人眼睛也大,大眼珠一瞪,学生都吓得溜溜的。 另外,“胡子”这个称呼,在当地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从前那些山上绺子里的土匪,也被称作胡子。 据说有次,校外有几个小混混过来调戏女学生,这位徐校长抡着大板凳,全给干趴下了。 就是这么猛。 所以一中的学生,对这位校长,都是又害怕又尊敬,感情比较复杂。 随着嘭嘭嘭的敲门声,屋里很快走出来一位中年妇女,扎着一个素花围裙,应该是正在洗衣服,两手湿漉漉的。 “阿姨您好,我们找徐校长,请问他在家吗?” 刘青山当然也认识这位王阿姨,是徐校长的妻子,平时在一中的食堂帮工。 这是个心地善良的中年妇女,对那些家庭困难的学生特别好,打饭的时候,总会多给盛点。 估计要不是有徐大胡子的原因,早就被辞了。 “哦,你们找老徐啊,在家呢,快进来吧。” 王阿姨笑呵呵地拉开大门,往屋里让人。 两间小平房,中间是个小走廊,东屋睡人,西屋呢,估计就是徐校长的书房兼会客室了。 进屋就是一个大书柜,还有一张破旧的小木头桌。就是上边有三个抽屉,下边还带着一个装东西的小柜子,俗称“一头沉”的那种。 桌子后面,正有一个人拿着钢笔在写着什么。 看到家里来人,他抬头起身,好家伙,果然一脸的连毛胡子,估计是放假了,平时在家也懒得打理。 大眼珠子望过来,刘青山下意识地一哆嗦。 记得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有次翻学校大墙跑出去玩,结果被大胡子给抓了个现行。 好家伙,屁股差点没被踢开花。 他还不敢有一点怨言,人家说了,是替他老子教训的。 回家就更不敢提了,要是叫爷爷知道,肯定还得挨笤帚疙瘩。 “呦,刘叔,您怎么来啦,好几年没见,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啊!” 徐大胡子认出了刘士奎,张嘴乐哈哈地过来,抓住老爷子的手,然后朝媳妇吆喝:“淑芬,中午炒俩菜,我们爷俩喝点。” “你这个大胡子,还是好这口儿啊。” 刘士奎一边说,一边朝刘青山瞥了眼,后者连忙从帆布包里掏出两瓶酒放在桌上。 “徐校长,俺爷早就想跟您喝点,过来顺道就买了两瓶酒。” 徐大胡子摆摆手:“刘叔,干嘛呢,应该是我给您买酒喝才对。这两年光在学校忙活,都没去看望看望您。” 说完,他朝刘青山一瞪眼:“收起来,留着给你爷喝。” 是,校长! 刘青山都成条件反射了,校长的话必须听,麻溜又把酒装回去。 徐大胡子这才满意,跟着请老爷子坐下问道:“刘叔,您老来我这,是有什么事吧?” 刘士奎还真不大好开口,他是个万事不求人的性子,不过为了孙子,也只能豁出去这张老脸了。 “嗨,还不是为了青山这孩子,他考上你们一中了。” “我知道,我都看新生录取名单了。” 大胡子一个劲点头,他明白了,肯定是孩子考上一中,托他多照顾照顾。 那是必须的啊,别说有这层关系了,就算是普通的学生,该照顾的,也一样照顾。 刘士奎咳嗽了两声,跟着说道:“青山的意思呢,是想在家自学,顺带照顾家里,这家里面老的老,小的小,没个顶梁柱不成啊。” 这样啊…… 大胡子坐在那,拧着眉毛想了一阵子:“刘叔啊,你家二凤,在学校都算拔尖的了,可是高考的时候,不还是差着几分,您说,在家自学,这能行吗?” 这话听上去一点没错,刘士奎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来吧,立个字据 刘青山一瞧情况不妙,赶紧站起来道:“校长,俺保证肯定能考上大学。” “保证好使啊,那我还想保证,一中的学生都考上大学呢,坐下!” 徐大胡子眼珠子一瞪,惊得刘青山立刻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直挺挺地往后一坐。 他刚才坐的是长条凳,就是以前学校里,一张桌俩学生坐的一条凳子。 结果一下子坐偏了,坐在一头上,凳子另一端立刻翘起来。 刘青山自然也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也不敢吭声,臊眉耷眼地站起来。同时心里哀叹:要不怎么说,心理上的毛病,最难治呢,俺这怕校长的病根儿,算是落下了。 “你这孩子,没摔着吧?” 徐大胡子过来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嘴里还念叨:“你爷爷又没老糊涂,你娘也是个明事理的,这种馊主意,十有八九是你小子自己想出来的。” “今天,我要替你爹,教训教训你这个皮猴子!” 感觉身上的巴掌越来越重,刘青山有点慌了。 看来是必须使绝招了,他飞速从包里取出一张报纸,大声说道:“校长,你看,俺都上报啦!” “哦,是吗?我看看?” 徐大胡子接过报纸,看完之后哈哈大笑道:“好啊,是个好小子!” 有门儿,刘青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徐校长继续说道:“素质这么高,品质这么好的孩子,那就更得上学啦,哈哈!” 完啦完啦! 刘青山顿时满脸苦色! …… 到了午饭时间,炕上摆着张小桌子,桌上一盘鸡蛋炒辣椒,一盘咸腊肉炖豆角,豆角上还带着小泡儿,外加一盆酱拌瓜丝,最后还有一盘咸鸭蛋。 咸鸭蛋都用菜刀从中间切开,雪白的蛋清,中间是半个金灿灿,油光光的鸭蛋黄,瞧着很有食欲。 刘士奎和徐校长相对而坐,捏着小酒盅,美滋滋地喝着小酒。 刘青山则苦逼地坐在屋里的一张靠边站前面,运笔如飞,唰唰唰写着试卷。 王阿姨又端上来一个老黄瓜汤,嘴里还数落着:“孩子肯定饿坏了,吃完饭再写吧。” “让他写,瞧把他能的,一天高中没上,居然敢说会做高一升高二的卷子,我倒要看看真的假的!” 徐大胡子又开始瞪眼睛,不过呢,刘青山低头忙活呢,所以没有达到预期的威慑力。 呼……总算是做完了。 刘青山撂下钢笔,活动一下手指,然后抽抽鼻子,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来,快点上桌吃饭。”王阿姨赶紧给他盛了一碗大米饭。 雪白的大米,散发着浓浓的米香,就算是不吃菜,也能直接扒拉两碗。 这边大米比较少,就算是吃商品粮的,也就年节时候供应一点,所以,刘青山才会有种水稻的想法。 “谢谢阿姨!” 刘青山接过碗筷,大口大口地闷头吃饭,王阿姨则一个劲给他夹菜。 徐校长放下酒盅,先拿过来一张数学试卷,因为他的本行,就是教数学。 本以为卷子上面肯定是空了一大堆,结果居然写得密密麻麻。 这时候的数学试题,还没太多的花样,就是十道大题,没有选择判断啥的。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想蒙都不给你机会。 别说学校组织的普通考试,就算是当时的高考,选择题也是寥寥。 徐大胡子皱皱眉:要是敢乱写乱画,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第一道题,算你蒙对了。 第二道题,嗯,竟然也蒙对了。 第三道题,对了。 …… 最后十道大题,竟然全对,满分。 徐校长抬头望了闷头吃饭的刘青山一眼问道:“在家跟你二姐学的?” “嗯……大部分是自学。” 刘青山是真饿了,嘴里填满大米饭,吃得还真香。 毕竟在村里面,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大米饭啊。 徐校长又拿起英语试卷,虽然他不懂外语,可是手里有参考答案啊。 逐一对照之后,好像也没找到错误,单词也写得挺漂亮,又是满分。 我就还真不信邪啦! 徐校长又拿起语文试卷,吹毛求疵一番下来,总算是找出来几个小错误,还有,作文也必须扣几分。 120分的试卷,最后打了105。 可是,语文这个学科,满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徐校长似乎想起来什么,又去西屋找出一沓成绩单翻了翻。 上学期高一的期末考试,整个高一组,语文成绩最高的是101分。 徐校长心里顿时大乐:想不到,万万想不到,这小子还是个天才学生啊! 这要是在学校里的话,倾尽一中所有的教学资源,好好教导两年。 不对,不是两年,从今年开始,高中就要读三年了,好好教导三年,没准真能弄出个清北之类的大学生。 那就真破天荒喽! 自从恢复高考之后,县里还真一个考上清北的没有呢。 老徐越想越激动:不行,坚决不能叫这小子在家放羊,必须弄到学校来。 还在甩开腮帮子大吃二喝的刘青山,并不知道,因为他的出色发挥,想要在家自学的难度,又加大了。 等徐校长回到东屋,脸上的喜悦早就深深藏在心底,继续检查其它试卷。 终于,老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晃了晃手中的试卷,语重心长地说道:“政治还是有点差嘛,青山啊,你还是留在学校,加强学习的好。” 这工夫,刘青山已经吃饱喝足,一听这话,使劲眨眨眼睛:这话茬怎么听着有点不大对呢? 随后,徐校长就施展出自己多年来,从事育人工作的真本事,足足给刘青山上了一个小时的政治课。 从社会到学校,再到家庭和个人,掰开了揉碎了讲。 核心内容只有一点:你必须在校读书。 刘青山也好像有点明白了:该不会是我表现太优秀,被胡子校长看上了,非得拉着入伙不可。 以徐大胡子的一贯作风,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来,简直比山上的胡子绑票还厉害。 在刘青山的记忆中,这位徐大胡子校长,还认过两个干儿子,一个干闺女,都是那些因为家庭贫困而被迫中途辍学的学生。 认亲之后,他自己掏腰包供的上大学。 不好,老徐同志瘾头子一犯,不会也想认俺当干儿子吧? 刘青山硬着头皮,开始挑战徐大胡子的权威,怯生生地说着:“徐伯伯,像政治这种以背诵为主的学科,我完全可以在家自学的。” “说什么呢,自学的效果,能比得上有老师教吗,还是你小子以为,自己比老师还强?” 徐大胡子又瞪起大眼珠子。 刘青山心里想:别的不敢说,单单英语这一门,俺肯定比现在学校的老师强。 可是这种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就好,要是敢说,徐大胡子是真敢踢信不! 既然不敢正面抗争,那刘青山就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徐大胡子都喝了两壶茶水了,还是没能说服这小子。 今天还治不了你了呢! 老徐火冒三丈,把衬衫袖子往上挽了挽:“臭小子,跑我这装老猫肉来了是吧,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你绑到学校去。” 刘青山吱溜一下,立马躲到王阿姨身后。 啥玩意,正面硬扛徐大胡子? 刘青山能克服心里障碍,俩腿没打晃,就算好样的啦。 王阿姨就跟老母鸡似的护住刘青山,嘴里还埋怨:“我说老徐,有话好好说,跟孩子动什么粗?” 至于刘青山的爷爷刘士奎,他老人家早就躺炕头眯着了,不掺和。 徐大胡子也拿老伴儿没办法,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珠子瞪得都快成牛眼珠了。 “徐校长,俺保证能考上大学还不行吗?” 刘青山知道这么僵着的话,以徐大胡子的尿性,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不行,必须是清北这样的名牌大学!” 徐大胡子也退了一步,他也瞧出来了,这个臭小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要是逼得狠了,这种半大小子,万一搞起了对立,那就真毁了一个人才。 “我尽力还不成嘛,至少保证全校前三成不?” 刘青山又不是真学霸,哪敢随随便便夸下这个海口。 “不行!至少保证期末考试全校第一,不然就得回来上学!” 徐大胡子更干脆,然后直接找出纸笔,放到桌上:“来吧,立个字据。” 我怎么又一种卖身的感觉? 刘青山算是又一次领略了这位徐大胡子校长的做派,他估摸着,不签字的话,今天肯定出不了屋。 这时候,刘士奎也伸了懒腰,从炕上坐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道:“立字据好啊,就和打仗立军令状一个道理。” 从老爷子的角度来说,当然是希望孙子考得更好。 这回更没的说了,签吧。 刘青山唰唰唰的,写好了一份保证书,然后,愁眉苦脸地双手交给徐校长。 徐大胡子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伸出大手,使劲拍拍刘青山的肩膀:“青山啊,在家千万不能松劲儿,业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想必你也知道吧?” “嗯嗯,我明白。” 刘青山点点头,还是这样和蔼可亲的徐校长,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比较舒服。 可是下一瞬间,徐大胡子就又瞪起眼睛:“臭小子,要是最后考不上好大学,我就把你抓回学校,哪怕复读个十年八载的,也得给我考上!” 我就说嘛,刚才肯定是幻觉,是假象,这才是徐校长的本来面目。 既然目的达到了,刘青山赶紧开溜:“徐伯伯,俺们爷俩今天还要赶回去,好几十里路呢,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和阿姨。” “行,那我就不多留了。” 字据在手,徐校长也不再纠缠,又叮嘱刘青山一番,比如说:开学初别忘了来领,期末考试,必须参加等等,然后才放了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亲不亲老乡亲 出了徐校长的家门,刘青山顿时感觉轻松许多,面对威名赫赫的徐大胡子,感觉压力有点大。 不过在他内心深处,更多的是对这一辈人的尊敬,他们对于事业的那种执着,那种无私奉献,真的可敬可爱。 骑车驮着爷爷,一路颠簸颠簸回到夹皮沟,天都快黑了。 当刘青山将谈好的条件告诉母亲后,林芝的脸上,也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二姐刘银凤也充满羡慕地说道:“三凤儿,要不我也在家跟你一起自学好了,你正好教我英语。” 刘青山摆摆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二姐,你跟我不一样,还是在校的好。你原本就只是差临门一脚,现在磁带都录好了,只要你肯下功夫,肯定没问题。” “如果其他学科还能再提高一下,没准来年就能先放个卫星,考上清北之类的名牌大学呢!” 说到这里,刘青山甚至美美地想着:真要是那样,徐校长也就不用总瞪着大眼睛盯着他了吧? 听了弟弟的分析,刘银凤嘴唇抿了抿,然后用手一撩,将垂在胸前的两个辫子甩到身后:“明年,我一定要考上大学!” “二姐,俺信你!” 刘青山也攥着拳头打气道。 老四刘彩凤也不甘落后:“二姐,俺也信你,咱们拉钩好不好?” 一大一小两根小指,紧紧拉在一起。 看着二姐好看的脸上满是坚毅,还有小老四眉开眼笑的小脸儿,刘青山的嘴角,也开始向上翘起。 “哎呀,你们别在这碍事,我还要挂幔帐呢!” 大姐刘金凤风风火火拿着一根幔帐杆子进屋。 刘青山不由得嘟囔了一句:“大姐,你就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啊?” 然后,他就被刘金凤手持幔帐杆,跟拿着丈八蛇矛似的,撵得满屋子乱跑。 …… 随着刘金凤就和高文学婚期一天天临近,整个家里都忙碌起来。 甚至说,整个夹皮沟这个小山村,都跟着一起忙碌起来。 平时村里娶媳妇嫁闺女啥的,一般都是赶到冬闲的时候。 一来秋收之后,手里多少有点余钱;二来,大伙都在家猫冬,人都比较闲。 像刘金凤这样,选择夏天结婚的,还真是不多。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大伙的热情,毕竟眼下大田的三铲三趟已经完事了,麦秋儿还得有半个月左右,也正好是农闲的时候。 一大早的,乡亲们吃过早饭,就开始往老刘家溜达了。 正所谓,红白喜事都不是一家办的,都是一个村儿的,必须帮着忙活忙活。 走到当街上,就听到远处有歌声传来:“你的身影,你的歌声,永远印在,我的心中……” 大伙不由得精神一振:这歌唱得真好听。 张杆子这个懒汉,也混在人群里面,他倒不是干活积极,主要是操办喜事,能跟着混点吃喝。 一听大伙讨论唱歌,张杆子顿时来劲了,昂着头说道:“嗨,你们不知道吧,唱这首歌的,那家伙长得才带劲呢,跟大明星似的。” “名字叫得也好听,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尼古丁!” 说着,张杆子还使劲拍了一下大腿,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这时代的农村,消息闭塞,有些事情免不了以讹传讹。 不过呢,村里还是有明白人的,立刻就有人站出来,纠正张杆子的胡说八道。 “杆子你可别瞎白话了,人家叫李谷一,是位歌唱家!” 说话的这人可不得了,姓张名路,人送绰号“大张罗”。 此人生了一双小眼睛,薄嘴唇,能说会道,谁家要是有个红白喜事、大事小情啥的,都是他出头帮着张罗。 有时候,说话比队长张国富还好使呢。 那时候,基本上每个村子,都得有这种明白人。 既然是明白人,知道的当然也就多一些,数落起张杆子这样的懒汉,可谓是手掐把拿。 只见大张罗的小眼睛瞥了一下张杆子:“还尼古丁呢,尼古丁是香烟里面的一种有害物质懂不懂。杆子啊,我看你小子是抽烟抽傻了是吧?” 张杆子也不敢跟他犟嘴啊,人家是大知客,得罪不得,到时候公报私仇,给你分派个吃苦挨累的活计,找谁说理去? 一伙人说说笑笑,就进了刘家。只见窗台上放着一台崭新的录音机。 大伙都凑到跟前细瞅,瞧着磁带盒里,磁头带动磁带,一圈一圈地转着,都羡慕不已。 张杆子抱着膀儿嚷嚷着:“唉呀妈呀,这玩意是高级,自个就能转圈,要是叫俺这么转,早就转迷糊了。” 大张罗也愿意拿张杆子取乐:“这叫录音机,比三转一响还高级呢。三转一响,你知道都是啥不?” “不知道。”张杆子晃晃脑袋,差点把头发里的大虱子给甩出来。 大张罗顺势扒着手指开始卖弄起来:“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这是三转,一响说的是收音机,录音机,比收音机还高级,你说话都能给你录下来。” 说话间,林芝笑眯眯地从屋里迎出来,身后跟着刘青山和刘金凤,手里各端着一个盘子。 一个盘子里装的是散糖块,花瓣糖球和橘子瓣糖之类,这些水果糖含着比较瓷实。 另一个盘子,装着香烟,是成盒的烟拆开了的,免得被谁顺手装兜里。 “大伙儿都来了,吃糖,抽烟。” 林芝热情地招呼着,东家嘛,太小气的话,会被村里的乡亲笑话的。 “哎呦,还是带过滤嘴的大前门,这烟讲究。” 张杆子可不知道啥叫客气,先剥了个糖球塞进嘴里,然后又拿了几根烟,两个耳朵上各夹了一支,嘴里还叼着一根儿。 大伙也就乐呵呵地点上烟,队长张国富瞧着张杆子那熊样,都觉得有点丢人,忍不住踹了他屁股一脚:“有点出息好不好?” “俺都想往鼻子眼里再插两根儿了,抽着更过瘾。” 张杆子嬉皮笑脸的,根本就不在乎。 闲聊几句之后,大张罗就说起正题,他望着林芝说:“刘家大妹子,金凤的婚事,你家想咋操办,咱们先拿出个章程来,再分派人手,肯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 林芝笑着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刘青山:“以后咱家的事儿,都是三凤做主,你们商量着来吧。” 这下子,倒是有点出乎大伙的意料,因为林芝这么说,就等于宣布:刘青山就是这一家之主了。 那时候,家家户户的,必须有个说了算的掌柜的,家里人口多,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嘛。 可是,刘青山这个半大小子,刚刚初中毕业,就要顶门立户了,是不是太小了点? 换成别人家的娃子,这个年纪还只知道傻淘呢。 还是张队长觉悟高,他又续上一根儿烟,美美地吸了一口:“嗯,青山前几天都上报纸喽,比咱们这些大老粗强百套呢。” 因为这件事,村里还热议了好几天,只是刚才大伙就盯着刘青山的年龄,忘了他还有这样的光辉事迹。 大张罗也竖起大拇指:“青山有出息,上省报啊,咱们公社的书记,县里的县长都没上过,就更别说咱们村里的,呵呵……” 平日里,大张罗有点跟张队长唱对台戏,有机会呢,两个人就会相互掐两句。 眼看人民内部要爆发矛盾,刘青山连忙上前着打圆场:“队长叔,张罗叔,俺和俺爷俺娘商量过了,俺姐结婚的时候,要摆二十桌喜酒。” “多少,二十桌?” 大张罗嘴里正含着糖球呢,直接咕噜一下子咽到肚里。 张国富也被烟给呛了:“咳咳,青山啊,咱们夹皮沟,拢共才不到二百口人,你这是准备全村抬啊,咳咳……” 刘青山过去帮他敲着后背顺气儿:“没错,队长叔,俺就是这么打算的。” “这么整的话,肯定得赔啊。” 张队长好不容易顺过气儿,瞧着刘青山,一个劲摇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刚才白夸你啦。 而大张罗则从专业的角度,掰着手指头,开始跟刘青山算起账: “这一桌酒席,烟酒糖茶加饭菜,差不多就得十块钱了,二十桌呢,最少就得二百块。” “咱们夹皮沟呢,一共是二十五户人家,礼份子呢,有一块、两块的,好一点的,随礼能随三块钱,最高的,撑死也就是五元钱。” “各家的人口还都多,五六口人都算少的,两块钱吃一大家子。划拉划拉,收礼都收不来一百块,你就说得赔多少钱吧?” 大张罗说的没错,这年头,操办婚事,虽说不指望着赚钱,可终归不能倒贴吧,谁家也不富裕啊。 刘青山当然也早就算过这笔账,等大张罗痛心疾首地说完之后,他这才乐呵呵地说道: “队长叔,张罗叔,还有各位叔叔伯伯,俺的意思呢,是借着俺大姐的喜酒,感谢一下乡亲们,这么多年,可没少照顾俺家。” 说到这里,刘青山也不免有些激动起来:“俺家来夹皮沟,也十几年了。那时候,俺爹成分不好,乡亲们厚道,没有对俺家另眼看待。” “俺爹死的时候,大伙帮着发送,烟没抽一根儿,酒没喝一口。” “俺家这几个孩子,在咱们夹皮沟,从来没被当成狗崽子,从来没人欺负。” “俺家断粮的时候,是队长叔偷摸叫拐子爷爷,给扛来半麻袋玉米面,那是救命粮啊,俺们一家孤儿寡母的,才没被饿死。” “那年俺娘得阑尾炎,疼得满炕打滚,是张罗叔和老板叔,连夜赶着生产队的大马车,把俺娘送去县里的大医院。” “去年分地的时候,是书记爷爷,用自家的头等地,换了俺家的二洼地。” …… 刘青山是越说越激动,眼泪也不由得簌簌而下:“这一桩桩一件件,俺家都记着呢,记得真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家伙的恩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一家办事,全村过年 扬手抹了一把眼睛,刘青山情真意切地说道:“俺年纪小,但是也记得一句老话,宁失一捧金,莫失老乡亲。” “眼下正好借着俺大姐的婚事,叫乡亲们来聚聚,俺先谢谢大伙啦!” 刘青山深鞠一躬,这只是用言语来表达对淳朴乡亲的谢意,从此以后,他还要用行动,来一起引领乡亲,摆脱贫穷的枷锁,走上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 “青山啊,好小子!” 张国富用力拍拍刘青山的肩膀,此刻他也无比欣慰:这一家子人厚道啊,是懂得感恩的。 大张罗也眨眨有些泛红的小眼睛:“行,青山,就按照你说的办,放心,肯定给你张罗漂漂亮亮的!” 说完,他就跟稳坐大帐的诸葛孔明一样,开始分派起任务。 大头二彪子这样的半大小子,去各家借桌椅板凳、碗筷瓢盆啥的。 成年的爷们儿,也是各司其职:烧火做饭,挑水打酒。 “大张罗,你看俺干点啥呀?” 张杆子等了半天也没他啥事,不免有些急了。 “你这个难办啊,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大张罗咂了半天嘴:“你就负责洗盘子刷碗吧,记着,要是弄打一个碗,弄碎一块盘子,你就甭想喝喜酒!” 任务很快就分派完毕,大伙领命,呼啦一下都散了。 就剩下张杆子往墙根儿一靠,坐那晒刺迷糊,嘴里还唠唠叨叨的。 刷碗这种工作,又脏又累不说,而且还是娘们儿干的活儿。 等大伙陆陆续续回来的时候,就见小老四刘彩凤从窗户里探出小脑瓜,调皮地晃晃头上的朝天辫,然后咔哒咔哒的,在录音机上摁了几下。 录音机里,现出传出一阵沙沙声,然后就是大张罗派兵点将的声音。 大伙也听着稀罕,全都围上来,嘻嘻哈哈地听着。 录音机里,又传出来一个懒洋洋气嘟嘟的声音,一听就是张杆子的腔调: “叫俺刷盘子,呸,到时候,都给你们吐上口水,叫你们吃,吃吃吃,都吃老子的口水!” …… 院子里,张杆子的双手双脚分别被四个棒小伙拽住,整个身体悬在空中。 然后,四个人嘴里喊着号子,一齐使劲,往下一落。 张杆子的屁股,就重重着地了。 “哎呦,各位好汉爷爷饶命啊!” 张杆子立刻就怂了,要是一直这么颠下去,他的屁股非得被弄成八瓣不可。 好不容易有了这种娱乐,怎么会轻易停手,在看热闹的人的起哄声中,四个小伙子又把张杆子抬起来,然后继续往下摔。 “俺就是嘟囔嘟囔,可不敢真吐口水。” 张杆子嘴里一个劲讨饶,还是被颠了七八下才被放过,起来后感觉屁股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 大张罗又发话了:“杆子,你还是当个烧火丫头算了。” 一边揉着屁股,张杆子还一边龇牙咧嘴地争辩:“俺是爷们,纯爷们。” 打打闹闹中,前期准备工作就做完了,借来的桌椅板凳,都在背面用粉笔写上各家的名姓,到时候也方便归还。 筷子啥的,就没法子了,归还的时候,够数就行。 到了晌午,刘青山还张罗着吃饭,结果,人们仨一伙俩一串的,都各回各家。 谁家都没多少余粮,又不是真的吃大户,。 等到了晚半晌,去县里采购伙食的大马车总算是回来了。 赶车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生了一张笑面,总乐呵呵的。 他张嘴一乐的时候,上边的门牙还缺了个,露出一个大豁子,更增添了几分喜感。 刘青山快步迎上去打招呼:“老板儿叔,辛苦啦!” “辛苦啥,俺中午还跟着借光下馆子了呢。” 赶车的也是夹皮沟的一位能人,村里张姓居多,这位以前是生产队的车老板子,这两年,听说南方那边,都流行称呼别人老板,所以,也就叫他张老板儿。 老板和老板儿,说着差不多,意思上就差太多:一个是做大生意的,一个是赶大车的。 刘银凤也下了马车,把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帆布包,塞给刘青山,还低声在弟弟耳边念叨:“三凤儿,花了好多钱呢!” 其实也没花多少,不到二百块钱。二百块钱,请全村一百多口人聚餐,啧啧…… 最惹眼的是一脚子猪肉,八毛五一斤,还不到五十块钱。 买肉的时候,正好有个大猪头,一副猪下水,心肝肺肠肚啥的,两毛五一斤,也全给买回来了,好歹也是荤腥不是? 还有一袋面粉以及干豆腐和粉条之类,剩下的就是烟酒糖茶和油盐酱醋花椒大料这些调味品,至于蔬菜之类的,自家园子里啥都有,不必花钱买。 刘青山知道,二姐过惯了穷日子,花钱都心惊胆战的,所以就朝她笑笑:“姐,你这心里素质不行啊,先学会花钱,才能学会赚钱。” 结果自然是被刘银凤给赏了个白眼。 刘青山则暗暗嘀咕:不得不说,自家二姐生得就是标致,翻白眼都翻得如此惊艳,这要是上了大学,还不得一翻就倒一片啊。 不行不行,以后可得看好喽! 大伙一起动手,把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就连张杆子,也不顾油腻,乐颠颠地拎着猪下水,嘴里一个劲嚷嚷:“太丰盛啦,这也太丰盛啦!” 跟着同去城里买菜的大厨师张大帅,也忍不住逗了他一句:“妈个巴子,杆子你加点小心,别把口水滴答到上边。” “不敢不敢,可不敢了!” 张杆子现在一听到“口水”这俩字,就感觉屁股疼。 旁边的人,就跟张老板儿和张大帅讲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自然又惹得一阵哄笑。 张大帅也晃着光溜溜的脑袋:“杆子啊,咱们村儿,就你最愁人。” 张杆子还挺知足,不以为然地说道:“挺好挺好,俺老哥儿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搬运完东西,进屋喝茶,农村人没那么多讲究,平时都喝凉水,渴了就抄起水舀子,在水缸里舀半瓢水,咕嘟咕嘟灌下肚。 冬天的时候,才会烧点热水喝,至于茶水,平时谁舍得那个闲钱买茶叶啊? 刘青山用饭碗给大伙都倒上茶水,这才坐下来跟张大帅商量:“大帅叔,您看看明天安排几个菜?” 这位张大帅,外号听着挺霸气,有点昔日东北王的风采,不过呢,人家东北王管着千军万马,这位呢,就管锅碗瓢盆。 他是村里的大厨,谁家操办个红白喜事,都喜欢找他当厨子。 手艺谈不上多好,登不得什么大雅之堂,这时候的吃食,咋就这么香呢?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简单吃了点就回屋里休息,毕竟明天还得折腾呢。 不过呢,这样的喜事,老两口都笑眯眯的,一点都不觉得累。 二姐刘银凤嘎吱咬了一口江米条,然后用英语跟刘青山说:“弟弟,这东西用英语怎么说?” 这些日子,姐弟俩的对话,都刻意用英语,主要是为了锻炼刘银凤的口语表达能力。 虽然说的很慢,发音也不大标准,但是也算能张开嘴了。 这下子,连刘青山都被难住喽,眨了眨眼,然后也只能摇头说“俺懂喽!” “四凤,原来你也有不会的啊。” 刘银凤翘起嘴角,笑得真好看。 刘青山有点气闷,哼哼两声:“又不是你结婚,高兴个什么劲儿。” 这下可惹祸了,刘金凤和刘银凤这对姊妹花都站起来,一左一右,各自捏起他的一只耳朵。 小老四刘彩凤则在一旁拍着小巴掌嚷嚷:“大姐二姐,你们就饶了俺哥吧,想要吃耳朵,猪头上就有大耳朵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俺来接你啦 喔喔喔! 公鸡站在鸡架上,伸长脖子打鸣。 刘青山早就起来了,已经把院子里的两口大水缸挑满,头上热气腾腾的。 “贴喜字喽!” 小老四跟在二姐身后,看她把大红的双喜字,贴到窗户上。 这喜字,还是手巧的大姐,亲手剪的呢。 看到刘金凤手里拿着红对联,往大门上贴,刘青山忍不住嘀咕道:“大姐呀,这都啥时辰了,还不赶紧梳洗打扮,一会大花轿就来啦!” 刘金凤俩手各拿一张对联,腾不出手来,只能白了弟弟一眼,瞧得刘青山嘿嘿直乐,连忙上去帮忙。 大红喜联是爷爷书写的,字体银钩铁画,刚劲有力,带着一股子铁马金戈的气势。 上联是:金凤啼鸣声声流。 下联是:文学之路步步高。 横批当然是:百年好合。 上下联,各自嵌入刘金凤和高文学的名字,显然老爷子是用了心的。 不大一会,就有村民陆陆续续溜达来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围着炕沿,帮着刘金凤捯饬。 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几声羡慕的惊叹声:什么缎子被面真好看啦,什么戴着上海表真洋气啦…… 最后,队长婶子做总结发言:“金凤好福气啊,嫁了城里知青,这嫁妆,在咱们夹皮沟,更是头一份儿。” 说完,又笑着点指那几个没结婚的姑娘:“你们这几个丫头都记着,以后的彩礼,要是不达到这个标准,坚决不出嫁!” 姑娘们脸上都嘻嘻笑着,心里却犯嘀咕:真要是那样的话,只怕嫁不出去喽。 屋子外面,则是男人和孩子们的天下,小娃子们今天也都穿戴整齐,跟过新年似的,绝对没有一个光屁股的。 那些半大小子,像大头二彪子他们,也都收拾得利利索索,肩膀上还搭着一条崭新的毛巾,准备一会擦桌子端菜。 年轻的小伙子们,兜里装着五谷粮,开始踅摸目标,最好是那些还没定亲的姑娘。 汉子们,则各负其责,烧火做饭,洗菜切墩,已经忙碌起来。 上了年岁的老人们,则聚拢在刘士奎身边,一边抽烟一边唠嗑。 夹皮沟德高望重的老人,今天悉数到场:老支书张万发;还有他们这一辈儿年龄最大的张万福张二爷爷;以及拐子爷爷。 拐子爷爷的左腿是残疾,因此得名。 但是这个名号,丝毫没有贬低的意思,反倒象征着光荣。 因为拐子爷爷这条腿,是在解放战争中,战四平的时候,被炮弹炸伤的。 逢年过节的时候,县里和公社的领导,都得来慰问。 “大奎啊,你这眼睛也好了,你们老刘家,这日子越过越起发喽!” 望着热闹忙碌的人们,二爷爷也有感而发。 刘士奎今天也笑得格外开心:“都是俺家三凤儿有出息。” 拐子爷爷点点头:“三凤儿是个好小子,他们这一辈儿的,顶数他了,这要是放到部队里,也肯定是块好钢。” 老支书抽不惯烟卷,还是吧嗒着自己的小烟袋,他眯着眼睛,乐呵呵地望着给客人们递烟的刘青山,眼神里也满是欣赏: “青山都上了省报呢,要不是这娃子学习好,将来奔着考大学呢,俺都想退位让贤喽。” 这话正好被刘青山给听到了,就走了过来,挨个给这些老爷子问好,然后才笑嘻嘻地说道:“支书爷爷,您那把交椅俺可不敢抢,您老还是稳稳当当坐着吧。” 惹得几位老人也笑了几声,刘青山这才继续说:“不过呢,俺还真有一些打算,都是搞副业的,等忙完了俺姐的婚事,再去支书爷爷家里唠唠,必须您老给掌舵才行。” “这小子油嘴滑舌的,好东西吃多了吧。”老支书笑骂两声,算是应承下来。 院子里的气氛充满欢乐,最受欢迎的,当然还是那个双卡录音机。 里面传出来邓丽君甜美的声音:“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来啦,来啦,眼镜叔叔来接新娘子啦!” 小娃子们叫喊起来,只见高文学骑着车子在前面领队,后面跟着一排好几辆自行车,兴高采烈地过来了。 村里就两辆自行车,剩下的,还是从公社的亲友那里借来的呢。 这时候接亲,多数还用大马车呢,弄个自行车队,也算是豪华阵容了。 叮铃铃……叮铃铃…… 到了门口,车铃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咔嚓一声,刘青山手疾眼快,直接把大门落锁,这也是当地的习俗,新郎官必须叫门才行。 高文学今天也收拾得格外精神,分头上边油光锃亮的,显然没少抹头油。 上身穿着白色的确良半截袖,下身蓝色的制服裤子,脚下一双三接头的皮鞋。 胸前系着一朵碗口大的大红花,是文质彬彬,一表人才。 他也不含糊,气沉丹田,嘴里大吼一声:“妈,开门呐!” 嗳! 院子里,一大帮老娘们,齐声答应,跟着捡便宜,搞得林芝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大姐夫,你上俺家干啥来啦?” 小老四在门里,脆生生地问着,你说你这么问话,不是明知故问嘛。 门外那些跟着来接亲的小伙子也起哄:“俺们娶媳妇来啦!” 这下把小老四可难住了:俺就一个大姐,这可咋办呀? 还是高文学会来事,乐呵呵地从门缝里塞过来一个红包,刘彩凤乐呵呵地接过来,装进挎兜里:“大姐夫,俺给你开门!” 小孩子好糊弄,一个红包就收买啦。 院门打开,还有外屋门呢,这次守门员换成了一群年轻的姑娘,她们可不像小老四那么好哄。 好话说了一箩筐,红包递上去一沓子,这才算是过了二道关。 还好,红包里只是象征性的包了一角钱。 最后,镇守屋门这第三道关的,只有一员女将:刘银凤。 自家小姨子,万万不敢怠慢,万一惹急了,不叫姐姐出嫁咋整啊? 刘银凤倒是不要红包,她的考验很简单,也很难,要高文学现场作诗一首。 要是换成别人,肯定被难住了,君不见,当年苏小妹出嫁的时候,秦少游这等才子,都得吃瘪。 好在高文学是搞文学的,当场就声情并茂地朗诵了一首舒婷的《致橡树》。 这首新诗表达的那种平等而又独立的爱情观,正是刘银凤所欣赏的,所以,高文学顺利过了三道关,总算是见到了自己的新娘子。 刘金凤,今天绝对是最美丽最幸福的女人。 这会儿,还没重新兴起红盖头的习俗,所以她低着头,有些娇羞地坐在炕上。 往日里,垂到腰际的大辫子,已经被盘到头上,还插着一朵灿灿的红花。 她素雅的脸蛋上,有两朵红晕,不知是羞的,还是涂上淡淡的胭脂。 瞧得高文学,就剩下嘿嘿傻笑了。 身后的刘青山推了大姐夫一把,高文学这才回过神,上前拉住刘金凤的手,激动地说道:“金凤,俺来接你啦,以后,咱们手牵手,一起走一辈子!” 一句话,说得刘金凤眼圈有点泛红。 这句话,她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今天,终于回响在耳边。 拉起手就是一辈子,这就是眼前这个瘦弱男人的承诺。 “文学啊,俺家金凤,现在就交给你啦,以后,你们小两口,一定要和和美美的。” 林芝也抹着眼角,女儿出嫁,最难受的当然是娘,女儿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啊。 欸! 高文学重重地点点头。 刘金凤的眼泪,也吧嗒吧嗒掉下来,离娘泪,出嫁的女儿,谁不流呢? 欢快的气氛,一时间被离别的悲伤取代。 这时候,小老四从人群中探出小脑瓜,望望大姐,瞧瞧高文学,头上的朝天辫也跟着摇摆: “大姐,别哭啦,一会儿,姐夫驮着你转一圈,还得回咱家呢,嘻嘻!” 小孩嘴里吐真言,本来嘛,结婚就在刘青山家里,所以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哈哈!屋子里的人全都大笑起来,那一点点悲伤,也被喜气冲散。 下边就该看刘青山的了,他是娘家兄弟,要把背着姐姐出门子。 这种关键时刻,刘青山当然不含糊,站到炕沿边,半蹲下去,刘金凤趴在他的背上,被他轻飘飘地背起来。 不过呢,脚下却装出一副沉重的模样,嘴里还唠唠叨叨的:“大姐,你好沉,感觉有千斤……” 别人听不出来,可是刘金凤心里明白啊,于是,一双手,就熟练地摸上了弟弟的大耳朵。 “大姐,这么多人瞧着呢?” 刘青山一点都不害怕,继续嘟囔道:“这种光荣而伟大的仪式,以后就转交给俺姐夫好啦!” 咝—— 嘴欠的结果就是耳朵遭罪,估计他的耳朵都冤死了:是嘴巴得罪人,跟俺俩耳朵有啥关系? 总算是把大姐放到高文学的自行车驮货架上,刘青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赶紧坐到第二辆自行车上,他是压轿的。 出发! 自行车队,浩浩荡荡启程,他们将要绕夹皮沟一圈,然后再回到这里。 高文学一车当先,两条腿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别说平道了,就算前面是珠穆朗玛峰,他也能骑着自行车冲上峰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随份子 “回来啦,回来啦,快点放鞭炮!” 望着自行车队去而复返,大张罗嘴里吆喝一声。 本来是安排大头和二彪子点鞭炮的,结果,好几根香烟一起戳上去。 这年头,放挂小洋鞭,都得拆开一个个放,这么一大挂鞭炮,放着太过瘾了,谁不抢着?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点燃的,噼里啪啦震天响,放完小孩一通抢。 娃子们都在鞭炮的碎屑中,寻找那些没响的,然后掰开来,露出里面的火药,留着晚上放呲花玩。 高文学抱着刘金凤,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进了大门。 别看他瘦,好像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可是在这种时刻,别说抱刘金凤这样身材匀称的了,就算是杨贵妃,也照样抱着走。 两边的小年轻,兜里准备的五谷粮终于派上用场,哗哗哗开始撒。 五谷粮里面,还有剪成碎片的彩纸,所以纷纷扬扬的,就跟天女散花似的。 也有调皮捣蛋的,抓着五谷粮使劲扬,打在脸上,也有点疼。 不过呢,一般都不打新娘子,主要是伴娘啥的跟着遭罪。 抱着刘金凤冲进屋里,把新娘放到炕上坐福,高文学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真怕那些半大小子下手重,一直把刘金凤紧紧护在怀里呢。 坐福呢,按照当地的习俗,就是新娘子在炕上坐的时间越长,家里越有福气。 所以在上轿前,娘家妈一般都会叮嘱闺女要少喝水,少吃饭,一般就吃两个鸡蛋垫垫,因为鸡蛋比较抗饿。 当然,也有忍不住嘴馋多吃的,结果在炕上坐了一会,就要上厕所,搞不好还会遭婆家的白眼。 刘金凤和高文学的新房呢,其实就是把家里原来的一铺大炕,中间拉了个幔帐,一分为二。 不过现在不怎么讲究坐福了,只是象征性地坐了一会,就在大张罗和队长婶子的主持下,一对新人开始拜天地。 说是拜天地,按照这些年的规矩,最先拜的,还是柜盖上的主席像。 接着,给坐在炕沿上的刘士奎老两口,以及坐在旁边的林芝鞠躬。 “爷,奶,祝你们健康长寿!” “妈,以后,俺就是您儿子啦!” 高文学恭恭敬敬地给长辈行礼,这话一点没错,一个姑爷半个儿嘛。 尤其是他现在的情况,因为这个决定,身边一个自己家那边的亲人都没有,基本断了联系。 所以更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把林芝当成自己的亲妈。 “欸!” 林芝乐得合不拢嘴,只是看着女儿和女婿笑。 还是林青山凑过来,拍拍母亲的衣兜,林芝这才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乐呵呵地塞给高文学。 按照当地的习俗,这个叫改口钱。 屋子里面,响起了一阵欢呼声,至此,简单朴素而又不乏温情的结婚仪式就正式结束。 在乡亲们的见证下,刘金凤和高文学,也终于成为正式的夫妻。 至于领不领结婚证啥的,农村人倒是不太看重,有村里的老少爷们见证,就算两口子啦。 不过呢,高文学和刘金凤两个新时代的青年,还是比较守法的,早就去县里照了结婚照,然后又在公社领证。 看着这喜气洋洋的一幕,刘青山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遗憾:要是有相机就好喽。 可是在这个时代,除了国营照相馆,照相机这种高端货,根本看不到啊。 随着大张罗的一声吆喝,锅碗瓢盆齐动,一片叮叮当当声中,大伙最盼望的酒席,终于操办起来。 人们也纷纷起身,开始往前院的队长张国富家里溜达。 他家炕上,早就放了一方炕桌,老支书盘腿坐在炕里,眼前摆着一张大红纸,这个就是账本了,正规名称叫礼账。 农村人结婚,随礼都比较透明,通常都是由村里写字最好的人,来写礼账。 旁边还坐一位怀里抱着兜子,专门负责收礼钱的。 一个收钱,一个记账,就相当于单位的会计和现金员的角色。 方桌上还摆着一盘子散烟,还有一个空盘子,里面装着的糖块,早就被小娃子们给抢光了。 来随礼的人,抽一根烟,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或者几张钞票,大多是一块的,正面是那位开着拖拉机的女拖拉机手。 “大张罗,贺礼三块!” 管钱的是村里的老会计了,嘴里吆喝一声,老支书那边就落笔。 “老板子,两块!” “张杆子,一块!” “拐子叔,伍元!” 五元钱,就算是大礼了。 “山杏娘,伍元!” 老会计收了五元钱,老支书则抬头瞧瞧拉着山杏的那位年轻妇女:“山杏她娘,你大号叫啥来着?” 村里人,平时很少叫正式的姓名,结果就是,叫着叫着,反倒把正式的姓名给忘了。 “钱玉珍。” 今天的山杏娘,显然是正常的状态,她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清秀,长得挺耐看的。 衣服也拾掇得非常干净,这一点,从山杏身上,也可以瞧出来。 因为这个小妮子,和刘青山的四妹一样,头发里面,从来没有虱子,也没有白花花的虮子。 所谓的虮子,就是虱子卵,白色的,呈卵圆形。 那时候农村的卫生条件差,换洗衣服也少,所以不少孩子,尤其是头发长的女孩子,不勤洗头的话,脑袋上白花花的都是虮子,瞧着叫人头皮发麻。 老支书点点头:“记上了,玉珍啊,领着山杏坐席去。” 村里人,对这位苦命的知青,还是很照顾的,就连张杆子这种懒货,都曾经帮着挑过水。 不过呢,他有没有别的心思,就不好说了。 结果就是,张杆子被老支书给骂了一通,踹了几脚,以后就再也不敢去了。 拢共还不到三十户人家,写礼账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把账目和收拢的钱对照一下,丝毫不差,就准备收摊。 嘀嘀嘀!房后传来一阵车喇叭的声响,立刻,屋里那几个混糖吃的小娃娃都飞跑出去。 这年头,像夹皮沟这样的小山村,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看到一辆机动车。 老支书也赶紧迎了出去,还对身旁的拐子爷爷说呢:“拐子哥,今个是建军节,肯定是人武部来看你这个老战斗英雄的。” 拐子爷爷一瘸一拐的:“都是过年的时候才来呢,难道是今年改了章程?” “有可能,现在报纸上天天都说改革呢。” 老支书回了一声。 到外面一瞧,果然,路上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俗称212的那种。 一群娃子,已经把吉普车团团围住,大张罗嘴里还吆喝着:“四虎子,不许拿小棍捅,车棚是帆布的,捅个窟窿,就把你贴上去补!” 娃子们都吓得后退几步,车门这才打开,几个人陆续从车里下来。 “不是人武部的。”拐子爷爷一瞧这些人的衣着,就判断出来。 “是公社的孙书记。”老支书连忙挤过人群,上去握手:“孙书记来了,欢迎啊!” 那位孙洪涛书记四十多岁的样子,皮肤粗糙黝黑,穿着一件蓝布上衣,敞着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背心子,要是扣上草帽,和夹皮沟的村民也没啥太大的区别。 他伸出粗糙的双手,抓着老支书的手晃了晃:“老张啊,你们村子很热闹,谁家办喜事呢?” 然后,又把身旁一位穿着半截袖的青年人,介绍给老支书:“这位,是咱们县的郑县长。” 县长!这是来过夹皮沟的最大干部了,村民们也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 “郑县长,您好您好。” 老支书和队长,连忙上去握手,一时间,也有点手足无措,毕竟,他们平时接触的层面,也就是公社干部的层面。 这二位心里还感叹呢:真是年轻有为啊,瞧瞧人家,这么年轻,好像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就当正县长喽。 “我姓郑,实际上是副县长。” 郑县长估计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了,所以嘴里笑吟吟地解释一句,还主动伸出手。 他穿着白色半截袖,腰里扎着皮带,裤子也比较挺实,裤线笔直,脚上穿着一双包头的皮凉鞋,一瞧打扮,就是干部。 头发是干练的平头,五官棱角分明,笑起来,还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立刻缓解了老支书和张队长心头的紧张。 “郑县长,欢迎来俺们夹皮沟指导工作。” 老支书也赶紧握手,而张队长,则跟公社的孙书记汇报说:“是村里的刘金凤和知青高文学,今天结婚,请乡亲们乐呵乐呵。” 孙书记想了想,然后问了一句:“老刘家,是不是刘青山家?” 这时候的公社干部,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各村跑,所以情况都相当熟悉。 这夹皮沟,张姓是大户,只有两三家旁姓的。 看到队长点头,孙书记立刻咧嘴笑了:“哈哈,那正好,郑县长和俺,俺们也讨一杯喜酒尝尝!” 这话,说得人们都是一愣。 咦,还有俺家的事! 人群中的刘青山,这次也不能眯着了,于是站出来,落落大方地伸手。 “郑县长您好,孙书记您好,我是刘青山,今天您二位领导能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姐姐和姐夫的婚礼,我代表全家人,以及夹皮沟的父老乡亲,表示热烈欢迎!” 两道目光一起射过来,然后,孙书记和郑县长,都微微点头:好一个年轻小伙! 从简单的待人接物,就能瞧出来,这个小伙子是一点都不怯场,说话也礼貌周全。 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和周围那些怯生生的目光,形成鲜明的对照。 郑县长的目光中也露出欣赏,脸上的笑容也更加亲切:“既然来参加婚礼,我们当然也要入乡随俗,咱们这边都要随礼份子是吧?” 看到老支书和队长都茫然地点头,郑县长继续说道:“那好,我就代表县政府,拿出来一百元。” 孙书记先是一愣,然后便醒悟过来:哈哈,这位新来的郑红旗县长,还挺风趣的。 于是也跟着凑趣:“那俺也凑一份,不过呢,公社可比不上县里,俺就出五十块钱好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让我们荡起双桨 一百块! 五十块! 唉呀妈呀,全村人的礼份子加起来,只怕也没这么多吧? 村民们都听傻了,好半天,在外围溜边儿的张杆子,嘴里这才嘟囔一声:“还是县里和公社的干部有钱呐。” 刘青山起初也是一愣,不过脑子里面念头一转,很快就明白过来: “感谢县政府和公社政府对我的鼓励,我实在受之有愧,那件事,是每一个华夏人都应该做的,无需奖励。” 郑红旗微微一愣:喔,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嘛。 于是他笑道:“各位乡亲们,刘青山同志,在省城的时候帮助外宾,为咱们国家争了光,更为咱们碧水县和青山公社争光,是好样的!” 郑红旗握了下拳头,继续说道:“所以县里和公社经过研究,对刘青山同志进行物质奖励,大伙说,应该不应该?” “应该!” 周围,自然是一哄声。 这样的好事,刘青山也只是按照程序,客气了下,当然不会真的拒绝。 他又谦虚一番,感谢各方面的培养,就连公社的领导和村支书以及队长叔,都带上了,说得大伙全都乐乐呵呵。 最后才接过现金和奖状,然后捧着奖状,跟郑县长、孙书记,老支书,张队长等人,一起合影。 没错,还专门有一位县里的记者跟来了。 听到咔嚓那一声脆响,刘青山不由得心里一动:正发愁上哪去找相机呢,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 把客人让到家里,家里人都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县长都来了,感觉真有面子,又有点担心招待不好。 就连大张罗也蔫了,不知道该咋张罗,他也没接待过这样的大领导啊。 还是刘青山不慌不忙,先把家人简单介绍一下,然后叫大姐给客人点烟,大姐夫给客人倒茶。 “新娘子点烟,必须抽啊!” 孙书记乐呵呵地吧嗒两下嘴,叫刘金凤把烟卷儿点燃。 郑红旗一瞧,也有样学样,结果,呛得咳嗽起来,一瞧就是不吸烟的。 不过,他还是送上祝福:“咳咳,祝贺你们,以后好好劳动,早日勤劳致富。” 不料想,高文学是个一根筋的性子,给客人倒上茶水之后说:“俺劳动不成,不咋会干农活。” 一句话就冷场了,气氛稍稍有点尴尬。 大姐夫的情商还有待提高啊! 刘青山连忙笑着解释说:“我姐夫呢,是个作家,刚刚写了一本中篇小说,给收获杂志投稿,写得可好了,不比路遥的人生差。” “不敢不敢,差距还是很大的,俺还得继续学习。” 高文学往上推推眼镜,这不是他谦虚,忽然会说话了,而是心里本来就这么想的。 “哦,好好好,咱们碧水县,要出一位大作家喽。” 郑红旗看向高文学的目光,立刻就不一样了,这个年代,作家和诗人,绝对是受人尊敬和崇拜的职业。 于是,他就跟高文学谈起了文学。 这个是高文学的老本行,说起来如数家珍,嘴里滔滔不绝的,也没了刚才的局促。 刘青山也终于脱身,拉着那位刘记者到了外面,往他兜里塞了两包烟,然后才表达出,要借用相机,给一对新人拍照。 这位记者同志也爽快地答应了。 倒不是两包烟的作用大,而是能当上记者的,起码的眼力见还是有的,很显然,郑县长比较看重眼前的这个小年轻。 当然,照相机这样贵重的物品,肯定不放心交给这个半大小子使用,所以,还是刘记者帮忙拍照。 没法子,刘青山也只能看着海鸥相机眼馋,心里琢磨着,以后一定要入手一个。 这个时代玩相机,绝对烧钱,最便宜的乐凯胶卷,也要14块钱一卷。 冲洗的费用呢,一卷也要十四五块,照一个胶卷,基本上就是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啦。 拍了几张照片,约好以后去取,跟着郑红旗和孙洪涛等人,就起身告辞,任凭刘青山一家如何挽留,人家也不肯吃饭。 这个时代的干部,原则性都特别强,刘青山也没法子,只能将客人送上车,挥手告别。 等到客人走了,村民们这才重新活跃起来,大张罗也欢实了,一挥胳膊:“开席!” 热热闹闹的酒席总算是开始了,刘青山家里放四桌,爷爷家放三桌,前院支书家里放四桌,就这样,还得来两拨才行。 第一拨,主要都是村里的娃子和上了年纪的老人,小娃子们嘴急,吃饱了就消停了。 大张罗负责安排好座位,二彪子他们这些半大小子,就用肩膀扛着大方盘上菜。 木制的方盘里,一次能摞十几个盘子,基本上,一个人能伺候两张桌。 最先上的是凉菜:什么炸丸子之类,还有一盘猪头焖子,一盘用土豆淀粉,也就是俗称的粉面子搅的大焖子,蘸着酱油,又好吃又劲道。 屋外的灶子,则噼噼啪啪地开始炒菜,一时间,诱人的香气飘满整个小山村。 “真好吃!” “行,这伙食够硬的!” “这老刘家大气!” “那是,没看到县长都来了吗……” 大伙一边吃,一边赞叹着。 从席面上,就能瞧出来本家是抠门还是大量。 而刘金凤和高文学,则挨桌敬酒,先从长辈开始,等轮到小娃子的时候,人家全都吃饱下桌了。 刘青山负责给姐姐姐夫打下手,拎着酒瓶子跟在后面,嘴里不时还张罗几句。 “山杏儿,多吃点,再把丸子装回去点,留着慢慢吃。” 刘青山把一个油纸小包塞给山杏这丫头。 小丫头朝着他一笑,跟绽放的小花朵似的:“谢谢青山哥哥,我吃饱了,就不拿了,还有那么多人没吃呢。” 多懂事的小家伙! 刘青山轻轻拍拍她的小脑瓜:“这个俺可说了不算,是四凤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完成。” 一听是四凤儿,山杏又笑了,小脸上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然后才把油纸包装进兜里。 而高文学,则怀着复杂的心情,望着山杏娘:“玉珍,你也多吃点。” 当初同来这里的三位知青,如今的境遇各不相同:那个王八蛋负心汉跑了,钱玉珍精神出了问题,只有他,收获了真正的幸福,想想这一切,还真是令人唏嘘啊。 钱玉珍的面色有些苍白,无声地点点头,然后垂下目光,盯着身旁的山杏,目光渐渐有些呆滞。 刘青山在后边拉拉姐夫的衣襟,示意离开,毕竟,对钱玉珍来说,眼前这一幕,也是一种刺激。 高文学也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然后去炕上那桌敬酒。 炕上坐着的,都是村里的老一辈,一个个捏着小酒盅,慢慢品着。 就在这时候,一阵歌声,忽然从地上那桌飘过来: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明明是一首很欢快的歌儿,可是听在人们耳朵里,却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刘青山循声望去,只见钱玉珍手里拿着一根筷子,在饭碗上轻轻敲打着,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嘴里轻轻哼唱着,似乎,正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之中。 或许,是和那个人渣,一起乘坐小船,荡舟湖面吧? 小小的山杏,正用自己的小手,死死抓着母亲的胳膊,摇晃着,大大的眼睛里,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造孽啊!” 拐子爷爷抬起手,狠狠落在桌子上,要是他手里有枪的话,肯定一枪崩了那个不是人的狗东西。 这啪的一声脆响,也令钱玉珍的身子一颤,渐渐回过神来。 四下望望,是人们各种复杂难明的眼神,钱玉珍显然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站起身,略带歉意地朝高文学和刘金凤笑笑:“我吃好了,先走了,大家慢慢吃。” 路过这对儿新人身边的时候,又低声说了一句:“祝你们幸福。” 说完,凄然一笑,便领着山杏往屋外走,她的背影,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独…… “何家康,别让俺再看见你!” 高文学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 何家康,就是那第三位知青。 看到原本喜悦的气氛,渐渐笼罩上一层愤怒和悲凉,刘青山也觉得心里憋得慌:这个何家康,还真不是个东西。 不过呢,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大伙喝酒吃饭的兴致,于是也吆喝一声。 “咱们夹皮沟的老少爷们,都是有血性的好汉子,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何家康,今天咱们先不说这些,大伙继续喝酒!” “对,喝酒!”老支书也端起酒盅倡导一句,气氛这才重归热闹。 等到刘青山家里人以及那些帮忙的人们吃饭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拨了,时间也都下午两点多了。 敬了一圈酒回来,刘青山看到大姐夫的兴致还是不高,就决定开导开导他: “姐夫,心里有愤怒,而拳头又不能发泄这种愤怒,你该怎么办?” 那个何家康不在跟前,远在千里之外,拳头当然打不到。 攥攥拳头,高文学忽然心中一动:“青山,俺懂了,俺要用手中的笔,来抒发心中的怒火,狠狠批判何家康之流!” 这样才对嘛。 刘青山成功引领了高文学的思路,正好大姐夫那篇《小凤儿》刚刚写完,那就再接着写一本《山杏》吧。 没错,就是从山杏这个苦命娃的角度来写,肯定更加真实感人。 高文学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一口气吃了好几碗饭,吃饱了,写起来才有劲儿。 看到他撂下筷子之后,就往外走,刘青山连忙招呼一声:“嗨嗨,大姐夫,你干啥去?” “回家写稿子去。” 高文学头也不回地应道。 刘青山无奈地朝大姐摊摊手:就知道这个书呆子,脑子里现在肯定是新小说。 “你给我回来,这里才是你的家!” 刘金凤也是又气又笑,紧追上去,抱着高文学的胳膊往回拽。 见到这一幕,刘青山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大姐呀,按照你的脾气,应该揪耳朵的才对嘛,难道,那个是俺的专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发展大计(求月票) 吃饱喝足,大伙一起动手,把借来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悉数归还,又各自端着半盆子剩菜折摞,乐呵呵地各自回家。 这年头,有的吃就不错了,谁还在乎什么卫生不卫生的,大烩菜热热,吃着更香。 刘青山还领着小老四,特意给山杏家送去点,发现钱玉珍已经躺在炕上睡着了,心里踏实不少。 于是也就没有惊动她,把剩菜交给山杏,留下妹妹跟小伙伴在这玩,就回家歇着去了。 前前后后折腾好几天了,还真有点累。 眯了一觉,吃过晚饭之后,陆陆续续的,有一些没成家的青年男女又溜达过来,瞧那架势,是准备闹洞房。 “杆子叔,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咋也跟着凑热闹?” 刘青山一眼就看到人群之中嬉皮笑脸的张杆子。 “嘿嘿,俺一直没成家,也算是小伙儿,再说了,俺跟文学住好几年南北炕,革命友谊深似海。” 张杆子一个将近四十岁的老跑腿儿,竟然也冒充起小伙儿来。 刘青山撇撇嘴:果然是人至贱则无敌啊。 于是兜里装了一包烟,直接往前院老支书家里溜达,他可不想看大姐他们两口子被这些人折腾。 进屋之后,发现还有几个村民都在院子里乘凉闲扯,有拐子爷爷,队长叔,大张罗,老板儿叔等人。 村里人就是这样,吃完饭,喜欢扎堆,老老少少,都会聚拢到不同人家里边。 撒了一圈烟,刘青山也捞着一个小板凳,坐那听大伙闲聊。 看到刘青山,话题就渐渐转移到他家的那些洋鸡崽身上。 老板叔以前生产队的时候,年年都要赶着大马车,跑几趟县城,比普通村民多见过些世面,他吸了一口烟说: “青山啊,你家那两只洋公鸡,能不能借俺用两天。” 旁边的大张罗直接开起玩笑:“咋的,老板子,你现在身子骨不中用了,准备借种,再要个七仙女儿啊?” 老板叔才四十出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家里一连生了六个闺女。 按照老话说,这是犯七仙女,非得生足了七个闺女,才有希望生个小子。 村民之间开点玩笑,再正常不过,老板子也不在意:“俺这不是琢磨着,洋鸡产蛋率高,俺弄些个二串子养养,没准来年能多下点鸡蛋。” 大伙也都跟着点头,都夸老板子脑瓜好使。 唯独老支书有点担心,他吧嗒了一口小烟袋,烟袋锅里冒出一股青烟:“上边不会啥时候再割尾巴吧?” 众人默然,刘青山则心里有数:老支书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养成了事事求稳的性子。 这个放在以前没毛病,但是放在这个飞速发展的大时代,就有点过于保守了。 他笑着说道:“俺这次去春城,可看到不少新鲜事儿,人家城里,个体户都跟下完雨的蘑菇似的冒出来,一天都赚好多钱,用不了几年,都能成万元户喽!” 万元户对这些普通的村民来说,那还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所以,响起了一片啧啧的赞叹声。 大张罗更是叹息一声:“要是俺也能生到城里就好喽。” 刘青山连忙接过话茬:“其实在咱们农村,想成万元户,也不是啥难事儿。” “哦,怎么说?” 大伙都不由得伸长脖子,瞪大眼睛。 刘青山继续说道:“咱们国家现在的政策好了,鼓励农村除了种地之外,还要发展副业呢。” 大伙儿都种了大半辈子的庄稼,当然知道,靠种地肯定饿不死,但是光靠种地,想成为万元户也不现实。 最大的问题就是:没那么多地可种啊。 就算是有那么多田地,这老牛破车的,也根本种不过来。 众人七嘴八舌呛呛一阵子,也没整出个什么章程。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刘青山这才抛出准备好的话题:“这次进城,俺和俺爷,去了王爷爷家,就是以前下放到咱们村的老王教授。” “老王啊,他身子骨还好吧?” 拐子爷爷当初跟王教授关系也不错。 “好着呢,人家还返聘回学校,继续发挥余热呢,俺弄回来的鸡雏,就是王教授他们大学的。” 刘青山应了一声,继续说道:“王教授还给俺带回来不少农业书,还给咱们夹皮沟支招呢,希望乡亲们都能早日富裕起来。” “老王有心了,不知道他啥时候能回来看看?” 拐子爷爷的话题,又有点跑偏。 主要是他老人家月月领着补贴,所以生活算是夹皮沟最好的,也就不大关心什么发家致富的事儿。 可是,别人不一样啊,这些年大伙都穷怕了,也想穷则思变,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张队长立马急火火地问:“青山,老王都给咱们想了啥招,你快点说说?” 对于王教授的学问,村里人都是佩服的,所以刘青山才会打着王教授的旗号,否则的话,以他的年龄,在这些爷爷叔叔跟前,说话肯定不好使。 刘青山先回答了拐子爷爷的问题,然后才说道:“王爷爷说,农村人,最基本的就是两条路:种植和养殖。” 大伙一听,不免有些失望:农民嘛,谁不种地,谁家不养几只鸡鸭鹅啥的? 一瞧人们的表情,刘青山心里就有数了:“王爷爷说了,按照以前的法子来种地,顶多能混个温饱,现在要种植反季节蔬菜,才是一条致富的路子!” “反啥?”一听这个字眼,老支书就有点心慌。 “您老别担心,不反别的,是反季节蔬菜,比方说,冬天过年的时候,您家里想不想包点芹菜猪肉馅的饺子吃?” 刘青山连忙笑着解释。 张队长搭茬说:“当然想了,过年吃芹菜,全家都勤快。” 大张罗也一个劲点头:“去年俺家晒了点干芹菜,就准备过年的时候包饺子。结果呢,跟柴火似的,根本嚼不动。” 一瞧着话题又要跑偏,刘青山连忙往回收:“就像这芹菜,本来是夏天的蔬菜,如果冬天生产和食用,就叫反季节蔬菜。” 大伙一听,连连摇头:“咱们这地方,一到冬天,就盖上一层厚厚的大雪,啥玩意都得冻死。” 拐子爷爷也有些不满:“这个老王啊,是不是现在也有点老糊涂了?” 刘青山忍着笑:“在外面冰天雪地的,肯定不成,不过呢,可以扣塑料大棚,外面冰天雪地,大棚里热得直冒汗,蔬菜照样能生长。” 塑料大棚,那是啥玩意? 这时候的小山村,消息闭塞,信息落后,许多事物,都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会慢慢传过来。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错过许多发展腾飞的机遇。 看到大伙一脸茫然,刘青山也不急,决定拿身边的例子说说:“年前的时候,咱们不少人家,都要栽蒜苗吧,那个就跟塑料大棚一个道理。” 嗯,好像有点明白了。 因为冬天没有鲜菜吃,所以就会用细笤帚糜子,把蒜瓣一个个地穿起来,放在水盘子里养着,慢慢就会发出嫩芽。 等长到半尺高的时候,剪下来一茬,炒绿豆芽的时候放里点,可有味儿了。 “这个塑料大棚,好像真的有搞头!” 老板叔脑子最活,也最先想明白过来:不就是在大棚子里面种园子嘛,当农民的,谁还不会呢? 大伙也都来劲了,七嘴八舌地商量起来:你说在大棚里面种茄子,他说种黄瓜,一时间,好不热烈。 到了后来,因为种芹菜还是种韭菜的问题,张队长和大张罗都吵吵起来,还争得面红耳赤。 “停吧,都停吧,大棚还没影呢,你们吵吵个啥!” 老支书发话了,他不满地在鞋底子上磕打两下小烟袋锅,把里面的烟灰磕到地上。 一时间,大伙有点尴尬:好像刚才有点上头了。 农民,从来都不缺乏干劲,更不缺吃苦耐劳的精神,他们缺少的,是知识,是眼界,是切实可行的路子。 老支书则继续给他们降温:“这塑料大棚长啥样,你们谁见过,谁会弄?就算是种出来蔬菜,谁去卖?又卖给谁?” 大伙全都被问得不吭声了,叫他们在田里流汗,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他们都毫无怨言。 叫他们出去到外面卖菜,还真张不开嘴。 刚才还热火朝天,跟外面天气一样的热情,瞬间消退,心里都哇凉哇凉的。 刘青山当然能感受到这种变化,于是决定再鼓鼓劲:“技术方面呢,王爷爷给的书里面都有,咱们照着做,肯定能把蔬菜种出来。” “至于销售问题,也不是事,张罗叔,你这大嗓门,大事小情都张罗得明明白白的,还怕卖菜啊?” 大张罗鼓足勇气:“嗯,小菜一碟!” 刘青山又望向张老板儿:“老板叔,你也赶了半辈子马车,就不想换换,以后把鞭杆子换成方向盘,开个大解放啥的?” “想,可是买不起啊!” 老板叔也是有想法的人,在刘青山的记忆中,老板叔就是村里第一个开始跑运输的,家里有好几个闺女,都被他给培养成驾驶员,自家就是一个小车队。 刘青山朝他竖竖大拇指:“有想法就有奔头,其实,销路问题,俺都联系好了,春城的汽车厂,好几万职工呢,别说咱们一个夹皮沟,就算是咱们青山公社都种菜,人家也能消化!” “真哒?!” 那几个人都噌噌噌地从小板凳上蹿起来,将刘青山团团围住。 刘青山还真有点心虚,因为这件事,他只是初步跟大飞哥他们打了个招呼,可没签什么销售合同啥的。 他刚才打包票,主要是给大伙鼓劲的,免得像老支书他们,瞻前顾后,错过发展机遇。 不过想想,以夹皮沟的生产力,能种出多少菜来,到时候运到城里,还担心消化不掉吗?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大伙谈兴依旧很浓,刘青山却累了,约定好明天继续,他就往家溜达。 家里面,闹洞房的人也都散了,刘金凤和高文学,正端着碗宽心面,在那往嘴里秃噜呢。 吃完收拾一下,林芝就张罗着早点睡觉,还给家里剩下的三个孩子,各自发了两个棉花团,叫他们睡觉的时候,把耳朵都堵上。 刘银凤当然懂了,红着脸把耳朵堵上,还有刘青山也是。 只有小老四,懵懂无知,反倒把棉花团塞进鼻子眼里,然后摁住另外一个鼻子眼,使劲一喷气。 噗的一下,棉花团便飞到刘青山脸上。</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五凤儿,叫哥 “老四别闹,娘要关灯睡觉了。” 林芝敲敲炕沿,拉了一下炕沿底下的灯绳。 那时候的点灯,还都是白炽灯,开关也不是镶在墙上的,而是用根灯绳控制。 灯绳一般都是从炕头垂下来,在炕沿边上一路向下延伸。 这样的话,哪个孩子半夜起来尿尿,就不用招呼大人开灯了,只要拉一下头上的灯绳就可以。 小老四今天显得格外兴奋,一撩挡在炕上的幔帐,吱溜一下,钻到了大姐那边,然后又往被窝里一钻。 “娘,俺就在大姐被窝里睡了,新被子好软和,还滑滑溜溜的呢。” 刘青山也有点好笑:老四啊,你这是搞破坏知道吗? 林芝也颇有些无奈,家里这个条件,就一铺大炕,老四彩凤又太小,不懂得这些事,还没发跟她讲道理。 “还是我搂着老四睡吧?” 刘金凤的俏脸也有些发红,其实,以前也没少搂这个小妹睡,林芝的身体不好,长姐如母。 正坐在炕沿上洗脚的高文学有点着急:“那我……” 还好,他及时收住话头,不过这里面的意思,也就小老四听不明白。 虽然耳朵里塞上棉花,可是隔音效果一般般,刘青山当然听得清清楚楚。 想了想,他就把老四拉过来:“大姐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你睡觉不老实,翻身打把式的,把小宝宝踢到怎么办?” 一铺大炕,还是炕头这边留得地方比较大;刘金凤和高文学那边呢,也就是能睡两个人的地方。 彩凤儿眨眨大眼睛,然后点点头,不过呢,小家伙还是坚持在炕梢睡,跟大姐就隔着一层幔帐。 炕头的林芝,拉了一下灯绳,屋子里立刻变得漆黑一片,也寂静下来。 屋子外面也是如此,山村的夜晚,格外的宁静,只有蛙鸣声此起彼伏。 折腾了一天,刘青山还真累了,心里盘算着明天怎么继续做老支书他们的思想工作,不知不觉就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点刺眼,睁眼一瞧,点灯被拉开了,只见小老四正用小手撩起幔帐,嘴里还问呢:“大姐,你们躲被窝里偷吃啥呢?” “没吃啥呀!” 那边的刘金凤,脸上臊得通红,一边应付着小妹,一边用手在被窝里掐了一把高文学:叫你偷吃。 可是,小老四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俺都听见了,吧唧吧唧的,吃得可香啦!” “妈,你管管四凤儿啊!” 二姐刘银凤,也嚷了一声,她一个姑娘家家的,也很尴尬好不好。 还好,再过几天,高复班就要提前开课。 林芝只能把彩凤拽到自己这边,重新关灯睡觉,嘴里还数落着:“你呀,就长个吃心眼。” 屋里重归黑暗,这回睡在炕梢的换成了刘青山,他似乎隐隐听到,幔帐那边,传来大姐轻轻的埋怨声“你呀,就长个吃心眼……” 于是,在漆黑的静夜中,刘青山脸上带着微笑,很快就又进入梦乡。 但是这个夜晚,对夹皮沟这个小山村来说,注定不会平静。 刘青山睡着睡着,就被一阵急促的敲打窗玻璃的声音给惊醒,连忙拉开灯,跳到地上,趿拉着鞋子去开门。 很快,他就抱着一脸泪痕,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回到屋里。 “山杏,你来找俺玩儿啊?” 老四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天亮了呢。 刘青山则预感到不妙,急火火地问:“山杏,咋了,先别哭,好好说。” “俺……俺娘不见啦!” 山杏抽抽搭搭的,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完整话,然后又抽搭起来。 此刻的小家伙,就像是被暴雨拍晕的小鸡崽,没有母亲羽翼的保护,显得那么弱小,那么无助。 刘青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知道,山杏娘在酒席上受到了刺激,而且,这种刺激比以往还强烈许多。 这时候,家里人也都穿上衣服下地,刘青山把山杏塞进林芝怀里之后,嘴里便开始分派任务。 “大姐你去通知老支书,二姐你去队长家敲门,叫他们召集村民找人!” 说完,他又望向一脸悲愤交加的高文学:“大姐夫,咱们去山杏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很快,夹皮沟就被响起阵阵狗叫,一道道或明或暗的手电筒光束,开始晃动。 刘青山和高文学,则直奔山杏家里,还真有线索,拉开点灯之后,一页纸就放在柜盖上。 抓在手中扫了一眼,看到开头“我走了”几个字,刘青山心里便不由一沉。 “何家康,你真是造孽啊!” 高文学脑门子上青筋隆起,一拳砸在桌子上。 刘青山则稳住神儿,继续往下看,还好,这封信不是遗书,信里这样写道: 我走了,老支书,张队长,乡亲们,给你们添麻烦了,麻烦你们照顾山杏一段时间。 我要去找那个人,一定要让那个人,付出他应该承受的代价。 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因为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 寥寥几行字,刘青山转眼看完,从内容看,写信的时候,钱玉珍应该还比较正常。 可是她身上有着疾病的隐患,这深更半夜的,黑灯瞎火,她走着走着,万一犯病了,指不定就一头扎进河里。 很快,老支书也气喘吁吁地跑进屋,看了短信之后,也同样担忧。 各路人马,很快就全都派了出去,又去井沿儿查看的,有去河边的,还有沿着通往外界的几条路去追赶的。 刘青山,被分派着往公社那条路去追,他骑着自行车,后边的二彪子打着手电筒,不时在路两边的树林里扫射一番。 一路颠哒到公社,天都亮了,也没见一个人影。 刘青山考虑到钱玉珍如果要去外地,肯定需要到公社开介绍信,于是这小哥俩,索性就在公社大门外面蹲守。 上午十点多,队长张国富也来了,商量了一下,还是向派出所报了案。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姓王的老公安,穿着一身上白下蓝的警服,刘青山记得,要到来年,警察才会陆陆续续地换装。 王公安对这件事也很重视,和所长研究几句,所长就开始摇电话。 没错,就是摇电话。 老旧的黑色座机,上边不带拨号盘,电话旁边,还立着两块特大号的大电池,这种电话的学名,应该是叫磁石电话。 只见所长一手摁着电话那粗笨的大听筒,另一手握住电话机侧面的一个小摇把子,呼呼呼地使劲摇起来。 摇了十多圈,所长这才拿起听筒,朝里面喊:“总机,总机,给我接县公安局……” 结果,电话里没人搭茬,于是就撂下听筒,接茬摇。 摇了好几次,这才接通总机,然后把电话打到县里的公安局,把相关情况汇报上去。 刘青山也直摇头:真费劲啊! 三个人从派出所出来,一直在公社守到快天黑,这才饥肠辘辘的回村。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愣是没有钱玉珍的消息,生死不知,去向不明,村民也就放弃了寻找。 吃过晚饭,村里不少人,都溜达到刘青山家的当院。 这几天晚上都是如此,都在商量扣大棚的事儿,而且参与的村民越来越多。 看着山杏蹲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其他小娃子疯玩,老支书抽了一口闷烟:“这娃儿还真是命苦啊。” 这几天,山杏吃住都在刘青山家,小丫头很是乖巧懂事,就是和以前相比,更加沉默,沉默得叫人心疼。 刘青山刚撒了一圈烟,就听到张杆子在那嚷嚷:“你说叫啥名儿不好,非得叫山杏,山杏哪有不苦的?” 结果就被老支书给瞪了一眼:“你闭嘴,别整天瞎咧咧,有那闲工夫,把自个家里好好收拾收拾,跟个猪圈似的!” 训完了张杆子,老支书又吧嗒两下小烟袋:“咱们也合计合计,山杏这娃儿到底咋办?” “既然玉珍把咱们夹皮沟当成家,那山杏就是咱们家里的娃儿。” 张国富接过话茬说:“就吃派饭吧,一家三天,谁家也不差这一口吃的。” 那样的话,就真成了吃百家饭,对孩子的心理肯定有影响,尤其是山杏这样比较敏感的孩子。 可是也没法把山杏具体安排到谁家,毕竟这年头,谁家也不富裕,突然多出来一张嘴,都是个大负担。 这时候,拐子爷爷突然发话:“不用派饭,山杏以后就在俺家,俺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孙女!” 大伙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这是最好的安排。 毕竟,拐子爷爷有津贴,所以生活还算过得去。 不料却有人站出来表达异议,说话的是林芝,她轻轻用手指理了一下头发,将它们梳理到耳后,然后一脸平静地说道: “我看还是在俺家吧,拐子叔照顾孩子,毕竟不方便,而且山杏和俺家四凤玩得来。” 当院的村民,都向林芝投去钦佩的目光,毕竟,不是谁都有这股勇气的。 刘青山当然支持母亲的决定,他走到山杏跟前,轻轻把小家伙抱起来,用手点点她的小鼻子:“五凤儿,叫哥。” 林芝家现在最小的是四凤刘彩凤,山杏比小老四还小几个月呢。 晶莹的眼珠,从小丫头的大眼睛里滚落下来,她环着两个小细胳膊,死死搂住刘青山的脖子,嘴里声嘶力竭地哭喊一声: “哥……”</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章 关键时刻掉链子 “俺现在也有妹妹啦!” 最高兴的竟然是刘彩凤,她搂着山杏又蹦又跳:“五凤儿,跟姐跳皮筋去!” 望着两个小丫头,手拉着手出了大门,院子里,原本有些悲伤的气氛,也冲淡了不少。 老支书也跟着说道:“到年底,看看给青山家里减免一些任务粮啥的。” “不用不用!” 刘青山连连摆手,又重新把话题绕回来:“要是扣大棚的事儿真成了,还在乎这仨瓜俩找的。” 老支书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咱们也合计好几天了,扣大棚这个事呢,大伙也都挺积极的,今天就拿出来个章程。” 张队长和老支书配合这么多年了,早就有了默契,于是也紧跟着说道:“这事呢,青山懂得最多,这娃儿又是上过报纸的,大伙都服气,俺和老支书,就负责给青山站脚助威。” 村里的两位大佬定了调子,别人自然不会有啥意见。 刘青山也早有准备,把自己这两天贪黑弄出来的一个计划书拿出来,有板有眼地说道:“既然支书爷爷和队长叔这么信任俺,那俺就试试。”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院子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刘青山笑着向大头和二彪子他们几个半大小子那边点点头,心里也一片火热:改变,从此刻开始! “好!” 拐子爷爷也发声力挺:“战场上永远不能当逃兵,年轻人就要勇于承担责任。” 刘青山朝大伙点点头:“那俺就说说想法,这事儿呢,必须把咱们夹皮沟,每家每户的力量都调动起来,成立一个种植合作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啥合作社? 大伙有点懵。 在听了刘青山的简单解释之后,大张罗最先问着:“这个合作社,听着好像还是生产队吃大锅饭那套,这刚分完地,不是又整回去了吗?” 他们这边,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推行的晚两年,去年刚分的地,今年,大伙都牟足了劲,眼瞅着庄稼长势良好,肯定能多打粮,收入也比原来高。 结果,一下子又变回去,当然不干,于是都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在一片吵闹声中,有个大嗓门格外刺耳:“吃大锅饭啊,那太好啦,俺就乐意吃大锅饭!” 张杆子乐得差点直蹦高,不过很快就发现一道道热辣辣的目光朝他射过来,连忙又蹲到地上,继续跟人玩憋死牛的游戏。 这个游戏就是在地上画个方块,对角打个叉,一个格子里画个圆圆圈,代表陷阱。 双方捡两个石头子或者小土块当棋子,把一方的棋子,憋得无法移动,就算获胜。 类似的游戏,还有走五道,以及小孩子玩的“天下太平你输我赢”等等,都是随时随地都能玩的。 刘青山则笑着跟大伙解释:“这个跟原来的大锅饭,有着本质的区别,核心就是投资入股,有了收益,按股分红。” 于是,他连比划带说的,讲了好半天,大伙才有点听明白了。 老支书又吧嗒起小烟袋,脸上现出一丝忧色:“上边允许这么搞吗?” 现在的主流是大力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这个合作社呢,似乎有点逆潮流而上的意思,所以老支书才会担心。 刘青山笑笑:“支书爷爷,当年小岗村十八名村民,在分田到户的纸上摁下红手印,也不是上面的意思啊?” 就连队长叔,也有点担心,抬手指指房檐子上一根已经有些腐烂的椽子:“话是这么说,可是也别忘了那句老话啊。” “只要咱们不说,外人也不会知道,这叫闷声发大财。” 刘青山知道事情发展的脉络:大包干,确实能调动各家各户的积极性,可是,也存在局限性,而合作社,就是对大包干的一种很好的补充。 事实上,有些地方,人家根本就没有分田到户,没实行大包干,照样也发展得很不错。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农村,一个村子的人,心是非常齐的。 就在大伙心里犹豫的时候,拐子爷爷使劲拍了一下大腿,发出啪的一声响。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对咱们夹皮沟有好处的,咱们就干。以后出了问题,俺担着,反正俺都这么大岁数啦!” 老爷子这么一发话,大伙都不吭声了,再没有反对的声音。 刘青山也连忙也跟着火上浇油:“俺家出一千块,入股合作社!” 多少?一千块! 蹲在地上的张杆子,直接一屁股坐到后边,摔了个仰八叉。 还别笑,跟他一样姿势的,还有好几位村民呢。 对于一年收入,除了吃粮之外,也就能剩下百八十块钱的农民来说,这一千块,真就跟放了个大麻雷子似的,惊天动地。 不过也有聪明人,比如说老板叔这样的,也满脸激动:要是没有把握,谁肯拿出来一千块打水漂啊,这事能成! 杆子爷爷,刚才一直力挺刘青山,这会儿当然也不能掉链子:“俺老头子,一千块拿不出来,拿一百块入股。” 一百块,也不少了。 车老板子第三个站起来:“俺也掏一百,俺家一窝丫头蛋子,留钱干啥?” 于是,你三十,我五十的,大伙都很是踊跃。 不过也有犯难的,张杆子蹲在地上,俩手插在头发里,使劲抓着,最后狠狠心: “俺,俺出两块钱!”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大张罗嘻嘻着:“杆子,你这两块钱,还是留着娶媳妇好啦。” 听到笑声更大,张杆子也涨红脸,嘴里争辩:“这两块钱,还是俺下个月的酒钱呢!” 刘青山连忙接过话茬:“杆子叔也是好样的,这两块钱,对他来说,就是全副家当,真算起来,勇气比咱们还大呢。” “对嘛,俺把家当全都押上来入伙,你们谁敢?” 张杆子也得意起来。 “还入伙呢,你以为是以前胡子拉山头啊。” 老支书瞪了他一眼,张杆子又立刻蔫了:“对,不是入伙,是入股,俺也入股,跟着吃大锅饭。” 这家伙,就知道吃大锅饭混日子! 刘青山摇摇头:“杆子叔,咱们这合作社,最少是十块钱一股的。” 张杆子也连忙顺杆子往上爬:“青山啊,那你借给俺八块钱,等分赃的时候,俺再还给你。” “分什么赃,那叫分红。” 老支书手里的小烟袋,不轻不重地在张杆子脑袋上敲了一下。 张杆子也不敢吱声啊,人家是他亲二叔,叔叔管教侄子,天经地义。 再说了,年年的救济粮,还在二叔手里掌握着呢。 当面借钱,刘青山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到时候,万一别人家也都伸手咋办? 他倒不是怕大伙借钱,主要是想通过入股的形式,把大伙都拧成一股绳。 毕竟,真金白银掏出来了,谁都得上心不是? 于是他又解释了一下,除了资金入股之外,还有劳动力也可以折算成股份,土地和生产资料等等也可以。 最惨的还是张杆子这样的,又没钱,又舍不得出力气。 不过,或许是这种和大锅饭相似的情形,引起了他美好的回忆,所以最后张杆子咬咬牙,还是以劳动力入股。 再加上晚上,刘青山偷偷给他送过去的八块钱,也终于成为合作社的正式一员。 几天下来,小小的夹皮沟,不到三十户人家,一共筹集了资金:两千八百二十元。 基本上,算是把各家各户的家底,全给清空了。 刘青山也忙活了好几天,总算是核算出来各家各户的占股情况:总资金,也达到了三千块。 多出来的那一百八十块,落到了山杏身上,是刘青山帮着小家伙出的。 既然当哥,那就不能白当。 劳动力入股,十分踊跃;倒是土地入股,则比较少。 这方面,刘青山也不强求,村里还不少机动地呢。 而且他太了解,华夏农民对于土地的感情。 最后,除了刘青山和爷爷刘士奎家,就只有山杏家的责任田和张杆子的,用土地入股合作社。 刘青山家里呢,他是觉得种地太辛苦,母亲身体不好,以后就不要下地干活了。 而张杆子呢,则是懒得种地,就算是种了,地里荒得叫人看不下眼,草比苗长得还壮呢。 这时候,老支书又想起一件事来:“还有山上的护林员哑巴呢,也是咱们夹皮沟的人,不能落下。” 这位护林员,刘青山他们都得叫哑巴爷爷。一年四季很少回村,回来的时候,总是乐呵呵地,给孩子们带来山里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很受孩子们的欢迎。 于是,把哑巴爷爷也算上,土地直接入股,反正老头在山上,土地也是给别人种。 随后,刘青山和老支书以及队长叔一起,拟定出合作社的章程,这件事,算是彻底敲定。 接下来就要开始落实了,塑料大棚,塑料是关键,还有搭建棚子的竹条,当地不产竹子,也不知D县里生产资料站,有没有合用的。 这事儿,肯定是需要去县里跑一趟的。 正好,二姐的复考班开学,刘青山就用自行车驮着刘银凤,队长张国富也骑着一辆自行车,一起去县城。 坐在自行车的驮货架上,刘银凤怀里喜滋滋地抱着录音机,书包里,还装着一大摞的磁带。 嘴里,还不时跟前面骑车的刘青山练习英语对话。 刘青山是驾轻就熟,信口拈来;刘银凤呢,则是要思考一阵子,组织好单词,然后才说。 毕竟驮着一个人,所以在出了公社之后,姐两个就渐渐落在后面。 “弟弟,下坡了,速度慢点。” 刘银凤说起英语来,已经比原来强多了。 “放心吧,二姐,你坐稳了就成。” 刘青山满不在乎地答道。 自行车一路飞驰而下,路上坑坑洼洼的,猛得颠起来一下,刘青山隐约好像听到哒的一声响。 “刹车这个单词,用英语怎么说?” 身后的二姐,嘴里还孜孜不倦地问着。 对,刹车!刘青山的右脚,下意识地向后倒了倒。 脚下一点感觉都没有,顺顺当当往后倒了一圈。 唰的一下子,刘青山的脑门子就开始冒汗:大姐夫,你这破自行车太坑人,关键时刻,咋能掉链子呢?</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梅花鹿 那时候的自行车,多数都是脚刹的,可是,如果链条掉了,那么刹车也就跟着一起失去作用。 要是速度慢还好说,可以用脚拖着地,慢慢停下来。或者是车子前轱辘没有瓦盖,也可以把鞋底子贴到车轮上,充当刹车片,顶多也就是把鞋底磨薄点。 就怕刘青山他们现在这种情况,大下坡子,速度飞快,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用鞋底子试试,不磨冒烟才怪呢? 关键时刻掉链子,说的就是眼前这种情况。 刘青山死死握住车把,眼睛盯着前方,脑子比车轱辘转得还快呢,可也是想不出啥好办法。 眼瞅着前方出现一个急转弯,这速度冲下去,肯定直接被甩出去。 与其被动摔跟头,还不如主动往路边沟里摔呢,起码能有点防备。 盛夏时分,路旁草木繁盛,蒿杆子啥的,都将近一人高,也能缓冲一下,不会太遭罪。 打定主意,刘青山嘴里嚷了一句:“二姐,当心点,车掉链子了,咱们得往沟里骑!” 啊! 刘银凤也吓了一跳,然后就下意识的,将录音机紧紧抱在怀里:“三凤儿,我准备好啦!” “好,二姐,一会到转弯的地方,俺就直接往沟里冲,那边正好草丛密,还是个斜坡!” 刘青山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声,这么干,顶多受点轻伤,擦破皮啥的,不至于骨断筋折。 眼瞅着距离弯道的地方,还有几十米了,忽然间,刘青山的视野之中,出现一群蹦蹦跳跳的动物。 它们猛的从路旁蹿过来,想要横穿公路,到对面的林子里。 要坏菜! 刘青山嘴角一抽抽,眨眼间,他就已经冲到近前。 现在,别无选择,只能闭着眼睛往上撞了。 耳朵里就听砰的一声闷响,然后刘青山和刘银凤全都飞了起来,滚落到路边的草丛里。 草丛和刘青山预料的差不多,十分茂盛,而且还是个缓坡,姐俩滚出去几米远之后,先后爬了起来。 刘青山拍打一下身上,发现除了胳膊和腿上有些轻微的擦痕之外,其他没啥大碍,就连忙去二姐那边查看。 刘银凤伤势稍重,一条腿一瘸一拐的,一条胳膊也挫伤了。 她主要是一门心思护着怀里的录音机,所以肩膀和胳膊承受力比较大。 刘青山帮二姐捏了捏骨头,发现没有骨折的地方,就是淤青红肿,也放心不少,回头贴个膏药,养两天也就好了。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自行车都能出车祸,看来这趟不大顺利,出门没有看黄历。 刘青山扶着刘银凤往公路上走,途中发现横在草丛里的自行车,竟然一点没摔坏。 等姐俩上了公路,瞧着路上躺着的那头大家伙,一时间有点发呆, 嚯,好大一头梅花鹿! 看体型,比毛驴还大呢,尤其是头上那双今年新长出来的鹿角,七杈八杈的,就跟脑袋上顶着两个大树杈似的。 梅花鹿躺在路上,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一条后腿显然是断了,身体支撑不起。 至于鹿群中的其它梅花鹿,早就吓得逃之夭夭了。 “小鹿小鹿,对不起,是我们把你撞伤了。” 刘银凤蹲在梅花鹿身旁,想要伸手抚摸一下,又担心把梅花鹿吓到,所以只能嘴里轻声安慰。 正这个时候,前面的队长叔也骑了回来,看到刘青山和刘银凤没啥大事,立刻兴冲冲地嚷嚷起来。 “好大一头梅花鹿,弄回去宰了,每家能分几斤肉,正好解解馋!” 现在可没什么野生动物保护法,那个还要好几年才实施呢。 “队长叔,不要吃,梅花鹿好可怜的。”刘银凤嘴里不满地嘟囔一句。 刘青山也眼睛一亮:“对,不能吃,坚决不能吃,以后咱们还可以发展梅花鹿养殖业呢,这家伙治好了,是个当种鹿的料!” 张队长咂咂嘴:“养啥呀,山里大大小小好几群呢,还是吃肉算啦。” “呦噢噢!” 梅花鹿嘴里发出粗壮的低鸣,好像是听懂了似的,跟张队长抗议呢。 “不杀不杀。” 爱心泛滥的刘银凤,伸手轻轻抚摸着梅花鹿的脖子,慢慢抓挠着。 刘青山瞧着挺好玩,也凑上去想要摸摸。结果,大公鹿脑袋一甩,鹿角向他猛扫过去。 鹿角坚硬而锋利,刘青山只能身子往后一仰,尴尬地坐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 他心里忍不住嘀咕:还敢凶俺,信不信把你的鹿鞭割下来泡酒! “三凤儿,你是肇事者,人家小鹿鹿对你当然有意见。” 刘银凤还找到了理论上的依据。 刘青山只能和队长叔凑到一起,彼此的眼神之中,都满是无奈。 在公路上等了好一会,这才来了一辆大解放,是往公社送货的,正好回县城是空车。 几个人在路旁招招手,解放车就停下了,刘青山和队长叔合力将大梅花鹿抬到车厢上,然后,三个人两辆自行车,也全都上了车厢。 “嚯,还是这大解放带劲,真兜风!” 队长叔嘴里不停称赞着,眼睛四下观望,他身上的衣衫被吹得猎猎起舞,头发都背到后边,好不惬意。 刘青山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乘车方式,那才是真的兜风呢。 大卡车就是比自行车快,很快就到了碧水县城,然后,把几个人直接拉到北街的兽医院的院里。 “师傅,太感谢啦!” 刘青山给司机师傅塞过去一包烟,然后又咂咂嘴:“俺们应该先去大医院的,俺姐的胳膊都青了呢。” “三凤儿,你们先把小鹿鹿抬下来,放在这先治着,再去办事,我这胳膊,去学校找校医,抹点碘酒就行了。” 刘银凤不想去大医院看病,麻烦不说,还费钱。 不过呢,她的宝贝弟弟,可不放心。 刘青山连连摇头:“那可不成,万一处置不好,俺这么漂亮的姐姐留下点残疾可咋整,到时候别说考大学了,找对象都没人要。” 他还是错误估计形势,虽然刘银凤一只胳膊受了擦伤,但是另一只手臂是完好的,做做揪耳朵什么的,还是很轻松的。 “俺的耳朵就这命啦,好不容易熬到大姐出嫁,结果,二姐你又开始接班,你们都商量好的是吧?” 刘青山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刘银凤也被弟弟给逗笑了:“三凤儿,真不用去医院,就擦破点皮,多大点事儿。” 这时候的人都皮实,刘青山拗不过刘银凤,只能作罢。 看看太阳,已经晌午了,刘青山就提议找个小馆子吃点饭,结果被刘银凤给瞪了一眼:“下馆子多贵,我回学校吃食堂!” 张队长也从自己的挎包里,摸出来几个玉米面大饼子,甚至,饼子里还夹着两条酱缸腌的咸黄瓜。 队长叔递给刘青山一套饼子咸菜,然后,自个先咬了一大口:“青山,就这凑合一顿算了。” “咱们不花合作社的公款,俺掏腰包请你们还不行吗?” 刘青山虽然很欣赏这种艰苦朴素的作风,可是也不能太艰苦啊,赚钱就是用来改善生活的嘛。 不得不说,在消费理念上,他还有点不大习惯,或者说,跟这个时代有点不大合拍。 “谁的钱也不能乱花。” 刘银凤和队长叔,几乎是异口同声。 没法子,刘青山只能蹲在路边,啃饼子嚼咸菜,渴了,就拿绿色的军用水壶灌两口。 三五分钟就吃完了,俩人抹抹嘴,然后用自行车把刘银凤送到一中的宿舍。 学校的宿舍就是两排红砖房,一边是男生的,一边是女生的。 刘青山在这里住过三年,再次见到熟悉的场景,还真有点亲切。 帮着二姐把东西搬到寝室,一间房,就中间是个狭小的过道,两旁全是床铺,一边三张,还是上下铺,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满满当当能挤十二个人。 屋里已经来了五、六个女生,正打扫卫生呢,这时候的女生宿舍,还是很干净的。 原因很简单,这会儿农村的女孩子,从小都在家里跟着大人做家务,下地干活,都是勤劳的女性。 随便扫了一眼,床铺上也都非常简朴,没有太过花哨的饰物,被褥也大都洗得褪色。 这些学生,都是在清贫中,以后人难以想象的勤奋和毅力,希望能通过求学,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对于当时农村户口的人来说,考上大学,毕业有个稳定工作,吃上商品粮,这是鱼跃龙门的唯一机会。 知识改变命运,绝对不是一句口号! “银凤回来啦,哇,你这是录音机吧!” 伴着一声惊呼,那些女生都放下笤帚和抹布,纷纷围住刘银凤。 “有没有邓丽君的歌?” “听什么邓丽君,有没有刘文正的?” “我还是喜欢龙飘飘的歌……” 一片叽叽喳喳,刘青山则直接被忽视,差点都被挤到门外。 “别吵别吵,这是听英语磁带的。” 刘银凤熟练地塞进去一盘磁带,打开后录音机里,就传出来流利的朗读声。 “哇,发音好标准!” “哈,我听说,来年的高考,英语的分数,就开始按照百分来计算,还正发愁呢,银凤姐,你以后就是我亲姐,我以后天天晚上就搂着录音机睡啦!” “哦,原来,这里的声调应该这么读的,要是早点听磁带,去年的那道题,我就不会错喽,好可惜……” 又是好一阵吵闹,刘青山又不由自主地往门口退了退:这个时代,教学资源还真是落后啊,一盘英语磁带就叫这些女生都疯狂啦。 但是,可以指责这个时代教育的落后,却不能贬低这个时代人们刻苦的精神。 正因如此,刘青山对这些学子们,心中充满了敬意:曾几何时,他又何尝不是其中的一员呢?</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特殊通行证 等到一帮女生过了兴奋劲儿,屋子里才算是消停一些。 一个圆脸短发大眼睛的小个子女生,也就是刚才嚷嚷着要搂录音机睡觉的那个,才想起来询问:“姐,我亲姐,你这磁带哪来的?” 这丫头挺可爱的,一笑俩大酒窝,说话的声音也好听,甚至还带着点童音。 刘银凤被她抱住胳膊,碰触到伤处,忍不住抽抽嘴角,咝了一声。 “呀,姐,你咋受伤了,快去医务室!”短发女生很快就发现刘银凤的伤势,还心疼地在上边吹了两口气。 “小灵,我没啥大事。” 刘银凤转而说起骑车撞伤梅花鹿的事情,那头可爱的“小鹿鹿”,自然也引起了女生们的兴趣,很快,话题就不知道歪到哪去了。 “姐,俺先走了。” 刘青山还有正事要办呢,招呼一声就准备走人。 “咦,你谁呀?”童小灵叫了一声,好像才发现刘青山似的。 刘青山忍不住摸摸鼻子:这丫头可够迷糊的,难道,俺就这么容易被人无视吗? “这是俺弟,三凤儿,你一会也跟姐去医务室,抹点药水。” 刘银凤这才从姐妹中脱身,介绍一下自己的宝贝弟弟,就是叫三凤儿顺口了,直接脱口而出。 三凤儿? 看着眼前这个小男生,模样帅气,阳刚之气十足,就是这个名字,怎么感觉这么好笑呢? “扑哧!” 几个女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位童小灵更是夸张地抱住肚子: “三凤儿,你,你笑死我了,不行了不行了,叫我再笑一会……” 刘青山脸上一黑,嘴里嘟囔一声:“录音机还是俺给二姐买的呢,现在,俺有点后悔了。” 见他作势要去拿录音机,除了刘银凤知道弟弟是开玩笑之外,剩下的几个,呼啦一下,把录音机围住。 而童小灵,则十分夸张地伏在录音机上面,也不笑了,反而满脸阶级斗争一般的表情,盯着刘青山。 瞧那架势,谁要敢拿走录音机,她就敢跟谁拼命。 刘青山笑笑:“其实凤凰之中,雄者为凤,雌者为凰,所以,男人的名字中有个凤字,很正常啦,要不然,三国时期的庞士元,也不会被称为凤雏。” “行行行,只要不打录音机的主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啦。” 童小灵依旧不肯放松警惕,搞得刘银凤都有些好笑:“告诉你们,这些磁带,都是我弟……” “对,都是俺去春城的时候,帮助了一位外宾,是外宾特意帮俺录制的。” 刘青山连忙抢着说道,他可不想这时候就暴露,万一那几个大姐姐,也一拥而上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弟弟为什么要隐瞒,不过刘银凤当然不会拆台,这件事也就含糊过去,叮嘱刘青山几句,见他不肯去医务室,也没勉强。 送到门口的时候,刘青山往二姐的兜里塞了一沓钱。 刘银凤当然不会要,却见刘青山先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说:“穷养儿富养女,二姐,你留着当伙食费,多吃点,瞧你瘦的样儿。” 说完又朝其他人挥挥手:“几位姐姐,再见了,祝你们明年都能考上大学。” 那几个立刻被说得眉开眼笑,纷纷跟他挥手告别。 只有童小灵这丫头,对这个想抢录音机的小男生,始终保持警惕:“行了,你赶紧走吧,我可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 她的本意是,不想再听刘青山说要拿走录音机的事儿,倒不是真的讨厌他。 刘青山当然懂,可是听着这话,关键叫人心里不舒坦啊。 于是他呵呵一笑:“真不想再听到我的声音,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再见啦,三凤儿,嘻嘻!” 童小灵也摆了一下小手,然后又立刻放下,重新护好录音机。 那感觉,就像护住小鸡崽的一只母鸡。 哈哈! 刘青山大笑着出门,估计这个丫头要是知道,磁带是他录制的,以后,天天都要听他的声音,不知道心中会作何感想? 别人不知道他笑什么,可是刘银凤心里清楚啊,看着一脸单纯的童小灵,她忽然觉得:三凤儿这个臭小子,怎么好像变得有点坏坏的。 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小灵呢? 倒是同寝的姐妹,对刘银凤很是羡慕,她们也好像要一个这样的弟弟,能给姐姐零花钱的弟弟…… 出了学校,刘青山和队长叔骑着自行车,来到县城东南角的生产资料站。 大门口,几辆拉着尿素的大马车,瞧得张国富眼热:“这玩意要是给庄稼追上,亩产能提高好几十斤,好东西,好东西啊。” 如今,化肥刚刚在农村得到应用,一般都是二胺做底肥,追肥用尿素,化肥所带来的危害,还没有显现出来。 刘青山摆摆手:“队长叔,咱们种大棚,可不能用化肥,必须用农家肥才成。” 说笑间两人刚要进门,却被门卫房里出来的一个老头儿给挡住。 还好,来的时候从公社换了介绍信,要不然,只怕连大门都进不去。 辗转找到一位姓郝的科长,说明来意,那位郝科长直摇头:“咱们这里可没有你们说的那种塑料布,要不,你们去供销社看看,他们那卖糊窗户的塑料布。” 因为这边冬天比较冷,所以有些人家就会在玻璃窗外面,再蒙上一层塑料布,用来保暖。 不过刘青山知道,那种塑料布,幅面比较窄,也就一米多的一个圆筒,冲开之后,顶多有三米宽,用来扣大棚的话,不知道要接多少次呢。 即便如此,他们去了县供销社也被告知:每年塑料布的进货量都是有数的,你们用量这么大,那别人家就没得买,还蒙不蒙窗户了? “那俺们能不能先交钱预订呢?” 刘青山抱着一丝希望问。 接待他们的人摇摇头:“不行,我们进货都是有计划的,要不你们直接去春城那边看看吧。” 这年头,有钱也不一定能花出去。 两个人出了供销社,互相对视一眼,张国富叹了一口气:“咱们爷俩还是先回村吧,把钱都退还给各家,这大棚看样子是搞不成了。” 刘青山早有思想准备,倒是一点不灰心。 他知道,塑料大棚虽然从五十年代就有了,但是一直没有普及。 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国家物资匮乏。 这两年虽然好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大城市的郊区,才渐渐开始兴起。 于是,他反过来乐呵呵地开导张国富:“队长叔,做事情哪有全是一帆风顺的,动不动就摔耙子,张罗散伙,那是猪无能的做派,您这名党员,要有战胜一切困难的决心和勇气。” “你小子,会编排人了是吧,俺这腾腾上火,你还有心思逗闷子,别以为俺不敢踢你。” 张国富作势扬扬脚,刘青山笑嘻嘻地往后躲着:“叔,有困难,找县长啊。” “这……这不好吧,县长那么忙,咱们就不要去给添麻烦了。” 张国富立刻怂了,怕见官,是当时百姓一种普遍的心态。 刘青山的心态,却大不一样。 他从兜里摸出烟,给队长叔点上一根,跟着说D县长忙的也是县的工作,咱们夹皮沟归县里管吧,所以,这件事也就归县长管,属于县长的本职工作,怎么能说麻烦呢?” 嗯,好像是这个理儿。 张国富都被他给绕糊涂了,狠狠嘬了两口烟:“走,去县政府找郑县长去!” 于是,两个人又骑上自行车,直奔县委大院。 既然叫大院儿,占地当然不少,除了县里的五大班子在这之外,另外还有好些个局机关,也都在这里办公。 中间是老旧的铁栅栏大门,门上有个圆拱,上边还焊着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 这绝对不仅仅是一句口号。 旁边开着一个角门,到了门前,张国富又要打退堂鼓:“青山,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叔,咱们这是正经事。” 刘青山率先推着自行车,进了角门,刚穿过门洞,迎面就被一个胳膊上戴着红箍的老头给拦住。 那老头穿着灰色的半袖衫,戴着蓝帽子,表情严肃问道:“介绍信呢?” 在查看了一番之后,他眼睛一瞪:“你们这是去生产资料的介绍信,跑我这浑水摸鱼来了,不知道我老孙头,生了一双火眼金睛吗?” “大爷,通融通融。” 刘青山连忙递烟,把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那位孙老头烟也不接,板着脸,就是不肯放他们进去。 幸好,刘青山早有准备,也不跟这位孙老头吵吵,人家这是认真履行本职工作,没毛病。 “大爷,您看,这是前几天,郑县长去俺们村里,给俺送的奖状,还说了有事可以来这找他呢。” 刘青山将带来的奖状递过去。 这玩意有时候比介绍信都好使,所以他才会有备无患的。 “我看看,嗯,你这个小同志还是不错滴,给咱们县争了光。” 孙老头脸上的严肃立刻被笑容取代,双手拿着奖状,还给刘青山,然后才笑眯眯地从他手里接过烟。 “去传达室等一会儿吧,郑县长上午下乡去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呢。” 凭借特殊通行证,两个人才得以推着自行车,进了大院儿,两边都是车棚,密密麻麻摆放着自行车。 停好车,张国富抹了一下脑门子上的汗水:“咋这么难呢,还是在家老老实实种地好。” 刘青山笑了笑,这种心态,也是时下大多数人正常的想法。 他们安于现状,所以,思想领域的改革,才是决定今后发展的关键因素。 不是常说,思想有多远,就能走多远嘛。 而刘青山的思想,起码远出去十万八千里呢。 —————————————— 新书阶段,最重要的就是打赏了……不然不能上榜,所以希望各位读者要是觉得不错的话,随意打赏下哇,万分感谢!</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郑小小 等人是很无聊的,天气又热,刘青山便跑了出去,转到街口,掏出一毛钱,买了五根冰棍,乐呵呵地跑回来。 给老孙头和队长叔发了一根冰棍,剩下的放桌子的一个大搪瓷缸子里。 这冰棍也没包装纸,咬上一口全是冰,带着淡淡的奶香味,咔嚓咔嚓一嚼,暑气顿消,还真过瘾。 正吃得欢呢,忽然传达室的门被推开,蹦蹦哒哒地进来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小姑娘,嘴里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孙爷爷。” “小小来了,给你水壶,晾好的凉白开。” 孙老头乐呵呵地递过去一个塑料水杯。 和时下常见的绿色军用水壶不同,这个颜色很鲜艳,而且,造型还是一个可爱的米老鼠。 嗯,没准还是进口货。 刘青山打量一下这个小丫头,应该比他小个一两岁的样子,脸蛋儿白皙,眉毛弯弯的,眼睛很亮,也很灵动,似乎还带着点调皮。 头上也梳了两个辫子,垂在胸前,辫梢系着两个小小的蝴蝶结,脚下是一双白色的皮凉鞋,一瞧这打扮,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谢谢孙爷爷。” 小姑娘美滋滋地背上水壶,转身跟孙老头道别。 就在这时,刘青山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一本书,封面上,印着一只骆驼。 书名是:哭泣的骆驼。 刘青山忽然想起了一句很好笑的顺口溜,马上就要在这个时代流行,便随口便溜了出来:“男看金庸,女看琼瑶,不男不女看三毛。” “你说什么呢?” 听了这话,那个少女猛得转过身,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嘴里还露出两颗小虎牙。 辫子上的蝴蝶结,也随着一飘一飘的。 “没啥,没啥。” 刘青山看着小猫炸毛,就忍不住想逗逗她:“俺就是听别人这么顺口念滴,看到你这书上有三毛这俩字,就念叨出来了。” 少女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追问道:“你读过三毛的散文?” “磨念过。” 刘青山连连摆手,嘴里特意带上浓浓的当地口音说: “俺也想上学(xiáo),可是家里穷,上不起,上到小学二年级就回家放猪了,要不,还是你帮俺读故事听吧。” “俺可乐意听村里的爷爷讲故事涅,啥人参娃娃啦,啥老虎妈子啦,可好玩啦。” 咕噜!旁边的队长叔,嘴里含着的一大块冰,一不留神全都咽进肚里。 好家伙,从嗓子眼一路向下,凉洼洼的,差点来个透心凉。 青山啊,你高中录取通知书刚下来,你说你这娃,撒谎咋脸都不红涅? 对面的少女眨眨大眼睛:“那你怎么知道三毛?” “三毛流浪记啊,俺看过漫画,三毛好可怜,比俺还可怜,俺好歹在家还能喝碗疙瘩汤,三毛只能吃浆糊。” 什么嘛,此三毛非彼三毛。 少女审视着眼前这个少年,总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打着补丁的衣裤,脚下是布鞋,身上脏兮兮的,裤子还破了个洞,这形象,去流浪正好,确实不像个读书的。 主要是来时摔了一跤,所以刘青山现在的形象有点惨。 于是,少女就信了,皱皱小鼻子说:“什么不男不女读三毛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说完,她辫子一甩,转身出门,去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下,读书去了。 刘青山嘴角微微翘起:好像回来之后,心态也变得年轻了呢,不错不错,年轻多好啊。 抬起头,看到队长叔正用异样的目光望着他,刘青山连忙又抄起缸子里的一根冰棍:“叔,你再来一根。” 嘀嘀嘀! 大门外,响起喇叭声。 老孙头连忙出去开大门,嘴里还嚷嚷着:“是郑县长回来了。” 刘青山和张队长,也连忙跟了出去。 还是那辆破旧的212,开进院子里之后,停了下来,郑红旗从车里下来,他显然是发现了旁边的刘青山。 刘青山迎上去,还没等打招呼呢,就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过来:“哥!” 随后,就见刚才那个读三毛的少女,蹦跶过来,亲昵地抱着郑红旗的胳膊,还使劲摇晃两下。 郑红旗则摸了摸妹妹的脑瓜道:“小小,怎么不在家里复习。” “出来透透气,读读书。” 少女飞速晃了一下手里的书,然后就背到身后,要是叫哥哥看到她读闲书,肯定挨批。 郑红旗也没有留意,而是朝着刘青山一指:“小小,这就是报纸上介绍的那位刘青山同学,下学期,也上高一,跟你一届,你们认识一下,你要好好向人家学习啊。” 上高中! 郑小小瞪大眼睛,嘴里的小虎牙又露了出来。 呀,露馅啦! 刘青山眨巴两下眼睛,给了对方一个微笑道:“互相学习,互相学习,郑县长,您这位妹妹,还是很热爱读书的。” 他特意在读书这两个字上,带了重音。 郑小小立刻恨得牙根直痒痒,心里暗呼敌人狡猾狡猾的,竟然敢威胁她。 郑红旗不疑有他,还亲切地向刘青山询问来意。 刘青山当然不会客气,把情况讲了一遍,郑红旗也很感兴趣:“塑料大棚啊,你们可以试着搞一搞,如果成功的话,很有推广价值。”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无论是什么时候,官员都是很在乎政绩的。 一旁的张队长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县长这么忙,肯定会把这件事给推了呢。 而他这位队长,也平生第一次走进了县长的办公室,还用雪白的瓷茶杯,喝上了香喷喷的茶水。 不知道啥时候在村里也能享受这种待遇。 其实在刘青山眼里,县长办公室还是很朴素的,没有大班台和老板椅啥的,都是那种一头沉的办公桌,简单的皮椅子,还是里面塞着弹簧的那种, 屋子里还有个脸盆架,除此之外,就是办公桌上那一部电话,能叫他有点眼热了, 等村里有钱了,还是早点装一部电话比较好。 刘青山正琢磨着呢,忽然感觉到有道热辣辣的目光。 抬头瞧瞧,郑县长那个妹妹正朝他望过来,还鼓着腮帮,明明是气坏了,偏偏又不好发作的架势。 等着瞧,等开学的时候,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 郑小小,已经开始在心里暗戳戳地进行谋划。 刘青山多贼啊,一下就猜到对方的打算,心里不免呵呵:你这小丫头估计还不知道吧,俺是一名光荣的自学生。 不过,这种未成年少女最麻烦,偶尔逗逗就行了,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收回心神,刘青山又把注意力,放到郑红旗这位年轻有为的副县长身上。 有县长从中牵线,事情就顺利了许多,其实,也就是几个电话的事,大棚的材料问题就解决了。 专用的大棚薄膜还是没搞到,不过呢,塑料布管够。 至于大棚的骨架材料,钢管什么的,就不要想了,生产资料站那边,正好有一批竹跳板,是用一根根厚竹片绑扎起来的,拆开之后,正好可以做大棚的支架。 也挺结实的,关键是省钱啊。 甚至,郑红旗还帮忙联系了县里的运输公司,定了两辆大解放。 要知道,人家是国营单位,各个单位的货物还拉不过来呢,除非是非常要好的亲戚朋友,否则肯定不会干私活。 “郑县长,谢谢,实在太感谢啦!” 张队长紧紧握住这位年轻上司的手,发自内心地感激。 “都是应该做的,现在从上到下,都在探讨农村发家致富的新路,你们村里扣大棚,就是一次很有益地尝试,等搞起来之后,县里会组织去观摩学习……” 郑红旗很是勉励一番。 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很有启发意义,他心里暗暗记下,决定以后要定期关注,看看成效如何。 如果从一开始就跟进,那这个项目就算是他主导的,将来做出成绩,他也是最大的受益人。 对一心想要有所作为的郑红旗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契机,所以在职权范围内,他并不介意帮个忙。 事情谈完,刘青山干脆利落地告辞:“郑县长,那我们就先去跑材料,不打扰您忙了。” 然后,他又朝着郑红旗身后的郑小小摆摆手:“郑同学,再见。” “再——见——” 郑小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隐含的意思就是:等见的时候,再好好收拾你。 这位从小就是学霸的少女,原本对上学这件事,是不怎么上心的。 可是今天竟然被一个同龄人给耍了,这坚决不能忍,所以她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期盼着新学期的到来。 到时候,先从学习成绩上压住他,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然后再和女同学结成统一战线,叫他别想有女生缘儿。 嗯,就先这么双管齐下吧,我们的政策是治病救人,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嘻嘻…… 出了县委大院,张队长也心情舒畅,赞叹不已:“青山啊,还是你脑子好使,知道找郑县长帮忙,还真成了,把东西运回去,大伙就甩开膀子干吧!” 刘青山也握了一下拳头:“对,队长叔,咱们夹皮沟,也该打一场翻身仗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鞭杆子和方向盘 刚吃过早饭,夹皮沟村口就聚拢了不少村民,一双双眼睛,不时向通往公社的那条路上张望。 “二叔,队长和青山咋还不回来?” 张杆子从耳朵上摘下一根小半截的烟头儿,点燃之后,小心地抽了两口,然后和身边的老支书念叨。 “才一晚上,急啥。” 老支书装了一锅烟叶,然后也往土路那边瞥了一眼。 张杆子连忙划了根火柴,帮着老支书把烟袋锅点上,压低声音说:“三千块钱呢,那两个人,不会来个卷包烩吧?” “啪!” 老支书气得烟也不抽了,直接给这货脑袋上来了一锅子,嘴里吼道: “国富的老婆孩子,青山的姐妹老娘还有爷爷奶奶都在村里呢,他们会跑?也就你这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老光棍,才能生出这种心思!” 周围的村民都嗤嗤笑着,还伴着张杆子急赤白脸地解释声:“我要是干这种缺德事儿,那就是狗养的!” 老支书更怒了:“你个虎犊子,敢骂俺哥,俺打死你个不肖子!” 叔侄二人,一个抡着眼袋锅子猛敲,一个抱着脑袋逃窜,看得大伙更乐呵了。 “大卡车,两辆大卡车!” 二彪子嘴里忽然大叫起来。 大伙都向着路口方向望去,果然,两辆绿色的大解放,摇摇晃晃的,向这边驶过来。 “咱们夹皮沟,上次是啥时候来过大解放啦?” 拐子爷爷皱皱眉,嘴里发出疑问。 “好像有五六年了吧,押着游街的犯人,来过一回,那家伙,车上还有解放军端着枪呢,可威风啦!” 大头对一身戎装的解放军印象深刻,所以抢先回答。 张杆子听了,使劲一拍大腿:“坏喽,坏喽,肯定是队长和青山犯了什么事儿,用车拉回来游街!” 啥,俺爹被游街? 大头一听,吓得咧开大嘴,哇哇嚎上了。 大解放渐渐驶近,看到车斗里面站着的张队长和刘青山,正兴奋得向村民招手。 “大头,别嚎丧了,没五花大绑,不是游街。” 老支书拍了大头的脑袋一下,跟着又给了张杆子一脚:“就你整天胡咧咧!” 大解放开到近前,不得不放慢速度,车前车后都是乱窜的小娃娃,还真得小心点。 刘青山干脆利落地从车上跳下来,立刻被人们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他也不知道该回答谁,索性一挥胳膊:“材料都运回来了,大伙先去生产队卸车!” 呼啦一下,人们立刻都往生产队院里跑,这里有两趟大房子,也都是泥草房,但是够大。 西边的厢房,原来都是仓库,现在一直空着呢,正好用来装东西。 大解放开进院里停稳,张队长招待两位司机师傅,剩下的人,开始卸车。 打开厢板,看到躺在竹跳板上面那只硕大的梅花鹿,人们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俺这就回家取杀猪刀,给鹿放血,谁去取个盆子,鹿血也是好东西,不能浪费喽。” 张大帅是厨师,兼任村里的杀猪匠,他兴奋地抹了一下大光头,一边嚷嚷一边往家跑。 最高兴的当然是那些小娃子,来回疯跑,嘴里念叨着“吃肉吃肉吃肉肉”。 就连老支书,脸上也乐开花:“正好把鹿宰了,招待司机师傅,这鹿肉包饺子才香涅,全是小肉蛋蛋儿。” 当然,也有惋惜的,张杆子就在那一个劲咂嘴:“可惜啦,要是早俩月,正好把鹿茸砍下来,那玩意泡酒才好呢,男人喝了,女人嗷嗷叫。” 结果自然引来了嘲讽:“杆子啊,你个老光棍,就别惦心这个了,喝了也是白喝。” 大伙顿时一阵哄笑。 张杆子也涨得脸蛋子通红:“笑啥,都笑啥,等扣大棚赚了钱,俺高低讨个老婆!” 行,连懒汉都有梦想了,好事。 刘青山看到有人又要拿张杆子开涮,连忙转移话题:“这鹿可吃不得,能长这么大,肯定是鹿王,还指望它把林子里的鹿群都招过来呢。” “对对对,还是青山想得长远,到时候,俺一次宰个十头八头的,杀个过瘾!” 张大帅亮亮手里的杀猪刀,然后凑到被大伙合力抬到地上的梅花鹿身旁。 这头梅花鹿,刚才还不老实,拿鹿角豁人呢,结果看到张大帅,立刻脑袋一耷拉,比小绵羊还温顺。 一物降一物,张大帅杀猪宰羊的,用老话儿来说,身上有渗人毛。 虽然没吃上肉,但是娃子们对梅花鹿还是很好奇的,都围着瞧新鲜。 大人们则忙活着卸车,正好有现成的竹跳子,拽几块搭在车厢上,另一头耷拉到地上。 村民们如履平地,扛着一卷卷大塑料布,一块块竹跳板,还有一卷卷的铁丝啥的,短短十几分钟,就把车里的东西搬个精光。 两位司机师傅是一老一小,还张罗着要回走。 能放你们走才怪呢,农村讲究“迈门槛儿,吃一碗儿”呢,来了客人,哪有不吃饭就走的? 两个人架不住大伙生拉硬拽的,给让到老支书家里。 请到炕里,由拐子爷爷和老支书等人,陪着抽烟喝水。 又到了张大帅大显身手的时候,宰了两只老母鸡给炖上了,里面放点干榛蘑。 还有一大块风干的狍子肉,也给烀上了。 你家拿几个鸡蛋,他家拿几个咸鸭蛋,还有半大小子,去河里弄了不少小杂鱼和大蛤蜊瓢子,集合全村之力,张罗起了这顿饭。 刘青山则把梅花鹿弄回自个家,梅花鹿的伤腿已经接好,并且打上夹板子,这家伙,就是瞧刘青山眼眶子发青,总想用鹿角顶他,咋伺候都不行。 “大鹿鹿,大鹿鹿!” 四凤儿和五凤儿山杏,则乐得直拍小巴掌! 山杏很快就从园子里薅了一捧嫩草,用小手拿着,凑到梅花鹿嘴边。 刘青山刚要提醒她注意安全,那头从小鹿鹿变成大鹿鹿的梅花鹿,还真用舌头卷着嫩草吃上了。 这家伙,也一天时间没有进食,估计是饿坏了。 四凤儿也拿来草,想要喂鹿,可是这只梅花鹿却很有性格,只吃山杏的,不吃四凤的,气得小老四眼圈都红了:不带这么看人下菜碟的啊。 动物似乎都有着某种本能,可能是山杏那种弱小无助以及敏感的性子,被梅花鹿给感应到了,所以引为同类。 可是,刘青山怎么能叫彩凤受委屈呢,于是趴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小老四就乐颠颠地跑回屋。 很快,她就攥着小拳头跑回来,到了梅花鹿跟前,小手一摊,掌心放着几粒晶莹的大粒儿盐。 这时候吃盐,多数还是这种颗粒的盐,都是不加碘的,据说搞不好会得大粗脖呢。 对于食草动物来说,补充矿物质和盐分,是极为重要的。 打个比方,梅花鹿吃盐,大概就跟村里的孩子吃肉差不多吧。 果然,这头梅花鹿也彻底放下矜持和骄傲,狼吞虎咽一般,把大粒儿盐给吞了,然后还伸着舌头,在小老四的巴掌上猛舔。 痒痒的,舔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行了行了,一会都叫你给舔秃噜皮啦!” 刘青山把老四给拉到一边,这食草动物的舌头还好一些,要是食肉动物,舌头上带着倒刺,真能把手舔得血乎连拉的。 公社那里就有个叫“半拉脸”的,一侧脸上的皮肉全都没了,瞧着能把小孩子吓哭。 原因就是前两年上山打猎,脸被黑瞎子给舔了。 刘青山想把梅花鹿给弄到柴火栏子里先养着,可是梅花鹿一瞧见他,就又犯了倔脾气,死活不肯挪动。 最后还是小老四和山杏在前面勾着,好歹算是把这家伙弄过去。 “俺这是弄回来个大爷啊。” 刘青山摇了摇头,乐呵呵地去了村支书家里。 种植业和养殖业齐头并进,就是他为夹皮沟设计的发展思路。 进到屋里,好家伙,差不多一屋子人,老板叔和那位年长的司机唠得正欢呢,还有老板叔家的老三和老四,两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跟着端茶倒水的伺候着客人。 老板叔家里六个闺女呢,拉出去都快凑够一个女兵班了。 刘青山有点懂老板叔的意思了,于是上去打了个招呼:“李师傅,俺们村的老板叔和你是同行,多亲近亲近,一个赶大马车的,一个开汽车的。” 大伙都哈哈大笑,那位李忠师傅,也是个爱说爱笑的:“都一样,老板哥把手里的大鞭子换成方向盘,肯定比我还厉害。” 这时候,老板叔家里的老三张招娣,端着茶壶,给李忠续水,然后再给李忠旁边的那个年轻人倒水,这是李忠的儿子,李国新。 一瞧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年轻姑娘给他倒水,脸都有点红。 “哥,抽烟。” 老四张连娣又递上一根过滤嘴,并且还划着了火柴凑上去。 要说老板叔也真是有才,六个闺女,从大姑娘张盼娣开始,什么招娣连娣一路下去,最后到老六张焕娣,各种招数使出来,也愣是没呼唤出来一个弟弟。 不过这六个姑娘,倒是一个赛一个的标志,在村里,也就仅次于刘青山的两位姐姐。 既然老板叔有意,那么刘青山就把话头往过引:“李叔,你家国新大哥,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车轮一响,黄金万两。” 李忠今天也高兴,到了夹皮沟,简直享受得是公社书记一级的待遇,于是乐呵呵地谦虚道:“没啥,就是车票不咋好考。” 刘青山又转向老板叔:“叔儿,我这几个姐姐,是不是也准备女承父业,接过您手里的鞭杆子啊?” 大伙又是一阵哄笑。 不过,老板叔心里暗赞:这青山就是脑瓜好使,真上道。 于是他笑呵呵地瞥了自家如花似玉的俩闺女一眼:“要是能把鞭杆子换成方向盘,那就好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饲料秘方 午饭很丰盛,宾主很欢乐。 张招娣端上来的一大盆小鸡炖蘑菇,蕴含着油脂的鸡肉,金灿灿的,蘑菇汤汁饱满,不用吃,就闻到浓郁的香气。 “来来来,李老弟,还有国新,尝尝蘑菇。” 老板叔殷勤地张罗着,然后,还瞥了坐在李国新旁边的刘青山一眼。 后者立刻会意,开始配合着老板叔唱起双簧:“这道菜,在俺们农村可有讲究,只有新姑爷登门,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这叫新姑爷进门,小鸡断了魂,哈哈!” 聪明! 老板叔都想给刘青山竖大拇指了。 有刘青山在旁边溜缝,那气氛当然好,最主要的是,菜肴也真好,都是纯天然的乡土野味。 尤其是那带着黄儿的蛤蜊肉,吃得李忠连连称赞,脸上也喝得红扑扑的。 没错,李忠喝酒了,而且还没少喝,不大一会,十几盅下肚,都是五钱的酒盅,这就小一斤酒了。 一直喝到下午两点多,酒宴结束,那李忠师傅,下炕的时候,走路都散脚了。 刘青山真担心,李师傅还能不能踩得动刹车。 本来想叫他们爷俩睡一觉醒醒酒,可是人家进了驾驶室,戴上白线手套,摸上方向盘之后,立刻脚也不颤,手也不抖,眼睛也亮了,跟没喝酒一样。 不愧是老司机啊,这本事,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还有村里的三个年轻人,也跟着一起坐上了大解放,分别是老板叔家的招娣和连娣,还有支书的大孙子张大路。 还是在酒桌上的时候,李忠拍着胸脯保证,要带几个徒弟学开车。 其实,人家心里也明白着呢,双方都有意,这件事就这么成了。 等两辆大解放扬着尘土消失在视野之中,村民纷纷向老支书道喜,还跟张老板子打趣,说他把姑娘给卖了。 这话虽然有点酸,但是羡慕的成分居多。 要知道,对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农民来说,要是能学一门手艺,那也算是鲤鱼跃龙门了。 老支书则摆摆手:“今天都歇着吧,明天开始建大棚,大伙就都有的忙了。” 人群这才散了,刘青山一滴酒没喝,跟着大头和二彪子往村里溜达,二彪子有点不满地嘟囔着:“其实俺也想学开车的。” 刘青山朝他笑笑:“咱们当农民的,学啥开车,要学也得学种地。” 啥,种地还用学? 二彪子瞧瞧刘青山:“三凤儿,你好像没喝酒吧?” 刘青山白了小伙伴一眼说:“你以为俺喝多了说胡话呢,种水稻,你会吗?” 这个还真不会。 二彪子摇摇头,他们这边都是旱田,没有水田,别说种水稻了,连水稻长啥样,他都不知道。 刘青山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以前在咱们夹皮沟的那位王爷爷,给了俺一封推荐信,是去黑省那边学习水稻种植的,俺准备推荐你去。” “二彪子,你脑瓜活泛,好好学习,将来就是农业技术员了。” 我,技术员?! 这馅饼太大,砸得二彪子晕晕乎乎的。 “那俺呢?” 大头也急了,他也挺羡慕开大解放的李国新,到哪都吃香喝辣的。 刘青山亲昵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脑瓜子:“你呀,以后就好好琢磨种大棚的事儿,把俺给你的那几本书都学明白了,以后争取成为一名大棚种植专家。” 我,专家?! 大头也和二彪子一样,被砸晕了。 瞧着两位小伙伴就剩下嘿嘿傻乐了,刘青山嘿嘿一笑:“未来的技术员同志,还有未来的专家同志,要脚踏实地从小事做起。” “来,先帮俺干点活,把道边那些蛤蜊瓢子,都抬俺家去。” 这是村里的半大小子们从河里捞出来的,挑的都是大个儿的,小的不要,一个个大蛤蜊瓢,都超过半尺,最大的都将近一尺了。 蚌壳表面黑乎乎的,内壳却异常美丽,闪烁着珍珠般璀璨的光泽。 “要这玩意干啥,贼拉腥的。” 大头嘴里嘟囔一句,不过还是回家取了两个柳条编制的土篮子,三个人一起动手,把蛤蜊瓢子都捡到筐里。 这玩意当然有大用,刘青山准备买一台小型的粉碎机,把蚌壳粉碎之后,掺到鸡饲料里,用以补充钙质。 就像各家散养的母鸡,要是摄入的钙质不足的话,就会下软皮蛋。 外面的鸡蛋壳软乎乎的,跟厚纸一样,一扯就碎。 养殖的蛋鸡,不能随意溜达觅食,所以必须从饲料入手,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了,刘青山的鸡饲料配方里,除了蚌壳粉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项,而且,他也准备马上实施。 把蚌壳收拾回家,这玩意不用太担心,河里有都是,组织村里的娃子,采捞一拨就是。 鸡饲料里面,还有很重要的一环,就是蛋白质的摄入这方面。 和喂养的蛋鸡相比,散养的溜达鸡,下出来的鸡蛋,蛋黄更黄,蛋清更加有弹性。 做熟了之后,差别就更大,土鸡蛋煎出来,那才叫金灿灿的呢。 有专家说什么,这两种鸡蛋,营养都差不多云云,刘青山嗤之以鼻:既然差不多,那价格为啥差那么多? 之所以会有这种区别,主要是因为散养鸡在刨食的时候,能找小虫子、蚯蚓之类,能直接补充动物蛋白,这个才是关键。 所以,和养殖蛋鸡配套的产业,刘青山就想到了一种简单易行的:养殖蚯蚓。 到时候,把饲料中再加入蚯蚓粉,那下出来的鸡蛋,真的就一点不比土鸡蛋差了。 此事早在计划之中,这次运回来的材料,就有十几袋水泥,是他自掏腰包,然后打着郑县长的旗号,从生产资料站购买的。 现在建筑材料紧缺,要不是有县长的面子,还真买不出来, 刘青山的计划是,先修建十几个养蚯蚓的简易池子,这玩意最简单不过,就是大缸里面装上土,都能养。 到冬天的时候,池子上面也扣上塑料布,这样就不会上冻,不影响蚯蚓的生长。 养蚯蚓的池子,就设在自家房后的空地,刘青山找了一帮半大小子,开始挖坑。 二尺多深就成,挖成长方形的池子,底部和周围垒上一层砖头,还得抹上水泥,防止池子里的蚯蚓钻出去。 池子的土里,多撒点碎柴火,表面再多撒点。到时候定期浇浇水,保持潮湿,就算完事,基本没啥技术含量。 挖池子也不用啥工钱,村里谁家找帮工,都是这样,供顿饭就成。 在刘青山眼中的小工程,在村民眼中,那就是大工程了,所以不少人都溜达过来围观,有的还帮着干一阵。 张杆子也跟着挖了几锹,然后就赶紧上去,蹲在池子边上,拿起小方桌上放着的过滤嘴,美滋滋地抽起来。 这家伙,主要还是来蹭烟的。 刘青山见状,也招呼那十几个半大小子:“都上来歇会,喝口水,会抽烟的抽根烟。” 大伙都答应着,从池子里上来,端起桌子上面,刘金凤早就晾好的凉茶水,咕嘟咕嘟灌进肚子里。 “青山,你这好好的,挖坑干啥呀?” 老板叔乐呵呵地问着,他今天心情很好,俩闺女的事儿,还多亏刘青山帮忙穿针引线,所以才会过来瞧瞧。 这事也没有啥好隐瞒的,刘青山刚要回答,就看到小老四和山杏他们,足有二三十个小娃子,呼啦啦地跑回来。 一个个脸上都汗津津的,冲出来一条条的泥道子。 “青山哥,俺这有六十条蛐蟮,能换多少个糖球?” 四虎子把一个罐头瓶递到刘青山眼前,里面扭动着的,是一根根暗红色的蚯蚓,最粗的都快赶上小拇指了。 “二十条蚯蚓,一个糖球。大姐,发糖。” 刘青山朝着一旁的刘金凤笑笑,嘴里嚷嚷着。 三个糖球! 四虎子咧着嘴傻笑,用脏兮兮的小手,从刘金凤那接过糖球,糖球上边带着彩条,就像个小皮球似的。 这玩意瓷实,一个糖球,能含好半天呢。 小娃子们都从刘金凤手里,或多或少换了几颗糖球,至于他们挖回来的蚯蚓,则被刘青山倒进一个弄好的池子里。 含着糖球,小娃子们干劲十足,又全都跑去继续挖蚯蚓,这玩意,沟边子,柴火垛底子,还有栅子根那,有都是。 在他们眼里,那一条条蚯蚓,就是一粒粒的糖球,谁能禁得住这种诱惑? “四凤,五凤,你们别累着!” 刘金凤吆喝一声,掏出手绢,给彩凤和山杏擦擦脸,然后,又无奈地看着两个小家伙跑了。 她心疼两个小家伙,不免有点埋怨罪魁祸首,可是,想想三凤儿跟她说的配制饲料的事。 再想想那群精心照顾的小鸡崽,在抢食蚯蚓的时候,差点全都疯了。 还有两只小鸡崽,叨住一根蚯蚓使劲扯着,结果蚯蚓从中间断裂,两个小毛团都摔了跟头。 刘金凤想着想着,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把手绢翻过来,也给刘青山擦擦脸上的汗水。 干到晚上太阳落山,池子就全都挖好了,不过砖头数量有限,只够砌两个池子的,小娃子们捉来的蚯蚓,也都暂时放在这两个里面。 这帮小家伙还问呢:明天换不换糖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都欢天喜地的跑了。 看着张杆子也从刘金凤那换了两个糖球,美滋滋地扔进嘴里,两个腮帮,各自鼓起,刘青山也是又气又笑:你说你那么大的人了,咋还跟小孩子似的。 不过这毕竟是一种好的趋势:懒汉也知道要干活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铁勺将军 一大早,吃过早饭的村民,就全都往刘青山家溜达。 今天,对夹皮沟的村民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第一架做示范的大棚,将会在这里诞生。 看到人来的差不多了,刘青山就推了一把身旁的大头:“大头这几天都看书学习,学会了建大棚,咱们就都听他的吧。” 张队长还一直没有放弃让儿子参军的念头,所以,刘青山不介意把大头推到前台,主持大棚修建,以及后续的种植管理。 大头的脑瓜虽然不大灵光,但越是这种人,在做一件事的时候,越是专心,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啥叫三心二意。 这一点,从大头通红的眼睛就能看出来,这小子,昨晚上一宿都在看书,基本没怎么睡。 事到临头,大头却有些缩头了。 周围都是村里的长辈,还有他爹,也虎视眈眈地望着他,大头于是就胆怯了。 他嘴里轻声跟刘青山嘟囔:“三凤儿,还是你说吧,俺嘴笨。” “咳咳。” 刘青山轻声咳嗽两声,然后嘴里轻飘飘地吐出来两个字“专家”。 这下子,大头还真被刺激到了,瞪着猩红的眼睛,一脸决绝。 瞧得刘青山想乐:这是要上战场吗? 但是他心里知道,对大头来说,眼前的菜地,就是战场。 于是拍了下大头的肩膀:“大头,你行的!” 大头终于鼓足了勇气,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抹平之后说:“这是俺画的草图,大棚周围全都用土坯垒墙,北面高三米,南面一米二。” 说完,他紧张地抓抓后脑勺:“对了,这么整的道理,你们懂不?” 看到周围的人一起晃头,大头也有了点信心:“咱们这嘎达,冬天的阳光在南边,所以要南低北高,这样才能保证大棚里面的光照。” 在场的都是种地的老把式,这么浅显的道理,当然一点就透,于是纷纷点头。 “大头行啊,说得比公社的农业技术员小黄还顺溜,关键是,咱们一听就懂。” 大张罗嘴里赞了一声,引得队长张国富,脸上都笑眯眯的,胸脯也挺了挺,平生第一次,为儿子感觉骄傲。 那位技术员小黄,曾经来过夹皮沟,嘴里全是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所以不受待见。 受到鼓舞的大头,接下来的发挥就更好了,把事情都交代清楚,甚至还包括冬天的时候,大棚里的取暖问题等等,都说得明明白白。 最后,还学着老爹的样子,使劲一挥胳膊:“每家园子里都先建一座大棚,这样好照顾,效益好的话,来年再扩建,大伙有没有信心?” “有!” 半大小子们,都跟着起哄,一起挥舞胳膊。 “那就开始干吧!” 大头又吆喝一声,然后,就被老爹张国富给拽到一边。 要是换成往常,肯定拎耳朵拽,今天,张国富只是拽着儿子的胳膊。 他感觉孩子好像突然长大了,不是那个呼来喝去的半大小子,得给留点颜面。 干活的事,就不是大头这么个半大小子能指挥的了,还得张国富出马,安排分组,分派人手,还真有点上阵父子兵的架势。 大棚种植看似简单,实际上涉及到的事也不少,刘青山早就做了预案,到时候还要组织几次专门培。 他先培训大头,然后大头再培训村民。 很快,张国富就分派好人手:和泥的,脱坯的,垒墙的,搭建立柱的,用竹片捆绑骨架的,还有最后覆膜的等等,大伙儿各司其职,很快就忙活起来。 因为是第一座大棚,所以使用的都是各家一起凑的土坯;剩下的那些大棚,会陆续建起来,毕竟脱坯也需要时间。 其实,在建造大棚之前,还应该进行整地,不过,现在院子里还种着茄子黄瓜辣椒之类的蔬菜,长势正旺,毁了有点白瞎。 反正还有将近两个月,才能开始种大棚蔬菜,就先长着吧。、 大伙一起动手,都是干活人,速度还是很快的,一上午工夫,前后墙和两侧的山墙,全都起来了。 立柱和上面棚塑料布的骨架,也全都绑扎完毕。竹片子接头的地方,还用破布缠好,免得到时候把上边的塑料布划坏。 “蓬上塑料布,再苫上草帘子,就齐活啦!” 看着崭新的大棚拔地而起,大头也很是兴奋,用胳膊在鼻子下面使劲抹了下。 旁边的张国富连忙补充:“对了,等立秋之后,还要打草做草帘子。” 周围的村民,也都乐呵呵地看着这个半成品的大棚,这玩意承载着他们的希望啊。 张国富又挥挥手:“下午呢,全力开始做土坯,都准备好家什,都散了吧。” 干完活,都回自个家吃,不供饭。 人群三三两两地撤了,却有一个人摇摇晃晃地溜达过来。 张杆子一边抹着眼角的刺迷糊,一边问道:“中午哪吃啊,咱们这个合作社,不是吃大锅饭吗?” 人家都干一上午活儿了,他倒好,才睡醒。 “吃吃吃,你吃屎去吧。” 他二叔,也就是老支书,实在气不过,过去在张杆子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两脚。 张杆子一边躲闪,嘴里还一边嘟囔:“早知道不吃大锅饭,俺还不加入合作社了呢。”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朝老支书眨眨眼,老支书不露声色地点点头,然后跟张杆子道。 “一身懒肉,还整天牢骚怪话的,经过合作社全体社员的研究,给你找了个好活儿。” 说完,就看到张老板子,赶着一辆驴车,乐呵呵而来,他嘴里“吁”了一声,把毛驴车停在刘青山家园子前面的道上。 张杆子眼睛顿时一亮:“赶车啊,这个活儿好,又轻巧又能坐车,谢谢二叔,还是你疼俺。” 大伙也都跟着去瞧,这辆车,还挺特别的,车厢都是用铁皮焊接,密不透气,上面有个大盖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还有一个长柄的大铁勺子,顺在旁边。 张杆子还抄起来,嘿嘿哈哈的,在手里挥舞几下:“俺乃铁勺将军是也,来将通名,俺勺下不死无名之鬼,哇呀呀——” 前两年,刘兰芳的岳飞传风靡全国,听得人们如痴如醉,一到点儿,小娃子都站到家里的广播喇叭下面听。 张杆子这一套,就是从评书里学的。 看到这货还蒙在鼓里,刘青山强忍住笑,要是叫张杆子知道,这主意是他出的,非得一勺子扣自己脑袋上不可。 老支书脸上的表情,也很精彩,嘴里吼了一声:“耍啥耍,乐意耍,以后你天天耍。” 张杆子这才收了神通,把大铁勺倒立,用手拄着长长的勺柄:“二叔,到底叫俺干啥活?” “杆子叔,你这活最重要,没有你的话,咱们村的这些大棚,收成全得受影响。” 刘青山先是一顶高帽送过去,把张杆子说得眉开眼笑,毕竟,越是这样的懒汉,越想得到人们的认可。 他把胸脯拍得啪啪直响:“放心吧,俺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又转向老支书“二叔,快点告诉俺吧,到底啥任务,俺都急死啦?” 老支书斟酌一番:“杆子啊,咱们农村人有句老话,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一股不妙的感觉,从张杆子心头涌起,再瞧瞧手上的大铁勺子:好像有点眼熟啊? “咱们种大棚,全得用农家肥,所以收集肥料的艰巨任务,就靠你啦。” 老支书的声音中,都带着一股使命感。 啥,收集肥料? 张杆子猛的跳起来:“那不是叫俺天天掏大粪,俺说这勺子咋有点眼熟呢,这不是舀粪汤子的粪勺子嘛!” 说完,就跟烫手山芋似的,他把粪勺子往地上一扔,气鼓鼓地望着老支书:“你真是俺亲二叔,好二叔,把这活儿分派给俺!” “这勺子还没用过呢,不脏,不脏。” 老支书弯腰捡起大勺子:“杆子啊,你爹娘没的早,你都三十多了,还打着光棍儿,给你介绍几个小寡妇,人家都嫌你懒。” “二叔给你派这个活儿,就是叫大伙都瞧瞧,俺们老张家的张杆子,也是不嫌脏不嫌累的,跟了你,有饭吃。” “还有饭吃呢,是有屎吃吧,反正俺不干,打死也不干!” 张杆子也破罐子破摔,往地上一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老支书也拿着夯货没招,只能朝刘青山望去。 不知不觉的,他对这个看着长起来的半大小子,已经有了一些莫名的依赖感。 刘青山也蹲在张杆子面前,还递过去一根烟。 张杆子看来是真生气了,连烟都不接,被刘青山硬塞到他嘴里:“杆子叔,你听过时传祥吗?” “谁呀,不认识。”张杆子还是吧嗒了两口烟。 “人家是全国劳模,还得到过总理的接见呢。” 老支书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在旁边补充两句。 劳模,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受人尊敬的,别说全国劳模,夹皮沟这个小山村,连县里的劳模都没出过呢。 张杆子也表示服气:“那确实挺厉害,他是干啥的呀,是国家干部,还是八级工啊?” 刘青山笑呵呵地望着张杆子:“人家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掏粪清洁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摸蛤蜊 张杆子,还是赶着毛驴车,乐呵呵地回家了。 除了受到老劳模的激励之外,还跟刘青山对他的承诺有关系:只要他肯踏实干,三年之内,肯定能讨上老婆。 一想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张杆子那一身懒肉,都充满了动力。 然后从第二天开始,他天天就赶着驴车,往返于县城和夹皮沟之间,一天一趟,早出晚归,风雨无阻。 那时的县城,都是平房,使用的都是旱厕,基本上每个方形的居民区,都会有一到两个厕所。 居民们也常常会看到,一个穿着胶皮衣裤的中年男子,胡子拉碴的,抡着大粪勺子,从粪坑里舀出来一勺勺的粪汤子,倒进毛驴车里。 装满之后,就盖好盖子,赶车离开,这味道肯定是挡不住的,大伙都躲得远远的。 每当这时候,张杆子就会吆喝一句:“躲啥呀,等你们吃了粪汤子浇的蔬菜,一个个吃得比谁都香!” 气得有人想揍他,可是一瞧身上沾着的斑斑点点的污秽,算了,还是忍了吧。 粪水弄回来,还要掺上黑土,进行发酵才成,所谓发粪涂墙嘛。 这活当然不能在村里弄,否则的话,整个夹皮沟,肯定都得弄得臭气熏天。 于是就在村外的东南面,修了个粪场子,这里很少刮东南风,所以味道也传不到村里去。 别看张杆子在外面遭人嫌弃,但是在夹皮沟,地位却噌噌见涨,种地的都明白肥料的重要性,所以都对张杆子高看一眼。 大伙儿见面都打招呼:“呦,大将军回来啦!” 大将军,嗯,就是勺子大将军的简称,也是张杆子的新外号。 原本恨不得一年都不洗一次澡的张杆子,眼下也勤快了,每天回家都得冲冲,不然的话,那味道,熏得他自个都受不了。 大伙都说:粪汤子能治懒病。 瞧着这可喜的变化,刘青山还特意弄了个简易的淋浴设备,给张杆子装到他家仓房旁边。 就是用塑料布弄了个大口袋,表面刷上黑漆,方便吸收太阳的热量。 把大口袋往仓房盖子上一扔,引出来一个莲蓬头,张杆子天天回来,都洗热水澡,把他都快美出鼻涕泡了。 引得村里不少妇女都羡慕,因为她们毕竟不像那些半大小子和大老爷们,在河边脱个精光,噗通一下,跳进水里就洗澡。 但是叫她们去张杆子这个光棍儿家去洗澡,那万万不行,于是,刘青山家里的那个,就整天都供不应求的。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自个家也要弄一个。 就是莲蓬头不好弄,要不然的话,估计村里很快就能普及了。 这几天,刘青山也天天跟大伙一起干活,而且还是农村最累人的活儿:和大泥,脱大坯。 他们这边往地下挖一米多深之后,黑土层就会消失,变成黄色的黏土,正好用来和泥。 黄土里面,还要加一些碎柴火,最好的是用麦鱼子,也就是小麦脱下来的外壳,带着麦芒,形状像小鱼儿。 这月份还没收小麦呢,就算是收了,也没那么多麦鱼子。 大伙就从甸子上打了一捆捆的干草,用铡刀切成寸断,掺和到黄土里,增加拉力。 这样弄出来的土坯,比较结实,也扛得住风吹雨打。 和泥的时候,不少人都穿着齐膝高的大靴子,在泥水里使劲踹,这样才能匀乎。 然后就用大铁锹,铲起一锹锹的泥水,来回翻个,最后攒成一个大泥堆备用。 这会儿还不能马上使用,最少也得放置一宿,泥水调和,黏黏糊糊的,才可以用来脱坯。 脱坯也有专用的工具,一个只有四个边框钉在一起的坯模子。 把坯模子放置在平地上,端着泥倒在里边,表面再用泥板子抹两下,然后轻轻向上抽出坯模子,一块长条形的土坯就制好了,阴干之后,就可以使用。 所以,脱坯也可以叫做拓坯。 这活儿,绝对是又累又脏。不过大伙干得倒是挺起劲,因为大棚给他们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希望。 干到晌午,刘青山带着一身泥点子回家,刚要冲个澡,发现围成的简易棚子里,发出哗哗的水声。 他连忙趴着窗户,问屋里正放桌子的山杏,原来是大姐在里面洗澡呢。 于是刘青山就简单涮涮手脸,准备吃完饭,去天然大澡堂子泡泡。 如今正是八月份,一年中最热的季节,河水被晒得热乎乎的,洗澡最舒服了。 午饭是炖的豆角,虽然没有肉,但是放了荤油,豆角表面油汪汪的起了小油泡,很有食欲。 至于主食,也很不错,是炖豆角的时候,在上面蒸的大烀饼,这玩意俗称“豆角盖被”。 尤其是贴在锅边的那一圈,都烙出了金灿灿的锅巴,还沾着菜汤,最香啦。 刘青山给四凤和山杏各自掰了一块带锅巴的,然后朝着地桌上伏案的高文学喊了一声:“大姐夫,吃饭啦!” 高文学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钢笔,吃饭的时候,嘴里还唠唠叨叨的,跟刘青山商量着剧情。 刘青山具体写作不行,但是思路广啊,还真提了不少建议。 两个人正说着呢,就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大姐夫,三哥,俺以后也要上学,考大学。” 是山杏,小家伙一直也听着呢,因为她知道,这本书就是大姐夫写给她的。 刘青山摸摸她的小脑瓜,又给她掰了一块沾着菜汤的烀饼:“对,咱家山杏最有志气,肯定能考上大学。” “那我要和山杏一起上大学。”小老四也不甘寂寞,举起小手。 “那你们要好好学习,过几天,就该上一年级了。” 刘青山宠溺地望着两个小丫头,心里盘算着:过几天还得去一趟公社或者县里,买两套文具才行。 两个小丫头吃饱了,就拉着小手去园子里,薅了些水稗草之类的,装进小篮子里,去给梅花鹿喂食。 这头梅花鹿每天都是她们照顾着,伤势也恢复得不错,对两个小丫头,也越来越亲。 但是对刘青山还是不大友好,见面就用鹿角打招呼,刘青山都得绕着它走。 找出一身换洗的衣服,用篮子挎着,刘青山就去河边洗澡。 从屯子西头走到屯子东头,队伍就扩大到十几个人,全都是半大小子,还有几个大老爷们,都是干了一上午和大泥的活儿,因为下午休息,所以来洗澡的。 出村几步路,就是小桥,弯弯曲曲的小河从这里流过,这条河没有名字。 因为是松花江的一条小支流,所以大伙就顺口叫它小松江。 这年头,河水没有污染,水质十分清澈,因为跟着大人,安全有保障,所以半大小子们全都噼里噗通的跳进水里。 洗着洗着,不知道谁挑的头儿,就开始哗啦哗啦地打水仗。 或者是比赛蹲大缸,这也是个挺好玩的项目,就是全身都沉进水里,比赛谁的憋气时间长。 除此之外,还有半大小子们最喜爱的一项游戏:名字无从考证,就是在小桥的栏杆上,大概两米多高的地方,贴一块稀泥。 然后,小娃子们排成一队,开始撒尿,看谁能把那块稀泥呲下来。 此项游戏,非童子鸡不可。 “大江哥,你也来玩啊。” 大头实在,还朝水里的叔伯哥哥张大江喊呢。 惹得洗澡的大张罗哈哈大笑:“你大江哥去年娶了媳妇,天天在被窝里放水枪,可练不了这个喽。” 搞得张大江也满脸通红:“张罗叔,你咋越老越没正经呢。” 那些半大小子似懂非懂的,也跟着嘻嘻笑,河里是一片欢乐。 “大头,你们帮俺摸点蛤蜊瓢子。” 刘青山看到人多,正好吆喝帮帮忙。 蛤蜊生长在河底的泥沙中,先要用脚一点一点地踩,发觉脚底下有了硬物,就扎个猛子下去,捞起来,除了鹅卵石,就是蛤蜊了。 对于这些半大小子来说,这都不是事儿,就跟玩似的,捞起来一个,就往岸边的草地上一扔,不大一会,就堆成一座小山。 这还是把小的,都给扔回水里了呢。 刘青山也童心忽起,这种童年的把戏,已经多少年没玩过了,于是也跟着一起摸蛤蜊。 抓出来一个大的,刚捧出水面,就有一道水柱,射到脸上,这是蛤蜊自保的一种手段,会射水。 技术有点生疏喽,原来肯定是不会被喷到的,刘青山被喷了一脸,还惹得周围的小伙伴好一阵嘲笑。 他当然不在意,反而觉得有趣。 回去的时候,来来回回运了好几趟,这才把蛤蜊都运回家,几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抠蛤蜊肉。 村里人一般都不吃这玩意,嫌费油,要是不放油吧,腥味又太重了。 蛤蜊瓢子都闭合,用手根本就掰不开,还容易划到手,必须放太阳底下晒一下,等到微微开口儿了,把刀片伸进去,削断闭壳肌,然后就被分成两半。 专门把斧足那一块肉割下来,到时候用锤子或者木头棍子敲打一番,敲打得松弛了,切成薄片,下水轻轻焯一下,就可以炒着吃了。 最好放点红的干辣椒,吃起来特过瘾。 另外,这个月份正是河蚌的繁殖季节,要是母的,掰开之后有黄儿,这个吃起来比较香,并不比蟹黄差多少。 三个人熟练地在那剥着蚌肉,旁边还蹲着刘彩凤和山杏儿,她们也帮忙收拾蚌肉,剪掉那些不能食用的部位。 “哇,好漂亮的小球球!” 猛然间,小彩凤一声欢呼。 刘青山循声望去,不由得精神一振。 只见小老四的指尖上,捏着一颗差不多有鹌鹑蛋那么大的圆珠子,在阳光照耀下,散发出黄色光晕。 ———————————— 每天足量更新,希望喜欢的朋友多多支持一下正版,收藏推荐支持下,新书的发育,全靠大家浇灌了,追读很重要啊!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困境 “珍珠!” 刘青山也忍不住叫了声。 准确的说,应该叫东珠,属于淡水珍珠,以此和南珠区分。 这么大个头的天然东珠,那已经可以被称为宝珠了,价值不菲,想不到,运气这么好。 东珠之中,尤以金色的最为珍贵,被视为皇家气象,在清朝的时候,都是皇家专用。 因为清朝发迹于东北,所以对东珠,有着特殊的感情,这也导致了东珠过度开采,销声匿迹已经很久了。 “哥,是山杏最先发现的。” 小老四一点也不贪功,把这颗大珍珠,放到山杏掌心。 凑近了仔细观察,更能觉察到这颗东珠的美丽:颗粒圆润,色泽金黄,在阳光下,它仿佛真会发光似的,散发着令人迷醉的淡金色光晕。 给人感觉雾蒙蒙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美丽而又虚幻。 山杏小心地用拇指和食指捏起珍珠,很快,她的大眼睛也变得雾蒙蒙的。 两颗大大的泪珠,从眼角流淌出来,一如珍珠般晶莹。 四凤不知道小妹为啥要掉眼泪,只能搂着山杏的脖子:“五凤,别哭,别哭。” 此刻的山杏,叫刘青山想起了一副记忆中的画面:城南旧事中的小英子。 刘青山的耳畔,甚至都有悠扬的风笛声回荡: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他知道,小家伙是想妈妈了:在小家伙的心目中,母爱如珍珠般珍贵。 多么敏感的小丫头啊。 “五凤,这颗珍珠就送你啦,好好珍藏,永远珍藏在心里好不好?” 刘青山也爱怜地抚摸着小家伙的脑瓜,真希望她每天都能多一些欢乐。 这下,把小老四给弄迷糊了,她用手在胸口比划了几下,仰起小脸问道:“哥,心里怎么能放东西呢?” 而山杏也同样仰着脸,还羞涩地抹抹脸上的泪珠,忽然展颜一笑:“哥,我不要,我看看就好。” 因为刚才收拾蛤蜊,小家伙的手很脏,这一抹,一下子就抹成了小花猫。 不过呢,在刘青山的感觉中,这一笑,整个天空都晴朗了。 他忍不住又使劲揉揉她的脑瓜:“叫你收着就收着,这是你娘送给你的礼物,戴在身上,你娘就始终伴着你左右。” 嗯! 山杏的低低地答应着,然后把珍珠紧紧攥在掌心,还十分依恋地抱住了刘青山的胳膊。 大概在这个时候,她才真的把刘青山当成自己哥哥,一个能守护妹妹的好哥哥。 刘青山伸出食指,轻轻在她的小鼻子上点了一下:“小五,以后要多笑笑,爱笑的女孩子,将来才有福气。” “嗯呐!” 这一次,山杏的回答就脆生了许多,心里更是甜丝丝的。 “哥,你还没回答我呢!” 四凤不依,也抱住刘青山的另外一只胳膊,还使劲摇晃。 刘青山一点不觉得烦,反倒很享受四凤的这种黏人,想了想说:“这个道理,就像你想吃的奶糖,吃不到的时候,是不是心里天天都想着,那不就是放在心里了吗?” 对付小吃货,就得从吃的东西入手。 小老四好像懂了,然后悄咪咪地讲小手遮在嘴边,试图凑近刘青山的耳朵,表示有悄悄话要说。 刘青山只好配合她弯下腰,小老四小声嘀咕道:“哥,我告诉你,大姐和大姐夫,晚上总躲在被窝里吃糖,吃的肯定还是胶皮糖” 咳,刘青山彻底无语,心里暗暗决定:来年家里一定要盖新房子。 等刘青山他们剥完了蚌壳,手巧的刘金凤,已经把珍珠给弄好了,外面用红色的丝线,编成四道细细的丝线,把珍珠包起来。 下面垂着红穗子,上面引出两根线,系在山杏的脖子上,就成了一个简单的珍珠吊坠。 这下,可把小老四给羡慕坏了,一个劲儿嚷嚷:“哥,我也要,我也要!” 刘青山还真有招,找大道上玩的四虎子,要了一个花瓣玻璃球,让大姐也给小老四编了一个,美滋滋地戴上了。 不过呢,黏人的小老四,也给刘青山提了个醒:既然小松江的水质这么好,以后或许也可以把珍珠养殖搞起来。 对,等下次去春城,问问王教授,他们大学里有没有研究这项技术的。 在他暗暗琢磨的工夫,俩小丫头手拉着手,一起出去显摆,不大一会,全村就都知道了:山杏发现一颗大珍珠,戴着可好看了。 大伙嘴里夸了几句,也没说什么闲话。要是换成大人贪了这颗珍珠,那就不一样了。 农村也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一般像这种无主的宝贝,如果是在村子的范围内,那么就是大伙的共同财产。 顶多变卖之后,谁捡到的可以多分一点。 要是敢独吞的话,一旦被村民们知晓,那以后就不用在村里住了,直接宣布你在村里已经社会死亡。 反倒是山杏这样的小孩子,拿着没问题。 再说了,大伙都知道山杏的身世,谁又会和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计较呢? 刘青山在家没事,也出去溜达一圈,来到大道上一望,就瞧见村外那几棵大榆树下,一大群人正坐在那乘凉呢。 下午天太热,就歇工了,准备等吃完晚饭凉快了,再干上一阵。 大夏天的,就抢着一早一晚的时间来干活。 刘青山也就溜达过去,听大伙正议论买菜籽啥的。 看到他过来,老支书便向他招招手:“青山啊,过来合计合计,这大棚都准备种啥,咱们也好早点准备菜籽。” 都是老庄家把式,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刘青山想得还周到呢。 比如说菜籽吧,就是刘青山忽略的一个重要问题。 直接找了块空地坐了,刘青山说道:“咱们的蔬菜,预计是春节前上市,所以,俺计划种芹菜韭菜和黄瓜,大伙觉得呢?” 吃的方面,张大帅比较有发言权,他抹了一下大光头:“我看行,过年谁不吃顿饺子,芹菜馅的,一年勤勤快快;韭菜馅,一年长长久久,都盼个好口彩。” 这话在理,大伙都连连点头:尤其是大冬天的,要是能嚼一轱辘小嫩黄瓜,那满嘴的清香,想想都馋人。 老支书也表示赞同,但是也不盲目乐观:“就是这菜籽需求量太大,得想想法子才成。” 以前,各家各户基本上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到了蔬菜成熟的时候,收留一部分种子,来年再用,顶多不凑手了,和东西两院要点种子。 可是这么多的大棚起来之后,菜籽的需求量猛增,显然靠着原来的模式,是不够用的。 “那就买菜籽呗,合作社不是有三千块钱嘛。” 蹲在地上的张杆子嘟囔了一句。 这会儿天长,他今天回来的早,冲了个澡之后,也到这边来溜达,正拿着树枝,扣着地上的蚂蚁洞。 别说,还真让他撅出来几个白色的蚂蚁蛋,捡起来塞进嘴里,嘎巴嘎巴咬着。 这玩意微微有点酸,小娃子们都喜欢吃,而且营养很丰富。 鉴于这个大侄子近来表现不错,所以老支书也就没赏他锅子吃,只是瞪了这货一眼:“三千块是不少,可是买那么多物资,早都花完了。” 合作社的计划是,每家的大园子里,先盖一个塑料大棚,那就将近三十座,平均下来,一座大棚的造价,在百元左右。 这还是没有购买红砖,全是用土坯垒墙,否则这点钱更不够用了。 “啥?三千块,说没就没啦!” 张杆子也顾不得吃蚂蚁蛋了,站起来激动地挥舞胳膊:“那可是三千块啊,都够俺娶好几个媳妇的啦!” 这话倒是没错,眼下农村娶媳妇,顶多也就花个百块钱。 可是没你这么比方的呀,张杆子还是那个张杆子。 老支书也还是那个老支书,上去就给他敲了两烟袋锅,这小子才被敲清醒了,又蹲在那不吭声。 “要不,大伙再凑点钱呢?”老板叔提出新思路。 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面色一变,然后不约而同地摇头:家里真的都没钱了,连过河钱儿都没啦! 老板叔也知道各家都是啥情况,事实上,他因为把两个姑娘送出去学习,还朝林芝借了一百块呢。 于是他也苦笑着摇摇头:“那就等打了粮食之后吧。” “不赶趟儿啊。” 老支书重新装上一袋烟,皱着眉头说道:“卖粮款下来,都快十一月份了,咱们的大棚,十月初就得开种。” 得,这下是真没法子了。 大伙都不甘心,大张罗嘴里哼哼着:“种地的买不起种子,那不成活人叫尿憋死了吗,这也太憋屈啦!”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刘青山都听半天了,大伙说得热烈,他一个晚辈,一直插不上嘴。 等听到老支书说起今年收成的事儿,刘青山脑子里面忽然闪过一段回忆,不由得皱起眉头。 就是今年的麦秋儿,下起了连阴雨,一连二十多天不开晴,小麦在秆子上就开始发芽了。 最后好不容易等天晴了,把小麦收割回来,可是发了芽的小麦,根本就不值钱,气得最后全都喂 猪了。 搞得大伙彻底亏本,苦不堪言。 种地靠天吃饭,就是这样,对自然灾害,基本没啥抵抗力。 这可不光是夹皮沟一个村,整个青山公社,都因为这个而受灾,损失相当大。 刘青山也不免担忧起来:今年这日子,不大好过啊,得想想办法,怎么走出这个困境呢? —————————— 各位,新书期间迫切需要大家的支持,收藏太少了,影响士气啊,多给点动力和激情吧!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我们成功啦(求收藏) 一分钱憋倒英雄汉,此刻用来形容夹皮沟的老少爷们再合适不过。 大榆树下,一片沉寂,大伙都吧嗒着烟,一筹莫展。 刘青山家倒是还有一千块钱,可是这笔钱,他还准备买个粉碎机,再给鸡雏扣个棚子过冬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刘青山轻咳一声:“支书爷爷,没钱就借呗。” “借钱花,不行不行,那不是拉饥荒了吗,哪有这么过日子的。” 大伙一听都齐声反对,在农村,借钱花的主儿,都会被人说成不会过日子,是败家子儿。 只有张杆子一个人,站起来表示支持。 这货平时没少朝别人借钱,你一元他两块的,虽然都不多,但是已经成为村民眼中的败家子了。 老支书也直摇头:“咱们这笔买菜籽的钱,也不是小数目,找谁借去?” “缺钱找银行啊,咱们可以贷款嘛。” 刘青山知道大伙的老观念早就根深蒂固,所以一点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地说着。 银行,贷款? 银行不是存钱的地方吗,还能借钱? 这时候的农民,基本上没听到过“贷款”这个词儿。 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就是千万不能借钱,借了别人的钱,心里慌慌的,总感觉不安稳。 七嘴八舌讨论一阵,张队长还是有点魄力的:“贷款就贷款吧,等咱们大棚蔬菜卖出钱,先把贷款还上!” 老支书倒是知道一点贷款的事儿,又不是旧社会驴打滚的高利贷,顶多给点利息,于是咬咬牙,也表示了同意。 村两委算是集体通过,那别人的反对也就无效了,可是新的问题来了:贷款到底咋办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大伙都望向刘青山: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还是你出头吧。 这种事,刘青山当然不会退缩:“行,明天俺去县里跑跑,不过一人为私,俩人为公,还得跟一个人。” “青山,要不,你和老板子跑一趟?” 老支书和张队长,还要盯着村里建大棚的事儿呢,脱不开身。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刘青山也就溜达回家,也到饭点儿了。 刚进屋,就看到大姐夫高文学猛冲到面前,手里捏着一封信,激动地在刘青山眼前使劲晃着。 刘青山都快被他给晃晕了,一把抢过信封,瞅了眼,最先看到信封下面印刷的那行字,赫然是:收获文学杂志社。 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大姐夫,恭喜,你成功啦!” 不用说,肯定是大姐夫的投稿过了呗! 那可是《收获》啊,是整个国家当代最有代表性的文学阵地,承载着华夏作家的梦想。 老一辈的如巴金c老舍等等,年轻一辈的,张抗抗,余华,路遥等等,作品几乎都在收获上面发表。 能在收获上发表作品,就代表了一种认可。 刘青山,又怎么能不为高文学感到骄傲呢? 高文学的眼睛里面,猛的迸发出璀璨的光彩,仿佛两团火焰瞬间燃烧,一把抓住刘青山的胳膊。 “三凤,应该说是我们成功啦,成功啦!” 这一刻,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苦闷,所有的辛苦,全都一去不返,只剩下成功的喜悦。 从手臂传来的丝丝痛感,刘青山能了解大姐夫内心的激动和狂喜,可是,俺替你高兴就成了,干嘛还非得把俺带上? 跟这种死心眼,也掰扯不明白。 刘青山赶紧挣脱出双臂:“大姐夫,你这算是成功迈出了第一步,继续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峰!” 高文学被他说得一愣,仔细咂摸咂摸一阵,这才大喜:“青山啊,你说的好啊。这句话,以后就当咱们高山这个笔名的座右铭!” 俺就是随口这么说说好吧? 刘青山有点无语,赶紧转移话题:“大姐,这么大的喜事,晚饭咋不弄点好吃的,好好给姐夫庆庆功。” 刘金凤的俏脸上也满是欢喜,她可不是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人家当初也是文学青年,否则的话,也不会和高文学恋爱。 就是身为长姐,母亲身体又不好,承担了太多的家务,还要照顾弟弟妹妹,这才耽误了学业,没考上高中。 她眼中带着笑意,却又努力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文学,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么大的喜事,你竟然还瞒着我,你” 高文学又激动地握住妻子的手:“金 凤,写作上的事儿,当然要第一个告诉青山的,你放心,其他事情,肯定第一个告诉你。” “你呀,就是榆木脑袋。” 刘金凤想要敲一下丈夫的脑袋,但是手指落上去的时候,还是变成了帮着高文学整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还抿着嘴偷着乐。 结果就听到弟弟嚷嚷:“大姐,炒点花生米,再煎个鸡蛋,把下午弄回来的蛤蜊肉炒一盘,把爷爷奶奶叫来,给俺姐夫庆祝庆祝。” 上次办喜事,家里剩了点花生米,还有油盐酱醋啥的,甚至还剩下几斤猪肉,连肥带瘦的,都切成薄片,放到锅里炒熟,再多加点盐,放到罐子里封着,能吃好些天呢。 毕竟,现在家里是没有电冰箱的。 嗯,是该庆祝庆祝,刘金凤也美滋滋地跟林芝去忙活了,还切了几个咸鸭蛋,去园子里摘了几个大辣椒,用肉炒得香喷喷的。 小彩凤早就把东院的爷爷奶奶叫来,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子上,又来了一顿。 刘士奎给彩凤和山杏夹了几片肉,然后笑眯眯地捏着小酒盅:“文学啊,祝贺你,再接再厉啊。” “谢谢爷爷!” 高文学俩手端着酒盅,一饮而尽,然后被呛得直咳嗽。 害得刘金凤一个劲帮他摸索着后背,嘴里心疼地埋怨:“不能喝就慢着点。” 说完又瞪了刘青山一眼:“三凤儿,你不许喝酒啊!” 刘青山只能讪讪地放下酒杯,年纪小,没人权啊。 “哈哈,没事,今个高兴,三凤就破例喝一盅。” 老爷子发话了,当然没人敢反对。 奶奶也笑吟吟地帮腔说:“三凤小的时候,还不到周岁呢,他爷爷就用筷子蘸着酒,往他舌头上点,辣得皱鼻子瞪眼睛的。” 饭桌上,顿时响起一片愉快的笑声。 结果就是,三盅酒下肚,高文学就脸红脖子粗地躺到炕上呼呼大睡。 刘金凤用湿手巾帮他擦脸,指尖爱怜地从丈夫瘦削的面孔上划过,她能理解,丈夫心里承受的巨大的压力。 如果不能在写作的的道路上获得成功,丈夫又不会种地,不会营生,写作又没有出路,那就真成了高不成低不就,内心的压力可想而知。 现在终于好了,总算是盼到希望,所有的压力,也都释放出来,其中大部分,还会转换成动力,鼓舞着他继续前行。 这样的日子,真好! 陪着爷爷小酌几盅,刘青山又去村里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小包,里面零零碎碎的,装了一些好东西。 都是当地的特产,乳黄色的林蛙油,这东西可是大补,尤其对女性来说;还有几两鹿茸片,这个是爷们的最爱;另外,还有一些猴头木耳之类的山货。 既然去县里一趟,就顺便跑跑销路。 在他们这里,村民不拿这些当好东西,主要还在为填饱肚皮而奋斗。 但是在县城,在大城市,总有一小撮先富起来的人,对这些东西有需求的。 在供需链还十分不完善的时代,谁能第一个蹚出路子,那就意味着财富滚滚而来。 第二天一大早,刘青山和老板叔一起,骑上自行车出发了。 没骑出二里地呢,就看到前面跑着一辆轻快的小驴车,哒哒哒的,跑得正欢。 是进城掏粪的张杆子,他回头瞥了一眼,嘴里嚷嚷着:“来,把自行车放上边,做俺的驴车多省劲儿。” 空气中散发出来的浓烈气味,差点叫那两个把早饭给吐出来。 刘青山猛蹬几下,冲到驴车前面:“杆子叔,你咋不戴口罩呢,不熏得慌啊?” “俺都习惯了。” 张杆子挥舞着小鞭子,还啪得一下,在半空打了个响鞭。 “那俺们先走了。” 老板叔也一阵猛蹬,偏偏张杆子一个人赶路寂寞,正想找人唠唠嗑,于是也频频挥动小鞭子。 去的时候是空车,所以驴车轻快,小毛驴跑起来,脖子下边的串铃叮铃铃直响,还伴着张杆子的吆喝声: “嗨嗨,你们俩慢点,俺稍微快点,咱们边走边唠啊。” 刘青山也能理解张杆子的寂寞,可是他真受不了这味儿啊,于是头也不回地说着: “俺和老板叔急着办贷款呢,就不等你了,等以后大棚出钱,给你买个小收音机,来回路上听听二人转啥的,俺们先走啦——” 看着前面两个人飞也似地,很快就没了影,张杆子心里琢磨着:这活儿待遇不错啊,天天有两毛钱的伙食补助,还要给买戏匣子听二人转,那还不美死? 伴着小毛驴的铃声,土路上响起了哼哼二人转的声调:“王二姐我独坐北楼,眼泪汪汪啊” 唱着唱着,好像觉得《王二姐思夫》这出戏,跟他的情况大相符,张杆子咳嗽两声重新唱道:“老光棍我赶着驴车,眼泪汪汪啊” 正文卷 第四十章 狼来了 上午十点,刘青山和老板叔到了碧水县人民银行。 规模比他去春城的银行小了很多,但是基本格局差不多,而且银行里空空荡荡的,真的没啥顾客。 到了柜台前,隔着铁栅栏,刘青山看到两位坐对面桌的中年妇女,正在唠家常。 面前还各自放着一小堆瓜子,叭叭嗑得正欢。 不过态度还不错,看到来人了,其中一个问了句:“你们存款啊,现在利息高,有钱存银行合适。” “阿姨,俺们想贷款。” 刘青山嘴还是挺甜的,结果,柜台里面那位中年妇女变脸比翻书还快。 “只存款,不贷款,你们走吧。” 车老板子一听,捅捅刘青山:“青山啊,咱们走吧,人家属貔貅的,光吃不拉。” “说啥呢?” 屋子里比较安静,所以这话是听得真真的,那位阿姨拍案而起,瞧那样子,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找个人吵一架。 这年代的大多数服务行业,都是大爷,甚至有的单位,内部开会的时候,还得特意强调纪律:坚决不许殴打顾客。 没错,是不许殴打顾客,至于吵个架拌个嘴啥的,再正常不过。 刘青山可不想跟中年大妈斗嘴,输了赢了都没意思,赶紧把车老板子拽出银行大门。 老板叔嘴里还愤愤不平:“这要是俺媳妇儿,一天打八遍!” 这事也有点出乎刘青山的意料,按理说,不会这样啊,肯定是有啥情况。 本来是不想麻烦郑县长的,现在看来,只能走走上层路线试试。 于是,他骑车去了县政府,熟门熟路的,很快就到了。 “小同志,你又来啦?” 传达室的老孙头,还认得刘青山这个小家伙,毕竟,吃过人家的冰棍嘛。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上次,郑副县长对这个小家伙好像很关心的样子。 能在这里看大门的,没点眼色怎么行? “孙爷爷,您好,我找郑县长,他在吗?” 刘青山也亲切地打着招呼,顺便递上去一根过滤嘴。 老孙头乐呵呵地接了:“不巧喽,郑县长h县领导,都陪着港商出去考察了,这次你只怕要见不到喽。” “港商,咱们县里来了港商!” 老板叔只是从报纸上见过港商投资的消息,想不到他们一个小县城,也能瞧见港商。 “你想干啥,告诉你,人家港商可是大老板,咱们的书记县长都得恭敬着,你想打啥主意?” 孙老头立刻提高警惕,目光不善地望着老板叔。 “俺也是老板呢。” 老板叔有点不大服气,嘴里嘟囔一声。 “你也是老板?” 孙老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鼻子里嗤了一下:“我看你是车老板子吧?” 这你都能猜到! 老板叔眨巴两下眼睛,被这个看门的老头子给打败了。 老孙头大获全胜,很是得意地说着听来的小道消息:“人家这位港商是真有钱,一张嘴,就要投资一百万,在咱们这建一座山货加工厂,啧啧,一百万啊!” 在这个时代,万元户都稀罕,一百万就相当于一百个万元户,真能吓死人啊。 看着车老板子震惊得张着嘴,老孙头更得意了:“港商说是什么搞合资,只要咱们县里出十万块,这次咱们县里可赚大喽。” “这不是,县里的领导也都乐坏了,叫银行那边把钱都准备好,明天就签合同,说是还要搞个什么签约仪式。” 难怪,银行那边不放贷款呢,估计钱都准备用到这里。 港商? 刘青山的脑子里面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然后表情飞速变幻,先是皱皱眉,很快就又归于平静,甚至嘴角还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嘴里念叨着: “港商啊,俺还真想见识见识,港商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 “没错,港商就长三头六臂,都拿着武器,专门打说谎的坏蛋。”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声音挺悦耳的,就是带着些火气。 刘青山望望迎面跑来的少女,也不觉莞尔:“小小同学,真巧啊,又见面了,今天看什么书呢?” 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郑小小咕咕腮帮,心里提醒自己: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深吸两口气之后,她还真平静下来,晃晃手里的一本书: “今天读‘狼 来了’的故事,这个放羊娃喜欢撒谎,总骗人说狼来了,结果最后狼真的来了,就嗷呜一下,把他吞进肚里,嘻嘻!” 刘青山摸摸鼻子,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还真是狼来啦!” “莫名其妙。” 郑小小本来以为,她夹枪带棒的,这小子肯定气冒烟了,可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脸皮真够厚的。 眨了两下大眼睛,郑小小立刻又想到了新的攻击点:“听说港商就想往前凑,小刘同学,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小心腐化堕落。” 不愧是有个当官的哥哥。 刘青山心里好笑,嘴上却一本正经:“我见港商,是因为我会粤语,能和港商进行交流。” “你会说粤语?” 郑小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又摇了下小脑瓜,两个辫子上的蝴蝶结跟着乱飞:“又说谎,还吹牛。” 刚说完,就见对面那个气人的家伙,嘴里就哼哼呀呀地唱起来。 开始的时候,她还不大在意,可是听着听着,却越听越惊讶。 还真是一首粤语歌,而且是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 这首歌所在的专辑,是今年五月份刚刚发行的,国内这边,还没传过来呢。 郑小小也是从特殊渠道,才得到这和磁带,里面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歌,因为歌曲里有自由和追求,给了她鼓舞和激励。 万万想不到,这个令他恨得牙根痒痒的家伙,竟然会唱,而且听起来字正腔圆,应该真的会粤语。 这样的话,要不要带他去见港商呢? 思索片刻,郑小小很快就有了决定,暂时把私人恩怨先放一放。 于是她又追问道:“你真的会粤语,别见了港商,没说几句话就露馅,我可跟你丢不起这个人。” 露馅嘛,是肯定有人会露馅的。 刘青山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小小同学,丢人也是我丢人,跟你好像没关系吧?” 你! 一个白眼丢过来,郑小小知道在斗嘴这方面,肯定占不到什么便宜,索性就不再搭理刘青山,迈步出了大门,只扔下一句“跟我走”。 刘青山嘴里叮嘱着:“老板叔,你先在这等我,中午自己买点吃的。” “行,你先去忙,俺正好到运输公司,瞧瞧闺女去。” 车老板子也长跑县城,哪里都能找到,这次来也是惦心俩闺女,正好顺便去看看。 这样的话,刘青山就更不用担心了,不紧不慢地跟上郑小小,走出去半条街,迎面就是县里的招待所。 招待所自然是有住宿的地方,也有食堂。 这会儿正好快到了中午的饭点儿,食堂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随着诱人的菜香,一起传出来。 咕噜!刘青山肚子叫了一声,一上午骑了好几十里路,还真饿了。 前边的郑小小回头一笑:“看你可怜,今天本姑娘就请你吃午饭,嘻嘻,古代的韩信,一饭之恩尚思报,你说说,你准备怎么谢我啊?” 说话间,两人就进了招待所的食堂,里面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笑着打招呼:“小小来了,今天中午招待港商,有不少好吃的呢,我都给你单独盛出来一点,你赶紧去吃吧。” “谢谢张阿姨。” 郑小小得意地朝刘青山眨眨眼睛,带着点小傲娇。 刘青山是肯定不会叫她如愿的,这还没吃到嘴里呢,就讨人情呢。 于是他笑着摆摆手:“你先去吃饭吧,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哼,你还挺有志气的! 郑小小有点出乎意料,她以为这个气人小子,肯定经不住美食的诱惑,要乖乖认错服软。 偏偏这家伙还死倔,嗯,就像阿凡提大叔的那头倔驴子,比驴子还倔,用胡萝卜在前面引着,都不肯迈步! 她正要再安慰倔驴子几句时,就听刘青山那慢悠悠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你先去吃吧,我等一会陪着港商吃大餐。” 懒得理你! 郑小小一甩辫子,气呼呼地去了一个小隔间。 她决定啦,以后就用倔驴,作为那个臭小子的代号。 刘青山等了不大一会,招待所外面就开进来好几辆小车,几辆绿色的吉普之中,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格外惹眼。 透过窗玻璃一瞧,只见车上下来一位穿着身雪白西装的中年人,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油光可鉴,造型跟发哥似的。 明晃晃的腕表,还有手指上金闪闪的戒指,一副标准的成功商人派头。 只是在刘青山眼里,实在太标准了,标准得有些刻意。 刘青山嘴角微微翘起,朝着外面风度翩然的港商,比划了一个开手枪的手势,嘴里还发出啪的 一声:“狼真的来啦。” 做完这个,刘青山感觉到好像有一道目光注视着他,连忙扭头查看。 是郑小小刚刚进去的那个隔间,门虚掩着,正有一道亮晶晶的目光,诧异地向他望过来。 刘青山一愣,然后就看到门里的郑小小,也眯缝着一只眼睛,向他比划了一个相同的手势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老狐狸和小猎手 陈家康在一位政府工作人员的引导下,风度翩翩地向招待所这边走过来。 不时,他还用那种怪异的港式普通话,和身旁陪同的碧水县领导交流几句,或是大笑几声,还真有点指点江山,谈笑风生的范儿。 在陈家康身侧跟着的,是个一位身材高挑,年轻貌美的女秘书,穿着一身内地很少见的包臀短裙,高跟鞋那叫一个高啊,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嘎嘎的脆响。 惹得旁边陪同的工作人员,想看又不好意思看,担心失礼,可是心里痒痒的,又忍不住想瞧。 陈家康迈步进了餐厅,迎面就传来一个热情满满的声音:“内猴哇,侯勾狠根豆!” 陪同的碧水县的领导,齐齐一愣:难道是又来了一位港商? 就连陈家康都蒙了下,然后看到对面张开的双臂,稀里糊涂就先来个热情的拥抱,嘴里还用粤语打着招呼。 最震惊的还是郑红旗,因为他认出来,对方赫然是那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年:刘青山! 听着少年嘴里抄着一口熟练的粤语,郑红旗内心猛的一喜:这不是送上门来的翻译吗? 语言障碍,是跟港商和外商打交道时候最大的难题,很多事都不方便沟通,鸡同鸭讲似的,实在太耽误事,这下有了自己人,太好啦。 没错,郑红旗,已经把刘青山看成自己人。 这倒不是拉帮结伙,而是因为刘青山是碧水县的,这个时代,乡情最重。 要是家乡有人发达了,肯定会或多或少照拂一下乡亲的。 看到刘青山和港商聊得火热,郑红旗就悄悄拉拉书记h县长,示意有话要说。 书记姓高,五十多岁,从基层干起,踏实能干;县长则姓王,也是碧水本地的干部。 这两位正蒙着呢,不知道从哪杀出来一位程咬金,然后就听郑红旗悄声对他们说:“那个年轻人是咱们这里的,这下沟通起来就方便多了。” 高书记黝黑的脸膛好像又黑了几分:“咱们碧水县的,咋会说港岛那边的话?” “的确是咱们县的,人家不光会说粤语,还会说英语呢,就是上次登了报纸的那个刘青山。” 郑红旗继续低声介绍着,甚至,他觉得脸上都有光。 旁边的王县长嘴里噢了一声:“好事,好事,本来咱们心里还有点不大安稳,这回有了自己人,就安心多了。” 结果,被高书记给横了一眼:“有啥不放心的,人家港商还能骗咱们咋滴,就咱们拿出来这点钱儿,人家根本就瞧不上眼。” 王县长和郑红旗只能讪讪笑着,然后,就看到跟港商寒暄完毕的刘青山,迎着他们走来: “各位领导好,俺不请自来,做了不速之客,请各位领导批评。” 一听他的口音,果然熟悉而亲切,高书记立刻笑呵呵地将粗糙的大手一挥:“批评个啥,你能主动为县里做贡献,表扬还表扬不过来呢。” 说话间,他还把挥完的手掌,使劲在刘青山的小肩膀上拍了几下,嗯,挺实在。 “谢谢领导信任。” 刘青山嘴里应着,然后郑红旗就跟着介绍道:“青山,这是咱们的高书记,这是咱们的王县长。” 等刘青山逐一问好之后,王县长又轻声叮嘱:“小刘同志,就陪着陈先生一起吃饭吧,记住,一定要陪好港商。” 高书记也在旁边补充:“对,港商到咱们这了,就相当于咱们自个家里来客(qiě)了,必须吃好喝好。” 很快,众人就在一张大圆桌落座,陈家康自然是被让到主位,左边是他的秘书,右边就是刘青山这位新来的陪客了。 其他领导则按照职位高低,依次就坐,这个根本不用安排,哪个位子是自己该坐的,心里都清楚。 刘青山是一点也不见外,跟陈家康相谈甚欢,不时还给在座的领导解释两句,照顾得非常全面。 在场的碧水县领导,也都啧啧称奇:这年轻人,要不是他们知根知底,知道是农民出身;不知道的呢,就这言谈举止,还以为是哪个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呢。 就是这裤子还带着补丁呢,可别叫港商笑话,回头给弄一身制服,毕竟代表着咱们县的脸面。 很快,菜肴就端上桌,刘青山放眼一瞧,好家伙,满桌子的山珍,今天算是有口福喽。 看来,县里也是用了心的,知道这位港商要投资山货生意,所以,把能拿出来的山珍,都给弄上了。 斟上酒,是茅台,刘青山这一次,依然只有看着眼馋的份儿,他和那位女秘书的待遇一样 ,喝得都是县里酒厂出产的山葡萄酒。 高书记心情舒畅,嘴里不时介绍着菜肴,刘青山呢,就负责跟陈家康转述: “陈先生,这是大山里出产的犴唇,犴唇就是犴达罕,也就是驼鹿的大嘴唇子,因为常年吃草运动,所以是难得的美味。” 这个嘛,其实道理也就跟猪拱嘴差不多。 “还有这个,是狍子肉,就是俺们当地说的傻狍子,这种动物好奇心比较大,啥东西都想研究明白,比如你举着猎枪,傻狍子就想了,你拿着个烧火棍,朝俺比划啥玩意,然后砰地一声,枪就响了。” 听刘青山说得风趣,那位女秘书都咯咯直笑:“这傻狍子还真有趣。” 刘青山也跟着呵呵笑,但是心里却满满都是鄙夷:你们来到俺们碧水县,不是把俺们这些人,都当成了傻狍子来忽悠吗? 可惜你们打错算盘,傻狍子急了,也会尥蹶子的。 等到一大盘子熊掌端上来,连刘青山都镇住了,话说,这玩意他是真没吃过啊。 再过几年,野生动物保护法颁布,想吃这东西就难喽。 那还客气啥,尝尝呗。 夹了一块颤巍巍的熊掌,里面汤汁饱满,放进嘴里,软烂之中,还十分劲道,透着一股子蜂蜜的醇香,比啃猪爪好吃多了。 送菜的厨师则介绍了熊掌的烹制方法,工序十分复杂。 刘青山这才恍然大悟:别说熊掌了,你就是弄几个大猪蹄子,也用同样的方法炮制一番,味道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去。 那位陈家康嘴里也称赞不已:“真是好东西啦,要是运到港岛那边,肯定能卖上好价钱的。” “对对对,祝愿我们合作愉快。” 王县长也趁机端起酒杯敬酒。 高书记则比较性急:“要是没问题,咱们下午就签合同,陈先生你放心,俺们这嘎达的山货,以前都是专门进贡到皇宫里的,品质没得说。” 陈家康也担心夜长梦多,盼着赶紧签完合约,对方把钱打过去,他就赶紧跑路。 本来还想在这多玩几天的,不料来了个会说粤语的半大小子,谁知道后边还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虽然心里急,但是表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陈家康用餐巾擦擦嘴角:“不急不急,还是等我的律师团队过来再说的啦。” 高书记摆摆大手:“干啥整那么麻烦,咱们双方拍板儿,然后签字就完事啦。” 陈家康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于是酒桌上的气氛,就更加热烈。 刘青山还得给他们居中来回翻译,一边往嘴里夹菜,忙乎够呛。 等吃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喝了一小口葡萄酒,还真别说,这野生山葡萄酿的酒,口味一点不比那些洋酒差,主要就是没有打出名气。 陈家康也喝了不少酒,开始满嘴跑火车,总之就是显摆自己在港岛如何如何显赫,是总督的座上宾啦,天天跟霍先生李先生他们打打高尔夫啦,没事就约几个大明星去他的豪宅里开趴梯啦之类。 听得他眼里的那帮土包子,眼睛都直了。 刘青山冷眼旁观,心里只觉得好笑,于是冷不丁的,用英语朝着陈家康说了几句什么。 陈家康顿时一愣,旁边的女秘书,连忙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这家伙这才嘴里打着哈哈:“不好意思啦,今天高兴,喝得有点多啦,没听清刘先生讲的英语。” 遮掩几句之后,他还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架势:“你问我的英文名字叫什么,不瞒你们说,我这个人,虽然生在港岛,但是非常爱国,坚决不取英文名字拉!” 好! 以高书记为首的那些领导,都拍起巴掌,这个绝对不是捧臭脚,而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可是刘青山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也不再讲英语,而是用大伙都能听得懂的港味普通话说道:“陈先生,总督夏鼎基先生的身体还好吧?” 陈家康不疑有他,满面红光地点点头:“很好很好,总督先生很好客,我们经常在一起品尝美味的白兰地。” 桌子下面,女秘书很隐蔽地用鞋跟踩了陈家康一下,这家伙立刻端起酒杯,借着喝酒来掩饰,心里琢磨着: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实际上,他只是个粤东人,对港岛那边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 女秘书才是港岛那边过来的,也是他们二人组里,隐藏在后面的主导者。 她先是妩媚地一笑,然后说道:“陈董事长今天喝得很高兴,说话有点草率了。” “夏鼎基先生只是在去年五月,担任过几天署任总督,现在的总督是尤德爵士,我们也经常参加他组织的酒会。” 陈家康这才知道自己哪里露怯,目光透过镜片,望了刘青山一眼,心里骂了一声:你个死仆街。 一时 间,酒桌上稍稍有些冷场,就连高书记都觉得这个港商太能吹牛了。 王县长则心中起疑,向刘青山询问道:“小刘,署任总督是怎么个说法?” 就算他不问,刘青山也要解释:“就是原来的总督离职,新总督还没上任的这一段短短的时间,选出来的临时代理。” 明白了。 王县长点点头,望向港商的目光,已经和刚才不同。 刘青山则不慌不忙地继续跟港商闲聊:“陈先生,你的开趴梯都喜欢请那些女星,你的别墅,也是在平顶山一带吗?” “那当然喽,我的别墅,就在平顶山,和李先生系邻居的啦。” 陈家康顺着杆子往上爬,却丝毫不知,这是刘青山又给他下套呢。 这次,就连高书记都听出不对劲:“啥平顶山,俺记得,西游记里好像有个平顶山,还有金角大王银角大王呢。” “是太平山,太平山啦。” 女秘书连忙遮掩,鞋跟又狠狠踩了下。 那位陈家康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的,额头唰的一下,冷汗都冒出来,刚才喝的酒,也全都吓醒了。 他瞪了一眼刘青山那尚显青涩的面孔,感觉对方如同一个老猎手,处处给他这个老狐狸设陷阱,偏偏他还一次次掉了进去。 刘青山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夸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噢,是我记错了,是我记错了,把太平山记成平顶山,我自罚一杯。” 陈家康心里都快气冒烟了,牙根直痒痒:你还强调这个有意思吗! 县里的几位领导也似乎都觉察到什么,不经意地用眼神交流着什么,原本热热闹闹的饭局,一下子就变得冷冷清清。 看到火候也差不多,刘青山就笑着告罪说,要去一趟洗手间。 刚溜达到卫生间,身后顿时跟来了郑红旗,出乎意料的是,还有那位王县长,也一起跟来。 三个人该上厕所的上厕所,该洗手的洗手,王县长看似无意地问了刘青山一声:“小刘同志,你对这位陈先生怎么看?” 刘青山笑了笑道:“好像我这个碧水县的农民,对港岛都比他熟悉呢,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港商?” 郑红旗则更加直接:“青山,你是怀疑港商有问题?” 刘青山依旧笑着,还朝他眨眨眼睛:“郑县长,是你怀疑的好不好,我只是个临时客串的小翻译而已。” “小翻译,我看你倒像个老谋深算的老猎手。” 郑红旗嘴里嘟囔一声,然后又和王县长对视了一眼,二人很有默契地一了下头,看样子,心里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男孩子的梦想 剩下的事,就跟刘青山没啥关系了,那是领导应该考虑的问题,他这么一个小屁孩,没资格掺和。 他能替家乡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这个事件,刘青山印象很深刻,当时确实引起很大的轰动,碧水县被冒牌港商骗走了十万块的巨款! 没错,十万块,在当时妥妥是一笔巨款。 为此,县里的高书记主动引咎辞职,据说,当时的场面十分震撼: 这位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老书记,跪在县政府大门口,给看热闹的老百姓磕头,声泪俱下,脑门子都磕出血了。 他嘴里只重复着念叨一句话:“俺对不起碧水县的父老乡亲,俺有罪啊” 没过一年,这位老书记就在悔恨中郁郁而终。 那位王县长也同样因为这件事,受了处分,还被行政降级,仕途再无发展。 责任虽然有人承担了,可是十万块的真金白银却追不回来,每一分,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啊。 这个时代的人,主人翁意识特别强,所以很少有人幸灾乐祸,大多数听了之后,都直咧嘴抽冷气,心疼不已。 既然赶上这件事,刘青山当然不能装聋作哑,眼睁睁看着县里遭受这么大的损失。 只是他现在人微言轻,年纪又小,所以,只能旁敲侧击,点醒一下那些头脑发热的人们。 相信,以这个时代干部们的思想觉悟,肯定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等他出了洗手间,正准备再回去喝一碗蛤蟆油熬制的粳米粥时,却感觉胳膊猛地被人给拽住。 扭头一瞅,是郑小小那丫头,他也就没挣扎,被她给拉进那个小隔间。 “你胆子还真大,混吃混喝都混到港商头上啦!” 郑小小拧着眉毛,葱白一般的手指,都快戳到刘青山的脑门了。 “说啥呢,我这是凭本事吃饭。” 刘青山也不恼,扫了一眼桌上继续说道:“你这吃的有点寒酸啊,犴唇熊掌啥的,怎么都没有,要不要我去给你端过来点?” 吃饱喝足逗逗小丫头,好像还挺有趣。 “你不理你啦!” 小丫头脾气还挺大,一甩辫子走了,嘴里好像还嘟囔了一声“倔”什么的,刘青山没大听清。 她走了几步,又停住脚,丢了一句话:“后天,一中就开学啦。” 开学,差点把这事给忘喽。 刘青山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其实是高中生,而且后天就是九月一号,开学的日子。 等他回过神,郑小小已经没影了,索性就在这屋里眯着。他知道,接下来,那边的战斗很快就会打响了。 实际上,战斗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激烈,那位王县长太坏了,竟然伙同郑红旗,把高书记给灌醉了,然后他也装醉,直接出溜到桌子底下。 这种状况,合同显然是签不了,气得陈家康心里直骂娘:这帮酒鬼,八辈子没喝过茅台是吧! 等各路人马都离开餐厅,刘青山这才晃悠出来,发现郑红旗也没影了,估摸着,是打电话摸底调查去了。 结果就是,刘青山现在变成了大闲人。 要是回家的话,过不了两天,肯定还得折腾来,索性就在县里住一宿算了。 如果戳破港商的骗局,那么他也算有功之臣,再提贷款的事儿,也就顺理成章。 正琢磨着呢,那位胖胖的张阿姨走过来:“小刘同学,这是给你买的衣服,还有,郑县长就我告诉你,在招待所吃住。” 待遇不错嘛。 刘青山瞧瞧这一身学生制服,白混了身衣服,那就笑纳了。 “换上,去房间里换上,这是领导交代下来的。” 张阿姨嘴里还一个劲催着,又把手里包着的一双鞋子递过来,是一双回力球鞋。 这个年代,一双回力鞋,就是男孩子的梦想了。 平时上学的时候,能有一双普通的白球鞋就算不错了,就这还得是开学啦,运动会啦这些大场面的时候,才舍得穿一回。 穿完之后,回家就赶紧洗刷,最后还得在鞋面上仔细地涂上白鞋粉。 当然,没有鞋粉的话,也可以从学校偷点粉笔头,抹在上边,效果差不多。 就是有个缺点,使劲一跺脚,就会有一股白烟儿,从鞋子上冒出来。 等刘青山穿戴整齐,从屋子里走出来,张阿姨都眼前一亮,嘴里忍不住夸了一声:“真精神!” 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一点 不假,刘青山个头本来就高,将近一米七五,还能长两年呢。 “张阿姨,我出去转转,一会就回来。” 朝那位阿姨笑笑,刘青山就走出招待所,到了外面,发现天气有点阴沉,不由得摇摇头:这是要下雨喽。 到了县政府门口,发现老板叔已经回来了,正坐在传达室,跟孙老头唠嗑呢。 看他的样子,心情不错,想必两个闺女那边都挺好的。 “青山,这身叶子哪弄的,俺差点没认出来是你!” 老板叔凑上来,又是打量,又是伸出捏着布料搓着,所谓的叶子,是当地的土语,就是衣服的意思。 “这是涤纶的吧,比迪卡强多了。” 老板叔嘴里啧啧地夸赞着。 当时最好的衣服料,当然是毛料了,做制服最好,刘青山这个是卖现成的成衣,所以衣料一般般。 见他夸起来没完,刘青山就连忙转移话题:“老板叔,俺去百货商店转转,你去不?” “去去去,当然去。” 车老板子虽然不买东西,但是逛百货商店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绝对不是女性的专利,开开眼,也是好的。 而且老板叔真的是逛商店,只逛不买。 俩人也不用骑自行车,溜达着就去了,碧水县,东南北三个主街道上,各有一个百货商店,名字就顺次排列:第一百货商店啥的。 简称“一百”,“二百”和“三百”,在当时,绝对是百姓心目中最神圣的存在。 政府在县城北面,距离一百最近,一老一少随着人流,进入商店,顿时觉得一阵凉爽。 抬头瞧瞧,头顶是三叶大吊扇,正呼呼送着凉风。 一楼是日用百货,二楼是服装鞋帽,还有最抢手的电器,也在二楼。 一路上,老板叔每走过一个柜台,都要趴着玻璃,瞧上好半天,就他这么个逛法儿,估计三天也看不完。 刘青山索性自己去采购,说是采购,其实还得算计着花。 最先去的是卖文具的地方,刘青山选了两个粉色的塑料文具盒,就是接口的地方,带着吸铁石的那种,咔哒一下,就能自动吸上。 盒子里面也比较精致,有一个个小格子,可以放橡皮铅笔之类的文具。 就是价钱有点小贵,一个文具盒,居然要两块八。 还有二分钱一根的铅笔,买了一匝,三分钱带橡皮头的铅笔,再买一匝。 五分钱一块的香橡皮,也买了两块,最后再买两个小书包和几个本子,也就齐活了。 选完东西,刘青山习惯性地把钱递过去,结果被售货员大姐姐给瞪了一眼:“开票交钱去!” 对,这时候国营商店买东西,得先开票付款,然后再拿着票领东西。 刘青山搞了一回乌龙,只能等售货员给他开了票,拿着票去交钱,然后把东西分到两个小书包里装好,剩下的就不准备买啥了。 因为兜里已经没钱喽。 于是他去找老板叔,一点都没费劲,老板叔刚从原来的一节柜台,挪到下一节柜台。 看到外面要下雨,刘青山这才拽着恋恋不舍的老板叔,走到门口,就看到人群一阵骚动。 这时只见一个汉子背着个大号的纸壳箱子,向这边走来,人们纷纷向两边避让。 “电视机!”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羡慕的叫声。 老板叔一听,连忙往前挤,嘴里还嚷嚷:“俺瞧瞧,电视是啥样的?” 旁边有人说闲话:“瞧也白瞧,没电视票,你根本买不到!” 看到老板叔表情有点失落,刘青山就拽着他胳膊往外走,边走边说:“老板叔,等咱们的大棚有了收成,肯定也扛一台电视机回去。” “不敢想啊,要是能有一台收音机,俺就知足喽。” 车老板子嘴里感叹着。 出了门,外面已经飘着雨星儿,老板叔这才一拍大腿:“唉,光顾着逛商店了,回家非得挨浇不可。” “咱们今天不回去了,明天还得继续跑贷款的事呢。” 刘青山早就打算好了,正好郑小小也提醒他了,后天学校开学。 平时可以在家自学,但是开学的时候,还是要去报道,领领书本啥的。 “不回去啦,那得住大车店啊,又得花钱。” 老板叔嘬嘬牙花子,一脸肉疼。 这时候的人,都节俭惯了,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他嘴里的大车店,则是当时最便宜的旅店,通常都是赶着马车进城,当天回不去的人,就在大车店睡大通铺。 刘青山笑了笑道:“咱们不用住大车店。” 车老板子 狠狠心:“成,那咱们爷俩就找个背风的地方忍一宿,反正这月份也不咋冷,就是瞧着这架势,没准要下雨。” 等他被刘青山领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老板叔说啥也不肯进去:“不成不成,这地方都是干部住的,咱们进去别被人家给撵出来,怪磕碜的!” “老板叔,你不是总说自己是老板吗,老板有资格住这里。” “俺那个是车老板子好不好,住大车店正好。” 哗哗哗,雨势渐大,刘青山不由分说,拽着老板叔跑进招待所,结果一脚踩进一个水坑里。 哎呦,俺的回力鞋啊!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吓死个人咧!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夜。 刘青山和老板叔早早就起来了,农村人,早就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 这会儿,俩人正在食堂吃早饭呢。 五个大肉包子下肚,刘青山感觉是真吃饱了,瞧瞧旁边坐着的老板叔,还捏着一个包子,在那艰难地啃着。 看到刘青山的目光望过来,车老板子不好意地打了个饱嗝:“这包子,太好吃啦!” 刘青山丝毫没有笑话老板叔,因为他也是同样的感受,谁笑话谁呀? 可是旁边却传来一声轻哼,随后是一个略带轻蔑的声音:“没尽脏!” 这也是当地的一句土话,大意相当于五脏没底儿的意思,是用来形容那些吃东西不知道节制的人,比如二师兄之类。 老板叔脸上顿时一红,想要把手里的半个包子放下,可是又有点舍不得。 刘青山循声望去,刚才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人,穿着四个兜的上衣,应该也是干部。 能在招待所吃早饭,估计是外地的,刘青山也就笑笑,不准备跟对方掰扯什么,这么做,一点意义都没有。 结果却有人站出来打抱不平:“人家是种地的农民,天天干活,当然能吃了,有什么好笑的?” 看着郑小小那气鼓鼓的包子脸,刘青山觉得这小丫头,还挺有趣的。 谁知道,那四个兜的,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呵斥,感觉很没面子,也噌一下站起来:“这是你们碧水县的招待所吗,我还以为是生产队的大食堂呢,什么人都能进来?” 郑小小还想辩解,却被刘青山给拉到他这张桌上:“带着气儿吃饭,可不是个好习惯。” 结果被郑小小给白了一眼:“你不是牙尖嘴利挺能说的嘛,原来就会欺负小女孩是吧!” “呵呵,知道自己是小女孩就好。” 刘青山依旧笑呵呵地说着,小孩子喜欢争强好胜,中年人更喜欢无声打脸。 “哼,都被你给气饱啦!” 郑小小又鼓鼓腮帮,心里念叨着一声倔驴,然后接过来刘青山递过来的二米粥,小口地用勺子喝起来。 啪嗒啪嗒一阵脚步声响,几个人兴冲冲地闯进食堂。 郑红旗等几个人,浑身湿哒哒的,衣服鞋子早就浇透了。 他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兴奋地吼了一声:“先上点儿热乎的!” 在他身边,是那位王县长,正接过服务员手里的毛巾,擦着头脸,眼睛一瞥,看到直着腰坐在那里的刘青山,立刻眼神一亮,大步走了过来。 “小刘同志,那位港商,果然是假冒的,这次可多亏了你,要不然咱们县的损失就大啦!” 也难怪他激动,作为一名成熟的干部,他当然知道被骗的后果,不仅仅是县里蒙受巨额损失,他的政治生命也会就此宣告结束。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神奇的少年,是这个少年让港商露出马脚。 同样的,郑红旗也跟了过来,还伸手拍拍刘青山的肩膀,称呼就更加亲切:“青山啊,你是好样的!” 那模样,就像是兄长对待自己的弟弟。 “人抓到了吧?” 刘青山也面露微笑,“主要还是王县长和郑县长,你们长了一双火眼金睛,识破了港商的真面目。” “抓到啦!” 那两位依旧在兴奋中,郑红旗还很有气势地挥了一下手:“那家伙也意识到不妙,还想连夜驾车逃跑,咱们的民兵可不是吃素的,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一个民兵开着小四轮,把小轿车都顶沟里去啦,哈哈哈!” 郑红旗发出畅快的大笑声,听得他身边的妹妹直愣神:什么什么,倔驴竟然立功啦,他不是就跟着蹭了一顿饭吗? 刘青山可一点不意外,这个时候的民兵,比正规军也就略逊一筹,每年都要利用农闲时间,进行训练。 人家个个都会开枪,里面也不乏一些神枪手呢。 不过他也有一个疑问:你确定民兵开的是小四轮拖拉机,不是坦克车? 同样傻眼的还有老板叔,手里的包子都忘了吃:青山到底干啥了,好像除了逛商店,就是吃饭睡觉啊? 还有刚才那位四个兜的,站在一旁也好不尴尬,他是l县商业局的,过来调运一批物资,必须王县长批条。 可眼瞅着王县长和刚才他讽刺的那个少年谈笑风生,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批条的事,只怕要吹。 生怕那半大小子,一歪歪嘴,说他几句坏话,把事情搅黄。 事实上,刘青山才懒得理他呢,心里正盘算着,怎么趁热打铁,把贷款的事落实一下。 噔噔噔,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服务员一瞧是高书记,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冲进来,连忙顺势把毛巾递上去。 高书记胡乱抹了一把脸,然后就走到这边:“老王,小郑,那家伙真是冒牌货?” 看到两个人一头,高书记不由得使劲在自己脑瓜门子上拍了一下:“啊呀!差点就被那王八蛋给骗啦,真要是那样,俺还有啥脸活着呀?” 懊恼一阵,他才跟着问道:“你们是咋发现的?” 王县长附在他耳边嘀咕一阵,高书记忽然开怀大笑,一步冲到刘青山跟前,扬手拍道:“小刘子,是个好小子。” 刘青山被他拍得肩膀一沉:“高书记,我这也是误打误撞。” “不,瞎猫碰到死耗子,这也是运气,小刘子,你小子是个福将,哈哈哈!” 高书记开怀大笑,然后一挥手:“服务员,多上几个大包子,好好招待咱们的小福将。” 暗暗摸了一下鼓鼓的肚皮,刘青山苦着脸:“高书记,俺刚才吃了五个包子,都吃撑啦!” 扑哧!旁边传来郑小小的笑声,这丫头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倔驴改成饭桶呢? 旁边那位l县的四个兜,脑瓜子上都冒汗了:俺娘哎,这个半大小子到底是谁呀?居然连这边书记都大加赞赏。 他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祸从口出,以后一定要管好自己这张破嘴。 贷款的事情,当然不能在这个场合说,所以等书记县长他们吃完了,步行去县政府的时候,刘青山才跟郑红旗提了一嘴。 没等郑县长表态呢,高书记就大手一挥:“批了!” 要不是这个小刘子,十万块就打水漂了,那么大的损失,高书记赔不起,那最后就只能拿命来赔。 这时候的干部,心里都是想着老百姓的,原则性也特别强。 大西瓜都保住了,谁还在乎你贷款那点小芝麻? 郑红旗也随口问了一句:“青山,你贷款准备做什么呢?” 刘青山借光跟郑红旗打着一把大伞,把身子往里凑了凑:“是俺们村里用,扣大棚没买菜籽的钱了。” “是塑料大棚种植蔬菜吗?” 王县长随口问了一句。 郑红旗笑笑:“前几天刚叫我帮忙,把塑料布和竹跳板拉回去,这小子是准备赖上我喽。” 一听这话,王县长就知道这个项目是郑红旗跟进的,也就不再言语。 郑红旗又问刘青山:“那你准备贷多少?” 刘青山嘴里呵呵一乐:“不用太多,有个十万块钱,应该差不多够用了。” 啥,十万块? 郑红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滑倒。 旁边的高书记也是一脸哭笑不得:“合着你们都惦记着那十万块是吧?” 雨幕中,响起众人的一片大笑声。 “俺这个是要还的,而且要还利息呢。” 刘青山嘟囔一声,继续说道:“没有十万,五万块也成啊。” “你们村里贷款这么多,到底做啥用?” 郑红旗也不开玩笑了。 他原本以为,贷款买菜籽有个几百块钱足够了,想不到这个小家伙,胃口竟然这么大。 吓死个人咧! 老板叔也终于醒过腔,脑子里面想明白五万块到底是多少钱,连忙一把拽住刘青山的胳膊:“青山,咱们可不能拉这么多饥荒,一辈子也还不起啊!” 刘青山胳膊都被雨给淋了,他抬头望望阴沉沉的天空: “这眼瞅着都快麦秋了,天也不开晴,俺担心下连阴雨,小麦长芽子,所以准备村里建个养猪场,多养点猪。” 一旁的高书记又笑了:“小刘子啊,你们想办养猪场,是好事,现在提倡农民搞副业。” 随即,他话锋一转:“不过呢,这都眼瞅着立秋了,天气马上就放晴,你说的那个连阴雨啥的,肯定是不存在的。” 说完,高书记还拍了拍胸脯:“俺以前种了好几十年庄稼,也算老把式了,可没遇到你说的那种事情,你个小刘子,瞎操心。” 刘青山眨眨眼睛,没有继续反驳,这种事他真的没法说明原因,而且就算是说了,作用也不大的。 况且这时候根本没有烘干塔,湿麦子收回来,还是糟蹋。 这样巨大的数额,郑红旗也不好做主,跟王县长商量了一下之后,才给出答复:“银行的资金也比较紧张,顶多能贷给你们村里一万元。” 那好吧,一万就一万。 刘青山总不能揭老底说:你们跟港商合作,怎么一下子就能拿出来十万块呢? 能贷款一万,已经是看在他这次立功的面子上,否则的话,一千都别想,五百块倒是很有可能。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开学了!开除了? 9月1日,是开学的日子。 就是天气不大好,下着蒙蒙细雨。 县一中的大门前,出出进进的,都是学生和家长。 其中一个背着粉色小书包的学生,是格外的惹眼。 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多瞧两眼:你这书包是小学生背的好不好,而且一背还是俩? 刘青山也没法子啊,他把开学的事儿给忘了,所以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没带书包,索性就把给老四老五买的小书包,一个肩膀挎一只,先凑合着用用。 至于两个小家伙,这两天估计也没法上学,一下雨,从夹皮沟到公社的那段土路,全是泥汤子,别说小娃子,大人踹起来都费劲。 等以后有钱了,一定先把那条破路修修,标语上不是都说了嘛:要想富,先修路。 刘青山进了校门,先去二姐的宿舍瞧瞧,结果宿舍都锁门了,看来是去教室用功了。 那还是先去报道吧,他直接奔向那座两层的教学楼。 迎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二姐刘银凤,看样子是刚从食堂出来。 一手拿着个馒头,一手拿着本书,咬一口馒头,扫两眼书。 这个二姐啊! 刘青山忽然有些心疼,于是迎头走过去。 二姐身边走着的,是在她寝室里见过的圆脸大眼睛姑娘,好像叫小灵。 她好像认出了刘青山,大眼睛一亮,刚要张嘴说话,就见对面的刘青山竖起手指放在嘴唇上,小灵立刻不吭声,捂着嘴偷笑。 刘银凤走着走着,砰的一下,和前面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她顿时连忙道歉:“同学,对不起,对不起,你没撞伤吧?” 就看到被撞的那个人,捂着脸蹲在地上,身上还搭着两个挺可爱的粉色小书包。 因为捂着脸,所以说话的声音呜呜呜的不大清楚:“你把俺鼻子都撞出血啦,你这个人咋这样,走路还看书。”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同学,咱们先去医务室吧?” 刘银凤也很愧疚。 只听蹲着的那人继续呜呜着:“那你得保证,以后在食堂好好吃饭,不许边走边吃,会得胃病的;还有,不许边走路边看书,会得近视眼的。” 刘青山嘴里正唠叨着呢,就猛然觉得耳朵被人给捏住,然后还被拧了半圈。 随后,耳边就响起二姐的娇叱声:“三凤儿,就你能作怪!” 哈哈!旁边的小灵再也忍不住,抱着肚子笑起来,这一对姐弟,还真是有趣。 不过,感觉银凤好幸福,有个这么关心她的弟弟。 “姐,撒手,快撒手,这么多同学瞧着呢。” 刘青山顺着二姐的力道站起来,还得努力歪着头,尽量不要叫耳朵受力,所以姿势显得很滑稽。 刘银凤也又气又笑地松开手,从地上捡起被撞落的馒头,把外面的皮儿剥掉,然后又愤愤地咬了一口,那架势,就好像在咬刘青山似的。 “还吃,戗风冷气的,小心肚子疼。” 刘青山也拿这个二姐没法子,她的性子,比男孩子还要坚毅而执着。 他只能一边往教学楼走,嘴里一边唠叨:“二姐,上次不是给你留钱了嘛,那就是伙食费,别舍不得花,学习本来就累脑子,更要补充营养。” “行了行了,你比咱妈还唠叨。” 刘银凤嘴上说着,心里也暖暖的,问了问家里的情况,然后又喜滋滋地说着:“三凤儿,你录的磁带,可受同学们欢迎了,不少人都翻录了去听呢。” 刘青山嘿嘿两声:“那你没收费啊?” “同学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 刘银凤白了弟弟一眼,知道他是开玩笑,跟着兴奋地说道:“就连我们的英语老师,讲课文的时候,都放你录的磁带呢,嘻嘻,老师还说,比他读的都标准。” “什么什么,银凤,磁带是你弟录的?” 旁边的小灵实在忍不住了,她眨着大眼睛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啊,磁带里的声音,跟银凤弟弟的声音,确实挺相似的。 好像露馅啦? 刘银凤连忙告诫道:“小灵,你知道就成,可不许跟别人说啊。” 小灵一个劲点着小脑瓜,一双大眼睛更是弯成两个小月牙。 刘青山一瞧她这模样,就知道不是个能守住秘密的,算了,也不是啥大事。 进了教学楼,刘银凤他们的班级在二楼,跟弟弟交代几句话,就先上楼了。 刘青山则在新生的几个班级门前溜达一趟,从张贴的大红纸名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还是高一(二)班。 敲了几下门,里面才响起一个熟悉的大嗓门:“敲什么敲,没看我都快忙晕了吗,进来。” 这个声音,一下子就勾起了他高中时期的回忆,刘青山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笑意:狮王的大嗓门,洪亮依旧啊。 推门进屋,简陋的讲桌上,围着几个交学费的学生,班主任谢清河,正忙着收钱。 因为谢老师嗓门大,又姓谢,当时,金大侠的倚天屠龙风行,所以同学们私下里,就给他取了个狮王的绰号。 看到同学交学费,刘青山下意识地摸摸衣兜:呀,好像把这茬给忘啦呀。 他本来就没带多少钱,又都给老四老五买了书包文具,兜里现在比脸还干净呢。 “先排队等着,学费五元钱,书费六块八,需要住宿再多交七元的住宿费。” 谢狮王的大嗓门,在教师里嗡嗡的响着,别听他嗓门大,其实最热心。 一共是十一块八,住宿费就不必交了。 刘青山心里默默盘算一下,这时候上学的费用,真心不贵,关键是,他没带钱啊。 正琢磨着呢,感觉肩膀上的小书包被人从后面轻轻拉了下。 刘青山转过身,然后就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小同学,你走错班级了,第一小学在对面,这里是高中,嘻嘻” 一开始,话音很正经,说到最后,估计实在是板不住,所以笑出声。 教室里,也随即响起了一阵嗤嗤的低笑声。 刘青山低头瞧瞧自己那粉色的小书包,又瞧瞧笑得跟小狐狸一般的郑小小,然后把手伸到她面前:“借我十一块八,江湖救急啊。” 要是换成别的同学,显然不会有这么多钱的,不过郑小小吗,倒是有可能。 本来想捉弄一下倔驴的,结果这家伙脸皮太厚,反倒伸手借钱。 郑小小皱皱鼻子,不情愿地在书包里鼓捣下,然后拿出一张拾元的,两张一元的钞票,递给刘青山。 “谢了,下次还你。” 刘青山扬扬钞票,转身过去。 不是应该说,明天还你吗? 郑小小有些纳闷,不过呢,这个时候,男女同学之间,界线还是很分明的,一般都不会轻易说话,她也就不再吭声。 轮到刘青山交钱的时候,谢狮王瞥了他一眼:“你就是刘青山啊,先别走,校长找你去一趟。” “哎,谢老师再见。” 刘青山鞠个躬,抱着一摞书就走出教室。 这个倔驴不会是又闯什么祸了吧? 郑小小皱皱眉。 教室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这年头,校长有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位新同学,不会是刚报到就被开除了吧,你看他出去的时候,还抱着教材呢? 刘青山心里也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不会被胡子校长给抓劳工吧?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很准确的,在简陋的校长室里,徐校长指指桌上的录音机和几盘空白磁带,刘青山就什么都明白了。 “校长,俺还不少事儿呢?” 刘青山确实也没撒谎,老板叔就在银行等着他办理贷款呢。 徐校长大眼珠子一瞪:“我看你还是回学校上课的好。” “我录,我录还不成吗!” 面对徐大胡子,刘青山连一个回合都抵挡不住,立刻败下阵来。 他知道,为了学校能多考几个大学生,这位大胡子校长可是操碎了心,所以他也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一把。 就是手头的事,需要处理一下。 看着桌上的电话机,刘青山嘿嘿两声:“校长,我能用下不?” “哼,干点事就讲报酬。” 对面传来不满的哼哼声,不过也没阻拦。 刘青山是给黑省那边的水稻研究所打电话的,这些日子,也陆陆续续打了好几个,都没联系上那位寒地水稻专家徐教授。 每一次,都是徐教授下乡了,这时候又没有手机,常年奔波在田间地头的徐教授,哪接电话去? 今天还挺幸运,难得徐教授没下乡,刘青山就把情况说明一番。 徐教授很热情,也很热心,满口答应,推广水稻种植,不正是他的心愿吗? 撂下电话,刘青山终于长出一口气,太不容易啦。 “你小子,不务正业!” 旁边的徐大胡子给出了以上的评语。 刘青山只能嘿嘿几声:“校长,俺还得不务正业一回,村里在银行贷款了,需要俺去办理一下。” 看到徐校长又开始瞪眼珠子,他连忙保证:“晚上俺肯定回来,夜深人静,正好贪黑录磁带。” “赶紧滚蛋!” 徐大胡子吼了一声,吓得门外路过的几名学生都一哆嗦。 他们恰好也是高一(二)班的,去校长室旁边的实验室搬桌凳。 一听到滚蛋这两个字,心里都咯噔一下子:果然第一天上学就被开除,这也太惨啦! 可是他们匆忙路过,并没听到徐校长后边的话:“这两天,吃住就都在我家吧。”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要想富,多养猪 “青山,你可来啦!” 躲在银行里的老板叔看到刘青山进门,立刻冲上去,把手里的存折塞过去,仿佛那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一万块钱的存折啊,实在是太吓人啦,车老板子在银行里蹲了一上午,愣是没敢出去。 “老板叔,手续都办完啦。” 刘青山翻翻存折,看到老板叔如释重负的模样,连忙安慰两句,看来这存折只能自己先收着了。 找了家小饭馆,一边啃着馒头,老板叔嘴里还一边念叨:“青山啊,这欠着一万块钱,啥时候能还上啊?” 对现在的大多数农民来说,一万块,就是一座大山压在身上了。 刘青山倒是没啥感觉:“老板叔,你看,有县长帮咱们出面,贷款的利息特别低,这笔钱,就算咱们不花,存到银行里,存款利息比贷款利息还多,一年咱们都能赚好几百呢。” 啥,还能这么操作? 车老板子眼睛一亮,跟着又摆摆手:“不行不行,这不是成了诈骗了吗,青山,咱们可千万不能这么干呀!” “当然不能这样做,这钱,咱们还有大用呢。” 刘青山喝了一口鸡蛋汤,继续说:“老板叔,俺要留在县城几天,帮着学校录英语磁带,你先回村,把俺买的东西捎回去。” 想了想,他又叮嘱道:“顺便叫二彪子过来,需要他去黑省那边学习水稻种植,来年,咱们多改点水田。” 一说起种地,车老板子立刻来了精神:“这两年,不是旱就是涝的,还是水稻好啊,旱涝保收。” 说完,他抬头望望窗外的绵绵细雨:“这天也不开晴,小麦都熟了,瞪眼睛收不了,太愁人啦。” 刘青山也默默无语地望着外面,屋檐下,嘀嗒嘀嗒的雨水声,格外的刺耳。 第二天中午,二彪子就找到了刘青山,小哥俩合计一阵,到了晚上,二彪子就踌躇满志地独自上了绿皮火车。 半大小子,总得出去闯荡闯荡,认识这个世界。 刘青山则又在一中的校长室待了两天,直到把单词和课文都录制完成,这才被大胡子校长给释放。 骑着自行车踏上归途,还好没下雨,天空阴沉沉的,空气湿度也极大。 等他到了青山公社,先去一趟邮电局,看看有没有家里的信件,毕竟大姐夫那边的书信往来比较多。 这样的天气,邮递员显然是不可能往村子里跑的。 别说,还真有三封信,两封是高文学的,还有一封,竟然是写给他的,也不知道是谁。 看看地址,写着春城,估计是飞哥他们寄来的,等回家再看吧。 出了邮电局,路过公社大门口时,刘青山看到几个人都穿着高腰雨靴,正要往院子走。 “孙书记,你们这是下去查看灾情啦?” 刘青山挥手打了个招呼,因为领头的就是公社的孙洪涛书记。 几天不见,好像他头上的头发一下子就白了不少,尤其是嘴唇子上边,全是大燎泡。 看来,这火上得可不轻啊。 “呦,是青山啊,正好碰到你了,等会把你们村的支教老师领回去吧。” 孙书记说话的时候,嗓音沙哑,这场连阴雨,下起来就不开晴,好几个大队都受灾。 眼瞅着小麦在秆子上就要发芽,你说他能不上火吗? “支教老师,俺们村的?” 这可是好事啊!刘青山心里一喜,如果夹皮沟设置教学点的话,那么,低年级的小娃子们,就可以在本村上学。 等长大几岁,再挪到公社小学,那时候也大点儿,走这十几里路就没问题了。 看到孙书记点点头,头发上的水珠,也随着甩了出去,刘青山的心中,涌起一股敬意: 多好的干部啊! “孙书记,您先别上火,既然受灾了,那咱们就想别的法子呗。” 刘青山跟着安慰着。 “啥法子,小麦生芽子,国家肯定不收,咱们连任务粮都完不成。” 孙书记火气很大,越说越激动:“任务粮完不成,大不了,俺这个公社书记挨批,可是,千家百户老百姓的损失,找谁要去,你说,找谁要去?” 他本来就熬红了的眼睛,这回连眼圈都变红了,四十多岁的汉子,眼泪汪汪的,瞧着真叫人心酸。 悲愤之下,孙书记抬手往天上的阴云一指,嘴里大吼:“你个瞎了眼的老天,你倒是睁睁眼啊,你咋就不开晴呢!” 哗哗 哗,雨点伴着他的吼声掉落,孙书记仰脸望天,脸上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一道儿一道儿的,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周围的几位公社干部,也都一脸肃然, 好半天,孙书记才用袖子擦擦眼睛,略带歉意地朝刘青山点点头:“青山,俺刚才不是对你发火,别往心里去啊。” 刘青山当然能理解,反而对这位孙书记更加敬重。 他知道,是孙书记心里压得太厉害,这样发泄一番更好。 要是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肯定得憋出病来。 在脑子里稍稍组织一下语言,刘青山忽然说道:“孙书记,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没等他说完呢,肩膀就被孙书记那两只粗糙的大手给扳住:“啥法子,你快说!” 这就好像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孙书记猛的想起什么,手掌使劲在刘青山的肩膀上拍了下:“俺差点忘了,昨天去县里开救灾会,高书记还跟俺说起你呢,说你是一员福将!” 福将,就是程咬金那种呗? 刘青山心里汗了下:“孙书记,发芽的小麦,虽然人不能吃,但是鸡鸭鹅猪这些家畜能吃呀?” 顿了顿,看到孙书记和周围的公社干部都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架势,他就继续说道: “咱们可以把发芽的麦子粉碎,再加点豆饼,哪怕是苞米瓤子粉碎,混到里面也成,统一制成饲料,再搞科学养殖,最后算总账,应该亏不了多少的。” 嗯,听着好像有点道理。 孙书记一把拽住刘青山的胳膊:“走,上我办公室详细说说!” 他的眼睛里面,终于有了神采,整个人也一下子来了精神,不由分说,拽着刘青山就走。 身后紧跟着的几名干部,也都一脸兴奋的思索着。 坐在办公室里,用大搪瓷缸子喝了两口热水,刘青山就打开话匣子: “孙书记,反正俺们夹皮沟,已经准备好了,养蛋鸡,养育肥猪,俺们村里的麦子,自个肯定能消化。” “育肥猪是啥猪?” 一名公社干部有点不大明白,现在养猪,还都是散养,有的大队,还保留着猪倌的编制。 每天早上,猪倌就拿着大鞭子,从村子一头走到另外一头,嘴里还吆喝着:“送猪喽” 然后,各家各户,大大小小的猪就全都被撒出来,汇聚成几十头上百头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出了村子,在草甸上溜达一上午。 中午的时候,再被猪倌赶回来,还是一声吆喝:“猪回来喽” 猪都认家门,到门口自个就往家跑,惦记着吃食呢。 最后,就剩下猪倌老哥一个,也扛着大鞭子回家了。 下午,这个过程还要再来一遍,这种散养的方式,猪肉的肉质因为每天运动,就会变得比较好吃。 一般到了天冷之后,就不放猪了,也会在猪食里多加干料,赶紧上膘,到时候无论是杀还是卖,都是越肥越好。 因为收猪的收购站,会按照猪的重量和胖瘦来定等,通常都是一到三等,还有实在太瘦的,就定到等外。 等级越高,价钱也就越高。 刘青山简单讲了下日后的那种养猪模式,基本上就是吃干料,喝凉水,吃了睡,睡了吃。 把大伙听得直咂舌:这么养的话,那还不噌噌长膘才怪呢! 可是也有人提出疑问:“这么养,猪吃不到野食儿,天天吃饲料,那得多费啊?” 对呀,大伙也都恍然大悟,齐刷刷地向刘青山望去。 “所以才要科学养猪嘛。” 刘青山扒拉指头,给他们简单算算账:“其实这道理也挺简单,跟咱们人吃饭一样,多了也吃不下去不是?” “而且猪吃完了,往那一躺也不运动,消耗不大,饲料利用率高,就剩下长肉了。” 孙书记也听得哈哈大笑:“对对对,吃肥了,跑瘦了,就是这个道理。” 这一说,就说到了晌午,午饭就在公社食堂吃的高粱米饭。 孙书记也终于有了胃口,米饭上面泡了一大勺子茄子汤,使劲往嘴里刨着。 吃了两口,抬头瞧瞧,只见刘青山盯着他瞅,一副憋着想笑的架势。 他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饭粒儿呢,用手背抹了一下,没有啊。 于是孙书记横了刘青山一眼道:“你小子笑啥?” “没啥,没啥,就是想起来刚才咱们谈论的话题。” 刘青山连连摆手,赶紧闷头吃饭。 孙书记眨巴几下眼睛:“刚才说啥了,好像说得都是养猪的事儿,好哇,你个臭小子,说俺是猪是吧!” 哈哈,食堂里面,响 起一阵笑声。 刘青山当然是故意的,想逗逗孙书记,这样的好干部,可别闷坏喽。 开怀一笑,也好把心里的负面情绪释放下。 等孙书记撂下饭碗,这么多天以来,他那跟天空始终保持一致的脸上,也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俺下午就去县里汇报这事儿,青山啊,你小子还真是福将,这事要是搞成了,给你记一大功!” 行,福将就福将吧,有福毕竟是好事情。 看着孙书记要走,刘青山连忙站起来问:“俺们夹皮沟的支教老师呢,俺上哪找他去?” 这时候,食堂角落的一张桌子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不用找,我就在这儿呢。”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今日红缨在手 “杨老师,您这鞋子可不成,俺们那边都是土路,您最好换一双雨靴。” 刘青山望着这位支教女老师脚上洋气的皮凉鞋,赶紧提醒道。 这位女老师不仅仅是皮鞋洋气,衣着打扮也得洋气得很。 干净利落的马尾辫,没有插着那种具有这个时代标志性的发卡。 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风衣明显是改过的,腰身那里内束,衬托出身体玲珑的曲线。 配上颀长的身材,和姣好的相貌,简直就像是刚刚从挂历走出来的女明星。 最难的是,这位二十出头的女教师身上,带着一股子英姿勃勃的气质,这比较少见。 就是名字嘛,多少还是具有时代特色,叫杨红缨。 今日红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你这儿不是有自行车吗,我可以坐在后边儿。” 杨红缨大大方方地说着,十分爽利,丝毫没有大多数姑娘的那股羞涩。 而且,刘青山注意到,她的普通话带着浓郁的京腔,应该是首都那边的。 从那么大的城市,来到咱们这个小山村,可不能叫人家吃苦。 万一受不了哭鼻子,哭着喊着要回家,村里的娃娃上哪找老师去? 想到这里,刘青山又提醒道:“杨老师,您还得准备件雨衣,不然,咱这车子甩泥。” 大姐夫的破自行车,前后瓦盖都没了。 “走啦走啦,你年纪不大,怎么跟事儿妈似的。” 杨红缨摆摆手,拎起放在凳子上的一个草绿色大提包,率先出了公社食堂。 刘青山无奈,也只能跟孙书记他们告别,然后紧追出去,身后还传来孙书记的叮嘱声 “青山啊,一定要照顾好城里的老师!” 他们也都瞧出来了,这位年轻女老师,显然是没有农村生活经验的。 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支教的老师,往往兴冲冲而来,没教上俩月,就哭着鼻子回去。 希望这位杨老师,能多坚持几个月吧。 “杨老师,咱们慢慢溜达着走。” 刘青山追上人之后,接过对方的大提包,挂到车把上。 “有车子不骑?驮着我这么一个漂亮大姑娘,多有面儿!” 杨老师拍拍自行车的座子,继续说道:“行不行啊你,要不然,我带你。” “得了,杨老师,您先坐稳喽。” 刘青山推着自行车上路,还有二里多地的沙石路,勉强可以骑车。 考虑到对方是女生,所以他准备叫人家先坐上,然后再从前面的大梁偏腿上去。 “走着您呐!” 杨红缨推了一把自行车,等刘青山蹬起来,她这才纵身坐上后座,一只手扯住刘青山的后衣襟。 这位老师挺有意思的,性子一点不矫情。 刘青山慢慢往前骑,嘴里还不忘跟杨老师唠嗑。 很快,他就了解到,杨老师果然是京城人,今年刚刚大学毕业。 “杨老师,您这水平,跑俺们夹皮沟教小孩子,有点大材小用啊。” 刘青山觉得有点纳闷,直觉告诉他,这位杨老师,身上可能藏着什么事儿。 啪,他的后背被轻轻拍了一下,后面响起杨红缨的吆喝声:“磨洋工呢,快点骑!” “骑快了甩泥。” 刘青山嘴里刚说完,前面就是一个水坑,车轱辘卷起来的泥水,溅了俩人一身的泥点子。 呸呸呸 杨红缨把嘴里的泥沙吐出去,掏出手绢抹抹脸,嘴里抱怨一句:“这破路,也不知道修修。” “没事吧,杨老师?” 刘青山用袖子抹了下脸,然后赶紧扶好车把。 “小意思,当年爬雪山过草地,我” 正说得起劲,看到前面的小男生回头诧异地望了她一眼,杨红缨立刻眨下眼睛:“我都听爷爷讲过。” 说完,她又轻轻敲了下刘青山的后背:“好好骑车,别溜号儿。” 刘青山转过身,不过微微起伏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正在偷笑的举动。 杨红缨心里尴尬面色不变,假装四下观风望景:“我说,你们这里山青水绿的,不错嘛。” “扶好!” 前面传来刘青山急促的吆喝声,然后自行车就猛的向上一颠,又咕咚往下一沉,落进一个水坑里。 猝不及防之下,杨红缨 直接被甩下去,好在她身手比较敏捷,双脚落地,要是坐在水坑里,那就坏菜了。 可是,水坑也有半尺深,她的皮凉鞋,全泡在里面。 抬起一只脚,泥水伴着沙子,哗哗往下淌,这就是你刚才说的绿水? 看来,还是应该穿一双雨靴的,杨红缨心里顿时后悔了。 刘青山也下了车子,他脚上蹬着靴子,除了裤管上溅了些泥点子,倒是没有大碍。 瞧瞧杨红缨有点狼狈,刘青山不由得询问道:“杨老师,您包里有没有靴子?要不,您穿俺的靴子?” 这个还真没准备,包里除了换洗衣物,好像一大半都是零食。 杨红缨想一下,然后摇摇头,咬了下嘴唇:“就这么走吧,小时候,还光脚丫在水坑里玩儿呢。” 于是,两个人继续上路,很快,沙石路也走到尽头,望着前方黑乎乎的“水泥路”,杨红缨心里一个劲给自己打气: 没有回头路啦,杨红缨,你必须勇敢地向前走下去! 刘青山也望着前方的泥汤子路发愁,偏偏道两边还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丛,要不然的话,在草地上走,怎么也比在泥里揣强啊。 咬咬牙,刘青山说:“杨老师,您坐车上,俺推着。” 话音刚落,就看到杨红缨将裤脚高高挽起,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脚脖子之下的位置,都会陷进泥水之中,拔起来的时候,就会发出噗嗤一声。 还真是个要强的人! 刘青山心中,对这位杨老师也多了几分敬重。 在泥水里跋涉,步步艰难,很快,杨红缨脑门就见汗了。 她拿出手绢想擦擦,手绢上也全是泥水,估计是越擦越脏,索性也学着刘青山刚才的样子,用风衣的袖子,抹了一把。 “杨老师,歇歇,喝点水吧。” 后面的刘青山招呼一声,他推着自行车,还挂着个大提包,也同样不轻松。 “没事儿,小意思!” 杨红缨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嘴里还叨叨咕咕的:“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哎呦! 刚才还是豪情万丈,转眼间,杨红缨就有点想哭。 她右脚上的皮凉鞋,陷在泥坑里,上边的带子断了,此刻她光着的右脚,正踩在泥水里。 虽然穿着袜子,可是尼龙袜子能顶什么用? 她一赌气,索性把另一只凉鞋也脱下来,俩手各拎着一只鞋子,光着双脚,噗嗤噗嗤地在泥里揣着,前进的速度,反倒越来越快。 “杨老师,您还是先穿我的靴子吧。” 刘青山摇摇头,推着车子,一溜小跑,紧追上去。 堪堪追到近前,就听杨红缨哎呦一声尖叫,身子猛然一栽,直接坐在地上,是泥水四溅。 “我” 杨红缨抬起双手,黑乎乎的,沾满了稀泥,吧嗒吧嗒往下嘀嗒着。 不用看,身上肯定弄得也跟泥猴子一样,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不由得悲从中来,坐在泥水中,两只胳膊架在膝盖上,脑袋向下一埋,呜呜呜地哭出声来。 望着泥水中无助的女孩子,刘青山暗暗回忆了下,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一点关于杨红缨的印象。 算算时间,原本他应该在县城上高中,而这位杨老师,恐怕是知难而退,没有去过夹皮沟吧? 于是刘青山支好自行车,在她前面蹲下来,平静地说道:“杨老师,如果您现在想回去的话,俺会尊重您的选择,送您到公社,回到原本属于你的世界。”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毕竟,俺这个小山村,日子实在太苦啦。” 但是在刘青山心里,却默默地念叨着:但是,很快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杨红缨抬起头,朦胧的泪眼中,看到的是那少年平静的一张脸,还有那复杂难名的眼神。 有怜悯,也有惋惜,就是没有丝毫的怨怼。 这一刻,原本想要放弃的念头,立刻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杨红樱使劲抹了一下眼睛:“不,我不回去,你们能在这里生活,我为什么不能?” 说完,她倔强地站起来,心里暗暗发誓:从现在开始,不再哭泣,永不退缩! 可是,脚下传来的丝丝刺痛,让她忍不住身子一栽,连忙扳住刘青山的肩膀,一只脚抬到半空,混着泥水,殷红的血滴,随着一起向下滴落。 “杨老师,你受伤了,赶紧先歇着!” 刘青山连忙弯腰撑住对方的身体,查看了下,只见一根木刺,深深扎进对方的足底。 反正身上早就 脏了,他就扶着杨红缨,坐在路边的一处小高坡,然后赶紧处理伤口。 刘青山在沟子边找了找,还好找到一堆马粪包。 挑了一个看起来应该差不多成熟的,撕开表皮,里面果然已经结了土黄色的粉末。 拔下木刺,一股殷红鲜血随着淌出,刘青山赶紧把马粪包摁了上去。 这种粉末,具有消炎止痛的功效,比消炎粉还好使呢。 村里人受伤拉个口子啥的,都会拍点马粪包里面的药粉,几天就好了。 等止住了血,刘青山又把提包拿过来,叫杨红缨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包扎一下伤口的。 找了半天,杨红缨也只能拿出一个丝巾,叫刘青山帮着把脚包上。 到了这会儿,她也不再坚持,乖乖坐到自行车上,再犯倔的话,只会更添乱。 望着身边推着自行车的少年,吃力地在泥水中跋涉,她杂乱的心情,忽然安稳下来:或许,这还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然后她就听到,前方的少年,嘴里用怪异的腔调唱起来,好像是近两年刚刚流行起来的歌曲。 “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 有的说,没的做,怎知不容易。 埋着头,向前走,寻找我自己” 对,寻找我自己! 杨红缨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太败家了吧 “这谁呀?” 村里的四虎子,仰着小脑瓜,看着眼前这个推着自行车c满身满脸都是泥水的陌生人。 一群小男娃,都光着小脚丫,光着屁股,在村口玩泥巴呢,全都造得跟泥猴子似的。 刘青山抬起袖子擦擦脸,总算被四虎子给认出来:“青山哥,是青山哥回来啦!” 娃子们都又蹦又跳的,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儿。 很快,他们就又发现坐在后面的杨红缨,四虎子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于是就大喊一声: “青山哥,你把媳妇儿驮回来啦!” 上次高文学结婚的时候,用自行车驮着刘金凤的画面,给娃子们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 一个叫二牤子的小家伙,还抓抓肚皮上的泥巴嘀咕着:“青山哥,你媳妇儿咋比俺还埋汰呢?” 你们这帮小家伙是自己找死啊! 刘青山嘿嘿两声:“瞎说什么呢,这是咱们村里新来的老师,以后要教你们的。” 啥?老师! 娃子们齐齐一愣,然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带头往村里跑,剩下的也都一哄而散。 二牤子边跑还边喊:“老师来啦,老师来啦!” 一个小不点没跑几步,啪叽摔了个大马趴,趴在泥坑里嚎上了:“老师别打俺啊,别打俺。” 都怪家里的大人们,平时给娃子们灌输了不少错误的思想,什么老师厉害了,不听话老师就打你啦等等,在娃子们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阴影。 事实上,这个时代,老师还真打学生的。 坐在自行车上的杨红缨也蒙了:“我怎么感觉好像是鬼子进村儿呢?” 刘青山忍住笑,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把那个光屁股着的小子从坭坑里拽出来。 小家伙起来后,又一边哭一边往家跑,脚丫子扬起来的泥水,甩了刘青山一脸。 “这帮野小子,一个比一个淘,以后有你忙的。” 刘青山推着杨红缨,先去自己家。 一路上,不少村民都出来瞧稀奇,刘青山嘴里就给大伙介绍着。 听说村里来了老师,大伙都挺高兴,而且这老师还是城里的姑娘,大伙就更高兴了:城里老师,教得肯定更好! 等刘青山到了家门口,后边已经跟了一大串人,搞得杨红缨使劲垂着脑袋,都不敢看人。 倒不是害羞,主要是她知道,自己现在太狼狈了,叫村民看了笑话。 家里的大黄狗,摇着尾巴迎上来,弄得杨红缨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过,大黄狗只是把大脑袋凑过来闻闻,就开始朝她晃尾巴,很是友好。 农村散养的大狗都是这样,主人在跟前,它们从来不会随便咬人,认定你是家里的客人。 “哥,你回来啦!” 四凤从屋里跑出来,作势要往刘青山身上扑。 刘青山连忙摆手,示意身上太脏。 小老四还是环着胳膊,搂了下他的胳膊:“哥,你给我和山杏买的橡皮,香喷喷的,可好闻啦!” 后面跟着的山杏,眉眼里也满是笑,小家伙有些羞涩地望着刘青山,嘴里低低唤了一声:“哥!” 刘青山答应一声,然后扶着杨红缨下车:“这回好了,俺把你们的老师请回来啦。” 呀,老师! 两个小家伙打量着杨红缨,想要上前亲近,又有点不敢。 最后,她们还是一起鞠躬,一齐喊了声:“老师好!” 嗳! 杨红缨感觉心里一甜。 她单脚点地,一只胳膊被刘青山架着,而另一只手,则亲昵地摸摸老四和老五的小脑瓜,嘴里赞着:“你们好,真可爱,都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彩凤,是四凤儿,她叫山杏,是五凤儿。” 小老四脆生生地答着,忽然又一声惊呼:“呀,老师,您的脚受伤啦?” 与此同时,山杏也乖巧地凑到杨红缨的另一侧,伸出小手,扶住她的腰。 杨红缨心里又是一热,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她一向认为自己很坚强,可是在这一刻,却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望望两个小小的小家伙,她嘴里轻声说着:“真好,你们都是好孩子!” 小老四也过去给山杏帮忙,一起支撑起另一侧,嘴里还喜滋滋地问:“老师,那我能当大班长吗?” 哈哈,你这小家伙! 杨红缨愣了片刻,然后 被逗笑了,多久了,她都没笑得这么开心。 刘青山则轻轻扒拉一下小老四的脑瓜:你这也太积极了。 这时候屋门一开,刘金凤迎了出来:“三凤儿,咋弄这样,这位是?” “姐,是咱们村新来的杨老师。” 刘青山连忙解释一句,还真怕大姐误会什么。 “杨老师,欢迎欢迎,快进屋。” 刘金凤替下两个小不点,搀着杨红缨往屋里走,她有点纳闷:这位杨老师心真大,都这么狼狈了,还一个劲笑。 没法子,现在杨红缨一瞧刘青山就想笑:都快是大小伙子了,居然会叫三凤儿这种名字。 不行啦,肚子有点疼。 进了屋,把杨红缨扶到炕沿上坐下,刘青山这才长出一口气,一阵阵疲劳,也涌了上来。 这一路上,全仗一口气撑着呢,回到家里一放松,这才感觉到劳累。 母亲林芝也心疼地看着儿子,赶紧去外屋烧热水,还熬了两碗姜糖水。 没有生姜,就去老爷子那,讨了几片糖姜片,熬了两大碗,热热乎乎的,给刘青山和杨红缨喝了。 不大一会,奶奶过来,招呼新老师去她家洗澡。 刘金凤也热心的跟过去帮忙,至于刘青山,就在自家仓房旁边的简易淋浴棚子里,冲了个痛快。 洗去了一身泥垢,刘青山浑身轻松回到屋里,发现老支书和队长叔他们好几位,都坐在炕沿上,守着烟笸箩,在那卷烟呢。 这时候的农村,家家炕上,都会有一个装叶子烟的破锣,一般都是自己糊的。 看到刘青山穿着个大裤衩子进屋,张队长立马问道:“青山,真从银行借了一万块钱?” 这事老板叔回来就说了,可是大伙还有点信不实,主要是因为,一万块钱,实在太吓人。 看到刘青山乐呵呵地直点头,张队长不由得使劲一拍大腿:“这么多钱,咱们八辈子也还不完啊,青山,你这是憋着把银行搬空咋滴?” 没法子,这时候的人,大多数都是这样,欠别人钱就浑身难受,晚上还睡不着觉。 刘青山也就跟大伙解释了下,这笔钱都是有用的,要扩大养鸡场,还要办养猪场,来消化生芽子的小麦。 一听小麦,大伙都苦着脸抽闷烟,搞得屋里狼烟地洞的,小老四和山杏跑进来,都被呛得直咳嗽。 “哥,杨老师的提包呢?” 小彩凤俩手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说着。 估计是小杨老师要换衣服,刘青山就叫两个小丫头,一起抬着提包给送过去,反正也不算太重。 终于,老支书开了腔:“既然已经借了,那就试试青山这法子吧,要是能成的话,多少也能找补回来一些小麦的损失。” 有了老支书拍板,事情就这么定下来,然后就是研究在哪盖养猪场了。 刘青山也趁热打铁,报告了一个好消x县里的郑县长帮忙牵头,给咱们联系了红砖和水泥,盖猪场的材料就不用担心了。” 啥,用砖盖猪圈! 大伙一听,又炸锅了,张杆子率先嚷嚷开了: “太败家了吧,俺家还住着泥草房呢,有那砖和水泥,还不如给俺盖两间房呢,大砖房啊,肯定能娶上媳妇儿!” 这话,也代表了大半村民的心声。 这年头,砖和水泥也都是紧俏物资,就拿夹皮沟来说,愣是没一座砖瓦房呢。 刘青山就又连比划再说的,给大伙讲了半天:圈舍必须要结实,要知道肥猪长大了,那力气可不小,鼻子又喜欢乱拱,要是圈舍不结实,几天就拱倒了。 还有,除了猪睡觉的地方要铺上木板炕之外,剩下的地方必须要抹上水泥地。 这样才方便清理粪便,方便冲洗圈舍。 而且,养猪和扣大棚,正好是配套产业:猪粪发酵之后,就直接可以用到大棚里。 听着听着,张杆子总算是听出点门道,嗷唠了一嗓子,从炕沿蹦到地上:“那是不是俺以后不用再去掏厕所啦!” 要不是有娶媳妇的美好愿望支撑着,这家伙早就猪八戒摔耙子了。 老支书吧嗒两下烟袋,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嗯,不用去了,不过呢,以后养猪场拾掇猪粪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张杆子立刻又变成苦瓜脸:“俺这命啊,这辈子只能在屎尿窝窝里打滚啦。” 旁边的老板叔则嘿嘿笑道:“杆子啊,要不你就干脆搬到猪舍里面住算了,你不是念叨着要住砖房吗,猪圈里都是,随便你住,以后娶媳妇也肯定不发愁。” 大伙发出一阵哄笑,张杆子则急赤白脸地争辩着: “老板子,你就埋汰俺吧,等俺成了养猪大王,天天杀猪吃猪肉,就不请你 ,馋死你个没儿子的!” 俗话说骂人别揭短,老板叔也急了:“张杆子,俺就算没儿子,也比你这个没媳妇的老光棍强!” 来呀,互相伤害吧,谁怕谁?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老师好! 等到快晚饭的时候,大伙也都散了,家里总算是清净下来。 除了建养猪场的事,另外还顺便商量一下村里小学的事。 现在有了支教老师,那就在原来的生产队,腾出来三间房子,作为临时教室好了c 还有就是,新老师就安排在老爷子刘士奎家里吃住,正好就老两口,比较适合。 送走客人,刘青山看到大姐夫从仓房钻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沓稿纸。 这也是高文学的习惯,家里人太多的时候,就主动去仓房创作,免得受干扰。 刘青山这才招呼一声:“大姐夫,有你两封信,俺给捎回来了。” 高文学推推眼镜,点点头:“山杏这部小说,俺也写完了,回头你看看,提提意见。” “可是,下一篇小说,俺就不知道该写啥了?” 俩人边走边聊,进了屋,刘青山说道:“大姐夫,现在全国上下,从农村到城市,都在推进改革开放,这方面的小说,应该很有前途,俺听说路遥正准备一个大部头,叫《平凡的世界》呢。” “三凤儿,俺也是这么想的。” 高文学点点头,然后抓抓脑袋:“这两年,外面的世界变成啥样,俺都不知道。” 这倒是个问题,作家都得出去定期采风的,一味的闭门造车,成就肯定有限。 按理说,是应该叫大姐夫出去走走,可现在还真没有这笔闲钱。 琢磨了下,刘青山说道:“大姐夫,先等几个月吧,等咱们的大棚菜卖出钱,你就去春城汽车厂待上一段时间,积累积累写作素材。” 高文学一边拿起柜盖上的信件,一边说着:“三凤儿啊,其实不必跑那么远,咱们村子里现在发生的变化,不就是最好的素材吗?” 对呀,这作家的眼光,就是敏锐。 刘青山朝高文学竖竖大拇指,然后就见大姐夫把一封信塞进他手里:“这个是你的。” 差点忘了,还有俺一封信呢。 刘青山撕开信封,抽出两页稿纸,先瞄了一眼上边的字迹,不由咂咂嘴:“这飞哥的字,写得还真秀气,怎么跟女生似的?” 再瞧瞧落款,刘青山不由得一愣,还真是女生,这个“李雪梅”是谁来着? 想起来了,李雪梅,不就是那个喜欢用大眼睛瞪人的女护士嘛,她给我写什么信啊? 带着疑惑,刘青山开始看信,最开始,是“刘青山同志”这样的称呼,很正式。 很快就把信给读完了,放下信纸,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在信中,李雪梅表示,她了解了刘青山的事迹之后,受到很大触动,决定向刘青山学习,趁着年轻,努力学习外语,将来成为一名翻译。 至于通信的地址,则是从飞哥他们那里搞到的。 另外,在信中也提到了,那位托马斯先生也已经回国,听说是回去研发新车型什么的。 想不到啊,万万想不到,俺一不留神,竟然也成为了别人学习的榜样。 刘青山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喜滋滋的,毕竟享受别人的崇拜,这种感觉还是很美妙的。 于是,他也就提笔写起回信:李雪梅同志,你好 这封信,当然是以鼓励为主了,顺便再介绍下学习外语的方法,免得对方走了弯路。 最后顺便又提了提,希望她能够督促飞哥和刚子等人,也一起学习俄语,将来也许会大有作为。 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直到老四招呼吃饭,他这才结束,等到啥时候上公社,再给李雪梅寄过去吧。 晚饭是煮得苞米碴粥,打的茄子酱,因为炸锅的时候,放了荤油,所以茄子酱还挺香的。 刘青山还真饿了,呼噜噜就扒拉了一大碗粥,正准备再盛呢,就看到屋门被推开,进来好几个小娃子。 为首的四虎子手里拿着个小破盆儿,里面大半盆子,都是一条条深红色的蚯蚓,四虎子还满眼期盼地问: “青山哥,还收不收蛐蟮啦?” “收,当然收,哪里挖的,这么多?” 刘青山又盛了一大碗苞米碴粥,这玩意不抗饿,吃完跑两圈,肚子就又空了。 二牤子抢着汇报:“不用挖,这几天下雨,蚯蚓都钻出来了,直接抓就能抓到。” 卧槽! 刘青山使劲拍了一下大腿,饭也顾不得吃,赶紧往后院跑。 他把这茬给忘了,蚯蚓虽然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但是不能太湿,否则的话,它们在土里就无法呼吸。 自己那两池子蚯蚓,估计早就泡上了,蚯蚓在池子里又爬不上来,肯定全都泡死啦! “三凤儿,回来,养蚯蚓的池子,早就帮你罩上啦!” 还是大姐了解他,吆喝一声,刘青山这才停下脚步。 不过,他还是决定去看看,顺便把娃子们新捉的蚯蚓,也撒到里面。 到了后园子一看,那两个养蚯蚓的池子上面,果然都罩上了遮雨的塑料布。 至于挖完没砌的那些,都成水池子了,估计养鱼正好。 把几盆蚯蚓撒进去,刘青山这才乐呵呵地回屋,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天向刘金凤同志,提出口头表扬,她这种一心为公的行为,值得哎呦,别拧耳朵,疼。” 屋里那群鼻涕娃,也都瞧得嘻嘻笑,刘青山这才想起来,还没给人家换糖呢,最关键的是,他没糖啦,要不,先赊着? 这样搞的话,娃子们动力不足啊。 正琢磨呢,只见彩凤和山杏,从兜里掏出来纸包,然后抽出来一个绿色的小薄片,老四还说呢:“用这个换蚯蚓吧,这叫口香糖,可好吃啦。” 这不是绿箭吗? 刘青山眨巴两下眼睛,就想明白了,估计是杨老师,奖励给两个小丫头的。 这玩意现在可不好弄,只少数几个大城市才有得卖,而且还是那种专门涉外的商店才有。 这些娃子,每个人都领了一片口香糖,剥去外面的糖纸,塞进嘴里大嚼。 “咦,还冒凉风呢,好吃,真好吃!” 四虎子嘴里大赞。 这时候,小老四才想起什么,嘴里叮嘱说:“对了,这种糖,嚼完之后要吐掉,是杨老师说的。” “吐了多白瞎啊!” “俺刚才都咽啦!” 当晚,刘金凤抱了一套新被褥,去了爷爷家,给杨红缨铺上,回来的时候,还抱回来两盒麦乳精。 麦乳精,在这个时代,就算是高级营养品喽。 刘金凤喜滋滋地冲了两碗,一碗给四凤五凤喝,另外一碗,她跟林芝分了。 “姐,俺和姐夫的呢?” 刘青山不大满意,他倒不是馋这一口喝得,主要是待遇差别这么大,没人权啊。 “大男人,喝什么麦乳精。” 刘金凤嘴里唠叨着,不过还是抱起装麦乳精的罐子,准备给他们也冲一碗尝尝。 “姐,俺开玩笑呢,留着你慢慢喝。” 刘青山过去给抢下来,重新把罐子放到柜盖上,结果还被大姐给白了一眼:“就你喜欢作怪。” “哥,你尝尝俺们这个,可甜呢。” 小彩凤招招小手,在这个时代,甜食就是最好的东西。 刘青山凑上去,山杏把小铁勺递给他,刘青山在碗上边舀了一勺空气,塞进嘴里,还咂咂嘴:“嗯,真好喝。” 逗得两个小丫头咯咯笑,一人舀了一勺,硬给灌进哥哥嘴里。 “真甜!” 刘青山赞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麦乳精甜,还是这种感觉甜蜜。 第二天,刘青山正吃早饭呢,就听外面有人嚷嚷:“各家各户都注意啦,今天咱们夹皮沟村小正式开学,家里有娃子要上学的,搬个板凳去大队!” 夹皮沟还真是挺惨的,连个大喇叭都没有。 “上学喽,上学喽!” 两个小丫头嘴里欢呼着,就要下地背书包,被林芝和刘金凤分别拽住:上学也得先吃饱饭啊。 很快,俩小家伙就呼哧呼哧吃完饭,背上崭新的粉红色小书包,对于哥哥给买的书包和文具,她们都喜欢死了。 刘青山也扛着家里的一个长条凳,跟着去了。 他昨天太累了,睡得比较早,队长他们张罗收拾教室,他也就没去跟着忙活。 外面还是阴着天,雨也一阵儿一阵儿的,看来今年的小麦,算是彻底泡汤了。 半路上,看到三三两两的小娃子,大多数都是自己抱着个板凳,也往临时学校那边跑。 等到了生产队,刘青山进了教室一看:好家伙,还真像那么回事。 最前面放着一张老旧的办公桌,就是讲桌了。 刘青山越瞧越眼熟:这不是老支书那张用了几十年的老古董嘛,这都舍出来了? 教室里,有三排座,下面是用土坯垒起来的,然后横上一块新刨的木板,这就算课桌了。 再配上自带的板凳,好歹能坐在这学习了。 条件艰苦不怕,以后可以慢慢改善,寒门学子,照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刘青山暗暗下定决心:大棚出钱了,一定先打一批桌椅 。 不大一会,杨红缨就拄着一根木头棒子,一点一点地进了教室,扫了一眼齐刷刷坐着的二十几个小娃娃,她心里忽然前所未有的充实。 “老师好!” 小彩凤带头站起来,领着小娃娃们大声喊起来,小家伙这是要提前行使大班长的权利了。 搞得刘青山差点都跟着喊出来,他的身份,其实也是学生啊。 “同学们好,请坐。” 杨红缨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感觉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哇! 教室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俺不上学,俺不想上学。” 啥样的孩子都有,有乐意上学的,同样也有怕上学的。 杨红缨也拄着棍子,出去查看,结果地上的二牤子使劲打滚,任他的老娘又打又骂,也不好使,气得他老娘直抹眼泪儿。 “大嫂,交给我吧。” 杨红缨用手里的棍子,轻轻点了一下二牤子,嘴里大声说道: “不上学,长大就得种一辈子地,你还想不想以后去看天安门啦?” “还有啊,你不上学,别的小伙伴都在学校,以后没人跟你玩儿!” 这两句话,还是很有杀伤力的,二牤子爬起来,拍拍身上沾着泥土,吱溜一下,钻进教室里面。 刘青山瞧得也挺乐呵:这位杨老师,还挺厉害的嘛。 正琢磨着呢,就听杨老师的声音传过来:“还有那位刘青山同学,你要是也想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习的话,我欢迎。” 在小娃子们窃窃的笑声中,刘青山讪讪地走出了教室。 ———————— 有朋友问加更,前面也说过了,新书期间,每周打赏满一百人次就加更一张,多少都算,主要是求个人气,掌门则单独加更,新书投资人数如果满一千,也加更一次,存稿充足,欢迎大家来爆!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渠道为王 从学校回家,刘青山半道上碰到了大头,他也扛着长条凳,送俩妹妹去上学。 等了几分钟,大头很快就跑回来,笑嘻嘻地拽着刘青山:“走,跟俺采木耳去!” “进山啊,你不怕下雨?” 刘青山抬头望望远处,起伏的群山,笼罩在蒙蒙烟雨之中。 那一片山,村民叫它们豆包山。 “上啥山啊,俺家园子里就长木耳啦。” 大头一边说,一边拽着刘青山就走,搞得后者也发蒙:要说园子里有茄子辣椒啥的,一点不稀奇,长木耳,就有点开玩笑了吧? 等进了张队长家的园子一瞧,还真不是开玩笑,刘青山真瞧见木耳了。 各家不是都扣了大棚吗,在那些竖着的立柱上,就生着一片片层层黑灰色的木耳,层层叠叠,晶莹剔透的,瞧着就招人稀罕。 原来是这样啊! 刘青山有点明白了,这些木头桩子,都是从山上伐下来的,里面就带着木耳的菌丝呢,如今温度湿度都适合,当然就长出木耳来。 那还瞅啥呀,送到家门口的山货,采吧! 小哥俩都拎着小筐,上去往下掰木耳,这可是个细致活,轻拿轻放,不然就弄碎了。 木耳拿在手里,颤巍巍沉甸甸的,很有一种成就感。 凑在鼻子下面闻闻,菌香浓烈,绝对是上好的品种。 想想也是,这么长出来的木耳,跟山里采摘的野生木耳,基本没啥区别。 刘青山瞧瞧长木耳的木头桩子,是柞木的,难怪木耳的品质这么好呢。 别看都是木耳,也分三六九等的,最上等的,就是山上野生的木耳,野生木耳中,柞木生长的木耳是上品,桦树次之,剩下的杂木再次之。 至于人工培植的,那就只能呵呵了。 当然在人工培育的木耳中,有一种高级货,基本上接近野生木耳。 那就是类似此刻这种方法,直接利用木耳段来培养,只不过,要在木头上钻一些空洞,然后人工投放菌丝。 刘青山边采边琢磨:或许等来年开春之后,大棚里面不种蔬菜了,可以试着培养一下木耳段。 要是能成的话,以后还可以培养香菇啥的,形成一个大产业 他正想得美呢,就听到身边传来吧唧吧唧的声响,扭头一瞧,只见大头拿着一片肥嘟嘟的耳子,正往嘴里塞呢。 “鲜木耳不能多吃,小心中毒!” 刘青山连忙吆喝一声,这个可不是开玩笑,鲜木耳必须打水焯,或者是晒干之后在水发之后,才可以食用。 大头晃了晃脑袋:“没事,尝一片过过瘾,这木耳真好,又脆又滑,香味也浓。” 被他这么一说,刘青山也有点馋了,鲜木耳吃一点点,倒也不会有啥不良反应,于是也捏了一片,放进嘴里。 这才是真正的山珍啊! 仿佛整个山林的精华,都汇聚在口腔之中,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是上上之选。 十几根木头桩子,收获了两小筐鲜木耳,然后大头就发愁了:“三凤儿,这天儿也不开晴,晒不了啊?” 采下来的木耳如果不及时晾晒的话,摆上一两天也就坏了,这时候没啥正经的烘干设备,所以山货的产量,是很有限的。 刘青山琢磨一下道:“那就只能放炕头上烘干了,总归不能糟蹋喽。” 想想这些日子下连阴雨,估计山上的蘑菇木耳都长疯了,要不要组织大伙进山采一拨呢? 要是自家吃,以后啥时候上山,顺带着采一些就够了。 不过刘青山想的是大批量采集,然后集中出售,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好的销售渠道。 虽然收购站也收山货啥的,可是价格太低,也就赚个辛苦钱而已。 上次那位冒牌港商,倒是提供了一个好的项目,可惜是冒牌货。 渠道啊渠道,渠道为王。 刘青山心里也拿不准,要是兴师动众的上山,最后辛辛苦苦弄回来的东西不值钱,可就对不起大伙了。 回到家里,他把炕席掀起来,炕面子糊了一层报纸,正好把木耳放在上面。 再留出来一部分,下锅焯透,中午放点白菜,炒着吃,特香! 等到中午放学,老四老五乐呵呵地回来,小嘴叭叭的,讲着杨老师写字可漂亮了,杨老师唱歌可好听了,杨老师 对了,给爷爷和杨红缨也送些木耳过去尝尝鲜。 刘青山就端了 一盘子焯好的木耳,去了爷爷家。 刚出门,就看到四虎子和二牤子,一左一右扶着杨红缨,慢慢溜达回来,刘青山就打招呼:“杨老师,辛苦啦!” 杨红缨确实有点辛苦,毕竟学校就她一个老师,还是复式班,一上午都在教室里没歇着。 所谓的复式班,也是当时的特色产物,就是把不同年级的孩子,聚在一个教室里,一名老师授课。 比如说:先给低年级的学生讲新课,然后叫他们写习题,跟着再给中年级的孩子们讲课,两伙轮着来。 累是累了点,但是杨红缨心情很不错,这样的日子,令她感觉无比的充实。 “好漂亮的木耳,是野生的吗,在我们那儿,很贵呢。” 杨红缨看到刘青山手里的盘子,眨了眨眼说道。 “木耳是发物,你脚上受伤了,不能吃,俺是送给爷爷奶奶吃的。” 刘青山嘴里一本正经地说着,心里不由得一动:对呀,杨老师是大城市来的,不知道有没有渠道? “你们回去吧,张昌,张合,谢谢你们。” 杨红缨把四虎子和二牤子给打发回去,刘青山也是第一次知道了这两个小家伙的大号。 小娃子乐颠颠地撒丫子而去,杨红缨这才瞥了刘青山一眼:“三凤儿啊,你这是打击报复吧,怪我早晨把你赶出教室,是不是啊,三凤儿” 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哪有叫人还特意拉着长声的。 刘青山暗暗摇头,这女人大了,就不好骗喽,还是像郑小小那样的小丫头,比较好骗。 上前扶着杨红缨进屋,奶奶正在锅台边上做饭呢,笑呵呵地接过刘青山手里的盘子,嘴上却跟杨红缨打招呼: “红缨啊,累了吧,快进屋歇歇腿儿,咱们马上开饭。” “奶奶,我不累。” 杨红缨的语气里竟然带着点撒娇,还挑衅似的瞟了刘青山一眼。 刘青山也就配合着,嘴里忍不住嘟囔一句:“到底谁是亲的?” 奶奶呵呵地乐着,叫他们进屋,屋里的摆设多了一些,看样子都是属于杨红缨的。 刘青山帮着把炕桌放上,又拿着瓷酒壶,给爷爷烫了一两酒。 下雨天凉,白酒还是温一下比较好。 他一边忙活着,嘴里一边跟杨红缨闲聊:“杨老师,这木耳蘑菇啥的,要是运到首都,能好卖不?” “都是好东西,有钱不一定能买到呢。” 杨红缨也没闲着,一瘸一拐的,还帮着捡碗捡筷子。 “杨老师,放那,叫三凤儿来。” 爷爷刘士奎发话了,对这丫头他是打心眼里喜欢,或许是因为他的儿子,也曾经从事这个行业吧? 刘青山朝杨红缨摊摊手:“俺咋觉得,俺这地位噌噌往下降呢。” 杨红缨抿着嘴笑,在这里,她还真有一种家的温馨。 刘士奎嘴里继续说着:“这蘑菇木耳啊,在咱们这不拿它当好东西;但是到了大城市可就不一样喽。” “要我说呀,人也是这个理儿,只要是在需要的地方,自然就会拿你当个宝儿。” 老爷子的话,显然意有所指,所以杨红缨也不笑了,坐在炕沿上,静静地思索着什么。 “吃饭啦,三凤儿,你中午就在这吃吧。” 奶奶端着菜进屋,刘青山也准备跟杨红缨探讨一下山货的渠道问题,所以也就留了下来。 午饭很简单,炖的豆角,上面蒸发糕,玉米面里边,掺了一些白面,吃到嘴里甜丝丝的。 另外还有一盘小白菜炒黑木耳,色泽搭配得很鲜艳,杨红缨不吭声,但是没少夹木耳吃。 她的内心,现在很挣扎:如果找关系,那么出售木耳什么的,肯定不算事儿。 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家里肯定会顺藤摸瓜,找到这里,这可不是她希望的。 刘青山当然能瞧出来杨红缨有心事,所以也就没提这茬,在他的计划中,最好是能把这些山货,卖到港岛那边去,如果能够出口的话,那就更好了。 等到杨红缨放下筷子,她终于下定决心:既然自己来到这个贫困的小山村,那么就是这里的一员,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忙改变这里贫穷落后的生活。 她抬起眼睛,亮晶晶的目光注视着刘青山:“小山子,我以前认识一个岛国的朋友,她们国家,喜欢食用山野菜和菌类,等到休息日,我去公社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她。” 这是杨红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又不会惊动家里,又能给夹皮沟的乡亲们做点事。 “好啊,等礼拜天,俺还驮你去!” 刘青山都有点激动了,他知道,这几年正是两国邦交的蜜月期,经贸往来十分频繁。 而且杨红缨说的一点不错,岛国人对山野菜和菌类,有着一种病态的偏爱。 “三凤儿啊,我算是怕了你的自行车。” 杨红缨说完正事儿,立刻就把称呼转换过来,又开始拉长声。 刘青山也吃饱了,撂下饭碗赶紧下地:“那啥,俺先走了,现在就通知乡亲们,明天就进山采山货去。” 正文卷 第五十章 进山喽 清晨,空气格外清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走过来一群身背大背篓的汉子。 大背篓,都是一米多高,每个人的胳膊上,还挎着土篮子,右手拄着一根棍子,脚下穿着长筒雨靴,排成长长的一队,向着豆包山进发。 空气的湿度依然很大,导致低洼的地方,弥漫着白雾,一条条,一带带,穿行其中,宛如踏进仙境。 在旁观者看来,这景象很有诗情画意,甚至还带着点仙气儿。 但你如果是其中的一员,那么就能体会到其中的艰苦。 山路上是一层低矮的杂草,上面沾满了露水,脚踩上去,一不小心就打滑,要是没有手里的木棍帮着支撑,光是摔跟头,就能把人给摔晕喽。 刘青山也在队伍里面,小心翼翼地行走着。 这种天气进山,的确比较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滚落山坡。 啪嗒啪嗒,张杆子也混迹其中,就是这家伙没穿雨靴,脚上的鞋片子早就被露水打湿,鞋里都能抓蛤蟆了。 而且这家伙身上的背篓,也明显比别人小了几号。 不过呢,他能来就算不错了,要求不能太高。 好不容易,攀上眼前这个陡峭的山坡,大伙终于长舒一口气,纷纷卸下背篓,卷一根儿烟,休息一下。 刘青山掏出来一包烟,撒了一圈,也有不抽烟卷的,自己吧嗒着小烟袋,或者卷纸烟。 张杆子一瞧有便宜可占,立刻抽了两根出来,一根叼在嘴上,另一根则别在耳朵上。 旁边的老板叔有点看不过眼:“杆子,你说你这日子过的,家里连双雨靴都没有,吧嗒吧嗒,走路还带打呱哒板子的。” 呱哒板子,就是打的那种竹板,有说快板书的,也有要饭的,听老板子的意思,肯定是后者。 其他人也纷纷加入这场批斗会,张大帅早就瞧张杆子的小背篓不顺眼了:“妈个巴子,杆子啊,俺儿子上山,背的背篓都比你这个大。” 张杆子嘴里吐了个烟圈儿:“你们就晓得埋汰俺,要是给俺个媳妇,俺能一口气背着上老虎岭!” 老虎岭,是这片群山之中,最为险峻的一道岭,而且,据说里面真的有老虎。 大伙也拿张杆子这个夯货没招,带队的张队长也笑骂一句:“杆子,你整天就知道背媳妇,你都快成猪八戒啦!” 在当地人最喜欢的二人转曲目中,有一出《猪八戒拱地》,里面有猪八戒背媳妇的桥段,一般人都能哼哼两句。 张杆子嘿嘿笑着:“猪八戒啊,那可是俺的偶像。” 说完,他嘴里就哼哼起来:“猪八戒,笑哈哈,弯腰背起一枝花” 抽了一袋烟,队伍继续行进,张大帅嘴里唱起了样板戏:“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这个是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里的经典唱段,讲得就是发生在东北这边的剿匪故事,所以大伙都耳熟能详。 越往前走,越是草木狼林的,要是不熟悉的人进来,一准迷路。 尤其是这种阴沉沉的天气,看不到太阳,就更容易“迷山”了。 迷山是老辈人的说话,就是在山里转晕了,一辈子别想走出林子,最后的结局就是活活困死在山里。 当然还有更迷信的说法,那就是因为你进山不守规矩,山神老把头怪罪,给你施加的惩罚。 科学一点的解释,就是在林子里迷路,精神刺激太大,导致精神崩溃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吸入了有害的毒气或者误食了有毒的植物,产生幻觉等等。 总之,迷山是非常恐怖的,所以除了那些艺高人胆大的猎户或者跑山人,很少有人会独自上山的。 就算是成帮结伙上山,彼此间也会经常喊着点,免得有人走失,所以唱个小曲啥的,绝对不是闲得慌,而是有联系同伴的作用。 另外也能惊动一下林子里面的野兽,免得双方来个狭路相逢,一般来说,野牲口总归还是比较怕人的。 山里的樵夫喜欢唱山歌,也是这个道理。 等张大帅唱完一段,刘青山看到没人吭声了,也就唱了一段歌曲。 林子里当然不适合唱摇滚,刘青山也就十分应景地哼哼着: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 大伙也都听得很入神,这首歌是电影《归心似箭》里面的,讲的也是东北抗联的事儿。 村民里有看过这电影的,回想一下里面的白桦林啥的,不就跟眼前一样吗? 没看过电影的,其实也大都听过这电影。 没错,就是听电影。 因为在当时的收音机里,会播放一种神奇的节目,叫做“电影录音剪辑”。 等刘青山唱完了,大伙强烈要求他再来一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开森林音乐会了,刘青山是唱了一首又一首。 最后逼得没招了,连采蘑菇的小姑娘这种经典歌曲都唱了,只不过他稍稍篡改了一下歌词,变成了:采蘑菇的老爷们。 伴着朗朗歌声,大伙行走在林子里,现在他们穿行的,还是次生林呢,也就是砍伐之后,又长出来的天然林子。 要是进入真正的原始森林,那更加可怕,真可以用不见天日来形容,而且林子里还有诸多猛兽。 什么野猪c黑瞎子之类,都是寻常,最凶的是遇到大马熊,也就是大棕熊,一个大巴掌扇过来,能把人半边脸扇没喽。 另外还有猞猁c远东豹c东北虎这些林子里的顶级猎手,所以原始森林那边,极少有人敢乱钻。 十几里路,走了两个半小时,上午八点多,这才算是到达了目的地。 当人们看到前方的一个缓坡上,出现一座小木屋的时候,心里真跟回到家里似的。 “哑巴,哑巴,俺们来啦!” 张杆子这货,嘴里没大没小地吆喝着,其实按照辈分,护林员张哑巴,还是他叔叔辈儿的呢。 吆喝几声,没有动静,张杆子就直接奔向木屋而去。 这种小木屋,在当地有个叫法,叫做“木刻楞”。 整座木屋,都是用木头垒起来的,为了保暖,木头叠加的缝隙之中,还要垫上干苔藓,即便是冬天下大冒烟雪,一点风都不带透的。 这种木刻楞,住在里面,冬暖夏凉,最适合林区了。 看到屋门没上锁,张杆子就大咧咧地拽开屋门,准备进屋喝口水,这一路跋涉,嗓子都快冒烟儿啦。 屋门一开,里面就冲出来一团黑影,直接撞到张杆子怀里。 猝不及防,张杆子直接被撞了个大腚蹲,这货嘴里还埋怨呢:“哑巴,管管你家的狗崽子,见人就扑,这也太热情了吧?” 后面的人见了可都急坏了,嘴里大声嚷嚷:“杆子,快跑,快跑!” 张杆子一边用手推着面前毛乎乎的脑袋,嘴里还一边嘟囔:“跑个球啊,谁没见过狗啊,狗狗狗熊!” 对面并不是护林员养的大狗,赫然是一头黑乎乎的小狗熊,也就是当地人俗称的黑瞎子,学名:东北黑熊! 俺滴个娘咧! 张杆子吓得怪叫一声,头发差点竖起来,想要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却被那头小狗熊抱住大腿。 别看小狗熊个头不大,也就跟半大狗崽子似的,可是力气不小,让张杆子愣是爬不起来。 而且这小家伙还挺凶,嘴巴张得老大,一个劲往张杆子身上撕咬,吓得张杆子一翻白眼,身子一摊,直接晕了。 “赶紧救人!” 张大帅吆喝一声,大伙便端着手里的木头棍子,嘴里大呼小叫,一步一步,向狗熊靠近。 最好是把狗熊吓跑,谁也不想和这家伙正面战斗,熊崽子也是熊啊。 可是这只小熊胆子却很大,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依旧在张杆子身上一通乱扑乱咬,好像还从张杆子身上撕下来一大块肉,吧唧吧唧吃着。 “杆子!” 老板叔大叫一声,虽然大伙平时总拿张杆子取笑,可是一个村里住了几十年,那感情也不是一般的深。 山里的汉子,也都是血性十足,一瞧狗熊真的行凶,都嗷嗷叫着要冲上去。 “停停停,先别动手!” 刘青山嘴里大声吆喝着,将大伙拦住,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了,有关哑巴爷爷的一件趣事。 “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青山!” 张大帅也跺跺脚,又要往前冲。 结果却见那边晕死的张杆子,猛的向这边骨碌过来,在滚出几米远之后,立刻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跑向人群这边。 这货显然是吓得不轻,一头扎进张队长怀里,嘴里哭鸡鸟嚎的:“完犊子喽,狗熊把俺吃啦!” 嚎着嚎着,还不忘指责刘青山:“你小子竟然见死不救,你个没良心的!” 刘青山还笑嘻嘻的:“杆子叔,你不是吓晕了吗?” “俺那是装死好不好。” 张杆子气急败坏地应了一句,然后又开始埋怨车老板子:“以前总听你讲,什么见到狗熊要躺地上装死,狗熊不吃死物,全是他娘的放屁,咬俺一大块肉啊,疼死俺啦!” 大伙仔细瞧瞧,好像没瞧见张杆子身上淌血,也没有伤口啥的。 再向那只狗熊 望望,只见那个小家伙坐在地上,两只前巴掌,捧着半拉大饼子,啃得正香呢。 老板叔忍不住问道:“杆子,你兜里装大饼子了吧?” 张杆子摸摸衣兜,被撕开线了,耷拉下来,他立刻怒了:“你个败家熊玩意,敢抢俺的大饼子吃,老子今天跟你拼啦!”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大财主 大伙七手八脚地拽着张杆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你能打赢熊崽子,可是,人家背后也是有熊的。 万一把母熊惹出来,他们这伙人还不得团灭啊? “别拉俺,今天不把这熊玩意的苦胆揍出来,俺就不叫张杆子!” 张杆子越拉越来劲,嘴里不停叫骂。 至于那只小熊仔,也不知道是藐视对手,还是真不怕人,依然坐在草地上,老神在在地啃着玉米饼子。 大嘴嘛哈的,几口就把大饼子给吞了,还伸着舌头舔舔嘴巴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看到张杆子这货没完没了的,车老板子就来了主意,悄悄示意大伙都松手。 张杆子还在那咋呼呢:“别拽俺,等俺削死黑瞎子,请大伙吃熊掌,哎呦,你们别拉俺啊!” “没人拉你,你上吧,俺们都等着吃熊掌呢!” 老板叔笑呵呵地应着。 这下张杆子可慌了神,叫他跟黑瞎子放对,他还真没那个胆量,结果现在弄得上不上下不下,你们这不是演俺吗? 正这个时候,几声狗叫传来,是哑巴爷爷回来了,这下算是帮张杆子解围。 他转身朝着那个魁梧的半大老头迎上去:“哑巴,你那老窝现在都变熊窝了,你咋混的?” 刘青山也望向被几条大狗簇拥着的哑巴爷爷,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粗手大脚的,身体依旧十分壮硕。 据说哑巴爷爷年轻的时候,曾经徒手杀死一只远东豹。 当时的目击者说,哑巴后背就跟钢板似的,一下靠在豹子身上。 然后顶着豹子撞在一棵大树上,碰的一身闷响,大树枝叶摇晃,豹子当时就蹬腿断气。 等剥了豹子皮,剖开豹子的肚子,大伙儿发现里面的内脏都震碎了。 于是就有传闻:哑巴会武,打豹子那招,就是八极拳里面的铁山靠。 可是问哑巴,他却一个劲晃头,后来也就没人再关心这件事。 但是村里的小娃娃,都把这位哑巴爷爷,当成了偶像,刘青山当然也不例外。 此刻再见到哑巴爷爷,看着他那朴实憨厚的面孔,刘青山感觉格外的亲切。 记得去年夏天放暑假,他和大头二彪子等人进山采山货,跟同伴走失,迷山了,最后晕在老林子里。 等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躺在哑巴爷爷的木刻楞里,救命之恩啊,得记一辈子。 张杆子迎着哑巴爷爷走过去,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扑腾扑腾的声响,回头一瞧,吓得他俩腿发软,直接又躺地上开始装死。 是那只熊仔,又追上来! 别看张杆子刚才叫得欢,就算借他俩胆子,也不敢跟黑瞎子打架啊。 熊仔根本就没搭理张杆子,而是乐颠颠地朝哑巴爷爷奔过去。 大伙正要出声提醒,却见那几只大狗,也摇头晃脑地迎上去,还伸着舌头,友好地舔着熊娃子那张跟它们的狗脸有几分相似的熊脸。 等哑巴爷爷大步走过来,熊仔的表现,彻底叫大伙惊呆了。 只见这货竟然抱住哑巴的大腿,嘴里吭吭唧唧的,就跟见到亲人似的,还在哑巴身前身后来回翻滚,瞧那样子,跟狗子撒欢没两样。 哑巴爷爷则从兜里掏出来一把野果子,蓝哇哇的,是蓝靛果,当地人叫羊,扔到地上,喂给小黑熊。 得,大伙好像有点瞧明白了:这黑瞎子,十有八九是哑巴养的! “哑爷爷!” 刘青山大叫着迎上去,亲热地扳住哑巴爷爷的胳膊,好家伙,感觉哑巴爷爷的肌肉硬邦邦的,跟搂着铁疙瘩似的。 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哑巴爷爷的感官无比灵敏,刘青山身上的那股孺慕之情,他能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于是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轻轻拍拍刘青山的脑瓜。 这小子,又长高了啊! 大伙也都围上来,到这时候,也都不怕那只熊仔了,反倒觉得这货憨头憨脑,怪好玩的。 “哑巴,你的黑瞎子把俺带来的大饼子都给抢了,今个中午,你得好吃好喝供着俺。” 张杆子知道,哑巴这里时常有些好吃的,什么山鸡野兔之类,所以就动了歪心思,龇牙咧嘴地嚷嚷起来。 但是很快,就被其他人给挤一边去了,张队长上前说明来意,又把给哑巴带来的粮食和大粒儿盐送进屋里。 哑巴爷爷很少下山,一般时候,都是村里谁上山了,顺便把一些生活必需品,帮着他捎上来。 另外就是告诉哑巴爷爷,中午他们在这打尖,干粮都带来了,给熬一大锅汤就成。 哑巴爷爷也不出声,脸上带着憨笑,一个劲点头。 最后,张队长又告诉哑巴,村里结成合作社扣大棚的事儿,大伙给哑巴也入股了。 哑巴爷爷听了,立刻进了木屋,等他出来的时候,手上托着一个木头匣子,一把塞进张队长怀里。 “你这里面装的啥玩意,还挺沉的。” 张队长打开匣子,然后整个人就愣在那里,木头匣子也砰地一下,摔落到地上。 匣子挺结实的,在草地上滚了几下,并没被摔坏。 里面的东西,却洒落出一部分,也瞧得周围那些村民,全都瞪大眼睛。 钞票! 散落出来的东西,竟然都是钱:拾元的,伍元的,最小的面额,也是一元的。 除了钱之外,张杆子还从地上,拾起来一枚银白色的袁大头。 这种袁大头,匣子里竟然有几十枚。 “呦,哑巴,想不到啊,原来你才是咱们夹皮沟的大财主!” 吹了一口气,在耳边听了听,张杆子两眼直冒光,恨不得全都装自个兜里。 袁大头这玩意,以前家家户户都可能藏上几枚,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哑巴爷爷比划了几个手势,原来,这些钱,是他入股合作社的资金。 “哑巴哥你早点拿出来啊,咱们就不用去银行贷款啦!” 老板叔对贷款的事,还是耿耿于怀呢。 大伙七手八脚地把钱点了点,竟然有三百二十多块,这还不算那些袁大头呢。 谁也想不到,守林子的哑巴这里,竟然有着这样一笔巨款。 哑巴爷爷又比划一阵,说是这些年,陆陆续续用山货换来的,他在山上也用不着,也没地方花去。 而且这大山是属于夹皮沟的,所以这钱也是大伙的。 服气,所有人都服气。 就连张杆子都凑上去嘟囔着:“哑巴啊,这些钱太多了,你留一半呗,留着以后娶个老伴儿啥的?” 哑巴爷爷咧着嘴,发出啊啊的笑声,还用大巴掌,使劲在张杆子的肩膀拍了两下,拍得张杆子龇牙咧嘴,差点跪地上。 这手劲儿,太他妈大啦! 因为哑巴拿出来的这么钱,大伙对采山货这件事,也更加热切。 虽然这是哑巴多年积攒下来的,但是多少也说明一个问题:山货还是很值钱的。 留下两条大狗看家,哑巴爷爷就带着大伙,钻进林子里,那只小熊,也晃晃悠悠的,混在队伍里。 一会凑到老板叔身上嗅嗅,一会又搂着张大帅的大腿,最后只围着刘青山打转,嘴里还一个劲吭叽。 刘青山觉得,这熊玩意还真是挺逗的,就像家里的那些小娃子,来了客人,显得格外兴奋。 于是他就从兜里掏出来一块糖,估计是这货鼻子好使,嗅到了身上装着的糖果的香味。 要知道黑瞎子对甜食,那可是非常的偏爱。 偷蜂蜜,就是它们经常干的操蛋事,即便是被蛰得满脑袋包,也乐此不疲。 一瞧刘青山拿出来水果糖,熊娃子自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呼哧呼哧的,搂着刘青山的大腿直蹦高,这货原来是职业抱大腿的。 它的巴掌也上来瞎扒拉,一下就把糖块扒拉到地上,被它舌头一卷,就进嘴儿了。 “还没扒糖纸呢。” 刘青山伸出手,伸手摸摸这个小家伙黑糊糊,毛茸茸的脑袋,嗯,手感还不错。 好在这时候的糖纸是真用纸做的,不是塑料纸,就算被黑熊咽到肚里也没啥事。 吃了刘青山一块糖之后,这只熊娃子,就彻底赖上他了,一路上都围着刘青山打转。 它还不是伸出巴掌,扒拉一下,偏偏还没轻没重的,好几次,都把刘青山给弄了个趔趄。 气得刘青山真想踹它两脚。 据哑巴爷爷比划道:这个熊玩意,是他今年开春的时候,在林子里捡的。 一般时候,他们这边,母熊都是在冬眠的时候产崽,等到开春了,冬眠结束,就能把小熊领出来转悠。 这只熊仔也不知道咋回事,是丢了还是被母熊给遗弃,反正哑巴爷爷捡到它的时候,已经快要饿死了。 哑巴爷爷就把它抱回小木屋养着,正好有一只母狗下崽,就让母狗奶着,最后还真活了。 而且这小家伙也不回林子里生活,整天跟哑巴爷爷的那几条大狗混在一起。 “你这家伙,还真是一只名副其实的狗熊。” 张杆子还在为大饼子的事儿耿耿于怀,于是就使坏,伸腿绊了熊瞎子 一下。 结果呢,小熊是绊倒了,但是一头撞在他的腿上,张杆子也抱着狗熊,一起滚下山坡。 要不是半道上被几棵小树给拦住,指不定滚到哪是一站呢。 大伙瞧得直乐,老板子更是开始编排张杆子:“杆子啊,俺瞧着这黑瞎子挺稀罕你的,干脆,你就领回家当媳妇算啦!” 张杆子也气急败坏地进行还击:“老板子,这狗熊是公的,干脆你领回去当姑爷得了,反正你家姑娘多。” 在众人哄笑中,傻乎乎的熊仔还不知道呢,它已然成了香饽饽喽。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臭菇?松茸? 就在这种欢声笑语中,哑巴爷爷领着大伙,来到一片杂树林,手里比划几下,意思是说:这里的山货最多。 其实不用他说,大伙也都发现了一片片的蘑菇,那家伙,就跟有人特意种的似的。 于是都纷纷放下大背篓,拎着土篮子,开始捡蘑菇。 没错,就是捡。 蘑菇遍地都是,可不就是捡嘛,还得挑选品种好而且品质也好的,那些刚冒出来的,或者是已经耍圈生蛆的,根本就懒得动手。 虽然这些天,断断续续地总是下雨,但是林子里面,都是厚厚一层腐殖质,全是由一年年的枯枝落叶组成,极为渗水。 脚踩上去,一点也不湿滑,反倒是感觉软绵绵的,就像踩在海绵上似的。 这片林子是天然生长的杂树林,树木种类繁多,松树就有落叶松,樟子松,大红松等等。 还有其它落叶树,柞树c水曲柳c黄玻璃树c白桦黑桦,榆树杨树等等,几十个品种。 正因为如此,蘑菇的种类也非常丰富,因为许多的菌类,生长的环境也都各不不同,跟树种有着很大的关系。 比如说,大伙现在采集的红松伞,就只在樟子松的林地里生长,落叶松里面就不会有。 这种红松伞,是一种珍贵的天然松树蘑,营养价值很高,一直到后来,依旧不能人工养殖,所以是百分百纯天然。 刘青山也是以后才知道,因为这种蘑菇形状像一个铆钉,用水焯过之后,呈现紫红色,所以有个霸气的学名,叫做“血红铆钉蘑”。 吃起来口感肉肉的,香气也足,所以千万不要被这个名字给吓到。 刘青山蹲在地上,慢悠悠地转一圈,挑着那些壮实的红松伞,捡到篮子里,转一圈,基本上就能采十几个,甚至二十几个。 然后再挪几步,继续蹲着转圈采集,身边不远处,传来大伙的闲聊声。 “这蘑菇头,长得还真大,你们瞧瞧,这模样像个啥?” 听声音,好像是张杆子的。 没开伞的红松伞,形状像啥,那自然是不言而喻。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嘿嘿的笑声,都是男人,当然懂的。 随后,就响起了老板叔的声音:“杆子,你裤裆里那玩意,估计就跟这个一般大。” 刘青山抬眼望望,只见老板叔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红松伞,跟刚结的黄瓜扭差不多大。 这种成年人的话题,他一个半大小子,当然不好掺和,还是乖乖听那些老司机开车吧。 果然,张杆子也不是好惹的:“哎呀,老板子,你也不嫌磕碜,大白天的,把自己那玩意掏出来显摆啥呀!” 在人们的哄笑声中,张杆子更来劲了:“难怪你家是一窝闺女,俺今天才知道,是你那玩意不够长啊。” 刘青山都忍不住想乐,要说蘑菇这种菌类,长相还真够叫人浮想联翩的。 难怪岛国那边的人,都喜欢食用呢,在他们的观念中,蘑菇这东西,就深得“形补”的精髓。 不知道,杨老师能不能帮着联系上那边? 正琢磨着呢,手指忽然碰到一根粗壮的大蘑菇头,刘青山不由得眼前一亮,嘴里下意识地惊呼一声: “松茸!” 眼前是个呈现出红褐色的蘑菇头,还没有开伞,下面露出一截粗壮的伞柄,呈现出一种乳白色,伞柄表面,还长着鳞片。 这个鳞片,也是松茸的主要特征,所以当地人都把松茸称作“剥皮菌”。 他这一声吆喝,也把附近的几个人给吸引过来,连哑巴爷爷都过来了。 看到刘青山小心翼翼地在扒着松茸周围的枯枝败叶,露出来的伞柄也越来越长,都将近一扎长了。 成年人的一扎,二十厘米左右,这林子里的松茸,品质绝对一流。 “卧槽,这玩意还有野生的啊,要是老娘们进山采蘑菇,憋不住了想上厕所,蹲在这的话” 身后传来张杆子的怪叫,显然不是啥好话。 “滚犊子,你小子整天就惦记着那点事!” 老板叔喝骂了一句,又凑过来瞧了一眼:“青山,这是臭菇,别看个头大,味道一点都不好。” 你说松茸是臭菇? 刘青山眨眨眼睛,然后想起来,林子里面,确实有一种和松茸极为类似的菌类,名叫花松茸,有一种怪怪的臭味,无论是口感还是口味,跟松茸都没得比。 估计是大伙尝过花松茸,觉得味道不好,所以连真正的松茸,也都无人问津 了。 倒是后来有些不讲究的赶山人,拿花松茸冒充松茸,欺骗外行。 “老板叔,这个不是臭菇,蘑菇头跟松籽外皮的颜色差不多。”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你说的臭菇,蘑菇头颜色更深,纹路也杂乱,所以这个叫松茸,那个叫花松茸,味道也不一样,不信你们闻闻?” 他已经把松茸周围的干松针都扒开,小心翼翼地伸手上去,准备把松茸取下来。 最好不要碰触到松茸下面寄生的根基,等采完之后,再把松针啥的都埋回去,下次记住位置,还能继续在这里找到松茸。 可是有人比他手快啊,只见一个黑糊糊的巴掌,猛得拍了上去,好好的一根大松茸,直接被拍得稀碎稀碎的。 看着这只张着大嘴,脑袋还一摇一晃的熊仔,刘青山也很是无语,只能伸手拍拍它的脑瓜子。 “你呀你呀,一巴掌把好几十块糖给拍没喽。” 旁边的老板叔却听出弦外之音:“青山,这玩意这么值钱的吗?” 刘青山点了点头:“当然,得遇到合适的买家。” 就像是上一次去县里带的那些山货,要是摆在港岛或者岛国那边的柜台上,立刻就会身价百倍。 但是在小县城的收购站里,就是白菜价,最后都叫刘青山送给徐校长了。 对于松茸这种菌类,当然鲜品是最好的,价值也最高。 不过以刘青山他们夹皮沟现有的条件,只能选择用盐腌渍了,这样的话,价格直接缩水一多半。 没法子,现在的条件还是太落后。 刘青山给大伙讲清楚松茸和花松茸的区别之后,人们又散开,呈扇面状,缓缓向前。 再遇到松茸的时候,大伙也会按照刘青山讲述的方法,小心翼翼地采摘下来,尽量不去破坏它们生活的环境。 除了蘑菇,遇到朽木,大伙还会细心地将上面的黑木耳也采摘下来。 天阴晒不了,到时候往家里炕头上一铺,也照样能炕干。 “哇,好大的树鸡子!” 不知道是谁嚷嚷了一句,正好就在刘青山身边不远,他也凑上去瞧。 只见在一棵柞树的侧面,生长着一簇鲜艳的菌类,色彩十分醒目,正面是橘黄色,背面乳白,层层叠叠,足有脸盆大小的一团。 这玩意的学名叫硫磺菌,老百姓叫它树鸡蘑或者树鸡子。 一来是因为这种菌层层相叠,跟鸡冠子似的;二来则是因为味道鲜美如同鸡肉,是有名的素里荤,因而得名。 一簇树鸡子,就装了差不多一筐,大伙更来劲了。 只有张杆子,是典型的出工不出力,采两个蘑菇,就抬头望望天,歇上一阵。 他的背篓最小,但是里面的菌类,却是最少的。 “杆子,你别总抬头望天啊,好好干活!” 张队长也瞧不下眼,嘴里吆喝着。 张杆子还真能对付:“谁望天儿啦,俺这是找猴头呢,嘿嘿,快瞧,那树杈上有个大猴头!” 附近的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果然,在一株柞树上,长着一团乳白色的东西,毛茸茸的,就像一只白猿在那探出脑袋。 这就是野生的猴头菌了,和鱼翅齐名,历来就有“海中鱼翅,山里猴头”的说法。 误打误撞的张杆子,也兴冲冲地第一个冲过去,抱着大柞树往上爬,不过没爬到一米高呢,就出溜下来。 “一边去,别碍事。” 张大帅早就从筐里取出一副脚扎子,往鞋上绑着。 这东西是爬树的专用工具,别说爬个小柞树,就算是几十米高的大红松,照样蹬着脚扎子,爬上去打松塔。 林子里采山,最危险的一项,就属打松塔了。 这脚扎子结构也挺简单的,就是一个铁框,方面套进鞋里,只是在内侧,各有一根锋利的钢刺。 爬树的时候,两脚轮流向上,钢刺顺着树皮扎进,起到很好的固定作用。 只见张大帅绑好了脚扎子,矮小的身子窜到树上,灵活赛过猴子,噌噌几下,就爬到了生长猴头的树杈旁边,抽出绑在腿上的刀子,小心地将猴头切下来。 刘青山也凑过去细看,这个猴头不老不嫩,长得正好,有海碗口大小,垂下的茸毛色泽白皙,一点都没有发老变黄。 凑到鼻子下面,就能嗅到一股鲜美的香气,叫刘青山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刘青山心里也不由大赞:这林子还真是一个大宝藏啊! 张大帅则不忙着解脚扎子,而是嘴里兴奋地吆喝着:“妈个巴子的,这猴头一长就是一对儿,大伙都在跟前踅摸踅摸,肯定还有!” 大伙刚要散开寻找,却被哑巴爷爷给拦住,他手里比比 划划的,叫大伙不要再采。 张杆子还记着被黑瞎子给坑惨的仇呢,嘴里就编排:“哑巴,你是等俺们都回去了,自个来采了卖钱吧,难怪你攒那么多钱呢!” 哑巴爷爷也不恼,憨憨的脸上依旧带着笑,他摇摇手,继续比划起来:原来他的意思是叫剩下的猴头继续生长,然后自然繁殖,这样以后林子里的猴头菇,就不会绝种。 老辈的赶山人,对待野牲口,从来不会赶尽杀绝,不杀母兽,不伤幼兽,是他们的准则。 就算是对待这些山珍,也都采一放一,本着永续利用的祖训。 刘青山都忍不住朝哑巴爷爷竖竖大拇指,表达自己内心的敬佩,因为刚才,他也急着想把另一个猴头采下来,根本就没有哑巴爷爷这种情怀。 他觉得,哑巴爷爷这样的人,才是山林真正的守护者!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美味出深山 寂静的大森林里,采山货的人,依旧忙碌着。 收获当然越来越多:木耳,各种各样的蘑菇,甚至还采到了一株脸盆大小的赤芝。 大伙的背篓,也渐渐丰盈起来,背在身上,也越来越重。 张杆子这种懒汉,第一个受不了,虽然他的背篓最小,里面装着的山货也最少,但是多年养成的懒骨头,叫他浑身难受。 干着干着,这货早就烦了,蹲在一棵倒伏的桦木旁边,采了一些木耳之后,就发泄似的,使劲在朽木上踹了几脚,把木头踹成七零八碎的。 啪的一声,肩膀又被拍了下,拍得张杆子一个趔趄。 他刚要骂娘,回头瞧见是哑巴爷爷,立刻不敢吭声,只能嘴里抱怨着:“哑巴,你拍俺干啥呀?” 哑巴爷爷手上比划一阵子,原来是埋怨张杆子不应该搞破坏,像这种长木耳的朽木,从春到秋,一年能采好几茬呢。 张杆子也只能哼哈答应着,身子就跟没骨头似的,往旁边一个树桩子一坐:“累死老子啦,歇歇腿儿。” 啊啊啊,哑巴爷爷嘴里叫着,手上比划着,大意是说:这林子里的树桩,都是山神老把头的交椅,是他老人家的专属座位。 进山的人,千万不能坐,要是惹怒了老把头,叫你迷山,你就一辈子别想出去了。 “俺才不管你那么许多呢,今天俺就享受一次山神的待遇。” 张杆子这个夯货是油盐不进,坐在树桩子上,搭着二郎腿,一个劲得瑟着。 刘青山也瞧不下眼:“杆子叔,你还是起来吧,这树桩子上边湿乎乎的,坐那容易得病;而且里面没准还藏着毒虫啥的,万一咬着的话就麻烦啦!” 山里人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初听起来,以为是扯蛋,比如哑巴爷爷比划的山神老把头啥的。 可是你要是细琢磨,往往却有一定的道理,所以进山最主要的就是要守规矩。 刘青山刚说完,就听到张杆子嘴里妈呀一声,从树桩子上跳下来,俩手捂着屁股,在地上直蹦。 “咋地啦?该,谁叫你不守规矩的,肯定被大蜈蚣给蛰了吧?” 张队长嘴里骂着,却第一个冲过来查看。 像这种树桩子,树皮夹层里边最容易成为蜈蚣之类的藏身之地。 “不是被蜈蚣蛰了,好像是蚰蜒,钻进去啦!” 张杆子一边跳一边嚷嚷。 “钻哪去啦?” 张队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然后也醒过腔来,满脸古怪,用手指着张杆子:“你,你小子还真够倒霉的。” 连急带吓的,张杆子都快哭了:“赶紧想招啊,你们还笑,快点帮俺把蚰蜒弄出来!” “那玩意咋弄,你赶紧找地方,看看能不能拉泡屎,把蚰蜒带出来。” 老板叔帮他想了一个还算是靠谱的主意。 张杆子这会儿脸都绿了:“俺现在都紧张死了,实在拉不出来啊!” “要是有开塞露就好了,给你挤进去一管,肯定就完活儿。” 张大帅也稍稍有些遗憾,这林子里面,还真没地方找开塞露去。 不过这也给刘青山提了醒,他正准备去找点大戟之类的泻药,给张杆子吃。 就见哑巴爷爷随手在地上薅了几样树叶草叶啥的,比划着叫张杆子吃下去。 到了这时候,张杆子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嚼得满嘴冒绿沫子。 还真管用,没到十分钟,这货就抱着肚子跑到一边,一阵电滚雷鸣之后,这才又乐颠颠地跑回来: “唉呀妈呀,总算是拉出来啦,那蚰蜒还活着呢,在稀屎里练狗刨儿。” 大伙听他说得太脏,都各自散去,继续采蘑菇,只有张杆子在那嚷嚷着俩腿发软,想找地方坐一会儿,又不敢坐。 哑巴爷爷一瞧他这熊样,索性领着他先回木刻楞那边,反正做饭也需要有人烧火。 刘青山倒是有点意外:想不到,哑巴爷爷居然还懂草药呢。 这林子里,可是有不少草药,没准以后也是一条财路呢。 剩下的人一鼓作气,一直忙活到下午两点多,这才收工。 林子里面,天黑的早,而且到了下午,蚊虫都飞出来活动,大个的花脚蚊子,还有比蝉个头还大的大瞎蒙,一个个都凶得很。 尤其是大瞎蒙,被叮上一口的话,直接呲呲冒血。 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小飞虫,真能把人给吃喽,所以没点本事c没点准备的人,根本就没发在林子里过夜。 刘青山听村里的老人讲古,在以前土匪横行的时候,专门有一种整治人的刑罚。 就是胡子在绑了肉票之后,家里不肯拿钱来赎的,就把人剥光衣服,绑在老林子里的大树上喂蚊子小咬。 到第二天,人准保已经凉了,想想都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 回去的时候,大伙的背篓基本都满了,就连挎着的筐里,都装着一些珍品,什么榆黄蘑c树鸡子c猴头和松茸啥的。 到了木刻楞这边,迟到的午饭已经准备就绪,一大锅热腾腾的蘑菇汤,汤里竟然还煮了两只风干的野鸡,老远就闻着一股打鼻子的香气。 带来的饼子啥的,也都重新放在帘子上熏熏气,大伙洗了手,就在木刻楞门口的放倒的干木头柈子上随便坐了。 众人一手拿着大饼子,一手端着蘑菇野鸡汤,还真别说,这汤别的调料没放,就撒了点盐,却鲜美异常。 几只大狗小狗,都老老实实趴在旁边,倒是那只熊仔,晃晃悠悠在大伙跟前转悠,一点也不眼生。 这里蹭一口饼子,那里蹭一根鸡骨头,还真有点如鱼得水的模样。 大伙都吃饱之后,抽袋烟休息片刻,就立刻下山,回去的时候,都多了好几十斤的重量,将会更加费劲。 只有张杆子,说自个拉虚脱了,就在山上跟哑巴住一宿,惹得车老板子跟他斗嘴:“你小子,不会是想搂着狗熊睡觉吧?” 而张杆子看样子确实有点虚,都懒得跟老板子斗嘴。 倒是那只熊仔,恋恋不舍地跟着刘青山,看样子还想下山。 直到身后传来几声狗叫,这货才停下脚步。 刘青山摸摸熊头:“回吧,明天再给你多带几块糖。” 上山容易下山难,回去这一路,花费了足足三个小时的时间,到家之后,已经都快晚上六点了。 大伙拖着疲惫的身子,各回各家,采回来的山货,还要经过初加工,该用盐腌制的就腌上,该晾晒的就上炕。 “三凤回来啦,累坏了吧?” 母亲林芝守在院子里,帮着儿子卸下大背篓,心疼地帮刘青山揉揉肩膀,都被勒出红印子了。 “妈,不累。” 听到母亲关切的话语,刘青山的疲劳就立刻消散,重活一世,他最在意的就是亲情。 尤其是看到这段时间,母亲额头上的皱纹都舒展不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就连气色都好了许多,他心里尤其高兴。 “哥,你回来啦,快进屋洗脸。” 四凤也上来嘘寒问暖的,还有山杏,默默地给哥哥递过来一个手巾板儿。 “去招呼杨老师和爷爷奶奶过来一起吃饭,晚上咱们吃蘑菇,最好吃的蘑菇!” 刘青山揉揉两个小脑瓜,从兜里掏出两把野果子,分给她们,两个小家伙就撒着欢往东院跑去。 进了屋,大姐刘金凤正围着锅台忙活呢,刘青山洗洗头脸,然后就开始摘蘑菇,去掉根上粘着的草叶和泥土,再清洗焯水。 很快,爷爷奶奶还有杨红缨也都来了,几个人一起在院子里收拾蘑菇。 “这种蘑菇好大!老师,这是什么蘑菇?” 四凤拿着一根大蘑菇,在杨红缨面前晃了晃,在小家伙眼里,老师是无所不知的。 可是这一次也把杨红缨给难住了,她就知道是蘑菇,可是具体是什么品种,她又哪里搞得清楚呢。 刘青山连忙帮他解围:“四凤儿,这种叫松茸,很好吃的,一会哥给你们煎着吃。” “这就是松茸啊,听说很珍贵的!” 杨红缨也有些吃惊,她还是听说过松茸的,这么贵的东西,还是不要吃了。 来了这几天,她也知道了,夹皮沟这个小山村,真是穷的叮当响。 “杨老师劳苦功高,当然要用最好的东西来招待。” 刘青山笑呵呵地开着玩笑,看到杨红缨向她瞪过来,连忙又补充一句: “松茸对老人和孩子的身体有好处,老人吃了,延年益寿;小孩儿吃了,大脑聪明,杨老师,你主要是跟着借借光。” “再说了,这玩意在咱们山里不值钱,杨老师你不用有啥心理负担。” 杨红缨听了,默不作声,不过心里面,更坚定了要为这个小山村出一份力的决心。 晚饭弄好了,饭桌上,多了一盘红松伞炒白菜片。 紫巍巍的蘑菇吃到嘴里,肉质滑溜,带着大自然的清香,实在是难得的美味。 当然更好吃的还是松茸,这东西也不需要用水清洗,小心修理干净之后,一根松茸切成四片。 锅里用荤油滑了一下,然后把一片片松茸摆在上边,听着滋啦滋啦的声响,一阵阵浓郁的香气便弥散出来。 “来来来,都尝尝。” 刘青山先给爷爷奶奶夹了一片,接着是杨红缨,又给老四老五夹了一片,然后是老妈和大姐c大姐夫。 分了一圈,正好八个人,两个大松茸就都被分光了,轮到他这,已经没了。 “俺闻闻味儿就满足啦!” 刘青山嘴里还找辙呢,抬头望望,一桌子人都乐呵呵地望着他。 然后,好几双筷子伸到他眼前,筷子上面,都夹着颤巍巍的c白里透着金黄的松茸片。 “俺再整两个去!” 刘青山连忙下桌,又煎了几根松茸。 松茸这东西,最是滋补,卖不卖钱的先放放,家人的健康,才是第一位的。 咬了一口肉质细腻q弹的松茸,刘青山也忍不住眯起眼睛,满脸回味: 果然名不虚传啊,松茸吃到嘴里,那股奇特的香气,还真是令人陶醉,仿佛整个山林的精华,都孕育在这种美味之中。 “好吃,跟胶皮糖似的。” 小老四也卖力地吃着松茸,哥哥都说了,吃松茸补大脑,她的小脑瓜当然想越来越聪明了。 刘士奎也微微点头:“以前还不知道,山里居然藏着这样的美味,都当成臭菇了,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刘青山连忙又给爷爷奶奶夹松茸:“好吃就常吃,爷和奶肯定都能长命百岁!” 两位老人就爱听这个,都乐得眉开眼笑的。 “妈,你也吃,松茸还能延缓衰老呢。” 刘青山又给母亲夹了一片。 林芝也笑眯眯地接了,吃的是松茸,心里却比蜜还要甜,不过嘴上却说:“三凤儿,看你说的,那不成灵丹妙药了吗?” 看着一大家子人温馨和睦,杨红缨都能感觉到那洋溢出来的亲情,想想自己家里的情况,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老师,您吃啊!” 小彩凤也跟着夹了一片松茸给她。 杨红缨心头一暖,她并没有被排斥在这个家之外。 于是她接过来咬了一大口,笑着说道:“嗯,真好吃!”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煮鸡蛋,好日子? 随后的几天,村民天天进山采收山货,直到这段连雨天过去,这才暂停了这种大规模的采山工作。 蘑菇木耳啥的,还真采了不少,到时候,就算没有客商来收,卖到收购站,也能赚点辛苦钱儿。 好不容易天气放晴,看到久违的日头爷,村民们忍不住有种想哭的冲动:您老人家,总算舍得出来啦! 整个夹皮沟,也都随之忙碌起来:壮劳力都纷纷下地收割小麦。 看到母亲林芝也拎着镰刀,要去割小麦,刘青山赶紧一把将她拦住:“娘,你别去了,这活儿还是我来干吧!你就在家做做饭,帮着大姐喂喂鸡就好,可万万不能再劳累了。” “没事,妈不累。”林芝疼爱地看着懂事的儿子说道。 “不行,你必须听我的!” 刘青山十分坚决地说道。 既然现在是他当家,那么就要把家里的担子抗在自己肩上,肯定不能再让老妈吃苦了。 干农活是最累人的,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 好在刘青山这种半大小子,身体恢复得快,睡一宿觉,第二天照样又是生龙活虎。 家里总共就三亩地的麦子,起早贪黑,两天也就割完了,干农活这方面,刘青山的手把儿,算是比较慢的。 麦垛码在地里,麦穗露在外面,还需要晒几天,才能干透。 就是麦粒里面钻出来的小麦苗,叫大伙瞧着都揪心。 好在随着砖机突突突地开进夹皮沟,开始在村子南边的空场修建猪舍,大伙的注意力,才算是被吸引过去。 这种砖瓦活,专门请了瓦匠师傅,村里负责出小工,帮着搬砖和泥就成。 眼看着一块块红砖和一袋袋水泥都用到猪圈上,村里不少人都心疼地直吧嗒嘴:俺家屋地还是土地呢。 “这年头啊,咱们人过得都不如猪啦。” 张杆子抱着膀子,在那看热闹,嘴里还不老实,说着闲话。 旁边有些村民,也跟着一个劲儿点头。 眼看这样下去,是会影响民心的,刘青山忍不住站出来跟他们解释了一番,大伙理解归理解,可是终归心里不大平衡。 第二天早上起来,刘青山先把水缸挑满,院子里,林芝正把晾晒的差不多干透的榛蘑,用线穿起来。 榛蘑这种菌类,腌制的话不大好吃,最好就是晒干之后,挂在阴凉的地方,留着冬天炖小鸡吃。 因为它太素了,必须用大荤来搭配才好。 可是这年头,谁家哪有那么多荤腥,所以都不怎么采榛蘑,通常都是穿两挂,够过年吃就行了。 还有就是天气的原因,前些日子一直阴天下雨的,所以榛蘑反倒是采集最少的。 刘青山又把院子里的大水缸的雨水舀出来,然后挑了两桶水倒里面,这个晒热乎了,洗脸洗手比较方便。 刚把水桶倒着扣在柳条栅子上,免得水桶里存水生锈,就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刘青山就被撞了个前爬子。 从地上爬起来,无奈地转过头,果然又是那头大梅花鹿,天天早上,都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跟他打招呼。 而彩凤和山杏,则捂着小嘴偷笑,她们刚才领着梅花鹿,去大门外吃草。 这只梅花鹿,被两个小家伙照顾得很好,伤势恢复得也不错,已经能够走路,就是还一瘸一拐的,不大利索。 “你赶紧回山里得了,天天看你那个大长脸,都腻歪死了。” 刘青山嘴里不满地嘟囔着,事实上,他才舍不得放鹿归山呢。 “哥,大姐早上煮鸡蛋啦!” 老四瞧见刘青山,立刻打小报告。 刘青山也是一愣,要知道,家里的鸡蛋,每一个都是宝贝,平时不来客人,是绝对舍不得吃的。 小老四眨眨大眼睛,继续说着:“哥,你猜猜,今天是啥日子,往好的方面猜?” 煮鸡蛋,好日子? 那肯定是过生日啦! 刘青山掰着手指头,把爷爷奶奶母亲以及家人的生日回想了一遍,都没对上号。 他猛的想起来什么,望向山杏:“哈哈,原来是五凤儿过生日!” 山杏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咯咯咯地笑起来,两个眼睛变成两个弯月牙,小丫头笑起来真可爱。 笑了几声,山杏才说道:“哥,你咋把自己的生日都给忘啦!” 俺过生日? 刘青山一拍脑门,可不是嘛,这忙忙活活的,一晃 就到了九月十号,是他的生日。 转头向着母亲林芝望去,还是当娘的,永远都记着儿女的生日。 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母亲,鬓角已经钻出了丝丝白发,刘青山心里莫名一酸: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娘啊,以后俺再也不叫您受苦! “哥,瞧把你高兴的,眼泪都掉出来了,要不,我拿个碗帮你接金豆子?” 四凤这小丫头,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不由得拿老哥开起涮来。这种话,以前是刘青山经常对她说的,今天算是原话奉还。 旁边的山杏,大眼睛也是红红的,显然,小丫头也想娘啦。 “哈哈,走,跟哥进屋吃鸡蛋去,你们俩小家伙,也跟着沾沾运气!” 刘青山一手一个,搂着俩丫头进屋。 小老四还嘻嘻笑着:“哥,等大姐的小鸡养大了,咱们天天早上都吃煮鸡蛋。” “行行行,天天给你们这些小馋猫煮鸡蛋!” 大姐接过话茬,她正从锅里捞鸡蛋呢,煮了差不多十枚,放在凉水盆子里凉了凉,这样才好剥壳呢。 她手上麻利地忙活着,嘴里还念叨着:“不过啊,你们考试的时候,可不许拿个大鸡蛋回来啊。” 屋子里响起阵阵欢快的笑声,这才是家啊,平淡而温馨。 小老四歪着脑瓜:“哥,今天你过生日,要吃点好的,咱们把仓房存着的大松茸剪了吧?” 哈,还真是个小馋猫。 刘青山戳了戳小丫头的脑门,点了点头,然后蹲在灶坑前面,帮着大姐烧火做饭,姐俩自然就聊起了养鸡的事。 上些天一直下雨,幸好养鸡的简易棚子搭起来了,小鸡崽在里面长得还挺快。 还有那两只种鸡,也成了香饽饽,东家借完西家借的,都惦记着孵出来二串子鸡,来年能多产点蛋呢。 尤其是在小麦生了芽子之后,村民都想多养点鸡雏,反正不用担心饲料。 没有母鸡抱窝也不算事,家家都有热炕头,只要把鸡蛋用被子在炕头一捂,照样能孵出小鸡崽来。 这时候孵小鸡,其实已经晚了点,不过刘金凤给大伙做出示范,可以放养在小棚子里,冬天暖洋洋的,小鸡崽照样能长大。 别人都这么干了,刘金凤当然也不会闲着,自己家还有爷爷家的炕头,都铺着好几百枚鸡蛋呢。 一部分是自家母鸡下的,另外一大部分,则是跟村民买的。 “三凤,你说的粉碎机,可得赶紧买回来啊。” 刘金凤早都着急了,就是一直下雨,根本没法去公社。 “今天俺就跟杨老师去公社,把这事给办了。” 刘青山已经跟杨红缨约好了,虽然今天是周六,学校还要上课。 不过这种教学点,也不用那么较真,哪天放假,都是杨红缨自己说了算,跟明天串一下就成。 等老四老五她们去给爷爷那边送完鸡蛋和松茸回来,就吃早饭了。 小老四非得叫刘青山把鸡蛋在饭桌子上滚几圈,说是要滚滚运气,她和山杏还拍着手,嚷嚷着“生日快乐”。 这时候就是这样,吃个鸡蛋,就算过生日了。 刘青山也就照做,手里握着鸡蛋,在桌子上使劲骨碌一下。 结果这劲儿用的有点大,鸡蛋滚过桌子,直接往地上落去。 “好,哥哥今年有大运气!” 小老四嘴里还夸呢。 坐在炕边的高文学也乐呵呵的,刚要伸手接住鸡蛋,猛得一道黑影高高跃起,一口将鸡蛋咬住,带着蛋皮,嘎吱嘎吱就嚼上了。 “呀,哥的运气被大黄狗给吃啦!” 炕里坐着的小彩凤没看真切,还以为是家里的大黄狗抢食呢。 刘青山坐在那比较高,瞧得比较清楚,不是大黄,是个黑乎乎的小家伙。 再仔细一看,刘青山傻了眼:“小熊,你这家伙咋找来啦?” 只见地上蹲着一只黑乎乎的熊仔,吧唧吧唧正嚼着煮鸡蛋呢,黑溜溜的小眼睛,跟小黑豆似的,盯着刘青山,小眼神竟然好像还带着点幽怨: 那意思好像在埋怨:你咋好几天不上山涅,俺都没糖吃啦! 熊? 家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坐在炕沿上的刘金凤惊得跳到地上:“哪来的熊崽子,俺还以为是谁家的小黑狗呢!” “熊仔!” 小老四和小老五则四只眼睛唰唰放光,跳到地上,一左一右,蹲在熊娃子身边,想伸着小手摸摸它,又有点不敢的样子。 林芝也纳了闷:“家里来了野熊,大黄狗怎么也不叫一声呢?” “娘,这头小熊,是喝狗奶的,估计身上沾着狗味儿。” 刘青山很 快就想明白原因,跟母亲解释一下,还顺嘴讲了讲小熊的来历。 听说是山上的哑巴爷爷养的,大伙也就不再害怕,刘金凤也哈哈笑着:“这算不算是黑瞎子进门——熊到家啦!” 在当地,这条歇后语很流行,通常用来形容那些比较窝囊的c没本事的人家。 大笑声中,小老四已经从外屋地找了一个小铝盆,给熊仔盛了点稀粥,还掰了半个饼子放进去。 熊仔估计也是跑饿了,呼噜呼噜吃得很是香甜。 半小盆食物,很快就下肚,吃饱喝足这个小家伙也不眼生,就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抱着刘青山的鞋子啃。 “嗨嗨,别咬坏喽。” 刘青山赶紧把鞋子抢回来,这熊玩意,看样子也是个拆家小能手啊。 老四老五饭也不吃了,跟熊娃子在地上耍着玩,看着小老四拉着熊仔的巴掌,教它学敬礼,刘青山也不由大笑: “哈哈,这可真不能说是熊到家了,应该说是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咱们这是要发家的节奏啊。”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不许动! 吃完早饭,刘青山就招呼杨红缨一声,准备去公社。 高文学也跟着一起去,前些日子,收获杂志社来信说,稿费汇来了,他去邮电局瞧瞧,到没到呢。 叫了好几声,杨红缨也不动坑,蹲在当院子,跟小老四和小老五一起,逗弄熊仔玩儿,一大两小三个丫头,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看来这熊仔的杀伤力蛮大的,有点大小通杀的架势。 “杨老师,走啦走啦,再不走就赶不上二路汽车啦!” 刘青山又叫了几声,杨红缨这才恋恋不舍地朝小熊挥挥手:“小黑再见,等回来再陪你玩儿。” 转过身,她就瞪了刘青山一眼:“三凤儿,你催什么催,咱们村通汽车了吗?” 嗨,你这变脸变得挺快啊! 刘青山咧了咧嘴:“大马路,当然要跑大马车,比汽车强多了,又风凉又省油,走吧您呐。” 两个人拌着嘴,后边跟着高文学,到了村子东头,车老板子已经赶着大马车在这等着了。 一路上呱嗒呱嗒的,倒也不寂寞,杨红缨也体会到刘青山所说的马车的好处,这种悠闲轻松的旅行,还真比坐汽车强。 不过想想来时的情形,她心里还是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啪啪啪! 伴着老板叔不时炸响的鞭花,杨红缨还听到诗兴大发的刘青山,嘴里在那念叨着一首很奇怪的现代诗: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扑哧,身边响起了杨红缨的笑声:“三凤儿,你才多大点儿,就情啊爱的,你懂嘛呀?” 反正比你懂。 刘青山撇了撇嘴,然后就听赶车的老板叔笑呵呵地说着:“杨老师,你是不知道俺们农村的习惯,早生儿子早得计,半大小子,初中毕业就结婚的可不在少数。” 这样啊! 杨红缨想想夹皮沟里,跟她年龄相仿的男女,可不是早都成家了嘛。 高文学则用手推推眼镜,跟着说道:“三凤儿,你这首诗好像很有味道,却又跟主流的现代诗有点不大一样。” 刘青山连连摆手:“不是俺写的,是俺从别处看来的,觉得挺应景的。” “我说嘛,这种诗,没有生活阅历,是肯定写不出来的。” 高文学点点头,这会儿的现代诗,都比较激昂有力,跟这首慢慢悠悠的诗歌,有着很大的不同。 杨红缨也加入到讨论之中:“文学大哥,听说你的作品要在收获上发表了,今天要是领了稿费,你可得请客儿哦。” 论年龄,杨红缨比刘金凤大两岁,但是比高文学又小两岁。 高文学使劲点点头,他的目光透过近视镜片,向后回望,嘴里喃喃着:“必须请,要感谢的人,太多喽” 十多里路,马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刚放晴没两天,道路还不怎么好走。 到了公社,在路口竟然看到了一队民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去,空气中,似乎都凝聚着紧张而庄重的气氛。 马车继续行进,果然,路边的大墙上,发现了不少标语。 刘青山这才意识到,那次轰轰烈烈的大事件,已经开始了。 第一站就是去邮电局,杨红缨要打电话联系朋友,刘青山和高文学,一个要寄信,一个要查看汇款单。 邮电局就在公社大门斜对面,典型的标志物,就是门口竖着一个绿色的大信筒子。 一封封信件,就是通过信筒,传遍全国各地。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瞧见信筒子,都感觉格外的亲。 刘青山刚要把写的回信塞进信筒子里,还好高文学眼疾手快,将他拦住:“三凤儿,你这还没贴邮票呢。” 呃好些年不寄信了,刘青山竟然忘了这茬,讪讪地缩回手,跟着前面的两个人一起进了邮电局。 这会儿,邮政和电信还没分家,所以邮电局里很是热闹,有打电话的,拍电报的,寄信的,订阅报刊杂志的,一派繁忙景象。 甚至刘青山还看到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中山装的老爷子,专门在那帮人代写书信和电文,中山装的上兜,还别着一管钢笔。 等老爷子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唠唠叨叨把事情说完,老爷子稍加斟酌,就告诉她五个字“母病危速归”。 这时候的电报,通常传来的都不是啥好消息,而且电报是按照字数来收费的。 现在的价 格是七分钱一个字,所以,字数越少越省钱。 那中年妇女给了老爷子一毛钱作为酬谢,然后就排队拍电报去了。 刘青山先买了邮票,正往邮票背面刷浆糊呢,就听柜台里面,那位穿着深绿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冷不丁吼了一嗓子: “你就是高文学,哈哈,今天可算是逮住你啦!” 刘青山一哆嗦,浆糊都戳到手上了。 高文学也紧张地用手往上推了一下眼镜:“抓俺干啥,俺可没犯啥罪?” 在进了公社之后,对于他这种对文字非常敏感的人来说,当然也瞧见那些标语了。 那位邮电局的职工竟然兴奋地推门跑出来,拽着高文学的胳膊:“原来你就是大作家高文学啊,哈哈,了不起,真了不起!” 周围几名群众刚才也挺紧张的,正撸胳膊挽袖子的,准备抓坏人呢,结果都被这个反转给整蒙了。 “同志,到底咋回事,你这一惊一乍的,别把俺姐夫吓出毛病来?” 刘青山赶紧上来询问,然后就听那名职工又嚷嚷起来:“高文学同志的稿费到了,整整四百八十块呢,一次能得这么多稿费,那不是大作家是啥?” 多少,四百八十块?! 邮电局里面,响起了一阵嗡嗡声,就连杨红缨,都满脸震惊地望着高文学。 这时候的四百八十块,基本上就是一名单位职工一年的工资啦,绝对不是小数目。 高文学也激动得俩手有点哆嗦,上一次几十块的稿费,就令他兴奋得半宿没睡觉,这一次,足足翻了十多倍。 猛的,他一把攥住刘青山的手:“三凤儿,俺赚钱啦,不,是咱们赚钱啦,咱们赚钱啦!” 刘青山的手掌被他给捏得有点生疼,心里却为大姐夫感到无比的高兴,还有骄傲。 “没错,大姐夫,俺就说,你肯定行的!” “行行行,俺行的,俺不是废物,俺也能赚钱养家,俺要给金凤买营养品,给咱妈买一台缝纫机,给咱爷买茅台酒,给咱奶买麦乳精,给四凤五凤买糖,买买买” 高文学激动得语无伦次,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对他都怎么样,他心里也有一笔账啊。 他想要报答这些亲人,做梦都想,可是平时,他什么都拿不出来。 而现在,他终于梦想成真! 刘青山完全能理解高文学此刻的心情,大姐夫是个有情有义的,他心里更觉得高兴。 至于高文学身旁的那些人,则是一片啧啧声:缝纫机,麦乳精,还有那个茅什么酒,对于多数普通人而言,也就是想想。 邮电局里面闹哄哄,把外面不少人都给吸引过来,挤不进来的,干脆趴窗户往里瞧。 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中,高文学在汇款单上印了自己的手戳,然后,接过厚厚的一沓大团结,全都塞进刘青山手里。 “拿着!” “大姐夫,这是你的稿费,给俺干啥?” 刘青山正要推辞,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十分威严的吆喝: “都让让,让让!” 随后,几名民兵就分开人群挤进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捣乱?” 如今正是最紧张的时候,民兵天天都绷紧那根弦,看到这边有人聚集,立刻就赶到现场。 然后就看到刘青山捧着一大把钱,民兵们立刻大惊,把步枪都端起来了:“不许动,举起手来!” 这是把俺当成抢银行的——抢邮电局的了吧? 刘青山赶紧解释道:“同志,俺们是来取钱的,就不用举手了吧,不然钱都掉地上了。” “取钱的,哪能取这么多,你这钱肯定来路不明,跟我们走一趟!” 带头的那位民兵连长也是个认真的,平时汇款,顶多百头八十的,这也太多了,显然有问题。 还是邮电局的那位同志站出来,帮着解释道:“误会误会,这钱是高文学同志得的稿费,人家是大作家。” 民兵这才收枪,向刘青山和高文学敬了个礼,然后走了出去。 哎呀,吓得俺这一脑门子汗! 刘青山还真是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换谁都得慌! 叫高文学帮着,把钱先装进挎包里,留下杨红缨在这等着打电话,他还要去农机站买粉碎机呢。 杨红缨也兴奋地招招手,嘴里还不忘调侃:“文学大哥,别忘了中午请客,今天好不容易能吃一回大户。” 重新坐上马车,老板叔也乐得合不拢嘴:“文学啊,你小子真行,太尿性啦,给咱们夹皮沟涨了大脸喽,那句话怎么说的了,小公鸡平时不打鸣,一打鸣就能把人吓死。” 高文学脸上因为兴奋而涌起的红晕依然没有褪去,他用手 推推眼镜: “老板叔,您说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俺跟那些大作家相比,还差的远呢。” “对对对,还是你们有文化的好。”老板叔大鞭子一甩嘎嘎响,直接就往农机站院里闯。 高文学一瞧急了:“咱们先上供销社啊!” 刘青山笑着拍拍他的胳膊:“大姐夫,咱们有钱慢慢花,不急,不急的。”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买买买 “老板叔,走啦,走啦呀!” 刘青山买完了粉碎机,抬到马车上,却看到车老板子围着一台崭新的小四轮拖拉机,在那一圈一圈转悠着。 等他催促了好几遍,老板叔这才恋恋不舍地回来了,抄起心爱的鞭杆子时,竟然一脸嫌弃道:“等俺赚钱了,高低把你换成方向盘!” 刘青山笑道:“老板叔,你这个愿望,肯定能实现。” 事实上,后来老板叔就是夹皮沟第一个买小四轮的,也是第一个买大解放的。 等到了供销社,却发现供销社旁边的空场里,闹哄哄的,少说也有几百人。 老板叔一拍大腿:“差点忘啦,今天周六,咱们公社有大集。” 刘青山也心里一动:“那正好咱们也到集上转转,猪圈都盖了,里面总不能空着。” “对劲,今年这小麦生芽子,国家肯定不收,到时候,养猪的肯定多,咱们先多抓点猪崽子,别以后涨价。” 老板叔这脑瓜就是活泛,一点就通,于是把马车拴好,几个人就直奔旁边的集市。 大概从去年吧,随着经济的搞活,农贸市场就重新开启,各个公社定的时间都不一样,从周一到周日,哪天都有。 而碧水县的大集,则是周日,规模也是最大的。 农村的大集,针对的主要人群就是农民,所以出售的商品,还是以农资类居多。 像什么扫帚木锨镰刀锄头这些农具等等,数量最多。 另外也有一些日用百货之类,也都不用再凭票购买,甚至刘青山还看到有两个年轻人,在那兜售电子表。 高文学瞧瞧自己手腕上的上海表,立刻决定再买几块电子表:家里人,一人一块! 理由还非常充分:“二凤上课,需要看时间;四凤五凤上一年级,俺还没送礼物呢。” 高文学还越说越激动:“三凤你这么多事儿,更要掌握好时间,正好今天你过生日,就当姐夫送你的生日礼物,其实,你才是俺最想感谢的!” 大姐夫,你还真舍得,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刘青山连忙拦着:“大姐夫,一家人总谢啥呀,俺肯定不要,以后要买就买上档次的机械表;至于四凤五凤现在小,戴手表瞎显摆啥;非要买的话,就给俺二姐买一块算了。” 没法子,高文学只好花了24块钱,买了一块女式的电子表,等以后谁去县里,给刘银凤捎过去。 顺着人流往前溜达,就看到一个猪肉摊子,卖肉的拿着个蝇甩子,正无聊地来回摇晃着,卖肉的顾客,寥寥无几。 这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粮食没收呢,农民手里没钱,谁舍得卖肉呢? 也就是公社所在地的那些单位职工,条件好的,卖上半斤八两的,给家人解解馋。 高文学眼睛一亮,拉着刘青山就奔过去,一问价,一块零五分,比凭票供应的要贵上一毛多钱。 “太贵啦,大生子你能不能便宜点?” 车老板子认识卖猪肉的壮汉,就讲了讲价,最后还真讲下来五分钱。 “那就给俺割二斤肉!” 高文学一张嘴,卖肉的一惊:现在割肉,一般都是割几两,这位兄弟大气啊,张嘴就是二斤。 老板叔还在旁边帮着吹呢:“大生子,你知道这这位是谁不?告诉你,大作家高文学同志,刚拿了四百多块稿费呢,上你这买肉,你个杀猪的,都能跟着沾点书气!” “哎呦,是俺眼拙,那也别一块钱了,就算您九毛钱一斤!” 买肉的是个大老粗,最羡慕那些有文化的,直接又降了一毛钱,搞得高文学还怪不好意思的。 刘青山看到猪肉案子上还有一片板油,这可是好东西,于是也买了下来。 猪肉和板油都用麻绳一系,用手拎着,走到哪,别人都会用羡慕的眼光,多瞧两眼。 刘青山溜达来溜达去,终于在集市的一角,看到卖家畜的。 大多是卖猪崽的,用柳条编的大篓子,一个篓子里能装十几只小猪崽,基本就是一窝了。 当然,也有卖狗的,这时候,狗子是真便宜,成年的大狗,也才五块钱一只。 不过狗肉太瘦,没谁喜欢吃,而刘青山则是根本就不吃狗肉。 而且农村家家都养狗,谁家的母狗生小狗崽了,看上了就抱走一个,也不用花钱。 除此之外,还有卖山鸡野兔的,价格也都贼拉便宜,原因同上,这肉全都太瘦。 这时候最缺的,就是油水啊。 刘青山花了两块钱,就买了两只肥大的野兔,把他和那位摊主都乐坏啦,可谓皆大欢喜。 老板叔则把那五六个卖猪崽的都看了一遍,挑出来一大堆毛病。 不是嫌猪崽太瘦,就是说猪崽太脏,气得那些卖主,都拿眼睛直瞪他。 “老板叔,别挑三拣四的了,全都买下。” 刘青山悄悄捅捅老板叔,他估摸着用不上几天,猪崽就得涨价。 “青山啊,咱们带来的钱不够?” 车老板子也有点犯难,刚才他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能杀价。 “俺姐夫那钱先借来花呗,反正咱们回去就能用贷款的钱还上。” 刘青山觉得,还是帮大姐夫把钱先花了的好,省得他啥都惦记着买,瞧那劲头,都有心思把供销社给搬空。 “那咱们就买,俺负责讲价,你负责掏钱。” 老板叔也担心刘青山这样的半大小子不会砍价,所以还叮嘱一番。 商量完了,老板叔却一点不着急,领着刘青山继续在集上溜达,还轻声传授经验: “等快散集了,咱们再出手,一上午的时间,小猪崽早上喂的食儿也拉出来了,喝得水也尿出去了,起码能减个一两斤的分量。” 刘青山还能说什么,只能表示服气呗,反正他是算计不到这些的。 瞧瞧太阳到了正当头,老板叔这才又转悠过去,又几个卖猪崽的,都已经准备收拾收拾往家走。 白等了一上午,这回去之后,又得喂一周,得多少吃喝啊? 最关键的是,猪崽又长大不少,只怕更不好卖喽。 那时候为了省钱,大伙都喜欢买小猪崽,越小越好,只要断奶了,能吃食就成。 “别走别走,俺都包圆啦!” 老板叔一声吆喝,那些卖猪崽的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不过发现是刚才那个挑肥拣瘦的家伙,又都齐齐皱眉,知道这位不是个好忽悠的,估计是占不到什么便宜喽。 那也得卖啊,总不能拉回去吧。 于是大伙儿都围拢上来,七嘴八舌,争争讲讲,老板叔差点被唾沫星子给淹喽。 老板叔却丝毫不为所动,咬死了四毛钱一斤,同意就过秤。 终于有一个卖主撑不住劲,率先把猪崽卖了,基本上十斤左右一只,还有一只最小的,老板子连连摆手说道。 “你这只是磨磨渣儿,光吃食不长肉,不要不要,白给俺都不要。” 所谓的磨磨渣儿,就是一窝猪崽里面,最小的那个,因为抢不上食或者挑食,所以长得才最小嘛。 当地有俗语云:养猪不养磨磨渣儿,娶媳妇不能娶老丫。 所谓的老丫,就是家里的老姑娘,一般家里都比较惯着,担心是好吃懒做的主儿。 “剩下这一个,俺还得弄回去,你就看着给俩钱呗?” 卖猪的也不容易啊,所以刘青山还是给估了三块钱,基本价格和其它猪崽也差不多。 最后还留下了四个大篓子,把那些黑的白的花的猪崽归拢到四个大篓子里面,叫卖主帮忙都抬到马车上。 每只猪崽,老板叔都要亲手拎着后腿,倒提起来放进篓子里,还要挠挠小猪的下巴颏。 他也不嫌脏,挠完之后,随手就在裤子上蹭两把,然后继续抓猪崽。 那些猪崽开始不知道咋回事,还以为要挨刀呢,一个个叫得好不凄惨,凄厉的声音传遍整个集市。 直到被老板叔给抓痒抓得爽了,这才哼哼唧唧的消停下来。 一共五十二只猪崽,花了还不到两百块,真心不贵。 车老板子也眉开眼笑的:“这天挺热,咱们得赶紧回走,买两个馒头,路上垫垫就行了。” 于是去供销社里,把采购的高文学给拽出来,路过邮电局门口的时候,杨红缨也正好打完电话出来。 一个电话,打了好几个小时。 倒不是打电话的时间长,主要是等候的时间长啊,第一遍打过去,对方还得现去喊人,第二遍打才是正主。 刘青山去公社食堂买吃的,正好有菜包子卖,于是就买了十个,大伙分着吃了。 肚子垫了点底,刘青山和高文学以及杨红缨三个,慢慢在马车后边溜达着走,车上实在是没有地方坐了。 中间放着粉碎机,四个角放着四只篓子,用麻绳跟粉碎机连在一起,免得路上颠簸掉喽。 刘青山就问杨红缨:“杨老师,打电话花了多少钱,这个村里负责报销。” 这年头,打电话是真贵,一分钟好几毛,而且还是双向收费的。 一个电话基本上就要花好几块钱,更何况杨红缨打的还可能是国际长途,那就更贵得叫人心里直抽抽。 “没几个钱,我那位岛国的朋友在首都读书,她还要联系自己国内,过几天才能有消息,下周我再打给她。” 杨红缨是爽利的性子,这些日子在刘士奎家里白吃白住,给钱老两口说啥也不要。 偶尔刘青山家做点好吃的,比如说煎个松茸啥的,也会叫上她,所以这点电话费,当然不能要。 刘青山也就不再矫情:“那成,回家请你吃大餐,今天俺姐夫买肉啦,还买了俩野兔,俺回去熏上。” 三个人在后边正边走边聊呢,就见前面的大马车猛的一颠,然后,一个装着猪崽的篓子晃悠几下,从马车上滚落下来。 刘青山大叫一声不好,这道两边草木狼林的,猪崽跑得又快,钻进林子里,上哪找去? 要是那样的话,买猪崽的钱,不是长翅膀飞了,而是长腿儿跑了。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乌鸦变凤凰 箩筐一落到地上,里面的猪崽很快就都钻出来,它们也明显受到惊吓,哼哧哼哧地四散奔逃。 刘青山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这十几只小猪跟炸营了似的,跑得嗖嗖快,估计想要追上是难喽。 “啰啰啰——” 车老板子扬着嗓子叫起来,惊慌的小猪都是一愣,然后卜愣着耳朵,警惕地向老板子那边张望。 只见车老板子蹲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啰啰着,很快,就有一只小猪崽跑了回来。 老板叔伸手,轻轻在小猪的脖子上抓挠着,这只猪崽还用小鼻子,在老板叔的裤子上拱了两下,留下一道水渍。 小猪崽最喜欢被人挠痒痒的了,鼻子里发出舒服的哼哼声,最后被挠着挠着,干脆躺在地上享受起来。 其它小猪也都慢慢围拢上来,把老板叔围在中间,车老板子一双手都忙不过来了。 刘青山和高文学他们要上去帮忙,却被他打着手势阻止。 最后这十几只小猪,全被车老板子给哄回了大箩筐里,几个人一起动手,重新抬到马车上,又把磨断的绳子重新接好,这才长舒一口气。 “老板叔,还是你厉害!” 刘青山现在是真心服气,他也明白了,老板叔在集市上的时候,亲手抓猪崽,看似随手的在裤子上擦手。 不是不讲卫生,而是叫自己身上,带上了小猪崽熟悉的气味,而猪鼻子是很灵的,所以才能顺利收服这些小家伙。 每一行都有各自的门道,需要在实践中慢慢地摸索,需要用心才能做到最好。 就像他们马上要动工的大棚,以前没有实践经验,更需要用心才行。 经历这件事,刘青山那刚刚有点飘起来的心思,立刻又沉稳下来。 剩下的旅途就顺顺当当了,等回到夹皮沟,不少村民都围上来,一瞧见这些小猪崽,立刻都回家取来绳子。 他们把每只小猪都给绑上,新来的小猪认生,猪圈那边还没修好呢,所以先得拴几天,免得跑丢。 拴猪也不是随随便便绑上就成的,拴腿儿的话,容易勒坏;拴脖子更不成了,搞不好会勒死,而且也没那么多脖儿套。 要连前腿带脊背,一起绑好,就跟穿着背带似的,后来那种拴宠物狗的方法,估计就是从这方面受到的启发。 “青山啊,那边猪圈还没弄好呢,忙着买啥猪啊?” 老支书叼着小烟袋,忍不住问道。 刘青山则呵呵几声:“支书爷爷,等咱们的猪圈盖好了,估计猪崽的价格就会疯涨喽。” 都是老庄稼人,这个道理,当然是一点就通。 老支书猛的一拍大腿:“是这个理儿,到时候,养猪的人多,只怕猪崽都抢不着喽。” 张队长也在旁边补充:“明天县里是大集,干脆咱们早点出发,派出去几辆大马车,一次性把猪崽买够。” 正在建设中的猪场的规模,大概能养二百头育肥猪,另外还有十头左右的老母猪。 在这个时代,那就算是大养猪场啦,毕竟各家各户,顶天也就养个两三头。 大伙研究一阵,都表示赞同,甚至刘青山还提议说:“有多少买多少,多余的,过些日子,肯定不愁卖!” 老板叔转转眼珠,就想明白了:“哈哈,还是青山你这脑瓜好使,咱们低买高卖赚差价。” “这个不会被说成投机倒把吧?” 老支书稳重,所以有点担心问道。 这年头,法律还不大健全,所以许多找不到法律依据的罪名,都一股脑塞进投机倒把里边去了。 当时有顺口溜说:投机倒把是个筐,啥罪都往里边装。 “支书爷爷,您不用担心,到时候啊,咱们肯把猪崽卖给他们,他们还得承咱们人情。” 刘青山心里有数,养猪场又不是个人办的,打着村集体的招牌,谁敢乱扣帽子? 大伙这才安心,然后就商量起明天上县里的人选,年八辈不去一趟县城,所以都抢着去。 一瞧大伙这么踊跃,刘青山也就不用跟着掺和了,刚要跟大姐夫回家,却又被老板叔给拽住。 只见车老板子扯开嗓子:“大家静一静,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俺给大伙通报一下!”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车老板用手一指高文学:“文学这次厉害了,成了大作家,稿费拿了四百多,算是给咱们夹皮沟涨脸喽!” 啪啪啪,刘青山带头拍起了巴掌,随后,大伙在愣了下之后,也都开始鼓掌。 实话实说,村民以前还真不咋待见高文学这种知青,认为他们不会干农活,文不成武不就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都被那一笔数额巨大的稿费给镇住了,满打满算,整个夹皮沟,除了拐子爷爷,谁家能拿出来这笔钱? 大伙也第一次知晓:原来耍笔杆子也是能赚钱的,而且还是赚大钱。 望着大伙热切的目光,高文学也激动起来,这么多年了,他也需要别人的认可啊,这无关尊严,而是一个男人生存的价值。 “谢谢大伙,俺以后一定会继续努力,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高文学涨红着脸,使劲给大伙鞠了一个躬。 “请客,请客!” 人群里有人开始起哄,不用说,当然是张杆子这货。 结果被老支书给瞪了一眼,立刻不敢再出声,老支书则恨铁不成钢地说着:“杆子,你好好学着点!” 以前的时候,张杆子和高文学住南北炕,在村民眼里,这两位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属于划等号的。 现在,高文学忽然一飞冲天,乌鸦变凤凰,剩下的张杆子,就显得更加碍眼。 “俺也想写文章赚稿费,可是俺不认识字啊。” 张杆子俩手一摊,一脸无辜。 大伙一阵笑骂,都吵吵这家伙是没救了。 只有刘青山走上去:“杆子叔,发家致富的道路千万条,养猪养鸡,种地种菜,啥都能赚钱,关键是要肯干。” 俺要是肯干,至于混成现在这样吗? 张杆子也耷拉着脑瓜子不吭声了,他的心里,也渐渐开始动摇:马上就快四十的人了,再像从前那么混,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啊 刘青山和高文学回到家里,俩人手上拎着大包小裹的,连杨红缨都帮忙拎着东西。 院子里晾晒蘑菇的林芝都被吓住了:“咋买这么多东西,不过日子啦?” 小老四则乐得直蹦高,她都瞧见了:大姐夫手上的黄纸包里,肯定是江米条,都能瞧出来是一根一根的! “妈,这是给您买的绒衣,天快凉了,得加衣服了。” 进了屋,把东西都放到炕上,高文学拿起一件天蓝色的毛衣,捧到林芝面前,脸上也十分激动。 林芝眼中一喜,然后就一个劲摇头:“这颜色太艳了,给金凤穿。” 刘青山连忙上来帮着劝说:“妈,这是大姐夫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而刘金凤则不由分说,拿着绒衣,就往林芝脑袋上套进去,帮着娘穿上,然后喜滋滋地说:“穿上这衣服,妈一下子就年轻十岁。” 林芝笑得合不拢嘴,伸手拍拍高文学的胳膊:“文学啊,妈谢谢你。” 高文学觉得鼻子有点泛酸,自从来到夹皮沟,他都有六七年没回家,感觉家里的亲娘,对他还不如丈母娘亲呢。 这个家里,从来没有一个人,拿他当外人看。 背过身,悄悄抹抹眼睛,高文学脸上带着笑:“老四老五,这是给你们买的好吃的,以后想吃啥,就跟大姐夫说,肯定给你们买!” 两个小丫头,小脸上都乐开了花。 这时候,爷爷奶奶也闻讯赶来,高文学又拿起两瓶西凤酒:“爷,这是俺孝敬给你的。” 供销社没有茅台卖,所以他就买了这酒。 然后又拿起两罐子麦乳精:“奶,这是给您的,等喝完了,俺再给您买。” “你这孩子,咋乱花钱,买这么贵的酒,喝咱们县产的碧水大曲就不错了。” 刘士奎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刘青山凑到爷爷跟前,笑嘻嘻地说:“爷,大姐夫也是一片孝心嘛,您要是不喝,回头俺都送给拐子爷爷去。” “你敢!” 刘士奎瞪起眼睛,很宝贝地将两个装酒的纸盒搂在怀里,这可是西凤酒啊,也算名酒喽。 分完了东西,高文学又刘青山挎包里的钱都掏出来,摆在林芝面前:“妈,这是俺得的稿费,先交家里。” 这么多? 林芝等人也是一惊。 刘青山则在旁边敲边鼓:“大姐夫,你这钱不上交给俺姐,小心” 该小心的是他才对,没等说完呢,耳朵一疼,就被刘金凤给捏住,拧得刘青山龇牙咧嘴,别人瞧得咧嘴直乐。 就连杨红缨,都促狭地望着他笑,心里还好生羡慕:这姐弟的关系,还真是好啊。 面对刘金凤的魔爪,刘青山只有屈服的份儿,赶紧转移话题:“姐,就就不瞧瞧,俺姐夫给你买的啥东西?” 这一招果然好使,刘金凤撒手之后,从高文学手上,接过一个纸盒子,打开之后,立刻一声欢呼:“呀,熨斗!” 只 见里面是一个银白色的铁熨斗,表面是不锈钢的,十分光亮,刘金凤都念叨好几回了,说是上衣裤子洗完了,都是褶子。 想不到,丈夫今天给买回来了,激动得她冲上去,吧嗒在高文学脸上亲了一下。 “嘻嘻!” 这声是小老四的。 “咳!” 这个是爷爷的。 “俺眼睛迷了,啥都没看见。” 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刘青山。 刘金凤这才反应过来,也羞红了脸,赶紧去外屋地做饭。 买的猪肉炖豆角,当院的大锅里,则熬着猪油,开锅之后,香气就开始飘散,引得大黄狗围着大锅直转磨磨。 “咦,那只小熊呢?” 刘青山没瞧见熊仔,就问彩凤道。 “回山上去啦。” 小老四有点失望地说着。 “呵呵,吃饱了就回家,这是拿咱们家当饭店了。” 刘青山一边拾掇野兔一边说,好不容易才剥下来两张大窟窿小眼子的兔子皮,这手把,实在太次。 野兔用盐水泡一会,去掉土腥气,然后放到锅里烀上了。 等烀熟之后,表面抹上油盐,锅底撒上茶叶和白糖,又放了一把山上大红松的锯末子。 将野兔摆在帘子上开熏,先冒白烟,再冒黄烟,撤火闷几分钟,熏兔出锅。 浓浓的肉香,还伴着淡淡的松脂香气,绝对充满山野风味,叫人忍不住食指大动,连杨红缨吃了都叫好。 老四老五也吃得小嘴巴都是油,彩凤还说道:“哥,要不你天天都过生日吧,咱们天天都吃肉!” 刘青山轻轻点点她的小鼻子:“以后家里人过生日,必须按照这个标准。” 说完,他还瞥了杨红缨一眼:“杨老师也包括在内。” 杨红缨还想朝他瞪瞪眼睛炸炸毛,抗议一下,可是眼睛却很不争气地一红,赶紧低头啃兔肉。 吧嗒,吧嗒,几滴眼泪落在上边。 可是杨红缨丝毫感觉不到咸涩,只觉得无比香甜。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熨斗的妙用(加更) 周日一大早,刘青山依旧起来挑水,到了井沿儿,看到了大头还有几个人也来挑水。 问了问,才知道张队长和老板叔他们十几个人,大半夜就赶着马车出发,去县里采购猪崽。 吱扭扭的,井辘轳被摇动时,发出阵阵轻响,生产队的这口大井,可是个宝贝。 井深三四十多米,摇上好几十圈,才能把装水的柳罐给提上来。 虽说费点力气,但是水质甘甜,如同泉水,大夏天的,依旧是拔凉拔凉的。 “青山,帮叔打两桶。” 张大帅也来挑水,这也是他最不乐意干的活儿。 至于原因嘛,当然还是出在他的身高上。 辘轳把是按照正常人身高设计的,到了张大帅这儿,就尴尬了。 将辘轳把摇到最高处的时候,他竟然够不到,只能蹦起来往下压。 转一圈,蹦一下,再转一圈,再蹦一下,摇一柳罐水,得累出一身大汗。 最关键的是很没面子啊,井沿儿本来就是村里男人们的一个集散地,没啥事的时候,扎堆在这唠唠嗑。 看着张大帅这么一蹦一蹦的,难免要开开玩笑啥的,感觉特丢人。 所以一般时候,张大帅都是找人帮忙,今天就找到刘青山头上了。 刘青山也不推辞,将辘轳把摇得跟风车似的,这玩意,摇得越快,惯性越大,也就越省劲儿。 他这边打水,旁边的大头忽然开口道:“三凤儿,俺这两天琢磨一件事,你说冬天的时候,咱们大棚灌溉咋整啊,总不能也挑水吧?” 这倒是个问题,刘青山也没有经验,所以没想到这茬,想不到大头先考虑到了。 等打完水,这才摸摸大头的大脑瓜子:“行啊,没白长这么大,脑袋里知道琢磨事儿了。” 大头嘿嘿憨笑几声:“要是能把自来水接上就好啦。” 自来水嘛,眼下是不用想了,除非自个掏钱挖管道。 刘青山琢磨一阵:“大头,那种小压井你见过没?” 大头晃晃脑袋,这会儿,农村还没有流行那种手动的小压井呢。 “就打几个压井吧,三户人家共用一个,这样咱们村子里,有十个压井就够用了。” 刘青山能想到的就是这种既方便又省钱的法子了,压井打在园子里,大棚需要浇水的时候,就用水管子把水引过去。 小哥俩商量妥了,约好吃完早饭去找老支书说说,就挑着水桶,各自回家。 一进院,就听老四在那嚷嚷:“包饺子喽,包饺子喽!” 昨天不是熬了猪大油嘛,剩下的猪油渣,包饺子最香了。 等刘青山洗手进屋,一大家子,正围在炕边包饺子呢。 高文学一个人擀皮都供不上,爷爷奶奶,林芝再加上杨红缨,四个人负责包,大姐在那揪剂子。 刘青山进屋转了一圈,就自动去外屋地烧火去了。 等三盖帘饺子下锅,跟一尾尾小白鱼似的飘起来,老四老五就开始围着锅台打转。 老话说“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呢”,现在的情况,还真是过年过节,才能吃顿饺子。 你说吃着能不香吗? 等一盘盘饺子端上桌,咬上一口,猪油渣混合着白菜,叫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 吃完饺子,再喝一碗饺子汤,吃饱喝足,老四老五背着书包,跟杨红缨一起上学,刘青山也叫上大头,晃悠到支书家。 一听说要打小压井,老支书立刻眼睛放光,他在外地见过这种井,用起来很方便。 但是有一个问题:,肯定需要不少钱吧? 没有投入就没有产出,刘青山跟老支书讲了好半天,不光是大棚需要用水,猪场鸡场啥的,以后也需要大量用水,光靠人挑水的话,实在浪费人力。 贷款的一万块,不就是用在这些方面的吗,要是光买菜籽,有个大几百块就足够用了。 这件事,老支书也不能一个人拍板,还得等张队长他们回来,大伙一块合计合计,不过老支书原则上还是同意的。 商量完打井的事儿,就开始召集村民,一起去大头家。 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利用秋收之前这几天时间,正好各家各户都把大棚拾掇出来。 主要工作就是两项:一个是整地施肥,一个是覆盖塑料薄膜。 就以大头家的大棚作为试验田,进行示范。 在场的都是老庄稼人了,整地施肥之类的,自然不在话下 ,大头主要讲了一下粪肥的种类和使用数量。 好东西也要讲究适量,蔬菜其实跟人一样,好东西吃多了,也会撑坏的,粪肥多了,能照样能把蔬菜烧坏。 大棚里需要的肥料,一是草木灰,二是张杆子辛辛苦苦积攒并且发酵的粪肥。 大头站在中间,有模有样地讲着:“这个草木灰偏碱性,里面钾的含量比较高;粪肥偏酸性,有机物质比较多。” 周围的听众有不耐烦的,嚷嚷道:“大头,你就说用多少吧,什么酸啊碱啊的,俺们也不懂。” 一听这破锣般的嗓子,就是张杆子。 人家大头也是有人撑腰的,他老娘也就是张婶一听就不乐意了: “杆子,你好好听着得了,一样的土地肥料,就属你家的庄稼长得最次,草比苗高,要是大棚也种成这样,到分钱的时候,全给你扣喽!” 听到要扣钱,张杆子也不敢瞎嚷嚷了,只能小声嘟囔:“俺分的那地,不是盐碱地嘛,本来啥都长不好。” 张婶也是村里的妇女队长,厉害着呢:“杆子,你还不服咋地,嘟囔啥呢?” 旁边就有人使坏,只见大张罗笑嘻嘻地咳嗽一声:“大妹子啊,杆子说你那盐碱地呀,不长苗光长草,张队长天天晚上也不伺候,都荒喽!” 此盐碱地,非彼盐碱地也。 “张杆子!” 张婶拧眉瞪眼:“姐妹们,把张杆子抓住,今天非把他扒喽不可!” 农村妇女那是真彪啊,以前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动不动把谁家爷们的裤子给扒喽,都是常事儿。 张杆子一听,吓得俩手攥着裤腰带就跑。 身后还传来张婶的吆喝声:“别跑,别跑,跟你开玩笑呢,赶紧回来听讲!” 张杆子这才战战兢兢地磨蹭回来,俩手丝毫不敢放松,始终拎着裤子。 其实是他多虑了,在场还不少半大小子和半大丫头呢,张婶也就说说而已。 农村干活就这样,边干边扯蛋,热热闹闹的,还能缓解疲劳。 等大头讲完了,大伙就一起动手,把大棚里面的茄子秧黄瓜架啥的,七手八脚都清理干净。 然后,妇女们用土篮子抬着草木灰和粪肥,均匀地洒在地里。 男人们则拿着铁锹和叉子,开始翻地,后边有人拿着耙子锄头,平整土地。 不大一会工夫,大棚里面就彻底变了模样,一畦一畦的,都是黝黑发亮的土地,仿佛抓上去,一把都能攥出油来。 在播种之前,再灌足一次水,前期的准备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 剩下的就是覆盖塑料布了,难题也在这时候出现:塑料布的幅面比较窄,两米多不到三米,必须接到一起才行。 大头也一个劲抓后脑勺,有些犯了愁:书上说的,都是整张的塑料薄膜,根据大棚的大小裁剪就成,没说怎么往一起拼接啊? 其他人也纷纷出计献策:大张罗说多打点糨子,像糊墙似的,把塑料布一张张粘在一起。 结果试了试,塑料布太光,普通的糨子根本就粘不住。 拐子爷爷提议说:“塑料用火烧,就能粘到一起。” 这倒是个好的思路,可是找了两小块塑料布试试,烧得大窟窿小眼子的,根本就控制不好啊。 要是不能解决这个关键问题,塑料大棚就没发继续了,看看时间也快到了晌午,老支书就吆喝一声,大伙先散了。 刘青山也没想出来啥好法子,心里多少有点郁闷:这大活人,还真能叫尿憋死了不成? 回到家,母亲正做饭呢,进到屋里一瞧,只见大姐刘金凤,正喜滋滋地拿着个电熨斗,在桌子上熨衣服呢。 这时候大伙用的可不是蒸汽熨斗,都是那种铁的,通上电之后,在半干的衣裤上来回出溜。 熨烫完之后,会把衣裤弄得锃亮,尤其是裤线最明显。 这个熨斗,就是昨天高文学给妻子买回来的礼物,一般的农村人家,根本就不用这玩意,有的穿就不错了。 看到铁熨斗,刘青山眼睛忽然一亮,噌一下蹦过去:“姐,给俺用用熨斗!” “别抢,小心烫到手。” 刘金凤护住熨斗说:“三凤儿,你有啥衣服,姐给你熨。” 刘青山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小卷塑料布:“先熨熨这个,看能不能粘一起!” 这下刘金凤立刻瞪起丹凤眼:“三凤你捣乱是吧,是不是耳朵痒了?” 新买的电熨斗,锃光瓦亮的,能当镜子用,熨衣服都舍不得呢,你拿来烫塑料布! 刘青山赶紧把上午的事儿跟大姐说了一遍,刘金凤虽然心疼,却也晓得事关重大,只能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三凤儿,我看在塑料布 上边,最好垫一层布,这样就不会因为太烫,把塑料布烫化,沾到熨斗上。” 好像有点道理。 刘青山照做,把两小片塑料布搭在一起,上面盖了快薄布,铁熨斗从上面一走而过。 把熨斗立起来放到旁边,拿起塑料布,还真被接到一起。 拽了拽,感觉粘得挺结实,又仔细检查一遍,严丝合缝,并没有漏气的地方。 “哈哈,成了,姐啊,你这个熨斗还真好用!” 刘青山简直太满意了,忍不住手舞足蹈。 一不留神,手指头碰到铁熨斗,立刻烫得他哇哇怪叫,这回是真在屋地蹦上了。 —————————— 十分感谢各位书友们的打赏,虽然还没达到百人,先提前加更了,新书起步艰难,离不开大家的踊跃支持,收藏,推荐,投资都不能少,我将努力码字回报!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十里八乡参观团 解决了塑料布的连黏问题之后,大头家的大棚终于在下午完工。 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过来瞧稀奇,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望过去,大棚整整齐齐,比住的茅草房还规整呢。 张杆子抱着膀子,摇头晃脑道:“等俺家大棚扣完,俺就搬大棚里住去,冬天肯定暖和。” “杆子叔,大棚里面潮气大,不能长住的。” 大头嘴里给他解释着,看着竣工的大棚,最自豪的就是大头了。 等土地修养半拉月,就可以播种了,大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种出最好的蔬菜来。 再望望同样满脸欢喜的刘青山,大头心里充满感激:前几天,他爹说了,不让他去当兵,好好在村里领着大伙种大棚。 所有这些改变,都是三凤的功劳啊。 没有三凤给他的那些书,他就和村民一样,俩眼一摸黑,啥也不懂。 大头不善言辞,心里想的东西,嘴里也说不出来,他只是走到刘青山身边,攀住对方的肩膀:“嘿嘿,三凤儿,这大棚真好看。” 刘青山瞥了一眼,就能知道大头心里想啥,毕竟在一起玩了十多年的小伙伴,再熟悉不过。 于是他也勾着大头的脖子:“等里面长出绿油油的蔬菜,那更好看了。” 两个小伙伴一起笑着点头,他们即将在这里播种希望。 呱哒哒,一阵马蹄声传来,好几辆大马车一字排开,走进夹皮沟。 “猪崽买回来啦!” 不知道是哪个小娃子吆喝一声,人们就都被吸引过去。 一个个装猪崽的花篓从车上卸下来,大伙熟练地将猪崽捆好,然后牵到一边去喂食。 有了吃的,猪崽老实多了,也不再发出阵阵凄厉的嚎叫。 这次又买回来三百多只小猪崽,加上昨天的,总数超过四百只,沥沥拉拉的好大一片,瞧着感觉十分壮观 “还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猪崽,瞧瞧,多欢实!” “可不是咋滴,这要是出栏了,得卖多少钱啊?” “反正给杆子你娶媳妇用,肯定是够了。” 大伙正谈论着呢,就看到张大帅挤开人群,来到最前面。 张杆子有点不满:“挤啥挤,大帅啊,不行你踩俩高跷,在后边就能瞧清楚。” 当着矬子不说短话,张杆子这货,就是嘴欠。 张大帅抬头瞪了他一眼,晃晃手里的家伙:“俺是来瞧瞧,这些猪崽都劁了没,杆子啊,你要不要也来一刀?” 在当下的农村,专门有一种手艺人,叫做劁猪匠。 手中一把劁猪刀,走村串户,专门给猪崽做绝育手术。 被劁完的猪,没了其他念想,整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的,容易长膘。 张大帅,就是夹皮沟的大厨兼杀猪匠,另外也干干劁猪的勾当。 瞧着明晃晃的桃形劁猪刀,张杆子觉得胯下一凉,连忙两手捂住裤裆:“大帅呀,俺还没讨老婆呢,你还是给老板子他们帮帮忙吧。”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张大帅视察了一遍,还真有几十只猪崽没被劁过。 于是手起刀落,一刀割断是非根,挤出来的小蛋蛋,还专门用小盆盛着,这玩意回家还能炒一盘呢,好歹也是肉啊。 至于小母猪,则用劁猪刀另外一面的小勾子,把花花肠子给勾出来。 所以在农村,有一句骂人的话:你这个人一肚子花花肠子! 劁完的小猪,刀口上抹点草木灰就完事,又撒着欢地跑进同伴之中,并不知道,它们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几天之后,猪场终于竣工,一排排整齐的猪舍,瞧得村民都羡慕不已,都说比自个家的房子还好呢。 水泥的食槽子,定邦铁牢的,还有专门饮水的铁管子,前端是刘青山仿照后来养猪场的那种水嘴制作出来的, 为了焊接这些水管子,可费了老大劲喽。 人家农机站的电焊工不肯来,最后还是拐子爷爷出面,找到公社武装部说情,这才把工人和电焊机一起拉来。 为了能够自动供水,还特地焊接了一个大水箱。 可以说,这个养猪场,真是集全村之力,才算是搞起来。 人力不算,光是花费的钞票,就叫大伙心疼不已。 一万块钱的贷款,有一多半,都砸在这里面了。 在村民的注目下,小猪崽被撒进一个个猪圈里,基本上 ,一窝的猪仔,尽量都安置在一个猪舍里面。 对于这个新家,猪崽也都挺好奇,溜达一圈,很快就发现食槽里的干料。 那还客气啥呀,开造吧。 以前吃食,都是清汤寡水的,这冷不丁吃上干料,还真有点噎得慌。 拱来拱去,很快就有小猪崽拱到水嘴上,滋的一下,冒出水来,仰着小脑瓜就吱吱喝起来。 其它小猪崽也都有样学样,很快都学会了喝水这项技能:谁说猪笨啊?聪明着呢! 大伙都瞧得眉飞色舞的,嘴里还议论纷纷。 养猪这方面,家庭主妇最有发言权,专门负责喂猪的老板婶子就嚷嚷开了:“这猪养着省事,不用烀猪食,也不用天天拎那死沉死沉的猪食桶。” 其他妇女都点头表示同意,这几百头小猪崽,有个人就能干过来。 等猪崽吃饱了,就躺倒厚木板铺着的炕上开睡,有了木板炕,冬天也不凉。 而且,等入冬之后,猪舍上面,也要扣上塑料大棚,提升温度。 “让让,让让,都瞅啥呀,你们也都馋了咋滴?” 张杆子也上工了,他在养猪场里,主要负责清洁工作,主要是拾掇粪便啥的。 只见他穿着大靴子,像模像样地戴着口罩,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 这是养猪场的统一着装,另外按照刘青山的要求,还要定期消毒之类。 他们这边,一到冬天,猪就容易得四号病,也就是口蹄疫,大规模的养猪场,最怕这个,防疫工作必须跟上。 张杆子也是人来疯,越说越来劲:“俺这是千里扛猪槽子,就是为你们啊。” 大伙自然是一阵笑骂,张杆子抵挡不过,只能老实干活。 他一手拎着一个铁桶,另一只手拿着大板锹,把猪粪归拢到一堆,然后铲进铁桶里。 铁桶满了,就拎到不远处的一个化粪池,进行发酵,以后都是上好的肥料,正好供应大棚那边用。 铲完猪粪,这货又拿起水管子,开始冲洗猪舍,浑浊的脏水顺着铺设好的水泥沟流淌到外面的池子里。 这一套活计干完,他就可以收工了,到了下午,再来一遍。 夹皮沟这边的养猪场,算是红红火火开张了,而公社那边,同样是闹闹吵吵。 一共六七个受灾严重的村子,支书队长都找到公社的孙书记,表示他们响应公社号召,发展养猪业,可关键是,现在抓不到猪崽啊! 一开始,孙书记还叫他们去县里的集市购买,结果也空手而归。 集市上最近的一批猪崽,都被夹皮沟给扫荡了啊。 这些村支书也都急得不行,纷纷表示:要是没有猪崽,就把生芽子的麦子,全都送到孙书记他们家门口。 你说这不是耍无赖嘛,气得孙洪涛书记直骂:“你们盯着俺有个屁用,俺能给你们下猪崽啊!” 最后还是守林村的刘支书说:“孙书记,俺们听说,就上几天,夹皮沟那边买了好几百只猪崽呢,您能不能出面,帮俺们匀出来几十只?” 好说歹说,孙书记被他们给缠得没法子,这才一起骑着自行车,一共十多个人,铃铃铃的,赶奔夹皮沟。 行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大伙的骨头都快被颠哒得散了架。 前进村的吴队长是个黑瘦的汉子,屁股没肉,更怕颠,嘴里忍不住抱怨:“这夹皮沟的人也太懒了,也不知道把路修修。” “就是,就是,越懒越穷,越穷越懒,原来生产队那会儿就是,夹皮沟年年都拖咱们公社的后腿。” 守林村的刘支书,跟着接过话茬。 这话其实也没错,夹皮沟多是二洼地,不打粮,所以是最穷的一个大队了。 批斗会开了头,就有点刹不住车,只有孙书记默不作声,心里鄙视着这帮家伙:还拿老黄历看人呢,到那可别晃瞎你们的狗眼。 各大队之间,相互攀比,这个也正常,平时他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只要是良性竞争就好,还能促进积极性呢。 对于夹皮沟的一些动作,孙书记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这次之所以痛痛快快答应来这里一趟,也是存心要叫这些书记队长们长点记性。 一路颠簸着,众人终于来到了夹皮沟的村口,几条大狗在道上汪汪叫着,也不上来扑咬,主要是给村民提个醒:有外人来了。 众人纷纷下了自行车,然后一个个就都呆立在那:各家院子里那白茫茫的,是啥东西啊? 很快就有村民通知了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就连刘青山,都跟着一起迎出来。 见面握手寒暄,守林村刘支书就急火火地问:“老张,你们那支的是啥玩意?” 老支书轻描淡写地说着:“没啥,塑料大棚,准备冬天种菜的 。” “大冬天种菜,你是老糊涂了吧?” 刘支书一贯比较强势,说话当然也不客气。 刘青山则轻轻推了大头一把,大头便鼓足勇气,讲述了一下塑料大棚的特点和用处,把那些支书队长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老刘书记啊,你的思想落伍了,咱们在村里当带头人的,就是要紧跟时代步伐,才能领着村民走上致富的道路。” 支书爷爷心里那叫一个爽,自从他当了夹皮沟的村支书之后,就一直被那位刘支书给压着,一压就是好几十年。 今天,也该他扬眉吐气一回啦! ———————————— 新的一周开始了,还是需要大家的支持投票,尤其是追读很重要,能不能让刘青山也扬眉吐气一下呢! 正文卷 第六十章 抢手货 公社的孙书记领着十几名大队的支书和队长,当然要进入大棚里面转转。 从北面的小门进去,立刻感觉大棚里面一阵闷热的气息传来,还带着点淡淡的粪肥的气味,乡土气息非常浓郁。 来的都是老庄家把式,谁在乎这个,反倒都兴奋地四下张望。 大棚里面,也是忙忙碌碌的,一些村里的妇女正在播种呢。 她们用锄头在平整的菜畦里勾出来一道道整齐的小沟,然后把菜籽撒进去,后面有人负责填埋。 “你们这种的啥呀?” 吴队长凑上去询问,他瞧着有点像是香菜籽,但是味道又不对。 “种芹菜呢。” 一名妇女头也不抬地答道。 “芹菜不是挪根移栽的吗?” 老吴有点发蒙,他家的园子里也有一小畦芹菜,就是从别人家挪来的芹菜根。 一直跟着,充当解说员的大头说话了:“俺们村里大棚数量太多,种植量比较大,没处找那么多芹菜根,所以就只能种植了,水肥都跟上,三个月就能割头一茬。” 他们种的芹菜,就是普通的旱地芹菜,这时候西芹啥的还没传到这边来呢。 这种旱地芹菜的特点就是比较皮实,繁殖能力也比较强,同样可以割好几茬。 而韭菜的生长周期要比芹菜长一点,已经先种下了,估计元旦的时候,能割头茬韭菜。 至于黄瓜,则集中育苗,然后移栽,这也是大头按照书上来执行的,管理起来比较省时省力。 大伙很快就弄明白了,大棚里主要种的是芹菜c韭菜和黄瓜。 这时候种,显然是瞄准了春节前那段时间。 想想那时候,冰天雪地的,一点绿色都看不到,家里生点绿豆芽,都稀罕巴叉的。 那要是来一盘绿韭菜炒土豆丝,或者芹菜炒粉条,拿根翠绿的鲜黄瓜,在酱碗里戳一下,再喝两盅小酒,还不得美死? 咕噜,不少人都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 “到时候,芹菜和韭菜能卖多少钱一斤?” 老刘支书突然发问,大伙这才醒悟,都支棱着耳朵倾听:对呀,这个才是关键好不好。 价格嘛,大头也没考虑过呢,他抓抓大脑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刘青山一瞧,立刻插话道:“现在可不好说,到时候看市场呗,可能卖到一毛,也可能是五毛,要是人民群众强烈需求,那卖到一块钱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块!那不是都赶上猪肉了吗?” 大伙都瞧着围在中间的这两个半大小子:你们夹皮沟是穷疯了吧! 刘青山笑笑,不置可否,大头也开窍了,嘴里争辩着:“猪肉花钱就能买到,俺们种的蔬菜,冬天时候,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周围一阵默然,虽然他们心里打死也不信,可是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沉默了一阵,还是老谋深算的刘书记开了腔:“你们这么搞,胡乱定价,就不怕给定个投机倒把?” 大头又不吭声了,支书爷爷则轻咳一声,表示有话要说。 这个问题,在上几天,他就跟刘青山探讨过,还回去翻翻报纸,把报纸上的和刘青山讲的,记下来不少,正好今天给老对手上一课。 “老刘啊,不是俺批评你,你这思想确实有点落伍喽,咱们国家搞改革开放,就是要把计划经济,逐步转化为市场经济。啥叫市场经济,你知道不?” 老刘支书只能强忍着摇摇头,心里都腻歪死了:早知道说啥也不来夹皮沟这破地方。 支书爷爷脸上笑开花,继续说着:“这市场经济啊,就是把商品的价格,交给市场调控。就像俺们这蔬菜,到时候呢,老百姓需要,乐意花大价钱买,俺们就得遵循市场规律,这跟投机倒把有一毛钱关系吗?” 看着老刘支书一副气哼哼又无处发泄的模样,老支书真想大吼一声: 舒坦! 他呵呵了几声,又继续说道:“咱们国家现在提出来,要推行价格双轨制,对了,老刘,你听过价格双轨制没?” 这绝对算是一记暴击,老刘支书气得脸都快绿了,干脆扭过头,装着看旁边的妇女种菜。 听得刘青山也忍不住乐:支书爷爷这记性不错嘛,俺前几天跟他讲的,都差不多记住了。 不过做人不能那么不厚道,显摆完了,老支书又转向公社的孙洪涛书记:“孙书记,你比俺们觉悟高,俺说的有不对的地方,还得您多提宝贵意见呢。” 孙书记笑着摆摆手,心里暗暗决定:以后无论工作多忙,也要多抽出点时间,读书看报,加强理论学习,不然的话,就真的落伍喽。 倒是那些支书队长,心里还憋着一股子劲儿,在他们的认知里,夹皮沟就是吊在各个生产队末尾,属于最后打狼的,想翻身,哪有那么容易。 瞧了一阵子,向前村的关队长,终于发现一个门道:“你们这大棚好是好,就有一个地方,还不大完善,到了冬天,浇水灌溉,肯定是个大麻烦。” 对呀,大冬天的,挑水浇大棚,又冷又滑的,那还不得累个好歹? 大伙立刻兴奋起来,刚要七嘴八舌展开批斗,就听大头慢悠悠地说道:“俺们正打小压井呢,三个大棚用一个压井,这家没有,咱们去西院,大帅叔家里的压井,已经打好了。” 于是又从这个大棚,去了下一处大棚,很快大伙就看到了那个小压井,就在大棚里面。 碗口粗的铁管子,扎进地里,最上面连着一个压杆。 不用别人动手,张大帅就乐颠颠地开始进行演示:“俺跟你们说,这井可老好了,俺以前在井沿打水,够不到辘轳把,现在轻轻松松就能把水压出来。”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铁管子里灌了两瓢水,就噗嗤噗嗤地压动把手。 压了十几下,下面的水就被引上来,顺着前面的出口,哗哗的淌出来。 水质清澈,大伙拿着葫芦瓢,还都尝了尝,入口甘甜清爽,就是开始的时候,稍稍有一股铁锈味儿,不过到了后边,也就没了。 还有人觉得稀奇,也上去压了几下,嘴里念叨着:“嗨,这玩意好啊,比城里的自来水也差不多了。” “老张,打这么一个压井,得多少钱啊?” 吴队长也动心了,凑到老支书身旁,开始掏底。 说起价钱,老支书的脸也抽了抽,他都快心疼死了。 不过嘴上,他则轻描淡写地说着:“不贵不贵,连工钱带料钱,一口压井还不到三百块。” 啥玩意?三百块! 周围差点惊掉一地下巴。 刚才他们都已经了解,不是这一口压井,三户一个的话,最少也得打,那就是三千块啊! 过了许久,人群中才响起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你们夹皮沟,还真有钱。” “有啥钱,俺们也是从银行贷款的,贷了一万块呢,这一转眼就快花光喽。” 老支书也终于忍不住,把憋在心里的苦水倒出来,这笔贷款,就跟大石头似的,压在他心里,恨不得找人倾诉一下,也好分担分担。 “行,老张,你个老小子有魄力,俺服气!” 老刘支书也不再气哼哼的,他心里也想通了:瞧瞧人家夹皮沟,贷款都敢玩得这么大,这是要搏命的架势啊! 不论最后能不能成,这股勇气,就值得钦佩。 想想自己所在的大队,底子比夹皮沟强太多了,可是如果一直躺着吃老本,只怕一眨眼就会被夹皮沟给甩没影喽。 这一刻,老刘支书心里忽然冒出来一股紧迫感,有种时不我待的感觉。 其他人更是如此,原本是不大乐意来这的,现在却觉得不虚此行,很受启发,也很受教育。 没了挑刺的心思,参观团的人,全都摆正了心态,开始虚心请教。 向前村的关队长,性子比较直,直接就问:“老张支书,这塑料大棚,俺们村能不能搞?” 看到老支书还有点想要藏着掖着的,刘青山就笑着说:“当然能搞,而且,咱们青山公社甚至咱们碧水县,都可以搞。” “你就不怕都种大棚的话,把你们夹皮沟的财路给抢喽?” 关队长想啥就说啥。 刘青山满脸自信地摇摇头:“无论是什么产业,只有形成一定的规模,才能全体受益。” “大家想想,咱们县要是成为大棚蔬菜基地,那么都不用咱们出去跑销路,周边市县就会自动过来采购,到时候,咱们坐在炕头上,就把蔬菜卖出去喽。” “对,是这个理儿!” 关队长砸了一下拳头,他已经下定决心,也要把塑料大棚搞起来。 或许今年来不及了,那来年就早点下手,一边琢磨着,一边看向刘青山和大头这两个半大小子:这都是人才啊。 就连公社的孙书记,都大受启发,心里开始盘算起各个生产队的整体产业布局。 从大棚出来,大伙各怀心事,往猪场那边溜达。 而那位老刘支书,则悄悄把大头拽到旁边,嘴里亲切地唠着家常。 刘青山凑过去听了一耳朵,立刻忍不住翘起嘴角,只听老刘支书正问大头呢:“你这娃十六啦,定亲了没?” 一瞧大头晃晃脑 袋,老刘支书就摆出一副无比慈祥的模样:“俺家三孙女,今年也十六岁,长得俊俏又能干,哪天叫你爹领着,去爷爷家里相看相看?” 看到大头造了个大红脸,刘青山实在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这下也惊动了其他人,于是,就纷纷调转枪口,对准了老刘支书。 “嗨,你个老滑头,下手还真快,这就准备抢人了是吧!” “人老奸马老滑,老刘你也太不地道了,为了抢技术员,连美人计都用上了,你还要点脸不?” 听到这争吵声,大头他老爹,也就是队长张国富,真想大笑三声:俺这憨头憨脑的儿子,啥时候也成抢手货啦,哈哈哈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名声很重要 参观团到了猪场,又一次被震住了:一排排整齐的猪舍,全都是砖瓦结构,连地面,都是厚厚的水泥地,一瞧就是够标号的。 有人忍不住发问:“你们夹皮沟还真舍得投入啊,有这些红砖水泥,盖房子不好吗?” 张队长从对儿子的骄傲中回过神,呛了对方一句: “俺们这是把好钢用到刀刃上,先致富,后盖房,住着大砖房,屋里穷得叮当响,有意思吗?” 这话在理,大伙纷纷点头,然后进入猪场,就看到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子,挑着两桶猪粪,晃晃悠悠的迎面走来。 他嘴里还哼哼着小调:“人身长了一个猪脑袋,猪八戒大闹高老庄啊。人身又长了个猪脑袋,猪八戒的儿子小克朗啊。” “你是张杆子?” 老刘支书凑上去细看,没错,是张杆子。 去年入冬的时候,张杆子去他们村里相亲,介绍的就是他的一个寡妇外甥女。 早就听说张杆子是个懒汉,所以相亲的时候,特意叫他帮着干点活儿。 当然了,也不是啥重活,就是铡谷草,把谷草用铡刀切成小寸断,可以用来喂牛喂马。 结果等到屋里做好饭,到外面一瞧,谷草没铡上一捆,人也没影了。 还是刘支书的外甥女耳朵好使,听到谷草垛里好像有动静,凑过去一瞧,张杆子窝在里面睡得正香呢。 气得刘支书上去把这个懒汉踹醒,连饭都没留着吃,直接给打跑了。 正因为印象深刻,所以今天才一眼就认出来这犊子玩意。 张杆子斜眼瞅瞅:“你谁呀,瞧着有点眼熟,别挡道,俺还没挑完猪粪呢。” “张杆子,你能干这脏活累活?” 刘支书有点不大相信,又追问了一句。 “这活儿咋了,比掏茅楼强多了。” 张杆子翻翻眼珠子,似乎想起来了:“你是守林村的大老刘,王翠花他老舅是吧,去年相亲,你还踹俺好几脚呢,今天到俺的地盘,俺正好踹回来。” 这货穿着靴子,鞋底子粘得全是猪屎,吓得刘支书连忙躲到支书爷爷身后,他现在确定了,这个张杆子,还是那个混蛋玩意。 老支书立马过去给了张杆子一脚喝道:“赶紧干活去,这是咱们村里来的客人。” 张杆子这才不情不愿地挑着猪粪走远了,洒下一路臭烘烘。 “这小子,还真比去年出息了。” 刘老支书给了一个还算是比较公正的评价,毕竟,懒汉都知道干活了,证明人家心里也有了奔头。 大伙其实也早就感受到了:虽然夹皮沟还不富裕,甚至还借了贷款,但是整个村子里,人人有干劲儿,生活有希望,发家致富还会远吗? 等到了猪舍跟前,看着那些小猪崽,咵咵吃食,吱吱喝水,噌噌长肉,心里更是羡慕不已。 “这得五六百只猪崽吧,你们养得过来吗,匀给俺们一半。” 吴队长是见面就想分一半,看到这个养猪场,这些人谁不眼馋啊。 “老吴,你这还真是狮子大张口,俺们这些猪崽,吃干料,自动喝水,整个猪场就仨人,一个粉碎饲料,一个喂猪,一个铲屎,怎么养不过来?” 老支书乐呵呵地驳斥着对方,现在是手里有猪崽,心里不慌张,反正是你们求俺。 “行行行,算是俺们求你们夹皮沟总行了吧,这次欠你们个人情。” 还是老刘支书能屈能伸,直接把话说到位,剩下的,就看夹皮沟怎么选择了。 支书爷爷和张队长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然后老支书这才说道:“都十里八村住着,谁求不着谁呀,而且连孙书记都来了,这个面子,俺们咋滴也得给。” 大伙一听都乐了,把猪崽弄回去,也算是不虚此行。 而且还有意外收获,夹皮沟的发展,叫他们产生了紧迫感,无形之中,增添了许多动力,受到许多启发。 “可是,这个价格嘛” 支书爷爷又把话头拉回来。 听得这些支书队长心里都一翻个:果然还是要被宰一刀。 不过他们也只能认了,毕竟就算是有钱,在这段时间里,也买不够这么多猪崽啊。 天气越来越冷,当然是越早买猪崽越好,否则的话,到了数九寒天的,猪仔还长不大,非得冻死不可。 “老张,你们这些猪崽都是多少钱一斤抓的,俺们多给你加一毛,你看咋样?” 老刘支书狠狠心,给出了个价 儿。 跟来的村民都是一喜:还是青山说的对,这才几天啊,猪崽的价格就涨了一大截。 而支书爷爷,也不吭声,一个劲笑着摇头。 “那一斤加两毛钱,总行了吧!” 说完,老刘支书也有些来气,这不是趁火打劫嘛,太不地道。 支书爷爷还是摇头,瞧得公社孙书记都感觉有点太过分,刚要居中说几句公道话,就听老支书开了腔: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大伙儿都是一个公社的,又都受了灾,俺们夹皮沟能昧着良心赚你们的钱吗,成本价五毛一斤,俺们不搭上就成。” 大伙先是一愣,然后全都大喜过望: “老张啊,还是你们夹皮沟讲究!” “太仗义了,以后有啥事用到俺们守林村的,尽管招呼!” “俺们向前村也是一样!” 夹皮沟立马收获了一大堆好感,公社的孙书记也面露微笑,心里赞许着夹皮沟的村干部会做人。 倒是跟来的老板叔他们这些村民,暗暗有点不大乐意:说好的卖高价呢? 算算都叫人心疼啊,要是每一斤猪崽多卖两毛钱,那都差不多都能回本儿喽。 无本生意,谁不乐意做? 就算是在养殖过程中,糟损一些猪崽,也不至于太心疼啊。 只有刘青山知道内幕,在旁边笑而不语,这个策略,还是他跟支书爷爷和队长叔一起研究出来的呢。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抓猪称重,一只只猪崽就被装进大篓子里,然后村里还派了好几辆大马车,给各个生产队送过去。 “这都快晌午了,就在俺们夹皮沟吃一口饭呗。” 支书爷爷嘴里招呼着,可是大伙都急着把猪崽拉回村,嘴里纷纷拒绝,就连公社的孙书记,也骑着自行车,跟着一起回去了。 大吃大喝之风,现在还没兴起呢。 等外人都走了,村民这才七嘴八舌地埋怨起来。 “大伙先别急,咱们其实还是赚了的。” 刘青山则站出来给大伙解释说:“这猪崽在咱们这养了一个多礼拜,长了好几斤呢。” 对呀,大伙恍然大悟,猪崽子大的都快二十斤了,这么大的猪仔,要是到集市上,肯定没人买。 就算是有人买的话,价格也得使劲往下压。 大张罗脑瓜活泛,很快就想明白了:“还有呢,咱们这猪都吃得饱饱的,直接泡秤,又占了不少便宜。” 大伙继续点头,谁家都去收购站卖过猪,到那之后,人家都要故意晾你俩小时,等猪肚子里的屎尿都排空了,这才称重的。 所以这么算下来,其实还是赚了,而且还赢得了好名声。 名声这东西,看着好像没用,其实作用却不小。 比如说青年男女在介绍对象的时候吧,就像张杆子那样的主儿,名声都臭大街了,自然没人愿意搭理。 而夹皮沟的好名声传出去,周围十里八村的姑娘,都以嫁到夹皮沟为荣,那村里的小伙子,就不用为娶媳妇发愁了。 就算是姑娘嫁到外村,也觉得仗义。 这些也都算是好名声带来的隐形福利吧,看来还是支书爷爷老谋深算,想得长远。 要是只贪图眼前这点利益,把各村的人都得罪光了,以后就算有人说亲,一听说是夹皮沟的,人家就想起这茬,说两句丧气话,没准婚事就黄了呢。 想通之后,大伙也就不再埋怨,乐乐呵呵地各自忙活去了。 等人群都散了,老支书这才拍拍刘青山的肩膀:“青山啊,好小子,咱们夹皮沟,头一回这么扬眉吐气,都是你的功劳啊!” 无论是扣大棚还是养猪,都是刘青山一直在背后主导的,功不可没。 “嘿嘿,支书爷爷,那您是不是又想退位让贤啊?” 刘青山嘴里开着玩笑道。 “俺倒是想让,就怕你不稀得当,青山你将来是要考大学的,毕业就是国家干部,只怕到时候再也不想回咱们夹皮沟喽。” 老支书摇摇头,心里忽然有点怅然若失。 刘青山可不这么看:“支书爷爷,队长叔,俺觉得,上大学不是为了当国家干部,是为了学本领,长见识,等俺上完大学,俺肯定还回来,把咱们夹皮沟建成最富裕的村子!” 真哒? 看着刘青山那坚定的眼神,就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老支书和队长叔同时伸手,在刘青山的两个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又同时说道: “好小子,到时候,俺把村支书让给你!” “青山啊,到时候你当队长!” 刘青山的身子矮了一大截:“支书爷爷,队长叔,俺也不能身 兼两职啊,还是你们继续干吧,俺跟着敲敲边鼓就好。” “你这是敲边鼓?要俺说啊,你这根本就是乐队里面那个干什么的啦,就是拿着个木头棒子瞎乱比划的?” 张队长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刘青山连忙溜缝说:“是指挥吧?” 张队长使劲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指挥,虽然他啥乐器也不整,但是手里小棍往谁那一比划就好使。俺估摸着,要是不听话的,肯定下台之后,拿小棍使劲敲脑壳!” 哈哈愉快的笑声,在猪场上空回荡,听得远处的张杆子都精神一振:啥事啊,这么高兴,不会是守林村的寡妇王翠花,又准备叫俺去相亲吧?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劳动最好吃 等村里的大棚都种完了,养猪场也走上正轨,大伙便开始忙活着收拾秋儿了。 起土豆,割黄豆,掰苞米,割谷子,割糜子,三春没有一秋忙。 辛辛苦苦大半年,地里的庄稼,务必颗粒归仓,一年到头,就指望着这点收成呢。 村里的小学,也放了农忙假,而且不仅仅是村小,公社的学校,甚至是县里的学校,这个时间段,也都放农忙假的。 因为农村的学生多,回家多少能帮着家里干点活,而且有些老师家里也有地,也得收拾秋儿啊。 正好又是换季,学生回家还能更换一下衣物,一举两得。 看到二姐刘银凤,高高兴兴地拎着录音机进了家门,院子里的老四老五立刻欢呼着扑上去。 刘银凤把录音机递给迎上来的刘青山,然后就从花布衫的衣兜里,掏出两把糖,塞给四凤五凤。 一个多月不见,二姐好像又长高了,身材更加修长,以刘青山的眼光来看,妥妥的大美女,还是纯天然的。 于是他嘴里赞了一句:“beautiful一girl!” 刘银凤稍稍一愣,然后抿嘴一笑:“a一naughty一b一y。” 哈哈,有进步啊! 刘青山对二姐的口语比较满意,可是嘴上却不饶人:“哪有你这么当二姐的,俺夸你是个漂亮的女孩,你却说俺是坏小子。” “而且,你不应该用naughty这个单词,这个是真的坏,而应该用schiev一,形容顽皮淘气。” 刘银凤眨眨秀气的大眼睛,她真心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比她的英语老师还专业,因为她刚才说的,就是老师教的。 她脸上笑容绽放地说道:“三凤儿,我们放一周农忙假呢,正好你帮我补补英语。” 刘青山耸耸肩膀:“农忙农忙,俺还得忙呢,没时间。” “真的没时间吗?” 刘银凤瞪起好看的丹凤眼,还夸张地捻捻手指。 刘青山立马投降:“就算再忙,也得帮俺勤奋美丽的二姐补课啊。” 嘻嘻! 就连山杏,都忍不住在旁边捂着小嘴偷笑。 笑闹着进了屋门,看到二丫头回来了,林芝也乐得合不拢嘴:“三凤儿,快点去仓房,把你昨天采的松茸拿出来,就你二姐没尝过呢。” 当娘的,每个孩子都是她眼里的心头好,越不在身边的,越是惦记着。 刘青山也笑着答应着,这些日子,村民偶尔也会利用闲暇时间,去山上采点山货,除了菌类,还弄回来不少榛子和松籽c山核桃之类的。 晒干之后,留着冬天的时候吃。冬天只吃两顿饭,补充点坚果,好歹嘴里不闲着,肚子多少有点安慰。 晚饭的时候,除了煎松茸,刘青山还露了一手:糖浆核桃仁。 其实就是把核桃仁在铁锅里,慢慢用小火烘烤,等熟了之后,再熬糖浆,然后给核桃仁挂上糖浆。 眼下白糖可是紧俏物资,家家都舍不得用,所以很少有人会熬糖挂浆的。 不过对刘青山来说,这都不算事。 一大盘子核桃仁端上桌,香甜酥脆,吃得大伙都连连叫好。 刘青山这些天弄了不少山核桃回来,将近半麻袋呢,他嘴里边吃边说:“核桃补脑,二姐你多吃点。” “还有大姐,你也多吃,怀孕的时候,一天仨核桃,生出来的准保是小天才。” “还有爷爷奶奶和娘,你们中老年人也得多吃核桃,这东西补钙最好啦。” 听他说起来没个完,小老四就急了:“哥,那我和山杏呢?” 刘青山摸摸她的天线辫子:“你们也得多吃,小脑瓜越来越聪明,考试回回都得一百分!” 两个小丫头美得合不拢嘴,山杏还给杨红缨碗里夹了不少核桃仁呢。 虽然放了假,杨红缨也不准备走,想想闲着没事,第二天就跟着刘青山他们一起下地干农活。 “杨老师,你没干过农活,还是在家帮着俺娘做饭吧,要不,帮着俺大姐喂鸡也成。” 刘青山有点不大放心,杨红缨是城里人,土里刨食这种事肯定没干过。 而且还有一件事,挺让刘青山感动,就在昨天,杨红缨又跑了一趟邮电局,跟她那位岛国的朋友联系一下。 对方也确认,等到来年开春,山上的山野菜下来的时候,会带人过来洽谈,收购山野菜以及后续收购食用菌的事宜。 由此可见,杨红缨是真把 这里当成自己家了;那么刘青山当然也要把她当成家人看待。 杨红缨嘴上可丝毫不示弱:“小瞧人是吧,要不咱们赛赛。” 没法子,林芝只能递给她一副粗线手套,嘴里还叮嘱着:“杨老师,累了就回来。” 本来,林芝也是要下地收庄稼的,结果被刘青山给拦住了,他知道母亲这些年,身体已经透支,千万不能再累着,在家做做饭就成。 还有大姐,怀了孩子,也不能干重活,那些鸡雏,就够她忙活的了。 最后算下来,干活的人,有刘青山,刘银凤,高文学,杨红缨,都扛着三齿挠子,挎着土篮子出发了。 “杨老师,你没干过农活,还是在家帮着俺娘做饭吧,要不,帮着俺大姐喂鸡也成。” 刘青山有点不大放心,杨红缨是城里人,土里刨食这种事情,肯定没干过。 而且还有一件事,叫刘青山很感动,就在昨天,杨红缨又跑了一趟邮电局,跟她那位岛国的朋友联系一下。 对方也确认,等到来年开春,山上的山野菜下来的时候,会派人过来洽谈,收购山野菜以及后续收购食用菌的事宜。 由此可见,杨红缨是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那么,刘青山当然也要把她当成家人看待。 杨红缨嘴上可丝毫不示弱:“小瞧人是吧,要不咱们赛赛。” 后边还跟着老四老五,俩小家伙一起抬着个大土篮子。 秋收的这些日子,那才叫男女老少齐上阵呢。 今天是起土豆,到了地头,老板叔已经赶着牛犁,顺着垄台都豁开了。 刘青山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把土豆捡进筐里,再装进麻袋。 当然了,还需要用三齿挠子刨一遍,把藏在泥土里的土豆都收干净了。 刘青山和高文学两个爷们挥着三齿挠子在前面刨。 刘银凤和杨红缨在后面把土豆上的泥土,一一用手抹干净。 三凤四凤把干干净净的土豆捡到筐里,满筐了,就倒进麻袋里面。 今年秋天雨水大,所以土豆上边沾着的泥土比较多,这就是老百姓俗称的“埋汰秋儿”。 开始的时候,杨红缨还兴致勃勃的,不过随后就是枯燥的重复,蹲在地上时间长了,俩腿都发了酸。 戴着的手套上面,早就黑乎乎的沾满了泥土,而且掌心还火烧火燎的,估计早就红了,但是这丫头也是个倔脾气,咬牙坚持。 刘银凤毕竟从小就干农活,所以还是挺轻松的,渐渐的,她也发现了杨老师这边的情况,就主动找杨红缨聊天,请教一些问题,或者听杨红缨讲讲上大学的趣事。 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杨红缨总算是感觉好了一些。 一连干了两个多小时,刘青山这才吆喝大伙去地头休息,顺便喝点水解解渴。 来的时候,他带了一个暖水瓶,不过里面灌的不是开水,而是井里刚打出来的凉水。 用暖壶盖接水,喝上一口,凉洼洼的一路往下淌,感觉精神都为之一振。 杨红缨也很没有形象地往土地上一坐,浑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似的,真想四仰八叉躺一会。 她小时候也读过“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诗句,但只有真正参加农村劳动,才体会到其中的艰苦。 小老四和山杏,也都累出汗了,小脸脏兮兮的,变成两个花猫脸儿。 她们倒是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往地上一趟,摊开四肢,嘴里还惬意地叫着:“哇,好舒服呀!” 杨红缨一瞧,也就彻底放开了,身子跟着往后一仰,也躺地上了。 高文学瞄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毕竟杨红缨是年纪轻轻的大姑娘,非礼勿视嘛。 倒是刘青山眼里带着笑意,他挺欣赏杨红缨的这种率真。 暖洋洋地太阳晒在脸上,确实舒服,不知不觉的,杨红缨闭上眼睛,她太累了。 感觉嘴唇被碰了一下,杨红缨惊得睁开眼,眼前是彩凤和山杏笑吟吟的小花脸。 小老四手里还捏着什么东西,正往她嘴里塞呢。 杨红缨脸上顿时一红,刚才还以为是谁偷偷亲她呢。 她挺身坐起来,只见山杏把小手伸过来,掌心是黑色的小圆果子,比黄豆粒稍大一些。 “杨老师,你吃,这是黑天天。” 山杏的大眼睛望过来,是那么纯净,叫杨红缨的心灵都再次为之净化。 于是杨红樱摘下手套,捏了一粒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微微带着一丝酸甜,味道还不错,于是朝山杏笑笑:“好吃,你也吃。” 黑天天,是当地的一种小野果,秋天成熟,又叫黑悠悠,学名龙葵。 “杨老师,看我采的黄悠悠,更大更甜!” 四凤摊开小手,也要给杨红缨分一半。 呀! 旁边的山杏突然惊叫一声:“老师,你的手磨起泡啦!” 只见杨红缨的手掌,鼓起了三四个水灵灵的大水泡,都是刚才搓土豆磨的。 两个小脑瓜同时凑过来,帮她一起吹气,还宽慰道:“老师,吹吹就不疼了。” 此刻,杨红缨心里只剩下暖意,哪里还会感觉到疼痛呢? 继续干活,刘青山也不敢再叫杨红缨搓泥了,派她领着俩小家伙,一起往麻袋里装土豆。 杨红缨嘟嘟着嘴,感觉受到了一丝歧视:算劳力的话,我岂不是和六七岁的小家伙一个等级的? 可是没法子啊,身体不争气,只能认了。 中午回家吃了一口饭,下午继续干,一共收获了十多麻袋土豆,刘青山叫来老板叔,帮着拉回家。 大伙都累得够呛,林芝早早就在家做了好吃的,犒劳家里的这些劳力。 刘青山也挺累,不过还是硬撑着说道:“今天把土豆都收回来了,那俺就用土豆给你们做好吃的!” 本来都东倒西歪的小老四一听,立刻蹦了起来问道:“哥,做啥好吃的?” “你就等着撑爆小肚皮吧。” 刘青山扒拉一下她的天线辫子,然后就开始削土豆皮,切厚土豆片,都有筷子那么厚了。 接着,他很奢侈地舀了几勺子猪油下锅,老四立刻高兴坏了:这个年代,油炸食品,就代表着最好吃的食物。 切好的土豆片撒了点盐和花椒面,等稍稍杀出水来之后,就撒进去干淀粉,在盆里颠簸一阵,等土豆片表面挂匀了淀粉之后,锅里的油也热了,下锅开炸。 炸个八分熟,捞出来晾凉,再下锅复炸,只见锅里的土豆片立刻像吹了气似的,两面全都鼓了起来。 这时候就可以捞出来装盘了,咬上一口,外面又香又酥,里面的则十分软糯,吃得大伙都连连称赞,都夸刘青山手艺好。 大伙吃得香,刘青山当然高兴,继续活跃饭桌上的气氛:“今天咱们起土豆,同志们都辛苦啦,来吧,一人用一句话,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受。” 杨红缨瞧瞧手上的大水泡,那是劳动获得的奖章,便深有感触地说:“劳动最辛苦。” 刘青山当然也注意到她的手上留下的纪念,便接了一句:“劳动也最光荣。” 老四歪着脑瓜想了想,一咧嘴道:“劳动最好吃!”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月饼和豆饼 一连忙了好几天,地里的庄稼,也大多收了回来,堆在场院里,等着打场,大伙也总算是缓了一口气。 这几天,最辛苦的是刘青山,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还得跟二姐一起学习。 刘银凤是非常认真刻苦的好学生,瞧着弟弟发回来的教科书,新崭崭的居然连翻都没翻,立刻就怒了,天天晚上都监督他看书学习,背诵那些需要死记硬背的科目。 这也怪刘青山,天天东跑西颠的,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学生,书本上都快落灰了。 还好这天一大早,老板叔赶着马车,叫刘青山去公社,后边还跟着一辆马车,赶车的是大张罗,他们是去粮库拉豆饼的。 这不是那天公社的孙书记领着不少人来夹皮沟嘛,一高兴,就帮着批了三千斤豆饼做猪饲料,也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奖励吧。 豆饼就是大豆榨完油之后,剩下的残渣,压制成一块块大圆饼,直径有半米,这东西香喷喷的,掺到猪饲料里,绝对下货。 别说猪了,前些年闹饥荒挨饿的时候,人都吃不上这个。 总算是解放喽! 刘青山噌一下跳到马车上,随后又听到嗖的一声响,飞来一本书,砸进他的怀里。 这是后边跟出来的刘银凤扔过来的:“三凤儿,路上别忘了背书,回来就考你。” 二姐呀,你这是想叫俺读成书呆子是吧? 刘青山也只能在心里一声叹息,不过去公社的路上,还是专心致志地背着书。 他的自制力,当然不是那些半大小子可以比的,前段时间主要是忙活忘了,这以后,他决定每天晚上,都抽出来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看书复习。 先去公社院里,找孙书记要批条,临走的时候,孙书记还悄悄塞给刘青山两张纸票儿。 出门之后他打开一瞧,上面盖着供销社的印章,还有几个字:凭票免费领取月饼贰斤。 月饼? 刘青山想了想,问前面赶车的老板叔:“明天是八月节了吧?” 当地把中秋节叫八月节,端午节叫五月节。 “好像是吧,都忙活忘了。” 老板叔顺口答着,其实也不是真的忙忘了,大人不记着,小孩还惦记呢,不惦记别的,还惦记着过节能吃点好吃的呢。 中秋节,哪怕吃块月饼也好啊。 主要是今年的小麦都没卖到粮库,没换回钱来,家里原本那点活动钱儿,又全都入股合作社,大伙手里没钱,也就刻意选择了遗忘。 年节好过,平常日子难熬啊。 “这大过节的,咋的也得叫大伙吃块月饼,应应节啊。” 刘青山嘴里念叨着,叫老板叔先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月饼卖。 老板叔也直挠头:“青山啊,咱们的贷款都快花光啦,还是勒紧裤腰带,过两年苦日子吧。” “娃子们都盼着这个呢。”刘青山最懂那些小娃子们的心思,因为他家有个小老四啊。 车老板子也想想家里最小的那俩丫头,等明天晚上,可怜巴巴地伸着小手,朝他要月饼,而他 想着想着,他也不由得心里一酸:“成,先看看去!” 供销社里,肯定是有月饼卖的,最便宜的一块四一斤,五个头儿的,用黄油纸包着,系着纸绳。 透过油汪汪的黄纸,都能嗅到里面传出来的香味儿。 高级一点还有纸盒的,上面印着嫦娥奔月啥的,这个价格也要贵一些:两块钱一盒。 刘青山算计了一下,整个夹皮沟的村民,将近二百口,就买二百块月饼好了,怎么也得人手一块。 于是他朝售货员说道:“同志,给俺们开票,四十斤月饼。” 柜台旁的售货员并没有被四十斤这个数量给吓到,又不是买她家的,所以依旧是懒洋洋的:“要四十斤粮票,你们有吗?” 这个还真没有,今年还没交公粮呢,自然也就没配发粮票。 “没粮票买什么月饼,不卖不卖!” 售货员嘟囔一声,就不再搭理刘青山他们三人,自顾低头织毛衣。 这就没法子了,就算你加钱,人家也不会卖你的。 刘青山手头上,倒是有孙书记给的四斤月饼票,可是也不能领啊,就他提着四斤明晃晃的月饼回去,大伙怎么看? 三个人颇为失望地离开供销社,只能先去粮库,把豆饼给领了吧。 这个倒是挺顺利的,一大块一大块金灿灿的豆饼搬上马车,好家伙,每一块,都有下水道盖 子那么大。 老板叔当场就乐了:“没有月饼,回去叫那帮小兔崽啃豆饼,一块大豆饼,够他们啃到来年八月十五的啦!”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甚至叫刘青山还有点心酸。 两辆大马车上边,都高高地摆放好一摞摞的大豆饼,再用绳子捆扎一下,就呱嗒呱嗒地出了粮库大门。 “月饼,卖月饼喽!” 路边传来一个吆喝声,刘青山还以为自己想月饼想疯了,出现幻觉,因为这声音实在是不大,好像故意压着嗓子似的。 他向路两边东张西望,还真发现在兽医院的墙根儿那,蹲着个人,怀里抱着个纸壳箱子,眼睛贼溜溜地四下踅摸着,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模样。 刘青山嗖一下跳下车,紧跑过去,结果那个家伙也猫着腰,抱着箱子撒腿就跑。 “嗨,俺们是买月饼的,你跑啥?” 刘青山嘴里吆喝了一嗓子,卖月饼就大大方方卖呗,咋还跟做贼似的。 那人闻声停下脚步,回头打量一下,看到马车以及车上拉的货物,这才放心不少,讪笑着说道: “小兄弟,没法子啊,这些日子管得严。” 想想现阶段的大环境,刘青山也恍然大悟,于是过去瞧瞧,纸壳箱子里装的还真是月饼。 而且看样子,用的还是有些年头的老月饼模子,月饼表面的图案和文字,都显得十分古朴,于是他随口询问:“俺掰一块看看中不?” “行啊,自个家烤的,你们尝一块都没关系。” 那人也挺爽气,直接掰了一块月饼,分成三份,这一掰开,香味立刻就散发出来。 看了看,馅料里面的芝麻花生之类的很足,还有色彩鲜艳的青红丝呢,比供销社卖的,一点不差。 刘青山尝了一口,挺香的,于是问道:“你这月饼咋卖的?” 那人四下张望一眼:“一块五一斤,不要粮票,零卖的话,四毛钱一块。” 不要粮票,价钱跟供销社也差不多,刘青山当场拍板:“你这箱子里多少块,俺们包圆啦!” “包圆啦?!” 那人也吃了一惊,然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这一箱子五十块呢,就算有人买,也就是买上块,顶多买二斤就撑死了。 “这还不够分呢,你家还有没有存货?” 刘青山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才叫他回过神,然后连连点头:“有有有,你们一共需要多少?” “二百块吧,你看俺们买这么多,能不能给批发价?” “好,那就给你们一块三一斤,比供销社还便宜呢!” 就这样,等刘青山他们重新绕到公社的主路之后,马车上就多了四个纸箱子。 老板叔和大张罗,这会儿也都乐得合不拢嘴,大鞭子都甩得格外来劲。 这下好啦,回去之后,对家里的娃子,算是有个交代。 大人吃不吃的,都没啥说的,为人父母,看着孩子们高兴,就是他们最高兴的事儿。 正好顺路,刘青山就又跑了一趟邮电局,还真有大姐夫的一封信,以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跟邮电局里面的人都混熟了,而且刘青山来的时候,就朝高文学要了手戳,所以顺顺当当把东西领出来。 大张罗一瞧他拎着的大包裹,立刻就嚷嚷起来:“唉呀妈呀,又是文学的稿费,这得多少钱啊?” 刘青山眨巴眨巴眼睛,也乐了:“俺也想是稿费啊,不过估摸着是杂志社给邮寄的样书。” 老板叔也抚抚胸口:“这要都是钱,俺可不敢拉,必须找一个连的民兵,帮着押送回去。” 三人大笑,刚要围上来瞧热闹的人群,也随即散了,全都围到另外一辆大马车那瞧热闹。 刘青山眼尖,瞧见那边好像是卖肉的,于是也凑了过去。 嘿,还真是卖肉的,不过卖的不是猪肉,而是牛肉。 原来这伙人是向前大队的,家里的牛偷吃黄豆胀死了,这才跟公社打了招呼,宰了卖肉。 要是正常情况下,不经过公社批准,是不可以随便宰杀耕牛的。 围着看热闹的人挺多,但是买肉的人少,大张罗嘴里也有些失望地唠叨着:“牛肉太瘦,没油水。” 这话其实也就代表了大伙的心声,虽然牛肉卖八毛钱一斤,比正常价便宜多了,但还是卖不动。 牛肉啊! 刘青山俩眼唰唰冒光,这年头,想吃牛羊肉可不容易,平时根本就看不着影儿,这好不容易碰上了,当然不能错过。 于是他兴冲冲说道:“老板叔,张罗叔,咱们村里每家再买二斤牛肉,过节了,怎么也得吃顿饺子!” 那两个一听,一起摇头,虽然他们也馋,可是 没这么过日子的,本来拉着一腚饥荒呢,还大吃二喝的,那会叫外村人笑掉大牙的。 “放心吧,等大棚里的蔬菜卖出去,咱们就有钱啦!” 刘青山安慰那老哥俩一句,然后就挤到卖肉的马车跟前:“给俺割六十斤肉,要肋条胸口啥的,肥一点!” “好嘞!”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每逢佳节倍思亲 “分月饼喽,各家掌柜的都出来领月饼!” 大张罗扯起大嗓门,全屯子都听得真真的,比大喇叭都管用。 哗啦一下,十几个小娃子就把马车围住,还有更多的,正撒丫子尥蹶子往这边跑呢。 “哇,好大的月饼!” 四虎子瞧着马车上金灿灿的大豆饼,口水都淌出来了。 这些年龄太小的娃子,没见过豆饼拍儿,还以为这是大月饼呢。 老板叔喜欢逗孩子,尤其喜欢逗小男娃,只见他笑眯眯地说着:“谁要是能抱动,就归谁啦,直接抱家去!” 一听这话,娃子们就嗷嗷大叫着爬到车上,解开绳子,去抱大豆饼。 一块豆饼正经挺沉呢,年纪小的娃娃,还真抱不动。 抱不动也得抱,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要抱回家,这个道理,大概就跟娶媳妇抱新娘子差不多,没有哪个新郎官说自己抱不动的。 有几个才三四岁的娃子,实在抱不动,直接就开啃,费劲巴力咬下来一点豆饼渣,在嘴里嚼着。 一边嚼还一边说呢:“嗯,这大月饼真香!” 娃子们正吭哧吭哧搬大豆饼呢,也跑过来准备领月饼的张杆子一瞧,嘴里就骂上了: “老板子,你这不是坑人嘛,拿大豆饼拍子糊弄小孩玩呢。” 啥,不是月饼? 娃子们的动作瞬间定格,然后,浑身的力气也都仿佛被一下子抽走了似的,怀里抱着的大豆饼也都扔到地上。 有几个小娃子都气哭了,用手指着老板叔:“坏人,你骗人,以后俺们再也不跟你家小五小六玩啦!” 张杆子也跟着溜缝:“对,老板子,你肯定生儿子没那啥!” 老板叔一点也不气,依旧乐呵呵的:“要是真能生儿子,没那啥俺也认了。” 这帮小娃子又是失望,又是生气,正这个时候,就看到他们的青山大哥,忽然抱着纸箱子走到前面。 一只手还高高举起,手上拿着一个圆圆的东西,金灿灿的,就好像举着个小月亮似的。 “月饼,这个是月饼!” 娃子们立刻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呼啦一下,刘青山就被小娃子们给团团围住,一个个又蹦又跳又叫的,吵得他耳朵都嗡嗡响。 猛然间,眼前黑影一闪,刘青山就觉得手里的月饼被人抢了去。 定睛一瞧,月饼已经咬在张杆子嘴里,小孩子够不到,他这个大人能啊。 “俺一口咬个月牙儿,两口咬个钢叉儿,三口咬个” 张杆子正边吃边念叨呢,就听刘青山的声音传了过来:“杆子叔,一人就一块月饼哦。” 啥,就一块啊! 张杆子瞧着手上剩下的那个小小的“大老虎”,索性全都塞进嘴里,还呜呜地说着:“哪天吃还不都一样,早吃早得。” 在欢快的气氛中,各家的大人都来领月饼,然后被家里的一群娃子簇拥着,准备回家。 “别走,还有牛肉呢!” 大张罗又吆喝一声,然后叫一个半大孩子去招呼张大帅来帮忙分肉。 这下子,欢乐的气氛更加浓烈,整个夹皮沟,也终于有了几分过节的气氛。 刘青山也趁机收拢人心:“过节啦,这月饼和牛肉,就算是咱们合作社提前发放的福利,给家里的老人孩子都解解馋!” 大伙一哄声地叫好,张杆子的嗓门最高:“俺就说嘛,还是吃大锅饭好。” 等张大帅腰里挂着割肉的刀子来到现场,欢呼声震天。 张大帅这技术确实了得,一刀下去,基本就是二斤,半两都差不上,大伙乐呵呵地拎着月饼回家,身后还跟有提着牛肉的娃子,走两步,还会把小鼻子凑上去闻闻。 等东西都分完了,这才把马车赶到养猪场卸车,看着一块块金灿灿的大豆饼,张杆子也眉开眼笑:以后好像不缺零嘴喽。 刘青山拎着三块牛肉也往家走,左右还跟着两大护法:老四怀里紧紧抱着四盒月饼,老五山杏美滋滋地端着个搪瓷盆,里面放的也是月饼。 既然大伙都有月饼了,他也就把孙书记给的月饼票兑换了。 不过这四盒月饼,还得给支书爷爷和队长叔各送一盒,这也是孙书记交代的。 至于牛肉,一份是他家的,一份是爷爷家的,还有一份,是杨红缨的。 按理说山杏还得领一份的,不过这些已经够多的了,拿太多,别人该说闲话了。 正好 卖肉的送了一根牛尾巴,村民嫌全是骨头,没人要,就给刘青山家了。 牛尾可是好东西,最是滋补,所以刘青山也就没客气,等会儿弄个牛尾锅,正好给家人补补身子。 到了家门口,本来欢天喜地的小老四,忽然抽巴着小脸说:“哥,大鹿鹿跑啦。” 刘青山朝柴火栏子里望望,里面果然空空荡荡的。 难怪呢,这家伙没跑出来,用那种特殊的方式跟他打招呼。 他刚要安慰一下小老四,就听身边的山杏忽然说: “大鹿鹿肯定是想家了,想它的小伙伴,想它的它的妈妈啦!” 看到小家伙眼里雾蒙蒙的,刘青山不由得心里一颤,抬眼望望远处连绵起伏的豆包山,嘴里幽幽地说着: “也许,大鹿鹿回家住几天,觉得还是咱们家好,有两个小主人天天给它喂好东西吃,就领着家人全都跑来了呢。” 真哒! 山杏的大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重新充满了希望。 进了屋,家人把东西接过去,刘青山这才叫了一声:“大姐夫,有你的信,好像还有样书邮递过来了。” 嗖的一下,高文学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打开了包裹。 里面果然是收获杂志,八三年第五期,整整齐齐十大本,散发着淡淡的油墨清香。 刘青山知道,收获是双月刊,而且,在这个时代,销量极大,有多大呢? 平平常常,每一期销售一百多万册吧。 循着目录,翻到刊登《小凤》的页码,看着整整齐齐的铅字,高文学泪珠滚滚,滴滴答答地落到了洁白的书页上。 屋里人都欣喜地望着他,但是没有人上前劝他,这是喜悦的泪花,让它尽情流淌吧。 中秋节的早上,刘青山照例先把水缸挑满。 虽然爷爷家的大棚里打了一口压井,不过要说饮用水,大伙还是喜欢喝大井里面的水。 挑完水,大伙也把饺子包好了,端上桌,咬开外皮,里面是一汪油水裹着个肉蛋,香气也扑鼻而来。 馅子是刘青山调的,搅里面不少水,还打了两个鸡蛋进去,所以牛肉吃起来也非常鲜嫩,就算是爷爷奶奶的牙口儿,也能嚼得动。 小老四一边吃,还一边笑嘻嘻地叫着“真香”。 山杏虽然没有老四这么夸张,但是一双大眼睛也弯弯的,还不时往身旁林芝碗里夹饺子。 看来,小家伙还真把林芝当成自己第二位母亲了。 吃过早饭,一家人就各忙各的,刘青山去场院打场,这时候也没啥机械设备,大伙还用马拉磙子,转圈轧着铺在地上的黄豆。 跑几圈之后,就用木叉子挑着地上的豆秧,翻个之后继续轧,效率就不用说了。 他心里暗下决心:得早点实现机械化啊,把大伙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 跑完石头磙子,把豆秸挑到一边,剩下的连黄豆粒带豆皮子,都装进麻袋。 等最后黄豆都轧完了,统一再扬场,就是利用风力,把豆皮子啥的吹到一边,剩下的就都是金灿灿的黄豆了。 即便是过中秋节,大伙也一直忙碌到很晚,这才收工。 刘青山回去的稍早一些,把牛尾剁成一节一节的,然后打了个水焯,这才在院子的大锅里炖上。 作料不多,就放了点葱和花椒,另外还把房檐子下面穿着的红辣椒,揪下来几个,扔进锅里。 等差不多炖烂了,这才加了点土豆和粉条,足足炖了大半锅。 又炒了几个青菜,中秋晚宴就上桌了,虽然谈不上多么丰盛,但在这个时代,已经很不错了。 吃饭之前,林芝用盘子盛了一块月饼,还有一些山里的野果子,主要是蓝汪汪的山都柿,还有几个红灿灿的大沙果,一起摆在柜盖上。 柜盖上面的墙壁上,则是那张全家福,这些东西,都是祭拜父亲的。 一家人齐刷刷的站在前面,高文学也站在刘金凤的旁边,握着妻子的手。 还有山杏,也和小老四拉着手,她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只有杨红缨站在一边,默默地垂着头,向照片上的这位前辈,表达着敬意。 一家人眼里都蕴着泪花,爷爷奶奶苍老的身躯也微微颤抖,母亲更是不停擦拭着眼角。 每逢佳节倍思亲啊! 刘青山的心里也十分激荡,想想小时候在父亲膝下承欢,想想父亲教他背唐诗宋词,想着想着,泪光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心中默念着:爸,我们现在都很好,您在另外一个世界也好吗? 身边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刘青山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用袖子抹抹眼睛,他现在是 这个家的主心骨,有责任照顾好家人, 他口中轻声地念叨着:“爷爷奶奶,娘,姐姐妹妹,俺爹永远都和咱们在一起,所以,咱们每个人,都要好好的。” 旁边的杨红缨,也不由得潸然泪下。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过完了中秋节,农忙假也就结束了,刘青山骑着自行车,去送二姐上学。 原本是打算送到公社,然后刘银凤坐大客车回县里,结果到了公社一问,大客车已经开过去了。 一天就一趟,没法子,刘青山只能用自行车驮着二姐去县城了,等到了学校时,已经是晚霞满天。 这次返校,刘银凤带了棉衣,所以东西比较多,刘青山就帮着送到寝室。 其他室友都回来了,看到刘青山,大伙都眼前一亮,对刘金凤这个帅气而且还有学问的弟弟,她们还是挺喜欢的。 而且一个个都仗着比刘青山大几岁,全都跟姐姐对待弟弟似的,一点都不见外。 最可恶的是,那个圆脸大眼睛的小灵姐姐,还用手捏了两下刘青山的脸蛋儿。 这下可坏了,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吓得刘青山赶紧开溜,跑出挺老远之后,嘴里还念叨呢:“女人真凶猛,女人是老虎,女人” “倔驴,你念叨什么呢?” 耳边猛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刘青山一跳,后面的话也咽了回去。 眼前还真是个女人,准确说应该是女孩。 郑小小气鼓鼓地盯着这个这个家伙:就开学第一天露了个面,还被请进校长室挨训,然后就再也没看见人影。 天天逃课,你胆子还真肥,就不怕被开除吗? 不行,今天必须好好给这家伙上上思想政治课,就算你真是一头倔驴,也要拉回正确的道路上去。 “你好,郑同学,你刚才叫俺什么?” 刘青山对前面的称呼没怎么听清楚,忍不住开口询问。 郑小小板着脸,神情无比严肃:“你别嬉皮笑脸的,我问你,你为什么” 没等她问完呢,迎面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一个人,瘦削的身材竟然给人一种魁梧的感觉。 这个人也发现了刘青山,大眼珠子立刻瞪得更大了:“你个臭小子,可算逮到你啦,走,跟我去校长室!” “校长好!” 郑小小脆生生地向徐大胡子问好,然后又狠狠瞪了刘青山一眼:你还真有出息,都成校长室的常客了。 “校长,您又找我啊?” 刘青山一瞧见徐校长,心里就有一股不妙的感觉:大胡子不会又要抓壮丁吧? 徐大胡子哼了一声,背着手,转身回教学楼。 没法子,刘青山只能跟在后边,还朝郑小小挥挥手,结果呢,郑小小朝他挥挥小拳头。 俺好像没得罪过这个丫头啊? 刘青山心里纳闷,猛然想起来一件事:对啦,欠她的书费还没还呢,刚才肯定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还钱。 摸摸衣兜,本来也没打算来县城,兜里就几块钱,看样子只能继续欠着了。 这女生就是小心眼,欠钱又不是不还,至于这么气嘟嘟的嘛。 刘青山一边腹诽着,一边跟大胡子来到校长室。 “喝水自己倒。” 胡子校长倒是一点也不知道客气,可是刘青山知道啊,先给校长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 “小山子,在家有没有自学啊?” 大胡子看似随口问着,可是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刘青山,仿佛能看透他的心里。 使劲点点头,刘青山可一点不心虚:本来嘛,这些日子,天天晚上都用功呢。 徐校长这才收回目光,喝了一口水说:“放假期间,高一的英语老师去地区进修了,还要一周时间才能结束,你就帮着把期中考试的英语试卷出了吧。” 刘青山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校长,这样不合适吧,俺是学生,哪能自己出题考自己呢?” “没关系,期中考试你就不用参加了,难道你还想打击其他同学的自信心吗?” 徐校长反问一句,然后从桌上拿起几本书,都是与英语有关的,有教材也有教参和习题之类,一股脑地塞给刘青山: “没吃晚饭呢吧,先去我家吃饭,然后再出试卷。” 好吧,就当是复习功课吧。 就在刘青山窝在一中这边出卷子的时候,在碧水县政府的会议室里,县领导还有各局委办以及各公社的一把手,正在召开一次紧急会议。 会议已经开了好一阵子,屋子里烟雾滚滚,尤其是好几名公社书记,还习惯抽自己卷的炮筒子,那是真辣眼睛。 县委高书记的发言,也临近尾声:“这次参加广交会的秋 季交易会,是咱们碧水县出口创汇的最后机会,去年的春交会,咱们县居然拿了鸭蛋!” 他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满脸痛心道:“鸭蛋啊,我的同志们,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今年县里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秋交会上,打一场漂漂亮亮的翻身仗,好了,我说完啦。” 按照以往的惯例,领导讲完话,肯定要拍拍巴掌,可是今天有点特殊,大伙相互望望,最后都选择了沉默。 坐在高书记旁边的王县长将话筒挪过来,继续轰炸: “同志们,这次是高书记去了地区,求爷爷告奶奶,立下军令状,这才为咱们县争取到参加广交会的机会,下面,我重点强调五个方面的问题” 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会议依旧在进行中,大伙肚子饿得咕咕叫,却无人敢有丝毫怨言。 参加广交会这件事,对碧水县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成了,在座的脸上有光,全县百姓受益,领导前途光明。 要是还像去年那样,一笔交易都没有,那他们这些人,也就没脸再好意思说,自己是碧水县的干部。 参展的绝大部分商品,都已经讨论完毕,大伙的心里更加沉重:因为这份参展名录,跟去年的基本上差不多。 一年多的时间,对他们这种发展缓慢的小县城来说,今年和去年有区别吗? 高书记和王县长的心里也同样清楚,所以才迟迟没有宣布散会。 王县长敲了敲话筒,语重心长地说道:“同志们,大家还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可以集思广益嘛。只要是对这次广交会有利的,我们都可以特事特办!” 沉默几秒钟之后,郑副县长站起身:“我来说两句吧。” 在得到首肯之后,郑红旗这才说道:“我是今年才来到咱们碧水县的,没有参加去年的春季交易会,但是我刚才对比了下,发现这两年的产品目录,相差不大,所以我们肩膀上的担子很重啊,同志们。” 这一点自不必说,关键是看你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因为郑红旗资历和威望都不足,所以这些眼神很复杂。 有希冀和关切的,也有不屑和轻视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郑红旗心知肚明。 他又梳理了一下脑海里的思路,继续说道:“交易会在即,产品方面,我们也来不及进行改进了!” “所以我认为,应该在参加交易会的人员方面,多下下工夫,应该选择一批精兵强将去展会现场,争取有所突破。” 不少人听了,都微微点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比较好的突破口,毕竟是做生意嘛,内行和外行,差别还是很大的。 一位合格的干部,不一定是一名合格的商人。 不过也有人提出异议:“郑红旗同志,你说的精兵强将,能不能具体一些,我们也好按图索骥呢。” 这话听着没毛病,其实却暗藏玄机,一个不好,郑红旗就会得罪一大把人。 郑红旗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转移了话题:“同志们都知道,就在前段时间,一个骗子假冒港商,就差点骗了咱们碧水县十万块百姓的血汗钱。” 这件事虽然对外保密,但是在座的,最低也是公社一把手,当然都不在这个范围内。 只是大伙想不通,郑红旗为什么要提这件事,毕竟对县领导来说,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你这不是揭领导伤疤嘛。 “但是,我们最后戳穿了这个骗子,并且将他绳之以法。” “其中有一位小同志,精通英语和粤语,在谈话中让骗子露出马脚,才使得咱们的高书记和王县长识破骗局,并当机立断将骗子拿下。” 兜了一个圈子,郑红旗这才说出结论:“所以我认为,这样的同志,就可以称得上是精兵强将!” 高书记和王县长听了,眼睛同时一亮,在他们的脑海中,也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俊朗青年以及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嗯,红旗同志的提议很有道理,像刘青山这样年轻有为的小同志,有眼界有学识,可以破格招到临时组建的团队里面嘛。” 高书记本来也已经十分疲劳,这会儿又来了精神,他虽然没有多高的文化,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干上来的。 但越是这样,越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王县长的心情,似乎也一下子好了起来,甚至还有心思开起玩笑:“而且高书记都说了嘛,这位小刘同志,是一位福将呦,没准真能帮着咱们碧水县打一场翻身仗!” 既然书记h县长都这么说了,那么下边的人除非脑袋被踢了,才会反对。 至于那些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的,对刘青山这个人也一下子来了兴趣。 青山公社的孙书记,跟着站起来表态说:“青山这孩子不错,有见 识,也有担当,今年俺们公社受灾,小麦都生了芽子,这个大家都知道吧?” 看到大伙都点头,孙书记便继续说道:“就是他提出了顺势发展养殖业的计划,经过县领导修改完善,得以顺利实施,才将损失减到最小。” “所以,我完全同意高书记王县长以及红旗同志的提议。” 这就开始表态了,大伙自然也从善如流。 高书记显然心情不错:“小孙啊,刘青山同志是你们公社的,你就负责请这位小诸葛出山吧,哈哈,散会!” 正在垫着钢板,刻蜡纸写卷子的刘青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 ———————————— 喜欢这本书的朋友们,千万别养书啊,新书期间,追读十分重要,会影响推荐的,请多多给予支持,每天看一看吧!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有啥事,我担着! 此刻,刘青山手里拿着一支铁笔,在蜡纸上书写着一个个英文单词。 蜡纸下面,还垫着一条钢板,每一笔下去,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等蜡纸刻好了,就可以印刷了,粘到那种老旧的油印机上,推着滚子,一张一张的,把试卷印刷出来。 至于复印机啥的,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高端物品,能不能买到不说,一台就一万多块,谁买得起啊。 就这,还不是彩色复印机呢。 一张蜡纸反复被滚子推来推去的,所以使用寿命有限,推个几百张,就推烂了。 好在刘青山这一届也就不到四百名学生,一张蜡纸算是对付下来了。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刘青山可没少帮着老师推卷子。 徐大胡子过来检查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小山子,你这技术不错,要不就在咱们一中印刷室当临时工吧,每个月给你开三十块工资怎么样?” 刘青山当然知道徐校长是开玩笑,于是也就顺杆子往上爬:“校长您也太抠门了吧,像俺这样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青年,咋能这么廉价呢?” 四有青年的提法,刚出炉三年左右,正是大力提倡的时候。 徐大胡子立刻瞪起眼珠子:“你个臭小子,天天不来学校上课,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是四有青年?” 咆哮声从印刷室传出去,听得门外几名学生心惊胆战,赶紧开溜。 走出去好几个教室,这几名学生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大胡子校长果然好恐怖。 郑小小则一脸的怒其不争:“这个刘青山,实在太不像话了,被校长抓去劳动改造,还不好好反省自己,惹校长生气!” 说完,她又转向旁边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孩问道:“石诚,你和刘青山是初中同学,他在初中也这样吗?” 石诚摇了摇头,他也挺纳闷的:青山上了高中,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呢? “你们是初中同学,你怎么不想办法帮助他,哼!” 郑小小一甩辫子,蝴蝶结起飞,转身回了教室。 怎么怨我了,我招谁惹谁了?石诚莫名有点憋屈。 在印刷室里,刘青山也正点头哈腰的:“是是是,校长,这些都是俺应尽的义务,俺应该主动替学校分忧,为同学服务。” 大胡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上回送的鹿茸猴头啥的,还有没有?” “校长,你这是公然索贿啊?” 刘青山还试图稍微抗争下,结果,脑袋就被大胡子给拍了一巴掌,还被训斥道: “你还好意思说,上回送那么点东西,我拿着去地区跑跑关系,看看能不能给咱们学校多分配几个老师,结果狼多肉少,根本都不够分的!” 看着吹胡子瞪眼睛的徐校长,刘青山忽然感觉心里一热:或许徐校长身上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是那颗教书育人的赤心,就足以叫人肃然起敬。 这是时代赋予他们的责任,这就是时代的特色,这还是个讲奉献的时代! 当然,在刘青山看来,讲奉献的同时,如果还能有收获,那就更美妙了。 这种收获,可以是精神层面的,就像大胡子校长,桃李芬芳就是他最大的精神享受。 也可以是物质层面的,改善自己的生活,改善家人的生活,同样能够带来愉悦。 毕竟在三年前,那位老人就已经提出来: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渐渐的,笑容在刘青山脸上绽放,这一刻,他想通了很多东西。 “小山子,你傻笑个啥,行了行了,回家好好歇几天,下回带点山货来,需要多少钱,连上一次的,我一起算给你。” 大胡子摆摆手,总算将刘青山给释放了。 “校长,啥钱不钱的,都是俺们进山采的,没啥成本,就当是玩了。” 说完,刘青山顿时觉得浑身轻松,转身跑到门口,刚要拉门,结果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校工慌慌张张跑进来: “校校长,公安来啦,说是要找这位刘青山同学,跟他们走一趟。” 印刷室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这段时期,大伙都紧绷着一根弦儿。 大胡子眼睛里凶光迸现:“公安咋了,也不能到学校随便抓人,走,我先去跟他们讲讲道理!” 说完就推门出去,看到刘青山还在后面跟着,就使劲瞪了他一眼:“你老实在这待着,放心,有啥事,我担着!” 刘青山一开始也有点 发懵:好像俺也没干啥呀? 心底无私天地宽,所以他也不害怕:“校长,估计是有什么误会,俺去说说,说开了最好,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到了学校大门口,果然看到了那种颇具时代特色的挎斗三轮摩托,开摩托车的,也是一名公安同志。 不过当刘青山看到挎斗里面坐着的郑红旗,心里便有底了。 看到徐大胡子这暴脾气的,要跟郑副县长开吼,刘青山连忙将他拦住,低声说了几句。 郑红旗下了摩托车,用手点指刘青山:“小刘同学,你还真够难找的!” 这话倒是一点不假,都找了一大圈了,先是青山公社的孙书记回去之后,第二天派通信员去夹皮沟,结果扑了个空。 情况汇报到县里,公安同志都出动了,又把各个招待所翻个遍,连大车店都找了,也没人影儿。 最后还是郑红旗说,刘青山还是个高中生,于是到一中找找,还真找到了。 刘青山则表示很无辜:“郑县长,俺是学生,当然在学校了。” 一旁的徐大胡子则翻了个白眼:你小子一共才上几天学,心里没点数吗? 简单寒暄完毕,郑红旗就大略跟刘青山说明了一下情况。 啥,叫小山子去参加广交会,那可是羊城啊! 徐校长都听得愣住了,在当下人们的心目中,羊城那地方,和特区一样,都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 对他们这边来说,简直可以用遥不可及来形容,仿佛就像是两个世界。 “徐校长,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谢谢你们一中培养出这样的优秀人才啊。” 郑红旗再次跟徐大胡子握握手,然后便招呼刘青山一起上摩托车。 徐校长还有点发蒙:优秀人才?这样的优秀人才,刚刚好像还推了好几百张卷子呢! 摩托车带着一股黑烟走了,一条小道消息,也在学生们中间流传开去:高一某班的一名同学,因为长期逃学,被公安给抓走了 被“抓走”的刘青山同学,此刻正坐在县委的招待所,试着一身刚刚送过来的西装。 这次县里派出参加广交会的一共就四位:王县长领队,还有副县长郑红旗,商业局的吕局长,最后一个宝贵的名额,就是刘青山了。 刘青山一边穿衣服,一边还跟旁边的郑红旗唠着:“郑县长,这待遇不错啊,俺又混了一身衣服。” 不过当他穿上西装之后,脸就垮了:这衣服是买现成的,又不是量身定做,好家伙,俩裤腿就跟套了俩面口袋似的。 上衣也是又肥又大,就算把家里的老四老五塞进去,估计都能藏住。 一来是西服确实肥大,二来也是因为刘青山身子骨还没长成,只是个子高点而已。 “郑县长,俺穿这衣服,唱戏正好啊。” 刘青山甩着俩大袖子,就跟京剧演员甩水袖似的。 郑红旗也哈哈大笑,不过他也爱莫能助:“广交会有要求,必须穿西装扎领带,这两年还好了一些,原来的时候,与会人员,还必须培训半个月,加强政治学习呢。” 这年月的外事活动,绝对是大事,甚至许多外宾的参观游览线路,都是事先规定好的。 “那俺能不能找个裁缝改一改?” 刘青山想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碧水县这样落后的北方小县城,找个会做西装的,肯定都找不出来,还是改改吧。 “嗯,那我的西装也改改吧。” 郑红旗也受到启发,他的那一套虽然没有刘青山的夸张,却还是太过宽敞了。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年月的西装,都是这种类型。 刘青山正不知道去哪找裁缝铺子呢,正好有郑红旗出头,他跟着就行了。 忙活到中午,自然是在招待所吃饭了,刘青山还憋着吃顿好的,结果发现想多了,平常时候当然也是平常饭菜。 吃着白面大馒头,喝着鸡蛋汤,也算不错啦。 刘青山一边喝鸡蛋汤一边研究:这招待所的大厨到底是怎么做的,蛋花比头发丝还细? 然后就听到身旁有人打招呼:“你是小刘同志吧,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看到来人也端着一碗汤,还用筷子插着俩大馒头,刘青山微笑着点点头:“是我,请问您是?” 那位是个四c五十岁的中年人,身材微胖,有点秃顶,所以侧面的头发梳拢到中间,这叫地方支援中央。 坐下之后,他笑吟吟地开口道:“你好你好,我是咱们县亚麻厂郭厂长,你叫我老郭就成。” 刘青山有点明白了,他刚才已经研究了产品名录,其中就有亚麻厂的亚麻布。 而参加交易会的就四个人,所以大伙都想打打进步,到时候帮 忙多推销一下他们的产品。 要是一点也没销售出去的话,最后挨批的还是他们这些工厂企业负责人。 “原来是郭叔,您好您好。” 刘青山热情地打着招呼,跟着又问了一句:“咱们亚麻厂的产品,你这边准备怎么宣传,怎么包装,怎么运营呢?” 啥宣传,啥包装,啥运营? 郭厂长听得脑子有点蒙,习惯性地用手理了一下头发,把侧面的头发弄到头顶。 他脑子里正琢磨着呢,旁边响起一个高门大嗓:“我说老郭,你这下手可够快的!” 伴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面前,刘青山下意识地吸溜两下鼻子,他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酒糟味儿。 “小刘啊,俺是咱们县酒厂的大老李,你说说招待所这帮人怎么搞的,吃饭也不准备白酒,来,咱们整两瓶。” 随后就是砰砰两声,两瓶白酒被墩在饭桌上。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特产品 瞧着桌上还泛着酒花的玻璃瓶子,刘青山有点眼晕:俺还是个孩子好不好。 高粱烧,足六十度,一口下去,肯定是一道火线,顺着嗓子眼往下淌,刘青山现在还长身体呢,是万万不敢比划。 酒厂的那位李厂长,在刘青山的另外一边坐了,他长得腰肥腿粗的,相貌粗豪。 尤其是红彤彤的酒糟鼻子,极具特点。 看到刘青山一个劲摆手,表示不会喝酒,大老李有些遗憾得摇摇头: “这是咱们酒厂的高粱烧,俗称烧刀子,可是去年参加广交会,愣是一瓶没人买,那些老外,没一个识货的!” 刘青山眨了眨眼,心里暗暗琢磨:估计除了北边的老毛子,没谁喜欢喝这种高度酒。 另一边的郭厂长,也跟着点头,颇有些同病相怜。 大老李还白话呢:“咱们这烧刀子老厉害啦,有一年,俺们酒厂一名职工喝了两瓶,想要抽根烟,结果把划着的火柴凑到嘴边,噗的一下,直接点着,都烧膛了。” 刘青山喝了一口鸡蛋汤,感觉都有点烫心。 大老李则重重拍拍刘青山的肩膀:“小刘啊,这次你去广交会,可得好好帮俺们宣传宣传,要是卖出去了,回来俺请你喝酒。” 得,您还是饶了我吧! 刘青山也吃饱了,撂下筷子:“李厂长,俺叫你李叔吧,一会儿,俺去你们酒厂转转,最好是有点特色的产品,比较容易销售。” 没等大老李说话呢,亚麻厂的郭厂长不干了:“大老李你不讲究啊,先来后到的道理懂不懂?” 说完拉住刘青山这边的胳膊:“要去的话,也得先去我们亚麻厂。” 大老李也来劲了,伸出铁钳子一般的大手,拉住刘青山的另外一只胳膊:“你们亚麻厂在西门外呢,俺们酒厂离得近。” 俩人都奋力拉扯,拽得刘青山直咧嘴:“两位叔,俺都快散架啦!” 那二位齐齐撒手,然后又一起大笑。 他们也急啊,参加广交会的四位成员里面,人家那三位,职位都比他们高,只有这位小刘同志,年纪轻,应该比较容易说话。 刘青山当然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既然他答应帮忙,那么就肯定要全力以赴。 就算这二位厂长不邀请,他也准备利用这几天时间,把涉及到的几个厂子都跑一遍,帮着出谋划策。 既然回到这个时代,就要有主人翁的责任感。 而且他心里还另有打算:要是能借助广交会这样难得的机会,扩展一下人脉,顺便再能赚点小钱花花,贴补一下家里,那就更是不虚此行。 打定主意,刘青山就跟着李厂长,先去酒厂。 大老李骑着一辆凤凰自行车,驮着刘青山就走,那位郭厂长也骑车在后边紧紧跟着。 酒厂就不远,远远的就能闻到发酵之后的酒糟味,算是酒厂的标志了。 喜欢闻这股味道的,比喝酒还过瘾呢,刘青山也是心里一动:用酒糟做猪饲料,好像也是挺不错的。 这个年代的白酒,都是用玉米高粱等粮食烧出来的,货真价实,所以酒糟的营养成分也还可以。 尤其是猪吃了酒糟之后,也晕晕乎乎的喜欢睡大觉,正好适合育肥。 要是这次广交会能帮上酒厂的忙,刘青山肯定要跟大老李采购酒糟。 进了院里,大老李领着刘青山各处转了一圈,介绍要参展的两种白酒:一种就是高粱烧,另外一种,则是碧水大曲了。 平心而论,这两种酒还是很不错的,但是跟国内八大名酒相比,那还差着好几截呢,所以上一次展销会没有卖出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种县级名酒的水平,就算你再怎么包装和营销,也没啥太大的发展,它们所处的档次,就已经定位了。 “李叔,咱们酒厂,还有没有什么比较有特色的酒类,比如说咱们这边山里盛产山葡萄,有没有山葡萄酒之类?” 刘青山只能继续挖掘潜力股。 “山葡萄酒倒是有,就是这玩意没人乐意喝,每年也就是盛产几缸,县里招待所用。” 大老李对厂里的情况,当然是如数家珍,他们这边,因为冬天严寒,所以都喜欢喝高度酒,比如六十度的高粱烧之类。 “别的酒呢,还有没有?” 刘青山不死心,继续询问。 大老李拧着浓浓的眉毛想了一阵,猛的一揉酒糟鼻:“俺想起来了,酒库里面,有十几年前配制的药酒。” 药酒? 刘青山也不由得一喜:没准这个还有点搞头! 只见大老李摇着脑袋继续说道:“可惜太难喝,造价也高,生产出来一批之后,根本销不出去,就没有再装瓶,全在大缸里存着呢。” 刘青山却不这么想:“走,就看看这个药酒去。” 一伙人在保管员的带领下,直接去了酒库,进到里面,满是芬芳馥郁的酒香,要是酒量小的,估计熏一会就醉了。 库房里面,全是一口口的大缸,都将近一人高,需要两个人合抱。 看到亚麻厂的郭厂长嘴里还叼着烟卷,大老李直接毫不客气地给拔下来扔到地上,用脚碾灭。 想起大老李说的那个喝酒抽烟烧膛的,郭厂长这才醒悟,嘿嘿两声,用手理了一下头发,也不生气。 库房保管员领着一行人,来到最里面,这里不再是那些能淹死酒鬼的大缸,而是换成了大玻璃罐子。 罐子也不小,看样子能装五十斤左右,里面是金黄色的酒液,手电筒的光束照上去,呈现出美丽的琥珀色,很是漂亮。 酒液之中,还可以看到一些药材,刘青山能认出来的,就野山参和鹿茸片等少数的几样。 剩下的药材,至少还有十几样呢。 大老李一边心疼地摇晃着脑袋一边说:“这里面泡的都是地道药材,价格都老贵了,一斤这样的药酒,成本价就将近四块钱。” 四块钱确实不低了,这时候茅台才11块,五粮液才六块五! 成本就四块钱,流入市场的话,价格也就和五粮液差不多了,能有人买才怪呢? 刘青山却来了兴趣,叫保管员打开一个玻璃罐子,用酒提子舀出来一点点,伸出舌头舔了舔。 除了辛辣之外,还有浓烈的药味儿,呛得他连连咳嗽起来。 一旁的大老李连忙帮他敲打后背:“这酒里还有虎骨呢,治疗风湿才好使呢,俺老丈人就是老寒腿,喝了两瓶就好了。” 刘青山缓过劲儿来,仔细往酒罐子里瞧瞧,果然发现有骨头一样的东西。 这时候的国营单位,很少会弄虚作假的,所以李厂长的话,有一定可信度。 可是这位大老李打开话匣子之后,就越说越扯蛋了:“这药酒不仅能治风湿,而且还有特殊功效。” “啥特殊功效?” 这次追问的是亚麻厂的郭厂长。 大老李嘿嘿贱笑两声:“反正当年俺老丈人喝了两瓶药酒之后,都快五十岁的人啦,愣是又给俺添了一个小姨子,当时俺媳妇也正生第一个娃,她们娘俩一块坐月子,嘿嘿。” 正说得眉飞色舞呢,就听身旁的刘青山一拍巴掌:“好,就用这个药酒参展啦!” “能行吗?” 大老李还是有点担心。 “放心吧,这几天叫生产车间赶紧弄出来几十瓶,当样品,最好把酒瓶子和外面的包装,都弄得精致一些。” 想了想,刘青山又指指大玻璃罐子:“这个到时候给我也带去一罐子。” 这叫增加透明度,里面的药材都瞧得一清二楚,增加消费者的信任度。 这些还不算完,刘青山又叫大老李把药酒里面那些药材的名称都罗列出来,还有药酒的功效,也都写出来,到时候,他再翻译成英文。 最好是能拍摄一些照片,制成展板。 展板是啥玩意?大老李又蒙圈了。 刘青山连比划带说的,大老李总算是明白过来,表示一会就去县里的电视台请记者拍照。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定价呢? 大老李揉揉酒糟鼻:“那就定四块钱一斤好了,这玩意不赔就算赚了。” 刘青山挥挥手:“说啥呢,四块钱是成本价,定价八块好了,没有利润的话,咱不是白忙活了?” “啥,八块?” 大老李伸开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给刘青山的感觉,怎么有点抗战电影里的架势。 旁边的郭厂长也向上理理头发:“八块是不是太贵了,比五粮液还贵呢?” “咱们这是药酒,是治病的。” 刘青山知道,这时候国内和国外,在经济条件方面存在的巨大差异。 八块钱在他们这边,可能是一个工人一周的薪水;但是放在发达国家,还不够人家一天赚的呢。 大老李则一个劲摇头:“不可能的,这么高的价格,更卖不动了。” 他性子直,想啥就说啥,盯着刘青山瞧了瞧:“小刘啊,你要是不想帮忙,就跟俺直说,何必用这种方式来坑俺们酒厂呢?” 刘青山也是真服了:“李厂长,你要是不信,那咱们就打个赌怎么样?” “咋个赌法?” “李厂长,要是我把药酒卖出去,价格高于八块钱的那部分利润,全都归我,你看咋样?” “哈哈,俺赌啦,别说八块钱,六块钱俺都干!” 大老李放声大笑,他看着好像大老粗,却是粗中有细,这里边的道道再门清儿不过。 这么干的话,小刘同志也有动力啊,肯定努力帮他把药酒销售出去,他这是把小刘同志,跟他们酒厂,栓到一根线上。 “行,那就签合同!” 刘青山也不免有些兴奋,这种双赢的事情,傻子才不答应呢? 不过签合同的时候,当然不能是写双方打赌,而是正规的采购合同:酒厂将这批药酒,以八元的出厂价,出售给刘青山。 当然,如果最后在广交会上,一瓶没卖出去,那么合同也就作废。 安排完酒厂的事,亚麻厂的郭厂长就连连催促刘青山,去他们厂子。 临走的时候,郭厂长还死皮赖脸的,从大老李那里,灌了两瓶子药酒,喜滋滋地提在手里。 大老李一直送出酒厂大门,嘴里还吆喝呢:“老郭,你放心喝,一上头,肯定能再弄出个小儿子来!” 这家伙嗓门太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弄的郭厂长驮着刘青山,低头使劲踹着脚蹬子,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太凑巧了! 碧水县亚麻厂,位于县城的西门外,距离县城还有几公里的路程。 至于原因嘛,主要是在沤麻的时候,味道实在太臭。 他们这里,种植亚麻已经有些年的历史,因为土地肥沃,温度适宜,所以亚麻差不多都能长到一米高。 亚麻开花的时候,一片片都是蓝色的小花,夏风一吹,宛如蓝色的海洋,比麦浪还漂亮。 进到亚麻厂院里,刘青山就跳下自行车,坐车就是不如自己骑车舒服。 放眼望去,院子里都是一垛垛的亚麻,那大垛,都是几十米长,十几米高,看着十分壮观。 只是空气中飘着一股奇怪的臭味,闻起来叫人很不舒服。 “郭叔,这画面,也用相机照下来,贴到宣传手册里。” 刘青山都被震撼到了,不知不觉溜达到亚麻垛跟前,金灿灿的亚麻,都是黑土地长出来的软黄金啊。 在国际市场上,亚麻布还是挺受欢迎的,尤其是欧罗巴那边的人,都喜欢用亚麻制品,因为这是优质的天然植物纤维。 在以前,亚麻布都是欧罗巴各国王室专用的,地位十分高贵。 跟国内的道理都差不多,他们那边的普通老百姓,也想弄一件“黄马褂”穿穿啊。 反倒是在国内流行的的确良之类,人家那边有点看不上眼。 估计亚麻厂出产的亚麻布,上次没卖动,肯定是宣传不到位,所以刘青山给郭厂长制定的主要方针,就是在宣传上下功夫。 包括制作宣传手册,亚麻生长c生产和加工过程的各种照片,以及亚麻布的样品等等。 交代完这些,刘青山觉得还不保险,又跟郭厂长嘀咕了一阵子。 老郭惊得愣眉愣眼的:“小刘同志啊,你的这些点子,还,还真是”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了,如果照做的话,肯定能吸引眼球。 就是这么干的后果,可能会很严重,国家允许这么搞吗? 到时候要是引起外交纠纷,那他这个小厂长,也就干到头了。 权衡一番,郭厂长咬咬牙,使劲用手一搂头发:“为了厂子,为了县里,为了出口创汇,拼啦!”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抓紧时间制作宣传册页,还要去县剧团请人,结果不出所料,县里没批。 参加广交会,有着严格的名额限制,不是你想塞人就成的。 郭厂长又找刘青山商量一番,决定到羊城那边之后,在当地找人,大不了多给几十块钱。 也只能如此了,刘青山也没闲着,叫老郭请了几个裁缝,他负责出图,裁缝负责缝纫,一连忙了好几天。 剩下还有几个厂子的产品,刘青山也都被邀请去转了一圈,大多没啥特色。 即便如此,刘青山还是叫大家都制作宣传册,行不行的,先宣传出去再说。 去参加广交会还有几天时间,刘青山暂时没啥事,还是决定回家一趟, 出来好几天,他就有点想家了,这一世,他格外珍惜和家人相聚的日子。 十月初,刚过完国庆节,碧水县参加广交会的代表团,一行四人,来到春城,跟大部队汇合,然后一起坐上南下的列车。 咣当咣当咣当当 绿皮车行驶在辽阔的大地上,一如这个时代的节奏,慢悠悠的。 对于这种速度,刘青山一开始还真有点不大适应,感觉太慢了。 车厢里,暂时还不算拥挤,起码都有座位,越往南走,乘客才会越来越多。 人多没好味,什么汗味烟味脚臭味,还有各种食物的气味混在一起,组成了绿皮车那种独特的味道。 还好这时候的火车,车窗是可以推拉打开的,随时可以换气。 要是赶上挤火车,有的乘客,干脆直接扒窗户进来呢。 刘青山他们这节车厢,基本上都是各市县的代表团,一个个都穿着肥大的西装,彼此间大多也比较熟悉,免不了扎堆聊天啥的。 能加入代表团,就没有小白人儿,像刘青山这样的存在,是十分特殊的。 他的年龄,也是最小的,放眼望去,一水水都是中年大叔,偶尔有几个颇有些姿色的女同志混在中间,年龄也都在二十岁开外。 刘青山索性就打开课本,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学习功课。 火车上要咣当好几天呢,且有的无聊呢,正好看书消磨时间。 “小刘,开饭啦!” 郑 红旗的招呼声传来,刘青山放下课本,揉揉眼睛,刚要站起身去餐厅,却见郑红旗和王县长等人,已经开始从旅行包里倒腾东西。 大馒头,还有咸菜,甚至那位商业局的周局长,连干豆腐卷大葱都带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几根红肠,这个就算是比较上档次的食物了。 刘青山眨眨眼,忽然有点怀念桶面了。 好像现在方面便还没在国内兴起,这东西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他们这边本来就盛产小麦,或许,可以考虑早点入手这个行业。 毕竟某师傅什么的,还要有将近十年的时间,才研发出第一包方便面呢。 周局长甚至还拿出一瓶酒:“来,整点,喝完正好睡觉。” 咬开瓶盖,立刻就吸引来几位同道中人,是l县的z县长等人。 反正刘青山也不喝酒,就干脆起身让座,拿了俩馒头和一根红肠,去了z县长他们原来的座位,也就是一道之隔。 “老王,你们这旅行包里鼓鼓囊囊的,还有啥好吃的,都掏出来。” 那位z县长还是自来熟,平时也喜欢开玩笑,所以一点都不见外。 王县长他们刚才掏东西,旅行包的拉锁还没拉上呢,z县长就直接下手。 不过拿出来的并不是吃喝,而是一沓花花绿绿的画册,他好奇地翻了翻,立刻瞪大眼睛: “嚯,老王啊,你们原来还藏着秘密武器!” 旅行包里,装的都是宣传册,至于参展的样品,早就提前运到春城,然后统一配送到那边了。 周围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翻看,嘴里还啧啧地称赞着,议论着: “你们碧水县有人才啊,这谁出的点子?” “老王啊,你们不够意思,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藏着掖着,早点拿出来,大家都照样子准备嘛。” “去年你们碧水县剃了光头,今年没准要打翻身仗喽。” 这些人也都多少有点参展经验,看看这么精美的宣传册,连他们都对这上面的商品有点动心,更不用说那些国外的客商了。 羡慕归羡慕,都上车了,他们肯定来不及制作宣传册,只能等到来年喽。 领队的王县长,脸上红扑扑的,也觉得有光,他扭头望了刘青山一眼,刚要把刘青山推到前台。 就瞥见小刘同志隐蔽地朝他摆摆手,于是也就不提这茬,继续跟同行们喝酒闲聊。 刘青山吃饱了,在车厢里溜达几趟,天也就黑了,就靠在座椅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才知道火车刚过了京城,车厢里的人明显多了,甚至还有挑着扁担的,扁担上挂着了行李等物品。 这些应该就是第一批出去闯荡的打工者吧? 甚至刘青山还看到,一个挑着担子的中年汉子,所挑的担子里,居然还伸出一个狗脑袋。 应该是一个半大的土狗,伸着舌头刚哈嗤几下,就又被那个汉子将狗头遮住,也不知道是怎么带上火车的。 刘青山去厕所解决一下,又简单洗漱一番,等他回来的时候,去见到那位l县的z县长,正兴奋地跟王县长他们说着什么。 他手里还拿着几页纸,最上面印着鲜红的文字,应该就是所谓的“红头文件”了。 “哈哈,这下好了,不用再担心剃光头了!” 或许是太兴奋了,z县长的嗓门比较大,刘青山不想听也听到了。 王县长和郑红旗他们一大群人,也都围观,只见z县长晃晃手里的纸,颇为显摆道:“这是内部采购批文,额度是三万美金,有这个保底,心里就安稳喽。” 啥玩意?内部采购批文,还有这种东西吗? 刘青山一听到“批文”这两个字,就有点表示怀疑,毕竟这玩意后来都被玩坏了,不知道多少人上当受骗。 “老赵,你怎么搞到手的?” 围观的人开始询问,他们眼里,满满都是羡慕。 z县长也不隐瞒,眉飞色舞地继续说着:“也是我运气好,是省厅白处长帮忙引见的,是在卧铺那边,从京城那边来的几个年轻人。” 说到这里,他四下望望,然后压低声音:“听说,里面有某个大人物家的小孩儿,所以才能弄出来这东西。” 周围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惊呼声,也有心思灵敏的人,开始询问:“老赵,怎么弄到手的。” z县长笑而不语,只是伸出三个手指头,然后又飞速地收了回去。 在座的人立刻心领神会:花三百块弄这样一个内部采购批文,值啦! 为了出口创汇,下面各县都是领了指标的,虽然没下明确的文件,可是如果不能完成规定的任务,能有好果子吃才怪呢? 虽然三百块挺叫人心疼的,可是 买个安心,还是值的,在场的人已经有一大半都动心了。 包括碧水县的王县长在内,只不过,碧水县毕竟有过前车之鉴,所以王县长还是询问了一句:“老赵,不会是骗子吧?” 上次的假港商事件,给王县长还是留下一些心理阴影。 “老王你没睡醒吧,红头文件还有假,再说了,省厅的白处长,都对人家恭恭敬敬的,那还有假?” z县长撇撇嘴,满脸的不屑。 王县长也坐不住了,赶紧招呼郑红旗和周局长紧急商讨。 周局长胆子比较大:“我觉得咱们也应该弄一份,如果能有三万美金的额度垫底,上上下下都好有个交代。” 王县长也颇为心动,目光望向郑红旗,他虽然是领队,可是事情也得商量着来。 即便是以后出现问题,责任也会摊薄,这倒不是王县长油滑,官场规则就是如此。 郑红旗也举棋不定,心中权衡着利弊,他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所以迟迟没有表态。 这时候,旁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俺觉得好像有问题,总感觉事情太凑巧,不会是故意针对咱们这些人下套子吧?” 那三个人一听,齐刷刷地向刘青山望过去。 刘青山很是无辜地眨眨眼:“郑县长,你以前是大院出来的吧?” 看到郑红旗点头,他就继续说道:“那不妨过去跟他们盘盘道,对方是不是大院子弟,一试便知。” 郑红旗眼睛一亮,深深地望了刘青山一眼,然后站起身,向着卧铺车厢那边走去。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放大招 随便对付了一口早饭,刘青山开始继续看书。 还是年轻好啊! 记忆力特棒,再加上他那不知道比同龄人高出多少的理解能力,一旦投入到书本之中,学习效率简直飞起。 快到中午的时候,郑红旗一脸严肃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名上了些年纪的乘警。 看着乘警怀里抱着的小包,刘青山就知道,那伙搞什么内部采购批文的,肯定是骗子无疑了。 一名老乘警手里掐着纸单子,开始念名字,然后把十几个人都带走了,他们都是交了钱的。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表情都有点复杂,大概可以用悲喜交加来形容,对了,还带着一丝丝庆幸。 随后的时间里,郑红旗这位原本有些受到排斥的年轻干部,忽然就变得受欢迎起来。 不少人都凑到他身边,攀谈片刻,最后还不忘道谢一番。 有时候,人脉就是这样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刘青山也没问,郑红旗到底是怎么揭穿骗子的,他只是专心致志地看书,打发火车上无聊的时间。 倒是晚上大家都休息的时候,郑红旗过来轻轻拍了拍刘青山的手臂,说了声“谢谢”。 刘青山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火车上熬了三天之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改革开放最前沿的羊城,即便是刘青山这样的年轻小伙,也跟快要散架了似的。 一头扎进宾馆的床上,结结实实睡了一大宿,第二天刘青山总算是满血复活了。 他正兴高采烈要去逛逛这时候的羊城,看看到底是个啥样子,结果王县长来通知,上午要进行集中培训。 得,他也只能过去枯坐了一上午,下午又去火车站,把参展货物领回来,一直忙活到天黑才消停。 第二天又开始布置展馆,根本就没有休闲的时间,刘青山只能抽了个空,去当地的剧团请人。 本来以为还要花点钱呢,可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单位一听说是参加广交会,立刻表示大力支持,愣是一分钱不要。 而且对方还大方地表示:演员随便选! 不过当刘青山把自己的表演计划讲述一番之后,接待他的那位副团长立刻傻眼了: “小同志,我们的演员登台,都穿着固定行头,穿上你们的衣服,还怎么唱戏,估计嘴都张不开了。” “不用唱,就是走,就像是走个过场。” 刘青山跟他解释半天,副团长还是不太明白。 这也不怪人家,眼下国内根本就没有正规的模特队,刘青山的想法,确实有点太超纲太前卫了。 最后只能把演员请来,把事先准备好的衣物也都装扮上,先在舞台上展示了一番。 瞧着衣着现代的那些年轻演员,伴着锣鼓家伙点,一板一眼走着台步,刘青山不由得直乐呵。 等一切准备就绪,来到羊城的第三天,广交会就正式拉开序幕。 大伙都忙得晕头转向,初步体验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南方速度。 就连王县长都颇有些感慨:“哎,咱们那种北方的小县城,就像是在街上遛弯的老大爷,慢慢悠悠地往前溜达;而人家这边已经开始急行军了,跑步前进,不被人家越落越远才怪呢?” 郑红旗也表示同意,他甚至有些忧心:这种差距,以后会越来越大。 刘青山则想得更加长远:在这场改革发展的滚滚大潮中,如果不能始终屹立潮头,那么转眼就会被时代的浪潮所淘汰喽。 至于商业局的周局长则是一脸羡慕:“没得比啊,这里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咱们那是大后方,当然只能推着小车,做点支前工作喽。” 这话倒是挺符合现状的,所以王县长和郑红旗也无法反驳,只是他们的脸上,都显现出一股不甘之色。 他们展区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这工夫还没有客商过来,刘青山也闲着没事,跟着攀谈起来。 “各位领导,其实咱们碧水县也不差,资源丰富,耕地面积大,将来肯定能大有作为。” 周局长却一个劲摇头:“放到以前,地多是好事,多打粮,能填饱肚皮,更能支援国家建设。” “可是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努力发展经济,咱们这样的农业大县,就越来越不吃香喽。” 刘青山也不跟他做无谓的争辩,到时候,以夹皮沟为中心,发展起来辐射到整个公社,整个碧水县,比任何争辩都有说服力。 “嗨嗨,有外商来了,咱们都打起精神!” 有工 作人员跑过来通知,大伙都不由得精神一振:战斗开始啦! 每个人都整理一下不大合身的西装,将胸前的工作牌端正一下,挺胸抬头,进入到战斗状态。 很快就有一股上百人组成的人流,向这边涌动过来,这里面,有不同肤色不同发色的国外客商。 其中也有一些华人华侨,甚至是上了些年纪的老华侨,神情激动,目光热切地四下打量着。 刘青山瞧着这些老华侨,好像不是来采购商品的,那模样,倒像是回归故乡的游子,看到了阔别许久的家乡和亲人一般。 他这才想起来,好像从前年开始,广交会增加了对台贸易。 这些老华侨的表现,就完全可以理解喽。 客商太多,组委会安排的翻译根本就不够用,所以不少老外就挑选各自感兴趣的商品,驻足观看。 其中一些华夏传统的手工制品或者工艺品,以及瓷器等等,他们尤为青睐。 商品种类太多,又没有合格的导游,基本上就是走马观花。 刘青山很快就发现一个现象:甚至许多展台上面的商品,到底是什么,那些客商根本都不清楚,也无法了解,难怪去年,他们县会被剃光头呢。 今年的情况,大不相同,在碧水县这短短一米展台前面,驻足的客商特别多。 这其中,主要还是刘青山设计的宣传册,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宣传册上的文字,是中英文对照的,老外也能看懂,所以纷纷站在那进行翻阅。 至于周围那些展台的人,则只能羡慕了:碧水县这次只怕真要放个大卫星,没看那些老外,嘴里都乐呵呵的,一个劲念叨“古德古德”吗? 没法子啊,只能看着眼馋,人家肯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来年咱们也必须弄这个宣传册才成。 展台也就一米长,勉强能挤三个人,王县长,郑红旗再加上周局长,三个人并排站在展台后面,就挤得满满当当,一点空隙都没有了。 不知道是因为大展厅里面比较热,还是因为紧张,三个人都满头大汗,手里不停地分发着宣传册。 他们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也不管那些外国客商能不能听懂,反正就是卖力地推销着各种商品。 刘青山被挤在后边,无语地望着前面的三位:态度可嘉,就是这效果嘛,鸡同鸭讲,能有啥效果? 还是郑红旗最先反应过来,轻轻拱了一下中间站着的王县长:“是不是应该叫小刘到前面来,他英语讲得好,能跟外商交流。” 对呀! 王县长猛然拍了一下大腿,他们就算把嗓子喊冒烟,人家外国客商也不一定能听懂啊。 周局长也挺有眼力见,赶紧要腾地方。 毕竟按照职务来说,他是三人之中最低的。 不过刘青山却朝周局长摆摆手:“不用不用,现在能跟外商交流的人才不好找,所以咱们保持常态就好。” 周局长朝刘青山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继续忙活。 要是从他手上签订几笔意向书,或者是真能签订一笔订购合同,那对他今后的发展也是大有裨益的。 刘青山倒不是躲清闲,他在后边,认真观察着来往的客商,观察他们的表情,偶尔听听他们之间私下的交流,不断地收集着有价值的信息。 结果令他稍稍有些失望:碧水县毕竟只是一个落后的小县城,拿出来的产品吸引力其实并不大。 关键是又没搞出来什么特色,所以虽然看着展台前面挺热闹的,却是虚假繁荣,真正有订购意向的客商,一个都没有。 看来,只能放大招啦! 在前台忙活的王县长等人,显然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那些外商兴致勃勃地浏览宣传册,或者摇摇头,或者耸耸肩,然后又把册页放回展台上。 三个人不由得心里一沉,郑红旗小声嘟囔一句:“咱们的产品还是没有竞争力啊。” 王县长也顾不得穿的是西装了,用袖子在脑门上抹了一把,满脸悻色:“唉,白忙活了,难道今年还要剃光头不成?” 那些驻足的外商,也重新开始移动脚步,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十分激昂的声音响起: “dieand一ntlen,古典时装发布会现在开始,有请模特登场!” 瓦特?模特表演? 外商们四下张望,兴致一下子就起来了。 伴奏磁带随即响起,先是密集的锣鼓点,然后是京胡声,跟着两队青衣花旦登场了。 不过今天这些花旦穿的不是青衣,而是颇为现代的服饰,配合着她们头饰,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可是老外不懂啊,还以为人家这是创新呢,全都跟着起哄,还很有节奏地拍起巴掌。 正文卷 第七十章乡音无改鬓毛衰 京剧模特队在台前走了一个来回,其中一个还走到中央,双袖猛得向空中一抖。 嚯,好家伙,两丈长的水袖被她挥舞起来,层层叠叠,犹如漫天云朵,缤纷而下。 “噢,卖糕的!” “歪瑞比油特佛!” 不少老外都大声惊呼,他们哪见过这架势哇。 刘青山顺势在人群中带起节奏,嘴里大声呼喊: “pekg一一pera!” 老外还真就喜欢这套,很快就全都跟着齐声大叫。 甚至有几个水桶腰的老外大妈,也扭着屁股,跟着一起摇摆起来。 等到京剧模特队表演完毕,刘青山立刻上去,扯住那两条长袖子甩了甩,嘴里大声用英语说着: “女士们先生们,这是我们生产的优质亚麻布,纯天然植物纤维,不伤皮肤,吸水性超强,穿戴格外舒适,是古代王室和贵族专用布料,欢迎大家鉴赏订购!” 别的优点且不说,单单是王室专用这个标签,就令在场的外商眼睛一亮。 老外也同样喜欢攀龙附凤这一套,就像从前的人,谁不想弄件黄马褂,穿上得瑟得瑟? “什么情况,这些老外都疯了吧?” 看着大群外商蜂拥而至,将碧水县所属的展台团团围住,就跟国内过年的时候,去供销社抢购一样,周围展台那些人彻底看傻了眼。 有人忍不住酸溜溜地说着:“这个碧水县,搞什么幺蛾子,这不是扰乱秩序吗?” “人家能把亚麻布卖出去就是本事,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随着那位老人的影响力不断攀升,这句话也经常被人们提及。 此时此刻,王县长和郑红旗他们三个人,都忙蒙了,订购意向书签了一张又一张。 他们忙并快乐着,万万想不到,小刘同志搞了这么一出,居然就让亚麻布卖爆了。 什么是人才,这就是人才啊! 郑红旗心里感叹一句,他连额头上的汗水都顾不上擦,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语,和外商简单地进行着沟通,比划着商定数量。 广交会方面也临时抽调过来两名翻译协助,这才算是勉强应付下来。 王县长则拿着手里的印章,啪啪啪地就是往意向书上盖章。 他的动作气势十足,脸上更是扬眉吐气:想不到哇,咱们碧水县的产品,也有被疯抢的时候。 厉害,小刘同志就是厉害,真是咱们碧水县的福将! 他们这边忙得不可开交,刘青山则陪着那位表演水袖的演员,优哉游哉的,正在跟几名老外在那闲扯呢。 那些老外来了兴致,还扯着几丈长的亚麻布,也秀了一段水袖。 雪白的亚麻布,在地上拖来蹭去的,都快变成抹布了。 不过人家就爱这么玩,其中一名大胡子,还兴致勃勃地发出邀请,愿意花钱请他们这支京剧模特队,去他们国家进行表演呢。 咦,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那名演员大喜过望,赶紧找地方给团里打电话去了。 刘青山也使劲眨眨眼睛:俺这算不算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就在这时候,刘青山猛的听到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传过来:“你们碧水县搞什么搞,吵吵闹闹的,干扰大会秩序,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这谁呀? 刘青山循声望去,瞧着有点眼熟,好像是春城市代表团的那位白处长。 搞什么搞,你在火车上才是胡搞乱搞,识人不明,差点叫大伙集体受骗,还有脸跑这来嚷嚷? 估计正是因为火车上的事件,这位白处长感觉丢了面子,威严扫地,所以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回来。 可是你也不瞧瞧现在是啥形势,谁敢阻挠出口创汇,就会被踏上亿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 果然不出刘青山所料,那位白处长正指着王县长和郑红旗的鼻子训斥呢,转眼就被工作人员给拽走了。 那些老外听不懂中文,都被搞得云里雾里的:难道,这种亚麻布有什么问题吗? 连签订意向书都停滞下来,气得王县长心里把那位白处长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 刘青山也连忙站出来,用英语说了几句什么,很快,一切就又恢复刚才的模样。 仿佛刚才只是有人不小心,摁了一下暂停键。 “青山,你刚才跟外宾说的是什么?” 刚才刘青山语速太快,郑红旗没太听懂,所 以抽空询问一句。 “呵呵,没啥,俺就说白处长是看到抢购的外商比较多,就要涨价,这种做法是严重违规的,所以才被拉走。” 刘青山回了一句,然后继续跟老外谈笑风生。 这也行? 郑红旗忽然觉得:这个小子,怎么感觉有点小坏呢?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很会和外商做生意。” 就在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说话的是居中站立的一位老人,六十岁上下的年纪,精神很是矍铄。 这位可是对外经济贸易部的大领导,刚才恰巧目睹了这一切。 “秦老,你这是又动了爱才之心呀,我派人去摸摸底,要是人家愿意,就给你调过去,怎么样?” 身旁的另一位稍微年轻一些的,笑着接了一句,然后轻轻摆了一下手,身后便有人急匆匆地离开。 也就几分钟之后,那名工作人员就回来,低声汇报几句什么,那位领导就笑着摇摇头: “老秦啊,你还是暂时死心吧,那个年轻人还是一名高中生,等到什么时候大学毕业,你再早点下手。” 他们这一行人又驻足片刻,就去别处查看,如今广交会的成交额,已经有几十亿美金,距离突破百亿,也为时不远了。 刘青山当然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他依旧不慌不忙地跟那些老外聊天,话题大多是介绍华夏的历史和特色,反倒和出售的商品没啥太大关系。 尤其是华夏美食,更是被他说得天花乱坠,差点把老外的哈喇子给馋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中,又有几名外商,签订了几份意向书,而且还是碧水县展出的其它商品。 足足忙活了一上午时间,等到中午闭馆的时候,王县长和郑红旗他们差点累虚脱。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这才算是走出庞大的流花展馆。 在展馆外面,一辆辆进口的高级轿车,拉上那些风光无限的外商,前往宾馆或者饭店。 开车的司机,在送完外宾之后,还可以享受一顿高标准的免费午餐,大米饭随便吃! 除此之外,还有一定数额的误餐补助,所以这时候的轿车司机,人人羡慕,和医生还有卖猪肉的,一起合称“羊城三宝”。 王县长他们当然享受不到外宾这种待遇,只能到附近的餐厅,用工作人员的话来说:都是自己人,克服一下啦。 三碗大米饭下肚,这三位才算是活过来了,撂下筷子,彼此看看,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笑声很快引起周围食客的不满,这三位才收敛一些,但是依旧难掩脸上的喜色。 然后,三个人的目光,就汇聚到桌上第四个人身上。 望着刘青山那张尚显青涩的脸,嘴里正不紧不慢吃着饭菜,三个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今年的广交会,真多亏把这个小福将给领来喽。 等到下午继续开馆的时候,热度终于有所下降,刘青山就更清闲了,甚至还去其它展区转了几圈,开阔一下视野。 等他转悠回来,发现在他们展位前面,正有一位中年人推着轮椅,停留在那里。 轮椅上坐着的一位白发老者,并没有穿西装打领带,而是穿着老式的绸布裤褂和布鞋。 刘青山朝老人脸上望望,年龄肯定已经过了七十岁,脸上已经有一些老年斑,头发全都是银白色,却梳理得一丝不苟,一根根都精神抖擞地向后背着。 此刻,老人的目光,正盯着柜台上那个硕大的玻璃罐子,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激动。 “老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周局长用尽量标准的普通话,客气地问道。 老人的嘴唇翕动几下,然后张嘴说话,他这一张嘴,差点惊掉在场人的下巴: “你们是东北哪嘎达滴银啊,俺老家是奉天滴。” 一口浓重的东北腔,从这个一看就是老华侨的嘴里说出来,这感觉,实在太过古怪,以至于,展位里面的那三位,都愣住了。 还是刘青山走到轮椅前面,微微俯下身子:“老爷子,俺们是白山那边的,离奉天也不咋远。” 回答完了,他嘴里又念叨着:“乡音无改鬓毛衰,老爷子,啥时候回老家瞧瞧,树高千尺,叶落归根啊。” “乡音无改鬓毛衰” 老者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银白色的鬓角,眼中忽然有些湿润了,嘴里更是反复念叨着:“少小离家老大回啊,可是,回不去喽,回不去喽!” “父亲,说好了您不能伤心的。” 推着轮椅的中年人,赶紧掏出手帕,帮着老人擦拭眼泪,还略带嗔怪地望了刘青山一眼:都是你个小娃娃,勾起老人的伤心 事。 “快了快了,三年之内,老爷子您就可以回家了。” 刘青山也觉得有点对不住,所以就提前透露出这个消息,也算是对老人的补偿吧。 看到老人疑惑的目光向他投射过来,于是又说道:“所以,您老要好好保重身体,到时候回乡好好瞧瞧。” “好,好。好!” 老人口中连连道好,然后抬手朝着大玻璃罐子一指:“你们这泡的是药酒吧,给俺整一口先尝尝?” “父亲,医生不许您喝酒的。” 中年人见状赶紧劝说着。 “妈个巴子的,儿子管老子,反了你啦!” 老者训完儿子,又乐呵呵地望着刘青山:“俺这几十年的老寒腿了,还是当年跟着少帅打仗的时候,落下的病根,不知道你这药酒管不管用。” “管用,准保管用,这里面可都是真材实料。” 刘青山也跟着笑了几声,随即又想起什么,便伸出巴掌,伸到老人眼前: “那咱们爷俩击个巴掌,爷们说话,一口吐沫一个钉,等到时候,您老喝了俺们的药酒,能走路了,一定要走着回家!” 老人也大笑着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掌,用力跟刘青山拍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嘴里还大声嚷嚷着:“你个小瘪犊子,敢小瞧老子,到时候,俺就是爬,也要爬回俺当年住的小山村儿!” 望着笑得跟孩子一样的老父亲,中年人心中也不由得一声叹息:老爷子有多久都没这么高兴过啦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脱销了 一老一少,聊得贼热乎,期间还很有些匪气地互报姓名。 老者管刘青山叫小山子,而这位叫张德彪的老者,则被刘青山称为彪爷。 彪爷也真是够彪的,跟刘青山这个孙子辈的,也没老没小地开着玩笑,哈哈的笑声,就没断过。 王县长他们三位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后来也就见怪不怪,偶尔也说着家乡话,跟着拉呱几句,气氛更加热烈。 张德彪老爷子的儿子,名叫张孝忠,看到自家老父亲难得这么开怀,也不打扰,在一旁静听。 周局长也挺会来事,一瞧谈得这么投机,就赶紧摘下脖子上挎的相机,给大家来了个合影。 他只懂一点点摄影技术,摆弄半天,也整不明白,最后还是刘青山瞧得手痒,要过来相机,拍了几张。 刘青山上大学的时候,参加过摄影方面的社团,虽然不敢说专业,但是一般的相机,都能应付。 彪爷瞧小山子最顺眼,又单独跟刘青山来了个合影,这才乐呵呵地指指大罐子说: “小山子,你先别吹牛,把那里面的骨头捞出来,给俺瞧瞧,是真的虎骨,还是拿牛骨头马骨头啥的蒙人,咱爷们也是识货的,搂一眼就清楚,别跟俺打马虎眼。” “彪爷,咱们那嘎达都是实在人,还能忽悠你咋滴?” 刘青山嘴里磨叨着,手上则取了个大竹夹子,把酒罐子里面的骨头捞出来,递到老人面前查看。 “没错没错,这断面一瞧就是丝瓜瓤子,肯定是虎骨。” 彪爷还真是行家,他所说的丝瓜瓤子,就是虎骨里面那种蜂窝状的结构,像丝瓜瓤子似的。 不仅如此,酒罐子里的那些药草,他都如数家珍,逐一叫出名字,看来还真是行家。 等他数完之后,笑声更加洪亮:“小山子啊,你们这酒好啊!” “这么多年,俺就想配制类似的药酒,可总是凑不齐药材,这回妥妥的,等俺喝个斤之后,跟你来个急行军,你小子都甭想撵上老子!” 刘青山也是大乐:“彪爷,那俺们就送你几斤药酒,您老赶紧康复,以后等时机成熟了,回家乡转转。” “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才不稀罕占你的便宜,几斤药酒就想收买俺,做梦去吧。” 张德彪说完朝身后的儿子摆了一下手:“孝忠,这药酒,直接下一万瓶的订单!” 啥,多少? 一万瓶! 正抽空坐在那休息的王县长三人,噌一下跳了起来:这老爷子,大手笔啊。 最神奇的是,聊天都聊出一笔大订单,实在太叫人意外了。 要知道,在宣传册上,这虎骨酒的定价可一点不便宜:一瓶五块五美金。 现在的汇率大致是一比二,每瓶药酒就将近十一块钱,真快卖出茅台的价格了。 刘青山也连连摆手:“老爷子,这价钱掺了点水分,您要买的话,就四块五美金一瓶好了。” 张德彪横了他一眼:“你个臭小子滚边拉去,只要药酒里不掺水分,里面的这些药材,就值这个价。” 这一老一少,又吵吵起来,很快就引来不少人围观,甚至连工作人员都赶过来维持秩序。 一问情况,工作人员也为难了: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啊,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一般做生意,都是买家希望降价,卖家想涨价,可是现在的情况,正好相反,买的要给高价,卖的非要降价,还争得面红耳赤。 虽然工作人员有维持秩序的职责,可是这种情况,好像也不在他们的职权范围之内啊。 周围还有十几名老外,也兴致勃勃地瞧着热闹,谁说老外不喜欢围观的? 最后连张孝忠都被吵得头大:“父亲,没必要买这么多吧,就算送给您的那些老朋友,也用不了这么多,要不我们少买一些呢?” 彪爷立刻开始吹胡子瞪眼:“你个小瘪犊子懂个六啊,这药酒可不仅仅是能祛风散寒,爷们喝了,还能龙精虎猛!” “你小子有本事,等俺买回去之后,你一口不许喝,看你媳妇找不找你算账!” 张孝忠一听,眼睛顿时一亮,立刻也不再吭声。 刘青山也无话可说,只能朝张德彪竖竖大拇指:“彪爷,您老太懂行了,这方面的功效,上边不许写到宣传册上,要不然早就卖光了。” 听他这么一说,原本看热闹的那些老外,在听了翻译人员略显隐晦的翻译之后,也都来劲了,呼啦一下,全都围上来。 张德彪也有点累了,跟刘青山相 互留下联系方式,这才恋恋不舍地被儿子给推走了。 刘青山跟着一直送出了展馆,这才挥手道别:“彪爷,俺在老家等你!” “好,小山子,咱爷们不见不散!” 张德彪抬手摆了摆,然后坐在轮椅上放声大笑,推出去很远之后,笑声这才渐渐听不真切 等刘青山回到展位,就看到王县长他们三个人,又开始忙着签订意向书。 他伸着脑瓜子瞅了一眼,好家伙,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又卖出去好几千瓶。 “停停停,不能再卖啦!” 刘青山连忙上去叫停,结果弄得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他,就像看傻子一样。 尤其是刚才的那几名工作人员,更是使劲瞪着刘青山:你这家伙年纪不大,怎么总给我们出难题? 来这参展的,谁不希望多卖点东西,多多为国家出口创汇,哪有你这么干的? 刘青山也没法子啊,先跟王县长他们解释:“咱们酒厂库存的药酒有限,厂长大老李跟俺介绍说,顶多能灌装一万两千多瓶。” 原来如此,王县长他们恍然大悟,然后就是满脸惋惜。 刘青山还得跟那些正在抗议的外商解释一通:“先生们,请听我说,我们这种药酒,配制之后,最少还得放置一年的时间,才可以饮用,所以大家想要订货,只能等到来年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怪,你越是不卖,人家偏偏越想买。 尤其是还没下单子的外商,更是不依不饶,弄得刘青山也没法子,只能把情况上报,由上边负责沟通吧。 组委会那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同样棘手,经过紧急商讨之后,还是联系上了张孝忠。 在说明原委之后,张孝忠这才同意把自己的订单改成了五千瓶。 剩下的部分,也被外商瓜分,算是比较圆满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甚至连上边都有人发话了:这药酒卖的这么好,碧水县那边回去之后,必须马上加大产量! 王县长他们不懂行,可是刘青山知道啊,立刻把情况汇报上去:像虎骨这种珍贵的药材,碧水县也没有存货。 他还知道,再有十年的时间,国家就会禁制使用虎骨入药。 所以他想借助上面的力量,尽可能多的收集一些市面上的虎骨,单靠碧水县这种偏远的小县城,是没有这种能力的。 一天忙碌下来,王县长他们三位,身体差不多都达到了极限。 不过精神却极为亢奋,大会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小小的碧水县,第一天签订的合同就达到了将近二十万美金,还真放了一个大炮仗。 相比之下,刘青山的情况就好多了,精神方面一直比较淡定,体力也比较充沛,不得不说,心态在很多时候,是很重要的。 心平气和,万物自然。 吃过晚饭之后,王县长就打长途回去,迫不及待地向县里报喜。 据坊间传闻,碧水县的高书记,撂下电话之后,非得叫老伴儿陪他喝两盅,结果出人意料,竟然被他老伴儿给灌趴下了 随后的几天,碧水县这边的成交量也降下来了,但最终还是突破了二十万美金的大关。 别说区区一个小县城了,就算许多叫得上名的大城市,许多都达不到这个数。 在心里有底之后,再加上业务也不忙了,四个人就开始两班倒,留两个人在展位,另外两个,则逛逛羊城这座大城市。 王县长他们,对那些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都赞不绝口,刘青山呢,则更喜欢市井民情,还拍摄了不少照片。 周局长带来的相机,基本上就挎到他的脖子上了,胶卷都拍了好几卷。 而周局长也是很有眼色的,这架海鸥相机,直接就归刘青山使用,这就等于变相把照相机送给他了。 这种事情,刘青山当然不好意思拒绝,他早就想有一架相机了,用镜头记录生活的点滴,只是一直苦于没有闲钱。 除了游览,来到羊城这样的大城市,当然也要购物了,毕竟在这里买东西,大多时候是不需要票证的。 刘青山主要是给家人购买了一些衣物,光是牛仔裤,就买了四五条。 大姐二姐,大姐夫甚至包括杨红缨在内,一人一条。 至于老四老五两个,也给她们各自买了一身好看的童装。 还有老妈和爷爷奶奶,也都给他们购买了一件面包服。 这时候的羽绒服,因为加工水平不高,可劲往里面塞羽绒,以至于鼓鼓囊囊跟面包似的,所以才有了这个称呼。 外形虽然不好,但是胜在保暖,中老年人穿上,又轻便又暖和,就是价格有点小贵。 不过刘青山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了,钱可以慢慢赚,家人身体的健康,却 是用钱也买不到的。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满载而归 十月中旬,南国这边依旧犹如盛夏般火热,但是在北方偏远的碧水小城,已然深秋。 人们换上了秋衣秋裤,大街上也满是枯黄的落叶。 但是这一天,碧水县的街道上,丝毫没有秋之萧瑟,反倒是锣鼓喧天,少先队员都系着鲜艳的红领巾,列队欢迎。 “呦,整这么大阵仗,是上边要来大干部吧?” 不少人都议论纷纷。 也有知道一些内情的说道:“听说是咱们县的产品,在什么会上,卖出去老多啦,赚了老鼻子外汇呢。” 围观群众一听,也都觉得脸上有光,这时候的人们,荣誉感很强。 等刘青山跟着王县长他们,出了车站,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大跳:好几千人迎接的大场面,他还真是第一次体验到。 而且还有少先队员献花敬礼呢,这待遇,啧啧 反正以前没体验过,倒是上小学的时候,当过一次给别人献花敬礼的红领巾。 县委高书记先是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然后是代表团的王县长讲,接着是郑红旗讲,又是周局长讲。 最后还要刘青山也讲一讲。 刘青山是连连摆手,表示他一个学生,实在不适合讲话,这才免了。 接着,众人热热闹闹地簇拥着代表团去招待所,就跟欢迎凯旋的英雄一般。 搞得刘青山都有点晕晕乎乎的,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努力,最后汇聚成两个字: 值了! 在招待所里,自然是喝得昏天黑地,刘青山本来是喝汽水的,结果还是被高书记给硬灌了一杯茅台,吓得他赶紧遁了。 刘青山到外面溜达一圈,感觉才舒服一些,招待所里,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那些都是酒精考验的老战士,被他们抓到影儿还有好? 出来快半个月了,他现在就一个念头: 回家! 无论外边的世界多么繁华,多么精彩,只有家,才是他时刻眷恋的港湾。 “小刘同志!”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无比热切的声音,刘青山刚转过身,就被人一把抱住。 看到眼前明晃晃的秃顶,他就知道是亚麻厂的郭厂长了。 “青山,这次可是多亏了你,你是我们亚麻厂的大功臣啊!” 啪啪啪,郭厂长激动地拍打着刘青山的后背,多亏刘青山是壮实的棒小伙儿,要是换个身子骨软点的,非得被他给拍吐血不可。 郭厂长是真激动啊,简直太激动了,这些日子,他时常做梦都会笑醒。 而这一切,都源于眼前这个青年,现在终于看到活的了,你说他能不激动吗? “青山啊,无论如何,晚上你也要参加我们亚麻厂的庆功会,那帮家伙都嚷嚷着要给你敬酒呢!” 郭厂长终于不拍了,不过又提出了一个叫刘青山更慌的建议。 “郭叔,俺就是出来躲酒的,俺现在还是个学生呢,不能喝。” 刘青山苦着脸,总算是挣脱了对方热情的怀抱。 呃学生? 郭厂长这才想起了刘青山的身份,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青山啊,我们亚麻厂准备特招一批职工,你有没有兴趣啊?” 看到刘青山根本无动于衷的神色,他就连忙补充说:“你要是来了,先在销售科锻炼一年,然后直接提干,销售科长的位置,早就给你准备好喽。” 对于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来说,这绝对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吃上供应粮,然后还能当干部,那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祖坟不呼呼冒青烟,都不敢这么想。 可是刘青山却还是婉言谢绝了,搞得郭厂长心里好不失落:“青山啊,知道你是大学苗子,我们也不耽误你的前程,不过以后厂子里出谋划策啥的,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拉起刘青山的手。 而刘青山则感觉到,掌心多了一张硬纸片。 郭厂长又拍拍他的肩膀:“以后你家里人要是有愿意来亚麻厂上班的,跟郭叔吱一声,咱们就是一家人,千万别客气。” 说完,他摆摆手:“那啥,我还得进去继续陪呢,今天估计又得喝断片儿。” 嘴里虽然抱怨着,但是郭厂长脸上的神情,却颇为志得意满。 说起来,这场庆功宴,郭厂长也是主角之一呢。 等郭厂长进了招待所,刘青山这才瞧瞧手上方方正正的小硬纸片,然后嘴角不由得翘起来。 “凭此票可领取蝴蝶牌缝纫机壹台。” 下面盖着第一百货商店的公章,而这种票据,显然是直接领取,不用再花钱的。 上次大姐夫领了稿费,就嚷嚷要给老妈买一辆缝纫机,可是一直没弄到票。 还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不仅有了缝纫机票,还是免费票。 这也算是郭厂长的一点谢意了,一台缝纫机,价格比上海表还要高一些,这份谢礼,在当下算是很重的了。 至于送钱,呵呵,这年头谁有那个胆子? 把缝纫机票装进口袋,满意地拍了拍,有了这东西,母亲就不用再点灯熬油的,辛辛苦苦给他们手工缝补衣裤了。 刘青山心里正高兴着呢,就看到又有一个人,东倒西歪,摇摇摆摆地朝他晃了过来,一瞧那标志性的酒糟鼻子,是酒厂的大老李没跑了。 “李叔,你这酒量也不行啊,天天熏都没熏出来?” 刘青山笑着打了个招呼,他知道,重头戏来了。 如果说刚才的缝纫机只是开胃菜的话,那么现在才是真正的大餐。 “青山,先扶俺出去说。” 大老李直接靠在刘青山的肩膀上,低低地说着。 虽然一股酒气扑面,但是听他说话,并没有走板儿。 刘青山就假装架着他,两个人一起出了招待所,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大老李这才停下脚步。 这会儿,他人也不晃了,两个眼睛也不再迷离,刚才那样子,肯定是装的。 “青山啊,俺先代表厂子里职工,谢谢你!” 大老李攥住刘青山的双手,使劲摇了几下,然后脸上的表情就开始纠结起来。 纠结好一阵子,他这才一跺脚,满是歉意地说道:“青山,叔这次对不住你啦!” 刘青山只是微笑地望着他,看得大老李愈发惭愧:“青山啊,这次搞得动静太大了,原本答应你的那笔钱,俺们酒厂没法子给你兑现了。” 这一点,刘青山当然早就心里有数:一瓶酒多买出三块钱,一万多瓶酒,那就好几万块了。 广交会上成交的金额,上面当然要把外汇直接截留,然后转换成人民币,再发还给各地方。 这笔钱是要走账的,差一分都不成,酒厂方面真要给刘青山几万块钱,只怕立马会引起轩然大波。 至于双方草签的协议,那玩意在现在,其实跟废纸差不多。 等大老李吐完苦水,他又四下张望一阵,这才趴在刘青山耳边说:“俺大老李,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青山你给俺们指了一条财路,俺们要是不知道感恩图报,那还算是人吗?” 说完,大老李又往周围瞧瞧,声音压得更低:“叔跟你交个底,俺们厂子里,还有两千块钱的小金库,全归你啦!” 这时候的工厂,一般都会有自己的小金库,大老李能做到这个份儿上,那是真没把刘青山当外人,也是真心表达谢意。 “青山啊,俺还得回去陪酒,今天非得把他们都灌趴下不可,你最好晚上去俺们酒厂一趟,把那事给办了。” 说罢,大老李拍拍刘青山的肩膀,然后又返回招待所,一进大门,就又东倒西歪的,开始晃上了。 刘青山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这一趟能有两千块的收入,就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更何况,还收获一台缝纫机呢。 对了,还有一架相机呢,这个也应该算是收获之一。 这些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还有人脉呢,这东西也是需要不断积累的。 事实上,他的收获还不止这些,下午时间,断断续续的,刘青山又收了不少谢礼。 一箱奶粉,是乳品厂送来的,一箱绵白糖,是糖厂送来的,还有两箱碧水大曲和两箱药酒,是大老李用来掩人耳目的 此外,还有县里奖励的二百块钱,以及最重要的一项精神奖励: 劳模! 虽然劳动模范表彰奖励大会,要在年底召开,但是刘青山已经提前预订了一个名额。 东西有点多,刘青山一个人肯定是带不回的,虽然自行车还停在招待所,但是肯定也驮不动,单单一台缝纫机,就不是能用自行车弄回去的。 没法子,刘青山只能叫大老李帮忙,去运输公司临时调运了两辆大解放。 当然,不光光是为了拉他这点私货,重点是运两车酒糟回去。 大老李都拍着胸脯保证了:以后酒糟管够! 第二天上午,刘青山带着满满的收获,坐上大解放的驾驶室。 开车的是老师傅李忠,后面那辆车,则是他儿子李国新开着,车里还坐着张招娣和张连娣姊妹。 这俩丫头出来有段时间,正好顺路回家瞧瞧。 还有 老支书的孙子张大路,虽然小蛋子心野,不怎么想家,但是也被张连娣给拽上车。 先去酒厂装了酒糟,再去招待所,把刘青山的那些东西装到车上,最后又去一百,将缝纫机也抬上车。 看到崭新的缝纫机,招娣她们姐俩也都俩眼放光。 这年头的农村,三转一响,绝对是每个年轻人的梦想,结婚的时候,要是能来个全套的,非得家境十分殷实的人家,才有这个能力。 至于这两年刚刚流行起来的电视机和电冰箱啥的,根本不敢想啊。 要知道,现在整个青山公社,也仅仅有一台12寸黑白小电视,整天锁在公社文化站的一个大铁架子里,就跟进了保险柜似的。 只有上面召开重要会议的时候,才会组织公社干部群众进行观看。 “招娣,等咱们结婚的时候,我也给你买一台缝纫机。” 李国新凑到张招娣跟前,嘴里小声说着,不过刘青山耳朵贼,还是听到了。 “谁稀罕你的缝纫机,谁要跟你结婚!” 张招娣一甩大辫子,先钻进驾驶室,脸蛋红扑扑的。 刘青山瞧得心里直乐:这是搞上对象了,老板叔就是厉害,运筹帷幄啊。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亲情永不褪色 “娘,哥啥时候回来呀?” 这些天来,四凤只要一放学,就会缠着林芝问。 还有她身边的山杏,虽然嘴上不问,但是一双大大的眼睛,也满是期待地望着林芝。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林芝心里当然更是担心,可是嘴上还得安慰两个小的:“快了,快了。” 这天中午,刚放学,老四还没等张嘴问呢,林芝就先念叨上:“快了!” “娘,这都快一个礼拜了。” 小老四不由得撅起小嘴。 刘金凤刚要过来管管她,就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嘀嘀嘀的,格外响亮。 “肯定是我哥回来啦!” 说罢,小老四拉着山杏,嗖一下就跑没影了。 “这俩孩子,慢着点!” 林芝也慌慌张张往外跑,身后传来刘金凤的吆喝声:“妈,你还扎着围裙呢。” 两辆大解放,一前一后,开进夹皮沟。 汽车喇叭声,很快就招来一帮小娃子,然后不少村民也陆陆续续地走过来看热闹。 离得老远,张杆子就开始吸溜鼻子:“有一股子碧水大曲的味儿,真香,真香!” 等村民凑到跟前,就看到了车上拉着的金灿灿的酒糟,难怪这么冲的曲子酒味儿呢。 “爹!” 张招娣他们姐俩下车之后,就奔着老板叔跑过去,开始还笑呢,然后笑着笑着就哭了。 毕竟是第一次离家,可以理解。 张大路则没心没肺地凑到老支书跟前,喊了一声爷,然后就一溜烟往家跑。 李忠和李国新也来过夹皮沟一次,所以下车之后,村民都很亲热地打着招呼。 这年月,司机绝对是吃香的行业,到哪儿都受人恭敬。 老支书跟李忠握手寒暄一番,然后就看到大解放的车头前面,还站着个人,穿着一身西装,脚下是锃亮的皮鞋,于是连忙迎上去,恭恭敬敬伸手说道: “欢迎上级领导来到俺们夹皮沟检查指导工作。”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随后大张罗的声音就传过来:“老支书啊,您还是戴上老花镜好好瞧瞧吧,今天来的这位领导可不一般!” 大伙笑得更欢了,搞得刘青山也跟着乐:“支书爷爷,是俺啊。” 支书确实有点老眼昏花,刚才又光注意打扮儿没太注意长相,听到刘青山熟悉的声音,也乐得直拍大腿: “你瞧这事弄的,整岔劈了,不过,咱们青山西装革履的这么一捯饬,还真是有模有样呢!” “可不是咋滴,跟演电影的那个郭凯敏一样帅!” 这两年,随着庐山恋这部电影的热映,大伙也都熟知了张瑜和郭凯敏这些演员。 “大伙要是再这么夸俺,那俺明天也演电影去。” 刘青山嘴里跟大家说笑着,这还真不是他在乡亲们面前显摆,主要是就这一身衣服已经穿上了,总不能脱了,穿着秋衣秋裤回来吧? 望着周围那一张张淳朴的笑脸,还有大伙羡慕的目光,刘青山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下子就踏实了。 就好像随风飘扬的蒲公英种子,一下子落到肥沃的土壤里。 “哥——” 伴着两声呼唤,两个小小的身体,一起扑进他的怀里。 刘青山一手一个,将老四老五抱起来,然后两边的脸蛋上,就吧嗒吧嗒的,被重重亲了两下。 抱着彩凤和山杏,刘青山眉开眼笑,甚至,比拿到缝纫机票以及两千块的现金还高兴呢。 他也在老四老五的小脸上亲了回去,刘彩凤笑嘻嘻地搂着老哥的脖子,而山杏,则红着小脸低下头。 小家伙,还害羞呢。 怀里抱着两个妹妹,刘青山忽然觉得,在外奔波的辛劳,瞬间就飞到九霄云外。 “四凤五凤,快下来快下来,把你哥的衣服都弄脏啦。” 林芝也随后赶到,手里还抓着围裙,笑眯眯地望着儿子。 那两道慈爱的目光,仿佛化作两股暖流,一直能流淌到刘青山的心田,他忍不住呼唤一声: “妈!” 这一声,差点把牵挂儿子的林芝眼泪给叫出来,嘴里连忙掩饰着:“三凤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四老五也乖巧地从刘青山身上下来,反倒惹得刘青山不高兴:“衣服脏了可以洗嘛。” 林芝上前,帮着儿子把衣襟上的灰土掸下去,这是老四老五鞋底子 沾的。 一边拍打着,她嘴里还一边说着:“这衣服洗得回数一多,就会掉色呢。” 刘青山美滋滋地享受着母亲的关爱,心里想着:衣服褪色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亲情永不褪色就好。 他们一家人在这聊着,大解放则开进养猪场,大伙七手八脚的,很快就把酒糟卸下车。 张杆子这货是真没出息,也不嫌脏,抓了一把酒糟塞进嘴里,仔细咂摸滋味呢。 “杆子,少吃点,别吃醉喽。” 大张罗笑嘻嘻地开着玩笑,张杆子也不以为然,嘴里还念叨着:“俺的好日子到了,饿了就啃豆饼,馋酒了就吃点酒糟,这小日子简直太美了!” “你这家伙就是猪啊!” 大伙也是一阵笑骂,然后就冷不丁的听到有人惊呼一声: “缝纫机!” 一下子就把大伙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刚才大伙都忙着干活,也没怎么注意,这时候才看到大解放旁边那个缝纫机架子,锃光瓦亮的面板,映着阳光,晃得人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虽然缝纫机头还在里面藏着,但是从下面的轮子和踏板等,已经可以瞧来大致的模样。 立刻就有手快的,打开箱盖,往里瞧了一下崭新的缝纫机头,嘴里连忙汇报:“是蝴蝶牌的!” 这时候的缝纫机大牌子,也就荷花c蝴蝶c蜜蜂c飞人c标准这几样,虽然整个夹皮沟一台都没有,但是并不妨碍大伙知道它们的名字。 “是小山子家的。” 司机李忠跟大伙解释着。 人们便七嘴八舌地询问:“花了多少钱,这东西挺贵的吧?” 李忠也一脸羡慕:“一分钱没花,听说是县里奖励的,小山子就是厉害,在广交会上给咱们碧水县立了大功呢!” 当司机的,消息渠道一般都比较多,所以李忠也多多少少听到一些。 啥,没花钱?! 先是一片惊叹声,然后大伙就高兴起来,夹皮沟出了这样的人才,大伙高兴还来不及呢。 至于嫉妒什么的,那是不存在的。 一来是村里人大多厚道,二来嘛,有嫉妒病的,通常都是嫉妒比自己稍微强一点的,到了刘青山这种高度,根本嫉妒不来了。 “驾驶室里还有不少东西呢,都是县里各单位奖励给青山兄弟的。” 李国新也在旁边溜缝,一脸骄傲地说着,好像这些东西都是奖给他似的。 不由分说,大伙纷纷动手,大包小裹的,就往刘青山家帮着搬,就连那台颇为沉重的缝纫机,都被两个大小伙子抬走。 刘青山正在那边给家里的老四老五,还有其他小娃子发奶糖呢,就看到一大帮人搬着东西过来,也好,省得他动手了。 一路热热闹闹送到刘青山家,堆到当院,大伙从刘青山手里接过烟卷,然后就嘻嘻哈哈散了。 刘金凤正做饭呢,出来查看,看到小山一般的东西,愣了下,然后抬头瞧见笑呵呵的刘青山,便立刻蹿了过去: “三凤,你又乱花钱!” 刘青山连忙捂住耳朵:“这都是县里奖励的,姐,你别毛手毛脚的,小心动了胎气。” “你懂什么!” 刘金凤哼了一声,然后便喜滋滋地查看东西:“还是俺弟有本事,呀,一箱奶粉,正好给爷和奶送去!” 根本不用送,刘士奎老两口,也闻讯赶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杨红缨。 刘士奎刚才也听人说了,顿时觉得脸上有光,拿了两袋奶粉,递给老伴儿:“这是俺孙子凭本事赚来的,孝敬给爷爷奶奶,当然是应该的!” 他捻了一下花白胡子,瞧着英俊帅气的大孙子,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至于剩下的奶粉,奶奶表示,都给金凤留着喝,怀孕需要补充营养,还有等孩子生下来,万一金凤缺奶,这些奶粉,也能喂小孩。 老人家过日子仔细,这是大半辈子养成的习惯。 旁边的高文学听了直摇头:“爷,奶,等金凤生孩子,奶粉都过期了,你们可不能舍不得喝啊。” 刘青山又抓起几袋奶粉,还有一斤装的成袋白糖,也拿出来好几袋,一股脑塞进奶奶怀里。 眼瞅着奶奶都抱不下了,一旁的杨红缨也过来帮忙,嘴里还问了一句:“这一趟去羊城,收获不小嘛。” 奶奶惦记完大凤,又开始惦记二凤:“给银凤留点,她读书也累脑子。” 刘青山笑道:“奶,俺直接就给二姐送学校去了,这些东西,以后会越来越多,可千万别舍不得吃,最后都放坏了。” “哥,放不坏,到时候我们帮着咱奶吃。” 小老四嘴里含着奶糖,一边的小腮帮鼓鼓的。 大伙也七手八脚把东西搬到炕上,那台缝纫机,则由高文学和刘青山抬着,也搬进屋。 刘金凤在旁边咋咋呼呼的:“小心点,别磕门框子上,要是磕掉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 高文学和刘青山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焉。 把缝纫机放安稳后,刘青山跟着打开一个旅行提包:“来来来,一人一条牛仔裤,都试试,杨老师,你也有份。” “我也有?” 杨红缨用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有点不敢相信。 “在俺家住,就是家里的一员,当然有份儿。” 刘青山理所当然地说道,跟着拣了一条女式的,直接扔了过去。 比这好几倍的裤子,杨红缨都穿过,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忽然一下子热辣辣的,还带着一丝甜蜜,以及一股酸涩。 这就是被家人关爱的感觉吗? ———————— 新的一周开始了,希望各位喜欢的朋友,能每天看看,追读十分重要,下周能不能上个好推荐,全靠大家了!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玩笑开大了! “爷爷奶奶,娘,这是给你们买的羽绒服。” 刘青山翻出来三件羽绒服,分别递了过去。 “这也是人家送的?” 林芝还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刘青山嗯嗯两声,还是别让母亲因为花钱而心疼的好。 不用花钱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林芝立刻眉开眼笑,接过来穿上羽绒服试了试:“怎么跟棉花套似的?” “娘,这样冬天才暖和呢,而且穿着还轻巧。” 刘金凤嘴里说着,顺便帮母亲把拉链都拉好,正合身,于是悄悄瞪了刘青山一眼:你小子学会撒谎了是吧? 但是她也知道母亲的秉性,苦日子过惯了,舍不得花钱,所以也就没有戳破。 “可不是嘛,刚穿上就热冒汗了,快脱下来吧。” 林芝脱下羽绒服,又帮着老爷子和老太太都试了试,都挺合身的。 “哥——” 刘青山正乐呵呵地看着呢,就感觉袖子被拉了一下,然后,老四那拐了好几个弯儿的叫声,就传进耳朵。 扭头一看,只见小老妹正昂着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他猛的一拍脑门:“哎呀,瞧俺这记性,咋忘了给老四和老五买新衣服啦!” 彩凤的小脸立刻抽抽起来,眼圈也红了,眼泪疙瘩在眼圈里一个劲打转,但是她还是很努力地强忍着。 “没关系,哥,你都给我们买糖啦,还有字母饼干” 说着说着,小家伙的眼泪,还是很不争气的掉下来,吧嗒吧嗒落在衣襟上。 好像玩笑开大了! 刘青山本来想逗逗她,结果把眼泪疙瘩给逗出来,这可不得了啊。 于是他连忙拎起提包,嘴里喊了一声“变”,很快就掏出来两套童装:“哥会七十二变,说变就给你们变出来!” 山杏当然知道青山哥是逗她们呢,看到彩凤有点不大好意思,就抱过两件童装:“四姐,你要粉色的,还是要藕荷色的?” 小老四这才破涕为笑,跟山杏叽叽喳喳地研究一会,就想出一个好法子:每人穿一个礼拜,换着穿,这样一套衣服就顶两套了。 反正她们俩的身材也没差多少,还真是两个小机灵鬼儿。 等刘青山把东西都分派完毕,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他想了想,最终也是没拿出来。 家里现在还有一千块钱左右的存款,这次赚的两千块,既然是从酒厂小金库里拿出来的,那就转存在他自己的小金库好了。 倒不是刘青山揣着别的心眼儿,主要是担心以后花钱的时候,老妈心疼。 在屋里转了一圈,他就拎着两瓶酒,去了老支书家里,村里来了客人,照例是在支书或者村长家安排饭。 回来的时候,刘青山已经买了几斤肉,家里留一半,这边留一半待客。 等他来的时候,正往桌上端菜呢,刘青山把两瓶碧水大曲放到桌上:“李叔,忙活一上午,叫支书爷爷和队长叔他们,陪您喝点。” 上一次,已经见识了这位李忠师傅的酒量,大伙当然都放心,于是把酒盅都倒上,就开始吃喝。 “嗯,这肉片里的蘑菇好吃,有一股特别的香气。” 李忠吱溜喝了一盅酒,然后夹了一个黄灿灿的小蘑菇,嚼在嘴里,香气浓郁,也不由得赞不绝口。 旁边陪客的张大帅笑着说:“俺们这里,管这种蘑菇叫小黄蘑,专门长在落叶松的林子里,味道很棒。” 介绍完了,他又补充一句:“妈个巴子的,就是个头小点,不好采。” 刘青山也跟着凑趣:“浓缩的才是精华,大帅叔,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大帅摸了摸光头,哈哈大笑:“青山啊,这话俺爱听,还是你有水平,浓缩的都是精华,这不就是夸俺的吗?” 大伙也都跟着乐,张大帅的身高,一直都是硬伤啊。 刘青山却由小黄蘑又想到了山货:这会儿大田基本都忙完了,各家又出现大批空闲劳动力,没事还得往山里跑跑,多攒点山货。 别看现在天气有点凉了,但是像小黄蘑和冻蘑这两种菌类,偏偏还就是在这个季节才会冒出来。 大伙边吃边聊,刘青山就把刚才想到的跟老支书和队长叔说了一下。 张队长点点头:“行,打场也结束,妇女和上了年岁的,留在家里编草帘子,剩下的都进山。” 老支书也表示同意:“杨老师都说了,来年开春,可能会有岛国那边的商人过来收山货,就 算卖不掉,咱们自个吃,也是好的。” “咱们这好东西,咋能卖给小鬼子?” 张大帅的祖辈,有人就死在抗战中,所以从小就痛恨小鬼子。 刘青山笑着开导道:“大帅叔,所以咱们要多从他们手里赚钱,这样也算是替你三爷爷报仇了。” “对,到时候,咱们把价格要的高高的,狠狠宰小鬼子一刀。” 张大帅猛的喝了一盅酒,然后抹了下嘴唇,心里还坏坏地琢磨着:等蘑菇晒干了,老子就在上边撒一泡尿,都变成狗尿苔,哈哈哈! 不对不对,俺尿过的蘑菇,咋能说是狗尿苔呢? 等吃好喝好之后,李忠爷俩休息了一会儿,又拉着张招娣他们回县里,据车老板子说,他家的这俩闺女,已经开始跟着练车了。 不过这时候考驾照比较费劲,最少也得一年半载的,才能拿到车票呢。 等刘青山回到家,家人早就吃完午饭,母亲和大姐,正在缝纫机前面忙活,轮流练习踩踏板呢。 “最好别跑空针,找点破布,砸点鞋垫子啥的,正好当练手了。” 刘青山连忙上前指点一阵,然后就被撵到炕上睡觉。 折腾这么多日子,他还真累了,躺到自家热热乎乎的炕头,真是舒服啊,整个身心,都彻底放松下来,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他一觉醒来,老四老五都背着小书包放学了。 老四穿着藕荷色的一身新衣服,老五穿着粉色的,就跟俩花蝴蝶似的,瞧着就喜庆。 到底是小孩子,有了新衣服,就忍不住想穿,放不住。 刘青山揪揪老四的朝天辫,摸摸老五的西瓜头,放上炕桌,叫她们赶紧写作业,然后就出屋了。 半个月没回来,先去后院看看蚯蚓池子,发现已经全都用砖和水泥砌完了。 盖猪场进料的时候,刘青山就自己掏腰包,买了些红砖和水泥,应该是这些日子,大伙帮忙干的。 反正他大姐夫高文学,肯定是弄不了的。 林芝知道刘青山惦记着蚯蚓,走了过来说道:“是大头他们帮忙弄的,这些日子,彩凤他们也领着不少孩子,又抓了不少蚯蚓呢。” 说完,她就从后院的菜地里拔了一颗大白菜,准备晚上用白菜炖粉条,再切点肉片,就是一顿难得的美味。 刘青山用叉子挖了池子里的土瞧瞧,一叉子下去,就是十几条蚯蚓。 其中,还有一些应该是新繁殖出来的,跟细线一般。 他也满意地点点头,准备抽时间叫上大头他们,把蚯蚓池子也都扣上塑料布小棚子,这样冬天就不会上冻了。 从后院回来,刘青山看到大姐和大姐夫正去棚子里喂鸡,就顺手接过大姐手里的饲料桶。 饲料里还没有添加蚯蚓粉,所以主要是苞米面和生芽子的小麦粉碎之后的面粉,再掺一些粉碎的蛤蜊粉。 除此之外,刘青山还看到里面有一些翠绿的菜叶,一瞧就是切碎的婆婆丁嫩叶。 婆婆丁就是蒲公英,用来喂鸡喂鸭最好了,小鸡小鸭吃了,除了能补充维生素之外,还能增强抵抗力,预防一些常见病,比如白痢之类。 进了鸡舍,他立刻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暖意扑面而来。 棚子里,有好几个地方都吊着水银温度计,上边有几个通风窗,此刻大都开着。 地面也清理地很干净,刘金凤每天早午晚都要打扫一遍,再加上补水补食,也挺忙活。 小鸡崽还没上笼子,看到刘金凤,都扇呼着翅膀飞跑过来,估计在它们的心里,已经把天天喂食的刘金凤就当成亲人了。 从城里带回来的鸡雏,已经快长到半大子了,估计到了年前,就能陆续生蛋。 刘青山还发现,棚子里面,还多出了好大一群黄绒绒的小鸡崽,只有老四的拳头般大小,显然这些都是孵化的二串子鸡雏,也都出壳了。 “姐,能忙过来不?” 刘青山一边往食槽子里填饲料,一边向刘金凤询问,大姐怀着孩子呢,可千万别累着。 “没事儿,有你姐夫,还有咱妈呢,爷和奶也会过来帮忙,老四老五也能帮着切婆婆丁呢。” 刘金凤一边应着,一边留心观察着这些鸡雏。 重点是它们圆溜溜毛茸茸的小屁股,看看有没有拉稀的。 “呦,姐夫,你这大作家也喂鸡啊。” 刘青山则冲高文学开起了玩笑。 高文学则一脸认真地说道:“作家更需要体验生活,前几天有两只鸡崽打蔫,还是俺发现的呢。” 说完,他用手推推眼镜:“三凤,俺正想找你商量呢,准备搞一部长篇的大部头,就以咱们夹皮沟的变迁和发展为蓝本,你看有没有搞头?” 在尝试了两个中篇之后,高文学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寻求更高也更艰难的目标。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它来了(月票三百加更!) “姐夫,俺只知道,当年鲁迅先生那些嬉笑怒骂c和别人打嘴仗的文章,最后大家都不记得了。” 刘青山不置可否,转而说道。 看到高文学一脸沉思,他就继续说道:“反倒是先生的朝花夕拾,还有像故乡和社戏这种乡土气息浓郁的作品,越来越受人喜爱。” 说完,刘青山还补充了一句:“还有沈先生的边城,就受到先生那些乡土小说的影响,才创作出来,也是重印和销售最多的小说。” “所以俺理解,这艺术和种地一样,只有扎根在有生命力的土壤里,才能茁壮生长。” 听了刘青山的话,高文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彻底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连几只淘气的小鸡崽,跳到他手上拎着的饲料桶里刨食,也毫无察觉。 刘金凤默默地上去,轻轻接过丈夫手里的塑料桶,还朝刘青山眨眨眼,嘴唇蠕动几下,从她的口型,刘青山也能猜出个大概: 书呆子又开始发呆啦! 高文学发呆可不得了,就跟武侠小说里面高人闭关修炼似的,等到闭关结束,功力就能提升一大截。 刘青山姐弟俩也不打扰他,喂完鸡雏刚要出去,就听到当院里传来老四老五的欢呼声: “哎呀,大鹿鹿回来啦!” “哎呀呀,大鹿鹿还领回来这么多大鹿鹿!” 等刘青山跑到大门口的时候,也有点被吓到了。 好家伙,在几十米之外的地方,全都是梅花鹿,看样子,鹿群规模得有二三十只呢。 但是随后他的心中就涌起巨大的惊喜:要是能驯服这群梅花鹿的话 那就不是天上掉馅饼了,而是天上哗哗掉币子啊! 就在刘青山暗暗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忽然觉得一股大力传来,他不由自主地噔噔倒退几步,然后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 嗨,光顾着高兴了,把这茬给忘了。 只见那只曾经在这里养伤的梅花鹿,正威风凛凛地站在大门口,在给刘青山送去亲切问候之后,就乖乖接受老四老五的爱抚。 甚至还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她们俩的小手。 这差距好像有点大。 刘青山爬起来,拍拍屁股,其实他也知道,梅花鹿刚才的顶撞,根本就没用力,也没用尖利的鹿角刺他,只是用正面撞了下而已。 杀伤力真不大,就是侮辱性有点大。 家里的大黄狗,也晃着尾巴凑过去,它跟这只梅花鹿也早就混熟,不然刚才早叫了。 “哪来这么多梅花鹿啊!” 家人们也都从东西两院出来查看,他们两家中间有十几米的空场,一直通到房子后面的田地,梅花鹿就是从这来的。 至于远处那些不敢过来的梅花鹿,都在收割完的田地里,略显不安地刨着蹄子。 大概它们也搞不明白:鹿王为啥带它们来到人类居住的地方,这里很危险的! 确实危险,就在老四老五从屋里端出一小盆大粒儿盐,准备撒给鹿群的时候,就看到张大帅领着好几个小伙子,肩膀上都扛着猎枪,屁颠颠地向这边冲过来。 这时候还没有禁枪呢,所以,散落在民间的猎枪洋炮啥的,不在少数。 尤其是夹皮沟这样的地方,距离大山比较近,几乎家家都有猎枪。 也就是刘青山家这样,原本是外来户,没有上山打猎的习惯,所以家里才没有。 其实刘青山家里,枪还是有的,有一把他用车链条做的火柴枪。 “妈个巴子的,鹿群送上门来了!,” 张大帅的光头都因为太过兴奋,而显得愈发光亮,手里的猎枪也端了起来。 这副画面,刘青山感觉好像在那见过,是那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别打,别打!” 刘青山连忙冲过去阻拦,还有老四和老五也奔过来,一人抱住张大帅的一只胳膊,挂在他身上直悠荡,嘴里还嚷嚷着: “不许打大鹿鹿!” 这姿势肯定是没发开枪了,张大帅又不能跟小娃娃翻脸,急得直跺脚:“彩凤,山杏,你们不想吃烀鹿肉,可香啦!” 这个提议,对小老四还是比较有诱惑力的。 不过当她回头望望梅花鹿之后,就坚定地晃着小脑瓜:“不吃不吃,哥哥说,要把这些梅花鹿养起来,年年就可以割鹿茸卖钱呢!” 啥,养鹿? 这个问题,张大帅没想过,夹皮沟的人也大 都没想过。 在他们的思维力,山上的野牲口,都是用来打的,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像养牛养马那样养着。 不得不说,习惯思维,对这些文化不高的村民,具有相当强的禁锢力。 他们很少会去进行思考,只是沿着祖辈留下的习俗和惯性去生活,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做出改变。 而刘青山则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变数,他就是打破这种惯性思维的那个人,在精神层面上,引导着这群人,走上正确的道路。 等到老四老五从张大帅身上下来,大帅叔使劲用巴掌抹抹光头,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 看到另外几个小伙子也都放下枪,刘青山这才放心,脑子里面也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大帅叔顶着个大光头,端起猎枪的画面,不就是动画片里那家伙吗? 没错,就是光头强! 刘青山有点想笑,又强行忍住,但是嘴角还是微微向上翘起。 这时候,张大帅也想明白了:“那就不打啦,三胖子,你赶紧去叫人,越多越好,把这群鹿围住,争取多抓几只。” 有进步,这是改成抓活的了。 不过以鹿群的敏捷和速度,能抓到个一两只就顶天了。 剩下的梅花鹿涨了记性,只怕以后再也不会光顾夹皮沟了。 “别别憋,大帅叔,不能这么干,咱们得慢慢和鹿群培养感情,要是养得像家里的牛马一样,只怕赶都赶不走喽。” 刘青山连忙又把要去叫人的三胖子给拦住,这种事,可不能操之过急。 “培养感情?咋培养?” 张大帅抓了抓头,还是有点不大明白。 “就像这样。” 刘青山朝着梅花鹿指了指,只见那只鹿王,正低头吃着山杏小手心里的盐粒儿呢。 而小老四,则端着盆子,向鹿群那边走过去。 鹿群纷纷后退,老四就把盐粒儿都洒在地上,还亲热地招招手:“都来吃吧,可香啦!” 应该是可咸了吧? 张大帅又摸摸脑瓜门子,农村人,谁家都有牛马这些牲口,都知道这个道理,牲口也要定期补充盐分。 也有些人家比较粗心的,不记得喂牲口粗盐,结果把家里的老牛给憋急了,偷摸溜进园子,拱翻大酱缸,吃一顿大餐。 等小老四走回来,鹿群就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纷纷开始用舌头舔拾地上的盐粒儿。 估计是吃美了,有一些嘴里还发出呦呦的鸣声。 啪! 一声脆响,猛然响起。 鹿群警惕地抬头望望,没啥危险,于是就继续低头吃盐。 刚才只不过是张大帅又拍了一下脑门而已。 “俺明白了,这玩意就像是小年轻的搞对象,一见面,你就拉着人家小姑娘的手,毛手毛脚黏黏糊糊,妈个巴子的,不把人家吓跑才怪呢,哈哈!” 聚拢到这边瞧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听得也都是呵呵直乐。 大张罗瞧见张杆子也抄着袖子,脸上傻乐着,就忍不住拿他开涮:“杆子,跟你大帅哥学着点,这都是经验之谈,以后你相亲用得上。” 张杆子早就被大伙逗得皮实了,也不在意,更不会急眼,还嬉皮笑脸地说呢: “给俺介绍的都是小寡妇,老光棍遇到小寡妇,那家伙干柴遇烈火,天雷勾地火,一见面还不就是炮火连天啊。” 大伙一阵哄笑,村民凑到一块就这样,扯着扯着就扯下道儿了。 等鹿群吃完大粒儿盐,便在鹿王的带领下,向着北面山林的方向走去。 这下,就有人不乐意了,拐子爷爷敲着手里的拐棍:“这帮玩意一点良心都没有,吃完就走。” 旁边的老支书也跟着直点头:“外甥是姥家的狗,吃完抹抹嘴就走。” 到了他们这个年岁,孙男娣女一大堆,才有这种发言权。 而车老板子则比较有经验:“没事,牲口吃盐,也是会上瘾的,瞧着吧,以后肯定还得跑回来。” 大伙连连点头,张队长也笑呵呵地说着:“就是青山家得破费了,每月要多吃好几斤老咸盐呢。” 刘青山则笑着摆摆手:“要是能用咸盐换鹿茸,这买卖划得来。” 说完之后,他又皱皱眉:“咦,俺咋总感觉好像哪有点不对劲儿呢,大伙帮俺想想?” 四虎子从人缝儿里钻出来,猛地朝鹿群离去的方向一指: “彩凤和山杏,被梅花鹿给驮走啦!” 对呀!刘青山使劲一拍大腿,撒腿就追,嘴里还使劲吆喝:“敢拐走俺妹妹,活腻了是吧!” 那只大鹿鹿养伤的时候,到了后期,伤腿基本好了,老四老五没事儿就喜欢 骑着。 村民也都看得大乐,张杆子还吆喝呢:“青山啊,这梅花鹿估计是把你妹抢回去当压寨夫人啦!” 刘青山一听,跑得更快了。 —————————— 新的一个月即将开始,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保底月票留给我哇,月票三百就加更,欢迎来爆!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照相啦 压寨夫人什么的,他当然不信,主要是担心万一鹿群跑起来,把两个小丫头给颠哒下来,摔坏了怎么办? 前面骑鹿的彩凤和山杏也听到后边的声音,她们刚才主要是想骑鹿过过瘾,这会儿也不想再往前走了。 前面的山杏拍拍梅花鹿的脖子,这家伙就停下脚步,然后,两个小丫头就从鹿背出溜下来。 四凤还拍了一下梅花鹿的屁股:“大鹿鹿再见!” 梅花鹿摆摆小短尾巴,然后迈开四蹄,很快就追上前面的鹿群,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等刘青山一手领着老四,一手领着老五回来,村民也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帮小娃子,羡慕地望着老四老五。 二牤子迫不及待地问道:“彩凤山杏,骑鹿啥感觉?” 村里的娃娃,骑牛骑马啥的,都是常事儿,但是梅花鹿,还真没骑过。 小老四得意地扬扬小下巴:“当然舒服啦,你没看年画上,寿星老爷爷,都是骑梅花鹿的嘛!” 于是娃子们更羡慕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杨红缨,嘴里也忍不住轻声叹息:“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这里真好” 娃子们都满脸崇拜地望着杨老师:哇,好有学问的样子! 啪的一声响,打断了杨红缨的畅想,也把娃子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只见刘青山懊恼地拍着大腿:“忘了忘了,刚才这么有意思的画面,咋忘了用照相机拍下来呢!” 照相机! 娃子们一听都激动起来,呼啦一下,将刘青山围住,七嘴八舌地嚷嚷着:“青山大哥,俺们要照相!” 刘青山被他们吵得脑仁疼,没好气地说道:“还照相呢,先把你们的大鼻涕擦干净再说!” 看到大哥依旧一脸懊恼,山杏就上来,拉拉刘青山的衣襟:“哥,大鹿鹿以后肯定还会回来的。” “嗯,到时候记得提醒哥哥。” 刘青山摸摸她的西瓜头,然后又朝周围的娃娃挥挥手:“等明天去学校给你们照相,都收拾干净点,谁要是脖子还跟车轴似的,就拿砖头子蹭。” 娃子们嘴里欢呼着,一哄而散。 这年头,连公社都没照相馆,想要照相就得去县里,老费劲了。 而且还全是黑白照片,县里的照相馆也不例外。 一台彩色扩印机,最少十几万或者二十几万的,一般地方,还真置办不起。 这时候虽然钱实,但是电器和电子产品的价格却也是十分昂贵,在这个万元户都是稀缺资源的北方小县城,十几万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不过学生嘛,都要有几张一寸的学生照,以后也用得着。 县里商业局的周局长既然把相机借给刘青山,就是不准备再要回去,正好刘青山可以用镜头来记录生活的变迁。 第二天一大早,刘青山就挎着相机,溜达到学校,先给杨红缨来一张上课时的照片,然后就是那些小娃娃。 嗯,还真不错,小家伙们一个个都收拾得干净利索,就是他们之中,大多第一次照相,所以一个个都紧张得不行。 “二牤子,放松,放松点!” 刘青山嘴里吆喝着,结果,坐在板凳上的二牤子太放松,一下子出溜到桌子底下。 忙活了一早上,这才算是把学生相都照完了,刘青山出了教室,这才发现,外面还围着好几十人呢。 “青山啊,先去二爷爷家,给俺们一家照张全家福。” 年纪最长的二爷爷张万福先发话了,随后是拐子爷爷,还有老支书和大张罗他们,也都跟着凑热闹。 刘青山干脆笑呵呵地一挥手:“行,每家都照一张全家福!” 一时间皆大欢喜,大伙都热切地讨论着,只有张杆子闷闷不乐:“俺就老哥儿一个,照啥全家福呀。” 大伙这次没有取笑他,也都觉得张杆子怪可怜的。 刘青山灵机一动:“杆子叔,可以在猪场给你照一张啊。” “对对对,猪场就是杆子的家,那些小猪母猪啥的,就是杆子的亲人!” 老板叔终于还是没忍住,拿张杆子开涮了。 一瞧张杆子要急眼,刘青山就笑着跟他解释:“杆子叔,就照你穿着工作服干活的,多有纪念意义啊。” 这时候张杆子竟然有点忸怩起来:“俺那活儿实在有点埋汰。” 正这个时候,教室里面传出阵阵歌声,是杨红缨在教小娃子们唱歌。 反正就一 个老师,所有科目,都是她一个人教。 小娃子们唱得正起劲呢: 太阳光金亮亮 雄鸡唱三唱 小喜鹊造新房 小蜜蜂采蜜忙 幸福的生活哪里来? 要靠劳动来创造 刘青山笑着跟张杆子说:“杆子叔,劳动最光荣,劳动者也是最美的人!” 张杆子也咧着大嘴,拽着刘青山就走。 他忽然觉得,身上一下子就充满了干劲儿。 大伙也能感觉到,张杆子忽然之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于是也都不跟他争抢。 老板叔还笑呵呵地说着:“这个照相机可太厉害了,不光能照相,还能治病呢。” “治啥病?” 大张罗搭茬问道。 “治懒病呗。” 老板叔指指张杆子的背影,惹得大伙一阵点头。 刘青山本来也打算去猪场转转,猪场和大棚,是今年合作社里的重点项目。 要是都弄成了,赚了钱,大伙的信心和干劲儿,肯定更加高涨。 同样道理,要是弄砸锅了,大伙的心气儿一下子就散了,以后啥也别想搞起来。 进了猪场,张杆子还要使劲拽刘青山呢,却被他甩手挣脱,自觉地去大门口的那个简易木头房子里,弄了点石灰,洒在地上,然后俩脚在上面踩了几下。 负责喂猪的队长婶子也赶过来:“青山来了,不用这么麻烦,你进来就行了!” “婶子,咱们这猪场可不能大意,必须做好防疫和卫生工作,要是得了四号病啥的,那咱们这将近三百头猪,真就连窝端了!” 刘青山却不这么认为,老话说,家趁万贯,带毛不算,就是这个道理。 看来有必要拟定一个卫生守则之类,跟所有村民好好宣传一下,必须严格遵守,防患于未然。 三个人一边往里走,刘青山还提醒他们:“以后村子里的人没啥事,绝对不允许随便进猪场,就算是你们几个饲养员,每天进来也要做好消毒工作。” “青山,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了?” 张杆子见刘青山说得挺严肃,就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是非常有必要的,杆子叔,前两年,咱们屯子里也瘟过猪,你还记得吧?” 刘青山决定用事实说话。 没等张杆子回答呢,队长婶子就神色大变:“咋不记得,大前年开春,俺家一头老母猪,一窝小猪羔,全都蹬腿儿啦,当时把俺心疼的,晚上躲在被窝里哭了好几场呢。” 一边说,队长婶子还一边撩着围裙擦眼睛,提起这茬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那时候的农村,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养猪,都是家里的主妇,一瓢糠一把菜喂出来的,其中付出的艰辛,只有队长婶子她们这些人,体会最深。 张杆子也不敢再争辩了,对他来说,养猪场更是关系重大,能不能讨老婆,就拜托这些猪兄弟喽。 于是挑上粪挑子,张杆子开始干活,就是两眼总盯着刘青山瞅,表情一点也不自然。 刘青山指导了好一阵,最后才算是拍摄一张满意的照片: 画面中,张杆子迈着轻盈的步伐,挑着担子,脸上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至于背景,则是那一排排的猪舍,还有几只猪崽,透过铁栅栏门,向这边张望。 等照片洗出来之后,张杆子也乐得合不拢嘴,回家装到镜框里,好几十年了,这竟然是他的第一张照片。 这同样也是改变他人生命运的一张照片! 从猪场出来,刘青山去给二爷爷家照了全家福,回来的时候,看到场院上,一大群人正忙活着,于是也就溜达过去,准备拍两张。 像这种劳动的场面,最珍贵了。 这方面,刘青山已经有过深刻的体会:一张老照片,能带给人们一个时代的回忆。 场院里面都是老人和妇女,一个个坐在小板凳上,正编草帘子呢,那些青壮年劳力,都上山采山货去了。 这草帘子是准备冬天夜晚,用来苫大棚的,等白天阳光出来了,就把草帘子卷起来。 十冬腊月,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最低温度都在零下三十度,要是不做好保暖工作,大棚里的蔬菜要是冻喽,那损失就大了。 大头也在这边指挥大伙编草帘子,看到刘青山,嘴里立马吆喝一声:“三凤来给大伙照相啦!” 好几十人,就好像被孙大圣给施展了定身法,一个个全都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定格似的。 “大伙别紧张,该咋干就咋干,照出来的相片才自然。” 刘青山解释一阵,人们这才渐渐放松下来,有说有笑 地开始继续干活。 他这才趁机抓拍了几张,顺便和大头聊了起来:“大头,怎么样,有啥困难没有啊?” 大头抓起一把地上的谷草:“三凤,家家种的谷子都不多,这谷草本来都是铡了喂牲口的,要是都编成草帘子,牲口吃啥呀?” 塑料大棚需要的草帘子,可绝对不是小数目,夹皮沟的谷草,都不一定够用。 “能不能用别的草代替,或者是做棉被苫大棚呢?” 刘青山和大头面对面蹲在地上,小哥俩商量着。 大头晃了晃大脑瓜子:“棉被的话,书上倒是这么说过,就是造价太高啦,暂时咱们整不起。” 这段时间,大头还是有进步的,起码懂得了不能完全照搬书本的道理,知道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变通。 谁要再说大头是榆木脑袋,刘青山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有滋有味的小日子 “唉,要是有稻草就好了,稻草又软和又保暖,编草帘子最合适。” 大头还从书上看过稻草帘子,可惜他们这边暂时没种水稻。 一提到稻草,大头和刘青山不由同时想到了二彪子。 这小子也出去快俩月了,不知道学的咋样,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 小哥俩蹲在场院这正聊着呢,就看到一辆牛车,慢悠悠地从西边晃悠回来。 场院里的人便纷纷打招呼:“老蔫儿,这是干啥去了?” 赶车的叫张老蔫儿,为人老实,不爱说话,但是农活样样精通,为人也勤快,是个会过日子的。 “把秋天打的苫房草拉回来,来年老二要结婚,家里实在住不下,准备接两间房子。” 张老蔫儿嘴里说着,吆喝住拉车的老牛,也凑到大伙跟前,卷了一根烟:“这一上午把俺憋坏了,甸子上都是枯草和苇子,俺都没敢抽烟。” 守着林子和草甸子,平日里,村民们都很有防火的意识,尤其是春秋冬三季,都知道特别加小心。 就连小孩子也不例外,要是敢在野地里玩火儿,被大人知道,绝对能把屁股打开花。 “老蔫儿叔,你刚才说啥?” 刘青山好像隐隐抓住点什么,又一时间没想明白,就赶紧追问。 “俺刚才就说没抽烟啥的。”张老蔫儿吧嗒了两下纸烟说道。 “不是,是前面那句。” “就是甸子上的草和苇子啥的。” 苇子,对,芦苇! 刘青山一拍巴掌说道:“苇子又轻便又保暖,咱们就用苇子编帘子好啦!” 夹皮沟西边,就是一望无边的大芦苇荡,里面的苇子,都有两米多高。 这玩意烧火也不禁烧,呼燎一把火,连一瓢水都烧不开。 偶尔也有用苇子苫房的,但是苇子跟苫房草相比,容易烂。 所以年年都在甸子上长着,也没人收割,以至于刘青山把这玩意都忘了。 “老蔫儿叔啊,多亏你提醒了,来,赶紧坐牛车上,俺给你照张相!” 刘青山心情大好,非得拽着张老蔫儿,要给他照相。 “那俺回家把中山装穿上去,那还是家里大小子结婚的时候做的呢。” 张老蔫儿一听是照相这么隆重的仪式,就要跑回家换衣服。 结果又被刘青山给拽住:“别啊,咱们就本色照相,生活气息才浓呢。” 刘青山和大头一起,把张老蔫儿摁到车上,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之后,发现车上还放着个破铁桶,探头往里一瞧,好家伙,里面竟然是半桶蛤蟆。 这种蛤蟆的肚皮上都是红色的斑点,俗称红肚囊蛤蟆,学名叫哈士蟆。 和山上的林蛙相比,个头小一些,营养成分也稍差,主要是体现在母蛙肚子里的蛤蟆油上。 哈士蟆也有蛤蟆油,只不过比较少。 在刘青山的记忆中,几十年后,他们这边别说林蛙了,连哈士蟆,都变得十分稀少。 归根结底,还是栖息环境的破坏,以及农药滥用造成的后果。 刘青山把手伸进桶里,捏出来一只,个头也不小。 再瞧瞧爪子,带着小疙瘩,于是又扔进桶里,这种是公的,肚子里没籽。 没籽就没有蛤蟆油,因为蛤蟆油虽然带着一个“油”字,却并不是脂肪。 主要成分是蛋白质,用来供应后代生长发育的,所以营养才会那么高。 “天亮了,蛤蟆都下水过冬,俺就是找个坑子,随便搂了几下,就弄了半桶,青山一会你挑点母的拿回去,你姐不是怀孕了嘛,正好补补身子。” 张老蔫儿直接把水桶从车上拎下来,放到刘青山面前。 这年月,大伙也不怎么喜欢吃蛤蟆。 一来是大多数人都嫌脏。 二来,吃蛤蟆的时候,公的最好油炸,母的酱炖,但是油小了也不好吃,而油恰恰又是最珍贵的佐料。 “行,那俺就抓点。” 刘青山也不客气,跑回家取了个搪瓷盆,倒了小半盆。 这月份天气凉了,蛤蟆也都懒洋洋的,不怎么愿意动弹,所以也不用担心蹦出去。 至于割苇子的事儿,暂时不急,最好是等草甸子的沼泽地都封冻之后,能禁得住人了,再干这活。 正好刚入冬的时候,气温还没那么低,大棚也用不着苫草帘子,时间还赶趟。 刘青山乐呵呵地把蛤蟆端回家,清洗两遍,再撒点盐处理妥当,中午直接就闷上了。 至于开膛清理内脏啥的,这个还真不用。 因为到这个时候,蛤蟆早就不进食,所以肚子里面非常干净,用当地老百姓的话来说,这叫“辟谷”。 不光是蛤蟆,就是冬天和刚开春的时候,捕捉到的鱼类,也都不用开膛。 加工哈士蟆,清蒸的话,总会有淡淡的土腥气,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酱炖。 刘青山往锅里倒了半勺子豆油,又舀了半勺子荤油,揪了两个红辣椒扔进去,再加一勺大酱,把酱香味炸出来,再放进蛤蟆,添水小火慢炖即可。 等中午放学的时候,小老四进屋就吵吵好香:“哥,你做啥好吃的啦?” “去,把爷爷奶奶叫来一起吃饭。” 刘青山扒拉一下她的朝天辫,小家伙就乐颠颠跑了,等回来的时候,除了爷爷奶奶之外,当然还有杨红缨。 这个都不用刘青山吩咐,小老四和山杏,对杨老师可好了。 刘青山还炒了一个土豆片大辣椒,一大家子就挤在大炕桌周围,开吃。 “这是青蛙?” 杨红缨瞧着盘子里黑乎乎c而且还伸腿拉胯的蛤蟆,真不敢下筷儿。 “不是青蛙,是蛤蟆。” 刘青山还没开吃呢,所以就用筷子在盘子里翻找两下,往大姐碗里夹一只,还有老妈和爷爷奶奶,包括杨红缨碗里,都夹了一只。 他可不是随便夹的,挑选的都是母的,肚子里带着黑籽,黑籽上还裹着蛤蟆油。 “那还不是一样!” 在杨红缨的观念里,青蛙和蛤蟆是一个意思。 刘青山又给老四老五夹了一个之后,这才乐呵呵的说道:“当然不一样,这是哈士蟆,放到从前那会,都是给皇宫里专门进贡的贡品。” 刘金凤也在旁边劝说:“杨老师,你吃吧,这蛤蟆很滋补的,青山给咱们夹的,都是母的。” 为了增强说服力,还把碗里的哈士蟆夹起来,整个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杨红缨还是不敢这么吃,小心翼翼地先撕了个蛤蟆腿儿,放进嘴里。 嗯,味道还不错,酱香浓郁,肉质细腻。 不过用筷子捅开肚皮之后,看到里面黑糊糊的蛤蟆籽,还有上面缠绕着的乳白色的蛤蟆油,还是觉得难以下咽。 “丫头,放心吃吧,吃哈士蟆,就得吃这个呢。” 奶奶慢声细语地在旁边说了几句,杨红缨这才闭着眼睛,送进嘴里。 咬了几口,她忽然睁开眼睛,眼神也明亮许多:“咦,还真是越嚼越香呢!” 一旦适应之后,杨红缨也就放开了,一顿饭下来,也吃了十多只,不过大多是公的,因为母的,大多被刘青山挑着给了大姐和老妈他们。 杨红缨这样的门外汉,当然是无法分辨出公母的,最后一个劲拿眼睛瞪刘青山。 刘青山嘴里嘿嘿着:“杨老师,俺姐怀孕了,需要营养,所以多吃点,好好补补,你就别有啥意见了。” 听他这么一说,杨雪晴也吐了下舌头,有点不好意思,她吃着吃着,就把这茬给忘了。 然后就听刘青山继续慢悠悠地说着:“除非你也像俺姐一样,嘿嘿” 杨红缨立刻炸毛了,猛地伸出手,娇喝道:“三凤儿,我看你是耳朵痒痒了是吧!” 刘青山赶紧一个后仰避让开来,心里暗暗嘀咕:这一个两个三个的,都会这招,这日子没法过啦。 刘青山的小日子当然还得照常过,而且还过得有滋有味,第二天,就跟着大伙一起进山了。 这月份已经是深秋,也是一年中,山里最美的季节,层林尽染,万山红遍,景象壮美而辽阔。 刘青山心里也庆幸不已:多亏把相机给带来啦! 到了哑巴爷爷的木刻楞那,一个黑影就猛扑过来,刘青山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呢,大腿就被抱住了。 职业抱大腿的,当然是小黑熊了,这小家伙记性不错,还认得刘青山。 一瞧它那吭吭唧唧的熊样,刘青山就知道这货是跟小孩子一样,馋糖了。 兜里还真装了两块奶糖,就全都剥了糖纸,塞进小熊嘴里。 瞧得哑巴爷爷都满脸笑纹儿,心里想着:比跟俺还亲呢,你个嘴馋的小东西。 稍事休整,大伙就背着大背篓进了林子,来到一片落叶松林子了,树上的针叶金黄,秋风吹来,缤纷而下。 这种林地,在这个季节,专门出产小黄蘑。 放眼望去,地上一片一片的,全是金黄的小伞盖。 没说的,蹲那捡吧,专门挑大个的,太小的根本 就拿不上手。 这小黄蘑最好了,现在昆虫都销声匿迹,所以不用担心里面生蛆。 唯一的缺点就是落叶松细小的针叶,会粘到蘑菇上,清理起来比较麻烦。 只能是回家之后晒干,轻轻用手抓一阵,针叶就全都掉下去了。 除了小黄蘑,就是冻蘑了,冻蘑的学名叫做元蘑,是侧生在树木的根部和树干上。 这种蘑菇个头比较大,肉质也非常肥厚,碰上就是一大堆,层层叠叠地生长在树干上。 即便是下了头场雪,依旧可以在林子里采到冻蘑,这大概也就是它名字的来历吧。 大家分工明确,大部分人采小黄蘑,一小半采冻蘑。 采蘑菇这工作,看起来轻松,实际上还是挺累人的,一会儿蹲一会儿站的,身体不好的,折腾一会儿就迷糊了。 两点多钟就收工了,众人回到木刻楞,匆匆吃了块饼子,喝了碗热汤,就赶紧下山了。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鸡舍遭贼啦! 现在已是十月中旬,天越来越短。 吃饭的时候,刘青山还抽空给哑巴爷爷照了一张相片。 画面中,哑巴爷爷站在木刻楞前面,身旁跟着好几条大狗,还有个黑乎乎的小熊,充满了山野之趣。 回到家,天也快黑了,这月份也没啥露水,蘑菇就直接摊在外面,秋天的时候最上干,用不上两天,就能干得透透的。 既然采回来好东西,自然得先炒上一盘尝尝鲜。 刘青山撕了几片大元蘑,用水焯过之后,放点白菜片,加上从县里回来买的肉,炒了两大盘子。 元蘑的营养十分丰富,甚至还可以直接入药呢,能增加身体免疫力,舒筋活络,可谓是老少皆宜。 “真好吃,来咱们夹皮沟,我都吃胖啦。” 杨红缨也喜欢吃这种元蘑,肉质肥厚,就跟吃肉片似的,还没有肉片那种肥腻。 素中荤,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胖点好,胖点才有福气。” 老妈笑眯眯地说着,随着这段时间,家里诸事顺利,生活条件也稳步提高,她同样也觉得自己胖了。 “我和山杏也胖了呢!” 老四掐掐山杏的小脸蛋,山杏也回掐过来,俩小家伙叽叽咯咯闹着。 刘青山也夹了一片元蘑,美美地嚼着:嘿,这小日子真安逸! 这几个月,家里的小日子确实很有起色,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尴尬。 一铺大炕,虽然中间用幔帐隔上了,可是又不隔音,小老四还喜欢到大姐那边去闹腾。 没法子,这时候家里孩子多,住房还紧张,刘青山掂量着:自己那两千块的私房钱,来年高低起三间新房。 迷迷糊糊,他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就听外面狗咬吵吵的,还有大鹅嘎嘎嘎的叫声。 刘青山顿时惊醒了,身上穿着线衣线裤,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跑,到了外屋地,还顺手抄起门后立着的一把两股叉。 开门到了外边,满天星斗,凉风瑟瑟,发出动静的是养鸡的棚子那边,刘青山擎着叉子,赶紧奔了过去。 身后射来手电筒的光束,是高文学也紧接着跑出来。 家里的大黄狗,正在大棚的一个侧面狂吠,看到刘青山他们过来,叫得更凶了。 借着手电筒的亮光,刘青山发现棚子覆盖的塑料布,已经被撕开一个窟窿,不由得心里一沉: 鸡舍遭贼啦! 不知道,这贼是狐狸,是山狸子,还是黄鼠狼呢? 他正要钻进去查看,就见嗖嗖几道黑影,从窟窿里蹿了出来。 刘青山先是一愣神,然后才反应过来,手里的两股叉猛得刺过去。 黑影的速度太快,又异常灵敏,叉子落空,深深插进地里,前者转眼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是黄皮子!” 高文学这下瞧清楚了,嘴里惊呼一声。 黄皮子就是当地人对黄鼠狼的称呼,这玩意名声可不大好,经常跟偷鸡贼联系到一起。 不过黄鼠狼偷鸡,一般都是冬天的时候,捕食困难,这才跑到村子里祸害小鸡的。 眼下正是秋天,地里的田鼠最肥硕的时候,竟然就巴巴跑来了,估计是养鸡场搞出来的动静有点大,被惦记上了。 “姐夫,先进去看看。” 刘青山直接顺着窟窿钻进去,拉开了电灯,棚子里的情况,立刻就瞧得一清二楚。 本来以为,肯定遍地都是被咬死的小鸡,尸横遍野呢,事实上,刘青山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只见家里养的几只大雁鹅,正伸着长脖子,嘴里发出愤怒的嘎嘎声,将一只黄鼠狼逼在角落里,你一嘴我一口的,拧得黄鼠狼吱吱叫。 “哈哈,好个鹅将军!” 刘青山是喜出望外,嘴里赞了一声。 正所谓好鹅赛过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尤其是这种雁鹅,身上的羽毛并不全是白色的,大部分都是灰褐色,跟大雁差不多。 它们警惕性强,攻击性也比普通的大白鹅凶悍,说白了,就是身上保留的野性比较多。 这时候,刘金凤和林芝娘俩,也都穿好衣服出来了,刘金凤手里还拎着一根烧火棍。 “黄皮子!” 她一眼就瞧见正被大鹅围攻的那只黄鼠狼,立刻柳眉倒竖,举起烧火棍:“敢祸祸俺家小鸡,今天非得打死你个祸害!” 这些小鸡崽,每一只都是她的心头肉,幸好她早就加了心眼,每天晚上,都把大鹅撒进棚子里。 大鹅的眼睛具有夜视功能,不像小鸡,一黑天就变成鸟蒙眼。 “姐,不用你动手,交给俺。” 刘青山担心她闪到身子,毕竟还怀着孩子呢,他捏着两股叉凑上去,瞅准机会,一叉子刺下去。 那只黄鼠狼身材修长,皮毛光亮,显得溜光水滑的,原本凶巴巴的大眼睛里,此刻也满是惊恐。 它呲着牙,还试图发出威胁,还是被钢叉无情地给钉在地上。 刘青山这才撒开叉子,伸脚扒拉一下黄鼠狼那扑腾的身子:“以后再敢来捣乱,就把你皮扒下来!” 虽然普通人家,都不怎么招惹黄鼠狼,说这玩意邪性,不敢得罪黄大仙。 但是总有不信邪的,喜欢下套子,套住黄鼠狼之后,把皮毛完整地剥下来,做成一个小皮筒子,卖给收购部。 一个黄鼠狼皮筒子,能卖到一两块钱呢。 尤其是黄鼠狼尾巴上的长毛,是用来制作毛笔的上佳材料,所谓的“狼毫笔”,其实就是用黄鼠狼的毛制作的。 那只黄鼠狼也不再挣扎,而是瑟瑟发抖,哆嗦成一团,估计是真怕了。 其实刘青山刚才的下叉子是很有分寸的,并没有刺到它的身上,叉子的两个齿儿,正好从它脖子两边穿过,只是将它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刘青山弯腰抓起黄鼠狼的头皮,拔起叉子,将黄鼠狼拎在半空,悠荡了两下,这小东西直挺挺地耷拉着身子,开始装可怜。 “长点记性,以后不许来捣乱!” 刘青山弹了弹它的脑门,然后来到大棚外面,将它扔到地上,就这么放生了。 跟当下的人不同,刘青山还是比较有保护动物意识的。 当然啦,主要是黄鼠狼没给鸡雏造成啥伤害,否则的话,也难逃被剥皮的命运。 黑暗中传来吱吱两声,黄鼠狼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刘青山轻轻拍拍手,转回大棚,刘金凤犹自愤愤不平:“三凤,咋能放了呢!” 林芝笑着安慰她:“放了就放了,大小是个性命儿。” 刘金凤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已经稍稍隆起来的肚皮,不再吭声了。 几个人又查看一下那些小鸡崽,就是受了点惊吓,没有大碍,看来是黄鼠狼刚钻进来,就跟大鹅打了一场遭遇战,再加上有大黄狗在外面震慑,所以才没有得逞。 将被破坏的窟窿先用草堵上,明天白天再修补,几个人就回了屋。 老四老五正趴着窗户向外张望呢,还有东院的刘士奎以及前院的几户人家,也都被惊动,披着衣服出来询问。 刘青山简单说了几句,大伙便安心回去睡觉。 第二天早起,刘青山挑完水,就跟大姐一起,找了块塑料布,粘到被破坏的大窟窿上,嘴里还跟刘金凤商量。 “姐啊,咱们这鸡雏,也该准备笼子了,安全不说,鸡雏也需要从小适应。” 刘金凤不禁面露难色:“三凤儿,收购站才有那种铁笼子,咱们没有熟人,不好弄啊。” 她说的那种铁笼子,是用六片铁丝网围成的长方体的笼子,是年年入冬的时候,大伙去收购站卖鸡的时候,专门用来装鸡的。 最后装车的时候,一个个偏平的笼子可以摞在一起,不怕压碰。 可是,这跟刘青山说的笼子,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好不好? 这玩意也说不明白,等姐俩忙活完进屋,刘青山从老四那要来铅笔和纸,唰唰唰的,不大一会,就画了几幅草图。 就是后来那种立体养殖蛋鸡的笼舍,呈阶梯状分布,上下三层。 每层最前面是吃食的槽子和水槽,后面则是接蛋槽,下面一层,则是清理粪便的。 这个设计一出来,把刘金凤都看呆了,她冷不丁地尖叫一声,搂住刘青山的脖子,使劲揉着他的脑袋。 “大姐夫,管管你媳妇啊!” 刘青山被闷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只能向高文学求救。 高文学推了一下眼镜,继续假装认真阅读草图,嘴里还念叨着:“这鸡蛋生出来之后,不会磕破了吧?” 好半天,刘金凤的亢奋劲过去了,刘青山才得以解脱,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刘金凤嘴里大呼小叫: “这笼子上哪买去,俺今天就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刘青山想了想,这会儿只怕还真没地方买去。 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刘金凤一甩大辫子,又研究起那几张草图,还不时跟高文学商量几句。 这时候的人,别说成年人了,就算是小孩子,动手能力都强, 这倒不是大人们有意培养的,主要是大人都忙,没工夫经管孩子,时间长了,自然就锻炼出来。 等吃完早饭,刘金凤就拿出了章程:“三凤儿,咱们这一个笼子呢,准备装四只鸡,只需要把框架焊出来,剩下咱们自己缠铁丝,用12号铁丝就肯定够用。” 这个工程也不小啊,基本上需要一百个笼子,自个家这几个人,还不得做到猴年马月去? 刘青山琢磨一阵之后,就去了村里的张撇子家里。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意外的重逢 这位张撇子,比刘青山大个四五岁,刚刚二十出头,因为从小就是左撇子,所以才有了这个绰号。 这家伙是出了名的手巧,每年入冬的时候,都会用高粱秸秆和竹签子,扎出又漂亮又好用的鸟笼子,专门用来滚苏雀。 他扎的鸟笼子,层层叠叠,就跟古代的宫殿似的,刘青山估摸着,做这种鸡笼子,肯定不在话下。 张撇子还没成家,在村里也算大龄青年了,主要原因就是家里太穷了。 他家的情况,正好跟老板叔相反:一口气生了七个小蛋子,最后也把他老娘累死了,连他那个老爹,清一色男子汉。 这都快赶上杨家将里的老杨家了,一个老令公,领着七个儿郎。 七个儿郎,那就是七匹狼啊,不吃穷才怪呢? 因为穷,张撇子的大哥张春晓,都二十好几了,还没人给介绍对象,他们家,是标准的光棍五好家庭。 张撇子在家里排行第二,刘青山在大门外喊了一嗓子:“二哥在家吗?” 很快就从仓房钻出来一个大脑瓜子,笑嘻嘻地应了一声:“青山啊,干啥呀?” 张撇子大脑瓜子小眼睛,一嘴的小芝麻牙,平时总喜欢笑呵呵的,瞧着挺有喜感。 刘青山把情况跟他说了说,又把草图给张撇子看了,然后就被拉进仓房。 仓房地上是一捆秫秸,旁边还有一个半成品的鸟笼子,房梁上还挂着俩大笼子,里面有几只苏雀,跳来跳去的。 这些苏雀都是往年养熟的,脑门上一点红,有几只肚皮上也是红灿灿的,很漂亮。 村里的半大小子们,管这种鸟叫“老油子”。 等再过几天,进入十一月份,下第一场雪之后,苏雀就会从北方成群结队飞过来。 到时候把这种装着老油子的鸟笼子往树上一挂,那些新来的苏雀一瞧。 唉呀妈呀,里面的伙计有吃有喝,小日子真美啊,于是就噼里噗通跟下饺子似的,往滚笼里面掉。 根本不费事儿,就能抓不少了。 只见张撇子手里握着个镰刀头,三下五除二,也就十多分钟的样子,就扎出来一个扁平的大鸡笼子。 比例基本上是一比一的,除了材料是用秫秸和竹片之外,其余的,和刘青山设计的都一模一样。 张撇子还从仓房吊着的小框里摸出一枚鸡蛋,放进笼子里演示一下: “青山,你这笼子设计得稍稍有点问题,斜坡小了点,鸡蛋不怎么乐意往后滚,没准会被母鸡踩碎,俺再帮你调调角度。” “二哥,你这手艺绝了!” 刘青山也是真服气,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是你这个图儿设计得好!” 张撇子也夸了一句,还咧嘴笑笑,露出一嘴的芝麻牙,然后继续说道: “其实也不用焊外面的铁框,就用八号铁丝做框子,其它边框用12号铁丝,下边要密实一些,最好用10号铁丝,鸡爪子踩上去才不会往下漏。” “二哥,要是你做,一天能弄几个。” “五六个没问题。” “好,那等俺买铁丝回来,就交给你做,一个鸡笼五毛钱,俺家先做一百个!” “多少,一百个?” “是啊!” 那不就是五十块钱!张撇子吓了一跳,小眼睛立刻瞪得溜圆,比公鸡的眼睛还圆溜呢。 这不是收拾完秋儿了嘛,老爹就托媒人,给他大哥张春晓介绍了个对象。 女方是守林大队的,老爹还是村会计,条件挺好,性子也好,长得也周正。 唯一的毛病就是,女方稍微有些踮脚,听说是小时候打肌肉针,扎到坐骨神经上了。 做饭干活啥的,一点影响都没有,就是走路的时候,稍微有点一瘸一拐的,看着不雅。 他大哥也挺乐意的,可是女方提出来一个要求:闺女腿脚不好,要买一辆自行车代步。 这个要求再正常不过,可是他们老张家哪有这个闲钱啊,于是他爹就跟媒人念叨:“俺家最不乐意听听自行车铃叮当响的,因为俺家本来就穷得叮当响。” 结果媒人过那边一学嘴,婚事差点吹了,现在还悬在那呢,搞得他哥整天唉声叹气,打不起精神。 现在一下子从天上掉下来五十块钱,再东挪西借点,自行车还真有希望! 张撇子越想越激动,一把拽住刘青山: “走,俺这就跟你上供销社买铁丝去!” 需要 购买的铁丝可不是小数目,张撇子直接把自家的老牛车给套上了,慢慢悠悠的,往公社溜达。 “青山,咱们的大棚菜,真能赚钱吗?” 俩人坐在车上,边走边聊,张撇子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虑。 这些日子,他们家的哥几个,可是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大棚里。 最小的老六老七,一个七岁,一个九岁,放学就在棚子里拔草,地里一根杂草都没有。 他大哥,成天盯着温度计看,只要棚子里的温度稍微高一点,就立马开始放风。 眼瞅着这几天,小苗露头了,芹菜苗和韭菜苗都齐刷刷嫩绿绿的,瞧着就喜庆,他们就又开始担心起销路来。 这一棵棵小苗,就是他们全家人的希望啊! 刘青山笑着安慰道:“二哥,你就放心吧,咱们的蔬菜,到时候肯定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的。” 张撇子这才觉得心里安稳不少:“皇帝佬的女儿,当然不愁嫁,俺家一窝子光棍,可愁着娶媳妇呢。” 说说笑笑的,走了一个多钟头,两人这才到了公社。 老远的,就瞧见人山人海,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 “今天啥节日咋滴?” 张撇子也赶紧跳下车,牵着老牛的缰绳,免得撞到人。 “好像没啥节啊,估计是有啥活动吧?” 刘青山也向前张望,渐渐看到了几辆军绿色的大解放,车顶还装着大喇叭,正在播放着什么。 渐渐到了近前,这才发现,大解放车正缓缓而行,车上清一色是穿着绿军装的士兵,挎着冲锋枪。 当然,最吸引人眼球的还不是这些士兵,而是他们押解的那些犯人。 原来是游街的! 刘青山终于明白过来,游街也是这一时期的特色,看着那些罪犯前面的大牌子上,都画着刺目的一个大红叉叉,刘青山忽然心中一动。 不知道春城那边的刚子和飞哥他们,都怎么样了,会不会受到影响? 看到张撇子还瞧得兴致勃勃的,刘青山拽着他赶紧走了。 两个人来到供销社,一下子,几乎把供销社这几种粗细的铁丝给买光了。 幸好啊,铁制品不需要票证,要不然,刘青山还真没地方搞去。 刘青山又买了几把钳子,因为张撇子说,他家的老三老四老五,也都能上手跟着做。 等出了供销社,刘青山又提醒说:“二哥,等俺家这批做完了,你最好利用冬闲这段时间,再做一些留着。” “做那么多有啥用,俺家又不养鸡?” 张撇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儿来。 “以后肯定大规模养鸡的越来越多。” 刘青山知道张撇子家里的情况,也不介意指点他赚点外快的门路。 “俺明白了,可是可是俺没钱买铁丝啥的?” 张撇子抓抓后脑勺,还真是没钱汉子难啊。 他刚才可是瞧见了,刘青山购买铁丝,花了都小一百块了。 “等先做完俺家这批再说,到时候俺借给你本钱,不过千万别对外人说啊。” 刘青山索性好人做到底,不为别的,张撇子人不错,挺实在,以前还帮刘青山扎过鸟笼子呢,曾经在他的童年里留下了欢乐的回忆。 既然来公社一趟,当然要顺便去邮电局转转,看看有没有信件啥的,顺便再把村里的报纸捎回去。 要是等着邮电局的邮递员,十天半个月能送一趟,就算不错的了。 这几个月,刘青山也养成了读报的习惯,看报的时候,把脑子里的东西和报纸相互印证一下,就能比别人瞧出来更多的东西。 到了邮电局,还真有几封信,都是大姐夫的,是收获杂志社转递过来的一些读者来信。 大姐夫以高山为笔名的第一部作品《小凤》,已经在这一期的收获上发表。 这么快就有读者来信了,看来反响不错嘛。 刘青山心里也挺高兴,因为大姐夫距离真正的成功,已经越来越近。 正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向铁栏杆里面的工作人员问:“同志,请问夹皮沟怎么走?” 声音听起来还有点熟悉,刘青山猛地转头,就瞧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忍不住眼中现出喜色。 刚才心里还想着他们呢,想着想着,就出现在眼前了,还真有点惊喜。 他刚要大叫一声,想了想又忍住了,低着头迎着二人走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很隐蔽地拉了他们一下。 邮电局里不少人呢,听到问话,都纷纷扭头朝门口望过去。 只见那里站着俩青年,都穿着牛仔裤,上身是夹克衫,一瞧就是城里人。 不过 还没等仔细看呢,那俩人就转身走了。 出了门,刘青山是越走越快,还专门走偏僻的地方。 后边的人顿时急了:“嗨,我说青山,我们哥俩大老远来找你玩,你啥意思啊?” 刘青山停下脚步,乐呵呵地分别给了两人一个拥抱。 这两个人,可不就是刘青山在春城结识的朋友:吴建军和刘全刚。 刚子犹自有些不满:“青山,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呢,搞得神神秘秘的,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刘青山望着他们,只见刚子俩手插着兜,一条腿还一颤一颤地得瑟着,用老人的话来说:这路人身上长虱子,不得瑟就刺挠。 不过在刘青山看来,他还是有点变化的,长头发也变成了小平头,蛤蟆镜啥的也没戴,看来收敛了许多。 更稳当的还是飞哥,神色很镇定,眼神也更加内敛,但是似乎有点沮丧的味道,感觉怪怪的。 刘青山也不搭理刚子,一脸认真地望向吴建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吴建军微微一笑:“青山,我们就是到你这里散散心,不是因为犯了事,到你这避祸的。” “真的?” 刘青山还是不大放心。 刚子顿时急了:“青山,你小子是不是不乐意招待我们,那我们哥俩掉头就走,就当没交过你这朋友。” 飞哥则瞪了刚子一眼,跟着有些悻悻地说道:“其实也没啥,就是跟着吃了点挂落,暂时停薪留职了。” 刘青山这才长出一口气:“吓死俺了,你们不知道,刚才公社还有游街的呢,那大红叉叉,真刺眼啊,俺能不担心吗?” 大飞哥和刚子对视一眼,然后一起伸出拳头,轻轻在刘青山肩窝里怼了下:“你小子,就不能盼我们点好哇!” 正文卷 第八十章 待客之道 “我说青山,你们住的地儿也太偏了吧。” 坐上牛车的刚子,还觉得挺新鲜,一边四下张望,一边抱怨着。 这一路,他们下了火车坐客车,下了客车又坐牛车,颠得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别悠荡腿,小心踢进车轱辘里。” 刘青山提醒他一句,然后又问吴建军:“飞哥,以后有啥打算呢?” 吴建军抽出一根烟递过来,看到刘青山摆摆手,就叼到自己嘴上,不忙着点燃,也不回答刘青山的问题,而是凝视远方,喃喃说道: “青山,看来你是对的,这次的风浪,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多了。” “行了,没事儿就好,在俺们这好好玩几天,散散心。” 刘青山安慰两句,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们的俄语学啥样了?” 听他这么问,刚子连忙别过脑袋,继续观风望景,一瞧他那屁股长锥子的架势,就知道是坐不住凳子的。 飞哥倒是点了点头:“开始没人教,找不到老师,后来医院的那位李护士,忽然找到我们,领着我们一起跟位老专家后面学呢。” 刚子也补充一句:“那小娘们比老师还厉害,也不知道咋就虎巴地盯上我们,简直倒血霉啦!” 刘青山也四下转着脑袋,同样开始观风望景,他决定,还是不要告诉这俩人真相的好。 牛车慢悠悠地走在乡村小路上,赶车的张撇子是暗暗羡慕:还是青山厉害,城里都有朋友呢。 这时候的农村,谁家要是有大城市的亲戚或者朋友,那是很光彩的一件事。 每年进城送点农产品,然后就能带回来大包小裹的,虽然都是些旧衣物啥的,还是叫左邻右舍眼红不已。 后边三人一直聊天,刚子嘴里还闲不住,兴致勃勃地说起来,留职的这段时间,他们也做起了服装生意。 一边说,他还一边抻抻腿上穿着的牛仔裤:“我们主要就卖这个,城里刚开始流行,这个叫牛仔裤,青山,我还给你带两条过来呢,够意思吧?” 刘青山翘翘嘴角:“好像你说的这个牛仔裤,我前几天也刚好给家人都买了一条。” “哎呀,你急着买啥,肯定花了高价,我们卖的,一条才二十八块!” 刚子嘴里开始埋怨,还带着点炫耀的意味。 “还成,不太贵,一条才十五块。” 刘青山笑眯眯地望着他,觉得有必要给这个刚入行的新人,好好上一课。 “啥玩意,我进货还得二十五呢!” 刚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刘青山:“你从哪买的,你们公社肯定没有卖牛仔裤的,县里都不一定有?” “这个可远了,羊城,前些时候刚好去那参加广交会。” 刘青山嘴里轻描淡写地说着,可是那轻声细语,在刚子听来,却犹如天雷滚滚,雷得他差点外焦里嫩。 羊城,他早听说过,是他眼中的花花世界,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去逛一逛。 可是眼前这个小兄弟,人家不声不响的就溜达一圈,这也太打击人了! 这时候,赶车的张撇子又补充了一句: “青山去那个什么会,还帮着县里面签了好几十万米国钱,县里奖励了青山好些个东西,有缝纫机c照相机” 咣咣咣! 刚子就觉得头顶好像有个尖嘴的雷公爷爷,手里拿着大凿子,一下一下凿着他的脑壳。 自己倒腾点牛仔裤,一条能赚个块钱,就觉得牛皮哄哄了。 可是人家小山子,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都开始赚美刀了。 服! 刚子现在是彻底服了,目光热切地望着刘青山:“兄弟,不,哥,你是我哥,啥时候也领我去羊城开开眼啊?” “行了,别闹。” 吴建军阻止了刚子嚷嚷,说实话,刚才他受到的打击也不小。 不过这也更加证明,他飞哥的眼光不差,当初认了青山这个有本事的小兄弟做朋友。 他平静地望着刘青山:“给我们讲讲羊城那边吧。” 直到夹皮沟,这一路上都是刘青山说,他们听,就好像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缓缓在两个人面前打开 铁丝等工具,直接就拉到张撇子家,然后他就领着几个兄弟开始干活,刘青山叫他去家里吃饭都不去。 对于穷怕了的人来说,只要有一丝能赚钱的机会,就坚决不会放过。 刘青山完全能理解张撇子的心情 ,也就领着飞哥和刚子回家。 走在村里的土路上,看着两边破破烂烂的泥草房,没心没肺的刚子嘴里嘟囔了一句:“青山,你们这村子还真够穷的。” 刘青山点了点头:“嗯,现在很穷。” 飞哥的眼睛,可比刚子厉害多了,他很快就注意到家家户户园子里的塑料大棚:“青山,这个干啥用的?” “冬天种菜的塑料大棚。” 刘青山一边说,一边还招呼着迎上来的大黄狗。 大黄狗摇头晃脑的,还凑到刚子和飞哥他们身边闻了闻,记住身上这个气味儿,就不会咬了。 刚子顿时来了兴趣:“冬天也能种蔬菜?” 而吴建军的想得更远:大冬天的,真要把绿油油的蔬菜种出来,那不赚钱才怪呢? 或许这个小山村,眼下还很贫困,但是飞哥相信,有刘青山这个能人,这里很快就会腾飞了。 到了家门口,刘青山领着着哥俩先去爷爷家,毕竟在春城的时候,他们都见过刘士奎。 刘士奎也很高兴,他治眼睛的那会儿,俩年轻人都跑前跑后的,没少跟着帮衬,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份人情。 正好人家来了,一定要好好招待。 奶奶还用小簸箕,端来了松籽和大榛子,还有仓房里储存的山都柿,这些可比瓜子的档次高多了,属于招待贵客用的。 山都柿就是当地对蓝莓的叫法,只是比后来的蓝莓,个头要小一些。 这种山果储存期比较长,蓝汪汪的,表面还裹着一层淡淡的白霜,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好吃,果味儿真浓!” 刚子捏了几个扔进嘴里,立刻满口都是浓浓的果香,竟然有点醉人的感觉。 “那就多吃点,城里面可不容易吃到这个。” 刘士奎笑眯眯地说着,还抓了一把榛子,帮着客人敲开。 小山村里,基本上家家都有砸榛子的工具,就是一块铁疙瘩,表面有几个大小不等的小坑儿,最大的那个是砸山桃的,最小的就是砸榛子的。 把榛子往坑里一放,用个小锤子轻轻一敲,咔的一声脆响,榛子外面的硬壳就碎了,露出里面饱满的果肉。 刚子瞧着新鲜,就上去自己砸,他的技术显然不怎么过关,差点砸到手指,刘青山赶忙把他拽旁边去了。 从爷爷奶奶家出来,这才去刘青山家,林芝同样十分热情,直接逮了一只老母鸡宰了。 这在农村,也算最高规格的待遇了,跟新姑爷第一次登门等同。 刘青山在当院弄了半盆子热水,开始褪鸡毛,飞哥和刚子,则被高文学领着,去大棚和鸡舍里面转了一圈。 出来的时候,刚子手里还捧着几个深绿色的小辣椒,一个个都弯弯曲曲c勾勾巴巴的,表面还有一道道细小的横纹。 “这辣椒一瞧就不好惹,肯定齁辣齁辣的!” 刚子喜欢吃辣的,嘴里喜滋滋地说着。 最主要的是,都这个月份儿了,还能吃上青辣椒,不大容易啊。 “成,一会蒸个鸡蛋辣椒闷子。” 刘青山瞥了一眼,爽快地说道。 在大棚里面,原本种着的半垄小辣椒,被他给留了下来,把上面的枝杈剪掉,又从四周憋出杈子,然后开花结果,这样就能吃一冬天。 飞哥手里则拿着几个西红柿,有红的也有黄的,瞧着很是鲜艳。 这个同样是刘青山保留下来几棵,专门给老四老五解馋的。 刚子把辣椒放到一个盆子里,然后拿了个西红柿,用手抹了抹,就咬了一口:“青山啊,你们这个塑料大棚肯定有搞头。” 刘青山头也不抬地回道:“今年主要种的是芹菜c韭菜和黄瓜,等以后蔬菜品种肯定越来越丰富。” 他手上的老母鸡,已经褪完了毛,正开膛呢,鸡皮呈现出金黄的颜色,泛着油光,很是诱人。 大黄狗在旁边使劲摇晃尾巴,都耍成大风车了。 鸡肉虽然吃不到,但是能吃点肠子,啃点骨架子啥的,也算开荤了。 这年头,人都没油水,更别说狗,天天能弄点刷锅水,就算好的啦。 “呜汪汪!” 大黄狗使劲叫唤起来。 一开始,刘青山还以为它是等急了呢,抬头一瞧,却见大狗正朝着大门口的方向吠叫。 再向那边望去,很快就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也是一身黄毛儿,正在大门口来回转悠呢。 “黄皮子,又来偷鸡!” 刘金凤大叫一声,抄起杵在窗台下的一把铁锹。 对养鸡专业户来说,黄鼠狼绝对令她深恶痛绝。 “姐,等等!” 刘青山连忙把大姐吆喝住,黄鼠狼就算再猖狂,也不敢大白天来家里晃荡,而且他还发现,黄鼠狼嘴里,好像还叼着什么东西。 “黄皮子登门,能安什么好心?” 刘金凤嘟囔一声,然后就听到吧嗒一下,那只黄鼠狼把嘴里的东西甩到当院里,就吱溜一下跑没影。 只见院子里,赫然躺着一只肥硕的大田鼠! 不过还没死透呢,四爪朝天抽抽着。 这啥情况,院子里的人,一时间都愣住了。 “嘿嘿,青山,这黄鼠狼不会是给你家送礼来了吧?” 刚子这家伙,没心没肺地笑着说。 刘青山白了他一眼:“这不是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嘛,一会就把这只大田鼠给你炖上。” 吃老鼠? 刚子瞧着手里咬了半拉的西红柿,忽然觉得咋就不香了呢? ————————————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求保底月票,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满三百就加更!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你没资格当爸爸 在夹皮沟一带,流传着颇多与黄鼠狼有关的传说,什么黄大仙迷人了,什么黄皮子讨封等等。 总之,在老百姓心目中,黄鼠狼是一种很邪性的动物。 刘青山原本是不信的,但是今天的事情,还真颠覆了他原有的认知。 估摸着,这只黄鼠狼,应该就是他放跑的那只,这还真知道回来报恩了? 动物的一些行为,是很令人迷惑的,动物学家都整不明白,刘青山也就不浪费那个脑细胞了,只要不是来偷鸡的就好。 刘金凤刚要用铁锹把那只大田鼠铲起来,扔到大门外。 刘青山就拍拍大黄狗,这家伙就乐颠颠地叼着死耗子跑了,瞧那样子,没准是找地方美餐去了。 都说狗拿耗子,属于多管闲事,这年月的狗,那是吃耗子的。 就在当院的大锅里,把老母鸡给炖上了,里面多放点榛蘑,等快要熟了,再放点粉条,就是一顿美味大餐。 刘青山蹲在灶坑前面,一边烧火,一边跟飞哥和刚子闲聊。 这哥俩既然要做生意,那也不错,先锻炼锻炼,积累一些经验,等到边贸开了,就可以去闯一闯了。 不过他们现在做服装生意,都是从春城那边直接拿货,基本上没啥太大的利润。 要是卖不出去,压在手里,搞不好还得赔钱。 所以刘青山就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直接去羊城那边的批发市场拿货。 在看到刘青山那条牛仔裤,质量比自己身上穿的还好之后,刚子是彻底动心了:一条就是十几块的利润啊。 不过要他去人生地不熟的羊城,就有点胆怯了,心态大致和农村人进城差不多。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大问题:他手头那几百块钱,都已经压到货里,没有资金周转。 刘青山进屋在柜子里翻找一阵,就找到两张名片,这是他在羊城转悠的时候,从批发市场的小老板那里要来的,想不到还真派上用场。 刚子拿着精美的名片,忍不住啧啧称赞:“还是人家那边的人厉害,瞧瞧这玩意印的,一瞧就是大老板。” 在他们这边,名片还没有兴起呢。 至于资金,刘青山也帮着解决一部分,他手头还有两千块的闲钱,准备给飞哥一千五。 “那就算咱们合伙,你出钱,我们出力,到时候赚了对半分。” 飞哥当然不会占这位小老弟的便宜,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刘青山笑了笑:“赔了赚了的,别太在意,就当练手了,现在就是小打小闹,赚大钱的日子在后边呢。” “这还小打小闹?一千五百块呢,够进一百多条牛仔裤啦!” 刚子觉得,青山兄弟什么都好,有见识有本领,就是说话口气太大。 刘青山白了他一眼:“大冬天的,还进啥牛仔裤,你看谁穿着大棉袄二棉裤,外面还套一条牛仔裤的?” “那弄啥货?” 刚子想想也是这个理儿,顿时又犯了愁。 “进一批中山装吧,咱们这边,今年是包产到户头一年,大伙手头都有点闲钱了,冬天结婚的也多。” 刘青山记得这几年,中山装都卖疯了,家里的老爷们,基本都弄了一套。 冬天卖中山装,其他季节主打牛仔裤,起码亏不了。 刚来的时候,飞哥和刚子他俩个还心事重重,他们正处于创业迷惘期,找不到目标和方向。 结果跟刘青山这么一聊,豁然开朗,不敢说一定能成功,起码他们能感觉到,成功就在不远的地方,向他们招着小手。 果然不虚此行啊! 吴建军在刘青山肩膀上使劲拍了下:“好兄弟!” 刚子也是心情大好,嬉皮笑脸地吸溜着鼻子:“这小鸡炖蘑菇真香啊。” 嘀嘀嘀! 一阵车喇叭声,猛地传过来,连刘青山都站起来向大道上张望。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缓缓开到村子西头,后边跟着一群岁的小娃娃,边跑边叫,他们夹皮沟,连八辈子都不来一趟小汽车的。 “青山你瞧瞧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干部,不会是找咱家的吧?” 刘金凤暂时当起烧火丫头,刘青山他们几个,就一起出了门。 “卧槽,是老毛子的伏尔加,这车够高级的!” 刚子嘴里大呼小叫的。 没错,那年月,一辆伏尔加,就算高级轿车了。 看着从车里下来的那个男人,刘青山则默 默地攥紧拳头:这个家伙,还真有脸回来?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长得倒是浓眉大眼的。 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茶色镜,身上穿着风衣,在这个小山村里,显得那么风度翩翩,宛如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何家康!” 是高文学的声音传过来,这声音听着,好像无比激动的样子。 那位风衣男循声望去,抬起右手招了招:“文学,你竟然还在这儿,瞧你这样子,可越来越像个农民喽。” 等高文学冲到近前,风衣男还是很有风度地张开双臂,准备跟高文学拥抱一下,毕竟是曾经生活在一起的知青嘛。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到毫无准备的风衣男脸颊上。 “何家康,你这个混蛋,还有脸回来!” 高文学嘴里咆哮着,疯了一般抱住对方,厮打起来。 这什么情况,要不要帮忙啊? 飞哥和刚子同时望向刘青山,他们瞧出来了,小山子的这位大姐夫,根本就没打过仗,实在是个生手。 “现在正提倡五讲四美,打架是不对滴,赶紧拉着点!” 刘青山就从来没见过大姐夫打过架,今天显然是气急了。 一切都因为这个从小轿车上下来的男子。 何家康,夹皮沟曾经的三名知青之一,那个占了钱玉珍返城名额的渣男,山杏的亲生父亲! 刚子刚要过去拉架,却见刘青山直接抱住那个叫何家康的一只胳膊,任凭前面的高文学,一阵拳打脚踢。 懂了懂了,不就是拉偏架嘛。 刚子也蹿过去,伸手拽住何家康的另一只胳膊,嘴里还一个劲嚷嚷:“别打啦,千万别打眼睛啊,再打就变成乌眼青啦,不能打鼻子啊,都流鼻血啦” 有了他的提示,高文学出拳也渐渐有了明确的目的性。 而何家康的惨叫声,也跟到了腊月,夹皮沟杀年猪似的。 刚才还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何家康,转眼就变得无比狼狈: 眼睛也肿了,鼻血也流了,米黄色的风衣上,斑斑点点的全是血迹。 “别打啦,你们别打啦!” 小轿车上又下来一个女人,嘴里大呼小叫。 还有小轿车的司机,也钻了出来,那女人立刻大叫:“小王,鸣枪!” 刘青山眼睛也不由得一抽抽:竟然还是配枪的! “老子倒要看看,在夹皮沟这地头,谁他娘的敢开枪!” 一个苍老而又霸道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年轻的司机瞧瞧周围,好几支猎枪洋炮啥的,也只能无奈地举起手,心里一阵阵咒骂:这都啥人啊,也太彪啦! 老支书吼了一嗓子之后,就一步一步走过来,高文学见状,也推了一下眼镜,气喘吁吁地停下拳头。 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拳头火辣辣的,有点疼,都打肿了! “支书,您老总算是来啦!” 何家康一眼就认出了老支书,他现在确实是一眼,另外一只,肿得跟马蜂蛰了似的。 “你回来啦!” 老支书迎上去,抡起大巴掌,也重重给了何家康一个耳光,嘴里咒骂着: “你个王八犊子,还有脸回来,今天别想出夹皮沟!” 打得好! 刘青山心里也暗暗叫好,想不到啊,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老支书,也有这么霸气的一面。 “别打啦,你们怎么这样!” 那个女人扑到何家康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 其他村民,也开始纷纷声讨起来,嗓门最大的是大张罗: “呸,何家康,你逼疯了玉珍,害得山杏无家可归,抛妻弃女,还人五人六地腆着脸回来,你咋不嘎巴一下瘟死呢!” “削死这个陈世美!” “对,削死他!” 民愤一旦爆发,势如洪水,何家康还真怕被打死在这,他还有着大好的前程呢。 他哆哆嗦嗦地躲在女人身后,猛然间看到一群小孩子,向这边围上来,其中有一个幼小的身影,依稀有几分熟悉。 何家康连忙大叫一声:“山杏,我的好女儿,爸爸来接你啦!” 爸爸? 山杏正跟老四牵着手放学回家,猛然听到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词语,一下子就愣在那,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个人。 “你谁啊?” 小老四挡在山杏身前,充满戒备地望着那个被打成猪头的人。 何家康生活在夹皮沟的时候,她还小,所以几乎没啥印象。 “山杏,是我啊,我是爸爸。” 何家康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里,钱玉珍笑得还是那样幸福,刚刚两岁的山杏,也笑得那么甜。 “爸爸——” 山杏的小脸变得煞白,她嘴里轻声念叨着,然后使劲晃晃小脑瓜: “我没有爸爸,我现在只有哥哥!” 说着,她就紧紧抿着嘴唇,蹬蹬几步跑到刘青山跟前,抓住了他的大手。 吧嗒,吧嗒,刘青山感觉到,滚烫的泪珠,滴落到他的手背上。 他俯身抱起山杏,紧紧抱在怀里,轻轻贴贴她的小脸儿,然后朝着何家康冷冷一笑: “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当爸爸,滚!”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一波三折 “家康,我们走,这些农村人,太野蛮啦!” 那女人拽着何家康,她无法理解,在她眼中无比优秀的何家康,怎么到了这里,就一下子变成了垃圾。 “你说俺们野蛮?” 村民一听可不答应了,大张罗又嚷嚷起来:“俺们野蛮,可是俺们也不会扔下媳妇,回城里享福!” “俺们野蛮,可是俺们也不会扔下自己的亲生闺女!” 说完用手一指那个女人:“闺女,你说说,到底谁才是野蛮?” 旁边还有不少村里的老娘们,也都跟着帮腔:“你说你这闺女,模样挺俊的,就是眼神不大好,咋能找何家康这种狼心狗肺的!” “家康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 那女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家康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他品学兼优,他前途无量,真的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嗤,就连周围的那些孩子,都满脸鄙夷地盯着那两个人。 谁说孩子不懂得好坏,在孩子的世界,只有两种人:那就是好人和坏人。 这时候,老支书终于又发话了:“何家康,你赶紧滚吧,以后别来夹皮沟,来一次打一次!” 能在一个村子里挑大梁的,都是彪悍的主儿,要不然,得让周围村子欺负死。 这几年,老支书上了点年纪,脾气都好多了。 “滚!” 周围的村民,也都吆喝着,一时间声势极为强大。 “滚!” 小老四一挥小手,小娃子们也都跟着喊,一只只小手指,齐刷刷地指向了何家康。 刘青山抱着山杏,瞧得挺乐呵:行啊,这帮小家伙都学会一阳指啦。 就连大飞哥和刚子这两个外人,也都跟着吼了几嗓子,心里觉得太痛快了。 何家康一瞧不会再挨打了,心里也有了底气,取出手帕,擦擦脸上的鼻血。 然后他才说道:“老支书,乡亲们,我当初离开,并不是逃避,而是要凭自己的本事,改变命运,难道这也有错吗?” “我承认,这几年确实对不住玉珍和山杏,可是我现在回来了,会对她们进行补偿的。” 说完打开车门,取出来一个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沓崭新的大团结。 何家康用手指在币子上轻轻滑了一下,发出哗的一阵轻响,那声音,很是诱人,他甚至都听到,周围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老支书,这一千块钱,其中的一半给玉珍留着,算是我对她的补偿,还有另一半,就给乡亲们分了吧,毕竟当初大家对我还是很关照的,谢谢大家了。” 何家康深深鞠了一躬,令他身边的女人不由得心里甜丝丝的:这才是她熟悉的家康嘛。 何家康则越发自如:“老支书,我这次回来,是接山杏的,她是我的女儿,血脉亲情,谁也不能阻断吧?” 瞟了抱着山杏的刘青山一眼,又继续说道:“还有,麻烦队里给我开封介绍信,我要和玉珍解除婚约,那根本就是一个错误,是那个时代的错。” 刘青山都有点对这家伙刮目相看了,能把这些龌龊事说得如此正大光明,这家伙的脸皮得多厚啊? 看到局势有点被何家康逆转的架势,高文学又气呼呼地冲过来,嘴里大喝: “何家康,别以为有点臭钱,就想收买人心,你犯下的罪行,是无法用金钱来洗刷的!” 刘青山都想为大姐夫拍巴掌了,到底是作家,这话说得就是有水平。 何家康则望着高文学摇摇头:“文学啊,你窝在这个小山沟里,面朝黑土背朝天,这辈子就彻底毁喽。” 高文学则愤愤地用手推了一下眼镜:“我就是一辈子当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也会永远鄙视你这个人面兽心,禽兽不如的家伙!” 何家康显然是了解高文学的,知道这个人就是认死理的家伙,于是又转向老支书:“麻烦您老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到老支书身上,等待着他的选择。 老支书用手端正了一下头顶蓝帽子的帽檐,然后轻轻抚摸着手里厚厚的一沓钞票:“俺们夹皮沟,实在太穷喽——” 一丝笑意,浮现在何家康那张猪头脸上,他知道,农村人见识短,自己这一千块砸下去,肯定能把人砸晕的。 只听老支书继续说道:“俺们是穷,可是俺们穷的有骨气,今天要是收了你的臭钱,俺怕脏了手!” 啪的一声,那沓钞票,重重摔在何家康脸上,然后纷纷洒洒,向下飘落。 好! 刘青山也大吼一声:“俺们都有手有脚,能用自己的双手赚钱,就算赚一分钱,花得也舒坦,谁稀罕你的昧心钱!” 对,不要你的昧心钱! 大伙群情激愤,只有张杆子,撅头瓦腚,把一张张大团结捡起来。 何家康心里算是多少有了一丝安慰:还是有人认钱的。 “杆子!” 老支书厉喝一声,自己这个侄子,这不是当面打他的脸嘛,不成器的狗东西。 张杆子却依旧不停地捡钱,还嬉皮笑脸地应承着:“二叔,你们都说臭钱臭钱的,俺琢磨着,这钱也不臭啊,正好俺刚收拾完猪粪,还没洗手呢,就把这些钱过过手。” 说完,笑嘻嘻地把一把钱递到何家康眼前:“姓何的,俺这回把臭钱还给你。” 你! 何家康气得真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在心里诅咒张杆子打一辈子光棍。 这时候,刘青山抱着山杏走到他面前:“何家康,山杏虽然是你的女儿,但是现在是俺的妹妹,你就死了心吧。” “对,山杏不会跟你走的!” 小老四也跳出来,一起宣布主权。 何家康阴沉着脸:“你们这是违法,违法懂吗,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公社派出所,报警把你抓起来。” 他还以为刘青山是半大小子呢,准备吓唬吓唬。 刘青山也不是吓大的,嘴里呵呵几声:“这件事,有全村老少爷们作证,公社派出所也是知道的,还把山杏的户口,也迁到俺家的户口本上。” 听到周围的人纷纷出声响应之后,刘青山这才又继续说道:“姓何的,亏你还有脸说,俺还想告你呢,你跟钱玉珍是事实婚姻,想要再跟别人结婚,那就是重婚罪,你可以试试。” 这下老支书都连连点头,虽然他不知道啥叫重婚罪,但是他已经下定决心:打死也不给何家康这个王八犊子开证明。 刘青山的一番话,算是彻底戳疼了何家康,他的脸上,也变得狰狞起来:“好,是你们逼我的,既然你们不讲情面,那咱们走着瞧!” 他还就不信了,凭借他现在的身份,还有女朋友的家世,无论是到公社还是到县里,还开不出一份离婚证明。 本来嘛,他和钱玉珍结婚的时候,就没有正式登记。 打定主意,何家康一把抢过张杆子递过来的钞票,就准备上车, 嘀嘀嘀,后面忽然又响起了一阵汽车喇叭声,吸引了大伙的注意。 今天也是邪门了,夹皮沟这地方,一年都难得一见的小汽车,今天还扎堆来了。 来的是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就是被称为212的那种,开到人群边缘,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两个中年人,都面生的很,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刘青山恍惚有那么点印象,知道肯定是县里某个单位的。 那人眼睛一扫,看到刘青山的时候,镜片后的眼睛也为之一亮,大步走了上来,主动伸出手: “小刘同志,又见面了,我是咱们县文化馆的老吕。” 来人很是热情,显然认识刘青山这位刚刚为碧水县立下大功的小功臣。 “吕馆长,您好您好。” 刘青山想起来了,在筹备参加广交会的时候,文化馆方面主要负责宣传,有点接触,但是不多,所以印象不那么深刻。 寒暄几句,吕馆长就说明来意:“小刘啊,请问你们夹皮沟,有一位高文学同志吧?” 刘青山点点头:“有,是俺大姐夫。” 与此同时,刘金凤悄悄推了一下高文学,后者这才气呼呼地走过来。 吕馆长立刻满面春风,上前握住高文学的双手,上下打量着,心里挺纳闷:要不是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还以为是一位普通的农民呢? 不过他嘴上却热情地说着:“高文学同志,久仰大名啊,我拜读过你的大作,不愧是咱们碧水县培养出来的大作家啊!” 高文学刚才的气儿还没消呢,拧着眉毛,硬邦邦地问了一句:“您找我什么事?” 这位作家的脾气,好像不大好啊? 吕馆长眨了一下眼睛,心里很快又明白过来:作家嘛,是最有个性的一个群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于是他乐呵呵地取出一张硬纸卡,打开之后,很是郑重地双手擎着,递给高文学: “高作家,这是收获杂志社发到咱们县文化馆的邀请函,邀请您参加年底举办的文学讨论会。” 说完还觉得不大够劲儿,就又补充道:“这个文学讨论会的规格是很高的,就算是咱们省,也只有一两位大作家受到邀请。高作家,你这次可为咱们碧水县争光喽!” 哇! 周围顿时响起 了一片惊叹。 新来的刚子和大飞哥也有点发蒙:作家,青山的大姐夫,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吗? 刘青山瞥了刘金凤一眼,看到大姐脸上也兴奋得涨红起来,就凑了上去,贱兮兮地说着:“姐,你要是高兴,就喊吧,没人笑话你。” “找死啊,三凤!” 刘金凤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竖起来,熟练地捏住刘青山的耳朵,不过这次只是轻轻拧了一下,一点都不疼。 最震惊的,当属何家康,他愣愣地望着高文学,怎么都瞧不出来,这家伙哪点像个作家了? 就在刚刚,他还嘲笑高文学,一辈子只能在土里刨食。 可是人家刨着刨着,竟然就刨成了作家,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也难怪何家康嫉妒,在这个时代,作家在普通民众的心目中,具有崇高的地位。 高文学也接过邀请函,看了一遍,然后又转头望向何家康。 瞧得何家康心里一哆嗦,那眼神太吓人了,如刀似剑,就像是文人手中的笔,也是同样能杀人的!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吕馆长,村里有点事,俺姐夫走不开,要不俺先陪你去家里坐坐。” 刘青山瞧高文学那架势,在何家康走之前,他是肯定不会动地方的,于是就主动邀请文化馆的人。 那位吕馆长摆摆手:“不忙,先看看。” 他也有点奇怪:咱们碧水县的宝贝作家同志,怎么也跟人打架呀? 这种时刻,必须支持。 于是,吕馆长就满面春风地向高文学说道:“高作家,咱们县文化馆,就需要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大笔杆子,所以来之前,我已经跟县里通了气,想要把你的组织关系调到文化馆。” 调工作,那不就吃上供应粮,端上铁饭碗儿,摇身成了国家干部? 村民之中,又响起了一阵惊叹,这是他们每个人的梦想,万万想不到,人家高文学一下子就实现了。 对于这样的效果,吕馆长还是很满意的:只要对方不傻,就绝对不会拒绝。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位高作家却晃晃头:“我是农民,我一辈子都是农民。”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梗着脖子,盯着何家康。 村里人也急了,老支书和张队长都凑上去,嘴里不停劝说,老支书先开口:“文学,跟这白眼狼置啥气呀。” 张队长也劝:“对,那就是一泡臭狗屎,太阳一晒,表面干巴了,你要是拿小棍一捅,臭味就又跑出来。” 旁边的何家康差点恶心死:谁说老农民没水平的,这骂人都快骂出花来了! 高文学依旧摇晃着脑袋:“俺不是跟何家康置气,他还不配。” 说完他又转向吕馆长,略带歉意地说道:“主要是俺要去了机关,坐办公室,喝喝茶水看看报纸,意志消磨,很快就会泯然众人矣。” 虽然这话太直,也不大中听,但是吕馆长心里反倒更加服气:不愧是作家,这想法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于是吕馆长微笑着点点头:“好,人各有志,我尊重高作家的决定,不过呢,作家还是要找到组织的。” 作家的组织,最基本的就是作家协会,除此之外还有文联之类,这一点,高文学还是清楚的。 “一会儿填两张表,上报到地区作家协会,再上报到省作协,凭着高作家的水平,就是加入全国作家协会,也是早晚的事,我就提前恭喜你了。” 吕馆长毕竟大小也算文化人,说话还是很中听的。 对于加入作协,高文学并不反对,这毕竟是同行交流的好地方,而且也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 尤其是在对付何家康这种人的时候,身后要是站着一个强有力的组织,那战斗力肯定蹭蹭涨。 高文学只是思想比较独特,又不是真傻,所以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 这也让吕馆长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两个目标,完成一个,回去也能交差了。 否则要是代表本省参加全国性文学研讨会的代表,居然还不是作家协会的会员,那就尴尬了。 处理完这边的事,高文学又转向何家康,一字一句说道:“希望你有时间的话,买一本明年第一期的收获杂志。” 何家康哼了一声:“干什么?” 高文学淡淡说道:“因为那上面将会有我发表的一篇小说,名字就叫山杏!” 山杏? 何家康脑子飞速运转,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在这篇小说里,他会被高文学塑造成什么形象? 反派,绝对的大反派。 一阵阵寒意,涌上何家康的心头,他盯着高文学,目光如恶狼一般阴狠。 高文学也静静地望着他,正如他给自己取的笔名那般:巍峨如高山。 好半天,何家康的面色终于平静下来,还换上一副自认为很真诚的笑意:“文学啊,咱们都是同甘苦共患难的知青,何至于此?” “道不同,不相为谋。” 高文学掷地有声地扔下这句话,然后用脚尖在土地上画了一下:“从今以后,我们画地绝交。” 说完,他朝吕馆长点点头:“吕馆长,走,先到我家里坐坐。” 你 何家康气得直跺脚,可是对于高文学这种茅坑里的石头,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女朋友的家世,似乎都不起作用。 刘青山当然会继续留在这边,只是将山杏放到地上,叫老四领着她,跟大姐夫一起先回家。 无论结果如何,这件事对山杏的影响,肯定都是负面的,苦了这孩子呀。 有些 村民也散了,回家吃晌午饭,何家康的女朋友,也拉着他准备离开。 可是何家康知道,他不能走,一旦踏出夹皮沟,极大可能就是身败名裂。 在这个人人都还在意名声的时代,他无法承受这种后果。 可是搞定高文学,他一点信心都没有,曾经在一起的知青生活,他太了解高文学了。 用当地老百姓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咬个屎橛子,给一根麻花都不换那伙的。 “家康,我们还是走吧,等到了京城,我帮你去找收获杂志的巴爷爷,不许那篇什么山杏发表就可以了。” 那个女人依旧轻声安慰着何家康,这话也让后者心头狂喜,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刚要呼唤一声女朋友的名字,可是从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咦,小玲,真是你,你怎么在这?” 楚云玲也回头望去,嘴里同样发出一声惊呼:“红缨姐,你怎么也来这啦!” 他乡遇故知,大概就是这种情形,两个女孩子兴奋地紧紧抱在一起,她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刘青山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他以前就猜测:这位杨老师,家世肯定不一般。 现在这个场面,更确定了他的想法:最起码,杨红缨和那位小玲是一个级别的。 结果却偷偷跑到夹皮沟这种地方,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 很快他就收起八卦之心:不管她,就当她只是夹皮沟村孩子们的老师好了。 就在刘青山琢磨的工夫,却见杨红缨朝他招招手,只能微笑着走了过去。 “介绍一下,这位是楚云玲,是我的好姐妹,你要叫小玲姐;这是小山子,算是我弟吧,小名叫三凤,嘻嘻。” 杨红缨给双方介绍着,她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放学之后,她在教室里改了一会儿作业,错过那场大戏。 刘青山倒是对楚云玲没啥看法,对方俨然就是一个比较单纯的傻丫头,只要何家康几句花言巧语,估计就被哄得找不到北。 所以他乐呵呵地叫了一声“小玲姐”,心里一点压力都没有。 倒是楚云玲对刘青山意见挺大的,她刚才可都看到了,这个半大小子,一直跟她的心上人对着干,最可恨的是,居然还拉偏架。 “你们怎么回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红缨也瞧出来不对劲,嘴里开始询问。 刘青山歪了歪嘴道:“没啥,山杏她爹来了,要带她走,还顺便给她找了个后妈。” 一边说,他还一边笑嘻嘻地瞟了楚云玲一眼。 霎时间,杨红缨就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山杏是她最喜爱的学生,聪明善良,身世可怜,更叫她爱怜。 甚至在她心里,有点拿山杏当妹妹来看待,也曾经在心里,把山杏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骂过不止一次。 想不到啊,今天竟然遇到了,更万万想不到的是,居然还骗到她好姐妹的头上。 杨红缨眉毛都竖起来,用手指着何家康:“你这个人渣,人渣!” 这词儿,还是从小山子嘴里学过来的,用到这里,感觉还真解气。 何家康也意识到不妙,他早就从楚云玲嘴里,听过杨红缨这个名字,而起还知道,小玲很崇拜这个姐姐,有这个杨红缨搅局,搞不好会有大麻烦。 不过这家伙的脸皮还真够厚的,被骂得那么惨,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原来是红缨姐呀,你好你好,早就听小玲说过你。” “你少套近乎,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杨红缨狠狠剜了他一眼,然后就气呼呼地将楚云玲拽到一边,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说着什么悄悄话。 见此情形,何家康的脑门上,也开始慢慢冒汗了:他不怕夹皮沟的这些穷棒子,甚至也不怕高文学那块臭石头。 他最怕的,就是一旦失去了楚云玲这个后盾,那就再也难以翻身。 那边说悄悄话的两个女人,嗓门也渐渐高了起来,似乎她们之间,也发生了争执。 刘青山大致能猜出一些,以杨红缨嫉恶如仇的性格,肯定会劝说楚云玲放弃何家康。 可是杨红缨并不知道,处于恋爱中的女人,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劝说,就算是最好的姐妹也不行。 果然,当两个人回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大好看。 楚云玲一言不发地上了小轿车,司机也连忙坐上驾驶位。 何家康一瞧,慌了手脚,赶紧去拉车门,却怎么也拽不开。 这时候,小轿车已经发动,向前行驶,何家康也不知道是故意卖惨,还是没有防备,总之被车子带了一下,噗通摔倒在地,还向前滚了好几下。 车门最终还是打开了,何家康连滚带爬上了车,小轿车扬起一路尘土,离 开了夹皮沟。 噢,滚蛋喽,滚蛋喽! 后面,响起了小娃娃们起哄的声音。 “气死我啦!” 杨红缨犹自在那拧眉瞪眼的,满脸不甘。 刘青山也暗暗叹了一口气,嘴里安慰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老姐,你管不了的,你现在就是咱们夹皮沟村小的一名普通老师。” 是啊,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有什么资格管别人? 杨红缨一脸悻悻然,不过心里的疙瘩,算是解开了。 就是还心有不甘,她横了一眼刘青山:“三凤,你刚才叫我老姐是吧。我有那么老吗?” 一瞧她开始捻着手指,刘青山也赶紧开溜,嘴里还解释着: “俺叫你老姐,是为了跟俺亲姐分开,不是说你长得老好不好。” 身后却传来杨红缨的一声厉喝:“三凤你过来,让老姐我拧拧耳朵,出出气先。” 合着俺成出气筒了呗,刘青山哪里敢停,跑得更欢了。 这些大姐们,无论亲的还是干的,一个两个都惹不起啊。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瓢舀鱼的年代 今天刘青山家里很是热闹,炕上一桌,地上一桌,正吃得欢呢。 炕桌上坐着刘士奎,还有老支书和张队长陪客。 客人有吴建军和刘全刚,还有文化馆的吕馆长,高文学也在这张桌坐着,今天他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刘青山也在这一桌,负责夹菜倒酒,没法子,年龄小是硬伤啊。 今天的菜肴也格外丰盛,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还有腌制的松茸,用温水浸泡脱盐之后,也煎了一盘。 另外还有两条张队长拎过来的大鲤鱼,是从跟小松江连着的大水库里新打上来的,鱼儿活蹦乱跳非常新鲜。 刚子喜欢的鸡蛋焖子,也蒸了一小盆,还烀了土豆窝瓜之类,拌上鸡蛋焖子,撕点葱丝和香菜,绝对能把人吃撑。 “高作家,还有支书村长,谢谢盛情款待,我敬大家一盅。” 吕馆长也是酒桌上的老将,可谓是左右逢源。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高作家不喝酒,端着搪瓷缸子比划一下,咕嘟喝了一口白开水。 作家嘛,性子古怪一些,也可以理解。 吕馆长也就不管高文学了,跟支书村长他们聊得火热,还不时夸刘士奎几句,说他培养得好。 刘青山主要负责照顾飞哥和刚子,还忙里偷闲,把盆子里的两个大鸡腿,分给地上那桌的老四老五,正好一人一个。 “山杏,吃呀。” 看到山杏在那发呆,小老四就悄悄用胳膊肘碰碰她。 啊! 山杏这才回神,朝三哥和四姐笑笑,然后把鸡腿又夹给林芝:“娘,你吃,太大了,我吃不下。” 林芝心中也是又疼又爱,把鸡腿夹了回来:“你先吃着。” 刘青山则摸摸山杏的西瓜头:“老五,你就安心在咱们家待着,只要你不同意,谁也别想把你从这个家领走!” 嗯! 山杏使劲点点头,然后咬了一口鸡腿,真好吃呀。 小老四也会溜须,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杨红缨:“杨老师,你吃鸡腿。” “以后在学校叫老师,在家的话,就叫,就叫老姐好啦。” 杨红缨自然是把鸡腿还转移回去。 她也觉得,老姐这个称呼还挺不错的,既表示她是这个家里的一员,很亲切,又显示其特殊性。 见她自己也认账了,刘青山就笑嘻嘻地夹起盘子里的鸡头:“老姐,你啃这个吧。” 结果被林芝扬手拦住:“三凤,别胡闹,没成家的吃鸡头,结婚的时候肯定下雨。” “三凤,你耳朵痒了是吧!” 杨红缨则没好气地说道。 还真别说,这个老姐,倒是跟刘家的姐妹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美女啊。 林芝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斗嘴,心里涌起一种叫做满足的感觉。 然后看到小老四夹了个鸡爪子要啃,就又笑着拦住:“这个小孩儿不能吃,到时候写字跟鸡刨似的。” 说完还把盘子里唯一的鸡心眼儿夹给老四:“吃这个,多长点心眼儿。” 老四眨巴眨巴大眼睛:“娘,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缺心眼呗,需要补补?” 哈哈,饭桌上,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吃过午饭,杨红缨领着孩子们上学,吕馆长也带着高文学填好的表格和照片,满意地告辞而去。 刚子是闲不住的,非要拉着刘青山到村子周围转转,还指了指远处连绵起伏的大山。 进山的话,只能等明天了,正好还有一部分村民要进山采冻蘑。 至于今天下午,刘青山也有安排,这样的小山村,对城里人来说,处处都新奇,能给你安排半拉月的节目,都不带重样的。 到仓房找了个破水桶,叫刚子先拎着,免得他闲不住。 刘青山又找出来一双大靴子,递给高文学,作家今天也要跟着去体验生活。 他自己则去了张老蔫儿家,很快就扛了一个大搂子回来。 这种大篓子有个两丈多长的木头杆儿,最前面是一个半圆形的铁架子,底部是平的,都编着细密的渔网。 “这玩意也能抓鱼?” 刚子有点不信,工具也太简陋了。 走着,刘青山扛着大搂子,晃晃悠悠走在最前面。 一行四人,出了家门,直接往西走,几百米之后,前面就是开阔的草甸子,一眼望不到边。 甸子上的芦苇,正随风摇曳,还有各种蒿子杂草 ,散布其中。 还有大大小小的水泡子,星罗棋布一般。 “野鸭子,打几只野鸭子!” 刚子嘴里开始大呼小叫,因为他发现,在草甸子的边缘地带,一大群鸭子正在水里游呢。 小扁嘴还使劲往水底戳戳着,水深的时候,还会把上半身都伸进水里,就剩半个屁股,撅在半空。 刘青山撇了撇嘴:“你打吧,打死一只,看村里有没有人找你算账!” 刚子眨巴眨巴眼睛:“这是家养的鸭子?” “废话,这月份,野鸭子早就南飞啦。” 刘青山回了一句,又继续补充说:“要是野鸭子,早就噗通一个猛子,扎进水底捕食了,还能像这么费劲?” 看着竖在半空的几个大屁股,刚子也笑了:“人也一样,就不能过得太安逸,不然就退化了。” 嗯,这话倒是说的有点道理,刘青山点点头:“那今天搂鱼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啦。” “行啊,这都不是事儿!” 刚子大言不惭的答应着,几个人渐渐走进甸子深处。 这里根本就没啥路径可言,也就是现在这月份,秋末冬初,属于枯水期,到了夏天,全是水塘烂泥,想进来都费劲。 走了百十米,随便找了个大泡子,刘青山叫刚子换上靴子,先去搂鱼。 用这玩意捕鱼,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有力气就成。 在刘青山的指导下,刚子先把大篓子使劲往水里一送,然后就往回拽。 连水底的稀泥烂草啥的,搂上来半兜子,然后把这些东西往岸边的草地上一抖落。 “还真有鱼!” 刚子大叫一声,他看到里面裹着几条白亮亮的鲫瓜壳子,基本上都是一两左右,鳞片银白,煞是喜人。 “飞哥,捡鱼吧。” 刘青山吆喝一声,吴建军早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抓鱼,捡了两条鲫鱼,然后猛地一缩手:“这啥玩意?” 在泥草里面,裹着一个黑乎乎的家伙,足有筷子长,比他的大拇手指还粗,蜿蜒扭动,吓人一跳。 “好大的泥鳅,这玩意才补呢,吃泥鳅赛人参!” 刘青山双手捧起泥鳅,扔进水里,这玩意身上溜光溜光的,一只手还真不好抓。 “我还以为是水蛇呢,这泥鳅还真长。” 飞哥嘴里解释着,生活在大城市的他们,还真没弄过这玩意。 看到来的四个人都是男生,刘青山也就嘿嘿两声:“所以才补嘛。” 稀泥里面还有几条小泥鳅,都被刘青山捧着扔回水里,飞哥刚要出声阻止他,就听刘青山嘴里念叨: “抓大放小,才能永续利用。” 这时候,刚子又搂上来半兜子,看到里面居然有两条巴掌大的鲫瓜子,立刻就咋呼起来:“以前都说咱们这地方,棒打狍子瓢舀鱼,俺还不信呢!” 刘青山则应道:“瓢舀鱼,现在稍稍有些夸张,但是村里的小孩子挖菜,用土篮子在水里捞一下,基本能捞出来泥鳅和老头鱼啥的。” “老头鱼,这鱼年纪很大嘛?” 刚子又不明白了。 “这种就是老头鱼,也叫山胖头鱼,吃的时候,要把脑袋去掉。” 刘青山从地上捏起来一条鱼,大脑袋差不多就占了身子的三分之一,肉滚滚的,身上还有黑黄色的斑纹。长度也就十公分左右的样子。 “去了脑袋,就没剩下啥了。” 刚子觉得这种鱼抓了也没啥营养,脑袋本来就大,还得去掉。 高文学这时候接口道:“这种老头鱼性子凶,是肉食性的鱼类,所以吃起来味道非常鲜美。” 这样啊,那就抓呗,大飞哥伸手捡了几条老头鱼,突然又猛的一缩手,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癞蛤蟆!” 刘青山瞧了一眼:“不是癞蛤蟆,是哈士蟆,红肚囊的,这东西吃了也很补。” 可是飞哥瞧着懒洋洋的哈士蟆,还是不怎么敢下手。 这东西的特点就是:不咬人膈应人。 倒是高文学一点不客气,抓到手里,还分辨一下公母,要是母的,就留着给金凤补身子呢。 刚子搂了十多下,就坐在草地上直喘粗气,于是换成了飞哥,俩人轮班上阵,最后都累得胳膊发软腰发酸。 刘青山主要负责进行甄选:小的扔回去,尤其是哈士蟆,像那种一年生的,都给扔到旁边的沟子里。 还有一些个头比较大的母蛤蟆,也给扔了回去一些。 因为这一只,到了来年,就能多出来几十只几百只。 最后连蛤蟆带小杂鱼,弄了大半水桶,中间横一根木棍,架在肩膀上抬着满载而 归。 “真过瘾!” 刚子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等吃鱼的时候,就更过瘾了。 酱炖老头鱼,别看鱼皮黑乎乎的都是斑点,里面的鱼肉却雪白细嫩,十分鲜美。 还有煎鲫鱼,用大锅小火慢煎,两面都煎成金黄色,撕着鱼肉下酒,简直不要太美。 还有焖的哈士蟆,起初这哥俩还不敢吃,不过看到杨红缨都吃得挺香,他们也就克服心里障碍,尝了一只。 尝过之后,就停不住嘴喽。 至于泥鳅,还要放在清水里养一宿,吐一吐肚子里的脏东西,明天再炖。 一顿饭,把这哥俩全都吃撑了, 到外面溜达消化食儿的时候,刚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念叨:“青山啊,难怪你愿意窝在这个小山村呢,原来这么多好吃的。” 刘青山则乐呵呵地说道:“今天咱们这个就是小打小闹,属于最没技术含量c最低端的,等到过年前的冬捕,那才叫过瘾呢。” 刚子两眼放光道:“好,等过年的时候,我们还来!”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棒槌找棒槌 第二天一大早,飞哥和刚子还呼呼大睡呢,刘青山就已经起来挑水了,爷爷刘士奎,也早早就开始烧火。 家里来了客人,就一铺大炕,睡觉也是麻烦事。 好在跟爷爷家挨着,男的一家,女的一家,刘士奎就领着一群爷们在这边睡的。 等把锅里的水烧热了,刚子他们起来洗漱,林芝和刘金凤她们,也回来做饭。 因为家里来客了,所以早上蒸白面馒头,熬的老角瓜汤。 要是换成平常日子,早饭就是熬粥贴饼子,切点酱缸里腌的咸黄瓜啥的,基本就是一顿饭了。 老角瓜是秋天罢园的时候,摘回来放到仓房储存的。 吃的时候,把外面的硬壳削去,切成厚片,放点土豆条一炖,味道很好。 就连角瓜瓤子里面的瓜子,也一个个挤出来晾干,这种白瓜子,收购部就收,攒多了,也能卖上几角钱,换点油盐。 等刘金凤喂完鸡,也回屋吃饭,嘴里还问呢:“三凤,昨晚听到家里的大黄狗叫,是不是黄鼠狼又来踅摸?” 她早上都留意了,鸡舍里面没啥异样,不过还是有点担心。 刘青山晃晃头:“俺半夜出去转一圈,啥事没有,吃饭吃饭。” 为了叫大姐安心,他能说半夜出去,在柴火栏子那边又瞧见黄鼠狼吗? 能说早上出去挑水,看到狗窝边上,又多出一张被撕烂的耗子皮吗? 这样下去,再过两天,估计连家里的大黄狗,都被收买喽。 反正那只黄鼠狼也没啥恶意,刘青山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看它能鼓捣出啥花样来。 吃过早饭,上学的都走了,上班的也好像除了杨红缨,也没人上班。 刘青山则领着飞哥和刚子,跟着二十几名青壮,一起进山,去采冻蘑。 飞哥和刚子也显得特别兴奋,尤其是刚子,一路小跑,冲在最前面。 “别急,悠着点。” 刘青山朝他的背影嚷了一声,上山下山,都不能心急,讲究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才行。 远远望见哑巴爷爷的小木屋,几只半大狗崽子撒着欢奔过来。 看到没有大狗,刚子也就没跑,很快就被围住,然后小腿就被牢牢抱住。 “这狗好,跟俺亲。” 刚子大乐,伸手摸摸黑糊糊的狗头,发现小狗也正仰头望着他,一双黑亮黑亮的小眼珠,正瞧他呢。 “这狗啥品种,长得有点怪?” 刚子忍不住问道。 刘青山则接茬道:“狗后面再加一个熊字就成。” “狗——熊,唉呀妈呀!” 刚子吓得撒腿要跑,原来是一只小熊,我说瞧着咋长得熊头熊脑呢? “没事,这是哑巴爷爷养的,不咬人。” 刘青山赶紧又吆喝一声。 估计是听到他的声音,那只小黑熊立刻撒开刚子,直接向着刘青山奔过来。 跑得有点急,都连滚带爬的。 这小家伙,你是看俺亲啊,还是看俺兜里的糖亲? 刘青山乐呵呵地剥了一块糖,塞进小黑熊嘴里,然后就看到哑巴爷爷从木刻楞里面走出来。 他刚要和哑巴爷爷招手,却见从木刻楞后边,跳过来一只动物,三条腿着地,一只前腿耷拉着,一瘸一拐的,凑到哑巴爷爷身前。 “傻狍子!” 同来的张大帅一声大喝。 这也是行走山林猎户们的习惯,看到狍子,必然要大吼一声傻狍子。 因为狍子这种动物,好奇心特别强,啥事都想研究研究。 你大声吆喝,它们不但不会吓跑,还会停下来瞧瞧,然后就开始琢磨:这两条腿儿走路的,吵吵啥玩意呢? 偶尔同伴之间可能还会交流一下心得体会,比如说,旁边的一只狍子就会好心好意地提醒同伴:“嘿,老二,刚才那叫你呢。” 跟着,就会伴着猎枪的轰鸣,一只或者几只狍子倒下。 由此可见,好奇心并不仅仅会害死猫。 张大帅吼了一嗓子,然后哈哈大笑:“今天有狍子肉吃啦,你们先去干活,这只傻狍子,就交给俺料理啦!” 有肉吃啦,大伙也不由得精神一振,浑身仿佛充满了干劲。 可是哑巴爷爷却比划了几个手势,大伙立刻泄气了:这是一只母狍子,肚子里怀着崽子呢。 山里的老规矩:不杀母兽,不伤幼兽。 而哑巴爷爷,就是最守规矩的那一类人,在刘青山看来,哑巴爷爷,才是这片山林真正的守护者。 走到近前,刚子和飞哥,都好奇地打量着这只狍子,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动物。 只要是生活在这边的人都听说过这句老话:棒打狍子瓢舀鱼。 那只狍子就跟在哑巴爷爷身旁,对他很是依赖的样子,而且也不怎么怕人。 狍子的体型,比梅花鹿还要小一号,一身土黄色的厚毛,竖着一双大耳朵,大眼生生的,瞧着就感觉萌萌哒,很有喜感。 “你瞅啥?” 刚子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 狍子眨眨大眼睛,继续盯着他瞧,估计心里说呢: 瞅你咋滴? “再瞅个试试,宰了你吃肉!” 刚子手里比划了一下砍头的动作,那只狍子抖抖短短的小尾巴,赶紧躲到哑巴爷爷的身后,瞧得大伙都哈哈直乐:这东西也知道找靠山啦! 刘青山心里也挺高兴的:养狍子,也是一条发家致富的出路啊。 哑巴爷爷也满脸笑容,比划了一阵,说明狍子的来历。 也不知道怎么断了一条腿,就被哑巴爷爷给扛回来,免得被狼给吃了。 “不是,这林子里还有狼?” 刚子有点被吓到了。 刘青山笑笑:“没事,咱们这么多人呢,只要不落单就成。” 说完,他就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哑巴爷爷,这是上次给哑巴爷爷照的,已经洗出来了。 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但是哑巴爷爷威风凛凛地站在木刻楞前面,身后簇拥着一群猎狗,还真有点山神老把头的气势。 要是照片中,那只小熊不抱腿的话,气势还能更足一点儿。 嗬嗬嗬 哑巴爷爷的嘴里,也发出古怪的笑声,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使劲拍拍刘青山的肩膀,显然对照片也十分满意。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张照片,一定要好好保存。 刘青山却被他给拍得直咧嘴:哑巴爷爷这手劲儿,还真大啊! 在木刻楞这边短暂停留之后,大伙就结伴进了林子,开始采摘冻蘑。 刚子和大飞哥算是开了眼界,林子里的东西,瞧啥都稀奇,嘴里不停地问这问那,都快成好奇宝宝了。 也没人笑话他们,第一次进林子的城里人,绝大多数都是这个样子,刘青山嘴里还不时提醒他们几句: “小心点,那是刺玫果,扎手!” 刚子讪讪地收回手,把食指放进嘴里吸吮一下,他刚才看到一丛小灌木上,挂着红彤彤的小果子,就忍不住去摘,结果被扎了一下。 “小心,那玩意是红菇娘,霸苦霸苦的,林子里的东西,不能随便尝!” 刘青山发现的还是晚了点,大飞哥一张脸都快变成苦瓜了,谁知道外表圆溜溜红彤彤的小果子,竟然比苦胆还苦呢。 “没事,这玩意吃了败火,可以摘一点,回去穿成一大串,留着冬天的时候泡水喝,消炎败火。” 刘青山嘴里安慰着,一边搜寻蘑菇,一边还把遇到的红菇娘摘下来。 这种植物也就一尺多高的样子,林间随处可见,外面裹着一层红色的外皮。 跟园子里种的黄菇娘模样差不多,至于味道嘛,反正谁吃谁知道。 吃了苦头之后,飞哥和刚子也不敢再瞎折腾,看到啥稀奇的,都先问问。 刚子嘴里还念叨着:“关东山,三样宝,人参貂皮靰鞡草,青山,这人参到底长啥样?” 人参的模样,基本上是个人都知道,不过知道的那是埋在地下的根部,至于上面的枝叶都是啥模样,一般人还真没见过。 刘青山就给他们简单说说,他伸出巴掌晃了晃:“人参的叶子,第一年只有三片叶子,俺们就叫三花子,第二年会长出五片叶子,三大两小,所以叫马掌子。” “到第三年,就会长出两个杈,每个杈也都是五片叶子,这时候就叫二甲子。” “到第四年,长三个杈,叫灯台子,以后每年多一个杈儿,分别就叫四匹叶,也有叫四品叶的,五品叶,六品叶。” “这说的只是正常人工栽培的情况下,野山参因为生长极为缓慢,还会在林子里遭遇到各种意外,五到十年,才能长成马掌子。” “十到二十年,才能分出两个杈,长成二甲子,俺们这也叫开山钥匙,意思是找到它,就有可能找到大货。” “三十年以后的野山参,才会分三个杈,长成灯台子。” “四品叶的野山参,通常要长五十年到八十年,至于六品叶,没有一百年,肯定是长不出来的。” “所以有经验的赶山人, 一瞧人参上面的枝杈,就能大致判断出来年份。” 他说得也算比较详细了,可是那哥俩依旧听得迷糊,刚子嘴里还念叨着:“要是有实物参考一下的话,就比较容易搞懂了,最好是来一棵六品叶。” “还六品叶呢,你以为野山参是大白菜啊,想看就能看到?” 刘青山也被这小子给逗乐了,索性不再搭理他。 刚子却不死心,拿着个小木棍,在草窠里来回扒拉着。 猛然间怪叫一声:“棒槌!” 这也是他刚学来的,发现野山参,必须大喊一声棒槌,这样才能把人参镇住,免得跑掉。 周围的人立刻被吸引过来,张大帅嘴里还叨咕着:“妈个巴子的,难道这个棒槌真能找到一棵大棒槌?” 棒槌在当地有两种含义,一种是指野山参,另外一种,就是指对某个行业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也可以称为“棒槌”。 刚子还真发现了状如手掌的一丛枯黄叶子,兴冲冲地伸手去薅,结果妈呀一声,手上扎了不少刺儿。 刘青山凑过去瞧了一眼:“哥呀,你还真是个棒槌,拿刺五加当野山参,真服你啦!”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拜师 帮着刚子处理一下手掌上的小刺儿,这货也懊恼地抬起脚,要去把那丛假人参踹倒。 “别瞎祸祸,这刺五加也是药材,最适合泡酒,其实,人参本来就是属于五加科的,也算是近亲吧。” 刘青山连忙将他给拦住,然后从背篓里拿出一把小镰刀,小心翼翼地用手薅着刺五加上边的枝叶,把这几根刺五加给割了下来。 他嘴里还说着:“咱们这边有一种酒叫五加皮,主要就是用刺五加泡制的,具有驱风去湿舒筋活络的功效。” 刚子这才心花怒放:“那正好,弄回去给家里的老爷子泡酒,他总吵吵波棱盖不得劲。” “那可能有点风湿,等你们回去的时候,俺给你拿两瓶虎骨酒。” 刘青山上次帮着酒厂推销药酒,最后也拿回来两箱,给了老支书两瓶,剩下的都放在爷爷那,老爷子每天喝一小盅。 效果应该是不错的,这些日子,刘士奎脸上都红扑扑的,气色很好。 刚子也有点惊讶:“虎骨酒,你们这山上,真有老虎?” “准确的说,应该叫东北虎。” 刘青山纠正了一下他的说法,然后继续道:“有年冬天,大雪封山,一头东北虎进了俺们村,把生产队的牛犊子都咬死一只拽走了。” 听着咋感觉有点吓人呢,飞哥和刚子都有点变颜变色的,下意识地四下张望,真担心忽然跳出来一头斑斓猛虎,将他们叼走。 这种表情,当然躲不过大伙的眼睛,于是就有人忍不住笑了几声。 刚子也有点觉得丢人:“就算真有老虎,俺也学学武二郎,打一回老虎!” “那你也得喝十八碗酒,早上喝了吧,这咋就说上醉话了呢?” 张大帅笑嘻嘻地说笑着,打老虎,连哑巴都不敢说这种话。 刚子嘴里还要争辩,猛听前方的林子传来一声怪叫: “嗷!” 那声音凶残凄厉,充满野性的呼唤,直透耳膜,让人的灵魂都不由自主地颤栗。 吓得人们都齐齐打了个激灵,至于刚子,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只觉得呼吸急促,心跳猛增,咚咚咚,就像打鼓似的。 在春城的动物园里,他也见过老虎,可是当时也没啥感觉呀? “阿巴阿巴!” 哑巴爷爷嘴里,也忽然叫了几声,随即林子里就重归寂静,只有飒飒的风声,在林间回响。 大伙也都松了一口气,刘青山伸手把刚子拽起来:“你还要去打虎不?” 刚子把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打了不打了,就算借我十个八个胆子,也不打了。” 刘青山拍拍他的肩膀:“刚才叫唤的不是老虎,只不过是一只猞猁,比老虎小好几号呢。” 一旁的张大帅也补充说:“林子里的大猫,一虎二豹三猞猁,刚才是老三叫唤。” 这才是老三啊,还没见着影儿,人家嗷唠一嗓子,差点就吓尿,刚才还腆着脸说打虎呢。 刚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再也不敢提打老虎这茬。 大伙在林子里采蘑菇,遇到药材,也就顺手采一些。 碰到挂在枝上的五味子,就采一些,可以用来泡酒。 桔梗也是好东西,根子挖出来,是制作咸菜,尤其是泡菜的上佳材料。 大伙还幸运地挖到了两窝野天麻,这玩意,价格还是比较高的。 “你们这林子,还真是一座大宝库。” 飞哥也有感而发,这一路,他们也就是刚刚进入到林子的边缘地带,就发现多少好东西啦? 刘青山也点点头:“靠山吃山,这话一点不假,咱们以后一定要守护好这片青山,别到时候咱们的子孙后代,守着光秃秃的荒山,掀咱们的棺材板。” 大伙听了,都连连摇头:“青山,你还真会说笑话,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真的没可能吗,几十年后,不就是俺说的那个样子吗? 刘青山苦笑着摇摇头,但是很快,他的内心就又变得坚定下来:这片大山,以后就由俺来守护吧! 啪的一下,刘青山感觉肩膀一沉。 扭头看过去,只见哑巴爷爷的大手,又一次落到他的肩膀上,还有那一双炯炯的眼睛,正和他对视,仿佛能够直入人心。 哑巴爷爷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他的心里,却比谁都明白。 一老一少,就这样对视着,又一起使劲点点头,似乎做出了某种约定,似乎完成了某种传承。 留下大伙继续在林子里采山货,哑巴爷爷则单独领着刘青山回去。 刚子还要跟着,却被飞哥给拉住,其他村民,也都一脸古怪,但是羡慕的神色居多。 张大帅大概是热了,摘下头上的蓝帽子,然后使劲抹了一下自己的大光头:“妈个巴子的,这哑巴太偏心!” 别的村民都嘿嘿笑,大张罗使劲吸溜几下鼻子:“哎呦喂,俺咋闻着这么酸涅,谁家醋坛子打啦?” 林子里哪来的醋坛子,就算有酸巴浆,也早就干枯了,这是说张大帅吃醋呢,惹得大伙又是一阵哄笑。 只有飞哥和刚子这俩外人,有点糊涂。 大张罗也瞧出来了,嘴里就念叨说:“这哑巴可不是一般人,对林子里的道道儿,样样门清儿,你们大帅叔以前就想认哑巴当师父,可是哑巴瞧不上他,说他杀心太重。” “老子不就是杀个猪啥的嘛,又没杀人?” 张大帅犹自愤愤不平,他知道哑巴的本事,林子里的一鸟一兽,没有哑巴对付不了的;林子里的一草一木,没有哑巴不认识的。 今天瞧这架势,哑巴看上青山了,搞不好要收徒弟,看来他是彻底没戏喽。 被哑巴爷爷领着,刘青山也有点发蒙。 一直进了木刻楞,就见哑巴爷爷摸出来一个铁匣子,打开锁头之后,从里面摆出来一个黑漆漆的木雕,然后拉着刘青山,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头。 刘青山稀里糊涂地磕了仨头,这才抬头端详那个木雕。 只觉得木雕十分古朴,刻的似乎是一个人,骑在一头斑斓的猛虎背上,他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不会就是山神老把头吧? 正琢磨着呢,就觉得指尖一疼,低头看时,却发现自己的中指正被哑巴爷爷捏住,指甲轻轻滑过,划出一道小口,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哑巴爷爷牵着他,来到雕像跟前,将他中指的血液,涂抹到雕像上边。 刘青山的身子猛然一颤,内心涌起一股狂喜: 发达了,发达了,这肯定是滴血认主啊,然后俺也就能有个空间啥的啦! 蹦跶了半天,等他消停了,也没感觉到啥特异的,看来,这真的只是一种仪式罢了。 白高兴了,还以为俺以后能上天入地翻江倒海降龙伏虎呢。 刘青山这才知道自己是想多了,但他并不失望,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不劳而获? 只见哑巴重新把雕像收进盒子,然后他就坐在木刻楞的小炕上,手里比划着,示意刘青山给他也磕头。 这回刘青山算是彻底明白了:哑巴爷爷,这是要收他当徒弟。 对他来说,这事一点压力都没有,本来他就对哑巴爷爷比较亲,而且还救过他的命,磕头也是应该的。 别说拜师了,就算是拜干爷爷,刘青山也乐意。 于是他又趴到地上,嘭嘭嘭磕了仨头,这才被哑巴爷爷给拽起来。 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哑巴爷爷对他的态度,比原来更加亲切了,目光中都满是慈爱。 刘青山也不由得心中一暖,嘴里脱口而出:“师父!” 嗬嗬嗬! 哑巴爷爷嘴里发出怪笑,然后伸手从脖子下面拽出个细绳。 绳子本来应该是红色的,不过现在已经变得黑亮,被哑巴爷爷解下来,刘青山赫然发现,最下面,居然吊着一个东西。 看上去应该是一个玉坠,造型十分古朴,也瞧不出来雕刻的是什么东西,而且,玉质显然很一般。 与其说是玉的,还不如说是稍稍有点透明度的石头。 哑巴爷爷拿着玉坠,亲手帮着刘青山戴到脖子上,这才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的心愿似的。 “师父,谢谢您的礼物。” 刘青山也一点不嫌弃,礼物重要的不是价值,而是蕴含在其中的情义。 就像他给小老四弄得那个玻璃球挂件,虽然也就值几分钱,但是在小老四看来,跟山杏的大珍珠吊坠,一样珍贵。 随后的时间,师徒二人,一个比划一个说,竟然交流得很是融洽。 师父的大手,在刘青山身上嘎巴嘎巴捏了一个遍,捏得刘青山骨软筋酥,差点没瘫在地上。 惊喜接着就来了:师父要他以后只要有时间,每天早上就要上山一趟,跟他学拳。 还打着手势说:刘青山现在还没成年,骨头什么的还在发育,所以现在练武也不算晚。 “师父,俺是不是传说中那种练武奇才,直接就能学会六脉神剑和九阳神功啥的?” 刘青山嘴里还巴巴地问呢,手里兴奋地比划着,哪一个少年,没有成为武林高手的梦想呢? 可是下一瞬间,哑巴师父就打断了他的美梦 ,直接拎着他,就跟拎着个小鸡崽似的,来到木刻楞外面,教他练习站桩,还有一套相配合的呼吸方法。 刘青山也很快知道了,这就是他以后每天早晨的必修课,必须站足半个小时才行。 而且从师父的手势中,他也了解到了,什么飞檐走壁内功伤人之类,是想都不要想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足以强身健体,战力远超常人。 好吧,强身健体俺就知足了。 刘青山有切身体会啊,人到中年之后,身体就会大滑坡。 现在他看到师父这么大年纪了,依旧身强体壮,健步如飞,比村里的小伙子还棒。 自己以后要是也能达到这样,就真的赚大喽。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这是很不道德的事 跟着村民一起下山回家的时候,张大帅仔细问了刘青山一番,在得知确实是拜哑巴为师之后,只能无奈地摇头,说了一句: “青山啊,跟着你师父好好学吧,这是你的福气。” 大伙也都感到好奇,七嘴八舌地询问,却被张大帅给阻拦:“人家师门里的事情,你们瞎打听啥?” 说完别人,他自己却很是八卦地凑过来:“青山,你哑巴师父,要没要你准备啥东西?” 刘青山这才想起来:“师父叫俺这几天有空,背十斤白酒上山。” 刚子在旁边插话:“青山,你师父不会是馋了吧,想骗酒喝?” 结果被张大帅给瞪了一眼:“别瞎咧咧,青山啊,这可是你的造化呀!” 看着张大帅一脸羡慕,刘青山也不明所以地回到家里。 刚进家门,正好张撇子领着他的几个兄弟来了,都扛着编好的鸡笼子。 看着板板正正的鸡笼子,刘金凤先是乐得眉开眼笑,挨个给张撇子他们递烟。 大伙一起动手,把笼子搬进鸡棚里,按照上中下的顺序摆了三组,稳稳当当,看着很上档次。 “二哥,你们这手艺绝了。” 刘青山也竖起大拇指,那边,刘金凤已经嘴里咯咯咯地叫着,开始往笼子里抓鸡崽。 首批入驻的,当然是那些半大子的纯种蛋鸡了。 刚进笼子,可能还有点不大适应,不过当刘金凤往鸡槽子里添加了饲料之后,一个个的,就开始猛啄。 刘金凤又实验了一下清扫粪便,也非常方便;还拿来几枚鸡蛋实验一下,都能安全滚到后面的蛋槽子里。 乐得刘金凤合不拢嘴,嘴里一个劲跟那些小鸡崽念叨:“以后就住这个新家,在这里安家落户喽。” “姐,瞧把你乐的,恨不得自己都住进鸡笼子里了。” 刘青山嘴里打趣着大姐,或许是太高兴了,刘金凤并没有惩罚弟弟,反倒兴冲冲地拿过来一本书,书的封面上,一只母鸡正下出来个大金蛋。 这也是刘青山从王爷爷那带回来的养殖专用书籍,刘金凤把书翻到某一页: “三凤,你看书上说,鸡雏从出壳之后,就要多次使用疫苗,有滴鼻的,有用水饮用的,还有肌肉注射的,咱们这防疫,可一直没跟上。” 刘青山也点点头:“这倒是个问题,明天我去公社兽医站问问,还有猪场那边,正好一起。” 既然搞养殖,那么防疫就是大问题,千万不能忽视。 “哪能啥事都叫你跑,明天我去公社。” 刘金凤要不是怀着身孕,早就把这事给办了,前几个月,林芝告诉她不能乱动,担心流了。 现在稳定下来,她的心思又活了。 高文学心疼媳妇,连忙在旁边接茬:“明天我用自行车驮你去吧,正好我也要去邮局,给读者回信。” 刚子也跟他们混熟了,就开起玩笑:“姐夫,你那些读者里边,有女读者没?” 刘青山也跟着凑趣:“大姐夫,你这些回信,经过俺姐检查没有?” “还真有,俺差点忘了。” 高文学一拍脑门:“三凤,有一个女读者,对你写的那首歌,特别感兴趣,还朝俺要谱子,俺哪懂那些啊,这封信,还是你回吧。” 啥,叫俺回信? 刘青山怎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呢? 飞哥和刚子立马凑上来:“啥歌曲,青山你唱两句呗。” 等吃过晚饭,飞哥就跟刘青山说,他们明天就准备回去。 这叫刘青山有点出乎意料,原本还想叫他们在这多玩几天呢,等过两天下雪,领着他们去滚苏雀。 但是飞哥的态度很坚决,这次来夹皮沟,虽然时间短,但是收获大。 在精神上,刘青山帮他们指引了方向;在经济上,也进行赞助。 他和刚子,现在恨不得早点回去,大展拳脚呢。 既然如此,刘青山也就不再挽留,去爷爷家拎回来两瓶虎骨酒,然后就趴在靠边站上,转着钢笔,给读者写回信。 靠边站的另外一边,是老四和老五,拿着铅笔在写作业。 这种情形,基本上每天都会上演,毕竟刘青山总会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学习功课。 不过呢,今天老四发现,哥哥有点和往日不同,捏着钢笔,迟迟写不出一个字来,于是就问: “哥,不会写的字,可以查字典,杨老师 有一本字典,好厚呢,比咱家的字典还厚呢。” 家里有一本老字典,上边还带着不少插图呢,一些动物植物和物件什么的,都画在上边,适合小孩子用。 杨老师,对,老姐会教学生唱歌,没准会识谱。 刘青山也受到启发,很快就把杨红缨给请来:“老姐,帮帮忙吧。” 听刘青山说了一下之后,杨红缨也奇怪:“三凤,你不会谱曲,怎么把这首歌唱出来的?” “俺就是自个瞎哼哼。” “那你先给老姐瞎哼哼一遍。”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凤” 听完之后,杨红缨琢磨了好一阵:“你这歌怎么感觉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 刘青山可不想跟她讨论什么三观正不正的,只是催促她帮着谱曲。 杨红缨还真是厉害,听着刘青山哼哼几遍,就把谱子被扒下来。 刘青山这才乐呵呵地给读者写回信,这也是高文学要求的,在当时,作者对待读者的态度,还是非常端正的,当然,反过来更是如此。 一边参照读者的来信,一边写回信。 从对方的字迹来看,还真可能是一位女读者,因为字迹比较娟秀。 还有名字也比较女性化的名字:玫瑰。 虽然这个很可能是化名,但是大老爷们,估计也不会用这个名字。 在来信中,这位玫瑰读者除了要歌谱之外,还说自己在电影学院读书,是导演专业的,对小凤儿这部小说很钟爱,希望以后能改编成电影等等。 这在当时,也算是一种潮流了,很多知名作家的小说,都曾经搬上银幕,比如人生c红高粱等等。 如果大姐夫也能享受这种待遇,刘青山当然求之不得,也就在回信中鼓励几句。 等刘青山好不容易写完回信,结果嗖的一下,信纸就被人抽走。 刘青山忍不住朝杨红缨翻翻白眼:“老姐,私看他人信件,是很不道德的事。” 先前还逗大姐夫呢,回信要经过大姐的检查,结果一转眼,就检查到他头上了。 “我这是政审,履行当老姐的职责,避免你犯错误。” 杨红缨义正词严地说着,浏览一遍信件之后,这才还给刘青山:“算你过关了。” 刘青山撇撇嘴:“俺咋觉得,这头上又多了一座大山呢,不是早就把三座大山都推翻了吗?” “反了你呢!” 刘金凤和杨红缨异口同声。 而刘青山,则只能规规矩矩看书自学,跟对面那俩上小学一年级的,一个待遇。 小老四还偷偷朝他挤眉弄眼的,你说气人不气人吧? 到了晚上八点多钟,外面天早就黑了,爷爷刘士奎过来睡觉。 这个点儿,别人家早就睡了,大晚上点灯熬油的,费电啊。 农村的电字儿,各种乱七八糟的损耗都加上去,一个字儿都需要好几角钱,一般人家,真舍不得用。 大大小小的女人也收拾一下,去东院儿睡觉,刘青山刚要上炕捂被,就听当院传来小老四的一声尖叫。 屋子里的男人们都跑了出去,手电筒一晃,只见小老四用手指着柴火栏子的方向: “黄黄鼠狼!” 刘金凤也咬牙切齿的,四下里寻找趁手家伙:“这黄皮子还没完了!” “大凤儿,我看这黄鼠狼没啥恶意,不是准备祸害小鸡的。” 林芝也在一旁劝着,她是善良的人,对待无害的动物,也会善待。 刘金凤这才愤愤地放下手里的铁锹,正好家里的大黄狗,摇头摆尾地凑到她跟前讨好,刘金凤就用手指戳了一下狗头: “养你看家,你竟然见了黄皮子也不咬,是不是同流合污了?” 听得杨红缨在旁边忍不住咯咯了两声:“金凤,黄鼠狼肯定没干坏事,要不然大黄早就管了。” 这时候,柴火栏子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刘青山把手电筒照过去,立刻就看到一个油光水滑的家伙,正瞪着大眼睛,立起两只前爪,朝他们这边张望。 后面好像还有一只,只不过看到光亮,吱溜一下,就钻到柴火垛里。 小老四也不害怕了,反倒拍起小手:“嘻嘻,真好玩。” 黄鼠狼立起来这姿势,瞧着还真有点萌萌哒。 “这是准备常驻沙家浜啦?” 刘青山也有点发蒙,一般来说,黄鼠狼生性机敏,很少和人类混居在一起的。 即便是有,也都是选择屯子的犄角旮旯c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怎么在柴火栏子里安家落户了呢? “还不是你,假充好人,把黄鼠狼放了,才惹出这麻烦。” 刘金凤毕竟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将矛头转向了弟弟。 还是当娘的心疼儿子,林芝立刻给刘青山解围: “动物也是懂得感恩的,它们知道咱们是积善人家,不会伤害它们,所以就来安家了,这是吉兆。” 老爷子刘士奎也点点头:“既然人家奔着咱们家来了,咱们也不能再喊打喊杀的,大凤儿,你的脾气也板着点。” “爷,只要黄皮子不祸害小鸡,我肯定不招惹它们。” 刘金凤点点头,她也不是对黄鼠狼另眼看待,主要是护着自己那些小鸡崽。 家里的老爷子定了调子,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这时候,小老四歪着小脑瓜,好像想起来什么,忽然问道: “那咱们家,以后是不是也有保家仙啦?”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猪场危机 这下可把刘士奎和林芝他们给吓了一跳,林芝连忙嘘了一声:“四凤儿,可不能瞎说。” 小老四吐吐舌头,她也不懂,只是听村里的一些爷爷奶奶说的,谁家偷偷摸摸供保家仙之类的。 前些年破四旧,这些都在打击的范围之内,这两年又稍稍有些抬头了,连跳大神的,都重新开始冒头了。 “青山,保家仙,是哪路神仙,封神榜上好像没有啊?” 刚子也不知道啥叫保家仙,就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刘青山简单跟他解释一下,保家仙,和跳大神一样,都跟萨满有点渊源。 萨满认为万物有灵,所以像什么狐狸c黄鼠狼这类看上去比较有灵性的动物,也慢慢就成了崇拜的对象,在民间供奉。 因为寄托了保家安宅的美好愿望,所以就叫保家仙了,一般都供在仓房里。 几个人正说着呢,就听当街那边又有手电筒的光束射过来,还伴着张杆子吵吵把火的声音: “青山,在家没,赶紧去猪场瞧瞧吧!” 刘青山心里咯噔一下子,连忙叫家人都先睡觉,他匆匆出了大门。 飞哥和刚子也要跟着,被他给撵了回去。 刚才张杆子一嚷嚷,不少村民都被惊动了,老支书的家就在前院,也披着衣服出来。 张杆子被人群围着,比比划划地白话着:“昨天上午,俺收拾猪粪的时候,就发现有稀屎,就跟队长嫂子说了。” “她说没啥事,喂两片药就好了,俺就没大理会。” 大伙听得直着急,老支书趿拉着鞋,还没来得及提,干脆拽下来一只,单脚跳着,将鞋底子抽在张杆子的后脑勺上: “别扯那些没用的,挑干货说!” 被二叔打,张杆子有苦说不出:“没干的了,等俺今天晚上收拾猪粪的时候,就全是稀的啦!” 啥,全都拉稀啦? 大伙都面色大变,老支书又是一鞋底子抽过去:“你个混球,咋不早说涅!” 张杆子满脸冤枉:“是队长嫂子说,没啥大事,喂几片土霉素就好了,俺刚才又瞧了一圈,发现好些猪崽也不吃食了,趴在那直哼哼,俺这才回来汇报的!” 那时候,农村的医疗条件相当落户,像什么去痛片c土霉素c四环素这些,都是当时包治百病的神药。 尤其是四环素,这玩意好用是挺好用,就是伤牙齿,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不少都是一口四环素牙。 挺漂亮的大姑娘,张嘴一口黑黢黢的四环素牙,而且早早就掉牙,实在坑人。 看到老支书还要拿鞋底子继续抽,刘青山连忙上前:“支书爷爷,不怪杆子叔,咱们先去猪场看看吧。”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搞养殖业,就怕牲畜得病,这种密集型养殖,搞不好就得连窝端。 要不怎么说:家趁万贯,带毛不算呢。 其实张杆子已经算是好样的了,大晚上的还惦记着,知道去猪舍瞧瞧,也知道回村报告。 要是今晚上再耽误一宿,明天指不定得扔多少死猪崽呢? 看到村民都要跟着,老支书就都给吆喝回去,只领了几个平时脑瓜活泛c能出主意的,一起匆匆赶到养猪场。 张队长自然也首当其中,进了猪场大门,看到自家老婆正在那抹眼泪呢,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个败家娘们,有情况咋不早说!” 旁边的老板叔赶紧把张队长抱住:“别急,先看猪!” 队长婶子也早就六神无主,嘴里就剩下念叨:“以前咱家老母猪也拉过稀,喂两片土霉素就好了的。” 还是不专业啊,刘青山暗暗摇摇头,不过大规模搞养殖,大伙也都是摸石头过河,谁也没有经验,出了问题,不能怨这怨那。 于是他嘴里安慰道:“婶子你先别急,有病咱们治病。” “这要是猪崽都死了,俺还哪有脸活呀!” 队长婶子俩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她知道这猪场是贷款建起来的,寄托着夹皮沟全村人的希望。 真有个好歹,她愧对大伙的信任,就是投河跳井,也洗刷不掉内心的愧疚啊。 “别嚎丧了,想法子把猪崽治好才是真格的!” 张队长又吼了一嗓子,大伙匆匆奔向猪舍那边。 猪舍里面都挑着电灯,25瓦的白炽灯泡,平时村民家里都舍不得这么用的。 一伙人进了棚子,刺鼻的气味,熏得人有点踹不上气。 探头往猪舍里一瞧,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二尺多长的半大小猪。 鼻头也干了,耳朵也打卷了,平时卷卷着的小尾巴,这会也耷拉在身后,上边还沾着一片片的稀屎。 大伙都不由自主地直抽冷气,真心疼啊。 这么大的猪崽,就跟小孩儿差不多,平时瞧着活蹦乱跳的,有点小病就放片儿,一点不抗折腾。 “俺贪黑去公社吧,看看能不能把兽医站的兽医给请来。” 大张罗的头脑还算清醒,最先反应过来。 老支书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其实大伙心里也都明白:这会儿都晚上九点了,把兽医请来,估计都快天亮了。 能不能治且不说,这好几百只小猪,兽医站那边,也不一定有那么多药。 “那俺这就回去套车!” 车老板子也急火火地要去做准备。 “只怕来不及了啊。” 刘青山已经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终于拿定主意:“张罗叔,老板叔,你们先去请兽医,最好拉上两只得病的猪仔,在那边就能诊断。” 说完又转向老支书:“支书爷爷还有队长叔,咱们在家也不能硬挺,俺知道个治疗小猪肠胃炎的法子,反正也这样了,就先试试吧,死猪当活猪医。” “那就分头行动,老板子和大张罗你们路上小心点。” 老支书先叮嘱那两位一句,然后转向刘青山:“青山,你说咋整吧,俺们都信你!” 一句话,叫刘青山感觉肩膀上沉甸甸的,不过这种时候,他是不会退缩的。 “现在咱们缺医少药,只能用草药来试试。” 老支书又点点头:“前些年,牛马这些大牲口有病,也都是用草药来治的,跟人治病也差不离。” 事实还真如此,尤其是刚解放那些年,许多兽医开的方子,都是草药,就是剂量啥的,比人服用的要大很多。 刘青山继续说道:“俺这方子,只需要两味草药,一个是婆婆丁的老根子,现在就派一部分人去甸子上挖。” 蒲公英这玩意,甸子上遍地都是,只要打着手电筒,肯定就能挖到。 这个月份儿,晚上稍微有点上冻,也就冻一层地皮儿,完全能挖得动。 队长婶子抹了一下眼睛:“俺这就领着村里的妇女去。” 她性子刚强,一心想着要戴罪立功,转身噔噔噔就跑没影了。 大伙也没阻拦,这活儿妇女干当然最合适,他们继续听刘青山说:“还有一味草药,就是关黄柏了。” “关黄柏是啥玩意,没听说过呀?” 张队长也急了,要是找不到药材,还不是照样抓瞎。 “就是黄波椤树的树皮,这玩意霸苦霸苦的,治疗痢疾最好使。” 刘青山又解释一句,本来用黄连是最好的,可是这深更半夜的,上哪找那么多黄连去。 这个方子,还是他后世听一位养猪专业户说的,也不知道是真管用,还是人家瞎吹牛。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姑且一试。 “你说黄玻璃树啊,那咱们村外边的小树林里,就有这种树,直接砍一棵回来扒树皮!” 张队长吆喝一声,就要回家取大锯。 当地人叫白了,就把黄波椤树称作黄玻璃树。 刘青山就知道会是这样,连忙阻拦:“千万别砍,那树金贵着呢,咱们在枝杈上扒点树皮就够用了。” 开什么玩笑,这种树以后是国家一级保护树种,虽然现在植物保护法还没颁布,但是刘青山也不能瞎祸害。 张队长答应一声,也回村找人。 剩下刘青山和老支书,就在猪场这边,叫张杆子烧了一大锅开水,先预备着。 不到十点钟,人们陆陆续续把草药采回来,简单清理一下,扔到锅里就煮上了。 关黄柏和蒲公英的比例是一比二,等煮开之后,热气蒸腾,蒸汽里面,都弥漫着一股苦味。 又煮了半个小时,大概十点半的样子,黑糊糊的药汤子就盛到一个个大盆子里。 旁边有人用木头棍子紧着搅拌,赶紧晾凉。 晾到半温之后,时间是十点四十,就动手开始给猪崽灌药。 一百多人,两人一组,一人负责撬开猪嘴,另一人将半二大碗药汤子,咕嘟咕嘟灌进猪崽嘴里。 有些猪崽都奄奄一息,比较好灌;大部分还有力气折腾,以为要挨刀呢,嗷嗷叫着拼命挣扎,弄得大伙身上也都沾满了污秽。 可是在这个时候,没人会在意这个,只要能救过来,就算叫大伙在猪圈里打地铺,他们也都心甘情愿。 半夜十一点,灌药完毕,剩下的,就是焦 虑的等待。 刘青山叫大伙都回家休息,第二天听消息,可是根本就没人听他的。 就算是老支书和张队长下令,也照样不好使。 在大伙眼巴巴地盼望中,后半夜一点,已经有一些猪崽,开始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四蹄还有点踉跄,腿儿有点发软,但是明显有了精神。 这是救过来啦? 人人脸上都现出喜色,刚才那一张张紧绷着的面孔,也露出了一些笑模样。 猪崽好转,可是有人却来事儿了,只见张杆子大叫一声不好,抱着肚子就往厕所跑。 折腾大半宿,着急上火外带戗风冷气的,这货也开始闹肚子。 等他步履蹒跚地从茅楼出来,张大帅便将一碗黑糊糊的汤药递过去:“杆子,干喽!” “这不是刚才熬了喂猪的吗?” 张杆子一脸纠结。 张大帅哈哈大笑:“猪喝了都管用,人喝了肯定更好使!” 张杆子一狠心,接过二大碗,闭着眼睛,咕咚咚,一口气就干了。 苦哇!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车老板子和大张罗,这才拉着公社兽医站的一位兽医,急匆匆赶回来。 兽医姓贺,四十多岁,身材微胖,大伙都叫他老贺。 老贺也是一脸凝重,拉过去的那两头猪崽,他已经检查过,是急性肠胃炎,发病快,传染性强,致死率高。 就像拉去的那两头猪崽,加上一路颠簸,现在都已经凉透了。 最主要的是,他带来的兽药有限,也就能够救治几十头而已。 在老板子的引领下,直奔大棚这边,里面灯火通明的,进去一瞧,十几个人正分散在猪舍里面,用水管子冲刷地面,打扫卫生呢。 完喽,还是晚了一步,这都开始打扫后事啦! 车老板子就觉得俩腿一软,眼前发黑,赶紧靠到墙上,这才没摔倒。 后边的大张罗一瞧,也使劲拍了一下大腿,扯嗓子嚎上了: “完喽完喽,全完犊子喽,欠了银行那么多贷款,咱们就是家家都砸锅卖铁,也还不上啊!” 兽医老贺心中也一阵黯然,这种情况他见多了,却还是免不了惋惜。 尤其是那些家庭妇女,一把糠一把菜喂出来的肥猪,要是得病死了,那绝对能哭得昏天黑地。 “老板叔,张罗叔,你们这是干啥呢?” 刘青山正好冲洗完一间猪舍,就迎了出来,朝那位陌生中年人点点头:“辛苦了叔,俺这手脏,就别握手啦。” 车老板子哭丧着脸:“青山呐,还剩多少,不会是连窝端了吧?” 刘青山咂咂嘴,一脸不甘:“有一头小猪太严重,没救过来。” 一头!你说的是猪吗? 车老板子一挺身,窜到猪舍前面,往里一瞧,木板炕上,趴满了小猪,黑的白的花的,都呼呼呼睡得正香。 他使劲揉揉眼睛,又盯着几只小猪仔细瞧:没错,腹部微微起伏,都活着,没挺尸。 “哈哈,好” 老板叔大笑着,然后身子一僵,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幸好后面跟着大张罗呢,一把将将他抱住,嘴里还说呢:“老板子,你醒醒,猪没挺尸,你咋还放挺了捏?” 刘青山也连忙过来,掐掐人中,老板叔就醒了,他这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 他们这边忙活车老板的工夫,兽医老贺已经钻进猪舍,开始检查。 老贺的设备还是比较齐全的,先拿了两只体温计,塞进猪屁股里。 然后又戴上听诊器,听了几只小猪,感觉心跳平稳,已经度过危险期。 这就叫老贺有点想不明白,等刘青山他们过来帮忙的时候,就忍不住询问:“你们用药了吗?” “用了,可好使啦,俺跑肚拉稀的,灌了半碗就好了。” 张杆子现在又是一条好汉了,回答的声音都有底气,到底是练了将近四十年童子功的人啊。 刘青山见他夹缠不清的,就把情况跟老贺介绍一遍。 老贺多少也懂点草药,眨巴半天眼睛:“从药理上还说得通,现在来看,实践效果也不错,你们村里有能人啊,是谁研究的方子?” “是俺瞎捉摸出来的,当时情况危急,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刘青山也就实话实说,在人家专业人士面前,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老贺点点头:“你这方子不错,等回去我研究研究,要是有疗效的话,就有推广价值。” 这方子,刘青山也不准备藏私,能发挥更大作用,造福乡亲们,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点头应允,心里面则暗暗决定,以后要大力发展中草药种植的信念。 有着豆包山这种天然的资源,他们就可以尝试半天然半人工的种植方式。 人工种植,然后让药材植物在天然环境中生长,药效就可以得到保障。 兽医老贺也很是尽职尽责,将各个猪舍都走了一遍,几只病情比较严重的猪崽,全都注射了他带来的药物,这才出去洗手。 外面天都亮了,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一夜没合眼,但是人人一脸兴奋,毫无困意。 陆陆续续的,又有村民过来打探消息,听说猪崽都保住了,也都欢天喜地跑回村里报信儿。 一场大病,只损失了三头猪崽,这个损失,完全在大伙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只有队长婶子,依旧一脸愧疚,说啥也不想再当养猪场的负责人了。 “嫂子你要是不干,那正好俺干呀。” 张杆子可不知道啥叫客气,直接就想篡权。 他是这么想的:以后要是再有人给俺介绍小寡妇啥的,人家问你干啥的,俺就说是养猪场的场长,这多有面子。 总比人家一问,回答是收拾猪粪的强啊。 虽然这次张杆子表现不错,可是以前的劣迹太多,大伙可信不实他。 于是刘青山就劝说队长婶子:“婶子,咱们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你就不想当养猪大王啥的?” 听了这话,队长婶子的彪劲儿也上来了:“行,那俺就接茬干,以后养猪场要是再死一头猪,俺就一头撞树上,撞死得了!” “咱往猪身上撞,也不能撞树啊。” 刘青山想起了后来的一个笑话。 “撞猪啊,那俺可舍不得。” 队长婶子也一扫颓势,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养猪的本事,尤其是猪病的防治。 从猪场出来,大伙这才觉得疲惫上了身。 刚才是有一股气撑着,这会儿放松下来,就觉得浑身发酸,眼皮发沉,走路都直打晃。 尤其是上了些年岁的老支书,更是有点撑不住,他还邀请兽医老贺去他家歇着呢,结果,刘青山直接就把兽医领自个家去了。 家人也早就起来了,猪场那边的消息也已经传回来,大伙正喜气洋洋地包饺子呢。 今个儿飞哥和刚子要走,上车饺子下车面嘛。 这年月,逢年过节,能吃顿饺子就算不错的了,所以招待客人,也算过得去。 刘青山又炒了一小盘花生米,煎了个鸡蛋,刘士奎还拎过来半瓶酒。 搞得老贺都有点不好意思:“早上喝酒一天醉,咱们就别喝了吧?” 刘士奎乐呵呵地朝他亮亮酒瓶子上的商标,老贺也是识货的,立刻眉开眼笑: “得,那我就陪着大叔喝一盅,这咋说的,还整啥菜呀,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等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几个人捏着小酒盅,先碰了一个,然后换成普通的碧水大曲。 刘青山他们仨小年轻,可没敢碰药酒,否则鼻子喝出血,找谁说理去? 他主要负责陪那哥俩,也破例喝了一盅:“飞哥,刚子哥,欢迎你们以后常来。” “那肯定的,这趟我们哥俩还没玩够呢。” 刚子一仰脖,一盅酒就整里了。 飞哥则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下次来,估计你们家还有夹皮沟,就变样喽。”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小山村,很快就会迎来腾飞。 之所以这么肯定,是他相信青山小兄弟,是个能为别人插上翅膀的人。 吃过早饭,刘青山要送他们去公社,这哥俩说啥也没让,他们知道刘青山昨晚都折腾一宿了。 那就叫大姐夫去送他们吧,反正兽医就在家呢,也不用他和刘金凤再去公社跑。 看到大姐领着兽医去了鸡舍,刘青山也就一头倒在炕上,睡得昏天黑地。 昨天晚上,他承受的压力,比别人都更大,无论是贷款,还是建设猪场,都是他主导的啊。 还好,损失不大,他现在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睡上一大觉喽! 等他一睁开眼睛,发现家人正放桌子要吃饭呢,刘青山嘴里忍不住嘟囔一句:“这么快就晌午了。” “嘻嘻,哥,现在吃的是晚饭。” 小老四凑过来,小手抱着刘青山的脑袋,摇晃几下,叫他清醒清醒。 山杏则拿过来一条湿毛巾,帮哥擦把脸,叫他精神精神。 享受着两个小不点的服务,刘青山心里这个美呀。 “什么味?哎呀,哥,你身上臭臭的!” 猛听得小老四叫了一嗓子,刘青山瞧瞧自己的衣裤,上边斑斑驳驳的,还沾着不少污秽呢, 吓得他赶紧拿了一套衣服,又打了半盆子温水,去仓房洗漱去了。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刘青山就已经出门,他手里拎着个塑料桶,里面装的是高度散白,这是大姐夫昨天去公社,帮他装回来的。 一路上山,等到了目的地,正好红日初升,他的师父,哑巴爷爷已经在木刻楞前面等候着了。 接过塑料桶,师父就进屋鼓捣去了,刘青山则开始站桩。 这一站,就是半个小时,要不是靠着远超同龄人的毅力撑着,刘青山早就坚持不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时间,他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酸软,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呀呀呀! 师父从屋里冲出来,嘴里大叫着,大巴掌带着呼呼风响,一掌接一掌,拍打在刘青山身上。 “师父,俺没偷懒!” 刘青山也被打蒙了,瞧着师父乐呵呵的笑脸,看样子没生气啊,怎么就打上徒弟了,还一副越打越开心的样子。 呜呜呜呜! 小黑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抱住哑巴爷爷的小腿,看那架势,是想帮着刘青山讨饶呢。 哑巴爷爷一点也不手软,连小黑熊一块揍,一连打了十分钟左右,这才乐呵呵地收手。 草地上,刘青山抱着小黑熊,好像是一对难兄难弟。 哑巴爷爷又回到木屋,出来的时候,端着一个小碗出来,示意刘青山先喝半碗,剩下的给小黑熊。 接过饭碗,一股浓烈的酒气就扑鼻而来,还夹杂着浓重的药味儿。 这个也是药酒! 反正刘青山相信,师父不会害他,就咕嘟咕嘟灌了两大口,好家伙,舌头都麻了。 这又不是蜂蜜水,小熊当然吭吭唧唧地不肯喝,结果楞是被哑巴爷爷给灌下去。 说来也怪,喝了药酒之后,刘青山就觉得身体开始发热,刚才的疲惫和疼痛,也逐渐消失不见。 这药酒,绝对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方子是什么? 正文卷 第九十章 1983的第一场雪 此后的日子,刘青山完全可以用“痛并快乐着”来形容。 每天早上去山上练武,被师父痛殴,他现在也知道了,师父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锤炼他的筋骨。 白天,就在大棚或者鸡场猪场里面劳作; 晚上,则跟四凤五凤一起学习,复习功课。 一天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绝对充实。 日子虽然比较艰苦,但刘青山觉得,自己就像是冬季里,山上休眠的草木,在冰雪严寒中,不断地积蓄力量,等待来年春天一到,就会绽放出最美丽的生命色彩。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十一月初。 这天早上,刘青山早起出门,发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地上厚厚的一层积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估计有十公分,基本不会融化,这也宣告着冰天雪地的冬天正式来临。 他依旧步行上山,现在他的脚步已经明显比以前轻快,身体也壮实了不少,饶是如此,还摔了几个跟头。 等他从山上练功回来,看到大姐夫正扛着木锨,清理大棚塑料布上面的积雪。 高文学耍笔杆子有一套,干活儿就差多了。 他站在地上,先把比较低矮的边沿清理一遍,然后就想顺着山墙爬到大棚上边。 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就骨碌下来,幸好地上的雪厚,很快爬了起来。 “大姐夫,还是我来吧。” 刘青山上前接过木锨,然后攀上山墙,噌噌几下,就爬到中间最粗的横梁上。 从这个横梁往两边,都是缓坡,直接用木锨往下轻轻一出溜,一大条子积雪就哗啦哗啦地滑落到地上。 大棚里面温度高,塑料布又光滑,所以最下面这一层积雪,并不结实。 在横梁上走了一个来回,两边的雪就清理完毕,瞧得高文学直叹气:俺咋就不行呢? “三凤儿,清雪呢!” 远远的,大头在大道那边打着招呼。 他正各家各户走呢,告诉大家赶紧把大棚上的雪清掉,不然的话,阳光进不去,棚子里的温度起不来。 “大头,这雪下的不小,有啥情况没?” 刘青山嘴里也吆喝着,他知道,大头肯定都走一圈了。 “没啥大事,就是老蔫儿叔家的大棚,粘的地方被风撕开了,俺来借金凤姐的电熨斗用用。” 说话间,大头就进了院,又跟刘青山说:“这场雪一下,草甸子也封冻了,咱们得抓紧时间收割苇子,早点把草帘子苫上。” 刘青山点点头:“那就明天开始吧。” 等大头拿了电熨斗离开,他又去了爷爷家的园子里,也把积雪给推了,另外还有山杏家的大棚c哑巴爷爷家的,以及张杆子家的,也都过去瞅了瞅。 基本上都被清理完了,是张撇子他们哥几个,俩人抬着一个长长的大杆子,最前面横着一块木板。 站在地上,把木杆子送到大棚上面,轻轻一拽,一大片雪就被带下来,又安全又快捷。 “二哥,还是你这玩意好使。” 刘青山打了个招呼,鸡笼子已经都做完了,他又给张撇子拿了二百块钱,购买铁丝之类的,准备囤积一批。 张撇子嘿嘿憨笑两声:“青山,下雪了,哪天闲了,咱们一起滚苏雀去。” 几个人一起扛着超级大耙子,在屯子里转一圈,大棚上边的积雪都清完了,顺便也把明天割苇子的事情,通知了下去。 磨刀不误砍柴工,怎么也得事先整理一下工具不是。 等刘青山回家,发现老四老五正在大门口堆雪人呢。 这第一场雪因为温度不是那么低,所以雪比较黏,俩小丫头推了一大一小两个大雪球。 正发愁搬不动大雪球呢,看到刘青山,立刻跑过来,分别拽住他的一只胳膊。 刘青山就笑着帮他们干活:把那个小点的雪球,搬到大雪球上面,下面的当身子,上边的当脑袋。 然后两个小丫头就开始装饰雪人:揪来红辣椒当鼻子,两个黑木炭当眼睛,头上扣个破水桶,身上还画出来两排扣子,跟穿着呢子大衣似的。 “哈哈,这个雪人就是哥哥!” 山杏笑得两个眼睛都弯起来。 老四也拍着巴掌:“那我们再堆两个小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 俩小家伙干劲儿挺足,很快就又弄出俩小的,为了区别,脖子上都画出来围巾。 “吃饭啦!” 林芝的声音传出来,小老四便噔噔噔跑到东院,把爷爷奶奶和杨红缨都叫过来吃饭。 按照惯例,下了第一场雪,就正式开始吃两顿饭,上学的时间也不再分上下午,早上八点半上学,下午两点左右放学。 “老师,我们堆的雪人好不好看?” 老四指着雪人显摆着。 杨红缨嘴里夸着:“真好看,这几个雪人都是谁呀?” 老四眨巴眨巴大眼睛:“两边小的是我和山杏,中间大的是杨老师。” 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山杏动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刘青山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你个小马屁精! 吃过早饭,跟大姐夫一起,把后院蚯蚓大棚上边的雪也清了,还要清理当院和大道上的积雪,这个在农村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谁家对着的大道,要是不扫雪的话,那会被人笑话是一家子懒蛋的。 一场大雪,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银白,仿佛一下子就洁净许多。 可是那些鸟兽就惨喽,觅食成了大麻烦,整个冬天,也是它们最难过的季节。 老家贼还好一些,厚着脸皮,它们成群结队的,在鸡槽子和鸭食盆子周围,跟着捡点剩的。 林子里的那些鸟兽,才是真的艰难。最安逸的就算是松鼠了,人家可是有储备粮,心里不慌。 看来啊,过日子还是有点算计的好。 清理完积雪,刘青山又趁着中午暖和的工夫,活了点沙泥儿,跟爷爷和大姐夫一起,把两家的炉子搭建起来。 火炉子是用红砖垒起来的,至于铁炉子,现在还属于高档货,农村还很少见。 因为主要是烧柴火,所以炉子都搭得比较大,添点苞米瓤子或者木头柈子之类的,呼呼呼烧起来,屋里很快就热热乎乎的。 再加上火炕也能散热,所以屋子里面是一点都不冷。 但是千万不能歇火,这时候的门窗之类的都是单层的,还不那么严实,所以停了火之后,屋子里的温度就迅速下降。 第二天起来,茶缸子里的水,都能冻成冰坨。 用老太太们的话来说:屋里冻得叮当的,连头上的尿盆儿都冻成冰啦! 当然,现在刚入冬,还不至于那么冷,但是保暖防寒工作,也得提上日程。 今年除了屋子里,还有大棚里面,再过一个月,晚上也得烧炉子,要不然温度就太低了。 刘青山家里,因为搭建蚯蚓池子,所以剩了点砖头,别人家的话,连一块多余的砖都没有。 他找支书和队长商量一下,狠狠心,决定买一批铁炉子和铁皮炉筒子,一家一个,都安装到大棚里面,反正这玩意一次性采购,可以用好些年。 一共需要将近三十套呢,这就得去公社铁匠炉去预订了,张队长亲自出马,跟老板叔赶着大马车去公社了。 等吃过晚饭,刘青山看到大姐收了一簸箕苞米进屋,坐在炕上搓苞米。 先用苞米扦子,在苞米穗子上镩下来几趟,一般都是隔几行镩一趟儿。 然后俩手攥住苞米穗子,向相反的方向使劲一拧,苞米粒儿就哗啦啦地散落到簸箕里。 杨红缨瞧着新奇,也想帮着干活,结果,苞米扦子差点穿到手上,拧了两穗苞米,掌心就差点又磨出泡来。 这农活,还真不是你想干就能干得了的。 “大姐,是要炒苞米花吗?” 小老四的小脑瓜反应很快,一下子就猜到了大姐的用意。 因为吃两顿饭之后,晚上天长肚饿的,饿得人都睡不着觉,就嚼点苞米花,糊弄糊弄肚皮。 看到大姐点头之后,老四老五就乐得直蹦高,张罗着去外面收沙子。 因为炒苞米花的时候,为了受热均匀,锅里还要先放几捧细沙子。 当然喽,用盐炒是最好的,但是这时候谁家也舍不得这么做。 太败家了,大粒儿盐也得一毛二一斤呢。 没等老四她们出门,刘青山已经用铁撮子收了半下沙子进屋,找了个筛子,放到锅里,把沙子倒进筛子里。 哗哗哗的,细沙子就漏进锅里,筛子里剩下的石头子之类的,就直接扔了。 林芝坐在灶坑前面烧火,刘青山用铁铲子,翻动着锅里的沙子,等沙子热了,倒进去苞米,继续翻炒。 啪! 伴着一声声轻响,有的苞米粒受热炸开,然后就立刻有一只小手伸进锅里,把雪白的苞米花拣出来。 是老四和老五,你一个我一个的,轮着来。 刚炸开的苞米花还是很烫的,两个小家伙就来回用两个手心倒腾着,还呼呼地直吹气。 等稍微凉了,就 美美地放进嘴里,伴着浓浓的玉米香味,就是这个时代,孩子们眼中的美食了。 在他们看来,一点不比什么奶油爆米花差。 因为铁锅不是密封的,所以爆花的苞米只是少数,大多数都是只裂开一道小缝。 这种叫“哑巴苞米”,估计是没有爆花的缘故吧。 不过吃起来比较酥,嚼在嘴里,嘎巴嘎巴的,也挺香的。 就是吃多了容易渴,还有的娃子,上学的时候,也装两挎兜苞米花,课间嚼两把。 刘青山一连炒了好几锅,这才罢手,又收了一簸箕柴火,试试新搭的炉子好不好烧。 一瞧烧炉子,小老四又是眼睛一亮,跟山杏找了一把粉条,用剪子把粉条剪成寸断,然后码到炉盖子上。 粉条受热之后,就会变得越来越粗,等表面烙得金黄之后,就可以拿下来吃了。 嘎嘣咬一下,十分酥脆,还带着点焦香。 除了烤粉条,还可以在炉盖子上烙土豆片,下面的炉膛里,还可以烧土豆,这些都是小娃子们最喜欢干的。 没法子,那时候的人,肚子里都没底,尤其是小孩子,跑跑颠颠的,肚子饿啊 第二天,刘青山照例早起上山,刚出了大门,迎面就撞过来一个黑影,把他顶了个大腚蹲。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野鸡飞不过三节地 望着眼前的大梅花鹿,还有不远处那好几十只的鹿群,刘青山不由得咧咧嘴:“嗨,你们这是又来吃大户啦?” 一场大雪,封锁山林,鹿群想要觅食,就得扒开积雪,寻找雪下的苔藓和干草,当然比较费力。 还是吃现成的好,所以大梅花鹿就带着鹿群又来打牙祭了。 别看刘青山嘴里磨磨唧唧,好像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实际上,心里都乐开花了。 鹿群来得越频繁,就距离它们被驯养的日子越近。 照例是给撒了些大粒儿盐,这次又额外收了一簸箕苞米,野生的鹿群,很少能吃到粮食,抢得差点顶了架。 很快,小老四和小老五也闻讯钻出被窝,穿戴整齐之后跑了出来。 俩小家伙都换上冬装,穿上棉袄棉裤,头上戴着毛线织的帽子,手上戴着棉手闷子,就跟俩小棉花团似的。 “大鹿鹿!” 小老四嘴里欢呼着,抱住梅花鹿的大长脸。 有了这两个小家伙照顾鹿群,刘青山就不用管了,一溜烟往山上跑。 大地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林,黑悠悠一大片,景象十分辽阔,仿佛整个人的心胸,都变得纯净开阔起来。 噢噢噢! 刘青山忍不住扯开嗓子,发出一阵长啸。 嗷呜呜 还真有了回应,让刘青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雪地狼嚎,听着真是瘆得慌。 还好,很快就又响起了师父那独特的啸声,狼嚎声便戛然而止。 刘青山不由得悠然神往:啥时候能像师父那样,成为这片山林的王者呢? 一路飞奔到木刻楞,师父早就起来了,木刻楞前面的空地,都已经打扫完毕。 刘青山把带来的粮食和油盐等日常用品送到屋里,结果小黑这只小熊,照例来抱大腿,刘青山拍拍它的脑瓜问道:“师父,狗熊到了冬天,不都是冬眠吗?” 哑巴爷爷笑呵呵地比划着:没吃没喝才躲洞里睡觉,这有吃有喝的,傻子才冬眠呢。 嗨,真是这个理儿。 等下山回村,吃过早饭,二十多名村民就沥沥拉拉的,向村子西边聚集。 来了好几辆大马车,车上是一捆捆的绳子,还有割苇子的专用工具。 割苇子,用的也是镰刀,不过跟割小麦割谷子的普通镰刀比起来,大了许多。 镰刀把就有一丈多长,得俩手擎着,才能抡起来。 前面的镰刀头,也将近二尺,因为苇子比较轻,所以一扫一大片。 这刀,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做大钐刀。 刘青山拿着试了试,感觉有点死神镰刀的架势。 大伙跳上马车,直奔西边的草甸子,马车走了二里多地,再往前就进不去了,人们拿着各种家什,奔向前方的大苇塘。 一场大雪,地面就封冻了,走在上面也不用担心陷下去。 嘎吱嘎吱的,踩着积雪走了百十米,前面就是一望无垠的芦苇荡。 耍大钐刀,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儿,夹皮沟里,用的最好的,反倒是身材矮小的张大帅。 只见他甩开膀子,唰得一刀下去,刀锋贴着雪皮儿,伴着哗哗的声响,一片苇子便应声而倒。 留下的芦苇茬子,整整齐齐,用格尺量的话,肯定一边齐。 唰唰唰,张大帅是一刀接一刀,苇子倒下的方向都完全一致,整整齐齐地铺在地上,也方便后面的人打捆儿。 就连村里的那些棒小伙,都心里服气,换成他们,搞不好大钐刀抡起来之后,就戳进雪壳子里,影响速度不说,还容易损伤刀刃。 刚开始,只有几个人分开了耍大钐刀,别人只能先看着,等前面割完这一片儿,才轮到他们上场,所以就在后边唠闲嗑。 大张罗先开了腔:“你们知道大帅为啥耍大钐刀这么厉害嘛,就因为他底盘儿低啊,都不用猫腰,你要叫大帅踩着高跷割苇子,那肯定也得废。” 大伙都嘻嘻笑了起来,张大帅一边挥刀,嘴里也不闲着:“大张罗,不用你瞎叭叭,俺一会儿就搂草打兔子,把你脚脖子齐刷刷割断,直接叫你踩高跷回家!” 话音刚落,就听前方的芦苇从里呼啦一声响,一群大鸟飞上半空。 “野鸡!” 有人大叫一声。 刘青山抬头一瞧,果然是一群花花绿绿的野鸡,足有十多只,扑扇着翅膀,也飞不了多高。 “来几个能跑 的,跟俺撵野鸡,下午改善伙食!” 一声吆喝响起,是张撇子,率先朝着野鸡飞走的方向追去。 后面立刻有五六个半大小子跟了上去,反正现在还没轮到他们干活呢,万一真撵到了呢。 撵野鸡这种事,刘青山以前也干过,有点脚痒,也跟着蹿了出去。 最主要的是,他准备抓几只活的回去,看看能不能给大姐的养鸡场,丰富一下新品种。 养殖蛋鸡,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会逐渐转向特种养殖:野鸡,鹌鹑,沙半斤,飞龙 刘青山越琢磨越有搞头,脚下的步伐似乎都轻快许多。 野鸡好撵吗? 当然不好撵,虽然飞行能力差了点,但毕竟是长翅膀的,而且,人们在雪地上跑,深一脚浅一脚的,消耗很大。 那么野鸡能撵上吗? 当然能撵上,只要体力充沛,别跑猛喽,一直追着野鸡跑,不叫它们落地休息,那就一定能撵上。 当地有句老话:野鸡飞不过三节地。 一节地有多远,这个不大确定,一般来说,也就百米的样子。 因为在他们这地方,每隔一段距离,田地里就要种植几行树,被称作树带,当防风带用,而两个树带之间的距离,就是一节地。 跑着跑着,刘青山就不知不觉追上了张撇子,并且很快就超过对方,他最近跟师父后面练武的效果,渐渐显现出来。 “青山,别叫野鸡落地!” 后面传来张撇子气喘吁吁的声音。 刘青山点点头,然后嘴里大吼:“不许动,警察!” 后边的张撇子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跟公安有啥关系啊,难道野鸡也怕公安? 就这样,刘青山一马当先,一边跑,嘴里一边哇呀哇呀的怪叫,吓得前面飞着的野鸡群,根本不敢停留,使劲扑棱翅膀往前飞。 跑出去二里多地,野鸡就有点飞不动了,被迫降落。 刚想喘口气,可是后面刘青山就赶了上来,伴着一声声怪叫,吓得野鸡又腾空而起。 这一次,野鸡飞得就更加吃力,不到五百米,又一次迫降。 刘青山拍马赶到,四下张望,却只见白茫茫的大雪,还有稀疏的杂草,没见到野鸡的踪影。 再向前仔细搜索,终于瞧出端倪。 一处雪壳子外面露出的几根野鸡尾巴上的长翎,刘青山也忍不住想笑:这下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不,应该说是露出了野鸡尾巴才对,哈哈! 眼前的情形,用一句话来形容最恰当:钻头不顾腚。 好像鸵鸟也有这种习惯,难道这是鸟类的通病? 刘青山一边琢磨着,一边把手伸进雪壳子里,这里应该是个沟子之类的地方,所以积雪比较深。 很快他就摸到毛茸茸的野鸡,还带着一丝丝温热,甚至还能感觉到野鸡飞速颤动的心跳。 出来吧! 刘青山把野鸡从雪里拽出来,是一只公的。 这家伙还挺凶,伸嘴往刘青山胳膊上猛啄,做垂死挣扎。 穿着棉袄呢,当然啄不透,刘青山拎着野鸡的两个翅膀,轻轻一扭,就把两个翅膀别在一起,然后往雪地上一扔,野鸡就只剩下扑腾的份儿了。 这时候,张撇子也赶来了,这货显然也是撵野鸡的老手,一瞧雪壳子,就眼睛一亮,直接开掏。 毕竟野鸡钻雪的时候,还是会在表面留下痕迹的,一掏一个准。 张撇子掏出来的是一只母的,身上的羽毛一点也不鲜艳,体型也小了一圈。 他同样是把野鸡的翅膀别上,然后继续兴冲冲地掏野鸡,嘴里还呼哧带喘地说着: “青山,还是你跑得快,要不然野鸡缓过劲儿来,还得撵一会儿。” 他们掏出来四五只野鸡之后,后边的大部队这才赶上来,也都纷纷上手。 七手八脚的,野鸡全都被活捉,一共是十二只,连窝端了。 “过瘾,回去炖一大锅,咱们这二十多人,敞开肚皮吃!” 大头也显得很兴奋,感觉肚子里的馋虫,都开始咕咕叫。 “吃了怪白瞎的,俺抓回去养着。” 结果刘青山的话,叫大伙立刻心凉半截,要是换成别人,这帮半大小子肯定不答应,可是小山子现在已经在村里树立起威望,大伙也就不吭声。 “野鸡吃不上,咱们炖猪肉,俺掏钱,大头你骑自行车去公社,买几斤猪肉。” 刘青山从兜里摸出一张伍元的钞票,俗称炼钢工人,递给大头。 大头抓抓脑瓜子:“三凤儿,合作社干活,哪能叫你掏钱?” “就算俺花钱买这些野鸡了。” 刘青山知道大头这货认死理,直接把五元钱塞进他的口袋里,然后每人拎着两只野鸡,倒提在空中,凯旋而归。 这边暂时也用不上这么多人,刘青山索性直接叫这帮半大小子,帮忙把野鸡先送回家。 翅膀拧的时间长了,血液不通,也容易受到损伤。 “姐,看俺给你带什么回来啦?” 刘青山在窗下一声吆喝,刘金凤就风风火火跑出来。 看到大伙拎着的野鸡,她就吆喝一声:“我这就烧水褪野鸡,炖上款待你们这些壮劳力。” “姐,还真吃啊?” 刘青山两眼一瞪。 “野鸡不是吃的吗?” 这话一点毛病也没有,这时候的人,连人工喂养蛋鸡和肉鸡的想法都没有呢,更不要说养野鸡了。 “姐呀,俺的意思,咱们先养着。” “三凤,你傻啦,野鸡一年又下不了几个蛋,个头又小,肉又发柴,还不如养小笨鸡呢。” 身后的大头一听,赶紧鸟悄地把炼钢工人又递回来:“三凤儿,咱们还是炖野。” ———————————— 每张都是足量更新,大伙儿看得满意,就给个票吧,追读数据很重要,下周能不能熬个好推荐,能不能上架混口饭,就全靠各位读者的支持了!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滚苏雀 野鸡最终还是没洗开水浴,而是被刘金凤心不甘情不愿地送进了鸡舍棚子里,腿上都栓了麻绳。 大头也借了高文学的自行车,直奔公社,剩下刘青山他们,则回去继续干活。 等回到收割苇子的现场,只见芦苇已经被放倒好几片了,大伙正打捆儿呢。 好家伙,一捆苇子,足有一搂粗,两米多长,瞧着挺厚实。 不过扛到肩膀上,却并不太重,刘青山他们这些半大小子,就负责往牛车上搬运。 装满一车,就拉回村子,卸到场院上,招呼村里闲着的妇女,来编苇帘子。 反正苇子有都是,苇帘子就编得又厚又密,苫到大棚上边,就跟盖了棉被似的,肯定能保暖。 就这样,一直干到下午三点多钟,大伙儿这才收工,说说笑笑往回走。 会抽烟的,也拿出各种武器,或者是烟袋锅子,或者是卷旱烟,也有极少数抽烟卷的。 刚才在芦苇塘里,都憋着没敢抽,这要是把芦苇点着了,火烧连营,那可没得救。 这还只是芦苇荡,要是林子里着火,那就更厉害了,几年后的那一把火,刘青山可是记忆犹新的。 可怕!只能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 众人说说笑笑,回到老支书家,进屋就香气扑鼻,张大帅正在锅台边上忙活呢。 他提前回来一会儿做饭,就弄了俩大菜:一个猪肉炖粉条,还拌了一个大凉菜。 大伙洗洗手脸就开饭,炕上一桌,地上一桌,散搂子已经烫好了,开吃开喝。 猪肉炖粉条,也算是当地的名菜了,大头买回来五斤肉,送去刘青山家一斤多,剩下的都炖上了。 都是方形的大肉块,连粉条都是油汪汪红彤彤的,就可劲秃噜吧。 凉菜拌得也有味儿,酸甜爽口,里面除了干豆腐丝白菜丝之外,就是大粉皮儿了。 再浇上点红彤彤的辣椒油,看着就有食欲,最难得的是,里面还撒了点小香菜,那才有味儿呢。 这放到往年冬天,根本不敢想,今年扣了大棚,按照刘青山的提议,每家都留出来两根儿垄当自留地,爱种啥就种啥。 一来是冬天的时候,也有点新鲜菜吃;二来也看看长势,积累经验,毕竟以后还准备扩大规模呢,蔬菜的品种也会不断丰富。 一顿饭下来,酒足饭饱,一个个吃得嘴巴子都油汪汪的,满脸的惬意。 “要是天天都能吃上猪肉炖粉条子,那还不得美死?” 张杆子这货,也厚着脸皮来蹭饭,吃完了还在那吧唧嘴回味呢。 “吃好了就赶紧伺候猪去,别在这里磨叽!” 老支书一挥手,没好气地说道。 刘青山则暗暗念叨:只要好好干,美死你的日子不远了! 一连收了三天苇子,这项工程才算是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多组织人手编苇帘子了。 刘青山家里的野鸡,也扩充到二十只,把刘金凤都气坏了。 这玩意又不能下蛋,又不能吃肉,这不是白浪费饲料吗? 倒是四凤五凤挺喜欢这些野鸡,每天都按时八经地给它们喂食,小女孩子嘛,总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这天早上喂完食,老四手里举着一根野鸡翎,乐颠颠地跑回屋,挨个人面前显摆。 这根野鸡翎二尺多长,上面还泛着金属一般的光泽,确实漂亮。 “要是掉两根就好了,正好插到脑袋上。” 老四把鸡毛在山杏头上比划着,她在别人家的年画上,看过穆桂英的造型,头上就插着两根野鸡翎的,可威风了。 刘青山听了,心里一动:“老四啊,以后有野鸡翎都攒着,攒多了,叫咱娘扎个鸡毛掸子。” 这会儿,一般人家都有个鸡毛掸子,可以用来打扫灰尘。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用途,家里的小娃子们,想必都有深刻的印象。 鸡毛掸子当然是用公鸡的羽毛粘成的,要是换成更鲜艳的野鸡毛,肯定更漂亮。 彩凤儿和山杏儿都拍着小巴掌,表示以后一定把野鸡喂得好好的,然后扎漂亮的鸡毛掸子。 这可把刘金凤给愁的啊:“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是吧!” “大姐,我们最听你的话了。” 小老四嘴甜,赶紧过去哄人,还从兜里掏出四枚嘎拉哈和一个布口袋,要跟大姐一起玩。 刘金凤有些倦了,叫老四老五自 己玩,倒是杨红缨瞧着嘎拉哈比较稀奇,凑了上去。 刘青山就在旁边看着,嘴角渐渐翘了起来:这些童年的玩具,还真叫人怀念啊。 这时候的娃子们,很少有钱买现成的玩具,都是自己动手开发的。 就像这嘎拉哈,其实就是动物蹄子上的髌骨,牛的最大,猪的次之,羊嘎拉哈又叫羊拐,最受女孩子喜爱。 到了夏天,通常还会用园子里的凤仙花,把羊拐染成红色,就更漂亮了。 至于凤仙花是啥,又叫指甲花,那个时代可没有指甲油啥的,爱臭美的小女孩,就会采指甲花,把脚指甲和手指甲染成红色。 其实最好的嘎拉哈,是狍子的,小巧玲珑,非常精致,在以前可都是馈赠给好朋友的礼物。 据说扎木合就曾经将一枚狍子的嘎拉哈,赠送给铁木真,也就是后来的成吉思汗。 刘青山一直以为,金大侠在写射雕的时候,应该叫拖雷赠送郭靖一枚嘎拉哈的。 想想就带感:茫茫大漠之中,拖雷和郭靖深情凝望,然后拖雷掏出来一个东西:“安答,这个嘎拉哈就送给你啦” 各民族的勇士,则喜欢佩戴熊嘎拉哈,将其视为勇敢的象征。 老四拿出来的一副嘎拉哈有四枚,先教老姐认识嘎拉哈的名称。 嘎拉哈通常有四种形态,分别叫:针儿,轮儿,坑儿,肚儿。 然后再教她怎么玩,玩的时候,方法也多样,有欻嘎拉哈,有搬嘎拉哈等等。 先把口袋高高扔起,然后把相同状态的嘎拉哈抓到手中,再接住空中掉落的口袋,这个叫“欻”(chuǎ)。 搬的意思就是按照针儿,轮儿,坑儿,肚儿的顺序,把嘎拉哈摆一遍,每摆一下,都要扔一次口袋,利用口袋升空的这段时间,飞速把嘎拉哈摆成正确的姿势,然后再接住口袋。 这个游戏看似简单,实际上还是很考验手眼的协调能力。 就像杨红缨这样的生手,简直就是手忙脚乱,不是口袋没接住落到炕上,就是把炕上的嘎拉哈弄得横七竖八的。 看着杨红缨嘴里大呼小叫,欢快得像个孩子,刘青山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笑意:这个老姐啊,是越来越融入现在的生活了。 瞧着瞧着,他不由得心里一动,悄悄把相机从柜子里找出来,将这个美好的瞬间记录下来。 想必以后看到这张照片,一定会引起许多回忆吧? 受到这件事的启发,刘青山开始用相机记录村里生活的点点滴滴。 这下把夹皮沟的娃子们给乐坏了: 弹玻璃球有人照相。 扇纸啪叽有人照相。 用胶皮坨子扣马掌钉,也有人照相。 大人们都瞧着眼馋,这不,礼拜天早上,刚吃完饭,一帮半大小子就簇拥着张撇子,来到刘青山家,叫他去滚苏雀。 正好这几天也闲着,刘青山就从仓房把滚笼取出来,打扫一下上面的尘土。 看到他的滚笼里没有鸟油子,张撇子就从自己的笼子里抓出来一只老油子,塞了进去。 “哥,我们也要去。” 小老四扯着刘青山的衣角,山杏也眼巴巴地望着。 她知道,男孩子们出去玩,最烦的就是带她们这些小丫头了。 可是刘青山不一样啊,就算她们不吭声,还要领着呢。 想不到的是,杨红缨竟然也主动加入大部队,看来这位老姐,彻底是放飞自我了。 提笼架鸟,浩浩荡荡出了村子,刘青山跑在最前面,端着照相机,给后面的大部队来了个合影。 值了,就算抓不到苏雀,也值了! 半大小子们心里都乐开花。 出村不远就是一片杂树林,榆树柞树桦树山钉子树之类,当然,还有上一次立下大功的黄玻璃树,挂着一串串黑色的小果子,都已经干巴了。 “真有苏雀!” 张撇子眼尖,率先瞧见一群小鸟,正在灌木丛里觅食。 苏雀的大小和麻雀差不多,模样也相近,区别就是脑瓜壳的羽毛是红色的,肚皮也有红毛。 这种鸟不像老家贼那么大的气性,就算被抓住,也该吃吃,该喝喝,好养活。 用娃子们的话来说,就是比较傻。 野地里,长着不少野苏子,苏雀最喜欢吃苏子,因而得名。 只见这群小鸟,灵活地落到苏子杆子上,苏子的种子,就藏在小喇叭筒形状的果皮里,苏雀就伸着小嘴,在小筒里啄食,不时发出一阵阵欢快的鸣叫。 半大小子们七手八脚的,把各自的笼子都挂到林子边的树上。 滚笼都制作的很精细,最核心的部位就是那两个巧妙的滚子了。 滚子上别着谷穗,可以勾引苏雀来啄食,从外表看,瞧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当苏雀落到滚子上,滚子承受不住它的重量,就会向内翻滚。 一下子就把苏雀带进笼子里,然后滚子复原,苏雀就飞不出去了。 挂笼子的时候,刘青山又照了一张像,然后,大伙就开始遛鸟。 这个是真的遛鸟,就是把苏雀驱赶到笼子附近,小老四和小老五,也跟着一起咋咋呼呼的,驱逐着鸟群。 等飞鸟入林,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了,大伙凑到一起,都紧张兮兮地望着远处的鸟笼子。 眼尖的,还压低声音叫嚷:“看,我的笼子里滚进去一个!” 过了十几分钟,大伙都按捺不住,跑过去查看收获。 张撇子的收获自然是最多,笼子里多了五六只。 “哥,咱们笼子里现在一共是4只苏雀,原来有1只老油子,那不是滚了3只吗!” 小老四兴奋地汇报战果。 刘青山抓抓后脑勺:俺怎么感觉像是小学一年级的算术题呢? 杨红缨也凑上来,打开笼子门,伸手进去,很快就抓了一只出来,然后拿出笼子,手掌轻轻一张,苏雀便展翅升空。 她仰着头,望着小鸟消失在视野之中,笑意渐渐在她的脸上浮现。 自由飞翔吧,可爱的小精灵! 从此刻开始,我会伴着你们一起飞翔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这也太生猛了吧 啥? 放啦! 周围的人都是一愣:好不容易抓到的,咋还给放了呢! 他们不知道杨红缨过往的经历,自然也就不能体会她的心境。 刘青山倒是多少能感觉一些,可是他依然有话要说:“老姐,你咋把这只给放了呢?” “关在笼子里,鸟也会不快乐的!” 杨红缨依旧望着天空,嘴里喃喃着,此刻,她的目光显得那么悠远。 刘青山咂了咂嘴:“你又不是鸟,怎么知道鸟快乐不快乐?” “三凤儿,你耳朵痒了是吧?” 杨红缨终于收回目光,瞪着刘青山。 刘青山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把这只鸟放了的。” “我不仅放这只,我都要把它们放飞。” 女人不讲理,神仙也崴泥,刘青山只能苦笑着解释: “老姐,你刚才抓的那只是鸟油子,至少在笼子里面已经生活了一年的时间,飞行能力都快要丧失了,放出去的话,活不了几天的。” 啊,这样呀? 杨红缨也不由得脸上一红:“那,那它还会不会飞回来?” “咱们等一会看看吧,应该差不多,毕竟它已经适应了笼子里的生活。” 刘青山心里也没底,但是嘴上还是尽量安慰杨红缨,他猜想,老姐这么做,应该是她自己不想做一只生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吧? 她放飞苏雀,又何尝不是在放飞自己呢? 来来回回的,这群半大小子又驱赶了几次,每个人都捉了只,也算是收获满满。 就连那只鸟油子,也自己飞了回来,这家伙扒在笼子的侧面,似乎想往笼子里钻,可是怎么也钻不进去。 估计是在外面飞了一会,就有点饿了,想回笼子里吃谷子。 等刘青山过去的时候,它也不怎么害怕,被刘青山用手抓住,重新放回笼子里。 杨红缨则颇有感触地说着:“新抓的那几只,都放了吧,我担心它们在笼子里的时间长了,连飞出去生活的勇气都没有了。” 虽然有点舍不得,刘青山还是把新滚来的苏雀给放生,这是杨红缨的心结,必须帮着她解开。 其他半大小子,都拎着笼子,躲得远远的,生怕杨老师也跟他们提出同样的要求。 刘青山和小老四小老五虽然都空手而归,但是一个个依旧乐乐呵呵的。 俩小丫头本来也不爱养鸟,就是跟着出来玩的。 而刘青山则知道,后来一段时间,他们这边的苏雀几乎绝迹,所以根本就不想抓的。 过过瘾,享受一下过程,就比什么都美好。 他一路往回走,还一路琢磨着:你说也怪了,这没人保护的时候,野生动物都乌央乌央的,以后提倡保护了,咋还越保护越少呢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头就找上门来,跟刘青山商量说:“大棚里面的黄瓜,快要爬腕儿了,咱们是用书上说的麻绳呢,还是用架条儿?” 刘青山这两天侍弄大棚的时候,也发现这个问题,正想找大头说说呢,想不到这家伙先来了。 “嗯,不错嘛,挺上心的。” 嘴里先夸了大头几句,这小子脸都红了,刘青山是打心眼里替这位小伙伴高兴,因为彼此都在成长。 用麻绳做爬腕儿的牵引绳,他们这种竹片子做骨架的大棚,只怕有点禁不住,小哥俩商量一阵,决定还是用传统的架条儿比较好。 反正村子外面,有好几片柳条丛,每年开春,都要伐一茬,这玩意一般三两年伐一次,伐完了照样长。 在他们这边,柳条的用途,也就是夹柳条栅子,或者做黄瓜架豆角架之类,剩下的基本都烧火了。 也正因为如此,后来人们觉得柳条丛没啥大用,就大都开成田地。 可是他们不知道,柳条丛本身,就是一个小的生态系统,一些小型的鸟兽,都在这里栖身。 尤其是春天飞来的一些候鸟,什么红点颏c蓝点颏c红麻料c鹌鹑c云雀之类,最喜欢在柳条墩子里絮窝了。 柳条丛没了,这些小鸟小兽也就没了栖息地,再加上农田里面滥用农药,以至于后来他们这地方,连野兔都快要绝迹。 想到这个茬,刘青山心里就有谱了,反正有他在,坚决不能叫柳条丛消失就是。 “对了,二彪子咋还不回来?” 俩人去找支书爷爷商量的路上,大头嘴里念叨着。 刘青 山就安慰道:“应该快了,那边的水稻早就收完了,二彪子来信说,他们还要集中培训一段时间。” 大头则撇了撇嘴:“这家伙,也不给俺写封信。” 很快他们就来到支书爷爷家里,只见老支书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正坐在炕桌前边写东西呢。 从花镜上边瞄了一眼,看到刘青山,立刻眉开眼笑: “青山,我正要找你呢,昨天去公社开会,孙书记说要咱们夹皮沟选一个公社劳模,还暗示说要把这个劳模给你,我正帮你写事迹材料呢。” 这个也在意料之中,劳模是层层选拔的,要想当县劳模,必须得先是公社劳模。 看到身边的大头,一脸的羡慕之色,刘青山就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大脑壳:“要是把咱们的大棚弄好喽,明年你也是劳模。” 大头不做声,就是嘿嘿憨笑。 说完劳模的事儿,老支书摘下老花镜,揉揉眼睛说: “另外还有一个事儿挺愁人的,孙书记说,上面的精神是,允许一部分人和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 刘青山眨眨眼,他当然知道这句著名的话,而且确实也实现了。 只是那部分先富起来的,好像大多数都没有带动其他人实现共同富裕,反倒是差距越拉越大。 只听老支书继续说:“今年县里开劳模表彰大会,同时也是万元户表彰奖励大会,上边叫各个大队都发动起来,把合格的万元户都报上去,你说咱们夹皮沟这穷山沟,也没有哇。” 刘青山嘿嘿直乐:“支书爷爷,咋没有呢,咱们不是欠着银行一万块贷款吗?” 老支书也笑了:“那要评选负债万元户,咱们肯定合格。” 爷俩说了几句玩笑,又开始说起正题,老支书吧嗒着小烟袋说:“俺琢磨着,咱们夹皮沟要是一个万元户都没有,那就太丢人了,青山,要不把你家报上去吧?” 俺家,万元户? 开什么玩笑,这几个月,刘青山还真赚了五千块,也算半个万元户了,关键是,这钱都花出去啦! 于是他连连摆手:“支书爷爷,就算俺家砸锅卖铁,也凑不够一万块啊。” 老支书点点头:“情况俺也知道,可是咱们村里,就属你家现在最富裕,缝纫机啥的都有了,不报你家报谁呀?” 大头也忽然来了机灵劲,在旁边跟着溜缝:“还有呢,等大棚菜卖了,不就又是一笔钱,还有金凤姐养的那些小鸡,也都是钱。” “都还没影儿的事儿呢,就指望上了?” 刘青山也好生无语,哪有这么凑万元户的。 在他理解中:万元户嘛,就得啪得一下,拍出来一沓子大团结,正好一万块的那种。 老支书也深受启发:“有道理,大头啊,你这脑瓜还真越来越好使了。” 夸完大头,他又转向刘青山:“这事先放放,反正不急呢,劳模会要过年前才开,到那个时候,咱们的菜也能卖一茬,育肥猪也能卖一大部分,还有金凤养的小鸡,也该产蛋了,指不定啥样呢。” 等老支书絮絮叨叨地说完事儿,刘青山这才说架条的事儿。 这事儿就简单多了,每家出一个劳动力,到柳条丛里割柳条就成,大头很快就去通知。 第二天,大车小辆地出了村,直奔屯子北面的那片柳条丛,正好是二年的条子,做架条正合适。 春秋两季,都可以伐柳条,这个季节上冻了,稍微晚了点,用镰刀割的时候,稍微有点费劲。 割柳条,都是用镰刀朝着斜上方使劲一拽,最后割下来的条子,都有一个斜茬儿,这样不论是夹栅子,还是做架条,都比较容易插进土里。 人手一把镰刀,每一墩子柳条,无论粗细,都割下来,这样来年发出新枝的时候,就比较整齐。 刘青山正割着呢,就听旁边的猛然有人大叫一声: “杨拉罐!” 叫喊的人是张大帅,只见他拿着一根割下来的柳条,在柳条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光滑如同鸟蛋的东西,大概只有手指甲大小。 表面是灰色的,还有一道道褐色的竖条,这个椭圆形的小罐子一样的东西,就是所谓的“杨拉罐”了。 要搞懂啥叫杨拉罐,先得说说一种当地叫做“洋辣子”的毛毛虫,这种毛毛虫色彩艳丽,脊背上长着刚毛。 要是有人不小心用手碰到,刚毛就会扎进皮肤里,又疼又痒,所以就把这种不好惹的毛毛虫叫做洋辣子。 而杨拉罐,就是洋辣子培育虫蛹用的。 秋冬季节,里面有幼虫,所以罐子是封闭的;等到来年开春,幼虫就会分泌出一种酸液,将杨拉罐上边开出来一个圆溜溜的小洞,然后钻出去。 刘青山小时候也玩过杨拉罐,跟小伙伴们采集一些杨拉罐。 然后用手拿着,跟对方的杨拉罐撞击,看谁的杨拉罐最硬最结实,谁就是胜利者。 这个游戏,小朋友就叫“尅杨拉罐”。 只见张大帅又找了一个杨拉罐,两个对撞,发出当当的声响。 不过大帅叔这种成年人,显然不是想玩尅杨拉罐,在撞碎其中一个之后,就一脸欢喜地凑到嘴边,使劲一吸,吱溜一下,把里面的虫蛹给吃了。 吃啦! 杨拉罐能吃不? 当然能吃,刘青山以前也吃过,不过都是拿回家,放到炉盖子上,烤熟了再吃,还挺香的,带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大概就跟吃蚕蛹和知了猴这些类似,可是像大帅叔这么直接生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嚯,这也太生猛了吧,是不是可以和那个老外竞争下,谁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呢? ———————— 明天的追读决定下周推荐,求各位书友,助我一臂之力,养书的朋友,周四一定要杀一波啊!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杀年猪 几辆大马车拉着柳条子回村,分发给各家,简单把枝杈修理一下,去掉梢头,就可以用来当架条了。 除了架条,刘青山还收获了几十个杨拉罐,回到家里之后,从挎兜掏出来,哗啦一下,扔到炕上。 等吃饭的时候,直接用铁锅盐焗了一下,装了小半盘,端上桌。 刘士奎一见,不由得眼睛一亮:“这个下酒正好。” 老四老五也吃过,也直接用小手捏起一个,扒着就吃。 在锅里焗了一下之后,表面都有了裂纹,轻轻一掰就开了。里面是金黄色的虫蛹,吃到嘴里,香香甜甜,还带着丝丝咸味。 “老姐,你也吃啊。” 刘青山笑嘻嘻地给杨红缨抓了一小把。 杨红缨狐疑地望望他:“三凤儿,我怎么觉得你的笑容有点怪,就像是” “就像是狐狸。” 小老四接过话茬。 刘青山抹了一把脸:“哪有啊,俺这么忠厚老实的人,怎么能跟狐狸扯到一起。” 杨红缨撇撇嘴,拿起一个杨拉罐,也学着吃了一个,嗯,味道真不错。 一连吃了几个,这才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做的,以前还真没吃过呢。” 估计说洋辣子啥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刘青山就嘿嘿两声: “没啥,这个就是虫蛹,等来年开春,就会从里面爬出来花花绿绿的大毛毛虫。” 一边说还一边戏谑地瞧着杨红缨,等着看她变颜变色的样子。 不料想,杨红缨嘴里哦了一声,又拿起一个,掰着吃了:“我以前还吃过蚂蚁蛋和蜂蛹呢,都没这个好吃。” 这回轮到刘青山愣住了:老姐,你这也太彪悍了吧! 第二天,各家就开始在大棚里面插架条,都是种地的老手,这点小活儿自然不在话下,谁家年年还不伺候小园子呢? 唯一的区别就是要稍微小心点,别用柳条棍子把塑料布戳个窟窿就能。 刘青山一家也不例外,都在大棚里忙活:刘青山负责插架条,四根一组,绑在一起。 要是露天的,还要帮一溜横杆,起到连接固定作用。 在大棚里就省了,没风没浪的,不用担心把黄瓜架刮倒喽。 “这柳条子没晾干,过几天肯定就得发芽。” 林芝负责往架条上绑布条,她知道,柳条的生命力极为顽强,插土里基本就能活,更不用说大棚里面,温度湿度都非常合适了。 “那正好凉拌,冬天吃了还去火。” 刘金凤最近觉得有点没胃口,柳条芽稍微有点苦,打个水焯之后,吃起来清鲜,应该挺适合她的。 刘青山听了,不觉心中一动:“那吃啥柳条芽子啊,苦了吧唧的,到时候,俺给大姐弄点刺老芽。” 刺老芽是山里一种非常好吃的野菜,只不过,需要等到开春的时候才会发芽。 “等到那时候,我牙都要馋掉了。” 刘金凤也跟弟弟开着玩笑。 刘青山可不是开玩笑:“姐,俺说的是真的,用不上一个月,保准叫你吃上刺老芽。” 他们正边干活边聊天呢,大头溜达过来,他各家各户进行指导,最后才到这儿。 帮着把剩下的架条插完,大头看着已经一尺多高的黄瓜秧,美滋滋地说:“这都快开花了,到时候,还得教大伙人工授粉。” 这会儿大棚种植的黄瓜,还不是那种能够单性结实的品种,所以肯定是需要授粉的。 用药剂点蘸之类的,暂时也不用想,根本没有,所以只能拿着小毛绒刷子,一朵花一朵花进行人工授粉。 这个过程,陆陆续续的,得持续一段时间,实在太过麻烦。 刘青山琢磨一阵:“能不能自然授粉啊,可惜咱们屯子里,没谁养蜜蜂,不然的话,一家棚子里放一箱蜜蜂,啥事都解决了。” “对呀,俺这就找老板叔去,他家大闺女嫁到守林大队那边,娘家就是养蜂的,年年都割椴树蜜呢。” 大头也很受启发,着急忙慌地跑了。 刘青山他们弄完自己家的大棚,还得把爷爷家的也架上,进到爷爷家的大棚,只见刘士奎拿着个小喷壶,正在给一溜花盆浇水呢。 “这月季开得真好。” 刘金凤凑到一大朵粉红色的月季花上,还深深吸了一口,一股幽幽的香气便钻进鼻子,叫她忍不住闭上眼睛,久久回味着。 刘士奎脸上带着祥 和的微笑:“今年有了这个大棚,这些花也开得旺。” 在这年月的农村,很少有在屋里养花,原因就是屋子不保暖,冬天都冻得叮当的,花都冻死了。 “爷爷,家里日子旺,所以花才会更旺嘛。” 刘青山看到那几盆君子兰,也郁郁葱葱的,叶子深绿油亮,便连忙接过话茬。 这话中听,老爷子乐得连连点头,刘青山也受到启发:看来大棚里面,还得适量种植一些蜜源花卉,这样才能种菜养蜂,两不耽误。 等到第二天下午,老板叔他们就乐呵呵地用马车拉回来二十多个蜂箱子,分到了各家各户。 据同去的大张罗他们说:车老板子的亲家,一开始还舍不得,结果老板叔一瞪眼,要把闺女领回来,对方这才怂了。 这当老丈人的,就是牛叉啊。 刘青山也乐呵呵地将蜂箱搬进大棚,打开前面的小门之后,听到里面嗡嗡嗡的有动静,也就放心了。 因为这边气候冬季寒冷的缘故,所以蜂群到了冬天,也非常难捱,数量会骤减一大半。 采不到蜜,没有吃的,还得靠养蜂人定期喂点糖水啥的,等到了来年开春,基本上十不存一。 不过它们的生命也足够顽强,只要气候条件合适,就又会大量繁殖,重新开启生命的轮回。 到了第二天,再进大棚,就已经发现有少量蜜蜂飞出来活动了。 它们嗡嗡嗡的,在那些预留的辣椒和西红柿的小花儿上忙碌着,还真是一群勤劳的小家伙。 大棚里的蔬菜,在村民眼巴巴地盼望下,一点一点地长大,等进入到十二月份,芹菜已经将近一尺高,韭菜也有一扎长,就连黄瓜,也结了一个个小黄瓜扭。 大伙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没事的时候,就扎堆研究讨论着。 这菜还有多长时间能割头一茬呀? 到底能卖多少钱一斤啦? 有没有人肯掏钱买呀? 等到又下了几场雪,晚上的气温降到零下二十度之后,大棚里面也都开始烧起炉子加温了。 有些人家,干脆就在大棚里搭了简易的木板床,直接睡在大棚里。 这可比屋里睡觉暖和多喽。 往年到了这时候,早就进入冬闲,当地俗话叫“猫冬儿”。 今年则显得忙碌一些,无论是猪场还是大棚,都有不少活呢。 虽然不得清闲,可是看着大棚里的蔬菜一天天长高,就没有一个人吵吵累的。 当农民的,谁还怕累,他们就怕穷啊! 这个月份儿,也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因为一进入12月份,就该杀猪啦! 这边杀年猪要早上很多,基本上要提前一两个月左右,因为天冷之后,猪圈里面的肥猪,基本上也就不长膘了。 每天吃的食物,还不够抵抗寒冷消耗的呢,所以再喂下去也是白浪费粮食。 当然啦,大棚猪舍那边,又是另外一种情况,那些猪崽都长成半大子了,每天噌噌噌地长肉。 队长婶子时不时就称重一下,据她说,平均每天的话,一头猪能涨一斤半左右。 按照这趋势下去,春节前正好出栏一大批,除了预留的种猪和母猪,剩下的基本都可以卖掉。 12月4号,一大早,刘青山去山里晨练,把师父也给请回来,因为今天他家要杀猪,也是夹皮沟头一家动刀的。 这里面其实有个讲究,一般大伙都不怎么愿意先杀猪。 农村杀猪,左邻右舍c亲朋好友,还有村里有头有脸的,都得叫来帮忙,顺便吃猪肉,一摆就是好几桌。 你想想啊,大伙这肚子都熬了快一年了,那点油水早就熬干了,好不容易吃顿猪肉,那还不甩开腮帮子造啊,起码得吃进去一脚子多肉。 在陆陆续续吃了几家之后,基本就吃顶住了,所以后面杀猪的主人家就能省一些。 刘青山倒是不在乎这些,要是没有进项,再节流也省不下多少钱来。 等吃过早饭,不少村民就往他家溜达,当院里早就摆好了一张大木头案子,这里就是大肥猪的断头台。 正好是礼拜天,不少小娃子也都来瞧热闹,老四老五也跟着忙活的,给来的客人点烟递火。 小娃子们都欢蹦乱跳的,四虎子嘴里还念叨着:“小孩小孩你别哭,到了腊月就杀猪。” 旁边就有二牤子接茬:“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杀猪和过年,估计是他们最盼望的事了。 操刀的当然是张大帅,他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狗皮帽子,腰里挎着巴掌宽的板带,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板带上面有个油腻腻的皮刀鞘,里面就是那把久经沙场的杀猪刀。 这刀,不知道捅了多少头猪,估计就算是二师兄见了,都得俩腿直哆嗦。 外面的大灶台上,已经烧了一锅开水,一切准备就绪,张大帅把狗皮帽子摘下来,往栅子上一挂,露出了锃光瓦亮的大光头。 啪地拍了一下腰间的板带,他嘴里大喝一声:“动刀子!” 刘青山也瞧得忍不住想笑:这咋有点包大人喊开铡的架势呢? 啊阿嚏! 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揉揉鼻子,心里琢磨着:这谁在念叨俺啊? 就在刘青山家里忙着杀猪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还真有人找他呢,而且都快要找疯了。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刘青山是谁呀? “这个叫刘青山的同志是谁,是咱们汽车厂的职工吗?” 在春城汽车制造厂,党高官耿杰放下电话,跟身边的翻译交流了下,然后向在座的那些厂长以及工程师询问。 汽车厂的这些大佬齐聚在此,正是因为刚刚的那个电话。 电话是从大洋对面的米国ac公司打来的,双方在轿车领域里的合作,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所以才会如此重视。 刚才的通话中,已经晋升为ac公司首席工程师的托马斯先生表示,他会带领公司的团队,在来年一月初,再次来到春城,开启正式的谈判。 不过在电话最后,托马斯先生表示,希望能够和一个叫刘青山的人进行通话,有重要事情需要洽谈,这直接关系到即将到来的谈判。 涉及到谈判,那就没有小事儿了,可是现在的问题是: 刘青山是谁呀? 这下把耿书记都难住了,只能集思广益。 在座的这些领导,也都面面相觑:好像没听说过呀? 就在大伙集体发蒙的时候,工会主席吴伟缓缓放下手中的白瓷杯子,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我记得,托马斯先生在我们厂里考察的时候,有一次突然发病,被一个青年给及时救助,当时这件事还上了报纸,好像那名青年,就叫刘青山吧?” 这么一提醒,大伙还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总算是对上号了,可是只知道一个名字,好像也没啥大用,谁知道这位刘青山小同志,在哪住啊,上哪找他接电话呢? 要不怎么说人多出智慧呢,一番讨论之后,很快就找到李雪梅的头上,顺着这根线儿,又把吴建军和刘全刚也给牵了出来。 因为根据小护士李雪梅的说法:这两位职工,曾经去过刘青山家! 妥了,艰巨的任务就落到这两个叫吴建军和刘全刚的职工头上! 工会主席吴伟的嘴角也微微翘起,显然心情不错,因为吴建军,就是他的亲侄子,当然要顺势推一把。 可是一问才知道:这两位青工,上几个月因为工作态度不端正,已经被停薪留职啦。 “赶紧找回来上班,我们的政策是治病救人,又不是一棍子打死。” 领导们也急了,很快,飞哥和刚子所属的分厂的领导,就开始登门。 这一番折腾下来,都已经是傍晚了,刚子刚收摊,正坐在桌子前边数钱呢,一大把钞票,整钱零钱都有。 一听说要叫他回厂子上班,这货就使劲摇晃脑袋: “不回去,打死也不回去,我这一天赚得比上班一个月都多,俺回去干啥呀,除非脑子被驴踢了!”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拍了下。 回头一瞧,是他那个当了一辈子工人的老爹,立刻不敢吱声了。 自打上次从夹皮沟那回来,飞哥和刚子真就跑了一趟羊城,算上刘青山赞助的钱,再加上他们自己东挪西凑的,进了一百多套中山装。 结果回来没到半拉月,就快卖光了,飞哥拿着钱又去了羊城,这趟还没回来呢。 在尝到了甜头之后,现在就算是用八抬大轿来请,刚子也不会再回去上班了。 刚子的老父亲,老一辈的工人,对厂子的感情还是非常深的,先是一巴掌镇压住刚子,然后听到厂里领导说明来意,就直接替儿子应承下来。 “你们早说啊,不就是跑一趟腿儿吗,还是去青山家,我上次去就没玩够呢。” 刚子嘴里嘟囔着,末了又补上一句:“还以为你们要揪着我回厂子呢,我都快吓死啦。” 来的分厂领导都快气死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不过眼下是用人之际,也不和这货一般计较,直接连夜走人,驱车前往碧水县。 车里面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一位翻译,以及总厂的一位副书记,主抓工会建设。 毕竟事关合作大事,厂里非常重视,所以派来的人级别也不低。 总厂那边是可是堂堂的副部级单位,一位副书记,级别比县长还高呢。 坐在轿车里面,刚子嘴里还念叨呢:“农村这会儿该杀年猪了吧,不知道青山家杀了没?” 嗷! 大肥猪最后的惨叫声,夹皮沟整个村子都听得真真的。 估计也知道今天死到临头,所以这只二百多斤的大肥猪,扯嗓子嚎叫,玩命挣扎。 四个人刚把猪抬出猪圈,就家伙就蹿辕子了,猛得挣扎 落地。 大张罗在前面扎着俩胳膊还要阻拦,被大肥猪一嘴巴子,直接拱倒。 大肥猪是一路狂奔,直接冲向大棚方向,这下把大伙都吓坏了,嘴里都大声吆喝。 要是叫这夯货进了大棚,撞坏塑料布不说,里面的蔬菜非得罢园不可。 可是面对发了疯的大肥猪,谁敢正面拦着,再说也真拦不住。 眼瞅着大肥猪已经冲到大棚前面,猛听一个古怪的吼声响起: “哑!” 随后就是噗通一声响,大肥猪直接躺在地上,四蹄抽搐,嘴里直吐白沫。 这啥情况? 大伙揉揉眼睛,然后看到了在大肥猪和大棚之间,正站着一人,脸上还带着憨憨的笑意,不是哑巴又是谁。 咝! 院子里,响起了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那些叫了撒欢的小娃娃,都立刻闭嘴,怯生生地望着哑巴爷爷。 哑巴爷爷是老鳏夫,所以还是比较喜欢孩子的,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笑呵呵地摸摸二牤子的脑瓜。 吓得二牤子哇的一声,边哭边跑,他觉得,自己肯定没有那头大肥猪抗揍。 “你个熊孩子,跑啥,又不会打你。” 刘青山笑骂两声,他刚才看得真切,师父一巴掌拍到大肥猪的脑门上,一掌把猪打倒。 这是真功夫啊,刘青山差点两眼放光:不知道俺啥时候能练到这样? 张大帅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把猪抬过来放血,一会儿要是死了,就该捂住血啦!” 还是刚才抬猪的四个人,这回是一点都不用费劲,就把大肥猪抬到案子上。 猪头下边放了个大盆子接猪血,张大帅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哗哗哗,红艳艳的猪血就淌到盆子里。 盆子里已经撒了盐,张老蔫儿拿着柳条棍子,在那使劲搅和呢。 张大帅也羡慕地望着哑巴爷爷:“哑巴,以后咱们爷俩合伙杀猪吧,你先来一巴掌,俺再来一刀,妈个巴子的,太省劲啦!” 等放完血,就开始刮猪毛,然后把头蹄下水啥的,一样样拾掇出来。 村里灌血肠最拿手的还是张大帅,所以洗肠子这活儿,也归他了。 他一边用筷子熟练地翻着猪小肠,嘴里一边念念叨叨的,也跟哑巴爷爷翻小肠:“你说,你当初咋就不收俺当徒弟呢” 在外屋地,几个妇女也在忙活着,她们正围着大菜板子切酸菜呢。 杀猪菜,酸菜是主菜,一切就是好几大盆。 锅里面,已经把切好的大肉块煮上了,酸菜也下到锅里,一起慢慢咕嘟着。 这个一定要多炖,最好炖上小半天,酸菜彻底炖软了,才会更加入味。 另外最关键的是,刚才搅猪血搅出来的血筋,一定要放到锅里,跟着一起煮。 没有这玩意,那杀猪菜就不算正宗。 等到血肠都灌好了,在当院子的那口大锅里慢慢煮着。 煮血肠,锅里的水保持微开状态就行,张大帅在锅台旁边紧盯着,手里拿着一根大马蹄针,挨个给血肠放气儿。 “大帅,要不要给你来个小板凳站上边,别一头扎锅里去。” 别人都没啥事了,就在窗根下晒着太阳抽烟,大张罗嘴里还跟张大帅开着玩笑。 张大帅晃晃手里的针:“信不信一会也给你放血。” 他们这边调笑,刘青山则领着几个半大小子,从邻居家借来桌椅板凳和碗筷,今天这些客人,最少四张桌。 自个家和爷爷家里,各摆了两张桌,这还不算看热闹的小娃娃。 小娃娃们都不上桌,锅里的肉煮熟之后,切了几大块,凡是来的小娃子,都给盛半小碗肉,倒点酱油,呼噜呼噜吃完了就赶紧滚蛋。 还得担心他们吃多喽,肚皮受不了,不敢给吃太多,要是一下子吃腻住,以后看到猪肉就恶心。 到了下午两点多,基本就准备好了,刘青山去道上张望了好几回:这咋还不到呢? 昨天他骑车去公社,邀请了公社的孙书记,都答应好好的。 “来了来了,都来啦!” 只见张队长骑着自行车先赶回来,下车之后,气喘吁吁跟刘青山说:“青山啊,来了一帮吃货,准备的肉啥的够不?” “队长叔,够用的。” 刘青山笑着答应,煮了一锅肉,差不多半扇猪肉半子呢。 “这帮子饿狼!” 张队长又嘟囔一句,然后解释了下,原来今天去公社开会,青山公社各个大队的代表都有。 会开完了,有几位支书和村长忽然提出来:要到夹皮沟再参观参观猪场和大棚,他们也都一直惦记着呢。 张队长不答应也不成啊,因为公社书记都点头了。 “没事,队长叔,那就再加一张桌呗。” 要是能请公社书记和各村的头头脑脑吃猪肉,那还脸上有光呢。 很快大道上又出现十几辆自行车,支书爷爷和张队长叫上刘青山,一起往前迎迎。 这些人下了自行车,一个个的,都带着大手闷子,大皮帽子,帽子上都挂着一层白霜,一副风尘仆仆的架势。 挨个寒暄一阵,孙书记握住刘青山的手,爽朗地大笑几声: “哈哈,大伙都说你们夹皮沟有养猪场,猪肉肯定香,所以就都来吃大户喽。” “都是贵客,俺们夹皮沟平时请都请不来呢。” 刘青山先是谦虚了一句,然后又拍拍小胸脯:“俺们养猪场三百多头大肥猪呢,就算一天宰一头猪,都能吃一年的!” 众人一齐大笑,正欢声笑语呢,忽然听到大道上传来嘀嘀嘀的喇叭声,只见两辆吉普车,晃晃悠悠地开过来。 “好像是县里的车,青山,你不会是把县长给请来了吧?” 孙书记最先认出了吉普车。 刘青山眨眨眼,也挺纳闷:“没请啊?” 守林村的老刘支书也来了,在一旁说道:“就是,县领导那么忙,还能跑好几十里地,专门来你家吃猪肉?” 正说着呢,就看到吉普车来到近前,停车之后,车门一开,几个人陆陆续续下车。 王县长,郑县长! 老刘支书傻眼了,他有点搞不懂:这个小刘同志家的猪肉,难道真的这么香?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要发财的节奏! 刚子坐在小轿车里,一开始还是挺新鲜的,后来不知道啥时候就睡着了。 等他睁开眼睛,发现外面天已经亮了,刚要直直腰,就发现小轿车反倒是趴窝了。 一番折腾之后,最后好不容易当地公社政府给派了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把小轿车拖到碧水县。 他们这车人,主心骨当然是总厂的卢副书记,本来是不想通过当地政府的,现在车坏了,只能请求援助了。 等他们来到县政府,表明身份,王县长也不敢怠慢,连忙将客人请到招待所吃早饭,虽然这时候都快晌午了。 “卢书记,欢迎来我们碧水县检查指导工作。” 王县长还是很客气的,虽然对方不是他们直属的上级,但是架不住人家汽车厂这块金字招牌啊。 县里的运输公司,还有一些大单位的车队,都需要购置卡车,这要是能跟汽车厂搭上线,那以后买车就不用发愁。 卢文谦逊地摆摆手:“王县长客气了,我们还要感谢地方上大力支持呢。” 虽然听起来客气,却依旧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在里面,没法子,多年来早就形成习惯。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王县长姿态放得很低,心里揣摩着对方的来意,又不好直接询问,于是就开始旁敲侧击。 “卢书记难得来一趟我们碧水县,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吩咐,我们一定积极配合工作。” “还真有件事要麻烦你们。” 卢文直接说明来意:要借一辆车用用,下乡找人。 找人? 难道我们这碧水县,还隐藏着大人物,需要汽车厂的一位副书记亲自探望? 王县长心头登时一片火热,这时候的人,家乡情结都很重,县里要是真有这样的人物,那肯定愿意给汽车厂牵线搭桥。 于是他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的,直接张口询问:“不知道你们找的人是哪个公社的,叫什么名字?” 刚子正啃大包子呢,他早就折腾得饿了,听到询问,也觉得心里怪自豪的,于是插了一嘴道: “是我朋友,也是我的兄弟,叫刘青山。” 刘青山!怎么又是这位小刘同志? 王县长先是一惊,随即面露喜色:既然都是熟人,那就好办啦。 等吃过饭,县里小车队派出两辆吉普车,王县长亲自陪同,另外又叫上和刘青山接触比较多的郑红旗,这才一路来到夹皮沟。 “王县长,郑县长,欢迎来我们夹皮沟!” 等公社孙书记打完招呼,刘青山这才迎了上去,嘴里热情招呼着,手也率先伸了出去。 跟他握手之后,郑红旗简明扼要地说道:“青山,是春城汽车厂那边的领导,有事找你。” 刘青山明白了,不过很快就更糊涂:汽车厂找俺干嘛,好像没啥交集啊? 然后就看到后面那辆吉普车的车门打开,一个人影钻了出来,嘴里还大呼小叫:“青山!” 刚子,这家伙啥时候混成领导了? 刘青山更迷糊了。 等到卢文也从车门钻出来,刘青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子就是个带路的,真正的领导在这呢。 怎么瞧出来是领导的呢,很简单,看体重啊。 卢文是当下很少见的胖子,尤其是肚子,向前凸起,跟扣个小盆子似的,非常打眼。 这时候能有一个大肚子,那可是人人羡慕的,这证明生活优越,好吃好喝,肚子才能长这么大。 王县长则居中介绍:“青山,这位就是汽车厂的卢书记,专程来找你的。” 虽然一头雾水,但刘青山还是笑脸相迎,来的都是客嘛,而且看刚子兴高采烈的,也不像有什么坏事的样子。 彼此握手问候之后,就把客人往家里让,这外面挺冷的,确实也不是谈话的地方。 刘青山直接把客人让到爷爷家,毕竟这边还清静一些。 一边走,刘青山嘴里还一边介绍说:“今天赶巧了,俺家杀猪,正好招待贵客。” 卢文也哈哈一笑:“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好些年没吃农村的杀猪菜,今天有口福喽。” 他刚才也注意观察了一下这个叫刘青山的半大小子,很年轻,除了长得比较精神c眼神特别明亮之外,暂时也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卢文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所以没有丝毫轻视,话里话外还透着一股子亲近。 进到屋里,刘士奎和拐子爷爷等村里几位老人,正坐在炕上唠嗑呢。 看到又来了客人,连忙往炕里让。 这也是当地招待客人的规矩,还是比较高的待遇。 “我就不上炕里了,盘不上腿。” 卢文笑呵呵地道谢,一点架子都没有,一下子就赢得这些老人们的好感。 谦让一阵,大伙都先后落座,刘青山一瞧坐不下,连忙又在这屋加了一桌。 本来卢文想先谈谈正事呢,一瞧人也太多,关键是酒菜都端上来了,那就先吃吧。 反正在碧水县的时候,他已经往厂里打过电话,说明情况,把电话联系的时间定到明天,也不着急。 炕上摆了两桌,刘士奎和村里的老人们一桌,各个大队的村书记或者村长们一桌。 地上还有一桌,这桌最好:有春城的领导,还有县里的两位县长,公社的书记,大队的支书和队长,再加上刘青山这位普通的社员,从上到下,各层次的代表都全了。 村里来帮忙的几位大姑娘,流水一般把菜肴端上来。 杀猪菜嘛,都差不多:一盘子白肉,一盘子血肠,一大盆酸菜,一盘子肠肚心肝之类的拼盘。 “来的都是客,大伙都别客气,动筷动筷。” 刘士奎先张罗了一嗓子,筵席就算正式开始。 刚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这就跟自个家似的,一点也不客气,夹起一块大肥肉片子,蘸了下蒜泥,边吃边赞:“这猪肉好,油汪汪的,真香!” 这下还真把气氛给带起来了,卢文也夹了一片大血肠,整个塞进嘴里: “嗯,好吃,又鲜又嫩,这手艺绝了!” 他也算是一位老饕了,知道这么地道的血肠,在城里的大饭店,反而吃不到。 就连王县长和郑县长两人,也不客气,这年头,谁也不能顿顿吃肉,这么好的杀猪菜,吃着那才叫解馋呢。 这几盘菜肴,都是管吃管添的,你敞开肚皮就成。 期间,林芝也过来客气了一番,她脸上带着微笑,叮嘱客人们一定要吃好喝好。 作为家里的女主人,要是在杀猪请客的时候不热情,舍不得叫客人吃肉,会被人背地里嘲笑小心眼的。 “妈,这边有爷爷和我照顾着,您就回去吃个消停饭吧。” 刘青山看到的,其实比别人更多,他除了看到母亲的喜悦,还能感受到母亲那种悲喜交加的复杂心情。 家里的猪,都是母亲一天三顿,一瓢一瓢喂大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辛辛苦苦喂了一年的猪,说杀就杀了,母亲的心里当然不好受。 可是在客人面前,还得表现得热情好客和大度,真难为母亲啦。 林芝笑着朝儿子点点头,从儿子的目光中,她知道儿子明白她的心意,心头顿时感觉无比安慰。 走出屋子,来到外屋地,她撩起围裙,轻轻擦拭一下眼角:三凤儿真的长大啦,可以撑起这个家,甚至都招待起了省里县里的大干部喽! “上菜啦!” 伴着姑娘们脆生生的声音,每人又端着两盘菜进屋。 等到把这两盘菜放到桌上,所有人不由得一愣,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 韭菜炒鸡蛋。 芹菜炒粉条。 两盘很普通的家常菜,可是放到十冬腊月,却立刻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这年头,北方的冬季,主要的蔬菜就是老三样:萝卜白菜土豆。 想吃别的蔬菜,有钱也没地方买去。 此时此刻,看到盘子里深绿色的韭菜以及翠绿的芹菜,大伙的眼睛仿佛都绿了。 刘青山则适时地说了一句:“这是俺们夹皮沟大棚里种植的蔬菜,谁家都没舍得吃呢,今天招待贵客,这才第一次上餐桌,来来来,都伸筷子尝尝吧。” 一双双筷子,分别夹向了韭菜和芹菜。 卢文先尝了一根芹菜:入口很脆,还伴着芹菜那股独特的药香,不错不错。 再夹一口韭菜,更是满口清新,叫他有点舍不得咽下去,慢慢在嘴里咀嚼着。 等他吃完这口,想要再夹一筷子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个盘子已经空了,就剩下两块儿鸡蛋和几根粉条头。 你们这些人不讲究啊,怎么开始搂席了? 卢文有些尴尬地收回筷子,扭头向刘青山问道:“小刘同志,这些蔬菜,真是你们现在种的?” 刘青山点了点头:“卢书记,俺们村,家家户户都扣大棚,种蔬菜,就是现在还没到收割旺季呢。” 老支书见状,也在旁边帮着美言几句:“青山这孩子不简单,这些大棚,就是他领着大伙弄起来的。” 公社孙书记还有郑县长等人,也跟着一头:岂止是不简单,刚才大伙吃到韭菜和芹菜时,差点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了。 卢文也不由得又对刘青山高看一眼,能琢磨出这种法子,冬天种鲜菜,肯定能卖上好价钱,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 斟酌一下,他又跟着问道:“不知道产量有多少?” 刘青山笑笑:“这个还不确定,韭菜产量低一些,几千斤还是有的;芹菜吗,应该能有上万斤吧。” 这时候的蔬菜,还不是后来那种高产的品种,所以产量并不高。 “哈哈,好,那你们村的这些蔬菜,我们包了!” 卢文拍了一下肉呼呼的巴掌,脸上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包圆了! 老支书和张队长面露喜色,有这种大主顾,他们还担心啥销路啊? 包圆了? 其他几个大队的村支书和队长也都一脸羡慕:把钱都送上门了,夹皮沟这是要发财的节奏啊!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打一架 “各位领导,先慢慢喝,俺先去西院招呼招呼客人。” 吃到一半,刘青山嘴里告了个罪,从爷爷家出来,回到自个家。 这边更热闹,村民两桌,家里人和帮忙的一桌,而且一个个吆五喝六的,大嗓门差点把房盖儿掀起来。 “大帅叔,辛苦啦,老板叔,还有大伙都多吃多喝。” 刘青山先给大伙满了一盅酒,张罗了一圈,村民就开始撵他,大张罗嘴里吆喝: “青山,这屋都是家里人,你赶紧去东院,把来的领导都照顾好!” 老板叔也说道:“还是青山你有面子,杀猪请客,不仅把公社书记请来,连县长都来了,还有春城的大干部,咱们夹皮沟都跟着荣光。” “那是人家有事,正好赶上了。” 刘青山嘴里谦虚着,然后把老板叔和大张罗他们几个叫到外屋地,悄悄商量一番。 “青山啊,这么整能行吗?” 老板叔有点心里没底。 张大帅倒是一抹大光头:“俺看行,刚才俺炒的韭菜和芹菜,上桌就被抢了,比肉还受欢迎呢。” 那就试试。 大伙合计完了,继续回桌喝酒,刘青山也重新回到爷爷家,一直陪着客人吃饱喝足。 等撤去碗筷,喝了一碗茶水之后,公社的孙书记这才提议:要去大棚和猪场转转,毕竟这才是他们的初衷。 王县长和郑红旗也正有此意,而卢文刚才夸下海口,当然更要去实地考察一番。 他在厂子里,主抓工会方面,这里面就涉及到给职工发放福利,往年基本上都是一些毛巾肥皂啥的,冬天过年主要就是冻梨橘子,顶多一人再弄几条咸带鱼。 这要是真要是能给职工发青菜,那还不把大伙乐得找不着北呀? 呼呼啦啦的,足有二十多人,直接就进了刘士奎家的大棚。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随后满眼葱绿,叫这些冬季里看惯了白色的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一畦一畦的韭菜,大约一拃多长,可能是刚刚浇过,韭菜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儿,更显得水灵。 芹菜长得更高,已经超过一尺,看样子,很快就可以劈外层的茎叶出售了。 还有爬得快两米高的黄瓜架,黄花绿叶,蜜蜂嗡嗡,真是赏心悦目。 小黄瓜扭刚刚一寸多长,布满了细嫩的小刺儿,让人看得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它们赶紧长大。 “好,真好!” 卢文就算是不懂行,也能瞧出来,这些蔬菜是用了心下了工夫的。 而王县长和郑红旗,则更关心产量,还有公社的孙书记和那些支书队长,他们除了心里盘算着亩产能有多少之外,更关心的则是价格。 都是老庄家把式,一搭眼,基本就能算出来,这一座大棚,大概能有半亩地的样子。 按照三十座大棚算,总数就在十五亩左右,三种蔬菜,大致每种五亩地。 韭菜和芹菜,最少都能收获两茬,韭菜的亩产,也就一千多斤,总数能有五千斤。 芹菜的亩产,按一千五百斤算,七c八千斤,顶多一万斤。 黄瓜这玩意的产量最高,一亩地千斤是手掐把拿,总产量,肯定在两万斤以上。 像守林大队老刘支书这种土专家,在心里掐算两分钟,基本上就能估摸出个大概。 现在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就是价格了。 如果夹皮沟这里成功了,那么等到来年,他们这些大队,就算砸锅卖铁头拱地,也要把大棚建起来。 偏偏价格问题,又是敏感问题,谁也不好张口询问,没看就连公社的孙书记,都一直强忍着没问,憋得相当难受。 大伙心里都跟猫挠似的,一个个挤眉弄眼的,撺掇着孙书记出头,最好是叫王县长他们张这个嘴。 其实王县长和郑县长,心里也痒痒的,都努力忍着,这价格高了低了的,谁也拿捏不准啊。 太低了,夹皮沟一方受损失,他们这些父母官当然不希望看到。 太高了,只怕汽车厂那边不满意,如果叫人家产生被挨宰的感觉,那县里就甭想着直接从人家厂子进汽车了。 至于卢文,那更是老油条了,绝口不提价格,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去讨价还价,还是等以后派采购人员过来商谈的好。 他背着手,在大棚里慢慢溜达,欣赏一阵黄瓜花朵上的小蜜蜂,然后目光又被花架子上的花盆吸引,观赏盛开的月季花。 猛然间,他肥胖的身 子一颤,嘴里失声叫道: “君子兰!” 他就是春城的,平时工作之余,也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的,当然认识君子兰,更清楚君子兰现在的价值。 “这是俺父亲当年留下来的,是他生前最喜爱的花,他说,做人当如君子。” 刘青山也深情的凝望着那几盆君子兰,口中幽幽地说着。 “你有一位好父亲啊。” 卢文伸出大胖手,轻轻拍拍刘青山的肩膀,然后一脸惋惜,本来他还想问问,能不能买一盆带回去呢。 旁边跟来的司机,惯会察言观色,有些事领导不好开口,就只能他说了。 于是他凑到刘青山跟前:“小刘同志,我们卢书记也喜欢养君子兰,能不能跟你买一盆啊?” “小王,不要说了,君子不夺人所爱。” 卢文摆了摆手,人家这花,意义非同一般,最关键的是,这位小刘同志,现在是个关键人物,万万不能怠慢。 司机又讪讪地缩到人群后边,这下好像拍到马腿上了。 刘青山也笑着摇摇头:“卢书记,对不住,这花是肯定不能卖的。” 说完,他话锋一转:“君子不夺人所爱,俺还记得一句话,君子有成人之美,所以嘛,可以送给卢书记一盆。” 这下子,就连王县长和郑红旗都服气:这位小刘同志为人处世,还真跟他的年龄不相符啊。 刘青山拿起一个小花盆,里面的君子兰,叶片只有巴掌长,这是今年新发出来的,然后移栽到小盆子里,用来送人,最合适不过。 真要是送一盆大的,刘青山也舍不得。 双手把花递到卢文面前,他郑重地说道:“我父亲当年是教师,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桃李满天下。” 此刻他的眼中,泛起晶莹的泪光:“他当前栽种的君子兰,能传播得更广,被更多的人喜爱,我想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话说到这里,卢文就不好再推辞了,他也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花盆:“小刘同志,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养它的。” 此时此刻,他是真心感动,这无关名利,而是一种精神上追求的境界。 就在大棚里面温情脉脉之际,只见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进来,正是大张罗,扯嗓子喊上了:“支书,村长,你们快瞧瞧去,老板子和张大帅打起来啦!” “因为啥呀?” 张队长腾一下就火了,这又是县领导又是公社领导的,还有各大队同行,你们这特么不是上眼药嘛! “不知道啊,快过去劝劝吧,一会儿都出人命啦!” 人群呼啦啦地跑出大棚,就在刘青山家大门外,两个中年汉子正在雪地上骨碌呢。 这二位浑身都沾满雪,帽子早就滚到一边,嘴里吵吵把火,打得正热闹。 “喝点猫尿就撒疯,这就喝人肚子里,还是喝狗肚子里啦!” 老支书上去先踹了两脚,张大帅和车老板子这才爬起来。 “这么大岁数还打架,磕碜不磕碜,说说咋回事?” 张队长开始断官司。 车老板子脸上全是雪,就跟唱丑角的,打了个白脸儿似的,他用袄袖子擦了一把脸,气呼呼地说: “张大帅这犊子玩意,出来跟俺说,县里有个饭店跟他联系,要买咱们的蔬菜,俺就问他,那给多少钱一斤啊?” 大伙一听,也都支棱起耳朵,只听老板子继续说: “俺一听,韭菜三毛钱一斤,芹菜两毛钱一斤,俺当时就火了,咱们天天在大棚里摸爬滚打,晚上都在大棚里睡觉,咋能就卖这点钱呢?” 张大帅也不干了:“妈个巴子的,这就不少了,夏天的时候,才几分钱一斤,你这也太黑啦!” “啥时候说啥话,冬天能吃上鲜菜,比肉都金贵,没看刚才喝酒的时候,青菜一上桌,就被抢光啦?” “那菜还是俺炒的呢!” 这俩人说着说着又吵上了,把张队长都吵得头大:“俩醉鬼吵吵啥,赶紧各回各家,没一个省心的。” 刘青山也上前相劝:“老板叔,大帅叔,知道你们都是为村里好,担心蔬菜的销路,这个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回去都把自个家的大棚伺候好就成。” 在众人的拉扯下,那两个人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各找各媳妇去了。 可是那些外人,心里的震惊,却久久不曾散去:这青菜,啥时候也能卖到好几毛钱了? 而且听人家的口气:这个价格还嫌卖便宜了呢。 不过好像也挺有道理,物以稀为贵,这月份,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守林大队的老刘支书心里算了一笔账:就平均按照两毛算,五千斤的韭菜,一万斤 的芹菜,还有两万斤的黄瓜,那得卖多少钱?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差不多一万块啊! 还有其他村的支书和村长,也都眼睛直冒光:这种的哪是蔬菜,简直就是种钞票啊! 巨大的利益面前,他们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呼啦一下把卢文给围住:“卢书记,来年要是俺们也都种大棚菜,你们还要吗?” 老支书一听就怒了:“干啥玩意,抢生意都抢到家门口了是吧,你们这也太不讲究啦!” 张队长也撸胳膊挽袖子的:“亏得俺们刚才还拿你们当客呢,来来来,谁不服先跟俺撂一跤,俺摔不死你!” 刘青山也眨眨眼,心里好笑:刚才谁说不许打架的了? 正文卷 第九十八章 同学,你完蛋喽! 架当然打不起来,公社孙书记嘴里呵斥两句,这些人就都消停了。 孙书记也有点头疼,这一窝蜂的都种大棚,到时候蔬菜卖不掉咋整啊? 同样担心的还有王县长,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一起上马很多项目,最后恶性竞争,结果全都黄摊子了。 只有郑红旗若有所思,他望了刘青山一眼,看到后者也正微笑着望着他,于是就咳嗽一声,口中说道: “这个问题,我和青山一起探讨过,完全不用担心,一项产业,只要在某一地区形成规模,就会形成集团效应。” “就像是冬天种大棚菜,我们这里如果能够形成大棚蔬菜种植基地,那么周边地区,自然都会来我们这里进行采购。” “只要我们县里做好行业规范,那么所有的种植户都会受益,所以其他大队,来年也可以搞塑料大棚的项目。” 这一番话,大伙听得似懂非懂,什么集团c基地之类的,这些新名词他们暂时还无法理解。 但是最后一句话都听明白了:他们也能搞塑料大棚! 霎时间,那些村长和支书都喜气洋洋,嘴里连连道谢。 就连公社的孙书记也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心里对郑副县长十分佩服:还是县长水平高啊! 同来的王县长,也不由得刮目相看,心里只能感叹对方“年轻有为c前途无量”了。 郑红旗又向刘青山望望,两个人一起微微点头,彼此心照不宣。 刚才他的这番话,就是刘青山曾经跟他谈过的,郑红旗后来研究过一段时间,越想越有道理。 他甚至都打算好了,把夹皮沟塑料大棚的产业,写一份完整的调查报告,专门论述集团效应和生产基地的优越性。 这是一项比较耗时的工作,最少也得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初步看出来效果。 不过一旦弄出来,肯定会引发一场不小的轰动,或许也会成为他向上发展的一个重要砝码。 所以当他再看刘青山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就越瞧越喜欢了。 一行人参观完塑料大棚,又去养猪场转转,看着一头头肥头大耳的家伙,卢文再一次俩眼放光,嘴里问道: “要是春节前出栏,能长到多少斤?” “二百斤肯定没问题。” 这方面,队长婶子最有发言权。 “好,那我们也全要了!” 卢文再次展示了他的大手笔,对于一个拥有数万职工的大厂子来说,这几百头猪,还真有点不够看的。 这一下,再次引发了其他大队的羡慕:虽然生猪一直不愁卖,但是汽车厂财大气粗,肯定价格能更高一些。 这些他们还能忍,最令他们无语的是,这一批猪崽,各大队都抓回去不少,可是个头跟人家这没法比。 都是行家,搭眼一瞅,就能估量出这些猪的重量,应该都有一百二三十斤了。 年前这俩多月,长过二百斤肯定没问题。 再看看他们抓回去的猪仔,还是采用原来的养殖方法,能有七八十斤就不错了,你说一开始都是般般大,咋就能差这么多呢? 老刘支书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不服不行,不相信科学不行,以后多跟人家夹皮沟学着点吧。 对了,那个养猪场的张杆子呢,回去之后,还得把外甥女翠花的婚事重新张罗起来,先搭上这条线再说。 张杆子并不知道,他马上就要好事临头了,这货还挑着粪挑子干活呢,手上还不停地摆弄着手指,嘴里念念叨叨的。 “俺得算算,一共出栏二百头猪,一头二百斤,生猪按照每斤七毛算,这一共是多少钱啊?” 算了半天,张杆子最后得出结论:反正是老鼻子钱啦! 美得他啊,挑着猪粪哼哼起来,屁股还一扭一扭的:“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 眼瞅着天都快黑了,孙书记这才领着各怀心事的属下骑车离开夹皮沟,对于来年公社的整体布局,孙书记心里也有谱了。 还有卢文一行人,也要返回县里,刘青山当然也随车同行,他和刚子坐在后座上,一起闲聊。 刚子兴致勃勃地谈起生意经,刘青山见车里还有外人,也就没有细问,跟副驾上的卢书记,谈起正事儿。 卢文心里也挺佩服的,要是换成别的年轻人,估计早就沉不住气,还能憋到这时候才问? 于是就简单说明一下情况,搞得刘青山也好生无语: 合着费这么大劲儿,就是叫俺去接个电话啊 ? “小刘同志,那位托马斯先生是谈判的关键性人物,而且外交无小事,下面我口头传达一下上级的精神。” 卢文怀里捧着那小盆君子兰,跟刘青山讲了好一阵,无外乎这次谈判,对整个国家的汽车工业发展如何如何重要之类。 刘青山又不是汽车研发的工程师,他是彻底的门外汉,希望到时候,能依靠眼界和见识,把托马斯侃晕,为自己一方多争取一些利益吧。 坐着吉普车,一行人摇摇晃晃来到县城,已经晚上八点多钟,其他人直接去招待所休息,刘青山则还有任务。 他叫上刚子帮着拎东西,一起去了县城的第一中学。 家里杀猪,刘银凤没赶上,林芝心里惦记着呢,正好刘青山来县城,林芝自然要给二闺女捎来一些吃的。 每个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呢。 两块烀熟的猪肉,一根大血肠,一小块猪肝,还有半盆酸菜。 这时候可没有塑料袋啥的,为了拿这些东西,可费了劲。 还好大姐刘金凤受到刘青山的启发,找了块大塑料布,对折之后,再用熨斗把底边和侧面都熨烫连接,做了个塑料大口袋,这才把酸菜汤盛到里面。 没有方便袋,果然不方便。 进了学校,这个点儿正上晚自习呢,刘青山也没有去二姐的教室,而是直接去了校长室。 东西本来就不多,二姐同寝室的同学十几个,要是直接拿过去,估计刘银凤也吃不到几口。 而且猪肉血肠啥的早就凉了,也没法吃。 干脆还是送给徐校长好了,明天把二姐叫到校长家里,还能吃口热乎的。 顺带着大胡子校长老两口,也能跟着解解馋。 整件事,刘青山在家的时候,就盘算好了。 来到楼门口,正好赶上下课,不少学生出去上厕所,刘青山只能在外面先等一会。 “青山,刘青山!” 猛然间听到有人叫他,循声望去,只见人高马大的石诚,正朝他招手呢。 石诚还挺热情地凑上来,轻轻拍了下刘青山的肩膀:“青山,你咋总不来上学呢?” “俺” 没等刘青山说话呢,旁边就有两名学生,把石诚给拽走了。 刘青山还隐隐听到他们的议论声:“这个刘青山因为逃学,听说上次校长要开除他呢,这种坏学生,咱们可不能” 石诚似乎还争辩着什么,但还是被那两名同学硬给拉走。 听到旁边的刚子嘴里发出吭吭的笑声,刘青山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笑啥笑,俺虽然不在学校,但学校却流传着俺的传说。” 进了教学楼,直奔校长室,看到里面亮着灯,刘青山就敲了敲门。 “进来。” 屋里传出徐大胡子那熟悉的声音,很威严,也很有气势。 刚子一听,立刻就怂了:“青山你自个进去吧,我从小就怕老师,更别说校长了。” 瞧你这点出息,刘青山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推门进屋,结果却险些跟迎面出来的人撞个对头碰。 “是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 郑小小和刘青山彼此看着对方,都有点意外。 “你个臭小子,又来干什么?” 大胡子也看到刘青山,心里还挺高兴的。 不过呢,他这个人有个不好的习惯,越看到喜欢的人,那张胡子脸就拉得越长,眼睛就瞪得越圆。 “嘿嘿,没啥,给您送点东西。” 刘青山也知道这位大胡子校长的毛病,所以笑嘻嘻地答着,还朝迎面的郑小小点点头。 这是来送礼的,都学会搞不正之风啦! 郑小小使劲瞪了刘青山一眼,然后走出校长室,她的心中多了几分失望:倔驴这算是没救啦! 即便如此,她还是故意放慢脚步,希望能听到一些正面的消息。 啪! 校长室里响起拍桌子的声音,随后就是徐校长的咆哮声传出来:“你个臭小子,跟谁学的,赶紧把你的破烂东西统统拿走!” 果然是送礼的! 郑小小心中彻底失望,加快脚步向教室走去,她决定,以后再也不搭理这个家伙啦。 校长室里的刘青山,则乐呵呵地解释着:“校长,这又不是特意给您拿的,是给俺二姐的,凉了没法吃,俺琢磨着,叫王阿姨在家里热热,把俺二姐叫去吃一顿。” “给银凤的,那还差不多。” 徐大胡子火气来得快,消得更快,又乐呵呵地坐回椅子上。 “期中考试,银凤考了年级头名,来年高考,很有希望上重点大学,是该吃点好的 ,可别把孩子给累坏喽。” 看他那副笑逐颜开的模样,刘青山觉得他的大胡子也挺可爱的。 可是紧接着,他就感觉不那么可爱了,大胡子夸完刘银凤,就开始训她的弟弟了。 “你个臭小子,期末考试要是考不好,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到时候,你就乖乖滚回学校来上课。” 是是是!刘青山只有乖乖点头的份儿:“校长,外面还有人等我,我先走了,校长再见。” 徐大胡子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走到门口,刘青山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又回头问道:“校长,啥时候期末考试呀?” “滚!” 校长室里,传出雷鸣般的咆哮。 路过的学生,都吓得溜着墙根走,还是一溜小跑。 在路过刘青山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同学,你完蛋喽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年龄是硬伤啊! 招待所里,刘青山和刚子住一个房间,刚子正滔滔不绝地白话呢。 “青山,我和飞哥去羊城,那算开了眼啦,那里简直” “俺去过羊城。” 刘青山铺好被子,准备睡觉。 刚子咽了口唾沫,继续开讲:“青山,你是不知道啊,我们运回来的中山装,那都卖疯了,一天能赚一百块” 刘青山来个老头钻被窝,然后拽了一下床头的灯线,咔哒一声,电灯熄灭,黑暗中传出他的声音。 “困了,先睡吧,你们卖中山装的主意,还是俺出的呢。” 刚子想想也是,只能郁闷地躺下睡了。 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卢文就领着刘青山和翻译,早早去了县政府,就在王县长的办公室里,守着电话。 八点刚过,电话准时响起,听筒里面,传出了托马斯那熟悉的声音:“晚上好,刘,是你吗?” 刘青山抬头瞧瞧窗外刚升起的红日:“托马斯先生,我这里是早晨,所以我只能问候你一声‘鼓捣猫腻’!” 旁边的翻译都是一愣:这英语说得真标准,要是他闭上眼睛,还以为是外宾在讲话呢。 “哈哈,刘,跟你交谈,总是叫人很愉快。” 托马斯的心情很好,在电话里哇啦哇啦讲起来没完,什么提职加薪啦,什么新车型已经投产使用啦,就跟碎嘴子似的。 旁边的翻译可累坏了,手里捏着钢笔,唰唰唰写个不停,他要负责记录谈话全过程。 旁边的王县长则心疼坏了:电话费啊,国际长途,贵得吓死人嘞。 刘青山也纳闷,一般来说,一辆新车,从设计到投产,最少也得三四年的时间,这个好像才半年吧? 不过想想,只是外形方面的调整,就相当于人换了一身新衣服,也就释然。 刘青山也不介意跟托马斯多聊一会,沟通一下感情,可是瞧着王县长脑门子都冒汗了,于是就打断了对方的夸夸其谈。 “我的朋友,你想把我们下次见面要说的话,都在电话里讲完吗?” 电话听筒里,传来托马斯的大笑声:“哈哈,刘,我答应你的礼物,已经上了货船,或许会比我先到。” “什么礼物?” “当然是我设计出来的新型轿车,刘,你们华夏不是有一句古话,叫做一个诺言比一千克黄金还要珍贵。” 翻译同志手里的钢笔头也停顿了下,抬头望了刘青山一眼,眼神里满满都是羡慕:小轿车,进口的高级小轿车啊,我也想要! 还有王县长,这时候也顾不得心疼电话费:小轿车,我一个县长,现在还坐212呢? 只有卢文暗暗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小刘同志跟外国人关系很好的样子,出手就送一辆小轿车,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在当时的情况下,人们脑子里都紧绷着一根弦儿,就连小娃娃们最喜欢玩的游戏,都是:抓特务。 刘青山才想起来小轿车的事,当时还以为是开玩笑呢,想不到托马斯是来真的。 哈哈,天上掉下来一辆小轿车,那还客气啥呀! 跟老外接触,就不能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于是刘青山向托马斯表达了诚挚的谢意,并且纠正了对方的用词错误: “托马斯先生,你说的成语应该是一诺千金,类似的,还有一言九鼎,一言为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哦,汉语果然是博大精深,只是最后一句我有些不大理解,死马躺在地上动不了,当然没有办法追?” 托马斯没白在这边呆好几个月,也学会点汉语,可惜学夹生了。 刘青山可不想在电话里跟他讨论驷马和死马的区别,又聊了两句,约定下个月再见,就准备挂掉电话。 这时候,就听托马斯忽然又问了一句:“刘,我亲爱的朋友,你那个神奇的大脑里面,有新的设计灵感了吗?” 哈哈,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原来是惦记这个呢。 刘青山终于豁然开朗,难怪托马斯这么慷慨,直接送了一辆小轿车。 事实也正是如此,托马斯回国之后,公司立刻就投产新车,并命名为“开拓者”。 新瓶装老酒,动作还是很快的,两个月,新车问世。 也难怪他们火上房似的,ac公司,已经濒临破产的边缘,作为公司的那些股东,可不想被别的汽车公司收购合并。 所以说,投产开拓者,就成了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万万想不到的是 ,这车一经推出,就卖疯了,尤其是那些年轻人,简直把开拓者一代,当成了宝贝。 甚至还打出了“宁要开拓者,不要女朋友”的口号。 ac公司订单疯涨,一下子又重新变得炙手可热,公司奇迹般的死而复生。 论功行赏,最大的功臣当然就是托马斯先生。 但是托马斯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啊,这一切都源于那位神奇的东方朋友。 所以他才会又是送车,又是打电话的,就是希望能够继续从刘青山那里,掏出点好东西来。 虽然刘青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他和托马斯都是受益者,而且还有可能继续受益。 这就足够了,于是他就对着话筒吹了口大气儿: “托马斯先生,我期待着和你的再次合作,相信我,我们会再次碰撞出思想的火花,或许会变成一场大火,席卷整个汽车制造业!” 哈哈,电话那头,传来托马斯畅快的大笑声。 电话终于结束了,不过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刘青山,瞧得他都有点发毛,嘴里忍不住开了一句玩笑。 “好像,我刚才没有泄露什么国家机密吧?”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屋子里没人捧场,依旧大眼瞪小眼地盯着他。 忽然间,卢文使劲拍了一下巴掌:“小刘,等下个月的谈判,我们汽车厂邀请你,务必参加!” 刘青山咂咂嘴:“俺还得在家种大棚呢。” “你们的大棚蔬菜,我们汽车厂包了!” “那俺还得养猪呢。” “猪我们也包了!” “还得帮俺大姐养蛋鸡呢。” “鸡我们也包了,鸡蛋我们也都包了!” 卢文干脆利落地一挥手:“连你这个人,我们都包了!” 屋子里这才响起一阵畅快的笑声,刘青山也就不再矫情:有了汽车厂这个大客户,暂时是不用担心那些农副产品的销路喽。 “青山啊,坐坐坐,喝茶。” 王县长也满面红光的,虽然花了点电话费,但是花得太值了,连他这个县长,都觉得脸上有光。 谁说咱们碧水县没有人才啊? 关键是,汽车厂方面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有小刘同志的面子,给碧水县批几十辆卡车,那简直不要太轻松。 一时间皆大欢喜,中午自然是在招待所好好招待一番。 酒桌上,王县长提了提卡车的事,都不用刘青山吭声,卢文就满口答应下来。 他们开来的那辆小轿车,也修好了,于是满载而归,车里面,塞满了各种土特产呢,连刚子都有份儿。 “真是不虚此行啊!” 卢文上车前,亲切地跟刘青山握手道别,心满意足地踏上归程。 “青山,下个月见。” 刚子在车窗里朝刘青山挥着手,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刘青山这才放下手臂,心里有些不满:你们都各有收获,就俺白跑一趟是吧? 不对,也不算白跑,马上就要有一辆小轿车了,还是进口的。 想到这里,他终于平衡了,乐呵呵地跟身边送行的王县长说:“县长,我是不是应该先把驾驶证考下来?” “小刘啊,你今年多大年龄了?” “16,过年马上就17岁。” “呵呵,考驾驶证必须年满18周岁,小刘啊,你还小啊。” 王县长笑吟吟地望着这个小年轻,嘴里打趣着,心里却很是感慨:真年轻,也真厉害,不知道将来会达到什么高度呢? 年龄是硬伤啊! 刘青山也蔫了,心里涌起一股给托马斯打电话的冲动:俺不要小轿车了,能不能换一台拖拉机啊? 坐上县里的吉普车,刘青山也被送回家,其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小轿车还真没啥大用,不如一辆自行车实在呢。 从公社的主路下道之后,前面一辆马拉爬犁,慢悠悠走着,爬犁上还拉着两个大麻袋。 他们这边,落雪之后,一般就把马车换成了木爬犁。 这玩意下面两条光溜溜的木轨,在雪地上行进,摩擦力小,十分省劲儿。 看到麻袋上坐着的人影,刘青山越瞧越眼熟,到了近前,拉开车窗,大吼一声: “二彪子!” 那人猛回头,还真是二彪子,看到探出头的刘青山,一时间有点发懵。 刘青山叫司机大哥停了车,直接叫他回去,剩下这段路,他就坐爬犁好了。 下了吉普车,二彪子也从马车上跳下来,小哥俩向着对方飞跑过去,然后紧紧抱在一起。 “青山,你好像长高 啦!” “哈哈,彪子,你好像晒得更黑啦!” 前面传来一声鞭响,随后老板叔的声音传过来:“上车,边走边唠。” 二彪子看上去,确实黑瘦了一些,想来这段时间,也挺艰苦的。 不过看上去倒是成熟了不少,已经渐渐褪去少年的青涩。 一路上听他讲述在黑省那边的学习实践经历,一脸的跃跃欲试,恨不得大显身后一番。 刘青山拍拍小伙伴的肩膀:“成,来年咱们先种个百八十亩的水稻试试。” 二彪子拍拍屁股下的大麻袋:“稻种俺都带回来啦!” 等爬犁进了夹皮沟,立刻就有不少人围上来,跟二彪子打着招呼。 “彪子,这麻袋里啥玩意?” 张杆子拍了下大麻袋,能感觉到里面是粮食。 “当然是水稻。 二彪子忙着和村里人搭话,也没太注意这边。 “水稻不就是大米嘛,好哇,这下有大米饭吃啦!” 张杆子来劲了,把麻袋立起来,直接背着就跑。 一麻袋水稻,也将近二百斤呢,这家伙一溜小跑,跑得嗖嗖的,就这说他是懒汉,谁信啊? “嗨嗨,杆子叔,那里面是稻种,还没脱壳呢,不能吃!” 二彪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张杆子立刻觉得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就泄了,俩腿一软,一下子瘫在地上 正文卷 第一百章 天然大冰箱 二彪子先回家转了一圈,就被刘青山拉到他家,昨天杀猪,还剩了些杀猪菜,正好叫上大头,小哥仨一起吃顿饭。 吃饭之前,二彪子先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来一沓钞票,递给刘青山。 “你去龙江省的时候,俺给你拿了二百块钱,你还给俺一百六十多块,这几个月,你就花了不到四十块钱?” 刘青山数了数钞票,然后有点生气。 不是因为花的钱太多,而是太少了,除去来回的路费,这基本上就没花钱嘛。 二彪子嘴里嘿嘿几声:“到那边之后,徐教授人可好了,俺基本上是白吃白喝白学技术,连稻种,都是徐教授白送的。” 刘青山也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份人情:老一辈的那种情怀,其实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可惜啊,随着经济大潮的汹涌澎湃,将太多人身上的那种情怀,冲刷得无影无踪。 “等咱们这边的水稻种成了,二彪子你必须背一袋大米送过去。” 大头显然也知道这里面的情分,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重重拍了下二彪子的后背。 “一千多里地呢,你叫俺扛过去,大头你这脑袋咋还越来越不好使了?” 二彪子反过来拍了一下大头的大脑瓜子,三个小伙伴,嘻嘻哈哈打闹着。 笑闹一阵,二彪子就把自己背回来的挎包打开,从里面拿出厚厚一大摞子本子。 这上面,都是水稻从种植到收获方面的相关知识,就相当于寒地种植水稻的秘籍。 二彪子也颇为自豪地拍拍秘籍:“这是俺干爹送的!” 干爹? 看到两个小伙伴疑惑的目光,二彪子嘿嘿一笑:“徐教授对俺那么好,俺当然就认他当干爹。” 刘青山也只有朝他竖大拇指的份儿了:“行,那以后就好好孝敬你干爹吧。” “吃饭吃饭。” 刘金凤端着一大盆酸菜放到桌上,然后瞪了二彪子一眼: “你小子鬼头蛤蟆眼的,可不能用到人家老教授的时候叫干爹,用完了就扔到一边不管,要是那样,小心我掐你。” 二彪子不怕别人,就怕刘金凤,赶紧使劲点着脑袋保证:“大姐,你放心,俺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吃饭吧。” 林芝把白肉和血肠都端上来,把一盘子白肉摆到二彪子跟前:“彪子你这几个月都黑瘦黑瘦的,没少吃苦吧,多吃点肉。” 二彪子不由得心头一热,眼睛有点泛酸,他老娘在生完家里的老四,也就是四虎子之后,没几年就过世了。 自打他七c八岁开始,多数时间就跟刘青山一起玩,把林芝就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 嗯!嘴里答应一声,二彪子赶紧夹了一块连肥带瘦的五花肉,蘸了点蒜泥,塞进嘴里,一边嚼还一边嚷嚷: “真香!” 等到晚上要休息的时候,林芝跟儿子说,叫他明天去公社,把剩下那半扇猪肉卖给收购站去。 其实今年都卖少了,按照往年的惯例,杀完年猪,除了头蹄下水和板油自己家留着,再招待亲朋好友吃一顿,剩下的,基本都会卖掉的。 一年到头,家里的收入,除了用鸡蛋换点零花钱,剩下的大份儿,就是年前卖猪肉的钱了。 今年好一些,交完任务粮,还有些余粮可卖。 要是以前生产队的时候,能够一家的口粮都不错了,至于工分啥的,他们夹皮沟这穷地方,工分根本就不值钱。 就拿前年来说,一个工分才几分钱。 遇到不好的年景,搞不好还得倒贴,一年干到头,最后还欠钱。 林芝觉得,今年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一些,就多留了将近一脚子猪肉。 昨天杀猪,她还有点担心,担心杀出痘来,幸好运气不错,她养的猪也争气,猪肉干干净净的。 这时候养猪,因为是散养,所以猪的身体里,很容易生寄生虫,最常见的就是猪绦虫。 这种猪肉,瘦肉里面寄生着绦虫的虫卵,就是一个个白色的圆形东西,小的也就小米粒大,大的有高粱米粒儿大,老百姓管这个就叫“痘猪肉”。 谁家要是杀猪杀出痘来,那就亏死了,收购站那边根本不收,自个家吃吧,还犯膈应,所以杀猪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 刘青山当然能理解母亲的心思,这些年过日子都非常仔细,这才把他们这些孩子拉扯大。 不过现在不同了,日子会越来越好,所以猪肉就没必要卖。 可是又不能跟母亲明说,那样母亲心里肯定舍不得。 斟酌一下,刘青山这才乐呵呵地说:“娘,要不就别卖了,大姐c二姐都需要补充营养,老四老五也都杆杆瘦的,多吃点肉,还有爷爷奶奶那边也得照顾。” 林芝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那就卖一脚子吧,总不能杀一头猪都留着吃,别人会笑话咱们大吃二喝,不会过日子的。” 刘青山抓抓后脑勺:“娘,我去春城的时候,王教授他们老两口,说放寒假的时候,要回夹皮沟看看,主要还得咱家招待呢。” 林芝笑着抬起手,轻轻在刘青山的脑瓜上拍了下,然后转为轻轻地抚摸:“你呀,自己嘴馋,还总扯着别人,那就不卖了。” 感受着母亲温热的手掌,刘青山的心中,只剩下一片安宁。 “咯咯,天天都有肉吃啦!” 被窝里,传来老四和老五两个小家伙咯咯的笑声。 原来都没睡着,支棱着小耳朵偷听呢,一听林芝说不买肉,把她们俩都乐坏了,这俩小馋猫。 既然不准备卖肉,那就得好好保存,他们这地方就是天然大冰箱,最不发愁的就是这个了。 第二天,刘青山去山上练功回来,就把猪肉全都卸成小块,猪肘排骨啥的,都单独卸下来,其余的猪肉,都切成豆腐大小的方块,然后就埋到当院子。 没错,就是埋。 当然不能用土埋了,而是用冰埋。 从小松江里刨了两麻袋的冰块运回来,把猪肉往冰里一封,上边再撒上雪,浇上水,吃的时候刨出来,跟新鲜的一样。 要不怎么叫天然大冰箱呢? 好处还有呢,不怕贼偷,不怕狗啥的偷吃。 除了这种保存方法,刘青山还留了几块肉,扔进仓房的大缸里,这样吃的时候比较方便,省着还得刨冰堆。 仓房大缸里的猪肉,外面还要挂上一层冰,这个叫挂蜡,可以避免猪肉风干变味。 挂蜡也比较简单,就是等到了晚上,一天中最冷的时候,把冻好的猪肉放进凉水里蘸一下,拿出来摆在帘子上,猪肉表面,很快就结了一层薄冰。 要是不放心,就再挂一遍。 以此类推,什么鸡鸭鱼肉之类,都可以采用这种方法来保鲜,要不怎么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呢。 这又是刨冰,又是拉冰的,这一忙活就是一小天儿,等到老四她们放学回来,看到当院剩下的几块大冰,大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的,比冰块还晶莹呢。 “哥——” 老四扯着刘青山的衣襟,声调又开始拐好几个弯儿。 一般这种时候,都是小丫头有啥要求了。 刘青山忍不住伸手,捏捏她冻得红彤彤的小脸:“又要干嘛?” “嘻嘻,哥,给俺和山杏做个冰车呗,二牤子他们说,吃完饭要去小河里滑冰。” 小老四终于露出了小狐狸的尾巴。 “行——” 刘青山的语调,也没少拐弯,逗得俩小丫头咯咯笑。 本来,刘青山就有一个冰车,是他小时候玩的,不过呢,还得给山杏再做一个。 他可不想山杏只能站在冰面上,看着别的小朋友玩儿,那他这个当哥哥的,就太不称职了。 做冰车,他还真弄不来,主要是家里没趁手的工具,所以只能去找张撇子。 张撇子正在家做鸡笼子呢,昨天别的大队来参观,有人去刘金凤的养鸡大棚转了一圈,就入眼了,也准备来年建个养鸡场。 鸡雏还要等几个月,毕竟刘金凤的养鸡场,现在还没开始下蛋呢,不过鸡笼子却先在张撇子这里预定了。 连工带料的,一个鸡笼子一块钱,把张撇子给高兴坏了,他能赚六毛多钱呢。 定了一百个鸡笼子,那就是六十多块钱啊,再加上从刘青山赚来的五十块钱,给他大哥的对象买自行车的钱,差不多就够了。 所以一看到刘青山来了,张撇子是眉开眼笑,好不亲热。 得知要做一辆冰车,他立刻满口子答应,拿出锛凿斧锯啥的,乒乒乓乓,一个多小时,就弄出来了。 冰车其实就是个小型的爬犁,最关键的部位就是下面的两道木轨,必须用好木料,而且要保证光滑。 木轨的最前端,还要锯出来一个斜面,免得扎进冰雪里。 要做就做全套的,张撇子甚至还给做了两副冰扦子,就是两个圆木把,中间插上一截带尖的细钢筋。 这样坐在冰车上,俩手持着冰扦子,在冰上轻轻向后一扎,冰车就会向前滑行。 在张杆子做冰车的时间里,刘青山也没闲着,找了块边角木料,是柞木的,非常沉实,削了两个木头尜。 尜,也是北方 孩子,冬天最喜欢的玩具了。 都弄完了回家,老四老五趴在桌上学习呢,大姐夫则取代了刘青山平时的位置,也在稿纸上写着什么。 大姐和母亲,也正在屋里干活呢。 大姐坐在炕上,拿着绣花撑子在那描龙绣凤的,旁边还有杨红缨当学徒。 母亲则往一块大木板上边贴着旧布,那些破旧的布条布片儿上面抹一层浆糊,然后一层层地贴起来,最后有几毫米厚,用来做鞋底子之类。 正好,刘青山要了几根布条子,准备做两个抽尜用的小鞭子。 母亲做的这个活计,在农村这儿,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做“打袼褙(gēbèi)”。 几层袼褙剪成鞋底的形状,然后粘在一起,再用麻绳一针针纳上,这个就是人们常说的“千层底”了。 后来不就有一首歌唱道: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 千层底,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那时候的农村妇女,冬闲的时候,也从来不闲着,纳鞋底,打袼褙,手巧的姑娘家,还会绣花。 自家的用的各种帘子啦,还有自己的嫁妆之类,都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了这个时代,普通农家安闲而忙碌的生活。 刘青山一时间竟然瞧得有些痴了,他的心里,只剩下难以名状的温馨: 这就是家的感觉,真好!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一章 吃的是情怀 “三凤儿,又浪费胶卷,这有啥好照的。” 大姐抬头埋怨一句,然后看到刘青山的相机镜头对准她,连忙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儿,微微垂下头,继续摆出绣花的姿势。 屋里烧着炉子,温度挺高,刘金凤俏脸微红,脸上还带着甜蜜的微笑。 杨红缨也差不多,坐在刘金凤身旁,静静地看她绣花。 这两位大姐凑到一起,根本就是两朵花儿呀。 咔嚓一声之后,刘青山记录下这美好的时刻,然后嘴里就不老实起来: “大姐,你这是给老姐绣嫁妆呢?” 杨红缨一听,立刻炸毛了,直接从炕上出溜到地上,撵着刘青山,要拧他的耳朵。 幸好老五山杏及时救驾:“哥,该给我和彩凤姐照相啦!” “好好好!” 刘青山摸摸小家伙的西瓜头,嘴里夸了一句:“还是俺家山杏知道疼人。” 最后又给母亲打袼褙的画面也照下来,再过几十年,这样的场景基本上就看不到喽。 刘青山又温习了一会功课,充实的一天就结束了,炕上已经捂好了热被窝,躺在里面,踏踏实实的,一睡就是一大宿。 等到第二天吃过下午饭,刘青山就帮着老四老五扛着两辆冰车,脖子下面挂着照相机,去了村外的河边。 远远的就听到叫喊声,只见好几十名小娃子,都在这玩呢。 抽尜的,滑冰车的,啥也没有的,只要穿着鞋就行,可以在冰面上打出溜滑。 这个最简单,助跑几步,然后立在冰面上,一下子也能滑出去二三十米远。 当然,你要是摔倒了,躺着也能滑挺远。 水平高的,还可以玩各种花样:蹲着滑,倒着滑,单腿滑。 同时也免不了会翻车,咣当一下摔在冰面上,要是直接磕到后脑勺子,恭喜你发财了,眼前肯定金星乱窜。 不过这时候的小娃子们也皮实,整天在野外摸爬滚打的,身体的灵活性协调性都很好,极少有摔坏的。 反倒是以后的小娃娃,越来越娇惯,身体素质也越来越差,做个课间操都能摔骨折喽。 小老四小老五盘腿儿坐在冰车上,这个盘腿儿是必备技能,因为当时吃饭主要用炕桌,不会盘腿的话,吃饭可就费劲喽。 所以区分南方人和北方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看这个,会盘腿的,差不离就是北方人。 她们手里拿着冰扦子,挥舞着小胳膊向后一扎,冰车就向前滑动,欢快的笑声,立刻在冰面上荡漾。 “山杏,彩凤,咱们比赛吧,看谁滑得快!” 二牤子等几个小男娃,立刻凑上来,小小子力气大,山杏她们当然比不过,两个小丫头就干脆开始玩抽尜。 刘青山做的木头尜,足有小碗的碗口那么大,上面还贴着彩纸,转起来非常漂亮。 “山杏,彩凤,咱们比赛吧,看谁的尜转的时间长。” 二牤子他们又凑上来。 这回老四老五可不怕了,双方都把各自的木尜抽起来,然后同时停下鞭子,就剩下十几只木头尜,在冰面上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很快就有木尜倒了,最后,就连二牤子的木尜也东倒西歪,只有山杏和彩凤的,依旧转得十分平稳。 “赢喽!” 两个小丫头扳回一城,高兴得抱住刘青山。 没法子,他只能弯下腰,叫两个小丫头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 二牤子不服气,趁机拿起她们的木头尜瞧了瞧,只见下面都摁着一个图钉,难怪他们会输呢。 这也是刘青山帮着俩小丫头想出来的,图钉接触冰面,可以减小摩擦阻力。 然后,娃子们便一个拉着一个的后衣襟,蹲下身子,在冰面上开火车。 这就需要一个强劲的动力,来充当火车头。 这火车跑得快,全仗刘青山带,因为他就是那个火车头啊。 谁叫这群人娃子里面,属他最大呢。 玩了一会儿,照了几张相,记录下冰雪乐园中快乐的孩子。 当然也有半大小子,张撇子就领着一帮十六七岁的也来凑热闹。 他们的装备,就更高级一些,脚上都绑着“土冰刀。” 这玩意俗称脚滑子,先要锯两块比鞋底子稍大的厚木头板,下面绑上两道粗铁丝,这个就相当于滑道了。 然后木板前端锯出一个凸字形,凸字形的背面锯掉一层,钉上几枚铁钉子。 木板两侧再钉几个皮套,穿着绳子,绑到鞋上,就可以滑行了。 下面的铁丝非常光滑,想要蹬冰的时候,就立起脚尖,用最前端的钉子帽抓牢冰面,获得向前滑行的动力。 这种脚滑子的速度非常快,就是初学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容易摔跟头,尤其是容易磕后脑勺。 刘青山也瞧得有点脚痒,借了张撇子的脚滑子,在冰面上滑了一圈。 或许是扔得时间太久了,所以摔了好几个跟头,引来一阵起哄声。 刘青山还滑着土冰刀,推着坐在冰车上的老四老五,叫两个小家伙,体验了一把风驰电掣的感觉。 至于真正的冰鞋冰刀,农村的娃子们根本就买不起,三十多块钱的黑龙冰刀,都赶上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但是这种不花钱的脚滑子,照样也能给孩子们带来欢乐和笑。 甚至自己动手的乐趣,还要更大一些。 一直玩到天黑,娃子们这才各回各家,一个个的,身上都沾着冰雪,有的袄袖子都冻得邦邦硬。 这个主要是因为玩的时候出汗,就习惯性地用袖子擦汗,擦着擦着,袖子就冻冰了。 不少孩子,一到冬天,小脸小手就冻得跟麻土豆似的,当地称作“冻煽了”,其实就是皴了,严重的还会裂出一个个小口子。 那时候也没啥护肤品啊,顶多就是抹点蛤蜊油啥的。 刘青山叫老四老五坐到冰车上,一手一个,用绳子拉着冰车,就跟拉俩小爬犁似的。 老四老五都得意洋洋地坐在冰车上,炫耀着有哥哥的好处。 前面忽然传来呜呜哇哇的哭声,刘青山连忙奔过去,结果他也有点哭笑不得。 只见二牤子伸着舌头,舌头尖被粘到滑冰车的铁钎子上。 他也不知道是被谁给忽悠的,竟然干出这种虎事儿来,小娃子们都知道,冬天的时候,千万不能用舌头舔铁东西啊。 因为铁的导热性很快,舌头舔上去,瞬间就会被粘住,搞不好就粘下来一层皮,几天都吃不好饭。 刘青山赶紧过去帮他哈气,幸好铁钎子比较小,很快就热了,二牤子才算是把舌头给解救出来。 然后他就很豪迈地朝旁边一个小男娃伸出手:“俺舔完了,给俺一个大糖球!” 这是因为一颗糖球打赌了呗? 刘青山算是服了这帮野小子,啥赌都敢打。 正要继续往回走,就听身边的四虎子忽然叫起来:“哎呦,咋回事,俺这耳垂咋梆硬梆硬的呢?” 他自己不晓得厉害,还当成挺好玩的,旁边几个小娃娃,也伸手去摸,还有两个试图用手指来回拨弄着。 “别动!” 刘青山可吓出来一身冷汗,这耳朵冻硬之后,就变得很脆,使劲一碰,真能掉下来,搞不好就成一只耳啦。 刚才疯玩的时候,跑出一脑瓜子汗,四虎子就把棉帽子给甩了,可是像耳朵这样血液循环的末梢,却很容易冻的。 也许就在不经意之间,吱的一下就冻了,玩得正嗨的四虎子,根本就没啥感觉。 刘青山用手抓起一把雪,将四虎子拽过来,然后就开始用雪轻轻擦拭他的耳朵。 这个道理,就跟用凉水缓冻梨差不多,冻梨表面,就会慢慢结成一层冰,是里面的冷气散发出来的表现。 搓了两分钟,四虎子的耳垂又变得软乎了,然后再搓另外一个,最后都搓得红彤彤的,跟发烧似的。 把棉帽子给他扣到脑袋上,刘青山才长出一口气,嘴里叮嘱他以后玩的时候要注意,没娘的孩子,就是缺少人经管。 “青山哥,没啥事,就是有点麻痒痒的。” 四虎子嘴里还说呢,他是不晓得厉害,回家之后就得水肿脱皮,最后整个耳朵,非得剥一层皮不可。 刘青山直接把他领到自己家,然后去园子里薅了些去年秋天的茄子秧。 经历过霜雪的茄子秧熬水,拿来擦洗患处,可以治疗冻伤,这也是民间总结出来的土法子。 给四虎子擦洗完之后,剩下茄子秧水,就装到罐头瓶子里,叫他带回家继续用。 不以为然的四虎子还挺乐呵:“青山哥,这个罐头瓶,俺是不是不用还了,过年的时候,叫二哥帮着俺做个小灯笼。” 刘青山摸摸他的脑瓜,点头应了下来。 家里的老四老五已经洗完手和脸,林芝正拿着一盒蛤蜊油,叫她们往脸蛋儿上和手背上抹呢,要不然,小脸蛋儿变成麻土豆就难看啦。 在外面疯玩当然饿的快,苞米花都嚼腻了,幸好刘金凤早有准备,从炉子下面,掏出来几个早就埋好的土豆。 磕打一下土豆上的柴火灰,轻轻剥掉外皮,里面已经烤得金黄,掰开土豆,又 面又起沙,还散发着浓浓的香气,连刘青山都直咽口水。 这吃的不是烤土豆,而是浓浓的情怀啊! 当然了,要是用同样的方法来烤豆包,就更美了,要是再有点雪白的白糖蘸一下,那非得美出鼻涕泡不可。 刘青山正琢磨着呢,就听母亲林芝嘴里念叨着:“三凤儿,咱家明天淘米吧,你用爬犁拉到公社的米碾儿去粉了,回来发面蒸豆包。” 这算不算母子连心呢,刘青山赶紧满口答应。 估计是母亲看到孩子们回来都饿了,等蒸完豆包,饿了就可以啃两个。 同样高兴的还有老四和老五,这俩小丫头,越来越欢实了,手对手拍小巴掌:“蒸豆包喽。” 刘青山也不由嘿嘿笑了两声:“你们两个,可不就是一年级的小豆包。” 正文卷 第一百零二章 蒸豆包 刘青山拉着一个小爬犁,出溜出溜的,出了夹皮沟。 这种小爬犁,其实叫小爬遛更合适,上面横竖交错地摞着四个面口袋,里面装的就是已经淘洗好的大黄米和小米子。 蒸豆包最好是用大黄米,吃起来口感好,更劲道。 同时里面还要掺杂一些苞米茬子或者小米子,要是都用大黄米的话,就太黏了,蒸出来不成形。 当然,这个比例也不固定,喜欢吃黏一点的,就少兑一些。 掺加的粮食也有讲究,兑小米子,口感更好,更加细腻;兑苞米茬子,色泽更加金黄好看些。 高文学也跟在小爬遛的后边,他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绿大衣,头上扣着狗皮帽子,看起来是个标准的农村汉子。 可是谁又知道,他这是准备出远门,要去沪市这样的大都市,受邀参加作家研讨会呢? 研讨会的时间是十二月中旬,所以高文学也该出发了。 “大姐夫,你这一身还是应该换换的,不说穿得西装革履,怎么也得弄一身毛料制服啊。” 刘青山回头瞧瞧,总觉得大姐夫穿得有点土气,这以貌取人可不管你啥时代。 高文学用手往上推了下近视镜,看到前面是个小坡,就弯腰帮着推爬犁,嘴里不紧不慢地回答: “三凤儿,俺本来就是个农民呀,就算以后成了作家,也是农民作家。” 他脚上的棉鞋,重重地踏在雪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这片土地,这就是俺的根。” 这话还真没法反驳,刘青山也想通了,觉得农民作家这个标签其实也不错。 而且大姐夫知道扎根乡土,明确创作的方向,只要努力坚持下去,未来的成就绝对不低。 因为刘青山知道,无论是路遥还是莫言,他们走的都是这条道路,这是经过验证的,由此可见,大姐夫其实还是很有见识的。 两个人边走边聊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吆喝,只见二彪子也拉着一个小爬遛,嘴里喷着白气儿,呼哧呼哧地追上来。 他的爬遛上边,坐着一个土篮子,里面装着一把铁锹,肩膀上还扛着个小片镐。 这套装备,在冬季的农村很常见,几乎每个小男孩和半大小子,甚至一些上了年岁的老头儿,都经常用到。 它的用途只有一个:捡粪。 这两年,化肥才刚刚开始应用,所占的比重还非常小,家家户户,都还是以农家肥为主。 所以家里的闲人,一到冬天就会拉着小爬犁,出来捡粪。 要是能刨个大号的牛粪拍子,那都高兴坏了。 二彪子也加入队伍里:“一起去,正好我也去公社捡粪,咱们这边都被人给捡过了。” 十多里地,拉着小爬犁也不费劲,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两伙人先分散开。 刘青山先把面袋子送到粮食加工厂,当地人称为“米碾儿”,这时节淘米的人挺多,正好先留下爬遛在这排队,送大姐夫上车。 远远就瞧见高文学正从邮电局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大摞子信封,瞧那样子,估计至少得有一两百封。 读者来信多了也愁人啊,回信都回不过来。 看到刘青山,高文学索性把信件一股脑交给他:“三凤儿,你就替俺回信吧。” “姐夫,你这不是甩包袱吗?” 刘青山可不乐意干这活,一封两封的还觉得挺新鲜,多了能腻歪死人。 高文学一本正经地推推眼镜:“高山的笔名,你也占了一半,再说了,稿费都交给你这个掌柜的啦。” 正好大客车来了,他连忙挤上去,就这么潇洒地走了。 “姐夫,早去早回,一路顺风。” 刘青山招招手,目送着大客车缓缓离去,心情很是不错:大姐夫这算是踏上新的征程。 他则拎着一捆书信,嘴里哼哼着曲子,又溜达回米碾儿,就是这曲子有点不大应景,要是叫大姐夫听到,没准会训他: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等把黄米都粉完之后,再次跟二彪子汇合,小哥俩都满载而归。 二彪子去粮库那边转了一圈,就捡了满满一大土篮子,那里有不少卖粮的牛车马车呢。 他的挎兜里还哗啦呱啦的,刘青山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捡的马掌钉,估计是给弟弟玩的。 回到家,刘青山拿了个黑色的大陶盆,把黄米面发上了。 和面是最累人的 活儿,必须刘青山上阵,他攥着俩大拳头,在盆子里使劲怼。 即便他这段时间身体素质提升不少,一波搓揉下来,也累得满头大汗。 最后两个黑陶盆都快装满了,并排摆在炕头,上面用被子盖上,至少也得发上一宿。 发面很关键,这一晚上,林芝起来查看好几次,要是发大劲儿了,面子会发酸,那蒸出来的豆包就很难吃。 其他人也没闲着,大锅里早就烀上饭豆子,烀熟之后,用杵子捣碎,然后抟成一个个小圆豆馅。 就连老四老五都跟着抟豆馅,还不时往嘴里塞一个。 等到第二天开始包的时候,奶奶也过来帮忙,还来了几位婶子大娘,以及其她大姑娘小媳妇的,一起跟着忙活。 刘青山一瞧这画面,立刻就来劲了,又把照相机取出来,咔嚓咔嚓给照了几张,并且许诺等洗出来之后,一人给发一张。 这下帮忙的人都乐坏了,这年头想弄一张照片可不是容易的事。 包好的豆包,一个挨一个的码到锅里,必须都挤着点,不然就全都趴了。 正因为如此,当车里人太多的时候,人们就喜欢用“装豆包”来形容,就来源于此。 豆包不爱熟,所以要多蒸些时间,最少也得四五十分钟吧。 为了防止锅盖不严实漏气,锅盖上边还要苫上一条大麻袋,捂得严严实实的。 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正好第一锅豆包也熟了,掀开锅盖,嚯,好家伙,里面黄澄澄金灿灿的,瞧着煞是喜人。 大伙就围着锅台起豆包,通常都是两个连在一起,为了防止烫手,还得不时蘸点凉水。 “吃豆包,吃豆包。” 小老四饿了,跟山杏都拿着饭碗,在锅边嚷嚷,碗里还铺着一碗底儿雪白的白糖。 “烫着呢,先晾一会,还有啊,不许用筷子敲饭碗!” 大姐刘金凤扒拉一下小老四的天线辫子叮嘱道。 老四歪着头想想:“那我也蘸着凉水吃,就不烫了。” 这时候,奶奶接过话茬:“彩凤,那就更不行啦,会把肚子烫坏的。” 接着奶奶就开始讲古:“说有一年刚开春,一户人家正蒸豆包呢,就听外面有人嘭嘭嘭敲门,从门缝一瞧,你猜怎么着?” “是谁来串门啊?” 老四还天真地问呢。 “原来是一只黑乎乎的大熊瞎子!” “啊?” 老四吓得差点把饭碗扔地上,然后就听奶奶继续讲:“把这家人都吓坏了,就把豆包外面蘸了凉水,往外扔。” “黑瞎子刚冬眠出来,正饿着呢,就往肚子里吞豆包,豆包外面凉丝丝的,可是里面却还是烫的,最后把黑瞎子给烫得嗷嗷叫,活活给烫死啦。” 没等奶奶讲完了,小老四就把饭碗往菜板子上一放:“不吃了,我再也不吃豆包啦!” 大伙都被她的样子逗得哈哈笑,奶奶都笑出眼泪来:“吃吧吃吧,这会儿已经凉了,正好吃呢。” 老四这才美滋滋地吃起豆包,山杏也夹了两个,蘸了蘸白糖,送到刘青山嘴里。 甜丝丝,软糯糯,里面豆馅也香,母亲蒸豆包的手艺还真是绝了! 一直忙活到半夜,才算是把豆包都蒸完,都拿到外面冻上,然后装到面袋子里,往缸里一放,吃的时候,拿到屋里再蒸一下,非常方便。 小娃子们要是饿了,也可以啃冻豆包,在外面边玩边啃,豆包冻得杠杠硬,啃上去就是两排小牙印。 第二天,刘青山就扛着半面袋子豆包上山了,临走的时候还跟母亲打招呼,说要在山上住几天,这也是师父吩咐的。 反正家里这段时间也没啥大事,顶多就是给大棚浇浇水,这个活儿也不累人。 等到了木刻楞那边,先跟着师父练了一趟拳,然后才站桩。 哑巴爷爷在屋里做饭,炖了点酸菜汤,上边热了一帘子豆包。 等刘青山晨练完毕,进屋吃饭,正好热气腾腾的饭菜也出锅。 爷俩在小饭桌前开吃,那只小熊也饿了,吭吭唧唧地在地上转磨磨,还不时扯着小嗓子嚎两声。 刘青山用筷子撅了帘子上的豆包,准备夹给师父,结果没留神,手背挨到端帘子的铁丝上,烫得他一激灵,筷子一甩,两个豆包就飞到地上。 小黑在地上踅摸着,正愁没有招呢,哎呦喂,天上掉下个粘豆包,嘴巴一张,豆包直接落进嘴里。 它刚要嚼,结果豆包就粘到它上牙膛子,烫得它呜呜叫,在地上直打滚。 刘青山也慌了手脚,赶紧跳到地上,掰开它的嘴巴子,把粘豆包抠出来。 这昨天刚听完奶奶讲黑瞎子吃豆包的故事,今天就活生生地上演啦! 挨了烫之后,小黑立刻就蔫吧了,等刘青山再给它豆包都不敢吃,还算是有点记性。 吃过早饭,刘青山收拾完碗筷,哑巴爷爷就朝他比划几下,然后还把一双大靰鞡扔到他面前。 “师父,这大雪封山的,咱们还要进林子?” 刘青山有点纳闷,冬天进林子,可不是闹笑话的,搞不好性命都会扔里边。 哑巴爷爷又比划起来:想要成为山林之王,就要熟悉不同季节的山林,熟悉这林子里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 原来师父是准备开实践课了! 刘青山不由得精神一振,兴冲冲地开始往脚上套大靰鞡。 他哪里知道,艰苦的考验,从这一刻才正式开启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三章 飞龙 刘青山脱下自己脚上的棉鞋,然后换上师父扔过来的大靰鞡。 靰鞡是当时冬季的一种皮靴子,大部分是用牛皮做的,鞋面上还拿了半圈精致的褶子,鞋里则必须絮上一种草。 没错,这种草就是著名的靰鞡草了。 关东山,三宗宝,人参貂皮靰鞡草。 这人参貂皮,一般老百姓都享用不起,只有这靰鞡草,才是百姓的宝贝。 这种草生长在草甸子的塔头墩子上,一丛一丛的,看似纤细,却柔软而坚韧,晒干之后,冬天的时候经过捶打,垫进靴子里,就算在雪壳子里站上小半天,都不会冻脚。 当然,没有靰鞡草,也可以垫一些苞米皮子之类的,只是保暖效果会差上许多。 刘青山穿的这双大靰鞡,明显更讲究一些,是高腰的靴子,外面也不是皮的,而是毛的。 问问师父,哑巴爷爷比划说:是用犴达罕的皮毛制成的,走在雪地里,一点雪都不沾。 穿上大靰鞡,再打上绑腿,哑巴爷爷和刘青山都背着个包袱,手里拄着一根粗木棍子,就出发了。 “师父,不拿枪啊?” 刘青山有点不大放心,这冬天的时候,野兽觅食困难,饿得眼睛都绿了,可别把他们爷俩给垫吧喽。 哑巴爷爷笑着比划几下:行走山林,靠的是真本事,拿那烧火棍有啥用? 烧火棍? 好吧,刘青山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猎枪叫烧火棍的,师父这才真的叫艺高人胆大吧。 两条猎狗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它们很少吠叫,至于剩下的半大狗子和小黑啥的,全都留在木刻楞了。 冬日的山林,感觉无比寂静,林子里,平常地方的积雪,都没过脚脖子,有些低洼的地方,更是直接到膝盖。 偶尔会传来咔嚓咔嚓的轻响,那是积雪压断枯枝发出来的,在幽静的森林里,听得格外清晰。 刘青山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瞧得哑巴爷爷皱皱眉,伸出戴着手闷子的大巴掌,在他的狗皮帽子上拍了下。 刘青山被拍得有点发蒙,不知道走得好好的,师父为啥动手。 哑巴爷爷用手在树上指了指,然后又指指雪地,刘青山这才留意到:这一路走过来,哑巴爷爷每走几十步,就会在树上留下点标记。 他有点懂了:这么做可以避免迷路。 还有雪地上,看似白茫茫一片,其实上面保留着大大小小c形状各异的动物足迹。 哑巴爷爷教给刘青山的第一课,就是识别动物足迹和粪便。 刘青山是彻底服了,因为师父从这些足迹中,甚至能分辨野兽的公母,也能大致判断是什么时间路过此地,是半天前,还是三天前。 到了这里,他感觉自己忽然变成了小学生,一切都得从头学起。 好在他的心性成熟,跟着师父认真学习,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还喜欢刨根问底。 这一路走来,哑巴爷爷也很高兴,始终笑眯眯的。 “师父,这是一群野猪,我数数,应该有几只。” 刘青山进步很快,查验一番足迹之后,比划了个八字。 哑巴爷爷满意地点点头,这一个野猪家族,连大带小的,确实是八只。 呜呜 前面的猎狗,发出低低的叫声,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哑巴爷爷就来到一片石头砬子旁边,抬起手里的木头棍子,在一处雪窝里捅了几下,然后,一个洞口就显露出来。 如果细看的话,还有丝丝缕缕的热气,从雪洞里冒出来。 “熊窝?” 刘青山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哑巴爷爷摆摆手,然后比划几下,刘青山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冬眠的熊瞎子,但名字也沾了一个熊字,是貂熊。 貂熊虽然也叫熊,其实却是鼬科的,跟黄鼠狼算是近亲。 哑巴爷爷还叫刘青山去雪洞闻了闻,果然有股臭烘烘的难闻气味。 貂熊是半冬眠的动物,洞口被大雪覆盖,洞里难免呼吸不畅,所以哑巴爷爷要把洞口帮着重新清理出来。 这算是做好事吗? 刘青山觉得师父挺有意思:哑巴爷爷也会捕猎一些林子里的野兽,但是同样,也会保护它们,这个是不是有点矛盾呢? 师徒二人继续向前跋涉,走了一会儿,刘青山就呼哧带喘的,反观哑巴爷爷,却依旧跟悠闲散步似的,一点都不累。 前边的猎犬又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声,哑巴爷爷便领着刘青山,走到一棵需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树前停下脚步。 刘青山一眼就看到了个大树洞。 师父指了指树洞上面,他抬头望望,看到挂着的一些白霜。 他明白了,这洞里肯定有货,呼吸出来的热气,才会在洞口上方凝成霜。 “师父,这个肯定是黑瞎子了吧?” 刘青山现在也有把握了,在他们这地方,管这个叫“蹲仓”。 树洞就像个大仓子,黑熊在里面冬眠,所以叫蹲仓。 一般说来,向阳坡的狗熊,喜欢在树洞里蹲仓,这个叫天仓;背阴坡的,喜欢钻地洞来冬眠,就叫“地仓”。 这也是猎杀狗熊最容易的时机,当然喽,师父领着刘青山,肯定是不会杀熊的。 哑巴爷爷仔细在树洞周围查看一番,然后笑着摇摇头,又比划了几下手势。 啥,大马熊?! 刘青山觉得两条腿更软了:“师父,咱们还是赶紧先撤吧!” 马熊,因为体型庞大,也长着一张大马脸,因而得名。 又因为喜欢立起上身,晃晃悠悠跟人似的,所以又叫人熊。 当然了,还是它的学名最为人熟知:棕熊! 想想树洞里就睡着一只大棕熊,谁不肝颤儿呀? 棕熊这东西是真彪,就连东北虎,都不敢招惹它们,绝对有在林子里称王称霸的资格。 哑巴爷爷则笑着摆摆手,又把耳朵贴在树干上,倾听了一阵,然后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带着刘青山离开。 走出去几百米,刘青山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寂静的林子,可不像表面这么宁静,暗中不知藏着多少凶险? 扑棱棱,头顶传来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 刘青山抬头一望,只见一群鸽子大小鸟类,飞落到不远处的地上。 野鸡? 随即他自己也摇摇头,这鸟明显比野鸡小,身上的羽毛,倒是跟木野鸡差不多,一点也不花里胡哨的,最关键是,没有那么长的尾巴。 他忽然想到什么,吐口而出:“飞龙!” 哑巴爷爷点点头,刘青山就有点不淡定了:山上的珍禽,当以飞龙第一。 俗话说,天上龙肉,这龙肉没人吃过,但是飞龙那绝对是美味。 飞龙的学名,叫做花尾榛鸡,喜欢吃松籽以及各种林间小昆虫。 用来吊汤的话,据说十分鲜美,反正刘青山长这么大,还没尝过呢。 看到徒弟就差流口水了,哑巴爷爷脸上也浮现出慈爱的笑容,只是伸手拍拍刘青山的脑袋,然后就领着他继续在林间行进。 走到后来,刘青山俩腿就跟灌铅似的,好像都没有知觉了,只是机械地在雪地里跋涉。 哑巴爷爷却一点也没停下来的意思,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知道天都眼擦黑了,这才在一处林间空地停下来。 这片空地中,又出现了一个木刻楞,只是这个林间木屋,看起来更有年头了。 原来这里还有休息的地方! 刘青山不由精神大振,他一直就纳闷呢:晚上住哪啊,总不能在大雪壳子里面露宿吧,那样的话,估计明天早晨起来,也就硬了。 木屋也没上锁,就是用铁丝别着门,进到屋里,还有蜡烛,屋里还有炉子,木屋外面,烧火柴木头柈子之类都一应俱全。 生起火,点亮烛火,一身寒气立刻就被驱散,刘青山感觉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缸里还有米,封得很严实,刘青山淘米蒸饭的工夫,就看到哑巴爷爷从外面回来,手里还倒提着两只鸟。 瞧着鸟身上斑驳的羽毛,刘青山又傻眼了:这个应该就是飞龙吧,师父咋抓住的? 哑巴爷爷比划了几下:到了晚上,飞龙就扎进雪壳子里睡觉,所以就抓了两只回来熬汤。 说的容易,可是真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捉到,估计早就抓没了。 刘青山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 其实最应该学的,还是师父的不贪:一群飞龙,就抓了两只回来。 当取则取,当舍则舍,即便是换成脑子里已经养成动物保护观念的刘青山,只怕都难以做到。 起码他刚才还想着:能不能多弄回去几只,给家人们也尝尝鲜呢。 褪了鸟毛,剩下的就交给师父来料理,刘青山在一旁学着。 就看到哑巴爷爷往锅里添了几瓢水,直接把两只收拾干净的飞龙扔进去,就盖锅煮上了。 开锅之后,扔里一小把五味子,等要出锅的时候,又稍稍加了点盐,就是这么简单。 这点,刘青山大致懂得:越是上佳的食材,加工方 法越是简单。 晚饭开始,一人一大碗热乎乎的飞龙汤,刘青山浅浅喝了一小口,便一个劲嘶嘶嘶地抽冷气。 这可不是被烫的,而是被鲜的,仿佛整个大森林的精华,都孕育在这一口汤里。 哑巴爷爷瞧瞧徒弟的傻样,就跟他比划起来:这些年,飞龙越来越稀少,偶尔尝尝鲜就可以了。 千万不能打别的主意,要是贪图眼前利益,抓出去贩卖的话,那估计用不上几年,这种鸟儿就该绝迹啦。 正文卷 第一百零四章 狼群 刘青山是不得不佩服师父的远见,因为实际上,事情就是这么发展下去的,他们这边,后来就真的再也看不到飞龙这种珍禽了。 看来以后还得搞特种珍禽养殖,那些嘴馋的人,就让他们尝尝人工养殖的飞龙算了,自个馋了,也能顺便打打牙祭。 刘青山心里默默地打定主意。 等爷俩把锅里的汤都喝干了,剩下的飞龙肉,师父直接扔给了两条猎狗。 刘青山则不死心地撕下来一条胸脯肉尝了尝,得,跟嚼柴火似的,啥味没有,随手也扔给了狗子。 收拾完碗筷,刘青山准备出去放个水,然后早点睡觉,这天走下来,可真把他给累够呛。 出了木屋,走出去十几米,刚要解裤腰带,刘青山猛然间觉察到不对劲。 这也是自从跟着师父习武之后,逐渐才形成的本能反应。 他猛得转身,然后就看到漆黑的夜色中,正有几双绿莹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唰!刘青山浑身的汗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 狼,绝对是狼。 只有狼群,才会成群在夜间活动,才会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这种瘆人的绿色瞳孔。 一瞬间,刘青山就觉得膀胱里的尿液,全都化作冷汗,从汗毛孔里冒出来。 他这还算好的呢,至少没被吓得尿裤子。 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缓缓地抬起手,护在前胸和脖子的位置,然后慢慢蹲下身子。 狗怕猫腰狼怕蹲,这也是师父教给他的。 因为猎人都喜欢半蹲着开枪,长此以往,野狼就形成条件反射了。 他现在的头脑很清楚:师父就在木屋里,还有两只猎狗,他只要自保,不被狼群给拖走,就能等到师父的救援。 刘青山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哑巴爷爷也正透过木屋的门缝,密切关注着他。 看到刘青山并没有叫嚷,也没有太过惊慌,哑巴爷爷微微点点头,对徒弟的这番表现还算满意。 第一次面对狼群,这样的表现算是优秀的了。 他决定现在就出去,可别真把宝贝徒弟给吓着了。 正要推门时,却见刘青山猫着腰,手里不知道从哪捡起一根柴火棍子,端在身前,就像端着猎枪一样,迎着狼群,向前走了几步。 好小子! 哑巴爷爷差点就要拍巴掌。 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这个徒弟,胆色过人,有勇有谋,比张大帅那个杀心太重的家伙强百套了。 敌进我退,狼群竟然齐刷刷地后退几步。 借着微弱的光线,刘青山甚至可以看清它们狰狞的面目,还有那露出来的獠牙,以及上边偶尔闪过的白惨惨寒光。 他稳住心神,继续不紧不慢地向前挪动脚步,步步为营,逼得狼群节节后退。 猛然间,他大吼一声,身形急动,向着木屋方向蹿去。 狼群一愣之间,刘青山就已经冲到木门前,伸手拽门。 此刻,他心下无比激动:马上他就能躲进安全的木屋之中。 可是就在这时候,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刘青山竟然没拽开门。 他连忙又往里推了一下,也没开,难道是从里面插上了? 刘青山哪里知道,师父在这关键时刻,跟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怪只怪,他刚才的表现实在太叫哑巴爷爷高兴,就忍不住想要逗逗这个徒弟。 “师父,快开门啊,外面有狼!” 刘青山嘴里大吼一声,然后转过身,面向狼群,摆出防御的姿势,他可不敢把后背,留给一群恶狼。 狼群也纷纷围逼上来,就在刘青山身前米的地方,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吱呀一声,木门终于开了,哑巴爷爷大步走出来,然后一直走向狼群。 “师父!” 刘青山急了,他知道师父厉害,可是好虎也怕群狼啊。 就在他也准备冲上去的时候,就听到狼群里传来几声低低的呜呜声,然后令他无比震惊的一幕,就出现在眼前。 只见一头壮硕的野狼,忽然躺倒在雪地上,肚皮朝天,爪子还不时地在空中抓挠几下,那模样,像极了一只跟主人撒欢的狗子。 犬科动物,腹部是身上最柔弱的地方,所以绝对不会轻易展示出来。 刘青山使劲揉揉眼睛:这真是一只野狼,而不是哈士奇? 在他惊骇的目光中,师父蹲在地上,轻轻用手拍拍那只 野狼的肚皮,这家伙还扯着脖子,发出一声嚎叫。 嗷呜 狼嚎声在林间回荡,充满肃杀之气,刘青山确定,这是野狼无疑。 可是这一幕,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震撼。 这一刻,他甚至也想仰天大吼:师父才是真正的森林王者,他也要做这样的森林之王! 狼群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刘青山望着幽暗的森林,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一直在山林中生活了将近半个月,刘青山这才结束了冬训,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师父,回归夹皮沟。 这半个月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又成长了许多。 下山归家,已经是下午,一进院子,家里的大黄狗就摇头摆尾地迎上来。 在刘青山身上嗅了几下,大黄狗忽然哀鸣一声,夹着尾巴,一溜烟跑回狗窝,再也不敢露头。 刘青山把肩膀上扛着的一大捆树枝子一样的东西,靠在窗台下边,然后拍打一下身上的衣服。 他知道,是因为身上沾着的那些猛兽的气息,把大黄给吓到了。 一瞥间,看到柴火垛上边,有个小脑瓜向他张望,正是立起前爪的黄鼠狼,大眼睛亮晶晶的。 这时候屋门一开,老四老五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后边还跟着刘金凤,都笑呵呵地望着刘青山。 “哥!” 老四老五先扑进他的怀里,然后小鼻子就乱闻:“什么味儿?” 刘金凤的肚子已经非常明显,她也上上下下打量着弟弟:“三凤儿,山里不好过吧?” 她瞧出来,弟弟这半个月,好像都瘦了,不过呢,身上的精气神倒是更足了,有种英气勃勃的感觉。 换句话说,就是更像一个男子汉啦。 “大姐,过得好着呢,天天吃山珍野味。” 刘青山当然捡好听的说,然后赶紧转移话题,朝着柴火栏子一指:“这家伙没捣乱吧?” 刘金凤摇摇头,脸上笑意更浓:“还真别说,自从黄鼠狼来了咱家,老鼠都少了许多,比养猫还管用呢。” 以前她总担心黄鼠狼偷小鸡,所以有点膈应这东西。 因为家里养这么多鸡,所以堆积了不少各种饲料,最招耗子,开始把刘金凤烦的不行。 最近这些日子,发现耗子竟然越来越少,才想起来是黄鼠狼的功劳。 “那就好,终归有点用处。” 刘青山也挺高兴的,又指了指窗下的那捆树枝子:“姐,我又弄回来一捆刺老芽枝子,回头埋大棚里,正好过年的时候吃。” 这也是他鼓捣出来的,把山上的刺老芽枝子砍回来,打成小捆,埋到大棚里,慢慢就会发芽,在冬天,就可以吃上美味的刺老芽了。 上个月弄了一些,估计等到元旦的时候,就能尝尝鲜。 “有点尝尝就行了,弄这么多干嘛。” 刘金凤嘴里埋怨一句,心里却甜丝丝的,比吃了刺老芽还美呢。 这玩意的茎秆上边全是刺儿,她担心把弟弟扎到。 一起进了屋,刘青山换身衣服,就上炕吃饭,小老四就跟个小喇叭似的,叽叽喳喳地说着村里的新鲜事。 最大的一件事,叫刘青山都听得有点发愣:夹皮沟居然装电话啦? 吃完饭,他就溜达到生产队,果然一大帮人正在这忙活呢。 除了村里的老老少少之外,还有邮电局的两个人,正接电话机呢。 “青山回来啦,哈哈,正好电话也接上啦!” 老支书笑得合不拢嘴,青山公社这些大队,他们是第一个安电话的。 刘青山一问,原来还跟他有点关系,这不是上次外宾打电话的事儿,闹得挺大嘛。 县里一研究,就决定给夹皮沟先扯一根电话线过来。 说起来,村里还是借了他的光。 “这冻天冻地的,咋挖坑埋杆子啊?” 刘青山也有点纳闷,这时候的电话,必须在半空跑电话线,那时候的电话线,外面也没有绝缘外皮,就跟铁丝似的。 有时候耷拉到地上,淘气的小男孩们,就朝上边撒尿。 电话线带着微弱的电流,会电得小鸡儿都酥酥的。 张队长接过话茬:“没事,就先埋几个线杆子,剩下的都从道旁的树上走线,等来年开春,咱们再重接。” 说话间,电话就已经接好了,邮电局的人先试了试,还真不错,跟总局联系上了。 屋里的老老少少的,顿时爆出一阵欢呼,然后就全都嚷嚷着打电话。 “可不能瞎打,电话费老贵了,以后这个电话,必须锁好喽。” 老支书连连摆手,阻拦那些疯狂的小娃子们。 小娃子们也不消停,嘴里嗷嗷叫嚷着:“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叫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 “对,就往北京打电话!” 这首童谣,是当时孩子们知道的,有关电话唯一的信息来源。 “滚蛋,赶紧滚蛋,还往首都打电话呢,你们知道在哪边不?” 张队长也开始挥手撵人。 “当然是在北边啦!” 二牤子他们理直气壮地回答。 杨红缨也在场,她实在忍不住了,站出来挥挥手:“孩子们,从地理位置来说,首都在咱们的西面。” 那为啥叫北京啊? 娃子们都一脸懵逼。 杨红缨觉得,下次有必要去买一幅地图,不过嘴里继续说着:“孩子们,你们都好好学习,以后都考上首都的大学好不好?” “好!” 大伙都表示服气:不愧是老师,这帮小崽子都能摆弄得捋顺条扬的。 就在这时候,哗哗哗的,一个声音忽然在队部的屋子里响起。 正文卷 第一百零五章 二进春城 大伙一时间都愣住了:啥玩意叫唤呢? 刘青山连忙提醒了一句:“是来电话啦。” 老支书一听,这才慌手慌脚地拿起听筒:“歪,歪,崴,外你倒是说话啊,真是急死人啦!” “支书爷爷,你把听筒拿倒了。” 刘青山只能又提醒一句。 哦,原来是拿反了,业务不熟练啊,到底是老支书,在娃子们的哄笑声中,面不变色地把听筒颠倒过来。 然后又对着里面喊起了“歪”的四声训练,听得那些小娃子直纳闷:咋好像杨老师在课堂上教我们汉语拼音似的? “你们能不能换个明白人接电话!” 周围的人,都听到电话里面传来的怒吼声。 老支书这回也听到了:“是公社的孙书记吗,孙书记,你有什么指示啊,叫刘青山接电话啊,好滴,好滴。” 他点了几下脑袋,咔哒一下,就把听筒又扣到电话机上。 然后转身面向刘青山:“青山,找你的!” 夹皮沟第一个接到的电话,是找刘青山的,结果被业务生疏的老支书给挂了。 多么富有历史意义的一刻,就这么给搞砸了。 夹皮沟第一个打出去的电话,也是刘青山拨出去的,找公社的孙书记。 交谈几句,撂下电话,原来孙书记是转d县长的指示,县长也是转述春城汽车厂那边的来电:托马斯赠送刘青山的那辆进口小轿车,已经到啦! 这有电话就是方便,终于不用像上次那样,折腾一大圈。 对于小轿车,刘青山倒是没有太多的期待,这玩意他早就开腻了。 可是夹皮沟的这些村民不这么认为,一张张脸上都乐开花,简直比刘青山这个车主还高兴。 “小轿车啊,都是大干部坐滴,青山,到时候俺坐你的小轿车转一圈,体验一把大干部的感觉。” 张杆子第一个报名,随后村民就自发开始排号。 这时候,大张罗忽然咋呼起来:“你们先都往后排排,元旦那天,俺家大江结婚,用小轿车接亲,准保能把俺亲家那边震住!” 对呀! 大伙的心思都活泛起来,冬天农闲,是操办婚事的旺季,好几家都准备娶媳妇嫁闺女呢。 以前都是用大马车接亲,弄几辆自行车都算高级的了,这要是用小轿车接亲,风风光光的多好啊。 小娃娃们挤不上槽,急得又蹦又叫,最后二牤子这熊孩子,干脆往地上一坐,哇哇哇地嚎上了。 一边嚎,他们还一边蹬腿儿:“俺要坐小汽车,俺要坐小汽车!” 刘青山也有点哭笑不得:“别哭别哭,等开回来,先拉小孩儿,大人都往后排。” 真哒! 二牤子也不嚎了,一骨碌爬起来,跟那些小娃子们一起,将刘青山团团围在中央,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刘青山也直嚷:“嗨,这谁呀,蹭俺一身大鼻涕!” 杨红缨立刻趁机进行教育:“告诉你们多少次了,要讲卫生,以后谁不讲卫生,就不叫谁坐车!”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赶紧滚蛋,俺们还有正事要商量呢!” 张队长骂骂吵吵地开始撵人,好歹算是把这些小娃子们弄走。 刘青山接过杨红缨递过来的手绢,擦着身上的鼻涕,他是真的一点不嫌脏,谁小时候,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而且他观察到,这段时间,村里的娃子们,整天都高高兴兴的。 不仅仅是小娃子,大人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这才是刘青山希望看到的。 改变家人,改变乡亲,这不就是他的愿望吗? 他熟知时代的发展,到了几十年后,虽然人们的物质生活极大丰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人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活得反而越来越不快乐。 这样一看,现在这些淳朴的笑脸,更值得珍惜。 队部里面都剩下大人了,就纷纷开始抽烟唠嗑,刘青山不抽烟,但是兜里总喜欢揣着一盒过滤嘴,还是锡纸包装的。 一般都是大前门或者江帆啥的,没事就撒上一圈。 “青山啊,这次去春城,正好联系一下汽车厂那边,咱们大棚里的蔬菜,也快要收第一茬了。” 老支书照例吧嗒着小烟袋,说出了大伙的心声。 其实刘青山这次下山,主要也是惦记着这件事呢,就算没有小轿车这档子事,他也准备跑一趟春城。 点头应承下来,他考虑更加周全地说道:“俺看看能不能叫汽车厂方面出车来拉菜,咱们在家先多准备点草帘子和破棉被啥的,好好的青菜可千万别冻喽。” 大伙都一头,大张罗笑呵呵地说:“汽车厂别的没有,就是汽车多,肯定没问题!” 正事说完,就进入扯蛋时间,张杆子一个劲拍大腿: “青山啊,你说你这小轿车要是早点弄回来多好,后天俺相亲,开小轿车去,啥媳妇拉不回来?” 旁边的车老板子就开始帮腔:“对,一点没错,就算是猪八戒他二姨,都得乖乖上车!” 大伙一阵哄笑,刘青山觉得这种场合,他一个小年轻就没必要掺和了,于是站起来往家溜达。 走过张杆子身边,忍不住皱皱鼻子提醒道:“杆子叔,相亲之前,别忘了好好洗个澡。” “嘿嘿,不用,俺就这个味儿,这就是劳动人民的本色,瞧不上的,就叫她离远点!” 张杆子拍着胸脯,满不在乎地吹着牛皮。 可是心里却是暗暗记下了刘青山的话,决定好好拾掇拾掇,这次万一成了呢? 回到家,刘青山去大棚里忙活一阵,把刺老芽的枝子都分成小捆,然后埋到土里,又给蔬菜都上了一遍水,这才回屋休息。 第二天,又在家里忙活了一小天,晚上去张队长家吃完猪肉,等到第三天头儿上,这才好整以暇地启程前往春城。 本来是打算叫上大头和二彪子,小哥仨一起去的,可是大头说,这阵子大棚正是关键时期,他不能撒手。 二彪子刚回来不长时间,家中里里外外的,也想多帮着干点活。 那总得找个伴儿啊! 一人为私,两人为公,刘青山最后还是拉着老板叔,一同前往。 毕竟老板叔是队里的会计,涉及到财务方面,有他在场也比较好办。 村里开了介绍信,又到公社换了信,爷俩终于在第二天早上,辗转来到了春城。 这是刘青山第二次来春城,和前一次的忐忑和窘困相比,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他已经有了十足的底气。 眼下明显能够感觉到,街面上跑着的车辆更多了,除了有轨电车之外,偶尔也能看到几辆外形老旧的小轿车驶过。 街道两侧的招牌,也变得愈发丰富起来,刘青山眼尖,竟然发现,在那些国营的牌匾之中,已经出现了少数的个体招牌。 就像那家写着“珍珍美发店”的牌匾,橱窗上贴着美女大波浪图片的店铺,明显就是个体户。 它和不远处那家庄严肃穆的“人民理发店”,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照。 在道边,刘青山甚至还看到了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大油桶,一个中年妇女嘴里不时吆喝两声:“烤地瓜,热乎烤地瓜。” 刘青山的嘴角不由得浮起微笑:个体经济,已经悄然兴起,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光明正大地走上历史舞台。 “青山,你瞧啥呢?” 车老板子怀里抱着个兜子,感觉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这就是大城市啊,实在太大啦! “看那个卖烤地瓜的摊子,老板叔,你能想到什么?” 刘青山乐呵呵地反问一句,他知道车老板子也算是夹皮沟比较有见识的人物了,以后出来闯荡的机会应该很多,可得好好引导引导。 车老板子不大好意思地咽了下口水:“地瓜烤得挺香,俺在这边都闻到香味了。” 好吧,先吃早饭去,同样的事物,在不同人的眼里,代表的含义也就会不同。 虽然街边上还没有出现早点摊儿,但是已经出现个体户开办的早点铺子,两个人走了一段路,就发现一家。 进去之后发现,生意还挺不错,是人头济济。 好不容易才找了两个空位,刘青山要了包子稀粥,然后就发现老板叔盯着人家刚炸出来的大油条,眼睛都直了。 那油条一尺多长,金灿灿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刘青山也忍不住又要了一根油条。 至于老板叔,则直接要了三根油条和一大碗豆腐脑。 老板叔往豆腐脑里舀了一小勺辣椒,拌匀之后,就美滋滋地吃起来。 这油条,酥又脆,满口香,老板叔风卷残云一般,眨眼间,三大根儿油条就下肚,摸摸肚皮,好像才半饱。 三根油条啊,而且每根都是一对儿的,价格真心不贵,才八分钱一根。 他也不好意思再吃了,小声跟刘青山嘀咕:“咱们爷俩带的粮票可不咋多呀,得省着用。” 刘青山看到一名服务员正抹桌子呢,就问了一句:“同志,不用粮票行吗?” 服务员朝刘青山笑笑,然后点点头,嘴里还热情地解释:“可以,就是价钱要贵一些。” 这就是国营和个体之间的区别了,一个古板僵化,另一个则灵活许多。 要是到国营饭店用餐,没有粮票的话,你有多少钱也白搭,人家是真的不卖给你呀。 正文卷 第一百零六章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大啊! “嗨,瞧瞧人家这个服务态度,真好,比国营商店那些售货员强多了,一个个的,都跟欠他们八万藏似的,又不是买他家东西。” 这话一点不假,七八十年代的顺口溜里,就有这么一句,说的是当时社会最令人羡慕的职业: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售货员。 这都不能仅仅用铁饭碗来形容,而是金饭碗了。 你说捧着金饭碗的人,还用得着对普通人客客气气的? 呸,想得美! 老板叔又要了俩大馒头,嘴里还不停唠叨着,虽然他更想吃油条,但还是忍住了。 原因很简单,油条比馒头贵,馒头是二两的,才五分钱。 虽说这次出门,差旅费最终都是从合作社里出,可是老板叔都勤俭惯了,真要是在城里大吃二喝的,他自己都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吃几根过过瘾,就已经很知足喽。 透过现象看本质,刘青山则想得更加深远:多种经营形式之间的竞争,已经开始喽,至于最终谁会被淘汰,那还用说,当然是态度决定一切。 等爷俩出了早餐铺子,车老板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吃得好饱,啥时候要是天天早上都能吃上油条就好喽,那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这就是吃一顿油条,都能回味一个礼拜的年代。 刘青山笑而不语:老板叔,您那神仙日子估计是过不上,等到那时候,您天天早上就该抢玉米面大饼子吃喽。 春城朝阳公园,这里摆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这还不仅限于花鸟虫鱼之类,这些冬天大多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则是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各种小摊位,差不多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小集贸市场。 随着上面的政策逐渐放宽,那些返城之后在家待业的青年,也都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弄一块帆布,上面摆几块电子表,磁带什么的,多少也能赚点,总比在家吃闲饭强。 其中最火的摊子,就是一个卖服装的。 刚子手里扯着一件“四个兜儿”,不时抖落两下,扯着嗓子吆喝道:“四个兜,中山装,不是干部穿不上。” 刚子的对象小美,则正帮着顾客试衣服,嘴里还不时夸上几句,最后,顾客乐呵呵掏钱。 顾客买完衣服正要走,就被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给拦住: “身上穿着四个兜儿,别上钢笔雄赳赳,这才叫配套呢。” 侯三手里拿着一管钢笔,就给人家插上衣兜里了:“您瞧瞧,我这英雄牌的钢笔,才两块钱,还不够您这衣服的零头呢。” 买衣服的想想也是这么回事,成,买了。 等顾客走了,刚子不由得笑道:“侯三,我这卖一件衣服,你就卖一支钢笔,你小子是不是得把利润分给我一半啊?” 侯三咧嘴一笑:“刚子,我这小本生意,小打小闹,能赚几个钱,你那才叫日进斗金呢。” 奉承完了,他又独自叹气:“同人不同命啊,我要是有那么大的本钱,就倒腾录音机啦!” 挨着侯三的钢笔摊儿,就是古董摊儿,中年摊主笑呵呵地接过话茬: “三子这几个月也长进了,能狠下心来做点小买卖,这东西就跟滚雪球似的,越往后是越大。” 侯三点点头,看到又有顾客凑到服装摊看衣服,他也连忙把钢笔准备好。 不过,这位顾客瞧着怎么有点眼熟呢? 然后就听到那个年轻的顾客吆喝一声:“你这些衣服,俺都包圆啦!” “我这不批发哈哈,青山,你咋来啦!” 刚子看到眼前笑吟吟的刘青山,立刻冲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对了,是上次来卖兰花,上报纸的小刘同志! 侯三一拍大腿,俩圆眼睛唰唰直冒光,连忙往前凑。 上一回,就是借了这位小财神爷的光,赚了点本钱,才能倒腾点小生意的,这次,指不定还有大生意呢? 刘青山又跟小美姐打了个招呼,小美也眉开眼笑的,这些日子,她才知道什么叫赚钱。 而财路和本钱,都是眼前这个小刘兄弟给带来的,她怎么能不欢喜呢? 跟着,刘青山就开始提意见了:“刚子哥,你这口号不成啊,好像只有干部才能穿似的,你得这么吆喝,看看我的四个兜儿,谁穿都像大干部。” 刚子眨巴两下眼睛,然后点点头,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聊了几句,刘青山又把老板叔介绍给刚子他们。 因为去过夹皮沟,刚子对老板叔多少也有点印象,拎起一件中山装:“叔儿,这件儿本钱卖给你,穿上之后,立刻就跟公社干部一个档次。” 吓得老板叔是连连摆手:“别别别,俺兜里可没钱。” 刘青山也笑着把刚子拦住问道:“飞哥呢?” 刚子撇了撇嘴:“被小李护士给拽走了,说是学外语,谁知道学啥去了?” “有情况?” 刘青山也很是八卦地问了一句。 对于那个叫李雪梅的小护士,刘青山感觉其实还不错,是个积极向上的女孩子,要是有她带着,吴建军肯定不会走歪路。 刚子嘿嘿两声:“反正俩人整天黏黏糊糊的,谈情说爱都用外语,欺负谁听不懂呢?” 说完他才想起来什么:“青山,你这次来春城,不会是老外送你的小轿车到了吧?” 这家伙的反应有点慢啊,刘青山笑着点点头。 “牛,我兄弟就是牛,兄弟,能不能叫哥哥先开一圈过过瘾?” 刚子激动得直搓手。 刘青山白了他一眼:“你有驾驶证吗?” 刚子一下子又蔫了,不过看到侯三凑过来的小脑瓜,这货立刻又开始得瑟: “侯三,你说我兄弟牛不,上次救的那个老外,你在场吧,愣是送我兄弟一辆小轿车!” 啥,送车,还是进口小轿车! 侯三眨巴半天眼睛,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大啊! 刘青山可不想把这件事吵吵得尽人皆知,朝刚子摆摆手,开始转移话题:“最近生意咋样?” 刚子现在也学精明了,当然不能直说赚了多少,指了指衣服说道。 “这批货进回来,又卖得差不多了,飞哥说,你要是着急用钱,就把本钱先拿回去,分红年底一起算。” 刘青山摆了摆手:“分红啥的先不说了,你们要是能周转开,我就把钱撤些回来,这次准备买点东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侯三这回算是明白了:原来飞哥和刚子做买卖,本钱还是这位小刘同志出的,不愧是小财神爷啊,真有钱。 想着想着,侯三就开始抓耳挠腮的:这要是能借给我点本钱,那该多好,我侯三咋就没有这样的朋友呢? 可是这事也只能在心里幻想一下,不认不识的,就算接触过一次,也没到那种交情啊。 卖古董的中年摊主,也笑呵呵地跟刘青山打招呼:“小同志,又见面了,还是你有本事,外国人都上赶子送车。” “大叔,咱们能不能别提这事。” 刘青山也就顺势凑过去:“大叔,您那版猴票呢,出手了吗?” “这不是还给你留着呢吗。” 摊主很会说话,主要是价格比较高,这半年来,每张又涨了差不多五角钱,能吃下整版的人可不多。 刘青山也嘿嘿两声:“就冲您这话,俺买了。” 摊主一听,也把集邮册拿出来:“这几个月,挺多邮票都陆陆续续又涨了些,不过我佩服小兄弟的人品,咱们还是老价格,一千块。” 翻开集邮册,先看看那一版猴票,小心地用两层牛皮纸夹着,保管得非常精心。 至于其它邮票,好像数量还多了一些,刘青山知道,这里面不少特殊时期的邮票呢,都价值不菲。 入手肯定大赚,几百万妥妥的,可是他现在就有一千五百块的资金,而且,这笔钱里,他还准备买一台电视机回去呢。 爷爷奶奶和母亲在家,没事的时候看看新闻,追追电视剧,那才是他这个当晚辈的,最应该孝敬的。 “青山,喜欢就买,钱我们先帮你出。” 刚子嘴里吆喝一声,然后就骑上一辆自行车,回家取钱去了,都不给刘青山阻拦的机会。 在等着的工夫,侯三跟着凑过来:“刘兄弟,你喜欢邮票啊,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可以帮着你收集,我知道春城好几个集邮爱好者喜欢扎堆的地方。” 俺不仅喜欢邮票,还喜欢这些古董呢。 刘青山现在手头也没啥闲钱,而且有钱也要用到刀刃上,所以只能笑着摇了摇头,对侯三说道。 “侯哥,先谢谢你啦,等俺啥时候有了余钱再麻烦你。” 侯三心头也掠过一丝失望:看来只能以后有机会了。 不大一会,刚子就骑车回来,扔了一捆大团结给那位中年摊主,瞧得侯三和老板叔等人,眼睛都瞪得溜圆。 等摊主数完钱,这才钱货两清,双方都非常满意。 刘青山捧着集邮册,正要小心翼翼地收进包里,却猛听老板叔大叫一声: “青山,你被这家伙给 骗啦!” 吼完之后,他还一把抓住摊主的袄领子:“赶紧把钱还给俺们,你这些邮票,明明是八分钱一张的,却卖给青山好几块钱一张,你糊弄鬼呢!” 一边说,老板叔手上还使劲推搡着。 他是赶大车,甩了二十多年鞭杆子,手劲儿远超常人,那摊主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被他推得前仰后合。 搞得他是又气又笑:“大哥,你懂不懂集邮啊?” 刘青山也连忙上前,把摊主给解救出来:“老板叔,人家不是骗人,这些邮票有收藏价值,所以价值才比面值高。” “反正俺想不明白,明明上面印着八分钱嘛,俺都看了,有些上边都盖着邮戳呢,用过了的,根本就是废纸一张。” 车老板子嘴里依旧嘟囔着,这件事,实在太过超出他的理解范畴。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七章 你说这话亏心不? 得,一时半会的,跟老板叔也说不明白,刘青山最后只能拍着老板叔的胳膊解释说: “老板叔,这个就跟名人字画价钱高的道理差不多,要是有唐伯虎的一幅画,到现在当然就值钱了。” “这些邮票,放上一段时间,也就会越来越值钱的,您放心,亏不了。” “青山你要是这么说,俺就有点明白了。” 车老板子点了几下脑袋,然后又咂咂嘴:“可是俺总觉得,一千块钱,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儿呢,买一堆纸片子,连水漂都打不了啊!” 没错,在这个时代,一千块钱,绝对称得上是一笔巨款。 尤其是对农民来说,可能是他们半辈子都攒不下来的数目。 也难怪老板叔心疼,刘青山完全能够理解。 就在他安慰车老板子的时候,中年摊主又凑上来:“小同志,你刚才说唐伯虎的画,我这里恰好有一幅,你要不要看看?” 刘青山拍拍口袋:“大叔,俺真没钱了,等以后有钱再说。” “那我还给你留着。” 摊主又乐乐呵呵地说了一句,然后回去继续招揽生意。 刘青山摇着头,摊了摊双手:“这钱啊,有多少都不够花的。” 刚子则在旁边搭茬了:“青山,其实你现在的身家至少就有几万,甚至十来万呢。” “你就帮俺吹吧,你咋不说俺是首富呢,夹皮沟首富,嘿嘿。” 刘青山相信,只要稳步发展,赚钱什么的绝对不是问题,可那是将来的事,现在还没影儿呢。 刚子贱笑几声:“嘿嘿,只要把你那辆小轿车给卖掉,一下子就变成富翁啦,别说唐白虎,就算是唐黑虎,想买就买。” “朋友送的东西,代表着无价的友情,怎么能卖呢?” 刘青山差点被他给气乐了,也不想在这磨叽:“我先去厂里取小轿车,回头再来找你们。” “别的,我必须跟着啊。” 刚子连忙叫小美看摊,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刘青山朝他摆摆手:“你还是消停在这练摊吧,我担心你要是跟了去,早晚把我那车给卖喽。” 春城第一汽车厂,高大庄严的一号门前,刘青山就站在那块奠基石碑前面。 石碑上面是主席的题词,那标志性的一笔一划,叫刘青山也忍不住心潮澎湃。 他身旁的刚子,嘴里唠唠叨叨地介绍着,脸上都带着骄傲和荣光。 “我说刚子哥,你都停薪留职了,有你啥事?” 刘青山忍不住揭老底。 一贯嘻嘻哈哈的刚子,此刻却面容严肃:“青山,你也许体会不到我的感情,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 刘青山好像有点懂了:就像他对夹皮沟的感情一样,永远都不会磨灭。 叫上东张西望的老板叔,三个人一起进去。 这里可不是随便找个胳膊上戴着红箍的老头看大门,里面竟然是持枪的保卫人员在负责执勤。 说明情况,执勤的保卫人员去传达室打电话,不大一会,卢文那十分富态的身影就出现了。 “哈哈,小刘同志,欢迎来我们汽车厂啊。” 卢文脸上如沐春风,老远就招手,这令执勤的保卫人员很纳闷:这个小年轻是谁,竟然能让卢副书记亲自接出来? “卢书记,您好。” 刘青山紧走几步迎上去,抢先伸出手。 一月不见,这位卢书记好像又胖了些,还真是心宽体胖。 亲切地握握手,卢文又拍拍刘青山的肩膀,那架势,就像是长辈关爱晚辈似的:“青山,现在真是名男子汉喽。” 不得不说,能到这个位置的人,感觉都十分敏锐,别看卢文乐呵呵跟个弥勒佛似的,但是一眼就发现刘青山身上的变化。 在山里半个月的磨砺,刘青山身上,也终于有了丝山岳一般的气质。 刚子也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卢文却不大待见他,反倒对老板叔,十分热情。 寒暄几句,便一起入内,进入厂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字:大。 刘青山估摸着,要想把厂区走个遍,恐怕没几天工夫是下不来的。 沿途,卢文边走边介绍,尤其说起当年领导人来视察,说起当年第一辆解放汽车出厂,胖脸上满满都是自豪。 这种情绪,刘青山刚才已经在刚子身上体验到一些,是同一种热爱。 进了一座 红砖小楼,来到卢文的办公室,有人端茶倒水之后,老板叔就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刘青山。 知道老板叔是惦记着蔬菜的事儿,刘青山就抿了一口茶水,开口说道: “卢书记,这马上就要过元旦了,俺们村里的蔬菜,可都准备好喽。” 卢文嘴里哈哈两声:“青山,你个嘎小子,大老远来的,也不知道给我带些蔬菜尝尝鲜。” 说着,他还假装板起脸:“鉴于你这种抠门的表现,我决定,不买啦!” 听得老板叔手里的白瓷茶缸差点摔地上,噌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激动地说道:“卢卢书记,你这咋还说话不算话呢?” “老板叔,卢书记跟我开玩笑呢。” 刘青山连忙出言安慰,搞得车老板子也有点不好意思:“卢书记,对不住了,俺是太着急啦,莫怪莫怪。” 卢文摆摆手:“你们那里的蔬菜,我是亲口尝过的,现在还回味呢,放心吧,等下午我给你们介绍工会负责采购的郝科长,你们再详谈。” 说完,他站起身:“青山,你的那辆车都运来好几天了,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吧,你要是再不来,我也保不住你那辆车喽。” 这是什么情况? 刘青山也有点搞不懂,不就是一辆小轿车吗,还能拆了不成? 等他们下了楼,来到一处空旷的厂房里,刘青山就发现,足有二三十名穿着工作服的人,正围着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旁边,不知道在那里鼓捣着什么。 一瞧这辆车,刘青山就知道,肯定是属于自己的那辆,因为它的外形,和这个时代的轿车,差别实在太大。 “各位让让,车主人来喽。” 卢文笑呵呵地吆喝一声,唰的一下子,几十道目光就齐刷刷地朝刘青山射过来。 亏得刘青山心理素质不错,要不然非得被看毛了不可。 等他走到车前面,呼啦一下又被团团围住。 “小同志,这车能不能让我先开两圈,试试发动机的马力。” “小同志,让我先开吧,我帮你测试一下速度。” “最好是到咱们厂子里的试车道上跑一趟,我想研究研究这车的悬挂系统。” “最好能做一下碰撞试验,我听说,国外那边都比较重视这个。” “老张,你一边去,咱们这哪有碰撞试验仪器和场地啊。” “这个好办啊,找一辆报废的解放车,先撞一下试试,不就知道了。” 刘青山听得脑门直冒汗:各位大叔,俺这是新车呀,要你们这么玩,直接就报废了好吧! 他有点明白卢文的意思了,这些人,估计都是汽车厂的工程师和技术员啥的,真憋着要把他的小轿车给拆了呢。 要知道,汽车厂可不仅仅能生产大解放,这里还生产著名的红旗轿车。 不是说这种轿车有多先进,而是因为它的特殊地位。 看着周围那一圈都闪烁着疯狂的目光,刘青山觉得,还是赶紧把车开走比较好,这简直比他在山里遇到的狼群还可怕。 这时刚才被称作老张的中年人凑到他眼前,这位戴着个厚厚的大眼镜,张口说道: “小同志,听说你才十六岁,这车就算给你,你年龄不够,也开不了是吧?” 说着,他用手往上推了下镜框:“不如让给我们研究研究,听说这车代表着国外目前最先进的技术和设计理念,我们或许能受到一些启发。” 启发,应该是偷师才对吧? 当然了,刘青山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们掰扯,要是都能偷来才好呢。 “现在开不了,等俺过了十八岁,就可以开了。” 刘青山知道,这辆车要是到了这帮人手里,最终的命运就是变成一堆零件,有点舍不得。 旁边又有一个人说话了:“小同志,驾驶证可不是那么好考的,你不会开车,那不是浪费吗?” 谁说我不会开车? 听他这么一说,刘青山还真有点手痒,从卢文手中拿过车钥匙,他决定先试试车。 一大群人,看着这辆银灰色的小轿车,在厂房里面轻轻松松绕过一个又一个的障碍物,顿时都傻眼了。 这小子居然是个老司机啊! 就连刚子都直眨巴眼睛:“青山,你真会开呀,先停下,让我上去坐一会儿!” 车窗里探出刘青山的脑袋:“想坐车,没门,这是对你刚才不信任俺的惩罚。” 就在刚刚,刚子非得说刘青山开车肯定撞墙上,死活不肯上车,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等刘青山转了几圈,这才停车熄火,把车钥匙放进自己兜里装好,这才打开车门钻出来。 呼啦 一下,那群人又围上来,七嘴八舌询问起来。 刘青山微微摇摇头,如实说道:“驾驶体验也就一般般吧。” 你说这话亏心不? 周围那伙人听了直撇嘴,在他们看来,这辆小轿车简直太先进了。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刘青山说的确实是实话啊。 跟几十年后的轿车相比,这差着多少代呢? —————————————— 明天的追读很重要,投资的朋友们,不要再养书了啊,青山的成长,迫切需要你们的支持! 正文卷 第一百零八章 十倍,是不是太高了? “小兄弟,能把车钥匙借我用用呗,我也开一圈试试?” 那位张工又凑上来套近乎,连称呼都变得亲切许多。 要是换成别人,刘青山没准就同意了,可是想想这家伙刚才就张罗着要做碰撞试验啥的,当然就毫不客气地送给对方俩字:不借。 张工碰了钉子,别人也就不好再张口,最后还是卢文打破了沉默。 “青山啊,我也去过你们村子,路况不好,开这种小轿车也不大合适,还不如开一辆212吉普呢。” 啥意思? 刘青山有点懂了,合着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惦记俺这小轿车是吧? 想想也没错,人家本来就是一个厂子的,可不就是一伙儿的。 不过他心里琢磨一下,觉得老卢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这小轿车颠簸坏了,可没地方修啊! 卢文的话,又给这些工程技术人员点燃了希望,七嘴八舌又嚷嚷开了: “对对对,我们用吉普车换你这辆小轿车!” “吉普车多好啊,啥道都能跑,你们县里的县长,顶多也就坐212吧,还不够你威风啊!” 就连老板叔也动心了,使劲拽拽刘青山的衣襟:“青山,要不跟他们换吧,212比小轿车实用,而且还皮实呢。” 刘青山被他们吵得脑仁疼,无奈地举起双手:“行行行,真是怕了你们,那就换吧。” 好! 那帮家伙立刻开始鼓掌欢呼起来,就差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扔到半空了。 “不过一换一,俺可不干。” 刘青山接下来的话,让他们立刻停止欢呼。 张工先开口了:“小兄弟,你知道一辆212多少钱不,三万块啊,不是三百块,三千块,是三万块!” 刘青山点点头:“俺知道,不过俺想问问,俺这辆小轿车,值多少钱?” 这一下,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好半天,才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估计顶多也就三万块左右的样子。” “是美金吧?” 刘青山扫了那个人一眼,对方立刻低下头,刘青山就继续说道:“那就一换二,换一辆吉普车,外加一辆大解放。” 当时的一辆解放牌卡车,不算购置费的话,三万出头,基本跟212吉普车相当。 还有大解放?! 车老板子的双臂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难道俺的鞭杆子,真要换成方向盘? 看到那群人不吭声,刘青山就咧嘴笑笑:“不换也成,朋友送的东西,是友情的象征,俺本来也舍不得呢。” 说完,他环视一周,面色转为郑重:“说句心里话,要不是想着为国家的汽车工业做点贡献,俺是说啥也不会换的。” “换了!” 卢文直接一锤定音,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刘青山刚到手的小轿车,就这样飞了。 不过瞧着那些工程师技术员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刘青山心里多少也算有了一些安慰。 再仔细瞧瞧,那伙人摩拳擦掌的,操起各种工具,这是要准备拆车的节奏啊。 刘青山赶紧撤退,眼不见,心不疼。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卢文就领着刘青山他们去食堂。 卢副书记的心情很不错,本来他以为,一个半大小子得了小轿车,那还不跟小娃子得到最心爱的玩具一样,肯定不会撒手。 好在这小子算是有点觉悟,就是太黑了,一张嘴就要了他们两辆车。 不过还是赚大了:要是没有这个渠道,就算弄十辆大解放,估计也换不到。 他们去的是一处小食堂,虽然也要花饭票,但不是自己打饭菜,而是可以点菜。 卢文点了两荤两素四个菜:溜肉段,炸丸子;两个素菜分别是:酸菜炒粉条,白菜炒木耳。 就算是他们厂子的小食堂,到了冬季,翻来覆去的,也就是萝卜白菜c豆腐酸菜之类的。 上菜之后,车老板子这才从方向盘带来的冲击中清醒过来,端起一碗雪白的大米饭,往嘴里扒拉。 “吃菜吃菜,下午你们还有事,等晚上再陪你们好好喝喝。” 卢文热情地招呼着,他还以为车老板子是不好意思夹菜呢。 事实上,老板叔就是干扒拉香喷喷的大米饭,也能干掉三碗。 这小食堂的大师傅,手艺不错,刘青山当然也不会客气,一口 气消灭四碗大米饭。 这碗,都是那种二大碗呀。 最近这段时间,刘青山发现,自己的饭量又涨了,应该是跟他学武有关。 “好饭量,年轻就是好啊。” 瞧得卢文都羡慕不已,他的观念倒是跟刘青山差不多:能吃是福。 等到了下午上班的点儿之后,卢文就把刘青山领到工会的办公室,见到那位郝科长,一个脸上总挂着笑容的中年人。 厂里早就跟郝科长打过招呼,他也知道这位小年轻不简单,甚至连一月份跟老外的谈判都受到邀请。 对于这样重量级的人物,郝科长当然不敢怠慢,约定明天早上出发,他们这边派四辆大解放。 至于价格问题,这还真是个难题:因为没有先例啊! 他们这边,冬天吃的蔬菜,都是秋天储存的,价格当然不贵,就拿大白菜来说,秋天的时候才二分五厘钱一斤。 夏天买芹菜和韭菜,也都是几分钱,可是这大冬天的,价格真不好定。 最后刘青山提出个主张:“冬天的菜价,应该按照夏天的十倍价格来计算。” “十倍,是不是太高了?” 郝科长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换上了震惊:这一斤蔬菜,都快要赶上半斤肉的价格,这不是扯蛋嘛。 这还真不是刘青山漫天要价,他参考的也就是后来他们这边蔬菜价格,冬夏两季的差别,基本就是这样。 于是他就掰着手指头,跟郝科长算账:从塑料大棚的成本,到种子c人工c到取暖,甚至连打压水井的钱都算里了。 到了最后,郝科长也只有点头的份儿,他也明白,到了冬天,这边的蔬菜水果都特别贵,而且还很难买到。 就拿苹果来说,国光苹果,还五六角钱一斤呢,那就参照这个价格好了。 最后的定价:韭菜四角五分c芹菜三角,黄瓜两角五分。 其实刘青山觉得黄瓜还可以价格更高一些,不过呢,郝科长认为,黄瓜可有可无,大伙喜欢的还是芹菜和韭菜,无论是包饺子还是炒菜,都能用到。 总体来说,刘青山还算满意:那就先这样吧,反正夹皮沟方面,不用管运输的费用。 要知道,真正算起来,无论啥时候,运费可都一点也不便宜。 商量完价格,刘青山还不觉得怎么样,身边的老板叔,却差点晕过去。 要不是有外人在场,他肯定会跳起来大吼一声: “赚钱啦赚钱啦!” 刘青山都能感觉到,身旁坐着的老板叔,因为激动而直颤抖,就连忙拉着他起身告辞。 其实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激动呢? 他激动的是,合作社终于有了第一笔收入,关系重大:赚钱了,大伙必将士气高涨,拧成一股绳。 要是辛辛苦苦几个月,最后赚不到钱,可想而知,大伙的心里会是多么沮丧和失望。 回到这个年代,他终于能够凭借自己的见识,给乡亲们创造财富,而不用再看着大伙,苦哈哈地挣扎在温饱线上。 既然成功地迈出第一步,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怀着同样激动心情的两个人,重新回到卢文的办公室,刘青山准备借用一下电话,向家里汇报喜讯。 可是还没等他提出要求呢,卢文却先带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将一张小票儿,塞进他的手里。 刘青山扫了一眼,心里立刻激动起来:这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青山啊,厂里为了感谢你的付出,奖励你一台电视机,希望你再接再厉啊。” 卢文嘴里勉励着,他相信,以小刘同志的理解能力,肯定能领会意图的。 果然没有天上掉电视机的好事。 刘青山眨眨眼,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卢书记,这样做的话,俺的压力会很大的。” 有压力才有动力,看着卢文依旧笑吟吟的目光,刘青山也只能表表决心了:“请卢书记和厂领导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 当然是要在即将到来的谈判上竭尽所能了,要不,凭什么人家白白奖励你一台电视机? 啥?电视机! 身边的车老板子,又一次受到强烈的震撼,他就看过人家抬电视机的箱子,还真没见过电视机长啥样呢? 还是青山厉害啊,进城一趟,又是吉普车又是大解放的,这回连电视机又给送上门,估计就差送一个媳妇啦。 等到刘青山打完电话,告辞出了汽车厂大门,老板叔还有点浑浑噩噩,分不清东西南北。 然后就听到刘青山嘴里叨咕了一句:“黑白电视,还以为是送台彩电呢,真抠门。” 老板叔差点大吼一声:不要给俺,俺要! “飞哥!” 在厂门口,刘青山终于看到了吴建军的身影,身旁还站着李雪梅,别说,俩人站在一起,真挺搭的。 吴建军上前拍了下刘青山的胳膊:“青山,这次多住几天,我们好好聚聚。” 他是打心底敬重这位小兄弟,不仅仅是卖服装赚钱的原因,而是在厂子里担任工会主席的二叔,跟他谈了一次。 言谈中,二叔对他的这位小兄弟十分欣赏,并且还表示:他可以回厂子上班,也是借了刘青山的东风。 不过吴建军经过慎重的考虑,还是选择了自谋出路。 一旦踏出了原来狭小的圈子,面向更广阔的天地,很少有人会走回头路。 二叔虽然希望他回工厂,但也尊重他的选择,而且对他学习外语的事,也给予肯定。 毕竟二叔所处的高度,见识也比普通人长远,随着和世界的接轨,掌握一门外语,肯定能有用武之地。 刘青山当然也能感受到飞哥的情义,不过还是笑着摇摇头:“不行啊,明早就得回去拉蔬菜喽。” 看到吴建军一脸失望,他又笑着说:“但是,很快就会跟着拉蔬菜的车再回来。” 正文卷 第一百零九章 钱,是钱!真是钱! 嗨,你小子! 吴建军轻轻捶了他一拳,然后两个人一起大笑。 跟飞哥亲近一番,刘青山这才又朝李雪梅招招手:“李护士,又见面了。” 李雪梅则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可以用外语来交流吗,正好你帮着我们提升一下口语?” “我们?” 刘青山有些促狭地眨眨眼睛。 一抹红晕浮上李雪梅的脸颊,嘴里还有些蹩脚地解释一句:“我们是同学,当然一起学习。” “那好吧,你们在一起都学习什么?” 刘青山就操着流利的英语问道。 然后,李雪梅就哇啦哇啦地说起来,听得刘青山也是一头雾水:你这是俄语吧,俺听不懂啊? 成功捉弄了对方的李雪梅嘴里咯咯笑着:“青山,还以为你什么都懂呢,原来你也有不会的。” 得,这丫头也学坏了,等边贸一开,非得把你卖到老毛子那边不可,不行不行,那边本来就女多男少。 当刘青山在春城和朋友欢聚的时候,夹皮沟这个小山村,也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当老支书撂下电话,立刻激动地跑出队部,连帽子都忘记戴上,很快,他的吼声便响彻这个小山村。 “青山来电话啦,咱们的蔬菜都卖出去啦!” 各家各户纷纷有人跑出来,模样都跟老支书差不多,光着脑瓜,有的脚上还趿拉着鞋子,也不怕冻脚后跟。 人们聚拢到老支书身边,嘴里急吼吼地问着: “卖多少钱呐?” “韭菜四毛五c芹菜三毛c黄瓜两毛五!” 老支书吼起来底气十足,丝毫不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这价钱,就是他的底气。 “哈哈!” “吼吼!” “呜呜呜呜” 不少人家的妇女,都喜极而泣,嘴里呜呜地哭着,任凭眼中的泪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但是她们红彤彤的脸上,却笑得那么灿烂,就像是冬日里,盛开的红梅。 “刀呢,俺回家拿刀去!” 张大帅嘴里大呼小叫。 旁边的大张罗拦住他问:“你拿刀干啥,今个好像没听说谁家杀猪,没人告诉吃猪肉哇?” “妈个巴子的,俺是找刀割韭菜!” 张大帅使劲在自己的大光头抹了一把,他耍了半辈子刀,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急切。 恨不得一刀下去,就把大棚里的蔬菜收割完毕,然后换成嘎嘎响的票子。 “急个啥,青山说,明天早晨往回赶,怎么也得晚上能到家,叫咱们明个下午再收割蔬菜呢。” 老支书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赶紧向村民叮嘱着。 大伙也只能收起急切的心情,然后相互讨论着,大棚到底能出多少钱? 大张罗则瞧着张大帅的光头,嘴里开起玩笑: “大帅啊,明天割韭菜,你可得注意点,别跟你那电灯泡脑袋似的,一毛不剩,得留点茬儿,还得长二茬韭菜呢。” 张大帅也不客气:“大张罗,等俺把韭菜割下来,全都栽你脑瓜顶,叫你顶着一头绿!” 哈哈,阵阵爽朗欢快的笑声,久久地在这个小山村上空回荡! “来啦,来啦,拉蔬菜的车来啦!” 远远地看到夜幕中闪亮的车灯,负责在村口张望的村民,立刻大声吆喝起来。 大伙都顶着寒风,聚拢过来,然后簇拥着一溜五辆绿色的大解放,缓缓进入生产队大院。 “司机师傅都辛苦啦,酒都烫上了,赶紧先去吃饭!” 张队长热情地跟几位司机握手,等握到最后一位,借着灯光,这才瞧清楚,赫然是刘青山。 这一幕搞得张队长有点发蒙:“青山,你这也是开车回来的,你啥时候学会开车啦?” 既然汽车厂派了四辆车,那么刘青山索性也就浑水摸鱼,跟着混在车队里,居然一路顺顺当当就到家了,路上根本就没人管。 “队长叔,这位是郝科长,是汽车厂方面的代表。” 刘青山没急着回话,而是先把笑眯眯的郝科长介绍给大家。 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然后所有客人就都被领到老支书家。 大伙自然把车老板子给围住,毕竟是自己人,比较熟悉,说话也不用有那么顾忌。 “老板子,咱们的蔬菜 ,真能卖那么多钱?” “老板子,青山咋会开车呢,人家也信得过,就不怕他给开沟里去?” 车老板子先回答了大家关心的价格问题,然后嘿嘿一笑:“这车呀,别人还真管不着,因为这辆车,本来就是青山的!”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大家脑子里,都在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大解放啊,听说值好几万呢! 他们夹皮沟,连一辆手扶式拖拉机都没有! 这咋忽然之间,就冒出来一辆大解放来。 老板子又是嘿嘿一笑:“告诉你们,青山还有一辆212小吉普,没开回来呢!” 这下子,人群彻底是炸了锅。 车老板子眉飞色舞地把小轿车一换二的经过讲述一遍,看那架势,好像这件事是他干的一般。 最后,他又爆料说:“人家汽车厂,还奖励给青山一台电视机呢,知道电视机不,就是那种又能听声,又能瞧见人儿的。” 哗啦一下子,人群全都散了,开始往回跑,他们都想瞧瞧传说中的电视机。 跑到半路,就看到二彪子和大头小哥俩,正抬着一个大纸壳箱子,要送到刘青山家里。 于是,人群全都跟在后边,而且越聚越多。 大头嘴里吆喝一声:“大家都先回家收菜去,割下来的蔬菜,都不许浇水啊!” 人群这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然后一家老小,就在大棚里面开始忙活起来。 刘青山匆匆在老支书家里吃完饭,把那几位司机师傅,分散到各家先休息,他则领着郝科长,去大棚里面查看。 走了几个大棚,里面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大人们忙着割韭菜,劈芹菜,摘黄瓜。 小娃子们,也跟着忙活,把割下来的韭菜,捋得整整齐齐,然后用细草绳捆扎起来。 老老小小的,脸上全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这些蔬菜,看着真招人稀罕啊。” 郝科长嘴里也忍不住称赞着:将近一尺长的韭菜,一根根都精神抖擞,一瞧长得就壮实。 还有翠绿翠绿的芹菜,一匝一匝的,就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最好的就是那些黄瓜了,全都顶花带刺的,瞧着就水灵,让人有种咬上一口的冲动。 这些蔬菜,刚才在饭桌上他已经品尝过了,味道都没得说。 不仅如此,这些村民们也都非常朴实,蔬菜的叶子上,一滴水珠子都没有,这就表明,人家并没有为了增加重量而掺水。 至于菜里裹着泥土之类,就更不用担心了,没看人家那些小娃娃,每一根韭菜,都抖落得非常干净。 走了几个棚子,郝科长也就直接回老支书家里休息去了。 而刘青山,也终于回到自己家里,他也没进屋,直接去了灯火通明的大棚里面。 进去一瞧,好家伙,家里人一个不少。 爷爷奶奶蹲在那割韭菜,大姐和老姐挎着小筐摘黄瓜,母亲林芝则在劈芹菜呢。 还有老四老五,都坐在小板凳上,有板有眼地把芹菜和韭菜,扎成一捆一捆的,然后码在一起。 “哥!” 老四眼尖,先瞧见了刘青山。 刘青山过去摸摸她的天线辫子,然后又摸摸山杏的西瓜头,后者也正喜滋滋地看着他,大眼睛亮晶晶的。 “你们俩回屋睡觉吧,明天还上学呢。” “哥,明天是星期天。” 就算不是星期天,小老四和小老五也都商量好了:要干完活再去睡觉。 刘青山咂咂嘴:“那好吧,你们好好干,到时候有奖励。” 嘻嘻,肯定是买回来好吃的啦! 老四的干劲更足,她不知道,这次的奖励,比什么吃的都好。 因为有刘青山这个生力军,所以干活的进度明显加快,不大一会就转移到爷爷家的大棚,继续进行收割。 林芝有点心疼儿子:“青山,坐了一天车,累了吧,你先回屋睡觉,明天还得跟车呢。” “娘,没事的,在车上正好补觉。” 刘青山的精神也处于亢奋状态,就算躺进被窝,肯定也睡不着。 倒是两个小家伙终于坚持不住,到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就已经困得东倒西歪,小老四更是趴着土篮子的筐梁睡着了。 瞧得刘青山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赶紧把两个小家伙抱到奶奶家炕上。 一直忙到半夜十二点多,这才算是彻底把蔬菜收割完毕,就等着张队长他们,挨家挨户地上秤了。 把家人都撵回去睡觉,刘青山就找到张队长他们一伙,也跟着一起忙活。 后续还要称重c装车,做好保温工作,路上要是 把蔬菜冻了,就卖不上那个价喽。 不少人家,都把家里盖的棉被拿了出来,毕竟这年头,谁家能有那么多破旧被褥? 对于夹皮沟的许多人来说,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冬夜,他们迎来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收获。 这种收获,不仅仅存在于物质方面,更在精神层面上,令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 在张队长c车老板子和刘青山,随着运送蔬菜的大解放一起进城之后的第四天上午,一辆崭新的吉普车,稳稳地驶进了夹皮沟。 小村来了吉普车,那肯定是公社或者县里的领导来了,老支书听到后连忙带人迎接。 大张罗眼尖,一下就发现问题:“不是公社的车,公社那辆吉普车是旧的。” “会不会是县里的?” 老支书想瞧瞧牌照号码,结果愣是没看到牌照在哪? 大伙正疑惑着呢,就看到吉普车停到面前,然后张队长和车老板子,率先从车门钻出来。 再瞧瞧驾驶位坐着的,可不是刘青山嘛。 哇,原来这就是青山的那辆新吉普车啊! 大伙才想起来这茬,呼啦一下围住吉普车,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刘青山也笑着下了车,这次他的胆子也大了,直接开吉普车回来的,路上居然也没事。 这时候机动车辆少,管理真心不严。 就在大伙都被新车吸引的时候,就听张队长使劲咳嗽一声:“招呼各家各户掌柜的,都来队部。” 去队部干啥呀,俺们还没看够新车呢? 大伙有些疑惑,也有大张罗这样心思灵敏的,看到了车老板子怀里紧紧抱着的大提包,不由得眼睛一亮。 大张罗一个箭步冲到车老板子面前,伸手就去拽提包:“这里边装的啥玩意?” 老板子则死死抱住提包,估计就算是他有了儿子,都不会抱得这么小心。 张队长则嗷唠一声:“大张罗,赶紧撒手,你干啥,想抢钱咋滴?” 话音未落,提包的拉锁就被大张罗拉开,噼里啪啦的,从包里掉下来好几沓钞票,有十元钱的大团结,也有炼钢工人,还有女拖拉机手。 钱,是钱!真是钱! 大伙都被震住了,直勾勾地望着地上那一沓沓钞票。 猛听张大帅嗷唠一嗓子:“分赃啦,大伙都出来分赃啦哈哈,不是分赃,是分钱,分钱啦!” 这一嗓子,不亚于八级地震,一下子把夹皮沟的村民都给震出来了,全都撒丫子就往队部跑。 吓得老板子赶紧把地上的钞票全都划拉起来,然后抱着提包跑在最前面。 在他后面,好几十人嗷嗷怪叫着追赶,那场面,好不壮观,真跟抢钱似的。 “干啥玩意,都消停点!” 还好,老支书吼了一嗓子,算是叫疯狂的群众清醒过来,彼此望着,发出畅快的哈哈声。 “钱呢,俺的钱涅!” 张杆子一溜烟从猪场那边跑过来,跑到老支书跟前,来了个急刹车:“二叔,发钱啦?” 老支书瞪了侄子一眼:“你急着投胎啊,还夹个麻袋干啥?” 张杆子抖抖手里的大麻袋,理直气壮地嚷了一句:“装钱啊!” “俺先把你塞麻袋里去!” 老支书气得架脚踹,张杆子嬉皮笑脸地躲闪着。 “二叔,雪地滑,你小心点别摔着,这马上有钱了,大伙都过上好日子,你老要是摔出个毛病来,那可咋整啊?” 这话把老支书气得,真差点一头栽那,然后又转怒为悲,心里悲喜交加。 他嘴唇哆嗦几下,嘴里喃喃着:“大哥呀,杆子知道干活了,上几天相亲,人家女方也挺同意。” “现在有钱了,总算能把媳妇娶过门,好好过日子,俺就是现在蹬腿儿,也有脸见你喽” 周围的村民听了,也都有些唏嘘,但更多的还是喜悦:这日子,才叫有盼头呢。 张杆子也老实了,赶紧过去扶住老支书,袖子还在眼睛上抹了几下:“二叔,可别说那话,俺还想叫你多踹俺几年涅。” 好好好,老支书拍着侄子的胳膊,心中也不禁老怀大慰。 然后就听张杆子继续在那磨叨:“二叔你老身子骨硬实着呢,肯定能活一千年一万年别踹,别踹,这好好的,咋又踹上啦?” 老支书的咆哮声再一次响起:“你个混球,俺今天非得踹死你不可,啥玩意活一千年?啥玩意活一万年?” 哈哈! 人们再也忍不住,爆出一阵大笑。 更多最新章节 ,请收藏【bz】!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章 乐疯了! 队部的三间破房子里,挤满了兴高采烈的村民。 刘青山瞧着这架势,真担心把这个破泥草房给挤倒喽。 即便如此,窗户外面还站着不少人呢,死冷寒天的,宁可挨冻,也挡不住大伙如火如荼的热情。 “行了,都先别吵吵巴火的了,咱们先叫张队长说说这次卖菜的情况。” 老支书用烟袋锅敲敲桌子,他们村委会的老几位坐在桌子后边,刘青山也捞到一个座,就挨着紧紧抱着大提包的老板叔。 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张国富从兜里掏出几张收据,然后使劲咳嗽一声,扯嗓子念起来: “这次咱们一共卖了两千二百零八斤韭菜,每斤四毛五,合计是九百九十三块六。” 哇! 屋里屋外响起一片惊叹,这就将近一千块钱啦,前些年,生产队年终算账,结余都没这么多呢。 再分到各家各户,少的能得十块八块的,最多的也就是二三十块。 要知道,那可是从年头干到年尾,撅头瓦腚干一年的收入啊。 “芹菜一共是五千四百六十斤,每斤三毛钱,合计是一千六百三十八块!” 啪啪啪,不知道是谁带头,屋子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张队长也不急着往下念,还眯眯起眼睛,聆听着这激动而欢乐的掌声,脸上浮现出十分享受的表情。 刘青山也同样微笑着,看向那一张张喜悦的笑脸,这掌声,就是对他最好的奖励。 他真想记录下这一刻,这足以写入夹皮沟发展史册的一刻。 拥挤的人群中忽然让出一条通道,是刘金凤兴冲冲地挤进来,然后把相机递到刘青山手上。 她知道,弟弟现在一定很需要照相机。 还是大姐知道俺心里想啥,刘青山摆弄两下相机,调试好之后,刚要照相。 却发现屋子里已经变得安静下来,每个人都一本正经地望着他,腰杆挺直,俩手垂下,目不斜视,跟一个个木偶似的。 他也只好放下照相机,还是等一会再趁机抓镜头吧。 张队长见状,又清清嗓子:“黄瓜一共是八千五百二十斤,每斤两毛五,合计两千一百三十块!” 哇,惊叹声和掌声同时爆发,要不是屋子里人挤人的,估计有不少人会蹦起来。 刘青山一瞧机会来了,咔咔咔拍了几张,镜头记录下一张张朴实的笑脸。 他估摸着,等照片洗出来,绝对看着照片,都能听到那些开心的笑声。 等到村民渐渐平静下来,张队长又说:“这三样,合起来一共四千七百六十一块六毛,下面,就由老板子根据各家的股份,按股分红。” 哗哗哗,掌声再次响起! 一共将近五千块啊,对于夹皮沟这样穷惯了的村子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 就连一直压在大伙心头的那笔一万块的银行贷款,现在好像都变得轻飘飘的,不再有那么大的压力。 五千块,夹皮沟不到三十户,每户肯定能分到一百多,一百多快啊,往年谁敢这么想?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批蔬菜,后面至少还能再卖一茬呢。 除了蔬菜,还有那一天天噌噌长膘的大肥猪呢,过年前就可以出栏,那更是一笔大收入。 大伙越想越是激动:有了这笔分红,就可以多买点年货,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过新年 老人的烧酒,小女娃的新衣,小小子的鞭炮,媳妇儿的花衣裳,老爷们的中山装 不敢说都能卖回来,起码可以底气十足地问问价钱。 村民们脑子里畅想着美好的生活,手上不停地拍着巴掌,已经持续了好几分钟,最后连车老板子都等得着急了,大吼一声: “你们还要不要钱啦?” 队部里面这才安静下来,车老板子这才说道:“按照咱们合作社成立时制定的章程,本来是应该预留百分之二十,作为合作社的公共积累,以后咱们合作社发展壮大,也需要资金。” 又要扣钱? 人群发出嗡嗡的议论声,这些年,大伙扣钱都扣怕了。 刘青山见状,连忙站起身,准备跟大伙解释一下。 看到他站起来,人群立刻全都闭嘴,到了现在,没有人再拿他当不懂事的半大小子,威望甚至超过了张队长和老支书。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别看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没啥文化,但是他们知晓一个最朴素的道理:谁能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服谁。 刘青山朝大伙点头示意一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俺解释一下这个公共积累吧!”咱 “们合作社,肯定每年都要发展,发展就需要资金,总不能像第一次那样,每次都各家各户筹钱,或者去银行贷款吧?” 看到有人点头,有人开始思考,刘青山就继续讲:“比如说,等到来年,咱们塑料大棚的种植规模就要扩大,最少扩建到五十亩,这些材料费,就需要从公共积累里面出。” 好像有点明白了,点头的村民也更多了。 “再比如,来年咱们还要开始种植水稻,同样需要投入;还有可能建一个山野菜加工厂,需要购买相应的设备。” 嚯,还要搞这么多项目! 许多村民的眼睛都亮起来,他们现在刚刚尝到甜头,正是劲头最足的时候,恨不得撸起袖子加油干呢。 刘青山看到大伙基本都搞明白了,就笑了笑,重新坐回去,换成老板叔继续公布账目。 根据资金入股c劳动力入股还有生产资料入股等不同的方式,各家各户的股份,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公布。 然后根据总收入和总股数,算出每一股的股值,再按照各家持有的股数,进行分配。 这里面还有一个需要灵活掌握的,就是各家大棚蔬菜的产量,也要算进去。 等老板叔絮絮叨叨讲了半个小时,屋子里的人,基本上都迷糊了。 最后还是大张罗吆喝一声:“还是别扯这些没用的,就念一下各家能分多少钱,赶紧领钱走人吧!” 大伙一听,立刻一哄声地支持。 车老板子也就顺势结束长篇大论,开始唱名:“张杆子!” 张杆子正挤在人群里,想不到第一个被念到名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身边的张大帅掐了他一把,这货才吼了一嗓子:“到!” 然后他就夹着大麻袋,乐呵呵地挤到桌子前面:“俺这个够用不,要不回家再取个面袋子?” 一条大麻袋,连车老板子的大提包都能囫囵个塞里面,你说够用不? 车老板子横了他一眼:“你要是想过瘾,那俺回头帮你都换成一分钱的钢镚。” “别别别,咱们还是别给银行添麻烦了,赶紧说说,俺能分多少钱?” 张杆子笑嘻嘻的,伸着脖子看老板子手里的账本。 老板叔这才大声公布:“张杆子,应得五十八块六毛。” “哈哈,五十八,我要发!” 张杆子高举双手,张着大嘴傻乐:“哈哈,俺张杆子,从来也没见到过这么多钱啊,哈哈” 一开始,大伙都以为他是高兴的,也没太在意。 结果这家伙笑起来没完,笑了一分多钟,笑声都变调了,嗓子都有点哑了,还在那哈哈个不停。 “这是乐疯了吧?” “肯定是中邪了,快点找张三奶奶给扎一针吧。” 大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好人哪有这么笑起来没完的? 此时此刻,张杆子的笑声,听到耳朵里,都觉得有点瘆得慌。 就连老支书也慌了手脚,直抹眼泪:“你个没福气的,刚分俩钱就疯了,就你这样,还上哪找媳妇去?” 就在这时候,猛听一声吆喝:“杆子叔,你这钱少了吧,每家应该分一百多快才对!” 张杆子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他瞅瞅刚才朝他喊话的刘青山,然后伸手抓住车老板子的袄领子:“敢黑俺的钱,俺今天跟你拼啦!” 旁边的人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拉开,张杆子依旧气得直跳脚。 “呵呵,杆子叔,你好啦。” 刘青山乐呵呵地说了一句,大伙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也都跟着嗤嗤笑。 张杆子刚才是气迷心,所以刘青山才对症下药。 这一手,比儒林外史里面,胡屠户那一巴掌还好使呢。 老板叔这才解释起来:“张杆子,这是跟你的股份算出来的,肯定没错。” “你现金入股最少,劳动力入股也就一个人,家里大棚的产量也是最少的,要不是你有土地入股,你连五十八块都得不到。” 大伙也跟着点头:张杆子光棍一个,要是分红的时候,真跟他们这些好几口劳动力的一边多,那他们肯定心里不平衡。 张杆子也没辙了:“那俺也不能这么点钱啊,根本不够娶媳妇的” 车老板子也被他给说乐了:“瞧你这点出息,你分红虽然不多,但是你在猪场干活,表现不错,每天有五毛钱的补助,一个月是十五块,到年底给你按照四个月算,额外收入六十块,加到一起,一共是一百一十八块六!” “得,这还差不多!” 张杆子又差点乐颠馅,领了一把票子,在 手上摔了几下,发出嘎嘎的脆响。 跟着,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使劲一拍脑门:“今天上午还没收拾猪粪呢,俺这就干活去,哈哈,还是干活好,干活有钱拿。” 人们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对于张杆子的变化,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懒汉都能赚钱,他们这些手脚勤快的,要是叫懒汉给比下去,那就丢人丢到家喽。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也要个储钱罐 生产队的队部里,老板叔继续唱名:“大张罗。” “来了来了。” 大张罗也喜滋滋地挤到前面。 车老板子瞥了他一眼,戏谑地说道:“大张罗,你行不行呀,可别像张杆子刚才似的,一高兴也发疯,俺可告诉你,你的钱可比他还多呢,发起疯来肯定更严重。” 大张罗也非常配合地一拍胸脯:“你放心,俺挺得住,绝对不会被金钱击倒!” 在大伙的嘻嘻哈哈声中,大张罗领了一百四十五块钱,这个平时喜欢嘻嘻哈哈的汉子,也忽然变得沉默了。 翻来覆去把手里的票子数了好几遍,能说会道的大张罗,张嘴想说话,却哽咽难言。 最后,他干脆举起手中的钞票,使劲在空中挥舞一下: “以前咱们是苦哈哈,穷欢乐,这回,日子总算是有奔头啦!” “对,有奔头啦!” 周围的人们,也纷纷挥舞手臂,出言响应。 而刘青山则抓住这个瞬间,摁下了照相机的快门儿。 这些人们勤劳而朴实,能够吃苦耐劳,缺少的,就是能够给他们领路的人而已。 一家一户的,陆陆续续都发到了钱,数量大多都在一百二十块到一百五十块之间。 家里劳动力多的,大棚蔬菜产量高的,就能多分一点。 最少的人则是哑巴爷爷,才得了不到四十块钱。 要不是仗着入股资金多一些,还真分不到啥钱,因为他在山上,大棚的营生,根本就一手没伸。 刘青山乐呵呵地把师父的钱帮着领了,他知道,哑巴爷爷根本就没有钱的概念。 等分得差不多了,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村里的小学都放学了,看到这边围着人,不少小娃子也都凑了过来。 然后又赶紧往家跑,孩子们也知道:家里有钱,就能做一套新衣服,过年能多放几挂小鞭儿。 “杨老师,正好你过来了,快点领钱!” 看到杨红缨的身影,张队长连忙吆喝。 “啊,还有我的?” 杨红缨也有点发愣。 张队长乐呵呵地点点头:“杨老师,你户口虽然没落到咱们夹皮沟,但你只要在咱们夹皮沟一天,就是合作社的一员,这个叫叫什么来着?” 刘青山在一旁补充:“科学技术也是生产力,俺老姐这个叫知识入股。” 这一刻,性子刚强的杨红缨,眼圈都有点发红,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这份浓浓的乡情。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她真正将自己视为夹皮沟的一员。 杨红缨最后得到的钱并不多,跟哑巴爷爷差不多,但是不在于钱多钱少,关键是代表着的那种认可。 “那这些钱我先拿着,正好年末了,邮局开始订购报刊杂志,我就用这笔钱,给孩子们订阅一些儿童读物好了。” 杨红缨很是爽快地接过钱,然后就制定好了花钱计划。 这个时代,最好的儿童刊物,就属《儿童时代》和《儿童文学》,至于报纸,就订一份《中国少年报》吧。 一听说老师要订刊物,后面跟着的小老四和山杏立刻都眉开眼笑。 尤其是山杏,小家伙最喜欢安安静静坐在那看书啦。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心里不免有些自责: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还真是太粗心了,光顾着改善家里的物质生活,忘了还有精神食粮呢。 “正好山杏也在,快点过来领钱。” 老板叔这会儿终于清闲下来,嘴里招呼着山杏。 “我?” 山杏的小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有些诧异。 “哎呀,快去啦!” 小老四不由分说,拽着山杏走过去,然后还仰着头问:“老板叔叔,我有没有呀?” “你也有,一会叫你哥一起领回去。” 老板叔逗了小老四一句,然后就把钱递给山杏,两张拾元的,一张伍元的,还有一张五角的:“一共是二十五块五。” 这笔钱,其实是在钱玉珍名下的,只有资金和土地入股,要知道,当初刘青山可是帮山杏掏了一百八十块的。 只是因为没有劳动力,大棚也都是别人给种的,所以数额比较少。 但是对于山杏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小娃娃来说,可就一点不少了,没瞧见,旁边的老四,眼睛都直了吗? “哥,给你钱。” 山杏将手里的四张 钞票,伸到刘青山眼前。 刘青山摸摸她的小脑瓜:“五凤儿,这钱你自己存着,等哪天哥去县里,给你买一个大白猪的储钱罐,等你把储钱罐装满,就可以找你娘去啦!” “真哒!” 山杏大叫一声,然后就扑进刘青山怀里,两个瘦弱的小肩膀,急速起伏着。 她不知道,哥哥是怎么知道她的心事的,她从来都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包括最好的小姐妹四凤儿。 但是她知道,哥哥是关心她的人,这就足够了。 刘青山也用手轻轻拍打着山杏的后背,这个小家伙太内向,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要不是经常说梦话的时候,说到这事儿,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虽然林芝对待山杏,跟亲生闺女一样,大姐她们,也把山杏当成亲姊妹。 可是在山杏心里,永远都有亲娘的影子。 “五凤儿,以后有事不要憋在心里,一定记着跟哥说!” 刘青山嘴里安慰着,山杏哇的一声,终于哭出声来。 屋子里的人也不免一阵叹息,杨红缨过来,掏出手绢,帮着小丫头擦眼泪,不知道怎么搞的,她竟然觉得,和山杏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然后她就听到刘青山的声音继续说着:“咱家山杏还是小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就跟你老姐一样。” 我是这样的吗? 杨红缨拧眉瞪眼的,伸手要去拧刘青山的耳朵,可惜人家早就吱溜一下,一溜烟跑回家去了。 “哥,我也要个储钱罐。” 老四迈着小短腿,从后面追上去。 扑哧,山杏也忍不住笑了,脸上还带着点点泪珠。 刘青山扛着小老四,前脚刚进院,就看到后面杨红缨也背着山杏进来了,于是一起进屋。 杨红缨当然不会没完没了,她知道刘青山是逗山杏开心呢,所以就配合了一下而已。 进屋之后,刘青山掏出来一沓钱,交给母亲,虽然他是掌柜的,但钱还是由林芝经管。 “二百三十块钱,这么多,不会算错了吧?” 林芝数了一遍钱,抬起头,用手指勾勾头发,诧异地望着儿子。 刘青山嘴里嘿嘿两声:“妈,没错,咱们家的分红,是村里最多的。” 大姐刘金凤也上前帮腔:“那当然喽,入股的时候,咱家拿了一千块呢。” “对,投入越多,收益越大。” 刘青山看到母亲眼角的笑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二娘,这是我分的钱,你先替我收着,等大哥买了储钱罐,再装里面。” 山杏也把自己那份钱递过去,林芝更开心了,贴贴山杏的小脸蛋。 小老四也不依,嚷着要储钱罐,刘青山忍不住想逗逗她:“你有钱吗?” “当然有啦!” 老四在兜里摸了半天,然后摸出来两个五分的钢镚,捏在手上摇晃。 “瞧不出来,还是小富翁,那也给你买一个。” 刘青山扒拉了一下她的天线辫子,这时候兜里揣一毛钱的小孩儿,还真不多。 看着老四晃悠悠的小辫子,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上次拿回来的电视,看上了吗?” 电视同样放在爷爷家,刘青山能过预见到,肯定是个招人的玩意,放在家里,会影响母亲和大姐休息,影响老四老五学习的。 至于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觉本来就少,也喜欢热闹,正好合适。 老四抢着举起小手:“看了看了,可是电视里天天下雪花,什么都看不见。” 刘金凤也笑着补充:“红缨说,是信号不好,需要竖天线,没人会弄,就等你回来呢。” 合着买回来好几天,还没看上呢。 想想也是,电视机算是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了,谁也不敢瞎捅咕。 等吃过晚饭,刘青山就去爷爷家,看到电视摆在柜盖上,上面蒙着一个绣花的罩子,绣着一朵艳丽的牡丹。 拿下罩子,显出来的是一辆14寸的黑白电视机,北京牌的,实际却是天津产的。 整个电视机前凸后翘,显得十分笨重,但是价格却让当时绝大部分家庭买不起。 四百多块,已经是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总和了。 而且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因为当时电视机产量有限,供不应求,想搞一张电视机票,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电视机右上角,有两个调台的旋转按钮,用手一拧,上面那个便发出咔咔的脆响。 抚摸着电视机的屏幕,刘青山满脸都是怀念,因为后来,爷爷家里买的第一台电视机,就跟这个一模一样。 那是他从城里买的二手货,可那时 ,爷爷的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爷爷坐在电视机前面,然后歪着头听新闻联播。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不禁有些湿润,回头望望坐在炕沿上的爷爷,正好看到爷爷慈爱的目光也向他望来,嘴里还开着玩笑: “三凤儿,你买的电视机还不如收音机呢,看不到人儿,听不见声儿,里面整天下雪花,要是到了夏天,会不会下雨啊?” 刘青山悄悄抹了一下眼睛:“爷,俺这就把天线杆竖起来,保准您一会就看得真真的!”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鼹鼠的故事》 在刘士奎家的当院里,刘青山正跟二彪子还有大头他们几个,在安装天线杆。 当院横着一根十好几米长的松木杆子,一头儿搭在板凳上,方便捆绑天线。 周围则是一帮小豆包,足有二三十个,都在那叽叽喳喳的瞧热闹。 取电视的时候,刘青山早有准备,买了室外接收天线和几十米的馈线,只要连接到一起就成。 在这个时代,因为信号的原因,不管城里还是农村,凡是有电视的人家,屋外都要竖个天线杆子,上面是各种形状的电视天线。 甚至刘青山还看到过,把家里铝制的盖帘子给钉上去的呢。 等把馈线连接完毕,大头和二彪子就扛着天线杆,竖在房山东头。 中间绑在檩子上,下面再固定一下,也就稳当了。 “噢,看电视啦,看电视啦!” 小娃子们嗷嗷叫着,全都跑进屋里,眨眼间,炕上就坐满了,把刘士奎家的大花猫,都吓得跳到被垛上边去了。 四凤儿和五凤儿拉着手,坐在炕沿正中,正对着屏幕的位置,小脸也满是兴奋。 地上负责调台的杨红缨还问呢:“你们都写完作业了吗,以后记住,不写完作业,不许看电视!” 娃子们不错眼珠地盯着电视屏幕,嘴里整齐地回答:“写完啦!” 电视打开,终于不再是下雪花了,却开始发水,全是一道道的水波纹。 “三凤儿,再转转天线杆!” 负责联络的刘金凤,朝外面吆喝了一嗓子。 外面的刘青山他们就抱着松木杆子,慢慢开始旋转,选择最佳的接收角度。 “来啦!” 炕上的娃子们齐声大叫,电视机里,发出了轻快的音乐声。 还真有声儿了。 刘士奎也眉开眼笑起来,这玩意摆弄了好几天也没个响动,他这心里也跟猫挠似的。 听人家说,电视机可好啦,坐在家里炕头上就能看新闻。 “三凤儿,有声了,再转转!” 刘金凤又趴着门朝外面嚷。 刘青山他们也不敢怠慢,抬起松木杆子,继续慢慢旋转。 猛然间,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欢呼,好家伙,房盖差点掀起来。 这是能看清楚啦? 刘青山也连忙撒手,跑到窗户前面,向屋里查看。 “总算能看到人影啦,好像不是人,咋是一只怪模怪样的耗子?” 二彪子也凑了过来,嘴里还不解地嘟囔着。 “哈哈哈!” 屋子里面的小娃子,嘴里看得哈哈笑。 看着电视屏幕里那只熟悉的鼹鼠,刘青山的脑子里,满满都是回忆啊。 没错,就是那部经典的动画片《鼹鼠的故事》。 “大头,快点过来,可好玩啦!” 二彪子都瞧得津津有味,嘴里还不忘招呼大头。 “俺的鞋尖被木头杆子给压住啦!” 房山那边传来大头憨憨的声音。 刘青山和二彪子连忙跑过去,刚才他俩一起撒手,杆子落地,正好砸在大头的脚上。 “快看看,砸了脚趾头没有?” 刘青山又重新抬起木头杆子,嘴里关切地问着。 “没事,俺这鞋正好大一号,前面有一块空的。” 大头总算是把鞋子抽了出来,然后就听到屋里炸营啦: “哎呀,咋又没啦!” “俺要看耗子!” “哇” 有两个年纪小的,直接开嚎,那家伙哭得才伤心呢。 除了大喊大叫之外,炕上的那些娃子急得直蹦,咚咚咚的,使劲跺脚。 “别蹦跶啦,一会把炕面子蹦塌。” 刘士奎话音刚落,就听噗通一声,一个小娃子身子一栽,撞到别人身上,他脚下的炕席,明显塌下去一块。 灶坑里还有余火,很快就开始冒烟,娃子们呛得叩叩直咳嗽,可是没有一个肯动坑儿的,因为外面刘青山他们又转了转天线杆,电视机里面重新出现画面。 “嘿嘿,嘿嘿,哈哈哈” 二牤子脸上还挂着眼泪,嘴里随着电视机里面的画面,发出傻笑。 其他娃子也都差不多,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瞧得杨红缨直皱眉:眼睛呦,还要不要了? 咔嚓一声,刘青山摁了下快门,把这 群全都钻进电视机里面的小娃娃,给照了下来。 然后就跟杨红缨小声嘀咕:“老姐,明天你得写个看电视需知,这帮小家伙,每天就允许看半个小时。” “你赶紧把炕修理好吧。” 杨红缨推了他一把,那边的大头和二彪子,已经开始干了,换一块新土坯,再和点泥抹抹,最是简单不过。 等动画片演完了,娃子们这才长出一口气,好像他们刚才都屏住呼吸没喘气似的。 “俺还想看大耗子。” 四虎子说了一句话,代表了所有娃子的心声。 “老师说了,是鼹鼠,不是耗子。” 小老四纠正四虎子的错误说法,然后跳到地上,抱住刘青山的胳膊:“哥,你再放一遍鼹鼠好不好?” 虽然刘青山很想满足她的要求,可是真的做不到啊,只能解释一番,然后就开始撵人:“时间到,明天再看,走啦走啦,都赶紧回家!” 当然没人肯动弹,小娃子们都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打死也不走。 二彪子抄起鸡毛掸子吓唬他们,也根本不顶用。 俺还治不了你们呢! 刘青山咔哒一下,把电视给关了。 这下娃子们傻眼了,全都气呼呼地盯着他,有的还攥起小拳头。 看着这帮小豆包,有的眼泪都在眼珠里打转,刘青山心里也不觉一软。 他知道,对于从来没有看过电视的娃子来说,电视机拥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可是他也知道,孩子的自制力差,沉迷电视机,整天守在屏幕前面,坏处更多。 但是面对一群愤怒的小豆包,他说话显然也不好使,只能把杨红缨拽过来。 关键时刻,还得看老师的,杨红缨的话,果然管用,娃子们一个个都抽巴着小脸,蔫头耷脑地往外走。 “老师,彩凤和山杏还没走呢。” 二牤子走到门口,看到就剩下老四老五还坐在炕沿上,立刻开始告状。 “哼,这是我爷家!” 老四朝他扬扬小下巴,然后也被刘青山给拎到地上:“你也不能违反规定,以后晚上六点到七点,是你们小孩子看电视的时间。” 小老四委屈地想哭,然后就被山杏给拉出屋,刘青山听她们几个叽叽咯咯的,说是要去玩嘎拉哈。 这样才对嘛,电视机不是生活的全部。 刘青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重新打开电视机,已经七点,电视里,还十分年轻的赵老师,正一本正经地播报新闻。 看惯了后来他主持的动物世界,再听他的新闻联播,刘青山总感觉哪里有点别扭。 “好好好,这个真比收音机强,还能看到人呢。” 观众换成了爷爷奶奶,刘士奎瞧着电视里的赵老师,乐得合不拢嘴。 “总算是清净喽。” 刘金凤刚要做炕上歇一会,然后就看到几位老爷子,乐呵呵地进了屋,嘴里连忙张罗:“支书爷爷,拐子爷爷,你们快点上炕。” “好,士奎啊,还是你家青山孝顺,把小电影都给你搬回来,坐在炕头上就知道天下事。” 老支书也不客气,脱鞋上炕,津津有味地看着新闻。 奶奶还拿了半簸箕新炒的瓜子,刘金凤也倒上茶水。 就连拐子爷爷都直点头:“看看电视,嗑点瓜子,喝点茶水儿,这小日子过的,真得劲!” 陆陆续续的,不断有人来串门。 不用说,当然是小娃子们回去之后,小喇叭一广播,全村自然都知道了。 等到了后来,屋里根本就坐不下了,地上都站满了,炕上的人没法子,也只能站起来,才能看见屏幕。 “地上站着的,都回家取小板凳。” 外屋地传来大张罗的吆喝声,大伙一听,有道理啊,都开始往家跑。 大张罗这才拽着张大帅进了屋,他手里拿着个小板凳,美滋滋地往地上一坐:“刚才没挤进来,还好用了个调虎离山。” “俺还没小板凳呢。” 张大帅有点不满地嘟囔着。 “就你那个头,坐客车都买儿童票,就站着得了,也不挡光。” 屋子里剩下的人都哈哈直乐。 刘青山瞧见大姐站没地方站,坐没地方坐,干脆朝她示意一下,一起出屋,回自个家。 估计这些看电视的人,不等到屏幕上出现“再见”两个字,是不会散场了。 杨红缨也从后面跟上来,捂着嘴直咳嗽,屋子里狼烟地洞的,她也实在受不了啦。 等回到家,看到母亲正坐在炕上纳鞋底呢,老四老五在那欻嘎拉哈。 “妈,你咋没去看电视?” 刘金凤嘴里还问呢。 林芝抬头笑笑:“你们不是也都回来了吗?” 还是母亲有先见之明,刘青山咂咂嘴,然后去桌上看书。 一月中旬考试,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些日子来回折腾,也没怎么看书。 晚上睡觉的时候,杨红缨就在这边跟刘金凤一起睡了,反正大姐夫还没回来呢。 至于爷爷家里,估计要很晚才能散场。 等刘青山上炕闭灯睡觉的时候,还听到幔帐那边,姐俩小声儿说着悄悄话: 杨红缨的声音:“女人怀孕还真是辛苦。” 刘金凤的声音:“可是这种感觉也很幸福。” “怎么个幸福法儿?” “你自己体验一下不就知道啦。” “坏蛋。” “咯咯咯” 刘青山心里很惆怅:两位大姐,你们还叫不叫人睡觉啦?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万元户真不是凑出来的 天刚朦朦亮,刘青山就已经出门上山。 锻炼身体,不可一日懈怠,等人到中年之后,就会深知身体健康的重要性。 所以这些日子,他即便是身在外地,每天早上起来,也从来没有间断过锻炼。 到了山上,太阳已经出来,一点也不刺眼,像个红彤彤的大圆饼,挂在东边天上,下方就是白皑皑的大地和青黑色的林海,苍茫而辽阔。 木刻楞前,只见哑巴爷爷正笑呵呵地抚摸着一只狍子的脑瓜,傻狍子还一个劲儿将脑袋往老人怀里拱着。 一人一狍,在晨光微熹的林间,竟然显得无比和谐。 “师父,这家伙的腿好了?” 刘青山也跑过来,伸手试图摸摸这只傻狍子,却被它给躲开了,躲到师父身后,萌萌的大眼睛朝他张望。 “再躲就把你宰了吃肉。” 刘青山嘴里嘟囔一声,然后就听到师父那独特的笑声,他还看到,师父啪的一下,拍在狍子的屁股上。 这家伙就迈着傻不愣登的舞步,一跳一跳的,钻进密林之中。 在那边的林子里,好像还有几只狍子的身影。 等刘青山晨练完毕,哑巴师父也满意地点点头:好些日子没上山,他还以为徒弟要退步呢,想不到居然还有所精进。 进了木刻楞,哑巴爷爷取出来两只将近一尺长的小角,奖励给刘青山。 角上有三个杈,已经彻底骨质化,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刘青山拿着两只角敲了一下,竟然发出当的一声响,有点金声玉应的意思,看来很是坚硬。 这种角,当地人一般叫做“干杈子”,以此跟刚长出来的茸角区分开。 这双角,应该是那只傻狍子的,雄性的狍子也长角,不过在冬天就会脱落。 然后等到来年开春,再重新长出角,到夏天长成,正好进入繁殖期,开始用角来争夺配偶权。 哑巴爷爷手上比划了几下,说的是鄂伦春那些猎人,就喜欢佩戴狍子角,是勇敢的象征。 所以他把这双角送给刘青山,也希望他能够更加勇敢。 师父送的礼物,当然毫不客气地收下,然后他又掏出哑巴爷爷的分红钱,递了过去。 哑巴爷爷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钱,刘青山就又揣了回去,那就先放在自己这,帮师父一起存着吧。 下山回家,就看到大姐喜滋滋地,嘴都合不拢,刘青山就忍不住问:“大姐,俺姐夫回来啦?” 刘金凤不由分说,拽着他进了鸡舍,绕到鸡笼后面,只见蛋槽里面,躺着好几枚乳白色的鸡蛋。 “哈哈,这是开裆啦!” 刘青山也立刻欢喜起来,辛苦忙碌半年,最初的那百只蛋鸡,终于开始下蛋了,难怪大姐这么高兴呢。 “三凤儿你小点声,别把鸡惊到。” 刘金凤不满地白了弟弟一眼,她在书上看过:母鸡受到惊吓,会影响产蛋的。 老百姓中间也流传一句话:鸡怕撵,狗怕舔,也是一个道理。 姐俩一起动手,把鸡蛋捡到篮子里,一共有二十多个,这些鸡蛋表面,还沾着淡淡的血迹呢。 毕竟是第一次开裆下蛋,道理就跟女人第一次那啥有点相似。 “早上卧一盘鸡蛋,一人一个,品尝一下大姐的劳动果实。” 刘青山进屋之后,就嚷嚷一声,引得老四一声欢呼:“吃鸡蛋喽!” “还是留着换钱吧?” 林芝勤俭惯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用鸡蛋换零花钱,这个也是当时农村妇女的常识。 “妈,现在日子好了,而且会越来越好,可别舍不得吃啊。” 刘青山立刻开始做思想工作,并且还表示:以后每天早上,每人一个煮鸡蛋。 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家人的健康,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没有健康,怎么享受幸福生活? 卧鸡蛋也是当地人比较喜欢的一种做法:先把一枚鸡蛋打到盘子里搅碎,然后往里面添加油盐和其它作料。 喜欢吃酱油的可以放酱油,当然也可以放大酱,酱卧鸡蛋,味道更好。 搅匀之后,再把一个个鸡蛋打到盘子里,上面撒上点小葱花,就可以上锅蒸了。 刘青山把鸡蛋蒸到锅里,就去叫爷爷奶奶一起过来吃饭,进屋发现,奶奶正拿着笤帚扫地呢,地上满满一层瓜子皮儿。 看样子,应该是昨晚上遗留下来的战场。 “奶呀,以后就别准备瓜子了。” 刘青山接过笤帚,嘴里又问了一句:“奶,这样是不是太吵了?” 奶奶乐呵呵地摇摇头:“年纪大了,热闹点好,家里多点人气儿。” 爷爷刘士奎也在旁边点头,瞧得出来,老爷子也是真高兴。 一来是电视看得美,二来嘛,他家成了村里新的聚集中心,也觉得脸上有光。 收拾完屋去吃饭:小米粥,玉米饼子,小咸菜,今天额外多了一盘子酱卧鸡蛋。 刘金凤抄起筷子,先给爷爷奶奶夹,再给老四老五夹,每人碗里分了一个之后,才发现自己碗里没有了。 她也弄糊涂了:“明明一人一个的,我都是按照人头儿来数的?” 刘青山笑呵呵地把自己的鸡蛋夹到大姐碗里,嘴里还取笑说: “大姐,你肯定是高兴得昏了头,把第一个搅碎的鸡蛋也算上了呗。” “哈哈,还真是。” 刘金凤也恍然大悟,引得大伙也跟着哈哈笑。 等刘青山一低头,发现自己碗里又来了个鸡蛋,眼睛在饭桌扫了一圈,山杏的碗儿空着呢。 “老人小孩最应该吃鸡蛋的,哥哥身体棒,吃不吃都行。” 一边说着,刘青山一边又把鸡蛋送回山杏碗里。 结果因为少了一枚鸡蛋,大伙谁也不动筷,都让来让去的,一会儿都凉了。 还是刘青山有办法,又拿来一枚生鸡蛋,瞧得小老四直眨巴大眼睛:“哥,你要喝生鸡蛋啊?” 村里的小娃娃馋了,也有偷家里的鸡蛋,然后生着喝的。 刘青山记得,后来看过的一个电影,发哥往装着啤酒的杯子里,打了好几个生鸡蛋,然后就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 不过他可不准备喝生鸡蛋,毕竟不那么卫生。 只见他把碗里的鸡蛋用筷子抽打一阵,又放了一小勺白糖进去,然后把暖壶里面新烧的开水倒进去。 碗里的鸡蛋,就变成了金黄色的蛋花,因为加了糖,喝起来还会甜丝丝的。 刘青山把冲好的鸡蛋水,端到母亲林芝面前,这样喝,还是挺滋补的。 问题解决,大伙这才一起吃鸡蛋,刘青山没急着吃,先用筷子把鸡蛋夹成两半,感觉蛋清很有弹性。 再瞧瞧蛋黄,色泽金黄,跟夏天时候的土鸡蛋,没啥太大区别,这才夹了一半,扔进嘴里品尝。 嗯,味道很正,刘青山朝大姐竖竖大拇指,刘金凤脸上笑得更加灿烂。 吃完早饭,就挑着土篮子,去猪场那边领取肥料,收割完一茬蔬菜,也该追肥了。 大头昨天就挨家挨户通知,都是老庄家把式,这个道理当然都懂。 化粪池子,也都扣着塑料大棚,经过发酵的猪粪,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味道。 这时候就能瞧出来,产业链的好处:养猪种菜,绝对比较搭。 把粪肥挑回家,杨红缨就催着刘青山,开车拉她去公社,要去邮局订书刊。 一听说要坐吉普车,老四老五也俩眼放光,在屋里就开始穿衣戴帽。 “我也想去兽医院一趟。” 刘金凤想了想,也找了个理由。 刘青山琢磨一下,公社这边都熟悉,应该也没人管他要驾驶证,于是挥挥手:“那就走吧,正好一车。” “坐车喽,坐车喽!” 两个小家伙欢叫着跑出去,结果招惹来一大群小娃子,都嚷嚷着要坐车。 这个是刘青山早就答应的,肯定赖不掉,只能承诺回来再拉他们。 开着吉普车就是快,十几里地,一撒欢就到了公社,小老四他们还觉得没坐过瘾呢。 吉普车直接开进公社大院里边,大姐老姐领走了两个小不点,刘青山则先去派出所招呼一下,把吉普车和大卡车落户的手续交上去。 不过当刘青山拿出户口本的时候,却被告知年龄不够,不能落到他的名下。 “没事,那就用俺大姐的名字,或者,大姐夫的也行。” 刘青山早就有了预案,至于刘金凤结婚,为啥没把户口迁出去,原因很简单:高文学把户口迁过来了呗。 那时候的户口本,页数都用的挺多的,没法子,家里人口都多。 就像刘青山家的户口本,跟爷爷奶奶都在一起,现在又多了高文学以及山杏,整整九口人,名副其实的一大家子。 等填完表,就看到人影一闪,杨红缨走进来:“三凤儿,正好把我的户口和粮食关系都落到你们家户口本上,支书都给我开证明了。” 啥? 刘青山一愣:“这不成,俺家是农业户口,你是吃商品粮的。” 办手续的公安也蒙了:“没这个先例啊,都是农转非,哪有掉过来的?” 杨红缨的态度却非常坚决,当合作社分红的时候,也有她一份,她就下了这个决心: 把自己跟夹皮沟,彻底捆绑在一起。 办事的公安也整不明白,只能说是先送到县公安局再说,然后他就跟着刘青山一起出来,说是要开他的小吉普遛两圈。 他们所里就一辆挎兜摩托,至于吉普车,整个公社才一辆,哪轮得到他们这些小民警。 到院子里一瞧,好家伙,一大帮人,都围着吉普车品头论足呢。 “青山,你小子行啊,都有吉普车啦,还是新车,比俺这个公社书记都牛。” 孙书记竟然也在这,嘴里还开着玩笑。 “俺也不想要啊,这都赶上喝油了,可是没法子,汽车厂看中了俺的小轿车,非得拿这个换不可。” 刘青山嘴里也说笑着。 至于他说的油钱,这个时候的油价,在他看来便宜透了,一斤还不到三角钱呢。 没错,这时候的汽油,不是论升,而是论公斤的。 不仅仅是汽油,那时候大多数的液体,都是论公斤的。 那些公社干部,都羡慕地望着崭新的吉普车,在这个时代,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吉普车是什么概念? 打个比方,大致相当于后来拥有一架私人飞机差不多吧。 三万多块的价格,以现在的工资标准,干一辈子工作,也赚不到这个数啊。 最高兴的还是孙书记,他伸手拍了一下机盖子:“青山,这回你的万元户可跑不了吧,不算别的,这一辆吉普车,就顶三个万元户呢!” 为了万元户的事儿,孙书记头疼好些天,他现在终于明白:万元户真不是凑出来的。 虽说破家值万贯,可是绝大多数人家,无论咋凑,也都差远了。 现在好了,实打实凿的万元户,就在眼前。 刘青山才想起来还有万元户这茬,正好看到大姐领着老四老五转回来,于是伸手朝着刘金凤一指:“这车是俺姐的名儿,万元户也得她当。” 孙书记一拍大腿:“女万元户,那更好啦,可以给广大妇女同志树立典型嘛!” —————— 每张都是足量更新,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一下!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头相亲 “三凤儿,你们说啥呢,这么高兴?” 刘金凤来到跟前,她怀里抱着些买回来的药,是掺到鸡饲料里的药面儿。 刘青山朝大姐眨眨眼:“正说万元户的事儿呢。” 万元户这个话题,刘金凤也非常感兴趣:“那咱们公社,拢共有几个万元户,都是谁呀?” 得益于上边的宣传,万元户就是勤劳致富的代名词,是十分光荣的,所以刘金凤也满眼都是羡慕。 “别人不知道,俺就知道其中有一位是刘金凤同志。” 刘青山一本正经地说道。 刘金凤一愣,然后笑道:“这么巧,还有跟我重名的,跟我说说,人家是怎么致富的,我也学习学习。” 旁边的孙书记终于忍不住了,大笑着说道:“这位刘金凤同志,就是你呀!” 我?刘金凤一惊,怀里的药包都掉到地上,还好不是玻璃瓶的,不然就碎了。 她也顾不得了,连连摆手:“我怎么能是万元户呢,我不行,还差得远呢。” 孙书记一听也急了:“怎么不行,金凤同志,我们上次都参观了你家的养鸡场,规模可不小,现在应该产蛋了吧?” 这时候,小老四开始助攻:“嗯嗯,今天早上我们还吃鸡蛋了呢,可香啦!” 然后她又一本正经地仰着小脸,望着孙书记:“我和山杏也开始攒钱啦,也争取成为万元户。” “好,有志气。” 孙书记忍住笑,拍拍她们两个小不点的帽子,然后说道:“金凤同志,我给你算一笔账,你家的蛋鸡,一只鸡一年能产三百个鸡蛋吧?” 看到刘金凤点头,他就继续说道:“每只鸡蛋,按照八分钱算,一只鸡,一年就能获利二十四块钱,你养了好几百只鸡,那收入肯定超过一万元。” 刘金凤都被绕糊涂了,一个劲点头,旁边的刘青山则努力忍住不笑:账不是这么算的,里面还有成本跟着呢。 不过呢,万元户的概念好像就是年收入过万,没提支出的事儿。 等孙书记说完,刘金凤终于也反应过来:“孙书记,我养的鸡才开始下蛋,就算按照你这个算法,那我也得明年才能达标吧?” 这时候的人都实在,可不会见到好处就上。 孙书记也被说得一愣:这些日子,天天帮那些申报万元户的人算账,把自己都算蒙了。 于是他摆摆手:“刘金凤同志,你养鸡致富的事迹,还是很有代表性的,值得广大妇女同志学习嘛。” 说着,孙书记抬手指了指那辆吉普车:“至于够不够的问题,你就不用管了,青山说要把这辆吉普车落到你的名下,怎么算都是超标的。” 他还伸手拍拍刘青山的肩膀:“到时候,青山是劳模,金凤你是万元户,咱们青山乡,就指望你们姐俩争光呢。” 在回去的路上,坐在车里的刘金凤还有点晕晕乎乎的:这咋一下子就成万元户了呢,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啊? 她越想越不对劲,朝前面开车的刘青山喊:“三凤儿,你说这不是骗人吗,我不干!” “骗啥人啦,咱家的自行车c手表c缝纫机c电视c录音机这些不算钱啊,更不用说还有两辆车呢。” 刘青山帮着大姐进行心理建设:首先自己得有自信嘛。 “那些都是你得的。” 刘金凤还是拎得清的。 “俺的还不就是你们的,反正都是一家人。” 刘青山觉得,给大姐弄个勤劳致富带头人的荣誉也不错,这不仅仅是代表着刘金凤一个人,也是整个夹皮沟的代表。 比如在万元户发言的时候,可以讲讲怎么养殖蛋鸡,怎么种植大棚,这些都是很有推广和借鉴价值的。 对于广大农民来说,可操作性也强,总比买了一辆大解放跑运输,一年赚一万块这种事例强。 普通的农民,谁家能买得起大解放? 可是养鸡种大棚就不同了,规模可大可小,只要肯干,就肯定就能有收获。 听刘青山解释完,刘金凤心里坦然多了,还美滋滋地想着:等文学回来,叫他帮着好好写写发言稿。 等回到村里,刘青山把这件事先向老支书进行汇报,把支书爷爷也高兴坏了: 夹皮沟又出劳模,又出万元户,他这个当支书的,脸上都有光。 等吃过晚饭,一到六点,哗啦一下,村里的小娃娃就像从地上冒出来似的,全都冲进刘士奎家。 可惜,什么大风车七巧板这类节目现在 还没有呢,要不然,小娃子们肯定更加疯狂。 刘青山正在这帮着维持秩序呢,就被大头和二彪子给招呼到外面。 “啥事啊,还不能在屋里说?” 刘青山疑惑地打量着两个人,他看到二彪子一脸坏笑,而大头则吭哧吭哧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大头,俺猜猜,是不是这几天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啦?” 刘青山就猜肯定是大头的事,于是就忍不住想要逗逗这个好伙伴。 “三凤儿,你都知道啦?” 大头终于开口说话,这下倒把刘青山给惊到:这都能蒙对? 算起来,大头比刘青山还要大一岁呢,再过年就十八岁,农村结婚都早,也该到了订婚的年龄。 “大头,哪个村的姑娘,要不要俺和二彪子先帮你相看相看,要是长相不过关,品行不过关,那可不行!” 刘青山知道大头的性子,不善言辞,啥话都喜欢憋在心里,这要是找个不贤惠的,瞧着以后生闷气吧。 二彪子立刻叭叭叭地开讲:“是守林大队的,就是那位老刘书记的孙女,上中学跟咱们都是一届的,不在一个班,叫刘文静,三凤儿你想起来没?” 这么一说,刘青山还真没啥印象,主要是年头太久了。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放暑假,所以根本就没啥交集。 瞧他苦思冥想的模样,二彪子又嘿嘿笑了。 “就是长得挺俊的那个,眼睛特别大,俺打听几个她的同班同学,都说文文静静的,一点也不疯张。” 看样子二彪子也是用心了,整体看还不错,但是刘青山觉得,最好再看看本人,凭借他几十年的人生阅历,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他正琢磨着呢,就听大头又说:“明天要去守林大队相门户,俺爹说,叫你明天拉着俺们跑一趟。”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那还用说,正好帮着小伙伴掌掌眼。 等到第二天,刘青山从山里回来,吃过早饭,就开着吉普车,到张队长家接人。 队长叔,队长婶子,大头,再加上村里的媒婆张三奶奶,满满当当拉了一车人,直奔守林大队。 “还是这车好,坐着又稳当,还一点不冷。” 张三奶奶有点神神叨叨的,据说年轻的时候还会跳大神,后来管得严,就改行当媒婆,跑腿学舌的。 这个当然也不白跑,说成一门亲事,一般主家都会感谢她一只大公鸡和几块钱。 逢年过节的,还得拿着礼物去感谢媒人,所以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夸了几句之后,三奶奶又说:“青山啊,你相中谁家的姑娘,三奶奶帮你保媒,就你这小吉普开到家门口,直接把姑娘拉走,人家肯定都乐意。” 刘青山听了连连摇头:“俺还上学呢,这事不急。” 大头也听得嘿嘿乐,他今天也捯饬了一番,穿了一身中山装,脚上蹬着一双大皮鞋。 小伙子憨憨厚厚的,一瞧就是本分人家的老实孩子。 去守林大队,不用经过公社,直接有一条土路相连,冬天的时候,道上一层冰雪,压得比较平整。 一路向东,基本上就是顺着山脚下行驶,跑了四十多分钟,就望见山坡下的一个小村子。 和夹皮沟一样,因为守着大山,地广人稀,所以一个大队就是一个自然屯,没有分出来其他小队。 吉普车一进村,立刻就有不少小娃子,车前车后乱跑,刘青山只得放慢车速,免得这帮小家伙自个撞车上。 “就是前面那家,瞧瞧大砖房多气派,咱们夹皮沟,可还是一座砖房都没有呢。” 张三奶奶嘴里叨咕着,语气里面满满都是羡慕。 刘青山一边靠边停车,一边笑道:“以后咱们夹皮沟,肯定比这更好,咱们直接盖二层小楼,家家户户都一样。” “那敢情好,希望我这老婆子,能活到那一天。” 三奶奶也咧嘴笑了,露出好几个豁牙子。 刘青山信心十足:“三奶奶,您放心吧,肯定叫您住上。” 等他们下了车,已经有好几个人迎出来,刘青山就认识那位老刘书记。 还有一对中年夫妇,站在刘书记身后,再后面,还有一些男男女女,应该都是七大姑八大姨啥的。 这时候,就该三奶奶大显身手了,她先是把双方简单介绍一下,然后就被老刘书记一家人,让进屋里。 刘青山今天的身份就是司机兼观察员,所以就一直溜边,不过他也注意到,不少人都盯着他那辆吉普车看呢。 进到屋里,寒暄落座,递上烟卷和烟笸箩,然后老刘书记就张罗开了:“丫头们呢,来客了,也不知道给倒茶。” “文静,文娟,出来招待客人! ” 他身边的老儿子刘斌,就朝西屋吆喝一声,然后就有两个姑娘撩开绣花的门帘,迈步走了进来。 一瞧见前面那个梳着大辫子c微微低头的姑娘,刘青山的脑子里终于回想起来,记忆中,确实是个安安静静的姑娘。 而且这姑娘的身材也不错,虽然穿得比较厚,但是依旧可以瞧出来一些。 再仔细瞧瞧面相,刘青山心里也就有谱了:是个有福气的。 “瞧瞧这姑娘,长得多俊啊。” 三奶奶嘴里夸着,然后给介绍:“这是你张叔,张婶,这是他家的大大号叫张劲松。” 叫习惯了,差点把大头这个小名儿叫出来。 幸亏是老媒婆了,经验丰富,直接给顺了下来。 “叔婶儿,你们喝水。” 刘文静倒了几碗水,逐一地端过去,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垂着眼睑。 但是刘青山还是注意到,她撩起眼皮儿,偷偷瞄了大头一眼,然后脸就更红了。 更让刘青山哭笑不得的是,大头这家伙,在人家给他递水的整个过程中,都垂着脑袋,愣是没敢瞧姑娘一眼。 整张脸那叫一个红啊,就跟大红布似的,比人家姑娘脸还红呢。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好,一九八四 大头的相亲很顺利,双方以及家长都很满意,自然是张罗了一桌子酒菜,宾主尽欢。 刘青山本来是全程打酱油,不过在回去的路上,媒婆三奶奶的一句话,却叫他差点把吉普车给开沟里去。 三奶奶乐呵呵地说道:“青山啊,人家的四丫头,就是叫刘文娟的那个,看上你了,托我问问你啥意见?” 还好刘青山及时点了几下刹车,吉普车这才停在沟边。 “三奶奶,俺还上学呢,不想找对象。” 刘青山连忙一口回绝,这相门户咋还带相一送一的呢。 张队长也喝得小脸红扑扑的,心情更是不错,亲事这就算定下来了,等过些日子,双方协商一下,确定下彩礼。 这时候农村定亲,都讲究“过礼”。 过完彩礼之后,虽然没登记结婚,但是逢年过节的,也可以把没过门的媳妇接到家里住上几天。 甚至同房都行,也没人去乱嚼舌根子。 要是一不小心种下果实,那没法子,就赶紧张罗结婚呗。 等到吉普车重新启动,张队长也有感而发:“青山啊,叔还真得好好谢谢你!” “谢俺干啥,要谢也得谢三奶奶这个大媒人。” 刘青山小心地开着车子,生怕他们再整出来啥吓人的言论。 “要不是你叫大头学习种植大棚的技术,人家只怕看不上大头呢。” 张队长心里当然有数,在酒桌上,当他说出他们合作社第一批蔬菜,就给每家每户带来一百多快的收入的时候,对方那震惊的表情,现在想想,心里还爽快呢。 听那位刘老支书的意思,来年守林大队也要搞大棚,还要接大头过去指导指导,他这个当爹的,都替儿子感觉骄傲。 而他们合作社的这些项目,都是刘青山鼓捣出来的,是真正掌舵的。 他这个队长和老支书等人,不过都是执行者而已。 回到家,天都快要黑了,一进屋,刘青山就瞧见高文学坐在炕沿上,正精神抖擞地跟大伙说着什么。 “大姐夫,你回来啦!” 刘青山嘴里招呼一声,然后还拍了几下巴掌:“欢迎大作家载誉归来!” 老四老五一见,也跟着鼓掌,搞得高文学脸都红了,连连摆手。 于是刘青山也坐到炕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大姐夫讲这次的经历。 当他得知大姐夫已经成功加入省作家协会之后,也真心为大姐夫感到高兴: “现在俺姐是万元户,俺姐夫也成了作家,你们这小日子越来越红火,等来年开春,就盖新房。” 对于盖房子,高文学倒是一点没意见,这一铺大炕睡着,小老四还喜欢捣乱,实在太不方便了。 说完房子的事儿,高文学又兴奋地推推眼镜:“三凤儿,这次还有一个好消息,上次有位首都电影学院的导演,来信说要拍电影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刘青山点点头:“记得啊,还要了歌谱,是老姐给整理出来的呢。” 高文学兴冲冲地继续说道:“这次人家专程去找我,要把小凤儿这部作品改编成电影,当做毕业作品,对了,那个年轻的女导演叫胡玫。” “难怪上次来信的时候,署名是玫瑰呢。” 在记忆力搜索一下,刘青山还真回想起来一些,这位也算是知名的女导演了,着实拍过几部大作品,像雍正王朝和乔家大院啥的。 不过毕业作品嘛,一般都是小打小闹,也不能指望一炮而红。 但是终归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刘青山觉得有必要庆贺下,于是宣布道:“那明天早上包饺子,给大姐夫庆功!” “明天是元旦,本来就打算包饺子的。” 刘金凤插了一句话,然后就起身去外屋地剁馅子。 这面和馅子啥的,头天晚上都要预先准备出来。 “姐,你是万元户,金贵着呢,动动嘴就成,干活的事儿,还是俺来吧,呵呵呵。” 刘青山连忙阻拦,这个和万元户没啥关系,主要是大姐怀着孩子呢,duangduangduang的,别震着胎儿。 刘金凤也知道弟弟是疼她,才拿着万元户跟她逗闷子,不过嘴上还是想说: “万元户咋了,就算成了真正的万元户,也不能天天躺在炕上数钞票,那样早晚落伍。” 有了大姐这句话,刘青山就彻底放心了,朝着刘金凤竖竖大拇指,然后就去剁肉,顺便切了两棵酸菜,明天就包酸菜馅饺子。 至于后来说什么酸菜最好不吃,里面这个盐那个盐的,刘青山才不在乎呢。 都吃几十年了,不也都活得好好的吗? 这个道理就跟吃蕨菜差不多,听蝲蝲蛄叫唤,还不种地了呢。 刘青山正剁得来劲呢,屋门一开,一个人影裹着寒风冲进来,扭头一瞧,刘青山不由大叫起来。 “二姐!” 可不是刘银凤嘛,俏生生地站在眼前。 元旦,学校放了两天假,上一次,还是中秋节放假的呢。 “二姐,冷不冷?咱们村里装电话了,回头把号码告诉你,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先打个电话,俺去接你。” 刘青山看到刘银凤的脸蛋儿红彤彤的,她应该是从公社,一路走回来的。 “有你接我的工夫,我自个都走到家了。” 刘银凤摘下棉手闷子,使劲搓着修长的手指,还真有点冻木了。 她在公社上小学初中的时候,这条路走了好几年,还不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屋里的人也都闻讯跑了出来,老四老五嘴里叫着二姐,然后还一人拽过二姐的一只手,塞进她们的咯吱窝。 以前都是林芝帮她们捂小手的,现在两个小家伙也学会了。 小老四还仰着头:“二姐,咱家有吉普车了,可以开车接你呀。” 刘银凤听了有点发蒙:啥,买吉普车了,哪来的钱? 等她听大姐讲完之后,也满脸欢喜,打开拎回来的书包,里面装着一块块大雪糕。 撕掉外面的一层包装纸,分给老四老五,又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块。 雪糕咬在嘴里,糯糯的,甜甜的,把老四老五的眼睛都笑弯了。 刘青山也尝了一块,嗯,还是记忆中的这个味道。 在得知家里还有了电视之后,刘银凤又是吃了一惊:这才多长时间,家里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去爷爷家转了一圈,她就又回来了,跟刘青山一起,在桌子上温习功课。 电视真好看,但是刘银凤能管住自己。 刘青山都佩服他二姐:自律,坚韧,有明确的目标,这种人不成功,那就真的没天理了。 第二天早上,林芝还是去大棚里面,割了一小把韭菜,又弄了一小盆韭菜鸡蛋馅的。 这韭菜是长在菜畦边缘的,因为温度和光照的缘故,所以生长缓慢,才一拃长。 卖相不好,但是自个家吃,一点问题都没有。 等刘青山从山上练武回来,一大家子,正在炕上包饺子呢。 “哑爷爷来啦!” 看到哑巴爷爷,老四老五立刻奔上去,这两个小家伙,跟哑巴爷爷也特别亲。 因为是元旦,所以刘青山就把师父也请回家,一起吃顿团圆饺子,然后再参加大张罗家张大江的婚礼。 师父总是一个人在山上孤零零的,刘青山觉得,也应该偶尔热闹热闹。 呀呀呀! 哑巴爷爷也很开心,伸出他的大巴掌,挨个给老四老五拔大萝卜。 这个可不是在地里拔萝卜,而是长辈跟晚辈喜欢玩的一项游戏。 就是合起双手,托着小老四的脑瓜,然后把她拔到半空,据说这样将来能长大高个。 拔萝卜和另一项常见的“揪鸡儿吃”,是当时喜闻乐见的两项逗小孩的娱乐活动,当然,后者仅限于男孩儿。 大伙包饺子的时候,林芝还从柜子里取出一本日历,别到新的日历牌上。 今天是元旦,民间俗称阳历年,所以日历也换成了新的。 刘青山一边擀饺子皮,一边望着日历上那个红色“1984”,心中颇不平静。 一九八三年,就这样过去了。 你好,一九八四! 不知不觉已经半年了,一切都已经悄然发生着改变,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相信,未来还会越来越好。 就在他内心暗暗思索的时候,爷爷一边包饺子,一边给老四和老五猜谜语。 “一物生来真稀奇,身穿三百多件衣。每天给它脱一件,脱到年底剩张皮。” 两个小家伙歪着脑袋,猜了半天,最后山杏眼睛一亮,朝着日历一指,小老四大叫一声:“是日历!” 刘士奎大乐:“哈哈,你们这俩小家伙,配合得还挺好,那爷爷奖励你们吃饺子。” 老老小小的,一共十一口人,足足包了四大盖帘饺子,这才算是完事。 要知道,这盖帘子,直径都是半米左右,一盖帘子,能摆一百只饺子。 据说,张杆子曾经创下一项夹皮沟的记录:自个吃一盖帘饺子。 “放鞭炮,放鞭炮!” 老四嘴里嚷嚷着。 他们这边,不大重视阳历年,认为春节才是真正的过年,所以很少有在元旦放鞭炮的。 主要是因为刘青山从春城回来的时候,买了十几挂小洋鞭,是给老四老五拆着放的。 刘青山当然要满足两个妹妹的要求,找了两个小棍,叫彩凤和山杏拿着,各自拴了一挂小洋鞭,啪啪啪地响成一片。 还真别说,这小洋鞭别看比火柴杆粗不了多少,但是却挺响的。 这边准备放鞭炮,那边饺子就下锅。 饺子太多,分两锅煮,刘银凤早就舀了饺子汤,给两位爷爷烫了一壶酒,爷爷和哑巴爷爷他们捏着小酒盅,边吃边喝。 哑! 哑巴爷爷吃了一个韭菜馅的饺子,便一个劲点头。 这十冬腊月的,能吃上韭菜鸡蛋馅的饺子,那真叫一个鲜啊。 等刘青山煮完饺子,上桌尝了一个韭菜的,也忍不住大笑:“咱们这韭菜,卖贱喽,应该卖一块钱一斤的!” “人心不足。” 杨红缨就看不惯某些人嘚瑟,不过在尝了一个韭菜饺子之后,也不吭声了,一个劲挑素馅的吃。 这个还是能从外皮区分出来的,韭菜比较绿,所以隐隐能透过来一些绿意。 小老四也接过话茬:“人心不足吃饺子,咯咯,饺子真好吃。” 看着热气腾腾的饭桌,还有一大圈高高兴兴的家人,刘青山的心中,也觉得无比踏实: 老有所乐,幼有所依,年轻人各有各的奔头,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 新的一周即将开始,各位朋友,追读很重要,养书眼泪掉,收藏不能少,月票也需要! 大伙儿每天看看吧,新书的成长,离不开大家的支持!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接亲 吃完饭,刘青山收拾了下,就出门提车。 今天是大张罗家的张大江结婚,他要开车帮着接亲。 等到那一瞧,基本也都准备差不多了,除了这辆吉普车之外,那辆大解放也被开出来,车头还拴着一个红纸剪成的大红花。 “给这车也系上大花!” 大张罗嘴里还张罗呢,然后就被张队长给挤到旁边:“你是张罗惯了,自个家事儿也紧着张罗,今天俺说了算。” 这俩人平时就喜欢争风吃醋的,大伙也就嘻嘻哈哈瞧乐子。 刘青山主要是好奇:大解放谁开着呢,没听说村里还有会开车的? 于是下车,准备过去瞅瞅,就看到车老板子家的张连娣,从解放车的驾驶室探出脑瓜,还朝刘青山这边招招手,手上戴着白色线手套。 “连娣姐,你驾驶证到手了?” 刘青山走到跟前问了一句。 嗯。 张连娣点点头,然后摁了一下车喇叭,喜滋滋地说道:“青山,还是你这新车好!” 一听车喇叭响,大伙就往车斗上爬,还以为是叫人出发呢。 张队长拉开大解放的车门,他当然要坐驾驶室,然后就发现车老板子也挤了进来。 这时候大解放的车楼里,就一排座,一张长条的大座椅,能挤仨人。 但是中间坐着的那个,就坐在档杆后边,要是这里坐个大姑娘的话,你就瞧着吧,司机准保总换挡。 至于啥原因,自己想! “老板子,你跟着挤啥呀?” 张队长有点不满道。 “俺闺女第一次正式出车,俺这当爹的,当然要押车啊。” 车老板子理直气壮地说着。 说完,他又开始安慰张连娣:“四丫儿,放心开,爹给你掌舵呢。” “你可拉倒吧,要是一加油,你甩胳膊当甩鞭子,就打着俺了;要是踩刹车,你一个劲喊吁吁吁的,那顶个屁用。” 张队长嘴里毫不客气地埋汰着车老板子,听得张连娣也呵呵笑,本来还真有点紧张,这会儿心里倒是平静了。 “你要是害怕就坐车斗去。” 车老板子毫不客气地开始撵人。 车斗是肯定不会坐的,没瞧见那上边站着的人,全都穿得跟大狗熊似的。 本来小西北风就嗖嗖冷,跟小刀子似的,车跑起来再带风,还不得冻抽抽喽? 刘青山也回到自己车上,车里就他和新郎官张大江,后者美滋滋地坐着,谁当新郎倌谁高兴。 摁了下喇叭,提醒车前的小娃子们闪开,吉普车和大卡车缓缓驶出夹皮沟。 “咱们夹皮沟,也算是鸟枪换炮喽。” 留守的村民都谈论着,以前都是坐大马车接亲,这一下子档次就提升了,直接干到机械化部队。 “等等俺,等等俺!” 大解放后面,张杆子俩手提着裤子,撒丫子一边追一边喊。 咋上趟茅楼的工夫,就把他给扔下了呢。 “懒驴上磨屎尿多。” 大张罗忍不住嘟囔一声,不过大解放还是放慢速度,张杆子追上去,直接抓住车厢板,被上边的人给拽了上去。 接亲的人数,去的时候必须是单数,回来的时候是双数,这样才吉利,因为多了一位新娘子嘛。 一路上,刘青山把车子开得很慢,考虑到后边的张连娣是新手,路上又是一层雪,车斗还十好几个人呢,万一开沟里去,喜事就变味了。 不料想,走出去几里地之后,后面的大解放就一个劲摁喇叭,这是催促他加速呢。 想不到啊,张连娣这个女司机,还是个急性子。 刘青山也就稍稍加速,看来张连娣也算成手了,大解放放在村里暂时也是闲着,不如叫她先跑跑运输? 一辆车跑运输,还是少了点,不如去春城那边进几车年货,年前这段时间,就在村里组织个赶集队,各个公社赶大集。 一路上这么琢磨着,接亲车就到了公社,路上的人都瞧稀奇:这年头,用吉普车和小轿车接亲的,还真不多见。 难道男方是县里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真有福气。 出了公社向东,又跑了十多里,这才到达前进大队,新媳妇的娘家,就在这里。 村里也挺热闹的,尤其是看到戴着大红花的两辆接亲车,前进大队的这些村民,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老王家的二丫头, 找的不是夹皮沟的吗,听说那屯子不是老穷了吗?” “你那都是老黄历了,人家那种大棚都发了,听说上几天把蔬菜卖到春城,家家都分好几百块呢!” 一百多块钱,传到这里,就变成了好几百块,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十里地没准信。 然后就是一阵羡慕声,家里有适龄姑娘的,也开始琢磨,是不是托媒人去夹皮沟看看。 农村就这样,谁的潜意识里,都有嫌贫爱富的心思,谁不希望嫁出去的闺女,能过上好点的日子? 接亲的队伍下了车,一个个都昂首挺胸的,感觉脸上有光,车斗上的那些村民,也听到了前进大队这边的议论,心里当然美滋滋。 热热闹闹好一阵,这才把新娘接上吉普车,连同张大江,还有新娘的弟弟压轿,正好一车四个人。 刘青山瞧瞧新娘子,眉开眼笑的,看来对张大江搞出来的这阵仗很满意。 剩下的娘家客,全都上了大解放车斗,都坐满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顺利返回。 夹皮沟那边,也都做好准备,鞭炮都用杆子挑起来。 旁边还围着一群小娃子,准备放完鞭炮,上去捡漏。 “回来啦,回来啦!” 不知道是谁吆喝一声,远远的,就看到一辆吉普车向这边开过来。 “准备放炮仗!” 还真有手快的,直接就把烟头戳上去,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成一片。 等到鞭炮放完,吉普车也开到跟前,大张罗最先发现不对劲:车头上没挂着大红花啊? 在透过车玻璃往里瞧瞧,坐着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大张罗使劲一拍大腿:“放早啦,放错啦,不是接亲的车!” 大伙也都一愣,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发生,以前用马车,速度慢,能瞧清楚,当然不会出错。 “这咋整啊,家里没鞭炮啦,迎亲不放鞭炮,娘家客不挑理才怪呢,搞不好要把新娘子给拉回去。” 大张罗也急得直冒汗,他帮着别人家张罗事儿,从来没出错,怎么到自个家就出状况了呢。 “问问谁家有鞭炮,先拿来应应急。” 拐子爷爷临危不乱,他早上还真听到谁家鞭炮响了。 “是我和山杏放的,我家还有小洋鞭呢。” 小老四也在这边看热闹,立刻举手报告。 “那赶紧派人去取了,小洋鞭就小洋鞭吧,总比没有的强。” 大张罗连忙派个半大小子去取,多取几挂,接到一起,先凑合用吧。 吉普车里的两个年轻人,也有点发蒙,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说:“这么热情,还放鞭炮欢迎?” 另外一个瞧瞧大门口贴着的红纸喜联:“应该是人家结婚,错把咱们当接亲的了。” “这事弄的,还是下去道歉吧,这里应该就是那个夹皮沟了。” 浓眉大眼的青年下了车,等大张罗那边安排完鞭炮的事儿,这才上去解释一番:“我们是找人的,请问杨红缨是在这里吗?” “找杨老师啊,在在在,跟着接亲去了,一会就回来,你们是?” 大张罗一听说是找杨红缨的,也就不好埋怨人家,本来也不是故意的。 “我是杨红缨的哥哥。” 浓眉大眼的青年笑着说了一声,然后就被人引领着,把吉普车开到刘士奎家门口,进屋等人。 又过了一会,一辆吉普车和一辆大解放这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瞅准喽,这回可不能再放错,不然连小洋鞭都没啦。” 大伙忍住笑,等吉普车开到几十米之后,连里面坐着的人都瞧清楚,这才开始放鞭。 好歹算是应付过去,娘家人还都挺高兴,进屋喝茶抽烟。 刘青山完成任务,就等着坐席喝喜酒了,结果却被告知:家里来人了,在他爷爷家等着呢,好像是找杨老师的。 他连忙招呼杨红缨一声,一起回爷爷家。 到了家门口,就瞧见一辆吉普车停在外面,看着车上的首都牌照,杨红缨不由得愣了下。 刚才还欢欢喜喜的脸庞,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 正愣神呢,就觉得胳膊被轻轻拍了下,随后刘青山的声音就传进她的耳朵:“老姐,安心,还有俺们呢。” 一股暖流,从杨红缨心头涌起,她点点头,迈步进院。 进到爷爷家屋里,只见刘士奎正陪着两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坐在炕沿上唠嗑呢。 看到杨红缨,刘士奎便乐呵呵地打招呼:“红缨,你家里来人看你啦。” “哥。” 杨红缨面色平静地打着招呼,在楚云玲随着那个叫何家康 的来到夹皮沟,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对于另外一个男人,杨红缨则视而不见。 刘青山也打量着两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穿着军装,杨红缨的哥哥,浓眉大眼的,透着一股子英武之气。 另外一位则长得更加英俊,脸上除了英气,还显得文质彬彬的,就是面色稍稍显得有点苍白,眼神给人一种稍显阴柔的感觉。 军人,绝对是这个时代的娇子。 你要是问那些小男娃子,长大后想干啥,有一多半会回答:想当解放军。 至于这个时代的女性,要是能找一位军人结婚,那不知道会惹来多少人羡慕的眼光。 刘青山也只是静静地望着来人,他有点搞不懂对方的来意,所以选择了保持沉默。 这时候,杨红缨的哥哥杨红军,忽然开口说话:“红缨,我和东方来这,是专门接你回家的。”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剑拔弩张 对于杨红缨的身世,刘青山一直都没有刻意去打听, 但是通过种种迹象,他还是觉得:杨红缨的家世肯定不凡。 这样看,老姐跑到夹皮沟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山村来支教,显然是有点蹊跷的。 莫非,她在逃避什么? 不过这件事怎么说也是老姐的家事,所以刘青山也只能继续静观其变,现在还不是他出头过问的时候。 听到哥哥杨红军的话,杨红缨忽然一笑,笑容在刘青山看来,竟然带着几分悲戚,她口中喃喃着: “回家,哪里是我的家?” 随即,她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坚定:“哥,我是不会回去的,因为这里就是我的家!” 听到这话,旁边坐在炕沿上的刘士奎,都微微点头。 说实话,老爷子喜欢杨红缨的性子,带着几分军人的飒爽,很合他的胃口,毕竟他当年也是一个兵。 杨红军听得一愣,身旁那个叫陈东方的青年,也皱了下眉头,目光分别从刘士奎和刘青山脸上扫过。 这一瞬,刘青山觉察到一丝异样,就好像跟着师父在林子里转悠,那种被野兽盯住的感觉,混杂着戒备和敌意,叫人很不舒服。 屋子里就这几个人,杨红军正望着妹妹,显然那道目光,就来自于另外一个年轻人。 这时候,杨红军又笑着说话:“红缨,你都多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说那些气话。” 他想伸出手,摸摸妹妹的脑瓜,却发现妹妹已经是大姑娘,这样的动作有点不合适,于是又尴尬地呵呵两声说: “一家人都等着你回家过年呢,爸爸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我知道,他经常拿着你的照片,一看就是好半天。” “还有阿姨,也催了我不知道多少次,要找你回家,还好小玲子来这看到你,听话,跟哥回去吧。” 这个妹妹,从小对他就特别亲,总是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那时候把他都烦得不行。 可是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妹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依赖他这个哥哥,但是在他眼里,妹妹始终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哥,我是认真的,我已经把户口都落在这里。” 杨红缨面色平静,显然她的内心,也已经做出决定。 “不懂事,你这么做,考虑过爸爸的感受吗,考虑过咱们这个家吗?” 杨红军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他认为妹妹太任性,得拿出点当哥哥的威严来。 “哥,我已经成年了,能决定自己的事儿,而且你也知道,自从母亲离开我们,我也就不再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杨红缨的情绪仿佛没有什么波动,没有跟哥哥争辩,更没有愤怒地去争吵,仿佛就在陈述一件事实,冷静地有点可怕。 这一刻,杨红军终于意识到:妹妹已经不是那个梳着羊角辫,跟在他身后的鼻涕虫。 他的妹妹杨红缨,真的长大了。 一时间,杨红军的心情也很是复杂,不知道是替妹妹的成长感到高兴,还是为她的态度感到心酸。 在整个过程中,刘青山都静静地聆听,渐渐的,他也搞懂了一些事:老姐原来也是个可怜人,难怪会对母亲林芝那么依恋。 既然这是老姐的决定,那他必须支持。 于是刘青山站起身,慢慢走到杨红缨身边,刚要表态,就听杨红军又继续说道:“红缨,家里的事先不谈,可是东方一直都在等你,你们是定了亲的。” 那个始终没有说话的陈东方,也终于站起身说道:“红缨,你要的家,我会给你的,而且肯定会是一个温暖的家。” 他的嗓音并不像杨红缨那么洪亮有力,但是却带着一种很独特的磁性,听起来很舒服,叫人会在不知不觉中信服。 杨红缨也直视陈东方:“东方大哥,我们的婚姻,只是长辈的叩头约定,我也从来都没有同意过。” 顿了下,她才继续说道:“小的时候,我很喜欢跟东方大哥玩,现在想想,应该只是妹妹对待哥哥的那种感情,东方大哥,你能明白吗?” 陈东方沉默了片刻,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红缨,你真的长大了,我很欣慰。” “不过长辈之间的约定,一诺千金,我们这些当晚辈的,可不敢违抗,所以我们这样家庭的孩子,在这种事上都没得选,不是吗?” 看得出来,这位也是个极为冷静的人,说自己的婚事,就好像在讲述别人的事一样。 “东方大哥,我刚才说了,这里才是我的家。” 杨红缨忽然一把拉住刘青山的手,脸上露出灿烂微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而且,我们已经在一铺炕上住了。” 这一瞬间,屋子里面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只有杨红缨抱着刘青山的胳膊,一脸幸福模样。 “你,你你” 杨红军用手指着妹妹,震惊地张大嘴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你你们!” 陈东方英俊的面孔,也因为愤怒而显出几分狰狞。 他的目光飞速地从杨红缨和刘青山脸上扫过,一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一股危险的气息,猛的从刘青山心底冒出。 他飞速向前跨出一步,将杨红缨挡在身后,然后逼视着陈东方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道:“不要冲动,也不要做任何傻事,否则的话,我保证你们出不了夹皮沟!” 咳! 刘士奎重重地咳嗽一声。 他也走到刘青山身旁,目光炯炯盯着对方:“当年,我也是一个兵!” 这一刻,刘青山似乎感觉到,爷爷那本来已经有些微驼的后背,又重新变得如同山峰一般挺拔。 杨红缨也向前一步,和刘青山并肩而立:“哥,东方大哥,你们想用武力把我带回去吗?” “如果那样的话,那么我们之间,就彻底义断情绝!” 杨红军一听可急了,连连摆手:“冷静,都冷静,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我很冷静,一直很冷静。” 陈东方同样扫视着对面的几个人:“可我不喜欢背叛的的感觉。” 一丝冷笑,浮现在陈东方的嘴角,他根本就不为所动。 “陈东方,你说什么呢!” 杨红缨也彻底急了,她张开双臂,试图将刘士奎和刘青山挡在身后,可是她的身躯,又怎么能挡住两个男人? 陈东方的嘴角抽动两下,扭了扭脖子:“红缨,你让开,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资格当你的男朋友。” “你要干什么!” 杨红缨的身子猛的向前扑去,却被杨红军一把抱住。 刘青山则握紧拳头,丝毫不怂。 就在这时,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然后一切就又重归平静。 屋子里多出一个人,只见哑巴爷爷魁梧的身形,正站在两伙人中间。 呀呀呀! 哑巴爷爷脸上依旧带着那憨憨的笑容,手上还比划了两下。 刘青山瞧见师父的手势,满脸的激动,师父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他,是我的徒弟! 陈东方的手臂微微颤抖,或许别人还以为他是因为激动或者气愤所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这两只手臂,现在已经一动都不能动。 甚至想要勾勾手指,都无法做到,仿佛失去一切知觉。 他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一切,肯定跟进来的哑老头有关。 一股寒气,从他的脊背冒出来:如果对方刚才心存歹念,那么他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躺在冰冷的地面。 果然是天外有天啊! 但是陈东方依旧保持着冷静,朝杨红军点点头:“红军,我们先回去吧。” 然后他又转向杨红缨:“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改变主意。” 说完,他就迈步向屋门走去。 不过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上半身一动不动,一直走出大门外,来到吉普车前面,才感觉双臂终于开始有了些知觉。 “红缨,我下次再来看你。” 杨红军也一跺脚,然后又望了刘青山一眼:“你真是红缨的算啦,这事我也不管了。” 他紧追着陈东方出门,钻进吉普车,两个来时意气风发的人,都各怀心事,怅然离去。 在他们来这个小山村之前,肯定想不到这样的结果。 “师父!” 刘青山这时候才体会到,有一位师父替他遮风挡雨,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不过他更清楚:打铁还需自身硬,以后更要下苦功夫,跟师父好好锤炼。 哑巴爷爷依旧乐呵呵的,还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拍刘青山的肩膀,手上还比划两下。 刘青山不由得汗颜:师父是问他佩戴狍子角了吧,刚才表现得很勇敢。 这时候,身边传来嘤嘤的哭声。 是杨红缨,刚才一直表现得那么坚强,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她一边哭还一边自责地念叨着:“爷爷,三凤儿,都怪我不好,是我差点害了你们。” 刘青山连忙安慰她 :“老姐,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谁叫我们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 杨红缨红着眼睛,白了他一眼。 这是你刚才说的好不好,是谁口口声声说,这里就是你的家呀? 刘青山眨了眨眼,觉得还是不要跟女人争论的好,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去张罗叔家喝喜酒呢。 他估计,老姐现在心里都快要是羞死了,竟然当面说出那种话。 不过好像也没说谎,那几天大姐夫不在家,杨红缨跟大姐一起睡,虽然隔着幔帐,确实是一铺大炕的。 ———————————— 肘子新书《夜的命名术》已经发布,大家可以去看看喽!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冬捕(三百月票加更!) 刘青山一大家子,全去参加大张罗家的酒席。 这个倒不是他们一家没有矜持,搞全家抬那一套。 主要是差不多都随礼了:爷爷刘士奎一份,林芝一份,高文学和刘金凤一份,最后还有杨红缨一份。 所以白吃白喝的,也没剩下几个,就都去了。 到第二天中午,刘青山开车,把二姐送到公社,坐客车回学校。 刘青山也知道了期末考试的具体时间,他们高一是十五c十六号这两天。 回到村里,老支书通知他:春城汽车厂那边来电话,叫他这两天就过去,说是外国的谈判团马上就要来了。 刘青山正好说了说赶集的事,大伙心里有点没底,原因很简单:都没做过买卖,不知道卖啥,也不知道咋卖。 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到集市上,估计没几个能张开嘴的。 不要以为,那一声吆喝是那么容易喊出来的,它代表的是一种思想观念上的转变。 只有车老板子长个买卖脑瓜,举双手同意,正好顺便还能叫自个闺女多摸摸方向盘。 至于卖啥货,刘青山提出了一个大的方向:只要是过年时候能用到的年货,统统都行。 他实在是太清楚了,这两年,只要手上有东西,绝对不愁卖。 原因很简单,包产到户头几年,农民手里多少有了点余钱,谁不想过个好年? 而采购大多数年货的渠道,就是供销社这一个途径,更多的人,还没有商品经济的意识。 大家情况都跟夹皮沟的村民差不多:不会做买卖,也根本没有这个意识。 这样的结果就是需求远远大于供应,所以只要把年货运回来,躺着都能赚钱。 这里边的关键因素,就是他们有一辆大解放。 可以跑长途运输,去城市进货,就凭这一项,就是绝大部分人所不具备的。 一说起年货,大伙也都来劲了,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什么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写对联的大红纸,扎灯笼的五彩纸,甚至连糊墙的报纸和张贴的年画,都给想到了。 刘青山拿着纸笔,很快就写满了一张,罗列出数十种商品。 这些东西当然不能全部采购,现在连一个进货渠道都没有呢,只能是有啥货抓啥货了。 商量了半宿,这才把前往春城的采购人员确定下来:张连娣自然要开大解放,老板叔和大张罗,这两个能人负责跟车。 刘青山胆子也大了,要开着吉普车去春城,车上拉着张队长和二彪子。 这两位,主要是负责在春城联系货源。 等刘青山那头忙完之后,还可以进行协助。 这年头,跑运输也不是那么安全的,路上劫车的事也时有发生,为了以防万一,还请哑巴爷爷下山,专门负责押车。 至于山上,临时派两个人,顶替一下护林员的工作。 一般过年赶集,怎么也得过了腊八之后,才算是旺集,大致是从腊八到腊月二十八,二十天左右的时间。 现在距离腊八还有将近十天,正好开始备货。 按照刘青山的想法,去的时候也不能跑空车啊,最好是来回载:把鸡鸭鱼肉这些农副产品运过去,再运年货回来,两头赚。 他们猪场的那些育肥猪,已经被汽车厂预订,不过还能再长半个月出栏,现在就宰杀的话,有点亏。 至于鸡鸭之类,数量有限,现抓的话,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能凑够一车。 就在大伙为这事发愁的时候,二彪子提议说:“水库那边正要进行大规模冬捕,昨天还来夹皮沟雇人帮忙,不知道能不能弄几车鱼过去?” 冬捕是当地的特色,冬天凿冰下网,一网下去,有时候能打上来好几万斤。 打捞上来的鱼,直接就在冰上速冻,冻得邦邦硬,都能当棒子打人,吃的时候,跟鲜鱼差不多。 最大的优点就是:方便运输啊。 行,就这个啦! 老支书最后拍板。 不过这也不是一厢情愿的事,还得做通水库那边的工作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张队长就领着夹皮沟二十名壮劳力,去水库帮忙捕鱼,刘青山,也是其中的一员。 天还没亮呢,刘青山就起来,在自家的院子里活动一阵,时间太紧,他今天就不上山了。 屋子里,母亲已经为他准备好早饭:酸菜猪肉的水饺。 冬捕这活儿,时间长,任务重,在冰面上 干活,也格外消耗体力,所以必须吃抗饿的饭菜才成。 要是空着肚子干活,越干越冷,回来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不光是刘青山,其他参加冬捕的村民,早饭也都是饺子油饼之类,不然真顶不住。 二十多人,坐上两辆大马车出发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马车都是三个头的,就是拉车的马有三匹,也叫三套车。 中间是一匹驾辕的大辕马,这个是拉车的绝对主力。 辕马两边,还各有一匹马,分别是拉串套和拉帮套的,重车的时候,辕马拉不动,这两个才发挥作用。 以往在当地农村,专门有一个名词,就叫做“拉帮套的”。 啥意思呢,说的是这家的男人,因为身体原因,比如腿残疾了啥的,支撑不起这个家。 而媳妇仁义,又不肯撇下丈夫改嫁,咋办呢? 就会找一个娶不起媳妇的光棍汗,负责干活,三个人在一起搭伙过日子,这个后加入的,就叫拉帮套。 今天夹皮沟出动三套车,不是因为拉不动车,而是水库那边,不仅雇人,还要雇马,所以就多去几匹马。 呱嗒呱嗒的,整齐的马蹄声踏破拂晓的宁静,马儿粗大的鼻孔喷出一道道白气。 这个时间段儿也是一天最冷的时候,俗称鬼呲牙,气温绝对超过零下三十度。 鬼呲牙的意思是说,就算是小鬼儿这时候出来晃悠,也得冻得呲牙咧嘴直咝哈。 好在马车上坐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捂得贼拉严实,从头武装到脚。 头上大狗皮帽子,脚下大靰鞡头,身上不是穿着棉大衣就是裹着羊皮袄,还真没一个呲牙的。 走了四五里地,马车就已经进入水库位置,地面上是半尺厚的积雪,下面才是将近一米厚的冰层。 走着走着,太阳出来了,阳光洒在雪原上,亮晶晶的,就像是闪烁的宝石。 这种时候可不能长时间盯着雪地瞧,那样眼睛很快就会得“雪盲”。 因为雪地反射的紫外线非常强烈,盯着雪地看,就相当于盯着太阳看差不多。 “这里,在这里!” 远处有一伙人,挥舞着手臂,喊声远远地传送过来。 走到近处,都是水库的职工,有十多个人,一个个也都捂得严严实实。 “辛苦大伙啦!” 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的老汉,率先迎上来,他就是水库这边的于主任。 于主任五十多岁,花白胡子上面全是霜,都快变成全白的了, 熟识的人,一般都叫他于把头,祖上好几辈子,都是水上讨生活的。 他们这边,把某一行业里的领军人物,常常称作“把头”。 比如把捕鱼的高手叫“鱼把头”,采参的能人叫“参把头”等等。 夹皮沟这边,今天是张队长带队,上去寒暄几句,大马车就去水库的仓库拉渔网和其它用具。 剩下的人,就开始跟在于把头的后边,寻找合适的下网地点。 这个也是最考验鱼把头眼光的时候,因为隔着厚厚的冰面,根本不知道冰面下面鱼群的分布情况。 要是选错地方,大伙白忙活一天,打不上几条鱼。 而高明的鱼把头,都熟悉水下的地形,知晓鱼群在水里游动的规律,从而有效地下网捕捞。 说白了,这还是个非常吃经验的行当,外行根本就不行。 大伙在冰面上前行,于把头跟身边的张队长说:“老张,你们这人来的有点多,说好的雇十个人,每人一天一块五毛钱,你这来了二十多,俺们水库这边可出不了这些钱啊。” 张队长摆了摆手:“没事,你就按照十个人给,回去俺们自己分钱。” 于把头想了想又说:“那到时候扛两条鱼回去,大伙分分。” 刘青山正好趁机插了一嘴:“于主任,两条鱼可不成,我们要两万斤。” “听说你们夹皮沟卖蔬菜赚了不少,是有钱啦,张口就两万斤,你们吃得了吗?” 于把头嘴里打着哈哈,他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张队长就把情况说了一下,结果于把头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水产公司给俺们下了十五万斤的捕捞量,还不一定能完成呢。” 刘青山又忍不住插话:“于主任,你刚才说,水产公司那边是鲤鱼三毛五分钱一斤,胖头鱼和草鱼还要便宜一些,那俺们每斤多给一毛钱,你看咋样?” 这时候的鱼可一点不便宜,比猪肉也就稍微差一点,夏天的鲜鲤鱼,也要将近一块钱一斤呢。 一来是产量因素,二来就是运输了。 刘青山上次已经跟汽车厂工会的郝主任聊过,就算是冻鱼,怎么也能卖个七c八 角钱,这里面的利润很是可观。 “不成不成,那样不成倒买倒卖了嘛,是要犯错误的,老张啊,你就别给俺出难题了。” 于把头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这人原则性挺强,不是容易说服的主儿。 话题暂时到此为止,大伙继续行进,渐渐来到大湖的中间位置,这里已经人工清理冰面上的积雪,露出好大一片镜面一般的湖面。 “一会儿就在这儿下网。” 于把头比划了一下,清理积雪之后的冰面,阳光能照射到水里,这样的地方,含氧量就比别的地方丰富,更容易聚集鱼群。 说话间,马车就把工具运来,大伙纷纷抄起凿冰用的冰镩子,就准备凿冰洞。 这时候,忽然有人说话了:“这里下网的话,估计打不上多少鱼来吧?”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这谁呀,连于把头的话也敢质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水库职工顺着声音望过去,却是夹皮沟的一个半大小子,难怪说话不知道轻重呢。 “青山,于主任是老把头了。” 张队长也提醒刘青山一句,毕竟他们是受雇的,人家说咋干,就跟着咋干呗,就算打不出鱼来,他们也照样赚工钱。 于把头也横了刘青山一眼,心里有点不大乐意。 他在这个大水库好几十年,从小就是在这个水库里长大的,再熟悉不过。 一个半大小子跟他指手画脚的,那就有点不知天多高c冰多厚了。 不过多少也得给夹皮沟的人一些面子,毕竟还指望着人家干活呢。 于是他嘴里哈哈两声:“小伙子,那你给俺一个理由,这里下网咋就不行啦?” 刘青山晃了晃脑袋:“没啥理由,凭感觉。” 于把头差点被他给气个倒仰,直接躺在冰面上:感觉,你那感觉,能有俺一个当了三十多年的鱼把头感觉好啊? 刘青山当然不是凭感觉,而是他的记忆中,有着关于这场冬捕的传闻:据说于把头栽了个大跟头,一网下去,只捞上来九十多斤鱼,还不到百斤。 别说一名老鱼把头了,就算是一个小娃娃,随便撒泡尿画个地方,捕到的鱼都比这个多。 当时在场的村民回来说,要不是他们拽着,于把头直接就跳冰窟窿里了。 就算这样,这位老鱼把头,也因此重病一场,然后就直接退休,永远离开了这座水库。 正因为这个,刘青山才站出来,提出不同意见,他可不想大伙白忙活一天,更不想一位老鱼把头,饮恨于此。 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这是无奈的悲哀,刘青山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晓,就忍不住想要改变。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小伙子,还是听俺的吧。” 于把头还挺大度的,不准备跟个毛头小子一般见识,所以并没有训斥刘青山,再次指挥手下,准备开始干活。 对于一位经验丰富的于把头来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搞得刘青山也有点犯难:到底该怎么说服于把头呢? 马车上的大拖网卸下来,好家伙,都是几十米长的大拖网。 夹皮沟的村民,年年都跟着水库这边冬捕,业务也都十分熟练,车老板子一瞧渔网,就忍不住说道: “今年来新网啦,还是新网用着放心。” 水库的一名职工搭话道:“那是,老板子你忘了,去年咱们冬捕的时候,网眼坏了个大窟窿,跑了不少鱼呢。” 刘青山却听得心中一动,连忙询问:“大叔,那去年的渔网还能用不?” “倒是补好了,不过有新的,谁还用旧的。” 那人也瞧着刘青山不大顺眼,居然敢不尊敬于把头。 刘青山一听,心里有了主意,找到张队长嘀咕一阵,张队长就又找到于把头: “老于啊,反正咱们人也多,不如分成两伙咋样,你再给俺们找个地方,俺领一伙人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个 于把头有点犹豫,毕竟冬捕这种事,还是比较危险的,要是掉进冰窟窿里,就没个救。 这时候,该刘青山添一把火了,他乐呵呵地嚷嚷起来:“正好分成两伙,咱们比比,看谁捕的鱼多。” 毛头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于把头决定给他点教训,于是点点头: “也好,你们再往北走五百步,那里水下有个大深沟,往年聚集的鱼群也比较多。” 想了想,他又叮嘱道:“老张,一定要注意安全操作,叫老吴领着你们这一伙。” 老吴也是一位老鱼把头,只不过名头没有于把头那么响亮。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走路有点罗圈腿,据说是总生活在船上,落下风湿的毛病。 张队长跟水库的人都熟悉,嘴里就跟吴把头闲扯: “老吴啊,要不你还是别跟着了,你这姓不好,无就是没有,别把俺们拐得一条鱼打不上来。” 老吴头也不在意,嘴里毫不客气反击道:“老张,你不在锅台后猫着,跑这来嘚瑟啥?” 那时候家家户户的锅台都是土的,里面容易生蟑螂,绰号小强,俗称老蟑,跟姓张的张同音,所以常用锅台后,来埋汰姓张的。 大伙说说笑笑,分出来一半的工具,扛着往北走,车老板子赶着马车,再跑一趟,去拉旧渔网 。 不到一里地,很快就到了,大伙先抄起板锹,清理冰面的积雪。 一会儿凿冰窟窿的时候,主要有两个大的:进网口和出鱼口,剩下那些穿针引线的小冰洞,就不用清雪了。 等露出冰面,就开始镩冰。 这活最消耗体力,俩人一组,抬着二十多斤的大冰镩子,一下一下,落在冰面上。 冰镩子通体都是铁的,就跟一个放大版的锥子似的,只是在上部为了方便抬着,焊接了两根横着的铁棍。 刘青山跟二彪子一组,小哥俩嘴里喊着号子,把冰镩子抬到半空,然后一齐用力,往下一掼。 噗的一声闷响,冰镩子就重重落在冰面。 周围的冰面炸裂出一个碗口大的小坑,然后就这样一下接着一下大力夯。 凿了二三十下,胳膊就发酸,脑门上就开始见汗,但千万不能把衣服帽子啥的脱喽。 那样的话,被刺骨的西北风一吹,最低也是一场重感冒。 干不动了就换人,歇人不能歇工具。 把冰窟窿里凿出来的碎冰,用铁锹清理干净,然后继续开凿。 冰层将近三尺,足足凿了半个多小时,大伙头上都跟顶着个蒸笼似的,腾腾冒白气。 每天一块五角钱的工钱,真不是好赚的。 猛听得哗啦一声,冰层终于被凿穿,冰面下的湖水,在巨大的压力下,咕嘟一声,从冰窟窿里涌出来。 大伙都是有经验的,早就往四下散去,要不然,鞋底子沾上水,直接就冻到冰面上了。 随着湖水涌出来的,还有十几条小鱼,都是些江白鱼和鲫瓜壳子之类,在冰面上拍打两下,然后就直接被冻住。 等到冰面上的水都被冻住了,大伙这才继续凿冰,将冰窟窿不断扩大,这里就当下网口了。 一共四组,同时开凿,冰面上,每隔几丈远,就要凿一个冰洞,这些都不用太大,只要能伸进铁钩子进去,拨动在水下穿行的木头杆子就成。 刘青山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规模的冬捕,所以感觉很是新奇。 只见吴老头把长长的木头杆子和渔网连接起来,先把杆子从入网口竖进去。 杆子有三丈多长,正好伸到下一个冰洞口附近。 这里有人用铁钩子牵引着木头杆子,一点点向下一个冰洞口移动,带动着渔网,也一点点入水。 这个木头杆子,就相当于缝衣服的针了,渔网就是线,这些冰洞口,就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牵引着渔网,在水下行走。 不得不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冰天雪地里,竟然能想出这种捕鱼的方法。 据说这些方法已经传承千年,在隋唐时期,这边还被称作靺鞨的时候,史书就已经记载:扶木而行,凿冰而捕, 所谓的扶木而行,其实就是爬犁啊。 等到几十米长的渔网全部入水,大伙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凑到一起抽根烟,稍微歇歇。 理论上,只要冰窟窿凿得够多,渔网就可以在水下一直穿行,入网的大鱼也就会越多。 可是凿冰洞这活实在太辛苦,而且这季节天短,下午四五点钟就黑天了,所以必须抓紧时间才成。 等渔网在水下穿行百多米,就渐渐接近了出网口,这边也早就凿好了一个大冰窟窿,作为出鱼口。 而且还竖起了一个大绞盘,三匹马拉着,一圈一圈在冰面上转圈,利用绞盘,把渔网一点一点拖出水面。 所以不仅要雇人,还要雇马的。 一网鱼,多的有好几万斤,靠人力,肯定拽不动的。 这时候就用不了多少人啦,主要是靠马力,所以剩下的闲人,都往那边溜达,于把头他们那边下手早一些,现在已经快出鱼了。 刘青山当然要跟过去,等到那边一瞧,渔网已经拖上来大半,这时候肯定是不会上鱼的,鱼都会聚集在网底。 感觉这边的气氛好像有点凝重,于把头盯着拉绞盘的那三匹马,正发呆呢。 他是行家,隐隐觉得,今天这几匹马,拉得有点太轻松。 这就证明,水下的网比较轻,只怕里面的收获不会太大啊? “出鱼喽!” 伴着有人一声大吼,一条大胖头鱼在渔网中被拖出水面,看样子足有十多斤,有力地拍打着尾巴。 “不错不错。” 大伙七嘴八舌地称赞着,然后就看到令他们震惊的一幕:整个渔网都被拖拽出来,网底只有寥寥十几条鱼,看样子,都不足百斤。 这十几条鱼,继续在冰面上被拖拽着,向绞盘那边滑过去,大伙都看呆了,以至于,赶马的人,都忘了喊“吁”。 怎么会这样? 一世英 名,毁于一旦啊! 于把头就觉得两腿一软,整个身体里面的精气神儿,仿佛瞬间被抽空一般,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地上一层水呢,是随着刚才渔网一起带上来的,水下是冰,所以十分光滑,于把头就坐在这上边,跟打出溜滑似的,向着出鱼口滑去。 那里,仿佛就是万丈深渊一般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章 美味鱼刨花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被那点可怜鱼获给惊呆了,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眼瞅着于把头坐在冰水上,就跟一座雕像似的,慢慢滑向冰窟窿。 就在距离出鱼口只剩下一米的时候,旁边猛地冲上来一道人影,俩手使劲推在于把头的双肩。 力道很大,把于把头推得腾空而起,身体越过一米多宽的出鱼口,落到另外一边的冰面上。 而推人的刘青山,虽然借了点反作用力,但是他前冲的势头太大,还是继续滑向冰窟窿。 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惊呼着奔了过去。 刘青山抓住有人递过来的铁锹杆,啪叽啪叽踩着冰面的积水,走到安全地带。 另外一边,于把头还坐在冰面上,两眼失神地发呆呢。 这次的打击,对他来说有点大。 水库的职工七嘴八舌劝着,也没啥作用。 “于主任,俺们那边还有一网呢,也是你给选的地方,没准有大收获呢。” 刘青山的话,立刻给于把头又带来一丝希望。 他挣扎着想要从冰面站起来,结果身下发出刺啦一声。 原来是裤子沾湿之后,直接被冻到冰面上。 大伙也不敢笑啊,拿着铁锹慢慢出溜,算是把他给弄起来,裤子表面硬邦邦的,好在里面的大棉裤没湿。 于把头也顾不得这些,闷头往刘青山他们那边跑过去。 跑了两步,他才想起什么,回头朝刘青山望望:“小伙子,谢谢拉。” 他太清楚掉进冰窟窿里的后果了,这一身棉衣,沾上水之后,肯定沉底,头顶都是厚厚的大冰盖子,结果可想而知,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啊。 “谢啥,大伙就是没反应过来,要不然肯定都会出手,以后咱们还要于把头领着捕鱼呢。” 刘青山觉得,像于把头这样的能人,就此黯然离去,实在太可惜,自然要宽慰几句。 “嗯,是个好小子。” 于把头扔下一句话,就继续往前走。 一开始,他还觉得这个毛头小子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想想,人家最初说的还挺有道理。 水下的情况千变万化,谁敢保证自己网网都是大丰收? 甚至他的心里,已经有点感激这个小年轻:要是那边不空网,还会帮他挽回声誉。 很快就来到刘青山他们这边的战场,绞盘上已经缠了一圈圈粗绳子,马上就要出鱼了。 “来了来了!” 有人开始呼叫,出网口那里,已经开始有水花开始翻腾,这是要大丰收的节奏啊! “吁!” 车老板子吆喝住几匹马,然后大伙就拿着大抄子,开始从渔网里往外舀鱼。 渔网的网眼都有小孩拳头大,小鱼直接就漏掉,剩下的,最小也是三四斤往上的大鱼。 被抄子舀出来之后,直接向后一甩,啪得一下落到冰面上,拍打几下尾巴,翻了几个身,很快就被冰冻,直挺挺地不动了。 水库里面的鱼,种类比较丰富,草鲢鳙鲤为主,偶尔也有一些大翘嘴和大的鳌花。 刘青山还发现一些胳膊粗细c棍子一般的大狗鱼,当地老百姓叫棒子鱼。 “换人换人,胳膊都酸啦!” 耍抄子的人嘴里开始嚷嚷,鱼太多了,而且这活儿也一点不轻巧,大的鱼都十多斤,甚至二三十斤呢。 难怪开始的时候,于把头叫他们扛两条回去自个分呢。 这种大鱼,回去之后都冻得非常坚硬,得俩人用大锯,拉大锯扯大锯,把鱼锯成一段一段的才成。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把渔网清空,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旁边的冰面上,是座小山一般的鱼堆,瞧那架势,只怕有好几万斤。 于把头的脸上,也重新焕发出光彩,他大步走到刘青山身前,伸出巴掌,使劲在刘青山肩膀上拍了几下: “小伙子,这些鱼,你们都拉走!” 刘青山也不由得喜出望外,本来还以为没戏了呢,想不到峰回路转,他帮了于把头一把,人家也回报他一次。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于主任,那真是太谢谢您啦。” 刘青山连忙致谢,人家这是给他们夹皮沟送钱呢,等过年的时候,必须叫张队长多买些礼物,去人家的家里串串门。 现在这年头,送钱也没人敢收,但是逢年过节的,送点礼物,也是人之常情,没人会说 三道四的。 于把头又恢复成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使劲一挥手: “谢啥,价格还是按照你们说的,比水产公司高一毛钱,马上过年了,俺们水库的职工,也得搞点福利嘛。” 哈哈,在场的那些职工也都心花怒放,看来于主任还是很会做人的。 同样的,夹皮沟这边的村民,脸上也都笑开花,可谓是皆大欢喜。 这时候,赶马的老板叔从大绞盘那边跑过来:“饿了饿了,先整两条鱼尝尝鲜,老于,你不会舍不得吧,俺这可都把酒预备好了!”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两个酒瓶子,一手一个,就跟举着俩手榴弹似的。 “哈哈,管够,咱们这么大个水库,还怕吃鱼啦!” 于把头同样心情大好,上去就抢过一瓶酒,先揣自己怀里热乎着。 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嘛。 刘青山就有点不懂了:这冰天雪地的,咋吃鱼啊,难道能烤鱼? 接下来的一幕,就叫他大开眼界,就算他生长在水库边上,也没见过这种吃法。 只见好几个人都从身上掏出小刀,开始动手剥鱼皮,看来都有准备啊。 等露出雪白的鱼肉之后,就开始削肉片。 鱼肉都已经冻了,刀片上去,就能削下来一卷雪白的鱼肉卷。 车老板子一边削,嘴里还一边乐呵呵地说:“早知道把刨子拿来好了,唰唰唰一推,那才快呢。 刨子不是推木板的工具嘛,刺啦一下,推出一卷刨花,啥时候变成推鱼肉的了? 关键刘青山从没参加过冬捕,所以没见过这种吃法。 据说这是从赫哲族渔民那边传过来的,叫做“鱼刨花”。 削好的鱼肉片,就稍稍蘸点盐面儿,然后就塞进嘴里大嚼,这时候再抿一小口酒,那才够味呢。 生吃鱼肉,还是第一次,刘青山也往嘴里塞了片,感觉入口凉丝丝的,一点腥味也没有。 咀嚼几下,鱼肉很有嚼劲,一股鲜香,渐渐在口腔里化开,很独特的一种体验,丝毫不逊色岛国的生鱼片。 “来,喝一口,吃这个鱼刨花,必须喝白酒。” 旁边递过来一只酒瓶子,随后传来于把头豪爽的声音。 这时候就不能矫情了,刘青山接过酒瓶子,也抿了一小口,然后跟于把头相视大笑。 这一老一小,莫名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清凉凉的鱼片,和火辣辣的烧酒,这感觉确实独特,估计吃过的人,绝对就不会再忘怀。 三十多人,吃了两条大鱼,嘴里还一个劲抱怨:“酒太少啦。” “想喝啊,明天你们自己带。” 车老板子开始重新套车,这些工具啥的还要拉回去,最主要的,还有好几万斤鱼呢,也必须运回夹皮沟。 这个好办,二彪子跑回村里吆喝一声,大车小辆就都来了。 看到最前面的大解放,于把头嘴里也啧啧有声:“难怪你们敢吃下几万斤鱼呢。” 大伙一起动手装车,然后去水库那边称重,那里有地磅,比较方便。 大解放行驶在一米厚的冰面上,啥事都没有。 不过要是下面是流水的话,那就得小心了,比如那些江河之类的,看着上面虽然封冻,但是因为下面流水的冲刷,冰层并不厚,每年都有开大卡车的掉进冰里。 到了水库边上,有一大溜砖房,车上的鱼,也没太细分,就一半按照鲤鱼,一半杂鱼,直接过秤。 还要卸一次车,给车皮称重,然后算出实际重量。 一共是三万四千多斤,水库的会计噼里啪啦打了一阵算盘子,就报出价钱:“总共是一万零八百八十块。” 啥,一万多块? 张队长傻眼了,望向于把头:“老于啊,先赊账行不行啊?” 于把头琢磨了下,估计叫他们一下子拿一万块出来,也不大现实,于是点点头:“半个月吧,半个月后必须交钱,年前我们水库也要清账的。” 那就没问题了,刘青山估计,这些鱼运到春城,就能直接把钱提回来。 重新装好车,又大车小辆的,返回夹皮沟。 弄回来这么多鱼,村里大人小孩都高兴,小娃娃们都跟着帮忙卸车。 刘青山又把相机拿出来,这些小娃娃们费劲巴力地抱着大鱼,就跟年画上的胖娃娃抱大鱼似的,瞧着就喜庆。 张队长一高兴,跟老支书商量了下,一家发一条大鱼,过年嘛,都讲究个年年有余。 等刘青山回家的时候,身后跟着四凤儿和五凤儿,俩小丫头吭哧吭哧的,抬着一条十多斤重的大鲤鱼。 刘青山要拿着,她们俩还不让呢 ,宁可挨累,也喜滋滋地抬着。 没法子,刘青山就只能负责照相了,给两个小丫头,拍照留念。 除了这条大鲤鱼,刘青山还掏腰包,又买了十几条鱼回来。 这些都不是什么鲤鱼胖头啥的,而是一些个头不是那么大的好品种,比如鳌花翘嘴细鳞鱼之类。 在挑选的时候,竟然还有一条大大的鲫花,刘青山也给买了回来,这玩意才好呢,营养十分丰富。 要是生孩子的妇女没奶,喝一碗鲫花汤,那奶水立刻哗哗的。 别说孩子了,连老爷们都能一起喂饱喽。 回到家,刘青山就收拾了一条二斤多的鳌花,给清蒸上了。 鳌花是当地的叫法,通常叫鳜鱼,没错,就是“桃花流水鳜鱼肥”的那种鱼,肉质白嫩鲜美,最适合清蒸。 “鱼肉真好吃,爷爷奶奶,你们也多吃点!” 小老四跪在炕上,伸长胳膊,往刘士奎和奶奶碗里夹鱼肉。 刘青山乐呵呵地瞧了瞧老四,再瞧了瞧老五,她们的小脸蛋,也终于有了点肉呼呼的模样,这样才可爱嘛。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也太猖獗啦! 一大早,刘青山跟着师父在自家当院练了一通,然后吃过早饭,就汇合了张队长和车老板等人,开着两辆车,向春城进发。 张连娣开着大解放,车厢里拉了满满一车冻鱼,清一色的大鲤鱼。 解放车的载重量也就四c五吨,所以这些冻鱼,最少也得拉三趟,才能全都运过去。 这时候的路况,那是真差,养护也不到位,路面上的冰雪全都没人清理,车速自然也快不了。 从碧水县到春城,六百多里路,原本打算当天到达,结果天都黑了,他们还在半路上呢。 按照刘青山的意思,半路上歇一宿。 毕竟,他对张连娣还是有点不大放心,新手上路,又是女司机,这一路都是提心吊胆的。 可是他的建议,遭到其他人的一致反对:半路住店,不花钱啊? “招娣姐,能挺住不?” 刘青山跟着问道。 张招娣绷着嘴唇,使劲点点头,大眼睛瓦亮瓦亮的,看起来精神十足,第一次跑长途,她正处于兴奋之中。 那就继续,估计半夜也就到了,还能睡半宿觉。 在路过的一个县城里,草草吃了口饭,然后继续上路。 大解放在前,刘青山开着吉普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 坐车的时间一长,兴奋劲过去,车上的张队长和二彪子他们也都开始迷糊,就连一贯能说会道的大张罗,都开始一个劲磕头儿。 刘青山可不敢犯困,嘴里哼哼着歌,看看光秃秃的驾驶室,心里琢磨着:哪怕车上有个能放磁带的音响也行呀。 对,这个可以当成一项谈判的资本,跟托马斯聊聊,磁带什么的,都快落伍了,怎么也得往cd方向发展啊。 渐渐进入山区,山路陡峭,车速再度放慢。 这时候,前方是一个陡坡,大解放的速度一下子降下来,也就二三十迈的样子,艰难地开始爬坡。 要不是轮胎都绑着防滑链,还真不敢跑这路。 刘青山吉普车的灯光晃过去,猛然发现有状况,只见后车厢的厢板上,竟然有几条人影晃动。 扒车贼! 刘青山这下子彻底精神了,他也只是听说过有这种贼,守在路边,专门扒车,把车上的货物掀下去。 他们选择的路段,一般都是这种大上坡子,汽车爬坡速度慢,方面他们爬到车上。 尤其是冬季,道路很滑,司机在爬坡的时候,轻易不敢刹车。 等车辆到了坡顶,他们早就完事,跳下车逃之夭夭。 至于扔到地上的货物,早就有同伙给运走,这黑更半夜的,都是外地人,谁敢追? 这也太猖獗啦! 刘青山开始狂摁喇叭,他都看到,一条条大鱼,从车上被扔下来,摔到路边,这可都是钱啊。 那伙扒车的,显然也发现情况,他们似乎并不害怕,继续往下扔货,就跟没瞧见后边的吉普车似的。 一个吉普车能有多少人,个人顶天了,他们每次行动,都是二十多人,还有镐把木棒等等趁手的家伙,谁怕谁呀? 吉普车里的其他人也被喇叭声给惊醒,很快搞清楚前面的情况。 气得张队长嘴里大骂:“娘的,早知道把洋炮拿来了,非得轰这帮混蛋玩意一炮不可!” 洋炮就是土猎枪,里面装着火药和细小的铁砂子,打上虽然不致命,但是铁砂子钻进皮肉,很难清理,就等着遭罪吧。 “三凤儿,停车,咱们下去跟他们干一架!” 二彪子手里摸出来一个长扳手,眼睛都红了:抢鱼就相当于抢钱,不能忍,拼啦。 “不能下车!” 刘青山也豁出去了,决定把吉普车当坦克开一次,一路撞过去,给这些扒车贼一个难忘的教训。 可就在这时候,忽然发现,大解放驾驶室的车门竟然打开了,一个人影蹿了出来。 “师父!” 刘青山就见哑巴爷爷也灵巧地翻上车斗,然后,一个个人影,就从车上飞下来,滚落到路旁的雪沟里。 眨眼间,五六个扒车的,全都像面口袋一样,被哑巴爷爷从车上扔下来。 “哈哈,哑巴好样的!” 张队长乐得直砸拳头。 刘青山早就知道师父的厉害,倒是没有那么震惊,他主要是有点担心,毕竟师父的年纪也不小了。 只见哑巴爷爷直接从车斗跳出来,稳稳落在地上,然后就有一伙人,挥舞着木 棒冲上去。 刘青山挑着车灯,停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他也抄起一把一尺多长的螺丝刀子,跟二彪子一起,向前方冲去。 等小哥俩跑到近前,那边就剩下哑巴爷爷一个人还站着了,剩下那些劫道儿的,都哼哼唧唧的躺了一地。 “瘪犊子,叫你们抢东西!” 二彪子还挨个架脚踹呢。 “师父,你没事吧?” 刘青山赶紧到哑巴爷爷跟前关切地问道。 只见师父依旧气定神闲,脸上依旧是那种憨憨的笑容,他比划了几个手势:一群饭桶。 这么多歹徒,就算都是饭桶,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刘青山也服气,只能说,能力不同,对事物的看法也就不尽相同。 这时候,队长叔和大张罗他们也都跑过来,开始挨个捆人。 都是民兵出身,也不用绳子,对方穿着的衣裤,直接撕成布条子,别说人了,连猪都捆得老老实实。 前面的大解放也终于爬上坡顶,然后车老板子和张连娣也过来支援,他们主要负责把扔下来的大鱼,重新搬到车上。 忙活好一阵子,这才算是都整利索,大伙长出一口气:还好没啥损失。 看着像蚂蚱一样,被拴成一大串的那些劫匪,大家又犯愁了:这些人该咋办呢? 很快,刘青山就有了决定:“俺开着吉普车往前走,找到派出所就报警,这样的车匪路霸,必须清除,不然下次还得被他们祸害。” 其他人也都同意,尤其是车老板子,心更黑,还偷摸跟刘青山说:干脆把这些家伙都扔进路旁的大深沟子里,叫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这大冬天的,零下三十度,这些人绑住手脚,估计最后全得冻死。 他们虽然可恶,但是也罪不至死,再说还有公安机关呢,轮不到他们处理。 刘青山可万万不敢答应,虽然他明白老板叔的心情:自己家闺女就是司机,万一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呢? 甚至更深一步想想,要是这些人不仅劫货,还要劫人呢? 就在刘青山上了吉普车,准备去找地方报警的时候,就看到远处手电筒乱晃,看样子,是正有大队人马向这边赶过来。 “都先上车,离开这里!” 刘青山不敢怠慢,毕竟这时候还没禁枪呢,老百姓手里,什么猎枪洋炮气枪之类可不少。 大伙纷纷上车,刘青山清点一下人数,却发现少了师父,于是连忙又下车寻找,却已经不见踪影。 这下可把他给急坏了,估摸着,师父是向那伙人迎了过去,这是准备以一敌百的节奏啊。 就算哑巴爷爷再勇猛,刘青山也知道这不可能,十人敌,肯定可以,百人敌,那绝不可能。 毕竟生活不是金大侠的小说,一个降龙十八掌下去,一倒一大片。 到这个时候,显然是不能离开了,刘青山和队长叔他们商量一番,反正手里有人质,怕个球啊。 那些被捆起来的人,可倒了大霉,一个个都被押着。 老板叔最坏,直接叫闺女把大解放掉过头来,然后横七竖八的,把那些俘虏在车前摆了一溜。 瞧那架势,要是逼急了,肯定一脚油门踩下去。 张连娣吓得眼睛都闭上了,她爹在旁边还一个劲帮她打气呢:“丫头你别怕,爹掌握方向盘,你负责踩油门就成!” 大山里的人,都是有血性的,谁还没点匪气呢? 那些躺在路上的,一个个叫苦不迭:天天扒车,报应到了,搞不好今晚就要命丧车轮之下。 等到他们这边准备完毕,那边的手电筒光束,终于越来越近。 借着亮光,刘青山看到,哑巴爷爷和一个陌生的老者,并排走在最前面。 师父没事! 刘青山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依旧全神戒备。 等那伙人来到路上,看到眼前的情景,也都直抽冷气:太狠啦! 大解放车前面那些躺着的人,嘴里开始乱喊乱叫:总算是看到自己人啦。 “师父。” 刘青山朝着哑巴爷爷迎上去。 哑巴爷爷脸上依旧带着憨憨的笑容,朝他点点头,然后又向身旁的老者,比划几个手势。 这种手势,刘青山竟然不知道是啥意思。 那个老者也同样比划着,难道也跟师父一样,不能说话? 等两个人比划完,哑巴爷爷这才朝刘青山比划一个手势:放人。 那位陌生的老者,则拱了拱手,张口说道:“山不转水转,还请高抬贵手,把这些秧子都放了,改日一定登门请罪。” 会说话呀? 刘青山望望师父,脑子 里面灵光一闪。 他想起来了,所谓的秧子,是以前土匪胡子的叫法,把绑票来的人质叫做秧子。 为了索要财物,当然要折磨人质,所以就算人质最后被放出来,也弄得一身病。 当地有一句话叫“病秧子”,就是这么来的。 于是他也按照师父教过的手势,给老者行了个礼,然后又说道:“这别梁子砸窑的,不是啥正道,今年上面的大动作,您也看到了,还是赶紧收了这行吧。” 别梁子就是劫道,砸窑就是抢劫,都是原来胡子的黑话。 那老者眼睛扫过来,目光如鹰眼一般锐利,叫刘青山感觉一阵心寒:原来,目光真的能杀人! 不过他无私无畏,依旧目光坦然地和老者对视。 “你小子不错。” 那老者朝刘青山点点头,然后一挥手,手下那些村民,就开始搭救自己的亲朋。 干他们这一行的,基本都是一个村的,差不多都沾亲带故。 这伙人来得快去得快,前后几分钟时间,就全部撤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总算是安全啦! 刘青山彻底松了口气,这才感觉身子里一阵阵虚脱,小风儿一吹,后背凉飕飕的,早就被冷汗湿透了。 尤其是和那个老人对视的时候,刘青山有一种被猛兽盯住的感觉,极度危险。 他忍不住向哑巴爷爷问道:“师父,那人是谁?” 哑巴爷爷笑着比划了几个手势:绰号海东青!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马达一响,黄金万两 后半夜一点多,刘青山他们终于进入春城。 现在这时候,即便是大城市,也没有不夜城的说法,到了晚上,城市也依旧会进入沉睡之中。 好不容易,看到路边有挂着旅社的牌子,咣咣咣敲了半天,里面才传出来几声咒骂,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吆喝声:“满员了,赶紧滚!” 满员是肯定不能满员的,这种国营旅社,大半夜的,人家是懒得理你,反正赚钱又不揣自己腰包。 “俺们是给汽车厂拉鱼的,大姐你给俺们开门,送你一条大鲤鱼。” 刘青山可不想露宿街头,只能用大鲤鱼开路。 事实证明,大鲤鱼还是很好使的,很快旅社的门就开了,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嘴里打着哈欠。 不过当她看到一条三四斤重的大鲤鱼戳到眼前之后,立刻一点也不困了,连忙招呼刘青山他们进屋,甚至还乐颠颠地帮着打来开水。 “还是人家大城市,这服务态度真好。” 大张罗嘴里还夸呢。 刘青山都懒得呵呵了,赶紧分好房间睡觉。 好歹算是睡了五六个小时,等他醒来的时候,浑身又充满力量,年轻就是好。 更何况,他现在天天练武,身体素质更强。 他们住的是一个六人间,看到刘青山醒来,哑巴爷爷朝他招招手,爷俩就到旅社后面的空地,对练了半个多小时。 上午八点多,他们找了一个餐馆,热热乎乎吃了顿早餐,这才重新上车,向汽车厂进发。 辗转找到工会的郝科长,看到一大车冻鱼,郝科长的嘴都差点乐歪。 当他听到还有大概三四车的时候,眼睛都笑成两道缝了:“小刘同志啊,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价钱都好说,你们还有啥要求,尽管提!” 过年的时候,给职工发放福利,是最头疼的,往往辛辛苦苦好些天,最后还不落好。 汽车厂不差钱,差的就是花钱买不到好东西啊。 但是前些天过元旦的时候,工会得到了全体职工的称赞,都说弄回来的韭菜芹菜这些蔬菜,太合心意啦。 郝科长也因为主要负责操办这件事,而受到领导的表扬,想想春节前还有一批蔬菜呢,他心里就甭提多高兴。 出乎意料的是,夹皮沟那边,又运过来这么多冻鱼,这下子,职工过年的餐桌,就更加丰富。 等拉鱼的大卡车开进厂子里,进行称重卸车的时候,就引来不少人围观。 瞧见那些二三尺多长的大鲤鱼,一个个都眉开眼笑,嘴里更是热烈地讨论着: “这过年的时候,要是烧上一条,哎呦喂,都没这么大的盘子装!” “想啥呢,能分一块就不错了,这鱼肯定得切了分。” 这位说话的,一瞧就是老职工,经验比较丰富,因为郝科长都打算好了:那些大鱼,一定要切成几段,不然职工太多,真不够分的。 刘青山也不好要高价,随行就市呗。 对于物价方面,郝科长门清儿:冻鲤鱼,每市斤七角五分。 考虑到刘青山运来的这批鲤鱼,个头普遍比较大,价格也要稍高一些,就定了八角钱一斤。 听到这个价格,张队长他们差点蹦起来:从水库进鱼才三毛五,这一转眼就卖了八毛钱,抛除费用,一斤最少也能赚四角钱。 他们那一共三万多斤冻鱼,至少能赚一万块。 “一万块啊!”张队长的一张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他两手抓住老板子的肩膀,使劲推搡: “咱们欠银行的贷款,终于能还上啦!” “对,还上,必须还上!” 车老板子一边前仰后合,一边也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刘青山瞧着,咋好像要甩鞭子似的,难道这个也有职业病? 这两位也算是夹皮沟的村干部了,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还银行的贷款。 没法子,欠别人钱,睡不着觉啊。 这跟后来那些欠债是大爷的,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刘青山也清楚,这笔贷款,给大伙带来多大的压力,所以他一点不觉得好笑,甚至还会支持:无债一身轻,干活更有劲,不好吗? 等到兴奋和激动过后,大张罗嘴里开始嘟囔:“这么说,咱们去年扣的大棚,还有养猪场的那些猪舍和大肥猪,就都是赚的啦?” 对呀,张队长和车老板子也想起这茬,于是又激动起来。 老板叔最后则死死盯着刘青山,格外激动地说道:“青山, 原来搞运输,竟然这么赚钱,这还真是马达一响,黄金万两啊!” 大张罗也一个劲点头:“青山,俺这回信了,等咱们把年货拉回去,俺肯定第一个下集卖去!” 张队长还算清醒:“先别说这个,咱们研究研究,整点啥货回去吧。” 对呀,老板叔和大张罗也不由得相视而笑。 这时候,郝科长拿着开好的票据走回来,然后领着他们去财会科,直接进行结算。 一车冻鱼,一共是八千五百多斤,算出来将近七千块钱。 一千块一沓,还七沓呢,老板叔抱着装钱的提包,再次体验到怀里抱着一座泰山的感觉。 等忙活完,也差不多晌午了,郝科长就把大伙领到食堂。 这次是职工大食堂,由郝科长提供饭票,他们这些人打好自己爱吃的饭菜,然后凑到一张桌吃饭。 “郝科长,俺们还真有点事儿,需要麻烦你。” 刘青山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搞服装,他还能去找飞哥和刚子,可是他不想卖成衣,那就只能从这里想办法了。 郝科长笑容满面:“要说麻烦,我们还先麻烦你们呢,咱们这叫互相帮助,互通有无,互利互惠嘛。” “还是当领导的有水平。” 张队长连忙奉承一句,别看人家在汽车厂才是个科长,可是级别跟他们碧水县的县长一样,他这个村长,跟人家没法比。 刘青山也不客气,就把计划讲述一番。 郝科长想了想问道:“那具体的,有没有想搞什么年货?” “也没什么具体的打算,只要是过年时候能用上的年货,啥都行。” 刘青山选择实话实话,本来嘛,确实没啥明确的目标。 “这就好办了,我在厂子里,就负责吃喝拉撒这些事,什么毛巾厂c肥皂厂c纺织厂之类的,都接触过,下午就帮你们联系联系。” 郝科长是真心想要帮忙,他算看出来了:跟夹皮沟搭上线,对双方来说,真是互利互惠。 那时候的工厂,尤其是效益好的大工厂,从衣食住行到吃喝拉撒,工人们真是啥也不用操心。 整个工厂,就是一个小型社会,从生到死,啥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那剩下的事儿,就不用刘青山管了,吃过午饭,张队长就领着车老板子和大张罗,跟着郝科长去了。 农村过年都需要啥年货,他们最有发言权。 刘青山闲着没事,就领着哑巴爷爷和二彪子,去刚子的服装摊溜达。 他还计划着,等吃完晚饭,带着大伙去王教授家串个门,都在一起生活好几年,正好叙叙旧。 另外也顺便通知王教授老两口一声,等王爷爷放假,正好有方便车,可以回夹皮沟转转,就算在那过年都没问题。 临近春节,刚子的服装生意愈发红火,摊子周围,全都是试衣服的人。 飞哥,刚子,再加上李雪梅和小美,四个人都有点忙活不过来。 一瞧这架势,刘青山也就没往前凑,准备等他们闲下来再过去。 旁边摊位上的侯三眼尖,瞧见刘青山,立刻眉开眼笑地打招呼。 刘青山凑过去,先给侯三甩了一根烟,然后才注意到,这货已经不卖钢笔了,身前摆着不少年画。 什么大胖小子大鲤鱼,八仙过海倒骑驴之类,花花绿绿,很是吸引人的眼球。 没看到二彪子瞧着一套《真假美猴王》的年画,眼睛都直了吗? 就连哑巴爷爷,都指着一副年画,嘴里呀呀的叫着。 刘青山凑上去瞧瞧,画面中心是一个手拿双锤的少年,骑在马上,正打得一名敌人落荒而逃。 瞧瞧下面的年画名称,赫然印着:岳云出山。 原来,师父崇拜的偶像,竟然是岳云。 这两年,随着评书岳飞传的热播,年画里面,也有不少这方面的题材。 不过刘青山忽然意识到:师父一个人在山上,虽然有大山和山上的动物相伴,但还是太孤独了,等这次回去,还是给师父买个半导体收音机吧。 “青山兄弟,你们看上哪些年画了,都拿走,当我送的。” 侯三把瘦弱的小胸脯,拍得啪啪直响。 旁边卖古董的中年人也上来凑趣:“呵呵,侯三头一次这么大方,小同志你必须满足他的愿望。” 刘青山也笑,然后双手一划拉:“那这些年画,一样给俺来一张吧。” 说完才瞧见,还有好几本挂历,于是也指了指:“挂历也一样来一本。” 啊? 侯三这回可傻眼了,二十几样年画,一样一张的话,也三四块钱呢。 最要命的是这些挂历,一本都好 几块钱,他这小本生意,可真赔不起呀? “哇,这是电影明星那谁谁,叫啥名字啦?” 二彪子看到挂历,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指着挂历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大美女,嘴里叫嚷个不停。 这个年代的挂历,那绝对是高级货,挂在家里的墙上,客人来了都得一张张翻看一遍,称赞几声,感觉倍儿有面子。 当时有个笑话:一户人家嫁闺女,陪嫁的嫁妆,你猜是啥? 没错,就是一本挂历。 最常见的挂历,就是那些女明星了,当然也有山水风景或者名胜古迹之类的,只是受众面不大。 最受欢迎的,还是明星挂历,比如说当时的女明星,潘虹c张瑜c丛珊c龚雪,晓庆等等,都是挂历上的常客。 瞧瞧二彪子现在的表情,刘青山就知道了,这货兜里要是有钱的话,肯定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一本。 挣扎了半天,侯三终于下定决心,使劲一跺脚,咬牙切齿地说道: “行,兄弟,这些东西,我一样送你一份!”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盆冷水 看着侯三一副要割肉的架势,刘青山也就不再逗他了: “侯哥,东西俺就不要了,你把这些年画的进货渠道给俺,俺们村里的闲人,也想进点年画啥的,赶大集卖卖。” 侯三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倒也干脆,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全都说了。 东西都是从一家印刷厂进货,除了年画挂历之外,什么对联福字之类,也都批量出售。 别看这些东西单价都不贵,但是利润竟然很是可观,关键是销量大啊,谁家过年都得用,哪怕再穷,总得贴两张年画吧? “彪子,你一会儿跟侯哥跑一趟,咱们需要的量大,估计还能便宜点。” 刘青山就准备把这件事交给二彪子。 二彪子心里有点没底:“三凤儿,俺行吗?” “锻炼锻炼不就行了,就像你去学习种植水稻一个道理。” 刘青山还给小伙伴鼓鼓劲儿,要是能给夹皮沟培养一批人才,都能独当一面,那他以后就轻松了。 “成,俺去试试。” 二彪子信心大增。 “到时候多听听侯哥的意见。” 刘青山还不忘叮嘱一句。 毕竟侯三有经验,要是由着二彪子这种毛头小伙子,估计就盯着那些印着大美女的明星挂历了。 侯三也知道这趟肯定不白跑,多少能赚点介绍费,最主要的是,能搭上有本事的小刘兄弟这条线,以后没准能吃香喝辣呢。 于是他爽快地直接收摊,然后领着二彪子,乐颠颠地跑了。 刘青山刚要去旁边的古董摊儿转转,然后两只胳膊就被架住,然后就传来刚子的声音: “兄弟,这回你可说啥别想跑,晚上请你下馆子!” “大老板这是发财啦,财大气粗,说话这么有底气。” 刘青山跟飞哥和刚子好一番亲近,又过去跟李雪梅和小美打过招呼。 彼此说了一下各自的情况,等到侯三领着兴冲冲的二彪子回来,就收了摊子,直接去涮锅子。 大冬天的,吃着热乎乎的火锅,还是很享受的。 等吃饱喝足,刘青山又去汽车厂给安排的招待所,叫上张队长他们,一起去王教授家拜访。 他来过一次,顺利找到王教授家,上楼敲门,王教授老两口都在家,看到门外站着的刘青山,也喜出望外。 等到再看到张队长和车老板子等人,就更加激动,眼里都忍不住泪花闪烁。 王教授老两口下放到夹皮沟好几年,农村生活艰难,他们城里人刚去,啥都不习惯,多亏村民帮衬,这才挺了过来。 这种患难真情,那是真能记一辈子。 所以瞧见张队长他们,就跟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激动。 “老王,俺们都吃完饭了,瞧把你心疼的,怕俺们吃大户是吧?” 张队长嘴里开着玩笑,气氛立刻就欢乐起来,进屋落座,开始聊起家常。 刘青山把带来的两条大鱼送进厨房,然后一起帮着端茶倒水。 等他邀请王教授回夹皮沟的时候,王教授满口答应,再有几天就放假,然后就直接回夹皮沟过年。 聊了很晚,这才回招待所,第二天,张队长和老板叔他们,就坐着大解放去进货。 昨天联系了一家纺织厂,主要就是进布料,因为从今年一月份开始,布票便彻底取消,布料可以敞开了买。 一到过年,谁家都得扯布,给大人小孩儿做衣服,所以这个销量是非常惊人的。 郝科长办事也非常干脆,嫌弃夹皮沟就一辆大解放,运送冻鱼还得跑好几趟。 索性也调运了三辆大解放跟着一起去,汽车厂嘛,别的不敢说,就是汽车多。 这么多车,去的时候跑空车,实在太可惜了,刘青山他们一合计,干脆都采购年货拉回去算了。 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资金不够用。 钱不够,就拉便宜货,刘青山昨天就叫侯三帮着联系几家废品收购部,最后把人家这里的旧报纸旧书纸都给运回去。 农村过年,家家都得糊墙,这些纸张的消耗量也是很大的。 城里现在条件好了,糊墙的已经不多,就算是糊墙,也很少用报纸。 好歹算是把几辆大解放全部塞满,其他人也都跟车回去,最后就把刘青山一个人,扔在春城这边。 就在车队离开的第二天上午,刘青山就来到了卢书记的办公室。 相互问候之后, 卢文乐呵呵地说: “青山啊,厂子里的意思,是你和托马斯先生是好朋友,所以在谈判期间,就负责招待好老朋友,这就是你的任务。” 明白了,就是陪着老外吃喝玩乐呗。 谈判这种事,关系错综复杂,里面的水太深,能不掺和到里面,刘青山还乐得清闲呢。 但是他更想做的,还是能够为这次谈判,尽可能地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为己方多争取一些权益。 想清楚之后,刘青山从拎着的帆布兜里,掏出厚厚的一沓纸: “卢书记,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整理出来的一些东西,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些想法,希望能够对谈判有所帮助。” 接过沉甸甸的一沓纸,卢文点点头:“青山,你费心啦。” 他也想不到,一个少年,能下这么大的工夫,不管东西有没有作用,起码人家是用心了的,这种努力值得尊敬。 东西送出去,刘青山的心里一下子轻松不少。 这些材料,都是他这一个多月整理出来的一些构想,具体的技术他不懂,主要是一些发展理念。 “卢书记,这些材料,最好是交给那些工程师们,毕竟他们才是专业的。” 刘青山可不想自己这些辛辛苦苦弄出来的东西,被扔进废纸堆。 他相信,要是那些工程师看了,一定会受到很多启发的。 哦? 卢文愣了一下,起初他是没太在意的,毕竟刘青山的年龄太小,又不是搞这个专业的,顶多是精神可嘉。 现在看来,小家伙还挺自信的。 于是他坐在那先翻阅起来,虽然现在是搞政工的,但从前也是专业口子出身。 刘青山见他瞧得入神,也就没有打扰,先行离去。 卢文一看就是一上午,直到门口传来叫声:“卢书记,吃午饭啦。” 他这才从稿纸堆里抬起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半了。 “这个小刘啊,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好点子,看来得去找总工程师聊聊喽” 卢文嘴里嘟囔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材料装进自己的兜子里,起身离开办公室。 兜子沉甸甸的,卢文知道,这里面装的,可是谈判的重要筹码。 汽车厂这边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准备,刘青山也有点着急:这都一月十号了,十五号还得期末考试呢。 他要是敢不参加考试,估计到了下学期,大胡子校长就算是绑着,也要把他绑回学校上学。 还好到了十一号这天,托马斯带领着谈判团队,终于姗姗而来。 一行人自然受到隆重欢迎,托马斯和前来接机的代表亲切地握手,互道问候。 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却飞速在人群中搜索着,终于在最后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托马斯忍不住举起手臂,朝着那边挥舞起来,嘴里还兴奋得吆喝着。 这叫走到他跟前的一位领导很尴尬:干啥呢,我这手都伸出来半天了。 托马斯可不管那么许多,直接朝着刘青山奔过去,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嗨,我的朋友,我们终于又见面啦,我设计出来的汽车,你开着怎么样?” 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回答,刘青山难道能告诉他:你那辆车,现在已经变成一堆零件吗? 于是他从对方的熊抱里挣脱出来,略带不满地耸耸肩膀:“我现在无法告诉你,因为我才十七岁,还没有到可以开车的年龄。” “哈哈,刘,我应该给你送一辆自行车的!” 托马斯咧着大嘴,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瞧见别人不痛快,自己就会更痛快,这个道理,在哪个国家都通用。 跟刚才那种庄重热烈的气氛相比,他们这边就轻松愉悦许多,两个人彼此开着玩笑,还不时互相挖苦两句,这才是朋友相见应该有的场景。 “我的朋友,等我们到宾馆再详谈,大家都在那等着呢。” 刘青山也不想喧宾夺主,无奈托马斯太热情,不过他还是很快结束了这场谈话。 “刘,我们坐一辆车吧,我想听听,你现在又有什么好的创意。” 托马斯这货很是猴急地发出邀请,瞧他那架势,就像是偷过一次蜂蜜的大狗熊,总还惦记着第二次。 刘青山还是向卢文请示了一下,得到允许之后,这才上了托马斯乘坐的轿车。 在车里,谈话就轻松多了,托马斯就开始吹牛,吹嘘自己设计的汽车,在北美如何畅销,如何受到年轻人的吹捧,那家伙,差点把他们现在乘坐的轿车吹到天上。 吹够之后,这货又洋洋得意地问:“刘,我送给你一辆小轿车作为礼物,你们讲究礼尚往来,你准备送 给我什么当见面礼?” 这家伙,还真够直接的,刘青山笑呵呵地比划了一个手势,俩手做端着水盆子状。 “哗” 他嘴里哗哗着,作势往托马斯头上浇水: “朋友,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盆冷水,你现在最需要清醒一下” 刘青山实在忍不住了,就开始一样一样地挑毛病,托马斯起初还不怎么在意,结果越听越是心惊。 原本一只膨胀的大气球,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又一下,彻底泄气了。 从机场到招待所,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等到站之后,人们忽然发现: 在机场还意气风发的托马斯先生,就跟霜打了一般,彻底蔫了。 搞得汽车厂的代表直纳闷:难道是咱们这边的气候太寒冷? 那位翻译也挺有意思的:“是刘青山先生,给托马斯先生浇了一头冷水。” 这样对待外宾是不是不大礼貌,就算是好朋友,开玩笑也不能过火嘛。 领导们心里有点不满意,可是瞧瞧托马斯,头发是干的,好像没浇过水? 托马斯从车里钻出来,吹吹冷风,头脑也彻底清醒,他郑重地鞠了一个躬: “刘,谢谢你的见面礼,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这什么情况?汽车厂的领导们,这回是彻底懵圈了。 刘青山则笑吟吟地耸耸肩:“托马斯先生,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托马斯深有感触地拍拍刘青山的肩膀:“对,我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随后的几天,刘青山也尽到了朋友的职责: 陪着托马斯好吃好喝,好玩好乐,谈判的事情,他并没有跟着掺和。 但是他也一直关注着谈判的进程,一开始,双方就陷入僵持,彼此不肯退步。 直到汽车厂方面拿出来好几个创意,彻底把对方镇住,谈判这才向着有利于汽车厂的方向慢慢倾斜。 等到三天后,双方终于草签了协议,托马斯这才有点回过味儿来,撵着刘青山询问: “刘,那些创意,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你的风格吧?” 刘青山笑而不语,他虽然不是谈判组的成员,但是却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晚上自然是汽车厂方面组织的酒会,其实也相当于庆功宴。 虽然刘青山不想喝酒,但是没法子,最后还是被灌了不少,汽车厂的厂长,党组书记还有总工程师等人的敬酒,怎么好意思不喝呢? “谢谢你,我们的幕后英雄。” 这是厂长对刘青山的祝酒词。 “小刘同志,可否考虑来我们汽车厂工作,我们会破例给你解决干部身份。” 这是来自总工程师的邀请。 不过刘青山最后还是拒绝了,他的志向,是在自己的家乡。 还好喝得是啤酒,第二天,已经是一月十四日,刘青山必须回去了。 跟托马斯拥抱分别的之际,托马斯忽然发现,手里多了几页纸,耳边传来刘青山的低语:“朋友,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才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说完,刘青山就接上王教授老两口,驾驶吉普车,返回碧水县。 等托马斯打开纸张之后,不由得喜出望外,赶紧揣到兜里。 可是随后他就开始发愁:“来而不往非礼也,可是,下次要给我的朋友准备什么礼物呢?” ———————————— 今天的追读数据很重要,提前更新了,分量充足,求大家多多支持!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他竟然是劳模? 一月十五日,碧水县第一中学,终于拉开期末考试的序幕。 辛苦了一个学期的学子们,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走进各自的考场。 考试是单人单桌,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课堂,站在讲桌后面,环视一圈,教室里立刻寂静无声。 很快,监考老师的目光落到第一排第一张桌上,眉头微微皱了下:这里竟然还是空座。 快要开考了还没到,这名考生的态度肯定有问题。 坐在第二排第一张桌的郑小小,也早就发现旁边的空座,不过她并没有理会,而是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精神状态。 作为期中考试高一年级的头名,她有信心,在期末考试中,继续保持这种势头。 当当当。 传来敲门声,教室里的师生,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射到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青年,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着。 这谁呀,好像没在学校见过? 学生们都有点纳闷。 “是他!” 郑小小本来平静的心情,忽然起了小小的波澜,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过去:倔驴这家伙,还知道自己是一名学生啊? 刘青山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考试。 本来时间很充裕,结果半路上,吉普车抛锚,耽误了好长时间。 等回到碧水县,匆匆将吉普车开到运输公司,叫李国新帮忙把王教授他们送到夹皮沟,然后他就一路跑到学校。 “你也是考生?” 监考老师问了一句,然后看到刘青山点点头,就摆摆手,叫他进来。 做到第一排的空座上,刘青山平复一下呼吸,刚才一口气跑过来,又跑上楼,跑得有点猛。 然后他就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他匆匆忙忙赶来,什么文具都没带。 好在第一科考的是语文,只要有一支钢笔就成。 刘青山踅摸一下,然后眼睛一亮:还好有熟人。 于是轻声招呼旁边的郑小小:“郑同学,有没有多余的钢笔,借一支用用。” 郑小小本来不想搭理这种品学都很差劲的坏学生,可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还是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支钢笔。 “谢了。” 刘青山喜出望外,接过钢笔一瞧,还是粉红色的,行了,凑合用吧。 等老师发完试卷,他就专心致志地开始答题,写得挺顺,一口气写完作文,然后就觉得一阵困意涌上来。 昨晚上折腾了一宿,不知不觉的,他就趴在卷子上睡着了。 教室里面,同学们都在专心致志地答题,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不少人抬头张望,然后忍不住窃笑:竟然是轻微的鼾声。 这谁呀,考试还睡大觉。 监考老师也皱皱眉,走到刘青山身前,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刘青山激灵一下顿时醒了,不好意思地朝老师笑笑,然后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感觉手背上湿哒哒的。 俺的光辉形象啊,全毁啦。 纵使刘青山心理素质不是同龄人可比,也觉得脸上发烧,连忙低头检查试卷。 他身旁座位的郑小小,看都没看这边一眼,她已经对这家伙彻底失望。 坐着的刘青山,很快又开始冲盹,直到考试铃声结束,他才惊醒,发现大部分同学,都已经交卷走人。 刘青山也起身交卷,走出教室之后,才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兜里的钱,都修车了,现在就剩下一块多钱。 这几天,在哪解决吃住啊? 只能先找二姐看看,至于住宿嘛,有困难,找校长呗。 跟着二姐刘银凤蹭了一顿午饭,也弄来一些格尺三角板这些文具,下午继续考试。 就这样一连考了两天,好歹算是把期末试考完。 考试结束后,刘青山本想把钢笔还给郑小小,结果人家根本都没搭理他,直接扭头走人。 女生就是小心眼,钢笔又没用坏。 对了,差点忘了,开学初教学费,还借这丫头十二块钱没还呢。 看着手里粉红色的钢笔,刘青山拍了一下脑门:钱没还呢,又欠了一支钢笔,怎么有一种欠债越来越多的感觉? 考完试,他还不能马上回家,因为就在明天,县里要召开大会,奖励劳模和万元户。 明天开会,今天就是报道的时间,刘青山也没啥好收拾的,直接去 县招待所报道。 招待所这地方,他太熟悉了,比学校都熟悉,负责接待的办事员,一见面就亲热地跟刘青山打着招呼:“呦,咱们碧水县的福将来喽!” 引得周围的人都纷纷侧目,刘青山一贯是低调做人的,连忙上去登记,又查看了下登记簿,还真找到了大姐刘金凤的名字。 索性先不去自己的房间,直接找到大姐的房间号,然后开始敲门。 屋里好像没动静,刘青山就嚷了一句:“大姐,开门啊!” 吱呀一下,门开了,探出一个小脑瓜,然后,门里门外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是你!” 开门的竟然是郑小小,她皱皱鼻子:“你管我叫大姐?” 说完砰的一声,又把房门关上。 这咋回事,走错房间了? 刘青山瞧瞧房间号,没错啊,他并不知道,这次的万元户表彰奖励大会,就刘金凤一名女性。 招待所的房间又非常紧张,所以就把刘金凤安排到郑小小常驻的房间里。 “三凤儿!” 刘青山正纳闷呢,就看到刘金凤挺着大肚子,从厕所的方向走过来。 “大姐!” 刘青山也十多天没瞧见家人了,看到大姐,感觉格外亲切。 姐俩拉着手聊起来,刘金凤先问了问考试的事儿,知道没耽误,这才放心。 王教授他们老两口被李国新开车送回夹皮沟,所以她也知道弟弟这边的情况。 刘青山则问问家里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也就安心了。 “三凤儿,咋不进屋呢?” 刘金凤敲敲门,然后屋门就被呼的一下拉开,里面露出一张气鼓鼓的脸:“你还有完没完金凤姐,是你呀,快点进屋。” 郑小小要伸手搀扶,刘金凤笑着摆摆手:“没那么金贵,我在家还干活呢。” 说完,她拉了一下身后的刘青山:“小小,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 弟弟? 郑小小脸上不由一红,她明白了,刚才确实是找他大姐的。 刘青山则跟没事人似的:“大姐,不用你介绍,俺们是同学,早就认识了。” 说话间,跟着刘金凤进屋,刘金凤叫弟弟坐到自己床上,然后也笑了:“原来这么巧,你们还是同学,” 说完,她就要给弟弟倒一杯开水,郑小小见刘金凤身子不方便,虽然心里不大情愿,但还是主动承担了倒水的任务。 她嘴里还是忍不住说:“虽然是同班同学,却没在一个课堂上过一节课,金凤姐,你这个弟弟” 刘金凤连忙接过话茬:“这是徐校长特批的,叫我弟在家自学。我弟可能了,在村子里张罗种大棚,养猪,还去春城接待外宾,这不是考试当天才赶回来。” 姐姐夸弟弟,真心实意,而且,刘金凤也确实为这个弟弟感到骄傲。 原来是这样啊。 郑小小愣了片刻,忽然想通了很多事,看来以前好像有点错怪倔驴了, 她偷偷瞥了刘青山一眼,见他正端着白瓷缸子喝水,便连忙收回视线,眨了几下大眼睛:可是在家自学,能学会吗? 这时候,外面有服务员招呼吃晚饭,三个人便一起出去,郑小小有点纳闷:招待所还招待万元户的家属吗? 晚饭还是挺丰盛的,八个菜一个汤,有鱼有肉,也算是劳模和万元户的隐形奖励了。 刘青山这两天在一中吃食堂,还真馋了,看到桌上居然还有一大盆羊骨头,也不由得食指大动。 他先给大姐夹了一根羊排,羊肉细嫩,肥瘦相间,看着很有食欲,要是蘸点韭菜花,吃着肯定过瘾。 然后看了看,又给挨着大姐坐的郑小小也夹了一根,自己正要整一块羊蝎子过瘾呢,就觉得肩膀被人从后面给拍了下。 回头一瞧,是个大大的酒糟鼻,刘青山也乐了:“李叔,好久不见。” 来的正是酒厂的大老李,不仅是他,旁边还有一位,也正乐呵呵地看着刘青山,还一边伸手理理下面的头发,去支援一下中间地带。 “郭叔,你好。” 看到是亚麻厂的郭厂长,刘青山也热情地打着招呼,因为广交会的缘故,这两位跟他关系都比较密切。 “青山,上我们那桌去,这么长时间不见,必须整点。” 大老李不愧是酒厂的,一见面就张罗喝酒。 刘青山一瞧不妙,连忙介绍说:“李叔,郭叔,这是俺姐刘金凤,来参加万元户表彰大会的,俺就在这桌陪俺姐吧。” “你们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陪啥陪。” 大老李不由分说,拽着刘青山就走,他还要向刘青山取取经 呢。 倒是郭厂长朝刘金凤点点头,心里甚至还有几分羡慕:姐姐是万元户,弟弟是劳模,瞧瞧人家这一家子。 “少喝点!” 刘金凤叮嘱弟弟一声,然后嘟囔一句:“男人凑到一起,就喜欢喝酒。” 郑小小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金凤姐,倔你弟弟怎么认识那些劳模,好像还挺熟的样子。” 刘金凤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微笑:“俺弟也是劳模啊!” 啥,劳模,倔驴竟然是劳模? 郑小小忽然觉得,她不知道的事,好像有点多。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表彰大会 碧水县,人民电影院。 今天布置地格外隆重,主席台上方,是一行醒目的大字: 碧水县一九八三年“劳动模范”暨“万元户”表彰奖励大会! 拥有八百个座椅的电影院,也是座无虚席,至少涌入了一千多人。 这其中,有不少人都是俩人挤一个座位的,比看电影的时候,还要热闹。 这座电影院,确实是碧水县最大的一个娱乐场所,在娱乐匮乏的年代,花上几分钱一角钱,看一场电影,那就是最大的精神享受了。 据说,去年以一角钱票价,创下一亿多票房的电影《少林寺》,拷贝马上就要轮到碧水县了,想必到时候,又能引发满街空巷的观影盛况。 上次引发观影狂潮的,还是在前年,是一部岛国那边产的电影《望乡》。 当时不仅仅是县城的人,就连农村公社和大队,也有一辆辆拖拉机或者大马车,拉着满车的人,涌入县城,挤在电影院周围。 至于原因嘛,说起来很搞笑的: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这部电影里面,有那种羞答答的撩人镜头。 最后有没有那种镜头不知道,反正出来的观众,眼睛都红彤彤的 但是今天可不是放热门电影,而是表彰奖励大会,能引起人们这么大的兴趣,只因为那还是个有信仰的年代。 无论是劳动模范,还是先富起来的万元户,都是人们学习的目标,发自内心地尊敬。 郑小小也是台下观众中的一员,考完试就等着听成绩,所以她也有了空闲时间。 本来是想在招待所里看看闲书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总不安稳,于是就要了一张票,来到这里。 伴着激昂的乐曲声,十几名劳模和二十多名万元户,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上主席台,在第二排和第三排就坐。 这些人,胸前都戴着大红花,他们之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年富力强的中年人。 有各个行业中,几十年如一日,工作在第一线的工人c司机c售货员c清洁工。 也有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跟土坷垃打交道的农民。 这是从前评选劳动模范的标准,大多是体力劳动者。 不过在这两年,上面的精神也有所调整,一些厂矿的领导者和企业的带头人,也加入到这个行列,因为他们能创造更多的财富。 比如酒厂的大老李,和亚麻厂的郭厂长,这次也都是劳模代表。 不过在众多的代表之中,有两个人最为惹人注目。 因为大会还没开始,所以台下的群众免不了轻声议论,上千人的低语,就嗡嗡成一锅粥。 “瞧,你们瞧坐在最左边的那位劳模,也太年轻了吧?” “哈哈,可不是,好像还没我家二小子大呢,这年纪顶多也就上高中。” “没准人家父母是劳模,不能出席,所以叫他来代替的。” 要是刘青山在台下听了,肯定忍不住想笑:这个二代,那个二代的,今天俺也成劳模二代,是劳二代还是模二代呢? 郑小小身边,也有人发出同样的议论,她听了半天,终于有点忍不住,跟周围人解释道: “那个年轻人叫刘青山,在一中上学,是我的同学,人家是劳模,不是替家里人参加的。” 说完之后,她心里竟然感觉怪怪的,好像也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自豪感。 可能因为是同学的缘故吧,才会有集体荣誉感,对,一定是这样。 “搞错了吧,高中生怎么就能当上劳模,顶多评三好学生啥的。” 旁边有人又提出疑问。 这个问题,郑小小也无法回答,因为她心里也带着同样的问号。 或许正是这种疑问,驱使着她,鬼使神差一般,来参加劳模大会。 要不怎么说群众里面有能人呢,很快就有另外一名中年妇女,给大伙解惑: “你们不知道吧,这个小刘劳模可不得了,别看年轻,本事可大着呢,带队去参加广交会” 在周围不时爆出的惊叹声中,这位中年妇女越讲越来劲,就连郑小小,都听得津津有味。 她哥哥参加广交会的事,郑小小当然知道,原来倔驴但是也跟着一起去了,还立了大功。 竟然还发了一百块的奖金,那他为什么连欠我的十二块钱都不还,这家伙不会是故意想赖账吧? 除了刘青山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刘金凤了。 在一群大老爷们万 元户之中,万绿从中一点红,所以特别惹眼,也少不了引发一些议论: “瞧瞧那个小媳妇儿,还挺着大肚子呢。” “女万元户,这个还真少见,真给咱们妇女提气!” “等作报告的时候,可得好好听听,人家是咋成万元户的。” “对,人家能行,咱们也能行!” 这次郑小小也没法插话,她刚和刘金凤接触,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发家致富的。 此时此刻,台上正襟危坐的刘青山,感觉也很新奇。 对他来说,坐在主席台上不新鲜,主要是作为一名劳模登台,还是平生第一次。 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感受着现场热烈而庄重的气氛,一股自豪感,也从心底油然而生。 俺是劳模了,县里的劳模,将来要成为省里的劳模,全国劳模,世界名劳模 正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之中,就觉得旁边的大老李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青山,我水喝多了,想上厕所。” “昨天晚上你自己喝了半箱啤酒,都没看你上厕所,你这是紧张的,放松点就好了。” 刘青山嘴里安慰着。 大老李确实是有点紧张,他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想放松哪有那么容易,于是又开始求助: “青山,你说说咋能不紧张呗?” “实在不行,你就在心里哼哼歌曲。” 刘青山也没啥好招,只能试试这个了。 大老李还真听话,心里开始唱戏,可是这货偏偏还哼哼出声: “上一次劳模会上,我爱上人一个呀,他的名字叫” “大老李!” 主持会议的王县长正好招呼他:“大老李,一会你要做典型发言,发言稿准备咋样了?” 大老李哪里还顾得上唱《刘巧儿》,抱着肚子就跑:“我先上趟厕所。” 这下可坏了,跟着又站起来好几个,大伙都挺紧张啊。 王县长也只能无奈地摆摆手:“那就都先去后台,到时候统一再入场,都记住自己的座位啊!” 八点整,县领导首先登场,落座之后,王县长轻轻敲敲话筒:“同志们,首先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劳模代表和万元户代表登台!” 整个电影院里,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置身其中,每个人都会受到感染,受到激励,情不自禁地鼓掌。 然后就是颁奖了,在欢快而热烈的乐曲声中,代表们一个个接受奖励。 每个人都有几句简短的事迹介绍,然后由领导颁发一张大奖状。 奖状都是已经装裱好的,外面是镜框,就跟家里放照片的镜框差不多,只不过里面摆放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张喜气洋洋的大奖状。 代表们都怀着激动而兴奋地心情,双手捧着镜框,镜框还要立起来,清清楚楚看到里面的奖状。 每介绍一个人,台下就会响起热烈的掌声,整个会场,真正变成欢乐的海洋。 刘青山也领取了自己的奖状,抱在怀里,感觉沉甸甸的。 等到照相的时候,他特意站在姐姐刘金凤身边,留下这意义非凡的瞬间。 在领导讲话结束之后,就是代表发言了,这个过程,要持续一天半的时间,就算是经验交流了。 昨天晚上,郑红旗找到刘青山,希望他能做典型发言,不过被刘青山给婉拒。 刘青山的理由很实在:夹皮沟刚刚发展半年时间,仅仅是初见成效,还不算是成熟经验。 郑红旗也深以为然,他的调研报告,也才刚刚起了个头而已。 不过刘青山虽然没有做典型发言,但是刘金凤的发言,却反响十分热烈。 在她讲话期间,数次被热情的掌声打断。 大伙都觉得,这些做法,实在有效,可操作性强,具有极大的借鉴意义。 就这样,等为期两天的劳模会结束,姐三个终于可以回家啦。 没错,就是姐仨,除了刘金凤和刘青山之外,刘银凤也考完试。 因为高三考试最晚,所以徐校长就组织教师,连夜批阅试卷,把成绩统计出来。 刘青山领着两个姐姐,去了运输公司,吉普车已经被李国新给开回来,就存放在这边的车库里。 “哇,大姐,三凤儿,你们的奖状都好漂亮!” 刘银凤期末成绩不错,所以心情也不错,看着那两个镜框里面的大奖状,她也不咋好意思地拿出一个小纸筒,展开之后,里面也是一张奖状。 “年级第一,二姐你真厉害。” 刘青山瞄了一眼,立刻就咋呼起来,他是真心为二姐感到高兴,这样发展下去,重点大学妥妥的。 “还是比不 上劳模和万元户的奖状。” 刘银凤秀气的眉毛微微皱了下,似乎为自己取得的成绩不大满意。 不过很快,她脸上又欢喜起来:“等回家,把你们的奖状挂在中间,我的就贴在旁边好啦。” 这年头,无论是得了什么奖状,都是要挂到墙上的,那是荣誉的象征,是一家人的光荣。 刘青山却笑着摇摇头:“那怎么行,等回家找个镜框,把二姐你的奖状也装上,还要挂在中间,这可代表着未来的大学生呢。” 刘银凤听得也抿着嘴,二姐笑起来的模样,真的很好看。 她喜滋滋地摆着手:“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搞特殊呢,要不这样呢,我们姐仨,就按照年龄,奖状依次排列好啦。” 刘青山大笑:“哈哈,二姐,那你还是在中间啊!” 他们姐仨,欢欢喜喜踏上归途,在第一中学高一二班的教室里,郑小小正看着成绩单默默发呆。 第二名,我只考了年级第二名! 那第一名是谁,难道是石诚,不应该的,期中的时候,我拉着他将近五十分呢? 等到班主任老师公布第一名的时候,郑小小猛的瞪大眼睛,嘴里差点大声惊呼: 倔驴!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就是这个味儿! “咱们的劳模回来喽!” “还有咱们的万元户也回来喽!” 夹皮沟的村民,簇拥在生产队的院子里,争相传看着刘青山和刘金凤的大奖状。 大伙脸上喜滋滋的,就跟自己得奖一样高兴。 老支书脸上的皱纹都带着笑:“好啊,真好!金凤,青山这俩孩子,为咱们屯儿争光喽。” 刘青山把吉普车停好,然后乐呵呵地走出来,正好看到张杆子捧着镜框,一个劲咂嘴呢,就凑上去说道: “杆子叔,等你啥时候也得了奖状,俺给你照相!” “别逗了,俺要是能成劳模,那老母猪都能上树。” 张杆子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也不介意拿自己开涮,反正都涮习惯了。 “那可不一定,这几个月,杆子叔你的表现,绝对能当劳模,县里和公社不评你,到时候咱们合作社里评你。” 刘青山也认识到鼓励的重要性,他准备跟支书和队长商量商量,合作社内部也搞个评选。 都说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张杆子这几个月的表现有目共睹,所以大伙也都纷纷点头。 “真的?俺真能当劳模?” 这下可把张杆子激动坏了,刘青山连忙过去把镜框抢过来:别一激动给俺扔喽。 跟大伙说笑一阵,刘青山就跟着大姐二姐回家。 一晃出来快半个月,看到家里矮趴趴的小草房,竟然觉得格外亲切。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话是糙了点,但确实是这个理儿。 大黄狗欢快地跑出来迎接,围着刘青山又蹦又跳。 甚至,刘青山还看到,柴火栏子那边,还有个小黄毛,也探头探脑地,向他这边张望着。 进到屋里,老四老五正趴在炕桌上写寒假作业呢,她们小学早就放假了。 “哥!” “二姐!” 两个小丫头站在炕沿上,张开小胳膊,小脚一个劲跺着。 刘青山连忙把镜框放到炕上,挨个抱抱她们,脸上还被亲了两下。 然后两个小丫头就发现了镜框: “哇,好大的奖状!” 小老四还从柜盖上又拿来两个小奖状,只有巴掌大小,这是她和山杏得的。 两个小家伙期末考试都得了双百,所以也都得了小奖状。 “山杏,咱们的奖状好小。” 老四有点小伤心。 刘青山摸摸她的天线辫子,又拍拍山杏的西瓜头:“你们还小呢,等长大了,肯定也能得大奖状。” 这才把两个小不点哄得眉开眼笑,张罗着要把奖状都贴到墙上。 刘青山索性又找了几个大小不同的镜框,把二姐的c四凤五凤的,全都装进镜框,然后挂到柜盖上边。 挂了一溜的奖状,十分惹眼,谁进屋估计都得先注意到这些奖状。 “咱们家,个个都是标兵!” 老四乐坏了,伸出小巴掌,跟老五击掌,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这话林芝爱听,她笑吟吟地望着奖状,又乐呵呵地瞧着这些儿女,心里就跟吃了蜜糖一样。 做母亲的,儿女有出息,就是对她最大的精神安慰。 “大姐夫,你也要努力呦。” 小老四还跟个小大人似的,拍拍高文学的肩膀。 高文学忍着笑,用手推了一下眼镜:“俺一定努力,努力向刘彩凤同学学习!” 哈哈哈,屋子里响起欢乐的笑声。 刘青山眼尖,瞧见大姐夫的书桌上,摆着一九八四年第一期的收获杂志。 翻看一下目录,便喜滋滋地说道:“大姐夫的奖状,就在书里呢。” 高文学的第二篇小说《山杏儿》,也顺利在收获上发表,这标志着他,已经迈进知名作家的行列。 唯一欠缺的,就是一部能扛鼎的长篇小说,就像路遥的《平凡的世界》。 这方面,高文学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他决定以夹皮沟为,以青山公社和碧水县为背景,构架起一篇大部头,全面反映改革开放给城乡带来的巨变。 高文学逮住刘青山,就开始讨论构思,说是等过了年,要去县里的工厂去走走,最好能跟着工人一起干两个月。 “没问题,像酒厂和亚麻厂这些地方,咱们都有熟人。” 刘青山也表示支持,这时候的作家,创作都非常严谨,多一些生活阅历,肯定有好处。 两个人正聊着呢,就看到山杏走来走去的,在两个人眼前晃悠好几次。 “五凤儿,哥哥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有事就要跟家里人说出来,可不能憋在心里。” 刘青山坐在炕沿上,把小家伙揽在膝下。 嗯! 山杏点点小脑瓜,然后仰着头,很是认真地望着高文学: “大姐夫,你说俺娘能不能看到你写的山杏儿呢?” 高文学没有急着回答,他默默地卷了一根叶子烟。 这个他都抽习惯了,虽然以现在的条件,完全可以抽烟卷,但他还是喜欢这个。 吞吐两口烟雾之后,高文学很是严肃地点点头:“五凤儿,你娘肯定能看到的。” 刘青山也在一旁保证:“老五啊,你娘看了肯定很高兴,因为山杏长大了。” 小老五的脸蛋上,呈现出两个大酒窝,美了一阵,又说出心底的疑问:“那快要过年啦,俺娘能回来吧?” 这个问题,就更难回答了。 刘青山只能摸摸她的西瓜头:“你娘肯定是会回来的,也许是一两年,也许是年。”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 山杏的大眼睛,隐隐又要蒙上一层水雾。 “因为你娘要做出一番事业,然后才会风风光光地回来!” 这是刘青山预想中,最理想的情况,所以他就把这个说出来。 还有最差的情况没说:或许在尘世中,多出一个衣衫褴褛,疯疯癫癫的妇女,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嘴里还会嘿嘿地念叨几声‘山杏儿’ “嗯,那我一定努力学习,等俺娘回来!” 山杏使劲点点小脑瓜,屋子里的人,也都跟着一头。 就在这时候,屋门被推开,刘士奎老两口,乐呵呵地走进来。 抬头就看到北墙上的挂着的一溜镜框,两位老人眼中的笑意更盛。 他们走到一张张奖状下面,仔仔细细地瞧着,就像在打量最精美的艺术品,连右下角盖着的公章,也不放过。 “好啊,好啊!” 爷爷嘴里轻声念叨着,当老人的,不就盼着儿女能有出息吗? 奶奶则撩起衣襟,轻轻擦拭眼角:“要是子君还在,那就更好喽” 母亲林芝听了,也不觉眼眶发红:是啊,要是丈夫还活着,那该多好! 刘士奎背着手,在屋地慢慢踱着:“咱们老刘家的这一代,个个都是好样的。” 他的目光,从孩子们脸上逐一扫过,看一个,就满意地点点头,从刘金凤开始,到山杏结束,一个都没落下。 最后,老爷子的目光又落到刘青山身上:“你们要记住,这只是开始,未来要争取更多更大的荣誉!” “是,爷爷!” 刘青山挺起胸脯,响亮地回答,像一名英勇的战士。 “爷爷,我们都记住啦!” 其他人也异口同声,就连高文学也包括在内。 刘士奎不由得老怀大慰:“哈哈,好好好,一家人都全了,三凤儿,今晚上多整几个菜,我跟你王爷爷好好喝两盅。” 王教授老两口回到夹皮沟,也就在刘士奎家落脚,就属他家清净。 而且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杨红缨也不用有什么避讳的。 刘青山当然是领命而去,先去大棚转了一圈,看看二茬芹菜和韭菜的长势,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割了。 还有栽种的刺老芽,也已经窜出来一簇簇嫩芽,外面呈现出紫色,中间是绿芽,看着十分讨喜。 他顺手摘了些刺老芽,放进筐里,准备晚上尝尝鲜。 接着,又去鸡舍转了转,最初的那一百只蛋鸡,产蛋率已经达到百分之八十。 后孵化的二串子,也都长大,只不过里面公母掺半,年前肯定要处理一大批公鸡。 还有抓的二十多只野鸡,现在也都不用拴着,满地溜达,也不怎么怕人。 “大姐,来年要盖新鸡舍,不能在大棚里这么对付着。” 刘青山又帮大姐进行规划,他估摸着,等陆续出售鸡蛋和白条公鸡之后,就能把修建鸡舍的钱赚回来。 捡了十几个鸡蛋,一会儿再来个韭菜炒鸡蛋。 等到下午三点多,晚饭开始,一张桌现在都坐不下了,就炕上一桌,地上放着靠边站。 上了年纪的,再加上两个小不点,都坐炕桌;剩下年轻的,另外坐一桌。 “上菜喽!” 老四老五俩手端着菜盘子,嘴里还脆生生地嚷着。 爷爷和王教授盘腿坐在炕桌旁边,嘴里乐呵呵地打趣着:“上菜可得报一报菜名才行。” “韭菜炒鸡蛋。” “香煎刺老芽。” “小鸡炖蘑菇。” “红烧大鲤鱼。” 两个小家伙还真不赖,一道道菜名从她们的小嘴里蹦出来。 不过到了最后一道菜,也把老四老五给难住喽:这里面有黑木耳,还有蘑菇,甚至还有去年腌制的蕨菜,这个到底算什么菜? 小老四眼珠转了好几圈,终于想出来了:“这些都是从大森林里采来的,就叫森林小炒好不好?” 当然好啦,大伙齐声夸奖。 菜齐了,两桌人团团围坐,王教授夹起来一块香煎刺老芽,脸上不禁露出回味之色。 刺老芽可以凉拌,也可以炒着吃,但是最好的吃法,就是像现在这样,外面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糊,然后放在锅里煎成金黄色。 “老王,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刘士奎也夹起来一块。 王教授轻轻咬一口,发出嘎吱一声脆响,然后,一股浓郁的清香,就从里面散发出来。 刺老芽,香气纯正,营养丰富,有着山野菜之王的美誉。 “真香,就是这个味儿!” 王教授嘴里大赞,也不知道他说的是食物的香味儿,还是回到夹皮沟,感受到的那股浓浓的人情味儿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赶大集 饱餐一顿,刘青山觉得,还是家里的饭菜,吃着舒坦,而且养人。 因为放假了,老四老五吃完饭就跑出去玩了,一大群孩子,二三十人,也不嫌冷,就在外面疯跑。 刘青山刚出门,就看到大解放拉着一车人进了村儿,人们身下,都是大包小包的货物。 自从年货运回来,夹皮沟就组织一个专门的赶集队,有男有女,车老板子和大张罗是领队,天天早出晚归,辗转于各个公社h县城之间。 等车上的人下来,刘青山一瞧,好家伙,一个个捂得严严实实,都跟棉包套似的。 “青山回来啦,哈哈,青山啊,你这个赶集卖年货的主意,实在太绝啦!” 车老板子戴着大狗皮帽子,脸上挡得严严实实,就剩下一张大嘴在那哈哈笑。 这是尝到赚钱的滋味了。 刘青山跟着他们一起进了队部,这伙人要先进行对账,然后才各回各家。 反正赶集有待遇,中午可以垫吧一口,要不然,肚子里越没食儿,身上就越冷。 等他们算完账,今天一共卖了五百多块钱,利润将近一半。 这就不少了,算下来,这二十多天,能有好几千的收入,难怪大伙这么积极呢。 “老板叔,明天是哪的集市,俺们也去转转。” 这个倒不是刘青山喜欢凑热闹,主要是他要用吉普车拉着家人去逛逛集市,尤其是老四老五,小娃子,就盼着赶集呢。 “明天就是咱们自己公社的,坐爬犁就去了。” 老板叔回了一句,然后又想起几件事,就跟刘青山念叨: “水库买鱼的款子,已经还上了,这些鱼,还了一万块贷款,还有不到二百块的利息,还剩下一千五百多块钱呢。” 这应该是夹皮沟成立合作社以来,最大的一笔收入。 还完贷款,大伙身上仿佛去了一座泰山,轻装上阵,干劲更足。 正聊着呢,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也都来了,大伙都惦记着每天赶集的收入呢。 人都凑齐了,正好把年前几项主要工作安排一下。 老支书掏出一个小本本,戴上老花镜:“青山啊,你回来的正好,咱们第二茬蔬菜,人家啥时候来拉啊?” “定下的腊月二十四到,连夜装车。” 刘青山都跟郝科长那边约好了,因为他在谈判中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于公于私,汽车厂方面都会大力支持。 老支书点点头,又瞧瞧小本本:“是不是连猪肉都一起拉回去?” 过年前,猪场的育肥猪,终于可以出栏了,这也将会是合作社的又一项大收入。 “没错,今个儿都腊月十九,也没几天了,二百头大肥猪呢,咱们能杀过来不?” 各家杀一头年猪,还要忙活一小天呢,别说杀这么多了。 张队长乐呵呵地接过话茬: “就下刀子这活儿,别人干不了,得大帅上阵,剩下的,大伙都能对付拾掇,咱们人多,多分出几伙儿,怎么也能赶出来。” 张大帅也在这呢,闻言哈哈大笑:“俺这活最轻省,你们把二百头猪都排好喽,俺一走一过,一刀一个,全部带走!” 说完看到张杆子也在那跟着嘿嘿笑,张大帅也朝张杆子比划了一下: “杆子,到时候你躲远点,俺万一杀红了眼,连你也捅喽。” “张大帅,俺们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伺候出来的大肥猪,全叫你宰了,俺今天跟你拼了,为俺那些弟兄们报仇! 张杆子也撸起袖子,摆出一副玩命的架势,惹得大伙直乐。 虽说张杆子这话是带着开玩笑的成分,不过呢,也代表着他一部分心声: 天天跟那些猪摸爬滚打的,能一点感情没有吗? 张队长拍拍张杆子的肩膀:“杆子确实辛苦啦,这么着吧,到时候,多分给你两扇板油和一副头蹄下水,叫你过个肥年。 之所以要自己杀猪,不就是为了能剩点这些零碎嘛。 板油就不说了,绝对是抢手货,谁家冬天都要熬一坛子,然后吃一年。 猪头,四只猪蹄,一根猪尾巴,这些加起来,也有将近二十斤,到时候,一家分一套,大人小孩都能解解馋。 还有心肝肺肠肚,这个合起来叫做一副灯笼挂,好好拾掇拾掇,也都是好东西。 张杆子一听,顿时乐得眉开眼笑:“这么多好东西,俺老哥一个,还不得吃到二月二去,正好啃完猪爪。” “对,你那正好跟猪八戒啃猪爪一样,都是自残骨肉。” 车老板子又开始拿张杆子开涮。 张杆子也不是好惹的:“信不信俺现在就领着俺那群弟兄们,把你家房子拱倒。” 说完还一挥手,仿佛指挥千军万马一般,嘴里大吼一声: “弟兄们,冲啊!” 嘻嘻哈哈的,就把几件大事确定下来,赶集的人这才回家吃饭,剩下的,多数都往刘士奎家溜达,惦记着看电视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刘青山就出发上山,一路小跑,轻快地在雪地里奔驰着。 经过这几个月的习武,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身体素质大大增强。 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现在也就半个小时稍微多一点,就到达了师父的木屋。 刘青山把手里的盒子交给哑巴爷爷,这是一台收音机,是他特意孝敬师父的。 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收音机,上了电池,教师父学会调台。 听到电匣子里面传出播音员播报新闻的声音,哑巴爷爷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慈爱。 在山上跟着师父练完拳,刘青山就下山回家,今天,要带着家人去赶集。 吃早饭的时候一张罗,可不不得了,除了大姐大姐夫,剩下的人,都张罗着要去。 就连爷爷奶奶和王教授王奶奶,都兴致勃勃地说要去溜达一圈。 好吧,这么多人,吉普车是肯定坐不下了,那就赶一辆大马车算了。 到老板叔家里,把他家的大马车套上,刘士奎掌鞭,满满坐了一大车人,浩浩荡荡,直奔青山公社。 马车后面,还拴了一个小爬犁,距离爬犁几米远,四凤儿和五凤儿两个小家伙,就美滋滋地坐在小爬犁上。 嘴里还哼唱着杨红缨教给他们的歌曲:“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欢快的童声,划破冰天雪地,还真挺应景。 今天这一路上,景色也格外美丽,昨晚上下了树挂,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银白,宛如冰雪世界。 树挂是当地很奇特的一种自然现象,学名叫雾凇。 这是因为冬季里气温忽然回暖,空气湿度大,空气中的水汽就在物体表面凝结。 尤其是树枝上,都挂着厚厚的一层,足有一厘米厚,宛如玉树琼花,所以叫老百姓管这个才叫树挂的。 “老四老五,快看,天上有飞机!” 刘青山猛的吆喝一声,后面那俩小的,就仰头观看。 只见刘青山嘿嘿一声坏笑,抢过爷爷的大鞭子,猛的往头顶一甩。 正上方有一棵大树伸过来的大树枝,被鞭子抽动,哗的一下,满树的树挂,就跟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呀!” 两个小家伙差点被淋成了雪人。 气得她们不依不饶,非得拉着大哥,在一棵小树下面罚站,然后,小老四飞起一脚,踹在树干上。 哗哗哗,又是一道瀑布下来,把刘青山也变成大雪人。 可惜两个小丫头太笨,没跑出树挂的覆盖范围,又跟着淋了一次。 马车上的人们,瞧得哈哈直笑。 王教授满眼都是羡慕:“士奎啊,我都有点嫉妒你喽,我那几个孩子,都在外地,今年过年都打电话,说不回来喽。” “老王,那就在咱们这儿过年。” 刘士奎出言邀请, 王教授哈哈大笑:“那就说定了,还是农村过年热闹。” 一路欢欢乐乐,很快就来到公社,把马车拴在兽医院的当院,扔给拉车的大马一个草口袋,叫它慢慢嚼着里面的谷草,剩下的人,就直奔供销社那边。 毕竟老老小小的,坐了半天马车,刘青山先叫大伙去供销社屋里暖和暖和。 供销社里,都快满员了,仿佛十里八村的人们,都汇聚在这里似的。 不论是布匹组还是鞋帽组,还是文化组,哪哪都是人挤人。 见此情景,王教授也颇有感触:“大伙手里都有了闲钱,购买力自然就上来了,还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好啊。” 刘青山也点点头:诚然,在这个阶段,大包干确实体现了他的优越性,也极大地鼓舞了广大农民的干劲儿。 “哥,买年画!” 小老四仰着小脸,用手指着悬挂在柜台上面的一排排年画。 做样品展示的年画都别在铁丝上,五颜六色,上面都有编号,挑选好了,到柜台上就直接报出编号,然后售货员就给你开票。 “年画咱们自己就卖,不用在这买的。” 刘青山也瞧了瞧,供销社的年画,还没他们进的丰富呢。 “三凤,要不买点五彩纸和大红 纸吧,还要写对联扎灯笼呢。” 二姐刘银凤手巧,年年糊灯笼的活儿,都归她。 刘青山又摆摆手:“这些咱们也都有,连糊墙的报纸都有,不用在供销社买。” “给二娘扯布,做新衣服。” 山杏从兜里掏出几块钱,小丫头,竟然没把钱全都放小猪储钱罐子里,还留着私房钱呢。 孩子的心意,叫旁边的林芝也有些感动, 她轻轻拍拍山杏的小脑瓜:“五凤儿,二娘都在咱们村的赶集队那里,买了好几丈布料呢,每个人都做一套新衣服。” 小老四这回算是听明白了,歪着小脑瓜看着刘青山:“哥,咱们那啥都有,还在供销社里干啥呀?” 大人们听了,也都不觉莞尔。 刘青山朝着副食组那边一指:“咱们还得买糖块儿呢。” “买糖喽,买糖喽。” 两个小家伙嘴里欢呼着,率先向那边挤过去。 春节未至,但是过年的气氛,却在小娃娃们的欢呼声中,率先感受到了。 刘青山也不由得翘起嘴角,轻声念叨着: “那时的我们很穷,但那时的我们很快乐”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最大的快乐 刘青山在供销社买了二斤糖块,又被小老四扯到卖鞭炮的地方: “哥,我要买呲花。” 小老四指着一捆捆花花绿绿的手摇花,这东西燃放安全,最适合小丫头,刘青山就直接买了一捆子,一共一百根。 反正一分钱两根,总共也没花多少钱。 还有小洋鞭和中鞭,也买了几挂,小洋鞭是八分钱一挂,一百响的;还有二踢脚和麻雷子,也一样来一盘。 二踢脚就算贵的了,八分钱一个,麻雷子则是五分钱,当时的人们,顶多买上十个八个的,像刘青山这样,一买一盘的,还真不多见。 不放鞭炮,那还算是过年嘛? 本来还想买点烟花,结果还真没有,只有那种细长的纸筒,点燃之后,往天上蹿各色彩球,当时的名称叫彩珠筒,老百姓叫魔术弹,这个就算高级的了。 一捆正好十个,刘青山直接就来了两捆,卖货的售货员瞧他的眼神,都像看败家子似的。 一般人,买一根或者两根,也就顶天了。 看看实在没别的玩意了,刘青山就又买了两匝钻天猴。 把老四老五都乐坏了,她们可没这么大的奢望,本来想着能有两挂小鞭儿,拆着放就不错了。 等刘青山领着俩小的采购完一瞧,爷爷和母亲他们也不知道转悠到哪了,索性出了供销社,直接去旁边的集市溜达。 他们这边的集市,最近一年多才开,还没有形成专业的赶集大军,算是比较原始吧。 出售的东西,也都是自家用不了或者舍不得吃的东西,拿到集市上,换点零花钱。 也正因为如此,甚至还有不少以物易物的,各取所需。 集市上同样是人潮汹涌,刘青山一手领着一个,生怕挤丢喽。 “哥,你看那边卖发卡的,真好看!” 小老四嘴里嚷嚷着,小家伙知道,刚才在供销社花了不少钱,所以也不好意思再张罗买这买那的。 刘青山就领着她们走到那个摊位前,这个摊主应该算是比较专业的赶集人了。 在摊子后边还支着一辆二八大杠,地上铺着帆布,上面杂七杂八的,摆着不少小零碎。 有机玻璃的发卡;扎头发的胶皮套,一匝一匝的;老太太包疙瘩揪用的那种黑色网眼包头;还有各种钥匙链之类。 “五凤儿,你闻闻,还有香味呢。” 小老四拿起一个宽宽的发卡,用手蹭了两下,凑到山杏鼻子底下。 “那就一人来一个发卡,自己挑颜色。” 刘青山看到她们喜欢,立刻就掏钱,顺便还给奶奶买了一个包头发的。 发卡直接就被两个喜欢臭美的小家伙戴上,挺土气的发卡,戴在她们头上,竟然显得很可爱。 然后他们就顺着人流,一路逛下去。 “哥,那边有卖大块糖的!” 小老四又是伸手一指,刘青山也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个好哇! 大块糖就是关东糖,在关内多抟成圆形,所以叫糖瓜,他们这边则搓成长条,所以叫大块糖。 腊月二十三,这边过小年的时候,都要给灶王爷上供,最主要的就是关东糖。 说是灶王爷吃了关东糖,就能上天言好事。 上供人吃,最后还是被大伙给分了。 关东糖是用糜子和麦芽这些纯天然的食物发酵加工而成,所以算是纯天然的食品,比那些高级的奶糖都健康。 咬起来又酥又脆直掉渣,是刘青山小时候最喜欢的零食。 只是到了后来,这种糖就越来越少了。 那还客气啥,直接买二斤。 乐得小老四嘴巴都合不拢:“哥,咱家灶王爷能吃了这么多吗?” “那不是还有你们这些小仙女嘛。” 刘青山拍拍两个小家伙的帽子,逗得她们都美滋滋的:嘻嘻,小仙女呀。 一路采购下去,最后刘青山都拿不动了,主要是又买了冻梨冻柿子山里红这些,都冻得叮叮当当的,死沉死沉的。 还好,迎面看到母亲和二姐他们,这才帮着分担一些。 双手获得解放的刘青山,又盯上了那边几个卖山货的,半面袋子松籽,一麻袋大榛子。 尤其是地上摆着的几只直挺挺的野兔,叫他很是眼馋。 反正野兔也不贵,全都包圆啦,回去好好加工一下,吃着比猪肉还有营养。 在这个人们普遍还在追求吃饱和吃好的年 代,刘青山就逐渐开始注重营养了。 他希望,家人都能健健康康的,多享受美好的生活。 还有那半面袋子松籽,刘青山也买了,这玩意老少皆宜。 那几个卖山货的农民,一瞧刘青山出手大方,也就跟他搭讪几句。 其中一个戴着一顶狍皮帽子的中年人,还拽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直动弹,好像装的活物。 他对刘青山说:“小兄弟,俺掏雪窝子掏出来的沙半斤,你要不?” 沙半斤! 刘青山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味道也就仅次于飞龙。 不过他买来,可不是吃的,而是准备搞特种养殖的。 像养鸡这种门槛比较低的,等大批上马之后,利润就低了。 刘青山知道,再过两年,野生动物保护法一颁布,想吃野味就难喽,所以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沙半斤也是一种飞禽,学名叫沙斑鸡,也叫沙半鸡,毛腿沙鸡之类。 因为它们的重量基本上是半斤左右,所以老百姓更习惯叫它沙半斤。 老话说:宁吃飞禽二两,不吃走兽半斤,沙半鸡的肉能温补脾胃,可以入药,是上等的食疗佳品。 只可惜再过几十年,数量变得十分稀少,很难再吃到了。 “都是活的吗?” 刘青山小心地把麻袋打开一个小口儿,向里面瞄了眼,里面都是浑身长着半点羽毛的禽类,比鸽子稍稍大一点。 尾巴和翅膀有点像野鸡,长着长长的翎毛,显得还挺大似的,其实这玩意真没多少肉。 “都是活的,一共十二只,一块钱一只咋样?” 那个戴狍子帽子的,也并没有狮子大开口,但是价钱也绝对不便宜。 这时候的人对野味儿之类,可没那么大的兴趣。 白条鸡才一块多钱一斤,你这半斤就一块钱? “大叔,十二只,给你十块钱咋样?” 刘青山还了个价儿,那个中年人也挺干脆,直接连麻袋都送他了。 这回东西太多,是实在拿不过来了,正好刘士奎他们几位老年人,也溜达累了,就直接把采购的东西都先送到马车那边。 留下几位老人在兽医院屋子里暖和着,顺带着看车看东西,刘青山和刘银凤,领着两个小的,继续逛。 看着二姐因为兴奋而变得红彤彤的脸蛋儿,刘青山忽然发现:二姐原来也是个逛街狂。 还有两个小的也是一样,刚才抱着那么多东西,一点都不喊累。 你们高兴就好,俺就陪着。 刘青山的心态可不像那些半大小子,毛毛躁躁的,一点没耐性。 能和家人一起分享快乐,就是他现在最大的快乐。 溜达来溜达去,前面看到围着一大圈人,十分热闹的样子,两个小的,自然就开始往里挤。 挤到前面一瞧,卖货的都是熟人,老板叔,张罗叔他们,都在这儿呢。 原来是夹皮沟职业赶集队。 一共有二十多名村民,在这忙活呢,沥沥拉拉的,摊位就有二三十米。 最惹眼的,就是停在后边的大解放,不管买不买东西的,都忍不住瞧两眼,眼里还满满都是羡慕。 在这个开拖拉机赶集都非常稀少的年代,人们普遍是乘坐马车和爬犁而来,有这样一辆大解放,那真叫鹤立鸡群。 “瞧一瞧,看一看,都是从春城运回来的上好年货啊!” 大张罗就站在解放车前面,扯开大嗓门,还真挺有说服力的,老百姓真就认这个。 他们赶集队,这些日子疯狂卖货,最大的功臣,就是这辆大解放,有点狐假虎威的架势。 刘青山扫了一眼,大致就看明白了,赶集队分成好几伙:有专门卖布匹的,这个人数最多。 其次就是卖年画和对联福字彩纸的,基本上,年画都比定价便宜一两分钱,比在供销社购买还合适呢。 小老四看着一张三头六臂的小哪吒的年画,眼睛都直了:“哥,咱们也赶紧买吧,一会都被抢没啦!” “买这张是吧,俺给你挑小彩凤,哈哈,银凤,青山,是你们啊!” 卖货的是老板婶子,发现刘青山他们,不由大笑:“你们就别跟着凑热闹,要买回家再买,没看俺们都忙不过来吗。” 确实挺忙,还是别跟着添乱了,刘青山瞧瞧这边生意火爆,也就放心了,拉着小老四他们,去别处逛。 老四对哪吒还念念不忘,刘青山就安慰她: “没事,等过年的时候,哥把你打扮成哪吒,脖子上套个滚铁环的铁圈儿,就当是乾坤圈。” “手上拿个抽尜的鞭子,就当混天绫了。” “脚底下再绑一副滑冰的脚滑子,就当风火轮,手里再拿个烧火棍,我看谁还敢惹咱们家彩凤?” 这番话把小老四说得都要哭了,刘青山只能买了几串糖葫芦,一人发一串,这才算是把小丫头哄好。 一直溜达到过了十二点,赶集的人渐渐散了,刘青山他们,才恋恋不舍地踏上归程。 坐在马车上,老四的小嘴还念叨呢:“哥,咱们明天还去哪赶集?” 林芝笑着伸出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还上瘾了是吧,下次赶集,就把你先卖喽。” 哈哈! 归途上,洒下一路笑声。 不过刚望见夹皮沟,远远就听到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声,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是杀猪前,大肥猪向这个世界发出最后的控诉声。 “开始杀猪啦。” 刘青山嘴里叨咕了一声,然后又喜滋滋地跟王教授说:“正好接点猪血,给王爷爷灌几根血肠尝尝。”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菜篮子工程启动 生产队的大院子里,现在彻底变成了屠宰场。 吃大锅饭时候的传家宝,那口一百印的大锅,重新又派上了用场。 这口锅直径一百三十厘米,小孩子进去都能练狗刨了。 一般个人家做饭的大铁锅,也就六印或者八印,跟这个一比,那就是孙子辈儿的了。 锅里烧着热气腾腾的开水,是专门用来褪猪毛的。 锅边是一溜的案板,上边躺着一头头宰杀完的大肥猪,十几条汉子,都拿着铁刮板子,哧啦哧啦在那刮皮呢。 刮干净的猪,白白胖胖的,由张大帅领着另外一伙人,负责去头蹄,开膛,最后将猪肉分成两大扇,推到大队的仓房里面,进行冷冻。 这个就是俗称的猪肉半子了,到时候就可以直接装车拉走。 剩下还专门有人负责倒肠子的,肠子就没时间清洗了,谁买回去自个收拾吧。 把一挂大肠和心肝肺整理成一串,也单独冻上,一头猪,就算收拾利索。 刘青山瞧瞧,这一上午的时间,已经宰杀了三四十头。 一开始,大伙还从自己家里,端着大盆子来接猪血。 就算不灌血肠,还可以蒸血豆腐呢,起码也是荤腥啊。 可是到了后来,猪血实在太多了,这玩意也就是尝个鲜,谁能顿顿喝猪血啊。 最后,猪血都积攒到一个大槽子里,冻成一个大坨子。 张队长扯着嗓子开始喊:“一户领两片板油,一副头蹄下水,都赶紧来人领回去,都没地方放啦!” 还有这好事,村民哪里还会客气,家里老老小小的,全都上阵,二牤子都拎着一根猪尾巴,乐呵呵地跟在自家大人后边。 前面他爹还说呢:“小孩不能吃尾巴,吃完了怕后!” 怕后的意思,就是走夜路的时候,总会疑神疑鬼的,怀疑后边有人跟着。 二牤子一听,直接胳膊一甩,把猪尾巴扔进阳沟里。 这种行为可不能惯着,自然免不了挨上两炮脚。 一时间,孩子哭,狗子叫,好不热闹。 这一杀猪,全屯大大小小的狗全都跑来了,再不济,也能舔舔地上的猪血解解馋啊。 刘青山也把自家和爷爷家那份都领了,结果张队长又给他拿了一份,说是哑巴爷爷的。 东西可不少,挺大一堆,找了个爬犁才拽回去,顺便还舀了半盆子带着冰碴的猪血。 趁着猪肠子没冻,正好洗出来一副,这玩意得先用盐搓两遍。 母亲还从酸菜缸里舀了几瓢酸菜水,用酸菜水再清洗一遍,最后用清水投洗干净,这才开始灌血肠。 灌血肠最重要的是掌握水和血的比例,刘青山还切了些网油儿,剁碎了掺到猪血里。 网油就是肠子外面裹着的油脂,丝丝落落的,和鸡冠子油一起,通常被称为水油,以此跟成片的板油区分开。 大姐和二姐,则直接在当院的大锅熬猪油。 锅里先少倒点水,然后把板油清洗干净,切成一条条的大块儿,扔到锅里慢慢熬。 当然,也可以少放一些盐,熬出来的油滋啦更好吃。 而且盐也有防腐作用,免得到了夏天热的时候,荤油坛子里面的大油变质,俗称哈喇味儿。 这时候的荤油坛子,可是家家户户的宝贝,一年到头,就指望着这点油星儿呢。 另外还有一项功用,要是家里的孩子,老大不小的了,还找不到对象。 当父母的,就会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晚上,支使这孩子去搬荤油坛子,意思是“动婚啦”。 熬了一个多小时,锅里的水分渐渐被熬干之后,油渣也变成金黄色,就可以用勺子把荤油舀出来。 这时候可千万不能直接舀进坛子里,温度太高,坛子会渗油的。 要先舀到搪瓷盆子里,晾一下,在凝固之前,倒进坛子里就行。 刘银凤又切了两棵酸菜,借着油锅,炒了个酸菜粉。 屋里那边,刘青山也把血肠煮好了,晚饭就正式开始。 血肠鲜嫩,王教授夹了一片,颤巍巍的,蘸点蒜泥,吃得他一个劲点头:“哈哈,味道正,在城里可吃不到这个味儿。” 桌上还有一盘子油滋啦,这个最解馋了,不过最好不要多吃,肚子里没油水的人,冷不丁吃多了,瞧着遭罪吧。 除了这些菜之外,还有一个黑木耳炒白菜片,也很受王教授老两口的欢迎。 尤其是黑木耳,吃起来嘎 吱嘎吱的。 “城里偶尔也有黑木耳卖,不过价钱死贵死贵的,一斤要七c八块呢。。” 王奶奶嘴里念叨着,这个价格,在当时确实是高价,一个月才赚多少钱啊? “这么贵?” 刘青山有点纳闷,他们县里的土产公司收购干木耳,也就两三块钱一斤。 一般说来,十斤鲜木耳,能出一斤干木耳就不错了,要是晾晒不好,还会腐烂变质。 所以山里虽然不少野生的木耳,但是大伙采摘的热情却并不高。 刘青山前几次进城,也都带点山货,想要寻找销售渠道,不过在这个国营为主的时代,渠道哪有那么好建立的。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黑木耳种植,是一个很有前景的产业,这个是经过证明的。 所以在吃过饭之后,刘青山就把王爷爷给拉进大棚里面。 “小山子,咱们夹皮沟的大棚,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啊。” 王教授看着大棚内郁郁葱葱的景象,也颇为欣慰。 当暑假的时候,刘士奎领着刘青山去他家,刘青山说是夹皮沟要搞塑料大棚的时候,他可想不到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等到今年入冬,我准备领着学生来夹皮沟实地考察学习,纸上得来终觉浅嘛。” 王教授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那好啊,王爷爷您啥时候来,俺们都欢迎。” 刘青山当然希望能获得更多的技术支持,而王教授所在的农学院,就是最恰当的。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王爷爷,咱们现在的大棚,还很不完善,太过简陋。” “比如这框架,可以采用金属的,还有这塑料,还是俺们自己拼接的,费时费力不说,冬天刮大风,还抽开过呢。” “要是由农学院出面,联系相关的工厂,专门生产大棚材料,应该也是很有前途的,我们县,来年就要全力发展塑料大棚产业。”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等我回去之后,向学校反映一下情况。” 王教授点头表示同意,他也知道,以目前县级工厂的能力,还无法生产塑料大棚需要的薄膜。 这件事,刘青山也想过自己跑跑工厂,可是想想现在工厂里的僵化以及高高在上的观念,他肯定会四处碰壁,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王教授就不同了,如果农学院出面,那工厂也不敢摆架子的。 “王爷爷,塑料大棚的发展前景很广阔,俺给你看看好玩的。” 刘青山领着王教授,来到一丛黄瓜架跟前,伸手去扒拉缠绕着的黄瓜秧子。 王教授连连摆手:“刚吃得饱饱的,可吃不下黄瓜了。” “不是黄瓜,您看!” 刘青山指着露出来的一根立柱,是支撑大棚用的。 “这是长木耳啦?” 王教授瞧着木头柱子表面黑糊糊的一朵朵木耳,也不由得来了兴趣:这大冬天的都能长木耳,感觉真的挺神奇。 “王爷爷,塑料大棚,不仅可以用来培育蔬菜瓜果,用来培养食用菌,前景也非常光明。” 王教授摘下一片木耳,感觉肉质肥厚,于是很满意地点点头:“菌类都不喜光,这个遮挡的塑料,最好也是不那么透明的。” 到底是行家,专业性毋庸置疑,一下就说到点儿上。 刘青山知道,后来培养食用菌的大棚,多是采用黑颜色的薄膜。 于是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然后跟着王教授,一起回屋,洗手之后,坐下详谈。 刘青山说道:“王爷爷,您也知道,叫俺们上山采蘑菇木耳啥的还成,叫俺们种植,那就是俩眼一抹黑了,所以在技术方面,希望获得您和农学院的支持。” “这件事是一举多得,农学院的学生,相当于有了一个实习基地,咱们夹皮沟,能因此发家致富,广大群众的菜篮子,也会更加丰富。” 虽然菜篮子工程,还要过上三四年才会提出来,但是目前蔬菜品种单一,数量紧缺的问题,王教授还是很清楚的。 他沉思一阵,觉得刘青山的提议很不错,思路清楚,操作性强,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虽然他们农学院没培养过黑木耳和一些菌类的菌种,但是开展这样一个新课题,好像也不错。 “小山子,你能有这些想法,王爷爷真的很高兴。” 王教授先是勉励了刘青山几句,然后继续说道:“不过这件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不如你利用这些天的时间,写一份材料,我带回去交给学校领导层。” 刘青山当然满口答应:“行,王爷爷,那我就写一份可行性报告吧。” 刘青山知道,人工培育黑木耳的菌种,也就是最近一两年 ,就会研究成功。 他有一些基础,再加上农学院的技术支持,肯定能率先搞出来。 到时候,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毕竟,只种植蔬菜,门槛太低,等到大规模铺开之后,利润空间就小了。 同样的道理,养殖业也是如此,养鸡养猪,技术含量不高,慢慢过渡到特种养殖,这才是出路。 现在就连大姐刘金凤,在刘青山的熏陶下,也开始重视那些野鸡,不再像原来那么嫌弃。 还包括今天买回来的沙半斤,也被她美滋滋地先装进笼子里,等养熟了,再撒出来。 跟王教授约定好之后,刘青山又嘿嘿两声:“王爷爷,要是只有报告的话,俺怕学校领导印象不深刻。” 看到刘青山嘴角那一丝坏笑,王教授就猜到些什么,用手点指道:“你小子,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刘青山眨眨眼:“不如等过几天,汽车厂来拉蔬菜的时候,给农学院的领导们也送些鲜菜,都尝尝鲜,印象肯定会十分深刻。” “好你个小山子,一点也不老实,不过我看行,吃了咱们的,要是不办事,就叫他们都吐出来!” 屋子里,响起了一老一少愉快的笑声。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章 过小年 事实上,在刘青山看来,需要去巩固和加深的关系,还有很多。 人情社会,人和人之间走动的多了,感情自然也就会不断加深。 所以在第二天,他就拿着拟定的一份名单,找到了支书爷爷和张队长,一起商量。 “啥,给县领导送礼,这算不算是搞不正之风啊?” 老支书一贯稳重,觉得这样似乎有点不妥。 “也就是送一些蔬菜,过年尝尝鲜而已,也表示一下咱们夹皮沟,对领导们大力支持的感谢。” 刘青山并不准备送别的东西:一大捆韭菜,一大捆芹菜,再加上几斤黄瓜。 张队长点点头,表示支持:“对对对,县里的王县长还有郑县长,公社的孙书记这些领导,都来参观过咱们的大棚,看望下,表示一下心意,还是很有必要的。” 嗯,好像也是这个理儿,亲戚朋友,过年还要串个门呢,老支书也就不再阻拦,把这件事交给刘青山和张队长进行操办。 不过也不着急,怎么也得过了腊月二十五,快要过年了,再把蔬菜送过去。 太早的话,没等过年就烂了。 这几天时间,刘青山就天天跟着杀猪,就连猪血都没扔,用喂得罗冻成一个个的血坨子,吃的时候放到盆子里一化,照样可以吃。 所说的喂得罗,就是一种小水桶,下面细,上面粗。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因为这东西是从毛子那边传过来的,其实是俄语的音译,跟木刻楞的道理一样。 除了杀猪,顺带着,刘青山也把家里那些二串子小公鸡也都宰了,一共二百多只。 等汽车厂来人,直接也拉走,别说二百只,就算是两万只,人家那边也能消化掉。 宰杀完的小鸡,一个个都盘成一团,鸡皮黄灿灿的,一看就有食欲。 平均一个也就三斤多,大概能值四块钱左右,二百多只,将近一千块呢。 去除成本,也能赚五百多,惹得村民都羡慕不已。 不少人都暗暗下定决心:来年也要开始养鸡。 只是现在是冬季,刘金凤的蛋鸡也就没有繁殖,怎么也得到天气暖和之后,再挑选二三十只健壮的小母鸡,跟那两只种鸡合群。 这时候再下的蛋,就全部用来孵化鸡雏了。 杀了这么多鸡,留几只过年吃,另外还剩了不少鸡杂。 包括鸡心鸡肝和鸡胗,尤其是鸡胗,绝对是好东西,无论是爆炒,还是酱鸡胗,都是一等一的美味。 忙忙活活中,就到了腊月二十三,按照这边的习惯,这一天叫小年儿,是仅次于春节的隆重日子。 过了小年,大年就进入倒计时,家家户户,都开始为过年忙碌。 小娃子们,一到这时候,就会唱着一辈辈传下来的歌谣: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写福字。 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猪肉。 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出门走 刘青山照例早起上山,锻炼完之后,跟着师父一起回家过小年。 按照当地的习俗,小年的早上要包饺子,一大家子人,众口难调,所以还是一荤一素两种馅儿。 素馅是韭菜鸡蛋,再剁点碎粉条头;另一样就是酸菜,加上前几天熬猪油剩下的油滋啦。 酸菜和油渣是绝配,酸菜喜油,油渣则比较油腻,中和到一起,吃起来贼拉香。 一大家子,加上王教授老两口,十好几口人,热热闹闹,凑到一起包饺子,一个面板根本都不够用。 过年过啥? 刘青山认为,过年过得就是人气,没人当然不热闹。 就像后来过年,家里两三口人,有时候孩子过年都不回来,那能热闹吗? 等刘青山煮完饺子,先用笊篱捞出来几个,放到锅台后边,然后把一直放在碗架子后面的灶王爷像请出来。 他是一家之主,所以祭祀名义上的一家之主的事儿,就归他了。 前些年闹得凶的时候,这些东西统统扫清,这两年,又有卖灶王爷的了,就是画在纸上的,比较简陋。 在灶台上又摆了一盘子灶糖,也就是上些日子赶集买回来的关东糖,然后,刘青山嘴里就开始念叨: 他们这边祭灶,专门有一套磕儿:“灶王爷,本姓张,骑白马,拿银枪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 念完这些,把灶王 爷的像放到用秫秸扎的一只大公鸡上,塞进灶膛里一烧,灶王爷就去玉帝那边报到去了。 等到年三十,再把灶王爷接回来,继续担任一家之主。 简单的仪式结束之后,老四老五在外面放了两挂鞭炮,大伙就进屋吃饺子,满满的两大桌子,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我要吃麦穗饺子!” 小老四嘴里咋咋呼呼的,从盘子里夹了一个麦穗形状的饺子,先放到山杏碗里,然后自己又夹了一个,美滋滋地吃着。 这麦穗饺子,都是林芝包的,她手巧,麦穗饺子寓意着丰收。 其实无论是饺子皮儿还是饺子馅,都是一样的,不过小孩子图个稀奇,总觉得这样的饺子更好吃。 “那俺就吃这个合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刘青山夹了一个两层皮中间是馅儿的合子,一般这个都是包到最后,用来蹭盆边子的,没啥馅儿,不过寓意很好。 等吃完早饭,小老四和老五出去跑了一圈,就回来汇报:“哥,支书爷爷家的灯笼杆都竖起来啦!” 他们这边的风俗,过年都要竖一个挂灯笼的木头杆子,最上面绑上树杈,用彩纸装饰得花花绿绿的。 和外国的圣诞树,倒是有几分相近,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毛子那边传过来的? 这个灯笼杆的来历也挺多,流传比较广的,与姜太公有关。 姜子牙封神之后,发现忘记封自己了,没法子,就蹲到灯笼杆的上面。 比较靠谱的说法,是从满族传过来的,努尔哈赤祭天用索罗杆,老百姓弄不了索罗杆,就竖个简化版的,慢慢就演变成灯笼杆。 过年的时候,竖起高高的灯笼杆,挂起打灯笼,亮亮堂堂的,过年的气氛不是一下子就有了吗? 听了俩小不点的汇报,刘青山也一挥手:“那咱们也把灯笼杆竖起来!” 俩小家伙立刻乐得直蹦,刘青山说完自己也笑了:“咱们这么做,俺咋有点傻子过年看街坊的感觉呢。” 他们要竖灯笼杆,二姐刘银凤就开始扎灯笼。 二姐手巧,年年扎灯笼的活儿,都是她的,先用秫秸扎出骨架,然后贴上白色的灯笼纸,最后再用彩纸来装饰,描龙画凤的,非常好看。 刘青山则拎着一把斧头,领着俩小不点去砍树枝子。 这个最好是用松树的树头,因为松针是绿的,再配上彩纸,显得特别有生机。 不过一个灯笼杆就破坏一棵小树,刘青山是不会这么干的,他还计划着,等开春领着大伙栽树呢。 来到房后,找了两个比较圆溜的榆树杈子,爬到树上砍下来,两个小家伙各自扛着一个,拖拖捞捞地往家走。 他家和爷爷家,所以弄了俩树杈子。 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身后有动静,是一阵低沉浑厚的呦呦声。 山杏不用回头,就欢呼一声:“是大鹿鹿回来啦!” 不好! 刘青山撒腿要跑,可是哪跑得过四条腿的梅花鹿呀。 后背还是被轻轻顶了一下,他也顺势趴在地上,打完招呼就好了。 爬起来之后,山杏和彩凤,已经在那里和梅花鹿亲近。 还有几只今年生的小鹿仔,也凑上来,大眼睛水汪汪的,显得那么驯良和懵懂。 小鹿的脑袋还没山杏高呢,仰着头,正好舔到小丫头脸上,舔得她咯咯直笑。 在后面,则是大部队,这帮家伙现在也不怎么怕人,都用蹄子刨着地上的积雪。 瞧那样子是着急了:咋还不开饭涅? 自打入冬以来,鹿群基本上半个月左右,就会来一趟,刘青山家的苞米,都吃了好几百斤。 早晚连利息一起讨回来! 他嘴里叨咕着,又去收苞米,小老四还弄了一些大粒儿盐。 山杏一边喂鹿,嘴里还一边说:“今天是小年,给你们多吃点,就当过年喽。” 这小丫头,还真是善良。 鹿群这样亲近她,或许就是感受到了这种善良吧? 刘青山给她们俩拍了几张照片,有骑大梅花鹿的,也有和小鹿仔亲近的,然后就进屋扎灯笼头去了。 这活儿大伙都能上手,大姐把五彩纸剪成小三角旗,大姐夫负责抹浆糊。 四凤五凤喂完梅花鹿,也回屋帮着递小旗子,刘青山和母亲一起,负责把一张张彩旗,粘贴到树枝儿上。 等一个灯笼头粘完,就弄另一个,这个粘完,第一个也差不多干了,就拿到外面,绑到灯笼杆上。 灯笼头的下面,用木头钉一个三脚架,固定到杆子上,最前端帮一个圆铁环,然后就把灯笼杆竖起来,绑到园门的木头桩子上。 “真好看!” 五颜六色的小彩旗,被风吹得哗哗响,老四老五在下面直拍小巴掌。 这时候,二姐的灯笼也糊好了,有六个面,向周围伸出六条龙身,最末端挑着一个彩色的穗子,灯笼下面则是一个彩纸叠成的大红球,非常漂亮。 “挂灯笼,挂灯笼!” 老四嘴里一个劲吆喝着,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刘青山心中颇有些感慨:以后过年,都说年味越来越淡,主要原因,还是自己动手越来越少,啥东西都买现成的,也就不那么珍惜了。 就像现在,啥啥都需要自己动手,自然就融入到过年的气氛之中。 他正琢磨着呢,就听二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三凤儿,你没往铁环里穿绳子,怎么挂灯笼呀?” 刘青山抬头瞅瞅,可不是吗,忘记拴绳子,灯笼自然带不上去。 要是把灯笼杆放倒,好像不大吉利啊。 刘青山往掌心吐了两口吐沫:“那只能俺顺着杆子爬上去喽。”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娃子,真不得了啊! 腊月二十四,夹皮沟又一次忙碌起来。 吃过早饭,家家户户就开始收割大棚里面的蔬菜,一捆捆的芹菜和韭菜,一根根顶花带刺的嫩黄瓜,全都码放整齐,就等着汽车来了。 等到眼擦黑的时候,一溜大解放车就驶进夹皮沟,郝科长从驾驶室下来,然后就受到村民的热烈欢迎。 “先吃饭,吃完饭好好睡一觉,装车这些事,俺们就干了。” 老支书把郝科长和六七名司机让到家里,大伙陪着闲聊。 外屋地锅碗瓢盆齐响,张大帅已经挥舞着大勺,开始炒菜。 刘青山也从家里带过来两瓶好酒,身后的彩凤和山杏都端着一个小盆儿,里面分别装着酱鸡胗,以及烀熟的肠肚。 肠肚放点配菜溜一下,好吃又解馋。 “郝科长,一会儿多喝点。” 刘青山朝炕里坐着的郝科长热情地打着招呼,郝科长也满面春风:“青山啊,那你得陪我喝才行。” 这顿饭置办得很是丰盛,这些司机师傅走南闯北,也算是吃过见过的,都忍不住一个劲夸奖。 吃完就睡觉,第二天一早,就拉着蔬菜和猪肉半子等物品返程。 要过年了,刘青山可不想再去春城折腾,所以跟车的是张队长c老板叔以及哑巴爷爷和二彪子。 到那边,还要称重和结算账目,这个可不是一笔小钱儿,哑巴爷爷不去,大伙心里都没底。 临走的时候,刘青山还把王教授写的一封信,交给二彪子,并且还有农学院领导的电话号码。 到时候,叫二彪子送百八十斤蔬菜过去,至于怎么分,相信人家肯定能分明白。 刘青山虽然在家,可也闲不着,用吉普车拉着支书爷爷,开始往碧水县里跑。 吉普车里,除了坐俩人的地方,剩下的全都是一筐筐的蔬菜。 一路开到县政府门口,刘青山摁了一下喇叭,传达室的老孙头就快步走出来,直接把大门打开。 能坐吉普车的,应该都是领导,还是痛痛快快开门的好。 刘青山把车开进门,就靠边停下,乐呵呵地从车里走出来,把老孙头瞧得一愣: “原来是你啊,小刘同志,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大领导呢!” 刘青山嘴里也打趣着:“车里当然坐着领导,是俺们夹皮沟的大队书记。” “呵呵” 孙老头不好说别的,只能呵呵两声,在他眼里,一个生产队的村支书,还真算不得领导。 瞧不起人是吧? 支书爷爷也下了车,大步走过来。 他今天捯饬得挺精神,穿着中山装,脚上还穿着一双十年前买的大皮鞋,背着手,真有点领导的架势。 走到孙老头跟前,老支书把手里牛皮纸裹着的纸包递过去:“这位老弟,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啥玩意? 老孙头从纸包的一头往里瞧,好像看到一丝绿意,连忙展开外面的牛皮纸,赫然看到一小捆芹菜,还有一小捆韭菜。 俺滴娘呀,过年正愁没包饺子的菜呢! 老孙头立刻激动地卷起牛皮纸,一溜小跑,送回传达室,出来之后,脸上都笑成一朵菊花。 拉着老支书的手使劲摇晃,嘴里老哥长老哥短的,就跟看到亲哥似的。 刘青山笑嘻嘻地逗他:“咋样,这回认不认俺们村的领导。” 老孙头一个劲点头:“绝对是大领导,以后再进这个门儿,肯定比县长都好使。” 玩笑归玩笑,刘青山还真得先找郑县长,因为名义上,塑料大棚这件事,是郑红旗主导的,属于他们夹皮沟的专属领导。 当郑红旗来到大门口,看到吉普车里的蔬菜,也大喜过望: “古人说雪中送炭,你们这是过年送蔬菜,都一样难得。” 说完,他还亲切地拍拍刘青山的肩膀:“青山,等一会我通知政府办的刘主任,这些蔬菜,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啥,还给钱啊? 老支书一听,连连摆手:“郑县长,不要钱,就是给领导们尝尝鲜,表达一下俺们夹皮沟这些人的心意。” “张支书,心意我们肯定收到,不过群众的劳动成果,我们可不能白拿,上面有规定的。” 能把蔬菜送来,郑红旗心里其实已经很满意,毕竟这东西,现在有钱都没地方买去,也算是夹皮沟给他涨脸了。 根据年前常委会的讨论结果,高书记和王县长,都支持他主 持全县的塑料大棚产业发展。 等过完春节,这个大项目就要全面启动,到时候他就能大展拳脚。 不过这里面,肯定离不开夹皮沟的支持,毕竟他们是最先搞起来的,积累了一些经验。 无心插柳柳成荫,说的大概就是郑红旗现在的处境。 所以对于眼前这个能够助他仕途腾飞的少年,郑红旗越瞧越顺眼。 既然郑县长都这么说了,刘青山也就不再坚持,有些事情,就该正事正办。 等县政府这边忙活完了,下午又拉着老支书,跑了一趟,这趟就不是公事,更多的是私人感情。 刘青山第一个拜访的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第一中学的校长徐大胡子。 东西也是直接送到家里,除了芹菜韭菜和黄瓜这些蔬菜之外,还有一副猪的灯笼挂,两片大板油,和一大坨猪血。 “你这孩子,来串门咋还带这么多东西。” 王阿姨嘴里唠叨着,脸上却笑开花,有了这些东西,过年的餐桌一下子就丰盛起来。 徐大胡子则板着脸c瞪着眼,瞧那架势,好像还要训刘青山一顿。 刘青山一瞧不好,连忙把支书爷爷推到前台:“校长,这是俺们村的张支书,是俺的支书爷爷。” 徐大胡子瞪了刘青山一眼,这才换成笑脸,跟老支书握手:“大叔,还得辛苦您跑一趟。” 老支书也听说过徐大胡子的威名,对这种认真干事业的人,打心底里尊敬: “徐校长,青山是你学生,孝敬老师是应该的。” 徐大胡子这才呵呵笑,假期里没怎么打理的胡子,也跟着直颤。 临走的时候,王阿姨非得要留饭,刘青山说还要去别的地方跑呢,就告辞出门。 “等等!” 却被徐大胡子给叫住,然后把一张奖状递过来。 是期末考试年级头名的奖状,最前面用毛笔写着“刘青山同学”五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嘿嘿,校长,俺还以为你要给菜钱呢,这些东西,都是俺掏的腰包。” 刘青山还想跟徐校长耍贫嘴,结果人家大眼珠子一瞪:“给钱?你想得美,是你这个当小辈儿的孝敬长辈,还想要钱!” 得,惹不起,还是赶紧走人吧。 刘青山又开着吉普车,前往下一站,去给商业局的周局长家送蔬菜。 毕竟人家的相机,刘青山还一直用着呢,这个人情可不小。 周局长家是独门独院的三间砖房,也刚下班回来,看到刘青山,也很是高兴,说啥也要留他们吃晚饭。 刘青山推脱还有好几家要跑,好歹才算是被放行。 不过临走的时候,周局长的爱人,收拾里一大包东西,硬是塞到刘青山手里。 等回到吉普车上,老支书打开包一瞧,里面装着好几条香烟。 “这个是大前门,乖乖,还有大重九,还有中华!” 老支书是彻底不淡定了,大前门他倒是尝过,至于后面两种,就只是听说过了。 好半天,老支书这才合拢嘴巴:“青山,你说咱们这不是赚了吗?” 刘青山笑笑:“支书爷爷,人情往来,讲的是感情,甭管赔了赚了的。” 这话在理儿,老支书频频点头。 等到刘青山转了一圈,拉着老支书返回夹皮沟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来的时候,满满一车东西。 回去的时候,还是满满一车。 坐在一大堆烟酒c罐头c奶粉c苹果箱子中间,老支书精神有点恍惚。 他忽然之间才发觉:在不知不觉中,青山这个半大小子,就像是一只已经独立的小蜘蛛,能够在屋檐下,编织出来一张属于自己的小网。 这娃子,真不得了啊! 老支书的内心,也只能暗暗感叹一声。 他干了二十多年村书记,也就把网延伸到公社的层次,根本没法比好不好。 老喽,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 老支书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夹皮沟。 这种情感,有对年轻人崛起的欣慰和高兴,也有为自己这些老一代逐渐退出舞台中央的惆怅和失落 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刘青山当然不能独吞,虽说送出去的蔬菜,都是从他家大棚里收割的。 但是这份人情里面,即有他自己的个人关系,也有属于夹皮沟这个集体的。 干脆就把烟酒啥的,分出来一大部分,放到老支书,留作招待客人用。 毕竟随着夹皮沟的飞速发展,以后肯定少不了迎来送往的。 剩下的奶粉罐头之类,都被他给拉家里去,这个就没啥好客气的啦。 尤其是那一箱子国光苹果,这年头,绝对是稀罕玩意。 价格贵不说,一斤苹果,最低也要五六角钱;关键是这个跟他们的蔬菜道理差不多,有钱你也不一定能买到。 把东西搬到屋里,却发现小老四躺在炕上,盖着小被子,脸蛋通红,人也有点打蔫儿。 问问山杏,原来是这两天小老四玩得有点疯,结果感冒了。 “彩凤,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母亲端着茶缸子,里面是冲的糖水,还拿了半片去痛片,还有一片四环素片。 刘青山一瞧,连忙把那片四环素给挑了出来: “这个以后可千万不能给小孩吃,到时候一嘴的四环素牙,难看又遭罪。” 林芝眨眨眼:不吃这个,也没别的药啊? 刘青山呵呵一笑:“药啊,俺带回来啦。” 说完,就拿过来一瓶山楂罐头,找了螺丝刀子,转圈撬了一遍,很快就把盖子打开。 那时的罐头盖,可不像后来那样带着螺纹口的,而是一大圈全都压得严严实实,里面压着一圈小胶皮垫。 “哥,倒碗里一半,就够我和山杏吃的了,剩下半瓶,我给爷和奶端过去。” 等他启完瓶盖儿,小老四早就爬下炕,还乐颠颠地拿了个小饭碗,张罗着分罐头呢。 刘青山摸摸她的天线辫子:“咋样,还是俺这药好使吧!” 没错,小时候,罐头专门治小孩的病。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贴年画 一瓶罐头实在不多,刘青山索性又撬开一瓶,分给大家。 罐头在当时卖一块多一瓶呢,着实不便宜,所以农村的孩子,一年也难得吃上一两回。 一听说吃罐头,当然激动,有点小病小灾的,也立马就精神了,病先好了一半。 剩下两个空罐头瓶子,被山杏给洗刷一下,说是留着过年的时候,当小灯笼。 看看今天实在有点晚了,刘青山就摸摸她的小脑瓜:“等明天哥给你们做灯笼。” 第二天从山上回来,发现老四已经又活蹦乱跳的,看来水果罐头的治疗有效果。 刘青山啃了几个玉米面大饼子,喝了一碗酸菜汤,山杏就把两个干干净净地罐头瓶儿摆到刘青山跟前。 这里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小孩子,都会提着小灯笼,从东家窜到西家。 当时有一种专门的彩色小蜡烛,大概有小手指粗细,十公分长短,小娃娃们都叫这种蜡烛“磕头了儿”,也不知道是咋个意思。 大概是因为比较短小,磕头的工夫,就烧完了吧? 把这种小蜡烛粘到罐瓶子的底部,上面用麻绳在瓶口系个绳套,用个小柳条棍子挑着,一个小灯笼就算做好了。 但这只是初级的,里面的小蜡烛容易倒,今天刘青山给两个妹妹做的,就是比较高级的。 最关键的是要把罐头瓶底弄掉,可以把瓶子放到外边冻两个小时,然后往瓶子里浇热水,瓶底一下子就炸了。 不过这么干的话,控制不了瓶子的炸裂,往往直接四分五裂,一个罐头瓶就报废了。 刘青山有招,从线板子上揪下来棉线,对折几个来回,放到煤油里面浸透。 然后在瓶底稍微上方一点的地方,缠绕一圈。 “老五,点火!” 山杏拿着火柴盒,在那时刻准备着,立刻划着一根,把线绳点燃。 呼啦一下,一圈棉线全都燃烧起来。 最关键的时候到了,只见刘青山把罐头瓶子底朝下,猛的插进旁边一个装凉水的盆子里。 伴着咔嚓一声脆响,瓶底齐刷刷地掉了。 拿出罐头瓶,断口整整齐齐,完美。 瞧得旁边的杨红缨都一愣一愣的:“三凤儿,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说完又问老四老五:“彩凤,山杏,你们能不能讲讲这里面的科学道理?” 这两个现在还太小,当然说不明白,只是知道跟冷热有关系。 杨红缨就跟她们讲起了热胀冷缩的道理,小老四还真听明白了,转着大眼睛问: “老姐,地上冬天就会有大地裂子,夏天就没了,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小家伙,都能举一反三了,厉害厉害。 杨红缨也拍拍她的小脑瓜,以示鼓励。 旁边的山杏则进行补充:“老姐,昨天我和彩凤弹玻璃球,她的一个花玻璃球,就滚到地裂子里了。” 在姐姐妹妹们闲聊的时候,刘青山继续开工,他用锯子拉了两块比罐头瓶底儿稍大的木板,这个木板就取代了原来的瓶底。 中间钉进去一根细铁钉,露出来一公分左右的长度,这个是插蜡烛用的。 两侧再穿上铁丝,铁丝从罐头瓶里面穿过去,正好就把罐头瓶固定住。 铁丝的最上面弯一个小圈,就可以系绳子,最后再连接一个光滑的小柳条棍,一盏小巧的手提灯笼就做好了。 刘银凤也过来帮忙,用彩纸剪了些大红鲤鱼和花蝴蝶啥的,在瓶子周围装饰上,小灯笼就变得更加漂亮。 另外一个也如法炮制,做完之后,俩小丫头就提着往外跑,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其他小伙伴展示一下新玩具。 “天还亮着呢。” 刘青山吆喝一声,也没喊他们,索性也不管了。 这时候,林芝已经打了一大盆浆糊,都腊月二十六了,赶紧糊墙。 报纸已经从大队那边买回来,都是从春城运回来的。 掐了一沓子,放在饭桌上,刘银凤就拿着刷秫头子,开始往纸上刷糨子。 杨红缨俩手拎着刷完糨子的报纸,递给站在板凳上的刘青山,由他一张接一张地,糊到棚上。 先糊棚,再糊墙,这个顺序不能差。 柜盖上的录音机,里面还播放着英语磁带,刘银凤嘴里不时跟着嘟囔几句。 干活听英语磁带,刘青山总觉得有点别扭:“老姐,二姐,俺都快听睡着了,能不能放一盘歌曲呀?” 好吧,刘银凤还真担心摔着弟弟,就换了一盘磁带,然后还是一阵英格丽是传出来。 她用手撩撩耳边的长发,无奈地望了刘青山一眼。 还是杨红缨笑着又换了一盘磁带,嘴里还说着:“银凤,也不能光想着学习,注意劳逸结合。” 伴着熟悉的口哨声,轻松快乐而又带着一丝淡淡酸楚的歌声,就从录音机里飘出来: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刘青山记得,这首童年,是前年发行的,想不到这么快就传过来了。 看来时代的脚步已经加快,他们夹皮沟的发展步伐,也要跟住才行。 正琢磨着呢,屋门一开,呼啦啦啦的,老四老五领着一大群鼻涕娃儿跑进来,一个个手里都举着罐头瓶子,嚷嚷着叫刘青山帮他们做灯笼。 还有一个抹眼泪的,是二牤子,俩手空空,在家里没找到罐头瓶子。 那时候,可不是谁家都能找到闲罐头瓶儿的。 刘银凤便替下刘青山,改由大姐夫负责刷糨子,刘青山身旁围着一帮小家伙,估计这些罐头瓶,够他做到天黑了。 这样可不行,必须请帮工的,打发四虎子去把张撇子叫来。 这回就轻松多了,刘青山只负责炸瓶底就成,剩下的活计,全是张撇子的,效率大大提升。 做成一个,小娃子们就美滋滋跑出去一个,不大一会又跑回来,小灯笼已经拴上绳子,并且用柳条棍挑上了。 剩下这些简单的,都能自己做。 屋子里,歌曲童年的声音在回荡,刘青山也能感受到,身边这群小娃娃幸福的童年。 也许他们没有水彩蜡笔和万花筒,但是他们的精神生活,远比后世的孩子要丰富。 大自然,就是他们的游乐场。 自己动手制作的土玩具,一样能带来快乐。 而且这种快乐,往往还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大姐夫,你快点刷。” 屋子里响起了刘银凤的声音,刘青山瞥了一眼,也直摇头。 只见大姐夫手里拿着刷子,一边刷浆糊,还一边叨叨咕咕地读报纸呢。 小娃子们也都捂着嘴咯咯笑,结果杨红缨就顺势教育他们:“不许笑,没有这股认真学习的劲头,怎么能成为作家?” 在刘青山看来,大姐夫和二姐刘银凤,差不多是一类人,这类人的共同特点是: 有所痴,方有所成。 糊完家里的,还要糊爷爷家的,一伙人足足干了一天,这才算是把墙糊完。 新贴上报纸之后,打开点灯,屋子里都显得亮亮堂堂的。 “贴年画,贴年画!” 小老四早就等不及了,拿着那张三头六臂的哪吒,嘴里一个劲嚷嚷。 “俺说墙上咋感觉少点啥呢。” 刘青山嘴里念叨了一句,没有年画装饰,墙面上瞧着确实别扭。 他还记得,小时候有几年,家里实在没钱,过年的年画都没买。 是母亲拿着一小块馒头,在旧年画表面,细致地擦拭一遍。 年画上面的灰尘,就被馒头渣儿给带下来,年画又变得光鲜亮丽,跟新的一样。 今年的年画,买得也格外多,爷爷家的炕头上,贴了一张老寿星骑鹿的,还有大胖小子捧着寿桃,很有喜感。 “这只梅花鹿,跟大鹿鹿一样!” 山杏指着画中的梅花鹿,小脸也满是兴奋。 “鹿是吉祥和长寿的象征,所以人们都喜欢梅花鹿。” 刘士奎也笑呵呵的,对这张画感觉非常满意。 老年人嘛,谁不希望长寿呢? 小老四歪着头想了想:“爷爷,那下次大鹿鹿来了,您也骑着它转一圈,肯定也能变成老寿星。” 哈哈! 把刘士奎给乐得,抱着老四,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另外一张画,则是一个仙女,也捧着一盘子寿桃。 刘青山起初还以为是七仙女摘蟠桃呢,后来山杏一念年画的名称,原来是“麻姑献寿”。 小老四趴着仙女的脸瞧了半天,有点纳闷地说着:“这麻姑的脸上,怎么没瞧见麻子呢?” 有长麻子的仙女吗? 连杨红缨都被她给逗乐了:“麻姑这位仙女,是因为在麻姑山修炼成仙的,不是脸上有麻子。”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传说她连沧海变成桑田,都经历了三次呢。” “好厉害,那得多长时间啊!” 山杏也瞪大眼睛,很是吃惊。 “所以才是长寿的象征嘛,一般来说,给老爷爷祝寿,都喜欢用老寿星 ;给女性老人祝寿,就像咱们家的奶奶,就用麻姑最好啦。” 杨红缨娓娓道来,连刘青山都跟着涨见识。 置身在这种气氛之中,杨红缨忽然觉得:她现在,真的把这里当成家了。 贴完爷爷家的年画,回自己家继续贴,炕头上面的墙上,自然贴着小老四的哪吒闹海。 看着小老四拿着鸡毛掸子当火尖枪,山杏拿着手巾当混天绫,刘青山咧嘴一笑:“这就开始闹了是吧?” 地上也贴了好几张,屋子里显得更加喜气洋洋。 经过他们自己双手的打扮,家里面焕然一新,自己动手,感觉也不一样。 用双手装饰生活,年味儿,不就是蕴含在这里边吗?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上坟 腊月二十七,天气晴,宜出行祭祀。 等刘青山早上从山里回来,就看到母亲正在炕上裁着黄表纸。 一大张黄表纸,几次对折之后,裁剪成长方形的小张。 炕里坐着彩凤和山杏,一家手里拿着一张大团结,在每一张黄表纸上按一下,表示已经印上钱了。 两个小家伙干得很认真,嘴里还小声讨论着:要不要影印一些五块两块和一块的。 “三凤儿,吃完去给你爸上坟。” 林芝用手理了理短发,眼中浮现一抹哀伤之色。 这越是到了年啊节啊,越是怀念过世的亲人。 “嗯!” 刘青山重重地点了点头。 前些年管的严,上坟烧纸都不允许,今年终于又能买到黄纸,他也准备去祭奠一下父亲。 等刘士奎和王教授他们过来吃早饭的时候,就讨论起上坟的人选。 林芝和刘青山是必须去的,大姐现在是双身子,按照传下来的习俗,是不能去坟地的。 刘银凤坚持着要去,她也可以去,只要女儿没出嫁,就不是别人家的人,当然可以去。 彩凤年纪太小,还是不去的好,虽然小家伙一直眼巴巴地望着爷爷。 最后刘士奎的目光落到山杏身上,斟酌一番道: “按理说,山杏是该跟过去,在子君坟前磕个头,毕竟这孩子,认了咱们家芝儿当干娘。” 山杏很是懂事地点点小脑瓜:“二娘,我跟你去。” “我也去我也去,我要给爹送钱!” 彩凤听了立即举起小手嚷嚷起来。 刘青山宠溺地看着两个小家伙,也就点头答应。 小孩不上坟地,主要是老一辈的说法,刘青山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些。 他们小的时候淘气,还上坟包灌过大眼贼呢,还不是啥事没有。 当然了,祭祀祖辈,知晓自己的来处,也是人之根本。 要是连自己的祖先都不知道敬畏,那还会去敬畏谁呢? 确定完人选,刘士奎又想了想说:“要是山杏去的话,就应该烧香上供,吃完饭准备准备,我那有槽子糕和苹果,你们带上。” 还是老人家想得周到,毕竟算是多了一个女儿,自然要比平常上坟的时候隆重。 “爸,东西这屋里也有,一会叫三凤去你那拿一匝香就行了。” 林芝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轻轻摸摸山杏的小脑瓜,满脸的欣慰。 正事谈完,刘士奎刚要张罗吃饭,就见杨红缨忽然站起来说:“爷爷,我有个请求,我也要去。” 大伙儿不由得一愣,齐齐地望向她。 只见杨红缨那张英气的俏脸也显得十分激动,她目光坚定地望向林芝。 “前几天,我和三凤去公社派出所,已经申请把我的户口落到家里,以后我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林阿姨,我也能叫你一声娘吗?” 这个平时看起来是那么坚强的姑娘,说话的时候,声音竟然有些发颤。 林芝听了先是一愣,然后眼中显出喜色,伸手说道:“红缨,这几个月,我也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亲闺女。” “娘!” 杨红缨一头扎进林芝的怀里,泣不成声。 自从自己的亲生母亲过世之后,她只有在梦里,才能回归母亲温暖的怀抱。 林芝轻轻抚摸着杨红缨的后背:“孩子,只要你不嫌弃,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家,这个曾经熟悉,后来又无比陌生的字眼,令杨红樱的心田,再度变得充实起来。 等她的哭声渐渐转为啜泣,刘青山知道她内心的压抑也释放得差不多了,这才说话: “老姐,咱能不能别哭了,你这一下子变成林黛玉,俺们很不是适应,山杏都没像你这样哭鼻子好不好?” 杨红缨被他说得想要竖眉毛,可是哭得脸都花了,实在没啥威慑力,惹得老四老五都抿嘴笑。 她只好瞪了刘青山一眼,然后也开心地笑起来。 这一刻,刘青山忽然觉得,杨红缨应该算是比较有魅力的那种姑娘,她或许不是最漂亮的,但是真的很吸引人。 吃过早饭,林芝找了个包袱皮儿,把黄表纸包裹得严严实实。 刘银凤也提着个兜子,里面装了馒头c蛋糕c苹果这三样供品,每样都是三个。 一般按照当地的习俗,这些都应该是单数。 一行六人 ,小心翼翼地向西出了村,就跟做贼似的,这时候风气还没彻底放开,烧纸啥的,最好还是避讳着点。 从村子后面的树带再绕到东边,还要走了四五里地,才是村里的老坟地。 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径,所以刘青山就背起山杏,杨红缨和刘银凤,轮流背着老四,一家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跋涉。 还好,雪壳子被西北风抽得很坚硬,表面能禁得住人,鞋子踩上去,并不会陷进雪里。 “哥,那是什么?” 正趴在杨红缨后背上的小老四,忽然伸手向旁边的田地里一指。 洁白的雪地上,有个红色的身影,身材修长,身后拖着一条毛蓬蓬的大尾巴,赫然是一只火狐狸。 只见这只狐狸呆呆地立在雪地上,一动不动,虽然距离也就不到二十米,却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刘青山他们一行人。 “哼,坏狐狸!” 小老四又吆喝了一声,因为她听过太多的童话故事,狐狸在里面大都扮演着不大光彩的角色。 刘青山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小妹的观念,于是说道:“动物可没有什么好坏,一切都是它们的本能而已。” 对小老四来说,现在还理解不了这句话,她眨眨大眼睛,有点迷糊。 这时候,就见那只雕像般的狐狸突然高高跃起,嘴巴向下,深深插进厚厚的雪壳子里。 因为距离比较近,所以瞧得很清楚,当火狐狸把脑袋抬起来的时候,嘴巴周围和胡须上,都沾了一层白雪,看起来有点搞笑。 它飞速甩了几下三角形的头部,把积雪甩掉,然后向这边望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这只狐狸在干什么?” 杨红缨都瞧得奇怪。 “捕猎呢,捕食雪壳子下面活动的田鼠。” 刘青山以前见过这种场面,说实话,成功率并不高,在严寒的冬季,谁活得都不容易。 “嘻嘻,狐狸好笨啊。” 小老四忍不住笑着说。 山杏眨眨大眼睛:“狐狸捉老鼠,是好狐狸,它肚子肯定饿坏了。” 刘青山揉揉小家伙戴着帽子的脑瓜,然后继续领着家人前进,还是不要打扰它捕猎了。 前方终于出现一片杂树林,生长着一些松树和灌木,地上是一尺多厚的积雪,还有不少来来往往的脚印。 还可以看到,有些坟包前面,已经有过烧纸留下的痕迹。 刘青山家是后迁入夹皮沟的,所以只有父亲刘子君的坟包,孤零零地被白雪覆盖着。 这时候也不提倡立碑,所以就是一个小坟包而已。 “爹,俺们来看您啦!” 刘青山哽咽一声,然后在坟前清理出一块空地,摆上供品,点上香。 他还把带来的一瓶酒打开,放在中间,这才点燃了一张张黄纸,燃起袅袅青烟。 除了林芝之外,剩下那些晚辈的,都站成一排,就连一向活泼的老四,小脸都满是肃穆。 林芝嘴里则轻轻祷告:“子君,家里现在的日子好多了,爹娘的身体都硬朗,金凤也结婚了,二凤三凤学习都很好,四凤也听话,你安心吧” 皑皑大地,猎猎北风,轻轻絮语,诉说着无尽的思念。 黄纸点燃,热气升腾,遇到周围的冷空气,就开始打着旋儿。 “呀,爹来收钱啦!” 小老四嘴里惊呼一声,然后使劲捂住自己的小嘴巴。 在农村的说法中,旋风就是鬼风,小娃子们瞧见刮旋风,嘴里就会念叨:旋风旋风你是鬼,三把镰刀割你腿。 母亲林芝听了,再也控制不住眼眶里噙着的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她赶紧用袖子抹了两把,然后使劲眨眨眼睛,脸上多了一丝欣慰笑容。 “子君,还有件大事要告诉你呢,家里添人进口了,是红缨和山杏,她们都认我当干娘,以后都是我们的孩子,你在天之灵,也要保佑她们啊。” 忽的一下,火光猛得向上腾起,唬得大伙都忍不住后退两步,差点被燎到头发和衣服。 “老姐,五凤,这是爹看到你们高兴呢。” 小老四可不是瞎说,因为她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那就给你们的爹磕头吧。” 林芝心中悲喜交集,看到这些孩子们,她心中无比遗憾:要是子君还活着,那该多好 等到黄纸燃尽,磕了三个头的孩子们都站起身,林芝便带着他们往回走。 毕竟天气还是很冷的,两个小家伙,脸蛋儿都冻得通红。 回去的路上,大伙都不吭声,依旧沉浸在思念和悲伤之中。 只有小老四还捅捅老五:“山杏,刚才 磕头的时候,你嘴里叨咕什么呢,我都没听清。” 山杏只是羞涩地一笑,并没有回答她,这个秘密,她准备藏在心里。 刘青山见状,也准备缓解一下气氛,就朝杨红缨说:“老姐,俺刚才看你也念叨了,说来听听呗?” 杨红缨则白了他一眼,也不吭声,这个秘密,她也准备藏在心底。 “你们这一个个的,咋都变成俺师父了。” 刘青山的师父,是哑巴爷爷。 “三凤,你耳朵痒了是吧!” 看到杨红缨伸手追过来,刘青山立马掉头跑了几步,忽然叫了一声:“不好!”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辈子的好兄弟! 他刚才一瞥之间,就看到坟地那边隐隐有火光闪过,莫不是刚才烧纸点燃了周围的灌木,要是引发山火,那就坏啦! 一口气跑了几百米,终于跑回到父亲的坟前,看到眼前的一幕,刘青山也有点哭笑不得。 只见他们摆在地上的贡品,已经消失不见,酒瓶子也倒了,一只火红的大狐狸,正踉踉跄跄地,向灌木丛里逃蹿。 跑出去二三十米,这只狐狸竟然一头扎进雪地里,然后一动不动。 这是啥情况? 看到地上倒着的酒瓶,刘青山暗暗嘀咕:这家伙不会是喝醉了吧? “哥,你可真厉害,把狐狸都抓住啦!” 看着刘青山肩膀上搭着一只软趴趴的狐狸走回来,彩凤儿立刻对哥哥充满敬佩,兴奋地叫嚷起来。 刘青山则撇撇嘴:“这家伙把供品都吃了,还喝酒,结果就变成这个样子。” “啊,狐狸喝酒?” 老四吃惊地瞪大眼睛,然后就开始生气了:“坏狐狸,就知道偷吃东西!” 大伙都围着狐狸看稀奇,杨红缨还伸手摸摸火狐狸光滑的皮毛,念叨着:“这个拿来做个狐狸皮的毛领应该不错。” “老姐,大哥说要保护动物的。” 山杏一贯最听这位老师兼老姐的话,不过这次却出声抗议。 小家伙心地太善良,不愿意伤害任何生命。 杨红缨拍拍山杏的脑瓜:“五凤儿,我只是试探一下,看看这只狐狸是不是装死,听说狐狸很会装死的。” 原来是这样啊,山杏的小脸儿这才绽放出笑容,就像是雪地中绽放的红梅。 望着这只狐狸,心情最复杂的就是林芝了,她脑子里面,忽然冒出一个很古怪的念头:狐狸怎么会喝酒呢,不会真的是丈夫显灵了吧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火狐狸的脑瓜: “你们看,这只狐狸嘴巴和脸上的毛都白了,这是一只至少活了十多年的老狐狸,活这么久不容易,还是把它放了吧。” 刘青山点了点头:“娘,本来也没想杀它剥皮,俺是担心它喝醉了在雪地里冻死,这才扛回来的。” 这边天气太冷,冻死醉鬼的事,也常有发生。 就这样,刘青山一路把狐狸扛回家里,直接扔到柴火栏子,这里有个草窝,狐狸又有一身皮毛保暖,肯定冻不死。 家里的大黄狗嗅到气味,龇牙咧嘴嗷嗷就要上去咬,被刘青山赶紧给拦住。 大黄狗就有点想不明白了:这咋还啥啥都不许动呢,梅花鹿不让咬,黄鼠狼不让咬,来了老狐狸也不让咬? 等他进屋之后,大姐刘金凤就一个劲吸溜鼻子:“三凤,你身上啥味儿啊?” 得,肯定是沾上狐狸的仙气儿啦! 刘青山自己嗅嗅,鼻子适应了,还真闻不到,赶紧跑外屋地洗漱一番。 等吃完晚饭,山杏跑进来汇报说:柴火栏子里的红狐狸不见啦。 走了最好,养殖狐狸,虽然也在刘青山未来计划之内,可是这只太老了,他可不想给这家伙养老送终。 倒是林芝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八,刘青山又往公社送了一车菜,除了蔬菜,还有这个季节非常罕见的鸡蛋。 h县里一样,孙洪涛书记,也把钱给算了。 这时候就这个风气,刘青山也不勉强,反正心意到了就好。 顺便去了一趟公社派出所,给几位公安发了些青菜,然后人家就把两辆车的手续递给他。 手续总算是办完了,这两辆车,没手续愣是跑了这么多天,还县里春城的各处跑。 只能说,当时对于机动车辆的管理,实在太松,那些吃拿卡要之类的事,还真没有。 另外就是水库那边,除了青菜,又送了点其他年货:鸡蛋,白条鸡,猪头猪蹄子,灯笼挂等等。 于把头没给他们算钱,而是给刘青山装了两大麻袋冻鱼,让他回去分分。 水库和夹皮沟也算是近邻,关系处好了,对双方都有益处。 跑到下午回来,把车送到生产队的空房子,意外的发现,张队长和老板叔他们都回来了,正在队部里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算账呢。 “青山啊,吃完晚饭,咱们合作社该分红啦,乐乐呵呵分完钱,高高兴兴过个年。” 张队长嘴里张罗着,然后就拽刘青山去他家吃晚饭。 “队长叔,俺家也做好了,等俺呢 。” 刘青山小时候,跟大头二彪子他们,没少在彼此家里吃饭,基本上是迈门槛,吃一碗。 “家里来客了。” 张队长不由分说,刘青山还以为是叫他陪客呢,也就跟着去了。 进屋一瞧,饭菜正往桌上摆呢,他们家,除了队长叔和婶子之外,还有队长叔的老爹,以及大头和一双弟弟妹妹。 对于这些人,刘青山当然都熟悉,不过呢,在炕边上,还坐着个有点眼生的大姑娘。 这就是客人? 看了一眼,刘青山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大头的对象刘文静嘛。 按照当地的风俗,只要是定了亲,逢年过节的,男方就会把姑娘接过来住几天。 就算睡在一起,也没人说闲话。 “三凤,上桌。” 大头嘴里张罗着,脸皮有些涨红, 你说说你,人家姑娘都没不好意思,你抹不开啥呀? 刘青山也纳闷:大头的对象来了,叫俺陪客,是不是弄错啦? 再瞧瞧大头那德性,他心里琢磨着:不知道这家伙昨天晚上,怎么睡的? 大伙上桌吃饭,张队长昨晚上就回来了,钱也都算回来,所以心里高兴,陪着老爹喝了两盅酒,脸上红扑扑的: “青山,一会等老板子算完账,咱们合作社就分红,这次能分不少钱呢,每家千八百块没问题,哈哈!” 他也是有意在没过门的儿媳妇跟前显摆一下,免得人家姑娘担心嫁过来受穷。 “那就好,大伙干劲肯定更足。” 刘青山听了也高兴,又问了问农学院的事儿,办得也挺顺利,反正把蔬菜都送到了,至于人家怎么分,那就不用他们操心。 等吃完饭,队长婶子乐呵呵地把刘青山给拽到一边:“青山啊,文静她妹妹,还惦记着你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刘青山连连摆手:“婶啊,俺还上学呢,暂时不处对象,你赶紧告诉人家,可别在俺身上瞎耽误工夫。” 看到大头也吃完了,刘青山就赶紧拽着他就往外走,一起去二彪子家,说是春城的飞哥和刚子,给刘青山捎回来一些东西。 拉过去的蔬菜和猪肉,刘青山当然也给他们都备一份。 出了大门,刘青山就在大头肩膀上捶了一拳:“老实交代,昨天晚上干啥事啦?” 腾地一下,大头连脖子都红了。 嚯,这是有情况啊! 刘青山开始严刑逼供,大头则支支吾吾,讲述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 他是昨天下午用自行车,把刘文静驮回来的。 等晚上休息的时候,爷爷出去找宿,把老少间儿的那个小屋子,给孙子腾了出来。 刘青山就嘿嘿乐:“这老爷子,着急抱重孙子啦。” 乐完了他又开始追问:“那一晚上你都干啥啦?” 大头又红头胀脸地不吭声,一直到二彪子家,也没压出个屁来。 一听说小伙伴有这种好事,二彪子也来劲了。 他可不像刘青山这种过来人,也就是取个乐子,二彪子这种小生荒子,最关心这个。 “大头,俺们的政策是坦白从严,抗拒更从严,你就招了吧!” 二彪子嘴里吼着,扭过大头的一只胳膊,还朝刘青山丢了个眼色。 刘青山也就配合他,扭住大头的另外一只胳膊,小哥俩给大头坐上了“土飞机”。 在前几年的特殊时期,批斗的时候,都整这个,小孩儿都学会了。 “俺说,俺说!” 大头也只能屈打成招,等后面两个人松开他,便张口说道:“俺们就唠嗑啦。” 啥,唠嗑,那种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思唠嗑! 二彪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后来呢?” “后来唠着唠着,俺就睡着了。” 大头挠挠大脑瓜子,立刻引得二彪子一声怪叫:“你小子不老实,打小儿就这样,一撒谎就挠脑袋,再不说实话,就给你上大刑!” 大头是实诚孩子,肯定搞不过二彪子的,只能又说:“真没干啥,就是摸了摸小手。” 二彪子当然不信:“你哄鬼呢,就没那啥?” 大头使劲摇晃脑袋:“真没干,真没干,不信你问俺娘去,早晨起来,俺娘还掐俺一顿呢。” “掐你也不多,你说你还是个男人不?” 二彪子这回信了,老少间就一墙之隔,要是真搞出来点啥动静,还是能听到的。 大头憨憨笑了两声:“都是上回三凤儿说的,怎么也得过了二十岁,才能干那事,嘿嘿。” 刘青山这才搞明白:原来根子 在俺这呢,大头这家伙还真听话。 这事儿,还是哑巴爷爷告诉刘青山的呢,当时比划的时候,可费老劲了,刘青山才搞明白。 想想哑巴爷爷的身体,刘青山觉得这话肯定有道理。 再想想农村那些结婚早的,四十多岁就变成小老头儿似的,还是引以为戒的好。 二彪子终究有些不甘心:“大头啊,你个榆木脑袋,就算不那啥,也可以过过手瘾嘛,记着点!” 大头就一个劲点头嘿嘿笑,三个人里面,他年龄最大,反倒从小就处于被领导的地位, 略带遗憾地翻过这一篇儿,二彪子这才拿出来一个深绿色的大提包:“三凤,这是飞哥和刚子他们,叫俺捎回来的年货儿,你看看吧。” 刘青山拉开提包,里面东西还真不少,最上面是一封信,下边则是各种吃喝。 “这是茅台吧?” 看着那四盒酒,二彪子也瞪大眼睛。 酒应该是孝敬刘士奎的,还有奶糖,这个应该是给老四老五的,还有麦乳精啥的,这个应该是给林芝的。 “手表!” 这次是大头惊呼一声,他看到三凤拿出来一块锃明瓦亮的机械表,眼睛都被晃花了。 别看刘青山给家里划拉不少东西,他自己还真缺一块手表呢。 最后还有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捆厚厚的崭新大团结:两千块。 展开飞哥写的信,原来这钱是卖服装的分红。 主意是刘青山出的,启动资金也占了大半,所以飞哥在信里说:刘青山占一半的股份。 这还是他们留了五千块钱当流动资金,否则的话,分红还有两千多呢。 “三凤啊,你这两位朋友,真是够意思啊!” 二彪子也不由得感叹一声。 刘青山笑着望望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你们不也是我最好的兄弟吗?” “对,一辈子的好兄弟!” 三只手,牢牢搭在一起。 —————————— 足量更新,各位投资的朋友们,别养书啊,这周追订依然重要,能不能冲上三江,就靠大家了!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千元村 “分红啦,各家掌柜的,都到队部去领钱!” 大张罗从村子东头走到西头,不时扯嗓子吆喝几声。 等他喊完一圈,再想进队部,却发现里面已经跟装豆包似的,根本就挤不进去。 “一家只准留一个人,剩下的都先出去!” 张队长也扯着嗓子吼,开始撵人,不过效果不大明显。 把张队长给气得,一把揪住二牤子的后脖领子,直接拎到了门外:“你个小鸡吊,毛都没长呢,跑来凑什么数儿!” 才七c八岁的二牤子自然无力反抗,他悬在半空的俩腿使劲蹬,只能用哇哇的哭声来控诉。 其他混在屋里的小娃子,一瞧形势不妙,也都呼啦啦地跑了出去。 还有一部分家里的妇女,也是不情不愿地到外面等着。 屋子里剩下的,还有三十多人,都是各家各户真正掌柜的。 这里面,岁数大的老头,占了一半,剩下的也大都是中年老爷们,妇女只有两位,都是家里没了男人,寡妇失业挺门户的。 刘青山在这里面,算是年纪最小的当家人了。 也不对,他还不是最小的,在家里等着的山杏才是。 队部屋里的大砖炉子烧得呼呼响,屋门敞开着,门口挤了一大堆脑袋,都密切关注着屋里的情况。 咳嗽了一声,张队长先发言:“这年头岁尾,咱们合作社也该结账,手里有钱,乐呵过年,俺也不多说,先叫老板子公布账目,然后大伙领钱。” 没有长篇大论,大伙也都松了一口气,很给面子地纷纷鼓掌叫好。 然后车老板子就开始报账:“上次分红之后,咱们的主要收入有这么几笔,俺给大伙一起算算。” “第一笔就是卖鱼款,刨去还银行的贷款和利息,还剩下将近一千五。” “第二笔就是咱们大棚的二茬蔬菜,跟第一次也差不多,俺就不详细叨咕了。” “第三笔是个大头儿,就是咱们猪场卖猪肉的收入,每斤猪肉一块零八分,一共是三万六千多斤,收入将近四万块,刨除去饲料等各种成本,净赚两万四千多!” 哇! 队部里面,顿时传出来一片惊叹声。 想不到养猪这么赚钱,看来,搞养殖果然是条光明大道啊。 “另外第四笔收入,就是咱们赶集创收,这个账目比较多,俺就不一样一样念叨,谁想看,明天到俺这看账本就成,俺就说个总数,这二十多天,咱们赶集的净收入,是一万零八百块!” 啊! 想不到,做买卖也能这么赚钱! 大伙又一次被震惊了 他们原有的思维观念,受到强烈的冲击。 农民嘛,就得在土里刨食,这是他们原来的认知。 按理说,这个观念也不错,确实从土里刨来了食物,起码都能吃饱饭。 但也仅仅是吃饱而已,想要吃得好,那就难喽。 现在的事实是:养猪和赶集这两项,竟然成了收入的大头儿,叫这些摆弄了大半辈子锄头镰刀的人,有点想不明白。 等到人声平息之后,车老板子继续说道:“还是照老规矩,合作社预留百分之二十作为公共发展资金,剩下的全都按股分红。” 啪啪啪! 热烈的掌声,如潮水一般响起,不论是屋里屋外,大伙儿都使劲拍着巴掌。 区别是,屋里的人拍得比较响;外面的人都戴着手闷子,发出的声音比较闷。 掌声持续了一分多钟,这才渐渐停息,然后车老板子在人群里环视一圈,开始唱名:“张杆子!” “到!” 张杆子下意识地抬手答应。 “杆子啊,这次钱更多,你可要挺住啊。” 车老板子还故意拿他逗乐。 张杆子也不含糊,啪得打了个立正:“越是艰险越向前,请组织放心,俺一定能够经受住严峻的考验!” 这是电影看多了吧?大伙忍不住嘻嘻哈哈笑起来。 老板子这才不慌不忙地念道:“张杆子,按股份分红,应得六百八十块。” 哇! 张杆子还没吭声呢,其他人先发出惊呼。 大伙都知道,张杆子光棍一个,占股比较少,所以分红是比较低的,他都能得六百八,那别人家岂不都是上千块? 然后大伙的目光就唰唰唰地,全都落在张杆子身上,生怕这货高兴大发了,嘎得一下抽了过 去。 还好,张杆子这次终于没有被金钱所击倒,只是挺大个的老爷们,忽然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他两只袖子,来回在眼睛上抹着,嘴里还翻来覆去念叨着:“六百八呀六百八,俺张杆子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这话倒是一点不假,换做从前,张杆子手里要是能有超过二元钱的大票,那说啥也要去打斤酒解馋。 “杆子,这回可真够娶媳妇啦!” 老支书也是无比欣慰地说了一句。 旁边的大张罗也跟着溜缝,直接念起快板儿: “张杆子,要发家,分钱分了六百八;六百八呀六百八,乐得杆子笑哈哈,把猪八戒他二姨娶回家,你说白瞎不白瞎?” “滚!” 张杆子顿时不哭了,怒斥大张罗一声,然后又呵呵笑了起来:“赶紧发钱,俺还要去猪场干活呢,俺这回算是想明白啦,只有勤劳,才能致富!” 看着喜气洋洋,干劲十足的张杆子,刘青山也替他高兴:杆子叔能想明白这个道理,那就证明,懒病是彻底治好喽。 猪场那边,大量育肥猪出售,目前只剩下两只留作种猪的大公猪,还有三十多头母猪,工作量已经不算大。 估计等到开春之后,母猪逐渐开始打圈子,才会重新忙起来。 看到张杆子领了钱要走,老支书咳嗽一声,表示有话要说:“各家各户都发了钱,谁也不许得瑟,要是叫俺知道谁耍钱啥的,那就直接开除合作社!” 农闲时节,大伙都在家猫冬,尤其到了正月,免不了玩玩儿。 这时候麻将还非常稀少,多数是打扑克,上了年纪的人,喜欢玩纸牌。 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玩个几分钱的,属于娱乐。 最坑人的是推牌九,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要是输红了眼,辛辛苦苦干一年的钱,半宿就能输个精光。 老支书熟悉人情世故,所以先打个预防针。 “二叔,俺这钱先放你那存着,留着娶媳妇。” 张杆子倒也光棍,直接把领到手的钱扔给了老支书,然后嘴里唱唱咧咧地去猪场干活。 至于唱的啥,那当然是猪八戒背媳妇啦。 大伙听得直乐,大张罗嘴里嘀咕道:“那猪八戒背的媳妇是孙猴子变的,不知道杆子将来背的媳妇是个啥呢?” 随着车老板子一个个地念到名字,各家都上前领钱,果然和估计的差不多,数额都在一千上下浮动。 刘青山都稍稍有点意外:这就成千元村啦? 那下一个目标,就是万元户村喽。 厚厚的一沓大团结拿在手里,把张撇子他爹给乐得,眼睛里也是泪花闪闪: “俺家那七郎八虎,也都有盼头啦,能给他们娶上媳妇,俺就算死了也能闭上眼。” “你家就七个小蛋子,你老小子愣说八个,是不是你个老不正经的也有啥想法?” 张大帅跟他关系最好,所以就开了个玩笑活跃下气氛。 张撇子他老爹还真一个劲点头:“嗯,也不是不成,不过咋得也得等孩子们都成家之后,才轮到俺啊!” 屋子里又响起一阵哄笑,这日子啊,都有了盼头不是。 等轮到刘青山领钱了,他家因为占股最多,所以领回来将近两千块。 再加上爷爷家里的八百多,师父的五百多,山杏的五百多,还有杨红缨的,一共四捆多的大团结,瞧得大伙是眼热无比。 当然了,虽然眼馋,可是没有人有意见,背后嚼舌根子的都没有。 谁心里都有杆秤:夹皮沟今年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一切的根源,都在刘青山身上。 否则的话,他们十有八九还在为过年给孩子们买一身新衣裳而发愁呢。 “青山啊,另外还有一笔钱,是金凤卖小鸡的,拿着。” 车老板子跟着又递过来一笔钱,就是出售白条鸡的,刘青山正好替大姐拿回去,让她也高兴高兴。 等各家的分红钱发放完毕,大伙依旧在屋里兴奋得讨论着。 张队长忍不住吆喝一声:“钱都发完了,还待这干嘛,赶紧回家坐炕头数钱去啊!” 说完,他又向刘青山说道:“青山,明天你拉着俺上趟县里,高低弄一台电视回来!” 这下可坏了,屋子里少半人都吆喝起来:“一起去一起去,俺们也都要买电视!” 自从刘士奎家有了电视机之后,大伙心里就全都开始痒痒:坐在炕头上看电视,那感觉实在美滴很。 原来是有心无力,一台电视四五百,买不起啊。 但是眼下家家户户都分了一千多,买电视的心思,不免都活泛起来。 一瞧有十多个人都举手,张 队长也抓抓后脑勺: “别跟着瞎起哄,看人家拉屎腚眼子刺挠,等过了年,咱们还要新建大棚,到时候谁家拿不出钱来,就把谁家闺女卖喽!” 这话还是有点效用的,很快就有几个人把手放下,电视不是生活必需品,可以缓缓嘛。 不过最后还是有六七个人,要张罗着买电视,有拐子爷爷,车老板子,张大帅,张老蔫儿,大张罗c老支书等人。 都是家里平时就没有饥荒,也没有孩子要张罗结婚的,算是理性消费吧。 这么多人,就不能去吉普车了,那得出动大卡车才行。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上哪找那么多电视票啊?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猪头焖子 “青山,要不你打电话帮忙问问?” 老支书也急着买电视,再不买的话,他那两个孙子就要大闹天宫,他这个家里的玉皇大帝都快镇不住喽。 刘青山当然也想给大伙帮这个忙,一来是能丰富村民的生活,二来也能缓解一下爷爷家里的压力。 天天挤一屋子看电视,这种体验,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是个人都会腻歪。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用村里的电话,给县里商业局的周局长打过去。 等那边找来周局长接电话,听到刘青山要买几台电视机,周局长自然是满口答应。 几张电视票,对他来说,再轻松不过。 但是对于夹皮沟的村民来说,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大伙都纷纷竖起大拇指,直夸刘青山有本事。 于是就定下了调子,明天开着大解放,集体去县城购买电视机。 队部里的人,也终于散了,大伙脸上带着微笑,兜里装着钞票,感觉走路都有点轻飘飘。 等刘青山回到家,天早就黑了,当院里,灯笼杆上的灯笼,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 只见爷爷和王爷爷这俩老头儿,正在当院燎猪头呢,老四老五也蹲在旁边,跟着忙活或者跟着添乱。 刘士奎架了几块砖头,里面烧着木头,将猪头和猪爪摆在砖头上面,用火燎得黑黢黢的。 院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焦香。 “爷,啃完猪爪,别忘了把嘎拉哈给俺们留着啊。” 小老四已经开始惦记大猪蹄子里面的大嘎拉哈,那个头比羊拐大很多,也有别的玩法。 刘青山随手抄起炉钩子,勾住猪鼻子,帮着给猪头翻了个, 猪头表面,吱吱冒着油花儿,等燎完之后,再放到温水里浸泡,用刀子把表面焦黑的地方都刮掉一层,去掉油泥味儿,就可以下锅烀了。 刘青山觉得,这时候的东西好吃,一来是因为不常吃,一年到头就吃一回,那还不细品才怪呢? 另外一个原因,也跟自己动手有关系,亲手弄出来的东西,吃的时候,感觉肯定跟买回来成品不一样。 今年一共分了三套头蹄下水,除了留一套过二月二时候吃之外,剩下的两只大猪头,八只猪蹄子,两根儿猪尾巴,都烀上了,一锅都没装下。 其中一只猪头,爷爷准备制作猪头焖子,这个绝对是下酒的好菜儿,连王教授,都兴致勃勃地跟着上手忙活。 下放的时候,他吃过一回猪头焖子,至今都念念不忘呢。 刘青山做不好猪头焖子,所以还得爷爷亲自动手。 他将猪头切成两半,下锅烀熟,猪耳朵单独切下来,还有猪舌头和猪巧舌,也都单独捞出来。 猪巧舌就是一小条,其实就是猪的上牙膛子,也就是上颚,都是由脆骨组成的,吃起来嘎吱嘎吱的。 不过这些东西有限,大人又怕小孩子跟着抢,所以就流传下来不少说辞: 什么吃鸡爪子写不好字啦,什么吃鸡头结婚要下雨啦,吃猪尾巴怕后啦等等,搞得小娃子们都挺郁闷的,啥啥都吃不着呀。 烀熟的猪头肉捞到盆子里,趁热去骨,然后外面铺上干豆腐,再用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卷成肉筒。 裹完的肉筒,上面还要用重物压着,这样慢慢的,就可以把多余的油脂压出去,吃起来才不腻。 要整整压一宿之后,猪头肉才能彻底凝结成一体,弹性十足,蘸点蒜泥,吃起来口感劲道,香而不腻。 帮着爷爷把猪头猪爪烀到锅里,刘青山这才进屋,把几沓钱掏出来,然后开始分派。 “大姐,这是你卖白条鸡的钱。” “这是师父的钱,妈,你先给存着。” “这是咱家分红的钱,妈,先放你那。” “这是老姐的分红钱,妈,也先放你那!” “等等!” 杨红缨冲到刘青山面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他:“三凤儿,我的钱就不用存到干娘这里了吧?” 刘青山眨巴两下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跟俺大姐不一样,她已经成家了,你还没出嫁,按照咱们这的规矩,没出嫁的闺女,赚钱必须上缴。” 林芝也知道三凤这是跟杨红缨开玩笑呢,于是就把属于她的分红,给递了过去。 杨红缨仔细数了数,竟然也有五百多,立即乐得眉开眼笑: “青山,村里谁会木匠活啊,正好现在放寒假,学校不上课,可以打一些课桌椅,工钱料钱我来出。” 这老姐还真大气,刘青山朝她竖竖大拇指:“老姐,这个不用你操心,老支书已经安排张撇子他们家做,钱从合作社的公共积累里面出。” 跟着,他又呵呵两声:“老姐,这钱啊,还是留着自己做嫁妆吧。” 很显然,说这话就是欠收拾了,看到杨红缨张牙舞爪的要动手,刘青山连忙又抄起一沓钱:“山杏,这是你的分红钱。” 等山杏接过一沓子大团结,有点傻了眼:“哥,我的储钱罐,好像装不下啊!” 旁边的老四眼睛一亮:“没事,分我一半,装我那个罐子里,山杏你记清楚数儿就行。” 看着俩小丫头,你一张我一张的在那分钱,刘青山的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上翘。 第二天早上,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早上吃的是豆包馒头,还有苞米碴水饭。 桌上除了小咸菜之外,还有一盘晶莹剔透的猪头闷子了。 爷爷还叫山杏烫了一壶酒,跟王教授捏着小酒盅,夹一片颤巍巍的猪头焖子,抿一小口烧酒,老哥俩脸上红扑扑的,这小日子过的,美滋滋。 刘青山也吃了几片猪头焖子,爷爷的手艺确实不错,猪头焖子里面多余的油脂都压出去,肥而不腻,真香! 没等他吃完饭呢,就有人找上门来,招呼他去县里买电视机。 等到了队部,大解放已经发动了,车斗上都坐满了人。 除了购买电视机的人家之外,也有人准备去县里采购其它物品的。 刘青山也把他那辆吉普车发动着,两辆车一前一后,缓缓离开夹皮沟,直奔碧水县。 到了县城,把车直接在酒厂停好,人们各自散去,就剩下买电视的没走。 刘青山先给酒厂的大老李扔下一小筐鸡蛋,然后就开着吉普车,去商业局的老周那里去取电视票。 同样留下一小筐鸡蛋,这才又返回酒厂,带领着村民,急匆匆地奔赴县里面的五金交电商店,电视票是这个商店的。 把电视票交给张队长,他又驾车去了县政府,准备给郑红旗也留一篮子鸡蛋。 毕竟这个月份,鸡蛋算是新鲜玩意,普通的小鸡都还歇窝呢,怎么也得出了正月,才陆续开始下蛋。 就算有钱,也没地方买去。 到门口一问老孙头,才知道政府这边也已经放假,除了值班的领导还在岗。 “那郑县长是回家过年啦?” 刘青山又追问一句,他知道郑红旗不是本地人,具体是哪的人,没聊过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 老孙头想了想说:“好像还在招待所呢,你过去看看吧,人家县长的事儿,还能向我汇报啊?” “您老不是专门管县长和书记吗,你要是不给开门,他们也进不来这院儿。” 刘青山跟老爷子开了一句玩笑,在对方的笑骂声中,又去了招待所。 他也算是这里的熟客了,找了个服务员一问,说是郑县长没走,好像也不准备回家过年。 不应该啊,你县长一心扑在工作上,还有的说,可是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带着疑惑的刘青山,敲开了郑红旗的房门,就跟郑小小那个房间挨着。 开门的就是郑小小,看到提着鸡蛋篮子的刘青山,她明显一愣:“倔你怎么来啦?” 正坐在床上看报纸的郑红旗也站起身,笑着迎了上来:“是青山来了,欢迎欢迎。” 然后他又埋怨妹妹:“小小,你同学来了,还不赶紧请客人进屋,对了,你刚才想说倔什么?” 郑小小忽闪了两下大眼睛:“觉得很意外嘛,刘青山同学,请进。” 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刘青山抓了抓头,也没多想,进屋之后,把篮子放在地上: “这是我大姐养的蛋鸡,开始下蛋了,给郑县长尝尝。” 郑红旗嘴里笑了两声:“青山,私下里就不要叫县长了,叫我郑大哥或者红旗哥都行。” 两个人聊天的时候,郑小小洗了几个国光苹果拿过来。 这时候的苹果,也就国光c黄元帅等寥寥几种。 刘青山当然不客气,拿起一个就啃起来,味道酸酸甜甜的,很不错。 最主要的是,这时候的苹果不打蜡啥的,吃着放心啊。 闲聊一阵,刘青山也就顺势叫起了郑大哥。 或许是要过年了吧,郑红旗的心情比较复杂,想找人倾诉,所以跟刘青山说了不少,其中很多都是家里的情况。 刘青山也终于了解到,郑红旗也是首都人,家里的长辈在那段特殊时期,都含冤而终了。 这种事,在当下并不少见,刘青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宽慰了一句:“郑大哥,我们的心应该永远向往着未来 ,不是吗?” 郑红旗望着眼前这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小家伙,却仿佛面对着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心结似乎一下子都释怀许多。 于是他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青山,听小小说,你期末考试成绩是年级第一,有时间可得帮忙辅导一下她啊。” 郑红旗看到妹妹悄悄地皱鼻子扮鬼脸,心中更是大乐。 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妹妹,在学习上,一贯要强,这次考了第二名,就是被眼前这个青年给压了一头,心里肯定是不肯服输的。 “郑大哥,俺这是凑巧考了次第一,算不得数的。” 刘青山嘴里当然要谦虚两句,看到一旁的郑小小鼓着腮帮,就忍不住又想逗逗她: “小小同学,下学期你努力努力,肯定就能超过俺喽。” 郑小小噌一下站起来,那模样似乎就要爆发。 不过她又忽然嘻嘻一笑,把白嫩的小手伸到刘青山面前: “刘青山同学,好像你还欠我十二块钱学费呢,都半年了,利息什么的,是不是都要好好算算?” 这回轮到刘青山傻了眼。 他来的时候也不准备买什么东西,所以兜里真没揣钱。 不行,以后兜里一定要带钱,被人追债也很尴尬的好不好? 猛然间,刘青山脑子里灵光一闪:“郑大哥,小小同学,要不你们去俺家过年吧,正好俺也顺便把欠债还上?”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家的温暖 邀请郑红旗兄妹去家里过年,刘青山还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春节这样的日子,他们要是在招待所里过,虽然东西什么的肯定不缺,但心里肯定不舒坦。 郑红旗并没有急着答应。 要不是刚才对眼前这个少年说了那么多,产生一种朋友间的友谊,他肯定直接会拒绝。 毕竟冒昧地去别人家里过年,于情于理,都很不合适。 本来,王县长以及政府里面的几位同僚,也都向他发出邀请,可是都被他婉拒。 至于现在嘛,他只是宠溺地望向小小,想让妹妹来做决定。 因为他知道,在招待所里过年,实在有点太委屈妹妹了。 过年,本应该是一家人团团圆圆欢欢乐乐。 他去过刘青山家,知道刘青山家里,一大家子人呢,有姐姐有妹妹,过年肯定热闹。 或许这样,能让妹妹忘掉逝去的亲人,度过一个欢乐的新年。 看到哥哥的目光,郑小小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眼睛里忽然神采飞扬问道:“你们那过年热闹吗?” 连刘青山,都能感受到她内心隐藏的孤独,不由得使劲点点头: “这大冬天,热肯定是不会热的,但是闹肯定也是真的闹,到时候,你别嫌俺家老四老五闹你就成了。” 郑小小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刘青山入学那天,背着的两个粉红色小书包,嘴角也不由得微微翘起。 郑红旗也瞧明白了,起身拍拍刘青山的肩膀:“青山啊,那就给你家里添麻烦了。” “嗨,郑大哥,不麻烦,就是添两副碗筷的事儿,过年嘛,人越多越好,不就图个热闹。” 刘青山摆了摆手,要是换成以前,他也不好意思邀请。 老话说,穷怕亲戚富怕贼,你请人家去家里过年,啥吃喝都没有,那多尴尬。 但是今年家里年货储备充足,一点问题没有。 “哥,那我去收拾东西。” 郑小小欢快地跑出门,那乌黑辫子上的蝴蝶结,也随着欢快起舞。 郑红旗似乎也受到妹妹的传染,心情为之开朗许多,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向刘青山问道: “对了,青山,你们村里,有个支教老师叫杨红缨是吧?” 看到刘青山点头,他继续说道:“前两天,有个首都的朋友,托我打听一下,杨老师家里,很不简单呢。” 刘青山当然听懂了,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郑大哥,你说的杨老师,现在是俺老姐,认了俺娘当干娘喽。” “可是我听到的,怎么是另外一个版本呢?” 郑红旗促狭地朝刘青山眨眨眼睛,就像是逗自己的小兄弟。 不料,刘青山脸上不红不白的,就跟没事人一样,还不屑地撇撇嘴: “俺是被老姐当枪使了呗,你说哪有这样当老姐的,职业坑弟弟啊这是!” 郑红旗也哈哈大笑,随着接触的越多,他就越觉得刘青山是个有趣的人。 等郑红旗兄妹收拾了两大包东西,都塞进吉普车,毕竟去别人家过年,礼物也是不能少。 在五金交电商店大门口的台阶下面,摆着一溜大纸壳箱子,整整八台电视机,排成一溜,那场面还是挺震撼的。 来往的行人和进出商店的顾客,都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时期就能买得起电视机的,那绝对是家境比较殷实的,最起码也有固定工资收入。 可是瞧着站在电视机箱子旁边那些人,一个个都戴着狗皮帽子,身上穿得衣服也厚实,捂得跟大狗熊似的,怎么瞧也不像干部或者工人啊? “请问,你们是哪的?” 这不,还真就有好奇的,凑上去询问。 老板叔正在东张西望,等着大解放车呢,听到有人问,立刻腰杆一挺,啪得拍了一下胸前的羊皮袄:“俺们都是夹皮沟的!” 夹皮沟是哪? 人们还是有点懵圈。 不过也有知道的,就帮着解释:“就是青山公社那边,靠近大山的,听说你们那边不是穷山沟吗,这咋还借钱买电视机呢?” 有跟着瞎联系的:“肯定是娶媳妇用的呗,姑娘不乐意嫁到山沟里,要彩礼就要电视机,只能硬着头皮买呗,总不能打光棍吧。” 你们这是门缝里看人是吧? 张大帅恼了,把头上的狗皮帽子一把抓下来,露出锃光瓦亮的大光头: “你们会说人话不,借钱买电视机,你借给俺们啊?” 他说话跟吃了枪药似的,那叫一个冲,哑巴爷爷不收他当徒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还是张队长格局比较大,伸手拽住张大帅,然后向着那些看热闹的说: “俺们夹皮沟,今年种大棚养猪,大伙都有钱了,俺们花自个的钱买电视机,没毛病。” 大张罗也在旁边溜缝:“各位老少爷们,你们谁家要是有闺女和姐妹,找对象记着去俺们村,准保享福。”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只见大张罗又伸手一指:“你们瞧,那个小年轻就是俺们村的,都在县城找对象啦。” 大张罗喜欢开玩笑,看到刘青山领着个小姑娘过来,就忍不住瞎编排两句。 郑红旗因为身份缘故,坐在吉普车里没露面,郑小小喜欢凑热闹,就跟着刘青山过来。 这丫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象”了呢,兴奋得指着那一排电视箱子:“都是你们买的,那是不是能看春节联欢会啦?” 刘青山才想起这茬,去年也就是八三年,举办了第一届春晚,群众反响非常好。 今年是第二届,八四春晚,被称为最成功的一届春晚,想不到,他还可以作为一名观众来见证。 原本夹皮沟直到几年后,才会出现第一台电视,当然看不到这一年的春晚。 嘀嘀嘀。 解放车的喇叭声叫人群自动散开,然后刘青山他们就七手八脚往车上抬电视机箱子,最后再上人。 至于禁止客货混载之类,现在是不存在的。 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中,大解放绝尘而去,只留下那个叫夹皮沟的传说 “回来啦,电视机买回来啦!” 村口的小娃子们看到大解放车,就开始欢呼雀跃。 要是村里多几台电视,观看的人们就会分散,他们就能抢上位置喽。 解放车直接开到大队院里,然后把电视机箱子都卸下来,几个人抬一个箱子,一溜小跑,飞奔而去。 后面跟着的主人还扯嗓子嚷:“别跑别跑,别把电视机卖喽。” 这个卖,就是摔坏的意思。 刘青山他们也下了车,看到一个小姑娘从吉普车下来,村民还打算取乐子,跟刘青山打趣,说他把未婚妻接家里过年呢。 然后就看到郑红旗也乐呵呵地从车里钻出来,立刻都闭嘴,直愣愣地看着。 还是老支书反应快,连忙上前握手:“郑县长,欢迎来俺们夹皮沟检查指导工作。” 搞得郑红旗直摆手:“老支书,我这次可不是检查,是来青山家过年的,您就当我是个晚辈好了。” 老支书大喜:“好啊,俺们这过年最热闹。” 村民也都轻松下来,要说是领导,他们都有隔阂。 但是要说是来过年的,那就相当于一家人,不用太外道。 聊了几句,大头和二彪子帮忙拎包,一起去刘青山家。 看到当院里竖着的灯笼杆,郑小小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过年的气氛。 看到屋里跑出来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她的眼睛也笑得眯成两条缝:好可爱的小妹妹! “小姐姐,我叫彩凤,她叫山杏,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老四一点也不眼生,仰头瞧着郑小小,心里大赞:好漂亮的小姐姐哦! “我叫郑小小,是来你家过年的!” 自己要是有这样两个妹妹该多好! 郑小小的内心其实是孤独的,她弯下腰,贴贴老四老五的小脸蛋儿,那传过来的细腻和温热,忽然让她心里暖暖的。 “嘻嘻,我就知道你叫小姐姐。” 老四拉着郑小小的手,小家伙见到看得顺眼的人,就喜欢黏糊,小嘴叭叭的:“小姐姐,咱们进屋玩嘎拉哈吧。” 嘎拉哈是啥? 郑小小被整蒙了。 这时候,屋里的人也都闻讯出来,看到郑小小这个陌生的小姑娘,都是一愣。 再瞧见郑红旗,认识他是县长的又是一愣。 刘青山连忙上前介绍:“爷爷奶奶,妈,是我邀请郑大哥和他妹妹来咱们家过年的。” 马上到吃饭点儿,所以一大家子都聚在这边,刘青山就从爷爷开始,给他们介绍了一遍。 郑小小见人就鞠躬,结果最后脑袋有点发晕:这人还真多啊! 郑红旗也笑容满面,嘴里跟着刘青山的介绍,叫着“爷爷奶奶”之类的。 当介绍到杨红缨的时候,郑红旗也不知道该叫什么,看年龄,他比杨红缨大几岁,肯定不好跟着刘青山叫老姐,所以只能问候一声“你好”。 杨红缨眨眨眼,好像想起来什么,也笑着向郑红旗点了点头。 “进屋,进屋,能在一起过年,就是一家人。” 刘士奎热情地招呼着,老四老五拉着郑小小,先跑进屋里。 剩下的人,基本上是年长的在前,鱼贯而入。 屋里已经摆了一张炕桌一张靠边站,马上过年了,菜肴也比较丰盛:有鱼有肉,还有大棚里的蔬菜点缀。 最后又端上来两盆酸菜汤,汤里飘着白白的五花肉和晶莹的粉丝,盆上冒着腾腾的热气。 看着这道酸菜汆白肉汤,郑红旗不由得鼻子一酸:记得小时候的冬天,家里也经常做这种汤的。 那袅袅升腾的热气,就汇聚成家的温暖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迎新年 转眼的功夫,夹皮沟一下子就又竖起了八个电视天线杆子,骄傲地向众人展示:俺家有电视啦! 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就算是公社的所在地,加起来也没这么多台电视。 刘青山各家转了一圈,主要是帮着接一接天线,调调电视台,然后就去爷爷家瞧了一眼。 果然没什么外人,只有爷爷和王教授坐在炕头上,跟坐在炕沿上的郑红旗和高文学闲聊。 几个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砸几个榛子松籽之类的坚果,倒也其乐融融。 高文学和郑红旗谈得很投机,别看大姐夫人情世故啥的不大精通,但要是聊起文学创作,说一宿都不带打哈欠。 郑红旗和王教授也很谈得来,主要是探讨大棚种植的一些东西。 他已经得知,刘青山先行一步,叫王教授帮着联系生产大棚骨架和塑料薄膜,这是替他把工作都干了。 刘青山吃了一把榛子,又回自个家看看,刚走进当院,就觉察到异常。 借着灯笼的亮光,只见院子里有一个黑影,正在鸭食盆子旁边啃着什么。 鸭食盆子是个破搪瓷盆,被拱得发出叮当叮当的轻响。 定睛一瞧,刘青山是一脸古怪:在那里蹭吃的,赫然是只红毛狐狸。 瞧着这家伙的白嘴巴儿,应该就是带回来的那只,跑这端铁饭碗来啦。 他正琢磨着,就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了过来。 刘青山跟着哑巴爷爷在山上见识了不少野兽,多少也能看懂一些动物的眼神。 他能够觉察到,这只狐狸的目光很自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你这算不算明目张胆地做贼呀?” 刘青山嘴里嘟囔一声,拉门进屋,很快就拿了大半个馒头出来,扔到鸭食盆子里。 这个月份儿,盆子里的食物,也就十多分钟就会冻得邦邦硬。 所以母亲在喂完鸭子之后,肯定会把剩下的食物连同盆子,一起端回外屋地。 今天没端回去,不知道是忙活忘了,还是母亲有意的? 不管怎么说,这只狐狸没有恶意,刘青山也就不会对它怀有敌意。 因为在山里,师父教会他一句话:万物自由。 老狐狸叼着馒头,朝刘青山望了望,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刘青山这才把鸭食盆子端回外屋,正好林芝开屋门查看,目光落在盆子上,明显一愣。 看来母亲是故意的。 刘青山心里很快就有了判断,便轻声说:“娘,刚才那只狐狸又来了,俺用馒头丢它,它就叼着馒头跑啦。” 肉包子打狗,馒头打狐狸,道理都是一样的。 所以,娘俩相视一笑,然后一起进屋。 他们家比爷爷家可热闹多了,一群大丫头c中丫头和小丫头,正在炕上欻嘎拉哈呢。 大姐刘金凤指导杨红缨,二姐刘银凤指导郑小小,跟老四老五比赛。 在一个口袋和四枚嘎拉哈面前,年龄不是胜负的绝对因素,那两个大的,技术明显不行。 尤其是郑小小,笨手笨脚的,还得双手去接口袋呢。 刘青山忍不住咳嗽一声:“换成俺上场,肯定都比某人强。” 郑小小也不知道是热得,还是玩得开心,脸蛋也红彤彤的,她白了刘青山一眼,然后把口袋高高扔起。 右手慌慌张张去摆弄炕席上的嘎拉哈,反倒是碰翻了其它几个,一着急,口袋也没接着,啪地掉在炕席上。 “耶!我们又赢啦,小姐姐,你要努力呦。” 老四老五嘴里欢呼着,还击了一下小巴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个庆祝动作,以及呼喊,都是刘青山教给她们的。 “三凤同学,都怪你打扰我,才分心的,再来一局!” 郑小小把两个辫子撩到身后,然后又投入战斗。 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在得知刘青山的小名儿之后,就开始这么称呼他。 刘青山也懒得理她,跟母亲商量一下住宿的事,决定还是按照性别:这屋住女的,男人都归拢到爷爷家。 比例稍稍有些失调,不过刘青山家的炕比较大,也能挤下。 被褥也不是问题,刘金凤结婚,还做了四铺四盖呢。 第二天一大早,刘青山照例上山,今天是阳历二月一号,农历腊月三十,葵亥年的最后一天。 等他回家的时候,身后跟着乐呵呵的哑巴爷 爷,是接回家里过年的。 因为昨晚下了一场小雪,地上薄薄的一层,所以老四老五都拿着小笤帚扫雪呢。 还有郑小小,也吃力地挥舞着大扫帚,吭哧吭哧地扫着当院子。 “哑巴爷爷!” 山杏眼尖,嘴里叫了一声。 小老四也招呼一句,然后就看到个小黑影,连滚带爬地向她冲了过来。 老四把手里的笤帚一扔,嘴里大叫一声:“小黑!” 看着彩凤搂着小黑熊,一起蹦跶,刘青山想起了老四前几天哼哼的一首儿歌: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 没法子,今天请师父下山,这只小狗熊似乎也感觉到什么,一直在后边跟着,撵都撵不回去,只能领了回来。 刘青山就纳闷了:难道狗熊也知道今天过年? 按理说不应该啊,正常的狗熊,过年的时候都还冬眠呢。 “这这是小熊?” 郑小小也把大扫帚一扔,上来看稀奇,而且很快就抱着小熊开始蹦跳。 得,刚才的歌曲还得再来一遍。 刘青山也不管他们,把师父让进屋,然后他就抡开大扫帚,把院里院外,彻底清扫一遍。 就算不下雪,过年了也要打扫一下庭院,干干净净迎接新年的到来。 “洗手吃饭啦!” 林芝招呼一声,郑小小和老四老五她们,这才撒开小熊,开门进屋,结果吱溜一下,小熊先钻进去了。 早饭就是简单吃一口,按照当地习俗,下午这顿饭,才是一年中最丰盛的。 等到九点多钟,阳光上来一些之后,这才开始粘对联,贴福字。 大伙都跟着忙活,在对联的背面刷上糨糊,然后出了屋门就赶紧跑,要是耽搁时间长了,糨糊就冻了,根本贴不上。 老四老五人小腿儿短,偏偏还最喜欢跟着添乱,刘青山就叫她们专门贴那些春条,什么出门见喜,抬头见喜之类的。 “大姐,这个金鸡满架,贴到鸡棚子行吧?” 小老四拿着一张,乐颠颠跑出去。 “大姐大姐,这张肥猪满圈,肯定是贴猪圈的。” 山杏也拿着一张,迈着小短腿跑出去。 “金凤姐,这张六畜兴旺,贴哪里?” 郑小小手里拿着一张在那发呆。 刘青山忍不住想乐,因为他想起来,村里的张杆子有一年过年贴对联,愣是把六畜兴旺当成横批,贴在家里的屋门上边。 你说不识字能行吗? “三凤同学你还笑,信不信贴你脑门上。” 郑小小不由得朝他鼓了鼓腮帮。 大姐和老姐也都面露微笑,看着这两个小的斗嘴。 等到把对联福字挂钱什么的都贴上之后,这气氛立刻就不一样了,瞧着就觉得喜气洋洋,能够感受到浓浓的过年氛围。 “小黑,不许搞破坏。” 山杏发现小黑熊趴在大门柱子上,用爪子扒拉着刚贴上的对联,舌头还舔着什么,连忙过去阻拦。 对联贴上去,除非是过了正月,才可以揭下来,否则的话,是很不吉利的。 “快点把小黑喂饱吧,在那舔糨糊呢。” 郑小小连忙把小熊弄进屋里,这家伙的肚皮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都进屋,换上新衣裳。” 林芝在门口吆喝一声,今年家里有了缝纫机,又不缺布匹,所以或做或买,每个孩子都有一套新衣。 就连昨天来的郑小小,都跟着混了一身,是林芝昨天晚上忙活了大半宿,给这丫头赶急做出来的。 很快,老四老五就穿着一身花布衣裳,乐颠颠地跑出来,在刘青山面前晃悠。 “彩凤和山杏真好看,都跟小仙女似的。” 刘青山嘴里当然要夸奖一番,美得小老四都合不拢嘴。 而山杏则有点害羞地低着头,小嘴抿着,偷着乐。 她们最喜欢小仙女这个称呼了,可惜只有大哥才会这么叫她们。 等到郑小小磨磨蹭蹭的从屋里出来,刘青山实在忍不住,转过身笑得肩膀头直颤。 她身上衣裤的料子,跟老四老五一样,也是红底儿的小碎花,穿上之后,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花姑娘”。 本来挺洋气的城里少女,愣是一下子变成乡下翠花,这个反差实在有点大。 郑小小一开始还有点害羞,本来不想穿。 可是想想昨天晚上,林芝阿姨为了这身衣服忙活到半夜,她的鼻子就有点泛酸,实在不忍心拒绝,也就穿上了。 在她的记忆中,新衣服都是买回来的,像这样手工缝制 的,还是第一件。 对她来说,意义非同一般,就算真的很难看,也必须要穿。 因为她脑子里冒出来一句诗:慈母手中线 其实郑小小穿上花衣裳,也不是真的难看,就是跟她以前的风格迥异,所以看上去感觉怪怪的。 结果刘青山这么一乐,她倒是放开了,快步走到刘青山跟前,眼睛一瞪: “三凤儿,你也应该有这么一身衣服的,才跟你的名字相配。” 说完之后,她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 估计是脑补出了刘青山穿一身花衣裳的画面了。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速之客(六百月票加更) 刚过中午十二点,夹皮沟就开始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 因为半夜还要吃饺子,所以下午这顿饭,一般都吃得比较早。 “上菜喽!” 小老四和山杏跟花蝴蝶似的,端着菜盘子,嘴里还要吆喝一声。 屋里已经放好了两张桌子,男人们坐炕桌,刘士奎,王教授和哑巴爷爷,都盘腿儿坐在炕里,乐呵呵地瞧着小辈们忙活。 “红烧大鲤鱼,年年有余!” 彩凤又开始上菜,小嘴还知道说着吉祥话。 “小鸡炖蘑菇,大吉大利。” 山杏自然也不甘落后。 这顿饭就相当于年夜饭,所以每个菜都要有讲究,这些话,也都是林芝教她们的,讨个好彩头。 郑小小也端着菜进屋:“酱炖哈士蟆,这个,这个” 这个还真不好说吉祥话,你是说想吃天鹅肉啊,还是说蹦脚面子? 郑小小终于明白了,在外屋地炒菜的刘青山,为啥偏偏要她端这个了,纯粹是想看她笑话啊。 看到大伙都乐呵呵地望着他,包括哥哥在内,郑小小鼓鼓小腮帮,终于有了灵感:“酱炖哈士蟆,步步登高!” 好! 老四老五都帮她拍起小巴掌,要不是炕上地下都是桌子,估计小老四非得学着蛤蟆蹦跶两下不可。 一共十二道菜,最后一道韭菜豆芽干豆腐炒粉条,被刘青山端上桌,年夜饭就可以正式开席了。 噼里啪啦地放完鞭炮,孩子们都跑进屋里吃饭。 刘青山开了一瓶茅台,给喝酒的都先倒了一盅。 剩下的喝汽水,汽水还是郑红旗带过来的呢。 刘青山今天也准备喝一盅,作为这个家里的年轻掌柜,他端起酒盅,要进行新年致辞。 刚才被他算计的郑小小有些不忿,率先发难:“三凤同学,这最后一道菜有什么讲究?” 在她看来,里面好多样,简直就是大杂烩,肯定是拼凑的。 想给俺出难题,你个小丫头片子还太嫩。 刘青山正好借题发挥,应该是借菜发挥了。 “这菜里面的粉条和韭菜,寓意着长长久久,希望爷爷奶奶,王爷爷王奶奶,还有我师父,我娘,这些长辈们身体健康。” “还有这里面的干豆腐,豆腐斗福,希望我们所有人,在新的一年里福气多多。” “那还有这豆芽菜呢?” 郑小小用筷子挑起来一根一寸长的绿豆芽,不死心地问道。 这豆芽是林芝种的,过了小年发绿豆芽,正好生长一个礼拜,绝对没有添加任何药物,吃起来放心。 刘青山转了转眼珠:“这个嘛,当然是希望你们这些还在长身体的孩子,人人都像豆芽菜。” 这下连老四都直摆手:“哥,我可不想成豆芽菜。” 刘青山笑笑:“逗你玩呢,豆芽从一粒小绿豆,到发出这么长的豆芽,代表着发发发,新年全都发大财!” “这个好,我也要发财!” 小财迷老四连忙开始溜须。 郑小小一瞧难不住,也只能乖乖闭嘴了。 刘青山端起酒盅:“以上就是我的新年祝福,祝愿我们在新的一年里,老有所乐,幼有所依,学有所成,业有所精!” “好,干一个!” 刘士奎积极响应孙子的提议,跟王教授和哑巴爷爷碰碰酒盅,吱溜喝了一个。 大伙都高高兴兴喝了一口,然后开吃。 这一大桌子菜,冷不丁地还有点不大适应,不知道该夹什么好了。 平常日子,都是一饭一菜啊。 两大桌子,一共十四c五口人,气氛好不热闹。 无论是杨红缨,还是郑红旗和郑小小,或者是年纪最小的山杏,在这里,他们都体会到家的感觉。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忽然发现,在刘青山家里过年的人,外人竟然占了一半! 吃了一轮菜之后,彩凤和山杏就扯着小手站出来,她们另一只手都端着半碗汽水,看样子,也要发表新年致辞了。 “加油!” 郑小小替这两个小妹妹鼓劲。 彩凤和山杏彼此望望,点了一下小脑瓜,然后异口同声: “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学习进步,考试都得一百分。” 好! 大伙全都很给面子地拍起巴掌,然后 跟着两个小家伙,喝了一口。 等她们美滋滋地坐回去之后,刘青山这才笑道:“老四老五,你们打一百分还可以,二姐考试的科目,可是有满分是一百二十分的呦。” 小老四有点发懵:啥,还有比一百分多的? 山杏则眨眨大眼睛:“那我们就改一下,考试都能打满分!” 哈哈,大伙畅快地大笑,酣畅地吃菜喝酒,这才是年夜饭该有的氛围:欢乐祥和团圆。 刘青山垫了个底儿之后,就不时抄起炕上的相机,捕捉几个镜头。 这样美好的时刻,当然要拍照留念。 啪啪! 外屋地忽然传来敲门声。 这时候正是饭点儿,都在自己家吃团圆饭,要是串门溜达,还得一会儿呢? 小老四连忙去开门,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小脑瓜,急火火地从门缝挤进来。 大伙先是一愣,然后一阵哄笑,是小狗熊。 担心它捣乱,所以刘青山就把它给关进仓房,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出来了。 小熊很是委屈地吭叽着,估计是埋怨呢:你们在这大吃大喝,咋不叫俺一声涅? 刘青山本想吃完饭再喂它,现在好了,大大小小的女人都爱心泛滥,给小熊喂起好吃的。 这时候,爷爷刘士奎发话了:“按照老规矩,过年这天,来到家里的都是客人,都是来给咱们拜年的,没有往外撵的道理。” 老爷子都发话了,自然没人反对,只有王教授夹了一片蘑菇,慢慢咽下,然后嘴里开起玩笑: “老刘你这话没错,人来拜年不稀奇,狗熊都来给你拜年,那你肯定也越来越熊。” 在当地,熊这个词语,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形容人窝窝囊囊没啥本事, 大伙听了,再瞧瞧憨头憨脑的小熊,也都忍不住笑起来。 “哑哑哑!” 这时候,一直喝酒吃菜的哑巴爷爷,手上忽然比划起来。 刘青山担心大伙瞧不明白,就乐呵呵地帮师父翻译: “熊是林子里的大力士,它的到来,是祝愿大伙在新的一年里,都能拥有熊的力量,干劲十足!” 大伙情不自禁地拍起巴掌,别看哑巴爷爷不会说话,可是心里明白着呢。 经过这番解释,立刻提升小熊的地位,说得大伙心里也都美滋滋。 这种气氛,本来想喝一盅的刘青山,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几盅,反正他是不会承认,因为今天的酒好而多喝的,实在是心情太好了。 同样的还有郑红旗和高文学,郑红旗酒量还行,高文学平时就是一盅倒,今天愣是喝了三盅酒,虽然脸红脖子粗的,但眼神依旧清澈明亮。 他还主动端起酒盅,给大家敬酒。 扶着刘金凤,两口子一起站在地上,高文学明显有些激动,声音都发颤:“今天是辞旧迎新的日子,过去永远值得怀念,但未来却有无限希望,而现在,我们只想说声感谢!”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感谢长辈对我们的宽容,拿我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感谢兄弟姐妹的关爱,让我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时刻感受温暖和幸福” 在他真挚的话语中,山杏的大眼睛泪光闪闪,杨红缨感同身受,她使劲抿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就连初来乍到的郑红旗和郑小小兄妹,心头也萦绕着暖暖的感觉。 啪啪啪! 又是一阵声响,再次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不过这一次,不是有人敲门,而是在外面拍打着窗户。 林芝还以为是找彩凤和山杏的小孩,可是透过窗玻璃一瞧,不由得惊呆了。 一个三角形的脑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白嘴巴,红身子。 “狐狸!” 郑小小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这个也是来拜年的?” 王教授伸手拍了一下脑门,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只小熊来家里,还好说,毕竟是哑巴爷爷从小养着的。 可是你一只野生的狐狸,来凑什么热闹? 等王教授从惊讶中回过神,就开始乐呵呵地瞧着刘士奎: “老刘啊,这个狐狸拜年,又有什么讲究,难道表示你是老狐狸?” “别光说我,你也是。” 刘士奎当然要进行反击,斗嘴也是老年人在一起的乐趣。 两个人哈哈大笑,然后山杏的声音就响起来:“狐狸最聪明,那就是来祝愿咱们都越来越聪明的!” 这个好! 大伙都拍起巴掌,杨红缨还把山杏搂在怀里:“你看山杏,立刻就变得更聪明啦!” 屋子里,又重新欢乐起来 。 而林芝,则默默地用小碗倒了点酒,有一两多的样子,端到外面。 刘青山一见,连忙跟了出去,小老四她们也要出去,却被他阻止。 茅台的香气,很快就吸引狐狸凑上去,伸着舌头,吧唧吧唧的,很快就把酒舔干。 这家伙,还意犹未尽地用舌头在嘴边舔了几下。 刘青山扶着母亲,默默地看着狐狸熟门熟路地奔向柴火栏子,然后蜷在草窝里。 再看母亲林芝,早就泪流满面。 他忽然懂了:这是母亲思念的寄托啊! 等母亲擦干眼泪,刘青山正要扶着她进屋,就听到大门那,传来一阵呦呦声。 这咋还没完啦! 刘青山可不敢出去,梅花鹿跟他打招呼的方式,实在受不了。 所以只能朝屋子里喊了一声:“四凤五凤,快点出来,你们的大鹿鹿也来拜年啦!” 屋子里,响起了刘士奎无比开心的大笑声:“哈哈,老王啊,梅花鹿来拜年,咱们都能延年益寿,成老寿星喽”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章 年味儿正浓 一顿年夜饭,虽然发生了几段小插曲,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才愈发显得珍贵而难忘。 下桌之后,兴致很高的刘士奎就拉着老伴儿,坐在炕头上,从兜里往外掏钱。 小老四眼尖,兴奋地叫了一声:“爷爷发压岁钱啦!” 喊完之后,她就拉着老五上炕,跪在爷爷奶奶面前,嘭嘭嘭,连磕了仨头。 小嘴里还一起喊着:“爷爷奶奶,过年好!” 瞧得旁边的郑小小直发愣:真磕头啊。 刘士奎是眉开眼笑的,拿出两张崭新的钞票递过去,奶奶则伸出手,分别摸摸她们的小脑瓜:“没病没灾,健健康康。” 压岁钱,古代都用铜钱的,是用来镇压邪祟的,保佑孩子健康成长,后来也就成了一个不变的风俗。 “谢谢爷爷。” “谢谢奶奶。” 两个小家伙乐呵呵地下了炕,然后把压岁钱装进兜里,等晚上的时候,还要压在枕头底下呢。 小老四还挤眉弄眼的:“爷爷今年真大方,给一张大团结,去年才给五毛钱。” “来来来,孩子们都来领压岁钱,你们大了,就不用磕头。” 刘士奎又挥挥手,挨个给发了一张大团结。 大伙虽然没磕头,但是嘴上却给老爷子和老太太拜年。 “我也有啊?” 郑小小看着手上的大团结,有点意外。 郑红旗用眼睛瞥了一下妹妹,仿佛在说:没看哥哥我都有嘛。 刘士奎今天显得特别高兴,乐呵呵地说道:“在我们眼里,你们永远都是孩子,我们是真希望,年年都能给你们发压岁钱呢。” 听了这话,刘青山的眼睛都有点发红,暗暗念叨:一定要让爷爷多享几年福。 “老刘,你完事没有,该换人啦。” 王教授和王奶奶很快就取代了刘士奎老两口刚才的位置,招呼小辈们过来领压岁钱。 刘士奎想要阻拦,毕竟九个人领压岁钱呢,实在有点破费。 没等他开口,就被王教授用眼神阻止,然后乐呵呵地说道: “老刘现在是土财主,我们比不了,多少是个对孩子们的祝福。” 于是,王奶奶手上拿着一沓子炼钢工人,依次发下来。 两个小的依旧是咚咚咚三下,其他人则免了。 呀呀呀! 哑巴爷爷也比划着,要给这些晚辈压岁钱。 刘青山估计师父这是第一次给人压岁钱,当然不会阻止。 他刚要开柜子给师父拿钱,哑巴爷爷的分红钱,一直都是他给经管呢。 却见师父摆摆手,然后随手在兜里掏出一把东西,放在炕上。 他又伸手指了一圈,最后指指炕席上的那些小东西,示意随便挑选自己喜欢的。 大伙都凑上去仔细看,瞧着好像是用石头雕刻的一些小挂件,大多数都有一个小圆孔,看样子是用来穿绳子的。 刘青山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胸口,这里也有一个类似的物件,是拜师的时候,哑巴爷爷送给徒弟的,只不过比这些要大很多。 “怎么感觉好像年代很久远的样子?” 王教授也凑上来,拿起一个瞧了半天,最后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他毕竟是搞农学的,不是考古的。 “我要这个,好像是大老鹰。” 小老四首先挑好一个。 “这个耳朵好大,是大象,我要了,谢谢爷爷!” 郑小小也挑选了一个,美滋滋地攥在手里。 刘青山的嘴唇动了两下,终于没有出声,只是在心里嘀咕:你那个肥头大耳的,明明是猪好不好。 大家很快就选完了,还剩下两个,哑巴爷爷也没有收回,让林芝给收起来。 然后刘金凤就找来红线,搓成线绳,分给大家,都挂在脖子上。 刘青山已经有了一个,所以这次就没拿,还有郑红旗和高文学,大概也不习惯脖子上挂东西,就装进兜里。 等发完压岁钱,爷爷和王教授他们要睡一会,而哑巴爷爷,则领着小熊回山了。 作为一名护林员,他自然是要回去过夜。 “师父,那半夜俺去给你送饺子。” 刘青山心中有些不忍,师父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山上过年,那滋味肯定很不好受。 哑巴爷爷笑着朝他摆摆手,比划了几个手势,然后就飘然而去。 师父的 意思,刘青山懂了:林子就是我的家。 目送着师父渐渐远去,刘青山也心下释然:林子是师父的家,当然要在家里过年,山里的那些动物,是不是就相当于家人呢? 这时候,天也渐渐黑了,刘青山就看到当街过来一大群小娃娃,一个个早就迫不及待地点亮小灯笼,来找彩凤和山杏。 最后村里的这些小娃子,基本上都要凑齐,然后从东家走到西家,挨家挨户逛个遍。 罐头瓶里面的小蜡烛,一个个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就像孩子们的童年一般梦幻。 “来了来了,我们来了!” 老四老五也提着灯笼跑出来,后面还跟着郑小小,眼睛里竟然好像很羡慕的样子。 不过这些都是几岁或者十几岁的小娃娃,她还真不好意思混进去。 “来,都吃糖。” 刘银凤则从屋里端了一盘子糖出来,挨个给小娃子们发。 今天这个晚上,估计是孩子们最幸福的夜晚,因为每个人的兜里,都装得满满的。 “都先别跑,给你们发鞭炮。” 刘青山也将早就拆好的小鞭拿出来,一群小手儿便你一把我一把的,很快就抢个精光。 “俺还没捞着呢,呜呜!” 一听这哭声,刘青山就知道是二牤子这熊货,白瞎小牤牛这个名字了,叫哭巴精正好。 于是又回屋给他取了一些小鞭儿,还把买回来的呲花c魔术弹之类的,也拿出来一半。 “放烟花喽!” 娃子们齐声欢呼,色彩绚丽的烟花,估计就是他们的最爱,做梦都能梦到的那种。 手摇呲花比较多,刘青山就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根。 把前端伸进罐头瓶的蜡烛上,点燃之后,就发出呲呲的响声。 小娃子们一个个的,使劲抡着胳膊,抡出来大大小小的灿烂圆圈。 手摇花星星点点的洒落下来,引得娃子们大呼小叫,一个个都高兴疯了。 刘青山很惊愕地发现,郑小小竟然也俩手各拿着一根手摇花,抖着手腕,起劲摇晃着。 灯光火光,映照出一张连喜庆的小脸。 呵呵,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刘青山给出了上述的评价。 等到呲花纷纷熄灭,刘青山就开始放魔术弹。 这个小孩子燃放有危险,所以就叫孩子们看着,他和郑小小还有二姐刘银凤,老姐杨红缨,一起用手拿着燃放。 嘭嘭嘭,五颜六色的彩球划破夜空,引得娃子们一声接一声的欢呼。 就连不少大人,都从家里走出来,仰头观看。 放完的那些纸筒,也被娃子们全给抢走了,拿在手上当金箍棒,耍的可欢了。 等烟花放完,童子军就开始各家流窜,一路上,噼噼啪啪的,洒下一路鞭炮声。 “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气氛。” 刘青山嘴里嘟囔了一声,然后也准备去小伙伴家转转。 看到郑小小站在那,望着渐渐远去的童子军发呆,刘青山就招呼她一声。 郑小小犹豫一下,还是跟在刘青山身后。 过年时候的小山村,家家都挑着灯笼,显得很是明亮,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火药味儿。 刘青山吸溜两下鼻子,嘀咕了一句:“这个大概就是年味儿吧?” 先去前院的老支书家,结果一屋子人,都看电视呢,也就没往里面挤,又去溜达了几家,最后到了二彪子家。 他家只有二彪子和老爹张连喜在家包饺子呢,其他孩子,估计都挤谁家看电视去了。 “呦,青山,你们来啦,坐炕上,嗑瓜子。” 张连喜让他们在炕沿上坐了,然后二彪子就把柜盖上的瓜子拿来,还端过来一盘子散糖块儿。 刘青山看到里面有橘黄色的橘子瓣儿糖,就捏起来一个,塞进嘴里,又跟郑小小说:“想吃就吃,在村里,不论谁家,都不用客气。” 郑小小也不装假,她不怎么爱吃糖,就吃盆子里的山里红,还拿起一个花盖梨。 这边冬天还吃不到新鲜水果,所以都是冻的,冻梨,冻柿子,还有冻山里红。 吃的时候,用盆子从仓房端进屋,盆子里放凉水,慢慢缓透,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刘青山嘎巴嘎巴的,嚼完嘴里的橘子瓣糖,然后也抄起一个冻梨蛋子。 冻梨的外皮本来是黄的,冰冻之后,就变得黑黢黢的,乍一看跟个铁球似的。 别看外表不起眼,咬上一口,清凉爽口,酸酸甜甜的,尤其以花盖梨和冻秋子梨,味道最佳。 “彪子,今年这犁不咋甜啊。” 刘青山嘴里嘟囔一句,然后 就被郑小小给鄙视了:“你刚刚吃完糖,要是能吃出犁甜才怪呢。” 嘿,把这茬给忘了。 聊了一会儿,刘青山就起身告辞,准备回家包饺子,临走的时候还说:“喜子叔,一会跟二彪子去俺爷家看电视,里面演晚会。” “叫彪子领着他弟去吧,我在家里守着。” 张连喜笑笑,过年的时候,家里没人可不好。 刘青山他们也就回家,饺子果然已经包上了,刘青山洗了手,就替下了擀饺子皮的二姐。 不大一会,老四老五也跟小伙伴们溜达完了,兴冲冲地跑回家。 看到包饺子,小老四也不知道从哪掏出来几个一分钱的钢镚,用水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笑嘻嘻地说: “把钱包进饺子里,谁吃了,今年就最有福气。” 林芝以手扶额:“今年还真把这个给忘了,多亏咱们家四凤聪明。” 小老四嘻嘻笑着,跟山杏拿了两个小面团,也在那捏来捏去的。 刘青山无意间一瞥,看到母亲包了一个带钢镚的饺子之后,摆到盖帘上,小老四就悄悄伸出小手,在饺子上面捏了两下,看样子是做记号呢。 嗨,你个小鬼头,都学会作弊了是吧?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难忘今宵 等包完饺子,一家人就全都聚到爷爷家里,准备观看春节联欢晚会。 估计是刘青山家里过年的来客比较多,其他家也有几台电视,所以除了二彪子领着弟弟四虎子之外,也就没有外人啦。 或是炕上或是凳子上坐了,电视里就出现了年轻儒雅的赵老师和一个纯天然美女。 “开演喽,开演喽!” 老四欢呼起来,然后山杏和四虎子也一起跟着在地上蹦跶。 “干脆看你们表演好喽。” 刘青山大乐,这一届春晚,他还真没看过,现在和家人亲人朋友坐在一起观看,更别有一番感触。 等摄像机切到晚会现场的镜头,一张张圆桌,演员们围坐着聊天,桌上摆着糖果点心之类。 没有什么辉煌的大场面,也没有炫目的灯光和舞台背景。 那场面,亲切而又朴素,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很有年味儿。 虽然一点也不高大上,但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气氛。 演员们开始自报家门,在刘青山看来,满眼都是远古大神啊,那时的陈小二,还是头发飘飘的青年;那时的济公,也一点不邋遢 “哈哈,说相声的老马,原来长得这么富态。” “哇,是唱乡恋的李老师!” “这个张明敏也是唱歌的,怎么没听说过?” 屋子里,大伙议论纷纷,许多名字,他们只是在收音机里听过,比如说三国的袁老师,还有他们东北这边专门唱民歌的郭老师。 现在冷不丁的看到真人,都忍不住一阵惊叹。 介绍张明敏的时候,郑小小嘴里还叨咕呢。 刘青山则嘿嘿两声:“过了今晚,所有中国人就都会知道他啦。” 等到节目开始之后,最高兴的就是老四他们了,因为前面几个都是儿童节目。 尤其是狗熊和猴子的那场篮球比赛,看得几个小家伙,巴掌都拍红了。 小老四还大声宣布:“我以后也要训练小黑打篮球,打败那只小猴子,哼!” 等到戴着帽子的老马,挎个兜子出来卖宇宙香烟,大伙都乐得前仰后合。 电视内外,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这才是过年嘛。 “哈哈,俺明天也要开始攒烟盒!” 四虎子猛的从炕沿蹦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还高高举起一只小拳头。 然后唰的一下,屋子里就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电视当然也没啦。 停电啦,正看到兴头上呢! 这时候的农村,电费贵不说,停电更是家常便饭,可是这大过年的停电,就太不应该。 大伙手忙脚乱地点上几根蜡烛,小老四嘴里还埋怨四虎子呢: “叫你使劲蹦,把电蹦没了吧?” 刘青山连忙站出来:“没事,前几年没通电的时候,过年不都点蜡烛嘛。” “春晚看不上了,那咱们就自个办一个晚会,一人表演一个节目,来个村晚好啦!” “好!” 老四老五率先拍起小巴掌,其他人也都乐呵呵地表示同意。 反正吃饺子现在还早,不如自己找点乐子。 于是从春晚直接切换到村晚,第一个节目,老四拉着老五和四虎子,小声研究一阵,决定来个童声小合唱:上学歌。 他们仨在屋地中间边跳边唱,其他人都拍着巴掌打节奏,气氛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等三个小家伙唱完,刘青山还故意把双手拢在嘴前,使劲吆喝。 郑小小也跟着起哄,嗓门喊得比刘青山还大呢。 就连杨红缨,也一起跟着喊。 三个小歌星一连唱了三首歌,都唱出汗了,这才被林芝给拉到炕沿上,一人发了个冻梨解解渴。 “大姐大姐夫来一个,就唱黄梅戏天仙配。” 刘青山咋呼的最欢,都开始点歌了。 刘金凤从收音机听过这个,还会哼哼,高文学就差了点,词儿都不会。 这也没关系,刘青山找了根儿铅笔,唰唰唰把词儿写出来,高文学看着词儿唱。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大姐嗓音清脆,唱得居然挺有味儿。 “绿水青山带笑颜。” 大姐夫就不行了,跑调都跑到天宫里了,估计王母娘娘就是他招来的。 不过这段应景啊,最适合小两 口唱,大伙还是使劲拍巴掌。 “老姐二姐,该你们啦!” 刘青山就客串一下主持人。 这姐俩也不含糊,竟然唱了一首流行歌曲小城故事。 杨红缨不用说了,人家会唱歌会识谱,二姐就有点出人意料,看来平时也没光听英语磁带啊。 “郑大哥,小小同学,你们也要表演!” 刘青山又开始点将,引来郑小小的反击:“三凤同学,数你叫的欢,你怎么不唱?” “嘿嘿,俺是大歌星,最后压轴呢。” 刘青山一点也不谦虚。 郑红旗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唱,然后就把妹妹给推出来。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郑小小唱了一首《橄榄树》,看来这丫头,还是喜欢三毛啊。 结果唱着唱着,她就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最后终于唱不下去了。 没有亲人,也就没有故乡,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流浪? 林芝上前,轻轻抚摸着郑小小的后背:“孩子,别哭,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郑小小伏在林芝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等缓过劲来儿,郑小小也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 这大过年的,跑别人家哭,终究不大好,可是刚才唱着唱着,她实在忍不住,就失控了。 “没事没事,虽然你唱的不咋地,可是也不用哭啊,又没人笑话你,你看俺大姐夫,都找不着调了,还不是乐呵呵的。” 刘青山编排了她几句,重新活跃一下气氛。 郑小小当然不服气,就鼓着腮帮:“那你唱一个试试!” “唱一个,唱一个!” 山杏也使劲拍着巴掌。 “嘿嘿,下面就是俺的个人演唱会时间,开始!” 刘青山觉得,他有必要把春晚里面印象深刻的歌曲,都唱一遍。 既然不能在电视里看,那么就看现场直播好了。 这一届春晚的名场面很多,但是扛大旗的,当然是霑叔那首《我的中国心》。 刘青山站在屋地中间,准备开唱,不过感觉好像差了点什么。 看看墙上的挂衣钩上,有郑红旗的一件西装上衣,就摘下套在身上,正好还有一条长长的围巾,搭在脖子上,嗯,终于有点感觉了。 大伙起初还以为他耍宝,都嘻嘻哈哈地起哄。 不过等到“河山只在我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的歌声响起,每个人都开始凝神聆听。 “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 大伙情不自禁地拍起巴掌,一股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就算生在他乡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 一曲终了,屋子里不少人,眼中都泪花闪闪。 偏偏又觉得身体里面,有一股豪气,从胸膛涌起,直冲霄汉。 中国心,中国人,永前进! “三凤,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啊。” 杨红缨都表示服气。 而老四老五则更干脆,直接跳过来,啪啪亲了大哥两下,这就是最好的奖励。 郑小小本来想要等刘青山唱完了,好好批一顿,现在早就没了这个念头,脑子里,只有刚才的歌声萦绕。 “除夕之夜,愿我们永远难忘今宵。” 刘青山又开始唱第二首歌,难忘今宵这首春晚的压轴曲,就是从这一届春晚开始的。 不过没等他唱完呢,屋子里面的灯光忽然亮起,随后就是人们的一声欢呼: “来电啦!” “别激动,别激动,俺还没唱完呢。” 刘青山还想接着唱,结果被老四老五各拽了一只胳膊,给拉到炕沿边上。 有电视里的歌星唱,还轮得到你呀? 停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的电,春晚仍在继续。 不过当电视里开始唱《我的中国心》的时候,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刘青山。 “呵呵,俺以前听过磁带。” 刘青山嘴里解释着,示意大伙认真看电视。 他又坐屋里看了几个节目,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别人谁也舍不得动弹,就直接去外屋地煮饺子。 边吃饺子,边看春晚,好像也不错。 趁着锅里烧水的时候,又准备了几盘现成的凉碟,猪爪,熏兔啥的, “放鞭炮,吃饺子!” 朝屋里吆喝一声,大伙这才恋恋不舍出来,放桌子捡碗筷,放鞭炮放二踢脚,噼里啪啦,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整个夹皮沟,也都差不多这 个点儿吃饭,所以外面的鞭炮声很是密集,春天的脚步,踏着鞭炮声,正一步步走来。 “山杏,吃饺子。” 小老四笑嘻嘻地往山杏碗里夹了一个饺子,自己碗里,也早就挑好了一个。 山杏咬了一口,嘴里发出呀的一声惊呼,然后把一个一分钱的钢镚,吐到桌子上。 “哈哈,山杏最有福气!” 林芝摸摸山杏的小脑瓜。 “哇,我也吃到啦!” 小老四也很夸张地喊了一嗓子,弄得刘青山有点忍不住笑:这作弊还真挺管用。 “哎呦” 郑小小也从嘴里吐出一个钢镚,不小心硌到牙了,不过她还是眉开眼笑的。 还伸出小巴掌,跟山杏和小老四击掌,一起喊了一声“耶”,这是都学会啦。 刘青山也眨眨眼:这丫头肯定没作弊,第一个就吃到了,难道也是个有福气的? 一共就包了仨钢镚,别人是不用再惦记,安安心心吃饺子。 等到电视里面,响起了难忘今宵的歌声,每个人心里都忽然觉得:这个大年夜,确实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家真是藏龙卧虎啊!(一更求首订) 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合子往家转。 过年这几天,刘青山也没啥事儿,天天换着花样给家人做好吃的,结果受到一致好评。 初三早上,吃完了韭菜鸡蛋馅的合子,刘青山就开着吉普车,将郑红旗兄妹,送回了碧水县。 毕竟身为父母官,春节期间,郑红旗还要进行一些走访活动。 “小姐姐,有空来玩啊!” 小老四朝郑小小招手,搞得郑小小心里,都有一些不舍。 “小姐姐,今年还来过年好不好?” 山杏也发出邀请,还很认真地伸出小手指,跟郑小小拉钩,做下约定。 郑小小也使劲点点头:这几天虽然短暂,但是在她的记忆中,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等刘青山送完人回来,也晌午了,刚进家门,就看到母亲从土豆窖里掏出来一个大绿萝卜,削皮之后,每人切了一块。 “今天打春啊,我说外面怎么感觉一下子暖和不少呢。” 刘青山也接过来一块水灵灵的萝卜,放在嘴里啃着。 他们这地方,把立春叫打春,这一天,都会有啃萝卜的习俗,也叫做啃春。 既然是打春,那晚上的饭食就好办了:烙春饼。 打春吃春饼,也是习俗,母亲和面,刘青山负责安排菜肴。 因为要往面饼里卷菜,所以弄个土豆丝炒韭菜c干豆腐丝炒绿豆芽c再炒个酱鸡蛋。 酱鸡蛋和鸡蛋酱的区别,就是多放鸡蛋少放酱。 再从大棚里薅几根翠绿翠绿的小葱,切成葱丝,掐一把香菜也切成段。 春天嘛,没有绿色点缀怎么成? 烙春饼的面,一半要烫面才行,揪好大剂子之后,用手拍扁,表面再抹点油,然后两个剂子摞到一起,擀成薄饼。 烙饼的时候就不用放油了,直接铺在铁锅里,下面的灶坑里烧着晒干的麦秸,锅里的薄饼翻两下,基本就熟了。 等春饼烙好上桌,俩手一撕,就变成两张,里面铺上各种菜肴,卷成一个圆筒,咬上一口,外皮劲道,菜肴清香,好吃又不油腻。 一大家子正乐呵呵地吃春饼呢,就听外面响起车喇叭声,随后就有人吆喝: “青山,你家来客啦!” 刘青山嘴里塞着一大口春饼就跑出门,只见大门外停着一辆吉普车。 车是大张罗给领过来的,看到刘青山出来,张罗叔挥了挥手,就回家吃饭去了。 刘青山仔细打量着剩下的两个人,一男一女,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 他们都穿着风衣,女人烫着大波浪,透着一股成熟优雅的风韵;男子则戴着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不认识。 刘青山确定没见过这两位,不过还是热情地打招呼:“你们好,欢迎来咱们这儿做客,先进屋吧。” 男子朝他点点头:“打扰了。” 那个女人,则上上下下打量刘青山一阵,瞧得刘青山心里怪怪的。 然后就听到那女人说道:“我叫贺敏,是红缨的小姨,是来看她的,这孩子从小脾气就犟,不声不响就跑这么远,我都担心死了。” 哦,原来是老姐的亲人! 刘青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是老姐的小姨啊,那也是俺的小姨,欢迎欢迎。” 说完,就看到老四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就回头吆喝一声:“去,快点把你老姐叫出来。” 门口的小脑瓜嗖的一下缩了回去,很快,杨红缨就一溜小跑到了当院,看到迎面的贺敏,杨红缨猛得张开双臂抱过来。 人还没抱上,眼泪已经滚滚而下: “小姨!” 刘青山很快就有了判断:看来老姐跟她小姨的感情很深。 “缨子,不哭,有委屈为什么不跟小姨说,还偷偷跑到这儿呢。” 贺敏轻轻拍打着杨红缨的后背,轻声安慰着,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语调轻柔,听了叫人感觉很安心。 “老姐,小姨来了,你该高兴才对,哭啥呀,再哭的话,脸就变成麻土豆,擦多少雪花膏都不好使。” 刘青山看到杨红缨见了亲人,情绪激动,哭起来没完,嘴里就故意开始编排起来。 杨红缨这才从贺敏怀里挣扎出来,红通通的眼睛瞪了刘青山一眼,然后拉着贺敏的手:“小姨,这是我弟,刘青山。” 贺敏眨了两下眼睛:这好像跟她听到的版本不一样呢? 按照杨红军的说 法:这个叫刘青山的,不应该是你男朋友吗? 杨红缨大概也反应过来,脸上一红:“小姨,那是他们误会了。” 这时候,屋里吃饭的人,也都撂下碗筷迎了出来,杨红缨就喜滋滋地挨个介绍: “小姨,这是我的干娘,这是大凤二凤,四凤五凤,她们也都是我的家人。” 贺敏和他的丈夫林子洲,也很有礼貌地问好。 然后,林子洲就回到车上,把礼物取下来。 等让到屋里,又把爷爷奶奶和王教授老两口都介绍一番,这才坐在炕沿上聊天。 杨红缨的小姨和她聊天,她的小姨夫林子洲,则看着墙上那一排显眼的奖状,心里多少也有些吃惊: 这又是县劳模,又是万元户的,这个家庭好像不那么简单啊! 刘青山和刘银凤又出去外屋地忙活一阵,炒了个芹菜粉,炒了盘韭菜鸡蛋,又切了一盘猪头焖子,撕了一盘熏兔,这才重新开席。 “林大姐,你们太客气啦。” 贺敏嘴里跟林芝说着,她能感觉到,红缨的干娘,是个很善良的女人。 来了贵客,刘青山又特意拿了瓶茅台,由爷爷和王教授,陪着林子洲喝两口。 吃饭的时候,贺敏都有点纳闷:从外面看起来,这家不是很富裕的样子啊? 可是,这酒菜很不一般,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能拿出来茅台酒的。 还有这菜,芹菜韭菜,这么偏僻的小山村,到底是在哪买的? “小姨,姨夫,你们多吃菜。” 杨红缨显得格外高兴,她打小就跟小姨最亲,一个劲给他们夹菜,嘴里还不停介绍。 “这韭菜芹菜,都是大棚里面种的,这里家家都有塑料大棚;还有这鸡蛋,是金凤养的蛋鸡生的。” “猪头焖子也是自己做的,村里有养猪场,每家都分个大猪头;还有这野兔是三凤熏的,很有风味。” 原来是这样。 贺敏夫妻俩尝了尝,果然都很好吃,看来,这个小山村,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于是在喝酒的时候,林子洲就看似随意地询问起村里的情况。 诸如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没有,大伙干劲怎么样,收入有没有增加? 这些情况也没啥好隐瞒的,刘青山就实话实话: “姨夫,我们这去年开始大包干的,不过我们村比较特殊,除了大包干之外,还组织了村民合作社。” “合作社,那不是又搞回去了吗?” 林子洲也有些诧异。 “这个合作社是村民自愿入股,然后根据股份来进行分红,跟吃大锅饭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刘青山耐心给他解释着。 “那你们去年的分红有多少?” 林子洲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还没等刘青山回答呢,嘴快的小老四就嘻嘻两声:“林姨夫,山杏自己就分了五百多块呢,还有老姐,也差不多。” “红缨,你也是合作社的成员?” 听了这话,贺敏都不由得惊诧起来。 “是大伙把我算进来的,老支书说,只要我在夹皮沟一天,就是合作社的一员,有资格参加分红。” 杨红缨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 没错,她有资格骄傲。 贺敏忽然有点明白了:虽说杨红缨不是娇生惯养的,但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 本来她还纳闷呢:这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缨子肯定吃不了这个苦,肯定得哭唧唧地乖乖回来。。 但是现在看来,这里的生活,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最重要的是,缨子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温暖,还有别人的尊重与认可。 想明白这些,贺敏眼中又多了几分笑容,本来悬着的心,已经放下大半。 现在她唯一担心的,就剩下一个问题:这个小山村,毕竟体量太小,将来发展有限,没有什么前途。 难道,缨子要在这里当一辈子乡村教师? 她盘算着心事,而林子洲,则彻底对夹皮沟产生了兴趣。 他酒也不喝了,吃了几个粘豆包和一个馒头,就匆匆下桌。 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上衣兜里掏出钢笔,趴在高文学专用的书桌上,开始跟刘青山探讨合作社的问题。 他记录得很详细,对合作社成立的初衷,甚至是未来的发展,事无巨细。 就连大棚蔬菜的产量和价格,育肥猪的成本和饲养等等,都进行详细的记录。 还好他问的是刘青山,对夹皮沟的全面发展,心里有谱,所以侃侃而谈。 尤其是描绘的未来 发展的宏伟蓝图,把林子洲惊得,笔都差点掉地上。 俺这才说了不到五年好不好? 刘青山一瞧,也不敢再多说了,真怕把林姨夫给惊个好歹,于是就收回话头。 “姨夫,这些可不是空中楼阁,只要我们夹皮沟的父老乡亲,脚踏实地,用双手去建造,就能建造出最美的生活!” 林子洲立刻激动地站起来,结果哗啦一下,把桌上的一摞书给碰到地上。 他也顾不上了,握住刘青山的双手,使劲摇晃:“你说的太好了,谢谢你接受我的采访。” 采访,这啥情况? 刘青山一脸懵逼。 杨红缨的俏脸忽然出现:“嘻嘻,我小姨夫是新华社的记者,刚才肯定是职业病犯了呗。” 刘青山一咧嘴:老姐啊,你咋不早说呢,我刚才就悠着点了。 林子洲也哈哈笑了几声:“青山,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塑料大棚,还有养猪场,再去老支书和村长家转转,走几家普通的合作社社员家,我准备发个通讯!” 杨红缨当即表示不满:“姨夫,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工作的?” “都一样,都一样。” 林子洲这才弯腰把刚才碰掉的书都捡起来,扫了一眼封皮,都是收获杂志,而且还都是今年的第一期。 他嘴里忍不住嘟囔一声:“这么多,买重了吧?” 刘青山也正弯腰捡书呢,也就随口答道:“不是买的,是给俺大姐夫邮过来的样书。” 啥,样书? 林子洲也算是内行,知道只有在收获上发表作品,才能赠送样书。 他不由得诧异地望望高文学,刚才介绍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一位普通的农民呢,原来是作家。 那这个家里,可就更不简单喽。 “你看,这个就是俺大姐夫发表的。” 刘青山翻到了《山杏儿》这篇小说。 “高山,你就是高山?!” 林子洲瞪大双眼望着高文学。 这次,他是真的被惊到了,这家真是藏龙卧虎啊! 穿好衣服,激动的林子洲就拉着刘青山就出门而去。 刘青山愣愣地跟着出门,脑子里乱哄哄的:这下好像搞得有点大呀。 想了想,他还是跟林子洲说道:“林姨夫,俺们夹皮沟去年才刚刚发展,虽然稍微有了点成绩,可是一切才刚开始,现在就进行报道,合适吗?” 他当然希望夹皮沟能上报纸,那样的话,对后续的发展很有利,可以获得很多隐性好处。 道理就跟他登上报纸那次差不多,也算是难得的一种资源。 林子洲用手推了下眼镜:“青山,我准备对你们这里,做一个系列的追踪报道,所以能够从开始的时候就跟进,刚刚好。” 既然这样,那刘青山就没啥意见了,领着林子洲,在村子里转悠了好几个小时。 回家的时候,林子洲依旧兴致勃勃,还说明天要去公社和县里,找公社书记和县长,进行下一步的采访。 这位林姨夫,做事还是挺严谨的。 不过刘青山心里一动,就递了一句话过去: “林姨夫,我们夹皮沟的发展项目,一直都是公社的孙洪涛书记,以及县里的郑红旗副县长跟进的,给予了我们村很大的支持和帮助。” 林子洲点点头,表示了解,这种情况,他在采访中见得多了。 而且嘴里还嘟囔一句:“小郑啊,我们电话联系过。” 刘青山自然秒懂,因为郑红旗跟他也说过,有人通过他打听杨红缨,估计十有八九就是这位大记者了。 第二天,刘青山从山里回来,吃过早饭,就陪同林子洲去公社,然后再去县里。 正好有方便车,拐子爷爷c老支书c二彪子的父亲张连喜,还有二彪子,也都要去县里。 他们是昨天接到县里人武部的电话,去那里接人的。 二彪子的大哥,张龙,从南边的前线立功凯旋,县里要举行表彰大会,邀请家属和亲友出席。 看到拐子爷爷今天穿上军装,精神抖擞,老支书和张连喜也都穿着中山装,脸上喜气洋洋,刘青山的心中却不免有些黯然。 这么多人,林子洲一辆车,显然拉不下,刘青山就把自家的吉普车也开出来。 这下轮到林子洲惊讶了:我的天,居然连吉普车都有啦? 而且看着这辆车还挺新的,显然刚买不久,这是实打实凿的万元户啊。 想起了在刘青山家墙上看到的奖状,林子洲这才知道:人家那个万元户,肯定不是凑出来的。 他是记者,当然知晓很多内幕,有些地方为了凑万元户,就差把 家里的耗子都算钱了。 刘青山开车在前面带路,车里拉着张连喜爷俩。 后面的林子洲车上,则坐着拐子爷爷和老支书。 边走边聊,聊着聊着,自然就聊到了吉普车上,老支书就打开了话匣子,把来龙去脉,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这下子,林子洲更震惊了。 他忽然觉察到,自己似乎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昨天虽然进行了走访,但是重点放在了老支书和张队长身上,以为是他们这些村干部主导的呢。 现在看来,大错特错,前面开车的青年,才是隐藏在幕后的能人啊。 这样一来,报道的重心,看来要重新确立喽,眼下这个时代,就需要这样的青年 前面的车上,刘青山也正和二彪子聊着,主要是聊一下,开春种植水稻的事。 寒地种植水稻,必须要用大棚提前育秧,这个倒是好解决,大棚是现成的。 另外就是旱田改水田,如果全都用人工挖的话,效率太差,所以二彪子建议购买稻田专用的拖拉机来翻地, 另外最低也得有个耙地机,用来平整稻田。 刘青山听了点点头:“行,到时候从合作社的公共资金里面出钱,估计到时候你还得跑一趟龙江那边。” “大概三月初育秧,俺想在这之前,就把农机具买回来。” 二彪子想了想建议道。 “这样啊,只怕过了初五,你就得去龙江,正好给那边的徐教授拜个晚年。” 刘青山觉得这样也不错,二彪子认了徐教授当干爹,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给拜拜年的。 十多里地,很快就到了公社,不过到了公社大院,车却进不去,院子里,一支秧歌队扭得正欢,那看热闹的,简直人山人海。 他们只好找个空场儿,先把车停了,然后也挤进人群看秧歌,这锣鼓喧天的,怎么也得等秧歌队撤了,才能办正事。 “青山,咱们夹皮沟,今年也要组建秧歌队。” 老支书脸上满是羡慕地说着,秧歌队不是说建就建的,服装道具啥的,全需要钱。 “那肯定没问题。” 刘青山也瞧得津津有味,这时候的大秧歌,还是挺有看头儿的。 踩高跷的,跑旱船的,还有专门吸引人眼球和负责逗乐的角色。 比如舞着金箍棒的大师兄,扛着耙子腆着大肚子的二师兄,特别受小娃子的欢迎,常常引起一阵哄笑。 还有拿着大烟袋锅子的刁老太太,通常都是男扮女装,脸上贴个黑痦子,耷拉下来的长毛有半尺,就跟老妖婆似的。 秧歌队扭了好半天,这才又去别的单位拜年,公社的勤杂员还给发了两条烟,算作辛苦费。 等人群散了,刘青山这才领着林子洲进屋,反正老支书他们参加的表彰会是在明天,不差这一会儿。 “孙书记,过年好。” 刘青山打了个招呼,然后还伸出巴掌:“有没有压岁钱?” “有,赏你一个大巴掌。” 孙书记假装瞪了刘青山一眼,然后目光就落到林子洲身上:这位好像不是一般人啊? 结果刘青山一介绍,还真不是一般人,这种大记者,孙书记以前只是有机会在报纸上拜读人家的文章。 而且采访这种事,也不全是正面的,孙书记虽然觉得自己立身很正,可心里也是慌慌的。 刘青山介绍完就撤,倒是老支书留在这,负责一些沟通上的事。 他到外面跟二彪子去了一趟邮电局,果然收拾了一大包信件,基本上都是大姐夫的。 另外还有杨红缨订阅的刊物,正好前两期一起拿回去,估计老四老五肯定得高兴坏了。 出来之后,刘青山冲二彪子问道:“你大哥昨天打电话,跟你们说没说,退伍之后有什么打算?” “好像是要留在县里哪个工厂,进保卫科,三凤,俺哥是战斗英雄,以后也能吃上供应粮,端上铁饭碗啦!” 二彪子显得很兴奋,他心目中,大哥张龙,就是全家人的骄傲。 刘青山却未置可否,他知道张龙的人生轨迹,很令人叹息。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林子洲这才从公社出来,后面还跟着满面春风的孙书记,一直给送到车上。 看到刘青山,孙书记只是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重新出发去碧水县,到那已经是中午,刘青山想了想,干脆直接领人去招待所,先混一顿饭再说。 林子洲把工作证拿出来,招待所的人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就要给书记和县长打电话。 还好刘青山说明情况,正好中午时分,郑红旗也回来吃午饭,从门口走了进来。 “郑县长。” 刘青山招呼一声,在正式场合,他当然不能再叫郑大哥。 看到他,郑红旗不禁面上露出微笑,径直走过来。 没等他开口呢,刘青山就介绍说:“郑县长,这位新华社的林记者。” “哦,林记者,您好您好,欢迎来咱们碧水县。” 郑红旗反应很快,连忙伸出手。 然后就听到刘青山又小声说了一句:“林记者是俺老姐杨红缨的姨夫。” 原来如此,郑红旗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弄得他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有这层关系就好办了,而且前些日子刚刚电话联系过。 聊了几句,一瞧林子洲就要进入正题,刘青山连忙朝老支书和拐子爷爷他们指了指,低声说:“还没吃饭呢。” 这不,名正言顺地在招待所混了一顿好吃的,刘青山留下林子洲在这做采访,他开车去人武部送人。 在人武部大门外下车,门口有战士站岗,说明情况,才被放行,不过人可以进去,车却必须留在外面。 人武部这边,也有专门的招待所,进屋登记,服务员查看一下说: “张龙同志,就住在101房间,我带你们过去。” “好好好!” 张连喜即将看到分别好几年的儿子,也格外激动,就知道一个劲点头了。 还有二彪子,也激动得攥紧拳头,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拐子爷爷,正了正军帽和衣领,虽然没有帽徽和领章,但是面对一位战斗英雄,他这个老兵,也同样心怀敬意。 咚咚咚。 服务员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屋里传出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服务员拉开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张连喜激动地走进屋里。 然后就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笔挺地站在那里,坚毅而火热的目光,也正向他望来。 “爹!” “大龙!” 父子二人同时发声,然后,四行热泪是滚滚而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连喜用袖子使劲抹着眼睛,他想好好瞧瞧朝思暮想的儿子。 “哥——” 二彪子几步冲上去,张开双臂,抱住大哥,眼里也满是激动和喜悦交织的泪水。 哥俩抱在一起,二彪子这才感觉到什么异样,从大哥怀里挣扎出来,两只手摸着大哥的双臂。 然后,他就感觉右手抓了个空,只抓住了大哥空空荡荡的衣袖。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选择(二更求首订) “哥,你的胳膊” 二彪子嘴里惊呼一声。 “大龙,你这是” 张连喜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胸口仿佛被重重敲了一锤,一口气没上来,身子就向后栽去。 幸好刘青山早就全神戒备,伸出双手,将他抱住,然后缓缓放到床上。 跟着,他从兜里摸出一个扁扁的小铁盒,飞速打开盒子,拿出来一粒东西。 手指轻轻一捏,把外面的封蜡捏碎,露出里面黑漆漆的小药丸,直接捏住张连喜的下巴,塞进嘴里,还用手指头捅到舌头下面。 这是哑巴师父给他的药丸,里面有熊胆c麝香c人参等药物,最大的功效,就是强心。 差不多相当于速效救心丸吧。 只是速效救心丸这种神药,去年才研发出来,市面上还极为少见。 “爹,你怎么啦?” 二彪子都吓傻了,手足无措,就剩下哭喊了。 张龙还算震惊,伏在床边,伸出仅存的右手,搭在老爹的手腕上,感受着脉搏地跳动越来越强。 他的眼泪,也滴滴答答的,落在床单上。 大约两三分钟,张连喜口中啊了一声,终于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大儿子,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爹,你不能再激动了。” 张龙赶紧安慰父亲一番。 他知道,母亲去世的早,这个家全靠父亲支撑,四十多岁的人,就跟小老头似的。 本来想着参军入伍,搏一个好出身,帮着父亲支撑起这个家,可惜现在自己也成了残疾。 “爹,我没事,就是少了一只胳膊,干啥都不影响。” 张龙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反倒一个劲出言宽慰。 不过效果不大好,张连喜一瞧见儿子空荡荡的衣袖,心情就无法平静下来。 张龙狠了狠心说道:“爹,我们一个班的战友,有三个永远都回不来,跟他们相比,我少一只胳膊,又算什么?” 屋子里的人,听了都不禁为之动容,他们这才意识到战争的可怕,是真会死人的。 拐子爷爷也努力站直身子,然后庄严地敬了个军礼。 张连喜也被吓到了,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张龙的那只手,似乎要是撒开的话,就会失去这个儿子一般。 刘青山一瞧,这才放心,悄悄拉拉老支书和拐子爷爷的衣角,三个人轻轻退出房间。 三个人到了外间,在一个长条沙发上坐下,老支书忍不住摇头叹息:“唉,大龙这孩子可惜了。” 拐子爷爷则安慰他:“放心吧,政府肯定会妥善安置的。” 刘青山默默无语,他知道,张龙虽然被分配到县城的羽绒制品厂,进了保卫科,可是还没到九零年,这个厂子就倒闭了。 而张龙这个人,又极为重感情,和几位战友一起,默默地照顾三位牺牲战友的家属,每月按时汇钱。 因为这个,本来就市侩的妻子和他闹翻了,离了婚,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中苦苦挣扎,尝尽心酸苦辣。 为了当初对战友彼此的承诺,大半辈子都能坚守下去,确实是条汉子。 刘青山敬重这样的人,他们也许贫穷,但绝不卑微。 这一世,他觉得,有必要帮助张龙,摆脱原来的老路,让他能够昂首挺胸过日子。 等到101房间的门重新打开,那父子三人的神情,已经平静许多,他们都只能选择接受眼前的事实。 刘青山刚要找张龙聊聊,结果这时候来了几位人武部的干部,看望张龙和他的家人。 等这些人离开,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林子洲那边,有郑红旗招待,刘青山也就不用管他,索性又在这边蹭一顿,伙食竟然也不错。 “你是三凤吧,这一转眼就长成大小伙子了,谢谢你了。” 张龙依稀记得刘青山的模样,刚才又听弟弟说了一些村子里的事儿,所以也对刘青山刮目相看。 刘青山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大龙哥,将来有啥打算?” “县里会统一安排工作,我服从分配,而且,那三名战友的家属,也需要我们资助。” 张龙现在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毕竟他今年才二十出头。 他一个农家娃子,现在能进县城工作,吃上商品粮,端起铁饭碗,知足了。 可是刘青山却摇摇头:“大龙哥,我不建议你这样做,还是回咱们夹皮沟吧。” 饭桌上的人,都吃惊地看着他,二彪子还伸出手,试图摸摸刘青山的额头:三凤不会是发烧说胡话吧? 哪有放着县城的铁饭碗不端,跑回农村种地的? 张龙则目露沉思之色:要是换成普通的半大小子,哪怕是他的弟弟二彪子这么说,张龙肯定都会嗤之以鼻。 但是在了解刘青山的事情之后,张龙不得不慎重考虑。 家里今年竟然收入了一千多块钱,而且二弟还学会了水稻种植的手艺,这一切,都源于眼前的刘青山。 所以张龙没有轻率地去反驳,而是问道:“三凤,怎么说?” 刘青山先给张龙盛了一碗酸菜白肉汤,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 “大龙哥,从大的方向来说,随着改革的深入,铁饭碗肯定要被打破;从你个人来说,你有家人,还要有战友的家属需要你照顾,一个月几十块的工资,真够用吗?” 这个问题很实际,张龙必须慎重考虑,他无声地喝着酸菜汤,感觉嘴里一阵阵酸楚。 “不如领一笔复原费,再加上战斗英雄的补偿奖励,应该不少吧?” 刘青山只知道,当时的复原费其实不多,农业户口的普通的士兵,也就是一两百块,再加上几百斤的粮票。 不过张龙的情况比较特殊,应该能有几千块。 刘青山的这个提议,叫张连喜都皱起眉头:“领一笔钱,终归是死钱,花光就没了。” “喜子叔,大龙哥可以拿着这笔钱,入股咱们合作社呀,应该没人反对吧?” 刘青山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他相信夹皮沟未来的发展,每一个合作社的社员,也都会因此受益。 “嗯,这样好像可以!” 二彪子经历过年前的分红,于是率先支持,就算在工厂干一年,能赚到一千块吗? 张连喜也有些心动,不过还是舍不得商品粮和铁饭碗所带来的诱惑。 对于当时的农村人来说,这两样简直就是他们最大人生的追求。 在干掉了一大碗酸菜汤之后,张龙终于表态:“三凤,我会考虑的。” 刘青山点了点头,他能做的都做了,至于如何选择,是张龙的自由。 吃完饭,其他人就留在这边,参加明天的表彰大会,刘青山回到政府招待所。 林子洲也吃完饭了,正在跟郑红旗闲聊,两个人看样子很谈得来。 旁边,郑小小也捧着一本书,在那陪着。 不过这丫头看书不怎么用心,第一眼就发现刘青山,便噌一下站起来,跑回自己的房间。 咦,这咋还躲上了? 刘青山有点纳闷,不过很快就看到郑小小背着个书包,一阵风似的又跑出来,小手拍拍鼓鼓的书包,嘴里兴奋地说着: “这是给四凤五凤带的课外书,正好搭你的车给她们送过去。” 刘青山真想告诉她:捎东西啊,俺帮你带回去就成,你就不用去了。 不过考虑了这么说的后果有点很难预料,于是也就没吭声。 郑红旗也宠溺地摸摸妹妹的小脑瓜,他觉得刘青山家里的氛围很好,妹妹也喜欢,显然没在那里待够呢。 看到刘青山,林子洲就忍不住嘴里打趣道: “青山,你个小滑头,跟我竟然还打埋伏,你在春城以及广交会的那些事,怎么不老实交代呢?” “林姨夫,俺是老实人。” 刘青山先往自己脸上贴标签。 嗤,身边响起郑小小略显鄙夷的声音,显然连她都不相信。 等他们开着两辆车回到夹皮沟,已经将近晚上八点,看到郑小小又来了,把老四老五乐得直蹦高。 一人拉着她一只胳膊,直接扯进屋里,屋子里,很快就响起一片欢声笑语。 第二天,已经是正月初五,俗称破五,早晨是必须吃饺子的,而且还煮了鸡蛋。 二姐刘银凤,就是今天的生日。 她这个生日挺好,年年都不用特意过。 只不过往年这时候还没有鸡蛋,今年管够。 “二姐,祝你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吃饭的时候,刘青山率先送上祝愿。 所谓的心想事成,当然是考上大学了,刘青山相信,这一世二姐肯定能实现这个愿望。 刘银凤也美滋滋地笑着,把一枚枚鸡蛋发给大家,都沾沾福气嘛。 “二姐的鸡蛋必须吃,吃了就能学习好。” 刘青山嘴里也跟着咋呼。 听他这么一说,小老四一口就咬了大半个鸡蛋,结果鸡蛋黄太干,一下子噎住了,抻着小脖子,却怎么也咽不下去,眼泪都噎 出来了。 林芝把手伸到老四嘴前,小老四晃着脑瓜,示意不能吐出来。 还是山杏用小勺舀了饺子汤,慢慢送进老四嘴里,这才算是把鸡蛋黄给送下去。 “我要是吐出来,以后考试,肯定得零蛋。” 小老四一副心有余悸的小模样,庆幸自己没吐。 你这孩子! 林芝忍不住轻轻戳了一下她的小脑门。 吃完饭,刘青山领着他们去小松江上玩了一会儿,老四就张罗着回家看书。 等到下午两点多,刘青山正在锅台边上炒菜的时候,就看到二彪子兴冲冲地从外面探进脑袋: “三凤儿,俺哥来啦!” 刘青山就把炒菜的勺子递给二姐,然后迎出门去,只见张龙站在当院,正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大龙哥,欢迎回来。” 看样子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刘青山笑着说道。 张龙向前跨了两步,伸出右手,在刘青山肩膀上拍了一下: “三凤,这次回来,我就不打算走啦!”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计划(三更求首订) 继杨红缨之后,夹皮沟合作社,又迎来一位新成员。 那就是张连喜的大儿子,战斗英雄张龙。 夹皮沟的村民,当然没有人反对,相反,都表达了热烈的欢迎。 在这个时代,英雄是真心受到人们爱戴的,尤其还是自己的乡亲。 再说了,张龙入社的资金,足足有两千块。 去年合作社初创的时候,总资金才三千块。 不过短短的半年多,变化很大,经过商量,最后才确定张龙的具体股份:不上不下,大致处于社员的中游位置。 这也叫村民意识到,自己手里的股份,其实还是很值钱的,可能以后还会越来越值钱。 正月初六,林子洲心满意足地离开夹皮沟,同行的,有依依不舍的贺敏,以及同样恋恋不舍的郑小小,以及王教授老两口。 正好都是顺路,郑小小到县城就下车。 王教授老两口也来了半个多月,而且回去之后,还一摊子事呢。 最起码,也要把培育黑木耳菌种的项目组拉起来。 大伙一直送到村口,挥舞的手臂中,吉普车加速而去。 看到杨红缨还站在那发呆,刘青山就朝老四老五比划两下,这俩小家伙立刻奔上去,分别拉住杨红缨的一只手。 杨红缨就这样领着两个小的,转身回到夹皮沟,她现在是彻底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刘青山也就往回溜达,打春之后,天气就开始渐渐回暖,晌午头儿这会,已经有点开化的迹象。 特别是屋顶的雪,最先开始融化,房檐子上,都倒挂着一个个晶莹的冰溜子。 路过生产队的时候,就有人通知刘青山去队部等电话。 等了十分钟,电话又打过来,是飞哥打来的。 说他们已经到了青山公社,叫刘青山开车去接他们。 这家里的客人刚走,又来一波? 不过刘青山倒是不怎么意外,因为年前他就跟飞哥和刚子约好了,正月里叫他们来一趟。 他心里一直惦记的一项计划,准备在今年实施,要是成功的话,就能捞一笔启动资金,手头就宽裕多了。 开车去了公社所在地,在邮局门口,看到了飞哥和刚子的身影。 叫刘青山有点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一个人,又瘦又矮,还尖嘴猴腮的,俩眼珠四处乱踅摸,不是侯三又是谁? “青山,家里的年嚼瓜没吃光吧?” 刚子这货,老远就打招呼。 “没呢,啃完的骨头,都给你留着呢。” 刘青山嘴里也跟他开着玩笑,然后跟飞哥拥抱一下,又向侯三点点头:“侯哥,欢迎来到俺们这嘎达。” 年前在春城准备年货的时候,侯三挺卖力的,跟着联系印刷厂,又跑废品收购站买报纸啥的。 最后给他辛苦费的时候,这家伙急赤白脸的,说啥也不收。 刘青山也知道他的心思,无外乎是想攀关系。 正好接下来的事,侯三也算有用武之地,刘青山也就不介意拉他入伙。 “青山兄弟,冒昧来访,恕罪恕罪。” 侯三嘴里说着不伦不类的客气话,他其实心里挺忐忑的,像他这种不速之客,万一人家不欢迎的话,那就尴尬了。 他是眼睁睁地瞧着,大飞和刚子做生意发家的,从一个啥也不懂的生荒子,短短几个月,估计现在都成万元户了。 究其原因,还不是受到这位青山兄弟的指点,这才蹚出路子。 侯三觉得,在做生意这方面,他能把飞哥刚子甩出好几条街,可是却只能勉强小打小闹,他实在受够啦。 所以这一次,他是真豁出去了,不远千里,前来抱大腿。 拉上人,开车返回夹皮沟,几个人先去刘士奎家,把带来的礼物奉上。 毕竟这大正月的,不能空着手,就连侯三,都狠心买了四盒礼。 从爷爷家出来,看到园子里的塑料大棚,侯三就说啥也要进去瞧瞧。 过年的时候,刘青山给飞哥和刚子他们捎过去的青菜,侯三因为帮忙,也有一份。 等他把青菜拿回住在郊区的父母家里,家人听说是这边大冬天种出来的,都惊呆了:他们这边原本就是菜农居多,不过主要是夏天种萝卜白菜啥的,日子紧巴巴。 这要是也能学会冬天种植蔬菜,那可就发家了。 所以侯三这次来,也存着一份学艺的心思。 进到大棚 里,立刻热气扑面,侯三眼睛一扫,然后就“妈呀”一声惊呼,直奔边上的花架子扑去。 “侯哥你慢着点,可别把花架撞倒喽!” 刘青山瞧着都有点担心,生怕这货一头撞上去。 “没事没事,就是把我摔个头破血流,也不能叫这些君子兰摔着!” 侯三看着架子上那十几盆大大小小的君子兰,眼睛里都直冒绿光,嘴里嚷嚷着: “青山兄弟,春城那边的君子兰,价格又涨了,一株刚出来的小花苗,就能买个十块八块的!” 缓了一口气,他又接着说:“就你家这些,少说值一万块!” 他看清楚了,这里面有两盆大的,最值钱,剩下的应该都是一年苗,但都十分茁壮,每株卖一百块肯定没问题。 刘青山则笑而不语,这些小苗,都是爷爷去年从春城回来之后,精心繁育出来的。 君子兰的繁殖方式,主要是两种: 一个是从根部分蘖,自然长出来的小苗。 另一种就是利用开花之后的花籽,进行发芽繁殖。 看着侯三在那抓耳挠腮,心痒难耐的样子,刘青山决定,正好大伙都在这,就把这件事好好说说。 虽然现在君子兰行情看涨,但是刘青山清楚:真正的疯狂尚未到来。 从今年秋天到来年的入夏,这十个月左右的时间,才是君子兰最疯狂的时刻。 随便一株一年生的小苗,只要品种和品相不是太差,那么就最少值几百块。 要是开花的名贵品种,像什么和尚c花脸儿,或者是技师c圆头之类,每一株,都是几千上万块。 而且你还别嫌贵,就算你挥舞着钞票,人家还不一定卖呢。 据说有港商想用一辆豪华皇冠小轿车,想换一盆“凤冠”君子兰,愣是没成! 树大招风,刘青山不想搞那些动辄几万块的君子兰,他就想不声不响地卖点小花苗。 要知道,疯狂的利益,注定会叫人也疯狂起来,不惜为了一盆花铤而走险。 从今夏到明年夏天,春城就会因为君子兰而陷入疯狂,抢劫的事件层出不穷。 刘青山就想跟着赚点小钱,可不想陷得太深。 四个人蹲在花架子下面,吃着刘青山刚揪下来的黄瓜。 咔的咬了一口黄瓜,刘青山这才问道:“我有个发财的计划,准备合伙搞一搞,不知道你们有兴趣没有?” “有有有!” 侯三两个眼睛直冒光,都赶上火眼金睛了,他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吗? 刚子倒是一脸无所谓,用手指调戏着月季花上的一只小蜜蜂:“青山,你咋说我们咋干就完事了。” 飞哥也不吭声,只是朝刘青山点点头,对这位兄弟,他现在除了敬佩,就剩下信任了。 “那好,俺就说说,俺估摸着,今年的年底到来年开春,君子兰肯定还会暴涨。” “所以俺计划着,在春城郊区,弄一块地扣大棚,专门在棚子里培植君子兰,从现在开始,顶多一年时间就出手。” 啪的一声传来。 侯三拍了一下大腿,满脸激动地说道: “青山兄弟,俺老家就是郊区的,俺爹和俺哥他们都是菜农!” 飞哥倒是比较淡定:“我没意见,要钱出钱,要人出人。” 刚子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青山,那服装摊儿还搞不?我们准备过了正月十五,就去羊城进牛仔裤呢。” “要是侯哥那边有家人的话,就不影响了,你们隔三差五去转转就行,侯哥主要在大棚负责。” 刘青山也想不到,侯三老家就是郊区的,这样一来,可就省心多了。 于是他又说道:“亲兄弟,明算账,咱们先把利益划分清楚,免得到时候起争端。” 刚子和飞哥无所谓,侯三则一个劲点头。 然后就听刘青山继续说:“俺手头划拉划拉,能拿出来五千块钱,剩下的钱你们出。” 啥,五千块,这么多! 侯三蹲的有点腿发麻,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连五百块都拿不出来啊。 刘青山伸手把他拉起来:“侯哥你能拿多少就尽量,你主要是家里的大棚入股,另外采购花苗和种子以及培育这些事,都需要你跑腿和你的家人跟着忙活。” 侯三这才放心:不出钱,当然就得多出力,这个没毛病。 “那我和刚子也出五千块吧。” 飞哥也做出决定,剩下的钱,还要做服装摊的流动资金。 刘青山点点头:“那好,俺现在就划分一下收益分配,这件事是俺主导的,俺到时候拿大头,占百分之五十。” “飞哥和刚子算一股,占百 分之二十,侯哥你这边出人出地,也占百分之二十,剩下的百分之十,俺准备再拉个人入伙。” 抬头望了那三人一圈,看他们都点头同意,刘青山这才笑着伸出手:“那预祝咱们合作愉快。” 四只手很快就搭在一起,刚子还大咧咧地叨咕:“就是点花苗儿,咱们这些人就够用了,还用再拉人吗?” 一边说,他一边继续去逗蜜蜂,结果那只蜜蜂估计是被他给逗急了,屁股一拱。 啊! 刚子猛得抽回手指,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刘青山掐住他的手指,把刺儿帮他拔出来,又使劲挤了几下,嘴里幽幽地说道: “花有时候也会扎手的”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真朋友(四更求首订) 刘青山选定的最后一个合伙人,就是新回村的张龙。 晚上吃完的时候,把张龙和张彪哥俩也叫过来陪客,张彪,自然就是二彪子的大号了。 等家里人都吃完下桌,去爷爷家看电视,屋里只剩下他们这帮小兄弟,刘青山这才把情况跟张龙说清楚。 张龙也不由得眼睛一亮:“三凤,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叫战友一起过去?” 刘青山点了点头,张龙现在就一只手,再能打又能打几个? 所以他想要借助的,就是张龙的那帮战友,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勇者。 “我明天就跟彪子去龙江省,把种水稻的机械买回来,再看看能不能找几个战友。” 张龙也是急性子,不急不行啊,那些牺牲的战友家里,有年迈的老人,有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 没了家里的顶梁柱,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至于抚恤金,普通战士就是五百元左右,花一分少一分。 “那我明天也回春城,先把大棚支起来,再采购花籽花苗。” 侯三也急,好不容易有了个发财的机会,他能不急嘛。 快三十的人啦,还没讨老婆呢。 “我还想在这多玩几天呢,上次来都没玩够。” 刚子嘴里不满地嘟囔着,这货倒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这种人,一般都有福。 “哥呀,你是我亲哥,在这待着,我现在连觉都睡不着呀!” 侯三急得就差抓耳挠腮了。 “叫谁哥呢,你小子比我还大好几岁。” 刚子一边说,一边伸手在侯三的脑壳上拍了下:“你呀,就是猴急。” 瞧着侯三,大伙也都不觉莞尔。 第二天就是正月初七,刘青山收拾一下,准备开车去春城,先期筹备工作,他得盯着。 吉普车里塞得满满的,一共挤了六个人,刚子都恨不得把侯三塞背箱里去了,谁叫他长得最瘦小呢。 等到了县城,把张龙和二彪子卸下去,这才松快多了。 “一路顺风!” 刘青山朝张龙和二彪子招招手,要光是二彪子,他是万万不放心带那么多钱的,但是有张龙就不一样了。 真有麻烦,军功章掏出来,到哪都好使。 双方在县城兵分两路,各奔东西,刘青山开了一会车,就把驾驶位让给飞哥。 刚子也手痒,不过他刚开始学驾驶,刘青山可信不过他。 一路颠簸到春城,已经是半夜,直接找了个旅店住下,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在侯三的指引下,前往东郊的二道河子。 驶出市区,就是平整的田地,同样被积雪覆盖,朝阳照耀的地方,偶尔也有土地融化而裸露出来。 吉普车开进一个稀稀拉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侯三说,他们老家这个小村子,从前叫“共荣村”,还是鬼子那时候取的名儿 不过解放后就改名字了,现在叫光荣村。 刘青山也觉得挺有意思,从共荣到光荣,这本身就是一个民族进步和强盛的缩影。 不过这个小村,眼下看起来还很贫困,零星有几家砖房,剩下大多数,也都是泥草房。 在一户破旧的草房前停车,几个人下了车,侯三朝这个三间草房一指:“这就是我老家。” 刘青山瞧瞧,房子是挺破的,不过房前屋后,地方够宽敞,建大棚没问题。 院子里忽然冲出一条大黑狗,朝着侯三一个劲儿地吼。 气得侯三是破口大骂:“大黑,把老子都忘了是吧,你个狗娘养的!” 刚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你这话骂得一点毛病都没有。” 被骂了一句,那大黑狗似乎认出了侯三,开始摇晃起尾巴。 这时候,屋里走出来两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在这个时代,五十多岁,确实就是老头儿和老太太了。 那个老头儿满脸皱纹,后背也驼了,看到侯三,顿时上火喝道:“你个败家玩意,还知道回来,滚远点,看你就来气。” 刘青山也能猜到大概:侯三不务正业,更不肯在田里出苦大力,所以在老爹眼里,就是个二流子,不受待见。 倒是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也就是侯三的母亲,捅了捅老头儿,然后向刘青山他们说: “你们是三子的朋友吧,快进屋坐吧。” 老头嘴里嘟囔一声:“鱼找鱼,虾找虾” 又被老伴儿捅了一下 ,后面更难听的才没说出口。 侯三也感觉有点没面子,气得直跺脚:“爹,我朋友这次来是办正事的,给咱们家找了一条发财的路子。” 老头看样子脾气挺倔的,哼哼两声:“发财俺是不指望了,别被你把家底都败光,俺就烧高香啦。” 刘青山也不以为意,提着礼物,乐呵呵地进到屋里。 侯三的母亲抄起笤帚,赶紧划拉炕席,嘴里还叨咕着:“来就来呗,还拿啥礼物,怪破费的。” 大正月里的,当然不能空手登门,刘青山摆出两瓶酒,两瓶罐头,两袋白糖和两条烟,就把老两口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家里老大老二相亲的时候,去丈人家里,也没舍得拿这么多好东西啊。 这还不算完,刚子也把抱着的纸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些新鲜蔬菜。 看着水灵灵的黄瓜和韭菜这些,老两口眼睛都直了:过年他们也没吃上青菜啊! 蔬菜是刘青山叫带着的,他也顺势打开话匣子: “大爷,大娘,俺们村就是扣大棚,冬天种蔬菜,把蔬菜都卖给汽车厂了,您二老看看这韭菜,五角钱一斤,黄瓜还三毛钱呢!” 侯三的老爹侯喜禄一听,连连摆手:“别别别,这么金贵的东西,给俺们吃了也糟蹋,你们拿到城里卖了。” 老太太也一个劲摇头:“可不敢吃,不敢吃。” 刘青山眨眨眼:好像效果有点太好,把人家给吓住了。 于是他乐呵呵地说道:“大爷大娘,俺们今天来,就是把这塑料大棚的技术教给你们,等到今年冬天,你们就能进城卖蔬菜,那日子不就好过了吗?” 侯喜禄听得一惊,不错眼珠地盯着刘青山,然后就越来越激动: “你这娃实诚,跟三子以前交的那些狐朋狗友不一样c” 侯三嘎巴几下嘴,最终也没有反驳,因为老爹说的就是事实。 他的母亲也激动不已,颤巍巍地给几个人倒水,嘴里一个劲念叨:“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啊。” 等她倒完水,侯喜禄又叫她去把老大老二都叫来,一家人好好商量商量。 侯三的两个哥哥都成家了,也都在本村,很快就来了,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跟侯三完全就是两路人。 老太太去外屋地收拾饭菜,剩下的人在屋子里说事儿。 刘青山就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他准备在房前房后各建一座大棚,都是由他们投资。 其中一座,培育君子兰;另一座,给侯家使用。 侯家出场地,出人工,负责照顾大棚,到时候,刘青山还准备雇一个专门种花的老师傅。 等大棚建完,估计张龙也就能领着战友来这,吃住都在侯家,到时候给点伙食费就成。 大棚怎么也得出了正月才能动工,不过现在可以先备料,红砖c骨架和塑料之类,都提前准备好。 刘青山直接拿了一千块钱出来,这些钱用来进料足够了。 备料的事,交给侯大侯二哥俩,侯三主要是在市区收购君子兰的种子,物色一名靠谱的老师傅。 等到大棚建设完毕,马上就可以开工。 看到刘青山真金白银地拿出来,侯大侯二也就不再有任何怀疑,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大棚建好。 至于技术性的一些问题,侯三在夹皮沟也都看得差不多了,到时候由他盯着就成。 在这吃完午饭,刘青山他们就离开前进村,侯家人一直送出村子,回来的时候,还跟做梦似的。 “老三这小子总算交了几位靠谱的朋友!” 侯家大哥说出大伙的心里话,他们忽然觉得,这日子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奔头。 一行人回到市区,刘青山又给了侯三一千块钱用来收购种子。 大部分钱,则放到飞哥那边,并且告诉侯三:手头的钱花没了,就找飞哥和刚子去要。 这里面的道理,侯三当然懂。 算起来,他跟刘青山的关系,毕竟差着远呢。 人家能相信他,把一千块钱交到他手里,那就算对他已经非常信任了。 侯三这家伙,这些年也没白在春城混,三教九流,认识的人还真多,叫他收购君子兰的种子,确实找对人了,他很适合干这个。 结果第二天晚上,这货就找到刘青山,开始诉苦: “简直就是抢钱嘛,一粒名贵品种的花籽都敢要四五块,这些人都他妈疯了!” 刘青山笑笑:这才哪到哪,真正的疯狂,还没开始呢。 侯三是和刚子一起跑的,所以也不可能在价钱上捣鬼,刘青山就笑着安慰他: “侯哥,要是便宜的话,咱们也就不用准备一万块的启动资金。” 侯三点点头,心中感叹:这东西果然是有钱人才能玩得起。 刘青山又叮嘱他:“侯哥你就敞开了买,啥时候把钱都花光,你就算完成任务。” “还有,如果碰到便宜的大株或者一年苗,也别心疼钱,该出手就出手。” 侯三咬咬牙,拍拍小胸脯:“兄弟你放心,我一分钱本钱都没拿,跑腿出力要是再不中用,那我侯三就真变成猴儿得了!” 保证完了,这货眨巴几下眼睛,忽然又心虚起来:“兄弟啊,一万块啊,都从我手上花出去,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败家了?” 刘青山笑了笑:“侯哥啊,又不是叫你赚一万块,不要有太多压力。” “就因为是花钱,我才心里没底呢,万一最后要是赔了,我侯三对不起你们啊!” 侯三看样子也动了真情,两个眼睛红红的,这话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刘青山微微点头,他算是真正认可了侯三这个人。 于是他抬手拍了一下侯三的小肩膀:“侯哥,你就放心去干吧,现在只是个开始,以后咱们一起赚大钱的日子,还长着呢。”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找对象的来了(五更求首订) 正月十四,明天就是元宵节。 元宵节嘛,要是不吃元宵,那总觉得跟没过这个节似的。 情况大概跟端午节不吃粽子,八月节不吃月饼的感觉差不离。 高文学骑着自行车,颠簸颠簸跑了一趟供销社,回来的时候却是两手空空。 说是供销社进了一批元宵,不过数量太少,前几天就卖光了。 其他村民一瞧,也就绝了去购买的心思。 “没有元宵,咱们就吃豆包,反正都是黏的。” 大张罗跟周围的村民传授经验,结果惹来孩子们一阵白眼,二牤子更是气呼呼的嚷嚷: “你家豆包能跟元宵比呀!”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有豆包啃就不错啦。” 大张罗扬起巴掌,在二牤子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二牤子的特点是挨打一般不哭,好吃的好玩的这些,捞不着的时候才哭,所以还嘿嘿咧嘴乐呢。 大伙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前些年日子困难的时候,有两年,连豆包都吃不上呢。 这时候,车老板子忽然感叹起来:“要是有江米面就好喽,咱们自己就能做元宵了。” 要说车老板子可是夹皮沟的能人,一些老手艺啥的,多多少少都会点儿。 比如他年轻的时候,就做过元宵,走村串门卖过,后来开始割尾巴,他也就不敢了。 张大帅忍不住揭他老底:“老板子,你整的那元宵,味儿太冲,俺们可不敢吃!” 大伙一听,也都哈哈大笑。 车老板子也红头胀脸的,这里面还有个典故:有一年正月逛元宵,那时候车老板子刚成家不久,家里的七仙女也刚生了两个。 他们两口子在地上忙着弄元宵,结果也不知道是老大还是老二,在炕上拉粑粑。 偏偏拉的还是俩小粑粑蛋儿,车老板子忙忙活活的,也没太在意,还以为是元宵馅儿掉炕上了呢,顺手就捡起来,扔到笸箩里逛上了。 外面裹上一层层江米面,也瞧不出来啊,稀里糊涂就给买出去。 正月十五那天,就有邻村的人,骑着自行车来找他算账。 老板子起初还不认账,后来人家拿出来咬了半拉的元宵,口中怒骂:“你自己尝尝,这是啥馅的?” 后来赔了人家两块钱,才算完事。 张大帅讲了一遍这个典故,把那些没听过这个故事的小娃娃都给乐疯了。 车老板子那叫一个恨呀,挨个要掴打小娃子的屁股。 这帮淘小子,还故意在车老板子跟前扮鬼脸,他们知道,老板爷爷最喜欢小男孩,根本不会打。 二牤子嘴里还说呢:“嘿嘿,老板爷爷,你千万别打,万一把俺们的元宵馅儿打出来咋整啊。” 这句话顿时对老板子造成巨大的伤害,他蹭蹭蹭几步撵上去,把二牤子夹在腋下,抡起巴掌,准备狠狠抽两下。 “吉普车,是青山回来啦!” 张杆子一声吆喝,娃子们便飞跑上前。 很快,吉普车就开进队部院里,刘青山从车上跳下来,在人群中扫了扫,就看到车老板子,挥手吆喝道:“老板叔,赶紧弄点元宵馅儿!” 人们一愣,然后哄堂大笑。 车老板子也哭笑不得:“青山啊,你也学坏了,跟着凑啥热闹?” 刘青山也有点发蒙:“学啥坏呀,俺从春城拉回来一面袋子江米面,咱们正好自个做元宵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吉普车里,拎下来一个满满当当的面袋子,另外还有一起买回来的芝麻和花生之类的。 “做元宵,做元宵啦!” 娃子们开始欢呼,满屯子疯跑,很快消息就传遍夹皮沟。 老板叔这回也来劲儿了,把袖子一挽,扛起面袋子,就往家跑。 身后忽然传来张大帅的声音:“老板子,要不上俺家弄去,俺家现在没小孩儿。” 就见老板叔一个趔趄,差点拐阳沟里。 刘青山回家转了一圈,然后也去老板叔家里瞧热闹,身后还多了俩小跟班。 有这种事,当然拉不下老四,山杏也形影不离地跟着。 到了老板叔家当院,人还真不少,尤其是那一群小娃子,都趴在窗户上看稀奇。 也有一些大人,不过都端着盆子或者笸箩,里面装着些炒好的松籽c核桃c榛子之类。 这些碾碎之后,都可以添加到馅料里面。 进屋一瞧,老板叔和几个人正忙着调元宵馅儿呢。 芝麻花生之类的,都已经炒熟,还不知道从哪弄了一个药碾子。 张大帅坐在小板凳上,俩脚蹬着车轱辘一般的碾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把这些做馅料的东西统统碾碎。 再拌上白糖和刘青山买回来的青红丝,最后倒上化开的荤油,搅和一阵,等猪油慢慢凝固,馅料就变得比较黏稠。 然后放在案板上搓成长条,用刀咔咔咔切成小丁儿,一个个小馅子就做好了。 “来,一家发一个,吃完赶紧滚蛋,别在这碍事!” 老板叔端着馅盆子,挨个给小娃子们发。 “俺先尝尝,老板子你调的馅子,味道咋样?” 张杆子这货,也伸手抓了两个,扔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点头:“嗯,挺香!” “一会儿分元宵的时候,你家少分两个。” 老板子瞪了他一眼,跟小孩儿抢东西,没出息。 打发走了小娃子,就开始做元宵了,也是俗称的逛元宵。 之所以叫“逛”,是因为把馅料用大漏勺在水里将表面沾湿之后,就放到装着江米面的大笸箩里面。 然后两个人摇晃笸箩,来回逛荡,元宵馅儿在笸箩里来回滚动,表面就沾上一层江米面。 再用漏勺捞出来蘸水,然后再逛荡,反复四五次,一枚枚圆溜溜c雪白白的元宵,就制作出来。 所以逛元宵,也常被叫作摇元宵。 一面袋子江米面,弄出来两面袋子多的元宵,看样子有一百多斤。 大张罗出去吆喝一声,家家户户就都端着盆子,乐呵呵地来领元宵。 这么多也没法子一个个地数,基本上就按照家里人口的多少来分。 人口多的,就多给一笊篱,像张杆子这样人口比较少的,就少给点。 基本上,每家能领回去三四斤的元宵,足够解解馋了。 “青山,这钱咋算呢?” 张队长领完自家的元宵,就开始算账。 “没几个钱,算了算了。” 刘青山摆摆手,他本来想直接买元宵的,不过没那么多票儿,所以最后只能把江米面买回来,自己做了。 张队长摇了摇头:“那不成,还是从合作社的资金里面出吧。” “也行,以后就形成规矩,三大节啥的,需要购置的东西,都是合作社出,就算给社员发福利了。” 刘青山不在乎这点钱,但规矩还是要立下来。 轮到刘青山领元宵了,老板叔是一笊篱接一笊篱的,把老四拿来的盆子都给装满了。 老四自个都端不动,得跟山杏一起抬着。 “太多啦!” 刘青山觉得应该倒回去点,元宵这东西,也就吃几个尝尝,还能当饭吃啊。 老板叔连忙阻拦:“别,你家人口多,而且三天两头就有客人,多预备点。” “这都快过完十五了,肯定没啥客人。” 刘青山算计过,该来的都来过了。 最后还是端了大半盆子,老四老五抬着往家走,刘青山瞧着俩小家伙抬得费劲,想要接手,人家还不让呢。 出了老板叔家的大门,拐到大街上,村民出出进进的,还有一些没事的,都在这里扎堆。 这时候,就见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向这边走过来,健步如飞,眨眼间就到了人们跟前。 大伙都不由得眼前一亮:来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大闺女。 这姑娘身材高挑而匀称,目测超过一米七,虽然他们这边,普遍身高都比较高,但是超过一米七的女性,也不多见。 上身穿着画布棉袄,一条又粗又黑的大鞭子,并没有垂在身后,而是很豪放地在脖子上缠绕了两圈。 瞧那样子,这要是耷拉到身后,直接就过屁股蛋了。 这姑娘生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端着元宵的人们。 眼神里,一点没有姑娘家的羞怯,反倒热辣辣的,闪着几分野性。 “这里是夹皮沟吗?” 大姑娘忽闪着大眼睛,乐呵呵地问起来。 “是啊,闺女你是哪个村的,找谁呀?” 张三奶奶也在场,她这个媒婆经常行走于各村之间,一般的大姑娘都认识。 但是眼前这么出彩儿的一个,她却瞧着眼生。 “是夹皮沟就对了,我对象家就在这住,我是来对象家串门的。” 大姑娘露出一副安心的模样,没走错地方就好。 村民们好一阵诧异:没听说谁家小伙有这么个对象啊? “闺女,你对象是哪个?” 三奶奶更纳闷,这夹皮沟的青年男女找对象,基本上她都承包了。 那姑娘大大方方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对象呀,他叫刘青山。” 青山! 唰的一下,村民们的目光,都汇聚到刘青山身上。 就算刘青山一贯淡定,宠辱不惊,这次也惊得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那姑娘眼睛一亮,噌一下蹿到刘青山眼前,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上上下下打量着。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胸中都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嗡嗡嗡议论成一团: “难道是青山小时候订过娃娃亲?” “没听说过啊,不过也有可能,他们家搬咱们夹皮沟也就十多年儿,没准是小时候定的呢?” “这姑娘不会是个傻丫头吧,瞧着有点愣头愣脑的?” “傻肯定不傻,那大眼睛灵动着呢,就是好像性子有点野,大姑娘家家的,自个来找对象”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点难搞啦(六更求首订) 这种事情,刘青山保证:他两辈子都没遇见过。 不认不识的,突然冒出来一个对象,这叫什么事呀? 刘青山不由得咳嗽一声问道:“姑娘,我们认识吗?” 那姑娘朝他一笑,然后摇摇头,还露出俩大酒窝。 刘青山一摊手:“不认识你就说是我对象,你咋想的啊?” 那姑娘的大眼睛忽闪几下:“是我爷说的,我爷爷说要领着我去你家提亲,还说到时候,你不就成了我对象吗?” “你” 刘青山很想说,你这叫缺心眼呀,可是瞧瞧这个明眸皓齿的大姑娘,还真不好做出这样的评价。 所以只能迁怒到她爷爷头上:“你可不能再听你爷爷瞎掰,没影儿的事都能说成真的,简直就是个老糊涂虫。” “小子,你说谁呢?” 人群外面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刘青山刚要循声望去,立刻就有一种头皮发炸的感觉。 然后他就第二次看到了那如刀似剑一般的目光。 海东青! 刘青山深吸一口气,这个只有过短暂接触,甚至他只知道对方一个名号的人,同时也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人。 一个能领着村民干扒车的勾当,简直就相当于从前的土匪头子啊。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这还没定亲呢,就把爷爷扔到后面不管了。” 那老者嘴里念叨着,显然是爷俩一路走来,姑娘嫌他走得慢,性急地先进村。 不过老头虽然嘴里埋怨着,但是却捻着山羊胡,一脸宠溺地望着孙女,好像还挺支持她这么干似的。 难怪这丫头的性子这么野,估计都是这糟老头子给惯的。 “爷,谁叫你走得那么慢。” 那姑娘把缠在脖子上的大鞭子一甩,辫梢呼呼抡了两圈之后,被她咬在口中,眼睛就热辣辣地瞧着刘青山: “听爷爷说你也是练家子,咱们过过手?” 说完猛地一甩头,刘青山就觉得一道黑影,向他面上袭来。 要是换成先前,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但是他随着哑巴爷爷习武,也有五个月的时间,可不是白练的,起码眼疾手快。 猛地竖起手掌,挡在脸前,将袭来的黑影挡住。 却是那姑娘乌黑的辫子,还在他的手腕上缠了一圈。 “你输啦!” 那姑娘口中喝了一声,辫子就犹如灵蛇一般,重新缠回她的脖颈上。 她清澈而大胆的目光,依旧落在刘青山脸上,嘴里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顶多练了一年不到,像你这样的,我一个能打五个。” 我怎么就输了? 刘青山有点不明所以。 得,输了就输了吧,跟一个姑娘家争个胜负,也没啥意思。 于是他也做了一个手势:“远来是客,请先到家中一坐。” 刘青山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来者不善啊,还是赶紧请师父下山吧,这种老江湖,不是他能对付的。 于是他在前面带路,后面那祖孙俩左顾右盼,看到各家园子里的塑料大棚,眼里还迸射出羡慕的目光。 老四老五早就抬着元宵回家,并且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哥哥对象找上门。 这可把林芝给唬了一跳:儿子啥时候都有对象了? “长得咋样啊?” 杨红缨还很八卦地问呢,这也是个心大的。 这个问题对老四她们来说有点难,转着眼珠嗯了半天,最后朝刘金凤一指: “跟大姐差不多,不过个头比大姐高,辫子也比大姐长!” “那就是大美女呀,哈哈,还是咱们家三凤厉害!” 杨红缨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她觉得,用这个笑话,能取笑刘青山半年肯定没问题。 林芝可有点急,慌慌张张地往出走,老四这个小喇叭,又跑到爷爷那边去广播了。 所以等刘青山领着客人来到家门口时,只见看到全家人都站在门口眼巴巴等着呢,这场面可不小。 于是他硬着头皮介绍:“这位是是俺师父的朋友。”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连人家爷俩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绰号海东青的老者,却乐呵呵地朝刘士奎做了个行礼的手势:“哈哈,老朽海大贵,这是我孙女海明珠,冒昧来访,还望诸位不要见怪。” 这 家伙说话十分豪气,倒是对了刘士奎的胃口,彼此互道姓名,就论起年龄,刘士奎年长一岁,被海大贵尊称为老哥。 刘青山知道这个海老者的底子,见他跟爷爷谈笑风生的,心里就有点不爽:你是不是还有个本家哥哥,名字叫海大富? 将家里人都介绍一番之后,就把客人让进屋。 刘银凤倒茶,老四老五把瓜子和糖块什么的都给端过来,放到炕上,让海明珠吃。 海明珠捏捏两个丫头的小脸蛋,然后就从手腕上解下来两串珠子,分别缠到两个小丫头雪白的小手腕上。 珠子光溜溜的,只有她们的手指甲大小,立刻把连个小家伙给美坏了,戴着到刘青山眼前显摆。 “四凤,五凤,怎么能要姐姐的东西。” 林芝以为珠子肯定是挺珍贵的东西呢,连忙阻止。 海明珠大大方方地咧嘴一笑:“婶儿,没事,就是野地里长得草珠子,我没事穿着玩的,两个妹妹喜欢就好。” 一听是草珠子,林芝这才作罢,陪着聊了几句,就跟刘银凤去张罗饭菜。 或许是礼物的缘故,或许还有其它缘故,反正老四老五跟海明珠挺亲的,一个劲围着她黏糊。 小老四还把脖子上的东西拽出来:“明珠姐,我也有珠子,山杏也有呢,都是大哥给我们的。” 海明珠瞧瞧,原来是个花玻璃球,忍不住咯咯乐,眼睛还瞪了刘青山一下:哪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哄妹妹玩呢? 不过,当老四也把山杏的宝珠展示给她的时候,海明珠却一下子愣住了,卜愣一下从炕上跳到地上。 “东珠,这么大的东珠,现在可不多见!” 就连海大贵都凑上来瞧了好半天,瞧得刘青山都直担心:你们不会准备动手抢吧? 看了一阵,海明珠撇撇嘴,摸摸老四的脑瓜:“你哥偏心,你肯定不是亲生的!” “哈哈,错了,山杏才不是亲生的呢。” 老四咯咯笑着,笑得那爷俩都一愣一愣的。 然后,老四小嘴就叭叭的,讲了这颗珍珠的来历。 在听明白山杏的身世之后,海明珠的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还把山杏抱起来,坐到自己大腿上。 然后她的大眼睛就望向刘青山:“想不到你人这么好,我决定就嫁你啦!” 扑哧,杨红缨忍不住笑出声,然后赶紧假装去外屋地做饭。 刘青山也涨红了脸,扔下一句“我去山上叫师父去”,就一溜烟逃了。 等刘青山跟哑巴师父回到家,饭已经做好了,连炒带炖的,一共整了八个菜。 另外还用盖帘蒸了一帘子元宵,北方吃元宵,可蒸可煮,最好吃的就是炸元宵。 刘青山夹了个元宵尝尝,不错,外皮劲道,馅料香甜。 瞧瞧老四老五,都吃得眉开眼笑的,小孩子,就喜欢吃这种又甜又黏的东西。 刘士奎和哑巴爷爷,陪着海大贵喝酒,边喝边聊,多数时候,都是刘士奎和海大贵说话,哑巴爷爷只是笑呵呵地点头。 聊着聊着,海大贵放下酒盅,向刘青山说道:“青山小子,我这次来,是专程” 这是准备要提亲了? 刘青山惊得连连摆手:“海爷爷,俺还上高中呢,将来还要努力考大学,个人问题,怎么也得过上十年八载的再考虑!” 海大贵哈哈大笑,笑得山羊胡子直翘: “哈哈,瞧把你小子给吓得,我这次是专程找你算账来的,上回那事之后,你断了我们的财路,村里家家户户揭不开锅,你可得想个辙。” 不是定亲就好! 刘青山长出一口气,脸上立刻变得轻松下来:给别人出点子,这是他的强项啊。 于是就询问海大贵,他们那边的具体情况,因地制宜是必须的,生搬硬套的话,肯定行不通。 记得有一段时间,到处都学大寨,平地修梯田,那不是瞎折腾嘛。 海大贵点点头,他人老成精,当然明白刘青山的意思,显然不是忽悠他。 仔细想了想,这才说道:“我们那边,跟你们这里的情况差不多,也守着大山,不过耕地太少,能勉强吃饱就不错了,而且大都是梯田,不适合搞你们这种塑料大棚。” 看来,人家也是做过功课的,刘青山点点头: “那就只能靠山吃山了,等过些日子,我们这里看看能不能搞山野菜加工,要是可行的话,你们那边也建一个加工厂。” 海大贵摇了摇头:“我们那里要出去一趟,得走二十多里山路,机动车辆都进不去。” 刘青山咂咂嘴:这样就有点难搞啦。 正所谓,要想富,先修路,好东西运不出来,转化不成经济效益,再好的东 西也白搭。 “唉,我们那边也是被逼得没法子,才做起来无本生意。” 说到这,海大贵锐利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暗淡:“青山啊,真得谢谢你的提醒,这次来你们夹皮沟,一个是讨条活路,二来,是专程来表达谢意的。 说到这里,在地上那桌吃饭的海明珠,忽然插话:“爷爷,不是还有第三件事吗?” 同桌的杨红缨和刘银凤她们几个,都忍不住扭过头,生怕憋不住笑,把嘴里的食物喷到饭桌上。 这姑娘还真够直爽的,这是真看上咱家三凤了,可惜啦,剃头挑子一头热。 第三件事当然有,不过海大贵瞧出来了,刘青山这小子对自己的孙女没那个意思。 他脸皮再厚,也不能搞拉郎配那一套吧,这又不是在他那一亩三分地? 于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海大贵接着说道:“听说也有村子干那种事,年前都被端了。” “那叫一个惨啊,一个屯子,就剩下一帮老弱妇孺,我们村子要是也发生这种事,那我就只能跳河喽。” 看着海大贵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刘青山心里忽然一动: “海爷爷,你说你们的山脚下有水有河,那你们想过,人工养殖珍珠没有?” 海大富摇了摇头,疑惑地问道:“这珍珠还能人工培育吗?” —————————— 深夜六更完成,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月票都投给我吧,存稿等你们来爆!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送灯(满五百加更求首订) 听了刘青山简单描述一下淡水珍珠养殖之后,海明珠立刻兴奋起来:“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珍珠了,我们就养这个!” 刘青山则眨了眨眼:这丫头叫明珠,没准还真能靠这个发家。 姓名这东西,你要说就是个记号也成,但很多时候,似乎冥冥之中,又有定数。 海大贵比较持重,思索一番道:“就是这个周期比较长,最少也得两三年才能有收益,那这两年,我们喝西北风啊,村民非得造我这个队长的反不可。” 就你还是生产队长,领着村民扒车,你到底是队长,还是胡子头儿? 穷乡僻壤出刁民,越是偏僻的地方,民风就越是彪悍,海大贵应该就是这一类的代表。 想要短时间就见效的项目,哪有那么好找。 刘青山斟酌一番之后,这才说道:“我们和春城的农科大那边,即将开始一个项目,人工培植黑木耳。” “如果菌种培育出来,你们那边呢,可以直接在林子里养木耳段,基本上能达到野生木耳的品质。” “到时候,木耳晒干,轻飘飘的,人工背的话,也方便背出大山。” “短期内就搞这个项目,长期的话,就是淡水珍珠养殖,不过你们得派技术员出去学习,首都那边密云水库,听说搞这个挺好的。” 浪费了不少脑细胞,好歹算是给海大贵一个交代。 王教授那边,应该也就一两个月就能见成效,因为这玩意本身就不是啥高科技的东西,手工作坊都能弄。 而且刘青山还根据经验,给王教授提供了一些思路,直接就能上手。 有了短期和长期这两个项目,海大贵也终于满意,美滋滋地跟刘士奎和哑巴爷爷喝起小酒。 喝完之后,就跟哑巴爷爷相互搀扶着,上山去了。 刘青山不放心,非要送他们,结果被海大贵给撵回去:“你小子要是闲得慌,就陪陪我孙女去。” 老爷子,咱能不能别提这事! 刘青山吓得都没敢回家,直接去找大头,大头的对象早就送回去,小哥俩聊了一阵开春建大棚的事儿。 直到晚上九点多,刘青山这才回爷爷家睡觉。 第二天清晨,照例上山,等他走到木刻楞前面,发现有两个人影,正在晨光中闪动。 是哑巴爷爷,和海大贵正过招呢,刘青山就驻足在旁边观摩。 别看海大贵一把年纪,一招一式,却劲气内蕴,一时间,和哑巴爷爷打个旗鼓相当。 刘青山现在终于相信,海明珠说他不是对手,应该不是瞎吹。 毕竟人家是从小就跟爷爷练武,他这个半路出家的,拍马也追不上。 这还是哑巴爷爷每天用秘制的药酒,帮着他打熬身体呢,要不然更废。 场中来来去去的,又切磋了十多分钟,双方这才同时罢手。 海大贵哈哈大笑:“甘拜下风,不服老不成喽。” 哑巴爷爷依旧是满脸憨笑,淳朴得像个庄稼汉子,没有一丝所谓的高手风范。 刘青山也瞧出来一些门道:两个人看似平手,但是海大贵头顶白雾蒸腾,就跟顶着个蒸笼似的。 而哑巴爷爷,则一切如常,显然未尽全力。 如此对比,高下立判。 看完热闹,接下来就是被别人当成热闹看了。 海大贵完整地观看了刘青山练习的过程,包括跟小熊一起,被师父胖揍的环节,都没放过。 最后哑巴爷爷照例端出来一大碗药酒,刘青山喝了半碗,剩下的半碗,喂给小黑。 这熊娃子自个捧着碗,咕嘟咕嘟就往嘴里灌,它也喝习惯了,不怕苦。 “你对徒弟是真好,比亲孙子还亲呢。” 海大贵一脸羡慕,最后还拍拍那只小熊:“小家伙也跟着沾光喽。” 哑巴爷爷只是笑而不语,刘青山也笑呵呵地望着师父:可不就相当于亲孙子嘛。 于是一起下山,今天是正月十五,传统的元宵节,早晨照例是包饺子。 等他们回来,家里人已经把饺子包好了,放了两挂鞭炮,就开始吃饭。 饺子馅是芹菜肉和韭菜鸡蛋的,一共煮了两锅。 刘青山发现,海明珠的饭量,那是真不小,反正大姐二姐老姐这姐仨加起来,能顶住她一个就算不错了。 “这要是谁娶了当媳妇,家里还不得被吃穷喽?” 刘青山开始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过他还 是能够理解的,因为他也这样,都是练家子,谁笑话谁呀? 吃完饭,刘青山就忙活起来,正月十五,当然要做冰灯。 不过这灯,不是家里点的,而是要送到父亲的坟前。 正月十五,给故去的先人送灯,也是当地的习俗。 做冰灯还是比较简单的,找个干净的喂得罗,装大半下的凉水,然后放到背阴的地方,水桶里面的水就会慢慢结冰。 一般都是水桶的边上先开始结冰,等到一寸多厚的时候,把中间没结冰的水倒出去。 因为喂得罗这种水桶,都是下面稍细,上面粗一些,所以直接倒过来一扣,里面的空心冰坨子,就能拿出来了。 到时候在冰坨的里面点上一根蜡烛,一个晶莹的冰灯就做好了。 等吃完晚饭,刘青山就抱着冰坨子,兜里揣着一根白色的蜡烛,跟着村民,一起往坟地那边溜达。 只要不是绝户的,家家户户都会去送灯。 到了地方,天也眼擦黑,一盏盏亮晶晶的冰灯点起来,坟地里面,星星点点的,也变得光亮起来。 刘青山立在父亲坟前,嘴里轻声念叨一番,然后跟着大伙一起回村。 走出一里多地,他回头遥望,只见星星点灯,如梦如幻。 这点点灯光,仿佛能穿透到另一个世界,驱散黑暗,带去光明 回到村里,家家户户也都亮亮堂堂的,小娃子们早就提着一个个小灯笼,开始在大道上晃荡。 偶尔还有心眼多的,把过年时候的鞭炮一直藏着,放到家里炕琴下面,免得返潮,然后一直留到这时候才放。 啪啪啪的,小洋鞭清脆的声音,把其他孩子都给眼馋坏了。 大多数娃子,都是禁不住鞭炮诱惑的,早就噼里啪啦地放光了,还能留到这时候? “撒灯喽!” 娃子们吆喝一声,只见车老板子家的院子里火光熊熊,照亮半边天。 然后就看到车老板子用铁锹撮着一锹锹熊熊燃烧的火苗子,从他家院里,每隔米撒一堆,一直撒到大道上。 空气中,开始有一股煤油味儿散发出来。 这是用锯末子之类,拌上煤油点燃,然后撒成一堆堆的。 据说是为逝去的先人指引道路,叫他们回家看看,子孙后代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也就放心了。 “哥,咱们也回家撒灯吧?” 小老四拽着刘青山的衣角,小丫头还小,不知道那么多,只知道撒灯亮堂堂的,多好啊。 等刘青山领着老四老五回到家,母亲已经用个破洗衣盆,把拌好煤油的锯末子都装好了。 点火的任务,自然是刘青山这个长子来完成。 一根火柴扔上去,呼的一下,一米多高的火苗子蹿起来。 “好旺!” “真旺!” 火光映照下,老四老五小脸红彤彤的,一个劲蹦高。 刘青山就用铁锹推着洗衣盆,然后一锹锹地开始撒灯,自己家院里,还有爷爷家院里,最后一路延伸到大路上,都是熊熊的火光。 刘士奎站在大门口,嘴里也念念叨叨的,什么保佑子孙兴旺,日子蒸蒸日上之类的。 等爷爷念叨完了,刘青山这才从屋子里拎出一个书包,手里还拎着几根魔术弹,这些都是他从春城带回来的。 “这个好玩!” 海明珠毫不客气地抢过魔术弹,然后发给杨红缨和刘银凤,她的爽快性子,当然很快就混熟了。 嗖嗖嗖,魔术弹升空,和月亮交相辉映,立刻就把村里的小娃娃都吸引过来。 刘青山就从包里开始往外翻东西,几个单筒的礼花,有小孩胳膊粗细,就算是这个时代的高级货。 把纸筒坐在地上,点燃引线之后,喷射出一两米高的焰火,向四周散开,就像火树银花一般绚烂,惹得娃子们一片欢呼。 这帮小家伙还偏偏往烟花里面乱窜,大喊大叫,乱蹦乱跳,火光亮光,映照出一张张兴奋和欢快的小脸儿。 刘青山的嘴角也不觉微微翘起:这才是过节该有的气氛嘛。 可是笑着叫着,忽然有人哇哇的哭起来。 只见二牤子一边哭,一边拍打着衣服袖子:“烧了个窟窿,新衣服烧个窟窿!” 这新衣服刚穿半拉月就烧坏了,那回家肯定是要挨笤帚疙瘩的。 林芝笑着把二牤子拽进屋里,找了一块和他外衣相近的布块儿,垫在衣服里面,拿起针线,密密麻麻地来回跑了几趟。 等二牤子再穿上,不仔细瞧的话,都看不出来。 这货才破涕为笑,又出去看放花,不过到了外边,又嚎上了:烟花都放完喽。 “ 别哭,赶紧拿着你的小灯笼,去找那些小伙伴。” 刘青山往他兜里塞了一把小洋鞭,二牤子这才紧紧捂着挎兜,一溜烟跑远。 小孩子的悲伤就是这么短暂,快乐也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刘青山觉得,这个时代的人们,穷是穷了点,但幸福感普遍比较强,归根结底,还是容易满足的缘故吧? 知足者常乐嘛。 而林芝则拿着根柳条棍,在一堆堆的锯末子上扒拉着,一个个小火堆,便重新旺盛起来。 火光映照着母亲的脸,刘青山都能感受到,母亲目光中的思念。 “呀!” 林芝嘴里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伸出手指向大门外。 只见光亮之中,一个火红的身影,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向院子里走来。 仿佛是暗夜中的精灵,踏月而来,降临人间。 笑容从林芝脸上浮现:“三凤,碗架子里有一碗元宵,拿出来给它吃,今天过元宵节呢!” 刘青山眨眨眼,还是听话地往屋里跑去,心里还琢磨着:要不要再倒二两酒呢? 汪汪! 家里的大黄狗气愤地朝狐狸叫了几声,它本来是不叫唤的,估计这会儿是嫉妒:老子忠心耿耿地看家护院,都没混上元宵吃呢! 一碗元宵有十几个,火狐狸吃了差不多一半就停止进食,剩下的,当然便宜了大黄狗。 而火狐狸则抬起三角脑袋,朝着林芝母子望过去。 它的眼睛眯眯着,竟然给人以一种错觉:这狐狸好像在笑耶。 林芝向前走了几步,颤抖的手臂向狐狸伸了过去。 狐狸竟然也没躲,任凭林芝在它的头顶轻轻摸了几下,然后甩甩大尾巴,和来时一样,又消失在夜色之中。 庭院中,只有林芝和刘青山母子,久久凝望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姐,就选这个(月票一百加更,求订阅) 正月十七早晨,吃完面条,刘青山就开着车,送二姐刘银凤去学校。 高三开学比较早,本来刘银凤是要自己回去的,正好刘青山也要送海家祖孙去县城,就把她也捎上。 坐在车里,海大贵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他的心情还算不错:总算是不虚此行。 好歹算是为村里人讨了两条活路,关键是很适合他们那里的现状。 轻轻撩撩眼皮,他那鹰隼一般的目光,射向前方开车的那个青年,海大贵微微点点头:是个好小子! “爷!” 身边传来海明珠轻轻的呼唤声。 海大贵抬手,轻轻拍拍孙女的胳膊,他又怎么不明白孙女的心思。 前面开车的刘青山,有点不大自在,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好像架着两把刀子似的,于是尽量跟刘银凤闲聊: “姐,带回去的白糖和奶粉,千万不要舍不得吃,要是身体先垮了,肯定考不好。” “嗯。” 刘银凤鼻子里面轻声应着,手指搅着垂在胸前的麻花辫。 一瞧二姐这个动作,刘青山就知道她心里肯定纠结着什么,想了下,大致也就猜到。 于是他假装严肃地咳嗽一声:“刘银凤同志,你的态度很不端正嘛,我现在是代表组织跟你谈话。” 刘银凤皱了下鼻子,要不是弟弟正在开车,非得拧他耳朵不可。 呵呵,刘青山终于忍不住笑了几声: “二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帮家里赚一分钱,对家里一点帮助都没有,还得好吃好喝供着,心里很愧疚?” 嗯? 刘银凤好看的眼睛诧异地看向弟弟:三凤怎么猜到的? 这个二姐啊,死心眼! 刘青山看着刘银凤的俏脸,有些心疼:前世,就是因为省吃俭用,二姐早早熬坏了身体,硬撑着考了好几年,最后总是差之毫厘。 现在条件好了一些,他坚决不会叫这样的事再发生。 于是一边开车,刘青山一边郑重地说道:“二姐,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努力学习,考上重点大学,毕业之后,才是你回报这个家的时候,你明白吗?” “可是,可是” 刘银凤修长的手指,依旧绕着辫子。 “哈哈,放心吧,这个家,有我呢!” 刘青山大笑着踩了一脚油门,吉普车猛然加速,向前冲去。 “嗯!” 刘银凤使劲点点头,眉头也彻底舒展开来。 啪的一下,后座传来一声轻响,把刘青山吓了一跳。 却是海明珠拍了下前边的车靠背:“我我要嫁给你!” 啊? 刘青山俩手一哆嗦,吉普车开始在道路上直画龙,差点开进路旁的阳沟里。 幸好路上真没什么车,刘青山也是老司机,及时将车刹住,额头上也冒出冷汗。 “我海明珠就要嫁给你这样的男人!” 身后,传来姑娘无比坚定的声音,这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啊! 在这个时代,能有勇气说出这种话的人,只怕还真没几个吧? 吉普车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海大贵抱着手臂,眯着眼睛,似乎又在闭目养神。 可是微微跳动的眼皮,显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刘银凤也吃惊地瞪大眼睛,侧着身子,目光在海明珠和弟弟脸上扫来扫去。 海明珠抿着嘴唇,脸庞微微有些涨红,不过她清澈的目光满是决绝,毫不畏缩地跟刘青山对视着。 刘青山在经过了最初的惊吓之后,现在已经平静下来。 他目光平和地望着海明珠:“谢谢你的信任,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就在刚才那一刻,刘青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很奇妙的感觉,原来被别人爱慕,也是一种很幸福的事。 尤其还是海明珠这样的姑娘。 可是未来还长,他绝对不会轻易对任何异性做出承诺,于是继续说道: “我要读完高中,或许还要读大学,等毕业之后,已经是七c八年之后的事了。” “那我等你!” 海明珠显然也是个死心眼的。 刘青山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然后重新启动吉普车,面对这种一根筋的人,显然是无法轻易说服的,还是叫时间来冲淡这一切吧。 相信,随着海明珠逐渐走出她那个封闭的小山村,接 触外面的世界,以及越来越多优秀的异性,她的观念,也会不断发生变化。 还是那句话:未来尚远,来日方长,一切都未可知。 把海大贵和海明珠送上客车,刘青山也长长松了一口气:这祖孙俩,一个比一个厉害呀。 吉普车就停在这边,刘青山跟着二姐,往新华书店溜达。 刘银凤要买一些复习资料,刘青山之所以要跟着,主要是想帮二姐把把关。 刚过完正月十五,大街上还残留着元宵灯会的气氛。 不少人都在路边忙活着,把自家单位的花灯运回去。 虽然是白天,但是依旧可以看出来,许多花灯都非常精致,想必到了夜晚点亮之后,会更加美轮美奂。 “等到再过元宵节,说什么一家人也要来县里逛花灯。” 刘青山嘴里嘟囔一声,觉得错过了热闹的灯展,实在有点可惜。 毕竟等到几年后,县里的那些工厂陆续停产倒闭之后,就很难再有这样的盛况。 姐弟二人走到县城最繁华的十字街,然后就看到了“新华书店”那四个极具特色的大字。 从地理位置上,就可以瞧出来,新华书店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这样的商业中心,在以后肯定轮不到书店的。 尤其是经历了那段特殊时期之后,人民群众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读书也成为了时代的潮流。 假如你进城,看到商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那么不一定是买紧俏物资的,也可能是新华书店。 久旱逢甘霖,大致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只不过滋润人们心田的,是一本本书籍,是知识的甘泉。 这直接导致刘青山他们进了书店之后,面对的就是汹涌的人流,那场面,跟过年时的百货商场有得一拼。 人虽然多,却并不显得喧闹,或许来到这里的人,心中都怀着对知识的敬畏,没有人会大声喧哗。 新华书店的规模也很大,分门别类地陈列着各种书籍,姐弟二人顺着人流,缓缓走到出售辅导资料的柜台组。 这里的人却不多,而辅导资料就更是少得可怜。 刘青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鼓捣出什么高考秘籍之类的,都能大赚一笔吧? 可惜他志不在此,所以也就想想罢了,跟二姐一起翻阅着那几本辅导资料。 刘银凤看了半天,终于选定一本数学习题集,她认为难易程度适中,比较适合自己。 “姐,这个不行,太简单了,换这本吧。” 刘青山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到二姐面前。 刘银凤好看的眉毛拧巴了两下,她刚才已经翻看过这本,里面的习题太难了,题目简直就像看天书。 幸好现在的人们,大多还不知道奥数竞赛,否则的话,肯定认为这些习题都是奥数训练题的。 “三凤,这个会不会太浪费时间?” 刘银凤觉得,这里面随便拿出来一道题,估计她得研究一整天,而且能研究明白就不错了。 “姐,就选这个。” 刘青山的态度非常坚决,他之所以要跟二姐来逛书店,不就是帮着她掌舵吗。 现在的考生甚至是老师还不知道,八四年高考的数学试题,难度之高,简直上天啦。 刘青山记得,好像最后全国考生的数学平均分才二十多分,那可是一百二十分的试卷啊! “好吧。” 刘银凤还是相信弟弟的,她最弱的是英语,就是在弟弟的帮助下,如今转化为强项。 而数学本来就是她擅长的,再拔高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正要准备开票去交钱,结果一只大手摁在书上。 “呀,徐校长!” 刘银凤嘴里一声低低的惊呼。 徐大胡子手里也拿着几本复习资料,刘青山知道,大胡子校长资助过不少学生。 此刻,他的身后就跟着两名,也是高三的,正跟刘银凤互相点头致意。 这也是刘青山一直敬畏徐校长的原因,而且是敬大于畏。 书店这样的场所,不适合大声,所以刘青山就笑嘻嘻地点点头,轻声问了一句“校长好。” 大胡子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大眼珠子瞪着刘青山,大嗓门也刻意压低许多: “你个臭小子,选这些难题偏题怪题,纯属浪费时间。” 说完,他又转向刘银凤:“银凤,别听你弟在这胡说八道。” 在大胡子校长眼里,刘银凤可是个宝儿,今年能不能不被剃光头,希望全在这丫头身上呢。 想想去年的高考升学率,不到千分之三啊,他们一中这五六百名高三生,能考上几个? 刘银凤却笑笑:“校长,我相信弟弟。” “你们姐弟俩,就没一个叫人省心的,我” 大胡子的嗓门骤然提升,看到周围的人纷纷投来责备的目光,还有售货员的白眼儿,他这才重新压低声音: “臭小子,今天你要不是不说出来道理,这学期你就乖乖滚回学校上课!” 这个道理怎么讲,难道要跟大胡子校长讲:今年高考数学平均分是26分? 这个肯定是不能说的,不过可以讲大道理嘛! 于是刘青山就从改革开放讲起,尤其是今年一月份的第一次南巡,更是意义深远。 讲得徐校长都有点感觉云山雾罩,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跟高考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改革开放需要高精尖的人才,高考就是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当然也要提升难度了!” 刘青山说得理直气壮,好像这二者存在什么必然联系似的。 嗯,好像有点道理。 大胡子也终于被他给绕晕了,关键是,眼前的青年,带给他的只有惊喜,还从来没有令他失望过,所以信任度还是很高的。 他心里甚至已经暗暗决定:高三数学的复习难度,必须提升。 “你们还买不买?” 售货员终于忍无可忍,没好气地嚷了一声。 买买买,刘青山赶紧开票交钱,等拿到那本复习资料之后,售货员拿起一个印章,啪的一下,在书上盖了个戳子。 购书凭证,这年代在新华书店买书,都会享受到这种待遇, 这印在书上的啪啪声,就是扣响知识大门的敲门声。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章 这笔钱哪出啊?(九更求月票!) 既然来书店一趟,刘青山当然要好好逛逛,等徐校长领着刘银凤他们离开之后,刘青山又采购了一些图书。 有些是买给老四老五她们看的儿童书籍,还有一部分是关于农村种植养殖,或者防止病虫害的科技书籍。 其中一本是养殖奶牛的,刘青山很感兴趣。 满满地装了一书包,也算是满载而归,跟着他又去县里乳品厂跑了一趟,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都吃完晚饭了。 饭菜都在锅里,看到他回来,大姐就挺着大肚子,要去给他端菜端饭,赶紧被刘青山给拦住。 大姐再有半个多月就到预产期,平时多溜达溜达就好,干活什么的,还是算了。 “没事儿,哪有那么娇气。” 刘金凤看到弟弟自己动手,还有老四老五捡碗端菜的帮着忙活,嘴里就忍不住抱怨。 自从过年之后,家里啥活都不许她干,这忙惯了的人,还真不适应。 “大姐,我们啥都能干。” 老四朝着大姐呲牙一笑,结果小短腿儿绊到门槛子上,手上端着的帘子,一下子就摔在地上。 帘子上的大饼子滚落地上,人也摔了个大马趴。 唬得刘青山赶紧把她拉起来,扑扑衣襟上的灰尘,然后发现老四的嘴唇有血迹,仔细一瞧,地上赫然有一颗牙齿。 这是把牙都磕掉啦! 刘青山心里一抽抽,却见老四没事人似的,咧嘴一笑:“这颗牙都活动好些天啦,真碍事,终于掉啦!” 她和山杏,可不是正到了换牙的年龄。 刘青山这才安心,舀了点清水,叫她簌簌嘴,老四还朝他呲牙笑呢,露出来一个大大的豁牙子。 山杏则从地上捡起那颗牙:“是下牙,那要扔到房顶上去。” 按照当地的风俗,小孩掉下来的牙齿,也不是随便乱扔的,这是有讲究的。 一般呢,上牙掉了,要扔到门槛子下面;下牙掉了,则要扔到屋顶上。 因为上牙往下生长,而下牙则往上生长,估计是希望新牙都能顺利长出来吧。 可是扔屋顶那么高,万一牙齿真长得那么长的话 小老四还真拿着自己褪下来的乳牙,站到当院,小嘴里还叨叨咕咕的好一阵。 然后小手一扬,把牙齿扔到屋顶。 咔嚓一下,刘青山也摁下快门,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画面中,老四扬着小手,咧嘴笑着,露出了大豁牙子。 不知道她长大后,再看到这张照片,内心会作何感想? 刘青山这才进屋吃饭,山杏帮他盛了一大碗苞米碴粥,玉米饼子也用菜刀削了一层,把表面粘着的灰尘切掉。 就着土豆炖白菜,刘青山吃了个肚圆,粗粮大饭儿最养人呢。 第二天,他从山上练武回来,大头就到了他家,叫他去村里开会。 年也过了,节也过了,老支书和张队长就紧锣密鼓地开始张罗,安排今年的发展大计。 等刘青山到了队部,已经来了二十多人,都是各家各户主事的,还有村里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 像拐子爷爷等人,都赫然在列,还有刘青山的爷爷刘士奎,也在这呢。 会议还没开始,大伙正闲聊呢,刘青山打了一圈招呼,然后就向车老板子询问道: “老板叔,昨天赶集抓猪崽,抓了多少?” 猪场的育肥猪都出栏,母猪也都没下崽,总不能闲着,所以决定先购买一批养着。 等再过几个月,基本上就能自给自足。 “别提了,就抓了两窝,还死贵死贵的。” 老板叔一说起这个,就满脑门子官司,同样表情的还有张杆子,嘴里也一个劲埋怨: “老板子,你还能不能干点啥了,猪场都没猪崽养,俺这一天天闲得慌啊!” 现在就是没流行“闲的蛋疼”这句话,否则应该就是张杆子的真实写照。 这个可不是因为没媳妇,而是尝到了养猪赚钱的甜头之后,真闲不住啦。 这种话从原本的懒汉张杆子嘴里说出来,叫大伙还真有点哭笑不得。 换成往常,肯定有人又要拿张杆子开涮,比如说他娶个媳妇就不闲了等等。 但是今天却没有人开口,或许是大伙也觉得:不应该取笑一个勤劳的人吧? 车老板子则朝张杆子摊摊手:“没法子啊,现在咱们碧水县,掀起养猪热,俺总不能给你生猪崽子吧?” 张杆子换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你肯定生不出来,要不换成你媳妇试试?” 这货果然是“正经不过三秒”。 车老板子也立刻反击:“把你二姨叫来还差不多。” 斗了两句嘴,也觉得没意思,说起来,这股养猪热,还是他们夹皮沟引领的呢。 结果现在也变得无猪可抓,反倒成了受害者。 于是他又转向刘青山:“还是青山办法多,给出个主意吧。” “咱们有大解放,就到周边的县城去买好了。” 刘青山知道,养猪的热潮,肯定要持续好些年呢,所以养猪场还可以考虑扩大一下,同时还要增加一些母猪的占比。 他们猪场有三十多头母猪,老母猪一年基本上就是两窝羔,平均每窝按照十只猪崽算,还不够自己猪场养的呢。 “对呀,明天去临县看看!” 车老板子一拍大腿,很受启发,甚至还能举一反三:“要是别的地方猪崽便宜,那干脆咱们就多买点回来,倒腾猪崽子卖,反正有车!” 在刘青山的影响下,大家的胆子也大了,思路也更加开阔,这些都是无形中的转变。 有了赶集的成功经验,对这种事,大伙也都不再有什么顾虑。 就连一贯担心投机倒把的老支书,都表示支持,并且定了几个人,成立个临时抓猪小组,明天负责跟车,专门搞这件事。 看看人来齐了,张队长咳嗽了一声,就宣布开会。 第一件就是把种植水稻提上日程,安排了两户人家,把大棚整理出来,准备育水稻苗。 土地和人一样,也是需要休息的,要重新翻一遍,补充肥料,空闲一段时间,然后再重新播种。 考虑到二彪子主导水稻的种植,所以选的这两户,一户是二彪子家,一户是他家的邻居张撇子家,这样也方便管理。 这两家也都没意见,一来种水稻是村里的大事儿,二来合作社里也给补助呢。 这事比较简单,安排下去就完事。 第二件事,就是扩大塑料大棚的种植面积。 新棚子就不能放在村里了,而是要在村外的大田里直接修建。 管理上,也不能再采用一家一户的方式,而是专门成立一个劳动组。 这里面涉及到的事就比较多了,从征土地到人员安排,再到劳动力的具体分工,一样一样,都得安排明白。 等安排妥当之后,大头忽然站起来说:“咱们的塑料大棚规模扩大,俺想起一个问题,肥料肯定不够用。” 对呀,大伙恍然大悟,从去年的情况来看,猪场提供的肥料,顶多能供应村里目前现有的这些大棚。 大伙儿都是种庄稼的行家,当然知道土地不能缺少肥力,所谓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绝对不是说说。 “大头说得对,而且能把事情想到前头儿,是块伺候田地的好料。” 老支书吧嗒着小烟袋,嘴里夸了两句。 算起来,刘青山和大头他们这些小年轻,算是村里的第三代,叫老支书看到希望,所以很是欣慰。 不过问题该咋解决? 张杆子眨巴半天眼睛,嘴里冒出来一句:“要不咱们还是多养猪吧?” 反正他现在是认准一条道,那就是:养猪养猪再养猪。 猪场的规模肯定要扩大,不过全靠猪粪的话,肯定也无法提供几十亩大棚的需求。 大家七嘴八舌研究一阵子,觉得还得重新开辟粪源。 张大帅就朝张杆子指了指:“杆子啊,看来你还得重操旧业,当你的铁勺大将军喽!” 想想张杆子赶着毛驴车掏粪的情景,大伙也都不觉莞尔。 不过没有人嘲笑:好像张杆子的转变,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不仅不会嘲笑,而且心里都还有一股尊敬。 张杆子也不含糊:“干就干,俺又不是没干过,就是有点舍不得俺的那些弟兄们。” 他嘴里的弟兄们,当然就是猪兄弟了。 看到大伙也没啥好法子,刘青山决定说说自己的想法,他站起身,还没等说话呢,周围噼噼啪啪的,就有人拍起巴掌。 “青山啊,大伙早都等着你拿主意呢。” 张队长笑呵呵地说出了人们的心声。 搞得刘青山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先鞠了个躬,毕竟在场的,除了大头之外,剩下的都是长辈,然后这才说道: “俺的想法是,咱们要形成一个现代化的生态农业圈,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养殖牲口,粪便肥田;田地里种植饲料,喂养牲口,这就是一个最基本的循环圈儿。” 这个很好理解,大伙都点头表示明白,车老板子也听出点意思:“青山,你的意思,还 是要发展养殖业,多弄点造粪机器?” 大伙有点想笑,造粪机器可不是啥好话,是形容那些光知道吃不知道干活的懒汉,比如几个月前的张杆子之类。 但是现在的张杆子,已经摆脱了这个称号,所以他一点也不在意,反倒接过话茬: “造粪机器的话,除了猪,就是牛啦,那家伙,一个大牛粪拍子,就赶上老板子你拉好几天的了。” 车老板子开始还认真听呢,结果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于是气哼哼地还嘴道:“还够你吃好几天的呢。” “别打岔,听青山继续说。” 张队长敲敲桌子。 刘青山就继续说:“没错,咱们就是要养牛,不过是养奶牛。” 说完,晃晃手里的一本书,是他新买回来的,封面上画着一头黑白花的奶牛,肚皮下面正哗哗地往下流着牛奶,就跟水龙头似的。 大伙眼前不由一亮,奶粉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高级营养品。 至于鲜奶啥的,大城市都供给不足。 在改开之前,奶牛场也是国营的,这两年倒是允许私人养奶牛了,可是老百姓的意识还没上去呢。 “听说,一头奶牛可挺贵的,比黄牛还贵呢?” 张队长望望刘青山,虽然合作社有了一万块的公共积累,不过前两天差不多都给张龙和二彪子带去买机械了。 就算他们耕田的大牤牛,一头也得四五百块,是绝大多数人家里最值钱的。 估计奶牛更贵,而且要养就不能是一头两头的,绝对不是小数目,这笔钱哪出啊? 刘青山当然早就想好了,笑了笑说:“咱们可以去银行贷款啊。” 又要贷款,年前才刚刚把贷款还上啊! 屋子里的人,全都瞪大眼睛,愣愣地望着刘青山,他们真不想拉饥荒过日子啊。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公牛都去哪了?(十更完成求月票求订阅) 对于大伙的反应,刘青山还是有些预料的。 这个时代,别说农民了,敢贷款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银行都着急,上赶子找你贷款,而且利息还低得令人发指,甚至有几年,还进行过大数额的无息贷款。 即便如此,受到观念的影响,贷款者寥寥。 刘青山也不多劝,只是乐呵呵地说:“去年咱们贷款一万块,还不是几个月就还上了。” 看到不少人点头,他就继续摆事实:“这一万块的贷款,咱们建大棚,修养猪场,大伙算算,这两样,给咱们夹皮沟赚了多少钱?” 车老板子是村会计,对此最为熟悉,脱口而出道:“大棚赚了九千八,猪场净赚二万四。” “对呀,没有这一万块的贷款,咱们能借鸡生蛋,赚来这三万多块吗?” 刘青山继续笑着反问一句。 屋子里的人,虽然也都知道这个数目,但还是被震住了:他们还真没算过这笔账。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好像贷款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可怕呀? 一时间,大伙都不说话,队部屋里静悄悄的,只剩下粗重的喘气。 好半天,老支书和张队长对视一眼,一点头,然后老支书问道:“青山,这次咱们准备贷多少钱?” 刘青山知道大伙是被说服了,事实摆在面前,大伙都尝到甜头,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笑道:“俺估摸着,怎么也得五万块吧,既然养奶牛,养上十头八头也没啥意思,怎么也得百八十头,才算小有规模。” 看到大伙还能挺住,没有被这个数额给吓到,他就继续说道: “我昨天去县里乳品厂,他们正好有一个项目,要扶持农户养殖奶牛,能直接帮着联系奶牛场,并且连贷款都直接帮忙办理。” “那敢情好!” 张队长也面露喜色,他们当农民的,最怕出门求人办事了。 不过随即,他又脸上一垮:“这日子刚松快点,一下子就又拉了一屁股饥荒。” “嘿嘿,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张杆子倒是乐天派,还笑嘻嘻地跟张队长逗闷子呢。 结果被张队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我看你是皮子痒了,赶紧去猪场干活吧。” “行,俺猪倌去也,不过要是养奶牛,还得选个牛倌儿。” 张杆子现在是以猪倌为荣,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帮着操心呢。 虽然没养过奶牛,但是生产队以前养牲口的张老蔫儿,那绝对是行家。 刘青山就把养奶牛的那本书交给他,张老蔫儿也稀罕八叉地翻了好半天,然后才说出一句话。 “俺不认识字儿呀。” “不认字叫你小儿子读给你听。” 张队长觉得有必要在队部这边建个阅览室,没事叫村民多加强学习,这一个个都是文盲的话,实在不像话。 而且养奶牛的事儿要是真成了,需要的人手可不少:放牛,喂牛,清理粪便,挤奶,哪样都不轻巧。 到时候,肯定也要专门成立一个奶牛组的。 张老蔫儿别看不识字,但是喂养牲口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直接就提出来一个问题:“饲料咋解决?” 这边有半年时间。都是没有嫩草可供牲口食用,奶牛又不像那些干活的牛马,冬天吃点谷草,偶尔加点料就成。 奶牛这东西,你要是糊弄它,它真不给你产奶啊。 这个问题,刘青山其实刚才已经讲到了,他准备详细说说: “老蔫儿叔,到时候,咱们弄青储饲料,奶牛的粗饲料就有了,剩下的精饲料,咱们自己种的玉米黄豆啥的,就可以配制。” “啥是青储饲料?” 张老蔫儿一头雾水,别人也都同样如此。 别看他们种了半辈子的地,伺候半辈子的牛马,但是青储饲料,绝对头一回听说。 这个问题,早在王教授来夹皮沟过年的时候,刘青山就跟王爷爷探讨过。 事实上,从五十年代开始,国家就陆续开展青储饲料的研究和应用,主要就是在奶牛场使用。 王教授他们的农学院,就专门有这样一个项目组,是从老毛子那边,引进的玉米品种,秸秆产量,是普通籽粒玉米的一倍多。 只是因为老百姓不认,所以推广起来很是艰难。 如果刘青山他们搞奶牛养殖的话,正好互利互惠。 按照王教授的说法:两三亩 地的玉米秸秆,制成青储饲料,就可以足够一头高产奶牛全年的粗饲料,这笔账,怎么都合算。 刘青山跟大伙解释完了,又拿出来一本书,递给张老蔫儿,正是介绍青储饲料的。 “怎么又是书,看来俺这睁眼瞎,也要开始学文化喽。” 张老蔫儿乐呵呵地把书捧在怀里,越是不识字,越是对书本和知识心存敬畏。 养奶牛的事,就这么确定下来,剩下的,就是张队长领着刘青山去跑了。 在去年广交会的时候,刘青山帮着乳品厂做了几笔小交易,双方也算有点感情,所以事情办得还算顺利。 估计人家乳品厂方面,心里也有数:今年的广交会,这位小刘同志,大概率是要参加的,到时候,说不得还得仰仗人家呢。 至于贷款的事,有郑红旗帮忙牵线,也很顺利。 尤其是夹皮沟,有过贷款的记录,而且信誉良好,银行方面也比较放心。 看到刘青山积累起来的这些人脉,并且发挥作用,张队长他们,也不得不感叹:果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跑了一个多礼拜,总算是把奶牛的事跑完了,就等着对方送货上门。 在这段时间里,猪场那边也再度热闹起来,二百多头猪崽顺利入住。 这些猪崽,都是车老板子领着人,从周边市县购买回来的。 张杆子也再度忙碌起来,挑着粪挑子,脸上的笑容都显得特别灿烂。 买回来的猪崽,当然不会只有这么多,事实上,车老板子他们这些天,一共划拉了上千头。 至于剩下的,基本上都在碧水县卖掉,尤其是青山公社这边,卖了一大半。 老板叔乐呵呵地给大伙算了一笔账:“咱们养猪场的这些猪崽,算是白捡,一分钱没花!” 这当然是好事,过年之后,物价已经有所上涨。 不过村长婶子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 “这还不是全仗着青山家的那辆大解放,要是叫老板子你赶着马车,去外地买猪崽,你能拉回来多少?” 这话车老板子也认,他感受最深,这几天,他家闺女开车拉着他们,最远跑出去二三百里地呢。 想了想,他提议说:“要不,这辆大解放,也算成股份,到时候参与分红吧?” 大伙当然没意见,大解放立下的功劳,村民有目共睹: 无论是年前赶集,还是往来春城运输货物,那才叫马达一响,黄金万两呢。 刘青山对此也没有反对,合作社需要的也是公平合理,而不是无私奉献,现在要是亏了他,以后别人也亏了咋办? 到了正月二十八这天下午,一溜大货车开进了夹皮沟。 这些车都加装了高高的护栏,车里面,一头头黑白花的奶牛,格外惹眼。 “奶牛,奶牛来啦!” 正好赶上村小放学,娃子们瞧见车上的奶牛,便全都大呼小叫起来。 二牤子更是一口气跑回家,然后端着一个大盆子又跑过来,嘴里嚷嚷着: “俺要接牛奶,俺要接牛奶!” 对呀,长这么大还没喝过牛奶呢。 其他小娃子也都大受启发,全都准备回家取盆子。 搞得刘青山也是哭笑不得,只能大吼一声:“这些奶牛还没生小牛犊呢,哪来的奶?” 咣当一声响,二牤子直接把搪瓷盆子扔到地上,然后人也坐在地上。 开嚎! 其他娃子也都跟着叹气,好不失望。 “行了行了,等产奶之后,每天给你们喝一杯奶!” 刘青山也拿这帮小家伙没法子,就做出了这个承诺。 二牤子这才破涕为笑:“青山哥,俺能不能趴奶牛肚子下边直接喝,喝热乎滴。” “行,你不愧叫二牤子!” 刘青山都忍不住竖竖大拇指,估计也就小娃子,才能想出这么奇葩的喝奶方式。 “嘻嘻,二牤子,你是不是跟小牛犊学的呀?” 小老四背着小书包,朝二牤子呲牙乐,嘴里的豁牙子显得很好笑,也好可爱。 在刘青山安抚这些小家伙的时候,送奶牛的工人已经熟练地搭上跳板,把奶牛从车上赶下来,然后一个一个地过数。 不多不少,正好九十头:八十头母牛,十头公牛。 然后留下一个有经验的老吕师傅,在这住些天,传授养殖方面的经验技术,剩下的人,全都上车走人。 老支书还要留饭,不过人家都急着回奶牛场,很快就离开夹皮沟。 村民几乎都围过来看稀奇,奶牛暂时就安排到生产队的牲口棚里,好在刚分田到户,这些设施还都有。 比如牲 口吃草料的大木头槽子,饮水的石头槽子等等,一应俱全。 就是牛棚小了点,装不下这么多奶牛,看样子还得忙活几天,临时搭建一些棚子。 村民围着奶牛议论纷纷: “瞧瞧这奶牛真好,看着就干净。” “不知道一天能产多少奶?” “反正比你多。” “那可不一定,老娘生孩子的时候,连家里的爷们都一起喂饱。” 刘金凤也挺着大肚子来看热闹,听到这些彪悍的婶子大娘唠嗑,脸上不由得微微有些涨红。 哞—— 这时候,一声牛叫响起,带着几分痛楚,又含着几分喜悦。 留下来的老吕师傅,很快就从牛群中牵出来一头:“折腾了一路,这只恐怕要生了。” 这批奶牛,已经全部完成了人工授~精,都会在近期陆续生产。 不过这项技术,对于夹皮沟这样偏远的小村子就不适用了,所以才会按照比例,配给了十头公牛。 好哇! 村民都面露喜色,小娃子们更是奔走欢呼,他们马上就能尝到牛奶了。 “那生出来的小牛犊呢,是不是由母牛带着?” 刘金凤脸上闪烁着母性的光辉,向老吕师傅询问。 “那可不行。” 老吕师傅乐呵呵地瞥了一下刘金凤的大肚子,然后摇摇头说: “小牛犊生下来,就要跟母牛隔开,要不然的话,奶水都被小牛犊给吃了,肯定影响牛奶的产量。” 怎么可以这样? 刘金凤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肚子,感觉有点残忍:小牛犊不吃妈妈的奶水,是不是太可怜啦? 那位老吕师傅,显然没注意到这位孕妇的表情,嘴里自顾说着: “要是生下来的是小母牛,还好一些,会专门隔开喂养。” 大伙这才注意到一个问题,这些奶牛都是母牛,那么问题就出来了:公牛都去哪了? 自然有人就忍不住问出来,老吕师傅早就习以为常,淡淡地说道: “要是公的啊,除了少数留作种牛,剩下的当然是送屠宰场。” 啊? 村民一听,都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一个个都被惊呆了。 对他们这些种地的农民来说,对牛马这些大牲口,那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说是跟自己的家人差不多,也不为过。 所以在他们看来,这种做法,真的有点残忍。 “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刘金凤更是气愤地嚷了一声,然后就觉得肚子里面传来一阵刺痛,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 周围那些婶子大娘,都是经验非常丰富的,于是就吵嚷起来: “快,快把金凤扶回家,这是要生娃啦!”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这世界,我来啦! 林芝正在家里做饭呢,就看到老四老五背着小书包跑回来,小脸蛋都红扑扑的。 小老四进门就嚷: “娘,大姐要生小宝宝啦!” 噗通! 林芝手里的水舀子掉在地上,还好是半个葫芦瓢做的,她也顾不得了,急火火地往外跑。 这时候,山杏已经跑进屋,向坐在书桌那看书的高文学报告: “大姐夫,大姐要生啦!” 高文学刚才沉浸在小说之中,没大听清,抬头问了一句: “山杏,你说生啥?是生蛋了吗,那俺去捡鸡蛋。” 这些日子,养鸡场的工作,主要是他和林芝承担着,喂鸡归林芝,收拾鸡粪和鸡蛋之类的事情,就全都归他。 看到高文学拎起篮子,山杏直跺脚:“是大姐要生小宝宝了!” 啊? 高文学把篮子一甩,撒腿就往外跑,篮子里还有几个鸡蛋呢,也全都打了。 等林芝和高文学跑出大门外,就看到好几个人用门板抬着刘金凤,一溜小跑过来。 后边跟着几个婶子大娘,看到林芝,嘴里就张罗着:“东西都预备了没有?” “准备好啦!” 林芝嘴里应着,俯身去查看刘金凤。 “娘,我没事,就是刚才疼了一下。” 刘金凤刚才有点慌,看到母亲,心里就安稳多了。 大伙七手八脚地把她搀扶着进了屋,放到炕上,林芝就把准备好的草纸和红布之类的东西都拿出来。 因为刘金凤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所以该准备的东西都预备好了。 “金凤,你感觉咋样?” 高文学还冒冒失失地往屋里闯呢,结果被一位婶子给推出去: “男人不能进来,上外屋地烧水去!” 高文学感觉脑袋里面都是晕的,赶紧抱了一捆柴火,就蹲在灶坑那烧火。 还是山杏扒开木头锅盖瞧了一眼:“大姐夫,锅里还没添水呢!” 他们这边忙乱的时候,刘青山已经把村里的三奶奶给请了过来。 三奶奶除了是媒婆之外,还兼职村里的接生婆。 刘青山心里也不大安稳,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就相当于在鬼门关前溜达一圈,还是非常危险的。 一边扶着三奶奶急匆匆回家,嘴里还一边问:“三奶奶,要不要去卫生院?” “没事,村里这些小崽子,哪个不是俺给掏出来的。” 三奶奶夹着小包儿,嘴里不慌不忙地说着。 掏出来? 刘青山眨巴两下眼睛,很是无语。 说话间,就进了外屋地,看到跟着忙活的老四老五,三奶奶就用手一指她们: “放心吧,你家老四,还有山杏,都是俺给接生的。” 老四还朝她咧嘴笑笑:“我娘说,我是从阳沟里捡回来的。” 三奶奶大乐:“不是阳沟,是” 后来她觉得跟一个小娃子说这个好像有点不妥,于是拉开屋门,走了进去。 剩下的人,就只能在外面等着了。 屋子里开始还是很安静的,后来隔三差五的,就响起刘金凤的呻吟声。 “大姐夫,咳咳,别抽烟啦!” 小老四被呛得直咳嗽,高文学一根接一根的,抽得还是旱烟,厨房里狼烟地洞的。 刘青山倒是能理解高文学的心情,故意找一些话题,跟他聊天。 不大一会,爷爷刘士奎和奶奶也来了,奶奶进屋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 “奶,俺姐咋样?” 刘青山也不由得心里一沉。 “你三奶奶说胎儿有点大,好像有点费劲。” 奶奶说话的时候,屋子里,传出刘金凤的叫声,撕心裂肺一般,听得大伙全都变颜变色。 “不行,俺进屋瞧瞧。” 高文学实在忍不住了,就要往屋里冲,结果被刘青山给拉住: “大姐夫,镇定点,不行咱们马上用车拉着去卫生院!” 吉普车就在大门外停着呢,刘青山为了以防万一,早就做好准备。 记忆中,大姐这次生产还是很顺利的,时间比现在要晚了几天,他已经新学期开学,没赶上,都是听母亲后来说的。 现在稍稍出现了一些变故,估计是这一世,大姐身心都调养的比较好,营 养充足,胎儿也比原来要大一些。 随着屋里刘金凤的叫声越来越频繁,刘青山也急了,他敲敲门,把母亲叫出来: “妈,实在不行就上医院吧?” 外屋地的灯泡只有二十五瓦,昏黄的灯光照在林芝脸上。 她的面色有点急,不过却并没有慌神: “不用折腾,能行的!” 这时候,三奶奶从门缝钻出来,脸上也汗津津的: “青山,给俺舀瓢凉水喝,俺就不信邪了,弄不出来你个小崽子!” 咕嘟嘟灌了两口水,三奶奶又回屋继续奋战,大姐的叫喊声,也忽强忽弱,听着揪心。 刘青山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经验有时候会害死人的,事情往往都是这样,越到最后,越不好收场,后果也就越严重。 况且里面生产的是他的大姐,不能有一点闪失。 心中做出决定,刘青山就招呼高文学一声:“大姐夫,准备去医院!” “啊?好!” 高文学心里其实更倾向于找医生,毕竟人家是专业的,肯定比村里的接生婆靠谱。 刘青山便推开屋门,准备张罗着把大姐抬上车。 屋子里已经换上了二百度的大灯泡,雪亮雪亮的;炉子也烧着,感觉有点闷热。 看到刘青山和高文学进来,屋子里的那些婶子大娘有点惊讶。 “还是去卫生院吧,拖久了怕有危险。” 刘青山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拿主意。 三奶奶还有点不甘心:“是顺产,应该不用去医院的,要不再挺半个小时看看?” 刘青山正要说话,就听到窗户外面,传来啪啪的轻响。 “谁家小王八蛋,这时候还敲窗户,这不是添乱嘛!” 三奶奶嘴里嘟囔一声,向窗户外瞥了一眼,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呀!” 大伙也都注意看去,只见窗玻璃上,贴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三角形的脸颊,亮晶晶的眼睛,赫然是一只狐狸。 啪啪啪! 狐狸蹲在窗台上,扬起爪子,拍着窗玻璃,这景象,实在有点诡异。 三奶奶身子忽然激灵灵打了几个冷颤,她以前就是跳大神的,这会儿竟然好像有了点感觉。 就在这时候,猛听幔帐里传来刘金凤一声大叫,重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三奶奶又哆嗦一下,连忙过去查看,嘴里忍不住大叫一声:“来了,来了,脑袋露出来啦!” 一般来说,胎儿的脑袋就是身体最大的部分,顺产的话,脑袋只要出来,那么就不用再担心。 这剩下的事儿,三奶奶驾轻就熟,很快,一声略带着沙哑的婴儿啼哭,在屋子里回响。 哇! 这是婴儿在大声宣布:这世界,我来啦! 所有人都心里一松,高文学更是靠着墙壁,瘫软下去。 但是他很快就又噌的一下蹦起来,直接向着幔帐围拢的炕上冲去,嘴里大呼小叫:“金凤,金凤!” 对于这种没有经验的毛脚女婿,那些婶子大娘也都露出善意的微笑。 然后,她们的目光又向窗外望去,却发现,只有明亮的窗玻璃,以及外面黑黝黝的夜色。 刚才那只狐狸,已经消失不见。 这些妇女同志们相互望望,都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好端端的,狐狸来敲窗户干啥? 以至于后来,夹皮沟就慢慢开始有了一个传说,内容还挺玄乎。 故事很长也很曲折,但是核心内容就四个字:狐仙送子。 等到三奶奶给婴儿剪了脐带,又洗浴完毕,包裹好之后,再给刘金凤处理一番,就宣布母子平安。 没错,刘金凤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根据三奶奶的经验,小婴儿只怕将近八斤。 大伙纷纷向林芝道喜,然后都乐呵呵地告辞。 走到大门外,三奶奶回头望望,嘴里嘟囔一声:“这老刘家,不得了啊,有仙家保着呢。” 刘青山倒是见怪不怪,估计是火狐狸又馋酒了,碰巧赶上。 他也过去瞧了一眼,大姐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大姐夫正拿着毛巾,帮她擦拭额头。 嘴里不时发出轻轻的几声嘿嘿,一个初为人父的家伙,傻点也正常。 大姐身侧,躺着个小家伙,也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新生婴儿,还没长开,所以看上去有点丑。 脸上一层黑乎乎的胎毛,皮肤也发红,还有不少褶子,看起来像个小老头儿。 刘青山刚要悄然离开,把这个温馨的时刻留给一家三口,却发现身边多出两个小脑瓜。 是老四和老五 ,蹑手蹑脚地踮着脚尖,抻着脖子,向炕上的婴儿张望。 “这是小宝宝,怎么像个小猴子?” 小老四实在忍不住了,轻声表达自己的看法。 山杏眨眨大眼睛,眼睛里也带着笑意,估计她也是这么想的。 刘青山拍拍她们俩的小脑瓜,然后撩开幔帐走出去, 老四嘴里还问呢:“哥,你让我再看看,看看小宝宝后面有没有尾巴?” 她心里肯定是严重怀疑的,刘青山也有点哭笑不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啊? 小老四一脸惊讶,然后晃晃小脑瓜:“我才不信呢,我问老姐去。” 杨红缨正在外屋地忙活呢,她不怎么会做饭,但是熬小米粥煮鸡蛋还是会的。 月子饭,也就是这些了,反正家里就不缺鸡蛋,直接煮了十几个。 刘青山他们出来的时候,杨红缨正用笊篱往外捞鸡蛋呢。 咕噜噜,刘青山的肚皮也很不争气地叫起来,看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忙得晚饭还没吃呢。 正好,都跟着蹭一顿月子饭吧。 高文学先给刘金凤盛了一大碗小米粥,又剥了好些个鸡蛋。 剩下的人,也都是一碗粥一枚鸡蛋。 刘青山忽然想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两包红糖,叫大姐夫先给大姐舀了两勺,然后又习惯性地问别人:“加红糖不?” 偏偏他还是瞧着杨红缨说的,结果被狠狠瞪了一眼。 刘青山这才反应过来,嘿嘿讪笑两声,又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那就等以后老姐你坐月子的时候再放。” “三凤,看我不把你耳朵拧下来!” 杨红缨终于忍无可忍,追着刘青山满地跑,老四老五还分别加油: “老姐快跑!” “大哥快跑!” 林芝只是微笑着看着孩子们打闹,心里比吃了糖还甜。 哇 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仿佛一下子给大伙施加了定身法,全都一动不动。 嘘—— 刘青山竖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然后就施施然坐回饭桌吃饭。 瞧着老姐只能向他干瞪眼,刘青山心里美滋滋:还是俺这个大外甥好,这么大点,就知道心疼舅舅。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熊出没 第二天一早,刘青山上山的时候,给师父拎了半面袋子土豆,当然还少不了一小篮子鸡蛋。 等到训练结束,他就喜滋滋地跟师父汇报:“俺姐生了个大胖小子。” 哑巴爷爷也乐呵呵地点头,然后去木刻楞里面翻找一阵,出来的时候,拎着两只风干的野鸡,一手还拿着个油纸包。 打开之后,里面是几十块乳白色的小东西,凝若白脂 “林蛙油!” 刘青山也忍不住叫出声,这种干品林蛙油,最是滋补,绝对是滋阴壮阳的佳品。 尤其是对滋补孕妇的元气,极有帮助。 和同类的哈士蟆油相比,林蛙油品质更佳,其中的差别,大概相当于正品和山寨。 “呵呵,谢谢师父,等师父去俺家,叫小家伙给你磕头。” 刘青山也不客气,将油纸包接过来,重新包好。 哑巴爷爷嘴里也发出那标志性的古怪笑声,他孑然一身,当然最喜欢孩子。 腰里挂着两只白条风干野鸡,怀里揣着蛤蟆油,刘青山一溜小跑下山。 马上就要出正月了,山坡上覆盖的白雪,大部分都已经融化。 除了背阴坡的低洼地带,还残存着成片的积雪。 眼前枯黄的草地山,还一条一带的,分布着半融的积雪。 白天温度高,积雪就融化一些;到了夜晚就又会冻上,所以现在的积雪,多半是冰雪混合物。 在积雪之中,刘青山忽然看到一抹亮丽的橘黄色,连忙奔了过去。 只见在半融的冰雪中,一朵金黄的小花,傲然独立,向这个世界宣布:我是迎春第一花! 冰凌花! 这是今年刘青山看到的第一株冰凌花,只不过,在夹皮沟的村民口中,这种花的名字叫“冰凉花”。 传说中,第一个看到冰凌花的人,在这一年都会走好运。 所以冰凌花还有一个称号“林海雪莲”。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不只是用来观赏,事实上,冰凌花是很好的天然强心剂。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冰凌花的资源越来越少,也就很少用于制作药剂了。 看来应该早点把药材种植的事情,提上日程,这片群山,简直就是个大宝藏。 刘青山一边思索这,一边伏下身子,仔细欣赏着这朵冰凌花。 叶子什么的现在是不存在的,只有纤细的茎秆,顶着一朵啤酒瓶盖大小的黄花。 那十几片小花瓣,仿佛用玉石精心雕琢而成,感觉是那么的晶莹。 小小的花蕊,在料峭的春寒中,顽强地展示着生命的力量。 这一株冰凌花,今年开的特别早,一般来说,他们这地方,得三月中旬,冰凌花才会大面积开放。 估计,这花是憋了一冬天,憋得狠了,所以才早早露出头,来到这个世界。 刘青山脸上,绽放出花朵般明亮的笑容,他抬起头,向着山下遥望。 此刻暖融融的朝阳晒在身上,很是惬意。 遥望山下的平原,已经有春气浮动,犹如野马一般,在广袤的大地上升腾。 春天的脚步,终于姗姗而来。 一个生机勃发的季节,即将到来! 北国的春天,或许是迟到的,但也从来不会缺席。 而且,经过整整一个冬天的孕育,万物都积攒了巨大的力量,只等春风吹来,就会迸发出无穷的生机。 “噢吼吼” 刘青山一边奔跑,嘴里还情不自禁地发出呐喊。 似乎要把压抑了一个冬天的沉闷,全都吼出去。 “吼!” 旁边的树林中,也传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 熊! 刘青山跟着师父也学了不少东西,熊吼声还是能听出来的。 他赶紧闭嘴,加快脚步,只是下了山坡之后,前面就是背阴坡,基本都是上坡路,速度有点快不起来。 师父跟他讲过,刚刚结束冬眠的熊,脾气大多不太好c 可以理解,换谁饿了一冬天,心情能好啊? 而且还有个比较奇怪的现象:一般都是背阴坡冬眠的狗熊,先从树洞或者地洞钻出来。 当地十八怪里面就有一怪,说的是:阴坡狗熊先出来。 听着好像没道理,背阴坡本来就比朝阳坡冷,狗熊怎么会先结束冬眠呢? 哑巴爷爷给刘青山比划了 这里面的道理:狗熊能感觉到春天要来了,也睡不实,从树洞里探头探脑往外张望。 背阴坡的狗熊,瞧见的正好是远处的阳坡。 大狗熊一瞧就乐了:唉呀妈呀,雪都化了,那还睡啥觉啊,赶紧出去填填肚子吧。 当时刘青山也听得挺有意思,就当故事听了,可是现在听到熊吼,心里却一个劲打鼓:这是现实,不是故事!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正行间,前方道路上闪过一个黑影,刘青山连忙来个急刹车,稳住身形。 对面是一只一人多高的黑瞎子,正直立起身子,和刘青山狭路相逢。 山路本来就狭窄,两边都是林子,刘青山心里也暗暗叫苦:路过,俺真是路过。 大黑熊可不管你是不是路过,这家伙抡着大巴掌,把身旁一棵小树打地东倒西歪,最后咔嚓一下,断成两截。 这也是黑瞎子显示自己武力的一种方式,大概意思是:俺劲儿大,你瞧着办。 黑熊力气大,脾气也大。 一般的老猎手,都喜欢冬天的时候猎熊,这里面是有讲究的。 黑熊身上,最珍贵的是熊胆,有经验的老猎手都知道,狗熊越是发怒,熊胆就会涨得越大。 本来狗熊在冬眠蹲仓的时候,被惊醒了,火气就比较大。 而猎人们,还会抡着大斧子,叮叮当当地敲打树洞。 这个就跟你在家里睡得好好的,外面忽然有人砸玻璃,你说你气不气? 这种愤怒状态下的狗熊,被射杀之后,取出来的熊胆又大又饱满,被称为“金胆”,最是值钱, 前些年那钱多实在啊,一枚金胆,都能卖好几百块。 刘青山虽然跟师父学艺半年,身体素质和气力都大有长进,可是也不敢跟黑瞎子抱摔呀。 他并没有转身逃窜,野兽都喜欢追逐猎物,一旦认为对方胆怯逃跑,它们就追得更来劲。 所以刘青山就面向大黑熊,脚下一步步地后退。 那只黑瞎子正嘭嘭嘭拍树呢,并没有立刻进行追击。 退出去几十步,刘青山心头一松,结果就在这时候,突然觉得后脚跟一绊。 那是一根伸出来的树根,刘青山猝不及防,身子往后一仰,就坐在地上,又顺势翻滚几下。 等他刚要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眼前黑影一闪,那只大狗熊,已经扑到近前。 别看狗熊平时好像挺笨拙的样子,事实上那只是错觉,它们的速度一点不慢。 刘青山连忙就地一滚,然后就被一棵大树给拦腰挡住,连滚带爬地躲到树后,就听啪的一声闷响,大树枝叶乱颤。 这要是拍在自己身上刘青山心里一阵阵后怕,身子却猛的窜起,双手抱住树干,双腿一曲一伸,飞速向树上爬去。 这也是哑巴爷爷教他爬树的方法,速度快,即便是几搂粗的大树,也能顺利爬上去。 只不过,对手脚的力量以及攀援的技巧方面,有着很高的要求。 等爬了两丈多高,骑到一个大树杈上,刘青山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坐稳身子,向树下望望,那只大狗熊正绕着大树转圈呢。 “小样,有本事你上来呀!” 刘青山嘴里吆喝一声,他倒不是挑衅对方,主要是刚才太过凶险,他想说说话,缓解一下内心的忐忑。 想不到的是,狗熊还真开始爬树了。 它的爪子上,有着锋利的指甲,跟钢钩一样搭在树皮上,看似笨重的身子,以令人难以置信的灵敏,飞速地向刘青山靠近。 刘青山忍不住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该死,咋忘了这茬,狗熊会爬树啊! 抬头向树上望望,倒是可以继续向上爬一段,可是瞧着这狗熊的架势,肯定也不会放弃。 到时候爬到树梢,树枝承受不住,肯定咔嚓一下,全得掉下来。 狗熊皮糙肉厚的,最经摔,他就不成了,非得摔个半死不可。 至于跳到树下,就更不用想了,下面是人家狗熊的地盘。 刘青山急得啊,脑门子都见汗了:你说你这家伙,咋就认准俺了呢? 对呀! 刘青山连忙解下腰里挂着的风干野鸡,拿在手里,朝下面几米远的大黑瞎子晃了晃。 那个黑糊糊的大脑袋,也随着野鸡摆动。 刘青山一撒手,野鸡就向下掉落,与此同时,熊瞎子也直接跟着下去了。 一轻一重两声闷响,先后响起。 黑瞎子刚才也爬了有五六米高,摔下去之后,却啥事没有,扑向枯草上的风干野鸡,撕扯起来。 一只野鸡根本没多少肉,这家伙大嘴嘛哈的,很快就吃光,又抬头向树上张望,还张着大嘴 。 刘青山拿出另外一只野鸡,在手里摇晃着,吸引黑瞎子的注意。 然后胳膊猛的一甩,把野鸡扔出去老远。 扑腾扑腾的,大黑熊一溜烟儿追上去。 趁着这工夫,刘青山赶紧从树上出溜下来,奔着村子的方向,一路狂奔。 两只野鸡虽然喂熊,但是能保住小命,简直是赚了。 刘青山一边跑还一边琢磨:按理说,山里的野牲口,终归还是比较怕人的,一般嗅到人气儿,都会绕开。 这是黑瞎子好像认准了他似的,难道是睡了一冬天,饿得狠了,或者是睡得脑袋不大好使? 想着想着,刘青山一拍脑门:不会是因为小黑吧? 这个很有可能,刚刚跟小黑一起摸爬滚打的,身上肯定沾上熊味儿。 想明白事情的原委,刘青山心里也不觉好笑:那只黑瞎子,估计是拿俺当同类了,俺有那么熊吗?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名叫什么(三更求月票) 等刘青山回到家,把怀里的林蛙油拿出来,交给母亲。 相比两只风干野鸡,这个才是宝贝。 林蛙油用水发一下,和粥一起熬就成,很快就能把身子调养过来。 林芝也是识货的,笑呵呵地接过来:“给你姐一天熬一个,吃一个礼拜就成,吃多了的话,大人孩子都容易上火。” 守着山林的人,虽然不明白这里面的科学道理,但是有经验啊。 林蛙油最下奶,而且补身子,但是进补也要适量,补大发了反而不美。 洗漱一番,刘青山进屋先瞧瞧小宝宝,看到林芝正指导大姐,给婴儿换尿褯子呢。 老四老五也瞪着大眼睛,在旁边瞧着。 褯子就是尿布,他们这边的习俗,都是用红布做的。 而换下来的褯子,放在水盆里,被乐呵呵地高文学端着清洗去了。 林芝又取了两块干净的褯子,一块给小宝宝兜上。 另一块,则把那两条小短腿给裹起来,嘴里还告诉刘金凤:“这样以后省得孩子长成罗圈腿儿。” 瞧着小宝宝被绑得溜直溜直的,差点就缠成木乃伊了,刘青山忍不住咂咂嘴,插话道: “娘,我看书上说,孩子这么裹着,胳膊腿儿都不能动,不利于大脑发育的。” 林芝疑惑地眨眨眼睛:“你们这几个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一个个还不是都挺聪明?” 嗯,老四也在旁边点着小脑瓜,表示自己现在很聪明。 “三凤,书上真是这么说的?” 刘金凤最相信弟弟的话,赶忙询问。 刘青山很笃定地点点头,然后又补充道:“姐,还有很多呢,像什么坐月子不能梳头洗脸,不能洗澡,不能刷牙,不能下炕这些,其实都没啥科学道理。” 听得母亲林芝都张大嘴巴,她们这边妇女坐月子,生怕落下病根,所以规矩特别多。 而大姐则一脸喜色,想想要是一个月不刷牙洗脸,那还不变成猪了? 等早饭做好之后,刘金凤依旧吃月子饭,只不过粥里加了一个林蛙油,相信用不到晚上,也就能下来奶。 别人则是玉米饼子蛋花汤,汤里还飘着些翠绿的小白菜,这是大棚里面新长出来的。 林芝一边吃,嘴里还一边说着: “三凤,还有文学,吃完饭,你们去仓房找找,把悠车子找出来,收拾收拾,好几年都没用了呢。” 高文学嗯了一声,就加快吃饭速度,这两天初为人父,他始终处于兴奋状态,估计这种状态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等吃完饭,两个人就去了仓房,开始翻箱倒柜,总算是把积满灰尘的悠车子给找出来。 所谓的悠车子,就是摇篮,木头做的,形状像个小船似的,婴儿可以躺在里面。 前后还要拴上绳子,然后系到房梁上,摇篮就吊在半空。 婴儿放在里面,轻轻一推,跟打秋千似的,来回轻轻摇晃,婴儿很快就睡着了,大人可以腾出手干活,非常方便。 当地流传着几句关于“三大怪”的顺口溜,其中有一怪就是:养活孩子吊起来。 初听还挺吓人的,实际上,孩子是坐在摇篮里,舒服着呢。 躺在摇篮里面是个啥滋味,刘青山是记不得了,应该很得劲儿吧? 家里的这个悠车子,也有些年头了,反正从大姐刘金凤开始就用它。 最后用的是小老四,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把悠车子抬到当院,高文学端来水盆,里里外外擦洗一番。 刘青山检查了一下绳子,有点老朽,于是就换了新的。 万一悠着悠着,绳子咔吧一下断了,再把大外甥给摔个好歹的。 对了,大外甥是不是也该取个名字,起码也得先取个小名儿叫着,要不然不方便。 刘青山和林芝想到一块儿去了,等他们收拾完悠车子进屋,发现爷爷奶奶也在,正跟母亲聊着什么。 就听林芝说:“孩子平安降生,也该取个名儿,爹,娘,你们来定吧?” 高文学听见了,用手推推眼镜,表情有点失落:他这个当爹的,竟然没有给儿子取名的权利? 他这种人,不善掩饰,心思都写在脸上,所以刘士奎瞄了一眼之后说:“文学啊,孩子的大名,还是你来取,你是文化人嘛。” 嘿嘿,高文学这才眉开眼笑的,然后就被妻子白了一眼。 她已经听从刘青山的,把幔帐拉开,空气 也就不再那么憋闷,只要不直接被风吹着就成。 刘士奎安慰完高文学,就又转向林芝:“芝儿啊,孩子的小名,还是你这个当奶奶的取吧,我们就不掺和喽。” 本来应该是姥姥,也就是外婆的,不过家里情况比较特殊,说是奶奶也没错。 要是按照刘士奎的观念,这个孩子,都得姓刘。 林芝脸上也浮现出笑意,当初她的四个孩子,都是老爷子给取得小名,从大凤到四凤,连儿子也不例外,如今又多了个五凤。 想不到啊,这么快就轮到自己行使这个权力喽。 要是丈夫还在的话,那该多高兴 想着想着,林芝不由得脱口而出:“那孩子的小名儿,就叫小红吧?” 刘青山使劲眨眨眼:这个好像跟俺的小名儿,属于同一个风格吧? 就连小老四,都摇晃小脑瓜:“娘,小红好像是女孩子叫的吧?” 山杏也点点头,表示同意,要知道,小丫头平时是非常听二娘话的,很少反对。 刘青山倒是能猜到一些母亲的心思,估计母亲是想到那只红狐狸。 不过叫小红的话,确实有点太女性化,容易被同龄人嘲笑,刘青山自己就深有体会。 可是他又不忍心令母亲失望,毕竟这是母亲的寄托啊。 想了想,刘青山这才说道:“红火,红火,要不叫小火呢?” 林芝眼睛一亮:“小火呀,也好,肯定旺!” 奶奶却皱皱眉:“火会不会太猛烈,要不还是取个狗剩子什么的,赖名好养活。” 这时候刘士奎发话了:“就叫小火吧,今年出生的孩子,是海中金的命,真金不怕火炼,不碍事的。” 乐得老四老五都直拍巴掌: “好呀,小火醒啦!” “哈哈,小火哭啦!” “哎呀,小火尿啦!” 这个家里,因为多出一个新生儿,而多出许多生机。 刘金凤还不大熟练地给儿子换了尿褯子,然后嘴里就叮嘱刘青山: “三凤儿,你去队部那边看看,昨天新生下来的小牛犊,是公还是母?” 看到大姐还惦记着这件事,刘青山就笑着点点头: “放心吧,咱们屯的人都仁义,不管小牛犊是公是母,肯定都会叫它吃奶,把它养大的。” 刘金凤这才笑笑,然后就抱起小火,给小家伙喂奶。 虽然她现在还没下来奶水,不过母亲告诉她,可以叫孩子先吮着,这样刺激之后,能尽快来奶的。 老四和老五都趴在炕沿上,好奇地看着大姐给孩子喂奶,小老四还咂咂嘴,不知道是不是馋了。 刘青山却不好多看,穿上外衣出门,去队部那边。 昨天刚把奶牛送过来,村民的新鲜劲也都没过,所以来这边瞧热闹的人还不少,里面还有不少小娃子。 等刘青山走过来的时候,看到大伙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也不知道瞧着什么。 挤进去一瞧,是老吕师傅,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给大伙示范挤牛奶呢。 他双手一边熟练地操作,嘴里一边讲述着一些要领,大伙边听边点头。 有几个学挤奶的大闺女,脸蛋还红扑扑的,估计有点不好意思。 昨天那头母牛顺利产下一只小牛犊,也跟在母牛腿边。 小家伙肯定是嗅到了奶香,而且肚子也饿了,就使劲往母牛肚子下面拱,嘴里还发出稚嫩的叫声,看样子是急了。 结果一下拱到下面接牛奶的桶上,幸好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把桶扶住,这才没被小家伙拱倒。 “你个挨刀的,一边去。” 老吕师傅有点生气了,坐在那踢了一脚,这只小牛犊是公的,将来就是挨刀的命。 小牛犊毕竟太小,被他给踹了个趔趄,卧在地上,本来昨天刚生下来,站着还不大稳当呢。 “老吕,你咋能这样!” 张老蔫儿嘴里埋怨一声,弯腰把小牛犊扶起来,然后推搡到母牛身下,还顺手拎走奶桶,心疼地嘟囔着: “这刚生下来的小牛犊,不吃奶咋成。” 周围的村民,也都纷纷点头,这些庄稼汉都摆弄过牲口,虽然把牛马这些叫做牲口,其实感情都深着呢,都当成家里的一员。 小牛犊终于能吃上奶了,仰着头,吸吮得啧啧有声。 母牛也发出一声饱含深情的鸣叫,然后偏过头,伸着大舌头,轻轻在小牛犊身上舔着。 所谓舐犊情深,大抵如此。 看到这一幕,村民都眉开眼笑的,那些小娃娃,也都像自个喝了牛奶一般开心。 “你,你们这么干,不想多收 牛奶啦?” 老吕师傅有点不解:养奶牛,不就是为了多产奶嘛? 在他们奶牛场,就算生下来的小母牛,都得栓到一边,不舍得用鲜奶喂养,更不要说,啥用没有的小公牛。 这时候,老支书说话了:“俺们养奶牛是为了赚钱不假,可是也不能钻进钱眼里,虐待这些牲口。” 周围的村民都使劲点头,老支书就又提高嗓门:“小牛吃奶,天经地义,俺们无权干涉。” 刘青山听了,心里都暖烘烘的,不管这些小公牛,养大之后会去向何处,但是在他们饲养的这段时间,就绝对会正常对待。 道理很简单:你给俺出力耕田拉车产奶,那俺就得好好养你。 别看这些村民没啥文化,但是他们对待牲畜这种最朴素的观念,却更有人情味。 刘青山的脸上也露出微笑:看来是可以回去向大姐汇报喽,她一定也会高兴的。 对了,要不要也给这头小牛犊,取一个名字呢? 他正琢磨着呢,就听见山杏兴奋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牛犊吃得真带劲,要不就叫它壮壮好啦!” “壮壮,壮壮!” 其他小娃子,也都一哄声的叫起来,其间还夹杂着一声略显稚嫩的叫声:“哞”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生意咱们不亏!(四更求月票) “放牛喽!” 伴着张老蔫儿悠长的声音,十几个村民,驱赶着九十多头奶牛,向村外的草甸子走去。 近百头牛走起来,那场面还是挺壮观的。 第一次放牛,大伙也都不大放心,所以多跟着一些人。 就连那群小娃子,都跟在牛屁股后面瞎哄哄。 刘青山闲着没事,也拿着根长柳条棍,像模像样地混在队伍里面。 万一奶牛不适应,开始跑路啥的,也好能撵回来。 不过这种担心显然有点多余,这些奶牛从小都在奶牛场,还是比较温顺的。 就是那十头大公牛,有点不大老实,总想往母牛跟前凑乎。 “看样子,以后得分群,公母分开,要不然,这些大牤牛总得瑟。” 张老蔫儿用鞭子驱赶着公牛,在他们这边,公牛一般被称为牤牛。 所以很多小孩子,都喜欢用牤子做小名儿,寓意是长得跟牛犊儿一样壮实。 比如夹皮沟的哭巴精二牤子,虽然是好哭了点,但长得确实壮。 不过有的公牛,牛脾气比较大,耕田拉车不听使唤,往往就会阉割。 这种牛,就叫犍牛,好像没有谁给自家的孩子用这个做小名的。 当然了,母牛也有别的称呼,这边通常叫羽牛。 有一句老话:羽牛下羽牛,三年五个头儿。 大伙驱赶着牛群,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往野外溜达。 放牛嘛,就要有耐心,要随着牛的性子,得人随着牛走,不能人赶着牛跑。 “你们还真放啊?” 老吕师傅见状,不由摇摇头,在他们那,奶牛基本上是生活在牛栏里的。 “牛不都得放吗?” 同样跟着一起去的老支书回问道。 吕师傅张张嘴,没想出来怎么辩驳。 老支书也就不再搭理吕师傅,在他看来,这种人把牲口当畜生看,跟他们就不是一路。 于是他转过头跟刘青山唠嗑:“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奶牛,在你说的青储饲料下来之前,咱们的饲料不大够用啊?” 刘青山也点点头,尤其是这两个月,青黄不接的,干草没储备,青草没露头,确实比较艰难。 这倒是个问题,当初购买奶牛的时候,没想到效率这么高,本来还以为,以现在的办事效率,怎么也得拖拖拉拉的一两个月,牛才能来的。 到时候草甸子有都是,别说百八十头的,就是几百头也没问题,只要适当配制一些精饲料就可以了。 想不到的是,乳品厂方面这么给力,这也是人缘太好带来的苦恼。 抓了半天脑壳,刘青山算是勉强想出来一个法子: “支书爷爷,过两天俺去酒厂问问,看能不能多拉回来点酒糟。” “嗯,酒糟喂牛,倒是没试过,应该能成,就怕里面有酒,别把奶牛都吃成醉牛。” 老支书大乐,万一喂出酒瘾来可咋整。 这时候,老吕师傅插话道:“我们奶牛场,也用酒糟喂过,效果还成,就是比例不能超过百分之二十,要不然,牛奶中的脂肪含量就会下降。” 刘青山也听乳品厂的人说过,如今牛奶供应量严重不足,所以要求一点不高。 只要里面的脂肪含量达标,细菌不超标,就招收不误。 大伙边聊边溜达,很快就出了夹皮沟,前面就是一望无垠的草甸子。 忽然之间,那些奶牛就撒开四蹄,开始奔跑起来。 它们一个个都跑得很是笨拙,四蹄蹦得挺老高,就跟尥蹶子似的。 慌得后边的人也都跟着跑起来,准备四处堵截,可不能叫牛群跑散了,万一跑丢一头,那损失就大了,好几百块呢。 张队长脾气不好,嘴里就开骂:“你们这帮小犊子瞎吵吵,把牛都弄毛了吧,赶紧都滚一边去,别被踩着!” 所谓的毛了,就是指牛马这些牲畜,在受惊之后突然发狂,变成惊马惊牛。 这些平时很温顺的牛马,一旦发狂,那是非常恐怖的,横冲直撞,很容易造成伤亡。 报纸上,经常能看到某某某,勇拦惊马的报道。 历史上,也有大摆火牛阵来破敌的,也是利用这一点。 小娃子们也有点冤得慌,二牤子嘴里大声争辩:“队长叔,俺们可没瞎捅咕。” 张队长把孩子们都拽到身边,免得受惊的奶牛再冲回来,嘴里却不依不饶: “二牤子,你还有脸说,上回不是你弄个破弓,把俺家老牛都射毛啦!” 一听他说起这件事,大伙也都不觉莞尔。 村里的这些小娃娃淘气,就用柳条子弯成弓,用高粱秸做箭,到处乱射。 二牤子这小子别出心裁,在高粱秸前面,还插了一根纳鞋底的大马蹄针。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射的,一箭就射到队长家大牤牛胯间的要害。 那你说大牤牛能不毛嘛,带着那支要命的箭,跑出去好几里地。 后来也不知道在哪把箭给刮掉了,这才消停。 听队长叔说起这件事,二牤子也不吭声了,娃子们都觉得有点委屈,一个个眼泪汪汪的: 他们对这些牛可好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就盼着它们都早点产奶呢。 就在这时候,前面的奔跑的奶牛都渐渐停了下来,然后就传来了张老蔫儿的喊声: “没事,大伙别担心,不是毛了,是奶牛撒欢呢!” 刘青山起初也有点着急,一听这话,也有点哭笑不得: 大概这些奶牛,以前就像蹲小号似的,这冷不丁跑到甸子上,当然撒欢了。 估计这些牛都没怎么跑过,难怪一个个的,跑起来都跟尥蹶子似的。 于是大伙也不着急了,慢慢溜达过去,只见那些奶牛已经散开,正悠闲地啃着甸子上的干草。 那唯一的小牛犊壮壮,也跳来跳去的,显得很活泼。 或许活泼这个词,很少用到牛身上,不过小牛犊例外,它们小的时候,也是很活泼顽皮的。 哞 小牛犊的母亲,发出一声鸣叫,壮壮这才乐颠颠地跑到母亲身边,又到肚皮底下拱奶。 “咦,这些奶牛都差不多,壮壮咋能认出哪个是自己的老娘?” 二牤子不免产生疑问,在他看来,这些奶牛长得模样都差不离。 “嘻嘻,二牤子你会认错自己的妈妈吗?” 小老四咧嘴笑着,露出了大大的豁牙子。 大人们也都忍不住笑起来,不过笑着笑着,那些有经验的村民,就又皱起眉头。 张老蔫儿更是一个劲摇头:“这些奶牛啊,喂现成的草料喂惯了,吃干草都这么费劲。” 村民大多放过牛,甚至七c八岁的小娃娃,就都开始当放牛娃。 他们都知道,牛的食量大,而且还会倒噍,也就是反刍。 所以吃草的时候,咵咵咵还是很快的,老牛吃嫩草嘛。 这些奶牛就差了许多,吃起甸子上的干草,半天啃不下来。 不少奶牛,都急得直起脖子,哞哞直叫。 “回家取镰刀去,正好多割点草回去。” 张队长吆喝一声,大伙就回村取镰刀,甸子上的枯草,当粗饲料也勉强凑合了。 一多半大人都回去,这里剩下的多是那些小娃子,有的拿着草棍喂牛,有的干脆唱起了杨老师教的歌谣: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不知哪去了” 刘青山也有点出神,不过他想的不是英雄王二小,而是想起来上小学的时候,老师们常用来教训学生的一句话: “你们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都得回家放大牛!” 其实想想,放牛好像也不错嘛。 瞧着瞧着,就看到山杏的小手拿着草棍,勾引着一头奶牛,向这边跑过来,仔细一瞧,原来是不知道她从哪捡来的一根谷草。 刘青山灵机一动,跟身边的老支书道:“支书爷爷,咱们可以用谷草喂奶牛呀!” 谷草是喂养牛马的优质粗饲料,家里有牲口的,都会将谷草用铡刀铡成寸断儿,然后当草料喂。 老支书当然早就想到这个问题,遗憾地摇摇头:“家家户户的谷草都不多。” 各家种谷子,也就种个两三亩地的,谷草基本都自家用了。 自给自足,是农村最常见的生产生活方式。 “可以去别的大队买呀!” 刘青山却不受这种条条框框的约束,他的思路更加开阔:用多余的谷草换钱,肯定大多数人都会同意的。 “那会不会太浪费了?” 老支书依旧没转过这个弯儿,花钱买谷草,这种事基本上没人干过。 刘青山却信心十足:“支书爷爷,你想想啊,咱们这是奶牛,不是家里养的耕牛,奶牛产奶是能卖钱的,所以在饲料上适当投入,也是正常。” 在他看来,对付过这一两个月就好了。 老支书还在思考,固有的观念一旦形成,是很难转变的。 这时候,刘青山身旁的山杏忽然说话了:“大姐夫教过我一句话,吃的是草 ,挤出来的是牛奶。” 连刘青山都是一愣,不错嘛,连先生的名言都学会了。 老支书也摸摸山杏的小脑瓜:“哈哈,还是咱们山杏有学问,将来肯定也是当作家的料!” 小家伙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就躲到刘青山身后,不过还是抬着头,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支书爷爷。 老支书也想开了,乐呵呵地点点头:“山杏说的对,吃的是草,卖的是奶,奶肯定比谷草值钱,这生意咱们不亏!” 山杏的小脸上也乐开花:“支书爷爷,那回去我能不能挤一碗牛奶,一小碗就够了?” “行,给你一碗喝。” 老支书一点也没犹豫,山杏这娃子懂事,村里人当然都喜欢她。 山杏美滋滋地抿着嘴:“不是我喝,是给大姐的小宝宝喝的,喝了肯定能跟壮壮一样强壮!” “好山杏!” 刘青山猛的把小丫头抱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山杏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小脸也因为喜悦和兴奋,跟红苹果似的。 在她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被举高高呢。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知识改变命运,勤奋创造奇迹。 三月一号,是开学的日子。 碧水县第一中学的高一高二两个年级,当然也是在这一天开学。 在高一(二)班的教室里,阔别了一个寒假的学生们,正在叽叽喳喳地跟周围的同学聊天。 郑小小也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大眼睛一扫,不免有些失望: 倔驴怎么又没来? 按理说,开学第一天,怎么也得露个面呀,还得领新书呢? 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刚刚坐定,班主任谢清河就大步走进来,整个教室,也瞬间安静。 谢老师环顾教室,眼中竟然也闪过一丝失望:刘青山怎么没报到? 在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之前,他对这个叫刘青山的学生是很有意见的,也找徐校长反应过。 不过等到期末考试之后,刘青山取得了年级第一的优异成绩,谢老师就啥意见都没有了。 这学生好哇,平时不用老师操心,考试就给老师涨脸,他还想多要几个。 开学第一堂课,当然是发发书,布置一下收费这些常规操作,谢老师正忙着呢,就听到有人敲门。 抬眼望望,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俊朗的青年,胸膛还微微起伏,看样子跑得挺急。 谢老师有点叫不准,心里琢磨着:这个是我们班那个叫刘青山的同学吧? 没法子,就上学期开学的时候见了一面,他真有点不大敢认。 “青山!” 坐在后排的石诚同学,朝门口的刘青山招招手,嘴里还情不自禁地吆喝一声。 谢老师这才确定,和颜悦色地说了声“进来。” 刘青山走进教室,朝着谢狮王鞠了个躬:“老师,我早上才从村里赶过来,所以迟到了,实在抱歉。” 这还真不是撒谎,这两天,大姐生孩子,刘青山把开学的事儿都忘在脑后。 要不是今天早上起来,老四老五收拾小书包,张罗着一会儿跟老姐上学,他还想不起来呢。 于是这才急火火地开着吉普车来到县城,赶到学校。 上学能上到他这种境界,也真是没谁了。 班级里五六十双眼睛,也都落到刘青山身上,对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同学,他们也都有着强烈的好奇。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一个名字,还真不认识本人,今天终于看到活的啦。 同学们的心路历程,大概跟谢老师差不离,一开始,都觉得这位叫刘青山的同学,肯定啥也不是。 可是一次期末考试,就彻底把大伙镇住,全都惊为奇人。 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好在刘青山的心理素质不错,这才没被看毛喽,而是微笑着,和同学们点头示意。 最后,目光落在郑小小脸上,他还有些促狭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时候,谢狮王的大嗓门突然响起:“刘青山同学,把你的课本领回去,最好把这学期的费用也都交上。” 别的同学,可以陆续上交,刘青山情况特殊,下次再来,搞不好就到期末了。 刘青山一边点头,一边开始掏兜儿,掏着掏着,脸色就尴尬起来:糟了,来的太匆忙,兜里没揣钱! 教室里响起了低低的笑声,学生们忽然觉得,这位叫刘青山的同学,挺有意思的,好像有点小马虎。 没法子,刘青山只能厚着脸皮,又凑到前排的郑小小身旁: “郑同学,再借点。” 这叫一事不烦二主。 郑小小的嘴角微微翘起,少女正处于最美好的花季,淡淡的笑容,真像刚刚绽放的花蕾。 就是嘴里说出的话,叫刘青山更觉尴尬。 “三凤儿同学,你上次借我的钱,好像还没还呢?” 刘青山都有点嫩脸微红:这丫头太坏,什么时候学会捉弄人了?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于是他就假装急赤白脸地跟郑小小争辩: “你去俺家过年的时候,俺要还你钱,是你说不用了,就当在我家过年的费用,你咋说变卦就变卦涅?” 哪有这种事啊? 郑小小大窘,心里愤愤地想着:叫倔驴好像是冤枉你,应该叫你谎话精! 其他同学倒是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不少内涵,胸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这个三凤儿是咋回事? 还有去家里过年,不会是 按照当地的风俗,没过门的媳妇,才会去男方家里过年的。 咳! 谢狮王重重地咳嗽一声,他觉得不能叫这两名学生继续下去。 年级的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他手心里的宝儿,可不能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郑小小也没法再说,只能气呼呼地皱了一下鼻子,然后伸手理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手指不经意地在自己耳朵上捏了下。 刘青山当然秒懂:这丫头看来真生气了,这是准备向几个姐姐告状,要她们拧他耳朵呢。 还好的是,郑小小虽然心里有点气,但还是从兜里掏出来十几块钱。 这是她准备给自己交学费的,现在只能先帮着刘青山交上喽。 刘青山可不想还跑一趟,所以也就厚着脸,接过钱,交给谢狮王。 领了书本之后,朝谢老师鞠个躬,刚走到门口,就听一声吼:“回来!” 谢狮王的大嗓门,刘青山当然再熟悉不过,要是换成别的同学,非得打个哆嗦不可。 还好,刘青山早就经过三年的锻炼,有了抵抗力,转过身来,略带疑惑地望着谢老师c 谢老师则是满面春风:“刘青山同学,老师希望你能和同学们交流一下,把自己的学习方法和经验,给大家讲一讲。” 啪啪啪,下面的学生们,不由自主地开始鼓掌。 既然坐在这个教室里,他们当然希望自己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 这下刘青山有点发懵:他哪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 如果说有的话,那么有的只是经验,可惜这个别人学不来。 可是面对谢狮王殷切的目光,还有下面同学们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神,刘青山能拒绝吗? 他的目光从一张张稚嫩的脸上扫过,掠过郑小小的时候,小丫头还握了一下拳头,悄悄在胸前竖了下。 这个动作,有鼓励,有希冀,叫刘青山有些不知所措的心情,瞬间安稳,于是开口道: “老师,各位同学,我的方法,或许不一定适用大家,所以我就不说了。” 教室里面的学生,都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 他们是真心的,可是却被婉拒,这位刘同学,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 谢老师也遗憾地摇摇头,平心而论,他希望自己的学生,都能学有所成,可惜这位刘同学敝帚自珍。 这时候,只听刘青山继续说道:“在学习上,我或许不能给大家带来什么帮助,但是有一句话,我却希望和同学们共勉。” 学生们立刻又来了精神,全都摆出一副聆听的架势,瞧得谢老师都有些无语:平时上课听讲,怎么不见你们拿出这股精气神? 刘青山拿起一根粉笔,朝谢老师示意一下,等到老师点点头之后,他就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了两行大字: 知识改变命运, 勤奋创造奇迹。 刘青山的字还不错,从小跟着爷爷练习毛笔字,有点功底,叫谢老师都有点自愧不如。 而下面的同学,则更专注于这两句话的内涵。 他们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自己心底迸发出来。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农村孩子,早早就见识了父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 他们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他们要改变这样的命运。 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唯有知识,唯有学习,才是唯一的机会。 啪啪啪 谢老师率先拍起了巴掌,随即,教室里面响起了潮水一般的掌声。 许多同学都激动地抓起自己的钢笔,把这两句话记在本子上,并且牢牢记在心里。 郑小小也起劲地拍着小巴掌,脸上也带着兴奋。 不过心里嘛,却还是轻轻哼了一下:倔驴,今天算你及格啦。 刘青山鞠了一个躬,然后重新抱起自己的课本,走出教室。 他的心中,也不免有些激荡:这两句话,他又何尝不是用来勉励自己的呢? 走出校门,他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回头望望“碧水县第一中学”那几个朴实的大字,刘青山也握了一下拳头: 我的同学,让我们在不同的道路上,各自努力吧! 吉普车就停在学校对面,刘青山还要去酒厂跑一趟,多争取一些酒糟,这个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去送点礼。 从车里抱出一个纸壳箱子,里面装的全是鸡蛋。 为了防止磕碰,鸡蛋的缝隙之间,还填满了细碎的草梗。 那种专用的蛋箱,现在可找不到。 抱着纸箱子,熟门熟路地去了徐校长家,王阿姨也刚从食堂回来,看到箱子表面半埋着的鸡蛋,立刻连连挥手: “赶紧拿回 去,年前送来的还没吃完呢,要是叫你们徐校长看见,非得训我不可。” 以徐大胡子的脾气,可不光会训学生,真会连老伴儿一起训的。 刘青山嘴里嘿嘿两声,然后解释着:“阿姨,是俺娘叫俺送过来的,说是每天给俺二姐煮一个煎一个。” 学校食堂的伙食,王阿姨当然最清楚,这才乐呵呵地接过来: “放心吧,每天都叫银凤来我这吃,你姐是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宝贝着呢。” 刘青山又叮嘱一句:“阿姨,你们可千万别舍不得吃,俺时常就送点过来,您别忘了,俺家大姐,是养鸡专业户,鸡蛋管够!” “你这孩子呀!” 王阿姨脸上也笑得格外慈祥,等送走了刘青山,她回屋把鸡蛋重新捡到一个篮子里。 边捡边数,一共一百二十多个呢。 而在篮子底儿,还有一个塑料包,打开之后,里面裹着一层油纸,还能嗅到香味儿。 展开纸包,里面是好大一块猪头肉。 王阿姨想了想,嘴里叨咕一声:“快到二月二喽。”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二月二,龙抬头 二月二,龙抬头。 这里的龙,指得是东方青龙星宿。 所谓的龙抬头,则是指青龙星宿中,代表龙角的“角宿”星,开始在东方的地平线出现。 崭露头角,所以称之为龙抬头。 因为跟农事有关,所以在农村,二月二是个很重要的节日。 从这一天开始,阳气上升,降雨增加,万物渐渐恢复生机,马上就要进行春耕生产。 这种节日,刘青山当然要请师父下山,在他家过节。这是做徒弟的本分。 哑巴爷爷当然也欣然应允,师徒二人一前一后,穿行在林海之中。 嗷嗷嗷,后边传来叫声,是小黑熊,一溜烟地追上来。 刘青山估摸着:这货肯定知道,今天过节,有好吃的。 没法子,领着吧,真要算起来,小黑还是刘青山的师弟呢,总不能差它一口吃的。 关键是小黑去他家,老四老五最高兴。 正行间,猛然听到林子里传来一声大吼,伴着噗通噗通的声响,一头大黑熊,出现在前面。 小黑立刻就怂了,躲到刘青山身后,紧紧抱住他的大腿。 刘青山仔细瞧瞧,好像是上次跟他狭路相逢的那头大黑瞎子。 倒不是这货有什么特殊记号,主要是望向他的眼神,十分热切,就好像饿极了的食客,看到了拎着大勺的厨师。 不过这一次,大黑熊并没有急火火地扑上来,而是站在原地,一个劲晃悠。 刘青山有点明白了,肯定是师父在场的缘故。 不觉得心中气恼:合着你这个大笨熊,也会看人下菜碟是吧? 只见哑巴爷爷挥动一下手臂,那只大黑熊,吭吭哧哧地钻进林子里,瞧着好像不大情愿的样子。 这下可把刘青山给羡慕坏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师父这样,挥手之间,狗熊退避三舍。 回到家里,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包饺子呢,看到小黑,本来在面板跟前瞎忙活的老四老五,立刻就眉开眼笑,到当院跟小黑玩到一起。 刘青山看到面板那围了一圈人,干脆就去外屋地烧水。 饺子出锅,刘青山把捏着花边的,单独盛出来一盘子。 这是单独给大姐包的,油盐都比较轻。 本来按照母亲林芝的意思,坐月子就吃月子饭,但是顿顿小米粥加鸡蛋,把刘金凤都吃得快腻歪死了。 刘青山就说可以适当吃些别的食物,只要不是重油重盐就成,所以单独给她包了点素馅。 刚要开吃,躺在炕上的小火就吭叽起来,这孩子挺省事,很少哭,饿了就在那吭叽。 “咱们吃饺子,人家小人儿也饿啦。” 奶奶乐呵呵地说着,刘金凤就连忙先去奶孩子。 等小火吃饱了,就被林芝抱着,轻轻抚摸后背,等到奶水都顺下去之后,才会放到炕上躺着。 这时候,哑巴爷爷凑到小火跟前,从兜里掏出一件东西,在小家伙眼前晃了晃。 刚出生一周,眼睛还不大好使,哑巴爷爷见小家伙没啥反应,就笑眯眯地把东西塞到枕头下面。 刘青山注意到,那东西也是一件玉佩,看来师父是搞批发的。 大伙这才开始吃饭,刘金凤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连叫“好香”,大伙也都忍不住想笑。 等她那一盘子饺子下肚,还可怜巴巴地望着桌上其它盘子。 林芝就笑道:“行了,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没出息,你奶水足,要控制一下饮食。” 也不知道是自身体质的因素,还是因为前几天服用林蛙油的缘故,刘金凤的奶水十分充足。 小火现在又太小,食量有限,搞得刘金凤很是郁闷。 别人家生孩子,都担心奶水不够吃,到了她这,还得为奶水多而烦恼。 这个真是挺烦的,胀得难受,而且还要注意排空,不然的话,容易引发炎症。 晚上的时候,倒是叫高文学帮着往外吸了两次。 可是在一间屋子里住着,又有老四这种小奸细,搞得他们两口子都不好意思。 因为今天恰好是周日,学校放假,老四老五撂下筷子,就要出去找小黑玩儿,饺子也凉了,正好喂它吃。 结果这俩小家伙,被林芝给叫住:“先别去外面疯,给你大姐帮帮忙。” “好啊!” 小老四嘴里痛快的答应着,而山杏,则已经走到刘金凤身边。 只听林芝继续说着:“你们俩小的,帮着你大姐吃点奶,不然的话,你姐胀得难受。” “啊?” 这回轮到老四老五傻眼了。 老四还吃惊地伸出小手,指着自己的嘴巴:“娘,我都多大了,还吃奶?” 在农村,也有的孩子,断奶比较晚,吃到三四岁。 还有比较娇惯的,身下一直也没有弟弟妹妹,吃到七c八岁的,偶尔也有。 刘青山就记得,自己上小学一年的时候,班级里有个叫李大民的孩子,上课的时候,忽然举手说:“老师,俺要回家。” 老师当然要问了:“你回家干啥?” 大民小同学理直气壮地说:“俺饿了,回家找俺娘吃奶去。” 当时把老师和同学都整蒙了,好半天,学生们才爆发出一阵哄笑,连老师都笑得直不起腰。 不过一般的孩子,到了六七岁,都知道害羞了,老四老五就是这样。 林芝还得耐心地开导她们俩:“你们帮帮你大姐,总外出挤的话,容易伤到。” 一听母亲这么说,俩小丫头也就不再反对。 山杏涨红了脸,支吾了好一阵才说:“可是,二娘,我都忘了怎么吃奶啦。” 老四也使劲点头,表示她也忘了,吃奶的时候太小,还不记事儿呢,全凭本能。 大伙都忍着,也不敢笑啊,生怕把两个小丫头笑得不好意思,不吃了咋整? 还是刘金凤拉着她们俩,讲授一下要领。 在小火吃奶的时候,她这个当娘的,当然仔细瞧过,正好现在给小火的两位小姨,传授经验。 等老四老五听明白了,就红着小脸,凑到大姐怀里,刘金凤背着身,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依偎在她怀里吃起来。 还真别说,吸吮得啧啧有声。 结果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这声音太熟悉了,小老四连忙抬起脸: “哥,这个你也照相,不行不行,可千万不能洗出来,都羞死人啦!” 山杏也满脸通红地望着刘青山,小眼神里竟然带着几分幽怨。 刘青山可不管她们俩的抗议,嘴里哈哈大笑着,挎着相机,跑出门去。 “四凤,五凤,接着吃吧。” 大姐轻轻拍拍她们的小脑瓜,老四老五也只能认命了。 这张照片,刘青山是肯定要洗出来的,虽然大姐是背影,但是太有纪念意义了。 等过上十几年,再看这张照片,估计心里满满都是怀念吧? 当院里,爷爷和师父正在那燎猪头呢,还有一副猪爪。 二月二,除了有剃头的风俗之外,还要啃猪头。 在他们这地方,按照习俗,正月里是不许剃头的。 按照迷信说法:正月剃头死舅舅。 所以有些上了年岁的老人,一到年跟前,就把几个外甥叫到家里,好吃好喝招待一顿,然后千叮咛万嘱咐的:正月千万别剃头! 至于啃猪头的风俗,估计是跟二月二的祭祀有关系。 二月二,以前也是春社日之一,要祭祀土地神的,祈祷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祭祀当然要用到牺牲这些东西,猪头就是最常见的。 祭祀结束之后,贡品当然是由人给消化,慢慢就演变出二月二啃猪头的习俗。 天气也暖和不少,所以就在当院的大锅里开始烀猪头。 因为年前宰猪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分了猪头,也有留到这时候才吃的。 所以夹皮沟里,大部分人家都在烀猪头,香气弥漫得满屯子都是。 等下午猪头烀好之后,刘青山特意切了一条子猪头肉,去给张杆子家送去。 其他人家,都是正经过日子的,所以就算猪头是过年时候烀的,也会留一块到二月二吃。 只有张杆子这种老光棍,也没个算计,估计早就吃光了。 进到张杆子家,刘青山还以为走错屋了呢,原来猪窝一样的屋子,现在居然收拾得干干净净。 墙上是过年时候新糊的报纸,南炕北炕,还贴着好几张年画,全都是大胖小子。 估计,这也是张杆子内心最大的渴望吧? 张杆子一个人坐在饭桌上,正捏着小酒盅吃饭呢。 面前就是两根大葱,一小碗大酱,张杆子拿着大葱,在酱碗里戳一下,然后咬下来一截,再喝一口小酒,嘴里还发出滋的一声响。 “杆子叔,正好把猪头肉切了下酒,还热乎呢。” 刘青山把肉放到桌上,张杆子一瞧,立刻眉开眼笑,连声道谢。 而且还告诉刘青山一个好消息:“出了正月, 翠花娘家就张罗着要结婚,俺琢磨着,尽快把这事办了,等到春耕忙上了,就没啥工夫。” “杆子叔,好事啊,明天把大伙凑到一起商量商量,一定把喜事办得热热闹闹的!” 刘青山也替张杆子高兴:老光棍终于要娶媳妇啦! 张杆子也来劲了,咣咣咣把猪头肉剁了几刀,然后夹了一大块塞进嘴里,边嚼边说: “二月二,龙抬头,吃口猪头肉,俺也抬抬头。” 又滋溜喝了一口酒,眉开眼笑地继续说: “青山啊,俺都不敢想,这辈子也能娶上媳妇。” “嘿嘿,青山俺跟你说,俺都摸过了,翠花那胸脯鼓鼓溜溜的,真有料,一想起来,俺这下边的龙头也一个劲往起抬” 说着说着,这才注意到,刘青山早就跑没影了。 张杆子不由得嘿嘿一笑:“青山啊,你个小生瓜蛋子。”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见过大师兄!(三更求月票) 刘青山从张杆子家出来,走到大道上,就看到村子东头那边,一群人簇拥着一辆大车,正往村部院里开呢。 他也连忙过去查看,看到车上拉着的两台机器,刘青山大喜:这是二彪子和他哥回来啦。 很快,他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张龙和二彪子,这一来一去二十多天,看样子挺折腾的。 那哥俩也瞧见刘青山,就大步迎上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身材都犹如标枪一般挺直。 张龙虽然一只手臂,走路却腰杆笔直,脚下虎虎生风。 刘青山注意到,张龙的气质,也和刚开始的时候有了一些不同,精气神儿显得更足。 毕竟没了一条胳膊,就算张龙心性再坚韧,内心多少也会有些波澜。 看来给他找点事情做,还是对的,能叫这个汉子,尽早跨出心理阴影。 “大龙哥,二彪子,这趟辛苦啦!” 刘青山迎上去,跟张龙握握手,然后在二彪子的肩膀使劲拍了几下。 “不算什么,就是等车耽误了几天。” 张龙嘴里淡淡地说着,对他这种上过硝烟战场的军人来说,在他眼里,只怕再没什么艰难困苦。 二彪子也乐呵呵地说:“俺干爹还真帮忙,说运费太贵,就给找了方便车,正好往咱们省这边运货。” “那以后可千万别忘了人家,亲戚也一样,越走动越亲。” 刘青山叮嘱一句,然后目光就望向张龙身后那两位。 张龙的脸上,竟然露出难得的笑容:“青山,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战友!” 说到战友的时候,他的脸上就更有光彩,仿佛带着一股子骄傲: “这是胡伟,理想是当司令员,所以我们都叫他胡司令。” “这是李铁,我们都叫他铁子。” “胡哥,李哥,欢迎来到我们夹皮沟!” 刘青山也连忙笑着上去握手,这位李铁皮肤黝黑,身材并不太高,却十分强壮。 握手的时候也不说话,但是手劲儿却着实不小,一连加了三次力,就跟潮水似的,一浪高过一浪。 要不是刘青山跟着师父习武大半年,还真扛不住,估计现在只有跳着脚抖手的份儿。 而那位胡伟看上去性格挺开朗,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青山兄弟是吧,以后你就是俺们的领导,老板,请多多关照。” 这家伙看着一脸正气,说话却带着点油腔滑调的。 像老板这种称呼,目前还只是在南边流行,北方一般不这么叫。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跟谁学的,还是瞧着刘青山年纪太轻,多少有些调侃。 “老胡,别嬉皮笑脸的,真要是打,你肯定打不过这位刘兄弟。” 李铁始终板着脸,说话也冷冰冰的,整个人仿佛就是一块铁疙瘩,么得感情。 胡伟立刻收起眼中的戏谑,整个人也变得认真起来,他最信李铁的话。 因为他清楚,李铁是从来不说谎的,丁是丁卯是卯,一口唾沫一个钉。 刘青山却乐呵呵地摆摆手:“你们是大龙哥的战友,生死弟兄,私下里也就是俺的哥哥,走,今天去俺家,为哥哥们接风。” 等那边卸完车,不少村民都围着两台机器看稀奇。 刘青山则把开车的司机,以及另外一名押车的,都叫到爷爷家里,正好单独摆了一桌。 司机他们吃饱之后,还要继续赶路,他们并不是真的顺道路过,绕了一百多里路呢。 所以临走的时候,刘青山特地拿了一条烟,硬塞给司机师傅。 胡伟和李铁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这位小老板做事还是很大气的。 重新回屋,继续喝酒,今天的菜肴也格外丰盛,猪头肉,猪爪,小白菜炒蘑菇,鸡蛋炒韭菜,还拌了一大盆凉菜。 “这凉菜太好吃啦,拉皮是自己抡的,最难得的是还有鲜黄瓜,这月份可不容易。” 胡伟酒量不错,而且也能说,真心夸赞一番之后,拿起小酒盅,向陪客的刘士奎和哑巴爷爷敬酒: “敬两位老爷子一盅,祝你们身体健康!” 他这边谈笑风生,而李铁则滴酒不沾,目光还不时向哑巴爷爷瞥一眼,满含敬畏。 等到吃完饭,他们一起去张龙家里拜望,走在路上,李铁忽然说道: “大龙,你们村里藏龙卧虎,那位哑巴爷爷,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把咱们哥仨干翻。” 张龙也觉得脸上有光,拍拍李铁的肩膀:“铁子,哑巴爷爷年轻的时候,据说徒手打死过远东豹,厉害着呢。” 胡伟也不由插话道:“难怪呢,咱们的小老板刘兄弟,不就是这老爷子的徒弟嘛,这算不算名师出高徒?” “咱们就安心跟着青山兄弟干吧,他别看年纪小,本事大着呢。” 张龙领着两位战友,走进自家院子。 与此同时,刘青山也跟着二彪子,来到生产队院里,这里还围着不少人看热闹呢。 说起来,这两台运回来的机械,算是夹皮沟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农机具。 这标志着,他们向农业现代化,迈出第一步。 “青山来了,你会开吉普车,看看这玩意咋开?” 大张罗老远就喊上了。 等刘青山他们走近,就看到车老板子正围着一台机器打转,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咋连个胶皮轱辘都没有,彪子,是不是你小子被人家给忽悠了,这明显是偷工减料嘛。” 这台机器,是稻田专用的耙地机,车轱辘就是带着齿的钢圈,二彪子于是就笑着解释: “老板叔,稻田里又是泥又是水的,就得用这玩意才行。” “对呀,要是俺赶着大马车进去,非陷里面不可。” 车老板子一拍脑门,一脸的恍然大悟,然后又来到另一辆翻地机跟前: “还是这小四轮拖拉机好,咋能发动起来,俺开一圈遛遛。” 旁边立刻有人吵吵:“老板子,你行不行啊,你一个赶马车的,别把拖拉机开阳沟里。” 大张罗还笑嘻嘻地比划着,摆出双手紧握方向盘的姿势,嘴里说着: “没事,车老板子可是咱们夹皮沟的大能人,眼瞅着要掉沟里了,嘴里喊一嗓子,吁,拖拉机准保乖乖停下!” 大伙听得哈哈笑,只有车老板子脸红脖子粗的争辩着: “俺闺女连大解放都能开,还开不走个拖拉机,连娣,过来教爹开车,俺就不信学不会。” 张连娣还真听话,坐到拖拉机上研究一阵:“爹,俺没找到钥匙门儿啊?” 车老板子也正往拖拉机的翅膀上爬呢,结果差点一下子闪了老腰,心里忍不住暗暗埋怨:闺女啊,你还真给爹涨脸! “发动拖拉机,得用这个摇把子。” 二彪子从工具箱里面取出大摇把子,然后讲解发动拖拉机的方法。 尤其是警告大伙,发动之后,要立刻把摇把子拿下来,不然很危险,容易抡到人。 突突突,拖拉机的烟囱里喷出一股黑烟,发出轰鸣,二彪子亲自示范,开了一圈。 周围好几十人,老老小小的,都摩拳擦掌,手痒难耐。 “新车得磨合,你们谁想学,正好开着在场院跑吧。” 二彪子让出座位,结果还是老板叔,第一个抢占位置,看来他对于鞭杆子换成方向盘这种事,有着一股子执念。 “闺女,坐爹旁边,帮着踩刹车就成。” 老板叔毕竟不大放心,还是把张连娣叫过来,帮着保驾护航。 二彪子见状,也做到翅膀上,嘴里进行指导。 “行,俺明白了。” 老板叔听了半天,感觉都理解透彻,于是使劲点点头,双手激动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嘴里大吼一声:“前进!” 可是他忘了,想明白的事,并不一定能做到,真开车的时候,就手忙脚乱,错误百出。 很快,老板叔脑门上就开始呼呼冒汗,好不容易,拖拉机往前耸了一下子,然后又咯噔一下子,憋灭火。 老板叔也真急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嘴里大吼:“驾,驾驾驾!” 周围看热闹的,差点没乐趴下,张大帅捂着肚子: “老板子,要不要俺帮你把大鞭子拿来,看你能不能把这个铁牛赶走。” 刘青山瞧了一会热闹,就往家溜达,开这种小四轮拖拉机,只要慢慢练习,几天时间也就能学会。 在他的记忆中,等小四轮基本普及之后,村里十多岁的半大孩子,都能开着突突跑。 他计划着,等张龙三人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就把他们送到春城去。 有这三个人坐镇那边,他就可以安心。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一大早,他上山的时候,身旁多出三个人,正是张龙,胡伟和李铁。 在三个人全程观摩了哑巴爷爷教导刘青山之后,就说啥也不肯下山了,非要跟着学拳不可。 哑巴爷爷当然是不会轻易收徒的,最后还是刘青山帮衬着,才勉强答应,教给三人一些拳脚功夫。 把那哥仨乐得,趴在地上要磕头拜师,哑巴爷爷却说 啥也不受他们的大礼。 刘青山知道,哑巴爷爷别看整天脸上乐呵呵的,但是坚持的东西,却绝不会轻易改变。 可是那哥仨也不能总跪着啊,于是出主意说:“师父,你就收他们当记名弟子吧?” 这个倒是可以,哑巴爷爷摆摆手,叫那哥仨起来,然后指着刘青山,跟他们比划了一阵。 李铁和胡伟看不明白,但是张龙多少能看懂一些。 于是拉着那两位战友,规规矩矩地向刘青山拱手:“见过大师兄!” 刘青山心里挺乐呵:哈哈,俺这就成大师兄啦! 剩下的三人之中,胡伟的年纪最大,刘青山就笑嘻嘻地拍拍胡伟的肚皮: “老胡,以后你就是二师兄,不过你这肚皮不合格,全是腹肌,没板油啊!” 现在西游记还没上映呢,胡伟当然不知道二师兄的含义,可是总觉得,大师兄的笑容,怎么有点坏坏的呢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这叫买一赠一,便宜大了 半个多月之后,刘青山他们才从山上回到夹皮沟。 这段集训,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效果却很明显,剩下的,就需要时间来磨炼了,没有其他捷径。 刘青山回到家,家人正要吃早饭,见到桌上摆着一小盆白花花的牛奶,他也不由得眨眨眼睛:这是开始喝上啦? 刘士奎往牛奶里加了点白糖,然后就给每人倒了大半碗。 他们两家,每天早晨能领回来二斤牛奶,煮牛奶的时候还要适量加水,足够每人大半碗的了。 “哥,你喝。” 山杏小心翼翼地给刘青山端过来一碗,一股奶香便扑鼻而来。 刘青山接过来喝了一口,甘甜爽口,奶香浓郁,不由赞了一句:“还是鲜奶好喝。” 看看老四老五,也都滋滋喝着,嘴角周围,都染了一圈乳白色,于是笑道: “你们还喝牛奶呢,不是大姐喂你们奶了吗?” 两个小丫头当然不依,喝完碗里的牛奶,就过来搂着刘青山的脖子撒娇,把沾着奶汁的小嘴,在刘青山脸上都蹭干净了。 “大凤现在也正常了,小火也越来越能吃。” 奶奶笑着解释说,刘青山过去瞧了一眼大外甥,已经白白胖胖的,很是招人稀罕。 跟爷爷聊了聊,刘青山才知道,奶牛场那边,陆陆续续的,已经有四五十头奶牛下犊儿。 因为刚生完牛犊,奶牛还没进入产奶高峰期,再加上饲料一般般,每头每天差不多能挤出来十斤到二十斤的样子。 除去哺育小牛犊的,再加上刘青山答应的,给村里的小娃子和老人,基本上每户每天一斤牛奶。 这样算下来,一天大概能五六百斤的产量。 当然这才刚开始,等到饲料啥的跟上去之后,产量翻几倍也不是问题。 每天挤完奶,张连娣就会开着大解放,拉着乳品厂配发的那种专业的储奶罐,将牛奶送到县里的乳品厂。 这个时代,牛奶也算是奢侈品,价格绝对不低。 即便是大城市,也不是家家都能喝得起牛奶的,而且还得凭牛奶票购买。 碧水县的乳品厂现在收购牛奶,是每市斤两毛一。 没错,这个时代,许多液体也都是论斤的。 这样的话,奶牛场每天就有一百块左右的进项,基本已经能够维持收支平衡。 吃完早饭,刘青山就换了一身衣服,往张杆子家里溜达。 没错,今天就是张杆子娶媳妇的日子,要不然,刘青山他们还得在山上住几天呢。 夹皮沟今天也格外热闹,本来大伙已经开始备耕生产,也特意休息了一天。 人们都换上体面的衣服,三三两两的,往张杆子家里溜达。 帮着忙活的人也不少,大张罗正指挥着一帮小年轻,各家借来桌椅板凳,锅碗瓢盆。 作为张杆子的至亲长辈,老支书今天也捯饬得格外精神,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头上戴着一顶蓝帽子,脚底是一年穿不了几次的皮鞋,站在大门口欢迎客人。 “你个老东西,你侄子结婚,你捯饬得人五人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老小子要办个后老伴儿呢。” 拐子爷爷也来了,嘴里开着玩笑。 老支书脸上笑得跟菊花似的:“都说老儿子娶媳妇,大事完毕,杆子娶了媳妇,俺就算完成一件大事。” 说完就看到刘青山过来,连忙招手:“三凤儿,今天还得辛苦你开车跑一趟,帮着接亲!” 刘青山也同样笑呵呵的:“支书爷爷,您就放心吧,杆子叔的大喜事,必须帮忙,别说一个媳妇,就是十个八个的,俺也豁出去了,全给拉回来!” 这倒不是他没大没小,喜事嘛,图个热闹,说个笑话啥的,没毛病。 “青山呐,你杆子叔我娶一个媳妇就知足啦,又不是皇帝佬,整一大帮,真养不起啊。” 张杆子从当院走出来,也穿着一身中山装,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显得格外精神。 刘青山朝他竖竖大拇指:“杆子叔,真精神!” 张杆子眉开眼笑的,伸手抻抻衣襟:“咋说俺也是老小伙,纯的!” 旁边的张大帅也忍不住打趣道: “杆子啊,你这一杆长枪,今天终于要上阵了,就是这枪头磨了三十多年,还能用不?” 周围的人顿时一阵哄笑,张杆子也脸红脖子粗的,憋了半天才说道: “俺今晚就要当长板坡上的赵子龙,非得杀个七进七出不 可!” 这两年,袁大师版的三国演义评书正在热播,这些典故大伙都信手拈来。 正在扯蛋之际,就看到队长婶子慌慌张张跑过来: “杆子,你快点去猪场瞧瞧,不少小猪羔又拉稀啦!” 啥玩意? 张杆子一跺脚,撒腿就往猪场方向冲去,嘴里还大声吼着:“弟兄们,挺住,一定要挺住啊!” 大伙也都吓了一跳,拔脚要跑,就看队长婶子使劲拍着大腿:“杆子回来,快点回来,俺刚才逗你玩呢。” 真的假的? 张杆子跑回来,一脸狐疑地望着队长婶子,嘴里嘟囔着:“不行,俺还是先别接媳妇了,瞧瞧弟兄们去。” “你个夯货,哪头重要不知道。” 老支书抬起脚,瞧瞧张杆子一身新衣裳,还是没舍得真踹。 “嘿嘿,媳妇哪天都能接,小猪羔要是生病了,可得抓紧治。” 张杆子嘴里嘿嘿着,他也瞧出来了:队长嫂子确实是逗他玩呢。 这时候,大张罗看看时间不早,嘴里就开始张罗:“接亲的都准备好,咱们马上出发。” 旁边车老板子站出来说:“太早了吧,二婚不都是下午接亲吗?” 当地确实有这个习俗,而且二婚的新娘子,也不准再披红,只准穿粉色的。 张杆子一听就急了:“老板子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赶紧把俺媳妇接回来,坐到炕头上俺才安心。” 大伙都忍不住想笑:这都急成啥样了? 张大帅也在旁边帮腔:“啥二婚不二婚的,杆子刚才都说了,他是纯老小伙儿啦。” 既然这样,那就出发吧。 刘青山依旧开着吉普车当头车,后面是张连娣开着大解放。 再后面,还突突突地跟着一辆小四轮,车老板子坐在上面,精神抖擞,紧握方向盘。 瞧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比前面两位司机还牛气冲天呢。 这些日子,村里不少人都学会开拖拉机,其中以车老板子的技术最好。 “老板子,你跟着凑啥热闹?” 大张罗扯嗓子吆喝一声。 “俺这俩翅膀上也能坐人呢。” 车老板应了一声,然后就突突突地绝尘而去。 “你说你挂个车斗也好呀,还能多拉点人。” 大张罗无奈地摇摇头,旁边的张老蔫儿则嘿嘿两声: “咱们还没有小四轮的车斗呢,只能挂个马车的上去,把车辕子往老板子的脖子上一挂算了。” 大伙想想那样的画面,也都哈哈大笑。 刘青山引领着车队,一路风驰电掣,等到了守林大队,差点把老板叔给颠散架。 守林大队,跟夹皮沟已经结了好几家儿女亲家,比如大头没过门的媳妇,也是这村的。 王翠花的父母都已经过世,就在舅舅家里上车,到时候给扔两块钱就成。 她的舅舅,就是守林大队的老刘支书,作为女方家长的代表,早早就在大门外相迎。 夹皮沟这边带队的是老支书和张队长,从车里下来,一阵寒暄。 “嘿嘿,舅。”张杆子上来打招呼。 看他这副人模狗样的,老刘支书满意地点点头: “杆子啊,俺这外甥女,就交给你啦,你得好好待她,要不然,俺这个当舅舅的,肯定不答应!” 张杆子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俺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心疼还疼不过来涅。” 扑哧一下,旁边好几个姑娘都忍不住笑出声,其中就有大头没过门的媳妇刘文静。 大伙在外面抽了一支烟,聊了一阵,这才被让进屋里,新娘子王翠花坐在炕里,穿着粉袄。 长相也就是大气人,不过身材确实挺丰满的。 在她旁边,还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是王翠花的女儿葛小曼。 当然,以后就得改名叫张小曼了。 张杆子进了屋,第一次当新郎倌,也有点紧张,搓着两只手:“嘿嘿,翠花,俺来接你们娘俩啦。” 王翠花拉着闺女的小手,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 要是张杆子光说来接她,王翠花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像她这样,带着个拖油瓶改嫁的,最担心的就是夫家对女儿不好。 但是张杆子的一句话,就打消了她心底的顾虑:这个男人,并没有嫌弃她们娘俩。 就连刘青山,都在心里给张杆子点赞:杆子叔,这话说的真暖心! 可是偏偏就有不开眼的,旁边一个老娘们不知道是没心没肺,还是缺心眼子,嘴里忽然问了一声: “新郎 倌,领个拖油瓶回家,你不腻歪呀?” 张杆子的浑劲儿又上来了:“你这个败家娘们,咋说话呢,俺要是你爷们,非得一天打八遍不可!” 训完人,他又转向王翠花:“翠花,领着咱闺女上车吧,别耽误了好时辰。” 被人呵护的感觉,叫王翠花心里简直比吃了蜜还甜,她低低地嗯了一声,刚要领着闺女下地。 就听张杆子嘴里又嘿嘿地说起来:“这多好,一点劲都没费,就捡个闺女,娶个媳妇还送个女儿,这叫买一赠一,便宜大了。” 傻样! 王翠花实在忍不住,趁着张杆子扶她下炕的工夫,在后者腰间使劲拧了一把。 张杆子这货,还咧着大嘴,嘿嘿傻乐呢。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章 迷路的故事 “接亲的回来啦!” 站在路上的小娃子们扯嗓子大声嚷嚷起来。 今个儿虽然不是休息日,但是杨老师安排了串休。 要不然,这些娃子上课也不安心,光惦记着坐席吃炸丸子呢。 “瞅准了再点炮仗,别像上回似的。” 大张罗也是吃一堑长一智,连忙叮嘱那些要放鞭炮的半大小子。 “放心吧,张罗叔,错不了!” 半大小子们早就瞧准了吉普车和大解放,把准备好的烟头戳到鞭炮上,霎时间,噼噼啪啪的,响成一团。 刘青山开着吉普车,一车当先,在对着张杆子家的大道上,把车停了,朝后边笑笑:“到家啦。” “对,翠花,小曼,咱们到家啦。” 张杆子先推开车门,然后把面色微红的王翠花拉出来,周围顿时响起一阵起哄的声音。 小曼这丫头今年正好十岁,有点被吓到了,怯生生的。 刘青山看到人群中的老四老五,就朝她们招招手,两个小丫头就蹦蹦哒哒跑过来。 “这是你们的小曼姐,领着她一起玩吧。” 刘青山招呼一声,然后就挎着照相机,开始充当摄影师。 来送亲的娘家人一瞧,都羡慕不已:这年头,也就是结婚的时候,能去县里照一张合影。 像这样把结婚的场面都记录下来,那实在太珍贵了,以后满满都是回忆啊。 “姐,等你成亲的时候,也一定要照相。” 刘文静的妹子,嘴里跟姐姐念叨着。 临了她还不忘瞪了刘青山一眼:就是这家伙,竟然不同意,哼! “支书爷爷,还有刘支书,你们跟俺杆子叔一家三口来一张合影。” 在张杆子家大门口,刘青山指挥着大伙,还有不少小娃子也笑嘻嘻地往镜头前边凑乎,都被大张罗给撵跑了。 等合完影,小曼就被老四老五拉着两只手,跟村里的小伙伴玩去了,相信她很快就会融入到这个温暖的大家庭之中。 人群簇拥着新娘子进了新房,尤其是娘家人,以挑剔的眼光看了一圈。 柜盖上摆着新收音机,还有一台崭新大座钟,加上王翠花手腕上,戴着的明晃晃的新手表,也算说得过去了。 “好像就缺一台电视机。” 王翠花的一个长辈,嘴里叨咕一声,进村之后,他都注意瞧了,小小的夹皮沟,竟然竖着差不多十个电视机天线杆子。 “到了年底分红,俺肯定抱一台电视机回来!” 张杆子现在腰杆也硬了,说话都有底气。 车老板子也在旁边笑嘻嘻地帮腔:“杆子啊,要不把俺家装电视的纸箱子给你先拿来,苫上电视罩,跟电视一样。” 刘青山也忍不住想笑:那是不是也得叫张队长躲到纸箱子的后边啊? 他忽然想起了春晚中的一个小品,好像叫懒汉相亲,里面的那位村长,就在纸箱子里冒充电视主持人来着。 事实证明,懒汉不会永远都是懒汉。 等举行完仪式,就各自落座,准备开席,张杆子也屋里屋外,跟没头苍蝇似的瞎转悠。 嘴里好像还念念叨叨的,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车老板子跟在后面听了一阵子,然后就差点笑抽喽,赶紧往屋外跑,逢人便讲: “你们猜,杆子嘴里念叨啥呢?” 这个还真不好猜,大伙都望着车老板子,等他揭晓答案。 “哈哈,笑死人啦,杆子一个劲在那叨咕,这咋还不黑天呢!” 旁边有几个小娃子听了,立刻不乐意了,四虎子气鼓鼓地说:“俺们还没坐席呢,可不能天黑。” 二牤子也好奇地问:“杆子叔是不是困了,想睡觉啊?” 周围的大人们也都没正事,哈哈大笑,嘴里还说呢:“对,你杆子叔,就是想睡觉!” 得,这个笑话肯定要说上一年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设身处地想想,谁要是打了将近四十年的光棍,能不急呀? 刘青山也各处游逛,挑选有意思的照片,就拍几张。 比如说写礼账的小桌子,以后就都改成红包了,当然要拍下来留念。 而且拍得还是爷爷刘士奎,手里拿着一张伍元的钞票,乐呵呵地递给负责收钱的拐子爷爷。 拐子爷爷还问呢:“老刘,要找钱不?” 这时候的礼份子,一块两块的都有,所 以得问问。 刘士奎笑着摇摇头:“大伙多帮衬着点,别叫杆子搭上。” 不少人都怀着同样的心思,所以礼账上记着的,大多是五块钱。 “还是你们夹皮沟富裕,都是大礼份子。” 有两位熟悉的娘家客,过来溜达一圈,看着账本,不禁有感而发。 没错,五元钱,在这个时代的农村,确实不少了。 等到酒宴开始,这菜还挺硬的,有鱼有肉,还有各种鲜菜。 鱼是从水库那边买回来的开江鱼,特别鲜。 肉是过年的时候一直留着的,放到仓房的大缸里,用冰镇着,好歹算是留到现在。 张杆子当然没这种算计,是老支书给侄子留的。 刘青山把坐席喝酒的场面,照了几张,一张张朴实的笑脸,都盘腿坐在炕上,捏着小酒盅,很有年代感。 而张杆子则领着王翠花,挨桌敬酒,看到刘青山还在那忙活,就把他摁到桌上,嘴里大声嚷嚷着: “青山,先吃点垫垫,你杆子叔能娶上媳妇,你是头功啊!” 说完,他又转头面向王翠花:“翠花,你是不知道啊,俺以前就是个懒汉,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家里连耗子都不来。” 咋不知道哩,你小子在周围十里八村的,都懒得出名喽。 也在这张桌坐着的老刘支书,心里暗暗替外甥女回了一句。 王翠花见丈夫越说越激动,也忍不住攥住张杆子的手:“杆子,那都是过去的事,俺知道,你现在能干,还懂得疼人,俺就知足啦。” 张杆子听了,就觉得心里越发激动,攥着媳妇的手,都有点颤抖。 刘青山看到张杆子眼圈都红了,连忙劝道:“杆子叔,以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大伙还都等着你敬酒呢。” 对,敬酒! 张杆子用袖子抹抹眼睛:“青山,最应该敬的人就是你,俺先敬你一杯,要是没你领着大伙,俺现在别说娶媳妇,娶个耗子都没有!” 这酒是肯定要喝的,刘青山的酒量还行,毕竟每天早上都要喝大半碗药酒呢,早就锻炼出来。 只是他知道酒大伤身,自己年龄还小,所以平时懂得节制。 但是今天高兴啊,必须喝一个。 他双手端起酒盅:“那杆子叔,还有翠花婶子,祝你们生活幸福,早生贵子!” 说完就呲的一声,然后亮亮盅底儿。 早生贵子什么的,张杆子最乐意听了,顿时眉开眼笑,伸出巴掌,使劲拍了一下刘青山的肩膀: “青山,借你吉言,等俺张杆子生了儿子,一定要认你当干爹,将来也肯定像你一样有出息!” 不是,俺还没成家呢好不好,就收干儿子,这不合适吧? 刘青山脑子有点发蒙,眨了两下眼睛: “杆子叔,俺先捋捋,你儿子认俺当干爹,俺叫你杆子叔,这不是差辈儿了吗?” 酒桌上的人,都不由得哄堂大笑。 张杆子抓抓后脑勺:“那就认你当大哥,到时候好好教教你兄弟。” 旁边的大张罗实在忍不住了,插话道:“杆子啊,咱们先别研究这个,等你先把儿子生出来再说。” “呵呵,那俺一定努力,好歹也是耕田的老把式了。” 张杆子笑嘻嘻的,而身旁的王翠花则羞得面红耳赤,又忍不住偷偷掐了张杆子一把。 这次张杆子就不那么老实了,龇牙咧嘴,夸张地哎呦一声,又惹得大伙一阵哄笑。 就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中,酒宴结束,刘青山他们又把心满意足的娘家人都送回去,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等到晚上,二彪子来找刘青山,说是要去看闹洞房。 刘青山笑笑:“杆子叔猴急似的,咱们就别去添乱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二彪子也一脸坏笑:“那俺也不去了,毕竟是比咱们长一辈,也放不开手脚。” 估计村里的人,也大都怀着这个心思,所以晚上只是象征性地去了几个人,热闹一下,就早早散去。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就平安无事,因为这洞房里面,可不止新婚夫妇,还有一个小娃子呢。 在农村,有些大人闲得蛋疼,专门喜欢逗小孩,从娃子嘴里套话儿。 小孩嘴里说实话,有时候就能问出点乐子事儿。 比如这样问:“二牤子,昨天晚上,你爹和你娘打架没?” 小孩子不懂事:“打了。” 大人就会继续问:“那谁打赢了?” 那些没啥心眼儿的小孩子就会回答:“俺爹赢了,把俺娘都骑在下边啦。” 诸如此类,能叫大人们乐 呵好些日子。 所以当第二天早上,改名叫张小曼的女娃子,跟着老四她们一起上学的时候,就遭到几个老不正经家伙的询问。 张大帅先问的:“小曼啊,换了新地方,睡得还习惯不?” 这一听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不急着问正题儿。 小曼是实诚孩子,昨天玩得有点累,睡得可香了,于是就点点头。 张大帅这才开始套话:“我昨天晚上,咋听到你家有动静呢?” 小曼眨巴眼睛想了想:“俺在北炕睡的,要睡着的时候,好像听见南炕的爹和娘丢了什么东西,在那找东西呢。” 有戏! 张大帅等人不由得眼睛一亮:“咋找的?” 小曼又想了想:“俺爹先说找不到,俺娘就说俺爹笨,俺爹就叫俺娘帮忙找,俺就困了,睡着了,也不知道东西找到没有。” 吭哧吭哧,那几个家伙忍着笑,摆手叫娃子们去学校。 等孩子们走了,这几个家伙才笑作一团。 张大帅更是乐得直拍大腿:“杆子这家伙还吹牛呢,要杀个七进七出,结果倒好,连敌营都没找到,直接迷路啦!” 正好,张杆子穿着工作服,精神抖擞地去猪场干活,被张大帅给逮个正着,一本正经地问道:“杆子,听说昨天晚上你迷路啦?” 搞得张杆子还莫名其妙:“迷啥路,就咱们村儿这么大点的地方,俺闭着眼睛都不带迷路的。” 说完,他就一溜烟直奔猪场,在经过了爱情的滋润之后,张杆子的干劲儿更足了。 在他身后,传来了张大帅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迷路的故事,也很快就在夹皮沟流传开去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草甸子(三更求月票) 操办完张杆子的婚事,算是解决了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村民们就又开始忙活起来,编好的几个劳动组,各干各的一滩事。 新建大棚和开垦稻田,自然是最重要的两件大事。 所以刘青山前往春城的行程,还得耽误几天。 毕竟,农时不等人啊。 建设大棚,大伙已经有了经验,由大头主持,稳步进行着先期的平整土地等工作。 至于骨架之类的,还在等王教授那边的消息,刘青山觉得,最好是一步到位,采用钢骨架比较好。 大棚这边不用他操心,所以这几天,他主要跟着张队长他们,为改建水田的事忙碌着。 时间已经是三月下旬,气温明显回升,白天已经是零上十多度。 草木也悄然萌发,远远望去,柳条丛已经耐不住寂寞,率先穿起鹅黄的长裙。 草甸子上,也有了一些新绿,生机勃勃的春天,终于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北国大地。 “青山,这边的草甸子,啥用没有,干脆都开垦成稻田算了,还省得占用原来的耕地。” 张队长指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草甸子说着。 旁边的车老板子也连连点头:“我看行,甸子本来就洼,旱田根本种不了,但是改成水田正合适。” “嗯,这草甸子也没人管,随便开。” 大伙也都纷纷支持,在他们想来,既然有现成的荒地,何必还占用原有的耕地呢,多打点粮食不好吗? 传统的农民,土地观念最强。 只要有荒地,就恨不得全都开垦成良田,他们是真的饿怕了,穷怕了。 湿地,必须保护,但是现在,刘青山却找不出依据,来说服这些乡亲。 因为等到上面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都破坏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保护,已经晚了。 刘青山不做声,只是望着草甸子出神。 天空中,不时有早归的水鸟,一群群掠过,给这片沼泽地,平添几分生机。 “嘎嘎嘎!” 这是野鸭子们欢快的叫声。 “呕呕呕!” 这是各种小沙鸥兴奋的鸣叫。 “嘎嘎嘎!” 南面的天空,排成人字形的大雁,也渐渐降低飞行高度,降落到芦苇荡中。 笑容渐渐浮上刘青山的脸庞:“听,它们叫得多高兴,是啊,回家啦,谁不高兴呢?” 周围的人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年年开春,不都是这样吗?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些候鸟北归的画面,几十年后,他们这里就再也看不到喽。 就在大伙惊愕的目光中,刘青山忽然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前方无尽的原野。 低沉而又苍凉的歌声,从他口中响起: “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苍,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所谓家乡,就是生养的地方,候鸟在北方繁殖,所以这里就是它们的家乡。 村民都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一时间都有些入神。 只有二彪子若有所思:家乡,要是家乡都被开垦成稻田,何以为家? 猛然间,他明白了刘青山的心思。 等到一曲歌罢之后,不等刘青山开口,二彪子就转回身,指向村子西面那些已经被开垦的土地说: “这些都是二洼地,产量也不高,还是把这些改造成水田吧。” 想想他又补充道:“取水也方便,甸子里面可以引水,而且距离小松江也不远。” “可是” 张队长还想说点什么。 刘青山却开口道:“这草甸子,咱们还是给子孙后代留着吧,也叫他们能听到野鸭子叫;能亲眼看到天空中,排着人字形的大雁,而不是只能从书上读到这样的文字,这样不好吗?” 听了这话,于是大伙不再做声,再没有人提开垦草甸子的事。 众人兜了一圈,开始往村子方向转,远远的看到一群小娃子,拎着小筐,在田野里挖野菜。 “哥!” 伴着两声亲切的呼唤,老四老五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哥,看看我挖的婆婆丁。” “哥,这是我挖的荠荠菜。” 两个小丫头抢着汇报。 刘青山爱抚地摸摸她们的小脑瓜:“彩凤和山杏真能干,中午回家,叫娘炸点鸡蛋酱,品尝一下你们的劳动果实 。” 两个小丫头一头,然后又噔噔噔的跑回去,和小伙伴们汇聚到一起。 “嘿嘿,是得吃点婆婆丁,开春发火,俺这牙床子都肿了。” 张队长也咂咂嘴,这段时间千头万绪的,比较忙活人。 刘青山也嘿嘿两声:“就像这草甸子,要是都开成田地,咱们还上哪挖野菜,上哪去放牛呢?” 大伙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大群醒目的黑白花奶牛,正慢悠悠地向这边移动过来。 “对,是这个理儿,还是青山有见识。” 张队长嘴里赞了一声,心态也平和下来,刚才还有点想不通,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一行人继续走,前面经过一片柳条丛,只见一群男娃子,在这探头探脑的,看到有人过来,立刻打着手势,叫他们绕道。 “这帮野小子,肯定又在条丛里打鸟呢!” 车老板子嘴里嘟囔一声,就准备绕开。 不料,刘青山却和二彪子,径直走了过去。 “哈哈,到底是半大小子,玩儿心比较大。” 车老板子忍不住摇头笑笑,打鸟这种事,别说小孩子了,村里的大人们要是闲了,也会腰里挂着一串夹子,出来溜达一圈。 很少会空手而归的,打几只山鸟,回家打打牙祭,在这个很少吃肉的年代,可是极大的诱惑。 就像是柳条丛里面的串鸡,傻的很,眼瞅着身边的夹子将同类夹住,它们也不知道躲避,还傻乎乎地去啄食那些当诱饵的小虫,然后一排排地被夹子拍住。 要是大夹子,还能打到油拉罐子之类的,那简直要美出鼻涕泡。 油拉罐子这名字可不是白叫的,香得叫你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 “青山哥,你和彪子哥领着俺们打鸟呗。” 等刘青山他们俩走近了,小娃子们还出声邀请。 这几个都是十三四岁的,在公社上小学或者初中。 像二牤子他们那些年龄太小的,只能跟着瞎哄哄,到时候能得个鸟腿儿啥的,就乐得屁颠屁颠的。 刘青山瞧瞧这几个少年,腰上都拴着一溜鸟夹子。 这年月农村的男孩子,谁还没几盘夹子,大都是自己用铁丝做的。 至于诱饵,一般都是白色的秸秆虫。 就是现在这月份,大人们整地的时候,要把田里割完苞米和高粱剩下的茬子刨回来。 小娃子们就从里面扒出来一只只白色的小虫子,然后装到塑料小瓶里。 等到下夹子的时候,在夹子的消息儿位置拴上一只小虫,小虫还是活的,来回蠕动,吸引鸟雀来啄食。 然后就会触碰到消息儿,夹子啪的一下,迅速合拢,就把鸟给夹住。 事先下好夹子,然后一大群孩子就开始遛鸟。 这个是真的遛鸟,就是把成群的候鸟,赶向埋设夹子的地方。 过上半个小时,就可以去清点收获了,运气好的,一天能打十多只,解解馋肯定没问题。 刘青山小的时候,甚至初中这几年,也跟小伙伴没少打山鸟。 尤其是农历的小满前后,收获最大,按照当地的农谚:小满鸟来全。 但是现在,刘青山却说什么也不会再做这种事,而且,他还想说服这些村里的小娃子,也都不要再干。 于是他就乐呵呵地说道:“虎子,狗剩,打到没呢?” 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回道:“青山哥,俺们也刚来,还没下夹子呢。” “刚才看到一大群串鸡,今天肯定有收获,到时候给青山哥你送两只,叫你家彩凤和山杏尝尝。” 这些少年,跟刘青山都挺亲的。 这年头,打到的山鸟也没那么多讲究,基本上就是扔灶坑里烧,烧得黑了巴黢的,吃起来一股焦香。 人家这么亲近,刘青山还真不好直接撵人。 他同样也知道,打鸟这种事,对娃子们的诱惑力有多大,强行阻止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 于是刘青山笑着说道:“虎子,狗剩子,以后可千万别打鸟啦。” “啥?” 几个少年脸色一垮,狗剩子嘴里还争辩着:“青山哥,串鸡吃起来很香的。” 刘青山知道,现在给这些小家伙普及什么保护鸟类的知识,屁用没有,什么都顶不住鸟肉对他们的吸引力。 于是他板起脸来,决定吓唬吓唬这些少年: “你们还都不知道啊,报纸上都说了,这些从南方飞过来的候鸟,身上带着一种病毒,叫禽流感,吃了会死人的!” 啊? 几个少年顿时大惊,狗剩子更是急得眼泪在眼圈里面打转: “上个礼拜 天,俺还打了两只红麻料吃呢!” 搞得刘青山又得安慰他:“没事,过三天没反应,就证明没被传染,以后记住别吃就行了。” 说完之后,他觉得吓唬小孩这种事,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看来还得给娃子们找点事儿做。 正好他心里也有一项计划,准备在春天实施,于是就领着这几个娃子往村里走,边走边说: “以后再放假的时候,就招呼村里的娃子们,我领着你们都去栽树。” 这也是刘青山的计划,每年春秋两季,大搞植树造林,绿水青山,嘴里说说是不成的,还得靠双手去创造。 狗剩子这会儿也不害怕了,嘴里兴冲冲地说着: “青山哥,上几天看电视,俺还看到城里的孩子,在植树节那天,去郊区植树,还受到表扬呢,可光荣啦!” 刘青山拍拍他的小肩膀:“对,植树最光荣。” 狗剩子差点美出鼻涕泡,用手背在鼻子下面使劲擦了一下: “青山哥,咱们多种树,然后就能引来更多的山鸟,等到明年没有你说的那个什么病毒了,就能打更多鸟吃!” 对呀,其他少年也都眼睛一亮,望向刘青山的眼光都多了几分崇拜,仿佛在说:还是青山哥最厉害! 我是这个意思吗? 刘青山也不由抓抓后脑勺,望着这些雀跃的少年,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行,你们有本事,就种树把凤凰引来,能抓到算你们厉害!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这土可不简单 中午回家吃午饭,饭桌上,果然有一碗新炸的鸡蛋酱,旁边是一盘凉拌的荠荠菜,绿莹莹的,看着十分讨喜。 另外还有一盘子绿白相间的婆婆丁,因为刚从地里钻出来不长时间,所以还微微泛着点紫色。 再加上园子里刚长出来的小羊角葱,最下饭了。 “来,尝尝老四老五的劳动果实。” 刘青山夹了两根婆婆丁,蘸了点鸡蛋酱,塞进嘴里大嚼。 微微泛着点苦涩,清热去火,最适合开春食用。 满意地点点头,他朝两个小家伙竖竖大拇指,逗得老四咧嘴笑,露出豁牙子。 山杏则抿着嘴,有点不好意思。 杨红缨现在也吃习惯了蘸酱菜,一边嚼着婆婆丁一边说道:“大自然是最无私的,到什么时候,就能长出什么东西来,让万物生灵来食用。” 刘青山笑笑:“所以咱们也不能自私,该保护的一定要保护。” 他一边吃饭,就一边讲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 杨红缨听得眼睛一亮:“植树造林啊,这个好啊,以后只要放假休息,我就领着孩子们去栽树。” 她是边说边吃,结果一个婆婆丁的老根子吃到嘴里,立刻开始咧嘴。 旁边的高文学就笑:“嚼得菜根香,百事皆可为。” 杨红缨也听得高兴,顾不得嘴里的苦涩,美滋滋地咽下去。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有意义,每一天都很充实。 就连刘金凤,也眼馋凉拌的荠荠菜和婆婆丁,不过林芝还是没敢叫她多吃。 毕竟婆婆丁属性比较凉,哺乳期还是不能多吃。 吃饭的时候,人比较齐,刘青山就顺便说了要盖新房的事。 这里面涉及到农村宅基地,高文学的户口也在夹皮沟,所以批一块宅基地,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且这时候管理松散,就算多占个几亩地,只要村民没意见,上边根本上不管。 既然要盖,那就盖砖瓦结构的,刘金凤和高文学手头的钱也够用,去年卖白条鸡,还有这段时间卖鸡蛋,陆陆续续都有收入。 就是建筑材料不大好搞,红砖水泥之类,还得刘青山去县里跑跑。 至于房子的选址,刘金凤其实也早就有打算:就接着家里,继续往西盖新房。 反正刘青山他们家,是村子的最西头,西边都是空地。 刘金凤计划除了要盖新房之外,还要盖几个鸡舍,把禽类饲养场的框架也支撑起来。 计划是五一开始动工,但是在这之前,就可以先备料了。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二彪子又来找刘青山,旱田改成水田的工作,下午就正式开工。 几十名村民扛着锹镐,已经去了西边的二洼地,老板叔开着小四轮,开始翻地,后面还跟着一辆耙地机,平整土地。 其他人主要是修建田埂,然后就可以蓄水养晒。 到五月中旬左右,地温足够的时候,大棚里面的秧苗,就可以下大田了。 田埂要堆得挺高,适当位置还要还要留有蓄水池,这些东西,二彪子都已经进行详细的规划,大伙埋头干就是了。 一时间锹镐齐动,开始修建田埂,刘青山也跟着后面挖土。 一开始,大伙还以为他一直上学,干农活肯定要差点劲儿。 结果倒好,只见刘青山手上的铁锹,上下翻飞,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 这要是以前生产队的时候,这种劳力,妥妥当打头的。 打头的,就是集体劳动的时候,比如铲地割地等等,能一直在前面领队的,必须都是最好的庄家把式。 刘青山一使劲,带动着大伙也都牟足劲,没有一个磨洋工。 张队长见状就纳闷了:以前生产队的时候,咋没见你们这么卖力呢? 干着干着,张大帅就发现问题:“这地里的土,用来修田埂,是不是有点浪费,要不咱们上甸子那边挖垡子吧?” 垡子,在他们这边,指的是草甸子上,挖出来的一块块大土块。 因为土块里面,有年年生长的草根,厚度将近一尺,所以可以挖成一块一块的。 平时村民就拿垡子当天然的土坯用,因为里面草根密集,所以不怕雨淋,比土坯都结实耐用。 在夹皮沟的几十户人家中,有好几家的院墙,不是用柳条夹的栅子,而是用一块块的垡子垒成的泥墙。 大伙听张大帅这么说,也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挖垡子的时候,用锋利的筒锹,一大块一大块的,来回用马车搬运,非常方便。 可是却有人唱反调,就在大伙准备回家取筒锹赶马车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吆喝一声: “不能挖垡子,而且以后也千万不能再挖!” 村民循声望去,正是刘青山。 “青山,这个又有什么讲究?” 张队长率先问道,通过上午的经历,他脑子里面,也多出一些保护意识。 刘青山停下手里的铁锹,双手拄着,顺便稍微休息一下,嘴里可没闲着:“这甸子上的垡子,下面的土可金贵着呢。” 大伙有些不解:不就是土嘛,又不是金的银的? 别不拿豆包不当干粮啊,刘青山觉得有必要跟大伙好好说说: “这垡子下面的土,可不简单,专门有个称呼,叫草炭土,在全世界范围内,也只有咱们这边和西伯利亚那边的沼泽地带,才能形成。” 虽然那个草炭土什么的,听得不明觉厉,但是大伙还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刘青山继续说道:“这种草炭土,里面的有机物占了将近一半,是最优质的天然肥料,能够改良土壤。” “对,俺想起来了,花盆里掺点垡子土,长得可壮实啦!” 大张罗使劲一拍大腿,想起来这茬。 刘青山也微笑着点点头:“没错,这草炭土,以后肯定能论斤卖钱的。” 噢,原来这么珍贵啊! 村民们这回算是涨见识了,张大帅跟着说道:“俺家的院墙就是用垡子垒的,俺回去就拆了卖钱。” 众人大笑,张队长用手点指:“你想卖,可也得有人买才算啊。” “没准哪天碰到个冤大头呢。” 张大帅笑嘻嘻地说着。 刘青山则正色道:“就算有人想买,咱们也不能卖,这草炭土,几百年才能形成一公分这么厚,珍贵着呢。” 在他的记忆中,这片甸子在承包之后,乱挖乱撅,最后变成臭水沟,就是这么毁掉的。 那时候别说水鸟了,连根鸟毛都没有。 张队长也现学现卖:“对对对,咱们都给挖了,子孙后代用啥,到时候还不掀咱们的棺材板啊。” 哈哈一片大笑声中,大伙继续干活。 正干得来劲呢,就看到张杆子慌慌张张跑过来,老远就喊: “队长,不好啦,小鬼子进村啦!” 鬼子进村,这都啥年代了,你还以为地道战地雷战呢? 张队长气得把铁锹往地上一插:“杆子,你小子是不是天天搂媳妇睡觉,睡糊涂啦,大白天说胡话!” 其他人也跟着溜缝:“年轻人要节制啊,杆子杆子,小心别真撸了杆子。” 被大伙编排,张杆子也有点急眼:“真是小鬼子,县里领导给领来的!” 刘青山心里一动:“杆子叔,来的是外商吧?” “啥外商啊,岛国那边来的,就是小鬼子。” 张杆子算是认准一门了,不是别的缘故,他的爷爷,当年是东北抗联,就是被小鬼子给杀害的。 刘青山也知道杆子叔的家世,也就不跟他争辩,转向大伙说: “估计是俺老姐去年介绍的外商,说是要收咱们山货的那个。” 大伙这才想恍然大悟,刚才差点被张杆子给带沟里。 大张罗乐呵呵地说:“啥小鬼子来了,应该是送财童子来了才对嘛。” “啊呸!” 张杆子使劲唾了一口:“老子就算饿死,也不给小鬼子卖力。” 说完又朝大张罗一指:“就你这样的,放到以前,就是汉奸卖国贼!” 还是张队长有觉悟,拽住一脸愤然的张杆子: “杆子啊,时代在发展,现在咱们两国友好,你消停滴,可不能搞破坏,听见没?” 张杆子气呼呼的,梗着脖子嚷嚷:“敢情你爷爷没被害死啦。” 对于这种一根筋,张队长也没辙,叫大张罗和张大帅先看着这小子,免得惹祸,然后就拉着刘青山回村。 刘青山也不大放心,把张罗叔叫到一边,叮嘱两句,然后才跟着队长叔回村。 而张杆子犹自愤愤不平,大张罗就笑嘻嘻地凑上去:“杆子,来根烟,消消气儿。” “俺不抽汉奸的烟!” 张杆子还没消气呢。 大张罗点了两根,硬往张杆子嘴里塞了一根:“现在不是喊打喊杀的时候了,得动脑子。” 张杆子抽了口烟,斜眼瞧着他。 大张罗就继续跟他嘀咕:“你的想点别的招儿来报复,他们不是要收咱们的山货嘛, 那你就不会在山货里加点作料,嗯嗯?” “加啥佐料?” “杆子你是榆木脑袋啊,不知道有一种蘑菇叫狗尿苔啊?” “你是说往里面撒尿,哈哈,高,实在是高!” 张杆子大乐,想想到时候小鬼子都要吃自己的尿,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乐颠颠地回猪场去了。 大张罗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这小子太难搞了,到时候得盯紧他,别真给撒尿,赚钱的生意,被他一泡尿给浇黄了,那就坏啦。” 这时候,张大帅凑上来:“嘿嘿,大张罗你小子太坏了,杆子撒完尿的蘑菇,你偏说叫狗尿苔。” 大张罗也一拍大腿:“可不是咋滴,听你这么一说,俺也才反应过来,不过瞧着杆子刚才的模样,还挺乐呵的呢。” “你们就坏吧,天也不早了,收工收工。” 车老板子开着小四轮,突突突跑过来,嘴里吆喝一声,大伙便踏着夕阳的余晖回村。 他们也都想瞧瞧,来的日商,到底啥模样。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是无知,是要捡便宜! 刘青山和张队长赶回村部的时候,看到当院停着两辆车。 一辆吉普车是县里的,还有一辆是崭新的皇冠,也是目前国内能见到的顶级豪车一族,价值在十万出头。 这个时代的十万块啊,一辆车就能顶十个万元户,绝对能吓死个人咧。 进到屋里,看到老支书正沉着脸,坐在这里陪客,看到张队长和刘青山进来,老支书朝他们点点头: “我有点不舒服,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应该是心里不舒服才对,因为张杆子是他亲侄子,所以张杆子的爷爷,就是老支书的父亲。 要不是老支书有觉悟,没准早就回家把土枪洋炮给拿来啦。 “支书爷爷,您老先回家歇着吧,这里有我们呢。” 刘青山扶着老支书,把他送出门外,出门的时候,还轻声道:“您老放心,咱们绝对不能叫他们在夹皮沟捡便宜,没准还得狠狠宰他们一刀呢。” 老支书轻轻拍拍刘青山的胳膊:“青山,这件事涉及到咱们整个县里的出口创汇,还是大局为重。” 目送着老支书略显佝偻的背影远去,刘青山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重新回到屋里,刘青山这才跟陪同而来的郑红旗c以及商业局的周局长等人打招呼。 除了县里的相关领导之外,还有碧水县所属的地区商业局的一位姓胡的领导。 最后,刘青山的目光才落在那几名日商身上。 其中一位是中年人,个子不高,身上的西装一丝不苟,一脸严肃,单眼皮小眼睛,看人的时候,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这个中年人身边,站着一位身穿职业装的女子,约莫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脸上的白粉擦得很厚,估计是秘书或者助理之类的。 另外还有一位年轻的女性,正跟杨红缨在那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一副言谈甚欢的模样。 看样子,这位应该就是杨红缨结识的那位岛国留学生了。 队部这边,一共也没几张板凳,所以旁边还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看样子,应该是翻译。 看到刘青山,杨红缨笑盈盈地起身介绍:“三凤儿,这就是我上大学时候的好朋友,藤田佳美小姐。” 说完又转向身边那个长相比较甜美的女子:“佳美,这是我的弟弟。” 看样子,这位藤田佳美姑娘,普通话应该不错,因为杨红缨说的都是汉语。 她虽然个子比杨红缨矮了半个头,但是言笑晏晏,衣着也显得更加华贵,女人的韵味也更足。 藤田佳美饶有兴趣地打量一下刘青山,鞠了一躬,道了声您好,嘴里就叽叽咕咕地跟杨红缨说笑着什么。 她声音悦耳,笑容灿烂,身上洋溢着欢乐和自信,时尚与独立,一下就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在这一点上,跟目前国内女性有着很大的不同,在八十年代,国内的大多数女性,都是保守而含蓄的。 看到二女打闹,刘青山不由得摸摸鼻子,从藤田佳美的表情来看,估计是打趣老姐呢,要不然,杨红缨也不会假意掐她。 还是郑红旗,最先把目光从两位明艳的女子身上收回,继续给刘青山介绍说: “青山,这位是藤田正一先生,是丸红株式会社的代表,这次来咱们碧水县,专门考察山野菜资源的,省市县都非常重视。” 他能感觉到,来到夹皮沟之后,气氛有些诡异,村民好像存在一些抵触情绪,这是很不利于工作开展的。 刘青山点点头,表示懂得,然后微笑着伸出手:“藤田先生,欢迎来到我们这里做客。” 藤田正一也起身握手,态度严谨,看得出来,这家伙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就在村部简陋的办公室里,双方借助于那位杨翻译,尬聊了一阵,气氛谈不上多融洽。 反倒是杨红缨和藤田佳美两个人,聊得火热。 看看天色不早,也快要到了吃晚饭的点儿,刘青山就站起身: “佳美小姐是我老姐的好友,那肯定要到家里做客的,我们也准备了简单的家宴。” 这时候,地区的胡领导忽然发话:“这样不好吧,会不会怠慢客人?” 这位胡领导四十多岁,一张口就带着浓浓的官腔。 周局长也连忙低声跟刘青山说道:“要不还是回县里用餐吧?” 他担心的是,招待不周,给刘青山和夹皮沟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外交无小事啊,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纰漏,外商拍拍屁股走人,估计他这 个主管商业的局长要挨训。 刘青山朝他笑笑:“周局长,家宴嘛,重在畅叙友谊。” 周局长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赞刘青山聪明,既然是家宴,那么就算有什么怠慢之处,客人也不好挑毛病不是? 于是周局长又跟胡领导低声解释几句,那位胡领导这才勉强点头。 担心刘青山家里材料不足,周局长又跟刘青山嘀咕了一阵,连忙派司机开着吉普车,回县里紧急运送一些食材回来。 于是,一大群人出了村部,慢慢往刘青山的爷爷家溜达,毕竟,杨红缨就住在这里的。 村里都是土路,茅草房也大多破败,偏偏两位日商还瞧得饶有兴味。 甚至佳美小姐还摘下脖子上挎的相机,叫杨红缨帮着她拍照。 背景是刚发芽的柳条栅子,还有东倒西歪c沧桑感十足的旧房子。 这也叫随行的官员们,感觉脸上热辣辣的:把这么贫穷的一面暴露给外商,这合适吗? 刘青山倒是泰然处之:正因为眼下的贫穷和落后,这个古老的民族,才迸发出强大的动力,然后把一个个曾经需要仰望的国度,甩在身后。 所以,落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改变落后的决心都没有。 走着走着,来到张大帅家园子前面,这里是一圈垡子墙,一块块地摞起来,大概有一米半高。 墙头上,还有一只大公鸡,在咔咔咔地踱着将军步。 藤田佳美嘴里一声欢呼,看样子是要在这拍照。 就连那位藤田正一,也忽然来了兴致,手扶着垡子墙,叫随行的女秘书帮着照了几张。 然后嘴里还嘀里嘟噜的,跟翻译说了一阵。 杨翻译一个劲点头,最后转述道:“藤田先生说,他对这种古老的泥墙很感兴趣,认为有着浓厚的原始气息,所以问问,能不能运回去一批,也修建一个这样的围墙?” 听他说完,以胡领导为首的一干人等,都不免面面相觑:这外商的口味,还真够独特的啊? 想不通,搞不懂,估计人家有钱人,就喜欢这种调调。 不过既然外商都张嘴了,讨要的还是这种不值钱的东西,胡领导就直接做主:“当然没问题,要多少,随便运!” 等到翻译跟藤田正一解释完,这位藤田先生一直绷着的脸,也第一次露出笑容,又通过翻译道: “这是我的个人请求,跟这次的考察无关,所以我个人还是会支付一些费用的。” 胡领导一挥手:“就是一些没用的废土,怎么能收钱呢,万万没有这个道理。”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很刺耳的咳嗽,然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妈个巴子的,这是跑俺家门口捡便宜来了!” 循声望去,却是一帮扛着锹镐的村民,为首的是一个小个子,没戴帽子,露出锃光瓦亮的大光头。 此刻,大光头正凶巴巴地朝他们望来。 “大帅,注意礼貌。” 张队长嘴里吆喝一声。 胡领导也很不满意,扫了村民一眼,嘴里埋怨道:“人家外商大老远来,是支援咱们国家建设的,大家要提高觉悟。” 老百姓怕官,这是当下的普遍风气,可是张大帅这家伙身上匪气太大,不能以常理衡量。 他几步走到藤田正一跟前,抬手指着对方的鼻子。 还真别说,张大帅身材矮小,藤田的身材也不高,倒是叫张大帅第一次有了点居高临下的感觉: “妈个巴子的,欺负俺们没文化是吧,告诉你,这是草炭土,专门在寒带沼泽地才有的,几百年才能积累这么厚,金贵着呢!” 他的食指和中指比划了一下,只离着一道小缝。 草炭土是什么土? 在场的这些官员,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一时间全都愣住。 杨翻译当然不能照直来翻译,否则张大帅那句骂人的口头禅,就可能引起外交纠纷。 听了翻译的话之后,藤田正一的眼睛也不由得眯了一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跟他比比划划的男子: 衣衫破旧,还打着补丁,鞋上裤子上都沾满泥土,怎么瞧都是正宗的泥腿子。 可是,泥腿子怎么会知道草炭土这种非常生僻的东西呢? 于是他向张大帅深鞠一躬:“请恕我无知,不知道是这么珍贵的自然资源,是我冒昧了,万分抱歉,万分抱歉。” 就连那位藤田佳美小姐,都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叔父。 她刚才确实是无心,只是看到这么原始的景物,感觉新奇。 想不到她的叔叔,居然别有用心,还被人家给戳穿,感觉好丢脸。 在听了翻译之后,张大帅也乐了 ,用手使劲抹了一下大光头: “哈哈,其实俺也是今天才知道啥是草炭土,是青山给俺们讲的,要不然,没准真就被你这家伙给捡了便宜。”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刘青山射去。 尤其是那几位领导,都觉得面皮有点发烫:要不是这个年轻人知识渊博,他们差点就做出损害国家利益的蠢事。 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那位藤田正一可不是什么无知,摆明是要捡便宜。 真正无知的人,是他们才对! 郑红旗朝刘青山点点头,他和刘青山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不用过多言语来表达谢意。 而那位胡领导,脸上则很是精彩,一阵红一阵白的,变幻好一会,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涨红着脸,向刘青山伸出手: “小刘同志,谢谢你呀!”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卑不亢,平等相待(三更求月票) 对于这位地区来的胡领导,刘青山并没有什么敌意。 因为他知道,受限于眼界和学识,以及急于招揽外商的心理,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在所难免。 最关键的是,这位胡领导身上,虽然有些官员习气,却能鼓起勇气,承认自己的错误,也实属不易。 于是他也就微笑着伸出手,正式跟这位胡领导握了握手,口中笑道:“领导您客气,这本来就是一个公民应该做的。” 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也终于缓和一些,偏偏这时候,洋洋得意的张大帅,又当啷来了一句: “跟这些小鬼子打交道,咱们可得擦亮眼睛,那句歌词咋唱的了,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 话粗理不粗,胡领导也只能跟着点头,刘青山见状,也就顺势插了一句: “商人逐利,外商也是商,同样摆脱不了追逐利益的本质。” 胡领导仔细琢磨一下,觉得这话在理。 倒是他们这些官员,一味逢迎外商,反而落入下乘,被眼前这个农家青年给比了下去。 于是重新打量了下刘青山,也是一身粗布补丁衣服,同样沾着泥土,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农家青年。 不过脸上那宠辱不惊的淡淡笑容,以及明亮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一切,都昭示着,这个青年的不凡。 郑红旗也顺势介绍了刘青山几句,比如说救过外宾,上过报纸,为碧水县在广交会上立功,当选劳动模范等等。 英雄出少年啊。 胡领导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老了。 等几位外商照完相,张队长也遣散村民,剩下的人,陪同外商,继续往刘士奎家里溜达。 经过刚才的变故,不少人的心态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官员们也不再迷信于外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刚才那位藤田正一先生,摆明了是想要占便宜的。 只不过夹皮沟这个小山村有高人,才没有叫对方得逞。 这也叫他们都提高几分警惕,尤其是刘青山的话,叫他们明白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外商不是挥舞着钞票,来咱们这里做好事的。 当时的许多人,认为自己贫穷落后,所以开始就把姿态摆得比别人低了一头,而不能把双方放在平等的地位上。 这种观念也直接导致,在改革开放之初,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但是因为刘青山和村民们的介入,这种弱势,不经意间被悄然拉升。 当一行人快要走到刘青山家门口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全都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只见暮色中,几十只梅花鹿,正在地上捡拾着什么食物。 还有两个七c八岁的小丫头,嘴里咋咋呼呼的,正骑着一头大公鹿玩呢,小脸上都汗津津的。 鹿群这是又来吃大户了? 刘青山笑眯眯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不仅不心疼,反倒一脸欣慰。 这月份,草木已经萌发,鹿群已经可以觅食,结果却还是巴巴地跑来吃盐巴,证明它们已经形成习惯,肯定跑不掉的。 “哥!” 小老四挥舞着小手,从梅花鹿身上出溜下来,噔噔噔跑到近前,小嘴叭叭地说着: “哥,大鹿鹿的鹿角掉啦!” 刘青山这才注意到,鹿群中的那些公鹿,头上都光秃秃的,难怪瞧上去不像原来那么威风呢。 山杏也一起跑过来:“哥,大鹿鹿脑袋上鼓出两个小包儿,很快就能长出新角对不对?” “哈哈,还是咱们家山杏聪明。” 刘青山摸摸小家伙的西瓜头,没人跟她们讲鹿角的事,这些都是两个小丫头自己观察到的。 而梅花鹿新长出来的嫩角,再没有彻底骨化之前,不就是鹿茸吗? “哇,两位小妹妹,你们好厉害!” 一阵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传过来,是藤田佳美,满眼羡慕地望着老四老五,还扬扬手里的相机说: “我可以给你们拍照片,骑着梅花鹿的照片,然后,你们也能让我骑一下鹿吗?” 在岛国那边,也有梅花鹿的亚种,而且保护得很好,即便梅花鹿在大街上溜达,也没人伤害。 不过像这种骑梅花鹿的经历,藤田佳美还是没有体验过。 所以她决定诱惑一下这两个小女孩,她知道这边的国情,照相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很少有人能拒绝。 小老四眨眨大眼睛:“大姐姐,我 哥早就给我们照过骑鹿的照片啦!” 说完,她还好奇地望着藤田佳美:“大姐姐,你是外国人吗?” 看到对方点头,就一脸不解:“可是,外国人为什么和我们长得一样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而且刘青山也不想听他们的答案,于是伸手扒拉一下老四的天线辫子:“领着姐姐骑鹿去吧,小心点。” 藤田佳美兴高采烈地照了几张相,然后鹿群就踏着夕阳的余晖,向着大山的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就撒开四蹄,奔跑起来。 金灿灿的夕阳,刚透出绿意的原野,自由的鹿群,共同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 “真美!” 藤田佳美嘴里喃喃着,眼前的景象,令她迷醉不已。 就连整天忙于公务的胡领导等人,心情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女声,是那位女助理,不知道嘴里大声嚷嚷着什么。 大伙忽然都有一种从美梦中被惊醒的感觉,诧异地望着那位女助理。 杨翻译还是比较尽职的,把对方的话给翻译过来: “川岛女士说,为什么不打一头鹿,藤田先生很喜欢吃烤鹿肉的,而且在你们国家,是不保护野生动物的,打了也不犯法。” 烤鹿肉? 这话实在是大煞风景,就连藤田正一,刚才都没说出这种话。 而藤田佳美,更是瞪了那位女助理好几眼。 小老四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斜上方指向那位川岛助理,嘴里带着哭腔: “你要吃大鹿鹿,你是坏人!” 好人和坏人,这是小孩子给人贴的标签,平时可能会显得幼稚可笑,可是此时此刻,在场的人,却没有人觉得这是孩童的幼稚。 因为刚才,他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刘青山一瞧小老四要掉金豆豆,也不免有些气恼,弯腰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嘴里轻声安慰着: “别哭,哥哥在这呢,没有人能伤害大鹿鹿。” 说完,她又转向那位女助理:“女士,请为你刚才的言论,向我的妹妹道歉,否则,这里不欢迎你。” 搞得杨翻译都是一愣:这样对待外商,不好吧? “杨翻译,请照直翻译,不要打埋伏。” 郑红旗目光炯炯,他就是在这里过的春节,跟刘家人的关系自不必说。 就算抛开私人的关系,方才刘青山的话,也令他端正了对待外商的态度:不卑不亢,平等相待。 既然说错话,那么就应该道歉。 在听了翻译的话之后,那位女助理立刻一脸怒容,即便是涂着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她脸上的羞愤。 万万想不到,在这个贫穷落回的地方,竟然被人给鄙视了。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难道对方还能逼迫她不成?还想不想谈生意啦? 来到华夏的这段时间,她也见识了许多人,哪一个不是对她高看一眼。 川岛助理抱着手臂,眼神带着鄙夷,那是有钱人对穷鬼的鄙视,也是先进对落后的蔑视。 刚才温馨和谐的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 这变故来的太快,叫人始料未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胡领导的脑门上,都开始冒汗:搞不好,这个生意要黄。 可是叫他昧着心肝,去逢迎外商,此刻的他,还真做不到。 如果在没听到刘青山的那番话之前,或许他还会厚着脸皮,叫自己的同胞退一步。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忽然摇摇头,然后语气淡然地说道: “藤田先生,佳美小姐,从你们的同伴身上,我没有看到尊敬和诚意,如果这位川岛助理能代表你们,甚至代表你们的民族,那么我认为,我们没有合作的必要。” 刘青山并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气急败坏,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越是这样,话语的杀伤力却是越大,宛如平地惊雷,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任何事情,一旦上升到民族高度,那就决不能小觑。 即便是藤田正一有心偏袒自己的助理,此刻也不得不大声呵斥: “川岛,请为你自己的言行道歉,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而玷污我们的国家和民族!” 他的心里,更是骂了不知道多少遍“八格牙路”。 以他高傲的性子,真想拂袖而去,什么合作之类,见鬼去吧。 打女助理的脸,跟打他的脸,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目光掠过那个小女孩身上,尤其是脖子下面挂着的那个吊坠,藤田就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作为上司 ,藤田这话说得很重,女助理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甘,也不得不垂下自认为高贵的头颅,向着刘青山和他怀里的刘彩凤鞠躬。 小老四还很认真地眨眨大眼睛:“我接受你的道歉,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大伙有点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努力地忍住。 刘青山也把小家伙放到地上,然后瞥了杨红缨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老姐,你教得不错嘛,老四都会生搬硬套了。 一场风波,看似消于无形,但是在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不同的感受。 几位官员感触最深,或许他们以后再招待外宾,会摆正心态吧? 而作为日商的负责人,藤田正一先生似乎很是大度,并没有在意刚才的事。 在征得了同意之后,甚至还抱了小老四一会,并且从藤田佳美那要来巧克力,很快就把老四哄得眉开眼笑。 胡领导等人,则暗中松了一口气:这位藤田先生看起来严肃,想不到素质这么高,比他的那位女助理,强太多喽。 可是刘青山却不这么看,因为他注意到,藤田正一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盯着小老四脖子下面露出来的吊坠。 以他的阅历,当然能瞧出来,对方眼睛里面所隐含的情绪,那是一种叫做“贪婪”的东西。 老四的挂坠,是哑巴爷爷送的,家里人都有份儿,所以刘青山也没太在意。 但是藤田正一的目光,却引起了刘青山的警觉: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才引得这家伙的窥视?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行客人进了屋,凳子不够用,杨红缨又领着老四老五,去刘青山家里搬了几个。 其他人陪着外商聊天,刘青山则去厨房张罗伙食。 既然是洽谈山货方面的生意,那么这顿饭,当然要主打山珍了。 泡一把薇菜丝儿,腌制的蕨菜,也用开水泡着。 其实用温水慢慢脱盐才是最好的,但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 他和母亲在厨房这边忙活,不时还要去屋里招呼下,主要是关照一下藤田正一。 果然,这家伙没安好心,跟小老四套着近乎,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刘青山开始做小鸡炖榛蘑的时候,藤田正一终于决定出手。 他刚才观察了好一阵,基本上确定,这个小女孩的玉佩,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古老文明所流传下来的瑰宝。 狠狠心,他摘下一块形状奇特的玉石挂饰,在小老四眼前来回摇晃着: “小朋友,为了表示刚才的歉意,这个礼物我准备送给你。” 当翻译说完之后,屋子里的人都不由得一愣:这么有诚意的吗? 他们虽然大多不懂行,但是也能瞧出来,这个挂饰晶莹剔透,材质非同一般,肯定是很贵重的东西。 尤其是杨翻译,嘴巴都张得老大,好半天都忘记合拢。 他最清楚不过,这是岛国那边男子最钟爱的一种佩饰,名为“勾玉”。 形状很奇特,一端是圆形的,带着一个钻孔,方便佩戴。 另外一端,则弯成尖形,就像一个放大版的标点符号“逗号”,所以才被称作勾玉。 藤田正一拿出来的这块勾玉,材质应该是翡翠的,绿意盈盈,生机勃勃,瞧得小老四都是眼睛一亮。 不过小家伙还是摇摇头:“哥哥和老姐说,不能随便收别人的礼物。” 几位领导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真要是无缘无故收下外商这么贵重的礼物,只怕有些不妥。 “呦西,你真是个明礼的好孩子。” 藤田正一嘴里先赞了一句,然后向老四脖子上的饰物瞄了一眼,又笑吟吟地说道: “那不如我们来交换礼物吧,就像朋友之间,互赠礼物一样。” 好呀! 听了翻译的转述之后,小老四眼睛一亮,还伸出了小手指,示意拉钩。 藤田正一也就微笑着,和小家伙拉钩,就是他没做过这个动作,显得有点笨手笨脚。 拉完钩,小老四就迫不及待地接过对方手上的勾玉,然后去摘脖子上的红绳儿。 周围的人,也都没有阻拦,甚至胡领导他们,还把这个当成一件趣事,认为这是中日友谊的见证。 杨红缨似乎觉得有点不妥,可是一时间又有点想不通问题的关键。 这时候,刘青山把小鸡炖到锅里,擦着手进屋,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家伙下手好快,看来猜得没错,肯定是了不得的东西。 刚要出言阻止四凤儿,结果小家伙手快,已经把东西摘下来,交到藤田正一手上。 嘴里还乐呵呵地叮嘱:“叔叔,不许耍赖呦,咱们拉过钩的。” 刘青山差点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来,连忙转过头,重新回到厨房,然后吭哧吭哧笑起来。 屋子里面,藤田正一也有些发蒙。 他看着手上这个用丝线缠起来的圆球,里面还带着彩色的花瓣儿,不用瞧,肯定是人工制品。 没错,小老四拿出来的,就是那个花瓣儿玻璃球。 望着依旧挂在小女孩脖子上的那件玉石饰品,藤田正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怎么戴着两个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想要的东西没到手,反倒搭上了他最心爱的勾玉。 这件勾玉,以他的薪金,也需要一年才能攒够,不心疼才怪呢? 小老四那边,已经将新换来的勾玉挂在自己脖子上,还煞有其事地眨着大眼睛说: “叔叔,你也戴上啊,这个玻璃球是我哥和我姐给我做的,很珍贵的。” 好好好,我戴! 藤田正一有一种打落牙齿还要咽进肚里的感觉,实在太憋屈啦。 可是面对一个可爱的小孩子,他又能怎么办,反悔嘛,丢不起那个人啊。 外屋的刘青山他们,一连忙活了两个多小时,这才把饭菜弄好,准备开席。 主要是等司机送来材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比如说排骨和猪肉之类,他家里现 在确实没有。 这边一共摆了两桌,炕上地下各一桌,剩下家里的人,就在西院刘青山家里吃。 队长叔和老板叔,作为夹皮沟的村干部代表,参加了筵席。 至于老支书,因为某种原因没来,刘青山知道缘由,所以也就没有强迫。 炕上这桌,有藤田正一,还有胡领导c郑红旗以及周局长,队长叔和老板叔以及刘士奎作陪,最后再加上刘青山,正好八个人。 藤田正一刚才遭受重大损失,本来是没什么胃口的,可是看到菜肴一样样端上来,也不免有些心动。 薇菜炒鸡丝,紫色的薇菜,配上白嫩的鸡丝,就已经令他食指大动。 雪国山珍啊,难得一见的美味! 在他们国内,薇菜很受推崇,被尊称为“雪国山珍”。 不过当一盆松茸排骨汤端上来的时候,藤田正一尝了一口,就彻底愤怒了,嘴里哇啦哇啦好一阵。 翻译一说,大伙才明白,这家伙竟然在埋怨糟蹋了好东西: 松茸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以腌制呢,必须吃新鲜的啊! 先不谈这家伙的人品,刘青山倒是有点佩服他:起码对于食材处理这方面,态度是认真的。 于是他就解释一番:条件所限,采回来的鲜松茸,根本没有别的办法来保鲜。 藤田正一也很快想通了,一脸惋惜地吃着松茸,心里愤愤地想着:损失的勾玉,能多吃回来点也是好的。 还有其它菜肴,比如说蕨菜,黑木耳等等,藤田正一也都逐一品尝,平心而论,他对这些山货的品质很满意。 一顿饭下来,也算是宾主尽欢,这也叫作陪的领导们,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收购山野菜这件事,有门。 藤田正一的职业态度毋庸怀疑,提议明天去山林里面,实地考察一番。 胡领导等人当然不能拒绝,毕竟这片大山延绵数百里,涉及到的可不只是夹皮沟这个小山村。 光是碧水县境内,就有三个公社,十几个大队,守着大山,可以采收山货。 由此向西向东,还有其他市县呢。 一旦达成收购意向,那么就意味着,每年会有几十吨,甚至几百吨的山货,能够出口创汇。 最少也有几万甚至几万人,因此而受益,绝对算是一笔大买卖。 因为夹皮沟的条件实在太过简陋,别说宾馆了,连个小旅店都没有。 所以一干人等,还是连夜返回县城,准备明早再过来,一起进山。 送走这些客人,大伙也折腾得累了,早早休息。 刘青山回到家,特意嘱咐家人一番,哑巴爷爷给的玉石饰物,千万不要轻易交给别人。 “哥,你就放心吧,我又不傻。” 小老四摆弄着脖子下面那个绿莹莹的勾玉,还嫌刘青山啰嗦呢。 “到时候别连人带玉,一块抢走,看你哭不哭。” 刘青山吓唬老四一句,就赶紧睡觉,明天还指不定怎么折腾呢。 他第一次感觉到没有网络的不便,否则的话,直接拍个照片传上去,估计就能弄明白这些玉石制品的来历。 听了哥哥的话之后,山杏眨眨大眼睛,跟老四嘀咕一阵。 老四起初还有点不大乐意,不过山杏说:“看的电影里,那些鬼子啥都抢呢。” 对呀,老四的小脑瓜里面,立刻闪过一串类似的画面:什么鸡呀羊呀花姑娘呀,可不是啥都抢吗? 想到这里,小老四连忙把脖子上的饰品都摘下来,叫林芝先收着,然后才乖乖睡觉。 与此同时,回到碧水县招待所的藤田正一,也同样很兴奋。 虽然实物没有到手,但是侄女那里有照片啊。 等回国之后,把带有那个小女孩的照片洗出来,再找专家鉴定一番,便知真伪。 虽然失了一件勾玉,但是也并非全无收获。 想到这里,他还是不大放心,去藤田佳美那边,将相机讨要过来,小心翼翼地卸下交卷,收藏起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青山照例进山,同行的,还有张龙和他的两位战友。 “小师兄,等等我。”胡伟在后面扯嗓子叫嚷。 他们在部队的时候,也算是越野的好手,可是依旧撵不上刘青山。 李铁则默不作声,闷头追赶,他是距离刘青山最近的一个。 四个人鱼贯入山,刘青山完成日常训练之后,就单独跟师父交流一阵,主要是询问那些玉器的来历。 哑巴爷爷听了,也笑呵呵地摇摇头,然后比划了一阵,搞得刘青山也好生失望。 原来,据师父所说,这些玉器,也是在一次山洪之后,他无意中在沙土里捡到的 。 他也不知晓来历,只是能够感觉到年代久远,所以就收藏起来。 师父还担心这些玉器是随葬品,上面沾着阴气,特意在自己身上揣了一段时间,这才送人的。 他是武者,气血旺盛,所以不怕这些。 否则的话,还真不敢送给老四老五这样的小孩子随便佩戴。 线索又断了,刘青山觉得,只能以后有机会去大城市,找懂古玩的人帮忙鉴定一下,最好是专业的考古专家。 不知道春城摆地摊的那位中年大叔,知不知晓这种玉器的来历呢? 说完这件事,刘青山就又跟师父说明下,一会有上边的人陪同外商来考察山野菜资源。 虽然现在大多数山野菜还没有冒头,但是生长环境摆在这,肯定是跑不掉的,也能瞧出一些端倪。 刘青山又笑嘻嘻地跟师父做了一些约定,然后才回木刻楞做早饭,静等鱼儿上钩。 希望这一次,能钓到一条大鱼。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肾精茶 木屋的早餐很简单,小米粥,玉米面饼子,另外就是一碗新炸的鸡蛋酱。 有酱当然少不了蘸酱菜,哑巴爷爷挖的婆婆丁和小根蒜,还有这个季节,露头比较早的几种山野菜。 几个人也不挑食,都吃个肚圆。 这些食物都不顶饿,不多吃点不行啊,跑一圈肚子就空了。 这个时代,人们食量普遍偏大,跟这个也有很大的关系。 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多,队长叔和老板叔等人,这才领着几名领导和日商来到木刻楞这里。 瞧那样子,大多数人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脚步虚浮,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进行考察。 “各位都先喝点水,歇歇腿。” 刘青山嘴里张罗着,用大碗给大伙倒水。 山里没有茶叶,不过呢,有哑巴爷爷晾晒的各种草药,配制而成的药茶。 喝到嘴里,微微有些苦涩,不过却令人生津止渴,精神一振,疲劳都似乎去了大半。 “好东西!” 胡领导嘴里大赞,想张口讨要一些,却不好张口。 刘青山却很大方:“大伙要是喜欢,下山的时候都带一些。” 说完,他又乐呵呵地补充道:“这是我师父用肾精草做主料,又添加了几种中草药,配制而成的药茶,男人常喝的话,很有好处。” “肾精茶啊,好好好!” 胡领导大喜,在他们这边,当然都听过肾精茶的大名,至于功效吗,从名字上就可以知道端倪。 尤其是人到中年,未免心有余力不足,适当进补,还是很有必要的,胡领导就正好处于这个年纪。 藤田正一听他们说的热闹,也向翻译询问一阵,这才端起粗瓷碗,美滋滋地喝起来。 刚才他看到茶碗里飘着不少草叶树皮之类,尤其是有一种绿草叶,跟竹叶差不多的形状。 偏偏背面还长着两排凸起的黄颜色小圆点,就像是寄生的虫卵一样,实在令他不敢饮用。 听了翻译的介绍,才知道这东西叫肾精草,那两排黄色的小圆点,是一种活性菌,功效主要就在这里面呢。 刘青山见状,也笑着给他介绍:“藤田先生,我们中华有一本医学著作,名叫本草纲目,里面就有过肾精茶的记载。” 本草纲目的大名,藤田正一还是听说过的,连连点头,摆出一副聆听的架势。 刘青山就继续道:“关东有茶,名曰肾精,汲取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滋阴补肾,固本培元,纵观天下名茶,论药用价值,当世第一也。” 在听了翻译之后,藤田正一也连连道好,他也是人到中年,这肾精茶,倒是很合胃口,并且还有些迫不及待地询问:“能不能去采摘此物?”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这肾精草非同一般,入冬降雪之后,凌寒而放,此刻草木凋零,唯独肾精茶青翠如旧,所以才会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藤田正一也啧啧称奇,心里琢磨:此物肯定阳气无比旺盛,这才不畏严寒,近来感觉身体有点虚,正好补补。 要知道岛国那边,最讲究食补。 喝了一会茶之后,大伙都觉得浑身又充满力量,于是就在哑巴爷爷的引领下,在附近山头开始实地考察。 初春的林子里,已经充满生机,早归的候鸟,成群结队的,欢快地在树林间觅食,发出各种悦耳的鸣叫。 树木也孕育着新芽,马上就要绽放,林子里面,到处都弥漫着春天的气息。 哑巴爷爷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不时停下来,指着一些树木草丛,手上比划一阵。 刘青山就给师父当翻译,介绍着这些草木,听得大伙也都有点悠然神往。 不得不说,这里的山野菜资源,还是非常丰富的。 最关键的是,处于纯天然的状态,没有丝毫污染,完全符合日商的要求。 在国内这边还在以吃饱为主的时候,更发达的岛国,已经开始追求天然健康。 可是一路走来,藤田正一却不置可否,只是不时叫助理拍几张照片。 至于合作收购山野菜的事儿,却始终不吐口。 这也叫陪同考察的胡领导等人心急如焚,本来平时就疏于锻炼,森林之中又十分难行,一个个早就汗流浃背,口干舌燥。 “水!” 胡领导向身后的周局长要来绿色的军用水壶,感觉入手轻飘飘的,晃了晃,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早就喝干了。 周局长也一脸讪讪:“这林子里面 ,只怕没水。” 这时候,哑巴爷爷手里比划几下,刘青山就笑着说: “当然有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行走山林,要是被渴着饿着,那还算什么守山人?” 哪有水? 大伙也都渴了,四下张望,还以为有山溪之类,结果很是失望,除了大树还是大树,哪有溪水的影子。 只见哑巴爷爷走到一株粗壮的白桦树前,从背包之中,取出一个铁钎子,在树皮上戳了两下。 然后就从旁边的灌木丛中,折下几个空心的草梗,插到刚才戳的桦树皮里。 很快就滴滴答答的,有一滴滴水珠儿般的液体,顺着草管流淌下来,被刘青山用水壶在下面接着。 “这个能喝吗?” 胡领导也瞧得稀奇。 刘青山笑笑:“纯天然桦树汁,天然活性饮料,清热解毒,清凉止咳,大伙自己接点,尝尝便知。” 众人听了,也都拿过随身携带的水壶,在哑巴爷爷插的那些草管下面接桦树汁。 汁液白嫩,稍稍泛黄,有人接了几口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尝尝。 桦树汁入口,感觉十分清凉,还稍稍带着点甜味,以及树木清新的气息,味道竟然还不错。 就连藤田正一,也大口喝着,嘴里还哇啦哇啦讲着什么。 翻译之后,大伙才听明白,原来他的老家在北海道那边,也有不少白桦林,小时候也喝过白桦汁,还说叫他想起来小时候的味道。 “这么好的天然资源,不知道能不能开发成饮料?” 郑红旗很有头脑,最先想到这个问题。 刘青山笑道:“桦树汁只能在初春的季节,才能割取,而且每一株桦树,产量有限。” 听他这么一说,郑红旗不免有些失望。 其实刘青山还有些话没说出来:现在搞的话,肯定得不偿失。 如果是几十年之后,人们都开始追求更高品质的生活,那这种天然活性饮品,就很有开发价值。 当然,前提条件是,从现在开始,就要栽种白桦林,否则形成不了规模,也没有开发价值。 并不是所有的白桦树,都适合采集桦树汁,只有那些长了几十年的成年白桦树才可以。 所以才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没有一个长期发展计划,急功近利,那肯定也就没有长远的发展。 补充完水分,大伙就在哑巴爷爷的引领下,继续前行。 翻过两座山岭之后,前面是一个冲击形成的山谷,可以看到,一道弯弯曲曲的山溪,从谷中穿过。 溪水淙淙,清澈见底,大伙都奔过去,用手捧着水,开始洗脸。 凉丝丝的溪水沾到皮肤上,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只觉得干渴和焦躁,一洗而空。 “溪水这么干净,肯定能喝吧?” 周局长双手掬水,准备喝上几口,却被刘青山阻止。 这种活水,虽然可以引用,但是不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要喝的好,保不齐里面有什么寄生虫。 就算喝,也要煮沸之后再饮用。 “哑哑哑” 哑巴爷爷又开始比划起来,刘青山也不由惊喜着说道:“师父,你说的那些玉器,就是在这里捡到的?” 哑巴爷爷点点头,还伸手在周围乱指一阵。 指着指着,猛然怪叫一声,向前跨出几步,然后指着溪边大叫起来。 大伙也都被他给勾起兴趣,围过去观看。 只见在清澈的溪水中,静静躺着一块乳白色的石头,无论是色泽还是形制,跟周围的鹅卵石都有着明显的不同。 尤其是上面一个打磨出来的小圆孔,表明它是人工琢磨而成。 藤田正一当然也瞧得清清楚楚,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觉得心脏很不争气地一阵狂跳,猛的弯下腰,伸出手去,准备将那块玉雕捞起来。 可是眼前一花,玉雕已经到了哑巴爷爷手上,藤田正一手上一凉,只抓了一把冰冷的溪水。 “我可以看看吗?” 他强压下想要抢过来的念头,颤声向哑巴爷爷问道。 哑巴爷爷摇摇头,表示听不懂他的鸟语。 藤田正一连忙朝翻译比划了一下,杨翻译便说给哑巴爷爷听。 你想要啊? 哑巴爷爷乐呵呵地摇摇头,然后把那块玉器装进自己兜里。 “我可以出钱买!” 藤田正一向助理示意一下,助理拉开包,取出一沓厚厚的钞票,朝哑巴爷爷晃了晃。 哑巴爷爷依旧笑呵呵地摇头,还比划几下,这回轮到刘青山当翻译了,他笑着说: “我师 父说了,他在山里,就算有钱也花不出去,所以要钱没用的,还不如这种透亮的石头好玩呢。” 藤田正一差点气结:怎么偏偏遇上这种怪老头! 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他还真不敢强买强卖,只能暂时压下贪念,心里开始盘算: 反正已经知晓这处地方,大不了先签下协议,以后就可以借着收购山野菜的由头,自由进出此地。 到时候再找一个专业的探险队,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下面的玉器全都挖出来。 他越想越美,恨不得狂笑一阵,对着山林大声呼喊:我的我的,宝贝全是我的!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刀子下得太狠了吧? 鱼儿上钩啦! 刘青山一直在留意着藤田正一,他读到对方眼睛里的那一抹疯狂,顿时心中大定。 所以他还有闲心从山溪里捡了一把石子,五彩缤纷的,准备回去给老四老五玩儿。 石子里面,还有几块半透明的玛瑙石,就是那种品质一般,根本达不到宝石级别的,只能称之为石头。 他捡石头的举动,也引起了藤田正一的注意,还以为又有人捡到玉器呢,连忙凑过来查看。 “刘先生,这些只是普通的石头。” 藤田正一看了一眼,心中立刻安稳下来。 刘青山又捡起一片圆形的光滑鹅卵石,在手里抛了抛: “藤田先生,喜欢就是宝儿,这些是送给我妹妹的,她们一定会喜欢,所以对我来说就是宝贝,就像我妹妹的那个玻璃球。” 咱能不能别提这事! 藤田正一直接转身走人,显然是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下午一点多钟,一行人这才回到木刻楞这边,留守的张龙c胡伟和李铁,已经准备好午餐。 刘青山回来的时候,看到二师兄胡伟,正跟小黑在那练摔跤呢。 小黑熊现在已经是半大子,经过哑巴爷爷天天的摔打,皮糙肉厚,抗打击能力超强。 而且这小子的力气特别大,虽然还没成年,但是力气却抵得上一个成年人。 就是摔跤的技巧太差,胡伟这货还专门使绊子,把小黑摔得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 “老二,又欺负你师弟,小心等它长大了报复,天天把你压在屁股底下。” 刘青山打了个招呼,听到他的声音,小黑也顾不得摔跤,一溜烟向他冲过来。 这家伙现在皮得很,直接就开始在刘青山的衣兜里面摸索,乐颠颠地掏出来一块鹅卵石。 大伙还以为这头小笨熊要啃鹅卵石呢,结果小黑的大巴掌一甩,把鹅卵石扔在地上。 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黑溜溜的小眼睛望着刘青山,小眼神竟然带着几分幽怨。 “哈哈,刘先生,你的宝贝,连黑熊都不稀罕。” 藤田正一也被这只小熊给逗笑了。 刘青山也不在意,乐呵呵地把鹅卵石重新捡回来: “藤田先生,就算把翡翠和美玉摆在小熊眼前,都没有一个大饼子的吸引力大。” 藤田正一不由语塞,刚才那一瞬间,他似有所悟,可是还没等细细琢磨,那一闪的灵光,就被心中的贪念驱散。 刘青山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决定找郑红旗私下谈谈,提升收购山货的价格。 不必宰客,只要求一个公平的价格,叫这些山珍,不再静静地老死山林。 也叫那些辛苦的采山人,能够获得合理的劳动报酬,不再成为他人廉价的劳动力。 刘青山后来做生意,听人吹嘘过八十年代的山野菜贸易,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暴利行业。 从山民手中,几分钱或者几毛钱收上来的野菜,卖给日商的话,最少一两块钱,好几倍的利润。 而且这还是不算什么,真正赚钱的,却是那些日商,跟人家一比,他们这点赚头,那才是小巫见大巫呢。 八十年代,是岛国经济最鼎盛的时期,据说当时山野菜运回岛国,最少是十倍到二十倍的利润。 利润空间如此巨大,刘青山当然要好好争一争了。 迟到的午饭就是在木刻楞这边解决,简陋得叫陪同的领导们都有点感觉不好意思: 一大锅野菜汤,锅边贴的玉米饼子,剩下就是一些蘸酱菜了。 这种招待水平,不会叫外商觉得受到怠慢吧? 再联系这一路走来,藤田正一都没有表态,搞得胡领导他们心里都慌慌的:这生意不会要黄吧? 或许是走得饿了,或许是野菜比较符合口味,藤田正一吃得格外香甜。 咬一口饼子,喝一口野菜汤,再来一口蘸酱菜,忙活得挺欢。 等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就通过翻译表示: “对于这次的考察,我很满意,回去之后,一定向会长详细汇报,尽力促成双方合作。” 这就成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胡领导他们都有点懵。 还是郑红旗最先反应过来,热情地跟对方握手:“藤田先生,祝我们合作愉快。” “哈哈,合作愉快!” 藤田正一显得心情很好,和在场的人逐一握手。 他既然是商会的全权代表,那么合作的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 “那咱们就赶紧下山,举办一个庆祝酒会,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胡领导也满面春风,他背负的压力还是蛮大的,现在仿佛突然卸下千斤重担,只想痛痛快快喝一场,然后好好睡一觉。 刘青山也一脸微笑,他不会感觉到丝毫意外,因为当哑巴爷爷从山溪之中,捡起那块玉器的一刻,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双方很快就会进入到讨价还价的环节,这涉及到好几个市县,数万山民的利益,希望能谈出一个满意的价格吧。 归途是愉快的,大伙的脚步都似乎轻快许多。 刘青山找了个机会,拉着郑红旗,特意落在后边: “红旗哥,等到对方的株式会社同意之后,就该商讨山野菜的具体品种和价格了吧?” “青山,我觉得谈判是你的特长,所以郑重地邀请你参加谈判组。” 郑红旗的心情当然也不错,他在广交会上,见识过刘青山的交际手段,所以是真心诚意地发出邀请。 “郑大哥,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懂日语,万一日商出价太低,俺一生气,来一句八格牙路,再把谈判搅黄喽。” 刘青山和郑红旗也不外道,开开玩笑也无妨。 郑红旗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青山啊,就怕到时候你想躲也躲不开,王县长还有高书记,都是非常看重你的。” “郑大哥,需要我,我当然义不容辞。” 刘青山正色道:“不过我给郑大哥你交个底,具体的收购价格,你在对方提出的价格基础上,多个五到十倍,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咝! 郑红旗直抽冷气:这刀子下得太狠了吧? 万一真提出这种价格,惹怒了对方,人家拍拍屁股走人,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仕途发展且不说,关键对不起那些守着大山的老百姓啊。 他目光严肃地审视着刘青山,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这才问道:“青山,你有把握吗?” 刘青山手里拿着一根柳条,正轻轻用手拧着,闻言把柳条竖在自己胸口。 胸有成竹吗? 郑红旗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不过还是不敢置信,他决定回去之后,发动关系,跟龙江省那边联系一下。 那边也有收购山野菜的,出口价格之类的,应该不需要保密吧。 这年头信息不畅,郑红旗能想到这一点,就证明他还是很有头脑的。 看到刘青山随手拧着柳条,然后轻轻一抽,就把里面白净的柳条棍儿抽了出来,随手扔掉,只剩下一截泛着绿意的柳条外皮。 又见他拿出一把小刀,熟练地将柳条皮儿的小圆筒割了几下,弄成长短不同的几支。 最后每一支都轻轻削出来一个小舌头,然后放在嘴里,鼓着腮帮吹了一下。 嘟 低沉的响声,便从柳条哨儿里发出来。 又试着吹了几支,声音有的低沉浑厚,有的尖锐嘹亮,都被刘青山收了起来,回家给老四老五玩儿。 每年开春,小娃子们都喜欢拧这种柳条哨,然后嘟嘟嘟c吱吱吱地吹着。 郑红旗忽然也有一种冲动:要不要给妹妹也弄几个呢? 不过想到小小也快成大丫头了,肯定不屑玩这个,也就放弃这个念头,嘴里却轻声自语:“你很闲嘛,那我更要向书记县长推举你,参加谈判喽。” 刘青山耸耸肩膀,也不在意。 顺利下山,客人们直接驱车离开夹皮沟,刘青山谢绝了胡领导和周局长他们的邀请,晃晃悠悠地回到家里。 等到老四和老五放学之后,就看到柜盖的大碗里,用水泡着十几直柳条哨,立刻高兴地叫起来: “叫叫,吹叫叫!” 村里的小娃娃,都管这种柳条哨叫做“叫叫”,于是俩小丫头一人分了几支,就屋里屋外吹起来。 小老四还专门在大外甥小火跟前吹,嘟嘟嘟就跟放屁似的,一点也没有当小姨的样子。 “四凤儿,别吓到小火。” 林芝正在外屋做饭,扒着门吆喝一声。 “妈,小火笑啦,小火笑啦!” 老四嘴里大叫,林芝连忙跑进屋,果然,小婴儿躺在那儿,正傻傻地笑着,两个小腿儿还直蹬。 这还是小家伙第一次笑呢,大伙都围过来观看,都是一脸欢喜。 小婴儿的一笑,就能给全家带来笑声。 小老四最得意:“是我吹叫叫,小火才笑的,肯定是喜欢听。” 说完就又吹起来,这次换的是一支比较细的柳条哨,声音也十分尖锐。 小火对这种 声音有点不大感冒,听着听着,小脸一抽抽,哇的大哭起来。 吓得小老四顿时不敢再吹了,一脸无辜的样子。 林芝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发现是尿了,连忙换了块干净的褯子,小家伙这才止住哭声。 林芝一边抱着孩子轻轻摇晃,嘴里还一边念叨:“一晃儿,小火明天就要满月喽。” 刘青山算算日子,可不是嘛,于是乐呵呵地接过话茬:“那明天摆两桌满月酒。” 可惜的是,大外甥的满月酒是喝不上喽,当晚,刘青山就开着吉普车,急火火地赶奔春城。 王教授来了电话,通知刘青山:塑料大棚的材料问题,帮着联系了两家工厂,需要刘青山过去,商量一下具体的规格。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黑木耳的菌种培植,也获得成功。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绿色金条 第二天上午,刘青山一行人就抵达春城。 这次速度最快,主要原因是李铁也会开车,俩人换着开,速度当然得到提升。 别看李铁沉默寡言,可是开起吉普车来,却十分狂野,车上其他几个人,差点被颠哒吐喽。 正好顺道先去二道河子,进入光荣村,刘青山很快就找到了老侯家。 因为那一栋白色的大棚,是村里的独一份,特别惹眼。 “就是这了,你们哥仨,估计要在这住上一年半载的。” 刘青山率先下车,他也有点意外,想不到侯三哥几个挺麻利的,大棚都建起来了。 “小师兄你放心,肯定没问题,条件再艰苦,还能比猫耳洞苦啊。” 胡伟大大咧咧地跟着下车,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经历过生与死血与火考验的战场,在他们眼里,还有困难吗? 进到院子里,里面的大黑狗就开始狂吠,直到侯三的父亲侯喜禄迎出来,这家伙才开始摇头摆尾。 看到刘青山,侯喜禄先是一愣,很快便认出来,立刻满脸笑意:“呦,是青山大侄子,快点进屋!” 他表现出来的亲热,确实发自内心,这塑料大棚盖起来之后,侯喜禄算是见识到这玩意的好处。 现在这月份,外面的园子和大田,还没开始播种呢,光秃秃一片。 可是大棚里面,他在边边角角种的小白菜和小水萝卜菜啥的,已经是嫩绿一片,煞是喜人。 想想一年之后,自家就能白得两座塑料大棚,侯喜禄怎么能不欢喜呢? 一脚把大黑狗踹进狗窝,这才殷勤地把刘青山等人让到园里,侯喜禄嘴里还说着: “三子去城里买种子花苗啥的去了,老大老二在大棚里面伺候花苗呢,青山,咱们先进屋,跑了这么远路,累了吧?” 刘青山却笑着摆摆手:“大伯,俺先去大棚瞧瞧。” 说完,他又把身后的张龙他们介绍给侯喜禄:“以后他们就在这边照看,给大伯您添麻烦啦。” 侯喜禄打量着这三条大汉,虽然他瞧不出是什么,可还是能感觉到三人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煞气。 尤其是一只手臂的张龙,更是瞧得侯老汉一阵阵心寒: 这年头,断了胳膊的,不是上过战场,就是混道上的,哪一种都最好不要招惹。 于是他连连点头:“不麻烦,不麻烦,以后就住在家里,是一家人呢。” 胡伟话多,瞧瞧大棚,笑嘻嘻地说:“小师兄,以后我们就守着这个,你就放心吧,保证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而李铁则一言不发,身形一动,便去了大棚那边,围着开始转圈,还和身旁的张龙,不时低语两句。 刘青山瞪了郑伟一眼:“少说多做,你呀,越来越像二师兄。” 说完就在侯喜禄的引领下,从大棚的小门进去,进到棚子里面。 里面的温度还是要比外面高很多,几个通风口都开着,并不显得闷热。 刘青山一眼就瞧见了侯三的两位哥哥,旁边还有一位老汉,正拿着小喷壶,细细地在一块地上浇水。 “大哥,二哥。” 刘青山打了个招呼,侯大侯二才想起来这个年轻人是谁,立刻乐颠颠地迎上来,很是亲热的样子。 聊了几句,侯大就指着那位老汉介绍说:“青山兄弟,这位是何师傅,是种花的老把式了,从朝阳公园园艺队退休,被老三请来的。” 刘青山也不敢怠慢,连忙笑着伸出手:“何师傅,辛苦您啦。” 那老汉约莫六十多岁的样子,一身劳动布衣裤,笑着摊摊手,有些拘束地说道:“全都是土,就不用握手了。” “哈哈,一样一样,俺在家也是种地的。” 刘青山也不管这些,热情地抓着老人的手摇晃起来,一下子就把距离拉近不少。 熟络之后,何师傅就领着刘青山他们,在大棚里面转悠一圈。 刘青山也基本了解目前的规模,不得不说,侯三还真卖力,这才一个多月的工夫,就收购了二百多株小花苗。 而且看样子,何师傅照顾得也都不错,一棵棵都很是茁壮。 另外还有十几盆大株,有几盆正在开花,喇叭筒形状的君子兰花朵,看着着实喜人。 最后还有几畦刚冒芽的幼苗,何师傅说,这些都是用花籽培育出来的花苗。 等再长一两个月,就可以分盆定株。 “这些幼苗有多少株?” 刘青山 看着这些只露出两个小丫的花苗,也满心欢喜:这些都是钱啊。 绿色金条,可不是白叫的。 何师傅是个很憨厚的老人,脸上带着宠辱不惊的憨笑,望着那些嫩绿色的小芽,目光中满是慈爱,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冒芽的一共是三百六十八棵,陆陆续续的,三子还会收一些。” 说完还咂咂嘴:“就是出芽率有点低,刚刚能达到一半,小刘啊,你这投资可不小,这花苗平均的价格,都快达到十块钱一棵啦。” 一小棵两个小芽的幼苗,成本已经达到十块钱。 这哪是花苗啊,简直一个小芽挂着一张炼钢工人,都是钱啊。 平时照顾这些花苗,何师傅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一点纰漏,对不起那每个月一百块的工钱。 一百块啊,他的退休工资才多少? “何师傅,您放心,照顾好这些花苗就行,亏不了本儿的。” 刘青山笑着安慰几句,这些数据能准确地从老人嘴里蹦出来,说明人家是真用了心的。 几个人正说着呢,就听到外面传来侯三的声音: “是老板来啦,老板” 老板就老板吧,别看刘青山现在是十七岁的小青年,但是心理年龄成熟啊,总被人“兄弟兄弟”的叫着,感觉还真有点别扭。 等到时机成熟,肯定是要搞个公司什么的,规范一下称呼也好。 “老板?小师兄,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也要叫你老板?” 胡伟笑嘻嘻地问了一句,刘青山也懒得理他,走出大棚,就看到侯三正推着一辆二八大杠,兴冲冲地冲进院子。 自行车的驮货架两侧,还绑着俩大竹筐。 侯三头上扣着一顶破草帽,脸上汗津津的,就他那小体格,骑二八大杠,还真有点费劲。 “老板!” 侯三把自行车支好,就快步迎上来,一个多月不见,这家伙似乎又黑瘦了一些,不过精神却极好。 “侯哥辛苦啦。” 刘青山瞧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这些日子,天天都是如此,否则也弄不回来这么多花苗花籽。 侯三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老板,这君子兰,一天一个价儿,天天往上涨,涨得人都有点害怕。” 嘴里说着,他手上就掀开竹筐的盖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搬出几盆小花苗,放在地上,然后一脸肉疼地说道: “这几盆花脸儿,一盆一百五,吓死个人。” 说完又眨巴几下眼睛:“老板,你给的钱,全都花光了,我手头还剩二百多块。” “这么快就花光了?” 刘青山也有点吃惊,一万块啊,在这个人均月收入几十块的年代,能把这一万块花出去,也算是本事。 “老板,我对天发誓” 侯三还以为刘青山心疼钱呢,他真没贪污一分钱。 “哈哈,花得好,花出去了,才能赚回来。” 刘青山大笑一阵,还伸手拍拍侯三的肩膀。 侯三这才转忧为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老板,还是你有眼光,看出来君子兰要涨,这些日子,我天天在城里转悠,发现不少外地的大老板,都开始进入这个行当,这是要火爆的节奏啊。” 这一点,作为过来人,刘青山当然很清楚,商人都逐利而来,才把君子兰市场炒到了天上。 等到曲终人散,君子兰价值暴跌百分之九十多,到那时候,才回归到花卉本身的真正价值。 有人赚得盆满钵满,有人赔得倾家荡产。 但是这一切,和君子兰这种花没有一毛钱关系,都是人性的贪婪所致。 侯三也来了兴致,贼眉鼠眼四下望望,这才悄声跟刘青山说道: “老板,就咱们大棚里面现在这些大大小小的花苗,我保守估计,也能值个万块,要不咱们考虑出货吧?” 侯三是真有点怕了,他担心君子兰的价格一落千丈,最后弄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青山却笑着摇摇头:“等到入冬之后,咱们才会出货,现在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着花苗成长就好。” 侯三一个劲点头,他现在对刘青山几乎是盲目崇拜,无比信服。 “成,老板你说了算。” 侯三说完又嘿嘿笑起来:“现在市面上,有人把君子兰叫做绿色金条,我看一点没错。” 也难怪侯三兴奋,这些花苗里面,有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呢,现在就值个万八千块的。 想想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万元户,侯三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觉。 绿色金条吗? 刘青山望着眼前这几棵小君子兰,叶片还很稚 嫩,青翠欲滴。 但是在那些红了眼的商人眼中,这一片片绿叶,只怕每一片都是金子做的,金灿灿的,能晃瞎人的眼睛,叫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刘青山口中忽然幽幽说道:“就算真的面对这么多金子,我们也要保持清醒,永远不要成为金钱的奴隶。” 啥意思? 侯三抓抓头发,他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刘青山指指侯喜禄家破旧的房子:“侯哥,这里是你的家,家里有你的父母兄弟,这些都比金子还要宝贵。” 这次,侯三好像懂了,他愣了一阵,眼神里的狂热,渐渐褪去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农大的财神爷 在侯喜禄家吃过午饭,把张龙和胡伟扔在这,由李铁开着吉普车,直奔农大校园。 刘青山毕竟还没有驾驶证,而李铁在部队就考了,所以还是叫他开车比较保险。 农大始建于四八年,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 来到有些老旧的校门前,刘青山心里忽然一动:或许读大学的时候,可以考虑这里。 真要去读清北那样的大学,对他来说,实际意义,或许还不如农大。 可是这件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跟门卫说明来意,一番登记之后,两个人才被准入,不过吉普车却还是停在外面,车辆竟然不许随便进入。 得,正好逛逛校园,刘青山就领着李铁,溜达进去。 道路两旁都是参天大树,刚刚发出嫩芽,树上还可以看到一些小鸟,在欢快地鸣叫。 这时候的城市里,还没有达到鸟兽绝迹的程度。 老旧的红砖楼,还有整齐的自行车棚,一些地方还铺着煤渣路,跟以后的大学校园,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但是刘青山更喜欢现在的大学,虽然看上去落后破旧,但洋溢着浓浓的学习氛围。 大学,可不就是学习的地方嘛? 虽然在门口问过门卫,但刘青山还是辗转了好几个教学楼,最后才在农学院的一个实验室里,见到了王教授。 这会儿的王教授,穿着白大褂,戴着胶皮手套,正领着十几个学生,在实验室里忙活。 刘青山也不敢直接闯进去,许多实验室,都是经过无菌处理的。 里面的王教授听到敲门上,向门口张望一眼,透过门玻璃,就看到刘青山年轻英俊的面孔,笑容也不由得浮现在脸上。 交代身边的学生几句,王教授这才走出实验室。 “王爷爷!” 看到王教授,刘青山也倍觉亲切。 “好你个小山子,我老头子整天都替你忙活,腿儿都遛细喽。” 王教授显然也很高兴,嘴里虽然数落着,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挡不住。 他们这些人,被耽误的青春年华,恨不得能补回来呢。 要是叫他天天闲着,提笼架鸟的,还真过不惯。 “王爷爷,您可悠着点,要是累了,就回咱们夹皮沟,休息放松一段时间。” 刘青山还真担心把老爷子给累个好歹,那罪过就大了。 不过瞧瞧王教授,一脸容光焕发,颇有些老树发新枝的架势,刘青山觉得,王爷爷应该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忙碌,充实,快乐。 “哈哈,不用你假模假样的邀请,我马上也要回夹皮沟,还要带着学生去,小山子,把吃的喝的都准备好。” 王教授嘴里跟刘青山开着玩笑,然后解释了一番。 黑木耳的菌种培植成功,当然要应用,他这次带领学生,就是去夹皮沟进行实践的。 一项成果,躺在实验室里,是没有意义的,他们搞农学的,尤其注重实践。 “那太好啦,王爷爷您放心,一准儿好吃好喝供着,绝对不含糊。” 刘青山也高兴,要是跟农学院这边建立联系,把夹皮沟当成实践基地的话,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他知道,农学院有自己的试验基地和试验田,用来培育粮种等等。 只不过黑木耳这项产业,刘青山的计划是用人工手段,尽量达到天然木耳的品质。 所以环境等诸多方面的影响比较大,才会去夹皮沟进行实践活动的,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爷俩聊了一会儿,王教授这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渐渐板起面孔,语气也不满起来: “青山啊,按照我的想法,这项技术,肯定是给你们无偿使用的,可是系里的领导不同意,我还跟他们这些官僚吵了一架,具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得你去跟他们商量。” 看到老爷子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刘青山连忙笑着安慰: “王爷爷,您可千万别生气,这个要求很正常,学校搞试验什么的,也都是有成本的,当然要适当收取费用。” 他知道王爷爷是纯粹的学者,所以才看不惯这些,于是又拍拍胸脯说: “您放心,到时候我去和领导谈,肯定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王教授哼哼两声:“我就是瞧不惯那些官僚的做派,一副死要钱的模样,有辱斯文。” 耻于谈钱,也是这个时代许多人身上的特色,是好是坏,刘青山也 不好定论。 于是,王教授把刘青山领到教务处,把那位楚主任介绍给刘青山之后,他就又去实验室忙活了。 楚主任也就四十左右岁的样子,跟王教授相比,那简直太年轻了。 瞧得出来,对于王教授这样的老教授,他还是很尊敬的,刚才王爷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始终都笑脸相陪。 “小刘同志,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楚主任给刘青山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打开话匣子。 刘青山接过水杯,道了声谢:“楚主任,我还在读高中呢,你还是叫我小刘同学吧。” 哦,楚主任不由得又仔细打量刘青山几眼,果然比他们大学的那些孩子还要年轻。 “那就更不得了喽,你的事儿,我都听王教授讲过,这个老王啊,差点都把你当成亲孙子喽。” 交谈一阵,楚主任这才进入正题:“小刘啊,你也知道,现在大学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这是要吐苦水的节奏,刘青山可不想听,于是开门见山说道: “楚主任,我们完全理解,这个道理,就好像你们有种子,我们有土地,我们要种地,上您这买种子,那还不是天经地义。” “理解万岁。”楚主任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他是真被老王给训怕了。 刘青山就继续问道:“楚主任,那您看这费用应该怎么收取,定下规矩,以后也好照章办事。” 楚主任点点头,试探着问道:“小刘同学啊,那你看一千块的费用合理不?” 刘青山眨眨眼:“是一年一千块,还是怎么说?” 楚主任连连摆手:“就是一次性收取点费用,毕竟参加实验的师生,多少还是要发一些补助的。” 刘青山则摇头不止:“我认为,这个费用,实在太不合理啦!” “小刘同学,不合理我们还可以商量嘛,你看八百块怎么样?” 楚主任也觉得跟农民兄弟要钱,实在有点不像话,他们学校,也想办三产,可是一个农大,还真没有好的项目。 要不然,他一个教务处的主任,何必腆着脸跟人家要小钱儿。 “楚主任,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一千块钱实在太少啦!” 啊? 楚主任顿时一愣,仔细瞧瞧对面的青年,看他是不是在故意说反话。 可是以他的人生阅历来看,那青年的神态很认真,好像并不是耍他。 刘青山准备给这位楚主任上上课:“主任,咱们农大,不搞第三产业的吗?” 楚主任摇了摇头:“总不能去田间地头搞三产吧,咱们农大,除了有点试验田,也就没什么了。” 果然如此,刘青山心中大定:“主任,这土地就咱们的金饭碗。就像黑木耳这个项目,咱们可以大量培育菌种,然后出售给养殖户,财路不就有了吗?” “卖菌种,这个不符合上边要求吧?” 楚主任的脑筋,显然还停留在计划经济的范畴,丝毫没想过自己开发市场。 “农大牵头,搞一个菌业公司,除了黑木耳,什么香菇,平菇,猴头菇之类,都可以进行研发。” 刘青山顿了顿,给楚主任留下消化的时间,看到对方的眼睛越来越亮,便继续说道: “在一些适宜的地区,可以建立分厂,就近生产,需要的种植户也能就近采购,从而形成一张大网,只要是能涵盖东北这三个省,那咱们农大还会缺钱吗?” 啪! 楚主任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小刘同学,小刘啊,你就是咱们农大的财神爷呀。” 至于这么激动吗? 刘青山给他吓了一跳,他本来还有好几个点子,现在看来,暂时好像不用说了。 就这一个菌业的构想,估计就够农大方面忙活的。 激动过后,楚主任不禁起了爱才之心:“小刘,听王教授说,你的学习成绩很不错,有没有兴趣来咱们农大?” “主任,我刚读高一。” 刘青山嘴角微微翘起,心里也越发觉得,将来读农大,是个比较好的选择,起码自由度有保障。 “对对对,等你高考之后再说,要是你乐意,肯定把你特招进来。” 楚主任直接作出保证,然后又说道:“小刘,等一会咱们就去见校领导,把你的计划,好好跟领导汇报,也叫领导们高兴一下。” 看到刘青山没有反对,他立马抄起电话,兴冲冲地开始联络学校的领导层,毕竟,三产方面,不是他主抓。 楚主任打电话,刘青山就坐在那喝水,先润润嗓子,等一会,指不定还得长篇大论呢。 然后他就听到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是夹皮沟的人吗?” “对,就是过年给咱们学校送鲜菜的那个夹皮沟。” 电话里传出哈哈的笑声:“那好,必须见见,这个塑料大棚,还真是好东西,农学院那边,也可以搞起来嘛。” 刘青山眨眨眼:看来鲜菜真没白送啊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章 玉猪龙(三更求月票) 等刘青山离开农大的时候,天都黑了。 虽然有点晚,但是这次交流十分融洽,可谓是双赢:农大方面,终于找到一条财路。 而刘青山所代表的夹皮沟,也得到学校方面的承诺:以后的各种菌种,全部免费。 出了校门,李铁就开着车接了他,由刘青山指路,驱车前往王教授家里。 王教授都跟他说好了的,晚饭就在这吃。 在楼下停了车,两个人就抱着礼物上楼。 “你个小山子,又拿这么多东西,我们老两口能吃得了吗?” 王奶奶瞧他们抱着纸箱子,嘴里就开始埋怨。 刘青山放下东西:“奶奶,没拿啥,就是俺大姐给捎来的鸡蛋,还有老四老五挖的一些野菜,非得叫俺带来。” “这几个孩子,都有心了。” 王奶奶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婆婆丁小根蒜,还有山胡萝卜缨等野菜,脸上也乐开花。 在城里,还真不容易吃到这口儿。 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刘青山和李铁也不客气,洗手吃饭。 王教授还开了一瓶西凤酒,结果李铁不喝,刘青山也陪着王奶奶和汽水,只有他一个人自斟自饮。 对于刘青山和校领导商量的事,王教授一嘴都没问,而是给了他两个地址。 一个是聚乙烯厂的,一个是钢管厂的,都是准备生产大棚设备的工厂,王教授早就帮着联系好了的。 等吃饱喝足之后,刘青山这才跟王教授商量起正事: “王爷爷,这次你带队回夹皮沟,准备带多少学生,还有设备之类的,也不少吧,要不要我往回打个电话,把货车叫来?” 王教授摆摆手:“学校都有安排,不用你管,你回去之后,准备一间空房子,能住五六个人就成。” “有没有女同学?” 刘青山又细心地问了一句。 “带去的都是秃小子,农学院这边,女生本来就少。” 王教授摆摆手,继续说道:“生产菌种的实验室,就用生产队的空房子就行,你们把大棚和木耳段准备好就成,我们大概一周之后就会过去。” 其它细节就不用说了,王教授知道,在这方面,小山子都门儿清,许多理念,其实还是刘青山提出来的呢。 这晚,两个人就在王教授家里住了一宿,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先去位于市郊的塑料二厂。 有农大牵头,整个行程还是非常顺利的,塑料二厂这边,和时下许多国营企业一样,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年年亏损。 多年养成的习惯,又令他们畏首畏尾,往好了说是不思进取,实际上就是混吃等死。 要不是农大帮着他们联系生产线以及销路,估计早晚得饿死。 双方商谈完需要覆盖大棚的塑料的规格之后,刘青山又提点了一句: “郭厂长,你们塑料厂,能不能生产地膜,在俺们农村,这两年大伙种地,都喜欢覆膜的。” 那位郭厂长已经五十多岁,临近退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进取心,摇头道: “一套地膜生产线几十万,上面不批呀,我们能有什么法子?” 对于这种思想僵化的企业,刘青山也很无语,实际上,只要领导者稍稍有些胆气,塑料厂起死回生一点问题都没有。 要知道,随着地膜技术的普遍开展和应用,最少也有十年到二十年的黄金期。 最鼎盛的时候,在他们这边,自家小园子里种茄子辣椒黄瓜等蔬菜,都会在上面覆盖一层地膜。 当然,由于缺乏统一的管理,废弃的地膜的回收,成了大问题,但是不能因此否定地膜技术的优势。 刘青山觉得,许多事情,关键还在政府的宣传和引导,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 对于农民这个群体来说,受限于学识和见识,离不开上面正确的指导。 就像在刘青山的记忆中,后来除草剂之类的大肆使用,不少农民用完之后,药瓶直接就往地头儿的水沟子里一扔。 导致里面残留的农药,被雨水冲到别处,造成污染。 甚至严重的,农田周围的防风林,夏天的时候,树叶就早早枯黄落下,不知道的,还以为秋天提前了呢。 其实这种行为,稍加引导,就可以进行规范。 午饭自然是塑料厂方面安排的,别看厂子都要倒闭了,但是吃喝上一点不差。 就是这些美味的食物,刘青山吃到嘴里,总感觉有点不是滋味。 下午又跑了一趟钢管厂,一开始,人家还不把刘青山两人当回事,态度不冷不热。 随着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富裕,还有各地大兴土木,作为建筑材料的一种,钢管厂的产品自然供不应求。 对人家来说,你这个什么塑料大棚的骨架,根本就是可有可无,要不是看在农大的面子上,估计都懒得搭理你。 可以说,塑料厂和钢管厂,就是眼下最有代表性的两种企业。 他们的结局很可能是一样的,最后被汹涌澎湃的改革大潮,冲得七零八落。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并不仅仅说的是人,对于一家企业,同样适用。 找到王教授给他们联系的一位副厂长,商谈一番之后,那位也姓王的副厂长表示: 他们工厂的生产计划,已经排到下半年。 刘青山估摸一下,要是等他们生产出来,估计都得入冬了,那还玩儿个蛋啊。 于是他从兜里掏出几页纸:“王厂长,这是我设计的大棚骨架,还有一些小组件的构图,组装方便,结实耐用,具有很强的实用性。” 出乎意料的是,人家看都不看,直接摆手道:“小同志,我们厂有自己的技术员,需要的时候,可以自行设计。” 得,这是看不上眼呀,刘青山有一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不过他还想争取一下:“王厂长,那我们的钢管” 那位王厂长又是使劲摆摆手:“下半年再安排吧,我还有个会。” 就这样,刘青山领了李铁,灰溜溜地离开钢管厂。 “我想揍人!” 一贯沉默寡言的李铁,攥着拳头,老实人都被气急了。 刘青山还得反过来安慰他:“其实没必要生气,他们这样的厂子和这样的人,迟早要被淘汰。” 看看时间还早,刚下午两点半,刘青山决定去刚子那边瞧瞧,来了快两天,还没见老朋友呢。 到了朝阳公园,刘青山惊愕地发现,这边热闹得像集市一样,花鸟鱼虫,服装百货,应有尽有。 刚子的服装摊最惹眼,好大一片,挂着的全是牛仔裤和喇叭裤。 摊子后面还放着一个双卡录音机,里面叮叮咣咣的,放着节奏感鲜明的舞曲。 不知道是被乐曲吸引,还是因为在这卖出了口碑,刚子和小美还有李雪梅三个人在这忙活着,都有点忙不过来。 没看见飞哥的影子,刘青山估计,以这种出货速度,飞哥肯定三天两头就得跑去进货。 毕竟这年头的绿皮车太慢,时间都扔道上了。 刘青山也就没急着上前打招呼,而是溜达到旁边的古董摊。 和那边的热闹相比,这边就冷冷清清,摆摊儿的大叔,眯着眼睛,坐在木箱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地直磕头。 不过他这边的生意就这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鲁大叔,宝贝都被人拿走喽。” 刘青山笑着打个招呼。 中年大叔这才睁开眼睛,看到是刘青山,眼睛里立刻一亮,口中笑道: “小刘同志来了,相中什么,随便拿走。” 倒不是鲁大叔大方,能摆在明面上的这些瓶瓶罐罐,还有那散放的几块仿制古玉,其实一件值钱货都没有,全是赝品。 刘青山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于是撇撇嘴:“鲁大叔,你这么说俺就不客气了,劳驾您抬抬屁股,下面箱子里的东西,叫俺选一件。” “哈哈,小刘啊,你上次看中唐伯虎的那幅画,还要不要,我一直给你留着呢。” 摊主嘴里打着哈哈,他这点家底儿,都在箱子里呢。 刘青山拍拍衣兜:“鲁大叔,我倒是想买,兜里没钱。” 摊主大叔只是笑:“那我继续给你留着,我都听侯三说了,小刘同志你那个可是大买卖,随便拿个零头儿出来,就能把我这破摊子全买去。” 俩人闲聊一阵,刘青山这才从脖子上解下一件东西:“鲁大叔,帮忙掌掌眼。” “玉器呀,这个我可不大在行。” 鲁大叔嘴里客气着,戴上老花镜,然后才接过玉器,只瞄了一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就瞪得老大。 “你这个是玉猪龙啊!” 刘青山脑子里面也是灵光一闪,终于捕捉到记忆中的一些碎片:玉猪龙,红山文化! “没错,肯定是玉猪龙,这肥头大耳的,还有这个造型,错不了的。” 鲁大叔嘴里十分肯定,因为红山文化,也是最近这几年才大规模发掘的,所以市面上基本没有什么仿制品。 摊主大叔的目光越来越炽热:“小刘,你这个可是宝贝啊,起码五千年前的东西,要不,用唐伯虎的那副画交换咋 样?” 刘青山的心中也无比震撼:原来是红山玉,或许现在还不算值钱,但是等到真正价值被发现之后,那每一块远古红山玉,随随便便就是几十万甚至几百万。 这样的玉石,哑巴爷爷差不多送了他家十块! 片刻的失神之后,刘青山朝着摊主摇了摇头:“大叔,这是俺师父送给我的,要是换了,师父非得把俺屁股打开花不可。” 这样啊,那就太遗憾了。 鲁大叔摇摇头,知道这件宝贝与自己无缘,便恋恋不舍地还给刘青山,嘴里还叮嘱着: “小刘啊,这东西可一定要留好喽,升值空间应该很大的。” 刘青山重新把玉猪龙挂到自己脖子上:“鲁大叔,谢谢啦,您可帮了我的大忙。”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位日商藤田正一,为什么想要这些玉器了,甚至还摆出那么难看的吃相,想要哄骗小孩子的东西。 因为红山文化被发现的时候,正是满洲国时期,东北这边,岛国的势力最为强大。 当时甚至还由他们本国的知名学者,专门成立一个满蒙考察团。 试图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发掘出新的文明,以此跟中原文化区分开,为他们永久霸占这片土地,寻找理论依据。 结果还真发掘出了红山文化的一些遗迹,可惜,侵略者的狼子野心注定不会成功。 因为在红山文化发掘出来的器物,许多都有着龙的造型。 龙啊,那就是华夏的象征! 这也证明了红山文化和中原文明一脉相承,遥相呼应,共同谱写了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明。 这个满蒙考察团最后只能以尴尬收场,相当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正因为有着这段渊源,所以岛国那边,对红山文化极为痴迷,涉及到红山文化的文物,价值也极高。 想明白其中的原委之后,刘青山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或许,可以讨还一些利息也说不定。 在盘算一番之后,刘青山的嘴角浮现一丝坏笑,望望摊子上那几块足以乱真的c带着斑驳沁色的古玉问道: “鲁大叔,想不想做一笔大生意?”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四更求月票) “青山,你啥时候来的?” 刚子那边终于有了短暂的空闲,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往这边瞥了一下,结果意外地看到李青山,立刻怪叫着扑了上来。 刘青山跟鲁大叔也基本上谈完了生意,于是笑道:“老板生意太忙,又怎么能看到我?” “逗我开心是吧,你才是幕后大老板。” 刚子张开双臂,抱住刘青山,想要转两圈。 可是现在的刘青山,下盘功夫十分稳健,他哪里抱得动。 倒是刘青山童心忽起,反过来抱着刚子,使劲抡起来,惹得那边的小美和李雪梅都咯咯直笑。 等把他放下,这家伙自己还直转圈,被抡蒙了。 “收摊收摊,咱们回宝珍饺子馆走起!” 刚子嘴里咋呼着,几个人就收了摊子,把货物用三轮推着,存放到附近一家租赁的民房里。 鲁大叔那边也收摊,刘青山同样邀请他一起去吃饭。 不仅如此,他还准备带鲁大叔一起回夹皮沟,毕竟那些玉器,还是要亲眼看一看,才能真正了解,闭门造车,那就太不专业了。 刘青山心里也算是重新认识了这位貌似憨厚的大叔:做这一行的,果然不可貌相啊。 “青山,你给拿拿主意,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一家店面,开个正规的服装店?” 李雪梅也随着刚子他们这样称呼刘青山,她是个有想法的人,想要把服装生意做大做强。 刘青山朝她竖竖大拇指:现阶段,能有这种眼界和气魄的人,将来肯定能发家。 想不到,这位小李护士,竟然很有商业天赋。 于是他笑道:“这个随你们,可以搞,也可以不搞,因为等到来年,解决君子兰的事后,咱们的重心就不在这边了。” 边贸才是刘青山谋划的重头戏,需要提前一年或者两年来进行布局。 李雪梅点点头,一边走一边低头琢磨,她还是想开一家服装店试试。 刘青山也瞧出来她的心思:“听说西面的相邻的辽省,有一个西柳服装批发市场,搞得很是红火,可以去那里进一部分货。” 在他想来,反正这两年,飞哥刚子他们就是练手,顺便趟一趟渠道,赚不赚钱的,倒在其次。 而且这几年都属于卖方市场,稍微有点头脑的人,想赔钱都难。 几个人坐着公交,来到回宝珍,这是一家老店,已经几十年的历史,以蒸饺和水饺而闻名。 这时候的饭店,很少有单间,所以在点菜交钱之后,几个人正好坐了一张大桌,边聊边等菜。 饭店里面几乎爆满,南来北往的客商,到了春城,通常都会尝尝回宝珍的饺子。 菜肴陆陆续续上来,水爆肚又脆又嫩,扒肉条入口鲜香 最好吃的当然是牛肉馅饺子:馅大肚儿圆,里面汤足汁美,果然名不虚传。 几个年轻人都喝啤酒,只有鲁大叔要了一壶烧酒,自斟自饮。 对于能搭上刘青山这条线,他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有前车之鉴啊。 侯三的例子就在眼前,帮着刘青山倒腾君子兰,据说也有了上万身家,关键这才几个月呀? 正聊得高兴呢,就听邻桌传来一个声音:“陈大哥,你在部队干得好好的,怎么退下来了?” 随后另一个声音响起:“现在不都流行下海嘛,我当然也要闯荡闯荡。” 刘青山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肯定在哪听过! 他正背身对着邻桌,也不好扭头查看,不过也开始留意。 “陈大哥,你的东方贸易公司,来春城想做什么生意,需要兄弟们帮忙的,义不容辞。” 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眼下春城什么生意最热,当然就做什么?” “君子兰!” “哈哈,陈大哥果然有眼光。” 随后又是一阵斛筹交错。 那个声音辨识度很高,并不是北方人常见的高门大嗓,而是稍稍带着几分阴柔。 刘青山也终于听了出来,他眨眨眼睛,嘴角微微上翘: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是老姐的那位据说是长辈之间订过亲的c名义上的男友,还是给刘青山留下深刻的印象。 陈东方,没错,就是那个差点和刘青山发生冲突的家伙,同时也是一个很不好惹的家伙。 想不到,这家伙竟然离开部队,还做起生意,不知道这种转变,跟他上次去夹皮沟,有没 有什么关联? 刘青山还真猜对了,上一次含恨离开夹皮沟,陈东方就愤然脱下军装,军人的身份,令他做起事来,束手束脚。 这并不是头脑一热就做出的决定,陈东方从来不干那种事。 从家族知晓的一些消息来看,国家的大势是发展经济,而顺应大势,才是英雄所为。 与此同时,陈东方也侧面收集了一下那个叫刘青山的小子的信息,好像小打小闹做着一些小生意。 那就好办了,就让那个穷山沟的小子,在强大的资本面前瑟瑟发抖吧。 既然不能用武力战胜对手,那么就在另外一个战场上,打得对方一败涂地,这就是陈东方运筹帷幄之后,做出的决定。 在成立了东方贸易公司之后,他就带领公司的几名得力干将,来到春城,准备入手君子兰市场。 今天在回宝珍给他接风的,自然是春城一些家族故交子弟。 应付这些小家伙,陈东方当然游刃有余,很快就拉进双方距离,相谈甚欢。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里,他还需要借助这些人的势力。 只是在畅饮欢谈之余,他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那是出于军人敏锐的感觉,却又找不到来由。 直到尽欢而散,他走到饭店门口的时候,猛的回头,这才搞清楚来源。 陈东方的瞳孔猛的一缩,然后就看到那个令他最讨厌的小子。 看到他的目光望过来,对方居然还笑着朝他挥了一下手。 “陈大哥,熟人啊?” 旁边还有个喝得醉醺醺的小年轻,嘴里向他询问。 陈东方也笑了,只是笑容给人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他淡淡地回道: “是熟人,但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了。 几个春城本地的小年轻,本来喝得就有点上头,一听这个,立刻就撸胳膊挽袖子的,准备帮陈东方教训教训对方。 噌的一下,李铁猛得站起来,他一直都不喝酒,冷冽的目光向这边一扫。 那几个咋咋呼呼的小年轻,瞬间感觉呼吸一滞,酒都醒了大半。 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啊,感觉就像是拿着钢针,在他们身上刺了一下似的。 “战场上下来的。” 陈东方嘴里轻声念叨一声,然后摆摆手:“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走吧。” 以他的骄傲,这种事怎么会假手于他人呢。 “青山,这伙人好像不大好惹?” 刚子认得那几个小年轻中的几个,家里都挺有势力。 刘青山笑了笑:“跟咱们不会有关系的。” 说完,他又转向身旁犹自站着的李铁:“你告诉侯三,留意那个东方贸易公司,还有那个叫陈东方的人,先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李铁点点头,这才坐下,然后被刘青山拍了一下肩膀:“四师弟,你还是锋芒太盛,距离咱们师父的境界,还差得太远啊。” 在这三位便宜师弟之中,胡伟年纪最大,其次是张龙,最小的是李铁,所以刘青山叫他四师弟,一点毛病都没有。 李铁撇撇嘴,暗暗心想:我要是能达到师父那种随心所欲的境界,还用叫你小师兄吗? 大伙都吃饱喝足之后,就离开饭店,外面天已经黑了,刚子邀请刘青山去他家睡,不过被拒绝了。 这家伙倒也干脆,把小美和李雪梅等人都送回去之后,直接跟着刘青山去旅店,瞧那架势,显然要秉烛夜谈。 刘青山也就跟他聊了一会,这趟春城之行,任务只算完成一半,大棚骨架的事,还没有着落。 可惜现在个体工厂还没有兴起,否则的话,刘青山上门订货,还不得跟财神爷一般招待着。 听得刚子直撇嘴:“哥呀,你真是我哥,放着汽车厂现场的资源不去找,还去别的地方求爷爷告奶奶的,我算服了!” 对呀,刘青山也茅塞顿开,汽车厂可不仅仅是造汽车,下属的分厂,啥不能生产啊。 第二天,李铁就开车拉着刘青山去了汽车厂,找到卢文书记。 老卢同志领着他转了一圈,事情就办得妥妥的,简直不要太轻松,甚至中午还在这混了顿好吃好喝的。 就是刘青山的图纸,白白奉献了,本来还想要点专利费啥的。 可惜在这个时代,你跟人家谈专利,人家就当你讲笑话,根本没戏。 反正也是没啥技术含量的东西,而且人家也没亏待刘青山这位汽车厂的有功之臣,承诺他们夹皮沟需要的大棚骨架,一律享受出厂价。 吃午饭的时候,卢文还告诉刘青山一个消息:跟他们汽车厂合作的ac公司,已经被通用公司收购。 不过双 方在汽车领域里的合作,依旧会继续。 刘青山也只能在心里感叹:ac公司的命运,依旧没能改变。 于是他又顺便问了问托马斯的情况,得知这家伙在通用公司更加受到重用,据说正在负责研发新车型呢。 刘青山不由得随口说道:“他不会又准备送俺一辆新车吧?” 咳咳! 卢文正喝汤呢,结果一下子呛得咳嗽起来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在于金钱,而在于文明(五更求月票) 四月的第一天,刘青山开着吉普车,回到夹皮沟,车上还坐着经营古玩生意的鲁大叔。 本来刘青山是打算连王教授一起拉来的,不过老教授非要跟着学生以及设备一起来,只能作罢。 “哥,你回来啦!” 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晌午,老四和老五看到刘青山,立刻张着小胳膊跑上来。 刘青山不偏不向,一只胳膊揽住一个,同时抱在怀里,贴贴她们的小脸蛋,立刻就咋呼起来: “这小脸儿都成麻土豆啦,怎么不抹雪花膏?” 春天风大,天气又干燥,小娃子最容易皴脸了。 “忘了。” 小老四搂着哥哥的脖子,小嘴跟他念叨着这几天家里发生的大事: “哥,大姐又开始孵鸡宝宝啦。” “哥,家里拉回来红砖水泥,准备盖新房子啦!” 住新房子什么的,当然最高兴啦。 山杏则默不作声,不过一直把刘青山搂得紧紧的。 刘青山能感觉到,小丫头对他很是依赖。 “好啦,先下来,这是鲁大叔,你们也叫大叔吧。” 刘青山把两个小家伙放下,她们就脆生生地喊着“大叔好。” 鲁文生乐呵呵地点头答应着,嘴里还念叨着:“我孙子都快这么大了。” 这个年代,尤其是农村,四十来岁当爷爷,很正常。 “没法子,人小辈儿大。” 刘青山笑呵呵地说着,这种情况,在村子里再常见不过,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管小屁孩叫老叔的都有。 把买回来的奶糖和零食叫老四老五拿着,一伙人说说笑笑进了家门,忽然迎面闪过一道黄影。 正好从鲁文生眼前经过,把他给吓了一跳,嘴里下意识地叫了声: “黄鼠狼!” 还真是只黄鼠狼,跑到柴火栏子门前,还立起两只前爪,圆溜溜的小脑瓜向这边张望。 其他几个人都觉得很正常,刘青山还朝黄鼠狼招招手:“你媳妇生娃没呢?” 咔咔,黄鼠狼嘴里叫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跟刘青山打招呼呢。 鲁文生脑子有点发蒙:“这是你家养的?” “就当养猫了。” 刘青山嘴里淡淡地说着,然后就看到黄鼠狼身子一闪,就消失在柴火垛里。 这玩意跟猫能一样吗? 鲁文生摇摇头,就算要抓老鼠,也不能养黄皮子呀。 正琢磨着呢,就看到院子里那只大黄狗,又摇晃着尾巴,向大门口奔过去。 门外也有个比大黄狗小一些的动物,起初鲁文生还以为又跑来一只狗呢。 可是很快就觉察到不对:哪有红毛狗啊,分明是一只大狐狸嘛! 鲁文生在风中凌乱:养黄鼠狼也就算了,还养只大狐狸,这是什么人家呀? “哥,它们看到你回来,也都出来欢迎呢。” 小老四嘴里乐呵呵地说着,反正她和山杏,都是这样的心思,就当黄鼠狼和火狐狸也肯定是这样的。 刘青山就当是真的了,看到家里的大黄狗和火狐狸非常友好地互相嗅了嗅,觉得这样也不错。 这时候,小老四嘴里又念叨起来:“哥,你再上山把小黑领回来好不好,我和山杏都想它啦。” “小黑又是啥啊?”鲁文生是彻底被勾起好奇心,忍不住问道。 小老四抢着回答:“小黑就是小黑熊呀,最喜欢跟我们摔跤,我和山杏一起上,都摔不过它。” 鲁文生彻底无语,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感叹:这还真是神奇的一家人。 外屋地,林芝和杨红缨正做饭呢,刘青山就把鲁文生介绍一下,让到屋里,由高文学陪着,刘青山则出来帮着母亲张罗饭菜。 往年这月份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还好今年大棚里有黄瓜,就拌了个大凉菜,又切了点咸腊肉,用干豆角丝和茄子干以及土豆干一起炖了。 这道菜有个名目,叫做“炖三干”。 全是干菜,一般春天的时候,冬储的秋菜基本都吃光了,主要就是吃干菜。 干菜都是秋天晒的,豆角丝儿,豆角片儿,土豆干,茄子干,黄瓜干,角瓜干,林林总总的,能有十多样。 另外还炒了一盘蘑菇小白菜,再煎一大盘子黄澄澄的鸡蛋,好歹算是拾掇出来四个菜。 这都算好的了,要是搁到前两年,招待客人的时候,酱缸咸菜都能算一盘 菜儿。 额外还有一盘婆婆丁之类的蘸酱菜,鲁文生对这个最感兴趣。 “鲁大叔,等下午我去弄点小杂鱼,晚上打个鱼酱,开江的小鱼儿最香了。” 刘青山不喝酒,叫爷爷陪着鲁文生喝几盅,又说了王教授要领着学生来,乐得刘士奎忍不住多喝了两盅。 吃完饭躺在炕上睡了一觉,开车和坐车的疲劳算是缓过来,刘青山这才开始办正事。 叫母亲打开柜子,取出来十来样玉器,摆在炕上,把鲁文生的眼睛都差点看直喽。 过了好半天,鲁大叔这才叹息一声:“小刘啊,你这家底儿够厚的,跟你一比,我简直就是穷光蛋。” “嗨,都是俺师父给的,鲁大叔,您好好帮着鉴赏鉴赏。” 刘青山嘴里客气着,然后取来纸笔,交给鲁文生。 鲁文生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玉器都临摹下来,然后又把器型和特点都在纸上标注下来。 他写得十分相近,一件玉器的介绍,几乎就写满一张纸。 嘴里还不时跟刘青山念叨几句: “这种玉猪龙,是红山玉里面最具代表性的,证明当时的部落里,已经开始广泛养猪。” “这只玉蝉质地很好,器型也很精美,是难得的精品。” “哇,这个c形龙,说是国宝也不为过!” 鲁文生难掩激动之色,华夏以龙为图腾,看到几千年前的远古先民,就能雕琢出这么精美的龙形玉器,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刘青山也同样觉得心情激荡,因为他也是龙的传人,并且一辈子都会以此为荣! 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鲁大叔才把这些玉器鉴赏完毕,整个人又恢复了平和的模样。 他语重心长地对刘青山说道:“小刘啊,这些宝贝,最好不要出手,它们的价值,不在于金钱,而在于文明。” “我知道!” 刘青山也重重地点头。 鲁大叔还是有点不大放心:“那你要仿制这些玉器,到底有什么打算?” 说心里话,要是没见到这些玉器,他倒是挺乐意跟刘青山合作,毕竟能大赚一笔。 可是见识这些民族瑰宝之后,再去做这样的事,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罪恶感。 刘青山就笑着跟他耳语一阵,鲁大叔也听得眉开眼笑: “原来是坑小鬼子,那你放心,就算不要报酬,我也要把这件事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坑别人,鲁大叔不忍心。 但是坑小鬼子,鲁大叔一点没压力。 随后两个人又商量一些细节,比如说,原料的选择方面,一定要用现代红山玉。 红山古玉的价值在于历史,真要论起玉质,并不是太好,采购现代红山玉,根本用不了多少钱。 最主要的还是做旧,这方面刘青山一窍不通,鲁大叔却说得头头是道。 什么又蒸又煮还有油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菜呢。 最后他还拍着胸脯保证:“以假乱真不敢说,只要不是真正的行家,蒙蒙一般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刘青山也竖起大拇指:“那俺以后干脆就叫你鲁大师算了。” “这个可万万不敢当。” 鲁文生连连谦虚,他还以为刘青山说的是鲁班呢,结果就听这位小刘笑嘻嘻地说:“鲁大师嘛,造假大师。” 两人说笑一阵,感觉又亲近不少,刘青山估摸一下时间,询问道:“鲁大师,一个月内能不能搞定?” “一个月的话,时间有点紧。” 鲁文生也默认了鲁大师这个称号,不过玉器做旧,是个技术活,慢的话,一两年时间都很正常。 “没事,不用做得那么精细,反正是糊弄外行的。” 刘青山觉得,那个藤田顶多也就是半吊子的水平。 鲁文生点点头:“那我明天就赶回去,找合适的玉料,先把东西做出来,然后再做旧,糊弄小鬼子应该没问题。” 俩人把细节都商量完毕,刘青山知道时间紧迫,也就不多留,把家里的下蛋鸡给宰了一只炖上。 又叫二彪子帮忙跑了一趟水库,弄回来一条十多斤的大胖头鱼,以及一盆小杂鱼。 开江鱼,下蛋鸡,这都算是开春最鲜美的食物了。 这件事,刘青山也不准备惊动太多人,所以晚上吃饭时,也没有邀请村里的人作陪。 鲁文生夹了一块鸡肉尝尝,点点头,跟着又夹了块鱼肉,再点点头,嘴里忍不住赞叹: “真香呐,等这件事忙完了,我说啥也要再来这住些日子。” 刘青山则笑着打趣:“到时候,就怕鲁大师你躲到家里,数钱都数到手抽筋,没 有这个闲工夫。” 正说着呢,躺在炕上睡觉的小火,哇哇地哭起来。 这小娃子平时皮得很,基本不哭,顶多吭叽几声,今天估计是闻到香味儿。 小老四率先咋呼起来:“小火别哭,小姨给你夹鸡肉吃。” “我给小火夹鱼肉!” 山杏也不甘落后。 刘金凤连忙把这两个不懂事的小姨拦住,分别戳戳她们的小脑门: “小火还太小,不能吃别的东西,不然会拉肚子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过去给孩子喂奶。 小老四不满地撇撇嘴:“那小火什么时候能开始吃东西,都把我大外甥给馋哭啦!” 听她这么大一个小人儿,嘴里念叨着大外甥什么的,大伙都忍不住想笑。 “急不来的,等长牙了,就可以慢慢吃东西。” 林芝笑着给老四老五解释,老四眨巴着大眼睛:“娘,那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刘青山轻轻在她的小脑瓜上敲了一下:“你呀,那时候咱娘没啥奶水,爷爷就养着两只山羊,你是喝羊奶长大的。” 小老四一听,瞪大眼睛,嘴里噢了一声:“难怪都说我淘呢,原来是吃山羊奶的原因!” 哈哈,饭桌上,洋溢着温馨欢乐的气氛,叫鲁文生心里都颇有些感慨: 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啊。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少些伤害,多点关爱(六更:感谢长老这爱已不存在) 第二天,送走了鲁大师,刘青山就开始筹备培育黑木耳的事。 这件事他一个人可搞不了,找到张队长和老支书,跟他们汇报了一下春城之行的经过。 车老板子也在场,队里的老三位算是凑齐了。 老三位,在他们这边,指的是支书c村长和会计。 在得知塑料大棚的材料都已经解决,而且曾经下放到这里的王教授还要亲自来指导,这老三位也心中大定。 张队长兴冲冲地直挽袖子:“那咱们就甩开膀子大干一场,青山,你说咋干吧!” “队长叔,王教授叫咱们先弄木耳段,那就先领着大伙伐树吧。” 刘青山心里有数,山里原始的老林子,是万万不能动的。 包括次生林,都不能随便砍伐。 所谓的木耳段,就是把粗细合适的树木砍伐下来,去掉枝杈,捷成长短合适的木段。 然后在上面种植菌种,慢慢就可以长出黑木耳了。 这时候,老支书吧嗒着小烟袋说话了:“在林子的黑木耳,柞木和黑桦上边的,长得最好,咱们是不是尽量伐这两种?” 山里人对这些东西都是门清儿,啥树长啥东西,啥节气出啥东西,都是如数家珍。 这个说法一点没错,山里的这些资源,可不就相当于家里的珍宝吗? 刘青山也笑着点头,然后又补充道: “咱们可不能光砍树,培植黑木耳这种生意,能一直做下去,要是咱们把树都砍光了,山都砍秃了,以后咋办?” 一根木耳段,顶多用三年,就得废弃,其中第二年是产出最旺盛的一年。 三年换一茬木耳段,就算林子再多,要是光砍不种的话,树木早晚也得被砍光。 以资源换发展,那是急功近利的短视行为,许多地方都品尝到这种苦果,所以刘青山可不想再犯这种错误。 张队长听了,使劲一拍大腿:“青山你说的对呀,咱们光顾着砍得高兴,不想着子孙后代,那俺躺棺材里都不安生。” 老支书也一个劲点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栽树是大事,青山你拿出个章程,以后就照章办事。” 这个是肯定的,以后人工培植黑木耳这项技术,肯定还要推广和扩大,甚至形成一个庞大的产业。 刘青山想要做的,就是在夹皮沟树立一个样板,叫那些后来者有所参照,免得走上歪路。 斟酌一番,刘青山这才说道:“那就伐一种三吧,走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车老板子听了,眼睛一亮:“可持续发展,这个提法好,青山啊,还是你这喝过墨水的,脑子里的道道多。” 老支书也笑呵呵的表示赞同:“青山,到时候把你的这些经验都写出来,好东西就要推广。” 他是过来人,见得多了,学习这个经验,学习那个精神的,多了去,以后万一要搞出个“夹皮沟经验”,那还不得美死。 “青山啊,这伐一种三,会不会太多了,栽树也是个累人活?” 张队长觉得,砍一棵补一棵,其实也就算行了。 栽树也确实不容易,刨坑,浇水,哪样都得用人,而且,树苗不要钱啊? “队长叔,咱们栽树,主要是用作木耳段,不用等到树木成材就砍了,所以可以合理密植。” “砍伐的时候,可以砍两棵留一棵,这样最后也不影响成林。” 刘青山就知道大伙肯定会有想法,所以必须做好思想工作,这样干活的时候,才会心甘情愿,没人偷奸耍滑说怪话。 想想也是这个理儿,老三位都点头表示同意,剩下的事情,就是一个字:干。 车老板子掐着村民名单,把其它几个劳动组的人都划出去,大致还能凑出来三十多人,便通知下去,准备家什,明天去山沟伐树。 而刘青山,则拉着老支书去公社,跟林业站拉拉关系,上面每年都有免费的树苗,看看能不能多争取一些。 他们这边栽树要晚一些,四月五月这俩月是最佳时间,剩下的就是秋天了。 没错,秋天也是他们这边植树的好季节,栽上树,灌足水,然后封冻,到来年春天,保准棵棵都活。 进了公社林业站,老支书就吆喝一声:“小林子,今年多给俺们夹皮沟发点树苗。” 林业站的站长叫林平,说是小林子,其实已经四十多,不过在老支书眼里,当然还是小林子。 刘青山有点忍不住想笑:这要是在名字后面,再加一个“之”字,就 更符合小林子这个绰号喽。 “老张书记,还有青山也来了,快坐快坐。” 林平站长还是挺热情的,拉呱一阵,得知夹皮沟的计划之后,答应多向县里的林业局申请一些树苗。 事情办得很顺利,当然了,人情往份也少不了,刘青山车里就拉着一些鸡蛋和鸭蛋呢,直接送到林站长家里。 大队直接归公社管辖,和公社这些部门搞好关系,肯定没错。 回去的路上,刘青山还提出树苗另外还有一种来源:那就是去次生林里自己挖。 许多树种,都会自然繁殖的,幼苗破土而出,生长几年,然后大都会自然消亡。 林子里的树木,也存在竞争关系,会争夺阳光水分和营养。 进了林子,通常都会发现,树木大都长得笔直,那是因为它们要努力长高,才能接受更多的阳光雨露。 那些小树苗,争不过旁边的大树,营养不足,自然就会慢慢枯死。 这也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林子里树木的密度,会自然调节。 刘青山的目标,就是这些注定没前途的小树苗,从林子里移栽出来,不用本钱,就是花点力气。 这年头,力气是最不值钱的。 这是一项长期的工程,只要季节合适,刨除冬夏两季,其他时候,随时都可以进行。 道理和愚公移山一样,几天栽几十棵,明天栽百十棵,日积月累,自然就能形成规模。 刘青山的计划就是:愚公栽树。 不过在栽树之前,还得先砍树。 第二天,他早早进山,跟着师父完成日常训练,早饭就在这里吃,吃完就等着大部队进山伐树。 早上七点刚过,远远就看到几辆大马车,顺着山路而上。 不过在距离木刻楞几里的地方,马车就无法通行,只能停在那里,车上的人全都下来,步行进山。 “这人好像来的有点多呀?” 刘青山抓抓后脑勺,昨天定了三十多人,瞧着这架势,好像足有百八十人的样子,黑压压的一大片呢。 “哥,我们来啦!” 刘彩凤远远地就叫嚷起来,她旁边的山杏,也起劲地挥舞着小胳膊。 刘青山这才明白:今天是休息日,村子里大大小小的娃子,都在杨红缨的带领下,随队而来。 他们这些小娃子当然不是来伐树的,而是来栽树的。 想明白这些,刘青山也不由得嘴角上翘:老姐还真是说到做到,这是真准备领着童子军,植树造林啊。 栽树毕竟是好事,刘青山乐呵呵地迎上去,只见老四他们这些小娃子,冲在最前面。 肩膀上,扛着小铁锹,还蛮像那么回事。 这种小铁锹,是以前民兵训练的时候,埋地雷的那种,小巧锋利,十几岁的小娃娃,用着正合适。 刘青山的目光从这些小娃子脸上逐一扫去:二牤子,四虎子,更大一些的还有虎子c狗剩子这些。 女娃子也不少,就连张杆子的便宜闺女张小曼,也拎着水桶,跟在小老四她们中间,小脸笑得跟满山坡开放的冰凌花一样。 而英姿飒爽的杨红缨,也扛着一把大铁锹,望着刘青山微笑。 这一刻,刘青山觉得,老姐还真美啊! 可是没等刘青山迎上去呢,身边就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一道黑影,还伴着娃子们的一阵欢呼。 这么受孩子欢迎的,当然是小黑。 “小黑,给你带糖啦!” 小老四剥了一颗水果糖,塞进小黑熊嘴里,这家伙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啪啪啪地直拍巴掌。 因为又来了植树大军,所以三十多个村民就分出来十个人,专门负责帮着小娃子们挖树苗。 这活最耗费体力,叫小孩子们干,有点强人所难。 剩下的二十人,三人一组,涌进一片杂树林,开始伐树。 用作木耳段的树木,不必太粗,胸径在十公分到十五公分之间的,就完全够用。 油锯什么的,还真没有,都是那种一米多长的大钢锯,两端各有一个小木头把儿,两个人各拽一头,一拉一送。 用小孩子的歌谣来说,就是“拉大锯扯大锯”。 钢锯的锯齿都超过一公分,早就在家用锉磨得非常锋利,这个过程,专业术语也叫“伐”,只不过叫伐锯。 别说拳头粗细的小树,就算是合抱之树,钢锯搭上去,咔哧咔嚓,一会儿都能放倒。 刘青山也先跟着大伙伐树,主要是担心安全,毕竟伐木这种事,讲究还是很多的。 在以前,都要先拜山神老把头,因为山里就相当于老把头的家,你上人家里砍树,能不告诉主人一声吗? 伐树的时候,等到树要倒,开始发出咔咔的炸裂声,术语叫做“叫炸”的时候,就要赶紧吼一嗓子“顺山倒” 当然也不全是顺山倒的,根据树木倒下的方向和山势,还有什么“横山倒”c“迎山倒”之类的术语。 主要是是提醒周围的人注意安全,根据树木倒下的方向,采取不同的躲避方式。 最愁人的就是树木拉透而不倒,这个才是最恐怖的,因为你摸不准大树会什么时候倒,往哪个方向倒呀,怎么躲? 这也专门有个称呼,叫做“坐殿”,一般都发生在几搂粗的老树上。 按照山里人的说法:老树也有灵性,不甘心生命就此终结啊。 万物有灵,少些伤害,多点关爱。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美人松 刘青山手里拿着个油漆桶,在伐木队这边溜达一阵,没发现啥问题,锯得都是小树,拉上几锯,伸脚一踹,咔嚓就倒了,一点危险没有。 放倒的树木,用斧子去除枝杈,然后截成几段,最后再统一运到山下。 遇到粗一些的,直接略过不伐,有一些比较珍贵的树种,刘青山就用小木棍蘸着油漆桶里的红油子,在树干上画个圆圈,嘴里还叮嘱着: “队长叔,我画圈的这些千万别伐。” 大伙也纷纷答应:“放心吧,柞木和桦木,俺们还能认错咋滴,其它树种,都留着。” 这一点刘青山倒是放心,村民之中有些老跑山的,对于林子里的这些草木,比他还熟悉呢。 村民分工协作,进度很快,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弄出来一大堆木头段,横七竖八的,堆得跟小山似的。 “这瞧着也太乱了,应该归楞。” 张队长以前也领着村民在山上当过伐木临时工,所以也用伐木工的术语。 “归啥楞啊,一会就运回村子了。”大张罗唱反调。 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张队长就不再吭声。 他们所说的归楞,就是把砍伐下来的树木,一根挨着一根地,齐刷刷地码在一起,这个过程,叫做归楞。 所以归楞这个词儿,在当地有延伸出一种含义:把修理收拾别人,也叫归楞。 就像这样:你瞅啥呀? 瞅你咋滴吧! 挺横啊,今天俺就归楞归楞你小子。 归楞的时候,细一些的树木还好说,遇到几搂粗的大木头,全靠人力抬着,那可费老劲了。 大伙正干得起劲儿,就见刘青山从前边跑回来,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兴奋地吆喝: “美美人” 喊得大伙都是一愣,张队长嘿嘿两声:“青山这小子,也该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俺家大头都订婚了,嘿嘿。” “林子里哪来的美人,不会是中邪了吧?”旁边的大张罗诧异道。 这个倒是有可能! 众人齐齐一愣,然后表情都严肃起来。 在山里边,有些事情确实比较邪性,好像暂时用科学道理解释不清楚。 说话间,刘青山就已经跑到近前,俩手胡乱挥舞着,表情也十分疯狂,看上去确实有点不大正常。 嘴里还气喘吁吁地叫嚷着:“美人美人” “绑了!” 张队长一挥手,早就准备好的众人就一拥而上。 对付中邪的人,必须先控制住,最好的法子就是牢牢捆住。 不过也有忽然间变得力大无穷的,平时瘦猴般的人,就算上去五六个大小伙子,结果也治不住。 扭胳膊搂腰抱大腿,把刘青山都给整蒙了:“队长叔,你们干啥呢?” “青山,忍着点,你肯定被啥东西给迷住了,这林子里哪来的啥大美人儿!” 队长叔拿着一挂绳子,就要绑人。 这下把刘青山也搞得哭笑不得:“队长叔,俺没疯,俺不是说人,俺说的是树,前面竟然有一片美人松,那可是美人松啊!” 张队长又狐疑地打量他一番,瞧着好像挺正常,于是摆摆手,叫大伙先撒开,嘴里问道: “啥美人松,没听说过呀?” 刘青山活动一下胳膊腿儿:“就是咱们这边特有的一种树,叫长白松的。” 长白松,大伙倒是知道,长得又直溜又挺拔,树冠的形状也好看,可不就像是亭亭玉立的美人儿? 于是嘻嘻哈哈笑起来,大张罗还说呢: “还是青山有文化,会捅词儿,把长白松叫做美人松,一下子就有感觉啦!” 刘青山也只能摇摇头:这名字可不是他取的。 能在林子里发现美人松,真算得上是惊喜,这东西必须好好保护,可千万不能砍了。 对啦,刚才光顾着激动,忘了做记号。 想到这里,刘青山又一溜烟往回跑去。 这里的美人松有十几颗,中心有两株最为高大,四周那些,估计都是它们繁殖出来的后代。 刘青山逐一做了标记之后,心里又冒出一个想法: 这片山里,指不定还有多少名贵树种呢,等腾出时间,一定跟师父好好摸摸底。 至于自己独自完成这件事的想法,刘青山一点都没有,就像老虎岭那地方,他现在是万万不敢去的。 花了点 时间,把这片林子转悠完,除了一群美人松之外,刘青山也发现几株胡桃楸,还有几棵黄玻璃树,这些都需要保留的。 至于伐掉的柞树和桦树之后,露出的空地,过几天再栽上小树就可以。 这边暂时没啥事,刘青山也就往老姐那边溜达。 还是跟他们一起植树吧,这件事,比砍树更有意义。 杨红缨领着几十名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在一个朝阳坡上,干得热火朝天。 她也平生第一次,体验到在山里种树的艰辛。 小时候,每年植树节,学校也会组织去郊外种树的,不过那里的土都非常松软,几锹就能挖一个坑儿。 可是这里就不同了,山上的土层很薄,下面还有很多碎石块,挖一个小坑,得费半天劲儿。 不大一会,杨红缨就觉得手掌火辣辣的。 抬头望望起伏的豆包山,山上层层叠叠的树林,又给她增添了无穷的动力,埋头继续挖坑。 狗剩子他们这些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也都吭哧吭哧地跟着杨红缨挖树坑。 像彩凤和山杏她们这些小不点,就负责栽树,培土,然后抬着小桶,去山坡下面的溪流里取水浇树。 一个个也得忙活得小脸儿通红,还脏兮兮的,沾满汗水和泥道子。 劳动最光荣,但是劳动也真累。 刘青山赶到这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不免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来,都休息休息,喝点饮料。” 他扯嗓子吆喝一声,小娃子们就蜂拥过来:饮料在哪,是汽水吗? 这时候要是能咕嘟咕嘟,灌一瓶子汽水下去,那简直不要太爽。 娃子们上山的时候,都背着绿色的小水壶,只不过都被哑巴爷爷给收走了。 这会儿他们一个个都渴得嗓子冒烟,哪怕喝点凉水也好啊。 “哑巴爷爷回来啦!” 小老四眼尖,看到哑巴爷爷的身影,走近了还发现,哑巴爷爷身上,挎满了绿色的军用小水壶。 在哑巴爷爷身后,跟着小黑熊,也有样学样的,挎着好几个水壶。 娃子们叫喊着迎上去,哑巴爷爷乐呵呵地把水壶发给他们,一个都不带差的。 感觉水壶沉甸甸的,拧开壶盖,一股清香散发出来。 “桦树汁!” 山里的娃子,当然都知道这个,可比凉水好喝多了。 “别急着喝,再加点配料,就变成饮料啦!” 刘青山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来一个罐头瓶子,里面是凝固的淡黄色东西。 “蜂蜜呀!” 娃子们都眉开眼笑,他们的思维,跟小黑熊是一个等级的:只要是甜的东西,就是最好吃的。 这是刘青山顺道从木刻楞带过来的,是哑巴爷爷在山里割的野蜂蜜。 反正蜂蜜这东西也不变质,哑巴爷爷攒了十几瓶子呢。 这要是放到以后,纯正的野蜂蜜,估计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挨个给娃子们的水壶里舀了一勺蜂蜜,这帮家伙就抱着水壶使劲摇晃。 “哇,真好喝,比汽水还好喝!” 小老四美美地喝了一口,然后嘴里大声叫着,把水壶递到老姐嘴边。 刘青山刚要说她偏心,旁边就递过来一个水壶,山杏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满含笑意地望向他。 “老五你先喝。” 刘青山心里顿时甜丝丝的,比喝了蜂蜜白桦汁还甜呢。 娃子们畅饮天然饮料,可把小黑熊给急坏了,扯着嗓子嗷嗷叫,它早就嗅到蜂蜜的甜香,对它来说,这简直要了小命呦。 还是山杏疼它,喝了小半壶之后,就把自己的水壶,塞给小黑。 这家伙用两个巴掌抱着,吨吨吨,一口气喝光,然后啪得把水壶一扔,又眼巴巴地望向别人。 周围的娃子,都把水壶倒过来摇晃,示意已经喝没了。 小黑这才不满地哼哼几声,然后又把地上的水壶捡起来,跟到哑巴爷爷身后,看样子,还想再去接桦树汁。 这家伙,好像一点也不笨啊。 娃子们调戏了一会小黑,就又开始干活,刨坑栽树培土浇水,渐渐都变成熟练工。 刘青山也跟着刨坑,这项工作最累人,不过他现在力气大,耐力也强,倒是一个顶好几个。 栽种的树苗,以桦树和柞树为主,这两种,将来都是做木耳段的主力,所以要多栽种一些。 而且密度也比正常的距离要大,估计这一片山坡,就够这些小娃子忙活两个月的了。 “青山也刨坑儿呢。” 运送树苗的张大帅等人,又扛过来一批 树苗,看到刘青山,就笑着打招呼。 张大帅别看个头矮,却背着挺粗一大捆,整个人都被树苗给遮住大半,嘴里还开始表扬这些小娃娃: “还真别说,这帮淘小子野丫头,干活还真卖力。” 刘青山笑着把他背上的树苗卸下来: “大帅叔,等把这个山坡种满之后,就叫娃娃林,咋样?” “好!” 叫好声响成一片,孩子们全部同意,杨红缨也笑着点头,看样子对这个名字同样满意。 她下定决心:以后只要是休息日,就领着孩子们来栽树,没有比这个更有意义的事了。 可是也有不同意的,小老四忽然举起小手: “哥,我们要把山上所有的荒坡都种上树,难道这些地方,都叫娃娃林啊?” 嗯?这倒是个问题。 刘青山眨眨眼,还真被难住了,总不能还编号吧,什么娃娃林一号,娃娃林二号的。 “哥,还有老姐,你们看这样成不成,就用我们的名字来取名字好了。” 小老四显然是早就想好了的,小嘴叭叭地讲起来:“等栽完一处山坡,大家就选一个表现最好的人,然后用他的名字来命名。” 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刘青山点点,嘴里念叨着:“这片叫彩凤林,那片叫山杏林,还有狗剩子林,四虎子林,小曼林,行,就这么定了。” 娃子们顿时欢呼雀跃,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太棒了,他们和小树一起长大。 可是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起。 哇 刘青山一瞧,是二牤子,又开始抹眼泪,嘴里还哭诉:“咋没俺名字的林子呢,二牤子林,多好听啊,呜呜。” “你要是再哭,就真没有啦。” 小老四站在他身前,叉着腰,开始训人。 “好好好,俺保证不哭!” 二牤子一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拎起水桶,跑到山脚去提水。 大伙哄笑一阵,就继续干活。 结果不大会儿工夫,山脚下的溪流那边,又响起二牤子嘹亮的哭嚎声。 “这哭巴精,算是没救了!” 小老四摊摊小手,一脸的小无奈。 刘青山却感觉到不对劲,他隐约听到,哭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呼喊,再仔细听听,终于听清: “呜呜,野猪,大野猪,救命啊” —————————— 听取意见,后面会加快推动剧情,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订阅正版,投个月票,谢谢啦!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又愣又横又不要命 野猪! 刘青山想也不想,嘴里吆喝张大帅他们一声,就拔足狂奔而去。 这个季节,正是野猪群第一窝幼崽刚出生,恰恰也是猪群攻击性最强的时候。 张大帅这些村民一听,也都慌了神,撒丫子朝着刘青山追去。 他们也都知道,护崽子的动物有多么可怕,领着鸡崽子的老母鸡,都敢跟老鹰厮打。 估计是野猪群去溪边喝水觅食,和抬水的娃子们遭遇。 一般的猪群,一群就是十只左右,一头公野猪,领着两三头母猪,剩下的是幼崽。 别说小孩子,就算是大人遇到,也只有躲避的份儿。 刘青山一路狂奔,很快就看清山脚下的状况: 前面跑的是几个小娃子,正沿着山坡向上狂奔。 后面追的是一头黑漆漆的大野猪,离得老远,刘青山都能感觉到这家伙身上散发出来的凶悍之气。 在远处,则是两只大野猪领着五c六只小野猪崽,正警惕地张望。 二牤子他们这些小娃子,当然跑不过发狂的野猪,眼瞅着野猪越追越近。 阳光下,大野猪那闪着寒光的大獠牙,看上去是如此可怖。 “噢噢噢!” 刘青山脚下狂奔,嘴里大吼,试图用声音吸引野猪的注意力。 他距离娃子们,还有几十米,而野猪,则就在娃子们几米之外。 奔跑中,二牤子脚下一绊,扑倒在地,到了这时候,他吓得都忘了大哭,在地上开始使劲打滚。 刚刚被刘青山的呼叫声吸引的大野猪,立刻又找准目标,向着二牤子猛冲过去。 野猪可不像那些懒洋洋的家猪,它们冲起来的速度,短时间内,估计比狗还快。 这只野猪看样子肯定超过二百斤,那大蹄子要是踩到小娃子身上 二牤子并没有彻底被吓傻,农村的孩子,胆子都要大一些。 他也感觉到野猪冲过来,猛地改变方向,朝着山坡下面滚去,速度一下子增加不少。 就是这一点点变化,就大公猪扑了个空,等它掉头再冲回来,迎面就飞过来一团黑影,呼啸着从它头顶掠过。 大公猪扑棱两下耳朵,也挺住脚步,然后刘青山就出现在它的面前,横在野猪和二牤子中间。 总算是赶上啦! 刘青山努力平息着身体里面沸腾的血液,师父告诉他,越是危险,越要冷静。 他的胸膛依旧急速起伏着,刚才那几十米的冲锋,其实也就短短的几秒钟时间。 面对愤怒的大公猪,刘青山只是猫着腰,全神戒备,主动出击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赤手空拳,对付二百多斤的大野猪,反正他现在是没那个本事。 脑子里,回想着师父的教导:面对野兽,要敢于对视它们的眼睛,表现出你的勇气,千万不要让它们感觉到你的胆怯,否则肯定会向你冲上来。 刘青山就是按照师父的话去做,目光炯炯,死死盯着大野猪那双满是凶悍的小眼睛,彼此的目光,先来一番隔空交锋。 哼哼! 大野猪鼻子里面发出粗暴的哼哼声,蹄子不安地刨动着,它似乎也能感觉到,对面这个人类不大好惹。 双方对峙片刻,然后,张大帅他们将近十个人,就呐喊着冲下来,他们也仅仅比刘青山稍慢。 人多力量大,估计这头野猪肯定得选择逃跑。 刘青山不觉心头一松,野牲口,终归还是怕人的。 可是他显然还不够了解野猪这种动物,这是种有着一根筋之称的家伙,犯浑的时候,就算面对一头雄狮,也会毫不犹豫地发起冲锋。 显然,眼前这头野猪就开始犯浑了,估计是看到这么多人,足以对它的族群构成威胁,所以它竟然不管不顾地,向刘青山猛冲过去。 近距离之下,刘青山也彻底感受到野猪的恐怖之处: 那竖立的鬃毛,显示着它的桀骜不驯。 那锋利的獠牙,代表着它的勇猛。 明明是一头猪,愣是冲出了小坦克的气势。 刘青山可不敢正面跟野猪硬钢,他依旧紧盯着冲过来的大野猪,判断着彼此间的距离,浑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就在野猪冲到身前的那一刻,他双腿猛的在地上一蹬,身子腾空而起。 双腿蜷缩,身子犹如大鹏展翅,跃起来一米多高,野猪从他的脚下,隆隆而过。 “看家伙!” 不远处传来张大帅的怒吼,随后一阵石头雨,噼里啪啦地朝着野猪砸去。 有两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砸在野猪身上,纵使这家伙皮糙肉厚,也被砸得嗷嗷惨叫两声。 暗器伤人,不讲武德。 大野猪也彻底发了狠,变得更加凶悍,掉头二次向刘青山冲去。 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眼前这只大野猪,就是又愣又横又不要命,这种状态下,估计就是东北虎遇见了,也想绕着走。 刘青山也顾不得头疼,这种时候,跑是万万不能跑的,因为根本跑不过愤怒的野猪。 周围也没有树木什么的可以躲避,那就只能和野猪周旋了,他就不信了,十几个人,还吓不走一头野猪。 眼睛盯着野猪,刘青山故技重施,又一次腾空而起。 可是这一次野猪却不再上当,猛的一个急刹车,大猪头向上一撩,那闪着寒光的猪牙,径直向空中的刘青山戳去。 谁说这货是一根筋的,这应变能力也简直没谁了。 刘青山暗暗叫苦,他身在空中,根本就无法闪避。 “哑!” 伴着一声怪异的吼声,刘青山就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听到噗的一声闷响。 等他双脚落地,看到那只大野猪,正在原地转圈,看样子估计是被打蒙了。 而哑巴爷爷,就站在他身前,脸上依旧挂着那熟悉的憨笑。 “师父!” 刘青山喜出望外,刚才危急之中,他虽然没有看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师父出手啦! 而且一击就将凶悍的野猪打蒙,这也叫刘青山对未来充满希望:总有一天,我也会变得这么强! 这时候,张大帅等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野猪放倒。 大野猪还试图挣扎,结果脖子下面就被捅进去一把刀子,伴着一声惨嚎,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 刚才还无比生猛的大公猪,现在只有蹬腿的份儿。 哑巴爷爷微微摇头,本来他是想放这只野猪一条生路的,想不到张大帅这厮,竟然随身携带杀猪刀,偏偏还派上用场。 大公猪临死前的惨嚎,也惊得溪边的猪群落荒而逃。 那几只身上张着棕色花纹的小猪崽,一个个跑得竟然奇快无比。 “往哪跑!” 二牤子嘴里呐喊着,还在后边追了几步,结果越追越远。 “正愁中午没啥吃的呢,就送来一口大肥猪,搭到木刻楞那边,俺收拾收拾!” 张大帅哈哈大笑,他们这些人上山,每个人都特意带了些干粮,准备中午打尖的,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 其他村民也都眉开眼笑,出了正月,好长时间没吃到猪肉啦。 于是一起动手,把猪蹄子绑上,然后中间穿了一根木头杠子,几个人轮流抬着,向木刻楞那边走去。 “吃肉啦,吃肉啦!” 小娃子们也欢呼雀跃,都簇拥在后边。 “先栽树!” 杨红缨吆喝一声,娃子们这才跑回来,一个个的,干劲更足。 刘青山也担心再遇到什么危险,就跟着师父一起,在这边照应着。 嘴里还告诫杨红缨:“老姐啊,以后领着孩子们来栽树,千万要找俺师父镇场子。” 刚才那凶险的一幕,显然也把杨红缨给吓到了,连连点头。 她也终于知道:山林之中,可能处处都隐藏着危险,万万大意不得。 等太阳升到头顶,小娃子们就开始着急,四虎子还一个劲吸溜着小鼻子:“俺都闻到煮肉的香味儿啦。” “哪有啊,猪肉还没下锅呢。” 刘青山没好气地说了一声,按照大帅叔的说法: 野猪肉比较腥,宰杀完之后,正用花椒水泡着呢,怎么也得泡上两个小时,才能下锅煮。 中午的时候,只能吃两口带来的干粮了,不过想到晚上能吃到野猪肉,大人小孩都没啥胃口,都留着肚皮,等着晚上的大餐。 刘青山特意又回了一趟木刻楞那边,把大公猪的一双獠牙预订下来。 野猪牙虽然比不过象牙那么名贵,但也十分难得,没看到有些土著,都喜欢佩戴野猪牙嘛,认为是勇士的象征。 在野猪身上,还有一样宝贝,那就是野猪肚儿。 按照当地人的说法,野猪整日价在林子里拱吃的,可谓尝尽百草,其中不乏大量的草药,甚至其中还有一些有毒的东西。 但是野猪从来都不会被毒死,可见野猪肚强悍的消化能力。 吃啥补啥,所以肠胃不好的人,尤其是胃肠溃疡这类病症,野猪肚有着很好的治疗效 果。 刘青山也就把野猪肚给留了下来,叫师父帮着处理,焙干之后,指不定以后就能派上用场。 到了下午四点,大伙终于收工,纷纷赶回木刻楞这边,远远的,就有诱人的香气,一个劲往鼻子眼里钻。 好香! 小娃子们,都开始一溜小跑。 就在木刻楞前面,早就架起一个大铁锅,此刻,张大帅站在锅前,正用一个大叉子,将锅里一块块烀熟的野猪肉捞出来。 挑净猪肉之后,又往锅里下了两大盆野菜,愉快的晚餐便宣布开始。 秘制的野猪肉,香而不腻,里面丝毫没有腥臊之气,只剩下满口的香醇。 再咬一口大饼子,喝一口浓浓的野菜汤,所有人就全都醉了。 “杨老师,下个礼拜天,咱们还来植树,种树有肉吃!” 说出这话的是二牤子,小家伙大口嚼着猪肉,小嘴唇都油汪汪的。 刘青山笑着戳戳他的脑门:“下礼拜,可就没有野猪肉吃啦。” 二牤子用手背抹抹嘴唇:“嘿嘿,有肉汤喝就行。”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六章 着火了!(三更求月票) 一头二百多斤的大野猪,大概出了一百四十多斤猪肉。 除了在山上吃了四十多斤之外,给哑巴爷爷留了十多斤,剩下的,都带回村里,每家还分了二斤多。 一头大野猪,全村人都跟着解解馋。 而二牤子那一句“种树有肉吃”的名言,更是为娃子们牢记,转化成他们植树的动力。 采伐的木头段,也被大伙背下山,然后用马车拉着,运回村里,堆放在生产队前面的大场院里。 这里已经搭好了一排排的架子,就是中间一根横杆的那种。 运回来的木头段,开始上架,交叉成十字,斜着竖立在横杆两侧。 这样利于通风,而且能最有效的利用空间。将来就算是木耳段进了大棚,也基本采用这种结构。 架起来的木头段,再晾晒半个月左右,就可以使用了。 随后的几天,村里的闲着的人,都加入到这项工作之中,每天往返于村里和山里,一段段一米半长的木头段,源源不断地运送回来。 当然啦,伐一种三,这是早就计划好的,这月份正是植树的黄金季节,所以除了砍树,就是栽树,没一刻清闲。 一直到了四号这天,才歇工一天,因为这天是传统的清明节,大伙都要上上坟扫扫墓,缅怀祖先。 杨红缨管理的小学,也适时地串休一天,反正学校她一个人说了算。 早晨刘青山从山里归来,后面跟着乐呵呵的哑巴爷爷。 老爷子进门之后,先去瞧瞧悠车子里面躺着的小火,嘴里还呀呀呀的,逗弄着里面的小婴儿。 看得出来,哑巴爷爷是非常喜欢孩子的。 刘青山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师父现在还不到六十岁,身体又这么健壮,找个老伴儿的话,没准还真能给自己生个小师弟呢。 不成啊,师父这边没问题,可是老伴儿不好找呀,女人要是过了四十五岁,想要再生育的话,就比较危险喽。 难不成,还要帮着师父找个年轻的? 这个念头,只能在心里想想,估计要是说出来,连师父都得揍他,所以还是看以后的机缘吧。 清明节这天,按照当地的习俗,要包饺子,而且还要包酸菜馅的饺子。 这也有个讲究,清明节是怀念过世的亲人,当然心酸了。 前两天分的野猪肉,林芝也一直留着呢,就准备今天包饺子。 酸菜缸也早就淘干净,随着天气的转暖,酸菜缸里的酸菜水要是不淘出去,就该发臭了,一屋子臭味,贼拉熏人。 捞出来的酸菜,就放在大陶盆子里,往下屋阴凉的地方放着,里面添上清水,还能照样吃。 饺子出锅的时候,林芝最后捞了一笊篱,放在锅台后边,就算是敬献祖先了。 果然,大伙吃饺子的时候,玻璃窗户传来啪啪几声轻响,然后林芝就乐颠颠地跑了出去,把锅台上晾凉的饺子,送给火狐狸吃。 这都学会敲窗户了是吧? 刘青山也好生无语,脑子里面猛然冒出一句歌词: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吃完早饭,收拾一番,林芝就张罗着要去扫墓。 不过却被刘青山拦住:“娘,我领着老四老五去就行了,你在家帮着大姐照看鸡舍吧。” 倒不是给母亲安排活计,主要是他知道,去了坟地,母亲肯定要伤心。 刘金凤也秒懂,连忙接过话茬:“是啊娘,我一个人又照顾小火,又照顾小鸡,还有炕上这些鸡蛋,都忙不过来了呢。” 林芝愣了愣,竟然也就点头答应。 于是刘青山带着两个小的出门,他们不准备去坟地烧纸,只是带着香烛供品之类的。 现在这时候,甸子上的枯草都干透了,春风又大,万一引起山火就麻烦了。 出乎意料的是,哑巴爷爷也比划几下,要跟着一起去。 刘青山这才意识到,哑巴爷爷也是夹皮沟的人,也有亲人埋在在老坟茔地那边呢,于是,也帮着师父,又准备了一份供品。 老四老五还提着小篮子,篮子里装着刀头,她们商量着,回来的时候挖点野菜,还真是两个能干的小家伙。 出了村,路上来来往往的,也看到不少村民,去的早的,都已经回来了。 “杆子叔,翠华婶,你们早啊。” 刘青山和迎面走回来的三个人打着招呼,而老四老五,则和张小曼拉起手。 瞧得出来,张杆子身上,有了明显的变化,以 前是老跑腿儿一个,邋里邋遢的。 现在有了老婆,穿衣戴帽也显得规整许多,不过呢,脸上那懒洋洋的笑容依旧。 “俺这不是领着她们娘俩,认祖归宗嘛。” 说完又朝张小曼指了指:“虽说不是俺亲生的,可是既然进了俺家门儿,那就当亲闺女待。” “不说了不说了,俺还得抓紧时间,回猪场喂猪呢。” 看着张杆子一家三口,忙三火四地往村里赶,刘青山的嘴角也浮起微笑:这小日子也算有滋有味了。 几个人继续往前走,老四老五蹦蹦哒哒的,嘴里还不闲着,一会哼哼歌谣,一会又开始背诗。 老四晃着头上的天线辫子,声音清脆悦耳,背诗就跟唱歌似的,还听好听: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哇,哥,前面着火啦!” 刘青山也发现了,就在坟地的方向,浓烟滚滚,一道火线,正顺着风势,飞速向远处延伸。 哑巴爷爷,早就飞奔上前。 “老四老五,你们回村去喊人,千万不要往火场跟前凑!” 刘青山嘴里吩咐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路边,然后就紧追师父而去。 他就是因为担心烧纸会引发山火,这才没有准备的。 想不到怕什么来什么,还是有人不小心引发火灾。 这月份天干物燥,一旦着火,最容易火烧连营,要是一直烧到山上,那就坏喽。 其它树木还好些,要是山上的落叶松之类的被点燃,那就真没个救啊。 不对呀,不是还没唱冬天里的一把火呢吗? 刘青山脑子里面胡思乱想着,脚下却一路飞奔,即便如此,还是被前面的师父越拉越远。 跑着跑着,前边的路上出现几棵被折断的小树,刘青山就顺手抄起来一根,他猜想,这些都应该是师父弄的。 树干有鸡蛋粗细,握在手里正好合用,树头像一把大扫帚,灭火也应该很好用。 刘青山就把小树往肩膀上一抗,继续往前冲。 很快就又撵上几个人,都是去上坟的或者是回来的,这会也都扛着类似的小树,还有拎着铁锹的,向着火场冲去。 铁锹应该是准备填坟才带来的,想不到救火先用上了。 住在林子边上的人,都知道森林防火的重要性,遇到这种情况,没人当逃兵。 等刘青山追上火线,只见哑巴师父已经抡着小树,啪啪地拍打在地上,本来窜起的火苗,立刻被抽得暂时熄灭。 不过还冒着袅袅的青烟,随时都能死灰复燃。 刘青山也有样学样,手里的小树开始在火线上扑打。 地面上全是一层枯草,过火即燃,而且被风一吹,火线的移动速度很快,跟人快跑的速度差不多。 唯一庆幸的是,这边都是荒甸子,暂时没有树木,可燃物较少,所以火势并不算大。 刘青山一边奋力抽打着火苗,一边还不忘四下观看,瞧见后面的人也都赶上来,嘴里便吆喝一声: “南边和西边的先别管,收住北面和东边!” 大伙一听,立刻醒悟,西南两个方向,几百米之外就是黑黝黝的大地,就算野火烧到地头,也就熄灭了,不用太担心。 而东北两个方向,则靠近山林,确实应该重点守护。 火线已经蔓延开二百多米,六七个人,就明显不够用,最恨人的是,刚刚还被抽灭的一些地方,很快就又重新燃起火苗,火势继续开始蔓延。 “拿锹的,去前面芦苇荡前面挖隔离带,无论如何,也不能叫火势过芦苇塘!” 刘青山嘴里又吆喝一声,北边几百米的地方,是一片延绵一二里地的芦苇荡。 而过了芦苇荡,就到了山脚,那里草木茂盛,可燃物更多,一旦引燃,火势就会蔓延到山上,后果不堪设想。 拿锹的是张老蔫儿和他的两个儿子,闻言立刻扛着铁锹,向北边的芦苇荡狂奔而去。 还是人太少啊,要是全村出动,开出一片隔离带,火势就能控制住。 回头朝村子方向望望,远远的,好像有人群赶过来。 刘青山心中稍稍安定一些,继续猛挥双臂。现在他的胳膊早就麻木了,动作都变成了机械式的。 行进间,忽然觉得脚下一烫,低头一瞧,好家伙,脚上的布鞋正冒烟儿呢。 使劲剁了几下脚,也顾不得鞋子上烧出的窟窿,刘青山继续追着火线跑。 猛然间,就看到眼前闪过一个黑影,躺在地上,骨碌碌地向前滚动。 身体滚动的面积比较大,速度也快,一路压过去,火苗纷纷熄灭,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杆子叔!” 刘青 山瞧清楚了,那人正是张杆子去而复返。 而且这家伙就像拼了命似的,竟然顾不得引火烧身,直接开始在地上打滚。 “青山,俺在前面轧,你在后边扑!” 张杆子的吼声传过来,刘青山发现,他身上腾腾冒着蒸汽,显然是跑来的路上就打算好了,也不知道在那个水沟里打了滚儿。 “杆子叔,好样的!” 刘青山也由衷地赞了一句,然后奋力扑灭余火,两个人合作,速度竟然奇快,很快就熄灭了二十多米的一段火线。 前方的烟火里,又传出张杆子的声音:“都怪俺,俺着急回去,没等纸灰彻底熄灭,就往回赶,都怪俺!” 张杆子的声音,伴着呼呼的风响,从浓烟烈火中传出来,充满了自责和愧疚,这场山火,大概率是他引发的。 “杆子叔,先别说这个,把火扑灭再说。” 刘青山向前猛跑几步,手里的树枝,向张杆子身上拍去,张杆子的上衣,都开始窜起了火苗。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里就是战场 小老四和山杏,迈着小短腿,急匆匆地向村子方向使劲跑。 迎面碰到了拎着个布包的大头,他也去上坟的。 “大大头哥,着着火啦!” 小老四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只觉得自己嗓子都快冒烟,估计再跑一会儿,也能着火。 大头一听,立即把手里的布包一扔,就向前飞奔。 “大头哥,你先回村报信啊!” 身后传来山杏的呼喊,小丫头这时候心里明白得很。 对呀! 大头又掉头开始往回跑,老四老五本来也跑不动了,扑通一下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喘着喘着,小老四忽然开始抹起眼泪,还抽抽搭搭地说着:“呜,呜呜,我,我就是背背诗,真没想放火。” 大概老四还以为,是她那句“野火烧不尽”惹的祸呢。 “彩凤,火当然不是你放的,走,咱们也回去救火去!” 山杏轻轻拍着小老四的后背,嘴里安慰着她。 两个小家伙站起来,也手拉着手,开始往北面跑。 然后,她们俩就在路边看到了等候的张小曼,张杆子和王翠花赶回去救火,把孩子留在这里。 于是两个人就变成三个人,很快就有村民扛着大扫帚或者铁锹之类的灭火工具,从她们身边跑过。 “老四老五还有小曼,你们先回家,小孩子去了太危险!” 杨红缨跑过这里的时候,看到几个小家伙特别显眼,嘴里就喊了一声。 “我们要学习草原英雄小姐妹!” 小老四想起了看过的电影,龙梅和玉荣能冒着风雪,寻找公社的羊群,她们当然也不怕野火,要当救火小姐妹。 “你们你们跟紧我。” 杨红缨本来要她们回去,可是瞧瞧几个小家伙的小脸上写满认真,就狠不下心来拒绝。 等人们赶到火场,看到地上正有几个人在不停地翻滚,正用他们的身体,压灭火苗。 一时间也瞧不清楚到底都是谁,因为这几个人头发烧焦了,身上的衣服也烧得千疮百孔,脸上粘得全是泥土和黑灰,根本就认不出本来面目。 瞬间,村民的眼睛都红了,只觉得身上拥有无穷的力量。 “跟我上!” 张队长吼了一嗓子, 人们嗷嗷叫着,冲进火场,手中的大扫帚奋力扑打火苗。 拿着铁锹的,在张队长的带领下,去芦苇荡那边清理隔离带。 “哥,我们来帮你!” 老四和老五还是瞧出来,地上有个黑黢黢的身影,正是她们的大哥。 于是,两个小丫头也有样学样,躺在地上,跟着刘青山身后,压灭余火。 刘青山现在已经精疲力竭,双手都抡不动小树,索性就学着张杆子,在地上打滚。 绷紧的神经,超负荷的战斗,还有烈火的炙烤,叫刘青山的脑子也有点迷糊。 此时此刻的他,意识都有点模糊,只剩下一个信念支撑着:灭火,灭火,一定要灭火! 猛然间听到熟悉的叫声,刘青山看到两个小小的人儿,向着他滚过来,霎时间脑子里边恢复清明。 他猛的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把老四老五拎起来:“跟在哥哥后面,咱们一起救火!” “一起救火!” 两个小丫头用她们的小脚,使劲在地上扑腾,将一个个重燃的小火苗踩灭。 虽然她们很小,但是也照样能做出自己的贡献。 嘀嘀嘀! 伴着一阵汽车喇叭声,村里的大解放也开到这边,车厢里,男女老少,挤满了夹皮沟的村民。 张连娣去县里送奶回来,听到这边着火,立刻就开始往这边拉人。 “老少爷们,冲啊!” 拐子爷爷拄着拐杖,口中大喊着,仿佛又回到了那血与火交织的战场上。 没错,这里就是战场,是人与火交锋的战场! 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这片战场上,火势终于渐渐得到控制。 一百多人守在隔离带后面,紧张地望着蔓延过来的火线。 偶尔有漏网的野火,也被众人合力扑灭。 这是他们最后的阵地,坚决不能失手。 没有了可燃物,野火终于在烧到隔离带之后,渐渐熄灭,草甸子上,到处都是余烬冒起的青烟。 还有满地的黑灰,昭示着这 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火灭了,火灭啦!” 村民们嘴里发出阵阵欢呼。 张队长等人,则安排人继续坚守隔离带,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放松,必须防止死灰复燃。 尤其是坟地一带,坟头上的荒草全被烧得光秃秃的,变成一个个黑糊糊的小土包。 “好哇,就当是暖坟喽,老祖宗一定会保佑咱们夹皮沟的。” 三奶奶颤巍巍地向着坟地的方向,嘴里祷告着什么。 “彩凤,山杏,总算是找到你们啦!” 林芝和刘金凤刚才也参加了灭火,这会儿才有心思寻找家人,看到老四老五的小脸上,一块黑一块灰的,不禁赶紧把她们搂在怀里。 “二娘,新衣服烧坏啦。” 山杏低低地说着。 “没事,二娘再给你们做。” 林芝抚摸着她的小脑瓜,哎呀,头发都烧焦了。 小老四倒是显得比较兴奋,指着地面,小嘴还叭叭说呢:“大姐,干草都烧没了,地上的野菜都露出来,正好咱们一会儿挖野菜!” 在黑色的灰烬之中,依旧有一抹抹绿色在挺立。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夹皮沟的这些淳朴的村民,又和这些野草野草多么相似,他们同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一年年,一辈辈,在这片大地上生根发芽,繁衍生息,生生不息。 “老四老五,你哥呢?” 刘金凤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弟弟三凤,不仅有些着急。 她知道弟弟是第一批赶来救火的,当然也最危险。 “姐,俺都在你前边站半天啦!”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刘金凤瞪大眼睛,瞧着眼前这个仿佛刚从灶坑里钻出来的人,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一把抱住刘青山: “三凤,你没烧坏吧?” “疼,姐,疼啊!” 刘青山龇牙咧嘴的,露出雪白的牙齿,他身上现在估计就剩下这一处地方,还是白色的。 刚才满地打滚,身上有燎出来的火泡,也有磕碰出来的青紫。 救火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酸痛,浑身上下,就跟散架一样。 “哎呀,咱们还没给爹扫墓呢!” 小老四这才想起来一个关键的问题。 望着被大火过了一遍的坟地,想想刚才大伙挥舞着树枝和扫帚的情形,刘青山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微笑: “已经扫过喽” 这时候,一阵哭声传来:“杆子,杆子你醒醒,你咋滴啦?” 大伙连忙循声赶过去,只见王翠花正搂着张杆子,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 张杆子的模样,比刘青山还要狼狈,在刚才救火的时候,他最卖力,也最拼命。 本来还有些村民,想要埋怨他几句,毕竟这场大火,是因他而起。 不过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的那点火气,早就消了,七手八脚把张杆子抬上车,拉回村里救治。 另外还有几个,身上也都有些烧伤的,都一起回村,这里面当然也包括刘青山。 留下几十名青壮年在这边守着,剩下老老小小的,也全都回村。 哑巴爷爷回了趟山里的木屋,带回来一大罐子药膏,这是他早就配制好的,专门治疗烧伤烫伤。 刘青山在清洗完身体之后,也由老四老五帮着,把后背和手臂上的伤患处涂抹药膏。 药膏黑糊糊的,卖相就甭提了,而且味道还挺难闻,臭烘烘的,搞得老四老五直皱小鼻子。 不过摸到伤口上之后,原本火辣辣的感觉,立刻被一阵清凉所取代,感觉舒服多了。 刘青山知道,这种药膏在治疗烧伤烫伤方面,效果出奇的好。 村里不少人以前都用过,一般轻微的烧伤,甚至都不会留下疤痕。 不知道配制起来麻不麻烦,没准以后开发下,能搞出来一个名牌产品。 刘青山心里琢磨着,然后又给老四老五的小手上抹药膏。 大姐刘金凤,则准备好推子和剪子,挨个给他们剪头发。 头发都烧焦了,刘青山索性就剃了个小平头,就剩下贴着头皮的一层短头茬。 他还拿着推子,在手里咔哒咔哒地活动着:“老四啊,你看到哥哥这头型没有,给你也照样来一个。” 吓得老四抱着脑袋就往外跑,她要是弄个秃小子的发型,简直难看死了。 “哎呀,三凤你就别吓唬她们了。” 刘金凤拿着木梳和剪刀,给老四老五修理一下烧焦的头发,正忙活着呢,摇篮里面,传出来小火的吭叽声,连忙又去 喂奶。 “嘻嘻,咱们家,就小火你没去救火。” 小老四伸着手指,轻轻捏着小火细嫩的脸蛋儿,嘴里还自顾自地念叨着:“对呀,你叫小火,当然不能灭火喽。” 刘青山也不觉莞尔,收拾了下,出门去张杆子家查看,杆子叔是这次烧伤最严重的。 到了张杆子家,只见张杆子就穿着个大裤衩子,躺在炕上,王翠花正在给他身上抹药膏,哑巴爷爷在旁边指点。 张杆子现在也恢复过来,龇牙咧嘴地直哼哼:“疼疼疼,翠花你轻点抹。” 王翠花也不恼,反倒爱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想想他救火时候的神勇表现,心里就觉得甜丝丝的,特别安稳: 俺家男人,是个值得依靠的! “杆子叔,咋样啊?” 刘青山关切地问了一声。 “啥事没有,顶多留几个伤疤,爷们嘛,身上有点疤算啥。” 张杆子正经不过三秒,很快又嬉皮笑脸地说: “嘿嘿,只要鸟没烤糊,照样能用就成哎呦,翠花你轻点啊!”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八章 碰头会 直到下午,确定火场那边不会死灰复燃,村民才撤了回来。 这次虽然基本算是没啥损失,但是也给大伙提了个醒:防火这根弦儿,时刻不能松懈。 过了清明节,继续上山栽树砍树,刘青山也天天跟着,除了栽树之外,还有一些有用的灌木,也指导村民栽种一些。 就像那些新栽的小树,可以套着移栽一些刺老芽的枝条,或者是刺五加,还有一些山上的野果和药材之类的,这些,以后都是丰富的资源。 在大伙忙忙碌碌中,两辆大货车开进村里,是王教授领着五名学生,搭载着设备,正式进驻夹皮沟。 “呦,老王,这次是准备常驻沙家浜啦。” 老支书乐呵呵地跟王教授打着招呼,而刘青山也同样亲热地招呼着几名年轻的学生。 村民帮着一起动手,把设备纷纷搬进生产队的空房子里,这里以后就当培养黑木耳菌种的地方。 至于住处,王教授就在老伙计刘士奎家里住,剩下的学生们,则被安置到山杏原来的家中。 这屋子一直空着,又是南北炕,别说五个人,十个人都能住下。 这五名学生之中,有两个是城市的,三个是出身农村。 农村出来的学生,来到夹皮沟之后,还算适应。 他们之中有个黑不溜秋的c名字叫魏铁柱的,还乐呵呵地说呢:“跟俺家那边也差不多,就是看着好像要更穷点。” 刘青山听了,也笑而不语:大哥,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好不好。 城里的两名学生,则瞧啥都稀奇,其中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学生,名叫张海洋的,把带来的行礼往炕上一放,冲着刘青山问道: “兄弟,晚上我们睡哪,没瞧见哪有床啊?” 他是南边临海地区考到这边的,没见过土炕。 刘青山拍拍炕席:“就睡这。” 张海洋也伸手摸摸,嘴里惊讶道:“还热乎的呢,睡着肯定舒服,就是有点太硬,肯定硌得慌。” 在他们进村之后,就已经安排一位婶子,帮他们把炕给烧了。 “走吧,先去吃饭。” 等他们洗漱完毕,刘青山就领着他们去爷爷家里,今晚在那设宴,算是为他们接风。 都是年轻人,很快就熟络了,嘻嘻哈哈出了院子,就看到张老蔫儿等几个人,赶着一大群黑白花的奶牛,踏着暮色归来。 张海洋顿时眼睛一亮,嘴里直接开唱: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自从春晚之后,这首歌谣,便迅速流传开来,此时此刻,还真挺应景。 而魏铁柱,关注点显然跟张海洋不大一样,他吃惊地望着那一大群奶牛: “青山兄弟,你们村养这么多奶牛,这得多少钱啊?”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穷。 刘青山笑笑:“都是贷款买的,贷款的。” 同行的二彪子也笑着说:“以后每天早上,牛奶管够喝。” 哈哈,好! 这年头,牛奶可算得上是好东西,不是想喝就能喝到的,这几个人一听,都眉开眼笑。 一路说说笑笑,来到刘青山爷爷家里,已经摆好了两张饭桌,年轻人就在地上的靠边站这桌。 老支书和拐子爷爷以及张队长等人,则在炕桌上陪着王教授,还有哑巴爷爷也来了,提了几斤腌制的野猪肉。 叫二彪子和大头先陪着客人聊天,大头钻研大棚种植,二彪子则擅长种植水稻,和农学院的大学生,也算有共同话题,聊得很是热络。 刘青山则去外屋地,帮着大帅叔一起忙活。 他做饭的手艺虽然比不过张大帅,但是胜在知晓的花样比较多,叫张大帅惊讶不已。 就像荠菜这样普通的野菜,要是在张大帅手里,或者就是焯了蘸酱吃,或者就是凉拌。 而刘青山加工的时候,就把荠菜焯水之后切碎,里面打上鸡蛋液,稍稍放点盐,搅匀之后,下锅煎成一个大饼儿。 出锅之后,米字型切四刀,然后码到盘子里,无论是造型还是味道,都很不错。 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月份儿,准备的菜肴也算非常丰盛: 炒蕨菜,蘑菇木耳炒野猪肉,炖的小鸡蘑菇,还有一盆新鲜的小鱼酱,蘸着婆婆丁之类的野菜,非常下饭。 “来,尝尝咱们这黑木耳,这是山里采回来的,纯野生的,到时候,咱们大棚里面培植 出来的,也要争取达到这种品质。” 刘青山指着那盘黑木耳,嘴里跟那些大学生们介绍道。 “那肯定没问题!” 张海洋拍着胸脯说着,然后尝了一口,感觉木耳的肉质肥厚,口感爽滑劲道,带着山野的气息,果然好吃。 吃完之后,他心里有点没底:“咱们要培植出来这么好吃的木耳,我怎么好像忽然没有了信心呢。” 众人大笑,一顿饭也吃得十分开心。 第二天,王教授就领着学生们,开始组建实验室,培植菌种。 夹皮沟方面,也找了几个平时比较机灵的年轻人,跟着一起学习。 毕竟王教授他们也不能总留在这儿,夹皮沟方面,还得自己掌握这项技术才行。 就在刘青山正忙活着大棚木耳的时候,忽然接到了郑红旗的电话,是老支书传达的:叫他明天去县城,参加和日商的谈判,好像是有关山野菜收购的事儿。 通知完之后,老支书还乐呵呵地说:“青山啊,县里看样子很重视你呀,好好表现,给乡亲们多争取一些利益!” 这里的乡亲们,当然也包括夹皮沟的父老乡亲在内,他们同样也是受益者。 张队长也乐呵呵地拍拍刘青山的肩膀:“三凤,真给咱们夹皮沟涨脸!” 这话倒是一点错没有,跟外商谈判啊,那是谁都能去的吗? 刘青山倒是一脸平和,他知道,那个藤田正一既然上钩,就肯定不会轻易撒口。 这就相当于把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只要那些参加谈判的领导们不犯浑,肯定能争取到一个满意的价格。 简单收拾一下,换上去年参加广交会的西装,刘青山在第二天上午,驱车前往县里,直接去招待所报到。 到招待所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时分,刘青山正登记呢,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还钱!” 回头一瞧,只见郑小小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刘青山拍拍衣兜,然后就又尴尬了:本来以为都是县里报销,真没带钱。 郑小小鼓鼓腮帮:“你上学,每学期都是我帮你交学费,我都快成你家长啦。” 刘青山眨眨眼,然后伸出手:“先把我住招待所的钱给交了吧。” 想得美,郑小小终于占了一回上风,一副我很开心的样子,嘴里询问道:“三凤同学,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这不是来了日商嘛,要商谈收购山野菜的事,叫我来跟日商谈判。” 刘青山实话实说,可是说实话反倒有人不相信,郑小小用怪怪的眼神望着他,那意思好像再说:编,你接着编。 这时候,胡领导一行人,在王县长和郑红旗等人的陪同下,来招待所就餐。 看到刘青山,王县长不由得眼睛一亮:“呵呵,咱们的谈判专家来啦。” 郑红旗也微笑着,朝刘青山点点头。 就连胡领导,都亲热地握住刘青山的手:“小刘同志,还真被你说中,出口山野菜的事情,真成啦!” 刘青山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瞧得旁边的郑小小一愣一愣的:难道倔驴还真是来参加谈判的? 猛然间,郑小小想起什么:“哦,原来三凤你还会日语!” 在她想来,刘青山识破假港商,是因为会讲粤语。 参加广交会,是因为会讲英语。 现在又加入和日商的谈判,那肯定也是因为会讲日语了,否则他一个高中生,哪有这个资格? 日语,刘青山还真不会,看到其他人向吃饭的单间走过去,就朝郑小小摆摆手:“撒呦哪啦。” 然后就跟着一起去了,只剩下气鼓鼓的郑小小,在那心里暗暗发狠:倔驴你等着,这次期末考试,一定要超过你! 单间里面一共坐了十几个人,除了地区派来指导的胡领导之外,还有县里相关部门的一把手: 像商业局的周局长,林业局的程局长,以及县社c食品c土产公司等等相关领导,全都在座。 只有刘青山年纪最小,身份还是一名学生,坐在一圈中年大叔中间,格外惹眼。 谈判明天启动,自家人要先开一个碰头会,统一下思想。 吃饭之前这段时间,先谈正事儿,郑红旗给在座的每位都发了一个纸单,率先说道: “同志们,这是我从黑省那边淘弄来的,有关一些山野菜的出口价格,咱们接下来的谈判,可以作为参考,县里的原则是,参照这个价格,只高不低。” 据小道消息:县里的高书记要退居二线,王县长很可能会进一步,接任县高官。 而空出来的县长位置,目前郑红旗的呼声最高,所以在座的这些局长也不敢怠慢,纷纷出言恭维。 其实也不算拍马屁,能弄到这份报价,确实很有用,起码他们不会俩眼一抹黑。 刘青山也仔细看了看这张价格表,都是以吨为单位的,以国内现在的物价和工资水平来衡量,价格着实不低。 难怪在座的那几位局长,一个个都眼睛直冒光。 “出口贸易,一贯由我们商业局来主持,请县领导放心,我们保证完成好这项任务!” 周局长率先表态,哪个部门能主导这件事,那肯定是名利双收,所以必须抢啊。 林业局的程局长轻咳一声:“老周啊,山野菜都是在林子里生长,要说对全县森林的熟悉和了解,还属我们林业局吧?” 县供销社的主任也跟着发话了:“我们供销网点遍布各个公社,设点收购山野菜,最是方便不过。” 土产的一把手也加入战团:“这收购山野菜这些土特产,是我们土产公司的事嘛。” 很快,几个人就吵成一团,瞧得刘青山直眨巴眼睛:这还没开始呢,自个人就先争起来了 这也叫刘青山想起了猎人争雁的故事:你说蒸着吃,我说煮着吃,最后大雁都飞走了,你们还争个毛啊?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三更求月票) “同志们!” 王县长轻轻敲了下桌子:“同志们,收购这些问题,我们以后研究,现在的重点,是顺利完成明天的谈判。” 抢得正欢的几位局长,不免有些讪讪:好像抢得有点早了。 郑红旗也补充道:“收购价格,关系到我们碧水县成千上万农民的利益,更关系到我们县出口创汇的大事,还请在座的同志们集思广益,力求做到利益最大化。” 他现在说话也有了力度,旁人当然不敢怠慢,都开始研究手上的价格表,心里默默盘算,却谁都不吭声。 大家都是老油条,价格是敏感问题,高了低了的,实在不好说。 只有刘青山无官一身轻,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笑眯眯地望着大伙,仿佛在欣赏他们的表演。 哪料到,那几个老油条都油滑得很,都踢得一脚好球。 林业局的程局长率先说道:“要不咱们还是听听小刘同志的意见吧,他参加过广交会,和外商打交道也比较多。” 剩下那些单位的一把手,也都纷纷出言响应。 搞得王县长和郑红旗都有点鄙视他们:叫一个年轻人当出头鸟,亏你们还是头头脑脑呢,这种事都能干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刘青山属于局外人,旁观者清。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望过来,刘青山也没有推辞,就算这些人不架秧子,他也得把自己的观点明确表达出来。 于是他站起身说道:“各位领导,我年纪小,就瞎说几句。” 说完,刘青山抖了抖手上的价格单:“我的想法是,这上面的价格,最少也要再乘以二。” 啥,要翻倍! 桌上的人都被惊呆了,一个个都表情惊愕地望着刘青山:年轻人,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啊! 只有商业局的周局长,跟刘青山关系最好,率先出言支持: “做生意嘛,漫天要价也是应该的,谈判说白了也就是讨价还价,一开始的时候,咱们当然要把价格定得高一些。” 是这个理儿,大伙这才回过神,连连点头,程局长还乐呵呵地竖竖大拇指: “谈判这种事,还是年轻人脑瓜活儿,咱们这些老家伙,一辈子就知道实实在在干革命工作。”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夸谁呢。 刘青山还是宠辱不惊的模样:“我的意思是,这个两倍的价格,不是开大口,而是我们坚守的底线。” 咝! 桌上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那几个单位的一把手,除了周局长对刘青山比较了解外,剩下的都是一般心思: 这个年轻人,真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啊。 王县长在惊愕了片刻之后,也皱皱眉头:“小刘,这个价格怎么说?” 他和刘青山接触过几次,并且还一起在广交会上并肩战斗,亲眼见识过刘青山的本事,知道后者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原因的。 刘青山再次抖抖手里的纸单:“郑县长从龙江省那边搞来的价格,肯定没问题,对我们接下来的谈判,也具有很好的指导作用,可以帮助我们守住底限。” 他和郑红旗关系非同一般,要是直接否定这份价格表,那郑红旗脸上肯定不好看。 “底限有了,我们需要追求的就是上限,这个上限,当然是越高越好,最低目标,也要比龙江省那边的价格翻一倍。” 原来如此。 听了刘青山关于底限和上限的分析,大伙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那些原本有点轻视这个年轻人的想法,现在也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小刘同志,我们要价太高,会不会令外商反感,万一不合作了呢?” 林业局的程局长,问出了大伙心里最担心的事。 道理很简单,就像买东西,问价的时候,对方给出的价格太离谱,肯定转身走人。 而这恰恰是刘青山最不担心的,那位藤田先生既然急火火地上钩,肯定就跑不掉。 于是他跟着笑道:“各位领导,这是我做出的一份商业调查书,里面的数据都真实可靠。” 说完,刘青山就把手里的几页纸递给郑红旗,这东西,估计也就郑大哥能看懂一些吧。 然后他继续说道:“gdp大家都知道吧,岛国那边是我们的十倍。” 啥屁? 那些人都一脸懵逼。 旁边的郑红旗笑着解释了下:“就是国内生产总值,是衡量国家经济的重要指标。” 那些人茫然地点点头:还是不太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这个时代,了解这些的人,还真的很稀少。 刘青山也不解释,接着说:“而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则是我们的八十倍,什么意思呢,简单点说,人家一个人创造的财富,就相当于我们八十个人。” 大伙都跟着点头,这么说就有点明白了,只是心里很不舒服:凭啥啊,咱们八十个人才顶一个? “收入高,相对应的,一些产品的物价也就要比我们高很多,尤其是山野菜这样的天然农产品。” “举个例子,就像腌渍的蕨菜,在我们这边,没人拿它当好东西,一两角钱一斤;而在岛国那边,就当成高端食材,一等品,最少也要十几块钱一斤,这就是差别。” 咝! 屋子里面又是一阵抽冷气的声音,他们是被这种巨大的差价给惊住了。 周局长最先反应过来,有些激动地说道:“那我们这五倍的价格,好像还要少了呢!” “所以我刚才说,两倍是我们的底限,努力争取到比邻省那边,高出三倍的价格。” 刘青山乐呵呵地应了一声,然后又解释道: “当然,我们也不能搞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一套,毕竟还是要给对方留下一定利益空间。” 他是后来从一位生意伙伴那里,才知晓当年岛国在东北收购山野菜的一些猫腻,简直就是暴利啊。 这一世,他只是不想自己的父老乡亲被压榨得太狠。 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应邀而来,并且敢于发表自己的观点。 无私者无畏,这就是他的底气所在。 在听了刘青山的一番分析之后,明显能够感觉到,桌上的气氛跟刚才有了明显的不同, 林业局的程局长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刘青山: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刘同志,我老程现在就想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真谢谢你啦!” 这句话,诚意十足,他是真服了。 周局长也一脸笑容:“看来咱们这些老家伙,再不学习,迟早要被时代淘汰。” 最兴奋的当然还是王县长和郑红旗,他们知道,如果能够顺利谈成这笔生意,并且提升出口创汇的金额,那么他们接下来的位子,肯定稳了。 最后,胡领导代表地区发话说:“那咱们就先定下调子,原则上就按照小刘同志的说法去谈!” “好了,正事谈完,是不是该上菜啦,肚皮都咕咕叫喽!” 桌上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接下来就是一番吃吃喝喝,那是避免不了的。 这时候就体现出刘青山的年龄优势,光吃不喝,大伙也不会强迫他。 等吃过午饭,刘青山又去了郑红旗的房间,聊起去春城那边,联系塑料大棚原材料的事情。 最后,他还笑嘻嘻地说:“郑大哥,俺帮你把门路都找到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有,我现在就奖励你!” 郑红旗用手指在刘青山的脑瓜上弹了一下,感觉就像兄长跟弟弟玩闹。 第二天上午,在县政府的小会议室内,谈判双方的代表已然就坐,谈判正式开启。 日方代表藤田正一正襟危坐,身边是几名助理,以及株式会社的法务代表和翻译等等,一共将近十个人。 而中方代表也有十几位,人数看上去更多,也都西装革履。 不过呢,跟对方相比,还是显得有些土里土气。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眼界不同,环境不同,气质自然也就不同。 哼,一群土包子。 藤田正一瞥了眼,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对于这次谈判,藤田正一还是很有信心的,抛除他自己的私心不谈,就算从公司角度来说,也是一笔大赚特赚的好生意。 他也算是比较熟悉目前这边的经济状况,在他看来,说是穷人都是好听的,应该叫穷鬼正合适。 打发这种穷鬼,最简单不过,稍微撒点钞票,就能把对方乐得晕头转向,乖乖签订合同。 别说华国人啦,这个时代的岛国,就连面对米国佬,那都是高昂着脑袋的。 当年底特律汽车制造业陷入低迷,米国不得不向岛国寻求援助。 在双方经过谈判之后,米国的代表深有感触地说道:“我们都被当成了乡下人。” 正是源于这种底气,藤田正一坐在这里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这种情绪,显然不是他独有,整个岛国方面的谈判团,基本上也都是这个德性。 鼻孔朝天,眼高于顶,财神爷嘛,到哪都这样。 至于他们的对手,看起来虽然有点土头土脑的,但是一张张 脸上,却丝毫没有谦卑的神色,一个个目光炯炯,甚至眼神之中,还带着丝丝饥渴。 这个倒是有点叫日方的代表微微感觉诧异:他们似乎跟以前遇到的谈判对象,有点不大一样啊? 他们还注意到,在对方谈判团的末席,还坐着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青年。 和那些板着面孔一脸严肃的同伴不同,这个年轻人嘴角微微翘起,正笑吟吟地打量着他们这边的人,看上去是那么的风轻云淡。 当刘青山的目光,和藤田正一短暂对视之后,刘青山还笑着点了点头。 我大华夏是礼仪之邦,对于主动上门的送财童子,稍稍客气一点,也是应该的。 人家巴巴来送钱,你还踢人家的下巴颏,那就有点过啦。 上午九时,谈判正式开始。 双方都信心十足,一场交锋,也正式拉开序幕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谈判一开始,气氛还是非常友好的。 双方阐述了一下两国源远流长的历史关系,当然是挑好听的说了,不该提的,在这种场合,是肯定不会提及。 刘青山对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个世界,终归是要用实力来说话。 轮到藤田正一发言的时候,这货口才居然很好,哇啦哇啦说起来没完,简直是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 再加上旁边还要进行翻译,所以显得更加冗长。 关键这家伙还喜欢自吹自擂,说的都是什么岛国经济世界第二,只要他们乐意,稍微一使劲,就能超过米国,到第一位去领跑全世界。 还有什么岛国最喜欢交朋友,对待朋友从来都非常慷慨,说白了,还是金元外交那一套把戏。 中方代表也都听得晕晕乎乎,可是出于礼貌,又不好打扰人家的自吹自擂。 就在藤田正一白话得满嘴冒白沫的时候,会议室里,忽然响起一个有点怪异的声音。 这声音很有节奏和韵律,和藤田的说话声此起彼伏,似乎在遥相呼应。 呼哧,噜哧,呼噜噜哧 藤田正一瞄了一眼,很快就发现声音的来源,正是对方谈判桌的末端,那个令他讨厌的年轻人。 他顿时觉得兴趣缺缺,又应付几句,便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挨着刘青山的程局长,则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下,心里也不觉好笑:年轻人就是贪睡。 刘青山假装激灵,一下子醒来,没错,他是故意装的。 听别人在你家里吹牛,他可没这种爱好。 至于礼貌什么的,呵呵 谈判终于开始进入正题,按照习惯,当然是卖方先要价。 王县长代表碧水县发言,在昨天下午恶补了一下相关的知识之后,王县长晚上又请刘青山过来,研究了半宿。 在发言中,对岛国的经济和市场的分析,居然也头头是道。 这也令藤田正一暗暗皱眉,心中莫名有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好像对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 果然,王县长随后的报价,令日方代表十分恼火:竟然比他们事先预想中的,多出十倍不止。 就以腌渍蕨菜为例:他们株式会社,在龙江省那边的进口价格是每吨五百四十五美金。 按照当时美金和人民币的汇率是22来计算,那么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大概是一千二百元左右。 具体到每公斤腌渍蕨菜的价格,也就是一块二,每市斤六角钱。 即便是这种价格,已经把对方都差点美出鼻涕泡。 可是今天谈判桌上,这位王县长的报价,则是每市斤六元钱,直接照着十倍价格要的。 至于其它十几种山野菜的价格,也都大致在这个区间内。 藤田正一都被气乐了:听说过漫天要价,也不是你们这种要法儿吧? 要不是惦记着山里的那些宝贝,他真想拂袖而去。 这次藤田之所以急火火地赶回来,开启谈判,是因为他把照片洗印出来,传真回去。 一位对红山文化很有研究的学者,在看了几张刘彩凤的照片之后,就确定这个小女孩佩戴的玉器,应该就是红山古玉无疑。 对方直接提出了很高的收购价格,让藤田也动心不已。 正因为如此,此行他志在必得。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任由对方宰割,而且价格如果超出公司设定的上限,他也没有权利来决定。 等到王县长逐一将价格公布完毕,并且将材料分发给对方之后,日方代表的脸色都很差,全都目光冰冷地望着对方,那意思很直白: 你们都穷疯了吧! 搞得王县长他们心里也没底:是不是要价太高,对方会不会掀桌子走人? 就在他们心中忐忑的时候,就看到对方一名代表站起来,嘴里哇啦哇啦地说起来,一副很是气愤的模样。 大伙心中反倒一喜:没走人就证明还有的谈。 一边听着翻译说话,大伙的目光不时从刘青山脸上扫过,满满都是钦佩。 他们就不明白了:这个年轻人,怎么就这么笃定,对方不会拂袖而去呢? 一上午时间,就在讨价还价中,不知不觉过去。 经过一场拉锯战,价格已经下落到了刘青山帮着县里设定的底限:五倍。 但是藤田正一依然无法接受,因为已经高于公司社长给他限定的价格。 过了中午一点,谈判依旧在僵持,双方肚子咕咕叫,火气噌噌冒,嗓门都越来越高。 几个小时的谈判,刘青山一言没发,只是冷眼旁观,他大致也摸清楚了对方的底限。 所以悄悄朝着郑红旗做出一个手势,右手的食指,在左手掌心轻轻一点。 郑红旗跟王县长低语两句,于是便起身说了几句场面话:暂时休息,共进午餐。 这几个小时,双方也都熬得不轻,于是纷纷起身。 有几个年纪稍大的,站起来都不会走路,双腿都坐麻啦。 谈判,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午饭就设在招待所,菜肴当然很是丰盛,不过双方进餐的速度都很快,填饱肚皮,就回到房间休息,还要碰碰头,统一下思想。 刘青山倒是不慌不忙地吃了个肚圆,这才回到房间,果然己方代表团的成员,都挤在屋里等他呢。 这些人脸上都难掩兴奋,因为经过一上午的讨价还价,收购山野菜的价格,已经比龙江省那边,翻了一番。 设定的双倍目标,已然实现,怎能不兴奋? 看到刘青山,大伙都眉开眼笑地打着招呼,要是没有这个年轻人昨天的提点,他们做梦都不敢想出来现在这样的价格。 在此之前,他们不敢想,真不敢想啊! “小刘,喝茶。” “小刘,躺床上直直腰,下午还要继续战斗呢。” 刘青山笑着摆摆手,他又不是真的七老八十了,在座的都比他年长,他又怎好托大? 这时候,郑红旗发话道:“青山啊,我看对方好像都急了,要不咱们也松松口,再把价格降一降?” 此言一出,立刻获得其他人的支持,就算是现在这样的价格,他们已经非常满意。 万一真咬死不松口,对方气急败坏,一拍两散,受损失的还是碧水县。 到时候,他们这些谈判代表,还不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见好就收,就是他们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对于郑红旗的问话,刘青山也很不好回答,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实在有点特殊,或者说,有些尴尬。 想了想,他这才说道:“各位领导,我是这样猜想的,现在的价格,应该还不是对方的底限,所以我们要沉住气,跟对方慢慢磨。” “对,反正咱们是主场,有都是时间。” 周局长出言支持。 “就怕对方失去耐性,甩袖子走人呢?” 也有人担心道。 这次都不用刘青山解释,林业局的老程就笑呵呵地说道:“对方要是不想谈,谈判早就终止,何必跟咱们磨嘴皮子呢。”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大伙于是信心满满,休息一阵之后,下午重启谈判。 又是一番拉大锯扯大锯,最后的价格,大致停留在比龙江省那边,差点不到三倍的样子。 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八点,双方都有点精疲力竭。 不过相对来说,碧水县这边,大伙的精神更加亢奋一些。 毕竟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过最初的预期,完全可以接受。 刘青山也觉得,这个价格,应该也快要达到藤田正一能够承受的极限,不过,他还是想最后再争取下。 于是他装作屋子里太热,焦躁地落下领带,解开衬衫的扣子,有意无意的,将脖子上佩戴的玉猪龙,显露出来。 原本在谈判过程中,始终一言不发的刘青山,猛地站起来,胸前挂着的玉器,来回摇晃: “藤田先生,我最后再重申一下,刚才我方提出的价格,贵方能否接受?如果不能接受的话,我们会认为贵方缺乏诚意,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啦!” 刚才的价格,正好就相当于邻省那边收购价格的三倍,对方一直不肯同意,在这个价格上,双方已经僵持两个多小时。 刘青山此刻的语气,竟然出奇地生硬,就犹如最后通牒一般。 这可把胡领导和王县长他们都给惊得心里一哆嗦,身上呼呼冒冷汗:万一逼得对方狗急跳墙,可就白费劲啦! 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呀。 听了翻译之后,高傲的藤田正一,也猛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手臂都微微颤动。 他的一双眼睛,更是死死盯着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似乎要吃人一般。 会议室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周局长和程局长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只有郑红旗,依旧对刘青山充满信心,他坚信:青山兄弟这么做,肯定不是莽撞,而是成竹在胸。 谈判桌上,一片死寂,只有刘青山和藤田正一的目光在对视。 双方的代表,似乎都产生错觉:两 个人的目光在相遇之际,会迸发出噼噼啪啪的火花。 终于,藤田忽然发出几声刺耳的笑声,嘴里有哇啦哇啦说了几句。 翻译也不敢怠慢,连忙同步进行翻译:“为了我们两国的友谊,我方同意贵方刚才提出的收购价格。” 藤田正一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说出这几句话,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刘青山胸前的玉器,心中发狠: 我们损失的东西,一定会拿回来,一定会! 而碧水县这边的代表,则人人面带喜色,就差挥舞着拳头,高呼“胜利”。 刚才他们还都捏着一把汗,想不到,这位小刘同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几句话,就逼得对方乖乖就范。 厉害,果然是厉害,不愧是谈判专家,不服不行。 既然这个价格,双方都能接受,王县长就准备说几句场面话,然后召开晚宴,庆祝合作成功。 谈判桌上是对手,但是依据两国目前的关系,谈判结束之后,还是朋友。 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一般心思,偏偏在这个时候,刘青山又忽然说道:“还有几个问题,我觉得也有必要谈一谈。” 还谈啊,双方都有一种马上就要崩溃的感觉。 刘青山则精神抖擞,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似乎专属于他的谈判,现在才刚刚开始。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就是差距啊 本来谈判双方的代表都已经站起身,准备握手,结束这场熬人的谈判。 可是听刘青山这么一说,只能又悻悻然坐了回去。 藤田正一面色阴沉,心中忿忿然:小子,还没完没了是吧。 而胡领导和王县长等人,则心中惴惴,生怕小刘同志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对于谈判的结果,他们已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真不希望再横生枝节。 比预期的价格整整高出三倍,就能多创造三倍的外汇。 外汇呀,在这个时代有多么重要,那还用说? 在各种目光的注视下,刘青山不慌不忙开始说话: “刚才,我们经过友好磋商,确定了山野菜的收购价格,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谈谈合同的年限吧。” 此言一出,胡领导和王县长等人恍然大悟,都把钦佩的目光,投向刘青山。 当他们这些人的眼光还只盯在价格上的时候,人家小刘同志,已经看得更远。 差距,这就是差距啊,不服都不行。 费了这么大劲,最后外商只收购一年的话,那不是白忙活了? 而且可以预料,尝到甜头的山民们,第二年采摘大量的野菜,却发现根本没人要,那还不得用野菜把他们这些人给活埋喽? 王县长等人立马本来已经身心疲惫,现在立马就精神了。 大有撸起袖子,跟日商谈判三天三夜的架势。 而藤田正一望向刘青山的目光,则如同要杀人一般。 他刚才之所以会答应那么高的收购价格,就是打算随便签个一两年的合约。 等把宝贝捞到手之后,谁还稀罕你的这些烂菜,到龙江省那边低价收购不好吗,何必在你这边当冤大头? 可恨的是,那个臭小子竟然洞悉到他的用心,果然是狡猾狡猾滴。 刘青山抛出议题之后,就把后背往椅子上一靠,剩下的谈判,就不归他管了,他是管杀不管埋。 “十年!” 王县长现在也是轻车熟路,直接就来了个超长的年限,然后,双方自然就又开始拉大锯扯大锯。 这一次并没有磨叽多长时间,经过一个小时的交锋,最后的年限,确定为五年。 刘青山也没有反对,五年之后,基本也就步入九十年代。 国内经济迅猛发展,山野菜也会逐渐走上国人的餐桌。 这个时代,人们之所以不喜欢山野菜,是因为老百姓的一个错误认识:野菜嘛,当然都是穷人才会吃的。 大鱼大肉,才是这时候人们追求的东西。 随着时代的发展,观念也会逐渐发生变化,到那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完全依赖出口喽。 确定完收购年限之后,时间已经是接近晚上九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肯定顺利结束的时候,刘青山又笑吟吟地站起身:“诸位,请稍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又来啦! 有几位代表的身体都晃了晃,差点晕倒。 虽然精力和体力都快要到达极限,但是王县长等人,依旧热切地望着刘青山。 现在的他们,对这位小刘同志,拥有极大的信任。 刘青山笑着向大家点点头,自己先坐了回去,然后才开口道: “这里面,还要考虑到一个问题,我们两国的经济,都在迅猛发展,所以刚才商量的价格,也不能一成不变啊。” 对呀! 胡领导等人,差点拍桌子叫好,他们咋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 刘青山看到时间已晚,也就不准备磨叽:“我方的意见是,在原有价格的基础上,每一年都要上浮百分之十,这一点,也必须写进合同。” 百分之十,太多了,到第五年的时候,价格几乎就翻了一番,这个万万不成。 日方代表当然不同意,于是又是一阵拉锯战,最后商定的比例,确定为百分之五。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小时,时间已经指向深夜十点。 不过这次都学乖了,没有人动坑儿,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刘青山。 而刘青山也果然不负众望,缓缓起身,目光环视一周。 还来呀? 有两位日方的代表,直接崩溃,身子瘫倒在椅子上。 刘青山也终于微笑着说道:“我没有问题了,如果大家也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就为我们这次友好合作而举杯欢呼吧。” 可惜这个时 代,星爷的喜剧片还没问世,否则藤田正一肯定会敲着刘青山的脑袋,嘴里怒骂: 欢呼你个头,你个头—— 晚宴确实是有点晚了,谁还有心思吃饭,草草填了填肚皮,就全都睡觉。 第二天,双方又忙碌了一天,这才确定合同的所有细节,然后正式签约。 后续这些,基本就没刘青山啥事了,在招待所美美睡了一觉。 第二天清晨,照例早早就醒了,生物钟一旦形成,就会变得很准确。 正好招待所后院有几十颗大树,还有一些灌木丛,算是一个小型的活动场。 这些大树,都是上百年的老榆树,这会刚刚开始冒出小小的榆树钱。 因为气候的缘故,在他们这边,许多植物,都是先开花后长叶的。 还有早起的鸟儿,在树上欢快地觅食,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刘青山先是开始晨跑,在家的时候,这个环节,就是从家跑到山上,就当热身了。 唧唧! 树上传来尖细娇小的鸟叫。 然后就是一个少女欢快的声音入耳:“哇,好可爱的小鸟,它真的好小呦!” 不用看,刘青山就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这个时代的人们是单纯的,没有后世满天飞的段子,所以刘青山微微一笑,转身往回跑,然后就看到了郑小小。 这丫头穿着一身时下流行的蓝色运动服,就是戴着两条白杠儿的那种,满满都是青春气息。 这身运动服,自从女排姑娘们,在八一年第一次夺冠之后,就深受国人喜爱,迅速流行开来。 此刻的郑小小,正仰着头,看着榆树上蹦蹦跳跳的小鸟,身体也跟着一起蹦跳着,看样子,也是起来晨练的。 “三凤,你看看这是什么鸟?” 郑小小抱住刘青山的一只手臂,想要指给他看。 刘青山则不着痕迹地将手臂轻轻抽回来:“不用看俺就知道,这鸟叫柳粪球子。” “好难听的名字。”郑小小也似乎意识到什么,刚才有点太兴奋,于是嘴里假做不满地嘟囔着。 “而且还这么土里土气的,小鸟这么可爱,怎么能叫这种名字。” 刘青山则咂咂嘴:“这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懂不,这种小鸟羽毛的颜色有点微黄,就像是一堆柳叶落在地上,发黄腐烂的颜色,所以老百姓管这个叫柳粪。” “至于球子嘛,你看看这种小鸟,身上毛茸茸的,像个小毛球似的。” “所以老百姓给鸟兽植物取的这些土名字,可不是随便就瞎叫的,而是选取它们最具特征的地方,叫起来又形象又亲切,所以才说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嘛。” 呃还有这么多讲究? 郑小小眨眨眼,看着刘青山英俊的面孔,忽然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原因是她联想到了倔驴这个外号,大概跟柳粪球子这个称呼,有异曲同工之妙。 刘青山也不知道这丫头笑什么,嘴里继续说道:“其实它的学名还是很好听的,叫做柳莺。” 两个人聊了一阵,就开始各自活动,郑小小绕着圈慢跑,刘青山则开始站桩。 就在这时候,也有一个人影,穿着宽大的袍子,缓步来到这里,身后还跟着一名哈欠连天的翻译。 来人正是藤田正一,他气色有些不大好,昨天的谈判,令他很是恼怒,直到现在还阴沉着一张脸。 正要练练他一直坚持的空手道,却忽然发现,十几米之外的树下,正有一个他熟悉的身影,以一种古怪的姿势,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藤田不由得心里一惊,虽然他看不懂对方是什么路数,但是就凭对方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就知道肯定不凡。 猛然间,藤田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击败他,我要击败他! 实在是谈判场上,他感觉太憋屈,迫切地需要发泄一番。 而对方这么年轻,想必习武的时日尚短,自己浸淫空手道二十载,肯定能一击必胜。 这口气,必须出。 藤田刚要上前,发起切磋的邀请,却见刘青山的身形猛的动了,浑身竟然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 然后口中一声低吼,身形猛的后退,后背重重靠在一株大树上,发出一声闷响。 哗哗哗,枝叶摇动,惊得树上几只小柳莺,也惊慌地飞到别的树上。 藤田倒吸一口冷气,刚刚冒出来的勇气,被彻底驱散。 这一下要是靠在自己身上,他的老胳膊老腿,搞不好真会断的。 刘青山散去浑身气劲,然后乐呵呵地望着面前的藤田正一:“藤田先生,你也出来晨练啊,要不我们练练手?” 翻译一边打 着哈欠,一边还得为两个人服务,他就纳闷了:你们这些人,都不需要睡觉的吗? 藤田连忙竖起手掌,摆了几下:“我不懂什么武技,我这个人,喜静不喜动。” 刘青山的眼神,在对方的空手道服上停留片刻,嘴里呵呵几声。 这也叫藤田又一次感觉受到了羞辱。 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如果不能在某一方面战胜对方,那么自己的心境肯定会受到影响。 思忖片刻,藤田眼睛一亮,口中说道:“我素来钻研围棋一道,不知道你可否与我手谈一局?” 围棋吗? 刘青山眨眨眼睛。 藤田正一以为对方怂了,于是笑道:“围棋起源于华夏,却兴盛于我国,听闻今年十月,两国顶尖高手,要举行中日围棋擂台赛,哈哈哈,我国高手如云,定可大获全胜。” 听他这么一说,刘青山还真想起来这件事,中日围棋擂台赛,在当年造成的轰动,可一点不比中国女排差。 聂旋风席卷东瀛,那也是神一般的存在! 藤田的笑声,也将在这附近晨练的郑小小给吸引过来,在听了翻译之后,郑小小不禁有些气恼: “三凤,你行不行,你要是不行,我上!” 郑小小在市里少年宫学习的时候,就专攻围棋的。 刘青山不由得摸摸鼻子: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呢? 于是他朝着藤田点点头:“在中日围棋擂台赛开始之前,就让我们先来一场热身赛吧。” 藤田正一的嘴角,也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冷笑:“比赛当然要有些彩头才好,我出一万美金,阁下可有这个胆量?”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三更求月票) 在一九八四年的十月,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开始之前,围棋界普遍认为:岛国那边的水平最高。 围棋国手更是如云:依田纪基c小林光一c加藤正夫c藤泽秀行c武宫正树,大竹英雄,无不是顶尖高手。 开赛前的调查也表明这一点:在岛国有三千多名民众参与投票,其中仅有二十多人,认为中方能够获胜。 而这二十多人,还大多是国内在那边的留学生。 即便是国内《围棋天地》所做的调查中,也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认为华夏队会获胜。 若非如此,又怎能成就聂旋风的赫赫威名,时势造英雄,大抵如此。 而这位藤田正一先生,自幼喜欢围棋,自认为是业余高手,所以才会引诱刘青山下赌注。 “彩头,那不成了赌博嘛,不行不行。” 郑小小一个劲摆着小手,她知道倔驴的身家,一万美金是万万拿不出来的,学费还年年朝她借呢。 刘青山当然知晓藤田正一的那点小伎俩,索性就从脖子上解下玉猪龙,口中说道: “那我就用这个来跟藤田先生对赌,可以吗?” 藤田正一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但是表面却装作有些不大情愿: “你这玉器,质地很差,算啦,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哼,你心里就偷着乐去吧。 刘青山撇撇嘴,然后二人约定早饭之后开始棋局,一局定胜负。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小范围传播开去,如今围棋热还没有兴起,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一种棋类游戏。 在招待所吃早饭的时候,刘青山正喝着大米粥呢,就看到郑红旗也端着饭碗凑上来:“青山,有把握吗?” 很快就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刘青山询问。 “小刘啊,一定要赢,不能给咱们丢脸!” 老程还伸着大手,使劲拍拍刘青山的肩膀。 因为比赛的双方,身份比较特殊,也使得这场比赛的意义,一下子就上升到民族高度。 这还只是民间的两位棋手,私下的一场比赛,若是双方的国手,进行擂台赛,那造成的轰动和影响,可想而知。 “程局长,你这么说,我的压力很大啊。” 刘青山笑着答道,瞧他吃着油饼喝着大米粥,哪里有一丝压力的样子。 周局长也凑上来:“听说还有赌注,对方下了一万美金,必须赢下来,我给你换成人民币,按照一比三换都成。” 当然也有不同意见,胡领导就蹙了蹙眉:“小刘啊,下赌注,无论输赢,这样影响都不好吧?” “领导,没事的,我们这属于私人之间的交流,不经过官方。” 刘青山朝胡领导眨眨眼睛,意思很明显:领导您就假装不知道呗。 胡领导果然心领神会,乐呵呵地去别桌吃饭。 县里这些单位的头头脑脑,可没那么多顾忌,逢年过节的,凑到一起,谁不整两把。 老程嘴里还嘿嘿几声:“小刘,我们可不可以也下注啊,我也赌一张炼钢工人,就赌你赢!” 除了本身赌性比较大之外,程局长主要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刘青山的支持。 “老程,亏你还是局长,我出拾元钱,赌青山赢!” 周局长掏出一张大团结,拍在桌子上。 其他人也纷纷出资,不过刘青山当然没收,谢了一圈,这才热热闹闹地吃完早饭。 大伙都各忙各的,只有郑小小找上刘青山,今天是休息日,所以她没去上学,要去给刘青山当裁判。 万一对方输了耍赖呢,她可不想再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种事发生。 双方的比赛,就在招待所的一个房间里面进行,藤田正一也叫来女助理,另外还有一名翻译在场,还真没有一个官面上的人。 早有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去县里的文体局借来棋盘棋子,在围棋热没兴起之前,这些东西还真不大好找。 另外还拿来两个专用的比赛计时器,就是一摁就停表的那种。 本来听到消息,文化馆的吕馆长还要带人来助阵,毕竟这种事也算两国文化方面的一次交流活动。 结果工作人员告诉他:日商下了一万美金的赌注。 这样的话,吕馆长就觉得不便参与,他也只能暗暗心惊:一万美金,好大的赌注啊! 上午九时,比赛房间的屋门关闭,比赛正式开始。 虽然旁人没有参与到这场比赛之中,但并不表示他们不关注,相反的,知道消息的人,都惦记着这事呢。 赌注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事关民族荣誉感,谁也不希望刘青山输掉比赛。 就连胡领导和郑红旗等人,一边忙着起草合同,还一边留意这边,不时向招待所的服务员打探一下消息。 不过那扇房门一直紧闭,除了房间里面的人,别人得不到丝毫消息,就连服务员假借送茶水,都不得而入。 大伙心里都跟钻进去二十五只小耗子似的,那叫一个百爪挠心啊。 一个小时过去,上午十点,屋里除了偶尔传出来啪啪的落子声,没有其他动静。 两个小时过去,上午十一点,屋里连落子声都没了,一片沉静。 三个小时过去,马上就要中午十二点,屋门终于打开,藤田正一的女助理慌慌张张跑出来,身后还跟着翻译: “氧气,快,藤田先生需要吸氧!” 此刻正是午餐时间,关注这场比赛的人,基本都聚集在这里。 听到翻译的解释之后,人们也是一惊:外商可千万不能在这里出问题呀! 可是吸氧设备,只有医院才有,王县长连忙道:“还是赶紧把藤田先生送到医院吧?” 旁边的老程他们,则人人一脸喜色,老程还悄咪咪地跟大伙击掌,嘴里一个劲嘿嘿: “把对手都干缺氧啦,青山这小子真厉害!” 说完他们才想起来什么:“不对呀,又不是长跑啥的,这下棋咋还能下缺氧了呢?” “大脑高度紧张呗,就像机器一直高速运转,就会发热的道理差不多。” 周局长跟他解释了一番,然后就看到面色苍白的藤田正一被人搀扶出来,直接被送进医院。 直到这时候,刘青山才慢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脸蛋红彤彤的郑小小,这丫头,完全是兴奋的。 “赢了?” 十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地问道。 刘青山笑着点了点头。 围棋可是他的爱好之一,上大学的时候,适逢中日围棋擂台赛鏖战正酣,他就迷上这个,绝对算是业余中的高手。 而且他熟知围棋几十年的发展变化,思路之开阔,甩出藤田好几条街。 这家伙居然还主动向他发起挑战,那不是耗子跟猫打擂台,纯属找虐吗? 比赛之所以耗时这么长时间,大部分都是藤田正一在思索,最后,这家伙羞愤交加,再加上确实用脑过度,以致大脑缺氧,被直接送进医院。 最终这盘棋也没能走完,真成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不过稍微懂一点围棋的,都能瞧出来,刘青山已经必胜。 再加上藤田正一放弃比赛,所以获胜者当然是刘青山。 听郑小小绘声绘色地讲完比赛的经过,大伙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欢呼,老程更是扯起嗓子:“服务员,上酒,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结果王县长摆摆手:“等忙完这件事,我陪大家一醉方休。” 县长发话,酒当然喝不成,人们又转而关注另一件事,周局长凑到刘青山跟前:“那一万美金” “这呢,这呢!” 郑小小兴冲冲地拿出来厚厚的一沓富兰克林,她也算是从小学棋,起初还为刘青山好一阵担心。 不过下了二十多手之后,她就和藤田一样,根本瞧不懂刘青山的路数。 最后收取赌注的时候,她可有点没客气,直接向女助理讨要过来。 把钱交给周局长,由他给兑换,郑小小则依旧难掩兴奋,绘声绘色地讲起了“镇神头”的故事: “在唐朝时候,扶桑国王子随遣唐使来朝,此王子专精围棋,为扶桑第一,要约战唐朝第一高手。” “此时唐朝大国手名为顾师言,与王子对弈,起初杀得难分难解,至第三十三手时,使出镇神头的精妙招法,迫使王子投子认负。” 郑小小的声音很好听,故事也很有吸引力,大伙都听得津津有味,等讲完了,郑小小还不忘兴奋地说着: “三凤今天的棋招,我们都看不明白,颇有当年顾师言镇神头之威!” 大伙也都凑趣地跟着鼓掌大笑,只有刘青山摇摇头:“我可比不得顾师言,这位藤田先生,也不是什么王子,哈哈哈。” 等到下午,周局长就把兑换好的三万块钱,交到刘青山手上。 刘青山也不由得心情大好。 手头正缺钱呢,就有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给他送钱,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就是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啊! 上次去春城,给侯三那一万块,几乎已经花光,刘青山手头也没钱了,本想就维持现 有的规模。 万万想不到,这么快就赚了三万块,那就再投进去一些好了,反正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刘青山正想得美呢,就听身边传来一声轻咳: “某人有钱了,难道不知道先还债的吗?”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捡鱼喽(六百月票加更) 碧水县新华书店,刘青山陪着郑小小,徜徉在书海之中。 本来他是想还钱的,奈何郑小小这个小丫头,一心相当债主,所以不要他的钱。 反倒是敲起刘青山的竹杠,说她又当裁判又当解说的,很是辛苦,必须得表示表示。 刘青山没法子,只能点头答应:“那就请你吃一根冰棍好了,奶油的。” “一根冰棍!” 郑小小的眼睛都瞪圆了,就没见过这么抠门的。 “那就两根,不能再多了,吃多了容易肚子疼。” 刘青山还在那一本正经地逗着这个小丫头。 结果被郑小小的小拳头,在他的胸口敲了好几下,敲完之后,这丫头的脸也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动作,还是因为害羞。 玩闹一阵,郑小小提出要求:去新华书店给她买书,当做谢礼。 于是整个下午,刘青山就只能逛书店了。 郑小小在挑选中意的书籍,刘青山也没闲着,给老四老五买了几本小人书,给大姐夫买了几本国内外的名著,再给二姐买两本复习资料 “三凤,交钱。” 郑小小终于过了逛书店的瘾,抱着两本书,乐呵呵地叫刘青山去交钱。 刘青山瞥了一眼封面,梦里花落知多少,看来这个丫头,还是偏爱三毛啊。 只是这一本的内容,有些悲伤,不知道这丫头会不会躲在被子里抹眼泪呢? 直到三天后,合同正式签订之后,一切尘埃落定,刘青山这才被放回去。 这几天他也没闲着,先是给春城那边打了个电话,叫张龙和李铁回来一趟,又给他们带去两万块的资金,用来经营君子兰的生意。 想必侯三那家伙,又该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至于剩下的一万块,刘青山准备留在手上,以备不时之需。 另外还在招待所里,弄出来一篇《山野菜可持续发展计划书》出来,交给了郑红旗。 洋洋洒洒,计划书写了上万字,郑红旗看了之后,都有点爱不释手,心中更是赞叹不已:未雨绸缪,这个小兄弟,比我们这些为官者,想得还要长远呢。 可以想象得到,一旦山野菜到了采收旺季,在如此巨大的利益地驱使下,一定会掀起一场采摘山野菜的狂潮。 就以盐渍蕨菜为例,一斤能卖到一块多钱,那人们不疯才怪呢? 县里已经基本定下来:从采摘户手中收购山野菜的价格,基本上是出口价的一半左右,毕竟,县里也要占据一部分的利益。 要不然的话,一斤盐渍蕨菜,价格就是将近两块钱了。 除了蕨菜之外,收购清单上的山野菜,还包括:薇菜干c猫爪子菜c猴腿菜c黄瓜香c刺老芽c黄花菜c黑木耳c猴头菇c松茸c红松伞c榆黄蘑c冻蘑等等。 林林总总一共几十类山野菜和菌类。 只要到了相应的采收季节,穷怕了的人们,肯定会疯狂地涌进山林。 这种情况下,破坏性地采集,肯定在所难免。 一旦形成这种恶性循环,那么山野菜和菌类的产量,肯定会逐年减少,最后面临的局面,就是资源枯竭。 作为一名过来人,刘青山见过太多,最先想到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这也就是郑红旗看到这份计划书之后,为什么会如此激动的缘故。 他觉得,不仅仅是碧水县,周边各县,也都应该贯彻落实这份计划书,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 刘青山当然也瞧出来:“郑大哥,你看看上面的署名?” 郑红旗还真没注意这个,反倒最上前面瞧了瞧,只见署名上赫然写着“郑红旗”三个大字。 “郑大哥,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还望笑纳。” 刘青山笑嘻嘻地说着,无论是刊印下发,还是送到上级部门,争取发表,都是一份沉甸甸的政绩。 郑红旗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他并没有推辞,只是拿出钢笔,在自己名字的前面,又添加上“刘青山”三个字,然后笑道: “这次就算是做大哥的,跟着你沾光。” 哈哈,二人相视而笑。 知道这份计划书,在郑红旗手里,肯定能发挥巨大的作用,刘青山也就收拾一下东西,安心回家,继续开启耕读生涯。 前前后后,过了五天,夹皮沟当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不过是随着甸子上的青草逐渐茂盛,奶牛的产奶量越来越多。 场院里砍伐下来的木头段,又增加了 十几趟,当然,山里补栽的小树,也同样不少。 还有王教授和学生们,已经把实验室组建完毕,开始培育菌种。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稳步发展。 回到家里,家人已经吃过晚饭,把小人书发给老四老五,两个小人儿立刻乐得眉开眼笑。 连哥哥带回来的奶糖都顾不上,拿着一摞小人书,跑去跟小伙伴一起看书去了。 刘金凤把剩下的饭菜热了热,又给弟弟煎了一盘鸡蛋,看着刘青山香喷喷地吃着,就在一旁笑着跟他说话: “那些野鸡也开始孵蛋了,原来野鸡蛋是淡绿色的,才乒乓球那么大。” “还有沙半斤也下蛋啦,颜色竟然是灰不喇唧的,哈哈。” 看着大姐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刘青山的心情也同样大好,于是说道:“大姐,那就把它们下得第一窝蛋都没收,人工孵化。” 刘金凤眨眨好看的丹凤眼,有点不明白:由亲鸟孵化难道不好吗? 在生了小火之后,她身上的母性光辉也被彻底唤醒,反倒更有女性的魅力。 刘青山就跟大姐解释:“鸟类在繁殖季节,第一使命就是繁殖后代,把它们下的蛋没收,就还能再下一窝,这样就能加快繁殖了。” 这方面刘青山有经验啊,以前上初中的时候,曾经和大头二彪子他们去芦苇塘那边捡野鸭蛋。 蛋被偷了,野鸭子只好再下一窝,结果孵出来的幼鸟,就比正常的晚了差不多一个月。 等到深秋,别的幼鸟羽毛已丰,可以随着迁徙,它们这些就惨了,幼鸟还没彻底长大呢。 急得大野鸭子成天嘎嘎地叫,后来水塘都快结冰了,这些大大小小的野鸭子才飞走,也不知道能不能飞到越冬地。 从那之后,刘青山就再也不摸鸟蛋了。 不过自个家养的,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所以刘青山才给大姐出招。 刘金凤这才明白过来,立刻乐颠颠地忙活去了。 而高文学则又凑上来,把一沓稿纸递过来:“青山,吃完饭帮姐夫瞧瞧,最近写了几个短篇。” 刘青山知道,大姐夫一直在构思一部长篇,不过这个不是一朝一夕,所以闲暇之际,还是会写一些短篇的小说或者散文之类。 正好他也吃饱了,就把饭碗一推,开始阅读大姐夫的文章。 都是一些散文,描写山野风情,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可读性很强。 最主要的是,字里行间,透着对这片土地真挚的爱意。 用刘青山的理解就是:大姐夫写出来的文字,是有感情有灵魂的。 其中最后一篇,题为《野火》,讲述的,正是前些天发生的山火,村民齐心协力救火的故事。 “大姐夫,没事就勤练练笔,多积累,以后慢慢就可以出散文集了。” 刘青山嘴里笑着说道,他觉得,大姐夫这样一直坚持下去,没准也能达到路遥或者莫言的高度。 第二天早晨,刘青山从山里练武归来,还没等他吃完早饭呢,就听外面大道上,传来一阵当当当的声响。 听着这动静,应该是谁在敲着破盆子。 刘青山一惊:又着火啦? 随后就听到大张罗的声音传进来:“各家各户注意啦,稻田抽水清塘,都派人捡鱼去!” 原来是这事,虚惊一场。刘青山觉得,村里还是安上大喇叭比较好,广播个啥事也方便,总不能像这样,通讯全靠吼呀。 清塘这种事情,可不是年年都有的,那些水塘,有的就从来都没有清理过,里面野生的小鱼小虾之类,肯定不少。 于是他赶紧扒拉几口饭,就带上大靴子,招呼大姐夫扛着大抄子,夹着一个大木盆,往稻田那边赶过去。 路上三三两两的,都是带着类似装备的村民,刘青山看到张杆子也乐颠颠地混在人群中。 脑袋瓜顶着个大洗衣盆,乐颠颠地跑着,估计是家里没抄子,就拎着一个长柄的大勺子,瞧着有点眼熟。 “杆子叔,好啦?” 刘青山打个招呼,张杆子拍拍胸脯: “早就没事了,都回猪场干好几天活了。你师父的药还真管用,就是味道臭烘烘的,你翠花婶子,好几天没跟俺在一个炕上睡。” 说完他又嘿嘿几声:“你个小生蛋子,俺跟你说这个干啥,快点跑,多拣点小鱼儿,晒点咸鱼干儿。” 村民们说说笑笑,来到稻田的最西面,几台抽水机,正发出一阵阵轰鸣,开垦出来的稻田,已经开始蓄水。 好几只水鸟在水田里觅食,迈着又细又长的大长腿,尖尖的大长嘴,不时在水里戳一下,啄食里面的水生动物。 临近稻田就是草甸子,有两三个大水塘,面积都有两三亩大小 。 此刻,水塘里面的水,差不多已经都被抽干了,只有中间比较低洼的地方,还有浅浅的积水。 甚至可以看到水面青黑的鱼脊,在缓缓地游动,搅动一团团泥水,这里面,还是有大鱼的。 已经有村民穿着靴子,在泥里跋涉着,将一条白亮亮的鲫瓜壳子,捡到桶里。 这种纯野生的鲫鱼,浑身银白,有的都已经长到巴掌大小,着实喜人。 刘青山也换上大靴子,迈进泥塘里,好家伙,下面的淤泥一尺多深,踩进去容易,想要把脚拔出来,就有点艰难了。 咕叽咕叽的,刘青山艰难地在泥塘里面跋涉着,手中的抄子,这边抄一下,那边捞一下,将小水坑里面藏着的鱼虾,送进桶里。 都是纯野生的小鱼小虾,三花五罗什么的暂时没发现,毕竟水塘还是太小,但是各种小杂鱼,却真是不少。 什么船钉子,柳根子,白漂子,嘎牙子,葫芦籽子,鲶鱼胡子,大泥鳅等等,叫人眼花缭乱。 刘青山捞得正带劲儿呢,猛听不远处的张杆子忽然惨叫一声。 连忙望去,只见张杆子手里的大勺子也扔了,一条胳膊正使劲甩着。 在他的手指前边,还有一个什么东西,随着他的手臂,在空中悠来荡去的。 “杆子,你瞎叫唤啥呢,甩得哪都是泥!” 岸边上的老支书,正美滋滋地抽着小烟袋,结果飞过来的泥点子都崩到脸上了,立刻不满地叫嚷起来。 张杆子嘴里惨叫连连:“王八,老王八” 老支书闻听大怒:“好小子,竟然骂你二叔是大盖儿王八,那你是啥?看我今天不削死你个小王八羔子!”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哄笑,刘青山也忍住笑:“支书爷爷您先别恼,是杆子叔抓了一只甲鱼!” 张杆子都差点哭了:“不是俺抓它,是它把俺手指头给咬住啦。” ———————— 每张都是足量更新,希望各位朋友能多多支持正版阅读,迫切需要你们的订阅和月票!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四章 烂泥有啥用? 张杆子的一张脸都快变成苦瓜了,他没招谁没惹谁,就想在塘子里摸点小鱼儿。 他嫌大粪勺子舀起来不好使,干脆直接下手抓。 刚发现一条大老头鱼,一拃多长,浑身焦黄焦黄的,老头鱼长这么大可不容易,吃起来肯定贼香。 张杆子就连忙伸手去抓,这条老头鱼也不甘心啊,滑不留手的,使劲挣扎。 塘子里都是泥水,张杆子在泥水中抓了几把之后,猛然间觉得手指传来一阵刺痛,抽回来之后,就挂上一只大甲鱼。 农村有一句老话,叫做:属王八的,咬上就不撒口。 这玩意咬上之后就下死口,越受到惊吓,咬得越死,把张杆子给疼的,一个劲龇牙咧嘴:“你撒口好不好,你是俺活祖宗啊。” 一听这话,老支书又不乐意了,等张杆子爬到岸上之后,立刻举着小烟袋锅就冲过去。 “别打,二叔您先别打,把这玩意帮俺弄下来再打呀。” 张杆子嘴里连连求饶。 老支书还真不是来打他的,叫张杆子蹲在地上,把咬着手指的甲鱼平放在地上,然后把烟袋锅凑到甲鱼的小尾巴上。 烧了十几秒钟之后,那只甲鱼终于受不住,撒开嘴,吱溜吱溜就往泥塘里面爬。 “哪里跑!” 张杆子一脚踩上去,将大甲鱼踩在脚下:“今天俺非得把你千刀万剐不可!” 他的手指还滴滴答答往外出血呢。 “杆子叔,先处理伤口,别感染喽。” 刘青山也凑了上来,帮着张杆子挤挤手指上的伤口,然后朝老支书讨了点烟灰,摁到伤口上,这才蹲下身子,把那只大甲鱼倒拎起来。 还真够大的,看样子将近二斤。 这么大的野生甲鱼,那就已经非常难得了,要知道甲鱼生长十分缓慢,野生状态下,一年顶多也就长个百十克的。 二斤就是一千克,最少也得十年八年的,才能长这么大。 刘青山仔细瞧瞧甲鱼的背甲,黑里泛黄,数数上面的“年轮”,竟然有十六个之多,证明这只甲鱼,已经十七年。 “活这么多年不容易,放了吧,多繁殖一些子孙。” 刘青山看到这只甲鱼的背甲上面凸起,就知道这是一只母的,这个季节,也快到甲鱼产蛋的时候,还是决定放养。 张杆子依旧有些不甘心:“敢咬俺,俺还想回家剁了喂鸡呢。” “喂鸡?” 刘青山不禁一愣:杆子叔,没你这么败家的啊? 不过想想之后,也就释然,甲鱼这玩意腥气大,大伙不会加工,又没啥油水,农村人很少有吃的。 除非为了治病,淘弄的一些偏方里面,用到甲鱼血之类的,才会用到。 想到这里,刘青山不由得灵机一动:以后没准可以搞一搞甲鱼养殖呢。 草甸子这边的水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大大小小,星罗棋布一般,要是人工育苗,然后撒到这些塘子里自然生长的话,没准真有搞头。 这样一来,就更不能把这只甲鱼喂鸡了,刘青山刚要继续坚持把这只甲鱼放养,结果却发现,它的背甲已经裂开。 显然是张杆子刚才含恨出脚,力度有点大,把甲鱼踩伤。 这就没法子了,就算放养,估计也活不下去。 于是把这只甲鱼放进自己带来的大木盆里面:“杆子叔,这只伤了,就不放啦,俺回家炖着吃算了。” 张杆子一听就乐了:“行,青山你多吃几口,好好替俺报仇。” 于是继续下塘子里捞鱼,还真别说,这个水塘子里,大大小小的,竟然发现了几十只甲鱼。 最小的,才小孩儿拳头那么大,有几只大个儿的,看样子显然超过了二斤,实属难得。 这几只大甲鱼,要是拿到大城市,肯定也能卖个好价钱c 不过还是都被刘青山给捡到一起,然后撒到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大水塘里。 此举也受到老支书的赞许,毕竟甲鱼是长寿的象征,而人到老年,更能感受到生命的可贵,也就愈发珍惜。 随着泥塘中间那一汪水也被抽干,整个水塘里的鱼类再也无处藏身,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好家伙!” 大伙一阵惊呼,只见水塘中心那一片,密密麻麻的一层,大大小小的鱼类,都在那无助地拍打着尾巴。 搭眼一瞅,至少也有几十条大鱼在那扑腾呢。 都是二三尺长的大鱼,这 下可掏上了! 噼里噗通的,大伙都往塘子中间冲,倒不是抢鱼,谁抢算谁的,这些鱼,最后还是要分的。 主要是这种捡鱼的感觉,实在太令人过瘾。 张大帅别看个子小,动作却是最快,冲在最前面。 接近泥塘中心地带,下面的淤泥也越来越深,张大帅腿短的劣势就显现出来,大腿要抬得挺老高,才能往前迈步。 结果噗嗤一声,脚是拔出来了,可是靴子却陷在泥里。 他也顾不上靴子了,直接光着脚往前踹。 后面的人瞧得直乐,大张罗还扯嗓子喊呢:“大帅啊,你踩高跷进去不就行啦!” 刘青山也跟着大伙一起往前冲,他年轻力壮,很快就冲到前头。 他弯腰抱起一条斤重的大鲤鱼,那感觉,好像自己就是年画上抱着红鲤鱼的大胖小子,乐得合不拢嘴。 “小心,大鲶鱼很凶的!” 一条半米多长的大鲶鱼在泥水里扭动身子,大扁嘴微张,全是密密麻麻的刺儿牙,瞧着是真凶。 “看俺的!” 张大帅奔过去,双手掐住鱼头后面鳃部,将这条黄不溜秋的大鲶鱼给提到半空,张大帅哈哈大笑: “正好大棚里的茄子下来了,回家鲶鱼炖茄子,保准撑死老爷子!” 除了大鱼,数量最多的是各种小杂鱼,这些晒成鱼干或者用盐腌成小咸鱼,也都非常不错。 除了鱼类,池塘里的水生生物还是非常丰富的,各种蛙类乱蹦,也没人搭理它们。 还有泥里的田螺啥的,更没人看上眼。 另外还有一种黑色的甲虫,个头都有两个手指甲盖那么大,身上的甲壳乌黑锃亮,闪烁着金属一般的光泽,在泥水里爬来爬去。 这玩意,当地叫“水老瘪”或者“大鳖盖”,也是没人吃的玩意。 可是刘青山瞧见这些水老瘪,却是眼睛一亮:这玩意放到几十年后,可是好东西,好几十块钱一斤呢。 于是挑选个头比较大的,捞了不少。 别人还纳闷呢,二彪子就问他:“三凤,你捞鳖盖干啥,给大姐喂鸡啊?” “喂啥鸡,这玩意炸了吃,比蝉蛹还香呢。” 刘青山回了一句,然后继续捞。 “炸着吃,哪来那么多油啊?” 二彪子嘴里感叹一声,啥玩意过油一炸,肯定都好吃。 刘青山想想也是这个理儿,这年头的许多东西,大伙都不喜欢吃,主要原因,还是缺少调料和油水啊。 好几十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塘子里的鱼清理干净,归拢到一起,少说也有五六百斤的样子。 巨大的收获,也令村民十分兴奋,张杆子用他那根受伤的手指往西面方向一指: “甸子上那么多水塘呢,有了抽水机,以后挨个都抽空,够咱们吃几年鲜鱼的啦!” 还真有人出声响应,这年头,鱼的价格可一点不便宜,就今天他们捡的这些鱼,要是出售的话,也能卖到上百块。 刘青山刚要阻拦,像清塘子这种灭绝式的捕捞方式,还是少干为妙。 这几口水塘,因为就在稻田边上,以后也要做蓄水池用,清理一下倒是无妨。 要是把甸子上的水塘都清一遍的话,那还叫不叫在甸子上繁衍的水鸟活了? 不过没等刘青山出声呢,张队长就嗷唠一嗓子: “张杆子,你小子就知道出馊主意,这种绝户的事儿,你都能想出来,你还想不想生儿子啦?” 一听到事关生儿子的大事,张杆子立马不吭声了。 刘青山也憋不住笑:看来他平时渗透的环保意识,已经渐渐有了一些效果。 相信等过两天,他拟定的《山野菜可持续发展计划书》推广开来之后,大伙在这方面的意识,肯定又能提升一个档次。 经张队长这么一说,剩下几口池塘,干脆也就不再彻底抽干,给水里的这些生物,留了一条活路。 车老板子直接把小四轮开过来,挂着拖斗,把这几百斤鱼都先拉回去,回村再慢慢分。 其他村民也正要往回溜达,却听刘青山忽然说道: “大伙先别走,反正身上的衣服也都全是泥,索性咱们就接茬干活吧,把塘泥都清理出来。” 挖塘泥? 村民不免都有些诧异:这活儿是真能累死人的。 塘泥粘性大,又比较湿,沾工具不说,不使劲根本就挖不起来。 关键是,这里面的烂泥有啥用,不是白费力气吗? “大家听我说,这塘泥可是上好的肥料,正好用到稻田里。” 刘青山简单解释了一下,塘泥晾晒或者沤发之后,肥力 那是杠杠滴。 像这种天然肥料,只要花点力气就能获得,再合算不过。 他和二彪子都商量好了,稻田这边,不使用化肥,要努力打造一个有机稻米基地。 这玩意还能当肥料? 这些人也都是老庄家把式了,却头一回听说这事。 不过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这话,或许还有人怀疑,但是刘青山一说,那肯定就没问题。 他们现在对于刘青山,拥有绝对的信任,说话比支书队长都好使。 那就干吧,车老板子开着小四轮回来的时候,车斗里装满各种工具:水桶c铁锹之类。 挖塘泥也不用太深,基本上也就一尺左右,太深的地方,沉积的有害物质太多,并不适合做肥料。 大伙甩开膀子,开始清理塘泥,然后堆到岸边,很快就堆起了一个个黑灰色的小土包。 到了最后,索性全都光着膀子,一个个弄得都跟泥猴子似的。 刘青山也不例外,等到中午歇工回家,正好赶上老四老五放学,在大门口相遇。 这俩小丫头,愣是没认出他来,小老四歪着脑瓜,打量着他,嘴里还问呢:“你找谁呀?” 刘青山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假装出一副吓人的模样,故意粗着嗓门: “我是泥人怪物,专门吃小孩,嗷呜!” “哥!” 旁边的山杏发出惊喜的叫声,立刻破坏了刚刚营造出来的恐怖气氛。 “这你都能认出来?” 刘青山悻悻地放下两只手。 小老四也嘻嘻笑着,露出嘴里的豁牙子:“哥,你刚才一做鬼脸,脸上的泥都掉啦。”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五章 要给子孙后代留点家底儿! 洗了个澡,刘青山又变回清清爽爽的小帅哥,然后帮着母亲做午饭。 分的鱼已经领回来:一条大鲤鱼,四五条一斤多的鲶鱼胡子,剩下的就是一盆小杂鱼和一只大甲鱼。 对啦,还有刘青山弄回来的水老瘪,挤在盆子里,爬个不停,看得人有点头皮发麻。 鲶鱼自然是炖茄子最好,林芝已经泡了小半盆茄子干,他们家的大棚里,还真没栽种茄子。 把鲶鱼炖到锅里,刘青山就去当院那口灶子忙活,老四和山杏坐在小板凳上,帮他烧火。 先烧了点开水,把水老瘪放里面焯一下,用笊篱搭出来之后,锅里再放几勺子豆油,等油温升起来之后,就把水老瘪分几次开炸。 外皮炸酥之后,就捞到盘子里,再炒点椒盐儿,就算完事。 吃饭的时候,一桌子显然是放不下的,因为把王教授和几名学生也都请过来。 主菜就是鲶鱼炖茄子了,盛了两大盆,鲶鱼肉质细嫩,富含油脂,大伙都吵吵好吃。 看到那一盘子黑黢黢的油炸水老瘪没人动筷,刘青山指了指:“都尝尝这个,很香的。” 满桌子的人都直摇头,只有杨红缨相信这个老弟,于是用筷子夹起来一只。 瞧着是有点吓人,一时间也不敢往嘴里放。 刘青山也乐呵呵地夹起一只,直接上手,在水老瘪的尾巴掐了一下: “把内脏这些脏东西就带出来,还有翅膀的硬壳,不愿意吃的也可以摘下来,剩下的就都可以吃了。” 说完之后,蘸了少许椒盐,整个水老瘪就全都扔进嘴里,嚼得咔哧咔哧直响。 真吃啊! 几名年轻的学生都瞧得有点眼睛发直,魏铁柱咧咧嘴:“青山,啥味啊?” “尝尝不就知道了,堂堂男子汉,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刘青山又往碗里夹了几个,然后给山杏和小老四都剥了两只。 看到连杨红缨这位大姐姐都敢吃,魏铁柱和张海洋他们,也都硬着头皮,闭着眼睛往嘴里塞了一只。 一嚼之下,香气竟然十分独特,而且越嚼越香,比鱼啊肉啊什么的,好吃多了。 “嗯,好吃,比知了猴还香!” 杨红缨嘴里赞着,又夹了一只,还朝刘金凤示意了一下。 两个小的,也都吃得眉开眼笑,直接下手抓。 “这要是有点小啤酒,啧啧。” 刘青山嘴里轻声念叨着,然后就听到炕上传来王教授的声音: “你们谁能喝酒的,就少喝两盅,油炸水老瘪这么好的下酒菜,不喝点太可惜啦。” 敢情老师早就吃上了,倒是他们这些年轻人,胆气显得小了点。 学生们心里感叹着,都过去用饭碗倒了一两二两的。 水老瘪下酒,还真是绝配,等到午饭结束,两盘子油炸水老瘪,竟然一个都没剩。 吃饱喝足,学生们先回住处午休,而刘青山则乐呵呵地跟王教授说: “王爷爷,晚上可别答应别人家的饭局,一定回来吃。” 他知道今天家家都分了鱼,肯定有人会邀请王教授他们去家里搓一顿的。 王教授笑吟吟地问道:“小山子,你又弄了什么好东西?” 刘青山也不说话,领着王教授来到外屋地,把木盆上面的盖子掀开,王爷爷也不由得惊呼一声: “甲鱼,这可是好东西啊!” 虽然农村没人吃这玩意,可是在城里,甲鱼绝对是难得一见的高级货。 像这种十多年的甲鱼,少说也得十几块钱,都快顶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喽。 也就是这年头交通不便,信息不畅,要不然,野生的甲鱼,估计早就抓得快要绝迹。 想到这个问题,刘青山就联想到了山野菜,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 下午当然继续挖塘泥,期间刘青山还被老支书告知:明天去公社开会。 搞得刘青山还挺纳闷:“支书爷爷,开会不是有您和队长叔呢?” 老支书吧嗒着小烟袋:“公社特意通知说,明天每个大队去三个人,其中必须有一个能识字的,俺琢磨着,咱们夹皮沟,就你学历算最高的。” 说起来,这也是当时农村的一大特色:许多村里的当家人,其实都是文盲。 不认识字的,不会写字的村干部,大有人在。 老支书还好一些,多少能读懂报纸,张队长就惨了,斗大个字,能认识一箩筐就不 错了。 刘青山看过张队长去公社开会,所做的会议记录,简直就跟鬼画符似的。 大概只有张队长自个能瞧明白,回来传达精神的时候,一般也都不出错。 偶尔也有例外,一次公社召开计生会议,张队长回来召开村民大会,看着自己的小本本念: “上边号召开展计划生育,坚决消灭小三儿,从明天起,家家户户的爷们都要去公社卫生院带环,然后做结扎!” 这下子差点把村里那些老爷们吓死,大张罗就纳闷了,忍不住嚷嚷: “不都是老娘们带环嘛,这爷们带环,往哪带?” 张队长就没好气地怼他:“往哪带,就往你惹祸的那玩意上边带,给你牢牢扎住,省得瞎得瑟!” 后来才搞明白,原来队长的小本本上画的小人儿,忘了标注男女,结果给搞混了。 吃晚饭的时候,桌上果然有两盘红烧甲鱼。 甲鱼是刘青山中午就宰杀完毕,处理好的,甲壳和周围的一圈裙子,都仔细用刷子清洗干净。 然后切成小块,打个水焯,焯水的时候,家里没有料酒,就加了半勺子白酒去腥,剩下的就是在锅里小火慢炖了。 甲鱼这东西,是非常滋补的,身体虚弱的人,补身子最好,所以刘青山也就象征性地尝了一块,剩下的,都夹给家人和王爷爷。 最好吃的,就是甲鱼裙子了,给老四老五各自夹了一块,两个小家伙美滋滋地吃着。 刘青山觉得,以后十天半月的,就给家人弄一只甲鱼。 尤其是母亲和爷爷奶奶,好好补一补亏欠的身子,随着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长此以往,延年益寿应该不是问题。 尤其是母亲,可不能像前世那般,操劳过度,累垮了身子骨。 第二天上午,刘青山开着吉普车,拉着队长叔和支书爷爷,去公社开会。 在公社简陋的会议室里,黑压压的,足有上百人,除了各个大队来的代表之外,还有公社各单位的负责人和全体公社干部,算是非常隆重了。 上午九点,会议正式开始,先给每个大队都发了一份文件,然后孙洪涛书记率先开始讲话。 老支书还低声告诉刘青山呢,叫他好好记录。 刘青山也就笑着点头,却始终没有动笔,因为没有动笔的必要啊,孙书记传达的,正是他起草的《山野菜计划书》。 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随着春回大地,山野菜马上就要陆陆续续地冒头。 所以从县里到公社,对这项涉及到出口创汇的工作,都非常重视,紧急进行部署。 在开始之前,孙书记先汇报了一个好消息:县里跟外商达成收购山野菜的协议。 大伙起初还没太留意,不过当他们听到,最普通的蕨菜,都能卖到将近一块钱一斤,立刻都瞪大眼睛。 不仅仅是蕨菜,他们所熟知的一些山野菜,价格竟然都不低,一斤野生干品黑木耳,就能卖到十五块。 俺滴娘啊,这哪是天上掉馅饼,这是天上掉钱呐。 大伙都兴奋得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往林子里钻。 以至于,孙书记的讲话,被兴奋的人们,数次打断。 搞得孙书记直敲桌子:“同志们,肃静,先别激动,这是上面为咱们争取来的财路,听说跟外商谈判的时候,就差点没打起来了,大伙必须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原来我们都把山野菜当成草,现在摇身一下子变成宝儿,成为抢手货,那么在采收的时候,就必须严格执行县里的规定,谁要是敢违反,必须严肃处理!” 下面的村书记和队长等等,这才稍稍冷静一些,专心听孙书记讲话: “为了避免纠纷,咱们公社将所属的山地和林地,进行划分,到时候,自个采自个的,谁也不许捞过界。” 这一点是必须的,现在山野菜值钱了,那还不得抢红眼? 当地民风又彪悍,抢山野菜就是抢钱,不打起来才怪呢。 随后就开始讲解那份计划书,计划书里,各种山野菜在采摘的时候,有那些注意事项,才能确保可持续开发,都有详尽的介绍。 比如在采摘刺老芽的时候,千万不能把下面的枝干折断; 采摘蕨菜等蕨类植物的时候,轻轻折断就好,不要破坏下面的根基; 黄花菜,那就采上面的花苞就好,下面的枝叶,千万不要破坏 各种山野菜和菌类,切记不能贪心,来个一扫光,要留给它们生长繁衍的时间和空间,按照计划书中的建议是:采大放小,采十留一。 另外一个大方面就是,有采就要有种。 不能光索取,也要注意合理进行移栽,确保每一种山野菜资源,都可 持续利用。 还是以刺老芽为例:这玩意也好活,每年可以组织村民,多在林间空地栽一些枝条,这样慢慢产量就上去了。 千万不能抱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想法,把资源都祸害完了,来年不就抓瞎了? 这份计划书,文字浅显,通俗易懂,可操作性强,没有空话套话。 以往开会,大伙都听得昏昏欲睡,今天都格外精神,还听得津津有味,学会不少上边提到的窍门儿。 孙书记最后说::“咱们当农民的,也要学会把眼光放长远,我就用这份计划书中的一句话来结尾,那就是,要给子孙后代留点家底儿!” 在座的这些,大都是种地的农民,听了之后都心里一颤:太对啦,咱们要是都祸害光了,子孙后代还不得掀咱们的棺材板啊? 一定要给子孙后代留点家底!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来了大买卖 从公社回来的路上,刘青山的心情很不错。 如果从一开始就能合理采摘,林子里的山野菜和菌类资源就不会枯竭,这也算是他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 为自己或者家里赚点小钱钱之类,相对还算容易。 像这种事情,不是他说了算的,已经脱离开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就得努力争取上面的支持。 老支书和张队长同样很激动,他们也想不到,原本野草一般的山野菜,竟然摇身一变,变成金子做的了。 一路上,张队长的大嘴就没合拢过,还不停念叨: “青山啊,多亏你去年秋天,领着大伙采了不少蘑菇木耳,那可都是钱呐,过两天咱们就去供销社,全都卖喽!” 然后他又接着磨叽:“早知道这样,去年开春的时候,就组织大伙多采点蕨菜啥的了,一块钱一斤呢。” 一边念叨,还一边后悔得直拍大腿。 老支书虽然也激动,但是毕竟还算沉稳,嘴里问刘青山:“青山啊,我瞧你开会的时候,一个字都没记,你那脑子能都记住吗?” “哈哈,支书爷爷,那份计划书,就是俺和郑县长一起研究出来的。” 刘青山这才交给他们实底儿。 那两位听了大喜:“哈哈,还是咱们青山最厉害!” 当天傍晚,就在场院召开村民大会,自然由刘青山主讲。 刚说到供销社高价收购山野菜,以及蘑菇木耳这些山货的时候,就看到张大帅噌一下从小板凳上蹦起来,一溜烟往家跑。 “开会呢,大帅你干啥去,屎顶腚门子啦?” 张队长吆喝一声。 张大帅头也不回地嚷嚷着:“俺赶紧回家瞧瞧去,俺媳妇说去年采的两袋子干蘑菇,放仓房里碍事,过夏还容易长虫子,要填灶坑里烧炕,这败家娘们” 大伙一阵哄笑,不过回头想想,谁家也没拿这个当好玩意啊。 去年秋天,费劲巴力的采回来,一直没卖出去,都以为是扔货呢。 结果听刚才公布的价格,黑木耳十五块钱一斤;干榛蘑也十一二块钱一斤;干冻蘑都十块钱一斤;最值钱的猴头儿,竟然三十块钱一斤,吓死个人咧。 就在大伙议论的时候,就听啪啪的脆响传来,齐刷刷望过去,只见张撇子他老爹,正在那抽自个耳刮子呢,嘴里还念叨着: “早知道猴头儿这么值钱,过年的时候,俺说啥也舍不得拿它炖小鸡啊!” 周围的人赶紧把他拽住,再抽下去,脸都肿了。 等到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人们这才纷纷将目光投向刘青山,一双双眼睛都无比热切。 就是这娃子,去年领着大伙采山货,现在谁家的木耳蘑菇拿出来,不值个几百块? 这份儿眼光,这份儿见识,最关键还有这份儿对乡亲们的真心,难得呀。 有这样的领路人,想不过上好日子都难! “青山这娃子,仁义啊!” 拐子爷爷颤巍巍地站起来,手中的拐杖,使劲敲击着地面。 老爷子的话,也代表了所有村民的心声,大伙都一起随着点头。 搞得刘青山也激动起来:人心换人心,能得到乡亲们的认可,他所做的一切,就值了。 接下来,就开始讲解计划书,刘青山结合实际情况讲起来,可操作性更强,即便是没啥文化的张杆子,都表示听懂了,知道该咋干。 第二天吃过早饭,各家各户就都扛着麻袋,拎着面袋子,到队部这边集合。 袋子里面,装得都是蘑菇木耳之类的山货,他们夹皮沟,今天就准备去出售第一批山货。 袋子都过秤之后,由老板叔在袋子上标记好各家的姓名。 因为收购的时候,也是分等级的,各等级的价格也不同,所以不能掺和到一起。 足足装了一大卡车外加一小四轮,愣是还没装下。 主要是这些干货都比较轻,而且还不抗压,所以比较占地方。 最后又套了两辆马车,这才把东西都拉走。 村委会的老三位再加上刘青山,还领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当装卸工,浩浩荡荡,直奔公社。 去年夏秋采收的山货,正常应该也由合作社统一分配的。 不过考虑到那时候还没有人大批收购,不知道前景如何,最后还是各家归各家,反正也差不多。 后面的马车太慢,就在供销社大门口聚齐,然后一起进院。 供销社的大门没开,车辆进不去,所以大伙先拎着几袋子比较贵重的猴头先进去了。 虽然昨天各个大队才开完动员会,但是已经有一些村民,拎着家里的一些存货来这里出售,也算是探探路吧。 只是他们没有大规模的采集,都是三斤二斤的,留着自个家吃的,现在拿出来卖。 供销社后院是一遛大房子,全是仓库,临时的收购点就设在一个大仓库前。 按照县里的要求,是多个部门联合进行收购,所以土产部门也派来两位有经验的老师傅掌眼,毕竟收购山货,也需要懂行的人。 还有两名年轻些的工作人员,在老师傅验货定等之后,负责给称重。 山货都不多,所以就用盘子秤,旁边一台大磅秤,根本派不上用场。 称完重量,旁边有人负责开票,最后再去领钱。 等刘青山他们来到的时候,发现正有五六个村民,乐呵呵地排队等候。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喜滋滋地拎着个面袋子,还跟旁边熟络的人聊天:“多亏我去年秋天勤快勤快,采了两茬木耳。” 说话间就轮到他了,一共三斤多干木耳,品质也是一等品,换了将近五十块钱,把老汉乐得合不拢嘴。 旁边的人也嘴里恭维着:“丁老汉,发财啦,一会请客!” 老汉也乐得山羊胡子直翘:“没说的,俺这就去买一盒过滤嘴,大伙都尝尝。” 转身刚要去供销社买烟,结果瞧见了老支书,立刻打起招呼: “张老哥,你们夹皮沟守着馒头山,也来卖山货啊?” 老支书点点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小丁抽一根。” 顺手给另外几个人还有工作人员都撒了一圈,大伙点烟抽了一口,立刻惊道:“这烟咋还冒凉风儿呢?” 老支书则抽起小烟袋:“小鬼子的烟,抽不惯,还是咱们这旱烟抽着得劲。” 啥,外国烟? 大伙都用古怪的眼神瞧着老支书,旁边的刘青山想笑,这烟还是他从县里给老支书带回来的呢。 也不知道支书爷爷是真抽不惯,还是在这显摆? 一边抽着烟,丁老汉一边跟老支书闲聊:“老张啊,听说你们夹皮沟去年干的不错,又是扣大棚又是养猪的,都成千元村了?” 旁边也有人插话:“可不是,我们村里的支书和队长从夹皮沟取经回来,今年也张罗着养猪和扣大棚呢。” 排在前面的一个人跟老支书谦让:“要不你们先卖山货吧,我家就是公社的,不急,你们是走着来的吧,道儿挺远呢。” 老支书笑呵呵地摆摆手:“你先来吧,我们的山货有点多,耽误工夫。” 那人瞧瞧刘青山他们几个人手中的袋子,心里琢磨:好像也没多少啊? 卖完山货的,也不着急走,都在这热切地谈论着,畅想着今年的山货收入,只要勤跑跑山,弄个一两百块,应该还是很轻松的。 终于快轮到夹皮沟了,张队长就跟一名工作人员说:“俺们的车都在外面呢,能不能把大门打开?” 用马车拉来的,那肯定不少吧? 工作人员也不敢怠慢,找来钥匙,把大门打开,果然先赶进来两辆马车,然后突突突的,车老板子开着小四轮也跟在后面。 最后,当张连娣开着大解放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人瞧得眼睛都直了。 那位丁老汉咽了好几口吐沫,这才说道:“老,老张啊,你们这是弄了多少山货啊?” 老支书又吧嗒了一口小烟袋:“没整多少,都是干蘑菇和木耳啥的,去年开春都忙着种地了,没采山野菜。” 这还是没多少? 大伙瞧着车上卸下来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差距咋就这么大涅? 不仅是他们,就连那些工作人员,都愣在那里。 他们也万万想不到:开张第一天,就来了大买卖。 “师傅,验等吧。” 刘青山轻声提醒了一下那两位老师傅。 “啊,对,抓紧时间验等,这下估计要忙一阵子啦。” 两位老师傅回过神,开始认真看货。 车老板子则拿着小本子,在旁边给各家各户记录。 足足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这一批山货收完。 在这个过程中,又陆陆续续来了几十个卖山货的,也都满眼艳羡地瞧着,嘴里还不停打听着。 等到算完账,这些山货,一共卖了将近一万五千多块钱。 供销社院子里,一下子就炸锅了,不少人眼睛都红了:一万五啊! “厉害,还是你们夹皮沟厉害!” 丁老汉 竖起大拇指,心里彻底服气,他们丁家沟就在大山里边,可惜却没有这个眼光。 旁边也有人赞叹:“夹皮沟是真有高人啊,看得长远,该着人家发财。” 夹皮沟来的这批人,都把目光投向刘青山,心里满满都是自豪:这就是俺们夹皮沟的高人! 刘青山倒是不想夹皮沟太出风头,于是笑着跟大伙说道: “其实也没啥,今年县里敞开了收山货,大伙今年卖的山货,肯定比俺们还多。” 这话中听,大伙都乐呵呵的,刚刚冒出来的嫉妒之心,也全都消散,剩下的,只有对未来美好的希望。 又聊了几句,夹皮沟的人就簇拥着车老板子,去会计室算账。 老板叔手里掐着一大把票据,昂首挺胸走在中间,张队长嘴里还一个劲叮嘱: “老板子,把条子都攥紧喽,别叫大风给刮跑喽。” “把俺刮跑,都不能叫条子刮跑。” 老板叔摆出一副要钱不要命的架势,逗得大家呵呵直笑,脸上的笑容,那是真开心。 可是到了财会室之后,却有点尴尬:人家没想到第一天收购,就来了这么一笔大生意,所以准备的现金不够用。 供销社主任都来了,跟老支书打商量:“老张书记,要不条子先放你们手里,反正山野菜也快下来了,到时候一块算咋样?” 老支书一听就瞪起眼睛:“打白条啊,那可不行!”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七章 菌中之王 打白条也算是当时的时代特色之一,尤其是农民,手里的白条子最多。 去粮库卖粮给打白条,去糖厂卖甜菜给打白条,去亚麻厂卖亚麻给打白条,去收购站卖猪,搞不好都会拿张白条回来。 然后还得费劲巴力的,托人走关系,把手里的白条子兑换成现金。 所以老支书一瞧供销社主任要来这一套,当然不同意。 其实这个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县里这些山野菜的收购点,全都是现金充足,概不赊账的。 没法子,主任只能跑了一趟信用社,把钱取出来,给他们支付。 在老支书这些老一辈人的观念里,钱嘛,还是落袋为安,装进自己的口袋,才属于自己的。 于是人们都坐上大解放,兴冲冲地往回走。 “我这车上也能坐人呢!” 车老板子嘴里嚷嚷着,可是他那个小四轮颠颠哒哒的,有大解放谁坐它呀。 还真别说,也有人给他面子,只见刘青山乐呵呵地朝他的小四轮奔过来,乐得老板叔眉开眼笑: “青山,快点上来,坐翅膀上,咱爷俩还能唠唠嗑。” 刘青山朝他后面指了指:“老板叔,俺坐马车。” 说话间就越过小四轮,跳到大马车上,盘腿往中间一座,身子随着车板微微起伏,还怪舒服的。 这辆马车是张撇子他老爹家的,见状把大鞭子甩得嘎嘎响: “老板子,没人稀罕你那铁玩意,你还是换回鞭杆子吧?” 回应他的,是小四轮突突突的声响,眨眼间就跑没影。 刘青山坐在马车上东张西望,倒不是他喜欢坐马车,而是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路况,琢磨着修路的事。 从夹皮沟到公社,十多里的道路,全是泥路,一下雨就踹大酱,根本没个走。 要想富,先修路,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随着夹皮沟的产业越来越多,与外界的联系越来越密切,没有一条好路,实在太不方便。 可是以夹皮沟现在的实力,还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修路。 最好能跟公社政府商量商量,哪管先修一条沙石路呢。 实在不行,他们夹皮沟自己出人力,上面只要负责修路用的机器和土石就成。 正琢磨着呢,前面是一溜王八坑,刘青山干脆就从马车上跳下来,跟在后面慢慢溜达。 吃了几口灰,他干脆一溜烟跑到马车前面。 这条路,他再熟悉不过,从小学到初中,走了好几年,说得夸张点,路旁的一草一木,他都认识。 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草木萌发,望过去,满眼都是嫩绿或者嫩黄的颜色,呼吸间,都是草木的清香。 道路两旁的顺水沟,是去年新挖的,土质十分疏松,刘青山瞧着土里冒出来的婆婆丁芽子,不由得眼睛一亮。 朝马车上的张撇子他爹要了一把刀头,准备挖点嫩婆婆丁,这种土质长出来的婆婆丁,下面的白儿非常深,当然就更加鲜嫩。 一刀下去,结果还是把婆婆丁给割散了,拽出来叶子瞧瞧,都快一拃长了,竟然还没挖到根儿呢。 再下刀的时候,又加了点力道,整个刀头都没进土里,这才把婆婆丁完整地挖出来,下面一大截全是白儿,瞧着真招人稀罕。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戴小筐,这时候也没有塑料袋啥的。 这时候,张撇子他爹也停下车,叫辕马在道边随意吃草,跟赶着另一辆马车的大张罗,一起也凑上来。 “这嘎达的婆婆丁真好。”大张罗也找了一把刀开挖。 同样没啥装的,他就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往帽兜里装,也不怕婆婆丁的浆液粘到帽子上。 张撇子他爹则蹲在地上抽着旱烟,还不停指指点点的,把发现的婆婆丁指给那两个人。 “这啥玩意,长得麻麻赖赖的?” 他忽然发现了新奇的玩意,用脚踢了一下,结果轻轻一扒拉就掉了。 大张罗就在他旁边,顺手捡起来,放在眼前打量着: “以前也见过,就是不知道叫啥,一股怪味,瞅着还疙疙瘩瘩跟长癞似的,肯定不是啥好玩意。” 说完随手一扔,正好骨碌到刘青山脚边,被他捡起来,拿在手上一瞧,嘴里立刻欢呼一声: “羊肚菌!” 然后他连忙询问:“张罗叔,这玩意在哪发现的,多不多?” 大张罗指指沟边子的草丛:“就这里面,一堆堆的, 好像不少,青山,你刚才说这是啥玩意,羊肚子啥?” “张罗叔,是羊肚菌,绝对的好东西,菌中之王!” 刘青山往沟边挪了几步,果然在草丛中,看到了几簇黄褐色的菌类。 形状长得有点怪,最下面是一个小短柄,上面顶着一个卵形的菌盖。 菌盖表面布满褶皱,看上去可不是麻麻赖赖的。 因为是从土里钻出来的,有些褶皱里还沾着土,叫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厌恶感。 可就是这种野生的羊肚菌,放到几十年后,干品的价格,一斤最少也值几千块。 大张罗又掰下来一个,仔细打量:“嗯,还真有点像是羊肚子,不知道味道咋样?” 一边说着,他一边就放在嘴边,直接咬了一口。 “这啥味啊,啊呸,呸,牙碜死了。” 大张罗苦着脸,把嘴里的残渣都吐到地上,只觉得满嘴都是土腥味,简直难吃死了。 就这也敢叫菌类之王,啊呸! 刘青山就看着他笑:“张罗叔,羊肚菌不是这么吃的,鲜食要打个水焯,最好是晒干之后再泡发。” 羊肚菌是大素,最好和大荤搭配,比如用它来炖排骨,炖小鸡之类的,味道都十分鲜美。 当然,有些人吃不惯这种味道,但是欧美人特别喜欢。 至于原因嘛,这就涉及到另外一种被欧美人奉为神物的的菌类——松露。 在某些味道方面,羊肚菌和松露相近。 松露那都是论克卖的,价比黄金;羊肚菌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是也价格不菲, 所以刘青山脸上的笑容,才会显得那么灿烂。 大张罗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残渣吐干净,可还是觉得嘴里一股子怪味。 他索性撸了一根婆婆丁的根子,把外皮撸掉,剩下里面白嫩嫩的根须,放在嘴里嚼了一阵。 苦得他直咧嘴,不过总算是冲淡了那股子怪味,感觉舒服多了,嘴里又开始闲不住: “青山啊,你说这玩意值钱,可是昨天你念叨的收购名单上,好像没有叫羊肚子菌的?” 刘青山也回想一下,还真没有,不知道是岛国那边不喜欢,还是认为他们这里不出产羊肚菌。 于是他笑道:“小鬼子要是不收的话,咱们就卖给欧美人,听说法国人最喜欢吃这个。” 大张罗一个劲摇头:“这老外的口味,还真够独特的。” 既然发现了羊肚菌这种好东西,那当然不能放过,它们的采摘期比较短,要是过性了,就会散发一股子腐烂的气味,十分难闻。 这里羊肚菌比较多的缘故,可能是路两边的泥土去年都新翻过,这种情况最适宜羊肚菌生长。 在他们这边,春季大致可以采两茬羊肚菌,等到了秋季,还可以再采一茬。 就是羊肚菌中间是空心的,轻飘飘的没啥份量,晒成干品,就更轻了。 回到村里之后,刘青山就把这个消息告诉老支书和张队长。 张队长也有点棘手:现在各家都忙着种地呢,其它几个劳动组,也都需要人手,还真抽不出来闲人。 刘青山瞧了一眼日历,就有了主意: “明天正好是星期天,俺组织孩子们采羊肚菌,到时候合作社出几辆马车,来回拉人拉货就成。” “小娃子们能成吗?” 张队长有点担心。 刘青山不以为然地说道:“采这玩意,比挖婆婆丁还省劲儿呢。” 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到学校跟杨红缨说一声,告诉娃子们明天早上七点到学校集合,带上水壶。 至于那些在公社上高年级和初中的,孩子们回家一说,就应该全都知道了。 刘青山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明天参加劳动的,全都有奖励!” “青山哥,啥奖励,是不是又吃野猪肉?” 二牤子一听就激动起来。 “暂时保密。”刘青山故意逗了孩子们一句,然后学校放学,他就领着老四老五回家。 家里的午饭也快要做好了,刘青山把带回来的婆婆丁交给奶奶清洗,他则把一帽兜羊肚菌,小心地放进水盆里,开始清洗。 羊肚菌比较娇嫩,必须轻拿轻放,因为褶皱里面沾着泥土,所以清洗起来是个大麻烦。 而且还不能搓不能揉的,只能用手在水盆子里,顺着一个方向轻轻搅动。 羊肚菌随着一起旋转,慢慢就把褶皱里面的泥土甩出来。 换了好几盆子水,清洗完之后,水底再没有细小的泥灰,这才算是清洗干净。 稍稍在沸水里烫一下,打个水焯,捞出来过凉,一切两半,然后鸡蛋炒羊肚菌。 上桌之外,卖相倒是挺好,金灿灿的鸡蛋,配上半圆形的羊肚菌。 天然的羊肚菌,颜色也不那么发黑发暗,而是呈现出微微透明的棕黄色。 “大家都尝尝,这东西叫羊肚菌,很滋补的。” 刘青山嘴里介绍着,这样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当然把王教授和他的学生们也都喊来尝尝鲜。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秘密武器 大伙便纷纷开始伸过来筷子,他们对刘青山的话,还都是很信服的。 昨天的水老瘪,就是最好的例子,看着挺吓人的,味道却是极好。 这个什么羊肚子菌的,瞧着外表皱皱巴巴的,大概应该和水老瘪是一个道理。 魏铁柱夹了半拉羊肚菌,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就皱起眉头,想吐出来又实在不雅,只有强忍着咽下去,忍不住抱怨: “唉呀妈呀,这啥味儿啊?” 张海洋吃了一块之后,确实眼睛一亮:“好吃好吃,很独特的味道,我想想,应该怎么形容呢?” 其他人都尝了尝,也都各有好恶,羊肚菌这种食物就是这个特色:喜欢这味道的能爱死,不喜欢的保管能吃吐。 看着苦苦思索的张海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羊肚菌的味道,刘青山就乐呵呵地说:“是不是带着泥土的芬芳?” “对!” 张海洋使劲拍了下巴掌,然后又夹起一块羊肚菌,送进嘴里细细品尝,还不停地点着脑瓜。 旁边挨着的魏铁柱则嘟囔一句:“啥泥土的芬芳啊,根本就是土腥味好不好。” 第二天一早,夹皮沟采摘山野菜的序幕,正式拉开。 四辆大马车,拉着夹皮沟几乎所有的娃子,迎着朝阳,呱嗒呱嗒地踏上征途。 车上挤满了五岁到十五岁的娃子,叽叽喳喳的,比路旁树上的小鸟,还要欢实。 娃子们当然有理由高兴,昨天下午,家里又发了不少钱呢。 平均下来,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四五百块入账,村里又有不少家,张罗着要买电视呢。 刘青山家里分到的钱最多,差不多将近一千块。 这个倒不是他们家采的山货多,算起来应该是最少的,因为大部分采回来的蘑菇木耳,都叫他给做成菜吃了。 这笔钱,绝大部分都归哑巴爷爷,因为他在山里转悠,采的猴头儿最多,这个也最值钱。 钱是暂时不用给师父的,刘青山专门有个小账本,又给师父名下记了一笔。 正因为发钱的缘故,所以小孩子们也跟着高兴。 关关关! 路旁的树林和草丛里,传来公野鸡的鸣叫声。 刘青山也坐在马车上,耳边似乎回想起赵老师那深情而舒缓的声音: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的交配季节 马车一直走到和公社主路相接的岔路口,这才停下车子,准备一路往回采。 十多里地呢,估计够忙活一小天的了。 在杨红缨的组织下,童子军在道上列队,先由刘青山进行训话。 刘青山手里拿着几只羊肚菌,开始给娃子们介绍: “这叫羊肚菌,采摘的时候,一定要轻拿轻放,别把表面的褶子弄破了,影响品相,都明白吗?” “明白!” 回答他的,是响亮的声音。 不过也有举手的,刘青山就朝二牤子一指:“你有啥问题?” “青山哥,啥叫品相,是对象吗?” 二牤子要不是一本正经地说着,刘青山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捣乱。 周围的小娃子们一阵哄笑,刘青山挥了一下胳膊: “品相就是外观,就像二牤子你,脖子要是跟黑车轴似的,谁还会喜欢你?” 二牤子缩缩脖子,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自从杨红缨当上村小的老师兼校长之后,这些娃子们都变得干净不少。 刘青山就继续给他们讲注意事项: “采羊肚菌的时候,像这种时间太长的,过了采摘期,咱们就不要采了,也不要破坏,让它们自然繁殖。” 这个道理,娃子们都懂,四虎子插话道:“青山哥,就跟采蘑菇一个道理呗,那些都耍圈的蘑菇,里面肯定有蛆,就不能采了。” 对,刘青山点点头,山里孩子都有这方面的经验。 于是他继续说道:“还有这种小的,还没长大,也不要急着采下来,采大放小,采十留一,咱们要是一次性都采光了,下次就不长啦,都明白这个道理吧?” “明白!” 娃子们又是齐刷刷地吼了一嗓子,然后狗剩子就笑嘻嘻地问:“青山哥,你给俺们准备啥好东西,是不是该拿出来了?” 敢情还惦记着这个呢。 刘青山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声:“不行,等中午的,下面开始分 组干活。” 给娃子们分好组,基本上是俩人一伙,一个拎筐,一个负责采摘;腻了就换换。 采羊肚菌,根本就不用费力,轻轻用手一掰就下来了,把根部的泥土清理干净,慢慢放进筐里。 小娃子们眼尖手快,干这活儿最合适,比大人都快。 刘青山溜达一阵,指导一番,看到娃子们都能上手,就带着几个样品,去了供销社。 还是昨天的收购仓库和那班人马,刘青山上去招呼一声,这些人也都认得他,很是熟络的样子,毕竟以后也是大主顾嘛。 刘青山就把羊肚菌拿出来,两个老师傅倒是认识,其中一个摇头说: “羊肚菌这东西收购目录上没有啊,我们可不敢收。” 全程参与谈判的刘青山当然清楚这个,笑笑说: “就是叫你们问问上面,看能不能把羊肚菌添加进去,这东西咱们这边好像还不少。” 旁边有几个来卖山货的人也围上来,其中几个都跟着点头说: “原来这玩意叫羊肚菌啊,俺们那边道边和林子里真有不少,瞧着样子怪怪的,大伙都以为有毒呢。” 这话倒是不假,即便是老跑山的,也不敢说能把山里的菌类认全。 遇到不认识的,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采,至于尝尝味道之类,借几个胆子也不敢,有毒的蘑菇多了去,那是真能吃死人的。 一名老师傅点头答应:“这样倒是没问题,我们今天就上报县里,要是人家肯收购的话,大伙又能多一条财路。” 刘青山也道了谢,这时候的人,大多还是认真负责的。 不过以他对那位藤田正一的了解,添加收购目录的事儿,估计够呛,那家伙估计都快气疯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就算最后外商不收,那俺们夹皮沟也收,师傅,这事就麻烦你帮着俺们宣传一下吧。” 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几盒烟,分发给这几位工作人员。 看到红色烟盒上的那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几个工作人员立刻不淡定了。 牡丹烟,高级货啊,一盒五毛多,而且属于甲级烟,平时市面上很少见的。 这两年,当地流行一句顺口溜:省中华,县牡丹,普通群众迎春烟。 这种好烟可舍不得抽,都赶紧塞进衣兜里。 刘青山见状,又拆开一包,给在场的人都散了一圈,烟盒里就剩下根儿,被他放到磅秤的横梁上边。 那些来卖山货的农民,也美滋滋地吧嗒着香烟,嘴里还跟刘青山拉话: “小伙子,你说话算数不,你们夹皮沟真收那种羊肚菌?” 旁边还有人帮着刘青山作证:“人家小伙子大气,牡丹烟随便撒,你说人家说话算不算数?” 那人点点头,还真认可了同伴的说法。 老师傅似乎觉得有点故意不去,啥也没干就收了人家一包烟,于是问道: “那收购的价格咋定啊,总得有个价格,我们也好帮着宣传。” 这个还真不好定,没有先例,刘青山也斟酌一番,这才说道:“那就跟黑木耳一个价吧,您看咋样?” 哇! 周围那十几个卖山货的,嘴里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叹。 估计此刻他们望向刘青山的目光都满是小星星,就跟看到财神爷似的。 黑木耳的价格,他们都是知道的,一斤十五块左右。 而黑木耳可不好采,得钻大山才行,采起来还费事费力。 这种羊肚菌可不同,山坡上阳沟边都有,采摘起来也轻松,这不是就相当于从地上捡钱吗? 那个老师傅也微微摇头:“价格好像贵了点吧?” 刘青山不由得眨眨眼睛:这个真不贵呀,羊肚菌的价格,现在是什么行情不知道,在几十年后,那可是黑木耳的好几十倍呢。 另外一个老师傅也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不错,有心提点:“不如就参照榛蘑的价格好了,每斤十块左右。” “这个是不是有点低?” 刘青山犹豫了下。 “不低了不低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十几名卖山货的村民,都跟着帮腔,在他们看来确实不是稀罕物,可是真正能出产这东西的地方,又有多少呢? 他们的眼界,通常都只停留在自己熟悉的一亩三分地上。 那行,刘青山点点头,然后又跟老师傅说道:“如果县里不收的话,那么俺们夹皮沟肯定收购。” “到时候每斤给你们收购点提交一些手续费,再给你们交一笔收购资金,这些问题,等以后咱们在慢慢商量。” 大致做了一个约定之后,刘青山就准备离开,结果又被那十 几位卖山货的人给围住,询问了好一阵。 他们主要是担心到时候,夹皮沟不收的话,他们就白忙活了,毕竟采收晾晒啥的,还是很耽误工夫的。 刘青山最后就差起誓发愿了,这才被大伙放行,然后这些人也都一哄而散,抓紧时间回去采羊肚菌。 现在其它种类的山野菜,还没进入采收旺季,正好有时间。 刘青山则在供销社买了二斤糖块,用黄纸包着,外面系上纸绳,拎在手上,溜达回去。 过了岔路口,又走出去二里多地,才看到采收大部队,这些小娃娃,速度还真快。 “都先歇歇,喝点水,吃糖喽!” 刘青山吆喝一声,道两边的娃子们立刻就蜂拥过来。 把纸包交给年龄稍大一些的虎子和狗剩子,叫他们给小朋友挨个发糖。 这两个也是会来事的,先给老四老五发完,这才轮到别的娃子。 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分到四五块糖,就连赶车的大人也有。 嘴里含着甜丝丝的糖块,刚才那一点点疲劳,也都随之消散。 “青山哥,这就是你的秘密奖励啊,真甜。” 二牤子一边使劲吧唧着嘴,一边乐呵呵地说着。 刘青山撇撇嘴:“这个只是普通奖励,好戏还在后头呢。” 娃子们都高兴坏了:还有比糖更好的奖励,莫不是真能再吃上一回野猪肉吧? 嘴里含着糖块,干起活来也更有动力,等到接近中午的时候,已经采完一多半,距离夹皮沟,只剩下约莫四五里的样子。 至于收获,也是不小,四辆大马车,差不多都装满了。 当然,因为担心压坏,所以摞得并不高。 可能是新翻动过泥土的缘故,这里的羊肚菌长得十分密集,发现一簇,最少就是个,多的更是有十多个。 刘青山估摸着,加在一起,应该能有六七百斤。 今天来干活的娃子,差不多五十人,也就是说,基本上平均每人采了十多斤呢。 “走,先回家吃饭,剩下的下午再采。” 刘青山吆喝一声,准备收工。 小老四也扯着小嗓子喊了一声:“别忘了都去我家领取奖励呦!” 几里地,娃子们一撒欢就到家了,马车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免得把车里拉着的羊肚菌都颠哒坏喽。 在刘青山家大门外,聚集了好几十名小娃娃,一个个都吸溜着鼻子,嘴里叽叽喳喳地嚷嚷着。 “好香,这味儿真香!” “闻着比俺家炖肉还香。” 刘青山站在当院的大口大锅前,掀开锅盖,里面是一百多个茶叶蛋。 早上出发之前煮上的,正好煮四个多小时,是煮茶叶蛋的最佳时间。 茶叶蛋这东西,别说他们这个小山村,目前就算是碧水县,都还没传过来呢。 刘金凤帮着发茶叶蛋,小娃子们每人两个,鸡蛋还热乎呢。 有性子急的,直接就剥开全是小碎片的外皮,整个塞进嘴里。 第一次吃茶叶蛋的人,都会被它那独特的滋味所折服,更不要说这些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肉的农村娃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娃娃嚷了一句:“妈呀,真比肉还香!” 他们现在彻底服气了:青山哥的秘密武器,果然厉害!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燕归来(三更求月票) “大姐,快点也给我发两个茶叶蛋呀!” 小老四排在队伍的中间,急得直跳脚,干了一上午的活儿,还真饿了,尤其是看到别的小朋友都开吃,并且还使劲吧唧嘴之后。 刘金凤也忍住笑:“老四老五,你们的在屋里呢,都给你们留啦。” 小老四却使劲晃着天线辫子:“不嘛,这是我劳动应得的!” 你说的好有道理,刘青山也觉得老四这种精神值得鼓励,付出劳动,就应该有收获,于是也帮忙分茶叶蛋。 很快就分完了,最快的都吃完一个,至于剩下那一枚,肯定是舍不得吃的。 等娃子们都散了,刘金凤也从锅里捞出来一个茶叶蛋,忙活了这么久,她还没尝尝呢。 咬了一口弹性十足的蛋清,刘金凤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只感觉满嘴都是茶叶的清香,还有其它调味料混合出来的香味,真的一点不比肉差。 早晨刘青山出门的时候,就把茶叶蛋下锅,并叫大姐帮着照看。 其实也就是用勺子背儿把鸡蛋壳敲碎,然后隔三差五地往灶坑里添点柴火。 想不到的是,就这么煮出来的茶叶蛋,味道竟然这么好。 “好吃,要是煮茶叶蛋卖的话,肯定受欢迎。” 刘金凤吃了一枚茶叶蛋,嘴里也开始夸奖弟弟。 “那是,如果在城市的车站附近卖茶叶蛋,没准都能卖出一个万元户来。” 刘青山记得后来流行的一句话: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在某一阶段,这句话还真能反应当时的社会现状。 老四则一口气吃了俩茶叶蛋,还有点意犹未尽。 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来一个的时候,就听山杏忽然一声欢呼: “呀,咱们家的小燕子回来啦!” 听她这么一说,大伙这才注意到,用铁丝拉成的晾衣绳上面,果然多了一对燕子。 它们正用小嘴梳理着羽毛,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飞回来的。 刘青山摸摸山杏的西瓜头:“还是咱们家山杏最细心。” 夸得山杏有点不好意思,而小老四也仰着小脑瓜仔细瞧,瞧着瞧着,也是欢呼一声: “哇,又来了一对燕子,在咱们家房檐底下垒窝啦!” 她这一嗓子,把奶奶和林芝都给招了出来,笑眯眯地站在院子里。 按照当地农村的说法:燕子是吉祥鸟,它们也不是谁家屋檐下都垒窝的,挑选的都是和睦幸福的人家。 所以说,谁家有燕子垒窝,都被视作好兆头。 就算家里养猫的,也都把自家的猫给训得老老实实的,不敢去祸害燕子。 家里的小娃娃,也早早就被大人警告,不能伤害燕子,什么捅燕窝瞎眼之类的。 正因为如此,燕子才能和人类一起和谐共处。 这时候,杨红缨也洗漱完,从爷爷家里来到这院,看到燕子垒巢,也瞧得出神。 只见两只燕子飞来飞去的,嘴里叼着小泥球,泥球里面,还裹着一根细小的草棍。 可别看这小草棍,能增加燕窝的拉力,更加结实耐用。 人们在抹泥墙的时候,泥里都要掺上麦鱼子或者碎草,很可能就是跟燕子学来的。 一个个的小泥球,被小燕子粘到墙上,慢慢就垒成一个小碗形状的燕窝,然后就可以在里面生儿育女。 这燕窝,就是它们的家。 “小燕子好辛苦。” 小老四嘴里念叨着。 “它们自己建造的这个家,一定很温暖。” 杨红缨似乎有感而发。 刘金凤则捅捅身旁的高文学:“咱们也该盖房子啦。” 高文学是把小火抱出来晒太阳的,听了妻子的话,也使劲点点头。 刘青山嘴里也轻声吟唱着:“燕燕于飞,之子于归” 杨红缨听了一愣,这是诗经里面的句子,想不到三凤还懂这个。 “小瞧人不是,燕子之所以受人们的喜爱,是因为在古代,人们把它们当成自家出嫁的女儿。” 刘青山瞧出来老姐眼神儿里面的含义,于是就准备好好讲讲: “燕子春天来,就像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你想想,自己的女儿,当然要好好对待了。” “原来是这样啊。” 小老四听得拍起巴掌,然后瞧瞧大姐刘金凤:“咦,大姐,你出嫁了怎么还在家里住呢 ?” 你个小鬼头,刘金凤笑着在她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 刘青山也朝着杨红缨笑:“老姐,将来你出嫁,再回家的时候,俺们也肯定好好招待你。” “三凤,你耳朵痒了是吧!” 杨红缨俏脸微红,作势要过来拧刘青山的耳朵。 刘青山连连摆手:“别闹别闹,别吓着小燕子,人家小燕子一瞧,这人家不好,整天鸡吵鹅斗的,咱们还是去别人家垒窝吧。” 虽然知道他是满嘴胡咧咧,但杨红缨还是停手,继续看燕子垒巢。 而小老四则又突发奇想:“这两只新垒窝的小燕子,是不是去年大燕子生的孩子呢?” 还真别说,其中一只,大概率还真是。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思路,有时候就是这么奇特。 得到表扬的小老四也眉开眼笑:“这燕子,就跟咱们家一样,有爷爷奶奶,将来孵出小燕子,就像小火,和和睦睦亲亲热热的一家人,嘻嘻。” 大伙听了,脸上都不觉露出微笑,这不正是他们每个人所希望的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剩下的茶叶蛋,也都一人尝了一个,大家都吵吵好吃。 母亲林芝更是笑眯眯地说:“等到五月节的时候,就煮茶叶蛋好了。” 下午,刘青山又领着娃子们,继续采摘羊肚菌。 上午采回来的这些,已经铺在场院里进行晾晒,像拐子爷爷三奶奶他们这些老人家,就在旁边守着。 阳光晒着,春风吹着,这种天然状态下,晾晒出来的食物,比那些用机器烘干的,吃起来肯定更好。 因为经过阳光的沐浴,晒出来的干菜是有灵魂的。 这个还真不是瞎掰,就拿蕨菜来说,在太阳底下晒干的,和在炕头上烘干的,差别绝对很大。 晒干的蕨菜,水发之后,吃起来还是很鲜嫩;炕头上烙干的,吃起来就比较柴。 有些事,就是这么神奇。 采摘大部队早早就收工,回到村里的时候,有几个小娃子还问呢:“青山哥,还有没有奖励了?” 刘青山就笑着揉揉他们的小脑瓜:“等下个星期天的。” 娃子们便欢呼一声,然后各自散去。 这种奖励,刘青山决定形成规矩:只要娃子们参加劳动,无论是植树还是采集,都要给点小小的奖励。 不就是茶叶蛋嘛,以后肯定最不缺的就是鸡蛋了。 刘青山他们回到家,就听屋檐下面唧唧喳喳的,吵成一片。 小老四眼尖,嘴里大叫一声:“燕子跟老家贼打起来啦!” 老家贼者,乃麻雀也。 因为麻雀喜欢在房山头的苫房草里絮窝,看见人就贼头贼脑地飞走,所以被称作老家贼。 这好好的咋打起来了? 刘青山倒是没偏没向,都是鸟类,不能因为老家贼名声不好就搞歧视嘛。 还是山杏平时留心,指着屋檐底下的燕窝说: “冬天的时候,我看到麻雀在燕窝里面住了。” 原来如此,大伙很快就想明白:老家贼自己不会垒窝,冬天燕子飞走,它们就霸占了燕窝。 现在燕子回来了,估计老家贼还想继续占着燕窝,结果把小燕子给惹火了,这才爆发战争的。 这场战争,可以称之为“家园保卫战”。 包括刘青山在内,立刻都站到燕子一方。 本来嘛,是人家一口泥一口泥垒起来的家,叫你白住一个冬天,不收你房租就算够意思了。 老四老五更是大喊着,为小燕子助威。 实际上,燕子一方已经大占上风,把两只老家贼撵得屁滚尿流。 原因很简单,燕子的数量多啊。 它们是一种很团结的鸟类,不仅仅是刘青山家里这四只燕子,还有附近的十几只燕子,全都投入到战斗。 刘青山有一年就亲眼见过,一只鸟鹰飞到村里踅摸小鸡崽。 正好也是燕子的繁殖季节,结果全村的燕子都飞上半空,足有一二百只,把鸟鹰都给撵跑了。 老鹰都不行,老家贼就更白给,被燕子追着啄,有一只慌不择路,直接都从敞开的屋门飞进屋里。 然后就想要飞出去,扑扇着翅膀,在玻璃上撞来撞去的。 刘青山觉得老家贼也怪可怜的,把它抓在手里,到外面给放了。 这老家贼还不知好歹,用小嘴在刘青山手上使劲啄。 “你个没良心的,信不信把你扔灶坑里烤上。” 刘青山要真是原来的半大小子,肯定这么干,记忆中,冬天的时候,也没少跟大头和二彪子掏家雀。 这边冬天冷啊, 老家贼都钻到檩子上边,又背风又暖和。 等到晚上,拿着手电筒一照,家雀是鸟蒙眼,就把脑袋往后一缩,也不知道逃跑。 这时候就顺着木头梯子爬上去,俩手一捂,就把老家贼活捉。 摔死之后,就扔到炉子下面或者灶坑里烤,烤得糊巴的,一只小家雀,三个小伙伴分着吃。 那时候一年到头吃不到几回肉,烧个家雀吃,也能解解馋。 但是现在的刘青山,是肯定不会再干这种事情,只当成回忆,珍藏在记忆中就好。 一场家园保卫战,以燕子的获胜而告终,那两只老家贼也不知道飞哪去了。 估计这次是彻底留下心理阴影,以后看到剪刀尾巴的,都得绕着飞。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章 虎虎虎! 一场春雨之后,气温再次升高,采摘山野菜的黄金季节,终于到了。 清晨,刘青山进山之后,并没有返回,刚陪着师父吃过早饭,就看到六七十人的大部队,浩浩荡荡杀到山上。 夹皮沟除了老弱病残,以及其他几个劳动组的留守人员,剩下的几乎都来了。 刘青山甚至在人群之中,还瞧见了张杆子。 大伙身后都背着一个大背篓,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土篮子,脚上蹬着高帮的农田鞋,裤腿都用绑腿缠着。 不少人的绑腿上,还插着一把腿叉子,名字叫腿叉子,其实却是一把小刀,用来割山野菜的。 刘青山又强调了一下采摘的注意事项,这才开始分组,十人左右一组,每组分好一片林子,就直接开工。 都有老跑山的带队,山上的规矩都懂,不用太多费话。 分组采收是很有好处的,组内每个人,采摘的侧重点不同,尽量每个人采摘一种山野菜,这样回去之后,也省去了分拣的麻烦。 木刻楞这边,则留下几名妇女,准备这些人中午的伙食。 粮食蔬菜都是背过来的,中午在这对付一口,就能把往返的时间都省下来,提高效率。 哑巴爷爷领着刘青山,在各片儿林子之间,来回巡视。 山里的野牲口着实不少,安全方面必须重视。 虽然都是十多人一组,一般的野牲口见了这么多人,都会避让。 但是也保不齐有些愣头青,就像上次的大野猪一样,给人们带来麻烦。 林子里面已经郁郁葱葱,呈现出勃勃的生机,去年枯黄的草木还没有完全腐烂,今年的嫩芽嫩叶,已经迫不及待地钻出来。 新陈代谢,岁月轮回,大自然的脚步,永远都不会停歇。 有些早开的小花,已经悄然在地上绽放,蜜蜂蝴蝶这些小生灵,也仿佛一下子从地里冒出来,开始在花间追逐。 刘青山也背着个大背篓,紧跟在师父身后。 哑巴爷爷看似闲庭信步,可是刘青山全力以赴,才能勉强跟上师父的脚步。 来到一处山坡,远处,十几个人正在忙着采摘野菜,还有一阵阵歌声,随着微风飘送过来。 一听这嗓门,就是大张罗,有点破锣嗓子: “夜半三更盼天明,寒冬腊月盼春风。若要盼得红军来,岭上开遍映山红” 还真别说,唱的挺应景,因为在山坡上,远远望去,就能看到一丛丛盛开的山杜鹃。 杜鹃花,有的地方叫映山红,刘青山他们这边,则叫达达香。 吸了吸鼻子,刘青山都能嗅到空气中那淡淡的花香,一点也不浓烈,似乎若有若无,但偏偏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刘青山也忍不住凑到一丛达达香跟前,一朵朵深粉色的小花,花团锦簇,尽情绽放,似乎要把最美丽最旺盛的生命力,全都释放出来。 哑巴爷爷朝着徒弟比划一阵:达达香的根叶花都能入药。 这个刘青山还真不知道,他觉得,自己需要学的,还有太多太多。 或许森林这座大宝藏,他穷其一生,能入门就不错了。 一边迎着远处的队伍走去,刘青山还一边把遇到的野菜随手采摘下来。 这些山野菜,就藏在枯黄的草木之中,还真挺考验眼力的。 呀呀呀。 前面传来哑巴爷爷的呼唤声,刘青山连忙快步上前,原来是师父发现了一丛刺老芽。 光秃秃的杆子上,手指粗细,布满了细密的尖刺,而在顶端,则是新发的嫩芽。 嫩芽长出来十多公分,很是粗壮,显得胖嘟嘟的,绿意中微微泛着紫色。 这就是有着“山野菜之王”美称的刺老芽,也叫刺嫩芽。 老和嫩这看起来有点矛盾的词语,竟然用到同一种野菜身上,是不是感觉很奇怪? 其实一点不怪,看到这一棵刺老芽就明白了:下面的秆子光秃秃,毫无生机,所以叫刺老芽。 再看看最顶端的嫩芽,又粗又壮,显得十分鲜嫩,所以才叫刺嫩芽。 老的是杆茎,嫩的是芽,这就是刺老芽的独特魅力。 刘青山小心翼翼地掰下来几根刺嫩芽,有几株实在太高,两三米高的茎秆,实在够不到,只能放弃。 在他制定的手册里,是严谨折枝的。 哑巴爷爷也拎着个土篮子,里面已经铺了一层刺嫩芽,明显采摘得比徒弟快。 刘青山注意到,师父采 摘刺嫩芽很随便,似乎不怎么在乎那些尖刺。 除了高处的刺嫩芽之外,地面上野菜的种类就更加丰富:牛毛广,猴子腿儿,猫爪子,这些野菜,都在收购目录上。 或掐或是用腿叉子割下来,一把一把的,收获满满。 渐渐的就追上了前面的队伍,大张罗,张杆子等人,都在这支采山的队伍之中,可以听到他们边干活,嘴里还边闲扯。 张杆子最有意思,手上采着野菜,嘴里还念叨:“一分二分,三分五分,一角两角” “杆子你叨咕啥呢?”问话的是大张罗。 “嘿嘿,俺采黄瓜香呢,这玩意挺贵的,采一根儿就值一分钱。” 张杆子笑嘻嘻地说着,难怪干劲十足,原来把采山野菜当成捡钱了。 其实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可不是就相当于从地上捡钱吗? “你个财迷,还一角两角呢,俺先踹你两脚。” 大张罗嘴里笑骂。 张杆子就猛然觉得一股大力袭来,然后就跟个破面口袋似的摔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肩膀火辣辣的,不由气得大骂:“大张罗,你他娘的还真踹啊!” “不是俺,杆子你快跑,往俺们这边跑!” 大张罗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一个劲叫张杆子快跑。 张杆子晃晃有点发晕的脑袋,影影绰绰的,发现身侧好像蹿过去一个黑影,立刻怒了:“刚才肯定是你踹的,往哪跑!” 大张罗的声音又传过来:“杆子,虎虎虎!” “你才虎呢,你全家都虎。” 张杆子也确实气坏了,虎这个词儿,在当地还有一层含义,那就是比较缺心眼儿。 “杆子你个虎玩意,刚才扑你的是一只老虎,还不快点跑!” 大张罗急得直跺脚,不仅仅是他,赶过来的刘青山也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惊得他小心肝扑腾扑腾直跳。 那是一头真正的东北虎,身长将近两米,一身黑黄相间的花纹,看起来凶猛无比。 它刚才只是轻轻一扑,就把张杆子扑倒在地,然后这家伙就连窜带蹦的,从张杆子身上越过去,又向前跳跃了十几米的距离,回头张望。 还好这家伙刚才没下口,否则的话,一口咬下去,估计张杆子现在都断气了。 野生东北虎这种猛兽,真要是把你当成猎物,那肯定一招制敌,死死咬住猎物的喉咙,至死方休。 “老虎,哎呦妈呀!” 张杆子也终于瞧见了十几米之外的那个庞然巨兽,吓得俩腿发软,惨叫一声,直接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刚才还撸胳膊挽袖子的要跟人家拼命呢,结果一听是老虎,直接吓晕了。 那只东北虎则是很活跃,看到张杆子倒了,就又蹦跳着凑上去。 周围十几个人也都吓得心里直突突,一时间没了主意。 要是一起往上冲的话,真担心激怒这只东北虎,万一真给张杆子来一口,那可就真要了老命。 可是不冲,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东北虎伤人啊? “师父!” 刘青山也不知道该咋办,他也是第一次见野生的东北虎,跟后世在动物园看到的懒洋洋东北虎,似乎根本就是两个物种。 隔着几十米,都能感觉到东北虎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威压。 这才是真正的山林之王! 这种危急时刻,只能希望师父大展雄风,最好吓走东北虎,对双方来说,都有好处。 而且他和师父交流过,豆包山这边,根本就没有东北虎,老虎背那边,倒是有东北虎出没。 这山大王咋溜达到这边了呢? 听到刘青山的呼唤,哑巴爷爷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竖起手掌,叫身旁的徒弟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十几个人无比惊恐的目光中,那只东北虎跳到张杆子旁边,伸着壮硕的虎爪,飞速在张杆子后背上扒拉几下。 这个动作,大伙并不陌生,他们基本上家里都有猫,家里的狸花猫在和孩子玩耍的时候,基本上都喜欢用这个动作。 小花猫的小爪子这样抓挠,看了你只会觉得可爱。 可是这个动作,放到东北虎身上,你只会觉得可怕。 扒拉几下之后,东北虎庞大的身躯,又从张杆子身上一跃而过,还来回跳了几次。 刘青山也瞧得如坠云里雾里:这老虎咋回事,玩跳格子呢? 给他的感觉,这只老虎有点愣头愣脑的,好像并没有把张杆子当成猎物,而是当成一件玩具似的。 “哑哑哑!” 哑巴爷爷嘴里忽然发出悠长的啸声,那只东北虎明显愣了 一下,然后毛茸茸的大脑袋拨浪了几下,便一溜烟钻进林子,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北沉香 呼! 众人顿时长出一口气,这才觉得两腿发软,脑子里面,一阵阵眩晕感传来,好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刘青山则朝张杆子奔去,还有几个人也一起跑过去,七手八脚把张杆子从地上拽起来。 检查一番,身上好像没啥伤,还真是万幸啊。 “杆子叔,你醒醒,醒醒。” 刘青山嘴里呼唤着,就见张杆子猛的睁开眼睛,四下张望一圈,然后咧着嘴哇哇大哭: 大伙也没人笑话他,换成是谁,肯定都吓得不轻,能哭就证明还没彻底吓傻,发泄一下就好了。 “师父,这只老虎咋感觉怪怪的?” 刘青山还是忍不住向哑巴爷爷询问。 哑巴爷爷笑着跟他比划,刘青山这才有点明白:这只东北虎,别看体型跟成年的东北虎差不多,其实却还是两岁左右的虎羔子。 应该是刚刚离开母虎,开始独立生活,之所以溜达到这边,是寻找属于自己的领地。 原来是一只小脑斧啊! 难怪愣头愣脑的,还这么活泼,伤害性也不强,就是在张杆子身上跳来跳去的,侮辱性比较大。 看看张杆子挺大个人,哭起来还没完,刘青山等人又开始劝他。 张杆子坐在地上,俩手使劲拍着大腿: “完喽,完犊子喽,老虎都不吃俺不咬俺,这不是说,俺一点人味儿都没有啦,俺还活着啥意思” 原来哭这个呢! 气得大张罗真想使劲踹这货几脚,不过瞧着张杆子那熊样,又实在下不去脚,只能嘴里愤愤地骂着: “刚才咋不叫老虎把你吃了呢!” 张杆子遭遇老虎,除了受到点惊吓,还有肩膀子上稍微有点红肿之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等到中午回到木刻楞吃午饭的时候,这货已经彻底缓过来,还坐在地上吹牛呢: “俺好歹也是跟东北虎练过摔跤的,虽然没摔过老虎,可是虽败犹荣,你们别人谁有这个胆量?” 这件事,估计够他吹下半辈子的了。 虽说没受伤,但是也给大伙提了个醒,采野菜的时候,都格外加了小心。 尤其是一组里面的十几个人,坚决不能独自行动,免得发生意外。 还有刘青山和哑巴爷爷,也加强了巡视,倒是没再看到那只东北虎,也不知道跑哪野去了。 众人把上午采摘的野菜,背到山下,用马车拉回夹皮沟。 留守村里的老人们,自然会负责晾晒或者腌制。 山上的午饭比较简单,就是煮了一锅野菜汤,贴了几锅大饼子,在山里面,能吃口热乎的就算不错了。 主菜就是一样:刺拐棒炒鸡蛋。 毕竟跋山涉水的,消耗比较大,没有肉食,只能吃点鸡蛋补充一下。 至于刺拐棒是啥东西,其实也是刺五加的一种,这月份刚长出来一簇簇的嫩叶。 采摘下来,稍稍打个水焯,用来凉拌或者炒鸡蛋,味道都非常鲜美,仅次于刺老芽,而且它们本来也都是一个科的,同属于五加科。 最好吃的做法,其实是做包子馅或者饺子馅,剁点猪肉,加入翠绿的刺拐棒嫩叶,简直就是绝配。 不过在山里就不要想,能用刺拐棒炒鸡蛋就很不错了。 另外还有刚刚采摘的黄瓜香,也凉拌了两大盆。 黄瓜香是当地的俗称,正规的叫法应该是“荚果蕨”,别名广东菜。 东北这边出产的野菜,名字叫广东菜,是不是有点怪,据说这种菜,广东人最喜欢吃,因而得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岛国那边的人也很喜欢吃,所以定价比普通的蕨菜还贵呢。 黄瓜香稍稍打个水焯之后,直接凉拌,味道非常鲜嫩,吃起来有一股淡淡的黄瓜清香,这个才是它名字的由来。 “这玩意老贵了,咱们吃了是不是有点白瞎啊?” 村民张老抠儿一边往嘴里夹着黄瓜香,一边还念叨着。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几位婶子大娘都跟着点头,也有随声附和的:“这吃得都是钱呐。” 张杆子听得不顺耳,嘴里反驳:“这么好的东西,咱们辛辛苦苦自个采的,咋就不能吃了?” 刘青山也点了点头:“杆子叔说的对,大伙该吃吃,不要有啥心理负担,以前这些东西卖不上高价的时候,咱们还不是照样吃。” 这些山野 菜,营养价值都非常高,就像是刺拐棒吧,刺五加跟人参是同科的植物,都属于五加科,你就说有没有营养吧? 刘青山还准备采回去点,叫母亲包饺子呢。 要是为了多卖俩钱,就一点都舍不得吃,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钱可以慢慢赚,身体要是熬坏了,那就啥机会都没有。 大伙最信刘青山,听他都这么说,自然放开心怀,也放开肚皮,一通大吃二喝,连饼子带菜,最后都吃个精光。 吃完饭,稍事休息,补充一下水分之后,各个采集小队继续出发。 哑巴爷爷也带着刘青山,加紧巡逻,一共驱赶了三个野猪家族,赶跑两只黑瞎子,外加惊走一只大猞猁。 这年月,山林里的野生动物都尚未绝迹,走着走着,冷不丁就会冒出来一只或者一群。 还好有哑巴爷爷坐镇,要不然的话,刘青山估计只有被这些野牲口撵的份儿,还想驱逐人家? 行走山林,要是没点本事,就等着被欺负吧。 其中有一头黑瞎子,还跟哑巴爷爷耍横,把一株大树拍得哗哗直摇晃。 结果被哑巴爷爷冲上去,一个大背跨就给扔出去,吓得这货爬起来就跑。 这些还只是体型比较大的c对人们能构成威胁的,至于其它小兽,那就多了去,也懒得搭理。 树上的松鼠,草丛里的野兔,偶尔跃起的狍子,惊飞的鸟雀 刘青山觉得,这些野生动物的存在,才叫这片山林,愈发显得生机勃勃。 后世也去过一些林区,虽然空气清新,草木葱茏,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有点死气沉沉,归根结底,还是缺少这些小生灵的缘故。 树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松鼠,并不怎么怕人,刘青山经过的时候,还看到松鼠立着两只小前爪,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萌萌的,说不出的可爱。 看着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刘青山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笑意,不由得童心忽起,忍不住想要逗逗它们。 于是他嘴里冷不丁的大吼一声:“把存粮统统交出来!” 惊得树上的松鼠一阵乱窜,这些小家伙,动作无比迅捷,瞧得眼睛都跟不上。 吧嗒,刘青山脑袋上被一枚松塔给砸了下,也不知道是松鼠故意扔的,还是在乱窜的时候弄掉的。 哑巴爷爷望着徒弟,满眼都是慈爱的笑意。 他还真的很少看到刘青山表现出顽皮的一面,现在的样子,才像是个少年嘛。 刘青山也想在地上摸几枚松塔,进行还击,结果意外发现,在一棵大树下面,躺着一根大鹿角。 他也顾不得和松鼠捣乱,喜滋滋地将鹿角捡起来,放在眼前欣赏。 鹿角入手沉甸甸的,应该是今年新脱下来的鹿角,表面十分光洁,要是年头多的,角上就会留下虫蚁蛀噬的痕迹。 他们这边,管这种已经完全骨质化的鹿角,叫做“干杈子”。 鹿茸则叫杈子,梅花鹿的鹿茸,则叫花杈子。 这个干杈子估计得有好几斤,上面七岔八岔的,分出来好几个分叉。 雄性梅花鹿的鹿角,起初都是每年分一个叉,一般长到五六个杈子,就不再多分了。 所以有经验的人,一瞧鹿角,基本上就能判定梅花鹿的年龄。 这鹿角是很好的装饰品,挂在墙上,绝对讲究,不过单只的话,就有点不伦不类了。 刘青山于是就在附近继续搜寻,希望能找到另外一只角。 他听师父讲过:梅花鹿在春天褪角的时候,通常会找一棵带杈的大树,就像眼前这棵,从根部就分出来两个大枝杈。 然后梅花鹿就会把鹿角伸到树杈中间,使劲一别,伴着咔嚓一声脆响,头顶的鹿角就会掉落。 这个过程可能会稍稍有些痛苦,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也是它们必须承受的。 鹿角是梅花鹿的防卫武器,褪去旧角,新茸还没长出来的这段时间,它们的自保能力大大下降,也是鹿群最危险的一段时间。 所以一般梅花鹿褪角,都会选择比较寂静安全的场所,而且每年都会在这里褪角。 偶尔有人运气好,就能发现这样的地方,那么就能收获很多干杈子,发一笔小财。 因为鹿角不仅仅能做装饰用,同样也是药材,虽然不如鹿茸贵重,但是土产公司也同样收干杈子。 最大的功用,就是熬制中药鹿角胶,是补气补血的良药。 刘青山在周围搜索好一阵,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在一棵大树的树杈子上,找到了另一支鹿角。 因为跟树杈子混在一起,所以要是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凑成一对儿,长短和分叉都非常对称,确定是一只梅花鹿所产无疑 。 刘青山当然乐得合不拢嘴,这东西无论是自家装饰,还是当礼物送人,都是能拿得出手的。 看到干杈子,他就不由得想起了鹿茸,不知道经常去家里蹭吃蹭喝的那群梅花鹿,里面的公鹿,能不能老老实实叫他们割茸。 想到这里,就跟着师父比划一番,哑巴爷爷却笑着摇摇头,照他的意思:时候未到。 就算硬逮住几只,割了鹿茸,估计以后都再也不会去了,也就永远失去机会。 这一点刘青山还是拎得清的,坚决不能为了眼前利益,前功尽弃,看样子今年是割不成鹿茸喽。 不过哑巴爷爷瞧见刘青山拿着一对干杈子,喜得眉开眼笑的,就跟他做了一个手势。 刘青山立刻满眼惊喜:“师父,你说这玩意山上有得是?” 哑巴爷爷笑呵呵地点点头。 “师父,那咱们现在就去,多弄几副回来!” 刘青山大喜,说完了才觉得不妥,讪讪道:“还是等忙完这个采收季,咱们爷俩再去吧。” 这边的林子都有东北虎出没了,虽说没有伤人,但是野生动物的心思,谁又能猜得透呢? 万一哪天心情不好,真咬伤几个咋整啊。 哑巴爷爷也欣慰地点点头,觉得这个弟子,还是能分得出轻重的。 于是爷俩继续巡逻,刘青山两个肩膀上,各自扛着一支干杈子,嘴里还哼哼着歌谣: “大王派俺来巡山啊,俺把山林转一转” 跟着师父,行走在山林中,刘青山整个身心,似乎都变得年轻起来。 他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享受这种生活。 就在他身心愉悦地跟随着师父,穿行在山林的时候,忽然脚下一绊,扑通一下,摔了个大马趴,两只大鹿角,也被甩了出去。 刘青山从地上爬起来,拍打一下身上沾着的松针和树叶,忍不住摸摸鼻子,嘴里嘟囔一声: “俺瞧瞧,是不是真有大师兄在捉弄俺这个巡山的小妖精,故意把俺绊个跟头,猴头,你有本事出来?” 大师兄什么的,当然不存在,哑巴爷爷伸手在地上轻轻一拽,便拽出来一根腐朽的木头。 是这根木头分出来的一个树杈,把刘青山绊了个跟头。 木头也被哑巴爷爷抗在肩膀上,看样子是准备带回木屋那边。 刘青山不觉有些奇怪:山里最不缺的就是烧火的木头了,这大老远扛回去值得吗? 哑巴爷爷大概是瞧出来徒弟的心思,就跟他比划了一番: 这样的木头叫松明,可能已经埋了几千年,里面富含油脂,用来当火把,最合适不过。 松明? 刘青山眨眨眼,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感觉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猛然间,他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松明,那不就是北沉香吗!” 前世刘青山就有个北沉香的手串,色如琥珀,晶莹剔透。 盘玩的时候,会散发出淡淡的松香,沁人心脾。 之所以叫北沉香,只不过是想沾沾沉香的光,真正的名字应该叫“琥珀木”,价值跟沉香当然没法比。 至于当地老百姓的称呼,则更加干脆,就像哑巴爷爷刚才比划的,简单明了,就叫“松明子”。 顾名思义,就是因为里面富含松脂,易于燃烧,最适合做成火把照明或者烧火。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六十六是个大坎儿(三更求月票) 哑巴爷爷要把这个扛回去,看样子也是准备这么用的。 可是刘青山舍不得啊,让师父把这块琥珀木放下,拿着小刀子,上去刮了几下。 琥珀木十分坚硬,只把表面附着的那一层泥土和腐殖质刮下去,里面露出美丽的棕红色。 油脂很好,纹路也很美,应该是大红松倒伏之后,在地下埋藏千年,油脂逐渐沉积而形成的琥珀木。 拿来烧火实在太白瞎了,刘青山觉得,还是扛回去做成手串,送给爷爷王教授和师父他们。 没事的时候,几位老爷子盘玩一下,起码可以清心明目,有益健康。 于是他跟师父比划说明了一下,哑巴爷爷边听边点头,也不甚在意。 本来嘛,在这个时代,人们的第一要务是填饱肚子,谁要是没啥事,整天拿着个手串把玩,那就会被视为不务正业。 等刘青山说完了,哑巴爷爷又乐呵呵地比划一阵,大致是说: 这玩意有都是,林子里有,还有小松江里面也有,谁也不拿这个当好东西,都烧火了。 刘青山也知道,埋在林子土里的叫琥珀木,而埋在江水里的,则叫浪木,造型千奇百怪,深受雕刻者的喜爱。 于是他把这块琥珀木和两只鹿角,一起送到木刻楞这边。 哑巴爷爷则从木屋的后面,吭哧吭哧地搬过来一个物件。 即便以师父的神力,搬起来都这么吃力,刘青山连忙上去搭把手。 嚯,好沉! 手臂上传来的巨大压力,叫他认识到这东西的重量,也认识到师父的真正力量。 要是把这东西叫他背着,结局肯定只有一个:直接压趴下。 这是一个巨大的树桩,高度有半米多的样子,上面的木头桩子的直径很粗,估计需要两个人合抱。 下面则是几根盘旋如虬龙的根须,整个树桩,竟是一块巨大的琥珀木,流露出古朴自然之意。 师徒二人合力,才把这个大树桩搬到屋前,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刘青山就觉得两只胳膊软绵绵的,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不过眼里却满满都是惊喜,不停地围着木桩打转,是越看越爱。 这要是好好打磨一下,就是一个天然的大茶几啊,或者说,当饭桌子都够用。 尤其是下面盘旋屈曲的三根主根,简直就像三条腿似的,把上面的木桩支撑起来。 周围还有几根小的根须,数了数,一共有八根,稍稍雕琢,就是八条盘龙啊。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刘青山现在满脑子就剩下一个词:天然去雕饰。 “正好要烧一锅开水,柴火不大够用呢,这块松明子这么大,青山你赶紧帮婶子劈了烧火。” 旁边传来一位婶子的声音,把刘青山给吓得一哆嗦,连忙张开双臂,把大树桩抱住。 可惜这个实在太大,勉强抱住一半:“婶子,这些松明子,以后可千万不要再烧了,咱们都留着,以后开个雕塑馆。” 尤其是松江浪木,那造型是真浪啊,现在可以先慢慢攒着,反正眼下也没人要的东西。 等到以后,浪木和琥珀木的价值被人们发现,正好在夹皮沟弄一个展览馆之类的,也算是一大特色。 那婶子不满地撇撇嘴:“这玩意有啥用,就是烧火的货啊。” 然后她找了几根朽木,塞到锅里,给大伙烧开水喝。 刘青山则跟着师父,巡视几圈,直到傍晚收工,这才随着大部队,一起背着野菜下山。 那块大琥珀木太重,只能以后慢慢再弄下山,只是把绊了他一个跟头的那一小块带回去,这个就够加工手串的了。 背篓里还插着两只鹿角,剩下的空间里,全塞满了刺拐棒的嫩叶。 等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当院里,老四老五正跟小曼还有几个女孩子在跳皮筋,看到刘青山,立刻扑上来。 刘青山抄起后面的两只鹿角,按在自己头上: “哞,顶小孩儿喽,哞——” 一帮小孩子叽叽喳喳的满院子跑,小老四一边跑还一边笑嘻嘻地说: “哥,大鹿鹿可不是像你这么叫的!” 刘青山轻轻用鹿角把二牤子扒拉了跟头,这家伙坐地上蹬腿,满脸不乐意:“干嘛不顶别人,非得顶俺?” 刘青山理直气壮:“谁叫你一个野小子,跟一群小丫蛋玩的。” 二牤子刚要哭,想想青山哥说的也有道理,就爬起来,帮他把身后的大背篓卸下来。 大姐刘金凤从屋里走出来,招呼刘青山洗脸吃饭,饭菜都在锅里给他热着呢。 看到这么多的刺拐棒,刘金凤也满脸欢喜:“正好明天早上蒸包子。” 母亲林芝也来到当院:“还是包饺子吧,给你爷包饺子,明天是你爷六十六岁的生日。” 刘青山也一拍大腿:“哎呀,差点给忙活忘了,六十六大寿,那得好好过。” 按照当地的风俗,老人六十六岁的生日,当儿女的,要给包六十六个饺子,而且必须一顿全吃光。 老年人胃口差,当然很少有人能吃完的,那怎么办呢? 当然有办法,那就缩小饺子的个头呗,全都包成很小很小的小饺子,一口能吃好几个的那种。 老人六十六岁的生日,之所以受到重视,因为当地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人到六十六,阎王要吃肉。 常用的还有一句: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所以六十六岁,七十三岁和八十四岁,都是大坎儿,必须好好庆祝一番,热热闹闹的。 明天是爷爷六十六大寿,包饺子必须有肉啊,可是现在这时候,不逢年不过节的,在农村上哪弄肉去? 而且饺子必须是肉馅的才行,因为阎王要吃肉嘛。 刘青山瞧瞧天色,都眼擦黑了,就算他开车跑一趟县城,估计也没地方买肉,不免有点着急。 这时候,母亲笑了笑:“过年的时候,我留了两盒午餐肉罐头,一直预备着呢,就用午餐肉剁成肉馅,包饺子吧。” 成,午餐肉也是肉啊。 在这个年代,罐头类的食品,可不像后世那样,被当成垃圾食品。 这会儿的罐头,无论是水果罐头,还是鱼罐头或者午餐肉,那绝对都是上档次的高端食品。 包饺子的问题解决了,刘青山进屋吃了一口饭,就扛着那块琥珀木,去张撇子家。 正好明天就是爷爷的生日,他看看能不能把手串雕琢出来,送给爷爷当寿礼。 张撇子也刚采山回来,正吃饭呢,他家里的几个弟弟,也抽空在编着鸡笼子。 这个新式的鸡笼子,销量一直很好,已经为他家带来了三百多块的收入。 再加上年前的两次分红,以及上两天出售山货的钱,家里的存款也有小两千块。 这些钱,都够给仨小子说媳妇的啦! 所以张撇子他老爹最近也不再整天唉声叹气,日子有了奔头,精神头也越来越足。 看到刘青山过来,那就更高兴了。 夹皮沟的乡亲们都知道,他们现在蒸蒸日上的小日子,都是刘青山领着大伙闯出来的。 刘青山将做手串的事,跟张撇子说了说,后者是满口答应。 本来刘青山以为没有现代化的工具,比如打孔机抛光机啥的,弄不了呢。 他也没回家,跟张撇子在仓房忙活了半宿,才算是把手串给打磨出来。 “青山,真是没想到啊,这玩意竟然这么漂亮!” 看着这串半透明的棕红色手串,张撇子嘴里也赞叹不已。 要不是他亲眼看着刘青山扛过来的是一块松明子,而且还是他们一起亲手加工出来的,他简直不敢相信:松明子这种烧火的东西,能做出这种好东西。 “青山,你说咱们做这个去卖,有没有人肯掏钱买呢?” 张撇子忍不住问了一声。 刘青山把玩着手串,鼻子里嗅到淡淡的松香,精神也为之一振。 听了张撇子的询问,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现在肯定很少有人买的,以后嘛,肯定是抢手货。 不过瞧着张撇子,他心里也忽然一动:要论心灵手巧,张撇子敢说是夹皮沟第一。 既然以后有用浪木和琥珀木开雕刻馆的想法,为什么不叫张撇子出去学学这门手艺呢? 这种行当,刘青山没接触过,他决定等到鲁大师把假宝玉带过来的时候,向鲁大师请教一下,最好能给张撇子找个师傅。 看看手腕上的上海表,都已经快十二点了,刘青山也就告辞,回家睡觉。 第二天一早,刘青山跑了趟山里,并且很快返回,身后还跟着乐呵呵的师父。 哑巴爷爷,现在也算是他们家的一员,这种大事,必须参加。 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 爷爷的饺子,都是林芝亲手给捏的,一个个小巧玲珑,把小老四瞧得羡慕不已,嘴里一个劲央求着刘金凤: “大姐,给我和山杏也包小饺子好不好?” 刘金凤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用手指上的白面,给她点了个白额:“那咱们就得直接吃午饭了。” 刘士奎则乐呵呵地说着:“四凤五凤,到时候帮着 爷爷一起吃。” 刘青山则掏出手串:“爷爷,这是我孝敬您的,没事拿在手上把玩,舒筋活血,清心明目,祝您长命百岁!” “好好好!” 刘士奎乐得眉开眼笑,接过手串细看。 入手沉甸甸的,还有淡淡的松香味儿,每一颗珠子都有鸽卵大小,呈现出琥珀色,给人古朴厚重之感,而且珠子上面的纹路,一条条都清晰可见,排列非常齐整。 最难得的是,这是孙子送给他的寿礼,这份心意,才是最珍贵的。 刘士奎笑吟吟地转着珠子,发出轻轻的撞击声,低沉厚重,入耳很是舒服。 老爷子便忍不住朝着王教授扬扬手里的珠串:“老王啊,你看咋样?哈哈哈,眼馋不?” 两个老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斗斗嘴。 王教授也早就瞧得眼热,瞧不惯老刘的嘚瑟劲,便朝他孙子瞪眼睛: “小山子,你个没良心的,告诉你,菌种今年估计是研究不出来,等明年好了,不对,明年也不行,等猴年马月吧。”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随便挑随便选! “王爷爷,您别急,礼物都给您准备好了,等吃完饭,我领您挑去,随便挑。” 刘青山知道王教授是开玩笑,不过王爷爷对夹皮沟尽心尽力,包括他在内的村民,心里都感激不已,感谢一下是必须的。 王教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小山子,算你有点良心,礼物一定要比你爷爷的这个手串好才行。” 听王爷爷说出这种赌气的话,连老四老五都相互挤眉弄眼的,在那偷笑,老小孩,小小孩,脾气都差不多。 王教授当然也瞧见这两个小丫头的小动作,就想逗逗她们。 他的孙子孙女都不在身边,就拿这俩当亲生的了,于是乐呵呵地问:“彩凤,山杏,爷爷过生日,你们准备礼物了吗?” 礼物? 老四老五又对视一眼,大眼睛都忽闪几下,看模样,好像是没准备。 这俩小家伙才七岁,以她们的年龄,还真想不到这个。 再说了,在这个时代,过生日煮几个鸡蛋,或者吃一碗长寿面,那就算是高级待遇了。 送礼物什么的,还真没开始流行呢。 长辈过生日尚且如此,小孩子就更不用说了,两枚鸡蛋就乐得屁颠屁颠的。 甚至孩子多的人家,家里家外活计又多,忙着忙着,就给忘了,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瞧见俩小丫头傻了眼,王教授总算是找回来一点平衡: “老刘啊,你这个爷爷当的不很合格吗,肯定是平时重男轻女,对俩小孙女不管不顾的,要不,就都给我当孙女好了。” “你呀!” 刘士奎笑呵呵地用手点指:“老王你跟我抢孙女是不是,休想,我孙女的礼物,早就收到了。” 王教授狐疑地打量着刘士奎一番,脑子里回忆一下,从早起到现在,好像没看到老刘收啥礼物,于是哼哼两声:“你就吹吧。” 哈哈,刘士奎大笑,笑得无比开怀:“四凤五凤起床之后,就祝我生日快乐,这就是她们最好的礼物!” 说完,他还用手指指自己满是皱纹的额头:“她们一人还在这亲了一口,老王你羡慕不?” 王教授也只有摇头羡慕的份儿。 两个小丫头,则重新变得眉开眼笑:爷爷很喜欢她们的礼物呢! 一家人高高兴兴包完饺子,先单独把老寿星的小饺子下锅煮了。 煮熟之后,敬天一个饺子,扔到屋顶;再敬地一个,直接扔到当院。 家里的大黄狗早就盯着呢,刚要往上扑,就被小老四给抱住脖子,急得它嘴里直哼唧,哈喇子都淌出来。 等回到屋里之后,剩下的小饺子,还真被心情大好的刘士奎,一口气吃光。 主要还是饺子太小,三四个才顶一个。 然后剩下的饺子也煮出来,刘士奎拍了下肚子:“好像还没吃饱,要不再来几个?” “老刘,你就没出息吧。” 王教授的话,惹得大伙一阵大笑。 午餐肉配上刺拐棒嫩叶的饺子馅,竟然很搭,咬上一口,鲜嫩多汁,带着刺拐棒的清鲜,一点不比鲜肉差。 没有大酒店奢华的生日宴,没有生日蛋糕,没有吹灯拔蜡这些洋玩意。 有的只是浓浓的亲情,只此一点,足矣。 吃完早饭,哑巴爷爷随着采收山野菜的大部队上山,刘青山则请了一天假,叫上张撇子,陪着王教授和爷爷,一起坐上吉普车。 “哥,等等我们!” 彩凤和山杏也追上来,她们今天放假。 别的小朋友都拎着小篮子,在杨红缨的带领下,去附近采摘羊肚菌,这俩小丫头,想陪着爷爷。 那就上车吧,反正小丫头轻飘飘的,坐在大人腿上就行。 刘士奎和王教授一人抱了一个,一起出发。 吉普车一路七扭八拐的,基本上是沿着小松江向上,许多地方,根本都没有路径。 也就是212的越野性能还算不错,这才勉强跑出去二十多里地。 越往上游走,江面也越来越开阔,江水在前方出现一个转弯,在这里和真正的大江交汇。 吉普车也终于无法行进,一行人下车转为步行。 脚下是松软的沙地,两个小丫头欢快地在前面跑着,留下两行浅浅的小脚印。 岸边休憩的水鸟,也被她们给惊得成群成群飞起,发出啾啾的叫声。 也有不怎么怕人的,有几只青黑色的大水鸟,就淡定地站在水边,一 动不动,仿佛是几尊雕像。 其中还有一只,用的还是一支长脚,摆了个金鸡独立的造型。 “哈哈,长脖老等!” 小老四嘴里嚷嚷着这几只水鸟的名字,而山杏则眨眨大眼睛,向刘青山询问: “哥,这些大水鸟正式的名字应该叫什么?” 长脖老等当然是土名字了,至于学名嘛,刘青山摸摸山杏的小脑瓜,笑着说道: “这些就是鹭鸶啊,灰色的是苍鹭,那只白色的是白鹭。” “我知道,我知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小老四还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小家伙真不错,已经会背不少诗了。 山杏当然也不差:“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刘士奎听得老怀大慰,又忍不住向王教授显摆:“老王,这些都是我教给两个小家伙的,不错吧。” 王教授还能怎么说,依旧只有羡慕的份儿。 同行的张撇子则嘿嘿几声,跟刘青山说:“俺还是觉得长脖老等这个名儿好,多形象。” 这话倒是不错,苍鹭脖子是真长,站在水里,一动不动,就在那等啊等的,仿佛能一直等到天荒地老。 所以说,老百姓取的名字,土是土了点,但肯定最形象。 不过苍鹭也并非真的就化作雕像,一旦有小鱼游到身前,那只大长嘴就如闪电般的刺出,从水里叼出鱼儿,仰脖吞进肚里。 这就是它们独特的捕食方式,有点太公钓鱼的架势。 有时候,等待也是一种生活。 说说笑笑,在沙滩上又行进了好几里路,王教授走得有点累了:“小山子,你说的那些礼物,都在哪呢?” “王爷爷吗,就在前面,马上就到。” 刘青山嘴里答应着,然后来到了江岔子这边,大江就是在这分出来一条支流,形成小松江的。 这里地域更加平坦开阔,放眼望去,水天茫茫,分外辽阔。 只是这种地方,哪来的什么礼物? “王爷爷,就是那些啦,您随便挑随便选!” 刘青山伸手向江湾处一指,横七竖八的,堆满了被江水冲下来的枯树枝,除此之外,就剩下满地的沙子。 王教授不免苦笑,嘴里还不忘调侃:“小山子,咱们这大老远跑到这,就是为了拣点烧火柴,好像都不够油儿钱吧?” 刘青山则笑而不语,大步走上去,其他人无法,也只能跟上。 渐渐到了近前,来到那些被水冲下来的枝杈前面,刘青山弯腰捡起来一个嶙峋的枝杈:“王爷爷,这些宝贝,您随便挑!” 宝贝? 王教授知道刘青山的秉性,是不可能跟他开这种玩笑的,难道,这些枯木,还真是什么宝贝不成? 于是他也弯腰捡起来一根造型奇特的木头棍子,上面疙疙瘩瘩的,好像长满了树瘤。 入手出奇地沉重,比木质的可重多了,王教授不免有些纳闷:难道不是木质的? 放在眼前仔细瞧了一阵,又找了一个小块的,轻轻撞击,声音如敲金玉。 最后又对着太阳照照,王教授忽然有点明白了: “小山子,这个跟你爷爷的手串都是同一种材料?” 刘青山笑着点头:“差不多吧,区别就是一个是山料,一个是水料,这种被水冲刷的,专门有个名称,叫做浪木。” 王教授恍然大悟,他大致有点想明白了。 这是大红松在倒伏之后,被裹到水里,经过江水上千年的冲刷,把那些腐朽的部分全都冲掉,只剩下沉淀了松脂的这部分。 因而看上去造型都十分奇特,这根本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天然雕琢而成。 就像他手上拿着的这一根,一米多长,色泽枣红,表面凸凹嶙峋,粗的地方如鸡卵,细的地方,仅如手指。 乍眼一瞧,简直丑死了,可是细看之下,却发现丑到极致,反倒展现出一种特殊美感。 一时间,王教授不禁有些出神:这根木杖,可不就像极了人的一生,起起伏伏,满是坎坷。 可无论多么艰难,都不能折断,都要坚持着,顽强地活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好啊!” 王教授爽朗的笑声,在河滩上久久回荡。 “小山子,谢谢你的礼物,王爷爷很喜欢。” 他重重地拍了拍刘青山的肩膀,然后将这根浪木拐杖紧紧握在手中。 今后的生命历程,他就要拄着这根手杖,一步步走下去! 他准备回去之后,在手杖上面刻上两个字: 前行! “哥,我们也找到宝贝啦!” 小老四的声音飘过来,她正跟山杏一起,吭哧吭哧抬着一个木头疙瘩,费力地向这边走过来。 刘青山连忙迎上去,把那个树根抱在怀里,两个小丫头这才用小胳膊抹抹脑门上的汗珠儿,小脸笑得无比灿烂: “哥,你看这个像不像是大鹿鹿,送给爷爷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她们也知道,梅花鹿是吉祥和长寿的象征。 刘青山仔细瞧瞧这个浪木树根,上面早就被水冲刷得千疮百孔,不过剩下的部分,造型还真像一只回首凝望的梅花鹿。 头上鹿角嶙峋,四肢遒劲有力,只要稍稍加以雕琢,妥妥就是一只梅花鹿。 最妙的是,一前一后连着两个小树根,那不正是两只小鹿吗?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叫人不得不心生感叹。 刘士奎端详了半天,也是越看越爱,伸手揉揉两个小家伙的脑瓜儿:“这个礼物,爷爷最喜欢啦,哈哈,老王,你怎么看?” 王教授也顾不得跟老伙计斗嘴,他嘴里轻声赞叹着:“这浪木的造型,还真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好?” 旁边一直充当看客的张撇子,同样受到巨大的冲击,刘青山把他领到这里,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他望着沙滩上,千奇百怪的那些浪木,口中喃喃着:“这浪木的造型,还真是够浪的”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那个胃口,却没那个肚皮 中午时分,刘青山一行人,才满载而归。 吉普车里,除了人,剩下的空间,几乎都被浪木给塞满了。 而这些对于江湾那边,堆积了千百年的浪木来说,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青山,剩下的那些宝贝,放在那边,不会被别人捡走吧?要是当烧火柴,那就真白瞎啦!” 张撇子也难掩激动,刚才刘青山都跟他说了,等那位鲁师傅再来的时候,就把他带到春城去学习雕刻艺术。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雕刻是啥玩意,但是自从看到这些浪木之后,他就着迷了,脑子里面,也构思出许多想法,迫不及待地想要实现。 刘青山笑笑,现在的人们,还没有认识到浪木的观赏价值,谁会大老远的,费劲巴力往家里弄,除非是吃饱了撑的。 到了村里,把东西都卸下来,王教授乐呵呵拄着自己那根命名为“前行”的手杖,简直爱不释手。 刘青山则扛着那个暂时命名为“鹿鸣”的大家伙,放在爷爷家当院,还需要好好清理刷洗一番,才能摆进屋里。 剩下的十几件浪木,都被张撇子找人给搬回自己家。 等到刘青山刚把鹿鸣放到院子里,就听到院外吵吵嚷嚷的,原来是老姐杨红缨,领着娃子们回来。 这帮小家伙,都非常自觉地来领茶叶蛋。 刘青山把这茬都给忙忘了,还好大姐刘金凤记得,已经把茶叶蛋都煮好。 老四老五也迈着小短腿,过去帮忙发鸡蛋,最后也美滋滋地跟着混了两个。 刘青山则拿着个大刷子,提来水桶,唰唰唰地开刷。 浪木本来就是经过江水的浸泡冲刷,剩下的部分,都是油脂,所以根本就不怕水。 正刷得来劲呢,就听大门外有人打招呼:“小刘同志,在忙啊?” 声音有点陌生,刘青山连忙直起腰望过去,却是个挑着扁担的老汉,一时间没认出来。 “我是丁家沟的,小刘同志,咱们在供销社卖山货的时候拉呱过。” 丁老汉嘴里说着,刘青山这才想起来,连忙应了出去:“大爷,累了吧,快点先进屋喝口水,歇歇腿儿。” 丁家沟是山里的一个小村子,距离夹皮沟好几十里呢,还挑着扁担走过来,估计是一大早就出发的。 “不累不累,小刘同志,你们还收不收羊肚子菌啊?” 丁老汉轻轻把挑着的担子放下,是两个土篮子,里面装着鼓鼓囊囊的小面袋子。 刘青山愣了下,才想起这茬,立即笑道:“收,当然收了。” 听到这话,丁老汉脸上立刻如释重负一般,他大老远地跑过来,要是人家不收的话,那就白忙活了。 把丁老汉请到屋里,倒上一碗水,刘青山递过去根过滤嘴,却被老汉拒绝,而是拿着炕上的烟笸箩,卷了根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 “大爷,俺都告诉供销社帮俺代收了,你咋还多跑十几里地呢。” 刘青山有些奇怪地问道。 丁老汉喝了一口水,抹抹嘴角,道明原委。 原来供销社的收购部那边说,人家外商不收羊肚菌。 虽说跟刘青山有过口头协议,但是这些天刘青山一直忙着采山野菜,没把钱送过去,人家当然不能代收。 这样啊,看来下午得送过去点钱。 刘青山当然没忘记这件事,只是想不到这么快,前前后后还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就有人采摘不少羊肚菌,并且还晒成干品给送来了。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会儿的人,对于赚钱的渴望,大伙真是都穷怕了。 于是就用自家的秤盘子,把丁老汉挑来的两面袋子羊肚菌过秤。 这玩意晒干之后,更是轻飘飘的,加到一起还不到三十斤。 据丁老汉说,这还是他们丁家沟那十几户人家,把这几天晒干的羊肚菌,都交给他挑过来。 刘青山看过了,这些羊肚菌,品相都很好,就按照一等品收购,毕竟人家大老远挑来的呢。 一等羊肚菌的价格是十一块,差一块多就够三百,刘青山直接给丁老汉凑整,数了三十张大团结过去。 手里捏着厚厚的钞票,丁老汉脸上乐开花:“小刘同志,谢谢啊谢谢!” “大爷,是俺谢你才对,以后再卖,直接去供销社的收购点就成了,还能少跑点路。” 刘青山决定下午就跑一趟供销社,把钱送过去。 这笔生意,虽然是打着合作社的名头,但收购资金全是 由他来出,算是他的个人生意。 丁老汉则把钞票仔仔细细数了两遍,这才用手绢一层层包上,塞到贴身的衣兜里,然后就准备告辞。 “大爷你等等,这大老远来的,不管好赖,怎么也得在俺家吃口饭,要是饿着肚子回去,那传出去的话,大伙还不都说俺们夹皮沟的人不仗义呢。” 刘青山连忙拽住丁老汉的胳膊,拉到家里吃饭。 这会儿民风淳朴,在家里吃顿饭啥的,再正常不过。 一起吃过午饭,刘青山开着吉普车,直接把丁老汉送到公社,丁老汉这才乐呵呵地告辞而去,心里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 这孩子真仁义啊! 刘青山则去了供销社,当他把十沓大团结,摆在那些工作人员面前的时候,人们都惊呆了。 很快就连供销社主任都惊动了,叫来会计和现金员,这才把一万块收下,然后给刘青山打了个收条。 主任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念叨:“你们夹皮沟真有钱啊!” 对此刘青山也只是笑笑:这钱是我出的好不好。 不过这种显摆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刘青山也没有必要说明,又跟负责收山货的两位老师傅交代一番,这才告辞。 他倒是也想到,通过县里下发文件,组织全县的收购点,都帮他代收羊肚菌。 可是他现在的身家,满打满算才两万块,估计能支撑本公社的收购就不错了。 有那个胃口,却没那个肚皮。 刚要上吉普车,却听有人吆喝:“青山,去我那坐坐。” 扭头一瞧,原来是公社的孙书记,头上扣着个草帽子,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孙书记,有事您说话。” 对这位孙洪涛书记,刘青山满心尊敬,连忙跑过去打招呼。 聊了几句才知道,孙书记是去守林村那边,查看山野菜的采摘情况,刚回到公社,就又到这边再看看收购。 收购山野菜,是全县的大事,他当然也非常重视。 闲聊几句,孙书记就转入正题:“青山啊,你们夹皮沟搞什么鬼,单独收购羊肚菌,难道另外找到了销路?” 说完,他又补充道:“你们绕过公社和县里,自己闷声发大财,要是放在前几年,直接当成尾巴给你们割啦!” “孙书记,销路现在是没有,等以后慢慢再联系,具体什么情况,我心里都还没底呢。” “要不县里和公社也拿钱一起收,到时候真要是赔了,别埋怨我就成。” “你小子,甭跟我耍滑头,你啥时候做过亏本买卖。” 孙书记用手点指,这种信任,叫刘青山也很是欣慰,嘴里一个劲嘿嘿笑。 即便如此,孙书记也不敢太过冒进,毕竟这种事,万一搞砸的话,他的身家性命都得搭上。 虽然他的初衷是好的,想要多为县里,多为老百姓创造财富。 “青山啊,要不你专门写一份羊肚菌的报告,就跟你写的计划书差不多就行,然后我呈交到县里,至于最后到底怎么定,那就由县里决定好了。” 斟酌一番之后,孙书记终于想出个最稳妥的法子。 好吧,刘青山也没理由拒绝,就算青山公社出产的羊肚菌被他包了,还有其他好几个公社呢。 最好县里也能出资收购,那样的话,也更容易出手。 毕竟东西越少,越不好卖,没准他还能搭上县里的顺风车呢,省得自己跑销路。 商量完这件事,刘青山才驱车返回,走到半路上,就看到前面有三个人,正往前走。 这股道,就通夹皮沟,刘青山就在后边摁了两下喇叭,准备叫他们搭个顺风车。 结果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老者猛一回头,鹰隼般的双眸,透过窗玻璃,和刘青山对视。 刘青山不由得手上一哆嗦,差点把吉普车开进阳沟里:怎么是他又来了? 一脚刹车把吉普停住,再仔细打量剩下那两位年轻人,刘青山不由得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都是男的。 海大贵领着两个后辈,往回走了几步,来到吉普车前。 看着从车门钻出来的刘青山,海老爷子微微摇头:“你这车开得不咋地,差点拐沟里。” “这不是看到您老比较激动嘛。” 刘青山热络地打着招呼。 他倒是不怕海老头,就怕他的孙女海明珠,那个热情大胆而又淳朴得不像话的姑娘。 吆喝三人都上了吉普车,边走边聊,刘青山这才搞清楚,海老头是在家里等得着急,这才到黑瞎子屯这边打探一下消息。 还带来两个晚辈,是来学习黑木耳栽培技术的。 至于海明珠,则已经被送到首都那边的一个大水 库,还真去学习淡水珍珠养殖。 “小山子,你小子太不地道,你们这边收购山野菜,怎么不给我们村里打电话,干菜之类,我们还是能运出来的。” 海老头在碧水县的时候,就听说这件事,所以一肚子怨气,现在终于找到发泄的对象。 刘青山也冤枉:“老爷子,你们村有电话吗?” 海老头无语,索性瞪起眼珠子:“反正你应该通知我们的!” “早就写过信了,就是不知道你们啥时候能收到。”刘青山惹不起海老头,也就不再跟他斗嘴。 这还差不多。 海老头点点头,然后又从兜里摸出来一张纸: “这是我孙女现在的地址,小山子你没事的时候,就多给明珠写写信,你们年轻人嘛,要多”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吉普车画着龙就直奔路边冲去。 海老头也大惊:“我就说你小子,这开车的技术太次嘛!”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沧海一声笑(三更求月票) 海大贵在夹皮沟住了一晚,就扔下两名学技术的村民,急火火地回去了。 如今正是采摘山野菜的旺季,顶多也就是能持续到五月中旬,过了这个村,真就没了那个店。 走的时候,他手里还掐着一份山野菜收购目录,上面的价格,真叫人眼红啊。 那些腌渍的野菜,他们弄不了,但是诸如薇菜干之类的干菜,他们还是能从大山里面背出来的。 一斤薇菜干,就二十多块呢。 就算累吐血,也要背出来! 送走海大贵,刘青山也就跟着大伙上山,继续采野菜,忙活了两天,就被迫停工。 没法子,下起春雨,这雨不大不小,下得缠缠绵绵的,瞧着这架势,三两天不会开晴。 靠天吃饭,就是这样不好,前一天采回来的野菜,根本来不及晾晒,再放下去,肯定全都烂了。 能用盐腌制的,就先腌上,剩下的,就放家里的热炕烘干。 野菜太多,炕上根本就放不下,那就只能捡值钱的了,剩下那些,最后都忍痛扔掉。 辛辛苦苦采回来的野菜,最后都扔进阳沟,大伙的心情当然也就变得跟这几天的天气似的,脸上都有些阴沉。 刘青山伏在桌子上,正奋笔疾书,偶尔抬起头,瞧着屋檐下连成串儿的雨珠。 除了复习课本知识,他还草拟了两份报告:一份是关于羊肚菌的,另外一份,则是准备交到县里,是成立山野菜加工厂的。 成立山野菜加工厂,势在必行,这是和采摘山野菜相配套的产业。 能够确保采摘回来的山野菜,在第一时间加工保管,最大限度避免损失。 忙活了一上午,把两份计划书完成,剩下的时间,就是复习功课,下雨天,农活都停了,想干也干不了。 就算去公社,吉普车都开不了,大解放倒是可以,刘青山就去老板叔家一趟。 把计划书交给张连娣,叫她明早去送牛奶的时候,帮忙捎给公社的孙书记。 从老板叔家里出来的时候,正好迎面碰到张撇子,看到刘青山,就急火火地说: “青山,俺正找你呢,这两天闲着,把江岔子那边的浪木都运回来呗,俺昨天晚上做梦,那些宝贝都叫人拽家里烧火啦!” 刘青山用脚上的靴子,在稀泥里踹了两下,发出噗叽噗叽的声响: “这路根本走不了车,二十多里路,你准备扛回来啊?” 修路这件事,看来也得提上日程,一下雨就变成稀泥汤子,实在太耽误事。 张撇子显然早有计划,嘴里嘿嘿几声: “车肯定不行,但是咱们可以坐船去啊,水库那边有一艘机动船,不能到能不能借来?” 对呀,把这茬给忘了。 刘青山朝张撇子挑挑大拇指,叫上大头和二彪子,小哥四个,直奔水库。 夹皮沟和水库本来就有良好的合作关系,尤其是去年过年的时候,送过去的鲜蛋和蔬菜之类,叫水库职工,都念念不忘。 像借船这种事,当然没问题,于把头大手一挥,直接就批准。 刘青山本来还要给点油钱,结果差点挨了于把头一脚: “这点油钱还跟我算,你小子瞧不起谁呢,赶紧滚蛋!” 好吧,你是长辈你有理。 刘青山他们就上了船,开船的是于把头的小儿子于老七,突突突的,从水库进入小松江,然后逆流而上。 两岸烟雨蒙蒙,渔船乘风破浪,倒也有些诗情画意。 刘青山就跟于老七聊上了:“七哥,水浒传里有阮氏三雄,啥时候叫上你家三哥和五哥,也在这松江上来个于氏三雄当当。” 于老七二十郎当岁,去年刚成家,也没改年轻人的脾性,一听这话就哈哈大笑: “那青山你得找个地方,当水泊梁山,咱们聚集一群英雄好汉。” “打住,再说下去,公安就直接把咱们都逮走了。” 刘青山赶紧叫停,于老七的大眼珠子咣当几下:“那咱们算不算招安啊?” 哈哈,大伙都笑起来。 船上都是大小伙子,闲不住,二彪子扯起嗓子,先唱起歌来。 唱歌你就好好唱呗,还偏偏捏着嗓子学女声:“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张撇子抱着膀子,打了几个冷颤:“赶紧停吧,俺身上都起鸡皮疙瘩啦。” 天上的小雨一直哗哗下,虽然穿着雨衣,可是也感觉到丝丝凉 意。 大头更是抱着肚子:“七哥,船上有没有尿壶,俺想撒尿?” 把二彪子恨得呀,真想抬脚把这货给踹水里去:这家伙蔫了吧唧的,说话贼气人,属蔫萝卜的,辣心。 “船上要啥尿壶,往水里尿呗。”于老七回了一声。 大头就挪到船尾,哗哗的水声随即响起,他还真不是故意埋汰二彪子,主要是天一凉,尿就多。 撒完水,大头真害怕二彪子再唱歌,就跟刘青山念叨:“三凤,你唱一首,你唱歌好听。” 二彪子又郁闷了:合着俺刚才唱得不好听呗? 刘青山也闲着没事,张嘴就来:“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船上其他几个人,哪听过这种歌曲啊,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只想扯嗓子嚎几声。 听刘青山唱了一遍之后,他们也就跟着唱起来,一时间,渔船上鬼哭狼嚎。 “这才是爷们唱的歌,真带劲!” 于老七现在觉得无比舒爽,这感觉,比晚上跟媳妇办完事还爽呢。 “三凤,哪学的歌?”二彪子也彻底服气。 “港岛那边的,霑叔的歌。”刘青山不喜欢剽窃,是实话实说,虽然这首歌,霑叔还没创作出来。 大头忽然拍了一下船舷:“这要是有酒就好啦,这种歌,就应该一边喝酒一边唱,那肯定过瘾。” 刘青山嘿嘿两声:“酒哇,还真有。” 说完把船舱里的黄书包拽出来,掏出来两瓶碧水大曲。 来的时候都没吃午饭呢,天气又凉,所以刘青山就带来两瓶酒。 “有酒啊,太好了,那俺掂对几个下酒菜!”于老七也眼睛一亮。 船上有小拖网,还有一挂大鱼网,不过撒网是个技术活,除了他之外,剩下的四个人,还真来不了。 那就先下拖网,等渔船到了江岔子那边,于老七把船在岸边停了,开始撒网。 唰的一声,渔网形成一个标准的圆形入水,就这手,就够一般人练个三年五载的了。 “跟俺爹比还差点火候,俺爹能根据江面的水流,判断水下的鱼群。” 于老七一边收网一边念叨着,等把渔网拖回来,里面有好几条白亮亮的大鱼,在不停挣扎。 “哈哈,收获不错,网到几条翘嘴。”于老七把网里的鱼分拣出来,其中两条,又扔回江里。 他嘴里还解释着:“这两条是母鱼。” 刘青山朝他竖竖大拇指:这才是真正的打渔人呢。 于是把剩下的三条翘嘴鱼开膛去腮,翘嘴是他们当地的叫法,正规的称呼,则叫“松江白鱼”,放到古代,都是专门进贡的。 这边天寒,鱼类生长缓慢,一条六七年的白鱼,也就三斤多。 白鱼身体细长,嘴部前端上翘,所以才被称为翘嘴的。 于老七也一边收拾着翘嘴鱼,嘴里还一边念叨:“三月桃花开江水,白鱼出水鲜肥美” 开江鱼,当然最是鲜美。 另外一边,二彪子他们也把小拖网收了,里面全是小鱼小虾,也有几条大鲫瓜子,抖落出来大半盆子。 渔船上有煤油炉,直接舀了点江水,把松江白鱼炖上,船上也没啥调料,就放了点盐。 这就叫江水炖江鱼,纯原生态的吃法,炖出来的鱼才是最鲜的。 又单独把虾挑出来,炒了一大盘子,刘青山在江边寻了几把山葱,几把柳蒿芽。 山葱炒虾,柳蒿芽炖鱼,就俩菜,虽然简陋,但是充满山野风味。 蒙蒙烟雨中,五个人就在江边的沙滩上,捡了几块浪木坐下。 一只虾,一口酒。 一根野菜,再来一口酒。 也不知道是谁,扯着破锣嗓子率先唱起来:“沧海一声笑” 唱几句,举着酒瓶子整一口。 烟雨江边,回荡着年轻人的豪情和热血。 这两天,因为下雨而带来的郁闷之情,也彻底随着歌声飘散。 饭吃饱,酒却感觉没喝足,心情好嘛,酒量似乎也比平时更好, 吃到最后,连鱼汤都喝个精光,不得不说,江水炖江鱼,那叫一个鲜啊。 接下来就该干活了,按照张撇子的提议,这些浪木,还要好好挑选一番,挑中意的运回去。 可是刘青山很是干脆地一挥手:“都运回去,至于雕刻啥的,以后慢慢再琢磨。” 这种白捡的资源,也就是在这个年代,还能遇到,要是放到几十年后,还能轮到你? 江湾这边,不知道冲积了几十年,聚集的浪木少说也有几百件,看样子,一船肯 定是运不回去。 等到船舱装满之后,刘青山领着二彪子和大头,在这边先收集浪木,于老七和张撇子,先运回去一船。 卸到小松江靠近夹皮沟的岸边就成,有时间慢慢往村里运,反正也就二里多地。 剩下刘青山他们小哥仨,则把远处的浪木都搬运到江边,到时候也方便装船。 刘青山力气最大,自己搬自己扛。 大头和二彪子,则合力抬着一些块头比较大的浪木。 看到这些奇形怪状的浪木,小哥俩也是惊呼连连,二彪子指着不远处的江边叫着: “大头你看,那个树根好玩,形状像不像一个女人,没准能雕个童话里的美人鱼呢?” 大头喝得有点头晕,使劲点点大脑瓜子:“嗯,还真挺像的,你看那胸部,比俺对象的” 说到这里,他连忙打住,用手拍了下脑袋:“嘿嘿,喝多了,说胡话喽。” “你小子,不老实啊。” 二彪子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还得拷问下这家伙呢? 刘青山正吃力地抱着一个大树根往江边走,然后就听到二彪子的惊呼,顺着江风飘送过来: “三凤,快点快点过来,这边有人淹死啦!” —————— 努力爆发,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还差一百多又要加更了,大家有月票的话,请给我吧! 一千已经不远了,一千二应该也没问题吧?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六章 咋救?(感谢新盟主这爱已不存在) 刘青山扔下怀里的浪木,向大头他们那边跑过去。 只见两个小伙伴面色苍白,正指着江边,在那里,有一个人仰卧在沙滩上,下半身都泡在江水里。 从披散着的长头发来看,肯定是一个女人。 “还有没有气儿?” 刘青山跑得气喘吁吁的,向两个小伙伴询问。 “没没敢上跟前。” 大头显然被吓得不轻,嘴唇直哆嗦。 开始的时候,他和二彪子还以为是一根木头呢,嘻嘻哈哈凑上去,结果看到的是一张白惨惨的脸,顿时被吓到了。 毕竟是年轻人,还没经历过那么多生死。 “哎呀,先看看能不能救活!” 刘青山一跺脚,就往前跑。 有他带头,二彪子的胆气也壮了不少,紧跟在后,嘴里还一个劲念叨着: “三个大小伙子,怕啥,没啥可怕的。” 刘青山冲到跟前,先把人从水里拽出来,没有意识的人,只能用死沉死沉的来形容。 旁边的二彪子咬咬牙,也抱住落水者的一只肩膀,合力将人从水中拖出来。 他一边用力,一边心里不停念叨:别找俺,俺们是为了救你的,千万别找俺 小时候,坐在炕上听老人讲瞎话,什么吊死鬼淹死鬼啥的,简直吓死个人。 听完之后,外面黑灯瞎火的,都不敢自个回家。 刘青山却没这么多忌讳,把手指搭在落水者的手腕上,仔细感知着脉搏。 好像没啥感觉,刘青山不由心下一沉,又连忙伸出两根手指,探查颈动脉。 嗯,这回好像感觉到十分微弱的搏动,没准有救! 刘青山不由得精神一振,嘴里吆喝一声:“还活着,快救人!” “咋救?” 二彪子和大头异口同声问道。 “心肺复苏,先把她的嘴捏开,我把里面的异物清理一下。” 刘青山一瞧这架势,只能是自己来了,这些以后常见的急救知识,在这个时代还并未普及。 既然还没死,那大头和二彪子也就不那么害怕,俩人笨手笨脚地捏开落水者的嘴,刘青山简单清理一下,然后就开始施救。 按压配合人工呼吸,把大头和二彪子瞧得直发愣:要不是知道三凤是在救人,肯定还以为是耍流氓呢。 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刘青山就忙活的满头大汗,他的内心,也紧张得要命,有一种和死神赛跑的紧迫感。 幸好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落水者的生命体征,明显恢复许多。 手腕上已经可以感觉到脉搏的跳动,也渐渐有了自主呼吸,可以看到鼻翼轻微的颤动。 “好像活过来啦!” 刘青山也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好像刚才那几分钟的忙碌,消耗了他全部的力气一般。 偏偏这阵子,天上的雨还来劲了,哗哗哗的密集起来。 刘青山抹了一把脸,使劲甩甩手,滴滴答答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 “真救活啦,三凤,你真厉害!” 二彪子也满心欢喜,而大头,则脱下身上的雨衣,默默地给落水者盖在身上。 “这鬼天气!” 随着紧张感的消退,刘青山很快缓过劲儿来,嘴里先是嘟囔一声,然后说道: “这样下去不行啊,天气本来就凉,雨水又会带走更大的热量,得想办法保持住她的体温。” 一边说着,他一边四下张望,周围空空荡荡,只有无边雨幕,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更不要说生一堆火,烤烤火之类,那只能是做梦。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法子:抱着她取暖,用正常人的体温,去维持落水者的体温。 刘青山简单把这个方法说了下,然后吩咐道:“大头,你来负责抱着她!” 大头立刻惊得使劲摇晃大脑袋:“俺,俺不行,俺都有对象啦。” “就因为你有对象,所以不怕犯错误。” 刘青山义正词严地说着,二彪子转转眼珠,也一个劲在旁边帮腔: “大头,咱们上中学的时候,语文老师讲过,古代有个叫柳下什么的,坐怀不乱,俺和三凤都相信你!” “那你咋不干?”大头梗着脖子,别看他老实,但是老实人有倔脾气。 二彪子也一个劲晃着脑袋:“俺意志力还不够坚定,肯定经受不住考 验,三凤儿,还是你来吧,你天天跟着哑巴爷爷练武,火力最壮。” 大头也开始点头:“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瞧你们俩那熊样。” 刘青山知道这种事,确实有点难为两个小伙伴,只能由他出马。 而且两个小伙伴的话,也有道理,傻小子什么的且不提,要说气血旺盛,三人之中,还真得数他。 解开雨衣,将落水者搂在怀里,只觉得对方的身体就跟冰块似的,刘青山都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 深吸一口气,刘青山反倒把那名落水者搂得更紧 吴桐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是春城美院的一名大学生,五一期间,学校放换季假,她家就是春城的,于是就跟着松江的一名同学,到这边游玩采风。 结果在船上失足落水,她也渐渐失去了意识,只觉得自己被无尽的寒冷包裹着,正在慢慢坠向无边的黑暗。 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嘛,是那么叫人痛苦,那么叫人绝望。 就在她彻底承受不住的时候,忽然出现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堆。 她猛扑上去,火光是那么温暖,驱散所有的黑暗和寒冷,唤醒她生命的活力。 就在她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似乎都要融化在火焰之中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火光忽然熄灭。 “啊!” 吴桐仿佛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大叫起来。 “醒了,醒了!” 听到落水者嘴里出声,大头和二彪子忍不住一声欢呼。 刘青山也算松了一口气,然后把煤油炉上烧开的热水,给落水者端了过来。 他们此刻已经在船上,雨也停了。 在感觉到落水者的体温渐渐回升,有了苏醒的迹象之后,刘青山就把她放到船舱里,免得醒来之后,对方感觉尴尬。 毕竟在这个年代,风气还是非常保守的,谈对象的都不好意思在光天化日之下拉手,更不用说搂搂抱抱。 吴桐吃力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刘青山那张干干净净的脸,她不禁有些茫然。 “这是哪,你是谁?” 刘青山微微笑着,只说他们在江边发现了她这名落水者,然后救上船,至于整个施救的过程,还是不要说了。 “谢谢,谢谢你们。” 吴桐也很快弄清楚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充满感激地望向众人。 “喝点热水吧,船上没有生姜,我们就找了点草药,熬了点药汤子。” 刘青山把大碗凑到吴桐的嘴边,姑娘喝了一口,然后皱皱眉。 “苦是苦了点,不过最好还是喝了,不然你在水里受凉,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刘青山这点使用草药的本事,还只是跟师父刚刚学了个皮毛,不过应付这种小场面,足够用的。 吴桐轻轻点头,一口气把药汤子都喝进去,只觉仿佛有一股火线儿,一路向下,迅速扩散到全身。 吴桐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活过来了,也有了说话的力气。 “谢谢,我叫吴桐,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几个人都报了一下名字,小船就已经停靠在夹皮沟旁边,刘青山扶着吴桐下船,才发现这姑娘浑身软绵绵的,根本走不了路。 得,那就背着吧。 在征求了一下吴桐的意见之后,刘青山就背着人往家走,剩下几个人,则倒腾船上的浪木。 大头还跟着刘青山走了几步,结果被二彪子给拽回去,大头还不乐意,嘴里嚷嚷着: “挺远的呢,三凤要是累了,俺好换换他。” 结果大脑袋被二彪子给抽了下:“你还是背这个大树桩子吧!” 进了村里,一帮小屁孩在大道上玩水呢,看到刘青山背着个人,还是个大姑娘,于是都围上来。 二牤子还傻乎乎地问呢:“青山哥,你把媳妇背回来啦?” “都一边玩儿去,这是我们从河里救回来的落水者。” 刘青山嘴里吆喝着,可不能叫这帮小家伙瞎说,指不定传成啥样呢。 伏在他后背上的吴桐,也觉得脸上有点热辣辣的。 记忆中,除了小时候被父亲和哥哥这么背过,再就没有过这种经历。 而现在,她的心脏,砰砰砰地使劲跳。 她想要挣扎着下来,自己走路,可是心里却又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趴在这个男人的后背上,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丝丝热度,好像又让吴桐回想起梦中温暖的火光。 似乎只想一直叫对方背着,一直走下去 “哥!” 老四老五穿着小雨靴 ,一溜小跑迎上来,老四不管不顾的,脚下啪嚓啪嚓踩着泥水,山杏则小心翼翼,免得溅上泥点子。 “哥,我们帮你!” 两个小家伙刚刚听小伙伴说了哥哥救人的事儿,都羡慕坏了,抢着上来帮忙,她们最喜欢做好事啦。 俩小家伙一人托住吴桐的一条腿,让吴桐心里又是一暖:“谢谢你们,两位小妹妹。” 老四咧嘴一笑,露出上下全豁的牙齿:“姐姐,你的脸好红,肯定是感冒发烧啦!” 于是,吴桐的脸就更红了。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再穷不能穷教育 把吴桐背到家里,交给大姐和老姐他们照顾,刘青山就赶紧拉着大姐夫出门。 毕竟人家肯定要洗洗换换的,他们两个大男人在这不方便。 拽着大姐夫当了一回苦力,也跟着去搬运浪木,一连又运了两趟,这才算是把江湾那边的浪木收拾干净。 运回来的浪木有点多,张撇子家的仓房放了一些,剩下的就没地方安置,暂时都堆在刘青山家院外。 傍晚收工的时候,刘青山就把几个小伙伴以及于老七,都请到家里。 请人帮忙,安排一顿饭是必须的。 河鲜野菜之类的,收拾了一大桌子,又开了两瓶白酒。 虽然也喝得有滋有味,可是感觉上,还不如中午那一顿饭呢,少了那份天然和洒脱。 吴桐此刻也换上了大姐刘金凤的一身衣服,除了身体还有点虚,基本上恢复正常。 几个小伙子喝酒的时候,她还坚持着给大伙都倒了一盅,感谢救命之恩。 到这时候,几个人才注意到,原来救回来的这个姑娘,长得还挺好看。 尤其是身上带着一种很独特的气质,二彪子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 刘青山倒是知道:这大概就是那种艺术气息吧。 “这次要是没有你们,我只怕是真的” 吴桐说着说着就不免有些激动,眼睛开始泛红。 她使劲眨眨眼睛:“救命之恩,不敢言谢,以后我会用行动来报答!” 搞得大头也紧张了,连连摆手:“不用谢俺们,都是三凤儿做的,是他给你” 要坏! 大头还是太老实啊,这种事情,可不能当面说破,就永远蒙在鼓里好了。 刘青山连忙拦住大头的话头儿:“啥谢不谢的,换成是谁,看到有人落难,肯定也会伸手的。” 二彪子也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大头的大腿,这货才涨红着脸,不再吭声。 吴桐使劲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忘了刘青山一眼,这才去刘金凤和杨红缨她们那桌吃饭。 吃过晚饭,得知村里通了电话,吴桐就跟着刘金凤,去队部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是向家里还是向同学报平安的。 第二天早上,天终于放晴,刘青山也好几天没上山了,正好去探查一下路径。 土路当然还非常泥泞,不过有草的地方,行走起来却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稍稍有点滑。 等阳光出来晒一会,应该可以通行。 采野菜就这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过了这个季,就会疯长起来,不能再食用。 从山上晨练回来,把情况跟队长叔一说,采摘山野菜的大军再次出动。 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大姐刘金凤告诉刘青山:吴桐已经被高文学用自行车送到公社,然后坐车去了县里。 刘青山笑笑,也没在意。 许多人,就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或许一辈子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等到五月中旬,采摘山野菜的工作,终于进入到尾声。 以后陆陆续续的,也就是农历端午节前后,能采收一些黄花菜,平时采集一些木耳,剩下的,就是等到秋天采蘑菇了。 刚刚有点空闲的刘青山,也终于把鲁大叔给盼来了。 鲁大叔是一个人来的,到碧水县之后,往夹皮沟打了个电话,刘青山就乐颠颠地开着吉普车,去县里接人。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忙着采山菜,好长时间不来县里,正好顺道办点事。 在火车站简陋的候车厅里,看到了乐呵呵的鲁大叔,怀里抱着个绿色的帆布包。 看到刘青山,鲁大叔也没说别的,只是点点头说:“那事儿成了。” 刘青山顿时心中大定,领着鲁大叔上了吉普车,然后跑了趟第一中学,把带来的山野菜和鸡蛋等物资,搬运到徐校长家。 这段时间,二姐刘银凤正在全力备考,所以营养什么的,一定要尽量跟上。 高考是在七月份,不过在五月中旬,还有后世已经消失了的一种考试——预考。 只有通过预考的考生,才有资格参加真正的高考。 预考的难度,丝毫不比高考差,一大半考生都要被刷下去。 辛辛苦苦学了两三年,连高考的考场都进不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又来送东西,这一天天牛奶鸡蛋的,连我们都沾光吃胖了。” 时间正好是中午,校长徐大胡子也在家,还像模像 样地系着个围裙,在灶台前忙活着炒菜。 可能是送着送着习惯了,对于刘青山拎来的东西,大胡子校长也不再吹胡子瞪眼睛的。 这叫刘青山一时间感觉还有点不适应,心里琢磨着: 难道这人一系上围裙,连性情都变了? 可是一转眼,徐校长又变回原来的大胡子,只见他炒完菜之后,把围裙解下来,就朝刘青山瞪起眼睛: “你小子就不能大方点,天天早上往学校食堂送两桶牛奶?” 果然是围裙的原因。 刘青山眨眨眼,没敢吭声,心里嘟囔一句:俺们那牛奶也不是自来水。 为了给二姐增加营养,刘青山就跟开大解放送奶的张连娣说好了,每天都给额外留出来二斤,天天由王阿姨负责取奶。 至于钱,当然是刘青山出,到时候,就从养奶牛的收益分成里面扣除。 结果还送出毛病来了,人家嫌少。 只听徐大胡子嘴里继续说道:“这些高三的孩子,起早贪黑的,营养跟不上,这是透支生命来学习,我瞧着都心疼啊。” “校长,要不我回去跟村里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每天往学校食堂送两桶奶。” 刘青山猛一抬头说道。 乳品厂专用的大奶桶,一桶就是一百斤,两桶就是二百斤。 高三的学生也就不到三百人的样子,差不多每人能喝上八两,足够了。 徐大胡子其实也就是说说,没想到刘青山这么豪爽,惊得他也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你们村里养奶牛,也得吃草吃料,这牛奶也是有费用跟着的。” “校长,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学生啊。”刘青山一字一句地说道。 听了这话,徐大胡子也不禁为之动容:“好小子,既然你有这个心思,那我就把这两个月工资拿出来,怎么也得撑到七月份的高考,叫高三的学生,每天早上都能喝一碗牛奶!” 刘青山相信,大胡子既然说得出,就铁定能做得到,前世他就资助过许多学生。 不过掏工资给学生买牛奶这种事,是真不靠谱,于是他摆了摆手: “校长啊,既然您要拿钱,那我跟您算算账,乳品厂收购牛奶,价格是一斤两毛一,二百斤呢,一天就是四十多块,您那工资,能够喝一天的牛奶不?” “我” 大胡子顿时胡子直翘。 这绝对不是一笔小钱儿,他承受不了,同样的,夹皮沟也承受不了。 瞧着刘青山笑嘻嘻的嘴脸,大胡子又立刻虎起脸:“你小子刚才还说送的,怎么一转眼就开始谈钱?” 刘青山倒是想送,可是夹皮沟的事业才刚刚起步,真没有这个资本。 于是他摊了摊手:“校长,俺们也送不起。” 看到大胡子校长的脸色也垮下去,刘青山真觉得有点心疼,跟着说道:“这个问题,您看能不能这么解决,我们的牛奶只收成本价,您再跑跑县里,看看能不能给拨点款,咱们两将就下。” 显然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思路,徐校长也点了点头,目光炯炯: “那成,我下午就去县里,那些大老爷要是不答应,就把他们的子女,都从咱们一中清出去!” 这种事当然只是说说,但也可以瞧出来大胡子校长的决心。 这时候,中午在这吃饭的学生也回来了,除了刘银凤之外,还有两个男生。 “吃饭!” 大胡子校长一摆手,“青山,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穷啊苦的套话,再跟我好好说说,我拿着忽悠县领导去。” 刘青山心里很无语,只能又重复一遍,然后望向二姐。 好像比上次看到的时候,更清瘦一些,不过一双眼睛,倒是越来越亮。 “三凤儿!” 看到弟弟,刘银凤忍不住一声欢呼。 剩下那两名男生则有些错愕,估计是有点被三凤儿这个名称给惊到了。 这两个一瞧就是老实孩子,表情都写在脸上。 刘青山跟二姐聊了片刻,问了问学习,又关照一下生活。 刘银凤也是一个劲问家里的情况,姐弟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大胡子都催了好几次吃饭,姐弟二人这才作罢。 “姐,这是娘叫我给你捎来的钱,千万别舍不得花,还有数学复习,别忘了多做些难题。” 刘青山叮嘱了几句,最后又掏出一沓钱,塞给二姐,准备跟徐校长告辞。 “臭小子,吃了饭再回去。” 大胡子校长下了命令,不过这次没好使,外面车上还有鲁大叔等着呢。 等他走了,那两名同在这吃饭的男生就忍不住问:“银凤, 这就是你弟弟,在家自学都能考第一的那个?” 刘银凤有些小骄傲地点了点下颏,然后又补了一刀:“我也是第一。” 两名男生只能默默地对视一眼,他们也都是高三,每次考试却都被刘银凤给甩得挺远,差距有点大。 一旁的王阿姨可不能眼瞅着他们受打击,连忙转移话题:“你们天天喝牛奶吃鸡蛋,都是沾了小山子的光呢。” 大胡子校长也乐呵呵地点点头:“还有你们的英语能进步这么快,也沾了这小子的光,你们听的英语磁带,都是他录的。” 两名男生又对视一眼,然后开始往嘴里使劲刨饭。 他们不仅没有被打击到,反倒眼神更加坚定:背后有这么多人默默地支持,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大学呢?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八章 盖房子喽 “青山,看看这些物件咋样?” 鲁大叔跟着刘青山从饭馆子出来,上了吉普车,就把帆布兜子打开。 里面是用报纸包裹着的一些玉器,刘青山打开一个瞧了瞧,也是一只玉猪龙。 反正以他的鉴赏水平和能力,瞧着和真的一样,看不出来哪里有什么不同。 他还特意把脖子上戴的那个解下来,对比一番,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要不是其中一个上面系了红绳,估计他肯定得搞混,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大叔,你这手艺简直绝啦,看来以后真得叫您鲁大师喽!” 刘青山嘴里大赞。 鲁大叔则摇了摇头:“坑人的玩意,没啥好炫耀的。” “嘿嘿,那也得看坑的是谁,咱们专坑不怀好意的小鬼子,哈哈!” 刘青山想想就觉得痛快,忍不住大笑起来。 鲁大叔则有些担忧:“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是小鬼子贪心,到时候打落牙齿,他也得往自己肚子里咽。” 刘青山倒是一点不担心,这件事既然筹划了这么久,这都眼瞅着要收网了,当然不能轻易放手。 剩下的十几件玉器,刘青山索性也不看了,反正以他的眼力,看了也是白看。 开车去市场逛了一圈,正好碰到有一份卖猪肉的,不用肉票,一斤贵了两毛钱。 到了一九八四年,生猪市场已经逐渐开放。 刘青山立刻掏钱卖了好几斤,特意还给徐校长家送去二斤,够他们解解馋的。 开车回到夹皮沟,心情大好的刘青山下厨弄了好几个菜,其中一道肉丝炒猴腿菜,入口清香滑腻,吃得鲁大师连连叫好。 刘青山还特意把张撇子也叫来,陪着鲁大师喝两盅。 吃过饭之后,又去瞧瞧那些浪木,看得鲁大师也啧啧称奇: “这东西,肯定有价值,青山你们可得好好留着,将来没准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刘青山点头应着,顺便也说说张撇子的事,看看能不能跟着鲁大师学手艺。 这个鲁大师倒是满口答应,但是他只懂古玩行这一套,对于雕刻艺术,也是门外汉。 好在他认识春城美院的一位老教授,到时候可以把张撇子介绍过去。 还说叫张撇子最好鼓捣出来一件浪木的雕刻品,当成敲门砖试试,人家那种层次的老教授,也不会轻易收学生的。 张撇子顿时激动坏了,他一个小学刚毕业的农村孩子,哪里敢想这种机遇? 第二天,刘青山就扛着铁锹,领着鲁大师上山,足足忙活了一天,这才回来。 鲁大师在春城那边还有生意,所以不能多待,刘青山也就把他和张撇子送到县里,乘坐火车回春城。 张撇子还是第一次离家,心里有些不舍,但更多的则是激动。 他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是他这两天琢磨出来的一件浪木雕刻。刘青山也看过了,没瞧出啥门道。 看来自己的艺术细胞,也就这样了。 “二哥,别担心,到了春城那边,有大龙哥照应着呢,还有飞哥和刚子他们。” 刘青山嘴里还不忘安慰张撇子几句。 张撇子重重点头:“青山,不学好本事,俺就不回来!” 刘青山这才跟他们挥手告别,他知道,像张撇子这样的人,从来不缺少信心和斗志,他们缺少的,只是机遇。 回到夹皮沟之后,刘青山就不用再天天跟着上山,采摘山野菜的大部队,也只保留一组,现在已经过了旺季,人多了也是浪费。 于是,家里盖房子的事情,就提上日程。 原料早就运回来,要不是这段时间,忙着采野菜,没有闲人,只怕早就破土动工。 这还是夹皮沟第一个盖砖瓦房的,备受村民关注,大伙也都准备瞧瞧咋样,好的话,他们也准备重新盖房子。 手里有了点余钱,大伙的心思也都活泛起来,而农民最关注的两件事:一个是土地,另外一个,就是房子。 按照老一辈的说法:买房子置地,从来都是正事儿。 可是问题也随之出现,要说盖泥草房,大伙都能跟着搭把手,盖砖房,那就只能干瞪眼。 瓦工活和木工活这些,他们是真不会。 就拿垒砖墙来说,要是垒着垒着,垒歪了或者垒倒了,那就成笑话了,所以还得找专业的队伍。 县里那几 个建筑公司就不要想了,公家单位,一个个都跟大爷似的,肯定请不动。 最后还是老板叔给介绍了公社的一个小工程队:一个姓吴的老师傅,领着俩儿子,组成的一个家庭工程队,据说手艺不错。 刘青山拉着老板叔跑了一趟公社,双方谈妥价钱,就正式开工。 五月六月这俩月,抢在雨季之前,基本上就可以把房子盖起来。 除了吴家爷仨当瓦工,刘青山还找了不少小工,比如挖地基c和沙泥这些活计,也需要不少人呢。 这个工程不小,一溜五间大房子,另外还有三个鸡舍,人少了还真忙不过来。 盖房子这事,还真是忙活人,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的,就算是少几个洋钉,都得刘青山去跑。 把他给忙的,嘴上都差点起火泡。 正所谓越忙越添乱,村里面也一起忙活起来,预订的塑料大棚材料也先后运来,夹皮沟,又开始新一轮的大棚建设。 好在这次换成了钢骨架,塑料薄膜也不用再一条条拼接,省了不少人力。 所用的塑料薄膜依旧是透明的,只有那些准备栽培黑木耳的棚子,再罩上一层黑色的塑料纱网,遮挡住绝大部分的阳光。 等到棚子起来,王教授那边也早就把菌种培育出来,木耳段也晾晒得差不多了,可以正式移入大棚。 对于夹皮沟的合作社来说,这是今年最大的项目,所以备受重视。 就连刘青山,都暂时从自家繁忙的盖房大业中抽身出来,把精力投入到木耳栽培上。 村里大部分人,也都聚拢到场院这边。 一架架的木耳段,都被熏得黑糊糊的,这倒不是遭了火灾,而是在王教授的指导下,故意用干草熏过的。 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清除木头段里面藏匿的一些害虫,以及自带的不良杂菌。 准备工作全部就绪,大伙就在王教授和学生们的指导下,开始接种菌种。 先要用电钻,在木头段上打孔,横竖间距适当,基本上是打成梅花桩的形状。 然后把准备好的菌块,塞进孔洞里,洞口用苞米瓤子一塞,一个孔洞的木耳菌种就算种完了。 玉米芯还事先用水泡一下,塞得比较严实。 这项工作,以后主要是村里的妇女来完成,一来劳动强度不大,二来嘛,妇女比较细心,干这活儿正合适。 旁边一群大老爷们在那围观,嘴里当然也闲不住。 张杆子也抽空过来瞧热闹,看到自家媳妇也往孔洞里塞菌种,就在旁边关切地叮嘱: “媳妇,玉米芯的塞子,一定要塞严实喽。” “放心,塞严实了,一点缝儿都没有。” 王翠花嘴里答应着,手上还挺麻利。 旁边大张罗就嘻嘻笑:“杆子你就放心好了,你媳妇有老底儿,肯定不会迷路。” 大伙一阵哄笑,张杆子新婚之夜迷路的典故,在夹皮沟估计得一辈辈地流传下去。 张杆子也不是好惹的,抄起一根玉米芯,就要给大张罗也塞上。 “行了,都别在这扯蛋,都建大棚去!” 张队长见状吼了一嗓子,闲人就全都去干活了。 一根木耳段栽种完菌种之后,就移入大棚里面,搭成一排排的人字形木头架,等着菌种慢慢生发。 剩下的就是后期的管理,控制好温度和湿度,定期通风,这些同样很重要。 这些工作,其实都不难,村里的老人小孩都能学会,老头老太太们坐着小板凳,照样也能往木耳段里塞菌种。 一连忙活几天,新建的大棚,全都被移入木耳段,这项工作,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只是砍伐下来的木头段有点多,最后还剩了一部分。 这些当然也不能浪费,同样被接入菌种,然后直接运到山上,选了两片杂树林,直接搭成一架一架的。 在这种纯天然的环境中生成的木耳,估计品质跟野生的,基本没什么区别。 整个流程学习完毕之后,海大贵派来的两名村民,也就急火火地回去了, 他们还带走了王教授的两名学生,进行菌种培养并且全程指导。 剩下的学生,王教授则准备带着他们返回学校,毕竟出来都快两个月喽。 “王爷爷,您可不能走,黑木耳研究完,新项目也该启动了,这次,咱们搞人工栽培猴头菌。” 刘青山早就计划好了,岂能轻易放人? “好你个小山子,合着我们都成你们夹皮沟的长工了是吧?” 王教授还真在这里住的习惯了,乐乐呵呵地接下这个任务。 魏铁柱等几名学生也不由得精神一振:要是再把猴头菇的项目搞成了 ,那么他们的水平和能力,也会不断提升,前途一片光明。 人工培育出来的猴头菇,刘青山也尝过几回,怎么形容呢:反正肯定是猴头菇,不能说它是别的物种。 可吃起来简直味同嚼蜡,根本就没有野生猴头儿的那种鲜味。 离开了大自然独特的环境,也就失去了灵性,这种货色,刘青山还真不屑去种植。 可惜,野生的猴头菌,数量又实在太过稀少,形不成规模,收益就很有限。 他的设想是:人工接种,野外环境自然生长。 其实就是在林子里合适的树木上,人工植入菌种,然后让猴头菇完全在野生状态下长大。 这个难度就有点高,也更具有挑战性,王教授带着学生,一门心思地转入到这个新的研究项目之中。 在忙忙碌碌中,刘青山终于接到了县里的电话通知。 外商藤田正一,带领考察团来到碧水县,点名要去夹皮沟所处的豆包山进行考察,希望村里做好接待工作。 撂下电话,刘青山也握起拳头,使劲挥舞一下:终于来了,等你好久!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九章 老账新账一起清算 结束县里的电话之后,刘青山刚从队部溜达回来,结果又被叫过去接电话。 今天也是怪了,电话一个接一个。 这个电话同样是好消息,甚至比小鬼子来送钱,还令他感到兴奋。 第二天,刘青山是在公社所在地,再次见到藤田正一等人的。 陪同的还有王县长和郑红旗,以及地区的一位姓楚的专员,腆着大肚子。 这年头有肚子的人可不多,所以刘青山多看了楚专员两眼,就瞧出点端倪: 这位楚专员平时一脸严肃,唯独跟日商交流的时候,就点头哈腰的,叫刘青山暗暗有些不屑。 这一行人坐了好几辆轿车,另外竟然还有辆大卡车,刘青山往卡车上扫了眼,发现是帐篷等宿营用具,便心下了然。 看到刘青山,藤田正一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凌厉,然后就被他很好地隐藏起来。 这家伙还假装亲热地伸出手:“刘桑,我们又见面啦,幸会幸会。” 对于主动上门送钱的人,刘青山历来是比较欢迎的。 于是他也乐呵呵地伸出手:“藤田先生,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再手谈一局。” 藤田正一顿时悻悻地撒开手,估计他是不知道华夏有一句俗语,叫做“哪壶不开提哪壶”,否则的话,拿来用用正合适。 刘青山又和王县长郑红旗等人打过招呼,王县长还把那位楚专员介绍给刘青山。 不过楚专员对这个小年轻有点看不上,只是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双下颏。 以刘青山的心态,甚至一点波澜都没起,他的心理年龄,早就过了在意别人目光和态度的阶段。 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真正在乎的人。 偏偏在这个时候,刘青山感觉到一股冷冷的目光,从楚专员身后射过来,便循着目光看过去。 结果瞧得他眉头一挑:竟然是这个败类! 那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身笔挺的西装,鼻梁上架着眼镜,看外表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但是再光鲜的打扮,也掩盖不住他肮脏的灵魂,因为他叫何家康。 那个抛弃妻女的家伙,他居然还有脸回到青山公社,甚至还要再去夹皮沟的地盘。 对了,这样的人显然是不要脸的。 不过刘青山奇怪的是,这家伙竟然还有胆子回来? “是夹皮沟的刘青山同志吧,高文学的妻弟,谢谢你们一家对山杏的照顾。” 何家康还装模作样伸出手,刘青山却懒得理他,冷冷回道:“山杏是俺妹,当然要照顾,不劳你费心。” 何家康的脸皮确实够厚,依旧不红不白的,嘴里呵呵几声: “小刘同志,我必须感谢你呀,你那个建设山野菜加工厂的报告我看过了,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刘青山心里忽然冒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果然,何家康继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正好我们公司也有意在这方面投资,我毕竟也在这里插过队,这里算是我的第二故乡,所以我准备在碧水县投资建山野菜加工厂,请理解我回报家乡人民的拳拳赤子之心。” 刘青山忽然觉得心里发堵,不过当他看到何家康那幸灾乐祸的目光,一副看他笑话的模样,当即呵呵一笑:“那就恭喜何老板发财啦!” 何家康不免有些失望,本来他还以为,刘青山这个小年轻沉不住气,肯定气得暴跳如雷呢。 于是他摆摆手:“还要谢谢小刘同志呢,是你给我指点了一条财路。” 这一瞬,刘青山仿佛吃了个苍蝇,一下子被恶心到了。 他写的计划书,初衷是希望为县里和采摘山货的村民,创造更大的财富。 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县里没有办厂,却把这块大肥肉,让给了何家康这个人渣,这叫他如何能忍? 脑子里飞速把这件事过了一遍,刘青山心里便有了主张:姓何的,既然你有胆子来嘚瑟,那正好老账新账一起清算。 你想建山野菜加工厂,那么我也建一个,咱们就摆个擂台,真刀真枪地较量较量! 要是换成别人来建厂,刘青山也就认了,但是如果这个人是何家康,那么刘青山绝对不会退让,一丝一毫都不会。 当初之所以建议县里筹建这个山野菜加工厂,主要是他考虑到夹皮沟合作社初创,没有资金也没有能力来完成这件事。 但是现在,却是箭在弦上,必须对准何家康射出去。 至于资金嘛,刘青山瞥了瞥藤田正一,那句老歌咋唱的了: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一行二三十人,先去了供销社的山野菜收购点,陆陆续续的,还有农民挑着担子或者赶着牛车马车,把粗加工之后的山野菜源源不断地运来。 还有供销社的几个大仓库里,也堆放着不少收上来的山野菜。 王县长和郑红旗笑容满面,这些满满都是财富啊。 而藤田正一面上则没什么表情,因为收购价格有点高,所以他回到公司之后,还被社长训斥一番。 所以看到眼前这些山野菜,实在提不起兴趣,他的兴趣,也根本不在这里。 刘青山现在也没有关注这些山野菜,趁着参观的时间,把这件事理清,然后笑着向何家康说道: “何老板,还真巧了,咱们以后就是同行,一定要多亲近亲近?” 同行? 何家康明显一愣。 “是啊,俺们夹皮沟合作社,也准备建野菜厂,所以俺才搞出来一份计划书。” 刘青山嘴里淡淡地说着,仿佛一切早就计划好似的。 何家康的脸色,明显阴沉下去,不过很快他的嘴角就显出一抹讥笑: “小刘同志,夹皮沟这种小山村居然也想办厂,我没听错吧?” 旁边那位一直背着手参观的楚专员,也忽然插话进来: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农民不好好琢磨种地,却想着办厂,简直是好高骛远。” 刘青山可不怵他,地区的专员怎么啦,又管不到他们夹皮沟头上,于是笑着回道: “您可不能这么说,就在今年四月份,中央4号文件,将原来的社队企业,正式更名为乡镇企业,楚专员您一定从报纸上了解过吧?” 这方面的政策,楚专员还真没留意过,不过就算他不知道,也得点头啊。 刘青山就继续说道:“文件里指出,乡镇企业是国民经济的一股重要力量,是国营经济的重要补充,要大力发展乡镇企业。” 他渐渐提高了嗓门,把王县长等人都吸引过来,刘青山当然越说越来劲: “为了响应号召,所以我们夹皮沟才准备建野菜加工厂,希望领导们能够多多支持!” 楚专员也是老油条,他望向刘青山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这个小年轻,不简单啊! 一个农民,能把国家新政策说得头头是道,谁信啊? 现场的官员们当然没有人反对,搞不好一顶阻挠乡镇企业发展的大帽子扣下来,那是会压死人的。 不过何家康不在体制内,倒是不受这种限制,他斟酌一番,这才说道: “小刘同志,你们的热情令我很钦佩,可是办工厂,不是过家家,你们有资金吗,有技术吗,有设备吗?” 何家康还是清楚夹皮沟的底子的,就算有所发展,可是他不相信,对方能一下子拿出来几十万的资金。 听他这么一说,楚专员也大受启发,也随着一头: “说的有道理,小同志,咱们可不能脑子一热,想一出是一出,做事情还是要量力而行滴。” 同样被这边吸引过来的郑红旗皱皱眉:这位楚专员的官腔,令他感觉很不舒服。 他是支持刘青山,支持夹皮沟的,刚要帮衬几句,却被旁边另一位钱副县长抢了先:“楚专员批评的对呀,年轻人做事情就要脚踏实地。” 这个明显就涉及到站队问题,看来这位钱副县长,就是楚专员一条线上的。 郑红旗心中了然,县里的领导班子马上要换届,钱副县长,也是县长的有力竞争者。 谁都知道,碧水县这位声名鹊起的小刘同志,跟他郑红旗相交莫逆,那么打压刘青山,就是连他也捎带上。 刘青山对这位钱副县长不算了解,但是脑子里稍微一琢磨,大致就搞清楚状况,于是默不作声,继续听对方的教导。 钱副县长继续语重心长地说着:“咱们碧水县,有一家山野菜加工厂,就足够了。” “现在的情况是,无论从资金还是从技术方面,何经理的公司,显然都要强于夹皮沟。” “所以,本着对事业负责的精神,我坚决欢迎何经理来我们碧水县,投资建厂。” 这话有理有据,连郑红旗都不好再说话,他要是强行出头的话,只怕会遭到诟病。 王县长也暗中皱皱眉,他是不大喜欢这种内耗的,不过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在刘青山的这份计划书呈交到县政府之后,他也仔细看了,可行性很高,正要牵头组建山野菜加工厂呢,却被何家康插了一脚进来。 偏偏这位何家康来头还不小,上面好几位领导都打了招呼。 王县长最后也 只能无奈应承下来,现在既然夹皮沟也要搞山野菜加工厂,那么王县长还是很支持的。 主要是,他对小刘同志有信心。 正文卷 第二百章 没资格? 既然这样,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于是王县长摆手道:“今天先不谈这个,咱们还是陪同外商要紧。” 楚专员却不这么看,他胖乎乎的脸上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个野菜厂,也是关系到外商嘛,还是早点落实的好,我也支持小何同志的公司。” 他当然要表态,虽然楚专员也有点瞧不上何家康,但他是楚家的人,而他的叔伯侄女楚云玲,已经跟他打过招呼,要照顾这个姓何的小子。 这是逼着在场的领导表态了,王县长和郑红旗,都皱起眉头。 他们心里,还是偏向夹皮沟和刘青山的,奈何,实力不对等啊。 还有公社的孙书记,也同样心思,只是在这种场合,更没他说话的份,在那干着急使不上劲。 而何家康的嘴角,则浮出一丝得色,他盯着刘青山,目光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小子,你拿什么和我斗? 刘青山却忽然笑了:“谁说我们夹皮沟没有资格,难道你们都不看报纸的吗?” 报纸? 今天陪着外商,出来的比较早,所以还真没看报纸。 可是,这跟报纸有关系吗? 孙书记却是眼睛一亮,连忙去叫通讯员回公社,把今天几份主要的报纸都取来。 通讯员一溜小跑,很快就回来,刘青山从他手中抽出一份人民日报,笑吟吟地用双手捧着,递到楚专员面前。 楚专员瞥了一眼,然后就仿佛被孙猴子施了定身法,一下子愣在那里。 这什么情况? 何家康也连忙探头过去,只见在这份无比庄重的报纸,赫然呈现出这样一个标题:山村巨变。 下面的副标题是:吉省松江地区碧水县青山公社夹皮沟村自主创业纪实。 夹皮沟! 这一刻,何家康就像被捏住脖子的公鸡,满脸涨红。 要知道刘青山等这一份报道,已经等了快三个月,就在昨天,他终于接到了老姐的小姨夫林子洲的电话。 早上来公社的时候,他就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先跑了一趟邮电局,准备买上一沓子报纸,留在村里当纪念。 最好一家发一份,毕竟这是全村人的骄傲。 可惜的是,邮电局的报纸,都是提前订阅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像城市里的书报亭,可以随便买。 刘青山也只能先暂时放下这件事,跟着接待外商。 好巧不巧的是,碰到了何家康这个败类。 关键时刻,刘青山这才放出大招,他还就不信了:国家最权威的报纸上,都报道夹皮沟,你也敢说没资格? 但凡有点政治觉悟的人,都不会犯这种最低级的错误。 “快,再找几份报纸!” 王县长也激动起来,这不是省市的报纸,这是国家大报啊。 全国上上下下都在看,他们碧水县,也能跟着扬名全国,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一份报纸确实不够看,公社孙书记兴奋得满脸涨红,大手一挥:“去各单位,把今天的报纸都拿来!” 没看报道上面写着呢吗,青山公社啊,那是多大的光荣? 再联想一下,过年的时候,那位林大记者还对他进行了采访,没准他的名字,也会出现在报纸上,孙书记想想就激动啊。 同样处于激动之中的,还有王县长和郑红旗,因为他们同样接受过采访。 如果真能在报道中也提他们几句,那意味着什么,政治小白都能想出来。 公社的干部全都被撒了出去,很快一份份报纸送过来,领导们人手一份,都一脸激动地捧着报纸,开始 就连楚专员,也是同样的表情。 他或许有些官僚,或许有些私心,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立场鲜明,因为他也是松江地区的一员。 刘青山也瞪大眼睛,盯着报纸上那一行行的铅字,这一刻,他的眼睛在放光。 不得不说,林子洲林姨夫的报道很详尽,文笔并没有卖弄华丽的辞藻,而是朴实无华,很适合夹皮沟这样的小山村。 上面的事迹,也不是那种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是那一桩桩一件件,却记录着这个小山村前进的脚印,一步一步,稳步向前,似乎永不停歇。 正是这种典型事例,才接地气,对农村发展,才具有借鉴和启迪。 文章中,有老支书的沉稳,有张队长的闯劲,有公社孙书记和县里领导的支持,甚至还有张杆子这样懒汉的转变。 当然出现最多的名字,还是刘青山。 报道中,林姨夫把刘青山塑造成夹皮沟的引路人。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不过刘青山看了之后,还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林姨夫啊,咱们不带这么夸人的。 报道的最后,林子洲评论道:“农村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希望广大农民兄弟能开阔思路,解放思想,涌现出更多像刘青山同志这样,勤劳致富的引路者。” 一口气将报道读完,刘青山这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报纸,装进自己兜里。 然后他就感觉到周围射来一片热辣辣的目光,他眨了几下眼睛,嘴里呵呵几声: “大伙都看完了,那俺有个请求,能不能把手里的报纸都给俺,俺们村子里,每家都想留一份。” 周围的人全都一缩手,开始做同一个动作,都是把报纸小心地折好,然后塞进自己兜里。 刘青山朝着郑红旗他们摊摊手:“你们回县里还能搞到,不要这么小气嘛。” 这才有几个人,乐呵呵地把报纸递过来,嘴里还打趣着:“恭喜恭喜啊。” 刘青山一边收报纸,一边笑着回道:“应该是同喜同喜,这是咱们公社,以及咱们县里,甚至咱们地区的大喜事。” 对对对,周围的人们一起大笑,就连楚专员,都笑得那么开心。 可是何家康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那个被他曾经弃之如敝履的小山村,竟然也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这跟谁讲理去? 不仅仅笑不出来,他的心中,反倒是无比的愤怒和嫉妒。 这种怒火,此刻就全都倾泻到刘青山身上,谁叫刘青山是夹皮沟的一员呢? 阴冷的目光,如豺狼一般地盯着刘青山,何家康心中暗暗冷笑:小子,你不要得意,我会把你的野菜厂和你一起,碾压粉碎! 刘青山软磨硬泡的,把大伙手里的报纸都给搜刮上来,乐呵呵地送回吉普车。 回来之后,他这才旧事重提:“各位领导,那俺们夹皮沟,现在有没有资格办野菜厂?” 这一次,连钱副县长都不好再反对c 不过呢,他也没提只办一家野菜厂的事儿,看来还是准备默许何家康这家伙也办厂。 刘青山并没有追着这个问题不放,那样的话,被打脸的群体有点大。 再说了,他还巴不得跟何家康竞争呢,他也同样有信心:将这个人渣彻底碾成渣渣! 另外一边,藤田正一的考察团,也参观完毕,对于山野菜的质量,还是比较满意的。 就是加工的方法是在太过原始和简陋,除了晾晒就是腌渍,这对许多野菜来说,伤害是非常巨大的。 比如像刺老芽,干品怎么能和鲜品相比呢? 还有秋天之后出产的松茸,更是如此,松茸必须鲜食才行嘛。 所以对于成立山野菜加工厂,他们还是支持的,何家康正是通过关系,才搭上藤田正一这条线。 他也准备从岛国那边,进口先进的生产线,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相比之下,夹皮沟这边,却并不被人看好,眼下啥啥都没有,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把厂子支撑起来? 参观完收购点和仓库,藤田正一就提出来进山的要求。 而且还表示:他和他的考察团,都喜欢亲近自然,所以要在山中宿营,这样也能更好地体验山野菜生长的气候环境。 这下子,王县长等人可为难起来,只能通过翻译进行劝说: “藤田先生,这样会不会有危险,山林里面有不少野生动物,野猪群狼群都很多,上个月,村民采野菜,还被东北虎袭击过。” 藤田那些人一听,反倒更是来了兴致:“有危险好哇,才能体验到探险的乐趣!” 这都啥人呢? 反正目前的国人,还无法理解,王县长和楚专员等人商量一番,决定抽调一些公安同志,带着枪械,负责安全保卫工作。 要是外商真的在他们的地盘出事,那就啥也不用想了,卷铺盖回家都是好的。 结果这项提议,又一次遭到外商的拒绝,理由很简单:他们就是要体验野外宿营和探险的乐趣,弄一大帮子人,体验感肯定很差。 把王县长他们给愁的啊,心里把这些喜欢作妖的外商骂个半死。 没法子,王县长咬咬牙,跟楚专员等人说道:“各位先回县里,我只能是舍命陪君子。” 谁叫他是县长呢,这种事情,必须冲在前面。 刘青山一听,接过话茬:“县长,您这话可不对,应该是舍命陪才对嘛,嘿嘿。”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大多数人,还是猜出来他想说什么。 郑红旗立刻瞪了他一眼:“少胡说,我 看你是上了报纸,有点发飘,赶紧回你的夹皮沟,把好消息告诉一下乡亲们!” 训斥有时候也是一种保护,郑红旗正是如此。 刘青山却不领情:“豆包山是俺们夹皮沟的地盘,于情于理,俺都应该陪着外商的,尽一尽地主之谊嘛。” 这话在理,别人也不好反驳,倒是郑红旗以年龄的优势,替换下王县长。 公社孙书记也要陪同,结果被刘青山给劝了回去,他当然知道,人家外商需要的是空间。 确定好人选,便驱车出发,何家康本来也想跟着藤田正一同行,趁机拉拉关系。 不过看到对方似乎没有这个意思,而他又实在不想去夹皮沟那个该死的地方,于是也就返回县里,筹划野菜厂的事情。 两辆小轿车,加上刘青山的吉普车,还有一辆大卡车,浩浩荡荡向夹皮沟驶去。 郑红旗坐到刘青山的吉普车里,车里就两个人,所以说话也随便许多,他有些担忧地问道: “青山,你们村真的要搞野菜厂?” “本来是不想搞的,可是那个何家康要搞,俺们肯定也要搞。” 刘青山也就不再装模作样,语气里都带着愤恨。 郑红旗明白了:这是对着人去的,哪是搞野菜厂啊,分明是想搞垮那个何家康。 于是他摇头道:“青山啊,你还是太冲动啦,搞不好,会把整个村子都拖进泥潭的。” “郑大哥,你放心吧,肯定不会亏的。” 刘青山反过来安慰郑红旗。 郑红旗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路沉默着来到夹皮沟。 其它车辆也没有进村,直接向山上进发,刘青山却必须回村一趟,郑红旗也只能转到别的车上。 把吉普车开到队部院里,刘青山就抱着一摞报纸下了车,扯开嗓子吆喝: “看报喽看报喽,特大新闻,咱们夹皮沟上报纸啦!” 这一嗓子还真好使,把那些干活的男女老少都给招呼过来,眨眼间,刘青山手上的报纸就被抢光。 老支书哆哆嗦嗦地戴上老花镜,这份他已经看了几十年的报纸,再熟悉不过,可是却从来没有感觉如此亲切,一时间,竟然忍不住老泪纵横。 “哈哈,真是咱们夹皮沟!” “喜事啊,大喜事,老婆子,今天晚上,必须把家里那瓶老酒开喽!” “快点看看,报纸里有没有俺?” 一时间,队部院里,变成了真正的欢乐海洋。 张杆子得到消息比较晚,等他急火火地跑过来,报纸都被抢光了,他急得直蹦高:“给俺瞧瞧,给俺瞧瞧啊!” “杆子,你认识字咋滴?” 大张罗揭他老底儿。 不过玩笑归玩笑,大张罗还是把报道中,涉及到张杆子那一段,大声念出来。 “俺上报纸啦,俺上报纸啦!” 把张杆子欢喜的,娶媳妇那天,都没见他这么高兴。 这货抽冷子,一把将大张罗手里的报纸抢过来,然后一路跑一路挥舞着手里的报纸: “翠花,俺上报纸啦,今晚好好炒俩菜,烫壶酒,咱们好好庆祝下!” 身后传来老板叔的声音:“杆子,这个法子,俺刚才就说了,你能不能整点新鲜的!” 张杆子也不含糊:“媳妇,俺上报纸啦,今天晚上咱们在被窝里好好庆祝下!” 大伙先是听得一愣,然后齐声大笑:这个庆祝的方式,还真的很新颖。 正文卷 第二百零一章 有宝贝啊! 刘青山把吉普车扔在村里,跟家里说了一声,然后就徒步上山。 等到他追上大部队的时候,那伙人还没到地方呢。 连牛车都上不去,更不用说小轿车了,这些人都大包小包地扛着,一步一步往山上爬,全都累得气喘吁吁。 刘青山也不管别人,接管了郑红旗扛着的大包袱。 这趟山路,他再熟悉不过,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师父住的木刻楞。 郑红旗总算是缓了一口气,瞧瞧那些同样汗流浃背的外商,心里不免嘀咕:这不是找罪受嘛? 藤田正一确实有点难受,他又不是真正的户外运动爱好者,平时又疏于锻炼,这会儿早就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他真没背多少东西,就是一个登山包,手里还拄着一根挺专业的登山杖,奈何身体实力不允许啊。 偏偏在这个时候,身边一道人影飞速闪过,像只灵活的豹子,眨眼就将他超过。 刘青山还回头朝着藤田正一招招手:“藤田先生,加油!” 藤田正一就觉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硬撑着,这才没坐到草地上。 而刘青山则一马当先,冲到木刻楞:“师父,俺来啦!” 最先迎接他的,不是哑巴爷爷,而是小黑熊,这货一溜烟冲过来,差点把刘青山给扑了个跟头。 此刻的小熊,立起来已经跟成年人差不多,而且还特别壮实,叫它大熊好像正合适,或者叫熊大也成。 刘青山估摸着,大熊能长这么快,肯定跟师父对它的操练和饮食有关系。 摸摸大熊的脑袋,刘青山乐呵呵地吩咐着:“后面有客人来啦,你一定要把最热情的一面展示出来。” 大熊不怎么在意,依旧憨头憨脑地在刘师兄身上踅摸好吃的。 “我兜里啥吃的没有,都在客人身上呢。” 刘青山也甩得一手好锅。 这吃货一听,立刻舍了刘青山,连窜带跳的,向着下边山坡上那伙人冲去。 考察团的成员,也早就精疲力竭,好在眼看着就要抵达目的地,胜利在望。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个黑影从山上滚下来,还没等他们看清楚是啥呢,就有好几个人,被热情的大熊扑倒在地。 “熊!” 藤田正一大叫一声,挥舞起手中的登山杖。 大熊迎着他冲过来,大巴掌随随便便一扒山杖就飞上半空。 然后,藤田就被大熊给扑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 熊鼻子是很灵的,大熊很快就嗅到食物的香气,它哪里还会客气。 锋利的爪子划开一个背包,里面都是面包香肠之类的食物,这货就开始大快朵颐。 考察队的成员,都躲得远远的,惊恐地望着它在那大嘴嘛哈的吃着,吃着原本属于他们的食物。 郑红旗认识大熊,还在那一个劲解释呢:“这是守山的老人养的,不伤人,大家不要害怕!” 翻译也连忙大声翻译着,众人这才惊魂稍定,不过心里依旧打鼓:随随便便就能养一只黑熊玩儿,这林子里面的野兽,只怕不少吧? 于是,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藤田正一,那位女助理,已经吓得是骚气侧漏,满脸惊恐地劝说: “藤田君,我们还是不要在野外宿营好了?” 藤田正一已经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他的内心也有些惊惧。 不过想想此行的目的,他还是瞪起眼睛,吼了一声“八嘎”,然后气冲冲地向木刻楞那边走去。 一瞧藤田先生发火,其他人也不敢再说话,捡拾地上的东西,跟随在后面。 至于被大熊弄开的那个背包,反正是没人敢熊口抢食。 也不能这么说,刘青山看到这个装食物的背包有点大,里面的食物挺多,于是分拣出来一半。 这样也惹得大熊有些不满,嘴里直吭叽。 “你还学会护食了是吧,记着点,外面的这些包装袋,千万不能吃进肚子里。”刘青山敲敲它的大脑袋。 大熊其实挺聪明的,面包外面的塑料包装袋,都被它给撕开了,就是火腿肠的外皮,有些难搞。 “火腿肠啊。” 刘青山瞧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东西,也倍感亲切。 现在才一九八四年,国内的火腿肠,还要三年之后才能生产出来呢。 或许有机会,可以把火腿肠率先搞出来? 刘青山脑子里面灵光一闪,他们这边,由夹皮沟引领 风潮,现在正在大力发展养猪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生猪过剩的情况。 一边琢磨着由火腿肠带来的商机,一边重新回到木屋这边,空地上,已经东倒西歪的,坐了一片。 虽然刘青山瞧不上藤田正一,不过毕竟人家是外商的身份,不能失了礼数。 看到哑巴师父不在这边,他就把院子里的大锅点着,先烧了几瓢开水。 木刻楞这边没有茶叶,不过藤田正一来过一次,嘴里嘟嘟囔囔的,要喝肾精茶。 上次他带回去一些,感觉效用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可惜喝光了,所以一直惦记着。 刘青山也就满足他的要求,给大伙泡上药茶。 山上的许多药材,都可以冲水饮用,功效各有不同,刘青山目前正在跟师父学习中。 太复杂的弄不了,常见的几种,还是可以的,比如清热解暑的,提神醒脑的,生津消食的之类。 一碗热茶下肚,这些人也都缓过来,开始有心思打量周围的环境。 饱餐一顿的大熊,也跑了回来。 人们也渐渐发现,这只熊傻头傻脑的,还挺好玩,于是都逗弄起来。 猛然间,一声惊呼响起,吓得刘青山手里的茶碗差点掉地上,他还以为是大熊咬人了呢。 只见考察团中的一名中年人,正用手掌拍打着一个硕大的木桩,嘴里大呼小叫的。 “田中桑,冷静!” 藤田正一吼了一声,你这大惊小怪的,很丢人的好不好。 那位田中太郎,是他特意请来的一位鉴定师,看样子,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刚才大伙还都围着那个树根桩子喝茶了呢,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可惜田中这家伙太沉不住气,你这么一叫,谁都知道是好东西,想要入手只怕难了。 这个大树桩,当然就是刘青山上次跟师父一起抬过来的那个琥珀木的大树根。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忙,所以也没腾出来时间弄下山,主要是这家伙实在太重。 虽然没弄下去,但是木桩还是被刘青山给仔细清理干净,通体呈现出深深的琥珀色,造型浑然天成,那种古朴的气息,任谁都能感觉到。 刚来的时候,这些人都惊魂未定,并没有留意,直到这时候,终于发现眼前的宝贝。 尤其是鉴定师田中太郎,更是满眼惊喜地围着大木桩打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呦西”之类的。 刘青山也不管这些家伙,反正东西是他,而且就算想偷走都难。 已经快到中午了,刘青山就张罗午饭。 除了考察队一行十几人,山上还有十多个人的采野菜部队呢,中午也得打尖。 野菜汤贴饼子,锅里再来两盘子酱卧鸡蛋,这个算是木刻楞的传统了。 刘青山又检查一下考察队带来的那些速食品,也就是面包火腿鱼罐头之类的。 于是又开了几瓶鱼罐头,装了两大盘子。 火腿肠也切丝切丁,用水蕨菜炒火腿丝,火腿丁拌黄瓜香,算是凑够了四菜一汤。 刘青山做菜,郑红旗蹲在那帮着烧火,看着刘青山娴熟地拾掇着菜肴,郑红旗也满眼羡慕,他现在就会煮挂面。 等到太阳正好升到头顶的时候,采山的队伍回来了,是张大帅带队,哑巴爷爷也跟在后面压阵。 “开饭喽!” 刘青山吆喝一声,引得张大帅等人一阵欢呼,不过瞧见藤田正一他们这群人,却又变了脸色。 一人盛了碗野菜汤,拿个饼子,夹了鸡蛋,自己找地方吃去了,显然没有和小鬼子同桌吃饭的兴趣。 刘青山也不勉强,又给他们每人塞了一根火腿肠。 张大帅还梗着脖子:“俺不吃小鬼子的东西!” “嘿嘿,大帅叔,不吃白不吃,你就当吃他们的肉了。” 刘青山低声说着。 嗯,有道理,张大帅接过一根火腿肠,狠狠咬了一口。 “大帅叔,要扒皮的。”刘青山示范了一下,大伙这才吃起来。 刘青山在这边转了一圈,这才回去招呼客人,其实,郑红旗在这边陪着呢。 估计是爬山爬得饿了,考察队的人,拿着大饼子,啃得都挺香。 尤其是炒的水蕨菜和凉拌的黄瓜香,很快就见底了。 他们都围坐在那个大树墩子周围,这家伙足够大,当饭桌子蛮合适。 那个姓田中的,嘴里还唠唠叨叨的。 刘青山问问翻译,才知道这家伙是告诫同伴,别把热汤碗放在桌子上,小心烫坏喽。 这位倒是有点意思,刘青山瞧着他好像有点顺眼了。 然后就听 到田中太郎向他询问着什么,翻译也紧跟着解说:“刘桑,请问这件根雕是否出售?” 刘青山晃晃头:“不卖不卖,这玩意当饭桌子,估计能用到俺重孙子那辈,俺还留着当传家宝呢。” 在听了刘青山的话之后,那位田中一郎顿时气得面色发青,将手里的大碗,重重墩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 刘青山眨眨眼:原来你也不是啥好饼。 正文卷 第二百零二章 猪八戒摔耙子 在那片山溪边上,藤田正一的考察队,正忙着搭建帐篷。 刘青山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会选在这儿,因为藤田曾经亲眼目睹过,哑巴爷爷从这里刨出来一块红山玉。 而郑红旗则面露忧色:“溪边宿营,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傍晚和清晨,林子里的野生动物,常常回到溪边喝水。” 这话有道理,看来郑大哥还有点野外生存的经验。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看到郑红旗似乎要上去劝阻,就拽拽他的衣袖:“没用的人,人家就认准了这里,郑大哥你就别上去讨人嫌。” “万一外商要是在这里受到伤害,那么” 郑红旗还试图争辩,结果被刘青山连拉带拽的,硬生生给带回木刻楞。 对于这位被蒙在鼓里的郑大哥,就一直蒙着好了。 “不行,青山,我不放心,必须和外商一起宿营!” 郑红旗也是个有原则的人,认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郑大哥,你去了也得被撵回来,人家嫌你碍手碍脚呢。” 刘青山又不能把真相告诉他,只能隐晦地提醒一下。 不料想,郑红旗脑子里面,还紧绷着一根弦,他沉思一会,猛的抓住刘青山的胳膊: “青山,难道你怀疑他们是敌特人员,要来山上搞破坏?” 从那个特殊岁月过来的人,在这方面都比较敏感。 说完之后,郑红旗自己也摇摇头: “可是这山里能有什么好破坏的,难道是当年日军投降撤离的时候,在这片山里,埋下了战略物资?” 刘青山都忍不住朝郑红旗竖竖大拇指,口中笑道: “郑大哥,要不你别当县长了,跟俺大姐夫一起写小说吧,这想象力可以啊。” 郑红旗瞪了他一眼:“少扯蛋,说正经的呢,要不要暗中监视他们?” “嘿嘿,有俺师父呢,郑大哥你就安心在屋子里睡大觉吧。” 刘青山可不想郑红旗瞎折腾,破坏他的发财大计就麻烦了。 回去的途中,正好遇到张大帅一行,索性这两个也就加入到采摘山野菜的队伍里。 而溪边的一处平地上,已经搭建起四座帐篷,呈四角形分布,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远处,还吊着一口锅,下面用石块简单围了一圈,里面可以引火。 旁边还有一个煤油炉子,上面坐着一个闷罐,可以用来煮粥和烧水。 这伙人也不全是外行,其中有两个人,还是有点野外生存经验的。 “藤田君,我们去林子里转转好吗?”女助理朝藤田正一抛了个媚眼过去,瞧那意思,显然不只是逛逛那么简单。 藤田正一也有点心痒痒,在这野山之中,肯定别有一番意境。 不过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还有正事要办,就摆摆手,然后朝着在溪边溜达的田中太郎走去。 那位田中看似散步一般,其实是在认真细致地查看地形地貌,看看能否发现古人类生存的遗迹。 “田中桑,怎么样?” 藤田正一轻声询问。 田中太郎摇摇头:“藤田君,以我的经验来看,最好是沿着溪流向上,或许能有所发现。” 这样啊? 藤田正一抬头向远处望望,山溪曲曲折折,消失在森林深处,似乎没有尽头。 那里丛林茂密,人迹罕至,探索的难度极大。 他不禁微微摇摇头,然后就听到田中继续说道: “这个溪流,现在看很狭小,但是在几千年前,很可能是一处宽阔的河道,远古人类在此聚居的可能性很大,我们还是先在河滩上挖掘一下吧。” 藤田也正有此意,不过这大白天的,显然不适合干这种事情,看来只能等到天黑之后,再悄悄动手。 晚饭是他们自己在溪边解决的,刘青山来转了一圈,也就乐颠颠地跑回木刻楞那边,他正好还不乐意伺候呢。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了: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 木刻楞的炕上,正好能睡三个人,炕头的哑巴爷爷,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剩下这哥俩,都各怀心事,坐在那发呆。 “郑大哥,睡吧,来,先脱衣服,叫俺检查检查。” 刘青山招呼一声,然后就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瞧得郑红旗一愣一愣的:“青山,你要做什么?” “检查身体啊,这山上各种各样的虫子多了去,最厉害的是草 爬子,钻到身体里面就坏了。” 刘青山转过身,先叫郑红旗帮他检查一下后背,剩下的部位,自己就能看到了。 “有那么厉害?” 郑红旗嘴里嘟囔着,他一个大龄青年,还真没有在其他男人面前脱光光的习惯。 “厉害着呢,草爬子都能钻肉里,还能传染多种疾病,听过森林脑炎吧,得上就没治。” 刘青山还真不是吓唬他,行走山林,看似平静,其实暗藏杀机,那些小小的蚊虫,或许就是要命鬼。 这下郑红旗也不敢大意,叫刘青山帮着检查身体。 这小子嘴里还嘿嘿坏笑着:“郑大哥,你这不会还是童子?” 恨得郑红旗牙痒痒,真想踹这货几脚。 然后就听刘青山继续在那磨叽:“郑大哥,你看俺老姐咋样,要不要俺帮你们牵牵线?” “滚!” 郑红旗终于忍无可忍,低吼一声,惹得炕头的哑巴爷爷翻了个身。 “嘘。” 刘青山贼笑兮兮:“郑大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哎呦我去,别动,还真发现一个潜伏的敌人!” 他正打着手电筒,扒拉郑红旗的头发呢,结果还真有所发现: 一只芝麻粒大小的草爬子,隐藏在郑红旗浓密的头发之中,身体已经钻进去大半。 郑红旗没有戴帽子的习惯,肯定是在山林行走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落到头上。 草爬子这玩意吸血跟蚂蝗差不多,也能分泌麻醉物质,所以人们通常都感觉不到。 刘青山大呼小叫的,连哑巴爷爷都惊醒了,得知情况之后,点了根线香,用香火头在草爬子的后翘戳了两下。 这个小东西便钻了出来,被刘青山用手捏着,扔到地上碾死。 一片鲜红,显然已经吸了不少血,瞧得郑红旗头皮发麻,精神也紧张兮兮的: “青山,不会传染你说的那种森林脑炎吧?” “没事,有俺师父呢!” 刘青山安慰他两句,然后就见哑巴爷爷拿出个小瓶子,在郑红旗头上的伤口倒了点药面,还摆摆手,示意无碍。 郑红旗这才长出一口气:这林子里,还真是危险无处不在啊!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很正确,林子里确实很危险,尤其是晚上。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藤田正一等人爬出帐篷,打着强光手电筒,拿着铁锹和特制的耙子等工具,开始在溪边的沙地里挖掘。 山林的夜晚,更显得幽深寂静,只有天上星星,偶尔眨眨眼睛。 但是夜晚也并非完全宁静,偶尔还是会搞出来一些动静。 猛然间,一阵刺耳的怪笑声传来。 寂静的夜晚,骤然听到这种魔鬼一般的笑声,胆小的搞不好得吓死。 考察队的人,本来就紧张兮兮的,突然听到怪声,吓得头发都刷的一下,竖立起来。 “不要慌,是夜枭!” 田中太郎很及时地吼了一声,否则的话,这伙人肯定作鸟兽散。 人们纷纷开始咒骂那只可恶的猫头鹰,他们只有通过不断地说话,才能缓解心里的恐惧。 藤田正一刚才也差点吓掉魂儿,现在还一身冷汗呢,嘴里同样咒骂着“八嘎”,手上的耙子狠狠刨进沙子里,然后用力往回一搂。 这一次,明显感觉到耙子搂到了东西。 巨大的惊喜,立刻驱散了恐惧,他兴奋地吼了一声:“手电筒!” 旁边立刻有两道光束射过来,藤田弯腰从沙土里面,捡起来一个椭圆形的物品。 周围的人也都围拢上来,人人一脸兴奋,因为在来之前,藤田都答应他们,要是能找到宝贝,酬劳还是很丰厚的。 可是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因为藤田正一手中捏着的,只是一块扁平的鹅卵石。 “八嘎!”藤田正一愤愤地扬起手臂,将手中的石头,远远地甩了出去。 噗的一声闷响,从远处传来。 “继续挖。” 藤田又吼了一嗓子,结果周围的人全都站着不动。 “你们难道没听到我的命令吗?” 藤田心里噌噌冒火,来到山上之后,他才发现,好像跟他预想的有点不大一样,事情并不那么容易。 “藤田君,我我们还是撤退吧?” 身边的女助理,说话的语调都是颤抖的。 “谁也不许当逃兵,临阵退缩,是最大的耻辱!” 藤田吼了一嗓子,然后才意识到什么,向着远处瞥了一眼。 只见在漆黑的夜色中,正有十几个绿油油的两点,轻轻摇曳着,向他们这边飞速移动。 “狼啊!” 藤田正一怪叫一声,掉头就跑,至于耻辱什么的,他早就顾不上了。 他带头这么一跑,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受雇而来,又不是真来卖命的。 于是一个个都撒丫子跑起来,有几个年轻的,很快就从藤田身边超越过去。 身后传来藤田的咒骂声,那个故事怎么说的了:你不用比野兽跑得快,只要比同伴跑得快就成。 溪边一阵兵荒马乱,而随之响起的一声凄惨的狼嚎,更是给逃命的人们,增添无穷的动力,一个个的,都恨不得爹娘给他们多生几双脚。 躲在不远处的刘青山,望望身边的哑巴爷爷,低声询问: “师父,他们招惹上狼群,不会真被野狼给吃掉吧?” 要是在碧水县出现外商喂狼的事情,那影响就太坏啦,估计连收购山野菜的事,都得被搅黄。 刘青山就纳闷了:你说你们这些小鬼子,好死不死的,咋就招惹上狼群了呢? 哑巴爷爷竖起一只宽厚的手掌,然后仰起头,口中发出他那标志性的嘶吼: “哑” 奔跑中的狼群,忽然停住脚步,然后悄无声息地远去。 刘青山见状,也摁亮了手电筒,嘴里大声呼喊: “都不要乱跑,向我这里集合,集合八格牙路,还跑,也不怕跑丢了喂野牲口,死啦死啦滴!” 正文卷 第二百零三章 一万一块,不二价!(三更求月票) 考察队的残兵败将,终于在刘青山和哑巴爷爷这边集合起来。 瞧着这伙人惊魂未定的模样,刘青山强忍着才没笑出声,心里送了他们一个字:该! “你们这里怎么会有狼群,太可怕啦!” 那位女助理早就吓得花容失色,跑过来之后,还想抱住刘青山的胳膊。 刘青山皱皱鼻子,然后直接躲开:你都吓尿了,还好意思凑乎啥呀? 清点一下人数,发现一个都不少之后,刘青山这才转向一脸阴沉的藤田正一: “藤田先生,我们华夏有一句古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你的运气很快就要来了呢。” 翻译还真挺尽职的,哆哆嗦嗦的,把他的话给翻译过去。 藤田正一冷哼一声,没有做声,被狼群这么一闹,他现在什么心思都没了。 只想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钻进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大家回帐篷里睡觉吧,我和师父替你们守夜。” 刘青山又吆喝一声,这群家伙便跟没头苍蝇似的,全都钻进各自的帐篷,然后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这一夜,竟然觉得如此漫长,只怕会令他们终生难忘。 但是再长的黑夜,也终究会过去。 清晨的森林,伴着悦耳的鸟鸣,似乎整个世界一下子就活过来了。 藤田正一终于鼓起勇气,钻出帐篷,朝阳落到身上,竟然叫他差点忍不住喜极而泣。 沙沙沙 这是什么声音? 藤田扭头望过去,一时间有些错愕,就在他们昨晚翻挖过的地方,正有两个人影,在卖力地挖着沙土。 八嘎! 藤田正一心里咒骂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刘青山那张跟朝阳一般的面孔,正笑着向他望过来,笑容是如此灿烂: “藤田先生早啊,俺和师父在这替你们守夜,闲着没事,看到这些工具挺顺手的,就挖挖宝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藤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刚想发作,却忽然想起来:这是人家的地盘,挖坑也是人家的自由。 霎时间,藤田觉得心里憋屈的要死,偏偏还无处发泄,只能装作淡淡地问道:“有什么收获没有?” 刘青山摇摇头:“太难挖了,要是容易挖到的话,也就不能叫宝贝喽。” 话音刚落,手上特制的耙子从沙土里搂出来一件东西。 刘青山立刻一声欢呼,把那东西捡到手中,用衣襟擦拭一下表面的泥土,然后举到藤田正一面前: “哈哈,运气不错,挖到一个,谢谢藤田先生,肯定是你给俺带来的好运气!” 藤田正一眼睛差点瞪出来,脸上的变幻了好几种颜色,心里疯狂地念叨着: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宝贝 事实却是,宝贝并不属于他,而是被刘青山乐呵呵地塞进兜里,然后往手心吐了两下,继续卖力地开始寻宝。 其他人也很快围拢上来,听到藤田的讲述之后,那位田中太郎就凑上去:“刘桑,能不能把你挖到的东西给我欣赏一下。” 刘青山倒是一点也不抠,在听了翻译的解释之后,直接把东西掏出来,抛向田中。 慌得田中太郎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那件玉器抱在怀里,心里不知道把这个不识货的家伙,咒骂多少遍。 “怎么样?藤田正一也关切地问。” 田中点点头:“看来是没错的。” 看似忙碌的刘青山却支棱着耳朵,虽然听不懂他们具体说什么,但是瞥见田中太郎点头的动作,心里便有数了:这家伙也是个二五眼。 红山古玉本来就稀少,而且如今热度也没起来,所以鉴定难度也很大,确实有点难为田中先生喽。 藤田正一正在踌躇之际,就听哑巴爷爷那边也传来“啊啊”几声,竟然也挖出来一件玉器,还是一件黑色玉石的c形龙。 这下子,藤田正一的眼睛都要喷火,他终于按捺不住,向刘青山问道: “刘桑,我很喜欢这些玉器,您能不能割爱,拜托啦!” “你想买是吧?”刘青山问了一句。 藤田紧张兮兮地点点头:“我很喜欢收集玉器。” 刘青山抓抓后脑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这么干,会不会犯法啊?把东西卖给外国人,万一被定个汉奸罪啥的,俺还是不卖了,不卖了。” 瞧他一个劲摆手,藤田正一就 通过翻译,苦口婆心地劝说: “刘桑,你情我愿,这是很正常的生意往来嘛,就像你们卖山野菜的道理一样。” 那能一样吗? 刘青山腹诽一句,还是固执地摇摇头:“这些玉石应该算是古董吧,是古代人遗留下来的,没准已经好几千年,肯定不让买卖的。” “完全没必要担心的,我在你们首都逛友谊商店,还可以直接买古董呢。” 藤田正一还真不是忽悠刘青山,在七八十年代,为了积累外汇,还真把一些古玩字画之类的东西,拿到商店出售。 当然不是一般的商店,而是诸如友谊商店之类。 刘青山对此当然是心知肚明,他在这跟藤田正一七扯八扯的,就是不想让对方觉得,东西来的太容易。 看到火候也差不多了,他这才很不情愿地点点头:“那咱们得立个字据,不然俺可不放心。” “呦西,没问题!” 藤田正一也不由得心中大喜。 他太清楚不过,在当下的华国,最不值钱的就是古董了,几百块一件就是高价。 而他们岛国人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钞票,在岛国的国内曾经有人豪言:我们可以买下整个米国! 虽然后来证明,他们只不过是人家养的一头大肥猪,啥时候想杀就啥时候杀。 但是起码在这个时间段,岛国人还沉醉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 说话的工夫,哑巴爷爷又刨出来一件玉器,把藤田都羡慕得眼睛直冒绿光: 该死的野狼,要不是它们捣乱,这些宝贝都是我的,我的! 不能再看了,藤田决定快刀斩乱麻,赶紧跟对方商量好价格:“刘桑,这些玉器你准备怎么卖?” 刘青山的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轻轻竖起一根食指。 “一百块,好好好,我同意这个价格。” 藤田正一心头狂喜,他甚至都有点后悔:早知道的话,就不带什么考察队了,直接购买多省事。 一百块,还不够他吃一顿饭的呢。 刘青山伸出小手指,在耳朵眼里掏了掏:“藤田先生,俺没听错吧,一百块,你有多少,俺全收了。” 藤田正一高兴到一半,不免有些错愕:“那你的意思是一千块,这个价格,太高啦。” 其实一千块对他来说也根本不算事,只不过生意嘛,当然要讨价还价的。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一件玉器一万块,而且还是美金,不二价。” “纳尼!” 藤田正一双目喷火,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贪婪的家伙。 而刘青山,则是一脸微笑地回望过来。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虽然他们语言不通,但是目光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交锋。 最后,藤田正一还是败下阵来,没法子,他太需要这些红山玉了。 而且带回国内的话,价钱翻上十倍,也一点问题也没有。 于是冷哼一声,叫来助理,全权负责此事,他则眼不见心不烦,躲到别处。 感受到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憎恶,刘青山却一点也不在意,其实他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不过他现在的心情,正好和藤田正一相反,简直比早上的阳光还要灿烂。 建山野菜加工厂的资金,这不就有人给送来了嘛! 足足干了一上午,一共挖出来十一块玉器。 就连刘青山都感觉有点奇怪:明明是埋了十二块的? 瞧瞧被挖得面目全非的沙地,刘青山也只能放弃,把他都心疼坏了:一万美金呢。 双方最后还真签订了协议,协议使用两国文字,里面也没有出现红山玉的字样,只说买卖的东西是“玉石”。 藤田正一当然不能随身携带那么多现金,而碧水县这种小地方,金融太不发达,也根本没法办理。 事实上,这个时代,全国都是如此。 反正刘青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不把美金摆到我眼前,就别想拿走东西。 藤田正一也急啊,索性也不装了,什么考察啥的,也根本不再提,一门心思,就想快点下山,赶紧完成这桩生意。 刘青山却一点不着急:“怎么也得吃完午饭吧,饿着肚子下山,我怕你们走不动。” 于是一起去木刻楞那边,藤田正一现在哪还有心思折腾野餐那一套。 郑红旗还留守在木屋,看到藤田正一等人,还有点惊讶:藤田先生,考察结束了? 藤田正一点点头:还考察个鬼,再考察下去,非得把命丢在这里不可。 郑红旗也松了一口气,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好像听到狼嚎了似的。 仔细打量一下这些外商,一个个没精打采的,都戴着黑眼圈,透着一股子狼狈。 郑红旗猛然想起什么,连忙向翻译说道:“这山上有很多厉害的小虫子,带外宾去木屋里面检查一下!” 起初,这帮家伙还不信,直到从其中一人的胳膊上,看到钻进去的草爬子之后,这才吓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一个个全都疯了一般冲进木屋。 刘青山忙着做饭,就叫师父进去帮他们医治,至于会不会得什么传染病,那就跟他没啥关系了,谁叫你们自己要露营的呢。 哑巴爷爷也不乐意伺候小鬼子,把线香和药粉交给女助理,然后也帮着刘青山忙活。 只有大熊这家伙,挺喜欢凑热闹,跟着挤进木屋,别人也挤不过它啊。 就在刘青山炒菜的时候,听到木屋里面传出来争吵的声音。 正文卷 第二百零四章 打夯 跟着,刘青山就看到那个叫田中太郎的家伙,怒气冲冲地跑出来,嘴里还大吼大叫的。 问问翻译,原来是这家伙丢东西了,正在指责考察队的那些伙伴。 东西应该对田中很重要,这家伙吵着吵着,竟然开始朝同伴动手,很快就扭打成一团。 反正都是你们那一伙的,跟俺们没关系,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算你们有本事。 最后藤田正一终于忍无可忍,大骂一阵,人群这才消停。 实在太丢脸啦! 藤田正一现在更后悔带这帮家伙来了。 打完了就吃饭,刘青山吆喝一声,然后就用菜汤泡了大饼子,给大熊先弄了半盆子,这货嘴急。 端着盆子给大熊送过去,却发现这货的大爪子正在那玩着什么东西。 刘青山一把抢过来,发现是个铁制的小圆筒,大概比钢笔粗一些,上面还有一些勾勾巴巴的符号,应该是日文。 刘青山不由伸手拍拍大熊的脑瓜子:“卿本佳人,奈何作贼,嘿嘿嘿,偷的好,偷的好。” 大熊这家伙有个臭毛病:喜欢翻人家的衣兜之类的。 这跟它嘴馋有关系,想要踅摸点好吃的。 刘青山想起来,刚才这货也跟着挤进木刻楞里面,也不怎么就把这东西给弄出来玩。 瞧着田中一郎那副猴急的模样,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话,就更没有必要还给他了。 于是把这个小圆筒往兜里一塞,回去吃饭。 等回到夹皮沟之后,其他人自然都返回县城,刘青山也不着急,就在家静候佳音。 想想即将到手的十一万美金,刘青山心里这个美呀:这么多钱,该咋花呀,哈哈 “三凤,衣服脱下来,姐给你洗洗,都脏死了。” 刘金凤的声音,打断了刘青山的幻想:“姐,俺自个洗就成。” “正好我给小火洗尿褯子呢。”刘金凤不由分说,就把弟弟的上衣给扒下来。 好吧,希望不要沾上大外甥的气味才好。 刘金凤把衣服兜子都翻查一遍,这也是洗衣服之前必须做的一件事,最担心的就是把钱给沾湿。 不过刘青山现在兜里挺干净,只找出来一支钢笔一样的东西,递了过来。 刘青山差点都把这东西给忘了,也没太理会,随手往柜盖上一扔,然后就去新房子那边转了一圈。 房子的地基已经快要挖完,老瓦匠说明天就可以填沙子,叫刘青山多找点棒小伙,跟着砸夯。 这时候,水泥啥的都是紧俏物资,不容易搞到,所以地基很少有用混凝土的,都是用沙子填埋。 沙子可以慢慢自己沉实,但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一般都要人工把沙土砸结实,所谓的夯实基础,就是这个意思。 打夯这种劳动,几十年后基本都消失了,不过眼下还很常用。 刘青山自然是满口答应,刚要跟着一起挖地基,就看到老支书叼着小烟袋溜达过来,还朝他招招手。 他只好又从地槽子跳上去:“支书爷爷,啥事?” 老支书吧嗒两口小烟袋,这才开了腔: “青山啊,上些日子,咱们不是把修路的事儿报给公社了吗,今天孙书记打电话过来说,公社也没那么多闲钱,顶多出一半,还得叫咱们自己张罗一半。” 刘青山眨眨眼:“预算大概是多少?” 支书爷爷叹了一口气:“沙石路的话,大概需要两万多,咱们合作社现在可拿不出这笔钱。” 一旁跟着干活的老板叔也插话进来,他是会计,最喜欢算账: “青山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合作社现在账面上,就剩下几百块,这还欠着银行五万块的贷款呢。” 一笔一笔念叨了半天,最后他又说道:“要不把山野菜的货款结算一下吧,先不给大伙分红,全投到修路上。” 这话要是放到以前,没准要受到村民的围攻,不过现在嘛,大伙手里有钱,心里不慌,还七嘴八舌地表示支持。 原来的那条土路,大伙也真是受够了。 谁家都有在公社上学的娃子,下雨天实在太难走。 等大伙都呛呛完了,刘青山这才乐呵呵地说道:“不就是一万多块钱嘛,俺出了。” “不行不行,不能叫你一个人出,算社里先欠你的。” 老支书还是拎得清的。 刘青山也不太在意,反正他刚 发了一笔大财,就当是小鬼子掏钱帮他们修路了。 老板叔也喜上眉梢:“青山,那俺这就跟你去取钱,明天交到公社,争取早点把路修上。” 还真是急茬,刘青山摊了摊手:“现在钱还没到手呢。” 大伙一听就泄气了:不带这么逗人玩的,青山啊,你咋也学坏了? “不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不光是修路,还有建山野菜加工厂的钱,都足够用。” 刘青山继续乐呵呵地说着,也觉得挺有意思:钱还没到手呢,就先计划出去。 老支书也知道,刘青山不能在这件事上开玩笑,于是乐呵呵地去村部,给公社那头打电话去了。 原来的那条土路,大伙走了几十年,现在终于要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喽。 第二天吃过早饭,村里二十多名壮劳力,就溜达到刘青山家新房子那边,准备打地基。 刘青山也早就来了,香烟茶水啥的,都准备妥当。 大伙抽了一根烟,便脱了上衣,或是穿着背心,或者干脆光着膀子,开始干活。 先拿着铁锹,往地槽子里填砂子,然后就该打夯组上场了。 刘青山还是小时候看过砸夯,如今又见到这场面,心里还真有点怀念。 所谓的“夯”,就是一块粗重的木头墩子,也有用石头或者铁制的。 周围拴上几根绳子,然后每人拽住一根绳子,利用惯性,合力将木夯悠到空中,最后重重落地,把地上的沙土砸实,这个过程,就叫打夯。 从字面意思来看,打夯显然是需要力气大的人才能胜任。 而且大伙的劲儿还得往一起使,这就要求有一个专门指挥的,通常叫“扶夯”。 自家干活,刘青山当然也亲自下场,会同其他五名棒小伙,一起砸夯,而扶夯的,则是经验比较丰富的老板叔。 他们使用的夯,则是压场院用的石头磙子,二三百斤重呢,周围用木框固定住,木框伸出一根根的支柱,方便人抬着。 这种石头夯,用绳子肯定是绷不动的,所以就抬着砸。 “起!” 老板叔嘴里吆喝一声,六个人同时用力,把石头夯高高举过头顶。 “落!” 老板叔又是一声喊,大石头磙子便重重落到沙土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感觉地面好像都颤动了一下。 就这样,石头夯起起落落,一点一点的,把填埋的沙土夯实。 这玩意还真累人,砸了十几下,就胳膊发酸腿发软,然后赶紧换下一组。 一共两组,轮流替换着,依旧累得哗哗淌汗。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如今建筑物资紧张,搞不来那么多水泥,要不然的话,直接打混凝土的地基多省事。 被换下来的人,擦擦汗喝口水,稍事休息,还得继续上阵。 刘青山也没闲着,把大头家的录音机拿过来,开始播放磁带,边听歌曲边干活,这才是享受嘛。 录音机里,传出邓丽君轻柔甜美的声音:“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咚咚的砸夯声忽然停了,这组里面的张杆子嚷嚷起来: “这歌儿不行啊,听得俺浑身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 负责指挥的老板叔直骂:“杆子你个夯货,该硬的地方不硬,不该软的地方瞎软!” 大伙都嘻嘻直笑,其实刚才他们的感受也都差不多,这种抒情歌曲,还真不大适合在砸夯的时候播放。 一般打夯都是要喊号子的,嘿呦嘿呦的,那才带劲儿。 “失误,失误,换一本磁带!” 刘青山连忙在磁带盒子里又翻找一阵,很快,音乐声便重新响起: 有一个东方古老故事让我来告诉你, 有一个中国古代皇帝很伟大了不起 这是今年新流行起来的一首歌曲《成吉思汗》,是当年的迪斯科神曲,与另外一首歌曲《阿里巴巴》,让无数青年为之着迷。 咚咚的砸夯声又重新响起来,还真别说,听着动感十足的音乐,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还是这歌儿带劲!” 张杆子这回也不软了,一边打夯还一边念叨: “青山啊,晚上把录音机借给俺用用呗,要是听着这歌和你翠花婶子办事,肯定雄风大振。” “滚蛋,咱们村的小青年,都是叫你给教坏的!” 老板叔笑骂着,一边干活一边扯蛋,也算是农村特色。 刘青山才不在乎呢,乐呵呵地回道:“杆子叔,你还是留着点力气吧,咱们村马上要修路了,十多里路的地基,全得砸夯,从夹皮沟一直砸到公社,你得有点心里准备。” 啊? 张杆子顿时又软了,直接堆在地上,那还不得砸到猴年马月去呀? 修路当然不再用砸夯这种土法子,刘青山是开玩笑呢。 正文卷 第二百零五章 唱对台 三天之后,修路队就正式开工,夹皮沟也派出去二十名壮劳力,跟着一起干活。 修路是全村的大事,别说壮劳力,老少爷们齐上阵都没问题。 关键问题是:夹皮沟一方承诺的资金还没到位呢。 为此,公社孙书记又把老支书等人给叫了去,一见面,劈头盖脸地问道:“老张,你这个大忽悠,不掏钱,油拉鹳子卡前,你全靠嘴儿支着是吧?” 这句歇后语,不是当地人,还真搞不懂。 油拉鹳子是一种候鸟,学名小杓鹬,这种鸟的特点是长着一只又尖又细的大长嘴。 想象一下,这种鸟要是站不稳,往前一倒,然后大长嘴就先支在地上,那场面还挺搞笑的。 于是就用这句歇后语,来形容那些只会耍嘴而不办实事的。 老支书也没词了,只能用眼睛望着刘青山。 刘青山也眨巴两下眼睛:“按理说,这都三天头儿,也应该把钱送来了?” 正念叨着呢,就听到外面传来滴滴的喇叭声,刘青山探头往窗外一瞧,只见藤田正一正从一辆小轿车里钻出来。 刘青山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微笑:“送钱的来了,正好赶趟!” 青山公社,孙书记的办公室内。 在查验了玉石之后,藤田正一黑着脸,将十一沓美金,推到刘青山面前。 刘青山拿起一沓钞票,用手指沿着边缘一扫,发出哗哗的脆响。 嗯,很好听。 他满意地点点头:“藤田先生,合作愉快,我很期待下次的相见。” “钱货两清,再见!” 藤田看到刘青山笑眯眯的欠揍模样,就感觉心烦,扔下一句再见,就转身走人。 再见的意思,有时候是再也不见。 刘青山却笑着摇摇头,嘴里嘟囔一声:“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藤田正一这一行人走了,只剩下石化的孙书记和老支书。 这两位也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交易,被那一沓沓美金给彻底砸晕了。 好半天,孙书记这才回过神:“青,青山,你这是” “一点小生意,这下不仅修路的钱到账,连建野菜厂的钱也有了,孙书记,还得麻烦你给批一块地,俺们合作社的野菜厂,就准备建在咱们公社。” 好好好,孙书记的脑子依旧是懵的:你这也算是小生意,吓死个人咧! 老支书也哆哆嗦嗦地点上小烟袋,吧嗒两口,发现没点着,索性也不抽了: “青山啊,这钱的来路没问题吧?” 老人家就是想的多,刘青山朝他点点头:“支书爷爷,放心吧,正常生意,你情我愿。” “那就好,那就好,俺帮你数数,当面钱对面人,青山你应该数完钱,再放人走的。” 老支书嘴里唠叨着,拿起一沓票子,一张一张数起来。 真的是一张一张数,从一沓钞票里抽出一张,放在桌子上,然后再抽一张,嘴里还喜滋滋地念叨着。 “一二三” 瞧着这架势,非得数到天黑不可。 不过刘青山也没拦着: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这时候,孙书记也渐渐回过神,朝刘青山竖竖大拇指: “你这钱赚的,有点太吓人,说说,相中哪块地皮了,我叫土地所的人去给你办。” 这是真话,孙书记确实被吓到了,去年冬天,公社想凑几个万元户都困难。 结果呢,眼前就出现一名十万元户,还是美金,你说吓人不吓人? 野菜厂的厂址,刘青山心里也多少有点谱儿,公社这边,空地不要太多,东西两头,全是闲置的空场,别说一个野菜厂,十个都没问题。 不仅仅如此,等到再过几年,公有制单位全都黄摊子之后,那空闲下来的地方就更多了。 正琢磨着呢,就听到有人敲门,把正在数钱的老支书惊得一哆嗦,连忙张开双臂,将桌子上的钞票护住,还回头警惕地盯着屋门。 孙书记望望刘青山,见他也没有背人的意思,就喊了一声请进。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刘青山瞧见他们,忍不住皱皱眉。 那两个人,尤其是那名男子,看到刘青山,也立刻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变得一脸厌恶。 相看两厌,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刘青山忍不住摸摸鼻子: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何家康这家伙怎么来了? 而何家康身后的女人,当然就是楚云玲,她的衣着很是得体,虽然不那么时髦和洋气,实际上却都是高级面料,手工缝制,有点低调奢华的意思。 出于礼貌,刘青山也朝她点点头,毕竟也算是老姐的朋友。 楚云玲同样点头示意,却并没有出声,那次在夹皮沟的经历,令她对眼前这个青年的印象有点差。 “嘿嘿,小刘同志也在啊。” 何家康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快步走到孙书记面前:“孙书记您好,打扰了。” “何老板,好巧啊,这是准备回夹皮沟,看看父老乡亲?” 刘青山也乐呵呵地回了一句,他好像猜到何家康的来意。 夹皮沟,就好像是扎进何家康肉里的一根刺儿,他索性也不搭理这个惹人生厌的小子,而是从皮包里掏出一封介绍信,递给孙书记: “孙书记,您也知道,我们公司准备建野菜厂的事情,经过考察,我们准备将厂子建在青山公社,还望孙书记多多支持。” 这些日子,何家康也没闲着,在县里和北面靠山的几个公社都转了转。 最开始他打算将野菜厂建在县里,可是考察一圈之后才发现,在县城建厂,野菜出山之后,还要运送几十里到上百里不等的距离。 在当今运输条件如此落后的情况下,实在不够方便。 就像那些采山的农民,一般采完山货,到家都快傍晚了,难道还能贪黑赶着马车,去县里送菜不成? 要是山野菜在家里放置一个晚上,那肯定打蔫,影响品质。 多方走访之后,发现青山公社,正处于周围几个能供应山货的公社的中间位置,而且都有道路相通,野菜厂选在这里,才是最相当的位置。 在得知对方的来意之后,孙书记也挺高兴,跟何家康握握手: “欢迎欢迎,我们一定按照县里的指示,协助何经理,把山野菜加工厂办起来!” 野菜厂落户到青山公社,既能增加税收,又能给闲散劳动力提供就业机会,当然是好事情,没有把人家往外赶的道理。 何家康也连忙热络地跟孙书记交流起来,这家伙的口才确实不错,说得头头是道, 正在口若悬河之际,就听到老支书在那嘟囔:“吵死啦,青山,咱们赶紧换个屋子,俺数钱都数乱了。” 刚才,老支书一直背对着屋门的方向,何家康只顾着和孙书记寒暄,没注意到这人是谁。 看到老支书,不由得一愣,等再看到桌上那一摞摞的绿票子,就更是愣住了,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老,老支书,您也在这,这,这些钱是” 刘青山乐呵呵地接过话茬:“这钱当然是俺们的,就是俺们用来建野菜厂的,考虑到有可能要从国外进口设备或者生产线,所以是美金。” 何家康下意识地吞咽了几口吐沫,这才把贪婪的目光从钞票上挪了出来,恼怒地瞪过去: “刘青山,你们真的也要办野菜厂?” “钱都预备好了,难道还有假啊?怎么,许你建厂,就不许俺们建厂吗?” 刘青山也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对这种人渣,需要客气吗? 老支书也气呼呼地在旁边帮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一套现在可行不通。” “唱对台戏是吧,好,那咱们就各凭本事。” 何家康也彻底撕破脸,他背后有大家族的支持,要资金有资金,要技术有技术,要设备有设备,难道还斗不过一群土包子? 而且他也不介意,在背后悄悄给对方使点绊子。 刘青山却一点不气,依旧乐呵呵地说着:“有竞争才能有发展嘛。” 相比之下,何家康就有点像一条疯狗,而刘青山则显得十分淡定,这境界上的差距,一下子就显现出来。 旁观者清,孙书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心里便有了计较。 同样作为旁观者,楚云玲却一直“只缘身在此山中”,看到何家康有些吃瘪,就立刻站了出来: “孙书记您好,我是家康的合作伙伴,我叫楚云玲。” 对何家康的事情,孙书记也有所耳闻,当下不敢怠慢,寒暄几句,就主动说道: “既然要建厂,那我就把公社土地所的同志叫来,领着你们去选一下厂址。” “那就麻烦孙书记了。”楚云玲微笑点头,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刘青山也适时地插话进来:“孙书记,那也算俺们夹皮沟一个,正好一起看看,省得总麻烦土地所的同志。” 这小子简直比苍蝇还惹人厌! 虽然何家康满心不乐意,却也无法主导此事,只能在心里咒骂不已。 很快就叫来土地所的管所长,是个矮个子的小老头,戴着老花镜,头上还戴着一顶老旧的蓝帽子,领着一伙人出了公社政府。 正文卷 第二百零六章 使绊子(三更求月票) 青山公社,沿着公路,基本上是呈东西走向的,主要的单位,都分散在公路两边。 最东头是收购鸡鸭鹅和生猪的收购站,过了收购站就是一片荒地,此刻正杂草丛生,一眼望不到边际。 管所长朝道南道北指了指说:“这里足够宽敞,用电用水也比较方便,都能接过来。” 现如今,地皮最不值钱,别说他们这个小小的公社了,就算是首都的地皮,都便宜得叫后来者不敢相信。 何家康看看道两边的空地,也是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还是转身征求楚云玲的意见:“小玲,你看呢?” “你是公司的经理,当然你做主。” 楚云玲很在意何家康,所以在外人面前,很照顾他的面子,这对于她的家世和背景来说,已经十分难得。 何家康也面露喜色,他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刚才已经注意到,楚云玲的目光,更多停留在道路的北边。 于是笑道:“那我们就选北边的空地好了,坐北朝南,肯定生意兴隆。” 果然,楚云玲的俏脸上也现出一抹笑意。 管所长是个老古板,瞧不惯年轻人眉来眼去的,嘴里硬邦邦地问道:“那二十亩地面积,应该够用了吧。” 何家康在心里盘算一下:二十亩地,一万多平米,建一个野菜厂,那肯定够用。 于是点点头:“那就麻烦管所长了,晚上请孙书记一起聚聚,管所长一定要给个面子,让我好好敬您一杯。” 管所长翻翻眼皮:“我喝酒过敏,就不去了。” 说完他又转向刘青山,语气依旧不变:“你们夹皮沟呢,准备在什么地方选地皮,公社西面的空地也不错。” 虽然还是冷冰冰的语气,不过刘青山却还是听出点关切的意思。 于是朝着这个耿直的小老头点点头,然后伸手向路南一指:“我们就选这里好了。” 管所长也不免目光一凝:一个道南,一个道北,这是真要唱对台戏的意思喽。 青山公社最近出了一个大新闻:在公社东边,要一起修建两个山野菜加工厂。 不少人吃完晚饭,没事就往这边溜达一圈,还真是,道南道北,都用白灰撒出一个长方形的大方块。 而且每天都有新变化,主要是路北这边,天天都是大车小辆的,开始运进来各种建筑材料。 很快,县里第一建筑公司的一支施工队,也正式进驻,机器轰鸣,开始施工。 相比之下,道南那边,就显得比较冷清,暂时还没有施工的迹象。 闲人们便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北面这个厂子,是首都来的大公司建的,肯定厉害!” 这年头,首都绝对就是一块金字大招牌。 “南边那个一瞅就不行,听说是夹皮沟大队的。” “一个首都,一个小山村,这差距太大了吧?” “就是,我怀疑夹皮沟的厂子,能不能盖起来都不好说。” 在议论纷纷中,也有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剜门盗洞,四下里托关系走后门。 目的只有一个:把家里的孩子,送到野菜厂干活。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是要是在这个野菜厂干好了,能直接调到首都去。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整个青山公社的人都差点疯喽: 那可是首都啊,这辈子要是能去一趟就知足了,要是能调到首都工作,那肯定祖坟冒青烟啦! 就在整个公社都沸腾起来的时候,刘青山也忙活着:跑县里的建筑队,跑砖厂,跑建材市场,跑得他的腿儿都快细了。 这年头,国营单位全都是大爷,要不是刘青山手里有着郑红旗副县长的批条,估计连这些单位的大门都进不去。 而且就算有批条也不好使,人家都是有计划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你就慢慢往后排吧。 就算刘青山手里攥着钞票,也照样不好使。 事难办,脸难看,这些刘青山还能忍,关键是建厂的事,全得他一个人跑。 这也叫他深深感受到,夹皮沟合作社,人才实在太匮乏,缺少那些独当一面的人啊。 人才培养是需要周期的,这个急也急不来,就像大头和二彪子他们这些年轻人,还是有培养价值的,只是需要时间。 至于招聘人才,刘青山更是想都没想。 人家铁饭碗端得好好的,你跑过去要砸人家饭碗,不跟你拼命才怪? 固有的思想观念,可不是刘青山一个人,就能打破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先被打破脑壳。 不光刘青山一个人着急,村里人也急啊:野菜厂最好在七月底建起来,正好开始加工蘑菇木耳之类的山货。 要是等到入冬才建完,那黄花菜都凉了。 尤其是看到何家康那边的厂子,如火如荼地建设中,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也都坐不住了。 这天晚上,刘青山又空手而归之后,大伙凑到一起,开了个碰头会。 老支书一个劲吧嗒着小烟袋:“青山啊,是不是咱们的路子不对,听说现在都流行走后门,要不给那些头头脑脑的,送点鸡蛋鸭蛋啥的?” “支书爷爷,香烟俺都送出去十好几条了。” 刘青山也郁闷得够呛,他在县里,自认为也算有点影响力,上上下下也都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关系网,可是现在看看,这张网还是太小。 张队长也气得一拍桌子:“这帮王八蛋,收了烟不办事,明天俺找他们说道说道!” 吓得老支书连忙阻拦:“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把人家得罪了,最后吃苦果子的还是咱们。” 大伙也都一个劲点头,然后都耷拉着脑袋抽闷烟。 “你们说,会不会有人在背后给咱们使绊子?” 老板叔沉默了一会,忽然开了腔,他的脑瓜,是属于比较活泛的那种,所以最先想到这一层。 “是何家康,肯定是何家康那个狗东西!” 张队长噌一下跳起来,瞧那架势,立马要去找何家康拼命。 刘青山把这几天的遭遇,放在一起琢磨了一下,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他有县领导的批条,在碧水县也算小有名气,却处处碰壁,明显不正常嘛。 而阻挠者,大有可能就是竞争对手。 以楚云玲身后的影响力,稍稍打个招呼,对于碧水县这种小县城来说,那就跟圣旨也差不离了。 刘青山就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是该到了改革的时候,僵化的体制固然要改,但是僵化的思想,更要改。 假如像几年之后,私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那还用四处求求爷爷告奶奶吗? 正琢磨着呢,就听到队部屋里响起咚咚咚几声闷响,大伙循声望去,却是拐子爷爷,正使劲敲着拐杖。 “拐子爷爷,别生气,别生气,您可别气着。” 刘青山连忙站起来,凑到拐子爷爷身旁,帮他轻轻抚摸后背。 拐子爷爷表情肃穆,抬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报纸,一层层展开。 这张报纸,屋子里的人再熟悉不过,因为这张报纸上,记载着夹皮沟人的骄傲。 拐子爷爷缓缓开口,语气平静而坚定: “青山,明天开车拉着爷爷去县城,咱们就拿着这份报纸,给那些单位的领导们瞧瞧,谁敢再下绊子,就是跟中央对着干,谁有这个胆量,我豁出这把老骨头,跟他拼啦!” 望着拐子爷爷单薄的身体,还有眼中那团燃烧的烈焰,刘青山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他扶着拐子爷爷,重重地点点头:“拐子爷爷,俺明天陪着您老,一起上战场!” “好!” 拐子爷爷那满是皱纹和老茧的大手,拍在刘青山的手背上。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青山再次出发去县城,车里面,除了拐子爷爷之外,还有老支书。 拐子爷爷一身戎装,胸前还别着好几枚奖章。 虽然这些奖章都有些年头,但是依旧被他保管得跟新的一样。 吉普车一路平稳地开进碧水县,第一站,就是去了第一建筑公司,也就是县城居民俗称的“一建”。 相对应的,县里还有二建和三建,只是规模没有一建大。 门口传达室的老大爷,早就和刘青山熟识,这些天,没少借光抽烟,所以看到刘青山,就热情地打着招呼,从小门把三个人放进来。 嘴里还低声跟刘青山说着:“方经理在二楼办公室。” 一边说还一边警惕地四下踅摸着,看到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继续说道: “小刘啊,你这事有点不对头,你想想,你们是不是得罪人啦?”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顺手把一盒烟塞进对方兜里:“大爷,俺心里有数,那俺们先上去了。” 一建的办公室,就是一栋漂亮的二层小楼,跟时下那种红砖的苏式建筑不同,有点小洋楼的架势,不愧是搞建筑的。 扶着拐子爷爷上了二楼,站在经理办公室前面,刘青山伸手要敲门,却见哑巴爷爷抬起拐杖,咚的一下,直接怼到门上。 屋门并不水实木的,而是周围一圈木框,中间用纤维板钉的,结果拐杖的尖头,一下子就把纤维板给戳了个窟窿,门也被戳开了。 屋里传出一声怒吼:“这谁他娘的,胆子不小,打上门来了是吧,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叫几百个工人过来!” “我,一名老兵!” 拐子爷爷率先进屋,只见办公桌前面,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 此刻正瞪着大眼睛,气呼呼地望着众人,这位就是一建的经理方河海。 拐子爷爷目光炯炯,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昏花,刀锋一般锋利的目光,射到方河海脸上: “我要是胆子小,也不敢跟小鬼子拼刺刀,不敢拿米国鬼子练瞄准!” 方河海明显一愣,目光扫了刘青山下,大致也就搞明白情况。 他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变得和颜悦色:“老爷子,老战斗英雄,消消气,您先坐。” 看到拐子爷爷胸前的军功章,他就知道,这不是他能得罪起的人。 因为这种老人的身后,通常都站着更多不好招惹的人。 “在你这个大经理面前,我哪敢坐。” 拐子爷爷哼了一声,然后朝身后的刘青山招了一下手,刘青山也快步来到方经理对面: “方经理,我们野菜厂施工的事,应该优先考虑,毕竟要是过了秋天的采收季,损失就大了。” 方河海皱皱眉:“小刘啊,我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今年我们建筑队早就排得满满的,能给你们排到九月份动工,已经是最大限度啦。” 九月份动工,完工都十月末了,到时候不用加工什么山货了,都在山上自然晾干喽。 咄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明天派建筑队过去,开始施工!” 拐子爷爷的语气不容置疑。 方河海有点牙疼,抽了抽冷气:“老爷子,真派不出人。” “那你就亲自上阵搬砖!” 拐子爷爷又重重敲了一下地面。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方河海一拍桌子:“你们这是无理取闹,谁给你们的权利和胆量,在这里闹事!” 刘青山也丝毫不让,取出一份报纸,指着报头最前面那两个大字:“人民给的!” 方河海刚要争辩什么,然后眼睛猛然瞪得溜圆,双手接过报纸,贪婪地阅读起来。 他虽然是大老粗出身,但是字还是认得的。 也就是他平时没有读报纸的习惯,否则的话,早就应该知道这条爆照新闻。 方河海越看越是心惊,这份报纸代表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以至于看到最后,俩手都开始有些发抖,心里更是不停咒骂:姓何的,你个王八犊子把老子坑惨啦! “方经理,我们的野菜厂,什么时候开始施工?” 刘青山又追问了一句。 “明天,明天肯定开工!” 方河海抹了一下脑门子上的冷汗,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刘青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一脸正气的拐子爷爷,心里默默地点赞:拐子爷爷威武! —————————— 谢谢大家的订阅支持,还差几十票又要加更了,喜欢的朋友,请将月票投给我吧! 正文卷 第二百零七章 作文有把握吗? 一顺百顺,刘青山拉着拐子爷爷和老支书在县城几个单位转了一圈,再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甚至到了后来,报纸都不用再往外掏,事情就办成,估计是其他人已经先打过电话。 “嘿嘿,拐子爷爷,您这是老将出马,一个顶,顶一个连呀!” 刘青山是彻底服了,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果然不假。 拐子爷爷坐在吉普车里,脊背也挺得笔直:“青山,记住,两军交锋,真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就自己杀一条血路。” 嗯! 刘青山点点头,这次的经历,他从拐子爷爷身上学到了一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势。 车里除了来时的三人之外,还多了刘青山的二姐刘银凤,她顺利通过预考,依旧是全年级第一名。 预考结束之后,学校放了两天假,正好学生也回家换季。 在等到开学,就全力冲刺,备战最后的决战。 刘银凤听了拐子爷爷的话,好看的丹凤眼也变得更加明亮,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 高考其实也是一场战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只有勇者,才能闯过去。 车子还没开到公社,就拐进一条岔路,七绕八绕的,这才回到夹皮沟。 “二姐回来啦!” 刘银凤进了家门,就看到老四老五噔噔噔地从屋子里跑出来,拉着她的手,又蹦又跳。 “彩凤,山杏!” 刘银凤把两个小家伙抱起来,使劲在她们脸蛋上亲了几口:“好像又变重了呢!” “那当然,我和山杏都长个子了呢。” 老四伸出小手,摸摸刘银凤的脸颊:“二姐,你好像瘦了呢?” 山杏也用小脸贴贴:“二姐,叫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腻了好一会,才把两个小家伙放下,刘银凤又迎向大姐和老姐微笑的目光,心里暖暖的:还是家里最好。 把装着衣服的提包放进屋里,刘银凤就在两个小家伙的引领下,在家里四处逛了一圈。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家里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大房子的地基已经打完,开始垒砖墙,装门窗套子,再过几天,就快要上梁了。 大姐的鸡雏,又孵出来一批,而上一批,都已经被村里的婶子大娘给抢光了。 小老四的小嘴还叭叭叭地汇报:“二姐,咱们家的黄鼠狼还下崽了呢。” 山杏补充说:“生了三个小宝宝呢,浑身光溜溜的,还没长毛。” 在这方面,小老四就被比下去了,因为黄鼠狼产崽的时候,变得凶巴巴的,不许她去看。 可是黄鼠狼却又偏心,山杏看就可以,因为这个,老四都生气了呢。 两个小丫头正叭叭叭地汇报呢,就看到刘青山拎着脏水桶,一溜烟往院子里跑。 结果还是没跑过对手,腰眼被撞了下,不过这次没摔跟头。 扭头一瞧,刘青山也乐了:“鹿角都掉了,看你还咋嘚瑟!” “大鹿鹿!” 小老四一声欢呼,和山杏一起,向着鹿群奔过来,刘银凤也是一脸兴奋。 鹿群里面的公鹿,头上都显得光秃秃的,冷不丁的,瞧着还真有点不习惯。 其实它们的头上,已经长出来半尺多长的新茸,瞧得刘青山有点眼馋。 再眼馋也不能割,这种杀鸡取卵的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刘银凤领着俩小的,开始给鹿群喂食,刘青山则回屋张罗饭菜。 这些日子,家里吃饭的人比较多:吴家爷仨每天要在这吃午饭,还有帮工的村民,也要留饭。 这几天,不需要那么多人,吃饭的才少了一些。 隔三差五的,刘青山就从县城买点猪肉回来,吴老头都说:这么多东家里边,数他家伙食最好。 今天二姐回来,更要多弄几个菜,尤其是山野菜,或炒或拌,弄了好几样,吃得刘银凤都眉开眼笑:还是家里的饭菜最香 吃完晚饭,一家人难得团聚在一起,坐在院子里闲聊。 老四老五在跳皮筋,缺了一个,可怜的大黄狗,狗腿上也被套上皮筋来充数。 大姐夫捧着一本书,静静地读着。 爷爷奶奶坐着小板凳,笑眯眯地瞧着连个小不点跳皮筋。 母亲林芝,正纳着鞋底,不时抬起头,望望几个儿女,眼里都是笑意。 大姐抱着小火,摆弄着小家伙白嫩的手臂,小火咧着嘴,偶尔还会天真的傻笑。 淡淡的夕阳余晖,和浓浓的亲情交织在一起,构成最美好的时光。 刘青山嘴里轻声哼哼着:“时光一去不回头,往事只能回味” 他的心里,格外珍惜眼前这一切。 “多了一个燕窝!” 刘银凤看到了屋檐下的燕窝变成两个,其中一个明显很新,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 有两只小燕子,落在晾衣绳的铁丝上,用小嘴梳理着羽毛。 两个燕窝中,也各自趴着一只小燕子,它们已经开始孵蛋。 “这个新垒的燕窝,好像有点不大规整。”刘银凤很快就发现问题。 没错,新泥垒成的小燕窝,形状三扁四不圆,边缘也不整齐,有的地方高,有的地方低,像个豁牙子的破碗。 刘青山脸上露出微笑:“估计这两只小燕子,是新组建的家庭,第一次垒窝,毛毛糙糙的没有经验。” “嘻嘻,咱们家的新房子,可不能建成这样哦。” 小老四还惦记新房的事。 “那还是在燕窝下面,用东西兜上点吧,别孵出小燕子之后,挤掉喽。” 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燕窝太小,里面的燕崽儿太多,喂食的时候,就会挤掉到地上。 刘银凤手巧,很快就用柳条编了一个小筐,有海碗大小,用细绳吊在燕窝下面。 有了这个保护装置,应该就比较安全了。 在往上边挂小篮子的时候,窝里的小燕子也不飞走,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瞧着刘银凤在那忙活。 “真漂亮!” 老四老五乐得直拍手,刘青山也朝二姐竖竖大拇指。 他这个二姐,话不多,但是心思却十分细腻,而且善良。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就看书的高文学也拽过来,跟刘银凤一起聊着高考的话题。 还有老姐杨红缨,作为一名过来人,也加入其中。 聊着聊着,刘青山就把话题引到作文上。 眼下是一百二十分的卷子,作文占了五十分,而刘青山对别的题目都记不清楚,但是这些年的作文题目,都还是有点印象的。 “二姐,作文有把握吗?” “应该是写议论文吧,这个不是我的强项。” 作文还真是刘银凤比较头疼的,或者说,是绝大部分考生都比较头疼的。 考生有三怕,一怕周树人,二怕文言文,三怕写作文。 对刘银凤来说,从小跟着爷爷,古文基础还是不错的,最怕的就是写作文。 她文笔偏向细腻,适合写小清新的抒情小散文,最头疼的是议论文。 而现在的高考作文,写议论文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刘青山看着二姐微微蹙起的眉头,觉得今天傍晚,自己做得太对了,一定要好好给二姐助攻一次。 于是笑道:“咱们家就有大作家啊,二姐你怎么不请教请教?” 高文学用手推了一下眼镜:“议论文我也不擅长。” 他擅长的是写故事,对枯燥无味的议论文,根本就没兴趣。 刘银凤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失望。 她现在的作文,能拿到三十五分左右,基本上就失去了十五分,别的小题再丢些分数,语文成绩,极少能过百。 “咳!” 刘青山咳嗽一声,吸引注意力之后,乐呵呵地说:“二姐,那俺就给你辅导辅导写作吧。” 你? 刘银凤眨眨大眼睛,然后把打击三凤的话,咽回肚里。 杨红缨也忍不住抬手戳了一下刘青山的脑门:“瞧把你能的。” 高文学倒是一拍大腿:“好好好,三凤在创意方面,比我都强!” 刘青山也就顺势开始摆谱,手里要是有羽毛扇,肯定得轻摇几下,下巴上要是长胡子,肯定也得捻一捻,可惜这些装比的道具,一样都没有。 得,那就干说吧。 “学生现在写作文,总感觉无话可说,东拼西凑,说空话说套话,胡编乱造,二姐,咱们就以对学生作文的看法为中心,写一篇议论文好不好?” 高文学也点点头:“嗯,很具有普遍性,三凤你这个题目出的很不错。” 刘青山也更来劲了,因为这个题目要求,就是今年高考作文的题目:“来来来,老姐,二姐再加上我,咱们仨一起写,大姐夫当评委。” “好呀,我和山杏也要写!” 老四不甘被无视。 刘青山揉揉她和山杏的小脑瓜:“好!” 于是从院子搬到屋里,一张桌子愣是没放下,老四老五就趴在炕沿上开始写。 这两名预备小大学生,还不时咬咬铅笔头,歪着脑瓜思索一下。 沙沙沙,屋子里只有笔尖划过稿纸的声响,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几篇议论文新鲜出炉。 先夸了老四老五写的不足百字的小短文,这俩小丫头就乐呵呵地去爷爷家看电视了。 刘青山先瞧二姐的作文,毕竟别人的都是陪榜。 字体很是娟秀,可惜内容实在太干瘪,要是刘青山给打分的话,顶多三十五分,这还是感官印象占了几分。 “三凤写的最好,红缨的稍差,银凤的最差。” 高文学也浏览一遍,然后皱起眉头,直言不讳地批了一通,要不是刘银凤内心强大,没准眼泪都掉出来了。 正文卷 第二百零八章 跟着青山有肉吃! 刘金凤心疼妹妹,轻轻戳了戳丈夫的后脊梁,高文学这才停下长篇大论,有些尴尬地嘿嘿两声: “银凤,其实你这篇文章还是可以的,是俺要求太高。” “有本事你写。”刘金凤哼哼两声。 高文学实诚啊,摇摇头说:“写议论文,我也是眼高手低,还是三凤说说吧,毕竟你写得最好。” 刘青山眨眨眼:大姐夫,你倒是甩得一手好锅。 不过他也是当仁不让,拿着二姐的文章,从头到尾开始分析。 以他的人生阅历,确实说的言之有物,这一点,从刘银凤点头的频率就能看出些端倪。 听弟弟分析完,刘银凤又坐在桌前,静静沉思一阵,便再一次拿起钢笔。 “二凤,回家了就歇歇,换换脑筋。” 母亲林芝有些心疼地望着女儿。 “妈,没事。” 刘银凤继续奋笔疾书,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写得顺畅多了。 仅仅半个小时,千余字的文章再次出炉。 刘青山和高文学以此浏览之后,明显感觉到了进步,刘青山估摸着,能达到四十分左右的样子。 但是这还是不够,想要写出叫阅卷老师眼前一亮的文章,还得继续精雕细琢。 于是,明亮的灯光下,伏案写作的身影,一直持续到深夜。 随着天气的转暖,地温也彻底升高,于是,大棚里面的水稻秧苗,也该移栽到水田里。 这项工作,自然由二彪子主持,村民都没有插秧的经验,且得费点劲呢。 而刘青山和张队长老板叔他们,则一大早就赶往公社,野菜厂的工地,今天破土动工。 因为修路的缘故,吉普车只能绕道,人又有点多,车里坐不下,一行人索性就直接走过去。 别说十多里地了,就算是去县里,张队长也走过好几次呢。 到了野菜厂的厂址这边,向北边望望,热火朝天的,几十名工人正在忙忙碌碌,厂房都起来一米多高了。 “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 老板叔嘴里嘟囔一声,不过怎么听都有点酸溜溜的。 等再望望他们的工地这边,竟然也是大车小辆的,有运送建筑材料的,也有拉建筑工人的。 五六十名工人,正在搭建工棚,同样是一派繁忙景象。 大伙的心里这才舒坦许多,很快就有一个中年男子迎上来,是这支建筑队的于海队长。 于队长得到经理的吩咐,所以姿态也放得比较低,寒暄一下之后,就询问老支书他们:搞不搞什么开工仪式啥的。 “起码也得放两挂鞭炮。” 老支书其实都准备好了,刚才路过农杂商店的时候,已经买了两挂中鞭。 于队长也不磨叽:“成,那就放鞭炮,然后开工!” 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夹皮沟野菜厂,终于破土动工。 对面的工地内,何家康面色阴沉地望望南面渐渐弥散的硝烟,嘴里忍不住低声咒骂一阵。 看来他给对方穿小鞋的计划,泡汤了。 但是很快他又变得信心满满:一群土包子罢了,老子玩不死你们。 心情大好之下,何家康也就向那边溜达过去,闲着也是闲着,给竞争对手添点堵,好像也是一件有益身心的事。 不过他的名声,在夹皮沟早就臭了,所以看到他之后,根本就没人搭理。 名声也是这个时代的标签,无论贫贱富贵,都像鸟类爱惜羽毛一般,爱惜名声。 在农村,名声不好的人家,子女找对象都成问题,人家担心门风不好,自家孩子都受影响。 所以就算再穷,很多人也都活得很有尊严。 不像几十年后,人们只重物质。 但是何家康显然不太重视,名声有什么用,能换来好吃好喝,还是能换来优越的生活条件? 所以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自顾自闲逛着。 放完鞭炮,于队长又找过来:“图纸是我们勘测设计,还是你们找人做?” 这下子,老支书和张队长都蒙了,张队长抓抓后脑勺说:“啥图纸,俺们村里盖房子,都是直接开整。” 于队长也有点哭笑不得:“老哥,这能一样嘛,厂房里面以后还要进设备,大小高矮都必须计算好,还有其它方面的要求,多了去。” 他算看明白了:对方任嘛不懂,都是一群没见识的农民 。 于是又解释道:“没有图纸,我们也不敢施工,你们还是先研究研究吧,要是我们建筑队出图纸的话,就得把公司的设计员请来,这不是耽误工夫嘛。” 老支书和张队长等人一听,立刻傻眼,老板叔也直甩手:“俺还以为,盖工厂也跟咱们合作社盖猪圈差不离呢。” 嗤! 何家康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高估了这个竞争对手。 就这档次,根本不配好不好? 那能一样吗,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好不好? 于队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也太不靠谱了,一群农民大老粗,老老实实种地好不好,非要建什么工厂? 越想越是气恼,真想直接甩剂子走人,不过想想经理的叮嘱,只能强忍下来,但是说话的语气,却越来越不中听: “要不你们先研究着,我把工人先带回去,这人吃马嚼的,实在耗不起。” 何家康也跟着溜缝:“时间就是金钱啊,于队长说得对,耽误别人的时间,这简直就是谋财害命嘛。” 张队长脾气暴,挽起袖子,就准备收拾收拾这个嘴欠的家伙。 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刘青山,忽然开口道: “不用折腾,俺请了春城方面的设计师给弄的图纸,一会儿应该就差不多送来了。” 正说着呢,就看到一个中年人,拎着提包走进工地。 刘青山瞧见来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鲁大师,这呢,这呢!” 既然准备建野菜厂,那么刘青山当然早有筹划,托王教授的朋友,找到春城设计院,帮忙绘制图纸。 前几天,十一万美金到手,就给鲁大叔打电话,叫他过来分赃,分红,顺便把图纸给捎过来。 看样子鲁大叔来的很及时,毕竟有钱在这勾着呢。 鲁大师招招手,不慌不忙走过来,毕竟是城里人,衣着打扮和气度,一瞧就不一样。 “青山,这是图纸,好几份呢。” 鲁大师将厚厚的一沓绘图纸递过来,刘青山随手就递给于队长。 “果然是春城设计院出的图!” 于队长也显得很兴奋,飞速把图纸翻阅一遍,口中啧啧称赞:“瞧瞧,这车间里划分的多细致,洗涤,烘干,脱水,都井井有条,不愧是省里的大设计院出品。” 然后就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鲁大叔的一只右手: “不愧是大师啊,这图绘制得太棒啦,鲁大师是吧,有时间的话,多指点指点我们建筑队的那些设计员,弄个三视图都整不明白!” 搞得鲁大师有点蒙门:“这图不是我画的。” “那是那是,这种小图纸,肯定不能是大师出手,您随便找个学生就成了。” 于队长会错意,嘴里继续恭维。 刘青山也笑了:“于队长,这位鲁大师,不是绘图的大师,是研究古董的大师。” 于队长这才悻悻地撒开手,古董什么的,在现阶段没几个人知道,也没几个人会在乎。 本来还以为遇到高人了呢,你说这不是浪费表情嘛,于是指着其中一张图纸道: “这个中型冷库,建造起来很麻烦,原材料咱们县也没有。” 筹建野菜厂,手头资金宽裕,所以刘青山就准备一步到位,除了生产加工车间,另外还准备建一座冷库。 这样一来,加工出来的品种就比较丰富:脱水山野菜,软包装山野菜,即食山野菜,冷冻山野菜等等,有多个品种可供选择。 “没事,先修建别的车间,这个冷库先不急。” 刘青山也没时间联系冷库的原材料呢,可以稍稍拖后一些。 “好,有图纸就好办,开工!” 于海大手一挥,带着建筑队的工人们,就开始干活。 而何家康本来想看笑话的,也没看成,只能悻悻而归。 也没人搭理他,就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混到这个份儿上,也真是服了他,连一条狗都不如。 就算一条野狗跑过来,还得吆喝两嗓子呢。 夹皮沟野菜厂顺利开工,大伙心里也安稳了,这么多人在这,也伸不上手,于是车老板子主动申请留下来监工,剩下的就全都回村。 领着鲁大叔回到家,刘青山将一沓绿票子递过去,吓得鲁大叔没敢伸手接:“青山啊,这也太多了吧?” “一共十一万,给您一万,俺还觉得少了点呢,要不是修路建厂啥的,俺还准备多给您分点儿。” 鲁大叔连连摆手:“够了够了,成本才花了二百块不到,要是拿多了,我怕咬手。” 二人相视大笑,鲁大叔这次也算收获颇丰,一万美金拿回去,随随便便就能在黑 市兑换三万块,比他的全副身家还多呢。 他也不免心中感叹,还是刚子和侯三他们说得对:跟着青山有肉吃! 正文卷 第二百零九章 挖出个骨头坑(三更求月票) 正事办完,就开始闲聊,刘青山关心张撇子那边的情况,就向鲁大叔询问。 “撇子呀,已经在美院的雕塑系当旁听生呢,也算是上大学喽。” 刘青山也眉开眼笑地竖起大拇指:“大叔,你这人脉还真广,俺替撇子谢谢您喽。” “别谢我,是你们自己好人有好报。” 鲁大叔却不贪功,乐呵呵地瞧着刘青山,目光中满满都是赞许。 这话从何说起?刘青山使劲眨眨眼,也还是搞不清这里面的状况。 鲁大师一见,便娓娓道来:“你们上些天,不是在江边救了一个女学生嘛,人家的父亲,就是美院的一名教授。” 吴桐! 刘青山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小,而且很多事情,冥冥之中,似乎就已经注定。 鲁大师还从包里摸出两封信,都是张撇子写的,一封是给他的,一封是捎给家里的。 展开信纸,上面是张撇子那狗爬似的字迹,而且通篇还有很多错别字。 不过事情倒是说得很明白,一开始很不顺,直到后来在美院的家属楼遇到了吴桐。 这姑娘是个懂得感恩的,认出张撇子之后,立刻把他领到家里。 在她的父亲见过张撇子带去的浪木雕刻之后,也啧啧称奇,于是就给张撇子办了一张听课证。 张撇子在信里还说,那位吴桐姑娘,还向他详细询问救人的过程。 不过呢,张撇子也是后来才坐船回来的,前面发生的事都不清楚。 刘青山也不免摇头苦笑:这姑娘,估计心里也开始怀疑了,看来还得叮嘱一下大头和二彪子他们,嘴巴严实点。 正琢磨着呢,就看到老支书慌慌张张跑进来:“青山,公社那边来电话,说是工地出事儿啦!” 刘青山也噌一下跳起来:“出啥事了,安全事故?” 这要是开工第一天就出现安全事故,那就大条了。 老支书摇摇头:“不是安全,是工人挖地基的时候,从土里挖出不少死人骨头,把老板子都吓出毛病,在卫生院里躺着呢!” 中午一点多,刘青山他们火急火燎地赶到工地的时候,发现早就停工了,工人们都坐在道边的树荫下,议论纷纷着。 “于队长,啥情况啊?” 刘青山发现人群中抽烟的于队长,便上前询问。 于海也黑着脸:“搞不好是挖到了万人坑,白花花的,全是骨头,瞧得人头皮发麻。” 这下子,刘青山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说建筑工地,挖到一具几具死人骨头啥的,都是正常,从前的乱葬岗多了去。 他们公社的中学,原来就是一片坟地,刘青山上初一的时候,高年级的学生还从操场弄出来个骷髅头,胆子大的男生,还用脚踢着玩儿,跟踢足球似的。 结果愣是啥事没有,大伙都说半大小子阳气足。 但要是于队长说的万人坑,那就麻烦了,这是很犯忌讳的,搞不好,野菜厂还得重新选址。 公社所在地这边,空闲的地方倒是有,就是夹皮沟野菜厂出师不利,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于队长看样子也颇为头疼:“小刘同志啊,现在工人们都嚷嚷着脑瓜子疼呢,说这地方太邪气,都不敢干活,你说咋整吧?” 刘青山也一个脑袋两个大:“于队长,咱们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不会有万人坑吧?” 来的一路上,刘青山就琢磨这件事,越想越没道理:青山公社几十年前,就几户人家,怎么能凑出来成千上万的人呢? “以前的事,谁又能说得清,不信你自己瞧瞧去,不过我提醒你呀,胆小就别逞强,你们村那位老哥,还在医院躺着呢。” 于队长也不免有些焦躁,干建筑的,最烦的就是遇到这种情况,简直晦气死了。 瞧瞧就瞧瞧! 刘青山的胆子,又怎么可能小呢? “青山,别去。” 老支书连忙拽住他的胳膊,老人大多比较迷信,这种事情,还是请专业人士看看比较妥当。 这两年,随着社会风气的逐渐开放,原来销声匿迹的一些行当,又重新开始露头,比如风水先生。 “支书爷爷,没事。” 刘青山拽出脖子里的玉佩说,“俺师父给的护身符。” 他也是为了安慰老支书,只能拿这个说事了。 老支书苍老的面孔纠结一阵,忽然说 道:“那俺跟你一起去,青山你跟在俺身后。” 他琢磨着,自己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而青山是夹皮沟的希望,不能有啥闪失。 老支书一发话,张队长他们也都嚷嚷着同去,就连跟过来的鲁大师,也不例外。 鼓捣古董的,接触死人的东西多了去,所以鲁大师的胆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且他的心里,也有着和刘青山类似的怀疑。 “那就都过去瞧瞧,人多了阳气足。”老支书一挥手,迈开大步,在前面带路,朝着远处挖掘开的地槽子走去。 瞧得那些建筑工人都直发愣:一群二愣子,嫌命长了是吧? 众人雄赳赳地走过去,盯着头上的烈日,倒是气势十足。 很快就来到地槽子跟前,这里是主厂房的地基,所以有三米多,表面一米多是黑土层,下面就是黄土和沙子。 现场有点乱,机械锹镐之类,胡乱扔着。 大伙往地槽子里面探头望去,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好家伙,坑里全是白惨惨的骨头,密密麻麻的,简直是触目惊心。 嘚嘚嘚 刘青山听到后边有人牙齿哆嗦发出的声音。 “还真是万人坑,青山啊,咱们的野菜厂,估计得挪窝了。” 老支书也是一声长叹,这也太不顺了。 万幸的是,工程刚刚开始,这要是盖到一半才发现,那损失就更大喽。 “等等,俺下去瞧瞧。” 刘青山回了一声,大伙还没反应过来了,他就顺着坑边的斜坡,出溜下去。 “快点上来!” “青山,快上来!” 大伙七嘴八舌地乱嚷,这万人坑是随便跳下去的吗? 刘青山却好像充耳不闻,双脚落地,小心地找了一个没有骨头的地方踩着,然后弯腰抱起一根大骨棒,嘴里嘟囔一声:“还真够沉的!” 一边说,一边双手抱着,舞动两下,就跟挥舞着狼牙棒似的。 “你们发现没有,这骨棒好像有点大?” 鲁大师头脑清醒,所以思维还停留在正常水准。 听他这么一说,大伙才注意到,这个骨头棒子看样子足有一米多长,就算是人的大腿骨,也没这么长吧? 啪! 张队长冷不丁地拍了一下大腿:“不是人骨头!” 他旁边的大张罗吓得俩腿一软,差点也栽坑里:“咱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大伙也全都激动起来,刚才的恐惧似乎也消散一空。 就连那边的于队长,也带着几名工人,闻讯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幸灾乐祸的何家康。 这货早就得知夹皮沟这边的厂子出了事故,心里一直偷着乐呢,当然要过来给添点堵。 看到刘青山扛着的大骨棒,何家康也吃了一惊: “卧槽,这一瞧就不是普通人的骨头,肯定是古代传说中的什么夸父蚩尤这类凶神的骨头,上面带着邪恶的诅咒,沾上准的死人,快跑啊!” 他这明显是制造恐慌,效果还不错,那几名工人,吓得撒腿就跑。 何家康正得意呢,就觉得两个膝盖弯不知道被谁从后面给踹了两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连滚带爬的,也掉进地槽子里面。 “谁,谁干的!” 何家康气急败坏地叫唤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后就看到面前呈现出两个巨大的黑洞,比洗脸盆还大呢。 仿佛是深渊一般的眼窝,叫他毛骨悚然,嘴里惨叫一声,直接吓得晕死过去。 “草,这下真有死人啦!” 张队长吐了一口吐沫,嘴里愤愤地骂着。 大伙也没人管何家康的死活,不过这货刚才的言论,还是叫人们心里感觉慌慌的。 “别听他瞎掰,这些估计是远古时期的恐龙化石。” 刘青山的吆喝声,从地槽子里传出来,可是不仅仅没有安抚人心,反倒惹来更大的慌乱。 “龙啊!” 只听老支书发出一声古怪的嘶吼,然后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跪了一片,不少人还一个劲磕头。 他们都是龙的传人,对龙这种传说中的种族,有着无以伦比的敬畏。 搞得刘青山也是哭笑不得:“恐龙,是恐龙好不好。” “恐龙就不是龙了,青山你快点把龙骨放下,不可不敬!” 老支书大声呵斥着,然后嘴里就开始念念叨叨的,估计是在祈祷着什么。 “青山,真是恐龙化石?” 鲁大叔倒是一脸兴奋,他的见识,比老支书他们这些农民可强多了,自然知道啥是恐龙。 其实要是几年后,老支书他们肯定也能明白,可惜现在,那部风靡一时的科幻片《恐龙特急克塞号》,还没有在电视里播出呢。 刘青山点点头:“就算不是恐龙化石,也是古代巨型生物的化石。” 说完,他又兴奋地挥舞几下怀里的大骨棒: “鲁大叔,这下可发达了,咱们可以在公社这边建一个恐龙博物馆,到时候卖票收钱,都能收到手软。” 他正兴奋着呢,上面传来于海队长的声音:“清理这些化石,搞不好需要几年的时间,你们野菜厂还要不要建了?” 哗啦一下,一盆凉水浇下来,刘青山也不免有些悻悻然: “那就挪地方,挪到公社西边吧,反正咱们也刚开始动工,基本没啥损失。” 说完,他就爬上来,好说歹说,把老支书他们都劝起来,然后去公社汇报。 路过对面工地的时候,还好心好意告诉了一声:“你们那位何总,不小心掉沟里摔晕了,赶紧过去救人。” 发掘化石这种事情,必须专业人士来指导完成,刘青山把情况跟孙书记一说,立刻开始层层上报。 剩下的事,就跟刘青山没关系了,重新在公社西边拨了一块地皮,建筑队就开始搬家。 而刘青山则和老支书他们,去卫生院看望车老板子。 走在路上,刘青山看到鲁大师的帆布包里鼓鼓囊囊的,忍不住问了一嘴。 鲁大师嘿嘿两声:“难得遇上龙骨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装两块。” 刘青山不由得咂咂嘴:“大叔,你这么干可不大好呀?” “龙骨是药材,这种恐龙骨,当然是最高级的,磨成粉之后,可以定惊安神,小孩吓住啥的,喝点骨粉就好。” 鲁大师说得头头是道,刘青山也想起来这茬,当年甲骨文的发现,不就是因为买龙骨这味药材的时候,发现兽骨上面刻画的文字。 想想之后,又跑了一趟孙书记的办公室,得叫他派人守着点,别你偷他偷的,到时候拼凑出来的骨架,缺胳膊少腿,就太难看啦。 其实也就是鲁大师这种,稍稍懂行的才在乎,眼下普通人见了骨头都害怕,躲还躲不及呢。 等到了卫生院,是两趟平房,在其中一间病房里,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老板叔。 盖着厚厚的被子,还在那直打哆嗦,而且神志不清,嘴里还嚷嚷着胡话:“别抓俺,千万别抓俺啊!” 估计是真被吓住了,以为小鬼要抓他呢。 大伙都直发愁,大张罗小声建议说:“这模样是中邪了,要不拉回村里,找个跳大神的给破破吧?” 刘青山不怎么相信跳大神那一套,看到鲁大叔,突然眼前一亮:“大叔,来吧,咱们先试试这龙骨的功效,是不是真能定惊安神。” 真别说,给老板叔灌了点龙骨粉之后,竟然安稳许多,也不说胡话了,就是一个劲昏睡不醒。 大夫过来又给量量体温,说是烧也退了,就是惊吓过度,需要回家静养。 刘青山估摸着,主要还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在医院打针吃药之类,也不一定见效。 正商量着把老板叔弄回去呢,就看到外面呼呼啦啦的,又来了一大帮人,从轿车里面背下来的,正是何家康,也被手下送过来。 大夫给检查了一下,也有点纳闷:“跟刚才来的那个病人的症状差不多,今天这是咋整的,大白天都撞鬼啦?”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章 青山龙 “不是撞鬼,是撞到恐龙了。” 刘青山接了一句,把大夫搞得一愣一愣的:“啥,恐龙?那玩意不都灭绝了吗?” “医生,是恐龙化石,把他们都吓坏了。” 刘青山把病因原委告诉了大夫,也能帮着想想办法不是。 那位大夫这才恍然大悟:“那我就给他们开点琥珀抱龙丸好喽。” “大夫,你是看儿科的吧?” 旁边的大张罗嘴贱,抱龙丸,那不都是给小孩吃的嘛。 “大人就多吃点呗,加大剂量。”那位大夫也不在意,还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一起跟来的楚云玲,就觉得这大夫有点不大靠谱,于是找来院长。 老院长擅长中医,诊脉之后,取出银针,给何家康扎了几针,很快就幽幽转醒。 瞧得刘青山都是眼睛一亮:有效果,一会请老院长也给老板叔扎几针。 何家康睁开眼睛瞧瞧,好像想起了刚才的事情,立刻气得嘴唇直哆嗦:“刚才到底是谁把我推下去的!” “不能动怒。”老院长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楚云玲连忙上前劝慰,何家康这才渐渐平稳下来。 刘青山见状,又把老院长请过去,给老板叔也扎了几针,老板叔也很快醒了,不过精神还是有点萎靡。 “老板叔,那些不是死人骨头,是恐龙的化石,恐龙你知道吧?” 刘青山坐在床边,准备开导开导老板叔。 车老板子没精打采地摇摇头:“不知道。” “那等到回家,把俺家老四老五的那些画本给你看看,我记着上面画了不少大恐龙的。” 刘青山也没啥好招,只能等回去再说。 于是简单收拾一下,结算完医药费,大伙一起出院。 走到当院的时候,正好何家康一行人也正往出走,两伙人遇到一起。 何家康毕竟是见多识广,在知道那些骨头是恐龙化石之后,心里的恐惧感彻底消散,所以瞧上去比老板叔精神多了。 甚至还有闲心挖苦刘青山呢:“你们这野菜厂不大顺利啊,开工头一天就挪窝,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小刘同志,对你们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瞧他那样子,哪有一点同情的意思,估计就差哈哈笑了。 张队长等人,立刻横眉立目,刘青山倒是一点不气,嘴里还客客气气地回道: “多谢何总关心,不过咱们两家的工厂挨着,距离不过一百多米,我们那边发现恐龙化石,不知道何总那边,情况会怎么样?” 何家康听得一愣,心里也是一惊: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而且概率还不小。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的损失就大了,毕竟他那边的地基,大部分都已经打完,砖墙都开垒。 不过表面上,他依旧强装镇定:“这个就不劳小刘你操心了,我们的地基都已经开完,并没有发现” 话还没等说完呢,就有两名穿着劳动服的工人,急匆匆地跑进来:“何老板,不好啦!” 何家康心里一翻个:“发生了什么事?” “咱们工地那边,也挖出了骨头!” 什么?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何家康就觉得脑子里面轰的一声,眼前一黑,身子向前栽倒。 幸好周围都有人跟着,被人七手八脚给拽住。 刘青山也眨眨眼:还真是六月债,还的快啊。 而一直瞧何家康不顺眼的大张罗,也乐呵呵地表达了关切:“这位何总儿就先别出院了,来回折腾,也怪麻烦的。” 那边的人,手忙脚乱地又把何家康给弄回医院的大门,也顾不得斗嘴。 这么一折腾,发现恐龙化石的事,很快就传开了,不少人都跑过去瞧热闹,公社派出所的公安,都得跟着维持秩序。 等到第四天头儿上,一伙从省城来的研究人员,就正式入驻青山公社,开始化石的研究和发掘工作。 两处建设中的工厂,当然停工,夹皮沟的野菜厂好说,直接挪到公社西面的空地,已经开始大规模建造。 何家康那个野菜厂就惨了,上不上,下不下,急得何家康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他也去找过这些研究人员,得知这批人是省城古生物研究所的。 领头的是一位副所长,古俊山研究员,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者,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似的,瞧得何家康都有点害怕。 害怕也没法子,只能 硬着头皮跟古老头解释情况,大意就是工期不等人之类。 古研究员偏偏是个性子古板的老头,一切按章程办事。 就算何家康搬出来大人物,古老头也一点面子不给。 只说需要慢慢进行考察,至于考察什么时候能结束,后续怎么处理,他暂时也不知道。 把何家康给气得,差点又进医院,最后无奈之下,只好也跟着挪窝,把野菜厂从公社东面,同样挪到西面,还是跟夹皮沟野菜厂面对面。 看到对面也折腾过来,刘青山也心情大好,看到一脸阴沉的何家康,他表示了“热烈欢迎”。 “呦,看来咱们两家是真有缘,这个邻居是当定了,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以后得好好处处呢。” 何家康现在连跟他斗嘴的心思都没了,狠狠瞪了刘青山一眼,就去忙活工地的事。 刘青山则乐呵呵地往公社东边溜达,他可不是去看热闹的,而是准备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路过公社的大门口,又顺道把孙书记也叫上,一起去了勘探现场。 这边也是一派繁忙的景象,虽然只有几名研究员,但是他们雇佣的闲人多啊,有男有女,还有不少老头儿,一共四五十人。 每名研究员带着一组,清理坑里的化石,即便是再小的一块骨骼,也都细致地编上号码。 刘青山估摸着,相同编号的骨骼,应该是出自一具骨骼化石,这样也方便后期拼接组装。 看到古俊山副所长的时候,刘青山也吓了一跳,还以为从土里蹦出来一具干尸呢。 “你们有事?” 古老头一脸的不高兴,工作的时候被打扰,他最烦这种破事。 孙书记也知道这位老哥不好惹,连忙说道:“是这位小刘同志,找您有事商量。” “说!” 古研究员的脸上更加不耐烦,一个半大小子也来凑什么热闹。 刘青山也知道这类人的脾气,在专业领域里绝对是权威,但是在为人处世方面,情商却低得令人发指。 于是也就略过那些寒暄,直奔主题:“古老,发掘出来的这些恐龙化石,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跟你有关系吗?” 古老头说话简直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估计是看刘青山太年轻,所以才没好意思说“关你屁事”。 刘青山依旧微笑着:“古老,我是青山公社的一员,在我们公社发现珍贵的恐龙化石,当然跟我有关系,孙书记和我的意思是,尽可能把这些化石都留在这里。” “休想!” 古老头开始瞪眼睛,他眼窝深陷,这一瞪眼睛,就更加吓人,要是站在他面前的是小孩子,非得吓哭不可。 随后他又补充一句:“地下发掘出来的化石,所有权都属于国家的。” “呵呵,古老,这个我们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化石看样子挺多的,你们都能运回去当标本吗,我们想直接在原址这里,建一座恐龙化石博物馆,还请您多多支持。” 刘青山说完,深鞠一躬。 古俊山的脸色,明显缓和下来,甚至还朝刘青山点点头:“你们能有这种想法,我很高兴。” 搞得孙书记都一愣一愣的:这还是刚才那个老顽固吗? 刘青山却不意外,跟这种人打交道,其实更简单,根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于是他跟着笑道:“古老,搞这些东西,我们都是门外汉,你们才是专业的,不知道这次发掘的化石,大致都有那些种类?” 一涉及到专业领域,古老头就立刻打开话匣子,如数家珍一般讲起来。 虽然目前还没有发掘出一具完整的骨骼化石,但是从发现的几具头骨化石来看,都是大型草食性恐龙。 而草食性的恐龙周围,通常也会有肉食性恐龙的存在。 最令古俊山兴奋的是:有一种恐龙化石,目前并未有过相关记录,极大可能是一种尚未被发现的恐龙,这意义就太大了。 不知不觉,古老头就讲了一个多小时。 这种专业性极强的东西,听得孙书记都快睡着了,反倒是刘青山,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插上几句话: “古老,那这种新的恐龙物种,是不是要用您的名字来命名?” 这个当然就是发现者的福利了。 古俊山却摇摇头:“没意思,按照惯例,大多以发现地点来命名。” 这下孙书记听明白了,立刻激动起来:“老哥,你的意思是,可以用我们公社的名字来取名?” 刘青山也凑趣道:“咱们青山公社,当然就叫青山龙,呵呵,这下连俺都跟着沾光喽。” “这个怎么说?” 古俊山有些奇怪。 刘青山指指自己的鼻子:“俺的名字就叫刘青山。” 古老头竟然也咧嘴笑了两声,结果笑得比哭还难看呢。 笑完之后,他又摇摇头:“想建恐龙博物馆,可没有那么简单,你们能拿出来钱吗?” 孙书记就怕听有人跟他提钱,小心地问了一句:“多少?” 古老头淡淡地说道:“几十万不嫌少,几百万不嫌多。” 咕噜,孙书记脚下一软,顺着斜坡,滚落到旁边的大坑里。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一章 禁地 弄个恐龙化石博物馆,这么费钱的吗? 刘青山也有点被惊到了,在他想来,也就是支起来大点的棚子,能用多少钱? 古老头估计也从刘青山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于是冷哼一声: “你以为是耍马戏呢,搭个棚子就能卖票,没钱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别耽误我干活。” 这老爷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刘青山连忙将人拦住:“有钱,我有钱,我个人出钱建这个博物馆还不成吗。” 古老头又打量一番眼前的小青年,然后摇摇头: “没这个规矩,咱们又不是外国,是不允许私人开设博物馆的,别说你没钱,就算真的有钱,也不允许!” 这个就没法子了,而且,刘青山现在手头也确实没钱。 看到对面的小青年一脸失望,古老头也摇头叹息了一声。 从他的内心来讲,当然希望能建起来一座博物馆,展览化石,叫更多的人了解恐龙这种远古物种。 可惜他只是一名研究员,而且国家现在百废待兴,处处都需要用钱,哪有闲钱建什么博物馆? 他们研究所,每年的经费都少得可怜,这些天,他和同事们也是天天啃馒头吃咸菜。 至于地方政府,估计更指望不上,没看到刚才那位公社书记,直接吓得掉沟里,现在还没上来呢吗? 有心无力,是他这种研究人员最大的悲哀。 看到古俊山一脸愁苦,刘青山也大致能理解这位老人的所思所想,于是又试探着问道: “古老,要是我投资建一座博物馆,所有权还是属于公家的,只不过呢,收取的门票归我,收回本钱之后就完事,这样可以吗?” 古老头一听就连连摆手:“小子,那你肯定赔本,就你们这样偏僻的地方,一年能有多少人来参观?这笔钱投进去,估计得几百年才能回本儿,你能活那么久吗?” 这老爷子,说话还真噎人,不过刘青山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嘴里乐呵呵地对付: “没事,我没了,我儿子继续收钱,然后再传给我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古老头都笑了:“人家是愚公移山,到你这就变成愚公收钱,你小子啊” 别看嘴上数落着,但是心里边,还真有点喜欢这个小年轻: 明明知道这是赔钱生意,人家还要坚持建博物馆,他尊敬这种舍得付出而且有担当的人。 略带赞许地望望刘青山,古老头终于点点头:“那我就帮你跟上边说说,成不成的,我可不敢打包票。” “老爷子,您出马肯定成。” 刘青山顺势送上一记马屁,然后嘴里又嘟囔一声:“看来又得抓紧时间赚钱喽,上百万啊” “你小子到底有钱没钱?给个准话!” 古老头一听也急了,能不能靠点谱。 “嘿嘿,暂时手里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顶多到年底,我就能摇身变成百万富翁。” 刘青山还拍拍自己的胸脯,瞧得古老头直咧嘴:“你家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说完也懒得再搭理这个喜欢吹牛的年轻人,又顺着梯子下去,继续开始干活。 “老爷子,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刘青山也碎碎念着,跟着下去,把孙书记给搀扶上来。 老孙同志一手扶着腰:“青山啊,你真准备投钱建那个啥博物馆?” 刘青山认真地点点头。 像这种事,虽然看似无利可图,但是博物馆一旦建成,就能成为他们青山公社乃至整个碧水县的一张名片,在宣传方面,属于无形资产。 能为家乡做点事,何乐而不为呢? “好,那俺就先向县里打报告!” 孙书记显然也知道建博物馆的好处,使劲挺了一下腰杆,然后嘴里就又哎呦起来。 这件事情,公社打报告,层层上报,最主要的是,还得古老头也向上面反映,才会有效果。 于是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刘青山把古老头他们几位研究员,都请到公社食堂,一起商量这事。 看着研究员们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刘青山也终于能感受到他们的辛苦。 再瞧瞧骨瘦如柴的古老头:估计身体都是这么熬坏的吧? 饱餐一顿,古老头最后还是半信半疑地起草了一份报告:万一呢,万一这小子真能拿出钱来建博物馆,那岂不是大好事。 孙书记那边也同样写了一份报告 ,他是知道刘青山本事的,所以也显得更有信心。 毕竟就在前些天,他还亲眼目睹这小子赚了十多万美金呢。 喝茶聊天的时候,古老头又开始询问:“你们这边出现众多的恐龙化石,没准还有恐龙蛋之类的,如果有这方面的发现,可以联系我,一起去考察一下。” “恐龙还下蛋啊?” 孙书记等一群公社干部都面面相觑:鸡蛋鸭蛋都常见,这恐龙蛋长啥样? 古老头显然也早有准备,从随身携带的破旧布包里,拿出来一沓照片,展示给众人。 “这就是恐龙蛋啊,我想想,好像在哪见过这玩意?”公社土地所的管所长,忽然嚷嚷开了。 “馒头滩!” 刘青山也是眼睛一亮。 “对,就是馒头滩,好像也属于你们夹皮沟吧?” 管所长兴冲冲地说道,其他人听了,都是面色一变,不少人都露出惊恐的神色。 而刘青山,则是一脸沉思,脑子里的一些记忆,渐渐被恐龙这条线给串联起来。 “馒头滩,有什么讲究?” 古老头一听这个名字,就来了兴致,要是裸露在地表的恐龙蛋,可不就像是一个个大馒头吗?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好像馒头滩那个地方,在这些人口中,都讳莫如深一般。 “明白啦,哈哈哈,我明白啦!” 刘青山却忽然大叫起来,搞得大伙都愣愣地望过来。 只见刘青山一脸兴奋地说道:“古老,您要去馒头滩,准保大有收获,明天我就带您瞧瞧去!” “不行不行!” “不能去,坚决不能去那里!” “青山,这可不是开玩笑!” 大伙七嘴八舌的,纷纷阻拦,仿佛馒头滩那地方,是刀山火海一般,存在极大的凶险。 古俊山也被搞蒙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大伙又开始面面相觑,这种事私下里说说还没问题,要是拿到明面上,还真不好说,毕竟他们都是公社干部。 刘青山也瞧出来了,于是笑道:“古老,还是我来说吧,馒头滩那地方,在俺们这边传得可邪性了,属于禁地。” “哦,那你小子好好说说。” 古老头更来了兴致,搞他们这一行的,就喜欢这些。 倒不是猎奇,而是因为这种地方,往往也意味着巨大的收获。 就像前些年,他们考察过一个地方,当地老百姓就是非常忌讳,管那里叫霸王鞭。 说是地面横躺着一根巨大的钢鞭,是当年楚霸王项羽用过的,凶气十足,谁要是看一眼,都会被霸王鞭给打落魂魄,传得甭提多吓人。 而老古带着考察队查看之后,发现所谓的霸王鞭,就是一种肉食性恐龙的脊椎骨化石。 所以他听了刘青山的话,兴趣才会被勾引出来。 可是令他牙根痒痒的是,那个臭小子竟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古老,明天您去了就知道。” 居然还卖起了关子,古老头气得半宿没睡着觉。 当然,这个是老毛病,折磨他二十多年的顽疾了。 第二天上午,刘青山从山上回来的时候,把师父也领回来。 虽然他心中有所猜测,但还是小心为妙,有哑巴爷爷压阵,他心里才有底。 等到上午八点多,古俊山也来了,是跟着留守在建筑工地的大张罗一起走到夹皮沟的。 在队部前面聚齐之后,刘青山一挥手,信心满满地吆喝一声: “出发,目标馒头滩!” 这喊声多少显得有点中二,主要是刘青山想要点仪式感,毕竟这件事对夹皮沟的影响,很可能会非常深远。 “啥,要去馒头滩,俺可不去!” 大张罗掉过头,撒腿就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哑巴爷爷从后面扯住领子,拎到半空。 “那地方不能去啊,会吓死人的!” 大张罗的两条腿在半空一个劲蹬着,一张脸都吓得煞白。 这个还真不是他瞎掰,以前别的村有个放羊的老汉,赶着几只羊,误入馒头滩,结果被吓得丢了魂,回家没几天就死了。 从那之后,馒头滩就成了禁地,而且越传越神。 很快就有几名村民也围上来,听明原委之后,也都神色大变,掉头就走。 没看前几天车老板子被吓住了,到现在还没好,大热天的,在家里热炕上披个大棉被,还一个劲打哆嗦呢。 只剩下张大帅一个,在那犹豫着。 “大帅叔,你天不怕地不怕的,不会也害怕了吧?” 刘青山刺激了他一下。 张大 帅使劲摸了下自己锃光瓦亮的大光头:“俺早就想过去瞧瞧,一直找不到伴儿呢!” 这话说的没啥底气,因为说完之后,张大帅就往哑巴爷爷身后一站,看样子,也是找到靠山了。 “大帅你去正好,俺就不用跟着了。”大张罗又叫唤起来。 “张罗叔,你可别后悔,有些事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刘青山笑嘻嘻地说着。 大张罗使劲摇头:“不后悔,不后悔,俺还得领着人插秧去呢,正好现在水田里热乎。” 说完就一溜烟跑没影,张大帅瞧着他的背影撇撇嘴:“胆小鬼。” 鄙视一番之后,他又拍了下脑袋:“呦,差点忘了,俺也回家把杀猪刀带着。” 说完他也撒腿往家跑,然后就再没回来,听过尿遁,这回又来个拿刀遁的。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二章 巨大收获(三更求月票) 刘青山之所以要拉上几位村民一起去,主要是做个见证,结果就连平时胆子最大的大帅叔,都临阵脱逃,这就有点尴尬了。 正琢磨拉谁去好呢,就看到张杆子晃晃悠悠的,从猪场那边转回来。 刘青山立刻眼睛一亮:“杆子叔,跟我们走一趟吧?” “上哪嘎达?俺还准备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呢,刚铲完猪粪。” 张杆子自从成家之后,也不再那么邋遢。 “捡馒头去。”刘青山随口说了一句。 张杆子也不是那么好哄的,他抓抓后脑勺:“这不年不节的,没人家上供,上哪捡馒头去?” 前几年,这货没少干捡供品吃的事儿。 “去了就知道啦。” 刘青山不由分说,拽着张杆子就走。 这时候,老支书从队部溜达出来,也跟着一起去,他终归是不大放心,反正自己这么大年纪,没啥牵挂。 一行五人,出了村子,沿着小松江,一直向着下游走去。 走出去五六里地之后,张杆子终于觉察到什么:“青山,你不是忽悠俺吧,这个方向,应该是往馒头滩去的!” “没错,当然是去馒头滩,才能捡到馒头。” 刘青山顺势挎起张杆子的胳膊,这回他想跑都跑不掉。 “去不得啊,那地方去不得,俺小时候去过一次,差点吓死,回来就发烧说胡话,脑子都烧坏了,到现在脑子还不灵光涅!” 张杆子哭鸡鸟嚎的,就跟上刑场似的。 “瞧你这熊样,这么多人呢,你怕个啥!” 老支书没好气地训斥道。 他现在也很少踹这个侄子,一来是成家了,二来嘛,张杆子现在不再是懒汉,也人模狗样的,总得给留点面子不是。 “俺在馒头滩看过那个妖精爪子印儿,能把人的魂儿抓走,二叔啊,俺刚娶老婆,翠花也刚怀上俺的娃儿,俺不想死呀。” 张杆子挺大个人,都眼泪汪汪的,瞧着怪可怜的。 刘青山捅捅他的腰眼,朝前面的古俊山指了指,低声道:“这个就是咱们请的大师,能降妖捉怪。” 噢,张杆子恍然大悟,腰杆也重新挺起来:“俺刚才还瞧着他怪吓人滴,原来是捉妖精的,跟孙猴子是一个师父吗?” 这家伙的想象力还挺丰富,刘青山也就一个劲点头。 越往前走,地势越是荒凉,到了后来,连草木都变得十分稀疏,地面上全是沙石。 刘青山其实也是第一次来这边,好像一瞬间来到隔壁沙漠似的。 他估摸着,这里以前可能是古老的河道,后来渐渐枯竭。 这种荒凉的地方,容易叫人心里感觉也慌慌的,而且因为缺少生机,所以容易叫人滋生各种负面情绪,仿佛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入死地。 胆子小的人,还真不敢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中行走。 更不要说,在这片沙地的深处,还有着古老而恐怖的传说。 一直走出去将近十里地,就可以望见不远处的一处石头砬子,地面山的沙石,颜色也变得微微泛红,仿佛鲜血渗进去一样。 “大师,有没有护身符啥的,给俺先戴上?” 张杆子觉得心里怕怕的,所以就去找古老头索要护身符。 古老头不明所以,有点发蒙:“啥护身符,我从事考古研究几十年,凭的就是胸中的浩然正气。” 张杆子会错意了:“你有仙气护体,俺没有啊,要不你给俺画个圆圈,俺站进去,保证不出来。” 咳! 刘青山忍不住咳嗽一声,拽着张杆子往前走,心里暗暗嘀咕:杆子叔,你西游记看多了吧,这电视剧不是还没开播呢吗,难道看的是小人书吗? 哑巴爷爷一直在前面带路,他的面色,也少有的凝重。 不知道是受到传说的影响,还是真的感应到什么。 “看,那边就是馒头堆。” 张杆子伸手向左前方一指,大伙便都奔了过去。 只见在一处裸露的地面上,有一个个圆形的凸起,从露出来的部分看,整体应该有篮球大小。 而露出来的那一半,彼此间距离非常近,数量有十几个,呈圆形分布,还真像一锅大馒头。 “这些馒头就是献给妖精的供品,咱们离远点。” 张杆子开始装起明白人,结果他不说还好,话音刚落,古老头就直接奔过去,蹲在那研究起来,口中还叨咕着什么。 “大师这是念咒啦,难怪没事。” 张杆子觉得自己发现事情真相了。 刘青山也跟着古老头凑过去,看着斑驳的圆形石卵:“这就是恐龙蛋,好像个头小了点吧?” 这石蛋都快赶上蓝球了,实在不能用“小”来形容。 不过呢,想想恐龙那动辄几丈或者十几丈的身体,难道就是从这么小的蛋里孵出来的? “确实是恐龙蛋。” 古老头终于鉴定完毕,一张干枯的脸上,也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继续说道: “这么大的恐龙蛋,就已经算是大的了,我见过最小的,跟鸭蛋似的。” 刘青山被惊得张大嘴巴,看样子也能塞进去个大鸭蛋。 “恐龙也不全是庞然大物,数量最多的,其实还是中小型的恐龙。” 古老头跟着解释着:“而且就算是巨型恐龙,它们的蛋也不可能太大,蛋越大,蛋壳承受的压力越大,就会变得越厚,而蛋壳太厚的话,里面的幼仔就无法破壳而出” 这些专业性的东西,刘青山还真不懂,只能一个劲点头,但是心里却乐开花: 只要是恐龙蛋就好,到时候就在原地建一个保护展馆,等到旅游业兴起,那么俺们夹皮沟就不愁没有游客来。 他们这边有山有水,唯一就是没有名胜古迹啥的。 要是有恐龙化石和恐龙蛋之类的,那就齐全了,还有比这玩意更“古老”的吗? 看完了当然要拍照,刘青山早有准备,把相机都带着呢,咔嚓咔嚓,一连拍了好几张。 馒头滩这边的露天恐龙蛋,可不止一处,有古老头这个“大师”坐镇,张杆子也不害怕了,领着大伙转悠了几个地方,又发现好几窝恐龙蛋。 有些才刚刚露头,看样子,还有有些掩埋在地下的沙石中。 刘青山也开了眼界:恐龙蛋大小不一,最大的,直径看样子有半米,而小的,才鹅蛋那么大。 不过到了最后,张杆子也不敢再往前走了,他指着不远处那块一两米高的大石头堆说: “那里就是妖精爪印了,妖气太大,俺可不敢过去。” 古老头才不会听他的胡言乱语呢,一路小跑,看样子都激动坏了。 张杆子心悦诚服:大师就是厉害! 刘青山当然也紧跟在后面,馒头滩的妖精爪,他小时候就听过这个传说,只是一直没胆子来观看,大人也不叫来,今天总算能一睹真面目。 手脚并用,爬上石碓,只见在中间的一块巨石上,印着一个硕大的爪印。 爪印前边有三趾,每一根都长达一米多,甚至最前端的爪尖,都清晰可见,看上去,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就仿佛一只巨爪从天而降,直接印在巨石上一般。 难怪被村民称为妖精爪,难怪看到它的人,都会感到无比恐惧,这只爪印,实在太过震撼。 “太美啦,简直是大自然的杰作!” 在别人眼中是惊悚片,但是到了古俊山眼中,却是最美的风景,他口中喃喃地赞美着。 一边还伸出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巨石上的爪印,仿佛拂过亿万年的岁月 刘青山胸中也有一股激情在不停地翻涌: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他也要在这个世界,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呀!” 不知道什么时候,哑巴爷爷也攀上巨石,他也似乎感应到那股来自远古的力量,仰天长啸。 “啊!” 刘青山也受到师父的感染,口中同样发出长啸。 师徒二人的啸声汇聚到一起,共同化作来自远古的呼唤。 “疯了都疯了,俺就说,不能看的!” 下边的张杆子急得直转磨磨,他还以为刘青山和哑巴受到刺激,开始发疯呢。 啸声持续了半分多钟,这才渐渐消散在天地之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刘青山忽然觉得,身体里面充满力量。 看到师父向他投来欣慰的目光,刘青山知道这绝对不是错觉,刚才短短的一瞬,叫他有了巨大的收获。 或者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感悟吧。 “把这个也拍摄下来吧,这个恐龙足迹化石,比恐龙骨骼化石和恐龙蛋都珍贵多喽。” 古老头吩咐刘青山一声,他也想不到,这里竟然保存着如此珍贵的东西。 现在他真的希望,能在这里建一个恐龙博物馆:主展馆就设在公社那边,主要展出拼装之后的恐龙化石。 这边的恐龙蛋和恐龙足迹化石,也不必发掘,就保留着这种原生态,只要在周围搭建简易的棚舍,遮挡风雨和阳光就足够了。 至于切割回去,拿到博物馆去展览,古俊山觉得,那简直就是一种破坏。 刘青山又端起相机,从不同的角度,拍摄这个巨大的恐龙足迹化石。 看到这一幕,下面的张杆子也松了口气:“原来没疯,还是大师厉害。” “啥大师啊,人家是考古学家,专门研究恐龙的。”老支书瞪了侄子一眼。 张杆子嘴里嘿嘿两声:“那也是大师啊,是研究恐龙的大师。” 正说着呢,就看到站在巨石上的大师,身体忽然一阵摇晃,然后竟然一头栽了下来。 下面都是乱石堆,就算从两三米高的地方摔下来,估计也得摔个好歹。 张杆子连忙扎着胳膊,冲过去想要把人接住,可是他的距离还是有点远,胳膊真不够长啊,急得他嘴里哇哇大叫。 关键时刻,就看到巨石上面,跃下来两条人影,一左一右,抓住古俊山的肩膀,然后稳稳落地。 只是古老头浑身哆嗦成一团,就跟抽羊角风似的。 张杆子顿时吓得面色大变:“俺就说嘛,这地方不能来呀!”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上梁仪式 刘青山背着古俊山往回走,就感觉,后背跟背着一个大冰块似的。 一路回到夹皮沟,已经是中午,遇到几个收工的村民,看到刘青山背着昏迷不醒的古俊山,也都吓了一跳。 大张罗正好也在其中,嘴里忍不住开始唠叨:“俺就说嘛,那地方去不得。” “张罗叔,别瞎说,古研究员这是老病根儿,正好发作了。” 刘青山赶紧辟谣,要不然,指不定传得多邪乎呢。 老支书也连忙进行正面宣传:“古研究员都说了,馒头滩的那些石头馒头,都是恐龙蛋,那个大爪印,是恐龙足迹化石,以后都别瞎传。” 大伙半信半疑,纷纷望向张杆子,都知道这家伙肯定说实话。 “杆子,到底啥情况?” 张大帅也出现了,急火火地询问。 张杆子抓抓后脑勺:“反正俺们剩下几个,都好好的,哑巴和青山也上了那块石头,也没啥事。” 大伙依旧有点半信半疑,毕竟有人昏迷了。 刘青山也站出来澄清:“俺师父说,这位古研究员是以前搞研究的时候,被寒气侵入身体,所以落下了病根儿,跟馒头滩那边没啥关系。” 对于刘青山的话,村民还是相信的,都不由自主地长出一口气。 张杆子这回也来劲了:“大张罗,还有大帅,以后在俺面前,别吹自己胆子大,俺敢闯馒头滩,你们敢吗?” 张大帅也好不甘心,嘴里还解释呢:“俺回家取杀猪刀了,发现刀都钝了,就磨了一会,再出来找你们,你们都走了。” “嘿嘿,俺看你不是磨刀,是磨洋工吧?” 张杆子笑嘻嘻的,脸上的表情很是欠揍。 张大帅也怒了:“张杆子,以后你们养猪场再杀猪,有本事就别找俺!” “怎么着,少了你张屠户,俺还吃带毛猪咋滴?”张杆子嘴里也嚷嚷着。 在他们的争吵声中,刘青山已经背着古俊山回家。 把人放到炕头,平躺好,又盖上棉被,刘青山按照师父比划的手势,给古俊山灌了半小碗白酒,古老头这才幽幽转醒。 打量一下四周,他这才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谢谢,谢谢你们啦,我这是老毛病,给你们添麻烦了。” 刘青山摆摆手:“我师父说,您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换成别人,早就承受不住这种痛苦,您值得我们尊敬。” 古俊山苦笑着摇摇头:“我也感觉快熬不住喽。” “哑哑哑。” 哑巴爷爷忽然比划起来,刘青山看了一阵,忽然面露喜色:“师父,你能治好古研究员的病?” 古俊山摆摆手:“没用的,也去过不少大医院,都什么好法子。” “我师父从来没说过谎,他说能治,肯定就能治。” 刘青山对哑巴爷爷,拥有强大的信心。 古俊山朝哑巴爷爷点点头:“那就先谢谢老哥了。” 但是他的心里,却没抱有一丝希望。 哑巴爷爷又比划一阵,说是要回山里配药,结果被刘青山给拽住,再着急也得吃完晌午饭啊。 下午,刘青山把古老头送回公社,对这位老研究员,他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回来的时候,他顺便去买了两挂鞭炮,还有一些糖果,因为明天,他家的新房子就该上梁了。 在农村盖房子,上梁就是最大的事,一般都是要找风水先生来主持的。 刘青山不大信这些,就把这事委托给干活的老木匠算了。 一般来说,传统的木匠,都算半个风水先生。 第二天,天气晴朗,是个好日子,等到中午,上梁仪式也正式开始。 不少村民都来帮忙,顺便瞧瞧热闹,正好赶上中午放学,全村的小娃子基本都来报到,因为上梁这样大喜的日子,是有糖果吃的。 一时间,新房子前面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让让,都让让,别磕着碰着!” 木匠师傅嘴里大声吆喝着,指挥着八名棒小伙,开始用绳子往房子上起吊大梁。 最先上的当然是最中间的大梁,大梁摆放端正,下面的二梁之类的,也就有了参照。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这个道理。 木匠师傅在东边,老瓦匠在西边,指挥着安放大梁。 大梁已经装饰完毕,上面系着红布,钉着铜钱。 这时候的铜钱,在民间还保留着许多 ,基本上谁家都有一串两串的。 小孩子冬天踢毽子,都是用大钱儿来做的。 按照当地的习俗,大梁上面,还写上了“太公在此”。 这个太公,当然就是姜太公了,据说姜太公封神之后,忘了封自己,结果没地方待着,就只能蹲到房梁上忍着。 反正类似的传说有很多,老百姓都乐意往这些广为传颂的人物头上安排。 一切准备就绪,木匠师傅嘴里就哼哼咧咧地唱起了上梁歌:“上梁上梁,喜气洋洋,甜甜蜜蜜,大伙吃糖” 刘青山就拿着小簸箕,开始撒糖果糕点之类。 换成从前,都是撒小馒头的,不过那个掉地上太脏,还是撒糖果比较好。 小娃子们一边欢呼着,一边在地上争抢。 一片欢呼声中,还夹杂着哇哇的哭嚎声,不用说当然是二牤子,这货就抢了一块糖,看到别人衣兜都满满的,当然要哭了。 还是老四老五够意思,一人给二牤子兜里装了一小把,这个哭巴精才又呵呵傻笑起来。 木匠师傅继续哼哼:“上梁头,祖祖辈辈出王侯,上梁腰,祖祖辈辈做阁老,上梁尾,祖祖辈辈”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娃子嘴快:“祖祖辈辈喝凉水!” 惹得大伙一阵哄笑,木匠师傅则继续唱上梁歌:“是祖祖辈辈做官清如水。” 唱完上梁歌,刘青山叫娃子们把鞭炮点燃,噼噼啪啪,好不热闹。 上梁仪式结束之后,当然要摆几桌酒,刘青山挨桌敬了一圈,就忍不住问:“老板叔呢,咋没来?” “还在家炕头上猫着呢。”大张罗应了一声。 “披着大被还直哆嗦,老板子这回可病得不轻。” 看来老板叔还没好利索,刘青山决定晚上瞧瞧去,别真落下病根。 他虽然不会瞧病,但是老板叔这个显然是产生心理阴影,做做心理疏导,刘青山还是有把握的。 天气现在也暖和了,而且蚊蝇之类的还没冒出来,所以吃晚饭的时候,一大家子就在当院里,比较凉快。 爷爷和王教授,照例还是要少喝两盅,听刘青山讲着白天去馒头滩,发现恐龙蛋和恐龙足迹化石的事,大伙都听得津津有味。 “哥,我和山杏也要去恐龙蛋,抱回来给大姐,肯定能孵出来小恐龙,大姐最会孵蛋啦!” 小老四明显激动起来,大眼睛亮晶晶的,估计养几只小恐龙的话,肯定好玩。 刘金凤也忍不住笑了:“四凤,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大伙正说笑着,山杏眼尖,捅捅刘青山的胳膊:“哥,有客人来啦。” 刘青山朝大门口张望一下,就发现了探头探脑的狐狸脑袋,尖尖的鼻子还不时抽动两下,估计也是嗅到酒香。 朝母亲望望,看到林芝已经找了个小碗,倒了半碗酒,被山杏乐颠颠地给狐狸端了过去。 “又来了新酒友,干一个吧。” 王爷爷也早就习惯了,还乐呵呵地扬扬小酒盅。 一大家子真高高兴兴吃饭的时候,老板婶子忽然来串门,还跟林芝嘀咕一阵,然后等老四吃完饭,就把小家伙给领走了。 啥事啊,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刘青山忍不住向母亲询问,林芝理理耳边的头发:“你婶子说你老板叔是中邪了,请来公社的神婆子,一回要破关,找彩凤过去给当童女。” 跳大神啊! 刘青山使劲眨巴两下眼睛。 他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在前世的时候,大概就是今年暑假,老四忽然吵吵肚子疼。 怎么都治不好,林芝也慌了神,就听了别家老娘们的鼓捣,找来一个跳神的。 来了又是唱又是跳的,还给老四硬灌了不少纸灰,最后要了二十块钱,结果屁事不当,老四还是疼得满炕打滚。 最后还是刘青山把老四背到公社卫生院,一检查,原来是阑尾炎,都快化脓了。 从这件事之后,刘青山就再也不信这些。 正琢磨着呢,就听母亲嘴里继续唠叨着:“唉,啥啥都涨,跳大神的出场费,都一百块啦。” 一百块在现在,相当于普通工人俩月的工资,这明显就是奔着讹钱来的。 估计也是听到夹皮沟富了,索性狮子大张口,跑来黑一笔。 刘青山气不过,饭也不吃了,撂下筷子:“那俺也瞧瞧去,来的是哪路仙家!” 林芝最了解儿子,一瞧他这模样,连忙叮嘱:“三凤你可不许去捣乱,搞不好会落埋怨的。” 刘青山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走出大门,看到山杏蹲在那,正看着红狐狸吧嗒吧嗒舔酒呢。 这会小半碗酒已经被它舔没了,红狐狸抬头,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刘青山,还伸着舌头舔舔嘴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那意思好像在说:能不能再来二两? “你个酒鬼。” 刘青山拍拍它的脑袋,这家伙一点也不躲闪,还眯眯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刘青山忽然心里一动:“哈哈,山杏,走,领着咱们家的狐仙儿,也去给老板叔跳大神!”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四章 抢生意的? 天渐渐黑了,夜幕降临,小山村里也没有了白天的忙碌和喧闹,变得宁静起来。 可是在车老板子家里,今晚却格外热闹。 家里的窗帘早就拉上,捂得严严实实的,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看热闹的大人和小孩,凑在窗户下面,倾听着什么。 至于为啥不进屋,主要是因为,屋子里的人都快挤满了。 刘青山进院之后,看到这一幕,也有点吃惊:你们跳大神都不背人的吗? 看这架势,人家显然是不怕人多,估计顺带着就当做宣传了。 “三凤,你也来瞧热闹啊,还没开整呢,神婆子刚吃饭。” 二彪子瞧见刘青山,嘴里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这年月,娱乐是极为匮乏的,尤其是像跳大神这种稀罕事,都好些年瞧不到,也难怪大伙都显得有点兴奋。 刘青山摇摇头:“俺可不是看热闹的。” “那你?” 二彪子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伙伴。 刘青山嘿嘿一笑:“俺也是来给老板叔瞧病的。” “瞧病,可老板叔这是外毛病,不需要吃草药啥的?” 二彪子是知道的,刘青山跟着哑巴爷爷学了一些配伍草药的皮毛。 按照当地农村的说法,主要有两种疾病:一种是内在的实病,另外一种就是所谓的外毛病,通常是指那些什么招邪撞鬼之类的。 “俺现在是内外兼修。”刘青山的牛皮也吹得邦邦响,就差点成了东邪西毒南帝北丐那样的绝顶高手。 都是一个村住着,大伙能信才怪呢,都以为刘青山是开玩笑。 然后他们就发现,刘青山是认真的,只见他朝人群后面招招手,就看到山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只大红狐狸。 这狐狸他们也都见过,总在刘青山家附近活动,也没人伤害它。 “青山,这个不会是狐仙吧?” 有人开始自动脑补。 刘青山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拉着山杏进屋,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山杏也拍拍火狐狸的脑袋,这家伙竟然一点也不怕生,也迈着悠然的步子,跟着一起进屋去了。 门外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他们更确信这是狐仙了。 外屋地也满是人,烟气刚刚的,都快蓝了。 刘青山进到屋里,就先在门口看到了小老四,怀里还抱着一只大公鸡。 旁边是二牤子,也抱着公鸡,这只公鸡挺厉害的,尖嘴还不时往二牤子身上招呼一下,瞧二牤子那熊样,一会儿肯定得哭。 “哥,山杏!” 小老四正闲得无聊呢,瞧见大哥他们进来,顿时眼睛一亮。 结果怀里的大公鸡看到跟在山杏后面的火狐狸,顿时吓坏了,嘴里咕咕大叫着,翅膀使劲一扇,扑棱棱飞上半空。 另外一只大公鸡也有样学样,也开始乱飞,二牤子的脸上被鸡翅膀给扇了一下,火辣辣的,直接哇哇大哭。 “这咋还闹腾起来啦,都消停的!” 正坐在炕头吃饭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嘴里吆喝一声。 可是受惊的大公鸡可不管这些,其中一只一头撞过去,锋利的爪子蹬在那个妇女脸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这个当然就是请来的神婆子了,一头花白的长发披散着,三角眼,刀条脸,蜡黄蜡黄的,现在又添了一道伤痕,更显得可怖。 她一把擒住大公鸡,把翅膀一拧,扔到地上,嘴上愤愤地说着: “你们家这邪气太大,俺可看不了。” 老板叔也坐在炕上吃饭呢,请来跳大神的,他也来了精神,都能上桌子吃饭了。 一听神婆子要甩剂子不干,老板叔这心里啊,立刻哇凉哇凉的,又捂着棉被哆嗦上了。 老板婶子一瞧就急了,好说歹说,最后又答应,再加五十块钱的车马费。 这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你看不了,那就赶紧腾地方,俺给老板叔瞧病!” 这谁呀,抢生意的? 神婆子的三角眼立刻瞪起来,然后就瞧见一个英俊的小青年,大模大样地走到炕沿边,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开始往碗里倒酒。 “这谁家孩子,一边去,别在这捣乱。” 神婆子打了个哈欠,然后瞧瞧旁边的三奶奶:“老姐姐,这天也不早了,咱们早点把老仙儿请来,办正事要紧。” 三奶些年也会鼓捣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 就被请来给搭把手。 因为在他们这边跳大神,除了大神之外,还得有个二神,又敲又唱的,帮着大神把老仙儿请上身,然后才能瞧病。 二神起到辅助作用,所以也叫帮兵。 至于所谓的老仙儿,在他们这边,主要有五种,分别是:狐c黄c白c柳c灰。 三奶奶今天也格外卖力,憋着劲儿要把车老板子治好,于是就抄起一副铃铛,系在腰上,然后一手拿起皮鼓,一手拿着鞭子,嘭嘭嘭敲打起来。 她一边敲鼓,一边扭动腰上的摇铃,搞得还挺热闹。 围观的吃瓜群众都瞪大眼睛,要不是场合不对,估计早就拍巴掌了。 而神婆子则坐在炕上,脑袋随着鼓点,很有节奏地摇晃着,花白的头发唰唰唰地甩着。 这要是换成一般人,脑袋估计早就晃得散黄了。 三奶奶见状,也就扯着破锣嗓子开了腔:“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上了门栓,喜鹊老鸹上大树,家雀普鸽奔房檐” 嗓子虽然不咋地,但是唱得很有节奏,唱词也通俗易懂,富于韵律,很快,屋子里的人都听着迷了,不少人也跟着一着脑袋。 “停停停!” 突然有人大声叫停,三奶奶被打断,后面的词儿一下子就想不起来,只能埋怨的望着刘青山:“青山,你不要捣乱好不好。” 炕上坐着的神婆子,脑袋也不摇晃了,作势就要穿鞋下地: “这神儿没法请了,俺都瞧见老仙儿影影焯焯的要来了,结果一下子被惊扰,一生气,又打马扬鞭回了高山。” “加钱,再加二十块!” 老板婶子也是真豁出去了。 刘青山也不准备再叫大神儿耍下去,朗声说道:“你家老仙儿不来,那就请出俺家的老仙儿好了。” 说完一闪身,山杏便领着火狐狸,走到地中间。 狐狸! 大神也吃了一惊,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你家老仙还没修炼成仙呢,现在还是一只普通的狐狸,怎么给人瞧病?” 刘青山就顺口胡说:“俺家这狐狸,都修炼千年啦,道行比白娘子都厉害。” 说完就把刚才倒的酒碗端过来,放在火狐狸身前,这货便吧唧吧唧地舔着酒喝。 “白娘子喝酒都得现原形,俺家狐仙喝了酒都啥事没有。” 刘青山一脸嘚瑟地说着。 你这本来就是原形好不好? 不过狐狸喝酒这种事情,毕竟没谁见过,满屋子的人都啧啧称奇。 刘青山瞧着桌上还有一大碗炖小鸡,就挑了一只鸡腿,喂给火狐狸:“嘿嘿,吃饱喝足,好有力气干活。” 说完又转向炕上的车老板子:“老板叔,你先别着急,一会儿叫狐仙点化点化你,这点小病儿啥的,都不是事,就算是你想再生个儿子,也是狐仙挥挥爪儿的事儿!” 车老板子一听就激动了,身上也不抖了,心里也不冷了,连忙抄起筷子,从碗里又夹了一大块鸡肉。 生儿子啊,那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吃饱喝足,火狐狸舔舔嘴唇,连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瞧那架势,要打马扬鞭,回刘青山家柴火垛睡一觉。 刘青山还真怕它喝多了直接睡过去,那就演砸了。 于是连忙说道:“老板叔,你赶紧盘腿坐好,闭上眼睛,对,就这样,狐仙马上就开始点化你啦!” 说完,俯身将火狐狸抱在怀里,山杏在旁边协助,小手握着一只狐狸前爪,啪啪啪,在车老板子的脑门上拍了三下。 这是她跟大哥事先都商量好的。 而刘青山嘴里也假装念念叨叨的,他也不会那些神调,都是自己顺口胡编的: “你拍一,我拍一,一遛神气拍脑瓜子里。” “你拍二,我拍二,保你生娃不扎麻花辫。” “你拍三,我拍三,从此年年全家保平安。” 听得门口的小老四都直眨大眼睛:这词儿有点耳熟啊? 还真别说,老板叔的脑门被拍了第一下,就觉得好像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气钻进来,浑身那叫一个舒服啊。 被拍了第二下,就开始喜笑颜开的,满脑子都是大胖小子。 被拍到第三下,他立刻猛得睁开眼睛,大叫一声:“俺好啦,哈哈,俺全好啦!” 嚯,这还真灵啊! 满屋子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就连那位神婆子,都满脸震惊。 老板叔这么大吼大叫的,把火狐狸给吓了一跳,结果又给了他一爪子。 这次不是山杏举着它爪子拍的,是它自己抓的,爪子尖儿一下把老板子的脑门都抓出几条血道子。 这又是咋回事? 屋子里的人又全都愣了。 刘青山连忙咳嗽一声:“这是给老板叔赐福呢,财源广进,大发血财!” 对对对! 发财好哇,车老板子乐地眉开眼笑。 刘青山连忙见好就收,挥挥手,叫山杏赶紧把火狐狸领回去。 这万一要是耍酒疯,噗的来一股仙气儿,那屋子里估计就真不能待人了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五章 寻宝活动(三更求月票) 车老板子本来就不是真有啥病,他那个是心病,被刘青山这么一折腾,心结打开,病也彻底好了。 他直接从炕上跳到地上,一直把狐仙送到大门外,眼巴巴地瞧着山杏和小老四,领着狐仙,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下好了,以后谁家有病人,找狐仙拍几巴掌,肯定就能好了。” “没错没错,这狐仙神了!” 身后跟着有人议论开了。 刘青山却吓了一跳:这可不行,本来是装神弄鬼,这下真成鬼了。 于是他连忙说道:“狐仙给人治病,还是很耗费法力的,以后小病小灾啥的,赶紧上卫生院,可不能麻烦狐仙。”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农村人都信这个,不是刘青山能一下子就给掰过来的,只能因势利导。 大伙也就嘻嘻哈哈地散了,刘青山没走,跟着老板叔回屋,只见那个神婆子还跟老板婶子磨磨唧唧要钱呢。 “去去去,以后夹皮沟就是俺的地盘,不许你捞过界。” 刘青山呵斥了神婆子几句,对方这才讪讪地跟着三奶奶离开,她还要在这借宿一晚,明天才能回公社。 没啥事了,刘青山也准备回家了。 老板婶子还乐呵呵地把一只大公鸡塞进他手里:“青山,这是俺们送给狐仙的。” “刚才都吃了。” 刘青山指指饭桌子上的鸡肉说:“婶子你就别忙活了,赶紧把菜热热,叫老板叔好好吃一顿饭,再睡一大觉,明天保准好了。” 说罢,他出了院子,月色朦朦,正要往家溜达,冷不丁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小哥,你家的狐狸,卖给我呗。” 刘青山冷不丁被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瞧,是三奶奶跟那个神婆子,正在道边站着,估计是等他呢。 “不卖,你以后也少装神弄鬼骗钱。” 刘青山没好气地回道。 神婆子只能是失望地走了,心里对那只红狐狸羡慕不已:要是找一个这样的帮手,动动小爪子,钞票就哗哗地飞过来 第二天,车老板子果然恢复正常,而且好像比原来还龙精虎猛的,据说天天晚上为生儿子而努力奋斗。 刘青山白天忙着在自家工地还有修路队和野菜厂那边奔波,晚上回来,还要自学课本,日子过得是无比充实。 整个五月份,忙着忙着,一转眼就忙过去了。 六一儿童节这天,一大早起来,刘青山就把当院的大锅点着,煮了半锅茶叶蛋。 今天学校给娃子们放假,老姐杨红缨要组织孩子们去村外植树,当然要煮了。 刚烧开锅,山杏就从屋里跑出来:“哥,多煮几个鸡蛋,今天四姐过生日啦!” 看到小老四也跟着出来,俩小手背儿还揉着眼睛。 刘青山就使劲一拍脑门:“可不是,俺把老四的生日都给忘啦,还是山杏你记性好!” 小老四一听,立刻就精神了:“哼,你这当哥的,一点也不合格!” 瞧她那小样,还当真了,眼睛里面都快要冒水儿,刘青山不由得哈哈大笑: “怎么可能忘了呢,礼物都给咱们最可爱的小老四准备好啦!” 刘彩凤立刻破涕为笑,张着小胳膊奔过来,在刘青山脸上使劲亲了两下:“我哥最好啦!” 亲完之后,她又小声问:“哥,啥礼物,我能不能先看看?” “没问题!” 刘青山钻进仓房,很快就搬了个大号的纸箱子出来。 哇,这么多礼物! 把小老四激动坏了,连忙上去打开箱子,一下子就呆住了。 只见箱子里面,是一匝一匝的铅笔,一捆一捆的木头格尺,一把一把削铅笔的小刀,还有一块一块的香橡皮。 还有钢笔文具盒和小本子,简直是把供销社卖文具的柜台给搬了过来。 “哥,这下够我用到上大学啦!” 小老四虽然很喜欢这些学习用具,可是总感觉不大对劲。 “当当当,还有这个呢。” 刘青山又拿出来一件东西,放到纸箱子上面,小老四的眼睛这下是真直了: “哇,洋娃娃,我喜欢!” 这是一个胶皮娃娃,肉色的,头发是金黄的,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看得老四眼睛里直冒星星。 伸出小手,她刚要把洋娃娃抱在怀里,结果被刘青山抢先给抓走了,还捏捏胶皮娃娃的肚皮,发出吱吱的叫声: “现在可不能给你,今天是儿童节,等孩子们干完活,有一个寻宝活动,谁找到的宝贝就归谁,这个洋娃娃,就是其中最好的奖品。” 小老四攥起小拳头:“那我一定能找到!” 等吃过早饭,娃子们聚齐之后,很快就得到消息,一个个都兴奋起来:寻宝这种活动,又有哪个小孩子不喜欢呢? 以至于上午干活的时候,一个个都比平时更加卖力。 他们今天植树的地方,就挨着村子东边的树林,原本是荒甸子,正好跟原有的大林子连接成一片。 孩子们在这边卖力干活,刘青山也没闲着,领着两个半大小子,在旁边的树林子里藏纸条。 纸条上,当然就是写着各种文具的名称了。 采购的时候,基本上是按照每名孩子一套来买的,所以数量还真不少。 一些简单的文具,格尺铅笔之类的,就放在比较显眼的地方。 那些文具盒和钢笔之类,藏的就隐蔽一些。 刘青山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过一次寻宝,那次他找到了一根铅笔,一把小刀,都高兴了好几天。 今天六一儿童节,他也要给村里的娃子们,过一个最欢乐最有趣的六一。 等到快中午十一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吹响,寻宝活动正式开始。 小娃子们蜂拥着冲进树林,先前猛冲。在他们的意识中:越往前面,肯定宝贝越多。 小老四和山杏拉着手,旁边还跟着张小曼,很快就落在最后。 三个小丫头都瞪大眼睛,在草窠树枝之中搜寻,带着点紧张,还有未知的收获,叫人想不兴奋都难,以至于一个个小脸都涨得通红。 “这里有个!” 张小曼从一块翘起的松树皮下面,抠出来一张小纸条。 “快打开看看!” 小老四最紧张了,她可是对洋娃娃志在必得。 三个小家伙都商量好了:一起寻找,找到的东西平分,要是谁找到洋娃娃,就给小老四。 “香橡皮!” 张小曼一声欢呼,这种找到宝贝的感觉,简直太令人兴奋和惊喜了。 于是继续搜寻,山杏蹲下身子,从一丛茂密的草丛里面,也发现个纸条,展开一瞧,是个文具盒。 其他娃子,也在这片小林子里寻觅着,很快都有了收获。 “哇,我找到一支钢笔!” “哈哈,文具盒,正好我的文具盒坏啦!” “哎呀,怎么又是铅笔,都找好几根铅笔啦” 半个小时之后,又是一声哨响,宣布寻宝活动结束,娃子们都有点意犹未尽,从林子出来的时候,嘴里还都兴奋地谈论着。 还有的则互相交换着手里的纸条,娃子们并不贪心,寻宝的时候,一个个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发现纸条也当仁不让。 不过那是体验寻宝的惊喜,至于这些文具,还是和小伙伴一起分享,才是最快乐的。 本来二牤子都要哭了,他就找到两根铅笔和一把格尺,结果狗剩子和四虎子他们,又塞给他几个纸条,什么文具盒橡皮之类的全都有。 把这货美的,嘴丫子差点咧到耳根子。 “谁找到洋娃娃啦?” 小老四问了一圈,全都摇头,最后她也急了,找刘青山算账:“哥,你净骗人,根本就没有洋娃娃的纸条!” 刘青山扒拉一下她头上的天线辫子:“是你自己没找到,你再找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听他这么一说,小老四他们就往地上踅摸,这里是林子边上,地上都是草木,还开着不少小花儿。 小小的紫花地丁,金灿灿的蒲公英,还有几棵黄花菜,这季节马上就要开花,花苞嫩黄修长,足有一拃长,正是采摘的好时候。 黄花菜要是张开花瓣,就不适合采摘食用。 “哪有啊?” 小老四都瞅花眼了。 “不会是在黄花菜的花苞里藏着吧?” 山杏在她旁边提醒了一句。 小老四眼睛一亮,飞速在那些花苞上扫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一个微微绽开的花苞里面,藏着一个白色的小纸角。 她连忙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纸条掐出来,打开一看,立刻一声欢呼:“是洋娃娃!” 几个小丫头抱在一起,又蹦又跳,这种寻找和发现的过程,确实比直接得到一个洋娃娃,更令人兴奋,也更加珍惜。 杨红缨也微笑着看了刘青山一眼,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拍拍手,吸引了小娃子们的注意力: “孩子们,这黄花菜可不简单,学名叫萱草,也有人把它叫忘忧草,它是咱们华夏的母亲花呢 。” 小娃子们有点发蒙:为什么叫母亲花啊? 刘青山朝老姐点点头,然后就接过话茬:“在咱们国家的诗经里面,就说北堂幽暗,可以种萱,北堂是母亲住的屋子,所以萱草就渐渐成了母亲的象征。” 黄花菜这种植物,会分出很多茎杈,开得花朵也特别多,象征着母亲能养育许多子女。 哦,娃子们好像有点懂了。 杨红缨就趁热打铁:“同学们,母亲养育我们,天天辛辛苦苦地给我们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所以我们要爱自己的母亲。” 嗯!娃子们都纷纷点头,这还真是一个难忘的儿童节。 小老四使劲地点着小脑瓜:“老,老师,还有大哥,我懂了,咱娘就是萱草,我就像是萱草里面藏着的小娃娃,对不对?” 刘青山也好生欣慰,轻轻摸着小老四的脑瓜:“咱们家彩凤最聪明,肯定也最孝顺。” 小老四立刻美得小脸都笑成花,这是她最快乐和难忘的一个生日。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仰着小脸说: “我知道,我知道,儿的生日,娘的难日,大姐生小火的时候,也是很辛苦的,那这个洋娃娃,我就送给咱娘好啦!” —————————— 豁牙子的小老四过生日,大家给点月票庆祝下吧!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还有这种操作? 大队人马回到村里,小娃子们都拿着小纸条,兴奋地领取属于自己的儿童节礼物。 小老四最先领取了自己的洋娃娃,还真抱在怀里,给林芝送了去。 一同送给母亲的,还有山杏手里拿着的一束黄花菜。 小老四亮晶晶的大眼睛,仰望着林芝:“娘,这个娃娃送给您,您辛苦了。” 山杏也同样仰着小脸:“二娘,大哥和老姐说,这是母亲花,送给您!” 望着两个可爱的小丫头,林芝将她们紧紧搂在怀里,眼泪也抑制不住,簌簌落下。 但是她慈爱的脸上,却是那么的喜悦,嘴里喃喃着:“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这一幕,也叫杨红缨眼圈发红,心里也愈发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林芝收下了黄花菜,准备晾干之后,给孩子们炒着吃。 至于这个洋娃娃,还是还给了小老四。 小老四美滋滋地抱了一会,就拿着洋娃娃去逗小火,把胶皮娃娃捏的吱吱响,逗得小火都咯咯傻笑起来。 另外一边,刘青山和大姐一起,给娃子们发了茶叶蛋,小家伙们这才满载而归。 下午的时候,杨红缨就领着这些小家伙,去采摘黄花菜了,毕竟栽了一上午的树,还是挺累的,下午干点轻巧的。 不光是小娃子们,夹皮沟合作社的闲散人员,也全部出动,去山上采摘黄花菜。 毕竟这个也在山野菜的收购目录里,而且干品黄花菜,价格还是挺贵的。 就是这东西太轻,一篮子也晒不出二斤。 但是黄花菜无论是凉拌还是炒肉,都很鲜,最美的是和蘑菇一起,用来调制豆腐脑的卤汁,那才叫鲜呢。 黄花菜虽鲜,却是采摘不易。 好在村民都有着丰富的采山经验,都知道,一定要选择花嘴欲开未开,正好裂开三条接缝的时候,采摘下来,才恰到好处。 采早了,花蕾太嫩;采晚了,花朵展开,就没了那股鲜味儿。 娃子们和大人的采摘大队一起出发,毕竟有大人领着,进山比较安全。 大部队都坐着马车出发了,后面才传来一阵嚷嚷声:“等等俺,等等俺啊!” 大伙回头张望,原来是张杆子,身后背着个大号的背篓,一溜小跑追上来。 “杆子,你要是再晚点,黄花菜都凉啦!” 老板叔现在也好了,扯嗓子吆喝着。 一般的酒宴上,最后都要上一碗用黄花菜熬制的醒酒汤,要是这道菜都凉了,那就证明这个客人来得太晚喽。 张杆子很快追上来:“甭提了,俺闺女小曼中午弄了点黄花菜回来,非说是啥母亲花,要给孝敬她娘,就炒着吃,俺也跟着吃了几根,结果拉肚子啦。” 刘青山一听,也有点哭笑不得:“杆子叔,鲜的黄花菜,里面含有秋水仙碱,吃了会中毒的!”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黄花菜一般都是晒成干品,水发食用,还是非常鲜美的。 “俺知道,都打水焯了。” 张杆子嘟囔了声,要是不焯那一下,估计这会蹲毛楼里都出不来了。 马车一路飞驰,距离木刻楞还有二里多远,就上不去了,老老少少的全都从几辆马车上下来,背着背篓,挎着篮子,在山坡上一路采过去。 刘青山采了一筐黄花菜,看到距离木刻楞不远,就过去一趟,跟师父一起,合力把那个松明子大木头墩子给弄到马车上。 这玩意还真沉,爷俩都累出一身大汗。 新房子马上就要完工,正好还没上窗户呢,刘青山决定先把这个弄进屋里,以后就当饭桌子了。 要是等到房子的门窗都弄完,就不好弄进去了。 回到木刻楞的时候,哑巴爷爷乐呵呵地把一个大罐子交给刘青山,又比划一阵,刘青山才知道,这是给古俊山研究员配制的药酒。 于是他乐呵呵地抱在怀里,随口又问问里面药材的配方。 哑巴爷爷对这个正式的弟子,是从来都不藏私的,就跟刘青山比划一阵。 这下轮到刘青山震惊了,怀里的罐子差点掉地上: “师父,这罐子里还有一株五十年以上的老山参,这也太难得了吧?” 哑巴爷爷笑着比划两下,刘青山懂了,师父想要表达的意思是: 山里的这些草药,可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只要是用来治病的,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一株老山参,和一根婆婆丁的根须,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师父的这种淡然,刘青山也只能叹服:自己这境界比起师父来,还差得太远呢。 可那是五十年以上的老山参啊,珍贵的六品叶,刘青山真淡定不起来。 这个老古,还真是幸运,遇到师父这种豁达的守山人,否则的话,就算知道药方,估计他那个工资,也用不起。 哑巴师父大概也瞧出来徒弟的心思,又笑着比划一阵。 物尽其用,自得其所! 刘青山也若有所思:这就是师父的境界啊,看来俺需要跟师父学的,不仅是武术,还有很多很多 等他从沉思中回过神,眼神变得更加清澈,此刻,再看到林子中的草木鸟兽,他的心态,又与原来不同。 具体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有点说不出来,那应该是是一种亲近吧,就像是对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的亲近。 哑巴爷爷一直盯着徒弟看着,瞧见刘青山的眼神,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手上又比划一阵。 刘青山又被惊到了,不过这一次,他的嘴角很快就露出笑意,就好像听到了离散多年的老朋友的音讯一般,心中只剩下欢喜。 “师父,咱们这林子还有百年以上的老山参,那您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哑巴爷爷笑着点点头,他现在可以放心地带徒弟去了。 以前他还真不敢,怕弟子心生贪念。 距离有点远,下午肯定赶不回来,刘青山就跟老姐打了个招呼,把那罐子药酒,也叫老姐他们帮着先带回去,然后跟着师父,走进密林深处。 进入夏季,林子里的草木开始疯长,哑巴爷爷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不时弯下腰,采摘一些植物的茎叶,放进身后的背篓里。 刘青山也同样背着背篓,手里还拿着个小药锄,嘴里不停问这问那。 很快他就发现,师父采摘的,多是一些芳香开窍的中药,便明白过来:再有几天就端午节了,师父这是准备收集一些做香包的材料呢。 哑巴爷爷采摘一种草药,都要跟刘青山比划一阵,这种现场教学,效果当然最好。 一路走过去,刘青山认识了藿香,薄荷,艾草,菖蒲等等,哑巴爷爷还告诉他,木刻楞里,还有他收集到的麝香。 刘青山有些愕然:“师父,取麝香,那不是要杀香獐子取香囊吗?” 以他对师父的了解,这种杀麝取香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师父身上。 哑巴爷爷笑着比划了一个掏耳朵眼的动作,又比划一阵,刘青山这才明白:原来,师父是捕捉到雄麝,然后把麝香用特制的木勺给掏出来的。 啥,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刘青山使劲眨巴几下眼睛:那是不是说,以后也可以大规模饲养林麝,然后掏取麝香呢? 这林子里,还真是一座大宝库,可以发家致富的营生,实在太多太多了。 就这样,师徒两个一直走到快天黑了,这才来到上一次住过的林间木屋。 刘青山对这个木屋还是很亲切的,欢呼一声就奔过去,身后却传来哑巴爷爷的叫声,他便连忙停下脚步,四下张望。 他敏锐的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中,有股令他很不安的东西,可是一时间,却又找不到来源。 哑巴爷爷走到不远处的一处空地,捡起根树杈子,在满是残枝败叶的地上扒拉起来。 刘青山凑上去一瞧,不由得咧咧嘴:原来这里埋着一坨屎。 应该是大型猛兽的粪便,因为里面还夹着着一些毛发之类的。 “师父,这是虎粪?” 刘青山有点懂了,刚才那种不安的感觉,应该是来源于猛虎。 哑巴爷爷点点头,又比划一番:这只东北虎应该只是在这附近短暂逗留,还没打算把这里当成自己的领地。 否则的话,就不会拉完屎之后,用爪子蹬土来掩埋了,而是会在自己林地的范围内,留下粪尿的气味,以此来宣布主权。 猫啊狗啊啥的,都有掩埋粪便的习惯,未驯化前,这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属于自我保护的一种。 但是刘青山脑子里面想想:这样一头斑斓猛虎,用粗壮的后肢刨着地上的树叶子和泥土来掩盖粪便,这画面,咋总感觉有点画风不对呢? 于是他问道:“师父,会不会是上些日子,看到的那只二愣子小虎崽?” 哑巴爷爷也笑了,还点点头,认为很有可能。 想想那只刚成年的c还不怎么着调的小脑斧,刘青山也笑了。 打开木屋,换了换里面的空气,刘青山就收拾晚饭。 一开始,灶膛湿气大,有点不大好烧,等顶过去之后,火苗就呼呼地着起来。 先烧半锅开水,然后用带来的小米煮点菜粥,这个就是爷俩的晚饭。 刘青山正觉得有点太简单呢,就看到师父从外面回来,腰间挂着一只肥硕的兔子。 刘青山不觉眼睛一亮,他这个年龄,正是肚子没底的岁数,有肉吃当然最好。 立刻屁颠屁颠上去,把兔子拿下来,跑到外面的窗下,借着油灯的光亮,开始剥皮。 他现在的技术有所提高,很快就把兔皮完整地剥下来,正要清理内脏,一转身取盆子的工夫,就听身旁嗖的一阵风声响起,回头看去,刚扒好的野兔已经消失不见。 “活腻歪了是吧,敢抢老子的” 刘青山吼到一半,就再也无法出声,他终于瞧清楚,眼前那个偷东西的,赫然是一头东北虎。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七章 莫贪心 借着屋子里传出来的灯光,刘青山认出来了,正是那只曾经扑倒张杆子的老虎,面相看上去很年轻。 至于怎么瞧出来年轻的,当然是感觉喽。 这个二愣子看来是在旁边等半天了,就等他剥完皮吃现成的呢。 刘青山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也证明,这只东北虎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敌意,否则的话,以他现在敏锐的感官,肯定能感觉得到。 估计这货,纯粹就是馋了。 此刻,一只兔子已经吃了大半,嘴里正嘎吱嘎吱地嚼着,眨眼间,二三斤的兔子,就消失在它的大嘴巴里。 伸着舌头舔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刘青山骇然发现,这家伙的舌头表面,全是尖锐细小的倒刺,这要是舔一下的话,没准真的会掉一层皮呢? 他也听师父说过这个,老虎吃肉的时候,可以把大骨头舔得干干净净,一点肉都不剩。 对于东北虎的饭量来说,一只野兔还不够垫底儿的呢,所以这家伙抬起毛乎乎的大脑袋,朝刘青山望了一眼。 那眼神,真是看你一眼就会怀孕,就会做噩梦的感觉。 刘青山只能摊摊手,示意俺这也没了。 然后目光瞥向木屋,不知道什么时候,哑巴爷爷也已经站在门口,同样满眼警惕地望着这只东北虎。 “二愣子,东西也吃了,你是不是该走啦?” 刘青山嘴里轻声叨咕着,师父说过,东北虎是非常记仇的,所以最好不要和它们结仇,否则的话,真的会记你一辈子。 他可不想被这么一只猛虎惦记着,这是有血淋淋的例子的。 刘青山后来看过一篇文章:介绍的是老毛子那边的一个猎人,好像叫马尔科夫,曾经在冬天打伤过一只东北虎,并且抢走它的猎物。 后来,这只东北虎找到他的屋子,一通破坏,然后还等到马尔科夫回来,把他给咬死了。 这件事证明了一个道理:千万别惹老虎。 眼前这只东北虎,显然听不懂刘青山在说什么,它接下来的动作,叫刘青山也有点哭笑不得。 这家伙竟然骨碌了一下,躺在地上,四脚朝天的,两只前爪,还一个劲抓挠着,就跟小猫咪和同伴玩耍似的。 至于它想表达的意思,不会是:来嘛,陪俺玩一会呗? 可是那碗口一般粗细的大虎爪子,被扒拉一下,估计就都骨折,刘青山可没这个胆子陪它玩。 看来真像哑巴爷爷说的那样,这是一只刚刚离开母虎,独立生活的小脑斧,这个动作,应该是它跟母虎嬉闹的时候,最喜欢的玩闹方式。 亦或是,它还可能有个经常在一起玩耍的兄弟或者姐妹。 别看这只二愣子,表现得跟一只大猫差不多,可是刘青山却一点不敢放松警惕:毕竟这是能伤人的猛兽。 在资讯发达的后世,他曾经看过一篇介绍老虎的文章。 那还是在那部《少年派》的电影热映之后,与天竺老虎有关的,说是有一只尚帕瓦虎,一共杀死了四百多人,还为此进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这个数字,就真是太恐怖了。 啪得一声闷响传来。 是哑巴爷爷,伸出宽厚的手掌,和虎爪拍击在一起。 即便是以哑巴爷爷的力量,也是身躯一震,可见这只东北虎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反正要是换刘青山上去,肯定一下子就被拍飞了。 这个二愣子显然有点玩上瘾,啪啪啪的,两只前爪,使劲舞舞喳喳的,不时跟哑巴爷爷的手掌相击,发出噗噗的闷响。 刘青山有点懂了,师父为什么能成为这片山林的王者。 他也想啊,可是伸出的巴掌又悻悻地缩了回来:实力不允许啊! 跟哑巴爷爷耍了好一会儿,那只二愣子才从地上爬起来,抖抖身上的虎毛,然后连窜带蹦的消失在林子里,还真是个精力旺盛的家伙。 等它走了,刘青山这才长出一口气:“师父,这家伙把咱们的晚饭给吃啦。” 没法子,爷俩只能喝粥果腹,刘青山睡觉的时候,还觉得肚子空落落的,愤愤地想着: 你这个可恶的小脑斧,总有一天,俺也从你的虎口夺食,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爷俩继续向前进发,这里已经是真正的原始森林,绝对人迹罕至。 穿行其间,脚下都是厚厚的落叶层,踩上去十分松软,行进也越来越艰难。 渐渐走进一处山 谷,这里地势低洼,晨雾笼罩,刘青山有一种错觉,仿佛走进了仙境一般。 就连脑子里面,都感觉晕晕乎乎的,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猛然间,嘴里传来一阵苦涩,叫他瞬间清醒过来,只见师父手里拿着一粒黑漆漆的药丸,正往嘴里放呢。 而他的嘴里,刚刚也显然被塞进去一粒,苦涩之中带着一股子辛辣。 刘青山不由得一阵后怕,就他刚才那种状态,如果不能及时清醒过来,那么只怕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行走原始森林,凶险还真是无处不在。 “呀呀呀!” 进了山谷,哑巴爷爷指着前面一处林子,兴奋叫了几声。 等走到跟前,刘青山也被惊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满是褪下去的鹿角。 这里应该就是梅花鹿集中褪角的地方了,有些陈旧的鹿角,都已经渐渐腐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岁月。 这种干杈子,拿回去也有大用,可以熬鹿角胶,那玩意还是非常补的,滋阴壮阳,男女通用。 既然赶上了,那就别客气,刘青山专门挑选上边新褪下来的鹿角,捡了一大堆。 等他用背篓里的绳子把这些干杈子捆好之后,才发现太重了,根本就背不动。 看来只能以后有机会多来几趟了。 最后,刘青山背了十副鹿角,这个已经是极限,毕竟还要在林子里穿行呢。 哑巴爷爷没背,在林子里面,切忌贪心,必须有人始终保持战斗力。 又在山谷中行走了一阵,哑巴爷爷这才停下脚步,伸手往前面一指。 刘青山卸下肩头的鹿角,他站在原地,欣喜地望着前面的树林,在杂草丛中,显露出一簇簇红灿灿的颜色,格外醒目。 这个季节,正是人参结籽的时候,人参籽成熟之后,颜色红彤彤的,最容易发现。 以前的放山采参人,把这个叫“赶红榔头市”,是最容易采到人参的。 放眼望去,刘青山至少看到十多簇顶着“红榔头”的。 按照老辈的习俗,这种成片生长的人参,如果是五品叶为首的,被称为“片”;如果是以六品叶为首的,则称为“堆”。 眼前这个,就可以用堆来形容了。 这是人参的果实落地之后,自然繁殖而成,没有上百年的时间,根本形不成“堆”的。 从前的采山人非常讲究规矩,遇到成熟的人参籽,就会埋到附近的地里,帮着繁殖。 采参的时候,也会“抬大放小”,给后人留着。 可是随着野山参越来越稀少,价格越来越高,还有几个人能守规矩呢? 刘青山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生怕脚底下采到参苗,在一株红榔头前,停下脚步。 参籽刚有几粒微微变红,大部分还都是青色的,形状是腰子型的,跟绿豆的模样差不多。 哑巴爷爷也走过来,手里跟刘青山比划着:这参籽也是精华凝结,很补元气的。 以前的采山人,通常都会带回去几粒,留在家里备用。 要是谁家妇女生娃子,最后力竭的时候,用上参籽,还能激发身体最后的潜力,顺利生产。 刘青山很想摘几粒回去,要是以后遇到大姐生产时候的情况,就能派上用场,可惜这会儿还都没成熟呢。 爷俩继续往前走,在中间的位置,刘青山终于瞧见那株爷爷辈儿的六品叶,它应该就是这堆野山参的老祖宗了。 看叶片,果然是六品,枝杈也异常茁壮,上面的一簇参籽,也密密麻麻的,有好几十粒,还真是子孙离离。 要是以前的刘青山,这会只怕早就按捺不住,大吼一声“棒槌”,然后把这株百年以上的老山参给抬出来。 但是现在他的心境,已经少了几分贪心,更多的,则是欣喜:还是让您老人家好好长在这里,颐养天年,多繁殖子孙好了。 看到弟子的眼神,哑巴师父也欣慰地点点头,然后把手中的索拨棍轻轻探出,在草丛里扒拉几下。 草丛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刘青山也再次瞪大眼睛,只见一条两米多长的大蛇,长着三角形的脑袋,吐着芯子,嘶嘶嘶地向远处游动。 他们这边山上也是有毒蛇的,但是一般都比较小,毒性也不大,比如土球子,野鸡脖子之类,咬上一口,也不至于致命。 甚至还有两米多长的大锦蛇,冬天躲到个人家的屋子里去冬眠,不冬眠的时候,帮家里捉老鼠,和人类和谐相处。 可是这条大蛇,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品种,那三角形的脑袋,显然不好惹。 刘青山不免有些后怕:要是他刚才贪心作祟,冒冒失失上去采参,没准已经被狠狠咬上一口。 今天,他跟师父又学到了 行走山林最重要的一条守则:莫贪心。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八章 包粽子 从老林子回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刘青山索性就在木刻楞这边又住了一宿,这才美滋滋地背着鹿角回家。 至于老山参,嗯,还是让它们在林子里静静地生长吧,需要的时候,或许会挖出来一两株。 时间一晃已经是农历的五月初四,明天就是端午节。 刚到家,刘青山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嗡嗡的声响,然后就响起了熟悉的旋律:“东方红,太阳升” 这谁家的录音机,这么大的音量? 刘青山还纳闷呢,母亲林芝笑眯眯地说:“是昨天公社来人,给大队安了大喇叭。” 嗯,还不错,不用像原来那样,通讯基本靠吼了。 正琢磨着呢,就听到大喇叭里面,传出来老支书的声音:“歪歪歪,歪歪歪,能听到吗?” 这您问谁呢? 还真别说,真有腿脚勤快的,大喇叭里面,很快就传来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支书,能听到,听得真真的!” 这声音一听就是大张罗,这家伙带着点公鸭嗓。 “能听见就好,大张罗,这回你的肉嗓子也该退休喽。” 老支书嘴里开着玩笑,这俩人就在大喇叭里聊起天来。 大张罗又问:“播通知有啥事啊?有啥内幕消息,俺先听听,是谁家老公公扒灰,还是谁家娘们找野汉子?肯定是张队长,又勾搭谁家妇女。” “你不会出去听啊,俺马上就开始播。” “俺在这也能听见,再出去,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嘛。” 说完,大张罗这才后知后觉:“刚才这段不会都播出去了吧,大伙都听到了?” “你说呢?” “卧槽,俺得赶紧跑,背后说张队长坏话,这家伙非得拿菜刀撵着俺砍!” 哈哈,各家当院里,都传出一阵笑声。 随后,老支书的声音又响起来:“歪,大伙都注意啦,下面播送通知,明天就过五月节啦,咱们合作社准备杀一头猪,到时候都来领猪肉” 正说着呢,大喇叭里边又传出张队长的声音:“大张罗呢,跑哪去啦,先别杀猪,俺今天先把他宰了!” “别捣乱,通知还没播完呢。”老支书打发了张队长,继续说: “另外呢,合作社还从县里买回来糯米和大枣,大伙包点粽子,现在就可以来领了。” “我,我排第一号!”是大张罗的声音。 “你小子藏桌子底下了是吧,俺先把你打成粽子!”这是张队长的声音。 刘青山的嘴角也不由得翘起来:这大喇叭还真热闹,看来没白装。 糯米和红枣,也是前几天刘青山提议的,叫张连娣顺道采购回来,端午节嘛,怎么也得吃粽子应应景。 在刘青山的记忆里,好像都好几年没吃过粽子啦。 农村不像城里,还能凭票供应,虽然要排队抢购,但是多少能尝尝,当农民的,想买都没地方买去。 没地方买,可以自己包啊,所以就把原料都买了回来。 正好闲着没事,刘青山也就找了个小盆子,又拿个空的面口袋,往队部那边溜达。 道上沥沥拉拉的,村民都拿着家什,向队部汇聚过去。 当当当,一阵锣响。 是张杆子这货,拿着个搪瓷盆子,起劲敲着,嘴里还唱着顺口溜: “端午节,艳阳照,家家门上插艾蒿。挂彩线,戴香包,乐得小孩直蹦高。” 身后跟着一大群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娃子,也都跟着乱嚷嚷: “直蹦高啊直蹦高!” 过节嘛,最高兴的当然是小孩子。 “粽子啥味啊?” 二牤子一边问,一边还用手背擦着嘴角淌出来的哈喇子。 其实,村里有一大半娃娃,都没吃过粽子。 这个一点不夸张,吃香蕉和橘子还不知道扒皮呢,直接就开咬。 张杆子继续敲盆子:“二牤子,小馋包,坐在地上嗷嗷嚎,不知道粽子该咋包。” 正敲得来劲呢,旁边传来山杏弱弱的声音:“杆子叔,你把盆子敲漏啦。” 张杆子拿起搪瓷盆,对着太阳照了照,然后怪叫一声,一溜烟往家跑,换盆子去了。 但是他有一句话说的不假:村里大部分村民,还真没包过粽子呢。 到了队部,娃子们都去了教室,杨红缨今天也临时调整教学内容,第一节课不上数学,而是讲起了端午节的来历和 风俗。 另外一边,正忙着分江米和大枣,除了红枣之外,还有一些蜜饯,主要是蜜枣。 领完东西,大伙都不走,在那研究怎么包粽子呢,基本都抓瞎:这个是真不会。 有人忽然想起来:“以前瞧着林芝包过。” 于是,林芝很快就被请了过来,现场讲解:比如江米要多浸泡一段时间,包粽子要用粽叶。 这边没有竹子,但是甸子上有苇叶啊,新鲜的大苇叶子,清洗干净,用水泡着,包出来的粽子,也带着一股清香味。 至于包粽子的手法,林芝也现场演示一下:可以包成三角形c四角形的,也可以包成枕头形的,包完之后,再用马莲缠紧。 因为事先没晒马莲,所以就用线绳代替。 包好的粽子,就扔锅里多煮一段时间,捞出来用凉水浸泡,吃的时候蘸点白糖,甜丝丝,凉丝丝的,爽滑可口。 各家的主妇也都学了个大概,剩下在实践中遇到问题,再询问不迟。 于是都各自回家,先泡江米,然后就打发人采苇叶子。 这个不用家家都去,找几个半大小子,多采几筐,就够全村分了。 刘青山领回去的东西最多,老支书说了,王教授和他的学生,也都有份。 分猪肉的时候,也是如此,别人家二三斤,刘青山家直接切了五六斤,还把猪肝和肠肚,也都一股脑塞给他。 猪场那边,第二批育肥猪,也马上就要出栏了。 这月份,当然不能再自己宰杀卖肉,只能卖生猪,已经联系收购站,直接收购,就是价格上,要稍微便宜一些。 把东西拿回家,就开始忙活,爷爷刘士奎在当院清洗肠肚。 到了下午,学校也开始放假,一家子老老小小的,一起动手包粽子。 “娘,我多放几个红枣!” 小老四也在那跟着捣乱,她包的粽子,里面基本上都是红枣,江米都洒桌子上了。 倒是山杏包的有模有样,粽子严严实实的,一点不漏。 “行了行了,你们俩都吃蜜枣去。” 母亲笑吟吟地把两个小不点给打发走,然后又开始撵刘青山:“三凤,你也去烧火吧。” 刘青山包的粽子,基本是跟小老四划等号,比山杏都差远了。 其实,他享受的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感受,可惜,二姐忙着高考,这个端午节肯定回不来的。 不光是他,小老四也惦记着呢,捏着蜜枣咬了一口说:“还差二姐呢!” “没事,等粽子煮好了,我开车给送过去,正好再送点茶叶蛋。” 刘青山觉得有必要跑一趟,不光是二姐那边,还有郑红旗哥俩,也给送一些过去。 还有公社那边发掘恐龙化石的古老头那里,也不能落下,正好把药酒也带给他。 这个琢磨着呢,就听到大门外一阵车喇叭声传来,刘青山连忙迎了出去。 大门外停着一辆吉普车,正有几个人从车上下来,张撇子正使劲朝刘青山招手呢:“青山,俺回来啦,吴教授他们也来啦!” 吴教授是哪个? 刘青山一愣神,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那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明显不认识啊。 不过等他瞧见穿着连衣裙,文文静静的吴桐之后,立刻就明白过来,连忙乐呵呵地上前:“欢迎欢迎!” 和上一次相比,现在的吴桐,应该才是她的本来面目,毕竟上一次相遇,是她最狼狈的时刻。 此刻的她,扎着清爽的马尾辫,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还带着这年月少见的艺术范儿,显得更加与众不同。 迎着刘青山的目光,她似乎想到什么,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不过还是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你好,青山,又来打扰你们一家人啦。” “见外了不是,我们请还请不到呢。” 刘青山和她握手,一触即分。 吴桐就笑盈盈地介绍:“这是我的父亲,看到张大哥带去的浪木,很是喜欢,就把我们都给押来喽。” 看得出来,他们父女的感情很好,吴桐甚至在不经意间,还会和老爸撒撒娇。 “吴教授,欢迎您啊,别的不敢说,浪木的话,我们这里还真不缺。” 刘青山恭恭敬敬地见礼。 吴教授约莫六十多岁的样子,银白的大背头,梳得一丝不苟,他应该也是个比较乐观的人,脸上总挂着笑意。 尤其是瞧见刘青山之后,他脸上的笑意更浓:“小刘是吧,叫我伯伯就行,这次也是来专程致谢的,谢谢你们救了小女。” 说着,他还宠溺地摸了摸吴桐的脑瓜。 这个动作,刘青山一点也不陌生,因为他经常 对老四和山杏,做着同样的事,想必也是同样的心意。 “吴伯伯您太客气了,快点进屋。” 刘青山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连忙往屋里让客。 这时候,开车的男子也向刘青山伸出手:“我叫吴松,是吴桐的哥哥,谢谢你了兄弟!” 一家子都来了,看来是诚意十足,就是这兄妹二人的年龄差距有点大,看吴松的模样,估计都三十出头了, 不过想想家里的老四,和他的年龄差,也是这个时代的普遍现象。 于是刘青山也和吴松握手,他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很有力量。 “我哥在市局当公安,以前是军人。”吴桐也帮着介绍。 难怪呃,刘青山点点头,叫了一声吴大哥。 他正要往屋里让客,就听吴教授说:“小刘啊,不如咱们先去瞧瞧那些浪木吧?” 这老爷子,还是急茬,刘青山就领着他们来到大门外,往北走了几步,这里有个大堆,上面用油毡苫着,不注意的,还以为是柴火垛呢。 掀开油毡,里面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形态各异的浪木。 这一幕把吴教授瞧得眼睛都直了:“这这个你们不会是准备当烧火柴吧?” 刘青山摇了摇头,心里暗道:要放到从前,还真是这样呢。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这菜名叫老头乐 吴教授戴上一副线手套,就在这一大堆浪木里翻捡起来。 拿起这个瞧瞧,舍不得放下,再拿起那个看看,又爱不释手。 吴松和吴桐兄妹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摇头:他们这个老爸啊,又着迷啦。 张撇子也同样跟在吴教授旁边挑选着,这些日子,他也迷上雕刻了。嘴里还不是唠叨几句。 “老师,这玩意俺们以前叫松明,可不就是烧火的嘛。” “败家,实在太败家!”吴教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搞得张撇子一个劲解释:“老师,俺可从来没烧过。” “不是说你,你还是不错的,有吃这碗饭的天赋,就是文化基础差了点,不过也不要妄自菲薄,当年的白石老人,就是从工匠到大师的。” 吴教授确实把张撇子当成了自己的弟子,教导起来,颇为用心。 人家师徒在这旁如无人的忙活,估计不过足瘾头,肯定不会罢手。 刘青山索性就招呼吴家兄妹进屋休息,往院子溜达的时候,刘青山也颇有些感叹:“认得便是宝,不认得便是草。” “哇,这么多黄花菜!” 吴桐则发现当院里晾晒的那些黄花菜,还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然后笑盈盈地转向刘青山: “黄花菜又叫忘忧草,我倒是想起来唐传奇里的一个故事,君看是忘忧,我看是腐草,青山和白云,方抒我怀抱。青山,我爸爸就是这样的人,你不许笑话他。” 此刻的吴桐,巧笑倩兮,简直人比花娇。 刘青山点点头应道:“我尊敬还来不及呢,有所痴,方有所成。” “有所痴,有所成”吴桐嘴里轻声念叨着,一时间竟然也想得有些痴了。 “呀!你你是吴姐姐!” 小老四和山杏从屋子里跑出来,俩小丫头记性还挺好,竟然认出了吴桐。 “彩凤,山杏!” 吴桐也欢呼一声,跑过去蹲在她们跟前,贴起她们的小脸儿。 而大姐刘金凤和老姐杨红缨,也都闻讯迎了出来,看到吴桐,彼此都觉得非常亲切,拉着手,嘴里巴拉巴拉地说个没完。 旁边的刘青山和吴松,反倒成了多余的,两人彼此对视,都苦笑着摇摇头。 不过吴松的心里,更多的则是欣慰,他能感觉到,妹妹来到这里,是真的开心。 想到这里,不由瞄了刘青山一眼:难道,妹妹是喜欢上了这小子? 他是刑警,多少还是懂一些心理学的,觉得存在这种可能性,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肯定是会存在好感的。 而异性之间,这种好感也会转化成爱慕,倒是便宜这个小子喽。 刘青山刚才还和吴松感觉心有灵犀,可是一转眼,就觉得对方望过来的眼神,有点怪怪的,瞧得他很不舒服。 于是他就凑到当院搭建的简易灶台前,往灶坑里添柴火。 目前在农村,是很少烧煤的,毕竟要买煤,还得去县城炭点才能买到呢。 锅里烀着洗好的肠肚,用来待客也不错,不过刘青山觉得,还是应该去水库那边转转,看看能不能弄点大鱼回来。 正想着呢,就听到大喇叭又开始广播了:“各家各户都注意啦,派人来队伍领鱼,是水库那边给咱们送过来的。” 前几天,跟夹皮沟相处比较好的关系户,都送去了鸡蛋和鸭蛋,水库那边也包括在内。 看来人家这是礼尚往来了。 老四老五就喜欢凑这种热闹,俩小丫头抬着个大木盆就去了。 结果不大一会,山杏先跑回来叫人:“哥,咱家分的鱼多,我们抬不动。” 原来是老支书知道刘青山家里有王教授他们,今天又来了客人,所以多分了两条大鱼。 刘青山去领鱼的时候,吴松闲着没事,也一起跟着。 到了队部,就听到村民都在那议论:“这个大喇叭可没白安,安上就分好东西。” 听得吴松都直纳闷,忍不住问道:“青山,你们村子还挺富裕的!” 这不是赶上过节了嘛,平常哪能天天有? 不过富裕嘛,倒是刚搭头,富裕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次分的都是大鱼,基本都是十多斤往上的,一般都是两三家分一条。 刘青山看到张大帅拿着大砍刀在那切着大鱼块,鱼肚子里面的鱼泡和鱼肠子啥的,全都扔了。 这些鱼杂可都是好东西啊,尤其是大鱼身上的。 干脆找了个大盆子,刘青山全都给划拉回去,另外还有两条大鱼,一条大鲤子,一条大草鱼。 现在天热,回家就得把鱼收拾出来,刘青山专门清理鱼杂,鱼肠子都用剪刀豁开,清洗干净,下锅煮熟。 准备吃晚饭的时候,用红辣椒炒了两盘子。 还炖了个大鱼头,再炒几样山野菜,丰盛的晚餐就开始了。 王教授也领着学生过来了,只有老吴同志,还沉浸在那堆浪木之中,最后被刘士奎和王爷爷一人拽着一只胳膊,给拉上饭桌。 屋里一桌,主要都是女人,当院这桌,都是男的,王教授和吴教授都彼此介绍一番,也就熟识了。 刘士奎陪着喝酒,一桌子山珍水产,吃得大伙赞不绝口。 吴教授夹了一段鱼肠子,塞进嘴里:“这个好吃,又劲道又麻辣爽口,是什么做的?” 知道真相的吴松,没敢吭声,朝着刘青山使眼色,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平时在饮食上还是很讲究的,很少吃动物内脏之类的。 刘青山也轻咳一声:“这道菜有讲究,名叫老头乐,这里面含有不饱和脂肪酸,吃了不会增加胆固醇。” “还有一种很特殊的脂肪酸,能活化大脑细胞,改善大脑功能,增强记忆力,预防老年痴呆,最适合老年人食用。” 老吴同志果然听得大乐:“这简直是灵丹妙药啊,那咱们几个老头,可得多吃点。” 刘士奎和王教授也一起大乐,最后一大桌子菜,就这个爆炒鱼肠,最受欢迎。 吴松都有点佩服了:这小子厉害啊,他要是真有那个心思,估计单凭这张嘴,就能把自家妹妹给忽悠去。 不过以他多年从警办案的目光来看,这小子看向自家妹子的眼神,坦荡自然,显然还没有那个意思。 吃完饭,锅里的粽子也煮好了,刘青山装了几串,又把茶叶蛋和其它东西准备好,就开车出发。 吴松是大闲人,也不愿意跟一群女人厮混,于是就张罗:“青山,我开车送你吧。” “吴大哥,还是我开吧,我路熟。” 因为公路还没修完呢,所以得绕路,七扭八拐的,刘青山跑这种土路都习惯了,还真不放心吴松。 坐上刘青山的吉普车,吴松心里也暗暗吃惊: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算是大城市,能有几个家里有车的? 瞧不出来啊,这小子家里这么有钱,莫非有什么背景不成? 刘青山先开车绕到公社,古老头他们就住在公社院里的一个简易招待所里。 等刘青山把粽子和茶叶蛋之类的拿出来,古老头脸上又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青山,麻烦你和家人啦!” 离家在外,过节还能吃上鸡蛋和粽子,这感觉真好,古老头的那几个助手,也都难掩高兴之色。 “嘿嘿,还指望着您帮忙呢,把建博物馆的事儿落实,当然要好好溜须溜须。” 刘青山嘴里开着玩笑,然后又把那个装着药酒的大罐子抱起来,放到桌上: “这是俺师父给您配的药酒,每天早晚一小杯,半两左右,不过现在还不能喝,怎么也得过月,再等二十天就差不多了。” 古俊山也不免激动起来:“青山,代我谢谢你师父,可是我这病,只怕叫他白费心啦。” 这么多年,连他自己早都失去信心。 不过毕竟是人家的心意,老古还是很承情的,口中笑道:“我瞧瞧,里面都泡了啥药,告诉你,久病成医,我也是懂行的,别想随便那点树皮草根忽悠我。” “别,还是不用看了。” 刘青山知道里面的配方,怕他瞧了之后,心里有负担,便连忙相劝。 “那我更要瞧瞧了,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莫非还有仙丹妙药,吃了能返老还童?” 古俊山嘴里说着玩笑,手上却打开罐子上面的封口,向里面张望。 罐子里的酒液,已经微微呈现琥珀色,在灯光下,微微晃动,颇有些梦幻。 透过酒液,还可以看到里面的那些药物。 瞧着瞧着,古老头忍不住惊呼一声:“不是吧?” 他扶在罐子上的手,竟然开始哆嗦,旁边的助手立刻紧张起来:不好,古老这是又要犯病! 古俊山还真不是犯病,他是激动的,叫人找来一双筷子,伸进罐子里,夹了好半天,颤抖的手,这才夹出来一根牵牵连连的东西。 咝! 房间里,响起了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这是老山参?” 吴松都震惊不已,来的路上,他就一直负责抱着这个罐子,想不到,里面还有这样的宝贝。 这株老山参,品相很好,头足俱全,纤细的根须,最长的两根,盘旋了差不多有二 尺多长。 尤其是芦头的位置,层层叠叠的,全是一道道岁月的年轮,一时间竟然数不清楚。 粗略估算一下,最少也有四五十年的样子。 “哎,青山呐,这个太贵重了吧?” 好半天,古俊山嘴里发出一声叹息。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他万万想不到,本来没啥深交,只能算是萍水相逢,可是人家为了给他治病,竟然拿出这么珍贵的老山参。 这份沉甸甸的情义,他感觉受之有愧呀。 “古老,俺师父说,物尽其用,才是最好的,您这身体要是养好了,才能更好地投入到研究之中,多做贡献不是?” 刘青山嘴里劝慰着,看到古俊山依旧激动不已,就又笑道: “反正药酒都泡上了,专门给您治病的,别人又喝不得,您老瞧着办吧。” 古俊山使劲擦擦湿润的眼睛,豪气顿生:“好,我喝,我喝,把这顽疾治愈,往后余生,还能玩命干他几十年!” 从公社院里出来,驱车前往县城,吴松嘴里就没闲着,问这问那的。 他现在,对刘青山这个小年轻,越来越好奇。 搞得刘青山直纳闷:吴大哥不会是职业病犯了吧? 进了县城,先去大胡子校长家,送上粽子和茶蛋,另外还有一段大鱼和二斤猪肉。 徐校长还在学校忙活呢,只有王阿姨在家,正用彩纸叠葫芦呢。 这边的风俗是,五月节的时候,家家都要挂葫芦。 “小山子,又来送东西啊!” 王阿姨嘴里嗔怪着,等她看到一个个四角形的大粽子,也乐得眉开眼笑。 本来还正发愁呢,过节怎么也得给几个孩子弄点粽子尝尝,这不就送上门了。 可是这么总收人家的东西,还真不好意思,想送点回礼,还真没啥能拿出手的东西。 刘青山一瞧王阿姨的模样,就猜出个大概,假装在那个简陋的书柜前看看: “哇,这么多书,阿姨,俺能不能借几本啊?” “行啊,别弄坏了就行,你徐伯伯稀罕着呢,当宝贝似的。” 王阿姨笑吟吟地答应着,心里立刻觉得平衡不少:哎,这教书匠家里,能拿出手的,也就剩下书喽。 一旁的吴松察言观色,就更有点看不透这个小子了。 这种心性,也太成熟了吧,连他这个三十多岁的人,都不一定能考虑到,这小子是妖怪吗? 从徐校长家出来,刘青山又去招待所,给郑红旗和郑小小送粽子和茶蛋。 其实这些东西,郑红旗并不一定缺,主要还是送送心意。 刚进招待所,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一桌子人在吃饭。 刘青山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然后就发现一道冰冷而愤怒的目光,正恶狠狠地向他射来,仿佛要将他射穿一样。 看到这道目光的主人,刘青山也就释然,伸手朝对方挥了挥:“藤田先生,我就说嘛,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藤田正一那张脸涨得通红,恨不得一口将对面这个可恶的小子吞了。 在花费十一万美金,买回去十一块玉石之后,藤田就喜滋滋地回国,然后找到他们首都大学的一位专家。 结果却被告知,这些玉石都不是古玉,而是现代仿品,藤田当时就被气晕了。 等他在医院清醒过来之后,把整个事件捋顺一番,这才明白自己被人家给当猴耍了,简直是赔钱又丢人。 这口气,藤田当然咽不下,他发誓要报复,不过在找刘青山之前,他先找到田中太郎,要不是这个二五眼,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损失。 还没等他行动呢,田中太郎却带着一伙人找上门来,藤田这才知道,对方原来是官方的人,他根本惹不起。 密谋一阵之后,藤田只能无条件答应对方的要求,打着外商的旗号,带着那伙人,怀着秘密使命,再一次来到碧水县。 想不到,刚刚到来,就仇人相见,藤田眼珠子都红了。 不过没等他发作,就被身旁的田中太郎用眼神阻止,示意他不要因小失大。 藤田不敢违抗,只能憋憋屈屈地瞪着刘青山,眼睁睁地瞧着对方去了招待所里面。 一边走,刘青山还有点纳闷:这家伙够能忍的,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因为是晚上,所以郑家兄妹都在招待所,郑红旗拿着一本红旗杂志在那翻阅,郑小小在复习功课。 郑红旗看几眼红旗,再瞥一眼妹妹,虽然小小学习很专心,但是郑红旗再了解这个妹妹不过,知道这丫头,还是有点心不在焉。 他心里也不由得叹息一声:每逢佳节倍思亲,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想过年的时候,兄妹二人在夹皮沟,倒是过得高兴,体会到家一般的温暖。 正琢磨着呢,就听外面有人敲门,开门一瞧,郑红旗也一脸惊喜:“青山!”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郑大哥,小小同学,过节了,给你们拿点粽子尝尝,自己家里包的。” 刘青山嘴里打着招呼,然后又把吴松和郑红旗双方都介绍一下。 等那两位寒暄的时候,郑小小却站到他面前,大眼睛瞪着他: “包粽子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不叫我,我也会包粽子,小的时候,我还跟妈妈” 说着说着,大眼睛不知怎么的,就有点雾蒙蒙的,好像被遗弃的小猫似的。 刘青山也不由得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郑小小表现出这种委屈的模样。 但是想了想,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丫头的感受,肯定是回忆起小时候一家人团聚的情形。 刚要伸手摸摸她的脑瓜,以示安慰,结果突然反应过来,这可不是家里的老四和老五,于是又缩回来抓了抓后脑勺: “老四和老五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告诉她们,小小姐姐还要上课呢。” “我明天放假的,我也想彩凤和山杏了呢!” 郑小小满眼期待。 好吧,回去的车里,于是又多了一位。 刘青山心里倒是释然:过节嘛,人多才热闹,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嘿嘿,这句话好像不大合适啊? 从镜子里面瞥了一眼后排坐着的郑小小,这丫头正一脸兴奋呢。 估计她要是知道自己被当成了“羊”,估计肯定得气鼓鼓地回应一句“倔驴”。 等回到家里,郑小小高兴得就像从南方归来的小燕子,一溜烟跑进屋,嘴里喳喳的叫着,挨个问好,那感觉真好像回家了似的。 不过看到陌生的吴桐,却不知道该叫什么,最后只能叫一声“姐姐好”。 “小姐姐,我都想你啦!” 小老四也高兴啊,跟山杏一起,一人拉住郑小小的一只手,又蹦又跳的。 “彩凤,我也想你们。” 郑小小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任谁都能瞧得出来。 “小姐姐,我们一起叠葫芦吧。” 小老四拿着彩纸晃了晃,郑小小便立刻加入其中。 至于刘青山,好像没他啥事,还是去爷爷家睡觉吧。 第二天,大家早早就起来,下地之后小老四就一个劲张罗:“吴姐姐,小姐姐,走啦走啦!” “还没洗脸呢,来,姐姐给你先梳洗打扮。” 吴桐轻轻戳戳小老四的鼻子尖。 “嘻嘻,五月节,都是用露水洗脸的。”小老四笑嘻嘻地说着。 山杏也在旁边很认真地补充:“还要用露水擦擦眼睛,这样眼睛就会越来越亮?” “明白了,是像露珠一样明亮吗?” 郑小小也跟着凑热闹,还使劲眨着大眼睛,她的眼睛就很亮。 再加上杨红缨和刘金凤,一伙人出了大门,就看到爷爷刘士奎他们已经溜达回来。 三个老头儿,手里都掐着一把艾蒿,正指挥着刘青山,往房檐子下面插呢。 每根艾蒿下面,都系上一个彩色的葫芦,在晨风中微微飘扬,一下子,过节的气氛就有了。 “我也来,我也来!” 小老四仰着小手,可惜她就算是站在板凳上,也还是够不到房檐子。 最后是郑小小抱着她和山杏,各插了两个葫芦,当然,郑小小也没忘他自己,也美滋滋地插了两枝艾蒿。 这种亲手装扮出来的节日,参与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葫芦叠得有点多,艾蒿不够用啦!” 刘青山就纳闷了,这些女人啊,昨晚不会是把家里的彩纸都给叠了吧?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摘点艾蒿。” 刘金凤说了一声,然后大部队就往出了院子,从屋后往东,迎着朝阳百步走。 刘青山和吴松他们,也跟着一起走,走完一百步,这才停下来。 道边的青草上,全都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着七彩光芒。 “吴姐姐,小小姐,看我的。” 小老四先用手指沾着露珠,在两个眼皮上描了两下,然后就用小手捧着露水,开始抹脸。 其他人也都乐呵呵地跟着照做,还真别说,清凉的露珠沾到脸上,顿时叫人精神一振。 “采艾蒿,这边有艾蒿!” 郑小小还记着这事呢,看到草丛里有一片蒿子,就蹲下来准备折一些回去。 “小姐姐,这是普通的蒿子,不是艾蒿。” 山杏连忙把她拦住,然后拉着郑小小的手,在草丛里搜寻一阵, 找到一棵长着白色纤细绒毛的蒿子: “小姐姐,这种才是艾蒿呢。” “这回认识啦,谢谢山杏。” 郑小小还是很聪明的,记住了艾蒿的特征,很快就又找到几根,逐一折下来。 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果然嗅到一阵艾草的药香。 吴桐这个城里姑娘,同样也分不清,不过有杨红缨指导,也很快折了一小把。 杨红缨也满脸笑意:“其实,我也是来到夹皮沟之后,才学会分辨艾蒿的。” 几位姑娘叽叽喳喳的,看到草丛里开放的野花,都会引发吴桐和郑小小的惊呼。 各色的野花,虽然一点也不名贵,甚至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但是它们依旧旺盛地开放,不为取悦别人,只为自己的生命而绽放。 望着这些姑娘,刘青山也忍不住嘴角上翘:她们不就是这一朵朵花儿吗? 大姐刘金凤和老姐杨红缨,正像是怒放的花朵;吴桐就像是刚刚绽放的花蕾;郑小小这样的,顶多算是含苞待放。 至于老四老五,嗯,还是小花骨朵呢。 无论是那一朵,都各有各的美丽,各有各的色彩。 刘青山只愿她们,都能拥有最美好的未来。 不知不觉,他嘴里轻声哼唱起来: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啊,随风轻轻摆动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女人如花花似梦” 等他唱完了,这才发现,一干大大小小的女人花,都围在他身边,一个个都听得入神。 他们之中,大多数都知道,刘青山有时候会唱一些奇奇怪怪的歌曲,但是今天这首,还真的好听呢。 等他唱完了,小老四仰着小脸,认真地说: “哥,你说过不能随便折花的,每一朵花,都代表着一个果实,不能摘的!” 刘青山回忆一下,还真跟老四说过这样的话,于是乐呵呵地摸摸她的天线辫子:“是不能折的,哥哥刚才瞎唱的。” 小老四这才重新眉开眼笑。 每一朵花,都代表着一个果实,旁边的吴桐却听得有点痴了。 而郑小小则使劲眨着大眼睛:“三凤,刚才你唱的什么歌?” 刘青山这才想起来,这首歌现在还没出来呢,只能嘿嘿几声: “是港岛那边的,过几年你就能听到磁带了。” “嗯,有点淡淡的伤感,不过我喜欢。” 刘青山这才意识到,或许是因为家庭的变故,郑小小的内心,其实是隐藏着孤独和伤感的。 于是他微笑着望向她:“花朵就是它们的笑脸,我高兴,所以我开花;我开花,所以我高兴。” 郑小小的眼睛忽闪几下,然后嘴角也浮现出笑容。 这时候,另外一个声音传过来:“青山,我也很喜欢这首歌,你什么时候教教我啊?” 说话的是吴桐,她也笑盈盈地望着刘青山。 旁边的老姐杨红缨,悄悄捅了捅刘金凤:“花开堪折直须折,不知道,咱们家三凤,会折哪一朵?” 刘青山会折哪一朵呢? 事实上,他现在还没有想要采花,一切还是交给时间吧。 未来很长,现在想这个还太早。 他弯腰抱起老四和老五:“走喽,回家吃饭,吃完饭还得上山呢。” “上山玩喽!”小老四嘴里欢呼着。 她和山杏,现在才是最快乐的花朵。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一章 藏宝图(三更求月票) 一伙人回到家里,在屋檐上插了五颜六色的葫芦,剩下的艾蒿晒干之后,留着也有用。 进屋之后,林芝笑吟吟地拿出一串香包:“来来来,一人发一个,都戴上。” 端午节戴香包,这个也是当地的习俗,香包里面的芳香药草有驱逐蚊虫的功效,另外还能提神醒脑。 “三凤,你也要戴哦,嘻嘻。” 郑小小美滋滋地戴了一个香包,然后竟然开始调戏起刘青山来。 “戴就戴嘛,慈母手中线,当然要戴喽。”刘青山大大方方的把香包挂到自己的脖子上。 这香包都是昨天林芝缝制的,家里人人都有份儿。 戴完香包,刘金凤又拿出五彩线,给孩子们往手脖儿上系,这个叫长命缕,可以保佑孩子长命百岁。 第一个系的,当然是小火,然后就是老四和老五。 刘青山拿着一缕五彩线,递给山杏:“给你们的小姐姐也系上。” “我也要系这个吗?”郑小小觉得自己不算小孩子了吧? 林芝在旁边笑道:“只要没成家的,都是孩子。” 其实在长辈眼里,甭管成不成家,永远都是孩子。 “那好吧。”郑小小乖乖地系上五彩线,然后略带戏谑的目光投向刘青山。 刘青山连忙脚底抹油:“我去外屋烧火,一会儿煮馄饨。” 可是革命队伍里面出现两个小叛徒,老四和老五笑嘻嘻地拉住他,一人在他的一只手脖子上,系了一根五彩线。 “好吧,没成家都算孩子。” 刘青山只能自我安慰了一句,引起一片咯咯的笑声。 不一会,哑巴爷爷也下山来了,在徒弟家里过节,这也是惯例了。 对于这位神奇的守山人,吴松虽然第一次见面,表现出了极大的尊敬。 他是知道的,人家随手就是一株几十年的老山参,不图回报,只为救人。 这份气度和品格,绝对是吴松平生第一次遇见,想不佩服都不行。 他还拉着妹妹吴桐,一起给哑巴爷爷见礼。 哑巴爷爷那是真大气啊,直接掏出两件玉器,随手送给吴家兄妹当见面礼。 瞧得刘青山都有点眼热:师父,咱们是专门批发红山古玉是吧? 吴桐和吴松,瞧不出这些玉石的好坏,可毕竟是玉石的,应该很贵重吧? 第一次见面,就收这样贵重的礼物,只怕有些不大合适。 兄妹二人连忙推辞,结果,小老四把自己脖子上的玉石展示一下: “吴姐姐,你们戴上吧,我们也都有的。” 这样啊,吴桐这才接过玉佩,高高兴兴地向哑巴爷爷道谢。 在她想来,人人都有份的东西,应该不太贵重吧,收了也就收了。 他们兄妹不懂行,可是他们的老爸吴教授,因为专业和兴趣的缘故,精于此道。 在查看了一下玉器之后,吴教授脸上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虽说是长者赐不敢辞,但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万收不得。” 吴氏兄妹的家教很好,听父亲这么一说,哪里还敢收,就连郑小小,也摸摸胸前的玉器,考虑着要不要还给哑巴爷爷。 吴教授跟着又郑重地说道:“这些应该都是红山文化的古玉,珍贵得很,你们一定要好好保存。” 他以为,屋子里的这些人,都不知道这些玉石的价值呢,所以才郑重地告知。 由此也能瞧出来吴教授的人品,还是有保证的,否则的话,估计也会像藤田正一那样耍花招。 刘青山也觉得有必要跟大伙明确一下,毕竟这么贵重的东西,别不拿豆包不当干粮,要是随手遗失的话,就暴殄天物了。 于是他朝吴教授点点头:“谢谢吴伯伯提醒,我们会好好珍藏的,不过我师父送给吴大哥和吴桐姐姐的礼物,还请你们收下。” 吴松忽然插话道:“是不是很名贵,我的意思是,很值钱?”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前些天,卖了些仿品给岛国那边的一位商人,一块还收了人家一万美金呢。” 咝! 屋子里面,瞬间寂静无声,只剩下抽冷气的声音。 家里的人,只是知道他搞了一笔巨款,但是具体怎么来的,却不知道内情。 好半天,吴松才使劲摆手,把手里的玉器放到桌子上: “不行不行,那我们更不能收下,这礼物实在太贵重,受之有愧! ” 刘青山也就不再勉强他,刚要把玉器还给师父。 却见哑巴师父将吴桐放在桌上的玉器拿起来,跟着又塞进吴桐的手里,还乐呵呵地比划几下。 别人不知道啥意思,可是刘青山却是一脸的不自在,嘴里支吾着:“既然是我师父给的,那就收着吧。” 他心里却是哭笑不得:师父啊师父,徒弟的婚事,就不用您老操心啦,再说,现在都啥社会了,可不兴娶好几个老婆的。 吴桐这一次竟然也没有再推辞,真就把这个玉器收了,还叫刘金凤帮她找来红绳,戴在脖子上。 这块玉石的质地上乘,戴在雪白的脖颈之后,美人如玉,更多出几分典雅之美。 刘青山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劲,连忙放上面板,张罗着包馄饨。 大家一起动手,像郑小小和吴桐这种不会的,也跟着慢慢学。 老四老五也是好学的孩子,可是面板周围挤满了人,没她们的地方,就哄着小火玩。 胶皮娃娃被捏得吱吱响,小火躺在摇篮里,不时伸伸小胳膊蹬蹬小腿儿,咧嘴傻笑。 忽然间,听到山杏的一声惊呼,把大伙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只见山杏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一样的东西,本来是逗小火玩的。 结果也不知道摁了哪里,一下子把前端的笔帽给弹出来,差点射到小火的小脸上。 刘青山拿过那东西瞧瞧,有点想不起来是啥。 “哥,是你从山上带回来的。” 山杏在旁边提醒一句。 刘青山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大熊从日商的衣服里顺出来的吗。 “咦,里面好像有东西?”郑小小凑过来瞧了一眼,很快就发现端倪。 把这个钢笔模样的小圆筒倒过来,很快就从里面抽出来一个小纸卷。 展开之后,有一尺见方的样子,上面弯弯曲曲的,画着一些线条,也有一些文字,不过是日文。 “咦,瞧着有点像藏宝图?” 郑小小的想象力还挺丰富,可能跟她平时喜欢看这方面的小说有关系,什么海盗宝藏啥的,不都是这种吗? “老姐,你懂日文,你来瞧瞧?”刘青山招呼杨红缨帮着参谋。 杨红缨先把沾着面粉的手洗了洗,然后凑过来查看,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三凤,这个应该是关东军当年留下来的小型作战地图,应该就是咱们的馒头山这边的地形图。” “还以为是藏宝图呢!”郑小小顿时变得一脸失望。 “等等,下面还有一行文字,我再看看!”杨红缨读着读着,嘴里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还真藏着东西!是小鬼子在撤退的时候,把一些军用物资藏在山里,企图日后东山再起,还真是狼子野心啊!” 杨红缨嘴里愤愤地说着,郑小小也攥紧小拳头:“子系中山狼,得志更猖狂!” “这件事,我们还是通知你们县里的公安局吧。” 吴松提出了建议,作为公安系统中的一员,他觉得这样处理最为妥当。 刘青山却另有想法:“这个东西还不知道真伪,万一是有人搞出来的恶作剧呢,还是不要先上报的好。”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想起了三十几年后发生的一件大事,在当时很是轰动了一阵子。 那时候,豆包山已经承包,一伙人在山上养牛,结果发现一处地下洞窟,里面还有不少二战时的武器弹药以及大量的军用物资。 至于还有没有其它东西,那就不是公众能够知晓的了。 难道这张地图显示的,就是那个地洞? 既然小鬼子在八十年代就来过,后世在发现的时候,会不会已经把山洞中那些重要的东西都取走了呢? 但是刘青山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会儿肯定还没有得手! “那我们可以先去探探,如果真有这个洞穴,再上报!” 杨红缨兴奋得脸都涨红起来,这个老姐啊,骨子里还是有冒险基因的。 “好,最喜欢探险啦!”郑小小也随声附和。 至于老四老五,更是早就兴奋得拍起小巴掌:“那咱们就来个端午节大探险,肯定好玩。” 好玩? 刘青山可不觉得好玩,指不定存在什么危险呢,还是等过完节,由他和师父去完成这个任务好了。 被刘青山一口拒绝,大大小小的女孩子都不怎么乐意,可是刘青山的态度很坚决,她们也没法子,只能凑在一起,商量吃完饭的行程。 早上吃的是馄饨,桌上还有一盘子茶叶蛋,一盘子粽子。 不过这两样基本没怎么动,一会儿上山的时候带着,走饿了正好垫垫。 端午节游山,也是夹皮沟的老传统了。 所以当刘青山他们一大群人走出家门的时候,就看到村里的年轻人,还有半大孩子和小娃娃,都仨一伙俩一串的,往豆包山那边进发。 一个个,都背着绿色的军用水壶,兜里都鼓鼓囊囊的,看样子,也都装着吃的呢。 看到人群中的小曼,小老四便招呼一声,等小曼噔噔噔跑过来,小老四就把一个准备好的香包,挂到小曼的脖子上。 “彩凤,俺也没有呢?”二牤子腆着脸凑上来。 “没有多余的啦!” 小老四也只能无奈地摊摊小手,然后就看到二牤子撇撇嘴,又要发大招。 真服了你! 刘青山只好把自己的香包摘下来,套在二牤子的脖子上,大部队就浩浩荡荡,向山上进发。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二章 滚运气 “咱们开始滚运气,看谁今年的运气最好!” 在一处小山坡上,几十名娃子汇聚于此,嘴里叽叽喳喳地叫嚷着。 一个个手里都拿着一枚鸡蛋,准备顺着山坡,把鸡蛋滚下去。 谁的鸡蛋最先滚到坡底,而且鸡蛋没被磕破,那运气就是最好的。 刘青山小的时候,每年端午节,也都玩这个,滚完鸡蛋,再美美地吃掉,整个五月节就算圆满了。 吃个鸡蛋就算过节,也是当时的现状,鸡蛋金贵,家里娃子也多,都得算计着来。 看到小老四和老五手里都拿着个茶叶蛋,刘青山连忙从兜里掏出来两个普通的煮鸡蛋,交给她们。 茶叶蛋表皮都磕碎了,肯定滚不起来的。 “还有没有,我也要滚蛋!” 郑小小听到这个游戏显得很兴奋,毕竟还是没长大的小女孩。 不过说完之后,她觉得好像有点语病,就吐吐舌头,又补充了一句:“是叫坏运气都滚蛋!” 嗯,这还差不多。 刘青山又从兜里掏出来两枚煮鸡蛋:“就剩下这俩了,你们谁还要玩儿?” “我!” 吴桐也兴冲冲地举起手,这姑娘刚上大学,看着一群小不点都兴高采烈的,似乎也受到感染。 把鸡蛋分给郑小小和吴桐之后,刘青山忍不住眨巴两下眼睛:咋感觉有点别扭呢? 充当临时裁判的杨红缨,嘴里数了一二三,娃子们便爆发出一片欢呼,然后几十枚鸡蛋,便骨碌碌地从山坡上滚下去。 在碧绿的青草中,圆溜溜的鸡蛋快速滚动着,后面跟着大呼小叫娃子们,好不热闹。 刘青山冲在最前面,回身摁动快门,记录下这一幕。 他觉得,这才是过节应该有的气氛:就是高兴嘛! 这时候的孩子,虽然物质生活并不丰富,但是他们的精神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没有太多学习压力,能更多地接触自然。 眼下大自然就是他们的天然游乐场! “本次滚蛋大赛,四虎子第一,山杏第二,呃,第三名是郑小小。” 杨红缨大声宣布着比赛的成绩,而郑小小鹤立鸡群一般,站在一般小娃子中间,一个劲摆手:“我就是参与,重在参与嘛,不算成绩的!” “那第三名就是小曼,小曼小曼,你这次倒是蛮快的!” 杨红缨重新宣布名次,还引来娃子们的一阵哄笑,不管取得什么样的名次,反正都挺高兴的。 孩子们把自己的鸡蛋都捡回来,磕破蛋皮,使劲咬上一口,然后就有不少娃子都被噎住了。 这土鸡蛋的蛋黄,还是非常干的。 “慢慢吃,就着茶叶蛋一起吃。” 刘青山也吆喝一声,然后把背包里的茶叶蛋,分给小老四他们。 今年过节,夹皮沟几乎家家都煮了茶叶蛋呢,基本上告别了用鸡蛋换零花钱的日子。 吃喝一通,一个个又都精神抖擞,大一点的孩子,像狗剩子和虎子他们,就开始割草编草帽。 编出来一尺半长,再弯个圆圈,草帽就做好了,戴在头上,感觉雄赳赳的,有点像抗日战士。 年纪小的点,还编不好草帽,就央求大孩子帮忙。 刘青山也给老四和老五编了草帽,美滋滋地戴在头上,还来了和合影。 瞧着郑小小也一副心痒的模样,刘青山就给她也编了一个,戴上之后,还真多出几分天真可爱的气息。 “我也要戴!” 吴桐也上来凑热闹,好吧,不能厚此薄彼,刘青山只能又编了一个。 戴上草帽,吴桐则呈现出另外一种风姿,隐然有点林中仙子的意思。 “来,给你们姐妹来一张合影!” 刘青山又把老姐叫过来,给五位姑娘照了一张。 然后是所有娃子的集体合影,很快一卷胶卷就拍光了。 娃子们便一哄而散,撒丫子往林子里跑,那里,有最好吃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们。 “谁也不许走散喽!”杨红缨嘴里吆喝着,林子太大,走丢了还真不好找。 进了林子,娃子们都撒欢了,一个个瞪着兴奋的小眼睛,在地面上搜寻。 “彩凤,咱们找什么啊?” 跟在后面的郑小小有点发蒙。 小老四嘻嘻一笑:“当然是好吃哒!” 山杏老老实实地回道:“小姐姐,找高粱果啊。” 高粱果是什么果? 郑小小继续发蒙。 “找到啦!” 小老四一声欢呼,蹲在一株半尺高的植株跟前,上面接着一枚枚红色的小果子,只有手指甲大小,小巧精致。 “看起来好像是草莓?” 郑小小瞧瞧这所谓的高粱果,像是缩小了好多的草莓。 刘青山也找到一丛,蹲在那采摘:“没错,就是野草莓,不过味道嘛,你尝尝就知道喽。” 山里的野果子,也不用清洗,都是直接摘下来就吃。 就像小老四,摘了一小把,然后嗷呜一下,全都塞进嘴里,大眼睛立刻眯成两条缝,一副无比享受的模样。 真有这么好吃吗? 郑小小也摘了一粒,掐去后面的花托,然后捏着放进嘴里。 一股浓浓的香气,在口腔里散发开来,是草莓的味道,但是比起那种又傻又大的草莓,味道浓烈了何止十倍? 仿佛大自然的精华,都浓缩到这小小的果粒之中。 刘青山也往嘴里扔了几粒,嗯,是记忆中的味道。 可惜几十年后,这些林子里,连野草莓都快要绝迹了。 就算偶尔还能采到,可是吃起来也不是儿时的味道。 他忍不住口中大赞:“果然浓缩的都是精品啊。” 其他人也都下意识地点点头:说得好有道理。 在他们这边,还是有不少山果的,蓝靛果,山都柿,黑加仑,樱桃,山钉子,山里红,山葡萄之类的,也有几十种。 但是因为气候的缘故,大多是小型浆果类的。 这些野果之中,最早成熟的就是野草莓了,因为形状像高粱穗子,所以当地人都叫高粱果。 高粱果的香味浓,这里的人,平时又吃不上水果,憋了大半年,终于有了新鲜的野果,自然是格外珍惜,吃起来当然也更好吃。 唯一的缺点就是,高粱果的个头小了点,吃着不过瘾,可是这世界上,又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呢? 尝了几粒,刘青山就开始往小筐里装,争取多采一点,带回去给家里的人都尝尝。 高粱果也就端午节前后,才会产出,过了这个时间段,再想吃就只能等到明年喽。 大伙一起动手,小篮子很快就装了大半,基本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那些小娃子,在吃够了高粱果之后,就开始在林子里玩耍。 男娃子们最喜欢玩的,就是冲锋打仗了,他们基本上腰里都别着把木头手枪。 大一点的,像狗剩子他们这个年龄的,都带着烟火枪。 也就是那种火柴枪,前面一个子弹壳,后面连着几节自行车链子,塞上火柴头当火药,扣动扳机,就会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是小小子们的最爱。 这些娃子,自动分成两队,借着大树的掩护,开始战斗。 啪啪的烟火枪声,不时响起。 更多的,还是嘴里模拟出来的枪响: “啪啪啪!” “啾啾啾!” “四虎子,你中弹了,该躺下啦!” “二牤子,俺代表人民枪毙了你!” “哇,俺不当坏蛋,俺要当解放军,哇——” 一时间,枪声与哭声大作,好不热闹。 刘青山乐呵呵地看着这帮野小子们,在林子里纵情玩耍,在大自然中,茁壮成长。 “砰砰!” 猛然间,不远处传来两声闷响,林子中的各种山鸟,都惊得扑棱棱乱飞。 “这谁呀,放真枪!” 狗剩子他们这些大孩子,很快就分辨出来,这种动静,可不是烟火枪能搞出来的,是猎枪的声音。 刘青山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锋利起来,扯着嗓子大吼:“谁放枪呢,懂规矩不,这边有人!” 周围的人,都有一种捂住耳朵的冲动:好大的嗓门! 郑小小和吴桐她们,都把异样的眼光望过来:平时挺温和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吴桐的目光之中,不知不觉流露出几分欣赏:这样的刘青山,感觉更有男子汉的气概! 而郑小小也忽然觉得:此刻的刘青山,就好像是这片大山的主人一般。 刘青山吼了几声,这才停下来,看到其他人的目光,就一脸严肃地解释说: “这肯定不是咱们夹皮沟和附近的村民,按照咱们这边的规矩,五月节都会上山玩儿,林子里人多,所以都不会在这一天在林子里打猎!” 几个外人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刘青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要是猎枪误伤到娃子们呢? “什么规矩,谁他娘定的规矩 ?” 不远处也传来吆喝声,虽然没有刘青山的嗓门大,但是大伙也听得清清楚楚。 刘青山也不免有些火大,叫杨红缨吴桐和郑小小他们收拢那些小娃子,他则迎着刚才飘来的声音,大步走过去: 不知道山里的规矩是吧,今天就叫你们知道知道。 走了一段,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回头一瞧,只见吴松也紧跟而来。 想想吴松的身份是公安,刘青山也就放心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行在林间,刘青山嘴里,还不时吆喝几声。 这个行话叫“喊山”,就是告诉周围的人,这边有人经过,注意安全。 偏偏这时候,前方又传来一声怒骂:“叫你妈,把老子的猎物都吓跑啦!”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三章 立规矩 刘青山目光冷冷地望着前面这四个年轻人,都是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花衬衫,两个穿着牛仔裤,还有两个穿着喇叭裤。 四个人之中,有两个手里拎着双筒猎枪,其中一个嘴里还叼着根过滤嘴,头发烫成了羊毛卷,正斜着眼,朝刘青山两个人望过来。 “呸!” 羊毛卷将嘴里的烟头直接吐到地上,瞧得刘青山目光又是一凝。 这个季节,就算不是森林防火的重点时候,可是也不能这么随便丢明火的。 羊毛卷迎着两人走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就是你们两个王八羔子刚才鬼哭狼嚎,把老子的猎物都给惊跑了!” “宏哥,干脆拿这两个靶子先练练手?” 后面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家伙,抬抬手里的猎枪,还向着刘青山和吴松比划着。 用枪指人,这可是大忌,连吴松都怒了。 那个被称作宏哥的羊毛卷,一摇二晃地走到刘青山面前,抬起手里的猎枪,用枪管向他的肩窝戳过来,嘴里还叫骂着: “小子,今天老子就给你立立规矩。” 不过还没等枪管戳到刘青山身上,就被他一把握住,一拉一带,转眼就把猎枪给夺了下来。 羊毛卷也被拽得一个趔趄,然后被刘青山掉转猎枪,用枪托重重砸在脊背上,直接一个嘴啃泥,重重趴在地上。 就这? 刘青山还以为对方牛气哄哄的,有啥真本事呢。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拿着猎枪的小胡子,忽然觉得眼前一花,然后腹部传来剧痛,他的身体就像虾米一样蜷曲了下去。 至于手里的猎枪,自然也是被吴松给缴了。 剩下那两名同伴,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战斗就已经结束。 他们也知道碰上硬茬子,其中一个嘴里还虚张声势地叫着:“你们干什么,知道我们是谁吗?” “管你谁,在林子里,就得守林子里的规矩,不守规矩,就滚出去!” 刘青山一步步逼过来,他估摸着,这几个家伙,应该是县城里的小混混之类,跑到乡下后自我感觉很优越。 那人吓得连连倒退:“宏哥是钱县长家的公子,你们可别乱来!” 钱县长,是钱副县长吧? 刘青山也见过这位钱副县长几面,目前正在跟郑红旗竞争县长。 虽然没啥交情,但是感觉钱副县长能力也很强,可惜这个儿子,不长进啊。 那人瞧见刘青山一愣,还以为被吓住了,嘴里立刻又猖狂起来:“你们打了宏哥,就等着挨收拾哎呦!” 这家伙嘴里一声惨叫,被刘青山一脚给踹趴下了。 说好要立规矩的,当然不能半途而废。 就这种啥也不懂的家伙,在林子里到处晃荡,自己容易受到伤害不说,还容易给别人造成伤害,必须给他们留下深刻的教训才行。 剩下最后一个站着的,也被吴松三下五除二,轻轻松松放倒。 吴松还朝刘青山握了握拳头:“你功夫挺厉害的,啥时候叫你师父也指点指点我啊?” “你们你们两个等着!” 钱宏总算是挣扎着爬起来,满眼怨毒地望着刘青山他们。 仗着家里的势力,这小子平时在县城里边十分豪横,啥时候吃过这么大亏? 沙沙沙。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刘青山也是一愣:难道对方还有同伙? 又是五六个人出现在视野之中,看到前面那个中年人,刘青山心里顿时明白:打了儿子,老子出来了! 于是他乐呵呵地上去打了个招呼:“钱副县长,端午节也不休息,陪着外商来林子里考察啊?” 钱文彬扫了一眼,看到儿子一伙人都呲牙咧嘴的,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他又把目光落在刘青山身上,挤出一丝笑容:“原来是小刘同志,我陪着藤田先生来这边转转,感受一下我们华夏传统节日的氛围。” 刘青山又朝钱副县长身旁的藤田正一点点头:“藤田先生,又见面了,看来我们还是很有缘的,总会不期而遇嘛。” 如今藤田正一看到他就烦,鼻子里面哼哼两声,干脆是懒得搭理。 看到老爹来了,钱宏觉得有了依仗,就过来恶人先告状,结果被钱文彬狠狠瞪了一眼:“没出息的东西,出来就丢人现眼。” 说完他又转向刘青山,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小刘同志,我还要谢谢你,帮我管教孩 子。” 这就等于指着刘青山的鼻子说:你丫多管闲事。 刘青山淡淡笑了笑:“谈不上,不过行走山林,也是有规矩的,不能随便放枪。” “尤其是端午节这种日子,山上的游人比较多,万一流弹伤人的话,那就要惹麻烦上身了,我这也是为他着想,还请钱县长见谅。” 反正自己把道理讲明白,至于对方怎么想,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哦,原来是这样。 钱文彬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朝刘青山点点头:“小刘,谢谢你的提醒,他们不懂规矩,我这就把他们撵下山。” 能坐到副县长的位置,他也是知道好歹的,大面上的事儿,还是过得去的。 刘青山也乐得如此,本来高高兴兴过节,谁也不想惹不痛快。 于是他朝钱文彬点点头:“还是钱县长您深明大义。” 只有那个钱宏,心有不甘,狠狠地剜了刘青山几眼:“把猎枪还给我们!” 刘青山把玩两下手里的猎枪:“这东西危险,小孩子还是不要玩枪的好。” 你! 钱宏气得脸色铁青,可是望望父亲严厉的目光,只能领着狐朋狗友,愤然而去,心里还暗暗发狠: 小子,走着瞧,以后别叫我在县城遇到你! 和钱文彬一伙分开,刘青山领着吴松往回走,心里还一个劲琢磨: 昨天晚上遇到藤田的时候,还看到那个田中太郎也在场,怎么刚才没看到影儿,而且好像也少了些人,难道是留在县里招待所没出来? 想着想着,刘青山猛的一激灵:不会是藤田这边打着幌子,那个田中太郎却领着另外一伙人,去寻找那处隐蔽的洞穴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刘青山也收起了玩心,赶紧返回刚才那片林子,然后吹响哨子。 娃子们很快就集合过来,刘青山叫老姐和郑小小她们,先领着娃子们下山。 “三凤儿,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事?” 杨红缨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 “没事,是县城几个小年轻,跑这来打猎,叫我们把猎枪给收了。”刘青山没有说出心中的猜想,他可不想叫老姐跟着担心。 “那我们先领着孩子们回去,三凤你小心点。” 杨红缨嘴里叮嘱一阵,就开始清点人数。 虽说这些娃子,都是自己上山的,但是杨红缨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 这一查人,还真出了问题,竟然少了两个! “二牤子呢,二牤子和山杏不见啦!” 小老四很快就发现山杏不在这,别的小娃子,也发现另一名失踪者。 “山杏——” “二牤子!” 娃子们都扯开嗓子,大声呼喊,森林里,全是他们的回声。 好半天,也没有动静。 刘青山不由皱皱眉:要是二牤子瞎跑,在林子里迷路,倒是有可能。 可是山杏绝对不会,小丫头平时是很懂事的,年纪虽小,做事却很有章法,也不像小老四那么冒冒失失。 “老姐,你先领孩子们回去,顺便通知队长叔他们,派些人上山。” 刘青山很快就有了决定。 “我,我也留下来寻找山杏!” 郑小小举起手,然后就被刘青山严肃的眼神给吓住了:“你们留下来也是添乱,搞不好再把自己丢啦!” 郑小小心里觉得有点委屈,她鼓鼓腮帮,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默默地拉起小老四的手,她觉得,领着这些孩子回村,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哥!” 老四的泪珠已经在眼睛里面转转。 “放心,我一定会把山杏他们找回来的。” 刘青山摸摸老四的脑瓜,然后摆摆手,杨红缨他们就领着娃子们往回走。 “你要小心呦。” 郑小小和吴桐走过刘青山身边的时候,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着。 刘青山脸上也浮现出微笑,朝她们点点头:“安心等我们胜利的消息吧。” 吴桐又向自己的哥哥望了一眼,这才领着一大群娃子,向山下走去。 很快,林子里就只剩下刘青山和吴松两个。 “青山,咱们现在附近搜索,小孩子应该走不太远的。” 吴松握紧手中的猎枪,检查一下弹药,发现其中一支,里面的火药已经放完了,就又熟练地开始填充弹药。 这两把猎枪,都是非常老旧的那种,需要在枪筒里填装铁砂子之类的,一枪轰出去,攻击范围也是一个扇面。 威力不算太大,使用起来也麻烦,也就打打中小型猎物。 但是这玩意最缺德的一点是:一旦被它射中,那就遭罪了,一粒粒铁沙子镶到肉里,绝对叫人欲死欲仙。 守着大山,刘青山当然也会摆弄这玩意,只是没有吴松这么熟练。 而且他还发现,吴松显然也有所准备,事先就已经把钱宏他们的弹药给下了,莫非也想到了什么? 两个人在这片林子搜寻一阵,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刘青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个模样古怪的哨子,使劲吹了起来。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四章 山杏失踪了!(三更求月票) “青山,你这哨子好难听。” 吴松皱着眉,刚才听到嘟嘟的哨声,明明并不是那种刺耳的尖啸声,可是却让他的耳膜非常不舒服,仿佛要被穿孔似的。 “吴大哥,抱歉,这个是我跟师父联络用的。” 刘青山的这把哨子,是哑巴爷爷给的,发出的声音也非常古怪,据师父说,只要是方圆五六里的范围内,他都能听到哨声。 现在刘青山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向师父求救。 要说真正的丛林之王,还得说是师父,刘青山知道自己还差得远呢。 果然在不大一会之后,林子里面就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刘青山不由得精神一振: “师父!” 草丛里滚出来一个黑糊糊的家伙,嗷嗷怪叫着向刘青山冲来。 搞得刘青山也一阵苦笑:不是师父,是师弟! 大熊看到刘青山,那叫一个亲热啊,这大老远叫俺来,肯定是有啥好吃的。 吴松刚才也被吓了一跳,猎枪都端起来了,还以为这只黑熊要袭击他们呢。 “别叫唤了,就剩下几个茶蛋了。” 刘青山赶紧从背着的帆布书包里面摸出来茶叶蛋,也不用剥皮,直接就塞进大熊的嘴里,一连喂了几个,这才停手。 而他的心中,也很是失望:大熊都来了,可是师父却没有出现,这就证明,师父也不在木刻楞那边,估计情况是巡山去了,指望不上。 师父指望不上,难道还能指望眼前这个大笨熊啊,这家伙除了吃,好像也没啥特长? 等等,熊的嗅觉十分灵敏,或许可以帮着找人! 于是刘青山伸手拍拍大熊的脑袋:“山杏不见啦,你帮忙找到她,想吃啥都满足你。” 大熊嘴里吧唧着,估计是回味着茶叶蛋的滋味,脑袋还一摇一晃的,那意思好像是想表达:你说啥呢,俺听不懂。 这家伙又不是专门训练的搜救犬,刘青山只能耐心地跟它磨叽:“找山杏,找山杏明白吗,带我去找山杏!” 念叨了好几十遍,刘青山的嗓门越来越高,火气越来越大:这简直比对牛弹琴还费劲呢! 大熊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情绪,终于有所行动,在草地上转悠了一阵,然后就选准一个方向,四肢并用,飞速追了下去。 “还真有门儿!” 刘青山眼睛一亮,紧跟在后面。 不过跑出去一里多远之后,就发现不大对劲:这不是下山的道路吗? 于是他连忙挡在大熊身前:“不是找老四,是找老五,老五山杏,找老五山杏!” 刘青山又准备开始进入复读模式,可是他明显低估了大熊的智商,这货平时跟老四老五最好了,就喜欢找她们玩儿。 像这种二选一的问题,非此即彼,它的脑回路还是够用的,刘青山刚磨叨两遍,它就转过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好大熊,找到了回去重重有赏,蜂蜜可劲造!” 刘青山也不由得精神一振,估计是听到了蜂蜜,大熊跑得更欢了,嘴里还直哼哼。 瞧得吴松都啧啧称奇:谁以后要再说大笨熊什么的,我啐他一脸。 很快,一熊二人就出了这片林子,继续往深处的林子前进。 刘青山心里又开始患得患失:这都跑出来好几里地了,山杏或者是二牤子,能跑这么远吗? 但是他很快就在发现一些线索,行进的道路上,偶尔会有一些小灌木的枝杈,明显被人折断。 看到刘青山蹲下来查看,吴松也停下脚步,伸手比划了一阵:“从折断的高度来看,还真有可能是小孩子。” 刘青山点点头,他以前跟山杏讲过采参人的故事,采参人放山,走过的地方,都会折断一些小树枝之类的,行话叫“打拐子”。 这是避免同伴或者同行重复搜寻,估计以二牤子那哭巴精的尿性,肯定想不到这一点,一定是山杏做的。 而且从草木的折痕来看,还是很新鲜的。 好山杏! 刘青山心里赞了一声,然后又开始祈祷:老五哇,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呀! 正行进间,就看到最前面的大熊,嘴里忽然发出嗷嗷两声大叫,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回来,直接扑进刘青山怀里,看样子好像吓得不轻。 这啥情况? 刘青山心中一凛,能叫黑熊如此畏惧的猛兽,这林子里面,也就大棕熊和东北虎等聊聊几种。 于是拍拍大熊的脑袋,安 慰一番,这货身上才不哆嗦了,不过叫它在前面探路,却是死活不肯。 又往前走了一段,刘青山很快就搞明白,大熊为啥会吓成那个熊样,在一处青苔上,清晰地发现一只硕大的爪印。 前面是四个小圆圈,后面是一个大圆圈,猫科动物的爪印,大多如此,它们脚掌上的肉垫,就是这样分布的。 只不过,这个爪印,比家里的大花猫的爪印可大多了,比刘青山摊开手掌,还要大出一圈。 “是东北虎?” 吴松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刘青山点点头,面色也更加凝重:这附近确实有一只二愣子东北虎出没,只是不知道,这只东北虎是在追踪山杏它们,还是 想象着东北虎的血盆大口,叼着山杏的画面,刘青山连忙使劲晃晃头,试图把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 “青山,如果是东北虎的话,我们这猎枪只怕——” 吴松并不是畏惧,他只是在讲述事实,这种土猎枪,打老虎确实差了那么点意思。 刘青山也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吴大哥,可是现在我们别无选择。” “那就继续追!” 吴松也很快有了决断。 于是继续前进,刘青山在前,后面紧跟着抱大腿的大熊,吴松在最后边压阵。 又在林子里行进了二三里远,前方忽然一下子开阔起来:没路啦。 前方是一片陡峭的石崖,这地方,刘青山也随着师父来过,被当地人称作断头崖。 石崖就像被刀砍一般,几乎是垂直向下的,因为地势险峻,所以很少有人来这边,都怕一不小心,掉下悬崖。 “会不会失足落到下面?” 吴松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虽然知道这种情况很残酷,但还是冷静地进行着分析。 刘青山不置可否,开始在山崖附近搜寻,希望找到什么痕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他就有了新的收获,在一处悬崖的边缘,他发现了一只布鞋。 一把将布鞋抓在手中,这鞋子一瞧就是小娃娃穿的,颜色是黑色的。 刘青山记得,山杏穿的是小花布鞋,而且女娃子的鞋子,鞋面子上通常还都有一条鞋带。 也就是说,这鞋子,极有可能是二牤子的,结合路上留下的标记,那就证明,这两个小家伙,基本上是在一起的。 拿着鞋子,刘青山探头往下望望,悬崖很深,最下面郁郁苍苍的,也有不少树木生长。 只瞧了片刻,刘青山就有点头晕目眩,然后肩膀就被人抓住,向后拽了几米远。 刘青山感激地朝吴松点点头,难怪都说一起患难过的,才是真交情。 “青山你先别着急,咱们先喊喊,没准俩孩子躲在这附近呢。” 吴松拍拍刘青山的肩膀,要是他妹妹失踪了,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像这个少年这般,一直都保持着冷静。 这么成熟的心性,真怀疑他是怎么磨炼出来的? 刘青山点点头,然后将双手拢在嘴边,呼喊起来:“山杏,二牤子,山杏” 远处的松涛声,也跟着一起回荡:山杏,山杏 “吼吼吼!” 大熊也跟着吼起来,似乎也在帮着呼唤。 可惜它很快就又熊了,吼声又变成吭叽声,整个身子,更是躲到刘青山身后。 “有情况!” 吴松端起了猎枪,刘青山则向着林子这边,飞跑出一段距离。 如果背靠悬崖的话,实在不利。 吼! 林子里面也响起吼声,比刚才大熊的吼声,威武雄壮多了,刘青山甚至感觉到,林中的树叶,都哗哗作响。 虎吼,没做,正是虎啸。 虎啸松林动,说的就是这种威势。 很快,刘青山就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树林中显露出来,没错,正是那只二愣子东北虎。 “山杏呢,二牤子呢!” 刘青山吼了一声,可惜,东北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这家伙似乎也认出了刘青山,大脑瓜子还摇晃几下,脖子上的长毛,也随着抖动,最后还张张嘴,似乎打了个哈欠。 刘青山则死死盯着它的巨口,双方距离也就是十几米的样子,可以清晰看到东北虎那锋利的虎牙。 白闪闪的,似乎嘴边也并没有什么血迹。 刘青山这才心中稍定:按照这只二愣子的成长轨迹来说,它应该不会吃人。 这时候,身边传来吴松的低语:“青山,现在怎么办?” 刘青山瞥了他一眼:“先放下猎枪吧,这只东北虎,是刚成年的,先不要激怒它,也不要让它对枪械留 下阴影。” 吴松想了想,还是决定听从刘青山的主张,说起林子里的这些道道,这小子肯定比他强。 可是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这只东北虎,或许不会攻击人类,但是它的食谱上,是包括黑熊的。 母虎在带领幼虎期间,会教导它们狩猎的,所以这只东北虎很快就摆出了攻击的姿势,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向着大熊逼过来。 它那对金睛,闪烁着骇人的光芒,血盆大口微张,腮帮子和鼻子附近的皮肉,都褶皱起来,露出又尖又利的虎牙,即便是钢筋铁骨,也会被它一口咬断。 这一刻,它不再是那只二愣子小脑斧,它是真正的山中之王!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五章 要不要给它一炮? 一个小时前,山杏还在林子里,低头采着高粱果。 她脚边放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了小半下的果子,她准备多采一些,回家给二娘吃。 吃不了也不要紧,可以装到罐头瓶子里,稍稍撒上一些白糖,再把瓶口封严实。 等过几天,里面的高粱果稍稍有些发酵之后,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味道更好。 “山杏,你咋光采不吃呢。” 身旁传来二牤子的声音,山杏抬头看看,这家伙吃得嘴巴子都染成红色,手里却是一点没存下。 “哼,我留着回家给二娘吃呢。” 山杏皱皱小鼻子。 二牤子嘿嘿嘿地咧嘴笑着,模样更难看:“那俺也给俺娘采点拿回去,山杏,放你篮子里好不好?” 山杏还是很大度的,点点头。 二牤子又伸手朝前边一指:“那边红艳艳的,一大片呢。” 说完就噔噔噔地跑过去,山杏四下望望,小伙伴们都在后边几十米的地方,影影绰绰还能瞧见,于是也就跟上二牤子。 谁知道二牤子这货心野,不安心采摘野草莓,一个劲惦记着往前跑,好像前面总会有更多草莓似的。 等到山杏的小篮子快被两个人装满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个了,而且已经到了这片林子的边缘。 “二牤子,咱们回去吧。” 山杏将篮子用胳膊弯挎着,心里有点小紧张,刚才采草莓的时候,太专注了,走出这么远都不知道。 二牤子抹抹嘴,嗯了一声,他也有点怕了。 就在他们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山杏眼前突然一花,然后就看到二彪子被扑倒在地,还被一个大家伙叼着,悠悠荡荡地钻出林子。 老虎! 山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真的被吓到了,小手死死捂着小嘴,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她想跑回去叫大哥,可是看着虎口里晃动着的二牤子,山杏忽然想到:等她把大哥叫来,不知道老虎早就叼着二彪子,跑到哪去了。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山杏猛的站起来,迈开小腿儿,追了上去。 那只老虎跑得一点也不快,甚至是慢慢悠悠的,山杏在后面,还可以看到它竖起来的大尾巴,摆来摆去的。 “不要吃二牤子啊!”山杏心里祈祷着。 至于被老虎叼着的二牤子,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吓晕了,这个平时总是又哭又嚎的家伙,竟然一直没动静。 就这样走了一阵,山杏猛然想起什么,开始用她的小手儿,折断一些树枝。 这是她听大哥讲的,在林子里留记号的一种方式。 就在山杏几乎快要走不动了的时候,前面那只老虎竟然停下来,然后大脑袋一甩,叼着的二牤子,就跟一个破面口袋似的,被甩了出去。 山杏吓得差点一声尖叫,因为她看到,二牤子差点被甩到悬崖下面,距离悬崖,只有两三米远的样子。 然后她就看到,那只老虎朝着她走过来。 山杏本能的想要跑,可是实在迈不动腿,干脆就直接趴到地上,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她听大哥讲过,遇到猛兽,跑不掉的时候就不要跑,趴在地上装死的话,或许还能活下去。 之所以说或许,是因为能不能活,完全看野兽的心情。 很快,山杏就觉得自己被粗暴地扒拉了几下,甚至都能感觉到,老虎嘴里喷出来的热气。 她死死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 好半天,她才睁开眼睛,小心地四下张望:那只老虎竟然不见啦! 山杏好高兴,爬了半天,还是没爬起来,刚才被吓得浑身都是软软的,使不出一点力气。 她干脆就爬向二牤子,准备看看小伙伴的情况,不知道二牤子是不是还活着? 好不容易爬到二牤子身边,山杏就推他的脑袋,嘴里还带着哭腔呼喊着二牤子的名字。 嗯? 二牤子嘴里忽然发出声音,然后眼睛就睁开了,山杏也万分惊喜:还活着,老虎没咬他! “别吃俺,别吃俺!” 二牤子手蹬脚刨的,身体打着滚儿,嘴里更是哇哇大哭,这时候倒是显出来他的本色。 只是这家伙好死不死的,一直向着悬崖那边骨碌过去。 山杏被吓坏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站起来,扑过去抓住二牤子:“那边是悬崖啊!” 二牤子的状态,显然不正常 ,嘴里只是胡乱叫着“别吃俺呀”,然后就带着山杏,一起从悬崖滚落下去。 “啊!” 山杏嘴里发出大叫,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体仿佛坠向无底的深渊。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许要死了,她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娘——大哥!” 在她的心目中,大哥的地位,和她娘一样。 但是很快,山杏就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然后身子不再向下坠落,反倒往上弹了一下,又落下。 她惊喜地发现,是一丛低矮但是盘旋的小树,托住了她和二牤子。 悬崖虽然陡峭,但是植物的生命力更加坚韧,崖壁上顽强生长着的小树,像是母亲张开的臂膀,紧紧抱住了这两个孩子。 经历这样的大起大落,山杏也嘤嘤的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上面好像一阵阵呼声。 山杏精神一振:“是大哥,大哥,我们在这儿呢!” 二牤子这会也早就不哭了,一直傻傻地趴在树杈上,别看树杈不粗,还伸向半空,他们俩都是在空中悬着的。 但是这种崖壁上的树木,根系都十分发达,都牢牢地扎根在岩石里,别说两个小孩,就算是成年人,也照样能托得住。 二牤子的身子也是一颤,随即也跟着喊起来:“俺们在下边呢!” 这会儿他的表现不错,真的不哭了。 他们竭力呼喊,可是上边却没了动静。 此刻的刘青山和吴松,全副心神都放在东北虎身上呢。 看着东北虎一步步逼近,这哥俩也是头皮发麻,估计头发都竖起来。 大熊更是不堪,都吓得缩成一团,这种与生俱来的畏惧,已经融入到它的血脉里。 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大熊推出去挡枪,可是,刘青山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干的,因为大熊是他的伙伴,这种出卖伙伴的事情,他做不出。 “二愣子,张嘴!” 刘青山手里出现一枚茶叶蛋,朝着东北虎抛过去。 茶蛋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速度不快,东北虎轻巧躲过,然后把鼻子凑上去,还嗅了嗅。 估计是觉得挺香,就舌头一卷,直接把茶叶蛋吞进嘴里。 虽然东北虎是肉食性动物,但是对蛋类,也不排斥。 吃完还舔舔嘴巴,目光向刘青山望过来,这家伙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 “给你!” 刘青山又抛出一枚,这个明显更远一些,东北虎就撒着欢追上去,刘青山一招手,不退反进。 一连抛了几枚茶叶蛋,双方已经来到林子边缘。 而刘青山留作午饭的茶叶蛋,也终于光了。 还好,这点代价的收获是巨大的,都不用他吩咐,大熊就灵活地爬上树,还有吴松,也攀上一棵大松树。 将最后一个茶叶蛋远远抛出去,刘青山也手脚并用,嗖嗖几下,就攀上吴松的那株大松树。 哥俩坐在大树杈子上,对视一眼,同时长出一口气,心里都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吃完茶蛋的东北虎,很快就溜达回来,在树下转悠几圈,抬起前爪扒在树干上。 “呵呵,你师父没教你爬树对吧?” 刘青山的心情放松不少,嘴里还开始编排起老虎来。 可是接下来他就傻眼了,只见东北虎粗壮的四肢蹬在树上,锋利的爪子尖就跟钢钩一样,牢牢勾住树皮,身子一耸一耸的,竟然爬了上来。 谁说老虎不会爬树,童话故事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刘青山心里暗暗叫苦,事实上,东北虎的本事大着呢,爬树游泳,无所不能。 “要不要给它一炮?” 吴松要学学武松,今天也准备打虎。 “还是别伤害它了,这家伙本来也没有伤害咱们的意思。” 刘青山直接把空书包扔下去,蒙在老虎的大脑瓜子上,这家伙便一个纵身,跳到树下。 闻闻地上的空书包,然后就用嘴叼着,一溜烟跑了。 瞧得树上那哥俩都莫名其妙:啥意思,准备上学吗? 动物的有些行为,在人类眼里显得莫名其妙,又等了一会,不见老虎再回来,这才出溜到树下。 至于大熊,这货坐在树杈上,说啥也不肯下来。 “刚才我好像听到下面有声音。”刘青山现在的感官,已经比吴松还要灵敏。 留下吴松在林子边戒备,他缓缓向着悬崖那边走去,一直走到崖边,探头向下张望。 “哥哥” 这一次,终于听得清清楚楚,刘青山差点喜极而泣,口中大吼: “山杏,哥来了,你不要害怕!” 压抑住激动的心情,他仔细在下方的崖壁上搜索。 很快,就看到十多米下面,一块凹进去的岩石内,探出一个小脑瓜,不是山杏又是谁? “哥!” 山杏攀着一根伸出来的树枝,仰着小脸,脏兮兮的小脸上,充满了激动之色。 “山杏,你没事吧?二虻子呢?” “哥,我和二牤子都在,你不用担心,我们没事!” 刘青山连忙朝山杏摆了摆手:“你先退回去,趴在树枝上危险,哥这就想办法救你上来!” 下边跟着传来二牤子的声音:“青山哥,俺也没事,俺保证肯定不哭。” 刘青山大声鼓励道:“好,你们都是勇敢的孩子!”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先下手为强 好不容易将大熊从树上哄下来,刘青山留下吴松在这边守着,他则去木刻楞取绳子。 哑巴爷爷果然不在木刻楞,刘青山拿了一大盘绳子,想了想,又灌了一壶水。 木刻楞里边还有粽子和茶叶蛋,他也拿了一些,看到桌上的手电筒,也顺手插进裤兜,这才急匆匆地返回断头崖。 悬崖这边并没有什么变化,看到刘青山回来,吴松赶紧从树上跳下来:“青山,老虎没回来。” 刘青山点点头,赶紧寻找适合捆绑绳索的地方,准备下去营救两个孩子上来。 猛然间,他一个激灵,目光警惕地四下张望,小声说道:“吴大哥,你有没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吴松摇了摇头,他的感官虽然比普通人敏锐,可是跟刘青山还是没法比。 难道是错觉? 刘青山眯了眯眼,那种感觉好像又消失了。 找了棵距离最近的大树,把绳子的一头儿系在树干上,另一头丢下了悬崖。 为了稳妥起见,在绳子拐进峭壁的地方,刘青山还垫了一大块树皮,免得会被磨断。 跟吴松商量了下,俩人很快就分好工:吴松在上边守着,刘青山负责下去背孩子。 刘青山顺着绳子慢慢往下出溜了十多米,很快就到达了山杏他们藏身的地方。 这里是一丛稀疏的杂树,多是小榆树,别看最粗的只相当于碗口,但是虬枝嶙峋,刘青山估摸着,没准已经长了上百年。 虽然生长环境恶劣,但是它们依旧能够顽强地生存下去。 “谢谢你们,是你们的顽强,救了两个孩子。” 刘青山嘴里轻声嘟囔了一句,然后轻轻一荡,就落到山杏和二牤子落脚的那个小平台上。 “哥!” “青山哥!” 两个小家伙顿时扑了上来,他们的衣衫早就破破烂烂,身上也有一些擦伤。 看到亲人,他们再也控制不住,都抱着刘青山的大腿,哇哇大哭起来。 哭吧,哭吧,把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哭出来就好了。 刘青山并没有阻拦他们,只是轻轻抚摸着两个小脑瓜,无言地安慰着他们。 经历过这些事,别说小娃子,就算是大人,也需要发泄。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啊! 好半天,看到两个小家伙渐渐止住哭声,刘青山这才捏着二牤子脏兮兮的脸蛋,往两边轻轻扯着: “刚才是谁说,保证不哭的?” 二牤子撇撇嘴:“青山哥,俺是看到山杏哭,才跟着哭的。” 刘青山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走,先背你上去,省得一会再哭。” “青山哥,先把山杏背上去吧,俺不怕!” 二牤子还用手拍拍小胸脯,表示自己是一个小男子汉。 “甭废话!” 刘青山把二牤子背到身后,又叫山杏用绳子缠了几道,然后俯身贴贴山杏的小脸:“等哥一会儿。” “嗯!” 山杏吧嗒在大哥脸上亲了一口。 小脸顿时红了,小丫头还是太害羞。 刘青山正要顺着绳子攀爬上去,却听到上面传来吴松几声吆喝,随即绳子一阵晃动,一个人影飞速滑下来,正是吴松。 “吴大哥,啥情况?” 刘青山把吴松拽到凹陷的小平台上,基本也就把这里挤满了。 吴松一伸手,抓住绳子,然后上面的绳索就哗啦一下,全都掉下来,最上端的绳头儿齐齐整整地被人给割断啦。 卧槽,谁特么这么缺德! 刘青山一瞧也急了,这不是断他们的后路吗。 没有上去的绳子,几个人岂不是被困在这里? 把剩下的绳索收拢起来,吴松也是双眼喷火:“是刚才被咱们收拾的那几个人,也不知道从哪又搞了几把枪,还有手枪,我也只好下来了!” 钱宏你个王八蛋! 刘青山嘴里咒骂,又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等等,钱宏他们那几个家伙,应该没这个胆子吧?” 听他这么一说,吴松也想起来了:“嗯,上面一共有五个人。” “那就对了,多出来的那个家伙,应该才是主使者。” 刘青山再清楚不过,像钱宏这种小纨绔,平时也就打打架,欺负个小老百姓啥的,是没胆子把人逼到绝路的。 现在,他们两大两小四个人的境地有点尴尬,被困在 这里,不上不下的。 “青山,要不要放两枪,请求救援?” 吴松握了握手里的猎枪,就算刚才情况危急,他也没把猎枪丢掉,作为一名曾经的战士,哪有随便就丢弃武器的,那也太不合格啦。 “先等等吧,就算老姐他们回村叫人,也需要时间。” 刘青山觉得,上面的人,很可能守着呢,要是冒冒失失的把村民吸引过来,还是很危险的。 于是他就把二牤子从身上解下来,打开水壶,把茶叶蛋和粽子都分着吃了。 二牤子看样子是饿坏了,一阵狼吞虎咽,山杏则剥了两枚茶叶蛋,分别递给刘青山和吴松。 就连吴松都忍不住摸摸她的西瓜头:真是个懂事的小家伙! 吃了点东西喝点水,两个小家伙明显都精神多了。 二牤子拉拉刘青山的衣角:“青山哥,这里面还有个山洞呢。” 山洞? 刘青山也来了兴致,顺着二牤子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布满苔藓的崖壁上,果然有一道裂缝,大概一人多宽的样子。 他凑上去,从裤兜里掏出手电筒,往裂缝里照照,里面黑不咕咚,全是遍布青苔的嶙峋怪石,一眼望不到尽头。 估计是因为山体运动而形成的一道天然石缝,不知道另外一端能不能出去? 要是能出去就太好啦,刘青山觉得,有必要探查一番。 他跟吴松商量一下,后者也点头同意。 于是他背着二牤子,刘青山则背着山杏在前面探路。 手电筒的电池有点电量不足,光柱散发着昏黄的光亮。 两个人小心地前行,脚下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极为难走。 走着走着,就像桃花源记里说的: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石缝里面的空间竟然越来越大,刘青山一边走一边吸溜着鼻子:“咦,你们闻到没有,怎么感觉臭烘烘的?” 说话间,他们脚下踩着的不再是硬邦邦的石头,而是变得软绵绵,仿佛踩在厚厚的松针上。 刘青山连忙用手电筒往下照照,只见地上是厚厚的一层灰褐色的土层,臭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青山,往上面照一照。” 身后传来吴松的声音,刘青山抬起手电筒。 洞壁都是犬牙交错的石头,最高的地方有好几丈,手电筒的光束照上去,身后的两个小娃子忍不住一起惊叫起来。 刘青山也瞧得头皮发麻,连忙将手电筒的光束移开,刚才的洞顶,密密麻麻的,倒挂的全是蝙蝠,数量只怕成千上万。 “这是蝙蝠屎。” 吴松吐了口唾沫,积攒这么多,不知道拉了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刘青山却是咧嘴一笑:“也算小有收获,这东西俺们这边叫做天鼠屎,学名叫夜明砂,是可以入药。”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这里的夜明砂估计都得上百年,品质上佳。” “哥,那是不是吃了就能在黑暗中看到东西啦?” 山杏好奇地张口问道。 二牤子顿时也激动起来:“那俺也吃!” “没那么夸张,这药材主要是治疗一些眼疾的,二牤子,你吃点也好,你这泪腺太发达,没准吃完就堵上了呢。” 刘青山嘴里逗着二牤子,脚下没有停,挑选夜明砂比较薄的地方,慢慢走过去。 “哥,好像走到头啦。” 山杏轻轻拍拍刘青山的脑壳提醒道。 刘青山嘴里嗯了一声,他也发现通道重新变得狭小起来。 于是关了手电筒,可惜,前方并没有透出光亮,看样子,他们还是走不出去。 跟着又摁亮电筒,小心地来到边缘,往下面一照,刘青山嘴里啊的一声惊呼,被下边的景象给惊呆了。 “青山,怎么了?” 吴松也很纳闷,他知道刘青山的镇定,是什么能引得失声惊呼? “吴大哥,你还是自己看吧。” 刘青山往旁边挪挪身子,又补充道:“咱们运气不错,这次是误打误撞,搞了个不得了的大发现啊!” 听得吴松这个心痒痒啊,小心爬了上去,洞口勉强能容纳两个人,他接过刘青山手里的电筒,向下面照去。 “我的妈呀!” 吴松更是不堪,嘴里惊呼一声,差点一头栽下去,幸好被刘青山被拽住。 只见下面是一个足有两三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空间,估摸着应该是在山腹之中。 这些还不足以令人惊奇,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空地上摆放着一堆堆的东西,都用帆布盖着,暂时还瞧不出来里面是什么。 但是那庞 大的数量,却足以叫人震惊。 “难道是小鬼子当年储存物资的那个山洞?” 吴松嘴里喃喃着。 “没错,应该就是藏宝图上的那个山洞。” 刘青山也难掩兴奋,想不到他们另辟蹊径,竟然找到这里,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既然田中太郎他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要寻找这个山洞,那里面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嘿嘿,先下手为强。 刘青山的嘴角微微翘起:竟然还敢跑到俺们的地盘上得瑟,真以为是几十年前呢? 这一次,一定叫你们人财两空!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七章 开宝箱(三更求月票) 顺着绑好的绳索,刘青山和吴松,背着两个小家伙,顺利着陆。 先前幸好吴松眼疾手快,收了这段绳子,要不然,他们还真没法子下来。 山洞里并不气闷,呼吸起来也没有憋闷的感觉,应该是他们来时的通道,常年通风所致。 “看看都是些啥玩意!” 刘青山略显兴奋地嚷嚷着。 结果,山洞里面的回声十分巨大,瓮声瓮气的,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嘿嘿,都不要大声说话。” 刘青山咧嘴一笑,走路都轻手轻脚了。 来到最近的一个大垛跟前,他轻轻掀起帆布的一角,尽量不让堆积的灰尘扬起。 下面是一个个木头箱子,吴松用枪管撬开一只箱子,发出咝的一声。 用手电筒一照,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赫然是一支支步枪,就是俗称三八大盖的那种。 看到真家伙,吴松很快就变得兴奋起来,操起来一支,熟练地掰了掰枪栓,拉动几下,竟然毫无阻碍,完全可以正常使用。 “再找找,看看有没有子弹!” 刘青山也是兴奋不已。 男孩嘛,有几个不喜欢玩枪儿的,尤其还是这种在电影里经常看到的枪械,有点眼热。 接连翘了几个箱子,果然找到没拆封的子弹,哥俩就喜滋滋地武装起来。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那伙小鬼子,会不会也摸到这里,自然要多点防备。 手里有枪,心里不慌。 “太沉啦!” 二牤子也抱着一支跟他个头差不多高的步枪,根本举不动。 “小孩子不许玩枪。” 刘青山敲了敲他的脑壳,二牤子缩缩脖子,然后很快就又被一箱子手榴弹给吸引,嘴里兴奋地叫着: “这个我知道,是手榴弹,一拉线就爆炸,轰!” 电影还是不白看的,起码比《铁道游击队》里面的芳林嫂子强,没拉弦儿就把手榴弹给扔出去了。 一瞧二牤子跃跃欲试的样子,刘青山也吓了一大跳: “二牤子,你别瞎折腾,这里全是军火,你要是一拉弦儿,咱们全得一起上天!” 二牤子赶紧放下手榴弹,刚才他还真想试试来着。 又开了几个箱子,也都是军用物资,有步枪,也有那种被称为王八盒子的手枪。 还有一些钢盔和军装之类,东西是不少,可惜没啥鸟用。 就算把这些军装都拿回去,发给村民当衣服穿,可是谁敢穿着上街呀? 最实用的,估计就是那些铝制的饭盒了,以后上山干活,能带个饭菜啥的,比较方便。 还有一些汽油桶,就算是有用资源了, 不过等出去之后,肯定要上报的,能让人随便搬东西吗? 接连翻了几个垛子之后,两个人也都兴趣缺缺,剩下的那些,估计也都没啥好玩意。 手电筒的光束,也越来越暗淡,刘青山就摁灭了,正好先休息一下。 可是他的脑子却没有休息:按理说不应该啊,要全是这些军需物资,那几个小鬼子还会眼巴巴跑来寻找? 刘青山满心不甘,休息一阵之后,又打着手电筒,继续搜索。 那些存放物资的大垛,就直接略过,就在手电筒的电池即将罢工之前,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在山洞的一角,他发现了一个军用帐篷,角上还悬挂着两个马灯。 虽然马灯里面的煤油已经挥发干净,旁边不是还有油桶吗。 给马灯灌了半下子煤油,划了火柴点燃,周围一下子就明亮起来,山杏和二牤子,忍不住刚想欢呼,不过很快又捂住自己的嘴巴。 提着马灯进了帐篷,开始仔细搜索,刘青山的目光,落在帐篷边缘那十几个木头箱子上。 如果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估计就在这些箱子里面了。 深吸口气,平定了下心情,刘青山在帐篷里面搜了搜,很快就找到一把斧子,小心翼翼地撬起最上面的一个木箱。 这是一个狭长的箱子,有一米多长,撬开上面的木板之后,里面包裹着一层油纸。 一层一层的,包裹了好几层,然后就换成了绒布包裹着了。 搞这么正式,肯定是宝贝! 连一旁提着马灯的吴松,心跳速度都开始砰砰加快。 刘青山当然也是同样的心思,但是他的双手,却依旧十分稳定。 轻轻展开绒布,刘青山却是大失所望。 箱子里面是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子,上面还是大窟窿小眼子的,边缘的流苏,也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显然经历过不少战火。 “这破玩意,给小火当尿布都不合格。” 刘青山嘴里嘟囔了一声。 “这个好像是小鬼子的联队旗!” 吴松却显得很兴奋,仔细看看旗子上面的汉字:“没错,是一面联队旗!” “啥联队旗?” 刘青山就在电影里见过那种太阳旗。 “这东西太难得啦,绝对有历史意义!” 吴松一脸兴奋,给刘青山简单讲述了一番,总之就是旗在部队在那一套。 小鬼子投降的时候,把联队旗全部烧毁。 唯一例外的是有一面只烧了旗杆,旗子被裁成几块,最后又辗转凑齐,缝到一起,在岛国那边的那个地方供着。 想不到,在这里竟然发现一面,还是完整的。 吴松激动地说道:“这要是交到历史博物馆,肯定会成为重要的展品。” 刘青山眨巴几下眼睛,脑子里却冒出来一个很奇葩的想法,于是兴冲冲地说道: “不能上交,这玩意应该拍卖才对嘛,小鬼子还不抢破脑袋吗?” 反正现在小鬼子有钱,你不是嚷嚷着能买下整个米国吗,那就先把这面联队旗买回去好喽。 看着刘青山嘴角浮起的坏笑,吴松也忽然觉得,这么干的话,肯定更解气,于是也就没有反驳。 把这个木箱放到旁边,两个人继续兴冲冲地开宝箱。 接连两个箱子,开出来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把吴松气得直骂:“这小鬼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刘青山心里却无比欢喜:果然是好宝贝,都是开了窗的翡翠原石啊! 既然能被小心收藏,那品质肯定没得说,这东西要是留到几十年之后,每一块都价值连城啊。 继续继续,看看还有什么宝贝! 开宝箱这种事,是真的会上瘾的,就连吴松都干得十分起劲。 两个人又合力打开一个箱子,然后一起发出“啊”的惊呼。 这箱子开启之后,在马灯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 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金条,应该就是那种被称作“大黄鱼”的,一块重十两。 作为贵重金属,黄白动人心,即便是刘青山,面对这么多的黄金,也很难保持淡定。 吴松也差不多,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 “这些,都是当年搜刮来的,是他们罪行的铁证。” 刘青山先清醒过来,缓缓盖上箱子,他的心情很复杂:一开始,的确有种想要占有这些黄金的欲望,但是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一种愤怒的情绪所驱散。 吴松也猛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感激的朝刘青山点点头:要不是刘青山的话点醒他,他心中的贪念疯涨,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这种金条,也有三四个大箱子,看到后来,两个人也都麻木了,仿佛这些金子,跟砖头瓦块也没啥太大的区别。 “这么多珠宝首饰!” 跟着又打开一个箱子,里面也是熠熠生辉,都是金银首饰,簪子,手镯项链等等,上面还镶嵌着各色的宝石。 看到吴松拿起一枚金簪,刘青山缓缓说道:“这里面的每一件首饰,或许都沾着咱们国人的鲜血。” 当啷一下,金簪重新掉落回去,吴松也麻利地盖上箱子,没有了继续欣赏的兴趣。 很快,十几个箱子都查看完毕,剩下的多是古董,另外还有两箱子的书画。 刘青山粗略估计,即便是以现在的价值,这些东西,只怕也会上亿,确实可以用宝藏来形容。 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鬼子依旧念念不忘,跋山涉水过来寻觅。 “青山,这些东西,我们怎么处置?” 吴松心里也是慌慌的,只能把这个问题,交给刘青山来处理。 “绝大部分,还是要上缴的。”刘青山心里也早就有了计较。 对于这个宝藏,刘青山当然也眼馋,但是有些东西,拿了实在烫手。 最重要的是,他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好,听你的。” 吴松点点头,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的情况,比刘青山更复杂,除了心里关之外,还有他的职责。 就在哥俩商议的工夫,只听山杏的声音传过来:“哥,这里还有个箱子呢!” 二人走到山杏那边,是在帐篷另一处角落,用一块苫布盖着,已经被掀开一角,露出来一只箱子。 咦? 刘青山和吴松都忍不住发出惊疑声,这个箱子,并不是木头钉成的,而是类似那种密码箱。 合力掀开苫布,原来箱子不止一只,而是两只大小差不多的箱子。 刘青山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这里面的东西,或许才是小鬼子费尽心思寻找的吧? 箱子毕竟年久,已经有些腐朽,很快,其中一只箱子就被打开,里面同样层层包裹。 吴松小心翼翼地打开着,刘青山在旁边提着马灯照亮。 啊! 吴松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手里打开的东西,向地面摔落。 还是刘青山眼疾手快,单手一抄,将那东西接住。 “这小鬼子咋回事,弄了个头骨放箱子里,这不是故意吓唬人嘛!” 刚才展开外面的包裹物,冷不丁看到头骨,吴松当然被吓了一跳。 抬头瞧瞧面前的刘青山,却发现对方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只剩下嘴里在喃喃着: “是你吗,难道真的是你吗?” 在吴松惊愕的目光中,刘青山满脸的激动之色,眼里都仿佛泛起了晶莹。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许动! “哥,怎么了?” 看到刘青山的样子,山杏顿时慌了,赶紧上去问道,大眼睛里也闪着泪花花。 刘青山把手里的头盖骨放下,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没事,哥是太激动,太高兴啦!” 吴松同样是一脸懵逼,试探着问道:“青山,这个头盖骨有什么蹊跷吗?” 看得出来,这个头盖骨表面斑斑驳驳,色泽也不是那种白骨的颜色,好像已经石化,呈现出的是土黄色和褐色,一瞧就是年代久远的样子。 刘青山摩挲着头骨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是我们炎黄子孙共同的祖先!” 不懂,吴松眨了眨眼,满脸的茫然。 “吴大哥,你知道北京人头盖骨吗?” “知道啊,历史书里学过!青山,你说这不会就是” 刘青山重重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在这个时代,讯息欠发达,有些东西,历史书里并没有记载。 但是刘青山知道,在战乱年代,北京人头盖骨化石,一共五枚完整或者相对完整的头盖骨,竟然离奇地失踪了。 至于去向,众说纷纭,已经掩盖在历史的岁月之中,无从知晓,但是大多数线索,还是指向岛国那边。 想不到啊,万万想不到,这些无价之宝,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山洞里。 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他把两个箱子里的物品都查看一遍。 没错,全都是头盖骨化石,一共五枚。 虽然后来在周口店那边陆续发掘,也发现其他一些化石以及古人类活动的遗迹,但是价值,都无法和这几枚头盖骨相比。 这几枚远古先人的头骨化石,已经不能用经济价值来衡量,他们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他们是古老文明的见证者,他们是华夏灿烂文明的缔造者。 在国家积贫积弱的时候,他们曾经颠沛流离,失踪半个世纪。 而如今,就在东方巨龙即将再次腾飞的时候,他们又重回祖国的怀抱,见证一个伟大民族的复兴!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苍天可鉴啊! 在搞明白情况之后,吴松也激动得浑身颤抖,重新把头盖骨化石包好,放到箱子里。 然后他紧紧握住刘青山的双手,郑重地说道:“青山,让我们一起恭迎先祖回家!” 刘青山也跟着应道:“吴大哥,咱们一定要带着这两个箱子离开这里!” “对,不容有失!” 吴松抱起一个箱子,刘青山抱起另外一个,一起向着帐篷外走去。 至于剩下的那些财宝,和这两个箱子里的物品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箱子并不怎么重,可是两个人抱在怀里,却仿佛重如泰山一般。 吴松在前,刚要迈步,却听刘青山嘴里轻轻嘘了一下:“吴大哥,有人!” 吴松也不由一愣,连忙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这才隐约听到远处确实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不由得望了刘青山一眼,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敬佩。 他一个在部队退下来的侦察兵,都没觉察到异常,却被青山兄弟给抢先察觉,实在是不应该。 其实也不怪他,刚刚发现先祖的化石,心情激荡,无论是感官还是脑子,都有点不大好使。 刘青山在提醒了吴松一声之后,已经熄灭了马灯,还低声吩咐:“山杏,二牤子,你们就躲在帐篷里面,不要出来。” 帐篷里很快就陷入一片黑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如几十年来的寂静 此刻,田中太郎带领着手下,已经顺着挖掘出来的入口,进入到这处隐秘的山洞之中。 他们打着几支强光手电筒,心情也是格外激动。 找寻了几十年的宝藏就在眼前,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这种感觉,叫田中太郎都忍不住浑身阵阵颤抖。 空旷的山洞里,手电筒的光束,唰唰唰地扫过一个个帆布盖着的木箱堆。 对这些尘封了几十年的物资,田中根本没什么兴趣,他的目标很明确,这个秘密,他们家族已经流传了好几十年,现在即将由他揭开。 也许,等到他带着宝贝回国之后,能接到最高规格的待遇,那就真的平步青云喽。 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猛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惊呼,吓得田中一个激灵,嘴里喝道:“纳里?” “大人,那个帐篷,好像被人动过?” 一名手下将手电筒照过去,果然,苫 布被掀开一角,只是不知道,是当时撤离的时候匆忙,没整理好,还是最新有人翻动。 “注意警戒!” 田中太郎觉得有必要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一伙人都全神戒备,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走到近前,在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苫布的灰尘上,出现几个清晰的手印,显然是最近留下的。 “有人来过啦,是谁!” 田中口中怒吼,这里可能已经被人捷足先登,那宝贝是不是 “是我们!” 黑暗中传来一声爆喝,然后就有两道人影,就像是黑夜中的猎豹,迅速扑了上来。 “八嘎,抓住他们!” 田中太郎也是一声怒吼,他带来的这些手下,都是岛国有名的空手道高手,人人能打,对方如果只有区区两个人,应该不在话下。 可是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刘青山就已经一记重拳直接打倒一个,然后凌厉的转身,后背又重重撞在一人的胸口。 那家伙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神色委顿在地。 刘青山使出的铁山靠,已经有了哑巴爷爷的几分风采。 好哇,原来都是不堪一击之辈! 吴松见状也精神大振,挥拳朝最近的一名敌人打去。 他也算是军体拳高手,一个打几个没什么问题。 可是这一次,对手并没有应声倒地,而是出手如电,直接用手掌挡住他的拳头。 砰的一声闷响,两个人同时后退,竟然是旗鼓相当。 吴松这才算明白:原来不是这些小鬼子太弱,而是青山兄弟,强出他们太多了。 他当然也知道刘青山会武,原本还以为,能跟他打成平手就不错了。 可是一出手才知道,原来对方不是一般的猛啊。 就在他和这个对手碰了一拳之后,那边的刘青山,已经又放倒对方一人,那架势简直犹如虎入羊群一般。 吴松也振作精神,拳脚生风,很快将这名对手压制。 自从跟着哑巴爷爷习武,也有一年的时间,因为一直没有和外人交手,刘青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啥水平。 所以刚才一出手,就拼劲全力,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敌人击溃。 明显能够感觉到,对面这些人,也是练过的,可惜,他们的拳头没有刘青山硬,速度没有刘青山快,力量更没有刘青山足,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这些人在岛国也算是响当当的空手道高手,可是这次却被打得有点怀疑人生:难道自己平时练的,是假的空手道? 噼里啪啦,也就两三分钟的工夫,刘青山就放倒了五名对手。 剩下那两个,则是被吴松给拿下的。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站着的就剩下躲在最后面的田中太郎。 田中太郎也是看傻了眼,自己带来的那些高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呦,田中先生,我们又见面啦,你也是来寻宝的吧,可惜这些宝贝,并不属于你!” 刘青山在踢倒了最后一名对手之后,微笑着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尘,轻描淡写地说道。 还有吴松,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从另外一侧,向田中太郎包抄过去。 他刚才打得很辛苦,可不像刘青山这么从容。 “八嘎,你们不要太得意!” 田中太郎突然摁灭手中的电筒,山洞里面,瞬间变得漆黑一片,然后就是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哪里逃,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刘青山大吼一声,循着声音,快步追上。 就在这时候,前方忽然亮起一团昏黄的光亮,还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坏蛋,不许动,我这有手榴弹!” 田中顿时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飞速将目光投射过去,虽然光线有点暗,但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 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握着一颗手榴弹,正在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 她的面孔很稚嫩,但是紧绷的嘴唇,却显得无比坚毅,一手拿着手榴弹,另一只手指,还伸进拉环之中。 这个小女孩,不是山杏又是谁? 在她身后,还有个小男孩,端着一个不太明亮的手电筒。 “不要!” 田中太郎一声怪叫。 “山杏,干得好!” 刘青山嘴里赞了一声,无比欣慰地朝山杏笑笑:“俺家山杏,果然最勇敢!” “青山哥,还有俺呢,是俺刚才藏了一只手榴弹!” 二牤子也不忘邀功。 “好好好,二牤子也是好样的!” 刘青山也夸了这货两句。 二牤子使劲一挺小胸脯:“哼,俺看电影都学会啦,不见鬼子不拉弦儿!青山哥,咱们这算不算抓特务啊?” “算,当然算,而且抓的还是特务头子!” “好哇,平时玩抓特务,俺总当特务,这次真抓到特务啦,看以后谁还敢叫俺装特务!” 现在这种时候,刘青山可没时间跟他黏牙,他一步步逼近田中太郎:“田中先生,你一定会受到公正审判!” 田中太郎的面孔,此刻变得无比狰狞,目光更是无比疯狂:“放我走,不然我们同归于尽!” 只见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握着一颗手雷。 他知道这里有不少军火,一旦引爆,整座山都会崩塌,里面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见此情形,刘青山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以免被他狗急跳墙!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扑棱棱! 半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都受到惊扰,在头顶盘旋。同时,似乎还有一个古怪的声响。 “该死的蝙蝠。” 田中太郎嘴里咒骂一声,他用手电筒照见几只蝙蝠,至于那个声响,他只以为是蝙蝠弄出来的。 这种时刻,逃命要紧,田中太郎身子缓缓倒退,向着他们进来的洞口退去。 “青山,怎么办?真让他这样跑了?” 吴松也急了,除恶务尽的道理,他当然懂得。 万一这家伙丧心病狂,等退出山洞之后,再把手雷扔进来,那后果 “别急,他跑不掉的。” 刘青山也抬头望望半空的蝙蝠,想起刚才那熟悉的哨声,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笑意:援兵到了! 田中太郎一直退到山洞的入口,闪身钻了出去。 这个入口,是一处僻静的石头砬子,因为遮掩得很好,所以一直未曾被人发现。 外面的光线感觉异常刺眼,他下意识地眯眯眼睛,脸上浮现一丝狞笑: “八嘎,统统死啦死啦滴!” 他跑出去十几米,然后猛地回身,准备把手雷扔回山洞。 既然宝贝他得不到,那么就谁也别想得到。 可就在这时候,他忽然觉得眼前一花,手掌被人牢牢抓住,就像被钳子给夹住一样,手指都别想动弹分毫。 然后,他就看到一张朴实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田中太郎有点印象,是这里的那位守山老人。 他想要挣扎,可是身体却仿佛不属于他自己,整个人都被拎在半空,两条腿只能无助地在半空乱蹬。 他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手中的凶器被对方给夺去。 “师父!” 洞口里,传出刘青山欢喜的叫声。 他就知道师父会埋伏在这里,因为刚刚山洞里的那一声怪异的哨声,就是师父向他发出的信号。 哑巴爷爷咧嘴笑笑,然后挥起手掌,砍了下去。 田中太郎只觉得后颈一痛,然后整个人就失去知觉,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 干净利索地收拾好田中太郎之后,哑巴爷爷轻轻拍拍手,冲着追出来的刘青山露出了一抹笑容。 解决田中之后,三人又赶回山洞,把那几个被打晕的家伙,也全都拖出山洞,对方一共八个人,全都被捆起双手,拴成一串,这才彻底放心。 “师父,您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刘青山还不忘拍了拍师父的马屁。 “师父,这个领头的家伙,能不能让他” 刘青山跟师父比划一番,田中太郎可能知道山洞里面的那些宝贝,刘青山想要截留一部分的话,就容易露馅。 没错,像头盖骨化石,还有那些黄金珠宝之类的,刘青山肯定都会毫不犹豫地上报。 但是那些古玩书画,还有那些没切割的翡翠原石,刘青山却准备留下。 就当是发现头盖骨化石的奖励好啦。 而且在这个时代,古玩什么的,也确实不怎么值钱。 在搞懂了徒弟的想法之后,哑巴爷爷乐呵呵地点点头,又来到田中太郎身边,轻轻地在对方脑袋上补了一掌。 这一巴掌,把田中太郎给拍醒了,只不过,这货只会嘿嘿傻笑,就跟《追捕》里面,那个横路敬二似的。 “胜利收兵!” 吴松牵着一伙特务,刘青山抱着两个大箱子,身后跟着山杏和二牤子。 最后是哑巴爷爷,空着两只手,在后面压阵。 钻出山洞,重新嗅到森林的气息,见到斑驳的日影,刘青山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这个端午节,还真是令人难忘啊!” 吴松也点点头,心中深有同感。 这一次,他算是赚大了,跟着刘青山借光,抓了好几名特务,回去之后,立功升职什么的,几乎是板上钉钉。 本来是陪着父亲和妹妹来度假,结果居然有了意外收获。 瞧瞧一脸沉醉的刘青山,吴松使劲拍拍他的肩膀:“青山,谢啦!” 刘青山满含笑意的目光落到他脸上:“吴大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吴松当然知道刘青山指的是什么,既然是合作,当然少不了他那一份。 留下哑巴爷爷在这边处理后事,刘青山和吴松押着那些 俘虏下山。 刚走到木刻楞的时候,就看到几十名村民,在杨红缨他们的引领下,迎面走来。 “山杏,二牤子,都找到啦!” 杨红缨一声欢呼,郑小小也伸出巴掌,啪的和她拍了一下。 这下也感染了其他人,刘金凤,以及吴桐等人,也纷纷击掌相庆。 小老四更是一溜烟跑过来,和山杏紧紧抱在一起,两个小丫头又蹦又跳。 林芝也来了,看到山杏啥事没有,这才悄悄抹抹眼角的泪花。 “二娘,我给你采了高粱果,可是不知道丢到哪啦。” 山杏看到林芝,跑过来扑进二娘的怀里。 林芝慈爱地抚摸着小丫头的后背:“只要人在,以后还可以采呢。” 也有一道人影,朝着二牤子飞跑过去,是他老娘,拦腰将二牤子夹起来,大巴掌啪啪啪的往屁股上抽: “你个小兔崽子,瞎跑乱跑的,惹出多大祸!” 二牤子这回还真不哭了,昂着头说道:“娘,俺可是抓特务的小英雄,你不能打俺!” “就你,还英雄呢,尿泡狗熊还差不多!” 他老娘也是真气急了,居然惊动这么多乡亲,帮她找孩子。 “不信你问青山哥。”二牤子理直气壮。 刘青山也就把手榴弹的事儿简单讲述一下,喜得二牤子老娘眉开眼笑: “唉呀妈呀,俺家二牤子可真行,这都快赶上王二小和小英雄雨来啦!” 村里的那些爷们,也放下手里的长枪短炮,然后看着被捆绑着的那伙人,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在得知他们是特务之后,张大帅拍了一下大光头:“妈个巴子的,小鬼子,俺今天保证不削死你们,给你们留一口气!” 因为祖辈的缘故,张大帅恨透了岛国人,只是一直不能动手,这回终于逮到报仇的机会,那还客气啥呀。 抡起巴掌,啪得一声脆响,抽在为首那个家伙的脸上。 “嘻嘻嘻。” 那家伙脸都被扇红了,可是依旧笑嘻嘻的。 张大帅更火了:“还敢呲牙,老子抽死你!” 大耳刮子跟不要钱似的抡过去,田中太郎牙都被打活动了,嘴角也全是血,但是依旧嘿嘿个不停。 “大帅叔,这家伙受得刺激太大,已经疯了。” 刘青山提醒了一句。 “呸,打疯子,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张大帅啐了一口,又奔另外几个人去了。 吴松还真担心把特务打死,于是张罗着赶紧下山。 村民押解着这几名俘虏,雄赳赳气昂昂下了高山,回到夹皮沟之后,天都要黑了。 直接把这些人押上大解放,有民兵持枪押送,又一路押到公社。 一听说抓到外国特务,谁也不敢怠慢,孙书记赶紧增派警力,连派出所的带民兵,又叫来好几十人。 趁着集合人马的工夫,刘青山和吴松,抱着箱子,找到古生物专家古俊山。 虽然刘青山已经基本确定,但还是叫专家瞧瞧,比较稳妥。 当刘青山将五枚头盖骨化石展示出来,古老头被惊得身子往后一仰,哆嗦成一团。 慌得助手们又是往他嘴里塞药,又是帮着敲打后背,好半天才缓过来。 古俊山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摸摸化石,这才想起来没戴手套,所以只是轻轻抚摸着盒子,口中颤声道: “有生之年,能见到此物,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啊!” 说完,他亲手把化石包裹好,然后抱着盒子:“青山,送我去县里,然后跟我去首都!” 刘青山倒是不介意去溜达一圈,顺便刷刷脸,毕竟这种轰动全国乃至世界的大事,露露脸也是很光荣的。 不过呢,山上那边,还有些善后需要处理。 想了想,他索性就把吴松推上前台:“古老,叫吴松同志陪同您吧,他是公安,也是化石的发现者。” 古俊山点点头,又叫了两名助手,然后和吴松一起,先行出发。 临走的时候,吴松还朝刘青山感激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种曝光的机遇,代表着什么。 公社这边又弄来一辆大解放,一共两辆大货车,好几十名荷枪实弹的民兵,押送着特务,浩浩荡荡,直奔县城。 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刘青山当然不能退缩,也跟着一起前往碧水县。 电话早就打到县里,虽然现在是下班事件,但是整个县城都严阵以待,连炮团的武装都临时调集过来。 等刘青山他们的大解放驶进公安局,他这才发现,包括藤田正一等人在内,都被带过来了。 另外,还有钱副县长,也开始接受调查,至于他那个倒霉儿子钱宏,现在都已经戴上手铐了。 虽然眼下已经开始改革开放,但是斗争这根弦儿,还没有彻底放松。 “青山啊,这次你可立了大功!” 郑红旗看到刘青山,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郑重地说道。 当然了,他心里还稍稍有些惋惜:要是青山是体制内的,就凭这个功劳,直接就起飞喽。 “凑巧赶上了。” 以刘青山的心态,早就过了激动劲儿,反倒提醒郑红旗: “郑大哥,山洞里面,还有好些物资,其中不少贵重的金银珠宝呢。” “你怎么不早说,必须马上派人过去!” 郑红旗一听也急了,立刻将这个情况报告给王县长,然后大车小辆的,满载着警察和士兵,向馒头山进发。 刘青山两头忙,这边也需要他带路,坐在车上,他心里还琢磨着: 不知道师父能不能把那些东西运出去呢?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章 收获满满(三更求月票) 等到大部队来到山洞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两点多钟。 在入口外面,总指挥郑红旗先明确一下要求和责任,随后才是公安和部队的领导,严明纪律,之后这才进入山洞。 等刘青山来到帐篷里面,看到少了几个箱子,心里这才安稳。 这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凭着师父的本事,别说几个箱子,就算是一窝端都没啥问题。 他能瞧出来少了几箱,可是别人瞧不出来啊,在一起开箱检查的时候,带队的几位主要的领导,一个个都被晃得眼睛发花。 那些黄金,实在太有视觉冲击力。 刘青山赶紧跟着一起忙活,把这些贵重物品,逐一登记造册。 至于外面那些军用物资,自然也有人负责统计。 还有两个人,专门负责照相。 一直忙活到天亮,帐篷里面的贵重物品,终于统计完毕,直接背下山运走。 刘青山也实在坚持不住,打着哈欠,去木刻楞补觉去了。 一连忙活了好几天,山洞里面的所有物资,这才被彻底清空,人员也随之撤离,豆包山,终于又恢复原来的宁静。 刘青山家里,也恢复正常,吴教授和吴桐,也早就离开,还带走了不少浪木,当然,也包括张撇子这个宝贝徒弟。 日子也渐渐回归正常,这天清晨,刘青山照例跑步上山。 站完桩,哑巴爷爷给他喂招,然后是大熊,舞舞喳喳地跟刘青山摔跤。 这家伙的力气还真不小,要补水刘青山技巧上占优,没准真摔不过它。 “这会儿来劲了是吧,看到东北虎你咋就熊了呢。” 刘青山又一次把大熊放倒,然后就向哑巴爷爷询问:“师父,现在消停了,那些东西都藏哪了?” 哑巴爷爷笑呵呵地比划着:只在此山中。 刘青山也乐了:师父这是跟他开玩笑呢。 就在木刻楞这边吃了早饭,然后哑巴爷爷就领着徒弟进山。 这广袤的林子里,要是藏几箱东西的话,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找到。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前面出现一个简陋的窝棚,这个是护林员和采山人临时落脚的地方。 最近这些日子一直封山,所以肯定没人过来。 几只箱子,都藏在窝棚里面,先抬出来一只,里面是十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 大的有蓝球般大小,最小的,就跟老四老五的小拳拳差不多。 “这是什么石头?” 哑巴爷爷比划着问,还指了指石头上摸出来的一个小窗儿。 “师父,这就是翡翠啊。” 刘青山估摸着,师父心里一直奇怪,搞不懂徒弟为啥弄这么多破石头。 对于翡翠,哑巴爷爷也是知道的,乐呵呵地点点头,就开始往麻袋里面装石头。 一共两箱子原石,装了四个大半的麻袋,师徒二人,直接用扁担挑回木屋那边。 “这玩意放哪呢?” 东西运回来,刘青山也有点发愁。 出手是不可能的,现在翡翠的价格还没被炒起来。 可是总不能就这么堆着吧,万一要是丢个一块两块的,那还不得心疼死? 还是哑巴爷爷有招,指指地面,对着木屋的门口,原本就有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 “对呀,这个办法好!” 就把翡翠原石,当成铺路石,估计谁也想不到,脚下踩着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呢。 说干就干,爷俩又往屋后铺了一条小路,里面有翡翠原石,也有一些鹅卵石之类的,都掺杂在一起。 至于翡翠原石开窗的地方,则朝下埋在沙土里,除非闲的蛋疼,才有人会翻动这些石头。 “咦,怎么少了一块?” 埋完石头,刘青山觉察到异常。 哑巴爷爷朝着那边指了指,刘青山一瞧也乐了,只见大熊怀里抱着一块圆溜溜的石头,玩得正嗨。 “你这个玩具太金贵。” 刘青山过去给它换了一块椭圆形的大鹅卵石,大熊照样玩得挺欢。 弄完了翡翠原石,师徒二人又跑了一趟窝棚那边,把剩下的东西全给运回来。 除了那些字画之外,居然还有一小袋金砖。 哑巴爷爷还比划着:留着等你结婚的时候,给媳妇打首饰。 瞅着那一共五十多块大黄鱼,刘青山咂咂嘴:师父,你这是准备给俺娶多少媳妇 呀? 还有那面联队旗,也叫哑巴爷爷不解:收破烂的估计都不要? 这东西,刘青山以后留着有大用呢,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最难处理的,就是那些字画了,像刘青山这种门外汉,根本都不敢碰。 因为这里面的字画,大多数都十分老旧,估计轻轻翻动,都会变成碎纸片。 这玩意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处理比较好,而刘青山认识玩古董的,也就鲁大师了,不知道他对书画方面,有没有研究? 不管怎样,这东西最近两年,也不能见光,还是暂时封存吧。 不仅是书画,所有的这些收获,刘青山都不准备变现的,都是越留越值钱的好东西。 况且眼下这些东西就算真交上去,也没几个懂行的,不会得到应有的重视,那才是暴殄天物呢! 整理完东西,刘青山好好弄了几个菜,犒劳他们爷俩一顿。 这一次的收获,实在有点大,叫刘青山做梦都会笑醒的那种。 不过最大的收获,还不是这些物质上的东西。 就在六月中旬的一天,国家最据权威的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一时间举国欢庆。 这篇题为“回归”的文章,详细讲述了头盖骨化石半个世纪的遭遇,以及被发现的过程。 其中,多次出现刘青山和吴松的名字,并且进行了褒奖和称赞。 全国新长征突击手,这就是刘青山收获的荣誉。 重来一回,刘青山也很注意积攒政治资本,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大时代,一不小心就翻船的例子,实在太多。 不过呢,表彰奖励大会,要在今年九月份举行,还好几个月呢。 刘青山计划,到时候,二姐最好能考上首都的重点大学,然后他正好送二姐上学,顺便参加表彰会,那是最理想的。 他这边还在操心二姐考大学的事,没想到自己居然要先上大学了。 这个是古俊山研究员,载誉归来,向刘青山传达了一个好消息:吉大的考古系,要特招刘青山入学。 老古还兴致勃勃地介绍说:有考古系的大学可不多,其中吉大绝对是第一梯队的。 人家之所以向刘青山这个高中生抛出橄榄枝,显然是上边安排的,也算是对刘青山的一种隐形奖励。 “青山啊,我看好你,咱们虽然接触不多,但是我发现你对考古很有兴趣,也有些基础,是学这一行的好料子啊。” 古俊山拍着刘青山的肩膀,越瞧越喜欢,嘴里继续说道:“而且你跟我们这一行,很有缘分,否则的话,也不会找回头盖骨化石。” “你放心,就凭这一点,以后保你能在这行里吃得开。” 不得不说,古老头的话,很有道理,也很诱人,可以保证一生都衣食无忧,而且前程远大。 但是对刘青山来说,这些却不是他的兴趣所在,也不是他的追求。 大学嘛,凭着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考嘛。 仔细斟酌一番,刘青山朝古俊山谢道:“古老,谢谢您和上级的关心,不过我现在上大学还小了点。” “您也知道,我们夹皮沟刚刚有了点发展,现在还不是我甩手的时候。而且我的志向,也不在考古方面,我觉得把这个当成一种爱好就挺好。” 见他说的认真,古俊山盯着刘青山瞅了好一阵,最后也只能一声长叹: “看来咱们爷俩是无缘了,我还准备好好带一带你呢。” 心中虽然有点惋惜,但是对这个年轻人,却更加看重。 以当下考大学的难度,不是谁都能拒绝这份诱惑的。 “对了,青山,还有一件事,你赶紧把钱准备好吧。” 古俊山又说起第二件事。 准备钱? 刘青山先是一愣,随后满心欢喜:“古老,您的意识是说,建博物馆的事,有眉目啦?” 古老头点点头:“本来是不会这么顺利的,还不是你小子树大招风,上面正好也打算做个试点,探索一下博物馆的新出路,所以才会同意。” 瞧瞧,隐形福利这不是又来了? 不过建博物馆这种事,刘青山还真不指望拿来赚钱,到时候能收回成本就行。 主要还是想为县里和公社,最主要是为夹皮沟,保存一张旅游名片。 别的产业,都有兴有衰,唯独旅游业,以后那是可以躺着数钱的。 高兴归高兴,可是这钱从哪出啊? 虽然刚刚收获了不少好东西,却不能变现,这也叫刘青山,有一种端着金饭碗去讨饭的感觉。 他只能先询问一下:“古老,博物馆准备啥时候开建,实话跟您说,现在俺们村也没钱。” “ 没钱你们还张罗那么欢!”古俊山一听不由得瞪起了眼。 “古老,你先别急啊,您这病就是肝火太旺,烧得整个身体都虚了。对了,药酒已经过月,现在可以喝了。” 刘青山连忙劝了几句,古俊山这才说道:“这批化石的数量有点多,今年是肯定发掘不完的,但是最迟,来年开春也得开始建啊。” 他们这边,一到冬天,因为气候严寒,建筑业全得停工。 “来年啊,那正好赶趟,到时候就有钱啦!” 刘青山这回也安心,等到来年开春,君子兰全部出手,百八十万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说这是什么事啊,钱还没赚到手,就先预支出去。 “青山,这事上边也很重视,可开不得玩笑啊。” 古俊山也有点心里没底儿,大半年的时间,你就敢说赚百万,你家钱难道都是大风刮来的呀? 一直旁听的公社孙书记突然咳嗽一声: “这方面,我还是相信青山的,那个野菜厂,就是他赚回来的,他那个手啊,就是搂钱耙子!” 刘青山咂了咂嘴:“您可别夸俺了,俺一手拿着搂钱耙子,可惜另一只手,没拿装钱的匣子,赚的钱眨眼就花出去,根本就一个过路财神。” 哈哈,屋子里顿时笑声一片。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一章 搬家喽,搬家喽! 这几天,夹皮沟的村民,吃完晚饭,没啥事的时候,都会往刘青山家的新房子那边溜达一圈。 经过一个多月的忙活,刘青山家的新房子,终于建成。 村民们在参观完之后,嘴里都会啧啧好一阵,然后回家跟老婆或者男人商量:等到来年,咱家也盖新房子! 不得不说,刘青山家的大房子,盖得确实叫大伙眼馋。 正房一大溜五间,顶上是红瓦,四面砖墙,正面的大窗子十分敞亮。 尤其是正面墙上,还抹了一层水刷石,显得格外漂亮c 这种水刷石,就是青绿色的小碎石,跟水泥搅拌在一起,抹到墙上,稍微干一下,再用喷雾器,把表面的水泥冲刷掉,最后露出一层漂亮的小碎石。 一些地方,还镶嵌着玻璃条子,分割出不同的图案,图案里面,则是不同颜色的小石头,组成不同的造型。 这种墙面工艺,在几十年后早就淘汰,直接贴瓷砖多省事,而且,瓷砖还可以拼接出灿烂的牡丹花或者文字。 不过在当下的农村,却已经算是最先进的工艺了。 屋子里面,也不再是泥墙,而是平整的水泥墙,然后用白灰粉刷,显得格外亮堂。 地面也是水磨石的地面,道理跟墙面差不多,只不过需要用机器磨平,刘青山倒是想铺地砖,可惜没有啊。 传统的南炕,也变成了北炕,锅台自然也转移到北面,开一个后门,平时抱柴火啥的,都走这个后门,这样一来,屋子就比较干净了。 五间大房子,是这么分配的:西面两间,是大姐和大姐夫的,一间卧室,一间客厅,兼高文学的书房。 中间是一条走廊,走廊东边又是两间,老四老五占一间,老姐杨红缨一间。 要是刘银凤放假回来,可以和杨红缨住一间。 然后再是一个走廊,走廊东边的一间,则是林芝居住。 按照当下农村的习俗:东大西小,长辈都住东边。 分完屋子,最高兴的就是老四和老五啦,她们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可是山杏很快发现了问题:“二娘,俺哥还没地方呢?” “对呀!” 小老四立刻也瞪大眼睛:“哥,我和山杏的屋子,还是让给你住吧。” 刘青山刚要夸她两句,就听小老四蹦起来欢呼:“那样的话,我和山杏就去大姐的屋子里住,大姐那屋可宽敞喽!” 呦,你这是还想继续当小奸细呀。 刘青山也哈哈直乐:“我在老房子那边住,哥可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山杏立刻走上来,抱住刘青山的胳膊:“哥,我也要在老房子那边陪你。” 刘青山摸摸她的小脑瓜:“好哇,你和老四,愿意在哪边睡都成。” 对于老屋,刘青山的感情最深,但这也不是他不住新房子的理由。 在他心里,另有一个构想:夹皮沟的老村子,那些泥草房,他都想保留下来。 现在也许不觉得怎么样,等到过上几十年,想找都找不到喽。 到那时候就会发现,还是泥草房知冷知暖,比冷冰冰的水泥砖头有感情。 一旦夹皮沟的旅游业要是发展起来,游客们估计还得抢着住那些泥草房呢:年轻人住着新鲜,上了年岁的人,住着怀旧。 所以他的计划是,以后村民盖新房子,都向村子西面发展,原来的旧房子,都要保留。 况且房子不怕住,就怕空着,所以刘青山才准备自己住老房子,年年简单修缮一下,住几十年都没问题。 “搬家喽,搬家喽!” 1984年6月19日,农历五月二十,宜搬迁入宅。 一大早,小老四的欢呼声就在当院响起。 刘青山搬着家里烧饭的大铁锅,在家人的簇拥下,喜气洋洋地走向新居。 锅里只放着一把斧子,这有个讲究,叫做:一福压百祸。 大部分东西,还都留在老房子这边,搬家这天,也就是搬口锅意思意思。 走到当院的时候,小老四忽然又叫起来:“等等,等等,还有没搬的呢!” 好像需要的东西,前几天都倒腾过去了? 大伙都回想一下,也不知道小老四要搞什么幺蛾子。 只见小家伙抬手往屋檐一指:“咱们家的小燕子,还没搬过去呢。” 这还真是呢! 不过新盖的砖房,基本没有屋檐子,不 能遮风挡雨,燕子显然是不会在那边重新垒窝。 大伙正瞧着呢,大燕子打食回来,燕窝里面,立刻张开好几个大嘴,乱叫一片。 燕崽子都带着黄嘴丫子,那嘴张得比脑袋都大,真是能看到嗓子眼的那种。 大燕子落在窝边,把嘴里的小飞虫塞进其中一只雏鸟嘴里,然后又展翅飞走,而一窝雏鸟,立刻又缩回脖子,瞬间安静。 看到这一幕,家人们心里忽然生出不舍,这老房子,承载着他们太多的回忆。 “哎呀,小燕子从窝里掉出来啦!” 山杏又是一声惊呼,是另外的那一窝,也就是今年开春新建的那个,也许是因为小了点,里面的燕崽子在争食的时候,有一只从窝里被挤出来。 万幸啊,燕窝下面,还吊着刘银凤编的小篮子,那只燕崽滚到篮子里,采没落到地上。 这下可把打食的两只大燕子给急坏了,唧唧大叫,绕着篮子飞旋。 很快就又招来一大群燕子,全都乱飞乱叫的,要知道,燕子是一种非常团结的小鸟。 刘青山放下手里的铁锅,嘴里笑呵呵地说着:“得,还是先帮燕子搬家吧。” 杨红缨搬来板凳,刘青山站到上面,用手轻轻抓住篮子里的燕崽子。 这小家伙毛都没长齐呢,身上不少地方,都还是光着,不过入手倒是挺热乎的。 看到燕子们叫得更欢了,又两只还要往他脸上扑,刘青山赶紧把小燕崽儿送回燕窝。 半空中飞旋鸣叫的燕群,很快就消停了,各自散去。 这一大早的,谁家孩子都张着大嘴等着喂呢。 刘青山从凳子上跳下来,还指着那两只大燕子数落两句:“盖房子是大事儿,可不能毛毛糙糙的。” 家人也都大乐,他们的新房子,那可是板板正正。 把铁锅搬过去,安在红砖垒成的锅灶上,锅台和地面一样,都是水磨石的,十分平滑。 这个比老屋那边的土锅台,可干净多了,而且也不会滋生讨厌的蟑螂。 “青山,来,添把火,燎燎锅底儿。” 爷爷刘士奎也乐呵呵地说着。 本来计划是,最东面那间屋子,给爷爷和奶奶住的,不过老两口在原来的房子住习惯了,说啥也不干。 反正也不远,都挨着,也很方便。 迁入新居,最重要的就是燎锅底,不仅仅要烧一把火,到时候还得摆上几桌。 刘青山点了一把柴火,就呼呼地着起来。 老四老五也早就得了吩咐,拍着小手喊:“旺,旺,旺!” 结果把家里的大黄狗都给招来了,在后门那探头探脑的,气得小老四冲上去,在狗头上点了下:“大黄,以后把新家这边也都看好喽!” 刘青山忙活了一上午,张罗了好几桌饭菜,把村里各家掌柜的都请了过来。 还有哑巴爷爷,也受邀而来,另外还有王教授和他的学生们,古俊山和他的助手们,也坐了一大桌子。 刘青山屋里屋外的,敬了一圈酒,结果好像没瞧见张杆子,于是就问大张罗他们这桌:“咦,杆子叔呢,他平常不是最喜欢凑热闹嘛?” 原来的张杆子之所以喜欢凑热闹,主要是能够蹭吃蹭喝蹭烟抽。 大张罗嘿嘿两声:“杆子啊,伺候月子呢。” 刘青山忍不住惊讶地问道:“翠花婶子这么快就生了?” 桌上的人哄堂大笑,张大帅还是挺仗义的:“青山你别听他们埋汰杆子,是猪场那边,有两窝老母猪,今天一起下羔子,忙不过来。” “这样啊,那俺给杆子叔留点吃喝,一会儿你们谁给带过去。” 刘青山赶紧叫人准备点酒菜,杆子叔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本身就值得赞同。 正张罗着呢,就看到队长婶子慌慌张张跑进院:“都先别灌马尿,不好啦,杆子被大野猪给顶伤了,腿肚子这么长一个大口子,哗哗淌血!” 这下大伙也都慌了神,全都撂下碗筷,急火火地往猪场那边跑。 张大帅边跑边骂:“妈个巴子,遭瘟的野猪,敢到村里来嘚瑟,等俺回家回家拿刀,非宰了吃肉不可!” 刘青山和哑巴爷爷,冲在最前面,所以也最先来到猪场,老远就瞧见猪圈前边围着几个人,赶过去一看,张杆子正坐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滩血。 还好,受伤的大腿,已经被人用布条子勒住,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 不过被野猪獠牙豁开的小腿肚子,皮肉都翻卷着,瞧着实在触目惊心。 “赶紧送卫生院,师父,您先给简单处理下。” 刘青山一瞧这架势,在村里显然是处置不了的,这么长的伤口,必须进行缝合。 哑巴 爷爷随身带着个小药包,在张杆子腿上撒了点土黄色的药面子,伤口很快就不再流血。 张杆子则疼得龇牙咧嘴,还一个劲骂:“他奶奶的,等老子好了,非得找一把猎枪,把该死的大野猪崩了不可,咝咝,真他娘的疼啊!” “杆子叔,野猪咋还跑咱们猪场来了。” 刘青山一边把张杆子从地上扶起来,嘴里一边询问。 一听这个,张杆子更是火大:“那个遭了瘟的野猪,竟然跳进咱们的猪舍,想要强干母猪,这俺能忍?” 说着说着,他扑哧一下又乐了:“青山,你是不知道啊,那只瘟猪比母猪矮了一大截,根本就骑不上去,更够不着,一个劲在那对着空气使劲,笑死个人啦!” 笑着笑着,张杆子习惯性一拍大腿,又疼得直抽冷气。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这些宝贝不能毁啊 张杆子被刘青山拉到公社卫生院,打一针破伤风,又缝了几针,最后再敷上哑巴爷爷的外伤药,然后就被送回家。 按照这货的说法,是猪场这边的老母猪太多,把公野猪都给招来了。 这货也真是没心没肺,坐着吉普车回来的时候,嘴里还有心思哼哼猪八戒背媳妇呢。 唱唱咧咧一阵,他又骂了一句:“娘的,拿俺们这当高老庄了是吧,俺可不招上门女婿。” 刘青山听得心里一动:等再过七八年,大伙吃肥肉吃腻了,就开始琢磨着吃野猪肉,野猪肉的价格也水涨船高。 要是从现在就开始布局的话,肯定能抢先一步。 这个野猪肉,守着大山,基本上年年也能吃过两回。 说句良心话,真正的野猪肉,确实不咋好吃。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野猪天生天养,放荡不羁爱自由,所以猪肉腥臊气比较重。 不像人工养殖的,除了母猪和种猪之外,剩下的育肥猪一律进行人道毁灭,所以都养得白白胖胖。 要是用野猪和家养的母猪配种,繁育出来的第二代第三代,肉质就会好上许多。 闲着没事,刘青山就把这个打算跟张杆子透露一下。 “啥玩意,供吃供喝还得供它祸祸母猪,这他娘的都成大爷啦。”张杆子有点想不通。 不过刘青山跟他分析了一下市场,尤其是听说野猪肉能赚钱,还有可能出口创汇,张杆子立刻来了精神: “那俺好好琢磨琢磨,争取跟它化敌为友,俺就不信了,好吃好喝,还有好几十头白白胖胖美若天仙的老母猪,它不上钩?” 说着说着,他又嘿嘿一阵贱笑,习惯性地跑偏了:“就是这只野猪个头还小点,估计刚成年,干眼馋,上不去。” “青山啊,你个小生荒子,是不知道那股滋味啊,你杆子叔没娶媳妇之前,可是深有体会” 说啥玩意呢,要不是看在张杆子腿上受伤,刘青山都恨不得把他给踹下车去。 回到家后,酒宴也早就结束了,刘青山划拉点饭菜给张杆子送过去,至于酒就免了。 刚从张杆子家出来,就听村部的大喇叭,又嘭嘭嘭地开始敲上了。 “肯定又要发好东西啦!” 有村民直接就往村部那边跑,然后听到大喇叭里面传出老支书的声音:“青山,青山马上来接电话!” 原来是这事啊,村民都失望地停下脚步,刘青山则一溜烟跑到村部。 电话早就撂了,说是一会再打过来,刘青山就跟支书爷爷闲聊,说起盖房子的事,就把自己的打算讲了讲。 主要是夹皮沟这些老房子,也全都保存下来。 “这宅基地是个麻烦事。” 老支书有点想不通,砖瓦房多好啊,以后还有人喜欢住泥草房,那不是有病吗? 对于农村宅基地,现在管理也比较松散,基本上就是大队说了算,往公社土地所报备一下就成。 但是原则上,一户人家,也只能有一处宅基地。 “嘿嘿,可以分户嘛。” 刘青山早就想好了法子,家里的孩子结婚要分户另过,那不就得重新批宅基地吗? 老支书也点点头:“行,以后谁家盖房子,都这么整。” 他现在不信别的,就信刘青山,青山的话,肯定没错。 正说着呢,电话响了,刘青山连忙接起来。 听筒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歪,是刘突击手吗,我找刘突击手啊。” 开玩笑是吧? 刘青山就对着话筒说:“刘突击手不在啊,听说带人去县酒厂了,要突击酒厂的酒窖,把那些高度白酒全都烧喽!” 哈哈,电话那边,传出酒厂的厂长大老李的笑声: “青山,恭喜你啦,明天抽空来一趟县里,俺们这些人,要给你庆功,祝贺你成为新长征突击手。” 刘青山也嘿嘿两声:“李叔,您这酒,只怕不大好喝吧?” 一旁的老支书也跟着嚷嚷:“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要喝酒,拉着酒罐来俺们夹皮沟,那才有诚意呢。” 说了几句玩笑,刘青山也就答应下来,还是过年的时候联络过,这都好几个月没见面,也该坐到一起唠唠,关系越走动越近嘛。 第二天上午,刘青山就开车吉普车去县城,照例先给二姐那边送点吃喝。 刘银凤已经开始高考最后的冲刺,满打满算还有两周的时间,所以连家里乔迁新 居,都没回家。 从徐校长家出来,刘青山就把吉普车开进酒厂院里,大老李听到动静,早就乐呵呵地迎出来: “来来来,青山老弟,先参观参观酒厂,给提点意见。” “别,你还是叫我青山吧,叫兄弟那不是差辈了嘛,俺听着身上起鸡皮疙瘩。” 刘青山嘴里闲扯着,大老李都四十多了,跟他最少差一辈儿。 大老李拍拍刘青山的肩膀:“俺们也没拿你当过小孩儿,就当是忘年交吧。” 既然如此,刘青山当然乐意,不过嘴上却依旧开着玩笑:“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老哥你啥意思?” 一听这话,大老李的酒糟鼻子都越发红灿灿的:“老弟,俺是老实人,还能坑你咋滴,就是那帮小子包藏祸心,惦记你手里的美金呢。” “那就甭惦记了,俺们村要开野菜厂,搞不好还得进口设备,这点钱够不够还两说着。” 刘青山来的时候,基本也猜到了,如今外汇紧张,企业想要发展,就需要进口先进设备,想不到连他这点钱,都被人惦记上。 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进了车间,工人们光着膀子,正把窖池里面已经发酵好的原料,装进一辆辆小车,然后推到另外一个车间蒸酒。 “老弟,听说现在南边都不烧酒了,直接勾兑,你说俺们酒厂请几个这样的师傅行不行?” 大老李请刘青山来,当然有事相求。 刘青山一听就皱起眉头,他想起了碧水县酒厂未来的遭遇:几年之后,酒厂被私人承包,开始生产勾兑白酒,一年到头,都不见酒厂冒烟儿。 而眼前这些用了几十年的窖池,也全都给毁了。 窖池用的年头越久,里面各种益生菌越丰富,才能形成特殊的酒香,窖池毁了,酒厂的根基也就彻底毁了。 就像现在的碧水大曲,后来多少人都怀念不已,就是这种小县城生产的白酒,几千块钱也买不到一瓶。 破坏容易,想要再恢复,那就难喽。 酒厂如此,还有许多东西,也都是如此。 “老弟,青山老弟” 大老李嘴里连声呼唤,这才把沉思中的刘青山唤醒,他指指眼前的窖池: “老哥,这些宝贝,无论啥时候都不能毁啊!” 见他说的严肃,大老李也就使劲点点头: “老弟你放心,只要俺在酒厂当一天厂长,就守好这窖池。” 刘青山不置可否,几年后的改革大潮,谁也阻挡不了,酒厂私营化是无可避免的。 大不了,等到时候把酒厂承包下来呗。 几年之后,要是他还没有那个实力,也就白混啦。 走了几个车间,最后来到酒窖,刘青山瞧着那一个个金黄色的大玻璃罐子,放眼望去,只怕有上万个,也不由一声惊呼: “老哥,你这是加工了多少虎骨药酒啊?” “嘿嘿,不多,也就几百吨吧。”大老李脸上也有点尴尬。 自从去年广交会取得佳绩之后,上面帮着筹集不少药材,结果他和厂领导脑子一热,全都给用了。 这一下子,就压得他们酒厂喘不过气来。 药酒不像普通白酒,消耗量比较小,这么多药酒积压,职工的工资都开不出去了。 职工眼瞅着吃不上饭,就天天去厂长家堵门,把大老李给愁的,酒糟鼻子都快开花喽。 这次请刘青山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事。 搞清楚原委之后,刘青山也直挠头:“老哥,广交会后,还有国外的订单没?” 大老李使劲晃头:“要是有订单,俺能这么愁吗?” 不仅是他和酒厂的其他领导,就算是县里乃至上边,也都错误估计了形势。 本来还以为药酒会一炮打响,供不应求呢,结果大错特错,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事实上,因为中医和西医的竞争关系,国际上许多国家,根本就不想承认中草药,所以对这种药酒,也有抵触。 除非是喝了之后真正受益的人,会继续购买,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购买的欲望。 在这个年代,类似这种盲目上马的事,并不在少数。 也不能完全怪企业和决策者,主要还是信息不畅,不了解市场所致。 就像这些药酒,好几百吨,就算今年的广交会,能推销一批,估计也是杯水车薪。 那就只剩下一个法子了,刘青山盘算一阵,很快便有了计较: “李老哥,打广告吧。” “就是电视里面那样的广告?”李厂长家里有电视,电视里数量稀少的广告,一家人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时代的人,还真不排斥看电视广 告。 “对,直接在央视打广告!” 刘青山点点头,他记得,白酒在央视打广告,已经是九十年代的事情。 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句:孔府家酒,叫人想家。 而碧水县酒厂出产的虎骨酒,功效确实不错,就像他爷爷刘士奎还有王爷爷,每天坚持一小盅,这几个月,身体反倒越来越硬朗。 大老李一听,也不免有些激动,平时每天看电视,感觉电视里的东西,好像距离他很远。 难道咱们的药酒,也能上电视,人家电视台能同意吗? 激动了好半天,大老李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青山老弟,这打广告的话,人家得跟咱们要钱吧?” 看到刘青山点头,他一下子就变成苦瓜脸,俩手一摊:“咱们酒厂没钱啊,就剩下酒啦。要不咱们先问问人家,能赊账不?”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三章 时代的局限性(三更求月票) 中午,碧水县昌盛饭店,七八个人在一张饭桌前团团围坐,推杯换盏,气氛很是融洽。 酒是酒厂大老李带来的,绝对的老酒,大伙都喝得连连叫好。 只有刘青山,喝得是两毛钱一大杯的散啤酒,而且一杯就够了。 “青山老弟,整点白的,那啤酒臊了吧唧,跟马尿似的。” 乳品厂的厂长,一个劲劝酒,夹皮沟现在是他们乳品厂最大的牛奶供应商,联系越来越紧密。 “俺还没成年呢。” 刘青山又拿年龄来挡酒。 大伙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小青年还没满十八岁呢,却已经能够跟他们这群中年大叔称兄道弟的。 既然大老李称呼刘青山老弟,那么他也就跟着这么叫了,其他人也是如此。 反正和刘青山接触过的,也没真拿他当成小孩子。 还是亚麻厂的老郭,跟刘青山关系最铁,他往脑瓜顶拢拢头发: “你们这帮家伙,全都没安好心,想把青山小老弟灌醉,然后把他兜里的美金掏走是吧,有我在这,休想!” “嘿嘿,瞧你说的那么难听,我们又不是抢,兑换的价码,比上边规定的还高呢。” 大伙七嘴八舌的说着,商业局的周局长也在座,他也帮着说话:“青山,你手里的外汇,要是不用的话,还是换了吧?” 刘青山也不隐瞒,把野菜厂要采购设备的事一说,大伙脸上都满是失望,连喝酒都没了劲头儿。 刘青山一打听,原来是西边的辽省滨城,也就是那座著名的北方海港城市,最近有个国际轻工业机械博览会, 参展的都是国内国外比较先进的设备,这些厂子都憋着劲想去搞点好货呢。 听到这个消息,刘青山倒是高兴了,他正准备近期去春城那边转转,争取早点把野菜厂的设备落实。 既然有这么个博览会,那当然最合适了,说什么也得去开开眼界。 酒桌上,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是最愁的还是酒厂的大老李,始终耷拉着脑袋,就差脑门上写个“愁”字了。 “老李,喝你几斤酒,至于这样嘛,要不改名叫你李老抠得了。” 周局长是很善于调节气氛的,看到酒桌上有些沉闷,就拿大老李开涮。 大伙自然是一阵嘻嘻哈哈,都瞧着大老李,想到这个倒霉蛋儿,压得翻不过身,顿时觉得自己身上都轻松了许多。 大老李翻翻眼皮:“周局长,俺要上银行贷款,你们商业局可得给俺们酒厂担保啊。” “贷款给工人开工资啊,那我支持你,准备贷几万?” 周局长对这个手下还是很看好的,毕竟去年在广交会,套上的光环还没有完全散去。 “怎么也得四五十万吧。” 大老李端起酒杯,咕嘟嘟,一口气灌下去。 “啥,四五十万,你们到底欠职工多少工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窟窿?” 周局长也被吓到了,要是四五万块,他还能帮着解决,度过难关。 当的一下,大老李将酒杯蹲在桌上,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俺准备上电视里打广告,奶奶的,广告费太贵啦!” 刘青山正小口喝啤酒呢,一听这话,差点呛着:这还贵?要是叫你知道以后动辄几个亿的广告费,还不得吓死? 眼下广告行业刚刚起步,即便是央视,几十万块,也能打好几个月的广告了。 这个价钱,虽然后世看起来是白菜价,但是在当时,却很少有企业愿意干。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人们没有这个眼光,也缺乏这种意识。 “老李,你疯啦?” “你这家伙没喝多少啊,这咋就开始冒胡话?” 大伙七嘴八舌,开起批斗会,就连周局长,都说了一句:“乱弹琴!” 大老李又拿着酒瓶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仿佛下定决心:“这个主意是青山老弟给出的,俺信他!” 酒桌上立刻一片寂静,大伙的目光,齐刷刷地又转到刘青山脸上。 这次,他们没人再讥笑,因为他们同样也都相信这个青年。 好半天,周局长这才问了一句:“青山,这么干能行吗?”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这种事刘青山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呀。 “几十万块试试水,青山老弟,你这手笔还真够大的!”郭厂长朝刘青山竖竖大拇指,不过觉得有点不大合适,又很快缩了回去。 “我觉 得够呛,砸这么多钱,能收回成本吗?” 另一位啤酒厂的袁厂长,则是一个劲摇头,嘴里继续说道: “老李,我帮你算算账,就算你那药酒,一斤赚两块钱利润,最低也得卖出去二十万斤,才能收回成本,你能卖出去那么多吗?” 连大老李自己都摇摇头,表示没有这个信心。 不过,他还是瞪着猩红的眼睛:“俺还是准备拼一把,俺信青山老弟!” 这是准备一条路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大伙也都纷纷摇头,表示不看好。 虽然这位青山老弟,以前创造了不小的奇迹,可是这一次嘛,只怕步子迈得有点大。 可是当着刘青山和大老李的面,也不好再说丧气话,一时间,酒桌上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 就连周局长,也不看好这件事:“老李啊,贷款打广告的事你就别想了,县里肯定不支持你这么搞。” “而且,你想到后果没有,几十万砸下去,要是没有效果的话,只怕是” 这时候的国营企业,有重大过失,那是要追责的,这么多钱叫你打了水漂,没准得判个几年。 大伙的目光,再次汇聚到大老李脸上,亚麻厂的老郭跟他关系最好,忍不住说道:“老李,慎重啊。” 啤酒厂的袁厂长好歹也算半个同行,也苦口婆心劝说:“老李,还是别瞎折腾了,消消停停干几年,你也该退了。” 大老李也一脸纠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有那酒糟鼻子,始终红灿灿的。 “俺决定了,拼一把!” 好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然后端起酒杯:“青山老弟,咱们干一个,成败在此一举!” 刘青山心里也不免有些激动,这年头的领导干部,混吃等死的多了去,大老李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冒这么大的风险,实属难得。 无论如何,也要帮他这一把。 于是他也站起来,把杯子里的啤酒先喝掉,又倒了一杯白酒。 当的一下,跟大老李碰杯,然后两个人同时一饮而尽。 “你们啊” 周局长连连摇头,最后也陪着喝了一杯:“那我预祝你们获得成功。” 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其他人,也都随口应酬几句,便纷纷起身告辞。 老郭走在最后,他拍拍刘青山的肩膀,又拍拍大老李的肩膀:“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成功!” 他是信刘青山,相信这个神奇的青年,能再一次叫所有人震惊。 “老郭,谢谢你。” 大老李拍拍郭厂长的胳膊,然后又说:“今天这顿饭,你把账算了吧,等俺们成了,以后天天请你。” “好,一言为定!” 郭厂长又拢拢头发,笑着去结账。 像他们这种大厂子,只要签个字就成。 滨城那边的轻工博览会是在五天后,碧水县的团队,后天集体出发,刘青山也报了名,然后就急匆匆地回家筹备。 既然是去采购设备,最重要的,就是把钱准备好,除了那笔美金之外,刘青山还准备多带点钱。 毕竟野菜厂的有些设备,也可以在国内的厂家买到,外汇能省则省。 他现在手头也没有别的钱了,只能是先借用合作社的存款。 在队部里面,合作社的领导成员都在场,老板叔拿着账本,一笔一笔地念叨: “咱们合作社,最近的一笔收入,就是大前天猪场那批育肥猪出栏,都卖给收购站,一共进账三万五千元。” 这一批的收入,比年前自己宰杀卖肉少了一千多块。 而且要是自己宰杀的话,还能剩下头蹄下水这些边角料呢。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现在这月份,自己宰杀的话,没等拉到外地,肉就臭了。 而收购站那边,在收购的时候,则是会给生猪定等的,按照重量和肥瘦,划出不同的等级,价钱也有差距。 张队长听完也撇撇嘴:“以后咱们还是自个杀猪得了,青山,野菜厂建个冷库就好了,不用瞧别人脸色。” 正吧嗒小烟袋的老支书咳嗽一声:“野菜厂可不是合作社的,是青山自己出资,是他自己的产业。” “嘿嘿,俺把这茬给忘了。”张队长抓抓后脑勺。 野菜厂筹建的时候,大伙就商量好了,只不过因为现在上面的政策还不明确,需要借助夹皮沟合作社的名头。 毕竟发展乡镇企业,上面还是大力支持的。 要是私人办厂,那困难和麻烦就多了去。 而且他们几个,私下也签署了协议:这个野菜厂,刘青山占股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才属于合作社。 主要是 以前大伙一直都是在一个马勺里搅和,习惯成自然,容易搞混。 但是老支书这么大年纪,经历太多的事,知道利益分配,最容易惹起争端,所以这个原则问题,必须明确。 连张队长都习惯了,村民肯定更是这么认为的,老支书觉得有必要在大喇叭里面,跟全体村民讲讲。 别到时候野菜厂赚了钱,大伙都嚷嚷着要分红,有些问题,还是早早摆到明面上比较好。 刘青山当然也明白老支书的意思,笑着朝支书爷爷点点头:有这个明白事理的老爷子坐镇,夹皮沟前进的方向就歪不了。 老板叔则继续报账:“第二笔主要收入,就是这些日子,沥沥拉拉出售山野菜的利润。” “一样一样数,有点太麻烦,俺就报个总数吧,目前为止,合作社在山野菜上的收入,一共是五万六千多块!” 咝,这么多! 屋子里一阵抽冷气的声音,算下来,差不多一户人家两千块钱呢。 几个人热切的目光,都望向刘青山:这山野菜,果然有搞头!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海啊大海 山野菜项目,刘青山出力最大,谈判就不说了,硬生生将收购价提起来,周边林区多少人都跟着受益。 还有他亲手编写的发展计划书,更是指引山野菜这个行业的可持续发展。 他再顺势成立山野菜加工厂,即便是以后赚得盆满钵满,也没人眼红。 像这种自己受益,还能带领大伙一起受益的人,谁不服气?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早,何家康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盯着呢。 两天后,刘青山离开夹皮沟的时候,带走了五万块的一张活期存折,这就一下子把合作社的资金掏空了。 这边赚钱,那边也花钱啊,修路,建大棚之类的,哪样不花钱? 这笔钱,算是刘青山从合作社暂借的,毕竟山野菜加工厂,是他自己的生意。 亲是亲财是财,还是要分清的好。 这年头的活期存折,只要有手戳,谁都可以把钱取出来,在没有银行卡的年代,就算使用起来最方便的了。 另外就是那笔外汇,也暂时存入碧水县的账户里面。 这年头没有大票儿,携带现金非常麻烦。 解决钱的问题,刘青山随身携带的,就剩下一个大号的提包,跟着县里的团队一起乘坐火车,前往辽省的滨城。 他们碧水县的团队,是商业局的周局长带队,随行的是一些工厂的厂长和技术人员,都是体制内的,只有刘青山这么一个特殊的存在。 酒厂的大老李,也是其中的一员,这家伙现在有点魔怔了,人家轻工业机械博览会,主要是制造业。 他竟然带了不少药酒去兜售,不知道会不会被人从会场给撵出来。 别人都拿这件事打趣大老李,唯独刘青山,表示支持:“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老哥,俺支持你!” 说完,他打开自己的大提包,从里面拿出来一样东西,朝着大老李晃了晃: “俺决定用实际行动支持你,你卖药酒,俺卖这个!” 大伙的座位基本都挨着,火车上又无聊,所以大伙也都过来凑热闹。 “老弟,你这个是啥玩意,模样怪怪的?” 啤酒厂的袁厂长有点纳闷,他们啤酒厂,这次准备引进一套新生产线,所以也成为这个团队的一员。 “我吃过,好像叫什么羊肚子菌,一股子土腥味,不好吃。” 周局长不愧是见多识广,认出这玩意,只不过这个应该是干品。 其他人都大乐:“咱们这是去采购的,你们俩倒好,把博览会当成广交会了是吧?” 刘青山也不恼,只是嘿嘿笑:“试试呗,反正又不搭啥。” 自从开春收购羊肚菌一来,刘青山已经陆陆续续在这上面投入了六万多块。 现在手头上,已经有好几吨的干品羊肚菌,要不是最近一件事接一件事,忙得不得脱身,他早就跑销路去了。 提包里面,除了羊肚菌之外,还有各种干菜和干木耳的样品。 除了羊肚菌之外,剩下的这些山野菜,都可以出售给岛国那边,但是刘青山觉得:鸡蛋还是不能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要是别的客商能给出更高的价码,何乐不为呢? 在绿皮车咣当咣当的节奏中,刘青山翻开书本,心平气和,开始温习功课。 单凭这份心态和定力,就叫人服气,其他人打扑克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第二天下午,他们才终于在滨城下车,这距离,还真不近,估计跟到首都也差不多。 现在的滨城,还是个海港小城,发展刚刚起步。 先找了个国营宾馆入住,宾馆就在会展中心附近,住的都是四人间,一共八个人,正好两间房。 刘青山和大老李。还有亚麻厂的老郭,以及啤酒厂的老袁,共住一个房间。 简单洗漱一下,大伙就相约出去逛逛,像他们这种生活在内陆城市的,有些还从来没看过大海,所以先提议去海边转转。 刘青山记得,滨州最好的海滩,当然是金石滩,于是提议去那里。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哪是哪都不知道,当然没有意见。 下楼来到宾馆的大厅,刘青山就向服务员询问:哪能打到出租车? 一问才知道,会展中心就提供出租车业务,价钱还相当便宜。 “那就帮我们先雇两辆。”刘青山他们一共八个人,两辆车挤挤也就坐下了。 服务员正要打电话,就看到从楼上又下 来一伙人,全是大鼻子老外,也哇啦哇啦的,跟服务员说起来。 正好这时候翻译不在这,剩下的这名服务员听不懂英语,双方鸡同鸭讲,好不费劲。 看到那名服务员脑门都急得冒汗了,刘青山就笑着迎上去,哇啦哇啦的,跟那几个老外讲上了。 服务员这才擦擦汗,向这个相貌俊朗的青年,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 周局长他们这些人,也都羡慕地望着刘青山,老郭还叹息一声: “青山老弟在咱们那个小县城窝着,还真是屈才喽。” 看着刘青山和那四名外国男女谈笑生风,大伙一头,都深有同感。 刘青山和老外聊了两分钟,就转向服务员: “同志,麻烦你叫三辆出租车吧,这几位外国朋友,也要去海边转转,正好我们一起。” “好的好的!” 小服务员脸上还微微浮起红晕。 不大一会,就有四辆出租车停在宾馆门口,其中有一辆,是陪同外商的工作人员。 一伙人上了车,直奔金石滩。 等到了目的地,刘青山也有点傻眼,眼前就是一个荒凉的小渔村,后世的旅游胜地,还没开建呢。 “青山老弟,这这也太原始了吧?” 老袁瞧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有一股想要掉头回去的冲动。 刘青山却显得挺高兴:“袁老哥,这个才好呢,真正的原生态,咱们正好欣赏大海最真实的一面。” 要是后世,想找这么一片未开发的海滩,还真不容易。 大伙琢磨一下,觉得也好像有点道理。 那几个老外,已经下了出租车,大呼小叫的,朝着不远处的海边跑去,瞧那架势,显然要下海游泳。 同来的工作人员,也有点不大放心,好一番叮嘱。 “咱们也去洗个海水澡!”老袁嘴里开始嚷嚷。 刘青山却笑呵呵地摇头:“到陌生的地方,没有当地人指引就瞎乱撞,那是很危险的,咱们先去前面的渔村。” 于是他们这两辆出租车直接开进小渔村,村子不大,也就二三十户人家。 刘青山看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一个老汉正在织补渔网,于是就从车上下来,上前拉话。 老汉姓万,跟儿子一家住在一起,就靠出海打渔为生。 刘青山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递过去:“万大爷,俺们想要在海边溜达溜达,麻烦您或者家里人给当个向导。” “就是跑跑腿儿的事儿,哪能要钱呢。” 万老汉连连摆手,说话带着浓浓的当地口音。 刘青山把钞票塞进老汉手里:“到时候还得麻烦你给张罗一桌吃喝呢。”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老汉还要推辞,五张大团结呢,把他有点吓住了。 “您就拿着吧,海鲜啥的,你们平时咋加工的,就咋做。” 刘青山又叮嘱一番。 万老汉这才乐呵呵地把钱交给屋里的老婆子,嘴里还嚷嚷着: “行行行,小同志,你们就瞧好吧,等一会俺儿子的渔船回来,啥海货都有!” 这会儿是将近下午四点多钟,正好退潮。 然后万老汉就找出一些家什,什么小耙子小铲子小夹子啥的,分发给众人,拎着两个小桶和编织袋,领着大伙去赶海。 “赶海啊,那太好啦!” 刘青山也喜出望外,想不到能赶上退潮。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他平时没少采山,但是这赶海还是头一遭。 主要是后来海滩都破坏的太严重,也就能拣点贝壳啥的,没意思。 万老汉还叫上了十岁左右的小孙子,小名叫小鱼,别看小鱼岁数小,海边的营生都门清。 迎着咸湿的海风,晒着暖暖的阳光,一行人向着不远处那片金红色沙滩走去。 这里后世是有名的黄金海岸,游客就跟罐头里的沙丁鱼似的,现在嘛,还是一派最原始的景象。 沙滩上坑坑洼洼的,存着不少积水,不远处,几个老外穿着泳衣,在海里嬉戏。 “唉呀妈呀,那两个外国老娘们,咋还光着呢?” 老袁嘴里大呼小叫的,刘青山朝那边瞅瞅,其实还好,这会的泳衣,露的还不太多。 于是他用英语朝那边吆喝一声:“朋友们,别游太远,注意安全!” “一k!” 远远的传来几声应答,还有两个中年老外,也不知道是不是两口子,也向他们走过来,加入到赶海的队伍。 老袁这货还是个逗比,啪嚓啪嚓跑到海边,捧了一把海水:“俺得尝尝,这海水是不是咸的? ” 说完他真就喝了一口,然后脸上就拧巴起来,嘴里呸呸几声。 其他人也就不再尝试,刘青山又叮嘱大伙一番:“发现东西别急着抓,先问问小鱼儿他们,搞明白了再动手。” 大伙早就按捺不住,低头在沙滩上四处踅摸,很快便想起一声声惊叫: “哇靠,这个五角星是啥,给俺孙子拿回去!” “这个贝壳好看,捡回去摆家里柜子上!” “妈呀,这螃蟹夹手!” “这是虾爬子吧,咬手不?” “哦,卖糕的!” 一群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一个个都变得比小娃娃还欢实呢。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五章 救命稻草 刘青山也不得不感叹:这才叫赶海呢,啥海货都能捡到! 手上一边忙活着,刘青山嘴里也不闲着,在那哼哼咧咧的:“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 “小石猴,青山大哥,你唱得是西游记啊?” 万小鱼还好奇地问呢,他们这个小渔村,眼下还没电视呢。 “你想听西游记啊,那大哥给你唱,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刘青山一边唱歌一边捡海,彻底放飞自我。 有了万老汉和小鱼儿指导,大伙很快也就干的有模有样,学会了用自制的夹子抓螃蟹,学会了怎么抠虾爬子的洞穴,学会了在礁石上打海蛎子 直到万大娘来海边招呼大伙吃饭,大伙这才觉察到,已经是夕阳西下,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万老汉也张罗着回去:“现在已经开始涨潮啦。” “真过瘾!” 大老李拎着满满一桶海货,多日来郁闷的心情,都开朗起来。 “青山老弟,你找的这地方太棒了,咱们明个还来!”老袁弄得一身沙土,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就连那对中年老外,也都向刘青山致谢:“朋友,谢谢你,领我们看到这么干净的大海,度过如此美妙的时光。” 刘青山也一挥手:“走,吃海鲜大餐去!” 走走走,大伙也都无比期待,亲手弄回来的海货,吃起来肯定更加鲜美。 这时候,那个外国女人忽然叫起来:“哦,雷欧他们呢,怎么不见啦?” 众人四下张望,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全都是沙滩和渐渐涌上来的海水。 那几名工作人员也慌了神,要是外商出点啥事,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啊。 几个人现在都悔死了:刚才光顾着捡海喽! “万大爷,这附近海里有没有礁石之类的,就是退潮能露出来,涨潮就会淹没的那种?” 刘青山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向万老汉询问。 “有哇,东边有个龟背礁,离这好几里呢,他们能跑出去那么远吗?” 万老汉也面色凝重,这潮水涨起来之后,是很危险的,你会游泳也没用,因为你的速度,根本比不过潮水的涨势。 一旦被海水淹没,人就没那么大的力气游回来,除非是经过专业游泳训练的。 “这么长时间,还是有可能的,不管怎么说,也得过去看看,万大爷,能不能叫您家里的渔船开过来?” 刘青山看到其他人都慌了神,根本没主意,索性就直接主导这事。 毕竟这些老外,也是他给领到金石滩这边来的,不能眼瞅着出事儿。 “那一片儿暗礁太多,渔船也不能靠得太近!” 万大爷回了一声,然后就叫孙子小鱼儿,赶紧回家报信,叫渔船下海。 刘青山又叫了两个会游泳的人,跟着一起跑回去。 渔村附近有一个简陋的小渔港,刘青山他们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踏上一艘破破烂烂的小渔船。 这个汉子是万老汉的儿子万水长,渔船装着柴油发动机,突突突的驶向海里。 跑了十多分钟,远远就望见一片黑色的礁石,在海水中若隐若现。 顺着海风,还飘送过来一阵阵呼叫“help”的呼喊声。 “外宾果然在这呢!”一名工作人员大叫。 另外一个,则催促万水长:“快,快点把船开过去!” 万水长是个粗壮的汉子,嘴里憨憨地回道:“水下全是暗礁,不能再往前开了,叫他们游过来!” “外宾不能出事!” 那名工作人员激动地上去要争抢渔船的控制权。 “干什么,你想咱们都葬身海底吗?” 刘青山吼了一声,才叫那家伙冷静下来。 然后,刘青山就扯着嗓子,向礁石那边喊话,说明眼下的情况。 多亏他底气足,这才迎着风,把声音送过去。 对面那两个年轻人,也知道形势危急,只能拼了,于是也跳进海里,奋力向这边游过来。 目测双方的距离将近一里地,刘青山估摸着,以他们的体力,肯定坚持不到。 看到渔船上也没啥救生设备,就有两个打着补丁的车内胎,还好鼓鼓囊囊的,没漏气。 于是他往身上套了一个,吆喝了一句:“你们谁水性好,再跟我去一个,接应一下他们?” 其中一 个年轻些的工作人员,也学着刘青山的样子,套上车胎,噗通噗通两声,跳进海里,朝着对面游过去。 游出去没两米远呢,一个海浪,又把他们给打回来。 刘青山的水性一般般,属于大海里扎猛子,不知深浅那种。 平时在小松江,也就练练狗刨啥的,好在体力是他的强项,很快就超过那名工作人员,游在前面。 因为涨潮的关系,他们行进的十分艰难。 对面那一男一女俩老外,也同样不好受,玩命扑腾。 在浩瀚的大海面前,人类是显得如此渺小。 “雷欧,我坚持不下去啦!” 那个年轻的女人,早就没了力气,已经准备放弃。 “噢,萝丝,我不能失去你!” 名叫雷欧的男子,伸手紧紧抓住女人的胳膊。 他也是凭着一口气硬撑着,感觉随时都会被海水吞没。 这家伙长得还挺英俊帅气的,而且在这个危难时刻,也没有撒手不管女伴儿,算是个爷们。 “雷欧,抱紧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萝丝似乎也被感染,还搂着雷欧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能和心爱的人一起死去,我很高兴,萝丝,我们去天堂举行婚礼吧?”雷欧也回吻过来。 如此浪漫的一幕,却忽然传来几声很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咳咳,你们这是准备演泰坦尼克号咋滴?” 刘青山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然后把救生车轮胎推送过去。 那两个人激动地立即抓住这个救命稻草。 这时候,另外一名工作人员也赶过来,这下就安全多了,大伙攀着救生圈,都不用再划水,就被海浪一点一点推送到岸边。 “谢谢你们,简直就是上帝派来的骑士!”雷欧很有绅士风度地道谢,只是他现在的模样,实在有点太狼狈。 “你好,杰克,不用谢。” 刘青山随口回应一句。 “我的名字叫雷欧。” “我知道,不过我感觉此情此景,还是称呼你杰克比较恰当,你女朋友不是叫萝丝吗?” 刘青山把电影泰坦尼克号的梗拿过来,可惜雷欧不懂。 终于,几个人被拉上小船,顺利返回小渔港,那对中年老外是雷欧的父母,他们也激动地拥抱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场虚惊,走吧,还是用美味的海鲜,安抚一下我们的心灵吧。”刘青山这会也真感觉饿了,游泳还真消耗体力。 众人结伴来到万老汉家中,简单冲洗一下,就在当院摆了两桌。 满满一大桌子,全是各种海鲜,加工的方法也都比较简单,多以蒸煮为主,其实这样,才更能保存海鲜的鲜味儿。 一大盆虾爬子,也就是皮皮虾,都快赶上筷子长了。 碗口大的螃蟹,新鲜的海蛎子,当地特产大对虾,爆炒的海肠子,还有鲜食的海胆 几名老外不会用筷子,正发愁呢,结果一瞧,好家伙,全都直接下手,那还客气啥呀,直接动手吧。 万小鱼又端上来一盆子大虾,没蒸没煮,就是稍稍撒了点盐,然后直接剥壳,就这么生吃。 “太鲜美了,我喜欢这种吃法!”萝丝嘴里怪叫着,也一个劲扒虾。 刘青山也尝了一个,确实很鲜,不过总感觉生吃起来,还是不大习惯。 于是他就指指那盆子海胆:“杰克,多吃点,这个很补的。” “请叫我雷欧。” 年轻老外嘴里又强调了一遍,然后又问:“补什么?” 刘青山就附在他耳边嘀咕一阵子,这家伙浅蓝色的眼珠立刻一亮,然后就开始一个劲朝着海胆下手。 不大一会,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壳子,每个人跟前都堆成一座小山似的。 老袁拍拍肚皮:“这咋感觉没吃饱呢?” 众人大笑,这时候,万大娘又把炖好的各种海鱼端上来,还有玉米饼子,这下估计能吃饱了。 刘青山发现,最受欢迎的,居然是海鲜焖子,那几个老外,也都盛了一大碗,啼哩吐噜地,造得挺香。 焖子是用当地的地瓜粉搅的,吃起来十分劲道,再佐以海鲜,确实鲜香爽口。 一顿饭下来,大伙都吃个肚圆儿,坐在那不想动弹。 “青山老弟,还是你安排得好,在城里饭店,可吃不出这个味儿。” 周局长也朝刘青山竖竖大拇指。 还有雷欧这几个老外,也都称赞不已,只是语言有点贫乏,翻来覆去的,都是歪瑞古德之类的。 外面天都要黑了,工作人员催促几次,大伙这才恋恋不舍地上车。 临走的时候, 雷欧取出一沓钞票,硬塞给万水长。 万水长推辞不过,最后只能收下,嘴里还嘟囔着:“这外国钱,俺上哪花去呀?” 刘青山拍拍他的肩膀:“万大哥,到市里,有都是人抢着跟你兑换,这是美金,一块钱能换将近三块钱呢。” 一路回到宾馆,大伙才感觉到疲劳,早早就洗洗睡了。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这个可以有! 第二天,会展正式开幕,领导还讲话的时候,刘青山就溜达进去,他准备先把野菜厂的设备挑选好,至于卖羊肚菌啥的,那就是捎带着。 会展中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那些生产线和产品之类的,当然不可能运来,大多数,都是几个人,一个产品介绍牌,就算是一个展位了。 即便如此,刘青山也溜达了一上午,还没转完。 说是国际轻工业博览会,其实大半面孔,都是自己人,尤其是以东南沿海那边的居多,也不知道他们的产品,是通过什么渠道弄过来的。 刘青山记得,改开之初,走私那是相当猖獗的。 这一上午也不是白转悠,刘青山基本确定了几家:最好的是岛国那边的一套山野菜加工设备,当然价格也是最贵的。 虽然刘青山瞧不上小鬼子,但是不得不说,眼下,小鬼子的制造业,在世界上也处于领先地位。 另外一家是来自南韩的设备,品质上差了一截,但是价钱也便宜不少。 最后也有两家是来自国内辽省的设备,在当时,东三省绝对是工业大省。 确定目标,剩下的就是价格了。 展会一共进行三天,前两天,刘青山是不准备出手的,看看能不能第三天有人来个挥泪大甩卖啥的。 这一路走下来,刘青山也是大开眼界,看到未来都大有发展前途的好项目。 比如说,方便面的生产线,还有火腿肠生产线,产品介绍摆在那,竟然都无人问津! 要不是手头的资金实在不够用,刘青山都准备买回去两套了。 正溜达着呢,就看到前边围着一大圈人,吵吵嚷嚷的。 其中有个大嗓门,刘青山听着有点耳熟,凑上去一瞧,可不正是大老李嘛,正拎着两瓶子药酒,急赤白脸地跟工作人员在那说着什么。 这货还真来卖药酒了? 至于下场吗,那还用说,当然是被两名工作人员给“请”出了会展中心。 估计人家是把他当成卖野药儿的了。 刘青山也跟着出去:“老哥,晌午了,先吃饭去,咱们去吃海鲜大餐,举办方弄的,免费!” 大老李晃晃脑袋:“拉倒吧,俺现在一打饱嗝,还一股海蛎子味儿呢。” 海鲜海鲜,尝尝鲜也就行了,要是顿顿吃,他们这些内陆地区来的人,还真不习惯。 下午的时候,刘青山也不去里面了,就陪着大老李,一起在外面摆摊儿。 俩人并排蹲在马路牙子上,大老李身前放着酒瓶子酒罐子,刘青山则弄了一块帆布,把带来的各种干野菜都摆在上边。 还没等他们吆喝呢,就过来俩公安,差点把他们的东西给没收,好说歹说,直到拿出介绍信和参加会展的胸牌,这才让他们收拾东西走人。 二人灰溜溜回到宾馆,大老李犹自愤愤不平:“里边不让卖,这外面也管,还有没有活路啦?” 刘青山倒是心态平和:“不对,咱们的思路不对,这么搞,肯定卖不动。” 想了一阵,他又说道“对了,昨天那个雷欧是不是说了,今天晚上要请咱们吃饭,以示感谢?” 大老李没精打采地点点头:“没说吃饭啊,就说要开什么趴体,这老外肯定不正经。” 刘青山有点不明白:“这怎么就不正经了呢?老外就喜欢开派对这一套。” 听他解释一下,大老李这才搞明白,嘴里讪讪道:“嘿嘿,俺还以为,趴体就是趴娘们身上搞那事呢。” 这下连刘青山都服了:老哥啊,你这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 开派对,当然少不了自助餐,宾馆有餐厅,负责加工食物,刘青山就把主意打到这上面。 他准备把带来的山野菜,加工一下,没准那些老外吃着吃着,就喜欢上了呢。 至于大老李的药酒,开派对当然要有酒了,啤酒白酒葡萄酒,加上几瓶药酒,品种就更齐全。 把计划跟大老李一说,这货立刻使劲拍了两下大腿:“老弟,还是你这鬼主意多,咱们赶紧回宾馆!” 两个人兴冲冲回到宾馆,结果刚进后厨,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人家这有厨师,还有现请过来的西餐厨师,不需要外人帮忙。 从那些工作人员的眼神儿里,刘青山还瞧出了些许戒备,估计是怀疑他们搞破坏,万一在食物里做点什么手脚,岂不是破坏中外友谊? 虽然大老李有点不忿,但是刘青山表示可以理解:厨房重地,本来就是闲人免进的地方。 理解归理解,他的计划就落空了。 正想招呢,就看到雷欧胳膊上挎着萝丝,也来到厨房这边。 毕竟他是派对的发起者,邀请不少人呢,饮食方面,必须过问一下。 看到刘青山,这俩老外都十分高兴和激动,萝丝还直接给刘青山来个法式贴面礼。 刘青山倒是泰然处之,可是大老李却吓得躲到他身后,担心也被对方给来一下子。 话题很快就聊到晚上的派对,雷欧表示,他还邀请了不少从欧罗巴洲来的伙伴。 最后还朝刘青山眨眨眼睛:“有不少美女哦。” 美女什么的,刘青山暂时不想惦记,他笑呵呵地说道:“我更喜欢美食。” 然后就把自己的大提包打开:“我这里有很多天然的食材,可惜,厨房那边不放心使用。” “哇哦,是羊肚菌,太棒了,这是我们最喜欢的食物,当然,要是有松露就更好啦。” 萝丝这娘们很夸张地叫着,还一副得陇望蜀的模样。 松露c鹅肝c鱼子酱,是法兰西的三大美食,不过松露这东西,刘青山他们那边,是真没有。 他只能耸耸肩膀,嘴里开起玩笑:“萝丝,你不觉得要求太高了吗?” “有羊肚菌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可是我的朋友,那些厨师为什么不用你的食材?” 雷欧有点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所以就向刘青山询问。 这个问题,刘青山还不好跟他明说,只能解释了一番。 那些厨师担心他的食材有问题,其实呢,这些都是纯天然的食材,是他们野菜厂生产出来的。 大老李在旁边张张嘴,最后还是忍住没说:你的野菜厂还没建完呢好不好? 雷欧这家伙还不错,听完之后,直接就拉着刘青山去了厨房,对厨师长交代道:“刘是我最信赖的朋友,他带来的食材,你们可以放心使用。” 好吧,有您这句话就成。 厨师长撇清自己的责任,就算出问题,也跟他们没关系了。 “还有俺的药酒呢!”大老李也连忙嚷嚷。 刘青山也就又跟雷欧咬耳朵:“就是那种长期饮用,能提升那方面能力的药酒。” “好好好,这个可以有!”雷欧也表示欢迎,派对嘛,当然需要酒精饮料用来调剂。 等到晚上八点,就在宾馆的食堂里,一个小型派对正式开始。 除了昨天刘青山他们一伙,以及那几名工作人员之外,就连万水长夫妻俩,都被专程用车接了过来。 另外就是二十多名老外了,一个个都西装革履,女士们都穿着晚礼服,花枝招展。 搞得像大老李他们这些人,都不好意思瞧,心里直嘀咕:这老外果然够开放,球都敢露半拉。 至于老实巴交的万水长两口子,那就更不用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好了。 刘青山也瞧出来他们的窘迫,就招呼这两口子先去吃吃喝喝,果然放松下来不少。 派对一开始,自然是雷欧先致辞,讲述一下昨天的惊险遭遇,引得老外们一阵大呼小叫。 然后,雷欧又对刘青山等人表示感谢,然后派对就正式开始。 这个就比较自由了,没有唱机,就用录音机放着舒缓的音乐,中间的餐桌,早就搬走,空出来一块地方,可以跳舞。 还有几个会乐器的老外,拿着小提琴和吉他什么的摆弄着,甚至宾馆方面,还费劲巴力给抬过来一架钢琴,这年头,也算不容易了。 “刘,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萝丝上来邀请,这也是一种尊重的体现。 一般来说,跳第一支舞的,都是最尊贵的客人,萝丝这是表示感谢之情。 跳交际舞,这会还没在国内兴起来,只有大城市刚刚开始流行。 所以碧水县代表团的这些人,一下子都紧张起来:一会有人邀请我怎么办,真不会啊。 还是周局长见识高,悄声跟大伙说:走,去那边吃吃喝喝去。 对,我没吃填饱肚子,没力气跳舞啊。 大伙都同情的望望刘青山,然后排着队去取食物了。 跳舞什么的,刘青山也当然不会怯场,下场搂着萝丝,跳了一曲。 然后就是自由舞蹈时间,跳着跳着,也不知道是谁开始放迪斯科舞曲,这下子,就更是群魔乱舞了。 跳一阵之后,去取食物的人就越来越多,尤其是拿到羊肚菌煎牛排,最受欢迎。 牛排的浓汁渗透到羊肚菌里面,二者相得益彰。 而什么蕨菜之类,这些欧罗巴的人不大喜欢,甚至还有点讨厌。 倒是有几个单眼皮的亚洲人,对着那些山野菜大快 朵颐,嘴里还嘀咕着车轱辘话: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思密达。 刘青山这才想起来,除了岛国那边喜欢吃山野菜之外,南韩那边,也对山野菜情有独钟的。 只可惜,语言不通,没发沟通啊,不然没准还真能试试。 至于大老李带来的药酒,目前还没人敢碰。 这些外国人,还是喜欢喝葡萄酒。 吃喝一阵,兴致更浓,就有几个老外开始一展歌喉,鬼哭狼嚎似的。 搞得大老李他们都想把耳朵堵上:“唱得这么难听,也好意思出来丢脸?” 这其实就是观念的不同,国人比较内敛,而外国人,大多喜欢张扬个性。 跟老外交往,他们还就吃这一套,所以刘青山准备露两手,震震这帮家伙,然后才好谈生意嘛。 如果人家根本就不重视你,懒得跟你说话,那还谈个蛋啊。 正好有个老外,开始跳起麦杰的舞蹈,刘青山也就毫不客气地上去,跟他斗舞。 什么太空步c鬼步舞啥的,施展出来,那个老外都看傻了,只有站在那给刘青山拍巴掌的份儿。 刘青山的舞蹈,点燃了大伙的激情,派对的气氛也彻底被推上巅峰。 就连吃饱喝足的大老李他们,也都下场,跟着乱扭,这回才是真正的群魔乱舞呢。 派对嘛,就是需要这种气氛,等到刘青山下场休息,雷欧也帮他端来一杯葡萄酒: “哇哦,刘,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像这种会玩的人,才是派对上最受欢迎的人,很快就又有几个人围上来,一起喝酒聊天。 听到有人赞美刚才吃的羊肚菌,刘青山就知道机会来了,于是笑道:“诸位,那你们可得感谢我,是我特意带来这样的美食。” “噢,真的是这样?” 几名老外都吃惊地望着雷欧。 雷欧耸耸肩膀:“刘,这是我的派对,你却成了主人!” 众人一齐大笑,又喝了一杯,看到气氛如此融洽,刘青山这才说道: “其实我有一家野菜厂,专门加工羊肚菌以及其它山野菜,诸位如果需要,可以联系我,没准我们能成为生意伙伴。” 有人接过话茬:“可以,我们做的都是冷冰冰的机器生意,不涉足山野菜这一行,实在太可惜啦。”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遗憾。 见此情景,萝丝觉得应该帮助刘青山这位朋友一把,于是也端着酒杯: “刘,如果你今晚好好陪我,或许我会考虑成为你的合作伙伴,嗯哼。” 一边说,还用舌头舔舔红艳艳的嘴唇,摆出一副撩人的姿态,惹得大伙齐笑,都知道她这是开玩笑呢。 “找你的杰克去吧!”刘青山也大笑不已。 “又是杰克,刘,你必须说清楚,我都嫉妒啦。”雷欧也插话进来。 刘青山于是就绘声绘色的,把泰坦尼克号的故事,给讲述了一遍。 老外还真就喜欢这一套,几位女士都听得泪眼婆娑,妆都花了。 萝丝还拉着雷欧的手:“亲爱的,你要永远都做我的杰克!” 你说这丧气不丧气吧?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会这么好心? “刘,你应该去当导演,肯定能成为大导演的。” 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外,名叫皮埃尔的,也插话进来,先夸了刘青山一句,然后继续说道: “我有个朋友,专门为belcant一这些高级餐厅提供食材的,最有名的就是羊肚菌酱,我想,他会对你们工厂的羊肚菌感兴趣的。” 刘青山一听也很是高兴:“朋友,谢谢你的关照!” 皮埃尔也一脸微笑:“不,刘,是你的魅力征服了我。” 等周局长和大老李他们,向翻译询问二人的对话之后,大伙心中都若有所思:原来做生意,也要先赢得别人的尊重。 这时候,又有一个生硬的英语传入刘青山的耳朵:“刘先生您好,我是崔敏浩,我们也可以谈谈山野菜的生意吗?” 刘青山循声望去,是那几个南韩人,于是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当然没问题。” 一场派对下来,刘青山是收获满满。 剩下的那些山野菜的样品,皮埃尔带走一半的羊肚菌,剩下的,都被那几个南韩的商人给带走。 他们对诸如牛毛广c蕨菜和羊肚菌以及黑木耳等山野菜,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这一点,刘青山当然清楚,南韩和岛国的习俗差不多,都喜食山野菜。 就拿蕨菜来说,他们许多料理里,都会用到,本国所产的那点,根本就不够用。 回到房间,把大老李都快嫉妒死了,睡觉的时候,直接赖到刘青山的床上: “青山老弟,要是你的山野菜卖出钱来,能不能借给俺当广告费?” 把刘青山都给愁坏了:“老哥呀,咱先睡觉行不,那还是没影的钱呢,你就先惦记上了。” 大老李嘿嘿直乐:“俺这是为你负责,必须把你牢牢看住,俺都瞧见了,刚才有两个洋妞,往你手里塞小纸条,嘿嘿。”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起哄,老郭往头顶理了下头发:“老弟,我们都支持你,这事是好事,为国争光嘛。” 老袁也不是啥好货,跟着拍巴掌:“青山,赶紧去,开开洋荤!” 这些中年老男人,惹不起啊。 刘青山确实是受到两位外国女士的邀请,去她们的房间里聊聊人生。 不过刘青山没那个兴趣,师父可是告诫过他的。 而且他现在的心理,可不是那些前凸后翘的女人勾勾手指,就屁颠屁颠凑上去的毛头小子。 前世这些逢场作戏的事,他也没少经历,现在回想起来,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第二天上午,刘青山又把会展中心转完,手头收获了一大堆产品介绍和联系方式。 这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有备无患。 中午在餐厅吃午饭的时候,刘青山又受到南韩客商崔敏浩的邀请,共进晚餐。 刘青山也客气地表示:“崔社长,于情于理,都应该我请客,尽一尽地主之谊。” 对方为首的是公司的一位副社长,就是那位崔敏浩。 他所在的公司,是一家经营和制造农产品小型机械加工设备的小公司,有时候也就搂草打兔子,经营一些农副产品的进出口业务。 南韩那边,每年都要进口大量的山野菜,而华夏,就是这些山野菜的主要来源。 昨天带回去的山野菜样品,他们进行简单的检验之后,发现品质很不错,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进一步洽谈。 崔敏浩是个严谨的中年人,他朝刘青山点了一下头,竟然磕磕绊绊地说起了汉语: “刘先生客气啦,我知道一家鲜族的菜馆,可以品尝我们民族的特色美食,还请您不要推辞。” 因为历史原因,他们这个民族,现在分属于三个国家,华夏这边,刘青山他们所在的省市,就有不少鲜族人。 有些鲜族人经营菜馆,主打就是狗肉,当地有一句俗语:鲜族人过年,可要了狗命喽。 不过刘青山对吃狗肉可没啥兴趣,笑着摆摆手: “好不容易来到海边,咱们还是吃海鲜吧,我们那天在渔村里面,品尝到最天然的海产品,还是很不错的,不如一起过去。” “好的,恭敬不如从命。” 崔敏浩点头应允。 一下午的时间,刘青山也就早早过去,毕竟万家也要准备一番的。 等刘青山给钱的时候,万老汉这回是死活不要了: “青山啊,上次那个外国人给的钱,昨天俺儿子去城里,一下子换回一千多块,你说这 外国钱咋就这么值钱呢?” 刘青山也乐了:“也不一定的,要是日元的话,就不值钱了,大叔,咱们一码是一码,这钱要是不收,那俺就走了。” 听他这么说,万老汉只好把钱收了,然后就跟着老伴儿,开始张罗饭菜。 晚饭同样吃得宾主尽欢,崔敏浩还和刘青山相约,等到会展结束,他们一行三人,要去进行实地考察。 瞧得出来,崔敏浩是个严谨的人,刘青山本来也不是忽悠他,没啥藏着掖着的,当然点头答应。 等到会展最后一天下午,刘青山也只能出手了,最后选来选去,还是决定订购岛国那边的一套山野菜加工设备。 他的策略还是有点效果的,原本换算成人民币,价值三十万的设备,在最后时刻,降了五万块,二十五万就可以拿下来。 这一下子就省了五万块,刘青山心里当然偷着乐。 可惜他没高兴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讨厌的声音传过来:“这么巧,小刘同志,你也在这买设备。” 刘青山不用看,就能听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不是何家康又是谁? 他也没搭理对方,而是手掌在空中挥舞两下,好像在驱赶着什么,嘴里则念叨着: “哪来的苍蝇,在耳边瞎嗡嗡,太讨厌啦!” 何家康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小刘啊,这设备不错,要不要我帮忙讲讲价格,我和这家公司很熟的,我们加工厂用的就是他们的设备。” 你会这么好心? 刘青山冷冷瞥了对方一眼。 难道还会搞移花接木那一套,搞个二手设备来糊弄人? 他正暗暗琢磨着呢,就看到何家康身旁的楚云玲,已经操着熟练的日语,和展位上的岛国人交谈起来。 刘青山心里忽然冒出一股不妙的念头:他们不会是要从中作梗吧? 虽然同行是冤家,可是在外国人面前,就应该放下成见,一致对外,否则的话,和汉奸有什么区别?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刘青山决定赶紧签订协议,可是对方却通过翻译告诉他:这套设备的价格,是三十万人民币。 刚才明明已经讲到二十五万? 刘青山瞥了何家康一眼,后者正一脸幸灾乐祸地望着他,不用说,肯定是这家伙捣鬼。 “这混蛋真是适合当汉奸呢!” 刘青山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同行是冤家不假,可是你在背后玩阴的,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 “小刘同志,你想破坏来之不易的中日友好关系吗?” 何家康阴笑着,一顶大帽子就扣过来。 他们这边的争执,也很快就引起了附近摊位的注意,旁边就是那家南韩的同类企业,是刘青山的第二选择。 他们的设备虽然不如岛国这边的先进,但是胜在价格便宜。 刘青山瞥见,崔敏浩也突然出现在这里,正在南韩的摊位前面,和他的同胞嘀咕着什么。 看到刘青山的目光望过来,崔敏浩还用手拍了下胸脯,笑着点点头。 刘青山心中大定,也不由得提高了嗓门,质问岛国摊位的代表: “你们岛国的企业,难道不讲契约精神吗,刚才明明已经商量好价格,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 没等对方回答,刘青山就继续说道:“对于你们企业的这种做派,作为一名客户,我很失望,所以我不会再选择你们的产品,这就是一名客户对你们的抗议!” 在翻译嘀咕了一阵之后,对方的脸色也很难看,望向何家康的眼神,满满都是埋怨。 “我会向组委会提出严正抗议,提议把你们这家企业,列入黑名单,不讲诚信的企业,相信没有人喜欢!” 刘青山索性直接撕破脸,反正他也不想再采购这家公司的设备,当然要好好出一口恶气。 对方也显然被他给说得十分恼火,开始跟楚云玲争辩着什么。 何家康也是有点慌了:这不是成了猪八戒照镜子嘛,还是赶紧开溜吧。 就在这时候,崔敏浩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他用不大熟练的汉语,给刘青山介绍他的两位同胞。 然后他说道:“刘先生,对您的仗义执言,我们很尊重,对方企业这种不顾形象的做法,也很令人愤慨。” “为了表达对您的支持,我们这套山野菜加工设备,只收取成本价,希望刘先生能考虑我们公司的产品。” 这家伙还是很聪明的,打击竞争对手的同时,还拉拢朋友,手段还是挺高明的。 刘青山当然也顺坡下驴,伸手和崔敏浩相握:“崔先生,谢谢你们的支持,我决定,就采购你们的设备,无论是做人还是做生意,都应该诚信为本。” 啪啪啪,旁边还真有捧场的, 开始鼓掌。 对于岛国那边的人来说,这掌声,简直比抽他们耳光的声音还刺耳呢。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价羊肚菌 看到这幕,旁边的何家康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搞不明白,这个臭小子,怎么又和棒子勾搭上了? 不过他是不甘心认输的,目光死死盯着刘青山: “呵呵,小刘啊,年轻人还是太冲动,就棒子那边的破烂货,加工出来的山野菜,品质肯定不过关。” “放肆,你竟敢污蔑我们民族!” 崔敏浩一声厉喝,冲上来直接揪住何家康的衣领。 他们这个民族,最在意这个了,所以何家康的话,在他听来格外刺耳。 “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何家康有点色厉内荏,理亏的毕竟是他。 “我们去组委会评理,你必须给我们道歉!”崔敏浩揪住不放。 刘青山却不想他们再闹下去,他也不需要崔敏浩替他出头,那样的话,他和刚才的何家康之流,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摆摆手,跟崔敏浩嘀咕两句,崔敏浩这才愤愤地放开何家康。 刘青山扬手指着何家康训斥道:“阴谋诡计统统都是纸老虎,何家康,以后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哼,走着瞧!” 何家康扔下一句场面话,然后就跟丧家犬似的,灰溜溜离开会展中心。 他的心里,也暗暗发狠:小子,你先别得意,看谁能笑到最后。 当年刘青山一行人返回碧水县,已经是两天后,订购的设备,最快也得一个月能运到,到时候,正好厂房也基本盖好。 同行的伙伴之中,只有大老李收获全无,这家伙反正就盯上了刘青山,上厕所都守在门口。 他算铁了心要向刘青山借钱打广告,谁叫你小子不光订购了设备,还领回来三个南韩的外商。 这买卖要是做成,那不就有钱啦,不朝你借钱,还朝谁借去? 而崔敏浩三人,算是刘青山邀请来的,他准备全程接待。 可是这年头,外商都是香饽饽,碧水县的领导闻讯之后,立刻就接手了接待工作。 万一外商要是瞧上别的行业呢,那不就赚了。 至于那点招待费,谁心疼这个,这年头,公款吃喝都没人管。 “郑大哥,你们这是抢人啊。”刘青山有点不满,跟郑红旗抱怨。 郑红旗现在主要负责县里的招商工作,马上就要换届,他当选县长,几乎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儿。 因为唯一的竞争对手,原来的钱副县长,受到田中太郎事件的牵连,政治生命已经彻底结束。 郑红旗瞥了刘青山一眼:“这算不算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还省一笔招待费呢。” 说了句玩笑,郑红旗又正色道:“青山啊,咱们碧水县经济想要发展,光凭自己,发展速度太慢,招商引资是最快的途径,你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 刘青山也不介意为家乡出谋划策,他记得,在八十年代末的时候,南韩那边,跟本地一家罐头厂合营。 生产一种软包装的胡萝卜汁,据说在那边很畅销。 反正他也不想搞这个,不如就帮着县里牵线搭桥。 他们这边的土地,很适合胡萝卜生长,一般都是入伏之后,就开始种白菜萝卜啥的,头伏萝卜二伏菜嘛。 很多人家,也都会在这时候种点胡萝卜,留着自家吃,但都种的不多,没形成规模化。 这种自产自销的小农式经济,在大包干之后,也愈发明显。 种下去的胡萝卜,一直能长到老秋,下霜之后才挖出来,吃起来嘎嘣脆,还甜丝丝的,品质绝对上乘。 刘青山和县领导一起,陪同崔敏浩等人到夹皮沟考察的时候,就尝到了这种美味的胡萝卜。 按照季节,这月份胡萝卜还没开始种呢。 不过在刘青山家的大棚里,开春之后,种了半条垄的胡萝卜,本来是当配菜,给家人补充维生素的。 既然要搞胡萝卜汁这个项目,那刘青山就只能挖出来十几根。 这胡萝卜半尺多长,粗细匀称,颜色鲜亮,尤其是里面的芯子,亮晶晶的跟透明的一般。 南韩那边,常年吃泡菜,里面当然少不了胡萝卜,所以都是这方面的行家。 崔敏浩一瞧这胡萝卜,就赞不绝口,咔嚓咔嚓,空嘴儿就嚼了两根,刘青山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属兔子的。 郑红旗也在旁边见缝插针:“我们这里是世界上仅有的三块黑土地之一,种植出来的胡萝卜,个头大,营养成分高。” 崔敏浩的一位同行也连连点头,嘴里说着什么。 旁边充当翻译的,是个中年大叔,家就在青山公社住,也是鲜族人。 这位姓夏的大叔,不怎么会过日子,有点闲钱,就喜欢喝酒,喝美了就唱着民族歌曲跳起民族舞蹈,不管下顿会不会饿肚子。 这种做派,自然是被别人瞧不起,于是人送绰号夏欢乐,其实就是瞎欢乐的意思。 夏欢乐半辈子被人瞧不起,这会儿感觉人生达到巅峰,所以很是兴奋,翻译的时候,都是连说带比划,吐沫星子乱飞,实在不称职。 不过意思还是表达明白了:对方是询问能不能进口当地的胡萝卜。 最后,夏欢乐还加上自己的理解说:“咱们这的胡萝卜好啊,俺是深有体会,那家伙,胡萝卜就酒,嘎嘣脆。” 一旁陪同的公社孙书记翻翻白眼:你小子平时也就是啃着胡萝卜下酒啦。 瞅着夏欢乐还要发什么感慨,刘青山连忙乐呵呵地说:“夏大叔,你跟他们说,咱们不准备出口胡萝卜。” 夏欢乐愣了下:“小刘同志,这样不好吧,俺们这些老乡大老远来了,好不容易看上咱们当地的胡萝卜,这种能给种地的老百姓带来好处的事,哪能说不干就不干呢?” 老乡? 你们这算哪门子的老乡呢? 刘青山搞不懂这位夏大叔的脑回路。 同行的那些领导们,也都用异样的眼光,望着刘青山,他们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 平时盼星星盼月亮盼外商,等到真盼来了,却往外推,哪有这个道理? 就连公社的孙洪涛书记,都板起面孔,望着刘青山,心里琢磨:青山这算不算飘了啊? 刘青山当然没发飘,他将目光投向郑红旗,这种事还是由郑红旗来解释比较好。 一来能服众,二来也能帮着郑大哥树立威信不是。 郑红旗当然心领神会,嘴里轻轻咳嗽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然后张口说道: “出口原材料,是最低端的,也是附加值最低的一种做法。” 此言一出,全体懵逼。 这些东西,昨天晚上,他和刘青山讨论了半宿。 一开始,郑红旗也是一知半解,后来刘青山掰碎了跟他讲,这才渐渐梳理清楚。 所以其他人现在这种表现,完全可以理解。 郑红旗就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就地把原材料进行深加工,同样的产品,就可以创造几倍的利润,同时还能解决劳动力就业等相关问题,比如,这胡萝卜,我们可以加工胡萝卜汁” 长篇大论一阵,大伙这才渐渐有些开窍。 等郑红旗说完了,孙书记立刻笑逐颜开地送上一记马屁:“还是郑县长水平高,飞机上挂暖水壶,俺坚决支持!” 郑红旗谦虚了两句,然后很隐蔽地朝刘青山点点头:水平真正高的,在这呢。 而刘青山则悄悄朝他竖竖大拇指,然后还笑嘻嘻地拍了下屁股,意思是:飞机挂暖壶,水瓶太高,还是屁股后挂暖壶吧,有一定的水平。 他们哥俩在这互动一阵,而那边的夏欢乐,已经跟“老乡”说上了,主要就是合作生产胡萝卜汁的事。 这种塑料袋软包装的胡萝卜汁,南韩那边也没有先例呢,崔敏浩也听得眼前一亮:好像有搞头! 他们公司,一直半死不活的,没准能凭借这个项目,来个大翻身。 至于生产工艺,好像也不复杂,现有的生产线,稍微改进一下,就可以实现袋装生产。 饮用的时候,也非常方便,好创意,果然是好创意,看来此行不虚。 虽然心下激动,但他也是老油条了,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在谈判中就会落入下风。 所以只是轻轻点点头:“我们还是先去参观一下其它项目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陪同的领导都好生失望,因为在他们的理解和实践中:以后再说,那就是以后不用再说的意思。 只有刘青山和郑红旗,捕捉到崔敏浩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惊喜。 于是一行人又一起去黑木耳培植基地,很快看着一排排数不清的塑料大棚。 进到里面,崔敏浩瞧着一架架的木耳段,也赞不绝口:“刘先生,这样培育出来的黑木耳,应该很接近天然木耳吧?” “崔先生,您也很有眼光。”花花轿子人抬人,刘青山也回赠一句。 此刻,木耳段里面埋设的菌种,刚刚发出菌丝,已经进入快速生长期。 只要温度和湿度控制好,再过些日子,就能采摘第一茬木耳了,可谓是收获在即。 看到大棚里面欣欣向荣,张队长也觉得脸上特别有光,因为大棚这方面,是他家大头一直 在主导。 而老支书,则瞧出来这几名高丽棒子的意思,好像很注重品质,想到刘青山以前给大伙渗透的理念,什么纯天然无污染之类,于是就插话道: “其实俺们这里,还有品质更佳的木耳段,放在林子里,在完全天然的状态下生长。” 哦,崔敏浩也大略听懂了,立刻来了兴致:“等到上山考察的时候,一定要看看。” 刘青山也就顺势把王教授介绍给他:“这是我们省农大的老教授,大棚木耳,就是王教授领导的,已经获得成功,下一步,我们正在研究在天然状态下培育猴头菇。” 对有学问的人,崔敏浩也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很是称赞一番。 他心里也挺纳闷的:这个小山村的发展理念,倒是很先进,简直领先当今世界的发展潮流啊。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古老的国度,刚刚打开国门,目前还是很落后的。 可是来到夹皮沟之后,却颠覆了他原有的印象。 最后,一行人来到了生产队的大仓库,这里下面垫着防潮的塑料布,然后是一个个的木头架子,上面齐刷刷的,码放着数不清的大麻袋。 刘青山亲自动手,小心翼翼地抱下来一个麻袋,别看鼓鼓囊囊的,其实没多重。 打开之后,崔敏浩不由眼睛一亮:里面都是黄褐色的干品羊肚菌,一枚枚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人们品尝。 好东西啊,崔敏浩忍不住拿起来一枚,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那股浓郁的香气,真的令人很是迷醉。 即便是崔敏浩这样沉稳的商人,也急不可耐的问道: “刘先生,你这里的羊肚菌,我们全收了,价格定在干品每千克一百块人民币,你看怎么样?” 他是知道这位小刘先生的本事的,人家还搭上了法兰西商人那条线。 而那些高卢雄鸡,对羊肚菌更是情有独钟,要是知道有品质这么优秀的羊肚菌,指不定给出什么离谱的价格。 原因很简单,那些法兰西高级餐厅,价格也相当离谱。 其他人则被一百块这个数字给惊呆了,张队长嘎巴半天嘴,这才发出声音:“一千克是多少啊?” 这时候使用的计量单位,最常用的是市斤,连公斤都很少用,更别提什么千克了。 “张队长,一千克就是一公斤,二斤。”陪同的商业局的周局长,帮忙解释了下。 张队长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啥,二斤一百块,一斤五十块,这些羊肚菌,是呜呜呜” 车老板子及时出手,捂住张队长的嘴。 知道内情的人,也都愣愣地望着刘青山。 基本上是十块一斤收上来的,这一转眼,就卖到五十块钱一斤啦,这不是做梦吧? 当初刘青山收购羊肚菌,夹皮沟的村民,心里可都没底。 眼瞅着那钱就跟流水似的,哗哗往出淌,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数目,但是几万块是肯定有的。 万一要是卖不出去,砸在手里,那赔本就赔到姥姥家了。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农时不等人(三更求月票) 要知道虽然羊肚菌的利润,合作社只占百分之十,均摊到每家,估计也没多少。 但是大伙在意的不是这点利润,而是真的替刘青山担心。 万万想不到,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春季这茬羊肚菌的采收季刚刚结束,羊肚菌就卖出去了,而且还卖出了天价! 高兴之余,大伙也更加钦佩刘青山的眼光,至于嫉妒什么的,村民心里还真没有。 他们都知道,大伙这刚刚有滋有味的小日子,是谁带领他们搞出来的。 听到崔敏浩的报价,刘青山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安稳了。 不过和激动的其他人相比,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 “崔先生,这种生意方面的事情,我们还是私下谈吧。” “另外,这一批羊肚菌,我顶多能出售给您一半,毕竟法兰西朋友那边,也有求购意向,都是朋友,我必须遵守信用。” 崔敏浩也只能点头,心中对这个年轻人,更加钦佩:能在金钱面前不变色的人,都值得尊敬,反正以他的修养,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 这一圈转下来,已经快到中午,刘青山就张罗着去吃午饭。 按照以往的惯例,老支书家是吃派饭的点儿,不过接待外商的话,就显得太土气,所以吃饭的地点,就挪到刘青山家的新房子那边。 东西大多是县里给预备的,只有一些青菜和山野菜之类,是刘青山家出的。 菜肴很是丰盛,掌勺的除了张大帅之外,还有夏欢乐的老婆和姑娘,毕竟人家是一个民族的,口味方面比较接近。 本来按照夏欢乐的意思,直接把刘青山家的大黄狗给勒死,然后放缸里把毛秃噜掉,来个狗肉宴。 这狗肥瘦相当,吃着肯定,而且三伏天吃狗肉,最补了。 结果因为这个提法,夏欢乐算是彻底把小老四和老五给得罪了,正好赶上鹿群过来蹭吃蹭喝,好家伙,夏欢乐被大公鹿给撵的,鞋都跑丢了。 这货死性不改,躲过一劫之后,嘴里还念叨呢:“好像宰一头梅花鹿招待俺那些老乡,也不错嘛。” 幸好这话没被小老四听到,否则的话,夏欢乐能不能还继续当翻译都不好说。 虽然没吃上狗肉,但是牛羊肉还是有的,还有五花三层的猪肉,放在炭火上烤得金黄,然后外边包裹上大叶生菜,吃得崔敏浩等人连连点头。 另外就是精心加工的山野菜,也都赞不绝口。 外商吃的满意,自然是宾主尽欢,结果刚吃到一半,那位夏欢乐就出溜到桌子底下,这货有点贪杯,直接把自己喝倒了。 这个翻译,确实不合格。 幸好崔敏浩的汉语水平不错,大伙也可以交流,酒桌上这才没有冷场。 吃饱喝足,开车回县里,至于进山考察,一下午的时间显然是不够的,只能是明早再说。 刘青山把家里安排了一下,也跟着去县城,外商是他招来的,当然要全程陪同。 而且,羊肚菌的价格,也需要好好商量一番。 还有合作生产胡萝卜汁的事,也需要时间来商谈。 合作的模式,双方的利益分配,权利和义务等等,事无巨细,省得以后扯皮。 碧水县对这件事也极为重视,一行人回到县城,在招待所稍事休息之后,王县长和郑红旗以及刘青山就先私下找到崔敏浩,商量这件事。 其实很多谈判,等坐到谈判桌上,基本就是走程序了。 旁边的翻译夏欢乐睡得呼呼的,他们则磕磕绊绊地商议着,这场面多少有点滑稽。 崔敏浩一开始还端着,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架势,准备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占据主动。 结果被刘青山几句话便破了功:“崔先生,我们华夏有一句老话,叫做农时不等人。” “胡萝卜播种在即,如果不能在这几天谈妥合作的话,那么我们就只能等到明年再商量合作的事了。” 眼下已经是六月末,在他们这边,入伏就可以种植胡萝卜。 一般入伏都是在阳历的七月十号到七月二十号之间,也没几天了。 如果一旦确定合作,那么还要布置种植任务,采购菜籽,翻地整地等等事宜,可不是说种就种的,需要筹备的事多了去。 听刘青山这么一说,崔敏浩也就端不住了,其实他们南韩,和这边的气候条件相差基本不大。 农作物的种植生长周期,也基本相近,崔敏浩也是搞农产品的,当然再清楚不过。 别的不说,就拿人参来说吧,长白参和所谓的高丽参,其实都是同一品种。 只不过,国内这边,人工种植人参,才刚刚起步,而南韩那边,人参产业则比较发达,有许多专门种植人参的农场之类的。 很快,双方的商谈就回归到一个正确的轨道上,互利互惠,从来都是最正确的途径。 剩下的事情,就跟刘青山关系不大,主要是王县长和郑红旗,与崔敏浩进行磋商,刘青山就提防着,别被对方坑了就行。 事实证明,崔敏浩和藤田正一还真不是一路人,虽然也为自己的公司争取利益,但是却在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到晚饭前,终于理清了大致的思路:南韩这边负责技术支持,包括提供生产线以及指导种植和销售等等。 而碧水县这边,负责建设工厂,招收工人以及提供最重要的生产原料等等。 崔敏浩只是公司的副社长,上面还有社长和会长等等,他当然不能全权做主。 相关的合作事宜,还得上报公司,崔敏浩于是又费了挺大劲,才把电话打回国内。 公司的高层对这件事也非常重视,告诉崔敏浩先不要轻举妄动,公司的社长将会尽早赶来。 说白了,他们这家公司,还是规模小了点,重大事情,社长就得亲自跑。 等吃完晚饭,崔敏浩就邀请刘青山去他的房间喝咖啡。 速溶咖啡,还真没什么好喝的,刘青山也知道,对方还是想聊聊羊肚菌的收购价格。 枯坐无趣,刘青山就提议手谈一局,正好崔敏浩也是围棋爱好者,双方一拍即合。 叫服务员去找围棋,不大一会,郑小小却捧着棋具进来。 原来,自从上次刘青山和藤田正一下棋打赌之后,郑小小对围棋又重新恢复兴趣,就购置了一套。 “三凤同学,这次还要打赌吗?” 郑小小把棋盘放在茶几上,然后笑盈盈地望着刘青山,还朝他眨眨眼睛。 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不会又是手头紧了,准备赢外商的钱吧? “当然!” 刘青山乐呵呵地回了一声,然后示意崔敏浩执黑先行。 郑小小有点好奇:还真赌啊,这次赌什么? 双方不急不缓,都心平气和地落子,除了落子发出的啪啪声,嘴里还不时聊上两句: “啪,崔先生,羊肚菌有着菌中之王的美誉,营养丰富,百元每公斤的价格太低了。” “啪,刘先生,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比岛国那边已经高了不少。” “啪,崔先生,那我们就赌一赌,如果这盘我胜了,价格是每公斤二百元如何?” “啪,刘先生,棋局上你已经全面落后,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我和你赌,胜之不武。” “崔先生,我就喜欢这种死而复生的刺激,如果我输了,羊肚菌按照收购价卖给你,每公斤二十块。” 咳咳咳,旁边当评判的郑小小使劲咳嗽,提醒刘青山不能这么莽撞。 她的棋艺进步很大,当然能看清棋盘上的局面,刘青山的白棋在开局不久,就有一大块死棋,想要翻身,几乎是不可能。 崔敏浩也被激得兴起:“好,赌了,希望刘先生不要后悔!” 啪,这一次不是落子声,而是两个人伸出右手,在半空击掌。 击掌为誓,赌约自然成立,刘青山这才不慌不忙地继续落子。 双方一阵乱战之后,崔敏浩忽然发现,对手那原来一大片死棋,现在竟然死而复生,又活了。 唰的一下,崔敏浩冷汗都冒出来:“你这是什么棋招?” “呵呵,僵尸流了。”刘青山又不慌不忙落下一子。 崔敏浩只能推枰认负,他脑子里面还有点发蒙:那一大片白棋,刚才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刘青山一边收拢棋子,一边笑道:“崔先生,你输的不冤,这种僵尸流,就是你们国家的棋手创造的。” “僵尸流,还真贴切。” 崔敏浩这个人,最在乎民族荣誉感,或者说,他们国家绝大多数人都有这个毛病。 听到刘青山这么一说,反倒变得心花怒放,毕竟羊肚菌这种高级食材,即便是按照刘青山说的价格,他们公司,也有着很大的利润空间。 而羊肚菌是小事,跟碧水县合作经营胡萝卜汁,才是他们公司腾飞的重点,所以就算是羊肚菌少赚点,想必公司方面也不会在意的。 于是他兴冲冲地问道:“不知道是我国的哪位棋手,这么厉害?” “崔先生,您以后自然会知道。” 刘青山眨眨眼睛,他能告诉对方,八三年出生的李世石,现在还吃奶呢吗?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章 这事可不是儿戏 “青山老弟,你是我亲弟,不,你是我亲哥!” 大老李跟在刘青山屁股后面,嘴里喋喋不,核心意思就是俩字“借钱”。 自从得知刘青山和南韩那边草签了出售羊肚菌的协议之后,他算是彻底把刘青山给缠上了。 一斤干品羊肚菌,一百块啊,据说刘青山手头有好几吨存货。 俺娘啊,这是多少钱,谁借俺个算盘,好好算算。 刘青山也烦的不行:“老哥,钱还没到账呢,你这也太急了吧?” “不急不行啊,单位职工,天天上俺家蹭饭,俺都不敢回家。” 大老李可怜兮兮地说着,还保证:“老弟你放心,利息肯定比银行还高。” 这年头,银行的利息就已经高得吓人。 “真怕了你,等那边的钱到账,我借给你四十万。”刘青山算了算,手头的羊肚菌,出手一半的话,也有三吨,六千斤,六十万块。 他现在暂时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就借给大老李好了。 大老李这人和他关系一直很好,于情于理,都应该伸手帮一把。 不过利息什么的,他不打算要,刘青山有更好的合作方法。 斟酌一番之后,就跟大老李说:“老哥,你看这样行不行,这四十万块,就算我从你们酒厂,采购药酒的货款。” 大老李揉揉酒糟鼻:“老弟,你的意思是买俺们厂的药酒,那成,俺肯定给你出厂价!” “成本价!”这是刘青山的底线了。 大老李一跺脚:“成,那你啥时候拉货?” 刘青山摇摇头:“不拉走,就放在你们库房里面存着,你们的酒窖最合适储存。” “你小子,这是准备等广告打出去之后,坐地高价卖酒是吧?” 大老李算是明白过来,不过他也佩服刘青山的胆量: 毕竟人家是真金白银拿出来,到时候要是广告没啥效果,这批酒,岂不是就砸在手上? 有机遇,自然也就伴着风险,大老李忽然有点明白了:或许这就是刘青山的胆识,他们这些国营厂子的人,绝大多数,显然不具备这一点。 双方正式达成协议:等刘青山那边的钱一到账,就立刻给酒厂划过去四十万的货款。 大老李也算是放过了刘青山,然后就开始天天围着崔敏浩转悠,希望早点促成交易。 崔敏浩不大好说话,但是翻译夏欢乐好忽悠啊,这家伙最喜欢喝酒,而大老李是干啥的,开酒厂的啊,就不缺这个。 于是把夏欢乐一天天给喝的,走路都跟踩着云彩似的,天天那叫一个欢乐啊。 结果还真有作用,几十万的小生意,崔敏浩这个副社长当然也能做主,很快就钱货两清。 等到四十万现金到账,大老李差点热泪盈眶,拉着刘青山的手: “老弟,患难见真情,啥也不说了,你以后就是俺亲弟弟!” 刘青山眨眨眼:“你不是说我是你亲哥吗?” “别扯淡,你还得教教老哥,这个广告该咋整啊?”大老李算是认准了刘青山。 刘青山一伸手:“给钱,策划一支广告一万块!” “老弟,仓库里还你四十万块钱的药酒呢。”大老李提醒一句,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 没法子,刘青山也只能认了,抽空给大老李琢磨广告创意。 虽然他在这方面没啥天赋,但是受过几十年广告轰炸的人,在这个朴素的年代,广告业刚刚发展,他随便鼓捣点花样,就足够吸引眼球。 与此同时,随着崔敏浩的顶头上司,公司社长来到碧水县之后,双方的谈判也紧锣密鼓的展开。 三天之后,就正式签订协议,这是年创汇大几百万的一项合作,都上了省报啦。 剩下的事,就跟刘青山没关系了,都是县里主导,需要建厂招工,眼下最迫切的还是落实胡萝卜的种植面积。 虽然已经分产到户,但是在种植方面,也不是老百姓自己完全说了算,县里,公社,大队,层层分派下去,不种也得种。 和以往的硬性摊派不同,这次是直接签订收购合同的,最低八分钱一斤,而且坚决不打白条。 这种好事,广大的农民兄弟当然也乐得种植,胡萝卜这玩意省心,收货周期也短,只要上边肯收,那他们就敢种。 最关键是产量大啊,一亩地的胡萝卜,产个五六千斤,那都是少的。 算了算,一亩地的毛利,就达到四百块,刨去百八十 的成本,一亩地稳赚三百块。 三百块啊,往年辛辛苦苦一年下来,也不一定能攒下这么多钱。 如今,一亩地的胡萝卜就解决了。 而且你要是种植甜菜和亚麻这些经济作物,卖给糖厂和亚麻厂,全都给你白条子,想算出钱来,费老鼻子劲了。 唯一的阻碍就是,家家预留的种植胡萝卜的土地,都没多少,一般也就一两条垄,连半分地都没有。 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因为萝卜白菜种植的晚,大田里面,玉米黄豆小麦之类,都已经开花抽穗,总不能毁了吧? 等到各乡镇把种植数量统计上来,县里立刻急了,加在一起才几百亩,差得远呢! 于是又召集各公社书记,紧急来县里开会。 刘青山正写广告策划书呢,也被通知去开会。 “这个好像没俺啥事吧?”刘青山有点纳闷。 “王县长说了,你主意多,是咱们碧水县小福星。”来通知的秘书不由分说,拽着刘青山就走,给硬拉过去。 现在高书记基本已经退了,由王县长主持会议,他也直奔主题: “号召广大农民,把预留种植白菜和大萝卜的土地,全都种植胡萝卜,否则的话,达不到合同里签订的产量,他们这方是要承担责任的!” 将近二十位公社书记,也都愁得不行,有人站起来小声说:“要是没有白菜萝卜这些秋菜,冬天咋过?” “不管冬天咋过,出口创汇的事情,坚决不能耽误!”王县长也是火大,这几天,嘴上都起大泡了。 话说这么说,可是每个公社也挤不出那么多土地来,你能有什么办法? 最后实在没招了,那就搞摊派吧,每个公社先分二百亩,完不成任务,你这公社书记也就甭干啦。 公社书记们也都想好对策:回去就找各大队干部开会,把任务分摊下去,你说完不成咋整? 完不成的话,我这个公社书记在不干之前,也要先把你这个大队干部撤喽。 农村工作,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下边就开始领任务,每个公社,最低是二百亩,一个一个上我这报数!” 王县长也是被逼得没招了,这么大的一个出口创汇的项目,连省领导都惊动,要是因为他们县里完不成种植任务,那损失就大了。 这是相当于立军令状了,公社书记们彼此对视一番,知道今天是肯定躲不过去。 毕竟农时摆在这里,已经七月初,马上就要种植胡萝卜了,还是火烧眉毛顾眼前吧。 一个个都硬着头皮上去,基本上都是报了二百亩的底限。 青山公社的孙书记,本来也打算报二百亩的,结果刘青山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孙书记立刻面露喜色,来到王县长面前,底气十足地说道:“俺们青山公社,上报五百亩!” 五百亩? 会场里一下子就肃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都齐刷刷望向孙洪涛。 “老孙这是想出啥风头,不会是要把苞米地毁了种胡萝卜吧,那些农民还不告死他才怪?” 旁边有不少公社一把手都开始吃醋。 王县长也严肃地望着孙书记:“老孙,这事可不是儿戏,别捅出什么娄子?” 孙书记一脸笃定:“俺们公社的夹皮沟大队,不是养奶牛了嘛,他们一个大队,就能腾出来三四百亩地。” 大伙都有点懵圈:养奶牛跟种胡萝卜的空地,这好像是两码事吧,风马牛不相及好不好? “我来解释一下。” 刘青山一直当看客,这回终于站起身:“俺们夹皮沟养奶牛,搞青储饲料,种了将近四百亩的青储玉米,眼下马上就要收割。” “到时候土地就空闲出来,抓紧时间整地,再上肥,应该能来得及种植胡萝卜。” 说完又想了想:“不过因为没养地,产量可能会稍差一些,所以俺们公社准备多种点。” 好像有点明白了,但是好像又没完全搞明白,啥是青储玉米,现在就能收获,难道玉米不都是秋天的时候,收玉米棒子的吗? 看到这些公社书记都继续懵逼,刘青山也不介意跟他们多说说,要是他们也能把奶牛养殖搞起来,形成规模和产业,那就更加有利。 于是就把这个产业链完整讲述一下:种植青储饲料,然后养殖奶牛,奶牛的粪肥还田。 原来还能这么搞,听起来好像很高级的样子。 那些公社书记望向刘青山的目光,都是热辣辣的:人才啊,俺们公社,咋没有这样的人才? “小刘同志,俺有个问题。”富强公社的老魏书记,都五十多岁了,还像小学生似的举起手。 “您说。” 刘青山乐呵呵地朝对方点点头。 魏书记这才站起来:“那你们夹皮沟还收不收青玉米秸秆,要是收的话,俺们就豁出去了,叫一部分农民把自家的苞米割了。” “然后空出地来,种植胡萝卜,大不了公社给补偿一部分损失!” 剩下那些书记们,也都眼睛一亮,再次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刘青山。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话糙理不糙 青储玉米,要是保管好了,储存几年甚至十几年,一点问题都没有,牲畜照样吃,营养也不会流失。 可问题的关键是,夹皮沟真没那么多地方储存啊。 在采摘山野菜旺季过后,张队长就已经组织村民挖青储窖,这又是一个大工程。 没有机械,全是人工,好几十人,干了大半个月,才算是挖了几千立方米的容量。 能把他们自己种植的青储玉米全部入窖,就算不错了。 刘青山很想摇头拒绝,可是瞧着大伙满是希冀的目光,甚至连王县长和郑红旗他们这些县领导,都殷切地望着他,刘青山实在说不出口。 沉思了片刻,他忽然灵机一动,笑容又重新浮现在脸上:“其实,不用卖给俺们夹皮沟秸秆,你们自己可以搞青储饲料嘛。” “小刘,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也都搞养殖业,养奶牛啥的?” 魏书记最先领悟。 刘青山点了点头:“求人不如求己,青储饲料的优点,我刚才已经简单介绍,不光是奶牛,其它像什么牛马骡等牲畜,甚至是羊,就算是大鹅,都可以食用,只需要搭配少量的精饲料。” 家养的大鹅,也算是大牲口里面的。 大伙听得连连点头:好像有搞头,现在提倡大力发展养殖业,不能光喊口号。 而养殖业最重要的就是解决饲料问题,青储饲料,好像一下子就给大伙打开一扇大门。 “这玩意好搞不?” 有人已经开始急切地询问。 刘青山笑笑:“俺们请了农大的教授,进行技术指导,应该没啥问题,这玩意又不是像卫星上天,蘑菇弹爆炸那样的高科技。” 大伙也都随着哄笑起来,不是因为刘青山说的多有趣,而是他们一下子就找到出路,压抑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连王县长,都连连点头:搞青储饲料,就能解决种植胡萝卜的问题,还能顺便发展养殖业,简直是解决问题最完美的办法。 高书记说得对,这位小刘同志,还真是咱们碧水县的福星。 这时候,有人提议:干脆先去夹皮沟,参观一下青储饲料的加工情况,如果可行,他们回去也马上搞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在全县铺开,别说几百亩的胡萝卜,就是几千亩都没问题。 于是会也不开了,大伙纷纷坐上吉普车,没有车的就搭乘别人的,一共三十多人,七八辆小吉普,浩浩荡荡,直奔夹皮沟而去。 上午十点多,来到青山公社,拐上通往夹皮沟的岔道。 “这路不错啊,新修的,还是沙石路。”大伙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一般来说,在碧水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连接外县的主要乡镇,修的是柏油路;次一级的乡镇和公社是沙石路,最后,通往各个大队和村里的,都是土路。 至于村村通啥的,那早着呢。 夹皮沟是个偏僻的村级集体,这都修上沙石路了? 公社的孙书记听到同车的人议论这个,就嘿嘿两声:“修这路,人家夹皮沟出了一万多块呢。” 大伙一听,也就全都不再吭声:要是能拿出钱来,谁不想把道路好好修修,关键是拿不出这笔钱啊。 拿不出钱来,那还是闭嘴吧。 新建的沙石路才通车,刘青山也是第一次跑,那感觉,跟以前还真是大不一样。 从前的土路,全是王八坑,大坑套着小坑,就算是坐吉普车,都能把人颠簸吐喽。 现在好了,溜光大道,跑起来十分平稳,速度也能飙起来。 刘青山也不由心中感叹:这钱真不白花啊。 不过这沙石路,毕竟还差了点,等条件再好点,就改成柏油路 等车队到了夹皮沟,大伙就立刻看到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上百名村民,在村子后面忙活着,里面甚至有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 看到来了这么多吉普车,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也连忙奔过来,然后就看到从第一辆车上下来的刘青山,他们顿时放下心来。 刘青山自然也跟着车队一起回来了,简单解释两句,然后就领着那些县领导和公社一把手,开始参观。 青储窖,就在村子后边,这边的地势最高,地下不容易渗水。 大伙先看了一个没有填充饲料的大空窖,好家伙,将近三米深,二三十米的长宽。 青储窖的四面和底部,都抹着水泥,从上面看,就是一个大水泥池子。 “ 就是往这里面装料的,咱们去那边的大窖看看,正上料呢。” 张队长解释一下,向这种大窖,一共是两口。 “这水泥啥的,可没少用吧?”魏书记询问道。 张队长点点头:“这种大窖,用上几十年没问题,用青山的话咋说的了,什么头子?” 张队长抓抓后脑勺,有点卡壳。 “你还特务头子呢,那叫一次投资,终身受益。” 老支书一脸嫌弃,这张队长什么都好,就是文化水平低了点。 “对对对,一次投资。”张队长满脸憨笑,惹得大伙也都莞尔。 不过想想,人家说的也挺有道理,先期投入一点,以后就不用再投钱,还是比较合算。 说话间,众人就溜达到另外一个青储窖,绝大部分村民,也都在这边忙活呢。 只见一辆辆的大马车,把湛清碧绿的玉米秸秆运回来,然后专门有人将秸秆塞进粉碎机里, 粉碎机轰隆轰隆的,往出喷着粉碎之后的渣子。 抓一把瞧瞧,粉得都挺碎,长度也就一公分多的样子,到时候正好适合牲口食用。 “这苞米秸秆是特殊品种吧,长得又粗又高。” 公社书记也都是种田的行家,他们这边主要是靠农业。 刘青山接过话茬:“没错,王教授说,是他们农大以前从毛子那边引进的品种,专门做青储饲料用的。” “种植的时候,还可以密植,呵呵,光要秸秆,不管苞米棒子。” 王县长也适时地插话进来:“咱们以后指导农民种田,也要讲究科学,报纸上都说了,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大伙自然连连点头,然后就看到,距离粉碎机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排大铡刀,村里那些上了些年岁的老人,都在咔嚓咔嚓,铡着玉米秸秆。 “嚯,你们这个比开封府包大人的铡刀还厉害!” 孙书记嘴里还开着玩笑。 张队长连忙解释说:“秸秆收回来,不能长时间暴晒,不然水分流失太多,就不符合要求,粉碎机不够用,所以大伙就吵吵着上铡刀。” 虽然青苞米秸秆,比较好铡,可是架不住多啊,而且都要铡成一两公分长短,一捆秸秆,得铡上好几十刀,你还能觉得轻松? 对于夹皮沟村民的这股干劲儿,大伙也都服气:有这股劲头,不发家致富才怪呢? 至于铡完的饲料,则用独轮车,推到青储窖里面,一层层地压实。 大伙到窖池这一瞧,好家伙,一辆东方红链轨车,正冒着黑烟,在窖池里面来来回回的碾压。 “青储料一定要压实,才能更好的进行发酵,把那什么转成那啥。” 张队长说着说着,说到专业性的东西,就又开始露怯,那些新名词儿啥的,他真的记不住啊。 最后一着急,他直接嚷嚷道:“其实就跟咱们自个家下大酱的道理差不多,大酱要是不发,那酱味儿就臭烘烘的,一股臭脚丫子味儿,一点不好吃。” 大伙虽然都觉得有点好笑,但是话糙理不糙,还是听明白了。 这时候,刘青山也把王教授给请了过来,专业的到底不一样,王教授给大伙介绍说: “青储饲料,最大的好处就是利用微生物发酵,主要是乳酸菌发挥作用,把这些秸秆中的淀粉转化为糖分,利于牲畜吸收。” 看到专家,大伙一个个都化身问题宝宝,围着王教授,七嘴八舌,各种各样的问题都冒出来。 王爷爷也不着急,逐一耐心解答,从青储饲料的加工c密封c到窖池的后期管理等等,知无不言。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中午,公社孙书记一个劲张罗,说是公社食堂安排了简单的午饭,叫大伙对付一口。 “哪有心思吃饭,我赶紧回去安排一下,派两个技术员过来学学,再调查调查,有没有愿意搞青储饲料的。” 富强公社的魏书记摆摆手,跟王县长他们招呼一声,直接坐着吉普车,一溜烟跑了。 剩下那些公社书记才回过味:这个老魏,下手还真快,不行,咱们也得先回去部署一下。 于是呼噜呼噜全都跑了,搞得孙书记很是郁闷:“俺都叫公社食堂预备午饭啦,你们这帮家伙,咋一点面子都不给呢!” “行了老孙,不差你这一顿饭,工作要紧。”王县长安慰两句,也领着人匆匆返回县里。 他有一种预感:这次不光种植胡萝卜的问题能够解决,而且整个碧水县,只怕会掀起一股养殖热。 坐着吉普车离开夹皮沟,王县长将头探出车窗,朝送到村口的张队长和刘青山等人挥挥手。 他心里不免感叹:还真是个神奇的小山村,竟然引领整个碧水县的农业发展。 不过瞥见后面那个渐远的年轻身影,王县长心中顿时豁然明朗:不是夹皮沟这个小村神奇,而是刘青山这个福星,才是神奇的缔造者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二章 加油,相信自己! “哥,你回来啦!” 老四老五一放学,就看到刘青山正在做午饭呢,立刻都又蹦又跳的。 这半个月,刘青山基本没怎么在家,就中间陪着崔敏浩他们,回来两趟,其中一趟,根本都没来得及回家瞧一眼。 “想没想哥?” 刘青山挨个摸摸他们的小脑瓜,嗯,这两个小丫头,好像也长高了一些。 这个是肯定的,天天早上又是牛奶又是鸡蛋的,而且平时刘青山也很注意家人的营养摄入,估计这俩小丫头,到时候多长个厘米,再正常不过。 “想啦!” 小老四嘻嘻笑着,还比了比胸口,表示就是这里想的。 山杏也抿着嘴笑,鼻子里嗯了一声,然后还低声说着:“哥,我昨天做梦,都梦到你啦,还梦到梦到俺,娘。” 看到小家伙清澈的大眼睛,刘青山也一阵心疼:自从去年钱玉珍离开,也快一年的时间,连一封信都没来过,不会是真的发生意外了吧? 不,应该不会的。 想到这里,刘青山故意很夸张的哇了一声:“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肯定是你娘要回来啦!” 真哒! 山杏的大眼睛也唰唰开始冒光。 小老四也在旁边一个劲儿点着小下巴:“嗯,山杏做梦可准了呢!” 刘青山心里也有一种预感:钱玉珍一定会回来的。 等中午一家人坐了一大桌子,开始吃饭的时候,母亲林芝嘴里念叨:“三凤,后天你二姐就该考试了吧?” 刘青山点点头:“娘,你放心吧,明天俺就去县里,这几天专门负责陪考,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林芝脸上,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感觉,现在好像越来越省心,家里的大事小情,儿子都能想到前头。 一九八四年七月七日,高考第一天。 正值盛夏,一大早,就能感觉到滚滚的热浪袭人。 高考最热,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去年为此还特意调整一下考试时间,从七月十五号开始。 结果呢,天气更热,于是又调回到七号。 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成功,就能步入大学的殿堂,接受更高等的教育。 毕业之后,也会端上铁饭碗,成为国家干部,可谓一朝化龙,一朝成凤。 如果失败的话,则很可能走上父辈的老路。 高考,就是命运的岔路口。 站在第一中学考场的大门外,刘青山站在一棵大柳树下面,望着形形色色的家长和考生,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 “三凤,你回去吧,我们马上就要进考场啦。”刘银凤和平时一样,穿着朴素的小碎花衬衫,一件肥肥大大的蓝裤子。 一双鞭子,垂在肩窝,白皙的脑门上,已经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因为紧张,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 即便是衣着朴素,但是站在一大帮考生之中,也是那么惹眼。 其实,刘青山是给二姐买了一件连衣裙的,不过她说啥也不肯穿,非要迈进大学校门的时候,才会穿的。 “二姐,加油,你行的,相信自己!” 刘青山握起拳头鼓劲道。 刘银凤那双好看的眼睛也露出笑意,她也攥紧拳头,轻轻和弟弟的拳头轻轻碰了一下。 “各位学姐,你们也都加油,心想事成。” 刘青山又向刘银凤身边的几名室友,送上祝福。 整个碧水县,就这里一个考点,所有考生都汇聚在此。 “感觉好紧张哦,嘻嘻,三凤,要不你给学姐唱首歌吧?” 一听这悦耳的童音,就是童小灵那个丫头,或许只有她,在这种时刻,还有这份心思。 刘青山瞥了她一眼,这丫头眨着大眼睛,一双大大的酒窝,哪里有一点紧张的模样? 说好听点是心大,说不好听点,根本就是没心没肺。 可偏偏是这种心态,往往在考试中却能创造奇迹。 倒是旁边那几位二姐的室友,一个个脸上都紧张兮兮的,大多数都故作镇定,但绷紧的神色却更显出内心的不安。 还有附近那些聚拢在校门口的考生,也大部分如此。 刘青山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做点什么,不仅是为二姐,也是为所有参加高考的这些考生,能走到这一步,他们每个人都值得尊敬。 于是他乐呵呵地点点头:“唱就唱,这首歌,献给所有的学长学姐,既然走上高考的舞台,那就一定要相信自己!” “多少次挥汗如雨,伤痛曾填满记忆,只因为始终相信。去拼搏才能胜利” 没有伴奏,只有刘青山激昂的声音。 开始的时候,还只有附近这几名女生,静静地听着。 但是很快,这充满力量和奋进的歌声,将越来越多的考生,吸引过来。 他们都是第一次听到过这种类型的歌曲,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心中的紧张焦虑被驱散,被涌起的信心和力量所取代。 “相信自己,你将赢得胜利,创造奇迹!” “相信自己,梦想在你手中,这是你的天地!” “相信自己,你将超越极限,超越自己!” “相信自己,当这一切过去,你们将是第一!” 开始是刘青山一个人在唱,后来,是所有的考生,一起发出心中的呐喊“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相信自己” 什么紧张,什么焦虑,什么不安,统统见鬼去吧! 考生们昂首挺胸,走进考场,勇敢地去迎接人生第一次考验。 “谢谢了,唱得真好。” “谢谢你,兄弟!” 刘青山收获了不知道多少声谢谢,他始终握着拳头,回应一句:“加油,相信自己!” 又一个道谢的声音传来:“今天谢谢你啦!” 刘青山机械地挥挥拳头:“加油,相信自己啊,校长,是你呀,嘿嘿。” 看到眼前茂密的大胡子,原来不是学长而是校长。 “你个臭小子。”大胡子校长瞪了瞪眼睛,但是很快,就难得的露出小脸,还拍拍刘青山的肩膀: “你小子干的不错!” 刘青山刚要谦虚两句,就听校长继续说道:“你这首歌回头写下来,交给音乐老师,修改一下,当成咱们学校的校歌。” “校长,我,我,这个歌还没” 刘青山一贯是鄙视文抄公的,这首零点乐队的歌曲,要是被他提前弄出来,那周晓鸥会不会哭晕在厕所? 结果,大胡子校长又瞪起眼睛:“我什么我,不听从领导,我看你应该回学校好好接受教育。” “那行吧。”刘青山也没招了。 大胡子校长在门外转了一圈,就进到校园里,那里,才是他今天关注的重点。 刘青山也不会在门口傻等,这年代,还没流行陪考什么的,送孩子来考场的家长,也没多少。 等学生们都进入考点之后,外面那些家长,也就散了,该上班的上班,该干活的干活。 一直到中午考试结束的时候,才又有少量家长,聚拢到校门口。 “二姐,这里这里!” 刘青山看到二姐刘银凤和几位室友走过来,嘴里似乎还交流着什么,于是就挥手嚷了一声。 刘银凤也是眼睛一亮,一向文文静静的她,竟然飞跑过来,两个辫子也飞啊飞的: “三凤,语文的作文题目” “二姐,先吃饭去!” 刘青山朝她眨眨眼。 刘银凤当然有理由惊喜,语文考试中,她最弱的一项就是作文。 开始当试卷发下来,她浏览了一下作文题目,竟然呆了片刻。 这是上次回家,弟弟和她精心训练过的一个题目,这篇作文,数易其稿,反复修改,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已经印刻到她的脑子里。 正所谓一顺百顺,其它考题,也都答得无比顺手,一百二十分的试卷,她估摸着,最少也能得到一百一十分以上。 所以出来看到刘青山,她的两只大眼睛都笑弯了。 又等了一会,直到在徐校长家吃饭的那两名男生,也都到齐了,然后刘青山才领着这十几个人,一起离开。 “小弟,你要领我们下馆子?” 童小灵惊喜地嚷嚷着,他们这些穷学生,绝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进饭店。 刘青山早就定好了饭店,等他们落座之后,丰盛的饭菜就如流水一般端上来,他嘴里还解释着: “考试这三天,咱们中午就在这里解决,不过呢,我没点什么太油腻的东西,大伙吃饱就好。” 毕竟都是苦底子,要是一下子大鱼大肉上来,把肚子吃坏,影响了考试发挥,那刘青山的罪过就大了。 那十几个刘银凤的同学,望着满桌子的菜肴,只有点头的份儿。 童小灵还悄悄捅捅刘银凤:“你弟有钱付账吗?” “没钱就把你押在这抵债。” 刘银凤没好气地瞪了这个好朋友一眼,然后招 呼大家开动。 饭是大米饭,菜肴是八个菜一个汤,反正吃到最后,全部光盘儿。 “好饱好饱,我下午又有力气考试啦!” 童小灵瘫在那,一个劲揉着肚子。 刘青山望着她,眨巴两下眼睛:希望明天考完数学,你还能笑出来。 等到二天中午,考生们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明显和第一天有了变化,绝大多数人,都是目光呆滞,跟丢了魂儿似的。 还有人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 八四年高考的数学试卷,堪称魔鬼,不知道摧毁多少人的信心。 “该死的,我不考啦,啊——” 伴着一声绝望和愤怒的吼声,一名考生从兜里掏出准考证,双手就要撕扯。 这一下,仿佛是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周围许多考生也都嗷嗷怪叫着,或者嚎啕大哭着,要撕毁准考证。 至于剩下的考试,数学都考糊了,其它科目,还有考下去的必要吗? “住手!” 猛然间,一声大吼在校门口响起,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考生们循声望去,是个年龄比他们还小的青年,有点眼熟,好像是昨天唱歌的那个。 “你们考砸了,别的地方的考生,也同样会考砸,所以大家还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你们要相信自己!” 刘青山嘴里大声吼着, 考生们都安静下来,许多人又默默地将准考证放回胸前的衬衣兜里,还用手拍了拍胸膛:对,相信自己! —————————— 月底了,大家还有月票的别浪费啊,足量更新求月票,喜欢的朋友,请多多支持正版订阅吧!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三章 山窝里飞出银凤凰 “同学们,今年的数学试题有点难,刚才刘青山同学说的很对,你难我也难,大家都难,所以基准还是一样的。” 大胡子校长很快就取代了刘青山,开始给考生们进行心理疏导: “而且,我们学校在今年的数学复习中,还特别提升了难度,从这一点说,我们甚至还占据了优势,你们有什么好气馁的,应该高兴才对嘛!” 不得不说,大胡子校长的话语,还是很有针对性和影响力的,学生们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徐校长最后挥了挥手:“考完的科目,就没必要再想,回去好好休息,迎接明天的考试!”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 不得不说,碧水县的考生是幸运的,是刘青山和徐校长站出来,帮助他们重拾信心,完成接下来的高考。 其他地区的考场,在第三天的考试中,就出现了不少缺席的考生。 等到公布分数,这些弃考的学生,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等考生都散了,徐校长这才走到刘青山姐弟跟前,他并没有询问刘银凤考得怎么样,只是点点头:“走,回家吃饭。” 高考这几天,晚饭都是在徐校长家吃的,刘青山也跟着在这蹭饭。 不过也不是白蹭,从家里带来不少蔬菜啥的。 徐校长背着手,走在前面,他的腰杆,努力地挺直。 不过从刘青山的角度来看,大胡子校长的后背,还是有点弯了。 等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徐校长嘴里忽然哈哈大笑两声:“你小子,还真是个福将!” 这话当然是夸刘青山的,正是受到刘青山的影响,学校才调整了数学科目的复习难度。 事实证明,他们赌对了。 刘青山也就跟着打趣:“校长,那俺是不是应该改名叫福星?” “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呢,期末考试,你要是考不好,就滚回学校上课!” 大胡子又瞪起眼睛。 得,惹不起,刘青山索性跟刘银凤小声交流:“二姐,数学考得咋样?” 刘银凤挑挑细长的眉毛:“不怎么理想。” 数学原本是她的强项,只是这次的考题,难度实在有点大。 “大约多少分?” “也就是一百分上下,比平时低了最少十分。” 刘青山好生无语:姐呀,今年高考的数学成绩,平均分还不到三十分啊! 旁边那两名男生,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刘银凤: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好不好? 等到三天高考结束,还不算完,十号这天上午,就去学校估分,然后填写志愿。 这时候的高考,有点奇葩,都是先填志愿的,等到真实的分数下来,往往和估分有些差距。 或者报高了,或者瞎分了,总之一切都还需要不断完善。 刘青山直接开着吉普车,等在校门口,等到刘银凤的身影出现,就直接上车回家。 “二姐,估了多少分,到没到六百九?” 刘青山一边开车,一边嘴里还跟二姐开玩笑。 当然是开玩笑,今年的高考的理科,语数都是一百二十分,再加上英语c物理化学政治都是一百分,最后还有生物的五十分,总分就是六百九十分。 刘银凤看到弟弟开车,就没去拧他的耳朵,而且也有点舍不得。 这个宝贝弟弟啊,要不是他,高考的作文,她最少也得丢十分;数学试卷,失分最少三十分,还有外语,肯定也少拿几十分 再综合其它学科的进步,她估摸着,比去年能提升一百多分的样子。 这可是高考啊,提升二十分,都是很大的跨度,别说一百多分呢,想都不敢想呦。 想到这些,刘银凤的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意,语气却故作轻松: “才估了六百三十五分呢。” 我滴个乖乖! 刘青山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忍不住发抖:二姐这是超神发挥啦。 六百三十五分啊,华夏所有大学,尽可去得! 这个年代,本科生的录取率,也就百分之一多点,大专生毕业都是宝贝,再次一些的中专生,毕业分配都是好单位。 即便是考不上大学的高中生,那些所谓的“大学漏子”,都能在工厂混个工作,或者在乡下当民办教师不是。 二姐原本的人生轨迹,不就是从乡下民办教师起步的吗? 而这一世,在刘青山的影响下,二 姐这是直接奔着清北之类去的。 即便是以刘青山的心态,内心也难掩激动:还有什么,能比这种改变家人命运,更令他欣喜的呢? “姐,那你志愿报的哪所大学?” “北大经济系,三凤,我们国家经济发展很快,这个专业,以后肯定很有用。” 刘银凤目光坚定,她原本是偏向于数理化的理论研究方面,不过这一年来,不知不觉就受到刘青山潜移默化的影响,逐步认识到经济的重要性。 “好,这个专业好。” 刘青山嘴里也赞了一声:“二姐,到时候你成了经济学家,天天帮我数钱,数到手抽筋的那种。” 刘银凤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多年来,压抑在心头的那些东西,统统被飞驰的吉普车,抛到后面。 “银凤回来啦,考得咋样啊?” 进村之后,把车停在村部,遇到的村民,都会询问两句。 刘银凤嘴里亲热地叫着大伙的称呼,而刘青山则大大咧咧地吆喝: “俺姐啊,肯定考上大学啦,还是重点大学!” 重点大学啥的,村民也不懂,估计你就说是考上清北,他们估计也不知道是哪, 不过考上大学,他们还是知道的,那不就跟古代,考上秀才举人进士差不多吗? “咱们夹皮沟,也出大学生啦!” 大张罗扯着大嗓门,就是一声吆喝,基本上,半拉屯子都听到。 因为都正在家里歇晌呢,所以不少村民都闻讯跑出来。 “真考上大学啦?” 张队长趿拉着布鞋片子跑过来,老远就喊着。 后边跟着队长婶子,也喜滋滋地嚷嚷着:“好啊,好啊,咱们这山沟里也飞出金凤凰喽!” “应该是飞出银凤凰才对,银凤好样的!” 张杆子也光着膀子,穿着一个大裤衩子出现在人群中,还伸手拍拍自家小曼的脑袋: “俺闺女也好好学习,到时候也考上大学,俺这辈子是没指望考大学,只能当大学生他爹啦!” 这话有骂人的嫌疑,结果队长婶子一挥手:“把这货给扒喽!” 张杆子一听,吓得俩手提着裤衩带,一溜烟往家跑。 “银凤,你报了什么大学?” 王教授也赶来凑热闹,脸上同样乐开花。 “王爷爷,我第一志愿报的是北大。” 刘银凤有点歉意地望着王教授,当时王爷爷可是叫她报考他们农大的,还说帮着找找关系。 “好好好!”王教授也激动地砸了下拳头。 这时候,村里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也都陆陆续续赶到,老支书对大学也知道的不多,就知道王教授所在的农大,于是问道: “老王啊,那个什么北大,能不能赶上你们农大啊?” 王教授使劲咳嗽两声:“没法比,这么说吧,就是咱们华夏最好的几所大学之一!” 这下子,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考上大学,是不是俺们都有喜糖吃?”二牤子不甘寂寞。 “有,等通知书下来,不仅有糖吃,俺家还摆酒席请客!”刘青山也是真高兴,提前开始许愿。 小娃子们一听,立刻欢呼起来,不成想乐极生悲,都被自家的家长给抓住,拎小鸡一般往家走。 脾气不好的家长,还在自己娃子的屁股上抽了几巴掌: “整天就知道淘气,赶紧回去好好学习,将来要是考不上大学,皮给你扒喽!” 二牤子没吃到糖,吃了两巴掌,结果又哇哇地嚎上了。 还好,老支书一声大吼,安慰了娃子们受伤的心灵: “银凤考上大学啦,这是咱们夹皮沟的大喜事,等通知书来了,咱们就宰一口大肥猪,好好庆祝庆祝!” “支书爷爷,这个就不用了吧?”刘青山被搞得都有点不好意思。 老支书很霸气地一挥手:“不用你管,咱们就立下这个规矩,不光要杀猪庆贺,谁家的娃子考上大学,学费啥的,合作社全包啦!” 这下子,村民更激动了,心里都暗暗憋着一股劲,说啥也要把自家的娃娃,送上大学。 刘青山心里也高兴啊,对支书爷爷,也更加敬佩:姜还是老的辣,这个措施,一下就提升了合作社的凝聚力。 最关键的是,以后各家各户,只怕都会更加注重孩子的教育问题,没看到张杆子都要给大学生当爹吗? 应酬了好一阵子,这才回到家里,刘银凤熟门熟路,直接就进了以前的老房子,结果没见到人影。 透过西边的柳条栅子,看到西边坐落的五间大瓦房,才记起来:“呵呵,都搬家啦。 ” 而这时候,家人也都闻讯,从东西两院赶过来:爷爷他们从东院过来;老四老五他们,则从西院跑过来,中间隔着的柳条栅子,开了一个小门,很方便的。 “二姐!” 两个小丫头,先扑进刘银凤怀里。 刘士奎则捻着胡须,笑呵呵地望着孙女:“银凤,能考上大学不?” 刘银凤使劲点了点头,也不知怎么的,见到家里的亲人,眼圈有点发红。 最高兴的还是林芝,高兴得都一个劲抹着眼角:“好啊,明天去给你爹上上坟,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他。” “嗯!” 刘银凤又是重重地点点头。 这时候,小老四忽然指着屋檐下的燕窝:“哇,小燕崽子要出飞儿啦!” 刘青山也是心中一动:好兆头,这是真的要展翅高飞喽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四章 招工 屋檐下,一共有两个燕窝,其中一个,下面还挂着刘银凤亲手编织的小篮子呢。 率先离巢出飞的,就是这窝小燕子。 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这些小燕崽子,这会儿都不在原来的窝里,都在小筐里扇呼翅膀呢。 这几只小家伙,总往小筐里掉,后来干脆就全都生活在小框里。 或许是这里的空间更大,所以它们发育得更快,锻炼得更多,也最先出飞。 燕燕于飞,这估计也算是燕子家族的一件大事,所以附近的燕子,也飞过来不少,叽叽喳喳的十多只,好不热闹。 刘青山觉得挺有趣,估计这个就跟有人办喜事,亲朋好友来祝贺差不多吧? “飞喽!” “又飞一只!” 随着一只只燕崽子卖力地忽闪着翅膀,飞离巢穴,老四老五的欢呼声,也不断响起。 刚离巢的燕崽子,飞行能力不敢恭维,比起它们的父母,那差着不是一点半点。 它们只能在低空飞行,连拐弯都不怎么利索,都是直来直去地飞出去。 它们嘴角的黄颜色还没有褪去,羽毛比较蓬松,所以看上去憨头憨脑的,有点傻。 飞了十多米,就落到大棚上面,被一群成年的燕子,围着叽叽喳喳地叫。 “飞喽,孩子大了,都会飞走的。” 林芝嘴里也轻声念叨着,雏燕离巢,林芝在欢喜之余,心中还有淡淡的不舍,或许是想到了即将离家求学的二闺女,不也要离开这个家了吗? “娘!” 刘银凤忍不住抱住母亲的胳膊。 林芝则爱抚地摸着她的秀发:“总要飞走的,外面的天空,更加广阔。” 此时此刻,刘青山觉得,母亲真的很伟大。 “哈哈,快看,大燕子还给小燕崽子喂食呢。” 小老四又咋呼起来,刚离巢的小燕子,还没学会自己捕食,所以大燕子就撵着它们喂食。 刘青山也拍了拍肚子:“俺好像也饿了呢。” 大伙都笑起来,刚刚那一丝忧伤,也瞬间消散。 吃过午饭,刘青山就去青储饲料的场地转转,这会基本已经都入窖,上面也都层层密封起来。 绝大部分村民,都忙着整地呢。 田里面剩下的玉米茬子,都要用犁翻出来,然后再捡到土篮子里,一筐筐地运到地头,等干了之后,就可以留着烧火。 另外,田里连续种植,还要施肥,一车车发酵好的猪粪和牛粪,都运到田里,用铁锹均匀地扬开。 然后再用犁重新起垄,这样肥料就都被埋进土里,能够迅速发挥作用。 田里一派忙碌的景象,好几百亩地呢,时间又紧,够大伙忙活的了。 “银凤,你这大学生可不能下地干活,别累着了。” 看到刘银凤也拎着土篮子,跟着一起捡茬子,不少婶子大娘都纷纷劝阻。 刘银凤抿抿嘴,脸上露出笑容:“大学生也要劳动啊,王爷爷还是教授呢,不也天天在地里忙着。” 大伙也都不再阻拦,心里满满都是羡慕,决定以后教育孩子的时候,就以银凤为榜样。 刘青山则主要是到处溜达,更多的是掌控全局,引导夹皮沟前进的方向。 对种植胡萝卜这件事,无论是县里还是公社,都比较上心,甚至还专门搞了各级培训。 不少农业技术员,都下到田间地头,指导种植。 其实种胡萝卜没啥太大的技术含量,只要掌控好几个要点就行: 一个是种植深度,后期趟地的时候,要盖住土,不然胡萝卜的顶部露在外面,阳光一晒就青了,影响品质。 再一个就是种植密度要合理,植株太密的话,胡萝卜没有生长的空间,就会长得比较纤细。 当然了,密度太稀疏也不成,胡萝卜长着长着,就会长裂开,同样影响产量。 等到胡萝卜种完,大伙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而刘青山,则天天往野菜厂跑,把重点又转移到这边。 车间厂房的建设,主体已经基本完成,崔敏浩也打过来电话,说是设备近期就会运过来。 刘青山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招工。 当他正在酝酿着招工启示的时候,大老李匆匆从县城赶过来,拿走了那份广告策划方案。 不仅如此,刘青山还送佛送到西,又特地给林子洲打了个电话,请他在首都那边,给大老李提供一些帮助。 要不然的话,大老李去了首都,俩眼一抹黑,估计连电视台在哪都不知道。 至于拍摄广告的人选,刘青山甚至都帮着大老李联系了,就是准备给大姐夫高文学改编电影的女导演,人家日后拍了那么多大制作,估计拍个广告啥的,都是小菜一碟。 大老李原本还有点担心,结果呢,刘青山这边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 “老弟啊,等俺回来,老哥再请你喝酒!” 大老李是满怀激动和憧憬,踏上前往首都的列车。 此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 把别人的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到了刘青山自己的事儿,却有点磕磕绊绊,主要是有人给下绊子。 他这边的招工启示,还没在公社贴出去呢,对面的家家康山野菜加工厂,却抢先一步下手,把招工启示,贴遍公社各处,而且据说都贴到县里了。 刘青山此刻就站在供销社大门垛子前面,看着上面的招工启示,是用毛笔蘸着墨汁,写在大红纸上的: “从即日起,家家康山野菜加工厂,开始招收工人。” “要求品貌端正,初中以上文化,年龄在十八到三十岁之间。” “待遇从优,最低月工资为三十元,技工和管理人员,待遇从优。” “本厂隶属于首都龙腾公司,对于工厂中表现优异的工人,可以优先提拔到总公司工作。” 瞧着瞧着,刘青山也觉得有点牙疼:何家康这货,这不是给人画大饼吗? 同样围着观看的,还有十多个人,嘴里还议论纷纷: “一个月能赚三十块,这都快赶上国营单位的职工啦!” “还有机会去首都工作啊,俺必须叫俺二小子去报名,今年正好初中毕业,还上啥高中啊,直接上工厂上班!” 听了这话,刘青山有点不乐意,嘴里嘟囔一声:“一个月才三十块钱的工资,有点低啊,咱们县里的工人,一个月工资都五十块钱左右。” 他说的确实是实情,今年开始,工资上调了不少,当然,物价也开始有了上涨的趋势。 结果却遭到那伙人的一通反驳。 “咱们公社能跟县里比啊?” “就是,家家那么多大姑娘小伙子都闲着呢,一个月能赚三十块钱,那还不抢红眼喽!” 这年头,家家户户孩子都多,考学的是极少数,有一些选择参军,还有的接班。 但是也只能有一个孩子接班啊,剩下大多数,都没啥正经职业,眼下突然有了进工厂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刘青山一张嘴也说不过十张嘴,最后只能哼哼两声: “俺可听说了,夹皮沟山野菜加工厂也招工呢,普通工人的工资,一个月都是四十块钱,而且还有奖金呢!” “四十块钱,一年就将近五百块啊,走,现在就替俺家孩子报名去!” 旁边还有好心人提醒:“老哥,别报差喽,道北那家野菜厂是家家康,道南是夹皮沟的。” 刘青山也赶紧回厂子,找了块大木板,直接把招工启示贴到上面。 他也写好了几张:普通工人的工资,确实暂定为四十块钱。 与此同时,何家康也乐呵呵地在临时办公室里,查看招工的情况。 不到一天的时间,报名人数就超过一百,而且这会外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他的厂子,招五十人就顶天了,看样子得优中选优。 最好呢,多选点女工,看着也养眼不是 就在何家康正美滋滋地琢磨着呢,就听外面有人吼了一嗓子: “二子,你个浑小子,还在这傻排队呢,赶紧跟老子走,去对面夹皮沟的厂子报名,人家那边,一个月的工资是四十块,干得好还有奖金!” 何家康吃了一惊,连忙出屋查看,刚才还长龙一般的队伍,现在就剩下寥寥几个人。 其中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还凑到何家康跟前:“何经理,俺能去首都不,俺会种地,还会劁猪呢,也是手艺人。” 我现在就想把你先给劁喽! 何家康推开这个愣头青,气冲冲地走出工厂,果然瞧见道南已经拍起长龙,还竖着一块大牌子,上面确实写着月工资四十块。 哼,你个区区村级小厂子,居然敢跟老子比,砸钱也能砸死你! 何家康站在那里,很有气势地吼了一嗓子:“家家康野菜厂招工,普通工人,月工资五十块钱,报名从速!” 那边涨到五十啦! 长龙立刻掉头,撒丫子往道北跑。 “抢生意是吧,俺们夹皮沟野菜厂,涨到六十!” 刘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 在这里,隔着一条大道,跟何家康叫板。 这边涨到六十,六十块啊! 长龙又全都呼噜噜地跑回来。 何家康气得双眼喷火:“我们这边,一个月七十!” 这个绝对算是高工资了,已经超过一般工厂的工人。 人群一阵喧哗:县长一个月的工资才一百多,咱们这都赶上半拉县长啦。 不过这一次,大伙也都学乖了,不再跟着瞎乱跑,而是都无比期待地望着刘青山,等着他涨价。 “俺” 刘青山抻了几下脖子,最终没喊出声。 人群一瞧没戏,全都开始往道北聚拢。 而何家康更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挑衅地望着刘青山:“小刘同志,你怎么不喊了,有本事接着喊价啊!” 此刻,何家康像一只高傲的公鸡,转身咔咔咔地往回走。 身后忽然传来刘青山的嘟囔声:“其实,俺们野菜厂不想招工的,本村的人都用不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清清楚楚传到何家康耳朵里。 这家伙身子一个趔趄,正好旁边有个水坑,脚下一软,直接栽进坑里。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五章 如此,便足慰平生!(求月票) 刘青山确实需要招工,只不过他就打算招几个懂机械维护的退休老工人就成,帮着保养保养设备啥的。 至于普通工人,夹皮沟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小伙子啥的,闲着百八十呢。 野菜厂又不需要啥太大的技术,等设备运来,培训半个月,就可以上岗。 既然何家康这家伙送上门来,刘青山也不介意坑他一把,也顺便给青山公社的父老乡亲们,多创造一些福利。 本来还以为何家康不会上当呢,结果这家伙心态失衡,一心要打压刘青山,轻而易举就上套。 三十块钱和七十块钱的月工资,那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从沟里爬出来,何家康心里都在滴血。 他很想大吼一声:“刘青山,我与你势不两立!” 可是却根本看不到人影儿,刘青山早就溜达回自己的工厂。 “家康,你这样,家族里面也会很失望的。” 楚云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何家康身旁,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泥水。 她嘴里还轻声安慰着:“家康,我们做好自己的工厂,不要管别人,你这样和别人斗气儿,是很不明智的。” 何家康心里一震,立即说道:“小玲,谢谢你点醒我,你放心,我不会令你失望的,更不会令家族失望!” 楚云玲展颜一笑:“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那个家康。” 招工的风波,很快就过去,家家康野菜厂那边,工人的工资最后定在五十块钱,剩下的二十块钱,到时候当做奖金发放。 奖金嘛,奖励权自然是在工厂喽。 消息传开,也并没有引起多少不满,本来三十块钱的工资,在公社来说,人们就已经知足。 不过也有少部分人,对家家康野菜厂的信誉问题,表示怀疑。 刘青山这边的工作,也有条不紊地展开: 七月中旬,利用县城郭厂长的关系,找到了两名退休工人,负责设备的维护。 七月下旬,设备运过来,随行的还有三名技术人员,负责安装调试,并且培训工人。 夹皮沟的青年男女中,挑选出来二十多人,另外还有二十多名其他大队以及公社的青年,加在一起,一共五十名工人,接受了为期半个月的培训。 本来,夹皮沟自己的人就够用,不过呢,刘青山考虑到,夹皮沟的产业越来越多,他这边要是把劳动力都抽调过来,到时候村里那边人手不足。 而且这二十多名外招人员,其实大多数也不是外人。 比如说,就像大头的对象刘文静,还有她的妹妹刘文娟,都在招工的名单之中。 如今的夹皮沟,已经今非昔比,十里八村的姑娘,都希望自己能嫁到夹皮沟。 还有不少小伙子,不是家里老大的,甚至都乐意来个倒插门,把自己也“嫁”到夹皮沟。 只是夹皮沟没有男丁的人家,实在不多,数来数去,就老板叔家一个。 不过在刘青山和老支书他们商量一番之后,还是放开这个口子。 就是上门女婿这个称呼吧,有点不大好听,对外就说:夹皮沟人口少,而就业的机会多,所以才多招人的。 这样一来,小伙子娶回来一个,姑娘又招回来一个,夹皮沟的人口,就能不断增长。 至于担心没事做之类的,那是肯定不存在的。 唯一叫刘青山遗憾的是,就是缺乏中高端的人才,这个也是没法子的事,现在能端着铁饭碗的,谁肯上你这来。 等等吧,再过几年,下岗大潮席卷过后,招工就不再是问题。 忙忙碌碌中,刘青山还抽空去学校,参加了期末考试。 等过几天成绩发布,竟然落到了年级第二,被郑小小那个丫头给超越了。 “三凤同学,你要继续努力呦。”郑小小握着小拳头,还鼓励刘青山一番,那小脸满是得瑟。 刘青山只能呵呵了,他这段时间确实有点忙,那些需要背诵的科目,没下那么大的工夫。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月底,这天早上,刘青山刚从山上回来,就看到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停在自家门口。 看到大胡子校长兴冲冲地从车上下来,刘青山就基本知道是什么事了。 一起来的,还有县教育局的蒋局长,戴着近视镜,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刘青山还是第一次认识。 大胡子校长也不知道搬家的事,所以来的还是老房子这边。 蒋局长看着低矮破旧的茅草屋,也 不免有感而发:“寒门出贵子啊。” 刘青山眨眨眼,不过也没好意思点破,连忙邀请客人进屋。 他一直住这边的屋子,所以屋子里面并不冷清。 就在刘青山递烟倒水的工夫,林芝他们也都闻讯过来,估计也都猜到什么事。 “徐伯伯,吃果子。” 小老四端着一盆子蓝靛果,瞧着徐校长毛蓬蓬的大胡子,稍稍有点害怕。 “您也吃。” 山杏也端着一盘子山都柿,放到蒋局长这边。 他们这边,把蓝莓叫做都柿,个头比后来的蓝莓要小一些,但是果味更浓。 这个月份,山里的野果子陆陆续续也都成熟了。 “好好好,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蒋局长显然心情大好,随口夸奖道:“良好的家教,才是成材的基础。” 大胡子校长也跟着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兜子里面掏出一个信封,双手拿着,递给刘银凤: “银凤啊,我们今天是专程给你送通知书的,快打开瞧瞧,我还没见过北大的通知书是啥样呢,哈哈!”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黄牛皮纸信封。 但又不是一个普通的信封,因为信封的落款,印着一行字,红颜色的,是那么的醒目:北~京~大学招生办公室。 中间的红框内,手写着“刘银凤同志收”几个字。 “谢谢校长,谢谢局长。” 刘银凤双手结过信封,向两个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眼中的泪水就再也抑制不住,直接夺眶而出。 “咱们碧水县的第一名北大生啊!” 徐校长没有劝刘金凤,因为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多少年了,从一名教师到校长,他最大的愿望,终于在今天实现。 当老师的,当校长的,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吗? 如此,便足慰平生!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刘银凤微微颤抖的手,拆开信封。 里面是一张简朴的录取通知书,看上去朴实无华,远不像后世那样大红的精美通知书。 但是落款处学校的印章,以及左下角校长的签字,却代表着它的不凡。 “二姐,考上啦,真的考上啦!” 刘青山第一个冲上去,向刘银凤道喜。 “二姐最厉害了!” 老四和老五也攥着小拳拳,还对撞一下。 林芝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嘴里喃喃着什么。 刘金凤抱着小火,和高文学站在一起,眼中也同样满是喜悦的泪水:她的大学梦,妹妹帮她圆了! 而杨红缨,也上前看着那张录取通知书:“银凤,现在你可以叫我一声学姐了,恭喜你!” 一家人,都沉浸在激动和喜悦之中。 很快,爷爷奶奶也闻讯赶过来,还有不少村民,也都跑来祝贺。 支书爷爷底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大帅,赶紧杀猪,把留着的那几头里面,最大最肥的那家伙宰了!” “好嘞!” 张大帅应声一溜烟回家取杀猪刀。 大张罗也开始张罗开了:“咱们全村,今天就在队部大聚餐,来几个小伙子,先跟俺张罗桌椅板凳和碗筷去!” 刘青山一瞧,今天这么好的日子,索性就一起请客算了。 蒋主任原本还要走,可是既然来到夹皮沟,那就别想走,被老支书他们硬是拽到屋里拉家常。 徐大胡子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今天要痛痛快快喝一场。 刘青山则叫上张连娣,开着吉普车和大解放,各处接人。 公社方面,主要是孙书记为首的公社干部,还有公社中学的老师,另外就是在这发掘恐龙化石的古俊山和几名助手。 县城里面,刘银凤的那些高中老师,尤其是班主任,肯定要请的。 还有就是刘青山的一些关系户,比如商业局的周局长,亚麻厂的老郭c啤酒厂的老袁,乳品厂的老牛这些,也都要请到了。 可惜的是,酒厂的大老李,已经进京,肯定赶不上了。 不过人家的贺礼早就给刘青山拉来了,没装瓶的碧水大曲,一百斤的大罐子,早就送过来一罐子,一直在刘青山家仓房存着呢。 还有县领导,刘青山觉得也有必要打个招呼,至于人家肯不肯光临,也是礼嘛。 结果,以王县长为首,包括郑红旗还有几位县领导,也都欣然应允,就连放假的郑小小,都要来祝贺。 当然了,刘青山瞧着这丫头的意思,是想在夹皮沟玩些天,还带了个大包,里面装着不少衣服和书本啥的,一瞧就是要常驻沙家浜 了。 县领导到场,一来是看在刘青山的面子,二来嘛,夹皮沟那毕竟是上过人民报纸的,在整个碧水县,都是树立的典型。 最重要的,还在于刘银凤本身,堂堂一名北大的学生,毕业之后,级别没准就跟他们持平了。 尤其那时候北大的毕业生,大多都是分到各部委工作,可不是他们偏远小县城的小干部可比。 当时人们的乡情很重,以后还指望人家回馈家乡呢,所以当然要登门道贺。 这还因为刘银凤是女生,将来指不定嫁到什么地方,所以差着一层意思。 这要是一个男生的话,那肯定更重视。 没错,当时的思想:重男轻女。 看着一辆一辆吉普车,接二连三地开进夹皮沟,村民都觉得脸上有光。 他们心里,也更加坚定了把自家孩子供上大学的决心。 只有张杆子看得直咧嘴,一个劲嘟囔:“瞧这架势,一头猪怕是不够吃啊?”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最应该感谢的人 中午,夹皮沟的村部院子里,摆开一大溜的流水席。 基本上,各家各户的桌椅碗筷都搬来了,男女老少全村抬。 除了瘫在炕上的张瘫子之外,剩下的二百多口人,全部到场。 “好哇,遥想当年,吃大锅饭的时候,就是这么壮观!” 张杆子这货,对吃大锅饭情有独钟,还有点心潮澎湃的架势。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应该说是水泊梁山才对嘛。”张大帅炒完菜,带着一身油烟子以及一身匪气上桌。 “那是不是还得加上一个,大秤分金!” 车老板子也跟着凑趣。 一提起这茬,大伙纷纷叫好:“今年上半年,是不是也该分红啦?” 合作社分红,可不就是大秤分金嘛。 车老板子摆摆手:“下半年才是大头儿呢,等年底一块分红,拿的钱多。” 张杆子接过话茬:“你就忽悠俺们吧,早晚还不是那些钱。” 大伙嘻嘻哈哈,碗里倒上飘香的碧水大曲,开喝。 菜还是挺硬的:一大盘子白肉蘸蒜泥,都是五花三层的肋条肉,肥瘦相间,吃上一片,贼拉解馋。 另外就是猪骨汤炖白菜,一头猪的大骨头都烀上了,要不是生产队的大锅,还真烀不下呢。 等骨头里面的油脂都熬出来,上面带着的肉也熟了,这才往锅里下了白菜c木耳c粉条等等蔬菜,热气腾腾的,一大盆一大盆端上桌。 桌子中央,则是红烧鱼, 水库那边的于把头带着职工也应邀前来,当然不能空手,也带了点贺礼:好几十条大鲜鱼。 剩下的就是一个大凉菜,几个小炒菜,量大管饱,反正只管甩开腮帮子造吧。 “哈哈,这都赶上过年啦!”张杆子喝了一口小酒,美滋滋。 喝完他还吆喝旁边那桌小娃子:“都听着,以后好好学习,争取都考上大学,杆子大爷把大肥猪给你们养得壮壮的,谁考上大学就杀谁!” 娃子们今天算是解馋了,过年都没这么敞开了吃肉啊。 正吃得带劲儿呢,听到张杆子的话,不免哆嗦一下,四虎子嚷嚷一声: “杆子叔,你要是这么说,那俺们谁也不敢考大学啦!” 张杆子这才发现自己说的有毛病,连忙纠正:“谁考上大学,就给他杀猪,这总行了吧。” “好,那俺们肯定都考上大学!” 娃子们一哄声地答应着。 正吃得热闹呢,刘青山和刘银凤一起过来了,大张罗就开始埋怨: “家里那么多贵客呢,这边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照顾,俺保证能叫大伙都吃好喝好。”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虽然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外道,可是今天是俺二姐大喜的日子,怎么也得给父老乡亲敬一杯酒!” “大喜的日子,哈哈,说的好像银凤要找婆家似的。” “是啊,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能娶到咱们银凤这么好的闺女,长得又俊俏,又是大学生!” 大伙七嘴八舌的,说得刘银凤是霞飞双颊。 刘青山连忙替二姐解围:“人生四大喜事,里面就包括金榜题名时,当然算是大喜。” 说完他就跟刘银凤拿起酒瓶子,挨桌倒酒,除了小娃子,剩下的男男女女,多少都能喝点。 等倒完酒之后,刘青山端起酒杯:“下面就请咱们夹皮沟的第一名大学生,刘银凤同学致辞,大家欢迎!” 大伙也都笑呵呵地拍着巴掌,刘银凤则略略有些嗔怪地望了刘青山一眼,然后也不怯场,端起了手中的酒碗: “各位父老乡亲,都是看着我长起来的,这么多年,对我们家也都多有照顾,亲不亲,老乡亲,我永远不会忘记,夹皮沟这个生养我的家乡,银凤这里先谢谢大家啦!” 刘银凤也明显激动起来,手中的酒碗高高举起,然后喝了一大口。 瞧得旁边的刘青山都有点心惊胆战:好像没见过二姐喝酒啊。 “好,银凤这丫头仁义,都喝一口!” 大张罗也在旁边附和着,大伙也都端起酒碗,随着喝了一大口。 刘银凤缓了缓,又继续说道:“第二口酒,赠给我的这些同龄人,你们有的在求学,有的在合作社工作,无论做什么,都要充满朝气,充满信心。” “因为我们都是年轻人,未来拥有无限可能,来,我敬你们一口!” “好!” 村里 的年轻人,也都纷纷激动地站起来。 看到刘银凤考上大学,他们之中,有一些人还是有点自惭形秽的,不过现在嘛,都重拾信心。 像大头,二彪子,还有张招娣他们,都已经找到自己奋斗的目标,对了,还有远在春城的张撇子。 看到二姐又喝了一大口,刘青山在旁边都敬佩不已。 他倒不是敬佩二姐的酒量,而是觉得,这个一贯沉默寡言,埋头苦读的二姐,并不是书呆子,只不过以前把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罢了。 “这第三口酒,我要送给咱们夹皮沟的孩子们,你们不用喝酒,听姐姐说话就可以。” 刘银凤又端起酒碗:“小弟小妹们,珍惜现在的光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们是咱们夹皮沟的希望,加油!” 啪啪啪,小娃子们都兴奋的拍起小巴掌,他们第一次感觉受到了重视。 榜样就站在那里,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呢? 等刘银凤敬完酒,刘青山才跟这边的乡亲们告辞,家里边,还好几桌客人呢。 还有车老板子和大张罗这几位村里的能人,也一起过去照应。 “二姐,晕不晕,要不要俺背着你啊?”回去的路上,刘青山笑嘻嘻地说着。 刘银凤因为喝酒的缘故,脸上浮现两朵红晕,不过头脑似乎比平时还要清醒。 她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刘青山的脑瓜。 为了配合姐姐,刘青山还稍微猫猫腰。 “三凤,其实姐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 刘银凤轻轻抚摸着弟弟的头发,说出了心里话。 “嘻嘻,谁叫你有个好弟弟呢,叫别人羡慕去吧。”刘青山摆出一副很臭屁的模样,他不想叫二姐背负太多的心里负担。 “好,等二姐读完大学,就回来好好帮你。”刘银凤今天也展现出性格中豪迈的一面。 “这个问题,等到时候再说,咱们先回家陪客。” 对于二姐的未来,刘青山不打算现在就定出来什么条条框框的,先享受大学的美好时光吧。 回到家里,这边也同样热闹,五间大瓦房,每间都摆了一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有村里的拐子爷爷和老支书张队长他们这些陪客,有王教授和古俊山这样的文化人,有公社和县里的领导,有中学和高中的师长,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菜肴基本和队部那边差不多,只是更加丰富一些,加了些山野菜,还多了一盆小鸡炖蘑菇,另外就是多出一盘溜肥肠。 刘青山又领着二姐,挨桌敬酒,这回是说啥也不能叫二姐喝了,刘青山全权代表。 他负责喝酒,刘银凤负责说话,挨桌感谢了一遍,也收获了满满的祝福。 就在热热闹闹之际,就听啪啪啪的,有人敲窗户。 屋里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望过去,顿时一阵惊愕,只见一只白脸儿红狐狸,正扒在窗台上,露出小脑瓜,用小爪子使劲敲呢。 “二凤,快给倒点酒!”林芝眼中现出惊喜。 虽然屋里人客百众的,可是她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看到火狐狸过来讨酒喝,心里立刻就踏实了。 看到刘银凤断了小半碗酒过去,大伙也都面面相觑:这狐狸还真喝啊? “来,再续点,喜酒不醉人,喜酒不醉那啥,嘿嘿。” 车老板子也屁颠屁颠凑上去,又往碗里给倒了点酒。 他现在是把这只火狐狸,当成了救命恩人一般,别说喝酒了,就算去他家鸡窝叼走一只小鸡,他都不在意。 喝了大半碗碧水大曲,火狐狸这才摇摇晃晃去柴火栏子那边睡觉。 这边的酒宴,也继续进行,张罗一大圈,刘青山这才找地方坐下,消停吃口饭。 他们这桌,有教育局的蒋局长,还有大胡子徐校长,另外就是初中和高中的一些师长。 大胡子校长,看样子有点喝美了,嘴里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今年的高考: “今年咱们第一中学算是扬眉吐气了,考上二十多名本科生,进京的就有五名同学。剩下的大中专,还有好几十,都赶上前面好几年的总和!” 桌上都是从事教育的,当然也都觉得脸上有光。 换成往年,本科生能考上三两个,就偷着乐了,今年一下子突破二十人,算是放了一颗大卫星。 正好这时候,刘青山坐了过来,大胡子校长乐呵呵地盯着他,瞧得刘青山心里有点发毛,连忙检讨: “校长,俺下学期一定努力,肯定夺回第一名!” 咳咳,旁边那桌,传来郑小小的轻咳:瞧不起谁呢? “哈哈!” 徐校长大笑起来:“青山,不是这个事,作为校长,我今天 要正式向你表示感谢!” 哦,原来不是考试的事儿,刘青山连连摆手,谦虚地说道:“嗨,校长,您太客气了!”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七章 筹备进京 “青山,今年咱们学校,英语成绩平均提升了将近二十分,这是你的功劳;” “还有数学复习的时候,也是听了你的建议,提升难度,平均分虽然才四十八分,却也是全地区第一。” “另外你们夹皮沟,这俩月每天给考生提供牛奶,我今天代表学校,谢谢你,也谢谢夹皮沟的父老乡亲!” 徐大胡子估计是有点喝高了,把老底儿都交出来,还晃晃悠悠站起来,各屋敬酒。 “老徐今个儿高兴啊!” 蒋局长也笑眯眯地说道:“我也去敬一杯酒,谢谢夹皮沟,能培养出这么好的人才。” 今天在场的不少县领导呢,他也应该去敬酒,所以刘青山也没拦着,而是陪着一起去。 教育局长和一中校长一起敬酒,大伙当然得给面子,因为今天的主题就是教育嘛。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夹皮沟吗,王县长颇有些感慨:“你们夹皮沟,还真是人杰地灵啊。” 前几个月,夹皮沟上了人民报纸,现在,又出了一名北大生,还真是不简单呢。 蒋局长也跟着接过了话茬:“上午我和老徐去了村小转转,虽然有点简陋,但是孩子们的成绩还是很好的,支教的杨老师都是首都来的大学生,绝对高水平。” “夹皮沟能这么重视教育,将来肯定能培养出越来越多的大学生!” 一番话,说得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都乐得合不拢嘴。 而刘青山则心里一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心里酝酿好的想法说出来。 于是他哈哈两声道:“蒋局长,杨老师在我们村里教书,还是太委屈人家啦,我们合作社准备把她调到野菜厂当厂长。” “所以,还要麻烦蒋局长,给我们夹皮沟,重新委派两名老师才好。” 蒋局长也是立马拍板道:“行,必须支持!” 一场筵席,最后尽欢而散。 送走了客人,各家各户也把东西都归置回去,这才算是彻底消停。 刘青山家里,大伙也帮着收拾完了,今天这场合,刘青山喝了一斤半,稍稍有点多,准备回自己那边睡一觉。 虽然刘青山平时不怎么喝酒,但是不代表他不能喝,每天早上,都被师父配制的药酒,给熏陶出来了。 所以一斤半的白酒,也只是微醺而已。 结果有人不答应,杨红缨就领着老四老五,气鼓鼓地找上他。 “三凤,我要在村小当老师,你凭什么剥夺我的权利!” 杨红缨柳眉倒竖,手指蠢蠢欲动。 小老四也叉着腰,在旁边帮腔:“对,我们最喜欢老姐啦!” 就连一贯跟刘青山结成统一战线的山杏,今天也提出反对意见:“哥,老姐还要领着我们栽树呢。” 你们这是要开批斗会咋滴? 刘青山瞧瞧一个大丫头领着两个小丫头,旁边还有一个笑吟吟看热闹的不大不小的丫头郑小小,也感觉有点头大。 “老姐啊,咱们村小的校长,还是你,原来的事儿,像植树啥的,有时间还可以继续。” “野菜厂那边,实在是缺一个主要负责人,你一个堂堂北大毕业生,当村小的老师,太委屈喽。” “我觉得挺好!” 杨红缨还有点不服气:“野菜厂那边,不是有你吗?” 刘青山咂了咂嘴:“老姐啊,俺现在还是一名学生,要以学业为重。” “呦,这时候你知道自己是学生了,平时怎么不见你去学校上课。” 郑小小也加入到批斗的行列,这是要组成女子批斗联盟的节奏。 刘青山疲于应付,最后连卖惨这种招数都用出来: “老姐啊,俺这一天天的,杂七杂八的事太多,俺可管不过来,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俺累死累活呀?” 听他这么一说,杨红缨的火气也就渐渐消了,嘴里埋怨一句:“就你能,啥事都管,操心的命。” 老四和老五的立场也很不坚定,一家拽住杨红缨的一只胳膊,使劲摇晃: “老姐,你就帮帮大哥吧,可不能把他给累坏喽。” “你们这两个小叛徒。”杨红缨戳戳她们的小脑门。 郑小小也眨眨大眼睛,嘴里说道:“老姐,你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好像是有点屈才,要不,还是当厂长试试吧?” 你们啊,到底是哪头的? 杨红缨也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本来已 经适应了现在的角色,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可是今天被刘青山这么一说,她一直压抑的争强好胜的性格,也被重新点燃。 好像在更大的舞台,更广阔的天地,施展自己的才华,这才不负平生。 看到杨红缨的眼神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坚定,刘青山这才嘻嘻笑道: “这才是俺那个敢作敢为的老姐呢!” “好吧,我答应你。” 杨红缨也终于做出决定。 刘青山这才彻底放心,打了个呵欠,就往屋外走:“不行了,今天喝得有点多,俺先眯一觉。” “嘻嘻!” 老四老五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杨红缨也瞪起眼睛:“你这是抓我当劳工,自己当甩手掌柜的是吧,别跑,看我不把你的酒拧醒喽!” 可惜她的愿望没能实现,两个小叛徒都张着手臂,把她给拦住。 还有郑小小这个小帮凶,竟然拉着杨红缨的胳膊,叫她帮忙给讲数学题。 这么简单的题目,你这丫头居然说不会,故意的好不好 第二天,杨红缨就正式走马上任,开始熟悉野菜厂的设备和工人,并且在刘青山的协助下,拟定工厂的职工守则以及奖惩条例等等。 而刘青山,则退居幕后,开始筹备进京的事。 他计划是早点领着二姐过去,趁着手头还有二十万闲钱,看看能不能以二姐的名义,在首都买房子, 那边早晚也要有个落脚点的,不如早点买房,越早越便宜啊。 他再清楚不过,以后京城的房价,就跟孙猴子似的,翻着筋斗云往上升。 跟家人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大姐夫高文学忽然开了腔:“三凤,我和你大姐,也准备带着小火,回去一趟。” 刘青山一愣,随即释然,咧嘴大笑:“那太好啦,正好一起去,也是个伴儿!” 这个问题,是他疏忽了。 大姐夫老家就在首都,自从插队之后,好些年没回家了,只有少量的书信往来。 虽然大姐夫的家里,看样子对这个儿子不大关心,结婚的时候,高文学还巴巴去公社往回打了个电话,却也没见到家人来。 但是不管怎么说,血浓于水,如今有了妻子和儿子,还是应该回家看看的。 这是人之常情,没理由阻挡。 一听刘青山答应得挺痛快,高文学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对家里,多少还是有点怨气的。 这么多年,把他一个人扔在偏远的小山村,有点任其自生自灭的架势。 不过不过父母兄弟姐妹,毕竟也都是他的亲人,从他的角度来说,这些都是不能割舍的东西。 倒是刘金凤有点发愁:“家里这么多鸡呢,好几百张嘴,娘一个人可照顾不过来。” 林芝也是明白事理的,口中劝慰说:“金凤,公婆还是要见的,家里有我和你爷爷奶奶照应着呢。” 刘青山也早就安排好了:“我都告诉张撇子家的老三和老四,这段时间过来帮忙,大姐,这两天你好好带带他们。” 刘金凤这才安心,不过想想要和婆家那些未曾谋面的家人相见,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 他们这边讨论得热烈,一直旁听的小老四,终于忍不住发出自己的声音: “哥——” 听到她这一波三折的叫声,刘青山哪里还不明白,于是故意板起脸:“干啥?” “哥,我和山杏,也想看看天~安~门。” 小老四低着小脑瓜,嘴里小声嘟囔着。 在这个时代,那个地方,就是所有小孩子心目中的圣地,绝对是第一个想去的地方。 “想看啊,那好办,哥哥回来,肯定多照几张相片,有你大姐和大姐夫的,有你二姐的,还有我的,对了,还有小火的,到时候叫你看个够。” 刘青山掰着手指头数着,数得小老四眼睛里都要掉金豆子啦,憋着小嘴,努力忍着,才不叫眼泪掉下来。 “傻丫头,亏你还说自己聪明呢,你哥逗你都听不出来。” 杨红缨摸摸小老四的脑瓜。 “真哒!”老四一个高蹦起来。 刘青山也笑着拍拍身边安静坐着的山杏:“你和山杏一起都去!” “太好啦!” 小老四立刻搂着山杏,又蹦又跳,不过高兴了一阵子,就又想起来一件事: “那还有娘呢,爷爷奶奶呢,要不咱们一大家子都去好啦!” 还不错,没忘记几位长辈。 林芝则笑着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出去玩的高兴,我在家就高兴。” 刘青山点点头:“这趟去 肯定比较折腾,等我在首都那边买了房子,安顿下来,以后咱娘和爷爷奶奶,啥时候都能去住。” “哥,要在首都买房子啊,那太好啦,咱们就在天~安~门广场里面买!” 小老四又开始蹦高。 刘青山摸摸鼻子:你哥好像没那个本事啊。 林芝却有点担心:“三凤,在首都买房子,人家允许吗?” 这种事情,简直想都不敢想,能在夹皮沟盖起五间大瓦房,林芝就已经心满意足。 爷爷刘士奎这时候开了腔:“等二凤的户口和粮食关系都开到首都那边,按理说,就可以在那边买房子的,不过三凤啊,咱们在首都买房子,也没啥用啊?” 买房子置地,这是老一辈留下来的传统,无论到啥时候都是正事,刘士奎也不反对。 他担心的就是一点:也没人在那边常住,总不能买了房子空着吧? 刘青山就笑着跟爷爷解释:“爷,二姐在那边上学,以后还要在那边立业,包括我和咱们村里的一部分事业,也都要向首都延伸,趁着现在房子便宜,我手头又有余钱,当然要买下来。” 这么长远的计划,刘士奎也搞不大懂,不过能在首都买房子,毕竟是值得骄傲的事,所以他也就点头: “行,你们年轻人的事,就由你们折腾,我们这些老的,就跟着你们享清福,哈哈。” 去首都的计划,就这么确定下来,人可是不少:刘家小一辈的,全都包括在内,另外还有大姐夫高文学,以及还在吃奶的小火。 不过在出发之前,还有些杂事,需要处理,比如说大姐要和张老三张老四他们哥俩,交接养鸡场的工作。 二姐也要去开介绍信,还有办理户口和粮食关系。 刘青山也要把村里和野菜厂的大事小情安排妥当,这一趟的首都之行,只怕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必须先稳固后方。 另外就是物资的准备,去看望大姐夫的家人,总不能空着手吧? 还有林子洲那边,也要带一些土特产过去,毕竟夹皮沟能上报纸,人家帮了大忙。 而且他还要上山,在师父那住两宿,上次那两箱子古画,里面有十多幅,都破烂得不成样子。 刘青山准备带过去叫鲁大师帮忙瞧瞧,看看能不能找人帮着修补修补,不然糟蹋了实在可惜。 在山里跟哑巴爷爷说了要去北京的事儿,老爷子还交给他一个信封,比比划划着: 正好去看看你师叔。 师叔? 刘青山也不知道这是哪冒出来个师叔,不过师父既然这么交代,他也就把信封收了。 一九八四年八月一号,建军节这天,刘青山一家人,喜气洋洋的离开了夹皮沟,向着首都进发。 第一站,春城。 刘青山他们,大包小包地上了开往春城的绿皮火车。 “哇,这就是火车啊,好大!” 小老四嘴里叽叽喳喳的,那叫一个兴奋。 山杏的大眼睛里,也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好奇地打量着这些新奇的东西。 车窗外飞逝的原野,车里面拥挤的人流,吵吵闹闹的说话声 车厢里的人有点多,刘青山他们是中途上车,所以只抢到了两个空座,大姐抱着小火坐一个,剩下的大伙轮流坐。 人多没好味,汗味儿,臭脚丫子味儿,烟味儿等等混杂在一起。 好在这时候的火车,是可以开窗户的,两边的车窗都打开,穿堂风一吹,车厢里面还真一点也不憋闷。 “哥,咱们去别的车厢溜达溜达。” 小老四好动,第一次坐火车,当然要看个够。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起去闯闯(求保底月票) 真拿你没办法,刘青山点点头,瞧见大姐夫和二姐,都各自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就朝大姐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老四老五,在各个车厢里面溜达。 走了好几节车厢,刘青山就感觉衣角被山杏给拉了拉,低头望去,就听山杏小声跟他说: “哥,我想上茅楼,能不能叫火车先停一会啊?” “车里就有厕所的。” 刘青山摸摸她的小脑瓜,又补充了一句:“没有啥特殊情况,火车只有到了固定的站点,才会停车的。” 山杏有点不大好意思地点点头。 这也难怪,第一次出门,第一次坐火车嘛。 领着俩小丫头找到厕所,刘青山在外面等着他们,很快老四老五就乐呵呵地出来了。 继续往前走,刘青山就听到老四嘴里一个劲念叨:“火呢,哪有火呀,火车怎么能没火呢?” 你那意思是,火车上边就得有火呗? 刘青山也不由莞尔,就给俩小家伙讲讲火车运行的原理:火车要想跑得快,全靠车头带。 最开始的火车是蒸汽机,所以要烧火,就跟家里烧大锅似的,水开了会冒出蒸汽。 这样才有了火车这个名字。 “嘿嘿,哥,我懂了,那你能不能领我去车头看看,火车司机怎么开火车的?” 新问题又冒出来,刘青山摸摸小老四的天线辫子:“哥又不是列车长,可没有这个权利。” 这俩小家伙问这问那的,估计要是换成别人,肯定早就烦了。 刘青山却觉得挺有意思的,还拿出来相机,照了几张,等到了九十年代,绿皮车就慢慢淘汰喽。 几代人的回忆啊,还是留下点纪念吧。 “花生瓜子c香烟汽水啦——” 伴着熟悉的叫卖声,一辆卖货的小车子,骨碌碌地推过来。 呵呵,火车神级食品,火腿肠和泡面,好像还没出来呢。 刘青山连忙闪开道路,老四老五也紧着躲,还抻着脖子,看小车里的东西,然后,眼睛就一起亮了起来。 见状,刘青山就把手搭在小车子上:“来几瓶饮料,有健力宝吗?” 两个小家伙立刻眉开眼笑的,果然是看上汽水啦。 这玩意平时在他们夹皮沟,还真喝不到。 售货的也是一愣:“健力宝是啥,没听说过?” 刘青山眨眨眼,这才想起来,健力宝虽然是今年投入生产的,但是直到奥运会之后,才被称为中国魔水,人人皆知的。 对了,奥运会呀,好像已经开幕啦! 许手枪,已经夺得了奥运历史第一金! 刘青山这两天忙着准备出门,没看电视。 这届奥运会,女排夺冠,那是必须看的,还好,这个还得几天,应该赶得上。 “我给大姐他们送汽水去。” 山杏抱着三瓶汽水就跑,打断了刘青山的思绪,连忙把小丫头拽住,这都走出来好些个车厢了。 领着俩小丫头,把火车差点逛了个遍,连餐车都进去溜达一圈。 不过来的时候,林芝给准备了不少吃的喝的,就没必要在餐车上消费了,东西贵不说,也不怎么好吃。 等到天黑之后,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也打蔫了。 半夜在春城下车的时候,叫都叫不醒,刘青山和高文学,只能一人抱了一个。 下了火车,刘青山就直接找旅社休息,深更半夜的,没必要再惊动别人。 第二天吃过早餐,他这才领着家人,去找刚子他们。 公园旁边的服装摊还在,而且在李雪梅的主张下,还真在附近租了一家店面,开起了服装店。 刚子把一行人送到服装店,李雪梅和小美,都在这边忙活呢,看到刘青山一家人,也都很是欢喜。 聊天中,得知他们是准备去首都,送刘银凤上北大,众人连忙恭喜一番,刚子更是张罗着,要下馆子好好庆祝一下。 “别急,晚上再说。” 刘青山还有不少事要办呢,就叮嘱小美道:“给俺姐和两个妹妹都捯饬捯饬,去一趟首都,可不能给咱们老家人丢脸。” 大姐二姐都还穿着朴素的花褂子呢,脚上穿的也是自己做的布鞋,尤其是二姐那条蓝裤子,又肥又大的,太难看。 “不用换,我觉得挺好的!” 刘银凤连连摆手,她并不是个在意穿着的人。 “银凤,要是土里土气 的,怎么能展示当代大学生的风采。”李雪梅不由分说,拉着金凤银凤就进店。 而小美则是一手领着一个,把老四老五也领进去。 刚子瞄了刘青山一眼,然后撇撇嘴:“你光说别人了,就数你穿得最老土,好歹也是大老板,咱能不能不穿千层底,穿双皮鞋不好吗?” 刘青山也大乐:“这叫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说的文雅点,俺注重的是内在的气质和才华,不讲究穿戴。” “拉倒吧,这两年可跟以前不一样,出门的时候,要是穿得破破烂烂的,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 刚子也没少往羊城跑,进货之类,所以很有感触。 “这大夏天的,弄一身西装革履,那不是遭罪嘛。”刘青山觉得,把几个姐姐妹妹,打扮得花枝招展漂漂亮亮就行了。 他和大姐夫,也进去换了一身,出来的时候:一件大背心子,一件大裤衩子,脚下趿拉着凉拖。 “行行行,你高兴就好。” 刚子也没辙,一路往服装摊儿走,一路顺便跟着刘青山报账。 这几个月,除了卖牛仔裤之外,还从辽省的服装大市场进了不少货,效益可观。 等晚上叫了飞哥,再跟刘青山分账,两万多块呢。 刘青山摆摆手:“这个钱我就先不拿了,直接给侯三,都投到君子兰上。” 一说起君子兰,刚子顿时又眉飞色舞起来:“涨了,又涨了,还是青山你眼光厉害!” 然后他又有些担心:“现在还继续入手君子兰,万一掉价,那不是赔了?” 这才哪到哪啊,等政府取消了君子兰限价令,那价格才飞起呢。 “放心吧,才刚起头呢!” 刘青山记得,君子兰市场,能一直火到来年七月份,报纸上连番发表评论员文章,给君子兰降温。 先是省报发了两篇,然后人民报纸都发了一篇社论,这才把君子兰彻底打回原形。 只要在那个时间节点之前抽身,就一点问题没有。 看到刘青山信心十足,刚子也一拍巴掌:“那我和飞哥也再投几万块,要干就干票大的!” 说话间,回到服装摊儿,刘青山就溜溜达达的,去找鲁大师。 鲁大师还是摆着地摊,在一棵大榆树下面,坐着小马扎,手里摇着大蒲扇。 “好歹也是万元户级别的了,咱能不能租个店面,还摆地摊啊?” 一个声音传过来,鲁大师听得面色一喜,眼光四下瞧瞧,这才低声问道:“青山,是不是又来大生意啦。” “你说,这次咱们坑谁?” 刘青山觉得有必要给这位中年大叔进行一下思想教育,没事总惦记着坑人可不行。 于是接过来他递来的小马扎,也坐了上去:“是有大生意。” 鲁大叔立刻眼睛一亮,自从上次跟着刘青山小赚一笔之后,他就彻底服了这个年轻人。 用刚子的话来说:跟着青山有肉吃。 没看到侯三嘛,原来都快要饭了,现在的身家,都超过他了,你说跟谁讲理去? “我这手头有几幅古画,想要修补,鲁大师你会这个手艺不?”刘青山也不用藏着掖着,他知道鲁大师嘴巴严实。 鲁大师果然没有多问,干这一行的,从来不打听东西的来源,这是规矩。 不过他遗憾地摇摇头:“修复字画,我不在行,要是给字画作假啥的,还算凑合。” 刘青山觉得,鲁大师这技能树好像点歪了,怎么都是造假方面的技能呢。 这样其实也不错,起码造假的高手,也是鉴定的高手。 于是他继续说道:“那这事以后再说,我这次准备进京,大叔,有没有兴趣,一起去首都闯闯?” 鲁大师的表情也凝重起来:“青山,你是咋打算的,能不能跟我先透透底?” 首都谁不想去,可是叫他撇家舍业的,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发展,万一栽了咋整,鲁大师可下不了这个决心。 “很简单,我出钱,大叔您出力,咱们专门在首都那边,经营古董。”刘青山也没啥好隐瞒的。 趁着八十年代这最后几年,人们还不把这些老物件当好东西,在资金允许的情况下,淘弄到就是赚到,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而且有了这个门路,他手里的那些字画等物件,也能顺势洗白不是。 “到那边就相当于白手起家,俩眼一抹黑的,谁都不认识,能行吗?” 鲁大师毕竟已经人到中年,万事求稳。 “您要想一辈子在春城摆地摊,那就算我白说。”刘青山也小小激了两句。 鲁大师现在可还没到真正养老的时候,心里还是有想法的。 尤其是 看到跟着刘青山干的人,包括侯三在内,都彻底翻身了,所以很快也就有了决定。 噌的一下,他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好,那就拼一把,青山,我信你!” 刘青山微笑着伸出手:“鲁大叔,你的信任,一定能收获丰厚的回报。”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九章 怎么样,满意不?(求月票,谢谢各位了) 拉了鲁大师入伙,正好一起去首都,算是先考察一下,寻找落脚点。 既然决定去首都,鲁大叔也就直接收摊,先回家安排安排,明天刘青山他们一起进京。 而刘青山也马不停蹄,直接买了点东西,然后就打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去二道湾,瞧瞧侯三和张龙他们。 春城里面,已经有少量的出租车出现,不过跑机场和车站以及宾馆的居多。 一听刘青山说要去二道湾那种偏僻的城郊,干脆就不拉,说是回来的时候,得跑空车,不合算。 这年头,开出租车的,都是大爷,牛气的很。 没法子,刘青山只能租了一辆摩的,突突突的,跑到二道河子。 摩托是一辆老幸福250,红颜色的,马力强劲,就是噪音有点大。 在侯喜禄家大门外下了车,刘青山拎着两大包东西,进了院子。 侯喜禄的老伴儿正抱柴火要做饭呢,看到刘青山,先是一愣,然后一喜:“青山来啦,老头子,青山来啦!” 很快,侯喜禄就和张龙从大棚里面跑出来,还有胡伟和李铁,睡眼惺忪地从屋里晃悠出来,一瞧俩人就是守夜班,白天补觉。 看到刘青山,这哥俩也一下子精神了,胡伟冲上来,嘴里叫了一声“小师兄”,还乐呵呵地接过刘青山手里的两大包东西: “还是小师兄有当师兄的样子,来了还给我们带这么多东西。” “二师弟,就你话多。”刘青山现在就盼着西游记早点上演呢,到时候叫这家伙知道,当二师兄的滋味。 “青山,家里都好?”张龙也上前问道。 刘青山指指胡伟手里的包:“里面有彪子给你写的家信,其实都挺好的,不用惦心。” 进了屋,张龙就急着翻找信封,打开包一瞧,好家伙,这个包里,装得都是一条条的香烟,还有好几瓶酒,是刘青山特意给他们带来的。 很快就找到一个信封,张龙拿到旁边去看信,而胡伟这货一点也不见外,直接打开另外一个包。 里面则是一些蔬菜,还有一大条猪肉,是刘青山过来的时候,现买的。 把肉和菜交给侯大娘,几个人闲聊一阵,胡伟等人都面露喜色,说是君子兰的行情,每个月都在上涨。 这里面,也有他们百分之十的股份,当然高兴了。 刘青山又去大棚里面转了一圈,何师傅也在里面摆弄小花苗,看到刘青山,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扔过去一盒烟,聊了聊,其实不用何师傅说,刘青山都能瞧出来,那些花苗长势都不错,叶片都泛着光泽。 侯大侯二,也在这边帮忙呢,一边跟着干点零活,一边跟何师傅学手艺,他们每个月,也都有工资拿的。 等到中午,侯三也骑着三轮回来,车上又收了两盆君子兰。 何师傅过去瞧了一眼:“三儿啊,这盆鞍山兰不错,多少钱收的?” 侯三瞧见刘青山,立刻喜得抓耳挠腮:“老板,啥时候来的,这君子兰又又又涨啦!” 然后才朝何师傅竖起一根手指:“足足一千块!” “不贵。” 何师傅点点头,开始往大棚里面搬花儿,早有侯大侯二抢先把两盆君子兰给搬进大棚。 等进了屋,侯三端着水碗,咕嘟了几大口,然后又朝刘青山摊摊手: “老板,手头的钱又要花光了,是不是趁着现在价高,咱们也该出货了?”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现在只进不出,我有小道消息,君子兰的限价令要取消了。” 啥,取消限价令! 侯三说完话又喝水,盛夏季节,他骑着三轮车,早就跑得嗓子冒烟。 结果一口水喷出去,幸好刘青山身体灵活,一步让到旁边,这才没被喷到。 “这个消息,对外人一定要保密。” 刘青山嘴里又叮嘱一声。 打死都不说! 侯三使劲点头,激动得嘴唇都有点哆嗦,取消限价令,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那肯定要飞涨一波。 关键是,手头没有资金了,怎么入货? “刚子和飞哥那边,还能给你提供几万块钱,到时候你们商量着办。” 刘青山的话,立即给侯三吃了一颗定心丸:“老板,瞧好吧,我侯三就算跑断腿儿也认啦!” “嗯,大伙再坚持大半年,到时候就等着数钱吧。”刘青山瞧瞧侯三,黑瘦黑瘦的,吃肥了跑瘦了,这句话还是有点 道理的。 不大一会,侯喜禄老两口把饭菜张罗好,大伙聚在一桌,边吃边聊。 “这肉炖得真香!” 侯三夹了一筷子五花肉,嚼得满嘴流油。 “到时候,天天叫你吃肉。”刘青山也大乐,随后又叮嘱他们,平时该吃吃,该喝喝,别舍不得花钱。 侯三也是苦日子过来的:“那可不行,现在有钱还得用到刀刃上呢。” 刘青山也只能摆出老板的威严:“这是命令,必须服从,身体是本钱!” 是! 李铁噌的一下站起来,下意识地立正敬礼,命令这两个字,早就刻入他的骨髓。 “坐,快坐,大龙哥,安全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刘青山拉着李铁重新落座,然后向张龙询问。 张龙放下筷子:“现在也有不少倒腾君子兰的,知道咱们这边的大棚种植基地,最近一个月,一共有五十六人次,来这里打探。” 胡伟胡司令也插话道:“要是君子兰价格飞涨一波,那估计这些人就该眼红喽。” 刘青山点点头,他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财帛动人心,君子兰的疯狂,足以令人也变得疯狂。 前世好像就有一帮家伙,武装抢劫君子兰,他们这个大棚明晃晃地摆在这,不得不防啊。 这时候,平时沉默的李铁说道:“要不拉一圈铁丝网,再买几条大狗,有必要,就在铁丝网外面,再挖一道战壕。” 好家伙,你这是要干啥呀? 刘青山摆摆手:“战壕啥的,还是不用了,铁丝网还是有必要的。” “小师兄,能不能弄几把枪,猎枪也成啊,没事我们就放两枪,敲山震虎,震慑一下宵小之辈。” 胡伟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刘青山觉得有备无患,反正这时候也没禁枪呢,商店就有卖猎枪的,买几把也才几百块钱的事儿。 看到小师兄答应购置猎枪,胡伟三人都面露喜色:当过兵上过战场的人,不摆弄枪就手痒啊。 正事商量完,刘青山看到侯三还在那胡吃海塞的,就拍拍他的小肩膀: “少吃点,晚上还吃大餐呢,咱们下馆子,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侯三这才放下筷子,恋恋不舍地望了眼盆子里的大块肉,嘴里问道:“老板,谁呀?” 张龙也在旁边说道:“青山,我们三个就不去了,这里的安全要紧。” 刘青山笑道:“算是你们的战友吧,今天就麻烦大哥二哥你们,晚上叫几个村民,帮着照看照看,用不上半夜,也就回来了。” 战友,那可以去。 张龙他们三人,眼神都为之一亮。 吃过午饭,几个人稍事休息,然后就一起坐着大客车进城,二道河子这边,一天就往返一趟车。 辗转来到刚子他们的服装店,正好碰到李雪梅,领着刘金凤他们,从朝阳公园里边溜达出来。 看着自己的姐姐妹妹,刘青山忽然觉得眼前一亮: 大姐穿着一袭乳白色的连衣裙,又黑又粗的大辫子垂在身后,丰满的身材若隐若现,浑身散发着成熟而又闪烁着母性光辉的少妇气质。 二姐的一身衣服,也不知道李雪梅和小美是从哪给淘弄来的:鸭蛋青色的上衣,黑布裙子,两条辫子垂在胸前。 这画风,好像一下子回到民国,迎面走来的一名女学生。 带着几分知性,又显出青春气息,和刘银凤的气质极为相配。 还有两个小的,都穿着布拉吉,跟洋娃娃似的。 刘青山忍不住笑了:“哎呦呦,这谁家的两个小洋娃娃,这么可爱,真想抢回家里,当妹妹养着!” “嘻嘻,哥,不用抢,我们就是你妹妹啊。” 小老四笑嘻嘻地跑上来,还把手里吸吮了一半的冰棍,往刘青山嘴里戳。 刘青山咬了一大口:嗯,甜丝丝冰冰凉,好不舒爽。 “怎么样,满意不?”李雪梅也笑着问道。 刘青山竖竖大拇指:“李老板,你这服装店要是不赚钱,那才叫没天理呢。” 众人一起大乐。 等到晚上,又叫上鲁大叔,一起下馆子。 飞哥早就在饭店等着呢,一共两张桌,男女各一张。 看到刘青山,就把几张火车票递过来,刘青山一瞧,还不错,硬卧,比来时候的硬座强多了。 大伙坐着闲聊,不大一会,就看到一名穿着公安制服的男子,精神抖擞地走进饭店。 他身上还穿着老式的警服,上白下蓝,腰板笔直,相貌英武,一进门,就引得食客们的目光,纷纷投射过去。 有几位吃饭的女同志,看过去的目光,都一下子变 得神采飞扬的。 去年,83式橄榄绿警服就已经出炉,今年开始,陆陆续续开始换装,估计很快,这款曾经出现无数次在老电影里面的白色警服,就要退役了。 “吴大哥,这边。” 刘青山站起来朝吴松招招手。 吴松咵咵咵的,迈步走过来,望向刘青山的目光,也满是笑意。 这几个月的经历,简直就跟做梦一般:先是护送头盖骨化石进京,受到各方面的赞誉,甚至还受到中央大领导的接见。 等回到春城之后,更是直接提拔为市局的副局长,这速度简直跟坐火箭似的。 而这一切荣耀,都是眼前这个青年给他带来的,看到刘青山,吴松就好像见到亲兄弟一样。 刚要和刘青山握手,就看到嗖的一下,齐刷刷站起来三个人,然后又唰的一下,整整齐齐地向他敬了个军礼。 战友! 吴松也神情一正,双腿并拢,也唰得回敬军礼。 不需要言语,也无关身份地位,只因为他们曾经拥有的共同称号——军人。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章 板儿爷 吴松和张龙等人,彼此介绍了一番服役的部队和在前线的经历,立刻就变得跟亲兄弟一般。 然后,吴松这才和其他人打招呼。 刘青山的家人,除了刘银凤,他都见过,只不过跟在夹皮沟那时候看到的相比,这会的四个大小姐妹花,让他差点没认出来。 再瞧瞧刘青山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孔,吴松也就想明白:不愧是一家人啊。 刘青山又把飞哥和刚子以及李雪梅和小美,还有鲁大叔和侯三等人,都相互介绍一番,这些人,就是他眼下的班底了。 陆陆续续取来酒菜,筵席开始,李铁照例滴酒不沾,张龙和胡伟,陪着吴松少喝一点,其他人除了鲁大叔之外,剩下的都喝啤酒以及汽水。 “来,先恭喜吴大哥高升,前途无量。” 刘青山乐呵呵地先提了一句。 “行了,少扯没用的,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嘛。” 吴松笑骂一句,然后跟张龙胡伟这些人碰碰杯:“以后都是兄弟。” 他的年龄不上不下,就算跟鲁大叔论兄弟,也没毛病。 喝了几口酒,吴松说起和刘青山在山洞里面并肩作战,抓捕特务,听得大伙都悠然神往。 尤其是张龙他们三人,更是热血沸腾,胡伟一个劲嘬牙花子:“小师兄,你咋不叫我们一声呢!” “这个小师兄是什么来历?” 吴松有点搞不懂几个人的关系。 刘青山就解释了下,吴松也忍不住大笑:“青山,等什么时候去你那,也叫你师父教我几招成不?” 对哑巴爷爷的身手,吴松虽然没有亲见,但是见过人家的徒弟出手啊。 他费劲巴力,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撂倒两个,刘青山轻轻松松就放倒四五个,这个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酒到半酣,刘青山就说起正事,把二道湾子那边培育君子兰的事,跟吴松交代一下。 这也他今晚最主要的用意,毕竟有体制内的人罩着,怎么也能更加安全一些。 吴松也没有多说,只是郑重地点点头,把这件事,当成他自己的事儿就好。 正事说完,剩下就是吃吃喝喝聊聊,刘青山又去另外一张桌转转。 “哥,这个锅包肉真好吃!” 小老四笑嘻嘻地指了指一个盘子,里面就剩下一片金灿灿的锅包肉,上面还挂着明亮的汤汁儿。 估计是最后一块,谁也舍不得吃,在这压盘子呢。 “那就再要一盘呗。” 刘青山戳戳小丫头的脑门,乐得小老四露出豁牙子。 这还是她和山杏第一次下馆子呢,饭菜真的很好吃! 同样是第一次的还有刘金凤,连忙阻拦:“已经吃得差不多,不用再要啦。” 她是看过价目表的,一盘锅包肉,将近两块钱,都快能买二斤肉喽。 刘青山则笑笑:“大姐,这顿是飞哥他们请,又不用咱们花钱,吃大户的机会可不多。” 桌上的人也都笑起来,李雪梅用手点点刘青山:“你才是真正的大户呢。” “哎呦喂,这还没结婚呢,就知道向着飞哥啦。” 活跃气氛什么的,刘青山当然最拿手,把李雪梅说得俏脸微红,同时又喜滋滋的。 一顿饭尽欢而散,出门回旅社的时候,刘青山又和吴松单独聊了聊: “吴大哥,那些东西暂时不准备变现,要不你的那一份,我付钱给你。” 吴松朝他眨了下眼睛,正了正头上的大檐帽:“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刘青山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又笑道:“政治和经济结合,威力才会更大,你就别管了,等我那些花苗出手再说。” 吴松还真不管了,骑上一辆挎斗,突突突地离去。 第二天下午,刘青山一家人,再加上心怀忐忑的鲁大叔,一起登上进京的火车。 正好第二天早上,出了首都站,回头望望这座古朴的建筑,刘青山便组织家人,在这合影留念。 看着进进出出的行人,刘青山找了个看起来像是干部模样的中年人: “同志,麻烦帮我们拍张照片可以吗?” 那人应该也是会使用相机的,笑着点点头应下。 “哥,这就是首都啊,天安门在哪呢?” 小老四四下张望,街道好宽好宽,楼房好大好大,骑自行车的人,好多好多。 刘金凤和刘银凤也贪婪地打量着周围的景 象,在他们的梦里,首都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这一次,终于梦想成真。 高文学也默默地注视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忍不住摘下眼镜,用手绢轻轻擦拭着眼角。 都说少小离家老大回,他心中就是这般感触,他的内心已经张开一双无形的手臂,正和这个古老的城市相拥。 而这一切,在刘青山眼里,则是另外一番景象:感觉好老土啊! 再过几十年,不要说一线城市,随随便便一个不知道多少线的小城市,路都比这里宽,楼都比这里高,小轿车都比这里多,自行车自行车肯定是没有现在多滴。 刘青山其实一点没有嫌弃的意思,现在的首都,更能感受到那种文化和历史气息,令他怀抱中的每一个人,都心生敬畏,同时又心生骄傲。 而改革的号角,已然在这个古老的城市奏响,古城很快就会重新焕发青春,以超越所有人想象的速度发展。 笑意渐渐浮现在刘青山的嘴角,他的嘴唇微微翕动,轻声发出问候:“你好,首都,我来了。” 等到那几个姐妹过了新鲜劲儿,就有点开始茫然:站在这么大城市的街边,好像没有自己容身的地方? “三凤,咱们先去哪?” 大姐抱紧怀里的小火,二姐拉紧老四老五,生怕她们跑丢了似的。 没等刘青山说话呢,高文学抢先道:“先去我家吧。” 他家,当然是他父母的家。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大姐夫,等咱们安顿好了,再去不迟,你都出来好几年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高文学点点头,家里的情况,他也不大清楚,心里没底。 铃铃铃,身后传来车龄响,还伴着一个高门大嗓:“您几位要车吗?” 扭头瞧瞧,是个骑着三轮车的中年人,穿着白色的对襟小褂子,灯笼裤,一只裤管可能是担心搅到车链条里,所以还用卡子给别上了。 脚底下蹬着一双靸鞋,瞧瞧身上,一身肌肉,这要是腰里扎上板带儿,妥妥的练家子。 这就是后世被称为“板儿爷”的,这些人多数都是老北~京了,说话带着浓浓的京腔,他们之中,有市井小民,甚至还有从前的遗老遗少。 “那就辛苦您呐,帮着拉拉东西就成,在附近找个差不多的旅社,我们腿儿去就成。”刘青山说话的时候,也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些本地的味道。 “好嘞,爷们儿,你以前也是这四九城的吧,知青返城?”中年人一边帮忙把那些大包小包的,都放到三轮车上,嘴里还一边聊着。 板儿爷能侃,这是必须的。 “俺大姐夫是,俺是东北那嘎达滴。”刘青山的口音又为之一变。 “哈哈,你这小伙子还挺逗哏儿。” 那人嘴里大笑着,又把老四老五抱到三轮车上,骑着慢慢往前溜达。 一路找了几家旅店,大都满员,有两家空着一个房间,也住不下他们这一大家子。 蹬三轮的师傅也满头大汗:“这下褶子啦,崴泥啦,不过爷们您放心,不多收您车钱,我还就不信邪了,找不到住的地方!” 这会儿正是暑假,外地进京人员比较多,刘青山也想不到刚来首都,就给他们个下马威,愣是找不到住的地方。 “要不还是去我家吧?”高文学又旧事重提。 “咱们这一大家子,去了也住不下。”刘青山再次摆摆手。 “哥,你说的对,咱们就应该在首都买房子,要不都没地方住啦。” 小老四的小嘴里也一个劲念叨。 等三轮的师傅瞧瞧小家伙,看她太小,也就没跟她呛火:在首都买房子,年纪不大,好大的口气,你有那么多钱嘛,再说了,有钱也不许你外地人买房啊。 刘青山摸摸老四的天线辫子:“长安居,大不易,看来这第一件事,还是得抓紧时间买房喽。” 从古到今,都是一个道理,在首都有个落脚之地,都不容易。 千年前的大诗人白居易尚且如此呢,而且人家的名字还叫“白居易”呢。 “咳咳,爷们,咱先别扯这些没影儿的,这旅社是住不上了,您有没有熟人,找个招待所啥的?” 板车师傅实在听不下去了,在旁边给支了个招儿。 招待所都分属各个部门,为本部门进京人员提供食宿,要是没有熟人的话,根本住不进去。 得,没法子了,看来只能先给林子洲打个电话。 刘青山本来是想安顿好了,再和林子洲联系的。 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林子洲应该上班,刘青山就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林子洲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林子洲向他询问位置,刘青山有点说不清楚,只能让三轮 师傅过来描述,结果耽搁的时间有点长,电话亭外面,都排了好几个人。 刘青山这才注意到,自己用的,是投币式电话,只记次不计时。 他也不觉莞尔:这不是成了马老师相声《打电话》里面的那个啰嗦了吗? 从电话亭出来,三轮师傅还埋怨他呢:“爷们儿,你有报社的亲戚不早说,早就找到招待所,何必这腿儿都遛细了呢。” 看这位师傅还是挺热心的,刘青山赶紧解释道:“这点小事儿,本来不想麻烦人家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记着林子洲地址和电话的信纸,往一个信封里装。 “等等,小爷们,您这手里,怎么有我的信封啊?” 三轮师傅眼珠子瞪得溜圆,充满好奇地问道。 不会这么巧吧? 刘青山瞧瞧信封,又瞧瞧对面的中年人:“这是我师父给的,说是我师叔的联系地址,您不会就是” 听了这话,那位中年汉子也傻眼了,嘴里嘟囔着:“师父,师叔,你不会就是小山子吧?这还真赶巧儿啦!”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一章 老帽儿师叔(四更求月票) 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叔,刘青山是一无所知,万万想不到,茫茫人海,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相遇。 同样的,对面那位中年汉子,也无比惊愕,但是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小子,原来你就是哑巴老大信里说的小山子,好好好,还不快点给师叔磕一个!” 磕头,在这啊? 刘青山瞧瞧熙熙攘攘的人流,还真拉不下这个脸。 这个师叔似乎有点不靠谱,哪有见面就叫人在大街上磕头的。 算了,谁让他是自己师叔呢,磕就磕一个吧! 正当他膝盖刚要弯曲在地,肩膀却被一只大手抓住,只轻轻一提,刘青山整个身体,立马全都悬在半空。 嗯,看来确实是师叔。 刘青山这回还真信了,换成别人,能像拎小鸡子似的,把他给拎起来? 松开手后,中年人一脸嫌弃道:“老大这是走眼了吧,怎么收了个不中用的?” 刘青山顿时一脸黑线:师叔,您能不能考虑一下师侄我的感受? 他立马解释道:“师叔,我跟师父学艺,才一年时间。” “哦,那还算不错,你小子悠着点,这几年可不能碰女人,不然就废了。”师叔他老人家拍拍刘青山的肩膀,手劲儿是真不小。 话是实话,也透着关爱,可是听着感觉真是别扭。 刘青山只能嘿嘿两声:“师叔,还没请教您老” “老什么老,我才四张,还没娶媳妇儿呢。” 师叔又瞪起眼珠子,四张就是年龄刚过四十的意思。 刘青山眨了眨眼:合着也是老光棍一根,这点来看,师门还真是一脉相承。 不对,要是传到我这一代,还是这个门风儿,那不就坏醋了。 他算是瞧出来了,这位师叔啊,说好听点就是天真烂漫,没有心机,说难听点,就是有点愣。 不过也好,这种人好交。 正这时候,旁边有有一辆三轮车经过,摁摁铃铛,嘴里打着招呼:“帽儿爷,今儿个跑几个活儿啦?” 帽儿爷,刘青山眨眨眼,老北京有各种“爷”,这帽儿爷,一般指那些傻不拉几的,是从傻帽儿这个词儿演化过来的。 “收摊儿了,正好碰到我师侄来看我,我们爷俩回家好好盘盘。” 师叔挥了一下大手,然后又转向刘青山说:“你师叔我姓艾,大号叫艾文茂,这帮孙贼都叫我老帽儿,你就叫我老帽儿师叔就成。” “走走走,不住店了,去师叔家,就当自己家啦!” 说完他大大咧咧地骑上三轮车,蹬着就跑,吓得车里的老四差点喊警察叔叔。 “师叔,您先停下,一会我那个长辈就过来了。” 刘青山喊了几声,三轮车反倒越来越快,他也急了,吼了一声:“老帽儿师叔!” 吱嘎一下,三轮车这才刹住,车上的老四老五被惯性带着,直接往前飞。 老帽儿甚至都没回头看,直接伸出两只扑扇般的大手,在半空抓住两个小丫头,身子一个铁板桥,向后一仰,又把她们放到原来的座位上。 然后他才抓了抓头说道:“好像也是,我那就两间屋子,还真住不下你们。” 见他刚才露的这一手,刘青山也是彻底服气。 这一身好功夫,蹬三轮可有点太埋没了。 等到老帽儿又骑着车子回来,在道上边等候林子洲,刘青山就把家人给他介绍一番。 老帽儿看样子挺喜欢孩子的,把老四老五抱起来扔得老高老高。 吓得老四直叫唤,而他则咧着大嘴哈哈笑。 刘青山也有点脑仁疼: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周伯通师叔呢? 于是他连忙嚷嚷道:“师叔” “叫我老帽儿师叔。” “好的,老帽儿师叔,您先在附近找个地方,我们刚下火车,早饭还没吃呢。” 老帽儿这才啪的一拍脑门:“把这茬儿给忘了,可别把咱们小老四和小老五给饿着,走,师叔领你们俩小不点喝豆汁儿去!” “豆汁儿就不必了,找家煎饼果子店或者油条豆浆啥的就成。” 刘青山知道,外地人肯定是喝不惯豆汁儿的,连忙提醒。 老帽儿听了还不乐意:“到了首都,必须吃咱们老首都的吃食,豆汁儿配焦圈,要不就一人来一碗卤煮或者炒肝儿。” 刘青山也不理他,看到卖煎饼果子的,自己先要了一个,在这一边吃一边看着三 轮车,连等候林子洲。 老帽儿领着剩下的人,爱吃啥就吃啥吧,反正能吃饱就成。 等了好半天,老帽儿这才扛着老四老五,领着一伙人转悠回来。 没错,就是扛着,一个肩膀头坐一个,他肩膀也宽,别说俩小不点,就算坐个大人上去都没事。 老四和老五手里还拿着吃的,美滋滋地吃呢,看到刘青山,老四把手里的吃食递过来: “哥,首都的豆面卷子,比咱们家的好吃!” “这叫驴打滚。” 老帽儿嘴里还纠正呢,瞧得出来,他是真喜欢孩子。 刘青山吃了两口驴打滚,软糯香甜,确实不错,问问其他人都吃的啥,果然不是卤煮就是炒肝儿,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惯。 还好的是,这年头的人,很少有挑食的,有的吃就不错了。 等人的工夫,闲着没事,刘青山就跟老帽儿闲聊:“师叔,您有这一身本事,咋还当起板儿爷呢?” “混口饭吃,别的本事没有,就一把子力气,不干这个还能干啥。” 老帽儿也一点不在意,反正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刘青山咧了咧嘴:“那这身本事不是糟蹋啦,您就是找个地方,开个武馆,天天教几十名徒弟也好啊。” 老帽儿一听,连连摇头:“去年演少林寺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都要拜师学艺的,最多的时候一百多,天天早上跟我在公园里练。” “可是练着练着,全都撤了,就没一个真心练武的。” 刘青山也纳闷啊:“师叔,那您都教他们啥了?” “起步当然是站桩,每天必须站一个小时!” 刘青山也彻底无语,想想自己开始跟哑巴爷爷站桩的时候,也是咬紧牙关,这才坚持下来。 那还是他心智坚韧,换成普通的年轻人,能有几个吃得下这个苦呢。 他们看完电影,就想学里面的花架子耍帅,你教人家练马步站桩之类的,不走人才怪呢。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不如就叫师叔骑着三轮,帮自己收东西好了,反正他地头儿熟,再有鲁大师帮着掌眼。 正好还配套,天天拉着鲁大师在四九城里转悠。 于是他将这个打算跟师叔一说,老帽儿那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小山子,你可不能入这一道啊,提笼架鸟,斗鸡走狗,坑人不浅!” 瞧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刘青山也纳闷:这是怎么啦? 只听老帽儿叹了一口气:“你师叔我就深受其害啊,你知道师叔姓啥不?” “刚才您不是说姓艾吗?” “这艾这是建国后改的姓,原来姓爱新觉罗的。” 刘青山眨了眨眼,明白了:感情这位师叔,以前还是位八旗子弟呢。 他又劝了半天,老帽儿都是油盐不进,看样子,真是怕了,估计心里阴影比较大。 正说着呢,就看到林子洲骑着一辆自行车,急匆匆赶过来,看到刘青山他们,连忙把自行车支在马路牙子上边,笑吟吟问道: “青山,怎么不早点打电话,我好去车站接你们。” 说完,他又挨个和刘金凤刘银凤打招呼,还捏了捏刘彩凤小脸蛋:“呦,老四老五也来了,首都好不好玩?” “林姨夫,首都可好玩啦,好吃的东西也多。” 小老四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小吃货的本质。 山杏也轻声叫了一声林姨夫,林子洲知道她的身世,弯腰贴贴她的小脸蛋,疼爱地说道:“山杏穿着布拉吉可真漂亮。” 刘青山笑着和林子洲握手,跟着指了指旁边说道:“要是早点麻烦林姨夫,就遇不到我师叔啦。” 师叔? 林子洲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就跟老帽儿握手:“老哥,您好您好,这算不算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还是你们记者会说话,叫我老帽儿,咱们走着,上哪个招待所?” 老帽儿咧嘴问道。 林子洲瞧瞧这些人,也就没往家里让,现在首都住房紧张,谁家也没这么大的地方。 于是他报了一个文化部招待所的名字,老帽儿就又把老四老五拎到车上,在前面带路。 林子洲则推着自行车,跟刘青山边走边聊,主要是林子洲询问夹皮沟的发展情况,还说等到年底,再去做一次调研呢。 对此,刘青山自然是举双手欢迎。 等到了招待所,刘青山有点发愣:这年月就有地下室了? 林子洲跟着解释说:“现在来京的人有点多,我认识的几个招待所都住满了,这里以前是防空洞,改成的招待所,里面都有换气扇,先凑合着住上几宿,我再想法子给你们调。” 有林子洲出头,很顺利地住了进去,屋子里就是稍稍有点潮,不过设施啥的挺齐全。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二章 没这个数可不卖 你好,1983正文卷第二百五十二章没这个数可不卖“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对了,上个月你们县里酒厂的李厂长,已经拍完广告,回去了。” 等众人安顿好了之后,林子洲就起身告辞了。 “林姨夫,给您添麻烦了。” 刘青山口中连连道谢,毕竟不是自己亲姨夫,是老姐那头的亲戚,其实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 “青山,不用见外,晚上见,我在全聚德订了位子,晚上再慢慢聊。”林子洲交代几句,便匆匆而去。 老帽儿咂了咂嘴:“全聚德吃烤鸭是吧,讲究,有面儿,你定的是前门店c王府井店还是和平门店,晚上我肯定捧场。” “前些年,全聚德的牌子换成北京烤鸭店,八零年才换回原来的老招牌,好些年没去吃了,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刘青山笑了笑:“师叔,您要是帮着我干,天天吃烤鸭都没问题。” 老帽儿立刻瞪大眼睛:“真的假的,那以后师叔就跟你干啦!” 嘿,这就答应了,刘青山刚才劝了好半天,结果连一顿烤鸭子都不如。 然后就听到老帽儿师叔又是一拍大腿:“不行不行,天天吃烤鸭子,那也太腻啦” 坐着老帽儿师叔的三轮车,刘青山慢悠悠地浏览着当下首都的市井风光。 身边坐着鲁大叔,正跟老帽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至于家人们都在招待所休息。 “师叔,如果有合适的房子,帮我留意下,最好是独门独院那种。”刘青山面带淡淡笑意说道。 这会儿的首都,生活节奏一点也不快。 甚至有点慢悠悠的,就像身下的三轮车。 “呦,小山子,你还真要买房子啊,首都的房子可不便宜哦?” 老帽儿瞪大双眼,还是不怎么相信。 当下,小县城的房子,顶天一两千,不过首都嘛,房价还是要高一些的。 独门独院的,那就是四合院了,哪怕是一进的院子,也得上万了。 老帽儿当然不相信,师侄是小山沟里来的,哪弄那么多钱去? “呵呵,老帽儿兄弟,钱的事儿,你就不用担心,青山现在不敢说是大富翁,但是买房子的钱,还是有的。” 鲁大叔多少知道一点刘青山的老底,在旁边乐呵呵地帮着解释。 老帽儿回头瞄了这位师侄一眼:“小山子,你这趟来,带了多少钱,先跟老帽儿师叔透个底儿?” 刘青山朝他眨眨眼:“不多,也就十万块吧,手头有二十万,不过得留十万块活动资金,收购山野菜。” 骑了好些年三轮儿的老板儿爷,双手一抖,有点掌控不住车把,直接朝路边的马路牙子撞过去。 幸好是老把式了,最后时刻,老帽儿总算重新扶好车把,跟着从车坐上跳下来: “小子,说实话,你这是劫道儿了,还是抢银行了?” 这年头,就算是首都人,工资也不高,顶多待遇比地方好一点。 手头能有千八百块存款的,都算是富裕人家,这个师侄张口就是十万二十万的,这也太吓人啦! “师叔,钱都是我正经做生意赚的。” 刘青山撇撇嘴,解释了一句。 旁边的鲁大师咳嗽两声:造假糊弄人,好像不算正经营生吧,好在骗得是小鬼子,真是解气。 他还不知道,刘青山这钱是出售羊肚菌赚的,还以为这二十万是从小鬼子那忽悠的呢。 看着两人神色不像作伪,老帽儿师叔砸了咂嘴,带着几分惊叹之色,继续往前蹬着车子,嘴里又说: “小山子,有钱也不成,你没有京城户口,要是把房子落到师叔我的名下,你小子放心不?” 刘青山笑着说道:“师叔,先不用麻烦您,等以后的,师侄肯定孝敬您一套房子。” 鲁大师又在旁边帮腔:“老帽儿兄弟,青山的二姐,你刚才也见到了,人家今年考上北大,户口也过来了。” “哪个北大,照相馆还是澡堂子?” 老帽儿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大学呗,还能有哪个?”鲁大叔也觉得倍儿有面儿。 三轮车又开始在道上画龙,急得刘青山坐在车上直喊:“师叔,你这技术行不行呀?” 老帽儿又跳下车,回头盯着刘青山瞅,最后甩了甩头,有些悻悻地说道:“得,我明白了,你是哑巴老大派来打击我的是吧,收了个好徒弟,瞧把他显 摆的!” 刘青山也笑了:“师叔,反正您徒弟都跑光了,就拿俺当你徒弟呗。” “行,等明天早上,咱们爷俩过过汗儿。” 老帽儿继续上车,骑了一个多小时,前面来到一个胡同。 这时候的胡同,没有高楼大厦比着,也没有小轿车啥的停着,自行车都宝贝似的推进院里,幽深的胡同,竟然还觉得挺宽敞。 老树枝繁叶茂,映衬着青砖灰瓦,透出几分古老和安宁。 刘青山点点头:现在的胡同,才是真正的胡同呢,于是问道:“师叔,这哪儿啊?” “琉璃厂,看到这条道没有,两边分出来东西厂。” 帽儿爷把三轮拐进一条小胡同,指指前边的一个大杂院:“到家啦。” 刘青山嘴里嘿嘿两声:“那不就是东厂和西厂嘛,师叔,你原来是西厂的。” 可惜,老帽儿不晓得这个典故,自顾自地把他们让到院子里。 这年月,北京已经有少部分的居民楼,不过价格高,数量少,不是寻常百姓能住的。 绝大多数,都挤在这种大杂院里边。 现在大杂院的居民,最大的愿望就是住上高楼大厦;等到几十年后,估计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成了能重新住上大杂院。 大杂院多数是四合院,老帽儿住的是两间西厢房,房子一瞧就有些年头,再加上各种违建,显得特别拥挤杂乱。 “呦,帽儿爷,回来了,这两位是?” 一个光着膀子,摇着蒲扇的老头,正坐那乘凉,嘴里招呼着。 膀儿爷,也是老首都一个很大的群体,夏天都习惯光着膀子。 这无关胖瘦,像这位大爷,身上的肋骨都一条条的清晰可见,照样光膀子。 “是我师侄小山子和他朋友,大老远特意来看我的。” 老帽儿一脸荣光地说着,又对刘青山他们说:“这位你们叫二大爷就成。” “哎呦喂,帽儿爷,恭喜恭喜!” 二大爷站起来,还像模像样地朝老帽儿拱拱手,乐得老帽儿嘴丫子都咧到耳朵根子了。 刘青山也能理解,一个无亲无故的老光棍,冷不丁冒出个师侄,确实是好事,也顶半个徒弟用。 这时候的师徒关系,那真跟父子似的。 刘青山嘴里叫了一声二大爷,然后把带来的一个小袋子递过去:“二大爷,老家产的,您尝尝。” 布袋轻飘飘的没二两重,二大爷往里瞄了一眼:“黑木耳,好东西啊,谢了小爷们,回头咱爷俩捏两盅。” 老帽儿跟着接过话茬:“二大爷,您别说便宜话,我师侄要买房子,您帮着照看那套小院子,还没卖呢吧?” 排骨老头狐疑地打量一下刘青山,然后竖起两根手指:“人家走的时候可是交代了,没这个数可不卖。” “二十万?”刘青山也吃了一惊。 “两万块!” 二大爷连连摇头说道。 “那看看成不?” 听到这么便宜的价格,刘青山顿时心动了。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东厂那边,就隔着一条道,一百多米的距离。 二大爷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一个斑驳的木门,招呼大伙进去。 进了门,刘青山不由得眼前一亮,跟刚才的大杂院相比,这个独门独院的小四合院,显得整洁幽静。 说是四合院,应该叫三合院正合适,北面是三间正房,两边各有一间小耳房。 东西两侧各有三间厢房,正房对面,直接对着的就是院墙,包括他们刚才走进来的大门,也是个小随墙门。 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栽种着一颗碗口粗的老石榴树,枝繁叶茂,上边挂着不少果子。 石榴百子,象征着子孙旺盛,所以院子里都喜欢栽种这种树。 看到这个小院子,刘青山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有点闹中取静的意思。 推门是闹市,闭户成一统。 二大爷领着他们,各屋里转了转,除了长时间没住人,屋子里有点潮,缺少点人气儿之外,剩下的都令他很是满意。 “二大爷,这房子不错,我买啦!” 刘青山直接拍板儿,后世想要在琉璃厂这边买个单独的小院子,想都不敢想呦。 咳! 老帽儿使劲咳嗽一声,瞪了刘青山一眼:缺心眼儿呀,买个葱蒜还得争争讲讲呢,更不要说买房子这样的大事了。 剩下的时间,就是老帽儿跟二大爷在那磨嘴皮子了,还真别说,最后的价格,砍到了一万八千五百块。 其实就算是两万块,刘青山都心里偷着乐了,这放到几十年后,妥妥的豪宅啊。 便宜吗,按照当下的工资和物价算起来,那是一点不便宜。 绝大多数家庭,攒一辈子钱,也还是买不起这样的院子。 这院子,是二大爷一个远房亲戚,托他给照管着,那个亲戚,据说是住楼房去了。 刘青山估摸着,那个人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 限免二天没收入,订阅惨兮兮,希望大家方便全订下,求月票!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友谊商店 ,你好,1983 此刻,刘青山真想大笑三声:哈哈哈,咱也是在首都有房子的人啦。 谈好价钱,约定明天过来,上街道和房管所办理相关的手续,众人这才一起回到老帽儿师叔家里。 烧上热水,沏了一壶高碎,按照老帽儿师叔的说法,大夏天的,必须喝热茶,把汗都发出来,千万不能养着。 三人一边喝着热茶,一边擦着汗,一边商量着未来的计划。 最激动的不是刘青山,反倒是鲁大叔: “青山,我决定了,按照你说的办,在京城这里重新开始打拼,将来也要买一套自己的房子!” 这是受了刺激啊。 想想也可以理解,这里是首都啊,全国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里挤呢。 刘青山朝他竖竖大拇指:“鲁大叔,你这梦想,一定能实现。” “我呐,我呐!” 老帽儿也急了,他虽然脑袋不大灵光,可是也不傻,这个师侄,买套房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是个做大事的人。 他也决定了:跟着师侄干。 “师叔,缺了你,咱这买卖儿可干不了。” 刘青山也直接送上一顶高帽:“咱们这营生,得你骑着三轮车,天天在四九城里转悠呢。” 老帽儿果然大为受用:“小子,你师叔小时候,也是吃过见过的,家里的老物件儿海了去。” “那这些东西呢?” 刘青山和鲁大师异口同声问道。 老帽儿俩手一摊:“全完蛋啦。” 你这不是胳肢人玩呢嘛,鲁大师满脸失望。 刘青山却信心满满:“师叔,咱们以后满世界收去!” “好!” 另外两个人,也都大吼一声,他们这个划拉老物件的小分队,算是正式成立。 刘青山嫌这个称呼不上档次,琢磨一下,就取了一个比较高大上的名字:物质文化遗产拯救小组。 老帽儿也展现出他的豪气:“来,干一个!” 三人端着蓝边的大碗,当的撞了一下,然后一起被烫得龇牙咧嘴,嘿嘿傻乐 吃过午饭,刘金凤她们姐妹也都满血复活,由高文学带着他们去王府井转悠。 至于小老四期盼的广场,还是等到明天早上看升旗,然后顺便就逛了。 刘青山他们这个新组建的三人小分队,则准备先干一票,争取来个开业大吉啥的。 有信心是好事,可是刘青山和鲁大师都是俩眼一抹黑,总不能挨家挨户上门询问:有旧货卖吗? 还真别说,在旧社会,真有这个行当,走街串巷收旧东西,被称为“打小鼓儿的”。 这时候就显出来老帽儿的作用,骑着三轮车,拉着两个人,晃晃悠悠地溜达一阵,然后在一个牌匾下边停了下来。 刘青山抬头一瞧,就看到招牌上斑驳的四个大字“委托商店”。 他这才想起来,建国后取消了当铺,应运而生的就是国营的委托商店了。 家里用不上的旧货,或者是急着用钱,就把东西放到委托商店,代为出售,商店收取一定的手续费。 要是找旧货的话,可不就得这里嘛,全是旧的。 老帽儿也抬手指指:“东单,西四,北新桥,菜市口,这四个委托商店最大,剩下的还有不少家,这里偶尔也有老物件儿出售。” 说完他又摇头叹了口气:“可惜了,友谊商店咱进不去,进去也白搭,没有外汇券,买不出东西,那里边真有古董儿。”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刘青山想了半天,这才隐约有点印象。 友谊商店,说白了就是专门为外宾服务的,除了提供国外的一些商品之外,还出售国内的一些特产。 改开之后,外汇奇缺,为了出口创汇,就把不少外国人喜爱的瓷器之类的古董,也摆到友谊商店里边,出售给外宾。 当时的国内货币管理严格,外币是禁制流通的,这样在八零年,就应运而生出“外汇券”。 外籍人士进入国门,必须把所持的外币,兑换成外汇券,并在一定范围内,和人民币等值使用。 因为使用外汇券,可以买到普通钱买不到的一些紧俏商品,所以当时外汇券很热。 听说友谊商店里卖古董,刘青山也有点心痒痒,不过手里没外汇券,而且这副面孔,刷脸也不好使,还是先逛逛委托商店再说吧。 无论是友谊商店还是委托商店,都是时 代的产物,以后就慢慢消失或者式微,能逛逛的机会,刘青山还是很珍惜的。 进到店里,刘青山就是一愣,迎面就看到半新不旧的电视机c收音机。大木头座钟啥的,甚至角落里还支着一辆自行车,永久牌的。 说好的古董呢? 老帽儿师叔低声跟他解释两句:“这些才是常见的东西,剩下的老物件儿,得慢慢碰,没事就来转转,指不定哪天就碰上了呢。” 刘青山这才搞明白,看来这营生,还真得像师叔和鲁大师他们这样的人,才能长期做下去。 在商店里转一圈,除了几块怀表之外,也就没有啥能入眼的。 东西倒是都不贵,就像那种很古老的大座钟,也就十块八块的,可是就算买下来放几十年,升值的空间也非常有限。 “走着,换一家。” 老帽儿师叔又骑着三轮出发,从西城直接转悠到东城,东单这边,也有委托商店。 又进去转了一圈,跟那边差不多,旧东西不少,可惜没有收藏价值的古董。 “这东西得碰,急不得的。” 老帽儿师叔看出刘青山似乎有点急切,就安慰他两句。 道理刘青山也懂,主要是他在首都停留的时间有限,看看能不能亲手做成几笔生意,来个开门红而已。 “师叔,要不咱们去友谊商店转转?”既然那里肯定有古董,刘青山当然就动了心思。 老帽儿摇摇头:“去了也没用,只能在门口转转,门儿都进不去。” 刘青山嘴角露出微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一个多小时之后,位于建国门外的首都友谊商店门口,停了一辆三轮车。 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戴着茶色眼镜,气度不凡。 “小山子,你装华侨,不会被警察抓起来吧。” 车夫老帽儿小声跟年轻人嘀咕。 “您就把心放肚子了吧。” 刘青山整理一下西装,抬头望望,正门上面是“首都友谊商店”六个红色的大字。 整个商店是四层小楼,这要是放到以后,再普通不过,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国人心目中的圣地,因为在这里,能买到别处买不到的各种紧俏商品。 门口停着好几辆小轿车,这个在其它地方,很不多见。 或许是瞧出刘青山气质不凡,还真有人把他当成归国华侨了。 一个年轻人装作不经意地从刘青山身边路过,嘴里轻声询问:“您好先生,有多余的外汇券需要换吗?” 因为外汇券的作用很大,所以当时专门有倒外汇券的。 刘青山摇了摇头,迈步就往大门里走,身后还跟着哼哈二将:鲁大师和老帽儿。 “您好先生,欢迎光临,麻烦您出示一下证件。” 门口一个中年人,嘴里很客气地招呼着,不过该履行的手续,还得履行。 刘青山摊摊手,嘴里冒出来一串英语,好像是听不懂普通话似的。 那个中年人还真不简单,也操着熟练的英语,跟刘青山攀谈起来:“先生,欢迎光临友谊商店,您是从哪里归国的?” 刘青山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用英语回道:“我来自港岛,不好意思,只会讲英语和粤语,不过您放心,港岛九七回归,所以我从现在开始,就准备学习普通话了。” 说完之后,还热情地向中年人伸出手,大着舌头问候一声:“雷猴。” 中年人也被他给逗笑了,伸手和刘青山握了握: “先生您说得有道理,看得出来,您是一位爱国华侨,欢迎您回国,祝您在国内的旅程愉快。” “一定一定。” 刘青山点了点头:“祖国的变化很大,发展也很快,看到这一切,作为一名华侨,我感到无比欣慰。” “这次回来,我准备在首都投资,为祖国的建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刘青山侃侃而谈,身后的两位中年人,则紧张得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露馅,一起被抓进局子。 “欢迎欢迎,祖国就需要您这样的有识之士!”中年人思想觉悟也挺高,跟刘青山谈笑风生,聊得很是起劲。 “咳咳!”老帽儿忍不住咳嗽两声,提醒小山子一下,别玩大了。 刘青山这才笑笑:“噢,先生,我们回头再聊,我爷爷最喜爱咱们祖国的古董,我先进去,看看能不能帮他老人家完成心愿。” “请!” 中年人伸出一只手,也没再向刘青山要什么证件。 这也令后边的那老哥俩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刚要迈步跟上,结果却被拦住。 刘青山又笑着用英语说道:“这位是我请的鉴定师,这位是帮着搬运东西的, 我可以为他们负责。” “那好吧,请进。”中年人也没有继续阻拦,三个人还真就这么混了进去。 其实再过两年,友谊商店,也就会对国人开放,只不过在里面消费的,还是外汇和外汇券。 进到店里,三个人就楼上楼下转开了,放眼望去,这里的商品,果然比外面高端,进口的彩电,冰箱等等,琳琅满目。 还有外面根本就看不到的巧克力c洋酒c外烟,雪茄等等,刘青山还在这里发现了可口可乐的身影。 另外也有国外的手表c珠宝之类,都是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 当然,这里面也有许多国产的精品货物:华美的丝绸c精致的瓷器,甚至典雅的旗袍,都有出售。 这些东西,别人也许垂涎,刘青山却并不怎么在意,直接找到出售古董的专柜。 在这个年代,大伙还没有什么文物保护的意识,不少古董就这么明晃晃地被摆上货架,为的只是换取外汇。 以资源换发展,是许多国家都走过的老路,实属无奈之举。 在古董方面,刘青山是棒槌,而鲁大师则早就看直眼了,就连多少懂点行的老帽儿,都使劲抻着脖子,查看货架上的物品。 多是各种形状的瓷器,能摆在这里的,肯定没有赝品,甚至还可能因为不太重视的缘故,存在捡漏的可能。 东西都是好东西,不过价格也好啊,老帽儿嘴里嘀咕一句:“这价格简直贵得离谱!” 刘青山瞧瞧那些标签,上面有物品的名称,下面是价格,后边都跟着一串零。 最便宜的也要好几千,贵的则是数万,要知道,外汇券是和人民币等价的,在人民银行是一比一兑换。 甚至在黑市上,外汇券兑换的价格还要更高,要不然怎么会出现第一批倒外汇券的黄牛呢。 刘青山也有点想明白了:这肯定是故意抬高价格,反正面对的都是有钱的外国人或者华侨,爱买不买。 不过在他看来,这些古董,还真一点不贵,买到手的话,以后很可能是百倍千倍的利润回报。 只可惜,他手里的外汇也有限。 奶奶的,看来还得多薅老外的羊毛才成。 目光在商店里扫了扫,就瞧见几名老外,一个个意气风发的,在刘青山眼里都化身成肥羊。 嗯,尤其是那个头发是羊毛卷的,最像。 刘青山虽然不懂行,但是三个人之中,还是以他为首,负责跟服务员交流,把货架上的物品,拿下来叫鲁大师上上手。 不愧是涉外商店,服务员的英语口语水平都不错,完全可以和刘青山进行交流。 在查看了几样瓷器之后,鲁大师就悄悄捅捅刘青山,低声嘀咕: “刚才看到的那个珐琅彩大碗,标签上边写的是民国仿造,但是我看应该是造办处的正品,最好拿下。” 刘青山瞧瞧那个大碗的标签,价格是三千块,还真不便宜。 不过如果鲁大师没有走眼的话,这东西拿到几十年后,卖到三千万都是有可能的,必须拿下。 就在刘青山准备掏钱的时候,刚才刘青山眼里的大肥羊,那个羊毛卷的老外,嘴里用美式英语嚷嚷着: “哇哦,这个掐丝珐琅大碗简直是件精美的艺术品,我要啦!”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元代无青花?(三更求月票) 刘青山就烦这种横刀夺爱的家伙,眼瞅着自己要捡个大漏,结果被羊毛卷给搅局,这他能忍。 于是他活动一下胳膊,捏捏拳头,就凑了上去。 吓得鲁大师和老帽儿连忙伸手,将他拽住:在这里打外国人,那才是老寿星上吊呢。 “我就是过去跟他握个手,打个招呼而已。” 刘青山也有点哭笑不得,他脑子又没病,怎么可能动手呢? 对付老外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他们直接忽悠瘸喽。 那老哥俩一听,这才撒手,刘青山招招手,嘴里问候一声“哈啰”,就跟那名老外攀谈起来。 对方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身高超过一米八五,体型健壮,看样子很重视锻炼和运动。 刘青山也操着熟练的英语说道:“先生,我觉得有必要给你普及一下,华夏的历史知识,然后你再做决定。” 羊毛卷有点愣愣地瞧着他,不知道这个家伙想要干什么。 刘青山就掰着手指头,跟老外讲讲秦汉晋唐,宋元明清,以及民国的大致时间,很快就把老外给绕迷糊了: “我的上帝,华夏确实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度,不像我们美利坚,历史还很短。” 这个老外耸耸肩膀,又补充一句:“虽然我们历史短,但是我们现在很强大。”说完,还曲起手臂,秀了秀肌肉。 那当然,唯一没有断了传承的文明古国,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虽然现在还刚刚起步,可是几十年后,就会重新崛起,和你的国家分庭抗礼。 想到这些,刘青山又变得信心满满:“噢,朋友,你很聪明,应该能听明白,我的意思是,这个大碗是民国时期的,距离现在的时间很短,才几十年,所以还算不上古董。” “你可以选购更早年代的那些古董,那才是见证历史的宝贝。” 听他这么说,柜台后面的服务员,都朝刘青山翻白眼,估计是把这家伙当成了崇洋媚外的汉奸。 在外宾面前,一副奴才嘴脸,我呸! 羊毛卷老外则是一个劲点头:“谢谢你,朋友,你可以称呼我麦考尔,在使馆那边工作,谢谢你的忠告。” “你可以称呼我刘。” 刘青山眼见忽悠成功,就又伸出手,跟麦考尔重新握了一下。 这位麦考尔先生,则又兴致勃勃地去观看别的古董瓷器。 刘青山就又给他一个忠告:“其实你要买瓷器带回去,就买那些现代瓷器好了,工艺很好的,还可以放心使用,就算不小心打碎了,也不心疼。” 说完他还朝麦考尔眨眨眼睛:“而且送人也不错,就说是名贵的古董,你国内的朋友反正也分不清。” 哦,还可以这么操作? 麦考尔忽然觉得有点开窍了:对呀,反正在他们眼里,也分不出是那个时代的瓷器,为什么不买那些便宜的现代制品呢? 越想越有道理,麦考尔直接给刘青山来了个拥抱:“哦,刘,实在太感谢了,有时间去我那里,我请你喝咖啡。” 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也把鲁大师和老帽儿给瞧得一愣一愣的:厉害啊! 很快麦考尔就去看那些现代瓷器,暂时跟刘青山道别,等他走了,刘青山这才朝服务员点点头: “麻烦把刚才那个大碗,给我包装起来,我要了。” 啊这? 服务员瞪大眼睛:“你,你” 刘青山笑了笑:“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流落到外国人手里呢。” “好的,先生,三千块,可惜我们这里不能打折,否则一定给您便宜点。”服务员刚才还瞧着刘青山来气呢,现在却越瞧越顺眼。 刘青山也道了一声谢:“我没去兑换外汇券,直接用美金可以吗?” “可以可以。” 服务员麻利地给那个大瓷碗打包,等到刘青山付款之后,就把包装好的瓷碗,摆在柜台上。 刘青山刚要伸手,结果手掌上面,又盖上了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抬头一瞧,是刚才的羊毛卷,又去而复返,正气呼呼地瞪着他: “刚才你也看上这个大碗对吧,你欺骗了我的感情!” “麦考尔,我想你误会了什么。” 刘青山脸上依旧露出淡淡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而我已经有了其他朝代的瓷器,正好再入手一件民国时期的,就完美了,而你却不需要。” 那只毛茸茸的大手立刻撤了回去,显然,他 的主人,再一次被成功忽悠了。 “刘,是我冲动了,我向你道歉,你可以帮帮忙吗,帮我选购一些瓷器,它们每一件都是那么精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麦考尔很快又笑逐颜开。 行吧,看在你这么实诚的份上,就帮帮你好了。 刘青山示意鲁大师他们在这继续挑选古董,给老外当参谋,挑选现代瓷器,他的水平就够用了。 接下来,刘青山就展示了他渊博的学识:梅兰竹菊四君子,你得来个全套的吧。 金陵十二钗,这是我们名著里面的美女,个个都是赫本那个级别的,必须来一套。 还有这个,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 这可把友谊商店负责包装瓷器的工人都给忙坏了,经理都瞧着刘青山眼热:人才啊,这要是自己店里的职工多好,根本不用担心销售额了。 等刘青山帮完忙之后,发现那边两位中年大叔,也丝毫不落下风,他带来的五万美金,也全都花出去了。 瞧着两个人意犹未尽的模样,肯定还想继续采购,可惜兜里是真没钱了。 不过也算收获颇丰,一共入手十多件瓷器,件件都是精品,喜得刘青山也眉开眼笑:这应该算得上开门红了吧,而且还是大红。 友谊商店的工人,则忙着往外搬运包装好的瓷器,刘青山他们这边还算好的,麦考尔那边,都堆成一座小山了。 这货是开着小轿车来的,后备箱里面都装不下,最后经理跟他沟通一下,要了他的详细地址,一会儿负责送货上门。 出门的时候,麦考尔还跟刘青山打招呼呢:“刘,欢迎你去我那里做客。” “一定一定,不知道你那里能不能看奥运会的转播?” 刘青山也灵机一动,于是笑着问道。 麦考尔也耸耸肩膀,嘴里抱怨:“很遗憾,只能看到你们国家的转播,噢,我的飞人卡尔刘易斯,还有我的跳水王子洛加尼斯!” 这家伙正抱着脑袋的时候,却被旁边一声问候打断:“这位先生,您很喜欢瓷器,耽误您的宝贵时间,可以看看我的这件瓷器吗?” 说的是磕磕绊绊的英语,就连刘青山也循声望过去,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子,戴着眼镜,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怀里抱着个大号的纸箱子。 麦考尔也习以为常,自从来到这个国度之后,没少遇见向他兜售东西的,于是就很快就把注意力从刘易斯和洛加尼斯身上,转移到对方的纸箱子上。 那人立刻面露喜色,把箱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抱出来一个硕大的罐子。 好大的个头,估计当腌咸鸭蛋的坛子都够用了。 “先生,这是我家里祖传的老物件,两万美金,就归您啦。” 那人似乎有些不舍,但很快就又下定决心。 “喽喽喽,这个价钱太高了,我刚才买了一百多件瓷器,才花了几千美金而已。” 麦考尔这货使劲摇头,估计心里是这么想的: 虽然你这罐子个头比较大,可是我的数量多啊。 那人眼中闪过失望,就准备把罐子重新装回箱子里。 “我们可以看看吗?” 刘青山也用英语问道。 “您是华侨,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那人眼中又露出希望的神采。 老帽儿和鲁大师便凑上去开始研究,刘青山则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那人聊着: “既然是家里祖传的,没什么要哪来出售呢?” 那人用手扶了扶眼镜:“我要出国,我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刘青山本来对这人还有点好感,这一下子就彻底失望: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一个抛弃自己祖国的人,他都不屑与之为伍。 就连老帽儿都直起腰,满脸鄙夷地望着那家伙,嘀咕了一句:“忘了祖宗的狗东西!” 而鲁大师则朝刘青山点点头:“应该是明朝的青花罐子,两万美金的话,不值。” “我这是元代的青花!”那人嘴里还争辩着。 “呵呵,谁不知道,元代无青花,你哄谁呢?”鲁大师也没啥好脸色。 “这是我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怎么会错。” 那人继续争辩着。 刘青山则心中忽然一动,他忽然想起收藏界的一桩公案:元代无青花,一直是国内的错误认知。 还是国外的研究者,率先发现,只不过因为缺乏国际交流,在国内的人们,依然还是原来的错误认知。 直到那个鬼谷下山的元青花大罐被拍出了天价,才被国人所熟知的。 难道这只大罐子,还真是元青花大罐不成? 刚才他都没细看,因为在鉴定古董方面,完全 是外行,看了也是白看,不过现在嘛,当然要好好瞧瞧。 先抱起大罐子,看看下面,没有款识,大多数元青花,也都没有。 既然鲁大师都能给断代到明朝,那么就有可能是元代的青花大罐。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这个选择更正确 想到这里,刘青山信心更足,又开始观看罐子上的图案,画面中有老翁在水边垂钓,还有一个人恭敬地垂首立在老人身后,远处还有车辇和随从之类。 画面风格古朴,山水草木怡人,人物神态逼真,垂钓老者的淡然,站立者的恭谨,都栩栩如生。 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姜尚渭水垂钓,周文王访贤的典故。 果然,转到另外一侧,又看到两个字“姜尚”。 还是描绘人物的青花罐! 刘青山立刻就想到那个鬼谷下山的元青花大罐,何其相似,内心顿时激动起来。 退一步说,就算不是真正的元青花,是明代的,买到手也不亏啊。 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他手头也没有外汇啦! 卖羊肚菌的外汇,全部被上面截留,到他手里的,全是人民币。 刚才在店里消费的五万美金,还是从藤田正一那得来的,被县里那些厂子的领导,软磨硬泡,给弄走一半。 剩下的,刚才都花光了,再剩下的就是人民币,瞧着那个人削尖脑袋要往外国跑的架势,显然是认准了美金的。 刘青山有点后悔:早知道的话,刚才就应该留点,友谊商店里边,能不能退货呢? 他暗暗下了决心:这个疑似元青花的大罐子,必须拿下。 本来听说是人家的传家宝,他心里还有点不落忍,结果那家伙根本就是个一门心思想要奔向“天堂”,那就成全他,让他感受一下天堂变成地狱的残酷。 只是这钱? 刘青山朝麦考尔望望:刚见面就借钱,这样做不大好吧? 不大好也得借,刘青山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麦考尔,我把刚才买的那些瓷器,都抵押给你,向你借一万五千美金,可以吗?” 刚才刘青山买那些瓷器的时候,麦考尔也是知道价钱的,花了将近五万美金呢,做抵押当然没问题。 于是点点头:“刘,我们是朋友,当然没问题,可是我手头也没有那么多的现金?” 想想也可以理解,这年头,谁出门溜达揣几万块啊? 还好,麦考尔这家伙真挺仗义的,跟那几位一起来溜达的同伴借了一圈,终于凑够一万五千块。 其中有个家伙嘴里还开着玩笑:“麦考尔,你是不是看上了刘的那些瓷器,盼望着他还不上这笔钱呢?” “我和刘是真正的朋友!”麦考尔还脸红脖子粗地争辩着,至于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 刘青山才不管他们这些老外呢,把刚到手的一万五千块在手上啪啪拍了两下,然后朝着那个卖罐子的家伙说道: “就这些钱,要么拿钱走人,要么你抱着罐子滚蛋!” 他说话可一点没客气,对这种忘了祖宗的家伙,也没有必要客气。 那人只挣扎片刻,然后就接过钱,恨恨瞪了刘青山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终于他到底是步入天堂,还是走向地狱,谁知道呢? 等刘青山他们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只抱着一个大纸壳箱子,在友谊商店购买的十几件古董,当然是叫麦考尔拉走。 就算是麦考尔不这么干,刘青山也会遵循契约精神。 “青山啊,我手里那一万块美金,也叫我在黑市给换了。”鲁大叔有点替刘青山担心,毕竟一万五千块美金,可不是小数目。 万一筹措不到,那就亏到姥姥家。 “没事,总有办法的。”刘青山还得反过来安慰鲁大叔。 回到房间,隔壁的刘金凤她们已经溜达回来,老四老五叽叽喳喳的,向大哥汇报着自己的见闻: “哥,首都可真热闹!” “哥,我们看到好多好多好东西呢!” 刘青山就笑着问她们:“那都买了什么?” 小老四嘴里嘿嘿着:“我们就看,没买。” 山杏补充道:“买了冰镇的北冰洋汽水喝。” 刘青山抬眼望望大姐二姐,目光中已经带着些责备:“两位姐姐呀,不是给你们五百块钱嘛,别舍不得花。” 勤俭惯了的姐妹俩,当然舍不得花钱,这根本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 大姐刘金凤也回瞪过来:“有钱也不能乱花!” 二姐刘银凤也补充说:“王府井的东西,都好贵的。” 而高文学,则指了指桌上的一摞书:“主要是在王府井书店逛来着,买回来不少精神食粮,还是这个好,又 省钱,又看得长久。” 行行行,服你们了还不行吗? 刘青山也只能作罢,还是等自己有时间,陪他们溜达的时候,再进行采购吧。 “哥,你买了啥?” 看到刘青山抱着的大纸箱子,小老四就凑上来,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小心啊,可别给摔喽。” 刘青山把罐子拿出来,摆在桌上,这东西放在纸箱子里,更危险,反倒是放到明面上,大伙都会多加小心。 “嘻嘻,好大的坛子,回去叫咱娘留着腌咸鸭蛋正好。” 小老四看得眉开眼笑,觉得还是哥哥会过日子,买东西都挺实用。 刘青山摸摸她的天线辫子:“嗯,你这主意不错,腌出来的咸鸭蛋,肯定好吃。” 收拾一番之后,就到了吃晚饭的点儿,林子洲的电话也打过来,叫他们过去吃饭。 鸭蛋先不忙着吃,还是先尝尝烤鸭吧。 等到了全聚德,杨红缨的小姨贺敏,当然也来了,热情地和刘青山他们打着招呼,还抱抱老四老五,嘴里笑着说道: “你们两个好像比过年的时候,重了不少呢。” 两个小丫头,嘴里也叫着小姨,小老四还乐颠颠地把带来的礼物抱过来。 东西不少,主要是一些干野菜以及干木耳之类的,刘青山还笑呵呵地说: “小姨,林姨夫,以后你们肯定不愁野菜吃啦,俺老姐,现在是野菜厂的厂长喽。” 贺敏欣慰地点点头:“教学本来也不是小缨子的专业。” 想想老姐那么大的人,都快成老姑娘了,还被称作小缨子,刘青山总有点忍不住想笑。 等着上菜的工夫,他们又询问起刘青山他们的来意,听说刘银凤考上了北大,贺敏和林子洲也立刻表示祝贺。 现在北大的毕业生,基本都被各大部委给抢光了,刘银凤的前途,已然一片光明。 “青山,你也要努力,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现在成了新长征突击手,如果要能考上一所好大学,那将来从政的话,就是极好的政治资本啊。” 林子洲对于刘青山这个年轻人,一直是很重视的,这不仅仅是杨红缨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因为刘青山本身。 在他敏锐的触觉中,一直认定,刘青山是走在这个时代前列的人,甚至每一次交谈,都能给他带来不小的启发。 从政吗? 刘青山可真没这种打算,条条框框太多,并不是他所追求的。 不过他也知道林子洲的提醒,是出于关爱,所以点头致谢之后,这才说道: “姨夫,我觉得,国家如今推动经济发展的决心很大,在这个变革的大时代,唯有一名真正的改革者,才能立于潮头。” 林子洲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跟着转头看向刘银凤:“二凤,你报的是什么专业?” “经济系,我和三凤研究过,经济是国家支柱,而现在,真正懂经济的人才,又十分稀缺。” 刘银凤从容地说着,眼神清澈而坚定,真不像是刚刚走出农村的孩子,没有丝毫的胆怯和拘谨。 “好志向。” 贺敏嘴里赞了一句,这是她发自真心的,并不是恭维。 林子洲却望了刘青山一眼:“既然选定目标,那就要坚定地走下去。” 只是心里微微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这么好的前途,放眼全国,又能有几人? 不过他尊重刘青山的选择,甚至隐隐觉得,这个选择才更加正确。 晚餐吃得当然很愉快,至于价钱,烤鸭八块多钱一只,这伙人一共吃了两只,花了不到十七块钱。 再加上其它东西,也就二十出头。 这顿饭怎么说呢,后世看可能不贵,可是当时的话,可是一名普通工人,近半个月的工资。 算是挺奢侈了! 第二天,小老四和老五又失望了,因为哥哥又没领他们去广场,而是领着二姐出去跑了一天。 不过呢,也给她们带来新的惊喜:房子买下来啦! 当天晚上,小老四就张罗着去自己家里住,住自己家多舒服,多自由啊。 不过考虑到小院子那边,还需要添置一些行李被褥和日常用品,刘金凤连拖带拉,好歹算是把小老四给镇压下来。 到了第三天,吃完早饭,连刘金凤和刘银凤都再也忍不住,张罗着从招待所搬过去。 老话怎么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何况,小院子可不是狗窝能比的。 刘青山当然没意见,自己家住着多舒心。 于是老帽儿师叔又骑着三轮,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拉过去,两个小的坐车,其他人则都步行前往。 这年头的人,走路啥的,根本都不算个事儿。 几里路,边走边聊,一会儿功夫就过去了。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这说的是人话吗? 在琉璃厂大街,新买的小院子门前,刘青山打开大门,乐呵呵地说道:“以后这里就是咱们另外一个家啦!” “噢!” 老四老五嘴里欢呼着,率先冲了进去。 刘金凤和刘银凤,也急匆匆地迈步进去,高文学抱着小火紧随其后,他的心里面也一下子感觉踏实多了。 没错,无论身处何方,只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心里就无比踏实。 “哇,好多间屋子呢!”小老四一边到处蹿,一边嚷嚷着。 “还有小院子,还有果树呢。” 山杏显然也很兴奋和满意,当然,要是有一棵杏树就更好了。 刘青山当然最懂她的心思,就摸摸小家伙的西瓜头:“等来年春天,咱们再栽一棵杏树。” “嗯,我和老四一起栽,我们是植树小能手。” 山杏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 而刘金凤和刘银凤,则开始打扫房间和院子,收拾厨房。 刘青山则跟老帽儿师叔出去,采购一些日常用品:主要是锅碗瓢盆之类。 至于桌椅板凳,原主人都给留下,刘青山只是新换了几张炕席,准备几套新被褥。 足足忙活了一小天,小院终于焕然一新。 更重要的是,终于有了人气儿,甚至,老四和老五,还把胡同里,正在放暑假的两个小娃子,给领回家里转了一圈。 据说这是她们新结识的小伙伴,小孩子嘛,你不用介绍你,我不用介绍我,很快就能玩到一起去。 晚上,刘金凤姐俩张罗了两桌子菜,由老帽儿出面,把周围的邻居请来一桌,其中就有那位帮着联系房子的二大爷。 大伙捏着小酒盅,谈天说地,算是认可了这家新搬来的邻居。 走的时候,刘青山多少都给拿了点干制的山野菜和黑木耳啥的。 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东邻西舍的,处好关系,多少能相互照应一些。 尤其是那些老头老太太,整天闲着没事瞎转悠,有个大事小情,都能最先发现情况。 等到晚上,躺在烧得温热的炕上,刘青山感觉心里格外踏实: 想不到啊,这么快就能在首都搭建起另一处窝棚,等到冬天,叫爷爷奶奶和母亲,都来这边居住。 这边可比东北暖和多喽! 在南城一个拥挤破烂的大杂院前面,高文学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就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一幕幕往事,如同电影画面一般,一帧一帧在他的脑子里飞速闪过。 墙角的青砖缝隙里,抓过蟋蟀;胡同口的大槐树上,粘过知了,还有那个门槛,和小伙伴一起坐在上面,看小人书 不知不觉,他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 看到高文学微微出神,刘青山在后面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大姐夫,你现在已经成家立业啦。” 高文学一愣,随即明白了刘青山的意思。 现在,他又回到这里,身边有相爱的妻子,妻子怀里,还有他们的小宝贝。 他在经历这些年艰苦的岁月磨砺之后,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终于成为小有名气的作家。 想到这些,他使劲眨眨眼睛,脸上露出笑容:对,我可以挺直腰杆,走进这个家。 “你是你是老高家的老二?” 一位买菜回来的大娘,打量了高文学半天,有些狐疑地问道。 “对,吴婶儿,是我是我。” 高文学激动地问候着。 “好好好,快点进院,看到你回来,你爸你妈肯定高兴坏了。” 吴婶脸上笑眯眯的,不过瞧瞧高文学身后这一大串子人,有男有女,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甚至还有一个抱在怀里的,心里暗暗一惊:这是逃荒了咋滴? 再瞧瞧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也不像啊,算了,别人家的闲事,还是不要管了,背后打听打听就好。 这下老高家可要热闹了,老三正张罗着结婚,还没地方住呢,老二又拖家带口地回来啦 进了大杂院,高文学家是这里的老住户,所以住的是北面的正房。 不过三间正房,住了两家,他们家住的是东边,向东又接出来一间多的小屋子,瞧样子应该是厨房。 门口,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儿,正光着膀子在那拾掇着什么,高文学见了,顿时停下脚步,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爸!” 老头手里拿着的榔头,当啷一下掉在地上,差点砸到脚面子。 “老老二!” 老人扭头看到高文学,激动得嘴唇有些颤抖。 高文学连忙上前扶住对方:“爸,是我!” 他打量着父亲:这么多年没见,老喽,头发都已经差不多全白了,后背也弯了,这岁月啊,还真是无情是。 他终于忍不住,眼泪淌了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高树森也眼圈发红,上上下下瞧着儿子:嗯,壮实了不少,长大了,彻底长大喽。 “爸,这是您儿媳妇,还有您的小孙子!” 高文学兴冲冲地拉过刘金凤,向老爹汇报喜讯。 刘金凤也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爸”,只有小火还不会说话,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对面这个光膀子的老头看。 “好啊好啊。” 高树森使劲点着头,从儿子的来信里,已经知道娶妻生子的事,当然无比欣慰。 当然也有着深深的愧疚:觉得对这个二儿子,亏欠太多。 可是没法子啊,家里三个儿子,两个姑娘。 上山下乡的时候,老大正处对象,老三年龄不够,家里就只能叫老二去,这些年,肯定没少吃苦。 等老大结婚搬出去,老三又长起来,他就提前退休,叫老三接他的班,进厂子当工人。 数了数,就这个老二,吃得苦最多,连结婚都没能去看一看。 高文学从妻子怀里抱过小火,然后递给父亲,高老头抱着孙子,顿时笑逐颜开:老大家里是个姑娘,老高家终于有后啦。 小火有点认生,嘴里咿咿呀呀的,张着小胳膊,显然还是要妈妈抱。 刘金凤就笑着戳戳他的小脑门:“叫爷爷亲亲你。” 高树森不禁老怀大慰:这是我孙子! 于是他朝屋里吼了一嗓子:“老婆子,老二一家回来啦!” “嚷个啥,回来就回来呗。” 屋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太,腰里系着围裙,虎着一张脸。 刘青山看了看,感觉不是那种慈眉善目类型的,好像有点刁。 “妈。” 高文学弱弱叫了一声,他从小有点怕这个高门大嗓的母亲。 而且他也能感觉到,母亲对他这个有点木讷的儿子,并不那么喜欢,更喜欢老大和老三一些。 高大娘瞪了儿子一眼:“你还知道回来呀,早就把这个家给忘了吧。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后边跟着的小老四有点纳闷:咦,这个老奶奶怎么也念起儿歌了呢? 高文学脸上顿时涨红起来,嘴里想要辩解什么,却又无从说起,然后就感觉胳膊被刘金凤轻轻拍了下,心里顿时觉得涌起一股暖意。 “妈,我和文学,还有您孙子小火,回来看您了。” 刘金凤笑着说道,语气亲热而又不谄媚。 在村里,各种各样的婆婆,她见得多了,自然不会胆怯。 高大娘跟着打量一下这个儿媳妇,心里有点纳闷:不是说是农村人吗,瞧着这个穿着打扮和模样,也不像啊? 再瞧瞧腕子上戴着的手表,还有脖子下面挂着的,好像是玉石吧? 明白了,老二八成是找了个有钱的媳妇! 高大娘脸上立刻挤出了笑容:“好好好,难得你们有这份孝心,快点进屋,这些都是你娘家的人吧?” 高文学就把小姨子小舅子什么的,都给介绍一遍,又惹得高大娘满心不痛快: 这农村人就是没眼力见,大老远的,来一大家子,又是吃又是住的,怎么就不知道替家里人考虑考虑? 这年头,城里人,最怕的就是家里来乡下亲戚,大多数都是连吃带拿的,能把人烦死。 看到高大娘似乎又拉下脸子,老四老五这俩敏感的孩子,都有点不敢进屋了。 刘青山摸摸她们的小脑瓜,示意有哥哥在呢。 对于高大娘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市井小民,大多如此,也不能说他们市侩吝啬,只能说是生活改变了许多人。 进到屋里,只见里面摆着几样陈旧的家具,和当下大多数平民家里都差不多,都是日常所用的东西。 柜子上面,摆着三个镜框,刘青山瞧见了一张全家福:里面的高老爷子和高大娘那时候还都挺年轻的。 五个子女,三儿两女,簇拥在他们身边。 除了高文学的哥哥弟弟之外,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最小的妹妹。 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屋子都站快满了,刘青山把带来的礼物,主要是一些山货啥的,都拿出来,另外就是两条烟和几瓶酒。 而刘金凤则拿出来几套衣服,都是在刚子他们那里买来的,反正只收个成本价。 基本上是按照高文学说的,家里人一人一套,就连大哥家的小侄女,都有份儿。 “你这孩子,回来就回来,还花这么多钱干啥。” 高树森嘴里还埋怨着。 高大娘却觉得挺有面子,这个儿媳妇出手好像挺大方的,不知道家里老三马上结婚,能不能再帮衬一下呢? “金凤啊,你们在老家那边都做啥营生?” 高大娘试探着询问,看这些人的样子,好像不是种地的。 刘金凤笑笑:“妈,农村人还能干啥,也就是种种地,养养鸡,养养猪之类的。” 老太太脸上立刻一垮:农村可不就是这些营生? 她有点想明白了,儿媳妇这第一次登门,也是瘦驴拉硬屎,驴粪蛋子表面光。 估计来这么多人,就是憋着多住些日子,准备吃回去的。 刘青山却心里偷笑:大姐原来也不老实啊: 种地是种的一年能出千八百块的大棚;养鸡则是能下几百只蛋的蛋鸡;养猪还是村里集体养殖,数量更多了。 估计大姐也是瞧出来婆婆的心思,进行反侦察呢。 果然,婆媳之间的战争,才是永恒的战争。 聊了一会儿家常,时间差不多已经是中午,外面先蹦蹦哒哒跑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嘴里还哼哼着好像是邓丽君的歌。 看到满满一屋子的人,这丫头一下子就愣那了。 “小妹!” 高文学噌地一下站起来。 从这丫头的面孔上,依稀看出来当年那个喜欢跟在他屁股后的小丫头的几分模样。 “呀,二哥!” 高文艺顿时尖叫一声,张开双臂,兴奋地扑到二哥怀里。 不过很快她又跳下来,大概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红扑扑的,拉着高文学的手,说啥也舍不得松开: “二哥,你回来太好啦,以前总在梦里见到你,现在终于不用啦!” 几句话,差点把高文学的眼泪说得掉下来,手足情深啊。 刘青山也瞧了瞧高小妹,看得出来,应该是个心直口快的小丫头,没什么心机,模样还挺秀气。 “小妹,这是你嫂子,这是你小侄子。” “嫂子好,哇,小侄子,我都当姑姑啦!” 高小妹欢蹦乱跳地凑到刘金凤身旁,张开双臂,想要抱抱小火,可是又不知道怎么抱。 她是家里的老丫蛋,可没有从小照顾弟弟妹妹的经历,自然不太懂。 “小妹,这是嫂子给你买的衣服,看看喜欢不。” 刘金凤笑着看着这个小姑子,她也挺喜欢直爽的性子。 “谢谢嫂子。” 高文艺还鞠了个躬,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就在这时候,外面又进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留着大长头发,花衬衫,喇叭裤,进门也是一愣。 “嚯,这都哪冒出来的?” “三哥,是二哥二嫂回来啦!”高小妹连忙上前汇报。 高文书却是嘴角一歪,不冷不冷地说道:“我这儿结婚都没房子呢,老二你又领着老婆孩子回来占地方啊?” “你说你就在你那个犄角旮旯猫着不好吗,回来凑啥热闹呢?” 屋里人听了顿时都是一愣,刘青山也是脸色微沉: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这家都是什么人啊?(三更求月票)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有你二哥二嫂多少年都没回来了。” 高老头瞪起眼睛有抬起巴掌有作势欲抽。 “妈有你看我爸有我都这么大人了有还动不动就抽我有我不要面子啊?” 高文书见状有吱溜一下躲到母亲身后。 高大娘立刻就开始埋怨“干嘛呢有老头子有老三都是要成家的人了有你以后不指望他养老啦?” 高老头只能气呼呼地放下手臂“养老有都快被他给气死啦有还养个屁的老?”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刘青山算是瞧出来了大姐夫家的这个老三有不是个好鸟有多半都是被他娘给惯的。 皇帝爱长子有百姓爱幺儿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哥有咱们走吧?” 小老四拽拽刘青山的衣袖有她和山杏都觉得在这个屋里有,点不大自在。 “走有姐姐领你们去胡同口买冰棍去。” 高小妹不由分说有一手拉着老四有一手拉着老五有蹦蹦跳跳出屋。 高老头也挥了挥手“都中午了有麻溜儿做饭去。” 这时候有高老三又开始蹦跶上了“爸有这一上午你在家也没干啥活啊有赶紧把小厨房改成卧室有你和我妈在里边住正合适有小艺干脆以后就住校有腾出这两间房子我结婚用吧。” 呦呵有不错嘛有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有这小子到时候没准还能给他爸妈有一人发一个木头碗。 旁边的高文学使劲推了一下眼镜有大声喝道“文书有你过分啦!” “我过分?” 高老三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有“老二有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老子给儿子张罗娶媳妇有天经地义的事儿好不好。” 说完有他又朝屋里指了一圈“这个家都是我的有你就别惦记了有你要是真孝顺有干脆就把爸妈都接你那住去。” 刘青山以前还真没见过白眼狼有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高老头气得抄起炕上的鸡毛掸子有不由分说有撵着小儿子一通好抽。 这一次有高大娘也不再拦住有坐在那默默垂泪有用衣襟不停擦拭着眼角有很快衣襟都湿了。 一阵鸡飞狗跳有高老三仗着腿脚灵便有夺门而出有跑出院子后有他嘴里还嚷嚷呢“我晚上领对象回来住有赶紧腾地方啊!” 东西厢房里的邻居有都探头探脑的有嘴里还低声议论着什么。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 高老头气得浑身直哆嗦有高文学连忙过去劝慰有还真担心把父亲气个好歹。 这时候有高文艺领着老四老五回来有她嘟着小嘴告状“娘有你看三哥有抢我的冰棍!” 估计是回来的时候有正好碰到高老三有被这货给上税了。 告完状有这才看到母亲眼睛红红的有高文艺就连忙上去“妈有别跟三哥生气啦有等我毕业之后找到工作有就接你和我爸出去住。” 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有这话一点不假有高大娘被女儿这么一说有眼泪又开始哗哗的有抽噎了半天有嘴里还说呢 “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有老大老二现在都娶了媳妇有怎么也不能叫老三打光棍啊。” 说着有她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手巾板儿有擦了擦眼睛说“我和你爸年龄大了有,个地方住就成有就是苦了你有还得去住学校。” “妈有我住校还能每天多学点东西呢有是好事。” 高文艺嘴里轻声安慰着母亲有瞧得出来有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有而且挺孝顺的。 高文学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有渐渐下定决心有他抬眼望着刘金凤有似乎在用目光询问着什么。 刘金凤笑着点了点头有眼中无限温柔有似乎在说我们是一家人有你做出任何决定有我都支持你。 同样的有刘青山也轻轻拍拍大姐夫的肩膀。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善待有那还能指望他善待谁呢? “爸妈有我和金凤手头,两千多块钱有拿出来给你们租房子住有这里就留给老三结婚好了。” 高老头和高大娘听了顿时一愣有这会儿的房租有一个月也就五块八块的。 “老二有你哪里这么多钱?” 高大娘赶紧问道。 高老头则连连摆手“你们在农村攒点钱更不容易有怎么能花你们的钱!” 高文学站起身有目光平静地望着父母“爸有妈有这钱,一小部分有是我的稿费有大部分都是金凤养鸡的收入。” 稿费是怎 么回事? 还,养鸡卖鸡蛋的话有能换个油盐钱儿就不错了有怎么能攒这么多? 看到高家人都一脸不解有小老四立刻站出来有小脸上满是骄傲“我大姐夫现在是大作家有作品都要拍成电影了呢!” 山杏也跟老四结成统一战线“还,啊有大姐养殖好几百只蛋鸡呢有每天捡好几筐鸡蛋!” 最后有俩小家伙又拉着手有异口同声道“大姐去年还是县里的万元户呢!” 啥有万元户! 高家人感觉脑子里面轰隆轰隆直滚雷有这年代有别说农村有就算是首都有普通的家庭有也不敢想万元户啊! 最兴奋的是高小妹有她猛的蹿到高文学身旁有好像不认识这个二哥似的“哥有你真是作家啊有都写了什么作品有我看看读过没,?” “你二哥的笔名有叫做高山。” 刘青山乐呵呵地说着。 “哇有高山有是山杏和小凤的作者有我看过有二哥有你太厉害啦!” 高文艺搂着高文学的胳膊有是又蹦又跳有红扑扑的脸蛋小上有满满都是骄傲。 高文学却不敢贪功“高山这个笔名有是我和青山一起的有这些作品有也都是青山帮着的思路” “青山是谁?” 高文艺狐疑地四下望望有小老四又满是骄傲的开始爆料“就是我哥啦!” 山杏也进入夸兄模式“我哥可厉害啦有还是新长征突击手有上过好几次报纸呢!” “青山有刘青山有你就是发现头盖骨化石的那个人吗?哇有这个更厉害!”高文艺的小脸上满满都是崇拜。 嚷嚷完了有她还补充一句“没错有我在报纸上看过照片有就是你有哈哈有我们艺校的不少女同学有都把你当成偶像呢有不少人私下里都还嘻嘻!” 不要以为这个年代的人就不追星有大众电影那么畅销有就说明一些问题。 刘青山倒是不大在意有也不觉得这样,什么不妥 该展示实力的时候有也没必要非得藏着掖着嘛。 “好哇有好哇有文学你和金凤都,出息有我们也就放心啦!” 高老头也转怒为喜有他万万想不到有这个被放养的二儿子有竟然这么,出息。 于是他连连催促“老婆子有赶紧做饭有好好弄俩菜有今天喝几盅!” 高大娘也破涕为笑有瞧着这个老实甚至木讷的二儿子有也是越瞧越顺眼。 还,这个儿媳妇有模样长得俊不说有还明白事理有家里人也都是,出息的有跟儿子真是蛮般配。 去年的时候有高文学来信说成亲了有高大娘心里老大不乐意有认为找了个农村的媳妇有能,啥出息? 现在看看有搞不好还是儿子高攀人家了。 看到高大娘乐乐呵呵地要去做饭有刘青山就把她拦住 “大娘有时间不早有就不要忙活了有我请大家去饭店有咱们也,时间好好唠唠家常。” “饭店多贵呀有还是家里吃的实在。”高老头说什么也不答应。 “嘻嘻有没关系有我哥,钱。” 小老四又站出来有主要是她也惦记着饭店里的好吃的呢。 在刘青山的坚持下有一伙人兴高采烈地出屋有出了胡同不远有就,一家小饭店。 这两年有随着个体经济的放开有京城里的小饭馆也越来越多。 进屋之后有刘青山点了一大桌子菜有这里是个体户开的有所以就先用餐后算账。 一家人吃得高兴有聊得开心有尤其是高文艺有叽叽喳喳有问这问那的有数她最活跃。 闲谈之中有高文学也知道有自己的小妹在艺校学习有梦想就是当一名演员。 于是就跟高文艺约定有等他去和导演碰面的时候有把她也带上有搭上导演这条线有演艺事业肯定能顺利不少。 这可把高文艺给激动的有就差搂着二哥的脖子啃了。 高大娘吃饭快有吃完之后有就抱着小火有逗弄大孙子玩。 老儿子有大孙子有都是老太太的命根子有这话看来一点不假。 大伙都吃饱喝足有高文学一家三口有跟着父母回家有刘青山和刘银凤有则领着老四老五告辞有他们就没必要再去了。 人家一家人久别重逢有肯定,很多话说有大姐和小火肯定要去的有感情也需要联络。 高老头一听就急了“不行不行有,家里怎么能出去住旅店呢有那不是叫街坊邻居笑话。” 刘金凤就笑吟吟地接过话茬“爸有没关系的有我弟弟在琉璃厂那边买了个四合院有,地方住。” 啥?买个四合院! 高老头一时间脑子,点没转过弯来有愣在那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高大娘也震惊不已这 会的首都有最紧张的,两样有一个是住房有一个是工作岗位。 现在的住房有大伙还都靠单位分房有能自己买房子的有都是非富即贵有不是平头百姓敢想的事。 “你们是准备搬到首都吗?”高大娘疑惑地问道。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主要是给我二姐住的有她考上北大有在这边也好,个落脚点。” “哇有银凤姐有高材生啊有你好厉害!” 高小妹无比崇拜的目光有唰唰唰地往刘银凤脸上招呼有她也是刚读完高中有当然知道高考的难度。 就算首都这边有因为招生的名额比较多有所以分数段和外省相比有要低了不少有可是她的成绩有距离北大那还差着老远呢。 至于高老头和高大娘有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点多有也,点大有他们现在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一家子有都是什么人啊?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你来的正好 ☆免费小说阅读[] “哇,你们的房子好宽敞,好漂亮!” 高小妹没回家,而是跟着刘青山他们,坐着公交车,来到了四合院。 反正她现在正放假,去学校也是自己练习。 住惯了大杂院,这个独门独院的小四合院,在她眼里,那简直就跟进了恭王府似的。 刘青山也挺喜欢大姐夫的这个小妹,身上并没有沾染市侩气息,很活泼很干净的一个丫头,于是就乐呵呵地说道: “小妹,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先住在这,以后跟二姐做做伴,你哥和你嫂子,过几天就得先回去了。” “好呀好呀!” 高文艺眉开眼笑的,高兴完了,这才后知后觉地说道:“咳咳,青山,你年龄好像比我还小一岁吧?” 年龄是硬伤啊! 不过刘青山还是争辩道:“我一看就成熟稳重,当你哥哥,还能罩着你,你就偷着乐吧。” 好像真是这个理儿! 高文艺撇撇小嘴,也就不再跟他争辩,领着老四老五,在院子里撒欢。 一会说要弄两个大缸,养点莲花,再放里几条金鱼;一会儿又说搭个葫芦架,在下面乘凉舒坦。 刘青山也不管她们,随便折腾好了,他直接回屋先来个午睡。 这首都的八月份,还真不是一般的热。 等到晚上天都快黑了,大姐和大姐夫他们一家三口这才回来,那边是真没地方住。 大伙在院子里乘凉,刘青山就说:“等咱们都走了,这院子里就剩下鲁大叔,顶多我师叔能搬过来,人还是有点少,大姐夫,不如叫你父母和小妹,搬到这边住好了,还能照应着。” 他知道,以后收集到的东西越来越多,鲁大叔和老帽儿师叔整天在外面收获,家里没人,万一招贼怎么办? “好啊好啊!”高文艺先在一旁拍手,她是真的喜欢上这里。 高文学则有点顾虑,毕竟这房子不是属于他的,叫他的家人来住,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可是眼瞅着老三这个不成器的要结婚,现在就把父母撵到小厨房去住,将来还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呢。 “大姐夫,这边也需要人手照应,二姐平时住校,也就休息日能回来住一宿。” 刘青山他们一家,肯定不能在这里长住,就当是不花钱找看家和收拾家务的了,这事属于两将就。 高文学这才点头,而高文艺,则乐颠颠就要往家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 “急什么,天都黑了,公交都没了,明天再说。” 高文学不放心,赶紧将妹妹拦住。 高文艺吐吐舌头:“那我今天在哪屋住?” “嘻嘻,小艺姐姐跟我们住。” 小老四跟高文艺很合拍,立刻发出邀请。 刘青山也简单分配一下房间:三间正房,门窗都重新加固一下,专门腾出来装东西。 二姐不住校的时候,回来可以住正房,以后家里的爷爷奶奶和母亲过来,正好也都可以住正房。 东边的厢房,到时候就叫大姐夫的父母和妹妹居住。 西侧的厢房,鲁大叔先住着,到时候可以把他老伴儿接过来,另外,老帽儿师叔乐意的话,也可以搬到这边。 刘青山的意思是,师叔最好也搬过来,有师叔这种高手晚上坐镇,他也更加放心。 安排妥当,各自散去,第二天开始,就是各处游逛:广场看升旗,游故宫,爬长城,去北海划船 虽然这些地方,刘青山都去过不止一次,不过这会儿游起来,感觉还真不一样。 不管游到哪儿,刘青山的相机都没停,他要给家人留下难忘的纪念,更要留下这个时代的烙印。 如今的广场上,竟然是空空荡荡的没啥人,这你敢信? 故宫大门外边,竟然还有一副蓝球架子,一帮放暑假的学生在这打篮球,你敢信? 至于长城嘛,还是破破烂烂的,多是残垣断壁,没感觉多雄伟,倒是那种无比沧桑的感觉,更令人难忘。 倒是在北海划船的时候,在高小妹的带领下,大家一起哼唱“让我们荡起双桨”,才真正体会到这首歌的灵魂。 玩儿了三四天,期间,大姐夫领着妻子和妹妹,又去和那位女导演见了一次,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双方谈得很是愉快。 高文学这才知道,电影拍出来之后,反响很好,学校领导直接向上推荐,即将在全国放映。 这倒是个好消息,能叫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作品,这不仅仅是影响力的问题,更是一名作家创作的初衷。 然后,大姐夫一家三口,就先行离京回家,主要是大姐,惦记着家里的老人,也惦记着她那几百张嘴。 鲁大师也随着一起回春城,不过他很快就会回来,这趟就是把老伴儿接来,然后安心在京城这边发展。 刘青山还跟着二姐去了趟她的大学,学校正在放暑假,留校的学生不多。 这时候的大学校园都没有开始建设,所以还是个破园子。 可正是一个个这样的破园子,才孕育出一代代的人才,共同支撑起国家的脊梁 八月七号这天下午,刘青山坐着老帽儿师叔的三轮,慢慢悠悠地,前往秀水街的使馆区。 他的那些宝贝瓷器,还在麦考尔这货手里呢,得想办法赎回来。 这几天,他也尝试着用手头的钱去兑换一些美金,可惜,没能成功。 “小山子,你这整天东游西逛的,有时间好好练练,现在师叔跟你比划,还得让你一只手,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老帽儿一边骑着三轮,嘴里一边还数落着师侄。 “师叔,让我双手双脚,才算您有本事。”刘青山嘴里嘻嘻哈哈的,跟老帽儿师叔,他算是彻底混熟了。 让双手双脚? 老帽儿还真认真思考了下,然后摇摇头:“师叔要是练过铁头功的话,没准还能试试,现在不成。” 闲扯之中,就来到一座公寓楼下面,按照麦考尔给的地址,应该就是这里。 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半多了,估计也该下班,于是刘青山就准备进院。 结果却被挡驾,两名挎枪的武警战士,将他拦下,这里是涉外人员聚居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刘青山连忙说明来意,又是打电话找人,又是叫人出来接的,好一阵折腾,才看到麦考尔顶着一头羊毛卷,悻悻地出现在大门口。 “刘,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这家伙嘴里嘟囔着说道,显然也是不安好心。 刘青山也不介意,乐呵呵地回道:“怎么,不欢迎,不会是我打扰到你的好事了吧?” 麦考尔耸耸肩膀:“晚上我们正好要开派对,你来的正好。” 刘青山想了想,就先叫老帽儿师叔回去,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准备晚上在这里留宿。 老帽儿还很是关切地将刘青山拽到一旁:“小山子,这些老外都野得很,尤其是那些外国娘们,你小子可别叫人家给祸害喽?” “师叔,我心里有数。” 刘青山对自己的自制力,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老帽儿还是一个劲摇头:“不成,我可不放心,我决定了,留下来给你当保镖,实在抗不过的话,师叔替你扛雷!” 说完,就把三轮往楼下一放,噔噔噔直接上楼。 刘青山也没法子,只能随他。 一直上到三楼,房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男 男女女的,足有二三十位,各种肤色的都差不多全了。 看来麦考尔这家伙,人缘还不错,或者是,他背后所代表的国家的缘故。 这里应该是个小型的活动室之类的,有些棋牌用具,也有电视和音响,甚至还有一些垫子和器械,刘青山还看到了当下极为罕见的一张台球桌。 一屋子的人,正叮叮哐哐在那跳舞呢。 麦考尔真挺够意思,把音响的声音调低,然后拍拍巴掌:“各位,让我们欢迎来自港岛的朋友,刘——” 这货,还一直把刘青山当成港岛人呢。 掌声和口哨声响成一片,这种小场面,刘青山应付起来太简单不过。 他直接把音响调到震耳欲聋,然后甩着胯骨,摆着手臂,就跳着舞步,向那伙人蹦跶过去。 人们很快又群魔乱舞,他们就喜欢这种自来熟的家伙,能玩到一块儿。 刘青山的舞蹈,明显比在场的人都高出一大截,再整点后世的花样,立刻就成为全场焦点,整个活动室的气氛,也被他带得飞起。 老帽儿却傻眼了,架着两个粗壮的胳膊,不知道自己该干啥。 踅摸一番,他眼睛一亮,看到旁边台子上的自助餐,于是就饿虎扑食一般奔过去,开始发挥自己的强项。 “嗨,你的身材真棒!” 旁边一个黑妞凑上来,还用手捏捏老帽儿胳膊上的肌肉。 虽然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估计是称赞自己孔武有力吧,老帽儿就点点头:“爷们儿是练家子,知道啥是练家子不?” 这时候又过来一个大洋马,这个会点中文,磕磕绊绊的能对付着聊天,俩洋妞竟然跟老帽儿聊得火热。 当然,要是她们手脚再老实点,那老帽儿就更满意,现在吃东西有点碍事。 你好,1983 新书推荐: ☆免费小说阅读[]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九章 要不我打? 等到人们都跳出一身大汗之后,这才进入吃喝聊天模式,刘青山见闻广博,很快就把这些老外都侃得一愣一愣的。 话题很快就转移到当下最热的奥运会上,一个黑大汉咧着大嘴唇子,嘴里开始吹牛,说什么要是他去参加奥运会,肯定能得一枚拳击金牌。 说到兴起,还下到场中,把一双拳头挥舞得虎虎生风,看着确实像那么回事。 “麦克,不如你和这位先生打一场拳赛?”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刘青山扭头一瞧,一声卧槽差点叫出口:只见老帽儿师叔左边胳膊挎着一个黑妞,右边胳膊搂着一个身材火爆的大洋马,瞬间吸引全场的目光。 这什么情况啊? “好啊,这个建议不错,来吧,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决!” 黑大汉麦克,顿时目露凶光,跃跃欲试地说道。 那个黑妞,跟他有一腿,这是要劈腿的节奏啊,当然不能忍。 老帽儿实诚啊,嘴里还说呢:“你刚才的拳法,根本就是花拳绣腿。” 身材劲爆的大洋马,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还把老帽儿的话给添油加醋地翻译过来。 麦克更生气了,他可是受过专业拳击训练,轻轻松松就能放倒个普通人。 老帽儿也是个浑人:“怎么着,想茬架是吧,来来来,是爷们儿的绝对不怂!” 刘青山则皱了皱眉头:“麦考尔,这样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没关系,这是私下的交流,不涉及到外交。” 麦考尔也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还在旁边架秧子,从兜里掏出一张钞票,挥舞着说道:“我赌麦克赢!” 老外的赌性都挺大,看到有领头的,立刻纷纷下注。 他们都知道麦克的实力,所以全都押麦克这边,很快就堆了一大堆,瞧那样子,差不多好几千块。 这里面,有外汇卷,也有美金。 刘青山瞧得眼睛一亮:还可以这样,好啊好啊,我还正发愁怎么薅羊毛呢! 于是他也把身上仅剩的五百美金掏出来:“我押老帽儿!” “刘,你要考虑好再下注。” 麦考尔还善意地提醒着。 刘青山一本正经地说道:“人是我带来的,我当然要支持自己的同胞!” 这下就上升的国家和民族的高度,本来有几个没下注的,也立刻掏钱,全都押麦克赢。 就在刚才跳舞的舞池里,交战双方对面而立,周围一大群人,端着酒杯,围了一大圈,起哄的,打口哨的,好不热闹。 麦考尔临时站出来,充当裁判,这家伙扯着嗓子,拉着长声,介绍双方队员。 趁着这工夫,刘青山赶紧把老帽儿给拽到一边:“师叔,这场要赢,不过千万别下重手,打出人命来,咱们爷俩就得进局子了。” 老帽儿点了点头:“你也不去四九城打听打听,咱爷们打架就没服过谁。” 说完,他将两个大拳头对撞一下,就要往上冲。 “n一,拳套。” 麦考尔比划一下,示意老帽儿戴上拳套。 老帽儿上哪找那玩意去,一个劲晃头,刘青山这才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 师叔不懂拳击的规则,要是因为犯规判负的话,那就亏到姥姥家喽。 于是他又抓紧时间,把规则跟师叔讲讲,时间短,只能挑重点的讲了。 “不许用脚啊,那不就相当于让他两只脚吗?” 老帽儿有点搞不懂,还好不是让双手双脚,他亮亮自己的铁肘:“不用腿的话,那就只能用这个了。” 好悬啊,师叔,肘子也不许用! 刘青山惊出一身冷汗,正好这时候,有人给老帽儿拿过来一副拳击手套,帮他戴上。 咚咚,老帽儿撞了撞双拳,摇头说道:“戴这玩意打,软绵绵的,一点也不爷们!” 折腾好一阵,比赛总算是开始了。 老外就是会玩,刚才那个身材火爆的大洋马,还举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个数字“1”,绕场一周,示意第一回合开始。 伴着一声敲架子鼓的锣响,麦考尔示意比赛正式开始。 麦克长得人高马大的,当然,老帽儿外形上也不差,双方还真是一个重量级的。 为了表示友好,麦克伸出拳套,要跟老帽儿对撞一下,这也是比赛的习惯和常识。 老帽儿哪懂这些啊,看到对方拳头慢悠悠地 伸过来,挥拳就要开打。 “师叔,人家这是礼节,跟他轻轻撞一下拳头。” 刘青山连忙在场下吆喝,他现在就相当于教练。 “成,明白了!” 老帽儿没跟对方撞拳,而是双手一搭,来了个传统的抱拳礼,只不过戴着拳套,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哇噢,cheseg一ngfu!” 刚才那个黑妞,使劲摇晃着身体,嘴里发出母狮一般的吼叫。 中国功夫因为布鲁斯李的传播,在米国还是有点影响力的。 一瞧观众都喊着功夫,麦克不免有些吃味,身体如袋鼠一般地跳跃着,前手刺拳点刺,后手重拳跟上,发动组合拳的进攻。 老帽儿也出拳如电,拳头迎上去,他的身体多年锤炼,早就形成自然反应,搭上对方的拳套之后,就准备抓住对手的手腕,一带一抹,配合进膝插裆的步伐,直接就能将对手撂倒。 结果伸手一抓,才发现戴着拳套,根本抓不住,稍一愣神,就被麦克毒蛇吐信一般的拳头击中。 砰砰两声闷响,老帽儿直接挨了两下,他根本就不知道用拳头和手臂防护,所以结结实实被打上了。 要不是他从小习武,挨上这两下,尤其是后面那一记重拳,估计直接就被撂倒。 而麦克在得手之后,后边的组合拳就跟暴风骤雨一般袭来。 老帽儿这才反应过来,配合脚下的步伐,上身前后左右摇动,每一次,麦克的拳头,都是擦着他的脸颊打过去。 “我的上帝,多么漂亮的躲闪,叫人仿佛看到了拳王阿里的蝴蝶舞步!” 观众之中,有人大声喝彩。 麦克一连打了二三十拳,拳拳落空,体力也消耗极大,不得不放弃一波将对手击倒的打算。 “小子,打得很爽是吧,这回轮到我啦!” 老帽儿现在也活动开了,一脚弹出,踹在麦克肚子上,直接把他给踹了个大腚蹲,引发观众的一阵惊呼。 “n一,你这是犯规,不许脚踢,扣分扣分!” 麦考尔连忙站到两名选手中间,嘴里大声吆喝着。 刘青山也直咧嘴:“师叔,不能用脚的,刚才怎么告诉你的!” 老帽儿用拳套敲了下脑壳:“习惯了,习惯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还好刚才刘青山的叮嘱,他也没全忘,所以这一脚没怎么发力,麦克站起来,龇牙咧嘴地揉揉肚子,看样子没啥事。 刘青山嘴里还得给人家道歉,主要是不熟悉规则,麦克也表示理解。 事实上,他心里已经有点打怵,刚才那套组合拳,换成一般人,早被他给捶趴下了,结果愣是全都打空,证明对方的反应速度,远远超过他。 重新开战,麦克又是一通猛攻,拳拳凶狠,而老帽儿还是那么游刃有余,趁着对方脚步不稳,脚下一个别子,欺身上去,侧身一抗,直接将麦克抗在半空,就要往地上摔。 周围的观众一阵惊呼,这样的拳击比赛,他们还真没见过: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打拳击,我用功夫,这还怎么玩? “犯规,犯规!” 没等裁判出声,刘青山就大吼起来。 要是因为犯规输掉比赛,那就太冤了,他手里就剩下那五百块的美金,输掉之后,连翻本都没机会。 老帽儿听师侄这么一喊,也只能气呼呼地把举到半空的麦克放下来,然后用牙咬着拳套,摘下来扔到地上: “不打了不打了,这个不让用,那个也不让用,打得实在太憋屈,没劲儿!” 大伙也都瞧出来了,要是打架的话,估计麦克现在早就躺下了,中国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在拳击的规则之内,这个人明显不适应,所以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比赛。 老帽儿虽然退赛,但是却并没有失败,刚才那俩妞又都热情地迎上去,缠着他要学“cheseg一ngfu”,不过瞧她们眼波里面那股浪劲儿,指不定到哪学工夫呢。 其他观众却有点不上不下的感觉,兴致刚刚被激发出来,还没好好宣泄,就憋那了。 “要不,我接着打呢?” 刘青山瞧瞧桌上小山一般的一堆钱,觉得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拳击训练,但是毕竟看过不少拳赛,起码的知识和规则还是知晓的。 观众一听,又都来劲了,重新开始欢呼,麦克也表示同意。 “那刚才的赌约,还算不算数?” 刘青山又追问着。 “当然有效,而且,我还要追加赌注!”麦考尔这家伙挺鸡贼的,瞧着刘青山年纪轻轻,身体也不是那么健壮,又掏出几百块,扔到桌上。 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赌注很快就翻了一倍,足有四五千块的样子。 而另外一边,则还是刘青山那可怜巴巴的五百块,赌注很不对等。 就算那些人赢了,顶多也就是瓜分这五百块,不过玩嘛,就是玩个乐子,谁在乎这个呢。 于是比赛重新开始,这下也没有美女举牌子了,待遇明显下降。 刘青山也像模像样地举起双拳,一高一低,护在脑袋前面,脚下轻轻跳动着,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过一出拳就露馅了,全无章法,什么刺拳摆全勾拳啥的,都是不伦不类。 而麦克则一板一眼,越打越是自如,第一回合结束,刘青山脸上挨了最少十几拳。 好在他反应比较快,挨上拳头之后,都能及时躲闪泄力,所以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连一点红肿都没有。 只是他的拳头,并未有效击中对手,所以比分已经大大落后。 没法子,这就是规则的限制,要是叫他放开手脚,直接一个铁山靠,麦克不吐血才怪呢。 随后的几个回合,基本上也都是如此,他们商定的是六个回合的比赛,转眼就到了最后一个回合。 麦克的攻势也开始缓了,他的体力也消耗很大,琢磨着只要对付完这个回合,就能将胜利收入囊中,所以他的进攻欲望也不再那么强烈,改打控制。 机会来啦! 刘青山知道自己的拳击技术不行,所以一直处于守势,消耗对手。 现在看到对手的出拳速度和力量都眼中下降,立刻开始爆发。 虽然出拳还是全无章法,但是麦克却招架不住,被打得节节败退,也就是没有围绳,否则早就被打得靠着围绳,动弹不得。 场面瞬间逆转,观众就喜欢看这个,开始疯狂呐喊,为双方加油。 “这是什么拳?” 那个黑妞抱着老帽儿的胳膊,嘴里还问呢。 “王八拳!” 老帽儿也觉得有点丢脸,简直就是胡打乱打一气,可不就是王八拳嘛。 不管什么拳,能击倒对手的就是好拳,刘青山一通王八乱捶拳,终于打得麦克坚持不住,被刘青山一记重拳打在下巴上,两眼一翻,直接躺倒在地。 麦考尔则将刘青山的手臂高高举起,宣布获胜,周围的欢呼声和口哨声,响作一片。 刘青山也高举双臂,欢呼胜利,然后从地上扶起麦克,相互拥抱致意。 “刘,我建议你接受正规的训练,以后一定能成为一名伟大的拳手,像阿里一样伟大的拳手!” 麦克也被打得心服口服,赞叹地说道。 不用多,对方只要接受两个月的正规训练,打他就跟玩儿似的。 看着桌上那一堆钞票,刘青山也满心欢喜,不过好像距离一万五千块的外债,还差不少呢? 刘青山坐在沙发上,一张张地将钞票理清,整整齐齐的一沓子,然后他就美滋滋地数起来。 他数钱,别人输钱,当然心里不爽。 可是老外就这点好,愿赌服输,人家凭本事赢的,除了嘴里咒骂两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们这伙人,放到当下,妥妥的高收入人群,这都是小钱儿。 就是瞧着刘青山那一脸嘚瑟劲儿,实在有些不爽。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章 三比零,赢了!(三更求月票) 啪啪啪,刘青山把数好的钞票,在手心使劲摔了两下,嘴里大声宣布: “一共是四千五百块,加上我原来的五百块,一共是五千块,明天晚上,我请客,地方随便你们选!” 欢呼声随之响起,这些老外,都觉得这家伙不错,能跟他们玩儿到一起,说好听点就是志同道合,难听点就是臭味相投了。 刘青山四下环顾,又笑嘻嘻地开了腔:“伙计们,看你们的样子,好像有点不服气,要不要我们再来一场赌局?” “怎么赌?” 麦考尔刚才输钱最多,有点心疼。 刘青山眨眨眼:“现在正进行奥林匹克运动会呢,随便找一场比赛都能赌。” 对呀,体育赛事,历来是菠菜公司大显身手的时候,朋友之间,小赌怡情,也是常有的事儿。 麦考尔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张赛程表,嘴里研究着: “今天是八月七日,我们国家那边是六日,明天八月八日,正好是女排的决赛,哇噢,米国对华夏,就这场啦!” 刘青山也使劲拍了一下巴掌:“好,那我认为,我们祖国女排吗,肯定能夺冠!” 麦考尔当然不服气:“我们米国女排,有世界第一炮手海曼,又有主场之利,肯定能夺冠!” 按照当时世界主流媒体的认知,米国女排夺冠的概率,确实大于华夏女排。 但是刘青山心里清楚啊,正是这次奥运会的夺冠,使得女排姑娘们实现三连冠的梦想,敢跟我赌,信不信铁榔头直接砸蒙你们! 其他刚才输了钱的人,也都纷纷加入,这一次,刘青山也是孤注一掷,一共五千块,全拿出来了。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其他人也纷纷加码,很快,总数就超过五万。 “刘,这样不公平,两支球队的实力和我们的赌注不对等。”麦考尔也不是傻子,知道华夏女排可不是软柿子。 刘青山也是干脆:“我押在你手上的那十几件瓷器,价值四万多块,再加上这五千现金,正好可以匹配,这一次,我们来一场公正的比赛如何?” “好!” 周围的人也纷纷喝彩,他们也都佩服这个年轻人的勇气。 个人英雄主义,是他们最崇拜的。 眼前这个比他们都年轻了许多的华夏人,武力值超强,还有着过人的胆魄,不服不行。 赌约就这样确定下来,剩下的自然是娱乐时间,一直狂欢到深夜,这才各自散去。 刘青山本来也就没准备回去,叫麦考尔帮他找了个空房间,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人敲门,刘青山也没别的心思,索性就没有理会。 至于师叔老帽儿同志,早就没影了,估计不知道是被哪个洋妞给勾引走的,当然也有可能不止一个。 万万想不到,一个拉车的老光棍,到了这里,竟然摇身变成了香饽饽,你跟谁讲理去吧? 不知道是该他走桃花运呢,还是说老外的口味比较独特呢? 第二天一早,刘青山照例早早起床,来到院子里进行晨练,这个早就形成生物钟,雷打不动。 刚站完桩,就看到老帽儿师叔也晃晃悠悠走出来,长长伸了个大懒腰。 刘青山就打趣道:“师叔啊,你腿软不,要不就今天就别练啦?” 老帽儿眼珠子一瞪:“少废话,你师叔我身上,就没有软的地方!” 说完就走了一趟拳,果然还是龙行虎步,八面威风。 等到收拳之后,老帽儿这才嘿嘿两声:“还是这洋妞开放,一下子就来俩。” “师叔,您这身子骨能顶住不?” 刘青山笑嘻嘻地开着玩笑。 “姥姥,都叫老子给干趴下了,哈哈!” 老帽儿扬眉吐气,仿佛干了一件为国争光的大好事。 刘青山也竖竖大拇指:“行,师叔您老当益壮,一个顶两。” “老什么老,师叔可一点不老,身体棒着呢,嘿嘿。” 老帽儿这货,显然也是为老不尊那伙的。 刘青山还是有点纳闷:“师叔,这语言不通,方便不?” “用啥语言沟通啊,直接用身体沟通。” 老帽儿抬头挺胸说道。 这话貌似还挺有道理的。 等他们吃完早餐,那些老外才陆陆续续爬起来,上午十点,大伙又陆陆续续地来到昨天的活动室,这里有一台大彩电,正好看直播。 没错,这场重要的比赛,电视台进行了直播。 伴着宋老师那慷慨激昂的声音,奥运会女排决赛,正式开始。 此刻,在华夏,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守候在电视机旁边,观看这场激动人心的比赛。 至于那些没有电视机的人家,也不用担心,还有广播和收音机呢。 听现场直播,这种经历,后世的人是肯定无法体会到的。 但是在当时,却是常态,排球蓝球等比赛,都可以用听的。 这对解说员的要求就比较高了,不仅嘴皮子要利索,语速要快,这样才能跟上比赛的节奏。 而且专业知识也要到位,更要富有激情,叫人听一场比赛的直播,都能感觉到热血沸腾,身临其境,那才是真功夫呢。 无疑,宋老师,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解说的体育比赛,伴随着几代人的成长。 此刻电视机前面,围了最少二三十人,刘青山就纳闷了:这些人都不需要去工作的吗? “各位观众各位听众,电视机和收音机前面的朋友们你们好,我们现在为您直播的是第23届奥运会女子排球的比赛。 “交战的双方是华夏队和米国队,华夏队场上的队员是” 伴着宋老师的画外音,镜头闪过女排姑娘们那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刘青山也不由得站起来,右手放在胸前。 这一刻,不知道多少华夏儿女,都在和女排姑娘同呼吸,共拼搏。 “刘,不要紧张,你的那些瓷器,我会替你保管好的。” 麦考尔嘴里还开着玩笑。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刘青山,已经彻底忘了赌约,他的全副身心,都在和女排姑娘们一起战斗。 而此时此刻,像他这样的人,又不知道有多少。 当年的女排姑娘,战无不胜,或许正是国人这种信念的加持。 这个饱经磨难的古老民族,太需要用胜利证明自己! 很快,第一局比赛开始,双方你来我往,比分十分焦灼,确实看得人热血沸腾。 这时候的排球比赛,还是每局十五分制,拥有发球权的一方,才能得分。 第一局末段,伴着铁榔头的一记重扣,16比14,华夏队拿下第一局。 “好!” 刘青山猛的挥舞一下拳头,估计在华夏大地,许多人都在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至于其他人,则是一片惋惜,差一点,就差一点。 第一局,双方最为胶着,也拼得最狠,输掉第一局之后,米国女排就有点泄气了。 很快华夏女排就又直落两局,以三比零的总比分,赢得了这枚沉甸甸的金牌。 看着赛场上的姑娘们抱成一团,激动不已,刘青山也是又蹦又跳,又吼又叫。 小楼外面,隐隐传来鞭炮声和欢呼声,想必是激动的人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在用这种方式来庆祝,来向女排姑娘们致敬。 她们,无愧于这个时代娇子的称号! “曾经多少次跌倒在路上,曾经多少次折断过翅膀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刘青山干脆唱了起来,现在他只想怒放一次。 周围那些老外听不懂,加之输了钱,都有点悻悻然,嘴里嘀嘀咕咕发着牢骚。 不过很快,在刘青山唱完一首,又开始唱另外一首歌的时候,他们也都来劲了,而且很快都加入其中,跟着一起唱起来: “earethechai一ns” 我们是冠军,激昂的旋律,舍我其谁的气势,这首歌曲,就像拥有魔力一般。 等到唱完之后,心中的不痛快也都彻底发泄出去,管他是谁得了冠军,反正我们自己才是赢家。 最大的赢家,当然是刘青山。 等到激动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这才一挥手:“伙计们,我请客,够够够!” 一群老外跟着他,嗷嗷怪叫着下楼。 直到天都快黑了,刘青山这才回到自己家里,那十几件精美的瓷器,被老帽儿小心翼翼地一起运了回来。 不仅如此,除去还给麦考尔那一万五千块之外,刘青山手头还剩下了将近四万块,里面有美金,也有外汇券。 “师叔,这些钱,就留给你,等鲁大叔回来,你们一起掌管,专门用来从友谊商店收购古董。” 这些钱刘青山也不准备留着,一股脑都塞给老帽儿,取之于老外,用之于截胡老外嘛。 可把老帽儿给乐得:这个师侄还真牛,一天时间就赚了这么多钱,而且还是从那些老外手里赚来的,真是盖了帽了 转念想想,好像自己也挺牛的呢,也算是为国争光了。 等 等,这事儿不对劲呀,老子亏大发了!人家小山子赚得那可是真金白银,他姥姥的,咱爷们可损失了不少精华呢! 老帽儿抓了抓头,有点小郁闷了。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二大爷的老手艺 看着那一件件精美的瓷器,尤其是那个大号的青花罐子,就像是这一堆古董瓷器里面的家长,刘青山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这一趟首都,来得值了! 至于这些古董的保养和存放,等鲁大师回来,交给他这样专业的人士比较好。 另外,这院子里,还得养两条狗,刘青山才觉得安心。 这会儿,人们对古董之类,还不大重视,估计也没谁惦记这些老旧的坛坛罐罐。 等到了九十年代,那就不一样喽,到时候搞不好,要弄些大保险箱来存放这些宝贝喽。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刘青山心里的想法是,以后也跟那位开私人博物馆的马先生学学,到时候也弄一家博物馆得了。 不过现在还是放在心里比较好。 跟老帽儿师叔交代完后,刘青山又想起来一件同样重要的事。 “师叔,您认不认识修复书画的专家,我这手头有些古画,需要专业人士给修缮一下。” 带来的十多幅古画,还一直放在大皮箱里面呢。 老帽儿嘿嘿两声:“小山子,咱们住的地儿是哪你知道不?” “东厂啊,是琉璃厂啊!” “咱们这儿放到从前,那是进京科考的举子们汇聚的地方,出售书籍和笔墨纸砚的店铺最多,文气当然最重。” 说起首都的一些典故,老帽儿信手拈来,可不像他的外貌表现出来的那么粗豪: “给你介绍房子的二大爷,知道退休前是干什么的吗,就是街对面荣宝斋的老师傅,专门修补字画的。” 刘青山脑子里面,浮现出二大爷那一根根的排骨,顿时一拍大腿:那不就是一本本线装书的书脊吗? 既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第二天上午,刘青山就跟着老帽儿,回到师叔住的小院儿,拜访二大爷。 正式的拜访,当然就不能空着手了,拎着两盒大八件。 这些糕点,老首都统称为饽饽,而不叫点心。 “哎呦喂,小爷们客气了,不敢当,不敢当。” 二大爷嘴里客气着,热情地把两个人让到屋里。 沏上茶,坐下闲聊,刘青山这才知道,二大爷姓白,排行第二,祖辈也是在旗的,于是就称呼白二爷。 等刘青山说明来意,白二爷却摇摇头:“老喽,眼神儿上不去喽,怕毁了您的好东西。” 刘青山瞧瞧老爷子那还算清澈的双眼,知道这话多半是推辞。 想想也就明白,修复古代书画,费时费力,一幅画,花费三两个月的时间都正常,你说说怎么收费吧? 多了吧,你感觉亏得慌,少了吧,人家这劳动就太廉价了。 最关键的是,万一出点什么闪失,还费力不讨好。 斟酌一番,刘青山这才又说道:“二大爷,我有个提议,您看这样行不行。” “不如您就当去我那上班了,白天干几个小时的活儿,到饭点儿了,就下班回家吃饭,中午该休息就休息,每个月,您原来在荣宝斋开多少钱,我就给您多少钱,干得好额外还有奖金。” 二大爷也听得眼睛一亮,旁边来给倒茶的老伴儿,也一个劲朝他使眼色。 见他一直不吐口,这个小脚老太太就说了:“你个死老头子,咱们大孙子快要张罗结婚,到时候要冰箱彩电啥的,你上哪给淘弄去?” 从前的三转一响,如今从大城市开始,已经升级换代。 二大爷瞪了老伴儿一眼:“你个娘们儿家家的懂什么,小山子能有多少字画修复,平白拿钱,心里不安生。” 老辈人,自有自己做人的准则。 刘青山一听有门儿,连忙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还有别的活儿呢,您平时想要溜达呢,就叫我师叔拉着您,各处转转,有入眼的书画之类,帮我收回来。” “我要是转手再赚一笔,那您不就有功了吗?” 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早就打定主意:在收藏上,我就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白二爷一听,这才点头答应:“小爷们,那我承你个人情,以后,我就叫您老板喽。” 刘青山连连摆手:“啥老板,俺们村,有赶车的老板子,我叫您一声二大爷,您叫我一声小山子,这听着多舒坦。” “那可不成,行有行规,规矩不能废。” 白二爷摆摆手,他也有着自己的坚持。 而且看看时间还早,直接就提出来,要到刘青山家里去瞧 瞧那些字画。 至于那些修复用品,吃饭的家什,白二爷当然不能扔,家里就有。 到时候需要什么用品,再临时采购就可以。 “二爷,您这老手艺,扔了太可惜,咋不带两个徒弟?” 一边走,刘青山嘴里一边聊着。 二大爷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哪有几个还乐意干这个。” 刘青山心里也不免有些叹息:再过些年,这就属于高级技术,想学都没几个人会了,根本找不到师父。 自己要不要帮着物色物色呢? 几百米的距离,一溜达就到了,等进了院子,看到高文艺,正领着老四老五,在那鼓捣大缸呢,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回来的金鱼。 “哥,等咱们寒假再来,这金鱼肯定能长这么大!” 小老四手里比划着,瞧她两个小巴掌之间的距离,都有二尺了,那还不成金鱼精啦? 寒假还来,这是在这住舒服了? 刘青山觉得也不错,没准今年过年,一家人就可以在这边过了呢。 进屋之后,刘青山就小心翼翼地打开大皮箱,一股带着腐朽和发霉的味道,便散发出来。 一瞧这情况,二大爷也不敢怠慢,把刘青山和探头探脑的老帽儿赶到旁边,他则戴上专用的手套,开始整理起里面的那些卷轴。 白二爷的动作非常轻柔,甚至连呼吸都绷着,生怕一不小心,把卷轴吹碎了似的。 等到把一个卷轴,在铺了白纸的桌子上徐徐展开之后,白二爷这才后退几步,朝着刘青山吼起来: “这东西,估计存了几十年没整理,小子你怎么保管的,简直是糟蹋好东西嘛!” 刘青山眨眨眼:说好的我是老板呢? 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白二爷的眼光,一下就说出这些古画的经历。 于是他嘿嘿两声:“老爷子,您也知道,那些年” 二大爷这才点点头:“不错,能偷摸留下来,也算是万幸,还好你现在找到我,要是再放几年,那就真成废纸废布喽。” 想想前些年,这些好东西,不知被烧毁了多少,老爷子也是好一阵痛心。 刘青山能理解老人的心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于是安慰道:“老爷子,咱们还是珍惜当下吧。” 珍惜当下,对! 二大爷深深望了刘青山一眼,然后就拿笔开了个单子,上面有各种纸张,也有一些诸如明矾之类的制剂,看样子,是准备直接开工。 跑腿儿什么的,当然是老帽儿的事儿,这边就是琉璃厂,买这些东西最方便不过,出门走两步就是荣宝斋。 屋里剩下的两个人,则观看桌子上的古画。 画面黄呼呼的,都有点瞧不清楚,还斑斑驳驳,满是霉点,笔墨的颜色,也模糊不清,还有许多裂纹。 “二大爷,这个还能修复吗?”刘青山瞧着有点悬。 “这个还算是好的,费不了多点儿工夫。”二大爷头也不抬,仔细查看着古画。 瞧着瞧着,嘴里忽然轻咦了一声:“八大山人的,还真是一件宝贝。” 刘青山不懂这些,就只能在旁边干瞪眼搭不上茬,他唯一纳闷的是:这还算保存好的,那不好的啥样啊,还能看吗? 二大爷瞥了他一眼,就开始轻声自言自语:“瞧瞧这只鸟的小眼神儿,愤世嫉俗啊,肯定是真迹。” “小山子你放心,这宝贝我一定给你修好,恢复如初不敢说,肯定能焕然一新。” 刘青山只有在旁边点头的份儿,结果惹得二大爷烦了:“你小子赶紧滚蛋,哄你妹妹看金鱼去吧!” 这是什么话? 刘青山讪讪地出了屋子,果然觉得浑身轻松许多,就和老四老五一起,乐乐呵呵地侍弄他们自己的小院子。 日子就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周之后,第一幅古画也顺利修复完毕。 这里面,当然是白二爷起早贪黑的,下了不少功夫。 他的心思,刘青山也明白:毕竟要给老板瞧瞧自己的手艺,不白拿钱。 “小子,进屋瞧瞧吧。” 二大爷背着手,率先进屋。 刘青山他们紧跟在后,老四老五也跟着,小孩子好奇心重,她们也早就想瞧瞧了。 还有刘银凤,也默默地跟在后面。 修复好的古画,已经挂在墙上,尺幅并不太大。 刘青山这几天也没进这间临时工作室,等看到墙上那幅画,这才使劲揉揉眼睛: “二大爷,您不会是又画了一幅新的吧?” 这幅画确实焕然一新,表面的那些霉点和开裂统统消失不见。 整个画面的墨 迹也非常清晰,连印章都瞧得清清楚楚。 画面上那两只小鸟,更是栩栩如生,孤傲鄙夷的神态也惟妙惟肖。 盯着画面瞧的时候,刘青山都感觉到自己好像被鄙视了。 “哥,那只小鸟瞪我!” 小老四不高兴了,撅着小嘴告状,没招你没惹你的,干嘛瞪人啊?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最“青年” “它不光瞪你,谁都瞪,就这德性。” 二大爷显然心情不错,就逗了小老四一句。 “二大爷,您这手艺真是绝啦!” 刘青山竖起大拇指,他现在是真心佩服,就这手艺,可千万不能失传啊。 虽然说艺多不压身,可是他一来不能常在这边住,二来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啊。 这时候,刘银凤忽然轻声说道:“白爷爷,我想和您学修补字画,可以吗?” 大伙都是一愣,二大爷也直摇头:“你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怎么想起来学这个?” 刘银凤却是一脸认真:“我也看到这幅画最初的样子,那模样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然后被白爷爷妙手回春,给救了过来,重新焕发生命力,我感觉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心里忽然很喜欢。” 白二爷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来形容他的工作,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 刘青山也瞧着二姐,使劲眨巴两下眼睛:以二姐沉稳的性子,把这个当成一个业余爱好,好像也不错呢! 刘银凤现在还没开学,每天除了看看书,剩下的时间,还真就跟着白二爷,学起修补字画的手艺。 这把白二爷都给乐坏了,这姑娘性子安稳,心思细腻,最关键的是能坐住板凳。 哪怕坐那小半天不动坑,也不急不躁,简直天生就是干他们这行的。 用老话来说,这就是祖师爷赏饭吃啊。 不过除了高兴,他心里还有浓浓的遗憾:人家是大学生呦,肯定不能把这个当成主业,你说这世上,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刘青山又领着老四老五逛了两天之后,终于开始干正事。 这趟进京,除了送二姐来这,顺便安置个落脚点之外,还有另外一件大事:参加新长征突击手的表彰奖励大会。 全国万余名突击手,只有几百多人受邀前来参加会议,那绝对是各行各业的精英。 趁着这个机会,多交流交流经验,多交交朋友,互通有无,好像也不错。 八月十五日上午,大会在共青团的最高组织地引导下,顺利召开。 八月十五日下午,部分中央领导莅临会场,并进行热情洋溢的讲话,并和与会代表合影留念。 可惜的是,刘青山并没有看到那位推动改革开放的老人。 不过却看到了后来的好几位重量级人物,这时候他们大多才四十多岁,真的很年轻啊。 八月十六日,作为杰出代表,刘青山上台作了题为《青年应该做改革开放的先锋军》的报告。 时年,他尚未满十八周岁,在一群青年新长征突击手之中,也是最“青年”的。 这篇报告很是受到重视,不仅是内容奋发向上,充满朝气,而且热情澎湃,富于感染力,对广大青年,能起到很好的鼓舞作用。 最重要的是,内容还具有一定的深度,有理有据,绝非夸夸其谈,而是能给广大青年,提供了切实可行的思路和做法。 经过上面研究之后,这篇报告,很快就全文刊登在中国青年报上。 刘青山这个名字,再次进入到一些上层的视野。 在参加完表彰大会之后,刘青山的首都之行,也算是完美落幕,开始收拾行囊,踏上归程。 来的时候大包小裹的,回去的时候,东西也照样不少。 老帽儿的三轮车拉得满满的,愣是没装下,送行的人们,手里还都拎着不少。 还好是始发站,送行的人都买了站台票,直接把东西都放到车厢里。 “师叔,有时间的话,多去麦考尔他们那转转,多交流交流啊。” 大伙都下了火车,刘青山嘴里还叮嘱着老帽儿,而后者则一个劲摇晃脑瓜子:“还是少去为妙,那那边大洋马嘿嘿。” 看看身边还有送行的刘银凤和高文艺这些小丫头,老帽儿也没好意思再说。 “我的意思是,叫你多跟他们兑点外汇卷啥的!” 刘青山也忍不住白了老帽儿一眼,这个师叔,想啥呢。 老帽儿这才一个劲点头,刘青山还真有点不放心他,万一被拐到米国给卖喽咋整,于是又对身边的刘银凤叮嘱道: “二姐,你没事的时候,可以陪着师叔一起去,那边老外多,还能多练练口语呢。” 嗯,刘银凤点点头,抬眼望望弟弟:真的好年轻,可是却做了这么多的大事,三凤真厉害,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 这样! 本来以为自己会是一个人在外地求学,想不到现在不仅有了落脚点,还有老帽儿师叔,还有白二爷这半个师父照应着。 “行了行了,都回去忙吧,有事打电话啊!”刘青山和大伙挥手作别。 “二姐,等放寒假的时候,我们还来!” 小老四也挥着小手,她还有点没玩够呢。 “彩凤啊,你和山杏,就在首都上学好了?” 高文艺摸摸两个小家伙的小脑瓜,也颇为不舍。 她和父母已经搬到四合院这边,大家相处得都很好。 小老四使劲摇晃脑袋:“不行啊,我都想我娘了,还有爷爷奶奶,还有村里的小伙伴,还有大鹿鹿和小黑” “别数了,等你数完,火车都开喽。” 刘青山笑着揉揉她的脑瓜,就准备领着两个小的上车。 这时候,山杏忽然挣脱刘青山的大手,激动地向前跑去,嘴里还大喊着: “娘!娘!我看到我娘啦!” 站台上都是行色匆匆的旅客,她让过一只只旅行包,挤过一个个行人,可是依然失去了目标。 小丫头站在那,茫然环顾,无声的哭泣起来。 刘青山快步追上来,拉起山杏的小手,没有任何安慰的言语,只是轻轻抚摸着小家伙的西瓜头,帮她抚平心灵的创伤。 在他想来,一定是山杏看到了一位和钱玉珍相貌相似的女性,错把人家当成了母亲了。 这孩子啊,虽然平时不说,可是心里对母亲的思念,却是如此炽烈。 “山杏,我们回家吧。” 小老四拉住山杏的手,两个小家伙手挽着手,一起吃力地登上火车。 幸好,一路有彩凤相伴 八月二十日,在历时二十天之后,刘青山他们兄妹三人,终于回到碧水县。 下了火车,从车厢出来的时候,就连老四老五这两个小家伙,都吭哧吭哧抬着一个大提包。 刘青山就更不要说了,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简直就是行走的运货车。 走出站台之后,兄妹三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都叉腰在那喘大气。 “哥,下回咱们再去首都,你还是开吉普车吧。” 小老四看样子是真的累坏了,嘟囔着说道。 刘青山也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真不错。 不过这一堆小山似的东西,吉普车也拉不下啊,刘青山本来想往村里打电话,叫张连娣开吉普车来接他们,想了想,干脆还是找一辆卡车算了。 于是,借用车站的电话,给酒厂的大老李打了过去,也是怪事了,怎么打也打不通。 摇了好几分钟,电话终于接通了,里面传来大老李熟悉的声音:“歪,这里是碧水县酒厂,您是哪里,是要订购药酒吗?” 刘青山愣了下:“我不要药酒,我要一辆拉酒的卡车。” “开什么玩笑,我们厂里的卡车,现在全都送货去啦!” 也不知道是电话的声音有点失真,还是大老李急火火地没听出来,刘青山一听对方要撂电话,连忙又说道:“老哥,我是青山啊。” “我忙着呢,管你是谁,啥,青山老弟,哈哈,你这是从首都回来啦,在哪呢,我马上去接你!” 大老李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子兴奋,问清楚刘青山的位置之后,就咔嚓一下,撂了电话。 刘青山眨眨眼:不会是拍摄的广告在电视里播出了吧? 不大一会,大老李就坐着一辆小卡车来到车站,看到刘青山,就直接扑上来,一个熊抱,把刘青山抱到半空,使劲转圈。 “停停停!” 刘青山嘴里大声叫着,你要是跟俺家老四老五来这个,还有情可原,俺都多大的人啦? 果然,旁边的俩小丫头,都捂着嘴在那乐呢。 “哈哈,青山老弟,火了火了,咱们的药酒现在都卖疯啦!”大老李总算是把刘青山放下,然后又激动地嚷嚷起来。 “老弟啊,你是不知道啊,广告播出去才不到一个礼拜,天天酒厂的电话都接不过来了,咱们酒厂的大门槛,都快被踩平,你这广告太好使啦!” 大老李挥舞着手臂,意气风发,大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架势,就连酒糟鼻都闪烁着奶油草莓般晶莹的光泽。 跟前些日子那个愁眉苦脸的家伙,简直是判若两人。 刘青山却显得比较淡定:“老哥,恭喜恭喜啊!” “哈哈,应该说是同喜同喜才对,你存的那些药酒,现在也该出手了吧?” 虽说刘青山那四十万块的药酒,一直就存在他们酒厂的仓库里,原封不动,现在就能大赚一笔。 可是大老李却一点意见都没有,要不是青山老弟这个金点子,他现在还被单位职工堵着家门口,有家不敢回呢。 单位的其他领导,也有人提议说,要不把那批药酒,再按照出厂价收回来,大不了,按照银行利息给刘青山算钱呗。 提议的这家伙,被大老李直接给骂个狗血喷头。 做人要有原则:人家在患难的时候,雪中送炭,冒着风险把钱借给你。 掉过头来,你就不认账,那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三章 奶奶的心愿(三更求月票) 好半天,大老李的兴奋劲才过去,他使劲拍着刘青山的肩膀: “老弟,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走,现在都晌午了,老哥请你们下馆子去!” “别别别,您这大忙人,还是赶紧忙去吧,我们现在是归心似箭,就想早点回家,叫开车的师傅,把我们送回去就成。” 刘青山还真想家了,想必,老四老五更是这样。 大老李也点点头:“那好,改天我再去登门道谢,青山老弟,你的那些药酒准备咋处理?” 刘青山想了想:“先存着吧,酒是陈的香,还有啊,老哥我提醒你一句,这药酒的价格,适当也可以上调一些嘛,一下子都卖光喽,以后咋办啊?” 随着原料越来越少,这药酒肯定就越来越珍贵,细水长流才是正确的做法。 最好是能够借着药酒的名头,把碧水大曲这些普通白酒的销量带起来。 毕竟药酒的销售群体比较窄,而普通白酒,则不存在这个问题。 听刘青山分析完之后,大老李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这几天被巨大销量有点冲昏的头脑,也清醒过来。 “老弟,你提醒得太及时了,回去我就跟销售科的那帮人好好研究研究。” 说完,大老李就吩咐司机两句,然后一溜烟跑了。 刘青山也挺乐呵,刚回家,就听到好消息,看来在酒厂的投资,又能赚上一笔喽。 把东西都搬到小卡车上,一路风驰电掣,向着青山公社驶去。 刘青山就站在车斗上,双手抓着车前面的护栏,小风嗖嗖一吹,真是痛快。 老四老五也不在驾驶楼里坐着,一起跑到后边,跟大哥吹风,这种感觉还真挺爽的。 望着道两旁熟悉的景象,他忍不住扯嗓子嚎了一声:“我们回来啦!” “回家喽!”两个清脆的童声,也远远飘送。 大夏天的中午,夹皮沟显得十分安静,就连各家的大狗,都趴在阴凉的地方,哈嗤哈嗤地吐着舌头。 “嘀嘀嘀”的车喇叭声,在村口响起。 大张罗戴着个破草帽子,在家门口张望一下,就扯嗓子吼上了: “青山回来啦,青山从首都回来啦!” 这一嗓子,比老支书的大喇叭都好使,不少人都从家里溜达出来。 那些小娃子最积极,啪得把碗筷往桌上一撂,撒腿就往外跑,家里的大人吆喝,他们也不听。 首都啊,首都到底是啥样,虽然不能亲眼看看,但是听青山哥和小老四说说也是好的! 在这个上一趟县城都能说好几天的小山村,更不要说去伟大的首都啦。 从大城市一下子回到小山村,刘青山感觉到无比的亲切,有些躁动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安稳下来。 望着乐呵呵的乡亲,还有那些撒丫子跑过来的光腚小娃娃,他的嘴角不觉翘了起来。 “三凤!” 大头和二彪子,飞奔而来,嘴里还大声吆喝着。 “彩凤,山杏!” 这是村里的小娃娃,也扯嗓子叫着。 跑在前面的二牤子,还吵吵着:“给俺们带好吃的了吗,俺要尝尝首都的糖球!” “二牤子,首都没有糖球。” 小老四笑嘻嘻地说着。 二牤子顿时耷拉着脸:“还首都呢,连糖球都没有。” “不过有小人酥,还有胶皮糖呢,一下能抻出来这么长!” 小老四还真怕二牤子的金豆子掉出来,连忙又补充一句。 “哇!”娃子们一阵欢呼。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觉得,自己大包小包带回来这些东西,是个明智的选择。 不然的话,不知道多少人会失望呢。 “三凤,快点跟我们说说,首都咋样啊?”大头也急火火地问着。 二彪子嘴里也问这问那:“三凤,去广场了吗,去没去纪念堂,替俺给主席行礼了吗?” “行礼了,瞻仰的时候,俺替咱们夹皮沟所有的老老小小都敬礼啦!” 刘青山微笑着望着大伙。 这是他进京前,乡亲们的嘱托,他当然要完成。 这个时代的人,对那位开国的伟人,心中都存在着无限的敬仰。 “他老人家还好吧?”拐子爷爷颤声问道,他昔日可是受到过接见呢。 刘青山使劲点点头:“好,就像是正在睡觉,很安详。” “好好好,那就好。”大伙都一头,满脸的激动。 这时候,张杆子也挤进人群:“青山啊,那你挨累了,咱们村儿老老小小的,二百多口子呢,你得行多少礼啊?” “可不是,多亏青山身体好,要是换成我,非得晕倒不可。”老支书也在旁边进行补充。 刘青山眨眨眼:“其实俺就鞠了仨躬,只不过在鞠躬的时候,俺心里默念着,替碧水县青山镇夹皮沟大队的所有父老乡亲,给您鞠躬了。” “那就行,心意到了就行。” 众人大乐,然后关注点就开始转移到别的地方,反正他们想要迫切地知道,关于首都的一切。 刘青山就一张嘴,还真回答不过来,索性把这次照的一些照片拿出来,叫大伙自己拿着看吧。 厚厚的一沓子照片,很快就被抢光,然后人们便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刘青山乐呵呵地望着热情的乡亲们,嘴里说道: “大伙不用着急,等忙完秋儿,咱们合作社,年年都组织社员,去首都旅游!” 村民们一听,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尤其是那些小娃子,都乐疯了。 刘青山就一本正经地跟他们说:“小孩儿都往后排,先让村里的老人们去!” 哇,二牤子这货,终于忍不住开嚎了。 这次还真不是他一个人哭,不少小娃娃,都委屈地抹着眼泪儿。 “大哥逗你们玩儿呢,快点来吃糖。”小老四拿出来两包糖,开始给小伙伴们分发。 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老脸上也都笑开花,他们之中,许多人这辈子都没去过县城呢。 想不到啊,还有机会去首都! “呵呵,那俺可得多活两年才成。” 说话的是三爷爷。 “对,日子越来越好,咱们都好好活着!” 拐子爷爷用拐杖敲敲地面,嘴里发出爽朗的大笑。 刘青山这边,也开始分发带回来的东西,其实真不多:每家两瓶首都特产二锅头,两盒糕点,再加上给小娃子们的酥糖之类。 可是架不住家数多啊,夹皮沟还算是小村子,满打满算才三十多户,即便如此,东西加在一起,数量也很是可观。 “这大老远的,带这么多东西,真是难为青山你们啦。” 老支书嘴里说着,乐呵呵地接过来一盒糕点,瞧着这包装就高级。 “第一次嘛,下次就没了,自己去首都的时候,愿意买啥就买啥。” 刘青山嘴里也说笑着,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很快就下去了一大半。 剩下的,除了给家人的,就是一些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大伙一起动手,帮着刘青山他们,把剩下的东西都倒腾到家里。 老支书嘴里还说呢:“青山,这么老多的东西,肯定花不少钱,要不这钱合作社出吧?” “没事,这次算我的心意。”刘青山摆摆手,他现在还真不在乎这点小钱儿。 到了家门口,爷爷奶奶还有母亲以及早就回来的大姐他们,都在大门外等着呢。 “娘!” “二娘!” 老四老五两个,早就张着小胳膊飞跑上去,投入到林芝的怀抱。 “还以为你们在外面跑野了,不回来呢。” 林芝慈爱地抚摸着她们,这么多天,她的心里一直都惦记着呢。 “娘,大哥在首都还买了房子,等再放假,咱们都去!” 小老四叽叽喳喳地汇报着。 刘青山则走到爷爷奶奶身前:“爷,奶,下次接你们去首都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奶奶忍不住撩起衣襟,擦抹眼睛: “不敢想啊,还能回去,不知道家里的老房子还在不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认识的人啊?” 刘青山也听得心里一酸,他这才想起,首都也是奶奶的老家啊。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而且奶奶当年,也算是大家闺秀,颠沛大半生,尝尽人世间的辛苦,最后又落到夹皮沟这样的小山村。 估计奶奶心里的想法,这辈子肯定是再也回不去喽。 “奶,咱们今年冬天就回去。” 刘青山轻轻扶住奶奶的胳膊,他觉得,自己必须让奶奶完成这个大心愿。 此情此景,叫刘士奎也颇有些感慨,他望着日渐长大的孙子,心中满是骄傲。 进了老房子的院里,小老四就东张西望:“娘,这些天,大鹿鹿它们来了吗?” “来了,来了好几次呢,娘都帮你们喂它们了。”林芝笑吟吟地回答着。 “大鹿 鹿肯定都想我了。” 小老四也开心地笑起来,小家伙年纪虽然小,却也有她需要惦心的了,她和山杏,以后也许会成为梅花鹿小公主吧。 刘青山进了院子,就看到柴火栏子那边,有什么东西探头探脑的,而山杏,则一溜烟跑上去。 是那只黄鼠狼,立起身子,嘴里还发出嘎嘎的叫声。 然后,大伙就看到惊奇的一幕,只见从柴火垛里,又钻出一只,它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小家伙。 身材都才巴掌大小,一个个叼着前边的尾巴,排成一串。 “嘻嘻,毛都长全了,好可爱。” 山杏的眼睛,也笑成两弯月牙,这黄鼠狼一家,似乎也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们回归的欢迎。 把东西都放到屋里,午饭已经做好了,饭桌上,没看到老姐杨红缨的身影,她这些天,都在野菜厂那边忙活着。 中午煮的苞米茬子,用凉水过了两遍,大热天的,吃起来十分凉爽。 还有一起煮的咸鸭蛋,蛋黄都滋滋冒油。 再配上园子里各种蘸酱的小菜,吃起来那才叫香呢。 刘青山还真想这口儿了,在首都那边,还真吃不着蘸酱菜。 尤其是今年的新酱已经发好了,掰半根黄瓜,在酱碗里轻轻戳一下,吃上一口,黄瓜的清香配上酱香,那绝对是家的味道哦。 等到晚上,杨红缨才骑着自行车,从公社回来。 刘青山热情地上去打招呼,结果却吃了个白眼: “三凤,你跑去首都潇洒,把一摊子事都扔给我,你个没良心的家伙!” “老姐,别生气,女人生气会容易变老的,这是给你买的化妆品,都是友谊商店里面的高级货!” 刘青山赶紧开始拍马屁,又把林子洲一家给杨红缨捎回来的东西,都交给老姐,杨红缨这才多云转晴: “三凤,你回来了,那咱们野菜厂也该举行个仪式,正式开张。” 其实进入八月份以来,尤其是上几天立秋之后,山里的各种蘑菇陆陆续续地都冒出来,野菜厂已经开始生产。 只不过刘青山这个甩手掌柜的没在家,所以才没有正式举行开业庆典。 杨红缨想了想又说:“还有,咱们对面的家家康野菜厂,是后天举行仪式,要不咱们选明天吧?” “那咱们也后天好了,凑热闹嘛。”刘青山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既然决定跟何家康唱对台戏,那当然要好好斗一斗。 吃过晚饭,刘青山就一个人进山,正好陪着师父,在木刻楞那住一宿,好好说说这一趟的经历。 尤其是老帽儿师叔的事儿,想必师父也惦记着呢。 一路疾行,随着盛夏渐渐接近尾声,山中的草木都疯长,大都开花结果,完成生命的一个轮回。 距离木刻楞还有一里多的地方,就看到好几辆大马车,不少村民正忙忙碌碌的,把一个个大背篓,装到车上,然后用绳子拢起来。 刘青山也不由得精神一振:又是一年蘑菇季到啦! 木刻楞里,哑巴爷爷正在吃饭,饭菜都是中午剩下的,是采蘑菇的大部队中午在这打尖。 地上,大熊也吭哧吭哧地吃着,它专用的大盆子,被拱得直跑。 猛然间,大熊的小耳朵动了两下,然后就直接夺门而出。 哑巴爷爷愣了下,随即也放下筷子,脸上露出微笑。 能让大熊放弃美餐的,除了他,剩下的就是他的徒弟啦,想想刘青山他们出去那么久,也该回来喽。 刘青山离着木刻楞还二三十米呢,就看到打木屋里冲出一个黑影,直接向他冲过来。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四章 捞过界了 不好! 刘青山连忙扎稳马步,然后砰的一下,还是被大熊给撞得倒退几步。 这家伙啊,不知道自己现在都快长大了,一般人可禁不住你这么撞。 刘青山揉揉胸膛,赶紧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糖,他可不想再被撞几下,非散架不可。 大熊一边撕着糖纸,还一边哼哼唧唧着,估计是埋怨呢:师兄你咋这么多天不来看俺涅? 刘青山拍拍它黑乎乎的大脑袋,然后就看到师父笑呵呵地站在门口,正望着他。 “师父!” 刘青山心里一暖,他觉得师父虽然不能说话,但是比师叔靠谱多了。 进到木刻楞,刘青山就又拿了一副碗筷,陪着师父再吃点。 一边吃,一边讲着进京的经历,尤其是重点讲了老帽儿师叔的情况。 哑巴爷爷也不时比划两下,跟徒弟交流,说起来,他跟这个师弟,也二十多年没见面喽。 这么多年了,也没混个媳妇儿,哎,他们这对儿师兄弟,惨了点。 当晚,刘青山就在木刻楞,跟师父聊了很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晨练完下山,刘青山就开着吉普车跑了一大圈,该送东西的送些从首都带回来的礼物,该通知参加野菜厂典礼的,也都告诉一声。 足足跑了一上午,他才回到家,吃午饭的时候,发现老四老五都不在,一问才知道,去当采蘑菇的小姑娘啦。 这些日子,村里那些娃娃,正好都放假呢,也都没闲着,像采蘑菇这种事,他们也能顶半个大人。 吃过午饭,刘青山也背着个大花篓上山,现在正是麦秋儿,村里除了部分劳力忙着收割小麦,剩下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进山了,他也不能闲着。 等他到了木刻楞这边的时候,大伙也都吃完午饭,正在这午休呢。 几个妇女,正在那清洗餐具,刘青山一瞧这个就忍不住想笑:竟然是一人一个小鬼子用的那种铁饭盒。 这个也算是当初他发现藏匿物资那个山洞的福利,饭盒太多,刘青山就讨要来一批,夹皮沟家家户户,基本上每家都好几个。 刘青山看看伙食,干粮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大饼子,就是用木屋这边的大锅,把饼子热了一下。 锅底下熬了一大锅蘑菇汤,对付填饱肚子就成。 “这采山怪辛苦的,明天开始,每人加一个茶叶蛋。” 刘青山一回来,大伙就有福利。 大人们在这歇着,喝点水抽根烟,娃子们却闲不住,跟大熊在草地上摔跤。 现在,这些小家伙早就不是大熊的对手,不过呢,大熊这货也不欺负人:你们摔不倒俺是吧,那俺就自己倒。 刘青山看到有几个小娃子,拿着木头棒子,在那练着“少林棍”,把地面都砸的砰砰作响。 瞧着瞧着,刘青山才察觉到不对劲:我靠,这地里铺的石头,可不是普通的鹅卵石,那是俺的翡翠原石呀! 这事又不好明说,不过刘青山也有法子,大手一挥:“我知道那边有一大片灯笼果,咱们采果子吃去!” 娃子们进山采蘑菇,最大的福利就是顺便采摘各种山果,于是立马丢下木棍,一窝蜂跟着刘青山而去。 他们这边的林子,因为无霜期比较短,所以只能出产各种浆果,像沙果什么的,就算是大的了。 灯笼果也是一种小灌木,模样跟园子里的菇娘有点类似,只不过外边不带皮儿的。 没有完全成熟的时候,是绿色的,一串串挂在枝条上,因为果皮表面有一道道浅色的条纹,分成一瓣儿一瓣儿的,所以看上去非常像过年时挂的灯笼。 等到彻底成熟,就变成紫红色了,更像小灯笼。 刘青山发现的这片灯笼果,还真不小,娃子们都各自寻找目标,开始采果子。 有往挎兜里装,也有摘下帽子,往帽兜里装的。 现在的灯笼果已经开始泛红,但也有绿的。 小娃子们都知道,这绿的那才叫酸呢,想起来都叫人嘴里冒酸水的那种,而红的,就比较甜了。 偏偏有怀孕的妇女,还最喜欢绿色的灯笼果呢。 “哥,这些回去给咱娘和爷爷奶奶吃。”小老四拍拍鼓鼓的衣兜,旁边是山杏也是一样。 “行!”刘青山点点头,也不好打消她们的积极性,爷爷奶奶那牙口,还真吃不了这个,非倒牙不可。 短暂的午休之后,大伙就全都背上大背篓,小娃子们则挎着小篮子,再次 去林子里捡蘑菇。 没错,当地人管采蘑菇,都叫捡蘑菇,主要是蘑菇太多,弯腰捡就成。 这月份,最多的是榛蘑和各种松蘑,另外就是榆树上特产的榆黄蘑,以及树鸡子之类。 品种相当丰富,常见的就有几十种,还有许多是叫不出名字来的,不知道有毒没毒。 就算老跑山的,也不敢说,自己能把山里的蘑菇认全喽。 上午正好采完一片次生林,下午又往前面一片没采过的林子里钻。 他们是从林子北面进去的,走到林子边上,几个走路不留心的小娃娃,接二连三地滑倒在地。 “慢点,小心点!” 领队的大张罗吼了一嗓子。 狗剩子从地上爬起来:“张罗叔,不怪俺们,这林子边有地皮菜,太滑了!” 说话间,大张罗也脚底下一个趔趄,摔了个大腚蹲,惹得娃子们一阵哄笑。 可不是吗,这里背阴,贴着地皮儿,长着一层黑褐色的东西,模样有点跟木耳相似,不过是长在地上的。 刘青山瞧得眼睛一亮,这个不是地耳吗? 当地人管这个叫地皮菜,虽然也能吃,因为不好采摘,所以很少有人采这个。 有那功夫,在林子里找点黑木耳好不好。 但是刘青山知道,这个地耳,营养价值比木耳还好。 而且还是环境的重要指示剂,到了后来,他们这边的山上,就不再生长这东西了。 有一点点污染的地方,都不可能生长地耳的。 别看模样跟木耳类似,其实这两类东西,却八竿子巴拉不着,分属不同的种类。 地耳的学名叫普通念珠藻,属于蓝藻,还有更高级的,比如拟球状念珠藻,就是老百姓传说中的“葛仙米”,那价格,能吓死个人咧。 看到那些小娃子们,在那一层地耳上边,打出溜滑玩儿,把一片片地耳踩得乱七八糟,他连忙阻止道: “嗨嗨,别糟蹋了好东西,这玩意也能采着卖钱呢。” 一听说能换钱,小娃子们立刻都停下来,车老板子凑上来:“青山,收购目录上,好像没这玩意?” 小鬼子那边确实没把这个写进收购的目录上,不过刘青山知道,米国和欧罗巴那边的人,却最认这个。 主要一点,就是因为地耳这东西,在有污染的地方,绝对不会生长,属于纯天然的食品,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 所以欧美那些追求健康饮食的有钱人,很推崇地耳这种食物。 不过他们却很少吃木耳,老外形容木耳是“带骨头的印~度橡胶”,其实这就是饮食习惯的不同。 刘青山跟大伙解释一番之后,村民们这才醒悟,就张罗着分出两组,专门在林子边上采集地耳。 这玩意生长的条件很苛刻,必须在背阴的森林边缘,阳光不能直射的地表,才能生长,所以数量有限。 而且水分大,烘干之后,轻飘飘的也没啥重量,到时候,不知道能值多少钱。 不过大伙都相信刘青山,既然他说了,那肯定没错,采回去送到野菜厂,清理干净,直接烘干就可以。 就是采摘起来实在太费劲,蹲在那一会儿腿就麻了,而且黏糊糊的直沾手,十分考验人的耐性,不像采蘑菇啥的,一会儿就一篮子。 刘青山也没法子,其实采地皮菜这活儿,老头老太太干最合适,搬个小板凳往那一坐,采完身边的,再往前慢慢挪。 剩下的人,都进了林子,还是十人一组,开始分门别类地捡蘑菇。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 小老四带头唱起来,很快,娃子们的歌声就连成一片,倒也热闹,省得喊山了, 最高兴的就是这些小娃子了,一边干活,还能享用林子里的各种野果子,一个个都吃得小嘴巴变成紫色或者黑色。 这个季节,最好吃的就是山都柿,也就是野生的蓝莓,果味非常浓郁,不仅小孩愿意吃,大人碰到,也会摘几个粒儿,扔进嘴里。 刘青山捡了一会红松伞之后,就开始在林子里转悠一圈,同样巡视的还有哑巴爷爷。 “二牤子,别乱跑,你还想被老虎叼走咋滴?” 刘青山嘴里吆喝着,惹得娃子们一阵哄笑。 二牤子嘴里还笑嘻嘻的:“青山哥,俺现在不怕,要是再被老虎叼走,肯定还能抓特务!” “我看你像特务,哪来那么多特务。” 刘青山笑骂两句,然后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吵嚷声,二牤子精神一振:“肯定是发现特务啦,冲啊!” 这山林怎么还来了外人? 刘青山也有点纳闷,这边已经算是深山了,一般人不敢深入到这里,顶多 就是在林子边上转转。 等他循着叫骂声找过去,结果发现,张大帅他们,正跟一伙人对峙。 瞧着对方的打扮和装束,应该也是采山的。 刘青山明白了:这边的林子是分配给夹皮沟采收山货的,对方这是捞过界了。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这是要发财的节奏! “你们是哪个山头儿的,这里是俺们夹皮沟的地盘,你们不知道咋滴?” 张大帅别看个子不高,嗓门却大,说话也不客气,语气很冲,还带着一股子匪气。 对方也挺横,一个三十多岁的黑大汉扯嗓子回道: “俺们是丁家沟的,俺是丁老黑,就在山里住,要是按照你这个说法,那这些林子都是俺们的地盘,是你们手爪子太长,捞过界才对!” 当初公社是给各个大队划分山头了的,为的就是避免出现类似的纠纷。 要知道,当地民风彪悍,这些村民和山民,打起架来,都是一个村一起上,大规模的械斗,死伤的情况都不少见。 丁家沟因为就是林子里的一个小山村,没发给他们具体划分地盘,就出现了现在这种局面。 张大帅这暴脾气立刻被点着了:“妈个巴子的,管你丁老黑还是丁老白,耍横是吧,今天老子非把你劁了不可,省得到处划地盘!” 那丁老黑整日里在山上,是敢跟野猪放对儿,跟黑瞎子摔跤的狠角色,当然不惧。 只见他把身后的背篓卸下来,三两下脱掉外衣,露出身上黝黑而健壮的肌肉,就跟黑李逵似的。 啪啪啪,他使劲在胸大肌上拍了两下:“来来来,你个小矬子,老子让你一只手!” 旁边他的一名同伴也笑嘻嘻地补了一刀:“小矬子,你的绰号是不是叫夹皮沟武大郎,要不要回去踩俩高跷,再跟俺们打。” 说话的这家伙长得跟瘦猴似的,脸上还有个黑痣,上面长着一撮黑毛,看起来有点猥琐。 这话说得也真损,连那些小娃子都听得刺耳,二牤子别看平时动不动就抹眼泪蒿子,这会儿却来劲了。 他一边还学着大人的模样,撸胳膊挽袖子的,一边还嚷嚷:“俺可不怕你们,俺是抓过特务的小英雄,要是现在有手榴弹,看俺不炸得你们哭爹喊娘!” 没错,山里娃娃,从小就这么彪。 当着矬子不说短话,张大帅更是气得脑袋上青筋直蹦,也把衣服一甩,直接朝对面的黑大汉冲过去。 黑大汉瞧着这个小个子,也一脸不屑,探出一只大手,向张大帅抓去,准备像拎小鸡子似的,把对手直接拎到半空,好好耍戏一番。 别看张大帅个子小,力气却一点不小,而且毕竟跟着哑巴爷爷学过两手,打斗的经验十分丰富。 只见他躲过对方蒲扇般的大手,整个身体都撞进对方怀里,然后搂住对方两个脚脖子,脑袋往前顶,俩手往回拽。 噗通一声闷响,黑大汉直接被掀翻在地,两个人就在草地上来回翻滚。 他们是一对一单挑,旁人也不好伸手,只能在旁边呐喊鼓劲。 倒在地上,黑大汉身高优势也就没了,反倒被张大帅下黑手,脸上挨了几拳,很快就变成熊猫眼,顿时气得哇哇怪叫。 当然,张大帅也没捞到啥便宜,同样被打了几拳,鼻血都淌了一脸。 不过他这么小的个子,能跟对手打得旗鼓相当,也足以自傲。 “先别打了,有那工夫,咱们都多采点山货,多买几个钱不好吗?”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丁家沟那边的山民一瞧,是夹皮沟那边的一个年轻人,也就没太理会。 至于地上那两个人,早就打红眼了,更是不会轻易罢休。 刘青山也微微摇头:看来劝是劝不住了。 于是他就走到近前,嘴里又吼了一声:“大帅叔,还有这个黑大哥,别打啦!” 他伸手抓起骑在黑大汉身上的张大帅,扔到身后,手劲儿用的很有技巧,张大帅倒退两步,就站稳身子。 晃晃脑袋,抹了一把鼻子,手背上一片殷红,张大帅哪里肯依,又咬牙切齿地要往上冲。 黑大汉也爬起来,感觉脸上一阵阵刺痛,也刺激得他狂怒起来,不管不顾地又冲上来。 “停手!” 刘青山正站在他们中间呢,双手猛的挥手,旁边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看到黑大汉和张大帅都噔噔噔地后退。 一连退出好几步,最后一起摔了个大腚蹲,全都坐在地上。 这一摔,两个人都清醒了,连同其他人一起,都将震惊的目光投向刘青山。 “大帅叔,赚钱才是硬道理,打架没意思。” 刘青山先伸手把张大帅拽起来。 张大帅心里也直犯嘀咕:青山才跟哑巴练了一年多,这本事就噌噌见涨,当初哑巴要是肯教俺,那现在俺肯定能在林子里横着走,拳打猛虎 ,脚踢黑熊,那都不是事。 刘青山又走到黑大汉前面,同样伸手拉人: “黑大哥,凡事以和为贵,山里的山货这么多,何必争啊抢啊的!” 丁老黑拽着刘青山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肯定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 不过他嘴上却不肯服气,嘴里嘟囔着:“山货多,采山的人也多,公社又没给俺们丁家沟分地盘。” 这话倒是没错,要不是刘青山制定了计划书,估计林子里的资源早就过度消耗,用不了几年,就没有东西可采。 丁家沟的那些人,也都七嘴八舌嚷嚷开了:“对呀,俺们村里不种地,年年就靠采山过活,现在各个大队都上山跟俺们抢食,那俺们还活不活?” 这话倒也在理,并非全是对方胡搅蛮缠,山民和下面的村民还是有区别的,山里全是沟沟坎坎的,根本没法种田。 现在山货一下子变得值钱了,这抢饭吃的越来越多,他们的日子就不大好过。 刘青山也明白这个道理,脑子里忽然灵机一动,嘴角立刻浮起微笑: “黑大哥,还有丁家沟的各位,其实有一种山货,最适合你们采收,就算是你们村里的老老小小,坐在小板凳上,就把这活儿给干了。” 丁家沟的山民一听,又议论开了: “你说的是啥山货?” “要是像你说的那么轻巧,那不是坐着就把钱赚到手,有这种好事,你们自己咋不干?”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听得夹皮沟这边的村民不乐意了,他们平时对刘青山无比信任,哪里允许有人质疑。 刘青山却一点不恼:“当然有这种好事,俺刚才说的,就是地皮菜,这玩意最适合你们山里人采了,早晨起来,溜达一圈,一个人就能采一篮子,回家都不耽误吃饭。” 地皮菜? 丁家沟的山民当然知道,不过好像哪里不对。 刚才那个一撮毛最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你说的地皮菜,收购目录上边根本就没有,俺们费劲巴力采回去,到时候没人收,你累傻小子呢?” 对呀,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群情激愤,都朝刘青山围过来:“你小子到底安得什么心?” 刘青山却一点不慌:“别人不收,俺收啊。” “你是哪根葱哪头蒜?” 一撮毛这家伙,还真长了一张臭嘴。 “俺们夹皮沟的野菜厂,就是青山哥办的!” 小娃子们都嚷起来,在他们心目中,青山哥就是偶像,不容许别人质疑。 一撮毛眨巴眨巴眼睛,夹皮沟办野菜厂的事,他们也听说了,上几天,还有山民去野菜厂卖山货。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收地皮菜。 于是,这家伙脸上立刻挤出来一阵干笑:“嘿嘿,那收购价是多少,地皮菜这玩意,采起来贼拉费事。” 刘青山笑笑:“价格最少是黑木耳的一倍。” 啥,这么值钱! 丁家沟的那些山民,眼睛唰唰直冒光,木耳平均是十块钱一斤,那不是说,地耳这玩意,干品能卖到二十块。 俺娘咧,这是要发财的节奏! 对于山下的人来说,或许采摘地皮菜有点难度,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山民来说,就跟刘青山刚才说的那样,早起遛弯都能采一筐回来。 一撮毛更是眉开眼笑:“老弟啊,谢谢你给我们丁家沟指引了一条发财的路子,等啥时候有工夫,去俺们那,俺好好招待你。” 他看起来是这伙人里领头的,跟刘青山客气两句之后,就挥挥手: “走啦走啦,咱们回去,把这边的林子都让给夹皮沟的朋友。” 刚才打架的丁老黑还瓮声瓮气地说呢:“俺跟刚才那个小个子还没打出个输赢,等俺们再比划比划。” 一撮毛跳起来在他后脑勺抽了一巴掌,嘴里教训着: “老黑,有打架那力气,你多采点地皮菜好不好!” 黑大汉抓抓后脑勺:“好像有点道理,走啦走啦。” 走了两步,又回头朝刘青山摆摆手:“你叫青山是吧,哪天找你喝酒,你本事比俺强。” 看着丁家沟的一大群山民消失在林子里,刘青山也笑着挥挥手:“咱们也别闲着了。” 可是村民却有点担心:“青山啊,你收地皮菜,能卖出去不?” 张大帅的鼻子眼里,塞来了两团嫩草,说话瓮声瓮气的:“收购价还那么高,咱们可不能惯着丁家沟那帮家伙。” “没事,大伙放心吧,俺肯定能找到销路。”刘青山想想前些日子,法兰西朋友雷欧打到村里的电话,心里就感觉特别有底。 他当时还在首都,电话是老支书接的,费了老大劲,直到那边请过来一个翻译,才算是沟通明白。 既然青山都这么说了,大伙当然相信,于是就继续干活。 刘青山瞧瞧张大帅脸上还满是血迹,就叫他找地方洗洗去。 张大帅也不在乎:“啥事没有,回家一起洗澡。” 冲澡这件事,也是夹皮沟制定的一条规矩:采山回家,不管多累,都得冲个澡,免得有虫子啥的,寄生到身体上。 旁边的大张罗则笑嘻嘻地开起玩笑:“大帅啊,你现在这副尊容,就跟武大郎刚被潘金莲给灌了毒药似的,七窍流血。” 又拿武大郎说事,张大帅当然不能忍:“信不信俺也在你鼻子上来一拳,叫你也变成关公脸!” 瞧着大伙打闹,刘青山脑子里也浮现出一副画面: 大帅,来,该吃药啦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六章 野菜厂开张了 八月二十五日,农历七月二十九,宜开业c交易。 这一天,青山公社显得格外热闹,一大早,就听到锣鼓喧天,从公社西头传过来。 不少人都往那边溜达,大老远就看到道两旁都彩旗招展,好不热闹。 一打听才知道:这里的两家野菜厂,都在今天举行开工庆典。 这年头要是有点啥新鲜事,老百姓最喜欢去凑热闹,因为娱乐实在是太匮乏,就是去看看放鞭炮,也是好的。 尤其是正在放暑假,那些大大小小的娃子,更是早早就凑过去,惦记着一会儿能不能拣点哑炮啥的,回去放呲花。 青山公社的孙书记,也早早带着一大群公社干部,去野菜厂那边祝贺。 他清楚,这么隆重的事,县里肯定要来不少领导,甚至地区的领导,都有可能来捧场。 作为东道主,他一个小小的公社书记,当然要早点到场。 可是到了公社西面,瞧瞧道南道北两家山野菜加工厂,都是一般热闹,孙书记却有点犯难:这去哪家啊? 一路之隔,两家野菜厂的大门,相聚不到五十米,彼此都瞧得清清楚楚。 路北挂着家家康山野菜加工厂的招牌,路南则是夹皮沟野菜厂的牌子,彼此相对而立。 这还真是个头疼的问题:家家康野菜厂,来头很大,得罪不起。 而夹皮沟野菜厂,更是当地的乡镇企业,夹皮沟最近又时不常地出出风头,事迹都上了纸,更是青山公社乃至碧水县的一面旗帜。 尤其是夹皮沟的带头人刘青山,更是孙书记最看重的年轻人。 站在路上琢磨一阵,孙书记很快就有了计较:先去家家康那边点个卯,然后就去夹皮沟野菜厂,帮着站脚助威。 一个是外来户,一个是坐地户,孙书记当然会有所偏向。 不光是他,正做着吉普车往这里赶来的几位县领导,也是同样的心思。 王县长,不,现在应该叫王书记,心里的天平,也是同样倾向于夹皮沟野菜厂的。 至于郑红旗郑县长,在换届之后,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正县长,无论是于公于私,更是跟着夹皮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时此刻,刘青山也正在野菜厂里转悠呢。 回来这两天,还是第一次好好看看自己的野菜厂。 崭新的厂房,几个车间里面,机器已经开动,工人们都穿着整齐的蓝布工作服,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 收购车间前面,已经有些人在排队,都是昨天采来的各种山货,太晚了送不过来,今天赶早过来卖的。 “老姐,不错嘛,都井然有序。”刘青山向旁边的杨红缨赞了一句。 他觉得,就算是现在这个小小的野菜厂,对老姐来说,依旧是大材小用。 不过先锻炼着,以后肯定还有有更新的更大的工厂建设起来,到那时,才是老姐真正大显身手的时候。 杨红缨身后,跟着刘文静和刘文娟,这两个丫头,都是初中毕业,算是高学历人才了,杨红缨有意识地把她们培养成自己的助手,将来或许都能独当一面。 这也是刘青山给老姐提出来的要求: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才是最可靠的。 听到刘青山的夸奖,没等杨红缨说话呢,她身后的刘文娟就哼了一声: “那当然啦,杨厂长这些天,下了那么多工夫,不像有些人,就知道当甩手掌柜的。” 你个小心眼子! 刘青山笑笑:这丫头,估计对他还有气儿呢。 当初跟大头去她家相对象,这丫头一眼就看上刘青山啦,不过事情没成。 于是他就假装咳嗽一声,严肃地看了刘文娟一眼:“不尊重领导,扣你半个月工资,先下车间干活!” “你” 刘文娟拿眼睛使劲瞪他,嘴里还小声嘟囔:“你说了不算,这里归杨厂长管。” 嘀咕完了,她还抱住杨红缨的胳膊,这些天相处下来,她早把杨红缨当成姐姐和偶像。 杨红缨则眨眨眼睛:“文娟,青山才是咱们野菜厂真正的老板,野菜厂虽然名义上是夹皮沟合作社建的,实际上都是青山一个人出资。” 啊? 听了这话,刘文娟有些傻眼,这些内幕,她还是第一次知晓。 望着刘青山那年轻而又俊朗的面孔,刘文娟低低地说着:“你刚才是开玩笑吧?” 刘青山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作为一名合格的管理者,必须深入到车间一线 ,不了解一线工人的生产劳动,永远成为不了一名优秀的管理人才。” 看到连杨红缨都直点头,一旁的刘文静就拉起妹妹的胳膊:“走,咱们一起去!” 等这姐俩走了,杨红缨有些不满地瞪了刘青山一眼:“三凤,慢慢来嘛,她们才刚刚离开学校。” 她也承认刘青山的说法,不过就是觉得这个做法稍稍有点过火。 “老姐,咱们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可不等人啊。”刘青山好像很是有感而发的样子,叫杨红缨也若有所思。 正聊着呢,就看到一群人从工厂的北大门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孙书记。 因为厂子坐落在道南,为了方便,走北大门的时候比较多,算是正门了。 刘青山和杨红缨连忙乐呵呵地迎上去,这些公社干部,其实也都算是家里人。 说了些恭喜的话之后,孙书记也满意地点点头: “青山啊,你这个厂子不错,就是感觉院子里有点光秃秃的。” 这话一听就是自己人,不是满嘴好话,背后议论,而是发现什么不足之处,就当面提出来。 四下望望,刘青山也笑了,可不是嘛,除了围墙就是厂房。 于是笑道:“还是咱们书记高瞻远瞩,一眼就发现问题,这不是厂子建的比较急,时间上两头不靠,等到换季的时候,就好好搞一搞绿化。” 其实,野菜厂里面,绿化带和花坛都留出来了,但是当地的气候特点是,春秋两季,才好种植移栽,所以绿化方面确实差了点。 这时候,林业站的站长说话了:“等到秋天发树苗,给你们野菜厂多送点,剩下多栽点小灌木,什么连翘c丁香c榆叶梅啥的。” 刘青山一听,连忙道谢一番,然后又说道:“在山里还发现不少美人松呢,等入冬前移栽过来一批。” 林子里的小树苗,一般都是长几年就枯死了,因为阳光雨露啥的,都被周围的大树给吸收,分配给它们的就不够用。 小苗的时候还好些,毕竟需要的少,等到大一点,就挣不到那么多养分。 所以移栽这样的小树苗,对整个林子来说,不是坏事,反倒是好事。 “美人松是啥树?” 林业站的站长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长白松,到时候,大门口两边,诺两棵大树过来。”刘青山笑着解释,趁着现在保护法还没颁布,弄两棵应该没事。 再说了,他有不是砍树。 “树挪死,人挪活,大树还能挪窝?”林业站的站长有点不敢相信。 “没事,到时候您瞧着就成。”刘青山看到两辆吉普车开进大门口,也就没忙着解释。 站长同志却心里犯嘀咕:到时候可得留心一下这件事。 看到从吉普车上下来的一干县领导,刘青山连忙笑着迎上去:“欢迎欢迎啊,欢迎各位领导光临。” 握手的时候,他还低声跟王书记和郑红旗道喜。 “青山你先别说这些没用的,领我们在工厂转转。” 郑红旗发话了,这扶正之后,果然说话都硬气许多。 当然了,主要还是没拿刘青山当外人。 刘青山正要答应,就听到大道上又传来几声汽车喇叭。 来的是两辆小轿车,车子就在路边停下,一伙人从车上下来,左顾右盼的,估计是瞧见两家野菜厂,也有点发蒙。 “是地区的楚专员。”刘青山眼尖,率先瞧见了人群中间,那位大腹便便的领导。 王书记和郑红旗等人,也不敢怠慢,立刻迎了上去。 寒暄一番,就看到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何家康,后面跟着楚云玲,两个人快步走出来,楚云玲远远就招手,脆生生招呼着:“叔父,您来啦!” 楚专员立即满脸笑容,对王书记等人道: “这是我一个晚辈,今天呐,我是以私人身份过来看看,你们不用管我。” 说完,就朝着家家康野菜厂走去。 话虽这么说,可是身在体制内,必须和领导保持一致啊,王书记和郑红旗等人无奈地望望刘青山,然后也都跟在楚专员身后。 还有公社这些人,当然也要紧跟县领导的脚步。 于是眨眼间,夹皮沟野菜厂这边,就只剩下刘青山和杨红缨,以及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这些真正的自己人,显得有几分冷清。 而何家康则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临走还装模作样地朝刘青山这边拱拱手:“恭喜恭喜,开业大吉!” 看着这家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估计心里想的是,盼着对手早点关门大吉吧。 “全都是墙头草随风倒!” 张队长有些不忿,他就瞧不得何家康那副小人得志的模 样。 老支书年龄大了,老于世故,嘴里还劝慰说:“人家这是找大领导来撑场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要不是这个野菜厂是咱们夹皮沟自己的,我和你也得跟着公社书记走不是?”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七章 价格战 正议论着,又听到滴滴的喇叭响,随后,又有两辆小轿车,飞驰而来。 看热闹的那些小娃子们可乐坏了,都撵着小轿车跑,平时一年里,也见不到几回小轿车啊。 “哇,是外国人!” 看热闹的闲人一片惊呼。 这年头,在他们一个小公社能瞧见老外,那绝对比瞧见东北虎还稀罕呢。 有外宾来了,莫不是岛国那边来给我撑场子的? 何家康心里正琢磨着呢,却看到路南那边的刘青山嘴里哇啦哇啦叫着,正跟车上下来的一个老外拥抱呢。 哼,崇洋媚外! 何家康心里骂了一句。 然后就看到楚专员还有县里和公社的领导,也都呼啦啦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这年头,外宾的身份,绝对好使。 眨眼间,何家康身边就剩下楚云玲,还有厂子里的几名小领导。 把何家康气得铁都青了:竟然找老外来撑场子,这不是拆我的台吗? “嗨喽,雷欧,皮埃尔,我的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到我的家乡!” 刘青山看到从小轿车里下来的人,也不免大喜。 虽然根据老支书在转达电话的时候说了,雷欧会领着朋友过来看货,想不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到开业这天。 彼此拥抱之后,皮埃尔指了指身边的人介绍道:“刘,这位是维克多,一直为belcant一这些高级餐厅提供食材,我想你们肯定会有共同语言的。” “欢迎你,维克多先生。” 刘青山微笑着打量这位维克多,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就是有点秃顶,跟他们的地理位置可能有关系,濒临地中海,当然是地中海发型喽。 握手拥抱的时候,这位维克多先生也显得很热情:“刘,很高兴能见到你,有时间的话,我希望您能跟我聊聊泰坦尼克号的浪漫故事。” 刘青山顿时有点蒙:不是,你不是高档食材的皮条客嘛,怎么一见面不谈本行,就要聊文学,这画风不对呀? 旁边的联系人皮埃尔则跟着解释道:“维克多是个热爱文学的人,一直想成为另一个维克多那样的大作家。” 另一位维克多,当然是大名鼎鼎的雨果了,刘青山当然知晓。 眼前这位维克多则一本正经地说道:“刘,我听皮埃尔讲过你说的泰坦尼克的故事,很吸引人。” “我希望能把它变成小说,也许能成为巴黎圣母院或者悲惨世界那样的经典永远流传下去。” 刘青山对这家伙也终于有了准确的定位:原来还是个老文青,估计是把做生意当成了副业,偏偏还弄得风生水起,是个有趣的家伙。 于是他点头笑道:“好的,维克多先生,放心吧,我不会收你的版权费。” 雷欧等人是一齐大笑。 这一幕让赶过来的楚专员那些领导都心中暗暗赞叹:不服不行啊,这个年轻人的确有种独特的魅力! 就说那些老外吧,平时都一本正经的,偏偏和刘青山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说有笑,那模样,就像老朋友一样。 对,就是老朋友。 随后,刘青山又把在场的主要领导,跟外宾相互介绍一番,然后邀请大伙一起去野菜厂参观。 一边走,雷欧这货还摇头晃脑地说着:“我亲爱的刘,你的家乡,真的很落后。” 刘青山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这叫田园风光懂吗,要是繁华的大都市,哪里有大自然馈赠的这些山珍野味。” 雷欧假装呲牙咧嘴:“噢,刘,你的拳头太重了,你练过拳击吗?” 旁边的楚专员等人也吓了一跳:这样跟外宾打打闹闹,真的好吗? 刘青山晃了晃拳头,随口讲起了在首都和米国佬打拳赛的事,听得雷欧等人连声怪叫,嚷嚷着叫刘青山请客。 尤其是维克多,闹得最欢:“刘,我同意你的话,越是最原始的地方,才能出产真正天然的上好食材,我很期待。” 听了刘青山的翻译之后,大伙都心里鄙夷:你就说你嘴馋好不好? 看看时间快要接近八点半,刘青山索性就安排开始典礼。 大伙就在野菜厂的大门前聚集着,还有一大群看热闹的,他们都是专门赶过来看老外的,嘴里还叽叽喳喳议论着: “咦,这些洋鬼子的头发竟然不是黑的。” “看那个老外,眼珠子是蓝的,好奇怪!” “我的妈呀,他们胳膊上的汗毛好重,都快成猴子啦。” “不是说,人就是猴子变的吗?” “啥玩意,你那说的是孙悟空吧?” 果然,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有着歪楼的光荣传统。 杨红缨主持开业典礼,她先是热情洋溢地向到场的来宾表示欢迎,而且嘴里一会说中文,一会又嘀里嘟噜的讲英语。 听得楚专员等人都一愣一愣的:这时代果然变化太快,区区一个乡镇企业的厂长,竟然都能讲外语啦? 随后就是富有时代特色的仪式:少先队员献花。 夹皮沟的娃娃,由彩凤和山杏带队,将一束束还沾着露珠c散发着大自然芬芳的野花,献给客人们。 “噢,可爱的孩子们,谢谢你们!” 几位老外都乐得眉开眼笑的,差点把小娃娃们给吓哭喽。 “敬礼!” 小老四的嗓子还是很嘹亮的,唰的一下,孩子们齐刷刷地敬队礼。 然后就是来宾代表,一起参加剪彩仪式。 这个时代,剪彩这种东西,刚刚在大城市冒头。 刘青山就邀请楚专员和王书记郑红旗等人,还有雷欧他们,一大帮人,热热闹闹地上去了。 咔嚓咔嚓,相机也把这一幕幕记录下来。 伴着鞭炮噼噼啪啪的声响,夹皮沟山野菜加工厂,算是正式投入生产。 没等鞭炮响完,就冲上去一大帮娃子,去抢哑炮儿。 “别抢别抢,都上我这来领糖吃!” 大张罗嘴里吆喝着,手上端着个大茶盘子,里面装的是花花绿绿的各种糖果。 这下子也没人抢鞭炮了,呼啦一下,就把大张罗给围住,小手争抢着往茶盘里抓。 吓得大张罗把茶盘高高托起,嘴里一个劲嚷:“别抢,都排队,卧槽,你个子都比俺还高,也好意思跟孩子们一起抢糖!” 刘青山乐呵呵的,把这些场面都用镜头记录下来。 正闹哄着呢,就听到一阵嘹亮的唢呐声响起,吹得是十分欢快喜庆的百鸟朝凤,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耳朵。 不服不行,唢呐这种乐器,实在是太霸道了,就好像是凤凰登场,百鸟无声。 “给赏钱!” 车老板子塞过去两张一块钱的钞票,唢呐声就更加嘹亮。 等吹喇叭的鼓着腮帮子吹了一曲百鸟朝凤之后,立刻就又有人敲着呱哒板子,来唱喜歌。 这两年随着开放搞活,原来一些被当成四旧而破除的东西,又陆陆续续开始冒头儿。 这年头唱喜歌的,可不是随便敲两下竹板,念两声恭喜发财之类的,就能拿赏钱儿,人家也是凭手艺吃饭的好不好。 张嘴就唱,看到啥就唱啥,全是现编现侃,全凭眼疾嘴快。 “打竹板,我走过来,看到眼前开了一家大买卖。野菜厂,收野菜,老百姓都能跟着赚外快。有领导,有群众,有书记,有县长,热热闹闹聚一堂。也有老,也有少,唉呀妈呀吓俺一大跳,就连外宾都来到” 竹板唱得好,逗得大伙都哈哈笑,赏钱自然少不了。 这时候,两块钱是真不少了。 夹皮沟野菜厂这边热热闹闹,对面的家家康野菜厂,则显得有点冷清。 一名手下向何家康请示:“经理,咱们放不放鞭炮啊?” 何家康差点脱口而出:放个屁! 不过想想今天是开业的日子,也就摆摆手:“稍微再等等。” 他准备等那边完事,等楚专员他们都过来,这边再举行典礼,毕竟人少了,面子不大好看。 本来以为,有地区领导镇场子,肯定热热闹闹的,结果对面竟然来了外宾,你说气人不气人。 看到何经理脸色不大好,其他人也都不敢多说,本来定好的开始时间都过了。 负责收购的经理,是个心思灵通的,就趴在何家康耳朵边上,嘀咕了一阵,何家康脸上立刻多云转晴,一个劲开始点头。 很快,收购经理就叫人抬来一块大黑板,在上面用粉笔开始写字。 “为了回馈广大群众的厚爱,家家康野菜厂,将收购价格提升百分之十,价格如下” 何家康背着手,在旁边看着,心里好不痛快:刘青山,夹皮沟,看你们这群土包子,拿什么跟我斗! 大黑板戳到野菜厂门口最醒目的位置,果然,消息很快就传开,家家康野菜厂大门口,立刻就排起长长的队伍。 这啥情况,打价格战吗? 刘青山看到本来在夹皮沟野菜厂排队的那些出售野菜的人,呼啦啦都跑到对面,也不免心中暗骂:何家康这家伙,还真是损人不利己啊。 收购价格,当初都是县里统一规定的。可是规定的是底价,是 为了保护广大采集户的利益,并没有规定上限啊,要是高价收购的话,老百姓还乐不得呢。 “厂长,要不咱们也把收购价提升百分之十吧?” 刘文娟听到消息,急匆匆从车间跑出来,向杨红缨提议。 杨红缨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是知道的,价格战一旦打起来,那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是不死不休。 “不要慌,先看看情况再说。” 刘青山瞥了刘文娟一眼:小丫头还是太嫩啊,有点风吹草动,自己先慌了手脚,这是油梭子发白啊。 这时候,楚专员他们也去对面的家家康野菜厂参加典礼,而维克多等人,也被仓库保管员领着,去库房里看羊肚菌。 刘青山就领着杨红缨等人,到大门口查看动静。 有些起大早赶上的村民,已经背着背篓或者赶着牛车啥的,向野菜厂这边汇聚。 他们的鞋子和裤子,早都被露水打湿,但是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因为马上就能看到回报。 从前只有卖点鸡蛋啥的,换点零花钱,现在好了,只要肯干,采点山货就能换钱。 “老乡,上我们家家康野菜厂来卖吧,收购价格比原来又提升啦!” 对面,传来一声声吆喝,嗓门还真不小,都快赶上大张罗了。 家家康野菜厂门口,专门有几个大嗓门,在那招揽着生意。 那些来出售蘑菇和木耳的人一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都自觉地在家家康野菜厂门口排队,很快就排起一条长龙。 反观夹皮沟野菜厂这边,却是门可罗雀。 “小刘同志,你们还得努力啊,不能只顾着自己赚钱,要为广大人民群众谋福利嘛。” 何家康站在道边,看着道南的刘青山,洋洋得意地说着,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架势。 刘青山也不生气,反倒是乐呵呵地说着:“何经理,你这是破坏规矩,搞不正当竞争,有什么好得意的。” 何家康冷哼一声:“做生意凭的就是实力,有本事你们也提高收购价格,多为人民群众做点实事。” 旁边还有个手下跟着帮腔:“就是,亏你们夹皮沟还是本乡本土的,竟然一点不讲乡里乡亲的情面,连我们这个外来户都不如!” 这话就有点诛心了,甚至许多排队的村民,也都朝着夹皮沟野菜厂那边指指戳戳,嘴里还议论纷纷的,显然,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这种情况,令杨红缨也极为不安。 形势严峻啊,一旦失去民心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夹皮沟野菜厂,很可能就会被对手给挤兑黄喽。 如果只靠着夹皮沟的村民采集来的山货,可供应不了这么大的一个山野菜加工厂。 这时候,有二十多名村民,背着大花篓,挑着担子,一脸疲惫地出现在野菜厂的大道旁边。 从他们那还没干透的裤脚和鞋子来看,显然是起早采集的山货,就背来出售的。 “家家康野菜厂收蘑菇啦,价格比原来高百分之十!” “原来卖一块钱,现在就能卖一块一毛钱喽!” 道北的家家康那几个人,还在卖力地吆喝着。 不过那二十多名村民,却似乎没听到吆喝,向着道南的夹皮沟野菜厂走去。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八章 谁怕谁呀! “乡亲们,俺们这边收的价格高!” 负责收购的业务员,嘴里大吼一声,提醒那些村民。 “那你们家家康,收地皮菜不?” 一个脸上长着一撮黑毛的家伙,嘴里尖声尖气地问道。 “地皮菜啊,那玩意谁要。”业务员一脸嫌弃地说道。 一撮毛嘿嘿两声:“你们不收,人家夹皮沟那边收,价格比黑木耳还贵一倍呢。” 他身边的一个黑大汉,瓮声瓮气地补充一句:“不收跟他磨叽个啥!” 业务员有点气不过,过来瞧瞧这伙人出售的蘑菇,除了黏糊糊的地皮菜之外,剩下那些蘑菇和黑木耳之类的,也有不少。 这家伙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那你们把地皮菜卖给对面的野菜厂,剩下的,我们厂都收了,你们还能多卖俩钱呢,买点啥不好。” “呸,你个狗日的,那是人干的事儿嘛!” 黑大汉使劲啐了一口,差点吐到业务员脸上,吓得他是连连后退,想要回骂两句,结果瞧瞧对方五大三粗的样子,估计打不过人家,只能悻悻作罢。 这时候,刘青山快步走了上来:“黑大哥,还有一撮毛老哥,够仗义,俺决定了,那些蘑菇啥的,对面是什么价格,我们夹皮沟野菜厂,不会少一分钱!” 说话间,他就走到近前,拍拍丁老黑宽厚的肩膀: “俺们夹皮沟野菜厂,从来不赚乡亲们的黑心钱,而且很多别人不收的山货,俺们也照收不误!”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展示了刘青山的决心:何家康你不是想打价格战嘛,我奉陪到底! 就算蘑菇木耳这些山货一分钱不赚,我还有羊肚菌兜底呢,谁怕谁呀! 他的声音很大,排队的那些村民也都听到了,机灵一点的,立刻掉头就往道南奔过去。 既然同样的价格,何必在这边排着呢? 况且刚才何家康为了制造声势,故意叫收购人员慢慢磨蹭,大伙都等得心焦磨烂。 丁老黑也伸出大手,同样拍拍刘青山的肩膀: “青山兄弟,讲究,以后俺们丁家沟的山货,全都卖给你们厂啦!” 刘青山也哈哈大笑:“没错,咱们乡里乡亲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大伙放心,外人开的厂子,要是干不下去,拍拍屁股走人,俺们夹皮沟,往哪跑啊?” “是这个理儿,以后俺们守林村的山货,也都卖给夹皮沟野菜厂!” 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也加入进来,正是守林村的老刘支书,背着手走过来。 他都来半天了,刚才不好出头,毕竟家家康那边的收购价高,要是强行叫村民去夹皮沟这边,守林村的村民,肯定有意见。 背后免不了说闲话之类的,毕竟老刘支书的两个孙女,就在夹皮沟野菜厂上班呢。 现在既然刘青山做出了价格保证,那么他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当然要挺身而出,帮着夹皮沟一方站台。 老刘支书在守林村,还是很有威信的,那些排队的守林村的村民,立刻收拾自己的担子或者背篓,都朝道南的野菜厂转移过去。 眨眼间,家家康这边的队伍,就剩下短短的一截,远没了刚才的声势。 看到这一幕,何家康再也忍不住,刚才他一直抱着膀子看好戏,结果看着看着,变成了一出悲剧。 他也没有别的法子,没有像夹皮沟这种坐地户的各种关系,那么只能是打价格战了。 何家康狠了狠心:“我们家家康野菜厂,再把收购价格提高百分之十,原来卖一块钱,现在能卖一块二!” 好家伙,又涨了,那些卖山货的村民,一个个都眉开眼笑的:这啥也没干,天上就哗哗掉钱,直往脑袋上砸。 正往夹皮沟野菜厂那边移动的人群,也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继续排队,毕竟那边又涨价了。 刘青山也笑着挥挥手:“俺们这边也涨,刚才俺都说了,一块儿做生意,价格当然要保持一致。” 何家康则气得脸色铁青,他就纳闷了:你们一个小村子,凭什么敢这么拼,就不怕亏本吗? 一直旁观的楚专员,以及县里的领导们,也都不好出头。 他们是不想看到这种激烈的竞争局面的,可是又没有理由去阻止。 要是双方往下压价的话,县里可以出头管一管,可是人家往上提价,收益的是那些采山货的村民,他们也无权干涉。 可是这么斗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领导们心里有点后 悔:不该来趟这趟浑水,毕竟双方都不好得罪。 何家康实在气不过,张嘴又想继续提价,结果被旁边的楚云玲用眼神阻止。 楚云玲轻声说道:“家康,不能这么做生意的,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这样拼下去,肯定是两败俱伤。” “小玲,我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何家康也知道,再提价的话,那么利润空间就已经非常小。 在此之前,他们两家野菜厂,和县里已经协商完毕:原来各个供销社的代收点,现在已经全部取消。 收购价格方面,给野菜厂留出来百分之五十左右的利润空间。 当然,这部分指的是出口岛国那边的价格,也就是跟藤田正一所属公司签订的合同,至于你卖给别人是什么价格,那不做约束。 可是卖给别人的话,恐怕比起岛国那边的价格,只低不高,根本就是赔本生意。 这部分利润,要上税,还有厂子里的各种开销,实际利润,也就在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间。 要是何家康再让利的话,那就真成赔本赚吆喝了,他可下不了这个决心。 就在犹豫的工夫,就看到几辆大解放车,缓缓向这边驶过来,就在两家野菜厂的路中间停了下来。 车上跳下来一个魁梧的汉子,左瞧瞧,又看看,嘴里嘟囔一声:“怎么两家野菜厂,哪家是啊?” 看模样,应该不是当地的,是外地运送山货过来的。 车上都是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那么显然都是干货儿。 这样看来,这几辆大卡车上的山货,数量就比较惊人了。 大多数山货,晾晒之后,十斤能出一斤的样子。 何家康见状,连忙朝手下丢了个眼色过去:这可是大生意,必须抓住! 负责收购的业务员,连忙领着两个能说会道的过去,又是递烟又是给点火儿的,嘴里还不断介绍着家家康野菜厂的一些优惠政策。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心里都有点鄙视:改抢生意了是吧? 不过,当他看到从驾驶室里,又下来三个人之后,顿时心中大定,乐呵呵地迎上去,先朝着中间那位老者打起招呼: “这大老远的,您老咋也跑来了?” 那老者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凡是被他眼神掠过的人们,大热天的,都似乎觉得心里一寒。 不过,当老者最后看到刘青山之后,锋利的眼神也瞬间消失,反倒有了一股慈爱之色: “好你个臭小子,是担心我过来吃你这个大户不成?” “海爷爷,这不是担心您来回折腾嘛。” 刘青山凑上来,亲切地扶住海大贵的肩膀头。 海大贵却不领情:“少拍马屁,俺这身子骨还禁得住。” “那是那是!” 刘青山一边点头,一边又和海大贵身旁的两个年轻人打着招呼。 这时候,何家康终于忍不住,也亲自上阵,走过来向海大贵问好: “老爷子,这大老远来的,旅途劳顿,先去我们野菜厂,喝杯水,歇歇腿,我们厂子就有食堂,好酒好菜随便上。” “你又是哪根葱?” 海大贵斜眼瞥了他一下,眼神又重新变得无比锐利,瞧得何家康感觉后背都毛毛的,嘴里讪笑两声: “老爷子,我是家家康野菜厂的经理,我姓何,您运来的这些山货,我们可以高价收购。” 海大贵早就是人老成精,即便是不知道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不过一瞧这两家野菜厂门对门,也就大致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就跟轰苍蝇似的:“一边去,哪凉快哪待着去,我们的山货,只卖给夹皮沟!” “你!” 何家康一下子被噎住了,用手指着海大贵,眼里满是愤怒。 “你想要动手吗,乐意奉陪,我这一身骨头还没老!”海大贵是属辣椒的,越老越辣,双臂一振,浑身骨节噼啪作响。 尤其是那一双眼神,仿佛两把利剑一般,惊得何家康连连倒退,脚下拌蒜,一个腚蹲坐在地上。 “熊包!” 海大贵扔下一句评价,就大手一挥,引导那几辆大解放,开进夹皮沟野菜厂的大门。 “老爷子,够霸气。”刘青山也竖起大拇指。 然后他又朝地上瘫坐的何家康笑笑:“何总,忘了介绍,这位海老爷子,跟俺们夹皮沟是合作伙伴,瞧见刚才那两位年轻人没有,就是我们派去的技术员,指导培育黑木耳的。” 何家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有这种关系,你们怎么不早说,欺负人是吧,我跟你们拼啦! 只见他从地上蹦起来,嘴里歇斯底里地吼着:“提价,提价,收 购价再提百分之十,比原来高百分之三十!” “刘青山,有胆子,你也跟着涨价,看你们夹皮沟,有多少钱够赔!” 疯了,这家伙现在是彻底疯了。 刘青山依旧是一脸微笑:“提高百分之三十就好大显摆,我们夹皮沟野菜厂,价格比原来提高百分之三十五。” 然后用手向对方一指:“何家康,你还敢不敢再涨?”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九章 报应到了 刘青山这百分之三十五,正好卡在点儿上,基本可以保本,要是再涨的话,那就真是赔本赚吆喝了。 此刻的何家康,有种被架到火上烤的感觉,那是相当难受: 退,根本就没有退路,野菜厂要是收购不上来原材料,那还怎么生产? 进,就意味这不仅赚不到钱,而且还会贴钱,收上来的山货越多,赔得就越多。 何家康有点后悔,自己一开始太冲动,直接挑起价格战,才陷入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望望对面的刘青山,何家康忽然觉得,自己以前似乎低估了这个对手。 可是现在想这些都晚了,他已经被逼上绝路,如果退缩的话,那么家家康野菜厂的命运,只有一个,那就是关门大吉。 拼啦,拼着先期亏本,也要拖垮对手,等剩下他们野菜厂一家的时候,自然也就可以重新定价。 何家康回头望望楚云玲,见到一直站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楚云玲,轻轻向他点点头。 那意思仿佛在表达:家康,你做出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楚云玲当然更清楚眼下的局面,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血拼到底,唯有坚持到底,才能夺取胜利。 赢家通吃,败者血本无归,商场上的战斗,就是如此惨烈。 何家康也朝楚云玲点点头,他最害怕的是小玲都对他失望,那他肯定被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将全部失去,这是他坚决不能承受的。 在巨大的压力下,他也冷静下来,一张面孔显得无比冷漠: “行啊,刘青山,你要打是吧,我奉陪到底,我们家家康的收购价,上涨百分之四十!” 亏了,绝对的亏本生意。 县领导心里最清楚,因为他们都清除野菜厂的利益空间,这些本来就是他们协商制定的。 想不到,双方在开业的第一天,就刺刀见红,开始一场血拼。 反观刘青山,嘴角却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如果说,此刻的何家康,是严冬中的一块寒冰,那么刘青山就是春天一缕和煦的微风。 但是他平和的声音,却听得众人耳边犹如春雷滚滚: “何家康,我们夹皮沟野菜厂,收购价格上涨百分之四十五。” 说完,还伸手朝何家康示意了一下,那意思好像是说:该你了,请吧。 “百分之五十!”何家康咬着后槽牙,这是真的亏本啦! “百分之五十五。”刘青山的声音依旧无比平和。 “我” 何家康终于没能鼓起勇气,继续加价。 而且眼前这一幕,叫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万一他把价钱喊上去,对方再怕喊乱了咋办呢? 此时此刻,站在人群中的何家康,面孔一会红一阵青,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已经被逼上绝路。 刘青山还有知道这家伙的老底儿的人,都静静地望着他,眼神中没有怜悯,只有畅快。 “该,这是你应得的!”张队长低吼一声。 “呸,你小子抛妻弃女的时候,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吧,哈哈,大快人心!” 就连一向沉默的高文学,这会儿都大笑起来。 那些卖山货的村民,不知道内幕,纷纷开始打听。 夹皮沟的人,当然毫不客气地开始揭老底,边说还边骂,最后,就连那些卖山货的村民,也跟着一起骂。 对于陈世美之类的,老百姓当然最为痛恨。 “瞧着人模狗样的,原来是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以后要再往家家康野菜厂送山货,老子就不是人!” “对,坚决不给这狗日的送货!” 一阵群情激愤,何家康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而这个时代,还不像几十年后,名声根本不值钱,而是被当成某种工具。 在这会儿,人们还知道爱惜自己的羽毛,名声要是臭了,那就真的臭了! “何家康,这就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刘青山也毫不留情地捅出致命的一刀。 咳咳,何家康急剧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憋成紫茄子。 身后一名善于溜须拍马的手下,连忙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结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何家康嘴里喷出来。 吓得那名手下面无人色,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我,我真的没用力。” “报应到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支书的 话,代表了群众的心声。 看到这一幕,那些前来祝贺的领导们,心里也萌生了赶紧走人的念头。 可是楚专员不能甩袖子走人啊,他本来就瞧何家康这家伙不大顺眼,现在瞧着他这副德性,心里感觉更加厌恶。 可是碍于身份和立场,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胡闹,哪里有这么做生意的,你们两家,这是不正当竞争,必须马上停止这种错误的做法。” 上来先是各打五十大板,然后这才继续说道: “野菜厂需要为国家上缴税收,也要给工人开支,还有水电燃料等等日常的各种消费,这些都需要资金,都像你们这么胡搞乱搞,那还有钱维持工厂的正常运转?” 最后,楚专员一挥手:“你们刚才说的那些斗气儿的话,统统无效,收购山货的价格,就按照县里的规定执行,谁要是再敢胡乱提价,直接关门!” 说完之后,气冲冲地奔向自己的小轿车,他也准备抽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仁至义尽,对家族里也有个交代。 可是想走哪有这么容易,有人不让他走啊。 呼啦一下,那些卖山货的村民不干了,全都涌上去,把楚专员的小轿车,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不能走,忽悠俺们老百姓玩呢!” “对,不能走,一会儿涨价一会儿掉价的,你们小孩子玩过家家啊!” 一时间群情激愤,搞得楚专员坐在小轿车里,寸步难行。 县里的王书记和郑县长,连同公社的孙书记,也都高声劝阻,可是老百姓人多势众,可不管你那么许多。 刚才价格一路飞涨,大伙都高兴坏了;可是一转眼又被打回原形,变成一场空欢喜,谁心里不气呀? 咋了,老百姓都是泥人捏的?就算是泥人,还有几分土性呢。 眼前这种局面,是领导最不希望看到的,也是最害怕的。 孙书记和郑红旗他们,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无济于事。 他们也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必须两家野菜厂出面。 刘青山当然也清楚眼下的局面,连忙向老支书和张队长以及守林村的老刘支书和丁家沟的丁老黑等人招招手,大伙便一起上前,开始劝解那些村民。 这时候,就算是公安来劝,都不一定有他们的劝阻有效。 刘青山又适时地登高一呼:“乡亲们,大伙先静一静,听俺说两句!”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不过这也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一旦无法令他们满意,那么更大的浪潮就会汹涌而起。 “乡亲们,这件事,确实是俺们两家野菜厂有责任,俺先代表夹皮沟野菜厂,向大伙道歉。” 刘青山一边说着,一边先鞠了一躬,态度十分诚恳。 这下子,立刻就把何家康给比了下去,群众的怒火,也纷纷转移,开始向家家康那边开炮。 本来嘛,这事跟夹皮沟关系就不大,大伙刚才都眼睁睁瞧着呢,是家家康方面率先加价,然后步步紧逼的。 而且本乡本土的,大伙心里多少都有点倾向性。 “赔礼道歉,道歉!” “家家康必须道歉!” 村民群情激愤,挥舞着拳头,声势极为骇人。 何家康刚才吐出一口血,整个人反倒好了不少,看到眼前这种情况,这家伙倒也干脆,身子往后一仰,直接装昏迷。 身后有手下扶着呢,所以他并没有摔在地上。 可是他这一倒,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形象,也就随之轰然倒塌。 领导们觉得这家伙太没有担当,这种人,根本不足为谋。 手下人嘴上不说,心里都鄙视死这家伙了。 就连一旁的楚云玲,心里都是无声的叹息一声:难道我真的所托非人?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当的,站起来朝着那些愤怒的村民挥挥手: “乡亲们,我代表家家康野菜厂,向大家致歉,因为何经理的冲动,给大家带来的伤害,我们也会有所补偿。” “怎么补偿?” 群众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楚云玲这回也不敢一个人做决定,而是来到刘青山跟前,两个人商量一番,终于达成一致:山野菜的收购价格,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百分之十。 有些村民还是不满意,毕竟相比于百分之四十五十,这百分之十确实太少。 可是架不住周围的人劝啊,主要是夹皮沟的人和守林村以及丁家沟这些伙伴帮着劝说: “要多少是多啊,要是这两家野菜厂都关门,咱们的山货卖给谁去?” “见好就收吧,以后什么地皮菜羊肚菌啥的,夹皮沟这边的野菜厂 还收呢。” 在大伙的安慰下,村民们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也不再围堵闹事,纷纷找到自己的担子和背篓,重新去排队。 这些人,基本都奔着道南的夹皮沟野菜厂去了。 虽然两家的收购价是一样的,可是在大伙的感官中,好像卖给夹皮沟这边,自己心里更舒坦一些似的。 不得不说,心理作用,有的时候真的很奇妙。 只有少数几个着急的人,把自己的山货,出售给家家康那边,还遭到不少村民的白眼。 这副情景,叫楚云玲也暗暗皱眉,何家康关键时刻指望不上,她这算不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呢? 而看到这一幕,刘青山嘴角的笑意便愈发的浓了,这一拨不亏,起码在竞争中占据了先机。 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至于损失的那点利益,根本就不算什么,只要能斗垮何家康,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再说了,他这边的收购量占据了百分之九十的份额,早就把那点损失找补回来了。 开业第一天,就压了竞争对手一头,最关键的是,还是物质精神双丰收,算得上真正的开业大吉喽。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章 这年轻人,心还真大 夹皮沟野菜厂临时又增设好几个收购点,这才没有造成出售山货的村民堆积的现象。 否则的话,像有些种类的蘑菇,保质期非常短,要是大太阳底下晒上一小天,估计就不新鲜了。 生产车间里面,也是一派忙碌的景象,不少来这参加开业庆典的人,都动手跟着帮忙。 别的工序伸不上手,像清洗车间和腌渍车间这些工作,不用培训,他们也能上岗。 就连小老四和小老五他们这些小娃子,都跟着在那跟着清洗蘑菇。 还有老支书以及大张罗老板叔这些村民,也都没闲着,虽然没伸手干活,但是他们的工作,更加重要。 大张罗胳膊底下夹着一条大前门,给那些出售山货的村民都点上,嘴里嘻嘻哈哈地扯着淡,很快就熟络了。 还有张大帅他们,早就把茶水端上来,一溜大碗,一字排开,村民们随便喝。 这大热天的,喝一碗热茶,出一身透汗,那才叫舒爽呢。 “丁老黑,再来一碗,咱们哥俩是不打不相识,今天先喝茶,哪天一起喝酒!” 张大帅嘴里吆喝着,说得丁老黑也哈哈大笑,使劲拍着他的肩膀头: “大帅啊,别看个小,本事不小,哪天咱们哥俩再练练。” “练练就练练!” 感情,就在这一根烟和一碗水以及几句话里,愈发加深。 那些出售山货的村民,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也享受这种氛围。 这一招,是老支书琢磨出来的,连刘青山都表示服气:姜还是老的辣。 感情联络住了,下次人家来了,自然就直接奔你这边,很容易形成稳定的供给关系。 看到这边稳了,刘青山就去别处转转。 今天最大的客户,无疑是海大贵一伙人,他们现在正在野菜厂的办公室里喝茶呢。 “老爷子,外面太闹腾,招待不周啊。” 刘青山进屋就连忙道歉。 屋子里,刘士奎和哑巴爷爷,正陪着海大贵聊天呢。 海大贵瞥了刘青山一眼:“别整虚头巴脑的,有你爷爷和你师父陪着,还用得着你。” 刘青山笑笑,也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坐下跟海大贵聊起来。 这次海大贵运过来的山野菜,果然都是干品,都是他们村子里的人,一点一点从大山里背出来的。 主要是木耳,又从山里采集的,也有人工培育的,刚采收第一茬。 剩下的,主要是薇菜干,这东西分量轻,价钱贵,性价比高。 不大一会,会计算完账过来,海大贵这批山货,一共卖了四万多块。 听到这个数字之后,海大贵也乐得眉开眼笑,抬手拍拍刘青山的肩膀:“小子,谢啦!” 要不是有刘青山给他们指点这条财路,他还领着村民扒车呢,没准现在都进去蹲笆篱子了。 心情大好的海大贵,越看刘青山越欢喜:“青山啊,听说你前段时间去了首都,你小子一点不会来事,怎么不去水库那边,瞧瞧俺孙女去!” 海明珠在那边学习淡水珍珠养殖,期间就往家里写了一封信,主要是他们那个山旮旯,实在太不方便,估计写的信都在路上呢。 听到海明珠,刘青山脑子里浮现出那个淳朴而又率真的大姑娘,那是一个能令人心灵安静的好女孩。 不过他嘴上却跟海老头胡说八道:“老爷子,俺可不敢去,你孙女就像明珠一般耀眼,指不定把多少小伙子吸引得五迷三道的,俺去了非挨揍不可。” “滚!”海大贵笑骂一声。 “好嘞,你们长辈先聊着,俺去陪陪别的客人。”刘青山顺势跟着会计一起走出办公室。 野菜厂这边,也有职工食堂,甚至连宿舍都有,吃饭什么的,一点不成问题。 这位老会计,也是退休的,被刘青山给请了过来,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 “青山啊,咱们厂子预留的收购资金,才二十万,这些日子,就快用掉一半了。” 刘青山也眨眨眼:这么快,这还没到蘑菇的采收旺季呢。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乐了:“花出去的越多,倒是赚的才越多嘛。”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别到时候没钱收山货,还得早点准备出来。”老会计一本正经地跟刘青山说着。 这年轻人,心还真大。 刘青山也点点头:无论做啥生意,最怕的就是资金链突 然断裂,那简直是毁灭性的。 史同志玉柱够牛掰吧,当初筹建巨人大厦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最后呢,巨人大厦一直还趴窝呢。 山野菜加工厂要是也像那些国营单位一样,打白条,那估计也就离关门不远啦。 他正琢磨着呢,就看到杨红缨陪着雷欧和维克多等几名老外,谈笑生风地迎面走过来。 刘青山嘻嘻一笑:“好像资金的问题解决了。” 于是众人一起去了另外一间会客室,刘文静和刘文娟忙着给客人倒茶。 维克多走了一大圈,还真有点渴了,端起白瓷茶杯,喝了一大口,只觉得入口苦涩,不是咖啡也不是茶,差点喷出去。 吐出去的话就太没有礼貌了,可是又实在咽不下,含在嘴里,鼓着腮帮,憋的好不难受。 刘青山就笑着解释:“维克多先生,这是我们当地特产的肾精茶,是我师父的独家配方,最适合男人饮用,尤其是像您这样的中年男人。” 看着刘青山那个“你懂的”的眼神儿,维克多还真懂了,咕嘟一下,把嘴里的药茶咽进肚里,然后又接连喝了几口,只觉得入口清爽,好像一点也不苦。 雷欧和皮埃尔他们见状,也都皱着眉头喝起来:还真苦啊。 刘文娟还给刘青山倒了一杯,结果又被瞪了一眼,她这才吐吐舌头:好像没成家的小男人,不用喝这个。 “刘,这药茶味道很,很独特,不知道功效怎么样?”维克多斟酌一下语言,最后才用到了“独特”这个词汇来形容。 中老年男人嘛,都比较关心这个。 刘青山笑笑:“我们中国的医学,和西方不一样,我们讲究的是循序渐进,天人合一,喝一次两次,当然感受不出来,我建议您先喝一个月试试,想必会有惊喜。” 维克多立刻被侃晕了,乐呵呵地点头答应。 刘青山就又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一个月分量的药茶,就算朋友之间的赠送,等到维克多先生再需要的时候,就要收费喽。” 哈哈,众人大笑,瞧得刘文静姐妹心里直纳闷:老外就是这么怪,有时候开几句玩笑,反倒更亲热。 闲聊一阵,维克多这才开始说正事:“刘,我刚才看了你们的羊肚菌,品质很好,我决定收购了,还有,希望你说的泰坦尼克号的故事,能和你的羊肚菌一样优秀。” 嘿,这个老小子,还想来个双丰收是吧,那当然要满足你。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这个倒是也在意料之中,几个月前,崔敏浩在收购羊肚菌的时候,已经进行过化验,化验报告他们厂里也有备份,想必维克多也已经看过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维克多不肯收购,那么还有崔敏浩兜底呢,刘青山也不怕。 接下来,当然是最重要的环节,那就是谈价格了。 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嘛。 这个主要是杨红缨负责谈,刘青山就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压阵。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价格竟然比崔敏浩那边还要高一些,每斤多出了十美金。 那换成人民币的话,每斤羊肚菌,价格就是一百二到一百三之间。 这一笔交易,夹皮沟野菜厂就能入账五十多万,刘青山好像不用再为收购资金担心了。 这也跟维克多接触的层次有关系,毕竟都是高级餐厅。 直接签订了合同,也算是皆大欢喜,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刘青山就邀请客人们,一起去食堂用餐。 除了海大贵那一桌,另外就是守林村的刘老支书以及丁家沟的人,也凑了两桌。 剩下的就是夹皮沟那些来参加开业庆典的人,也有两桌。 最后就是刘青山和杨红缨,陪同外宾这一桌。 另外还有公社的孙书记,以及县里的王书记和郑红旗作陪。 至于楚专员,已经回去了,这一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估计这会儿正郁闷呢。 没法子,都怨何家康这货,实在太不争气。 “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们,我们华夏古代的一位哲人有这样一句名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刘青山当然要先做开场白:“我们这里条件有限,所以也就没有准备西餐,不过呢,诸位都吃了几十年,想必也都吃腻了,正好今天换换口味,尝尝我们华夏的美食。” 他谈吐得体,语言又不失幽默,大伙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刘青山端起酒杯:“最后,祝愿我们合作愉快,祝愿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干杯!” 酒桌上的气氛很好,几名老外,笨笨卡卡地用着筷子,瞧着实在太费劲,刘青山就叫服务员给拿来几个勺子,这下果然好用多了。 每一道菜品,他都先介绍一番,说得王书记和郑红旗都心 生敬佩:青山这是真能忽悠啊! 其实也不完全是忽悠,他们平时吃习惯了,不感觉怎么样,可是第一次品尝菜肴的老外,却是真觉得新鲜。 吃着吃着,服务员又端上来一盘菜,没等刘青山介绍呢,维克多等人就直摆手: “这种生长在树上的菌类,我们吃不习惯,嚼起来就像是胶皮。” 刘青山眨眨眼:“谁告诉你们是长在树上的了,你们说的那个是木耳,我们这个是长在地表的,名叫地耳,学名叫普通念珠藻。” 又介绍一下地耳的好处,比如是环境的指示剂等等,属于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听得维克多等人也都来了兴致,纷纷开始品尝。 只是吃到嘴里之后,一个个都开始皱眉,那种好像嚼橡胶的感觉,还是令他们很不习惯。 这也是西方人不喜欢吃木耳类食品的主要原因。 刘青山也不由得皱眉:好像这时候,欧罗巴那边,也没流行吃地耳呢,这下大条了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只要这个噱头 地皮菜,寄予了刘青山很大的希望,在他的设想中,地皮菜是继羊肚菌之后,野菜厂另外一个主打的产品。 其它山野菜,利润空间毕竟有限,说起来,也就是赚个辛苦钱,大头还是被县里把持着。 但是羊肚菌两次都卖出高价,叫刘青山看到野菜厂的出路:走高端精品路线,才是真正赚钱的出路。 而地皮菜,就是他准备重点推出来的。 万万想不到,开局不利,好像人家不大感兴趣。 他只知道后世的时候,地皮菜是很受欢迎的出口产品,可是却忽略了时间节点:人家那边还没开始流行呢。 这要是他这边高价收购,积压在手里卖不出去,那就真的赔惨喽。 刘青山微微皱起眉头,心里告诫自己:稳住,一定有办法的。 老外不是还没认识到地皮菜的价值嘛,那自己就当一名推广者好了,没流行是吧,那俺就叫你流行起来。 想想这种当幕后推手的感觉,岂不是更有成就感,更加美妙? 瞬间,刘青山就重拾信心,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开始进行忽悠,错,是开始进行推广。 “各位,我先讲一个华夏的故事,就是关于念珠藻的,我们把这种食物叫做葛仙米,因为在我国古代,有一位叫葛洪的仙人,就专门服食这种食物,有些人吃着吃着,就吃成了神仙” 他的口才又好,讲得又生动,大伙都听得津津有味。 在座的华夏人,都听得很有感觉,心里甚至有一股向往之情,悄悄涌起,忍不住动筷子,夹了几片地皮菜,塞进嘴里细嚼。 味道好像真的很不错呢,吃完之后,真的好像感觉身体都轻便了不少。 不过那几个老外,也就是听听热闹,他们不了解里面的文化内涵,也不知道这位葛洪,是哪路神仙,难道是上帝的一名下属吗? 这就是中西方文化的差异了,你叫老外理解华夏神话那错综复杂的关系,那就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在他们的神话体系中,一般都是一位至高神,然后手下有一些分管各类事物的神,再有一些半人半神的英雄,一个神话体系就算完事。 可是刘青山的故事,也才讲到一半,讲完了华夏的,下边就该讲国外的了,这个才是重点。 他不慌不忙地吃了一口地皮菜,其实口感滑溜溜的,挺好吃。 细嚼慢咽之后,他这才继续说道:“下面我要讲的,是圣经里面的一个故事。” 这下子,几名老外立刻收起刚才的嘻嘻哈哈,一个个都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在出埃及记里面,先知摩西带领门徒行走在沙漠上,没有食物,眼看就要饿死。” 还没等他讲完,维克多就激动地站起来,嘴里大叫:“玛那,玛那!” 卧槽,这个老外不好好吃饭,咋还张嘴骂人呢! 张大帅炒好菜,刚上桌,就听到维克多叫唤,好像在骂娘呢,这可不能忍,因为他今天是厨师啊,这些菜肴,都是出自他手。 噌一下站起来,就要过来跟维克多讲理:你这吃完饭骂厨子,是几个意思,欠削了是不是? 管你什么老外不老外的,照揍不误,小鬼子咋样,一个耳刮子扇过去,直接打成傻子! 刘青山一瞧张大帅拧眉瞪眼的,就知道是误会了,连忙摆手,示意这里没他啥事:“玛那,是记载的一种神奇的食物。” 早说啊,张大帅这才明白过来,讪讪地回到座位。 维克多则继续手舞足蹈:“我记得上面的记载,第二天早上露水干了之后,沙地上就出现一种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东西,那是一粒粒白色的小圆东西,可以食用,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叫做玛那” 说完这段故事,维克多就激动地望着刘青山:“刘,你的意思是,玛那就是这种念珠藻?”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应该是的。” “不对呀,那上面记载是白色的?”雷欧立刻提出质疑。 刘青山耸耸肩膀:“或许是同一类的东西吧。” 而维克多激动地说道:“噢,没错,这就是上帝赐予的食物,刘,你真是个学识渊博的人!” 作为一名还算成功的商人,维克多的商业嗅觉当然是比较灵敏的。 他可不管这个故事里面的玛那,到底是不是念球藻,只要有这个噱头就够了。 到时候,他要是推出这种“上帝赐予的食物”,哈哈,那就等着数钱吧! 可是雷欧这种死 心眼子,却还是梗着脖子争辩:“也许你们搞错了,上帝赐予的食物是无比珍贵的,普通人怎么能够享用?” “住嘴吧,雷欧,你要知道,上帝是仁慈的。”维克多真想踹这家伙两脚,谁耽误我赚钱,那就是我的仇人。 为了表示对这种食物的喜爱,他也舀了一大勺子,塞进嘴里:“嗯嗯,果然是无比美味,感谢上帝,赐予我们这么美妙的食物!” 真的有这么好吃? 雷欧也忍不住又尝了尝,嗯,好像确实不错。 刘青山瞧着一脸兴奋的维克多,也有点忍不住想笑,他果然没看错,维克多是一名合格的商人。 合格的商人,在发现商机之后,肯定会追求利益最大化的。 估计这家伙回国之后,就会拿这一套来忽悠别人,没准,真的能把地皮菜给忽悠到高档餐厅里,成为人人追捧的食材。 从地皮菜本身来说,它也完全拥有这种资格。 以一顿饭下来,维克多和刘青山的关系,明显又亲近了不少。 饭后休息的时候,还拉着刘青山进行密谈:“刘,你的这种营销的手段,很令我钦佩。” 他先是恭维一番,这年头,老外那边,也不怎么会炒作呢。 随后他又提出来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亲爱的刘,可是这里面有一个硬伤,书上记载的是白色的圆球状物体,这个怎么解释?” 刘青山笑笑:“很简单,书上记载的白颜色的念珠藻,是加持了神力的,属于高级货,普通人是享用不到的;而现在我们手上的这种,就是给普通人吃的。” 维克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哈哈哈,刘,你的智慧令人钦佩,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我们?” “对,是我们,我们联手把这种全新的食材,推送到高档餐厅,然后从那些成功人士的衣袋里,掏出他们的钞票,那是我们的钞票。” 维克多越说越兴奋,经过刘青山的点拨之后,他算是开窍了。 刘青山也高兴啊,这样的合作伙伴,也令他很放心,于是又提点了几个关键问题: 最主要的当然是宣传那个噱头,另外,也要对地皮菜进行科学的检验和评估,让人们知道食用它的好处。 毕竟现在是科学昌明的时代,老外信上帝,更相信科学。 至于利润的分配,维克多现在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该卖个什么价儿,也就没提从刘青山这里的收购价。 只是承诺:既然是合作伙伴,那么到时候平分利润。 刘青山对此也没有意见,只要打入高档餐厅,那你想贱卖的话,食客们都不干,道理很简单,跟他们的身份和地位不相符嘛。 后续,维克多还要进山去转转,实地看看地皮菜的生长环境,并且张罗着要多拍摄一些照片带回去,做宣传用。 当然,要是能有球状念珠藻就更好了,毕竟那个从外形上,更加贴切。 刘青山答应他,明天陪着进山,然后就又忙活其他事情去了。 王书记和郑红旗这两位,却迟迟不走,原来是听到刘青山又卖了好几吨羊肚菌,就开始惦记这一笔外汇。 这次野菜厂正式成立,因为属于乡镇企业,跟从前就不一样了,上面没发直接把外汇扣下,换成等额的人民币。 也就是说,这笔外汇,现在就归刘青山来支配了。 县里有不少地方急需外汇呢,所以这两位就惦记上了。 “这笔钱,我们夹皮沟也有用呢。” 刘青山当然不答应,不说坐地起价吧,起码也得多换点好处。 说完他就顾左右而言他:“王书记,郑县长,现在大伙采收山货的热情很高,俺担心有人只顾眼前利益,不顾长远发展,进行毁灭性的采集。” “希望县里能够加大巡查力度,确保咱们山里的资源,能够永续利用。” 王书记一听,也连连点头,他抬手指了指夹皮沟野菜厂的招牌,在牌子两侧,还各有一句话: 合理采收,勤劳能致富。 永续利用,汗水浇幸福。 王书记也有感而发:“青山啊,你提出的这个可持续发展的思路,我认为很好,也很及时,不要等到树没了,山秃了,才想起来保护,那就晚喽。” 说完,他又转向郑红旗:“红旗呀,你笔杆子硬,不如就把可持续发展做成文章,结合我们县的实际,应该会引起上面的重视。” 郑红旗也乐呵呵地点头答应,他虽然是执笔人,但是在署名的时候,当然也要把书记的名字写在前面。 刘青山也听得眼睛一亮:好事啊,要是能早点提出这个理念,并且受到上面的重视,也算是大功一件。 这个功劳,或许不会记在他的头上,但是他 才不在乎呢。 像这种真正利国利民的好事,要是非得跟个人利益扯上关系,那他的格局,就真的太小了。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这不是俺们养的啊! 刘青山陪同着雷欧和维克多一行人,出发前往豆包山,进行实地考察。 维克多脖子上挂着一架相机,头上还入乡随俗,扣着一顶草帽,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周围的景物,嘴里还不时赞叹几声: “哦,多么清新的空气,富含氧气,丝毫没有受到现代工业的污染,是大自然最天然的味道。” 刘青山笑了笑,略带调侃地说道:“那我是不是要收费,吸一次就收一法郎吧,这个叫吸氧费。” “哇哦,刘,你很有成为吸血鬼的潜质。” 旁边的皮埃尔也跟着凑趣,而雷欧则一脸悻悻说道:“刘,我要和你绝交,这么多的小动物,你竟然不允许我带猎枪!” 说话间,路旁的草丛里,嗖的一下,蹿过去一只肥硕的野兔。 “嘿嘿,雷欧,迈开你那双大长腿,追上去抓住它,那只兔子就是你的啦。” 山上的这些野生动物,刘青山自己都舍不得祸祸,怎么能叫别人糟蹋。 雷欧耸了耸肩膀:“还是算了吧。” 刚说完,他就又怪叫起来:“噢,鹿群,竟然有鹿群跑过来,它们都不怕人的吗?” “快跑!” 刘青山嘴里吼了一嗓子,撒丫子就跑,结果两条腿的显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很快就被大公鹿给撵上。 大公鹿美丽而威武的大鹿角又重新长出来,轻轻一撞,刘青山顺势往前一趴,算是配合它完成了这个独特的见面礼。 等他从地上爬起来,狐疑地望望维克多:“我刚才好像听到快门的声音?” 维克多哈哈大笑:“朋友,你和野生动物和谐相处的画面,我当然要记录下来!” 靠,别以为就你有相机。 刘青山也端起相机,他瞧见大鹿鹿已经掉头奔着维克多这货去了,必须报复回来。 “喽喽喽!” 维克多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那鹿角质地坚硬,顶端更是首一般锋利,这要是戳到他肚皮上,没准真能捅一个窟窿。 他挥舞手臂,一脸惊恐,嘴里高呼救命,模样可比刘青山刚才凄惨多了。 咔嚓咔嚓,刘青山美滋滋地把这一幕收进相机。 大公鹿顶人的技巧,那是在刘青山身上,经过无数次试验和实践的,瞧着气势汹汹,其实屁事没有。 就是用鹿角的正面撞你一下,不刺不撩,其实就跟被人推了一把似的。 可惜维克多不知道啊,他担心被撞倒之后,再被大公鹿的蹄子给踩到,所以摇摇晃晃的,被撞了好几下,就跟个不倒翁似的,不肯躺下。 大公鹿则不依不饶地跟着,似乎还要来一下狠的。 “维克多,一撞就倒,倒了就不再撞你啦!” 刘青山连忙出声提醒。 维克多想想刚才刘青山被撞倒的情形,也恍然大悟,直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大公鹿满意地摆了摆小短尾巴,又奔着雷欧去了。 雷欧也不害怕,反倒觉得好玩,嘴里还嚷嚷着:“照相,快点照相。” 然后高举着双臂,配合着大公鹿的鹿角,身子很夸张的,直挺挺摔在草地上。 最后连皮埃尔也被顶倒,这才算完事,皮埃尔也觉得有趣,笑嘻嘻地叫着:“这家伙是个打保龄球的高手,这么喜欢玩人肉保龄球。” 不对,还有人没被顶倒呢。 一同陪着来的杨红缨,此刻正笑吟吟地抚摸着大公鹿的鹿角,还从包里掏出来几枚李子,塞进鹿嘴里。 维克多一边拍照,记录下如此和谐的一幕,一边还赞叹着: “简直太神奇啦,这是多么可贵的信任,雷欧,不许你带猎枪进山,是非常正确的。” 没错,就是信任,才能诞生这种美妙的时刻。 雷欧则晃着脑袋:“我现在只是有点奇怪,这只大公鹿,为什么把男性都顶倒,却不顶女士呢?” 刘青山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很快就哈哈大笑:“这就叫做同性排斥,异性相吸。” 大伙也都跟着笑,动物的许多行为,是令人类很迷惑的,根本解释不清。 等到鹿群跑远了,大伙这才继续前进,维克多还有些意犹未尽:“等照片洗印出来,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信任!” “呵呵,应该叫恐惧才对吧,维克多,刚才你都被吓坏了?”刘青山嘴里开着玩笑。 大家说说笑笑,很快就看到掩映在林中的木刻楞。 “哇哦, 我的上帝,这简直太浪漫了,早知道就把萝丝带来了,在这个木屋里面度过一个甜蜜的夜晚,那是多么罗曼蒂克的事情。” 雷欧这货,有着法兰西人那种骨子里的浪漫情结,嘴里大呼小叫着,向着木刻楞奔过去。 可是跑到一半,这货就发出一声惊呼,掉头往回跑。 “偶买噶,黑熊!” 维克多也大惊失色,嘴里大呼小叫,根本就忘了逃跑。 还是皮埃尔最干脆,直接往地上一趟,开始装死,想不到啊,连老外也知道这招,果然有些东西,是没有国界限制的。 看到刘青山还一脸坏笑地在那拍照呢,杨红缨不由得以手扶额,嘴里提醒那些老外: “先生们,不要害怕,这只黑熊是护林人从小养大的,不伤人!” 瓦特,真的假的? 维克多有点不敢相信。 还是雷欧实在,立刻就信了,停下脚步,反倒朝着大熊迎上去,凑到跟前,还伸出巴掌,想要拍拍大熊的脑瓜子。 不得不说,他的骨子里,除了浪漫基因,还有着一定的冒险基因。 大熊这下可高兴啦:咋个意思,要跟俺搭把手,练练摔跤是吧? 很快,一人一熊,就在那摔上了。 维克多这才相信,连忙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又是一通拍,如果刚才是信任的话,那么现在呢,就是非常信任。 毕竟,梅花鹿算是性格温和的食草动物,而黑熊,则具有攻击性,算得上猛兽了。 雷欧这货还真有把子力气,而且脚底下还一个劲使绊子,终于将大熊给摔倒。 他还骑在大熊身上,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势,叫维克多帮他照相。 而大熊,则在下面翻着小眼睛,估计在那抱怨呢:你个老外偷偷使绊子,果然不讲武德。 “刘,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们这里啦,人和动物竟然能相处得这么和谐,我真希望,能领着我的宝贝女儿来这里度假。” 皮埃尔也早就从地上爬起来,比比划划地说着。 老外都比较重视这个,喜欢叫孩子们接触大自然,亲近动物。 因为大自然才是孩子真正的乐园! “欢迎,当然欢迎。”刘青山是知道的,发展旅游业,才是真正的无本生意。 看来在这方面,也要提早布局,争取抢得先机才行。 事实上,他筹建恐龙化石博物馆,就已经迈出第一步。 在木屋里面,众人稍作休息,把带来的长袖衣裤都换上,然后就兴致勃勃地钻进林子。 这个季节,林子里草木茂盛,同样的,各种小虫子也非常多,不得不防。 在一片林子的背阴坡,发现一片地耳,维克多就开始拍照。 对于这样的生长环境,他感觉十分满意,相信那些讲究健康食物的家伙们,一定会乖乖掏钱的。 而刘青山,则不时寻找一些野果,给大伙品尝。 这月份,正是山里野果最丰盛的时候。 “噢,这里的醋栗,味道很好,我最喜欢喝醋栗酿造的果酒。”维克多一边吃着,还一边赞着。 “我们这边叫灯笼果的。” 刘青山眨巴两下眼睛,以前看一些欧洲的文学作品的时候,常常出现“醋栗”这种小浆果,原来就是他们这边常见的灯笼果呀。 皮埃尔也咂咂嘴:“刘,你们这里有着最天然的自然环境,出产的醋栗品质当然是最好的,如果用来酿酒,肯定会很畅销的。”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刘青山其实也有这个构想,不过呢,如果酿酒的话,原料的需求量就会变得很大,需要增加种植面积才行,这是一个系统工程,急不来的。 正行进间,猛听得雷欧又是一声欢呼:“噢,泰哥,这就是西伯利亚虎吗,好威风!” 看着雷欧撒着欢一般,迎着前面那只斑斓猛虎冲上去,把刘青山吓得一哆嗦:大哥,这个可不是俺们养的啊! “雷欧,危险,快回来!” 刘青山连忙大声呼喊。 雷欧也连忙停住脚步,继续打量着前方十几米开外的那只老虎。 倒不是他吃了豹子胆,敢跟老虎对峙,主要是前面的梅花鹿和大熊,令他产生了错觉: 还真以为这林子里的野生动物,都是人养的,不具备攻击性。 结果定睛一看,立刻瞧出来不同,刚才短短的一瞬,雷欧跟老虎的目光有过短暂的对视,结果吓得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两下。 太吓人啦! 雷欧想掉头往回跑,结果俩腿筛糠,根本就挪不动地方。 他想要扯嗓子大喊,却紧张得连发声都困难,那只西伯利亚虎给他带来的 威慑力,实在太大,雷欧都吓丢魂了。 后边的维克多也大叫一声,撒腿就跑,至于刚才那一直念叨的信任,早就扔到地中海去了。 维克多一跑,后边的皮埃尔也紧跟着狂奔而去,那句老话怎么说的了:你不必跑过猛兽,只要跑得比同伴快就行。 他们可以跑,可是刘青山不能跑啊,要是外宾在他们这里出现问题,那影响就太坏了。 只怕此前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仙人洞 “二愣子,退后,退后!” 刘青山嘴里大声吼着,身形飞速向着雷欧接近,他要吸引这只东北虎的注意力。 他已经认出面前这只猛虎,就是那只照过好几次面的家伙,一只刚成年的幼虎,心性还不大成熟。 虽然有过两次攻击人类的记录,但是并未造成什么伤害,属于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的那种。 比如说扑倒张杆子,或者是叼走二牤子。 可是野兽的行为,是无法用常理来衡量的,上两次没有伤人,不代表这一次也不会伤人。 就算是动物园里面养着的老虎,也有咬死咬伤饲养员的情况发生。 那只被称作二愣子的东北虎,果然把注意力转移到刘青山身上。 这家伙应该是认出了眼前这个人类,身子猛的一蹿,速度奇快无比,向刘青山扑去。 雷欧只觉得身边一阵恶风掠过,再瞧刘青山,已经躺在地上。 他也来了灵感,咣当一下,直挺挺地也躺那了。 这家伙也是实在,就跟往锅边贴大饼子似的,直接摔啊。 后脑勺砰的一下,重重磕在一根突出地表的树根,直接磕晕了。 你个笨蛋! 刘青山眯着眼睛,看到发生的这一幕,心里骂了一句。 可是他也没有精力再顾及雷欧,全神戒备,提防着东北虎。 刚才东北虎一个虎扑,刘青山也就配合它,顺势往地上一倒,希望这家伙像上一次袭击张杆子那样,自行离去。 可是今天这只东北虎有点犯邪劲,并没有蹦跳着离开,而是伸出大爪子,在刘青山腿上扒拉了两下。 那锋利的爪子尖,轻松就把刘青山的裤子划开,一丝丝刺痛,从腿上传过来。 “滚啊,赶紧滚蛋!” 刘青山心里大骂,装死这一招,今天不好使。 忽的一下,刘青山猛的坐起来,东北虎吓了一跳,蹦到旁边,然后慢悠悠地摆着尾巴,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这个人类。 刘青山也弓着身子,握紧拳头,全神戒备,实在没法子,只能硬拼。 至于能不能拼过,不拼了谁知道呢? 但是他一直克制着,没有率先出手,因为一旦爆发一场人虎大战,那肯定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他的胜算,真的不大。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似乎都无比漫长。 不远处的杨红缨,用手捂着嘴,紧张地望向这边,她怕自己喊出声,惊扰到猛虎,更加激发它的攻击。 维克多和皮埃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脚步,站在杨红缨身前。 皮埃尔手里还拿着一根手指粗细的小木棍,跟麻杆儿似的,就你这玩意,打狼都不行。 林子里本来就发闷,再加上如此紧张的场面,每个人身上,都被汗水浸透。 刘青山也同样如此,他努力睁大眼睛,和那只东北虎对视着。 这是哑巴爷爷教给他的,面对猛兽,无法用语言交流,肢体交流,更是容易引发争斗,所以一定要盯着对方瞧。 野兽的直觉都是非常敏锐的,它们从你的眼神中,能够感受到那种无所畏惧的强大精神力量,那么你就赢了。 脑门上的汗水,淌到眼睛里面,火辣辣的,刘青山强忍着擦抹一把的冲动,继续捕捉东北虎的目光,然后勇敢地迎上去: 我不怕你! 这就是他传递过去的信号。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只二愣子东北虎的尾巴一摆,掉头钻进林子,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刘青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事实上,刚才的对视,也就是十几秒钟,但是刘青山却像刚刚跑完万米似的。 “三凤!” 杨红缨跑过来,此时此刻,她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 刘青山抬头笑笑:“老姐,我没事,哈哈,我这眼神唰唰一放电,东北虎都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你还有心情吹呢。”杨红缨破涕为笑,扶着刘青山起来。 维克多和皮埃尔也同样凑过来,查看同伴。 雷欧就是后脑勺磕了个大包,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嘴里还问呢:“老虎呢,没把我的胳膊大腿给吃掉吧?” 刘青山想逗逗他,就把你第三条腿给咬掉了,不过有老姐在场,这种玩笑当然不能说出口。 “刘,谢谢你,你是我永远的朋友。” 雷欧听维克多讲述事情的经过之后,也一脸感激地向刘青山致谢。 危急时刻,他的两名同胞都跑掉了,而刘青山却义无反顾迎上来,当然高下立判。 “我其实什么都没做。”刘青山这会儿也彻底缓过来。 维克多和皮埃尔则一脸惭愧:“刘,你很勇敢,我们刚才不应该抛弃同伴!” 刘青山乐呵呵地摆摆手:“那是人的本能反应,不要自责,总之,我们合力赶跑了一只东北虎,这下回去之后,可以找朋友好好吹一拨。” 维克多也使劲一拍自己光秃秃的头顶:“刚才怎么忘记照相了呢!” “你只顾着跑了,我从来没见你跑得这么快,维克多。” 皮埃尔也有心情开玩笑,维克多也奋起反击:“皮埃尔,你的速度也不慢!” 这哥俩互相伤害,反正是五十步笑百步的。 刘青山也懒得搭理他们,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小药瓶,往腿上的伤口撒了点药面儿。 伤口很浅,早就不出血了。 又给雷欧调了点药面子,烀到脑后的大包上,刘青山扯了一条子裤子上的破布,给他包扎一圈,等回去之后,再换纱布好了。 休息一番,这才继续上路,刘青山一边走一边喊山,很快,前方的林子里就有人回应。 赶过去一瞧,果然是夹皮沟的采集队,除了大人,还有一些小娃子。 再过几天就该开学了,娃子们也是抓紧最后的时间,争取多做点贡献。 “哥。你的腿咋了?” 刘青山的裤子都变成半截了,小老四一眼就瞧见,连忙跑过来问这问那的。 刘青山也没说遇到老虎的事儿,只说是被灌木给刮坏的。 “呀,哥,你腿上被抓伤了!” 山杏蹲在地上,小手轻轻抚摸着大哥的小腿,然后就从刘青山的鞋面上,捏起来几根虎毛儿。 刘青山连忙将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山杏不要声张。 山杏倒是没有大喊大叫的,不过呢,却抱着刘青山的胳膊,再也不肯撒手。 维克多拍了几张村民采山的镜头,这趟考察就算是圆满结束。 确实很圆满,连西伯利亚虎,都打了照面。 “走吧,咱们中午在木屋那里简单吃一口,也尝尝我们村子里的大锅饭,然后下午就回去。” 刘青山也担心再出现什么意外。 维克多等人也连连点头:虽然他们西方人,骨子里就有一种冒险精神,可是太冒险的话,也受不了。 返回木刻楞的队伍里面,又多了老四和老五,主要是山杏一直不放手,刘青山也就只能把她们俩小丫头先带回去,反正也快到晌午了。 出了这片林子,前面就是一个山坡,草木狼林,怪石嶙峋的,在距离山脚下二三十米的地方,还有一个硕大的山洞。 “哇偶,这是怪兽的大嘴吗?” 维克多嘴里夸张地叫嚷着。 雷诺则耸耸肩膀:“我看像是一只西伯利亚虎的巨口。” 刘青山也大乐,这货估计是心里有阴影了。 旁边的小老四,则用手指向前方的山洞:“这里我们叫做仙人洞,里面可宽敞啦,仙人,你们知道什么是仙人吗?” 刘青山就帮她翻译,维克多挺喜欢小孩子的:“仙人,就是天使吗,就像你们两个小家伙,都是可爱的小天使。” 这下把老四都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得可开心啦,露出大大的豁牙子。 雷欧这家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仙人洞,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到底有没有天使?” “哪有什么神仙?”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一般来说,只要山上有个大山洞,都会叫做仙人洞或者狐仙洞之类的。” 正说着呢,就看到洞口红光一闪,一个红色的身影,向着山脚下飘去。 大伙齐齐一惊:这是说神仙神仙就到啊! “是火狐狸,后面还有一群猴子追呢,火狐狸快跑!” 小老四挥舞着两个小胳膊,扯着小嗓子喊。 山杏也大叫着:“往这跑呀!” 火狐狸还真听话,连滚带爬的,向着人群这边跑过来。 后面跟着一大群猴子,不依不饶,吱吱怪叫着,紧追不舍。 刘青山不由得摸摸后脑勺:这仙人洞,可以改名叫水帘洞喽。 正琢磨着呢,火狐狸一头撞进他的怀里,而后面追赶的猴群,也不敢太过靠近,都蹿到周围的树上,嘴里大吼大叫。 小爪子也不闲着,把一些松塔和树枝之类的,一个劲往下扔。 大伙连忙躲到远离树丛的地方,刘青山伸出手指,戳戳火狐狸的脑 门:“你个闯祸精,怎么捅了猴子窝?” 结果却发现怀里没啥反应,低头一瞧:好家伙,已经眯着眼睛睡着了。 这什么情况? 刘青山有点纳闷,虽说火狐狸对他没有戒心,可是也不能这么放大片汤儿呀? “什么味儿?” 小老四使劲抽抽小鼻子,然后指着火狐狸湿漉漉的嘴巴子:“喝酒啦!” 刘青山也嗅到了一股酒香,味道很是独特, 火狐狸是个酒鬼狐狸,这他是知道的,平时也没少给它喝酒,可是大山里面,哪来的酒? 望着不远处那些上蹿下跳的猴子,刘青山忽然心里一动:难道狐狸去山洞里面,偷喝了猴子们的酒? 猴子的酒,难道这种传说中的东西,真的存在?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四章 猴儿酒 “哇哦,很独特的香气,这是什么酒?” 维克多把自己的脑瓜子凑到火狐狸嘴边,然后使劲翕动着鼻翼,瞧那架势,就差跟火狐狸亲个嘴了。 他深深吸了几口,陶醉地闭上眼睛:“这里面带着醋栗的气息,还有山葡萄,还有这绝对是最顶级的混合果酒,我要尝一尝,我一定要尝一尝。” 看到这货伸着舌头尖,居然去舔了舔狐狸嘴角浸湿的白毛,刘青山连忙抱着狐狸一闪:“维克多,咱们能不能有点出息?” “哦,刘,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种美酒,对一名酒鬼的诱惑到底有多大。” 维克多这家伙,看样子是真急了,抓耳挠腮,比那边树上的猴子还猴急呢。 刘青山心里其实也挺好奇的,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猴儿酒呢? 秘密肯定在山洞里面,可是仙人洞是猴子的老巢,要是贸然闯进去,把猴群惹急了,是真要挠人哦。 看到猴子们不依不饶地继续在不远处折腾着,显然火狐狸这次的仇恨,拉得很足,刘青山嘿嘿笑了两声:那就只能来个调猴离山了。 很快,雷欧和皮埃尔就抱着火狐狸,向远处走去,猴群也吵吵闹闹,跟在后边,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刘青山带着维克多以及杨红缨,还有老四老五,则绕到仙人洞的洞口。 “老姐,你在这守着,猴群回来马上通知我。” 刘青山决定进洞瞧瞧去。 维克多这货,说啥也要跟进去,还有山杏,也紧紧抱着刘青山的胳膊。 小老四见状,索性就抱住另外一只。 “到时候要是被猴子堵在洞里出不去,你们就给母猴子当孩子。”刘青山嘴里念叨着,以前还真听过类似的故事。 “嘻嘻,那我和山杏就当美猴王!” 小老四最喜欢看西游记的小人书了,美猴王当然是她的偶像。 于是几人一起进了山洞,洞里竟然十分宽敞,行走的时候,除了脚下有点碎石之外,竟然如履平地。 开始的十几米,距离洞口比较近,还比较明亮,越往里走,越是昏暗。 刘青山就点燃了临时制作的火把,反正这林子里的松明子有都是。 最有趣的是维克多,这家伙跟个猎犬似的,不停地吸溜着鼻子。 “我嗅到酒味啦,那边,在那边!” 这家伙的鼻子还真好使,加快脚步,连蹿带跳地奔过去。 不用他说,就连刘青山他们,也都嗅到了浓浓的酒香,香气十分馥郁,闻着闻着,整个人好像都要醉了。 晃了晃脑袋,刘青山最先清醒过来,看到维克多闭着眼睛,还在那贪婪地呼吸着,于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哦,太美妙了,那应该就是天堂般的感觉。” 维克多嘴里赞美一声,然后就顺着火把的光亮望过去。 前面是一个天然的坑洞,大小跟水缸差不多的样子,那股浓郁的香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石头坑儿的底部,大概有一尺多高的液体,在火把的照耀下,呈现漂亮的琥珀色。 “简直太奇妙了,太奇妙啦!” 维克多嘴里咋咋呼呼的:“最初的时候,可能是猴群带回来的野果子,偶然扔到这里,结果自然发酵,形成酒液。” “而猴子们尝过之后,就开始有意识地收集野果,这样一代代传承下来,成千上万年的积累,使得各种益生菌越来越丰富,才能形成如此奇妙的香气,这绝对是大自然最伟大的杰作!” “当然,猴子们的功劳也不能埋没,是它们把野果搬运到这里的噢,刘,快点把你的水壶给我,让我也品尝一下。” 维克多这家伙在这夸夸其谈,刘青山那边早就把一只绿水壶竖下去,灌了一壶酒液,先美美地喝了一口。 啊,入口甘醇,满口留香,大概瑶池里的玉液琼浆,也就如此吧? 看到刘青山沉醉其中,根本就没听到他说话,维克多也急了,干脆趴在石头坑儿边上,伸出双手,掬了一捧,凑到嘴边。 哇,维克多整个人,也瞬间石化一般。 要不是洞口那边,传来杨红缨的招呼声,估计他们指不定要沉醉到什么时候。 “三凤,猴群回来啦!” 老姐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刘青山身子一颤,马上清醒过来:“老四老五,你们在哪呢?” “哥,我们在这边,捡到一只可怜的小猴子!”小老四的声音传过来。 “咱 们先撤,把小猴子留下,不然猴群是不会放过咱们的。”刘青山嘴里吆喝一声,把军用水壶的盖子拧严,背在身后。 “哥,这只小猴子肯定是病了,好像被它的妈妈给遗弃啦!” 这时候,山杏的声音响起。 “那就先抱回去看看,快走!” 刘青山举着火把,寻到老四老五,果然,只见山杏怀里,抱着个不丁点的小猴子,只有巴掌大小,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这种情况确实不大正常,一般来说,母猴都会抱着自己的幼崽,一刻也不离的。 就算是母猴因为意外而死亡,猴群之中,也会有别的母猴,接过抚养权,这是维系种族的本能。 匆忙之中,刘青山也顾不上这么多,举着火把给老四老五照亮,很快就来到洞口。 外面的杨红缨一脸急切:“快点,猴群已经回来啦!” 刘青山朝山脚下一望,果然已经看到猴群的身影,一个个攀岩走壁,如履平地。 于是他弯腰抱起老四老五,撒腿就跑,杨红缨在后面紧紧跟着,一口气跑出老远,听到身后并没有动静,这才停下脚步。 把两个小家伙放下,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刘青山回头望望,使劲一拍大腿: “维克多,维克多这家伙怎么没跟上来?” 于是他叫杨红缨领着俩小的,在原地等候,自己回头去找,想了想,又把装着酒液的水壶解下来。 等他跑回去一段,再次看到山洞的时候,山洞那边都开锅啦。 几十只猴子,嘴里发出愤怒的吼叫,扔着石头什么的。 维克多抱着脑袋,从洞口冲出来,冒着枪林弹雨,向刘青山这边奔过来。 “快跑!” 刘青山连忙上前接应,扶着维克多,从山上下来,来到平地,就好走多了。 刘青山感觉这家伙浑身都散发着酒香,脚步也有点虚浮,这是喝了多少啊,喝酒不要命啦? 他这一身酒香的,就是最好的目标,猴群的愤怒,估计比刚才对那只火狐狸还大呢,一直撵出去好几里地,这才罢休。 刘青山又把分散的几伙人都聚拢在一起,火狐狸依旧在雷欧怀里酣睡,还有维克多,也死猪一般,被皮埃尔扛在肩膀上。 刘青山这才有时间,看看山杏怀里的抱着的小猴子,这一瞧,不由得一愣:白毛的! 这群猴子应该是属于猕猴,猴毛儿多是灰黄,这只猴崽子,也不知道什么缘故,长了一身白毛,难怪会被母猴给遗弃。 估计是把它当成了猴群中的异类。 这小家伙只有他的巴掌大,小脸皱皱巴巴全是褶子,就跟小老头似的。 要不是身子还微微有点起伏,刘青山还以为它已经死了呢。 看到山杏紧紧地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刘青山就知道,小丫头这是感觉同病相怜了。 不管怎么样,山杏也是被父母给遗弃的,命运和这只小猴子何其相似? 估计现在叫她撒手,是肯定不会同意的,那就先抱回去,叫哑巴爷爷帮着瞧瞧,万一活过来呢,大小也是条性命。 于是一行人费劲巴力地回到木刻楞,采山的村民,已经都吃完了,又钻进林子里,只剩下两位婶子,在这收拾饭盒。 看看锅里还有蘑菇汤,就一人盛了一碗,每人再发一枚茶叶蛋和两个大饼子,先对付一口算了。 维克多依旧在呼呼大睡,直接扔到小木屋的炕上,也不用管他。 山杏则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叫哑巴爷爷给瞧瞧。 哑巴爷爷手上比划一阵子,山杏立刻眼睛一亮:“原来是饿的,那我赶紧给它喂吃的!” 哑巴爷爷笑着摆摆手,示意这么大点的小猴子,还吃奶呢。 正好他这里有一条母狗下崽了,奶水充足,就给猴崽子当奶妈算了。 到了狗窝这边,只见两个圆滚滚的小狗崽,正在那拱奶呢。 刘青山把它们往两边扒拉扒拉:“让让,借个饭碗子用用。” 母狗朝他直呲牙,要不是平时关系还不错,早就下口咬了。 哺乳期的母兽,一般都护崽子,比平时更凶。 刘青山抓着小猴子凑上去,这小家伙估计也是嗅到了奶香,立刻张嘴噙住,吱吱地吸吮起来。 明明刚才瞧着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会一下子就来劲了。 正所谓“使出吃奶的劲儿”,大概就是这样吧。 那两个小狗崽儿还没睁眼睛呢,听着动静也挤上来。 猴崽子轻飘飘的没二两肉,哪里挤得过这两个虎头虎脑的家伙,小小的身子都悬在半空,但是小嘴,依然不肯松开,把皮肉都抻得老长。 母狗抬头望望哑巴爷爷,刘青 山从它的目光中,竟然好像瞧出几分无奈。 哑巴爷爷伸出大手,摸摸狗头,以示安慰。 刘青山这才想起什么:“师父,不会去年给小熊喂奶的,也是这只母狗吧?” 看到哑巴师父乐呵呵地点点头,刘青山也眨巴两下眼睛,然后也轻轻拍拍狗头:“不错不错,真有爱啊。” 母狗继续朝他呲牙,仿佛是说:再说便宜话,信不信俺咬你一口!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五章 呀,真香! 下山回到家,小老四第一个冲进院子,嘴里还大声咋呼着: “娘,大姐,你们快点出来,山杏也养了个小宝宝!” 唬得林芝和刘金凤都慌慌张张跑出来查看到底什么事儿,然后就看到山杏的小脸蛋红红的,怀里还真抱着个小东西,小爪子抓着山杏的衣服。 “这是猴子,怎么是白色的?” 林芝充满诧异地问道。 刘士奎也闻讯出来,看到小白猿,却是眉开眼笑:“好好好好,是白猿啊,这放到古代,都是祥瑞。” 老人家就喜欢这些道道,传说中,白猿献桃,献得都是仙桃,王母娘娘家里的那种,吃了可以长生不老的,老人们当然喜欢。 本来,小白猿是准备养在哑巴爷爷那里的,正好有母狗能给它喂奶。 可是这个小家伙在吃饱之后,就又吱吱叫着,费劲巴力地攀爬到山杏怀里,再也不肯下去。 刘青山也瞧得直纳闷:不是说,有奶便是娘吗,咋不好使了? 没法子,只好把小白猿也一起带下山,反正村里有牛奶,还差你个小猴崽子一口吃的。 围着小白猿看了一阵,刘金凤就摸摸山杏的小脑瓜:“五凤儿,以后你就好好养着吧,它跟你这么亲,也是缘分。” 嗯,山杏点点小脑瓜,小脸上满是欣喜。 小老四瞧得有点羡慕:“小白,来,抱抱。” 结果小猴子却扭过脸,使劲贴在山杏怀里,根本就不搭理她。 气得老四直哼哼:“我才不稀罕理你呢,我抱大外甥小火去!” 她还真把小火从悠车子里抱出来,就是小家伙六个多月了,胖嘟嘟的有点重。 小火也刚睡醒,就像刘金凤张着小胳膊,要吃奶。 就在刘金凤给儿子喂奶的时候,估计是嗅到了奶香味儿,小白猿也发出稚嫩的吱吱声,还一副猴急的模样。 “又饿了,我去给你热牛奶!” 山杏兴冲冲地说着。 “牛奶都喝没了,冲奶粉吧。” 说着,林芝就准备去开柜子取奶粉。 小老四也跟着说道:“娘,多冲点,也给点小白喝吧。” 林芝瞧瞧小猴子也怪可怜的,也就笑着点点头:“行!” 刘青山也瞧得直卡巴眼:你们这是真准备当成孩子养了? 算了算了,随你们高兴吧,一甩手,他索性去厨房张罗饭菜去了。 雷欧和皮埃尔他们,也都折腾累了,就在原来的老房子那边,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维克多下山的时候就醒了,这会全无睡意,就在厨房围着刘青山转悠,嘴里还不停地磨叽: “刘,你水壶里面的酒呢,拿出来我再仔细品鉴一下,在山洞里太着急。” “我买还不成吗,多少钱,你开个价?” “刘,我最亲爱的朋友,你就再让我尝一口吧?” 最后被他给缠得实在没法子,刘青山只能回了一句:“等吃晚饭的时候,大伙都尝尝。” 晚餐准备的很丰盛,特意杀了一只小鸡,炖的榛蘑,这个规格已经相当高了。 另外还蒸了一盆子鸡蛋糕,金黄的蛋羹上面,是一层泛着绿意的地皮菜。 还有羊肚菌炖排骨,香气浓郁,是雷欧他们的最爱。 不过当刘青山拧开水壶盖儿之后,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立刻全都黯然失色。 大伙都一起吸溜着鼻子,所有人都被这浓郁的酒香吸引。 “来,大伙都尝尝,一共就这么多。” 刘青山给每个人倒了小半杯的样子。 酒液金黄,满屋生香。 就这么点儿,谁也舍不得大口灌,都轻轻啜饮一小口。 “呀,真香!” 小老四咂咂嘴,称赞一声。考虑到是果酒,所以给她和山杏也倒了点尝尝。 刘士奎也恋恋不舍地放下酒杯,跟身旁的王教授对视一眼,然后一点头。 雷欧和皮埃尔一直跟着忙活,现在终于能够品尝到美酒,在喝了一口之后,立刻瞪大眼睛,嘴里噙着的酒液,说啥也舍不得往肚子里咽。 “这叫我以后怎么活呀?” 维克多则有点破坏气氛,手里摇晃着酒杯,长吁短叹的。 雷欧捅捅他,提醒这货一下:在别人家里做客,你这样是很没礼貌的。 维克多则继续叹气:“喝了这酒,以后根本就不想再喝别的酒,没法 活喽。” 说得皮埃尔和雷欧,也心生同感,可惜啊,越是好东西越是难得。 看到维克多这家伙比较懂行,刘青山就像他询问一下:能不能量产这种猴儿酒。 维克多一个劲摇头:“不可能的,山洞里那个天然的酒池,不知道经过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积累,才能形成这种独特的味道,根本就无法复制。” “而且要是有人贪心,一下子把里面的酒液弄干了,那也就彻底毁了。” 刘青山也不免有些遗憾,本来还惦记着批量生产呢,现在看来,还得另想办法。 大伙边吃边聊,细细地品尝着美酒,每个人心头似乎都被幸福感和满足感所包围着。 偏偏在这个时候,却有人开始造反,只见小老四在炕上又蹦又跳的,嘴里还使劲唱着:“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 这啥情况? 刘青山正纳闷呢,就看到山杏也蹦跶到炕上,扭着小身子,跟着一起唱:“噢,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雷欧他们着几个老外,还跟着拍巴掌打节奏,以为两个小家伙是表演节目助兴呢。 “四凤五凤,到地上跳去,别把炕给蹦塌喽。” 林芝嘴里招呼着这两个孩子,也觉得她们有点反常。 老四平时就比较活泼,可是山杏是个腼腆的孩子啊。 结果呢,平时十分乖巧听话的两个小丫头,今天却彻底疯起来了。 你嘴里叫唤着“阿里巴巴”,她嘴里嚷嚷着“芝麻开门”,咚咚咚,小脚使劲蹦跶。 炕面上的土坯终于不堪重负,塌下去一块。 刘青山瞧着两个小丫头红彤彤的脸蛋,有点明白了:“嗨,这是喝完了果酒,兴奋啦!” “这孩子,撒酒疯呢。”林芝也满脸无奈。 酒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就算是小孩子喝了,也不服天朝管。 刘青山也是一拍脑门:“这猴儿酒不能瞎喝啊,喝完就闹天宫呀!” “三凤你还说,都是你给惯的,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杨红缨和刘金凤一起上炕,把两个闹天宫的小妖精给擒获,押送回屋睡觉。 等吃过晚饭,维克多这家伙,好说歹说,把刘青山的军用水壶给要了去。 那里面,还剩个底儿,大概能有一杯酒的样子。 维克多说是要带回去,好好化验一下,不过刘青山表示怀疑:你一个老酒鬼守着,估计不等回国,早就干了。 开车把他们送回县里的招待所,维克多明天就准备回程,这次他的收获不错,弄了几吨上品的羊肚菌。 当然,还带回去一些地皮菜的样品,准备大力进行推销。 最珍贵的,就是那点猴儿酒了,他准备好好研究一番。 跟刘青山约定,保持电话联系,维克多这才抱着水壶,进入甜蜜的梦乡。 刘青山同样也是收获满满,野菜厂开业大吉,做成一笔大买卖不说,还为地皮菜联系了销路,形势一片大好。 驱车回到家里,看到老四老五正趴在炕上,林芝帮她们订本子呢。 刘青山上去揉揉她们的小脑瓜:“不耍酒疯,这是醒酒啦?” “我才没耍酒疯呢。”小老四连忙辩白,在农村,撒酒疯那也是很丢人的事情。 “我都给你们拍照了,”刘青山表示自己有证据。 啊? 小老四和小老五惊呼一声,然后一起平躺在炕上:这下活不成啦。 “你哥逗你们玩呢。”林芝笑眯眯地说了一句,两个小丫头这才满血复活,两个小脑瓜又凑到一起,讨论着明天来的新老师。 因为杨红缨成为野菜厂的厂长,所以上边给夹皮沟村小,又派来新老师,而且这回是两位。 毕竟是上过报纸的村子,当然要格外照顾一下。 “哥,明天早晨别忘了,早点去公社接新老师。”小老四临睡觉的时候,还不忘叮嘱。 她和山杏睡一个小屋,现在,小炕上又多了一个小家伙,是小白猿,睡着了还不忘用小爪子抓着山杏的衣襟。 “行,都睡吧。”刘青山帮她们关了灯,然后准备回老房子那边休息。 明天是月底,后天就是九月一号,正式开学。 不知不觉,一转眼他已经是一名高二生,想必这两天,远在燕京的二姐,也要去学校报到,开启崭新的大学生涯了吧。 还真是快啊,一年过去喽,不知不觉,家人的生活轨迹,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大姐一家三口,小日子有滋有味。 二姐也没有了不能迈进大学校门的遗憾,考入名校,开启崭新的人生。 两个小的,都健康快乐的成长, 母亲以及爷爷奶奶的身体,也都愈发的硬朗。 这还只是家人的变化,还有夹皮沟的乡亲们,甚至是公社和县里的一些人,都因为他而改变了命运。 生活越来越富裕,日子越来越有奔头。 躺在炕上,刘青山的嘴角带着甜甜的微笑,嘟囔了一声“真好”,然后便进入甜蜜的梦乡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六章 撵都撵不走喽 第二天早早从山上锻炼回来,刘青山便开车去公社接人。 因为去得早了点,人家那两位老师还没报到呢,他就招呼一声,先去野菜厂转转。 一大早,就有来出货的,这类大多是昨天采山回来的晚,来不及出售。 看到夹皮沟野菜厂门口,有村民进进出出,质朴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刘青山心里也挺有成就感。 再瞧瞧对面,道北的家家康野菜厂,就一名门卫,在大门口晃荡呢。 嘿嘿,不知道何家康这家伙,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虽然才开业几天,但是已经能瞧出一些端倪:夹皮沟野菜厂生意兴隆,人来人往。 而家家康野菜厂,却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事情就这么奇怪,明明两家的收购价格都是一样,可是这些村民,就不去家家康那边出货。 除非是外县来的送货车,偶尔有误打误撞,去那边售卖的。 可是收购这么点,还不如不收呢,收上来你就得加工吧,生产一两个小时就完事,剩下的时间,工人全都大眼瞪小眼等着。 眼瞅着自家的野菜厂,就这么半死不活的,何家康也愁得不行。 他想不通,更不理解:这些泥腿子,居然也看人下菜碟儿,气死人啦! 或许对他来说,这个问题永远都不会想通:越是这些平民百姓,越在意人品。 你何家康的名声,顶风都臭出去十里地了,谁还愿意搭理你? 刘青山闲着没事,就乐呵呵地跟那些采集山货的村民聊聊,了解一下各处采山的情况。 然后又叫来刘文娟,叫她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通告,主要是收购羊肚菌和地皮菜的。 立秋之后,还能收一季羊肚菌,虽然产量没有春季那么多,但是聊胜于无,主要是带着收别的山货。 至于地皮菜,刘青山还是有信心的:靠着他的策划,以及维克多的奸商潜质,应该能打开一个全新的市场。 新开发的市场,第一个吃螃蟹,肯定能吃到撑。 当他重新转悠回公社,两位新老师都到了,一男一女。 女老师名叫刘英,本县人,梳着一条大辫子,透着一股爽利劲儿。 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也不准备再补习,就当上民办教师,干上十年八年的,也能转正。 男老师是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大男孩,戴着一副眼镜,刘青山瞧瞧他的衣着和气质,觉得应该是大城市的,不像农村出来的孩子。 一问之下,果然,男老师是燕京人,名叫高峰,来这进行为期一年的支教。 像这种,要么是来镀金,要么是因为某种原因,被发配来的。 但是不管什么来头,刘青山都举双手表示欢迎,相互握手介绍之后,刘青山就乐呵呵地张罗着: “两位老师,收拾下行礼,咱们这就回夹皮沟吧,孩子们都盼着新老师呢。” 刘英背着个行李卷,一只手上还拎着个大提包,另一只手提着个网兜,里面连洗脸盆都有, 刘青山见状,就接过她手里的提包和网兜:这个得好好对待,一瞧就是个踏实的,肯定能留下。 而高峰则恰恰相反,没啥行礼,就背着一个小背包,还挎着一把吉他。 他还顺势从刘青山手里接过提包,拎着出门。 嗯,这个也不错,起码是个有眼力见的,最好也能留下。 等刘英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刘青山也乐了:这姑娘的行李卷,双肩都挎着绳子,牢牢背在身后,这是准备走长途吗,走回夹皮沟? 一般来说,到秋天的时候,家里的柴火不够烧了,去野地里搂柴火,回来的时候,都这么背。 有时候高高一大捆,跟小山似的。 绳子勒得两个肩膀都火辣辣的,回家卸下柴火,肩膀头子都是两道红印子。 估计是刘英老师以为要走着回村呢,所以才这么正式。 于是刘青山笑了笑:“刘老师,咱们有车。” 来车了啊,那太好啦。 刘英抿嘴笑笑,来的时候,她听爹妈说了,夹皮沟是个小山村,都穷冒烟儿了,所以也早就做好了吃苦挨累的准备。 正好院子里停着一辆牛车,拴在门口的树上,不用说,肯定就是这辆了,有车总比走着强。 刘英就麻利地卸下行李卷,直接扔到牛车上,行李卷外面都用塑料布包着呢,也不怕弄脏喽。 “刘老师,那不是咱们的车。” 刘青山觉得这个爽快的姑娘挺逗的,就是有点小迷糊。 不过更好,这样的女孩子大大咧咧的,比较好相处。 等他把吉普车开过来,刘英还真愣住了:这年头,公社一把手能有吉普车坐,那就算不错了。 她一个民办教师,怎么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就连高峰,原本有点打蔫儿的眼神,也一下子亮起来,绕着吉普车转了两圈,摸摸这拍拍那,最后才说:“这车还挺新。” “去年刚弄回来的,还不到一年呢,两位老师,上车吧。” 刘青山先把行礼啥的都装上车,然后上人。 开着吉普车,拉着两位老师,行走在平整的沙石路上,连刘青山心中,都颇有些感慨。 想想去年这个时候,骑着自行车去接老姐来村里,那叫一个凄惨啊。 于是他一边开着,一边乐呵呵地把这件事,给两位新老师讲了一遍。 “嗯,杨老师很厉害,要是换成是我,估计都打退堂鼓了。”刘英设身处地想一想,心里还真有点佩服。 “那杨老师现在” 高峰显然更关心这个问题。 刘青山笑道:“刚才咱们从公社西边出来的时候,你们看到道南的那个野菜厂了吗?” 那两位都点点头,刘英嘴里还嗯了一声。 “杨老师现在是夹皮沟野菜厂的厂长。” 刘青山嘴里淡淡的说着,听得刘英都一愣一愣的:从老师直接当厂长,这个跨度好像有点大。 刘青山跟着又补充道:“我们夹皮沟,现在是农村合作社的模式,将来还会创办越来越多的工厂。” 果然,他说完这话,高峰眼睛一亮,露出思索之色。 十多里路,很快也就到了夹皮沟,直接停在队部院里。 下了车,刘青山指着前面介绍说:“新的小学,已经和队部一起盖呢,都是砖瓦房,估计入冬之前,就能搬过去。” 两位新老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着东边望望,果然几百米外的地方,正在进行施工。 过了夏天的雨季之后,夹皮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建设。 全村最大的建筑,当然就是队部加村小了。 另外就是各家各户,纷纷另批一块宅基地,按照老支书和刘青山以前的规划,在村子西面的空地上,修建新房。 以后,那边就是夹皮沟新村儿。 入秋之后,就有十多户人家,都一起张罗着盖房子,要不是最后实在请不到瓦匠,估计全村都得起新房子。 刘英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嘴里下意识地嘟囔出声:“我听说,咱们夹皮沟很穷啊。” 说完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用手捂住嘴。 刘青山笑笑:“刘老师,你那是老黄历了,咱们夹皮沟,以前确实穷,但是现在大伙真甩开膀子,使劲甩开贫困,大步走在奔小康的路上。” 一边说,他还一边比划着:“看到东南方向那些建筑没有,那就是村里的养猪场,能养几百头大肥猪呢。” “还有村子前面,那白汪汪的,都是塑料大棚,里面种植木耳,冬天的时候,还能种植各种鲜菜。” 刘英又吐吐舌头:“刚才进村的时候,我还以为都是水呢。” 刘青山继续道:“在猪场旁边,还有新建的奶牛场,咱们村里,一百多头奶牛呢,以后天天早上,都有牛奶喝,” “哇,那待遇真是太好啦!” 刘英乐得差点跳起来,说到底,她也是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孩子。 刘青山心中大定:妥了,估计现在撵都撵不走喽。 “走,先给两位老师安排住宿的地方,等到晚上,用大喇叭招呼学生们都到校,认识一下新老师,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学了。” 说罢,他领着刘英和高峰,一路往家走,沿途也基本没瞧见啥人,就瞧见几只土狗,在柳条栅子的阴凉底下,晃晃尾巴。 或者是一只老母鸡,领着一大群小鸡崽,在道边刨食儿。 咦,人呢?都去哪儿拉? 刘英东张西望的,有点纳闷。 “大伙儿都忙着呢。” 刘青山笑着解释道,现在有一半村民在收麦子,剩下的全都去采山,夹皮沟里没闲人。 基本上,各家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在家里做饭,经管年龄太小的娃子,以及鸡鸭鹅狗啥的。 一行人先去刘士奎家,把刘英安置到这边,反正以前老姐就在这里住的。 奶奶嘴里还埋怨刘英呢:“姑娘啊,这大老远的,还带啥行礼呀,咱们这边都有新被褥。” 刘英也非常满意,本来还以为条件得多艰苦呢,现在看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柜盖上,还 有电视机呢,比她家里都强不少。 就是,这一铺大炕,睡着不大方便啊? 见她一个劲用眼睛看着高峰,刘青山当然知道这丫头心里想啥呢,于是拍了拍高峰的肩膀: “高老师,走吧,您上我那屋,我一个人住,正好有做伴儿的了。” 把新老师安置下来,晚上刘青山就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还特意从野菜厂的冷库里,带回来一扇排骨,给炖上了。 排骨里面放豆角和窝瓜土豆,还有切成小块的青玉米,这叫农家一锅炖。 最后上面再盖上一张大面饼,豆角盖被,连菜带饭一锅出。 山杏夹了一块顺顺溜溜的排骨,悄悄放到高峰的碗里,她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瞧得高峰都心里一暖。 “老师,吃排骨。” 小老四会溜须啊,也给刘英夹了一块排骨。 刘英也眉开眼笑地吃着:真香啊,过年都不一定能吃着这个的。 咳! 杨红缨假意咳嗽一声。 小老四连忙又夹了一块排骨,送到她碗里:“嘻嘻,老姐你也吃,整天在野菜厂忙活,都累瘦了。” “你个小马屁精!” 杨红缨笑着戳戳她的脑门。 哈哈,欢快的笑声在饭桌上响起,还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 九月一日,又是开学季,刘青山也早早来到县一中。 感觉今天的校园格外喜气,校门口张贴着大红榜,还特意悬挂着一个大横幅: 热烈祝贺我校刘银凤同学,以优异成绩考取北大。 二姐这是创造校史了! 刘青山瞧着,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骄傲和自豪。 他正要去自己教室领取书本,顺便把学费交上。 前两个学期,忙忙活活的,学费还都是郑小小那丫头给垫的,时不时拿这事调侃他呢。 现在刘青山也学乖了,兜里多了钱没有,揣个几百块还是很正常的。 所以今天他也准备反客为主:替郑小小交钱。 不料,刚走到教学楼门口,迎面正碰上喜气洋洋的大胡子校长。 刘青山乐呵呵地打招呼:“校长,您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整个人都年轻好几岁!” 徐校长一挥手:“你小子少扯那些有的没的,走,跟我去校长室。” 说完就背着手上楼,没法子,刘青山也只能跟着去了。 进了校长室,徐校长刚要开口说话,这才发现自己坐着刘青山站着,于是摆摆手,示意刘青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校长,俺这待遇见涨啊,不过俺还是站着吧,坐在那心里更没底儿,您有啥事就吩咐。” 刘青山摆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心里琢磨开了:这指不定什么麻烦事呢? 以前都是呼来喝去的,有啥活都直接指派,不干都不行,现在突然变得这么客气,刘青山还真不大习惯。 “你个臭小子,贱皮子是吧?”大胡子又开始瞪眼睛。 瞪完眼睛,他又呵呵笑起来:“好事,我向上面申请了一个入党的名额,今天你先把申请书填喽。” “这个好像有点早吧?”刘青山也有点发蒙,他现在才刚上高二,就要入党了吗? 《你好,1983》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更新,站内无任何,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 喜欢你好,1983请大家收藏:你好,1983新更新速度最快。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七章 再来一瓶 “年满十八周岁就可以,而且你现在是新长征突击手,完全够格。”大胡子校长很快就递过来几沓子表格和稿纸。 还有以前填写过的样子,叫刘青山适当参考参考。 这一填,就足足填了一上午,把刘青山搞得脑袋直发晕。 徐校长审核一遍:“行了,最少要两年,你才能成为正式的一员,正好那时候也就该上大学了,青山,继续努力,你二姐上北大,到时候你争取考个清华!” “这么麻烦。”刘青山嘴里嘟囔一声。 结果大胡子校长立刻瞪起眼睛:“以后每个月上交一份学习心得!” 刘青山哪里还敢再吭声,打个招呼,转身要走,结果又被大胡子校长给一把拽住:“哪里走,家里吃饭去!” 说实话,刘青山还真挺喜欢吃王阿姨做的饭菜,不过早就和别人约好了,只能婉言谢绝了。 “你小子,一天天得比我这个校长还忙。” 大胡子校长唠叨一句,锁门走人。 刘青山出了校长室,正好看到班主任谢老师从办公室出来,招呼他把教材带回去。 然后也同样勉励了一番:“青山啊,你二姐考得这么好,你也一定要努力赶上她!” 刘青山连忙转移话题:“老师,我正好把学费书费交给您。” 谢狮王摆了摆手:“不用不用,郑小小同学已经替你交上了。” 完蛋喽,下次见到这丫头,估计又得被编排一顿。 不过,这有事都有人想着的滋味,好像也挺不错。 出了一中校门,刘青山直奔县酒厂,今天都约好了,是大老李做东的酬谢宴。 对了,既然年满十八周岁,也应该考个驾驶本儿,总不能这么无证驾驶吧? 一路琢磨着,很快就来到酒厂,虽然已经是中午,酒厂大门口依然门庭若市,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拉运白酒的车辆进进出出,刘青山一瞧,也就没把吉普车开进去,停在道边后,慢慢溜达进去。 “哎呀,这不是小刘同志吗,今天怎么有时间?” 看门的老头儿瞧见刘青山,眉开眼笑地招呼道。 工厂效益好了,他这个守大门的都跟着沾光,别的不说,这一天下来,别人给递的烟,都能攒上一盒。 喝酒不忘酿酒人,吃水不忘挖井人,现在酒厂的职工,都知道小刘同志这位幕后英雄,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比厂长大老李都高。 跟着老大爷闲聊几句,就看到大老李满面春风地从办公室走出来,老远就招手嚷嚷起来:“青山老弟!” “老哥,生意兴隆啊。” 刘青山也回应一句,看到大老李如今意气风发的模样,他心里也高兴。 毕竟这里面也有他的一半功劳,这种能够给别人带来快乐的成就感,绝对不仅仅是金钱给人带来的满足感能够比拟的。 说说笑笑一道去了大老李的厂长办公室,刘青山趁着大老李还没喝酒,就说了办驾驶本的事儿。 现在这时候,学驾驶证是要脱产学习的,最少也得半年能下来 不仅要学开车,还得学修理,常见的小毛病你得能捅咕好才行。 刘青山连上学都没工夫,哪有时间脱产学习架势啊。 大老李一听,立刻把胸脯拍得啪啪响:“青山老弟,你放心,交通队那边,咱有熟人,打个招呼,给你报个名,交几张照片,到时候驾驶证就能办下来。” 在八十年代初期,交警还没有单独分离出来呢。 还是有熟人好办事,刘青山乐呵呵地跟大老李道谢,结果却被大老李给好一通埋怨: “这点小事谢啥呀,要说谢,你救活俺们的酒厂,那俺还不得给你磕一个啊!” 两人大笑着出门,直奔饭店,刘青山知道一会儿免不了要喝两杯,所以也就没开车,虽然这年代,还没有酒驾的说法,可是他得为自己负责。 这家饭店是新装修的,已经知道分割出来一些单间儿,只不过隔了一半,上半部分还都是放开的,就像用屏风隔上的道理差不多。 毕竟现在空调啥的基本还没有应用,封闭的单间,空气流通是大问题。 这种隔断比原来的大空场屋子,已经算是有进步。 今天到场的基本都是老朋友,像是亚麻厂的老郭,啤酒厂的老袁等等,基本上都是县里一些大厂子的头头脑脑,凑到一起,好不热闹。 这里面最年轻的就是刘青山了,混在一群半大老头子中间,可谓格外 惹眼。 偏偏大伙还都喜欢找他聊天,谁都知道,要论见识,整个碧水县,眼前这位小刘同志数第二的话,那真没人敢称第一。 不,应该叫小刘兄弟。 酒过三巡,就开始自由喝,刘青山推脱不胜酒力,将白酒换成了啤酒。 啤酒厂的老袁也真够意思:“瓶装的不好喝,我早就准备好了散啤,管够!” 说完他就招呼俩服务员去外面,很快就指挥着两名膀大腰圆的男服务员,抬了一大桶啤酒进来,看样子,只怕有百来斤。 “老袁,你这是准备灌大眼贼儿呢?” 大老李有点不满:俺请客,白酒管够,你整一桶马尿上来,这不是抢风头吗? “老李,老李大哥,恕罪恕罪!” 老袁连连拱手,嘴里解释着:“这不是好不容易逮住小刘兄弟,我想叫他给帮帮忙,可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大老李这才安心:“那你算是找对人了,不过小刘兄弟肚子里都是金点子,值钱着呢。” 这就是帮着刘青山站台了,正所谓道不轻传,必须得拿出点东西来。 老袁嘿嘿两声:“放心,青山老弟以后喝啤酒,免费!” 大伙也都跟着起哄,都说老袁抠门,就算再怎么喝,一个人能喝多少啊。 刘青山却不太在意这些眼前的蝇头小利,有时候,人脉比利益更重要。 于是他笑道:“老袁大哥,你先说说,俺还不一定能不能帮上忙呢。” “瞧瞧,还是咱们青山老弟有格局,不像你们这帮家伙,就知道占便宜。”老袁先捧刘青山,顺便踩乎一下其他人,然后才说道: “青山老弟,你也喝了,你说说咱们这碧水啤酒咋样?” 刘青山竖竖大拇指:“当然好,麦香浓郁,尤其是使用咱们当地出产的啤酒花,酒香之中略略带着一些苦味,偏偏又叫人回味无穷。” 这倒不是恭维,这时候的啤酒,最起码都是酿造的,真材实料,不是勾兑的,再差还能差到哪去? 老袁也被夸得眉开眼笑:“青山老弟一听就是懂行的,这啤酒花,可是啤酒的灵魂啊,他们这些外行,哪知道这个。” 大伙都知道他的臭毛病,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一会多喝几杯啤酒,就算找补回来了。 只听老袁继续说道:“咱们碧水啤酒既然这么好,那么县里的意思是,一定要增加产量,做大做强,最好能向周边市县进行销售。” “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地区出产的啤酒,那是老牌子了,在咱们这边一直都是行业老大,俺那小啤酒厂,干不过他们呀。” 刘青山有点听明白了,最近两年,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和需求的变化,啤酒越来越受到欢迎。 以前受限于条件,多是散啤酒,现在渐渐往瓶装啤酒方面发展,再以后就是更加方便的罐装啤酒。 而销售问题,永远是一家企业需要去面对的最大问题。 反正自己也不会涉足这个行业,顺便帮一把的事,刘青山还是不会吝啬的。 于是他端起自己的酒杯:“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再来一瓶!” “对,老袁你先陪着青山老弟喝一杯,这样才有诚意嘛。” 其他人也没有在意,以为刘青山顺口把“一杯”说成了“一瓶”,便纷纷在旁边起哄。 老袁也倒了一大杯啤酒:“好,青山老弟,老哥敬你一杯!” 说完,咕嘟嘟就把一大杯啤酒给灌进肚里,大老李在旁边直叫好: “好肚量,一瞧就是天天泡在车间,渴了就灌啤酒,才能练出来这本事!” “你以为都像你呢,酒糟鼻都喝出来啦!” 老袁也反唇相讥,像他们这种老朋友,彼此之间也没啥顾忌,开开玩笑,再正常不过,还能加深感情不是? 可是刘青山却端着酒杯,并没有喝掉,而是继续笑呵呵地说道:“老袁大哥,我的意思是再来一瓶!” 老袁咂了咂嘴:“一口气喝一瓶呗,这个也难不倒我,服务员,上成瓶的碧水啤酒!” 他今天也真是豁出去了,为了从刘青山嘴里掏出点干货,就算是一瓶白酒,也得一口气干掉。 服务员还真听话,很快就搬过来一箱子啤酒,就是那种塑料箱子装的,一箱正好二十四瓶。 老袁叫服务员帮着启开一瓶啤酒,凑到嘴边就要灌。 饭桌上其他人则有些嘀咕,主要是针对刘青山的:就算你有好办法,可是也不能这么逼着人喝酒啊,还是太年轻啊。 这时候,老袁手里的啤酒瓶,却被刘青山给抢了过去: “嗨嗨嗨,老袁大哥啊,你还没听明白我说的意思,我说的是,在瓶盖里,印上四个字:再来一瓶。” “印上字儿有啥用?” 老袁还有点懵圈。 而大老李在经过刘青山的点拨之后,脑子就灵活多了,他使劲一拍大腿:“好,好啊,是个好法子!”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方便不方便 看到老袁继续懵逼中,他就主动解释说:“青山老弟的意思,是在一些瓶盖里,印上再来一瓶的字样,喝到这种酒,就能免费再去兑换一瓶。” “你想想啊,有这种好事,那大伙肯定都买碧水啤酒啊!” 咦,对呀! 老袁这才如梦方醒,他使劲搓着手,越想越妙,最后就剩下咧着大嘴傻笑了。 刘青山就继续提点几句:“以后呢,还可以搞有奖销售,比如在瓶盖里面,印上奖一角,或者奖两角,乃至奖一元之类的,当然,这个是后续的计划,一步步慢慢推出来。” 老袁越听越是激动,猛的从刘青山手里,把那瓶啤酒夺过来,然后仰着脖子,咕嘟咕嘟的,真就一口气把一瓶啤酒给吹了进去。 “哈哈,痛快,青山老弟,嗝嗝,老哥我就服你,嗝嗝。” 旁边的大老李瞧得眼气:“老袁,有本事,你把瓶盖也嚼了,那才算你有诚意呢,点子都在瓶盖上呢,你喝啤酒算啥?” 大伙哈哈大笑,就算真喝多了,估计也不能嚼瓶盖啊。 经过这个小插曲,酒桌上的气氛就更加热烈,大伙对刘青山是心服口服,这你敬一杯,他敬一杯的,刘青山啤酒也没少灌。 他也算是给在座的这些国营企业的一把手,上了一堂最简单的营销课。 这才刚搭头,等到私有化不断加深之后,那竞争才叫残酷呢。 啤酒灌多了,刘青山也受不住,起来去上厕所,这时候的饭店,还没有室内卫生间,开后门出去,有个茅楼。 放完水之后,感觉就轻松多了,回屋的时候,就听到栅出来的一个单间里面,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东方大哥,欢迎你来到碧水县,咱们再来一杯!” 何家康,这家伙也在这喝酒。 刘青山也不想在这听墙根,刚要回自己那个隔间,就听另一个声音响起:“家康啊,听说你的山野菜厂,有点不大顺?” 这个声音很有磁性,竟然也有点熟悉,刘青山脑子里面回忆一下,很快就浮现出陈东方那张帅气但是又带着几分阴柔的面孔 刘青山决定再听听:这家伙怎么又来碧水县了,难道还不死心,又来找老姐? 看看旁边的一个小隔断里没有客人,刘青山就钻了进去。 因为上面的空间都是连通的,所以声音可以清晰地传过来: 何家康继续说道:“东方大哥,别提了,遇到一个难缠的对手” 等他讲完和夹皮沟野菜厂之间的恩怨之后,沉默一阵,陈东方的声音这才响起: “小玲,家康,你们输得一点不冤,天时地利人和,你们一样都不占啊。” 刘青山眯了眯眼:陈东方这家伙脑子挺活络。 尤其是人和方面,才是最主要的因素,估计陈东方也没好意思说得这么明显。 这时候,楚云玲的声音插入进来:“东方,咱们都是一个大院儿长起来的,就数你最有本事,这次你一定要教教家康,他刚开始做生意,是个门外汉。” 这么说,虽然何家康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但是如果能够救活野菜厂,让家康能在家族里面抬起头来,也就值了。 楚云玲是相信陈东方的,因为十几岁开始,他就被称作“小诸葛”,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同龄人这么叫,连一些长辈,都会带着几分玩笑,这么称呼陈东方。 “你们啊,不应该脑子一热,以为做生意就能赚钱吗?既然做生意,首先就要调查市场,就要研究消费者,就要了解群众需求” 陈东方用他那很有磁性的声音,淡淡地说着,连隔壁的刘青山都得承认,这家伙说的有几分道理。 何家康看样子也不敢吭声,就老老实实听了半天,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最后,陈东方这才说道:“其实办法还是有的,小玲,楚家在东三省都有根基,可以在龙江省那边收购山货,你们赚取差价。” 楚云玲立刻发出惊喜的叫声:“东方,还是你有办法,龙江省那边的山货很便宜的,至少能有一倍的利润。” 倒买倒卖,当倒爷? 何家康有点腻歪,这样虽然能赚钱,可是很没有成就感,他想要的是,正面打败夹皮沟野菜厂,然后当着那些土包子的面数钱。 而不是这种只能偷摸躲在被窝里面数钱,那太憋屈。 刘青山也觉得,陈东方这家伙,确实是个人才,在绝大多数人思想都还受到禁锢的时候,这家伙就知道打破封锁,另辟蹊径。 他也知 道,不管何家康心里乐意还是不乐意,家家康野菜厂肯定会搞这种暗箱操作的。 等到从龙江省那边收购回各种山货,再稍微加工一下,转手就能赚取巨额利润,这简直就跟捡钱一样。 当然,前提是必须有强大的人脉,在那边能够收获足量的山货,而且还得运过来。 要知道,这年头交通运输也是大难题。 只是这样一来,刘青山也心有不甘:本来都快把何家康给逼上绝路,离关门大吉已经不远,这样岂不是又会苟延残喘下去? 不行,必须得想想法子,不能叫这家伙轻易浮出水面。 刘青山心里正琢磨着呢,就听隔壁又传来说话声,是楚云玲在向陈东方询问: “东方,你这次专程来找我,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事?” 陈东方继续说道:“当然是好事,我准备投资一个新项目,绝对是国内独一份,市场发展前景更是十分光明,只是我资金有限,准备找合伙人。” “是什么项目?” 何家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这家伙显然经历过野菜厂的失败之后,急于想要翻身。 陈东方继续说道:“方便面,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楚云玲:“吃过,感觉味道一般啊。” 陈东方:“哈哈,小玲,那是你的感受,要是换成普通人呢?” 何家康的声音也满是激动:“最主要的是,这种食品非常方便快捷,我们国家正在飞速变革,生活节奏必将越来越快,人员流动越来越多,所以方便面这种食品,肯定能够畅销。” 就连听墙根的刘青山,都忍不住暗暗点了点头:说的没错,方便面这东西,能火二三十年呢。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市场,年销量几亿包,十几亿包,几十亿包,都再正常不过。 在刘青山的发展计划中,就有方便面这个环节。 身处东北这个大粮仓,并不缺乏优质的面粉,想必,陈东方要跟楚云玲合作,也是看重楚家在东北这边的影响力,原材料没有后顾之忧。 本来按照刘青山的计划,是等到来年,根基稳固之后,再搞方便面。 到那个时候,野菜厂的利润,再加上春城那边的收益,足够支撑建一个方便面厂。 现在看来,只怕这个项目,要提前准备喽。 没错,刘青山的计划很简单:你们要搞方便面,那我也搞。 方便面几十年的发展轨迹,花样套路他可谓是了然于胸,不信搞不过你们? 既然要斗,那么就要一直斗下去,伟大领袖咋说的了: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刘青山这边斗志昂扬,隔壁同样也是信心满满,陈东方和何家康,已经初步达成合作的意向,开始商量后续的发展。 一不小心,刘青山就把他们的计划听了个大半:楚云玲和何家康,负责在碧水县建厂,并且联系面粉和豆油这些主要的原材料。 陈东方主要负责进口方便面设备,以及其它技术环节。 计划是经过一年的筹划和基础建设方面的准备,争取来年这时候,正式投入生产。 双方也算是强强联合,各自发挥自身的优势,准备大干一场。 何家康显然也看出了方便面是个巨大的蛋糕,说话的语气都兴奋起来:“那我们生产的方面便,品牌就叫做家家康好了,肯定能够畅销!” 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自信,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的家家康野菜厂,都快黄摊子了好不好? 陈东方不好揭他伤疤,只能婉言道:“家家康有点太刻意了,不过这个康字可用,饭店的厨师不都叫大师傅嘛,那就叫康师傅好了。” 刘青山正听到这的时候,因为出来的时间太长,大老李找了过来,他就连忙回到自己的包间。 反正已经清楚对方大致的计划,剩下的,就是结合他的情况,来筹划自己的方便面厂。 资金肯定是有一部分缺口的,需要向银行申请一笔贷款。 看来刚从维克多手里赚取的那一笔外汇,没等捂热乎呢,就得花出去,生产方便面的设备,是肯定需要进口的。 上一次去辽省参加轻工博览会,刘青山就看上了一套生产方便面的设备,日产五万包。 他还特意留下对方公司的联系地址,随时可以联络订货。 剩下的就是厂房,还是以夹皮沟合作社的名义来办厂,相信地皮啥的,肯定没问题。 稍稍有些担心的,就是原材料方面了。 在刘青山的记忆中,粮食价格是在明年,也就是一九八五年放开的,实行价格双轨制。 到时候,想必就不用担心了。 他们碧水县所在的松嫩平原就不用说了,龙江省那边的生产建设兵 团,小麦就是主打的农作物。 四月播种,八月收获,种在冰里,收在火里,质量绝对杠杠滴。 整体考虑一番,刘青山就已经下定决心:你们要搞什么康师傅,那俺就搞刘师傅,来一桶什么的,不服来战,谁怕谁呀! “来,青山老弟,我再敬你一杯,不,再敬你一瓶!” 老袁又拿着一瓶啤酒,找上刘青山。 结果大老李不乐意了:“老袁,你要感谢青山老弟,就哪天再安排个场子,总在俺这借花献佛算咋回事。” 众人也都跟着起哄,老袁也不含糊:“别说一顿,就是十顿八顿都没问题!” 酒桌上的气氛,重新又热烈起来,等到散场,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临走的时候,老袁这家伙,还拿着一沓大团结,硬往刘青山兜里塞。 刘青山笑着拒绝:“老哥,你要是拿我当兄弟,就别给这个钱,我给你出主意,是因为咱们是忘年交,不是奔着钱去的。” “好兄弟,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 老袁使劲拍拍刘青山的肩膀,算是彻底承认了他这个小兄弟。 其他人摇摇晃晃的,或是骑上自行车,或是步行离开,刘青山就在门口等大老李一会,这家伙估计在饭店签字呢。 没错,这年头,他们这些头头脑脑出来吃吃喝喝,靠得都是手里的一支笔,招待费年年猛增,要不然,上边也不会禁制公款大吃大喝了。 就在这时候,刘青山感觉到一丝阴冷的目光射过来,扭头一瞧,是何家康等人,也正从饭店走出来。 “呦,何经理,小玲姐,好巧啊。”刘青山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然后目光和陈东方那阴冷的眼神对视一下,毫不示弱地说道:“好久不见,又来了啊。” “我也甚是想念。”陈东方则冷冰冰地回道。 虽然他事后也知道,杨红缨和眼前这个青年的关系,但是他认定,杨红缨是受了这小子以及这小子家人的影响,才会拒绝自己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同样是夺妻之恨,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刘青山却是一脸风轻云淡:“陈先生不在春城发财,怎么跑到咱们碧水县这样的穷乡僻壤呢?” “当然是干大事!”何家康在旁边帮腔。 刘青山点点头:“噢,那是方便” 何家康不由得一愣:“你怎么知道?” 刘青山眨了眨眼:“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你说方便面是怎么回事?”何家康气冲冲地问道。 刘青山摊摊手:“我的意思是想问问,方便不方便跟我说说干什么大事,何经理啊,你这个人就是性子太毛躁。” 你何家康又一口气噎住了。 刘青山则自顾说道:“原来你们要搞方便面啊,那东西我见过,确实不错,是个好路子,正好我也想搞一搞,何经理,还得谢谢您提醒我呢。” 看着刘青山戏谑的目光,还有陈东方向他投来的那不满的眼神,何家康又觉得嗓子眼有点发甜,一口老血,差点又喷出来。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九章 气管炎 “青山老弟,走啦走啦,今天喝得真痛快!” 大老李栽栽愣愣地从饭店里晃悠出来,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点大了。 刘青山还真担心他一头栽马路牙子上,连忙过去扶住。 而陈东方也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等到那三个人都走远了,大老李也不晃荡了,说话舌头也不大了:“青山老弟,那个就是家家康野菜厂的吧?” 刘青山点点头,他也知道大老李装醉的本事,肯定是担心引起什么冲突,这才把自己调过来的。 然后他笑呵呵地说:“其实,用拳头解决问题,是最没水平的,虽然那个何家康,我一拳就能将他撂倒。”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高文学,含愤出手,都把何家康给打趴下了。 “行,我知道你的本事,别说他们了,就算小鬼子见了你都得认怂。” 大老李乐呵呵地拍了拍刘青山的肩膀,一起往酒厂溜达。 路上,刘青山就向大老李询问:“老哥,你们酒厂以前也生产果酒是吧,有没有退休的老师傅,给我介绍一下,要手艺最好的。” “是生产过山葡萄酒和山都柿酒,不过也就是在本县卖卖,没啥利润,后来就停了。”大老李虽然喝了不少,但是说话一点不走板儿。 他们碧水县,北部靠山,南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靠山当然吃山,果酒饮料之类的,也都生产。 比如说,县里今年就投产了一个饮料厂,生产瓶装饮料“小白桦”,家里的老四老五就非常喜欢喝。 刘青山也觉得不错,喝起来并不是那么甜,但是带着一股白桦树汁的清香。 “老弟,你要弄果酒啊,听哥哥一句劝,最好别弄这个,老百姓都不认。” 大老李在这方面有过切身的教训,所以就开导刘青山。 刘青山则笑笑:“这不是看到山里的野果子都成熟了嘛,我们夹皮沟合作社,准备酿点果酒,留着自个喝。” “这样啊,那成,回头俺把大果子介绍给你。”大老李这才放心,搞土作坊,自己家喝,那还真花不了几个钱。 刘青山眨眨眼:“我又不吃早饭,来什么大果子?” “哈哈,郭老头外号叫大果子,是前年退休的老师傅,以前就负责果酒这一块。”大老李一脸坏笑地解释着。 然后他又强调说:“这个外号,可千万别当着他的面叫,甚至吃饭的时候,都不许请他吃大果子,要不然,肯定急眼!” 刘青山想想,也就恍然大悟,也跟着嘿嘿笑起来。 在他们当地的方言中,果这个字,也做动词用,表示吸吮的意思,比如说亲嘴也叫果一口。 通常在说大果子的时候,这个“子”字,都说“zā”这个读音,而zā这个,又跟女性某个部位同音。 如此一来,那含义自然就比较丰富了。 果然,大老李就笑嘻嘻地讲起了郭师傅的黑历史,那还是郭师傅年轻的时候,刚结婚,早晨到厂子上班。 工友问他吃的啥,他说吃的大果子,这个笑话就流传开来。 等两个人说说笑笑到了酒厂,大老李就找个小办事员,领着刘青山去郭师傅家。 去别人家登门,当然不好空手,刘青山得知郭师傅抽烟,就买了两条烟,又买了四瓶罐头,花了十多块钱,礼物不轻不重,正好。 礼物要是轻了,也难免被人看轻;要是重了也不行,容易把人家给吓着。 郭师傅家距离酒厂也就两道多街,家里是两间小砖房,进院之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就迎了出来。 “这就是郭师傅。” 小办事员给刘青山介绍一下,然后又介绍说:“郭大爷,这位就是给咱们酒厂出主意的刘青山同志!” 这年代,过了五十岁,那就真是老头儿了,估计郭师傅是早退休的,可能是为了叫家里的孩子接班。 郭老头儿听了介绍,原本乐呵呵的笑脸,呱嗒一下就撂下了,板起面孔,嘴里开训: “就是你这个小年轻呀,太败家啦,好几十万块呢,直接就扬了,就算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动呢!咳咳” 他是越说越气,最后猫着腰咳嗽起来,一张老脸都憋得发紫了。 东北这边气候严寒,所以有一种老病儿叫气管炎,一到冬天就咳嗽咯痰,齁喽气喘的,这种人,当地俗称老齁巴。 这时候,屋里出来一个老太太,在老郭头后背上拍打一阵,又拿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舀了点药面儿,给老头放舌头上 含着,这才慢慢顺过气儿来。 “郭大爷,您这倔脾气也得改改,要不是小刘同志出的点子,咱们的酒还卖不动呢,您老的医药费都没发报销。” 小办事员嘴里不由得劝说着。 老郭头这脾气还真够倔的:“我就算咳死,也比气死强,好几十万块啊,难道花的不是厂子里的钱?” 这时候工厂里的人,大多数对厂子是真有感情。 小办事员也没招,气得直接甩手走人。 老郭头还朝刘青山吼呢:“赶紧拿着你的东西滚蛋,以后别叫我再看见你!” 刘青山却不着急不生气的,脸上依旧乐呵呵的:“郭师傅,您听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钱是咱们酒厂花出去的,可是花到哪了,是落到您手了,还是我得了?” “我在电视里都看那个了,气得我差点把电视机砸喽!” 老郭头气哼哼地说着,旁边的老伴儿一脸无奈。 “对呀,钱送给了电视台,电视台也是咱们国家办的,这钱,最后还不是归公,财宝不出外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以刘青山的见识,连老外都一忽悠一个准,别说这种眼界不高的老工人了。 老郭头在那琢磨好半天,然后点点头:“你小子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走,进屋进屋,你看你来就来呗,还拿啥东西啊。” 这门还真不大好进,刘青山进了东屋,屋里收拾得挺干净。 家具虽然不多,但是很精致,柜盖上还有一台十四寸黑白电视,看得出,是个还算比较富足的家庭。 把带来的东西放到炕上,刘青山又给老郭头递了一根烟,郭大娘给他还倒了杯茶水,这才坐下聊天。 刘青山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还承诺说,每个月额外也有五十块的工钱。 一听这事儿,老郭头两个眼睛立刻亮了:这就等于赚双份工资啦! 而且活儿还不累,就是动动嘴的事儿,干得过。 刚要点头答应,就听老伴儿那边咳嗽一声: “小刘啊,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们家老郭这个气管炎是老毛病了,夏天还好,天要是一冷就犯病儿,身体不允许啊。” 郭老头估计是大果子吃多了,对老伴儿的话,也不敢反驳,只能自己在那小声嘀咕:“我这哪是气管炎啊,简直是妻管严。” “说啥呢,要不是这些年我照顾着,你身体还不早就垮了?” 老郭头哼哼两声,没有反驳,看来平时确实被老伴儿照顾得很好。 瞧着这老夫老妻在这斗嘴,刘青山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这里边,浓缩了几十年相濡以沫的感情和亲情,要不怎么叫老伴儿呢。 “小刘啊,叫你白跑一趟,我去买点菜,晚上就在家里吃饭。” 郭大娘张罗着要去买菜,人家拿了这么多礼物,事儿还没办成,她也觉得有点怪对不住这小伙子的。 “大娘,您就别忙活了,一会俺还得回村里呢。”刘青山连忙拦住,本来也没打算在这蹭饭的。 然后他又说道:“俺奶以前也有气管炎这老毛病,冬天确实挺遭罪,不过俺奶现在好了,大冬天也不齁巴了。” “咋治好的?”郭大娘一听,眼睛一亮,连忙询问。 “是俺师父在山里采的草药,给配了好几十副,吃了好几个月,这才去根儿。”刘青山说的其实都是实话。 郭大娘激动地抓住刘青山的胳膊:“孩子,那你师父他” “俺师父就在俺们那边山上当护林员。” 刘青山抓抓后脑勺:“护林员,平时不让下山啊。” “我们去,我们去!”郭大娘连声说着,只要能给老头子把病治好,那比啥都强。 刘青山也感觉到这老公母俩之间的深厚感情,道理和他的爷爷奶奶都是一样,于是笑着说道: “行,有俺领着,俺师父肯定能给郭大爷治病,要是换成外人,俺师父脾气怪着呢,肯定不理。” “那就好,那就好,孩子,你更不能走了,大娘买菜去!”郭大娘拾掇一下,就出门而去,拦都拦不住。 等她走了,郭老头用手点点刘青山:“你小子啊,非得把我弄你们那才甘心是吧,说说,到底有啥打算?” 他才不信呢,就是自己村子里的村民,弄点果酒喝,就费这么大劲。 那玩意要是用土法酿造的话,用自己家的坛子都能弄,何必花钱请他这个专业的老师傅? 刘青山嘿嘿两声,然后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小瓶子,就是那种装青霉素的小药瓶,一寸高的样子,里面装着金黄色的液体。 轻轻打开上面的胶皮盖儿,立刻就有一股奇特的香气散发出来。 郭老头吸了一口,然后整个人就愣在那里 ,就像被孙猴子给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 仿佛魂儿都被这个最普通不过的小瓶子给吸走了。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章 太伤自尊了! 等到晚上刘青山回到夹皮沟的时候,车里多了一个人。 现在就算拿着鞭子撵,郭师傅都不肯走,刘青山那一小瓶猴儿酒,彻底叫这个老师傅魔怔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在车上也进行了一番交流。 刘青山一边开车一边询问:“郭师傅,这种猴儿酒,咱们能不能复制出来,要是那样的话,就可以把这个当成拳头产品,建立一个果酒厂?” “现在不大好说,配方只有猴子知道,咱们也问不出来啊。” 郭师傅说的这个,倒也是实情。 谁知道猴群都往里面加了什么野果子,这个绝对算是秘方了,估计只有孙大圣来了,才能弄出来。 刘青山就又把维克多的那番理论拿出来,郭师傅也点头表示认可: “最好咱们能进到那个山洞里面,实地考察一下。” “您老是想再弄点猴儿酒出来吧,我跟您说,那群猴子,可凶得很呢。” 刘青山想想上一次被猴群追逐的情景,还心有余悸,花果山当初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不是没道理的。 等回到夹皮沟,天都已经黑了,暂时就把郭师傅安顿到爷爷家里。 在这刚住两天的民办教师刘英,则搬到刘青山家的新房子那边,跟杨红缨住一个屋。 把郭师傅和爷爷刘士奎以及王教授他们彼此介绍一番,刘青山也发现一个问题:爷爷家,都成老年之家了。 这样也好,老年人扎堆,还省得寂寞,就相当于集体养老喽。 回到自个住的老房子,看到高峰正抱着吉他,在那自弹自唱呢,还真有点文艺青年的味道。 聊了两句,问问上课的情况:刘英主要负责教数学和语文,剩下的音乐体育美术之类的,全都是高峰负责。 “高老师,在俺们这还习惯不?” 城里人在农村,开始肯定不大习惯,刘青山可不想人家住两天就跑路。 高峰笑了笑:“还好,孩子们都很可爱,乡亲们也都挺和善的。” 刘青山也笑了:“那是你没看到这帮淘小子的真面目呢,还有俺们夹皮沟的这些老少爷们,那都是彪悍的很,都是抄起猎枪就敢打仗的主儿。” 看到高峰陡然瞪大眼睛,刘青山又安慰一句:“不过你放心,对待自己人,确实很和善。” 看到高峰长出一口气,刘青山就又说了一句:“有啥问题你就跟我说,咱们一起想办法,睡觉睡觉。” 第二天早上,刘青山起来晨练,结果高峰也穿着一身两道杠的运动服,跟着他一起跑出家门,他也有跑步的习惯。 二人就搭伴儿往山上跑,高峰一开始还能聊两句,比如“空气真好”之类的,跑出去几里地之后,就没了声息,全力调整呼吸。 即便如此,也追不上刘青山,而且高峰也瞧出来,人家为了等他,根本就没用全力。 好歹也是学校长跑队的,实在是太伤自尊了! 受到打击的高峰,心里只能是一声长叹。 等到他看到哑巴爷爷教刘青山武术之后,心里的郁闷立刻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 这两年,兴起了武术热和气功热,年轻人离家出走,去少林寺学武的都大有人在。 结果到那之后,看到破破烂烂的少林寺,而且也并没有什么武僧,简直失望透顶。 可惜的是,高峰鼓足勇气,要跟哑巴爷爷学武的时候,却被拒绝。 刘青山给他翻译的时候,还把高峰该弄了个大红脸:“俺师父说,你过了练武的年龄,而且还破了身子,嘿嘿,我们这个,需要童子功。” 虽然高峰有些失望,但是跟着学些强身健体的养生之术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在得知哑巴爷爷还懂医术之后,更是喜出望外。 因为他也从小随着自己的爷爷学习中医,在这方面有着浓厚的兴趣。 哑巴爷爷也挺高兴,他对刘青山这个徒弟是非常满意的,不过呢,在学医方面,一直是个半吊子。 要是有人专门继承自己的医术,好像也不错。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收徒弟的念头。 不过呢,收徒这种事情可不是儿戏,没看张大帅混了好几十年,都不得入门嘛,所以哑巴爷爷暗中,还要考察一段时间。 刘青山又跟哑巴爷爷说了要去仙人洞的事儿,哑巴爷爷也没有好办法,那群猴子不服天朝管,就算是他,要是闯仙人洞的话,也照样挨石头砸。 硬闯的话,只怕伤了和气,这种激化矛盾的事,并非刘青山所愿 。 要是激怒猴群,这帮家伙开始报复的话,还是挺闹心的。 再说了,强取豪夺也不是刘青山以及哑巴爷爷的作风。 等回到家里吃早饭的时候,郭师傅就迫不及待地提出来,要去仙人洞里实地瞧瞧。 刘青山点点头,然后咕嘟嘟的,将一碗牛奶喝进肚里:“去试试也成,不过得准备一下,需要给猴群整点套餐,嘿嘿。” “青山你要不要再来半碗牛奶,这牛奶放点白糖,真好喝。” 刘英也捧着碗,碗里是乳白色的牛奶,她脸上则是一脸的幸福。 刘青山不经意地瞥了眼对方,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这时候的人都保守,有些玩笑还是少开为妙。 于是他摆摆手:“喝饱了,剩下的还是给小白留着吧,那家伙还吃奶呢。” 旁边的山杏就抿着嘴笑,她已经给小白灌了半瓶牛奶,用的是个小奶瓶,还把小火平时叼着的奶嘴要来一个,套在瓶口。 而小白猿,也能自己用小爪子捧着奶瓶,滋滋滋地吃奶呢。 吃完早饭,各忙各的,刘青山准备一番,这才领着郭师傅上山。 高峰把课都安排到下午,也兴冲冲地跟了去。 到了木刻楞这边,同哑巴爷爷汇合,四个人就一起前往仙人洞。 一边走,郭师傅一边还摘几个野果子,扔进嘴里嚼着:“你们这林子不错,出产的野果子,品质都很好,难怪能酿出来那样的好东西。” “嗯,好吃。” 高峰也一个劲点头,不时还在草丛里扒拉两下,叫出一两种草药的名字:“哇,这是平贝母吧,治咳嗽最好啦。” 东北这边出产的贝母,被称为平贝母。 哑巴爷爷点点头,随手就挖出地下的根茎,他已经着手开始为老郭配制草药。 只不过这种老病儿,想要去根儿的话,也需要比较长的周期,准备药材的量要大一些。 他还不时跟高峰比划两下,高峰还不懂哑巴爷爷的手语,还得刘青山帮着翻译: “还需要一味药,列当,看你能不能找到。” 高峰点点头:“列当就是草苁蓉,是寄生植物,要找列当草,先找赤杨木。” 哑巴爷爷也不由得面露笑容,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不过很快就看到高峰抓抓后脑勺:“这些都是书上看到的,可是我不认识赤杨属的树木啊?” 刘青山也不觉大乐:哈哈,纸上得来终觉浅,小伙子,努力在俺们的大山里实践吧。 不知不觉,一行人就来到仙人洞所在的山坡,几个人刚从林子里冒头儿,迎面噼里啪啦的,就遭到一阵袭击。 “有埋伏!” 高峰还怪叫一声,然后脑门就挨了下,啪的一声,感觉被一个软趴趴的东西砸中。 弯腰从地上捡起来,却是一枚青绿色的果子,模样跟大枣有点相似,只不过湛清碧绿的。 “咦,圆枣子,这个可是好东西,不多见的!” 刘青山也从地上捡起来一枚野果,擦了擦,就咬了一口: “嘿嘿,猴子们够意思,来了就用野果子招待咱们这些客人。” 这玩意能吃啊? 高峰也捡起来一个,用手掌擦抹了下,扔进嘴里。 嗯,好吃,果肉嚼起来十分细腻,果香十分浓郁,感觉比那些什么苹果鸭梨之类的,好吃多了。 吱吱吱,对面传来猴子们的叫声,看样子好像很气愤,果然是记仇的。 估计猴群是出去找吃的,这些圆枣子,就是它们拿回来的,也不知道是在哪采摘的。 “对啦,猴儿酒里面,肯定有这种圆枣子!”郭师傅也尝了一枚,然后使劲一拍大腿。 圆枣子这种野果,当地也叫软枣子,虽然叫枣子,实际上却是野生猕猴桃,只不过果实比较小,表面也非常光滑,可以直接食用。 “快躲!” 刘青山忽然大吼一声,高峰躲得慢了点,脑袋被石子给砸了一下,估计是猴群扔完手上的圆枣子,开始捡石头了。 “还击,叫它们也见识见识咱们的糖衣炮弹!” 刘青山拉开带来的大提包,从里面抓出来一把糖,天女散花一般,朝对面的猴群扔了过去。 这就是他为猴子准备的大餐之一,希望能够用糖果开路,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可是这群野猴子,太没见识,不少猴子又把水果糖给扔了回来。 不过也有些嗅到了香气,开始往嘴里塞糖块,瞧得刘青山直撇嘴:连外面的糖纸都不知道剥。 好在这真的是糖纸,而不是塑料纸,就算吃到肚子里也没问题。 而且猴子确实挺聪明,有 些已经在那尝试着剥糖纸了。 于是战场很快就变成了餐厅,猴子吃糖,刘青山他们这些人,则捡地上的圆枣子。 “这样才和谐嘛。” 刘青山对眼下这种局面很满意。 可是猴子吃完糖之后,又叫唤起来,开始扔石块,吃干抹净就不认账,果然是一群没良心的东西。 “嘿嘿,那就别怪俺放大招!” 刘青山坏笑两声,又打开另外一个大提包。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天造地设啊! 俗话说,无酒不成席,既然刘青山请客,当然要准备酒了,还是几瓶高度的白酒。 在地上摆了几个碗,都倒上少半碗的白酒,刘青山一挥手,领着大伙撤退。 猴群慢慢凑上来,看到地上散落的糖块,就美滋滋地捡起来。 很快就有猴子发现了碗里的酒,伸着小爪子进去蘸一下,然后抽回来,放到嘴上边,便有几滴酒液,落到嘴里。 咂摸咂摸,感觉挺香,就有猴子趴在碗边开喝,辣得直咧嘴,却还是乐此不疲。 刘青山估计的没错,这些猴子,大多有酒瘾,禁受不住酒类的诱惑。 等他们再转回来的时候,发现这边一片狼藉,几只瓷碗也全都摔碎了,地上散发着浓浓的碧水大曲的气味儿。 猴子们则东倒西歪的,躺倒了一大片。 有几只可能没喝那么多,还在地上踉踉跄跄耍醉拳呢。 哈哈,顺利拿下! 刘青山走过去,一只醉猴还想跑,结果脚下踉跄,摔在地上。 这是一只母猴,怀里还抓着一只猴崽子,吓得朝刘青山直呲牙。 “你说你个当娘的,还喝这么多酒,那奶水里面都得有酒精,还不得培养出来一个小酒鬼啊。” 刘青山还在那一本正经地进行说教,把高峰给瞧得哭笑不得: 这青山兄弟还真是个怪胎,有时候瞧着少年老成,有时候又挺喜欢胡闹的。 而哑巴爷爷,则摸摸地上躺着的一只大猴子,手里比划着:这就是猴王。 这家伙睡得跟死猪似的,那脸蛋子,比屁股还红呢。 估计是仗着猴王的福利,喝得最多,醉得也最死。 “走,赶紧先去仙人洞,别一会猴群醒了,又该急眼了。” 刘青山招呼一声,哑巴爷爷却摆摆手,示意自己留在这儿。 毕竟猴群现在都丧失了抵抗力,要是来了猛兽什么的,就很危险。 还是师父想得周到,刘青山朝着师父点点头,就领着郭师傅和高峰,向仙人洞那边爬过去。 很顺利地进入山洞,洞里并没有什么留守的猴子,看来猴群都是统一行动的。 点燃准备好的火把,来到那个天然酒池旁边,刘青山使劲拽着郭师傅,生怕这老头一激动,直接跳进去。 “果然是天造地设啊!” 郭师傅查看一番,嘴里的赞叹就没停过。 不过越是这样,说明越没有复制的可能,除非你也能积累成千上万年的。 在尝了两口石头坑里的酒液之后,高峰也彻底被征服:“要不咱们把这个山洞占领呢?” 他的意思,是来个鹊巢鸠占,刘青山就批评他两句,这种想法是很不道德的,人家猴子才是这里的主人,你有什么权力把主人赶走? 郭师傅也在旁边点头说:“这个石头坑儿太小,就算占了山洞,一年能出多少酒,几十斤都撑死了。” 刘青山心里也挺失望的,不过他还不死心: “郭师傅,俺是不懂,你看这样成不成,咱们能不能用这里的猴儿酒当老母儿,就像勾兑酒的酒基来用?” 郭老头眨巴两下眼睛:“还别说,你这个法子或许能成,不过得多进行一些实验,什么时候添加,是发酵前还是发酵后。” “还有就是需要添加多少才有用,我估摸着,就算是能够成功,味道也比这个差远了。” 差得再多,那也是猴儿酒啊。 刘青山可一点不嫌弃,用带来的水壶,灌了两壶带回去,嘴里还一个劲叮嘱: “郭师傅,这个是咱们实验用的,您可别偷摸都给喝喽。”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老郭头回应一句,然后看着旁边直淌口水的高峰:“还有你!” 三个人出了山洞,猴群还没回来呢,不知道老家差点叫人给抄喽。 这还是刘青山仁义,要不然的话,猴群肯定得无家可归,变成一群流浪猴儿。 回到木刻楞这边,不大一会,哑巴爷爷也回来,估计是猴群都醒酒了。 接下来,就是商量尝试酿造猴儿酒的事,最大的问题,当然是原料。 对于山里的野果子,郭师傅刚才溜达一个来回,也大致心中有数,就列了一个清单,上面林林总总的,有十多样野果。 数量最多的是醋栗,也就是灯笼果,另外也有刚才那种圆枣子,郭师傅估摸着,这个圆枣子应该也挺主要的。 因为这玩意,是 他们当地的特产,别的地方十分稀少。 就算是有,味道和营养成分,也差了许多。 采集野果子的事儿,也就是采山大队捎带脚就能帮着采了,唯独这个圆枣子不多见,大伙有点没辙。 “不知道那群猴子是在哪采的,看来得盯梢才行。”刘青山提出来一个跟踪的主意,还是可行的。 不过哑巴爷爷摆摆手,比划着说:“不用那么麻烦,俺知道。” 那就好办了,想来以哑巴爷爷几十年行走山林的经验,在这片山里,还真没有他找不到的东西。 在木刻楞这边吃完午饭,分出来一支十人的采集队,跟刘青山他们去采圆枣子,哑巴爷爷还叫他们都带上一盘绳子。 张大帅就是这组的组长,他个子矮,一大盘绳子挂在腰里,都耷拉到地上,于是不满地哼哼两声: “哑巴,你这是领着咱们集体上吊啊?” 哑巴爷爷笑呵呵地比划两下,大伙也都看懂了,都忍不住嗤嗤直笑。 张大帅也气乐了:“哑巴,多亏你不会说话,不然非得把人气死不可,合着我有一根鞋带就够用是吧,这上吊跟身高有个屁的关系!” 大伙一路说说笑笑,越走刘青山觉得越眼熟,等来到那个熟悉的悬崖边上,这不是断头崖嘛,也就是当初发现小鬼子秘密山洞的那个地方。 哑巴爷爷比划了一阵,大伙才知道,这悬崖下面的谷底里,出产的圆枣子最好。 林子深处,虽然也有一些,但是个头都比较小,味道也差上许多。 这下面的圆枣子,估计也至于猴子能采了,也不知道哑巴爷爷是怎么发现的。 这样啊,那就下去吧,大伙把带来的绳子都在大树上拴牢,然后接了上百米,这才放下悬崖。 绳子都用上了,才勉强接了两根,还有和悬崖接触的地方,担心磨断了,用东西小心地垫上。 准备就绪,张大帅一挥手:“爬绳子俺最拿手,俺先下去探探路。” 刘青山可不放心:“大帅叔,正好咱爷俩做个伴儿。” 这玩意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转的,下去相对容易,可是几十米高的悬崖,胳膊没那么大力气的,还真爬不上来。 十人的采山队,最后加上刘青山和哑巴爷爷,总共才只有五个人,有胆子下去试试,剩下的就在上边守着。 正好也能负责往上拽绳子,并且保护好绳子,万一要是绳子被破坏,那下边的人可就上不来喽。 没等张大帅第一个下去呢,就看到哑巴爷爷抓住绳索,身子一荡,就从悬崖上边消失不见。 探头往下瞧瞧,根本就瞧不见人家的身影了。 真是不服不行啊,张大帅也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身子盘在绳子上,顺着绳子,慢慢往下出溜,好半天,这才终于瞧见下面茂密的树木。 刘青山也从另外一根绳子溜下来,他担心大帅叔着急,所以一直控制着速度,两个人几乎同时到达谷底。 这处峡谷,远比想象中的要大出许多,简直就像是一片地下森林。 树木也笔直而高大,在这种环境下,它们只有努力往天上生长,才能吸收更多的阳光。 林间湿度也明显比上面大,脚踩在地上,感觉十分松软,下面的腐殖层,不知道有多厚呢。 “这才是真正的原始森林呢!”刘青山也不由得称赞起来。 这种地方,只怕千万年都极少有人涉足,属于真正的原生态。 呀呀呀,前方传来哑巴爷爷的声音,两个人循声望去,只见哑巴爷爷正爬在一棵树上,采摘上面的圆枣子。 这玩意是藤本的,需要攀援在别的植物上面生存,采摘起来还真有点难度。 等到五个人都下来,就开始分工协作,专门有爬树摘果子的,下面专门有人负责往篮子里收拾的。 装满一个篮子,就运到绳子那,叫上面的人吊上去。 忙活了好半天,感觉天都快要黑了,这才收工。 刘青山看看手表,才下午三点多,只不过峡谷里面光照的时间短,感觉快要黑天似的。 望望向着远处延伸的地下深林,刘青山暗暗下定决心:等以后有时间,一定跟着师父,好好探查一下这个地下宝藏,没准就有惊喜等着他呢。 往上爬的时候,可费了老劲,只有刘青山c哑巴爷爷顺利爬上去,张大帅勉强算是自己上去的,到了上边,累得直接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躺。 剩下的人,爬到半当腰就再也爬不动了,被上面的人合力给拽上去。 “二肥子,你说你跟着下去凑啥热闹,也不瞧瞧自己啥身板,差点把俺们的手都磨秃噜皮!” 大伙七嘴八舌地埋怨着,小名叫二肥子的家伙,长得确实有点名副其实。 他嘴里不满地嘟囔着:“下次叫几个十多岁的淘小子正好。” “那也别叫你们家小胖墩!”张大帅缓过来,又开始接二肥子家的老底儿。 二肥子嘿嘿两声:“这个没法子,随根儿,谁叫是俺的种呢。” 张大帅也嘿嘿两声:“不过你家小胖墩这个头,好像有点太矮了吧,也不知道随谁呢?”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我要留在这里! 等到郭师傅收集齐全野果子,并且酿了几坛子果酒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 其中有一坛子,直接添加了一斤猴儿酒,把郭师傅都给心疼坏了。 剩下的几坛,也都做了标记,准备在不同的时期,往里添加猴儿酒,最后再验证效果。 对于这个实验能否成功,谁心里也没底儿。 等到了九号这天,郭师傅就张罗着回家:“青山啊,明天就八月节了,团圆节,我得回去,要不然,我老伴儿非得找来不可。” 旁边的刘士奎接过话茬:“小郭啊,下回再来,把你家里的也一起领来算了,到时候,估计哑巴的药也配好了。” 郭师傅点头答应,可是刘青山不答应啊:“等下午吧,下午俺开车送你。” “不用麻烦,我自个坐大客车回去就成。”老郭头摆摆手,收拾东西就要走。 主要是一些鸡蛋和蔬菜蘑菇啥的,都是大伙你拿点儿他拿点儿,就凑了不少。 “嘿嘿,那您可别后悔,上午咱们合作社要杀两头猪,本来还计划着有您一份呢,这下可省了。” 刘青山笑嘻嘻地说着。 杀猪分肉! 郭老头一听这个,立刻把手里拎着的大包放下:“青山你小子不早说,我不要猪肉,来一片板油就成。” 板油什么的,当然可以有,不过刘青山还是给郭师傅割了二斤后蹄,过节嘛,怎么也得包饺子。 在生产队的大院里,瞧着村民都喜滋滋地拎着一大条子猪肉回家,郭师傅的心思也活了起来。 这夹皮沟村子不大,可是待遇真好,过节都分肉,平时天天早上有牛奶,鸡蛋也随便吃,生活水平比县城都高,要不,等节后把老伴儿也领来算了。 三百多斤的大肥猪,本来杀一口就够分的了,不过另外一头,是刘青山掏钱买下来的,正好一起宰了。 这是准备给野菜厂的职工发福利的,剩下的,再跑跑关系单位,联络联络感情。 今天是礼拜天,明天是中秋节,学校放两天假,一群小娃子也围在这凑热闹。 杀猪什么的,小孩子最高兴了,主要是能吃上肉啊。 小老四拍着小巴掌,嘴里还脆生生地唱着儿歌: “蛤蟆蛤蟆气鼓,气到八月十五,八月十五杀猪,气得蛤蟆直哭。”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牤子这货,又在那边嚎上了,然后娃子们就拍着手一起唱: “八月十五杀猪,气得二牤子直哭!” 这下子,二牤子哭得更加起劲,慌得刘英老师,一个劲在旁边哄,她不知道这小子的毛病,当然哄不好。 “你个哭巴精,赶紧起来,哭啥呀?” 刘青山把他从地上拎起来。 这家伙还委屈地直抽搭呢:“青,青山哥,明天过节,还没发月饼涅。” 瞧你这点出息吧,刘青山都被这小子给气乐了:“在县里食品厂都定好了,一会你连娣姐用大卡车就拉回来。” 这下子,二牤子才破涕为笑。 这就好了?刘英在一边直眨巴眼睛,有点茫然。 刘青山则笑着跟她解释:“小孩子盼着过节,不就为了那点吃的嘛,小刘老师,一会儿分肉分月饼,你也有份!” “哇,太好啦!” 刘英也乐得蹦了起来,然后才觉察到周围那么多学生呢。 刘青山忍不住偷笑:别说孩子了,连老师都这样。 刚刚走出高中校门的刘英,确实高兴,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夹皮沟当民办老师,还有这种待遇。 估计就算公社的干部,都享受不到吧? 她家里也是青山公社下面大队的,其实挺困难的,正因为这个,才没有选择复读,而是找了这么个工作。 想想自己要是拿着月饼和猪肉回家,家里的两个弟弟,肯定高兴坏了,刘英的脸上,不知不觉就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然后她就听见刘青山的声音又传过来:“小刘老师,明天是九月十号,又是中秋节,又是教师节,提前祝你节日快乐。” 刘英乐呵呵地点头,然后一愣:“等等,教师节是啥?” 九月十号不是教师节嘛,没毛病啊? 刘青山眨巴两下眼睛,忍不住一拍脑袋:嗨,教师节是八五年才确定的,现在才八四年呢。 于是他呵呵两声:“俺上个月去首都,听到消息说,为了尊师重教,从明年开始,要把九月十号定为教师节呢。” “那可太好啦!”刘英又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可是旁边的高峰就有点纳闷了:我也是从首都来的,怎么没听到这个消息呢? 等张大帅把一头猪分完,剩下的就全是刘青山的了,先割下来二十多斤,叫人给水库那边送过去。 人家都把大鱼给送来了,十几条呢,当然要有回礼。 剩下还有一脚子是给公社的,最后那一半,则是给野菜厂职工分的。 “青山,这个大猪头还有下水啥的,卖给俺家呗,明天过节,后天俺家老大结婚。” 张撇子他老爹,有些不好意思地凑上来说道。 这些天,刘青山忙活着酿果酒的事儿,还真不知道这信儿: “买啥呀,直接送您了,再多割点猪肉,得把菜整硬实点儿,别叫人家送亲的娘家人笑话,说咱们夹皮沟抠抠搜搜的。” 说完,直接把剩下的大半脚子猪肉,都递给帮着拎东西的张家老三老四。 “够了够了,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 张老汉嘴里连声说着,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一个孤老汉,拉扯着一大帮小蛋子,要不是青山领着大伙搞起合作社,手里有了余钱,还娶啥媳妇啊? 老光棍领着一群小光棍,一家子光棍过日子吧。 “叔,咱们还客气啥,红白喜事都不是一家办的。” 刘青山心里其实是有点奇怪的:一般都是冬闲的时候才娶媳妇嫁闺女的。 不过一想也就明白了:估计是张家老大比较着急,人家女方那边有情况了,呵呵,好事好事,夹皮沟添人进口,当然是好事。 两个大猪头,两副猪下水,两口猪的大骨头,最后都归了张老大,另外还有好几十斤猪肉,操办酒席完全够用了。 这个月份办喜事的好处是,蔬菜啥的不缺,村里人你家一筐茄子,他家一筐豆角的,就够用了。 看到这一幕,大伙都习以为常,但是新到夹皮沟的这些人,却特别有感触。 郭师傅已经下决心,要搬到这里了。 还有高峰,也深深地被村民间的这种淳朴所打动,本来是想在这里混一年,然后就回大城市的,现在他有点犹豫了。 刚分完猪肉,去乳品厂送牛奶的张连娣,就开着大解放回来了。 娃子们欢呼一声,就围了上去,吓得她赶紧踩刹车。 很快,车上就搬下来一个个的纸壳箱子,远远都能闻到里面那股香气。 “每家二斤月饼,都赶紧领啊!” 老支书一声吆喝,喊这种话的时候,他底气总是特别足。 想想以前生产队的时候,大多数时候,说话都是底气不足,老支书觉得,还是如今的村干部,当得舒坦。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向刘青山那边瞥了一眼,见后者正给小娃子们分月饼呢,一家半块,小娃子们嘴急,先尝尝。 “小刘老师,您也尝尝。” 刘青山直接给递过去一块,这是真把人家也当成孩子了是吧? 在学生们面前,刘英还有点不大好意思,可是看着金黄色的月饼,肯定挺香吧? 记得去年过中秋节的时候,家里就买了一斤月饼,都给爷爷奶奶和弟弟吃了,自己就咬了一小口,那味道,至今还记得呢。 “老师,您吃吧,可香啦!” 小老四从大哥手里接过月饼,直接塞进刘老师手里。 月饼看样子是刚烤出来不久,还带着一丝温热,刘英感觉心里也有些发烫。 我要留在这里! 刘英心里默默地下定决心。 到了下午,刘青山就拉着一车东西去了公社,车里有郭师傅,还有刘英。 开车的不是刘青山,而是高峰。 刘青山也是现在才知道,高峰竟然有驾驶本,正好也放假没事,就一起溜达。 刘英到公社下了车,正好碰到一辆去自己大队的牛车,就搭顺便车回家。 她家离公社有点远,将近二十里路,牛车慢慢悠悠的,到家都下午五点多了。 看到自己低矮的茅草房,刘英却觉得格外亲切,脚步也快了几分。 “姐,你回来啦!” 两个弟弟正在大门口,和一帮野小子玩呢,看到刘英,立刻扑了上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两个弟弟也都挺懂事,抢过刘英手里的包袱。 爷爷正在收拾晾晒的干菜,刘英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爷,老爷子直起腰,朝着孙女点点头,脸上也没有什么笑模样。 这时候的农村,大多重男轻女,孙女又没考上大学,老爷子有点不待见刘英。 看到爷爷自己捶着后腰,刘英连 忙上去:“爷,看看我给你带回来的药酒,专门治腰腿疼的。” 说着,她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来碧水县酒厂的虎骨酒。 她二弟立刻大叫一声:“这不是里的那种药酒嘛,我在村长家里看电视的时候,看过这个,可好使啦!” 老爷子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英子,刚上班,开支了吗,就乱花钱,这酒听说挺贵的呢?” “爷,这是我们村里发的,不要钱!” 刘英脸上的笑容很灿烂,还带着几分骄傲。 跟着,她三弟又叫了一声:“月饼,俺姐带回来月饼啦!” 这小子,抱着两包月饼,嗖嗖就跑进屋里。 而她的二弟,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口袋,里面是一条子肥瘦相间的猪肉,顿时惊得张大嘴巴,都叫不出声来。 刘英脸上的笑容更加骄傲:“这些也都是我们村里发的!”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三章 想得美 刘青山在公社大院转了一圈,把东西卸下来,交给管后勤的,然后就去了野菜厂。 先看看道北那家,依旧是没啥动静,门口连个卖山货的都没有。 反观夹皮沟野菜厂这边,三三两两的人来排队,队伍排出去二三十米,一派兴旺热火的景象。 明天过节,估计采山的都早早回来。 看到刘青山,不少熟识的村民都热情地打着招呼,都称呼刘青山小刘。 小刘就小刘吧,总比老刘强,刘青山也就乐呵呵地回应着,跟大伙都能扯几句,聊聊今天的收获,聊聊山货的品质。 最后他还叮嘱道:“明天过节啦,大伙儿一会儿结完账,都打二斤酒,供销社门口,有两家卖猪肉的,再割点肉,回家好好过节!” 众人都一哄声地答应着,今年政策彻底稳了,所以相应的,各种商贩也多了起来。 平时虽然还没有杀猪卖肉的,但是节前这两天,却有不少杀猪的。 说起来还是夹皮沟引领的风潮,大多数养猪的,都是去年抓的猪崽,到现在基本上养了十多个月,正好出栏。 自家杀猪的话,最后能剩点板油和头蹄下水啥的,还是比较合算的。 村民采摘的山货,转手就能变成钱,三块五块的,也够买二斤肉了。 往年肯定舍不得这么花钱的,过年买几斤肉啊? 不过今年大伙都不在乎了,儿早,贪点儿晚,只要勤快勤快,这点钱就出来了。 这时候的人大多比较能吃苦,只要能赚钱,吃点苦挨点累算啥,睡一觉明天照样浑身都是劲儿。 正说着呢,就看到张连娣开着大解放进厂,招呼人卸车。 看着车上抬下来的一扇猪肉,那些出售山野菜的村民眼睛都直了。 “还有这么多鸡蛋!” “那是啥,月饼,成箱的月饼!” 大呼小叫一阵之后,有人就问刘青山:“小刘啊,拉这么多东西,准备卖啊,那先给俺割二斤腰排儿肉,要肥的!” 有人带头,就有人响应:“对对对,给我也来二斤猪肉!” “我要两斤月饼!” 刘青山连忙摆摆手说道:“对不住大伙,你们还是去供销社门口买吧,那边月饼猪肉都有卖的,这些是给咱们厂子里的职工分的。” 说完,他朝迎上来的杨红缨招招手:“老姐,一会通知职工,下班别忘了领东西,每个人二斤月饼,二斤猪肉,五斤鸡蛋!” 哇! 大伙又是一片惊呼:发这么多东西,这待遇也真是没谁了。 有脑瓜快的,三两下给算了一笔账,野菜厂发的这些东西,差不多十块钱出去了! “要是俺也在野菜厂上班就好啦!” 有人发出羡慕的叹息声。 旁边就有人接茬:“那也不一定,你看对面的野菜厂,别说发东西了,半死不活的,工人都不上班,发工资估计都发不出来。” 旁边有人使劲一拍大腿:“没错,多亏当初招工的时候,没叫俺家二小子去那个家家康野菜厂上班!” 同时还有人附和:“对嘛,还是夹皮沟野菜厂准成,本乡本土人开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哈哈!” 听着大伙的议论,刘青山心里灵机一动,随口说道:“我听说对面的家家康野菜厂,要从龙江省那边大批量收货呢。” “这是在咱们这臭大街,只能在外边划拉货物了,该,那和什么何经理,一瞧就不是啥好饼,老婆孩儿说扔就扔了,跟陈世美一个揍性!” “对呀,咋不嘎巴一下,把他也给铡了呢!” 大伙开始纷纷声讨起来,不过这明显歪了好不好,刘青山连忙又重新开始引导:“听说到时候运来的山货还挺多的,不知道会不会把咱们这边的山货给顶喽?” 对呀,人们这才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刘青山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要知道,咱们的山货要出口到岛国那边,当时是我和县里的领导一起谈的合同,人家那边,也不是无限量收购的,不是你有多少,人家就收多少。” 啥玩意,还有这种事! 这些出售山货的村民一听,立刻都不干了,这可是涉及到他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 要是到时候,手上的山货卖不出去,那还拿啥钱卖肉卖月饼? 本来计划着秋天好好干俩月,赚个三百二百的,冬天好好给家里添置个收音机或者缝纫机啥的。 过年的时候,再给老婆孩子多扯几尺布 ,做套新衣服。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们,这一切有可能要泡汤,那还了得! “走,去对面的野菜厂,好好说道说道,要是他们真敢从外地收山货,冒充咱们当地的,那就砸了他的野菜厂!” 不知道是谁带头吆喝一声,这些红了眼的村民,纷纷抄起扁担和棍子,就要往家家康那边冲。 “嗨嗨,大伙别冲动,先听我说!” 刘青山连忙登高一呼:“现在去,他们肯定不认账,咱们也没证据,等到时候,他们用车拉回来的时候,咱们再去讲理。” 嗯,是这个理儿,可是很快就有人提出新的问题:“那俺们也不能天天守着啊,谁知道他们啥时候进货?” 刘青山朝自己野菜厂的大门指了指:“我们这边有把门的,黑天白天都盯着呢,到时候来了,就通知大伙。” 成,这个法子好,村民们都纷纷点头。 看到民心可用,杨红缨身边跟着的刘文娟也咋呼起来: “到时候,大伙可别躲在家里装熊,这事涉及到咱们每个人的利益,必须站出来!” 这就有点激将的意思了,这丫头的鬼心眼儿还不少。 大伙又是一阵吵嚷,就差起誓发愿了。 刘青山望了望对面的家家康野菜厂,嘴角微微一翘:到时候,叫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 等到野菜厂下班的时候,职工们都换下工作服,然后就乐呵呵地来排队领东西。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呢。 只有负责机械维修的几名退休工人,以前在厂子里上班的时候,单位发过东西,可是也没这么多呀。 五斤鸡蛋呢,都是夹皮沟养鸡场出产的洋鸡蛋,个大不说,听说人家喂鸡的饲料都是特制的,鸡蛋的营养价值,比土鸡蛋还高呢。 现在碧水县都渐渐形成一个风潮:送礼啥的,都送夹皮沟出产的洋鸡蛋,倍儿有面子。 还有猪肉,油汪汪沉甸甸的,用麻绳一系,拎着回家,走路都昂首挺胸的。 二斤肉呢,饱一顿饺子,还能炖一顿儿,给家里人解解馋。 还有应景的月饼,估计家里的娃子都得美出鼻涕泡。 职工们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骄傲和自感,第一次对夹皮沟野菜厂,真正产生了依赖感和信任感。 看到职工们一张张喜悦的面孔,杨红缨心里也很有成就感,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付出,并没有白费。 “老姐啊,你那份别忘了领,家里还指望着你分点肉,包一顿饺子呢。” 旁边传来刘青山笑嘻嘻的声音。 杨红缨瞥了眼,招了招手道:“三凤,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刘青山立马后撤几步,话锋一转道:“对了,一会儿我准备去县里,接郑大哥和小小来咱家过节,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我跟着干什么?” 杨红缨又送过去一个白眼。 “嘿嘿,俺主要是怕郑大哥不来,老姐你的面子大嘛。” “三凤,你耳朵痒了是吧!”杨红缨立刻炸毛了。 “咳咳,这么多工人看着呢,老姐你要注意形象。”刘青山咳嗽两声,杨红缨只能恨恨地作罢,脸上却升起两团不自然的红晕。 刘青山瞧得大乐:哈哈,原来老姐也会脸红啊。 这段时间,刘青山暗中观察,渐渐发现一个小秘密:老姐杨红缨,和郑红旗有点眉来眼去的。 瞧那架势,两个人是开始谈对象了。 这是好事,这两个人在当下,那都算是大龄青年了。 郑红旗这人,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也算是老姐的良配,所以刘青山对这件事是很支持的。 最后,杨红缨还是半推半就的,被刘青山给拽上吉普车,这回也不用高峰开车,把他扔在野菜厂算了。 跑到县城,直奔招待所,郑小小正在大门口张望呢,看到刘青山的吉普车,立刻面露喜色。 哼哼,就知道,倔驴肯定来接他们兄妹去过节的,这个都形成习惯了。 不过她没搭理下来的刘青山,而是直接朝着杨红缨奔过去,脆生生地喊了一声:“老姐!” 刘青山眨巴两下眼睛:估计以后你就快要叫嫂子了。 等那两位亲近一阵之后,郑小小才凑到刘青山身边,伸出三个白嫩嫩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啥意思?” 刘青山有点不大明白,你要是伸两根手指的话,他还能懂。 “欠我三次学费啦!” 郑小小强忍着笑说道。 刘青山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虱子多了不痒,以后的学费 ,都你负责好了。” “想得美,我还管你一辈子呢!” 郑小小嘴角一撅,没好气地说道。 不过这话说完,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小脸蛋也有点发红,连忙拉着杨红缨的手进了招待所,不再搭理这个倔驴。 咳,郑红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青山,你可不许惹我妹妹生气呦。” 刘青山也哼哼两声:“郑大哥,先别说我,你也不许惹我老姐生气!”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月圆人团圆 今年的中秋节,阳历早了一些,才九月十号,往年一般都是十一前后,正好是秋收的时候。 难得没赶上收拾秋儿,没啥农活,夹皮沟合作社也就放假一天,大伙好好过个节。 刘青山大清早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哑巴爷爷自然也跟着下山,在他家一起过节。 古生物专家古俊山,也被刘青山邀请到家里过节。 看到哑巴爷爷,古俊山立刻激动地迎上去,握住哑巴爷爷宽厚的手掌,使劲摇晃: “老哥,谢谢了!” 他嘴里叫了一声,然后就有些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双目之中晶光闪闪,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 古俊山当然激动,在服用了一段时间药酒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好了。 折磨自己多年的顽疾,最近已经很少发作,偶尔犯一下,症状也极其轻微。 他相信,要是再喝一个月,估计就能彻底复原。 这简直不敢想啊,多少年了,他都没体验过这种健健康康生活的滋味了。 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在正常不过,但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奢望啊。 喝水不忘挖井人,对于给他配制药酒的哑巴爷爷,古老头简直就当成救命恩人一般,连带着,对刘青山这个引荐人,那也跟亲儿子似的。 哑巴爷爷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乐呵呵地用大手拍了拍古俊山的肩膀,然后比划几下。 就古俊山那麻杆儿似的的身体,虽然这些日子稍微涨了点肉,可是也禁不住哑巴爷爷轻轻一拍,立刻矮了半截。 “师父您轻点,别拍散架喽。” 刘青山先开了句玩笑,然后才翻译师父的手势:“俺师父说,古老您不用放在心上。” 古俊山使劲点点头,但是心里却万分感动:能不放在心上嘛,几十年的老山参啊,拿过来就给自己用了,钱都没花一分,这个人情简直比天还大。 这已经不是人情能偿还的,他也还不起,那就只能当成一家人啦,把人情化作亲情。 早饭是包的饺子,嗯,这边的习俗就是:反正只要是年节啥的,那就吃饺子,好吃不如饺子嘛。 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包饺子,大伙还是习惯在原来的老房子这边起火,大筒屋子,感觉聚在一起,特别热闹。 “山杏,牛奶晾凉了吧,可以给小白喝了吗?” 郑小小拿着个奶瓶,在自己脸上贴了贴,试着温度。 昨天来了之后,看到小白猿,她就爱心泛滥,晚上都挤在老四老五那屋里睡的。 山杏也捏着奶瓶试试温度,然后笑眯眯地点点小脑瓜。 郑小小立刻欢呼一声,直奔小白扑过去,吓得小猴子吱溜一下,钻进山杏的怀里,还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 这个小家伙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经彻底恢复过来,一身雪白的绒毛,粉嫩的小脸,确实挺招人喜欢的。 “小姐姐,估计小白把你当成马猴子啦!” 小老四笑嘻嘻地说着。 马猴子什么的,是大人常常用来吓唬小孩子的,小老四就比较怕。 可是,小白要是看到马猴子,不应该是同类吗? 大伙都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几个小的耍宝,这大概就是他们这些长辈最喜欢的事。 连刘青山,都有点这种心态:还有什么,比看着小辈们健康快乐地成长,更令人欣慰的呢? 呃,好像他也才刚满十八岁,但是架不住心理年龄大啊。 正在合家欢乐的时候,就听到大门外传来滴滴的汽车喇叭声,这是又有客人来了。 刘青山连忙放下擀面杖,迎了出去,也不知道谁会来呢。 老四老五,包括郑小小在内,也都跟着迎出来。 大门外停着一辆轿车,看着车头那个车标,赫然是一辆皇冠,还是今年才出产的第七代,价格可不便宜。 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刘青山打量一下这位,心里也是一愣:不认识啊? 再瞧瞧这架势,一身笔挺的西装,扎着领带,手腕上金闪闪的金表,这身行头可不一般,派头十足。 至于相貌嘛,竖着锃亮的大背头,戴着金丝眼镜,透着一股子儒雅和精明,就是个头不像北方汉子那么高大。 刘青山确定不认识这个人,根据他的判断,这位的气度,应该不是当下的内地人,难道是港九或者南洋那边的华侨? “您好,远方的朋友。” 刘青山笑着打了个招呼,甭管对方是什么来头,有什么来意,先以礼相待准没错。 “雷猴!” 中年人也面带微笑地打着招呼,从那口带着浓浓粤语味道的普通话来看,刘青山的猜测好像没错。 这时候,从车里又走下来一位女士,穿着打扮也都十分洋气,无论是手腕上的玉石手镯,还是脖子下面佩戴的珍珠项链,都显示出她贵妇人的身份。 而且年纪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身上带着成熟少妇的风韵,身上的旗袍,显出很好的身材。 只是她显得有些激动,以至于身躯都有些微微的颤抖,那模样,就像是离家在外多年的游子,终于踏上故乡的土地一般。 刘青山眨了眨眼:这位女士怎么瞧着好像有点眼熟呢? 这时候,郑小小领着老四老五,正好从屋里出来,一个大丫头,领着两个小丫头,三朵花似的,还绽放着开心的笑声。 就在这一瞬间,山杏的笑声就戛然而止,那双大大的眼睛,忽然间泪水充盈,然后,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便滚落下来: “娘” 一声颤巍巍的呼唤,从她的小嘴里迸发出来,然后就伴着哇哇的滚滚雷声。 这一声发自灵魂的呼唤,让刘青山也猛然惊醒,他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女人。 没错,是钱玉珍,是山杏的母亲钱玉珍,那个饱受磨难的苦命女人,她回来了! 可是给刘青山的感觉,钱玉珍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至于他第一眼竟然没能认出来。 还是母女连心啊,有些东西,不会因为外在的改变而改变。 噔噔噔,山杏撕心裂肺的哭着,奋力向大门外跑过来。 “杏儿,杏儿,娘的宝贝!” 钱玉珍也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然后把女儿抱在怀里,紧紧搂着那小小的身体,再也舍不得松开。 母女重逢,彼此都哭得昏天黑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这对可怜的母女一般。 刘青山默默地望着她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还有什么,能比久别重逢更令人喜悦的呢? 还有什么,能比亲人团聚更令人欢喜的呢? 小老四一开始都蒙了,张大嘴巴,愣愣地瞧着,瞧着瞧着,眼泪也跟着流出来。 郑小小也早就知道山杏的身世,在经过最初的错愕之后,她也攥紧小拳头,一脸的喜悦和激动。 院子里惊天动地的哭声,把屋里的人都惊动了,也顾不得包饺子,全都呼啦啦地跑了出来。 “是山杏她娘回来啦!” 小老四的小喇叭开始广播,小手背儿还抹着泪花闪闪的大眼睛。 大伙也都吃惊不小,随后人人惊喜:山杏这孩子命苦,先是被父亲抛弃,然后母亲又失踪。 现在好了,母女终于能够团聚。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林芝撩着衣襟,轻轻擦拭着眼睛,她的脸上却满是欣慰的笑容。 终于,钱玉珍和山杏母女两个的泪水暂时倾泻完毕,但是山杏依旧被母亲抱在怀里。 “娘,这一年,我就在青山大哥家里住,有爷爷奶奶,还有二娘,还有大姐大姐夫,还有四姐彩凤,我,我是家里的老五。” 山杏的小嘴叭叭的,介绍着她的情况,结果,听得钱玉珍又开始垂泪。 她无限感激地望着众人,深鞠一躬:“谢谢,谢谢大家啦,林阿姨,谢谢你们一家人!” 林芝上前,伸手搭住钱玉珍的胳膊,轻轻拍了两下,笑吟吟地说道: “玉珍,回来就好,我算看出来了,我这个二娘,还是不如你这个亲娘亲啊。” 结果说得山杏都有点不好意思,嘴里叫了一声“二娘”。 钱玉珍则爱抚地拍拍山杏的后背:“林阿姨,都一样的。” 说完又看到刘金凤和高文学走上来,就笑着点点头:“文学,金凤妹妹,祝贺你们,也谢谢你们!” 高文学比较耿直,用手推了下眼镜:“玉珍,你的病治好了?” 钱玉珍点了点头,回头向大门外那个中年男人望了一眼,这个人,始终都微笑地望着这一切,脸上带着谦和而喜悦的笑容。 “今天是中秋节,团圆节,山杏和母亲才能团圆的!” 小老四的小嘴又开始说起来,不过说的好有道理,大伙都笑着点头:这才是团圆节嘛。 然后就瞧见小老四又歪着小脑瓜,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歪着脑袋说道: “不过好像有点不对呦,你们看,山杏管我娘叫二娘,山杏他娘管我娘叫林阿姨,那山杏管她娘叫啥呀?” 嗯,这个好像还真是个难题。 刘青山也笑着摇摇头,然后扒拉一下小老四的天线辫子:“还不是因为你呀!” “我?”老四更迷糊了。 其实真正论起来,钱玉珍和高文学同为知青,和刘金凤是一辈人,自然要比林芝晚一辈的。 不过呢,因为收留山杏,而且家里还有老四这个跟山杏的同龄小伙伴,所以就跟着老四叫,称呼林芝为二娘了,小老四,可不是其中的关键? 这个辈分有点乱,那就乱着吧,反正只有这种亲情,永远都不会乱。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们真的不缺钱 钱玉珍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夹皮沟这个小山村的,又是怎么辗转来到首都。 她只记得,自己被一辆轿车给撞倒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家医院里。 然后,一位港岛那边回国投资的老板,陪伴她在医院,一起度过了三个月养病的时光。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洪云生,港岛人,是他帮我治病的。” 钱玉珍开始介绍那位中年人,她的脸上,稍稍有些泛红。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真好像是命运的安排,她和洪云生才能走到一起。 不过呢,在没有征得山杏的同意之前,她是不会称呼洪云生“丈夫”的。 “洪先生,你好,请进屋坐吧。” 刘青山和洪云生握握手,然后便邀请客人进屋。 洪云生也微笑着,跟大家都问好,只是搞得大伙都有点不好意思,他一个快四十的中年大叔,叫林芝阿姨,叫小老四小妹,感觉怪怪的。 进到屋里,打量一下这个略显寒酸的家庭,洪云生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从包里掏出几沓钱,放在柜盖上,用拗口的普通话说道: “我知道,用钱是无法来表达对你们一家人感谢的,不过呢,还是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希望你们明白我的诚意。” 钱玉珍也跟着点头:“云生也希望能帮助夹皮沟的乡亲们,这些年,我亏欠乡亲们太多太多了。” 在她的记忆中,夹皮沟还是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并不知晓这一年来,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 来这里之前,她就跟洪云生商量好了:先给乡亲们补偿一些钱,然后再找一个合适的项目,进行投资,帮助乡亲们富裕起来。 否则的话,不足以报答,钱玉珍在经历过这么多苦难之后,最懂得感恩。 没等刘青山说话呢,山杏先笑着拽了一下母亲的手:“娘,现在我们不缺钱,真的不缺钱!” 钱玉珍疼爱地摸摸山杏的西瓜头:这个傻孩子,跟娘还客气。 “山杏,给你。” 小老四立刻抱过来两个沉甸甸的储钱罐。 啪啪两声,储钱罐被摔在地上,然后一大堆钱,就展示在人们眼前。 里面大多数都是拾元的大团结。 “山杏,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钱玉珍知道,这些钱看上去有好几百块,对于夹皮沟这种贫穷的地方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 山杏的小脸上,竟然有几分小得意:“都是我自己攒的,大哥说,等我把储钱罐攒满了,就可以出去找娘啦,现在储钱罐刚满,娘就回来啦!” 这是? 钱玉珍疑惑地望着刘青山,也就是山杏嘴里的大哥,她能听得出来,女儿对这个大哥,拥有无比的信任。 刘青山笑着开口了:“洪先生,你和玉珍姐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不过这钱,我们是不会收的。” “不仅是我家,还有其他乡亲们那里,也都不会收的。” 跟着,他就把一年来,夹皮沟的发展情况,简单介绍一下,听得钱玉珍直发愣:我才离开这里一年啊,就变化这么大? 不过很快,她的震惊就被喜悦所取代,夹皮沟的乡亲们的日子好过了,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 洪云生自然也不会怀疑刘青山的话,这种时候,是没有人会打肿脸充胖子的。 他也就把钱收起来,嘴里还略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是我们的错,没有了解情况,我知道,对于这种最真挚的感情来说,钱是庸俗的。” “不过,作为亲人,我们带了一些小礼物,是我们的心意,大家必须收下。” 说完,他又从包里拿出几个盒子,打开之后,里面金光灿灿,都是一些黄金首饰。 这个时候,内地的贵重金属,比如黄金白银等等,管理比较严格,所以才会有把袁大头化了打戒指这种笨事儿出现。 “哇,真好看!” 小老四嘴里发出赞美。 钱玉珍看着她,也跟看闺女一样亲,于是就从盒子里面拿出一条项链:“彩凤,这个给你戴,喜欢吗?” “嗯,喜欢。” 小老四点点头,然后又说:“不过我已经有了戴的,山杏也有呢。” 说完,他就从脖子里往出拽着红色的线绳,然后就拽出来一个香包,给钱玉珍展示,这个还是端午节的时候戴上去的呢。 钱玉珍也笑了,大概对这种年纪的小丫头来说,一个香包也是 宝贝。 只见小老四吐吐小舌头:“拿错了,是这个!” 说着,就又从脖子里拽出另外一个物件,这次是一个古朴的玉佩。 “这是哑巴爷爷送的,很贵重的哦。” 小老四美滋滋地望了哑巴爷爷一眼,后者也正乐呵呵地望着她。 “好像是古玉。” 洪云生就是专门做珠宝生意的,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刘青山点了点头:“不错,红山古玉。” 这时候,山杏也献宝似的,把脖子下面佩戴的东西都掏出来,有香包,也有一块古玉,还有一颗大珍珠。 咝,这回连洪云生都直抽冷气,红山玉在港岛那边,这两年也被炒得很热。 那边的人,都是比较相信风水的,认为几千年的古玉,传承着古老的历史,佩戴者能得到先人的祝福。 像这样的一块红山玉,几万港币的话,肯定有人抢着要。 想不到,就被这两个小姑娘,随随便便戴在身上。 要是不知道价值也就罢了,偏偏人家也是懂行的。 看来,他是被自己的眼睛给骗了。 进屋之后,看到屋子里陈设简陋,以为是个贫困的家庭,原来人家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啊。 不对,应该是饺子有肉不在褶上,人家这不正包饺子呢吗。 等等,这颗珍珠好像也是真的,色泽金黄,宝光内敛,应该是罕见的东珠吧? 洪云生自己经营的珠宝店里,也有不少珍珠饰品,因为钱玉珍的名字里有个珍字,所以还把最好的一串珍珠项链,给她佩戴。 可是就算她那串名贵的珍珠项链,只怕也比不上这一颗大东珠。 洪云生感觉脑子也有点晕,他搞不懂,眼前这个家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难道内地的人家,都是这么有底蕴的吗? 他们这边说话的工夫,饺子已经包好了,虽然多了两个人,但是本来就人多,准备的馅料也多,完全够吃。 等到一盘盘饺子端上桌,好家伙,两张桌都愣是没坐下,最后放了一张炕桌,两张地桌,还坐得满满当当的。 因为洪云生不会盘腿,所以就坐地桌,炕上那桌,主要是老年人。 刘青山也都给他介绍一遍,有刘青山的爷爷奶奶,有农大的王爷爷,有古生物专家古俊山,有刘青山的师父哑巴爷爷等等。 瞧得洪云生也暗暗惊叹:不一般,确实不一般,专家教授都是家里的常客。 也不难看出,这是热情好客的一家人,难怪能收留玉珍的女儿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桌年轻人,有郑红旗兄妹,有王教授的几名学生,古研究员的几名下属,还有支教的教师高峰等等,也坐了一大桌子。 最后才是刘青山的家人们,钱玉珍和洪云生,也在这一桌坐着。 “洪大哥,玉珍姐,早上也没整啥菜,先凑合吃一口。” 刘青山站起来客气两句。 钱玉珍笑了笑:“前几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吃一顿饺子呢。” 说完,从碗里夹起饺子,这是刚才山杏给她夹的,咬了一大口,里面是猪肉芹菜馅的。 真香,比起她在外面吃的山珍海味,不知道香了千万倍。 “娘,好吃就多吃!” 山杏这小家伙,一个劲往母亲碗里夹饺子,她感觉,自己今天都快高兴死了。 “咳!” 刘青山假装咳嗽一声,似乎在提醒什么。 山杏眨了眨大眼睛,连忙夹了个大饺子,放进林芝碗里:“二娘,你也吃呀!” 欢乐的笑声,在饭桌上荡漾。 刚吃完饭,就陆陆续续的,有村民过来溜达。 先是老支书和大张罗等几个人过来瞅瞅,到底来了什么大人物。 郑县长来青山家过节,他是知道的,昨天晚上也过来聊会天,不知道今天又是啥大领导,坐着不知道啥名的高级小轿车,肯定不一般。 看到洪云生,一瞧就是大老板的气派,他们也都没敢认钱玉珍。 当钱玉珍激动地叫出他们的名字之后,这些人才知道,也都喜气洋洋。 “这才叫苦尽甘来呢!” 老支书深有感触地说着,钱玉珍不仅仅不疯了,还遇上贵人,从前的苦日子算是彻底翻篇了。 大张罗出去吆喝一嗓子,整个夹皮沟就全嚷嚷动了,大伙今天都不上工,所以仨一伙俩一串的,都过来打个招呼。 这下可把钱玉珍跟洪云生给忙坏了,递烟都递不过来了,他车里拉着一箱子烟呢,反正是只要有人来了,就先发一盒。 至于开始计划发钱的事,只能先搁置下来。 “ 这啥烟啊?” 张杆子抽了两口烟,感觉有点不是味儿。 “良友。” 洪云生朝他点点头,不知道这位是何许人也。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六章石头里有水? “这玩意还不如咱们省的人参烟好抽呢。” 张杆子吧嗒吧嗒嘴,有点苦。 洪云生也不好说什么,就只能陪着笑,然后问张杆子:“这位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 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内地的农村,不知道该咋聊天。 张杆子把那盒刚拆封的良友烟塞进兜里:“没干啥,手下也就几百个弟兄。” 说完,他抬手瞧瞧腕子上的手表:“俺得先去忙了,等闲了再找你聊天,没法子,手下弟兄们都等着俺吃饭呢!” 说完,张杆子就一溜烟跑了,只剩下洪云生一脸惊愕地站在那发呆:手下几百个兄弟,这是混社团的大佬啊,失敬失敬。 “洪大哥,郑大哥,难得今天过节休息,咱们出去逛逛?” 外面秋光大好,刘青山就想领着客人去山里转转,这个季节的山林,是最富饶的时候。 郑红旗倒是没有意见,他难得放松一天,而且还有杨红缨相伴,简直美滋滋。 说来也怪,平时在县城里面,整天忙得晕头转向,但是只要来到夹皮沟,住在刘青山家里,他的心情就变得格外安宁。 可是洪云生却没吭声,此刻,他正半蹲在屋地上,研究那个硕大的天然圆桌。 敲一敲,嗅一嗅,再用手轻轻抚摸,他全身心都投入其中,根本就没有听到刘青山的问话。 研究好一阵,他这才直起身。 可能是蹲的时间有点长,脑子一阵眩晕,脚下踉跄,幸好刘青山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扶住。 “青山,这桌子是什么材质,是木化石吗?” 洪云生就是以珠宝起家,眼界非同一般,不过他从来没来过这边,当然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刘青山摇了摇头:“还达不到化石的程度,只是松树的油脂经过沉淀形成,有点类似琥珀木。” “那一定很珍贵啦,这件圆桌材质奇特,造型更奇特,要是运到港岛那边,卖上十几万港币,肯定洒洒水啦。” 圆桌如鼎,根须如龙,而且是天然形成,未曾人工雕琢,这样的宝贝,实属难得。 刘青山却是笑了笑:“珍贵倒是不怎么珍贵,以前都是用来烧火的。” 啊?烧火! 洪云生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的。 刘青山见状,就领着他去柴火栏子那边转转,这里堆积着不少浪木,都用油毡纸苫着。 浪木的造型,经过江水冲刷,更是千奇百怪,瞧得洪云生更是惊叹连连。 最后他一个劲摆着手嚷嚷:“不能烧,千万不能烧,这简直是烧钱!” 他的嗓门大了点,就看到柴火垛里面钻出来一个光溜溜的小脑瓜,朝着他呲牙叫了两声。 洪云生顿时吓了一跳,好半天才认出来是一只黄鼠狼。 “赶紧回去看孩子得了,没你啥事。” 刘青山朝着黄鼠狼摆摆手,这家伙还真就钻了回去,把洪云生瞧得一愣一愣的。 回过神之后,洪云生这才说道:“青山老弟呀,这些天然的艺术品,只要稍微雕琢一下,我保证就可以在港岛出售,而且价格还不会低,有没有兴趣合作啦?” 他本来也是想帮着钱玉珍,给夹皮沟的乡亲们寻找一门生意的,做这个岂不是正好,基本属于无本生意。 “这个啊,我们已经和春城美院的一位教授进行合作开发,将来或许在我们这成立一个专门的展览馆,来展出这些艺术品,所以不会大规模出售的。” 刘青山也不隐瞒,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洪云生一听,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不过在遗憾之余,心中对这刘青山这个青年更是高看一眼:他见过太多败家的人,别说是物产了,就算是自己的祖产,说卖就卖喽。 显然,眼前这个青年,目光更加长远,做事情也不是那种只顾眼前利益的人。 而这种人,是最容易成事的。 最初的接触,只是源于钱玉珍的亲情,所以洪云生才会刻意亲近刘青山,但是现在,他已经比较欣赏这个年轻人了。 想了想,他又提议说:“不如我们去出产浪木的江边转转啦,或许还能再捡到一些,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留一件当做纪念?” “当然没问题,还有郑大哥,你的办公室里,要是放一件这种摆件,也很不错。” 刘青山笑着点头,反正去哪溜达都成,去一下江岔子那边,好像也不错。 经过一个夏天江水的运送和冲刷,肯定又能积累一些浪 木,正好再去收割一拨。 “好呀,我也要去坐船!” 小老四早就在旁边监视着呢,无论是去哪完,反正不能把她和老五给扔下。 “我也想要一件浪木,摆在书桌上,感觉这股松香,能提神醒脑呢。” 郑小小也想要跟着去溜达,平时很少坐船的。 刘青山瞧了一圈,看到就连高峰都一脸期盼的模样,显然一条船是不够用了。 想想上一次在江边野餐的情景,江水炖江渔的滋味,实在令人难忘,于是就叫大家收拾东西,中午就在那边野餐算了。 大姐老姐她们忙着准备吃喝,刘青山则去队部,给水库那边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正好是于老七,他正值班呢,一听说刘青山要借船去江岔子,于老七也不由得哈哈大笑: “去,当然要去,不过青山兄弟,这次你们可得把酒准备足喽!” 于老七对上次的事也念念不忘呢。 双方一拍即合,约定就在小松江边上汇合,然后就撂下电话。 等大姐他们准备完毕,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地出了村子,一共十多个人,拎着大包小裹的。 到了江边,两艘船已经等在这里。 “七哥,辛苦你们啦。” 刘青山上去和于老七打了个招呼。 于老七黝黑的脸庞也满是笑意:“是我们跟着借光才对。” 于是众人纷纷上船,两艘船逆流而上,突突突的,向着上游的江岔子那边开过去。 “娘,当初我还以为你掉水里呢,都担心死了。” 山杏依偎在钱玉珍怀里,娘俩说着悄悄话,钱玉珍心中充满了愧疚,只是把女儿搂得更紧。 “这里的景色很不错啦。” 环顾四周,洪云生也忍不住赞美,这种天然的景致,在他看来,比起港岛的高楼大厦更舒服。 刘青山点了点头:“或许再过一二十年,这里就是著名的旅游区了呢。” “不会吧,咱们这边又不是名胜,也没有古迹,人家来旅游看什么?” 郑红旗表示怀疑,他当然无法预见,以后旅游业会多么火热。 刘青山则笑笑:“郑大哥,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郑红旗在脑子里回想一下:“这话是谁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刘青山只能是笑而不语了。 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来到了江岔子这边,如今已经进入到枯水期,江水平缓而清澈,两岸的沙滩也大片大片裸露出来。 不少沙鸥和其它水鸟,一群一群的在沙滩上觅食,看到人走到近前,这才飞起来,瞧那样子,也不怎么怕人。 其实只要不去吓唬和伤害它们,人与鸟和谐共处,一点问题都没有。 前提是,人类必须让这些水鸟,对自己产生足够的信任。 郑小小领着老四老五,已经开始在沙滩上撒欢,在沙滩上跑,当然不能穿鞋子,光着脚丫,留下一串串小脚印,那才是最好玩的。 刘金凤杨红缨和钱玉珍,也跟在她们后面,踩着松软的沙滩,心情也无比放松。 刘青山则领着一帮男人,去水边搜集浪木。 果然不出所料,经过夏天大水的冲刷,江边又堆积了一些浪木,捡就是了。 “这个我很喜欢啦!” 洪云生怀里抱着一个棕红色的浪木,形状有点像个元宝,这家伙,果然还是商人的气息重了一些。 郑红旗也发现心仪的目标,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浪木,形状像是展开双翼的老鹰,这东西应该很符合他的心境,大展宏图嘛。 刘青山则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划拉,先弄回去再说。 至于雕刻成什么,那就归以后的张撇子他们说了算。 于老七和另一名开船的汉子,则在江边采蛤蜊,都是将近一尺长的大蛤蜊,去壳之后,里面的斧足用石头敲打松散,无论是爆炒还是烤着吃,都很美味。 “山杏戴的珍珠,就是从这里采集到的吧,我们可以再找找?” 洪云生看到打蛤蜊瓢子,不由面露喜色,也不嫌脏,蹲在那跟着一起清理。 别看蚌壳表面黑漆漆脏兮兮的,但是蚌壳的内层,是一层晶莹的珍珠质,闪烁着炫目的光彩,确实非常漂亮。 “哪有那么容易,东珠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于老七几给他打破头楔。 倒是刘青山笑呵呵地说着:“或许再过两三年,就能有东珠了,到时候,还真得麻烦洪大哥,帮着联系出手。” 他估摸着,海明珠那边,今年秋天,大概就可以着手人工培育淡水珍珠,三年之 后,应该就会出货。 正好还没有销售渠道呢,这位洪云生,倒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正聊着呢,就看到老四老五她们,撒着欢跑过来,小老四手里还举着石头:“哥,看看我捡的透明石,漂不漂亮?” 等跑到跟前,还把石头举起来,对着太阳,眯起一只眼睛照着。 村里的小娃娃,都习惯把这种透光的石头,叫做透明石,尤其是那些被冲刷得圆溜溜的透明石,更是小娃娃们的最爱。 “这是玛瑙石,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宝石级别。” 刘青山也凑上去,跟她一起看。 透过太阳光,里面红彤彤的一片,看着确实挺漂亮的。 “珍珠玛瑙玉石翡翠,常常连在一起说,那玛瑙也肯定值钱了?” 小老四也是小财迷,连忙询问。 “这个问题,你就得问洪大哥,洪叔叔啦。” 刘青山可分辨不出来玛瑙的等级,虽然一直以来,玛瑙和玉石并称,但是显然,玛瑙无论是名气还是价值,比起玉石都差远了。 “好啊,我来鉴定一下,就算达不到宝石级,留着玩儿也很好啦。” 洪云生很乐意做这种事情,一来是职业习惯和爱好,二来嘛,山杏怀里还抱着一块个头更大的呢。 看着看着,他嘴里忽然咦了一声:“好像很不错,应该算是过了低级宝石的门槛。” 低级宝石,价值有限,以现在的物价水准,也就值个十几块钱的样子。 要是加工一下,自己佩戴或者玩赏,倒是挺有意义的。 “那我这个呢?” 山杏抱着的那块,差不多都快赶上排球大小,还真沉,累得她脸上都是汗。 洪云生连忙接过来,嘴里还忍不住埋怨:“你年龄小,就不要抱这么大的石头啦。” 说得山杏有点不好意思,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垂下小脑瓜:“我,我是看到石头里面有一汪水,带回来给大姐喝了解渴的。” 石头里有水? 洪云生听得身体一颤,满眼震惊地向那块大石头看过去。 在众多的玛瑙之中,以红颜色的为贵,正所谓,玛瑙无红一世穷,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要说最珍贵的,还不是南红或者北红之类的玛瑙,而是在玛瑙形成的过程中,矿石里面密封了水乎或者水溶液,被称为水胆玛瑙。 这种最为稀罕,当然也就更为贵重。 所以当洪云生听到山杏说玛瑙石里面有水之后,才会立刻表现得如此震惊。 他仔细查看着这个蓝球大小的玛瑙石,质地一般,跟刚才那块差不多,顶多能算是低级宝石吧。 表面有一处新磕的破损,就像开了个小窗,透过这个小窗,可以看到石头里面的情况。 手头也没带强光手电筒,洪云生就只能抱起石头,准备对着太阳照照。 抱起这块石头,洪云生的俩手有点哆嗦,差点把石头又摔到沙滩上。 他感觉到了,明显感觉到石头里面,有液体在晃动。 透过那个小窗,他还看到,石头里面朦朦胧胧的,有液体在晃动。 真是水胆玛瑙! 洪云生的心脏,很不争气地急速跳动着,这个水胆玛瑙个头够大,里面的水也够多,绝对是好宝贝!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七章 难忘中秋 瞧着洪云生脸色变化,刘青山就知道这东西非同寻常。 他望了望山杏,心中也不由感叹:还真是个幸运儿啊! 无论是发现东珠,还是意外发现山洞,到现在寻到水胆玛瑙,一次两次是意外,这么多次,那就不仅仅是巧合了。 或许,有些人,真的天生就是气运加身,不服不行啊。 就像是山杏,简直就是个寻宝小能手。 “这石头里面还真有水呀,哥,我渴了,帮我们敲开石头,尝尝里面的水好不好喝?” 小老四咂咂嘴,在沙滩上疯玩了半天,嗓子还真有点冒烟儿的感觉呢。 刘青山眨巴眨巴眼,伸手摸摸老四的天线辫子:“这水估计都在里面保存了上亿年,你真的想喝?” “哇,那么长时间啊,那更要尝尝了,嘻嘻。” 小老四还真不客气,她并不知道,水胆玛瑙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里面的水呀。 一旦水没了,那就没啥太大的价值喽。 古人所说的玉液琼浆之类的,大概率指的就是水胆,传说中,那是喝一口都能成仙的。 还没等刘青山表态呢,洪云生就连忙抱住石头:“不不不,不能喝,真的不能喝啦!” 他算是瞧出来了,这个刘青山对两个妹妹是十分宠爱的,没准真会把这个水胆玛瑙给敲开。 “为啥不能喝啊?” 小老四眨着大眼睛,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洪云生也知道,跟小孩子讲价值什么的,多半是白费劲,于是就开始编瞎话:“你哥哥说的没错,这里面的水保存了上亿年,里面搞不好会有什么有害物质的。” 小老四撇撇嘴:“被以为我们小孩就好糊弄,在馒头滩那边,还有好几亿年的恐龙蛋呢。” 洪云生心里汗了下,随后又猛的一惊:“哪里有恐龙蛋,在国外,专门有收藏恐龙蛋的呢,可以运出去卖钱,很值钱的。” 咳咳,刘青山连忙将这家伙给拦住,不愧是商人啊,啥都能和金钱挂钩。 于是他赶紧说道:“洪大哥,那里不光有恐龙蛋,还有恐龙足迹化石呢。” “足迹化石,那就更珍贵啦!” 洪云生觉得自己来这个小山村,算是来对了,竟然有这么多的好东西。 可是刘青山接下来的话,却叫他心里哇凉哇凉的: “洪大哥,不过我们都已经计划好了,在那里原地建一座博物馆,专门用来展示这些恐龙化石呢。” 洪云生感觉自己正在天上飘呢,结果啪嚓一下子,就摔落到地上,而且还是大头朝下的那种。 看来,人家都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而且已经着手开发。 甚至手段比他还高明多了,无论是建博物馆还是展览馆,那都是可以循环利用的,收门票都能收到手软。 相比之下,自己那一锤子买卖,就显得有点拿不上台面喽。 洪云生以他敏锐的商业嗅觉,发现刘青山这个青年,绝对是一位商业大才,如果能把他拉拢到手下的话 他正暗暗琢磨着呢,就听到刘青山询问:“老四,老五,你们在哪找到的这些石头?” 两根小手指,一齐指向一处江湾,大伙也就都跟了过去。 这里是一处浅滩,江水清澈见底,水底则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各种漂亮的色彩。 其中有一些,就是小娃娃们口中的透明石,也就是天然玛瑙。 洪云生查看几块,大多没啥价值,不过也有少量的,能够达到低级宝石的级别,要是加工成摆件或者手串项链一类,也能在低端市场有一席之地。 赚大钱是不可能的,不过赚点小钱和辛苦钱,还是不成问题的。 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这种玛瑙石的产量到底如何,低端市场,当然要以量取胜。 琢磨一阵,他也没有隐瞒,坦然说道:“最好能够找地质勘探的专家,在上游勘探一下,应该是有玛瑙矿的。” “如果有开采价值,那么我愿意投资建一家玛瑙加工厂,大家一起发财嘛。” 听他这么一说,刘青山立刻兴趣缺缺:用资源换发展,是他最看不上眼的,是属于最低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 反倒是郑红旗,意识不到资源和环境的重要性,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和洪云生探讨起来。 至于其他人,则继续在石滩上寻找好看的石头。 “快晌午了,我去准备午餐。” 刘青山收集完浪木之后,就去张罗饭菜。 那边,于老七已经把蛤蜊肉都收拾好,还有从江里打捞上来的几条大鱼,也用带来的大铁锅给炖上了。 看到刘青山过来,于老七还凑上来问呢:“那边的一个江岔子附近,有一群大雁,要不要轰下来两只炖上?” 刘青山连连摆手,现在野生动物保护法还没有颁布呢,保护动物什么的,谁在乎呢? 可是他在乎啊,他将来还要把这里培养成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旅游胜地。 没事的时候,游客们可以在水面,给水里的天鹅撒点粮食啥的,怎么可以猎杀呢? 在他的影响下,夹皮沟的人,现在都初步有了这方面的意识,不过于老七是水库那边的,没受过熏陶。 刘青山就一边帮着忙活,一边给他们普及保护野生动物的知识。 到了中午,愉快的午餐就开始了。 带来的塑料布,平铺在沙滩上,上面摆着各种野果子,还有带来的茶叶蛋和咸鸭蛋。 刘金凤她们准备得比较全和,还炸了鸡蛋酱,在家里就洗干净的小嫩葱和小青菜,用干豆腐一卷,咬上一口,也挺香的。 另外也有几盒午餐肉罐头和鱼罐头,都是洪云生带来的,在这个年代,就算是野餐中的高级货了。 大伙玩了一小上午,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洗手之后,就团坐在塑料布上开吃。 “嗯,肉罐头真香!”小老四嘴里赞美着。 “大家吃鱼罐头,味道也很不错。”郑小小也眉开眼笑的。 刘青山则摇摇头:“真正的大菜还没上来呢,我警告你们,最好先别吃,不然的话,一会肚子填饱了,有你们后悔的。” 大伙嘻嘻哈哈的,也没太在意,不过吃着吃着,小老四忽然吸溜几下鼻子:“咦,好香的味道啊!” 其他人也都嗅到了,一股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气,顺着风飘送过来,勾引着每一个人的唾液。 “来喽,尝尝刘师傅烤得羊肉串,来,先一人发一串。” 刘青山掐着两大把大肉串走了过来,肉串烤得金黄,上面撒着辣椒面和其它调味料,还滋滋地泛着油花儿,一看就有食欲。 签子是用自行车的车条做的,带螺丝扣的那一头磨尖。 羊肉是他昨天去县里,好不容易才从招待所弄来的,这年头,牛羊肉都还很稀少。 最费劲的就是孜然了,把县里的三个副食品商店都跑遍了,才好不容易买到了。 “哇,真好吃,咝咝,就是稍微有点辣,哥,再给我一串,越辣越想吃。” 作为第一位品尝者,小老四对大哥拥有无比的信任。 山杏也一边吃,一边点头,小嘴都油汪汪的,粘着几粒芝麻和孜然粒儿。 其他人见状,那还客气啥呀,一人一串,咬下一个肉块,那独特的味道,立刻就将他们彻底征服。 现如今,羊肉串还没有在大街小巷普及,基本上要等到八六年,陈小二演完那个卖羊肉串的小品之后,才会逐渐被老百姓所认知。 大伙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奇特的食物,一吃立刻就上瘾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刘青山手里已经没有了。 “哥,我跟你去做羊肉串!” 小老四吃了两串,正过瘾呢,一下子就被掐断了,那谁忍得了。 干脆帮着大哥去做羊肉串,就能边做边吃。 “是烤羊肉串,在炭火上烤的。” 刘青山纠正了下,然后就又去烤肉串,这一次,身后跟了郑小小和老四老五。 其他人则继续吃吃喝喝,可刚才还感觉香喷喷的午餐肉,这会儿怎么就没人动筷了呢? “鱼好喽,江水炖江鱼!” 这时于老七也端上来一大盆炖鱼。 大伙尝了一筷子,果然够鲜,早知道这样,刚才为什么要吃那么多鱼罐头? 他们现在终于相信刘青山的话了:这炖鱼和羊肉串,才是真正的大餐呢。 等到于老七也撸了一根羊肉串之后,忍不住哇哇大叫:“这要是能来一瓶啤酒,吃一口羊肉串,喝一口小啤酒儿,那才叫美呢。” 这家伙还真会吃,不过啤酒现在是弄不来,还是整白的吧。 一顿野餐下来,大伙都吃得心满意足。 洪云生也算是吃过见过的,没少去过高档的餐厅,不过呢,却都没有这顿野餐,叫他难忘。 于老七这次是彻底喝美了:“青山老弟,你的这个什么羊肉串,整得真好吃。” 刘青山也进入商业互吹模式:“七哥,你的江鱼炖得才叫好吃呢。” 小老四眨巴眨巴大眼睛,接过话茬: “都好吃,都很鲜,你们看,鱼字加上个羊字,合在一起,就是个鲜字啊,所以当然鲜了,嘻嘻。” “你个小馋猫。” 刘青山戳戳她的脑门,“不过说得好有道理,哈哈哈” “那大哥你下次啥时候给我们再烤羊肉串?”小老四终于露出小狐狸尾巴。 原来在这等着呢,大伙也都相顾大笑,愉快的笑声,在江边荡漾。 笑声中,有亲人的团聚,也有好友的相聚。 这还真是一个难忘的中秋。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八章 说出来能吓死你! 过完八月十五,刘青山家的客人,便只剩下钱玉珍和洪云生。 郑红旗离开的时候,带着他那个大展宏图的浪木。 郑小小也笑眯眯地拿着一个,小老四说是像一只可爱的小鹿,郑小小却捏捏这件浪木的大长耳朵说: “明明是驴嘛,一头倔驴。” 说罢,她还瞥了眼刘青山,搞得后者有点愕然,心里暗暗嘀咕:“这丫头啥意思啊!” 到了八月十六这一天,夹皮沟就更加热闹了。 因为今天是张家老大张春晓大喜的日子。 接亲的时候,一辆吉普车,一辆大解放,除此之外,连洪云生的皇冠小轿车,也跟着开去了。 守林村的村民都看傻了:这年头,农村还停留在用大马车接亲的年代,能用自行车接亲,那都算是高级的了。 瞧瞧人家夹皮沟,接亲不光有大汽车吉普车,现在连小轿车都来了。 别说坐了,大多数人,看都没看过,不知道惹得多少大姑娘小媳妇都满眼羡慕。 小媳妇算是没法子了,不过没定亲的大姑娘,都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嫁人,就要嫁到夹皮沟去! 这样的后果就是,送亲的人员,一下子就超标了。 大解放的车斗里挤得满满当当的,愣是没装下,还剩下十好几个,撵谁都不肯回去。 “来了来了,你说你们开那么快,倒是等等俺啊!” 关键时刻,老板叔开着小四轮,突突突地才撵上来。 这一次,小四轮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把剩下的娘家客都给拉回去了。 等到放完鞭炮,走完程序,酒宴开始,娘家人这边,就坐了五六桌,没张桌,还得有一位夹皮沟的人,专门负责陪客。 这位还得是能说会道的,酒桌上不会冷场,另外还得能喝,不然的话,你先出溜到桌底下,人家客人还怎么喝? 张春晓今天也捯饬得格外精神,领着新娘子挨桌敬酒。 新娘子叫伊红英,长得挺俊,就是走路的时候,稍稍有点踮脚,并不严重,不细看的话,也瞧不出来。 而且人家还是大学漏子呢,真正的大学漏子,都考上大学了,体检的时候被刷了下来,很是可惜。 看到新娘子落落大方,谈吐不俗,刘青山感觉很满意:咱们夹皮沟,就需要这样高素质的小媳妇啊。 于是他就当众宣布,让伊红英先去野菜厂管账,毕竟人家的老爹,就是守林村的老会计了,家学渊源。 这下子,娘家人更高兴了,本来嘛,今天这酒席上,好酒好菜,酒是碧水大曲,菜也挺硬,鸡鸭鱼肉蛋啥的,一样都不缺。 尤其是一道扒猪头,色泽鲜亮,味香肉烂,夹一筷子真解馋。 现在又听到这个好消息,娘家人更觉得脸上有光。 洪云生也在座,他还是第一次参加农村的这种婚宴,感觉很新鲜。 当他听到野菜厂的时候,不由一愣:这个小小的夹皮沟居然已经有自己的产业了? 于是向同桌的刘青山询问一番,这才知道,不仅仅有野菜厂,还有养猪场,养牛场,以及塑料大棚产业。 这下洪云生有点抓瞎:本来还想着帮帮忙,领着夹皮沟的乡亲们赚点小钱,算是钱玉珍对大伙的报答。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用不着喽。 就连钱玉珍听了,心头也有点失落,但是更多的,则是欣慰。 这时候,就听相邻的炕桌上陪酒的车老板子说道: “春晓媳妇儿真不错,进门就当家,俺们夹皮沟野菜厂,现在老厉害啦,把对面何家康那个家家康野菜厂,压得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来来来,这还得感谢你们守林村的大力支持,俺代表夹皮沟,再敬大伙一杯!” 娘家人也高兴:“以后都是一家人,客气啥,干!” 可是这话听到钱玉珍耳朵了,却是身子一颤,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三凤,那个家家康野菜厂,是怎么回事?” 刘青山也放下筷子:“玉珍姐,那厂子是何家康办的,这小子忘恩负义,又傍上一个富家女。” 看到钱玉珍眼中的怒火开始燃烧,刘青山就嘿嘿笑了两声: “玉珍姐你先别生气,俺和乡亲们已经替你报仇了,他那个野菜厂,现在马上就要黄了,估计赔得只剩下一条裤衩。” 周围的人也都听得哈哈大笑,张杆子喝得有点高,扯嗓子叫起来: “没错,那个小瘪犊子被 咱们夹皮沟的野菜厂给打趴下了,裤衩都不剩,就剩下一屁股债啦!” 洪云生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位社团大佬,说话果然充满草莽之气。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张杆子是养猪场的呢。 听大伙这么一说,钱玉珍的愤怒这才渐渐消退: “三凤,谢谢你和乡亲们,不过,我要亲手击败他,叫他身败名裂,再无容身之地!” 这话听得刘青山都脊背嗖嗖冒凉气:千万不能得罪女人啊。 钱玉珍平时一个多么和善的人,可是却能说出如此狠辣的话语。 不过对何家康来说,也算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玉珍,我支持你,需要我做什么?” 洪云生知道这个时候再不表态的话,那就真没什么希望了。 “何家康现在也经商,那么我们就要在商业上彻底打败他!” 钱玉珍咬着牙,冷冰冰地说着。 刘青山也暗暗点头:这样也不错,咱们目的都一样,我还多了个强有力的帮手呢。 等到他们吃完饭回家,钱玉珍就详细地向刘青山询问情况,洪云生也帮着参谋。 当他们听说刘青山要搞方便面厂,继续和何家康唱对台戏的时候,洪云生立刻表示:要帮着刘青山去进口方便面设备,一起合作办厂。 这样好像也不错,在改开初期,国家提倡引进外资和技术,所以涌现了许多合资企业。 其中有些,几十年后,依旧是行业的领头羊。 当然,大多数的合作,都是当地企业出实物资产,比如厂房之类的,然后资方出资金和技术等等。 这在当时,发展初期,属于愿打愿挨的事。 只是发展到后来,弊端也就渐渐显露出来。 刘青山是深知这里面的道道,所以在沉思一阵说: “要是别人提出来这个要求,我和夹皮沟合作社,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因为我们已经有了独立办厂的能力,不想和别人分钱。” 钱玉珍听得有点不明所以,她毕竟还没有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商人,有些话听不懂。 但是洪云生清楚啊,他朝刘青山点点头,连忙撇清自己,这要是叫玉珍误会的话,那就彻底没戏了: “青山老弟,请你相信我,这次投资,我绝对没有想要占便宜的意思。” “而且你说的那种方便面,港岛那边已经出现了,销路并不太好。” 刘青山心里呵呵:港岛那边的情况,跟俺们这边能一样吗,这边有多大的消费群体,说出来能吓死你! 不过他倒是相信,洪云生的本意,还真是来帮忙的。 但是他更知道,方便面市场的前景有多大,这里边的利益有多大,某师傅不就是赚得钵满盆满吗? 于是他点了点头:“洪大哥,我相信你们的诚意,不过在商言商,有些事还是摆在明面比较好,免得到时候撕破脸皮,大家连朋友亲人都做不成了。” 一番话,说得洪云生和钱玉珍都连连点头。 只听刘青山继续说道:“我原来的计划是,方便面厂,由我一个人投资,然后夹皮沟合作社占股百分之十。” “如果洪大哥你们要加入的话,那么也不可以超过这个比例,但是投入的资金,却最少也得占到一半以上。” “现在看,或许对你们有点不公平,所以希望你们能慎重考虑。” 洪云生一听这个苛刻的条件,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当然不能认可:“青山老弟,没有这样做生意的啦,我可以出全部建厂资金并且负责设备,占股百分之五十。” 刘青山只是笑着摇头,那你就是第一大股东了,随便干预工厂的管理和生产,我还怎么玩? “那就百分之四十五好啦。” 刘青山还是摇头。 “百分之四十,青山老弟,不能再低的啦!” 等到了百分之三十之后,洪云生更是一个百分点一个百分点地往下磨。 最后就连钱玉珍,都对洪云生的斤斤计较而心生不满:这样唯利是图的人,真的值得托付终身吗? 她已经受到过一次伤害,不想再经历同样的痛苦。 洪云生对此却视而不见:“青山老弟,我占股百分之二十五,而且不参与公司的管理,这样总行啦吧?” 可是,刘青山对此还是摇头。 本来嘛,他一个人就可以搞的事,能带洪云生一起玩,都是看在山杏的面子上,帮助钱玉珍完成复仇,再叫他让利,那可不成。 钱玉珍也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漠然扫了洪云生一眼:“云生,你走吧,欠你的,我以后一定会偿还的。” 这是开始下逐 客令了,洪云生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 “玉珍,我这是为了你和山杏啊,才这么斤斤计较的,这些股份,我可以一点都不要,等到山杏成年,就全都转给她,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可以签订合约!” 刘青山和钱玉珍听到这话,齐齐一愣。 钱玉珍冰冷的面孔迅速融化,被欣喜所取代。 刘青山则眨巴几下眼睛,然后笑道:“洪大哥,你这种做法,可不是一名合格商人应该做的。” 洪云生面色一垮,不过随即又变得坚定起来。 然后他就听到刘青山继续说道:“但是,你是一名合格的长辈,好吧,我同意你的条件,希望咱们合作愉快。”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九章 是去是留呢? 就这样,山杏这个八岁的小女孩,成了草创中的方便面厂第二大股东,占股百分之三十。 剩下的股份,夹皮沟合作社占百分之十,剩下百分之六十的股份,都属于刘青山。 当然,这是刘青山和洪云生,以及合作社的主要成员,私下里签订的协议。 在明面上,一个惊人的消息,在碧水县的大街小巷传播开去:有港商大老板要在县里投资建厂了! 对于碧水县这种处于内陆,相对落后贫困的小县城来说,这还是第一家合资公司,当然备受瞩目。 无论是县里的领导,还是广大群众,都密切关注着这件事的进展。 郑红旗全面参与了这次商谈,最后的合同是这样的: 洪云生的云生珠宝,出资三百万港币,占股百分之四十五。 夹皮沟合作社,占股百分之五十五。 其实县里也是想掺和进去的,提出了用土地占股的要求,不过被洪云生和夹皮沟方面,同时拒绝。 三百万港币,听起来好像挺多,其实也就一般般。 按照八四年的汇率,一港币能兑换人民币两角九分,当然,到黑市是肯定会翻倍的。 所以三百万港币,其实也就相当于百万人民币。 但是在当时来说,也算是一笔大投资。 至于公司的名称,还真不大好定,为此,刘青山还召开家庭会议,广泛征求意见。 “我看就叫珍珠股份有限公司好啦。” 作为投资人,洪云生当然有权说话,就是这货的用意太明显,这根本就是拍钱玉珍的马屁好不好? 不过也能瞧出来,他对钱玉珍是真的很在乎。 刘青山瞥了他一眼:“那俺还说叫青山有限公司呢。” 顶得洪云生只能讪讪而笑:“这个名称确实不大好取,要兼顾到我们双方,让我再好好想想啦。” 憋了半天,他忽然拍了下巴掌,满脸欢喜地说道: “还是叫山杏股份有限公司好了,毕竟我们这次合作的纽带,就是山杏。” 听到这个名字,连钱玉珍脸上都露出微笑,看来这一次,洪云生这个马屁精成功了。 刘青山也没有反驳,毕竟山杏也是他妹妹。 双方都没有异议,可是却有人提出意见,小老四眨着大眼睛: “我不同意,我也要加进去!” 而山杏也表示支持,拉着老四的小手,两个小丫头,一起可怜巴巴地望着刘青山。 “既然你们两个都想要,那就叫统一食品股份有限公司好了。”刘青山乐呵呵地说道。 这厂子算是港商国内合伙办的,也算是提前预示了天下大势,挺好的名字,凭啥让其他人去用呢。 统一方便面,以后还可以有统一系列食品饮料等等,听着也不错。 对于这家名字有点另类的合资公司,县里还是非常重视的,给予了许多优惠政策。 地皮就不用说了,在县城的北门外,肉联厂对面的空地上,批了一大块,占地将近五十亩,三万多平米。 至于价格,每平米一块钱,简直跟白送的一样。 这种北方的小县城,别的没有,空闲的土地有都是。 把刘青山都瞧得有点傻眼:就这块地皮,将来都值老鼻子钱了。 至于其它建筑物资,也都是一路绿灯,平整完场地之后,就开始接水接电,打造地基。 刘青山在这边看了两趟,也就不再管了,叫队长叔或者老板叔他们在这边照应着就成。 毕竟,这里也有合作社百分之十的股份呢,不出钱,出点力总成了吧。 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过了两个礼拜,洪云生终于是待不住了。 已经在夹皮沟快一个月了,他在港岛和首都的生意,实在放心不下。 要不是看到钱玉珍在这里住得开心,他早就拍屁股走人。 虽然万分不舍,但是钱玉珍也知道洪云生的难处,不过在临行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大家坐下来商量一下。 那就是关于山杏去留的问题。 依着洪云生和钱玉珍的想法,是要把山杏带走的,带到首都,或者是港岛。 不过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刘家的意见,甚至是山杏自己的决定,都很重要。 毕竟现在山杏的户口,是在刘青山家的户口本上落着呢。 这天吃过晚饭之后,看到家人都比较齐全,洪云生就决定研 究一下这个问题。 钱玉珍不好开口,那么就只能是他来说了,斟酌一下,洪云生便说道: “刘爷爷,林阿姨,青山老弟,有件事,我们觉得大家还是要开诚布公地讲一讲啦。” 大家的目光都向他望过来,除了老四老五两个小的,其他人,也都大致能猜到,他想要说什么。 洪云生微笑着点点头:“我在港岛和首都那边,都有些小生意,必须回去打理,玉珍现在是我的帮手,正在努力学习经营公司,所以也会一起离开,母女连心,她也想要把山杏带走。” 果然,说到这里之后,刘家人都紧张起来,小老四更是面色不善地瞪着他,肯定是把他当成坏人了。 洪云生连忙继续解释说:“我知道,山杏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把大家也当成自己的亲人,不过,山杏去首都或者港岛,能接受更好的教育,这对她将来的成长,是很有好处的啦。” “哼,我们家在首都也有房子,也可以去首都上学!” 小老四气呼呼地说着,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 山杏是她的好伙伴,好姐妹,吃饭上学睡觉都在一起的那种,怎么能舍得分开呢? 爷爷刘士奎也抽着闷烟,目光不时在山杏和钱玉珍脸上打转。 老爷子也把山杏真正当成了“五凤儿”,可是,他也知道山杏对母亲的思念,这件事,还真是两难啊。 林芝当然更是不舍,可是她本身就是一位母亲,所以心中即便一万个不舍,也没法出言挽留。 毕竟人家才是亲娘哦! 正在炕上玩耍的小白猿,似乎也感觉到什么,嘴里吱吱两声,然后蹿进山杏的怀里,小爪子死死抓着她的衣襟。 山杏则静静地坐在炕上,小脸竟然十分平静,那种和她的年龄很不相称的平静。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此时此刻,刘青山的心中,也在激烈斗争着,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浮现,山杏那清澈的大眼睛,还有那怯生生地呼唤“大哥”的声音,叫他心里一阵阵抽搐。 他的目光,逐一从大家的脸上扫过:垂泪的小老四,纠结的爷爷,无奈的母亲,不舍的大姐和大姐夫,还有满眼爱怜的老姐 目光又扫过钱玉珍,她的脸上有慈爱,也有忐忑,刘青山能理解她的心情。 好半天,刘青山嘴里这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我们一家人,都尊重山杏的选择。” 这一会儿的时间,他的嗓音,竟然有点变得沙哑。 这话的意思,是叫山杏自己来选择人生了,是去是留呢?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小丫头脸上。 看到她的小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刘青山就知道,山杏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定。 只见山杏站起来,从炕沿跳到地上,一家人还是习惯在老房子这边吃饭,只见山杏走到柜盖前面,墙上挂着好几个相框,里面满是黑白照片。 这些照片,大多是这一年来,刘青山给家人照的。 山杏的小脸上,忽然露出微笑,嘴里轻声说着: “这张照片,是我和彩凤姐,骑着大鹿鹿照的。” “这张照片呢,是我和大姐还有小火一起照的,是小火百天的时候,小火都会笑了。” “这张是我和二姐照的,二姐手里拿着的,是京大的录取通知书,我将来也要像二姐那样考大学。” “这张是二娘过年的时候,贪黑给我做新衣服,我叫她睡觉的时候,大哥给我们照的” 她的小嘴不停地说着,说着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甜蜜。 可是钱玉珍却忍不住落泪,她能明白,自己的女儿,已经是这个家里,不可或缺的一员。 如果她强行把山杏领走,那么对于山杏,对于这家人,将会带来多大的伤害? “娘,我不走,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 山杏说完,使劲抿着嘴唇,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断线珍珠一般滚落。 “五凤,我就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我!” 小老四扑上去,和山杏紧紧抱在一起。 其他人,也都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一口气。 山杏拉着小老四的手,仰起小脸,面向钱玉珍:“娘,你会经常回来看我的,是吧?” “杏儿!” 钱玉珍猛的抱起两个小丫头,她也同样尊重女儿的选择,只要女儿生活得快乐,她无论身处何方,也都会无比快乐。 洪云生也不免有些动容,心中甚至涌起一股强烈的敬意:这一家人,是值得尊敬的一家人! 这件事能够圆满解决,刘青山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他面相钱玉珍和洪云生: “玉珍姐,洪大哥,这里是山杏的家,同样也是你们的家,一定要常回家看看。” 那两个人一头,从这刻开始,他们也真正把这里当成自己的一处归宿。 敲定这件事之后,家里的气氛重新轻松下来,而这时候,就看到大张罗急匆匆跑进来,嘴里大叫着: “青山,野菜厂打电话过来,说是对面的家家康那边,来了十多辆大卡车,正卸货呢!”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章 叫你们偷鸡,偷鸡还打人! 刘青山一行人,开着两辆车,赶到野菜厂,还有一辆大解放,也跟在后面。 这会是晚上六点半左右,天还没黑呢,可以清晰地看到,家家康野菜厂院里,停着两排大卡车。 十几名工人,正把车上一只只大麻袋,小心翼翼地抬下来。 “知道车上装的是什么吗?” 刘青山向刘文静询问,今晚是刘文静值班,而且大头也在这陪着对象,他抓抓自己的大脑壳说: “三凤,你看那些车的牌照,都是龙江省那边的,肯定是从那边运过来的山货!” 刘青山朝着后边的大解放摆摆手:“那就告诉大伙这个消息好了。” 这种事,他们夹皮沟野菜厂,不好出面,群众自发抵制,才是最好的办法。 “青山兄弟,需要我帮忙吗?”洪云生也凑上来,甚至连钱玉珍也来了,正面色不善地望着对面。 只见一辆轿车,飞速开过来,直接开进家家康野菜厂,车门一开,何家康兴冲冲地从车里钻出来。 这些天,他一直在县里,忙活着筹建方便面厂的事情。 一开始的时候,何家康还是很起劲的,毕竟能够和陈东方合作,他很期待。 他早就听过陈东方的名号,小诸葛的称号,当然不是白叫的,这种合作,肯定是强强联合。 而且碧水县对于他们也比较支持和重视,何家康很是享受了一番投资者的优厚待遇。 偏偏在这个时候,形势急转,天降一名港商来投资,而且也是投资建设方便面厂。 这下子立刻抢走了所有的风头,叫何家康立刻受到冷落。 气得他心里大骂:强龙不压地头蛇,等着吧,等着你的钱打水漂吧! 就在这种心态下,他接到通知,说是从龙江省收购的山货运到野菜厂,何家康一听到这个好消息,立马兴高采烈地从县里赶回来。 看到那一溜大卡车,以及车上满满当当的山货,何家康憋在心里的怒火,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 夹皮沟野菜厂,你们不是跟老子抢生意嘛,哈哈,老子就算一点本地货收不到,也照样能赚钱! 这一刻,何家康意气风发,一边指挥卸车,一边叫食堂那边,好好预备伙食,招待送货的司机,以及对方派来押送货物的三名代表。 这三位代表之中,为首的是一个地级市土产部门的领导,王彪王主任,跟楚家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对何家康也比较客气。 他操着一口浓郁的东北话:“那啥何经理啊,俺们那嘎达的山货,连春天收的山野菜,都给你们运来啦,够意思吧。” “够意思,王主任辛苦啦!” 何家康嘴里奉承着,手上殷勤地给王主任递烟。 双方相谈正欢的时候,就看到大门口涌进来十多个人,扛着锄头,拎着镰刀。 一瞧衣着打扮,就是刚从田间下地回来的农民。 “正好卸车缺人手呢!” 何家康大喜,嘴里张罗着:“老乡儿,你们都过来,雇你们卸车,完事每人发两块钱!” 两块钱的工钱,不少了,干一天能赚两块就不错了。 那群村民很快就围拢上来,为首一个,脸上有一撮毛,笑嘻嘻地问道: “这车上拉的啥玩意,沉不沉啊?” “不重,一点都不重,都是晾干的山货。” 一个野菜厂的小领导连忙回道。 一撮毛立刻满脸羡慕:“哎呀,这是哪个大队采这么多山货,这下可发啦!” 刚才那个小领导嘿嘿两声:“这是从外地运回来的,转手就赚一倍,应该是我们老板发了才对。” 本来是想拍拍马屁,结果何家康瞪了他一眼:这种事,怎么能随便乱说呢! 一撮毛眨巴眨巴三角眼,心里立刻有数,嘴里嚷嚷着: “弟兄们,看来是没错了,开始干活啦!” “干活干活!”那些村民都嚷嚷着,背起车厢边上的大麻袋,健步如飞。 瞧得那些工人都赞叹不已:“还是咱们农民兄弟有劲儿,干活就是厉害!” 可是很快就发现不对劲:这些人扛着大麻袋,都往大门口走。 刚才那个小领导连忙吼了一声:“走错啦,这些货都运仓库里去!” 那边传来一撮毛笑嘻嘻的声音:“没错,俺们直接把这些山货都扛到公社院里,让公社书记给评评理,你们倒买倒卖,这是投机倒把知道不!” 卧槽,赶紧关 大门。 家家康野菜厂的人,意识到不妙,这年头要是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那可够喝一壶的。 何家康也怒了,组织起工人,上前拦截。 那个一撮毛还挺横,嘴里叫嚣着:“俺看你们谁敢动,要是敢动俺一根手指头,就讹你们个倾家荡产信不信?” 旁边还有一个魁梧的黑大汉,肩膀上摞了两个大麻袋,嘴里还底气十足地吼着: “你们家家康就知道干偷鸡摸狗的事儿,把外地的山货运来,不是把俺们的山货都给顶了吗,弟兄们,一把火烧了狗日子!” “给我打!” 何家康也气急败坏,一声令下,手下就真有人往上冲,一拳怼在一撮毛脸上,谁叫这家伙嚷嚷得最欢呢。 一撮毛被打得鼻血都淌出来,直接往地上一躺,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大叫:“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那个黑大汉也急了,把肩膀上的麻袋一抖,就直接压倒两个工人,然后也大叫起来: “奶奶的,跟他们拼了,这是断了咱们采山人的财路啊!” 一撮毛连忙滚到丁老黑身边,小声提醒:“别提这个,咬死了他们是投机倒把,被咱们发现了。” 对毒对,大老黑这才想起来,又扯嗓子吼起来:“你们偷鸡,叫你们偷鸡,偷鸡还打人!” “还有倒把呢!” 一撮毛这个气啊,投机倒把你都不知道,还偷鸡呢,偷你家鸡啦? 正这个时候,大门口又涌上来二十多人,也都是附近的村民。 一撮毛把鼻血往脸上一抹,就开始卖惨:“乡亲们救命啊,家家康野菜厂投机倒把还打人,从外地运来山货,被俺们发现,就要打死俺们,救命啊!” 啥,还真有这种事,后来赶来的那些村民一听,也都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来就开打。 很快,不断有一群群的村民涌入家家康野菜厂,人人喊打。 这会儿天已经眼擦黑,上百人聚集在这里,也分不清谁是谁,都打乱套喽。 何家康见势不妙,还想脚底抹油,可是那些村民都认识他啊,哪里跑得掉,被丁老黑一脚踹倒,然后就被人围住,一阵拳打脚踢。 一撮毛在旁边跳得最欢:“这个姓何的家伙是经理,他肯定就是罪魁祸首,削他,削死他!” 村民们本来都停手了,一听这话,又都围上去。 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抡起大木棒,狠狠砸在何家康的腿上,就听咔嚓一声,何家康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刘青山趁乱跑出家家康野菜厂,手里的棍子早就扔了。 现在场面极度混乱,而且天也乌漆墨黑的,这时候又没有监控,知道谁打的。 洪云生就在路边站着看热闹,还揽着身躯微微发颤的钱玉珍。 刘青山慢悠悠地走了回来:“玉珍姐,里面打得昏天黑地的,何家康最惨,腿都被打断喽。” “好,玉珍,这下你总算是出一口恶气啦!” 洪云生也向刘青山投去感激的目光。 然后他看着乱成一团的野菜厂,心有余悸地说: “青山老弟,是你们村的那位张杆子大佬叫来的人吧,估计只有他,手下才有这么多兄弟,而且还都这么能打!” 刘青山被他给说得有点发蒙:杆子叔啥时候混成大佬了? 正这个时候,一大群人又跑过来,前面带队的正是大头,后边跟着公社孙书记以及几名公安。 “都助手,我是公社的孙洪涛,大家都停手!” 孙书记吼了两嗓子,乱糟糟的局面,总算是平静下来,孙书记平时还是很有威望的,老百姓都服气,自然也就听话。 “躺下,躺下!” 一撮毛看到公社领导来了,就非常干脆地往地上一躺,嘴里还轻声吆喝周围的同伴。 “俺也没受伤啊? 大老黑有点不乐意,气得一撮毛跳起来,往手上抹了点鼻血,然后都擦大老黑的黑脸蛋上。 很快,野菜厂的水银灯也被打开,当院里立刻亮堂起来。 孙书记板着脸,沉声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也大致说明白事情的经过,听得孙书记也直皱眉:这事挺棘手! “送医院,快送我去医院,我的腿断了!” 何家康这时候才敢发声,刚才都快疼死了。 “唉呀妈呀,俺的鼻梁子被打断了,快点送医院!” 这时候,又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来,一撮毛也跟着捣乱。 孙书记一挥手:“受伤的先都抬卫生院去!” 结果真真假假的,一下子抬出去十好几个。 有两个人抬着丁老黑,累得直吭哧,丁老黑实诚,直接从板子上爬起来:“俺好了,不用去卫生院。” 等出了大门,抬着何家康的木板,被几个人拦住。 最前面是一个穿着非常讲究的年轻女子,她望着木板上的何家康,一字一句地说道:“何家康!” “你你你是钱玉珍!”何家康还是认出了对方。 钱玉珍冷冷一笑:“何家康,你要好好养伤,一定要养好伤,我等着你,等着把你的方便面厂也亲手毁掉,等着你没有立锥之地的那一天!” 听了这话,何家康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一时间,竟然超过断腿传来的疼痛。 他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一章 起立,敬礼! “这咋整啊,你们还卸不卸货?” 龙江省来的王彪主任,从一辆大解放底下钻出来,看着一片狼藉的野菜厂,也扎开两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刚才要不是他见机得快,钻到车底下,估计现在也已经躺下了。 野蛮啊,这边的人,咋比他们那边还野呢? “你是谁啊?” 孙书记还得留在这里善后,看到这位王主任虽然灰头土脸的,但是穿着干部服,不像是一般人。 彼此介绍一番,王主任的级别,比孙书记高了不少,立刻开始吹胡子瞪眼睛的: “你们是怎么搞的,这简直是一帮胡子嘛!” 胡子就是土匪,孙书记一听也火了:你一个外省的干部,还能管到俺咋滴? 于是他也吼了一声:“先把他抓起来,这个人涉嫌投机倒把!” 立刻就上来两名公安,把王主任给摁住。 事情闹得这么大,孙书记也不敢怠慢,驱散闹事的群众之后,立刻往县里打电话。 至于那些闹事的,法不责众,都抓住的话,派出所也关不下啊。 再说了,人家是发现家家康野菜厂投机倒把,这才管闲事的,还有被打的,根本没理由抓人。 至于那些运送山货的大解放车,也全都暂时扣押,派人看守,家家康野菜厂,也暂时给封了。 等到大幕落下,看了一场好戏,并且客串了一次打手的刘青山,也乐呵呵地开车回家。 他知道,家家康野菜厂,肯定是完蛋啦。 就算何家康背后有关系,不被处理,这个野菜厂肯定也没脸再经营下去。 那么,要不要捡个便宜,低价把它收购过来呢? 第二天,洪云生也离开碧水县,将这边的事,全权委托给夹皮沟方面处理,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就负责一件事:掏钱。 至于钱玉珍,也恋恋不舍地跟着一起离开夹皮沟,虽然这次没有带走女儿,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根,已经扎在这里。 以后想女儿了,就勤回来看看。 她心里也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尽快熟悉业务,早点把自己锻炼成一名合格的企业家,这不仅仅是为了击败何家康,更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随后的几天,家家康野菜厂的破事,也闹得沸沸扬扬,县领导也是焦头烂额。 最后经过一番斡旋之后,处理结果终于出来了:没提投机倒把的事,只说家家康野菜厂经营管理不善,停业整顿。 估计这一停业,就没有再开业的机会了。 县里倒也并非一无所获,从龙江省那边运过来的山货,全都被县里的土产公司给收了。 然后委托夹皮沟野菜厂进行加工,到时候,直接出口,县里也算是小赚一笔。 刘青山,也跟着赚了一笔加工费,嘿嘿,好歹算是没白跟着忙活。 何家康则被转到春城的医院,估计要在医院躺几个月,以现在的医疗技术,还不知道能不能落下残疾呢。 人财两空,这种下场,对何家康造成的心理伤害,只怕还要甚于上的创伤。 最不满意的就是丁家沟的一撮毛了,在公社卫生院泡了两天病号,最后才被家家康野菜厂赔偿一百块钱,简直气死人了。 随着家家康野菜厂停产整顿,夹皮沟野菜厂的生意,则更加兴隆,不得不加班加点,日夜忙活。 工人们忙不过来,最后又把原来家家康野菜厂的一部分工人给招收过来,这才算是能打开点儿了。 眼瞅着就要到国庆节了,这件事才彻底消停下来,夹皮沟野菜厂,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下一步,刘青山的计划就是:把对面的家家康野菜厂给买下来。 当然,要是价格太高的话,那就算了,你们要是不心疼,就在那搁着好了。 国庆节前一天,刘青山坐着张连娣的大解放,从县城回到夹皮沟。 看到他从车斗上卸下来一个大电视箱子,路过的张杆子连忙过来搭把手,嘴里还嘀咕: “青山啊,你家不是有电视机了吗,咋又弄了一台,要不,你们原来那台,便宜点处理给俺算了,先赊几个月,等年底分红给钱。” 村里基本上已经有一半的人家,都买了电视机,张杆子早就瞧得眼热,心里琢磨着给媳妇和闺女也买一个。 刘青山笑笑:“杆子叔,要买就买新的。” 旁边的大张罗也过来帮忙,嘴里还嘟囔着:“杆子啊,你说你呀,能有点出息不?啥玩 意都乐意划拉二手的,娶个媳妇也是二茬。” 张杆子立刻反击:“你懂个屁呀,没听过嘛,开江鱼,下蛋鸡,回笼觉,二房妻,都一个比一个香。” 在笑笑骂骂中,电视机的纸箱子被抬下车,张杆子不认识字,但是大张罗认识啊,忍不住惊呼一声: “嚯,青山,你这是大彩电啊!” 这年头,能有个黑白电视就算不错了,就算是县城里边,也没几户人家,能看上彩色电视机。 “电视机还有带色的?” 张杆子还是头一回听说呢,那可得看看。 只见他背着大电视箱子,一溜烟就往刘青山家跑,边跑还边喊: “彩电,彩电啦!” 这下子可吓坏了不少村民,都跑出来查看,老支书嘴里一个劲嚷嚷: “谁踩着电了,不能用手拽啊,会连电的,快点找木头杆子,把那个大箱子扒拉下来,肯定是那玩意连电。” 大伙也都表示同意,张大帅找了个木头杆子,嘴里还说呢: “估计电得挺厉害,还是第一次瞧见杆子跑得这么快呢!” 刚要用木头杆子去戳,就被跟在后面跑过来的刘青山给拦住: “不是踩电门了,是俺新买回来的大彩电,电视机!” 这要是给扒拉到地上,把荧光屏给弄碎了,那不是白买了。 “彩电,看彩电喽!” 小娃子们也都一哄声地跟着叫唤。 “青山,咋又买电视机啦?” 到了家门口,刘青山叫张杆子把电视机背爷爷家院里,刘士奎一瞧,就有点不大乐意。 虽说家里有点钱了,可是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你个老东西,给你换台彩电,你还不乐意咋滴,要是我孙子孝敬给我一台彩电,我乐不得呢!” 老支书笑呵呵地说着,刘士奎一听,也就闭嘴不再埋怨。 刘青山笑笑:“爷,这不是明天国庆节嘛,有大阅兵,要是用黑白电视机看,啥也瞧不出来,还得看彩色的!” “对,报纸广播里都说了,今年要阅兵!” 老支书一拍大腿,才想起来这茬。 对于八四年的阅兵,可以说是最为盛大的一次,当年刘青山可没地方看直播,深以为憾。 既然现在有这个条件,他当然不想错过这样一个伟大的时刻。 所以他专门找到商业局的周局长,费了好大劲,才弄了张彩电票,搬回来一台金星大彩电。 “阅兵啊,那必须看!” 刘士奎一听也来劲了,赶紧张罗着把电视机抬进屋里,替换下原来的黑白电视。 至于换下来的黑白电视,就先放到林芝那边,看着也方便。 彩电比原来的屏幕还大,接好之后,可惜暂时没有节目,不过,看到那个静止不动的台标,大伙还是一阵欢呼。 五颜六色的,太新鲜啦! “青山,还是彩电这玩意好啊,多少钱买的,俺到时候直接弄个大彩电!” 张杆子瞧得眉开眼笑,他是彻底动心了。 “一千三百五,主要是彩电票比较难弄。” 刘青山也没啥好隐瞒的,直接报了个数。 这么贵! 屋里响起一阵嗡嗡声,这个价格,确实有点贵啊。 就算当下的工人,一年的工资,还不够买一台彩电的呢,这还是在这两年工资涨幅比较快的前提下。 同等条件下,这时候买一台彩电,比后世买一辆小轿车都费劲。 “钱不够啊。” 张杆子一听也直挠头,正好看到车老板子在旁边,就一把抓住:“老板子,年终咱们能有多少分红?” “这个还没算呢,几千块应该是有的!”车老板子随口说着。 “哈哈,几千块啊,那妥妥的,到时候俺也买一台大彩电!” 张杆子乐得都能瞧见后槽牙了。 结果引来张大帅的鄙视:“你拉倒吧,到时候别真的踩电门!” 大伙爆出一阵欢笑,都约定明天放假,上午都来看阅兵,就各自散去。 十一这天,村民和娃子们全都放假,早早的,就有人聚拢到刘士奎家里,都担心来晚了挤不上前面。 还没等开始呢,屋子里人就挤不下了。 “让让,都让让,让拐子爷爷坐前面看!” 刘青山也挤得进不来屋,嘴里大声吆喝着。 拐子爷爷今天一身军装,显得格外精神,作为一名老兵,必须看阅兵啊。 只是屋子里都赶上装豆包了,实在挤不进去,没法子,刘青山干脆就把电视机挪到当院的棚 子里,再调亮一些,把声音也开到最大。 这下总算是好了不少,大伙都回家取来小板凳,团团围坐,一个个都激动地等待着那个庄严的时刻。 “哇,开始啦!” 小老四一声大叫。 然后就开始升国旗奏国歌。 “起立,敬礼!”拐子爷爷瘦弱的身躯,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挺拔。 他庄严的声音,也在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响起,这一刻,整个神州大地,都只有同一个声音在回荡: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古老的中华民族,数千年来,文明从来未曾断绝,只因为,每一位炎黄子孙,都有一颗永远前进的决心! “哇,国旗原来是红颜色的!” 二牤子指着电视里飘扬的红旗,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刘青山也忍不住眨眨眼睛,他觉得,从黑白电视到彩色电视,村里娃子们的认知,也在不断地提升。 小小的电视,打开了他们认识世界的一扇窗子。 于是他乐呵呵地说道:“等咱们的新学校建成了,草场也有旗杆,每天早上也要升旗,大伙都好好表现,表现最好的,就能亲手升旗。” 好! 娃子们一声欢呼。 “嘘,阅兵开始了,肃静!” 小老四又吆喝一声,院子里立刻变得悄无声息。 随着那位老人,乘上了红旗检阅车,一双双眼睛,随着轿车缓缓移动,此时此刻,就连那些小娃子,都激动地攥起小拳头。 “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啦!” 那带着几许川味的普通话,回响起来。 “首长好,首长辛苦啦!” 拐子爷爷敬着标准的军礼,苍老的声音也短促有力,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盛大的阅兵场面,能看到如此威武的百战之师,拐子爷爷不由得热泪盈眶。 随后的分列式,更是看得大伙热血沸腾,当时反击战刚刚结束,许多参加阅兵的部队,都是经历过战场洗礼的百战之师,那股杀气,绝对不是普通士兵所具备的。 刘青山也静静地看着,当空中编队飞过广场上空的时候,他的心中涌起无限的自豪: 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已经插上腾飞的翅膀! “哇,二姐,二姐!” 山杏忽然指着电视喊起来,电视画面中,大学生方队中,刘银凤的面庞一闪而过。 小院子又是一阵欢呼。 刘青山也不觉翘起嘴角:此刻的二姐,想必怀着无比的喜悦和激动吧? 猛然间,他想起了那个著名的横幅,以及上面那四个注定会载入史册的大字,记得,好像是下午群众游行时候打出来的。 一直到阅兵结束,大伙依旧聚在小院里,久久不愿离去,激动地讨论着这场盛大的阅兵式。 最兴奋的是小娃子们,直接就在大门外排起队伍,咔咔咔地走起正步来。 拐子爷爷也来了兴致,亲自操练这帮淘小子,嘴里一二一地喊着口号。 啪的一下,不知道是谁的夹鞋片子被甩飞,正好抽在二牤子的后脑勺上。 这小子刚要坐地上开嚎,就听到拐子爷爷的声音响起来: “不要乱动,保持队型,没看到刚才电视里的解放军叔叔嘛,刺刀就在身后顶着,照样步伐整齐!” 二牤子一听,立刻又甩起小胳膊,阔步向前。 就连甩丢鞋子的四虎子,都咬牙坚持着,脚板踩在煤灰渣子上,都一声不吭。 好样的! 刘青山都在旁边叫好,这些娃子,就是夹皮沟的希望。 于是他高喊一声:“同学们好,同学们辛苦啦,中午每人加一个茶叶蛋!” 哇,好呀! 结果,原本十分整齐的队伍,立刻乱成一团。 看到拐子爷爷举着拐杖奔他来了,刘青山连忙缩缩脖子,一溜烟跑回自己家去了。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二章 最关键的一环 过了国庆节,夹皮沟的村民,就开始忙活着收拾秋,连同国庆一起,放了七天的农忙假。 今年的秋收,比起往年,可快捷多了。主要是青储玉米,占了好几百亩,而补种的胡萝卜,还得半个多月才能收呢。 还有几百亩水稻,也要十月中旬才能收割。 剩下的主要就是土豆和玉米以及大豆这几样,都是成片种植的,收起来也方便。 甚至有两个专门采山的劳动组,都天天继续进山采集。 这时候天气已经凉了,别的种类的蘑菇,早就绝迹,主要就剩下小黄蘑和冻蘑这两样。 放假的娃子们,又在新老师的带领下,重操旧业,开始植树造林的大业。 闲着就栽树,这已经成为夹皮沟的日常。 刘青山也天天跟着娃子们一起栽树,除了小树苗,还有各种浆果,也进行大面积的移栽。 高峰也跟着哑巴爷爷,背着药篓,手里拿着小锄头,天天在林子里转悠,采集药材。 哑巴爷爷对他还算满意,是个不急不躁的年轻人,性子挺适合学习中医的,只是人品还需要继续考察。 对于栽树这件事,小娃子们的兴致还是很高的,因为这时候的林子里,到处都是成熟的野果子。 什么山钉子,山里红之类的,每天都能吃个够。 跟着刘青山一起上山的,还有酿造果酒的郭师傅,他老人家上山之后,天天就在仙人洞附近踅摸。 观察猴群,每天都采什么野果回来,以便丰富自己仿制的猴儿酒。 那几坛猴儿酒,他也都认真地进行着记录,在不同时期,适时地往里面添加从山洞中带出来的正宗猴儿酒。 老郭琢磨着:上次来的时候,这群猴子好像都挺喜欢喝酒的,大猴子是大酒鬼,小猴子是小酒鬼,那就投其所好,肯定能拉进关系。 于是他就朝刘青山要了两瓶碧水大曲,倒进碗里,企图勾引猴子。 结果倒好,猴群追着他打,都一直撵到木刻楞那边,搞得老郭好不狼狈。 “这啥情况,郭师傅你去捅猴子窝啦?” 刘青山也瞧着有点纳闷。 “甭提了,我是好心好意请猴子们喝酒,谁知道它们不领情啊。” 老郭也是一肚子委屈。 采山的村民们中午正在这吃午饭呢,张大帅一听也直乐:“想不到,猴子喝多了也撒酒疯啊。” “还没喝呢,就追着我打。” 老郭揉揉脑袋上的一个大包,更委屈了。 “郭师傅,猴子记仇,上次就是被灌多了,被咱们差点抄家,你还用这招,猴子不发飙才怪呢。” 刘青山帮他分析一下原因,郭师傅这才恍然大悟:“猴子都跟我结仇了,那可咋办好?” “我也没法子。” 刘青山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除非采取强硬手段,可是这样一来,猴群就有可能从仙人洞迁走,跑到更远的大山里。 到时候,他们不知道猴儿酒都需要哪些野果子,要是胡乱往里面添加的话,万一毁了那个天然酒池,那真就彻底毁了。 下午栽树的时候,刘青山扛着一大捆新挖下来的小树苗,找到在山坡上种树的娃子们,瞧了一眼,老四老五不在这儿。 一问才知道,是被郭师傅给领走了。 刘青山心里一惊:肯定是老郭不敢出头,叫两个小丫头去勾引猴群。 那些猴子都野得很,万一要是把老四老五给挠喽,那可就坏啦。 要知道,这些猕猴体型虽然没有猩猩之类那么高大,可是动作敏捷,牙尖爪利,成年人都不好对付,更不要说小娃子了。 他是越想越怕,扔下树苗,撒腿就往仙人洞方向跑。 等到了山下,就看到老郭正在林子边上,探头探脑地向那边张望,刘青山就急火火地问:“彩凤和山杏呢?” “好像跟着猴子进洞啦。”老郭这边距离洞口比较远,也有点瞧不太清楚。 “会不会有危险,是被猴子抓进去的,还是她们自己进去的?” 刘青山觉得老郭这么大岁数了,办事有点不大靠谱,怎么能叫两个小丫头去冒险呢? 老郭听他这么一问,立刻眉开眼笑:“青山啊,还是你家老四老五厉害,猴群见到咱们,跟见到仇人似的,又打又骂的,可是见到她们,你猜怎么着?” 刘青山哪有心情跟他磨叽:“您快说吧,别卖关子啦!” 老郭也瞧出来他着急,就嘿嘿两 声:“青山啊,你说也怪了,猴子们见到老四老五,还给她们俩挠痒痒呢!” “你确定是挠痒痒,不是真挠?”刘青山又追问一句。 “我还没老眼昏花到那个份儿上。”老郭白了他一眼。 刘青山这才稍稍放心,猴子们彼此挠痒痒找虱子这些,是亲近的表示。 想了想,他就有点明白了,估计是老四老五天天在家跟着小白猿玩耍,身上都沾着猴子气,所以猴群才不会排斥她们。 而且动物是非常聪明的,对待幼仔都比较友善。 就像家里养的猫猫狗狗,对主人家的熊孩子,就有很大的容忍度。 “出来了,她们出来了。”老郭叫了一声。 刘青山连忙望过去,果然,老四和老五手拉着手,从山洞里走出来,好像还回身招招手,不会是跟猴群挥手告别吧? 等她们蹦蹦跳跳的跑回来,刘青山连忙上去查看一番,还好,脸上并没有被抓伤的痕迹,就是身上的衣服,被撕出来几个口子,不过也没伤到皮肤。 两个小家伙却显得十分兴奋,小嘴叭叭讲个不停。 “哥,猴子可好玩了,在我和山杏的头发里找虱子呢,不过我们都讲卫生,没有虱子。” 小老四绘声绘色地讲着,刘青山也只好跟着点头:“它们除了找虱子,主要还是找毛发里面的盐晶吃。” 山杏点点小脑瓜,表示懂了:“那下次给它们也带点盐粒儿来,嘻嘻,小猴子可爱吃饼干了,为了抢饼干,差点打起来!” 上山的时候,刘金凤担心这俩妹妹饿着,就给她们兜里装了两包饼干,看来都拿去喂猴子啦。 说了半天,老四看到眼巴巴瞧着他们的郭师傅,这才想起来正事: “郭爷爷,我们看到了,猴子们往酒池里边,扔了不少山钉子呢。” 山钉子是山里的一种野果,深秋成熟,果子有手指甲盖大小,后面是一寸多长的细柄,形状有点像个大头钉子,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经霜之后,山钉子的味道最好。 郭师傅一听,也高兴得直点头:“好,这个很重要,回头咱们也把山钉子添加进去。” 说完想了想,他又说道:“等回去之后,爷爷多给你们买点饼干,天天喂猴子,有什么新发现,随时向我汇报。” “是,保证完成任务!” 两名打入猴群内部的小奸细,一齐敬礼。 瞧得刘青山心里直乐:不知道每个月给郭师傅发的五十块钱补助,够不够给猴子买零嘴儿的呢? 猴群老老小小的,四五十只呢,出一道一年级的算术题: 每只猴子每个月消费一块钱,五十只猴子,一个月要花多少钱呢? 随后的几天,小老四和老五,每天还真都去仙人洞一趟,什么饼干啦,糖块啦,每次都带去一些。 瞧那架势,猴子们估计都想拥戴她们当美猴王啦。 而且好消息也不断从她们的小嘴里传来:“猴子又往酒池里加山楂啦。” “今天我还看到,一只小猴子往里撒尿呢!” 呃,这下子老郭也为难了:这个佐料,到底要不要添加呢? 别说,他还真动了这个念头,刘青山就看到老郭拿着个小瓶子,跟在小白猿后边,就等着接尿呢,吓得刘青山连忙把瓶子抢过来给扔啦。 小猴子不懂事,你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懂事啊? 总之,家里的那些酒坛子,在老郭的折腾下,基本上都废了,不是酸了就是长毛儿了。 等到过了农忙假,就只剩下了三坛好的,刘青山估摸着,这三坛也指不定能不能保住呢。 就在假期的最后一天,老五又带回来一个消息:“郭爷爷,猴子今天又往里面扔东西啦!” “扔的啥果子?”老郭巴巴地问着。 山杏摇摇头:“不是果子,是草,就是我们经常嚼的酸巴浆。” 酸巴浆,是娃子们的一种统称,是指那些叶子或者茎秆能吃的,嚼起来味道酸酸的植物,山里常见的就好几种呢。 进山的时候口渴了,就嚼点酸巴浆,嘴里立刻冒酸水,就不那么渴了。 古有望梅止渴,娃子们嚼酸浆草止渴,道理都差不多。 老郭琢磨了半晌,这才猛的一拍大腿:“这酸巴浆,没准就是猴儿酒里最关键的一环呢,就像啤酒需要添加啤酒花的道理一样!” 瞧着老郭现在这模样,兴奋得像个孩子,刘青山也不由得暗暗点头:有所痴方有所成,没准还真能叫他把仿制的猴儿酒给鼓捣出来呢。 说起来,猴子其实是杂食动物,植物的嫩芽和嫩草啥的,也是它们的主要食物。 一年四季,哪有那么许多的野果子给你吃啊? 这酸浆草,应该也是猴子喜欢吃的植物。 “老四老五,带我去找找,酸浆草到底啥样?”老郭拉着两个小丫头就走。 “郭爷爷,就是这种草啊,到处都有的。”山杏弯腰,在草丛里掐起一根草柄,长着倒心形的三片小叶子,就是最常见的三叶黄花酸浆草。 老郭嘴里哈哈两声,拍了下脑门,就蹲那开始采摘酸浆草。 他心里有一种感觉,这次的发现,肯定是了不得的东西,没准就是一把制作猴儿酒的钥匙。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三章 臭豆腐和腐乳 对于猴儿酒,刘青山也满是期待,因为这关系到他以后能不能建立果酒厂。 当地有制作山葡萄酒的传统,另外还有什么黑加仑酒之类的一些浆果酒,只不过都是大路货。 要是能把猴儿酒给仿制出来,那么就有了一样高端拳头产品,这样才能在市场竞争中立得住。 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配方保密的问题,所以他也早就跟郭师傅交代过,甚至是经常跟着掺和的老四老五,都叫她们不许瞎说。 就像最后发现的酸浆草,很可能就是关键,坚决不能再向别人透露。 事实也跟老郭和刘青山预料的差不多:剩下那三坛子猴儿酒,最后只剩下了一坛。 这坛子,就是在酿造之初,就添加了原浆的猴儿酒,而且一路添加不同的山果,最后又加了酸浆草定型。 另外两坛,最后都没添加酸浆草,结果全都坏掉了。 由此他们也初步整理了一个配方和工艺出来,至于具体的效果,那就只能等到来年再进行大规模的实践了。 到了这月份,绝大多数山果都过季,没有原料,拿什么酿酒? 闲着没事做的老郭,倒是召集村民,用自家的大缸,酿了不少山葡萄酒,封存起来,到过年的时候,就可以拿来喝了。 猴儿酒的事,暂时告一段落,这需要时间来慢慢验证。 那唯一剩下的一坛,也被老郭仔细封存起来,刘青山几次想要尝尝味道,看看和原装的有什么区别,结果都被拒绝。 而且他也没时间盯着猴儿酒,因为郑红旗打电话过来,叫他去县城,参加胡萝卜汁厂的开业庆典。 郑红旗在电话里还说,一年一度的广交会的秋交会,又要开始了。 作为去年广交会上的一颗新星,碧水县今年更是准备在广交会上大干一场。 有着碧水县小福星之称的刘青山,当然也在受邀之列,而且是必须参加。 “郑大哥,我也很忙的。”c 刘青山决定讲讲条件,要是郑红旗的私事,他肯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这件事既然是公事,那就不能这么痛痛快快答应,怎么也得捞点好处不是,无利不起早嘛。 郑红旗当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在电话里笑骂道:“给你块臭豆腐,你还真就端上呢,县里已经开会研究,你可以带点私货,反正情况跟你说明白了,你爱去不去。” 带私货啊,这个好,必须去啊! 刘青山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广交会那种大场面,个人想混进去可不容易,这种机会,必须抓住。 这一趟出远门,最少也得十天半月的,刘青山跟家里交代一下,又跟村里说了一声,后方必须安稳。 好在现在也没啥大事,一切都按部就班,合作社这边,除了采收少量山货之外,剩下的就是收拾秋儿,现在就剩下胡萝卜和水稻这两样主要的作物了。 野菜厂这边,也照常生产,有杨红缨主持,刘青山也放心。 既然这次允许他夹带私货,那么刘青山就把目标定在这些山野菜上。 虽说能够出口到岛国那边,但是如果能够卖出更高的价格,那岂不是更好? 于是他从野菜厂带足样品,当天下午,就开车去了县城。 先到县招待所报到,刘青山又见到了崔敏浩一伙来自南韩的合作伙伴,当然,也少不了那位翻译,夏欢乐夏大叔。 彼此亲热地握手之后,崔敏浩就和刘青山攀谈起来: “刘先生,上次运回去的羊肚菌,很受欢迎,就是数量太少了,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次合作?” 刘青山摊了下手:“我也无能为力,一切都需要时间。” 说完之后他又想了想,这才说道:“而且,剩下那一批羊肚菌,也被法兰西的朋友给收购了,价格比你们给的还高,崔先生,你太小气啦,哈哈!” 崔敏浩也陪着呵呵笑了一阵,他一直惦记着刘青山手里剩下的那一批货呢,所以早就打听明白,知道刘青山确实没有说谎。 笑了一阵,崔敏浩点点头:“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下次订货,我们也会把价格提升到统一的标准。” “我能感受到您的诚意,这一次,我会带着少量的羊肚菌,去广交会上试试水,如果价格不满意的话,就会选择和崔先生进行合作。” 在秋天这季,又收了些羊肚菌,主要是海大贵那边运过来的,一共也就四五吨的样子,刘青山并不急着出手。 崔敏浩一听大喜:“刘先生,那就直接出售给我 们好啦,价格可以再提高百分之十。” 他们上次运回去的羊肚菌,很受欢迎,也算是赚了一笔,就是数量太少,要不然肯定赚大了。 “不着急,我还需要这些羊肚菌,在广交会上撑场面呢。” 刘青山摆了摆手,暂时拒绝了崔敏浩的提议,现在的羊肚菌,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当然不急。 “好吧,如果刘先生想要出手的话,请一定先联系我。” 崔敏浩也没法子,他知道刘青山的本事,所以也没有把对方当成一名普通青年来看待。 谈完正事,崔敏浩又兴致勃勃地邀请刘青山,要手谈一局,上次败北之后,他回去又好好琢磨一阵,感觉棋力又有提升。 刘青山看看手表:“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先吃饭去,正好我有个饭局,崔先生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去。” “恭敬不如从命。”崔敏浩知道,刘青山这种私人性质的邀请,是真拿他当朋友,当然不会拒绝。 旁边的瞎欢乐也着急了:“作为一名合格的翻译,俺也必须参加!” 刘青山瞧着这位就忍不住想乐:你要是合格的话,那就没有不合格的喽。 于是崔敏浩去会长那边知会一声,就和瞎欢乐一起,跟着刘青山离开招待所。 负责攒局的是大老李,不过请客的却不是他,而是县里腐乳厂的窦厂长。 至于请客的缘由,刘青山也有所猜测,这不是要参加广交会嘛。 等他们到了饭店,人来的差不多了,都是一些老朋友,看到刘青山居然把外商给领来,都是一愣。 “崔先生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的。” 刘青山担心大伙受拘束,便连忙解释一句。 大伙立刻都放松下来,纷纷起身打招呼,崔敏浩基本能用普通话和人交流,旁边的瞎欢乐,根本就是摆设。 看到桌上摆着的啤酒白酒,他立刻就眉开眼笑的:“走热了,先来一杯啤的解解渴!” 嘴里说着一杯,实际上直接灌进去一瓶,喝完之后,他打个救嗝:“爽!” 刘青山其实挺喜欢这位夏大叔的,这才是真正享受人生呢。 然后就听到夏欢乐嘴里很是欢乐地叫了一声:“哈哈,再来一瓶!” 这还没上菜呢,还喝啊? 却见夏欢乐手里拿着个瓶盖,手舞足蹈地嚷嚷着:“中奖了,再来一瓶。” 原来是这个,刘青山拿过瓶盖瞧了瞧,然后看向啤酒厂的老袁:“已经搞出来了,效果咋样?” 老袁早就眉飞色舞的,就等着他问呢:“现在虽然过夏了,可是销量却比大夏天还翻了一番,哈哈,青山老弟,还是你厉害!” 刘青山也笑了笑,略带几分调侃道:“袁老哥,那你答应的啤酒呢,还喝啤酒终身免费,我可是一瓶也没见着啊。” “嗨,怨我怨我,我都忙蒙了,回头叫车给你拉几箱去。”老袁嘴里连连告罪。 大伙也都开始埋汰他,大老李笑骂:“他就是个卸磨杀驴的,以后说啥也别给他出主意!” 老袁立刻不干了:“老李,你这是拐着弯骂青山老弟是驴呢!” 众人一阵大笑,连崔敏浩都感觉很欢乐:这才是朋友相聚的气氛呢。 这时候,饭局的东主,腐乳厂的窦厂长终于插话进来,他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说话也带着几分豪气: “青山老弟,你也给俺们腐乳厂支支招,放心,俺们肯定不会跟老袁那么抠抠搜搜的,答应的事儿不办,到时候,我们腐乳厂的产品,管够!” 刘青山还没吭声呢,夏欢乐却欢呼一声: “腐乳厂的啊,俺吃过你们厂的臭豆腐,那叫一个臭啊,简直辣眼睛,不过闻着真臭,吃起来真香,一会必须弄两块尝尝!” 这样啊,刘青山眨眨眼,假装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两下: “窦老哥,那还是算啦,俺真不吃臭豆腐!” 大伙又是一阵大笑,窦厂长也连忙解释:“不吃臭豆腐,还有腐乳呢,那个一点不臭。” 他们这边,盛产大豆,所以做出来的豆腐是极好的,腐乳的主要原料就是豆腐。 而且窦厂长还介绍说,他们出产的腐乳,在原有腐乳配方的基础上,又添加了当地十几种药材。 吃起来带着淡淡的药香,味道独特,回味悠长,还是部优产品呢,这次就是准备在广交会上试试水,看看能不能出口创汇。 说说笑笑间,菜肴就陆陆续续上来,窦厂长还真拿上来一小坛子腐乳。 刚才听他们研究半天腐乳,崔敏浩也有点好奇,不知道是怎样的美食,他对中华数不尽的美食,还是很崇拜的。 于是他夹了一块,放在面前的吃碟儿里,色泽红润,感觉卖相 很不错。 用筷子少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崔敏浩脸上的五官都挪位了。 这啥味儿啊! 他想吐出去,又觉得实在不大礼貌,只能愁眉苦脸地在嘴里含着,那模样,就跟喝了珍珠翡翠白玉汤似的。 旁边的瞎欢乐还不满地嚷嚷着:“不是说有臭豆腐吗,赶紧拿上来一罐子尝尝,外宾就喜欢吃这个!” 崔敏浩瞪了他一眼:你才喜欢吃,你全家都喜欢吃。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看到崔敏浩的反应,窦厂长心里还是挺失望的:看来各国人口味不同,这腐乳想要出口的话,估计难喽。 刘青山也尝尝腐乳,感觉还不错,没什么太大的异味,要是青方的话,也就是臭豆腐,那不喜欢的人,第一次吃,是真容易把人吃吐的。 想想后世,辣条和老干妈之类的,都能在国外走红,刘青山觉得,腐乳作为一种佐餐,老外应该也是可以接受的。 而且,国外那么多华人呢,他们应该比较习惯吃这个的。 比如吃面包的时候,抹上点腐乳,味道还不错,他以前上高中,食堂多数时候吃馒头,就喜欢夹上腐乳一起吃。 还有拌面条的时候,也不错。 当然啦,这些指的都是红方,也就是红腐乳,不是臭豆腐。 答应窦厂长,在广交会上,一定会帮助他推销,这顿饭自然也就吃得十分愉快。 崔敏浩除了一开始吃腐乳的时候,稍稍有点不适应,剩下的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很高兴的,品尝到不少新奇的食物。 尤其是那道九转大肠,吃得他连连叫好。 没错,南韩那边,肉类价格居高,所以内脏什么的,照吃不误。 第二天,胡萝卜汁厂的开业庆典,隆重开始。 刘青山跟着一起去了位于县城东门外的这家工厂,首先入眼的就是书写着厂名的那块大牌子:金阳食品有限公司。 “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讲究?”刘青山瞧着用两国文字标注的招牌,就随口问了一句。 别说,这里面还真有讲儿,只听崔敏浩侃侃而谈:“胡萝卜别名金笋,而且我们的社长也是金姓。” 刘青山点点头:“胡萝卜还是比较有营养的,一会儿尝尝,生产的胡萝卜汁味道怎么样。” 大门口,不时有大卡车进进出出的,车里运送的都是胡萝卜。 各个公社都有收购点儿,收上来的胡萝卜都已经抹干净表面的泥土,削去顶部,看起来十分鲜亮。 这东西耐储存,食品厂里有专门保存胡萝卜的地窖,至少可以保鲜半年以上。 收购的价格,和当初承诺的一样,而且不打白条,直接现金支付。 这也受到广大农户的一致称赞,当初种胡萝卜的时候,还有种种担心,难度着实不小,现在地里的胡萝卜换成一张张钞票,大伙脸上才乐开花。 各个公社的一把手,也都受邀前来,毕竟他们是最大的原料供应商嘛。 这些人看到刘青山,一个个都眉开眼笑地打着招呼。 要不是刘青山搞出来青储饲料这一招,他们的胡萝卜种植面积肯定无法保障。 现在秋后算账,结果才发现,胡萝卜产量高,价格也不低。 当初承诺的是,最低八分钱一斤,实际上,大多都是按照一角钱来收购的。 除非是那些品相太差,或者是起胡萝卜的时候,赶上下雨,上边沾着的泥土比较多,才算八分钱。 最后算算,种植胡萝卜的收益,居然比种植玉米黄豆什么的,高了将近一倍。 种了胡萝卜的农户喜气洋洋,当初没种的,肠子差点悔青,心里憋着劲,来年一定要多种点。 “哈哈,小刘同志也来了,你可是这个食品厂的第一大功臣啊!” 魏书记握住刘青山的手,十分亲热,他们公社,种植胡萝卜的面积比较多,所以收益也更大。 “放手,赶紧撒手吧,你想把小刘拐你们公社咋滴!” 青山公社的孙书记,露出防贼一般的眼神,惹得那些公社书记都一阵哄笑。 心里是真羡慕啊,青山公社种植胡萝卜的面积是最多的,老孙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刘同志,你们那个青储玉米的品种,来年一定要介绍给我们,那玩意当饲料,还真是好东西。” 魏书记算是尝到甜头了,虽然他有点搞不懂,同样的苞米秸秆,怎么到秋天之后,牛羊都不爱吃,而青储之后,就咔咔造呢,而且长膘还贼快。 “种子都是从农大购买的。”刘青山也不藏着掖着,整个碧水县的养殖业要是搞起来,那才能更好地发展。 大伙正热聊着呢,地区的领导和南韩那边的外商,在碧水县一干领导的陪同下,也来到厂门口,典礼也随之开始。 开始的环节,自然是代表们讲话了,地区领导讲完了县里讲,中方这边讲完了,南韩那边讲。 讲得刘青山都有点犯困,昨天晚上,下棋下得有点晚,主要是崔敏浩那个臭棋篓子,输了不甘心。 正站在那直磕头儿呢,就听到热烈的掌声响起,估计是哪位刚讲完话,刘青山也就跟着拍了两下巴掌。 “青山,该你啦,刚才金先生讲完,诚挚地邀请你致辞!” 刘青山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就稀里糊涂地走上前台。 这令他有点不大满意:你们不按套路出牌啊,明明按照程序,没我啥事啊? 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带头鼓掌,他就是金会长了。 望着眼前这个阳光帅气的年轻人,金会长满眼的欣赏,他想起了华夏的一句谚语:英雄出少年。 他们试生产的胡萝卜汁,运回本岛之后,竟然出乎意料地受到民众的欢迎,订单也雪片一般飞来,他们公司这是要起飞的节奏啊。 连媒体都普遍认为,这是一种健康而且方便的食品,将来必定能成为,仅次于高丽参的第二大补品。 至于想夺第一,那就别想了,高丽参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那绝对是无法撼动的。 而提出这个创意,并且推进合作的,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还有多少好创意? 所以在今天这种隆重的场合,金会长想要抬一抬这个年轻人,拉进彼此的关系。 刘青山却是不大乐意,他提出搞胡萝卜汁,又不是为了你南韩企业的发展,主要是为碧水县的广大农民,提供一条新的财路。 顺便为县里出口创汇,至于金会长的株式会社发展壮大,那就是捎带的事。 毕竟这种合作是互利互惠的,金会长那边越强,碧水县这边也越能够受益。 既然登台,那当然要说两句,怯场什么的,对于刘青山来说,那是不存在的。 他先是感谢金会长和在场的领导一番,然后就畅谈起两国源远流长的友谊,最后提出了合作c发展c共赢的理念。 这一套一套的,把下面的人都听傻了,这高度,还有这理念,甩出他们好几道街啊。 地区来的那位冯领导,跟郑红旗低语几句,询问刘青山的情况,然后也点点头,心里算是对这号人物,有了深刻的印象。 “最后,祝愿我们的合作领域愈发宽广,祝愿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谢谢诸位!” 刘青山躬身致谢,结束了自己的致辞,算算时间,好像比刚才那些发言的都还长呢。 “刘先生,你的理念,对我有很大的启发,期待更大的合作。”金会长也躬身致谢,算是给足了面子。 等讲话完毕,就该剪彩了,中方这边要放鞭炮,而金会长那边,也有一套本民族的开业习俗。 看着用木头方盘抬上来一个烀熟的大头猪,还有一大方盘,里面装得好像是年糕之类的,大伙都有点发蒙:怎么感觉有点古代用三牲上供的架势呢。 其实还真差不多,把供品摆好,金会长和他们公司的人,都依次叩拜。 而且金会长还拿出韩元钞票,卷成一个纸筒,塞进猪头的鼻孔里。 搞得在场的不少人,都觉得自己的鼻子眼有点发痒,想要打喷嚏。 搞了好一阵,这场融合了两国不同习俗的典礼才算是正式结束,来宾们还分享了那个大猪头和年糕。 上供人吃,这个习俗,看来是通用的。 随后来宾们兴致勃勃的,开始在工厂里参观。 大伙也终于尝到了期盼中的金阳胡萝卜汁。 这是软包装的袋装食品,每一袋的容量,大概五百毫升左右。 里面都是汁液,并没有渣子之类的,色泽还挺漂亮,开袋即食。 刘青山用吸管吸了一口,有点胡萝卜的味道,还稍稍有点咸味,喝起来稍微感觉有点怪怪的。 估计是两国人的口味不同吧。 不过眼下就算是难喝也不能瞎嚷嚷啊,大伙都搜肠刮肚的,赞美了一番,毕竟都指望这个赚钱呢。 参观完毕,一起到工厂的会客室里休息,一会中午的时候,还有丰盛的晚餐呢。 大伙便坐着闲聊,这时候,金会长忽然开口说道: “诸位,这次合作的成功,给我们双方都增加了信心,我这里还有一个很好的项目,期待和诸位的继续合作。” 啥,还有新项目! 地区领导,包括碧水县的王书记和郑红旗等人,也都眼睛一亮。 这不仅仅代表着政绩,更是能够给老百姓带来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当然是多多益善。 一瞧这些人的反应,金会长心中就更有数了:“大家都知道,高丽参在我国是非常受欢迎的补品,无论男女老幼,每年都会服用各种高丽参补品。” 高丽参在座的当然都知道,他们这边也产,只不过叫人参,其实都是一个品种。 一听说南 韩那边,拿老山参当补品吃,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吃完不流鼻血的吗? 只听金会长继续侃侃而谈:“我们那边大多是加工成红参来食用,也有许多种植人参的农庄,只是土地面积有限,所以价格比较高。” 原来是种植的人参啊,大伙这才恍然大悟,也有人表示奇怪:人参不都是野生的吗,还能人工种植吗? 只听金会长继续道:“我们和贵地相邻,气候条件和自然环境也极为相似,所以我的下一个合作计划就是,我们出资金出技术,在贵地合作种植高丽参,相信这个项目创造的利润,一定比胡萝卜汁更大!” 听到这里,在座的那些领导都觉得呼吸急促起来: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我们别的没有,就是地多! 只有刘青山,渐渐皱起眉头,最后实在忍不住,起身询问道:“金会长,你的意思是要毁林种参吗?” 金会长点了点头:“因为高丽参需要的种植条件比较特殊,最好是砍伐后的林地,腐殖质比较丰富,才能适合人参生长。” 果然,刘青山瞬间神色严肃,郑重说道:“金会长,这种合作,我们是不会答应的!” 金会长也是一愣:刚才明明是你说的,合作越来越宽广,还什么友谊地久天长之类的,怎么刚说完,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呢? “青山。” 郑红旗轻声示意了一下,这种场合,有地区的领导,还有外商,他不希望刘青山这么冲动。 刘青山却丝毫不在意,他又不想在仕途上发展,像毁林种参这种事,坚决不能忍。 以资源换发展,从来都是最低端的,尤其是那些不可再生资源或者短期内难以恢复的资源,一旦毁了,那就是真的毁了! 受到时代所限,说是短视也好,还是因为贫穷落后,无奈之举也罢,这些都不能成为借口。 地区的冯领导,也有些面色不虞:刚才还夸这位小同志有胆有识呢,现在看来,还是太年轻,这胆子也太大啦。 你一个不属于体制内的年轻人,有什么资格,代表地区,代表县里做出决定? 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是自信过头,就是自大喽。 一时间,地区领导的不悦,县领导的关切,还有金会长那略带玩味的眼神,刘青山尽收眼底。 他逐一向众人点头示意了下,然后缓缓开了口: “没错,种植人参,或许会让我们在短期内受益,能够增长经济,种植户也能够受益,可是请大家想一想,我们付出的是什么?” 休息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望着这个敢作敢为的青年,也在静静地思考。 忽然有人弱弱地说了一句:“既然能够种植胡萝卜,那么为什么不能种植人参,而且种人参的收益更高?” 说话的是一名公社书记,他们公社,今年种植的胡萝卜是最少的,有点不甘心,好不容易又有了新项目,当然想要抓住。 刘青山望了望他:“陈书记,这两样,有着根本的区别,您想一想,种植胡萝卜,在现有耕地上就可以完成,种植人参呢,却需要先砍伐林地。” “而林地一旦遭到破坏,那就不是几十年或者几百年能够恢复的。”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一片林子,顶多十年,就可以长出来。” 刚才那位陈书记皱着眉头想想嘀咕道。 冯领导身旁的一位秘书,也瞧出来领导的心思,便开口反驳: “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咱们这里气候寒冷,树木生长慢一点,也没有几百年那么夸张,小同志,不要危言耸听嘛。” 听了这话,刘青山表情严肃地回道:“李秘书,您是地区的领导吧,您生活在城市,对我们林区的具体情况,可能还不大了解,我跟您解释下。” “您说的树木,确实可以在十年内成林成材,可是我说的,是整个森林生态体系。” 大伙被他说的有点懵逼,啥体系? 刘青山继续说道:“举个例子,就像林地表面的腐殖层,那都是几百年乃至几千年几万年,才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在座的那些公社书记,都纷纷点头,他们碧水县,北部都是林区,所以还是了解的。 刘青山目光炯炯,声音也掷地有声:“岳飞曾说过,十年之功,毁于一旦,我们要是毁林种参,那就是万年之功,毁于一旦啊!” “到那个时候,我们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后人,面对子孙?” 刚才质疑他的那位李秘书,已经鸟悄儿地坐下,垂下脑袋。 地区的冯领导,也愣愣地看着刘青山。 他忽然间才发现,这个叫做刘青山的青年,有着很大的格局,所思所想,比他们在座的这些人,都要长远许多。 在当下大多数领导干部心目中:资源什么的,那不就是拿来发展经济的,需要保护吗?根本不需要! 而这个青年的眼光,已经超过这个时代。 这件事,跟他没有丝毫的利益关系,却能够挺身而出,仗义执言,点醒他们。 他不卑不亢,不是为自己争取利益,也不是想要在人前显摆,完全出于一颗公心,这一点,尤为难得,这才是真正的青年楷模! 冯领导越想越激动,他在地区,分管的就是招商工作,刘青山的一番言论,对他很有启发。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就以眼前的这个事例,再加上去年几个招商的案例,写一篇材料,呼吁有关部门,不要搞盲目招商。 对,如果能引起上级领导的重视和赏识,这或许是他继续向上的一个机遇。 同时也是利国利民c利人利己的大好事。 于是,微笑很快就浮上冯领导的脸庞,满含着欣赏的目光,望向刘青山:“小刘同志的这番话,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深思啊。” 这一句话,就是定调子了,在座的人立刻心中有数。 只听冯领导继续说道:“小刘同志给我们都提了个醒,用资源换取发展,一定要慎重,所以金会长提出的这个建议,我们会慎重考虑,多方研究论证,然后再给您答复。” 刚才那位李秘书,立刻见风使舵:“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小刘同志这个名字取得好,刘青山啊,永远留住青山!” 不愧是当秘书的,肚子里还是有点水平的,起码来说,拍马屁的水平还是合格的,竟然拿刘青山的名字,都能做文章。 在听了翻译之后,金会长心中已经凉了半截,他也熟知华夏官场的规则,要是说研究研究,那就不用再研究了。 他望了刚才那个站出来反对的青年一眼,眼神有点复杂,带着几分用意被戳破后的不甘,也带着几分计划没有得逞的羞恼,甚至还带着几分欣赏。 这是一个很有见地的年轻人,虽然坏了他的好事,但是值得尊敬。 金会长经历很多类似的场面,见多了那些目光短浅的人,尤其是欠发达的国家和地区,很少会有人能够具备这种眼光的。 之所以提出来要合作种植人参,就是看中了这里的森林资源,那绝对是种植人参的最佳场地。 因为在他们国内,这种毁林种参的做法,是严厉禁止的,胆敢这么干的人,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而国内那些种植人参的农庄,因为多年耕种,出产的人参,质量也越来越差。 如果他这边的人参能够横空出世的话,那么肯定会数钱数到手抽筋。 本来以为,有了合作生产胡萝卜的成功先例,合作种植人参的事,肯定水到渠成,到那时候,他的株式会社,肯定一跃成为本国的大公司,结果呢,却被刘青山给戳破。 生产胡萝卜汁,因这个青年而起;种植人参,也因这个少年而终。 金会长也不得不感叹:这还真是成也萧 何,败也萧何啊。 正因为如此,金会长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他站起身,向刘青山点点头: “刘先生,我真诚地向您发出邀请,希望您能加入我们公司,直接担任公司的副社长,锻炼几年,就是社长,我相信,我们公司一定会在你手里发展壮大的。” 呦呵,这就开始当面挖墙脚啦! 地区以及碧水县的一干领导,不免大眼瞪小眼。 而刘青山,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才没有兴趣给棒子打工,自己的事业还干不过来呢? 只听金会长继续笑吟吟地说道:“刘先生,您先不要忙着拒绝,可以听一听我给您提供的待遇。” “暂时年薪十万美金,等到三年之后,年薪二十万美金,再赠予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刘先生,这个待遇,不知道意下如何?” 金会长信心十足,这种待遇,在他们国内,也算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了。 他是真的很看好刘青山这个年轻人,所以才不惜血本,甚至舍得转让一部分股份。 就连崔敏浩等人,都满眼羡慕地望着刘青山,在他们看来,升职加薪给股份,那就是彻底走上人生巅峰了。 “金先生,谢谢您的赏识,但是我无法接受。” 刘青山依旧微笑着摇头:“金先生,这里有我的家人,有我的朋友,更有我的事业,我的祖国,正在飞速发展,我要成为其中的一员,和我的祖国一起腾飞!” 好! 冯领导重重砸了一下拳头,他感觉到,自己那已经被磨平的锐气,似乎在这一刻又重新迸发出来。 “说的好啊!” 王书记和郑红旗,都无比欣慰的望着刘青山,这就是他们碧水县的宝贝,碧水县的骄傲。 只有金会长感觉很不好,盯着刘青山看了好半天,只能摇头叹息一声:“人才难得呀。”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是中午,虽然合作种植人参的事没有着落,但是双方在生产胡萝卜汁方面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 于是众人一起去饭店好好庆祝了一番,酒杯交错间,似乎那点点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但是刘青山知道,在改开初期,这样的事例,可一点不少见。 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是叫郑红旗整理一下这方面的资料,看看能不能鼓捣出来一篇文章出来,叫大家引以为戒。 不过单单是郑红旗的分量,好像有点不够看啊,毕竟这是全国范围内的事。 他正暗暗琢磨着呢,就看到李秘书向他走过来,低语几句,原来是冯领导邀请刘青山过去坐坐。 刘青山就去了冯领导的房间,他知道,肯定不会是“坐坐”那么简单。 果然,喝了几口茶之后,冯领导就切入正题,跟刘青山畅谈起来。 这下也正中刘青山下怀,就打开话匣子,聊起了发展经济和保护自然资源,保护环境的关系,双方相谈甚欢。 “青山啊,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些整理出来,可以给上层领导看看,也可以给一线的领导干部借鉴。” 冯领导最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刘青山也正有此意,笑笑说道: “正好我和纸的一位记者有联系,可以介绍给领导认识一下,只是这种文章敏感性太强,能不能见报不好说。” 听了这话,冯领导心头顿时一阵狂喜:要是自己的文章能在纸上刊登,那前途必然是一片光明啊! 第二天,碧水县参加广交会的人马,也正式启程。 人员依旧不多,郑红旗带队,商业局的周局长和下属一名办事员,再加上刘青山,一共四个名额。 到地区之后,汇合其他市县的参展人员,一起乘坐火车,前往羊城。 看到地区的带队领导,刘青山也不觉面露微笑,正是刚刚接触过的那位冯领导冯守信。 绿皮车哐当哐当的,不紧不慢地行驶在白山黑水之间,旅途的新鲜感,很快就消退,人们便扎堆聊天,还有的干脆打起扑克。 刘青山则抓紧时间,温习功课,对他来说,火车上这种清闲的时光,也不能随便浪费。 将近三天的时间,才晃悠到羊城,北国已经秋风萧瑟,这边却依旧炎热如夏。 住进指定的宾馆,冲了个热水澡,旅途的疲惫便冲刷而尽,刘青山又满血复活,跟着郑红旗他们,一起去展馆里进行布置。 瞧瞧左右邻居,兄弟市县也都吸取了去年碧水县的成功经验,搞起了展板和产品介绍之类。 队伍之中,也有人磕磕绊绊地说着外语。 “这是都学会啦!” 周局长转了一圈,也不免有些感叹。 刘青山倒是一点 不介意:反正订购的都是外商,赚老外的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东方魔方 “呵呵,幸好咱们早有准备。” 周局长很快就又变得信心十足,为了这次广交会,他早早就向刘青山取经,准备相当充分。 这时候,那位刘办事员,吭哧吭哧地抱了一个大彩电过来,这大热天的,累得衬衫都贴到后背上。 “哎呦喂,你们碧水县都能生产彩色电视机啦,没听说过啊?” 相邻的展位,也都密切关注着碧水县这边的动静,说话的赵县长,也是去年的老相识。 生产彩电,别做梦了,现在全国才有几个能生产彩色电视机的厂家? 而且就算是生产出来,也没有国外的家电先进啊,拿到这里,那不是献丑吗? “赵县长,没您这么打趣的。” 周局长回应了一句,然后又拿出来一个录像机,跟电视连接好之后,就插里一盘录像带,在那摆弄起来。 不知不觉间,周围又围上来几个看热闹的,都想瞧瞧,碧水县又搞出什么新花样。 电视机里突然出现画面,那是一片广袤的亚麻地,亚麻都开着蓝色的小花,一阵微风吹过,如同蓝绿色的海洋,看上去十分壮观。 画面一转,就转到了一垛垛小山般的亚麻垛,还有生产车间,最后还有一匹匹亚麻布。 同时还有画外音,用英文进行着同步的介绍:“碧水县亚麻厂,地处松嫩平原,这里有肥沃的黑土地,种植的亚麻,纤维含量高” 卧槽! 看热闹的人们恍然大悟,有人惊呼:“这不就是那种纪录片吗?” 周局长一副志得意满的架势:“错,准确的叫法,应该叫宣传片!” 有声有色,这样流动的画面,以及最直观的感受,比起那些印在纸板上的宣传册,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本来,大伙还都觉得,自家的那些宣传册不错呢,现在这么一比,感觉有点拿不出手。 而且他们心里都挺憋屈的,就好像你费劲巴力地爬到二楼,却发现人家早就在八楼看风景了。 这个碧水县太气人,总能鼓捣出来新鲜玩意,你说人家怎么琢磨出来的呢? “老周啊,你们这个宣传片,可没少花费心思吧,是谁搞出来的?” 赵县长在旁边开口询问,语气有点酸溜溜的。 周局长瞧瞧正在那摆货的刘青山一眼,语气里带着无比的自豪:“那还用说,当然是我们碧水县的小福星,刘青山同志!” 果然是他! 赵县长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我就知道,要是靠你老周,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种花样来,你那肚皮里面,墨水可不多。” 周局长一点也不生气:“嘿嘿,咱们都彼此彼此,谁叫我们县有小刘同志呢,没法子啊。” 这话让大伙听得牙根有点痒痒,想直接把电视机给砸了。 周局长这张嘴也不饶人:“你们啊,境界太低,有劲不能耍窝里横,要一致对外,多跟外商谈成几笔大生意,这才是本事。” 对呀,那些人一听,立刻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你们碧水县先别得意,最后还得用商品来说话! 正这时候,地区的冯守信,陪着省里商业厅的一位副厅长,也视察到这边,第一眼,也被电视机给吸引。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腐乳的制作工艺,还有画外音介绍:“碧水县生产的腐乳制品,添加了二十几味当地的野生药材,营养丰富,药食双补” “哈哈,不错不错,看得我都想品尝一下喽。” 那位副厅长,也连连点头。 冯守信也满脸微笑:“这是碧水县代表团,就是去年放卫星的那个。” 副厅长脸上的笑意更浓,还跟郑红旗和周局长他们握握手,勉励道:“那今年要继续努力,争取再创佳绩。” “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努力,不辜负领导的信任以及广大群众的嘱托。” 郑红旗也连忙表态,这种场面话,他也驾轻就熟。 领导也不由心情大好,还拍拍郑红旗的肩膀:“我们现在就缺这样有干劲有头脑的年轻干部啊!” 这一句话,把旁边那些人都羡慕坏了,这就等于开启了向上的通道啊。 交谈几句之后,领导又去别的展位视察,刘青山这才朝郑红旗挤眉弄眼的,还抬手朝上指了指,结果被郑红旗给白了一眼。 “赶紧干活!” “俺就是个干活的命呦。”刘青山嘴里嘟囔着。 “你刚才摆弄的那些,都是你自己的山货好不 好!” 郑红旗也拿他没法子,感觉有时候,青山兄弟,真的就像自己的调皮弟弟般。 周局长也凑到刘青山跟前,帮着他一起整理那些山货,无意间瞧见上边的标价,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青山老弟,你这价格,价格” 刘青山接过话茬:“有点高是不是,我这就是碰碰运气。” 周局长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是你自己的货物,就随你意好了。 第二天上午,广交会正式开始,大家又忙碌起来,尤其是碧水县的展台前面,总围着一堆外商,在那兴致勃勃地观看这宣传片。 效果还是有一些的,比如说去年就颇受欢迎的亚麻布,今年早早就有熟客来订购。 这是好现象,证明产品已经拥有一定的消费黏性。 “噢,这东西竟然是吃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一名年轻的老外,看到宣传腐乳制品这一段,就来了兴趣。 刘办事员见状,连忙拿出一个小坛,就要打开,让外商亲口品尝。 刘青山眼尖,瞄了一眼上面的商标,连忙将他拦住:“这个是青方。” 刘办事员一瞧,不可是吗,匆忙之中,他拿错了,这坛是臭豆腐。 顿时让他惊出一身冷汗:这要是开坛之后,还不把外商都给熏跑喽啊。 于是他又连忙换了一坛子腐乳,划开密封条。 刚才那名年轻的老外,就猴急地把鼻子凑上来,吸溜两下:“噢,味道好像有点怪怪的?” 这时候,刘青山就递过来两片面包,熟练地在其中一片上,抹了小半块儿腐乳,然后两片面包往起一合: “先生,请品尝一下吧。” “不用抹黄油吗?” 那个老外嘴里嘀咕着,还真接过来咬了一大口。 旁边那些老外都抻长脖子瞧着他咀嚼,而刘青山,则开始在旁边介绍:“腐乳里面含有多种有益于人体的氨基酸,可以增进消化,增进食欲。” “嗯,吃了之后,确实感觉胃口大开。” 三两口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那个老外也点头说道。 其他那些老外一瞧,也都忍不住想要尝尝,对于一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食品,他们都保持着浓厚的好奇心。 人有点多,刘青山他们几个很快就忙不过来,有几名老外索性就自己动手。 忽然间,传来一声怪叫:“偶买噶,臭死啦,臭死啦,哪里有垃圾袋,我实在忍不住想吐!” 与此同时,空气中开始有一股古怪的气味,弥散开来,几名老外都捏着鼻子,嘴里一个劲骂着“狗屎!” 周局长一瞧,心里也叫了一声卧槽:这谁呀,手这么欠,咋把刚才那坛子臭豆腐给打开啦! 刘青山那边,也手疾眼快地将装着臭豆腐的坛子重新盖上,然后给那个嚷嚷着要吐的家伙,塞过去两片面包,嘴里还安慰道。 “这是我们国家生产的一种神奇的食品,闻着臭,吃着香,越细品越香,朋友,你感觉到了吗?” “噢,我刚才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不过现在好多了。” 那个老外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还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刚才真的是一种很奇特的感受,我可以再尝尝吗?” 刘青山也挺佩服这家伙的,于是朝他竖竖大拇指,又给他夹了一小点臭豆腐,抹在面包上。 这货皱着眉,咬了一口,然后眉头渐渐放松。 等到咽下去之后,他又皱着眉咬了一口,再舒展眉头,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两片面包吃完。 刘青山又给他递过去一罐健力宝,这家伙也不客气,拉开就喝。 如今,健力宝还没有销售到全国,就像刘青山他们那边,根本就见不到影儿。 “噢,真的是很神奇的食物,我发誓,一定忘不了这种感觉。”那家伙嘴里絮絮叨叨的,还是个话痨。 看着健力宝,刘青山灵机一动:“这种饮料,被称为东方魔水,而这种臭豆腐,就是东方魔方。” 自从今年的奥运会之后,国际上把健力宝称为东方魔水,很是出了一把风头,刘青山当然也不介意,噌噌它的热度。 “东方魔方,哦,很恰当的名字,我相信,这种方块形的食物,是拥有魔力的,虽然很臭,但是我现在竟然还想吃,真是中了你的邪,哈哈!” 那个老外比比划划的,竟然一点也不要脸的,把那坛开封的臭豆腐给抱走了,说是作为第一个品尝者的奖励。 就连刘青山都不得不感叹:这家伙的口味,很独特啊。 被他这么一闹,还真有人下了几个订单,不过订购的都是腐乳,这个他们还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臭豆腐,还是无人问津,毕竟口味独特的人,终归是少数。 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传来:“妈个巴子的,这帮洋鬼子懂个六啊,臭豆腐就是越臭才越够味呢,” 刘青山眼睛一亮: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然后就听到还是那个声音,继续传来:“小山子,你个小瘪犊子,先给你彪爷开一坛尝尝,多少年都没尝过这个味儿喽!”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七章 炒作开始了 望着眼前虽然鬓发苍苍,但是面色红润的老者,刘青山使劲眨巴眨巴眼睛:“彪爷,您能站起来啦,哈哈,走两步,走两步瞧瞧!” 这位来自宝岛的老乡,去年在广交会上,跟刘青山相识,并且成为忘年交。 “走两步?俺现在踹死你个臭小子信不信!” 彪爷眼珠子瞪得溜圆,龙行虎步一般,走到刘青山跟前。 不过他可舍不得架脚踹,而是抬起巴掌,使劲在刘青山肩膀上拍了两下: “小子,得亏你的虎骨酒,治好了俺的老风湿,彪爷现在也能堂堂正正,站起来做银!” 刘青山也轻轻扶住老人的胳膊,然后向老人身后的张孝忠点点头,这才说道:“彪爷,恭喜呀,这回你真能走回老家了吧?” 听他说起这个,彪爷不耐烦地摆摆手:“先别扯那些没用的,你那虎骨酒还有没有,今年我们多下点订单,这么好的东西,可得多存点才成。” 刘青山也笑了:“彪爷,不知道的呢,还以为咱们爷俩在这唱双簧忽悠人呢。” 张德彪眼珠子一瞪,很是霸气地环顾四方:“谁要是不信,俺敢把狗日的腿打折喽!” 还真有不信邪的,人群之中,挤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嘴里嚷嚷着:“我,我我!” 真以为老子不敢打人是吧? 张德彪的暴脾气也上来了,高高举起手里的手杖。 虽然他现在已经把轮椅扔了,不过毕竟年纪大了,手里还是拄着点东西,比较稳当。 “我,我去年也在这里订购了药酒,回去之后,开始销售不出去,后来我就免费做实验,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这是一些患者的康复资料,我都带来啦,今年还要多订货!” 那个老外嘴里哇啦哇啦说了一通,张德彪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推横车的,也是帮着做宣传。 于是他乐呵呵地放下拐杖:“算你有眼光,我告诉你个秘密,这药酒长期饮用,还有独特的功效呢。” 周围那些老外,可以不相信张德彪,但是对于刚才冒出来的那个同胞,他们还是相信的,尤其是看了那些照片和资料之后,立刻就有人开始下订单。 “青山,青山,你过来,快点过来!” 周局长连连朝刘青山招手,一脸急切。 怎么啦? 刘青山也跟彪爷说了句“一会再陪您聊”,然后就凑到周局长跟前。 周局长面露难色:“订单超了,来的时候,大老李交代说,他们厂子里的药酒,现在就剩下两万多瓶。” 刘青山也忍不住眨眨眼:“不是吧,好几百吨呢,这么快就买了?” “还不是你的效果太好!” 周局长埋怨一句,“这下亏了,在国内卖,赚得可不是外汇啊。” 刘办事员也一头大汗地凑上来,有点忐忑地说道:“那些外商订不到货,现在都急了,他们会不会打咱们啊?” “现在不是八国联军那时候了,怕啥!”周局长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开始发愁: 瞧这事儿弄的,眼瞅着大把大把的外汇,就这么白白从指尖溜走,还真他娘难受! 旁边那些摊位的人,都是羡慕不已:咱们这边发愁卖不出去,人家那边发愁没东西卖,货比货的扔,人比人得死。 就连郑红旗,也急得脑门子见汗,猛然间,他脑子里灵光一闪:“青山,你不是有一批药酒,寄存在酒厂吗?” “我那批货,还想多存几年呢。” 刘青山有些无奈,他知道药酒的价值,以后会越来越稀缺。 周局长听得眼睛一亮:“青山,青山老弟,救救急啊!” 刘青山瞧瞧那些踊跃订货的老外,也知道这是趁机打响药酒名头的好机会。 名声越响,当然价格也就会不断攀升,那些国外知名的葡萄酒之类的,不也都是这么干的吗? 于是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我只能拿出来一半销售,剩下的是绝对不能再动了。” “那一半有多少?” 周局长不免有些失望,在他想来,刘青山顶多也就能存个万八千瓶儿的。 “好像能有四c五十吨吧。”刘青山回想了一下,也只能报出个大概的数字。 周局长听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那不就是有十万斤,哈哈,够了,足够用啦!” 激动过后,他又忍不住盯着刘青山看,心里更是无比震惊:十万斤啊,虎骨酒的价格,今年又涨了一美金,每瓶也就是每斤的价格是六点 五美金。 这十万斤要是都销售出去的话,刘青山的身家就是六十五万美金,换成人民币,早就超过百万了。 这年头的百万富翁,简直不敢想象啊。 在万元户都是稀缺资源的情况下,人家就已经是百万元户,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不对,这笔钱,不是属于刘青山个人的,而是属于夹皮沟合作社,那岂不是说,夹皮沟家家都是万元户? 周局长他们还并不知道,野菜厂以及刘青山的那些事业,都是打着合作社的名头,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的。 “还有,这部分赚取的外汇是属于我私人的,上边可不能克扣。” 刘青山另外还有一个要求。 他现在也缺外汇啊,老帽儿师叔那边已经打电话给他,核心内容就是俩字:要钱! 而且还是要外汇,不然的话,只能瞅着友谊商店里那些好东西眼馋。 郑红旗看着乱糟糟的人群说:“这个问题我会跟上级反映的,先和外商签单子吧。” 于是,几个人又忙碌起来,好不容易,才算是把这一批客商都应付走。 刘青山也累得满头大汗,咕嘟嘟喝了一罐健力宝,然后凑到张德彪跟前:“彪爷,刚才都忙蒙了,您老多包涵。” 结果却发现,彪爷根本就没搭理他,正望着展台,目光显得十分悠远。 刘青山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只见彪爷看的正是那些用塑料袋包装的山野菜。 老人的目光之中,露出几许怀念,眼中还有泪花闪动。 这是睹物思人吗?刘青山也就没有再出声,静静地陪在彪爷的身后。 过了许久,彪爷口中这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当年俺老子,一到春天,就给俺从山里采回来牛毛广,俺小时候最得意这玩意。” 老人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 故乡,还有故乡的亲人,是人一生都放不下的情结。 “老爷子,那就每样都带回去一些尝尝,俺觉得,这些山野菜,肯定还是您记忆中的味道。” 刘青山轻轻扶住老人颤抖的身躯,他完全能理解对方此时此刻的心情。 “小山子,你个臭小子又来这招是吧,不用你送,彪爷我还买得起。” 张德彪的大嗓门又来劲了。 刘青山一瞧,也跟着嘻嘻笑了两声:“这个不一样,不是公家的,是俺的私货,俺说送就送,没人管。” 张德彪一听,心情大好:“哈哈,原来都是你这臭小子的,难得你这么大方,彪爷俺就满足你,每样都送个万八千斤的,留着慢慢吃,” 啥,万八千斤? 刘青山两眼一瞪,您老还真是狮子大张口啊。 “瞧你吓得那熊样!” 彪爷略带嫌弃地瞟了刘青山一眼,他其实也知道,这小子是配合着逗他高兴呢。 于是他向身后的张孝忠吩咐:“下单子,这些山野菜,都多订一些,回去叫你那些叔叔伯伯们,也都尝尝,这是家乡的味道啊。” 张孝忠只有点头的份儿,而且他觉得,这些山野菜,在宝岛那边,应该也会有销量的,倒是个不错的生意。 “张叔叔,您先稍等,这价格是针对那些老外的,要是您订货,咱们走内部价。” 刘青山觉得跟彪爷投缘,所以不准备黑他们,这批山野菜和其它山货的定价,比出口给小鬼子那边,还高出一倍呢。 “瞧瞧,又来这套,咱们老家出产的好东西,就值这个价儿!”彪爷大手一摆,不由分说,搞得刘青山也没招了。 至于郑红旗和周局长他们,也都暗暗心惊,山野菜是碧水县今年最热门的物产,他们当然熟知山野菜的价格。 本来以为,价格定得太高,肯定卖不出去。 昨天摆货的时候,老周还跟刘青山提到这个问题,想到反正有岛国那边兜底,也就没有太劝,想不到,人家还真卖出去啦! 还真应了那句话:疯子买疯子卖,还有疯子在等待。 这不,旁边立刻响起一个夸张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一个大鼻子老外,表情十分夸张地叫嚷着,状似疯狂: “偶买噶,这是什么,我看到了什么?” 这家伙一会满脸不可置信地抱着脑袋,一会又跟个大猩猩似的手舞足蹈,很快就吸引过来大批的外商。 甚至连组委会的工作人员,都给招来了,以为这家伙精神病发作呢,正考虑要不要驱逐出去? 不过那个疯狂的家伙,渐渐不那么疯了,但是依旧十分亢奋,他从刘青山身前的货架上,抓起一袋东西,嘴里大声叫嚷: 他抓着的,正是一袋烘干之后的地皮菜。 “噢,看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上帝赐予我 们的食物,最好的食物!” 望着这家伙浮夸的表演,刘青山也有点纳闷:这个剧本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到底谁派你来的? 四下望望,终于瞧见在不远处,正有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人,也笑眯眯地望着他。 看到刘青山的目光,还朝他眨眨眼睛,一脸的自得。 维克多,果然是你这个家伙! 刘青山暗暗一乐:这就开始炒作了吗?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八章 赚得盆满钵满 “先生,请保持冷静。”一名工作人员走上前来,客气地提醒着那个大鼻子的家伙。 这货刚才一阵鬼哭狼嚎的,已经招来上百名外商的围观,老外也照样喜欢看热闹。 “骚瑞骚瑞,是我太激动啦。” 大鼻子嘴里连连致歉。 然后他深吸几口气,看样子是平复一下心情,这才继续说道:“我是里昂,是一位牧师,致力于对圣经的研究,这是我的证件。” 工作人员可没有兴趣也没有权利查看对方的证件,只要你不影响交易会的秩序就好。 旁边那些看热闹的就更纳闷了:一位牧师先生,也来这里订货吗,好像这个古老的国度,有自己的信仰,不相信上帝的? “诸位,我今天太幸运了,也太高兴了,我想要把这些,和所有人一起分享!” 那位里昂先生,此刻一脸虔诚,整个人好像被罩上了某种神秘的光环,虽然他现在穿着便装,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职业。 牧师这项职业,在国外还是很受人尊重的。 不过刘青山可不这么看,他觉得维克多雇佣的这个家伙,还是很有神棍气质的。 随后,里昂先生就开始讲述那段有关玛那的故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真挚,饱含着虔诚,很简单的一段故事,却被他改编得十分丰富,而且鲜活。 那些饥寒交迫的人们的凄苦,然后得到天降玛那之后的狂喜,还有最后的感恩。 不得不说,这家伙确实是个大忽悠,那些看热闹的老外,都心怀虔诚敬畏和感恩,嘴里都跟着轻声的祈祷。 “我一直以来,玛那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但是今天,我是多么的幸运,竟然在这里找到了它,感谢天赐。” 里昂终于举起了手中的那一袋地皮菜,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 终于有一个声音,弱弱地说道:“玛那好像不是这种颜色,记载中应该是白色的,而这个,确实灰褐色的。” 质疑一位牧师,也是需要勇气的,所以这个人根本不敢站出来,只能躲在人群中小声嘀咕着。 但是效果不错,引起了人们的一阵议论。 里昂一见,连忙开始重新控场:“白色的玛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属于最高级的层次,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食用的,能够品尝到这种褐色的玛那,就已经是恩赐了。” 他跟着又赞美了一阵,然后转向展台里面的刘青山等人: “这种神奇的天赐之物,你们有多少,我全都订购啦!” 刘青山也就心里憋着笑,表面上一本正经地配合这家伙:“先生,这种食物,我们华夏称为地耳,是非常珍稀的一种食材。” “它是环境检测剂,哪怕有一点点污染,都不会生长。” 里昂这货也见缝插针:“那是当然,天赐之物,当然是最纯洁的,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玷污,这才是它的可贵之处。” 连刘青山心里都想为这家伙点赞:这口才,不愧是职业大忽悠啊! 围观的那些吃瓜群众,也都兴奋起来,越是发达的国家,越重视饮食健康。 所以听到这种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立刻都来了兴趣。 有些人,甚至很赞同里昂的说法:这才是真正圣洁的食物嘛。 刘青山也就顺势调了一下录像机,把画面调到专门介绍山野菜那一段儿。 画面中青山绿水,万物和谐,确实是一副原生态的模样。 当老四老五骑着梅花鹿的画面出现,周围响起了一片惊呼:这简直就是森林中的小精灵啊! 当大熊跟二牤子他们摔跤,最后被一帮淘小子给压在地上,只能狼狈地吐着舌头的时候,人群又发出善意的笑声。 当画面中出现猴群,一个个排着队伍,从小老四和山杏手中领取饼干的时候,人群的笑声便更加愉快 “哇噢,这里简直太神奇了,我差点以为就是伊甸园。” 里昂也毫不吝惜地赞美着。 这一次,连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也都纷纷点头。 他们很多国家,都已经非常注重环保,注重保护生态平衡,提倡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可是,却也很少能达到这么和谐的。 等到这段录像放完了,刘青山这才微笑道:“所以我们那里出产的山野菜和菌类,价格也很高。” “尤其是地耳这种食品,数量少,营养高,价格当然也是最昂贵的,不知道里昂先生,您能够接受吗?” 里昂耸耸肩膀:“ 物有所值不是吗,而且,请不要怀疑一位牧师的财力。” 周围又响起了窃窃的笑声,但是大家对物有所值这句话,还是认同的。 在国外,同样种类的食品,价格却相差极大,那些天然无公害的食品,价格往往要高出几倍甚至十几倍。 里昂看看玛那,也就是地耳或者叫地皮菜的售价:一百克干品,售价竟然高达二十美金。 他心里也骂了一句“真黑”,不过表面上却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 “好啦,需要履行什么手续,你知道,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交易会上出手。” 旁边也有几个人,对玛那这种神奇的食物产生兴趣,不过他们也不好跟一位牧师抢生意,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最纯净的食物,全都被里昂给包圆了。 有些心思灵敏的,则开始打其它种类的山野菜和菌类的主意,不大一会,刘青山手里就掐着厚厚一沓订单。 瞧得周局长他们都有点嫉妒了:“小刘,请客,必须请客,这下你们夹皮沟野菜厂,可算是发财啦!” 刘青山笑着点头:应该说是我发财了才对。 因为里昂先生带起来的一股风潮,连带着,碧水县的展位上,其它商品也都跟着沾光,一上午的时间,就签订了上百份意向书。 郑红旗签字都签得手软。 里昂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把记者都给招来了,国内的记者不好说,估计是自己找上来的。 那几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外国记者,刘青山估摸着,肯定也是维克多这家伙花钱雇来的。 连牧师都能搞定,更别说记者了,资本的力量,果然很强大。 而维克多这位幕后的导演,一直也没有走上前台,但是刘青山相信,通过这一系列的营销手段,地皮菜肯定会渐渐成为那些高档餐厅上面的新宠。 等到晚上忙完了,刘青山特意找了一家小餐馆,邀请彪爷和张孝忠父子。 菜肴都是他早就叫餐馆老板精心准备的,就是几样精致的山野菜,结果差点把彪爷的眼泪给吃出来。 “小山子,来年再见。”c 临别之际,彪爷使劲拍拍刘青山的肩膀,目光幽幽地望着北方。 “老爷子,相信我,那一天快要到了,您可得把身体养得棒棒的啊。”刘青山当然明白老人的心思。 “那还用你个臭小子说!”彪爷瞪了刘青山一眼,然后大咧咧地摆摆手,上了一辆组委会专门准备的出租车。 “彪爷,咱们家乡再见!” 刘青山不停地招手,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视野之中。 站在他身后的周局长,早就按捺不住:“青山,走走走,咱们快点回宾馆,好好统计一下今天的收获!” 一行人回到宾馆之后,找来纸笔,周局长甚至还拿出来一个电子计算器,这是在羊城新买的,这边还真便宜。 一笔一笔算下来,四个人最后都震惊了:今天的销售额,竟然就突破了五十万美金,已经远超去年广交会上创造的佳绩。 这些销售额中,占据大头儿的是药酒,然后是山野菜,接着才是亚麻布以及腐乳等等商品。 兴奋了好一阵之后,周局长这才瞧出来点问题:“青山老弟啊,你们夹皮沟方面的产品,好像就占了销售额的一大半啊!” “运气,运气。” 刘青山嘴里嘿嘿两声,然后又说道,“俺们夹皮沟,不也是咱们碧水县的吗?” 老周点点头:“这话倒是在理,反正最后的销售额,也得算到咱们县的头上,哈哈,今年的广交会,咱们碧水县又要放个大炮仗喽!” 旁边的刘办事员,弱弱地说:“不过这笔外汇,最后还是要结算到夹皮沟的账上。” 老周立刻瞪了这位下属一眼:“你这思想有问题,财宝不出外国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懂懂懂,刘办事员连连点头,就算不懂也得懂啊,没法子,在不理解中加深理解吧。 此后的两天,碧水县也都有收获,销售额超过八十万美金。 在全国的外汇储备,才几十个亿的情况下,这绝对算是巨大的收获。 这几天,把碧水县代表团的四人组都给累坏了,但是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灿烂。 就连地区带队的冯领导,有事没事都经常往他们展台这边跑,还张罗着等回去之后,一定给大伙庆功。 这是要论功领赏的节奏,对郑红旗和周局长来说,这显然都是好事。 不过跟刘青山好像就没啥大关系了,他的身份,还是一名高中生,享受不到这波政治福利。 其实刘青山心里早就乐开花:这一趟,还真是赚得盆满钵满啊! 最后连冯领导都于心不忍,悄悄找到刘青山:“等到年 终的时候,你们县上报劳模的时候,一定要把你报上,市里的劳模,今年肯定有你一个!” 去年的时候,刘青山就获得了县劳模,今年升了一个台阶,跻身市劳模的行列。 不知道能不能三年跨三个台阶,来年争取成为省劳模。 最后要是能成为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劳模,那就最理想了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有人要搞事情 几天之后,刘青山一行人,终于踏上北归的列车。 来时心中忐忑,回去的时候,尘埃落定,不论收获如何,也都放松心情。 这次广交会,收获最大的,无疑是碧水县,销售额竟然超过百万美金,在整个松江地区,都名列第一,甚至把市里都给超了。 这个金额,在本省也就仅次于春城等几个大城市,想不吸引眼球都不行。 郑红旗和周局长就不用说了,脸上容光焕发,亢奋得连觉都睡不着。 还有地区的冯领导,也觉得脸上有光。 在一片赞扬声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嫉妒这种东西,在什么时代,都是不可避免的。 其它县区的同行嫉妒,顶多也就嘴上说两句风凉话,无伤大雅。 可是省里的一位副领队,所发表的言论,就不得不重视。 这位姓魏的副领队,在闲聊中提出来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碧水县夹皮沟,作为一个乡镇企业,创造了六十多万美金的巨额财富,这种情况的存在,真的合理吗?” 这种问题,在后世的话,那听起来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却是一个重大的政治问题。 因为当时,有许多政策还不明确,一些方向性和路线上的东西,尚在讨论之中,还没有定论。 这位魏领导显然是做过一番功课的,连夹皮沟合作社的老底儿都给挖出来,他还指出: “那位碧水县代表团里的刘青山同志,在合作社中,占据的股份最大,到时候所获得的分红,肯定也会最多,一个人手里掌握的钱这么多,这算不算是搞资本主义?” 这种路线问题,搞得冯领导都有点慌神了,悄悄找到刘青山的座位,看到这个年轻人,还拿着钢笔,在课本上写写画画呢。 冯守信这才想起来:眼前这张尚显稚嫩的面庞的主人,身份还是一名高中生。 斟酌一下,冯守信这才说道:“青山,眼下好像有些不利于你的言论。” “是因为钱吗?” 刘青山插上钢笔帽,轻轻揉揉太阳穴,然后反问道。 冯守信点点头:“青山,你是不是” 刘青山也笑着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是有人要搞事情啊,刘青山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搞不好跟何家康有些关系。 何家康那货倒是不足为虑,不过他身后靠着的那棵大树,看到何家康这根攀附在树上的藤条受欺负,终于忍不住想要发声。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不过刘青山并不担心,他也不是一点根脚没有的,新长征突击手,就是一个能起到很好保护作用的光环。 而夹皮沟,包括夹皮沟合作社,也不是泥涅的,想一瓢水就能浇成一滩烂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纸上树立起的典型,不是谁都能随便毁掉的,上层有不少人都盯着呢。 于是他笑笑:“冯叔叔,这个不用担心,上面也不止一次提到过,要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带动更多的人走上富裕道路,我们夹皮沟,其实就是这样做的。” 这个著名的论调,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到了后来,就只剩下前半句。 刘青山觉得,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保持这句话的完整性。 “你有信心就好,不过也要提防别人使绊子,低头干活,不忘抬头看路。” 冯守信又提点了一句,到他这个位置,已经看清许多事,这些经验,都很宝贵。 他能在这个场合,跟刘青山说出这种话,那是真的看好这个青年,想要扶持一把。 而且这件事本身,也是互利互惠的,他知道,还是在羊城的时候,他的那篇文章,就被刘青山用传真给发了过去。 当然,作为一名成熟的官员,冯守信也强烈要求:署名的时候,两个人共同署名。 列车上的第二天,大伙都开始有意无意的,和碧水县的人保持距离。 周局长找人打扑克,都没人陪他玩了。 “嫉妒,这些家伙根本就是嫉妒!” 这个情况气得老周直骂,可还是无济于事。 但是很快,他就和郑红旗一起,被上面找去谈话。 好在这两位立场坚定,并没有顺着上面的意思,昧着良心往刘青山以及夹皮沟合作社身上泼脏水。 结果自然是引起了那位魏副领队的不满,一通大帽子扣下来,搞得两个人郁闷不已。 这是跟着吃瓜落了,搞不好,上升的通道都会受到影响。 一时间,火车上竟然有点暗潮涌动,也不知道是哪个县的领导,竟然提出申请: 他们县这次出口创汇只有几万美金,而县里正有一个大项目要启动,急需外汇,所以希望省里能给协调一下,把夹皮沟那部分,划归给他们县。 毕竟夹皮沟一个小小的乡镇企业,拿那么多外汇有什么用,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嘛。 “老吕,你们县还要不要点脸,自己没本事赚外汇,就想打劫是吧!” 周局长气得找到对方,大吵一架。 对方那位吕局长,也真是不要脸,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们这是劫富济贫好不好,兄弟县市,不应该互相帮助吗?” 结果周局长还被领导找去,狠狠批了一通,说什么没有大局观之类的屁话,气得他差点从火车窗户跳出去。 “青山,你们夹皮沟那笔外汇,估计是要保不住啦。” 冯守信再次找到刘青山,他已经被魏副领队找去正式谈话,要借用这笔外汇。 刘青山撇撇嘴:“这是不是就像刘备借荆州,借完就不准备还了?” 冯守信没有作声,看样子是默认了。 “这算不算强盗行径呢,把我们当成肥羊了?” 刘青山的嘴角,还带着一丝嘲弄。 “青山,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看看能不能发动一下关系,你在首都参加新长征突击手表彰大会的时候,应该接触过一些首长吧?” 冯守信知道,这种事,县里和市里,只能靠边站,需要更高层次的博弈。 这时候,郑红旗也急匆匆地从车厢过道走了过来,看到冯守信,欲言又止。 不过事情紧急,他稍一犹豫,就张口说道: “青山,刚才省里找我谈话,告知你,你们夹皮沟那六十万美金,将会转借给别人,快点想想办法。” 刘青山笑着摊摊手:“郑大哥,现在我们是在火车上,难道我要跳下去搬救兵嘛?” “再开玩笑的话,你们那笔钱,真就长翅膀飞啦!” 郑红旗急得直跺脚,这年头,债务关系太过混乱,以至于到了九十年代,三角债问题,不知道害惨了多少企业。 要是夹皮沟刚刚发展,就陷入到这个泥潭,那前途就毁了。 这时候,火车慢慢停了下来,停靠在一处车站,站台上,立刻就出现一伙挎着小筐的商贩,开始兜售食品和水果之类的。 火车上的乘客,也有不少人从车窗伸出脑袋,买点吃的喝的。 刘青山拍拍肚皮:“哦,好像还真有点饿了。” 说完,就直接从车窗钻了出去,爬车窗什么的,在这个时代,最正常不过,乘警看到了都不管。 “你!” 郑红旗这个气啊:兄弟,咱们能不能长点心,好几十万美金都要飞了,你还有胃口吃东西? 等了好几分钟,列车都缓缓启动了,刘青山这才从车厢钻回来,怀里抱着一个报纸包裹的大包: “来,尝尝,金丝小枣!” 郑红旗赌气地扭过脸,气哼哼地说了一句:“这时候你应该吃云南白药才对!” 冯守信的目光,则落到那份报纸上,然后眼神就再也挪不开。 他猛的出手,抽出报纸,那些金丝小枣全都散落到旅行桌上,还有一些则掉到车厢里。 那是一份纸,还散发着油墨的气息,薄薄的纸张,冯守信用双手展开,手臂竟然微微颤抖。 郑红旗也发现了异常,伸头过去,一起观看。 报纸上面,印着一篇文章:论招商引资工作中的误区。 署名为“冯守信刘青山”。 咝,郑红旗抽了一口冷气,随即满脸狂喜,嘴里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得周围的乘客,都愣眉愣眼瞧着他。 “咳咳,郑大哥,你主意点形象。” 刘青山嘴里轻咳两声,笑眯眯地望着郑红旗。 这报纸可费了劲,站台没有卖报的,最后他冲进人家的办公室,扔下一块钱,才抢了报纸出来。 在他看来,郑红旗的涵养功夫还不到家,你看看人家冯领导。 这一看不要紧,吓了刘青山一跳,只见冯守信使劲瞪着眼睛,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就跟下雨似的往下掉呢。 刘青山连忙拉开自己的旅行包,找出来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来黑褐色的药丸,就往冯守信嘴里塞。 这是哑巴爷爷配制,专门用来急救的,瞧着冯守信那架势,就跟犯了心脏病似的,还是吃药比较保险。 药味很冲,入口之后,一股辛辣的气息,刺激得冯守信一个哆 嗦,把嘴里的小药丸吐出来:“我没事儿!” 他就是太过喜悦和兴奋,以至于心神失守。 想不到啊,文章真的在纸上发表了,而且还这么快,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他有点准备不足。 等到安稳之后,几个人这才怀着激动的心情,开始读报,这篇文章剖析了招商工作中一些急功近利的做法,提出了要保护资源保护环境的发展理念。 后面还接了一篇社论,是林子洲写的,肯定了前文的观点,并且号召各级政府擦亮眼睛,不要被眼前利益蒙蔽。 读完之后,郑红旗长出一口气:“妥了,青山,有这份报纸保驾护航,没人敢动你的钱袋子。” “我去把报纸给魏领队瞧瞧。” 冯守信拿着报纸站起身,他瞥了刘青山一眼,心中竟然涌起一股敬佩: 难怪人家这么稳当,原来早就知道文章会在今天见报,这年轻人,厉害! 一边走,冯守信嘴里还一边嘟囔:“我们有些领导干部,还是要加强学习啊” 正文卷 第三百章 你猜猜,亩产是多少? 刘青山一行人,载誉而归,回到碧水县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十月下旬了。 这一次,刘青山又享受了一把少先队员献花的待遇,看着小脸上一本正经,向他敬着队礼的两名少先队员,他心里忍不住嘀咕着: 这要是换成老四和老五就更好喽。 自从冯守信拿着报纸,四处找人“学习”之后,一切就变得风平浪静。 不过这件事也给刘青山提了个醒,要是说起纯粹的商场博弈,他谁都不怕,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纯粹的事? 他眼下不过就是一个小山村走出来的学生,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更没有人在背后撑腰。 目前这些人脉,还是这一年来,小心翼翼编织起来的,殊为不易。 他能够依仗的,就是夹皮沟的父老乡亲,还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所以,他需要往自己头上,戴上足够强大的安全帽,不求别的,只要能保证公平竞争的机会,他就知足,就不畏惧任何对手。 中午参加完县里的庆功宴,结束的时候都快到晚上了,刘青山就取回自己的吉普车,车里拉着一大堆东西,心急火燎地往家赶。 这一趟出去,又是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还真想家了。 车窗外的树木,大多已经变得光秃秃的;田地里的庄稼,也大都收割完毕。 偶尔闪过一片翠绿的麦茬,有牛羊和雪白的大鹅,在吃着麦苗。 这里种不了冬小麦,这些麦苗,都是自然脱落的麦粒生发出来的,过不了冬。 还有一些辛勤的村民,在田里忙着整地,秋整地是很有必要的,可以更好地养地。 有些懒惰的农民,就等着开春一起翻地,结果同样的田地,产量肯定要低一些。 吉普车开进夹皮沟,立刻有眼尖的人吼起来:“青山回来啦,是青山回来啦!” 很快就有人不断地涌过来,脸上乐呵呵的,跟刘青山打着招呼。 张杆子道出了大伙的心里话:“青山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出去这么多天,大伙这心里都不安稳,就像没了主心骨似的!” 就连老支书,都吧嗒着小烟袋锅,笑着点头:青山这孩子是夹皮沟的希望,他喜欢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吃醋? 正好村小也放学,看到吉普车,小老四立刻欢呼一声,和山杏飞跑过来。 刘青山连忙张开双臂,迎接这俩小家伙的投怀送抱。 “哥,人家都想你啦!” 小老四用小手拍着胸口的位置,表示这里想了。 可是刘青山瞧着,她拍的位置怎么像是肚子呢? 于是他乐呵呵地拿出来一包糖,叫小老四分给那些娃子。 “哥,你都有点瘦了。” 山杏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刘青山的脸庞。 “呵呵,咱家山杏胖了,小脸上都肉嘟嘟的。” 刘青山捏捏小丫头的脸蛋,或许是母亲的回归,解开山杏的心结,小丫头真的长肉了。 山杏被他给捏的有点不好意思,脸蛋都红了,挣扎着从刘青山怀里下来,不过还是扯着他的手,舍不得撒开。 刘青山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在外面奔波,即便再辛苦,可是看到家里亲人的笑脸,那些苦累什么的,便全都烟消云散。 “三凤,刚子哥还有大龙哥他们,来了好几个电话,好像有什么急事。”大头先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刘青山。 这年头的通讯,实在不方便。 刘青山稍稍转念,就猜到是什么事,便伸手拍拍大头的肩膀:“我知道了,大头,大棚里的木耳,又采了一茬没?” 一听这个,大头脸上立刻露出憨笑:“比第一茬还多呢,王教授说,第三茬才是大丰收!” “二彪子呢,咋没看到影儿?” 刘青山询问起另外一个小伙伴。 “前几天把水稻都收回来,现在晒好了,正脱壳呢。”大头乐呵呵地说着。 旁边的小娃子们,嘴里一边含着糖,一边叫唤:“吃大米饭喽,吃大米饭喽!” 今年小麦丰收,家家户户分了不少面粉,白面是不缺了。 而大米饭,不是瞎说,村里这些娃子,有一大半,还都不知道大米饭是啥样的呢。 他们这边原来不种水稻,这时候物资运输交流的又少,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农村人又不吃供应粮,连那二两大米都领不到,上哪吃大米饭去? 难怪娃子们都这么高兴 呢,跟过节似的。 说话间,二彪子也急火火地跑过来,他的衣服上帽子上都是稻糠,弄得灰突突的,跑起来都带着一股烟儿。 “三凤,咱们今年的水稻大丰收啊,你猜猜,亩产是多少?” 二彪子兴奋地叫嚷着,张开双臂,想要跟刘青山来个拥抱,结果被大头给拽住:你那一身灰呢。 “过八百斤了?”刘青山反问一句。 “哈哈,八百零八十斤,差点过千!” 二彪子那叫一个兴奋啊,就算是他干爹的龙江省那边,现在的亩产也没超千呢,只有试验田里,或许能达到。 虽然几十年后,水稻亩产过千,再稀松平常不过,但是现在嘛,能达到这个产量,那就很高了。 这里面,二彪子功不可没;另外,就是他们这边的土质和水质优良,也是高产的保障。 至于村里的情况,一切正常,收拾完秋儿之后,除了两个采山的劳动组天天上山之外,张队长还组织了几支植树队,天天扛着锹镐栽树。 种树就是种钱,这话是刘青山说的,大伙都信:摇钱树摇钱树的,不都这么说嘛。 跟大伙聊了一阵,刘青山撒了一圈烟,三盒烟就没了,张杆子这货最没出息,嘴里叼着一根,两个耳朵还各夹着一根。 说是这种红塔山,他还第一次抽呢。 刘青山又叫大头他们,从车里搬下来几个纸箱子,这是带给大伙的礼物。 他还不忘叮嘱一声:“这里面有腐乳也有臭豆腐,自个根据口味选一小坛儿。” “臭豆腐啊,俺最得意这个啦!” 张杆子立马窜过来,乐呵呵地抱走一坛臭豆腐。 旁边的张大帅就打趣他:“杆子,你天天在猪场,还没闻够臭味儿咋滴?” 这下可打开了话匣子,大张罗也嬉皮笑脸地开始埋汰张杆子: “杆子你吃啥臭豆腐呀,猪场里的那些猪粪你随便吃,准保比臭豆腐还有味儿!” 张杆子也不是好惹的:“大张罗,信不信俺晚上就挑两桶猪粪,都泼你们家大门口!” 这个威力一点不比炸弹差,吓得大张罗也赶紧抱起一坛子臭豆腐,一溜烟往家跑。 “你还舔脸说别人呢,你吃得比谁都香!” 张杆子又笑骂一句。 大伙一阵哄笑,都领了自家那份儿。 正好二牤子端着上尖儿一碗大米饭跑出来,直接叫自己的老娘往大米饭上面放了一块腐乳,也不用菜,咵嗤咵嗤,吃得那叫一个香啊。 “大米饭真好吃,腐乳也真好吃!”这货还咧嘴乐呢,脸蛋子上都沾上了腐的红色。 刘青山帮他擦擦脸:“以后等大米饭吃腻了,就该想贴饼子喽。” “大米饭还能吃够,青山哥,俺可不信。” 二牤子平时最相信青山哥的话,唯独这话,他一百个不信。 刘青山笑着揉揉他的脑瓜,然后就叫上老四老五,开车回家。 看到自家熟悉的小院儿,刘青山在外面折腾的有点浮躁的心情,一下子就安稳了,满身的疲惫,也彻底消散。 “三凤回来啦!”刘士奎乐呵呵地看着孙子。 “爷,这是哥给你买的茅台酒!” 小老四抱着两瓶茅台,跟爷爷显摆。 “茅台啊,好酒,我先来一瓶。”王教授乐呵呵地先抢过去一瓶。 刘青山也笑道:“王爷爷,您那份在车里呢。” 这时候,母亲和大姐他们也都出来,七手八脚地往屋里搬东西。 林芝脸上满是笑意,嘴里却唠叨着:“这孩子,又买这么多东西,这得花多少钱?” “娘,这东西,都是人家送的,还有县里奖励的。”刘青山知道母亲过日子仔细,就算有钱,也不会大手大脚地乱花,便连忙安慰。 刘金凤也在旁边夸奖:“娘,还是咱家三凤有本事!” 一家人欢欢喜喜进了屋,刘青山就开始分派东西:基本上是每人一套衣服鞋子,老四老五都捞到了两套。 “哥,这是啥玩意,是汽水吗?”小老四拿着个瓶子,在手里可劲晃。 刘青山笑道:“是米国那边的饮料,叫可乐,给你们尝尝的,别,先别打开!” 可是小老四手快,早就用瓶起子一撬,然后呼的一下,泡沫猛的溅了出来。 这东西一路颠簸,小老四又摇了半天,那不变成喷泉才怪呢。 小老四被吓了一跳,看着一瓶“汽水”眨眼间就变成半瓶,立刻急了,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糟蹋。 于是她连忙把小嘴凑上去,堵住瓶嘴。 结果里面的气泡劲儿大,小老四使劲鼓着腮帮,却还是抵挡不住 ,可乐直接从她的两个小鼻子眼里涌出来。 小老四眼泪都出来啦,小嘴里还带着哭腔说呢:“这啥汽水啊,全是气儿,没尝到啥味儿,都喷气儿啦!” 刘金凤连忙拿来手巾,帮她擦抹,结果越擦越黏,还是领到洗脸盆子那,彻底洗洗吧。 大伙看着老四的小模样,都强忍着,才没笑出来,奶奶还小声嘀咕一句: “还真别说,人家这名字取得恰当,确实挺可乐的。” 等她收拾完了,刘青山这才给她和山杏开了一罐健力宝,小老四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这才眉开眼笑: “哥,还是咱们国产的好喝!” 正文卷 第三百零一章 松江青稻 看着老四老五美滋滋地在那喝着健力宝,刘青山则盛了一碗大米汤,同样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今年的新米下来,不用交任务粮,所以老支书和张队长一研究,每家每户先发四麻袋。 一麻袋将近二百斤,基本上是每户八百斤,也就是一亩地的产量,合作社还承担得起。 这八百斤多不多呢? 在当下来说,那是一点也不多。 因为大伙的饭量都出奇的大,十岁左右的小娃子,就像二牤子那样的,一顿都能吃两碗大米饭。 刘青山家里,分得也额外多,主要是在他们家吃饭的人口比较多,所以直接批了两千斤,足足十大麻袋。 现在也没有电饭锅啥的,煮大米饭全都是捞饭。 锅里先烧上水,水开了把大米下里面,先煮两个开儿,然后用大笊篱把米捞到盆子里,在上锅蒸熟。 这种做法的副产品就是剩了一大盆饭米汤,乳白色的,黏糊糊的,喝起来最有营养。 要是再放点白糖的话,甜丝丝的,喝米汤都能喝饱喽。 刘青山现在就捧着大碗,呲溜呲溜地喝着米汤,嘴里还不时夸奖两句:“这米汤好,米香真浓。” 在他的记忆中,还真没喝过这么香的大米汤呢,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这大米确实好。 可能还是米的质量好吧,一来没用农药化肥之类的,上的都是农家肥和塘泥。 二来,他们这边的土质和水质都非常优质,生长的水稻,当然也是顶级的。 就这米,要是放到几十年后,打出纯天然绿色稻米的招牌,估计十块钱一斤,都有人会抢着要。 等到吃饭的时候,刘青山盛了一碗大米饭,只见饭粒的颜色并不是雪白的,而是泛着淡淡的青色。 因为都是自己村里人吃的,所以米粒儿没有抛光,并没有显出晶莹剔透的状态,而是有点乌突突,卖相一般般。 不过盛到碗里,摆在身前,就有一股浓郁的米香,随着热气升腾起来,一个劲往鼻子里钻。 “大米饭真香!” 身边的小老四忍不住赞了一句。 刘青山也夹了一筷头子,塞进嘴里细细品尝,确实好吃,米粒劲道,还有点点弹牙的感觉。 最主要的是,真能吃出来那种天然的米香,就算不吃菜,干扒拉米饭,也能干上两碗。 “咱们这米好啊,回头跟二彪子说说,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卖喽。” 刘青山嘴里叨咕一声。 按照二彪子说的产量,剩余的大米还得有上百吨呢,得好好找找销路。 等吃过晚饭,刘青山就溜达到队部,给春城那边打了个电话。 辗转两次,这才找到刚子,听筒里顿时传来刚子兴奋的声音: “青山,好消息,君子兰又涨啦,这次是大涨!” 刘青山连忙把听筒挪得离耳朵远点:“慢慢说,嚷那么大声干啥,刚子,你这样不行,得学会淡定,知道不?” “一棵小花苗都涨到两百块,青山你叫我淡定,我淡定个蛋啊!” 对于这种处于极度亢奋中的家伙,刘青山也没办法,只好随口说了一句: “那就割了吧,就像俺们村里猪场的那些肥猪,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啥心思都没有,这种日子也不错。” 咳咳,电话那边传来几声女人的轻咳,看样子小美也在旁边,并且提出抗议。 刘青山也就不再玩笑:“我看报纸了,君子兰被定为春城的市花,也就是说,原来的限价令,已经彻底取消,君子兰的价格,当然要涨一波。” 刚子也终于安稳不少,估计在那边被小美给掐了几把,咝咝直抽冷气: “青山,市里还号召发展窗台经济,要求每家每户,都要养三到五盆君子兰,还有那些工厂企业,也全都涌进君子兰这个市场,现在简直是供不应求。” “青山,你牛,我刚子现在不服别人,就服你!哎呦,小美你别闹,除了青山,我也服你,总行了吧?” 刘青山的嘴角也浮起一丝笑意,估计是小美在那头又动手动脚了吧。 出现这种局面,早就在刘青山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兴奋,而是询问道:“侯三他们那边怎么样?” 刚子哈哈大笑:“也都着急呢,想要出售花苗,可是没你的命令,大伙又不敢动,侯三都急成屁猴啦,青山,咱们那些花苗,赶紧出手吧?” “不急,等我去了再说,告诉侯三他们,实在不行的话,就 再叫大龙哥他们找点人手,从前的战友啥的,划拉十个八个的,一定要注意确保花棚的安全,钱不是问题!” 刘青山知道,一棵君子兰花苗,那是能涨到五百块的,这才哪到哪啊。 “青山,不会再掉价吧?” 刚子还有点不放心。 “没事,我自有安排,你告诉大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保持一颗平常心,该吃吃,该睡睡。” 刘青山又叮嘱几句,这才挂掉电话,他刚回家,准备在家里歇几天。 而且现在只是君子兰疯狂的序幕,还没有到达真正的,没必要慌。 与此同时,春城的刚子也放下电话,嘴里嘟囔着:“淡定,一定要淡定” 然后,他蹬上一辆自行车,直奔二道河子那边的花棚。 这里,张龙他们也严阵以待,花棚周围,已经拉上一圈铁丝网,水银灯照如白昼。 刚子骑车刚要往院子里拐,院子里就传来几声狗叫,然后就是一声冷喝: “谁,让远点,枪子儿不长眼睛!” “我,刚子呀,别开枪,别开枪!” 刚子连忙吆喝一声,他知道,张龙他们手里真有枪。 很快,胡伟和李铁的身影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两个人身上都背着猎枪,身后还跟着两只大狼狗。 把铁丝网的活动门打开,刚子推着自行车进去:“嚯,咱们这都赶上军事禁区啦。” 进到屋里,侯三和张龙也都没睡呢,主要是根本睡不着啊。 守着这么一座金山,谁能睡得着? 张龙还好些,心理素质比较强大;侯三就不行了,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焦虑之中,熬得眼窝都陷进去,更像猴子啦。 “青山来电话了!” 刚子喝了一口水,然后就把刘青山在电话里说的,跟大伙讲了一遍。 沉默一阵,张龙用他那只手,拍拍侯三的肩膀:“这下你可以安心睡觉了吧?” 结果坐在炕上的侯三,应声而倒,这货已经睡着了。 想想侯三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合眼,张龙也理解,直接给他盖上被子,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至于寻找人手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用说别处,就是春城周边,他们就有好几个战友,这多半年来,也联系过几次。 这些人,都是可以召之即来,而且来之能战。 第二天早上,刘青山早早进山,肩膀还扛着一面袋子大米。 半个多月没看到师父了,他还真是很想念山里这种纯粹的生活。 虽然在羊城这些天,早晨也起来晨练,但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等他进了林子,嗅到那熟悉的气息,心里忽然开朗:在外面所缺少的,或许就是这份亲近吧? 还没看到师父,刘青山就看到大熊急火火地奔过来,围着自己一通乱嗅。 那模样就跟小孩子看到出门的大人回来,惦记着能不能带回来好吃的一样。 “那,这是你的!” 刘青山从兜里抓出来一把糖,还有两罐健力宝,对这个另类师弟,算是够意思了。 哑巴爷爷也笑呵呵地迎出来,刘青山给师父带回来的是两瓶茅台酒。 早饭就在木刻楞这边,陪着师父吃的,煮得大米粥,贴饼子,再加上几样咸菜,简单而温馨。 从山上回来,刘青山在村里先转了一圈,最后转到了场院。 老远就看到好几堆金灿灿的稻谷,旁边还有机器轰鸣,二彪子正领着一伙人,在这给水稻脱壳呢。 看到刘青山,他就扯嗓子喊:“三凤,刚才县里粮库来了一位许主任,说是要收购咱们的稻米,嘻嘻,一斤水稻换一斤白面,咱们这次赚大了!” 因为噪音太大,不大声喊话,根本就听不见。 水稻亩产八百斤,小麦现在的亩产,现在却只有四百斤左右,这样看来,确实是占了大便宜。 同等面积的水田,就比旱田种植小麦,收入翻了一番,也难怪二彪子这么兴奋。 可是刘青山却不这么看,当地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种植的小麦可不少。 现在农村的家家户户,已经不像原来,过年才能吃到白面。 起码一周吃上一顿面食,还是没问题的。 而大米呢,因为当地不出产,所以还没有进入普通百姓的餐桌。 物以稀为贵,大米的价格,应该远远高出小麦才对。 更何况,他们夹皮沟出产的稻米,那质量是杠杠滴,价格不高点的话,都对不起这么好的大米。 刘青山抓了一把刚脱壳的稻米,乐呵呵地说:“二彪子,你说咱们的大米,是不 是也得取个名字?” “那就叫夹皮沟一号咋样?” 二彪子显然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立即脱口而出。 刘青山不由得眨眨眼睛:“这个名字,乡土气息是不是太浓郁了一些?” 嘿嘿,也是啊,二彪子抓抓后脑勺:“咱们主要是用松江水灌溉,那就叫松江一号吧。” 反正他在龙江省那边学习的时候,听到干爹他们命名的时候,都是几号几号这样的。 这水稻是他们第一次种植出来的,那当然就是一号了。 刘青山瞧着手里泛着青色的稻米:“不如叫松稻吧,突出咱们这种稻米的特点!” “松稻,好,还是三凤你取的这个名字好。” 二彪子也表示同意,一听这个名字,就比他那个什么一号的,上了好几个档次。 这时候,从队部那边,传来一声吆喝,语气带着很大的不满: “喂,我说你们夹皮沟怎么回事,这水稻到底还卖不卖给我们粮库,给个痛快话,我可没时间在这陪你们过家家!” 正文卷 第三百零二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许茂文是碧水县粮库的一位副主任,这年头,像粮库这种能够掌握物资的单位,那都是炙手可热。 而且许茂文眼下还不到四十岁,还存在一定的上升空间。 所以当他听到,夹皮沟这里有几百吨水稻的时候,就动了心思。 如今东北这地方,稻米是稀缺物资,吃商品粮的,每人每月二两大米。 一大家子,攒一个月,还不一定能够吃一顿大米饭的呢。 要是有了这几百吨的水稻,那就不一样了,分派到下面各个粮店,还不把那些领粮的职工给乐死? 而这种口碑,就是许主任最为需要的。 到时候再好好运作一下,级别高一些的干部,就多领一些大米,只要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没准他就能更进一步。 毕竟,老主任年纪大了,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 正是抱着这个想法,许茂文这位粮库主任,才会出现在夹皮沟这个小村子,他自我感觉,已经给足了面子。 被请到简陋的队部,老支书和张队长以及老板叔,一起陪着唠嗑,许茂文多少也知道一些,这个小山村不简单,曾经上过报纸,所以还算客气。 不过说起收购大米的事,老支书和张队长却表示,他们没法做主。 许茂文心里就有点来气了:你们村里的老三位都在这,还有啥事定不下来? 于是他就有些不耐烦:“现在国家有规定,不允许私自倒卖粮食,那是犯法的,你们这些大米,不卖给我们粮库,还能往哪卖?” 粮食价格,要到来年才陆续开放,现在农民卖粮,确实只有粮库这一条通道。 张队长脾气不好,就哼哼两声:“卖不了的话,那俺们就自个留着吃。” 许茂文一直养尊处优的,啥时候被人这么抢白过,也噌一下站起来: “这么多大米,村民吃的完吗?再说了,就算是县领导,也不能天天大米白面的这么吃啊,你们夹皮沟,也太狂啦!” “怎么着,又没吃你家大米,俺们自个种的,愿意咋吃就咋吃!” 张队长也见不得这种作威作福摆架子的,梗着脖子硬犟。 许主任涨得脸红脖子粗的:“你们还有没有点大局观,大米现在是紧缺品,你们就不知道支援国家吗,同志,你这思想实在太落后!” 老支书一瞧,连忙站起来调节:“许主任,先消消气,俺们农村人说话直,您别见怪。” 安抚两句,他这才继续说道:“虽然我们仨主要的村干部都在这,但是合作社里的事儿,却是青山拿主意,我早上看他上山了,等一会回来,咱们再好好商量?” 许主任也越听越是火大:你们这摆明了是想扯皮嘛,那个什么青山要是几天不回来,我还在这等着啊。 于是他戴上帽子,招呼司机,气呼呼地就往外走,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大声嚷嚷着。 老支书和老板叔追了出去,张队长最看不惯这些到下面耍威风的干部,嘴里也跟着叫骂: “跑到俺们地头上装大尾巴狼,你算哪根葱?” 这时候,刘青山和二彪子,也向这边走过来,老支书一瞧,连忙招手: “青山你下山啦,正好找你呢,这位是粮库的许主任,商量要买咱们的大米呢。” 刘青山不慌不忙走过来,向许主任伸出手。 不料,许主任正在气头上,又瞧他是个小年轻,也就懒得握手,气哼哼地说道:“给个痛快话,你们的大米到底卖不卖?” 刘青山不由得眨眨眼:登门买东西都这么横的吗? 随即想想也就明白了,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掌控物资的部门,其实都是这个德性。 尤其是粮库对于农民来说,更是相当于顶头上司一般的存在。 于是他就笑笑说:“许主任,有买有卖,当然要坐在一起商量嘛。” 许主任一挥胳膊:“没得商量,要卖的话,我们粮库平价收购,不卖的话,你们队长都说了,留着自个吃,一群土包子,还能顿顿吃得起大米?” 这下连老支书都有点挂不住脸儿了:“许主任,你这是瞧不起俺们农民呗?” 车老板子也板起脸:“要不是俺们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你们粮库收啥?” 说起这个,他就更来气了:“年年收粮的时候,你们这些粮耗子又是扣这扣那的,使劲压等,最后都把你们自个吃肥了是吧?” 正好,这位许主任身材微胖,看着刘青山投射过来的笑眯眯的目光,他顿时炸 庙了: “你们夹皮沟种的水稻,本来就是计划外的,粮库没有收购的义务,你们都自个留在仓库里发霉吧!” 说完,他气呼呼地上车,一溜烟开走了。 坐在车里,许主任火气未消,还气得大骂:“土包子,一群土包子!” 司机一瞧领导生气了,连忙劝慰:“主任您别生气,告诉下面各个粮库,坚决不收夹皮沟的水稻,叫这帮土包子干瞪眼。” “哼哼,小赵你勤盯着点,他们要是敢私自倒卖大米,就直接抓起来,给这帮土包子点颜色看看!” 许主任这次是真生气了,不给他们点教训,还真以为自己是老大哥呢? “您就瞧好呗。” 司机答应一声,一脚油门,小车的速度猛的飙升,眨眼间,就把夹皮沟这个小山村,甩在后面,看不到踪影。 与此同时,夹皮沟的老几位,也气得够呛,还得刘青山安慰他们: “跟这号人生气,那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不值当的。” 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老板叔咂咂嘴,很快就咂摸出这句话的道理: “嘿嘿,还是青山你有文化,不生气,跟这种粮耗子生气,那不是虎吗?” 老支书则一脸担忧:“那咱们的大米怎么弄,难道都留着自个吃啊,那样好像确实有点败家?” “支书爷爷您就安心吧,我到时候跑跑销路,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刘青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准备先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就直接联系春城汽车厂那边,估计人家乐不得的呢。 张队长却还是没消气儿:“这帮粮耗子,心肠都是黑的,居然要平价收购,那能卖几个钱啊?” 大伙正谈论着呢,几辆大马车驶进场院,车上拉的都是刚从地里起出来的胡萝卜。 这个是最后一茬了,因为前些天下雨,地里泥泞,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于是赶紧召集人手,开始处理胡萝卜,也就是削削顶儿,然后抹抹泥啥的,然后装上大解放。 快到中午的时候,就全都收拾利索,下午直接拉到金阳食品公司,就能换成现金。 刘青山也洗了一根,嘎巴嘎巴嚼着:“这胡萝卜还真不错,咱们得储存点,留着冬天吃。” “不用你说,早都下窖了。” 老支书乐呵呵地说着,这胡萝卜,今年大丰收,也是合作社的一笔大收入。 老板叔也乐呵呵地接过话茬:“而且还储存挺多呢,老王说,冬天的时候,那些奶牛,每天给吃一根,能补充它们的命呢。” 刘青山也听得有点发蒙:“就听说老山参能吊命,没听说胡萝卜也有这个功效啊?” 正好这时候,王教授领着学生们,也从大棚那边回来吃午饭,听到他们的谈话,也哈哈大笑:“是维他命!” 嗐,说维生素不就得了。 刘青山也不由大乐:“老板叔,活到老学到老,您还得加强学习啊。” 当当当,学校那边也敲钟放学,小老四刚和山杏以及小曼她们几个,拉着手走过来,猛然间一声大叫。 “哇,大鹿鹿!” 与此同时,刘青山也暗叫一声不好,幸亏他机灵,猛的一转身,把手里的半截胡萝卜往前一戳,直接伸到梅花鹿的嘴里。 咔哧咔哧,梅花鹿还真不客气,嚼得挺香,吃完之后,为了表示对刘青山的奖励,还用鹿角轻轻碰了他一下。 这家伙,也算知道好歹了。 刘青山笑了笑,然后就看到娃子们叽叽喳喳的,纷纷拿着胡萝卜,开始喂这群梅花鹿。 “这帮家伙胆子是越来越大,在村里横晃,连狗都不咬它们了。” 张大帅看着鹿群,好不眼馋,这要是宰一头的话,包点鹿肉馅的饺子,啧啧 不过瞧着自己的小儿子,也拿着一根胡萝卜,喂着一头萌萌哒的小鹿,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也挺高兴:“看来到了明年春天,咱们就能割鹿茸啦。” 张大帅一听又来劲了:“到时候俺亲自操刀,亲自下锯!” 这家伙,果然像哑巴爷爷说的那样:杀心太重。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看来咱们的胡萝卜,还得多储存一些才成,还有梅花鹿这好几十张嘴呢。” 然后他就说起来这次广交会上,他们夹皮沟的宣传片,把那些老外都给看傻了,都嚷嚷着要亲眼看看这种人与自然,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情景。 等到再过两年,国家开放程度不断深入,估计就能有外国游客来旅游,到时候,大伙儿坐家里就能赚美金喽。 众人一听,也都好不兴奋,张大帅也摸摸自家小儿子的脑瓜:“这么说,保护 动物,比杀了吃肉还强?” “爹,你以后再成天杀杀杀的,那俺就不认你当爹!” 小家伙鼓着腮帮,气呼呼地跟老爹叫板。 张大帅也抹了一下光头:“妈个巴子的,儿子管起老子来了,行,以后不杀别的,咱专门杀猪。” 正好这时候,张杆子兴冲冲地从猪场跑过来:“大帅,你信不信俺率领那群弟兄们,把你家房子拱倒喽!” 张大帅又摸摸自己的大光头,想起了上两天看过的一个武打片,于是双手合什: “阿弥陀佛,俺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刘青山也大乐:“大帅叔,别呀,过年杀猪,还得靠你呢。” 正文卷 第三百零三章 绿色食品? 吃过午饭,刘青山就开着吉普车,跟在大解放和小四轮后面,一起去县里。 到了金阳食品有限公司,门口排着一大溜马车牛车,车上拉得都是胡萝卜,里面偶尔也有一辆小四轮拖拉机。 开四轮车的人,都昂首挺胸的,感觉特别神气。 眼下一辆小四轮好几千块,能买得起的,当然值得骄傲。 不过当他们看到大解放的时候,立刻就想小弟看到了大哥,再也神气不起来。 “这谁呀,卖个胡萝卜还开着大卡车来?” “估计是夹皮沟的,听说他们村儿有一辆大解放。” “夹皮沟的啊,知道知道,那让人家上前边先卖吧。” 结果就有人不乐意:“凭啥呀,俺们都排好几个小时啦,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凭啥,咱们现在能卖胡萝卜,都是跟着人家夹皮沟沾光。” 旁边那人就给普及了一下,大伙听了之后也都服气,都乐呵呵地张罗着,叫刘青山他们先把车开过去。 呦,还有这种待遇啊?刘青山都有点感觉意外,看来还是这些农民朴实,懂得感恩。 于是他笑着摆摆手:“谢谢大伙啦,俺们也不着急,慢慢排着,正好俺进去找个人。” 说着,他就往大门里走。 门卫看到刘青山,立马认出来是开业庆典的时候,上台讲话的那个年轻人,于是连忙客客气气地上前打招呼。 “我找一下南韩的崔代表。” 刘青山说明一下来意,他今天主要是来找崔敏浩的。 崔敏浩被金会长委任为他们株式会社在食品公司的代表,负责在厂子这边蹲点,都无聊死了。 唯一的乐趣就是跟夏欢乐瞎翻译喝喝小酒,而这位夏大叔一喝就多,多了就倒,实在无趣。 在他的房间里,崔敏浩面前正摆着一副棋盘,拿着黑白子,自个闷头下棋。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崔先生,你的脑子里,不会也有一个黑我和一个白我吧?” 崔敏浩大喜,噌一下站起来:“刘先生,见到你真是太高兴啦,你刚才说的黑我和白我,是什么意思?” 看他的样子,是真的高兴。 刘青山笑笑:“这是我们国家最顶尖的围棋高手,在下放农村的时候,就在脑子里自己和自己下棋。” “噢,那怎么可能,那不是精神分裂吗。”崔敏浩表示不可置信。 “哈哈,你很快就会看到,聂旋风席卷东瀛。” 刘青山知道,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就在这个月已经拉开序幕。 崔敏浩却不相信,还以为刘青山是开玩笑呢,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来,我们手谈一局。” 刘青山却摆摆手道:“我下棋,从来都是有彩头的。” “你呀,又打什么鬼主意?” 崔敏浩知道,自己跟刘青山下棋,纯粹就是找虐,只不过实在太过寂寞,这才主动发出邀请。 至于彩头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有多少家当,估计也不够输的。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刘青山嘴里也开着玩笑,他和崔敏浩,虽然有些年龄差距,但却是朋友。 闲聊几句,刘青山就说明来意:邀请崔敏浩去他们夹皮沟玩两天,散散心。 崔敏浩先是一喜,随即大长脸又垮下来:“会长临走的时候吩咐,叫我在厂子里盯着,不许出去的。” 刘青山眨了眨眼:“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是诚挚地邀请崔先生,去考察胡萝卜的收获情况。” 崔敏浩这才大喜:“兄弟,你这简直是火中送炭啊!” 把崔敏浩给感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立刻把刘青山引为知己。 “咳咳,不要乱用成语好不好,那是雪中送炭,你要是火中送炭,那还不火上浇油,越烧越旺。” 刘青山连忙纠正这家伙用词上的错误,曲解咱们华夏的灿烂文化,那是坚决不行滴。 崔敏浩看来是真憋得很了,简单收拾一下,就跟着刘青山出门。 至于那位长期翻译夏大叔,正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呢。 上了刘青山的吉普车,行进在乡间小道上,崔敏浩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看到树上的几只喜鹊,他嘴里也一个劲喳喳叫,把喜鹊都吓得飞走了。 刘青山也笑着摇头:这真是憋苦了! 等回到夹皮沟,直接在场院下车,看到小山般金灿灿的稻 谷,崔敏浩也来了兴致,竟然跟着一起干活,嘴里还说着: “我小时候在汉江边上住,家里也种植水稻,好怀念那时候的日子。” 他的这种做法,一下子就获得了夹皮沟村民的好感,大伙一起说说笑笑,累了就抽根烟。 崔敏浩还抽了一根张队长递过来的卷烟,也就是俗称“炮筒子”的那种,结果呛得这货直咳嗽。 “老崔,晚上去俺家喝两盅,青山送的虎骨酒,喝完之后杠杠滴!”张队长也瞧着他挺顺眼的,热情地发出邀请。 等崔敏浩听懂意思之后,就吓得连连摆手,他现在一个人,妻子不在身边,那不是遭罪嘛。 不过等到要回国的时候,带几瓶回去还是可以的,他闲着没事看电视,知道这酒都上了广告,应该还是不错的。 晚饭就在刘青山家解决,炒了几个小菜,还烀了胡萝卜c土豆儿c窝瓜等等,炸了鸡蛋辣椒酱。 用大白菜叶子和大生菜叶子,上面撒一层土豆泥,放点葱丝儿香菜段,再放一层大米饭,加上辣椒酱,最后把大菜叶一包。 这个当地称为打饭包,咬上一大口,有饭有菜,能把人吃到撑。 考虑到崔敏浩是南韩人,比较喜欢吃烤肉,刘青山就又烤了些五花肉,放在饭包里一起卷。 崔敏浩吃得是连连点头,这种料理,最适合他的口味。 尤其是米饭,吃起来饭香浓郁,劲道而有嚼劲,崔敏浩吃了几十年的大米,还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 “刘,你们这里出产的大米,简直太棒了,呃,抱歉抱歉,我吃得有点多。”崔敏浩一边夸赞,一边还打着饱嗝。 他对刘青山的称呼,也把先生这两个字省略,这是直接当成朋友了。 刘青山也挺大方:“哈哈,那是当然,我们的稻米,名叫松稻,崔,等你回国的时候,作为朋友,我会送你一麻袋,你扛回去好啦,哈哈。” 崔敏浩也发出爽朗的笑声,在这里,比那个跟蹲监狱一般的工厂可好太多了。 扛一袋大米回去,是不可能的,崔敏浩就动了心思:“刘,你们的松稻,对外出售吗?” 他们的公司,就是做农产品生意的,这么好吃的稻米,运回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上次联系生产胡萝卜汁,他就感觉到,在公司的地位有了提升,金会长也有意栽培他。 如果再做成水稻进口的生意,那么就有望坐上社长的宝座了。 淡淡笑意浮上刘青山的嘴角,他邀请崔敏浩,一方面是联络感情,最主要的,还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一条销路。 现在看来,还是有很大的希望。 如果能够出口创汇,卖出更高的价钱,那就没必要在国内出售了,毕竟这个时代,外汇实在太重要了。 看到崔敏浩充满期盼的目光。刘青山笑道:“崔,你知道,我们夹皮沟出产的东西,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所以,价格也会高一些。” 绿色食品的概念,国际上也才提出来十多年,不过一经提出,就迅速在欧美形成风潮。 作为亚洲的四小龙之一,南韩当然也普遍接受这个概念。 只不过,在当时的华夏,人们还处于吃饱饭的阶段,倒是不大重视这个绿色不绿色的。 绿色食品? 崔敏浩倒是一愣,不过想想眼前这歌年轻人的本事,也就心下释然:或许别的华夏人不知道这个概念,但是肯定不包括刘。 这样一来,想要捡便宜是不可能了。 进入到正题,崔敏浩也就进入到谈判的状态:“刘,我想先听听你的价格,如果在我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那么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刘青山也静静地思索起来,要是按照国内现在的粮价:标准面粉是每市斤一毛八,特二粉是两角,特一粉是两毛五。 而大米呢,各地价格有些差异,但是基本上,和面粉的价格持平。 也就是说,在国内平价销售的话,顶多卖到两毛多。 当然,这个价格是官家,私下里购买大米的话,肯定要贵一些的。 考虑到两国的经济差异,刘青山终于定下了一个心理价位,他笑着竖起两根手指: “如果是我们国家的货币,每斤两块钱,不知道你们能否接受?” 既然是商业谈判,那也就不必掺杂私人的感情,崔敏浩呵呵一笑: “刘先生,这段时间,我住在你们这里,多少也了解一些,你的这个价格,是当下米价的十倍,不知道你这算不算狮子大张口?” 刘青山却一点也不尴尬:“崔先生,请您注意,按照国际惯例,绿色有机食品,价格是同类产品的五到十倍,所以,我的出价,一点也不高。” 接下来,时间就在双方你来 我往的砍价中,慢慢流逝 正文卷 第三百零四章 成万元村了 最后的价格,定格在一元两角上,刘青山就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步。 “好,那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我会把这个价格,上报给会长。” 崔敏浩也就不再废话。 刘青山也比较满意,他的心理价位,其实是一元。 就算那位金会长再往下砍一点,一元钱应该是可以守住的。 谈完之后,气氛立刻就轻松下来,又回到最初的朋友相处。 崔敏浩假装愤愤地说道:“刘,你实在是太吝啬了,我决定,多在这里住几天,天天吃你家大米!” 刘青山则乐呵呵地回道:“崔,随便你,不过作为朋友,我友情提醒你一下,肚皮可是自己的。” 哈哈,两个人相视大笑。 “放学喽,放学回家吃饭喽!” 娃子们叽叽喳喳地出了学校,二牤子嘴里还大声叫唤着,昨天中午吃的大米饭真香,他一口气吃了三碗。 今天还要吃三碗,不,吃四碗! 可是当他回到家,看到那金灿灿的玉米饼子,就有点不高兴了:“娘,大米饭呢,咋不捞大米饭吃?” 他娘立刻瞪起眼睛:“吃吃吃,你知道大米多少钱一斤?” 他爹也虎起脸:“把你小子卖了,都没大米值钱!” 然后二牤子就看着他爹把家里的几麻袋大米都装到牛车上,然后拉走了。 拉走啦! 这啥情况,二牤子往地上一坐,哇哇哭了起来,那家伙,真是撕心裂肺啊。 站在场院里的刘青山,此刻也有点哭笑不得,只见村民们或者用车拉着,或者背着大麻袋,把一袋袋大米都送到这里。 “青山,这大米太金贵,一块多钱一斤,咱们不吃,都卖喽。” 张队长正和他家大头一起,把将近四麻袋大米,堆到刘青山身前。 大伙在得知大米将要高价出口之后,立刻都被这个价格给吓到了,纷纷把分到手的大米,都给送回来。 一块多钱一斤呢,还真不是他们该吃的东西,还是吃几分钱的苞米碴子和苞米面比较好。 就算是换成白面,一斤大米能换五斤,天天蒸白面馒头,它不香吗? “来,让让,让让!” 张杆子赶着毛驴车,也拉着几袋子大米过来: “青山,家里还留了十斤,给你婶子煮个粥啥的,嘿嘿,你也知道,你婶子怀上了。” 刘青山心里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要是换成以前好吃懒做的张杆子,借来的米面,都敢大吃二喝,还能把到手的大米给你送回来? 一听说张杆子的老婆怀孕了,大伙便纷纷上来凑趣,大张罗笑嘻嘻地问: “杆子,你家里的怀了几胞胎,能有十个八个不?” “你媳妇才是猪场的老母猪呢!” 张杆子立刻奋起反击。 队长不愧是队长,立刻站出来,替张杆子主持正义:“大张罗,你小子就知道埋汰人,咱们杆子在猪场干得可好了,那些母猪,全都是他给配的种!” 听了这话,大伙顿时哈哈大笑。 张杆子则急赤白脸地嚷嚷:“是那头公野猪配的,俺就是在旁边帮点小忙。 这事可得解释清楚喽,这可是名声问题。 说起这事,张杆子的功劳还真不小,前些日子,不是总有一头野猪在猪场这踅摸嘛。 正好夹皮沟也想养殖一批杂交野猪,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不过这只野猪刚成年的样子,个头比较矮,猪场的那些老母猪,一个个都是又高又壮的,这货上不去。 就算勉强爬上去,也够不着啊。 这下可把野猪给气坏了,这货野性发作,又咬又用獠牙戳的,伤了好几头母猪。 张杆子上去阻止,都被野猪给拱了好几个跟头。 要说这张杆子,别看没啥文化,基本相当于文盲,可是却也知道动脑筋想办法。 最后还真琢磨出来一招:在地上挖了个一尺多深的小坑,坑前面钉个木头桩子,把母猪赶到坑里,用绳子拴到木头桩子上。 这下好了,皆大欢喜,配种完全没问题。 只不过是出于试验阶段,只配种五六头母猪而已。 食髓知味的那头野猪,也不回山,就天天在猪场周围转悠,现在也不怎么怕人了。 尤其是跟张杆子,关系最为亲近,只要张杆子啰啰啰地一叫,这货就乐颠颠地出现在 面前,估计还以为又要当新郎倌呢。 就连猪场的那些母猪,看到这头野猪,也都喜欢哼哼唧唧地往前凑。 估摸着是看上野猪那种不羁放纵爱自由的独特气质吧? 眼看着话题就这么非常自然地从大米售价跳到母猪配种身上,刘青山算是见识了淳朴村民们歪楼的本事。 他正要把话题重新引回来,就看到好几个小娃子,都哭哭咧咧地跑过来,趴在大米袋子上不肯起来。 其中尤以二牤子为甚,哭得好不伤心:吃不上雪白的大米饭,生活都变得黯淡无光。 刘青山能理解村民的心情:穷怕了的人们,不怕日子苦,就怕没钱啊。 不过以现在夹皮沟蒸蒸日上的发展程度来说,真的不用太在乎吃吃喝喝的。 于是他抱起二牤子,帮这小子抹了抹眼泪,朗声说道:“大伙把大米都拉回去,咱们合作社,不差各家这点吃的!” 这话真好使,二牤子立刻不哭了,还噗嗤一下乐了。 只是刚才大鼻涕都哭出来,冷不丁这么一乐,吹出一个大大的鼻涕泡。 “青山,不能吃啊,一想到大米这么贵,俺嘴里嚼着的大米粒,就跟嚼着一分钱一分钱的钢镚似的,实在咽不下去。” 张大帅说出了大伙的心声,就是这个形容有点硌牙。 “咱们合作社今年的水稻,还剩下将近二十万斤呢,不在乎这点,瞧瞧把孩子们给可怜的。” 刘青山掏出手帕,给二牤子擦擦大鼻涕,然后连同手帕一起送他:“回家赶紧洗干净。” 大张罗表示不同意:“以前没吃大米,天天吃玉米饼子,娃子们不照样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还是卖钱重要,卖了钱,能给娃子们买多少好吃的?” “粗粮和细粮搭配着吃,才更合理。” 刘青山跟大伙掰扯着,顿顿吃玉米面,总有吃腻的时候。 要是大伙都把大米退回来,他家里分配的那些,也得退,总不能搞特殊化。 于是他清清嗓子:“大伙听俺说,老话说的好,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 “咱们夹皮沟,以后不用在吃喝方面抠抠搜搜的,大伙养好身体,干活也更有劲,才能赚更多的钱不是?”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大伙也都在心里开始琢磨。 这时候,车老板子也连忙为刘青山帮腔:“青山说得对呀,过几天,咱们合作社就把今年的分红钱分派下去。” “俺这两天正算账呢,差不多,各家都能分个万头八千的,也就是说,咱们夹皮沟,家家都是万元户,吃点大米怎么啦,怎么啦?” 啥,万元户,俺们都成万元户啦? 人们先是一愣,然后哗啦一下,把车老板子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询问自家的分红数目,至于大米的事,谁还在乎呢? 刘青山刚开始一听,也小小地震惊了一下:去年是千元村,今年就摇身变成万元村了? 不过稍稍想想,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年跨一个台阶,这是不是说,等到来年,咱们的目标,就要定在十万元村? 正在畅想之际,就听身边传来哗啦一声响,转头一瞧,只见二牤子也不知道从哪找了个盆子,正从自家的麻袋里,收大米呢。 端了满满的一盆,然后撒腿就往家跑,刘青山刚要提醒他慢点跑,就看到二牤子脚下一绊,摔了个嘴啃泥,一盆大米,撒了多半盆。 “你个败家玩意,把大米一粒一粒都捡起来!” 他老娘见状顿时怒了,啪啪往二牤子屁股上扇了两巴掌。 然后她又赶紧吆喝自家男人,把大米都运回去,还有其他人,也都纷纷动手。 一瞧大米运回家,二牤子也不哭了,蹲在在那乐呵呵地捡米粒,嘴里还念叨着:“都捡干净,今天晚饭就吃你们啦!” 几天之后,夹皮沟合作社,跟崔敏浩代表的公司,正式签订出售大米的合同。 价格确定为每市斤一元一角,最后金会长在电话里,又跟刘青山讨价还价一番,才确定的这个最终价格。 一共是十八万多斤的大米,将近一百吨,都被装上大麻袋,然后用大卡车往县里运,随后还要用火车和货船,才能辗转到南韩。 这个跟刘青山他们就没有关系了,反正运输费用都是对方负责。 出售大米这件事,就是夹皮沟和对方的合作,跟县里也没啥关系,所以并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 但是对于夹皮沟合作社来说,却是一笔大生意:足足二十万啊! 怀着兴奋的心情,村民们终于迎来了年终的分红大会。 虽然现在才十月末,没到年终,不过对于农民来说,一年的收成,基本也都定下来。 早 早吃过晚饭,大伙都往队部院里汇聚,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彼此打听着。 都是诸如“你家能领多少钱”之类的。 村里的大喇叭,也放着歌曲,一会唱“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一会唱“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更是烘托出喜庆的气氛。 “我靠,杆子,你小子真拿个大麻袋呀?” 看到张杆子咯吱窝夹着个大麻袋,大伙便纷纷开始取笑。 张杆子却丝毫不以为意:“你们也没见过啥钱,知道一万块是多少不?一块钱一张的,那就是一万张呢。” “就像张大帅你这样的小个子,都能把你埋上,不用麻袋,能装回去吗?” “信不信俺先把你埋喽。”张大帅抢过张杆子的麻袋,就往对方脑袋上套。 旁边还有起哄帮忙的,直接把张杆子给塞进大麻袋,然后把麻袋口一扎,张杆子蜷缩在里边,就剩下蹬腿了。 老支书也叼着小烟袋,背着手溜达过来,脸上除了喜悦之外,更多的则是自豪。 作为村支书,夹皮沟能有这么大的发展,他当然感觉到无比的光荣。 青山呢? 老支书在人群中搜寻刘青山的身影,他觉得,最应该接受群众欢呼的,不是他们几位村干部,而是刘青山。 结果没发现刘青山,却发现地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麻袋上面还这里鼓一下,那里动一下的。 老支书就咳嗽一声:“谁把猪场的猪给抓来了,哈哈,也好,今天咱们合作社分红,宰一头猪好好庆祝一下!” 然后就听到麻袋里传来一阵呜呜声:“不能宰,不能宰!” 把老支书吓了一大跳:“这猪成精啦?” 麻袋里又传出一阵大叫:“二叔,是俺,俺是杆子呀!” 把老支书也给气乐了,上去轻轻踹了一脚:“你钻麻袋里作什么妖。” 这时候,车老板子一声吆喝:“开会啦开会啦!” 大伙立刻都簇拥上前,只有那个大麻袋在地上不停翻滚:“放俺出去,放俺出去啊,俺还得领钱涅” 夹皮沟老老小小的,一共二百多口子,全都聚拢在队部院里。 就连小火这么大点儿的,都被刘金凤抱在怀里,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下里东张西望。 还有杆子爷爷和三奶奶这样上了年纪的,都搬着小板凳,坐在最前面。 一个个都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似的。 娃子们则在院子里疯跑,被大人们嗷唠嗷唠地训斥着,也照跑不误。 刘青山面带微笑,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心中只剩下欢乐。 忍不住摁下快门,咔嚓咔嚓的,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大伙都静一下,下面咱们开会。” 张队长吆喝一声,整个院子里立刻肃静下来,大人不再唠嗑,小娃子不再疯跑,就连狗都不叫了。 “今年,国内国际形势一片大好,全国人民都鼓足干劲,国家各项产业都蓬勃发展,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 张队长还像模像样地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照着上面念起来。 咳咳,身后传来老支书的提醒:“拿倒了。” 正文卷 第三百零五章 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涅? 大伙顿时爆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张队长没啥文化,斗大的字认得一箩筐,也不知道是谁给写的发言稿,看来是下工夫背下来的。 张队长也不尴尬,索性将那张纸揣进兜里,然后大手一挥: “咱们也不扯这些没用的,国际局势跟咱们暂时也没啥关系,直接叫车老板子,公布今年的收支情况!” 哗哗哗,大伙顿时热烈鼓掌。 在这种隆重而庄严的场合,老板叔也一本正经: “今年,咱们夹皮沟形势一片大好,大伙都鼓足干劲,村里各项产业都蓬勃发展,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 嗯,这一套话听着咋这么耳熟呢? 大伙终于有点明白了:合着张队长的稿子,和老板叔都一套,只不过换了下瓤子。 “捞干的说,别整这么没用的套话儿!”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嚷嚷一句,然后大伙就全都跟着起哄。 老板叔也朝自家闺女张连娣摊摊手:“丫头,你整的这玩意不行呀。” “爹,俺听广播里领导讲话,开始都是这么说的。”张连娣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很无辜。 正说着呢,就看到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骨碌过来,里面还传出张杆子的声音:“发钱发钱,赶紧发钱!” 刘青山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应该先嚷嚷着把你放出来吗? 上前把麻袋绳解开,张杆子终于爬出来:“俺在麻袋里,就听你们在这废话,俺都学会了!” 说完他就咳嗽两声,假装正经:“今年,俺们养猪场的形势一片大好,肥猪都鼓足干劲,体重蓬勃发展” 大伙一阵哄笑,张队长和车老板子也笑骂几声,人群这才渐渐安静。 车老板子这才开始公布合作社今年的收支情况: 主要的收入有这样几方面:最大头儿的,就是前几天刚刚完成的大米交易,这件事,算是叫所有村民都感觉到震惊。 他们种了大半辈子地,都在土里刨食,结果刨着刨着,忽然发现,居然刨出来一个金娃娃。 如果按部就班的,继续种植玉米小麦之类,万万不会有这么高的收入。 所以当老板子宣布大米卖出了二十万元的时候,全场一片欢呼。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儿,二彪子就被几个棒小伙子给抬起来,扔到半空,弄得他哇哇大叫。 种植水稻,从出去学习到引导大伙种植,二彪子的付出,大伙都有目共睹。 被扔了好几下,二彪子还真害怕下面的人接不住,把他给摔个好歹,于是就连忙转移目标: “你们别光扔俺啊,种水稻是三凤提出来的,他才是大功臣!” 对呀,人们恍然大悟,又都朝着刘青山奔过去。 不过刘青山早有准备,左手拉着老支书,右手拉着拐子爷爷,大伙一瞧,总不能连俩老头儿也一起扔吧,只好作罢。 “这不公平!” 二彪子被放倒地上,还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嘴里就不满地嚷嚷着。 老支书发话了:“青山是咱们夹皮沟的宝贝,可不能磕着碰着。” 得,二彪子也只能认命: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涅? 等人群闹腾完了,车老板子接着公布,这第二笔收入,主要来自于大棚,除了种植蔬菜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大棚木耳的收入。 听到大棚木耳的收入,也超过十万块,村民又激动起来。 有了刚才的先例,一伙小年轻立刻蠢蠢欲动,目光在王教授身上打转。 考虑到老王这么大年纪,别给扔散架,于是,大头和王教授的那些学生,就成了大伙表达喜悦之情的牺牲品。 其实,能享受这种待遇,无论是二彪子还是大头,亦或是那些年轻的学生,心中都洋溢着喜悦和幸福。 第三项收入,则来自于种植胡萝卜:一共是将近六百亩地,亩产两千斤上下,每斤出售价基本在一角钱,这又是十二万进账。 这还是受限于土壤肥力以及品种和技术等等原因,产量不高。 要是像几十年后,胡萝卜亩产过万斤,那就更恐怖。 第四项收入:主要是村民采山的收入,开春的山野菜,连同秋天的菌类,再加上野菜厂的百分之十的收益,总产值,也顺利突破十万块。 而且这个十万块,是净利润,不像前面几样,无论是种植也好,养殖也好,都有成本跟着呢。 采山这工作,村里基本上算是都参与,所以人人雀跃。 张杆子这家伙就开始报复:“张大帅是采山的头儿,咱们就扔他!” 大伙兴致高涨,不由分说,就把张大帅往天上扔。 张大帅嘴里不甘地嚷嚷着:“俺顶多就是个小组长,要扔也得扔青山,这事是他一手促成的!” “嘿嘿,谁叫你个子小,好扔呢!” 张杆子笑嘻嘻的说着,刚才扔了好几个人,就属张大帅扔得最高。 至于扔刘青山,还是算了吧,哪个项目不是他搞出来的,根本扔不过来好不好? 算算账,已经五十多万啦!村民越听越是兴奋,就算去除一半的成本,那家家户户的分红,也能超过一万块。 哎呦喂,这咋一不小心就都成万元户了呢,简直真做梦一样啊! 以至于后面车老板子报账的时候,大伙都没咋细听,什么养猪养牛,还有其它产业啥的,那都是小钱儿。 另外一大部分就是成本和支出,这个村民就更没兴趣,反正夹皮沟就这么大地方,也没啥秘密,合作社的那些事儿,都是透明的。 眼瞅着天都要黑了,生产队院里的电灯都亮了,大伙便纷纷催促。 老板叔索性也就不念了:“这些成本和支出啥的,咱们一会儿都贴出去,明天都自个好好看看,下面咱们就正式开始分红,张杆子!” “到!” 第一个照例是张杆子先领,这货扯嗓子吼了声,然后手里抖了一下大麻袋,蹿出人群。 他嘴里还兴奋地嘚啵着:“想不到啊,俺也有拿麻袋装钱的这一天,以前做梦的时候,倒是梦到过,跟做梦娶媳妇一样。” 大张罗立刻跟着溜缝:“做梦拿着麻袋装钱,醒了披着麻袋要饭是吧!” 这话虽然夸张了点,但还真是张杆子从前的写照。 不过现在好了,终于梦想成真。 老板叔嘴里大声念着:“张杆子的分红是八千六百五十元,再加上养猪场一年的工资,每个月八十块,十二个月是九百六十块,合计九千六百一十块!” “差点没到一万,哈哈,杆子好可惜,差一点就是万元户啦!” “那俺家妥妥就是万元户!” 张杆子在合作社的分红。基本是跟哑巴爷爷和山杏这一类划等号,属于最少的。 他都能有九千多,那别人家肯定都超过万元,所以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只有张杆子苦着一张脸:“老板子,就差不到四百块钱,那能不能先借俺五百块,让俺尝尝当万元户的滋味?” 大伙这才觉得,是有点可惜,要是别人家都成了万元户,总不能叫张杆子拖后腿吧,虽然他以前总拖后腿。 “杆子你想借钱啊,咱们合作社的公共积累里面,倒是有钱,不过不能借给你。” 车老板子慢条斯理地说着,把张杆子气得直哼哼。 还是张大帅仗义,闹归闹,玩笑归玩笑,关键时刻真往前冲: “杆子,没事,等俺一会领完钱,借你五百块。” “对,俺也借给你!” 大伙七嘴八舌的,都纷纷答应,听得张杆子心里热乎乎的:这要是放到从前,别说五百块,他要是找别人借五块钱,人家掉头就走。 “借啥借呀,俺还没说完呢。”车老板子继续说道: “刚才是杆子的,还有杆子媳妇的那份呢,翠花没有分红,不过有工资啊,每个月五十块,嫁到咱们夹皮沟十个月,正好五百块!” 合作社里面除了分红之外,对于一些特殊的人,也执行工资制度,最普遍的是每个月五十块,一些重要的岗位,比如张杆子之类的,则是八十块。 这个也不少了,就算是工厂里正式的职工,也不一定赚这么多。 一听这个,张杆子立刻眉开眼笑:“你个老板子,说话大喘气,故意逗俺玩是不是?一肚子花花肠子,难怪不生儿子!” 笑着笑着,这货把眼泪都笑出来,大伙一惊:“不好,杆子成了万元户,这是欢喜大劲儿了,又要犯病儿!” “你才犯病呢,俺这是高兴的好不好!” 张杆子抹了抹眼泪,充满感慨地说道:“俺是万万想不到啊,以前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现在竟然也能成了万元户,你说这跟谁讲理去吧?” 这时候,刘青山接过话茬:“杆子叔,以前是因为懒,现在勤快了,成为万元户,这再合理不过,唯有勤劳,才能致富!” “对,这话在理!”大伙纷纷说话,表示赞同。 杆子爷爷则站起来,表示有话要说,大伙立刻安静下来。 拐子爷爷乐呵呵地望着刘青山:“勤劳致富,这话没错,不过要是没有青山领路,咱们也不能这么富!” 一阵热烈的掌声,在这个小 山村响起,久久都未曾平息 转眼已经百万字了,谢谢各位新老书友的支持,订阅,投票和打赏,希望大家能继续给我鼓励,让我能更有动力! 正文卷 第三百零六章 抓现行了? 等到激动过后,人们重新安静,张杆子这才去领钱。 从车老板子手里接过一张白条之后,瞧着上面那个“一万零一百一十一元”的数目字儿,张杆子顿时傻了眼。 “不是,这咋还打上白条子了涅?” 车老板子瞟了他一眼:“今天就是公布一下数目,到时候统一办理存折,省得发到手之后,还得去信用社存钱。” 张杆子咂了咂嘴,嘟囔一声:“发存折啊,总觉得没有拿着钞票那么实在。” 车老板子笑嘻嘻地回了一句:“你要钱也行,明天叫俺家连娣开着大卡车,把这一万块都给你换成钢镚拉回来,你坐炕头上慢慢数吧。” 那还是算了,张杆子乐呵呵地把条子攥在手里,然后在人群中踅摸到王翠花的身影,挥手吆喝了一声: “掌柜的,这钱还是你保管吧!” 大伙又是一阵哄笑,然后就逐一上去,把自家的条子领回来,多的,超过一万五,少的,也有一万二。 村民们全都乐得合不拢嘴:这一下子都成万元户啦,感觉真好! “哑巴,分红是七千五;还有山杏,分红是六千八。” 老板叔知道这钱都是刘青山一起领,索性就一起念出来。 “哇,山杏好厉害!” 小老四使劲拍着小巴掌,其他小娃子也使劲鼓掌,小脸上又是高兴,又是羡慕。 “不成啊,这一老一小都没超过一万,咱们夹皮沟,就不是名副其实的万元村。” 也有人嚷嚷起来,大伙现在的集体荣誉感,都是非常强的。 刘青山上去把这两个条子领回来,然后朝大伙挥挥手: “没事,一个是俺师父,一个是俺妹妹,缺的部分,全都由俺补齐!” 大伙又是一阵鼓掌,其实,像山杏这样还不到十岁的小娃娃,就算是成为半拉万元户,那也能叫人惊掉下巴了。 等到村民都领完,老板叔又开始唱名:“杨红缨,九个月的工资补助,每个月五十元,一共是四百五十元。” 杨红缨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还有我呀,我在野菜厂领工资的,就不要这个钱了。” “那可不行,这是今年前九个月的。” 车老板子这次是直接发钱,虽然才几百块,可是瞧得大伙都羡慕不已,好像比自己手里那一万多块的条子还过瘾呢。 杨红缨心情显然也不错,还跟大伙开起玩笑: “那我赚得也太少了,离万元户差远啦。怎么办?” 看着巧笑嫣兮的杨红缨,刘青山不由得摇摇头:老姐啊,你有野菜厂的分红,早就超万元户了好不好? 发完杨红缨的,车老板子就继续念道: “高峰,刘英,你们的补助从九月份开始算,算到年底,一共四个月,每个月五十块,每人二百块!” 啊!我也有份儿? 刘英听得是满脸惊讶,她是民办教师,每个月的工资,折算下来,也有二十多块。 对于刚刚走出高中校门的她来说,这二十几块的工资,都令她很是兴奋了一阵子。 结果呢,在夹皮沟这里从教,每个月还有五十块钱的补助,比她的工资都多出许多。 一个月五十,一年就是六百块,这笔钱要是拿回家里,无论是爷爷还是父亲,想必都会非常高兴,还有两个弟弟,也可以给他们买新衣服,买小人书 刘英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最知道生活的艰辛,他们家以前,辛辛苦苦干一年,也没有六百块的收入啊。 想到这里,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刘英眼睛里滴落下来,这一刻,她对夹皮沟这个小山村,真正拥有了一种强烈归属感。 “老师,您说了,好孩子要坚强,不能掉眼泪!” 二牤子不知道从哪里凑上来,嘴里还安慰起刘老师来。 嘿,就你这样的,也敢说这种话? 相较于刘英的激动落泪,高峰倒是显得比较平静,从老板叔手里接过二百块钱,还朝大伙鞠了一个躬。 但是平静的只是他的外表,他的内心,同样非常感动,只因为,夹皮沟没有把他当成外人来对待。 大伙都领完钱,却久久不愿散去,都在村部院里,热烈地讨论着,老老小小的,都十分兴奋。 就算回家,也肯定高兴得睡不着觉,还不如在这里和大伙一起分享喜悦呢。 对于夹皮沟人来说,这个日子,注定会在大伙的心底,留下永远的印记,因为他们可以挺起腰杆儿, 拍着胸脯儿,大声宣布: “俺们是万元村,俺们都是万元户!” 嘀嘀嘀,一阵汽车喇叭响起,看着又来运大米的那辆大卡车,张队长就吆喝一声,领着村民去帮着装车。 那些大米,估计再有两车三车的,就都可以运到县城了。 而就在大伙都忙着装车的时候,却并没有注意到,又有一辆吉普车和两辆挎斗摩托,出现在这里。 粮库的那位许副主任,正坐在吉普车里,看着那群上上下下装车的村民,他的嘴角不由得浮现一丝冷笑:终于叫我逮到你们啦! 随后,接着生产队院子里雪亮的灯光,他的目光又落到那个叫做刘青山的青年脸上,他嘴角的笑容更加冷酷: 就算你是碧水县的小福星,还是全国新长征突击手,都会成为我向上的跳板。 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啊,不知道这个世道的险恶! 他拉开吉普车的车窗,朝着挎斗上的几名公安摆摆手:“动手吧!” 挎斗摩托立刻发动,大灯瞬间亮起,突突突地开进生产队的大院。 随后就是那名带队的队长,嘴里发出一声大喝:“停手,停手,所有人都先不要动,公安执行任务!”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村民都惊呆了,张杆子更是怪叫一声: “卧槽,不会是知道咱们分红,来抢钱的吧?” 几名公安都下了摩托,他们的小县城的警察还没有换装,还是那雪白的制服和蓝裤子,腰里武装带上,枪套里都插着手枪。 这年头,公安出任务,那都是要配枪的。 “公安同志,什么事?” 刘青山第一个上前询问,他看到大伙都乱成一团,就知道这时候需要一名主心骨站出来。 “什么事” 许主任也下了吉普车,背着手,神气活现地走到刘青山面前,然后猛的抬手一指:“当然是你们干的好事!” “你是?”刘青山瞧着对方,稍微有点眼熟,肯定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时间没想起来。 许主任的目光变得更加凌厉:“我是县粮库的,前些天,来你们村收过大米。” 噢,刘青山终于想起来,而且也一下子搞清楚对方的来意。 他忍不住皱皱眉毛:这家伙,是想搞事情啊? 许主任又背着手,威严地扫了那些村民一眼,然后大声说道: “我们接到热心群众的举报,说你们夹皮沟,倒卖粮食,这是犯法的!” 一边说着,还一边指指正装大米的大卡车:“现在人赃并获,公安同志要把村干部还有相关责任人,都带回去调查!” 自从那天灰溜溜地离开夹皮沟,他心里就憋着一股邪气,今天,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了,许主任心里这个痛快啊。 当接到手下司机的汇报之后,说是正有人把夹皮沟的大米,运到火车站,显然是要运往外地。 许主任立刻就找到公安局一位相熟的领导,带人过来查收,果然逮个正着。 像这种抓了现行的案子,那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 他大手一挥:“先把村支书,村长和村会计这三个人都带走,还有这个刘青山同志,也一起带走!” 村民一听,立刻不干了,张大帅吆喝一声: “公安了不起啊,有枪是吧,大伙都回家把猎枪拿来,我看谁敢到夹皮沟抓人!” 大伙一听,也纷纷响应,搞得那几位公安也都头疼不已:来农村办案子,最怕的就是这个,那些村民,可不跟你讲什么法律。 这时候,老支书连忙站出来,嘴里大吼一声:“都消停点,咱们也没犯王法,怕个球?” 说完这才转向许主任:“粮库的许副主任是吧,俺们村这批大米,是卖给” 没等他说完,就被许主任粗暴地打断:“我管你们卖给谁,卖给谁也不行,都是倒买倒卖!” 旁边的张队长也噌噌冒火,挽挽袖子,就要抡起巴掌,先给许主任几个大耳雷子再说。 不过却被刘青山用眼神给阻止,刘青山一瞧许主任这架势,显然没有调查清楚,还不知道这批大米的去处。 既然你主动找碴,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虽然刘青山一贯主张,和气生财,不过对于那些下绊子或者背后捣鬼的家伙,却从来都不会客气。 既然许主任心怀叵测,那正好就拿他开开刀,免得以后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打夹皮沟的主意。 张队长不明所以,搞不懂刘青山的心思,还要往前冲呢,结果被老支书和老板子给拉住。 这两位都是人精,当然很快就琢磨过味儿来,也就配合着刘青山一起演戏。 很快,这四个人就被戴上手铐, 押上挎斗摩托。 这年头可不管你什么犯罪嫌疑人啥的,公安抓人的时候,都先戴上手铐子再说。 摩托上装不下,老支书和老板叔,还享受一把高级待遇,坐到吉普车里。 村民有老支书压着,也都没闹事,可是小孩子们不答应啊。 老四老五冲到押着刘青山的挎斗摩托跟前,两个小丫头急得眼泪汪汪的,小老四伸出手指:“警察叔叔,你们不是抓坏人的吗,凭啥抓俺哥!” 山杏则更干脆,也直接跳到挎斗里面,死死抱住刘青山的胳膊,愤怒的小眼神,死死盯着旁边的警察。 搞得刘青山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说你们俩傻丫头,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嘛,没看到我刚才给你们使眼神儿啊? 正文卷 第三百零七章 不是撞铁板,是撞火车了! 最后,刘青山还是小老四的哇哇大哭声中,被挎斗摩托给拉走了。 至于山杏,这个小丫头太倔强,就跟一个树袋熊似的,紧紧贴在哥哥身上,拖都拖不开,连公安都没法子,只能一起拉走。 一起被押走的,还有夹皮沟的老三位。 一下子,夹皮沟就彻底没了主心骨。 要不是老支书和刘青山在被带走的时候,全力安抚,这几辆挎斗摩托根本就出不了村。 “村里的事,张罗叔和大帅叔你们先负责,大头和二彪子,你们负责协助,放心吧,俺们很快就能回来!” 临走的时候,刘青山嘴里还不忘安排一下村里面。 他还朝老姐杨红缨,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杨红缨似乎也猜到刘青山的计划,所以她怀里抱着小老四,用力地点点头。 吉普车上的许主任,心中嘿嘿冷笑:哼,还想回来,你们就等着去蹲笆篱子吧。 这年头,一旦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那至少也是要关个三年五载的。 还有那辆拉大米的大解放,也被一起带回县里,这个是重要的证据。 车队离开夹皮沟,浩浩荡荡地向县里开回去,一路畅通无阻,晚上八点多,就回到县公安局大门口。 门口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不少人影。 几名公安从车上下来,发现局长和局里一些主要的领导,竟然全都到场,而且一个个面容严肃。 许主任也下了吉普车,快步上前,笑呵呵地打着招呼:“哈哈,果然是件大案子,把局长和政委都给惊动了,辛苦辛苦,改天请大家喝酒。” 猛然间,又瞥见后面站着的两个人,许主任也是心里一惊: “王书记,郑县长,您二位也来啦,瞧瞧这事弄的,就是一伙私自倒卖粮食的,怎么能辛苦县领导跑一趟呢!” 听到许副主任的解释,郑红旗嘴角抽动两下:“我们有什么辛苦的,应该是许副主任辛苦才对。” 在接到杨红缨的电话之后,郑红旗二话不说,立马找到王书记,然后一起来到公安局大门口守着。 看到戴着手铐的刘青山,还有旁边死死抱着的山杏,他的心里也是一痛,就是那种看到亲人受苦受难的感觉。 没错,郑红旗已经把刘青山和他的家人,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这这是我应该做的。” 许主任只能干笑两声,心里暗暗琢磨开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感觉好像是夸奖,可是怎么感觉有点不是味儿呢? 与此同时,王书记也望着蜷缩在挎斗里,带着手铐的刘青山,然后就看到,后者还微微抬头,冲他笑了笑。 笑容很是平和,也很亲近,跟平时相见,没什么两样。 王书记原本满腔的怒火,忽然间也消散了,刘青山的微笑,仿佛拥有魔力一般,令他变得心平气和。 能走上今天的位置,王书记对眼前这个青年还是很感激的。 在几个关键节点上,都是这个青年出手,雪中送炭,发挥很大的助力。 所以在听说到刘青山居然被抓之后,他也立刻赶到这里,主持公道。 瞧瞧刘青山,再望望一脸谄媚的许副主任,王书记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他扭头朝公安局长点了点头:“把人先放了吧,我们坚决不能放过任何一名坏人,也坚决不能冤枉任何一名好同志。” 好同志? 许副主任脑子里轰隆一声,仿佛响了个炸雷似的,震得他有点发蒙。 他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大大的不妙。 县里两位领导来这,根本就是来给夹皮沟的那个小子站台的。 如果那小子是好同志的话,那他岂不是就变成了坏人了? 要是真被贴上这样的标签,那么别说自己上升一步,只怕连现在的位置都难保。 许副主任很快就权衡完利弊,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于是他连忙道:“领导,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一下,夹皮沟的人,私自倒卖大米,这是违法的” “许副主任,你知道他们把大米倒卖到哪里,又倒卖给谁了吗?” 郑红旗忍不可忍,厉声斥责。 没等满脸惊愕的许副主任回答,他就继续说道:“夹皮沟合作社出产的水稻,质量优异,出口南韩,为国家换取宝贵的外汇,难道这也算是投机倒把吗?” 啥,出口? 许副主任这下是 真惊呆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人家这批大米是出口的。 本来以为是小倒爷,结果人家摇身变成国际倒爷。 偏偏自己还傻乎乎地,跟个二傻子似的,一头撞上去,这根本不是撞铁板啊,这是拿脑袋撞火车啊。 冷汗刷的一下,从许副主任的后背冒出来,然后迅速地遍布全身。 此刻的他,如同坠进冰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这个时候,刘青山已经被打开手铐,抱着一脸迷糊的山杏,稳步走了过来。 他先向着王书记和郑红旗点点头,然后面向许副主任,朗声说道:“刚才许主任也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现在误会解除了,许主任,叫您白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啊。” 这温润的话语,对许主任造成的伤害,却胜过任何严厉的指责,甚至比扇他两个耳光还要难受。 许副主任知道,这次真的栽了,不用别的,一顶破坏出口创汇的大帽子扣下来,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原本还算光明的前途,现在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只觉得一股邪火,猛的冲进脑海,瞬间两个眼珠子都红了,气急攻心地愤愤叫道:“你,你坑我!” 刘青山依旧面带微笑,轻轻摇摇头:“你说错了,不是我坑你,是你自己立身不正,跳进坑里了。” 你! 许副主任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身子一栽,瘫倒在地上。 在昏迷之前,耳朵里似乎听到王书记的声音:“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不好,就要多休息嘛” 在村里的老三位和刘青山都被带走之后,夹皮沟也乱成一团。 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往常这时候,家家户户早都睡觉。 农村人都习惯早睡早起,没有点灯熬油的习惯。 可是今天晚上,各家却依旧灯火通明,没有人入睡。 各家的男人,都扎堆凑到一起,商量着办法。 女人们也在灯下,心不在焉地纳着鞋底。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村里年终分红,每个人都很振奋,因为他们都即将成为万元户。 而且还是实打实凿的万元存款,不是那种东拼西凑的万元户。 可是就在他们最高兴的时候,忽然就一下子就被打入深渊,这一下子叫大伙感觉失去主心骨,内心都充满迷茫。 嘀嘀嘀,喇叭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正在队部里面研究办法的大张罗,张大帅还有大头和二彪子他们,都冲出屋门,借着雪亮的灯光,他们看到两辆吉普车,开进队部院里。 这是又来抓人的? 然后就看到车门一开,刘青山第一个钻了出来,还微笑着朝他们招招手。 这一瞬,所有人的心,立刻都安稳下来。 随后,老支书,张队长还有车老板子,也都从另外一辆吉普车上下来。 刘青山挥手和两名司机道谢,那两辆车很快离去。 大伙早就围了上来,都满脸兴奋地询问着。 张队长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人群很快就爆发出一阵欢呼。 这一刻,压抑在夹皮沟上空的乌云,瞬间消散。 刘青山也就抱着山杏回家,小丫头已经在车里睡着了,一双小手,依旧紧紧抓着刘青山的衣襟。 这丫头啊! 刘青山的心中,被浓浓的幸福感充斥着。 回到家,发现一家人都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归。 看到刘青山的身影出现,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 “哥!” 小老四也没睡呢,立马猛扑上来。 刘青山轻轻抚摸着她的天线辫子,心里很是愧疚:叫家人都跟着担心啦。 山杏的身子也激灵一下子,然后醒了过来,刘青山连声安抚:“没事了,回家啦,咱们回家啦!” 回家啦呀,山杏脸上终于露出灿烂的微笑,就像在夜晚绽放的夜来香。 吱吱吱,小白猿也从顺着刘青山的大腿爬上来,然后钻进山杏的怀里,它对山杏的依赖,正如山杏对刘青山的依赖一样。 “没事啦,都睡觉吧。” 刘青山的目光,逐一从家人脸上扫过,这种沐浴在亲情中的感觉,真好! 几天之后,县粮库传出一条消息:原副主任许多福同志,因为身体不适,主动辞去副主任的岗位,回家静养。 一位三十来岁的副科级干部,原本有着光明的前途,现在却提前开始享受退休生活了。 不知不觉,日历头就翻到了十一月份,春城那边,恨不得一天一个电话,催促他赶紧去坐镇。 因为整个春城,都陷入到一种病态的疯狂之中,无论是刚子和飞哥,还是侯三和张龙,都感觉到无法掌控大局。 反正夹皮沟这里,已经安稳,刘青山也就开着吉普车,向春城进发。 他现在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开车了,大老李已经帮忙把驾照给办了下来。 车上除了刘青山之外,还有稳稳坐着哑巴爷爷,另外还有二彪子和张撇子家的老三张春雨。 至于山上那边,则有张大帅等人,暂时代替哑巴爷爷护林员的工作。 面对疯狂的春城,没有师父坐镇,刘青山也不踏实啊。 财富使人疯狂,这个道理,从古至今,都未曾改变。 而此刻开着吉普车的刘青山,心中却出奇的镇静,头脑也无比清醒,静静地驶入到财富的汪洋大海 正文卷 第三百零八章 皇冠换凤冠 84年10月11日,春城市政府,通过关于命名君子兰为本市市花的决定。 原本二百元之内的限价令,彻底名存实亡,一夜之间,君子兰的价格,便开始疯涨。 10月15日,市政府提出发展“窗台经济”,号召每家每户,都要养殖三到五盆君子兰。 君子兰的价格,节节攀升。 原来的几块钱或者十几块钱的一株花苗,就跟吹肥皂泡似的,已经涨到一百,二百,三百,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突破四百。 在几个主要的君子兰市场,朝阳公园,春畅站市场,红旗街,万宝街等地,你抱着一盆君子兰,从市场这头儿走到那头儿,怀里的君子兰,价格就能涨一倍。 进入到十一月初,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春城就出现了十几个经营君子兰的大公司,还有四五十家花木商店,专门经销君子兰。 更有数千人分散到各地,搜罗君子兰,运到春城,来回都是坐飞机。 春城的厂矿企业和市民,也都加入到这股浪潮之中,有人一夜暴富,有人悄无声息地失踪 刘青山一行人进入到春城之后,并没有感受到君子兰的芳香,而是首先感受到,这座城市所散发的躁动和疯狂。 正好路过一个花木商店,刘青山就准备进去瞧瞧,于是把车开上马路牙子,停了下来。 哑巴爷爷的感官最是敏锐,他显然嗅到这座城市里弥漫的不正常气息,于是手上跟刘青山比划起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刘青山不由得眼睛一亮,原来师父也并非完全的粗人,也知道这样文绉绉的语句。 他当然能理解师父的用意,这是担心他,迷失在这里啊。 于是他朝着哑巴爷爷点点头,手上也比划几下:“师父您放心,我也是经过大黄鱼考验的人。” 哑巴爷爷也面露微笑,没错,当初那些金灿灿的金条,都没见徒弟多么动心,就更不用说君子兰这种“绿色金条”了。 于是,一行人就进了这家名为“凤冠联营发展有限公司”。 前面的正厅,大概不到二百平米的样子,摆着几行花架,上面自然全是君子兰。 至少有几十个人,操着不同的口音,在店里徘徊,果然是一副熙熙攘攘的架势。 一进门的花架上,摆放的是叶片的小花苗,每一盆下面都有标签,标注着品种和价格。 二彪子瞧了一眼距离最近的一个标牌,然后就不由自主地揉揉眼睛,再仔细看看,没错,标注的价格是四百五十元。 这价格,基本上相当于一个年轻工人,一年的工资收入了。 “唉呀妈呀,这也太贵啦!” 同行的张春雨眼睛瞪得溜圆,嘴里脱口而出,大叫一声,引得屋子那些人,纷纷向他投来白眼。 张春雨和他二哥一样,也是心灵手巧,所以刘青山才把他带来,开开眼界,准备当成夹皮沟的后备人才来培养的。 结果这刚到春城,就真的开了眼界。 “服务员,这盆花苗,我买啦!”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双手抱起刚才的那盆花苗,然后,身边跟着的一个年轻人,就拿出一沓大团结,一五一十地开始数钱。 “先生,您很有眼光,这盆和尚,养上两三年,最少能卖几万块。” 服务员嘴里恭维着,手上则忙着给花盆外面,套上包装袋,免得外面太冷,把花苗冻伤。 钱货两清之后,那个买走花苗的中年人,斜眼瞥了张春雨一下: “年轻人,我建议你最好别在这里瞎逛,里面的花,都是成千上万块的,万一碰掉一盆花,把你卖喽都赔不起。” 说完,就抱着花盆,昂首往外走。 被人家给鄙视了的张春雨,也一脸气愤,手上攥紧拳头。 二彪子也气呼呼地瞪着对方:“有啥了不起的,这种花苗,三凤手上至少有几千棵!” 他也是在来的路上,听刘青山讲的,当时还没太在意。 可是刚才看到花苗的价格,这才被吓到了。 几千棵? 那个中年人也听得一愣,不过随即哈哈大笑:“小伙子,牛不是这么吹滴,你以为,君子兰的花苗,是你家自留地里的茄子秧辣椒秧啊,哈哈哈!” 这家伙说话挺噎人的,二彪子和张春雨都听得火起,一起望向刘青山,用目光征求意见。 估计要是刘青山一点头,这哥俩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把那家伙胖 揍一顿。 而刘青山却向他们摇摇头,然后转向那个中年人: “朋友贵姓,如果想要买花苗,可以去二道河子的光荣村找我,我在那里有个培育君子兰的大棚。” 嗯? 身边的二彪子和张春雨都是一愣:三凤你说反了吧,这种家伙,应该是不把花苗卖给他,叫他干眼馋才对吗? “二道河子的花棚是你的,哈哈,失敬失敬,刚才我是跟这两位小兄弟开玩笑的,不要见怪。” 那个中年人换脸比翻书还快呢,刚才还是一脸鄙夷,转眼就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这些天,在春城都传遍了,二道河子那边,有一个规模相当大的花棚,里面有上万株君子兰。 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去那里采购花苗,可是人家愣是一棵都不卖。 这个中年人本身就是一个二道贩子,一听到刘青山这么说,当然想要攀上他这条线。 把手里的花盆交给手下,中年人就笑吟吟地走到刘青山跟前,热情地伸出双手: “小兄弟,幸会幸会,我叫王家旺,还请多多关照!” 刘青山也笑着跟他握握手:“做生意嘛,和气生财,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哈哈,这话在理,小兄弟,这都要晌午了,哥哥请你们下馆子去。”王家旺还十分豪气地发出邀请。 吃饭就免了,这家伙狗眼看人低,刘青山也不介意给他涨涨教训。 至于卖给他花苗,像这种贪心的人,肯定不会见好就收的,到时候等到来年夏天,君子兰价格一落千丈,有他哭的时候。 聊了一阵,王家旺这才点头哈腰地离去,刘青山他们,则继续在大厅里面溜达。 再往前走,花架上摆放的,就是成年的君子兰了,这个季节,马上也到了君子兰的花季,所以许多都窜出花梃子,上边含苞待放。 看看标签上的价格,这下子二彪子和张春雨小哥俩是彻底不吭声了。 标价最少的都是几千块,几万块的,也稀疏平常。 就这么高昂的价格,偏偏买的人还络绎不绝。 “三凤,在家的时候,俺还以为成了万元户,挺了不起呢,结果到这才知道,啥万元户啊,连一盆花都买不起。” 张春雨嘴里低声跟刘青山念叨着,他这次是彻底被打击到了。 二彪子也表示不理解:“三凤,你说这花咋就这么值钱涅?” 刘青山则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这种情况,是非正常状态,就像咱们小时候玩的一种游戏,击鼓传花,到时候,君子兰的价格一落千丈,就是不知道,最后这花会落到谁的手里。” 那两个平时也都是比较机灵的,听刘青山这么一解释,也都冒出一身冷汗,那模样,就好像最后自己怀里,抱着一钱不值的花盆一样。 “明白了,刚才那个姓王的,最后肯定会死得很惨。” 二彪子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 “三凤,那咱们?”张春雨也开始为刘青山手中的大量君子兰感到担心。 “当然要在鼓声停止之前,就把君子兰全部出手。”刘青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正说着呢,就听到门口一阵喧哗,然后就看到一伙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 “好像是港商,说话咱们听不懂。” “肯定是港商,讲的那叫粤语。” “嚯,坐的小轿车好高级,皇冠,还是新的!” 屋子里原本的那些客人,嘴里轻声谈论着。 就连这家花木公司的经理,都被惊动,亲自上前接洽。 这位经理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长着一张国字脸,气度也是不凡,他不卑不亢地迎上去:“欢迎诸位光临凤冠花卉公司。” 为首的一名港商,操着很别扭的普通话打着招呼: “雷猴呀,您系郭先生啦,鄙姓黄,吾们听说你这里有一盆珍贵的凤冠君子兰,特意来开开眼界喽。” 刘青山也这才明白,原来这家凤冠花卉公司的名字,还有这种来历。 那位郭经理也不好拒绝,就领着人群,一直走到最里面,在一个单独的花架上,只摆放着一盆君子兰。 它高高在上,端庄大气,叶片舒展浓绿,仿佛散发着绿色的光泽。 整个叶形十分完美,就像是带着凤冠的花中仙子,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 低低的惊叹声,从人群中响起,人们都震惊于这株凤冠的美丽,绝对有着技压群芳的资格。 “郭先生,五万块,窝买啦。”那名港商也是豪气之人,大有一掷千金的架势。 可是那位郭经理却摇摇头:“对不住了先生,凤冠是我们花木公司的镇店之宝,属于非卖品。” 在港商听来,什么非卖品之类的,只是讨价的筹码而已,于是又伸手向着橱窗外一指: “郭先生,看到那辆皇冠轿车木有,刚提出来的,整整九万块,我就用它换你的君子兰,行不行啊!” 咝,屋子里面,响起了一阵抽冷气的声音。 正文卷 第三百零九章 这简直太疯狂啦! “这位先生,凤冠是我们的非卖品,而且这种名贵的君子兰,我也不希望它流落到海外。” 那位郭经理,竟然再次拒绝了。 屋子里再次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声,大伙今天算是长见识了:用皇冠小轿车换君子兰,已经足够令人惊叹。 可是更令人震惊的是:竟然还被卖主给拒绝了。 这个世界,简直太疯狂啦! 刘青山倒是对这位郭经理高看一眼,能够经受住一辆进口小轿车的诱惑,在这个年头,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够做到。 还有他最后的那个理由,虽然听着有点感到好笑,但是也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真正爱花的人。 和那些只在意君子兰的经济价值的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这种人,你可以说他很傻,但是值得尊敬。 或许等到君子兰被打回原形,变得一文不名的时候,别人会把手里的君子兰,像扔垃圾一样扔掉。 而这位郭经理,肯定还会继续珍视这些花卉,一如当初。 在遭到拒绝之后,那位黄姓港商也遗憾地摇摇头,嘴里嘟囔了几句,屋子里大都听不懂,但是刘青山却听得想笑。 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用粤语骂人家,就有点不讲究喽。 于是朝二彪子他们招招手,先行出门,就在门外静静等候。 看到黄港商果然空手出来,刘青山就乐呵呵地迎上去,熟练地用粤语打着招呼: “黄先生,你这辆皇冠车很靓,我也想用君子兰换它,不知道可以吗?” 黄港商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对方是在拿这辆车开玩笑,于是也笑眯眯地回道: “那就不知道这位朋友,能不能拿出来令我满意的君子兰喽。” 两个人哇啦哇啦聊了一阵,然后就各自上车,刘青山在前面带路,那辆皇冠,紧跟在后面。 瞧着渐渐驶出市区,越走越是偏僻,皇冠车里随行的贴身助理就提醒道:“黄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那位黄港商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啦,内地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啦,而且还有阿龙阿虎啦。” 阿龙阿虎,就是同车的两名壮汉,是黄港商的私人保镖,就算在港岛那边的富人圈子里,也都颇有些名气。 这年头,港商的待遇,那简直就被捧到天上,大白天的,想要打港商的主意,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胆子。 等车子开到光荣村的村口,却再也无法向前,一道壕沟横在道上,上面只铺着一块窄木板,骑自行车想要过去的话,都有点悬。 刘青山也皱皱眉:都到了这种程度吗? 于是只能靠边停车,一行人步行进村,这一路上,刘青山就觉察到,暗中有好几道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阿龙阿虎这两个人,也显然感知到什么,一前一后,将黄港商保护在中间,满脸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黄生,对方好像有枪。”阿龙低声提醒了一句。 黄港商这次也不再那么淡定,虽然阿龙阿虎很能打,可是也扛不住子弹啊。 这时候,就听到走在前面的青年也停下脚步,嘴里喊了一声: “兄弟们不用紧张,我是刘青山,自己人,来找侯三和张龙他们的!” 枪子不长眼睛,刘青山也担心万一走火的话,伤到人就麻烦了。 很快,前边就有几个人飞跑过来,全都一脸惊喜地打着招呼。 “老板,你可来啦!” 这个是侯三。 “青山,你来啦,彪子,春雨你们也来啦。”这个是张龙。 “嘻嘻,小师兄。”这个是二师兄胡伟。 至于一声不吭,只是用眼睛望向刘青山的,自然是李铁。 刘青山的目光,逐一从他们脸上扫过,人人脸上都带着疲惫,想来这些日子,并不好过。 于是他点头道:“师父也来了呢。” 几个人这才发现,在这群人最后面,是乐呵呵的哑巴爷爷,粗手大脚,一身粗布衣裳,脚下蹬着布鞋,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老头儿。 张龙他们连忙上去见礼,而刘青山,则把黄港商他们,介绍给大家。 忙乱一阵,众人这才一起去侯三家中。 有外人在场,张龙他们也不多说,到了侯三家,便直接进了花棚。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外面的天气已经很凉,不过花棚里面,却温暖如春。 看到放眼望去,花棚里满眼葱绿,全 都是大大小小的君子兰,黄港商也被惊到了。 他原来以为,那个叫做刘青山的青年,顶多有十几盆花想要出手,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还真是一位大户。 “何师傅!” 刘青山有跟花棚里忙碌的老花农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朝着黄港商笑笑: “黄先生,这里的君子兰,请您随意挑选。” 旁边的侯三也适时地补充一句:“黄先生,我们这花棚,一直都没有对外出售呢,您是第一位客人,又是港商,我们感到非常荣幸。” 不得不说,侯三这家伙的嘴,还真是能说会道,一下子就把黄港商说得心里美滋滋,在花棚中观赏起来。 侯三则殷勤地在旁边给介绍着,诸如品种花期花色之类的,也说得头头是道。 要说做生意,还得他这样的,包括刘青山在内,都说不出那些肉麻的话。 至于张龙和李铁,就更不用提了。 胡伟倒是有点这方面的潜质,嘴皮子挺能说的,不过在专业上,比侯三就差了很多。 最后,被侯三恭维得眉开眼笑的黄港商,一共买了三盆君子兰,两盆红花的,一盆黄花的。 三盆花,报价是七万五千块。 这个价钱,当然是人民币,而不是港币,要知道那个时候,一百人民币,大致能换到三百港币左右。 黄港商又把价格砍下去五千,变成七万快整,不过他承诺支付等价的港币。 毕竟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外汇的价值肯定要更高一些。 刘青山也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跟他磨叽,也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直接叫侯三领着胡伟和李铁,跟着黄港商一起去市里的银行取钱,这种事就不用刘青山跑了。 结果侯三还有点怯了:“老板,这么多钱,我这心里没底啊!” 整个花棚,前前后后,总投资也就在七c八万块左右。 这第一笔生意,只卖了三盆花,就直接回本,侯三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感觉像做梦一样,真怕自己迷迷糊糊犯错。 “这才刚开始呢。” 刘青山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侯三这才咬咬牙,狠狠心,领着胡伟和李铁,准备出发,那两个都会开车,所以开刘青山的吉普车就成。 胡伟也有点走神儿,脑子里面,同样也蒙蒙的。 他们在这边已经大半年,也清楚这两个花棚,投入了大笔的资金。 几万块,在他们眼里,那绝对是大投资。 可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仅仅是第一笔生意,而且还只卖了三盆君子兰,就直接回本。 也就是说,大棚里还剩下的那些花苗以及成年君子兰,就全是赚的,这简直太疯狂啦! 倒是李铁,依旧是一张扑克脸,面无表情地率先走向吉普车。 “黄先生,合作愉快,期待我们的下次合作。” 刘青山也想不到,这笔生意居然会如此顺利,这算不算开门红啊? 所以看那位黄港商,也顺眼许多,握手和他道别。 “刘先生,你应该给我们补偿的,刚刚进村的时候,我们可是被吓到了。” 黄港商不愧是商人,又拿起了一盆小花苗,向刘青山示意了下:这个就当补偿好了。 “哈哈,黄先生,您实在太精明了。” 刘青山也不在意,就当是添头了。 生意顺利谈成,皆大欢喜,可是只有阿龙阿虎这两位保镖,心里有些不爽。 阿龙嘴里冷哼一声:“想不到,这边的枪械如此泛滥,这很不好,会威胁到我的雇主。” 阿虎这货,则更加心黑,借着跟刘青山握手道别的时候,手上忽然加劲,想要给刘青山留点纪念。 “哈哈,两位的职业素养,还有待提高。” 大笑声中,刘青山猛的一甩手,阿虎踉踉跄跄,冲出好几步,差点摔个狗吃屎。 原来也是个练家子! 阿龙阿虎两个面露凶光,向刘青山合围上去。 猛然间,就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两个人身躯一颤,就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他们身前,是哑巴爷爷的身影,他脸上依旧满是朴实的微笑,还伸手比划了几下。 别人瞧不懂他独特的哑语,刘青山就跟着翻译: “俺师父说,他是俺徒弟,不对,俺是他徒弟,呵呵,师父,其实不用您出手的,这两位大哥也跟俺差不多,都是庄稼把式。” 阿龙阿虎这哥俩差点吐血:庄稼把式,我们上过战场,又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保镖,你说我们是庄稼把式? 呃,算了算了,被那个庄稼汉一般的老头,一招制服,人家是庄稼 把式,那我们岂不是连庄稼把式都不如? 黄港商,知道这两名保镖的身手,想不到,今天竟然在这个小村子连连吃瘪。 看来内地的广阔天地,不知藏着多少能人异士,以后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他也收起脸上的优越感,还朝着哑巴爷爷和刘青山拱拱手:“再见,以后有缘再见。” 说完,便急匆匆离去,他是真被吓到了。 走了十几步,听到身后没有动静,回头一瞧,只见阿龙阿虎还站在那里。 黄港商也不免气恼:“阿龙阿虎,走啦!” 阿龙阿虎也一脸苦涩:老板,我们也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现在半边身子麻木,根本走不了啊。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章 大场面 等到黄港商一行人离开,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张龙这才吆喝一声: “大家都出来吧,见见青山,见见老板!” 很快,就从各个角落里,闪出五个人,一个个都英气内敛,但是眼神之中,都透着一股坚毅和彪悍。 “青山,这几位都是我们的战友,一起上过战场的生死弟兄。” 张龙逐一给刘青山介绍,其中带队的还是班长,大伙都叫他老班长。 “老板!” 五个人异口同声,就跟经过专门训练似的。 老班长他们五个人,同时也在打量着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老板,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壮汉张口说道: “看你刚才的架势,肯定也练过,俺铁牛一会跟你过过手。” 这家伙说话瓮声瓮气的,身高超过一米八五,身材壮得跟一头牛似的,倒是个名副其实的铁牛。 “铁牛,注意礼貌!” 老班长训了壮汉一句。 哑巴爷爷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壮汉的身前,伸手捏捏他的胳膊,又在对方身上拍打了一阵,还不是点两下脑袋。 李铁牛则连连摆着大手:“俺不跟你打,俺肯定打不过你。” 这家伙都是实诚,刚才看到哑巴爷爷出手制服阿龙阿虎,就知道不是对手。 大伙一阵大笑,然后进屋说话。 倒上茶水,张龙才把这些天的经过,大致向刘青山介绍一下:最危险的一次,有天晚上,竟然开进来一辆大卡车,直接撞倒铁丝网,要硬闯花棚。 最后还是李铁等人鸣枪示警,才将对方逼退。 后来他们跟村民商量一下,这才在进村的几条道路上,都挖了壕沟,大不了,等到花苗出手,给村民一些补偿。 至于那些小打小闹的小毛贼,几乎天天晚上都有,毕竟财帛动人心啊。 他们一开始抓了之后,还送到距离最近的派出所,后来实在太多,直接教训一顿就放了。 而且吴松也经常派一些干警,来村里露露面,也起到一定震慑作用。 要不然的话,指不定老窝这边,已经被人家给端了。 刘青山也听得心惊:这都快赶上地道战啦! 还好有张龙坐镇,又有这些退伍的军人助阵,这才确保花棚没有遭受损失。 看看老班长和铁牛等人,刘青山也心生感激: “等一会儿侯三和胡伟他们回来,给大家每人发一万块奖励。” 李铁牛正端着茶碗喝水呢,结果听到这话,大手一哆嗦,茶碗啪的一下落到地上,摔成好几瓣。 其他几个人,也都一脸动容,他们拼死拼活,从战场回来,退伍的时候,才领几个钱? “老板,这是不是太多啦?” 老班长动容地说道。 刘青山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你们应得的,顶多半年时间,咱们这些君子兰就会销售完,到时候,每人再发一万块。” 咝,一共两万块的酬劳! 屋子里一片死寂,老班长等人,当初被张龙召集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具体谈报酬多少,想不到啊,这个年轻的老板,居然如此豪爽。 过了好半天,李铁牛忽然大笑起来:“哈哈,俺这就成万元户啦” 笑了一阵,这才使劲拍拍胸脯:“老板你放心,谁要是敢动咱们一棵花苗,俺铁牛就跟他拼命!” 刘青山是真的看中这些人,以后搞边贸,跟老毛子做生意,没点人手,肯定叫人家吞得连渣都不剩。 看到屋里的侯喜禄还有侯大侯二,都露出一脸艳羡,刘青山就朝侯喜禄笑笑:“叔儿,大哥二哥,你们到时候,也是这个标准。” 想了想他又说道:“还有,你跟大伙说说,等过年前,每家发二百块钱,这段时间,毕竟没少给村里添麻烦。” 这个倒不是刘青山钱多随便撒,发动群众一贯是我们的路线,事实证明,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只要全村齐心,守护好花棚,这点小钱儿又算什么。 侯喜禄一家也都大喜过望,侯大乐颠颠的跑出去,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村长。 没过多大一会,光荣村的村长就领着两个村干部,直接登门拜访刘青山,他们主要是有点不相信,先来探探底儿。 刘青山也干脆,直接拿出一捆大团结,叫村长领着侯大侯二,挨家先发放一百块,剩下的,年前在补齐。 这下可把村长给乐坏了,还张罗着要把村里的民兵都 组织起来,晚上轮班站岗。 等到侯三和胡伟等人回来的时候,按照刘青山的要求,买了不少加工好的熟食,摆了两桌。 酒当然是不能喝的,刘青山就以茶代酒: “各位,我先敬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了,不过大家的付出,一定都会有丰厚的回报,来,干一杯,等这件事结束,咱们再一醉方休!” 大伙也都端起水碗,当的碰了下,算是彻底团结一心。 等吃过午饭,刘青山就叫侯三把装钱的提包拿出来,里面是二十多万的港币。 “怎么没存到银行?” 刘青山的意思,是给老班长和李铁牛他们,每人先发一万块的存折。 侯三卡巴两下眼睛:“老板,银行不讲理,存进去的是外汇,等你取的时候,就给你兑换等价的人民币。” 哦,还有这种操作? 刘青山也有点纳闷,看来缺外汇都快要缺疯了。 这时候,老班长说道:“我们的钱,先不急,就算发给我们,放在身边,还整天惦记着,到时候一块结算好了。” 这话倒是不假,李铁牛也瓮声瓮气地表态:“就是,俺听班长的,要是身边放着一万块,俺肯定睡觉都睡不着。” 这样也好,反正有账不怕算,刘青山也就点头答应,然后就跟侯三他们商量,准备一两天内,就开始出售花苗。 在他的印象中,花苗的价格,最高的时候,也就在四五百之间,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最高点,可以出手。 毕竟量这么大,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卖完的。 至于侯三前期收购上来的成年君子兰,倒是先不急着出手,因为元旦春节前后,才是最疯狂的时候。 而且刘青山也有别的计划,需要好好筹划一番。 商议完毕,侯三就跟胡伟一起,去各个花市散布消息,约定明天上午,就在二道河子光荣村这里,正式对外出售花苗。 这么多花苗,要是运到市里,实在不大方便。 而且在光荣村这地方,守家在地,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刘青山也随车一起去了市区,他去找了吴松,意图也很简单:明天找几名公安,来销售现场,总得需要压压场子嘛,万一失控呢。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大伙就吃过早饭,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刘青山则跟着师父,在后院进行晨练。 出乎意料的,不仅仅是张龙他们,就连老班长和李铁牛等人,也都悉数到场。 李铁牛还跟刘青山过过手,基本上是半斤八两:李铁牛力气更大,而刘青山技巧更胜一筹。 嘀嘀,一阵汽车喇叭声,打破了小村的宁静,刘青山也顺势收拳:“哈哈,该干活啦。” 各种大大小小的车辆,陆续开到光荣村的村头,然后被壕沟阻挡。 还没到上午八点,就已经堆了好几十辆。 至于围在侯喜禄家院子里和大门外的人群,数量已经超过两三百,而且,还有车辆,源源不断地赶过来。 就算有张龙他们维持秩序,现场还是乱糟糟的。 村长一瞧这阵势,还真拉出来二十多号民兵,跟着帮忙。 直到两辆挎斗摩托突突突地开到村头,几名全副武装的公安来到现场,场面这才得以控制。 这种场面,刘青山自然不会出头的,他就在屋里等着,由侯三和胡伟以及老班长等人,出面应付。 有些事,他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看到外面数百狂热的人群,侯三心里也直突突:“老板,俺能行吗?” “去吧,像个真正的勇士那样,去面对属于你的战场。” 刘青山拍拍侯三的小肩膀。 这一拍,仿佛给侯三注入无尽的勇气,从前的他,只能混在街头,做被人看不起的小商贩。 那段岁月,不知道遭了多少白眼,吃过多少辛苦。 现在,他居然成为数百人关注的焦点,去和平时需要他去仰视的大老板,面对面地谈生意。 他有什么理由退缩,又有什么理由畏惧! 侯三使劲挺挺自己的小身板:“老板,您瞧好吧!” 说完,他昂首阔步,走出屋子,走向属于自己的战场。 整个销售活动,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人群这才渐渐满意而去。 侯三拿出十张大团结,交给村长,叫他张罗伙食,招待上午来帮忙的民兵和村民。 至于那些助阵的公安,刘青山早有安排,每人赠送一棵君子兰的花苗,毕竟不好直接给钱的。 这下子可把那几位同志给乐坏了:大半天的时间,就赚了至少三百块! 等到外人都离开之后,除了留在 外面,负责安保的两个人,剩下的,全都聚在屋子里,呆呆地望着炕上那小山一般的一堆钱。 全都是一捆捆的大团结,整个炕面都铺满了,就算是这些心志坚定的退伍兵,也觉得有点眼花。 一共有两千多株花苗,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被买走,均价在三百五十块到四百块之间。 毕竟他们做的属于批发生意,还是要给那些客户,留下一部分利益空间的。 几个小时的时间,就狂揽六十多万啊。 这时候还没发行百元和五十元的大钞,最大的面额,就是大团结了。 一万块就是十沓,六十万,那就是六百多沓钱,足足装了两个大麻袋,才算是勉强装下了。 “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李铁牛的话,基本上也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一章 烫手山芋 在春城朝阳路的一家储蓄所里,忽然涌进来十几个壮汉,把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这帮家伙不会是来抢银行的吧? “您好,我们是来存钱的。” 刘青山朝着柜台里面的一位老营业员笑了笑。 然后,身后的李铁牛他们,就打开抱着的两个大麻袋。 老店员透过橱窗望了一眼,惊得老花镜差点掉下来: 钱,麻袋里面全都是大团结。 他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一次性存进来这么一大笔资金。 “啊!” 在储蓄所里办业务的几个人,也都忍不住失声惊呼。 很快,储蓄所的主任也闻讯出来,在惊愕了片刻之后,立刻开始打电话求助。 钱太多了,人少的话,根本就数不过来。 等到援兵来了之后,储蓄所更是直接关门,今天就做这一笔生意了。 等到银行这边开始工作之后,刘青山就叫张龙先带其他人去吃饭,然后赶紧回村,家里那边的安全最重要。 而且还叮嘱,回去的时候,多采购一些蔬菜和肉食以及其它物资,这是非常有必要的,必须好好犒劳一番。 刘青山就留下侯三和李铁,在储蓄所这边耐心等候。 没法子,这个年代虽然有了点钞机,但是还没有广泛应用。 加班加点到晚上七点半,天都黑了,这才算是把所有现金都清点完毕,一共是六十一万五千零二百元。 刘青山索性取出那二百元的零头,交给银行主任,让他安排下职工的晚餐,毕竟到这会儿已经太晚了。 这下子可把那些职工给乐坏了:十几个人,吃二百元的大餐,那简直太奢侈啦。 刘青山等人则拿着存折,匆匆赶回光荣村。 张龙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也都各司其职,严阵以待。 在经过了白天的疯狂售卖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双发红的眼睛,瞄准他们的花棚。 折腾一天,刘青山也累了,不过还是硬撑着,和大家一起轮流守夜。 到了后半夜,这才躺倒在炕上,呼呼睡去,睡梦中,好像还听到零星的枪声。 年轻就是好啊! 第二天一大早,又精神抖擞地醒来,结果惊愕地发现,院子里用绳子拴着一串人,一个个都冻得哆哆嗦嗦的。 “老板,这些都是昨晚上抓的,有两个还带着猎枪!” 老班长上前汇报,那两个被打得最惨的家伙,应该就是拿着枪来袭击的。 对这些人,刘青山也没有好办法,只能教训一顿放了,至于派出所,就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随着君子兰的疯狂,许多人也都疯了,这段时间的春城,怎一个混乱了得? 公安都已经忙得晕头转向,再给人家添堵,那就太不道德了。 等到天光大亮之后,售卖活动继续进行,今天比昨天还要火爆,不光是花苗,还有许多客商都挥舞着钞票,看好那些成年的君子兰,哭爹喊娘地想要购买。 在征求了刘青山的意见之后,侯三也宣布,出售一部分成品君子兰。 当然,售卖的那些,都是品种和品相比较一般的,剩下的几十棵真正的精品,都已经悄悄转移到侯大侯二家中。 到了下午去银行存款的时候,刘青山才知道,今天的销售额已经突破百万。 就这样,经过一周的售卖,大棚里面的君子兰,也基本售罄,所有人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大伙都紧绷着神经,提心吊胆,现在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这种出货速度,也大大超出刘青山的预料,本来还以为,最少也得卖上一个月两个月的呢。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辆小轿车,停在光荣村的村口。 看到弥勒佛一般的卢文出现在面前,刘青山也愣了一下:“卢书记,您怎么来啦?” 作为汽车厂的副书记,级别足够高,难道也跑来购买君子兰? 同样发愣的,还有卢文,一时间他有些恍惚:这位小刘同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刘同志,你也是来买花的?” 卢文身后跟着工会的郝主任,他也跟刘青山相识。 “我不买,我是卖的。”刘青山乐呵呵地回道。 哦,卢文这才恍然大悟,他去夹皮沟的时候,曾经从刘家的大棚里面,拿过君子兰,只不过那个时候,君子兰的价格还没这么疯狂呢,算作亲朋 之间的馈赠。 想不到啊,这位小刘同志还真有眼光,早早在这里弄了个花棚,这次估计是又赚了不少吧? 想明白这些,卢文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咱们的小刘同志,你来春城,不去看我这个老同志,那么我只能来看你喽。” “卢书记,这些天忙得晕头转向,没能登门拜访,等回头我请您喝酒赔罪。” 刘青山也连连告罪,这些天,他除了跑银行,剩下哪里都不敢去。 “喝酒免了,还是赏花吧。” 卢文摆摆大胖手,道明来意。 原来,汽车厂工会,竟然也要发展君子兰养殖。 事实上,整个春城的许多工厂,也都是这么干的。 从卢文口中,刘青山得知,春城的一家洗衣机厂,竟然在厂房顶上扣了玻璃温室,来养殖君子兰。 而且随着君子兰价格的屡屡攀升,暂时看来,还真都赚钱了。 这样一来,年底给职工发放福利,就不用在缩手缩脚,厂子里可以大方一回。 汽车厂的工会当然也瞧着眼馋,也动了心思,听说这边有一家专营君子兰的花棚,所以就找到这里。 想不到的是,竟然还遇上老熟人。 有熟人好办事,郝科长就兴冲冲地拽着刘青山:“走,到你的花棚里先瞧瞧!” 可是等进了花棚,立刻傻眼了,里面空空荡荡,就剩下盆蔫趴趴的君子兰花苗,一瞧就是作病的。 “你,你们都把花苗卖光啦?” 郝科长一脸懊恼:怎么就来晚了呢。 刘青山笑着朝他点点头,说实话,他跟汽车厂还是有感情的,当然不希望他们采购花苗,等到半年之后,砸在手上。 所以,别说没有花苗了,就算是有,也不会卖给他们的。 “青山啊,你应该早点联系我的。”卢文也有些惋惜。 “好像现在也不晚,花苗虽然没有了,但是我们还有几十株精品,都是成品花。” 刘青山觉得,汽车厂有这个实力。 这批精品君子兰,现在简直是烫手山芋,正好找到汽车厂这么有实力的下家。 他们要是在春节前出手的话,应该可以小赚一笔。 卢文也喜出望外,跟着刘青山,一起去了侯大家,看到那一盆盆精美的君子兰,他也立刻沉醉其中。 本来嘛,卢文就对君子兰这种花卉,有所偏爱,所以一下子就看得痴了。 郝科长则不同,他纯粹就是把君子兰当成一种商品,所以已经跟刘青山商讨价格。 这次,汽车厂也算是大手笔,拿出五十万元,搞君子兰养殖。 不过要购买这些精品君子兰,这些钱就显得有点不足。 最后,卢文千挑万选,一共选了十六盆,就花光了五十万。 “小刘啊,你这价格也太高啦!” 郝科长嘴里抱怨着。 但他知道卢文懂行,所以也只是嘴上说说,还是痛痛快快叫刘青山跟着他一起去取钱。 刘青山却不急,他还有些话,想跟卢文聊聊呢。 回到侯喜禄家里喝茶,刘青山就笑道:“卢书记,我那些君子兰,你有喜欢的,再送您一盆。” 卢文连连摆手:“现在你就算敢送,我也不敢要啊。” 然后他又开玩笑地说道:“你小子打得什么主意,是不是觉得去年送我的君子兰,感觉亏了,跑这给我提醒呢?” 刘青山眨眨眼:“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卢文哈哈大笑:“要是从你那带回来的花,我出手的话,卖多少钱都归你,不过我是真喜欢那盆君子兰,所以是绝对不会卖的,君子兰有价,但是友情无价。” 刘青山也听得心中一暖,然后点了点头,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卢书记,我有个问题,希望您实事求是地回答。” “噢。”卢文脸上也变得严肃起来。 “卢书记,您喜欢君子兰,也算半个行家,您说说,君子兰真的值这个价儿吗?” 卢文轻轻摇摇头,然后叹了一口气,以他的级别,不用在君子兰身上钻营,为自己谋取私利,所以也就没有被冲昏头脑,看得还是很清楚的。 只是对此感到无能为力罢了。 “所以,您代表汽车厂,从我这里购买的君子兰,我希望能够在春节前,全部销售。” 刘青山平静地说道,他可不希望因为这次采购,给卢文带来什么麻烦。 “青山,你的意思是,君子兰会掉价?” 卢文思索一下,然后苦笑着点点头,自言自语道:“那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这个击鼓传花的游戏,最后会把花传到谁的手里” 听他这么一说,刘青山也就放心了。 只听卢文嘴里继续念叨着:“花本无心,奈何人心不足,实在是可悲可叹。” “咳咳,卢书记,您要是再这么多愁善感,那就变成林黛玉啦。” 刘青山也没大没小地开着玩笑,本来嘛,连个人也算是忘年交。 卢文立刻瞪了他一眼:“不管君子兰是贵是贱,反正也不会影响我喜欢它,所以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刘青山不由得竖竖大拇指:这才是真正爱花的人呢。 正这个时候,收音机里,传出了评剧《花为媒》的一段经典唱段,听着新老师和赵老师一个优美个诙谐的唱腔,刘青山也有些出神。 而卢文也是个爱唱评戏的,嘴里还跟着哼哼: “爱花的人,惜花护花把花养。” “恨花的人,厌花骂花把花伤” “虽然是满园花好无心赏,阮妈你带路,我要回绣房” “青山你带路,我要回工厂”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二章 赚钱快,花钱更快 “老板,还剩下三十五盆君子兰,盆盆都是精品,要不咱们也在花市里租个摊位零售吧?” 侯三狠狠啃了一下手里的酱猪爪,然后咂咂嘴:“这都多长时间了,终于又能吃出肉味儿啦!” 这段时间,把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吃不好睡不好的。 不过现在终于快要透亮了,就剩下三十几盆花,就算零售的话,有个十天半月的,也能卖掉。 最主要的是,不用再费心费力地照顾花棚,张龙他们只要在屋里守着就成,也不必那么辛苦。 侯三的这个建议不错,批发呢,不容易遇到这么大的主顾,毕竟三十多盆精品君子兰,以现在的价格,百万都出去了。 而零售的话,还能多卖俩钱。 刘青山却笑着摆摆手:“零售太折腾人了,老三,我叫你联系那家东方红花木公司,他们给什么价?” 侯三一听这个,就有些忿忿然:“那家公司不地道,只肯出九十五万,明显是压价嘛,咱们这批货,最少能比这个多卖十万块。” 旁边的二师兄胡伟也补充道:“小师兄,你说的那个什么东方红,我暗中调查了一下,老板叫陈东方,听说是首都那边的,生意做得挺大,有点背景。” “哈哈,那就他们了!”刘青山使劲拍了下巴掌。 侯三转转眼珠:“老板,那个陈东方,不会是得罪过你吧?” 他知道刘青山的秉性,这么干,肯定是要给对方挖坑。 刘青山也未置可否:“既然他们的君子兰生意做得挺大,那我们就再支持他们一把,让他做得更大好喽。” 做的越大,到最后肯定赔得越多,所以刘青山不介意帮陈东方一把。 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依旧是侯三出面,又跟对方洽谈几次,最后打包价,九十七万,又硬生生抠出来两万块。 等到最后这一笔生意钱货两清之后,大伙算是彻底放松。 刘青山也叫人张罗了不少吃喝,酒桌上,也终于有酒啦,是西凤,也算是名酒。 “来来来,都倒上,今天都敞开量喝!” 刘青山嘴里张罗着,等大伙都把酒碗倒满之后,就剩下李铁一个人,碗里倒的是汽水。 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强求,刘青山端起酒碗:“来,先喝一口,祝贺我们这次获得圆满成功!” 当的一下,伴着清脆的撞击声,大伙都喜滋滋地喝了一口。 “大伙吃菜吃菜。” 侯三嘴里嚷嚷着,这里毕竟也算是他家。 刘青山瞧瞧桌上:“不对吧,怎么还有一道大菜没上来呢?” 侯三眨巴两下眼睛:“菜齐了,老板。” 刘青山还是摇头:“你们先喝着,我去端菜。” 大伙也都被他搞得有点发蒙,不知道小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刘青山就端着个大盆回来,里面一沓一沓的,都是崭新的大团结。 “哈哈,老班长,大家都自己动手,每人两万块!” 刘青山把大号的搪瓷盆子,放在老班长跟前说道。 盆子里面的钱,一千块一沓,晃得人眼晕。 “老板,这钱还是有点多呀。” 老班长没敢伸手。 “这是应得的,而且这只是咱们第一次合作,以后大家要是乐意,就跟着我干,咱们还有大生意呢。” 刘青山一边说,一边望了张龙一眼。 张龙立刻站起身,一边帮着战友拿钱,一边说着:“老班长,各位战友,我和老胡还有铁子,拿得更多,大家就不要客气。” 在座的,也都知道,他和胡伟等人,承担着照顾战友遗属的重任,所以不但没有人嫉妒,反倒满满都是敬意。 见他一只手不方便,大伙这才自己动手,老班长他们五个人,每个人拿了二十沓。 还有侯喜禄和侯大侯二,每人也都是两万块。 分完钱,酒桌上的兴致更高。 喝完第一杯,刘青山也就和李铁一样,改喝汽水,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 “这些天的账目,我也清单了一下。” 一笔笔地念出这些日子每天的销售额,最后,刘青山的嗓门也再次提升: “最后合计是三百八十五万,零头不计。” 嚯,这么多! 虽然大伙心里也都多少有点数儿,可是想不到竟然会这么多,对于眼下的人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啊。 刘青山继续说道:“这里面,去掉其他开支,还剩下三百六十万,按照原来的分配方案,大龙哥和老胡铁子,你们占股百分之十,可以分到三十六万。” 明显感觉到,张龙他们三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三十六万啊,这已经大大超出他们的想象。 “小师兄,这钱有点多啊。” 这次轮到胡伟嫌钱多咬手了。 “青山,我们每个人也拿两万块就够了。” 张龙也是一般的心思。 一向沉默寡言的李铁,也开了口:“老板,我也只拿两万块。” 这情形搞得刘青山也满脸愕然:“你们啥意思,给钱都不要,一个个是不是都傻了?” 张龙他们,当然不是傻蛋,只是在他们看来,这钱实在太多,跟他们付出的不成比例。 “不要拉倒,那我先帮你们收着,留着给你们娶媳妇,哈哈!” 刘青山知道这几个家伙,一个比一个倔,索性开起了玩笑。 酒桌上,响起了一片笑声,在座的这些退伍兵,除了老班长已经成家,剩下的都还是光棍儿呢。 “不开玩笑,来年我准备成立一家公司,专门和老毛子进行边贸生意,这笔钱,就算你们入股了。” 刘青山也敬重这几个汉子,能为了对战友的一句承诺,义无反顾地帮着照顾战友的家人,这种情义,值得奖励。 分完张龙他们这一份,就轮到侯三了:“三子占股百分之二十,一共分七十二万,呵呵,你要是嫌多,那也存在我这,三子,三子!” 侯三一动不动,刘青山招呼他好几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挨着侯三坐的刚子,伸手拍了他一下,侯三还是没啥反应。 “哈哈,这人欢喜傻了,侯三,想不到自己能赚这么多钱吧?” 刚子还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 这种情况,刘青山在张杆子身上见过,老百姓叫失心疯或者气迷心。 二彪子也想起来这茬:“要不你们谁扇他一巴掌,肯定能打醒。” 这些天,二彪子和张春雨跟着跑前跑后的,也没白忙活,每个人分到手两千块,都是美滋滋。 “那俺来!” 李铁牛开始挽袖子,就他那大巴掌,侯三再长得瘦小点,估计能直接扇飞喽。 这时候,哑巴爷爷站起来,伸手在侯三身上戳了几下,侯三身子猛的一颤,然后就开始哇哇大哭。 “疯了,这小子疯了。” 大伙也都慌了神。 “俺才没疯呢。” 侯三嘴里嘟囔着,使劲用袖子抹抹眼睛:“俺想不到啊,也能赚这么多钱!” 旁边的飞哥拍拍他肩膀道:“三子,这钱不偷不抢,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清清白白赚的,好样的!” 他能理解侯三的心情,这是一个最底层的小人物的心酸。 侯三摇摇头:“我以前也没少辛苦,还不是照样赚不到钱。” 说着说着,他端起酒碗,递到了刘青山面前。 “老板,我敬你,要不是你领着,俺侯三就没有今天,啥也不说了,俺以后跟你干一辈子,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好!” 刘青山也端起碗,跟他碰了一下,这样的侯三,才是他希望看到的。 咕嘟嘟,侯三一口气把碗里的酒干掉,脸色也涨红起来:“老板,这些钱,还是先放你那里” “哈哈,也留着给你娶媳妇啊?”刚子在旁边插话。 侯三脸色更红:“老板不是要成立外贸公司嘛,也算俺一个吧。” 他现在是铁了心,要跟着刘青山一起干。 “那就也算我们一份。” 飞哥和刚子,对视一眼之后,也做出决定。 搞得刘青山都直眨巴眼儿,指了指众人道:“合着我想分钱都分不出去啊,你们这帮家伙呀!” 哈哈,酒桌上一阵欢笑。 这一夜,大多数人都喝高了,让他们沉醉的,除了金钱,还有情义。 第二天,老班长他们都带着钱,先各自回家,刘青山和他们都约好了:等过完春节,就叫他们启程前往龙江省,先打打前站,做好筹备工作。 这五个人,也都决心跟着刘青山一起干。 他们算是瞧出来了,这位小老板,为人爽快不说,还重情重义,是个值得追随的人。 最令他们佩服的,还是小老板的眼光,能够瞧出来君子兰的价值,提前布局,以十万块的投资,搏来将近四百万,这简直就是神操作,不服不行啊。 连李铁牛这种实心眼的,都知道这个道理:跟着这样的老板,肯定有肉吃。 至于刚子和飞哥他们,先继续手头的服装生意,等需要的时候,随时赶赴边疆。 至于侯三,刘青山还是给他留了二十万块,叫他领着老班长等人,在市场租个摊位,继续倒腾君子兰。 不过要快进快出,顶多能干几个月,赚点零花钱还是不成问题的。 至此,君子兰这个项目,对于刘青山来说,算是告一段落。 这次收获可谓巨大,他入手一百八十万,可谓是大大超出了预期。 这也使得他手头的资金,一下子变得宽裕起来,以后再进行投资的时候,就不用那么缩手缩脚。 当然,这笔钱起码有一半,要留着修建恐龙化石博物馆的。 想到这事,刘青山也不觉摇摇头:赚钱快,花钱更快啊。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上百万是个什么概念 春城艺术学院,美术系的一间教室里,张撇子左手持刀,在一块木料上雕刻着。 他神情专注,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刻刀划落木屑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吴教授引领着刘青山等人,悄悄走进来,几个人一直走到张撇子身后,他依旧没有觉察到。 “二哥!” 张春雨忍不住叫了一声。 张撇子一怔,刻刀猛的顿在半空,他的左手,沉稳依旧,但是目光中的惊喜,却一下子迸发出来: “老三,你怎么来啦,哈哈,三凤,二彪子,你们都来啦!” 张撇子站起身,向着三人扑过来。 没错,是真的扑过来,他坐的时间有点长,腿有点麻了,这突然站起身,竟然站立不稳,向前扑倒了。 “刀,刀!” 张春雨瞧着锋利的刻刀向他捅过来,惊喜立刻变成了惊吓。 刘青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张撇子的胳膊,将他扶住。 激动过后,张撇子放好刻刀,这才跟刘青山他们亲热地拉着手。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见到老家的亲人,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简直难以抑制。 刘青山看着那个即将完工的木雕,是只正在蓄力耕田的老牛。 虽然他不大懂得鉴别好坏,但是从那只老牛身上,他能感觉到一股力量和气势。 “撇子哥,手艺不错嘛。”刘青山嘴里赞了一句。 他对张撇子是很有信心的,能耐得住寂寞,能全身心投入,再加上一点点天赋,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旁边精神矍铄的吴教授,也仔细端详一下这件木雕,微微点头,嘴里开始纠正刘青山的错误: “青山,这已经不是手艺的范畴,而是登堂入室,进入到艺术的殿堂。” “虽然雕工还有点粗糙,需要时间来慢慢打磨技巧,但是这件木雕,已经能够初步展现出精神内涵,这才是最可贵的。” “普通的匠人,就算刻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个境界,能够从‘匠’到‘师’的,目前为止,只有白石老人。” 对于这个真正的弟子,吴教授是非常满意的,身上的那种灵性,就像是未曾雕琢过的璞玉。 就算是他带的那些学生,虽然绝大多数,技术都超过张撇子,但是未来多能达到的高度,肯定要比张撇子低得多。 刘青山也听不大懂吴教授那些玄玄乎乎的评论,不过他明白一点,刚才他第一眼看到木雕,就能感受到那种力量,或许就是吴教授所说的精神内涵吧。 这也证明,送张撇子来这里进修,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没准真能给夹皮沟培养出来一位艺术家。 张撇子也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抓抓后脑勺,嘿嘿傻乐。 他的目光,望望吴教授,又望望刘青山,这两个都是他心目中最尊敬的人: 一个是教他本事的师父,另一个,则是把他领进这一行的精神导师。 要是没有刘青山的帮助,或许他这一辈子,顶多是在村子里,当个心灵手巧的手艺人。 “撇子哥,加油!” 刘青山也给张撇子鼓鼓劲。 至于张春雨则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二哥,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个手绢包,直接塞到张撇子手上。 张撇子打开一瞧,也愣了下,里面整整齐齐的一沓崭新的大团结,看厚度,应该是一千块。 他不免有些愕然:“老三,哪来这么多钱?” “跟青山哥赚的,一共两千,给你一半,在学校里肯定需要花钱的。” 张春雨这小子,对哥哥还真够意思,见面就分一半。 张撇子也很欣慰,不过又把钱塞回去:“带回家给咱爹,不许乱花。” 说完,他抬眼望望吴教授:“我现在吃住都在师父家,又不用花钱。” 师父? 听他不是称呼教授或者老师,而是叫上师父。 刘青山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看来吴教授是把张撇子,当成真正的弟子来看待了。 在这个时代,人们还是很注重传承的,就算是工厂的工人,一旦拜了老工人当师父,那就跟半个儿子也差不多。 张春雨当然不肯把钱收回来:“二哥,家里也不用钱,合作社刚刚分红,咱家分了一万两千多呢,已经成万元户啦!” “还有,大哥和大嫂也结婚了,大嫂还去野菜厂当会计,额外挣工资,家里都不用你惦记,二哥你就在这好好学本事吧。” 哥俩凑到一起,聊着家常,张撇子也越听越激动:万元户啦,都成万元户啦,他家一窝小蛋子,再也不用发愁啦! 想想以前的苦日子,又想起过世的母亲,他的眼泪,也滴滴答答,落到手背上。 他抬起左手,攥成拳头,对于未来,他充满信心。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也无比欣慰:夹皮沟的年青一代,也会因为他的介入,而开启不同的崭新人生。 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刘青山就乐呵呵地发出邀请:“吴教授,撇子哥,咱们一起吃饭去,我请客。” 吴教授用手指向脑后梳拢一下头发:“到了我的地盘,我好歹也算是地主,当然要我请。” 他十分喜爱张撇子这个能继承衣钵的弟子,对刘青山,也同样是青眼有加。 这不仅仅是因为曾经救助过自己的女儿,更是帮助自己的儿子,在仕途上飞跃,最难得的是,还帮他找了一名好徒弟。 “吴教授,还是叫青山哥请客吧,他最近发了点小财儿。” 张春雨乐呵呵地抱着张撇子的胳膊,嘴里说着。 “小财儿,有多小,够不够一顿饭钱啊?”吴教授也乐呵呵地开着玩笑。 他当然能猜到一些,连张春雨都跟着混了两千块,那肯定就不是一笔小钱儿。 张春雨瞥了刘青山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就眉开眼笑地说道:“一共三百多万吧,不过要分给别人一半。” 多少? 三百多万! 这下子,就连吴教授都愣住了,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刘青山:“小山子,你抢银行了吗?” 他想不出来,有什么生意,能赚这么多钱。 这年头,上百万是个什么概念,这个不大好说,但是肯定超过几十年后的亿万富翁。 “就是卖了几千棵君子兰而已。” 刘青山眨眨眼,然后就摆出一脸委屈的样子:“不过这笔钱,估计还没等在手里捂热乎呢,就得花出去,唉,没法子,我就是一个过路财神。” “好你个小山子,你现在的模样,很欠打知道吗?” 吴教授也笑着用手点指,他心里决定给这个年轻人一些忠告。 毕竟以他的人生阅历,见识了太多起起伏伏,尤其是年轻人,把持不住,有俩钱之后,容易做出不少糊涂事。 不过没等他提醒呢,就听刘青山继续说道:“吴教授,这次来,还有事求您呢。” “您也知道,俺们老家那边,不是发掘出来恐龙化石了吗,我准备建一个博物馆,这个设计方面,就得您出马了。” 你出钱建博物馆! 吴教授再次震惊,甚至比刚才听到刘青山赚了大钱还要震惊。 “呵呵,其实也不是白建,到时候俺负责收门票,等到回本之后,再考虑移交政府。” 刘青山跟着解释着。 他知道,对于吴教授这种比较纯粹的学者来说,是耻于谈钱的。 “小山子,那也不简单啊,你能有这个想法,就证明你并没有被金钱蒙蔽双眼,我很欣慰啊。” 吴教授满眼慈爱地望着刘青山,瞧得刘青山心里毛毛的。 吴教授嘴里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好,为了表示对你的支持,我就厚着脸皮,找找建筑系的老朋友,免费帮你设计这个博物馆!” 刘青山在心里嘀咕一声:我可以出设计费的。 不过瞧着吴教授那兴致勃勃的架势,这话也不好说出口。 免费就免费吧,省点是点,而且,也得给人家一个投桃报李的机会不是? 这样一想,刘青山的心态也就平和了,正张罗着要走,就听到教室外面的传来一串悦耳的笑声,满满都是青春气息。 很快教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靓丽的身影。 走在前面的正是吴桐,看到吴教授,娇嗔地叫了一声“爸”,然后,她就满脸不可思议地捂住小嘴,愣愣地看着刘青山。 估计这丫头现在脑子是懵的:青山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瞧着这丫头可爱的模样,刘青山的嘴角不禁微微翘起:“有人是不是记性不大好啊?” 结果自然是换来吴桐的一记白眼: “三凤,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把老四老五都领来,我可想她们啦,还有,家里都好吧,林阿姨,金凤姐,还有小火他们,还有大熊和鹿群” 她嘴里哇啦哇啦的,一口气问起来没完。 瞧得随同而来的那个女生,心里犯起嘀咕:小桐桐好像跟人家很熟的样子嘛? 于是她扯扯吴桐的衣袖,轻声问道:“桐桐,这位是?”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学兼好友何梦飞,这位 是三凤同学,就是上次我们去松江的时候,把我从江里救出来的那个。” 吴桐一脸兴奋地向好朋友介绍着。 何梦飞则眨眨那双大大的眼睛:“噢,原来是救命恩人啊!” 这说话的语气,明显带着几分调侃,惹得吴桐俏脸一红,立刻展开反击:“差点忘了,某人是给我师兄送饭的,还不快点送过去,一会儿就该凉了!” 这时候还没有闺蜜这种说法,不过瞧这俩丫头的架势,显然就是一对相爱相杀的好闺蜜。 不得不承认,两位花季少女的打闹,也很是令人赏心悦目。 刘青山也不由得打量一下这位何梦飞,很有气质的一位姑娘,脸上带着少女的娇羞,和吴桐打闹着。 再瞧瞧张撇子,也正涨红着脸,向那边偷瞧。 这什么情况? 刘青山眨巴两下眼睛:看样子,这位何姑娘是对张撇子有点意思啊。 哎呀我去,厉害了,我的撇子哥,拜了一位好师父,学得一手好本事,还找了一个城里的大学生,你这妥妥是主角模式啊!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四章 富贵病 中午在校园外的小餐馆吃了一顿,把带来的山货交给何教授,刘青山几个人就离开艺术学院,前往汽车厂。 这边的老关系,也同样需要维护。 一路上,张春雨都默不作声,直到下车的时候,这才嘀咕一声: “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这么精彩!” 刘青山也就顺嘴哼哼两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他迎来张春雨疑惑的目光之后,就轻轻拍拍对方的肩膀:“怎么,羡慕你哥啦?” “嗯。”张春雨低低的应了一声,还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是好事,证明你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新的追求。” 刘青山一边走,还一边勉励两句。 这些日子,他也在观察着张春雨的性格,和张撇子一样的心灵手巧,而且也不像大多数年轻人那么跳脱。 或许,下次进京的时候,可以领着他去见见二大爷白二爷,要是能学会修缮古籍字画的手艺,好像也不错。 虽然二姐刘银凤也跟着白二爷学呢,但那毕竟只是兴趣,而不会把那个当成职业,这二者,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到了汽车厂大门,跟门口的保卫说明来意,在保卫打过电话之后,几个人就被放行。 在一幢红砖苏式小楼前,原本的花坛被改造成小温室,卢文双手还沾着些泥土,笑着朝刘青山他们点头致意。 在卢文身边,站着的也是熟人,正是在刘青山他们花棚干活的何师傅,也乐呵呵地朝着刘青山点头。 何师傅当然高兴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刘青山这边赚了五万块,比他一辈子赚得工资还多。 家里的大孙子结婚,他直接给买了大房子,还有冰箱彩电啥的,都一应俱全。 这可把孙子孙媳妇给乐得,非得接他过去一起住,说是要孝敬孝敬老爷子。 不过老何也心明镜似的:给儿孙花钱买东西,啥东西都舍得,至于存折嘛,当然要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化蜡扦c墙头记之类的故事,总归还是听过的。 虽然时代不同了,但是有些道理,并未改变。 在卢文买了这批精品君子兰之后,刘青山就把何师傅介绍过来。 毕竟这些花,一直都是何师傅照顾着,比较熟悉。 “青山,这几天君子兰的价格又涨了,你是不是卖后悔了,跑来找后账啊?” 卢文心情不错,嘴里还开着玩笑。 “正有此意,也不用多补偿,赔俺一辆大解放就行。”刘青山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张口就是一辆大卡车。 还真别说,一共十六盆君子兰,就花了五十万,平均三万多一盆,还真差不多购买一辆大解放了。 卢文则哈哈大笑:“想得美,推走一个车轱辘,我们都撵到夹皮沟找你要钱去。” 聊了几句,众人进到小温室花棚里面,看到那十多盆君子兰,长势喜人。 刘青山耳边传来卢文的感叹声:“这君子兰,一天一个价,涨得都吓人啊。” 这话倒是一点没错,就是那种叫你心惊胆战感觉。 刘青山则面带微笑:“反正你们汽车厂就是想赚一笔快钱,春节前肯定出手,利润正好给职工发福利。” “对了,一说起福利,那到时候还得去俺们夹皮沟进货,鸡鸭鱼肉加蔬菜山货,保证质优价廉哦。” 眼下像汽车厂这样的,还真是大主顾呢。 “你呀你呀!” 卢文笑着用手点指,他估摸着,按照现在的涨幅,这些君子兰,到春节前出手,最少能赚个十几万,就全都用来去夹皮沟采购年货好啦,反正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在温室里转了一圈,留下二彪子和张春雨在这陪着何师傅,卢文就领着刘青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洗过手之后,泡上茶,卢文问问夹皮沟的情况,也不免震惊了一下: “厉害啊,万元户村,只怕是全国第一个吧?青山,想没想过,再上一次报纸啊?” 卢文本身就是搞政工的,比较注重思想领域,所以才会给刘青山提个醒。 “那一村一庄,估计都比俺们强得多,夹皮沟主要得益于人少。” 刘青山对于这个问题,其实也挺纠结的。 这个时代,是一个喜欢树立典型的时代,无论是个人典型还是集体的典型代表。 比如说从前的大寨,现在的邱庄,以及后来的华西村,这 些都是华夏农村典型代表。 一寨一庄一村,那么要不要再加上一沟呢? 对于夹皮沟来说,这是一个涉及到未来几十年发展的大问题。 如果把万元户村这个概念炒起来,那夹皮沟无疑就会成为这一类的典型,所带来的各种好处,明里暗里的,肯定有不少。 但是在享受这种福利的同时,也同样要承担作为典型的种种责任。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个问题,刘青山是不会一个人做决定的,那是对全村父老乡亲不负责任。 既然夹皮沟走得是城里合作社,共同富裕的道路,那么还是交给社员们来共同决议吧。 不过卢文能提醒他这个问题,刘青山还是表达了谢意,然后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并且征求了卢文这样老政工的意见。 卢文抿了一口茶水:“我的观点,还是利大于弊的,最重要的就是来自上面的扶持,可以帮助你扫清很多不必要的障碍。” 想想前些日子,县粮库的那位许副主任,刘青山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卢文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而且,名望所带来的隐形福利也是很多的,甚至对你个人的发展,也益处多多” 两个人交流了一个多小时,这才结束了这次谈话,刘青山也获益良多。 卢文的语气也轻松下来:“对了青山,你的老朋友,托马斯先生,最近也在厂里,代表通用公司,和我们进行技术合作,他也时常念叨你呢。” 刘青山也笑着回道:“我准备下班之后再去找他,私人友谊,不能影响工作,托马斯先生的工作时间,是属于咱们汽车厂的,不能浪费。” “你呀,竟然还想着压榨外国友人,将来可不要成为黑心的资本家!”卢文的大胖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在当下,路线问题很是非常敏感的,就以春城经营君子兰的一家公司的郭经理为例,因为赚了钱,就成了资本家而锒铛入狱。 卢文这话,也是提点刘青山,他知道,刘青山最近肯定没少赚。 刘青山能感受到这种长辈一般的关爱,笑着点头致谢:“卢书记,其实很多事情,我现在都打着夹皮沟合作社的旗号呢。” “小心无大错,青山你虽然年轻,但是行事稳重,这一点很好。”卢文也正是看重刘青山这一点。 然后就又回到刚才的老话题上,卢文又笑着说:“所以有时候,被树立成典型,也是一个很好的保护伞,就看你怎么去利用。” 直到下班,刘青山这才留下一些蘑菇木耳等山货,并且还邀请卢文一起去找托马斯喝酒。 卢文连连摆手:“可不敢再喝喽,上半年体检,血糖高得吓人,医生说我得了什么糖尿病,哎,我就纳闷了,尿里怎么也能有糖分,难道还是甜的?” 刘青山也皱皱眉:这年头,大多数人还挣扎在温饱线上,所以像糖尿病这种富贵病,还没流行呢,人们对它的了解也不多。 不过瞧瞧卢文这个身材,刘青山撇撇嘴:这简直就是标准的糖尿病体质啊。 只听卢文嘴里继续唠叨:“不仅仅是喝酒,含糖量高的食物,医生也全都不让吃,我就纳闷了,连土豆都不许多吃,土豆又不是甜的。” 卢文一脸郁闷,糖尿病人是需要忌口的,含糖量高以及淀粉含量高的时候,都要注意。 而且他身体肥胖,血脂血压也都偏高,肯定还被医生告诫,少吃大鱼大肉什么的。 这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折磨,也难怪老卢一说起这个,就一肚子怨气。 刘青山很能理解卢文此刻的心情,对他来说,卢文既是长辈,也是朋友,这一下午的推心置腹,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所以,他觉得应该帮帮卢文,别转成糖尿病综合症,那就麻烦了。 于是他口中安慰道:“卢书记,糖尿病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要有心理负担。” “就是这个不许吃,那个不许吃的,实在麻烦!”卢文依旧是一脸懊恼。 刘青山作势要把刚才带来的那些山货都收起来: “卢书记,那这些东西,我还是拿走吧,免得你瞧着还眼馋。” “放下,你个臭小子,赶紧放下!” 卢文也急了,“这些蘑菇木耳和山野菜啥的,都是可以吃的,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吃货的本质,在这一刻彻底暴露出来。 刘青山也就顺势把东西放下,然后眨眨眼睛:“卢书记,其实我们那边的林子里,有一种东西,就专门治疗糖尿病的,而且疗效非常棒。” “什么东西?”卢文两个眼睛都瞪圆了。 “桦树茸。” 刘青山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 “没听说过。”卢文使劲摇晃几下脑袋。 刘青山这才想起来:在这个时代,桦树茸这种菌类的功用,还没有被人们广泛认知,或许,这也是一条不错的财路呢。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五章 好家伙! 当刘青山在托马斯的公寓,看到他本人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这家伙整个人都胖了一圈,跟个肉球似的。 “噢,刘,我最亲爱的朋友,我都想死你啦!” 托马斯嘴里夸张地大叫着,跟刘青山来了个热情地拥抱, 这也叫刘青山有一种抱着猪肉半子的感觉:“托马斯,我的朋友,你家里有打气筒吗,怎么你的体型,跟气吹的一样?” “哈哈,刘,你还是那么幽默。”托马斯使劲拍拍刘青山的后背,然后说道: “是你们国家那些精美的食物,令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的朋友,你也要负责的。” 哦,明白了,这家伙是喜欢上了中餐。 而且作为一名外籍工作人员,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的,这货肯定是顿顿大鱼大肉,不吃胖才怪呢。 刘青山觉得,有必要也给这货弄点桦树茸,天天泡水喝,否则的话,肯定早晚也得患上糖尿病。 正好要给卢文弄一些,也就是捎带的事儿。 在沙发上坐了,托马斯给刘青山倒上咖啡,便闲聊起来。 主要是托马斯在说,他原来的公司被通用给收购之后,他的地位不降反升,主持这次和一汽的合作。 聊了一阵,托马斯看看手表:“噢,刘,晚餐的时间到了,我请客,小食堂的大师傅中午的时候说了,晚上要给我蒸水晶肘子。” 想想这货捧着大肘子狂啃的模样,刘青山摇摇头:“给你个忠告,你该减肥了,这么胖,会加重心脏负担的,晚上最好吃些清淡的。” 托马斯脸上纠结一阵,忽然一拍巴掌:“刘,谢谢你的忠告,不过今天晚上例外,我们好朋友相聚,应该庆祝下,吃大肘子庆祝!” 这家伙现在的中文已经说得很遛,大肘子这个词语,就说得很有食欲。 刘青山无奈地摇摇头:吃货肯定能找到各种理由的。 从公寓出来,刘青山叫上在温室那边的二彪子和张春雨,四个人一起溜达到小食堂。 果然,很快就有一个大号的水晶肘子,摆上餐桌。 “托马斯,你应该多吃这个。” 刘青山将一盘韭菜炒绿豆芽,放到托马斯面前。 这个举动立刻引起对方的一阵抗议:“刘,我的朋友,别欺负我不懂中文,我可不想变成豆芽菜儿。” 没救了,这货是彻底没救喽。 刘青山只能朝二彪子和张春雨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全力朝水晶肘子发起攻击。 托马斯也誓死捍卫自己的主权,于是,餐桌差点变成战场。 不过这种朋友间的嬉闹,叫托马斯很是享受。 等吃完愉快的晚餐,他用餐巾擦拭着嘴角: “刘,我的朋友,本来我也准备明天给你打电话的,现在你来了,那就更好,请接收朋友的礼物吧!” “什么礼物,不会又是一辆车吧?” 刘青山嘴里开着玩笑。 “噢,宾果!” 托马斯点点自己的双下壳。 刘青山也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托马斯,我已经接受过你的一辆车,所以这次我只能说抱歉,我们华夏有一句古话,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不能每年都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你们华夏还有一句古话,叫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刘,难道你不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吗?” 托马斯很认真地盯着刘青山的眼睛,从他的目光中,刘青山感觉到了真诚和友谊。 如果说,第一辆车,里面还存在这利益交换的因素,那么这辆车,就完全是出于友谊,这点,刘青山还是能分得清的。 他不好再继续拒绝,只能点点头:“好吧,托马斯,也请你接受我的礼物,一位东方朋友的礼物。” 华夏从古至今,就有着礼仪之邦的美誉,刘青山可不想被老外指指戳戳的,说他们华夏人只会占便宜。 虽然刘青山给托马斯的那些创意,已经物超所值。 他将钥匙交给二彪子,叫他去吉普车里,取来一个小盒子。 打开之后,里面静静躺着一件东西。 “哦买噶!这是玉石吗?” 托马斯也没白在这个国家居住,竟然也认识玉石。 刘青山点点头:“托马斯,我的朋友,没错,这是玉石,华夏最传统的珠宝。” 他伸出手,想要拿过那个玉器,可是很快又缩回来,然后使劲摇摇头:“刘,你的礼物 ,一定很贵重吧?” 刘青山把玉器递过来:“就像你刚才说的,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这是朋友间的馈赠,与价值无关,只代表着友谊。” 听他这么说,托马斯这才美滋滋地将玉器接过来,在手中把玩着,嘴里还赞叹不已: “哦,刘,这件礼物,太有意义了,这代表着古老的文明,很了不起,也代表着我们真挚的友谊,更加了不起,谢谢你,我的朋友。” 瞧着瞧着,他嘴里咦了一声:“刘,这个好像雕刻的是一种动物,从鼻子和耳朵来看,难道是一头猪?”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小型的玉猪龙,虽然是件仿制品,但是玉料可是选的好玉。 “刘,你不会说我现在的体型,就像一头猪吧?”托马斯这家伙,想象力还挺丰富。 “那你不喜欢的话,现在就可以还给我。”刘青山微笑着伸出手。 托马斯连忙将手一攥,然后藏到身后:“开个玩笑,对了刘,你们国家不是用十二种动物,来代表人的年龄吗,他们说,我的年龄应该是猪,所以你的礼物很适合我。”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属猪的,哈哈,那确实很合适。” 刘青山叫小厨房的服务员,招来红线,编了几股,穿到玉猪龙上。 然后,托马斯就美滋滋地戴在脖子上,还用手轻轻拍了两下: “刘,这件礼物,我很喜欢,我会永远戴在身上的,这是我们友情的见证。” 刘青山也搓搓手:“托马斯,现在我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你送给我的礼物了。” 反正也已经吃饱喝足,几个人就溜达出去,在托马斯的带领下,来到一个车库前。 打开库门之后,二彪子和张春雨同时惊叫一声:“好家伙!” 车库里,静静地停放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身大气,是后世那种suv的造型,十分炫酷。 “刘,这就是开拓者二型,在欧美很受年轻人欢迎,怎么样,你喜欢吗?” 托马斯笑眯眯地递上车钥匙。 “喜欢喜欢,当然喜欢。” 二彪子和张春雨一着脑瓜。 没出息,刘青山瞟了两个小伙伴一眼,然后从托马斯手中接过车钥匙:“不驾驶就没有发言权。” 四个人全都上车,托马斯还不忘询问:“刘,你现在终于有驾照了吗?” 刘青山比划了一个一k的手势,然后将轿车发动,感觉发动机的噪音,还是有点大啊。 座椅也不够舒适,而且不能全方位调节。 还有车里的音响设备太落后,还得往里塞卡带,cd呢? 车窗还是手摇的,拜托,这个太落后了吧 刘青山开了二里地,毛病挑出来一箩筐,把托马斯给听得,满头大汗。 最后实在说不了啦:“刘,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礼物收回来。” 这招果然好使,刘青山耸耸肩膀:“朋友,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些改进的意见,这样你才不会骄傲。” “得了吧,这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轿车,在欧美广受好评,可是到了你嘴里,竟然变得一无是处,变成一辆破车。” 托马斯本来还等着夸奖呢,结果夸奖的话没等到,等来的是一大堆意见,这怎么能不叫他郁闷? 不过也正如刘青山所说的,这些意见都很宝贵,给他提供了改进的空间。 开着新车,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刘青山还是比较满意的。 跟着直接把车开到刚子的服装店门口,暂时就放这儿一宿。 他是不敢再放到汽车厂了,万一被那帮拆车狂魔,这辆车也肯定保不住。 二彪子和张春雨,也就在刚子这住了,刘青山则陪着托马斯返回公寓,然后聊了半宿。 第二天,刘青山集合了张龙三人,还有二彪子和张春雨,准备返程。 这几天,张龙他们主要是跑邮电局,已经给战友家属都寄钱过去。 做完这件事,可以看出来,三个人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许多。 其实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事,还是可以用钱来解决的。 如果解决不了,那只是钱没到位罢了。 侯三和飞哥他们,也来送行,还有老班长他们几个,也都来了,这几位,把钱放回家,准备跟着侯三,再干几个月。 看到李铁牛高大魁梧的身影,就站在哑巴爷爷身后,哑巴爷爷则笑呵呵地跟刘青山比划了两下。 刘青山不由得眼睛一亮,笑嘻嘻地凑到李铁牛身旁:“铁牛小师弟,来,叫一声大师兄听听。” 哑巴师父,已经准备收李铁牛当入门弟子,这次要一起带回夹皮沟,然后再举行正式的入门仪式。 李铁牛的大眼珠子咣当几下:“你岁数比俺还小好几岁呢。” “入门有先后,快叫快叫。” 刘青山一直觉得挺孤单的,这次总算是有了个正经小师弟,所以还是非常兴奋的。 胡伟也在旁边帮腔:“铁牛,你就从了吧,没看我们都得叫青山小师兄吗?” 说起来,胡伟他们,心里都羡慕死了:俺们想拜师,人家还不要呢,果然是傻人有傻福啊。 “那俺也叫小师兄,小师兄,有没有见面礼?” 李铁牛还故意敞开怀儿,露出脖子上的一件玉器,显然这是师父给他的见面礼。 见面礼啊,刘青山还真没准备,毕竟这事儿太突然。 李铁牛一瞧,使劲撇撇嘴,然后就看到那辆开拓车二型:“这车看着不错,坐车里不用猫腰,小师兄,以后俺就开这车啦!” 刘青山眨眨眼:这车我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好不好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六章 这个是山驴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回夹皮沟,立刻引起轰动,正好是中午,老老小小的,都出来瞧热闹。 “大哥!” 四虎子看到张龙,立刻大叫着扑上去,被张龙一只胳膊给抱在怀里。 “大龙哥回来了。”娃子们也都簇拥过来,张龙是他们的偶像,能给他们讲打仗的故事。 “大龙回来啦。”年长的那些村民们也乐呵呵地打着招呼,他们对张龙这孩子,还是非常喜欢和疼爱的。 张龙也面带微笑,亲热地一个个打着招呼,大伙忽然感觉:大龙这孩子,身上好像有了一些变化,但到底是啥变化,又说不清楚。 刘青山那边,当然更受欢迎,主要是他每次回村,必须撒糖块,那些小娃子能不高兴吗? 尤其是这次,不仅仅买了水果糖块,还有奶糖c酥糖c胶皮糖等等,娃子们兜里都塞得鼓鼓囊囊。 “车里还有几箱水果和鸭梨,各家都分几斤,家里老人多的,就多分点!” 刘青山朝着二彪子大头和张春雨他们吆喝一声,因为运输不便,所以水果什么的,很少流通到他们这边。 “这是啥玩意,好像是黄瓜,就是有点太黄啦?” 看到刘青山从箱子里拽出来一大盘香蕉,立刻把夹皮沟的这些小朋友给整蒙了。 还是小老四有见识:“香蕉,这是香蕉!” 还有山杏怀里的小白猿,估计也闻到香味,直接窜到刘青山的肩膀上,伸着小爪子,一个劲帮他抓头发,这是溜须示好的表现。 “来,都分一个香蕉尝尝!” 刘青山先往小白猿的小爪子里塞一只,然后就分给那些娃娃。 别说孩子了,就算是大人,大多数也都只是在画册上见过香蕉。 张杆子看着自家小曼手里的香蕉,还舔脸问呢:“这玩意啥味啊?” “爹,你先尝尝。” 张小曼直接把香蕉戳进张杆子嘴里。 张杆子立刻乐得眉开眼笑:“还是俺闺女孝顺,那俺就尝一口,尝一小口。” 说完咔嚓就咬上去,牙口还挺好,直接连香蕉皮都齐刷刷咬下来,然后在嘴里大嚼。 他还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嗯,这玩意真好吃,就是有点皮条儿。” “杆子叔,香蕉好像是要扒皮儿之后才吃的?” 小老四也不大确定,抬眼望着大哥。 刘青山刚才瞧张杆子就那么吃香蕉,都瞧傻了,这会才回过神,连忙吆喝一声:“把外面的皮儿扒开才能吃呢!” 说的稍微晚了点,不少娃子,都已经开吃了。 “嘻嘻,小白都知道自己扒皮呢。” 山杏指着小猴子笑道。 或许是天生的,这小东西吃香蕉知道扒皮。 而第一个吃香蕉的张杆子,自然成了大伙开涮的对象,大张罗笑嘻嘻地说:“杆子你连猴子都不如。” 还有人故意问:“杆子,香蕉皮啥味?” 张杆子的脸皮比香蕉皮还厚呢,当然不在乎:“谁笑话谁呀,去年冬天从春城拉回来的橘子,大伙还不是拿过来就咬,不知道扒皮儿。” 众人一阵哄笑,拎着分到手的苹果鸭梨,各自回家吃饭。 胡伟和李铁被张龙领回家,刘青山就带着哑巴师父和李铁牛回去。 李铁牛这货一边走,一边四下踅摸:“小师兄,你们村儿可真够穷的,全都是草房啊。” “这叫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我们村,家家户户都是万元户。” 刘青山忍不住敲了一下这货的后脑勺。 他也知道,李铁牛不是嫌贫爱富,这货就是实心眼,看到啥就想说啥,不知道拐弯抹角。 “嘿嘿,那中午能吃上肉包子不?” 李铁牛的关注点,很快就转移到午饭上。 小老四一直打量着这个黑大个呢:“嘻嘻,中午不是肉包子,我娘蒸的大米饭。” 大米饭可不比肉包子差,李铁牛眼睛一亮,伸出大手,扒拉一下老四的天线辫子:“吹牛吧,哪有平常日子吃大米饭的?” 老四有点不乐意,鼓着小腮帮,歪头瞧着李铁牛:“骗人是小狗!” 刘青山就给老四老五介绍:“这是你们铁牛哥,也是你们哑巴爷爷的徒弟,是我的小师弟,这是我家的四凤五凤。” “那都是一家人,来,我扛着你们!” 说罢,李铁牛拎着俩小丫头,放在自己肩膀上。 他生得肩宽背厚,肩膀头坐个小丫头,一点问题都没有。 小老四嘴里还念叨呢:“铁牛哥,嘻嘻,你姓啥呀,不会是姓李吧?” “咦,你咋知道?” 李铁牛也愿意跟小丫头黏牙,他家里只有兄弟,没有姐妹,所以还是比较喜欢老四老五的。 另一个肩膀上的山杏也轻轻拍了下李铁牛的大脑壳:“铁牛哥,水浒传里面的黑旋风李逵,小名就叫铁牛啊。” “那肯定跟俺重名,俺哪天找他说道说道,叫他改个别的名字,跟俺重名可不行。” 李铁牛这货,竟然连水浒传都不知道,惹得两个小丫头咯咯直笑。 到了刘青山家的老房子,饭菜都做好了,介绍一番之后,直接就开饭。 瞧着炕沿上那一大盆泛着青白色的大米饭,李铁牛眼睛都直了,一口气干了五大碗。 因为事先不知道刘青山他们回来,也就没带出来他们那份饭菜。 吃着吃着,林芝一瞧饭不够,连忙又把早晨剩下的大饼子给热上。 李铁牛又造了仨大饼子,这才摸摸肚皮:“饱了饱了。” “好饭量。”刘士奎也乐呵呵地赞了一句。 可是刘青山怎么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呢,当年高太公把猪老八找上门的时候,好像跟这个差不多似的? 哑巴爷爷惦记着山上,吃完饭就张罗着回山,李铁牛自然也要领着。 刘青山琢磨了下,还是装了一面袋子大米和一面袋子苞米面,帮着送上山。 “小师兄,俺扛着就行。” 李铁牛一边肩膀放着一个面口袋,脚下依旧健步如飞。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山上草木枯黄,就等着一场大雪封山呢。 到了木刻楞,大老远的,大熊就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抱着哑巴爷爷的大腿,说啥也不撒手。 那模样,可算是看到亲人啦。 “这熊玩意,俺天天喂你,也没见你这么亲,都喂狗了是吧?”张大帅从木刻楞里面出来,嘴里咋咋呼呼的。 “这咋还养只黑瞎子呢?”李铁牛也不害怕,还凑上去,拍拍大熊的脑瓜子。 刘青山连忙训斥:“放尊重点,论起来,你得管它叫师兄呢。” “你可拉倒吧。”李铁牛叫刘青山小师兄,都不大情愿,这又整出来个黑熊当他师兄,他还混不混了? 刘青山跟张大帅聊了一阵,得知山上一切正常,也就安心,给张大帅他们,每人发了两包烟,那几个人就乐呵呵地回村了。 第二天一大早,哑巴爷爷主持了一个简单的仪式,算是正式把李铁牛收为徒弟。 正好是星期天,不大一会,就看到刘英和高峰,领着一大群娃子,扛着锹镐之类的,又上山来栽树。 刘青山反正也闲着没事,就拉着李铁牛,一起跟着干活。 别看李铁牛吃得多,干活也干得多,一个人能顶两三个壮劳力,刘青山也是暗暗点头。 有李铁牛的加入,挖树苗的进度就变得飞快,刘青山瞧瞧数量,应该足够娃子们今天栽的了,于是就跟哑巴爷爷比划几下,询问哪里有桦树茸。 既然答应了卢文,那就早点给弄点邮寄过去,顺便着,也给托马斯分点儿。 哑巴爷爷,也不知道桦树茸是啥,比划了半天,他这才点点头,领着刘青山和李铁牛就走。 “哥,我们也要去仙人洞。”老四老五背着俩小书包,里面都装着不少吃的。 和猴群联络感情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到时候还得朝人家讨要猴儿酒当老母儿呢。 于是,李铁牛就把俩小丫头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跟在师父身后。 搞得刘青山有点郁闷:“小师弟,你把俺的美差都给抢啦!” 在得知他们要去采药材,高峰也来了兴致,背着一个大花篓,也一起随行。 深秋的林子里,万木萧条,视野也开阔许多。 “哈哈,小松鼠。”小老四指着草丛中的一只花栗鼠。 这个小家伙的后背上,有几道条纹,正立着前爪,在那吃草籽呢。 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看样子是准备带回去当存粮。 “哇,野兔,跑得好快!”山杏也开朗许多,跟着一起叽叽喳喳的。 “咦,那边还趴着一头小鹿呢!”小老四又有新的发现。 刘青山也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在一处灌木丛边上,确实趴着一只小家伙,不过刘青山一眼就瞧见它后腿上的一只铁夹子。 “小鹿好像受伤啦!” 山杏从李铁牛身上出溜下来,和老四一起奔过去。 几个人也都围了上去,那只小鹿立刻挣扎起来,结果牵动被夹住的后 腿儿,立刻发出一阵悲鸣。 “这好像不是小鹿吧?” 刘青山瞧瞧那只被夹住的动物,体型大小跟山羊差不多,耳朵很长,跟驴似的,身上披着黑褐色的毛,根本就没有梅花鹿的那种斑点。 而且这个小家伙的下巴位置,还长着两颗獠牙,獠牙向后弯曲,给人的感觉,并没有像野猪那般凶悍,反倒有点搞笑。 哑巴爷爷手上比划几下,大意是说:“这个是山驴。” 山驴嘛,长得还真有点像驴。 然后就看到哑巴爷爷又朝着那家伙的肚皮下面比划几下:这里有一个香囊,所以叫它们香獐子。 刘青山也不由得一惊:香囊,香獐子,那里面不就是麝香嘛,这东西是林麝! 他猛的想起来,在后世那些养殖林麝的,基本都发了大财,资产最少上千万。 主要是麝香实在太贵了,在几十年后,一克麝香价格就过万,一只成年的林麝,每年能产香二十克到五十克,想不发财都难啊。 又是一条崭新的财路,展现在刘青山眼前。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七章 你叫爷爷都不好使 林子里捕猎用的铁夹子,劲力十足,就算是野猪踩上去,都能把蹄子夹断。 最厉害的是,铁夹子上面还都带着锯齿,合拢之后,锯齿会深深刺入动物的皮肉,就算是东北虎被夹到,也无法挣脱。 眼前这只铁夹子,就是一个大号的,用绳子拴在一棵大树上,野猪夹住都跑不掉,更不要说你一头十多斤的林麝了。 这个小家伙,此刻浑身瑟瑟发抖,瞧得老四和老五这个心疼啊,小手抚摸着林麝,嘴里还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而李铁牛和高峰,则合力拉开铁夹子,看看林麝那只被夹住的后腿,一片血肉模糊,估计骨头都碎了。 哑巴爷爷则面沉似水,脸上那一贯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在林子里设置这种大型捕兽夹,那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一旦有人不小心踩上去,搞不好一条腿就废了。 而且在周围,哑巴爷爷并没有找到什么具有提示作用的标记物。 这种做法,在林子里面,也是犯忌讳的,如果是老猎手,都会在附近留下显眼的标记,免得有人误打误撞。 哑巴爷爷离开才多长时间,前后半个多月,就有人开始在林子里作妖。 老猫不在家,耗子上房扒,哑巴爷爷如何不气? 刘青山也同样很气愤:“师父,您先在这附近的林子转转,把夹子都起了。” “铁牛,你领着老四老五,把这只香獐子带回木刻楞那边,我和高峰去通知娃子们,今天先不要栽树了,免得踩上夹子。” 那只香獐子受伤太重,只能先叫李铁牛抱回去,看看能不能救治。 刘青山估摸着,就算能救活,那条腿估计也废了,这种粉碎性骨折,可不大容易治。 哑巴爷爷点点头,身形很快就消失在林子里,这些捕兽夹,就是一个个地雷,必须早点清理干净。 刘青山扛着一个大兽夹子,李铁牛抱着那只林麝,老四老五跟在左右,一起往回走。 没走出一里地呢,就听前面传来沙沙声响,很快就有五六个人,出现在视野之中。 “站住!” 迎面传来一声大吼。 刘青山冷冷地盯着这伙人,多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看衣着打扮,应该是周围哪个村的村民。 只有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一脸横肉,剃着个大光头,大冷天的,连帽子都不戴,一瞧就是混子。 难道就是这伙人下的夹子? “小子,你哪个村的,敢起俺们的夹子?” 一个黑脸青年,语气不善地问道。 旁边还有个脸色苍白的小子,尖声叫嚷:“那只山驴子肯定是夹到的,长着獠牙,是公的,肯定有香囊,一个毛壳子好几百块呢,是咱们的!” 所谓的毛壳子,就是林麝的香囊,把林麝宰杀之后取出来,大小就跟小孩拳头似的,因为带着皮毛,所以叫毛壳子,香囊里面,才是麝香。 林麝是秋冬季发情,只有雄麝才有香囊,目的就是为了吸引雌兽。 所以十一月份,也是采杀麝香的最好季节,因为香囊里面的麝香,也需要时间慢慢积累,到这时候,香囊正好满了。 看来是没错了,这伙人就是偷猎的。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这时候野生动物保护法还没有颁布,也就没有偷猎这个说法。 这时候,大光头发话了:“小兄弟,这是我们捕到的猎物,你是不是应该物归原主啊?” 刘青山则没好气儿地说道:“俺们要是不给呢?” “小子,你知道你跟谁说话不,这位是县里的大光哥,跺跺脚,县城都得抖三抖。” 那个小白脸子,嘴里又咋呼起来,这货瞧那样子,肯定是得过结核啥的。 大光哥?刘青山回想一下,脑子里还真有点印象,好像是碧水县的一个小混子,几年后才成为最大的混子。 手下也有几十号弟兄,把县城搞得乌烟瘴气的,不是啥好鸟,后面被当典型打掉了。 于是,刘青山鼻子里面哼哼两声:“原来是光头强啊,你不在县城里发财,跑俺们夹皮沟这边的林子里干啥?” 大光头一愣,现在还没有“光头强”呢,所以他不知道这个梗。 刘青山继续大声训斥:“还有你们这帮家伙,是哪个村的,懂不懂林子里的规矩,下夹子连个标记都不做,万一有人踩上去咋整?” “要你管,这林子又不是你们夹皮沟的。” 那个黑脸大汉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准备动手。 “呦,想动手啊,来来来,俺陪你们玩玩!” 李铁牛这货咧着大嘴笑起来,把怀里的林麝,往刘青山身上一塞,然后嗷嗷怪叫着,就冲上去。 刘青山还真有点不放心,轻轻把受伤的林麝放在地上,叫老四老五先看着,然后转身要去帮忙。 结果发现,对面那几个人,已经全都躺地上了,只有李铁牛孤零零地站在那,把大拳头捏得嘎巴嘎巴直响,嘴里还气哼哼地: “你们这帮孬种,也太不抗揍啦!” 刘青山有点不满:这家伙倒是个不错的帮手,可是你把啥事都干了,师兄我就干瞅着,这样很没有成就感的好不好? 他几步走到大光头跟前,蹲下身子,用手拍拍他满是横肉的脸蛋子:“光头强,以后别叫俺在林子这边遇见你,不然就没这么便宜,直接扔去喂狼。” “对了,忘了提醒你,这林子里还有一只东北虎,也不知道是不是吃素的。” 大光头也是个狠茬子,虽然被打得爬不起来,却依旧龇牙咧嘴,一脸狰狞:“老子也不是吓大的,有本事你给老子来个痛快,不然的话,老子跟你没完!” 这家伙以后能成为有名的大混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起码这一身滚刀肉,一般人就跟他耗不起。 刘青山可不惯着他这臭脾气:“呦,你不怕死是吧,行,那就等着,一会狼群来了,你千万别叫啊。” 他已经在林子里瞥见哑巴师父的身影,显然是听到这边的动静,跑过来查看。 看到对手已经被解决,这才没有现身。 刘青山现在还没有召唤狼群的本事,可是他知道,师父行啊。 于是他把黑脸儿和小白脸子那几个人,都推搡到一边,询问他们一共放了几个夹子。 开始这几个人还嘴硬呢,李铁牛提着沙包大的拳头,在他们眼前晃晃,立刻啥都说了。 一共三个大铁夹子,李铁牛拎着小白脸子踅摸一圈,就又扛回来两个,啪得一下,扔在地上。 “你们到底是哪的?” 刘青山又一次询问。 “关你屁事,这林子又不是你家的,凭啥不让俺们打猎!”黑脸大汉依旧理直气壮。 李铁牛的火气也上来了,直接掰开一个大铁夹子: “小师兄,把那家伙的腿伸进来,也叫他尝尝铁夹子的滋味!” 正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这些人也瞧出来了,这个黑壮汉脑子缺根弦儿,啥事都能干出来。 要是再嘴硬,他真敢把夹子塞腿上。 小白脸子胆子最小,尖声嚷嚷:“俺们是大林子的,跟你们夹皮沟也不远,都守着豆包山,乡里乡亲的,有啥好说。” 大林子就在夹皮沟东北方向,也是相邻的两个大队。 刘青山点了点头:“你们既然也是老跑山的,咋不懂规矩,下夹子不做标记?” “都是那个大光哥,他要收麝香和熊胆杈子啥的,就雇我们在林子里打猎。” 小白脸子倒是干脆,直接把责任全都推到大光头身上,他嘴里的杈子,就是当地人对鹿茸的称呼。 还要熊胆和鹿茸,这是要把山里的野牲口一网打尽的架势啊。 刘青山顿时来气了:“你们大林子的人,懂不懂老一辈的规矩,猎物是随便能打的吗?” “现在都认钱,谁还管那些老古董?” 黑脸汉子嘴里嘟囔一声,显然还是不大服气,最后又补充一句:“林子又不是你家的!” 这话还真戳中刘青山的软肋,没错啊,林子确实不是他家的。 刘青山也觉得心里窝火,大喝一声:“现在不是俺家的,那俺们夹皮沟就把林子包下来,变成自己家的!” 这一声怒喝,把那几个大林子的家伙,都吓得一激灵,愣愣的瞧着刘青山:这家伙有病吧? 承包土地,还能种地打粮食,承包林子有个吊用? 刘青山也是第一次,心里冒出来这个想法,吼了一嗓子之后,念头一下就通达起来: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你上山祸害一通,他上山祸祸一通,好好的林子,吃枣药丸了。 如果早早承包下来,在他的倡导下,一定能极大限度地对林地进行保护。 对,承包山林,把整个豆包山都包下来! 或许这样做,会花费不少金钱,钱有都是机会慢慢赚,林子毁了,就没有机会再恢复原样。 而且从长远角度考虑,能保护下这片森林资源,将来还是很有钱途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绝非一句空话。 就在刘青山下定决心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嚎叫声,由远及近。 “嗷呜!” 充满野性的叫声,令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狼嚎,狼群真的来啦。 最害怕的当然是大光头,他刚缓过劲儿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狼嚎声就传过来,吓得他俩腿一软,又跪在地上。 他不怕人,人未必敢要他的命,但是他真怕狼啊,被狼群咬死吃了,根本没地方告去。 “救命啊,救命!” 大光头嘴里大声呼叫着,手脚并用,向着刘青山他们那边爬过去。 至于耍横什么的,呵呵,跟狼群耍耍试试? 刚跑出去十几米,就见眼前突然闪过几条黑影,然后,五c六只野狼,就出现在大光头的面前。 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大光头。 “妈呀!” 大光头是真被吓住了,大叫一声,然后就狂呼“救命救命!” 可是到了这时候,就算你叫爷爷都不好使。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个字:该! 这还真把狼群给招来了,不会真把大光哥给撕了吧? 大林子的几个人,也都吓得面色更变,小白脸子猛的想起什么:“肯定是哑,哑巴回来啦!” 黑脸大汉也想起了在大林子里流传的一个小道消息:这片林子的山林之王,不是老虎,而是哑巴。 现在看来,没准是真的。 他们都惊恐地向大光头那边望过去,只见狼群形成一个包围圈,正一点一点,向着大光头逼近。 大光头根本就生不起一丝反抗的想法,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嘴里不断哀嚎:“饶命啊,饶命啊!” 他知道,喊救命肯定是没用的,没有人会救他,所以直接求饶。 啪,猛然感觉头上传来一阵刺痛,显然是被狼爪子给抓了一下。 他护住脑袋的手背以及没照顾到的头皮,都被直接划开。 大光头能感觉到,黏糊糊的血液,开始从头顶向下流淌。 或许是被血腥气给刺激到了,又是一声摄人心魄的狼嚎声响起,几头野狼全都高高跃起,向大光头身上扑落。 伴着啊的一声惨叫,大光头在地上不停翻滚,嘴里只有哭爹喊娘的份儿。 “兄弟,赶紧停吧,真要出人命啦。” 看着这一幕,小白脸子吓得脸色更加惨白。 这个大光哥死不死的,其实跟他没啥关系,可是他害怕大光哥在城里的手下,来找他麻烦啊。 刘青山当然也不想搞出人命,瞧着光头强那鬼哭狼嚎的架势,估计下次就算是用八抬大轿去请,都不敢再来林子里了。 于是他嘴里打了个唿哨,通知在林子里潜伏着的师父。 随着第三声狼嚎响起,狼群就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丛林特战队,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大光头,依旧在地上翻滚惨嚎。 “光头强,别嚎了,狼群都撤了。” 刘青山上去踢了一脚,冷冷说道。 啊?大光哥这才放下抱头的双手,惊恐的目光四下张望,然后身子一摊,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李铁牛这货,也凑上来捅刀子:“光头强,你刚才不是挺横的吗,这会儿咋放熊了?” 他听刘青山叫人家光头强,也就跟着这么叫,忽然之间又发现新大陆: “哎呀卧槽,光头强,你裤裆都湿了,不会是吓尿了吧,哈哈!” 这笑声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大光哥真恨不得有个大地裂子,他直接钻进去算了。 这事要是传到县城,他以后还咋混啊? 刘青山朝大林子的几个人挥挥手:“赶紧把这家伙领走,还有你们这些家伙,以后也不许再到林子里打猎,林子里不欢迎你们这帮不守规矩的家伙。” 小白脸子和黑脸大汉也不敢吭声,搀着失魂落魄的大光哥,离开林子。 估计这次的经历,应该会叫他们记很长时间,不敢再来林子瞎祸祸。 可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所以刘青山还是决定,抽时间去县里谈谈,争取早点把林子承包到手。 等到那帮家伙走了,刘青山这才领着李铁牛,回到老四老五这边,两个小丫头,正瞧着哑巴爷爷,给那只林麝处理伤腿呢。 “哥,你们把那帮坏蛋都打跑了,他们太坏啦,香獐子好可怜。” 小老四的大眼睛里边,也雾蒙蒙的,小手还轻轻地在林麝的脖子下面抚摸着。 林麝身上的皮毛,也突突直颤,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它的疼痛。 “还有大鹿鹿它们,会不会也被坏人捉住呢?”山杏也抬眼望着刘青山。 刘青山轻轻拍拍她的西瓜头:“放心吧,等哥把山林承包下来,就可以保护起来!” “哥,你真厉害!” 小老四赞了一句,然后眨了两下大眼睛,好像想起来什么,小嘴里又说道:“哥,承包的话,是不是要花钱,那我回去,也把攒的零花钱都给你!” 哎呦喂,小财迷出息了。 刘青山当然不会打消她的积极性,扒拉一下她的天线辫子,算是无声的夸奖。 “还有我的。”山杏也毫不犹豫地说着。 跟小老四相比,山杏可是个小富翁呢,攒的钱加到一起,都快接近一万块啦。 哑巴爷爷找了几块树皮,先把香獐子的伤腿固定住,回到木屋之后,又抹上红伤药,,重新固定一下,至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 估计最好的结果,就是这家伙变成一只瘸腿的林麝。 还想像从前那样,在林间奔跑如飞,一跳两米高,估计是不可能喽。 把林麝就拴在木屋前面,给它抱了一捆谷草先趴着,回头再搭个小棚子啥的,这家伙估计以后也只能养着了。 然后哑巴爷爷才又领着刘青山他们,去找桦树茸。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众人就先去仙人洞,老四老五把带来的果子和饼干之类的,给猴群分发。 还真别说,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教,猴子们也懂点规矩了,居然还懂得排队领吃的。 就是这队伍排得歪歪扭扭,叫刘青山很想吼一嗓子“向前看齐!” 跟猴群沟通完感情,又走了半个小时,前面来到一大片桦树林,要找桦树茸,当然先要找白桦林了。 至于那些杂树林,白桦树的数量比较少,发现桦树茸的概率当然也就小一些。 这季节的白桦林,树叶早就落了一地,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沙沙沙的,十分松软。 不过树皮依旧洁白,白桦的树皮,可以一层层揭下来,每一层都比纸还薄。 而且确实可以当纸用,在上面用笔写字,一点问题都没有。 在白桦林中穿行一阵,哑巴爷爷便停下脚步,抬手朝着一颗粗壮的白桦树上指去。 在几丈高的一个大树杈上,确实有一大团黑糊糊的东西,看样子就是桦树茸了。 桦树茸表面是渗出的黑油儿,这玩意其实就是一种寄生在桦树上的真菌,吸食桦树的营养,对于桦树来说,其实是有害的。 桦树茸生长的年头越久,功效越好,十年以下的,基本就没啥太大的功效了。 刘青山抬头瞧瞧这个大桦树茸,形状虽然不大规则,但是肯定也超过半米,估计十几年是肯定有了。 于是他也来劲了,往手心上吐了两口吐沫,就准备爬到树上。 结果没等他行动呢,李铁牛就噌噌爬到树上,这货显然是经过专门的训练。 双脚呈八字形撑在树干上,双手牢牢钳住树干的侧面,向上一窜一窜的,每一下都能窜上去一两尺高。 “好厉害!” 老四老五在树下看得直拍巴掌。 刘青山现在觉得,好像收这个小师弟,省了自己不少事呢。 等李铁牛爬到大桦树茸的下面,就用双腿盘住树干,准备动手,他嘴里还嚷嚷呢: “好家伙,这个蜂巢够大,里面的蜂蜜肯定不少,嘿嘿嘿,老四老五,你们就等着喝蜂蜜吧!” 等等,蜂巢,不是桦树茸吗? 看到李铁牛手里寒光一闪,这货也不知道在哪藏着刀子呢,刘青山连忙大喊:“停停停,别割!” “咋了,不吃蜂蜜啦?”李铁牛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刘青山知道这事是弄误会了,毕竟哑巴爷爷也不知道啥是桦树茸,所以刘青山刚才跟他比划的时候,就比划了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可不是跟这个大蜂巢一样吗? 他们这边山里的野蜂子,是属于黑蜂的一种,个头比普通蜜蜂大一号,身体颜色也偏黑色,性情更是凶猛,当地称之为“土雷子”,足见其凶悍。 它们通常在树洞里筑巢,如果巢穴太大的话,树杈外面,也会有一部分巢穴。 虽然这月份,这种土蜂已经开始蛰伏,但是要是挖人家老巢的话,估计也得出来跟你拼命。 把一脸不舍的李铁牛从树上叫下来,刘青山又跟着师父比划一阵,讲明情况,然后就自己仰着头,开始在桦树林中寻找。 “那棵树上有一个!” 小老四的大眼睛还是非常尖的,很快就有了发现。 这个桦树茸长得比较低,也就一丈多高的样子,所以站在树下,就瞧得清清楚楚,这回绝对不是蜂巢。 瞧着个头不小,刘青山就自己爬上去,把这一大块桦树茸给割了下来,足有蓝球那么大的一团,肯定是生长了十年以上。 “这个就是桦树茸嘛,看样子,好像是一种寄生真菌。” 高峰还真有点见识,猜得基本正确。 原来是这东西啊。 哑巴爷爷这回也瞧明白了,手里又比划开了,刘青山瞧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哑巴爷爷也知道,这东西对桦树有害,年头太多的话,能把桦树的营养耗尽,大树就会枯死。 所以他在巡山的时候,没少往下砍这玩意,砍下来的,当然全都浪费了。 刘青山就简单说了一下桦树茸的功效,哑巴爷爷点点头,然后又比划着说:也要弄几块,回去试试。 虽然不知道师父怎么进行临床试验,这年头,想找几个糖尿病患者,还真不那么容易。 不过刘青山知道,师父肯定有自己的办法,不用他瞎操心。 这片桦树林足够大,所以桦树茸还不少,刘青山采了四五个,就把身后的大背篓装满,一行人这才踏上归途。 这时候差不多将近下午四点,林子里已经有点昏暗。 沙沙沙,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看到几个人气喘嘻嘻的,迎面跑过来。 看到跑在前面的黑脸汉子和那个小白脸子,刘青山眼中也是寒光一闪: “你们这几个大林子的家伙,不长记性是吧,怎么还在林子里转悠?” 小白脸子一边跑,一边还慌慌张张地回头张望,看到哑巴爷爷等人,立刻面露喜色,尖着嗓子叫起来: “不怪我们啊,半路上碰到一只老虎,追着我们不放,最后还把大光哥给叼走啦!” 刘青山一听,眨了眨眼:这个纯属意外,可不是俺们有意安排的,光头强啊光头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个字:该!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为虎作伥的故事 原来,先前被刘青山和狼群蹂躏了一番之后,大林子的几个人就扶着大光哥,狼狈地往回走。 这才叫没打到狐狸惹了一身骚呢,尤其是大光哥,滚刀肉的人设算是彻底崩塌。 不过刚出了这片林子,大光头就有回复本色,使劲往地上唾了一口:“草,夹皮沟的那小子,老子跟你没完,对了,那小子叫啥?” 小白脸子和黑脸大汉面面相觑,摇晃脑袋:“刚才没问。” “哼,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反正知道他是夹皮沟的,老子明天召集弟兄灭了他去!” 大光头嘴里叫嚣着,心里更是发着狠:今天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必须找回这个场子,不然以后没法混。 “大光哥,咱们还是快点走吧,这林子里邪性,我这心里总有点发毛。” 小白脸子一边走一边四下踅摸,风吹草动的,总感觉藏着东西似的。 大光头这会儿又来劲了:“怕个鸟,刚才是我没有防备,要是那群狼敢再来嘚瑟,看我打不死它们!” 话音刚落,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低吼,几个人连忙望过去,立刻吓得一激灵,只见一只披着黑黄条纹的东北虎,正撒着欢向它们冲过来。 有老虎! 快跑啊! 众人立刻掉头就跑。 “慢点,等等我呀!” 大光头的腿上,刚才被狼群给咬伤,一瘸一拐的,很快就落在最后,凄厉地喊了起来。 前面的小白脸子等人,连头都不敢回,跑得更欢了。 不是谁都能像刘青山那样,有着面对东北虎的勇气。 刘青山听小白脸子讲完大致经过,心中也不觉好笑:对付你们这帮家伙,就得这只二愣子东北虎,咬不死人也吓死人。 不过还是不要出人命的好,否则那只东北虎也难逃一死。 于是他望向哑巴爷爷:找那只东北虎,还得师父出手。 队伍立刻兵分两路:李铁牛和高峰,先领着老四老五回木刻楞那边,毕竟天都要黑了。 剩下的在哑巴爷爷的引领下,去寻虎穴。 那只东北虎既然是准备在豆包山这边的林子建立领地,当然也会找一处栖身之地。 哑巴爷爷显然是知道虎穴的,带着一伙人走了一段路,就抬手叫后面的人都停下,只带着刘青山前往。 他是不想叫外人知晓这个秘密,毕竟要是大林子的人动了歹心,想要捕杀老虎,也并非难事。 猛虎虽猛,最后却也逃不过濒临灭绝的命运,这就很说明问题。 小白脸子他们也乐得如此,他们都被吓破胆了,实在不想再面对猛虎。 剩下哑巴爷爷和刘青山两个人,行进的速度骤然提升。 刘青山也越走越纳闷:这不是去藏宝洞吗? 藏宝洞,就是他和吴松,发现的那个大山洞,难道这只二愣子东北虎,也看中了那里? 果然,等哑巴爷爷领着刘青山,来到藏宝洞的入口的时候,就发现在洞口十几米远的地方,枯草丛中,横躺着一个人。 从那个光秃秃的脑袋来看,显然就是大光头。 已经接近虎穴,师徒二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观察了一阵,没有动静,这才悄悄接近大光头。 到了近前,查看一下,这货身上没啥太大的伤,呼吸心跳也都有,估计情况是吓晕了。 刘青山就把大光头抗在肩上,悄然离开。 回到木屋,他觉得有必要给这货留下终生难忘的教训才成,于是就跟哑巴爷爷比划一阵。 哑巴爷爷就在林子里搜寻一番,很快就找了几样草根,混在一起,用石头捣碎。 刘青山蘸着汁液,在大光头的胸口上,画了一个大大的虎爪印。 据哑巴爷爷的意思:这是几种天然燃料,印上去之后,不用特殊手法,很难洗去。 一路把大光头扛回去,找到小白脸子等人,这才一起返回木刻楞。 到了木屋,给大光头灌了一碗热水,这家伙才慢慢转醒,只是眼神呆滞,显然还没有从巨大的恐惧中回过神。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刘青山直接开始撵人。 黑脸大汉他们又搀扶起大光头,这家伙浑身软得跟面条似的。 “妈呀,这是啥玩意?”小白脸子发现了大光头胸口的印记。 “好像是虎爪?”黑脸汉子也瞧得有点头皮发麻。 刘青山则在一旁咋呼:“完喽完喽,这下彻底完蛋喽。” 大光头听得一翻白眼,咯喽一下,又晕死过去。 小白脸子连忙掐人中,忙活一阵,大光头这才重新醒来,目光望向刘青山,里面满是绝望。 刘青山当然要演戏演全套,煞有其事地说道: “你这胸口是被老虎给拍了一巴掌,知道黑虎掏心不,那可不仅仅是拳法,而是咱们这边林子里的一个传说,想不到,原来是真的!” “啥黑虎掏心?” 小白脸子也纳闷,俺们也是林子边上住着的,咋没听说过。 刘青山就继续白话:“你们都知道为虎作伥的故事吧,老虎先要给你在胸口做个标记,然后再吃了你,就可以化作伥鬼。” “幸亏我们救的及时,老虎还没来得及吃人呢,就把人就回来。” “不过以后千万不能再遇上老虎,任何一只老虎都不成,碰上了,只要老虎轻轻一吸,就把你的魂儿给吸走了。” 刘青山煞有其事地说着,把这些人都唬得一愣一愣的,只有点头的份儿。 大光哥更是吓得面色惨白,比旁边的小白脸子还白呢,嘴里一个劲念叨:“不能和老虎照面,千万不能和老虎照面” 行啦,估计这货是彻底留下心理阴影。 刘青山这才满意地摆摆手:“赶紧回去静养吧,中了黑虎掏心,以后最好不要太剧烈运动,什么打打杀杀的,就更不要想了。” 大光哥也一个劲点头,心里发誓:从此之后就要退出江湖,安心养病了。 估计这样一来,这货也就不会再有机会成为大混子,也不会干那么多操蛋事,当然最后也就不会被专政,也验证了塞翁失马的道理。 趁着天还没黑,这伙人抬着大光哥,急匆匆下山,今天是没发送大光哥回县城,只能先抬回大林子村,安置在小白脸子家。 大林子村的情况,跟夹皮沟差不多,一共不到五十户,也是个穷山沟。 今年靠着采山,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小白脸子家里,也是泥草房,大伙把大光哥抬到屋里,扶到炕上躺着,盖上被子,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心里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一天的经历,实在太过刺激。 小白脸子家里,有一只大狸花猫,到了这月份,家猫最喜欢钻被窝,找热乎地方。 看到炕上的大光哥盖着被子,这只大猫就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从被子上面往被窝里钻。 它毛蓬蓬的大尾巴,从大光哥脸上扫过。 正闭目养神的大光哥立刻睁开眼睛,瞧着那带着黑黄花纹的尾巴,立刻嘎的一下,抽了。 看着大光哥浑身抽搐,可把小白脸子他们给吓坏了,好一通忙活,大光哥这才渐渐安稳一些,嘴里还一个劲念叨:“虎虎虎。” 啥玩意,这家里哪有老虎啊? 小白脸子一眼看到家里的大狸猫,也不由得一哆嗦:“快点把猫撵出去,大光哥现在就怕这个!” 黑脸大汉有点纳闷:“大光哥怕老虎,咋连猫都怕了?” “猫是老虎的师父!” 小白脸子还振振有词,抱着家里的大花猫,扔到外屋地。 众人恍然大悟,再想想大光哥胸前那个硕大的虎爪印,都心有戚戚焉:“这黑虎掏心,还真够厉害的!” 第二天,小白脸子他们,赶紧把大光哥这个瘟神送走。 回到家之后,大光哥算是坐下病根儿,只要看到猫,就能嘎的一下抽过去,从此以后退出江湖,老老实实干起了小买卖。 至于刘青山那边,早已经将这茬抛到了脑后,从山上下来,就去了一趟邮电局,把桦树茸给春城那边寄过去,希望卢文用了之后,能够有点效果。 从邮电局出来,他马不停蹄地去找古生物研究员古俊山,商量筹建恐龙化石博物馆的事儿。 古俊山他们的发掘工作,已经顺利结束,现在已经进入到第二阶段,对化石进行整理研究。 经过这段时间,持续饮用药酒,古老头身上的宿疾已经被彻底治愈,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之中。 这些恐龙化石,目前都堆放到家家康野菜厂,反正这厂子已经彻底停产,院子又严实,恐龙化石数量多,体积大,地方小了还真放不下。 看到刘青山,古俊山立刻面露喜色,放下手头的工作,摘下手套,热情地和刘青山握握手 “青山啊,好消息,这些化石里面,又发现了两种以前未曾发现的恐龙物种,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啊,哈哈!” 刘青山也乐呵呵地说道:“古老,俺这也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建博物馆的钱,俺们夹皮沟筹集到了,来年开春就可以动工,哈哈哈!” 一老一少,相视开怀大笑。 正文卷 第三百二十章 大大的惊喜 “什么,你们真要建恐龙化石博物馆?” 公社的孙洪涛书记,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刘青山和古俊山。 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一头,古俊山说道:“没错,由夹皮沟出资,我领导的小组负责相关的技术支持。” 刘青山也跟着说道:“我已经委托春城的艺术学院那边,帮着设计图纸了。” “孙书记,我这边整理了一个简单的方案,您先瞧瞧,我们夹皮沟出资金和技术,公社方面,出土地,咱们合作经营,如果没问题的话,来年开春就正式动工。” 接过刘青山递过来的几页纸,孙书记浏览一遍,然后乐得眉开眼笑: “好好好,展览馆要是建起来,那咱们青山公社就出名了,就算咱们县里,也没一家博物馆呢。” 博物馆的建设和维护,都需要资金,在这个刚刚起步的年代,确实还非常稀缺。 通常情况下,博物馆都是国有的,青山公社这个公私合营的恐龙化石博物馆,也算是开了先河。 刘青山看到孙书记乐得合不拢嘴,就决定再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孙书记,你就这么想咱们公社出名啊?” 孙书记瞪了他一眼:“你个臭小子,拿我开涮是不是,有时候,名声就代表着利益,大伙日子好过,俺这个公社书记才能省心。” 这话倒是挺实在的,刘青山对孙书记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能为老百姓谋利益的干部,那绝对就是好干部。 于是他笑道:“想出名简单啊,我向您汇报一个好消息,我们夹皮沟合作社今年分红完毕,家家户户都成了万元户,我们村也成了万元村,这个能出名不?” 啥,万元村! 孙书记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要知道,去年的时候,夹皮沟就刘金凤这么一个万元户。 才短短的一年时间,就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万元户,真以为元万户是下完雨,林子里冒出来的蘑菇啊? “青山,我知道你想叫夹皮沟风光,可是不带弄虚作假啊!” 孙书记斟酌了一下语气,婉言相劝。 他是经历过历史上那段浮夸风的,深知其危害性。 “孙书记,俺说的都是真的,比真金还真,不信的话,您去俺们合作社转转,搞个小调研,不就清楚了。” 见刘青山这么说,孙书记这回也信了大半,抓起桌上的帽子: “走,咱们现在就去!” 要是在青山公社弄出来个万元村,那可不得了,估计全国都是蝎子粑粑独一份,想不出名都难。 想当年,农业学大寨的时候,不知道全国各地,有多少人去大寨参观学习。 要是夹皮沟也成了这样的典型,他们青山公社,估计也会被踏破门槛。 到时候,是不是也要搞个什么“致富学夹皮沟”之类的口号呀? 不行不行,应该是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致富学青山,嘿嘿,就这么定了。 怀着一腔憧憬,孙书记带着几名公社干部,前往夹皮沟。 就在昨天晚上,刘青山已经跟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召开了合作社全体社员大会。 主要就是研讨上报万元村这个问题,出乎刘青山预料的是,所有村民,包括老支书等村干部在内,都一致拥护。 生长在这个时代的人,当然没有人不乐意当典型,因为广播报纸里面,天天宣传的都是典型人物和事例。 既然大伙都没有意见,那刘青山也就不好再阻拦,当晚就给首都的林子洲打了个电话,沟通一下。 林子洲听了这个消息,也极为振奋,本来对夹皮沟的报道,就是系列报道,他准备过年的时候,再来夹皮沟进行调研的,现在看来,只怕要提前喽。 夹皮沟的发展,竟然如此迅猛,着实给他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对他的发展,也有很大的促进作用,毕竟夹皮沟这个典型,是他发掘出来的。 就算最后排座座吃果果,他也能吃到最大的那个。 于是林子洲就在电话里表示,近期就带采访组过来,这次不再是他单枪匹马喽。 而刘青山则想得更加长远:或许爆出万元村的消息,对接下来的承包山林,也会有所帮助。 毕竟当上典型,也会有一些优待。 刘青山陪同孙书记,回到夹皮沟,第一站当然是村部,老支书和张队长也都在。 沏茶点烟,忙活一通,很快 就切入正题。 先是老支书进行汇报,然后老板叔又把合作社的账本搬出来,查看一番之后,以孙书记为首的公社干部,这才彻底相信。 “好,你们夹皮沟真厉害,发展这么快,得好好宣传报道一下!” 公社的宣传委员姓吴,是个年轻干部,也一脸兴奋,这种事情,必须宣传啊。 刘青山朝他笑笑:“纸那边,去年报道了俺们夹皮沟的事迹,那是个系列报道,估计过几天还得来人,到时候,还得麻烦吴委员帮忙。” 宣传委员一愣,然后更加激动:“放心,我一定配合上面来的同志,做好这项工作!” 中午,当然要留公社领导在大队吃饭,刘青山觉得,有必要要弄个招待所,食堂和宿舍啥的,起码要有。 毕竟一旦闯出万元村的名头,招待方面的事,肯定少不了。 下午又陪着古俊山,去馒头滩那边转转,这里也要建一个展馆,算是恐龙化石博物馆的分馆,能很好地起到补充和完善的作用。 从恐龙蛋化石,到恐龙足迹化石,最后再到骨架化石,构成完美的体系。 馒头滩这边,不用建造展馆,按照古俊山的意思,就是建几处露天的大棚,把恐龙蛋化石和足迹化石遮挡,避免阳光和雨水的侵蚀就可以。 周围的环境和地貌,尽量保持原样。 另外就是其他一些配套的公共设施,比如厕所之类。 至于公社那边的主展馆,孙书记大笔一挥:土地随便使用,你们能盖多大的展馆,就给你批多大地方。 这样最好了,刘青山把这些资料都整理完毕,然后就给吴教授寄了过去,勘探设计之类的事儿,自然就不用他再操心。 在忙忙碌碌中,时间进入到十二月份,伴着一场大雪,宣布着寒冬的正式到来。 随着西北风,一起被吹来的,还有林子洲。 林大记者这次带了两名助手,一个是摄像师鲁长风,还有一位实习女记者吴小莉,风尘仆仆来到碧水县。 县里也非常重视,特意给安排了一辆吉普车,还有郑红旗领着宣传部门的干部,专程陪同。 到了公社,队伍又再次扩大到三辆吉普车,一路撵着皑皑白雪,将近中午,这才来到夹皮沟。 雪后的夹皮沟,显得更加宁静,家家户户的屋顶,都被白雪覆盖,不过那些房子,也显得更加低矮。 从吉普车下来,跺跺脚,吴小莉打量一下周围破破烂烂的房屋,就忍不住疑惑地眨眨大眼睛。 这景象和她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啊,万元户村,不应该家家都是大砖房嘛。 即便是二层小楼的话,也不会令她太过惊讶。 可是眼前这个小山村,跟她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小村子,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林组长,这里就是夹皮沟啊?” 吴小莉毕竟刚入行,虽然她今年夏天,才从北大毕业,所以有点沉不住气。 林子洲点点头,然后眨眨眼:“小吴,干我们这行,一定要有一双好眼睛才成。” 说话间,队部这边,已经有人迎了出来,老支书他们,早就接到县里的电话通知。 老支书一张老脸都笑成花:“林同志,欢迎你又来俺们夹皮沟做客,欢迎各位领导和同志,外边冷,先进屋暖和暖和。” 林子洲也亲热地和老支书他们逐一握手,嘴里打着招呼,他去年就是在这里过的年,当然都熟悉,而且他也很喜欢这里淳朴的民风。 一边寒暄,一边在人群中搜寻,可是并没有看到刘青山的身影,林子洲不免有些疑惑。 “对,进屋进屋。”孙书记也殷勤让客。 看到郑红旗引领着林子洲他们,要往村部院里进,张队长连忙拦住: “老林,换地方了,今年盖了新村部,这两天紧着拾掇呢,咱们去那边。” 说完张队长又补充了一句:“青山他们都在那边忙活着呢。” 于是,一行人又在张队长的引领下,一路向西,步行穿过村子。 不知不觉间,大伙好像产生了错觉:怎么走着走着,好像从一个世界,踏进另外一个世界呢? 在村子西边,好像有一条无形的分割线,分割出两个世界。 这边全都是低矮的茅草房,柳条篱笆园;而另外一边,则全是高大的砖瓦房,院墙也都是清一色的铁栅栏。 一座座新房,前脸儿都刷着小石头,拼接成各种图案。 窗子也都不再是那种上下两扇的,而是中间一块大玻璃,两边是立式的小窗子,显得格外明亮。 吴小莉惊异地眨着眼睛:好像有点万元村的感觉了! 老支书嘴里自豪地介绍着:“这边是俺们夹皮沟新村,今年建了不到 二十家,来年再建二十家左右,家家户户就全都换了砖瓦房。” 说完,回头向着村子东面那些老房子一指:“至于这些,本来俺们觉得磕碜,想要扒掉的,不过青山说了,留着是个纪念,只有牢记过去的艰难困苦,才会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富裕。” “说得真好!”吴小莉带头拍起了巴掌,只不过她戴着厚厚的棉手套,发出的掌声有点发闷。 其他人自然也就随着鼓鼓掌,吴小莉则显得特别兴奋: “能说出这样蕴含着人生哲理的话,那位青山同志,肯定是一位睿智的老爷爷,就是胡子里都是智慧的那种!” 说完之后,吴小莉忽然觉得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着她。 吴小莉不由得眨眨眼睛:难道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正文卷 第三百二十一章 我又说错话了吗? 夹皮沟的新村部,是一大溜砖瓦房,院子也十分宽敞。 一阵阵悦耳的歌声,隐隐传过来: “小喜鹊造新房,小蜜蜂采蜜忙,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 原来,和村部相邻的就是村里的学校。 教室前面修着一个水泥讲台,还竖着一根旗杆,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正在迎风飘扬。 刘青山答应娃子们的,每周一举行升旗仪式,也终于实现了。 “林同志,还有各位领导,欢迎欢迎!” 刘青山正领着一帮人,给学校的操场扫雪呢。 这场雪下得有点大,娃子们太小整不动,为了不影响课间活动,所以领人干了一上午。 没法子,队部和学校的草场,面积实在有点大,这也是为以后再搞基建留有余地。 看到林子洲,刘青山还是以同志相称,毕竟这是正式的场合。 至于杨红缨,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直接冲到林子洲身旁,抱住他的胳膊,亲亲热热叫着:“姨夫,我小姨怎么没一起来,都想死你们啦!” 林子洲也宠溺地拍拍她戴着绒线帽子的脑瓜:“你小姨等过年再来看你。” 说完,这才伸出手,和刘青山握了握,然后拍拍对方的肩膀:“青山,你们夹皮沟干得真不错!” 青山,他就是那个青山? 旁边的吴小莉都傻了,说好的胡子花白的老爷爷呢,怎么变成一个比她还年轻的小伙子呢? 周围的人都强忍着笑,对她这个新入行的实习记者,给予了极大的包容:谁还不是从菜鸟过来的呢? 刘青山又和其他人打了招呼,这才领着大伙进到队部的会议室。 一进屋,立刻感觉到一股升腾热气扑面,不过没有看到那种粗笨的大炉子,而是用的暖气片。 地面也是水磨石的,屋子四壁都刷得雪白,隐隐还能嗅到石灰的味道。 会议室的桌椅,也都是新置办的,合作社有公共积累,还真不差这点小钱儿。 大家纷纷落座,用雪白的茶杯倒上茶水,林子洲喝了一口热茶,然后打开话匣子: “才短短的一年,夹皮沟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要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啊。” 说完,他又瞥了吴小莉一眼,好像在告诉这个后辈:以后要多用眼睛观察。 吴小莉咬着嘴唇,使劲点点头:这第一次参加采访,就搞了个大乌龙,对这丫头的打击有点大。 聊了几句,郑红旗就问道:“青山,行程怎么安排的?” 刘青山抬手看看手表:“都中午了,当然是先吃饭。” “你们现在是吃两顿饭吧,我们早上出来的时候,吃饭也比较晚。” 郑红旗知道农村的习惯,一般从十一月下旬开始,就吃两顿饭。 刘青山点点头:“那好,咱们就晚点吃饭,先在村里转一圈,看看我们夹皮沟现在的产业,毕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第一站就来到位于村子东南角的猪场,这里也是离村子最远的,毕竟猪场的味道不大好,离村子近了,肯定熏得慌。 因为当地多刮西北风,所以猪场也建在东南方位,要不然,一刮风,整个村子都臭气熏天的。 “哎呀,这不是老林嘛,啥时候来的?” 张杆子挑着个挑子,正从大门走出来,看到林子洲,也热情地打着招呼。 看到林子洲要跟他握手,张杆子连连摆手:“俺这正拾掇猪粪呢,手太脏,老林,你来得正好,一会杀头猪!” 林子洲也笑着点点头,杀猪菜,好像不错。 正这个时候,远处乐颠颠跑来一头猪,围着张杆子一个劲哼哼。 张杆子烦了,照着猪屁股踹了一脚:“你个夯货,就惦记俺们那些母猪,最近没有打圈子的,你滚一边玩去!” “这头是野猪吧?” 吴小莉忍不住惊呼一声。 野猪的脾气当然也是比较野的,大长鼻子使劲一拱,雪地又比较滑,直接把张杆子给掀翻在地,然后气哼哼的,一溜烟又跑了。 气得张杆子直骂:“你个遭了瘟的,以后再敢来打母猪的主意,就劁了你!” 吴小莉因为离得最近,就忍着笑,把张杆子从地上拽起来,立刻叫张杆子对她赞不绝口: “这城里的姑娘,不嫌弃俺脏,是个好丫头!” 夸得吴小莉有点不好意思:“大叔,劳动最光荣,看您这么勤 快,肯定咱们村里,最勤劳的人!” 周围响起了一阵吭吭的笑声,吴小莉不由得眨眨眼: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以张杆子脸皮的厚度,都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丫头,其实啊,俺是咱们村里最懒的,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了,俺现在勤快着呢,所以才能成万元户!” 吴小莉也是眼睛一亮:这种反差越大的素材,才越有说服力呀。 在猪场转了一圈,众人又去了奶牛场,看到这一头头黑白花奶牛,可比脏兮兮的大肥猪顺眼多了。 有几头小牛犊,还撒着欢地凑上来,跟人撒娇呢。 就算是这种大型动物,它们在幼年期的时候,也很活泼。 吴小莉也忍不住赞叹:“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这就是奶牛的可贵之处,不对呀,它们吃的好像不是草,这是什么饲料?” 张老蔫儿负责养牛场,就乐呵呵地给这个姑娘解释说:“这是青储饲料,特别有营养,奶牛吃了,都哗哗的产奶。” 说完,他就敲敲手里的铁桶,立刻,一群小牛犊,就蜂拥过来。 张老蔫儿将桶里的牛奶,倒进槽子里,牛犊就争抢着吃起来。 吴小莉又忍不住眨眨大眼睛:“牛犊不是去母牛肚子底下吃奶的吗?” 周围又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吴小莉这才觉得大窘,忍不住吐吐舌头。 张老蔫儿倒是不在乎,解释说:“这样统一喂养,能节省牛奶,还能保持奶牛更健康。” 正说着呢,就看到一只白色的小东西,连窜带蹦地跑过去,直接跑到一头侧卧的奶牛身下,小嘴张得老大,噙住一只,使劲吸吮起来。 这下子,大伙也都瞧得啧啧称奇,吴小莉更是眉开眼笑: “这是一只小猴子吧,怎么是白色的,而且还自己跑来吃奶,真有趣!” 张老蔫儿也摊摊手:“没法子,这只小猴子被遗弃了,是青山家的老四老五收养的,一开始喂牛奶,喂着喂着,它就自己找上来啦,哈哈,反正是个小不点,也喝不了多少。” 众人也是大笑,摄影师鲁长风,当然也把这有趣的一幕给拍摄下来。 报纸上不能刊登,但是可以给其它画报投稿啊,这画面,还是很令人感到温馨的。 出了奶牛场,一行人就去了塑料大棚。 进入到冬季之后,一部分塑料大棚,开始种植蔬菜,另一部分,则依旧养殖着木耳段。 看到蔬菜大棚里面,水灵灵的小菜儿,还真招人稀罕。 这时候,就轮到郑红旗和孙书记说话了,孙书记先介绍一下,整个青山公社,各个大队都学习夹皮沟的经验,跟着搞起蔬菜大棚,预计元旦和春节前后,就会有大量鲜菜上市。 郑红旗则介绍了全县的大棚种植,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产业,而且和周边县市,都商定了收购合同,甚至相邻的省份,都来他们这边预订,极大地增加了农民的收入。 “这就是青山你以前说的规模化种植吧,形成一种产业,产业越大,受益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林子洲也点头称赞,处于他的高度,当然希望,夹皮沟这个点,能够向周围辐射,带动周边地区,共同致富,这样的典型,才更具有代表性,意义也更大。 郑红旗的政治敏感性也很强,立刻顺着介绍道:“不仅仅是蔬菜大棚,另外还有养猪养鸡,以及种植黑木耳等等项目,都是从夹皮沟发起的。” “目前,我们县的生猪养殖和蛋鸡养殖,也都搞得红红火火,夹皮沟在这些产业上,都起到很好的示范引领作用。” 花花轿子人抬人,更何况,这些产业,也确实如此,所以郑红旗丝毫不用去夸张,这些东西,都信手拈来。 林子洲也频频点头:这样的典型,才能立得住,而且能够长久保持。 从蔬菜大棚,到培植木耳的大棚,绿色立刻被黑色所取代。 看着木耳段上肉嘟嘟的木耳,叫人都有一种摘下来塞进嘴里的冲动。 王教授正领着大头和学生们,在棚子里忙活,打过招呼之后,王教授就兴致勃勃地说道: “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夹皮沟来了这么多贵客,我们的课题组,也正好有了新突破!” 刘青山听了,也是大喜:“王爷爷,猴头菌培育成功啦?” 王教授摇摇头:“那个还需要不断试验,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肯定是大惊喜。” 这下子,大伙的兴致也被勾引起来,随着王教授他们出了这个棚子,又走过几处棚子之后,这才进了一个塑料大棚。 这个棚子,明显跟先前那些不同,没有绿油油的蔬菜,也没有成架的木耳段,反倒是光秃秃的一片。 “这个大棚还没有种植呢吧?” 吴小莉 有点纳闷地问道,说完,她就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来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错话,搞得吴小莉都没有自信了。 咦? 刘青山却是嘴里发出惊讶的叫声,然后蹲在地上,眼睛里边,唰唰开始放光。 就在他前面的土地里,一个个黑色色的小伞,已经从土里钻出来。 上面折折皱皱的,状如羊肚,可不正是新长出来的羊肚菌嘛! 正文卷 第三百二十二章 你说咋干,咱们就咋干! 刚冒出来的羊肚菌,表面黑黢黢的,个头又小,不细看的话,还真不大容易发现。 所以这个大棚里,望上去才像啥都没种似的。 “王爷爷,把羊肚菌培育出来了,哈哈,好好好!” 刘青山也难掩激动,本来计划是先搞猴头菇的,然后再弄香菇之类的,想不到竟然先把羊肚菌弄出来,这玩意的经济价值,可是远远高于其它菌类。 王教授却脸上却显得不大满意:“这东西生长周期太长,一年顶多能出两茬,在大棚里面种植的话,不大合算。” “能不能把菌种撒到野外?”刘青山也一脸期待地望着王教授。 人工培育的羊肚菌,与天然的相比,价值仅相当于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干品的价格,也就十块钱多一些。 而十斤八斤的鲜品羊肚菌,才能出一斤干品,这玩意又轻飘飘的,就算把一个大棚种满了,产量也有限。 所以利益最大化的做法,还是人工培育菌种,然后在天然状态下生长。 这样的羊肚菌,品质无限接近于野生,价格当然也不会差多少。 而且夹皮沟地广人稀,那些山地坡岭,大道边小道沿儿,都可以生长,这样一来,产量就十分可观。 “按理说,是行得通的,毕竟咱们这里,就有野生羊肚菌生长。”王教授思考了一下,也从理论上肯定了刘青山的提议。 不过从理论到实践,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已经封冻,只能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到野地里再搞试验了。 “小吴,这事你有什么体会?” 林子洲向吴小莉问道,这个年轻人,还是值得培养的,而且,家里的背景也不一般。 吴小莉眨了两下眼睛:“我觉得,这里的人除了勤劳之外,还懂得创新,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很重视人才,相信科学。” 林子洲也欣慰地点点头:“不错,科学技术也是生产力嘛。” 吴小莉好像有点懂了,如果仅仅是勤劳的话,那么华夏的农民,从来都是最勤劳的。 像夹皮沟这样,勤劳致富,创新致富,科技致富,才能开辟一条崭新的发展道路,也才更有典型效应。 她一下子觉得,自己有点入门了,看来这一趟调研,肯定是不会白跑的。 随后又去野菜厂转了一大圈,在得知杨红缨是这里的厂长之后,林子洲脸上,也浮现出微笑。 毕竟从内心来说,他还是希望这个晚辈,能走上更加广阔的舞台,去展现才华,这才不负此生。 等回到夹皮沟之后,一行人早就饥肠辘辘,正好晚饭也准备好了。 果然如张杆子所说,真杀了头大肥猪,热乎乎的喝碗酸菜汤,夹上片五花三层的猪肉,蘸点蒜泥塞进嘴里,那叫一个香啊。 “小吴同志,尝尝血肠,很嫩的。”刘青山指指桌上那一盘子大血肠。 “血啊?”吴小莉有点不敢动筷,她还真没吃过这个。 不过看到林子洲和其他人,都夹了一片,蘸点蒜泥,吃得挺香,也就夹了一片尝尝。 入口滑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血腥气,吴小莉也就再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大口吃起来。 “这大米饭真好吃,感觉特别香。” 吴小莉嘴里还不时夸赞着。 桌上的饭菜,基本上都被夸了个遍,惹得大伙都有点忍俊不禁,估计这丫头是真饿喽。 同桌的老支书接过话茬:“闺女,好吃就多吃点。” 刘青山也乐呵呵地说道:“小吴同志,那走的时候,你能扛动多少大米,就带回去多少好啦!” “真哒!” 吴小莉脸上一喜,随后又垮了下来:“不行的,我们有纪律。” 脸上纠结一阵子,这丫头好像忽然想出了办法:“对啦,我可以花钱买啊,这样就不违反纪律了。” “买回去给爷爷奶奶他们尝尝,还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大米呢。” 刘青山也觉得这个小丫头挺好玩的,还保留着一丝率真,估计再工作几年,就会越来越圆滑,于是就忍不住逗逗她: “小吴同志,我们这种松稻,价格可不便宜哟。” 吴小莉鼓鼓腮帮:“别想唬我,我也知道,大米才两毛多钱一斤,你们的松稻,再贵能有多贵?” 刘青山大乐:“哈哈哈,我们这种大米出口南韩,价格是一块一角。” “一块一?好贵呦!” 吴小莉也被惊得瞪大 眼睛,心想:难怪能成万元村呢。 一顿饭,吃得尽欢而散,等吃完晚饭之后,其他闲杂人等,也都散去,只剩下郑红旗留下,陪着林子洲。 两个人还一起出去踏雪散步,也不知道都谈了些什么,反正林子洲回来之后,又找杨红缨聊了好一阵。 “郑大哥,你这算不算见家长啊?”刘青山忍不住开起郑红旗的玩笑。 郑红旗则瞪了他一眼:“林姨夫是红缨的长辈,我确实跟他谈了一下那个问题,男婚女嫁,有何不可?” 刘青山朝他竖竖大拇指:“那俺啥时候管你叫老姐夫啊?” 搞得郑红旗脸上一红,论起脸皮的厚度,这个年代的人,普遍脸皮儿比较薄。 林子洲他们一行人,在夹皮沟调研了三天的时间,然后又去公社和县里,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一个礼拜,这才算完事。 既然要树立典型,那就必须立得住,所以容不得半点虚假。 否则的话,以后其他地方来学习先进经验,一瞧你这全是吹出来的,那乐子就大了。 临走的时候,刘青山还是往林子洲的车上,塞了不少土特产,其中就包括三面袋子松稻。 吴小莉还真张罗着给钱,却被林子洲给拦住了,搞得吴小莉的小脑瓜有点发蒙:组长这不是带头犯错误吗? “这是晚辈孝敬我的,给什么钱?” 林子洲还轻轻敲了一下吴小莉的脑瓜子,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丫头敲开窍喽。 除此之外,刘青山还托林子洲,给老帽儿师叔他们,带过去一笔外汇。 鲁大叔都来了好几次电话,吵吵着手头没有外汇收东西了。 林子洲他们终于走了,不过给夹皮沟带来的影响,却才刚刚开启。 正好现在是冬闲时节,刘青山就和老支书他们商量起承包山林的事。 这年头,刚刚成立大包干,土地刚承包,个人或集体承包山林的,则极为稀少。 听说刘青山要承包豆包山,大伙立刻七嘴八舌嚷嚷开了: “青山啊,咱们合作社刚有点家底儿,可不能乱撒。” 车老板子管着钱袋子,第一个反对。 张队长也接过话茬:“就是,豆包山放在那又不能长腿儿跑喽,也不耽误咱们采山,你说咱们花那个冤枉钱承包它干啥?” 这话基本上就代表了大伙的心声,绝大部分人,其实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看到村民都跟着一个劲点头,刘青山就知道,这也就是他提出来的建议,大伙还给点面子。 要是换成别人,估计早就被指着鼻子骂成“有钱没处花的败家子了”。 还好他事先就有心理准备,所以也不着急,依旧乐呵呵地说道:“大伙想想,承包山林的道理,其实跟大伙承包土地差不多。” 有脑筋比较活络的,像车老板子这样的,已经开始思考。 出乎大伙意料的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的,竟然是张杆子。 只见这货摇摇晃晃站起来,把耳朵上别着的烟卷拿下来点着,然后开了腔: “以前没分地的时候,都是大帮哄,就觉得这地都是公家的,凑合着干点就成。” 旁边立刻有大张罗揭老底:“杆子,说话别亏心,你那是凑合干吗,你根本就是不干好不好?” “让杆子说完。”老支书敲敲小烟袋。 张杆子这才继续说:“分了地之后,就感觉吧,这地是自个家的了,自个家的东西,当然得好好经管着。” “青山说承包山林,俺估摸着,也是这个意思,只有自个家的东西,才会更上心。” 或许是完成了从懒汉到勤快人的转变,所以张杆子的感受也特别深,这番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刘青山也就趁热打铁:“上些日子,不是碰到大林子的人,个夹子狩猎嘛,当时,他们的一句话,令我很是触动,他们就理直气壮地跟我们说,这林子是你家咋的?” “咱们没有林子的承包权,说话就不仗义,没法子约束外人,咱们知道保护林子,可是别人不这么想啊,只想着从林子里捞钱,干些没有本钱的生意,咱们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瞅着?” “所以在那时候,我心里就冒出来要承包山林的想法,我的林子我做主!” 刘青山说着,使劲挥舞了一下手臂。 “妈个巴子,咱们也占山为王,当一回山大王!”张大帅吼了一嗓子。 大伙的情绪也都受到感染,纷纷出言支持,华夏的农民,骨子里对土地都有着不可磨灭的情结。 张队长也点点头:“买房子置地,啥时候都是正事儿!” 老支书也站起身:“行,青山,你说咋干,咱们就咋干!” 老支书 一锤定音,自然就再也没有反对的声音。 老板叔也就提出一个实质性的问题:“要承包的话,估计得花不少钱吧,咱们合作社,能拿出来这笔钱不?” 对山里情况比较熟悉的张大帅也发言说:“豆包山这些山头儿加在一起,估计能有上万亩的面积,一亩地的承包费,最少还不得几块,一年就是几万块,青山,你准备包多少年?” 刘青山眨眨眼:“最高是七十年吧,咱们当然要最高限。” 车老板子又开始算账:“就算一年二万块,七十年就是一百多万啊,青山,咱们就算全村的钱拿出来,也凑不够啊!” 大伙一听,立刻全都傻眼:没钱还包个鸟啊? 刘青山的眉头也皱起来,这笔钱,他也拿不出来。 一时间,村部的会议室里,变得静悄悄的。 “哗铃铃!” 电话声显得格外刺耳。 老支书熟练地接起电话,啊啊了两声:“青山,找你的。” 村里这台电话,都快成刘青山的私人电话了,有一多半都是找他的。 等刘青山放下电话,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呵呵,咱们缺钱,就有人上赶子要来送钱喽,这下不用担心承包费啦!” 正文卷 第三百二十三章 考察团 在接到电话的第二天,刘青山就早早驾车来到县里,在办公室里,见到了王书记和郑红旗。 这两位也都是满面春风,嘴角眉梢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王书记乐呵呵地说道:“青山来了,快坐,这次港岛的洪先生,发来邀请函,邀请我们碧水县组成考察团,去港岛进行考察,而且人家说了,你必须参加这个考察团!。” 出国考察,在这年头,那可是,是能叫人抢破脑袋的大好事。 什么开阔眼界之类的且不说,单单是回国的时候,允许采购什么冰箱彩电之类的电器,就不知道叫多少人眼红呢。 也难怪连王书记都难掩兴奋,他们这个北方的偏僻小县城,还真没有这种公费出去旅游考察的机会。 刘青山倒是比较淡定,别说港岛了,世界不少大城市,他都曾经溜达过。 而且这次洪云生之所以会邀请碧水县的人去港岛考察,其实主要邀请的就是刘青山,其他人,都是幌子,给刘青山打掩护的。 这事还得从上次洪云生和钱玉珍来到夹皮沟的时候说起,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刘青山偷偷将一件东西,交给洪云生带走,并且委托他,在港岛参加拍卖。 这年头,港岛那边可不是随便能过去的,所以才会有了这个考察团,刘青山也就能去港岛那边,亲自参加这场拍卖会。 不过这些内情,当然不能跟王书记说,刘青山也就露出一副高兴的模样:“那还真得谢谢县领导的爱护,还有洪先生的看中。” 郑红旗给刘青山倒了一杯水后,也笑吟吟地说道:“毕竟夹皮沟和云生珠宝,合作建设方便面厂,所以邀请你也有情可原。” 刘青山点点头:“那考察团一共多少个名额?” 王书记乐呵呵地伸出一个巴掌,示意只有五个人,而且人选也基本确定下来:在座的就有三位,再加上商业局的周局长,另外一个名额,则是县里负责工业的副县长。 正事说完,郑红旗就开始讲私事:“青山啊,听说你手里有外汇,就别藏着掖着了,给我们每个人换几千块,毕竟难得出国一次,总得给家人和亲朋买点纪念品。” 这个也是人之常情,刘青山也就笑着点头,在春城卖君子兰的,正好从那位黄港商手里,得了二十多万港币,肯定也够用了。 就算没有这笔钱,也没有关系,刘青山手头的外汇还是比较充裕的:广交会上存了一笔,卖大米又赚了一笔。 刘青山在当下也算是比较另类的:赚得大多数钱,都是赚老外的,也算是为国家出口创汇,做出不小的贡献。 在把证件啥的都交给郑红旗之后,刘青山也就告辞离开,考察的时间,是在一周之后,到时候,估计手续也就能办好了。 毕竟他们这种受邀的考察,是最好审批的。 “哥,你要去港岛啊,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小老四在听到刘青山要出去的消息之后,立刻蹦到他身上,搂着哥哥的脖子撒娇。 刘青山抱着她,在地上转了几圈: “这次可不行,等以后的,咱们不但要去港岛,还要去欧罗巴,去米国,只要是地球,咱们家彩凤想去哪就去哪!” 小老四先是有点失望,随后又高兴起来:“好啊好啊,那我和山杏,以后去北极看大白熊,去南极看企鹅!” 这个难度还挺高,不过刘青山也笑着答应,不是口头答应的那种。 而母亲林芝,则开始叮嘱儿子:出国要注意安全之类的。 刘青山也只能笑着点头答应,而随后,不少村民也来家里串门,他们也都听说了刘青山要出国的事儿。 这年头,出国绝对是大事儿,许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小县城。 刘青山就笑着解释:“等再过几年,出国什么的,都不是事儿,咱们夹皮沟,年年组织人到国外旅游,大伙别嫌烦就成。” “况且港岛本来就是咱们的,算不上出国!” “哈哈,那敢情好,我们这些老家伙,也都好好活着,争取到国外看看!” 拐子爷爷乐呵呵地拍拍刘士奎的胳膊,几位老人都一起大笑。 日子越来越好,大伙心里真的有了盼头。 “那大家都想捎啥东西,俺看看能不能帮着买回来?”刘青山嘴里问了一句。 这下可坏喽,全是大彩电,一下子就冒出来十几台,估摸着就算刘青山开大卡车过去,都不一定能拉回来。 “彩电啥的就算了,青山一个人也扛不动那么多。”老支书终于发话了,刘青山才觉得 肩膀一轻。 自从他家买了一台彩电之后,可把其他人家给眼馋坏了,可惜现在彩电票不好弄,有钱也买不到。 至于其它东西,大伙也就没啥兴趣了,刘青山觉得,还是到时候,给大伙买点轻便的旅游纪念品啥的。 不知不觉,一周的时间过去,刘青山也正式出发,和县里的领导组成考察团,第一站,当然是先去春城,然后乘坐飞机,飞羊城,再转到鹏城过关。 这还是刘青山回归之后,第一次乘坐飞机,上两年去羊城参加广交会,都坐的绿皮车。 要不是这次是受邀的考察团成员,他也没有坐飞机的资格,这年代的飞机,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他们乘坐的这班飞机,是中午的,在候机室里听到他们这班飞机可以登机之后,刘青山还找航站楼呢,看看有没有登机桥或者廊桥啥的。 结果啥都没有,一群人就跟挤公交似的,直接走出候机室,朝着停机坪那边跑。 王书记还有点不放心,在上舷梯前,嘴里还直嚷嚷: “是这架飞机不,别上差喽,把咱们拉到别的国家去。” 等上了飞机,找到座位坐下,周局长就张罗开了:“照相照相,赶紧照相!” 基本都是第一次坐飞机,当然要拍照留念。 而且不光是刘青山他们这伙人,还有不少乘客,也都兴冲冲地在那照相呢。 刘青山当然也带了相机,胶卷也不少,这也是村里父老乡亲的委托:他们去不了,回来多看看照片总行了吧。 等到飞机要起飞了,乘客这才渐渐消停下来,刘青山也拍了不少照片,感觉很是新鲜:明明是坐飞机,怎么有一种挤绿皮车的既视感呢? 就像那位大哥,坐在座位上,嘴里还叼着烟卷,烟雾缭绕的,手里还把玩着一个打火机,空乘也不管。 还有一位老哥,靠着舷窗坐着,嘴里还问呢: “俺平时晕车,估计坐飞机也得晕,这窗玻璃咋打开,一会儿万一吐了,咋滴也得往外吐啊。” 一位空姐过来解释一番,然后发给他一个小袋子,这时候,还没有专用的晕机呕吐袋。 刘青山打量打量这位空姐,穿着比较宽松的蓝色制服,画着淡妆,基本是素颜,不过脸蛋儿真的挺漂亮,而且脸上的微笑,也很有亲和力。 想起了后世的一个传说,刘青山就笑着问了一句:“小姐姐,一会提供茅台酒吗?” 据说当时坐飞机,乘客可以喝茅台,刘青山倒不是想喝,主要是想验证一下。 空姐被小姐姐这个称呼给叫得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 “小弟弟,国际航班才有那种服务,不过我们的国内航班,免费提供健力宝。” 扑哧,旁边座位的郑红旗和周局长他们没忍住,一下笑出声,估计也是被小弟弟这个称呼给惊到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和刘青山平等相交的,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青山老弟,还真是个弟弟年纪。 刘青山也抬手摸摸鼻子,没法子,现在的年龄是硬伤。 等到飞机平稳飞行之后,大家最初的紧张也就随之消退,左邻右舍的,也都攀谈起来。 这时候能乘坐飞机的,也都不是一般人,以干部居多,剩下的那些,大半也都是最早经商的那部分人。 刘青山觉得有点热了,正准备脱外套,然后就看到斜上方行李架上,呼呼开始冒白气儿。 随即就传来王书记的一声惊呼:“不好,飞机漏气啦,肯定要出事故!” 这下子,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哈哈,别紧张,别紧张,是飞机的空调刚打开!” 旁边一位乘客笑着解释,大伙也感觉到了丝丝惬意的新鲜空气,这才安心。 搞得老王同志好不尴尬:第一次坐飞机就露怯了。 旁边的郑红旗笑着拍拍他的胳膊:“刚才我差点都想打开窗户跳机了。” 大伙也都笑了几声,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遗忘。 坐飞机就是快,傍晚时分,就到了羊城,想想他们坐好几天火车的经历,还真是没法比。 在羊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前往鹏城,对于这座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城市,大家都闻名已久,特区啊。 不过到了鹏城,未免有点失望,简直就像一个大工地,处处都在建设。 而横跨深圳河的罗湖桥,则是当时连接两地的唯一通道。 顺利通过检查,上了罗湖桥,到了对岸,然后又上了绿皮火车,坐着火车,终于来到港岛。 望着前面密集的高楼大厦,王书记嘴里不由赞叹着:“这就是港岛啊!” 郑红旗也喃喃道:“还真够繁华的,不知道咱们国内,啥时候也能变成这样? ” 只有刘青山微笑着说道:“很快的,我们都能看到那一天!” 正文卷 第三百二十四章 知耻而后勇 出站之后,刘青山再次见到了洪云生和钱玉珍,在人潮人海行色匆匆的人流中,正笑着朝他们招手。 “洪大哥,玉珍姐,你们好。”刘青山笑着迎上去。 “三凤!”钱玉珍抢先拉起刘青山的手,刘青山知道她想问什么: “老五现在挺好的,还胖了呢,小脸蛋儿都长肉啦。” 钱玉珍眼圈不由得微微泛红,使劲点点头:“好,我过年的时候,肯定回去!” 而洪云生则向刘青山伸出手,低声道:“青山,这次你那东西,搞出来的动静可不小。” 刘青山朝他眨眨眼:“这样才更有趣不是?” 因为有外人在场,两个人一会儿在单独详谈,洪云生则又和走过来的王书记和郑红旗他们寒暄起来。 “洪先生,这次真是麻烦您了。” 王书记作为考察团名义声的团长,向洪云生道谢。 洪云生心里忍着笑,嘴里还不停客套着。 这个考察团是他一手策划的,当然最清楚里面的内幕:考察什么的,只不过是个借口,就是叫这些人,在港岛吃好玩好。 可是王书记和郑红旗他们可不这么想,好不容易出国,当然要去瞧瞧人家这边的工厂,好好学习学习。 上了两辆小轿车,驱车前往酒店的途中,听到王书记提出来这个要求,洪云生也有点意外:他真没安排这方面的考察任务啊。 在他的计划方案里,主要是包括去旺角c维多利亚港c太平山等地旅游,去中环和铜锣湾购物,去跑马场和夜总会开开眼界,然后就没了。 想不到的是,人家还真是想干点正事。 这也好办,港岛这边的小工厂不少,他也认识一些小老板,进厂子转转,一点问题没有。 到酒店安顿下来之后,几个人简单换洗一下,毕竟来的时候,还穿着棉衣呢,而港岛这边,即便是冬天,气温也在十度以上,里面套个小薄绒衣就成。 这几位穿得还挺正式的,都是那种肥肥大大的西装,只有郑红旗和刘青山的西装,是重新加工过的,算是比较合体。 不过行走在尖沙咀美食街上,人家还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王书记他们几个,都是内地过来的。 没法子,气质完全不同,那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任谁都能分辨出来。 只有刘青山神态从容,气度非凡,加之一脸英气,叫人瞧不出深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港岛那个大家族的子弟,低调出行呢。 “王书记,左边通行。” 刘青山嘴里不时还要提醒几句。 “咱们都右侧通行惯了,冷不丁的,还真不习惯。” 王书记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来到港岛,他真有一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很伤自尊。 刘青山当然也瞧出来了,想想再过几十年,国人出国,都被歪果仁当成豪客,这变化还真得用天翻地覆来形容。 于是他口中安慰道:“王书记,不宜妄自菲薄,我们华夏,正在腾飞,并且很快就会直冲九霄,令整个世界仰视的!” 听他这么说,王书记几个人脸上,也多了几分自信之色。 随行的洪云生,则不时给大家介绍着,主要是一些风土人情之类,其中也穿插一些奇闻趣事。 他的口才很好,又是港岛土生土长的,所以非常熟悉,大伙也听得津津有味。 刘青山正边走边听呢,猛的被一名中年大叔给拦住,嘴里说着:“靓仔,你好有型,有木有兴趣去演艺圈发展啦!” 王书记他们听不懂粤语,不明所以,还以为有了什么麻烦。 刘青山也眨了两下眼睛,心里小小得意了一把:这是遇上传说中的星探了吧,看来我长得还是挺帅的。 八十年代,是港岛娱乐界最辉煌的时代,群星璀璨,争奇斗艳,也算是落幕前的。 刘青山朝王书记他们摇摇手,示意无妨,然后朝着那个中年大叔摇摇头:“谢谢,我没兴趣!” 听了这个答复,大叔有些悻悻,掉头就走,嘴里还嘟囔了几句。 这个时期的港岛人,都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好像作为殖民地的一员,还高高在上似的,反正刘青山是理解不了他们这种思想,更看不起这种人。 “青山,不用在意这些家伙的。”洪云生还担心刘青山年轻人火气大,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他见识过刘青山的武力值。 刘青山则轻轻摆摆手:“洪大哥放心,我才不是什么玻璃心。” “无论是走在港岛,还是走在伦敦或者是纽约,我的脚步都会从容,我的脊背都会挺直,我的脸上都会微笑。” “只因为,我是一个华夏人。” 这话叫洪云生都为之动容,心中只剩下欣赏和敬佩,他相信,这个年轻人,将来一定能够如同鲲鹏一般,逍遥于天地。 同样受到鼓舞的还有王书记和郑红旗等人,他们都下意识地挺直腰杆: 我们有五千年的历史和文明,不需要仰视任何国家和民族。 我们有着艰苦卓绝的战斗精神,不畏惧任何敌人。 我们现在又鼓足干劲,在赶超发达国家的道路上飞速冲刺 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低头! 王书记忽然觉得,这次来港岛的最大收获,不是见识了眼前的花花世界,而是整个自信心,得到加强。 或许可以用这句话来形容:知耻而后勇。 改开之初,敞开国门,国民是极度缺乏自信的,所以,奥运第一金才会那么有影响力,中国女排才会成为所有国人的骄傲。 而刘青山身上,从来不缺乏自信,并且会用这种自信,去影响身边的其他人。 就在他们在路边谈论的时候,并不知道,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六旬老者,也正望着刘青山,赞许地点着头。 而且他还对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说道:“震霆,此子将来必是人中龙凤!” 那个中年人梳着大分头,戴着一个蛤蟆镜,打扮很潮,旁边还跟着一个二十许的年轻女子,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中年人忍不住摘下蛤蟆镜,仔细向那边打量一阵:“父亲看人的眼光,当然不会错,要不要我过去打个招呼?” 老者轻轻摆摆手:“有缘自会相见。” 中年人又戴上蛤蟆镜,嘴里嘟囔一句英文:“ithetirsniffsther一se。” 如果按照余大诗人的翻译,那就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说完就领着儿子儿媳,分别上了两辆豪车。 如果是港岛本地人,看到他们,一定能认出来,这正是港岛赫赫有名的霍家。 在一家茶餐厅,品尝了极具港岛风味的美食之后,这才回宾馆休息。 而洪云生和钱玉珍,则留在刘青山的房间里,聊了一阵家常之后,钱玉珍这才拿出一个小包,打开之后,里面是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 然后对刘青山说道:“三凤,你叫我们带回来的两块翡翠,都加工成了镯子。” 洪云生也在旁边补充:“青山,你那两块翡翠品质很高,都是老坑种的,种水俱佳,简直就是极品,不知道你有没有要出售的意思?” 他原来就是专营珠宝的,对翡翠当然也有研究,能叫他爱不释手,可见那两块翡翠原石,确实非同一般。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都是准备送给家人的。” 在洪云生和钱玉珍离开夹皮沟的时候,刘青山还特意挖出来一大一小两块翡翠,叫他们带到港岛,加工成首饰。 逐一打开盒子,一共出了七八对手镯,每一只都晶莹剔透,里面绿意盎然,透着勃勃生机。 “奶奶一副,母亲一副,大姐二姐老姐各一副,够用了。” 刘青山也瞧得赏心悦目,然后又对钱玉珍道:“玉珍姐,你也挑一副,本来就有你一份。” 也有我的? 钱玉珍静静地望着刘青山,嘴里并没有推辞。 望了好半天,她的脸上才灿灿一笑:“好的三凤,我收下了,今天我很高兴,因为我多了一个弟弟。” 这种极品手镯,就算在现在的港岛,也价值不菲,卖个十几万港币,一点问题都没有。 如此贵重的礼物,刘青山说送就送,这是真拿她当亲人了。 翡翠虽重,却又怎能重过亲情? 对于刘青山的大气,洪云生也只能表示服气,从这一刻起,他是真的把刘青山一家,当成了钱玉珍的娘家看待。 钱玉珍又打开两个小盒子,里面是两个吊坠,都是通体碧绿,晶莹无暇,其中一个,雕刻着一条小龙,另外一个,则是盘着的一条小蛇。 “这个是老四的,这个是老五的,正好跟她们的属相相合。”刘青山也把玩着两个吊坠,喜欢个不得了。 钱玉珍也满心欢喜,毕竟这里面有她的山杏一个呢: “云生说,这种材质,已经达到了帝王绿的级别,极为难得,彩凤和山杏,戴上肯定会高兴坏了。” “青山,这个是你的,做了两个挂件之后,还剩了一些料子,我就自作主张,给你做了一个吊坠。” 洪云生打开最后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枚心形吊坠。 那翡翠 仿佛拥有魔力一般,仿佛是深不见底的碧潭,看一眼,就会被它深深吸引。 “青山,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翡翠,你值得拥有。” 洪云生也无比羡慕地凝望着翡翠吊坠,能叫他这个珠宝商人都怦然心动,可见其不凡。 刘青山眨巴两下眼睛:“洪大哥,我一个大男人,戴这个真的好吗?” 洪云生笑笑:“没法子,剩下的料子,就是这个形状,做别的就浪费了,青山,以后你会有女朋友的,女孩子肯定喜欢这个。” 而钱玉珍则轻轻取出来,把那枚心形吊坠放在刘青山的手心。 她的目光,也如同翡翠一般澄澈,口中轻声喃喃着: “三凤,这个吊坠,只有心灵最纯净的人,才有资格佩戴,姐相信你,肯定能找到这样的女孩子。” 正文卷 第三百二十五章 无底价拍卖 临近元旦,佳士得拍卖行,在港岛举办的新年拍卖专场,几乎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进入到本世纪八十年代之后,佳士得发展迅猛,几次拍卖,屡创新高。 尤其是这次新年拍卖专场,更是还没开始,就惹起了热议。 刘青山也随同洪云生,来到佳士得港岛分部的拍卖厅,至于王书记和郑红旗等人,则在钱玉珍的引领下,去参观工厂。 泊好车之后,却发现根本进不去拍卖大厅,大门口,足有数百人,一个个头上都缠着布条子,手里打着标语旗帜,嘴里呐喊着口号。 刘青山脸上不觉露出微笑:“都跑这抗议来了,港岛这边的岛国人还不少嘛?” “大多数都是雇来的本地人,已经闹好几天啦。” 洪云生也兴致勃勃地看着,说起来,这事的源头,就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呵呵,我宣布,抗议无效。” 刘青山嘴里还不忘开一句玩笑。 他今天也拾掇得格外精神:一身合体的高档西装,都是钱玉珍昨天领着他挑选的,把这个弟弟给打扮的,十分英俊帅气。 不明底细的,一定会认为这是哪个大家族的阔少。 很快,就有大队警察到来,迅速驱散抗议的人群,佳士得是大不列颠老牌儿的拍卖行,现在的港岛,暂时还属于英伦,当然不允许有人在这闹事。 刘青山这才随着人流,不慌不忙地进入拍卖行,一路上,引得不少人侧目。 不得不说,在换了一身名牌服饰之后,再配上刘青山那种独特的气质,确实很吸引眼球。 他也泰然处之,反正这次也要高调行事,就不必遮遮掩掩。 行走间,发现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朝他点点头,刘青山也就微笑着点头致意,脑子里回忆着:这是哪个明星来着? 那个中年人大分头油光可鉴,还戴着大蛤蟆镜,气质有点像发哥,不过一瞧长相就不是。 等那人挽着女伴走过去之后,洪云生就小声询问:“青山,你认识霍生?” 刘青山摇摇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反问道:“是港岛那个霍家吗?” 洪云生点点头,像霍家这样的,他平时根本就高攀不上。 也就是说,他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他的那种。 “今天来了不少名流啊。” 洪云生一边走,还一边把看到的港岛名流,低声介绍给刘青山。 有些人,刘青山也都有过耳闻,在前世,这些人都是传说故事里的主角。 不过现在嘛,刘青山觉得,自己或许也可以成为别人口中的传说。 他们的座位,在拍卖大厅比较靠后的位置,这还因为洪云生是委托人的缘故,否则的话,估计这种大场面,都没有他坐的地方。 刘青山手里,还领了一个号码牌,没错,他也要参加竞拍,而且还缴纳了10万英镑的保证金。 刘青山手头当然没有英镑,还是叫合作伙伴维克多,从购买羊肚菌和地皮菜的款项中提取出来的,这才勉强凑够。 拍卖厅里,不断有人陆陆续续地进场。 当一伙表情严肃,甚至带着怒容的客人进场之后,大厅里想起了一阵议论声。 这伙人足有二三十位,刘青山知道,他们应该是岛国人,因为在这伙人里面,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藤田正一。 这家伙走在那伙人的最后,估计也就是个跟班儿的角色。 洪云生连忙又给刘青山介绍:“岛国那边好几个大财团的代表都来了,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就是三井财团的三井木,还有那个小胡子,是富士财团的” 刘青山也满意地点点头:“捧场的人越多,咱们的拍卖品,才能拍个好价钱不是。” “也不一定,或许岛国人会联合起来,进行阻击。”洪云生脸上有些患得患失,拍卖行的水深着呢。 尤其是现在的岛国,泡沫经济还没有破灭,正是号称可以买遍世界的时代。 世界各大拍卖行,拍卖的艺术品,大多都被岛国高价拍走,当成一种保值的投资手段。 这里面最著名的事件,就是安田公司,拍得梵高的名画向日葵,当时据说是花了足足59亿,当然,是日元。 最戏剧性的一幕是,等到几年之后,岛国经济崩塌,安田公司也撑不住了,就想出售这幅向日葵,结果送到拍卖行一鉴定,竟然是一幅赝品。 曾几何时,人傻钱多的称号,原来是戴在岛国人头上的。 上午十点,拍卖正式开始,拍卖师是一个白人,不过却也能说着一口流利的粤语。 简单几句开场白之后,就进入正题,最初的几件拍品,价值都不高。 这个也属于惯例,先热热场嘛。 期间,刘青山也随意举了两下牌子,不过很快就淹没在其它的号码牌中。 “第十号拍品,是印象主义油画奠基人之一的,爱德华马奈的一幅作品,他的作品,深深影响了后来的塞尚和梵高等等一大批大师。” “这幅作品起拍价一百万英镑,每次加价不少于一万英镑。” 拍卖师刚刚介绍完毕,现场就接二连三有人举牌,价格很快就攀上到一百五十万英镑以上。 刘青山观察了下,举牌的主要是两伙人,一伙是西方人,另外一伙就是岛国人的团队。 马奈的作品,早起受到岛国那边浮世绘的启发和影响,所以在岛国那边,很有知名度,也很受欢迎。 更主要的是,岛国这时候刮起一股收藏西方艺术品的狂潮,买的很是丧心病狂。 这种财大气粗,那几位西方人也很快就抵挡不住,当价格攀升到二百万英镑以上的时候,他们也只能耸耸肩膀,无奈退出竞争。 那位年少多金的三井集团的代言人,叫做三井木的家伙,还向他们投去鄙夷的目光,嘴里还嘟囔了一句什么,估计是诸如“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之类的。 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仇恨,也真是没谁了。 刘青山觉得不能便宜这家伙,正好先跟他斗斗,于是也开始举牌,并且一次性加了十万英镑。 瞧得旁边的洪云生,脸上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抽搐两下。 他是知道刘青山家底的,一共才十万英镑好不好。 这要是对方不肯再加价,那不是砸到手里,上哪去交付二百多万英镑? 不过刘青山倒是一脸的风轻云淡,旁人倒也不知道他的深浅,再配上他嘴角淡淡的笑意,还真以为是哪个大家族的继承人,就是不拿钱当钱的那种。 刘青山举了几次牌子之后,那位三井木也动了火气,直接将价钱加到三百万英镑,然后挑衅的目光,射向刘青山这边。 这样的拼斗,当然吸引了场中大部分人的目光,大厅里也出现一阵窃窃声,估计都在打听刘青山的来历。 这么多人看着呢,终归不能叫大伙失望不是? 刘青山就又乐呵呵地举了一下牌子,也不多加,就是一万,属于那种伤害性不强,但是侮辱性极大的加价。 就算对方不肯加价,这画落到他手里,刘青山也不怕,反正等他的那件物品拍卖之后,就能回笼大量现金。 他现在的做法,主要是为一会竞价进行预热,否则的话,只对那一件物品出价,就有点太惹眼,也太过明显。 果然,三井木这年轻人经不起挑逗,一下子又加了十万。 然后刘青山就看到,藤田正一忽然凑到三井木跟前,点头哈腰地说了几句什么,显然,这家伙是认出了刘青山。 “青山,不要再加了。” 洪云生也瞧出来情况不妙,连忙低声提醒,他也怕刘青山玩过头。 正常情况下,刘青山也该收手,毕竟对方的阵营中,有人知道他的老底儿,知道他就是一个穷小子,根本没那么大的资金,捣乱的嫌疑比较大。 可是刘青山却不按常理出牌,又轻描淡写地举牌加了一万,惹得现场一片哗然。 这个价格,实际已经远远超出这幅画的估价。 刘青山这边已经出招,就看三井木那边怎么应对了,大厅里一多半的目光,都向三井木投射过去,就连拍卖师,也满眼期待地直接望向他这边。 这也叫三井木很享受这种目光,同时也感受到更大的压力。 他也不再盲目跟价,而是严厉地向藤田正一询问着什么,而藤田正一,则一脸惶恐地连连点头,脑门子上哗哗直冒汗。 “三百一十二万一次,三百一十二万两次”拍卖师举起了手中的小锤儿。 坐在刘青山身旁的洪云生,后背都被冷汗浸透,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喽完喽,这下算是真砸了! 就在拍卖师手中的小锤子即将砸下去的时候,终于又有人举牌,不过却不是三井木,而是不远处一名地中海发型的西方人。 这一刻,洪云生感觉身子一软,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刘青山却似乎浑不在意,又轻轻举起号牌,暗暗朝着刚才出价的维克多竖了一根大拇指:不错嘛,举牌很及时。 三井木犹豫了下,恨恨瞪了下藤田正一,然后又加入战团,一副死磕到底的模样。 于是新一轮的竞争又重新开始,直到把价格抬到三百五十万英镑,刘青山这才笑着摇摇头 ,退出这场竞争。 而维克多,也耸耸肩膀,同样表示放弃。 三井木虽然获胜,可是心里却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丝毫没有获得胜利的快感。 此后的几件拍品,刘青山也都刷了一波存在感,但是最终的结果,却一无所获,本来他也不想有什么收获。 终于到了压轴大戏上场,拍卖师的声调,都拔高几分: “女士们,先生们,本次拍卖的最后一件拍品,可谓是世界上独一无二,它是二战期间,岛国联队的队旗。” “目前世界上,仅存一件拼接的联队旗,保留在岛国;而这面联队旗,是现今唯一保存完整的联队旗,我们将进行无底价拍卖,下面请出价!” 正文卷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最后的价格 在豆包山的藏宝洞里面,刘青山发现了这一面联队旗,然后又委托洪云生,进行操作,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既然岛国人现在财大气粗,能买遍世界,那么象征着他们那个曾经帝国的荣耀的联队旗,想必不会吝啬吧? 要说这玩意真正的价值,谁都知道,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但是有些东西的价值,不是体现在物品的本身,而是附加在它上面的其它价值,比如历史,比如文化,比如民族自尊心。 曾几何时,圆明园兽首拍卖风波,又何尝不是搞得轰轰烈烈呢? 既然别人能这么玩儿,刘青山当然也不会介意坑小鬼子一笔钱,然后用这笔钱来经营发展,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天理循环呢? 等到拍卖师宣布开始之后,刘青山就笑吟吟地举起号牌,朗声说道:“我出一英镑!” 然后他又用英语补充了一句:“我的家乡,有一个仙人洞,里面住着一群野猴子,我准备把这面旗帜买回去,估计那些猴子很乐意打着这面旗帜,在山里称大王的。” 这话引起了现场的一阵窃笑,当然还有一片冷哼。 拍卖师也愣了一下,然后委婉地说道:“这位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 当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提醒了一下,毕竟这话一说出来,刺激得那群岛国人都眼睛发红,肯定会抢着出价,拍卖师也乐得如此。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那群岛国人,虽然眼中喷火,鼻子冒烟儿,却一个个紧紧闭着嘴巴,没有一个竞价。 这种架势,明显是要集体进行抵制了。 说白了,这玩意对别人还真没啥大用,当粑粑褯子用都嫌脏。 而如果岛国人不出价的话,那么价格肯定就会大打折扣,搞不好,作为压轴的拍品,会闹出一个大笑话。 同样道理,在座的那些西方人,对这件东西,也不感兴趣。 二战时期,岛国的战场主要在东亚和南亚。 如果换成德意志那位狂人的物品,估计这些西方人肯定会跟打了鸡血似的。 这种局面造成的后果就是,在刘青山出价一英镑之后,砖头是扔出去了,却没引出来美玉。 现场有点冷场。 拍卖师都被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只能不停询问:“还有没有出价?” 洪云生也紧张起来:这件东西要是流拍的话,那就白忙活了。 刘青山却毫不在意,他太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即便是拍卖结束,肯定也会有私下交易发生。 难道岛国人真能眼睁睁地瞧着,这面联队旗,被一群野猴子举着,呼啸山林吗? 那刘青山要是拍一张照片发出去,估计岛国那边,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排着队,集体去剖腹。 “一万英镑!” 终于有人打破了尴尬。 刘青山望过去,却是那个梳着大分头的中年人,霍家的人出手了。 他们家族,要这东西显然是没用的,应该就是表明一下态度。 红色商人,总不能白叫。 于是立刻有人开始跟着捧场,都是港岛这边的,价格也迅速攀升,很快就超过了百万英镑。 这也叫拍卖师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始更加卖力地吆喝。 洪云生也同样松了口气,他这样的小商人,还真没见过这种大场面,承受能力很有限。 倒是岛国那边的人,依旧没有出价,一个个都在怒目静坐,仿佛到这里就是来示威的。 “我出一百五十万英镑!”终于有一个西方人开始出价,并且很快就有人把他的老底给抖落出来。 这位是米国来的豪客,祖上曾经在珍珠港服役,并且就在那里阵亡。 如此一来,这一位的用意就很是明显,拍回去之后,肯定不是用来收藏的。 就算搞不出来刘青山那种给猴子扯旗的把戏,肯定也会有其它比较扯蛋的方式来进行侮辱。 “一百六十万!” 又有人开始加价,这是一个黄皮肤的,身材比较矮小,看模样,应该是南亚的,反正那边好些国家,当年也都遭受过侵略。 这种民族仇恨,也许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但绝不会消失。 “一百八十万!”刘青山也终于又出手。 他的这次出价,明显刺激了那伙岛国人,他们也终于被硬生生扯入泥潭。 而一旦进入到泥潭,那想要脱身就难喽。 原本许多作壁上观的人,也纷纷开 始入场,就像是一名名阻击手,你争我夺,好不热闹。 拍卖师所期待的,终于来临,这面联队旗的价格,就跟坐了火箭似的,短短几分钟之内,就被抬升到了五百万英镑。 “呵呵,这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下小鬼子想不破财,估计是难喽。”刘青山笑着和洪云生说道。 在挑起战火之后,他就抽身,因为战况太过激烈,已经不需要他再火上浇油。 洪云生这会儿也彻底安心,同时还有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望着身边谈笑风生的青年,洪云生也只能在心中感叹: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七百五十万英镑!” 三井木面目狰狞地吼出这个价格,他的模样,好像要吃人。 不过能坐在这里的,哪个又是吓大的,不抓住这次的机会,痛宰对手,怎么对得起小鬼子当年犯下的罪行? “八百万!” “八百二十万!” “八百五十万” 眼瞅着,价格就奔着千万英镑去了。 三井木也目眦欲裂,他就纳闷了:这东西对你们有用吗? 可是他无法退缩,来的时候,财团已经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完好无损的,把联队旗带回去,三井木可不想最后剖腹谢罪。 那就只能咬着牙冲吧,不就是钱嘛,砸也能砸死你们这些家伙! “青山,过千万啦!” 洪云生使劲挥舞了一下拳头。 他算是有幸亲眼见证了一位千万富翁的诞生。 咝,洪云生吸了一口冷气:这算不算是内地的首富呢? 就算不是,也终归能排的上号了吧? 刘青山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这个价格,也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当初因为厌恶这玩意,差点一把火把这旗子给烧了,还好没有冲动啊。 虽然表面上依旧是一脸风轻云淡,但是他的心里,早就开始欢唱: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钱啊没有钱,自有小鬼子送上前 当的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畅想,刘青山这才发现,拍卖已经结束,最后的价格,定在了一千一百五十万英镑。 这个价格,实在够疯狂的,要知道,这个时代,梵高的大作拉沃克斯画像,才拍卖七百多万英镑,毕加索的作品,也才堪堪二百万英镑。 和这一时期的许多拍卖会的结局差不多,最后都是暴发户岛国人笑到最后。 不同的是,以往他们都志得意满,而这一次,脸上则写满了憋屈和愤怒。 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在场的许多人都想大笑三声,不过碍于身份,只能在心里偷着乐了。 按照惯例,此刻应该全场鼓掌的,不过今天的气氛有些诡异,并没有人鼓掌,反倒是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嬉笑声,低低地传出。 啪啪! 很突兀的掌声,突然响起。 只见一个俊朗的青年从座位上站起身,双手很有节奏地拍着,要是也叼个牙签的话,估计逼格都能赶上发哥了。 其他人这才起哄一般,随着鼓掌,这样的掌声,绝对不包含祝贺和赞美。 声音就像一根根钢针,刺激着三井木等人的神经,他们刷的一下站起来,愤然而去。 刘青山感觉到三井木那杀人一般的目光,却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目光迎上去:不服,你咬我啊? 他知道,这种事是根本瞒不住的。 这面联队旗的出处,只要对方回去反查一下历史档案,就能把目标锁定。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退缩,不好好羞辱一下对手,还真以为我们礼仪之邦只会讲礼仪吗? 一场大戏,终于落幕,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走出拍卖厅,外面阳光灿烂,刘青山脸上的笑容,则更加灿烂。 “刘先生,恭喜恭喜,有时间的话,请你喝茶。” 身边有人打招呼,是霍家的那个大分头,对有些人来说,这个世界没有秘密。 刘青山也微笑着点点头:“谢谢,应该我请的。” 大笑声中,各自而去,不少人都纷纷向刘青山这边,投来探寻的目光:这是谁家的子弟,竟然受到霍大少的青睐? 这个时候,就不需要再高调了,刘青山随着洪云生,上了轿车,虽然款项还没有结算,但这次注定会满载而归。 就是这一笔钱,比他预料中的要多出来太多,而他可不想都带回去。 甚至承包山林的款项,他都打算打着向洪云生借贷的名义来进行,这年头虽然没有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说 法,但是却有着比这个更厉害的性质问题。 至于剩下的资金,刘青山也很快就有了安排:就通过投资公司,进入到米国那边的股市去捞金好了,反正老米的钱,不赚白不赚。 反正在八七年股市那个著名的黑色星期一之前,想要赔钱都不大容易。 更何况,他还知道诸如苹果和微软这样的牛股呢。 对了,微软这时候还没上市呢,那位比尔先生,还在为成为百万富翁而努力。 而且这里面关键的一个环节,还涉及到他的二姐刘银凤。 上次接到二姐寄回来的家信,提到了出国留学的事,在出国留学潮的影响下,二姐好像也起了这个心思。 那等到来年,就帮着二姐操作一下,去米国留学,她一个学经济的,有一大笔钱能用来练手儿,估计二姐一定很乐意。 就算不能成为公派留学生,只要刘青山叫托马斯在那边帮着运作一下,自费出国留学,还是不成问题的。 回来的第二年,刘青山的触角,终于悄悄地延伸到大洋彼岸。 正文卷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你好,1985 “青山,你上午没去工厂参观,简直是巨大的损失,你是没看到啊,人家这里的工厂,无论是技术还是管理,那才叫现代化呢!” 在中午的餐桌上,王书记和周局长这些自认为开了眼界的人,嘴巴根本就停不下来。 一边忙着吃吃喝喝,一边忙着说。 损失? 洪云生使劲眨巴两下眼睛,心中不觉好笑:你们是不知道,青山在这个上午,收获有多么巨大。 下午继续参观,刘青山也继续缺席,他和维克多这位法兰西的合作伙伴见了一面,并且表达了诚挚的谢意。 拍卖场上,无论是维克多亲自下场,还是他找来的那个“洋托儿”,都起到了很好的助力作用。 没错,那个什么祖辈在珍珠港牺牲的米国豪客,也是维克多安排的,这家伙现在玩这一套已经非常娴熟。 剩下的几天考察,刘青山也都没露面,要不是他游离于体制以外,估计早就被王书记给批个头破血流。 出国考察的机会如此难得,怎么还不懂得好好珍惜呢?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一来到港岛这种花花世界,眼睛也花喽。 实际上,刘青山这几天都快要忙死了,先是与洪云生一起,从佳士得拍卖公司转移过来一千零三十五万英镑。 “黑,太黑了,扣了咱们百分之十的佣金!”刘青山很不满意,一下子就少了一百多万,他能不肉疼吗? “咳,青山啊,你还是想想那些岛国人的感受吧。”洪云生嘴里劝慰一句。 这话效果不错,刘青山立刻就变得神清气爽。 这笔钱自然不会随便带回去,他在这边的瑞士银行开了个户,存了进去。 随后,又以钱玉珍的名义,建了一家投资公司,先转了一百万英镑的启动资金,让她负责去米国股市投资。 本来应该是用刘青山的名义开地,可惜现在的港岛还没有回归,他的身份,无法在这边建立公司。 钱玉珍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因为山杏的缘故,她肯定不会起贪心。 即便是上百万的资产,也把钱玉珍给吓坏了:这么多钱,她害怕辜负刘青山的期望。 尤其是,还要拿着这么一大笔钱,去米国那边闯荡,她心里真的没底。 那个股票什么的,她真的一点也不懂啊! 可是刘青山现在是在无人可用,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其实换成是谁,一个门外汉,叫人家去操纵百万资金,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好在刘青山知道,从八二年开始,米国的股市就进入黄金期,闭着眼都赚钱的那种。 就像阿甘说的那样:“我还以为苹果公司,是一家卖水果的呢。” 等刘青山把这些事情都忙活完了,考察团那边的考察任务,也圆满结束,还剩下一天时间,就是最为喜闻乐见的购物环节了。 这时候就显现出刘青山的存在感,本来按照计划,王书记和周局长等人,准备从刘青山手里,兑换几千港币,买点纪念品就行了。 可是这一买起来,就有点刹不住车,购物天堂这个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买了,我都欠青山一万港币,债台高筑,回去怎么还?” 老周很有后世剁手党的风范,嘴里一个劲吵吵着不买,结果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 其他人也差不多,冰箱彩电,是出来的时候,家里给下的死命令,必须完成。 还有服装,总得给家人都买一身吧? 另外就是黄金首饰,这个在他们那边,有钱都没地方买去,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青山,再借我五千港币,怎么也得给老伴儿卖一副金手镯!” 王书记咬牙切齿的吼着,至于回去之后怎么还钱,那是以后的事儿,先买了再说。 刘青山自己,其实也没好到哪去,他本身不需要买什么,可是家人朋友还有乡亲们呢? 没说的,当然是买买买。 更何况这次发了一笔大财,他也不介意血拼一把。 相比之下,稍稍清闲一些的,就是郑红旗了,他只给自己的妹妹,购买了一些服装。 不过想当闲人是不可能的,临来的时候,好些人都托他帮忙捎东西呢。 最后,连洪云生都开始阻拦:“青山,东西太多啦,到时候过关很麻烦的啦。” 还好洪云生经常往来做生意,有些门路,把这些采购的货物,提前先运到 鹏城。 几番辗转,好不容易,总算才回到碧水县,这还多亏刘青山在春城这边,找汽车厂帮忙,给派了一辆大卡车,这才把东西都拉回来。 挨家挨户送完东西,剩下的就都是刘青山的了,他也是货物最多的一个。 不仅仅有家人,还有乡亲呢。 正好碰到了送完牛奶的张连娣,刘青山就把货物倒腾到自家车上。 至于送货的司机师傅,则乐呵呵地带着两条烟,踏上归程。 夹皮沟小学,已经考完试,开始放寒假。 娃子们正成帮结伙在道上玩儿呢,就看到村里的大解放开回来。 起先也没人注意,毕竟大解放车天天都跑,娃子们都习惯了。 不过二牤子眼尖,瞧见了驾驶楼里坐着的刘青山,就叫了一嗓子: “青山哥回来啦!” 这下可不得了,娃子们便呼啦一下围上来,他们都知道:青山哥去了一个叫香什么的地方,那带回来的好吃的,肯定嘎嘎香啊! 刘青山好不容易才推开车门,地上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他就踩着踏板,嘴里吆喝一声: “这次太着急,没带回来好吃的!” 唉! 周围响起了一片叹气声,每个小娃子的脸上,都写满了失望。 “青山哥,你咋能这样涅,呜呜。” 二牤子满腔失望,顿时化作伤心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刘青山的双脚也终于平安落地,乐呵呵地看着这帮小家伙,然后就看到人群后边的老四老五正使劲往里挤呢。 “哥!” 两个小丫头都穿得厚厚的棉衣,手上戴着手闷子,使劲朝刘青山挥着。 估计是她们玩得地方离这有点远,所以跑来的晚了。 听到这亲切无比的叫声,刘青山身上的疲惫,立刻一扫而光。 正好这时候,娃子们也失望地散去,刘青山就抱起跑过来的老四老五,在她们的脸蛋儿上,使劲亲了两口。 “嗯?老四,你这脸蛋怎么都皴了?是不是吃完东西就往外跑?” 感觉小老四的脸蛋儿麻突突的,跟麻土豆似的。 他们这边冬天冷,小娃子皴个脸,或者冻裂个手啥的,再正常不过。 “嘻嘻,哥,这两天忘抹雪花膏啦。” 小老四有点不好意思,刚放假这两天,天天在外面跑,玩得有点疯。 说完她就从刘青山怀里挣扎到地上,伸手拍拍二牤子头上的帽子,嘴里还教训着: “又哭又哭,你怎么比女孩子还爱抹眼泪涅。你也不想想,我哥啥时候回来,没给大家带礼物?” 对呀! 二牤子立刻也不嚎了,还有那些散去的娃子们,也重新围拢上来,重新满眼希望地望向青山哥。 “你呀!” 刘青山戳戳老四的小脑门,然后就从驾驶室里抱出来一个纸壳箱子: “老四你和山杏给大家发东西,每人一块,长得磕碜的没有!” 啥东西? 娃子们都抻长脖子。 当老四打开纸箱,拿出来一块亮晶晶的东西之后,娃子们便爆发出一阵欢呼: “电子表,是电子表!” 村里的娃子,就老四和老五戴着小电子表呢,把娃子们都羡慕坏了,没事就叫哥哥姐姐,用圆珠笔帮他们在手腕子上画一块表。 这下好了,总算能戴上真正的手表啦! 小老四抱着箱子,山杏则把一块块电子表,发给小伙伴。 结果越发人越多,因为有更多的半大孩子,都飞跑过来。 “给俺也来一块!”一只大手伸到山杏面前,是张杆子。 “杆子叔,小曼已经有啦!” 山杏抬脸望望,她肯定要贯彻落实大哥的指示,只给小朋友发。 “杆子,你要点脸不,跟小孩子抢东西!” 大张罗他们这些大人,也都闻讯赶来,笑呵呵地瞧着那些欢天喜地的娃子,简直比过年都高兴。 张杆子也不在乎,笑嘻嘻地凑到刘青山跟前:“青山,有俺们这些大老爷们的礼物没?” “有哇,村里的妇女,每人一条港巾。”刘青山笑着说道。 八十年代,纱巾是非常流行的,别说普通人,就连那些大明星,都喜欢在脖子上系一条纱巾。 张杆子有点失望:“那玩意,爷们又不能戴。” 张大帅立刻反驳:“杆子你虎啊,把纱巾回家给老婆一戴,你老婆一高兴,晚上还不得好好奖励你?” 对呀,张杆子使劲一拍大腿,重新又眉开眼笑起来。 而这时候,小老四和山杏终于给娃子们发完电子表,然后就教他们摁那几个小摁钮,调节时间和日期。 小老四煞有其事地当起了小老师:“今天是1985年1月1号,正好是元旦呢!” 哈哈,都一九八五啦! 刘青山这两天有点忙晕了,被老四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今天是元旦,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望望周围,无论是孩子还是大人,都是一脸无比欢快的笑容,刘青山的心中,也洋溢着满满的欢乐,心中默念: 你好,一九八五! 正文卷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这个好,这个好 “青山,这么多礼物,得花多少钱啊?” 瞧着小山一样的礼物,而且还是从港岛带回来的,张队长也直嘬牙花子。 这年头,港货就是高级和时髦的代名词,别说港货了,就算是离着港岛比较近的羊城货,那都老牛了。 老支书也叼着小烟袋,吧嗒了半天,这才说道:“青山啊,你这孩子仁义,你的心意,村里的老少爷们都知道。” “不过这钱,也不能叫你出,咱们合作社也有钱,这钱,就合作社出了!” 说到最后,老支书还很是霸气地一挥手,有钱,就有底气。 搞得刘青山还有点不好意思:“支书爷爷,就是一些衣服c电子表和纱巾啥的,也不值几个钱。” 虽说不算太贵,可是架不住数量多啊,大伙心里当然都有数。 老板叔先弄了一块电子表,美滋滋地戴在胳膊上,大冬天的,也不嫌冷,露出半截胳膊,一边欣赏着手表,嘴里还一边说道: “老支书说得对,以后就形成规矩好了,出门给大伙买的东西,都由合作社最后算账。” 看到大伙都坚持,刘青山也没法子,只能摊摊手:“那给小娃子们买的这些吃的喝的,就不用算了。” 老支书也笑着点头:“哈哈,好,吃喝啥的也是应该的,大人出门,当然要给小孩儿买点吃的回来,这帮小犊子就盼着这个呢!” 刘青山心里这才算是有了点安慰,于是拿起来一条纱巾,递给身旁的张杆子。 张杆子连忙在裤子上使劲蹭蹭手指:“俺这整天收拾猪粪,可别弄脏喽。” 嘴里虽然说着不愿意,可还是接过纱巾,然后乐呵呵招招手:“小曼,过来过来,这个给你扎上。” 张杆子笑眯眯地点点头:“俺家小曼戴上纱巾,就更漂亮啦,跟电影里的大明星似的!” 美得张小曼抿着嘴笑,这个继父,对他真比亲爹还好呢。 这时候,村里家家户户的大姑娘小媳妇都闻讯而来,纱巾什么的,对这些爱臭美的人,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尤其是从港岛带回来的纱巾。 刘青山就叫张招娣她们帮忙,分发给那些姑娘媳妇。 这下把她们给乐得,几个小媳妇都眯着眼睛,非要亲刘青山一口,表示感谢。 “嫂子们,饶了俺吧,俺怕被哥哥们打。”刘青山也吓得连连摆手。 这些小媳妇儿结婚之后,都凶猛得很,万万招惹不得。 “小刘老师,这是你的,一套衣服,一条纱巾,还有一块电子表。” 看到人群中满眼羡慕的刘英,刘青山就朝她招招手。 “啊,我也有啊?”刘英满眼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前两天考完试,等明天公布一下成绩,留点寒假作业,她就准备放假回家了。 刘青山笑笑:“小刘老师,难道你不是咱们夹皮沟的一员吗?” 这一刻,刘英再也控制不住,赶紧转过身,用袖子轻轻抹着眼泪,她可不希望被自己的学生,看到她哭鼻子。 还是小老四有眼力见,从大哥手里接过一条比较素雅的纱巾,踮起脚尖,给刘老师扎到脖子上:“嘻嘻,真好看!” 刘英也美滋滋地整理着纱巾,虽然大冬天的,戴着纱巾不大合适,这个春秋两季,戴着最好。 冬天的时候,现在的妇女,都扎棉头巾的。 就是那种方形的大头巾,对折一下,叠成三角形,然后往头上一裹,最后两个角儿系在一起,最好是连耳朵都包裹在里面。 “哈哈,走,回家回家!”刘青山叫张罗叔和老板叔在这分发礼物,他则领着老四老五,大包小裹的,回到家中。 一边走,小老四的小嘴还一边念叨:“哥,港岛真好,下次一定要带我和山杏去呦!” “好,都去都去。”刘青山也笑着答应。 还是回到原来的老房子,家人也都在这边,刘青山把那些衣服和营养品之类都分发完毕,最后才拿出来几个精致的盒子。 “老四,老五,这是你们的,看看喜欢不?” 他先把两个绿莹莹的挂件拿出来,递给两个小家伙。 “哇,好漂亮!” 老四老五齐声欢呼,每个人抢走一个。 “不对不对,这个是小龙,是山杏你的!”小老四看到自己手上的,是一条憨态可掬的小蛇,就连忙和山杏换过来。 他们这边,把属蛇的叫属小龙的,至于属龙的,就叫属大龙的,以此区分。 “这个是极品翡翠,很珍贵的,别弄丢喽。”刘青山嘴里叮嘱一声。 小孩子不太懂得物品的价值,所以还是要叮嘱一番的。 然后就是翡翠手镯,先给奶奶和母亲每人一副,然后是大姐和老姐,二姐还没放假,先存着。 奶奶拿起手镯,打量一眼,就笑眯眯地说着:“好东西,都能当传家宝了,我先给三凤留着,等娶媳妇的时候,给孙媳妇当见面礼。” 林芝一听,也笑眯眯地点头:“我这平时也闲不住,戴着这个不方便,万一再弄打喽,也给未来的儿媳妇留着吧。” 旁边的刘金凤和杨红缨大笑:“娘,你和奶奶,准备给三凤娶几个媳妇儿啊?” 刘青山也眨眨眼:“奶,娘,这东西以后还有呢,你们戴着吧,玉养人,常戴着对身体有好处。” “好,我大孙子孝敬的,那我就戴着。”奶奶慈祥地笑着。 一旁的爷爷刘士奎手里也捻着那串珠子,乐呵呵地说着: “你奶奶当年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这样的首饰可不少,只是后来呵呵,不说那些事,现在好啦,又回来啦!” 刘青山也知道一些奶奶的往事,看到老太太开始擦抹眼角,就连忙笑道:“奶,等今年过年,咱们就去首都过,正好帮您寻寻亲。” “好,那敢情好。”奶奶一个劲点头,这也是她的心结,以前受限于大环境和条件,无法如愿,现在孙子有本事,她当然欣慰。 老四老五已经把自己的挂坠都戴上,反正屋子里也不冷,就穿着小线衣,美滋滋地把挂坠露出来。 然后又拿着手镯,小心翼翼地给奶奶和母亲戴上。 至于大姐和老姐,人家早就自己迫不及待地戴上了。 皓腕生春,真的很搭,整个人的气质,都提升一截。 看到还剩下一副手镯呢,刘青山就瞧瞧王教授。 “王爷爷,您老瞧着不眼馋吗,不是我这个当小辈儿的说您,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疼老伴儿,就不知道给俺王奶奶拿回去一副?” 老王听得哈哈大笑:“好你个小山子,有你这么送人东西的吗?” 说完也不再客气,将最后一对儿玉镯收起来,嘴里还叹息着:“你王奶奶呀,估计以后拿你比亲孙子还亲呢。” 两家是多年的交情,而且王教授对夹皮沟的发展,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无论是于公于私,刘青山又怎么会吝啬呢? 东西分完,山杏就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哥,我们都有了,你呢?” 刘青山摸摸她的西瓜头:“哥也有啊。” “哥,快点拿出来看看!”小老四立刻猴急起来。 刘青山没法子,只好从兜里取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老四老五立刻欢呼:“这个好,这个好,是一颗心呢!” “哥,我帮你戴上。”山杏蹦跶得最欢,要是大哥没有的话,她肯定也不会开心的。 山杏现在还小,观念里也没那么多讲究,以为这些饰品,就是随便戴的, 所以就用小手拿着翡翠心,要把上面的红绳往刘青山的脖子里面套。 刘青山使劲眨巴两下眼睛,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林芝笑眯眯地过来解围:“等你们大哥将来有了对象,再把这个吊坠给他女朋友戴。” 林芝对这个东西,比手镯还中意呢,心里想着:这个将来给儿媳妇留着,才是最合适的。 小老四眨眨大眼睛:“那我和山杏,都当大哥的女朋友好了,这个我们俩轮着戴!” 小女孩子嘛,当然喜欢这东西,至于女朋友什么的,小老四现在还不大懂。 哈哈哈,屋子里响起一片笑声,搞得山杏的小脸儿都红红的。 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小白猿也窜到山杏怀里,伸着小爪子,摩挲着那个翡翠小蛇。 这小家伙现在也像模像样地穿了一套衣服,是林芝用山杏的旧衣服给它改的。 就是又在裤裆开了个口子,变成开裆裤,不然的话,不方便嘛。 山杏就笑着摸摸它的小脑瓜:“小白还没有礼物呢?” 刘青山眨眨眼:“我好像带回来一大罐子辣酱呢。” 大伙也都笑了,小白要是吃了那东西,还不得翻白眼呀。 小猴子跟人生活在一起,也变得越来越机灵,还朝刘青山做了个鬼脸,然后小爪子从衣兜里掏出来一样东西,举着摇晃。 “是我的玉猪龙!” 小老四叫了一声,刚才戴翡翠小龙的时候,把这个摘下来,结果叫小白给拿了去,这小猴子,小爪子还挺快。 “果然是家贼最难防。” 刘青山轻轻弹了一下小白的脑瓜,小家伙 还龇牙咧嘴地抗议着,引得大伙一阵欢笑。 今天是元旦,出远门的刘青山又回来,所以一家人弄了一大桌子菜。 喝着热气腾腾的酸菜汤,嚼着浸满汤汁的蘑菇,刘青山觉得,还是家里的饭菜最好吃。 晚上,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刘青山很快就进入梦乡,在家里,睡觉也是最香的。 家,永远都是你心灵的归途 正文卷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不好的预感 冬日清晨的山林,到处是皑皑白雪,显得格外宁静。 呼呼呼 刘青山嘴里喷着白气,不紧不慢地穿行在山林中。 其实在白雪的掩盖下,林子里却不乏生机: 喳喳喳,树上偶尔传来喜鹊的叫声。 小松鼠从树洞里探出小脑瓜,查看一下动静,然后又灵敏地缩回去,小爪子抱着大榛子,享受自己的劳动果实。 其它动物,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还得为了生存奔波,所以雪地上,留下各种各样的印记。 有野猪拱起的积雪,有各种鸟兽留下的足迹,大冬天的,生存不易。 但是能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它们的生命力,都非常坚韧。 刘青山就这样一边跑,一边感悟着大自然独特的魅力,终于来到木屋前面。 李铁牛已经起来了,正在哑巴爷爷的指导下,打熬力气。 旁边还有打着哈欠的高峰,正把一个个笸箩从木刻楞里端出来,晾晒里面的草药。 木屋旁边还有个小棚子,那只香獐子的小脑瓜,从里面探了一下,好奇地张望。 “等明天有时间,就把你香囊里的存货给掏出来!” 刘青山吆喝一声,香獐子立刻就缩回小脑瓜,看得刘青山直想笑。 “小师兄,你回来啦,正好咱们练练。”李铁牛猛冲过来,就跟刘青山比划起来。 最后两个人都累得躺在雪地上,呼哧呼哧喘粗气,反倒是刚才看了半天热闹的大熊来劲了,大巴掌扒拉扒拉这个,拍打拍打那个。 早饭就在木刻楞这边解决,等他们吃过饭,正好张大帅也领着十几个壮汉,带着锹镐来了。 “青山,这冻天冻地的,咱们刨啥呀?”张大帅的光头上,扣着一个狗皮帽子,嘴里咋咋呼呼的问道。 往年到了这月份儿,一落雪之后,就该猫冬儿了。 但是现在嘛,基本都闲不着,合作社的各个劳动组,每天也有不少活计呢。 “挖几棵大树,栽到野菜厂去。”刘青山计划着,挪几株美人松到野菜厂的大门口。 深秋的时候,已经挪过去一些小树,基本上都是拳头粗细的小美人。 但是大树的话,移栽之后,成活率非常低,所以那时候没敢动手,就等着冬天呢。 “都是春秋栽树,没听过大冬天栽树的。”大伙也都觉得新鲜。 刘青山就给他们解释:“咱们挪的是大树,必须这个时候才好,树木冬季属于休眠期,体内的水分和养分不容易流失。” 大伙也都听得直点头,前些年,一到冬天,也都会参加林场组织的伐木队,混点零花钱,都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这边伐树的时候,最好的季节就是冬季,树木内敛,木质才最为坚硬。 刘青山继续说道:“咱们刨的时候,多带点老根儿土,等到来年开春,树木苏醒,直接就能重新扎根。” 在农村也有这个说法,移栽什么的,最好都带着点原来地方的土壤,这个叫老根儿土,免得移栽之后,水土不服。 “那就动手吧,就是这大冬天的,刨起来费点劲。”张大帅一挥手,就都跟着刘青山出发。 “辛苦大伙了,没法子,就现在上冻的时候,才能带上一大坨冻土。”刘青山在前面带路,想要移栽几十年的老树,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路过仙人洞的时候,刘青山吆喝几嗓子。 大雪封山,老四和老五也不能按时八经地来跟猴群联络感情,就委托大哥,给猴群背来半面袋子苞米粒儿。 毕竟这大冬天的,猴群也不容易找吃的。 吼了两嗓子,仙人洞里也没个动静,旁边的哑巴爷爷就笑着比划两下,刘青山这才明白过来: “搬走了,都搬哪去啦?” “猴子当然是搬花果山去了,咱们赶紧进洞瞧瞧,还有没有猴儿酒。”张大帅也是个大酒包,就张罗着要去偷酒。 刘青山一见,连忙将他拦住,然后就瞧见师父又比划了几下。 瞧着师父比划个洗澡的手势,刘青山立刻傻了眼: “师父,真的假的,猴子还喜欢冬泳啊?” 冬泳也是他们这里的一大特色,贼拉刺激,不过只有少数人才敢尝试,难道猴子们也是爱找刺激的? 这个问题,哑巴爷爷也解释不明白,倒是刘青山有了一些猜测,他觉得过几天有必要去证实一下。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长有美人 松的山坡,这里距离山下并不太远。 多数的柞木都已经被砍伐,变成一片片的小树苗。 别看村里的娃子们小,但是也能植树成林,也挺了不起的。 偶尔有几棵大树生长在小树苗中间,就跟鹤立鸡群似的,这些都是比较珍贵的树种,是刘青山当时特意留下来的。 其中就有几十株大大小小的美人松,在白雪之中,俏然挺立,依旧那么优雅美丽。 “这树确实好看!” 张大帅也不由得赞了一句,然后又追问道:“青山,不会挪死了吧?” 连他都觉得要是挪死的话,挺可惜的,可见美人松的魅力。 “没事。”刘青山选了两株不大不小的美人松,胸径都在三十公分左右。 至于更粗一些的,没有机械,全凭人工,他们肯定弄不动。 在大树周围,画了个一米半的大圆圈,这里面就是需要保留的,然后大伙就开始干活。 先用铁锹,把表面的积雪和树叶啥的清理干净,然后就开始用镐刨。 地面已经冻得结结实实的,铁镐落上去,就是一个小坑儿。 连续在同一个位置刨上几镐,才能锛下来一个硬邦邦的土块。 大铁镐要高高举过头顶,抡了几十下,两个胳膊就发酸,这时候就赶紧换人,大伙轮番上阵。 这时候就瞧出来谁的力气大了,别人换了好几茬,刘青山和李铁牛,依旧轻轻松松抡着大铁镐。 随着土坑不断加深,慢慢就碰到了树根,就用斧子直接砍断。 足足一上午时间,才算是把这两棵大树,彻底刨出来。 十几米长的大树,下面带着一大块土坨子,根系也都被封冻在土里面,这才是来年开春能够成活的关键。 要是只带着一部分树根,没有这个土坨子,到时候肯定活不了。 这一上午,大伙都累得够呛,肚皮也早就饿了。 回到木刻楞吃午饭,烙的油饼,熬的酸菜汤,另外还有上些日子杀猪的一条子五花肉,被哑巴爷爷给烀上了。 干这种重体力的活儿,当然要吃肉。 吃完休息一会,就下山回家,冬天的时候天短,太阳找找就落山,今天显然是不能把大树运下上的。 第二天,大解放也出动了,开到山脚下,大伙又坐了几辆大爬犁,轮番拉着,来到昨天干活的地方。 给树根绑上绳子,穿上木头杠子,两人一组,要先把树根那头的大土坨子,抬到爬犁上。 “大帅,你赶紧靠边站,给俺们喊号子就行,你这身高,除非把武大郎叫来,才能跟你搭档。” 看到张大帅还跃跃欲试的,大张罗就好心好意地提醒他,把张大帅也气得没招。 大伙齐心合力,这才算是把树根抬到爬犁上,后面的树冠,再架上两辆爬犁,顺着山坡,慢慢出溜下去,总算是弄到大解放跟前。 不过想要弄到车厢里,就有点难了,尝试几下,谁也没那么大力气。 “小师兄,咱们俩来!” 李铁牛这货也发狠了,跟刘青山合力扛起大树紧贴着树根的部位,其他人则在后边猛的一压,树根高高翘起,被推着搭到厢板上。 “行,好小子,有把子力气!” 张大帅也羡慕不已,想抬起巴掌,拍拍李铁牛的肩膀,可惜够不着。 他也不在乎,嘴里继续说道:“铁牛,哪天有时间去叔家吃饭去,俺家大妞今年十八,包的饺子可香啦。” 嗯? 大伙都瞧瞧张大帅,觉得这老小子肯定没安啥好心眼子,不会是瞧上李铁牛了吧? 就这样,两棵大树被拉到野菜厂大门口,这里事先已经挖了两个大坑,清理一下里面的积雪,就可以把树栽进去。 “青山,真把树弄下山了?”林业站的站长也瞧得一愣一愣的。 当初刘青山答应他,挪大树的时候招呼他一声,当然要信守承诺。 大伙合力把大土坨子挪到坑里,然后周围填上土,又按照刘青山的要求,开始灌水,最后连土带冰的,彻底冻成一大片。 “好了,这样就不会漏风,等来年开化,水都渗进去,包活!” 刘青山瞧着这两株亭亭玉立的美人松,也很有成就感,感觉野菜厂的档次,一下子都提升不少。 林业站的站长琢磨一阵子,也觉得这么移栽的话,没准真能活。 不过又想了想,却又开始摇头:“青山啊,你这法子是挺好的,可惜太费劲,咱们弄不起,也弄不动。” “也就是你们夹皮沟,壮劳力多,人心也齐,才能从山上弄下来,换成别人,只能眼瞅着,这法子是不能推广了。” 刘青山笑笑:“没事 ,等再过几年,有吊车还有电镐啥的,就省事多了。” “希望如此吧。”站长背着手回去上班了,他觉得希望不大,那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其他人就在野菜厂的食堂吃午饭,进入到十二月份,野菜厂也基本处于停产的状态,等过完年再开工。 “对面有啥动静没?”刘青山望望对面家家康的牌子,向门卫询问。 “估计要黄铺子了。”门卫老头儿,乐呵呵地回道,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刘青山也笑着给老头儿甩过去一根烟儿,刚要进院,就看到大车小辆的,顺着大道开过来。 到了这边往北一拐,开到家家康野菜厂门口,车上呼啦啦的,下来一大群人。 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从刘青山心里冒出来。 正文卷 第三百三十章 上千万的大投资! “咦,那个拄拐的,好像是何家康?”门卫老头儿眯缝着眼睛往对面瞧。 人群之中,确实有个拄着单拐的人,走路的时候,一只脚一点一点的。 刘青山眼神好,早就瞧出来了,不是何家康那货又是谁? “青山,那个穿着呢子大衣的家伙,瞧着有点眼熟,好像是那个叫藤田的小鬼子?” 张大帅也望着对面那群人,目露凶光。 刘青山点点头,他不仅看到了藤田,在何家康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熟人,正是陈东方。 而且陈东方锋利的眼神,也正向他们这边望过来。 李铁牛猛的提起大拳头:“那家伙谁呀,肯定也是当过兵的,小师兄,俺过去跟他比划比划?” “以后再说,现在场合不对。” 刘青山拍了一下李铁牛的胳膊,因为在这群人之中,他还看到了县里的王书记,还有地区的楚专员等人。 刘青山心中也暗暗警惕:难道对方又要搞什么新花样? 于是说道:“大帅叔,你们先去食堂吃饭,我过去跟王书记打个招呼。” 既然何家康这家伙还没好利索,不在医院养伤,那肯定有很重大的事情。 而且刘青山一瞧见那个藤田正一,就感觉没啥好事。 等到刘青山向那边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原本背对他的一个人,刚好转身过来,跟着藤田正一说着什么。 瞧见这家伙,刘青山也不由眨眨眼,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三井木,三井财团的接班人,前些日子,还跟刘青山在拍卖会上有过一番争斗,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乎与此同时,三井木也看到了刘青山,他明显愣了一下,估计是刘青山现在这身装束,他一时间没怎么敢确认。 不过看到刘青山脸上那熟悉的笑容,三井木终于还是确认,嘴里下意识地冒出一句“八嘎!” 刘青山则乐呵呵地说道:“呦,三井君,又见面了,你们岛国人,见面都是这么打招呼的吗,那俺是不是也要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问候一句,妈了个巴子?” 扑哧,人群之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刘青山看似说笑,实际上却是针锋相对。 他瞥了一眼人群,发现刚才忍不住笑出声的,竟然是跟在楚云玲身边的一个女孩子,穿着眼下十分少见的羽绒服,模样似乎还和楚云玲有着几分相似。 看到刘青山的目光,那个姑娘带着笑意的目光也回望过来,戴着手套的手上,好像还很隐蔽地竖了一下大拇指。 因为戴着厚手套,所以刘青山也不能确定,对方是在竖大拇指,还是在做其他手势。 不过对方终归是在表达善意,所以刘青山就轻轻点了下头,然后才走过去,和楚专员还有王书记他们打了一下招呼。 “小刘同志,和外宾交流,还是要注意礼貌用语。”王书记不轻不重地批评刘青山两句。 刘青山当然知道他是好意,免得别人挑毛病,也算是一种变相保护,于是点头答应: “王书记,我知道了,刚才是想和外宾开开玩笑嘛。” “开玩笑,我怎么听着是在辱骂外宾呢?” 何家康这家伙,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楚专员摆摆手,示意略过此事,他的想法和王书记差不多:对待外商是要尊重,但是也不能丧失尊严。 反倒是刘青山的这种做法,更合胃口,至于何家康,在楚专员看来,有点烂泥扶不上墙感觉。 这时候,王书记又开口说道: “青山啊,你来的正好,外商这次来,要进山考察,本来也要找你帮忙带路的,毕竟你对山里比较熟悉嘛。” 刘青山望望藤田正一:“又考察啊,不会还是想找当年藏在山里的物资吧?” 这番话搞得那个翻译都有些为难:火药味这么浓,翻译出来真的好吗? 藤田正一在听了翻译之后,也不觉面色涨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上次的事件,他多少也受到一些牵连,好在那位田中先生疯掉了。 就索性把责任全都推到田中头上,藤田正一这才没有受到什么处罚,还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而港岛之行,又让财团破了一笔大财,藤田也成了上层迁怒的对象,说他提供的信息有误,被狠狠教训了一通。 本来心里正窝着火呢,又看到刘青山这个罪魁祸首,心里更是不爽 ,嘴上就回应道: “贵国有一句话,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刘先生不会不知道吧?” 听了翻译之后,刘青山也就一笑置之: “上次那位田中先生的做法,难道能称之为君子吗,藤田先生和那种人为伍,我也送您一句古话,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翻译员也只好硬着头皮进行了翻译,对于眼前这个本国的年轻人,他也不免捏了一把汗:居然敢和外商对着干,有勇气! 双方话不投机,王书记顾全大局,连忙转移话题: “青山,这一次,三井集团和东方红公司,准备在我们这里,合资建一个制药厂,还是上千万的大投资!” 上千万? 刘青山也是微微扬眉,在当下来说,这样的投资,确实能称得上大投资了。 要建制药厂吗? 刘青山暗暗皱起眉头,建制药厂,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山里盛产各种野生药材,而且还有师父这样的助力。 想不到,竟然被陈东方和岛国人捷足先登。 于是问道:“王书记,不知道这家制药厂,主打哪方面的药物,我也好帮着介绍介绍?” 介绍什么的就免了,刘青山主要是想探探底。 王书记一愣,他还真不清楚将来制药厂的具体的发展方向,前几天,听到这笔过亿的大投资,地区和县里光顾着高兴了。 “小刘同志,这个有什么讲究吗?”楚专员和眼前这个年轻人打过两次交道,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他心里还是很欣赏的,虽然彼此所处的阵营,有一些摩擦,但是大部分都是因为何家康引起的,并不影响他对刘青山的看法。 刘青山抬手往北面指了指,那里莽莽苍苍的,都是起伏的群山: “野生的药材,和那些蘑菇野菜等山货一样,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尤其是那些需要多年生长的,一旦过度采摘,短期内就很难恢复,所以在商讨合同的时候,一定要搞清楚。” 王书记也听得连连点头:“哈哈哈,那到时候,还得青山你再弄一份野生药材的指导计划书出来。” 刘青山也笑着点点头,心里却琢磨开了:这个药厂,别人开俺可不大放心,尤其是他们这些外人,祸祸起大山里的资源,可是一点儿都不会心疼的,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交给俺来办药厂吧。 他心里正琢磨着怎么搞破坏,把这件事搅黄最好,不就是上千万的投资吗,自己也能拿得出来。 这时候,忽然听到何家康的说话声: “王书记,这次进山考察,公社派几名向导就可以了,就不用麻烦这位刘同志,外商好像不大喜欢他。”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对手呢。 何家康一瞧刘青山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憋着什么坏呢,所以就开始撵人。 “小刘同志,还是比较熟悉山里情况的。”王书记也留了个心眼,他知道刘青山的为人,肯定不会做出损害家乡利益的事。 这时候,公社的孙书记也闻讯赶来,还带着几名公社干部,其中就有那位去而复返的林业站的林站长。 何家康大喜:“林站长就熟悉山里的情况,给外商当向导好了。” 不料,林站长脸上纠结起来,只是碍于场面,有些话不大好说。 “怎么回事?”孙书记开始询问。 林站长索性也就不再隐瞒:“这林子里不太平,前些天,大林子的几个村民,和县里的人去捕山驴子,听说遇到狼群了。” “县里那个人还被老虎给叼走,都落下病根,看到猫都吓得直抽。” 至于老百姓传得更悬乎的那些,什么山神老把头发怒,化身为虎,一个黑虎掏心,在人胸口上就留下记号之类的,考虑到场合,林站长也没敢说。 即便如此,也把那些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听着还真够吓人的。 王书记一听,立刻就坡下驴:“那还是叫青山同志陪同外宾进山吧,再多派几名公安同志,务必保证安全。”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何家康也不好再阻挠,反正他的伤腿还没好,肯定是不会进山的。 一群人还进了家家康野菜厂转了一圈,结果野菜没有,反倒是看了一堆堆的恐龙骨骼化石。 三井木对这些化石表现出很大的兴趣,问东问西的,最后还提出要购买的意愿。 “这些化石,我们已经准备筹建恐龙化石博物馆,所以不能满足你的要求。” 刘青山接过话茬,怎么着,有钱了不起啊,还啥都想买呢。 三井木讨了个没趣,就使劲瞪刘青山。 约定好明天进山,刘青山也就告辞,他可没兴趣在这看那帮家伙 的臭脸色。 在野菜厂吃完饭,坐着大卡车回到夹皮沟,刘青山就直接上山,有些事情,还是提前准备一下比较好,有备无患嘛。 正文卷 第三百三十一章 终于露出破腚了吧 对于三井财团和东方红公司的这次投资,从上到下,都极为重视。 上千万的资金啊,每年能上缴多少税收?又能解决多少人的就业? 以前那些百万的投资,一下子就变成小打小闹。 在县招待所的大厅里,三井木和几名同伴,正坐在一起看着电视,也是招待所唯一的一台彩电。 看着看着,三井木使劲挥手:“八嘎,怎么又输了,华夏这名叫江铸久的棋手,已经五连胜!” 他们观看的是中日围棋擂台赛的新闻,双方激战正酣,目前中方领先。 手下一个善于溜须的家伙,立刻跑上去,咔哒一下把电视机给关了。 藤田正一也在旁边劝解:“三井君,下一场出战的是小林光一,定可获胜。” 三井木点点头,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岛国人对这位小林还是很有信心的,事实上,也确实厉害,接下来就要豪取六连胜,把中方逼到悬崖边上。 随后就是聂旋风登场,将日方三位大将斩于马下。 要知道,在围棋擂台赛上,实力越强的棋手,越是在后边压阵。 咔的一声,电视机又被打开,郑小小不满地瞪了这些岛国人一眼,心里嘟囔一声:输不起啊? 大厅里面寂静片刻,三井木豪横惯了,想要发火,却看到对方是一个青春美少女,也就忍下。 他眼角带着邪邪的笑意,走了上去:“小妹妹,你也懂围棋吗?” 郑小小懒得搭理这家伙,也不做声,只是聚精会神的看电视。 藤田正一凑过来,跟着三井木嘀咕几句什么,三井立刻眉开眼笑: “既然郑酱也喜欢围棋,不如我们手谈一局,也算是两国的友好交流,而且这种交流还可以更加深入一些。” “我们很熟吗?” 郑小小感觉到这家伙的恶意,索性站起来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浅浅一笑:“如果你喜欢下围棋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对手,不过他喜欢带点彩头。” 说完,她一甩辫子走了。 旁边的藤田正一听得一阵心寒,眼前浮现了刘青山的身影,淡定地捏着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声音虽轻,却叫人心惊。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个房间里,陈东方和何家康等人,也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在座的还有楚云玲,以及另外一个姑娘,是楚云玲的堂妹,楚云秀。 楚云玲显得很兴奋:“东方大哥,这次合作如果成功的话,我们每年至少有近百万的收益,想想就叫人激动啊。” “这么多?” 楚云秀也眨着大眼睛,她是楚专员的女儿,这次主要是跟着来长见识的。 陈东方则一脸淡然,轻飘飘说了一句:“岛国人肯定赚得更多。” 他深深知晓小鬼子的精明,绝不会做亏本生意。 虽然这几年,没少对华夏给予资金方面的支持,但是这些投资,也不是无偿捐助。 或者是换回去比较宝贵的资源,或者是获得可观的收益,或者有一些,根本叫人看不懂的操作。 所以在和岛国人的合作方面,陈东方是比较谨慎的,他可不想被国人戳脊梁骨,在这一点上,他和没有底线的何家康,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比如这一次,陈东方就有点摸不准对方的路数:这么大一笔投资,就建一家普通的制药厂,这可能吗? 陈东方猜测,对方肯定是看上了山林中的某一种资源。 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季节,草木凋零,而大部分药材,都是草药,实在不是什么好的考察时机。 陈东方心中也涌起一股无力感,没办法,人家在科技等方面都全方位领先你,你就注定处于弱势一方的位置。 “东方,管那么多干嘛,只要有钱赚就好。” 何家康插话进来,手上还给楚云玲扒着橘子。 陈东方打心眼里是瞧不上这家伙的,嘴里打了个哈欠:“明天还要上山考察呢,早点休息吧。” 说完就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却翻来覆去的,辗转反侧 此时此刻,刘青山倒是在师父的木屋里,呼呼呼睡得正香。 他和师父等人在林子里跑到天黑,忙活得也有点累了,心里也总算有了点底儿,心情安稳,睡觉也踏实。 第二天清晨,晨练之后,刘青山就下山在夹皮沟等候。 直到上午九点多,这才看到大车小辆的 开到村口,刘青山就钻进最前面的一辆吉普车里,在前面引路。 到了山下,剩下的就需要步行了。 一共二十多人的队伍,有五六名公安,有郑红旗等几位县领导,也有孙书记和公社林业站的林站长,再加上岛国那边的人以及陈东方等人,大部队也算是浩浩荡荡。 “这一片山峦,我们当地人称为豆包山,种植物资源十分丰富,珍惜动物有东北虎,远东豹,猞猁,梅花鹿,林麝,紫貂” 刘青山还真充当了导游的角色,带着众人,穿行在茫茫林海,嘴里还滔滔不绝地介绍。 他如数家珍一般,脸上带着浓浓的自豪:“植物资源同样丰富多彩,人参,灵芝,北五味子,还有不老草,高山红景天等数百种珍贵的植物,大部分都可以药用。” 一边叨咕着,他一边还留神观察三井木等人的表情,希望有所发现。 刘青山也想知道,对方的真正目标是什么,也好对症下药。 刘青山说的热闹,不过现在是冬季,万物萧条,根本就没发看到实物,所以三井木等人脸上,也瞧不出什么太明显的变化。 雪地上,只有一些干枯的蒿草,随着北风摇曳。 “这是什么草?” 楚云秀比较活泼好动,随手在雪地上折了一根草杆子,然后嘴里发出呀的一声。 草梗上边长着尖刺,虽然她戴着一双毛线手套,不过还是被扎到皮肉,楚云秀顿时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破草!” 刘青山笑着提醒:“在林子里行走,不要乱摸乱碰的,不懂的要多问,不能自作主张,别看林子里表面平静,危险却无处不在。” 哦,楚云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而哑巴师父,则捡起她刚才扔掉的草梗,手里比划起来。 “哇,好厉害!” 楚云秀忍不住惊呼一声,其他人,也都愣愣地望着哑巴。 那草梗上面,每隔寸许,就有一圈尖刺,肉眼可见,尖刺都十分锋利。 可是这个哑巴老头,也没戴手套,直接就用手握住那一圈圈的尖刺,轻轻一撸,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杆子。 而他的手掌,则一点事儿都没有。 三井木的眼睛里面烁烁放光,他自幼练习空手道,这两年更是罕有对手,不免见猎心喜。 “这个老爷爷好厉害,他刚才比划的是什么意思?”楚云秀就跟好奇宝宝似的。 刘青山眨眨眼:“我师父说,这个可不是破草,这叫益母草。” 益母草? 楚云秀脸上微微一红,也就不再询问,从这个名称上,就基本能猜测出用途。 在经过了最初的新奇之后,考察的队伍就渐渐感觉到辛苦。 冬天在林子里穿行,根本就没有路径,实在谈不上是一件愉快的事。 现在还好些,刚落头场雪,地面的积雪并不太厚,要是等到真正的大雪封山,都是齐膝深的大雪壳子,根本就没发穿行。 呼哧,呼哧,人们嘴里喷着白气儿,雾气很快就在帽子和围巾等物品上面凝结成白霜。 甚至是眼眉,都渐渐变成了白的。 “走不动的,就先去木刻楞那边休息吧。” 刘青山吆喝一声,他也瞧出来,至少有一半人,都坚持不下去。 于是兵分两路,走不动的那伙人,都跟着李铁牛,先去木刻楞那边。 剩下的,除了几位岛国人,就是陈东方和郑红旗,以及公社的孙书记和林站长,再就是几名公安同志。 出乎意料的是,楚云秀居然也坚持留队,或许对她来说,这就相当于一次有趣的探险。 刘青山这个导游还是很称职的,一路走去,不停介绍着林子里的树种。 这月份,也就只能介绍那些大树了。 除了落叶树种之外,林子里也有一些常绿树种,多是松杉之类的。 在介绍这些的时候,刘青山更是心里留意,不露声色地查看着三井木等人的反应。 “这是我们这边特有的美人松,姿态优雅高贵,如同亭亭玉立的美人。” 刘青山介绍美人松,三井木他们没反应。 “这是大红松,是一种很好的木材,上面的松塔,大如拳头。” 刘青山介绍到红松的时候,三井木他们脸上,终于有了点兴趣。 小鬼子很狡猾,在华夏改开之初,他们挥舞着钞票,采购大量廉价资源,运回本国,囤积起来。 红松就是他们比较喜爱的一种木材,当年没少采购。 “这个也是一种杉树,秋天能结小红果子,反正俺们也不知道叫啥名,就觉得挺好看。” 刘青山又介绍起一 株二三十多米高的大树,这棵树很是粗壮,至少需要四五个人合抱,树龄肯定已经达到千年以上。 介绍的同时,刘青山平静的目光,觉察到三井木等人眼中,都闪过一丝贪婪。 虽然他们都很快掩饰过去,但是这骗不了刘青山那如炬般的目光。 刘青山心中呵呵几声:终于露出破腚了吧,这肯定就是小鬼子的目标! 昨天跟着师父在林子里溜达,刘青山最后圈定了几样树种,就包括眼前这种。 其实也不难猜测:这个季节进山考察,基本上不能是草本的植物,肯定是木本。 木本之中,最有经济价值的,不是那些作为木材的树种,诸如大红松之类,那个太低端,不值得这么大笔的投资。 而是眼前这种常绿的植物,虽然刘青山嘴里说不认识,但那只是麻痹对方,实际上心里清楚得很。 东北红豆杉他都不认识的话,怎么好意思说是本地人呢? 或许现在这个树种还声名不显,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它们的价值。 但是刘青山再清楚不过,在几十年后,两三米高的一株红豆杉小苗,就价值上万块。 再把红豆杉和制药联系起来,那么对方的用意就昭然若揭。 刘青山抬手,轻轻拍打两下树干,此刻,他心中的信念无比坚定: 这种经历数千年岁月沧桑的古树,决不能毁在小鬼子手里! 正文卷 第三百三十二章 绿色银行 “哇,这棵大树好粗好高!”楚云秀显得很兴奋,还招呼几个人,伸出手去抱大树。 最后足足五个人,才算是把这棵古树环抱住,叫众人也叹为观止。 “守山爷爷,这棵大树有多少年?”楚云秀向哑巴爷爷询问着。 哑巴爷爷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三百年,真了不起,要是人能活这么久就好啦?” 小丫头还处于多愁善感的年龄。 哑巴爷爷这次微笑着摇摇头。 “三千年,哇,这简直太厉害啦!” 楚云秀用手轻轻抚摸着树干。 红褐色的外皮斑斑驳驳,再往上,虬枝峥嵘,虽然是冬天,却依旧显得生机勃勃。 刘青山也被震惊了下,他原本以为,能有几百年就很了不起。 三千年啊,那岂不是说,这株古树,就静静地立在这片大地上,几乎见证了华夏文明的发展? 一时间,心头涌现无尽的感慨,刘青山不由得扯着嗓子,纵声高歌: “任我是三千年的成长,人世间中流浪,就算我是喀什葛尔的胡杨,我也会仔仔细细找寻你几个世纪,在生命轮回中找到你” 林海雪原之中,苍凉的歌声回荡,一时间,竟然把众人听呆了。 就连那几个岛国人,也指指戳戳的,低声说着什么。 “很独特的一首歌,我怎么以前没听过,是谁唱的?”楚云秀平时也喜欢听磁带,可是这种风格的歌曲,却真的第一次听到。 刘青山笑笑:“这是刀郎的歌,以后你会知道的。” 高歌一曲之后,他的念头更加通达,又在周围转转。 围绕着这一株古树,周围还散落着十株红豆杉,应该都是这棵大树的子孙,共同组成了一个小群落。 东北红豆杉这个树种,不成林,都是东一棵西一棵的,散布在森林里,极为稀少。 而这种几十株聚集在一起形成的小群落,就已经十分罕见。 发现了这处红豆杉之后,刘青山也就上心了,随后的行程,哑巴爷爷就领着考察团,尽量多去有红豆杉生长的地方。 这下好了,红豆杉很分散,把那些人都累得够呛。 刘青山在林子里跋涉习惯了,当然有点不累,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还得感谢小鬼子呢,给提了个醒,要不然的话,差点忘了红豆杉这么有价值的树种。 等到来年开春,娃子们开始植树的时候,一定要多种植一些红豆杉。 至于红豆杉的繁殖方法,可以用种子来繁殖,还可以扦插,好像扦插更方便一些。 想想若干年后,红豆杉身价涨起来,那他们栽种的红豆杉林,简直就是绿色的金矿啊。 刘青山不禁越想越美,心中更是坚定了承包山林的念头。 “我想,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继续考察。”三井木最后都坚持不住了。 事实上,他的考察已经完成,几百株大大小小的红豆杉,瞧得他无比眼馋。 而这才走了几片林子,估计要是全都走遍的话,能发现的红豆杉,肯定有成千上万株。 当秋天的时候,翠绿的枝杈上挂满红果,这些红豆杉肯定更加美丽。 但是在三井木眼里,这些枝杈上挂着的,根本就是一个个金元宝。 三井木心中怎能不兴奋:在华夏古代不是有摇钱树的传说吗,这红豆杉,就是我们的摇钱树! 尤为可笑的是,这些愚蠢的华夏人,竟然守着摇钱树还不自知。 要不是场合不对,三井木真想大笑三声。 听到三井木张罗着要回去,一路上都保持沉默的陈东方,终于按捺不住。 在刘青山默默观察的时候,陈东方也同样在察言观色,也瞧出一些端倪。 他走到一株两米多高的红豆杉小苗前边,嘴里念叨着:“云秀,我给你弄一根手杖,拄着能轻松些。” 楚云秀可没什么保护树木的观念,还傻乎乎地点点头:“谢谢东方大哥。” 三井木目光一凛,然后强忍住没有阻止。 “呀呀呀!” 倒是哑巴爷爷在刘青山的授意下,几步跨到陈东方身前,连连摆手。 陈东方在哑巴爷爷手底下吃过亏,当然知晓厉害,再说了,他也就是借此试探一下,刚才这些人的反应,都被他尽收眼底,已然心中有数。 等回去之后,他就去找两位植物 专家,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树种,总不能被小鬼子蒙在鼓里吧。 再朝师父使了个眼色之后,刘青山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什么,师父你的意思是说,这种树十分珍贵?” 哑巴爷爷也就配合着徒弟,继续比划。 刘青山就自顾自地说着,反正别人也瞧不懂哑巴爷爷比划的是个啥,他就顺口胡说也没人知道: “师父,你说这种树叫红豆杉,是二百多万年前,第四纪冰川时期遗留下来的物种,是植物界的活化石,跟大熊猫是一个等级的,哇,那还真厉害!” “师父,你说这种树很神奇,全天24小时都能吸收二氧化碳,呼出氧气,栽在室内,对人健康很有帮助,那就更厉害啦!” “师父,你说东北红豆杉里面能提炼一种神奇的药物,叫紫杉醇,专门抗癌治癌,具有广谱高效低毒的特点,是国际上公认的抗癌药物,价格极高,一支就一万多,哇,那简直厉害炸了!” 他一个人就像演独角戏似的,在这里大呼小叫,搞得郑红旗等人,都一愣一愣的。 至于三井木他们这些岛国人,则越听越是心惊,越听心里越是发凉。 那感觉,就好像脱光衣服,在雪地里打滚似的,真是哇凉哇凉的! 这件事的始末,其实还在藤田正一身上,这家伙去年来山上考察,可是拍了不少照片。 其中有几张照片的背景,恰恰就是红豆杉,然后被发现。 在这方面,不得不说,小鬼子还是非常贼的,当年凭借纸上的一张照片,就能推测分析出来,华夏在大庆发现大油田。 红豆杉的发现,那就更简单了,都不用分析,直接定位。 然后三井财团就着手进行准备,他们的计划一点也不复杂:既然你们华夏人不识货,那我们就欺负你的无知好了。 说是投资千万,其实搞个上百万就足以应付场面喽。 可是万万想不到,居然蹦出来刘青山这种异类,把红豆杉的价值搞了个底掉儿,那还怎么玩? 刘青山的一番表演,搞得楚云秀都用无比崇拜地目光,望着哑巴爷爷:这位守山爷爷懂的好多,好厉害! 同样震惊的还有陈东方,这样看来,他是不用再回去请教植物专家了,在这基本就全都搞清楚。 他不会认为,一个整天封闭在山林中的守山老人,能有这么大的见识,这些显然都是那个刘青山在作怪。 这小子倒是个厉害角色,不仅仅能洞察小鬼子的居心,最关键是这么专业性的知识,竟然也能熟知。 最可恶的还是小鬼子,既然搞合作,还遮遮掩掩,包藏祸心,表面上用一些普通药物来遮掩,暗中其实准备提炼紫杉醇,闷声发大财。 早知道如此,他的东方红公司,就不跟着趟这趟浑水了。 陈东方虽然也爱钱,也依旧瞧不上刘青山,但是起码的底限,还是有的。 等刘青山“转述”完哑巴爷爷的话之后,场面一时间变得有点诡异:外商一个个都面色很不好看,而郑红旗等人,也都若有所思。 而刘青山在拆穿谜底之后,又在旁边一棵白桦树上撅了个干树枝,简单修理一下,递到楚云秀手中: “楚姑娘,你还是拄这个吧,红豆杉太珍贵,我们还是不要破坏的好。” 楚云秀低声道谢,然后又解释说:“我真不知道红豆杉这么珍惜的。” 刘青山笑着摆摆手,无心之失,他是不会在意的,他在乎的,是三井木这帮心怀鬼胎的家伙。 竟然贼心不死,跑到俺这边来捡便宜,不知道这片大山,是俺罩着的吗? 于是朝着郑红旗和孙洪涛等人说道:“郑县长,孙书记,还有林站长,原来咱们林子里还藏着这种宝贝,那可得注意保护,别被周围的村民给砍回家烧火。” 那几个人也连连点头,林站长比较有经验:“要不就订做一些标牌,提醒那些采山人好了。” 刘青山也出计献策:“既然这么有价值,我建议以后要多进行人工繁殖,植树造林,就相当于给子孙后代建一个绿色银行啦!” “绿色银行,这个提法很好,很有创意!” 郑红旗也眼睛一亮,当领导的,对这种名词儿都是比较敏感的。 “好,等来年开春,咱们公社就把这件事布置下去。” 孙书记也显得兴致勃勃:“哈哈哈,以后俺们也是开银行的啦,绿色银行!” 他们这边研究得热火朝天,三井木等人那边,则被一泡尿给浇得晶晶亮透心凉。 三井木狠狠瞪了刘青山一眼:看来第一计划失败了,只能被迫实行备用计划。 而这个时候,楚云秀忽然神态忸怩,小脸蛋涨得通红。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只能凑到年纪最大的哑 巴爷爷身边,低语两句。 剩下的考察队伍里面,就她一名女性,其他人也都猜出个大概:估计是小姑娘内急,不好意思说出口。 刘青山倒是不在乎:“咱们先方便一下,然后就回木屋那边,男左女右,咱们男士都去那边。” 天冷尿多,要不是一路跋涉,出了不少汗,估计早就有人受不了啦,于是都跟着刘青山,慢慢往前走了几十米,然后就自行方便。 到底是年轻,肾好,刘青山这会儿是一点尿意都没有,正准备等几分钟再回去,就猛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随后,则是一声虎吼,猛然传来。 虎啸松林动,威势着实了得,好像树上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落下。 三井木吓得手上一哆嗦,直接尿裤脚子上了。 “不好!” 刘青山大叫一声,掉头向回奔去。 正文卷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万元村诞生记》 雪地上,已经没有了楚云秀的踪迹。 刘青山知道那只二愣子的尿性,这货最喜欢叼人玩儿。 虽然前面几次,都没有真正伤人,可是野兽的心思,谁又能摸得清呢,万一这次饿极了,伤到人怎么办? 要知道,在冬天的林子里讨生活,谁都不容易。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山里的野狼猛虎等野兽饿得急了,半夜摸到村子里,咬死牛羊。 “呀呀呀!” 哑巴爷爷比刘青山还抢先赶到事发现场,观察一阵雪地上的踪迹:有东北虎硕大的脚印,也有楚云秀杂乱的鞋印,甚至雪地上还被冲出来一个微微泛黄的小洞。 还好,现场没有血迹。 很快,郑红旗他们也都气喘吁吁跑过来,还有几名同样一脸凝重的公安,他们在了解情况之后,一个个也都大惊失色。 刘青山当机立断:“郑大哥,我和师父去救人,你领着外商和其他人,先回木屋那边,林站长应该知道路径。” 郑红旗也面色凝重:“叫外商先回去,我跟你们一起行动,别忘了,我以前也是部队出来的。” “还有我!” 陈东方也站出来,这个倒是有点出乎刘青山的意料之外,看来这家伙还是有点担当的。 “我们也去。” 公安同志当然也不会退缩。 不过抓老虎不是抓坏人,公安都戴着手枪,刘青山担心把事情搞大,于是就叫他们保护这帮小鬼子。 于是再次兵分两路,孙书记和林站长,领着外商去木刻楞那边。 剩下四人,在哑巴爷爷的带领下,沿着足迹,一路追赶。 那只二愣子东北虎叼着个大活人,应该也跑不太快的。 追踪了半个小时,郑红旗和陈东方都累出一身大汗,刘青山只是额头微微见汗,倒是哑巴爷爷,还跟原来一样。 刘青山辨别一下方位,确定是往老虎洞那边去的,也就是曾经的那个藏宝洞,心中便稍稍安定: 上一次,光头强那种坏蛋,被老虎叼走都没受到伤害,这个二愣子,不至于朝单纯的少女下口吧? 就是不知道,老虎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临近藏宝洞,却发现老虎的足迹不是奔着洞口的方向,反倒是出现在藏宝洞上方的小山。 刘青山不由得心中一沉:再往前走,就是断魂崖了啊! 终于在林子边上,发现了老虎的踪迹,确实是那只二愣子,正匍匐在雪地上,不时伸着大爪子,扒拉一下地上躺着的楚云秀。 “怎么办?”郑红旗紧张地盯着不远处的东北虎。 他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种大家伙,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话。 “要是有枪就好了,我能将它一枪毙命!” 陈东方使劲握握拳头,可惜手中已经无枪。 “有些事,不需要武力解决,和平解决,才是最好的途径。” 刘青山刺了他一句,然后就大吼一声:“二愣子!” 那只东北虎猛抬头,向他们这边张望过来。 “呀呀呀!” 哑巴爷爷,嘴里也发出大叫。 东北虎摆摆粗大的尾巴,然后就掉头钻进树林,很快就消失不见。 陈东方本来还想还击几句,结果惊愕地发现,东北虎还真跑了,预想中的战斗,并没有发生。 很快,四个人就跑到近前,从雪地上扶起楚云秀,好像这丫头并没有受伤,只是身上的羽绒服,被老虎给叼着,出现撕裂。 探探呼吸和脉搏,也都正常,几个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哑巴爷爷从怀里摸出来几个小药瓶,挑选出一个,从里面倒出来一粒小药丸,黑漆漆的,散发着强烈的气味。 塞进楚云秀的嘴里,不到半分钟,这丫头就嘤咛一声,睁开眼睛。 傻傻地打量一下周围关切的四个人,楚云秀跟着哇的一声哭出声:“我没死,我竟然没被老虎吃掉!” 咳咳,刘青山咳嗽几声:“老虎要抢你回去当压寨夫人呢,怎么舍得吃?” 扑哧,楚云秀哭着哭着就笑了,不过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却也随之消散。 她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抹抹眼泪,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你们这的老虎还挺好玩的,不吃人吓唬人。” 好玩? 刘青山眨了眨眼:“算你幸运,遇到的是一只刚成年的东北虎,还没定性呢,比较贪玩,其实,就跟你的情况差 不多。” 结果被楚云秀白了一眼,然后这丫头又一惊一乍地叫起来: “这里景色好美,怎么感觉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呢?” 其他人这才有心思四下打量,还真是,周围的树枝上,都银装素裹,仿佛用冰雪制成一般,简直就是一个冰雪的世界。 “这是树挂,学名叫雾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刘青山随口解释了一下,每年冬天,他们这边都会下几场树挂的。 楚云秀眨眨大眼睛:“可是咱们刚才走的那些林子,怎么没有?” 咦,好像真是这样。 刘青山也摸摸鼻子,有点搞不懂,不过在四下踅摸一阵之后,很快就发现异常。 只见前面不远处的悬崖那边,隐隐有水汽升腾上来,然后就慢慢在树上凝聚,形成了雪白的树挂。 刘青山猛的想到了什么,就惊喜地跟师父比划起来。 “温泉,这悬崖下面的山谷,竟然有温泉!” 刘青山欢呼一声,等到旅游热开始兴起的时候,凡是有温泉的地方,那游客都是乌央乌央的,甚至很多地方为了赚钱,都搞出来不少假温泉。 想不到,他们的山里,还藏着这种宝贝,果然有前途,或者说是有钱途更合适。 要不是今天场合不对,刘青山真忍不住想要下去瞧瞧,看来,只能忙过这件事再说了。 于是,五个人也开始往回赶。 原本以为,楚云秀肯定吓得两腿发软,需要大伙轮流背着。 结果出乎意料,这丫头竟然还是欢蹦乱跳的,也不知道该说她没心没肺呢,还是傻大胆呢? 她嘴里甚至还念叨着刚才被老虎给叼走的情形:“那只东北虎就是瞧着吓人,其实挺好玩的,跟我家以前养的猫也差不多,就是个头大了点。” 刘青山也懒得搭理她:就这种人,以后绝对要把她拉进黑名单,坚决不许上山。 不然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回到木刻楞,那边的人也在焦急地等待,瞧见楚云秀,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尤其是他的表姐楚云玲,更是扑上来,抱着表妹大哭。 楚云秀反过来安慰表姐:“没事没事,那只东北虎其实挺好玩的” 搞得楚云玲一愣一愣的:这个表妹,被老虎给吓傻了吧? 草草在木刻楞这边吃了一口,主要是从县里带来的现成食物居多,就是在这边热热。 吃饭的时候,刘青山问他们明天还继续考察不,结果三井木知道考察下去,也没有意义,干脆直接拒绝,准备回到县里之后,开启新的谈判。 刘青山也乐得轻松,跟着考察团下山之后,就直接回村。 路过村部的时候,就看到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还有一大群村民,都乐呵呵地在道边谈论着什么。 刘青山就打了个招呼:“这大冷天儿的,进屋坐炕头上聊啊。” “就等你呢!”张队长兴冲冲地迎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报纸,朝刘青山抖了抖,发出哗哗的声响。 “小心点,别得瑟坏喽!”老支书还叮嘱一句。 刘青山的眼睛也不由得一亮:“咱们村又上报纸啦?” 张队长咧着大嘴傻乐:“哈哈哈,上报纸啦,万元村,全国头一份!” 刘青山也连忙接过报纸,竟然是头版头条,标题那粗粗的黑色字体,格外惹眼:万元村诞生记。 副标题是:某省某市碧水县青山镇夹皮沟村脱贫致富奔小康系列报道之二。 把内容通读一遍,里面并没有夸大其词,只是描述了夹皮沟发展奋斗的经历,以及引领辐射作用。 “青山,报纸里还提到俺呢!”张杆子乐得眉开眼笑,然后还开起群嘲: “大帅,大张罗,你们平时咋咋呼呼的,上报纸的时候咋没影了呢?” 瞧他那嘚瑟劲,大张罗就立刻反唇相讥:“啥好事啊,以前那些老底儿都给你翻出来,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咱们夹皮沟有个懒汉叫张杆子!” “嘿嘿,那后边不是说俺是从懒到勤的典型嘛,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懒汉回头吊炸天!” 张杆子嬉皮笑脸的,气得大伙牙根都直痒痒。 张大帅忍不住吼了一声:“杆子你等着,俺回家取刀去!” 这下张杆子还真有点肝儿颤:“大帅,有话好说,别一整就动刀动枪滴,多伤和气。” “俺是拿刀杀猪,咱们村儿这么大喜事,怎么能不杀头猪庆祝庆祝!”张大帅一溜烟往家跑。 大伙也都一哄声地嚷嚷:“对,杀猪,杀猪!” 老支书也神气十足地一挥手:“杀,杆子你挑一头最肥的。” 张杆子一听,立刻不乐意了: “村里一有啥好事就杀猪,俺那帮弟兄们受苦喽,再这么整的话,下回俺可不上报纸啦!” 大伙哈哈大笑:“美得你,报纸是你想上就能上的。” 这一天,夹皮沟杀猪分肉,热热闹闹,就跟过年似的。 张杆子得了好彩头,所以捞到个大猪头,这货把猪头往脑袋上边一顶,哼哼着二人转就回家了: “人身长个猪脑袋,猪八戒大闹高老庄; 人身又长个猪脑袋,那是猪八戒的儿子小克朗; 人身还长个猪脑袋,那是张杆子上报纸得大奖,扛着个猪头回家乡啊” 正文卷 第三百三十四章 撞车了 在夹皮沟再次登上报纸的第二天,刘青山就开车去县里,准备正式提交承包豆包山的申请。 车里还坐着刘英老师,村小正式放假,刘英也要先回家一趟,然后再去县里的进修学校,集中进行学习。 当然,食宿之类的,全部由合作社报销,这也叫刘英更加心存感激。 到了公社,刘英就提着大包小裹的下了车,然后搭乘了本村的一辆马车,一路坐到家门口。 “姐,你回来啦!” 弟弟也放假了,在大门口和一帮小孩子踢毽子,看到刘英,立刻飞跑上来,抢过一个大包袱,就抗在肩膀上。 进了屋,家人也都在,刘英就把一样一样把东西都掏出来:弟弟们的糖果,爷爷的一套新衣服,父母的新鞋子 “爸,这是电子表,港岛产的呢。” “爷,这是港岛的服装,都是夏天穿的,可凉快啦!” “弟,别吐别吐,这叫巧克力糖,就是这味儿。” 刘英嘴里笑吟吟地说着,然后又把一百块钱掏出来,交给她娘:“这是合作社的年终奖。” 母亲也眉开眼笑,她虽然不知道年终奖是个啥东西,但是这一百块钱,过年都够用了。 一家人都欢欢喜喜的,只有爷爷皱起眉头: “英子,这又是东西又是钱的,到底咋回事,就算是国营单位,也不会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你干了啥不该干的事儿?” 刘英也听明白了,脸上一红:“爷,你说啥呢,人家夹皮沟可不像咱们大队,人家那边可富裕啦!” 然后她就把在夹皮沟的见闻,给家人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本来有些重男轻女的老爷子,也越瞧这个孙女越顺眼: “好好好,这下咱们家英子有出息了,在那边好好干,夹皮沟那么好,以后就在那边找对象成家!” 说得刘英脸又红了,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好像长这么大,爷爷还是第一次夸她呢。 这一切改变,都是因夹皮沟而起,刘英心里暗下决心:去县里进修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当一名好老师,帮助夹皮沟好好培养孩子们。 在把刘英送到公社之后,刘青山就先去找公社的孙书记,把一份稿纸,放到孙书记那老旧的办公桌上。 孙书记没看稿纸,而是先拿过一份报纸:“青山,看昨天的人民报纸了吗,哈哈,你们夹皮沟好样的!” 刘青山点点头:“孙书记,那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嗯? 孙书记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刘青山的意思,起身拍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 “青山,你能不骄不躁,我很欣慰,说说吧,又有什么打算?” 说话间,他的目光就落到那沓稿纸上,他知道,刘青山肯定是又有新的想法。 孙书记心中也好生感慨:不得了啊,真不得了,年纪轻轻的,要是换成别人,能享受这种荣誉,不说飘飘然,也该沾沾自喜。 可是看看人家,直接一句荣誉代表过去,就翻篇了。 夹皮沟有这种带路人,肯定还有大发展! “孙书记,这是我们夹皮沟合作社,承包豆包山的可行性报告,请您审阅,没有问题的话,我一会就呈交到县里。” 这种事情,公社肯定是没有主导权的,还得通过县里。 刘青山估摸着,就算是他们地区乃至他们省,目前好像都没有承包山林的先例。 承包山林? 孙书记听了,也是一愣,他有点跟不上刘青山的思路:现在这样不挺好吗,为什么要承包? 带着疑惑,他开始翻看刘青山书写的那份报告,看着看着,他蹙气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我找其它干部研究一下,没啥问题的话,就给你签字盖章,公社原则上是同意的。”孙书记对刘青山还是很支持的。 一来是这个报告书,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二来嘛,承包费也不是一笔小钱,就算大头儿归县里,但是公社也总能捞到一部分。 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孙书记办事还是很痛快的,一个小时之后,就研究出结果,自然是全票通过,呈交上级批准。 刘青山当然心情也不错,扔下一条烟就跑了,这些公社干部嘻嘻哈哈的,也不客气,一人分了一盒。 到了县里,已经十点多,刘青山先去了郑红旗的办公室。 “青山来啦。” 郑红旗同样扬扬手里的报纸:“ 继续努力,一定要保持不骄不躁的工作作风,争取取得更大的成绩。” 县里出了这样一个典型,大伙都觉得脸上有光,既然走上仕途,自然就会追求政绩,因为县领导同样也是受益者。 直接提升不敢说,起码出去开会的时候,能跟别人吹吹牛:“我们县那个夹皮沟” 到了郑红旗这里,刘青山也不客气,拿着暖水瓶,先给郑红旗的茶缸子满上,然后给自己也到了一杯水,这才说道: “郑大哥,我们夹皮沟,可没有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的习惯,这不是立刻又有了新的发展计划,请你过目。” 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就直接称呼郑大哥。 郑红旗也知道这个青山兄弟的秉性,他这个当兄长的,除了年龄优势,剩下的很多事情,甚至都是这个兄弟来帮衬。 于是他笑道:“说说看,你又想折腾什么新花样?” “嘿嘿,这次可是大手笔,俺们合作社,准备承包豆包山。”刘青山又把申请书拿出来。 郑红旗一愣:“喔,你们也要承包山林,怎么都赶到一块来了?” 这话茬好像有点不对! “谁?” 刘青山意思到,也有人要搞承包,这是撞车了? 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不会是岛国人和那个东方红公司吧?” 对于当下的普通人来说,一来没有这种意识,二来也没有这个能力。 要到九十年代之后,才渐渐兴起承包荒山之类的。 眼下有需求且不差钱的,应该就是三井财团了。 郑红旗也点点头:“不错,就在刚刚,他们也递交了申请书,准备承包豆包山,并且把它逐步建成一个中药材种植基地,主打的就是红豆杉。” 说到这个,郑红旗还轻轻摇摇头:“青山,还多亏你昨天戳穿了外商的用心,要不然的话,咱们的损失就大喽。” 对于小鬼子的算盘,明眼人一看便知:先是准备蒙混过关,摆明就是欺负你们没见识。 还好有刘青山这个明白人,小鬼子一看暗的不行,这才来明的。 郑红旗昨晚也和王书记他们交流过,大伙都暗暗后怕:一不留神,就差点成了碧水县的罪人。 要是稀里糊涂签署了最初的合作协议,山里面那些珍贵的红豆杉,肯定全都被无情砍伐,他们这些当官的,还不得被后人戳破脊梁骨,掀翻棺材盖才怪呢? 吃一堑长一智,县领导已经委派林业局,等到开春之后,详细调查所辖林区的珍惜树种,逐一登记造册,其中重点就是红豆杉。 刘青山也笑笑:“跟岛国人合作,还得留个心眼,这帮家伙表面上彬彬有礼,点头哈腰,实际上却能把你算计到骨子里。” “这个警示,值得深思啊。”郑红旗也连连点头。 然后话头又转回来,郑红旗面带忧色:“青山,现在就麻烦了,你们两家都要承包山林,竞争肯定会很激烈,你们夹皮沟,有那么大的资金吗?” 刘青山眨眨眼:“那个三井是外国人,要承包山林,他有资格吗?” 郑红旗颇有些无奈:“关键是还有那个东方红公司搅在里面,而且承包之后,也会继续投资建设制药厂。” “青山啊,你知道,现在国家对吸引外资还是很重视的,如果对方承包不成的话,制药厂肯定也就黄喽。” 无论是从政绩还是从实效来考虑,吸引外资,都是当下最好的途径,所以上上下下都很重视,这是对方的优势所在。 不过刘青山也不含糊:“郑大哥,不就是制药厂嘛,我们合作社承包山里之后,也照样可以建一家。” “资金呢?” 郑红旗觉得这个弟弟有点飘了,那边的方便面厂,还没见影儿呢,就又要鼓捣药厂。 他并不知道,上些天一起去港岛考察,刘青山早就闷声发了一笔大财。 就算把那上千万英镑都投入到承包之中,刘青山也绝对不会心疼。 反正都是三井木送的,再用这笔钱跟三井木竞争,这算不算以彼之钱,还施彼身呢? 哈哈,想想刘青山就觉得痛快。 不过对外,可不能轻易暴露这笔资金的存在,搞不好会引火烧身。 于是刘青山笑道:“我们夹皮沟,也可以寻找合作伙伴啊,我已经联系那位港岛的洪云生先生,他会鼎力相助。” “好,那县里当然支持你们夹皮沟,毕竟,你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脚下,更熟悉里面的资源,也能更好地保护和开发。” 郑红旗也终于放心,并且代表县里表态,于情于理,他都是支持夹皮沟的。 国人的家乡情结都是很重的,同等情况下,还是自己人比较放心。 外来者,搞好了还行,搞不好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大堆烂摊子,还不是本地人遭罪? 刘青山竖起手掌:“郑大哥,你放心,只要公平竞争,我们合作社还是有优势的,一定能打败竞争对手,拿下山林的承包权,把这片青山绿水,永远守护下去!” 郑红旗的大手,也紧紧地握在一起。 正文卷 第三百三十五章 杠上了 在这个年代,人民报纸的影响力绝对是巨大的,这几天,碧水县人民讨论的热点,全都集中在夹皮沟上。 街头巷尾,亲戚朋友家的热炕头上,随处可见关于夹皮沟的讨论: “万元户村啊,家家都是万元户,我要是能住在夹皮沟就好喽,是不是现在也成了万元户!” 这个是羡慕的。 “出头的椽子先烂,也未见的是啥好事。” 这个明显是嫉妒的。 “凭啥他们能成万元户,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告他,上县里告他!” 嗯,这个就是恨的。 但是不管是什么心态,没有人会质疑事件的真实性,这就是人民报纸的公信力。 在刘英家里,刘英正收拾东西,准备去县里参加培训。 她的爷爷乐呵呵地拿着一张报纸:“英子,你们那个夹皮沟还真厉害,竟然上报纸了,而且家家都是万元户,你可得在那好好干!” 刘英的二弟也跟着凑热闹:“姐,你也是夹皮沟的,啥时候成万元户,天天给我买糖,嘻嘻。” 在和夹皮沟相邻的守林村,老刘支书也捏着一份报纸,聚精会神的看着。 “老支书,咱们村,啥时候也能成万元户村?” “实在不行,俺就申请搬家,搬夹皮沟得了!” 老刘支书放下报纸:“混蛋玩意,万元户是干出来的,赶紧都上大棚看看黄瓜去!” 远在大山里的海大贵,拿到报纸的时候,已经晚了好些天。 他们这个小山沟,今年的小日子过得美滋滋,靠着采收山货和大棚种植黑木耳,人均收入超过了五百了。 海大贵本来已经挺知足,开始看了报纸之后,嘴里就叨咕一句:“看来今年过年,还得去夹皮沟取取经。” 华夏是农业大国,一个万元户村,不是靠着什么工矿企业,就靠着土地和山林,就发展成为万元户村,不知道激起了多少乡村的惊异和干劲。 有人捧着报纸,仔细研读,希望能学习到夹皮沟发家致富的经验。 有人已经蠢蠢欲动,准备亲自去夹皮沟走走看看,切身体会一下。 就在一9八五年的新年伊始,夹皮沟这个小山村,成了全国上下都关注的地方。 而就在这两天,碧水县又传开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夹皮沟又搞出来大手笔,竟然要承包数千亩的山林! 不仅如此,还有岛国和来自首都的一家大公司,也要合资承包山林,听说双方争得都快打起来啦。 本地人,大多还是支持夹皮沟的,纷纷在语言上表示支持。 不过也有人表示担忧:夹皮沟就算是万元村,资产顶多也就是几十万,能争过人家吗? 民间的反应且不说,从地区到碧水县,这段时间也都在为承包山林这件事而忙碌。 因为没有先例,所以承包的责任和义务,各方面的条条框框,都要先研究出来一个章程。 这里面涉及到的问题很多,碧水县林业局作为主导单位,都忙得快开锅了。 搞得林业局的霍局长,最近直上火,嘴唇子上边都起了大泡。 “老霍,你看看这个方案,都修改三回了,地区还觉得不满意。” 一位副局长敲门进来,把一份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嘴里就开始抱怨: “你说这外商也是,咱们碧水县,又不是豆包山那一片林子,豆包山往东,好几个公社,都有山林,随便承包,非得去夹皮沟那边凑啥热闹呢?” 这话倒是不假,在得知消息之后,又有好几个公社书记都找到林业局,主动邀请外商去他们那边考察,看看能不能承包他们公社的山林。 林业局也不希望出现二女争夫这种事,既然豆包山距离夹皮沟最近,所以他们也倾向于承包给夹皮沟。 至于外商投资,承包哪的山林还不行呢,非得凑热闹跟着抢啥呀? 于是他们就出面去找三井木商谈,结果直接被撅回来。 因为在三井木看来,这件事现在已经关系到面子,华夏有句话不是说嘛: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 不蒸馒头争口气,这就是三井木现在的想法,他算是跟夹皮沟杠上了。 既然是合作伙伴,陈东方当然不能这么意气用事,他还是带人去那几个公社考察一下。 结果奇怪的是,他们最看重的红豆杉,在那些林地里,竟然罕有生长。 打电话询问一下专家,这才了解到,红豆杉这种植物,对生长 环境,温度湿度等等,都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野生条件下,不是随便哪里都能长的。 这下子,陈东方也没招了:就算是人工繁殖,显然也是夹皮沟这里最为合适。 既然别无选择,那就只能是在竞争中,击败对手。 而刘青山和他所代表的夹皮沟,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刘青山在县里忙完,开车回到夹皮沟,还没等回家呢,就被老支书叫到村部。 村里的大喇叭一吆喝,各家各户的掌柜的,立刻全都汇聚过来,这个就算是夹皮沟合作社的代表大会了。 “青山,县里怎么说,到底把豆包山承包给谁?” 一上来,张大帅就急火火地问,要是小鬼子承包了,他就敢拿着猎枪,去找小鬼子拼命。 刘青山喝了一口水:“大帅叔,还没定呢,到时候还得竞标。” 啥是竞标? 这个词儿弄的大伙都一脸懵逼。 刘青山就简单解释一下:“就是双方都把自己的优势和条件摆出来,然后由上面决定。” 老板叔最机灵,很快就听明白了:“青山,那意思就是砸钱呗,价高者得,是这个意思不?” 刘青山点点头,其实也差不多,在双方条件都差不多的情况下,最终还是要看经济实力。 “小鬼子可是很有钱滴。” 张队长坐不住凳子了,噌一下站起来,扣上棉帽子,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那俺得回家取钱去。” 对对对,一起去。 大伙也呼啦一下就散了,搞得刘青山都一点准备都没有,他本来想说的:钱的事儿,不用大伙操心。 不过想想,好像这样也不错,集全村之力办大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样才能永远都把大伙拧成一股绳,对夹皮沟将来的发展,也有很大好处。 他见过太多可以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的例子,从古至今,都是这个道理。 不大一会,大伙又都纷纷回来,这次基本都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出钱这种事,家里的掌柜的,当然也要露面。 虽然会议室够大,塞进去八9十人,也挤得跟蒸豆包似的。 啪,张队长第一个带头,把三张存折拍在刘青山面前: “青山,一共是一万五千块,反正大头也不急着结婚,俺这点家底儿,就先全都拿出来!” 从前年到去年的几次分红,前两次并不多,也就去年的多一些,超过万元。 但是划拉到一起的话,一万五也就顶天了,估计家里就剩下几百块的过河钱儿。 老板叔见状,连忙拿出账本,开始进行登记,一边写还一边念叨: “俺家好像能划拉出来一万四,年前老三招娣要结婚,多少得陪送点。” 说完抬头在人群里踅摸一阵,看到自家老板婶子,就问道:“把存折都拿来没?” 老板婶子嘎巴两下嘴,这才回道:“拿来一万二,俺琢磨着” “你个败家娘们,赶紧回家取去,这时候还藏着掖着的,山林要是被人家承包,咱们夹皮沟的财路都叫人家给断了,没了来钱道儿,你守着这俩破钱,能过一辈子啊!” 等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板婶子瞪了丈夫一眼,然后转身挤出人群。 虽然被老板子当众呵斥,有点挂不住面子,但是正事该办还得办。 也有几家人,跟着老板婶子一起回去,这些应该是留了些后手儿的。 刚才被老板叔一通吆喝,大伙也都想明白了,确实是这个理儿。 说得好! 刘青山在心里也默默地为老板叔点赞,虽然不差大伙这点钱,可是这种参与感,这份心情,还有这股劲头儿,却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这时候,张杆子挤出人群,先朝老板子嘻嘻一笑:“要不要俺一会把俺家的搓衣板借给你,上两天新买的。” 那时候的搓衣板,还都是铁的呢,估计跪上去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别扯没用的,赶紧交钱!” 老板叔也不客气,一把抢过张杆子手里的存折,统计一下,也不由一惊: “一万一千零八百块,杆子,你家还剩多少钱?” 合作社分红,账目公开透明,所以各家的收入,车老板子都心中有数。 因为张杆子每次分红都是最低的,所以这些钱,基本上就是全部家底儿了。 张杆子抓抓后脑勺,转身问了一句:“翠花,家里还剩多少钱?” 看来他家真正掌柜的,还是王翠花。 人群中传出王翠花的声音:“还剩下六七十块呢,过年够用了,新衣服啥的都不用买,吃喝啥的,合作社也都发得差不多,没啥可买的。 ” 说完,她呵呵憨笑两声,又补充了一句:“合作社发钱,咱们乐呵呵地领回去;合作社用钱,咱们照样乐呵呵掏出来!” 这下连刘青山都有些动容:杆子叔,翠花婶,你们都是好样的,这跟砸锅卖铁都差不多了! 村里不少老年人,也都纷纷点头,同时对王翠花这位改嫁过来的外人,心中也都高看几分。 等到统计完筹款的数目之后,三十多户人,竟然凑了将近四十五万元,这基本上,把分红钱都掏出来了。 民心可用啊!刘青山心中也十分感动。 正感叹着呢,就看到小老四和山杏拉着小手挤过来。 山杏把一个存折递过来:“哥,这是我的。” 小老四也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票子,里面还有毛票和钢镚,小丫头也咧嘴一笑:“哥,还有我的,一共二十多块呢!” 这一笑,露出上下两个大豁牙子,看起来是那么可爱。 正文卷 第三百三十六章 还真是神助攻啊 等到队部里的人渐渐散去,老板叔找了个牛皮纸袋,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存折都装进去,然后交到刘青山手中。 刘青山伸出双手接过来,感觉沉甸甸的。 “青山啊,这钱估计还是不够用?” 老支书眉头紧锁,吧嗒着小烟袋,一股股青烟升腾。 刘青山则面露微笑:“支书爷爷,您放心吧,豆包山,以前是咱们的,以后还是咱们的。” 老板叔也接过话茬:“青山,你手头有多少资金,能不能跟叔透个底儿,俺们也好心里有数。” 屋子里就剩村里的老三位加上刘青山,也算是没有外人。 刘青山只隐瞒了在港岛拍卖所得的那笔钱,剩下的都整理了一下。 最大的一笔收入,就是倒腾君子兰的了,预留一百万建造博物馆,还剩下可支配的资金八十万。 第二方面,就是来自于野菜厂:收购加工山野菜,纯利润是十二万多一些。 主要还是出口羊肚菌和地皮菜这两样,先后入账将近二百万,去除借给酒厂大老李的四十万,当做药酒的本金,还剩一百五十万。 第三方面,则来自于和酒厂的合作,在广交会上,收入了六十多万,而且还是美金。 最后还有一笔小收入,就是从藤田正一那里搞来的十万美金。 剩下合作社的分红之类,主要都是交给母亲家用了。 刘青山说,老板叔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子,越扒拉越是眉开眼笑: “要是把外汇都换了的话,那就三百多万了,再加上咱们大伙刚才凑的,凑个整,就是四百万,哈哈,这些钱用来承包豆包山,肯定够用!” 老支书和张队长这回也彻底放心了,在刘青山的逐步引导下,他们也越来越认识到靠山吃山的道理。 所以这次,才会集合全村的力量,也要承包山林。 原本还担心钱的问题,结果一下就凑出来四百万。 四百万块啊,这年头,拿出来真能把人砸死,就算是砸不死,也能把人用钱活埋喽。 高兴之余,村里的老三位,也惊叹于刘青山的赚钱能力:这不声不响的,就是百万富翁啦? 不过他们也只是替刘青山高兴,并没有丝毫的嫉妒。 因为他们知道,刘青山从来不吃独食,自己发家,并没有忘了乡亲们,万元村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支书经常读报纸,他觉得,刘青山就是报纸上说的那种“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然后先富带动后富的,最终实现共同富裕。 而更多的人,则是只做了一半,自己先富了,然后就没了。 又闲聊几句,刘青山这才说道:“支书爷爷,队长叔和老板叔,俺这点家底儿,你们清楚就行了,最好不要叫外人知道。” 张队长不懂得这里面的道道,眼睛一瞪:“怕啥,谁还敢来咱们夹皮沟抢咋滴,揍不死他!” 老支书则摆摆手:“不是因为这个,你没看报纸嘛,还经常讨论姓啥的问题,所以青山的做法是对的。” 老板叔还甩了一句词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只有张队长抓抓后脑勺:“俺也想看报纸,可是不认识上边的字儿啊,还得叫大头给俺读,怪费劲的。” 大伙笑了几声,刘青山又说道:“为了保险起见,俺还和洪云生和玉珍姐那边打了招呼,到时候他们也会过来,如果咱们的钱不够,就拉玉珍姐入股。” 洪云生和钱玉珍,当然是打得幌子,还是刘青山出钱。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还是青山你办事妥当。”老支书这回是彻底放心了。 张队长也哈哈大笑:“对对对,就许别人拉小鬼子入伙,咱们也得找人,这个跟打架差不多,不就是找帮手吗,谁怕谁呀。” 那能一样吗?刘青山也不解释,拎着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回家了。 就在夹皮沟大筹资一周之后,碧水县主持的山林承包大会,终于正式开启。 会议就在县政府的小礼堂举行,上午八点,刘青山就带领着夹皮沟代表团,进入会场。 反正也没有人员数量的限制,所以来的人就稍微有点多: 刘青山身边坐着杨红缨,哑巴师父和拐子爷爷挨着坐,旁边还都坐着一个小丫头,正是刘青山家的老四老五。 两个娃儿都挺着小腰板,小手背到身后,规规矩矩的。 这俩小家伙非要跟来,刘青山本来不同意,你说这样的场合,来俩小娃娃也不合适啊。 可 是老四有理啊:“我和山杏都出钱啦!” 行,你是股东你有理。 老支书c张队长c老板叔,全都穿了一身中山装,脚下大皮鞋,搭眼一瞅,说是公社干部也有人信。 张大帅就差了点意思,外面裹了一件羊皮袄,顶着大光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山头下来的胡子呢。 本来不想带他来的,毕竟张大帅脾气不好,对小鬼子还有世仇,怕他压不住火气。 不过张大帅说他对山里的情况最熟悉,硬要跟来。 “大帅,你说你是弄一身像样的叶子,瞧瞧俺,连结婚的衣服都穿来了。” 张杆子也赫然在座,所谓的“叶子”,就是以前当地土匪的黑话,就是类似天王盖地虎那种,叶子指的是衣服。 张杆子也是硬要来的,理由也很充足:俺是夹皮沟的杰出代表,都上报纸了,就算去首都的大会堂都有资格,别说你个县里的小礼堂。 结果自然是遭到村民的鄙视:你知道大会堂的大门朝哪边开不? 张大帅瞪了张杆子一眼:“要不要再给你弄个大红花戴上,再当一把新郎官?” 嘘,车老板子看到又有人进入会场,就示意他们先别吵吵。 别没跟对手交锋呢,自个人先打起来,那就热闹了。 进来的是三井木等人,人数也不少,除了几个岛国人之外,还有陈东方和何家康楚云玲等人。 出乎意料的时候,楚云秀这丫头,也混在这伙人中间。 双方泾渭分明,刘青山他们是在过道左边坐着,那伙人就直接去了过道右边。 何家康还拄着根拐杖,走路一瘸一拐的,在瞟了一眼刘青山他们这边的阵容之后,就发出嘿嘿几声讥笑: “你们夹皮沟没人了吗,连童子军都派上来啦?” 这家伙还真是没人性啊,亲生的闺女就在这坐着呢,竟然视而不见。 山杏则紧紧抿着嘴唇,她的心目中,早就没有这个爸爸。 小老四的小脸蛋也涨得通红,噌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结果还是刚才那么高: 不过她的小嗓门可挺高:“哼,大坏蛋,不要脸,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何家康被骂得还真有点挂不住面子:“我是合伙出资人,当然有资格。” 小老四也一点不让份儿:“我和山杏也是出钱了的,山杏出一万块,我出二十多块呢。” “嘿嘿,二十块钱也好意思说出口。” 何家康这货算是没救了,竟然跟小孩子斗嘴,估计他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看到小老四气得小脸儿涨红,刘青山当然要为妹妹撑腰,他笑着摇摇头: “何家康,我家彩凤这二十多块钱,是她攒了好几年的,所有零花钱都拿出来了,你有这个气魄吗?” “我——” 何家康还想争辩,结果旁边的楚云玲拉拉他的衣襟,这种无谓的争辩,其实真的很丢脸的。 而这时候,猛听咯咯几声欢笑,只见对方阵营中的楚云秀,笑嘻嘻地跑过来,一把抱起小老四,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彩凤,你好厉害!” 小老四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山杏出的钱,比我多很多呢。” “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关键是态度!”楚云秀也摸摸山杏的西瓜头,瞧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这俩小丫头。 刘青山也笑着朝楚云秀点点头:这丫头,还真是神助攻啊。 可是在对方那伙人眼中,楚云秀就是典型的猪队友了:你到底是哪伙的? 楚云玲也暗暗皱眉:早知道就不带这个疯丫头来好了。 陈东方也在打量着刘青山这边的团队,目光停留在哑巴爷爷身上的时间最长。 不过这种竞标,依靠的可不是武力。 又瞧瞧坐在刘青山身旁的杨红缨,陈东方的目光便更加叫人感觉阴冷。 他忍不住冷哼一声,向刘青山说道:“就算你们集合全村的财力,又能有多少?自不量力!” 这种场合,根本就不需要客气,刘青山正要反击,就看到小礼堂门口,又进来几个人。 “娘!” 山杏似乎感应到什么,大叫一声,然后从座位上跑出去,扑进钱玉珍怀里。 刚才何家康的无情,其实还是令她敏感的心灵,受到很大的伤害。 而洪云生则做戏做全套,乐呵呵地走到刘青山跟前:“青山,我们没来晚吧,放心,钱的事,不用担心!” “谢谢洪大哥,你们来的很及时。” 刘青山笑着和洪云生握握手,然后朝陈东方望望:我们夹皮沟,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可偏偏在这个 时候,一个讨厌的声音传过来:“呵呵,洪先生是吧,欢迎欢迎,谢谢你帮忙照顾玉珍。” 说话的正是何家康,这家伙根本就是存心恶心人,等于说洪云生是接盘侠呢。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猛然响起,是钱玉珍抡起胳膊,毫不客气地给了何家康一耳光。 何家康腿脚不便,竟然没能躲开,被结结实实给抽了一记,脸上顿时浮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钱玉珍冷冷盯着何家康:“这一巴掌,是替山杏抽你的,你个没有人性的东西!” 在会场忙碌的那些大会工作人员,见状顿时心里暗暗叫苦:这竞标还没开始呢,就真打起来啦。 正文卷 第三百三十七章 这样的事,坚决不能重演! “家康,你没事吧?” 楚云玲忍不住挡在何家康身前,怒视钱玉珍:“你为什么打人?” 钱玉珍在农村生活好些年,性子中也有彪悍的一面:“我养鸡养猪,这只手打得都是畜生,关你什么事!” 刘青山也不愿意看这种内斗戏码,于是赶紧让杨红缨把钱玉珍拉过来,在他们这边坐下,然后低声道: “这边还有外人呢,不能被人看了笑话。” 钱玉珍望了望那几个岛国人,然后点点头,将山杏搂在怀里,娘俩低声说着悄悄话。 会场的工作人员,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上午八点五十分,又有一批人入场,这是地区和碧水县的领导,大都直奔前面的主席台就坐。 还有十多位林业和植物方面的专家,在第一排就坐,他们算是评估团,大致相当于评委吧。 刘青山发现,地区领导除了楚专员之外,竟然还有负责经贸的冯守信,也赫然在座。 郑红旗主持竞标大会,他轻轻敲敲麦克风:“各位同志,各位朋友,我代表碧水县,首先欢迎大家的光临” 一番开场白之后,接下来就是领导讲话,王书记讲完了楚专员讲,最后冯守信也讲了几句。 不是领导都喜欢讲话,而是讲话有时候就代表着一种表态。 对于承包山林这件事,从上到下,都是支持的,而且还是一个崭新的投资领域。 以前都是投资办厂,或者直接收购物资和土特产,而承包山林c建设药厂这种长效性投资,在全省范围内,都是第一次。 如果搞好了,那么就是一个很好的示范,也算是起到引领作用。 “净扯这些没用的,赶紧开整啊,磨磨唧唧的!” 张杆子以前参加过的最高级别的会议,就是生产队的全体社员大会,结果现在领导们挨个讲话,把他听得都快睡着了,忍不住嘟囔了几句。 “闭上你的猪嘴!” 老支书瞪了一眼过来,张杆子立刻耷拉下脑袋,结果不大一会,就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对面阵营中,何家康则充满鄙夷地说道:“这种货色,也好意思领出来,实在太丢人。” 挨着张杆子坐着的张大帅,使劲掐了一下张杆子的大腿里子。 不使劲不行啊,穿着大棉裤,轻了根本就掐不透。 张杆子顿时嗷的一声蹦了起来,把前面主席台上正讲话的冯领导都吓了一跳,一下子忘词了。 “这都快晌午了,俺家里还好几百弟兄等着” 张杆子嘴里念叨着,看到全场都望向他,抓了抓头,赶紧讪讪地坐下。 刘青山连忙起身解释:“对不住啊领导,我们这位村民张杆子是合作社养猪场的饲养员,平时认真负责,把那些肥猪都当成亲人来照顾。” 会场上响起了几声轻笑,冯守信也笑着摆摆手: “原来是张杆子同志,前几天在报纸上,还读过你的事迹,你能一心为公,这很好嘛。” 冯守信也是爱屋及乌,上一次跟刘青山联合署名的文章,在人民报纸上发表,终于引起了上级领导的关注和重视。 据说,在人代会之后,他有可能会更进一步。 反正也忘记说到哪了,冯守信索性结束自己的讲话:“那我也不说太多了,免得影响咱们张杆子同志的工作时间,下面我宣布,正式开始竞标!” 掌声和轻笑声同时响起,然后会场的气氛,就陡然紧张起来。 先是双方陈述的环节,为了显示出重视,彰显他们外商的身份,由三井木直接上台发言,然后由翻译逐句翻译: “我们的优势,在于资金和技术” 三井木侃侃而谈,虽然大伙不能直接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是那股自傲的口气,却叫人感觉很不舒服。 “资金方面,我们计划投资上千万的制药厂,还要投资数百万,建设现代化的中药材种植培育基地,可以解决数百人的就业问题。” 三井木摆出一副“老子就是有钱”的模样,他所说的中药材培育基地,当然主要是栽培红豆杉了。 “啥叫培育基地?” 老支书他们都第一次听到这么高大上的名词,有点发蒙。 刘青山轻声解释:“其实就是苗圃。” “苗圃啊,那咱们也能搞啊。”大伙恍然大悟。 张杆子也表示鄙视:“一个苗圃就说得那么玄玄乎乎,狗长犄角,净整洋式!” “先听。”刘青山提醒大伙一句。 张队长也警告大伙:“别吵吵,听听小鬼子咋吹牛皮。” 台上,三井木还在继续:“在技术方面,我们国家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生产设备,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所在。” “最后还有一点,我们三井集团,具备完整地销售渠道,和世界上知名的大型制药公司都有过合作。” “这样一来,从生产c加工到销售,我们拥有完整的产业链,相信一定能够在国际上站稳脚跟,我们双方的合作也会天长地久,我们的友谊,更会地久天长!” 鞠躬之后,三井木结束了自己的陈述。 下台的时候,他还傲然地望望刘青山,眼神中满是鄙夷和不屑:你们一群土包子,啥啥没有,有什么资格和我争? 主席台上的几位领导,也简单交流了一下,无疑,在资金c技术和渠道上,岛国确实具有明显的优势,这是客观事实,谁也不能否认。 而东方红公司,在国内也有一定影响力,强强联合,确实前途光明。 这就是实力的体现啊,连郑红旗,心里都暗暗替他的青山兄弟担忧:这次的对手,貌似很强大。 楚专员也点头道:“这也是我们国家吸引国外资金和技术的主要目的,这些优势,不是我们国内所具备的。” 虽然明明知道,这话有点倾向性,可是其他人又不得不点头,因为这是事实,更胜于雄辩。 冯守信则面带微笑,并没有表态,一切还是等夹皮沟方面陈述结束之后再说。 他的心里,当然也有一杆秤。 下面的评委团,也纷纷点头,承认资金和技术的优势。 “下面,有请夹皮沟方面的代表!” 郑红旗继续有条不紊地按照会序进行着。 夹皮沟的代表,当然是刘青山,他站起身,不慌不忙走上主席台,先向几位领导点头致意,然后便开口说道: “我想先向三井先生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三井木在听了翻译之后,一脸傲然道:“当然没问题!” 刘青山轻轻一笑:“三井先生刚才说的资金技术和销售渠道,看来是贵方引以为傲的资本,可是拥有这些,就一定能保证就会获得成功吗?”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当年的日不落帝国,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日薄西山呢?” “谁又知道,你们岛国的太阳,不会是下一个落日?” 谁也想不到,刘青山一登场,就会提出这么尖锐的问题,会场上原本紧张的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 三井木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不,你这是恶意的攻击,我们的帝国,会永远像初生的红日,光芒永远照耀世界!”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并不符合客观规律,有盛极而衰,自然也有落后者崛起,而我们就是必将崛起的那一个!” 刘青山掷地有声,他要先在气焰上打压一下对方,否则的话,就只能硬拼财力。 一席话,说得主席台上的那几位领导,都心潮澎湃,心中暗暗为这个青年叫好: 这才是我们的青年,所应该拥有的志向! 台下夹皮沟一方,更是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至于三井木他们那边,也有一个人,正起劲地拍着小巴掌,在一群静默者之中,显得格外惹眼。 楚云秀拍了半天巴掌,这才感受到周围异样的目光,忍不住吐吐舌头,放下白嫩的手掌,不过心里还是赞叹着:说得真好,有股叫人奋发向上的力量! 三井木在和周围的同伴嘀咕几句之后,就又冷哼一声,张口说道: “你的这些假设,毫无意义,我想听听阁下的高见,你所代表的小山村,又能有什么优势?” “当然有,而且还是你们比不了的。” 刘青山先声夺人之后,也就转入正题:“我们夹皮沟人,祖祖辈辈生在在这里,要是论起对山林的熟悉,只怕没有人能比得过我们。” “正因为熟悉山林中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知道它们的枯荣盛衰,从而能够更加合理地加以利用。” “请问三井先生,你知道红豆杉如何进行繁殖吗,你知道应该在什么季节来繁殖红豆杉幼苗吗,你知道它们生长所需要的环境吗?诸如土壤酸碱环境,温度湿度等等,这些你知道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三井木哑口无言,只能干嘎巴嘴,却一句也回答不出。 旁边的藤田正一连忙提醒:“我们有这方面的专家,专业的事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可是还没等三井木回过神,刘青山就傲然道:“你不懂,我们懂,这就是我们夹皮沟的第一个优势。” 说完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方面,我们对于这片山林,拥有着无法比拟 的感情,这也是你们这些外来者所不具备的。” “我们对山林的草木鸟兽,都有感情,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家乡,是我们的根,我们不会去特意破坏,不会无度的挥霍某一种资源,而作为外来者,你们会像我们这样在意保护资源吗?” 这番话,更是叫主席台上的领导们心生警惕,要知道,小鬼子当年可是展现过他们狼子野心的。 这样的事,坚决不能重演! 等刘青山鞠躬结束陈述之后,夹皮沟那边的阵营中,在张大帅的带领下,挥起拳头,喊起口号: “这是俺们的家,不欢迎外来人!” 好家伙,那架势,就差喊一声小鬼子滚回去了。 望着这一切,刘青山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尤其是看到老四老五,也起劲挥舞着小拳头的模样,他嘴角的笑意便更浓了。 正文卷 第三百三十八章 看你还怎么玩? 双方都完成了各自的承包申请,也算各有优势,旗鼓相当。 就连下面的评委团,都给出了意见。 评委团中站起来一位,先把双方夸奖一番,最后说道:“我记得一句古话,合则两利,不如双方共同承包这片山林,这样一来,所有的优势就全部发挥出来!” “不同意!” 刘青山和三井木几乎是异口同声,出言反对。 “这啥评委啊,和稀泥倒是一把好手,干脆请到咱们夹皮沟,专门和泥抹墙算了。” 就连张杆子,都感觉到不妥,嘴里开始埋汰这群评委。 把评委团的专家们气得够呛:我们这些脑力劳动者,你叫我们去和泥? 这两年,经过大讨论,上面已经定了调子:知识分子也是脑力劳动者,所以他们也算是扬眉吐气。 台上的领导商量一番:既然评委团给不出明确意见,那么还是竞价吧,终归是要用钱来解决问题。 于是郑红旗继续按照会序进行:“下面即将进入到竞价的环节,豆包山所包含的林地,总面积是五千六百二十亩,承包年限,按照上级规定,最低三十年,最高七十年。” “经过商定,我们确定的底价是每亩地每年的承包费是五元,下面开始竞价!” 话音刚落,夹皮沟这边的人就嗡嗡开了。 张队长皱皱眉头:“一亩林地五块钱,好贵!” 这个价格,放到以后,那肯定是白菜价,不过放在当下,那可真是一点不便宜。 老板叔的小算盘打得也很快:“按照五千亩算,每亩林地五块,那一年就要两万五千块,三十年的话,就要七十五万!” 张杆子也使劲一拍大腿:“完犊子啦,咱们合作社的集资,还不到五十万,钱不够用啊!” 想不到啊,集合全村之力筹钱,竟然根本不沾边,搞不好,连资格都没有。 张大帅也急了,噌一下从座位站起来,嗯,基本跟坐着也差不多高:“妈个巴子的,俺现在就回村,叫大伙张罗钱去!” 张杆子挣扎了下,一狠心:“大帅,俺还有三百块的私房钱,就藏在猪场五号猪舍的第三根椽子下面,你也帮俺取出来!” 一瞧这边要乱,老支书连忙发话:“都消停坐着,剩下的钱,不用你们操心,有青山呢!” 别人不知道,村里的老三位,还是清楚的:一共四百万呢,急个啥? 他们这边消停下来,而三井木一方,在和陈东方商议之后,给出了报价: “我们每亩地的承包费是六元,承包期选最高限,七十年,而且,承包费是一次付清!” 这个价格一出,把专家团和台上的领导都给惊到了。 关键是最后一条,一次性交齐承包费,也就是说,县里财政一下子就能收入二百一十万,都快赶上全县一年的财政收入了好不好? “这小鬼子还真狠!” 老板叔轻声咒骂一句,本来准备四百万的资金,心里还挺有底呢,结果刚开始,价格就突破二百万。 刘青山倒是还能沉得住气,他见得多了,承包林地,几十块甚至上百块的都有,现在的几块钱,简直是白菜价。 至于年限吗,当然是越长越好,从打去年下半年开始,物价就开始小规模增长,而且刘青山知道,这才刚刚搭头,价格飞涨的日子还在后边呢。 于是他不慌不忙站起身:“我们夹皮沟每亩地承包费是七元钱,期限也是七十年。” 他也直接涨了一块钱,其它条件不变,又把皮球给踢了回去。 三井木他们又低声商量一番,这次是陈东方直接出价:“那我们每亩地的承包费是十元,七十年的期限,依旧是一次交付承包款。” 价格直接跳到每亩十块钱,这就是对方仗着财大气粗,准备欺负人。 陈东方报完价之后,也静静地瞥了刘青山一眼,他就不信了,你们一个小村子,就算搞了点副业,有些收入,难道还能拿出来这么大一笔钱不成? 三百五十万啦!老板叔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声音有点颤抖。 至于张杆子和张大帅他们,就只有坐在那发呆的份儿,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这么多钱,这么多钱 台上的领导们也是眼睛一亮:那些林地也这么值钱的吗? 要知道,根据承包合同上的约定,承包林地,只可以利用那些可再生的资源,是不允许随便砍伐树木的。 而在大家的认知里,树林嘛,当然是那些树木最出钱了。 “我们夹皮沟,出十一块。” 刘青山几乎都没怎么犹豫,就又加了一块钱。 等他报完价之后,旁边的老板叔捅捅他,然后竖起四根手指:四百万啦,青山不能再往上叫了,再叫就冒喽。 而老支书则偏头望望后排侧方的洪云生,只见他正和钱玉珍一起,低头和山杏说着什么,显得其乐融融的模样。 老支书心里顿时有底:洪老板看来是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儿,那就没问题。 他哪知道,洪云生根本就是来打酱油的。 听到刘青山的报价,陈东方一愣,他还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呢,难道是那个港岛人,在背后给他们提供资金? 在洪云生出资与夹皮沟合建方便面厂的时候,陈东方就找人调查过他,知晓洪云生的底细,只不过是港岛的一个小老板,身家不过几百万港币而已。 而且大部分资产,都压在生意上,流动资金肯定没多少。 估计刚才的这个价格,已经是对方的极限。 于是在跟三井木商量一下之后,又把他们这边的承包价,提升一块钱,达到十二元。 “十三元。”刘青山依旧紧跟。 “十四元!”三井木也寸步不让。 “十五元。” “十六元!” 这个价格就跟坐了火箭似的,蹭蹭往上蹿,眨眼间就涨到十六元,甚至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超过五百万啦,不行不行,俺想上趟茅楼。”老板叔抱着肚子站起身,撒腿往外跑。 老支书和张队长,脑门上也开始冒汗,这个价格,早就超出他们的预期,而且瞧着现在这架势,还远远没有结束。 台上的领导,现在可不仅仅是高兴,而是同样也被惊到了:这是金山还是银山啊,你们这么抢? 评委团的那些专家们,也同样震惊了。 刚才那位作为代表发言的林业专家,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看来,我们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森林资源的价值”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岛国人是有钱不假,可是也不能拿钱打水漂不是。 再说了,以岛国人的精明,他们会做亏本生意吗。 答案显而易见,所以这些专家,才会不由自主冒出来这个念头:一座座青山,难道真的是金山? 这么一元一元地往上喊,刘青山也有点腻歪,是时候该表达一下决心了,于是站起身:“每亩二十元,其它条件照旧。” 七百万,总价已经达到七百万。 别说是林地了,就算是耕地,现在的承包价儿,也就这样了。 这下就连陈东方都有些吃不消,他的公司,资金也不充裕,跟三井木合作,双方约定是各出一半的资金。 现在叫他拿出来三百多万,陈东方也感觉有点吃力,他的资金,还有一大批,都压在春城那边,用来采购和囤积君子兰呢。 看到三井木还要站起身喊价儿,陈东方连忙将他拦住,低声道:“小心对方恶意抬价!” 这种担忧还是有可能的,万一己方叫出一个价格,对方直接放弃,那就被坑惨了。 “不会的,你还不了解那个家伙。”三井木阴测测地说了一句。 他现在基本能够确定,那面联队旗,肯定就是那个叫刘青山的家伙,委托苏富比进行拍卖的,吃了老子的,必须吐出来! 想到这个,他心中恨意陡增,而且还有一个更加重要和隐秘的原因,他是根本不会告诉陈东方这个合作伙伴的。 看到三井木眼中的疯狂之色,陈东方就知道这个家伙肯定还会加价的,选择这样的合作伙伴,好像不大明智。 于是严厉地说道:“三井先生,我们投资是要寻求回报的,如果二者不成比例的话,那么我会选择退出。” 这就等于给三井木下了最后通牒:你丫再敢加价,我就不陪你这个疯子玩了! 陈东方是生意人,他当然要考虑收益:东北红豆杉这种植物,本来就生长极为缓慢,十年八年的,都不一定能有什么收益。 这么一大笔资金,用到别的地方不好吗,何必陪着岛国人一起疯呢? 他的心里,已经萌生退意。 可是三井木却不甘心就这么放弃:“陈桑,随便你,就算我们三井财团独资,这点钱又算什么?” “如果不是贵国有规定,外资不能承包山林这种国有资产的话,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你这个合作伙伴!” 这话就有点太伤人了,陈东方也是有原则有尊严的,他站起身,目光冷冷地望着三井木:“那我选择退出。” 说完,就直接迈开大步,走出会场,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刘青山见此, 不由得眼睛一亮:果然还是内讧了,三井,这下看你还怎么玩? 事前,刘青山也进行过预测,就知道陈东方肯定是有底线的,一旦超出,对方的合作肯定就会瓦解。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一点没错:陈东方不是何家康。 陈东方甩手走人,台上的领导都愣了:这是怎么回事? 郑红旗低声跟楚专员和冯守信商量几句,然后说道:“鉴于三井财团已经失去了竞标的资格,我宣布” “且慢!” 三井木出声打断:“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 说完,用手朝着何家康一指:“就是他!” 这下连何家康都愣了,嘴里下意识地秃噜出一句:“我可没那么多钱。” 三井木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何桑,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们三井财团就有自己的银行,我们可以给你提供无息贷款,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何家康立刻由惊转喜,眉开眼笑,一个劲点头哈腰:“谢谢三井君,谢谢,哈哈哈!” 三井木又转向前面的主席台:“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继续出价?” ———————————————— 跟大伙汇报下成绩,六月份更新了三十万,订阅依然比较低迷,均订二千还没有,有点惨啊 当然了,还是要感谢大家,尤其是不少兄弟的打赏,七月份依然会努力,尽量保证三十万字,也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投月票,尽量来正版订阅下,这本书后续是否能冲上去,全靠诸位了。 预求明天的保底月票,谢谢啦! 正文卷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大好河山,岂容外人染指? 竞标会的现场,一片寂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大伙都搞得愣住了。 台上的郑红旗本来已经准备宣布结果,顺势将承包权交给夹皮沟,想不到三井木竟然又玩出这么一招。 如果用强的话,那么如果三井财团向上面提起抗议,搞不好结果还会被推翻,到那时候,反倒处于被动。 这种事情,楚专员和冯守信,虽然心中各有偏向,但是都不敢轻易下结论,他们也同样要考虑影响。 刘青山脑子里面,也在飞速运转,他知道,一旦三井木恢复竞价权,肯定会更加疯狂的加价。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令这个家伙如此疯狂? 刘青山暂时想不通,但是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的话,他手头的那些钱,只怕真的都要搭进去。 虽然说那笔钱本来就是三井木这个小鬼子送给他的,可毕竟是真金白银,这么撒的话,刘青山也心疼啊。 于是站起身:“各位领导,还有评委团的各位同志,我认为,对方临时更换合作伙伴,有必要对他们的资格进行重新审查。” 缓兵之计,这是刘青山眼下唯一能做的,他一定要搞清楚对方的真正意图,然后针对弱点,一击致命。 这种无脑砸钱,现在看来,绝非明智之举。 主席台上的郑红旗看了下手表,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于是跟王书记等人商议一下,就起身说道: “经过评委团和各位领导的一致认定,上午的竞标无效,暂时休会。” 至于何时再开,那就等着另行通知吧。 “你们这是阴谋,阴谋!” 三井木可不想发生什么变故,立刻大声指责,他要一鼓作气,那些承包权。 郑红旗也一点不客气:“三井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会公平公正处理此事,如果最后您有什么意见,可以向上级反应,但是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请您闭嘴。” 这话说得够硬气,就差指着三井木的鼻子说一句“你丫闭嘴”啦。 三井木无法辩驳,只能冷哼一声:“我会保留申诉的权利”。 然后他就率先迈步离开,何家康见状,也连忙紧跟上去,一副狗腿模样,叫在场的不少人都瞧得恶心。 “楚小姐,我们的眼光好像都不是很好,不过我现在已经擦亮眼睛,而你” 钱玉珍看到从她身边经过的楚云玲,还不忘出言讥讽,她当然不会介意,给何家康这种败类添堵。 楚云玲心中凄苦,也根本无话反驳,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会场。 但是她的心中却并不平静,第一次开始思索起来:难道我的选择,真是错的吗? 夹皮沟的人,最后离开,一起往招待所溜达,这么大的场面,当然要安排饭的。 县里招待所的伙食,历来是不错的,要是放到平时,大伙肯定大快朵颐。 不过今天嘛,实在是没有胃口,那笔巨款,就像是堵在胸口的一块巨石,叫人实在是难以下咽。 就连张杆子这种没心没肺的,都夹一块红烧肉,然后叹口气,嘟囔一句“这么多钱,得养多少头猪啊”,然后再夹一块肉。 刘青山先去楚专员和冯守信那张桌打了个招呼,这才回来吃饭。 他也根本没心思,满脑子都在想刚才的事。 他觉得,三井木的表现肯定不正常,绝对不是一名商人应该有的表现。 即便是这家伙是个纨绔二代,可是家族派出的那些人,是绝对不会允许他胡闹的。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叫这家伙志在必得? 如果只是为了东北红豆杉,或许有可能,但是价格一旦超标,没有利润空间,那也就没有什么意义。 刘青山预判,按照这个竞争趋势,就算每亩四十块的天价,都有可能达到。 “哥,你吃呀。” 山杏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到刘青山碗里。 然后她感觉到钱玉珍的目光,又夹了一块:“娘,你也吃。” 刘青山这才回神,朝山杏笑笑:“大伙都吃,吃饱了,才能和对手继续斗!” “对,青山你这话说得对!” 张杆子立刻用实际行动表示支持,又去盛了一碗大米饭,一边往嘴里扒拉还一边嘟囔:“这口感跟咱们的松江青稻相比,可差远了。” 吃完饭之后,老支书就领着其他人返回夹皮沟,下次还指不定什么时候重新开始呢。 只剩下刘青山一个 人,继续留在招待所,既然猜不透三井木的用意,那不妨和对方多接触一下,或许能受到什么启发。 午休之后,刘青山被冯守信请到他那边,喝了半杯茶,冯守信这才说道: “青山,我当然支持你,支持你们夹皮沟,可是涉及到外商,非常敏感,谁也不好做的太明显。” 刘青山当然不会责怪他,微笑着说道:“领导,您能来,创造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我们已经非常感谢了。” “可惜帮不上什么忙。” 冯守信摆摆手:“青山,我看外商那边也是志在必得,现在这个价格,已经高得有点吓人,你们能承受得住吗?” 把价格抬到每亩二十块,确实大大出乎意料,在原本的预计中,能到每亩林地十块钱,就已经是高价了。 刘青山眨眨眼:“没法子,我们是肯定不会放弃的,大好河山,岂容外人染指?” “你呀你呀!” 冯守信也用手点指,然后压低声音:“其实我们心中,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只是在其位谋其政,身不由己。” “想想几十年前,岛国人在咱们的国土上,那些累累的罪行,别的地方且不说,就说咱们东北这边,那个搞细菌研究的特殊部队,简直骇人听闻啦!” 冯守信说起这些往事,也不免有些激动,挥舞的手臂都有些颤抖。 可是说着说着,他却发现刘青山的情况更不对劲:眼睛直勾勾的,额头上更是汗出如浆,整个人仿佛都傻了一般。 “青山,青山!” 冯守信也吓了一跳,连声呼唤,可是刘青山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忍不住伸手出,轻轻推了刘青山一把,就见刘青山打了个激灵,然后眼中显出狂喜之色:“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嘴唇都哆嗦了好几下。 “青山,你这是?”冯守信有些不放心地打量着刘青山。 “领导,我没事,刚才就是想到一些事,太高兴啦,哈哈!”刘青山依旧处于兴奋之中。 冯守信有点不大理解:刚才我说的都是苦难的往事,好像没说什么高兴的事吧? 当晚,吃过晚饭,郑小小找到刘青山,告诉他别忘了期末考试的事,然后又想起什么:“快点看新闻,听听擂台赛的最新进展!” 来到招待所的大厅里,那台彩电跟前,坐着几个岛国人,刘青山和郑小小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三井木和藤田正一等人,站起来欢呼的情景。 郑小小脸色一垮:“不好,咱们这边肯定是输了。” 电视里播音员的话,很快就证实了这个猜想:“各位观众,在备受瞩目的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中,我国棋手江铸久,中盘负于岛国棋手小林光一。” “哎!” 郑小小嘴里叹息一声,五连胜就这么被终结了。 不过很快,她就又变得信心满满:“我们还有七位棋手呢,对方只剩下三人,我们还是有优势的!” 这是比人数的事儿吗? 刘青山想告诉他,接下来是这位小林光一恐怖的六连胜,可是最终还是不忍打击郑小小同学。 反正最后也是聂旋风豪取三连胜,直接通关。 另外一边,几名岛国人则有说有笑,嘴里说着什么,不用说,肯定是吹牛皮了。 郑小小一脸地不服气:“三凤,你下棋那么好,去杀杀他们的嚣张气焰!” 她当然知道刘青山的棋艺,差不多都能做职业棋手了,所以拥有极大的信心。 刘青山本来也正有此意,可是看着郑小小一副猴急的模样,就忍不住想逗逗她,嘴里回了一句:“承包的事还没定准呢,没心情。” 郑小小眨眨大眼睛:“你下棋不是喜欢带彩头吗,就去跟他们赌一赌,输了的自动退出承包好啦!” 既然知道刘青山肯定会赢,郑小小当然大力支持。 “咦,你这个主意不错,只怕对方不敢应战。”刘青山笑着说道。 然后就看到郑小小朝他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一副瞧好吧的眼神,径直朝三井木那边走过去。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反正没过几分钟,三井木就气冲冲地向刘青山走过来,通过翻译说道:“你也会下围棋?” 刘青山点点头,摆出一副傲然的模样:“我下棋从来都是带彩头的,不如我们就定一个赌约,谁输了,谁就退出承包山林的竞争如何?” 三井木身边的藤田正一听了这话,就觉得脖子下面一凉,想起来自己那件宝贝勾玉,就是被这小子给赢走的。 于是他连忙伏在三井木耳边,低语一阵。 三井木的目光也一阵闪烁,然后又面向刘青山:“那是公司的事,我没有权利拿来 当做赌注。” 刘青山根本也没指望这个,这样的大事,当然不可能是一局棋能够决定的。 他只不过是想通过下棋,来实行自己的一个计划。 于是他笑道:“那你准备赌什么,我奉陪到底。” 正文卷 第三百四十章 这盘棋还很长呢 “我去取棋具,三凤同学,你一定要赢哦。” 郑小小握起小拳头,跟刘青山对撞一下,就要兴冲冲地回屋取棋盘棋子。 不料,却被三井木给拦住了,只见这家伙向藤田正一摆摆手,很快,藤田就领人取来棋盘和装棋子的小罐。 红木棋盘上面的经纬线,都是用银丝镶嵌;两个装棋子的小罐子,也都是古色古香,是描金的缠枝莲纹,一看就有些年头儿。 三井木轻轻从罐子里倒出几枚棋子,准备猜先。 棋子都晶莹剔透,落到棋盘上,声音也十分悦耳。 三井木一脸傲然道:“这是我在你们首都的古玩店里购买的,棋子分别是用墨玉和白玉制成,据说一共打磨了三年的时间。” “这套棋具,一共花费了我十二万外汇券,而这就是我的赌注,希望刘先生也能拿出来价值相当的赌注才好。” 好贵! 郑小小也吃了一惊,随后就使劲瞪了三井木一眼:这家伙好坏,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摆明是欺负倔驴嘛。 万一倔驴要是拿不出来对等的东西,就被这家伙给狠狠打脸喽。 瞪完三井木,郑小小的目光又转向刘青山,清澈的眼神中满是关切。 刘青山也静静地欣赏着这套精美的棋具,棋子捏在手中,感觉十分温润,显然玉石的品质不低。 在这个时代,就能价值十几万的东西,那要是放到几十年后,只怕价格能提升百倍。 这个三井木,还真是个败家子,不过,我喜欢。 刘青山也从脖子上摘下一块古朴的玉猪龙:“几千年前,红山文化的玉器,传承着悠久的历史和文化,应该能够和三井先生的棋具相当吧?” 看到这件玉器,旁边站立的藤田正一,就觉得脑袋里面一阵轰鸣。 脑仁疼啊,我那件宝贝勾玉,就是被这东西给勾走滴。 三井木显然也来了兴致:“不会是赝品吧?” 毕竟藤田正一的笑话,在小范围之内,已经传为笑柄。 “如假包换。” 刘青山把玉佩交到郑小小手中,“你是裁判,赌注先放你这里。” 郑小小美滋滋地接过来,感觉玉器温热,还带着刘青山的体温。 她的心头也是一热:还好倔驴没有丢脸。 确定赌注之后,比赛也就正式开始,渐渐的,也有其他人闻讯跑来凑热闹。 三井木执黑先行,他从小就喜欢围棋,自认为棋力还是可以的。 所以刚才藤田正一向他示警,告诉他那个刘青山下棋很厉害,三井木非但没有退缩,反倒激起了好胜之心。 一开局,双方落子的速度都是飞快,眨眼间就落了数十子。 啪! 三井木拈着一枚墨玉棋子,落到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口中傲然道: “刘先生,你的这条大龙,只怕活不成喽。” 围观的人群,立刻呈现出两个不同的阵营:三井木那边的人,全都一脸得色。 而郑小小以及随后赶过来的郑红旗和冯守信等人,则眉头紧皱,一脸紧张。 后来的这些人,还不知道赌注的事,不过呢,因为对弈的双方,分属两个国家,所这盘棋的象征意义,就立刻上升到国家的高度。 谁也不希望在这种比赛中败北,因为那不仅仅是你个人的失利。 正是这种思想,才导致中日围棋擂台赛,在当时才会那么惹人关注,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从那个时候,才认识围棋,开始学习下棋。 “赶紧投降吧!”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很突兀的响起,说话的是在旁边坐着看热闹的何家康,这家伙,正一脸幸灾乐祸地望着刘青山。 周围的人,全都向他瞪过去,观棋不语的起码礼仪都不知道的吗? 就连三井木,都冷冷地说道:“何桑,你应该回房间睡觉了。” 何家康也不由得老脸一红,讪笑几声,但是却没舍得回去睡觉,他要等刘青山输掉之后,再好好奚落这小子一番。 刘青山却依旧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他也承认,三井木的棋力,比藤田正一以及崔敏浩等人,要高出不少,跟他也在半斤八两之间。 不过围棋也是在推陈出新,不断发展的,刘青山在大势上,比三井木要高出许多。 他口中淡淡回应一句:“三井先生,棋如人生,这盘棋还很长呢。” 说完便拈起白子,开始奋力突围。 郑小小看得眼睛一亮:僵尸流,又见僵尸流。 她观摩过刘青山和崔敏浩对弈,知道刘青山擅长僵尸流,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起死回生? 三井木也收敛心神,全力以赴,双方又在方寸之间,厮杀起来。 又落了几十子之后,盘面上的变化,又和刚才不同,刘青山的白棋,竟然奇迹般地死而复生,重新回到均势的局面。 三井木的额头上,也微微现出汗珠,神情也更加专注,现在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必胜的信心。 郑红旗和冯守信这些人,基本不懂围棋,甚至连胜负都不知道,只能通过察言观色,来感知场上的变化。 瞧瞧刘青山,始终都是嘴角挂着微笑,行棋落子,不疾不徐,瞧不出什么变化。 那就只能观察三井木了,很明显,三井木脸上的得意之色已经消失不见,眉心更是紧紧锁在一起,思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郑红旗又瞥了妹妹一眼,见她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这才心中大定。 看到妹妹竟然给刘青山递过去一杯茶水,郑红旗心里,竟然隐隐有了一丝嫉妒。 刘青山在抿了一口茶水后,淡淡说道:“人生如棋局,起起伏伏,失意时莫放弃,得意时莫放纵。” 这一次,三井木在听了翻译之后,并没有出言反驳。 在岛国那边,围棋的文化氛围很浓,还是很讲究这一套的。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大厅里面,一片寂静,只有偶尔落子发出的啪啪声。 现在棋盘上的局面,和刚才又有所不同,黑棋已经处于极度的落后之中。 三井木更是脑门上汗出如浆,肉眼可见,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手里拈着一枚黑子,已经思索良久,却迟迟无法落下。 他身旁的那些亲信,一个个也都面色凝重,不停地擦汗,只要稍稍懂棋的,就知道黑棋已经无可救药。 三井木当然更加清楚,可是他却满心不甘,不肯认负,却又根本无力翻盘。 这种煎熬,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非常强烈,以至于,三井木的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刘青山又抿了一口茶水,依旧淡淡地说道:“三井先生,人生便是如此,该放手时,就要学会放手。” 三井木抬眼望望他,他的表情有些狰狞,目光中满满都是不甘。 刘青山又继续说道:“你的想法,我已经完全能够洞察,所以你注定会失败!” “不!”三井木口中发出嘶吼。 “放弃吧,你想寻找的东西,我小时候进山,有一次迷山,就误打误撞地去过那里。” 刘青山的双眼,也紧紧盯着三井木,负责翻译的也是一愣:这个难道也是在谈论下棋吗? 三井木也是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刘青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不过是你的执念,让我豁然开朗。” “三井先生,那地方对你们一定很重要,所以你必须承包下我们这里的山林,我说的对吗?” 三井木顿时冒出一身冷汗,脑海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竟然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 看到三井木这种反应,刘青山也心中大定。 他其实也是在兵行险着,纯粹就是趁着对方棋局落后,心神失手之际,用模棱两可的话语,来诈一诈三井木。 三井木还是太年轻,不像那些老狐狸,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他的表情和动作,彻底出卖了他。 这种时候,刘青山当然要乘胜追击: “三井先生,现在结局已经定下来,所以,请你放手!” 虽然刘青山似乎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在三井木听来,却如同霹雳滚滚,震得他身子一抖,手里的棋子,当的一下,落到棋盘上。 这下子,可把旁边的观众给看糊涂了。 刘青山的话,他们当然能听懂,但是却又没听懂。 说的好像是下棋,又好像是别的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你” 三井木只感觉到一阵急火攻心,身子向后一仰,竟然直接昏死过去。 手下人一阵手忙脚乱,郑红旗也连忙张罗着把人送医院,这要是下棋下出来人命,那就麻烦了。 不过很快,三井木就清醒过来,只是眼神看起来有些呆滞,神情委顿,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看到三井木没有大碍,郑红旗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耶,赢啦!” 郑小小刚才也吓了一跳,这会才终于将内心的喜悦表达出来,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棋子,然后抱着两个罐子,一溜烟跑 回自己屋里。 “这是我的战利品好不好!” 刘青山不由得摇了摇头。 郑小小则是去而复返,跑回来搬棋盘,可是红木的棋盘有点重,就叫刘青山和她一起抬着。 她嘴里还说呢:“放我这里,我帮你收着,以后还得和那些岛国人和南韩人下棋呢。”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刘青山多多赢得战利品呗。 她哪里知道,刘青山赢得的,可不仅仅是这一副棋具,而是赢了整个五千多亩的山林。 正文卷 第三百四十一章 尘埃落定 第二天,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三井木代表的三井集团,竟然退出了承包山林的竞争,就这么弃权了。 这下子搞得县里也有点措手不及,就好像轰隆轰隆,打了好半天响雷,结果一个雨点儿都没掉。 而随着三井财团的退出,有意承包豆包山的,就只剩下夹皮沟合作社。 上次的竞标会,已经宣布无效,所以还得重新定价。 底价还是五块钱一亩,刘青山也不好把事情做的太绝,只给底价的话,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于是跟老支书他们商量一番之后,就给出了每亩林地六元钱的价格。 依旧是承包七十年,承包费一次性付清。 对于这个价格,也有一些反对的声音,毕竟第一次竞价,都已经把价格抬到每亩二十元了。 不过这个价格,还是虚高,林地又不像耕地,产生效益那么明显,所以这个价格在目前来说,还是很适中的。 毕竟,五块钱的底价,也不是随便定的。 就这样,夹皮沟合作社,一次性交付县里二百七十四万四千元,算是正式拥有了豆包山的承包权。 这笔钱,刘青山出的大头儿,最后占股百分之八十五,夹皮沟合作社其他社员,平均占股百分之零点五左右。 在一九八五年,二百多万,那绝对是笔天文数字了。 换成别的村子,就算是全村家家户户都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笔钱来。 所以当其他守着大山的村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只有惊叹羡慕的份儿。 签订正式的承包合同之后,刘青山就开车拉着村里的老三位,喜气洋洋地返回夹皮沟。 回到村里,消息散开,村民也都眉开眼笑的,溜达到村部。 “这豆包山,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了,可得看管好了,别着火啥的。” 张杆子抱着膀子,一副嘚瑟劲儿。 结果这话立刻引起众怒,七嘴八舌地开始向他开炮,张大帅一马当先: “杆子,你这破嘴就不能说点好的,咒咱们的林子着火是吧,信不信先把你扔锅炉里?” 大伙也都跟着起哄,上来几个壮汉,扯着张杆子的胳膊和大腿,就把他抬起来。 “别闹别闹,杆子说的也是正事儿,森林防火,必须重视!” 老支书这次真不是偏向侄子,而是就事论事,林区的第一要务,就是防火。 张队长也点头支持:“这回咱们还得增加几名护林员,豆包山这么大呢。” “护林员,那算俺一个!” 张大帅又是一马当先,他对林子还是有感情的,也比较喜欢山里的生活。 张杆子一瞧,报复的机会来了,立刻出声道:“大帅,守山可以,咱们讲好了,不可以领媳妇!” 大伙一阵哄笑,都是有家有业的,谁也不能像哑巴爷爷那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都守在林子里。 所以刘青山在斟酌一番之后,便提议道:“咱们还是组织一个护林队吧,每家出一个人,分成几组,然后轮流守山。” 既然每家每户都成了股东,那也就有这个义务,大伙当然没意见。 想不到,承包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成立护林队,从这可以看出来一个问题:自个家的东西,跟公家的就是不一样。 一瞧各家各户的掌柜的基本也都在场,老支书和张队长一瞧,那就正好开个会吧,有些事情,还是要摆在明面上的好。 于是老支书就敲敲办公桌,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 “咱们把豆包山承包下来,大伙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过这次承包,还真是不大容易啊” 老支书就讲述起事情的经过,真可谓是一波三折,听得大伙也都有点心惊肉跳。 价格都曾经涨到二十块钱每亩,吓死个人咧。 还好那个小鬼子抽疯,退出竞争,要不然的话,还指不定啥样呢。 看到大伙一阵庆幸,刘青山则笑而不语,要不是他来一招敲山震虎,那个三井木能退步才怪呢? 这样看来,自己的推测完全正确,以后可得好好在豆包山的各个山头仔细找找,争取早点把隐患解除。 他决定,明天进山,还是先问问师父比较好。 听老支书讲述完经过,大伙都一脸庆幸,然后就是老板叔当众宣读了一下承包合同。 哗哗哗,热烈的掌声,在屋子里响起来。 老板叔小心翼翼地将合同收好,然后 又说道:“这是咱们合作社跟县里签订的合同,我们几个村干部商量一下,觉得咱们还得跟青山签一个新合同,毕竟这些承包款,大部分都是青山出的。” 对呀,大伙经老板叔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这茬,刚才光顾着高兴了。 毕竟这涉及到以后的收益呢。 因为有合作社的例子在先,所以大伙也都没啥意见:多劳多得,多投入的多得,大伙都已经习惯了。 看到没有异议,车老板子就继续说道:“咱们的承包费一共交了二百七十四万四千元,这里面,各家的集资将近五十万,剩下都是青山出的,我算了一下,基本上,咱们每家能占股百分之零点六到零点七,剩下的百分之八十,都是青山的股份。” 说到这的时候,刘青山站起身:“老板叔,我说两句,零点几的也不好算,不如这样,每家都占百分之一,剩下的是俺的。” 听到这话,大伙也反应不一,有说刘青山仁义的,也有不同意的,认为平白占了便宜,心里过意不去。 刘青山摆摆手,继续说道:“豆包山是大伙的豆包山,不是俺一个人的,以后大家都把豆包山,当成自己家的就成。” 他也想好了,不差那几个百分点,反正他还是占大头儿。 要是能用这点股份,把大伙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肯定物超所值。 那么大的林子,靠他一个人,根本也照应不过来,雇人的话,雇来的人,能像占股的村民这么上心吗? 商议一阵子,车老板子就宣布:“那就这么定下来了,各家全都占股百分之一,以后都上点心,把豆包山当成自家的自留地那么经管着!” “瞧好吧,谁要是敢动咱们豆包山的一草一木,俺就跟他拼命!”张大帅把胸脯拍得啪啪直响。 其他人也都纷纷表态,张杆子嘴里念叨着:“你说这事也怪了,从前守着大山生活几十年,也没啥感觉。” “现在承包到手,就感觉这心里总惦心着,就好像俺打光棍的时候,成天惦记着娶媳妇似的。” 大伙一阵哄笑,但是笑完了,咂摸咂摸嘴:张杆子说的不错,还真是这个感觉。 既然都同意,那就当场起草了另外一份承包合同:刘青山占股百分之六十五,剩下的三十五户村民,每家占股百分之一。 老板叔找出一盒印泥:“来,各家掌柜的,都在名字后边,摁上手印儿。” 许多村民都不怎么识字,甚至名字都写不好,都是老板叔代写,然后摁手印就成。 张杆子第一个抢上槽,一边笑嘻嘻地将食指沾上印泥,一边还说呢: “这一要摁手印,俺咋还就想起来杨白劳涅?” 气得老支书踹了他一脚:“那能一样吗,咱们摁手印,是成了山林的主人!” “对,是这个理儿!”张杆子在自己的名字后面,使劲把食指摁下去。 其他人也纷纷开始摁手印,哑巴爷爷没在场,就由刘青山代替。 还有小山杏,也在小老四的陪伴下,乐呵呵地摁下自己的手印,她这个手印,当然是最小。 小老四也瞧得眼馋,拽住刘青山的胳膊:“哥,我也出钱了呢。” 刘青山扒拉一下她的天线辫子:“你那二十块钱,也要占股?行,那大哥就分给你零点一股。” 这下把小老四可乐坏了,吧嗒在刘青山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也美滋滋地去摁手印,可是却找不到自己的名字,最后在刘青山的名字后边,摁了一下,算是过瘾。 她并不知道,今天这个玩笑,将来会给她带来多大的财富。 等到新合同签完,整个承包这才算是彻底尘埃落定,大伙又讨论好一阵,直到饭点儿,这才小心翼翼地揣着合同,各自回家。 刘青山领着老四老五,也心满意足地回到家里,直到现在,他的一颗心,这才彻底安稳下来。 不到三百万,就获得了豆包山七十年的承包权,这笔生意,怎么算都不亏。 虽然他的股份,降到了百分之六十五,但是剩下的那百分之三十五里,还有爷爷刘士奎一股,大姐和大姐夫也占一股,老姐杨红缨占一股,再加上师父的和山杏的,他们家就占了百分之七十。 回到家,把合同交给母亲收好,一家人就团团围坐,开始吃饭。 王教授跟刘士奎小酌两盅,这俩老爷子也不多喝,基本上是每人一两酒,这也是刘青山要求的。 而钱玉珍和洪云生,昨晚在这住了一宿,今天就早早离开。 王教授捏着小酒盅:“小山子,看到你们分红,我也眼红,你说怎么办吧?” 刘青山当然知道老爷子这是开玩笑呢,于是笑嘻嘻地回道:“好办啊,您可以出钱从我这里买股份啊,五万块一股,王爷爷您要多少?” “你 个臭小子,哄抬物价是吧!”王教授大乐。 玩笑归玩笑,开完玩笑,刘青山就说起正经的:“王爷爷,合作社早就商量好了,年前给你们都发奖金,您和您那些学生,全都有份儿。” “还有奖金?”王教授也颇有些意外。 刘青山点点头:“那当然,咱们夹皮沟,尊重人才,当然也会奖励人才,您的年终奖是一万块,学生们每人一千块。” 正文卷 第三百四十二章 八三版射雕,终于来了 夹皮沟合作社的这个年终奖,不可谓不丰厚,王教授就不用说了,一步到位,直接就迈进万元户的行列。 至于他的那些学生,一千块,就算他们毕业之后,参加工作,一年也赚不到一千块啊。 王教授还算淡定,毕竟他的工资也不低,而且年纪大了,对金钱看得也淡了。 可是地下那桌他的学生们,却嗷的怪叫起来,还伴着啪的一声,那是因为太激动,把饭碗掉到地上,摔成两半。 刘青山哈哈笑了两声:“谁打的,直接把奖励扣喽。” 大伙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到魏铁柱身上,这货憋的脸红脖子粗的:“能不能不扣奖金,俺赔一摞子碗还不成吗?” “铁柱,青山跟你开玩笑呢。” 张海洋拍拍魏铁柱的肩膀,他知道魏铁柱家里比较困难,上大学的学费都是东拼西凑的,家里借了不少钱。 魏铁柱憨笑起来:“俺知道,可是这笔钱,对俺家来说,真是太重要了,青山,俺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这个黑墩墩的汉子,眼圈泛红,说罢就给刘青山使劲鞠了一躬。 有了这一千块,就能把家里的饥荒还清,就能让家人不再那么辛苦,对他魏铁柱来说,实在太过重要。 刘青山连连摆手:“不是俺一个人的决定,是村民都同意,这一年,大伙都看着呢,你们没少付出,这钱是应得的,哈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别说魏铁柱了,就连张海洋这个城里孩子,都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一千块,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巨款啊。 魏铁柱跟着抹了抹眼角:“可惜啦,等今年夏天,俺们就全都要毕业喽。” 现在的大学生,国家是统一给分配的,而且还都是好地方,就像魏铁柱他们,要么去农业口从政,要么就是进一些农业科研单位,去向肯定都错不了。 看到魏铁柱一脸惋惜,刘勤山就笑道:“铁柱哥,你打了俺家一个瓷饭碗,俺们就能给你一个金饭碗。” 啥意思?魏铁柱有点蒙圈。 然后就听刘青山继续说道:“铁柱哥,毕业之后,有没有兴趣来俺们夹皮沟合作社,工资肯定比单位高,年终奖金,最低五千!” “哇,这么多!” 这几名大学生,一个个都激动的大叫起来。 不过在激动过后,他们还是轻轻摇摇头,固有的观念,还是令他们不会选择留下。 上大学,分配工作,成为国家干部,拥有美好的前程,这是他们迈进大学校门之后,就已经规划好的路线。 就算他们同意留在夹皮沟,家里肯定也不会同意的,绑也要把他们给绑回去。 刘青山也微微觉得有些失望,毕竟夹皮沟太需要这些专业人才。 不过他也不会埋怨这些学生,设身处地的话,如果换成是他,估计也比较难做。 最后,刘青山把目光落到魏铁柱身上,因为只有他,还在皱着眉头,手里拿着筷子沉思。 好半天,魏铁柱这才开口:“青山,等过年俺回家的时候,跟家里商量商量,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刘青山点了点头:“铁柱哥,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想说的是,选择留在夹皮沟,你肯定不会后悔的。” “我会慎重决定的。” 魏铁柱也使劲点点头,然后接过刘金凤给他新盛的一碗大米饭,使劲扒拉了一大口。 等天黑之后,一家人就凑到爷爷家里看电视。 刘青山平时是不怎么看的,顶多看看新闻,剩下晚上的时间,大多还得复习功课。 不过今天高兴,就陪着家人一起看一会。 结果等到看完新闻联播之后,小老四就急火火地去换台,然后刘青山就听到电视机里面,传出来熟悉的音乐声: “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刘青山也不觉眼睛一亮:哈哈,八三版射雕,终于来了。 虽然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这部电视剧的特效啥的,还很粗糙,不过演员演技真不错,而且看得是回忆,是情怀啊。 他这段时间比较忙碌,也没有看电视,原来这部电视剧已经演了大半。 伴着电视里一声刺耳的尖叫,炕沿上也响起两个小丫头的尖叫,然后,老四和老五就一起钻进刘青山怀里。 不用说,自然是电视机里,出现了一个堪称“童年噩梦”般的人物——梅超风。 话说这位姑奶奶,那真是能吓坏小朋友的存在。 只要她在电视机里一露面,肯定吓得小娃娃们哇哇大叫,躲到大人怀里。 然后呢,越害怕还偏偏越想看,你说这不是找虐吗? 没法子,小时候都这样,听大人讲瞎话,经常吓得晚上不敢回家,可是偏偏还得缠着大人讲,越吓人的越喜欢听。 刘青山轻轻摸着两个小丫头的脑瓜:“没事,急眼了,大哥就打他,我也是练武的!” 小老四眨眨大眼睛:“哥,你能挡住九阴白骨爪吗?” 呃,刘青山还真没词儿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青山就早早上山,一看到哑巴爷爷,就把承包成功的好消息,告诉给他。 哑巴爷爷也显得格外高兴,手里比比划划的:俺以后就是豆包山真正的主人啦? “对,真正的主人。”刘青山也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整个山林。 早饭就是在木刻楞这边吃的,大米粥贴饼子,每人两枚鸡蛋,外加几样小咸菜。 刘青山也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师父,您在山里这么多年,有没有发现什么比较奇怪的地方,比如说人工的建筑,或者是类似藏宝洞那样的山洞之类?” “藏宝洞?” 高峰一直在这,跟着哑巴爷爷学习中医药,也忍不住问了一声,年轻人嘛,对这个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李铁牛则不管这些,依旧闷头吃饭,大鸡蛋一口一个。 刘青山看到师父在那静静地思索回忆,他也就跟高峰说起了发现藏宝洞,里面藏着不少物资和宝贝的事情。 “噢,我想起来了,原来头盖骨化石,就是在咱们山上发现的!” 高峰看过报纸上的介绍,只是一直没对上号。 想想自己跟着哑巴爷爷,天天在林子里转悠,高峰也颇为感慨:“原来我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啊!” 刘青山拍了下他的肩膀:“就连我师父,都不敢说彻底了解这片山林。” 高峰眨巴眨巴眼睛:“也是我师父,不过师父说我不是练武的料子,只能跟他学习医术了。” “哈哈,好,那咱们仨,以后就是一师之徒,不是兄弟,胜似亲兄弟!” 师门壮大,刘青山也格外高兴,看着依旧哗啦哗啦喝粥的李铁牛: “峰子,你入门最晚,就是小师弟,铁牛是你二师兄,哈哈,他二师兄,别光顾着吃饭,怎么每个二师兄都是这个德性呢?” 高峰也不乐意:“小师兄,峰子这个称呼,是不是有点” “行了行了,不要计较这些,这是师兄对你的爱称。” 刘青山看到师父已经开始比划起手势,连忙凝神观看。 结果令他稍稍有点失望,即便是对山林了如指掌的哑巴爷爷,也表示不知道这样的地方。 就像是藏宝洞,即便就在眼前,谁又能想到,会有人把山腹掏空呢? 更不要说那种秘密研究基地,肯定也是非常隐秘的。 要不然的话,这都好几十年了,肯定早就被发现。 想通这些,刘青山也就不那么失望,反正现在豆包山已经被他们承包下来,慢慢找呗。 师徒四人吃过早饭之后,刘青山就提议去断魂崖那边转转,确定一下,下面的山谷里,是不是有温泉。 不过想要下断魂崖,必须有长绳子,这个还得回村里准备一下,只能明天在说了。 在刘青山回家找绳子的时候,被两个小丫头给发现了,在听到要下悬崖找温泉之后,这俩小家伙就乐得直拍巴掌。 小老四唰一下举起小巴掌:“哥,我们也要去,悬崖下面,肯定藏着九阴真经呢!” 刘青山眨眨眼:这是看射雕看着迷了吧? 于是就逗她道:“要是有九阴真经的话,那会不会有梅超风在那修炼呢?” 老四立刻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又眉开眼笑:“哥,你昨晚不是说能保护我们吗,你也是练武的。” 呃,你说的好有道理。 这时候山杏也笑眯眯地说道:“哥,我们想猴子啦,给它们带点好吃的去。” 原来是为了这个,刘青山这才想起来,上次从山上回来,告诉俩小丫头说,猴群可能迁徙到山谷,这俩小家伙还记住了。 这种积极性就不好打消了,反正俩小家伙都轻飘飘的,背着也能下去,只要绑结实了就好。 第二天,他就拉着个爬犁上山。 在雪地上行走,还是做爬犁最省力,俩小家伙坐在上边,刘青山在前面拽着爬犁,一点也不费劲儿。 等望见木刻楞的时候,大熊连滚带爬地迎上来,它也知道,老四老五肯定有好吃的。 大熊也不是吃白食的,混了几块糖之后,就瞧着刘青山拉的爬犁挺好玩,于是就替 下师兄。 刘青山把绳子套在大熊的肩膀上,这货人立而起,还真拉得像模像样的,把老四给乐的啊,直夸大熊能干,拉得比大哥刚才还快呢。 不料,大熊这货不经夸,到了一处拐弯的地方,也不知道减速,它是直接拐过去了,可是后面的爬犁,却在惯性的作用下,甩向一旁,直接扎进雪壳子里。 大熊还使劲拉着绳子,结果爬犁直接翻车,老四老五都被扣在下边。 等刘青山把她们拽出来,这俩小丫头快变成雪人了。 而大熊依旧拉着爬犁,健步如飞,都快跑到木刻楞前面,浑然不知道后面人都没了。 正文卷 第三百四十三章 奢侈的享受! “哇,这里简直是冰雪世界啊!” 在断魂崖上面,小老四望着周围晶莹的树挂,不由得大呼小叫起来。 山杏也看呆了,小嘴张得大大的,乌溜溜的眼珠子直勾勾的。 刘青山也呵呵两声:“哎呀,这里还有两个小白雪公主!” 两个小家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脸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哥,有没有小矮人?” 小老四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就跟树枝上的冰凌花一般。 刘青山眨了眨眼:“小矮人好像没有,小猴子没准有一群。” 他们兄妹在这逗笑,瞧得高峰也羡慕不已。 倒是李铁牛是行动派,把带来的几盘绳子接起来,一端在大树上拴牢,将另一端甩下山崖。 刘青山瞧瞧几个人:“铁牛,你守在上边,剩下的人下去。” “俺也想下去!” 李铁牛觉得在上边枯等,肯定很没意思。 “上面很重要的,而且附近有那只老虎经常出没,必须派个厉害的在这守护。” 刘青山还顺便捧了他一下,李铁牛立刻眉开眼笑,晃了晃钵盂大的拳头:“老虎要是敢来嘚瑟,看俺捶不死它。” 得,以这家伙的尿性,没准真敢跟东北虎肉搏,这可不是刘青山想看到的,连忙叮嘱:“老虎真来了你就爬树,这家伙其实还不错,没伤过人。” 交代一番,刘青山和哑巴爷爷这才分别把老四老五绑在身上,一个一个地向谷底坠落。 哑巴爷爷是第一个下去的,下到谷底,扯了扯绳子,跟着高峰下去,最后是刘青山背着山杏。 路过通向藏宝洞的平台入口,山杏还用小手指了下,似乎带着几分激动。 一行人顺利落到谷底,虽然这里依旧是白雪皑皑,但是感觉温度好像一下子都升高不少,呼吸的空气,也变得湿润许多。 刘青山估摸着,外面的温度,将近零下二十度,而山谷里面,应该在零下十度之内,简直就像两个世界。 就是地面的积雪比较厚,都快没过刘青山的膝盖了,而且比较松软,踩上去就是一个深坑。 “好大的雪!” 小老四从哑巴爷爷身上跳下来,结果正好落到一个低洼的地方,噗的一声,直接不见踪影。 雪地上,只剩下她绒线帽子最上面那个粉色的小绒球,在洁白的雪地上十分显眼。 呜呜呜! 雪层下面传来小老四的呼叫声。 刘青山连忙双手一捞,拔萝卜似的,把小老四给拔出来。 老四用手抹抹脸上的积雪:“好深,差点活埋喽。” 小家伙一点没害怕,脸上还笑嘻嘻的,估计觉得挺好玩。 “这里简直就是雪谷。”山杏还在刘青山后背上趴着呢,伸出一只手,帮着小老四拍打身上的积雪。 刘青山也点点头:“那就叫雪谷好啦。” 收拾一下,哑巴爷爷在前面开路,大伙便向谷底深处进发。 等进了丛林之中,雪就小了很多,两个小丫头也不用人背着了,自己跳到地上。 树上的松鼠也特别多,从树洞里探出一个个小脑瓜,好奇地打量着这些陌生人。 这里连哑巴爷爷都没怎么来过,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所以这些松鼠也不怎么怕人,好奇心也特别旺盛。 两个小丫头见了则是激动不已,连连嚷嚷。 林子里的空气也十分润泽,树干上都是厚厚的青苔,估计这里面的野兽,冬天也有着丰富的食物来源。 加之气候温暖,难怪冬天的时候,猴群会迁到这里。 以猴子的攀爬能力,悬崖什么的,还真不算事儿。 但是其它动物,估计就没这个本事,能在山谷里繁衍生息的,就需要一些机缘巧合。 比如说,一路走去,看到松鼠特别多,但是却没有看到梅花鹿之类的。 “哥,看,那是什么动物,好可爱!” 小老四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松树。 刘青山也循声望去,只见在树杈上,蹲着一只家猫大小的动物,身材更加修长,一身紫黑色的皮毛,油光锃亮的,反射着金属板的光泽。 模样也确实挺可爱,一对圆圆的大招风耳,两个黑溜溜的大眼睛。 就是有点凶,看到他们,还呲呲牙,露出尖尖的牙齿。 “紫貂!” 刘青山顿时一声惊呼。 有句老话:关东山,三宗宝,人参貂皮靰鞡草。 因为身披珍贵的皮毛,所以他们这边的林子,紫貂的数量已经极为稀少,到了后来,根本就绝迹了。 不得不说,这是紫貂的悲哀,同样也是人类的悲哀。 那只紫貂吱吱凶了两声,然后就从树上跃下,身形无比灵活,在雪地上几个纵越,就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 “啊,它怎么跑了?” 山杏的小脸上满满都是失望。 刘青山则拍了拍山杏的帽子说道:“它现在怕我们,不过以后就不会怕我们了。” 要知道野生动物的生存能力都是非常强悍的,只要不滥捕滥杀,几年时间,这个物种就会繁衍生息,不断壮大。 就像后来的野鸡和野猪,一旦真正开始保护,野猪都能泛滥成灾,野鸡更是到处跑。 一行人继续顺着山谷的走向前进,沿途又看到几只紫貂,看来这里还真是个天然的避难所,拥有紫貂的种群,已经足够它们繁衍。 “哇,好大的猫!” 小老四又是一声大叫,她的小眼睛还真尖,总能率先发现那些隐藏在林子里的动物。 林子里当然不会有猫,就算是有,也是那种极为凶悍的山狸子。 山狸子是当地人的叫法,其实就是狸猫,体型比家猫略大,但是它们性情凶猛,可不像家猫那么温顺。 冬天缺少食物的时候,也会潜入村子里,祸害鸡鸭。 而且山狸子比较嗜杀,钻进鸡窝,通常都会把一窝小鸡全都咬死。 刘青山还以为是山狸子呢,抬头一瞧,也吓了一大跳:“好家伙,还真是大猫!” 树上那个大家伙,体长在一米左右,身上的花纹跟豹子差不多,尤其是竖起的两只耳朵,尖端还有一撮长毛儿,显得气质方面,更加凶悍。 和体型很不搭配的,就是那一截小短尾巴了。 “猞猁!” 刘青山从耳朵的长毛上,认出这家伙的身份,连忙将老四老五护在身后。 猞猁也算是中型猛兽,在他们这边林子的猫科动物里面,是仅次于东北虎和远东豹的存在。 它们善于攀爬,也会游泳,是个捕猎高手,什么野兔c松鼠之类的,都是它们的食物。 要是饿极了,甚至也会向野猪群发起攻击,猎杀小野猪,所在在林子里面,也是凶名赫赫的存在。 “呀呀呀!” 哑巴爷爷嘴里吆喝两声,那只猞猁黄澄澄的眼睛向这边望了一下,然后就收起凶相,匍匐在树上不动了。 看样子,跟哑巴爷爷应该是老相识,也是冬天在外边不容易猎食,才跑到这里的。 “这么大的猞猁,搂着睡觉的话,肯定很暖和。” 小老四还有点恋恋不舍,小孩子的想法就是这么怪,居然想搂着大猞猁睡觉。 别说猞猁那锋利的尖牙,就是被爪子抓一下,估计都皮开肉绽的。 哼哼,前面传来一阵野猪的哼哼声,然后就看到一个野猪家族,大大小小十多只,向远处遁走。 不得不说,野猪的生存能力确实强悍,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进入这个山谷的。 哑巴爷爷手上又比划几下,告诉大伙提高警惕:有野猪出没的地方,搞不好就会有大型食肉动物。 野猪的战斗能力虽然也不弱,但是它们主要还是靠着强大的繁殖能力,来维系族群的。 刘青山一手拉着一个小丫头,山谷里面,动物种类越丰富,他心里也越是欢喜。 毕竟,这座宝库现在已经属于他,属于夹皮沟。 顺着狭长的山谷一路向前,约莫走出去二三里路,就感觉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浓。 等转过一片林子之后,几个人眼前觉得豁然开朗:只见在丛林环抱中,出现了几片空地。 浓浓的水汽,从空地上面弥漫开去。 “温泉,真的有温泉!” 老四老五齐声欢呼,他们已经看到,在常绿的松树之间,有大大小小好几处水洼。 水洼周围就是皑皑白雪,但是水里却雾气袅袅,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有点刺鼻的味道。 不论是刘青山,还是高峰,甚至是哑巴爷爷,都被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 绿树,白雪,温泉,这简直就是一幅宁静幽深的山水画卷,不似人间,宛如仙境! 哗哗哗,伴着水声,几个猴头猴脑的家伙,从一个温泉池子里探出来。 当它们看到老四老五之后,嘴里立刻发出吱吱的叫声。 定睛细看,只见猴群分布在两个温泉里面,一个个露出小脑瓜,还有的伸出小爪子,向这边使劲舞舞喳喳的。 温泉表面飘 散着淡淡的水汽,这一幕,叫老四老五都产生错觉:似乎下一瞬间,就会有一个扎着虎皮裙的美猴王,跳到她们面前。 几只大猴子从温泉爬出来,抖抖猴毛儿上的水珠儿,然后朝老四老五这边磨蹭过来。 瞧得刘青山都羡慕不已:这群猴子还真会享福啊,在白雪绿树的环抱下,泡着热乎乎的温泉,人都不敢这么想吧? 享受,简直是奢侈的享受! 正文卷 第三百四十四章 泡温泉(三更求月票) 站在温泉边的石头上,刘青山把手伸进水里,虽然是边缘,水温也一点不凉,从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硫磺气息,这还不是普通的温泉。 这大冬天的,要是在里面泡个澡,那还不得舒服死。 想着想着,刘青山就有点觉得身上发痒。 更令他欣喜的是,有了这处温泉,将来开发旅游的时候,会是一个多么吸睛的景点啊? 不过国内旅游业的兴起,尚需时日,但是早在七九年,那位老人就发出号召“旅游事业大有文章可做,要突出地搞,加快地搞。” 也正是这一系列的讲话,使得中国敞开国门,迎接四海宾朋,国外的旅行者,满怀着好奇,开始向这个古老的国度涌入。 所以提前做做国外旅行者的生意,还是有可能的,毕竟刘青山也最乐意赚老外的钱。 就在刘青山脑子里面,对未来的美好蓝图进行构思的时候,老四老五也和猴群打成一片。 她们带来的两书包零食,都已经被猴子们七手八脚给抢光了。 这帮猴子估计也憋久了,一点不守规矩,居然都不排队了,搞得小姐俩也很无奈。 猴子们吃饱喝足,估计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就用小爪子牵着老四老五的手,往温泉里面走。 瞧那样子,估计是想邀请她们泡泡温泉。 或者是在岸上待的时间长了,有点冷,想回温泉里面继续泡着取暖。 还算它们有点良心,知道邀请老四老五一起享受享受。 “哥,我们想洗澡!” 老四不敢擅自做主,毕竟大冬天的,脱衣服下水,还是有点心理障碍的。 刘青山也早就瞄着这边呢,看到两个小丫头跟猴群很融洽,也就没有阻拦。 最关键的是,他心里也痒痒啊。 妹妹请示哥哥,哥哥当然要请示师父,这叫逐级汇报。 哑巴爷爷憨笑着点点头,比划两下:示意他们都下水泡泡,他在岸上先守着。 结果,早就心痒难耐的高峰一声欢呼,直接冲向远处的一个池子。 “这家伙!” 刘青山摇摇头,很少能看到高峰有这么活泼的一面,一直给人的印象,都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刘青山可不敢跑远,也不知道这池子有多深,他还得在这照顾两个妹妹呢。 温泉边上,一点也不冷,很快,两个小家伙就脱得只剩下小裤衩,然后抱着膀子,跟着猴群下到温泉里面。 刘青山也脱去棉袄棉裤,然后就看到师父乐呵呵地把他的线衣线裤,还有老四老五的,全都揣着。 看样子是用这种方式来保温,免得洗完澡后,内衣都晾凉了,那样估计容易感冒。 刘青山也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下水。 池子的边缘也就刚到小腿,池水温温的,竟然一点凉意都没有。 刘青山也就放心地往前走了几步,等到池水没过腰身之后,整个人就往水里一蹲。 感觉浑身上下被一股暖流包裹着,一路跋涉产生的疲惫,一下子就被冲刷干净,只剩下神清气爽。 原来大冬天的泡下温泉,这么舒坦。 刘青山摊开四肢,放松身心,浑身一动都不想动,这时候要是能睡上一觉的话,还不得美死啊? 不过他也没忘了责任,眼睛还得盯着老四老五。 猴子毛手毛脚的,肯定不靠谱,可别把俩小家伙给淹着。 就在不远处的两个小丫头,只剩下两个小脑瓜露在水面,两张小脸都笑成花儿,咯咯的欢笑声,在幽静的山谷回荡。 出乎刘青山意料的是,那些大猴子,竟然个个都会游泳。 看样子,年年冬天,肯定没少泡温泉,泡着泡着,游泳就成为一种本能了。 因为它们的个头比老四老五还要矮上不少,可是一个个也都露着小脑瓜,这证明下面肯定没踩到水底,而是悬浮在水中。 水性不错嘛,这要是有个水帘洞的话,你们还不得扯出花果山的大旗啊? 想想拍卖联队旗的时候,他就说过这个设想,刘青山也不觉莞尔,嘴里轻轻哼着歌谣:“大王派我去巡山” 事实证明,猴群对老四老五照顾得不错,就算偶尔进了深水区,身边也都有两只大猴子带着,不用担心呛水。 动物或许都有照顾幼崽的天性吧,哪怕是异类的。 这一点,从自家的阿猫阿狗身上,就能瞧出来一些端倪,它们对于小孩子的耐性,要远远大于成年人 。 刘青山也就彻底放松下来,开始在这几个池子里都转悠起来,好好考察下。 这次来的匆忙,准备不足,下次应该带几个瓶子,取点样水,回去化验一下,看看是什么种类的温泉。 根据水里面矿物质的不同,有十几种不同的温泉,也各有各的功效,最常见的就是有硫磺温泉c碳酸温泉和碳酸氢钠温泉等,都具有一定的疗养保健功效。 另外还有一些比较少见的温泉种类,如:氡泉,氟泉,硫酸盐泉等等。 从空气中弥散的淡淡硫磺味来看,刘青山估摸着,这里是硫磺温泉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里的地下泉眼,最少也有七处之多,分成了大大小小的七个池子。 最大的面积有亩,最小的,也就是半亩方塘。 刘青山挨个进去试了试,结果上当了。 那个最小的池子,温度竟然出奇的高,肯定超过五六十度。 刘青山一只脚刚迈进去,就被烫得一个激灵,连忙把脚抽出来:嚯,这温度,都能拿来煮鸡蛋啦。 难怪猴子们都不进这个池子呢,原来人家早就试过了。 溜达一圈,基本上对这里有个大概了解,至于详细的考察,一来刘青山不大懂,二来季节也不对,只能等到暖和的时候,再请专业人士好了。 上岸之后,刘青山用线衣擦了下身体,然后穿上衣服,这个线衣在泉水里清洗一阵,一会儿给俩小丫头当手巾了。 跟着换下师父,让他老人家也去泡泡,他们这边冬天太冷,洗个澡老费劲了,正好顺便洗洗澡。 哑巴爷爷就去了高峰那边的池子,刘青山在岸边的石头上溜达几步,感觉脚底下轻飘飘的,就跟踩着棉花团似的。 舒服啊,要是天天都能泡泡温泉就好了。 他正琢磨着呢,就听远处响起高峰的声音叫声:“小师兄,来帮我和师父搓搓澡,太舒服啦,我决定了,以后天天都来泡一次!” 这是泡上瘾了是吧? 刘青山对他这种行为表示鄙视:“没有老四老五,猴群肯定把你当成入侵者,不甩你一身稀泥才怪呢!” 他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往那边的池子溜达。 来的时候,可没带洗澡和搓澡的东西,刘青山就边走边踅摸,很快就发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就拿在手中。 “小师兄,你真是我亲师兄,哪有用石头搓澡的,那不秃噜皮才怪。” 看到刘青山手里的石头,高峰是连连求饶。 “你懂啥,这是火山石,俺们村里洗澡,都用这个搓,比什么海绵和澡巾都好使,你先自己搓搓,等一会我再给你搓背。” 刘青山把石头扔进水里,故意扔到高峰一两米远的地方。 高峰伸手一捞,没接着,啪的一下,石头拍在水面上。 然后高峰就瞪大眼睛,这块石头,竟然没沉到水里,而是飘在水面,一晃一晃的。 上前抓起石头,感觉一点都不沉,轻飘飘的。 仔细一瞧,原来石头表面,全是细密的蜂窝状小孔,想来,里面也是这种结构,难怪能浮在水面呢。 石头表面还挺光滑的,高峰在身上试了试,稍微有点粗糙的感觉,只要不狠劲搓,肯定搓不破皮肤。 而且这种麻麻拉拉的感觉,还真挺舒服,于是他就放心搓起来。 最后高峰还坐在岸边,叫刘青山帮着他搓后背,嘴里还念叨着:“待会儿拿几块石头回去,把表面磨得光滑一些,就留着当搓澡石。” “那当然没问题,咱们山上这种石头有都是,据说是火山喷发后的岩浆形成的,这些蜂窝小孔,都是岩浆冷却,里面的气泡收缩形成的。” 刘青山嘴里解释一番,然后又继续说道:“不过这块已经磨得比较光滑,你肯定不能带回去,不然猴子非得跟你急不可。” “这跟猴子有啥关系?”高峰表示不解。 刘青山嘿嘿两声:“表面能磨得这么光滑,估计猴子们肯定没少用它来搓脚丫子。” 真的假的,高峰感觉浑身上下都有点不舒服。 “你问问猴子不就知道了。” 刘青山大乐,没事逗逗这个小师弟,还是挺好玩的。 给师父搓好了背,几个人这才穿上衣服,那边两个小家伙,还在水里泡着呢。 “差不多了,快点上来吧。” 刘青山吆喝一声,两个小家伙这才恋恋不舍爬上来,小脚丫都泡得有点发白了。 给她们擦干,穿上线衣线裤,再套上棉袄棉裤,全副武装起来。 “啊,我的小裤衩呢?” 小老四左右张望,找不到脱下来的湿裤衩了。 四下找找,山杏忽然扑哧一下 笑出声,大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原来裤衩被一只大猴子给摸去,套在身上。 猴子当然不会自己穿衣服,这货直接将小裤衩套在脑袋上,还龇牙咧嘴的,跟周围的同伴炫耀呢。 “猴王啊,你穿错啦!” 小老四也有点哭笑不得。 猴群里,能率先享用东西的,当然是猴王了,只是这货没有起到很好的表率作用。 “算啦,送你啦。” 小老四穿好衣服,把猴王叫过来,直接把小裤衩给猴王穿上。 可把这货给美的啊,给它根棍子,估计都敢去闹天宫喽。 刘青山瞅了瞅:“师父,刀子借俺用用,给它弄个活裆的,不然这家伙以后肯定天天尿裤子。” 哈哈,愉快的笑声在温泉上空回荡 正文卷 第三百四十五章 骷髅头加双骨棒 刘青山和哑巴爷爷背上老四老五,走出挺远,她们还恋恋不舍地朝后面的猴群挥舞着小胳膊。 猴群扶老携幼的,一直跟在后面,不知道它们是在送行呢,还是想干啥。 “行了,别看了,等过几天再来。” 刘青山就安慰着两个小家伙。 这里好是真好,就是来一趟太费劲,以后有条件的话,非得在悬崖壁上,装个升降梯不可。 正这个时候,只见那只猴王穿着小花裤衩跑上来,把手里的一件东西,塞进山杏怀里,然后吱吱叫了两声,这才领着猴群离开。 高峰也瞧得啧啧称奇:“我以前在动物园,就看到游客给猴子吃的东西,还是头一回瞧见猴子给人送东西的。” “这是真拿你们当好朋友啦!” 刘青山也感慨一句,猴子都非常嘎,竟然舍得送东西,这就证明是真正的友谊。 山杏则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哥,你看这是啥?” 猴子的审美观念,肯定和人不同,指不定是谁扔的破烂儿,被它当宝贝呢。 所以刘青山也没太在意,朝后背上的山杏伸伸手,把东西接过来,瞄了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刘青山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个和广口瓶类似的玻璃器皿,密封得很好,里面还装着一些泛红的粉末状物体,不过已经有点凝结成块儿。 瓶子外面还粘着类似标签一样的东西,只不过看上去可能时间太久,早就斑斑驳驳的,瞧不大清楚。 不过依稀可以看到,上面有个残破的标记:骷髅头加双骨棒。 在场的其他人可能不清楚,但是刘青山知道,这个是剧毒物品的标志,所以刚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这玩意有毒,不能打开。” 刘青山郑重地告诫一声,老四老五的好奇心都比较大,必须跟她们讲清楚,俩小家伙还是很听话的。 高峰也有点奇怪:“猴子哪来的这东西?” 刘青山却想到了一种可能:像这种一瞧就比较专业的瓶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哪里都能有的。 难道是猴子去过他正在寻觅的那个地方,而且还顺了这个瓶子出来? 那是不是说,那个秘密的基地,很可能就藏在这里! 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可惜猴子不懂人语,不然问问就知道了。 就在刘青山思考的时候,小老四则叭叭地表达着不满:“哼,猴王一点都不乖,我送给他衣服穿,它送给我们毒药!” 刘青山就笑着安慰她:“猴子懂什么,还以为这是宝贝呢。” 而山杏则显得有点担心:“还好猴王不知道怎么打开这个瓶子,不然的话,就有中毒的风险了。” 这个倒是有可能,以猴子的智商,打开之后,肯定要尝尝里面的东西,那结果当然是变成骷髅头和小骨棒。 刘青山也产生一些紧迫感:万一那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病菌之类,被猴子误打误撞给传播出来,可就危险了。 不过前世好像没听到这方面的事儿发生,这也叫他心中稍安。 主要是这个季节,大雪封山,不适合考察,看来只能等到开春再说了。 于是他们继续往回走,为了更好地考察山谷,他们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绕到狭长谷底的另一面。 周围依旧是陡峭的石壁,看来这里可能真的没有什么平坦的入口,真正算是与世隔绝的地方。 走着走着,高峰嘴里忽然感叹一声:“要是这里也有桃花的话,我肯定都以为是桃花源喽。” 刘青山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西方的伊甸园,东方的桃花源,都是后人向往之处。 正行走间,哑巴爷爷嘴里忽然啊啊了两声,然后就噌噌噌的,爬到一棵大树上。 那是一棵高大的栎树,树叶早就落得光秃秃的,只剩下枝杈。 不过在一处枝杈上,却长着一团葱绿,看上去十分显眼。 “冻青!” 刘青山也是眼睛一亮。 “槲寄生!” 高峰也叫了一声,不过是学名。 哑巴爷爷身手十分灵活,很快就削了一小团冻青下来,树上还剩下大半呢。 在他们这边,把这种寄生的植物叫做冻青,又叫冬青,因为即便是到了冬天,也依旧葱绿。 这种植物,有很大的药用价值,泡酒可以舒筋活血,对冠心病也有比较好的疗效。 哑巴爷爷比划了几下,大意是说:他秘制的救心丸剩下不多了,正好配伍的时候需要冻青。 对于师父制作的各种药丸,刘青山是深有体会,效果绝对一流。 这也是他建制药厂的底气,只要先开发出来几种拳头产品,那就能够生存发展下去。 想想速效救心丸,好像就是最近几年才研制出来的,一直卖了好几十年呢。 而师父炼制的救心丸,效果更胜一筹。 一路上,又在树上发现不少冻青,哑巴爷爷就随手采摘一部分。 这玩意生长极为缓慢,种子的传播方式,也主要依靠鸟类。 冻青到秋天会结出小果子,引来鸟雀啄食,而它的果子里面,含有非常黏的液体,会粘住鸟嘴。 小鸟就会在树枝上来回蹭着尖嘴,把上面粘着的果实,弄到树皮的缝隙里,过三到五年,才会发芽。 每年才会长一点枝叶,像这种一米左右的冻青,通常都会长上二三十年,一次性破坏的话,那就比较可惜了。 刘青山对哑巴爷爷这种做法很支持,这才是真正的采山人,永远不把事情做绝,山里的资源也就会永续利用。 不像后来那些人,为了赚钱,眼睛都是红的,哪管你什么以后? 等回到断魂崖的绳子下面,已经过了中午,刘青山朝上边喊了一嗓子,回应他的,不是李铁牛,而是一声虎吼。 然后李铁牛的声音才传下来:“俺在树上呢,老虎在树下,跟俺耗上啦!” 既然李铁牛没啥危险,刘青山这才稍稍安心,可是接下来他们面临的问题是:咋上去啊,总不能在悬崖下边待着吧,又冷又饿的。 “是那只东北虎吗?它其实挺好玩的。” 山杏曾经追踪过这家伙,当时把哭巴精二牤子给叼走了。 这已经是刘青山第二次听到有人说东北虎好玩,想想那个二愣子的虎样,嗯,好玩就好玩吧。 哑巴爷爷比划几下,然后就开始爬绳子,他准备去上面看看。 刘青山有点不大放心,想换下师父,结果被哑巴爷爷阻止:你还差得远呢。 刘青山不免有些汗颜,没法子,他习武的时间毕竟比较短。 等到哑巴爷爷上去之后,刘青山又等了好半天,上面这才传来李铁牛的吆喝声:“你们都上来吧!” 也不知道哑巴爷爷是怎么和老虎交流的,是那个二愣子吓跑了,还是玩够了? 反正刘青山背着两个小丫头,费了好大劲才上来,大冬天的,爬绳子实在太难啦。 老四老五对视一眼:估计以后不能经常来看猴子顺便泡温泉喽。 两个小家伙都非常懂事,当然不想总是当累赘。 不过很快,小老四的兴趣就又转移到老虎身上,四下望望:“老虎呢?” 李铁牛早就从树上爬下来,脸上气鼓鼓的:“跑了,这家伙就是个赖皮缠,还是师父给它打了一只半大野猪,这货才叼着野猪跑啦!” 大伙不由得面面相觑:还真是一只奇葩的东北虎。 说起来,野猪还真是东北虎最主要的食物来源,不过哑巴爷爷随手就能猎取野猪,这本事也真是没谁了。 收了绳子,大伙这才返回木屋,哑巴爷爷带回来的冻青,切成片儿之后,晒干留着用。 在木刻楞这边简单垫了点东西,刘青山就用爬犁带着俩小丫头回家。 大熊还凑上来献殷勤,帮着拉爬犁,刘青山信不过它,给直接撵了回去。 这一幕瞧得小老四直乐:“要是换成老虎拉爬犁,肯定更带劲!” 真应了那句话:老虎拉车,谁敢呀? 回去的时候下坡多,刘青山也省了不少力气。 大下坡的时候,他推着爬犁猛跑几步,然后也窜上去,爬犁便风驰电掣,一直出溜到坡底,引得两个小丫头发出一串串笑声。 随后的日子里,刘青山主要在家里温习功课,准备迎接期末考试。 就在这时候,他又听到一个颇为令人意外的消息:竟然又有人承包山林! 所承包的山林,就是豆包山东面的那个大山岭,当地人称为“姥爷岭”。 姥爷岭也属于青山公社的范围,面积比豆包山稍微小一些。 据老支书从公社打听到的消息说:承包姥爷岭的,是东方红公司那个陈东方,跟家家康公司的何家康合伙。 姥爷岭有四千多亩,所以也花了二百多万呢,价格也是每亩六块钱。 听到这个消息,刘青山嘴里忍不住嘟囔:“早知道的话,就把承包价抬高好了,怎么也得十块钱一亩。” “那咱们不是也多花冤枉钱,咱们守了半辈子的大山,还怕那些城里娃娃不成?”老支书觉得这种杀敌 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不怎么样。 刘青山也笑着点点头:“支书爷爷您说得对,咱们好好搞着,把他们给比下去!” 老支书美滋滋地吧嗒一口小烟袋:“咱们在山野菜上,压得何家康喘不过气来,以后照样在别的方面压着他。” “不就是唱对台戏嘛,谁怕谁呀?” 正文卷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有些问题已经露出苗头 一月中旬,当刘青山去一中参加期末考试的时候,顺便去徐校长家,捎了点鸡蛋,还有一袋子大米。 “嗨,你这孩子客气什么,听说你们夹皮沟的大米都老贵啦!” 王阿姨嘴里埋怨着刘青山,脸上却乐呵呵的,很是欣慰的样子。 刘青山则不以为然地说道:“王阿姨,这米养人,天天熬点粥喝喝,别把俺徐伯伯给累坏喽。” 自从松江青稻出口南韩之后,已经在周边地区小有名气。 不少人都托关系想弄几斤尝尝,太多了买不起,一块多的价格实在太贵,一斤大米都赶上一斤猪肉啦。 只可惜产量有限,绝大部分又都卖了,剩下的全是夹皮沟自个家留着吃的。 现在夹皮沟是有名的万元村,家家都不差钱儿,所以很少有对外出售的。 顶多就是像刘青山这种,给亲朋好友送点尝尝。 刘青山也美滋滋地琢磨着:这就是品牌效应啊,看来今年还得扩大水稻的种植面积,怎么也得先弄个一千亩。 等考完期末试,成绩出来,刘青山终于重夺年级第一的宝座,不过只比郑小小多了十几分,差距委实不大。 “哼,等下学期再见高低!” 郑小小鼓着腮帮,表示不服气,然后麻利地收拾了一大堆书本和衣服,坐着刘青山的车,去他家过寒假了。 现在这丫头已经习惯了,放假就喜欢往刘青山家跑,感觉那里热闹而温馨。 郑小小的到来,最高兴的自然是老四和老五,又有人领着她们疯跑,或者给她们讲故事了。 而这段时间,刘青山却没怎么在家,县里召开一年一度的劳模表彰大会,今年,他和老支书一起参加。 一个大队,就出两名县劳模,这个可不多见,往常一个公社才个指标呢。 在这之后,刘青山还要去地区参加劳模大会,并且点名叫他作为代表发言。 所以县里这边,刘青山就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老支书。 支书爷爷还是第一次参加县里的劳模表彰大会呢,穿着一身中山装,精神抖擞,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作为万元村的村支书,当然要做典型发言,这么隆重的场合,搞得老支书也紧张,坐到发言席上之后,才发现老花镜找不着了。 瞧着稿纸上的字迹,全都跟蚂蚁蛋似的,老支书也慌了神:“咳咳,各位领导,同志们,大家好!” 大伙都以为他要开始了呢,都热烈鼓掌,结果老支书又冒出来一句:“谁有花镜先借俺用用。” 哈哈,会场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善意的笑声。 刘青山就坐在距离老支书不远的地方,轻声提醒道:“支书爷爷,不用稿子,您就随便说吧,说的越实在,大伙越乐意听。” 这样啊,那俺就随便说说,老支书放下稿子,就讲起来夹皮沟这一年的发展历程。 起初还有点磕磕绊绊的,后来觉得跟唠家常也差不多,话匣子彻底打开,那简直是滔滔不绝,不可阻挡。 从种植松江水稻,到稻米出口韩国。 从采摘山野菜到采收山货再到种植黑木耳。 从发展养殖业到尊重科学,尊重人才 别人发言,顶多半个小时,老支书则不知不觉讲了两个多小时。 台上台下的观众们,也都听得如痴如醉,这才是他们想要的,可操作性强,回去之后就能跟着学。 眼看时间过了中午十二点半,都过饭点儿了,老支书终于讲完。 台上台下,全体起立,报以热烈的掌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可见受欢迎的程度。 等到掌声平息,郑红旗则进行了总结发言:“同志们,夹皮沟的事迹,很有典型意义,很鼓舞人心啊,希望大家能够认真吸收他们的成功经验,也早日踏上小康路。” “事实上,去年开始,夹皮沟就开始引领我们碧水县的发展,像今年我们县大力推广的蔬菜大棚基地,以及生猪养殖基地,学习的就是夹皮沟的先进经验。” “随着松江青稻的成功,现在又给我们引领出一条崭新的出路,符合条件的公社,同样也可以发展水稻种植,形成一个新的产业基地。” “会后,希望同志们多交流,互相取长补短,大力发展经济,提高广大群众收入,把我们碧水县建设得越来越美好。” “好了,上午就到这,咱们暂时休会!” 与会者再次起立鼓掌,感觉不仅振奋了精神,更重要的是启迪了思想,许多人都在考虑, 如何结合本地的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地发展经济。 “支书爷爷,您讲得真好!” 在前往招待所吃饭的途中,刘青山也替老支书感到高兴。 老支书似乎依旧沉浸在激动和喜悦之中:“青山啊,我干了这么多年的村支书,今天终于在全县露了一回脸,就跟做梦似的。” “支书爷爷,这不是梦,这是咱们村所有人,实打实凿干出来的!” 刘青山能理解老支书的心情,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老支书重重点了点头:“以前大伙也都玩命干,却顶多对付个温饱,青山啊,俺算看明白了,不仅要能干,还要会干,咱们夹皮沟,要没有你领路,哪能有今天这副光景啊?” 刘青山刚要谦虚两句,就听旁边有人轻咳一声:“这话没错,就连俺们守林村,也是秃子跟着月亮走,多少沾点光。” 回头一瞧,是守林村的老刘支书,今年也成了县劳模。 要说老刘支书也是个人才,紧跟夹皮沟的脚步,有样学样,种大棚,养肥猪,着力发展这两项产业,虽然没达到万元村的水准,但是千元村妥妥的。 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所以老刘支书对夹皮沟,那是打心眼里敬佩。 都是知根知底的,当然知晓,夹皮沟的腾飞,是因为刘青山给插上的一双翅膀。 “老刘,你们今年也不错,听说龙江省那边,都到你们村子拉蔬菜了。”老支书也乐呵呵地跟着攀谈起来。 交流的队伍也在不断扩大,大伙热烈地讨论着,而那些发展中遇到的问题,也互通有无,寻找解决的办法。 看到这一幕,郑红旗也很是欣慰,他主导的产业基地,已经有了发展的苗头,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继续做大做强。 看看人群中的刘青山,依旧是最年轻的劳模代表,郑红旗暗暗下定决心:等一起去地区参加劳模大会的时候,还得跟青山兄弟好好探讨探讨,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好不容易搞出点模样,可不能走弯路。 在县里的劳模表彰大会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刘青山就跟随着碧水县的团队,出发前往松江市,参加地区的劳模会。 市级劳动模范,碧水县有将近十个指标,但是县里的主要领导,也要参加大会,所以人数就超过十个。 一共三辆吉普车,再加上刘青山开了一辆开拓者二代,也就拉下了。 刘青山这辆车里,坐着王书记和郑红旗,还是比较宽绰的。 一边赶路,三个人一边闲聊。 郑红旗正好要取经呢,就率先问道:“青山,咱们县的大棚产业和生猪养殖产业,已经初具规模,但是现在有些问题已经露出苗头。” “郑大哥,你说,咱们一起参谋参谋。” 刘青山对全县的情况,当然没有坐车的这两位了解。 王书记也乐呵呵地说道:“大棚蔬菜的运输问题,是个大难题,道远的地方,搞不好鲜菜就冻了,还有些运回去之后,蔬菜腐烂,损失太大。” 如今物流业还没兴起,再加上路况比较差,所以运输问题,确实令人头疼。 这个问题,靠种植户或者大队乃至公社,都没发很好地解决,一辆大解放好几万块,一般人还真养不起。 刘青山琢磨一下说:“这个还得县里牵头主导,最好是成立一个专门的蔬菜公司,又自己的运输队,向各地发送蔬菜,规模化,集中化,产业化,肯定是发展趋势。” “打个比方,就说现在松江市的蔬菜公司,要十吨茄子,那只要来两名业务员,蔬菜公司就负责给联系货源,直接装车运走,甚至连人都不用来,打个电话,就能把蔬菜送过去。” 郑红旗也听得连连点头:“这倒是个路子,一项产业要想发展好,配套的产业也要随着一起发展才行,不然就像一个泥腿巨人,肯定跑不远。” 刘青山觉得,郑大哥这两年是真有进步,尤其是在他的影响下,理念绝对超过当下绝大部分干部,只要做出成绩,腾飞可谓是指日可待。 “那生猪呢,咱们县去年的生猪存栏,已经超过八十万头,今年预计超两百万头,销量堪忧啊。” 王书记又把话题转移到养猪上,去年要不是县里帮着联系往外省销售,那不少养殖户家里的大肥猪,肯定卖不出去。 尤其是这两年,大包干之后,家家户户有了余粮,基本都开始养猪。 就算每家养两头猪,那汇聚到一起,数量就大的惊人,毕竟农村人口基数大啊。 而且据说上面马上就要下文件,开放生猪价格,到时候猪肉的价格要是上不去,大伙看到养猪没有钱途,那这个产业还没等兴盛,就走向消亡。 刘青山当然早有打算:“其实,对外出售生猪是最低级的销售行事,要是能在本地进行深加工,产品 附加值就会增加,大家全都受益。” “青山,这就是你说的产业链吧!” 郑红旗忽然觉得豁然开朗,立刻兴冲冲地询问。 产业链什么的,王书记不大懂,他就捞干地问:“那搞什么加工呢,做罐头,比如午餐肉啥的?” 刘青山嘴角微微翘起,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火腿肠。” 正文卷 第三百四十七章 步子不是迈得有点大了?(三更求月票) “火腿肠是啥?”王书记眨着眼睛回忆一下,好像记忆中没有这东西的印象。 倒是郑红旗想了起来,好像第一次随着藤田正一进山的时候,哑巴爷爷养的那只小熊,吃的那东西,就叫火腿肠。 刘青山进一步解释:“其实跟午餐肉差不多,就是外面是用塑料皮包装的,食用更加方便,而且重量小,价格便宜。” 这下两位县领导有点懂了,不过又问了问,建厂的话,还需要从国外引进设备,而且还得修冷库,两个人就直摇头。 主要是县里没有这笔资金啊。 刘青山当然也清楚这两位的顾虑,于是笑道“那就由我们夹皮沟投资建厂好了,正好和方便面厂配套,哈哈,方便面和火腿肠,吃起来可是绝配。” “你们还有钱吗?” 王书记跟刘青山也不见外,所以就直接询问。 在他想来,夹皮沟投资建设野菜厂,还有即将投产的方便面厂,又花了将近三百万,承包山林,估计早就负债累累,哪里还有钱再进行投资? “呃,没钱可以贷款嘛。” 刘青山自己手头的钱,还剩下一百多万呢,完全有能力建一家火腿肠厂。 而且他知道,火腿肠这东西,只要不断推陈出新的话,起码能火爆几十年。 可即便是有钱,在当前的形势下,该哭穷的时候,还是要装穷的,免得树大招风 等过了这几年,步入九十年代,那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王书记沉思一阵说道:“那你们夹皮沟的步子,是不是迈得有点大了?” 也就是现在还没有扯着蛋一说,否则的话,这么说肯定更恰当。 刘青山一边开车,一边笑笑:“总设计师都说了,步子可以适当大一点,胆子也要大一点嘛。” “你呀你呀。”王书记也微微摇头,对于眼前这个青年的闯劲儿,只有佩服的份儿。 郑红旗在思量一阵之后,忽然提议道:“咱们碧水县的食品公司,有一座冷库,能不能合资搞这个火腿肠厂呢?”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他宁愿白手起家,也不愿意伺候那些原本属于国营单位的大爷。 几十年的观念,早就根深蒂固,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能够打破的,到时候扯皮就麻烦了。 这种积重难返的情况,只有国家层面出手,才能解决,就像是九十年代的下岗潮。 无论是王书记还是郑红旗,都是比较相信刘青山的,两个人商量一下,基本就把这件事给确定下来。 等从市里开完会回来,就在方便面厂旁边,给刘青山再批一块地,建设火腿肠厂。 至于贷款吗,刘青山要求不高,这个其实只是象征性的,十万不多,十万八万也不算少。 这两年,国家开始价格闯关,导致物价飞涨,贷款那点利息,还真不算什么。 一路闲谈,倒也不寂寞,当天晚上就到了松江市。 松江市是地级市,下辖十几个县区,因为是松江的源头,故此得名。 市级的城市,当然不是碧水县可以相比的,楼房多了,道路上的车辆也多了,当然,他们正好赶上下班时间,街道上的自行车大军,也更加汹涌。 松江市有好几个大厂子,主要是重工业和军工方面的,因为国家的整个战略布局调整,十年之内,就全部土崩瓦解。 然后就再无发展,变得和东北地区的其他城市一样,死气沉沉,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一种悲哀。 但是现在,松江市还处于夕阳前最后的辉煌,大街小巷,充满生机,行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甚至还有点傲气的神情。 几辆车来到市招待所,在后院停好车,先去办理入住手续。 招待所的服务员,一个个也都眼高于顶,对这些县城来的人,管你是县长还是书记,都呼来喝去的。 估计在他们眼里,就和县招待所的服务员,看大队来的农民差不多,反正都是农村来的乡下人。 其中一个中年大妈,在瞥了刘青山一眼之后,差点把又粗又壮的手指头戳到他脸上,嘴里更是劈头盖脸地嚷嚷道: “这是谁带来的孩子,参加会议怎么还带家属,这点规矩都不懂,怎么当上劳模的?” 遭受无妄之灾,刘青山也只能无奈地说道:“同志,我是” 可是那大妈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是什么?你是打算跟着大人,在我们这里白吃白住是吧,还劳模呢,什么素质?” 旁边的郑红旗也火了:“同志,先说说你什 么素质,这位青山同志,是我们县的劳模代表,你不问青红皂白,就一通夹枪带棒的,我倒要找你们领导问问,你这是什么素质?” “啥,劳模代表?不是吧,这么年轻,还没我儿子大呢?” 那个中年大妈闻言仔细打量打量刘青山,一脸狐疑地接过他的证件,和自己手上的名单对了对,呀,还真是! “那啥,小代表,对不住,刚才是我不对,错怪你啦,刚才你们没来之前,有个代表就领着家属来的,咱们招待所,床位都是一铆钉一楔,真是没有多余的。” 那个中年大妈立刻转怒为笑,嘴里一个劲跟刘青山道歉,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小代表,你说你这么年轻就能当市级劳模,要是不看介绍信,谁敢信呢?” 周围的人都瞧瞧刘青山,也都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他们这些人,大都是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了。 而刘青山呢,那模样还是高中生呢。 这么年轻就能当选市级劳模,那可不简单,不知道有什么先进事迹,到时候一定好好学习学习。 看到那个中年大妈还挺直爽的,刘青山当然也就不会再在意,也就笑着说道:“早知道这样,我就粘两撇小胡子好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那个大妈还拍了下刘青山的肩膀:“小代表,你要是化妆的话,我们搞不好还得报警,再把你当特务给抓起来,那就更热闹喽。” 这位大妈还真是个热心肠,嘴里唠唠叨叨的,把一些注意事项,都讲给刘青山,最后还说呢: “小代表啊,晚上把我儿子领来,你们好好聊聊,叫他瞧瞧,你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劳模代表,我家那孩子不争气,学习都吊车尾,请你帮忙开导开导他。” 呃,原来是为了这个,刘青山也好生无奈:“阿姨,我明天还要进行典型发言,晚上需要准备演讲稿呢。” “那就明天。”中年大妈先预约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嘴里惊呼一声: “小代表,你还要发言啊,那就更厉害啦,肯定能上咱们地区的报纸!” 周围其他县区的代表们,也都一脸羡慕,能在劳模大会上做典型发言的,那都是劳模中的劳模啊。 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那么就会向上级推荐,等到今年的年末,没准就是全省的劳模! 刚才也一直不悦的王书记,这会儿也终于感觉,刘青山帮碧水县赚足了面子,就乐呵呵地插话道: “地区报纸算什么,我们县的刘青山同志,那是上过人民报纸的!” 这话当然不出意外地引来一片惊呼,能来这的,除了劳模就是各县区的领导,当然都有看报纸的习惯。 很快,就把刘青山这个名字,和那篇《万元村诞生记》的报道联系到一起。 “厉害啊,自古英雄出少年!” “啧啧,果然年轻有为!” “小代表,你住哪个房间,一会我们去串门,跟你多交流交流” 一时间,搞得刘青山有些应接不暇,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人怕出名猪怕壮,张杆子最怕这两样。 好不容易才把这些热情的人们打发掉,刘青山吃完饭就赶紧回屋整理发言稿。 像老支书那种唠家常的发言,是属于比较接地气类型,面对公社和大队这个级别的代表,肯定受欢迎。 但是能来参加劳模大会的,多是县市一级的领导,发言就要有点高度,但是也不能太高,太高了也听不懂,就失去意义。 既然要进行发言,那么在刘青山看来,最好能叫听众多少有点收获,也算是不虚此行。 咚咚咚! 有人敲门,打开之后,是那位中年大妈,乐呵呵地往刘青山怀里塞了几瓶饮料,显然,这个是特殊待遇。 这是个四人间,都是碧水县的代表,其中就有大老李,他因为酒厂今年的业绩突出,也当选代表。 “青山老弟,我们都跟着你借光喽。”大老李笑呵呵地将饮料分发下去。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继续在那爬格子。 不大一会,又传来敲门声,大老李开门一瞧,还是那位大妈,当然对他来说是大妹子。 大妈又把一盒子糕点啥的,放到刘青山面前的桌子上:“年轻人长身体容易饿,这些留着睡觉前吃。” 等她出去之后,大老李就笑嘻嘻地说:“青山老弟啊,俺严重怀疑。这位大妹子家里肯定有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的闺女,这是瞧上你了,准备招你当姑爷呢。” 剩下那两位代表也是哈哈大笑。 刘青山也很无奈:这热情过头了,也叫人受不了啊。 没过十分钟呢,再次响起敲门声,这次屋里另外三个人都不动坑,努嘴示意刘青山去开门。 大老李还嘻嘻两声: “丈母娘又来给姑爷送东西了。” 另外一位老代表平时则喜欢唱评戏,嘴里就哼哼着《刘巧儿》里面的选段: “上一次劳模会上我看上人一个呀,他的名字叫赵振华,都选他做模范,人人都把他夸” 他一边唱还一边伸着手指,朝刘青山一指,那意思是把刘青山当成赵振华。 没法子,刘青山只好去开门,果然还是那个大妈,不过这次身后真多了个俏生生的大姑娘,扎了两个麻花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忽闪忽闪地打量着刘青山。 屋里的大老李的低声惊呼:“不是吧,真把闺女都领来啦?” 正文卷 第三百四十八章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您好,请问您是刘青山同志吧,我是松江日报的记者,负责采访参加大会的劳模。” 那位大姑娘嘴里介绍着自己,神情稍稍有点紧张,鼻子尖上都冒出细密的汗珠,看来应该是刚入行的新手。 原来是这样,误会,误会,大老李等三人对视一眼,连忙也都起身欢迎,把记者同志让到屋里。 大妈也跟着进屋,给大伙的白瓷缸子里都倒上茶水,然后就乐呵呵地跟刘青山说道: “小代表啊,把你的光荣事迹都好好说说,这是我女儿吕小凤,去年刚进报社,你们先聊啊。” 扑哧,大老李终于还是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剩下那两位,也努力地憋着笑。 刘青山使劲瞪了他们一眼,心里哼哼一声为老不尊。 吕小凤也被笑得有点莫名其妙,脸上也微微泛红,还是刘青山被采访的经验比较丰富,招呼她在桌前坐下,又把大老李他们都给介绍一番: “其实,每一位劳模身上,都有闪光之处,都值得我们去学习,小凤同志,你也可以采访一下他们的。” 大老李听了连连摆手:“我们和青山同志相比,还有些差距,有志不在年高,记者同志你还是采访他吧。” 吕小凤这才拿出钢笔和一个笔记本子,正式开始采访。 刘青山也就开始郑重对待,毕竟这是有可能上报纸的,可能会影响到读者的思考,当然不能胡说八道。 不知不觉,整个采访就被刘青山引导着进行,等采访结束,吕小凤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顺利! 合上笔记本子,吕小凤再次打量着这个青年,准确说,应该是从少年刚刚进入到青年的行列。 她心里也不免感叹:真年轻啊! 于是吕小凤就忍不住问道:“小青山同志,你这么年轻,就取得了这么优异的成绩,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反倒把刘青山给难住了,稍作思考后回道:“我可以引用国学大师梁先生的话来回答你。”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这番话让吕小凤也听得心潮澎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握起小拳头。 作为一名记者,她显然还真稚嫩,但是作为这个时代的青年,她是合格的,因为她同样有着向上之心。 等吕小凤告辞之后,大老李他们,也都没有再拿这件事取笑刘青山,他们心中更多的则是感叹: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次日上午九时,松江地区劳模代表大会,准时在政府礼堂举行。 在主席台上,刘青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一位是楚专员,另一位则是冯守信。 根据国家的行政调整,地区行署很快就要和市政府合并,据小道消息说,冯守信有望主政松江市。 表彰大会,流程都差不多,领导讲话,给获奖代表颁发奖状等等。 有点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奖状之外,竟然还有纪念品。 奖金什么的,那在当下是肯定没有的,劳模的形象,怎么能被“钱”玷污呢,于是就改成纪念品。 公社的劳模,纪念品是一件背心,胸前印着一行小字:青山公社劳动模范纪念,这行字是弧形的,中间印着年份。 县级劳模的纪念品,就是一个白瓷的茶杯,上面印着“碧水县劳动模范”的字样,代表着荣誉。 到了市级,档次也比较高了,竟然是一台电风扇。 刘青山心里琢磨:到了省级,不会就是手表和照相机啥的吧? 不对呀,上次参加全国新长征突击手,就给了奖章,也没有纪念品啊! 上午是热热闹闹的表彰大会,下午和第二天,则是交流大会,劳模中的杰出代表,进行典型发言。 第三天上午进行总结,然后吃完午饭,为期三天的大会就正式结束。 刘青山的发言,安排在第二天上午的第一场,这也是人最齐全的时候。 因为到了下午,好不容易来一趟市里的代表们,也会偷偷开小差,去逛逛商店之类的。 “下面,有请来自碧水县的代表,刘青山同志做典型发言,大家欢迎!” 会议主持人话音落下,下面的代表就照例开始热烈鼓掌。 不过等到刘青山走上发言席之后,掌声就戛然而止,下面响起了一片嗡嗡声。 “搞错了吧,怎么上来个学生?” “这是哪位代表领 来的小孩儿吧,怎么这么不懂事,随便就上台?” 就连主持人都愣了一下,张开双臂,拦住刘青山:“小同志,下去,你先下去。” 这年龄还真是硬伤啊,刘青山两手一摊:“同志,不是该我发言了吗?” “你是刘青山?” “对啊,我就是刘青山。” 主持人感觉有点蒙,而台上的冯守信则笑着站起身: “没错,这位就是碧水县的劳模刘青山同志,哈哈,下面有请咱们这次大会最小的代表,来给大家介绍经验!” 下面的掌声重新响起,而且比刚才还要热烈。 台下的代表们也都来了兴致:倒要看看这个小代表,能讲出什么花样来? 等到掌声平息,刘青山这才鞠躬坐到座位上,开始发言: “我是来自碧水县青山公社夹皮沟大队的刘青山,是夹皮沟合作社的法人代表,今天很荣幸能坐在这里,和前辈们同志们进行交流。” 看到台下响起了窃窃私语的议论,冯守信就轻轻敲了下自己面前的话筒:“我补充介绍一句,夹皮沟,就是全国知名的那个万元村。” 哇!台下立刻炸开锅。 说夹皮沟,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但是一提到万元村,却无人不知。 想不到啊,这个年轻人,就是万元村那个合作社的法人代表,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法人代表意味着什么,在场的领导当然心知肚明:那是能够引领整个合作社发展方向的,绝对不是摆设。 随即,掌声又一次响起,这一次变得更加热烈和持久。 他们也许会不服气刘青山的年龄,但是他们服万元村这个称号。 刘青山只能又站起来鞠躬,他感受到一双双热切的目光,以及那一张张满是期望和诚意的脸庞,所以他更要好好进行自己的发言。 哪怕只有少数人能够从他的发言中受到启发,那么就有可能搞活一个公社或者一个县的经济,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情,他当然乐意为之。 等到掌声终于平息,刘青山这才继续开始发言:“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我知道,这个掌声,有一多半是给万元村鼓的,因为,我们都穷怕了,都迫切地想要脱贫致富,过上好日子!” 台下又响起掌声,还伴着善意的笑声。 刘青山继续说道:“所以我今天发言的题目就是,解放思想,因地制宜,发家致富奔小康” 随后,他就从夹皮沟的过去讲起,讲述了这两年夹皮沟的变迁。 其中还紧密结合当下实际以及国家的政策,即有高度,又能密切联系实际,听得与会者是如醉如痴。 在座的各县区的领导,也好像脑子里面,猛地被打开了一扇大门,一下子涌进来好多东西。 有崭新的发展方向,有新颖的发展理念,更有具体的实施措施,不知不觉,许多人都拿出笔,在本子上沙沙地记录着。 瞧得主席台上的楚专员都一愣一愣的:昨天我讲话的时候,可没看到你们这么认真地记录啊?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各位前辈,我们夹皮沟也才刚刚发展两年,正处于起步阶段,我们下一步的目标,是响应国家号召,大力发展乡镇企业” “我相信,改革开放的东风,一定会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我的发言结束了,谢谢大家。” 刚一说完,台上台下,响起了暴风骤雨一般的掌声,这是人们在用发自内心的掌声,向这个年轻人致敬。 “接着讲,接着讲!”有人呼喊起来。 “还要听,还要听!”还有人在疾呼。 在座的这些人,是真的没听够啊,他们觉得,思想的火花,刚刚溅出来,还没等发展壮大,就结束了,那岂不是随时都会熄灭,这可万万不行。 最后,全场汇聚成一个声音:“继续讲,还要听!” 面对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刘青山也很无奈:这又不是歌星演唱会,还带返场的啊? 不过他的心里,更多的还是感动:这个时代的人,他们都有一颗向上的进取心,这一点,值得尊敬。 主席台上的冯守信和几位领导商量几句之后,就敲敲话筒:“这就是同志们的心声啊,我们也能够理解,就像青山同志最开始说的,我们贫困得太久,太想把它甩掉。” “青山同志,那你就继续和大家交流吧,把好的经验分享给大家,促进我们松江地区的共同繁荣和发展。” 台下立刻又响起了掌声,还伴着一阵阵欢呼声。 刘青山也只好鞠了一躬,然后又坐了下来。 耳边传来冯守信的声音:“青山同志,你就展开来讲吧,我们对你没有时间上的限制,小代表今天要做大报告喽!” 刘青山也想抓住这样难得的机会,他抿了一口茶水,就继续开讲,这次,是真的没有发言稿了。 坐在台下的王书记和郑红旗也对视一眼,目光都十分热切: 这就是咱们碧水县的骄傲啊! 正文卷 第三百四十九章 有件大事要办 在进行了足足一个上午的发言之后,刘青山这才被这帮热情的听众们放过。 没法子,这年头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处于一种茫然无头绪的状态。 而刘青山这个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典型例子,对大家都太有启发性。 好不容易逮着一回,岂能轻易放过? 就连主席台上的领导,包括冯守信在内,都是受到了不少启发。 在招待所吃午饭的时候,都没吃消停,不时就有人过来打招呼,然后虚心和刘青山谈论一番。 这种交流,你还不好意思拒绝,结果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刘青山愣是没吃饱。 下午他已经请假,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拉着冯守信派来的一位李秘书,刘青山驱车前往松江医学院。 在医学院的一间实验室里,刘青山见到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老者:吕永年吕教授。 吕教授已经六十多了,身材高大,头上的银发都一丝不苟地背向后面,精神也很是健旺。 他退休之后发挥余热,又被学校返聘。 这也是当下很常见的现象,经历过动乱年代,人才短缺。 “吕教授,您好,我叫刘青山。” 刘青山上前握住吕教授的大手,感觉老人的手掌很宽厚,很有力量。 吕教授点点头,十分郑重地说道:“小刘同志,冯领导在电话里面,已经把情况简单介绍过,事关重大,我还想听你详细说说。” 刘青山小心翼翼地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一个玻璃瓶,外面用塑料袋包着,放在试验台上。 没错,这就是他从山上带回来的,猴王当成礼物送给他们的那个药瓶。 看到上面的骷髅头加骨棒的标志,吕教授的神情也立刻凝重起来:“没有打开过吧?” 刘青山摇摇头,他后来看过一个案例:村民从井里淘弄上来一个罐子,以为里面有宝贝,结果就私下打开,病毒传染了整个村子,死了不少人。 后来防疫专家都费了好大劲,这才搞清楚,原来是二战时候,小鬼子遗留下来的生化武器。 有这个前车之鉴,刘青山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把瓶子打开,好奇心可不仅会害死猫。 在考量了一下县里的医疗试验水平之后,刘青山觉得,还是趁着这次来松江市的机会,把这东西带过来,交给更专业的人士来解决。 刘青山丝毫没有隐瞒,把瓶子的来历以及自己的怀疑,都一点不漏地跟吕教授讲述一遍。 “小刘同志,你做的很对。” 吕教授点点头,然后就拿出口罩,自己戴上,叫刘青山他们也戴上。 最后他又戴上橡胶手套,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外面的塑料袋。 辨别一下那泛黄的标签,吕教授就用吸管抽去一些液体,小心地涂抹到标签上。 很快,原本模糊不清的标签,就显现出几行文字,勾勾巴巴的,一瞧就是日文,只不过刘青山不认识这玩意。 不过这难不倒吕教授,因为下面还有正规的分子式。 “山奈钾!” 刘青山也是一阵心惊,他知道,山奈钾就是对氰化钾的俗称,这玩意果然是剧毒。 万幸啊,猴子没办法打开这个玻璃瓶,要不然的话,你尝一口它尝一口,还不得全军覆没? 为了保险起见,吕教授还打开瓶子,提取了一些里面的物质,进一步进行化学检验。 虽然那些氰化钾已经有点变质,但是毒性仍在。 “小刘啊,你处置得很妥当,这种剧毒还是很危险的。”吕教授领着刘青山出了实验室,不过神情却一点也不轻松。 皱着长寿眉沉思一阵,吕教授便继续说道:“很显然,这种东西,肯定不止这一瓶,那就是一个潜在的火药桶啊,必须早点寻找出来,然后妥善处理。” 刘青山也眨眨眼:“吕教授,这种事情,肯定需要专业人士来主持的,而且我怀疑,可能隐藏着一个小鬼子的秘密实验基地。” 他其实是很想叫吕教授来主持考察的,可是人家这么大年纪,这话实在不好说出口。 吕教授也点点头,毕竟标签上面的日文,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个事件,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造成极为恶劣的后果,吕教授也渐渐下定决心。 本来他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毕竟眼下中日两国的关系,正处于蜜月期。 而当年那样的敏感问题,一旦揭露出来,很 可能是吃力不讨好。 可是最终,还是一名科研工作者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驱使着吕教授,放下其他因素,科学上的事,还是用科学来解决吧。 想通之后,他抬眼望望眼前的这个青年:“我向上面打个报告,争取尽早落实此事,如果顺利的话,我会带着两名助手前往,希望得到地方上同志的支持。” 刘青山心中也不由得肃然起敬,他当然也清楚这件事的影响,就算吕教授选择置身事外,他也不会有任何埋怨。 可是这位老人,却勇敢地担当起这个本不属于他的责任,这份胸襟和气魄,不服不行。 后世见惯了那些只顾名利的砖家叫兽,刘青山觉得眼前这个老人是那么可爱可敬,心中也涌起几分亲近。 “吕教授,谢谢您,俺们夹皮沟到时候,肯定要人出人,要力出力,全力配合。” 一老一少,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砰的一下,屋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身影冲进来,嘴里大呼小叫:“爷爷,爷爷,自行车钥匙用用!” 进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大冬天的,穿着一件呢子大衣,还敞着怀,脖子上搭着一条雪白的围巾,也没戴帽子,冻得一个劲搓手跺脚。 吕教授立刻瞪起眼睛:“小龙,你又要骑车干什么去,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那个年轻人用手理了一下大分头,头发油光锃亮,不知道打了多少头油。 他脸上笑嘻嘻的,带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味道:“爷啊,我晚上约了女朋友去看电影,用自行车驮着才够浪漫嘛。” 说完他嘴里还哼唱起来:“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我叫你开花,我先把你小子脑袋打开花!”吕教授用巴掌在年轻人头上扇了两下。 年轻人嬉皮笑脸地躲着:“爷,别打别打,您不是总惦记着抱重孙子嘛,我找女朋友,您老应该支持才对。” “你找那是正经女朋友吗?” 吕教授毕竟年纪大了,气得呼呼直喘粗气,对这个不务正业的孙子,他也脑仁疼。 刘青山也不由得微微摇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吕教授这么正直可敬的老人,孙子却不成器。 这时候,就看到那年轻人又笑嘻嘻地把手掌伸到吕教授面前:“爷,给点零花钱呗,请人看电影,总得买点花生瓜子啥的吧?” “没有!” 吕教授使劲在那只手上拍了一下。 年轻人也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固执地伸着手。 搞得吕教授也没法子,只能从兜里掏出来一张两元的钞票,还有一个自行车钥匙,一起拍在孙子手上。 “爷,您也太抠门了,就两块钱,我还得给你买一块钱的花生米晚上下酒,那不就剩一块了?” 年轻人继续伸手要钱,被吕教授狠狠瞪了一眼,只能悻悻然出门,嘴里还嘟囔着:“那晚上就只能给您打二两一元的老白干儿啦,不够喝您别怪我。” 等这家伙走了,吕教授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小刘,叫你看笑话了,我这个孙子,实在不成器。” 刘青山还能说啥,安慰两句,便约好明天再来听消息,就起身告辞。 到了外面,叫上李秘书,刘青山打开车门,正要上车,就看到旁边猛的闪过一个人影,定睛一瞧,正是刚才那个年轻人,吕教授的孙子。 “哥们,你这什么车,以前怎么没见过?” 青年打量着刘青山的开拓者,眼睛里唰唰直冒光。 他当然没见过,这车国内仅此一台,绝无分号。 刘青山瞧着不远处支着的一辆自行车,也懒得搭理这货。 “介绍一下,我叫吕小龙,你找我爷爷肯定有事吧,放心,爷爷最疼我,你有啥事,哥们帮你办了。” 年轻人很是仗义地拍着胸脯。 刘青山当然知道这小子打什么鬼主意,笑笑说:“已经办完了,再见。” “别走别走,哥们,我还没说完呢。” 吕小龙拽住刘青山的胳膊,“哥们,你这车能不能借我开一天?” “不能。”刘青山知道这家伙是个赖皮缠,干脆利落地拒绝。 吕小龙却继续死缠烂打:“别呀,哥哥哥,你是我亲哥,你要是把车借我,我,我我就”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能打动对方的,他最后一跺脚:“我就把我老姐介绍给你咋样,我姐老漂” 没等他说完,开拓车冒出一股青烟,已经扬长而去,对于这种卖姐求车的家伙,刘青山懒得搭理他。 “什么人呢!” 吕小龙无奈,只能又推起自己的二八大杠,他就纳闷了:那小子瞧着比他年龄 还小,居然就能开上汽车了,这做人的差距咋这么大涅? 事情办得顺利,总共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刘青山也就赶会场,又听了半场发言。 等吃完晚饭之后,这才回屋休息,大老李他们,也都兴冲冲地围着刘青山,谈论着上午时候的盛况,都觉得脸上有光。 正说着呢,敲门声响起,大伙都把古怪的目光投向刘青山。 开门之后,正是那位中年大妈,手上还扯着一个年轻人的耳朵,看到刘青山,大妈笑容满面:“小代表,我把我儿子给你带来了,麻烦小代表你好好开导开导他。” “妈呀,您真是我亲妈,我还着急看电影去呢。” 那个被“带”过来的年轻人,嘴里抱怨着。 刘青山觉得有点耳熟,目光望过去,正好对方也正把贼溜溜的眼神望过来。 对视一眼,两人齐声叫道:“是你!” 正文卷 第三百五十章 血的教训(三更求月票) 大妈拎耳朵的年轻人,正是吕教授的孙子,那个叫吕小龙的家伙。 一瞧见刘青山,这家伙也就不再抗拒,本来还以为是被老娘押着来上政治课的呢,他有一种上刑场的感觉。 这下好了,原来是那个开着一辆牛皮哄哄轿车的小子,当然要好好套套近乎,最好能把那辆车弄到手玩两天。 要是开着那辆车在大街上溜达一圈,还不得羡慕死那帮家伙,估计他要是招招手,姑娘们肯定抢着上车,还不得把车厢挤爆喽才怪? “小龙啊,这位是小代表,年龄比你还小呢,就已经是市劳模,你跟小代表好好聊聊。” 大妈嘴里唠叨着,看样子,平时为这个儿子也没少操心,无奈这孩子太不争气啊。 要是换成往常,吕小龙估计又得跟母亲拧着来。 不过今天嘛,他笑嘻嘻地说着:“妈耶,你早说是见他呀,我这耳朵何必遭罪。” 抱怨完了,他又朝刘青山眨眨眼:“小代表,你好,嘿嘿,又见面啦。” 大娘撒开手,觉得儿子今天有点不大一样,不过这毕竟是好事,就把手里的一网兜橘子放在桌上: “那你们聊,小龙,好好跟小代表学学啊。” “您放心吧,我当然要好好学。”吕小龙嘴里痛快地答应着,心里琢磨着:当然要好好学,就先学学,怎么能弄一辆小轿车开开吧。 等大妈离开之后,吕小龙就把橘子分给大伙,然后直接坐到刘青山的床上:“小代表,您先吃橘子,嗯,还挺甜的。” 这货倒是不知道客气,自个先大嘴嘛哈地吃上了。 刘青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好意思赶人,无论是看在热心大妈c还是吕教授的面子,他都应该和这小子聊聊,实在不行的话,就出去聊聊。 “小代表,你还蛮厉害的啊,都混上市劳模了。”吕小龙嘴里赞了一句。 “我叫刘青山。”刘青山也剥了一个橘子,嗯,味道确实不错。 这个年代,冬天能吃到的水果,也就是苹果橘子了,对了,还有冻梨和冻柿子。 旁边的大老李等人,也都吃上了,还把橘子皮留着,这玩意泡水喝挺不错的。 他们刚接触吕小龙,觉得这个年轻人还不错,能把劳模当成偶像。 “青山哥,那我就叫你青山哥,哥,你能不能教教我,你是咋赚的钱,我也想买辆车玩玩,哪怕是辆212吉普也成啊?” 吕小龙的话,顿时让大老李他们一呆,忽然觉得,这嘴里的橘子咋不是味儿呢。 刘青山倒是心平气和,社会上这种小年轻多了去,于是轻轻搓搓两只手:“当然要靠劳动去赚钱。” “你可拉倒吧,我上班的厂子,一个月赚三十五块五,一年赚四百块钱,十年赚四千,一百年赚四万,才能买一辆吉普车,一百年啊,我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那天呢!” 吕小龙掰着手指头,账头儿倒是算得挺清楚:“青山哥,你放心,我肯定保密,你到底是怎么赚钱的,是不是投机倒把?” 刘青山也被这货给逗乐了:“别想那些歪门邪道,我们村子的人,种水稻,采山货,养猪养奶牛,就靠这些发家致富,你说是不是靠双手干出来的?” “你是农村种地的,哥,别逗了,那你能开这么好的车?” 吕小龙是打死也不信。 刘青山也懒得跟他解释:“信不信由你,反正要想致富,除了靠双手干,还要靠脑子,找准门路,具备这两条,你就距离发财不远了。” 对于这话,吕小龙并没有反驳,竟然皱着眉头,认真思索起来,嘴里还叨叨咕咕的: “哥,你这话我认,关键我现在找不准门路,不知道该干啥,更不知道咋干?” 这也是当下绝大多数人的困惑,刘青山也不了解对方的具体情况,当然也就没法子指点,只能说道。 “那你回去,先自个好好琢磨琢磨,找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 吕小龙竟然很是郑重地点点头:劳模的话,他可以不听,但是一个开着牛皮哄哄的小轿车的人的话,他当然得往心里去。 刘青山把他送到门口,推开房门之后,吕小龙忽然一下子又活了: “青山哥,你是我亲哥,能不能把你的小轿车,借给我开开,你放心,我有本儿,哎呦,你别关门啊” 刘青山直接把这货给推出去,然后砰的一下,关紧房门。 第二天,他抽空去了一趟医学院,吕教授说,上面也很重视这件事,要求尽快前去考察。 刘青山就和吕教授约定,等他们回碧水县的时候,开车拉着吕教授一起回去。 本来,今天上午会议就会结束,结果因为刘青山的超长发言,会议又延期了半天。 直到第二天,刘青山一行人,这才踏上归程。 其他代表挤那几辆吉普车,刘青山一个人来医学院这边接人。 在大门口打过电话之后,不大一会,就看到几个人从楼里走出来。 当先一人,飞跑上来,老远就大声呼喊:“青山哥!” 看到吕小龙,刘青山也是微微一愣,然后就看到吕小龙跑到近前,兴高采烈地扳住刘青山的肩膀: “青山哥,爷爷年纪大了,我得跟着去照顾他老人家。” 说完,他拉开车门,直接坐到驾驶位上:“青山哥,你歇歇,我帮你开车。” 什么照顾爷爷的,刘青山不怎么信,估计开车才是真正的理由。 不过看在吕教授的面子上,去就去吧,也不在乎多一张嘴。 在吕小龙死皮赖脸地纠缠下,刘青山只能叫他先开一圈试试,还不错,除了开始的时候,有些对车子不熟悉,很快这家伙就能上手,开得还挺稳当,刘青山也就放心叫他开车。 一行五个人,正好满载。 等车子开出松江市,吕小龙就原形毕露,恨不得一脚油门踩到底,刘青山连忙吆喝几声,最后威胁不许他开车,车速这才降了下来。 一路无话,等回到夹皮沟,天已经黑了。 刘青山领着客人直接回家,家里就等着他们吃晚饭呢。 从松江出发的时候,刘青山就打了个电话回来,不然的话,平时都吃两顿饭,这个时间早就吃完了。 “哥!” 两个小丫头乐颠颠地迎上来,还真是几天不见,甚是想念。 刘青山把挎包交给她们:“里面有吃的。” 小老四扬起脸:“哥,奖状呢,先挂墙上!” 这小家伙,看来不光长个吃心眼,还惦记着荣誉呢。 刘青山把装裱着奖状的镜框递过去,两个小家伙一起抬着,耀武扬威地进屋。 进到屋里,刘青山就把吕教授一行人,介绍给家人。 在场的,还有王教授和古俊山,王教授本来就在刘青山家吃饭,而古俊山,则是专门请来陪客人的。 握手寒暄一番,就坐在炕沿上闲聊,吕教授也颇有些意外:想不到在这个小山村里,竟然还能遇到两位高级知识分子。 错,应该还有一位。 看着跟老四老五往墙上钉镜框的高文学,刚才已经介绍了,这位竟然是已经颇有名气的作家。 再瞧瞧墙上那些奖状,吕教授也感受到,这个家庭的不凡。 吕小龙则在屋里转了一圈,满脸愕然道:“青山哥,你家还真是农村的?” 刘金凤正在给大伙倒水,听着这话有点刺耳,于是就插话道:“我们夹皮沟,已经是万元村。” 吕小龙平时也不看报纸,立刻惊得差点咬到舌头:“万元村,难怪难怪!” 他猛的转头面向刘青山:“哥,你是我亲哥,我不回松江,以后就跟着你干啦!” 吕教授则训斥道:“小龙,不许胡闹。” 刘青山乐呵呵地点点头:“我们夹皮沟现在正缺人呢,养牛场那边,缺一个喂牛的,猪场缺一个收拾猪粪的,大棚里面,也需要人手,小龙你要是来,我们热烈欢迎。” 听了这话,吕小龙的脸立刻垮了下去,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也不知道心里琢磨什么。 “开饭喽!” 小老四嘴里吆喝一声,然后就和山杏一起,手脚麻利地捡碗捡筷子。 钉完镜框的高文学,则默默地烫了两瓶碧水大曲。 刘金凤则一阵风似的把菜肴端上桌,瞧得吕小龙眼睛都直了: 一尾红烧大鲤鱼,只怕有二尺长。 油汪汪金灿灿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叫他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韭菜炒鸡蛋,黄绿相间,冬天能吃上这个,那绝对新鲜 看着满桌子好吃的,吕小龙心里直犯嘀咕:现在农民的生活都这么好了吗? “来,老吕啊,到俺们这就别客气,先喝一盅虎骨酒。” 爷爷刘士奎打开一瓶药酒,他和王教授,每天晚上一盅。 吕教授也是眼睛一亮:“这酒好,上过电视台的广告呢,就是太紧俏了,市面上买不到。” 王教授大乐:“哈哈,老吕,这回你算是来着了,青山这边可是存着好些吨呢,回头孝敬你几瓶。” “我来倒酒,我从小就给爷爷倒酒。” 吕小龙倒是挺有眼力见的,抢过酒瓶 ,先给王教授和刘士奎还有古俊山倒上,然后给爷爷也倒了一盅。 这酒色如琥珀,一股药香,直冲鼻子。 等给长辈都倒完之后,这货顺手就给自己倒了一盅:“我也借光尝尝。” “年轻人火力旺,最好不要喝。” 刘士奎说得晚了点,吕小龙吱的一下,一小盅药酒已经下肚。 只觉得肚里一道火线儿似的烧下去,他连忙夹了一口鸡蛋韭菜。 得,喝都喝了,总不能叫他吐出来吧,大伙就边吃边聊。 刘青山细心观察,吕小龙这小子,其实还不错,一边自己往嘴里划拉,一边还不忘给吕教授夹菜。 在大碗里发现一只鸡大腿后,还直接给地上那桌的老四老五送过去。 “谢谢小龙哥。” 老四脆生生地道谢,然后就猛然惊呼起来:“小龙哥,你鼻子出血啦!” 事实证明,药酒还真不是瞎喝的。 对吕小龙来说,这就是血的教训啊。 正文卷 第三百五十一章 您是我亲爷不? 第二天早上吃的是饺子,一个原因是家里来了客人,最主要的原因,是饺子抗饿。 一会儿就要进山,这大冷天的,肚子里要是没食儿的话,肯定受不了。 “小龙,把这个穿上。” 刘青山把一件军大衣扔给吕小龙,还有一双大棉胶鞋。 “没事,我年轻火力壮,昨天鼻子出血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小子嘻嘻哈哈的,觉得太笨重。 刘青山可不惯着他:“山里除了野猪就是老虎,你臭美给谁看?” “那我还是不去了吧?”吕小龙直接打退堂鼓。 “成,不去就在家里,帮着俺姐收拾鸡粪。” 刘青山也一点不客气地说道。 他觉得,吕小龙这货的本质还算好,只是没吃过苦,没经历过生活的毒打,所以需要好好磨砺磨砺。 “好吧,我还是照顾爷爷比较好。” 吕小龙一听到鸡粪,立马就怂了,开始换胶鞋,然后很快就发现问题:“这鞋里怎么还有草?” “这就是靰鞡草,穿着又暖和又透气。”刘青山自己也套上一双大靰鞡,里面同样塞着靰鞡草。 现在已经是数九,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所以保暖工作,最为重要。 没看老四老五这俩小丫头,一个个都捂得跟棉花包似的。 吕小龙一边穿鞋,一边瞄了瞄老四她们:“彩凤和山杏也跟着,那不是两个小累赘吗?” “她们比你有用。” 刘青山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还指望这两个小丫头跟猴群联络呢,万一能叫猴群带路,直接发现目标,那就最省事了。 吕教授他们,也都换了一身行头,然后一起出门,大道上已经停了三辆马拉爬犁,赶车的是张大帅和大张罗等人,他们也跟着一起进山,打打下手什么的。 “怎么不开小轿车?” 吕小龙四下张望,对赶马车,他可没兴趣。 现在大雪封山,就算是小四轮都不一定能开上去,别说小轿车了,坐上爬犁,大鞭子一甩嘎嘎响,爬犁便飞快地在雪地上滑行。 拉车的大马,嘴里喷着一团团白气,马脸上和头部上方的鬃毛上,很快就挂了一层白霜。 “多亏换了一身,不然西北风一吹,身上就凉透啦!” 吕小龙这才晓得好处,要是他原来那身,估计没到山上,人就先冻成冰棍儿。 刚出村,就看到一帮小娃子,正提着大大小小的鸟笼子,在雪地里跋涉,瞧那样子,肯定是要滚苏雀去。 “老规矩!” 刘青山吼了一嗓子。 小娃子们立刻蔫头耷脑,回答声都有气无力的:“知道了青山哥,俺们就是够过瘾,滚到的苏雀儿,肯定都会放掉。” 刘青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也是他定下的规矩。 “为什么要放掉,好容易捉到的?”吕小龙有点纳闷,他在城里,也看到有不少人养苏雀的。 “当然是保护啦!” 小老四也觉得这个小龙哥有点不大靠谱,竟然说她和山杏是累赘,哼! 吕小龙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保护啥呀,这苏雀不就是叫人捉了养的吗?” 小老四瞪了他一眼:“要是一会进山,你被老虎给捉了,关进山洞里,你啥心情?” 呃,吕小龙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很快,他就又欢呼起来:“哇,好多梅花鹿,咱们弄一只吃肉!” 这货还真踉踉跄跄地跳下爬犁,迎着鹿群冲上去。 刘青山下意识地捂上眼睛,不过还是听到吕小龙嘴里大呼小叫:“你敢顶我,哎呦,你咋还顶呢?” 最后这家伙也学聪明了,躺在雪地上不起来,大鹿鹿这才放过他,向着老四老五跑过来。 “我们要上山,你们去村里吧,大姐在家呢,喂给你们好吃的。” 小老四亲热地抱着大鹿鹿的脑袋,瞧得吕小龙连呼不公平:怎么不顶了,难道梅花鹿也知道欺生? 鹿群继续跑向村子,它们现在已经习惯了,晚上甚至就在牛棚那边过夜,毕竟这里又安全,还有吃的。 “这些梅花鹿还没采过鹿茸吧?”吕教授嘴里询问道。 割过茸的梅花鹿,鹿角基部会有一个明显的凸起,还是很好分辨的。 刘青山点了点头:“等到今年开春,就可以割茸了。” “青山,你们这里很不一样。”吕教授忽然说道。 要是换成别的地方,早就把梅花鹿打死吃肉了,还能等到现在? “吕爷爷,我哥说,这叫可持续发展。”山杏很是自豪地回了一句。 哈哈! 吕教授都被她给逗乐了,不过仔细咂摸咂摸,觉得这个可持续发展,说的好有道理。 马拉爬犁还是很快的,甚至一路冲到木刻楞前面,几匹马这才打着响鼻儿,警惕地望着跑过来的大熊。 “这是啥狗,妈呀,狗熊!” 吕小龙吓得掉头就跑。 刘青山看到,在柴火棚子里,那只受伤的香獐子,探头探脑的。 山杏便跑过去,香獐子见到她,还挺亲的,小脑瓜直往山杏怀里扎。 “这是林麝,你们竟然没有杀了取香?” 吕教授虽然主要是搞西药研究的,但是对麝香这样名贵的中药,还是有所了解的。 “为什么要杀鹿鹿,鹿鹿这么可爱?” 山杏眨着大眼睛问。 “鸟为食亡,麝为香死,难道这个也能持续发展?” 吕教授倒不是想要杀麝取香,他主要是感到不解。 刘青山点了点头:“其实,麝香也是可以用特制的工具掏出来的,就就跟咱们人掏耳朵眼的道理差不多。” “哦,还有这种操作,那岂不是说,完全可以搞林麝的人工养殖?”吕教授也面露几分惊喜。 “正有此意。”刘青山乐呵呵地回道。 说话间,哑巴爷爷已经从木刻楞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高峰和李铁牛。 刘青山连忙介绍一番,把吕教授他们让到屋里,木刻楞里面的火炉子呼呼地烧着,竟然十分温暖。 大伙暖和了一阵,刘青山说明来意,稍作准备,就抓紧时间出发,前往断魂崖。 这次准备比较充分,除了绳子之外,刘青山甚至还带来一个吊篮和一个滑轮,组装起来之后,一次能放下去两个人。 张大帅他们,就在悬崖上边忙活,把楚教授和两名助手,以及刘青山和哑巴爷爷,还有老四老五都给放下去。 这一次,李铁牛说啥也要下去瞧瞧,上次高峰说在下面泡温泉,把他给羡慕坏了。 吕小龙非要在悬崖上边负责守卫,结果被刘青山给拎到吊篮里面。 下放过程中,这货闭着眼睛大呼小叫的,连小老四都对他表示鄙视。 等到人员都下来之后,哑巴爷爷带路,前往温泉那边,先看看能不能叫猴子带路。 “想不到啊,竟然有这样奇特的地方,简直犹如世外桃源一般。” 吕教授嘴里也感叹不已,深深为山谷的景色陶醉。 等到了温泉这边,更是如同进入仙境。 “要是能够在此结庐而居,岂不妙哉!”吕教授也颇有感触。 刘青山笑道:“等到以后暖和了,在这边盖几座木屋,偶尔来度度假也不错。” “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吕教授看来是真的喜欢,竟然提前预定下来。 说笑间,猴群呼呼啦啦地围上来,直接将老四老五围住。 “排队!” 刘青山大吼一声。 猴群还真排起了歪歪扭扭的队伍,刘青山就又开始操练:“稍息,立正!” 这下猴群就有点蒙圈了,一个个抓耳挠腮的,还有一个手搭凉棚,眼珠子滴流乱转。 “哥,你都把猴子们吼蒙了。” 小老四嘴里埋怨着,就把带来的糖果饼干,分发下去。 “哈哈,这两个小家伙,果然比小龙有用。”吕教授也连连夸奖。 一旁的吕小龙好生郁闷:您是我亲爷不? 自从来到夹皮沟,吕教授就感受到这里的不同,人和自然和谐相处,人与动物也能和睦共处,这种感觉,令他这种饱经沧桑的老人,尤为感触。 等喂完猴群,山杏就把那个药瓶拿出来,在猴王眼前晃了晃:“猴王,这东西是哪来的?” 药瓶已经经过清洗,里面的药物早就弄干净。 猴王伸出小爪子,抓过药瓶,低头摆弄着。 至于山杏的问题,好像被它给忽略了,毕竟不是从小养大的,听不懂话。 “说,这瓶子哪来的,老实交代!” 吕小龙吼了一嗓子,把猴子们吓了一跳,都向他龇牙咧嘴的。 刘青山连忙把他拉到一边:“你是不是还想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啥的?” 老四老五轮番上阵,跟猴子连比划再说的,俩小丫头都冒汗了,猴王还是一副不明觉厉的模样。 “好像没法交流啊。” 刘青山也微微有些失望,这大冬天的,到处都 白雪覆盖,要是靠人慢慢寻找的话,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能够有所发现。 山谷这边,根本没发宿营,这天天上上下下的,谁也折腾不起。 “猴王,你那聪明劲儿呢?” 小老四抓抓猴王毛茸茸的脑瓜,她也没招了。 “聪明啥,都是一群傻猴子。” 吕小龙又忍不住,伸手从猴王的小爪子里抢过瓶子。 猴王也不是好惹的,你看它能把宝贝瓶子送给老四老五,别人可不行。 嘴里吱吱叫了两声,猛的窜到吕小龙身上,小爪子就向他脸上招呼。 至于什么打人不打脸之类的,猴子可不懂得这句话。 吕小龙嘴里也哇哇大叫,双臂连连遮挡,要知道,猴子的小爪子也挺厉害,真能把脸抓花。 估计女人打架,就遗传了这种能力。 猛然间就听到啪的一声,瓶子落在一块石头上,正好磕到一处棱角上面,直接碎成几瓣。 猴王也气得吱吱直叫,被老四老五搂住,好一通摩挲毛,这才把气儿顺过来。 “小龙,你说你跟一只猴子较什么劲呢。” 刘青山嘴里也忍不住埋怨。 然后就看到猴王从山杏怀里挣扎出来,嘴里吱吱叫了几声,连窜带蹦的,向远处跑去。 刘青山顿时眼睛一亮:“快,跟上!” 说完又转身拍拍吕小龙的肩膀:“哈哈,碎得好,碎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准猴王又去找新瓶子呢!” 正文卷 第三百五十二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猴群在冰雪森林中穿行,后边不远处,一伙人紧跟不舍。 刘青山和李铁牛,分别背着老四老五,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林海雪原中跋涉。 “爷,慢点。” 吕小龙别看不着调,但是听孝顺的,自己呼哧带喘的,还搀扶着吕教授。 猴群在林子里十分灵活,行进速度很快,大伙也跟得十分辛苦。 吱吱吱,猛然听到猴王大叫几声,猴群终于停了下来。 “哎呀妈呀,总算到地方了。” 吕小龙直接躺在雪地上,四仰八叉的,胸膛跟风箱般上下起伏。 从小到大,他还真没吃过这种苦头。 望着孙子这怂样,吕教授又是心疼,心中却又好像有了一些明悟:这小子,就是油梭子发白短练啊。 刘青山也是心中一喜,双眼四下打量:难道就是这里吗? “猴子都上树啦!” 小老四忽然吆喝一声,只见猴子们都飞快地爬到附近几棵大树上,树上有一片片青翠,正是一蓬蓬的冻青。 上面还挂着红色的小果子,猴子们的小爪子灵活地摘下果子,塞进嘴里,一个个吃得好不畅快。 “就算有秘密基地,也不能在树上吧?”连李铁牛都觉察到不对。 还以为猴子是领路呢,结果人家是来吃午饭的。 “我好像也饿了。”吕小龙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肚子。 “这群猴子,不大靠谱。”吕教授的一名助手,也感叹一句,这一路走来,他也觉得太过辛苦。 刘青山倒是很快就心平气和:“毕竟是猴子嘛,不能对它们要求太高,再等等看。” 说话间,就有两只猴子从树上跳下来,然后连窜带蹦的,跑到老四老五身前,把小爪子里面的冻青枝条递过来,上面还挂着不少小红果。 看来猴子还挺够意思的,没吃独食,可是刘青山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个啊。 山杏伸手摸摸猴头,以示感谢,然后接过冻青,要摘上面的小果子。 “这个很黏的。”高峰连忙出声提醒。 吕教授也眼睛一亮:“这是冻青吧,很不错的药材,可收集一些。” 刘青山笑笑:“俺师父早就采了一些,估计现在连药都配制出来了。” 噢,这还是一位中医吗? 吕教授望望哑巴爷爷,见他朴实的脸上,始终带着憨憨的笑容,根本就瞧不出深浅。 于是他心里想道:或许是懂一些土方子的赤脚医生吧? 赤脚医生,也是当时特殊环境下的产物,因为医疗条件落后,缺医少药,所以就挑选一些有点基础的人员,稍加培训,就成了“农村非正式医疗人员”。 平时务农,有病的时候,也能帮着看看病,水平参差不齐,但是绝大多数,也就能看个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 等猴群吃饱之后,并没有沿着原路返回,而是拐了个弯,继续向着陌生地带前进。 这也叫刘青山他们重新燃起希望,打起精神,继续尾随。 走着走着,哑巴爷爷嘴里忽然啊啊几声,刘青山也是一惊:“停!” 大伙都停下脚步喘粗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哑巴爷爷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凝重之色,他在雪地上查看一番,然后指着地上乱糟糟的足迹,又比划了几下。 “有人经过这里,提高警惕。” 刘青山连忙把师父的话帮着翻译过来。 这处山谷,本来就人迹罕至,尤其是这个季节,大雪封山,就算是猎人都不会进山的。 “不是猴子踩出来的吗?”吕小龙大咧咧地说着,他并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凶险。 刘青山经历过和田中太郎一伙人的交锋,当然晓得厉害。 脑海里面迅速把这件事给过了一遍,他觉得,三井木上次被他敲山震虎,承包山林失败,铩羽而归。 会不会找来潜伏的特务,来这里搞破坏,或者是提前销毁一些证据呢? 有可能,而且有很大的可能,狗急了还跳墙呢。 如果是面对一群训练有素的特务,他们这支杂牌军,老老小小的,可就危险啦。 想到这里,刘青山跟哑巴爷爷商量几句,哑巴爷爷的身形,就迅速消失在丛林之中。 “我们今天的考察先暂时告一段落,原路返回。” 刘青山的用意也很简单,先把吕教授和老四老五他们这些没有战斗力 的,先安全送回。 然后打电话向县里公安局求助,这种事,必须依仗强大的武力。 “这里除了野兽,还能有什么危险?”吕小龙这货不知道江湖险恶,还大咧咧地想要休息一会儿。 刘青山瞪了他一眼:“野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 说罢,一行人是扶老携幼,匆匆返回。 没走出多远,就听到后面吵吵闹闹,原来是猴群也跟了回来,也不知道它们是咋想的。 眼看前面快要望见温泉,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李铁牛忽然举起手掌,后边的人连忙停住脚步。 然后就听到雪地中传来一阵沙沙声,十几名黑衣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刘青山猛回头,只见后面也同样有黑衣人从林子里现身出来,已然将他们包围。 这伙人的打扮都差不多,全都是一身黑衣,头上戴着毡帽,是那种俗称“老头帽儿”的,撸下来之后,能把整个脑袋罩住,只有眼睛的位置,留下窄窄的一道缝隙。 这样在冬天的时候,能够最大限度的来保暖,同时也是最好的一种蒙面物品。 最叫人心惊的是,这伙人全都手持利刃,是那种抗战电影里,非常常见的武士刀,映着雪地反射的寒光,夺人心魄。 这种战刀,在农村一些人家里,偶尔也能看到踪影,都是当初缴获的战利品,散落在民间。 “保护好吕教授和老四老五他们!” 刘青山吼了一嗓子,李铁牛和高峰等人,就主动站到外围。 出乎意料的,吕小龙这家伙,竟然也没有退缩,而是擎着手里拄着的木头棒子,哆哆嗦嗦地对准敌人。 他不时还啊啊地挥舞两下,不知道能不能震慑对手,反正能给自个先壮壮胆儿。 “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吕教授口中厉声质问。 他的身上,自有一股学者的威严和气势。 对方一共将近二十个人,并没有人出声回答他。 只是有个家伙,竖起手掌,挥舞一下,然后,一片雪亮的刀光,就迅速向人群接近。 “拼啦!” 刘青山口中也怒吼一声,他知道对方是真的动了杀心,那么任何语言都没用,狭路相逢勇者胜,只有战胜对手才能活下去。 “啊,我打死你个狗日的!” 吕小龙把手里的木棍挥舞得呼呼生风,结果对面一个黑衣人,手中刀光闪了几闪,吕小龙手里的木棍就剩下一尺多长了,前端被削成几段,横七竖八插在雪地上。 “我跟你拼啦!” 吕小龙这货,竟然还有几分血性,剩下的一截木棍猛的甩出,砸向对手,然后向对方猛扑上去。 那个黑衣人眼中,则闪过一丝不屑,战刀轻抬,将木棍磕飞,又顺势捅向吕小龙的前胸。 这种战刀,宽度在一寸左右,极为锋利,真要捅进去,都能捅个透心凉。 眼看刀尖儿就要扎到吕小龙的外衣,人群中的吕教授顿时满脸惨白。 他就这一个孙子,要是折损在这里,他这条老命,也就豁出去了。 “啊!” 伴着一声惨叫,那个黑衣人的身体,缓缓瘫倒。 刘青山的身影,出现在黑衣人身前,他身子匍匐在雪地上,手臂扬起,手中的腿叉子,深深没入对手腹部。 刚才是他见到吕小龙危急,一个鱼跃,在雪地上滑行好几米,及时出手,捅了对手一叉子。 那个中刀的家伙,也十分凶悍,咬牙切齿地双手高举战刀,用力向地上的刘青山劈去。 刘青山又是顺势一滚,同时伸腿一扫,将对方扫倒在雪地上。 腿叉子一拔出来,鲜血便随之汩汩冒出,那家伙立刻失去了反抗能力。 “小龙,这个给你!” 刘青山夺过对手的战刀,递给吕小龙。 吕小龙接刀在手,唰唰挥舞两下,口中大吼一声“杀!”,然后就迎着一名黑衣人冲去。 “大哥,小心!” 老四老五的喊声同时响起,刘青山也早有准备,继续在雪地上翻转腾挪,很快又放倒两名黑衣人。 李铁牛那边,同样生猛,他手里的军刺早就见红。 不过他们这边,也就这两个能打的,对方很快就分出几人,把刘青山和李铁牛缠住。 剩下的人,则全都嗷嗷叫喊着,冲向手无寸铁的吕教授和老四老五他们。 “今天跟他们拼啦!” 吕教授朝助手吼了一声,束手待毙,不是他的风格,就算是死,也要咬一口对手的肉下来。 “打坏蛋!” 小老四一扬手,嗖的一下, 一个大雪球,就烀到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家伙的脑袋上。 正中双眼中的那道缝隙,这家伙视线不清,手中战刀狂舞,猛然间传来吱的一声惨叫,却是战刀扫到旁边的一只猴子身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吱吱吱! 猴王大怒,它们刚才也没搞明白咋回事呢,这回有猴子猴孙受伤,终于明白过来。 这群猴子野性十足,别看平时在老四老五身前,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可是惹急的话,猴脾气发作,也不是好惹的。 好几十只猴子呢,猴多势众,一个个都上蹿下跳,开始围攻那些黑衣人。 虽然它们的伤害性不强,但是也给黑衣人,制造了极大的麻烦,一个个都疲于应对。 毕竟这些猴子,实在太过灵活,一不留神,小爪子就专门往眼睛上招呼。 “好机会,上!” 这种趁火打劫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刘青山大吼一声,手中抢夺过来的战刀,又捅进了一名敌人的肚子里。 这次,为了守护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他终于大开杀戒。 正文卷 第三百五十三章 看你还往哪儿跑!(三更求订阅) 白皑皑的雪地上,洒下一片片殷红,显得那么刺目。 刘青山双手拄着战刀,立在一堆躺倒的黑衣人中间,他嘴里呼呼喷着白气。 战刀已经出现好几个缺口,依旧有一丝丝鲜血向下缓缓流淌,然后被寒气凝结,整个战刀,已经变成一片赤红。 刘青山的目光,依旧坚定,他只杀那些该杀之人,所以心中并没有任何负担。 就像他所说的,一群冷血禽兽,跟杀猪又有何不同? “过瘾!” 李铁牛一手拎着战刀,一手握着军刺,嘴里还大呼小叫的。 他一身血迹,脸上都斑斑驳驳的,布满血点子,宛如地狱里走出来的杀人魔王。 旁边的吕小龙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嘴里哇哇地吐了起来。 他刚才也捅了一个,现在才有点后怕。 啪,一只大手拍在他的后背上,吕教授看着自己的孙子,眼神很是欣慰。 他也想不到,这个平时吊儿郎当的小家伙,在关键时刻,居然这么有勇气,这么有血性。 “哥,好几只猴子都受伤啦!” 山杏弱弱的声音传来。 刘青山叫李铁牛和吕小龙守护现场,他则和高峰一起,救治那些受伤的猴子。 这一次,猴群可立了大功,否则的话,就算能够把对手全部放倒,他们这边也肯定会损失惨重。 像吕教授和老四老五他们,只怕刘青山简直不敢想象。 “救救我们——” 有受伤倒地的人,嘴里发出哀求。 活口是肯定要留几个的,不过现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就算刘青山他们真的相救,也救不了几个。 缺医少药,气候严寒,受伤就和死亡差不多划等号了。 “等着,等我们先救完猴子再说!” 刘青山冷冷地回了一句。 猴子们大多都是轻伤,不过这冻天冻地的,伤口也很麻烦,刘青山跟老四老五商量一阵,看能不能把手上的猴子都带回木刻楞,这个有点难度。 正蹲在那跟老四老五研究呢,猛然听到一声大吼传来:“小心!” 刘青山猛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向他们这边扑过来,与此同时,砰的一声闷响,在山谷中回荡。 “小龙!”吕教授大叫一声,只见吕小龙双手捂着大腿,摔倒在雪地上,他大腿下面的雪地,已经被鲜血染得一片通红,就像是绽放的红莲花。 与此同时,李铁牛手中寒光一闪,军刺脱手而出,扎在一名黑衣人的手腕上,将那只抓着手枪的手,牢牢定在雪地上。 “对方还藏着枪,小师兄,你看着小龙,我把这些家伙全都结果喽!” 李铁牛是真的怒了,手中的战刀连连挥舞,惨叫声接连响起。 “留两个活口!” 刘青山吆喝一声,连忙去查看吕小龙。 他也想不到,这个平时总是嬉皮笑脸没有正行的家伙,在关键时刻,居然能替他和妹妹们挡子弹。 “小龙,先忍着点!”刘青山从一名黑衣人身上撕下布条,把吕小龙的伤腿给扎上,查看一下,还好没伤到大动脉,不然的话,那真就没得救了。 “哎呦,疼死我啦,完喽完喽,我要死啦,我要死啦,我还没处过对象呢!”吕小龙嘴里胡言乱语的叫唤着。 还真是个不着调的家伙! 刘青山也是又气又笑:“离死远着呢,算你走运,只是擦伤,连骨头都没伤到,养两个月肯定又能活蹦乱跳。” 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个小瓷瓶,倒了些药粉在吕小龙的伤口上,然后就把伤口裹好,免得冻伤。 而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旁边有人惊呼:“吕教授,吕教授您怎么啦?” 呼叫的是人是吕教授的助手,两个人扶着吕教授,后者脸色发青,嘴唇发紫,脸上更是跟水洗一样。 看到吕教授痛苦地用手捂着胸口,刘青山就判断出来,这肯定是突发的心脏疾病。 应该是老人看到孙子中弹,心情激动所致。 他连忙在身上摸了摸,却发现,哑巴爷爷给他的救心丸,已经没了,至于新炼制出来的,还没来得及给他呢。 还好有高峰在场,他身上备有一些常用药,连忙找出一粒救心丸,塞到吕教授舌下。 过了两三分钟,吕教授的脸色也慢慢恢复过来,只是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 “青山,谢谢你们。” 吕教授 自己就是搞医药的,当然知道自己刚才有多么危险。 他的身体一直自觉很好,想不到还藏着这样的隐患。 “赶紧回去,这里现在不适合久留。” 刘青山叫李铁牛背着吕小龙,他自己背上吕教授,剩下那几个人,拖拽着两名还有气儿的黑衣人,一起向断魂崖撤退。 老四老五两个小家伙也没闲着,各自抱着一只受伤颇重的猴子,身后还跟着一大群。 至于地上那些尸体,还是等报警之后,交给公安处理吧。 等他们赶到悬崖下面的时候,发现张大帅正领着几个人,在这张望。 原来是听到枪声,他们也下来查看动静。 刘青山简单讲讲事情经过,张大帅立刻恼了:“早知道,俺应该跟你们一起去的!” 说完,从腰里抽出杀猪刀,就奔那两个黑衣人冲过去。 “大帅叔,这两个是留的活口。”刘青山连忙阻拦。 好说歹说,这才算是把张大帅劝住,然后就分批往上吊人。 刘青山和李铁牛商量一下,决定别人先回去,派人下山报警,他们师兄弟,准备去接应哑巴爷爷。 不过还没等他们出发,哑巴爷爷就一手提着一个黑衣人,大步流星地赶回来。 将那两个家伙扔在地上,哑巴爷爷比划一阵,刘青山也听得心惊肉跳:原来,师父那边,也追踪到十几个黑衣人,而且还有好几把手枪。 幸好在林子里,是哑巴爷爷的主场,几次偷袭之后,这才将那伙人给灭了,而且还留了两个活口。 连人带猴子的,全都运到悬崖上面,需要治疗的猴子有五六只,猴王看样子对老四老五有着莫大的信任,任凭两个小丫头带走它的猴子猴孙。 等回到木刻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天都快要黑了。 火速派人回村报警,哑巴爷爷则和高峰一起,开始治伤。 刘青山则和李铁牛一起,审讯起那四名俘虏。 不出所料,他们果然是长期生活在华夏的岛国人,打着经商的名头,其实就是间谍。 刘青山想了想,追问道:“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聚了这么多人,谁联络你们的?” 这些家伙,遍布东三省,临时聚集,肯定背后还有主使。 “是何桑给我们打的电话。” 其中一个人说道,然后又哀求道:“帮帮忙,给我处理一下伤口,不然我肯定活不下来的。” “哪个何桑?” 刘青山一愣。 “是个叫何家康的人,他是我们收买的一名联络人。” 听了这话,刘青山不由得咬牙说道:“何家康,你这个狗东西,这次看你还往哪儿跑!” 他连忙又叫两个村民下山,把这个新情况上报,免得何家康畏罪潜逃。 这年头可不像后世那样,犯罪嫌疑人根本无处可逃。 “哇,咱们这次又抓了好些特务!”小老四欢呼不已,上一次山杏和二牤子抓特务,把她给羡慕坏了,这次终于如愿以偿。 刘青山摸摸她的天线辫子,这两个小丫头,这次的表现很不错。 本来刚才张大帅下山,刘青山也要把她们俩给带回去的,只是这几只猴子一瞧老四老五要走,就开始不老实起来,没法子,只能先留下。 从哑巴爷爷那讨了些定惊安神的药丸,给两个小丫头吃了,不大一会,这两个就躺在炕上睡着了。 毕竟她们这次可吓得不轻,尤其是现场那么血腥,希望不要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好。 不过这个年代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都比较强,尤其是因为长期观看地道战和地雷战这些电影,对杀鬼子这种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和老四老五并排躺在炕上的,还有吕小龙,这货可就没那么消停了,嘴里一会张罗着要喝水,一会又说饿了,还非得要喝鸡蛋糕。 这可把吕教授都气得哭笑不得,轻轻戳着孙子的脑门:“你呀,连两个小丫头都不如!” 孙子受伤,他当然心疼,但是更多的还是感到骄傲。 安抚着孙子睡着,吕教授这才觉得一阵倦意袭来,他毕竟年纪大了,也坚持不住,躺在炕上休息。 这时候,高峰给他端过来一碗汤药,刚熬好的,是哑巴爷爷配制,专门治疗心脏疾病。 吕教授挣扎着坐起来:“谢谢你们啊,当时给我含服的药丸是什么药,看来我回去之后,有必要买一瓶随身携带。” “那药是俺师父配制的救心丸,暂时没地方买去,不过可以叫师父送给您一瓶。”刘青山接过话茬,他心里隐隐冒出来一个想法。 吕教授朝哑巴爷爷点点头:“确实是好药,老哥,谢谢你!” 他原本以为,一个守山的哑巴老头,能有什么高明的医术,顶多是个赤脚医生罢了。 可是现在他只能感叹一句:高数在民间。 刘青山也就顺着话题聊下去:“尤其是这种救命的好药,要是能推广就好了,更多人就能够受益。” 吕教授眼睛一亮:“是这个道理,你们干脆建一个制药厂算了,我多少还能帮点小忙!” 刘青山也笑了:“吕教授,我们也正有此意。” 正文卷 第三百五十四章 自作孽 不可活 这两天,何家康有些心绪不宁,总感觉心里慌慌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加之伤腿没好利索,所以早早就躺下休息。 屋外传来当当的敲门声,楚云玲开门之后,愕然地发现,居然是几名身穿制服的公安,不由得愕然问道: “你们有事吗?” “何家康,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当间谍,跟我们走一趟吧!” 最前面的一位老公安出示一下逮捕证,然后身后立刻就有两名年轻的公安,上去抓人。 逮捕,间谍? 楚云玲感觉脑袋嗡嗡的。 何家康见状也顿时慌了神,一把抓住楚云玲道:“小玲,救我救我,我是冤枉的!” 他知道,现在只有借助楚家的力量,才能保自己的平安。 “家康,你” 楚云玲是彻底凌乱,要是换成原来,她肯定会无比相信何家康。 可是这一年来,一件件事情接踵而至,让她的信心也不断地动摇,这还是当初大学时代,那个风度翩翩,才华横溢,让自己着迷的男子吗? “哼,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带走!” 老公安一挥手,两名年轻公安就押着戴上手铐的何家康出门。 这时候可没有犯罪嫌疑人之类的说法,抓人就直接戴手铐,一点都不带客气。 “小玲,你一定要救我啊!” 何家康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死死撑住门框,回头向着楚云玲乞求。 曾几何时,他是那么意气风发,可是现在,却连一只丧家犬都不如。 而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正如那句老话:脚上的泡,都是自己磨的。 看着惨兮兮的何家康,楚云玲心中一软,茫然地点点头,然后就看着何家康被押上了警车。 楚云玲也连忙穿上衣服,追了出去。 等她折腾了半宿,打了不知道多少电话之后,终于确定事实真相:原来何家康竟然真的被岛国买通,暗中传递一些消息。 楚云玲顿时如遭雷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看中的人,原来竟然是这样,真是瞎了眼啦! 这也正是应了一句话: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 她强撑着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传出来父亲无比严厉的声音:“小玲,你马上回家,那个何家康就不要再管了,自作孽,不可活!” 瞬间,楚云玲感觉浑身无力,瘫坐在椅子上。 第二天清晨,一队穿着迷彩服的官兵就才出现在木刻楞这边。 昨晚在详细了解情况之后,知道局势已经控制住,也就没必要半夜上山,毕竟天寒地冻的,地形又比较复杂,来了也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昨晚只是出动一个班,来到木刻楞这边驻守,并且把捉到的活口,带回县里审讯。 看到白雪中行进的绿色军装,刘青山也就收住拳脚,结果大熊这货不讲武德,在背后偷袭,将他推倒。 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老四老五也起来了,两个小家伙,看样子挺好的,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一会你们回家,爷爷奶奶和娘他们,都惦记着你们呢。”刘青山也彻底放下心来,他估摸着,一方面是哑巴爷爷那些定惊安神的药丸,发挥了作用。 另外一方面,两个小丫头的内心,也远比表面上看上去更加强大。 “可是,那些受伤的猴子怎么办,我们不在这,它们肯定要闹腾。”小老四看样子还没玩够呢,忽闪着大眼睛,寻找着托词。 刘青山知道以后的这几天,山里肯定不会平静,当然不会答应: “那两只受伤最严重的,就抱回家,剩下的,一会儿我会带回猴群。” “那好吧。” 小老四撅着嘴,心里却乐开花:这下玩过家家的游戏,就能装医生了,有两个现成的病号。 早饭熬了一大锅酸菜汤,又烙了大油饼,这都是比较抗饿的饭菜。 刚上山的士兵,已经吃过早饭,要不然,几十人的伙食,还真是麻烦事,毕竟现在是冬天,外面做饭不方便。 吕小龙这货,呼噜呼噜地喝了两大碗酸菜汤,吃了四张大油饼,刘青山严重怀疑,给这家伙一根拐杖,现在就能拄着下山。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吃过饭之后,就把这家伙抬到爬犁上,盖上大棉被,和老四老五一起先回家。 反正带着几副药呢,先在刘青山家慢慢养吧。 “吕教授,您的身体没问题吧?” 刘青山知道接下来的行动,还得吕教授主持,所以有点担心。 吕教授做了几下扩胸运动:“当然没问题,你师父配制的药物,还真厉害!” 既然如此,准备一番之后,就随着部队,一起前往断魂崖。 到了下面的山谷,看到那两处战场,连那些士兵都一阵阵心惊:一共将近三十多名训练有素的特务啊,全都横尸于此。 而造成这种结果的,其实主要就是师徒三个,就问你服气不服气吧? 留下人收敛尸体,一具具早就冻得邦邦硬,有几个身上还有被啃过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什么野牲口饿极了。 剩下的人,则在哑巴爷爷的带领下,继续向山谷深处进发。 路过温泉的时候,刘青山把那几只不老实的猴子给撒回去,这几只就是身上有一些划伤,上了药之后,也没有什么大碍。 终于,在行进了五六里地之后,哑巴爷爷停下脚步,手上比划了几下。 他昨天追踪敌人,就追到这里,不过哑巴爷爷推测,目标应该也就在这附近。 战士们分散搜寻,很快就有了发现,在一片林间空地上,出现了两排石头垒砌的房屋,一共有二三十间。 房子并没有窗户,只有透气窗,上面竖着钢筋。 刘青山发现,其中有一个透气窗上的钢筋锈断了,估计猴王就是从这钻进去的。 吕教授和带队的连长商议一阵,就派出两名战士,穿上吕教授带来的防护服以及防毒面罩,随同吕教授先进去查看。 “吕教授,要不您先歇歇,我进去。” 刘青山还是有点担心教授的身体。 “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没有内行可不行。”吕教授摆摆手,然后戴上面罩,大步走向那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在两名战士的协助下,封闭了几十年的大铁门终于在一阵牙酸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看着三个人的身形消失在门内,外面的人也都不免担心起来:谁知道里面是啥情况啊? 好半天,一名战士才重新在门口出现:“吕教授说,其他人先不要靠近,打电话到省里,寻求援助,教授的要求是” 事态显然大大超出预计,最后,除了士兵奉命留下,就连刘青山他们这些散乱杂人,也全都被清场。 随后的几天,陆陆续续的,又有几批专家进山,看来后续的处理,相当棘手。 刘青山他们,统统被撵下山,只有哑巴爷爷一个,在木刻楞留守。 至于物资什么的,国家机器一旦开动,那根本就不用刘青山惦记。 此事已经被列为机密,刘青山也打听不到啥消息,只能安心回家。 到家一看,好不热闹,吕小龙躺在原本属于他的炕头位置,还有两只大猴子,一只吊着胳膊,一只瘸着腿儿,照样在炕上撕疯。 小猴子小白,早就吓得躲到被垛上面,探头探脑地张望。 郑小小则领着老四老五,正跟猴子们疯闹。 “咳咳!” 刘青山使劲咳嗽几声:老猫不在家,耗子上房扒,你们这是大闹天宫吗? 郑小小吐吐舌头,估计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吕小龙刚才还大呼小叫呢,这会立刻龇牙咧嘴地嚷嚷伤口疼,老四老五也缩着小脑瓜,躲到郑小小身后。 “你们啊!”刘青山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就在当天晚上,老支书通知刘青山去接电话,这个也是常事,大伙都习惯了。 不过这个电话,也有点出乎刘青山的意料,他回到家之后,就有些心绪不宁。 内心挣扎了好一阵子,他还是去了新房子那边,来到山杏和小老四的小屋里。 “老五,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征求你的意见,就是你的——那个何家康,他想要见你一面。” 已经钻进被窝的小老四一下子坐起来:“那个坏蛋被抓起来吗,哈哈,真好!” 然后他又叽叽喳喳地叫着:“见他干什么,山杏,咱们才不去呢!” 山杏紧紧咬着下嘴唇,小脸上也满是挣扎。 刘青山摸摸她的小脑瓜:“明天早上再告诉我答案。” 第二天早上起来,刘青山也不能上山,就在自家院子里,跟李铁牛对练。 等他回屋洗漱的时候,发现山杏已经在等他,小家伙显然已经做出决定:“哥,我想去,你带我去!” “好。”刘青山也使劲点点头。 将近中午,在碧水县的看守所里,刘青山又一次见到何家康。 也就半月不见,何家康好像已经变了一个人,胡子拉碴的,整个人都十分颓废憔 悴,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不过在看到山杏的时候,他的眼睛猛的一亮,扑倒铁栅栏上,扯着沙哑的嗓子叫起来:“山杏,杏儿,你去找你娘,帮帮我,救我出去啊!” 可是,山杏却咬着嘴唇摇摇头,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下来。 瞬间,何家康面如死灰,身子顺着铁栅栏瘫软下去,口中喃喃不已:“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刘青山冷冷地声音响起:“何家康,你从一开始就错了,并且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走了下去。” “不,我没错,我根本没错,错的是这个时代,是这个社会!” 何家康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满脸狰狞之色。 “一个不知道珍惜感情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做人。” 刘青山面无表情地说着,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他知道,这家伙是没救了。 “哥,咱们走吧!” 山杏紧紧拉着刘青山的手,离开看守所,她现在彻底放下了这个心结。 正文卷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吃大片儿肉 山里的警戒,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在一月末的时候,这才解除。 这些日子,村民看到不少军车,陆陆续续运走了不少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距离太远,根本就看不清。 这件事已经被列为机密,村民也不敢随便打听,这时候,人们的政治觉悟都是很高的。 刘青山家里也终于消停下来:养伤的两只猴子,已经委托哑巴爷爷给带回猴群。 吕小龙这货,也能拄着拐杖,开始慢慢溜达了。 整天好吃好喝供着,这小子明显胖了一圈。 虽然整天还是嬉皮笑脸,但是刘青山发现,在经历了这次事件之后,吕小龙还是有了明显的变化。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缘,这小子好像一下子就开窍了,身上那些不良习气,似乎也被一枪打飞。 而且这家伙还一个劲儿地张罗着:等养好伤,就回单位办理停薪留职,以后就在夹皮沟,跟着青山哥混了。 刘青山也觉得这家伙没准是个可造之材,他手底下又正是用人之际,就勉强留着先凑合用吧。 这一天,山上的大部队终于撤离,吕教授,也领着两名助手,回到刘青山家里。 半个多月不见,吕教授似乎瘦了不少,不过精神却更加旺盛。 看看孙子的伤势恢复得不错,他也彻底放心,嘴里吆喝着: “青山,整俩菜,晚上跟你爷和王教授他们一起喝点,半个月滴酒没沾,我这肚子里的酒虫儿,都快爬出来喽!” 吕教授不贪酒,只是喜欢每天晚上喝两盅, “吕爷爷,我爷爷和王爷爷就等你呢,不过嘛,今天好像不行。”因为吕小龙的原因,刘青山对吕教授的称呼也变成了吕爷爷。 当然,这里面也确实对这位老人心存敬意。 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能在山里坚持半个月,那是很需要毅力的。 吕教授也是一愣:“嗯?今天怎么不行?” 刘青山脸上露出笑意:“今天得去喝喜酒,吕爷爷,正好您也去坐席,感受一下俺们农村的大锅饭大锅菜。” 原来如此,吕教授也笑了:“那我是不是也得随礼啊,哈哈。” 按照农村的习俗,冬闲时候,也是操办婚礼最为集中的时期。 一来是有空闲的时间,二来嘛,秋收之后,手里有了点余钱。 这些日子,夹皮沟也是如此,甚至比往年还热闹:娶媳妇的,嫁姑娘的,还有定亲相门户的,一个接着一个。 主要原因,都是万元村这个名头给闹的。 现在夹皮沟的小伙儿,全成了抢手货,十里八乡的姑娘,都盼着嫁到这里呢。 这股热切劲头,甚至超过嫁到县城。 就算年龄太小的,十五六的半大小子,都有人上门提亲,暂时不能结婚也没关系,先定个亲呗。 就连夹皮沟的适龄女青年,也同样如此,甚至不少小伙子,都上赶子要倒插门。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好几个小蛋子,插出去一个两个的,谁家也不在乎。 这也正好合意,按照刘青山给夹皮沟制定的发展方针,人口太少,也是制约发展的一个大因素,所以对倒插门还是很欢迎的。 今天成亲的,就是这种情况,拐子爷爷的孙女张双喜,招了个退伍兵的女婿。 等刘青山和吕教授他们来到拐子爷爷家的时候,接亲都完事了,只见张双喜穿着一身红袄绿裤,正领着一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挨个给宾客点烟呢。 退伍了也是可以穿军装的,只是没了领章帽徽罢了。 刘青山打量一下,小伙子挺精神,腰杆笔直,举止有度,不愧是部队大熔炉里出来的。 “爷爷!” 小伙子给拐子爷爷敬了个礼,十分标准。 拐子爷爷今天也格外高兴,同样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竟然也唰的回了个军礼。 大伙都哈哈笑:这爷俩,瞧着还挺搭的。 “青山来了,文斌,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咱们夹皮沟合作社的社长刘青山,咱们夹皮沟能有今天,全是青山领着呢,你以后要跟青山好好学啊。” 拐子爷爷瞧见刘青山,连忙给孙女婿介绍。 李文斌也早就听过刘青山的传说,当然不敢怠慢,又敬了个礼:“青山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招呼。” 刘青山连忙伸手和他握握:“文斌哥,以后就是一家人啦,欢迎你加入咱们夹皮沟这个大家庭。” 这话说得还是很暖心的,叫李文斌听得心里也是一热。 然后就听刘青山继续说道:“咱们夹皮沟,不缺干活的,就缺管事儿的,以后的方便面厂,火腿肠厂,对了,还有制药厂啥的,都需要管理人才,文斌哥,有你大展拳脚的舞台。” 李文斌也听得心中激动,本来以为,倒插门女婿,肯定不受重视,万万想不到,来了就要委以重任。 激动之下,他啪的又敬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而这时候,张龙领着胡伟和李铁以及李铁牛等人也走上来,和李文斌攀谈起来。 大伙儿都是部队出来的,自然有共同话题。 胡伟拍拍李文斌的肩膀:“小鬼,你退伍的时候才是班长,差得远哩。” “胡司令,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一直都是个大头兵呢!”李铁牛揭老底,然后拽住李文斌的胳膊,就往屋外走。 “咱们先去雪地里切磋切磋。” 张龙也被他给气乐了:“别闹,文斌晚上还得入洞房呢。” 哪有拉着新郎官去摔跤的,就李铁牛这家伙的本事,估计还不把新郎官摔得鼻青脸肿才怪呢。 李铁牛嘿嘿一笑:“不过了俺这关,就不许进洞房,以后咱们夹皮沟,就立下这个规矩。” 得,真要是按照他的法子,那估计以后就真没人敢到夹皮沟倒插门了。 大伙说笑一阵,就张罗着去随礼。 写礼账那屋就在拐子爷爷家东院,刘青山的爷爷刘士奎负责写,老板叔负责收钱。 因为早就定下规矩,其实写不写都一样,就是走个形势。 反正家家户户,全是一张工农兵,在这个年头,这礼份子就不小了。 不过对夹皮沟这样的万元村来说,也不算啥事,几十块甚至几百块都能拿出来。 这种事情,攀比起来也没意思,所以合作社就定下规矩:办喜事的礼份子是五块,亲戚十块。 以后可以随着物价进行调整,但绝对不能太高。 其实也就相当于大伙凑钱吃顿饭,热闹热闹。 看到王教授和前来贺喜的古俊山也都拿出五块钱,吕教授也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炼钢工人。 “老吕,你就免了吧。”刘士奎乐呵呵地说道。 刘青山连忙接过话茬:“爷爷,这个可不能免,吕爷爷也算是咱们夹皮沟的人,以后一起办药厂呢。” 正好这时候,吕小龙拄着单拐,各屋乱窜看新鲜,毕竟没经历过农村办喜事嘛。 刘青山就又朝吕小龙一指:“再说了,小龙以后也要在咱们夹皮沟干,等成亲的时候,也得收礼份子呢。” “青山哥,要不你还是给我介绍个对象吧,没对象咋结婚呢?” 吕小龙笑嘻嘻地对付着,惹得人们一阵哄笑。 等到坐席的时候,吕教授和村里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坐在一桌,还有王教授和古俊山等人相陪。 刘青山也凑上来,负责给长辈倒酒。 “青山啊,你把药厂需要的审批材料整理一下,我明天带回去。” 吕教授抿了一口小酒,无论是于公于私,他都准备帮忙帮到底了。 刘青山笑着点头答应:“咱们的药厂,就叫夹皮沟制药,到时候专门生产中成药和保健药品,咱们的大山,就是天然大药库。” 至于药厂的投资,刘青山还是和以前那样:合作社占股百分之十,剩下的由他进行投资。 “夹皮沟制药,这个名字,是不是土了点?” 邻桌的吕小龙插话进来,这家伙哪都有他。 “就是要乡土气息浓郁一些,才是地道药材嘛。”吕教授瞪了孙子一眼,叫他少说多吃。 刘青山也解释道:“夹皮沟,就是咱们创建的一个系列品牌,要打造成全国名牌,乃至世界名牌!” “好,干一个!” 大伙也齐声响应。 酒席上的气氛也越来越热闹,不过吕教授也没忘记正事: “青山啊,告诉你师父,把准备推出来的主要药品,都准备一些,毕竟还要进行好些手续呢,最快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审批下来。” 药品审批,这时候还不算太严格,但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生产的。 刘青山点头答应:“正好咱们的药厂,还要一年时间来筹备,现在连厂址还没有呢。” “青山哥,原来还没影儿呢,亏你还说得这么热闹。” 吕小龙这货就是嘴欠,他真不应该是大腿受伤,应该嘴巴受伤才对嘛。 这时候,新郎新娘子过来敬酒,旁边有杨红缨和胡伟他们陪着。 正好杨红缨听到大伙刚才的谈论,便笑吟吟地说道: “我们夹皮沟野菜厂对面的家家康野菜厂,听说因为经营不善,准备出售,连厂房带设备,才三十万,我们要不要吃下?” 加工山野菜的设备,就值三十万了,这就等于白捡一座厂房。 在他们这边,有这样一种说法,叫“吃大片肉”。 指的就是某家欠债太多,又无力偿还,怎么办呢? 就把屯子里威望高的长辈,也就是所谓的“屯大爷”请来,割几斤肉,把债主都叫来吃顿饭,用家里的东西顶账。 反正就这些东西,也不管够不够,就算是象征性地还债了,这种做法,就叫吃大片肉。 刘青山美美地从盘子里夹了一大片儿扣肉,毫不犹豫地说道:“吃,当然要吃下!” 正文卷 第三百五十六章 想哭就哭吧 早上喝完腊八粥,送走吕教授,刘青山又向公社缴纳了叁拾万块的支票之后,家家康野菜厂,就正式归夹皮沟野菜厂所有。 车间里的设备,夹皮沟野菜厂可以继续使用;至于厂房,正好就留着当制药厂了。 这里守着大山边上,收购野生药材啥的,也都比较方便。 交完钱,刘青山就和老支书张队长以及杨红缨等人一起,去野菜厂那边转转。 进入到冬季之后,野菜厂已经停产,春夏秋三季,才是生产旺季。 大伙一起来到家家康野菜厂前面,看看上面挂着的厂牌,老支书用手一指:“哈哈,摘了烧火吧!” 刘青山当然没意见,何家康这货,估计这辈子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而楚云玲也被家里召回去,估计也不会再来这个伤心之地。 想想去年秋天,家家康野菜厂风风光光开业,还没坚持半年,就被摘牌儿,世事变幻,还真是难以预料。 “做人不行,做事不成。” 古俊山嘴里也感叹一句,他正领着自己的团队,在这边整理恐龙化石呢,对于何家康的事情,也早有耳闻。 这话在理,大伙都跟着一头。 刘青山指指路南的夹皮沟野菜厂:“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所以咱们要时刻警惕,坚决不能走家家康的老路!” 大伙心中也都警醒,跟在杨红樱身旁的刘文静和刘文娟姐妹,也都使劲点着小脑瓜。 就算是刘文娟,以前对刘青山有点生气,不过现在也早就消散,剩下的只有尊敬了。 刘青山也望望她们,然后说道:“制药厂这边,以后我师弟高峰主要负责,吕小龙给他打下手,帮忙跑腿儿。” 听得刘家姊妹心里都好生羡慕,然后就听到刘青山继续说道:“咱们的夹皮沟野菜厂,以后就由你们姐妹主要负责。” 啊?这个消息有点突然,刘文娟忽闪两下大眼睛:“那红缨姐呢?” “县里的方便面厂和火腿肠厂,现在都需要老姐去筹建。” 刘青山望向杨红缨,目光中带着几分歉意。 杨红缨也竖起眉毛,手指头蠢蠢欲动:“三凤,你就专门逮住我了是吧,当苦力用!”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以后咱们公司下属的企业多了,要成立大集团,老姐你就是ce一呢。” 刘青山也没法子,人才短缺,也是夹皮沟面临的大问题。 “ce一是啥,跟uf一有啥关系没?”吕小龙也来送他爷爷,笑呵呵地问道。 刚才他都听见了,制药厂的副经理,哈哈,看来到夹皮沟是个明智的选择。 可能是他的理解有问题,跑腿的怎么就成了副经理呢? 别说是他了,就连杨红缨,也不知道这个ce一是干啥吃的。 刘青山就又解释道:“就是首席执行官,相当于集团的总经理,老姐,到时候把李文斌和胡伟,派给你当助手。” 杨红缨也听得心头一热:建设中的厂子就有三个,再加上野菜厂,以后指不定还有更多的企业,感觉压力好大。 “红缨姐,你肯定行的!”刘文娟兴高采烈地抱着杨红缨的胳膊。 老支书也乐呵呵地笑着:“咱们夹皮沟,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 回到家之后,刘青山就开始筹备进京过年的事宜。 二姐的学校已经放寒假,知道他们要去首都过年,就没往回折腾,直接在那边等着。 家里这边,爷爷奶奶,母亲林芝,大姐一家三口,再加上老姐和老四老五,以及哑巴爷爷和刘青山,连老带小,一共十一口人。 刘青山计划着还要把张撇子的三弟张春雨也带去,这样就变成十二口人,两辆车都装不下。 而且跑长途的话,坐轿车还不如坐火车舒服呢,起码火车能找人帮忙,买到卧铺票。 在得知刘青山一家要进京之后,高峰也要同行,他也准备回家过年。 大伙商议一番,决定大部分人都做火车去,剩下刘青山和高峰张春雨这几个年轻人,开车前往。 家里的事情,也都要妥善安排。 哑巴爷爷那边倒是不用担心,合作社那边,已经安排了守山小队,轮流执勤。 就是家里的养鸡场,刘金凤要离开一个月的时间,上千张尖嘴,可得找几个稳妥的人照料才成。 好在平时的时候,就雇张春雨家的老四老五帮忙,再叫张杆子的媳妇王翠花主持大局,负责日常经营,刘金凤 勉强也可以脱身。 经过两个繁殖季,野鸡和沙半斤,数量都已经破百,估计等到今年开春再孵化之后,数量直接能超千。 到时候,刘金凤就准备专门成立一个特种珍禽养殖场。 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安置的事情,刘青山就不说了,家里外头,方方面面,全要照顾到。 就连老四老五,都有她们惦记的事呢。 像照顾大鹿鹿啦,还有看到火狐狸,要给它弄点酒喝啦等等。 最后还有一个难题:小白猿。 这家伙跟山杏特别亲,一天都离不开,要是把它扔到家里叫别人照顾的话,那肯定是不行。 没法子,只好把这个小累赘也带上。 好在这年头,坐火车检查不严,刘青山还见过把大狗带上火车的呢。 看到大姐用小被子把小火给包个小卷,最上面的被角往下一耷拉,正好盖住小火的脸。 老四老五就有招了,也找个小薄毯子,把小白猿给包起来,然后交给大姐夫高文学抱着,跟抱小孩一样。 妥妥的。 一切准备就绪,在腊月初十这天,一家人终于动身。 携带的东西什么的,都塞到刘青山车里,剩下的人,倒是轻手利脚。 出了屋门,林芝看看自家的院子,一时间,心里竟然有些不舍。 大狗摇晃着尾巴,跟老四老五亲近着,柴火栏子里,探出好几个黄颜色的小脑瓜,也在向人们张望。 “咱们就是出一趟远门,又不是不回来啦。” 刘青山吆喝一声,他知道家人的心情,既兴奋,又不舍。 大伙笑笑,这才出了家门,一路上,不少村民都闻讯跑出来送行。 能去首都过年,他们也都羡慕得紧。 “青山,到时候别忘了带几只烤鸭回来!” 张杆子嘴里一个劲儿地吆喝着。 老支书也挥着手:“青山,该买啥就买回来,到时候咱们合作社报销!” 这下子可坏了,小娃子们蜂拥而上,嘴里吆喝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搞得刘青山脑袋都大了:二牤子,你要把天安门买回来是咋个意思? 一路送到队部,刘青山挥手告别:“行了,大伙都回去吧,今年暖和之后,咱们合作社,就分批次安排首都七日游。” “噢!”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两辆车都挤得满满的,缓缓离开夹皮沟。 刘青山先把家人都送到县里火车站,这次先坐到松江,然后再换乘火车,那边已经购买好卧铺票。 从碧水县到松江市,距离比跑春城近一半呢,家人也能少坐好几个小时的硬座。 候车室里人挺多,有点热,小白猿估计是捂得难受,就一个劲在里面折腾。 没法子,只能跟小火一样,把被角掀开,露出脑瓜,这小家伙还东张西望地瞧热闹呢。 “哎呦,这孩子咋长的猴头巴相的,瞧瞧这胎毛,也太密啦。” 结果进来旁边一位老太太的大声惊呼,老太太眼神不大好,真把小白猿当成婴儿了。 旁边立刻有人跟风:“可不是咋的,长这么磕碜,也不知道随谁呢?” 吓得小老四连忙把被角重新遮住,然后朝山杏嘻嘻笑:“肯定是随你。” “随你随你,你天天晚上都抢着搂小白睡觉。” 山杏也立刻还击,两个小丫头愉快地打闹起来。 等到把家人送上火车,刘青山他们才开车前往松江。 他和高峰都会开车,张春雨平时没事,也喜欢鼓捣车,三个人换着开,一点也不累,等他们到了松江的时候,火车还没到站呢。 刘青山打电话找到冯守信的秘书,拿到卧铺票,是晚上的火车,再次将家人送上车之后,这才兵分两路,向首都进发。 直到第二天傍晚,这才抵京,还是刘青山他们先到的,直接往这边的家里打个电话,叫,叫胡同口看管公用电话的大娘,转告帽儿爷一声。 没法子,这年头普通人家,就算你想自个花钱按电话,也没人搭理你。 等到家里人乘坐的火车进站,把人都接出来,小老四嘴里叽叽喳喳的,讲着一路上的趣事。 不过说着说着,小家伙就闭上小嘴巴,愣愣地望着奶奶。 只见刘士奎一手扶着老伴儿,一手轻轻抚摸着奶奶的后背,嘴里喃喃着: “淑贞,少小离家老大回,这么多年,委屈你了,想哭就哭吧。” 奶奶用手绢轻轻擦拭着眼角,嘴里嗔怪:“不理你个老东西,还是我孙子有本事,叫我有生之年,还能回来看看。” 刘青山连忙笑着搀起奶奶的另一只胳膊:“奶,咱 们回家啦。” “对,回家啦!”奶奶四下环顾,这景象,陌生中又带着几分熟悉,仿佛一下子把她带回几十年前。 物是人非,怎不叫人伤情? 就在这时候,猛然听到一声大吼传来:“师兄,师兄啊,你可来啦!” 刘青山转头一看,就看到老帽儿师叔把三轮等得飞起,还举起一只手,向这边使劲挥舞。 三轮车冲到近前,老帽儿飞身跃下,几步冲到哑巴爷爷面前,紧紧抱住,口中竟然嚎啕大哭: “师兄啊师兄,要是咱们师父也活到今天,看到咱们师兄弟团聚,那该多好啊,呜呜呜” 三轮车后面还坐着刘银凤和鲁大师呢,老帽儿根本就没管他们,他跳车之后,三轮车一歪,直接翻车,差点把车上的两个人给扣里面。 刘青山忍不住一拍脑门:师叔呦,你咋还是这个德性呢? 正文卷 第三百五十七章 绝对的物超所值! 一贯脸上带着憨笑的哑巴爷爷,现在也已经泪流满面,一双大手,只是使劲地拍打着师弟的后背。 幸亏老帽儿也是练家子,不然早就被拍吐血了。 刘青山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这么激动,这般落泪。 同门师兄弟,胜似亲兄弟,只是受限于时代,只能天各一方。 现在好了,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人员的流动也不会再受到限制。 老帽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惹得老四都实在瞧不下去,把自己的小手帕掏出来,用小手给他擦抹。 “哈哈,老四,老五,你们俩小丫头也都来啦,一会儿领你们买糖吃!” 老帽儿又咧着大嘴,开始哈哈大笑,这家伙倒是小孩儿心性,阴得快,晴得更快。 这时候,刘银凤和鲁大师,也终于逃出了三轮车。 半年没有看到家人,刘银凤也同样眼泪花花的,嘴里挨个叫着:“爷,奶,娘,大姐,四凤,五凤” “我那大眼水汪汪的二姐呦,就没瞧见你那宝贝弟弟?” 刘青山嘴里凑趣着,这里人来人往的,老帽儿师叔刚才已经引得不少人围观,他可不想一见面都哭哭啼啼的c 刘银凤好看的丹凤眼白了刘青山一下,这大半年的大学生活,叫她似乎有了一些改变,但是似乎又没有改变。 她的眼神,似乎更加沉静和明亮,还显出几分深邃,知识启迪智慧,这话肯定不假。 但是她的穿着打扮,依旧还是原来那么朴素。 依旧是梳着两个辫子,垂在胸前,脸上也没有化妆什么的,脚下穿的,还是以前在家做的布鞋。 就是这样朴素的打扮,但是在车站这种人流匆匆的地方,却总是被行人第一个注意到的那个人。 不得不说,气质这东西,是真的很重要。 爷爷刘士奎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好,咱家二凤,上了大学,也没改变本色。” 老一辈的人,还是很在意这些的,要是刘银凤现在花枝招展,涂脂抹粉的,估计老爷子肯定劈头盖脸一通训,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林芝也拉着二女儿的手:“银凤啊,也不用那么省吃俭用,家里的条件,你也清楚。” “嗯。” 刘银凤笑着点头答应,至于怎么做,那就是她说了算,刘青山的二姐,平时是最有主意的,认定的事,别人很难改变。 刘青山又和鲁大叔打了招呼,这里也不方便闲聊,等回家再说。 于是,开车拉着老的小的,剩下的人,老帽儿师叔又叫了两辆三轮车,一起把其他人拉到位于琉璃厂的院子里。 “到家喽,到家喽!” 老四老五下了车,就大叫着往院子里跑,对她们小孩子来说,家才是最重要的。 “爷奶,娘,这就是咱们在首都的家!” 刘青山走进院子,朝着鲁大叔的老伴儿打个招呼,然后就给家人介绍道。 奶奶点点头儿:“小院子挺不错的。” “这还是小院子?” 看着一共十多间房子,爷爷刘士奎表示,不同意老伴儿的说法。 这个就是普通的一进四合院,跟深宅大院相比,当然是小院子了。 母亲林芝也笑盈盈地四下打量着:“收拾得挺利索,就是再养些鸡鸭鹅狗啥的就更好了,还能多出来不少生机。” 刘青山大乐:“娘,这个院子还是小了点,以后我再给您弄个大的,别说养鸡鸭鹅狗了,就是开上一块菜园子都没问题!” 说笑几句,又把鲁大娘介绍给家人,老四还仰着小脑瓜问呢:“大娘,咱家的石榴,结果子了吗?” “结了结了,还特意给你们留了好几个呢。” 鲁大娘也是有心人,愣是把石榴留到现在,虽然表皮有点干巴了,但是里面依旧红彤彤的。 “石榴好啊,百子离离,人丁兴旺。” 奶奶也乐呵呵地说着。 不大一会,三轮车也到了,这下,小院子里就更加热闹。 “进屋,都进屋,外面冷。”鲁大娘张罗着,大家都进了正屋,因为提前打过电话,所以房间都收拾出来。 简单洗漱一下,饭菜就端上来,是鲁大娘和刘银凤早就收拾好的。 还有白二爷,也被老帽儿给请来作陪。 这么多人,一桌子还真吃不下,于是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小火现在已经十个月,爬得嗖嗖的,跟小白猿在床上互 相追逐。 小白猿估计也坐车憋得狠了,这会儿使劲撒欢。 “这俩可得看管好了,千万别去俺放东西那屋!”刘青山连忙提出警告,他说的东西,当然是那些古董了。 又是瓷器又是字画啥的,弄碎了撕坏了,那损失就大了。 当然了,门外肯定有铁将军,一般人进不去的。 哑巴爷爷和老帽儿师叔这么多年不见,当然要喝两盅,刘士奎和鲁大师陪着。 这师兄弟,有说不完的话,就是一个说一个比划,稍稍有点费劲。 高峰先吃完,就告辞离去,刘青山把给他准备的那份土特产都收拾好,这才送他出门。 送到大门外,刘青山拍拍高峰的肩膀:“师弟,有什么事,记得告诉师兄,同门师兄弟,就是亲兄弟,你看咱们师父和师叔就知道了。” 高峰心中一暖,使劲点点头。 “你那边要是方便的话,就把车开过去,这边还没地方放呢。”刘青山又吆喝一句。 高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接过车钥匙走了。 回到屋里,师父和师叔还在那边喝边聊,白二爷也兴致勃勃地在旁边陪着,刘青山就和鲁大师,一起去了装古董的房间。 “鲁大叔,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刘青山上来先表达谢意。 鲁大叔却笑着摇摇头:“辛苦谈不上,这到了京城,才知道原来天底下还有这么多好东西,我算是开眼了,现在想想,以前在春城,还真是坐井观天。” 那是当然,作为几朝古都,京城的底蕴自然足够丰厚。 要不是那段特殊时期,估计保留下来的古董,还会更多。 “青山,你看看,这是几个月的账目收支。” 鲁大师递过来一个账本。 刘青山简单翻翻,跟日记似的,每一天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于是他点头笑道:“鲁大叔,等有时间我再慢慢看,今天还是先看看东西吧。” 鲁大叔跟着说道:“青山,这几个月,钱可没少花啊,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外汇券。” “外汇券一共花了十八万三千多,人民币花了五万多,二十多万都出去啦。” 鲁大叔也是服了,现在外汇券有多金贵,他在首都这边是深有体会,有的是人高价倒卖,供不应求。 那些倒腾外汇券的,看到谁能掏出外汇券,都跟对待亲爹似的。 仅仅五个月的时间,就从他手里花出去二十万,简直吓死人咧,换成别人,上哪弄这么多呀? “鲁大叔,一分钱一分货,没有白花的钱。”刘青山还真有点迫不及待。 在这两间屋子里,他已经看到一套老家具,还有摆放在桌案上的一些坛坛罐罐,还有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他都不知道是干啥用的。 对于鲁大叔,刘青山还是很信任的,毕竟这里还有老帽儿师叔盯着呢。 老帽儿师叔也算半个行家,别看平时有点不着调,但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鲁大叔当然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比春城强太多了,赚得比从前多,见识更是以前没法比的。 他现在也存了在这里安家的心思,就是这京城的户口,不大好解决。 至于买房子啥的,他的积蓄已经够用,起码能买个像这样一个独门独院的小四合院。 但是没有京城户口,就没法子买房,这是逃不过的一环,等过几天,慢慢再跟刘青山商量商量。 眼下,还是把买到手的东西,好好展示一下,或者说显摆一下: “青山,这段时间,一共入手了二十六件瓷器,其中五件都是出自清代的宫廷,还有唐宋各一件,明代的三件,剩下的都是民窑精品。” 鲁大叔搬出来几个纸箱子,把那些瓷器逐一展示,如数家珍地介绍道,瞧得刘青山也眼花缭乱。 看看包装盒,大多数都带着友谊商店的包装,还带着标签呢。 这些东西,放到几十年后,那绝对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上了拍卖会,至少都是百万打底儿。 “除了从友谊商店购买的,还有从委托商店淘来的,另外就是和你师叔走街串巷收上来的,品质参差不齐,但胜在种类丰富。” 鲁大叔又指着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这些东西,或者眼下不大值钱,但是放在几十年后,也都是好东西。 “除了瓷器,还收了五幅字画,一套老家具,以及上千枚的袁大头。” 鲁大师又打开一个箱子,里面都是用牛皮纸卷成的圆筒,每一卷五十枚袁大头,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 这时候的袁大头,也就五六块钱一枚,价格相当便宜,这玩意散落在民间的也多,一般人家都有几枚压箱底。 拿起一卷纸筒,入手沉甸甸的,刘青山很是满意。 “另外,还收了一些玉器珠宝,有两块和田玉摆件,料子很不错。”鲁大叔一样一样地展示给刘青山。 这些东西,全都登记造册,不仅有购买价,甚至还标注了大致的年代和器物特点以及价值,一件一件,清清楚楚。 看着一屋子琳琅满目的宝贝,刘青山心中也满满都是成就感:“物超所值,绝对的物超所值!” 鲁大师受到了肯定,脸上也喜滋滋的,不过还是有点担心:“青山,你这样只进不出,后续的资金能跟上吗?” 刘青山大笑:“大叔你就放心吧,就怕你们有钱花不出去!” 在瑞士银行,他还存着一笔千万巨款呢,这就是底气。 鲁大叔也畅快地大笑起来:“哈哈,青山你放心,花钱怎么也比赚钱容易!” 当当当。 外面有人敲门,原来是笑声把老四老五给招来了,也来看稀奇。 看到她们一个怀里抱着手舞足蹈的小火,一个怀里抱着眼珠乱转的小白猿,刘青山哪敢开门呀。 气得两个小家伙,嚷嚷着要去找爷爷奶奶告状。 刘青山也只能笑着摇摇头:“你们可以进来,不过那两个小的,坚决不能放进来,进来就造反喽!” 正文卷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争端 从藏宝室出来,锁好门,看到哑巴爷爷和老帽儿师叔还在那边喝边聊。 白二爷也下桌了,看来也陪不起他们。 白二爷今天也显得格外高兴:“小山子啊,幸不辱命,你那十几幅字画,好歹算是拾掇出来,这还多亏了我这宝贝徒弟帮忙呢。” 这话说得刘银凤都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没正式拜师呢,可是白二爷却早就把她当成亲传弟子一般看待。 大半年修复十幅画,这速度确实够快的,除了刘银凤的协助之外,其实白二爷还托了几位老友,免费帮忙,不然的话,累死也弄不完的。 至于白二爷的工钱,每月都是老帽儿师叔负责结清。 先看的,自然是修复的古画,刘青山是见过这些画的本来面目的,早就残破不堪。 如今再一瞧,简直都不敢认了:“这还是我拿来的那些画吗?” 白二爷假意瞪了刘青山一眼:“小山子,小爷们儿,你这话跟我说没关系,要是跟别人说,小心跟你急眼,好像掉包了似的!” 刘青山大乐:“哈哈,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简直都焕然一新,二爷,您这手艺,真没的说。” “那是当然!”白二爷也一脸傲然。 “二爷,您这活儿干得漂亮,明天告诉老帽儿师叔,给您发年终奖,两千块!” 刘青山这一高兴,就发奖金。 多少?两千块? 白二爷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摆手:“不值,不值,小山子你要是有这心思,发个二百块钱,二爷过个好年就成。” 鲁大叔在旁边也一个劲劝:“二爷,您那手艺,别说两千块,简直就是无价,青山的心意,您就收下吧。” 白二爷却也有自己的原则,说啥就只肯领二百块。 这年头的人,就是这么可爱,真有给钱也不要的。 没法子,只能等以后白二爷家里有事的时候,再多包点了。 揭过年终奖的事儿,刘青山又乐呵呵地说:“二爷啊,这次又拿来一批字画,还得麻烦您老。” 说着,他把拎进来的提包打开,里面又是十几幅古色古香的卷轴,有些还是绢的。 白二爷面上一喜,然后就用手点指刘青山:“好啊,你个小山子,难怪刚才一个劲要发奖金,这是拿我接茬当苦力使唤是吧?” 哈哈,屋子里响起一阵大笑声。 白二爷简单查看一下字画,抬头说道:“这些没个一年两年的工夫,肯定拾掇不出来,咱们也不能总去求人啊。” 刘青山笑了笑:“二爷,知道这是精细活,所以给您找了个徒弟。” 哦,白二爷眼睛一亮,惊喜地望向刘银凤:“丫头,你终于要正式拜师啦,哈哈,我有套祖传的家什,明天就传给你,这下好喽,终于后继有人!” “二爷,错了错了,我说的是这个小伙子,张春雨,心灵手巧,性子又沉稳,您先带带他,要是入了您的法眼,就收个关门弟子好啦。” 刘青山连忙解释着。 张春雨也连忙给白二爷鞠躬,一脸的紧张和不安。 白二爷不免大失所望,这几个月,每逢休息日,刘银凤就回来帮忙,已经把白二爷的手艺,学了个七七八八,白二爷最是满意不过。 结果换成别人,还不知道咋样呢,白二爷当然老大不乐意。 他略带嫌弃地打量打量张春雨:“瞧着倒是老实巴交的,先试试吧,哎,肯定赶不上银凤的。” 不仅仅是良师难求,好徒弟同样也不好找啊。 刘银凤当然能体会白二爷的心思,嘴里柔声道:“白爷爷,在我心目中,您永远都是我的师父。” 刘青山则拍拍张春雨的肩膀:“春雨,以后跟着二爷好好学。” 张春雨使劲点点头,这次跟着刘青山一家进京,他心里一直很是忐忑。 刚才瞧着白二爷一脸嫌弃的模样,他的自尊心有点受伤。 这反倒激起了他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出个样来! 又聊了一会儿,白二爷告辞回家,鲁大娘早就分配好房间,领着大伙去休息,毕竟坐车也都累了。 最后只剩下刘青山,留在这屋,陪着师父和师叔,一直聊到深夜 第二天,大伙便分头行动:大姐大姐夫抱着孩子,要去看望高文学的父母。 现在,高文学的父母和妹妹,已经搬出来单住,是刘金凤给拿钱买的房子。 所以,老两口对 这个儿媳妇,那简直比亲闺女还亲呢。 无论啥时候,经济基础,都真是最基础的。 而刘银凤则领着家人,去逛北京城,第一站,当然就是广场了。 这是每一个国人心目中的圣地,能在这里留一张合影,是当时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的梦想。 张春雨则跟着白二爷投入到工作之中,而刘青山则和鲁大师一起,坐着老帽儿师叔的三轮,前往友谊商店。 至于哑巴爷爷,当然早就被刘银凤给领走了。 到了商店门口,老帽儿朝门口的中年人招招手,大嗓门吆喝一声: “老汪,早啊,吃了没?” 那个中年人也笑着点点头:“帽儿爷,今个儿赶巧儿,可有不少好东西!” 刘青山记得,第一次来友谊商店的时候,见过这个中年人,他那时候装华侨,还真混了进去,想不到,现在跟师叔混得这么熟啦? 鲁大叔也凑上去,递过去一根烟:“老汪,说好的,有好货给我们先打个电话。”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刚开封的那盒华子,塞进中年人兜里。 “刚摆上,我还没腾出功夫打电话呢。”老汪嘴里解释着,然后瞧见了刘青山,眼睛顿时一亮,连忙迎上来,热情地跟刘青山握手: “欢迎欢迎,刘先生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刚到。”刘青山都被热情到了。 “刘先生,外面冷,里面请。”老汪殷勤地招呼着。 对方这个态度,搞得刘青山都有点不好意思:“汪先生,改天请你吃饭。” “客气客气,请!” 这几个月,基本上每隔两三个礼拜,鲁大叔和老帽儿,就会请他吃一顿饭,而且全都是京城的老字号。 他也瞧出来了,老帽儿师叔和鲁大叔,这是扯虎皮拉大旗呢。 想不到,当时心血来潮,冒充了一次华侨,还被当真了。 实际上,随着时代的发展,友谊商店也会慢慢对国人开放,前提是,你得有外汇才成。 换句话说,就是只认外汇不认人,管你是哪的人,只要能在这里消费外汇券,那就达到目的了。 刘青山正要迈步进去,就听后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这几个人又不是外宾,有什么资格进去?” 大伙齐齐望去,只见足有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刚从几辆皇冠小轿车上下来,也向友谊商店走来。 说话的是一个披着黄呢子大衣的年轻人,脸上倒也白白净净的,就是神情带着几分乖张,挑衅的目光,斜着瞥向刘青山。 不知道是刚吃完早餐还是怎么着,嘴里还咬着一根牙签儿。 看到这伙大院子弟,老汪也是一愣,然后连忙满脸堆笑:“诸位陪朋友来玩儿啊,欢迎欢迎。” “呸,什么东西?” 年轻人将嘴里的牙签吐到地上,然后嚣张地朝刘青山一指:“说他呢,算哪根儿葱,也敢大摇大摆进友谊商店?” 老汪连忙陪着笑:“这位刘先生是华侨,那两位是他的代理人,这几个月,已经陆陆续续的,在这里买了几十万外汇券的商品。” “华侨吗,哈哈,你是那个村儿来的华侨?” 年轻人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很是夸张。 还有他身后那群人,也都面露讥笑,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人群之中,还有两个一瞧就是港商模样的年轻人,低声询问几句什么,然后也跟着开心地笑起来。 帽儿爷不由得涨红脸,一下子就炸庙儿了: “小子,想茬架,爷们儿奉陪到底,你们约个地儿,谁不去谁是孙子!” 刘青山却抬手拦住帽儿爷,然后笑着: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华侨,只是被人误会,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民,而且这位兄弟说的没错,我也确实是从村子里来的,昨天刚到。” 他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反倒把那个年轻人搞得一愣,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而老汪也是颇有些尴尬,这事真要追究起来,还真是他的失职。 只听刘青山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国家已然敞开国门,更何况这区区一个友谊商店的大门?” “作为这个国家的公民,我同样有资格进入这里,都什么时代了,怎么着,还要搞不得入内那一套?” 说完,他朝人群中的陈东方和楚云玲点点头:“好巧,在这也能碰到熟人。” 很显然,就是他们向这伙人揭穿刘青山的老底儿,然后由那个愣头青年轻人发难,想看刘青山的笑话。 只不过被刘青山轻描淡写地揭过,这场戏不免变得没滋没味的。 陈东方阴 沉着脸,哼了一声,而楚云玲则扭过脸去,看到刘青山,就叫她产生太多不美好的回忆。 这时候,刚才的年轻人又叫嚣起来:“呦呵,你个土鳖还有理了呢,信不信一个电话就把你抓紧去,先好好查一查你假冒华侨的罪!” “小五。”人群中传出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 “二哥!” 那个叫小五的青年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哼哼两声,不再编排刘青山,而是转向老汪,气哼哼地说着: “反正不能把这个土包子放进去!” 正文卷 第三百五十九章 打什么打,不许打架 刘青山原本不想做什么意气之争,可对方左一句“土鳖”,右一句“土包子”的,也把他的火儿给勾起来。 在当下的华夏,基本上把人分成两种:一种是城里人,一种是农村人。 而城里人,在农村人面前,无疑是有一种优越感的。 于是刘青山也收起脸上的笑容,刚要和那个小五好好聊聊,然后就听到一声欢呼: “哈哈,好巧,青山,真的是你啊,来尝尝雪糕!” 只见楚云秀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手里拿着几块雪糕,蹦跶到刘青山面前,一脸欢喜的模样,还将一块雪糕,举到刘青山面前。 对于这个天真烂漫,或者说是没心没肺的丫头,刘青山就算是想讨厌也讨厌不起来。 而因为楚云秀的出现,场面一时间变得有点古怪起来。 “秀丫头,你你到底是哪头儿的?” 小五嘴里,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 刘青山也觉得心里好笑:这丫头,或许身上隐藏着“猪队友”的属性吧? 楚云秀的眼睛在两边望了望,然后眨巴了两下,也把一块雪糕塞进小五手里: “五哥,什么哪边的,都是我的朋友啊?” 没错,这丫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刘青山把手里的雪糕举了一下,向楚云秀笑道:“你这是知道有人火大,所以给降降温是吧?” 楚云秀嘻嘻两下:“青山,京城一点没意思,还是你们山里好玩,什么时候,领我去找那只老虎?” “还有,你是自己来的,还是把老四老五都领来了,小白跟来没有?” 刘青山是彻底无语,而那边的楚云玲也是对这个堂妹忍无可忍:“云秀,过来!” “等我和青山再聊一会。”楚云秀没心没肺地答了一句,叫楚云玲有一种抓狂的冲动。 这时候,陈东方终于说话了:“我们还是先进去逛逛吧,不要叫李先生他们在外面久等。” 于是,那十几个人便陪同两位港商,向友谊商店的大门走去。 那个小五在经过刘青山身边的时候,还朝他虎视眈眈:“小子,今天你休想进门!” “你是负责在这里看门的吗?” 刘青山也是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小五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张嘴够损的,这是被骂成看门狗了吗? 眼看事态又要升级,忽然间,又有一伙人从轿车里下来。 一瞧那些车牌照,明眼人就知道:这是使馆的车。 甚至厉害一点的老首都人,一看后三位的编号,就大致知道是哪个国家的。 而瞧见那群怪模怪样的老外,正向友谊商店这边走过来,就更加确定这一点。 “先进去,别在老外面前丢脸。” 人群中,又是那个有点沙哑的声音响起。 刘青山也扫了一眼过去,是个很敦实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四五岁,看样子,应该是这伙人里面领头的。 那个小五狠狠瞪了刘青山一眼,正要进入友谊商店,就听到一声腔调怪异的呼喊: “哇哦,刘,我的朋友,是你吗?” 看到一个羊毛卷老外,竟然大呼小叫跑来,和刘青山热情地拥抱在一起,小五不禁一愣:这家伙还真是个大忽悠,连老外都给骗啦。 刘青山也有点意外,想不到在这里竟然又碰到几位老熟人,有米国使馆的麦考尔,还有跟他不打不相识的那位麦克老兄等人。 这些人,对刘青山无不印象深刻,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赢了他们一大笔钱。 当然,也引领着他们,度过美妙的时光,属于又爱又恨的那种。 这伙人和老帽儿也很熟,都热情地打着招呼。 因为老帽儿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去他们那里厮混一晚,喝喝酒,或者打打拳。 尤其是受到某些外籍女士的青睐,还给老帽儿取了个英文绰号:kgk一ng。 看到一个黑妞搂着老帽儿,当街就啃,嘴里还叫唤着什么“kgk一ng”,刘青山就有点忍不住想笑:师叔这是被当成那个金刚了? “刘,一起进去逛逛。” 麦考尔出言相邀,上次刘青山给他推荐的那些瓷器,在运回国内之后,果然受到欢迎。 关键是,价格便宜啊,花小钱,办大事,麦考尔当然高兴了,所以这次还希望刘青山帮着参谋参谋。 既然有外宾邀请,那一直进退两难的老汪就不 用再为难,可以名正言顺放刘青山他们进去了。 看到刘青山跟羊毛卷老外,勾肩搭背往里走,小五气不过,口中低声骂了一句: “呸,靠着老外算什么本事,卖国贼!” “小五,少说话。” 这次就连陈东方,都低声提醒,在这种场合,可不宜说这些有的没的。 万一真要是引起外交纠纷,最后还得家里出头帮他们摆平,那就真是丢人丢到国外去了。 在改开之初,外国人在国内拥有很高的地位,通常都被尊称为“外国友人”。 刘青山本来不想再跟这伙人纠缠,可是被扣上“卖国贼”的大帽子,这叫他如何能忍? 这个可比刚才说他是土鳖啥的,更令人无法接受。 于是他拍拍麦考尔的肩膀:“朋友,你们先进去,我还要和我的朋友聊聊,稍后就到。” 他也不想在老外面前,跟同胞起冲突,出洋相吗? 麦考尔他们不明所以,都嘻嘻哈哈地先进了友谊商店。 刘青山这才面色冰冷地转向小五:“是你自己收回刚才的话,还是我用拳头帮你收回去?” 小五也是暴脾气:“小子,怎么着,想跑四九城来耍横,你还没这个资格。” “那你就试试,这门口打架,影响不好,你找个地儿吧,首都这地界,我不熟。” 刘青山也知道这伙人的身份,最好不招惹。 可是被人家骑到脖颈上了,那就不能忍。 这时候,立刻有人跳出来劝架,只见楚云秀出现在两个中间:“打什么打,不许打架。” “秀丫头,你别管,这小子炸刺儿,今天就给他拿拿龙!” 小五恶狠狠地瞪着刘青山,不就是打架嘛,从小到打,他还真没服过谁。 很快,楚云秀就被拽走,她其实不算这圈子里,这次是送楚云玲回京,新结识的这些人。 而那个被称为“二哥”的年轻人,走到刘青山面前: “朋友,想当过江龙,先称称自己的斤两,别以为认识使馆的老外,就有嚣张的资本,这里是华夏的大地,不是国外!” “对,打得就是你这种仗势欺人的走狗!” 小五等人也都是热血上头。 这帮大院出来的,还都是愤青? 刘青山也是真纳闷了,你们瞪大狗眼瞧瞧好不好,我和那些老外是朋友相交,平等的?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当时的国人,普遍就是这种心态,认为和老外结交,就自动低人家一等,这也是缺乏自信的一种体现。 可是刘青山真的不是这样啊,这两年,接触的老外也不少,从来都是正常交往,哪有什么崇洋媚外? 搞得现在,自己好像是反派一样。 不行,自己新长征突击手的名号,可不能叫这伙人给玷污。 刘青山正要为自己正名的时候,就看到从友谊商店里面,走出来几个人,为首那个梳着大分头,戴着蛤蟆镜的,瞧着好像有点眼熟。 “霍兄!” 小五他们这边的那两个年轻的华侨,则连忙上去招呼,一副很是熟络的模样。 听到这个姓,刘青山立刻就想起来了:可不是在港岛有过一面之缘嘛。 而小五他们这些人,也显然和对方认识,也纷纷上去打招呼。 霍老大应付这种场面,当然驾轻就熟,而就在一团和气的时候,霍老大忽然瞥见刘青山,顿时眼睛一亮,招手叫了一声“刘生”,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霍先生,又见面了,这次应该是我欢迎你回到国内。” 刘青山也笑着握手,他对这位的感官还不错。 “刘生,你们一起的,那正好大家出去吃个饭,好好交流一下。”霍老大摘下蛤蟆镜,也跟刘青山亲切握手。 一方面,是来自父亲对这个年轻人的超高评价c 另一方面,对这个青年所做的事,他也忍不住击节叫好,心中生出交好之意。 刘青山也哈哈大笑:“既然是在国内,当然是我请,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而霍老大则摇头笑道:“当然是做哥哥的先做东,再过几年,哪里还分什么内外?” 刘青山也大赞:“霍大哥这话讲得好。” 看着这两个人谈笑生风,小五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都是成年人,当然能瞧出来:霍老大刚才对待他们,只是礼节性的客套。 但是跟这个小子,那就大不一样,很明显更加亲近。 小五他们就纳了闷:刚才玲姐不是说,就是山沟里的一个穷小子吗,认识大使馆的那些老外也就罢了,怎么跟霍家的人,也这么熟络? 那边 两个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的,霍老大不知道刚才的事,还笑着问道:“刘兄弟,你们都是一起的?” 刘青山眨眨眼:“霍大哥,我们也是恰好碰到的。” 霍老大立刻就明白了,他也有意在人前抬一抬这位刘兄弟,于是笑道: “诸位,这位刘兄弟可不得了,年纪轻轻,就为国争光,实在是我辈楷模。” 为国争光,这都哪是哪啊? 小五等人一头雾水,刚才他们可是骂人家卖国贼来着。 一瞧众人的反应,霍老大就明白了,嘴里哈哈两声:“上些日子,港岛那边拍卖岛国的联队旗,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这件事,国内普通民众可能不清楚,但是这些大院出来的,当然都知道,当时小五他们还凑到一起,高高兴兴喝顿酒庆祝呢。 可是,这事儿跟眼前这个土包子,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那位“二哥”心思最为灵敏,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那个联队旗,是出自这位刘兄弟之手?” 霍老大微微点头:“正是,一下子就割了上千万英镑的肉,还叫对方哑巴吃黄连,真是大快人心啊!” 小五他们一个个都张着嘴巴,瞪大眼睛,一句“卧槽”卡在喉咙里。 正文卷 第三百六十章 我敢说,在座的都是弱鸡! “原来是刘生,幸会幸会。”那两个年轻的华侨,也上前和刘青山握手。 霍老大在旁边介绍:“这是李叔叔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李老大,你不在斯坦福上大学嘛,怎么也跑这边来了?” 刘青山立刻心下了然:原来是李首富的两个儿子,以后也都是牛人。 只是好像和霍家相比,李家人身上那种商人气更浓重一些,太过重利,以至于后来搞出一些龌龊事。 于是他也笑着握握手:“二位兄弟都在国外读书吗,咱们老祖宗有一句话,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可别读着读着,连国籍都读成外国的了。” 那哥俩一愣,现在他们还没换国籍呢,所以被说得有点不明所以。 还是老大比较机灵,连忙转移话题:“刘生,你的拍卖案例,已经被我大学的导师,当做一个最成功的的案例来研究。” 他就读的是名校斯坦福。 刘青山摆了摆手:“不过是侥幸罢了,就是我头上这顶卖国贼的帽子,是不是可以摘下去了?” 看着他审问的目光望过来,小五好生尴尬。 不过男子汉做事就要有担当,小五硬着头皮,向前迈出两步: “是我说错话,我认,你想怎样,就画个道儿,我都接着。” 这时候,那位二哥也走上前:“兄弟,我于光明就佩服你这样的,刚才就是几句口舌之争,不用放在心上。” “要是兄弟肯赏脸,我们摆个场子,大家喝杯酒,以后就是好兄弟。” 这就是摆酒认错了,能叫这帮大院出来的低头,刘青山还真是第一个。 就连人群中的陈东方,都望着刘青山,若有所思。 刘青山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既然对方服软,那事情也就揭过。 于是他也笑着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样才对嘛,我就说都是朋友了。” 楚云秀又蹦出来刷存在感,然后还用手戳戳刘青山的肩膀:“原来你才是大富翁,竟然藏得这么深,请客请客。” 刘青山还真怕被这种人缠上,主要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你都不好意把她给卖喽。 于是他连忙说道:“我家老四老五还念叨着,想她们的楚姐姐了呢。” 真哒! 楚云秀立刻眼睛开始冒星星:“这次肯定也来了吧,在哪呢,我找她们玩去?” 咦,好像节奏不大对,属牛皮糖的,甩都甩不掉。 刘青山索性不再搭理这丫头,跟霍老大又聊了几句,并且约定吃饭的时间。 “就一起好了,人多也热闹。”二哥于光明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见,都是年轻人,而且除了刘青山之外,剩下的都不是普通人家子弟,多接触一下,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时间就确定在明晚,霍老大先带人走了,剩下于光明和刘青山他们这两伙,也一起进了友谊商店。 进门之后,大家自动分开,毕竟走在一起,多少还是有点尴尬。 只有楚云秀赖上刘青山了,乐呵呵地跟在他身边,嘴里念叨着一起找老四老五玩儿。 “小山子,那帮家伙还是少接触,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老帽儿师叔,嘴里还叮嘱着刘青山。 刘青山眨眨眼:“师叔,那个洋妞,好像跟你也不是一路人吧?” “我那就是逢场作戏,不当真。” 老帽儿嘴里争辩着,脸上也不红不白的。 “彼此彼此。” 刘青山跟这个师叔可是一点不见外,而且也喜欢和他开开玩笑。 在商店里面,刘青山也终于瞧见了麦考尔等人,这帮家伙购买了一些日常用品之后,就围在出售艺术品的柜台前面,品头论足的。 全都是门外汉,还偏偏在那不懂装懂,老帽儿师叔听了几句,都有点憋不住笑。 “噢,刘,你总算来了,你是行家,感谢你上次推荐的瓷器,我的朋友都很喜欢。”麦考尔亲热地扳住刘青山的肩膀。 他那些“朋友”满意的结果就是,他在使馆中的地位升了一格,现在是一等秘书,也算有了点小权。 刘青山于是就又冒充行家,指点了这伙人一番,购买的都是一些物美价廉,具有华夏特色的工艺品,也算是皆大欢喜。 而鲁大师和老帽儿,则又入手了两件精品瓷器。 本来还有一件唐三彩的,不过刘青山嫌这玩意是陪葬品,摆在家里瞧着不舒服,就没有拿下。 “刘,你 今天必须请客,上次赢了我们不少钱。”从友谊商店出来,那个黑大汉麦克,嘴里就开始嚷嚷。 刘青山嘴里开始抱屈:“噢,朋友们,我在这里是客人,哪有叫客人请客的道理。” 可是这帮家伙不容分说,拽着刘青山就上车,直奔燕京饭店。 结果一顿饭,花了刘青山好几百块。 这要是换成普通人哪受得了,一年的工资,一顿饭就吃了。 就算刘青山也有点肉疼,嘴里嚷嚷着:“你们这帮家伙等着,再有奥运会的时候,看我怎么把你们的裤衩都赢光!” “朋友,不用等那么久,来年的世界杯足球赛,我们就可以赌个痛快!” 说这话的当然是欧罗巴一个国家的外交官,米国那帮家伙,对足球可没啥兴趣。 在足球方面,欧罗巴人当然有骄傲的资本,也有赢刘青山的信心。 刘青山闻言大喜:“八六世界杯吗,好,到时候再收割你们一拨!” “虽然你们踢球厉害,但是要说赌球,我敢说,在座的都是弱鸡!” 这种地图炮,连麦考尔这种不看足球的米国佬都被惹怒了:“刘,按照你们华夏的规矩,击掌为誓,君子一言,死马难追!” 刘青山笑着和他们逐一击掌,嘴里还不忘嘲讽:“拜托好好学学中文,死马当然追不上,是驷马难追好不好。” 麦考尔耸耸肩膀:“你们华夏的语言,实在太复杂。” “那叫博大精深。” 刘青山跟他们扯了一会,这才说道:“麦考尔,我想去你们国家留学,你给想想办法?” “留学,不不不,我们美利坚,不欢迎你这样的家伙。”麦考尔嘴里开着玩笑。 刘青山佯怒道:“合着我这顿饭白请了是吧?” 众人大笑,刘青山这才说道:“我可没兴趣去你们国家留学,是我的姐姐,麦考尔,请你帮忙联系一下米国那边的大学。” 昨天,刘青山已经跟二姐聊了,公派留学生的名额,数量稀少,而且至少也要大三大四之后,才有机会。 时不我待,他想早点把二姐送出去,打入美帝内部去捞金。 学经济的,理论固然重要,但是实践更锻炼人。 公派留学指望不上,那就只能寄希望国外的大学发出邀请,然后自费留学。 至于学费啥的,刘青山还真不怎么在乎。 既然说到正事,麦考尔也就不再继续扯蛋,询问了一下刘银凤的情况,还用笔做了一下备忘录。 对他来说,这点人脉还是有的,并不算什么难事。 刘青山也郑重表示感谢:“谢谢你麦考尔,我的朋友,下次打赌的时候,我会考虑给你留一条内裤的。” 结果自然是引来一片谴责,在欢声笑语中,一群醉鬼这才离开饭店。 这帮家伙还邀请刘青山他们去住处狂欢,结果被刘青山婉拒,他可没那么多时间跟这帮家伙鬼混。 倒是老帽儿师叔,乐呵呵地坐上了一个洋妞的汽车。 “金刚师叔,你这三轮可没人给你蹬回去!” 刘青山吆喝一声,那辆小轿车早就屁股冒烟,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最后还是鲁大叔骑着三轮,把刘青山拉回家,看看时间,都下午三点多,二姐和家人还都没回来呢。 刚到家,刘青山就被兴冲冲的白二爷给拉住:“你介绍的那小子真不错,一双手比银凤那样的女娃子还巧呢。” 刘青山眨眨眼:“二爷,你这么快就有了新人忘旧人了?” “少扯淡,春雨这孩子心灵手巧不说,又踏实肯干,能坐住凳子,干这行的,屁股削尖的可不成。” 白二爷就跟捡到宝似的,昨天还瞧不上张春雨,今天就夸成朵花了。 旁边的张春雨,则一脸憨笑,清澈的目光,显得更加坚定。 等白二爷晚上收工回家之后,刘青山跟张春雨聊聊。 原来白二爷给一副古画喷上药水,准备揭画,正好内急,就去了趟公厕。 结果蹲的时间有点长,回来的时候,发现古画已经被解开一角。 老爷子立刻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把张春雨一通训。 “二爷,是您说的,过二十分钟就可以动手揭,我掐着电子表呢,看到时间到了,才动手的。” 张春雨头也不抬地回答着,手上依旧忙个不停。 白二爷凑上去瞧瞧,这才发现,就算换成自己动手,大概也就差不多能做到这样,而面前的这个小子,才第一次接触啊。 索性就在旁边指点,由张春雨来操作,结果很是出乎意料,不仅把画完整地揭下来,时间还省了将近一半儿。 毕竟白二爷年岁在这摆 着呢,手眼都有点上不去。 这下子,白二爷当然觉得发现宝了,恨不得立马收下这个徒弟。 刘青山听完之后,也拍拍张春雨的肩膀:“好样的,继续努力。” “嘿嘿,青山,其实这个俺以前在家就练过。”张春雨乐呵呵地答道。 练过?刘青山也有点疑惑,他当然知道张春雨家的情况,古画什么的,肯定是没有的,年画倒是有那么几张。 张春雨自豪地说道:“大哥以前有几本小人书,受潮了都粘在一起,都是我帮着一页一页给揭开的。” 这样也行? 刘青山还能说啥,有些人,天生就注定吃哪碗饭,只要能给他一丝阳光,前途就会十分灿烂。 正文卷 第三百六十一章 试过才知道深浅 莫斯科餐厅,首都人称为“老莫”,是当时极为稀有的西餐厅,曾经是首都人最美好的回忆。 去老莫吃顿饭,可能直接花掉一个月的工资,不过却能让人念叨上一年。 刘青山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应邀参加晚宴。 雪花吊灯,木质地板,带着异域风情的装饰,谈不上多精致华美,和后世的西餐厅相比,那光秃秃的木头桌椅甚至显得很粗笨和寒酸。 但是在当时,却已经是高档的代名词。 刘青山还以为服务员会是毛子姑娘呢,结果还是黑头发黄皮肤,就是身材比较高挑,穿着布拉吉,把刘青山引到小五他们那一桌。 小五他们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刘青山就报了一下于光明的名字,就被服务员直接领了过来。 没法子,刘青山除了记得于光明的名字之外,还不知道其他人的尊姓大名呢。 在座的人明显比昨天少了一些,像是楚云玲和陈东方等人,都没有露面。 还有李家那两位,也没看到人影儿,倒是霍老大来得还挺早,已经坐那儿聊上了。 “青山兄弟来了,快坐。” 于光明的态度,明显比昨天热情多了,并且张口就叫出刘青山的名字。 显然回去之后,他是做了一番功课的。 以他们这伙人的能量,要是查个人的话,肯定能查个底儿掉。 刘青山笑着点头:“光明哥,霍大哥,还有各位兄弟都来了。” 霍老大乐呵呵地示意刘青山在他身边坐下:“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才正说你在那场拍卖会上,和对方斗智斗勇呢。” “我还没多谢霍大哥援手呢。”刘青山拱手说道。 霍老大摆摆手,然后环视在座的众人:“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兄弟。” 他这种四海的性子,还是很有亲和力的,气氛一下子就融洽起来。 于光明就把在座的都给介绍一番:“青山兄弟,我们都痴长你几岁,这是小五,大名儿叫武止戈,这是马老三,马长战” 刘青山和这些人逐一握手:“五哥,马哥,我年纪小,诸位哥哥以后多多关照。” 小五倒是最热情,也很直率:“青山兄弟,昨天是我不好,我这脾气太冲,容易得罪人,为这没少挨家里老爷子的揍。” 对于这种直性子,刘青山还是比较喜欢的,不像陈东方那种一肚子弯弯绕。 于是他笑道:“止戈为武,方为和平。” 他心里猜测,这些人的长辈,估计也都是行伍出身。 “那我这个马长战,就别想着和平喽。”旁边的马老三也打趣道,他是个高大魁梧的大汉,看着好像是个糙汉子,不过说话倒是挺风趣。 谈笑一阵,昨天那点小纠纷,就彻底烟消云散。 菜肴陆陆续续上来,都是老莫的一些特色菜,罐焖牛肉,奶油烤鱼,汤品有奶油蘑菇汤,当然也少不了最具毛子特色的红菜汤。 刘青山瞧瞧眼前的刀叉,竟然是银质的。 酒水有伏特加和红酒,也有国内的名酒,饮料就是毛子那边的特产:格瓦斯。 倒上酒,于和平先说话:“今天主要是欢迎霍大哥和青山兄弟,来,先走一个。” 刘青山看看杯子里的红酒,觉得这里虽然是西餐厅,但还是带上了不少国内特色。 等到副菜主菜甜品都陆续上过,最后上了咖啡,一顿晚餐也就接近尾声,也就到了交流闲谈的时间。 “青山老弟,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霍老大也很没形象地翘着二郎腿,向刘青山询问。 其他人也都竖起耳朵,好像很关注的样子。 刘青山笑了笑:“今年合作社要建几个小厂子,也就忙这点儿事?” “都是什么厂子啊?”马老三忍不住问道。 “一家方便面厂,一家生产火腿肠的厂子,还有一家药厂。” 刘青山也没啥好隐瞒的,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即便自己不说,稍微一查就能知道。 除了药厂,剩下两个,于和平他们还真没怎么听过,一时间有些错愕。 刘青山也就简单解释一下方便面和火腿肠这两样食品:“都是小厂子,乡镇企业,小打小闹。” 于和平他们还真就信了,毕竟他们不知道大势,不知道这两种食品未来会有多么火爆,还真以为是小作坊,立刻就兴趣缺缺。 倒是霍老大不置可否:“青山老弟,有没有兴趣在港岛投资,港岛的 房地产和文化产业,现在都很发达?” 大伙又都竖起耳朵,他们对搞大项目,还是很感兴趣的。 刘青山笑着摇了摇头:“霍大哥,我那点小钱,在港岛可翻不起什么浪花。” “总不能存银行里吃那点儿可怜的利息?” 霍老大可不认为那是一笔小钱儿。 “我二姐今年可能去米国留学,我准备在那边投资。”刘青山觉得霍老大人不错,或许存在合作的可能。 霍老大立刻用手点指:“你小子一点都不老实,还不是看不上港岛那个小池塘,想到更广阔的海洋里游泳,心思野得很!” 而于和平他们,现在只有听的份儿。 他们在国内都不知道该怎么弄到钱,人家却连港岛都看不上眼,嫌盘子太小,直接去米国闯荡。 不说赚钱与否,光是这份眼界和胸襟,就甩他们不知道几条街。 于和平觉得光听有点太尴尬,就插话道:“青山,那你在米国准备投资什么行业,开中餐馆吗?” 不得不承认,刚刚打开国门,大伙的眼界都不高,就连于和平他们这伙人,见识也有限。 在他们想来,华人在外国,打工就是刷盘子,当老板就是开中餐馆。 刘青山摆摆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准备投资股市。” 股市是卖啥玩意的市场? 于和平和小五他们,又全都蒙了。 在这个时代,国内的股市,还是一片荒漠呢。 而霍老大则用手指很有节奏地敲着桌子,意味深长地说道:“青山兄弟,华尔街的水,可深着呢。” 刘青山笑着点头,表示感谢:“总得试试水嘛,试过才知道深浅。” 霍老大望了他半天,嘴里这才吐出来一个字:“好!” 这声好,也只是称赞刘青山勇气可嘉罢了,至于从华尔街的股市捞金,这个念头当下连霍家都不敢打。 好不容易,等这两位谈完了那些听不懂的话题,于和平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天搜集到的,与刘青山有关的资料,他还是决定放下身段,虚心求教。 毕竟人家是赚了真金白银的,而他们这群人,表面看起来挺风光的,在四九城也算一号人物,可是兜里嘛,还真没什么钱。 斟酌一番,于和平这才说道:“青山老弟,虽然咱们初次相识,但是意气相投,哥几个也都服你,尤其是服你赚钱的本事。” 马老三一听,也在旁边帮衬:“最牛的一点就是,青山老弟专门能从老外手里赚钱!” 一边说,他还一边竖起大拇指。 有了他的助攻,于和平说话也就顺溜多了:“青山老弟,哥几个想请你给指条明路,你那根手指,可是能点石成金的。” 在他搜集的材料中,出售山野菜啥的就不用说了,居然还有像羊肚菌和地皮菜这样的神操作。 而且人家随便支支招,连生产胡萝卜汁的工厂,一年就创利百万以上,说是点石成金也不为过。 听于和平这么一说,刘青山也就明白了:这哥几个,现在还处于捧着金饭碗要饭的阶段呢。 既然也算不打不相识,刘青山也就不介意结个善缘,提点他们一下。 于是他说道:“几位哥哥,能不能先跟兄弟交个底,手头能拿出来多少资金,在哪些方面有路子,我也好心中有数,对症下药。” 那几人听了,都是面露喜色:要是刘青山随便敷衍的话,肯定不用了解这些,看来这位小兄弟,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忙。 就在于光明准备详细说说的时候,旁边忽然响起一阵轻笑,然后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传来: “于老二,你们想钱想疯了吧,病急乱投医,竟然向个小娃娃求教,简直把咱们这些大院出来的人,脸都丢干净了。” 这种不速之客,最讨厌了,刘青山也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油头粉面的,看样子也喝了酒,眼中带着几分醉意,脸上更是写满了不屑。 这家伙看到刘青山的目光,还挑衅地眨眨眼: “于老二,你真要是想赚钱,就求求我,让给你几个批文,一转手就来钱,你求求我啊,别不好意思。” “我求你个姥姥!” 小五立马是拍案而起。 他是能动手就不吵吵,多亏旁边的马老三眼疾手快,将他抱住,不然的话,小五的拳头肯定就掴到对方脸上。 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后退两步,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这些大院的,就知道打打杀杀,一群武夫,不知道这里是西餐厅嘛,讲点礼仪。” 刘青山也瞧着这家伙有点腻歪,眼下因为价格双轨制的缘故,所以出现了一种特殊的行当,那就是倒腾批文。 一张紧俏原材料的批文 ,转手就能转个几万块甚至十几万,不操心不费力,轻轻巧巧就把钱给赚了。 而眼前这货,显然就是仗着家里的人脉,专门倒腾批文。 于光明也站起身:“谢老三,钻空子卖批文,亏你还好意思炫耀,就不怕给你家老爷子丢脸。” 不料,那家伙的脸皮够厚:“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于老二,你也别装清高,你们要是有门路,估计倒腾得比我还欢呢。”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挥了下手臂:“服务员,这桌的账我结了,免得有人付不起账,吃霸王餐,哈哈!” 带着嚣张的大笑,这家伙领着几个人扬长而去。 被这个谢老三搅局,气氛也全被破坏了。 “呸,什么东西,就瞧不上这种孙子!”小五犹自气愤难平。 这时候,刘青山忽然开口道:“其实没必要跟这种人生气,一身铜臭,大不了,以后咱们也用钱砸死他好了。” 小五低头看看自己沙包大的拳头,觉得还是用拳头打死他比较现实。 马老三外表粗豪,实则心思细腻,脸上忽然一喜:“青山兄弟,你有领着大伙赚钱的法子了?”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正是。” 正文卷 第三百六十二章 这种事,好像不大靠谱(三更求月票) 一听说有赚钱的门路,于光明等人立刻眼睛一亮。 他们这个小团体,虽然也都是大院子弟,不过呢,都不是家里着重培养的继承人,所以身上倾注的资源很有限。 尤其家里又都是军旅出身,对他们的要求也非常严格。 这两年,光看着别人发财,渐渐开上小汽车,吃的玩的,也跟他们拉开档次。 在这个耻于谈钱的年代,他们只能干瞪眼。 现在正好和刘青山有了交集,而偏偏又知道这是个赚钱小能手,在小池塘里,都能掀起大风浪,这要是放到大海上,还指不定怎么兴风作浪呢? 同样的,霍老大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刘青山,他也瞧瞧,这个小兄弟到底有什么好手段。 作为商人世家培养出来的接班人,霍老大深知,赚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刘青山终于缓缓开了腔: “根据我的分析,在未来社会,有三大机遇,随便抓住一样,成为亿万富翁,那都是不要太轻松。” 亿万富翁! 这得多少个零啊? 除了霍老大,桌上其他人都直抽冷气。 小五最干脆:“别说亿万富翁,能成万元户,我都高兴坏啦!” 刘青山也不由得眨眨眼睛:大哥,一万块身家都没有,你这混得是惨了点,难怪刚才被人鄙视。 “别打岔,青山兄弟你继续。” 马老三平时最喜欢听长辈和同龄人,纵论天下大势,他倒想听听,这位青山兄弟的见解,是不是和长辈所见略同。 一个人的出身和成长的环境,有时候就能决定他的眼界,马老三有点不相信,一个农村娃,见识能有多大。 刘青山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就是互联网时代的到来。” 听不懂啊,于光明他们就跟鸭子听雷似的,小五更是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互联网是啥网,捞鱼的吗?” “青山兄弟,你是说计算机吗?”霍老大也搞不懂什么互联网,他勉强知道计算机。 刘青山一瞧他们的表情,忍不住轻咳两声:“咳咳,这个还是以后再说吧,咱们先说第二个,第二个大机遇就是咱们华夏崛起!” 这次,在座的都听明白了,纷纷点头,霍老大道:“咱们国家,积贫积弱得太久,是时候崛起了!” 于光明也挥舞一下拳头:“对,咱们的国家,一定会重新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不要怀疑这个时代人们的拳拳爱国之心,绝对不仅仅是一句口号。 可是刘青山接下来的话,却把大伙给雷的不轻:什么会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仅次于米国? 这个吹得好像有点太大了吧,岛国呢,欧罗巴的那些强国呢? 虽然在他们的理想中,能当世界第一才好呢,可是咱们还是现实点好吧? 马老三的心里,也不免有些失望,本来还寄希望青山兄弟能给他们指点迷津呢,结果也是个大忽悠,而且还是那种超级大忽悠。 没错,你把几十年后的发展巨变,去跟几十年前的人讲,十万个人里面,有一个人能信就不错了。 这时候,耿直的小五又插话道:“可是,这跟咱们发财有什么关系?” 咳咳,刘青山有点被呛住了,本来想要来个青梅煮酒论英雄的,结果变成了对牛弹琴听不懂,这叫人很没有成就感好不好? 于是他继续说道:“发展就意味着无限的机遇,这个咱们也先略过不提。” “那就剩下一个啦?” 这次是小五竖起一根手指,这货偏偏还竖的不是食指,而是一根中指。 虽然这个手势,流行还早着呢,可是刘青山瞧着别扭啊,好像鄙视俺似的。 其实,这第三个才是他眼下最想说的:“最后一个,就是东欧即将发生的剧变。” 大伙脸上都难掩失望之色,你要说华夏崛起,还算沾点边,这一下子就扯到东欧去了,跟咱们有一毛钱关系吗? 好半天,霍老大这才说了一句:“青山老弟,你的这些观点和见解,还真是清新脱俗啊。” 他是实在找不出用什么语言来表达了。 马老三胡子拉碴的脸上,也现出意思苦笑:这位青山老弟,别看是山沟里出来的,这见识还真高,就是高得太离谱,太不着边际喽。 “东欧那边,有老大哥罩着,能出啥事?”耿直的小五,也忍不住发问。 老大哥,以前是一种尊称,以后是一种戏称。 刘青山笑笑:“老大哥都自身难保喽。” 大伙又是齐齐吸了一口冷气:你还真敢说,你咋不说,地球要毁灭了呢? 于光明他们心中的希望,顿时变成了失望。 而且刚才的希望有多大,现在的失望就有多大。 于光明站起身:“青山兄弟,今天高兴,大家都没少喝,等改日再聚。” 刘青山眨眨眼:你那意思,是我喝多了说胡话呗? 于是他把手往下压了压:“光明哥,别急,我这还没说到正题呢,有个消息你们听到了吗,中苏两国,要重启边境贸易。” 没错,刘青山的计划就是,把于光明他们拉着入伙,一起在北边搞边贸。 根据历史的发展轨迹,今年冬天,就要在龙江那边的边境城市黑河,开始搞试点,刘青山当然也要抢先进行布局。 他现在不缺资金,欠缺的,就是背景。 要知道,等到许多人都发现边贸这块大肥肉之后,各路神仙大显身手,像刘青山这种小胳膊小腿儿的,搞不好就被人家吃得渣都不剩。 而于光明等人,行事还算有原则,昨天晚上回去,刘青山也跟林子洲沟通一下,多少摸摸底。 虽然于光明的小团体,偶尔也干过些诸如茬架之类不着调的事,但跟那些真正的纨绔子弟相比,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所以刘青山就想试试,能不能捆绑在一起。 如果可行的话,那么诸如搞火车皮运输,以及物资的安全和销售等方面,就不用他太操心。 钱不是一个人能赚完的,合作双赢,才是发展趋势。 于光明看到刘青山目光清澈,还真不像喝多的样子,于是重新坐下: “青山兄弟,这个倒是挺家里的长辈聊过,不过是削减边境驻军之类的。” 马老三也插话道:“边境贸易,能有什么搞头,人家老大哥能缺啥?” 刘青山嘿嘿一笑:“除了那些傻大黑粗的笨家伙,老大哥现在啥都缺。” “不会这么严重吧,那可是老大哥啊!”小五连连摇头。 “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那边的轻工业不受重视,日用品极为短缺,我现在就能拿一瓶二锅头,到那边换一双大皮靴你信不信?” 刘青山指指桌上的一个空酒瓶,自信满满地说道。 几个人都陷入到沉思之中,那边的情况,他们不了解,所以也没法反驳刘青山。 但是直观感觉,这种事,好像不大靠谱。 事实上,在边贸开启之初,因为几十年封闭国门,消息不畅,两边的商人也都处于极度懵逼状态: 不知道自己能卖点啥,更不知道对方想要买点啥。 要不然,怎么能出现用罐头换飞机这种奇葩的事呢? 刘青山则继续说道:“我们可以用这边廉价的日用品和食品,换取那边的钢材,许多特种钢材,应该都是部队需要的吧?” “还有那边的机床,尤其是数控机床,也是国内急需。” “甚至再过两年,用食品换飞机坦克都没问题,换核潜艇可能有点难度,换一艘航母的话,没准差不多” 听得于光明连连摆手:“停停停,青山兄弟,真要是能换回来特种钢材,那就知足了。” “要志存高远嘛。” 刘青山开了句不算是玩笑的玩笑。 “你那也太高啦!” 小五抬头望望头顶的大吊灯,看着俄式风格的装饰,刚吃完俄式大餐,就讨论老大哥要倒,这样真的好吗? 刘青山也笑了,反正以后你们会知道的,于是又继续说道: “那边的重工业和军工,还是很发达的,是咱们下手的主要目标,几位家里的长辈,想必也会支持。” “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如果合作的话,就合伙成立一家贸易公司,我出资一百万,占股百分之五十一,剩下你们五个人,每人出资二十万,占股将近百分之十。” 说完,他朝霍老大点点头:“霍大哥,我们这点小生意,在你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就不带你玩了。” 霍老大酷酷地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也根本没有兴趣掺和这种事。 现在他的心里多少有点失望:难道父亲看走眼了,这个青山老弟,好像没有那么神啊? “二十万?” 小五的眼珠子都瞪成牛眼珠子了,“两千块我现在都拿不出来。” 于光明也一脸尴尬:“青山老弟,这个启动资金,是不是有点多?” 他们手里,肯定拿不出这么多的资金,只能是寄希望于家里支持。 可是像这种没头没脑的事,家里会支持吗? 刘青山静静 地望着他们,笑而不语。 那意思很明显,没有投入,哪来的产出?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小五第一个表态:“我回去和家里商量商量,大不了,挨爷爷一顿打!” 刘青山笑道:“你要是把我前面的话都说清楚的话,应该不会的。” 小五一听,不免缩缩脖子:“你可拉倒吧,要是把那个什么网和世界第二啥的都抖落出来,这顿打指不定得多重呢!” 哈哈,愉快的笑声,随之响起。 —————————— 稳定更新,希望喜欢的朋友能给点鼓励和动力,投点月票吧,订阅太惨了! 正文卷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大宅门 柳荫街,位于西城区的东北角,这里还有个别号“将军街”。 在柳荫街的一处小院子里,小五终于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 天早就黑了,他就悄悄问问照顾爷爷的阿姨:“老爷子睡了吗?” “听新闻呢。” 阿姨轻声道,老爷子的眼睛不好,看不了电视,只能听。 小五还是不放心:“爷爷今天心情咋样?” “还行吧。” 阿姨笑了笑,估计老爷子这位最疼爱的小孙子,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一会儿是不是又要请出家法呢? 小五这才进到老爷子的屋里,只见一个身材瘦削,面容苍老的老人,正坐在一把老旧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屋里只开着一盏台灯,旁边摆放着收音机,昏黄的灯光,收音机的低语,老人迟暮的背景,共同构成一幅别样的画面。 “你小子在外面嘀嘀咕咕的干什么,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 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惊得小五打了个哆嗦。 老爷子眼睛不好,可是偏偏耳朵却灵得很。 于是他赶紧凑上去,双手轻轻揉捏着老人的肩膀:“嘿嘿,爷爷,没闯祸,就是想跟您借点钱。” “借多少?” “二十万就行。” 一声怒吼立即响起:“还说没闯祸,需要二十万摆平的事,你都快把天捅破啦!” 小五错就错在,不应该直奔主题的。 外面的阿姨也是一阵阵心惊:果然,老爷子发火喽,要不要叫保健医? 小五也吓得连连摆手:“爷爷,不是不是,我借钱是准备做生意。” 然后他就从前到后,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甚至被老爷子这么一吓,啥都招了,连那个什么网和什么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啥的都秃噜出来。 出乎意料的,老爷子听完之后又慢慢闭上眼睛,就在小五以为老爷子睡着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声低语:“有点意思” 在小五家不远,于光明也正在父亲的书房里,低低地说着什么。 他们家,大伯一家从军,他父亲从政。 “东欧剧变?光明,你说的那个刘青山,是不是这个孩子?” 于父立马翻找出来一张报纸,正是夹皮沟系列报道之二,关于万元村的。 这上面,有一张刘青山的照片,手里抓着一把金灿灿的水稻,稻谷正从指缝洒落。 于光明点点头:“对,父亲,就是这个刘青山。” “那你就去跟他一起做事吧。” 于父甚至都没有继续问儿子,要做的是什么生意。 于光明张张嘴唇:“可是,需要二十万的启动资金。” 这话有点难以出口,因为在于光明的记忆中:每次朝父亲要钱,也就距离挨训不远了。 这一次,他老子却忽然变得十分痛快: “你不要管了,我来想办法,向你大伯和你舅舅他们凑凑,终归是要把这笔钱凑出来!” 一时间,于光明有些错愕:他老子这么看好刘青山的吗? 几乎与此同时,类似的事,也在马长战他们几个人的家里,同样上演着 与此同时,刘青山正骑着自行车,回到自己家里。 自行车是辆二六架子,平时主要是刘银凤骑。 家人也早就吃完饭,刘青山和爷爷还有母亲他们闲聊几句,就是问问去哪逛了。 刘士奎有点不大满意:“我说要去爬长城的,可是二凤不让,说冬天那边没啥看头。” “边塞风寒,等以后暖和的时候再去。”刘青山也笑着帮二姐解释。 然后就看到老四老五凑到他身旁,这两个也都撅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于是摸摸她们的小脑瓜:“这是咋啦,谁惹我家老四老五不高兴,大哥去收拾他!” 小老四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今天下午去逛的动物园。” 刘青山立刻露出怕怕的神色:“那些狮子老虎,俺好像打不过它们。” 要是平时,两个小丫头肯定早就被他给逗笑了,可是今天显然兴致不高。 山杏眨眨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说:“哥,动物园里的那些动物,被关着好可怜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 刘青山明白了,小孩子当然最喜欢逛动物园,可是自家的老四老五,跟城里那些孩子不一样,她们生活在天然大动物园里,看到的都是自由自 在的动物。 小老四忽然眼睛一亮:“哥,你领我们去把动物园的那些动物都放出来好不好,今晚咱们就开始行动!” 动物是放出来了,估计刘青山就快被关进去了。 刘青山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安慰两个小家伙一番,叫大姐二姐哄他们睡觉去了。 临出屋的时候,小老四还说呢:“哥,你多赚点钱,咱们把动物园买过来吧!” 刘青山顿时感觉压力好大。 等俩小的走了,刘青山这才跟爷爷奶奶说道:“明天没事,咱们开车去奶奶的老宅子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以前的老街坊。” 他可没敢说奶奶从前的家人之类,免得到时候更失望。 奶奶的眼睛里也闪过欣喜,嘴里却轻声叹道:“能回去看看老房子就好” 第二天一早,刘青山给高峰打了个电话,等吃过早饭,高峰就把车开到胡同口。 “小师兄,我家人要请师父和你们一家去做客,你看看哪天方便?” 高峰似乎有了一些变化,给刘青山的感觉,好像更开朗一些。 刘青山是乐得看到这种变化的,以前的高峰,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就是有点太安静,感觉有点阴郁。 而现在这个阳光帅气的模样,才应该是他真正的样子。 于是他笑着点头:“行啊,等忙完这些日子的,怎么也得过了小年儿,对了,你家现在都有什么人?” 第一次登门做客,肯定要准备些礼物,就像老首都的点心匣子。 当然,老首都把点心通常称作饽饽。 这里面也是有讲究的,以前犯人受凌迟之刑的时候,最后那一刀,就叫点心刀,所以认为点心这两个字不吉利。 “有爷爷奶奶,父母,兄妹。” “师兄,你随便拿点咱们夹皮沟的土特产就成了,可惜,咱们的松江青稻这次带来的太少,我家里人吃了都说好吃呢。” 高峰当然知道小师兄的意思,可惜车里的空间有限,实在没法拉那么多的大米。 行,刘青山点点头,招呼爷爷奶奶出门上车。 京城,史家胡同,这里有史可法的祠堂,从明朝以来,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在一座深宅大院前面,刘青山陪着爷爷和奶奶,静静地凝望: 斑驳的青砖墙,残破的旧瓦,瓦上随着寒风摇曳的枯草,似乎在述说着生命的枯荣轮回。 高高的门楼,显示这里是曾经的“大宅门”,只是,旁边挂着一块某某驻京办事处的牌子,显得有点不搭。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奶奶嘴里喃喃着,她有些昏黄的眼睛,在这一刻竟然变得无比明亮,目光似乎透过厚厚的砖墙,投射到院子里面。 那里面,有她的童年,有她的少女时代 刘青山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搀扶着奶奶的胳膊。 他的手里,已经准备好师父配制的药丸,他担心奶奶受不住这种强烈的刺激。 不过,老太太远比他想象中的坚强,虽然身躯一直在颤抖,但是悲欣交加之下,竟然一直坚持下来。 “回来了,淑贞回家啦!” 奶奶口中喃喃着,似乎在向这里曾经居住的亲人诉说。 可是,时过境迁,早就物是人非,只有这古老的屋舍,静静地倾听着这个游子的心声。 爷爷刘士奎也搀扶着奶奶的另一只手臂,他的面容也时而哀伤,时而憧憬,似乎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第一次和淑贞在此相遇 少年轻岁月,老来惜光阴。 但是对于刘青山这个特殊的少年来说,他更珍惜那涓涓细流般的岁月,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把奶奶的老宅子买回来! 门口的门卫,本来想要上前驱逐这几个人,不过看到高峰开来的那辆很是打眼的小轿车,再听了奶奶刚才的自语,这两个门卫还是对视一眼,选择了沉默。 他们也不忍心惊扰一位老人,对家的思念。 一位老太太,挎着小篮子,从大门里走出来,老太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褂子,倒也干净利索。 走到大门口,跟门卫招呼一声:“小吴小张,我买菜去,中午咱们吃炸酱面。”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淑贞回家啦”。 “淑贞!” 这两个字,似乎引起了老太太久远的回忆,她猛的转过头,目光落到那边几个陌生人身上。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奶奶脸上。 这一刻,似乎时光倒转,奶奶苍老的面容,一下子就倒回去几十年,变回那个年轻貌美的大家闺秀。 “小姐,三小姐,真的是你吗?” 老太太嘴唇嚅动着,胳膊上的篮子,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任凭时过境迁,任凭沧海桑田,依旧是当初的那个少年。 奶奶也是一愣,她同样盯着老太太,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搜寻当年的记忆。 “你,你是秋菊?!” 奶奶猛的挣脱开老伴儿和孙子的手臂,迈着小脚,颤巍巍地迎上去。 那个老太太也同样如此,只不过她的脚掌更大,步子也更大,几步就冲到奶奶面前。 两位老人,四只手臂,紧紧地抓在一起,似乎这一瞬,就过去了半个世纪。 正文卷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吃了豹子胆啦! 刘青山也有些错愕,想不到,奶奶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当年贴身的小丫头。 呃,现在应该叫秋菊奶奶。 在两位老人抹了好半天眼泪之后,秋菊奶奶这才破涕为笑: “三小姐,你能回来,真是太好啦!” 奶奶拍拍秋菊的胳膊:“还叫什么三小姐,现在可不能这么叫,我比你大一岁,你就叫我淑贞姐吧。” “好,好,淑贞姐。” 老太太显然也晓得这里面的利害,眼里含着泪,笑着点头答应。 奶奶又拉了刘士奎一把:“这是你姐夫,还有这个是我的孙子刘青山!” “秋菊奶奶。” 刘青山笑着打招呼,对奶奶能遇到故人,他心里真的替奶奶感到高兴。 “好俊的小伙子,这要是放到以前,肯定是大少爷。” 秋菊奶奶打量着刘青山,就是这话叫刘青山一窘:原来自己还是大少爷呢。 爷爷刘士奎咳嗽一声:“啥大少爷,都是贫下中农。” 刚刚经历过运动的人,现在还是很在乎这些的,秋菊奶奶眉开眼笑地看着刘青山: “对,对,青山这孩子,一瞧就是有出息的,现在上大学了吗?” “正读高中呢,期末考试,在县里又是第一。” 奶奶一脸自豪地说着,在她看来,孙子上大学,那是迟早的事儿。 久别重逢的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秋菊奶奶说起当年的变故。 刘青山这才知道,奶奶那一家,除了她之外,全都跑到国外去了,这么多年,再无音讯。 而这位秋菊奶奶,身世也十分坎坷,嫁了一次人,丈夫却病故,也没留下儿女,所以就一直在旧居这边帮着打杂。 这时候,大门内又走出来一个中年人,扫了一眼之后,就大声训斥:“秋菊婶子,都什么时间了,不去买菜,还在这里闲聊!” 然后他又向刘青山他们挥挥手:“这里是公家单位,闲人免进,你们也赶紧走。” 这家伙的态度实在有点恶劣,就跟轰苍蝇似的。 “魏主任,这位是当年这宅子的主人,回来看看。” 秋菊奶奶也知道这位魏主任平时比较严苛,所以连忙解释。 那位魏主任板着一张扑克脸:“呵呵,当年的主人?这都什么时代了,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这里也变成国家资产,你还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赶紧走!” 秋菊奶奶也一脸无奈:“淑贞姐,本来我还想领您进去瞧瞧,当年你住的屋子还在呢,可是” 她现在只是在这里做饭,还真没有这个权利,而求人的话,瞧魏主任那个嘴脸,显然是不会答应的。 “小吴小张,把人赶走,鬼鬼祟祟的,谁知道是不是搞破坏!” 那位魏主任的大帽子,说扣就扣。 那两个门卫都觉得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又不能违抗命令,只能歉意地朝秋菊奶奶笑笑,然后朝刘青山说道:“请你们离开!” 刘青山当然不会难为他们,而是转向那位魏主任,对这种刻薄的家伙,他也看不过,不由得喝道: “魏主任,法理还无外人情,你就不能理解一下,一位离开家几十年的老人,对老家的思念吗?” “哼,你们到底走不走,难道还要我们叫公安吗?”魏主任冷哼一声。 刘青山也真火了,本来陪着奶奶回到这里,还遇到故人,多好的事情,结果被这家伙给扰了兴致。 他知道,跟这种家伙,讲道理是没用的。 于是他扭头向奶奶说道:“奶奶,解放之后,有归还房屋的政策,您放心,这房子,我一定讨回来,就算讨不回来,我也给您老买回来!” 安慰完奶奶,他又伸手向魏主任一指:“到时候,第一个就先把你这号人撵走。” “呵呵,几十年的老黄历了,你还当真,做梦去吧,小吴小张,赶人!”魏主任瞪了瞪眼,心里也有点发虚。 啪的一下,秋菊奶奶猛的一拍大腿: “淑贞姐,要不是青山说起,我差点给忘啦,当时还真有这个政策,只是找不到主人,不过当时的房契和军管会给开的证明,我还都保存着呢。” 刘青山一听大喜:“秋菊奶奶,那现在您就把那些东西都拿来,这房子还是咱们的,以后,您还是这家里的一员!” 老人家能把这些东西保存几十年,那是真用了心的,不说别的,就是这份忠诚,就值得刘青山敬重。 秋菊奶奶乐颠颠地要进院子,却被魏主任给拦住,声色俱厉地训斥:“秋菊,别忘了你的工作!” “秋菊奶奶,不用怕他!”刘青山也抢上几步,站到魏主任对面。 魏主任心里也早就慌了,用手向秋菊奶奶一指:“你现在被开除啦!” 一个临时工,他当然有开除的权利。 “哼,还真以为谁稀罕呢,秋菊奶奶,以后俺养你!” 刘青山挡在秋菊奶奶身前,怒视着那位魏主任,奶奶的旧居,就算不能通过正当渠道收回来,以他现在的财力,也完全可以买回来。 这下,魏主任也没辙,人家都辞职了,还能怎么样? 他满心不甘地望着刘青山:“年轻人,别得意,国家的房子,现在归我们单位使用,不是你想要就能要回去的。” 然后他又威胁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叫人把你抓起来,给你定个罪!” 他也观察过,那个老头和老太太的衣着打扮,一瞧就是农村出来的,对付这种没权没势的小人物,简直不要太轻松。 望着这个家伙,刘青山摇摇头:“国家和人民给你的权利,是叫你这么用的吗,你这种人,不配当领导!” 哼,真以为他这个新长征突击手的名号是摆设吗,真以为人民报纸树立的正面典型,是谁都可以污蔑的吗? 刘青山倒是不介意,拿这个家伙开刀,把这件事闹大,正好扫清收回老宅子的障碍。 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挑衅,魏主任也是忍无可忍,厉声喝道:“小吴小张,先把这个家伙抓起来!” “魏主任,这样不好吧?”其中一个门卫嘴里轻声嘟囔着。 “听我的,出什么事我担着!”魏主任嘴里又是一声怒吼。 而就在这时候,几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冲过来,冲到这边,瞧见刘青山,都眼前一亮,飞身下车,把刘青山围住。 “青山兄弟,你叫我们好找!” 小五摘下帽子,脑袋上热气腾腾的。 于光明也嘴里喘着粗气:“青山兄弟,钱我们都搞到了,家里也都同意,下一步怎么做,你来拿主意!” 他们也一大早就集合起来,赶去刘青山的住处,结果被告知来了史家胡同这边。 等不及的这帮家伙,索性就骑着自行车找过来。 昨天他们各家的态度,也给了这五个家伙极大的信心,决定就跟着青山兄弟干这一票。 只有马老三看到刘青山面带怒色,于是低声询问一番,在了解原委之后,这货立刻瞪起大眼珠子,嘴里吼了一声: “你们这里谁负责,站出来个喘气的!” 刘青山也不由得眨眨眼:这或许才是他们这帮家伙的真正面目吧? 那一边的魏主任,早就一头冷汗,他已经认出来这帮子弟之中,有于家的,还有马家的,无论是哪个,都不是他能招惹的。 别说是他,就算是他的上级,看到人家,都得敬着。 小五这才感觉到情况不对头,顿时也恼了,手指头差点戳到魏主任鼻子上: “谁敢欺负我们青山兄弟,吃了豹子胆啦!” 好不容易才傍上一位小财神,这要是一气之下,拍拍屁股回了他那个小山沟,叫我们上哪找人去? 断老子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谁能忍? 倒是于光明沉稳一些,冷冷地向魏主任说道: “是你污蔑我们青山兄弟,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万元村的领路人,上过人民报纸,当选新长征突击手,这样的人,你也敢动,你眼睛瞎了!” 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横,尤其是于光明的话,叫魏主任心更是凉了半截。 万元村的事,他也看了报纸,可是怎么也没把那上面的典型,和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子对上号啊。 要是别的事情,大不了低头服软,也就过去了,这帮纨绔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找回面子,啥都好说。 可是涉及到这种典型,那就是不是小事,是政治事件,搞不好,他的工作都得丢了,然后发配个旮旯胡同的地方,这辈子都别想再起来。 事关前途命运,魏主任是真怕了,一边擦汗,一边连声解释: “误会,都是误会,这位小刘同志,刚才是我唐突,我郑重向你道歉。” 刘青山只是冷冷地摇摇头:“我没什么,主要是你刚才的话语和行为,深深伤害了两位老人,对这座宅子的感情。” “我道歉,我道歉。” 魏主任连忙来到两个老太太身前,连连鞠躬:“两位阿姨,都是我不好,请你们原谅。” 秋菊奶奶平时被魏主任呼来喝去的,这下还真有不自在。 倒是奶奶平静 地望着他:“这位同志,以前我家里,你这种只会跟穷苦人作威作福c仗势欺人的奴才,见得多了,他们一辈子都没出息,只能当一辈子的奴才。” “现在是新社会,更不需要这种人,希望你好自为之。” 这话就跟刀子似的,彻底把魏主任的面皮,给一层层刮下来,叫他满脸燥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青山也眨巴几下眼睛,然后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奶奶,好像重新认识一样。 正文卷 第三百六十五章 龙腾四海,这名字好!(三更求月票) 秋菊奶奶进到大院里面,乐呵呵地收拾了一个小布包,挎着出来,这些就是她一个孤老太太的全副家当了。 从布包里面,取出来一个塑料袋,逐一展开包裹着的几层牛皮纸,然后里面便显出几张泛黄的纸张。 瞧瞧上面的文字,还都是繁体字呢。 “都在这呢,本想留着是个念想,想不到竟然还有用到的时候。” 秋菊奶奶把东西递给自己的淑贞姐,然后就仿佛卸下千斤重担,浑身觉得无比轻松。 “秋菊奶奶,谢谢您。” 刘青山深鞠一躬,一位朴实平凡的老人,身上也有令人敬佩的一面。 倒是奶奶有些激动,颤抖的手抚摸着那几张泛黄的纸张,良久才说道: “秋菊,你有心了,以后咱们老姐俩就在一起,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 “好,好,好,淑贞姐,我做梦都盼着这一天呢。” 秋菊奶奶听了这话,又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刘青山见状,也连忙说道:“咱们先走吧,等到时候再回来。” 然后就叫高峰开车,拉着爷爷奶奶和秋菊奶奶先回去,就算归还老宅子,这里面也有很多事需要协调,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青山兄弟,轿车是你的,啥车啊,以前好像都没见过这种车型?” 小五望着远去的轿车,一脸的羡慕。 他喜欢车,可是别说轿车了,连个摩托车都买不起。 偶尔能借一辆军用吉普车,偷摸兜一圈,都乐坏了。 “朋友送的。” 刘青山伸手拍拍小五的肩膀:“五哥,要是去了毛子那边,先给你弄一辆伏尔加开回来。” 小五嘴都乐歪了:“不用伏尔加,拉达就行。” 一伙人兴高采烈骑上自行车,刘青山没车,只能享受后边的驮货架。 而那位魏主任,则双目失神地望着这群人远去,撞到了钢板,他的凄惨命运,似乎已然注定。 东来顺,到现在已经有八十多年的历史,每逢冬天,能来这里涮一顿羊肉,那绝对是老首都人最大的享受。 刘青山他们进入热气腾腾的东来顺,结果意外地发现,这里坐着的一半儿客人,竟然都是外国人的面孔,都是上这里来品尝华夏美食的。 等了一会儿,这才好不容易有一张空桌,坐下之后,刘青山就乐呵呵地说道:“我是大股东,今天这顿我请,哥几个随便点。” “就属你是大户,不吃你吃谁?” 那几个还真不客气,一下子就点了十盘羊上脑,还有毛肚之类的,最后还每人要了一大碗羊杂汤。 服务员忙着上大锅子的时候,几个人就聊开了。 于光明先吩咐道:“老三,青山兄弟家的那个宅子,想要回来还得跑手续呢,这事就你负责吧。” 马老三使劲点点头:“瞧好吧,保证全须全尾地把宅子要回来。” 说完他又嘿嘿两声:“青山啊,想不到你祖上还是大资本家,你这算不算遗传啊?” 本来刘青山还想谢谢他,这回直接变成谢谢你。 揭过这件事,小五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青山,你先说说,咱们那个公司咋整?” 正好羊汤先上来,刘青山先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浓浓的羊杂汤,这才说道: “本来我也准备年后就启动这个计划,手底下也有一伙退伍的老兵,先去黑河那边打前站,准备搞易货贸易。” “易货贸易,就是以物换物呗,两边赚钱?”马老三多少还算懂点。 刘青山点点头:“所以要先在那边租建一个大仓库,建好之后,就陆陆续续地填充货物,就等着今年冬天,龙江封冻,启动贸易之后,先试试水。” “那我们干啥呀?” 小五听了半天,觉得好像没他啥事,不免急了。 “该你们干的事,我可不会客气,年前这段时间,你们争取把公司执照办下来,最好能找个正规单位挂靠。” “等到年后,一起去黑河,找场地,联系车皮,联系货源,到时候你们别嫌累就成。” 小五哈哈大笑:“只要有钱赚,吃苦挨累算个啥?” 刘青山朝他竖竖大拇指:“对,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那几个人先是一愣,然后齐声称赞,马老三更是使劲拍着刘青山的肩膀:“青山,就凭你这种革命大无畏精神和革命豪情 ,还能有进步。” 刘青山也笑着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几捆大团结,递给于光明:“这个你先拿着,办手续先用着,该花钱的地方,就别欠人情。” “嚯,青山,你随身就带这么多钱,也不怕遇到打劫的。”小五又被惊到了。 于光明也不客气,把钱先收了:“青山,你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 “公司成立,总得有个名字吧,咱们先研究研究。”一直不怎么乐意说话的丁山,这下也来了兴致。 他和另一位叫王战的,就是五人组中的另外两位。 一听取名,大伙都踊跃起来,一时间,各种乱七八糟的名字都出来了,反正大多数都跟军队沾点边。 “别别别,到时候吓到人家老毛子,还以为是和军方做生意呢。” 刘青山直接把那些给否了,“咱们就叫龙腾股份有限公司好了,简单好记,还具有华夏特色。” 龙腾吗? 于光明忍不住拍了下巴掌:“龙腾四海,这名字好!” 小五也呵呵笑:“我就知道,无论是哪的龙王,都是有钱的主儿。” 既然都没有意见,名字就这么定了,剩下跑手续的事儿,根本就不用刘青山操心。 王战忽然开口说话:“青山兄弟,跟对面做易货贸易,我们都需要准备什么货物,也好提前有所准备。” 他的名字虽然好像挺能打似的,其实家里却是代代都出参谋,当然了,都是后边带长的那种。 或许是这个缘故,考虑事情都比较周到,在他们这个小团体中,也一直扮演着参谋的角色。 王战的顾虑很有道理,两国几十年不交往,彼此都不清楚对方的情况。 别到时候大车小辆的,把货物运过去,到那边没人要,可就闹大笑话了。 “我跟使馆那边的老外比较熟,已经辗转询问过,基本都打听好了。” 刘青山当然不能说自己先知先觉,就只能把老外先借来用用,然后就罗列出十几样的商品。 这些都是经过后世证明的,比较受毛子欢迎的物品,排在第一的,当然是酒了,而且还得是烈性酒。 说到酒,服务员就把酒拿上来,锅里的汤也翻开,大伙就暂停聊天,开始往汤里下东西。 刘青山觉得,吃火锅,还得这种烧炭的大锅子,大伙团团围坐,吃着才有气氛。 几盘肉下肚,都有点底儿了,这才边吃边聊,在袅袅升腾的蒸汽中,气氛也越来越热烈。 “青山,你接触的老外多,听说毛子那边的女人,大冬天的都穿裙子,露着白花花的大腿,还真他娘的美丽冻人。” 正事谈完,小五就开始八卦起来。 刘青山就连忙摆手:“五哥,毛子的女人你就别惦记了,她们的魅力,在三十岁之前就绽放完了,再往后就是水桶腰的大妈,腰都顶比你俩粗。”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很奇葩的一件事。 因为气候寒冷以及饮食习惯的问题,毛子女人过了三十岁,就跟吹气儿似的,玲珑的身材迅速就蜕变成水桶。 这下还真把小五给吓住了,低头瞧瞧自己的公狗腰,再想想水桶腰,不由得一阵恶寒。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这才尽欢而散。 马老三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驮着刘青山回家,然后取走了房契和相关的手续。 这家伙办事还真是痛快,也就一个多礼拜,小年儿前一天,就把手续给办好,直接把一个崭新的房本,交到刘青山手中。 看着房本上面写着奶奶的名字“黄淑贞”,刘青山就乐呵呵地把房本递给奶奶:“奶,这回咱们真的能回家了!” 吧嗒吧嗒,奶奶的眼泪,滴落到房本上,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还能重返旧居。 “真好,青山,真好!” 秋菊奶奶,也同样激动得老泪纵横。 她打小就住在那,而且住了大半辈子,感情当然深厚。 看到奶奶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刘青山连忙一挥手:“走,咱们现在就过去瞧瞧!” 冬日午后的阳光,也带着几分暖意,照在史家胡同的老宅子上。 奶奶伸出双手,用力去推那扇斑驳的大门,或许是心情激动,或许是大门年久失修,有点笨重,一下竟然没推开。 “奶,俺们帮你!” 老四老五立刻噔噔噔跑上去,两个小肩膀顶着大门,嘴里哼哼呀呀地使着劲。 看到山杏脚下,没有三块豆腐高的小白猿也跟着龇牙咧嘴地使劲,大伙都有点想笑。 吱呀声中,大门终于缓缓被推开,奶奶嘴里轻声喃喃着:“回家喽,回家喽!” “回家啦,哇,好大!” 小老四飞跑进去,然后就看到里面庭院深深,一个院子套着一个院子的,立刻傻眼:“奶,咱们会不会迷路啊?” 奶奶伸出手掌,轻轻抚摸一下她的天线辫子:“不会的,这里是奶奶的家,以后也是你的家,在自己家里,怎么会迷路呢” 正文卷 第三百六十六章 走后门 一家人进了大门,都惊奇地四下打量着。 走了几步,奶奶伸手向前面一指:“原本这里有个大影壁墙的,我记得,上边还写着积善人家这四个字呢。” 旁边的秋菊奶奶也直点头:“那些年破四旧的时候给拆了,怪可惜了的。” 一般的四合院,进了大门之后,都有影壁,可以起到遮挡的作用。 看到奶奶有些黯然神伤,刘青山就轻声安慰:“奶,这院子肯定要重修的,到时候您把样子画下来,咱们再建一个新影壁。” 这么好的院子,刘青山也决定好好拾掇拾掇,尽量保持原貌。 “好,多亏我有个好孙子。” 奶奶拍拍刘青山的胳膊,神情又高兴起来。 老四老五,早就不知道沿着回廊,跑哪个小院子去了,索性也不管她俩,剩下的人簇拥着奶奶,慢慢前行。 院子收拾得还算整齐,显然在办事处撤离之后,人家又给收拾了一番。 即便如此,因为年深日久,而且疏于修缮,所以许多地方,还是显出一股破败。 雕花的窗户,花纹已然残破;飞檐斗拱也残缺不全;还有一些后来搭建的建筑,也显得很不和谐。 过了垂花门,就是第二进的院子。 奶奶指着漂亮的垂花门道:“这就是常说的二门,以前大户人家的小姐,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这个。” 刘青山立刻跟着点头,然后朝刘银凤笑道:“二姐,听到没有,以后你就不许出这个门。” “三凤,你耳朵痒痒了是吧?” 刘银凤瞪起好看的丹凤眼,刘青山连忙扶住奶奶的胳膊:“奶,你接着讲。” 看着小辈儿打闹,奶奶脸上的笑容也更浓:“小的时候,也就和老四老五她们那么大,经常和秋菊偷着溜出去卖糖人儿,哈哈。” 秋菊奶奶也在一旁含笑点头,似乎又回到几十年前。 咯咯的笑声传来,是老四老五,从一个圆形的月亮门钻出来:“哥,那边还有个小花园呢!” 于是大伙就拐过去瞧了瞧,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后花园”,只是没怎么打理,杂草丛生。 倒是几株老树,都颇有些年头。 在一株枣树前面,奶奶轻轻用手抚摸着树干,似乎又陷入到回忆之中。 或许,她像老四这么大的时候,也爬过这棵枣树吧? 除了枣树石榴树,还有几株海棠,春天开花的时候,一定很美。 当然,秋天结果的时候,肯定更美。 春华秋实,岁月轮回,周而复始。 像这种古老的四合院,院子里一般不栽桑树和槐树,因为桑和“丧”谐音,而槐树,那就不用说了。 “这个花园,以后好好拾掇拾掇,奶奶,用不用给您留几分地,种点蔬菜?”刘青山在旁边逗奶奶开心。 老太太果然被逗笑了:“也不错,大观园里面,不是也有种稻养鹅的稻香村吗?” 倒是母亲林芝,听得眼睛一亮,这要是叫她进了大宅子,还真不大习惯。 出了花园,继续走到第三进院子,在高大的正房前面,奶奶还拜了几拜,站在那里静静地凝望好长时间。 大家知道她是在缅怀祖先和长辈,也就没人打扰。 一般来说,像这种四进的院子,正房住的都是长辈,祖先的牌位,也在正房中间,然后东边住的是家里的老太爷和老太太,西边则住父母长辈。 然后东边的厢房住长子,耳房则住孙子辈的。 最后还是刘士奎拉着老伴儿的手:“走,去你当年住的地方瞧瞧,哈哈,我还没进过你的闺房呢。” “你个老不正经的。” 奶奶轻轻拍了一下爷爷的后背,然后拉着刘士奎的手,一起往后面走,最后边的一进是后覃房,住的是家里的女眷。 在一间破旧的小屋子前面,奶奶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从上面的一砖一瓦,到雕花的窗棂,似乎什么都不想放过。 吱呀一声,小老四推开房门,里面立刻一股霉味散发出来,呛得老四捂着小嘴直咳嗽。 这房间应该一直都空着,里面打扫得倒是很干净,只是缺少人气儿,所以显得没有生机。 “我每个月都会打扫一下,可惜,这屋子还是一天天的衰败。”秋菊奶奶也无奈地说着。 “我们都老了,屋子也老喽。”奶奶嘴里也是一声叹息。 刘青山连忙接过话茬:“修,必须修,等修好之后 ,老四老五你们就住这儿!” 啊?老四老五都呆了。 看着她们的模样,奶奶终于又笑了:她虽然老了,但是后辈正年少,这个家,就会拥有生机和活力。 终于看完了房子,商量一阵,最后还是刘青山拿主意:等彻底修缮之后,再搬过来住。 而这种大宅子,没个一两年的工夫,肯定修不完的。 至于秋菊奶奶,她当然舍不得再离开,等回夹皮沟的时候,就一起回去。 叫高峰开车把几位老人拉回去,剩下的都得挤公交。 估计是临近春节的缘故,街上的行人显得特别多,许多商店门口,都出现排队的情况。 至于公交车,就更不用说了,挤得跟装豆包似的。 “要过年啦,咱们也得多准备点年货啊。”刘青山带来的东西有限,而且大部分都送人了,这么多人,过年吃吃喝喝的,正经需要不少东西呢。 把这事跟老帽儿师叔一说,师叔也直摊手:“那些需要票儿的,好像都买不了。” 现在已经取消一部分票证,但是还有一些,依然需要,刘青山问问才知道,什么鸡鸭鱼肉c蔬菜水果这些吃的喝的,竟然还都要票。 而过年,可不就需要这些吃喝吗? 他们又都不是京城户口,就老帽儿师叔那点可怜的肉票副食票,这些人塞牙缝都不够。 “师叔,还有没有别的门路,比如黑市啥的?” 刘青山不死心,又问了下老帽儿师叔。 “这个倒是有,就是价格有点贵!” 老帽儿抓抓后脑勺,然后才想起来,这个师侄好像是个不差钱的,那还说啥,走着。 还没等出门呢,胡同口大妈的大嗓门就在门外响起: “老帽儿,电话,碧水县来的,找刘青山!” 刘青山也纳闷:这谁呀,电话都撵到首都来了? 等跑到公用电话那边,接通之后,电话里传来郑红旗的声音:“青山,你在京城吗?” “郑大哥,啥事?” “临近春节,咱们县的蔬菜大批量上市,现在已经造成大量积压,你那边能不能给帮着联系一下销路?” “我这就去菜市场问问,这边的蔬菜和肉类禽类都很紧张,没准能成!” 刘青山也不敢怠慢,种植户都憋着春节前卖蔬菜,能比平时价格还要高一些。 结果这种没有计划的后果就是造成蔬菜积压,不摘的话,菜都老了,摘下来卖不掉,菜就烂了。 今年是碧水县大面积种植大棚的第一年,要是遭受打击,对这个产业未来的发展是极为不利的。 撂下电话,刘青山把情况跟老帽儿师叔说了一下:“这下好了,不用为过年的蔬菜发愁,老家那边成车成车的,要往咱们这送呢。” 老帽儿在这方面也是外行,想想说: “离咱们这最近的就是西单菜市场了,要不去那问问?” 很快,爷俩就回去骑三轮,还有刘银凤,闻讯也坚持跟着一起去。 毕竟她是有学生证的,关键时刻,比刘青山和老帽儿更有说服力。 京城这边,有四大菜市场,分别是西单,东单,朝阳,崇文门,其中,西单菜市场,因为有西单商业街,所以规模也是最大的。 等老帽儿骑着三轮,驮着姐俩来到西单菜市场,好家伙,门口全是自行车,三轮车根本就没地方停。 不仅如此,菜市场外面,都拍起了长龙。 里面出来几个,才往里放几个人,估计里面更挤。 老帽儿膀大腰圆的,领着那姐俩使劲往前挤,自然就引起了排队群众的不满: “别加塞,排队排队!” “就是,什么素质?”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抢购过年的物资,都抢得火大,要不是瞧着老帽儿身强力壮,没准都有动手的了。 刘青山连忙解释:“我们不是买菜的,我们是来联系卖菜的!” 群众之中立刻有人喊起来:“刚才就有个小子,这么混进去的,出来的时候拎着一大篮子,你这招现在可不好使!” 刘青山也眨眨眼睛:为了买点菜,还真是蛮拼的。 这时候,刘银凤拿出学生证,举在手中:“我们真的是来联系出售蔬菜的,我是京大的学生,请大家相信!” 周围有群众瞧瞧学生证,果然不假,这年头,大学生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刘青山连忙趁势高呼:“俺们老家那边,种了不少蔬菜大棚,年前集中上市,结果造成积压,我们就上这来联系,要是能成的话,大家就不用为过年的蔬菜发愁啦!” 听他这么一说,竟然还有人带头开始鼓掌,然后人群还让开 一条狭小的通道。 “谢谢大家!”刘青山觉得,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挺可爱的。 在门口负责维持秩序的一名工作人员,也主动在前面带路:“直接跟我走后门吧,主任今天没在家,刘副主任在呢。” 刘青山也笑笑:今天也终于能走一次后门了。 跟着那名工作人员,绕了个大弯儿,终于来到后门,然后刘青山就发现,这边也聚拢着好几十人,都提着菜篮子和各种家什。 原来真有走后门的啊。 正文卷 第三百六十七章 我们全都要啦! 在办公室里,刘青山见到了西单菜市场的刘副主任,是个稍稍有些发福的中年人,正在屋里摇电话呢,白净的面皮上也是一层汗珠。 如今程控电话还没实施,打电话确实够费劲的。 好不容易,等刘副主任打完电话,拿出手绢擦汗的时候,那名工作人员才凑上去:“主任,找你的。” 刘副主任瞥了刘青山他们一眼,不认识,于是就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条子呢?” 能来这走后门的,肯定都是有批条的,或者是一些关系单位,或者是一些能量比较大的主儿。 刘青山笑了笑:“刘主任,您好,我叫刘青山,这是我师叔和我二姐,我们老家那边,有一批新鲜蔬菜,需要销售,所以就找到您这里。” 刘副主任听了,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是来走后门的就好。 等等,他说什么,上我们这来推销蔬菜? 这个倒是好事,春节前这段,有多少蔬菜都不够卖的。 不过刘主任皱了皱眉:“关键是没有采购计划呀,到时候没法结算。” 这个确实比较麻烦,不像刘青山把蔬菜卖给汽车厂,直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听了这话,刘青山跟着说道:“我们也不是个体,是县里统一组织,而且,蔬菜的量也特别大。” “噢,你们是哪个郊区的?” 刘副主任点点头,如果是县里蔬菜公司的话,那还可以。 “我们是吉省的” 刘青山当然要据实相告。 刘副主任一惊:“好嘛,两千多里呢,最少跑两天,小同志,你开玩笑呢?” 这大冬天的,运送鲜菜,长途奔波两千里,确实有点难度,主要是交通运输太不方便。 刘青山当然最清楚这个情况,他们第一批大棚蔬菜,就运到几百里之外的春城。 于是他说道:“我们有专用的保温设备,县里也有专门的运输大队,刘主任,只要你们要,我们保证就把蔬菜送来!” 都成熟的蔬菜,当然不能烂在大棚里。 刘青山太清楚种植户现在的心情:就算用牛车拉着,也一定能拉来! 至于什么运输队啥的,虽说还没正式成立,但不是已经准备立项了吗? 刘主任思索一下:这样还差不多,听着好像还挺专业的。 于是他又询问道:“都有什么品种的蔬菜,具体数额是多少?” 有门! 刘青山对这些当然也了如指掌:“蔬菜品种比较多,芹菜韭菜黄瓜的数量最多,其次还有西红柿和茄子之类的,具体数量,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回县里询问。” “好,你现在就打!” 刘副主任也喜上眉梢,这批蔬菜年前上市的话,还真能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 刘青山很快就拨通了郑红旗的电话,他并没有叫郑大哥,而是直接称呼郑县长: “郑县长,是我,我现在就在西单菜市场,市场的刘主任就在旁边,需要询问咱们县蔬菜的品种和数量” “好的,我拿笔记一下,芹菜三十五吨c韭菜将近三十吨,黄瓜五十吨” 刘青山嘴里不停地蹦着一个个数字,而旁边倾听的刘副主任,那眼睛则随着一个个数字,而越变越大。 等刘青山放下电话,刘副主任连连摆手:“这数量太多了啊,集中运过来的话,我们西单也吃不下,主要是蔬菜保鲜期比较短。” 说完他又略带质疑地问了一句:“小同志,你们县的蔬菜产量,真有这么多吗?” 刘青山点点头:“这还是已经向周边地区销售一部分呢。刘主任,您看这样成不成,您帮帮忙,能不能帮着联系其它菜市场。” “我们县长刚才说了,他会押车一起过来,到时候肯定会登门致谢的。” 最后这句话,显然还是有点作用的,刘副主任斟酌一阵之后,就又开始摇电话。 一连打了一个多小时,估计电话都快烫手了,刘副主任这才结束了沟通,乐呵呵地向刘青山说道:“都联系好了,告诉你们县里发货吧。” “不过咱们丑话说到前面,因为这是计划外调拨,蔬菜要是冻了或者烂了,那部分损失你们自己负责。” “还有价格方面,就按照商定的办。” 刘青山一颗心也放到肚子里,痛痛快快应了一声“没问题”,然后就再次给郑红旗打电话。 郑红旗显然就守着电话等消息呢,很快接通,听到刘青山这边的好消息之 后,郑红旗都差点喜极而泣。 要是这些蔬菜卖不出去,种植户遭受的损失就大了,作为主导这个项目的负责人,都不用农民朝他扔烂蔬菜,他自己都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喽。 “青山,等我去了,咱们再详谈,这次,大哥要好好请你喝一顿!” 郑红旗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格外激动。 刘青山则哈哈几声:“少来,你这哪是来找我啊,我都听说了,你过年回来是准备向俺老姐提亲的。” 他也能理解郑红旗背负的压力,所以才说几句玩笑,帮着这位郑大哥缓解一下压力。 电话那边,也传来郑红旗的笑骂声,然后又开始说正经事: “青山,你再帮着问问,那边市场需要猪肉和白条鸡之类的不?” 刘副主任也一直支棱着耳朵听呢,直接就嚷嚷起来:“要要要,有多少都运过来!” 过年嘛,鸡鸭鱼肉之类的,当然最是紧俏,没看到他们菜市场外面,五更半夜就有人开始排队的吗? 这次都不用刘青山转达,郑红旗在那边就听清楚了。 像猪肉半子和白条鸡之类,运输起来就比较方便,反正都是冻的,装车上就成。 刘青山琢磨了一下,又对着电话说道:“郑大哥,叫我们村儿也帮着运点大米和鸡蛋过来,我送给京城这边的朋友。” “你们还有鲜蛋,运过来运过来,我们全都要啦!” 刘副主任又吼了起来,这一次,甚至比刚才的声音都大。 这大冬天的,鸡蛋可是好东西,绝对是供不应求。 “这个鸡蛋的数量,肯定没多少,尽量运吧。” 刘青山都不用向郑红旗询问,就给了刘副主任答复。 刘副主任显然也知道这个情况:“无论如何,也得弄个千八百斤过来,跑跑关系单位也是好的。” 事情总算是谈妥,剩下的,就没刘青山啥事了,只需要安心等待运送蔬菜的车队到来。 估计起码得三四天的时间,到时候正好是腊月二十七c八左右,是销售的最高峰。 刘副主任也心情大好,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些票证,塞进刘青山手里: “小同志,这些你先用着,对了,刚才都忙活忘了,还没请教你的姓名,实在失礼。” 刘青山也很正式地伸出手:“刘主任,咱们是一家子,我也姓刘,刘青山。” 握了握手,刘副主任想了想,念叨了几句,然后猛的一拍大腿:“刘青山,我说刚才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你就是万元村的那个刘青山吧?” 看着刘青山微笑点头,刘副主任顿时更加热情:“我说怎么一下子能调集这么多的蔬菜,你们村里和县里的事迹,我还真仔细读过,青山同志,你们很了不起!” 花花轿子人人抬,刘青山也就捧了一句:“还多亏刘副主任这样的领导多支持,要不然的话,我们这次的蔬菜就要受损失了。” 哈哈,刘副主任也心情大好,又从抽屉里抓出一把票证递过来。 “那,这是采购一些特殊物品的,到时候给县里的同志带回去,算是首都人民的问候。” 刘青山瞥了一眼,也被惊到了:好家伙,都是茅台酒的酒票,一张一百瓶,瞧这样子,足有五六张,那就是五六百瓶啊。 他一直想存一些茅台呢,毕竟现在出产的茅台,那才叫货真价实呢。 这个倒不是为了以后卖钱,主要是细水长流,留着慢慢喝。 只是像茅台这样的商品,对普通人来说,都是限购的,有钱也买不到那么多。 想不到,这位刘副主任出手还真够大方的。 再次致谢之后,刘青山他们这才告辞。 本来还想到菜市场里逛逛,结果瞧见里面人山人海的,几个人瞧着都眼晕。 从菜市场出来,才发现在西单体育场那边,还增添了不少露天的临时摊位,分门别类的,主要是出售各种冻货。 每个摊位前面,也都排着长龙。 一路走过去,看到卖牛羊肉的柜台前面,人倒是不多。 刘青山把那些票儿都给二姐了,就叫她找找,看有没有牛羊肉的肉票。 这两年,猪肉越来越丰富,倒是牛羊肉,还比较稀少,平时对普通人是不供应的。 只有春节前,才会有少量供应。 刘银凤找了一阵,还真找出来肉票:五斤羊肉,十斤牛肉,还真不少。 正好排队的人也不多,就直接排了几分钟,割了两大块肉,老帽儿师叔乐呵呵地用三轮拉了回去。 明天小年儿,正好包饺子。 等到腊月二十三早上,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包饺子的时候,老四的小喇叭就开始广播: “哥,在首都过年,一点都不好玩,等到来年,咱们还是在老家过年算啦。” 来了十多天,过了新鲜劲儿,小老四这是想家了,也想村里的那些小伙伴儿。 其实不仅仅是老四,刘青山看到爷爷奶奶c母亲还有大姐他们,也都跟着点头,看来都是一般心思。 首都虽然繁华,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夹皮沟那个小山村,才更难割舍,因为,那里才是他们的根。 正文卷 第三百六十八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三更求月票) 出乎刘青山的预料,在腊月二十五的上午,来自碧水县的运输车队,就到了。 接到郑红旗的电话,刘青山匆匆赶到西单菜市场。 嚯,好家伙,整个一条街,差不多都被大解放给占满了。 那景象,好不壮观。 刘青山估摸着,这是把碧水县各个单位的车队,都给调集过来了。 在菜市场外面排队的群众,也都看稀奇。 当他们发现,有些车里,露出的大猪肉半子之后,立刻响起一片欢呼。 刘青山也终于看到了郑红旗,正领着县里的十几个干部,和西单菜市场的人交流着什么,那位刘副主任也在。 “郑县长!” 刘青山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在外人面前,还是正式称呼比较好。 郑红旗笑着招招手,等刘青山走到近前,县里那十几个干部,一个个也都笑脸相迎,纷纷打着招呼。 “想不到来的这么快,大家都辛苦啦,等卸完货,好好吃一顿,然后再休息。” 刘青山看到众人都是一脸疲倦,眼中都布满血丝,就知道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 郑红旗笑笑:“半路上有几辆车抛锚,结果车上的蔬菜,都就地卖光了,差点把咱们的车队给抢喽!” “可不是咋滴,咱们在家里的时候还发愁呢,走出来才知道,要过年了,哪哪都却鲜菜呢。” 一位县里的干部也感叹着。 郑红旗这次也更有感触:“所以才要走出来,才能开拓眼界,咱们的销售网,还是要尽早铺开。” 简单交流几句,那位刘副主任就开始安排,先把拉蔬菜的车辆,进行分流,转移到别的菜市场一些。 至于禽肉之类的,那就全都留下好了。 正忙乱着呢,刘青山就看到高峰开着自己那辆车也来了,车里还挤了一车人,正是小五和于光明他们,接到电话之后,也全都赶过来帮忙。 毕竟他们地头儿熟,而且身份也都不一般,有他们带队,碧水县这边就不会吃亏。 “青山兄弟,你们县的卡车这是都来了吧?” 小五他们也被庞大的车队给镇住了。 刘青山挥了挥手:“先帮忙,每人领一伙,分赴各个菜市场,办完正事之后,每人再到我这领一份纪念品。” 那群家伙嘻嘻哈哈地领命而去,带着碧水县的干部,跟着车队,匆匆离去,后续的事情,够他们忙活的了。 有了本地人,碧水县的干部也一下子好像有了主心骨,要不然,他们这些小县城出来的,到了首都,心里还真有点发怯呢。 “五哥,光明哥,你们都悠着点,正事正办就行!” 刘青山不大放心,还叮嘱一句,生怕这帮家伙捅出什么娄子。 “您就请好吧!” 小五应了一声,他带领的这队有二十多辆大卡车,这货直接就上了第一辆车的驾驶室里,然后吆喝一声: “到东单菜市场,卸下来一半,剩下的我包圆啦!” 搞得同车的那位县里章干部一愣一愣的,心里琢磨:兄弟,你家是干嘛的啊? 不过,等到小五领着他们的车队,开到京郊某个秘密的地点之后,包括司机,他们这些人就全都被撵下来。 然后就看到从里面跑出来一队士兵,接管了大卡车,全都开了进去。 章干部立刻就急了:你们这是明抢啊? 想要上去交涉,可是瞧瞧人家都荷枪实弹的,立刻就怂了,只有小五美滋滋地坐着卡车,跟了进去。 不大一会,卡车就有开了出来,车上却全都空了。 章干部惊愕之际,小五在车上朝他招招手:“走啦,支票在这呢!” 上车之后,章干部瞧瞧支票上的数额,也被惊了一下,连忙拿出来出货单核对计算一番:“好像多了不少啊?” 小五嘴里斜叼着烟卷,不以为然地说道:“直接按照零售价卖的。” 章干部也不敢问呢,心里一个劲打鼓:这个支票不会是假造的吧? 直到路过一家银行的时候,特意跑进去一趟,出来之后,章干部的脸上早就乐开花,回到车上,对小五更是刮目相看。 “同志啊,真是谢谢你,这是俺们当地特产的人参烟,还有县里生产的药酒,上过电视台广告的。” 小五还真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摆摆手说:“这就不用了,我就是看着青山老弟的面子,帮点小忙。” 章干部彻底服气:不 愧是咱们碧水县的小福星啊,在首都都有这么大的人脉。 同样的,于光明他们那几伙,也基本都是这个操作。 一来是展示点诚意和实力,叫刘青山瞧瞧,顺便在他家乡人面前涨涨脸,另外,确实也是给那些单位发放福利了。 那可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临近春节,正发愁找不到货源呢,小五他们,也算是雪中送菜呢。 等刘青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也有点啼笑皆非。 不过终归是好事,毕竟这一下子,就多卖了十多万块呢,把这一趟的所有费用都赚出来,还绰绰有余。 “青山,可得好好谢谢你的那些朋友啊。” 郑红旗心里也纳闷,就算是他,在首都这边,都没这么大的能量。 刘青山点点头,他早就准备好了,小五他们回去的时候,每个人都坐了一辆大卡车。 卡车上面,都装着谢礼呢: 两袋儿松江青稻,两袋儿金灿灿的小米儿,一大纸箱子鲜蛋,夹皮沟特产的蘑菇木耳和山野菜,另外就是两箱药酒,当然还少不了各种鲜菜。 至于亲自登门送货,刘青山还真没那个打算。 他太清楚了,啥时候那几家的长辈,正式向他发出邀请的时候,才算是真正承认他。 小五这货到了家门口,就咋咋呼呼地张罗着卸东西,从小长到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往家倒腾东西呢,感觉倍儿有面子。 家里的阿姨跑出来,看到小半车的东西,也被吓了一跳: “这些蔬菜和肉蛋,正好过年用,这大米是松江青稻,出口南韩那边,都一块多钱一斤呢,比特供的都好,留着给爷爷煮粥!” 小五嘴里吆喝着,扛起大米,先进了院,迎面正好遇到父亲。 小五的父亲平时比较严厉,不过今天却面带笑意: “你小子今天做的不错,你梁叔叔还特意打电话向我道谢呢。” 一直以来,这个小儿子,在他眼里都是不成器的,想不到竟然也有给他涨脸的时候。 想想前些天父亲答应的事,竟然要小五和那个青年一起做生意,看来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好像都开窍了。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得到父亲的夸奖,小五挺了挺胸脯,搬起东西就更加来劲了。 此时此刻,在松江地区的驻京办,刘青山也同样在忙碌着,老家来了这么多人,司机就好几十,驻京办都住不下喽。 临近春节,进京跑关系的本来就多。 住不下那么多,剩下的就只能住宾馆,好在就一宿,明天就得返程。 郑红旗还是很会做人的,蔬菜和鸡鸭鱼肉这些,也给驻京办都留了一份儿,把里面的工作人员,都乐得眉开眼笑。 驻京办的李主任在表达了感谢之后,然后又说道: “郑县长,你们碧水县的特产,现在很受欢迎,不少首都的领导,都指明要你们碧水出产的蘑菇野菜和大米呢。” 在欣慰之余,郑红旗也有些发愁: “李主任,山货倒是还有一些,不过这松江青稻,全都出口了,只能等到今年秋天收获之后,再请领导们品尝了。” “到时候别忘了预留一部分就行,听说你们县别的地方也要搞水稻,千万别鱼目混珠,我们就要夹皮沟出产的,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李主任还不忘打打预防针,虽然都是松江青稻,但是夹皮沟先一步已经闯出名头。 郑红旗也只能笑着答应,然后和刘青山一起,领着大伙出去吃饭,驻京办这边,根本就安排不下。 吃完饭,这些司机师傅还不顾疲劳,坚持着要逛逛首都,毕竟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来,明天就要赶回去,就晚上这点时间。 刘青山也就领着几十个人的大部队,在落日余晖中,走马观花般的,去了几处有代表性的地方,就差每个人发个小红旗拿着了。 同时,还帮他们拍了不少照片,刘青山也算是一个合格的导游了。 折腾到晚上八点多,刘青山这才回家,结果看到院子里灯火通明,老帽儿师叔和哑巴爷爷,正在那卸猪肉半子呢。 一共四个半扇的,合在一起就是两头猪。 在解冻之后,要把蹄髈c排骨和其它骨头都拆卸下来,净肉分割成小块儿。 看到刘青山,老帽儿师叔就吆喝一声: “小山子,以前过年称二斤肉,你这倒好,直接弄两头猪,师叔跟你借光,过个肥年!” “还有这么多鲜菜呢,每样都好几十斤,还不得吃烂了才怪。”鲁大娘也在旁边唠叨着,东西多了也愁人啊。 “还有这些白条鸡,一天一只都够吃到正月十 五了。”刘金凤嘴里也埋怨着。 只有老四老五最开心:“又能天天喝上鸡蛋羹了!” 刘青山也想不到,一下子给他家里送来这么多,看样子,还是因为多卖出来那么多钱,县里的干部想要表达谢意。 于是他嘿嘿两声:“好东西还怕多,咱们吃不了,还有不少人都帮着吃呢,街坊邻居那,还有白二爷家,高峰家和老姐的姥姥c姨夫家里,这些东西还不一定够用呢。” 听他这么一说,吓得老帽儿赶紧拎起两个大肘子,先进屋叫林芝给烀上了。 正文卷 第三百六十九章 听到个笑话 腊月二十六下午,刘青山一家,应邀去高峰家里做客。 他也这才知道,高峰的父母,都在文化部门工作,还都是中层领导,一直希望这个儿子搞文艺。 结果高峰偏偏受到爷爷的影响,一直喜欢学医,结果闹得他老爸,差点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高峰也是个倔脾气,直接离家出走,跑到夹皮沟这样偏僻的地方。 想不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拜了哑巴爷爷这个民间奇人为师,在医药的道路上,更是一路狂奔向前。 家里在打听到这个情况之后,也知道事情没发挽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在知晓了高峰的小师兄就是那位万元村的带路人之后,高峰的父母也只能感叹自己的这个儿子,是傻人有傻福了。 有万元村在后面托底儿,起码儿子不会吃苦不是? 尤其是听说夹皮沟建了药厂,儿子马上就要当上药厂的厂长,父子之间的冷战也就宣告结束。 刘青山一家,在高峰家里,受到热情款待,尤其是高峰的母亲,一直惦记着儿子,结果发现回来之后,不但没瘦,竟然还吃胖了,当然心里万分感谢。 刘青山也跟着高峰的爷爷和父母,详细介绍了他们药厂的优势和发展前景,双方可谓是皆大欢喜。 “小师兄,谢谢你。” 等把刘青山他们都送回家,高峰真诚地向刘青山道谢,要是没有小师兄这个润滑剂的作用,他和家里的关系,肯定还会僵持下去。 “咱们亲师兄弟,还用得着道谢吗?” 刘青山拍拍高峰的肩膀,然后咂咂嘴:“师弟啊,其实你这个形象挺不错,要是当演员的话,肯定能成大明星,嘿嘿。” 高峰白了小师兄一眼,然后直接回家。 到了腊月二十七下午,则是高文学的父母,邀请去家里做客。 他们老两口带着高文艺,单独住在大姐夫给买的三间屋子里,没有高文书闹腾,小日子过得比原来消停多了。 刘青山一家自然是带来不少东西,大米蔬菜猪肉鸡蛋,搞得高老头和老太太都不好意思:他们请一顿饭,人家倒好,弄了半个月的口粮。 “小火,叫姑姑,姑姑。”高文艺抱着小火,满屋地乱转。 小火刚会学话,小嘴含糊不清地叨咕:“肚肚,肚肚。” 一边说,他还一边用小巴掌拍拍自己的小肚皮,差点把一屋子的人给笑翻。 高文学微笑地望着这一切,内心充实而平静。 腊月二十八,刘青山领着家人再次全体出动,参加宴会。 看着老姐杨红缨嘴里一个劲催促,叫老四老五快点收拾,刘青山就忍不住调笑道: “有人这才是定亲啊,就比小白还急,这要是结婚的时候,还指不定急成啥样呢?” 这话把杨红缨恨得呀,一直追出大门,结果也没撵上。 他们先要去杨红缨的姥姥家拜访,然后再去饭店,参加郑红旗招待的定亲宴。 刘青山也知道老姐家里的大致情况,知道跟她父亲的关系很僵,连定亲宴都没请。 好在有老姐的姥姥,小姨一家。 而且,不是还有他们一大家,给老姐撑腰呢吗? 刘青山开着一辆车,林子洲也借了一辆车来帮着接人,算是勉强挤下。 老姐的姥姥家,也住着一个单独的四合院,姥爷已经病故,姥姥和大儿子贺国雄一起住。 杨红缨跟姥姥和大舅贺国雄一家,十分亲近。 在人群之中,刘青山还见到了杨红缨的哥哥杨红军,曾经在夹皮沟有过一面之缘。 刘青山除了带来两盒饽饽匣子之外,也带来不少蔬菜鸡蛋啥的,还有一袋儿松江青稻。 杨红缨的姥姥,是位看一眼就知道很慈祥的老太太,跟刘青山的奶奶,一见面就聊得火热。 贺国雄在部委工作,宣传口的,越到春节越忙,今天特意请了一天的假。 对刘青山一家,他们早就从贺敏和林子洲口中了解到情况,知道是真心对待杨红缨,所以表现得热情而亲近,丝毫没有表现出居高临下的意思。 而且贺国雄也知晓刘青山的事迹,他很看好这个年轻人。 年纪轻轻,就诸多荣誉加深,等到大学毕业进入到部委工作,只怕就要一飞冲天。 不过可惜的是,刘青山根本不会按照他的希望去成长喽。 临近中午,人们便一起出发,前往饭店。 在门口,郑红旗 和他的叔叔郑勇以及婶婶,已经在这里迎接,旁边还站着郑小小。 看到老四老五,郑小小就眼睛一亮,飞跑过来,三个丫头就抱在一起蹦跶。 林子洲则扮演了介绍人的角色,居中给双方进行介绍。 郑勇在化工部工作,跟贺国雄也认识,彼此亲切握手。 “姥姥,您老身子骨还好啊。” 郑红旗拉着杨红缨姥姥的手,嘴里亲切地问候着。 姥姥笑眯眯地打量着郑红旗,最后点点头:“不错不错,是个好小伙子,以后好好待咱家红缨,都是苦命的,更要相互照应。” 老太太也是有见识的,又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一句话,说得杨红缨和郑红旗都心情激荡,杨红缨更是眼圈泛红。 郑红旗忍不住攥住杨红缨的手:“姥姥,您老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红缨的。” “好好好!”姥姥也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擦拭着眼角。 “还有我们呢!” 老四老五一人扯住杨红缨的一只胳膊,小老四还露着豁牙子说呢: “老姐,要是没人要你,我和山杏要你呀!” 众人相顾大笑,奶奶和姥姥的眼泪都笑出来。 刘青山看着老姐一脸窘迫,于是就又开始补刀:“你们俩小丫头净瞎说,你们老姐,是嫁不出去的人吗?” 这把杨红缨给恨的啊,要不是当着一众长辈,非得把三凤的耳朵拧红不可。 看着小辈们打闹,姥姥和贺国雄以及贺敏等人,都觉得无比欣慰:这一家子真好,红缨缺少的亲情,都被他们给弥补喽。 互相引见完,就进了饭店,一共摆了两张桌,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大伙基本上是分成男女两桌。 女人们聊家常,男人们的话题则更加广泛,国内发展,国际局势,天南海北,畅所欲言。 尤其是贺国雄和郑勇,都是有见识的,而林子洲这个大记者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跟刘青山相比,他们还差着远呢,毕竟时代的局限性,限制了人们的眼界。 但是在这种场合下,刘青山自然知道收敛,绝对不会高谈阔论的,也就在旁边敲敲边鼓,帮着端茶倒水。 “国雄,前几天我听到个笑话。” 郑勇打开了话匣子。 刘青山也就给长辈点面子,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的表情,郑勇这才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是未来有三大发展机遇。” 听到这个,刘青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叔叔,哪三种机遇?” 郑红旗也帮着自己的叔叔搭梯子。 “一个是互联网引起的崭新革命,一个是东欧剧变,还有一个是,呵呵,这最后一个倒不是笑话,还是很有可能的,是华夏崛起。” 郑勇说话也得注意身份和场合,所以说到第三条的时候,还是收了下。 刘青山忍不住摸摸鼻子:小五他们这帮家伙,都是破车嘴吗? 其实还真不能怪小五他们,他们跟家里的长辈,就是如实汇报。 这些长辈在和别人闲谈的时候,不免要讨论一下这几个问题的可能性,结果传着传着,也就不知道怎么就被传成了笑话。 估计是觉得可能性太小了吧? 贺国雄也哈哈笑了两声:“华约有老大哥坐镇,和北约抗衡几十年,怎么能说解体就解体呢,说这种话的,肯定是政治小白。” “还有,那个什么计算机互联什么网的就算有所发展,难道还能和工业革命相比,说这话的,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大家都附和一阵,然后林子洲就突然向刘青山问道:“青山,你怎么看?” 他比较了解这个年轻人,思想是非常独特的,对待事物往往有独到的见解,所以想听听他的想法。 刘青山这下就尴尬了。 他就是这个笑话的制造者,总不能为了奉承长辈两句,打自己的脸吧? “这个这个我觉得还是用时间来证明吧。” 最后,刘青山只能含糊其辞。 这种未置可否的答案,郑勇有点不满意,正要说些什么,猛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青山兄弟,你也在这。” 只见小五兴冲冲地走过来,目光一扫,先打了个招呼:“贺叔叔,郑叔叔也在。” 对于小五这个年轻一辈之中有名的混球,这两位当然也都知道,点点头,问候了一下家里的长辈。 贺国雄和郑勇的心里都有些疑惑,在他们眼中,刘青山是那种根红苗正,前途无量的孩子,怎么跟小五这种不成器的家伙,混在了一起呢? 小五和杨红军以及杨红缨这些人打过招呼,他们以前也都是认识的,然后就笑嘻嘻地凑到刘青山旁边: “兄弟,公司手续办下来了,哥几个在那边请人搓一顿。” 这么快? 刘青山再次感受到小五这伙人的能量,然后就听到小五继续说道:“刚才闲聊,二哥就说起了你的三大预言,结果那帮家伙根本不信,正好你来了,去跟他们说道说道,那什么网的东欧剧变啥的,我们也不懂啊。” 刘青山有些尴尬地望望,果然,贺国雄和郑勇,正一脸古怪地向他望来。 倒是林子洲,脸上露出几分沉思之色。 正文卷 第三百七十章 红缨在手,红旗所向 “五哥,我们这边是家宴,就不过去了。” 刘青山可不想跟别人开辩论会。 可是小五是个直肠子,不由分说,拉着刘青山就走,嘴里还说呢:“贺叔叔,郑叔叔,我和青山有点事,马上就来啊。” 等他把刘青山拽走,郑伟笑笑说:“原来始作俑者在此,红旗,到时候你跟青山解释一下,别以为我这个当叔叔的编排他呢。” 郑红旗也笑着点点头:“叔叔,青山这小子,看待问题还是很独特的,或许他说的,将来没准会实现。” 他跟刘青山接触的时间长,当然更加了解,反正在青山兄弟还没有出现错误之前,他完全信任。 郑勇心里也是一愣,他想不到这个年轻人,会对自己的侄子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难道,是自己目光短浅,不识真神? 刘青山很快就见到了于光明他们,正在和几个人喝得正酣,看到刘青山,于光明大喜,连忙把他拉在自己身旁坐下: “几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龙腾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总经理,刘青山。” “青山,这位是张科长,这位是李主任,都是帮了大忙的。” 刘青山也逐一和客人握手,然后敬了一杯酒,表达谢意。 那几个人也不敢怠慢,能力压这群纨绔,坐在总经理的位置,身世肯定更加非同一般,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这么年轻? 敬完酒,刘青山也不好立刻离开,就坐下闲聊。 于光明乘着酒兴:“几位,我这青山兄弟可不简单,万元村大家都听过吧?” 那几个人这才想起来,他们这些人,每天可都是读报纸的。 这样一来,众人内心就更加惊讶:原来不是大院子弟,而是农家子弟,乖乖,更不得了喽,一个农家出身的年轻人,能统领一群大院子弟,这什么情况? 而一旁的小五,早就按捺不住:“张科长,李主任,刚才咱们聊的三大预言,就是我这青山兄弟说的,正好本人在此,他给你们讲讲!” 刘青山白了小五一眼:这家伙还真是不省心。 于是摆手笑道:“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随便侃侃,当不得真的。” 那几位也都是老油条,嘴里都打着哈哈,准备揭过此事,都是男人嘛,谁喝完酒,还不吹吹牛皮? 可是凡是都怕认真,在座的有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刚才一直默默坐在那里,神情拘束,显得和这种场合格格不入。 一瞧就是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被李主任他们拉来见见世面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用手推了下眼镜,竟然开口说话了:“刘同志,你懂计算机吗?” 这话问得很直接,显得很没礼貌,完全符合他这种刚参加工作的毛头小子的特点,不像那些老油条,早就学会见风使舵。 然后他就吸引了一张桌所有人的目光,这也使得他更加紧张,下意识地咽了几口吐沫。 “略知一二吧。” 刘青山笑着朝他点点头, 毕竟自己也不是计算机专业的,只懂一些皮毛罢了。 即便如此,放到这个时代,那也绝对算是牛人。 “愿闻其详。” 那个年轻人说话还是直来直去,硬邦邦地,叫人有点不大容易接受。 李主任都不由暗暗皱眉,后悔不该带这小子出来,万一惹怒那些纨绔,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轻声提醒:“小蒋,吃菜。” 这是告诉他,要少说多吃。 可是那位小蒋同志却十分耿直,夹了一个丸子塞进嘴里,然后就那么一边嚼着,一边盯着刘青山。 刘青山倒是觉得这家伙挺有趣的,有点后世技术宅的风采,估计也是个计算机的发烧友,纯粹就是想交流交流,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于是他点头示意一下:“那我随便说说,就是一点儿个人见解,这个计算机啊,其实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神秘和复杂。” “用我们人来打比方的话,中央处理器,也就是cpu,负责数据的运算和处理,其实就相当于人类大脑,能收集信息,发布命令,所以通常把电子计算机称为电脑。” “而硬盘就相当于大脑的皮层,负责记忆储存;内存就相当于人的神经系统;声卡显卡之类的,就相当于人的嘴巴和脸,键盘鼠标,就相当于手脚。” 刘青山最后又总结一句:“这样一看,电子计算机的这些硬件,就比较好理解了。” 他侃侃而谈,其他 人都边听边点头,小五这种夯货,还不时地摸摸脑袋,摸摸脸蛋,还好,最后没去抠脚丫子。 “厉害,能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小刘同志大才!”李主任也心悦诚服,他们单位新进了一台办公电脑,就是那位小蒋同志负责。 他以前觉得那东西无比神秘,碰都不敢碰,听了刘青山这种通俗易懂的解释,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而于光明他们,也都觉得脸上有光,马老三也一个劲点头:“连我这个门外汉,都听明白啦。” 那个叫小蒋的年轻人更是双眼放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解释,不过真的很贴切,刘同志,我以后可以引用你这番话吗?” “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专利,不需要收专利费的。” 刘青山笑着回道。 可是在座的这些人,都不知道专利是个啥。 小蒋继续激动地说道:“中设计师去年说过,计算机普及要从娃娃抓起,可惜,咱们国家在这方面远远落后于欧美,孩子们只能学习理论,很少有实践的机会。” “小刘同志,我叫蒋仁义,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我以后一定登门求教。” “求教什么的不敢当,互相探讨就好。”刘青山也就留下了地址,包括京城这边和夹皮沟那边的。 他隐隐觉得,这位小蒋同志,恐怕真的会登门。 又闲聊几句,刘青山便告辞回到那边,这边已经开始上菜,酒宴也马上开始。 在开吃之前,当然要说几句,贺国雄和郑勇谦让一下,最后一致同意,把这项任务交给林子洲,谁叫他是名义上的介绍人呢。 林子洲也不推辞,站起身向两张桌的客人致意之后,开口说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三个家庭,因为亲情和友情,而相聚在一起,有血脉之亲,也有人间真情,所以我首先感谢到场的每一位。” 啪啪啪,老四和老五笑得花枝招展的,还拍起了小巴掌,还有郑小小,也跟着凑热闹。 真别说,场面一下子就变得亲切而热烈起来,每个人心头,都萦绕着暖暖的亲情。 林子洲点点头,含笑继续道:“正是在这种情感的基础上,红旗和红缨才能走到一起,哦,我现在才发现,他们这两个名字还是挺般配的。” 两张桌都响起了轻笑,目光都注视着俏脸微红的杨红缨,还有神情激动的郑红旗,目光中,充满祝福。 “我们衷心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够携手并肩,永远走在幸福的大道上。” 林子洲致辞完毕,热烈地掌声响起。 郑红旗和杨红缨深深鞠躬,他们就算是在亲友的见证下,正式确立恋爱关系。 林子洲说完之后,又笑眯眯地望望刘青山,继续说道: “我觉得,红旗和红缨这两个孩子能够走到一起,青山一家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刘伯伯,林阿姨,你们也说两句吧?” 刘士奎和林芝齐齐摆手:“我们都不会说啥,让三凤说吧。” 这种时刻,刘青山当然也不能掉链子,他站起身,先向长辈点首致意,然后说道: “老姐在我们家,就跟我的两位姐姐一样;而郑大哥,也犹如我的兄长,所以我和我的家人,都为他们感到衷心的高兴。” 老四老五又拍起小巴掌,她们当然要给哥哥捧场。 刘青山就继续微笑着说道:“在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我也代表家人,送上真心的祝福,红缨在手,红旗所向,必将无往不胜!” 好! 热烈的掌声又一次响起,大伙纷纷落座,酒席正式开始。 郑红旗和杨红缨一起,向长辈和来宾敬酒之后,就开始随便吃喝闲聊。 这时候,于光明和小五他们,也过来敬了一杯酒。 杨红军和于光明他们的关系不错,他们还有陈东方,都是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的。 小五这伙瞧不出眉眼高低,也不知道这边酒桌上的主题,看到杨红缨,他叫了一声红缨姐之后,就开始瞎说八道: “红缨姐,东方大哥一会也到,看到你肯定高兴,你们啥时候操办婚事?” 那两个定娃娃亲的事儿,这些从小玩大的伙伴,当然都知道,只是后来发生的变故,他们就不清楚了。 马老三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连忙一个劲朝小五使眼色。 倒是杨红缨落落大方:“小五,我和陈东方早就撇清关系,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男朋友郑红旗。” 这事好像有点乱,小五敲敲自己的脑瓜壳子:“呵呵,刚才有点喝多了,红缨姐莫怪。” 说完他就跟郑红旗握握手:“哈哈,红缨姐可是我们大院的小公主,便宜你啦!” 见他也没什么坏心思,郑红旗也就笑着和 这些人逐一握手: “谢谢,你们和红缨还有青山都是朋友,以后都是好兄弟,你们还都不知道吧,红缨下乡,就一直住在青山家里,是青山的老姐呢!” 小五他们也是一愣,于光明最先反应过来: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哈哈,那以后咱们就更是一家人喽。” 就在其乐融融的时候,忽然一个有些阴柔的声音传过来: “于老二,小五,马老三,亏我还拿你们当兄弟,从今以后,咱们恩断义绝!” 只见陈东方阴沉着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 正文卷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不速之客 “东方。” 杨红军打了个招呼,他的神情,也有些尴尬,就好像心里觉得亏欠陈东方什么似的。 毕竟他妹妹和陈东方是有过口头婚约的。 于光明也同样尴尬,今天这顿饭,也是邀请陈东方的,早知道的话,就不叫他好了。 至于联合成立外贸公司的事情,倒是没叫上陈东方,因为大伙都知道,陈东方有一家东方红公司,早就下海经商。 正好陈东方的公司有些事情给耽误,正好赶上这一幕。 两边都是熟人,这事就有点麻烦。 事已至此,于光明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东方,有话好说,都是兄弟。” 陈东方冷冷一笑:“我没你们这群兄弟。” 说完,他就不再搭理于光明等人,而是面向杨红缨:“这件事,我需要你给一个解释!” 杨红缨也冷着脸:“没有解释,我们本来就没有关系。” 郑红旗则一言不发,站到杨红缨身旁,用力挽着她的手:“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们和我们的家人欢聚。” “好啊!” 陈东方怒极反笑:“以后商场相见,我绝不会再留情!” 这时候,刘青山也忍不住站起来:“陈东方,好像你还没赢过我们,等你赢了,才有资格说这种话。” 陈东方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前几次交锋,确实被刘青山始终压着一头。 但是陈东方认为,这都是何家康那个猪队友导致的,如今何家康完蛋了,他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于是他冷哼一声:“那咱们走着瞧。” 说完,就昂首阔步,离开饭店,他陈东方,永远都不会低头的。 杨红军还想要追出去,又觉得不妥,只能无奈地摊摊手:“嗨,瞧这事弄的。” 于光明也微微摇头,他了解陈东方的性子,这次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相交多年的好兄弟,怎么说掰了就掰了呢? 看到因为陈东方的搅局,酒宴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劲,刘青山就张口说道: “无论是友谊之花,还是爱情之花,唯有经历过风吹雨打,才会更加灿烂,所以请我们都彼此珍惜。” “而那些不懂得珍惜的,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啪啪啪,小老四竟然拍起了小巴掌。 她和山杏早就吃完,小孩子吃饭快,吃完就跑别处玩了,刚好这会赶回来,还以为大哥又开始发言呢,当然要鼓掌支持。 大伙也都不觉莞尔,都觉得刘青山那一句彼此珍惜,说得很应景,于是,酒桌上的气氛,又很快变得热烈而温暖起来。 等到酒宴结束,小五他们还要拉着刘青山去看看新下来的公司执照,被刘青山婉拒。 这都要过年了,还是多陪陪家人吧。 不料,当天晚上,刘青山家里就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站在大门外,戴着厚厚眼镜的蒋仁义,刘青山连忙把他让进屋,心里也不觉好笑:这家伙,还真是个急性子。 给蒋仁义倒了一杯热水,蒋仁义用手握着水杯,一边暖手一边说: “刘同志,中午听了你的见解,我恨不得和你秉烛夜谈,所以就来了。” “对了,本来想买些水果的,结果都关门了。” 正好山杏端着一盘子洗净的苹果和橘子进来,蒋仁义就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了后面那句。 这话说的,连山杏的大眼睛都忍不住弯起来,然后拿了两个苹果,分别递给刘青山和蒋仁义。 蒋仁义倒是一点不客气,拿起苹果咬了一口,然后拿在手上晃了晃: “米国那边,有个苹果公司,标识就是咬了一口的苹果。” 刘青山点点头,他当然知道,等到智能手机出现之后,就是这家公司,从国人手中,每年都能卷走几千个亿的庞大资金。 当然,可能还包括肾脏。 想想这个,刘青山就觉得有点腻歪。 看着一脸憧憬的蒋仁义,他也拿起一个苹果,咔嚓咔嚓,咬了两大口:“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也要在苹果上狠狠咬一口!” 蒋仁义眨巴两下眼睛,有点不明所以。 小老四则乐颠颠地跑进来:“哥,为什么不吃掉呢?” 呃,那就吃掉吧,刘青山几口把一个大苹果啃完,然后就和蒋仁义聊了起来。 想不到,蒋仁义竟然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小时候就喜欢无线电,自 己鼓捣出来过收音机。 上大学的时候,就迷上了电子计算机,可惜学校没有这种专业课程,他的那些计算机知识,基本都是自学的。 “要是能去米国就好了,我们国家在计算机领域,实在太落后了。” 蒋仁义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刘青山则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去了米国,见识过了之后,估计就舍不得再离开喽。” 这个时代,正兴起留学热,而且大部分送出去的人才,都变成肉包子打狗。 公派留学生滞留在国外不选择归国的,占到四成以上。 就算是出国考察人员,也有不少落地之后,就玩起消失呢。 蒋仁义先是一愣,透过厚厚的镜片,目光死死盯着刘青山:“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如果你有出国的机会,你会怎么选?” 刘青山见状,不由得眯了眯眼:这种人都是认死理儿的,一句话不投机,可能就直接甩手走人。 于是他也变得郑重起来:“如果换成是我,肯定会回来的,毕竟你也知道我的三大预言,既然明明知道华夏崛起,为什么不回来呢?” 蒋仁义认真地思考了一阵,然后点点头,目光无比坚定地说道:“如果有机会,我肯定也会的!” 说完他又摇摇头,口中喃喃着:“没有机会的,没有机会了。” 上大学的时候,没有选定为留学生,基本上就失去了最大的出国机会。 参加工作,要申请自费留学,在当时是要冒着极大风险的。 第一步,你首先就得辞去公职。 在那个年代,辞职需要多大的勇气,就不用说了,几乎就彻底断了后路。 而偏偏办理护照和签证就更加困难,通过率极低。 辞了职,又通不过审查,这种后果,有几个人能够承受? 而且这还没设计到经济问题,能不能凑够那张机票,还不好说呢。 所以蒋仁义才会发出上面的慨叹,确实没有机会了。 他两只手抓着脑袋上的头发,这一刻的表情,竟然因为痛苦而变得有些狰狞。 对他个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偏偏他又无力改变什么。 蒋仁义是农村出来的孩子,那就是那种连机票都凑不出来的人。 他也不敢辞职,因为家里的父母和弟弟妹妹,还需要他的工资来补贴。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银凤也出现在房间里,她刚才也听到了蒋仁义说的那些,刘银凤不由得望望自己的弟弟。 她忽然意识到,有这样一个站在她背后,能够给她提供坚强后盾的弟弟,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蒋哥,如果我能让你出国留学呢?” 蒋仁义隐约好像听到一个声音,他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刘青山:“刘同志,你说什么?” 刘青山也紧盯着蒋仁义的双眼:“我说,假如我资助你出国留学呢?” 噌的一下,蒋仁义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他又跌坐回去:“这不可能的,刘同志,最好别开这样的玩笑,我会当真的。” “那你就当真好了。” 刘青山笑了笑。 他需要在米国进行布局,极度缺乏人手,而这个蒋仁义,应该就是他需要的那种人。 虽然今天才相识,但是刘青山相信自己的眼光。 过了好半天,蒋仁义这才张口问道:“为什么?” 他再木讷,也知道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刘青山也静静地望着他:“我需要帮手,在计算机产业上进行布局。” “可是” 蒋仁义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资金什么的,暂时还不用担心,港岛拍卖联队旗的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那东西,就是我送拍的。” 刘青山猜到蒋仁义担心的是什么,计算机行业,是很烧钱的。 啊?! 蒋仁义还真听到同事议论过这件事,顿时被惊住了,张大嘴巴,愣愣地望着刘青山。 千万英镑,在这个时代,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实在太恐怖了。 刘青山继续说着:“我出钱,你办事,就这么简单,最好的结果是,我们都能实现个人理想,而如果人人都能实现个人理想的话,那么国家还需要我们去担心吗?” 刘青山并没有讲什么大道理,什么家国情怀民族大义之类的,现在谈那些还太过遥远。 “让我考虑考虑,不,不用考虑,我答应你。” 蒋仁义很快就有了决定,他当然清楚,这样的机会,也许只有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不过他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没了他的工 资的支持,家人的生活怎么办? 可是这个问题,他又实在说不出口:人家都资助你出国留学了,你还想要什么? 他这种人,心事几乎都写在脸上,刘青山当然能瞧出来: “你是担心家人那边吗,既然我是你的老板,当然有责任为你解除后顾之忧。” 蒋仁义再次从椅子上站起来,嘴巴蠕动了半天,最后才吐出来两个字:“老板。” 他无法用言语来保证什么,也不会去起誓发愿表忠心,一切,他都会用行动去说话。 刘青山抬起手,轻轻拍拍蒋仁义的肩膀:“相信我们会成功的。” 蒋仁义使劲点点头:“对,一定会成功的!” 正文卷 第373章 飞得再高再远也会回来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点击→→→←←←点击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按f5/手动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请记住你好,1983的阅读地址: 如果你刷新多次还无法显示内容,请通过意见反馈通知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你好,1983c你好,1983隐为者c你好,1983全文阅读c你好,1983下载c你好,1983免费阅读c你好,1983隐为者 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他的作品包括: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点击→→→←←←点击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按f5/手动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请记住你好,1983的阅读地址: 如果你刷新多次还无法显示内容,请通过意见反馈通知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你好,1983c你好,1983隐为者c你好,1983全文阅读c你好,1983下载c你好,1983免费阅读c你好,1983隐为者 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他的作品包括: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点击→→→←←←点击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按f5/手动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请记住你好,1983的阅读地址: 如果你刷新多次还无法显示内容,请通过意见反馈通知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你好,1983c你好,1983隐为者c你好,1983全文阅读c你好,1983下载c你好,1983免费阅读c你好,1983隐为者 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他的作品包括: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点击→→→←←←点击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按f5/手动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请记住你好,1983的阅读地址: 如果你刷新多次还无法显示内容,请通过意见反馈通知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你好,1983c你好,1983隐为者c你好,1983全文阅读c你好,1983下载c你好,1983免费阅读c你好,1983隐为者 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他的作品包括: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点击→→→←←←点击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按f5/手动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请记住你好,1983的阅读地址: 如果你刷新多次还无法显示内容,请通过意见反馈通知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你好,1983c你好,1983隐为者c你好,1983全文阅读c你好,1983下载c你好,1983免费阅读c你好,1983隐为者 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他的作品包括: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点击→→→←←←点击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按f5/手动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请记住你好,1983的阅读地址: 如果你刷新多次还无法显示内容,请通过意见反馈通知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你好,1983c你好,1983隐为者c你好,1983全文阅读c你好,1983下载c你好,1983免费阅读c你好,1983隐为者 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他的作品包括: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点击→→→←←←点击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按f5/手动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请记住你好,1983的阅读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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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丑角嘛,要的就是这个乐子。 于是秧歌队重新扭起来,结果也不知道哪个小娃娃放了一个小洋鞭,啪的一声,把大熊吓得嗷嗷两声怪叫,撒腿就跑。 这倒是个问题,出于野兽的本能,大熊对鞭炮有点害怕。 而扭秧歌拜年,人家肯定要放两挂鞭炮的。 大熊要是受惊,一般人还真摆弄不了这个熊货,没法子,只能是刘青山这个大师兄出马,专门跟着负责安抚。 可是扭秧歌的队伍里面,出现他这种异类,显然是不行的。 老板叔踅摸一阵,就把张杆子脑袋上戴着的猪头摘下来,给刘青山扣上了。 搞得刘青山不大情愿:“俺这么帅,也不能扮猪八戒啊,要扮也得扮唐僧!” 唐僧多受欢迎啊,没看到八六版西游记里的唐僧,演着演着就嫁给富婆了吗? “哥,我们这正好还有个小孙悟空呢!”小老四举着小白猿,也跑上来凑热闹。 老板叔眼睛一亮:“对呀,反正连狗熊都有了,多个猴子也不错,张撇子呢,你负责给小猴子装扮一下!” 过年了,张撇子也放假回家,秧歌队里面的不少道具,都出自他的手笔。 原本也有孙猴子的行头,只是小白猿个头实在太小,都得弄一套新的。 “本色演出,弄身衣服,糊个金箍棒就成。”张撇子过来比划比划,量好尺寸,就回家鼓捣去了。 不过小白猿参加秧歌队的话,小老四和山杏也就得参加,要是看不到她们,小白猿搞不好真得闹天宫。 于是也把这俩小丫头给拉进秧歌队,套上一个老大老大的塑料脑壳,充当大头娃娃。 这大头娃娃都是眉开眼笑的,瞧着非常喜庆。 操练到天黑,这才散场。 刘青山回到家里,躺在自家热乎乎的火炕上,很快就进入梦乡,还是在家睡得舒坦。 第二天吃过早饭,秧歌队就整装待发,大卡车再加上两辆小轿车,愣是不够用。 最后还出动了十多辆大马车和爬犁之类的,连看热闹的,都一起运到公社。 今天的青山公社,也格外热闹,十里八村赶过来看热闹的,再加上公社所在地的居民,大街上的人数足有两三千。 一阵阵锣鼓唢呐声,不时传来,十几个大队,都组织了秧歌队,纷纷亮相。 头脑灵活的小商贩,也推着自行车或者自制的小车子,兜售各种商品,其中最受欢迎的,当然是各种小吃。 春节期间,娃子们兜里多少都有几毛钱,大人也不会吝啬那一块两块的。 像卖糖葫芦的,卖雪糕的,都非常受欢迎。 青山公社,就像是一个自发的大庙会,而今天就变成了一年中最为热闹的一天。 刘青山和高峰开着小轿车,最先到达,索性就领着老四老五等一大群娃子,逛了起来。 两辆车,挤了十五六个娃子,反正个头小,不占地方,这年头也没有查超载的。 很快,娃子们就左手一根糖葫芦,右手一根大雪糕,美滋滋地啃着。 山杏肩膀上蹲着小白猿,小爪子也捏着一大块雪糕,都快赶上它脑袋那么大。 伸着小舌头舔一下雪糕,小猴子就被冰得激灵一下子,然后接茬舔。 按照它这速度,估计够舔到天黑了。 刘青山凑上去,张 大嘴巴,作势要咬一口,小家伙嘴里就吱吱叫,还真是个嘎猴子。 “哥,前面围着好多人!” 小老四的手指往前面的道边一指,那边差不多围着上百人,一层一层的,密不透风,都瞧不出来里面是卖啥的了。 这场面,可比卖糖葫芦的受欢迎多了。 这些小娃子们就开始往前挤,反正今天跟着青山哥,有人付账。 刘青山吸溜两下鼻子,就嗅到了熟悉的香味,立刻猜到里面是什么生意,于是就大声吆喝: “别挤别挤,是咱们自个家的,要吃等回村再吃!” 二牤子一听,就要耍磨磨丢:“青山哥,在家里吃,跟在这里吃,感觉能一样吗?” 呃,你说的好有道理。 就好像打游戏一定要在网吧里才有气氛一样,刘青山都被这小子给说服了,只能朝着里面吼了一嗓子: “二彪子,先给俺们烤二十个羊肉串尝尝!” “好嘞,放辣椒不?”人群里面传出来二彪子的声音。 “放,这玩意不辣不好吃。”刘青山又吼了回去,然后就被山杏扯扯袖子,指了指小猴子。 刘青山大乐:“到时候辣死你个嘎猴子。” 不过他还是朝里面嚷了一声:“有一串不放辣的!” 他在这大吼大叫的,引得围观群众十分不满,一个半大小子使劲吸溜两下鼻子: “先来后到,俺们都等半天啦!” 结果旁边有人揭老底:“等半天了,也没见你掏钱买一串。” “我在这闻闻香味儿咋了,又不犯法!”半大小子说得理直气壮。 刘青山也憋不住笑:“俺们都是夹皮沟的,是自个家人,孩子们嘴馋,都想尝尝。” 两三分钟,大头就掐着一大把羊肉串挤出来,这货的大脑瓜子上都直冒汗。 事实上,看热闹的多,但是买的人却寥寥无几。 而负责烤串儿的二彪子和张撇子他们,也有点判断失误,来了就先烤上百八十串儿,都烤了七八分熟的,担心一会儿买的人多了,忙不过来,先在旁边预备着。 结果这些人一个个都围着瞧热闹,就是没几个掏钱买的,正好刘青山领着娃子们来了,就很快烤了三四十,每人先分两串尝尝。 昨天晚上,听说今天公社有秧歌比赛,刘青山就突发奇想,说是要有羊肉串吃,那肯定更美。 结果二彪子这帮小年轻还真就受到启发,组织起来,穿了不少羊肉串,今天也来赶庙会。 赚不赚钱的,大伙倒是不怎么在乎,就是凑个乐子。 活跃市场嘛,也算是为青山公社的新年大集,做点贡献。 炉子和调料啥的,还是刘青山以前准备的呢,竹签子啥的也都有,至于羊肉,年前也准备一些。 就是这肉串卖得有点小贵,两毛钱一串,上面就那么几小块肉,看热闹的大多舍不得花那两毛钱。 两毛钱在这时候可不少了,买糖都能卖二十块水果糖,够含一小天的了。 小洋鞭才一毛钱一挂,一百响的,拆开了能放老长时间了。 一般的小娃子,兜里也就毛钱的,那是真舍不得花。 可是现在,看着夹皮沟那些小娃子,嘴唇油汪汪的,一个个龇牙咧嘴地撸着羊肉串。 这坚决不能忍啊! 本来就被烤羊肉串的香味给刺激得直吞口水,这下子更是直接淌哈喇子。 “给俺来一串尝尝!”终于有个半大小子忍不住诱惑,掏出来两毛钱递过去。 这下子就像打开了闸门:“给我也来一串!” “给我来两串!”这个嗓门更高。 “来一块钱的!”这个嗓门最大。 一下子,羊肉串就卖得火爆起来,二彪子和大头两个人忙着烤串,还都有点忙不过来。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先买一串尝尝,可是这一尝就坏喽,反倒把馋虫给勾出来。 这玩意,还真是吃一串想两串。 吧嗒着嘴,回味着刚才的美味,不少小娃子和半大小子都急匆匆离去,当然是找家里的大人要钱去。 “真香,青山哥,俺们还想吃!”二牤子他们吃完两串,也同样不肯罢休。 “没看都忙不过来了嘛,要吃等下午回村再吃。”刘青山赶紧领着这群小娃撤退。 幸好这大集上还有别的吃喝,二牤子这货才没有又哭又嚎的。 不知不觉,就逛到公社大门口,里面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不断,各路秧歌队纷纷登场,引来一阵阵喝彩。 每个大队的秧歌队,也都存在攀比心里,要是能多收获观众的几句赞美,也是很光荣的。 围观群 众也都兴致勃勃,抱孩子的,或者把孩子放到脖子上骑着的。 这年头娱乐项目本来就少,这种热闹,一年能有几次? 而且秧歌队里面,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呢,一个个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瞧着贼拉养眼。 “好,守林大队扭得最欢实!”观众一阵喝彩声。 刚才表演的这支秧歌队,确实卖力气,尤其是最后,锣鼓家伙点就跟雨点似的,那叫一个密集。 偏偏扭秧歌的那些人,动作也越来越快,愣是全都跟上节奏,瞧得大伙连呼过瘾。 “又来一伙,哈哈,是夹皮沟的,咱们看看万元村有啥新花样!” 观众的期待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过很快就变得有点失望:服装道具倒是挺新鲜的,可是扭得挺一般,踩高跷的那些个人,都不敢打飞脚。 毕竟,夹皮沟都多少年没出秧歌队了,训练的时间又比较短。 秧歌队扭到一半的时候,周围竟然有人开始起哄喝倒彩。 人群中的刘青山呵呵两声,然后拍拍山杏和小老四的脑瓜:“该咱们出场啦!”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正文卷 第375章 这老头子坏得很(三更求月票)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你好,198318()”查找! 夹皮沟的秧歌队,阵型忽然一变,原本是两路纵队,忽然来了个二龙出水,渐渐围成了一个大圆圈。 然后在圈子中间,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站起来一人多高,腰里系着彩带,头上戴着红花,也扭着屁股和水桶腰,在那瞎晃悠呢,节奏完全对不上点儿。 “黑瞎子,黑瞎子!”围观的小娃子们率先叫起来。 大人们也都瞧见了,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人披上熊皮,装扮的呢,可是瞧着瞧着才发现:卧槽,竟然是真熊! 人们一阵哄笑,还伴着小娃子们的呐喊,一下子就把大熊给喊毛了。 这家伙刚要跑,就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然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胆的熊精,那里跑,快点放了俺师父!” 虽然刘青山戴着个猪八戒的脑袋,俩大耳朵还直扇呼,但是也瞒不过大熊,它连忙舞舞喳喳地往前凑。 猪八戒手里拿着九齿钉耙呢,就呼呼刷起来,配合着锣鼓点儿,就好像跟狗熊大战似的。 “好,好!”观众一边乐一边叫好,看扭秧歌还能看到西游记,都觉得挺新鲜。 刘青山节奏感还是很强的,扭得挺欢实,手里的钉耙也耍得好看。 就是这钉耙有点不大结实,前面都是纸糊的,被大熊这个冒失鬼的大巴掌给掴了一下,立刻就剩下个光杆儿。 “大师兄,大师兄救命啊!”刘青山嘴里开始大呼小叫。 然后就看到两个笑眯眯的大头娃娃扭扭哒哒地出场,很快,眼尖的小娃子们就叫起来:“哈哈,孙悟空,小孙悟空!” 只见一个大头娃娃的大脑袋上,蹲着一只小猴子,穿着一身小衣服,腰里还扎着一个小虎皮裙,手里举着金光闪闪的金箍棒。 看热闹的小娃们立刻就疯狂起来,要说童年偶像,那孙大圣绝对能排到前面的,谁还没有过大圣梦呢? 山杏装扮的大头娃娃,朝大熊扭过去,大熊也闻出来这两个就是老四老五,也就乐颠颠地扑上来。 这货没深没浅的,一下子就把小老四给扑倒,大头壳子都掉地上了,露出了小老四的天线辫子。 在人群的大笑声中,小老四急中生智,往大熊嘴里塞了两块糖,嘴里还喊呢:“妖怪厉害,看我的糖衣炮弹!” 糖衣炮弹的攻势,确实厉害,山杏指挥着小白猿,来到大熊跟前,金箍棒在熊头上轻轻一敲,大熊就应声而倒。 不倒不行啊,刘青山在下边使绊子呢。 观众大笑声中,秧歌队重新毁成两排,继续欢快地扭起来,而刘青山他们,也退到一边。 等到大秧歌扭完了,那些小娃子依旧不依不饶,扯嗓子嚷嚷:“俺们要看西游记,西游记!” 刘青山也心中大乐:看西游记啊,不用着急,再等一年,八六版西游记就能叫你们看得如痴如醉。 夹皮沟的秧歌队受到热烈的欢迎,从公社转到别的单位,诸如供销社c粮库c收购站c卫生院等等,都始终跟着一大群铁粉,其中以小娃子和半大小子居多。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这才把单位都拜了个遍,收获了三十多块钱和好几条烟。 对,秧歌队拜大年,也是有赏钱的,不能白扭啊。 不过他们这点收获,跟买羊肉串的相比,就远远不如:二彪子他们昨天晚上穿的将近一千多串,全都卖光啦! 一共卖了二百多块钱,基本都是毛票,好家伙,一个大书包愣是没装下。 而青山公社的人们,也第一次见识到了羊肉串的魅力。 随后就有脑瓜比较灵活的,在县里开设了第一家烤羊肉串的摊位,据说,第二年就摇身变成了万元户。 大车小辆地回到了夹皮沟,小娃子们一个个都撅着嘴:羊肉串都卖光了,他们没得吃,当然有理由不高兴。 大过年的,不能叫娃子们不高兴啊。 刘青山又把穿肉串儿的大部队叫过来,加班加点,继续烤呗。 大炉子就支在路边,村里老老小小的,都过来尝尝。 岁数大牙口不好的,吃一块肉就拉倒了,像张大帅和张杆子他们这伙人壮年,也都吃上瘾了。 张杆子直接回家取了两瓶酒,撸一块肉,喝一口小酒儿,那叫一个美呀。 谁也不嫌弃谁,都是对着瓶嘴喝,你一口他一口,两瓶酒不大一会就见底了。 搞得张杆子 直抱怨:“羊肉串这玩意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费酒!” 大伙凑在一起,吃吃喝喝扯扯淡,刘青山感觉,这大概就是他们一家,急着赶回来的主要原因吧。 这种氛围,这种乡情,不是在哪里都能找到的。 在春节欢快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就过了正月初十,今年过年晚,阳历已经是三月份,村里的小学,也正式开学。 刘银凤在家只住了三天,就又急匆匆地返回学校,刘青山把二姐送到县里的时候,刘银凤嘴里还一个劲抱怨着:没在家里呆够呢。 刘青山就嘿嘿乐:“二姐,等以后出国留学,回来的机会就更少喽。” “三凤,你还说!” 刘银凤的俏脸上,也少见的浮现出一丝哀怨,或许只有家乡和亲人,才能叫这个性格坚韧的姑娘,流露出她最柔软的一面。 可是,她也不会因此而停下前进的脚步,因为她清楚,自己在外面奋斗,是为了让家人,让家乡变得更加美好。 去的去,来的来,正月十三这天中午,海大贵领着女儿海明珠,辗转来到夹皮沟,受到刘青山一家的热情招待。 刘青山有一年多没见到海明珠了,感觉这丫头身上,发生的变化有点大。 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好像比以前更加灵动,真像两颗珍珠般,吸引人的目光。 刘青山怀疑,这个肯定是隔代遗传。 最主要的变化,是这个丫头,终于不那么死心眼了。 或者是经历了大城市的历练吧,现在的海明珠,给刘青山一种感觉,就是以后一定会成为女强人的那种气质。 晚饭时候,围坐在炕桌,喝酒闲聊。 刘青山也得知,海明珠的淡水珍珠培育项目,已经启动,不过想要见效,最少还得三四年的时间。 海大贵也笑眯眯地捏着小酒盅,不时跟刘士奎和哑巴爷爷他们走一个。 一边喝,一边说着他们那边的情况:今年的黑木耳和山货,算是叫他们也迈入了千元村的行列。 不过海大贵胸怀大志,也要成为夹皮沟这样的万元村。 “小山子,按照现在的产业,俺们村顶多也就能维持现状,你小子帮爷爷拿拿主意,再想点好点子,爷爷一高兴,肯定把宝贝孙女嫁给你!” 这老头子坏得很,算是赖上刘青山了。 海明珠俏脸有些微红,却还是大大方方地给刘青山往碗里夹了一块鸡肉,这祖孙俩配合得还挺默契。 刘青山真想来一句:为了不娶你的宝贝孙女,俺也肯定不会给你出主意。 可是瞧瞧海明珠那双无暇的眼睛,这话也只能咽回肚里。 于是他呵呵笑了两声:“海爷爷,靠山吃山,还得从这方面想办法。” 海大贵摇摇头:“俺们村就那么多人,一年采摘的山货也就封顶了,没啥潜力可挖。” “不是山野菜和蘑菇啥的,俺说的是山里的那些野味儿。”刘青山也往海大贵碗里,夹了一块鸡肉。 “嗯,你这是野鸡肉,炖得不错,一点都不柴。”海大贵美滋滋地吃了一口,然后说道: “那今年俺就组织村民,进山狩猎,不过也打不了多少,老辈子留下的规矩,还是得遵守的,不能一下子赶尽杀绝。” 这些老辈人,还是守规矩的。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不是叫你们打啊,要抓活的,然后进行人工驯养。” 其实山林里的很多野兽,像鹿类c狍子啥的,都很容易驯化的。 “你说搞养殖啊,就怕养得多了,到时候没有销路。” 海大贵也有点担心,这会儿山里的野牲口随便打,肯花钱买的,毕竟是少数,而且价格也起不来。 “您就放心吧,俺们夹皮沟负责包销,就怕你们养的规模太小,数量太少,不够出口。”刘青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海大贵一听,一双鹰眼立刻烁烁放光:“小山子,你说还能出口创汇,哪有这种好事啊?” “您老还不信俺吗?”刘青山反问道。 “信!” 没等海大贵回话呢,海明珠就脆生生地回答着,惹得炕上和地下这两桌,都发出一阵善意的轻笑。 海大贵也眨巴两下眼睛,然后跟着孙女点点头。 刘青山便继续说道:“那就全力发展养殖业,野猪c野鹿c狍子c包括野鸡之类的,能养的都养,能搞多大规模,就搞多大规模!” “规模太大的话,我们也吃不消,拿不出那么多资金啊?”海明珠在这些事情上,显然已经超过了她的爷爷。 “等你们走的时候,我会给你们带一笔资金回去,五十万打底儿,算是入股,到时候咱们两个村子签一份合同。” 海明珠的俏脸上,这才露出微笑,既然刘青山准备入股,那就稳了。 事实上,刘青山确实十拿九稳,因为他有着维克多这位合作伙伴。 而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就在明年,一九八六年,那个著名的核电站事故就会出现。 然后整个欧罗巴洲,都笼罩在恐怖之中,所有的野生动物,也包括菌类,没有人再敢去食用。 这种情况有多恐怖,想想后来岛国那次的核泄漏,导致华夏这边都出现疯狂抢购食盐的现场,就可以想象。 到哪个时候,再高价出口人工养殖的野味儿,还不赚个盆满钵满才怪呢? 当然,这种原因,刘青山是不会提前泄露的,他只说了维克多的关系。 海大贵听了,则不满地嘟囔着:“签啥合同,你那点钱,就当是俺孙女的聘礼好啦。” 这回连刘士奎都觉得这老货太不要脸,口中笑道:“你孙女咋就那么值钱?” 在这个几百块就能娶媳妇的年代,几十万块的话,不知道能娶多少媳妇呢? 海大贵哈哈大笑:“俺孙女,当然是无价之宝!”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正文卷 第376章 围捕野猪王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你好,198318()”查找! 因为今年的春节比较晚,所以刚刚临近正月十五,山上已经冰雪初融。 刘青山和海大贵,以及张大帅和张杆子等二十几个村民,正带着各种家什,走在前往木刻楞的山路上。 昨天晚上,刘青山提出了跟海大贵合伙搞特种养殖,海大贵琢磨了半宿,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刘青山。 毕竟人家先前给出的发展路线,证明是可行的,他的村子也因此受益。 而搞特种养殖,同样是延续先前“靠山吃山”的路子。 他们这些山里人,对野牲口的脾性都非常熟悉,养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 关键是要捕捉或者收购一些活物,需要一定的资金。 另外还有饲料以及场地等等,同样需要不菲的资金。 现在刘青山这里能提供发展资金,最关键的是还承诺包销,就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 在诸多优厚的条件下,海大贵要是还不敢尝试的话,他这个村长也就没有必要再当下去了。 不过前两年,他们那边兴起了一股狩猎热,周边地区的人,把山上的野猪打得比较狠。 在听说夹皮沟养猪场有繁育的二代野猪之后,就准备采购一批运回去。 只是这些野猪崽的老爹,都是同一头野猪,将来的繁殖成问题,所以海大贵就提出一个请求。 在夹皮沟这边的山上抓捕几头种猪,连同猪崽一起运回去,这样就可以迅速繁育。 刘青山跟老支书张队长他们商量一下,也就同意。 他们这边的野猪种群都快泛滥成灾了,抓几窝的话,根本没啥影响。 没看到,山上的野猪,都跑到养猪场来打野食儿了吗。 要知道,野猪种群的数量,直接影响林子里的那些大型猛兽的生存。 就像东北虎和远东豹,甚至是猞猁,它们主要的食物来源,其实都是野猪。 像这种大规模的围猎,夹皮沟也好些年没有组织了,又正好赶上正月农闲,所以村里的男人们,都争抢着要来过过瘾。 就连小娃子们,也吵嚷着要参加战斗。 不过考虑到这种狩猎毕竟有一定风险性,所以只选了一些年轻力壮和经验丰富的上山。 至于小娃子们,还是在家好好学习吧。 为此,二牤子还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俺在山上都抓过特务,抓野猪算个啥,一个手榴弹就炸上天!” 厉害,算你腻害。 山里的孩子,从小就有这股彪悍之气,不过这次是要抓活的,还是别扔手榴弹的好。 一行人踏着表层已经融化的积雪,很快就来到木刻楞这边,哑巴爷爷正领着高峰和李铁牛这两个徒弟,在那修葺木屋的房顶。 上面的雪化了,有两个地方漏水,需要修补一下。 看到李铁牛站在大熊宽厚的肩膀上,在叮叮当当地钉着屋顶的木板,这是连梯子都省了吗? 结果这个梯子还是不大靠谱,大熊瞥见刘青山,就立刻忘了本职工作,直接冲过去讨糖吃。 还好李铁牛伸手灵活,俩手抓着屋檐,悬在半空,然后轻轻往下一纵,稳稳落在地上。 刘青山兜里还真装着糖呢,给大熊塞了几块,然后就看到临时搭建的木头棚子里,跑出来一只瘸腿的山驴。 这家伙一点都不怕人,还把小脑袋扎到哑巴爷爷怀里拱了两下。 另外还有几只香獐子的小脑瓜,从里面探了出来,张望一下,就又飞快地缩回去。 “咦,咋多出来好几只,这么快就下崽了,不对,原来那只瘸的不是公的吗?” 刘青山瞧得不免有点纳闷。 那只受伤的香獐子,腿伤算是好了,不过也落下了残疾,变成瘸腿儿。 这种情况,放归山林的话,肯定活不过一个月。 这家伙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就算不拴着,它也不往远跑,就在木刻楞这边生活,跟家养的牛羊差不多。 张大帅听了刘青山的疑问,立刻摸着大光头哈哈大笑道:“这是俺们护林队,年前下套子抓的。” 刘青山瞧着得意洋洋的大帅叔,心里好生无语:师父刚离开不到一个月,你就开始作妖了? 只听张大帅继续道:“青山你说要养山驴子,然后弄麝香,俺就琢磨着,一只山驴子好干啥,还是个瘸腿的,想找个母的配 种,都撵不上人家,干脆就多逮几只算啦。” 刘青山还能说啥,跟以前猎杀山里的野兽,就为了吃肉相比,大帅叔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 于是他凑到棚子里瞅瞅,里面拴着四只,算上瘸腿儿,一共五只香獐子,两公三母,繁殖成一个二三十只的小种群没问题。 再多就不成了,容易造成近亲繁殖,影响存活率。 不过等到数量多了之后,就可以适当选择一部分放归山林,然后再抓捕一些,这样就能不断壮大种群。 刘青山的目标是在十年内,让香獐子的数量突破一百只,年产麝香超过一千克,那就有账算了。 这几只香獐子,让海大贵也有点眼馋,非要带回去一公一母,慢慢繁殖。 不过刘青山没答应,还是等形成一定规模之后,再考虑海大贵那边吧。 要围捕野猪,还得哑巴爷爷当总指挥,他对山里的情况最熟悉,经验也最丰富。 弄野猪的话,用猎枪其实是最好的手段,夏天也可以挖陷阱,想要活捉的话,难度反倒是最大的。 野猪这玩意真要是冲起来,时速可以达到三十公里,而且冲击力强悍,普通的猎网,还真禁不住成年野猪的冲撞。 好在他们这次的目标,主要是那些半大的野猪和猪崽,尽量不去招惹成年野猪。 稍事准备之后,狩猎大队就浩浩荡荡地钻进林子,哑巴爷爷养的那些猎狗,除了一只下崽儿的母狗之外,剩下的也全部出动。 还有大熊这货,也混在狗群里面,明显大出好几号,格外醒目。 哑巴爷爷熟悉林子里野猪家族的分布,走出去几里地之后,就在一片杂树林边上停下脚步,手里比划一阵。 “师父说,这里有两群野猪,可以捉一群。” 刘青山在旁边当翻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懂哑巴爷爷的手势。 随后就是由哑巴爷爷来排兵布阵:由他带队,领着大头c二彪子他们这些年轻人,负责驱赶猪群,赶到设伏的地点。 这边由张大帅负责,人数比较多,四个人一组,扯一片尼龙网。 这种尼龙网就是用来苫大卡车的车斗的,一片儿就有五六米见方,质地柔韧,用来抓住一点问题都没有。 扯网的一共分成六组,埋伏在林子里面,布好一个漏斗状的口袋阵,就等野猪入瓮。 相对来说,哑巴爷爷这一组,难度更大,技术含量也更高。 想要把猎物撵进包围圈,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哑巴爷爷先指挥张大帅他们设好埋伏,然后就领着一伙小年轻还有六七条猎狗,消失在林子里。 刘青山当然跟着师父,从林子的另外一个方向兜过去,开始寻找野猪家族的踪迹。 一个野猪家族多由十多只野猪组成,通常是一只大公猪,领着一只或者两只母猪,然后有一群半大的小野猪,或者再有一群小猪崽。 这玩意繁殖能力超强,在他们这边是一年两窝,靠的就是以数量换生存。 杂树林里有不少橡子树啥的,在地上能拱出来去年掉落的果实,所以是野猪比较喜欢栖息的地方。 领头的猎狗在地上边走边嗅,很快就有了发现,开始沿着一个方向小跑儿。 哑巴爷爷做了一个手势,刘青山低吼一声:“发现目标,跟上!” 行进几百米之后,猎狗猛得停下脚步,透过冬日稀疏的枝叶,看到一群野猪,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拱食。 此刻积雪融化大半,地上一条白一条黄的,野猪觅食也容易多了。 这一点,从它们一边拱食,一边还摇晃着的小尾巴就能看出来,此刻的它们都显得很悠然。 哼哼! 猪群之中,那头最为醒目的大公猪,鼻子里面忽然发出示警声。 这家伙身强体壮,明显比其它野猪高出一大截,高耸的鬃毛,显示出它的桀骜不驯,警惕的小眼睛闪烁着凶光。 一双长长的獠牙,似乎向人们发出警告:别惹猪哥,猪哥俺也是带刀护卫。 “这家伙只怕有五百斤,简直是猪王啊!” 看着远处那小山一般的大野猪,二彪子等人也不由得心生敬畏。 一般的野猪,能长到三百斤就算大的了,很少见到这么大的。 哑巴爷爷却神情不变,依旧指挥着猎狗,部署着攻击阵型。 很快,一阵激烈的狗叫声,在林间猛的响起,期间,还伴着人们嘴里发出的呐喊:“嚯嚯嚯!” 吭哧一下,猪群立刻受惊,身子一耸,就要逃窜。 这也是正常反应,野猪毕竟还是怕人的,它们的第一反应通常都是逃跑。 这时候就该看猎狗的表演了,它们嘴里狂吠着,不断给 猪群施加压力,然后有目的性地驱逐着猪群,将它们赶向包围圈。 可是今天的情况有点反常,那只大公猪并没有带着猪群逃跑,而是哼哼两声之后,掉过头来,向着猎犬,横冲直撞而去。 猝不及防之下,一只猎犬被躲避不及,被它的长嘴巴给拱了一下,立刻高高飞起,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然后重重摔落到地上。 那头发疯的大野猪,则继续向着猎犬后面的人群冲去,就像是一辆狂野的小坦克。 而处于这个位置的正是大头和二彪子,他们已经被刚才的变故给吓傻了。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正文卷 第377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野猪凶猛。 一猪二熊三老虎。 这说的不是三种动物的战斗力,而是指人类在遭遇这三种动物的危险程度,野猪甚至还排在老虎前面。 “小心,快躲!” 刘青山还在十几米之外,根本来不及救援,只能出声示警。 哼哼!大野猪那四条和大身板子极不相称的小短腿,就像是装了小马达似的,速度快得出奇,眨眼间就冲到两人近前。 这时候再想跑,根本就来不及了。 吼! 伴着一声怒吼,只见一团黑影向野猪迎了上去,双方狠狠撞在一起。 是大熊,这家伙本来就混在猎狗群里,而刚才那只被大野猪撞飞的猎狗,就是跟它一起吃奶长大的。 所以大熊也怒了,大巴掌抡起来,重重拍击在野猪头上。 吭哧一声,野猪竟然被拍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这家伙很快又爬起来,晃晃脑袋,估计也觉得有点发晕。 等看到眼前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熊之后,野猪本能地掉过头,竟然直接逃了。 啊啊!哑巴爷爷嘴里叫了两声,猎狗便重新组织起来,驱赶猪群,林子里面,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刘青山弯腰抱起受伤的猎狗,哑巴爷爷凑上来检查一下,往狗嘴里塞了几粒药丸,然后继续指挥猎狗,向预定方位前进。 再加上十几个小伙子的帮忙,猪群终于不断靠近包围圈。 不知道是慌不择路还是本能感知到危险,那头大公猪几次都试图带着队伍突围。 关键时刻,都是哑巴爷爷挺身而出,阻挡住猪群。 而那只大公猪瞧见哑巴爷爷,也似乎有点畏惧,没敢硬闯。 追逐了半个小时,就在大伙就快要累吐血的时候,埋伏在前方的张大帅,终于大吼一声,一张张大网,合力张开。 那些奔跑着的半大野猪,直接冲进网窝。 “哈哈。看你们哪里跑,还不乖乖自投罗网!” 张大帅放声大笑,这种林间狩猎,惊险刺激,能激发人们身体里最原始的狩猎渔网,也最是叫人血脉贲张。 结果就有一个大家伙还真听话,直接自投罗网,奔着张大帅就冲过来。 “卧槽,这只野猪好大的个头!”c 张大帅这才瞧见,冲过来的大野猪,个头都快比他高了。 张杆子也在这一组,不免见猎心喜:“抓活的,这家伙留着当种猪太合适啦!” 没等他喊完呢,就觉得手上传来一股庞大的力量,扯着的尼龙网,猛的一收,再也抓不住。 大野猪的冲击力实在太大,这一组四个人,躺倒一对半,就剩下张大帅愣是没被带倒。 刚才网住的两只半大野猪,也破网而出,继续没头没脑地乱窜。 张大帅虽然没有摔倒,但是面临的局面却更加危险。 尼龙网被撕出一个窟窿,突然套在大野猪的猪头上,被大野猪拖在地上。 而张大帅刚才在设伏的时候,担心出现脱手的情况,就把一截网绳,系在自己腰上。 急切之间,根本来不及解开。 而尼龙网被大野猪拖拽着,他也只能迈开两条小短腿儿,跟着往前飞跑。 要是跑得慢了,肯定就直接被野猪给拽倒,那样的话就麻烦了,不死也得伤了。 等张杆子他们爬起来,发现张大帅已经跑出去二三十米远了。 张杆子不明真相,嘴里还夸呢:“大帅真牛,一个人就把野猪撵得滋滋跑!” 张大帅差点气个倒仰:俺也不想啊! 可是身不由己,还得一路狂奔,那速度,估计都快赶上几十年后那个跑百米的大个子飞人啦。 等刘青山他们赶到的时候,发现设伏基本算是成功,抓住了半大野猪只,还有一只大母猪,也被网住,依旧在嗷嗷怪叫着挣扎。 一共五张网,三张都有了收获。 “大帅叔呢?” 刘青山没瞧见张大帅,就询问一句。 张杆子嘴里啰啰啰地叫着,正在试图安慰那只母猪,就头也不抬地回道: “追大野猪去了,俺今天算是服了,咱们夹皮沟的爷们里面,大帅是这个!” 说完,他还竖竖大拇指。 刘青山则感觉有点不大对劲,正要接茬问呢,就听到前面的林子里,传来张 大帅的叫声:“救命啊救命——” 抬头一瞧,只见张大帅就跟飞毛腿似的,在前面狂奔,后面跟着那头大野猪,再后面,还有几只小野猪,全都又跑了回来。 “别看大帅个子小,跑得还真快。” 大伙全都服气,这速度他们肯定跑不出来。 刘青山却很快发现不对劲,因为瞧着张大帅的姿势,有时候根本就是光摆出狂奔的姿势,却根本没跑出去多远,好像后边有绳子扯着他似的。 可不是有绳子扯着嘛! 这时候,剩下那两张空网,又被大伙给扯了起来,野猪跑回来自投罗网,这种好事当然不能错过。 可是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新情况:“老虎,后面追着一只大老虎!” 只见在野猪群后面,出现了一只斑斓猛虎,也正狂奔而来。 原来是这家伙迎住了野猪群,又把猪群驱赶回来。 “还扯不扯网?” 拉网的人连忙向哑巴爷爷询问,要他们网东北虎,还真有点肝颤。 “刀刀刀,谁有刀?” 张大帅边跑边喊。 “你自个不是有杀猪刀吗!” 张杆子扯着嗓子回了一声。 对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 张大帅一门心思就惦记着找一把刀,赶紧把绳子割断,他可不想跟大野猪捆绑在一起,这滋味实在太难受。 唰的一下,他从腰间的皮刀鞘里抽出杀猪刀,向着身后挥舞两下。 张大帅前冲的速度猛然增加,终于割断绳索,恢复自由。 与此同时,伴着一声惨叫,那只东北虎终于追上一只半大野猪,前掌一拍,重于千斤,直接将半大野猪拍翻在地。 随即被东北虎猛扑上去,一口咬住脖子,那只半大野猪发出几声惨叫,就只有蹬腿儿的份儿。 这一切,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是捕猎的场面,却十分震撼。 人们都觉得后脊梁嗖嗖直冒凉气,设身处地,换成他们自己,也肯定无法躲过猛虎的攻击。 “唉呀妈呀,俺现在才明白,上次老虎还真是逗俺玩呢。” 张杆子也有感而发,他被这只二愣子东北虎扑倒过,但是却没有受到伤害,还真是万幸啊。 就在这时候,那只大野猪再次发狂,这家伙竟然再一次掉头,向东北虎猛冲过去。 不得不佩服老猪的勇气,猛虎当前,竟然也敢舍命一搏。 突然间,一截断木,横在野猪前面,狂奔的大野猪,蹄子被绊了一下,猛的扑倒在地,一溜翻滚。 哑巴爷爷终于出手,随即将手里的大网一抖,将野猪罩住。 “老实点!” 李铁牛飞扑上前,将网里的大野猪压在身下。 可是这只野猪确实凶猛,力量更是超乎想象,身躯一拱,上面的李铁牛就有点摇摇欲坠,根本压不住。 “上啊!” 张大帅大吼一声,带头冲上去。 后边有人吼了一声:“抓活的,大帅你把杀猪刀放下!” 不过还没等他们冲上去呢,就看到大野猪已经被牢牢摁在地上。 是大熊,这货的大屁股稳稳地坐在野猪身上,就跟压了一座泰山似的,叫大野猪根本就没发翻身。 大伙也冲上来,七手八脚的,将野猪给绑上。 绑住可不用什么五花大绑,大伙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找一根麻绳,在两只猪蹄子上系个特殊的猪蹄扣,野猪就甭想再站起来。 剩下那张网也没跑空,又网住了两头半大野猪,这个野猪家族,除了一只母猪领着两三头半大猪崽逃窜之外,剩下的全军覆没。 大伙也都累得不轻,将捕获的野猪全都绑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一个个还都在卖力地挣扎着。 “大兄弟,你就认命吧,以后你就过上皇帝老儿一般的日子,三宫六院啥的,那都不是事儿。” 张杆子蹲在那只大公猪身侧,还伸手抓挠着它的肚皮,嘴里更是轻声安慰。 还真别说,挺有效果,那只剧烈反抗的大公猪,渐渐消停下来。 不知道是折腾累了,还是真听懂了。 “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杆子你才是真正的猪王。” 连张大帅都表示服气,野猪可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你顺毛摩挲都不好使。 哑巴爷爷则手里比划几下,刘青山就笑着帮着解释:“杆子叔天天在猪场,身上都带了猪味儿。” 这样啊,敢情是被大野猪给当成同类了吧? 大伙也都哈哈大笑,然后才感觉到身上一阵阵酸痛,刚才一番围捕,其实对体力和精神的消耗还是很大的 。 至于那只二愣子东北虎,正趴在不远处进行美餐,看样子没啥危险性。 刘青山掏出烟来,给大伙撒了一圈,等抽完之后,都往有雪的地方一戳,不用担心火灾啥的。 休息一阵,人们这才缓过劲来,开始打扫战场。 瞧着远处已经将那只半大野猪啃了大半的东北虎,张大帅有点愤愤不平: “妈个巴子,俺们费劲巴力的,你小子逮现成的,怎么也得给俺们留俩猪腿吧?” 不过瞧着那只东北虎吃食的架势,猪腿是别想了,猪头有一个,要不要?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正文卷 第378章 讨说法(三更求月票)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那些半大野猪,比较好弄,找根木头棒子,往拴着蹄子的绳子里一穿,直接抬走。 唯独那头大公猪,分量实在太重,只怕得四个人才能抬得动。 因为体重大,这么抬的话,野猪肯定就得受伤。 最后没法子,只能回木刻楞那边,拉来一个木头爬犁,把野猪给放到上面。 一路上尽量挑选有雪的地方拉着,好歹算是运回木刻楞。 这次围猎还是比较成功的,捕获了一头大野猪,一只母猪,六只半大野猪。 海大贵也十分满意,到时候再弄上二三十只养猪场的猪二代,估计一年之后,就能繁育出上百头。 用不上两年,就能达到五百头。 如果可劲生的话,三年就能超千,没错,野猪的繁殖能力,就是这么恐怖。 这是在人工饲养的情况下,要是在大自然界,受到食物和天敌等等因素的限制,大多数野猪的命运,其实都跟被二愣子给吃掉的那只差不多。 “要不要宰一头半大野猪烤上?” 张大帅手里的杀猪刀,又有点蠢蠢欲动。 张杆子还是比较仗义的:“敢动俺那些弟兄,信不信俺跟你拼命?” 张大帅用手抹抹大光头,他就是瞧着那头大公野猪不顺眼,悄悄把张杆子拽到一边: “要不把这家伙给劁了吧,估计都得有五六年啦,嘿嘿,那玩意肯定很补的,到时候咱们哥俩都有份儿。” 谁知张杆子油盐不进:“你咋不把自己劁了呢?” 在大伙的哄笑声中,直接把野猪全都弄下山,人数太多,木刻楞这边也没那么多吃喝。 再说了,家家的年嚼瓜还没吃完呢。 进村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下午三点,娃子们正好放学,全都围上来看稀奇。 “哇,这野猪可真大啊!” 瞧着小山一般的大公猪,娃子们齐声赞叹。 二牤子还有点气儿不顺,就想发表点独特的看法:“这野猪真真真野啊!” 野猪直接运到猪场那边,由张杆子照顾着,喂食啥的,这帮吃货竟然躺在那也吭哧吭哧照样造,丝毫没有绝食对抗的想法。 海大贵心里有谱了,就急着要回去。 这次肯定得用大卡车把这些野猪帮着拉回去,而今天已经是正月十四,明天就是元宵节,总不能在路上过节吧。 就在正月十四的上午,夹皮沟又迎来了一伙客人,一共三辆大马车,拢共拉着十多个人,几乎前后脚进村儿。 看到守林村的老刘支书,张队长也显得格外亲热:“他亲家爷,你说你急啥,等过了正月十五,俺就叫大头把文静送回家。” 当地有正月把没过门的媳妇,接回家里过年的习俗,张队长还以为人家是来接孙女的呢。 老刘支书的脸色,却有点难看,瞟了张队长一眼,然后张口说道: “看在咱们两个屯子都不少亲戚的份儿上,我先给你们透个底,你们夹皮沟这次,做得也太不仗义啦!” 啥情况? 张队长和老支书都被搞得有点发蒙。 老刘支书叼着小烟袋,吧嗒两下:“一会儿啊,丁家沟和大林子这两个村的代表,估计也快到了。” “还不是你们把这片儿的山林都承包了,那俺们这几个守着林子的大队,不是被逼得没有活路啦?” 靠山吃山,这几个村子祖祖辈辈都习惯了这种生活,包括日常的烧柴,都是来出于山里。 尤其是打去年开始,各种山货也一下子变得值钱起来,成为村民创收的主要来源。 偏偏好日子刚开头,就一下子断了,山林被夹皮沟承包,变成人家的了,那剩下几个村子还怎么活? 冬天大雪封山,没想起来这个茬儿,可是一开春,大伙才反应过来,于是这几个村子就集合起来,准备到夹皮沟讨个说法。 说话间,又有两辆马车来了,正是丁家沟和大林子的。 等到刘青山被老支书找来队部的时候,看到了不少熟人,包括老刘支书,还有丁家沟的村支书丁老汉,领着一撮毛和丁老黑。 还有大林子的李队长,领着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就是上次跟县里的大光哥在林子里下铁夹子捕猎的那两个人,黑脸的叫李虎,白脸的叫李河。 刘青山一瞧就明白了:这是要三堂会审的架势啊。 于是他笑着打招呼,李虎和李河有点尴尬, 他们在刘青山他们手底下吃过亏,至今还流传着“黑虎掏心”的传说,搞得不少大林子的人都不敢上山了。 一撮毛叫丁小毛,这货笑嘻嘻地跟刘青山叽咕两下眼睛,而丁老黑则比较耿直,说话也是胡同赶猪,直来直去的: “青山大兄弟,你们夹皮沟有钱,也得给俺们一条活路啊!” 丁老汉和李队长以及老刘支书,也都七嘴八舌地开炮。 大林子的李队长今年才三十多岁,新上来不几年,态度也最横,而且不像丁老汉和老刘支书,跟夹皮沟都有些情面。 他们大林子,以前跟夹皮沟发生过械斗,本来都火火的,哪里还会客气。 “这事你们夹皮沟做的不地道,都守着大山讨生活,咋就你们霸下啦,今天俺把话撂到这,要是俺们大林子的人没活路了,也不叫你们好过,杀人不敢,放火的事儿,可谁也保不准!” 夹皮沟的张队长也不是好脾气的,立刻就拍起桌子: “还反了你,敢在林子里放火,信不信俺们全都跑你们大林子村里去点火!” 会谈一开始,就火药味十足,火气更足。 老刘支书为了本村的村民着想,这时候也顾不得亲戚不亲戚了,向老支书说道: “老张啊,咱们多少年的老关系了,你也知道,要是把老百姓给逼急了,那可啥事都能干出来。” 丁家沟的丁老汉,也不慌不忙地插话进来: “反正俺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山里头,就靠着大山养活,这回好了,要是吃不上饭,就全都搬你们夹皮沟来。” 这位别看不急不火的,更厉害,这是准备赖上了。 搞得老支书也疲于应付,急不得恼不得的。 那三个村子,都守着大山,真要有人犯浑,给你放把火的话,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就算不放火,也架不住人家偷摸祸祸,半夜起来撒泡尿的工夫,人家就能用大锯给你放倒几棵大树。 那么大的山林,五千多亩地,你看得过来吗? 这事还真是头疼啊,解决不好,就会留下隐患,以后糟心的事肯定少不了。 最后老支书也没招了,频频把目光投向刘青山,处理这种问题,还是看小山子吧。 张队长也是一样的心思,别看他刚才把桌子拍得山响,可是心里也有数,自己那就是拍桌子吓唬耗子,根本就没个卵用。 渐渐的,外村那几位,也都发现了老支书和张队长的异常,他们的目光也渐渐转移到刘青山身上,心里都啧啧称奇: 原来这个年轻人,才是夹皮沟真正的话事人。 刘青山除了进门跟熟人打招呼之外,剩下的就一直在倾听。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他这才笑着开口:“其实这个问题,公社的孙书记,已经找我谈过。” “孙书记怎么说?”李队长急火火地问道。 刘青山眨了眨眼:“孙书记的意思,是把临近豆包山的村子,全都迁走。” 什么,迁走? 那三个村子的人,唰的一下,全都站起来,一个个都面色大变。 故土难离,是华夏人的情结。 “走,现在咱们就找孙书记去,凭啥把俺们几个村迁走!”李队长气得脸都青了,拿起桌上的帽子,就要往外走。 只听刘青山的慢悠悠的声音,又传进耳朵:“不过呢,俺没同意。” 呼,那些人都长出一口气,李队长又气呼呼地坐下。 刘青山继续说道:“其实豆包山这么大,光靠俺们夹皮沟,也照看不过来。” 丁老汉一听,面露喜色:“青山,你的意思是说,俺们以后还可以照样在林子里采野菜捡蘑菇?” 刘青山未置可否地笑笑:“不要只盯着那点山货,我们的目光,要放得越长远,村子才能越有发展。” 这话说得丁老汉的老脸有些微微发热,心里抱怨道:要是有别的法子,俺们不是早就干了,你以为哪个村子,都像你们夹皮沟这么牛呢? “本来过了正月十五,俺们夹皮沟还准备邀请各位,共商大计呢,相请不如偶遇,正好今天凑齐了,咱们就一起商量商量。” “不知道,你们三个村子,愿不愿意并入俺们夹皮沟合作社呢?” 啥,那三个村子的代表,顿时都被惊呆了。 夹皮沟合作社多赚钱,他们当然知道,去年就已经成了万元村。 “如果俺们加入的话,是不是也能跟着分钱?” 李河这个小白脸子,净想好事呢。 连丁家沟的丁老黑都有点听不下去:“小子,你做梦娶媳妇呢?” 其他人也都扑哧一下笑了,小的李河好不尴尬,脸皮也更白了。 “大家先听我说。” 刘青山笑着引领话题,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他望去。 刘青山这才说道:“各村现有别的产业都不包括在内,俺的想法是,咱们四个村子联合起来,共同开发山林。” “采山货只是最基本的,以后还要种植珍惜树种,种植药材,搞特种养殖,搞旅游,把山林变成真正的宝藏。” “到时候别说万元村,就是十万元村,百万元村,也不是梦!”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内心更是翻江倒海一般,主要是刘青山帮他们画的这张饼,实在有点太大,大到吓人。 刘青山看到这些人的表情,又乐呵呵地说道:“不过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说到前头,所有收益,俺们夹皮沟占股七成,你们占三成。” 李队长刚才还满心震惊,这下立刻转成震怒:“啥玩意,你们夹皮沟拿大头儿,凭啥呀?” 老支书这回终于心里有底,不慌不忙吧嗒了一下小烟袋,一脸傲气地说道: “就凭这豆包山都是俺们夹皮沟的!”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正文卷 第379章 利益共同体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一直以来,人口问题,都是制约夹皮沟发展的大问题。 就像现有这些产业,就已经占据了夹皮沟的全部劳动力。 虽然这时候的口号常喊什么“人定胜天”,不过这终究不符合客观事实规律。 受到人员和地域的限制,夹皮沟的发展,也达到了一个瓶颈。 这就叫刘青山不得不考虑,如何进一步扩大规模,正好这三个邻村的话事人都来自投罗网,正中他的下怀。 他的计划是,每个合作伙伴,重点发展一项产业,这样就可以把夹皮沟现有的一些产业分离出去,既能扩大规模,又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 最重要的一点,通过这种合作,把周围的村庄都整合成铁板一块,对将来的发展,极为有利。 反正归根结底,受益最大的还是他,毕竟承包山林,他占大头儿。 而在同其他村子合作的时候,夹皮沟还是占大头儿。 可是那三个村子的人不甘心啊,李队长被老支书的话给噎了回去。 这话一点没说错,现在整个山林都是人家夹皮沟的,肯分出来一部分利益,已经算是够意思了。 就是这三成的收益,叫他们实在不甘心,总有一种被剥削的感觉。 过了老半天,守林村的老刘支书这才发言: “三成是不是太少了,就怕村民们不乐意,现在都承包到户,我们这些村干部说话也不好使。” 刘青山又不慌不忙撒了一圈烟:“其实你们几个村子,也可以各自成立一个合作社,跟我们夹皮沟来进行合作。” “我们这里正好有几个很适合的项目,你们各自挑选一个适合自己的。” “一个是养殖山禽,包括野鸡c沙半斤c飞龙,后续还可以养殖野鸭c大雁之类。” “另一个就是养殖梅花鹿和马鹿以及狍子等动物。” “最后一个,就是养殖野猪。” 信息量有点大,那三个村子的人都听得有点蒙。 丁家沟的丁老汉吧嗒着小烟袋:“这些野牲口还用养吗,想要就到林子里抓呗。” “对呀,就算养出来卖给谁?”李队长也插话道。 刘青山呵呵两声:“山里的野牲口,打狠了,数量就会越来越少,以后大伙的生活水平提高了,都想尝尝野味儿,还不几年就全都打光啦?” “至于销售问题,这个不用你们管,我们夹皮沟全包了,到时候全都卖到国外去,出口创汇,你们养出来多少要多少,就怕你们养的少。” 这话说的够霸气,那些人琢磨一下,觉得好像有搞头。 尤其是出口创汇这句话,叫大伙都怦然心动:这年头,出口创汇不仅仅代表着利润,更代表着一种光荣。 李队长性子直,直接拍板:“那俺们大林子就养野猪好啦,这玩意皮实。” “先等等。” 丁老汉做事沉稳,琢磨一阵子说道: “这里面还涉及到不少事儿呢,筹建养殖场,需要钱吧,还有先期那些做种儿的牲口,是抓是买,也得有个章程。” 老刘支书也频频点头:“是得好好商量商量。” 刘青山则和老支书张队长他们对视一眼,然后说道:“俺们夹皮沟既然拿了大头儿,当然要办事儿,先期的资金投入,我们也拿七成。” “另外,像野鸡和沙半斤,我们这边现在也算小有规模,直接挪过去就成。” “梅花鹿也有一群,不过估计这群家伙是赖在俺们村了,你们就发动村里的猎手,能抓就抓捕一些,要是知道哪有出售的活物,也可以直接购买。” “野猪好办,俺们养猪场有一部分猪崽,这不昨天又在山上逮了一窝,你们自个逮也肯定没问题。” 刘青山把这些情况都解释清楚,至于其他细节,那就等这三个村子都同意之后,再具体商谈了。 听刘青山说完,这三个村子的人都有点坐不住了。 丁老汉在鞋底子上磕打两下小烟袋:“俺们丁家沟就在山里边,养鹿挺合适的。” “那俺们守林村就搞禽类养殖。”老刘支书也连忙选好项目。 说完他们一起站起身:“俺们先回去跟村民商量商量,要是没啥问题的话,也像你们夹皮沟这样,成立合作社。” 看到三个村子的人要走,老支书连忙起身拦住: “急个啥,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来都来了,迈门槛吃一碗,要是 不在俺们这吃个饱饭回去,好像俺们夹皮沟舍不得供饭似的。” 刘青山也笑道:“正好有些事,还得掰开了详细说说,你们成立的是专项合作社,跟俺们夹皮沟还是有些区别的,不能生搬硬套。” “好,那就造你们一顿,反正你们夹皮沟有钱,也吃不穷。” 李队长哈哈笑着说。 张队长这会也不发火了:“这话在理,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 在欢声笑语中,吃喝一顿,那三个村子的人才满意而归。 他们本来是气势汹汹地前来兴师问罪,回去的时候,都满怀希望。 一条康庄大道就铺在眼前,要是他们再不上道儿的话,就算不被村民打死,也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等到外人都走了,张队长这才使劲拍拍刘青山的肩膀: “青山啊,还是你厉害,咱们夹皮沟成了周围几个村的中心,俺这个队长当得也硬气!” 老支书则想得更加长远,他美滋滋地吧嗒着小烟袋: “要我说,青山你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呢,把那几个村子,都跟咱们夹皮沟捆绑到一起,就像你以前说的那个啥共同体?” “支书爷爷,是利益共同体。” 刘青山也笑着回道。 “对,就是利益共同体。” 老支书一拍大腿,“这玩意牢固啊,比啥儿女亲家都紧密,现在结婚还可以离婚呢,而利益是永远的。” 刘青山也忍不住笑:别看老支书年龄大,但是脑子一点不守旧,接受新思想还挺快的。 夹皮沟这边欢欢喜喜,迎来了发展壮大的机遇,可以稳步向外扩张。 而大林子c守林村和丁家沟这三个村子,也同样迎来一次巨大的变革。 坐着马车,回到各自的村子,本想等过了明天的元宵节,再召开村民大会。 可是消息很快就被小白脸子李河和一撮毛丁小毛他们,在各自的村子散布出去。 村民一听,也都振奋不已:夹皮沟现在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做梦也想成为万元村啊。 现在能和夹皮沟进行合作,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于是不少村民在吃过下午饭之后,都往村长或者支书家聚集,而且越聚越多,屋里都装不下了。 一瞧这架势,李队长他们干脆就直接召开村民大会,呛呛到半夜,这才各自拿出来一个章程。 正月十五这天,刘青山正在家里做冰灯呢,准备晚上去送灯,然后就又被叫到队部。 到那一瞧,好家伙,昨天那三个村子的,又系数到齐。 这次来的全都是村干部,包括村里的老三位和民兵连长啥的,甚至妇女主任都上阵。 这也太着急了吧? 刘青山能体会到他们这种急迫的心情,那代表着所有村民对好日子的向往。 得,既然都来了,那就热情招待,香烟茶水都摆上,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慢慢谈。 大的条条框框,昨天基本都说了,今天无非就是一些小的细节。 这些事,自然免不了争争讲讲的,一直讨论到下午,这才渐渐有点眉目。 这次,三个村子的干部,连饭都不吃,就急火火地各自回去,把好消息告诉村民,然后安安心心地在家过节。 等刘青山回家的时候,饭都做好了,今天人也格外齐全,足足摆了三张桌。 郑红旗领着郑小小来了,哑巴爷爷带着李铁牛和高峰也来了,王教授带着自己的学生,还有古俊山研究员,带着自己的团队,再加上村小的刘英老师,真可谓是济济一堂。 瞧得秋菊奶奶都一愣一愣的,乐呵呵地跟奶奶说:“淑贞姐,咱们家,现在又变成大户人家啦,好哇,这是家里兴盛的兆头!” 奶奶也眉开眼笑的:“咱们都老喽,就跟着享福吧,反正家里有青山折腾呢。” 秋菊奶奶也满眼慈爱地望着刘青山:“小山子是个有本事的!” 元宵节嘛,当然少不了元宵,一半是蒸的,一半是炸的。 北方的元宵是可以炸着吃的,外面炸成金灿灿的,咬上一口,悉酥蹦脆,里面又软糯香甜。 “吃元宵喽!” “团团圆圆!” 老四老五嘴里吆喝着,听着就喜庆。 小白猿猴急,炸元宵刚端上来,就伸着小爪子抓了一个。 然后就被烫得龇牙咧嘴的,这个嘎猴子却舍不得放手,把元宵在两个小爪子来回颠着,瞧得大伙都开怀大笑。 刘青山举起酒杯:“各位长辈,还有各位朋友,元宵佳节,我们能有缘在此相聚,我先代表家人,敬大家一杯。” 大伙也都乐呵呵地端起酒杯,白酒 啤酒还有饮料的,全都喝了一口。 这时候,王教授的学生魏铁柱站起来:“青山,过年回家,俺和家人商量好了,以后俺就留在夹皮沟,跟着你干!” 刘青山也大喜过望,端起酒杯,跟魏铁柱撞了一下: “哈哈,铁柱哥,欢迎你加入俺们夹皮沟这个大家庭!” “还有我们呢。” 小老四和老五一起,也端着饮料杯子凑上来,小孩子最喜欢碰杯了,尤其是遇到喜欢喝的饮料。 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饮料,小老四还伸着小手比划了一圈:“现在咱们不就是一个大家庭吗?” 对,为了这个幸福欢乐的大家庭,干杯!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正文卷 第380章 这叫信青山,得金山!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嘀嘀嘀,一阵汽车喇叭声,在刘青山家大门口响起。 这大过节的,还有客人来? 刘青山连忙迎了出去,就看到两辆吉普车停在门前,呼啦啦的,下来十多个人。 “哈哈,老板,我们来啦,惊喜不?” 侯三第一个冲上来,后边跟着飞哥和刚子,还有他们俩的女朋友,剩下的,则是老班长他们这些退伍兵。 刘青山还真有点惊喜,本来约好是过了元宵节,再齐聚夹皮沟,然后一起去龙江省那边的黑河。 “你们怎么都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去和大家逐一握手拥抱。 飞哥则笑道:“青山,按照你的要求,我们又倒腾了两个多月的君子兰,年前全部出手,大伙买了两辆车,每人还剩了一万多块。” 侯三也直吧嗒嘴:“这就跟捡钱似的,老板,你咋非得不叫俺们干了呢!” “要学会适可而止,别人都疯狂的时候,我们更要保持冷静。” 刘青山自然是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处于那种疯狂的氛围之中,几个人能够舍得抽身而退,证明他们还没有失去理智。 更证明自己的话,在他们心目中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将来面对更多的诱惑,也同样能把握好自己,不会迷失。 所以他心中也甚是欣慰:“都快点进屋,正好过节,咱们好好热闹热闹,等过完节,再共商大计。” 屋里面,老四老五也迎出来,挨个和大家打着招呼,有些像老班长他们,第一次见面不认识的,也都脆生生地叫着大哥。 别看俩丫头年纪不大,但都是刘青山的妹妹,辈儿在这呢。 看到老班长他们,李铁牛也乐得就剩下咧嘴傻笑了:“班长,李铁他们也都回来了,都在大龙家呢,俺这就把他们叫过来。” 胡伟和李铁,都在张龙家过节,主要是考虑到刘青山家的客人实在有点多。 侯三和刚子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进了屋,跟这些长辈挨个问候一番,这才又摆了一张桌子。 碗筷有点不够用,连桌椅板凳,都去邻居家借回来。 至于菜肴,几个大炖菜本来都有富余,再从大棚里面摘点青菜,炒上几个就成。 忙活完了,大伙团团围坐,刘青山端起酒杯,刚要张罗一口酒。就听小老四在当院吆喝:“哥,又来一辆车!” 还有人? 刘青山赶紧又跑出去,只见一辆军用吉普停在大道上,张杆子在车前边比比划划的,估计是他给领过来的。 看到小五和于光明他们五个人从车里钻出来,刘青山又是一愣:这哥几个,看来也等不及喽。 本来都是约好过了元宵节一起来的,看样子也是在家里坐不住,提前赶过来。 亏得他们是怎么一路打听,找上门来的呢? “青山,是首都来的客人。” 张杆子大声吆喝着,好像都感觉脸上有光似的。 这年头,谁家要是在大城市有亲戚,确实是一件很光彩的事。 “青山兄弟,你们这还真是不好找啊!” 小五嘴里咋咋呼呼地说道。 夹皮沟这种村级单位,当然不能像首都那么好找,刘青山笑着迎上去:“这还找上门来啦,怎么,还怕我跑路不成?” “哈哈,想跑可没门。” 马老三大笑着拍拍刘青山的肩膀:“我们哥几个,算是赖上你喽。” “进屋进屋,杆子叔,你也一起进屋喝点。” 刘青山往院子里让客。 张杆子晃晃手里的一盒中华烟:“俺家都吃完饭了,就带个路,还弄了一盒好烟,咱们首都的朋友,就是大方。” 说完,这货直接往家溜达,要是换成从前,这顿饭肯定是蹭定了。 于光明他们也都提着礼物,进屋一瞧,好家伙,炕上两桌,地上两桌,满满当当。 刘青山先都彼此介绍一下,于光明他们刚才还以为都是亲戚聚会呢,结果一介绍才知道,情况都跟他们差不多。 尤其是里面还有教授,有专家,有大学生,有退伍军人 看来青山兄弟,还真是热情好客,好交好为。 正好地上这桌女客都吃完了,重新收拾桌子,换上碗筷和菜肴,重新开席。 刘青山给大伙都满上酒,正要致辞,就听外面又传来车喇叭声。 这是又来人了? 大伙瞧瞧满满当当的屋子,彻底服气:青山家,这么受欢迎的吗? “娘,是我娘回来啦!” 山杏大叫着跑出去,来的果然是钱玉珍和洪云生,他们春节没赶回来,终于在正月十五回来了。 刘青山也替山杏高兴,等到介绍完毕,这才重新端起酒杯: “今天来自四面八方的好朋友好兄弟都聚在俺家,人生难得是欢聚,来,为了咱们兄弟的友情,干杯!” 后来的这些人都举起酒杯,畅饮一口,还有小老四混迹其中,又跟着灌了一杯饮料,然后直打嗝。 看到大伙都笑眯眯地望着她,小老四也有点不好意思,嘴里没话找话: “今天过元宵节,大家都吃元宵,炸的元宵可好吃,再不吃就没啦!” 话音刚落,她怀里的小猴子就连忙伸出小爪子,把一盘子炸元宵给端起来,弄得撒撒拉拉的。 “你个嘎小子,给你留着呢。” 刘青山连忙把盘子抢回来,然后往小猴爪子里塞了一个,这才叫老四给抱走。 “大伙都别客气,吃菜吃菜。” 刘青山殷勤地招呼着客人。 大伙都是熟人,又哪里会客气,小五用筷子去夹盘子里的菜肴,滑溜溜的,夹了好几下,才夹上来,忍不住问道:“这是啥菜,透亮十分儿颤颤巍巍儿的?” “五哥,这个是肉皮冻,蘸点蒜泥吃。” 刘青山连忙解释一番。 皮冻也是北方这边的特色,用猪肉皮熬制。 刘青山家的皮冻,是蒸出来的清冻,几乎是透明的,吃到嘴里,凉丝丝的非常劲道,是下酒的好菜。 “嗯,这个蘑菇好吃。” 马老三则比较喜欢炖小鸡里面放的榛蘑。 “这个是东北熏兔吧,嗯嗯,果然名不虚传。” 于光明比较喜欢吃这个,带着松香,完全没有土腥气。 一顿饭,吃吃喝喝吃到天黑这才尽欢而散。 刘青山去坟地给父亲送灯,就急着赶回来,发现小五他们正在村里逛呢,跟着一群拎着灯笼的小屁孩,东跑西颠的。 看到刘青山的时候,小五怀里还抱着个大冰块,说是刚从井沿滚冰回来。 这也是当地的习俗,认为冰是最纯净的,在井沿的冰堆里打个滚,可以除去晦气,一年都会平平安安的。 搞得刘青山也是哭笑不得:“五哥,那个都是对小孩子来说的,你挺大个人了,跟着凑啥热闹。” 小五不由得抓抓后脑勺:“你家老四告诉我的。” 旁边的小老四拉着山杏,笑着跑开,小五这才知道上当,也嘿嘿笑起来:竟然叫小丫头给骗了。 刘青山领着大伙回到家,柜盖上有一大盆浣好的冻梨,还有花红冻柿子之类的,给大伙断过来,边吃边聊。 屋子里聚齐了将近二十个人,男男女女的,都是年轻人,除了杨红缨c刘英c胡伟c高峰这几个,剩下大部分都是这次准备去黑河那边做边贸的。 “今天咱们人员基本都凑齐了,正好先聊聊,公司的事,最好都摆在明面上,免得起了私心。” 和自己人做生意,刘青山就讲究个堂堂正正,毕竟这里面涉及到多方利益,必须权衡好。 “青山,大伙都信你,你就看着安排吧。”刚子嘴里嚷嚷一声。 小五也连忙表态:“对对对,都听青山兄弟的。” 刘青山笑着朝大伙点点头:“多谢大伙的信任,别的不敢保证,在那边好好搞个两三年,大伙都成百万富翁,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 “哈哈,百万富翁,不敢想啊!”马老三连连摇头。 结果侯三开了腔:“咱们哥俩都是行三,一见面就有眼缘,觉得特别亲,跟你交个实底儿,去年时候,老板领着我们这伙人,在春城倒腾君子兰,你猜赚了多少?” “君子兰,不是花吗,倒腾花花草草的,能赚多少,难道你们现在都成万元户了?”马老三想想外面那两辆吉普车,都是这些人合伙买的,应该是有俩钱。 起码比他们强,他们那辆车,还是通关系临时借出来的呢。 侯三竖起了四根干巴巴的手指: “嘿嘿,既然都不是外人,俺就给哥几个交个底,总数已经超过四百万!” 这一下,闹闹吵吵的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就连洪云生都暗暗咋舌:青山老弟果然好手段! 好半天,小五才叹了一口气:“青山,你刚才说的话,我现在信了!” 侯三也大乐:“哈哈,小五你才想明白,我们几个早就想通了,这叫信青山,得金山!” “就 拿俺来说吧,以前混得跟要饭似的,谁能想到有今天啊,还不是青山老板领出来的嘛。” 大伙纷纷点头,搞得刘青山都有点不好意思:“咳咳,各位,现在不允许搞个人崇拜。” 大伙嘻嘻哈哈一阵,他这才开始说正经事: “咱们的龙腾公司,原来是我们六名股东,现在还要加入几股,大龙哥和老班长他们算一股,不仅仅是他们自己需要赚钱养家,还要照顾好几位战友的遗属。” 一听这个,小五和于光明他们都不由得肃然起敬,站起来向老班长等人致意。 他们都是军人家庭出身,当然最敬重这种袍泽之情。 而且说实话,小五他们,干具体的工作,肯定不成,主要还是负责疏通各种关系,真正做事的,还得老班长和飞哥他们。 看到小五他们没有异议,刘青山就继续说道: “还有飞哥和刚子以及侯三这几个,我也早就承诺过,一起搞边贸,当然不能拆帮儿,为此,他们几个还都学了两年俄语。” “那必须的,要是语言不通,咱们再被毛子给卖喽咋办?”小五也连忙表态。 刘青山大笑:“这个还真有可能,五哥我跟你说,毛子那边,男的少,女的多,还真有可能给你卖喽当上门女婿呢。” 哈哈,欢声笑语,从小屋里飘散出去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正文卷 第381章 幸运也是实力的一种(三更求月票)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青山便领着大伙上山,这些人闲着没事,非要去山上逛逛。 像小五和洪云生他们,还真没进过深山老林呢。 倒是老班长他们,在南边的丛林里战斗过,不过景象和北方这边大不一样。 元宵节放了两天假,所以包括刘英老师在内,也领着老四老五这两个得意弟子,一起跟着上山。 大车小辆的,开到山下,然后换成步行,现在气温已经回升,白天也就零下几度的样子,太阳晒在身上,都感觉有点暖洋洋的了。 “哇,好多大鸟,这么多大老鹰!” 远远地看到一群大鸟在天上盘旋,小五忍不住大叫起来。 回应他的,也是“哇哇”的叫声,原来是一群乌鸦。 林子边缘,不时能看到野兔一闪而过,马老三还发足狂奔,一路追赶,事实证明,兔子确实比他跑得快。 这些没见过老林子的人,当然看到啥都新鲜。 小老四和老五今天也格外开心,看到树上的小松鼠,小姐妹俩就拍着手唱起来: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着,看到小松鼠” 杨红缨笑道:“你们两个还是别念叨,真把老虎给招来。” “真有老虎啊?” 小五一惊一乍的。 小老四伸出小手,往前面一指:“老虎来啦!” 大伙都被吓了一跳,只见前面一大群动物,正向这边狂奔而来。 “一二三四五这些老虎咋还长角呢?” 小五根本就数不过来,然后就瞧出来不对劲,而老四和老五,已经飞跑着迎上去,嘴里还大声叫着:“大鹿鹿!” 原来是鹿啊,是梅花鹿吧?小五抹抹脑门上的汗珠,又被骗了。 看到这些梅花鹿也不怕人,大伙便都凑了上去,老四老五还骑到上边,惹得小五他们,大呼小叫的,也都要骑鹿。 不过除了老四和老五之外,别人肯定是不行的,好说歹说的,才算是骑到鹿背上,刘青山给他们照相。 “这鹿是野生的,还是你们养的?”于光明也好奇地问道。 刘青山道:“野生的,不过正在慢慢驯养,今年就能割鹿茸了,到时候大伙都分点鹿茸酒,回家孝敬长辈。” “那敢情好啊!”众人大乐。 陪同上山的还有张大帅他们几个,主要是负责后勤工作的。 一听到这个,张大帅立刻眉开眼笑:“其实最好的是鹿茸血酒,就是在割鹿茸的时候,会渗出来少量的鹿茸血,这个才是整个鹿茸的精华所在,用来泡酒最好不过。” “只是以前在山里狩猎,谁手头也不能带着酒瓶子啊,这回好了,割茸的时候,鹿茸血也就不用浪费。” 小老四和老五眨巴着大眼睛,在旁边听半天了,终于忍不住: “不行,割鹿茸还会淌血,那肯定很疼的!” 这个嘛,鹿茸又不是长在人头上,谁知道割的时候疼不疼呢? 刘青山则安慰两个小家伙:“其实,鹿茸上面基本没什么神经,大概就像咱们人类剪指甲差不多。” “明白了,这个道理就跟把牛角锯下来差不多呗。”张大帅的领悟能力还是很强的。 以前在生产队的时候,养了不少牛马,有个别的牤牛,脾气大,动不动就喜欢顶人。 这种时候,就会把牛角给它锯下来,免得伤人。 老四老五最信大哥的话,所以也就不再担心。 至于有些割鹿茸的时候,看到梅花鹿剧烈挣扎,这个也是动物的本能反应。 就像有的小孩子,剪头发的时候,还经常哇哇大哭呢。 遣散鹿群之后,众人这才来到木刻楞前面,看到小木屋,别人都习以为常,没啥太大感觉。 只有于光明他们,显得十分兴奋:“在这个木屋里面居住,肯定很舒服吧?” 对城里人来说,当然新奇,就连刘英,看向木屋的眼睛里面,都闪着小星星:“好像童话里面的人,都喜欢住木屋的。” “没错,那些喜欢害人的老巫婆,也住木屋。”胡伟这家伙的破嘴,总喜欢唱反调。 这种破坏气氛的家伙,当然是受到姑娘们的强烈谴责。 “咱们的午餐就在木屋这边,烧烤大餐。” 刘青山叫大伙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在这,大帅叔他们先做前期的准备工作,剩下 的客人,则在哑巴爷爷的带领下,向温泉山谷那边溜达。 山谷里面,早就清理干净,所以允许进入。 当然了,一般人也下不去。 刘青山还领着这些人,去藏宝洞里转了一圈,讲述当初在这里发现宝藏的经过。 山杏还绘声绘色地讲起来抓特务的故事,大伙都听得津津有味。 倒是把钱玉珍弄得一阵阵后怕,紧紧将山杏搂在怀里。 “头盖骨化石就是在这里发现的,青山,你可真幸运!” 于光明嘴里也赞叹不已。 “幸运也是实力的一种,所以我们才会跟着青山兄弟一起干!” 小五这话倒是说出了大伙的心声。 还是侯三有商业眼光:“这么大一个山洞,还这么有纪念意义,空着太可惜啦。” 刘青山笑笑:“等以后旅游业兴起的时候,这里也许会改建成会餐和住宿的地方。” “住山洞啊,好玩!” 小老四拍起小巴掌,“对啦,原始人不都是住山洞的吗,还有山顶洞人呢。” 大伙也都服气:青山这个妹妹,还真是聪明。 从山洞出去,哑巴爷爷他们已经在悬崖上等候,这边不仅仅加设了吊索,还有两个软梯,一直垂到谷底。 这些设备,都是当时部队安装的,方便把下面的东西运上来。 部队撤离之后,按照刘青山的要求,也没有拆除。 胆子小的就坐吊索,胆子大的,直接爬软梯,这个比较刺激。 不过对老班长他们这些退伍兵来说,一点不算事。 小五他们也尝试一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吊索下去,他们毕竟没接受过军营的正规训练。 “哇,这里还真是别有洞天!”看到下面幽深的山谷,大伙又忍不住感叹起来。 刘青山嘿嘿两声:“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们呢。” 带着大伙,来到温泉这边,人们也终于明白过来,立刻发出震天的欢呼。 “难怪来的时候,青山你带了那么多毛巾呢,不过要是带几块肥皂就更好啦。”小五后知后觉地说道。 肥皂还是算了,那是对温泉的污染。 就算温泉是活水,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淌,可是肥皂水淌出去,最终也是要流淌到山谷里,长此以往,对这里的环境还是会造成破坏。 “男左女右,分好池子!”刘青山嘴里吆喝一声,姑娘们便迫不及待地向远处的池子跑去。 “老四老五,你们也是女生。” 看到老四老五两个,还赖在这边,刘青山就提醒他们一下。 “嘻嘻,我们在这等猴子呢。”小老四还没有太多性别的概念,所以也不当回事。 说话间,猴群就大呼小叫地从远处奔过来,一个个兴奋得就跟看到美猴王回山了似的。 “这么多猴子,挠人不?” 小五有点担心。 然后就看到好几只猴子,都跳进老四老五怀里,身上都挂了好几只。 “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小老四还查看着猴子的伤势。 这几个跟她们最亲的,就是受伤的那几只,接受过医治和照顾,所以感情也更深,动物也是知道感恩的。 “好啦,哥,你看,猴子的伤全都好啦。”山杏也惊喜地叫起来。 刘青山看看旁边的温泉,估计这泉水也有杀菌的效果,所以猴子的伤势才好得这么快。 “过来过来,这里有你们的本家,快点叫三哥。”马老三扯着侯三,开起了玩笑。 侯三也抓耳挠腮的,还来个手搭凉棚,不过猴子们可不愿意搭理他。 把侯三也气得直哼哼:“你们看那个大猴子,都上戴个破帽子,还臭美呢。” 刘青山忍不住想乐:仔细瞧瞧,那是帽子吗? 等老四老五领着猴群跑向那边,大伙这才脱得只剩下一个裤衩子,然后跳进温泉里边。 “哇,爽!”温泉里响起一声声舒服的呻吟声。 侯三平躺在水面上,鼻子里面发出无意识的哼哼声: “这才叫舒服呢,老板,以后在岸边盖几个小木屋,泡完温泉,在木屋里睡上一觉,给个神仙都不换。” 刘青山点点头,觉得侯三这家伙,现在越来越有商业脑瓜儿,其实这也是他将来的构想,只不过比侯三这个更加庞大和完善。 “青山啊,你们这林子太棒了,我要是将来赚了钱,肯定买下来。”马老三也瞧见了这里面的商机。 不说别的,开个疗养所的话,专门招待退休的老干部,技能赚钱,又能积累人脉。 刘青山摇摇头:“晚喽,这林子已经被人承包 了。” “谁呀,谁承包的,青山兄弟,不会又是你吧?”马老三也似乎觉察到什么。 这次,刘青山笑着点点头。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青山你的眼光这么厉害,怎么能放过呢。”马老三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候,几只大猴子,手里拿着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朝这边窜过来,后边还跟着老四老五,扯着小嗓子吆喝: “把衣服拿回来,别跑呀!” 估计是这些猴子,手脚不老实,把人家姑娘那边的衣服给顺走了。 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帮家伙,都是跟猴王学的。 刘青山眨眨眼:“不是,这个听着咋这么熟悉呢,好像女郎织女的故事,就是牛郎偷了人家仙女的衣服吧,猴子不是连这个都学会了吧?” ☆免费小说阅读[ts]更新快☆ 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天上掉下来一群财神爷 正月十七早上,按照习俗,吃的是手擀面。 大姐还特地在幔帐杆子上,耷拉一根最长的面条,这个是给小火的。 说是长寿面可以把小孩子的腿儿拴住,免得被抓走,可以长命百岁。 刘青山一伙人吃完面条,就离开夹皮沟,踏上北去的征程。 因为车够多,索性就直接开车去,这样更方便些。 不然坐火车的话,要先到春城乘火车坐到哈市,然后再到黑河,来回比较折腾。 将近两千里地,预计三天或者四天才能到达,毕竟路况不熟,而且这时候也没有高速公路的说法,得跑国道。 一共五辆车,刘青山家两辆,飞哥和老班长他们两辆,还有小五他们开了一辆,足够坐下这将近二十个人了。 至于司机,这个不用担心,一大半人都会开车,就换着开吧。 这年头,大伙都抢着开车,不像后世,都开腻歪了。 一路上,五辆车组成浩浩荡荡的车队,还是非常惹眼的,因为道上跑的,多数是货车,偶尔才有吉普车和小轿车。 等到晚上的时候,竟然跑了三百多公里,顺利抵达第一站:龙江省的省会哈市。 刘青山正准备找一家旅社先安顿下来,不料,小五在打了两个电话之后,说是联系上了招待所。 于是大伙就在原地等着,不大一会,开来一辆军用吉普,领着他们直接向北,出了市区,来到江边的一座疗养院。 这个疗养院,主要是夏天避暑的,所以这月份基本没啥人。 住宿和饮食都比较高级,而且全部免费,这也叫大伙再次认识了小五他们这些人的能量。 晚餐的时候,炖的大江鱼最受欢迎,正是开春时候,江水刚刚解冻,所谓的开江鱼下蛋鸡,那都是非常鲜美的。 第二天,众人上路继续前进。 这段国道是202段,柏油路面,前些年,因为中苏关系紧张,这条道路是最主要的运兵线,所以在当下来说,路况不错。 越往北,车辆越少,往往开出去几十里路,都看不到一辆车。 结果几辆车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在国道上一路狂奔,跑着跑着,就错过了原定的休息站。 眼瞅着天都要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偏偏这时候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雪边下边化,等到天黑之后,温度骤降,路面结成一层薄冰,跟镜子面似的。 这时候可没什么防滑轮胎,行驶在冰面上,轮胎是直打滑。 这里又开始进入山区路段,全是上岗下坡的。 他们开的车多是吉普车,又不能上防滑链,刘青山立刻当机立断:不能再往前走啦,再开下去,肯定得翻到沟里去。 正好前方出现一个岔道口,他也不管是通到哪的,在前面引领着车队下道。 顺着小路,七扭八拐的走了有十里八里的,前面终于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 等开到跟前,原来是个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这里看样子相当落后,连电都没通呢,家家户户那昏黄的小窗户,透出来的不是蜡烛就是煤油灯的光亮。 即便如此,这点点灯光,也叫刘青山他们心头安稳许多。 摁了几下车喇叭,立刻狗叫声四起,小五一只脚刚迈下车,就看到在车灯的照射下,十几条大大小小的狗子狂奔而来,吓得他连忙又钻回车里。 倒是李铁牛一点不怕,稳稳站在车前,嘴里吆喝一声:“滚蛋”。 这一嗓子,就跟想当年张飞在当阳桥那一声大吼似的,村里那些狗顿时一个个都夹起尾巴,溜溜地跑回去。 “厉害,狗也怕凶神。”小五好生羡慕。 刘青山也跟着下了车,嘴里笑呵呵地解释着:“铁牛天天跟大熊摔跤,身上带着一股熊味儿,这些都是普通的大笨狗,当然被吓尿。” 吓尿,大伙也都哈哈大笑,觉得这个词用得很贴切。 这时候,有几户人家的院子里,开始有手电筒的光束晃动。 随后有人扯嗓子嚎了一声:“唉呀妈呀,公安来抓赌啦!” 冬闲时候,农村人都闲着没事,免不了凑到一起玩玩,这时候麻将还没有普及,主要是太贵。 一副麻将一百多,一般人家买不起。 多是打扑克,还有一种纸牌,跟麻将类似,当地称之为看小牌儿。 这些都玩得小,纯属娱乐,最坑人的是推牌九,往往辛辛苦苦干一年,半宿就把钱都输光了。 这个就属于 赌博了,抓得也比较严,谁家要是敢放局抽红,被公安堵住,那就热闹了。 对于这种赌窝犯,一点也不会客气,家里的玻璃还有屋里的镜子之类,反正能砸的东西,都先给你砸个稀碎,就跟抄家似的。 至于抓住的那些赌徒,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给你扒个精光,大冬天的,全都在外面站成一拍。 然后一个个撅在那里,就看到一排白花花的屁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至于人权什么的,那时候可不讲这些。 估计村里的人看到大车小辆的进了村,就误以为是抓赌的呢。 “我们是过路的,赶上下雪,到咱们这村借宿。” 刘青山连忙吆喝一声。 很快就过来一个戴着皮帽子的老汗,操着浓重的当地口音:“俺是村长王大富,你们是哪嘎达过来的?” 借着灯光一瞧,老汉头上的帽子,竟然还是狍子皮的,脚上穿着半截带毛的靴子,以刘青山的眼光来看,是犴达罕的皮毛制作。 大雪天的,靴子上边一点雪都不沾。 于是他连忙递过去一根烟儿:“王村长您好,俺们是吉省来的,您看要是方便的话,就给俺们张罗点吃的,弄个睡觉的地方,这大雪天的,也没法开车上路。” “行啊,那就先上俺家吃饭,不过睡觉就得多去几家找宿。” 王村长痛痛快快答应着,这时候的人都朴实,虽然日子不富裕,但是都有扶危济困的心肠。 大伙就跟着去了王村长家,一共两间小土房,屋里立刻就快满了。 刘青山打量下屋里,就是几样简单的实用家具,情况跟以前的夹皮沟差不多。 村长张罗着从左邻右舍借来碗筷和板凳,用大碗倒上开水,喝了一碗热水,这才暖和下来。 外屋地里,有几个帮忙的妇女,拾掇饭菜。 先端上桌热气腾腾的酸菜汤,估计过年时候留的烀熟的五花肉,切成大厚片子,汆到酸菜汤里。 然后又端上来一个大茶盘子,里面一块块的,全是肉,大伙也不知道是啥肉,反正肉丝还挺粗的。 主食就是苞米茬子水饭和粘豆包,热热乎乎的。 “村长,这啥肉啊?” 小五瞧着那大块肉,没敢下筷儿。 “前天一只犴达罕跑村子里,跟牛马一个槽子里抢谷草,叫俺们给打死啦。” 王村长一边说,一边拿出来一个方形的塑料桶,咕嘟咕嘟往大碗里倒酒。 刘青山知道,犴达罕也是鹿类的一种,学名叫驼鹿。 它是最大的鹿科动物,体型比牛马还要高大许多,而且后背上还有一个高耸的大鼓包,就跟驼子似的,所以才叫驼鹿。 这么一个大家伙,混到牛马群里冒充家畜,那不是跟鹤立鸡群差不多嘛,一眼就能瞧出来,不被打死才怪。 只是可惜了,这种大型的鹿科动物,已经越来越少。 他们夹皮沟那边也养不了,因为驼鹿主要不是生活在森林,而是水生沼泽,他们那边也不具备这样的地形。 听说是鹿肉,大伙这才动手,撕下来一条,放在嘴里大嚼,还真是越嚼越香。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里的民风还真够淳朴的。 不过出门在外,小心无大错,所以只有几个能喝的,代表大伙喝了一碗酒,剩下的都是闷头吃到饱。 吃完饭已经晚上八点多,农村也不习惯点灯熬油的,就分散到各家睡觉。 他们这些人,王村长找宿一共找了十多户人家,这才安排住下,这时候,谁家的住房也不宽绰。 刘青山就住在王村长家,睡觉前,他掏出来十张大团结,交给村长媳妇儿。 可是这个朴实的农村妇女,俩手搓着腰间的围裙,说啥也不肯收。 一旁的王村长也急了:“你这个年轻娃没道理,谁还没个为难着窄的时候涅,你要是给钱,就趁早别在俺家住!” 没法子,刘青山只能从车里搬出来一箱碧水大曲,又拿出来两条烟,王村长这才乐呵呵地收下。 第二天起来,先到外面瞧瞧,地面上厚厚一层积雪,刘青山就知道:这种路况肯定没法走。 早知道这样的话,还不如坐火车了。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大伙又凑齐,商量一阵,也只能无奈地承认现实:他们暂时是困在这边了。 一问村长,这个村子叫王家围子,也守着连绵不断的大山。 他们这边,承包制实行的比较晚,去年才分完地,而且因为耕地少,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 这样一来,刘青山他们更不好意思在这白吃白喝,给钱又不收,还真够愁人的。 早饭是贴饼子酸菜汤,吃完之后,刘青山就 在村子里转转。 村里清一色都是矮趴趴的泥草房,一群小娃娃,正围着那辆车看稀奇。 有些淘小子,俩手还假装握着方向盘,来回旋转,嘴里发出嘀嘀嘀的声音,叫刘青山不由得想起了二牤子他们那帮臭小子。 正瞧着呢,就看到十五六个壮汉,扛着土炮绳索夹子等工具,嘴里还张罗着,听那意思,是要上山打狍子。 刘青山不由得心中一动,连忙上去询问:“你们这边,狍子啥的挺多呀?” 其中一个粗壮的汉子大笑道:“嗯哪,狍子和梅花鹿马鹿啥的,都老鼻子多啦!” 刘青山大喜:“那等等,俺们也跟你们进山转转。” “甭逗了,你们那些城里人可不中。” 那个大汉摇晃着脑袋拒绝。 “俺也是山里长大的啊。”刘青山解释了一句,继续说道: “而且俺们收狍子梅花鹿啥的,狍子一百块一只,梅花鹿二百块,大马鹿就二百五十块吧。” 啥! 那伙人立刻瞪大眼睛,他们一年到头,到手的钱,还不值一头梅花鹿呢。 这是天上掉下来一群财神爷啊! 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二章 真是吃了豹子胆 反正也要在王家围子这个小山村困几天,刘青山也不想闲着。 要是能抓捕一些狍子和鹿类运回去的话,正好可以解决大问题,他们那边,只有狍子和梅花鹿这些小型的鹿类。 而像大马鹿这种大型的,就没有,更不要说驼鹿这种巨型的了。 “大兄弟,你说的是真滴,不会是忽悠俺们玩呢吧?”那个壮汉有点不敢相信,又向刘青山确认了一遍。 刘青山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不过有一个要求,必须是活蹦乱跳的,死的伤的可不要。” 一听这话,那些人都糊涂了,其中一个也戴着狍皮帽子的家伙摇摇头: “那些玩意养着干啥,还吃草吃料的,想吃肉的话,上林子打一只就完事啦。” 他这个狍皮帽子特别讲究,就是把狍子的头部和颈部的皮毛,完整地剥下来。 扣在脑袋上,就像顶着个狍子脑袋似的,方便在狩猎的时候,进行隐蔽。 刘青山也彻底无语:你以为什么地方都像你们这,动物资源这么丰富啊? 而且就算再丰富,以后也架不住打的。 一听说要抓活的,那难度就增加好几倍,消息很快就在王家围子这个小山村传开了。 立刻就有上百人加入到狩猎队之中,撵都撵不回去,连十多岁的半大小子,都嗷嗷叫着要去逮狍子。 一只狍子就一百块,你把俺撵回去,那不是断俺财路嘛,信不信俺跟你拼命? 最后还是王大富出来和稀泥,叫每家出一个代表,然后获利之后,各家再平均分钱,算是把村民安抚下来。 刘青山也有点忍不住想笑:还是以前生产队那一套。 不过既然这里民风如此淳朴,他也不介意帮一把,走的时候,告诉他们饲养梅花鹿和马鹿这条生财之路。 出发前,刘青山也叫小五他们都换了行头,这边的温度明显更低一些,而且穿着皮鞋啥的,也没法进山。 “这味儿啊。” 小五一边往叫上套着大毡靴子,一边直皱眉。 “凑合穿吧,总比灌一脚脖子雪强。”刘青山笑着安抚道。 闹吵了好一阵,五十多人的狩猎大部队这才正式出发,再加上刘青山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一共有七十多人。 一开始,小五和刚子他们,还都精神抖擞的,毕竟都是男人嘛,没有不喜欢狩猎的。 可是在雪地里跋涉了十多里地,一个个都俩腿发酸,全都拉胯了。 好在还有几辆马拉爬犁,拉着各种工具,大伙轮番上去坐着休息一阵,这才坚持到山里。 一路都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刘青山和那个壮汉。 “小刘兄弟,行啊,一看就是常跑山的。” 那个领头的壮汉叫王烈,是远近有名的猎户,绰号王炮头。 炮头这个词语,是从前胡子的黑话,指的是胡子的队伍里面,带领枪手的头目,通常也是枪法最准的。 刘青山笑了笑:“还成吧。” 这一路上,俩人暗中摽劲儿,结果谁也落不下谁,彼此都心生敬佩。 王炮头回头指指后面:“你那几个兄弟,也都不简单,应该是部队出来的吧,还是上过战场的队伍。” 他说的是老班长和李铁牛他们几个,这几个也没落后多远,几十米的距离。 再往后,才是大部队,至于小五和刚子他们,要不是照顾着,估计早就落没影了。 等后续大部队都上来,抽根烟休息一阵,这才在林子里布下包围圈。 “咱们就在这傻等啊,那不真成守株待兔啦?”小五有点不明所以。 王队长哈哈大笑:“放心,有王狍子在呢。” 他嘴里的王狍子,就是戴着狍子头帽子的那个人,个子不高,瘦小枯干的。 只见他猫着腰,独自一人,往林子深处走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发出叫声: “嗷嗷噢,嗷嗷吼。” 刘青山当然知道,这是在模仿狍子的叫声,而且要不是亲眼所见的话,他还真以为这附近有狍子经过,一点都听不出来是人学的。 其他人也恍然大悟,这是假装狍子,然后把真正的狍子给引进包围圈,哈哈,亏他怎么练的呢? 随着王狍子越走越远,声音也渐渐微不可闻,就在大伙耐心等待的时候,就听到那边传来惨叫声:“救命啊!” 很快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向这边狂奔过来,速度风驰电掣一般,正是刚才的王狍子,去而 复返。 在他的后面,还有个更快的身影,四脚翻飞,仿佛就在踏雪飞行,竟然跑出来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豹子!”王队长也失声惊呼。 追赶王狍子的,赫然是一只远东豹,一身金黄色的皮毛,上面是黑色的环斑,状如铜钱,所以又叫金钱豹。 这只豹子,体长接近一米五,绝对是丛林之中,仅次于东北虎的存在。 眼看着这只远东豹已经扑到王狍子身后,猛然间响起一声大吼:“嗷呜!” 吼声叫豹子一愣神,竟然停下脚步,警惕地四下张望,这是东北虎的吼声,也只有东北虎,才能叫远东豹心生畏惧。 刘青山嘴里一边嘶吼着,学着虎吼,一边飞速向王狍子迎上去。 这本事,还是跟哑巴爷爷学的呢,不过刘青山喜欢学猛兽叫,而且暂时也就是学个皮毛。 像王狍子那种把狍子叫声学得能以假乱真的,他还真达不到。 紧跟在刘青山身后的,还有李铁牛和王炮头,王炮头一边跑,还一边摘下肩膀上的猎枪。 “不用开枪,俺和小师兄斗斗那只大花猫!” 李铁牛瞥见他的动作,嘴里连忙提出警告。 王炮头瞧瞧那只豹子已经不再追赶,王狍子基本没有危险。 而且枪声一响,周围的野兽惊散,他们今天就别想再有什么收获。 不过跟远东豹搏斗,还真是吃了豹子胆啦。 连王炮头都表示服气:不管能不能打过,这份勇气,一般人就没有。 不过等他们冲到王狍子跟前的时候,那只远东豹竟然转身逃离,估计是看到这边人多势众吧。 “哪里跑,有胆子跟俺大战三百回合!” 李铁牛吼了一嗓子,声震山林。 瞧得王家围子来的那些汉子,也都竖起大拇指:“好汉子!” 众人把脱力的王狍子从地上拽起来,这货嘴里还跟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喘了半天,这才骂了一句: “真他娘的晦气,把豹子给招来啦!” 刚子也竖起大拇指:“哈哈,狍子哥,这说明你厉害,学狍子叫都能以假乱真啦!” 王狍子眨巴两下小眼睛:行,俺就当你这话是夸俺了。 而王炮头,则张罗着挪地方,这片林子刚刚有远东豹出没,那些鹿啊狍子啥的,肯定都躲得远远的。 又找了一片林子,重新设伏,王狍子也歇过来了,继续去勾引那些傻狍子。 这家伙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就那个飞毛腿的属性,一般人就比不了。 大部队在原地等了半个多小时之后,终于又听到了狍子的叫声,似乎还彼此应和着。 大伙都精神一振:来啦! 所有人都借着树木的遮挡,匍匐在雪地上,静静地等待。 狍子的叫声越来越近,终于,响起了王炮头那打雷一般的吼声: “傻狍子!” 小五他们没有防备,都被吓得一激灵。 要说狍子这种动物,还挺好玩的,模样长得萌萌哒,而且好奇心还特别强。 猎人们见到狍子,不会悄悄接近,通常都会大吼一声“傻狍子”。 然后狍子不但不会惊走,还会站在原地张望:你这是喊谁呢? 伴着这声信号,王家围子的村里立刻全都从地上爬起来,迅速展开行动。 刘青山他们这伙人也站起来,不过却不知道该干啥。 那些村民显然经验丰富,迅速形成合围,只见五六只狍子,正茫然站在那里。 萌萌的大眼睛,还好奇地四下张望,估计正纳闷:这些家伙要干嘛? 狍子群的规模一般都不大,只左右,通常都是一只母狍子,领着一年或者两年内的后代。 另外冬天的时候,偶尔也有公狍子混迹其中。 村民嘴里都大喊大叫,不断吸引着狍子的注意力,然后飞速合拢包围圈。 狍群之中,终于有一只发出咔咔的吼叫声,这是它们发现危险时的报警声。 那群狍子,刚才就像被摁了暂停键,一下子全都动起来,有一只屁股后面的白毛猛的炸开,格外显眼。 这只就是母狍子,带头跑路,有了这个白色的参照物,后面的幼崽就不容易跑丢。 但是已经晚了,村民俩俩一组,手里扯着长绳,高低错落,早就设下绊马索。 还有一部分村民,手里抖着绳索,绳索前头系着一个活结,摇成圆形。 准头好的,绳套抛出去之后,就能不偏不倚,套中猎物的脖子。 领头的那只母狍子,看到前面错落的绳索,四蹄腾空,高高跃起。 好家伙,一下子弹起来将近两米,直接越过了所有的绊马索。 不过就在它即将落地的一瞬间,一个绳套从天而降,正好套中它的脖子。 “好!” 小五他们也瞧得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为刚才出手的王炮手叫好。 那群个头稍小的狍子,也纷纷被绊倒在地,全部被村民活捉。 此情此景,叫刘青山也情不自禁地引吭高歌: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三章 黑河(三更求月票) 六只黄褐色的狍子,被成功活捉。 王炮头看了一下说:“一共两只公的,四只母的。” 公狍子其实也是长角的,只不过是迷你型的小角,过了交配期,到冬天就会自然脱落。 收获不错,大伙总算是没白忙活,把狍子的腿都用绳索拌上,就是两只前腿和两条后腿儿分别系在一起,中间的绳子只留一尺长,这样一来,狍子就根本迈不开腿儿,想跑也跑不掉。 再把狍子都栓到树上,大伙纷纷取出带来的干粮。 基本上都是大饼子,上面夹上一大条子酱缸里的咸黄瓜。 王大富还摸出来两瓶酒,谁喜欢喝就暖暖身子。 大饼子配咸菜条子,小五他们也吃得有滋有味。 不吃不行啊,这一路折腾下来,肚子早就咕咕叫。 正吃着呢,忽然有人惊呼:“有只小狍子跑啦!” 卧槽,一百块钱呢,十张大团结,可不能叫它跑喽。 村民立刻全都站起来,然后就全都看傻了。 只见一只今年才出生的小狍子,正在那往往前蹦跶呢,奔跑的姿势,极为怪异: 两只前腿一起跳,然后两条后腿一起跟上,就这么一跳一跳的,竟然跑得还不慢。 噗嗤,小五嘴里咬着的大饼子,不由喷出来,这只小狍子奔跑的姿势,实在太逗了。 还没等村民撵上去,这只小狍子就转了个弯,又跳了回来,跳到母狍子跟前,亲昵地用小脑袋拱了几下。 哈哈,一百块又回来了。 村民这才放心,刘青山也有点忍俊不禁:要是老四老五看到这只狍子,肯定会很欢喜吧? 这一天,一共逮了十只狍子,刘青山也干脆,回道王家围子之后,直接点了一千块给王村长。 他们出来的时候,带了五千块的现金,还是比较充裕的。 真金白银拿到手,村民一个个都眉开眼笑,他们王家围子,五十多户,平均分下来,一家能得二十块钱。 而前年生产队没分田的时候,一个劳动力,一年干到头,才分了不到三十块钱。 村民对刘青山他们,也更加热情,所以晚饭比昨天可丰盛多了:你家拿来一只白条鸡,他家拿几个新开裆的鸡蛋,凑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来,尝尝这个!” 王大富给村民创收,也意气风发的,指着桌子中间的一盘菜说着。 小五他们瞧瞧,一段儿一段儿的,还透亮十分儿的。 烧的时候,不知道熬了糖色还是放的酱油,色泽泛红,瞧着很有食欲。 刘青山先夹了一筷子:“这个是鹿筋吧,大伙都尝尝,很稀罕的东西,能强健筋骨。” 听他这么一说,大伙这才纷纷动筷,入口确实非常劲道。 “还有鹿茸泡得白酒,不过就不给你们这些火力旺盛的小伙子喝了。” 王村长就拿刘青山送的碧水大曲招待客人,他们这边气候更冷,所以喝酒的汉子居多。 一顿饭把大伙都给吃美了,第二天,村民继续上山捕猎,不过小五他们说啥也不肯再去了。 只有刘青山领着李铁牛他们一伙人,跟着进山,这一天的收获也不错,竟然捕捉到一小群梅花鹿,连大带小的十多只。 刘青山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三天,这才重新上路。 临走之前,刘青山和王村长以及王炮头等人,聊了半宿,结果还是令人很满意的。 村民一直送出村口,刘青山摁了几声喇叭,这才离开淳朴的小山村。 上了国道,道路上还有一些结冰的地方,也不敢快开,慢慢往前磨蹭。 就算这样,还有一辆吉普车开进路边的沟里,幸好沟子不深,积雪又比较厚,基本是虚惊一场,没有大的损伤。 这样直到第二天下午,车队终于开到了黑河。 这时候的黑河,还没发展起来,其实就相当于一个边陲小镇的规模。 这里古称“瑷珲”,比如在清朝的时候,就曾经在这里签订过著名的瑷珲条约。 城市就坐落在江边,对面不到一千米,就是毛子的地界,那边就是毛子在远东的第三大城市:布拉戈维申斯克。 布拉戈维申斯克,简称布市,原名海兰泡,呵呵,这个就没必要细说了。 地广人稀,就是黑河这边的特色。 还要等到边境贸易开放之后,这里才会实现华丽转身。 车队穿行在大街上,刘青山基本就没看 到几个行人。 街道两旁的建筑,也没有高楼大厦,百货商场,应该就算是最高的建筑了,大概四五层的样子。 和当时的大多数城市一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各种工厂和单位,也都一应俱全。 这个跟解放后的管理有很大关系,就算地区之间,不进行物资的交流,也都照样能过日子。 找了好半天,这才找到一家旅社,刘青山觉得,现在建宾馆酒店,等到边贸开启,外来客商疯狂涌入,都能大赚一笔。 不过这些行业太操心,他还是专心和老毛子进行易货贸易就好。 这些天一路奔波,大伙也都累够呛,本想泡个热水澡,然后被服务员告知:旅社里面并没有浴池,想洗澡的话,还得去澡堂子。 大伙实在懒得动弹,简单吃了一口晚饭,然后洗洗脚,就倒头大睡。 没等睡着呢,服务员就过来敲门,这是一位中年阿姨,进的是刘青山他们这屋。 阿姨倚在门框上,脸上正气凛然,抬手朝刘青山一指:“你们这些人有男有女,必须男女分房睡,不然我们就报警,在我这耍流氓可不成。” 这个也管啊? 刘青山眨巴两下眼睛,然后才想起来,这时候住旅社,要是没有证明,男女确实不能住一起。 于是他又告诉刚子和飞哥一声,只有这俩带着女朋友。 还好,李雪梅和小美,人家俩人睡一屋,都躺下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老班长领着李铁,去找他们在这里的一位战友。 那位战友家里是吃商品粮的,所以退伍之后给分配工作。 而刘青山他们,则在小五等人的提议下,去了江边。 到这里,要不瞧瞧边界线的那条大江,岂不是白来了。 江边离得并不远,大伙溜溜达达,步行过去。 虽然阳历已经三月份,但是这边依旧冰天雪地。 远远就望见江面,依旧冰雪覆盖,宽度大约一公里左右。 一队巡逻的战士,正迈着整齐的步伐,从他们不远处走过。 等到了近前才发现,这边冰冻封江,也与众不同。 并非是想象中那样冻成镜子一般的冰面,反倒是江面上隆起不少高矮不一的冰棱子,高的有两三米。 江面上,还有人拿着冰镩子,在那凿着冰洞,还有一根大木头杆子,插到冰层里,应该是前两天下的挂网,看样子是捕鱼的。 刘青山他们就凑上去问问,这才知道,大江在入冬封冻的时候,并非一蹴而就,像通天河似的,一下子就全部结冰。 而是要经过几次反复之后,江面这才封冻,所以就有江水不断积存,形成了凸凹不平的冰面。 刘青山瞧瞧镩出的冰窟窿的深度,也不禁咋舌:好家伙,看样子,足有两米多厚。 那个镩冰窟窿的老汉还笑着说:“最厚的地方,都超过三米呢。” 大伙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人家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这直接奔着三米去了。 小五嘴里不由得感叹:“就这么厚的冰层,别说大卡车了,就是坦克车上去,也照样没事!” 那个捕鱼的老汉戴着狗皮帽子,乐呵呵地说:“那也得看情况,当年在黑瞎子岛打仗的时候,咱们的部队,就在冰层下面埋地雷,愣是把老毛子的坦克车给炸到江里去啦,哈哈哈!” 厉害,大伙也跟着竖起大拇指,尤其是张龙他们这些退伍兵,都觉得脸上有光。 刘青山则望望江对面,同样可以看到巡逻的士兵,这两年,双方边境缓和不少,已经陆续开始撤军,但是常规边防军还是有的。 站在这块土地上,刘青山心中也颇多感慨:谁又能想到,那样一个庞然大物,几年后也会轰然倒塌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强盛,华夏这边,不就正在冉冉崛起吗? 而他回到这个崛起的时代,定当挺立潮头,方才不负此生 “出鱼啦,出鱼啦!” 侯三的叫声,打断了刘青山的思绪,只见那几个渔民,已经把冰窟窿凿开,开始收水里下好的挂子。 这种挂网,网眼比较大,小鱼都钻走,能挂上来的,最少也是二三斤以上的大鱼。 不像几十年后,因为抓捕得太狠,江里已经很少出大鱼了。 也不能这么说,后世有个奇怪的现象,同一条大江,在国界线这边,渔业资源非常匮乏,而在老毛子那边,鱼类资源就比较丰富,大鱼也比较多。 难道说,鱼也是有国界的吗? 其实这也是动物趋利避害的一种本能吧。 “这啥鱼啊,怕是有一米吧?”看着冰面上扭动的细长大鱼,大伙也都连连惊叹。 大长嘴,前端还翘起,身上好像披着一层铠甲似的,模样十分古怪。 刘青山还是认识的,于是解释道:“这是鲟鱼的一种,叫施氏鲟,你们看他的长嘴下面,通常有七个小疙瘩,所以老百姓都叫七粒浮子。” 所谓的浮子,就是那种比较原始的浮漂,钓鱼用的。 这种浮子,不是立在水面,而是平铺着的,最前面几粒沉到水下。 领头的捕鱼老汉点点头:“这位小兄弟有见识,今天运气不错,弄了一条大七粒浮子,这是咱们江里的名鱼,能卖个十块二十块的。” 这种鱼身材细长,必看有一米长,其实也就十多斤,算算也就一两块钱一斤。 “这么便宜,那俺们买啦,回去炖着尝尝鲜。”小五挥挥手,直接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递过去。 “敞亮!” 那老汉乐呵呵地接过钱,然后又扔过来两条鱼,足有四五斤:“你们人多,多炖点,尝尝俺们嘎达这边的江鱼,老鲜啦。” “好,您老也够敞亮。” 刘青山也回敬了一句。 就在双方愉快进行交易的时候,却从江边开过来几辆摩托车。 车上跳下来几个人,嘴里吵吵把火的:“谁叫你们在这买鱼的,这片江里的鱼,不知道是段五爷包下的吗?” 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四章 过江龙 现阶段,摩托车还是稀罕玩意,能骑上摩托车的,都不是一般人。 刘青山瞧瞧这几个人,一个个都穿得跟狗熊似的,身材也高大魁梧,一脸凶相,估计是当地的混子。 摩托车两边都搭着自制的大铁皮桶,上面还绑着麻袋,看样子,这伙人是鱼贩子。 夏天的时候,活鱼可以放到铁桶里,冬天的时候,直接用麻袋装鱼就成。 这帮家伙一个个都耀武扬威的,领头那个壮汉嘴里还骂骂咧咧:“何老蔫儿,你他娘的懂不懂规矩,打上来的鱼敢零卖,你还想不想在江面上混了?” 何老蔫儿就是刚才打渔的老汉,他脸上陪着笑: “胡二哥,这伙是外地来的客人,就是买条鱼尝尝鲜,又不是天天来买,咱们守着大江,总得照顾照顾客人不是?” 这话说得其实挺在理,可是那个胡二却不管这些: “你私下卖鱼,就是坏了规矩,外地人咋了,还敢来咱们地头上撒野咋滴?” 教训完何老头,他又朝刘青山他们瞥了一眼:“把鱼留下,赶紧走人,要吃鱼,上鱼市儿买去!” 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是别人,估计也就忍了。 可是小五这几个,平时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儿,哪受得了这种窝囊气,于是用眼睛横横这几个混子。 “你瞅啥?”胡二立刻回瞪过来。 “瞅你咋滴?” 刘青山觉得挺好玩,就接了一句,毕竟这可是以后流行的经典桥段。 “上,给这帮家伙点教训!” 胡二这家伙更干脆,直接一挥手,下面那五六个壮汉就猛扑上来。 “揍这帮孙子!” 小五也挥拳迎上去,他也是打架的好手。 张龙朝刘青山望了一眼,征求他的意见。 刘青山微微点点头:既然以后要在这边做买卖,以后难免和当地的混子有所接触,这帮家伙,不把他们打服的话,就跟苍蝇一样烦人。 “上,别打残喽!” 张龙一声令下。 李铁牛嗷的一下就窜出去,还没等其他人动手呢,他一个人就把对方全给撂倒了,全都躺在冰面上。 齐刷刷的还挺整齐,就跟何老汉刚打上来的那些鱼差不多,直挺挺排在冰面上。 只有胡二因为站在后面,所以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也有点心虚:这个大个子还真是能打啊。 不过这地方的人生性彪悍,没点血性,怎么能在边塞这地方生存呢? 胡二伸手点指:“行,你们摊上大事儿了,有种的就把俺们打死,全塞冰窟窿里,不然,这事没完!” 正放狠话呢,就被李铁牛一脚踹到,在冰面上出溜老远,还真差点掉进刚刨开的冰窟窿里。 胡二倒驴不倒架,躺在冰面上依旧叫嚣着:“有种就在这等着,俺那些弟兄们,一会儿就到!” 李铁牛也不跟他废话,拎着他的脚脖子,将他倒提起来,直接就往冰窟窿里塞。 惊得周围的渔民和胡二那几个手下都大呼小叫,这可不是闹着玩,真会出人命的。 李铁牛直接把胡二的脑袋插进冰窟窿,没入冰冷的江水之中,不过冰窟窿越往下越窄,结果卡那了。 “算你便宜!” 李铁牛只能又把胡二提出来,“敢跟俺耍横,俺当年在南疆战场上,杀人都不眨眼睛。” 胡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反倒是脑袋被冰冷的江水一浸,变得比瓶水还要清醒。 刚才那一刻,那真正算是感受到死亡的滋味,他真的怕了。 一听对方是上过战场的退伍兵,而且身上那股凶煞之气,也确实不是装出来的,胡二更是吓得连场面话都不敢说。 “还以为是条汉子,原来也是孬种,就知道欺负欺负老百姓,算啥本事。” 李铁牛胳膊一甩,直接把胡二摔在冰面上。 这时候,小五凑上来,嘴里不满地嘟囔着:“铁牛你给我留两个。” 那些渔民也都瞧得一愣一愣的,可终归有点担心,等胡二那伙人骑着摩托车狼狈而去,何老汉就叮嘱刘青山他们。 “这个胡二就是段老五手下的小喽啰,你们得罪了他,老段家肯定要找你们麻烦,你们还是早点离开这儿比较好。”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大叔,这个老段家,是什么来头?” 何老汉先四下望望,这才说道:“算是俺们这边的一霸吧,这辈儿的一共哥五个,江河湖海山, 其中小五段山最不是东西,手下好几十号人,专门欺行霸市。” “听说他们家,在市里也有人,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还是快点走吧。” 刘青山望望千里冰封的大江:“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话虽然不错,但是还有一句俗话,不是猛龙不过江!” 众人听了,也都精神一振,他们要在这里干上好几年呢,要是整天被一群小混子欺负,那还不得憋屈死呀。 想要在这种陌生的地方站住脚,不经过一番打拼,那肯定行不通。 既然要在这条江上混,那就做一条真正的过江龙好啦! 本来,大伙还担心刘青山年轻,平时也重情重义,没见到他施展什么狠辣的手段,现在看来,是他们多虑了。 春风化雨,那是对待亲人朋友和乡亲,对待对手,照样是雷霆万钧。 刘青山又抬手指指不远处江中的一个大岛:“大叔,那个岛上,好像在搞基建是吧?” 何老汉点点头:“俺们这边,把那个岛子叫大黑河岛,听说岛上要建什么交易站,和对面的毛子做生意。” “这不是冬天的时候,运送建材比较方便,先从江上运过去嘛。” 大伙看到,江面上确实有不少大卡车,正在岸边和大岛上往来。 刘青山后世也去过大岛,不过那时候已经架起了大桥,岛上也建设齐全,不像现在,望过去根本就是一个荒岛。 “明白了,你们将来是要跟毛子做生意吧?” 何老汉有点恍然大悟,随后又摇摇头。 看来这伙人是准备在这常住了,那肯定少不了还得和段小五发成冲突,希望这些年轻人,都能平安回乡吧。 刘青山挥挥手,和这些渔民告辞,然后就领着大伙往回走。 李铁牛乐呵呵地拎着那条七粒浮子,发现已经冻得直挺挺的,就索性扛在肩膀上,就跟扛着一把大刀似的。 回到旅社,发现老班长他们已经回来,还多了个一脸英气的年轻人。 那人看到张龙他们,立刻欢呼向前,嘴里呼叫着这些战友的名字,一个个热情地拥抱。 好一阵子之后,老班长这才拉着年轻人来到刘青山跟前: “老板,这是我们的战友许国强,我们都叫他强子。” “强子,这位就是我们的老板,刘青山!” 许国强也伸出手,跟刘青山握了握,心里也暗暗惊讶:好年轻! 不过他了解自己的那些战友,既然能领导老班长他们,而且看样子,战友们还都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那就证明,这个年轻人是有这种能力的。 刘青山也打量着许国强,还帅气的年轻人,就是皮肤稍稍有些黑,不过更透出一股阳刚之气。 于是他笑道:“强子哥,你这简直比许文强还帅呢!” “许文强是谁?”许国强被说得一愣。 刘青山这才想起来,上海滩这部电视剧,虽然拍出来好几年了,但是直到今年,才被引进到国内这边。 还是小五接触的比较多,跟着说道:“上海滩啊,我好像听过磁带,看到过那个演员,确实够帅,那歌也挺好听,怎么唱的啦?” “青山会唱,唱得可带劲啦!” 刚子这货听刘青山唱过,立刻在旁边揭老底儿。 大伙儿都是年轻人,自然就开始起哄,非得叫刘青山高歌一曲,还使劲拍着巴掌,把那个服务员阿姨都给招来了。 阿姨刚要施展狮吼功,来一句“你们能不能消停点”,然后就听到一个年青人唱起歌来。 “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 刘青山先用粤语唱了一遍,然后再用普通话唱,听到激扬的词句,大伙也不由得心潮逐浪。 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个边陲小城,可不就是要激流勇进,奋勇打拼。 就像那滔滔江水,一发不收,永远向前! 刘青山唱这首歌,也正是这般心意,看到大伙都一副心情澎湃的模样,于是一挥手:“走,咱们先吃饭去!” 老班长大笑:“哈哈,老板,我还以为你要领着咱们上战场呢。” 不过刚到门口,就看到服务员阿姨倚在门框上,这帮男人的雄心壮志,顿时全都灭火。 他们昨天算是见识了这位阿姨的厉害,那家伙管得才宽呢,动不动就上政治课,大道理讲得一套一套的。 “不唱了,下次保证不在房间里唱歌。”侯三连忙上去打包票。 “唱,必须唱,不唱怎么行?”那位阿姨嘴里嘟囔着。 大伙还都以为她是说反话呢,却听阿姨继续说道:“小 同志,你刚才唱的这首歌,俺闺女最喜欢听了,天天瞎哼哼。” “可是她不懂歌词儿,麻烦你能不能把你刚才唱的,给俺抄写一遍?” 这种情况,在当时还是比较多见的,尤其是粤语歌曲,这边的人根本听不懂,全靠瞎猜。 大伙这才笑嘻嘻地望着刘青山,刘青山也只能答应:“阿姨,等我们出去吃完午饭,我就写给你,今天在江边买了一条鱼,还得找饭店帮着加工。” 那位阿姨也眉开眼笑:“俺家老头子就在对面的饭馆子当大厨,这就领你们过去,要是弄不好,老娘回家不叫他上炕!” 真彪啊! 大伙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送上大拇指。 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五章 跑马占荒 守着江边的饭店,大师傅都是做鱼的行家,尤其是今天,大厨的夫人亲自吩咐的,更是拿出十二分的本事。 一条清蒸七粒浮子端上来,饭店的小屋里就飘满香气。 大伙纷纷伸出筷子,鱼肉细嫩鲜美,尤其是体内的软骨,吃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等到一条大鱼被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位胖胖的中年人,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出来:“咋样,好吃不?” “大师傅,您这手艺绝了!” 小五嘴里大赞,他也是吃过见过的,却是第一次品尝到这么好吃的清蒸鱼。 大师傅憨厚地用围裙搓着手:“这七粒浮子还不是最好的,要是能弄到大鳇鱼,那才是咱们江里最好吃的。” 刘青山当然知道:大鳇鱼,是这边江里最大的鱼类,重达千斤以上。 在清朝的时候,当地赫哲族渔民捕获了一条大鳇鱼,适逢冬天,就千里迢迢运到京城,献给当时的乾隆帝。 皇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鱼,以为是鱼中皇者,所以赐名为“鳇鱼”。 尤其是大鳇鱼母鱼的鱼子,更加价格昂贵,被称为“黑色黄金”。 胖厨师又聊了几句,继续回后厨忙活,刘青山他们,则边吃边聊。 “强子哥,你在哪个单位上班?”刘青山询问许国强的情况。 “在酱菜厂呢。”许国强的单位算是一般,主要是做酱油醋和咸菜,他的工作是付货的,说白了,就是一打酱油的。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听说市里要成立一个经贸局,专门负责对毛子那边的贸易,正在各单位抽调人手呢,也不知道那个经贸局咋样,毛子可不怎么好打交道。” 刘青山大喜:“去,必须去啊!” 他当然知道,以后这边的边贸有多么红火,经贸局绝对是最肥的差事。 许国强俊朗的面孔上有些尴尬:“都不是外人,我就不藏着掖着,调转工作,不送礼肯定不行的。” 旁边的老班长插话道:“强子家里,弟兄姊妹比较多,全指望他这点工资呢。” “哈哈,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 刘青山大笑着,叫侯三把他的背包拿过来,然后从里面取出两捆大团结,递给许国强。 这吓得许国强连连摆手:“别别别,我不能收您的钱。” 这时候,张龙开言道:“强子,这钱里面,也有我们这些老战友的一份。” 许国强咂咂嘴:“那也用不了这么多,有百块钱,买些礼品,就足够啦。” 这年头,有个一百二百的,都能调动工作,刘青山那两千块,实在有点吓人。 不过刘青山早有安排:“强子哥,这钱算作活动经费,到了新单位,跟上级打点好,跟同事吃吃喝喝的,处好关系,都需要花钱。”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就算我们先借你的。” 听他这么说,许国强这才把钱收了,整个人也比刚才振作了许多。 刘青山又询问道:“强子哥,还有个事,你地头儿熟,需要麻烦你。” 许国强点点头,目光坚定地望着刘青山,他现在终于知道,老班长他们为啥要跟着这个年轻人了。 “我们准备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也不能天天在旅店住,不大方便,最好是比较宽敞的地方,废弃的厂房啥的都成,主要是当仓库用,到时候还得建一些库房,用来囤积货物。” 刘青山他们不想小打小闹,大宗货物交易,没有个成规模的库房,那根本玩不转。 边贸在今年冬天就要试运营,所以在入冬之前,他们要扩建好仓库,并且尽可能多地从四面八方调集货物。 就算从对面换回来的货物,也得有地方存放不是,所以地方必须够大。 许国强在听懂之后,也不禁脸上一喜:“我们酱菜厂在江边就有一块闲置的场地,原来是当菜库用的,这两年也不再进行冬储,就撂荒呢。” “有多大面积?” 刘青山也有点动心。 “估计还不得有两三万平方啊,反正都是跑马占荒。”许国强也显得很兴奋,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帮忙,做点回报。 他们这边地广人稀,别的不敢说,就是荒地多。 刘青山也觉得够用了,于是就把这件事分派给老班长,一会儿叫许国强领着去酱菜厂,跟领导商谈。 原则是尽可能多地签租赁合同,十年二十年不嫌少,三十年五十年不嫌多。 毕竟随着边境贸易的兴起, 以后的租金指不定翻多少倍呢。 至于直接买下来,呵呵,现在暂时还是别想了。 他还有点担心部队出来的人太耿直,不懂得圆滑,于是把侯三也一起派过去。 “俺也跟着溜达溜达。”李铁牛也闲不住,主动请缨。 “又不是去打仗,你跟着干啥?”老班长不大愿意带他。 侯三却比较乐意,他算是见识了李铁牛的战力,有这么一个保镖跟着,心里安稳。 剩下的其他人,也都别闲着,先把黑河市这边的一些工厂都摸摸底,到时候进货的时候,能就近最好,这年头,运输太费劲。 起码像是酒厂和罐头厂之类的,当地也有,不行就直接下订单。 到时候,他们夹皮沟的火腿肠厂和方便面厂,应该也投产,也可以把产品直接拉过来。 对了,好像在边贸刚开始的那些年,老毛子对大大泡泡糖情有独钟,看到华夏的商贩,就热情地叫“大大”。 开始还以为是人家客气呢,甘当晚辈,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问有没有大大泡泡糖卖。 不过大大泡泡糖,要到三四年后才问世,现在刘青山还真没地方淘弄去。 淘不着的话,就看看能不能自己生产,这玩意又没啥太高的科技含量。 说白了就是天然树脂加工成的食用塑料为胶体,再加点糖和香精,放到后世,黑作坊都能生产。 刘青山心里记下这件事,等回去之后,和钱玉珍洪云生夫妇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合资建厂。 大队人马都撒出去,刘青山就在旅店坐镇。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仨一伙俩一串地都陆续回来。 酒厂那边,是张龙领人去的,带回来好消息:库存好几十吨白酒呢。 他们这边生产的,都是高度酒,而毛子那边,恰恰就喜欢高度的,酒精才好呢。 刘青山大手一挥:“大龙哥,明天你再跑一趟,直接下订单,全包圆啦。” 其他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准备喝啊,还是准备用来洗澡啊? 只听刘青山继续道:“而且跟他们都说好喽,开足马力生产,生产出来多少,去除统购统销的,咱们都要啦!” 跟毛子做生意,白酒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 刘青山觉得这样好像还不大够劲,想了想又拿起地图:“周边各县的酒厂,你们以后也都跑一跑,都按照这个标准操作。” 张龙点头,表示记下。 然后刚子他们又说了他们跑的几个厂子,大多数都是规模太小,仅仅能维持当地的供应,没啥油水。 罐头厂倒是有一家,不过主要生产的就是一种罐头:黄太平。 因为当地气候寒冷,无霜期太短,产出的也就是一些小浆果。 这就没法子了,到时候还是从产地订购吧。 最后只剩下老班长和侯三他们,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回来,一个个都喝得醉醺醺的,只有李铁牛,虽然也是一身酒气,但是两个大眼珠子,却比原来还亮。 侯三喝得脸通红,说话舌头都大了,不过思维还挺清楚的,罗里吧嗦地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 整个经过都非常顺利,直接就谈妥了:一共签订十年的租期,每年租费两千块。 没错,就是这么便宜,这里面当然有许国强的因素,另外就是侯三带过去的烟酒,也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为了表示感谢,侯三就张罗请酱菜厂的领导下馆子c 结果这边的人,一个比一个能喝,他和老班长很快就招架不住,这酒场有时候也是男人的另外一个战场啊。 关键时刻,李铁牛闪亮登场,开了一瓶高度白酒,直接对瓶吹,一口气喝了一瓶,把对方彻底喝服了,当场表示,明天就签合同。 李铁牛则撇撇嘴:“喝酒有啥意思,跟喝凉水似的。” “师弟,行啊,还有这本事,那以后肯定用得着,跟毛子打交道,你要是不把他们喝倒,他们还瞧不起你呢。” 刘青山也大乐,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人才,必须人尽其才啊。 等到明天上午,刘青山代表龙腾公司,和酱菜厂签订了合同,然后就带着人,兴冲冲地去那边查看。 地盘果然不小,基本上有二百米见方的一处大空场,周围就是用破木头板子圈着,而且还全是大窟窿小眼子的。 大门还上着锁,锁头都锈死了,索性就直接从板杖子钻进去。 最后面有一趟红砖房,十几间的样子,走到跟前瞧瞧,玻璃窗全是碎的,一块完好的都没有。 屋里原本是有暖气片的,结果也全被拆走。 刘青山转了一圈,也瞧明白了,还得白手起家,于是就指挥起来: “收 拾收拾,门窗换上玻璃,屋里先烧炉子,再搭点床铺,买点被褥,先凑合住下。” 人多好干活,大伙立刻行动起来。 尤其是张龙他们这些退伍兵,执行力那是相当强。 大伙正收拾着呢,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达轰鸣,侯三出去查看一眼,立刻吓得跑回屋里。 “来了好几辆摩托车,还有一辆大卡车,车上拉得全是人,手里都拿着钢管子,好像来者不善!” 呦呵,这阵仗不小,连大卡车都开来了。 刘青山连忙带人出去,只见在江边上有过摩擦的那个胡二,正领着一伙人冲过来。 瞧见刘青山他们,胡二伸手一指:“五哥,就是这帮家伙!” 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六章 你个害群之马!(三更求月票) 一共将近四十个人,将刘青山等人包围起来。 这些家伙一个个手里都敲打着半米多长的钢管,全都是寸管儿。 有一些前面还切割成斜茬,周围磨得十分锋利,戳到人身上,就是一个血窟窿。 反观刘青山他们这边,人数不足二十,还有女人。 手里的武器就惨了,好一些的,手里擎着大板锹,还有手里有拿着笤帚的,扛着扫把头的。 李雪梅和小美手里都拿着装垃圾用的铁皮撮子,挡在身前,就当盾牌用吧。 刘青山静静地打量着对方,只见在胡二身前,被人们簇拥着一个年轻人。 肩膀上披着一件黄大衣,袖子没伸进去,就那么披在身上。 嘴里还斜叼着一根烟卷儿,正笑呵呵地打量着他们,那不屑的眼神和嘴角那一抹残酷的笑意,似乎在面对一群待宰的羔羊。 “这就是我们五哥,跺跺脚,整个黑河地皮都得抖三抖。” 估计是有人撑腰,胡二又变得嚣张起来。 瞧着他这副嘴脸,刘青山的嘴角也微微翘起,嘴里吐出几个字:“好个狗腿子。” 呸,段老五将嘴里的烟卷吐到地上:“你们一伙外地人,也敢在我的地盘上嚣张,还打了我手下的兄弟,这账怎么算?” 这家伙说话倒是不慌不忙,就是声音有点听着叫人发冷。 刘青山瞧瞧这家伙的眉毛,眉梢好像断了一截似的,这种面相,注定是个短命鬼。 于是轻笑一声:“段五爷,好大的名头,现在是新社会,人民当家作主,你还想给人当爷?” “就给你当爷!”段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他在这里都蛮横惯了,就算前两年的严打,都仗着家里长辈的关系,没伤到一根汗毛,怎么能把一群外来人当回事呢? 刘青山也面色一寒,他对待亲人最是孝顺,这话当然不能忍,看来今天要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而更不能忍的则是李铁牛,这家伙的脑回路也十分清奇: “小子,你给俺小师兄当爷,那不是也给俺当爷,今天老子揍不死你!” 说完直接就提着大拳头往上冲。 刘青山也一挥手:“大龙哥,你们压阵,老班长和铁子跟我上,不把人打死打残就好!” “算我一个!” 小五也大吼一声,端着铁锹就往前冲。 一瞧他上阵,于胜利和马老三他们,也都不甘落后。 还有刚子和大飞他们,也全都嗷嗷怪叫着冲上去。 最后,只剩下侯三和张龙,护在小美他们两个姑娘身前。 “不知死活,打,往死里打!” 段山嘴里也下令,然后抢过旁边一名手下的钢管,劈头盖脸,向刘青山砸去。 刘青山也不避让,左臂微微抬起,当的一声,被钢管恨恨砸中。 他却跟没事人似的,右拳挥出,直接击中段山的下巴。 只一拳,段山就晕了,身体无意识地向后瘫倒,重重摔在地上。 刘青山顺势夺过对方手里的钢管,递给后边的小五,然后又冲向下一个目标。 老班长和李铁他们,也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别看这些混混人多,手里也全拿着铁家伙。 可是对于上过战场拼过刺刀的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小场面,几个人出手狠辣,通常都是一招伤敌。 最猛的还是李铁牛,手里夺下来两根钢管,舞得如同风车一般,那些小混混,哪见过这种猛人,就恨自个腿短跑得慢,根本就不敢上前。 也就两分钟不到,对方那四十多人,就没一个站着的了。 “卧槽,一群废材,没一个抗打的!” 李铁牛很不满意,这根本就不过瘾嘛。 于是上去挨个踹:“起来,带把的就站起来,跟老子再大战三百回合!” 那些混子一个个都瑟瑟发抖,躺在地上放赖,说啥也不肯起来。 至于是不是带把的,还是先保命要紧,要是命都没了,要那个把儿还有啥用? 看到段山恢复清醒,刘青山就走上去:“段五,这回你还想怎么说?” “我,跟你没完。”这家伙咬牙切齿,一副要吞了刘青山的架势。 刘青山直接一脚,又把他踢晕,跟这种家伙,没必要再废话。 这时候,侯三终于完成了守护者的重任,凑上来问道:“老板,接下来怎么做,需要报警吗?” 刘青山笑笑,他觉 得侯三足够精明,但是有些事情,还缺乏历练。 这段老五家里,显然是有人撑腰的,要是报警的话,指不定搞出什么黑幕来。 于是轻轻摆摆手,而是转向于光明:“二哥,你应该有办法摆平吧?” “真要那么做,咱们不是做生意吗?”于光明开口询问。 刘青山点点头:“就当是立威吧,相信过了这件事之后,就没人再来招惹咱们,应该可以安心做生意了。” 于光明也笑着点点头:这位青山兄弟,年纪不大,做事却足够老辣。 他朝马老三招招手,正好外面停着好几辆摩托,就直接奔过去,骑上一辆,突突突地跑没影了。 “接着干活,铁牛你和铁子,在这守着,这些人不许放跑一个。”刘青山招呼剩下的人,继续进行大扫除。 可是他们没报警,不大一会,却开来两辆挎斗摩托,三四名公安从车上跳下来。 领头的一个年轻公安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些人,尤其是尚在昏迷中的段五,不由得面色铁青。 “四哥,救命啊。”胡二仿佛又看到了救星,向着那名年轻公安哭诉。 这位,就是段五的亲哥,段海。 “这里怎么回事,聚众斗殴,全都带回局里!”段海嘴里大吼一声,伸手朝刘青山他们一指。 旁边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公安低声道:“小段,事情还是调查清楚的好。” “有什么好调查的,打伤这么多人,必须严惩。”段海弯腰将弟弟扶起来,心疼得要死。 剩下两名年轻的公安,拿出手铐子,就要拷人,然后才发现一件比较尴尬的事情:他们每人就戴来一副手铐子,好像不大够用。 “用绳子先绑上。”段海也只能用土办法,绑住犯人的两个大拇指,道理跟手铐差不多。 这时候,一个声音传过来:“你们地方上的公安,就是这么办案的?” 问话的是小五,眼前的事情,也有点颠覆他的认知。 “有什么话,到局里面再说!”段海怒冲冲地说道。 小五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小爷我不去,你敢拿我怎么着?” “你还敢抗拒执法!” 段海是满脸羞怒,可是对方明显更能打,自己这边估计不是对手。 那名老公安做事比较老成,见状不由得说道:“小段,我先回去请求支援,你们在这不要莽撞,看好这些人就成。” 段海现在也意识到,对方这些人不大好惹,凭着他们几个人,显然讨不到好,还是等带增援来了再做打算。 于是他点点头:“老王,多带点人手,得叫这帮家伙,好好涨涨记性!” 那名老公安点点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这个教训肯定会终生难忘的,” 说罢,老公安则骑上一辆挎斗摩托,急火火地往回赶。 他参加工作多年,见多识广,一瞧大门外停着好几辆车,就知道刘青山他们一伙,不是一般人。 这年头就能有车的人,少之又少。 而且其中还有一辆车,挂着部队的牌照,这就更不得了,对方来头肯定不小啊。 半个多小时后,从远处风风火火开来两辆吉普车和几辆挎斗摩托。 段海正等得焦躁,见到大队人马赶来,立刻欢欢喜喜迎上去。 等他瞧见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从吉普车上下来,段海也是一愣:局长大老黑竟然亲自来啦! 于是他连忙敬礼:“局长,这里有一伙人打架斗殴,刚才还敢袭” 局长抬起手,打断段海的话,他的黑脸蛋子,比平时还要黑出几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局长这是真的怒了。 只听一声咆哮,从大老黑嘴里吼出来:“你个王八蛋居然敢玩忽职守,滥用职权,给我押回去接受调查!” 段海瞬间懵逼:局长不是来支援我的吗? 立刻就有两名干警冲上来,直接给他戴上手铐,感觉到手腕上传来冷冰冰的感觉,段海这才慌了神:“局长,我” “带走,你个害群之马!” 局长没听他啰嗦,一挥手就把段海直接押上车。 而段山也早就醒了,看到这一幕,也同样被惊得张大嘴巴:这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这帮欺压百姓,为非作歹的家伙,全都带回去好好调查,要一查到底,一个都不能放过!” 跟着,大老黑局长朝着段山他们一指。 一把手都法令了,其他人还敢含糊,上去一个个全都戴上手铐。 段山这回也怕了,自己身上背着的那些案子,要是真翻出来的话,估计这辈子就不用再出来啦。 于是他连忙低声乞求道:“ 周局长,我是段家的人,我叔叔是” 大老黑眼睛一瞪:“管你是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带走带走!” 段山就觉得脑袋里面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这次是被吓得,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彻底完蛋啦。 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七章 噢,愿闻其详! 大老黑局长快刀斩乱麻,处理完段海段山和一群混混,这才走到刘青山他们跟前。 他想尽量展现出微笑,可是脸上的肌肉早就因为职业习惯而变得僵硬,这一笑就显得更加不自然。 “各位同志,真是对不住,让你们受惊了,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 大老黑说话也硬邦邦的,没法子,职业病,都习惯了。 刘青山也乐呵呵地上前握手:“周局长是吧,给您添麻烦啦,周局长雷厉风行,守护人民群众的安危,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刘青山也就送过去几顶高帽,他知道,应该是于光明那边有所行动,这位周局长才急火火地赶到这里。 他们是来求财的,最好能和和气气的。 相信这次,段家兄弟肯定栽了,这件事传扬出去,也就没有人再敢主动惹麻烦,刘青山的目的也就顺利达成。 大老黑局长的脸色也变得好看多了,嘴里又安慰几句,然后带着手下,押解着那些小混子走人。 几天之后,在黑河这边就传来一个重磅消息:一直飞扬跋扈的段家,这次被连根拔起,段家兄弟五人以往的那些案子被翻个底朝上,全部锒铛入狱。 其中段老五手底下竟然有命案,直接被判了死刑,证明刘青山那二把刀的相面术也有蒙对的时候,段五这家伙确实是个短命鬼。 公安这边顺势重拳出击,严打了一波,整个黑河的社会治安,一下子就太平了。 根据一些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段家这次是招惹了不该惹的人,这才落了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等到这一切都尘埃落定,刘青山又出面,给公安局送了一面锦旗,充分展现了军民鱼水情谊深。 当然了,他还顺便邀请周局长等领导吃了顿饭,以示感谢。 饭店当然要选市里最好的,即便是最好的,也就是几间朴素的小平房而已。 不过菜肴倒是挺丰盛,山珍海味谈不上,山珍江味倒是说得过去。 他们这边,地处大小兴安岭的交汇处,并不缺乏山野菜和各种野味儿,刘青山甚至在菜单上看到了红烧熊掌。 现在野生动物保护法还没有颁布,所以这方面也不限制。 公安局那边来了六七个人,除了一干领导之外,还有那位姓王的老干警,名字叫王成。 这次多亏他及时把情况向周黑脸报告,这才没有扩大事态。 否则的话,指不定闹成啥样呢。 落座之后,上菜之前,刘青山就先把小五和于胜利他们几个介绍一番,只说是首都来的,同属于龙腾贸易公司,来这里做边贸生意的。 有些事不用摆在明面上,大伙都心知肚明就好。 领导们也都十分热情,代表地方,表达了欢迎。 周局长的大黑脸蛋子,都好像白净了几分,连连表示一定要做好地方上的治安工作,营造一个安宁和谐的营商氛围。 他觉得有必要告诉那些手下:这个龙腾贸易公司,以后坚决不能招惹,必须维护好彼此的关系。 等到酒菜陆续上来,刘青山代表公司,先敬酒,还有张龙和侯三,也作为代表,给大伙敬酒。 毕竟他们两个人,以后要常驻这边,主持具体事务,还是要搭上公安系统这条线的。 看到张龙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袖管空荡荡,那些人也不好问,万一是个好勇斗狠的,打架落下的残疾呢? 刘青山一瞧这些同志的表情,就笑着介绍说:“大龙可不得了,上过前线,立过一等功,这条胳膊,就是战争留下的。” 原来是这样,周局长等人都肃然起敬,战斗英雄,什么时代都值得人们尊敬。 尤其这些公安,军警一家,心里更是深有感触。 “张龙同志,我代表大家敬我们的战斗英雄一杯,谢谢你和你的战友!”周局长连忙回敬一杯,然后又说道: “都是一家人,以后就不要见外,多沟通常联系嘛,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我们局里,给同志们做个报告,让大家也学习学习英雄的先进事迹。” 张龙也连忙谦虚:“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因为这层关系,酒桌上的气氛,更加亲切友好,谈话也不再拘束,随便了许多。 如果说最初是掺杂着更多的其它外在因素的话,那么现在就变得真诚了许多。 刘青山也觉得这样的氛围更好,人和人交往,肯定会存在着利益方面的因素,但是着并不排斥人情味儿,而且这种关系,还会更加久远和牢固。 聊着聊着,话题自然就会转移到龙腾公司的生意方面,周局长喝了两杯酒,话匣子也打开了。 “刘经理,你们挺看好将来的边贸啊,说实话,现在我们市里的领导心里都没底,不知道能不能行呢。” 刘青山笑了笑:“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嘛,不过我看好这里未来的发展,边贸一打开,黄金滚滚来。” 众人大笑,他们当然不能预见几年后的发展,对边贸生意,也并没有重视,估计就当成农村的集贸市场那种规模。 刘青山又端起酒杯,跟姓王的老公安撞了一下:“我单独敬王叔一杯,老同志经验丰富,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 老王本来以为自己就是跟着蹭吃蹭喝来的,当下有些意外,连忙端起酒杯: “不敢当,不敢当,要不是我平时有喜欢读报纸的习惯,也肯定认不出来,小刘同志就是万元村的领路人。” 刘青山也心怀敬意:不愧是老公安,这眼睛确实厉害。 可是周局长他们就有些发蒙,纷纷望向老王,老王就笑着介绍了一下自己从报纸上,了解到与刘青山有关的一些事迹。 诸如新长征突击手啦,万元村的领路人啦之类的。 周局长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真正的大神是这位啊!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刘青山只是给小五和于光明他们这些公子哥跑腿儿的呢,现在才知道,敢情这位才是正主。 想到这里,周局长心里又是一阵后怕:幸亏这件事处置得当,要不然的话,真把这么有影响力的人给抓进局子,那就真没法收场喽。 再瞧瞧一副忠厚老实的老王,周局长觉得,这样有眼力劲的手下,必须提拔提拔啊。 等老王又单独回敬刘青山一杯之后,周局长也端起酒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青山同志,我们都被你瞒得好苦,你必须自罚一杯。” 刘青山也笑着喝了一口酒,然后就听到周局长继续说道: “下边我再敬你一杯,这杯酒是有事相求,你这么一个小财神来到我们这里,必须给我们局里指一条财路,哈哈!” 这年头,全国上下都在努力发展经济,各单位都搞三产什么的。 周局长也是有枣没枣打三竿子,主要还是恭维的成分居多,并没有指望刘青山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能给他们搞出什么好主意来。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刘青山在放下酒杯之后,就笑吟吟地说道:“承蒙周局长抬爱,我这里还真有个主意。” 噢,愿闻其详! 这些人都竖起耳朵,盛名之下无虚士,刘青山名头在外,能把一个小山村变成万元村,那是有真本事的。 刘青山就继续说道:“赚大钱不敢说,但是赚点小钱儿,给局里改善条件,多买几辆警车,给干警们多发放几百块的奖金和福利,那还是没问题的。” 包括周局长在内,这些人的呼吸都明显变得粗重起来:这就是你说的赚点小钱儿? 几百块的奖金,他们一年的工资,还不到一千块呢。 不会是喝多了吹牛吧? 可是瞧瞧刘青山那无比清澈的眼神,也不像喝多了啊! 看到把这些人的胃口都吊起来,刘青山也就不再卖关子。 “咱们这边的边贸搞起来,就会有大量的外来人口涌入,这些人总得吃饭住店吧?” “所以我的建议就是,建一家大酒店,能提供中高档餐饮和住宿的地方,肯定是一本万利,财源滚滚。” 反正刘青山也不准备插手这边的餐饮宾馆生意,那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和公安局搞好关系,肯定有利无害。 可是周局长等人听了,却一个个面色古怪。 看到领导不好开口,老王就只能当那个出头鸟:“青山同志,就怕到时候没人来啊?” 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这是他们最大的顾虑。 刘青山笑着反问一句:“我们这不是就来了吗?” 老王心里话:也就你们这伙愣头青,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跑到我们这,又是租场地,又要建仓库的,到时候还不赔个老底儿朝天才怪。 可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那就太得罪人了。 “我们回去再研究研究。” 周局长也觉得这事不大靠谱儿,一般情况下,领导说研究,那就是不用再研究了。 刘青山也不大在意,反正他出主意了,你们要是不干,到时候别把肠子悔青就行。 可是小五瞧出来周局长的意思,就有些愤愤不平,他喝得又有点多,就晃晃悠悠站起来:“我青山兄弟给出的主意,那就肯定不会错,你们信不信?” 于光明也在下面踢了他两下:哪有当面问人答案的,这 货确实有点喝高了。 小五却对刘青山已经达到盲目信任的程度,反倒是瞪了于光明一眼: “二哥你别踢我,周局,我青山兄弟的一个主意,那都是价值千金,这生意,你们要是不干,那我们就自己干啦!” 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八章 有本事,你来来这个吧 对于小五的信任,刘青山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只是这种场合,不能强人所难。 所以他朝着周局长拱手说道:“我这位五哥,是个直肠子,想啥说啥,周局莫怪。” 周局长可不敢怪罪,恭敬还恭敬不过来呢,于是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大老粗,就喜欢直性子,来,咱们再整一个!” 刚才那茬就接过去,大伙推杯换盏的,最后尽欢而散。 刘青山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在第二天,他们正收拾房子呢,那位老王就找上门来。 “呦,王叔,屋里坐。” 刘青山把王成让到屋里。 屋里前两天刚粉刷过,还有这淡淡的石灰的味道。 不过一个大铁炉子,呼呼地烧着,门窗也都换上新玻璃,屋子里面倒是挺暖和。 老王瞧瞧新搭的床铺,嘴里笑道:“青山,你们这是准备常驻沙家浜喽,对边境贸易,你们就这么有信心?” 刘青山基本也猜到老王的来意,点点头道:“我们准备先期采购一百万的物资,不说别的,你们市里酿酒厂的产品,都已经被我们包圆喽!” 啥,一百万! 王成还真被惊到了,这年头,一万块都不得了,一百万是真能吓死人的。 斟酌一下,王成这才问出心里话:“你们难道就不怕亏本?” 一旁的侯三插话道:“反正我认识老板之后,就没见他做过亏本生意。” 呃,成功者在没有遭遇到失败之前,永远都是成功者。 刘青山则点了点头:“毛子那边的情况,正好可以和我们形成互补,所以到时候生意肯定火爆。” “他们那边的化肥,木材,钢材等等,在我们这边都是紧俏物资。” “王叔你想想,到时候,有多少公司和商人,会涌入我们这座小城,而这些人的衣食住行,那都是巨大的商机。” 王成的脸上也变得激动起来,昨天回去之后,他开车把周局长送回家,还非常荣幸地被大老黑局长给让到家里,话里话外,表达了重用的意思。 这也叫老王喜出望外,他干了大半辈子,还是个普通的公安,想不到老了老了,竟然开始转运。 这其中的关键,还是因为刘青山他们一伙人的出现,叫他抓住机会。 自然而然的,老王心里就认定这伙人能给他带来好运。 于是激动之下,他就跟周局长提了一条建议:既然那位小刘同志这么看好餐饮宾馆行业,而局里这边又缺少资金,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大家合作经营呢? 大老黑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就先叫老王过来探探口风。 而王成看到刘青山的公司,真金白银都砸上了,这无疑也给他很大的信心。 于是就把大老黑的想法,跟刘青山透露一下。 “合作建设经营大酒店?” 刘青山也想不到,本来是给别人出的主意,最后竟然落到自己头上。 不过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当然没问题。 最重要的是,跟公家合伙经营,等于头上撑起一把安全大伞,那以后在这边,就不用再担心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刘青山原则是没有意见,不过还得和于光明他们商量一下,毕竟是要以龙腾公司的名义来合作的。 那几位合伙人,唯刘青山马首是瞻,当然也没有人反对。 于是,这件事就紧锣密鼓地进入到商谈阶段。 刘青山这边,主要是张龙和侯三出面,和对方进行协商。 这也是刘青山有意锻炼他们,尽早能够独当一面。 两天的时间,双方就达成初步协议:由龙腾公司出资五十万,而市局那边,则出资五万块,但是要负责场地c建设c执照c经营等等其他事宜。 说白了,就是龙腾方面拿钱,对方负责干活。 而刘青山则领着剩下的人手,开始筹建仓库。 虽然现在还不能动工,要等到五一前后,不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以先进料。 结果问题来了:像钢筋水泥甚至是红砖这些物资,这年头都需要审批。 他们这群外来户,可不在审批的范围之内,就算有钱,也买不到这些建材。 小五他们几个也都火大:想不到,搞点砖头瓦块都这么难! “做事情哪有那么容易的,等你们多在基层历练历练就好了,免得变成那种‘何不食肉糜’的二世祖。” 刘青山微微一笑说道。 至于那样吗? 小五听了是直翻白眼。 而刘青山其实也预料到这种情况,毕竟他有过建厂的经验,那真是买一根洋钉,都得跑一趟腿儿。 建筑物资,委托给周局长就成,反正到时候也要建设大酒店,顺便就把他们这边的建材给解决了。 不过还没等跟周局长打招呼呢,小五他们就收到邀请,是负责边防的沈叔叔,请他们吃饭。 刘青山知道,这位沈叔叔,就是上次在段海来找麻烦的时候,给公安局的周局长打了一个电话,把事情给摆平。 于是他笑道:“按理说,应该我们请客才对。”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到了沈叔叔的地盘,当然要他请。”于光明倒是一点不见外,想必关系也非同一般。 即便如此,看望长辈,还是要准备礼物的,其实礼物也是现成的,来的时候,刘青山带了几箱药酒,就是做这个用的,今天正好就派上用场。 吃过早饭,其他人都各忙各的,于光明五人,再加上刘青山c老班长和李铁牛以及李铁四人,开着两辆车,前往位于郊区的军营。 军营大门口,十分朴素,两个老旧的大门柱子,上面的横梁上,庄严地挂着八一军徽。 门前,四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正在站岗。 一个个都穿着冬装,棉帽子,棉手套,开春之后,气温还稍微暖和了一些,这要是大冬天,最低温度基本都在零下四十度。 在这种极度的严寒下,站岗执勤,江上巡逻,那是真辛苦。 刘青山他们在门口下车,跟战士们说明来意。 估计已经打过招呼,所以直接有一名战士敬礼之后,便引领着刘青山他们,步行进入军营。 这里都是一层的红砖房,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刘青山可以看到屋内的床铺,还有那叠得四四方方,标志性的豆腐块状的草绿色被褥。 几队士兵,正在宽阔的操场进行训练。 这场景,叫老班长他们都激动起来,尤其是李铁牛这货,嘴里一个劲嘟囔着,也要去练练。 “沈叔叔您好,我们来啦!” 于光明嘴里吆喝一声,快步向前,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军人,正面带微笑地向他们走来。 虽然人到中年,但是依旧身形挺拔,步伐矫健,透着一股子阳刚之气。 “你们好,欢迎来军营做客!” 沈国栋和众人逐一握手,手掌坚定而有力。 在看到老班长和李铁他们的时候,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们原来是哪个部队的?” 军人身上,带着那种特殊的气质,即便是退伍,也不会磨灭。 “首长好!” 老班长他们唰的敬了个礼,然后报出所在部队的番号。 “不简单啊,都是上过战场的!” 沈国栋点点头,也回了个军礼。 刘青山也插话道:“一样一样,守卫边境线,也同样是战场。” 于光明便介绍说:“沈叔叔,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刘青山。” “刘青山?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哦,你就是那个刘青山!” 沈国栋终于想起了什么。 然后他再次握住刘青山的双手,充满欣赏地说道:“你好你好,你寻找回珍贵的国宝头盖骨化石,又揭露出当年日军留下的秘密研究基地,贡献很大啊。” 刘青山还以为他要提万元村的带路人呢,结果却转到这两件事上,看来军人的关注点,和普通人是不大一样的。 至于后面提到的那件事,虽然对普通人保密,但是对于军队,尤其是他们所在的军区,还特别向中高级军官进行通告。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求各地提高警惕,看看还有没有类似隐藏的秘密基地。 “沈叔叔,您过奖了,不过是碰巧罢了。”刘青山嘴里当然要谦虚几句。 “那万元村难道也是碰巧?”沈国栋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显得十分亲热。 本来还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于光明他们的白手套之类,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恐怕只有这样的年轻人,才能叫这几个眼高于顶的晚辈折服吧? 见过面之后,沈国栋邀请他们进屋,可是李铁牛这货,非得张罗着去看战士们训练,刘青山也是第一次进军营,也感觉好奇,于是就一起去了操场。 果然是大开眼界,常规的列队c越野跑c负重跑c射击训练等等,瞧得刘青山也热血沸腾,甚至萌生了一种投身部队大熔炉的冲动。 不得不说,在这个充满了阳刚之气的军营,还是非常容易受到感染的。 而李铁牛这货,三番五次的,也要下场跟着一起训练,都被刘青山给拦住:咱们 是来做客的,不是来打脸的好不好? 就像徒手格斗,你要是上去,直接能胡撸一个班,叫人家战士们怎么想? 等到训练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个与众不同的项目出现了。 只见那些额头上汗涔涔的战士,脱下厚厚的棉军装,就剩下背心裤衩,然后就站在雪地上,抓起地上尚未消融的积雪,往胳膊上,大腿上,开始摩擦。 瞧得小五都下意识地打了好几个哆嗦:“这样真的不冷吗?” 沈国栋笑着解释说:“这是耐寒训练,不然冬天的时候,站岗巡逻可抵抗不住严寒,你们瞧,那边还有专用的水池子,是训练冬泳的,也是同样的目的。” 这下就连老班长他们都服气:在这里当兵,显然比别的地方要更加艰苦。 不过越是艰苦的地方越锻炼人,瞧瞧这些战士们的精气神,就能看出来。 刘青山也终于逮到机会,笑着拍拍李铁牛的肩膀:“师弟,有本事,你来来这个吧,这回当师兄的,肯定不拦着你。” 李铁牛翻翻大眼珠子,转向沈国栋:“首长,啥时候开饭啊?” 哈哈,众人一齐大笑。 ———————————— 每当写到这样的剧情,心里都会有种别样感受,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永远为这个身份而骄傲! 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九章 小白杨(三更求月票) 刘青山等人并没有开小灶,而是在沈国栋的带领下,来到大食堂。 食堂门口,战士们已经列队整齐,仿佛不是来吃饭,而是要奔赴战场一般。 一名值班员跑步上前,扯着高门大嗓,嘴里吼道: “报告首长,部队午饭集合完毕,是否开饭,请指示!” 刘青山瞧得一愣一愣的:原来吃饭还得请示啊? 以后在家里是不是也要搞一搞这个,叫老四老五跑步上前,扯着小嗓子汇报一声:报告,家人集合完毕,是否开饭,请大哥指示。 然后他微微一笑,可以开饭,嗯,很带感 沈国栋回了个军礼,并没有喊稍息,这时候喊稍息的话,就表示有话要说,吃饭还得往后推推。 他只是大声回了一句:“开饭!” 然后,战士们就排着整齐的纵队,依次走进食堂。 等刘青山他们进去之后,战士们都已经站好,食堂里面都是长条凳,一张桌八名战士,一个个都站得标枪般挺直。 炊事班已经做好饭菜,值日小队负责分餐,这个需要点儿时间,所以很快就有战士起了个开头,然后雄壮的军歌声,就在食堂回响。 军歌嘹亮,体现的就是一种气势: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置身在这样熟悉的环境中,老班长和李铁他们,也都跟着扯开嗓子,包括小五他们,也都从小混军营,也跟着一起唱。 打靶归来唱完,又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小五还挤眉弄眼地捅捅刘青山: “你怎么不唱,上海滩什么的会唱,咱们自己的军歌却不会,你这位同志,思想有问题哦。” 刘青山懒得搭理这货:“我怎么不会唱,我唱的都是你们不会的。” 正好这时候,一首歌结束,所以他的话,显得格外突兀,附近不少战士都听到了。 小五就顺势起哄:“大家欢迎刘青山同志唱一个!” 战士们不明所以,看到首长面带微笑,于是也都哗哗哗地拍起巴掌。 刘青山当然也不会怯场,而且置身在军营之中,他的心中也颇有些触动,于是鞠躬道:“那我就给大家唱一首小白杨吧。” “小白羊,咩咩咩的有啥意思,咱们部队,就要唱雄壮有力的军歌。” 小五还在旁边挤兑刘青山呢,然后就听到刘青山已经开唱: “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 “根儿深,干儿壮,守卫着北疆” 一开始的时候,战士们还只是礼节性地倾听,可是听着听着,战士们全都为之动容。 就连沈国栋,也一脸激动:这就是一首为他们边疆战士唱的歌呀,实在太贴切啦! “小白杨呀小白杨,同我一起守边防!” 刘青山唱了一遍之后,又开始第二遍,歌曲简单,听过一遍之后,战士们基本就记住歌词。 这次,就有战士随着刘青山一起哼唱:“带着它,亲人嘱托记心上啰喂,栽下它,就当故乡在身旁” 唱到最后,已经演变成全员的大合唱,许多战士眼中,都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这首歌,跟他们以往唱的军歌很不一样,但是每一句都唱到他们心里,然后永远记在心里。 仿佛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棵属于自己的小白杨,扎根长大,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这首歌,献给在座的各位战士,向你们致敬!” 刘青山唱完之后,又鞠了个躬,然后暴风骤雨一般的掌声响起。 “青山,你行啊!” 小五重重在刘青山的肩窝捶了一拳,他现在是彻底服气,这位青山老弟,真可谓是文武全才啊。 沈国栋也激动地挥挥手,叫同样激动的战士们都坐下,这才对刘青山说道: “唱得好,这首歌,能不能教给我们,以后就当成我们边防军的专属歌曲!” 刘青山微笑着点头:“好像大家都学会了吧?” “哈哈,好,开饭!”沈国栋一挥手,宣布正式开饭。 食堂里面,立刻悄无声息,吃饭声除外。 部队果然是最有纪律的地方,就连食堂,也是如此。 刘青山看看桌上的菜肴:有鱼有肉,还有一个酸菜炒粉条,和白菜炒木耳,最后还有一大盆鸡蛋汤,算是两荤两素,四菜一汤。 伙食还不错,说不上多么精致,但是分量十足。 结果询问一 下才知道,原来今天营房改善伙食,炊事班自己养的大肥猪杀了一口,基本上是一个月杀一口猪。 鱼都是从江边购买来的,新鲜的江鱼,一周能吃一顿。 至于平时,那基本上就是一饭一菜一汤,很少能吃到荤腥儿。 吃饱是肯定可以吃饱的,但是要说吃好嘛,那就差远了。 他刚才是亲眼看到了,战士们的训练是十分辛苦的,运动量很大。 而且这边有长达半年多的寒冷期,更需要多摄入动物蛋白和脂肪,才能抗冻。 刘青山心中也颇有些感慨:战士们的生活,还是挺艰苦的。 要不要也帮着出出主意呢? 就在他琢磨的工夫,就听沈国栋的声音传过来:“青山,听光明他们说,你有点石成金的手段,不妨给沈叔叔也出个主意,起码能改善一下军营的生活。” 这下,正中刘青山下怀,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沈叔叔,我一定尽力。” 然后他问道:“不知道,上面允许部队参加边境贸易吗?” 沈国栋摇了摇头,这个肯定是不行的,免得出现走私等问题,那就太影响形象了。 这下子,刘青山也有点犯难,现在允许部队搞三产,可是这里地处边陲,人口稀少,经济发展滞后,一时间,还真没什么好项目。 难道,也叫部队扣大棚,冬天卖蔬菜? 什么黄瓜西红柿啥的,毛子倒是肯定欢迎,他们那边,冬天也极度缺乏蔬菜,就是这个好像有点太低端啊。 思索间,刘青山猛抬头,看到墙上挂着的地图。 这是当地的一幅政区图,刘青山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县区上,不由得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咱们可以卖水啊!” 卖水,卖什么水?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小五嘴里嘟囔一声:“没喝酒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刘青山瞪了这货一眼:“没错,就是卖水。” 小五的脑袋摇晃得拨浪鼓似的:“喝水还得花钱买,反正我不当那样的冤大头。” 瓶装水的大量出现,还要等到九十年代以后呢,所以在这个年代,人们还真不知道,也无法理解。 刘青山站起身,走到地图前面:“我说的,是五大连池那边的天然矿泉水。” 沈国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像是前年吧,国家科学院的专家,还去那里进行过考察,并且带走不少水样,说是喝那里的水,对健康很有好处” 手下一位参谋也补充道:“这几年,听说那边建了好几家疗养院,效果不错,在那疗养的同志,回去的时候,也用塑料桶,带点那里的矿泉水回去。” “小刘同志,你说卖矿泉水,应该是有市场的,可是怎么运输啊?” 这位夏参谋,就是负责三产的,这两年头发都愁得有点发白了。 刘青山就简单讲了讲瓶装水以及桶装水的概念,听得夏参谋兴奋不已:“好像有搞头,咱们部队的军工厂,应该就能生产塑料水瓶儿。” “至于运输,那就更不成问题,咱们有专用的军列啊。” 对此,刘青山也只有羡慕的份儿:部队的资源,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只要给他们指引出一条正确的道路,那么就肯定会一往无前,直到夺取胜利。 至于自己去开发五大连池那边的矿泉水,刘青山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他一个外来人,可不想蹚这趟浑水。 一个搞不好,真会被淹死的。 如今,华夏正在飞速发展,各方面的机遇数不胜数,刘青山不可能在每个行业都伸手,他只会选择适合自己的。 在经过刘青山的点拨之后,沈国栋也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 “好,夏参谋,你明天陪同青山他们,去那边转转,好好调研一下,就住咱们部队的疗养院。” 呃,还能享受一次公费旅游,可是,刘青山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这边百废待兴,需要他坐镇指挥呢。 似乎瞧出刘青山的心思,沈国栋大笑几声:“哈哈,青山你放心,有沈叔叔在这,谁也别想在你们龙腾公司身上,掀起什么风浪!” 这话说的霸气,不过人家也确实有说这种话的资本,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那是已经经过实践检验的真理。 “走走走,尝尝矿泉水,再洗个药泉浴,青山,不知道有没有你们老家那边的温泉舒服?” 小五他们也都纷纷响应,来到这里,过了新鲜劲,他们也就都腻歪了,一听说有这种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刘青山也就不好再推辞,就跟着跑一趟好了。 反正能跟边防部队结下这段 善缘,就已经值回票价。 最关键的是,刘青山在心底也确实敬重这些边防战士,真心想帮着他们做点事。 因为无论是哪个时代,他们都是最可爱可敬的人!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章 就要这个味儿 刘青山一行人,乘坐两辆军车,行驶在前往五大连池的路上。 后世的时候,刘青山也来过这边,那时候已经有了高速,而且还修了小型飞机场,交通十分便捷。 现在还不行,连国道都不是,只是一条省道,坑坑洼洼的,路上也看不到什么车。 毕竟现在刚开春,这边雪还没化净呢,疗养什么的,还不是时候,夏天才行。 一共将近五百里地,天亮出发,傍晚才到,也算是朝发夕至了。 直接入住某部队的疗养院,疗养院里,除了他们这伙客人,再就没有外人了。 连服务员都感到惊讶:这月份来疗养,有毛病吧? 不过服务还是挺热情周到的,能来这的,级别都不低。 匆忙之间,晚餐也比较简单,好在他们这伙人也不是来吃喝玩乐的,也没人挑挑拣拣。 搞得后勤人员都有点不好意思:“各位同志,主要是今天准备不足,等明天我们去山口湖那边,运点鱼回来。” 夏参谋笑笑:“不用那么麻烦的,明天派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同志,给我们当向导就成。” 一夜无话,第二天吃过早饭,一行人就开车离开疗养院。 找来的向导叫小赵,就是当地人:“各位同志想去哪溜达,这里我最熟,是去老黑山还是去莲花池?” “俺们这叫五大连池,一共有五个大池子,分布在十几座火山群之间,依次是莲花湖c燕山湖,白龙湖,鹤鸣湖,如意湖,不过现在还都没开化呢。” 小五心直口快:“我们想尝尝你们这儿的水。” “喝水就去药泉山啊,走着。” 这个小赵也挺爽快,在前面引路,汽车开了一段,转为步行。 一边走,小赵一边介绍:“俺们这嘎达有北泉c南泉c翻花泉,都是露天的泉眼,还有几个药泉,是专门用来泡澡的,对治疗皮肤病特别有效果。” “传说有一位鄂温克的猎人,射伤一头梅花鹿,结果梅花鹿就跑到水池子里面泡着,泡着泡着,伤就好了,所以才知道这里的泉水有治病的功效,就叫药泉” 小赵挺能说会道的,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走着走着,他抬手一指:“到了,那边就是俺们这边所说的北泉,喝水就自己舀吧。” 刘青山四下瞧瞧,就是光秃秃的火焰岩石,一副原始的模样,哪里有后世的一点影子。 很快就看到泉水,就那么露天一大汪子,汩汩地往外淌着,低洼的地方,结着厚厚的冰盖。 大伙来的时候也有准备,带着水杯呢,小五凑到池子跟前,先舀了一杯,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然后咂咂嘴: “凉,有点冰牙,卧槽,这什么味儿,好像一股铁锈味儿似的!” “铁锈味嘛,那就对了,这里的矿泉水里面富含铁质。” 刘青山也舀了一杯,慢慢品尝。 绝地谈不上好喝,不过确实风味独特,也正因为里面含有多种矿物质,那才显得珍贵呢。 其他人也都尝了尝,然后大都皱起眉头:就这种水,还有人肯花钱买? 随后,刘青山又叫小赵领着,尝了几个泉子里的矿泉水,众人都大失所望:早知道的话,还不如留在疗养院里喝汽水呢? 刘青山则大乐:“你们不懂,就要这个味儿呢,走,咱们下一站去水利局转转,看看科学院专家留下的资料。” 这么珍贵的天然冷泉水,现在竟然就这么哗哗地浪费,那淌的都是钱啊。 也正因为还没有开发,所以他们生产矿泉水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嘛。 要是等几十年后再来,那就只能喝西北风喽。 下午去的水利局,也受到热情接待,还拿出来一大摞子资料。 看到中科院的专家,对几处泉水的检测结果,刘青山简直如获至宝:妥了,有了这个,矿泉水出口到国外都没问题。 还真别说,老外就认这个。 其他人也都瞧得一愣一愣的,小五的话,基本就代表了大伙的心声: “这水原来这么厉害,我现在也有点想花钱买着喝了。” 这时候也没有复印机,只能抄录了一些重点的,准备明天带回去,刘青山连夜又弄了一份生产矿泉水的可行性报告。 这件事情,也不是沈国栋一个人说了算,还得上报到军区呢。 至此,刘青山的工作就算圆满完成,至于部队那边怎么和地方交涉,怎么投产生产,利益如何分配,就不是他该操心 的事儿了。 第二天原路返回,把资料叫夏参谋带回去,刘青山又开始忙自己的事。 共建大酒店的方案已经谈妥,刘青山又帮着修修补补的,完善不少。 他虽然不是这方面的设计专家,但是住得多啊,见识也广,什么会议厅c休息厅c餐厅c活动厅等等,一应俱全,在这时候来说,绝对上档次。 至于具体的设计,那还得找设计专家。 又在这边停留十多天,基本事情都安排妥当。 仓库这边已经开始进料,只等天气转暖,就正式动工。 房间里的基本设施也完毕,可以正式住人,考虑到都是一帮大老爷们,还专门雇了个大妈帮着做饭。 人员分工也明确下来:张龙带着一伙人,准备等到开化之后,修建库房。 而侯三则在大酒店那边盯着,争取一年完工,年底开业。 而飞哥刚子他们,则东跑西颠的,四处联系货源。 反正进货的清单,刘青山都已经给拉出来,需要进什么货物,都写得清清楚楚,就是跑跑腿儿的事。 至于资金,二百多万的启动资金,除去支付大酒店的五十万,目前看来,还是非常充足的,应该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剩下的,就是等着入冬之后,江面封冻,中苏双方在大黑河岛开启贸易之后,刘青山他们的龙腾公司,就可以大显身手。 把诸般事情都安排完毕,刘青山他们,就准备踏上归程。 这次回去的,有于光明他们五个人,再加上刘青山和李铁牛。 李铁牛这货嫌在这没意思,而且他还惦记着回到夹皮沟,跟着师父继续学武。 刘青山考虑到,有边防部队和公安局这两方面罩着,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就算平时有点小麻烦,以李铁和老班长他们,也完全能够解决,所以也就把李铁牛带回去。 这边留下两辆吉普车,跑跑腿儿啥的,剩下的三辆车,全都得开回去。 考虑到在王家围子那里,还有一批狍子和梅花鹿啥的,需要运回去,刘青山就在这边直接雇了三辆大卡车。 不然的话,上千里路,总不能一路赶着鹿群回去吧? 要真是那样的话,没准等到家的时候,还能多出几头小鹿仔啥的。 启程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这边依旧是春寒料峭,草木尚未萌发。 一路顺畅,当晚就到了王家围子,大车小辆一进村,全村都惊动了。 王大富看到刘青山,也满心欢喜,直接领着他们去生产队的牲口棚。 到这一瞧,刘青山也有点傻眼,好家伙,放眼一望,棚子里拴着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野牲口,只怕有五六十头。 最惹眼的就是那两头大驼鹿,头上的大角扁平,正悠然地在那吃着谷草,丝毫没有被俘虏的觉悟。 身材次一等的就是大马鹿了,体型跟马差不多,披着黄褐色的皮毛。 这个季节,旧角脱落,头顶都光秃秃的,刚刚冒茸。 再次就是梅花鹿和狍子了,而且刘青山还惊喜地发现,这里面还有五只小不点,一个个都怯生生的,赫然全是林麝。 这个可是宝贝啊! 刘青山也喜出望外,这个必须运回去,跟他们山上的五只合成一群,以后完全可以形成规模。 “大富叔,这些天可没少逮啊。” 刘青山他们前后也就离开二十多天,就抓了这么多。 王大富乐呵呵地吧嗒着小烟袋:“这帮家伙想钱都想疯了,天天上山,俺拦都拦不住。” 周围的村民,一个个也都目光火热,瞧那样子,就等着刘青山掏钱呢。 想来这些日子,他们在山上风餐露宿的,肯定没少吃苦。 刘青山当然不能叫这些人失望:“好,我们全都要了!” 周围立刻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搞得刘青山下一句话都不好说出口:可是俺们就来了三辆大卡车,真拉不下啊。 拉不下也没关系,按照跟村长王大富达成的协议,就在王家围子这边,也成立个养殖场。 林子里的野鹿,毕竟数量是有限的,越抓越少,最后的命运肯定就是彻底绝迹。 跟王大富等村干部商量一下,刘青山决定拉回去十五头梅花鹿,和十二只大马鹿,还有那五只林麝。 每只林麝,刘青山给了三百块的价格,听得村民又是一阵欢呼:本来还以为大个儿的值钱呢,想不到,这小不点反倒是最贵的。 为此,刘青山一共支付了将近八千块。 王家围子的村民,差不多每户能分到将近二百块钱。 这也叫王大富他们,认识到这些野鹿的价值,再三保证:剩下的一定好好 伺候着,尽可能多的繁殖后代,壮大种群。 而那三位卡车司机,则又提出来一个情况:“车厢太矮,万一拉到半路,掉下去咋整啊?” 这会儿的大货车,还没有加高的护栏。 这个也难不倒王大富,组织村民弄来不少松木杆子,在车厢上安装临时的护栏。 刘青山他们吃饭的工夫,村民就把护栏都安装完毕,开始一只一只的,往车厢里驱赶那些野鹿。 瞧得村里的小娃子那个羡慕啊,嘴里直嚷嚷:“俺们还没坐过大汽车呢!” 把梅花鹿c大马鹿和林麝都装上车,系好缰绳,再扔上去几个装饲料的草口袋,发现还有点地方。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刘青山又叫村民帮着,塞进去几只小狍子。 最后三辆大卡车,都满满当当,连夜出发,向夹皮沟进发。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你们捞过界了吧 四月初,夹皮沟这边,已经看到春天的影子,草木开始冒芽,远远望去,已经显出一片新绿。 憋了一冬天的奶牛,哞哞叫着,欢快着跑过去,才发现地上的青草,根本啃不上来。 村民们,已经忙着备耕生产,今年要扩大几百亩水稻田,也够大伙忙活的了。 这天傍晚收工,正好村小也放学,小老四背着粉色的小书包,嘴里跟老五念叨:“山杏,大哥咋还不回来呢?” 这些天,她每天都会念叨几遍。 山杏回头向村子东边望望,嘴里照常安慰:“快了,肯定快啦——哇,车,是大哥的车!” 两个小丫头立刻撒开腿,向着那边飞奔上去,就像是春风中两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村民们也都扛着锹镐,凑了上去,他们很快发现,不仅仅是刘青山的车,后面还跟着三辆大卡车呢。 “车里拉的是梅花鹿!” 眼尖的小娃子已经开始欢呼。 “还有大家伙呢,长得好像是马。” “还有小不点呢,这个是山驴子吧?” 在娃子们一片沸腾声中,刘青山乐呵呵地下了车,使劲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空气中带着淡淡的乡土气息。 哈哈,回来啦,家里的空气闻着都舒服。 哥! 伴着两声脆脆的呼唤,立刻有两个软软的小身体,投入到刘青山的怀抱。 左一口,右一口:“想哥哥了没有?” “哼,不想。” “想!” 老四和老五的回答完全相反,刘青山哈哈大笑:“快看那些梅花鹿和狍子,就是大哥给你们带回来的礼物!” 两个小丫头的注意力,立刻被车上的野鹿吸引。 张队长他们,已经领着村民,开始卸车。 搭上大跳板,把那些野鹿慢慢牵下来,这些家伙多少有点发蔫,毕竟一直蹲卡车上边,摇摇晃晃的,不大心安。 “卧槽,还会尥蹶子,信不信宰了你吃肉!” 张大帅被一头大马鹿给踹了一脚,幸亏马鹿腿上都系着绳子,施展不开,而他伸手灵活,向后一闪,把力道卸了大半。 “跑了跑了,那只狍子跑啦,哈哈,跑得真好玩!” 小娃子们大声嚷嚷,然后又一齐大笑。 刘青山一瞧,原来是那只小傻狍子,就是两只前腿一跳,然后后腿儿再一起跳的那只。 配上它萌萌哒的外表,显得蠢萌蠢萌的。 不好,这下只怕要被老四老五看上。 果然,那两个小丫头已经乐呵呵地追上去,嘴里还嚷着:“别跑啊别跑啊,我们这有好吃的!” 刘青山只能笑着摇摇头,结算了运费,又招呼几名司机饱餐一顿,司机们这才美滋滋地开车离开。 而刘青山家里,则又多了一只小狍子,被老四和老五亲切地称作“一百块”。 因为他们听了大哥讲述了狍子的来历,一只价值一百块。 刘青山也经不住两个妹妹的央求,答应她们先养几天,然后再送到木刻楞那边。 他准备在那边建一个以养殖林麝为主的小型养殖场,这种利润最大的营生,还是抓在自己手里比较稳妥。 至于于光明和小五他们,也谢绝刘青山的邀请,直接开车回京。 这几个家伙现在可谓是踌躇满志,一门心思要去跑货源呢。 第二天,刘青山就叫上大帅叔和老板叔他们,赶着鹿群进山,准备直接送到丁家沟。 鹿群脚上都系着绳子,然后每两只的缰绳又系在一起,跑是肯定跑不掉的。 就是这帮家伙还很怕生,很不老实,前面有人牵着,后面有人赶着,也走走停停,慢慢向前磨蹭。 “你们这帮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玩意,就是欠抽,要是俺以前赶车的牲口像你们这样,早就挨鞭子啦!” 车老板子嘴里放着狠话,不过手中的鞭子却高高举起,只是在半空炸个鞭花儿,并不会落在野鹿身上。 张大帅脾气更急,差点动刀子,嚷嚷着要放点鹿血补补。 搞得刘青山还得安慰他:“大帅叔,慢慢来,等驯化之后就好了,再过一个多月,您就能割鹿茸啦。” 想到这茬,张大帅也就忍了。 等进了林子,嗅到森林中熟悉的气息,鹿群就变得更加躁动不安,死命往林子里钻,拉都拉不住。 把这些人给累的,全都一身大汗,可是偏偏 又打不得骂不得的。 好不容易才远远望见木刻楞,只见一团黑影,连滚带爬地冲过来,直接把最前面的张大帅给撞了跟头。 “你这只大笨熊,眼睛瞎啦!” 张大帅爬起来,嘴里不满地嘟囔着。 旁边的车老板子打趣:“要不然咋能叫黑瞎子呢。” 大熊也不管这些,扑到刘青山身上,哼哼唧唧的,跟便宜师兄讨要吃的。 刘青山都养成习惯了,进山兜里就揣着糖块,给它剥了两个,塞进大嘴里。 然后刘青山就发现,刚才还躁动的鹿群,现在一下子变得消停了,大半还得吓得瑟瑟发抖。 这是叫黑熊给吓的? 刘青山叫大帅叔拽着两只大马鹿往前走,刚才还横踢马槽的大马鹿,现在变得十分乖巧,老老实实跟着张大帅往前走。 估计在它们的心目中,黑熊的威胁,比人类还大。 “哈哈,看你们还敢不敢再得瑟!”张大帅这回来劲了,舞舞喳喳的,还骑到一头大马鹿的后背上。 那只马鹿当然不干,又蹦又跳地折腾着,刘青山拍拍大熊,这家伙就吼了两嗓子,马鹿便立刻消停了。 骑着大马鹿,张大帅美坏了:“哈哈,叫大熊跟着去丁家沟,那孙猴子都被封个弼马温,大熊,俺就封你个弼鹿温。” 一物降一物,说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刘青山先把那五只林麝,牵到木刻楞这边,和原来的混在一起,这些小家伙见面,还挺亲热的。 就是不知道到了发情的时候,会不会分外眼红。 听说要去丁家沟,哑巴爷爷也要跟着溜达一圈,这也正中刘青山下怀,不然他还要请师父保驾护航呢。 李铁牛也扛着个大鞭子,跟着一起去,木刻楞这边,留下高峰看家。 看到张大帅骑着大马鹿,牛气哄哄的,李铁牛就有点眼馋,也选了一只往上爬。 结果等他骑上去之后,大马鹿也被压趴下了,刘青山估摸着,以这家伙的体格子,估计得骑驼鹿才行。 穿行在林子里,初春的山林,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生机,早来的候鸟,发出各种婉转的叫声,期间还会偶尔响起一两声熊吼。 林子里的积雪,基本已经化没了,只有沟壑的地方,还残存着一些黏糊糊的,颜色也不再是雪白。 丁家沟在东边,距离木刻楞差不多有十多里地,多亏有大熊这家伙帮忙,鹿群行进的速度才提起来,要不然,天黑了恐怕也到不了。 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距离,大伙就停下来休息,把鹿群都拴在树上,哑巴爷爷就找了几棵白桦树,取点桦树汁儿,给大伙解解渴。 “那棵树上有个大桦树茸,铁牛你去割下来!”刘青山在附近转悠一下,也很快就有了收获。 昨天回来他才知道,春城汽车厂的卢文前两天打电话过来,说是他的病情大有好转,血糖也稳定住了。 然后就委托刘青山再给邮寄些桦树茸过去,说是有两个病友也要试试。 这些都是老支书代为转达的,刘青山当然也乐意帮忙。 不过不是直接邮寄桦树茸,而是准备把师父利用桦树茸做主药,配制的治疗糖尿病的中药,给寄过去一些,如果疗效可以的话,以后也会申请审批。 也不知道吕教授那边咋样了,救心丸等几样主打的药物,审批下来没有。 吕小龙这货也不着调,过年之后就一直没见人影呢。 等李铁牛上树把桦树茸取下来,哑巴爷爷那边也接了几壶桦树汁,大伙分着喝了。 刘青山喝了两口,只觉得满口清香。 这玩意清凉爽口,营养健康,确实是好东西,可惜就只能开春这段时间才有,不大好开发利用。 几个人正歇着呢,就听到不远处的鹿群发出惊鸣,刘青山还以为是遭受猛兽的袭击呢,连忙大吼几声,飞跑过去。 到了跟前才发现,不是什么猛兽,而是十多个人,正对着那些野鹿指指点点的。 刘青山在这伙人之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陈东方。 于是他挥了挥手,从容说道:“陈老板,好巧。” 陈东方鼻子里哼了一声,本来他们的关系已经稍有缓和。 可是自从在首都,杨红缨和郑红旗的定亲宴上发生的尴尬之后,陈东方对待刘青山,就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这群鹿是你们的,卖给我们一只如何?” 那伙人之中,有几个人还扛着猎枪,瞧打扮儿是附近的猎户。 剩下那几个,一瞧就是城里人,估计是陈东方的朋友,领着进山打猎游玩的。 “这鹿是俺们养的,不卖。”刘青山淡淡回道。 “一百块。” 一个年轻人从兜里掏出一把大团结,一脸傲气,一副不差钱的模样。 车老板子呵呵两声:“俺们花二百块一头买回来的,然后一百块卖给你,俺们脑子被梅花鹿给踢了是吧?” 那个傲气的青年也被噎了一下,一脸怒色:“那我再加两百块,这样总行了吧!” “这不是钱的事儿,俺们要建养鹿场,这些都留着做种儿呢。”刘青山摆摆手,然后又说道: “陈老板,这边是俺们豆包山的地界,你们这又是枪又是炮儿的,跑俺们这边打猎,你们捞过界了吧?” 对呀,张大帅他们也才想起来这茬,主要是刚承包,主人翁意识不强,还停留在从前的思维。 张大帅立刻瞪起眼睛:“姥爷岭那么大地方,还不够你们祸祸的,跑俺们这边来嘚瑟,信不信叫你们有来无还!”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二章 你会有这么好心?(三更求月票) 陈东方他们承包的山林叫姥爷岭,和豆包山相邻,就在东边。 张大帅的质问,搞得陈东方也哑口无言,本身就是他们理亏的事儿。 还是那个傲气的青年插话道:“我们从那边追着一群梅花鹿,一路追过来,要是按照你们这个说法,我们那边的鹿群跑到你们这边,你们还得赔偿呢!” 刘青山瞧瞧这伙人中的那几个猎人,然后轻笑一声: “你们是前进村的吧,难道前进村的猎人就这么没本事,狩猎梅花鹿还得撵出这么远?” 前进村就在姥爷岭的范围内,所以刘青山才有这种推测。 那几个猎人也都一脸尴尬,要是说实话呢,岂不是证明那个傲气青年睁眼说瞎话;要是认可刘青山的话,那不是等于承认他们没本事,还真够窝火的。 这也怪不得他们,姥爷岭那边,因为没有像哑巴爷爷这样的人坐镇山林,所以打猎的人特别多,野牲口越打越少。 于是他们也就习惯使然,跑到了豆包山这边,大伙现在还都没啥承包的概念。 这时候,那个傲气青年又开了腔:“正好你们这群鹿,就赔给我们好了,大家两不相欠。” 张大帅也怒了:“你谁呀,年纪轻轻就跑过来讹人,你懂山里的规矩不,野牲口都是长腿的,跑到谁的地盘,就算谁的。” 那个傲气青年鼻子哼了一声:“我叫齐胜利,从楚云玲手里,接下了她的承包权,和东方哥一起,是姥爷岭那边的承包人,当然有资格说这话。” 刘青山这才明白: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楚云玲心灰意懒,把承包权转让给这个齐胜利,不过这个小子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好像更不是个东西。 于是他也就不再客气:“那就请回吧,以后俺们这边,不欢迎你们这些破坏生态平衡的。” 说完,刘青山又转向陈东方:“陈老板,我也奉劝你一句,别看你承包了姥爷岭,就以为是自己家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在山里,还是要遵守大山的规矩,不然的话,迟早遭报应!” 这番话,说得陈东方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可是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争辩。 最后他只能愤愤地瞪了刘青山一眼,然后向同伴挥挥手:“走,我们回去!” 身后传来刘青山郎朗的声音:“好走不送,陈东方,以后希望你好自为之,不然的话,别怪山神老把头降祸于你!” “东方哥,为什么要受那个家伙的鸟气,我现在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 穿行在林子里,齐胜利犹自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陈东方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胜利,我们以前都生活在大城市,这山里留下的老规矩,传承一代又一代,肯定还是有点道理的。” 他毕竟不是齐胜利那种纨绔子弟。 齐胜利彼此里嗤了一声:“狗屁规矩,连山神什么的都搬出来,吓唬谁呢?” 咳咳,随行的那几个前进村的猎人,都忍不住咳嗽起来,他们现在有点后悔,不该领着这样的棒槌进山,搞不好连他们都得跟着遭殃。 跑山的人,最敬山神。 这里的山神,并不一定是具体的某个神明,可能是山里的一只猛虎,也可能是一株大树归根结底,就是山里人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 其中一个年龄最大的中年猎户开口说道: “齐老板,可千万不能瞎说,去年在大林子就发生了一件怪事,一个县里的混子到这边的林子里打猎,然后就得罪了老把头,胸口留下一个虎爪印,听说后来都疯了,看到花猫都吓得直哆嗦。” 齐胜利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嘴上当然不肯服输:“还不是封建迷信那一套,有什么好怕的,真来一只老虎,我也用猎枪崩了它!” 话音刚落,就听前面的丛林中猛的传来“嗷呜”一声。 这吼声带着一股子天生的霸气和凶猛,听得大伙齐齐打了个哆嗦,那个齐胜利,更是直接躲到陈东方身后,身子瑟瑟发抖。 “是东北虎,赶紧集合起来,谁也不许乱跑,更不能乱开枪!” 中年猎户吩咐一声,几个猎户便全神戒备。 他们心中都暗暗叫苦:不会是老把头真的怪罪下来吧? 丛林中,闪出一条体型硕大的猛虎,瞪着一双黄焦焦的眼睛,向他们这边张望。 除了陈东方和那个领头的猎人,其他人都下意识地垂下头,不敢跟猛虎对视。 那眼神,实在太可怕,瞧一眼都会做噩梦的。 齐胜利 更是心中差点叫娘:早知道林子里有老虎,说啥也不往这边来啊。 “别开枪,千万别开枪!” 后面传来刘青山的吼声,他和哑巴爷爷以及李铁牛,飞一般的赶上来。 本来大家行进的路线基本是相同的,只是刘青山他们赶着鹿群,速度要慢一些。 听到前方传来虎吼,便急火火地赶来。 到了近前一瞧,果然是那只二愣子东北虎。 这只虎,目前没有伤人的记录,也没有被人用枪打过,用山里人的说法,那就是个雏儿。 这种雏儿一旦和人类发生摩擦,结了仇之后,以后再见到人,就绝对不会爪下留情。 所以刘青山一直都非常注意,不和这家伙正面交锋,尤其是使用枪械之类的。 “呀啊啊!” 哑巴爷爷嘴里发出几声古怪的吼叫,那只二愣子东北虎就摆了两下粗大的尾巴,悻悻地钻进林子,不见踪影。 呼,大伙都不由自主地长出一口气,面对老虎这种猛兽,压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刘青山则径直走到陈东方跟前:“陈老板,我有个建议,既然我们都承包了这里的山林,就要为这里负责,以后,我们这两边都禁枪好了,也给山里的这些野牲口,留一条活路。” 陈东方思索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在这种原则性的事上面,他还是能够做到对事不对人。 刘青山跟着说道:“而且我们这边,准备搞几个养殖场,养殖山禽和野猪,还有鹿类,陈老板要是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共同发展这项事业。” 陈东方一愣,目光上下打量着着刘青山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哈哈!” 刘青山大笑几声,声振林樾,“在发展大势上面,我们个人的这点小矛盾又算得了什么,求同存异,共谋发展,才是我辈应做之事!” 陈东方盯着刘青山,目光中露出思索之色,他一直觉得,这个年轻人是有大格局的,现在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而齐胜利则忽然冷笑两声:“漂亮话谁不会说,我们那边正准备栽种,栽种那个什么树苗,你舍得给我们提供吗?” “是红豆杉吧,没问题,只要价格合适,我们这边肯定会尽可能地提供。”刘青山可不像这种纨绔那么狭隘。 正所谓一花独秀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一项产业,不是一个人就能支撑起来的。 陈东方要种植红豆杉,那是利人利己的好事,刘青山这边,也准备这么搞呢。 大伙都在这方面投入,这项产业才能更加红火,从事的人,也才能获得更大的利润,这种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彼此的矛盾和纷争,刘青山觉得,该合作的时候合作,该斗的时候,照样不会手软。 齐胜利大概也有点觉得意外,嘴巴嘎巴两下:“还不是死要钱,说那么漂亮,还以为你要白送呢。” 刘青山鄙视的目光向他望过去:“我们承包山林,也是真金白银拿出去,凭啥白送你们?” “俺今天把话撂到这,像红豆杉这么珍贵的树种,价钱低了,俺们肯定不卖。” 说完朝陈东方点点头:“陈老板,俺随时恭候大驾,一起商量培育红豆杉的事宜。” 陈东方也点了下脑袋,然后带人继续行进。 今天的这次林间巧遇,叫他对刘青山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甚至觉得,如果没有以前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他肯定会和这个年轻人成为朋友的。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钟,刘青山一行人,终于瞧见了处于一个小山坳中的丁家沟。 这里再往东走几里地,就到姥爷岭那边了。 进了村子,立刻就响起狗叫,农村的窝子狗还是很厉害的,外人进村,一个叫就都跟着叫。 不过这些散养的大狗有一个优点,并不会随便扑上来咬人。 可是今天该着这些大狗倒霉,一声比它们还雄浑的吼叫声,猛的响起。 吓得这些大狗全都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胆子小的,跑过的地上,还留下断断续续的一条液体痕迹,那是被吓得拉拉尿了。 “卧槽,黑瞎子进村啦,快拿猎枪!” 村子里跟着有人叫嚷起来。 很快,就有二三十个手里端着猎枪洋炮的青壮年冲出来,山里人都彪悍。 “黑瞎子进门,还熊到家了呢,老子今天非得崩了它,把熊胆取出来泡酒不可!” 丁老黑嘴里嗷嗷叫唤着,然后就瞧见了刘青山等人和那些野鹿,立刻愣住了。 刘青山乐呵呵地问道:“俺们主动送货上门,你们还喊打喊杀的,老黑大哥,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 丁老黑用大巴掌 使劲拍了一下脑门,然后开始嘿嘿傻笑:“青山兄弟,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这家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把小学生那一套都给整出来了。 这时候,丁小毛一溜小跑迎上来:“青山,还是你们讲究,这就把种鹿都给送来啦,正好,俺们的鹿场也建得差不多啦。” 其他村民这才放下猎枪,簇拥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梅花鹿和马鹿牵到手上,一个个都喜滋滋的,跟牵着宝贝似的。 可不就是宝贝嘛,将来能给他们带来滚滚的财富。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大姐,你也得转型啦 此刻,村支书丁老汉也披着夹袄跑过来,跟刘青山热情地握了握手:“俺就说嘛,今天一大早,房后树上就有喜鹊叫,原来是贵客登门!” 丁老黑比较实诚:“老叔,你家房后树上那几窝花喜鹊,哪天早上不叫。” “你个熊玩意。” 丁老汉扭头踹了这货一脚,然后把刘青山等人往自己家里请。 他们这里条件更简陋,他家同时也就当村部了。 屋里一张老旧的一头沉办公桌,几条长条凳,用搪瓷缸子倒上热水,又把烟笸箩端过来。 丁老汉还从抽屉里摸出来一盒江帆烟,拆开之后,分发给众人。 “您就别忙活了。” 刘青山拉着丁老汉在凳子上坐了,一起闲聊。 他简单说了说这群鹿的来路,丁老汉也一脸喜滋滋的: “这些天,俺们也没闲着,逮了十多只狍子,还有一小群梅花鹿,都先圈养着,再加上你们运到的这些,暂时也够规模了。” 刘青山点点头:“林子里的,不能抓的太狠,不然的话,食物链断了一环,对其它野牲口也会造成影响。” “中,咱们山里人,这个道理都懂,打猎的时候,那些母畜都放生呢。” 丁老汉说着说着,才想起来一个茬:“就是那帮外人,不懂规矩,到林子里瞎祸祸。” 想想来时碰到的那伙人,刘青山也深有感触:“咱们还是在边界的地方,多立些牌子,警告一下,有猛虎伤人。” 一撮毛丁小毛一听,立刻鬼头鬼脑凑上来:“青山,那样不成,你一说有老虎,那反倒把想打老虎的人给招来了,什么虎皮虎骨虎鞭啥的,现在都挺值钱,保不齐就有人见钱眼开。” “要我说啊,你们上次搞出来的那个黑虎掏心的法子就不错,把大林子那伙人吓得,现在都不敢钻林子啦,嘻嘻。” 刘青山眨眨眼,知道他和师父的那套把戏,被这货给瞧出来了,于是拍拍丁小毛的肩膀:“那就这样,小毛你受点委屈,就伪装一下第二位受害者吧。” “我呀?” 丁小毛忽然有点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我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吗,跟他说这个干啥? 刘青山好像也受到启发:“不光是你们丁家沟,守林村那边,还有公社所在地,咱们都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伪装成受害者,没事你们再多去公社卫生院泡泡蘑菇卖卖惨,嘿嘿嘿。” “行,原来你是这样的刘青山,不过俺喜欢。” 丁小毛也坏笑嘻嘻的,搞这种把戏,他最在行了。 真要是接连出现这种情况,那么肯定越传越邪乎,能吓退不少人。 “小毛,你就负责找人,不白干,每人给补助误工费一百块。”刘青山直接掏出一沓钞票,数出来三百块。 要是能花点小钱,就把这个问题解决,那就太值了。 林子这么大,根本就看不过来,惹急眼了,人家起了坏心,整天憋着祸害你,哪有天天防贼的道理? “一百块,那俺都想干啦!” 丁老黑也瓮声瓮气地凑上来,瞧着钞票眼热。 丁小毛赶紧把钱装兜里:“老黑,你傻乎乎的,肯定装不像,你看俺的” 说话间,桌上跳上来一只大花猫,就见丁小毛嘴里怪叫一声,然后就开始四肢抽搐,抽得嘴里直冒白沫子,好不吓人。 嗨,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才! “小毛,你可别吓俺!” 丁老黑还真以为好伙伴抽羊角风了呢,一手抓住丁小毛的后脑,另一只手的大拇指,直接奔着人中掐下去。 就他那手劲儿,估计真能把丁小毛给摁个好歹。 吓得丁小毛直甩脑袋,也不抽了,惹得大伙一阵哈哈大笑。 刘青山他们都瞧得一愣一愣的,这要是在公社多抽几次,效果肯定杠杠滴。 闲扯一会儿,众人就在丁老汉的带领下,去村头儿的鹿场。 这边已经圈出来好几亩地,盖着简易的草棚子:就是用几根木头柱子支撑着,上面苫上干草,倒是有点原始风情。 离地半米多高,架着一排木头槽子,有饮水的,也有装草料的。 一共有三十多只狍子梅花鹿和大马鹿,被拴在槽子前面,嘴里还嚼着槽子里边的豆皮子。 野鹿比牛马啥的还好养活呢,在野外,干草c苔藓啥的都吃,也没啥精饲料。 现在每天还能补充点苞米和黄豆之类的,都吃得美滋滋。 “定期得补充盐分。” 刘青山提醒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一个老饲养员,手里拿着半拉葫芦瓢,里面装着黄呼呼的大酱,一瘸一拐的,乐呵呵地凑到鹿群跟前。 那些野鹿开始还有点害怕,不过嗅到香味之后,一个个就争抢着把脑袋凑上去,舔食瓢里的大酱。 喂大酱的道理,其实跟喂粗盐是一样的。 农村的老牛啥的,有时候吃上瘾了,会偷偷溜进园子,把大酱缸拱翻,饱餐一顿。 做贼的结果当然是免不了挨一顿打,这年头菜少,吃饭的时候,中间摆个酱碗,你戳一筷子,他戳一筷子,能对付着下饭。 一年到头,就指望着这缸大酱过日子呢,你给糟蹋了,不揍你揍谁呀? 从前时候,要是来人去客的,酱缸咸菜,还能凑一盘菜呢。 “瘸子叔,把你家大酱都喂鹿了,到时候俺婶子找你算账。”丁小毛嘴里开着玩笑。 “没事,再过俩月,又下新酱了。” 瘸子饲养员伸着手,试着摸摸一头梅花鹿的脑袋,那家伙竟然也没有躲闪,看样子,几天就能混熟。 而等到它们繁育出来的后代,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中生活,就算不用再绑腿儿,天天撒着,都不会逃跑的。 看到鹿群被照顾得挺好,刘青山也就彻底安心,这就是合作的好处,比雇人强多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反正不是自个家的东西,总归不是那么上心。 不过还有个问题,他必须交代一下:“等过些天,草长起来了,每天都牵出去放放,叫鹿群多走走,多活动。” 丁小毛他们也一个劲点头:“放心吧,等混熟了,不怎么怕人之后,每天都叫它们跑个十里八里的。” “哈哈,瘸子叔,您老这腿脚儿够呛啊,到时候你能顶住不?” 这小子,说着说着就下道儿,开始拿老饲养员开涮。 不大一会,丁老汉的老伴儿来招呼吃饭,刘青山他们大老远跑来的,总不能饿着肚皮回去吧,于是也不客气,好吃赖吃的,先吃饱再说。 丁老汉看来挺舍得,把家里正下蛋的老母鸡都宰了一只,用蘑菇炖上了。 另外还煎了两盘子油汪汪金灿灿的鸡蛋,还有切成两半的咸鸭蛋,最后炖了个豆角丝儿,里面放了点咸腊肉,还挺好吃。 从丁家沟回来的第二天,刘青山又跑了一趟守林村,开着大卡车去的,连笼子带里面的山禽,车厢里摞得高高的,都上尖儿啦。 至于大林子的野猪崽,人家早就自己拉回去了,他们的队长比较心急。 大姐刘金凤还有些不舍,毕竟这些野鸡和沙半鸡,都是她从无到有,一点点养起来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大姐,你也得转型啦,从养鸡大王,摇身变成女企业家。”刘青山则笑呵呵地安慰着自己的大姐。 他可不希望大姐一辈子都养鸡,她应该有更加广阔的舞台。 大姐虽然是初中毕业,但是学习成绩很好,当初也是为了妹妹和弟弟,才放弃学业的,不然肯定也是大学生。 而且她性格外向,敢作敢为,具有女强人的潜质。 现在方便面厂和火腿肠厂,已经开始建设,刘青山准备叫大姐跟着老姐锻炼一段时间,然后能早点独当一面。 至于家里的养鸡场直接打包出售给合作社就成。 刘金凤还是一脸的不舍:“可是,我还是觉得养鸡比较安心,每天捡蛋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收获的喜悦。” 旁边的小老四插话进来:“嘻嘻,大姐,你真是老太太上鸡窝,笨蛋,你看老姐整天管着工厂,管人肯定比管鸡有意思多啦!” “小老四,你耳朵痒啦是吧!” 现在刘青山已经是大小伙子,所以刘金凤的目标就换成老四老五。 人家老五比较乖,所以小老四的耳朵就成了主攻目标。 “哥,快点帮我拦着大姐!”小老四吱溜一下钻到刘青山身后,从他的胳膊弯里探出小脑瓜,笑嘻嘻地盯着大姐,随时准备躲闪。 刘青山还得像护鸡崽的老母鸡似的,张开双臂:“大姐,老四说得对,管人不好吗?” “哼,那你们以后别想天天吃鸡蛋!”刘金凤虽然妥协,但是嘴上却还是唠叨着。 她觉得怎么也得留十多只溜达鸡,起码够自己家吃蛋的。 一瞧警报解除,小老四立刻从刘青山身后钻出来:“大姐,明天就是星期天啦,先预定一百个鸡蛋,还得煮茶叶蛋呢!” 随着春天的到来,娃子们又开始栽树大计,其实这些天,老支书已经组织闲散村民,开始栽种红豆杉。 “好好好,真是拿你没办法。”刘金凤戳了戳老四的小脑门。 然后就看到小火扎着 两只小胳膊,离了歪斜地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小家伙已经能勉强走路,就是总摔跟头。 看到小火的小手上还拿着个小火铲子,小老四立刻眉开眼笑:“还是我大外甥能干,跟小姨栽树去!” 小火咧嘴朝她傻笑,然后两条小腿儿一栽,一个前趴子,吧唧一下摔在地上。 哇,嘹亮的哭声,随即响起。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反差实在有点大 迎着春风,沐浴着朝阳,夹皮沟老老小小的,扛着锹镐,已经去山下植树。 还有王教授,这几天也没啥研究项目,天天跟着老支书他们一起干活。 刘青山昨天把山禽送到守林村,今天也没啥事,就混迹在敬老院和幼儿园组成的队伍里。 栽树,在现在的夹皮沟,从来都是正事,在刘青山的引导下,大伙已经达成共识:种树就是种钱呢,相当于摇钱树。 更何况,栽的还是珍贵的红豆杉呢,大伙的劲头儿更足。 “校园的早晨,一二,唱。” 刘英嘴里欢快地吆喝着,娃子们清脆的歌声便随之响起: “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清晨来到树下读书,初升的太阳照着我们,也照着身旁的这棵小树请我们记住这美好时光,直到长成参天大树!” 欢快c向上,带着一股子催人奋进的力量,这就是八十年代歌曲的整体风格。 看着一个个笑颜如花的小脸儿,刘青山的心中也充满阳光:你们这些小家伙,也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的。 到了山下的一处荒坡,老老小小的,便开始挖坑。 一部分人则抬着水桶,去不远处的小溪里抬水,灌进挖好的树坑里。 等水分灌足之后,都渗进土里,就可以栽树苗了。 等树苗栽进坑里,陪上土之后,再灌一遍水,基本就能成活。 因为开春的时候,土壤会自然反孕,这个在老百姓口中,还专有个名词,叫做“墒情”。 不大一会,就有张大帅领着十几个壮劳力,每个人挑着两捆树苗,从山上走下来。 基本上都是一米到两米高的红豆杉树苗,一株株都挺拔青翠,看着就那么招人喜欢。 这些都是山里自然繁殖的树苗,别看才一米多高,却已经长了有些年头,基本上都是十年生以上的。 红豆杉的生长速度,确实有点慢。 而且这些树苗,也大部分都长不到成年,就会因为抢不到足够的阳光雨露而枯萎。 这也是自然淘汰的一部分,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正好把这样的小树苗给挪到山下,移栽成林,发挥它们应尽的贡献。 “大帅叔,这样的树苗多不?” 刘青山一边问,一边帮着张大帅卸下肩膀上扛着的两捆树苗。 因为身高的关系,别人都挑着扁担,唯独大帅叔是扛着的。 “还成,最多的是一两尺高的。”张大帅抹抹秃脑门子上的汗珠,从身上取下水壶,咕嘟嘟地灌了几口。 “大帅叔你别忙着喝水,一会俺师父送桦树汁下来呢。”刘青山也挺满意,树苗要是足够的话,就不用搞什么扦插,那个成活率太低。 树苗运来,就开始往坑里栽。 张大帅他们挖树苗的时候,显然也是用了心的,树根带得比较多,也就更容易成活。 树苗落进坑里,先填几锹土,然后再把树苗稍微往上提一提,再继续填土。 这样可以叫根系更好地舒展开,有利于扎根儿。 小娃子们早就是植树小行家,这些事儿都不用吩咐。 “饮料运来啦!” 不远处传来一个大嗓门,只见李铁牛挑着俩水桶,健步如飞,向这边赶过来。 “休息!”刘英一声令下,老人们扎堆抽袋烟,小娃子们则向李铁牛那边飞跑。 “俺这么受欢迎的吗?”李铁牛咧着大嘴傻乐。 然后就瞧见娃子们呼啦一下,把他身后的大熊给围住,气得李铁牛真想撂挑子。 “铁牛哥,茶蛋煮上了吗?”小老四还关切地询问。 这边距离木刻楞近,所以就在那边煮茶叶蛋。 “煮上了,大熊就开始围着锅台转悠,俺没招就把它给领来了。”李铁牛扒拉一下小老四的天线辫子,这个也是他跟小师兄学的。 两大桶桦树汁,不大一会就被大伙给灌进肚里,这种纯天然的饮料,可不像后来那些涨肚黄。 大伙正要重新开工,远远的就看到一伙人,朝这边走过来。 张大帅看到前面走着的那个小年轻,立刻抄起身旁的一根扁担:“妈个巴子的,又跑咱们这边打猎来了是吧,今天非得叫他们长点记性!” 刘青山也瞧见了齐胜利,还有陈东方和几个村民,其中还有一位气度不凡的老者。 于是他就拦住张大帅,这伙人,今天显然不是打猎的。 “刘刘 老板,又见面了。” 陈东方不冷不热地打着招呼,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刘青山好,索性就叫了个刘老板。 “陈老板,有何指教?” 刘青山也不跟对方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看看旁边栽种的红豆杉,他也基本猜到了陈东方的来意。 陈东方估计也是同样的心思:“刘老板,介绍一下,这位是林业专家黄老先生,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向你们引进一批红豆杉树苗。” 陈东方先介绍一下那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刘青山最是尊重人才,所以对那位黄专家还是比较尊敬,笑着说道: “老先生,欢迎指导。” 不料,那老头根本没理刘青山,而是瞧瞧那些树坑里栽的红豆杉,皱着眉头说道: “胡搞乱搞,株距这么近,你们这里谁负责,简直是瞎指挥嘛,浪费人力物力!” 这老爷子脾气不大好啊,上来就开炮。 而齐胜利则在旁边幸灾乐祸:“现在干什么都要讲究科学,科学知道嘛,不过你们一群土包子,估计也想不到去请专家,哈哈哈!” 山坡上,只有他放肆的笑声在回荡。 村里的娃子们,都鼓着腮帮,气呼呼地瞪着这个讨厌的家伙。 还是老四和老五心眼多,两个小丫头对了一下眼神儿,然后一人一个,拽着王教授的胳膊,将他从人群中拉出来。 小老四嘴里还说呢:“王爷爷,你教训教训那个人,就像大哥说的那个叫什么啦?” “打脸。”山杏在旁边提醒。 把王教授也听得乐呵呵的,摇摇头:“不行不行,年纪大了,打不动喽。” “王教授,是您吗?” 那位黄老面色大变,仔细打量打量眼前这个戴着草帽子的老头,就跟那些老农没啥区别,有点不大敢认。 “小黄啊,你也来了。”王教授依旧乐呵呵地打着招呼。 黄老立马变成了小黄,这个反差实在有点大。 不过小黄还是满脸激动:“王教授,我看了你最近发表的那篇论文,就是人工培育木耳段,很有普及价值,我们所里还组织学习了呢。” 旁边的齐胜利,脸上的傲气也瞬间消失,感觉有点火辣辣的,他好像有点明白了:难道这就是刚才那个小丫头说的打脸吗? 王教授则笑着摆摆手:“主要还是夹皮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实践平台,干咱们这行的,就是要注重实践。” “对对对。”黄老连连点头,给小老四他们的感觉,就像他们这些小学生看到老师似的。 看到对方重新摆正了态度,刘青山也就在一旁解释:“黄老,俺们这是先密植,方便统一管理,浇水施肥都比较便利。” “然后等到树木的胸径长到十公分左右的时候,再进行二次移栽定型。” 原来是这样啊,黄老觉得自己一开始有些莽撞了,人家不是不懂行,而是有新的尝试。 他低头沉思一阵,然后点点头:“虽然我还没经过实践验证,但是你这个法子应该是可行的,先期能够加快树木成长。” “就是后期等到植株太大,移栽的成活率怎么保证?” 刘青山觉得这个老爷子还挺可爱的,对事不对人,一旦涉及到专业,还是挺专业的。 于是他笑道:“去年入冬,我们移栽了两株胸径三十公分以上的红豆杉,就在公社野菜厂门口,现在看来,好像是成活了。” 黄老又皱皱眉:“会不会是假活呢,树木都有这个特性,就算锯下来的木头段,也会发芽长叶的。”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不过刘青山有信心,于是笑道:“那就用时间来证明吧。” “好,小伙子,等到秋天的时候,我再过来看看,要是真能移栽成活的话,那你的这个方法,就可以在我们寒带地区推广。” 黄老显得兴致勃勃,甚至脸上都有点激动。 结果搞得齐胜利也跟着直皱眉:你到底是哪头的,明明是我们请来的,怎么跟对方打得火热? 听着听着,他实在忍不住了,就使劲咳嗽一声:“刘,刘老板,我们是来购买树苗的,咱们还是先谈谈正事吧。” 刘青山瞥了他一眼:“好啊,正好我们这边的红豆杉树苗也有富余,就是这价钱嘛,有点小贵。” 齐胜利的鼻子里又嗤了一下:“树苗还能贵到哪去,又不是金子做的,你说个价儿?” 在他想来,这群农村人也没啥见识,块八角钱的,就当钱了。 刘青山竖起一个巴掌,在齐胜利眼前晃了晃。 “五角钱,嗯,确实有点小贵!”齐胜利满脸鄙夷。 而刘青山却笑着摇摇头。 “难道是五块钱一棵?”齐胜利这次有 点惊到了。 刘青山还是微笑摇头。 “五十块钱,你咋不去抢钱呢!” 齐胜利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这帮土包子穷疯了吧? 刘青山却依旧满脸笑意,目光转向陈东方:“陈老板,跟五百块钱一株的君子兰苗相比,五十块钱很贵吗?”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五章 手续办下来了!(三更求订阅) 红豆杉的树苗卖到五十块,贵吗? 要是两米高的树苗,那还真一点不贵,放到几十年后,这样的树苗,一株就上万块。 不过在当下,五十块的价格,有点吓人了。 齐胜利那张傲气十足的面孔也涨得通红,用手指着刘青山:“你这是狮子大张口,我,我,我” 他想了半天,也琢磨不出该怎么对付对面那个可恶的家伙。 陈东方却不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刘老板,红豆杉虽然珍贵,可是也不值这个价儿,而且,你们能提供的,是多高的树苗?” 他来之前,已经做过功课,跟那位黄老讨教过,知道红豆杉生长缓慢,所以树苗之间的差价也是非常大的。 相比之下,齐胜利就显得太嫩了。 刘青山淡淡说道:“别以为俺们是宰人,两米高的树苗,每株五十块,然后每短一尺,就少五块,保底价二十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陈东方听完,就把那位黄老拉到一旁,低声商量一阵,这才走回来: “刘老板,我们要保底价的树苗两万株,你们什么时候能发货?” 两万株,那是准备扦插了。 刘青山很快就明白了陈东方的用意,不过扦插的话,跟他们这边的树苗,就至少有了十年的差距。 而且两万株树苗,能截出来多少插条? 就算一株截五六个插条的话,也才十万株。 这里面还有个成活率的问题,像红豆杉这么娇贵的树种,成活率能达到一半就不错了。 看来,陈东方的体量,还是不够大啊。 相比之下,他们夹皮沟这边的栽种计划就比较任性了:不限数量,只要有树苗,只有有空地,每年都栽。 守着那些红豆杉母树就是好,就是可以这么任性。 刘青山比较淡定,可是老支书和那些村民,一个个都激动得快要跳起来。 四十万元啊,就这么到手了,怎么有点不敢相信的感觉呢? 承包豆包山之后,大伙心里还是有点压力的,毕竟三百多万扔出去,不知道啥年月才能回本。 结果现在轻轻巧巧的,没怎么费力,就赚回来四十万,还不到半年呢。 这也给大伙增加了无比的信心,更认识到一个以前被大家忽视的问题:这片山林,还真是一座大宝藏! 如果合理开发利用,不搞破坏,岂不是说,这个宝藏就会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于是,众人望向刘青山的目光,都不由得热切起来,里面还带着浓浓的钦佩:啥也别说了,还是咱们的青山最有眼光! 而刘青山则跟大帅叔他们商量商量,基本可以在半个月到二十天内,完成这两万棵树苗的任务。 主要是开春的时候,村里的壮劳力都投入到其它生产之中,实在抽调不出多少人手。 陈东方也点头表示可以接受,约定每天提供不少于一千株的树苗,他们那边,也要雇佣人手,趁着开春这段宝贵的时间,把树苗都栽种下去。 做好约定,刘青山也没朝陈东方要定金,他知道陈东方也是注重信誉的人,这几十万块钱,肯定不会赖账的。 临走的时候,那位黄老还连连跟王教授点头致意:“王教授,我要在那边住一段时间,一定抽空登门请教。” 说完他又转向刘青山,主动伸手和刘青山握握:“小伙子,等秋天的时候,我一定来看效果。” 对于这种比较耿直的专家,刘青山当然不会托大,也微笑着点头:“黄老,我们随时恭候大驾。” 老黄这才满意地跟着陈东方他们离去。 等陈东方他们下了山坡,坐车走了,张大帅突然吼了一嗓子: “二牤子,你个小瘪犊子,刚才你弄坏一棵树苗,两米多高的树苗让你弄折了,五十块钱呢,一巴掌五块钱,让俺先抽你十下!”。 好嘛,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吓得二牤子连忙躲到小老四身后。 “俺不是故意,真不是故意的,是大熊翻跟头压折的。” 这小子今天表现不错,竟然没哭,一般时候,涉及到好吃的,他的眼泪才会往外冒。 “行了行了,以后都注意点,咱们这树苗都金贵着呢。”刘青山连忙上前打圆场。 二牤子一看没事了,这才拍拍胸口,然后又想起来一件事,用手背在鼻子下面抹了一下: “青山哥,树苗这么贵,会不会有人来偷啊,要不咱们白天把树苗栽在这,晚上都拔回去 放家里,就不怕丢了。” 听得刘青山也直眨巴眼睛:你小子这想法很有创意,那样的话,树苗肯定丢不了,可是肯定一棵也活不成! 不过这也提醒了刘青山:是应该加强巡逻,尤其是春季是防火的重点时期,万一有人唱春天里的一把火咋整啊? 等到中午回家的时候,娃子们兜里都踹了两枚茶叶蛋,小老四还说呢: “我大姐以后不养鸡了,咱们以后栽树,也没茶叶蛋喽,都省着点吃。” 啥?吃不上茶蛋啦! 二牤子噗通一下坐在地上,咧着大嘴,哭得哇哇的。 “养鸡场转到合作社,以后照样有茶蛋吃。”山杏连忙说明真相。 二牤子这才一个高蹦起来,又嘿嘿傻笑起来。 回到村里,消息很快就传开,所有村民都笑逐颜开的:这马上就快要能采摘山野菜,秋天再收几波蘑菇,没准一年下来,就能回来百八十万的,三年回本。 而剩下那几十年,就是白赚的,这次是真的赚大发啦。 刘青山当然也挺高兴,这四十万里面,他占大头儿,百分之六十的股份,那就是二十四万块呢。 手头的活动资金,都投入到几个工厂,以及龙腾公司里面,正好缺钱呢,感谢陈东方,送钱很及时。 不过还没等他高兴两天呢,这笔还没落袋的钱,就又支出去。 这天中午,吕小龙兴冲冲地从地区所在的松江市赶回来,向刘青山汇报了一个好消息:药厂的审批手续,办下来了! 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几样申报的药品,也顺利通过理论检测,上报到药监局,已经批准进行临床试验。 他这次回来,就是再带过去一些成药,进行临床试验的。 至于临床的医院,吕教授也早就帮着联系好,一切都不用夹皮沟方面操心。 不用说,这其中,吕教授肯定是鼎力相助,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快。 一般来说,一项新药,没个三年五载的,肯定不能上市。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时候的药品管理还不是那么严格,手续相对简化一些,周期也就比较短。 正好赶上中午吃饭,吕小龙这家伙的伤腿也早就好了,就算不好,也不耽误他大嘴麻溜地吃东西。 这货往嘴里夹了一大块煎鸡蛋:“青山哥,我爷爷帮咱们联系了一家药厂淘汰下来的几套制药设备,虽然是二手货,不过也照样能用,爷爷让我问你们要不要?” “要,当然要,多少钱?” 刘青山虽然不大懂,但是既然吕教授认为二手的没问题,推荐过来,那么他就可以买。 吕小龙又抠了半拉咸鸭蛋黄:“大概需要二十万左右吧,人家免费上门安装,不知道咱们原来的厂房,需不需要改建?” 得,还没到手的这笔钱,就这么随着吕小龙飞走了。 还好这时候对制药厂的厂房,要求还不是那么严格和标准,否则要是弄个gp车间啥的,那造价就高了。 刘青山对吕小龙的工作已经相当满意,这货好像真的突然一下子就找到自我,虽然还是整天嬉皮笑脸的没正行,可是办事却一点不含糊。 这不,等到十几天后,陈东方那边的树苗款划拨过来,吕小龙就和胡伟胡司令一起,去提设备。 临走的时候,他还死皮赖脸地开走了刘青山的吉普车,说是办事方便。 本来要开那辆开拓者二代的,结果被刘青山给踹了两脚,这货就转而打起吉普车的主意。 临近五一的时候,县城那边的两个厂子,也终于可以开工建设,杨红缨和刘金凤等人,就常驻那边,全权负责。 等到吕小龙和胡伟他们回来的时候,不仅把七八辆大卡车的设备押运回来,而且还有药厂的药品生产许可证,也一并带了回来。 吕小龙怀里抱着生产许可证,笑嘻嘻地说着: “青山哥,这名字是不是土气了点,夹皮沟制药,人家肯定以为,一个小山沟能生产出来啥好药?” 你赶紧拿来吧。 刘青山夺过许可证,喜滋滋地看着,怎么瞧也瞧不够,嘴里乐呵呵地念叨:“给师父瞧瞧去,师父肯定更高兴!” 至于夹皮沟制药这个名称,当然一点毛病都没有,随着夹皮沟的名字越来越响亮,这个药厂也必然会享誉全国。 随同吕小龙一起来的,还有那家制药厂的几位老师傅,有车间机械维修工人,也有制药工人。 对这些客人,刘青山当然要热情招待,好酒好菜伺候着。 考虑到几位老师傅年龄都不小了,刘青山就开了一瓶药酒,那几位师傅立刻眼睛一亮:“电视广告上那个药酒,好东西!” 正说着呢,就看到张大帅急火火地冲进屋: “梅花鹿又进村啦!” “梅花鹿进村,又不是鬼子进村,有啥好怕的,大帅叔,正好一起喝点。”刘青山拽着张大帅上炕。 张大帅奋力挣扎:“俺的意思是,梅花鹿头上的鹿茸能割了,先别喝了,割鹿茸去!” 鹿茸? 制药厂的老师傅们又是眼睛一亮,领头的姚师傅说道:“你们这能产出鹿茸,那正好我们药厂收购啦!” 啥,这还没割下来呢,就卖出去了? 大伙愣了下,然后想想前些日子卖的树苗,不由得心中再次感叹:这山林还真是个大宝藏啊。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六章 割鹿茸 大中午的,夹皮沟的男女老少就聚集在大道上,朝着那几十只梅花鹿指指点点。 鹿群依旧和往常一样,不紧不慢地捡拾着地上的苞米粒儿,对它们来说,这就算是大餐了。 割鹿茸这种事情,村民们也都是第一次经历,所以都跑出来瞧热闹,连那些小娃子也不例外。 以前也弄过鹿茸,不过那都是“砍茸”,是砍不是割。 砍茸就是在梅花鹿换角的时候,新茸长到两三个杈的时候,进山围猎,将梅花鹿射杀。 杀死之后,直接用斧子将整只鹿茸砍下来,上面往往还带着头骨呢。 砍下来的鹿茸,直接出售给收购部,即便是在这个年代,一副品相完好的鹿茸,也能卖个二三十块。 要不是村里人都遵循老辈人的规矩,从不滥杀,再有哑巴爷爷在山里坐镇,估计这些梅花鹿,也剩下不几只。 “都是小二杠,这茸正是时候。”药厂的姚师傅一边打量着鹿群里面的那些公鹿,嘴里一边夸赞。 鹿茸分出一个侧杈的时候,被称为二杠儿;再生出一个杈子的时候,就叫三岔子,品质就稍稍有些老了。 等再分叉,那就不是茸了,而是渐渐骨质化,叫干杈子。 干杈子不是没用,用来熬鹿角胶,还是很名贵的,去年哑巴师父,就熬了不少。 张大帅领着几个村民回来,人手一把钢锯,听到姚师傅的话之后,就接过话茬: “以前俺们都是砍茸,得了鹿茸死了鹿,还是现在这样好,头茬茸割完了,还能再割第二茬,而且年年能割,对梅花鹿还没有伤害。” 刘青山也看着大帅叔笑:这下终于舍得放下屠刀,改成拿铁锯喽。 割鹿茸这种大事,哑巴爷爷也被从山上请下来,领着高峰和李铁牛,一路飞奔而来。 刘青山连忙迎了上去,师父手中比划几下,然后将带来的一包药粉,递给刘青山,这是割完茸之后,涂抹到截面的,免得感染。 “其实撒点草木灰啥的就成。”张大帅嘴里嘟囔一声。 刚烧过的草木灰,因为高温杀菌,所以还是很干净的,另外也有收敛的作用。 别说是梅花鹿了,就算人手上割个口子,也都是撒点草木灰止血呢,这时候的人,没那么金贵。 刘青山把药粉递给身旁的山杏,一会儿叫她来负责这项工作。 山杏还有些担忧:“哥,割鹿茸疼不疼?” “应该不怎么疼吧。” 刘青山摸摸她的西瓜头,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大概就像你和老四剪头发的道理差不多。” 山杏使劲点点头,表示听懂了:“鹿群也不能光从我们这里获得食物,也得有所奉献,这样才公平嘛。” 刘青山不由得对小丫头刮目相看,能讲出这番道理,证明山杏还是很有想法的。 “开整吧,一会鹿群吃饱了,又该跑山上去。”张大帅嘴里连连催促,手中的钢锯,已经有点饥渴难耐。 大伙也都做好准备,割下来的鹿茸,可以自然阴干,但是这样就卖不上价。 而且这些鹿茸,自家药厂还不够用呢,暂时也不能对外出售,所以最好就直接加工出来。 刘青山指指鹿群的首领,也就是大鹿鹿:“擒贼先擒王,就从这家伙开始。” “哥,不会是因为大鹿鹿喜欢和你顶着玩儿,你这是报复吧?” 小老四眨着大眼睛询问。 刘青山咳嗽两下:“它是鹿王,当然要起到带头作用,再说了,其它公鹿一瞧,首领都老老实实的,肯定也全都消停了。” “那好吧。”小老四上去抱住大鹿鹿的脑袋,山杏还伸出两手,蒙住大鹿鹿的眼睛。 好像她们打针的时候,蒙上眼睛就不疼了。 第一次动锯,哑巴爷爷亲自动手,在鹿茸根部十几公分的地方,直接下锯。 伴着咔哧咔哧几声响,一拃多长的一根鹿茸,就被顺利截下来。 旁边帮忙打下手的张大帅,嘴里还念念有词:“割了吧,割了吧,割了就省心啦!” 大伙有点憋不住笑:这不是你劁猪的时候,念叨的那套词儿吗? 随后就是另外一根,哑巴爷爷下手十分麻利,前后不到半分钟,两根鹿茸就被锯下来。 鹿茸应该有二十五公分左右的长度,外表呈现漂亮的棕红色,还带着一层细密的茸毛,这大概就是被称为鹿茸的缘故吧。 被割断的地方,渗出几滴粉红色的血液,旁边早就有人拿着 一小团新棉花,擦拭一下,然后直接投到旁边一个装酒的玻璃罐子里。 宛如一朵桃花,在酒液之中绽放,瞬间,正个罐子的高度白酒,就变成了粉红色。 “啧啧,这个鹿茸血,才是整个鹿茸的精华所在,难得,实在太难得,能不能卖给我一罐子?” 药厂的姚师傅,口中啧啧称赞。 “姚师傅,到时候送你们一罐子。” 刘青山又开始动起心思,这几位老师傅,其实也都是退休之后,返聘回去的。 既然是返聘,那他们夹皮沟制药厂,也能聘啊。 在割茸的时候,大鹿鹿也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不过小老四和山杏嘴里絮絮叨叨的安慰着,小老四还顺手往它嘴里塞了一个粗盐粒儿,大鹿鹿也就没有继续反抗。 瞧得刘青山也一愣一愣的:后世看人家割鹿茸,还得先打麻药,好像挺费劲的样子,想不到原来挺容易的啊。 在山杏往鹿茸的割面撒了药粉之后,就和老四一起撒开大鹿鹿,这货晃晃脑袋,似乎感觉缺了点什么,就有点不高兴。 看到身旁站立的哑巴爷爷,它脑袋往前一凑,似乎想要顶一下。 不过又似乎感觉到哑巴爷爷身上强大的气血,所以没敢顶,而是脑袋一歪,给了哑巴爷爷身旁的张大帅一下。 大帅叔猝不及防,被顶了个腚蹲,坐在地上直骂: “妈个巴子的,你个败家玩意,也知道挑软的欺负是吧,信不信俺真把你给割了!” 在众人的笑声中,开始给下一头公鹿割茸,果然如刘青山所料,剩下的公鹿都比较老实。 就是跟大鹿鹿都学坏了,割完茸之后,都要顶人。 小老四和山杏这俩,它们当然不会去顶,又不敢顶哑巴爷爷,结果张大帅他们几个就遭殃了,被顶得跟头把式的。 好在没有鹿角,也顶不坏,就是有点狼狈。 可是正如山杏说的:这世界是公平的,你们得了鹿茸这种宝贝,难道还不得付出点代价啊? 而锯下来的鹿茸,则交给哑巴爷爷,统一进行炮制。 这个就不是外行能干的活儿了,要先用把鹿茸外面的绒毛,用火燎干净。 然后再用玻璃碴子刮一遍,之所以用玻璃碴,也是老传统,许多中药,都比较忌讳铁器的,尽量少用。 接着就有不同的炮制方法了,可以研磨成鹿茸粉,也可以切片。 哑巴爷爷的做法是顺着割面,往里面倒白酒,浸透之后,倒置上锅蒸,最后再切片阴干。 这也是比较常用的加工方法,因为在灌酒的时候需要将鹿茸倒置,所以整个鹿茸的精华,最后反倒大多沉淀在鹿茸的顶端。 虽然是同一支鹿茸的切片,实际上却千差万别,根部的品质最差,而顶部的则品质最佳,价格当然也就更高。 所以在购买鹿茸的时候,还是有很多说道的,往往价格会相差十几倍。 而最厉害的,当属鹿茸血酒了,只可惜,鹿茸血实在有限,一共大约二十多头公鹿,才得了不到一百斤的鹿茸血酒。 全村的老爷们,都瞧着这粉红色的鹿茸血酒,眼神唰唰冒光。 这玩意才真正的滋补呢。 鹿群在吃饱喝足之后,也就照常离开,等到六月份的时候,还可以再割一茬,当然,品质就比这一次稍微差一些了。 这次割茸,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所以刘青山心情不错,承诺等鹿茸血酒泡够一个月后,每家每户可以发一斤。 “一斤好干啥呀,俺一顿就整没了。”张杆子嚷嚷着嫌少。 “这玩意一顿喝一小盅就成,你要是一次灌一斤,非得把炕给折腾塌喽不可。”张大帅还给张杆子进行指导呢。 大伙嘻嘻哈哈调侃着,渐渐散去,刘青山则招呼客人,回家继续吃饭,这饭刚刚才吃到半路上呢。 这次哑巴爷爷和高峰他们也加入到饭桌上,药厂的姚师傅跟哑巴爷爷也算是半个同行,彼此聊得火热,就是需要刘青山或者高峰,在旁边给当翻译。 “山上这么多好药材呢,哈哈,我都想留在你们这,每天进山采采药,还能强身健体。”姚师傅也听得一脸羡慕。 另一位杨师傅则忽然问了一句:“青山,你们这林子里,还出不出野山参,一定要上了年头的老山参,过年的时候,有人找我帮忙,要我帮着踅摸一根儿。” 他们的制药厂,当然不缺野山参,不过几十年上百年的老山参,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这个嘛? 刘青山也犹豫一下,然后望向师父。 老山参当然有,师父领他见识过那片参地,甚至还挖出来一株,给古俊山这位古生物化石专家治病。 但是那些老山参,是属于哑巴爷爷的,刘 青山可不能轻易做主。 杨师傅察言观色,立刻惊呼一声:“哑巴老哥,你手里不会真有吧,那无论如何,你得帮帮我呀!”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七章 葫芦妖和葫芦娃 制药厂的杨师傅讲述了一下情况:是他的一位朋友,领着一位港商求上门来。 人参也不是那位港商用,他也是受人之托。 据说是宝岛那边的一位老人,已经八十多岁了,身患绝症,心心念着想要回家乡看一眼。 最后是一位老中医,给开了个药方,说是能挺三年,不过这里面的一味主药,就是上了年头的老山参。 刘青山也无从判断这件事的真伪,但是以现在的民风来推测,真实的可能性更大。 至于如何决定,他还得听从师父的意思。 哑巴爷爷手里比划了几下,刘青山就跟杨师傅说道:“我是师父说,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这就是哑巴爷爷最朴素的观念,在他眼中,各种草药,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要能够物尽其用,那就值了。 这是答应了? 杨师傅脸上也是一喜:“放心,价钱不是问题,起价十万,每多出十年左右,价格就提升两万块。” 刘青山摆摆手:“不是钱的事儿,我师父问,能不能看看那个药方?” 这就是哑巴爷爷的厉害之处,一看药方的配伍,自然就能知道对方所言,是真是假。 如果不实的话,那么他肯定舍不得挖一株老山参出来,毕竟挖一棵少一棵。 可是杨师傅却误会了,还以为哑巴爷爷要偷学人家的药方,不免面露难色:这件事情,我也没法做主,得打电话询问一下。 这就比较费劲了,中间要转好几个人,估计得需要两天才能给回话。 刘青山就把药厂这边的建设,交给高峰和吕小龙负责,他只是偶尔过去看看,给点建设性的意见。 这帮人,要是不历练的话,永远就不能独立。 厂房基本不用改建,就是把原来加工山野菜的设备,运到对面的夹皮沟野菜厂。 腾出空间之后,再把新运来的设备进行安装调试,预计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也弄不完。 几个工厂的建设都如火如荼,刘青山则每天跟着村里的老人们去栽树。 要是赶上休息日,还会多出一大帮小娃子。 其实在刘青山眼里,栽树的意义,甚至大于那些工厂。 干活的闲暇之际,也会拎着小筐,领着老四老五去挖点婆婆丁和荠荠菜。 现在草木刚冒头,别的山野菜还没长出来呢。 小白猿也蹲在地上,用小爪子薅着几片婆婆丁的叶子,塞进小嘴里面。 嚼了两下之后,本来就抽抽巴巴的小脸儿,就变得更加抽巴,婆婆丁还是比较苦的。 “不许吐,苦才败火呢。”刘青山戳戳它的小毛头。 “哥,讲故事,讲西游记。”小老四一边蹲在地上,用刀头挖着一棵婆婆丁,一边说着自己的诉求。 刘青山眨眨眼:“西天取经都取完了。” “哥,你再讲一个别的。”小老四还是缠着不放。 刘青山想了想,能够和孙悟空平起平坐的形象,好像就只有葫芦娃了,好像是来年,动画片才开始着手制作的。 反正闲着也没事,就给两个小丫头,讲起了一棵藤上七个瓜。 等到干完活回家,这俩小家伙听着迷了,撂下筷子,就缠着刘青山讲葫芦娃的故事。 就连小火,都抱着刘青山的小腿,小嘴含糊不清地念叨:“俘虏娃,俘虏娃。” 刘青山摸摸他的小脑瓜:你说得好有道理,葫芦娃可不都一个个被俘虏了吗? 没法子,谁叫刘青山宠他们呢,那就接着讲。 小老四还取来纸和蜡笔,叫大哥一边讲,一边把葫芦娃给画出来。 这个难度好像有点高,刘青山哪会画画啊,结果画出来的葫芦娃,比小白猿还难看呢。 小老四拿着纸端详半天: “哥,要不是这个葫芦娃的头上顶个葫芦,我还以为是妖精呢。” 刘青山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车喇叭声。 他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从炕沿跳到地上:“来客了,我先出去看看。” 还真来了客人,刘青山他们刚迎出屋门,就看从大门外冲进来一个翩翩人影,张开双臂向刘青山扑过来。 吴桐? 刘青山不由得一愣,这丫头怎么来了,你说我是躲呢还是不躲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呢,吴桐就把前面的小老四抱在怀里,又抱起老五,嘴里大呼小叫: “彩凤,山杏 ,想姐姐没?” 刘青山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向大门口迎上去: “吴伯伯,吴大哥,你们来了;哈哈,撇子哥你也回来啦,还有这位是何同学吧,欢迎来我们夹皮沟做客。” 吴教授依旧精神矍铄,长长的银发,带着一丝艺术家的风范:“青山,五一假期,正好到你们这找找灵感。” 作家的采风,艺术家的找灵感,都是很神奇的东西。 而吴松则是一身便装,笑着跟刘青山拥抱一下,他们曾经一起并肩斗过小鬼子,革命的友谊非同一般。 张撇子呢,几个月不见,也有了些变化,主要是衣着和气质方面的,但是那种内在的质朴依旧。 最后这位何梦飞,刘青山上一次去美院的时候,在教室里见到过一次,是吴桐的好闺蜜,好像还对张撇子有那么点意思。 这次居然也跟着来了,难道是追到家来了? 聊聊近况,吴教授没啥好说的,就是吴松嘴里抱怨几句,说是春城的治安越来越难管。 归根结底,都是君子兰闹的。 刘青山乐呵呵地劝道:“快了,吴大哥你再忍两个月,估计也快熬出头儿了。” 按照原来的发展轨迹,到七月份的时候,这场疯狂的闹剧就会结束。 “两个月,青山,你的意思是?”吴松对刘青山的话,那是坚信不疑的。 “上面不会任凭这种情况发展下去的。”刘青山也不好明说,遮掩过去,邀请大伙进屋。 招待熟客,他还是喜欢在老房子这边,显得比较亲切。 等他们进屋之后,发现吴桐已经坐在炕桌旁边,左边一个小丫头,右边也是一个小丫头。 然后吴桐正拿着蜡笔,在纸上画画呢。 显然,老四老五是不满意大哥的画作,正好来了行家,便请吴姐姐出手。 吴桐一边画,两个小丫头还在一旁补充,什么眼睛要大大的,脸要圆圆的之类。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在刘青山招呼大家坐下,刚泡上茶之后,就听到老四老五齐声欢呼。 小老四拿着纸跑过来:“哥,你看,这才是葫芦娃呢!” 刘青山瞧瞧,还真是,跟原版的也有七c八分相似。 再抬头瞧瞧吴桐,只见后者正笑吟吟地望着他,大眼睛还促狭地眨了两下。 刘青山这才注意到,吴桐手里拿着一张纸,正是他刚才画的葫芦妖,于是也不觉老脸一热。 “三凤,你这个故事挺好的,人物形象也挺符合儿童的思维。”吴桐嘴里夸奖着,他还以为,这个故事是刘青山原创的呢。 刘青山一直没有剽窃本国人的习惯,于是摇摇头: “是人家美术电影厂正在制作的动画片,我给老四老五讲着玩儿的。” 而老四老五则又缠着吴桐:“吴姐姐,继续画,把七哥葫芦娃都给画出来,还有他们的爷爷!” “七个呀,飞飞赶紧来帮忙。” 吴桐朝何梦飞招招手,两个美术专业的大学生,就替两个小丫头忙活起来。 画了两个,何梦飞就发现问题:“这葫芦娃长得都一样,怎么区分啊?” “他们头上葫芦的颜色是不一样的。”山杏解释说。 “那要是看黑白电视的话,就真分不清了,他们兄弟就像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怎么能分得出来呢?”小老四想法还挺多。 这个嘛,好像还真是个问题。 于是,两个小丫头,两个大丫头,都在那苦思冥想起来。 刘青山眨眨眼睛,前世就有不少人诟病过这个,不过对于经历过后世信息轰炸的刘青山来说,这都不是事儿。 于是他嘿嘿一笑:“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吴桐忍不住朝他翻翻白眼:莫名其妙,这时候还有心思读诗? 然后就忽然灵机一动:对镜贴花黄,对呀,有办法啦! 于是她在画好的一张葫芦娃的小脑门上,画了一个火焰形状。 “是火娃!” “是四娃!” 两个小丫头立刻乐得直拍巴掌,还有坐在炕上的小火,也傻乎乎地跟着拍着两个小巴掌:火娃,俺才是火娃! 有了这个创意,再画出来的葫芦娃,脑门上就开始添加标记。 刘青山觉得,等到来年,葫芦娃开始制作的时候,可以叫老四老五给魔都美术片厂去封信,提提这个建议。 如果可行的话,七个葫芦娃的形象,想必会更加深入人心。 小老四在旁边眉开眼笑地瞧着,还突发奇想:“吴姐姐,你要是天天在我们家就好了,大哥讲故事,你把故事画出来。” 噢,吴桐的脸上浮起一抹微不可查 的红晕:“可惜吴姐姐要去出国留学。” “去哪里留学?”刘青山也忍不住问道。 吴桐伸手朝东边方向指指:“去岛国那边。” 刘青山就有点不满地摇摇头:“岛国的绘画,其实还是借鉴的我们华夏的古代绘画,好像有点舍本逐末?” “是去学习动漫的绘制和制作,我和飞飞都要去。”吴桐解释着。 刘青山这才明白,就乐呵呵地开了句玩笑:“那以后你们是不是都要当动画片导演?” 可惜,这个梗现在还没出现,两个丫头还很实诚地点点头:“也不一定是导演,还可能是动漫设计。” 这样啊,刘青山忽然灵机一动:那要不要向岛国的动漫界下手呢? 要是把什么樱桃小丸子c七龙珠c灌篮高手以及后来的数码宝贝和死火海啥的都鼓捣出来,那还不得一统岛国的动漫界啊。 要说剽窃国人的东西,刘青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可是弄小鬼子的东西,赚他们的钱,刘青山就没有压力了。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八章 要先立个规矩(三更求月票) 画漫画,刘青山肯定是没有那个天赋的,有葫芦妖可以作证。 可是他见识得多呀,知道哪部漫画能够大火。 别小看动漫这个产业,一个大ip,版权周边之类,能创造出来的价值,超乎想象。 据说龙珠创造的累计总收入,超过二百四十亿美元;海贼王也超过二百一十亿美元。 反正吴桐也是去那边学习动漫,不如就顺便帮她赚点学费好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动漫这个行业,岛国对华夏,一直是输出国,可没少捞金。 刘青山想要试试,看看能不能带来一些改变。 打定主意,他这才乐呵呵地说道: “听说到发达国家留学,是很艰苦的,得刷盘子赚学费,你们两个,能吃这个苦吗?” “小瞧人不是。”何梦飞白了刘青山一眼,然后低头瞧瞧自己白嫩的手指,也有点心虚。 她的家庭条件也很好,平时在家里,都很少做家务。 吴桐倒是不大在意,在经历过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之后,她已经看淡了许多事情。 刘青山则继续向着他既定的方向进行引导: “其实我有个想法,不仅仅可以叫你们自己赚出来学费,或许将来还能成个小富婆。” “什么想法?”何梦飞立刻动心了。 吴桐也望了望刘青山,目光中有些期待。 毕竟她更了解这位三凤儿,知道他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肯定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道不轻传啊。” 刘青山嘴里叨咕一句,然后看看腕上的手表,“我得做晚饭啦。” 还没等吴桐和何梦飞有所行动,小老四和老五就一边一个,笑嘻嘻地拽住刘青山的胳膊:“哥~~” 这千回百转的一声哥,叫得刘青山一点脾气都没有,伸手戳戳她们俩的小脑门:“你们两个小奸细。” 嘻嘻,小老四张嘴傻乐,露出上上下下的豁牙子。 而山杏则用小手捂着嘴,两个大眼睛也笑成月牙儿。 刘青山也就不再卖关子:“其实你们俩可以发挥自己的特长,画漫画啊。” 嗐,何梦飞不免失望起来,还以为什么好主意呢。 画漫画,她倒是会,可是想想岛国那边,有多少人从事这个行业,无论是起步还是技术,都比她们高多了。 想要在一众高手中脱颖而出,她们俩现在好像还没有这个本事,不然的话,也就不用去留学了。 吴桐倒是没有什么表情,而是望着炕桌上那几张葫芦娃,若有所思。 果然,就听刘青山继续说道:“这个好办,我出创意,你们完成,葫芦妖就能摇身变成葫芦娃。” “你是说,让我们创作葫芦娃这个漫画?”何梦飞还是有点没明白刘青山的意思。 刘青山摆摆手:“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漫画人物形象,以及大致的故事梗概,然后剩下的,你们去完成。” “当然,一些生活习俗和地域性比较强的东西,需要你们去留学之后,和当地的同龄人进行交流和了解。” “何同学,你天真烂漫,富有童心,可以画幼儿系的漫画,就像类似铁臂阿童木和机器猫那个年龄段的,正好我有个这方面的创意,你要不要试试?”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比较幼稚是吧?”何梦飞气鼓鼓地鼓鼓腮帮。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你想不想听了?” “那你先说说看?” 刘青山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我要说的故事,叫樱桃小丸子” “樱桃小丸子,名字很可爱啊。”何梦飞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了。 然后就在刘青山的描述下,在纸上勾勒樱桃小丸子的人物形象,反复纠错之后,终于有那么点意思了。 这部动漫作品,绝对是岛国那边的国民动画,畅销数十年不衰。 刘青山这家伙的心理还是有点小阴暗的:你们的国民动画,然后出自我们华夏的漫画家之手,希望揭示真相的那一天,你们别集体跳海自杀才好,嘿嘿 他又讲了几个樱桃小丸子的故事,连老四老五都听得入迷了。 何梦飞也大受鼓舞,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画着人物形象的纸:“我,我想试试。” 要是她连试试的勇气都没有,那刘青山也就不准备再跟她废话了。 不过有个问题,这个漫画,一定要在年底前就发布,不然的话,等到来年, 人家正版就该出来了。 何梦飞也喜出望外,想不到来这一趟,还有意外收获。 她拿着蜡笔,又开始构思其他人物形象。 而刘青山,则迎向了吴桐那满是信任的目光,在思索一番之后,刘青山这才问道: “你喜欢哪种类型的漫画?” 哪种类型? 这个问题,吴桐还真没考虑过。 刘青山就笑着继续说道:“要是喜欢侦探类的,就可以弄一个名侦探柯南,要是喜欢冒险,就可以弄一个海贼王,要是喜欢体育,可以弄一个灌篮高手” “偏心鬼。”旁边响起了何梦飞的嘟囔声。 她这里随随便便找个樱桃小丸子就打发了,而桐桐那边呢,就可以任意选,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不过,这个樱桃小丸子,我也好喜欢呀。 吴桐不知道这些漫画,随便哪一个拿出来,都是大ip,反倒听得有点犯难:“我,我还是比较喜欢冒险。” 瞧不出来,这丫头柔柔弱弱的外表下,还有一颗冒险之心。 “那就来海贼王吧,就是这画风嘛,呵呵,你得适应适应。”刘青山接着就给她介绍海贼王的世界观。 还叫吴桐尝试着画了画路飞的人物形象。 出乎意料的是,在听了刘青山的介绍之后,吴桐画出来的路飞,还真带着那么点粗犷。 “不错,我挺喜欢的!” 说这话的不是刘青山,而是吴桐。 或许,在吴桐的内心,也隐藏着不轻易示人的狂野吧? “好像不怎么可爱。”在看了路飞之后,小老四给出这样的评价。 山杏则有不同的观点,她望望刘青山:“我觉得,这个路飞,在有些方面,跟大哥有点像。” 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别看人小,但是这种想法,却连周围的一群大人,都未曾想到过。 或许,这就是山杏长期和刘青山生活在一起,而产生的直觉吧? 吴桐也听得心中一动,也抬眼望望刘青山: 这个难道也是立志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吴教授一边和刘士奎王教授他们聊着天,也一边关注着年轻人这边的情况。 看到女儿这些日子,一直微微皱起的眉头,已经平复,他的心中也啧啧称奇:难怪这丫头非要张罗着来夹皮沟呢。 不过对于年轻人创业,他还是持支持态度的,可以给一点指导意见,于是凑上去说道:“你们想听听一个老头儿说说自己的看法吗?” 刘青山他们都微笑着点头,吴桐还撒娇地白了父亲一眼。 “你们合作是可以的,不过也要先立个规矩。” 吴教授见多了患难时候的好朋友,到后来反目成仇的,所以觉得有必要给这些年轻人打打预防针: “比如说,你们可以合作成立个类似公司的小团体,划分好各自的职能,以及将来的利益分配,这样才能长远发展。” 姜还是老的辣,刘青山也听得直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正琢磨怎么跟那两个姑娘说呢,就被吴教授点破。 吴桐和何梦飞都兴奋起来,何梦飞嘴里叽叽喳喳的: “好,那就成立个漫画公司,就叫华夏动漫好不好?” 刘青山咳嗽一声,然后摇摇头:还要你去伪装打入敌人内部呢,你自己就先露馅了。 小老四刷的一下举起小手:“主意是大哥出的,要带上大哥的名字呦。” 何梦飞点点头:“你大哥的名字,青山动漫,好像还凑合。” 就这样,日后享誉全球的青山动漫公司,就在小山村的一户茅草屋里,确定下来。 “还有,你们以后发表作品,一定要用个岛国化的笔名,这样很好玩的,你们想想,到时候能骗那么多岛国人。” 刘青山又不忘叮嘱一番,免得这俩丫头犯倔,要知道,这时候的人们,民族自尊心超强。 何梦飞眨巴着眼睛想想:“既然咱们叫青山动漫,那我就叫青山飞好了,就是不知道有青山这个姓氏吗?” 好像还真有,刘青山点点头。 “那我的笔名就叫青山桐。”吴桐也笑着说道。 “还有我,我叫青山彩凤,还有青山山杏,嘻嘻。”小老四也不甘落后,有个笔名是很厉害的,就像大姐夫。 等她们闹哄完了,吴教授继续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架势: “那股权怎么分?” 处于激动中的何梦飞摆摆手:“我无所谓啦。” 吴桐也笑笑,这两个姑娘还不知道,未来青山动漫的价值,哪怕只是零点一个百分点的股权,都代表着无比巨大的利益。 吴教授继续道:“我 有个提议,青山占股一半,剩下的,你们两个丫头平分,怎么样?” 当事人这三位,都没啥意见,不过小老四有意见呀,她又举起小手: “还有我和山杏呢,名字还是刚才我想出来的呢!” “好好好,那就给你们俩每个人百分之一。”吴桐宠溺地戳戳小老四的脑门。 把小老四乐得直拍巴掌:“哈哈,我和山杏又成股东了,那到时候也能参加分钱!” 因为合作社经常分红,所以夹皮沟的娃子们都知道股东的重要性:能分钱, “小财迷!” 在众人的轻笑声中,刘青山扒拉一下小老四的天线辫子。 正文卷 第三百九十九章 猴儿酒成啦! “吃饭喽。” 林芝系着围裙,进屋张罗一声。 因为明天就是劳动节,所以大姐和老姐今天下午也都赶回来,给林芝打下手。 还有奶奶和秋菊奶奶帮忙,虽然张罗好几桌的饭菜,但是还能忙得过来。 今天的人员也比较齐全,除了原班人马之外,还多了药厂的几位老师傅以及何教授他们,又多出一桌人。 “姚师傅,杨师傅,还有几位老师傅,你们瞧俺们夹皮沟咋样啊?” 刘青山还没忘了招揽这老几位呢,没法子,夹皮沟因为发展太快,人才储备跟不上,刘青山只能四处挥舞小锄头了。 “不错不错,乡亲们和睦,环境也好,是个风水宝地。”姚师傅嘴里称赞。 杨师傅也随着点点头:“确实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要是没事,天天提着鸟笼子,在林子里溜达一圈,肯定能多活好几年。” 在座的老年人们都随着笑起来,到了这个年纪,生活也越来越好,谁不希望能长寿呢? “哈哈,在夹皮沟,不用提鸟笼子,身边全是鸟,天生天养。” 古俊山也补充一句。 这些日子,他的团队又开始忙碌起来,主要是恐龙化石博物馆,已经开始动工,他们天天得在现场进行指导。 刘青山看到气氛挺热烈,于是就顺势说道:“几位老师傅要是想在俺们这边养老,俺代表所有村民,热烈欢迎啊。” “当然了,也别天天闲着,帮你们找点事做,我们夹皮沟制药,也需要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放心,工资待遇什么的,肯定比大伙原来的高一倍。” 面对刘青山抛出的橄榄枝,几位老师傅,还真是挺动心的。 尤其是工资待遇方面,叫人再满意不过。 不过在思考一下之后,几个人对视一番,还是一起摇摇头。 姚师傅开口道:“青山啊,先得谢谢你的好意,瞧得起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过嘛” 刘青山不免心中失望,他知道这么一转折的话,肯定就没戏了。 只听姚师傅继续说:“可是我们的老家都在松江市,亲戚朋友子女啥的也都在那边,人熟为宝,不想再折腾喽。” 其他几位老师傅也是连连点头,这年头,还不像几十年后,何处皆可为家。 这时候,人们讲究的是故土难离,就像老话说的:物离乡贵,人离乡贱。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刘青山也就不能再继续劝了,那样就强人所难,太不近人情了。 于是他笑道:“俺尊重大伙的选择,不过呢,夹皮沟随时欢迎大家。” 说话间,哑巴爷爷和高峰他们也来了,收拾碗筷的时候,药厂的杨师傅,把一张纸条递给哑巴爷爷。 这个就是药方了。 哑巴爷爷扫了一眼,脸上憨憨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他点点头,手上比划两下。 高峰就在旁边帮着师父翻译:“是个好方子,确实需要上年份的老山参,我师父答应了。” 杨师傅也大喜过望,这几天,他可费了老大劲儿,想不到最后竟然这么顺利。 “治病救人,物尽其用,我师父的道理,其实很简单。” 刘青山在旁边乐呵呵地补充了一句,然后给这些老人,都先倒了一小盅药酒。 “大道至简,哑巴老哥,你这胸襟和气魄,值得我们尊敬,一会必须敬你几杯酒。”另一位姚师傅,也深表敬佩。 看到哑巴爷爷手上又比划起来,刘青山也是一愣:“我师父说,不过” 一听这个不过,杨师傅脸色又垮了下去:就怕这种转折啊,看来后面还跟着一串苛刻的条件呢,不会是漫天要价吧? 只听刘青山继续说道:“不过,我师父觉得,这里面有两味药材,可以调换成别的药材,可能效果会更好。” 原来是这样啊,杨师傅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我这冷汗都下来了啊!” 众人大乐,菜也上来,就开始动筷子。 桌上的凉拌荠荠菜还有蘸酱菜,最受欢迎。 撕半张干豆腐,上面摆一根小羊角葱,然后再放婆婆丁,最后再夹上点鸡蛋酱,又香又下饭。 尤其是配上松江青稻的米香,那味道简直绝了。 其他地方,很少生吃蔬菜,不知道是因为饮食习惯的问题,还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担心蔬菜上有寄生虫吧,他们这边因为冬天严寒,许多寄生虫都无法生存,所以就 不存在这个问题。 其实许多蔬菜,都是生着吃才最有营养的。 喝了一盅药酒之后,刘士奎就张罗着倒白酒,这时候,郭师傅忽然开口说道: “咱们的猴儿酒,也封存了大半年,今天开坛瞧瞧。” 郭师傅回家过了个年之后,就跟老伴儿一起搬到夹皮沟这边,算是彻底入伙了。 一来是他喜欢夹皮沟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适合养老。 二来嘛,这里可以专心研究猴儿酒,还给开工资,何乐而不为呢? “哇,好啊好啊!” 小老四立刻拍起小巴掌,就连山杏的大眼睛都满是期望,闪烁着小星星似的。 刘青山连忙吆喝一声:“小孩不许喝酒,你们还想耍酒疯是吧?” 上次喝猴儿酒,俩小丫头喝多了,不服天朝管。 “就喝一点点,哥,我们就尝尝。” 小老四连忙凑过来讨好大哥。 什么酒啊,这么有吸引力? 以前没尝过猴儿酒的人,包括药厂的几位老师傅,以及何教授他们一家,都有点纳闷。 那位药厂的姚师傅平时最喜欢喝两口儿,他多少还知道点传说中的猴儿酒,立刻也阻止了刘士奎的倒酒,然后问道: “难道真有猴儿酒?” 小老四笑嘻嘻地点点头:“姚爷爷,那酒可香啦,喝上就停不下来,喝了还想喝。” 咳咳,刘青山故意咳嗽两下:“哈喇子都馋出来啦!” 小老四连忙小手抹抹嘴角,哪有啦,大哥是逗她的。 姚师傅这回也信了大半:“老郭,郭大哥,这种好东西,可不能藏着掖着,必须大家一起分享。” “对,过节了,咱们都是劳动者,犒劳犒劳自己。” 杨师傅也在旁边帮腔,他和老姚,平时就是一对儿酒友。 老郭师父也满心期待,招呼人帮忙,搬了三个大坛子回来,这就是硕果仅存的三坛酒了。 在众人无比期待的目光中,老郭打开了一个坛子的封口,立刻,一股十分古怪的气味,在屋子里迅速散发开去。 “怎么闻起来这么酸呢?” 小老四吸溜吸溜小鼻子,第一个说出真话。 大人们都不好意思开口,怕老郭难为情,小孩子倒是没那么多的顾虑。 小老四就充当了那个戳破皇帝新装的小男孩。 刘青山上前,用勺子舀出来一点液体,沾在嘴边尝了尝,立刻被酸得龇牙咧嘴的。 他使劲咽了两口嘴里冒出来的酸水:“正好,凉菜里面的醋放得有点少,加里点调调味儿。” 周围瞧瞧,见大伙都一脸古怪,刘青山就又解释说:“这醋的酸味儿挺正的,要不你们也尝尝?” 老郭黑着脸,重新把坛子盖上,然后又去开第二坛。 酿酒变成酿醋,丢人丢大发了。 第二坛打开,周围的人忍不住捂鼻子,这回还真不是酸,而是一股腐烂的气味,差点把人给熏吐喽。 刘青山赶紧把这坛子给抱了出去,这个也没成功。 就剩下一坛了,也不知道怎么样,大伙都眼巴巴地望着。 这次,连老郭都没了信心。 他也想不到,随着时间的延长,里面的果酒还会继续发生变化,这个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最后还是刘青山在小老四的协助下,开启了最后一坛猴儿酒。 在打开盖子的一瞬间,屋子里面,立刻弥散出浓浓的果香,果香之中,还带着一股奇异的酒香。 引得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吸溜起鼻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猴儿酒吗,简直太神奇啦!”杨师傅嘴里喃喃着。 而姚师傅,则眯着眼睛,一脸沉醉的模样:“此酒只应天上有” 看到大伙不注意,小老四早就用勺子舀了一碗,然后跟山杏你一口我一口的,率先品尝起来。 吱吱吱,吱吱吱! 小白猿也急得直叫唤,估计这酒对它的诱惑力最大。 小老四还戳戳小家伙的脑瓜:“小孩儿不许喝酒。” 说完她忍不住吐吐小舌头,撩着眼皮四下查看。 “郭师傅,成了,哈哈,这坛子猴儿酒成啦!” 刘青山也大声叫嚷着,这不仅仅是一坛猴儿酒的问题,而是以后就可以批量生产。 毕竟每一坛猴儿酒,郭师傅都是认真对配方和发酵时间做了记录,可以按法子量产的。 老郭也满面红光:“哈哈,尝尝,来,都尝尝咱们夹皮沟的猴儿酒!” 每人舀了半碗酒,里面的酒液呈现出美丽的琥珀色, 轻轻啜饮一小口,只觉得入口清香,令人迷醉。 放下酒碗,口中依旧回荡着浓浓的酒香,大有三日不绝之意。 “好酒!” 回味了好一阵,这才有人大叫一声。 ” 正文卷 第四百章 抬参如请佛 虽然众人叫好,可老郭却有些不大满意地摇了摇头:“这味道跟山洞里面真正的猴儿酒,还是差了不少,看来以后还得慢慢改进。” 刘青山则乐呵呵地说道:“看来,咱们夹皮沟的酿酒厂,也该提上日程喽。 这时候,只听姚师傅的脑袋忽然凑到刘青山面前:“青山,你刚才说的,想要聘用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话,还算不算数?” 嗯 刘青山一愣,随即一喜,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节奏吗? 只听姚师傅继续说道:“嘿嘿,我觉得吧,留在咱们夹皮沟发挥余热,还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帮助乡镇企业发展嘛,国家现在也大力提倡。” “还有我,我也想留下,我和老姚,那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杨师傅也从另外一边,把脑袋凑上来。 两个老头儿还对视一眼,然后一齐嘿嘿起来:“不过,就是这猴儿酒,以后能不能多给我们分点,我们花钱卖!” 刘青山也美滋滋地呷了一小口猴儿酒:“哈哈,好酒,好酒啊!” 事实证明,猴儿酒的威力,确实不小,一贯听话的小老四和老五,喝完之后,都开始不听话了。 而一开始拒绝留在夹皮沟的姚师傅和杨师傅,也被猴儿酒给勾引得五迷三道,改变主意,答应留在这里。 剩下那三位老师傅一瞧这架势,也都同意,毕竟大伙在一起还有个伴儿,关键是工资够高啊。 吃完饭,药厂的杨师傅又去忙着打电话,估计还得沟通几天。 除了转告得到老山参的消息之外,还要商量一下药方的事。 虽然他不知道这位哑巴老哥的医术到底怎么样,可既然人家提出来,那就必须重视啊,毕竟人家提供了老山参的,起码的尊重还是需要的。 猴儿酒还剩下多半坛,被老郭小心地收起来。 至于那发酸的一坛,老郭本来想要倒掉的,不过却被刘青山给拦住: “这样的天然果醋,也是很难得的,弄点去县里化验化验,没啥问题的话,就留着当醋吃。” 他刚才尝了一点点儿,味道很是醇正,没准以后也能成为受欢迎的品牌呢。 送走了客人,刘青山正要在村里转转,却又被人抓住。 可怜他刚刚从两个妹妹的小爪子里逃离出来,就又陷入到吴桐和何梦飞的魔爪之中。 被这两个姑娘摁在桌子前面,写起了漫画的设定文案。 她们两个,则在刘青山的提示下,不断修正着一个个漫画人物形象,最后再定型。 小老四和老五也在旁边跟着忙活,端茶倒水,还能充当第一批小读者,提提意见啥的。 一直工作到半夜,两个小家伙都趴在炕沿睡着了,这才结束工作。 把吴桐和何梦飞送到西院的新房子那边,这俩姑娘的眼睛还亮晶晶的,瞧那个兴奋的样子,刘青山估计她们晚上肯定睡不着觉。 第二天一早,等刘青山从山上练功回来的时候,发现这两位果然都顶着黑眼圈,嘴里哈欠连天的。 不过吃完丰盛的早饭,喝了一大碗牛奶后,又满血复活,一起拉着刘青山,准备继续开始干活。 “今天是劳动节,俺还得参加劳动,领着娃子们栽树去呢。” 刘青山嘴里争辩着。 “脑力劳动,同样也是劳动。” 何梦飞却是不依。 关键时刻,还是山杏救驾:“吴姐姐,何姐姐,咱们一起去栽树,还能上山看猴子呢。” 天气转暖之后,猴群也重新从山谷搬回仙人洞,这帮家伙,倒是挺会生活的。 猴子的吸引力,果然比刘青山大,于是吴桐和何梦飞,也加入到植树大军之中。 在远处浮动的春气野马中,夹皮沟的劳动大队,浩浩荡荡向山上进发。 数千株红豆杉已经被栽在山坡上,远远望去,也是一大片葱绿,这也令人很有成就感。 树得一棵一棵栽,就像路得一步一步走,所以不能着急。 “哇,好漂亮的小黄花!” 何梦飞看到山坡上盛开的冰凌花,立刻蹲下去想要采摘。 不过她稍稍一顿,转头瞧瞧张撇子:“你给我摘,我要插到头发上。” “让它们自由地开在山坡上不好吗?”刘青山嘴里嘟囔一声。 然后就看到吴桐也笑吟吟地望着他:“我也想戴一朵。” 刘青山忍不住摸摸鼻子,然后乐呵呵地回道:“行了,你们俩就别臭美 了,你们的美丽,不需要鲜花来点缀。” 这马屁拍得好,两个大姑娘都立刻笑颜如花,跟着小娃娃们一起挖坑。 结果就是换回来手上的几个大水泡,她们那整天拿画笔的手,显然还不大适应铁锹。 这个劳动节留下的纪念,相当有意义。 刘青山在这边陪着娃子们干了一会儿活,就被高峰给叫走了。 等来到木刻楞,只见师父已经带好工具,整装待发,准备去挖野山参。 “俺也去。”李铁牛嘴里嘟囔着。 “师弟,你还是专心在这煮茶叶蛋吧。”刘青山拍拍他宽厚的肩膀,然后跟着师父和高峰上路。 高峰也显得有些兴奋,俊秀的脸上带着一片潮红,搓着双手说道:“小师兄,我还是第一次挖野山参呢!” 刘青山随口应道:“没关系,人生总有第一次,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高峰张了张嘴,这小师兄这话感觉味道怎么怪怪的。 师徒三人一路疾行,等到中午的时候,这才来到那片参园。 这会儿的人参,才刚刚要冒芽,只能凭借去年残存下的干巴枝叶,来进行判断,并不是挖参的好时候。 一般时候,怎么也得长叶或者最好是开花结果的时候,采红榔头市,那才最容易有收获。 也只有像哑巴爷爷这样的,才能想啥时候挖,就啥时候挖, 高峰看了之后,更加激动:“天啦,这么多,这是一个野生的天然群落,只怕有几百年的时间,才能形成。” 他是越说越激动:“那岂不是说,这里很可能有一株几百年的参王!” “淡定,淡定。” 刘青山敲敲他的脑袋。 他也在暗中观察着高峰,今天也算是对他的一次考验,能不能禁得住这样的诱惑。 高峰摸摸脑袋,渐渐从狂喜中平静下来,在别人眼中,这片参园,代表着巨大的财富。 但是在医者眼中,它就代表着许多患者的康复。 定下心来,高峰就开始把包里的工具拿出来,递给师父。 刘青山见他的双眼,重新变得清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也跟着干活。 这一次,只有他们师徒三人来这,而没有带外人来,就是怕有人贪心,从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先把周围清理开一米左右的场地,这种老山参,参须经过几十年的生长,都是非常长。 按照老辈子留下来的规矩,参须要是断了一截,丢了手艺不说,关键是价格也会大打折扣。 因为以前的放山人认为,参须断了,人参里面的精华也就会随着流失。 随后,师徒三人就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骨扦子,开始慢慢清理。 挖人参的这个过程,以前不叫挖,而是叫“抬”。 从前都是官老爷坐轿子,才说是抬的。 老辈子放山人的说法就是“抬参如请佛”,这并非是迷信,而是表达对人参的一种态度。 放山人,是怀着一种尊敬的心情来把人参从山里请出去,到外面来治病救人。 而后来的人,则慢慢失去了这种对大自然和万物生灵的敬畏,肆意妄为,自然也会遭受大自然的报复。 抬参的过程,是个慢性活儿,爷仨一直忙活了好几个小时,这才算是把这株老山参给完整地抬出来。 刘青山和高峰将挖出的大坑重新填埋好,而哑巴爷爷,则已经剥了两大块桦树皮,将抬出来的野山参,夹到里面。 中间再放上青苔,保持湿润,外面用红绳绑好,就可以带下山了。 这个月份儿,这样的保存方法,放上半个月都没事。 此刻天都要黑了,三个人只能在附近的一处木屋住了一宿,第二天中午,这才返回夹皮沟。 一般说来,抬回来的人参,放在通风的屋里,自然阴干,不叫阳光照到就可以。 家里正准备吃午饭呢,姚师傅和杨师傅,正眼巴巴地等着呢。 看到刘青山他们回来,立刻迎了出来,瞧见哑巴爷爷身后背着的桦树皮,杨师傅不由一喜:“刚抬出来的?” 他还以为,哑巴爷爷是以前采的老山参,一直收藏着。 万万想不到,还是鲜的,那品质当然更好。 可是这个月份,就能找到野山参,也真是神了? 带着满腔的疑惑,众人簇拥着哑巴爷爷进屋,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桦树皮。 只见里面的老山参色泽微黄,并非白白胖胖,反倒像是个瘦骨嶙峋的老人。 根须上,还带着一个个的珍珠疙瘩,这个就是野山参区别于种植参的地方。 “先看芦头。” 姚师傅还拿 出来放大镜,他的眼神儿有点花。 老山参的具体年份,不大好确定,比较准确的就是查看芦头上面,因为一年长一次枝叶,所以还是会留下痕迹的,道理就有点像是树木的年轮。 两个老师傅都在药厂工作多年,辨识药材的本事不差,很快就得出结论:这是一株参龄在七十到八十年之间的一株野山参。 “难得的宝贝啊,哑巴老哥,这次真是谢谢你啦。” 杨师傅紧紧握住哑巴爷爷的大手。 旁边的姚师傅则轻咳一下:“老杨,别忘了先算账。” 对对对,杨师傅连忙点头:“五十年的起步价是二十万元,这株老山参,就按照八十年算,每十年加两万,那就再加六万,一共是二十六万,哑巴老哥,这个价格你满意不?” 哑巴爷爷憨笑着摆摆手,对于钱,他从来没有什么概念,要那东西也没用。 刘青山则思索一下:“还是把钱算到合作社的账户上吧,毕竟是林子里出产的东西,属于合作社的公共资产。” 公共资产不假,但是他因为占股最多,还是拿大头儿。 这事,刘青山也不准备隐瞒,所以消息很快就传遍村里,村民也都很兴奋:又回来二十多万,哈哈,以前咋没觉得,钱这么好赚呢? 把老山参重新包裹好,杨师傅又说道: “哑巴老哥,那边回电话了,对于你说的更换两味药材的事,对方也很重视。” “还请了好几位老先生,对方子进行辨证,大伙的意见也不统一,所以向您发出邀请,能不能去港岛一趟,您放心,所有的费用都是对方承包,事后还有重谢。” 大伙一听,都不由满脸羡慕:免费去港岛啊,这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杨师傅也望着哑巴爷爷,眼中充满敬意。 最初的时候,他还以为哑巴爷爷顶多也就是个村医的水准,可是在电话里面听到,那边请来的老中医,对这位民间奇人都十分推崇。 用后世的一句话来说:高手在民间啊。 而哑巴爷爷则面带微笑,轻轻摇摇头,手上比划两下。 刘青山在旁帮着翻译:“我师父说,他最近要忙着制药,没有时间,就不去港岛了。” 听到哑巴爷爷拒绝了去港岛的机会,大伙都是一愣:别人抢破脑袋的事情,怎么就拒绝了呢? 这年头,出国绝对是最热门的。 看到哑巴爷爷拒绝得很干脆,杨师傅也没法子,只能又去村部打电话,沟通一下,看看对方的意见再说。 大家准备好午饭,就等老四老五放学呢。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小老四的尖嗓门:“我们回来啦,哇,哥,快点出来看呀!” 听到小丫头惊喜的欢叫,刘青山也乐呵呵地跑出门:“咋了咋了,咱家种的葫芦,也长出来葫芦娃啦?” 在听了葫芦娃的故事之后,这俩小丫头,非得要在栅子根那,种了一排葫芦,才种下两天,估计都没发芽呢。 “哥,你快看哪,又有小燕子垒窝啦!” 小老四兴奋地指着屋檐下。 这里原本有两个燕窝,其中一个是去年新建的,下面还吊着个小篮子。 此刻在这两个燕窝旁边,泥墙上又被粘了小泥球,看样子,还是两个准备新筑巢的。 正文卷 第四百零一章 想糊弄小孩是不是?(三更求月票) 正说着呢,就有伶俐的小燕子飞回来,贴在墙上,将嘴里叼着的泥球,又粘在墙上。 泥球里面,还混着一根细小的草棍儿。 小燕子也似乎有点累了,就落到晾衣绳上,来回蹭蹭小嘴儿,把上边粘着的泥垢蹭掉。 “是去年孵出的那窝小燕子,它们喜欢咱们家呢。”山杏也眉开眼笑的。 这个刘青山倒是认不出,反正在他眼里,燕子长得都差不多。 小老四则仰着头叮嘱:“你们要好好垒窝,把窝垒得漂漂亮亮宽宽畅畅的,别到时候再把小燕子掉下来。” “我听说,燕子就喜欢在幸福安宁的人家筑巢的。” 吴桐也仰着头,望着屋檐下的燕窝,那窝里一定很温暖。 吱吱,小白猿也大概觉得好奇,顺着屋檐下的电线杆子往上爬,估计是要近距离观察观察。 结果立马被林芝给抱了下来,轻轻戳着它的猴头儿:“小白乖,不许掏燕窝,掏燕窝会瞎眼的。” 伴着一片哄笑,大伙进屋吃饭。 下午,刘青山终于没跑掉,又被吴桐和何梦飞押着,一起弄漫画。 看看她们昨天画出来的样品,刘青山也挺满意,不过为了防止这俩姑娘骄傲,还是狠狠地挑了一大堆毛病。 “我们明天就得回学校了,然后很快就会去岛国,以后怎么办?” 何梦飞忽然有点发愁。 没有刘青山提供的文案,她都不知道该画什么。 “就用书信联系吧。” 刘青山也没法子,现在就算发电子邮件都不成,没电脑。 “为了咱们青山动漫的发展,青山君您辛苦啦!” 何梦飞还握了下小拳头,这丫头是入戏了? 在他们工作的时候,张撇子过来了,说是晚上要请同学去家里吃饭,叫刘青山也去作陪,另外还邀请了大头和二彪子。 刘青山当然知道,主要是想邀请何梦飞。其他人都是配角。 张杆子家的新房子还没建呢,依旧是原来的旧房子,不过收拾得挺干净,西边的一间屋子,是他大哥大嫂住着。 张春晓结婚的时候,也买了台黑白电视,又添置了一些新家具,家里也算是有模有样。 家里有了女主人,不再是原来的一窝光棍,果然大有改观。 张撇子的大嫂伊红英也在家,野菜厂那边,还没正式开工呢。 张罗一桌子饭菜,一张桌还坐不下,那几个小的,就在外屋地,守着锅台吃。 这样搞得何梦飞还有些过意不去,二彪子就笑呵呵地解释说:“没事,俺们这边,家里来了客人,小孩儿都不许上桌。” “那青山家的老四老五呢?”何梦飞反问道。 这话问得二彪子也无言以对,只能又张罗着借了一张桌子,放到屋里。 “妹子,吃菜,到家里了就别客气。” 伊红英笑吟吟地给何梦飞夹菜,还不忘给吴桐也夹了个鸡腿。 家人们对老二这个对象,其实是不大看好的,城里姑娘,能看上乡下穷小子吗? 就算姑娘乐意,人家的家里会同意吗? 不过这家人对何梦飞的感觉还是不错的,不怎么娇气,还带着少女的天真,尤其是张撇子的几个弟弟,都乐意和何梦飞亲近。 既然如此,就顺其自然吧,看以后的发展。 这顿饭,多多少少,吃得有点别扭,等刘青山他们回家的时候,张撇子也一路送过来。 看到何梦飞还没心没肺地跟吴桐打闹着,刘青山就冷不丁说道: “何同学,你和撇子哥的事,准备怎么解决?” 一下子问得何梦飞俏脸通红,对于未来,她还真的没有考虑过。 “我会努力的。” 张撇子的面孔也涨得通红,但是眼神很坚定。 刘青山点了点头:“撇子哥,我相信你的努力,加油吧,只要你们都在自己的领域做出一定成绩,你们才能真正走在一起。” 张撇子和何梦飞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用力点头,他们显然也明白了刘青山的意思。 第二天,送走了何教授一行人,刘青山又在村子里跟着忙活。 现在春耕已经临近末尾,但是夹皮沟的生产项目比较多,总有忙不完的活计。 就算实在没活了,还得抓紧春天这段宝贵的时间,进行植树呢。 偶尔再去县里和公社的几个工地视察一下,看看工程 进度。 在方便面厂转悠的时候,被老姐杨红缨和大姐刘金凤给发现,立刻被老姐给抓住:“三凤儿,火腿肠和方便面的设备,什么时候采购?” 大姐也在旁边帮腔:“是啊,别厂房都盖好,工人都招完,你那设备还不到位,到时候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这两位大姐,都是惹不起的人物,刘青山摊摊手:“外汇都准备好了,你们姐俩去岛国进设备。” “那你呢?”那姐俩异口同声问道。 刘青山先往前溜达出一段距离,然后回头笑道:“我自然是当甩手掌柜。” 两位大姐追了几步,眼瞅着也追不上,刘金凤就问:“红缨,咱们俩去岛国,能行吗?” 杨红缨用手理理额前的刘海儿:“有什么不行的。” “那成,去就去!” 刘金凤的丹凤眼,也满是坚定。 等刘青山回到村里,发现正有几辆大卡车,也几乎同时抵达夹皮沟。 车门一开,古俊山先跳下来,向刘青山招手:“青山,棚子都运来了,先拉到馒头滩那边,你叫几个村民,帮着卸车。” 好嘞!刘青山答应一声,打发人去村部,叫老支书播通知。 建设中的恐龙博物馆,分成两部分,主体是在公社那边,除了展览恐龙化石之外,刘青山还多了个心眼,又在里面加了几个小展馆。 到时候,他收购的那些古董,就可以在这里存放。 毕竟东西多了,放在宅子里,也不那么安全,还是放在博物馆里比较稳妥。 而且博物馆有专业人员进行维护,也有利于古董的保存。 另外一个分馆,就是馒头滩那边的恐龙蛋和恐龙足迹化石。 这个比较简单,就是支起来架子,上面扣个露天的敞篷,尽量保持原来的风貌。 在村民的协助下,几天时间,就把架子支起来,上面的盖子也搭好,就像在地上长着好几个大蘑菇似的。 刘青山瞧瞧,觉得和周围的环境有点不搭,就跟施工方商量商量,又在盖子上边,苫了一层茅草,这下子,就显得顺眼多了。 在这边又挖了个旱厕,方便游客上厕所,其它设施,暂时也不用准备,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 这边刚收拾利索,刘青山就赶紧领着大伙回村,一年一度的,短暂而又重要的山野菜季,到来了。 刚回到村里,杨师傅就找到刘青山:“青山,港岛那边前几天打电话过来,说是有几位老中医要过来,探讨一下药方,并且把老山参也顺便带回去。” “行,来就来呗,来的都是客,咱们好好招待就成。” 刘青山也没太在意,第二天一大早,就随着采摘山野菜的大部队进山。 今年和往年不同,除了夹皮沟,还有守林村c丁家沟c大林子等三个村子的村民,允许进入豆包山采摘山野菜。 剩下的闲杂人等,那就只能自己找地方去了。 这也是和去年最大的变化。 就算丁家沟他们三个村子,采摘山野菜的收益,也得拿出来百分之七十,上缴给夹皮沟。 没法子,谁让这片林子,被人家夹皮沟给承包了呢。 去年的时候,青山公社的人,都尝到了采摘山野菜的甜头,这冷不丁一下子,豆包山这边就不许进了,有些人就想不通,听说都告到公社去了。 就在刘青山他们进山,刚刚出发不久之后,两辆县里的车,开进夹皮沟。 车上下来几名港岛同胞,由省里的两名领导陪着,碧水县当然也不敢怠慢,则是郑红旗和商业局的周局长陪同。 最惹人眼球的是,队伍里面,还有两个金发碧眼的大老外,也混在里面。 老支书在家坐镇,当然由他负责接待,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找哑巴爷爷的那伙人。 于是把杨师傅也从公社接回来,一伙人聊了一阵,决定直接上山。 吉普车开到山下,剩下的一段路,就只能步行了, 这时候的山上,草木萌发,万物复苏,早开的山花烂漫,正是最美的季节。 众人是一边走一边观风望景的,倒是非常惬意。 远远的,看到一大群小娃娃,在那栽树呢,一个个都干得汗抹流水的,今个儿正好又是星期天。 “小朋友,你们栽的是什么树?”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先生,留着长长的白胡子,乐呵呵地问道。 正和山杏抬着水桶的小老四立刻回答:“老爷爷,我们栽的是红豆杉。” 那老先生没什么大反应,只是乐呵呵地点点头,倒是那两位老外,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旁边有翻译就跟省里县里的领导解释说:“凯文先生想问问,这些树苗 卖不卖,他们可以出一美金一株。” 没等领导们回话呢,小老四立刻气鼓鼓地叉着小腰: “一美金才三四块钱是吧,我们这树苗,最小的还卖二十块钱呢,歪果仁叔叔,想糊弄小孩是不是?” 正文卷 第四百零二章 药王传人 在八五年初,一美金的官方汇率是换取将近三块钱,当然,因为当时外汇紧俏,黑市的价格肯定要高出很多。 不过小老四算的也没错,她哥净赚外国钱了,所以对这些事,小老四也都门儿清。 等翻译和那个叫凯文的大胡子老外交流一下之后,大胡子顿时有点尴尬:竟然叫小朋友给鄙视了。 本来还想试试,能不能捡便宜,现在看来肯定没戏:连小朋友都知道红豆杉的价值,就更不要说那些大人了。 于是他耸耸肩膀:“小朋友,我和你开玩笑的,你很可爱,是个爱劳动的孩子。” 一番话,夸得小老四眉开眼笑:“那当然了,我哥说了,这些红豆杉要是长几十年,每一棵都能值十几万呢!” 呃,凯文这下更加确定,人家这里的人确实懂行,看来那个姓三井的岛国人说的没错。 但是他同样也确定,这里确实有红豆杉的资源,这对于他所在的制药公司来说,也是个很好的消息。 凯文对华夏的体制,还是做过功课的。 他们公司想要进军华夏市场,他被选定为一名拓荒者,看过不少华夏的资料,甚至连汉语,都能说一些。 他知道,这个国度是官本位社会,官员拥有很大的权利,所以这件事,最好还是从官方入手。 这时候,刘青山也闻讯赶来,哑巴爷爷也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看似闲庭信步,但是实际上,刘青山一路小跑,才能追上师父。 等到了近前,刘青山不由得微微一愣:不是说来的是两位老先生,老中医吗,怎么还有老外? 难道连老外都开始学中医了,呵呵,会摸脉不? 杨师傅连忙介绍:“哑巴老哥,青山,这位是港岛中医联合会的宋先生,出身医学世家,为港岛中医领域执牛耳者。” “宋先生尤其擅长针灸,人称宋一针。” 那位鹤发童颜的银须老者,行了个很老派的拱手礼,口中谦虚地说道:“宋某略懂一些医术,可不敢称什么大家。” 口中虽然谦虚,但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傲气,显然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自负的。 杨师傅就转向另外一位白白胖胖的老人,接着介绍:“这位是港岛中华膳食会的范理事,潜心研究药膳,擅长用药材煲汤,人称范一汤。” “一般的小毛病,喝老先生一碗药汤,即可治愈。” 这位范理事,也乐乐呵呵地拱拱手,一副随和的模样:“过奖了,我其实就是个做饭的厨子。” 这两位的普通话都说得比较别扭。 “欢迎两位大师。” 刘青山也按照哑巴师父教的礼法,向二人揖礼。 既然能在港岛闯出名号,肯定也都是有点真本事的。 而哑巴爷爷,则只是一脸憨笑地朝对方点头示意。 搞得宋老先生微微有些不悦,微微蹙起长眉:这对师徒好没礼数,徒弟竟然和我们行平辈之礼,那他的师父,岂不是成了我们的长辈? 倒是那位范理事,依旧乐呵呵的,还拉着刘青山的手,热情地聊了几句,看样子,是真打算平辈论交的样子。 双方见完礼,刘青山这才朝郑红旗点点头,嘴里称呼一声“郑县长”,在这种有外人的正式场合,他当然不会叫郑大哥。 郑红旗也微笑着给刘青山介绍:“青山,这位是省里负责招商的王厅长,专门陪同两位国际友人前来考察;这位是辉瑞公司的凯文先生,这位布莱恩先生,是凯文先生的助理。” 刘青山立刻就有点明白了,对方虽然是一起来的,却是两个小团体。 对辉瑞,他当然知道,那是制药领域的一个庞然大物,他们怎么派人来了? 辉瑞是什么时间进入到国内市场的,刘青山记不大清楚,但应该在九零年前后,现在好像提前了? 刘青山心中一动:莫非也是为了红豆杉而来? 彼此握手之后,就步行前往木刻楞,众人边走边聊。 范理事一边信步向前,嘴里一边夸赞: “好山好水看不足,这里远离喧嚣,草木勃发,蕴含着旺盛的生命力,真是个养生的好去处,要是能在此结庐而居,此生足矣。” 刘青山笑着指指前面的木刻楞:“那我们就给范先生也建一座木屋如何?” 这个白白胖胖的老头却乐呵呵地摇摇手: “晚喽,晚喽,红尘中打滚儿这么多年,早就沾染了一身俗气。” “要是真叫我在这里隐居,非得憋出病来不 可,只能嘴上羡慕羡慕罢了,哈哈。” 刘青山倒是很欣赏这位范先生了,活得真实,能有这份豁达,就足以长寿。 而那位宋老先生,则一路默不作声,一副颇为高冷的模样。 接近木屋的时候,一阵阵茶叶蛋的香气飘送过来,是李铁牛,正在给娃子们煮茶蛋呢。 大熊这货,也围着搭在外面的灶台转磨磨,不时挨上两脚,附带着一声呵斥:“还没煮好呢,到时候你也只许吃俩鸡蛋!” 不限额不成啊,就大熊这肚皮,百十枚茶叶蛋,还不够它吃个半饱儿呢。 大熊嘴里哼哼唧唧的,然后就撒着欢往山下跑,它已经瞧见刘青山了,还不如先蹭两块糖吃去呢。 连滚带爬冲到近前,把那些客人都唬得一惊,大熊这货,现在体型远超普通的黑熊,晃晃悠悠的真吓人。 “没事,是我师父从小养大的,不伤人。” 刘青山一边从兜里掏糖,一边解释着。 倒是凯文适应的最快,他们这些老外,养啥宠物的都有,别说黑熊了,就算是美洲狮和老虎鳄鱼啥的,也有人养。 这时候,一直保持高冷姿态的宋一针老先生,忽然面露惊喜,手捻银须道: “我以前有个古方,需要新鲜的熊胆入药,这头熊我买啦!” 他普通话说得不利索,大熊也听不懂,要不然的话,非得一个大巴掌扇过去不可。 刘青山也瞥了这位宋先生一眼,心生不满:都已经说了,是俺师父从小养大的,你还横刀夺爱。 最关键的是还要取熊胆,你以为是给人做胆囊摘除手术呢,照样能活? 这种做派,一瞧就是武大郎放风筝,出手就不高,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出来的名头,不会是和后世的砖家叫兽一个德性吧? “宋兄,不可不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不是你这种补法。” 范老头也连连摇手,不赞成宋先生的做法。 “一万港币如何?” 这位宋先生一脸傲然地说道。 一万港币,连旁边那位王厅长都有些意动,蚂蚱腿也是肉啊。 刘青山则呵呵两声:“老先生,您别问俺啊,这事您得和当事者商量商量,大熊要是乐意一万块把自己的熊胆卖给您,俺也没意见。” “你!” 宋一针瞪了刘青山一眼,目光中满是不悦。 这时候,就显示王厅长的灵活的手腕了:“宋先生,我们省的狗熊还是挺多的,您要是需要,我们可以在动物园里为您找一只。” 宋一针不耐烦地摆摆手:“人工喂养的,熊胆的品质太差,就不劳王厅长费心了。” 一瞧港岛同胞生气,王厅长当然也要跟着生气,他皱起眉头,向刘青山呵斥道: “你这位小同志,思想觉悟不高啊。” 刘青山就看不上这种官员,对外一副嘴脸,对内又是另一副嘴脸,于是呵呵两声: “王厅长,对我师父来说,这只熊就相当于自己养大的孩子,您家的孩子,舍得给别人取胆吗?” 这话够噎人,王厅长鼻子里哼哼两声,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整治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进了木刻楞,刘青山和高峰张罗着给大伙泡茶。 茶是哑巴爷爷自制的药茶,别人喝着没啥感觉,而那位范理事却是眼睛一亮: “好茶,好茶,关东有茶,名曰肾精,当时此物了。”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也有点佩服这老头的博闻。 范理事又轻轻啜饮一口:“最妙的是,这茶里还添加了其它几位药草,使得这肾精茶不骄不躁,犹如温润君子,有利而无害。” 说完,他放下粗糙的大碗,又向哑巴爷爷抱抱拳:“佩服。” “不过是乡野村夫的手法罢了。”那位鹤发童颜的宋先生,却有不同看法。 刚才看着粗糙的茶具,他根本就没有喝一口的兴趣。 刘青山也只是笑笑,他觉得现在的情况挺有趣:以哑巴爷爷和范理事以及宋先生三个人来说,正好处于不同的三种境界。 这位宋先生应该是最低的,别看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却只是个皮囊,内在就是俗人一枚。 范理事的层次就要高一些,已经有了点随心所欲率性而为的意思。 而师父则是最高,应该就是那种返璞归真吧? 这时候,宋一针终于忍不住,张口询问:“听说你们找到一株老山参,不知道能不能拿出来鉴别一下?” 他用到的是“鉴别”,言下之意,就有怀疑野山参造假的意思。 因为野山参的名贵,所以在解放之前,就有层出不穷的造假手段,一点也不稀奇。 这些天,哑巴爷爷已经把野山参加工完,毕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取,万一放坏了呢。 于是哑巴爷爷抬抬手,叫高峰去把存放老山参的箱子搬过来。 哑巴爷爷这里的家具不多,箱子更是只有一口,最上层的格子里,就是那株干制的老山参。 取出来之后,宋先生立刻拿出一只放大镜,开始仔细查看老山参的真伪。 而那位范理事,则瞧着箱子发呆,原本乐呵呵的面孔,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刘青山也很快觉察到这种情况,他瞄了箱子一眼,原来下面那层,正好放着一个雕像。 就是当初拜师的时候,叩拜的那个木头人的雕像,是个老者的模样,倒骑着一只老虎,刘青山一直以为是山神老把头呢。 “这,这是药王像,您,您是药王传人?” 范理事颤声问道,他瞪大眼睛,满眼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哑巴老人,内心的震惊都写在脸上。 药王传人? 当啷一声,宋先生手中的放大镜,一下子掉到地上。 正文卷 第四百零三章 实在太美妙了 唐代的大医家孙思邈,被后人尊称为药王,活了一百多岁,简直就是活神仙一般的人物。 在中医行业,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拥有药王像者,为药王嫡传,如药王亲临,医中最尊。 范理事听过这个传说,原本还以为只是一个传说,直到今天在这个山中木屋,看到这个雕像。 在看到雕像的第一眼,他就产生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能叫他这么大年纪的一位老人,产生这种感觉,这本身就不正常。 再联系一下,传说中关于药王像的描述,倒骑猛虎,便一下子对上号了。 至于哑巴爷爷,依旧微笑不语,只是轻轻向着范理事点点头。 这位范理事立刻面色虔诚地整理一下衣服,然后俯身向木头雕像叩拜。 他知道,自己的感觉不会欺骗他,这雕像,肯定就是药王像,凝聚了世世代代的医者,对药王的敬意,所以他也会有这种感觉。 哑巴爷爷也并没有阻拦,只是乐呵呵地看着,不过等到范理事也要向他叩拜的时候,却被哑巴爷爷的大手给拦住。 拜药王可以,拜他就不合规矩了。 至于另一位宋先生,现在依然处于懵逼状态:“范兄,这到底怎么回事?” “药王传人。” 范理事只是说出这四个字,然后就规规矩矩站到哑巴爷爷身后,像个小学生似的。 真是这样? 宋先生打量着哑巴爷爷:粗布衣裳,脚蹬布鞋,一脸憨笑,怎么瞧都是个乡野老者。 他疑惑的目光,也投射到那个雕像上,瞬间,身子如遭雷击,也激动地叩拜下去。 他虽然更加追逐名利,但是医术毕竟还是不错的,对中医也有着真挚而深厚的情感,所以他也鲜明地感受到了,感受到那种敬意。 而他的身心,更是如同瞬间经受了某种洗礼,原本沾染的金钱名利,竟然好像被洗刷掉大半,只剩下医者最纯粹的东西。 呼!宋老先生长长呼出一口气,口中尊称:“多谢药王教诲。” 说完也起身,同样垂首站在哑巴爷爷身后。 至于那株老山参,还有必要看吗,药王传人,难道还能作假不成? 哑巴爷爷依旧乐呵呵地向他点点头,好像在他眼中,宋老先生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只要知错就改,在大人眼中,就还是好孩子。 刘青山也被这一幕给惊得不轻,他还一直以为,那雕像就是山神老把头呢,想不到有这么大的来头。 但是震惊过后,心中对师父的敬佩,更是突破天际: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呢。 同样感觉不可思议的,还有陪同而来的杨师傅和姚师傅。 他们虽然不是医生,但从事的行业,也是一脉相承。 万万想不到,相处了这么多日子的哑巴老哥,身份竟然如此尊贵和特殊。 一时间,叫这两位都不知道该如何和哑巴爷爷相处。 哑巴爷爷也显然瞧出了这两位的局促,笑着比划两下,刘青山就给翻译:“俺师父说,他和你们,还是酒友。” 两位老师傅顿时觉得心中一阵轻松,也更加坚定了留在这里的决心:能为药王传人服务,那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 如果说在此之前,还有猴儿酒勾着,多少有点杂念;但是现在,却心甘情愿。 至于其他人,包括那位王厅长和郑红旗,都瞧得云里雾里。 他们不是医生,自然瞧不出什么。 而像那两名老外,就更不用提了,完全就是瞧热闹。 大胡子凯文,还对这个古老国度的礼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心里甚至也产生一种跪拜的冲动。 过了好半天,杨师傅这才出声:“那药方的事儿,还用不用讨论了?” 范理事和宋老先生齐齐摇头:还有讨论的必要吗? 药王传人能帮着修改药方,这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好吧,杨师傅这个中间人,也乐得省心,毕竟他跑前跑后的,也不是白忙活,对方答应了一万港币的报酬。 不过他都想好了,这笔钱,还是交给哑巴爷爷处理吧。 而凯文在和翻译嘀咕一阵之后,翻译就解释说: “凯文先生想要去林子里考察一下,主要是红豆杉资源,如果丰富的话,双方可以寻求合作。” 到这时候,凯文也绝了占便宜的心思,准备正常走程序。 果然是为红豆杉而来 。 刘青山琢磨了一下,这件事肯定跟三井木或者三井财团有关系,估计是三井木那个家伙,明明知道自己得不到,就把消息散布出去。 至于目的嘛,很简单,当然不是给刘青山送钱,而是给他添堵。 对于林子里的野生红豆杉,刘青山没有出售的打算,所以就笑着婉拒: “凯文先生,我们的树苗刚刚栽下,现在谈合作,好像太早了吧,或许再过上几十年,您可以再来。” 他也懒得叫翻译来回折腾,索性就直接用英语和凯文对话。 听着对方熟练的口语,凯文也是一愣,随即满脸微笑: “哈哈,我的朋友,这样沟通起来就方便多了,请不要拒绝我们的好意,看看又不会少。” 王厅长不明所以,还得向翻译询问,在听说竟然拒绝外宾的请求,那还了得,这不是把财神爷往大门外推吗? 于是他重重地咳嗽一声:“你这位小同志,还有没有大局观,要是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 面对这种官腔,刘青山也只是呵呵一笑:“王厅长,去年人民报纸上那篇文章您看过了吗,以资源换发展,并不可取。” 刘青山说的,就是冯守信的那篇文章,当时影响很大,引发一场规模不小的讨论。 王厅长又被噎了一下,嘎巴几下嘴,却又无言以对。 那篇文章,他当然读过,甚至还参与到讨论之中,因为他也是主管经贸的,经常和外商打交道。 不过讨论是一回事,具体做起来,又是一码事,所以王厅长过后也就渐渐淡忘。 想不到的是,竟然被眼前这个青年又给提出来,搞得他也无法反驳。 那就只能以势压人了,王厅长板起面孔,正要抖一抖官威,却被郑红旗给拦住,低声在王厅长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王厅长也是一愣:原来是那个刘青山! 郑红旗也朝刘青山使了个眼色:领导和外宾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起码表面要过得去。 他口中却说道:“青山同志,热情好客是我们华夏的传统美德,就当陪着国际友人游览山水了。” 老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刘青山这才笑着点点头:“这是当然,而且我们这里,现在不收门票。” 于是,众人在刘青山的引领下,出了木刻楞,向林子里面溜达。 进了林子,众人不由得精神为之一爽,这里的含氧量更高。 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草木,尤其是那些树木,嫩芽新发,望上去生机勃勃,叫人心情都变得愉快起来。 “真应该在这里建个木屋,长住下来。” 范理事又旧话重提,不过这一次,显然是真有了这种想法。 林间随处可见各种小动物:树上偶尔窜过的松鼠,还有林间闪过的野兔,眼前飞过的林鸟,都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这是林麝?” 看到树上拴着的几头山驴子,宋先生也吃了一惊。 这里距离木屋比较近,所以白天的时候,那些林麝就牵过来,拴在这里,有哑巴爷爷照看着,也没有猛兽敢来骚扰。 等它们繁育出来的后代,甚至都不用拴着,肯定也不会跑丢。 刘青山点点头:“是我们养的,留着取麝香。” 旁边的凯文也一个劲刷存在感,跟刘青山聊了几句,搞明白之后,就一个劲摇头: “不不不,这太残忍了,为了一种药物,竟然要杀害这么可爱的小动物。” 说话间,又有人惊呼:“好大的鹿群!” 刘青山一瞧,只见大鹿鹿领着自己的群体,也溜达到这边,它们也比较喜欢在木刻楞周围活动,可能是知道这里比较安全吧。 “这群梅花鹿割了鹿茸,也是你们养的吗?” 范理事瞧瞧雄鹿的头顶,就看出端倪。 刘青山点点头:“从前是砍茸,现在是割茸;麝香也是这样,从前是杀麝取香,现在呢,我们是养麝掏香。” 于是就把活麝取香的方法,给大家都普及了一下。 大伙也都啧啧称奇:还有这种操作,不愧是药王传人一系,连这种匪夷所思的方法,都能想出来。 就连凯文都眉开眼笑,朝刘青山连连竖起大拇指,嘴里一个劲念叨古德。 这也叫刘青山对这个老外的看法好了不少,起码这家伙还有一颗关爱野生动物之心。 在进入一片杂树林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型的红豆杉群落,大概有十几棵,有粗有细,和其它树木,混杂生长在一起。 其中最高大的那一株,胸径超过一尺,上面枝叶繁茂,生机旺盛。 现在这个季节,红豆杉正开花,站在树下,能 嗅到松花粉发出的独特气息。 “哇哦,上帝啊,这简直是大自然的杰作,实在太美妙了。” 凯文绕着最大的那棵红豆杉转圈,嘴里赞叹着。 但是赞着赞着,他的内容就变了:“这样一株红豆杉,全都用来提取紫杉醇的话,创造出来的经济价值,绝对能超过一万美金。” 这家伙的本质,还是个商人。 红豆杉的枝叶,树皮,树干,甚至树根,都能提取紫杉醇,可以说没啥浪费的地方。 最难得的是,这种红豆杉,在全世界分布都极为稀少,只有亚洲东部北温带的少数几个国家才有生长。 一棵树一万美金! 王厅长的眼睛顿时大亮,在这个想外汇都想疯了的年代,这种诱惑力是多么巨大,可想而知。 激动之下,他就向郑红旗询问:“红旗同志,你们这里,有多少这种红豆杉树,如果外商收购的话,那就全卖啦!” 正文卷 第四百零四章 现在、立刻、马上! 一树万金,在听到凯文的话之后,郑红旗最初也很是震惊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变得淡定起来。 他和刘青山长期接触,受到的影响也最大,于是答道:“王厅长,这片林地的成年红豆杉,应该有两千一百多株,其中最古老的一棵,据说树龄已经达到三千多年。” 上次因为三井木的事情,大家也都晓得了红豆杉的珍贵,所以曾经拉网排查过一次,摸清具体的数量。 “这么多,那岂不是说,价值上千万美金!” 王厅长更加不淡定,激动地转向老外:“凯文先生,这些红豆杉,你们能全部收购吗?” “当然没问题,我们辉瑞的实力,毋庸置疑。” 凯文的大胡子里都带着笑意,什么一万美金,这样一棵大树,提炼出来的紫杉醇,只怕价值超过十万美金。 好! 王厅长重重砸了一下拳头:“凯文先生,那我们回到省里之后,就可以正式商讨合作的事宜。 “合作愉快。 凯文也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想要跟王厅长握一下。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只听树上传来哗哗声响,还伴着一阵吱吱声。 还没等大伙反应过来,就看到几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到刘青山身上。 是几只大猕猴,有两只蹲在刘青山的肩膀上,伸着小爪子,友好地把他的发型变成鸡窝头。 还有两个没地方容身,就拽着刘青山的胳膊,小爪子还毫不客气地往他兜里掏。 搞得刘青山也哭笑不得:“你们能不能文明点,没看到我这正参加外事活动呢吗?” “噢,太神奇了,刘,你简直就是森林之子,对,就是tarzan!” 凯文嘴里大呼小叫,他说的tarzan,就是人猿泰山里面的那位泰山。 刘青山摆摆手,讲述了一下,这几只都是他救治过的猴子,所以跟他才这么亲。 “噢,动物也是懂得感恩的,刘,你是个很有爱心的人。” 凯文嘴里赞美着,还想伸手摸摸一只大猴子,结果差点被挠。 对待陌生人,猴子可不惯着,管你什么身份呢,外宾也不好使。 哗啦,头顶再次传来动静,一个树杈子从半空掉落,是树上的猴群,在那撒欢的时候,给弄断的。 树杈一米多长,上面还带着花苞,被王厅长从地上捡起来:“你们这群野猴子,这么珍贵的树木也敢破坏,这都是钱啊,还是美金!” 刘青山眨眨眼:您这是几个意思,对猴子抖官威,下场不会比跟到花果山招安的太白金星更惨吧? “郑县长,叫几个猎人来,把这群败家玩意全都消灭。”王厅长嘴里继续大呼小叫。 搞得郑红旗都有点哭笑不得:猴子又不知道什么珍贵不珍贵的,要是把它们惹急了,撅树杈子砸人,那损失就更大了。 刘青山也跟着说道:“没事,这树杈子一会叫小娃子去栽上,没准还能活。” 好不容易,才把身上几只癞皮猴撵走,树上的猴群也去别处觅食,刘青山这才整理一下衣服,发现挎兜都被撕开线了。 不过刚才的小插曲,倒是给刘青山带来一些启发:如果适当修剪一些枝杈来出售呢? 但是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这种天然林,树木的自然生长,都是已经是最合理化的结果,要是人工干预的话,万一把树木给弄死呢,那就得不偿失喽。 而王厅长和凯文,则继续刚才的合作话题,而且越聊越是火热。 要是有纸笔的话,估计当场就把合同给签了。 就在这时候,旁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咳嗽,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友好交流。 二人抬头望去,看到的是刘青山那张俊朗的面孔,脸上还带着古怪的表情: “咳,凯文,你去别人家里做客,不经过主人的同意,难道就想把别人的东西买走吗?” 什么意思?凯文有点发蒙。 王厅长也面色凝重,厉声质问:“刘青山,你想干什么,要是胆敢破坏出口创汇,就算你头顶的那些光环,也保不住你!” 一旁的郑红旗也终于忍不住:“王厅长,有个情况,还没有向您汇报,这片山林,已经被刘青山,或者说是他所在的合作社给承包了。” 承包了?! 王厅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而凯文在听了翻译之后,也耸耸肩膀:“刘,我亲爱的朋友,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在他的国度,私人财 产是受到严格保护的,也就是说,这些红豆杉的主人是眼前这个青年,所以他对那位王厅长,立刻没了兴趣。 刘青山拍拍凯文的肩膀:“凯文,我知道你的来意,谢谢你给我这次发财的机会。” “不过,我的朋友,假如换成是你,你家里有一株三千年的古树,三千年啊,都快赶上我们人类的文明史了,你舍得砍伐下来,卖给别人吗?” “噢,我会用我的猎枪,捍卫我的财富。” 凯文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句。 然后又似乎觉得不妥:“刘,可是你要知道,我们从红豆杉中提取紫杉醇,也是为了解救那些患者的痛苦,为了伟大的人道主义精神,我希望你能忍痛割爱。” 这家伙,连道德绑架都用上了吗?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凯文,如果你们辉瑞肯免费把紫杉醇提供给患者,那么我也不介意献出一部分红豆杉。” 这个嘛,咳咳。 凯文又不是全心全意做慈善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干? 而且就算他同意也没用,他马上就会被公司解雇。 就在他尴尬的时候,刘青山又拍拍他的肩膀:“凯文,我的朋友,希望我们把眼光都放长远些,这些成年的红豆杉,我们都会留作母树的。” “你也看到了,我们正在加紧人工培育红豆杉,不过这需要时间,所以请有点耐心,不要这么急功近利。” 凯文也只能遗憾地耸耸肩膀:“刘,等到那个时候,我已经老了,难道还能拄着拐杖来和你谈判吗?” “到时候,我也会拄着拐杖迎接你的。” 刘青山很认真地回道,然后,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旁边的王厅长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些什么,看到最后谈笑风生的,还以为两个人达成交易了呢。 于是他就不满地向郑红旗问道:“胡闹,怎么可以把这么宝贵的自然资源,承包给个人呢?” 他似乎又想起什么:“签订的承包合同在哪里,我想看看,就算是承包了,山林中原有的资源,肯定也是属于国有资产,肯定不能由着他个人做主的。” 郑红旗以前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对于合同的细节,谁能记得住呢? 于是他答道:“王厅长,承包合同,县里也存档的,您想过目的话,我们回到县里的时候,可以查看。” “回去,现在就回去,立刻,马上!” 王厅长摆摆手,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查阅一下合同,寻找一下里面关于这方面的约定。 可是凯文这家伙,却还没在山里玩够呢,反正合作是没指望了,那索性就放开了玩玩,就当是一次难得的休闲旅游了。 听了翻译的转述之后,王厅长也顾不得留下来陪外宾,直接领着郑红旗下山,返回碧水县。 而陪同外宾的重任,自然就落到刘青山头上。 刘青山对凯文的印象还算不错,虽然有点唯利是图,但那是工作需要。 现在抛开工作,作为朋友来交往的话,就轻松愉快多了。 甚至为了扩大夹皮沟在旅游方面的知名度,刘青山还领着凯文,去断魂崖下面的温泉泡了泡。 至于杨师傅和港岛来的范理事等老年人,就只能望崖兴叹,他们是身子骨,还真经不起这么上上下下的折腾。 而泡爽了的凯文,嘴里又开始咋呼: “刘,你们这里实在太奇妙了,我想有时间的话,我肯定会领着我的孩子们,来你这里游玩,我的小贝蒂和小约翰,肯定会高兴坏啦!” 看来效果不错,为夹皮沟招揽了一批潜在游客。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这才饥肠辘辘的返回木刻楞。 刘青山又使出第二招:美食攻势。 香煎刺老芽,吃得大伙都啧啧称赞;肉丝炒蕨菜,也广受好评,还有其它几样山野菜,大伙都大快朵颐。 “在港岛可吃不到这么新鲜的山野菜。”宋老先生也颇有些感慨。 而范理事则动了心思:“青山,你们这里的山野菜资源如此丰富,难道就没想到对外出售吗?” 刘青山正夹了一根刺老芽,扔进嘴里大嚼,顿觉满口香气,简直令人陶醉。 等他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这才说道:“我们合作社的野菜厂,去年就已经开工喽。” 旁边也吃得正欢的高峰也补充一句:“我师兄的黑木耳还出口创汇了呢。” 刘青山瞪了他一眼:我有黑木耳吗? 高峰被瞪得莫名其妙,想想又补充道:“对了,还有羊肚菌和地皮菜,也都高价出口。” 这样啊,范理事点点头:“青山,我也想进口你们这里的山野菜,帮帮忙啦。” 刘青山对他的感官不错,甚至是现 在的宋老先生,他也不讨厌,于是笑着点点头: “当然没问题,只要不打我们红豆杉的主意就成。” 哈哈,众人大笑,就连凯文都跟着摇头苦笑。 不过人家的红豆杉,是留着当母树的,他也没法子。 甚至从朋友的角度出发,他还是很欣赏刘青山这种做法的,目光很长远,很有发展的眼光。 可是从生意的角度出发,就叫人实在高兴不起来。 这顿迟来的午餐,吃得很愉快,就在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木刻楞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只见王厅长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他满头大汗的脸上,显得异常兴奋。 喘了两口粗气,他就叫嚷起来:“凯凯文先生,我们可以继续商谈合作的事啦!” 正文卷 第四百零五章 请继续你的表演 王厅长兴冲冲地闯进木屋,他手里拿着一份合同,正是当初夹皮沟和县里签订的,承包豆包山的那份合同。 “看看,你看看,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山林中成年树木,依旧归为国有,承包方不得私自采伐贩卖。” “哈哈,树木还是国家的,你们想卖,我不答应!”王厅长义正辞严地说道。 刘青山眨了眨眼睛:“王厅长,吃了没?” “说正事呢!”王厅长又板起面孔。 刘青山不慌不忙地,又夹了几根蕨菜扔进嘴里:“王厅长,我们也没说卖树啊?” “上午你不是和凯文先生商谈合作吗?” 王厅长因为外语不过关,看到那两个相谈甚欢的样子,结果就理解错了。 凯文多少也能听懂一些中文,他也跟着耸耸肩膀:“我想买,可是刘不肯卖。” 王厅长不免有些尴尬,随即使劲一拍大腿:“他没有出售的权利,当然不能卖,可是我们可以啊,这些红豆杉,属于国有资产,我们出面,当然有采伐的权利。” 想不到,事情峰回路转,又回到最初的圆点:王厅长陪同外宾上山考察,不就是想要在红豆杉方面进行合作吗? 凯文一听,也不免有些意动,他抬眼望望刘青山,略带歉意地说道:“刘,我的朋友,我很珍惜我们的友谊,可是我也需要这份工作。” 说完之后,他又向王厅长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我想,我们可以继续商谈合作开发红豆杉的项目了。” 王厅长大喜过望,还真不枉他辛辛苦苦跑了这一趟,这个可是价值上千万美金的超大项目啊。 要知道,目前华夏的外汇储备,也才几十个亿。 可想而知,这样一个超大项目,连最高层都得惊动。 到时候,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和推动者,他不青云直上才怪呢? 王厅长越想越是激动:“凯文先生,我们现在就回县里,明天正式开启商谈。” “两位,请先等一等。” 忽然有一个声音传过来,却是刘青山,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这件事,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王厅长生怕这小子再捣乱,琢磨一下,决定还是给这小子留一点甜头,毕竟人家怎么说,也是这片山林的承包者。 于是他又说道:“刘青山同志,到时候,也会给你们合作社一些补偿的,还希望你们能配合。” “那能给俺们多少补偿?” 李铁牛这货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 “这个要看具体的收入而定,我把话放到这,如果这次合作成功的话,最少给你们百分之一的收益!” 王厅长摆出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 李铁牛听了则嘟囔一声:“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王厅长顿时大怒:“这可是上千万美金的大项目,就算是百分之一,那都是几十万美金了,你们还不知足?” 刘青山也不想听他们争辩,摆摆手说道:“补偿什么的,就不必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合同上面,好像还有其它一些规定呢,王厅长您没看完合同的全文吧?” 王厅长一愣,还真被刘青山说中了,他匆匆忙忙地查阅,看到上面那一段记载之后,就没顾得上往下看,便急火火地赶来。 “还有什么约定?”王厅长不免有些心虚。 刘青山从他手中接过合同,翻了两页之后,指着其中一些文字念道: “承包方有责任和义务,监管所承包山林中的成年树木,任何单位和个人,不经承包方允许,不得采伐山林中的原生林,次生林。” “对于薪炭林的砍伐和利用,须呈报上级林业主管部门审批。” 刘青山读完这几条之后,笑眯眯地望着王厅长: “所以根据这条规定,我们是不能采伐,可是如果我们不同意的话,谁也别想采伐!” 王厅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谁拟定的破合同。 转头望望郑红旗,发现后者已经坐到饭桌前面,已经开吃。 王厅长又不是郑红旗的直属上级,肚子里的火气也不好往对方身上撒,一时间,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好不难受。 琢磨一阵,他才略带埋怨地说道:“红旗同志,你们这个合同明显有问题嘛,采伐林木的权利,怎么可以交给承包方呢?” 郑红旗的态度倒是很端正,客客气气答道:“王厅长,合同都是组织林业方面的专家,一起商定的。” “国家提倡,不许滥砍滥伐森林,我们也是响应国家号召嘛。” 这话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王厅长也没辙,这个确实不违背国家的政策和法律法规。 王厅长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忽然想通了:现在的关键,就落到夹皮沟合作社这个承包方上面。 或者说,就落到刘青山头上,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家伙才是夹皮沟合作社真正的掌舵人。 也就是说,只要夹皮沟合作社点头,同意采伐,那么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于是王厅长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青山同志,你是国家培养出来的优秀青年,思想进步,要多为国家考虑,多为咱们国家分忧嘛。” “你也知道,我们国家现在急需外汇来进行各方面的发展,青山同志,你政治觉悟这么高,肯定不会阻挠经济发展是吧?” 一顶顶高帽送过来,要是换成别人,估计早就被压得晕头转向。 不过刘青山对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只是笑吟吟地望着王厅长:请继续你的表演。 王厅长也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他混迹官场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一瞧刘青山这态度,摆明了就是非暴力不合作嘛。 他狠了狠心:看来只能诱之以利了。 于是他收起那些恭维话,开始实质性的话题:“青山同志,你们合作社承包山林,也付出了一定的人力物力,还是很辛苦的。” “这些组织上都看在眼里,也决定适当给予你们一些补偿,如果红豆杉项目谈成,那么给你们百分之十的收益怎么样?” 这时候,李铁牛又瓮声瓮气地插话进来:“刚才你说得是多少来着?” 从百分之一,到百分之十,这个提升不可谓不大,按照上千万美金的价值来计算,那么夹皮沟合作社,就能收入数百万了。 他们的承包费才多少,这一下子,连本带利就全都收回来啦。 而且,因为这一笔收入,夹皮沟也能逼近十万元村大关,顺利实现一年一大步的奋斗目标。 在场的几位夹皮沟的人,包括陪客的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也都觉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可是刘青山却不为所动,依旧笑眯眯地望着王厅长。 王厅长狠狠心:“那就百分之十五。” “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五十,青山同志,你们的胃口是不是太大啦?” 分成比例一涨再涨,刘青山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张队长终于按捺不住,起身轻轻拉拉刘青山的胳膊,颤声说道:“青山,要不咱们就答应了吧?” 这笔钱的数额,实在太过巨大,别说张队长,就算是刘青山,都有点动心了。 有了这上千万的发展资金,他就能做更多的事,无论是夹皮沟还是他个人,都能进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 可是,这样做真的值吗? 在刘青山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株三千年的古红豆杉树,它枝繁叶茂,高耸林间,就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 然后,这样一株古树,被油锯无情地截断 刘青山使劲摇摇头,把这副想象出来的画面驱逐出脑海,然后说道: “队长叔,钱可以慢慢赚,但是大树倒了,就需要几百年乃至几千年才能重新长成。” “到时候,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喽” 一时间,木屋里面一片沉寂,大家都在静静地思索着刘青山的话。 张队长突然点了点头:“青山,谁要是敢动咱们山上一棵树,俺第一个跟他拼命!” 老支书也望着刘青山,目光同样的坚定。 像他这样的老人,更懂得生命的可贵,无论是自己的生命,还是万物生灵。 他们这边,原本就一直盛行萨满教,而萨满教的观点就认为:万物皆有灵。 只有王厅长还有些不甘,听了刘青山的话,他刚才也动摇过。 可是很快,巨大的经济价值和政治前途所带来的诱惑,令他又重新坚定了思想。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他知道那个叫刘青山的青年,已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别说是他,换成再大的领导来,也肯定压不住。 于是王厅长又把念头打到外商身上:要是通过外商来施压的话,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一切,当然都被刘青山看在眼里,他也不想这么纠缠下去,有那个时间,多栽几棵树好不好? 于是望向似乎处于沉思中的凯文,开口说道:“凯文,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凯文愣了一下:“一k。” 刘青山盯着对方淡蓝色的眼睛:“ 凯文,我听说,在你们国家的红杉国家公园,有一株将近三千年的古树,名字叫谢尔曼将军树。” 凯文点点头,他好像明白刘青山要说什么了。 “假如现在有人要把谢尔曼将军树砍掉,你会怎么做?”刘青山无比认真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凯文摸着自己的大胡子,纠结了一阵,这才开口说道:“我会拿着我的猎枪,去阻止那些杂碎,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也一样!” 刘青山的话语,斩钉截铁一般地坚定。 凯文点点头:“刘,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想,我们可以探讨其他方面的合作了。” 正文卷 第四百零六章 这就回本了? 作为一名生意场的老手,凯文一直秉承的原则就是:友情归友情,生意归生意。 但是在和刘青山这个人短暂接触之后,大胡子凯文固有的观念,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侧面了解过,在三井木口中,这个刘青山就是一个混蛋,不仅狠狠敲了他们财团一笔,还让他在生意上吃瘪。 对于三井木这种纨绔的吃瘪,凯文心里其实是挺愉快的,对方的话,他也当然不会完全当真。 在经过一番接触后,他发现刘青山这个年轻人,或许在某些方面,也具有年轻人的天性,但是思想却非常的成熟。 最关键的是,这是一个有底线的人,而且极为固执,谁也不能突破他的底限。 他凯文的外宾身份不能,还有华夏的官员也不能。 这就叫凯文心中多多少少生出了一些欣赏,他现在更乐意把刘青山当成一位朋友,而不是生意伙伴。 刘青山当然不知道凯文这个大胡子的心路历程,听到对方又提到了新的合作,顿时来了兴趣:“凯文,我的朋友,愿闻其详。” 旁边的王厅长也支棱起耳朵,他现在也放弃了最初的想法,只希望能从这件事里,多多少少捞取一些政治资本,就算不虚此行了。 凯文笑笑:“既然不能打大树的主意,那我当然就只能采购树苗喽。” “这个你总不会也拒绝吧,我来的时候都看到了,你们村里的那些孩子,也正在移栽红豆杉,那是一群很可爱的小家伙,很能干。” 刘青山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没问题,就是这个价格嘛,不知道你和你的朋友能不能接受。” 说完他又补充道:“据我所知,红豆杉对气候条件,有着非常苛刻的要求,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够生长的。” “目前,只有我们这里,还有和我们省相邻的北朝,以及岛国还有苏联的远东地区,有少量生长。” 凯文被说得一愣,古怪的眼神盯着刘青山看了好一阵: “好吧,我坦白,事实上,确实是岛国那边的三井财团,委托我帮着购买的,他们想要建立一个红豆杉繁育基地,我就是赚点辛苦费。” 事实已经非常明显,无论是北边的苏联,还是南边一点的那个北朝,和米国都是敌对关系,那么就只有岛国方面出面购买了,这一点,刘青山算得很准。 估计三井木也想不到,在精明的刘青山面前,这位凯文叔叔,直接就把他给卖啦。 事实上,就算是凯文不想出卖三井木也没用,人家刘青山已经心知肚明,凯文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坦诚相告的。 即便是这笔生意谈不拢,跟他也没啥太大的关系,有本事,你三井木自己来谈啊,价格只怕更高。 这时候,王厅长终于又来劲了:既然不涉及到成年的树木,那就好办了,多少能创造一些外汇,也算自己的一份功劳。 于是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凯文先生,不知道你们需要多少株树苗?” “大概五万株到十万株,还要看具体的价格。” 凯文虽然是在回答王厅长,但是目光却落在刘青山脸上。 他现在已经知道,到底是谁说了算。 这么多! 王厅长面露喜色,来的路上,他已经听村里的小娃娃说过,这些树苗,可以卖到二十元到五十元之间的价格,那也是将近百万美金的大生意啦。 于是他喜滋滋地说道:“凯文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给出一个你们满意的价格,全力促成这笔交易!” 咳咳,旁边的刘青山出声提醒:“王厅长,这笔生意,应该我们夹皮沟合作社来谈吧?” 王厅长脸上不红不白:“那也需要上级组织帮忙把把关嘛。” 随便你好了。 刘青山当然能猜测到王厅长的心思,心里给出了一个公正的评价:官迷儿。 凯文也继续说道:“刘,我听你们村里的那些小朋友说,你们前段时间,出售过一些红豆杉的树苗,价格在二十元到五十元之间,就按照这个价格好了。”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没问题,不过要把单位换成美金。” 什么?凯文瞪大眼睛:“刘,你这是在敲竹板吗?” “青山同志,你这不是狮子大张口嘛!” 王厅长也忍无可忍,你这么干,把外商吓跑了怎么办? 刘青山笑了笑:“凯文先生,我需要更正一下,不是敲竹板,应该说是敲竹杠,敲竹板那是一种文艺表演,就像你们那边的脱口秀。” 凯文耸耸了肩膀:“哦,你们华夏的语言太复杂了,但是刘,你的这个价格,一点都没有诚意。” 而王厅长也板起面孔:“青山同志,我必须提醒你,现在是外事活动,你的一言一行,到时候都会上报备案的!” 刘青山才不在乎呢,在首都的时候,他还在使馆那边,跟一大帮老外打赌呢。 于是他也不搭理王厅长,冲着凯文说道:“凯文,我的朋友,事实上,这个价格,还是对朋友的友情价,要是三井财团的人来洽谈,价格还要高一倍。” 凯文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有这句话,他就没有任何责任了。 只听刘青山继续说道:“至于我们前几天出售的树苗,那只能算是半卖半送,你知道,买家就是我们东边的邻居。” “我想和他们一起做大红豆杉这项产业,所以必须达到规模化,因为这种合作关系,这才低价出售给他们的。” “但是如果是岛国方面购买的话,那性质就不一样了,我们以后就是竞争的对手。” 说道这里,刘青山微微一笑,看着对方:“所以,凯文,你还认为我的这个价格高吗?” 等刘青山说完,凯文也无言以对,只能耸耸肩膀:“那我需要和我的委托人沟通一下。” 谈判也只能暂时到此为止,刘青山的心态很好:他当然希望能做成这笔生意,毕竟从外国人手里赚钱,这是他最喜欢干的事。 但是谈不拢也无所谓,他的树苗又不愁卖。 相信有了陈东方的例子,周边地区,很快还会有人来他们夹皮沟采购树苗的。 就算价钱比出口低一些,但是刘青山更乐意就近消化,正如他所说的,到时候能形成一定的产业规模。 至于树苗够不够用的问题,根本就不用考虑,红豆杉的种子,能够自然进行繁殖,那么到秋天成熟之后,采摘下来,难道就不能进行人工种植吗? 到时候,一棵红豆杉上面的种子,估计就能繁殖出来成千上万棵树苗,你就说你想要多少吧? 正好也吃饱喝足,大伙便一起下山,出乎刘青山意料的是,来自港岛的两位老先生,范理事和宋一针,则坚持留在木刻楞这边。 按照他们的说法,是准备和哑巴前辈好好盘桓盘桓。 没错,就是哑巴前辈。 刘青山想想也就答应了,虽然他很尊敬师父这种淡泊名利的处事态度,但是他也知道,以后的社会,人们对名利的追求,会越来越强烈。 反正师父又不是那些真正的砖家叫兽,他老人家确实是有真本事的。 那他这个弟子,就有责任帮着师父扬名。 毕竟他们夹皮沟制药,如果有了药王传人这个噱头,那就是最好的广告。 下山之后,王厅长和郑红旗等人,就陪着外商返回碧水县。 第二天上午,他们一行人就又去而复返,到刘青山家登门拜访。 看到刘青山,凯文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好像比昨天又热情了不少。 凯文当然有理由高兴,因为他又能收入一笔不菲的佣金。 “刘,我昨天打过电话,那边同意了这个价格,就按照你的要求,高度一米以下的树苗,每株二十美金。” “高度达到两米的,五十美金。” “订购的数量,是五万株,刘,恭喜你们,你们发财啦。” 刘青山也朝着大胡子眨眨眼睛:“凯文,同喜同喜。” 哈哈,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旁边的王厅长也是一副笑得很愉快的模样,他昨晚就把这件事汇报上去,得到好一通表扬。 所以现在看刘青山的时候,也觉得顺眼多了:“青山同志,你们这次做得很好,为国家创造了急需的外汇,我代表” “等等。” 刘青山赶紧打断了对方的长篇大论:“王厅长,这笔外汇应该是属于我们夹皮沟合作社的吧?” “没错,你们要外汇也没地方花去,所以我会帮你们换成等价的人民币,数额肯定超过三百万,听说你们承包这片山林,也才花了三百多万,一下子就回本喽!” 王厅长心里也挺佩服的:这年头,能有勇气拿出来这么多钱,搞山林承包的,还真是凤毛麟角。 偏偏人家最厉害的是,不到半年竟然就回本啦! 难道承包山林,真的这么有前途? 要是叫陈东方知道的话,估计就郁闷了:我们这还没产出,反倒先搭进去一大笔买树苗的钱,都是一样搞承包的,这差距咋这么大涅? “王厅长,我们夹皮沟,同样也需要外汇啊,我们正在建设一家方便面厂,还有一家火腿肠厂,这些设备,都需要去岛国进口。” “眼下我们能自己创造外汇,自行解决进口设备问题,不给国家添麻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这些卖树苗的钱,还不一定够不够用呢。” 听了刘青山这一通话,王厅长顿时瞪圆了眼睛:没开玩笑吧,你们这个小山村,竟然搞了这么多企业? 旁边的郑红旗也微笑着点头:“青山同志,你说的不错,咱们县里,可没本事帮你们的工厂解决那么多外汇。” “你们夹皮沟这个事例,很有代表性,我觉得有必要整理一下,向上面的新闻部门汇报一下。”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不能总张着手朝国家要外汇,要自己去创造,那才是真本事!” 正文卷 第四百零七章 简直就是捡钱(三更求月票) 五月二十日,不光在后世的时候,这是一个好日子,在一九八五年的这一天,对夹皮沟来说,也同样是个好日子。 这一天,刘青山和村委会的成员,代表夹皮沟合作社,和外商正式签订了采购红豆杉树苗的合同。 合同金额,预计在一百万到一百五十万美金之间。 即便是在这个消息闭塞的年代,这条信息,还是迅速传遍了整个碧水县。 街头巷尾,充满了各种羡慕的言论: “嚯,真不愧是万元村,夹皮沟就是厉害。” “我看这是奔着十万元村去了,不行,谁知道怎么能加入那个合作社,我这城镇户口都不要啦!” “你小子就别指望喽,我听我小姨子的二舅的邻居的表哥说,他有个街坊姓郭,是原来酒厂退休的,被夹皮沟合作社给招聘过去。” “我还会瓦匠活儿呢,也去试试!” 不知不觉,这个消息也算是为夹皮沟以后招揽人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当然,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在青山乡,姥爷岭开发办公室里,齐胜利就正在发火: “东方哥,我就纳闷了,那个夹皮沟凭什么赚钱就跟喝凉水那么容易,这承包还不到一年呢,就彻底回本啦!” 陈东方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和几名手下商量着什么,他抬头望望齐胜利: “不要急,我们的姥爷岭这边,也马上就要有进账。” 眼下,已经进入山野菜的采收旺季,陈东方目前正在和毗邻姥爷岭的前进村进行合作,一起采收山野菜。 按照齐胜利的意思,是直接雇佣村民,一天给个两三块钱,应该有都是人乐意干。 不过陈东方觉得,这样效果肯定不好,于是就效仿夹皮沟那边,进行分成:采收山野菜的收益,按照二八分账。 当然是他们承包方赚大头,拿百分之八十了。 目前看来,前进村的村民,积极性还是比较高的。 可是齐胜利还是觉得不爽,嘴里嘟囔一声:“采山野菜能赚几个钱,你说,夹皮沟那边怎么就那么好运呢?” “胜利,我们只要努力做好自己,赚钱的日子在以后呢。” 陈东方又劝了两句,然后就和手下开始研究方便面厂的事,敦促日方把设备运过来,等到厂房建好,就可以进行试生产。 “夹皮沟那边的方便面厂,现在到什么程度了?”作为竞争对手,陈东方还是比较关心这个的。 “听说也要去岛国那边进设备,陈总,我们要不要” 一名手下汇报着。 陈东方当然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轻轻摇摇头:“我们可以生意场上堂堂正正击败他们,不用耍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其实在内心,陈东方还是挺欣赏刘青山的,毕竟和卖给岛国的红豆杉树苗相比,刘青山卖给他的那批树苗,真的是良心价。 等到刘青山他们签订完合同,回到夹皮沟之后,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就差敲锣打鼓放鞭炮了。 张大帅拎着杀猪刀就从家里冲出来:“老支书,杀猪,必须杀头猪庆祝庆祝!” 张杆子则一声哀嚎:“张大帅,你能不能换个别的法儿庆祝,咱改杀鸡成不成啊?” “有本事你别吃猪肉。” 其他人也纷纷声讨张杆子,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感情,影响全村人改善生活啊。 老支书也乐呵呵地吧嗒着小烟袋:“一头猪够不?” 这大热天的,猪肉顶多能放一两天,一头猪显然是足够的。 “刘,我最亲爱的伙伴,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在刘青山身旁,还站着几名老外,也都好奇地打量着兴高采烈的村民。 这是雷欧和他的女朋友露丝,另一位地中海发型的,当然是风度优雅的奸商维克多。 这三位正好来刘青山这边,查看一下今年羊肚菌的生长情况,进一步加深合作,就被刘青山一起给拉回村里。 维克多这货,去年其实没怎么赚钱,主要是做宣传铺市场了。 今年他都准备好了,抡开膀子大干一场,连本带利都捞回来。 所以这才巴巴地来到夹皮沟,别好不容易打开局面,到时候货源断了,那维克多不哭晕在厕所才怪呢。 刘青山则呵呵两声:“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当然是欢迎你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了。” 这话中听,乐得雷欧和露丝,频频向村民飞吻。 搞得村民直纳闷 :这老外也够馋的,一听说杀猪,就张罗着要吃是吧? 维克多这种奸商,当然不是那么好骗的:“刘,对待朋友要真诚。” 刘青山大乐:“哈哈,维克多,刚谈成了一笔出口生意,所以大家都很开心。” “出口生意,出口什么?”维克多警觉地问道。 “当然是羊肚菌了。”刘青山接着忽悠。 维克多顿时急了:“噢,我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我们都约定好的,你们这里的羊肚菌,我全部收购。” 刘青山耸耸肩膀:“这次人家给的价格比较高,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是合作社,很多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需要大家一起投票。” 维克多双手抱头:“刘,我也可以提高价格的!” “哈哈,这个是你自己承诺的,不许反悔。”刘青山顿时大乐。 维克多这才觉察到不对,好像是上当了,不过嘛,也没有问题,提高价格,就算提高一美分,也是提价不是吗? 刘青山也就不再跟他扯蛋,开始说起正事: “维克多,我正要和你商谈这个问题,你也知道,我们国家的经济在飞速发展,所以物价也不断上涨。” “那么我们今年出产的羊肚菌,价格也会提升百分之十,这个要求合理吧?” 维克多也只能认命:“刘,就按照你说的办。” 他也知道,刘青山的要求是很合理,并没有故意坑他。 要是真想坑他的话,就肯定大幅度提价了。 村民们在这高兴一阵,张大帅领着两个人去杀猪,剩下的也都散了,各忙各的。 刘青山把维克多等人,领到家里喝了口茶,然后就提议说:“我的朋友们,现在可以去看看那些可爱的羊肚菌。” 维克多也正有此意,于是跟着刘青山出门,看到刘青山随手找出来几个土篮子,一人分了一个,然后步行往村外走,维克多就有点纳闷: “刘,不需要开车吗?” 在他想来,最少也得在远处的大山里呢,走着去的话,好像有点远。 刘青山摇摇头:“不用开车,出了村子就能摘到。” 等溜达到村外,维克多他们立刻就被惊呆了,就在道边的沟帮子上,密密麻麻的生长着羊肚菌,一簇簇,一丛丛,一眼望不到边际。 “怎么会这样,刘,难道是你们种植的吗?” 维克多揉揉眼睛,这才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 种的,好像还真是种的。 刘青山竟然还点点头,去年,王教授和他的学生们,就意外地培植出羊肚菌,又进一步掌握了培育菌种的方法。 其实跟培植黑木耳的菌丝也差不多,在技术方面,不存在什么难度。 今年开春,就开始进行实践,把带着菌种的菌料,进行了大面积的播撒,然后就出现了现在这种情况。 其实,只要是气候c土壤条件适合的地方,随便弄弄就能生长;反倒是那些自然条件不能满足的话,你咋费劲折腾,也是白搭。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吧。 说话间,露丝和雷欧这两个家伙,已经提着篮子飞跑上前,蹲在地上,开始捡羊肚菌。 没错,就是捡。 “哦,刘,你们这里,简直就是捡钱。” 维克多晃晃自己的脑袋,本来不多的头发,便在春风中凌乱。 露丝和雷欧采了一阵之后,就觉得不过瘾,开始跟小猫钓鱼似的,不专心了,一路小跑向前,专门挑个头大的往篮子里捡。 害得刘青山还得在后面吆喝:“当心,注意脚下,别把羊肚菌给踩喽。” 有个笑话说的就是这事:有村民进山采蘑菇,别人问:你干啥去啦? “采蘑菇去了。” “怎么采的?” “用脚踩的,蘑菇太多了,迈一步就踩上好几个。” 现在的羊肚菌,大概就可以用这种情况来形容,所以维克多才感叹是“捡钱”呢。 远处,也正有一队队采收羊肚菌的男女老少,这里面,即有夹皮沟的队伍,也有来自大林子和守林村的村民。 没法子,羊肚菌太多,光靠夹皮沟这点人手,还真采收不过来。 要知道,羊肚菌的采收期也是非常短暂的,也就两三天的时间,过期了,上面褶皱的边缘就会率先腐烂。 一个春天,顶多也就能采收两季羊肚菌,进入雨季,就不再生长。 时间短,任务重,必须发动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 至于分润出去的一小部分利润,那也总比烂在地里强啊。 大林子的黑脸李虎和白脸李河,也在采收队伍之中。 李河刚站起来直直腰儿,就看到前面多出来两个人,仔细一瞧,吓了一跳: “卧槽,连老外都跑到咱们这抢羊肚菌来了!” 李虎一听,这还了得,健步如飞地冲上去,嘴里还吆喝着:“住手,住手!” 雷欧和露丝听不懂,茫然地望着对面跑过来的黑脸儿和白脸儿。 “你们哪个村儿的,得到授权了吗,就在这采羊肚菌?”李虎黑着脸问道。 旁边的李河眨巴眨巴眼睛:“虎子,你应该这么问,你们是哪个国家的,怎么跑俺们这抢生意?” 正文卷 第四百零八章 谁是砖 谁是玉 事实证明,刘青山联合周边几个村子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 单单在这一季采收羊肚菌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 要是光凭夹皮沟的村民,就算是挑灯夜战,估计也得有不少羊肚菌烂在地里。 现在就不一样了,几百人的大部队出动,基本就是一两天的事儿。 采收的羊肚菌,直接送野菜厂,现在野菜厂的烘干车间都忙不过来了。 等刘青山看到李虎和李河他们的时候,这俩家伙和雷欧他们正在那鸡同鸭讲呢。 “这是俺们的客人,来收羊肚菌的。”刘青山赶紧上前介绍了下。 李虎这才摸摸后脑勺憨笑道:“俺还以为是抢生意的呢,差点动拳头。” 搞得刘青山也哭笑不得:你这也太彪了,哪有老外不远万里来采你这羊肚菌的? 跟着,他问了问李河,采收羊肚菌的情况,这家伙苍白的面孔都有点泛红: “青山,昨天我一个人就采了一百多斤,三七分账之后,到手三百多块呢!” 旁边的李虎也瓮声瓮气地说道:“要是天天这样就好啦。” 聊了几句,也就不再耽误人家干活赚钱,刘青山他们几个,拎着篮子回村。 那边已经把猪都宰完了,刘青山要了半扇排骨,准备用这个炖羊肚菌。 羊肚菌是大素,最好用大荤来综合一下。 看看时间还早,刘青山就开车拉着维克托他们,又去山野菜加工厂转了一圈。 到了大门口,车却开不进去了,只见宽敞的大院子里,全都铺满羊肚菌,就留个两米多宽,能走人的地方。 正有来来往往的村民,挑着土篮子,背着大背篓,源源不断地把采摘的山野菜送过来。 往北边瞧瞧,只见药厂那边的院子里,也同样都铺满了。 维克多瞧着有些不解:“刘,你们野菜厂没有烘干车间吗,怎么还采用这种原始的晾晒方法?” 刘青山当然心里有数,肯定是这两天羊肚菌集中冒头儿,烘干车间都忙不过来了。 不过他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维克多,你现在只能算是半个山野菜方面的行家,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摇。” “我现在可是专家!”维克多不满地嘟囔着。 “你顶多也就是个砖家。” 刘青山又逗了他一句,然后解释说:“这种天然晾晒的,能品尝出阳光的味道。” 维克多不愧是奸商,眨巴两下眼睛,立刻眉开眼笑:“刘,你真是个天才,这句广告词简直太妙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珍贵的食材,都是纯手工加工制作,所以才会更加珍贵。” 刘青山嘴角一翘:“随便你怎么理解。” 其实刘青山说得还真有点道理,有些山野菜,烘干出来的,和用阳光晾晒的,吃起来完全就是两个味道。 就拿蕨菜来说,有时候采回来,正好赶上第二天下雨,没发晾晒,就铺到自家的炕席上,用火炕烘干。 从外表上看,二者都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用水泡发一炒,就大不一样:阳光晒过的,就重新变得鲜嫩;而炕干的,就跟嚼柴火似的。 你还别不信,有些事,就是这么神奇。 在八十年代,山野菜大量出口岛国和南韩,可是中间有一个阶段,人家却不肯再进口,原因就是因为山野菜的品质急速下降,这主要就是加工方法上面出现问题。 刘青山不是短视的人,做的都是长期生意,所以对山野菜加工的品质,要求很严格。 一锤子买卖的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如今在野菜厂主持工作的,是刘文静和刘文娟这小姐俩,她们去年已经积累了一些经验,所以整个野菜厂显得忙而不乱。 在刘文娟的陪同下,领着维克多他们在厂子里转了一圈,维克多也比较满意,今年的羊肚菌,显然要大大超过去年,估计他肯定能大赚一笔。 重新回到夹皮沟,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子的山珍。 维克多对那道排骨炖羊肚菌尤为钟爱,边吃边赞:“别看我经营羊肚菌,自己却一直舍不得吃,今天总算是可以尽情品尝美味喽。” “你这家伙,有成为葛朗台的潜质。” 刘青山对他这种做法表示鄙夷,合着跑我们这来吃大户了是吧? 不能叫你白吃,看我小小勾引你一下。 于是他吆喝一声:“郭师傅,今天招待外宾,把你 的宝贝拿出来品尝品尝吧。” 老郭的宝贝,当然是猴儿酒,他还有点不大情愿,抠抠搜搜的,就用白酒瓶子,装了一瓶拿上来。 “来,尝尝俺们当地的果酒,看看有没有你们法兰西的红酒好喝。” 刘青山抄起酒瓶子说道。 维克多立刻表达了鄙视:“刘,你们华夏有一句话叫拿着鸡蛋碰石头,你的这种做法,简直太不明智。” “那叫以卵击石好不好,不会用成语就别瞎说。”刘青山觉得有义务帮着外国友人学习中华文化。 维克多耸耸肩膀:“我们法兰西的红酒,享誉全球,不是你们能比的。” “刘,这次我给你带来波尔多产的红酒,出自拉菲庄,我们还是品尝这个的好。” 刘青山眨眨眼睛,想起了后世的一句流行语:八二年的拉菲。 呵呵,现在才八五年,好像八二年的拉菲应该还比较容易搞到。 维克多带来的红酒,就摆在柜盖上面,包装精美,一瞧就是高大上; 再瞧瞧刘青山手里的白酒瓶子装的果酒,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雷欧也早就眼馋维克多带来的两瓶红酒,直接站起来,把红酒抄起来,四下打量了一阵问道:“刘,你家的冰箱在哪里?” 根本就没有,你上哪找去? 刘青山也觉得,应该想法子买个电冰箱回来,不然大夏天实在不方便。 不过在外国人面前,也不能露怯啊,于是他笑道:“俺们都用天然大冰箱的,氟利昂制冷,对健康没有好处。” 于是他直接打来一桶井水,把红酒瓶子扔里面先泡着。 饮用高档的红酒,温度很重要,一般以十五度为宜,现在的室温有点高。 “刘,原来你还是环保主义者。”维克多也笑嘻嘻地挤兑刘青山。 刘青山又晃晃手里的白酒瓶子:“你那红酒一会还得醒,没半个小时喝不到嘴,来吧,还是先尝尝俺们这个。” 维克多也点了点头:“你们华夏有一句古话,先扔一块砖也比较合适。” 把大伙都说得一愣,不知道哪句古话还有扔砖头的。 “说的是抛砖引玉嘛?” 还是小老四机灵,眨巴两下大眼睛,就猜出来。 “对对对,你这果酒就是砖,我那拉菲庄出来的才是玉。”维克多乐呵呵地点着自己的地中海。 刘青山心里话:还指不定谁是砖,谁又是玉呢。 于是他咬开白酒瓶的瓶盖,又惹来维克多一阵轻笑。 刘青山手里举着酒瓶子,故意轻轻从维克多鼻子前面一带而过。 这下可好,维克多的脑袋,就跟着从左边到右边,最后竟然站起身子,跟着一直凑到刘青山面前,然后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去抢夺酒瓶子。 “干啥,改抢了是吧?” 刘青山用另一只手护住瓶子。 “刘,你这酒好像味道很独特,快点给我倒点尝尝。”维克多一副猴急的模样。 刘青山给他倒了小半碗,顿时屋子里酒香更浓。 维克多也顾不得酒具什么的了,端着碗轻轻摇晃两下,然后深吸一口,立刻满脸陶醉。 端着碗享受了好半天,他这才轻轻啜饮一小口,却不咽下,含在舌头上,慢慢品味,很快就又是一脸迷醉。 等他把嘴里的酒液咽下去,又回味了好一阵,这才睁开眼睛。 然后眼睛就瞪得溜圆,因为他发现,酒瓶子已经空了,满桌子的人,也都一脸回味的样子。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维克多涨红了脸,口中开始指责:“这样的好酒,需要慢慢品味,你们怎么能跟牛饮水似的呢!” 刘青山笑嘻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维克多,一会你可以品尝自己带来的红酒嘛。” 维克多使劲晃晃脑袋:“刘,喝完蜜糖再吃西瓜,那还有什么意思?” “和你的果酒相比,我那两瓶红酒,只配用来煎牛排。” 刘青山这才满意:“朋友,鉴于你这种公正的评价,我决定再灌一瓶猴儿酒。” 维克多大喜,然后才注意到刘青山对这种酒的称呼,不由得愣了一下:“猴子酒是什么意思?” 刘青山扒拉一下小老四的天线辫子:“给你维克多大叔,讲讲咱们这酒的来历。” 小老四点点小脑瓜:“哥,那一会儿我和山杏再喝一点点,就一点点。” 等小老四绘声绘色地讲完之后,维克多和雷欧他们都听傻了,露丝更是连连尖叫:“哇喔,我的上帝,这简直太神奇啦!” 好半天,维克多这才满脸钦佩地望着刘青山:“刘,你的营销手段,我甘拜大风!” “甘拜下风。”小老四又在旁边帮忙纠正。 维克多虚心受教:“刘,你的这个故事,比天降玛那的故事还精彩,下一步,我们的目标,就是炒作这种红酒吗?” 啥,合着说了半天,你以为俺们编故事呢是吧? 刘青山很是不满:“维克多,我们刚才讲的,都是真实的事,不是编瞎话。” 维克多笑而不语,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忽悠,你接着忽悠。 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已经很有天赋,可是跟刘青山一比,只能甘拜下风,不服不行啊,你说人家这脑袋咋长出来的呢,猴子酿酒,呵呵 正文卷 第四百零九章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青山领着维克多他们上山。 昨天吃饭的时候,维克多是说死说活不信猴子酿酒,刘青山觉得有必要叫他们亲眼见识一下。 雷欧脖子上挂着相机,刘青山也把自己的老海鸥戴着。 出村不远,就看到刘英领着一大群娃子,都拎着小筐,正采羊肚菌呢。 这两天,村里的小学也放了三天的农忙假。 刘青山摘下相机,给娃子们照了几张工作照。 这些小家伙现在也都习惯了,照相的时候一点也不紧张,该干嘛干嘛,所以显得非常自然。 刘青山给老四老五向刘英请假,说明原委之后,老四老五就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 要进仙人洞,就得过猴子关,没有她们带路,猴子肯定不会放行。 郭师傅自然也跟着大部队,他对现在试制的猴儿酒还不大满意,认为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毕竟他有过对比,他酿出来的猴儿酒,顶多也就达到神仙洞里的猴儿酒的一半品质吧。 现在的关键就是不知道方向,所以有这样实地考察的机会,老郭当然不会放过。 一伙人溜溜达达,先到木刻楞这边,老远就看到哑巴爷爷,领着好几个人,正在棚子里翻捡一些草药。 来自港岛的范理事和宋老先生,也跟小学生似的,跟在哑巴爷爷身后,不时还交流一番。 当然是他们说,哑巴爷爷比划,高峰在旁边当翻译了。 大熊正在窗根儿那晒太阳呢,猛的睁开眼睛,一溜烟跑出去迎接。 刘青山背着个大兜子,不过里面的食物,都是为猴群准备的。 结果大熊一个劲吭叽,老四老五只好给它少拿出来点,就这货的大肚皮,估计顶整个猴群吃的了。 听说要去仙人洞,范理事和宋先生也来了兴致,毕竟他们对猴儿酒也印象深刻。 于是组团一起过去,边走边聊,范理事说他们明天就准备回去,然后可能还得跑宝岛一趟,帮着那位老先生配药。 一边说他还一边满脸不舍:“这些天,跟在先生身边,受益良多,真舍不得回去啊。” 鹤发童颜的宋老先生也连连点头,他的收获,其实比范理事还大呢。 这种进步,不仅仅是医术上的,更多的则是品行修养方面的。 这也叫宋老先生无比欣慰:老了老了,他好像终于有点触碰到大师的门槛。 “两位老先生,我们这里,随时欢迎你们的。” 刘青山代表师父,做出承诺。 那两个加起来一百五十岁以上的老人,立刻变得比小孩子还要兴奋,嘴里连声道好。 不知不觉,就到了神仙洞所在的山下,小老四立刻扯开嗓子,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美猴王,我们来啦!” 这一嗓子还真好使,山洞里面,嗖嗖嗖窜出来好些猴子,连窜带蹦的,向他们奔过来。 惊得维克多他们直往后躲,好像生怕被猴子给挠了似的。 美猴王冲在最前面,不过这货一点也不美,脑袋上还戴着“头巾”,大窟窿小眼子的,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 “太难看了,摘了吧?”山杏伸手去帮它取头巾,猴王还直躲。 正好山杏戴着个小纱巾,于是摘下来,给猴王系到脖子上,这货才终于把那个特殊的头巾摘下来,然后呲牙咧嘴的,跟手下显摆自己的新服饰。 小老四则取出带来的饼干糖果之类,猴子们现在也都学乖了,不用刘青山喊立正,就乖乖的排好队伍,一个个伸着小爪子,准备领吃的。 一瞧这模样,维克多他们也就放心了,而雷欧则兴致勃勃地开始照相。 等猴子们都吃上嘴儿之后,终于消停下来。 小老四清点一下,就发现问题:“怎么好像少了十多只呢?” 正说着呢,就看到又有十几只猴子,连窜带蹦地从远处奔回来,看到同伴都大吃二喝,它们也立刻吱吱吱地开始抗议。 有两只猴子还凑到老四老五跟前,讨好似的,把小爪子里的东西,交到她们手上。 “咦,是酸提溜。” 小老四一边说,还一边咽了口酸水。 有只跟刘青山相好儿的猴子,也给刘青山手上塞了一个。 拿在手上的酸提溜,有乒乓球大小,色泽碧绿,就像一朵盛开的小绿花似的。 这玩意的学名叫“瓦松”,叶片肥厚多汁,就跟多肉植物似的,吃起来酸溜溜 的,所以当地老百姓叫做“酸提溜”。 瞧着挺干净的,刘青山就直接咬了一口,立刻酸得龇牙咧嘴的。 那边老四老五,又给剩下的猴子发食物,这些猴子,把手里的酸提溜全都扔在地上,飞速地开吃。 不然的话,等它们的伙伴吃完之后,就该来抢了。 “刘,这是什么植物,味道怎么样?”维克多看到刘青山愁眉苦脸地在那吃着,就忍不住询问。 “尝尝不就知道了。”刘青山又捡起来一枚酸提溜,向他扔过去。 维克多接过来,放在嘴边吹吹,然后咬了个肥厚的小嫩叶尝尝,也酸得只咧嘴。 其实林子里面,味道发酸的植物,有好些种呢,当地人统称“酸巴浆”。 其中尤以这种酸提溜最佳,模样肉嘟嘟的,招人喜爱,酸味也非常纯正。 等猴群都把零食吃光,小老四和老五就往仙人洞的方向走,猴群前呼后拥的跟着。 其他人也都紧跟在后,结果猴群好像不打欢迎他们,滴溜溜的眼珠儿,总落到维克多他们这些陌生人身上,好在是没有动爪子挠人。 进到洞里之后,刘青山扭开准备的手电筒,一路向着酒池那边走去。 雷欧举着相机,不时拍摄几张照片,引得猴子发出吱吱的叫声,要不是有老四老五安抚,雷欧肯定被驱逐出洞。 到了酒池这里,就有酒香散发出来,刘青山用手电筒照照,里面只剩下少量的酒液。 现在山果都刚开花,所以猴群还没有开始往里添加山果呢。 吧嗒,吧嗒。 酒池里面传出响动,刘青山一瞧,原来是那十几只猴子,正往里面扔东西呢。 扔的东西,就是它们刚带回来的酸提溜,也就瓦松。 “哇,原来是真的,猴子真的在酿酒吗?” 维克多怪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啪的一声,老郭使劲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地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种重要原料呢,难怪咱们酿出来的猴儿酒差了那么多!” 看他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刘青山也替老郭感到高兴:这就是坚持不懈的回报吧? 从山洞出来,郭师傅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开始动手实验,不过山果还都没下来呢,他也只能先采些酸提溜回去。 而维克多这回算是信了:“刘,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猴子酒的代理问题了。” “是猴儿酒。” 刘青山纠正了一些他的说法,猴子酒,一听就是大路货,而猴儿酒,听上去就带着一股灵气儿。 “好,是猴儿酒,我想好好运作一下的话,一定会打响名气,被那些有钱人追捧的。” 维克多当然区分不出来这其中的差别,他现在一门心思琢磨怎么打开销路呢。 好像雷欧拍摄的那些照片,都能派上用场,是很好的宣传手段。 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带一台摄像机好了,把猴子酿酒的画面录制下来,就是最好的宣传。 把这个想法跟刘青山一说,刘青山也正有此意,就是他搞不到摄像机。 雷欧满口答应,等到夏末秋初的时候,一定带着录像机来。 看来除了在山野菜方面的合作之外,等到年末,主打的就是猴儿酒了。 晚上,刘青山在家里设宴,招待维克多一行,当然,也包括港岛的客人,毕竟人家明天就要回去,算是饯行了。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范理事大包小包的,弄了不少东西,都是各类草药。 他从哑巴爷爷那里,得到了几个食疗的方子,说是要回港岛验证一下,如果效果显著的话,到时候就批量从这里订购药草。 毕竟算起来,食疗的祖师爷,就是药王孙思邈。 刘青山也告诉高峰,留意一下这件事,以后在山上没事的时候,可以指导那些采山的人们,顺手多栽种一些草药。 对,不是采集,而是帮忙繁殖。 至于人工种植草药,这个还是免了吧,弊大于利,实在不可取。 因为人工药材的泛滥,里面的有效成分,跟野生的根本不一样,导致配伍时候的剂量混乱。 如此一来,搞得一些老中医开出的药方,治疗效果都不明显,还以为医术不精呢。 宋老先生,也有收获,哑巴爷爷配制的几种成药,他也都带走一些。 虽然这些尚在进行临床试验,但是药王传人的药,需要搞临床试验吗? 反正宋老先生是深信不疑的,尤其是对其中那个心脏病急救的药丸,麝香救心丹,宋老先生还有切身体验。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他就突发心绞痛,被哑巴爷爷往他嘴里塞了一粒麝香救心丸,就症状全消。 随后几天,又煎服几剂汤药,他明显感觉身体机能似乎都变得年轻了。 第二天,刘青山就把港岛客人送到县城,双方依依惜别。 在离开夹皮沟这个小山村的时候,范理事望望北面莽莽苍苍的大山,深有感触地感叹一声: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章 打水漂(三更求月票) 维克多几个人,也没着急走,还要在这住几天,到时候正好把今年第一茬羊肚菌进行交割,免得来回奔波。 闲着没事,这几个人就天天往山上跑,刘青山也不拿他们当外人,叫李铁牛陪着他们瞎转悠,自己该干活就干活。 现在正是山野菜大量上市的季节,村子里老老小小都忙得团团转,没看连学校都放农忙假了吗? 与此同时,老姐和大姐这两个人,也办好了相应的手续,踏上了前往东瀛的飞机,前去采购生产线。 她们姐俩,外表镇定,内心多少还有有点慌慌的,毕竟都是第一次出国。 而这一次出行,在夹皮沟的发展史上,也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她们姐俩,成了夹皮沟首批出国人员。 至于刘青山上次去港岛,那当然不能算是出国喽。 这次出国,杨红缨还想拽上刘青山,不过被刘青山拒绝: “俺在岛国是不受欢迎的人,估计俺要是去谈判购买生产线,人家就直接把价格翻番。”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杨红缨哼哼两声,也就放弃了拉着刘青山一起去的打算。 刘青山当然不会在乎,嘴里还笑嘻嘻的说着:“岛国是肯定要去的,不过还得过几年,等他们泡沫经济破灭的时候,好好去收割一拨。” 那姐俩不明所以,只是以为这个弟弟又在说大话,她们并不知道,刘青山可是一直在为那一天做准备呢。 送走两位大姐,二姐却突然回来了,当刘银凤迈进家门的时候,把家人都吓了一跳:这距离放暑假,还将近两个月呢? 刘银凤依旧梳着两个长辫子,垂在胸前,衣着和去年上学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依旧是具有民国韵味的学生装,就是身材又发育了一些,更具女性的魅力。 此外她整个人的气质,和一年前相比,也有了很大的不同:这是个内心平静而又坚毅的人。 “哎呦,二凤回来啦,瞧瞧,和你奶奶当年多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秋菊奶奶笑呵呵地打量着刘银凤,这身装扮和气质,叫她忍不住揉揉眼睛,好像一下子回到几十年前。 奶奶也笑吟吟地打量着这个孙女,还赞同地点着头,要说跟她最像的,确实是银凤。 “二姐二姐!” 老四老五一边叫一边飞跑着迎上去。 小老四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二姐,没放假呢,你怎么回来啦,是不是不听老师的话,老师让你回来叫家长啊?” 刘银凤也被她给逗笑了,抱起来小老四,贴贴她的小脸,然后又换成山杏。 山杏就比较记事儿,忽闪两下大眼睛,然后紧紧搂住刘银凤的脖子: “二姐,你是不是要出国啦?” 刘银凤点点头,然后抬起头,不舍的注视着眼前的茅屋,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 看到屋檐下的燕窝,下面还吊着自己亲手编织的小篮子。 燕窝里面,挤着几只光秃秃的小脑瓜,是刚要长毛的小燕崽,刘银凤的嘴角,不觉浮现出微笑: 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呀,就算她会展翅离巢,但是年年春天都会归来的。 “二姐,手续都办好了,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刘青山也从屋里跑出来,他看到二姐,就猜到是出国手续办妥了,看来麦考尔那个家伙,还算能办事,要不,下次就少赢他点钱呢? 刘银凤理理额头上的刘海儿:“还有差不多半个月吧,我想回家多住几天。” 这种心情,刘青山当然理解,于是咂咂嘴说: “大姐和老姐刚出国去了岛国那边,二姐你也马上也要飞去米国,这一个个金凤凰,眼瞅着都要飞喽。” “哥,我和五凤儿也要飞,也要出国!” 小老四拉着刘青山的胳膊,仰着小脸说道。 刘青山另一只手指指燕窝:“你们俩啊,还是等羽毛长齐了再飞吧。” 欢快的笑声,在院子里响起。 因为二闺女回家,林芝也显得格外高兴,不过眼角也隐藏着淡淡的担忧:出国啊,去还是那么遥远的米国,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刘青山当然瞧出母亲的心思,嘴里便安慰:“娘,坐飞机也就是一天的事儿,等二姐在那边安顿好了,您啥时候想去,俺就领您飞过去。” “我们也去,我们也去,去看米老鼠和唐老鸭!” 小老四也欢呼雀跃。 去年的时候,电视里就开始播放这部动画片,深受孩子们的喜爱,可惜的是,一周却只播放一次。 刘青山没事的时候,也陪着妹妹看了几次,当然,他看得更多是怀念。 “二凤,想吃啥,娘给你弄。” 林芝也似乎被刘青山给做通了思想工作,不再那么担心。 刘青山也表示支持:“二姐你想吃啥,我给你淘弄去,到了米国,多是洋快餐,再想吃咱们的家乡菜,那就难喽。” 刘银凤点点头:“锅里煮的苞米茬子就行,我再去院子里薅点蘸酱菜,炸一碗鸡蛋酱。” 刘青山也认真地点点头:“在米国那边,还真吃不着大葱蘸大酱。” 吃过午饭,刘银凤换了身衣服,就跟着一起进山采野菜去了,搞得乡亲们都好生纳闷。 张杆子实在忍不住,率先询问:“二凤,你这不好好读书,咋还回家劳动改造了呢?” 旁边的张大帅等人,都直瞪张杆子,嫌弃他说话太直接。 刘银凤用小手指把一丝垂下来的头发勾到耳后:“杆子叔,我回家住几天,过些日子,就要出国留学,以后肯定在家的时间比较少,多和家人还有乡亲们聚聚。” 张杆子惊得手里的土篮子都砸到脚面上,幸好不是在割地:“啥,出国留学,上哪国啊?” 刘青山就在旁边帮衬说:“俺二姐要去米国。” “这是要去喝洋墨水啦,二凤你太有出息啦,是咱们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也是咱们村第一个出国留学的!” 张杆子嘴里啧啧称赞着,周围的人也都跟着一头,眼中都充满了惊喜和羡慕。 刘银凤抿抿嘴唇,望望身边的刘青山,心里也甜丝丝的:要不是自己有个好弟弟,还指不定能不能出国留学呢? 夸了一阵,张杆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行,等晚上回家,俺得好好告诉小曼,叫她也好好学习,将来跟她银凤姐一样,也出国留学!” 对,大伙也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回家跟娃子们讲讲这事。 要是有不听话的,那就拿笤帚疙瘩,使劲抽屁股,还真就不信了,非得给你打到外国去不可 等吃过晚饭,刘青山叫上二姐,一起溜达到村外的小松江。 他准备利用这些天的宝贵时间,把有些事,跟二姐好好交代一下。 布局米国,是他整盘棋之中,最大的布局,如果不是夹皮沟的发展,暂时离不开他,他都想自己直接过去了。 “二姐,语言没问题吧?”刘青山直接用英语询问道。 刘银凤点点头,也用英语熟练地回道:“当然没问题,去年的时候,每到周末,老帽儿师叔就领着我去使馆那边,和外国人进行交流。” 这样啊,刘青山觉得老帽儿师叔太不靠谱,使馆那帮家伙,都乱哄哄的,别把俺二姐给带坏喽。 不过想想即将要去的米国,那不是更乱吗? 刘青山不免有点担心:毕竟一个女孩子,在陌生的国度闯荡,肯定不容易。 “三凤,你放心好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刘银凤坐在江边的一块石头上,静静地望着洒满夕阳的江面,她的心情,也同样平静。 其实跟那些同龄的留学生相比,她已经是非常的幸运:有一个好弟弟给提供外汇,不用自己去辛辛苦苦的打工,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刷盘子上面。 刘青山也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我当然不会叫自己的亲姐去刷盘子。”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展颜而笑。 刘青山就说起正题:“蒋仁义那边,手续也应该办好了,到时候你们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还有,我已经委托了米国那边的朋友,就是那位托马斯先生,他家也是洛杉矶的,会给予你必要的帮助。” “另外,山杏她娘也在呢,到了那儿也会联系你!” 刘银凤将要就读的学校,是北美乃是整个世界都知名的大学uc,也就是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就读该校的商学院。 她点点头,望着平静的湖水,目光无比坚定。 刘青山知道这个二姐是个闷葫芦,心里有数,于是就继续说道:“一共两个任务,第一是完成自身的学业,第二个,负责打理那边的生意。” 生意?刘银凤那双修长的眉毛皱了皱。 刘青山点点头:“就读商学院,可不能只学习理论,要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嘛。” 刘银凤点点头,她倒是认可弟弟的这个观点。 “我在瑞银的账户里,还躺着一千万英镑呢,这就是二姐你的启动资金。” 刘青山一扬手,手里的小石块就飞向水面,打起一串水漂,一圈一圈的涟漪,在河面 荡漾开去,在夕阳的光芒中,闪着粼粼的金光。 这种游戏,村里的小娃子都喜欢玩,还比赛谁打出来水漂最多。 “一千万!” 刘银凤的眼皮也跳动了两下,她真被这笔庞大的资金给吓住了。 “没错,我投出的这粒石子就像是一千万的本金,然后激起一个个的水漂,越聚越多,最后整个河面,都变得铺满黄金!” 刘银凤没好气地白了弟弟一眼:你就不怕这些钱都真的打水漂啊? 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一章 这个剧本有点耳熟 小松江畔,姐弟二人的谈话依旧在继续。 刘银凤紧紧抿着嘴唇:一千万英镑,带给她的压力有点大,她现在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一团,丝毫没有头绪。 这笔庞大的资金,将会将她带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令她心生恐惧。 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但是在内心深处,却又有一股强烈的冲动迸发出来,她很想把弟弟刚才描述的情形变成现实。 想必那个过程,一定会令她无比的振奋,获得无与伦比的成功感。 从本质上来说,在刘银凤沉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渴望挑战的心。 刘青山只是静静地留意着二姐的表情,见证了她从震惊到茫然,从茫然到坚定的整个过程。 终于,刘青山也彻底放心,开口说道:“二姐,恭喜你,终于没有被金钱击倒。” 刘银凤也不理会他的玩笑:“三凤,跟我说说你的具体计划,你都肯定想好了是吧?” “嗯,有了个大致的路线,具体的情况,还要你和玉珍姐,还有蒋仁义具体商量安排。” 刘青山看到二姐已经完全进入状态,就开始讲述起来: “今年剩下的这半年,对你们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主要是适应那边的生活,学习充实自己。” “这期间,你们可以注册一家投资公司,在米国,注册公司是非常简单容易的,等到明年,一家叫做微软的公司募股的时候,就可以全力入手微软的股票。” “另外就是叫蒋仁义留意那些与电脑产业有关的高科技公司,适当的时候,可以出手直接收购几家。” “玉珍姐那边,可以直接收购一家贸易公司,不过重点不是放在米国本土,而是为我们将来到东欧倾销我国商品进行准备。” 刘青山侃侃而谈,对三个人未来的发展方向,进行了明确的分工,针对性非常强。 刘银凤点点头,她有点明白弟弟的安排了,好像就是围绕他上一次在首都时候,做出的三大预言。 难道弟弟就这么有信心? 望望刘青山那英俊的侧脸,以及深如潭水的眼眸,想想这两年来,弟弟带领这个家,还有他们的家乡,一步一步,飞速发展,还从来未曾失败。 刘银凤的信心,也变得无比坚定:那就按照三凤的规划,坚定不移地去执行好了。 这次,姐弟二人聊了很久,刘青山也只是对未来有着清晰的认识,但是,道路还是要刘银凤他们自己去闯。 天黑回家的时候,刘银凤忽然问道:“三凤,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米国看看?” 刘青山的眼眸,犹如夜空的星星一般明亮:“去肯定会去的,不过还要等几年吧。” “二姐,你们这两年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就是打打基础,锻炼能力,以后才能独当一面。” 没有压力才怪呢,一千万英镑呢? 刘银凤也抬头望望璀璨的星空,忽然有一种感觉:她似乎即将踏入一个无比广阔的星辰大海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维克多咕嘟嘟地灌了一大碗牛奶,然后向刘青山问道: “刘,我们已经跟着采了好几天的山野菜,现在我们想要见识一下林子里的动物资源,可以去打猎吗?” 刘青山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不可以,现在是禁猎期。” 就像赵老师说的那句: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那啥的季节。 在这样一个繁殖季,豆包山当然是禁制狩猎的。 维克多和雷欧等人,立刻满脸遗憾,雷欧这样的年轻人,对打猎更有兴趣:“刘,那你们这里,什么时候才是狩猎季?” 在他们那边,狩猎也同样有时间的限制,比如著名的猎狐活动,也是要入冬之后才会进行。 一来是过了繁殖季节,二来嘛,也是因为冬天的时候,狐狸的皮毛才是最佳的。 刘青山将碗里的牛奶喝光,擦了擦嘴说道:“在我们这里,永远没有狩猎季。” “噢,刘,原来你还是隐藏着的动物保护主义者。” 雷欧夸张地双手抱头,感觉生活实在太无趣。 “虽然不能狩猎,但是我们还可以享用美味的猎物。” 刘青山又忽然说道,就是搞得雷欧他们有点莫名其妙,一个劲儿眨眼。 刘青山跟着解释:“我们这边,已经开始人工驯养一些野生动物,今天就带你们尝尝鲜。” 虽然不能打猎,但是能享用美味,好像也不错。 维克多和雷欧他们立刻兴致勃勃地跟着刘青山出发,刘青山也想瞧瞧那几个村子里的养殖情况。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打算将来和维克多合作,向欧洲出售养殖的野味。 刚出院门,就看到一只大红狐狸,踩着猫步,摇摇晃晃迎面走过来。 雷欧顿时大喜:“运气真好,直接就有猎物送上门,狐狸肉比狼肉还好吃呢!” 在他们法兰西,还真吃狐狸肉,也不知道采用什么加工方法? “别动!” 刘青山连忙一声大喝,大声向屋里招呼:“二姐,倒半碗酒过来!” 很快,刘银凤就端着个二大碗出来,笑吟吟地把碗放到地上。 火狐狸立刻凑上来,开始舔酒喝,刘银凤蹲在那,用手轻轻抚摸着狐狸的脑门,把维克多他们都给瞧傻了。 “哇喔,上帝啊,简直太奇妙了。” 雷欧回过神,端起相机,咔咔照了好几张。 露丝也好奇地问道:“刘,这只狐狸是你家里养的吗?” 刘青山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算是吧,我的家人,跟它都很有感情。” 大伙正在这瞧狐狸喝酒呢,就看到一大群人,闹闹哄哄地从大道那边涌过来,一直来到刘青山家门口。 “就是这家,你们瞧,狐仙在家呢!” 人群里传出吵嚷声,刘青山循声望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花白的头发披散着,瞧着那双三角眼和蜡黄的面皮,好像有点眼熟。 等看到本村的三奶奶,也站在那个妇女的身后,刘青山这才猛的想起来:这不是以前那个给老板叔瞧外毛病的神婆子吗? 上一回在老板叔家跳神,结果被刘青山给搅局,领着火狐狸,治好了老板叔的心病。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那次之后,火狐狸的名声大振,现在流传的版本是: 只要狐仙抬起小爪子,在你脑门上边,啪的拍那么一下,立刻就能祛病消灾。 这时候,三奶奶走过来:“青山啊,找你帮忙救人来了,有人在山里中邪了,在公社卫生院也治不好,这种外毛病,就得你家的狐仙出手。” 什么情况? 刘青山觉得这个剧本,听着有点耳熟。 等到人群哗啦一下分开,露出来躺在一扇门板的病人,刘青山差点扑哧一下笑出声。 那个躺着的家伙,赫然是一撮毛丁小毛。 这种场合当然不能笑,可是刘青山忍不住啊,瞧着丁小毛脸上那撮毛一抽一抽的,他就想笑。 于是他连忙开口说话,转移注意力:“这到底啥情况?” 旁边就有人七嘴八舌的,讲述事情经过,讲得有鼻子有眼儿,就跟亲眼看到似的。 大致情况就是这个丁小毛在山里打猎,然后就碰到一只大老虎,在他胸前拍了一爪子 正讲到老虎呢,就听丁小毛嘴里惨叫一声,然后就四肢抽搐,嘴角直冒白沫子。 旁边就有人嚷嚷:“不能提老虎,就算是猫都不行,一说肯定犯病儿!” 这些人,都是热心群众,有一些是从公社一直跟过来的,分属于十里八乡。 当时正好在野菜厂,这些都是上山采野菜的,张连娣正好开着大解放从野菜厂出来,这些人就全都上车了。 一半是为了看热闹,另一半也是为了坐一会大解放,尝尝是啥滋味。 还有人解开丁小毛的上衣,这家伙瘦得跟猴儿似的,排骨一根根清晰可见。 最吸引眼球的,就是在胸口的位置,有一个硕大的虎爪印,就像是长进皮肤里一般,瞧得人是触目惊心。 那个神婆子嘴里念念叨叨的:“这就是山神老把头降罪了,去年县里就有一个人,中了黑虎掏心,症状跟这个一样,老把头息怒,老把头息怒。” 碎碎念中,丁小毛渐渐平静下来。 刘青山基本可以确定,这个神婆子,肯定是和丁小毛串通好了的。 接下来,就是神婆子的表演时间,三奶奶敲边鼓请神儿,等到老仙儿附体之后,神婆子就哆哆嗦嗦地凑到火狐狸跟前。 火狐狸喝得晕晕乎乎的,看到陌生人靠近,就呲牙要咬。 刘青山一瞧,连忙上去帮忙,抱起火狐狸,免得他们穿帮。 大仙儿拿着狐狸的小爪子比划了一阵,嘴里还念念有词一阵,最后用狐狸毛茸茸的小爪子,猛的在丁小毛脑门上拍了一下。 好家伙,丁小毛就跟中了九阴白骨爪似的,立刻浑身一阵抽搐,然后大叫一声,从门板上跳起来: “哈哈,我好啦,好啦,谢谢大仙儿救命之恩!” 这货还真舍得下本儿,跪在那砰砰直磕头。 神婆子嘴里继续 念叨:“你以后再敢伤害山上的生灵,老把头还会继续降罪于你,到时候就算是神仙驾到,也救不了你!” “俺知道了,俺再也不敢啦!” 丁小毛嘴里起誓发愿的,然后神婆子就又哆嗦两下,浑身虚脱一般,瘫坐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忽然大叫:“唉呀妈呀,那个黑虎掏心的印记消失啦!” 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上眼药儿 丁小毛的排骨上面干干净净,虎爪印记,彻底消失不见。 嚯,这也太神啦! 那些围观群众,都愣愣地瞧着火狐狸,心里有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印记,是哑巴爷爷用几种植物汁液配制的,就像是特殊的一种纹身。 用肥皂啥的,根本就洗不掉,不过用哑巴爷爷配制的另一种药水轻轻擦抹,就能除掉。 刚才大伙的注意力都在大仙儿身上,趁着没人注意,丁小毛自个就把纹身给擦掉了。 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全都信以为真。 就连雷欧都信了,吓得脸儿都白了:“刘,我们还是不要去打猎了,你们这山上,是有神明保护的。” 搞得刘青山也好生无语:有你啥事啊? 就连那些采摘山野菜的群众,都开始小声议论:“咱们上山采野菜,不会也触怒老把头吧?” “那还是不要去了,万一老把头怪罪,也给咱们来个黑虎掏心” 刘青山越听越不对劲:过犹不及啊。 连忙瞪了丁小毛一眼,一撮毛就赶紧澄清:“各位父老乡亲,多谢大家帮忙,把俺送到这儿来治病。” “俺那时候晕晕乎乎的,就听有人在俺脑子里面说话,说是只要不伤害山里的飞禽走兽,不滥采滥伐树木,山神老把头不仅不会怪罪,还会保佑和帮助咱们这些采山人呢。” 听他现身说法,大伙这才信了,嘴里议论纷纷的,都说回去之后,要跟本村人宣传一下,免得不知道深浅,也被来个黑虎掏心。 这样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当地盛行萨满教,老百姓都信这个,所以在这件事上,比县里和公社下文件都管用。 闹哄一阵,群众这才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咋回公社啊,十多里地,难道走着回去? 果然是看热闹一时爽,脚底板跟着也遭殃。 “没事,叫俺们村儿的大解放,把大伙再送回公社去。” 刘青山吆喝一声,围观群众立刻都奔向队部那边。 看到就剩下丁小毛和神婆子,刘青山把他们叫进屋里,嘴里埋怨:“以后可别把人整俺家来。” 红狐狸跟他们家有特殊的感情,他可不希望搞成神神道道那一套。 丁小毛嬉皮笑脸地答应着,然后还把手伸到刘青山跟前:“还得加二十块钱,给这位大婶儿的出场费。” 没法子,谁叫这是当初答应的呢,而且从现在的宣传效果来看,很是不错。 连雷欧这种傻老外都被唬住了,更不用说那些村民了。 估计以后上山偷猎和砍伐的事,不敢说彻底杜绝,也会极大减少,这二十块钱,花得还是很值的。 打发走了神婆子,刘青山正好也要去丁家沟,就开车拉着丁小毛和雷欧等人出发。 把车开到山下,另有一条山路通向丁家沟,大概需要步行五六里地。 一路上,维克多这个奸商,都是一脸的若有所思,看样子,好像又在研究刘青山刚才那套营销手段。 没错,维克多认为那也是一种营销手段,而且还非常经典,值得借鉴。 等快要走到丁家沟的时候,维克多忽然跟刘青山探讨起来: “刘,我认为,你们刚才应该顺势出售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就能趁机大赚一笔。” 刘青山瞪了这货一眼,心里琢磨着:你这属于自学成才,以后变成大奸商,跟俺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到了丁家沟,瞧了瞧那些拴在林子里的梅花鹿和狍子啥的,然后刘青山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这可把维克多和雷欧给眼馋坏了,连忙拉着他说道:“刘,说好的杀一只吃肉的!” “这个养殖场刚办起来,这些都是种兽,还留着繁殖呢。” 刘青山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到了山下,又拉着他们去大林子村。 这里的野猪养殖场,也搞得有模有样,一大群野猪崽,在十几头母猪的带领下,正在山坡上瞎拱。 周围有十几个村民,都抱着大鞭子,在那里守护着。 猪崽是野猪崽,但是母猪都是家猪,所以也不用担心猪崽跑掉。 李河也在放猪的人群里面,看到刘青山,立刻喜滋滋地迎上来:“欢迎领导视察工作。” “少扯淡,俺是啥领导。”刘青山也没好气地瞪了这个小白脸子一眼。 “嘻嘻,青山,你可比领导管用,领导就知道催咱们的三粮四费,你是帮着咱们发家致富。” 李河 这小子嘴里恭维着,然后介绍一下猪场的情况。 目前有二代猪崽一百一十多只,还有成年纯种野猪十多头,不过这帮家伙一个个都桀骜不驯,现在还不能散养。 瞧着山坡上欢蹦乱跳的半大猪崽,雷欧立刻两眼放光:“刘,这么多呢,一定要烤一只尝尝!” 咳咳,刘青山摆摆手:“现在太小,杀了太白瞎,走,咱们去下一站。” 搞得雷欧他们好不泄气,雷欧嘴里一个劲抱怨: “刘,看来野味是吃不上了,原来你是带我们来参观的。” 刘青山嘿嘿一笑:“你明白就好。” 第三站,当然是守林村的山禽养殖场,这次还真不是白跑,老刘支书给宰了两只公野鸡,用蘑菇炖上了。 顺便还吊了一个飞龙汤,鲜得维克多和雷欧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维克多也算是老饕了,对小野鸡炖蘑菇都赞不绝口。 刘青山看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就开口道:“维克多,我觉得,除了在山野菜方面的合作之外,下一步,我们要继续加强合作。” 其实维克多也早就瞧出来刘青山的用意,他放下手里的鸡骨头说道: “刘,在旧约创世纪里,有这样一段话,‘凡活着的动物,都可以做你们的食物,这一切我都赐给你们,如同菜蔬一样’;” “但是实际上,我们那边,对野生动物的食用,包括进出口,都有着严格的规定,还制定了严密的法律条文,所以限制太多,这并不是一项好生意。” 这一点,刘青山当然清楚,要说吃,整个世界,还得数大吃货帝国。 不过,等到明年,切尔诺贝利事故发生之后,那就大不一样,那些想要尝尝鲜的人们,就彻底抓瞎。 但是这种事情,当然不能提前点破,于是刘青山笑了笑:“维克多,我们这里的几项养殖产业,也刚刚发展,所以这件事并不急。” “你帮忙留意一下就可以,等需要的时候,我们就可以顺利合作。” “没问题。” 维克多也端起酒碗,跟旁边的老刘支书轻轻碰了一下,不过他的心里,已经把这项生意,从合作备忘录里面勾掉。 这种费力不赚钱的生意,他怎么会考虑呢。 等吃完饭,已经下午两点多,刘青山他们就打道回府。 刚出老刘支书家大门,就看到五六个小娃娃,风风火火跑过来,最前面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娃娃,手里还捧着个帽兜。 看到老刘支书,小娃子嘴里就兴奋得叫嚷:“爷,爷,你看这是啥?” 帽兜里面,装着五六个乳白色的大蛋,把帽兜撑得满满的。 这时期,人们无论冬夏,都有戴帽子的习惯,冬天戴棉帽子,夏天戴夹帽儿。 对于农村的小娃子来说,要是能戴一顶绿色的军帽,那能美老长时间了。 而且帽子的用途也非常广泛,可以像这样用来装东西,也可以当工具用,比如在灌大眼贼儿的时候,就可以用帽兜装水。 十几个小娃子,一人一帽兜水,就能把大眼贼儿从洞里给灌出来。 大眼贼儿是一种小型的地松鼠,也有着扫帚一样的尾巴,小娃子们常用绳子拴着,牵着玩儿。 另外还有种残忍的法子,就是给大眼贼儿淋上柴油,点着之后,一溜火光到处蹿。 不过敢这么玩的娃子,回家肯定要挨屁股板子。 一来是大人觉得杀心太重,对孩子成长不好;二来嘛,着火的大眼贼乱钻,搞不好就钻进谁家柴火垛,把柴火垛给烧了,实在太危险。 “老肥子,你们又去谁家偷鹅蛋啦,一个个的皮子痒了是吧!” 老刘支书瞪起眼睛,抬起一只脚,去脱鞋。 这个领头的小娃子是他最小的孙子,平时跟掌上明珠似的,不过该教育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客气。 “爷,这不是鹅蛋,是大雁蛋,俺们在雁荡湖那边捡的。” 老肥子嘴里连忙解释道。 “噢,大雁蛋啊,那,那就更得打!” 老刘支书又要去摸鞋底子,嘴里还吼着:“告诉你们多少回啦,不许捡鸟蛋,不许掏鸟崽子,你们都当耳旁风啦!” 这些规矩,都是他们几个村子加入到夹皮沟联合体之后,刘青山给制定的一些规矩,为的就是保护这里的生态环境。 现在正主就在这,你说你们这帮熊孩子不是上眼药儿嘛,必须得打,狠狠地打。 “爷,俺们捡鸟蛋不是吃,看看能不能孵出来小雁崽,然后养着。” 老肥子一边躲,一边解释,手上还小心地护住帽兜儿。 旁边一个鼻涕娃儿也跟着补充:“支书爷爷,大雁长大了,可比那些野鸡沙半斤啥的大 多了,肯定能多卖钱!” 这话倒是不错,大雁的个头,跟家养的大鹅差不离,能长到十多斤呢。 老刘支书也被说得一愣一愣的,高高扬起鞋底子:这还打不打? 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三章 虚伪个蛋啊!(三更求月票) 嘎嘎嘎,老刘支书家养的一群大白鹅,扑扇着翅膀围上来,伸着长脖子要拧人。 估计是看到帽兜里面的大雁蛋,误以为是鹅蛋呢。 农村的大鹅可厉害,也是村里的三霸之一,有着“好鹅胜过狗”的说法,是可以看家护院的。 尤其是那张嘴,咬到身上,一拧就是一个大紫疙瘩。 老肥子吓得连忙躲到爷爷身后,双手高举帽兜儿。 而老刘支书则拿出村支书的威严,手上的鞋底子啪的一声,抽在大鹅脑袋上,又用脚丫子补上一脚,把大鹅踹跑。 瞧得刘青山直乐:刚才你打孙子,可没这么痛快。 说起来,还有一个问题:家鹅的祖先到底是什么,是天鹅还是大雁呢? 结果可能出乎不少人的意料,竟然是野雁。 等老刘支书穿上鞋,刘青山就乐呵呵地说:“老支书,恭喜您老后继有人啊。” 老刘支书嘴里呵呵两声,也不知道刘青山是真夸奖他孙子,还是故意说反话。 刘青山则摸了摸老肥子的脑瓜:“小家伙才这么大点,就知道替大人着想,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你还真别说,养大雁这个法子挺对路的,可以成为咱们珍禽养殖场的新品种。” 听刘青山这么一说,老刘支书也不由得眉开眼笑:“这么说,这帮淘小子还误打误撞了。” 在外人面前,孙子替他争光,老刘支书也觉得脸上有光。 老肥子这下也开心了:“爷,俺们看到的那窝里,有十多个大蛋呢,俺们不知道能不能用上,没敢都捡回来。” 看来这些娃子,还记得长辈的话,不然的话,准找个没人地方,就把大雁蛋烤着吃了。 别说他们了,就算是原本的刘青山,小时候也没少干捡鸟蛋和掏鸟崽子这种事。 主要是真没啥吃的, 大雁繁殖后代,一般能产十枚到十五枚蛋,他们这边,多是鸿雁,模样和大鹅差不多,就是羽毛颜色不同。 大鹅大多是雪白的羽毛,而鸿雁则是灰褐色的羽毛。 在大鹅之中,也有一种异类,叫做雁鹅,羽毛和大雁类似。 这类雁鹅是怎么来的呢?多半就是家鹅在甸子里溜达,把野生的大雁给拐回来,然后繁育出来的后代,就是雁鹅。 刘青山看看老肥子帽兜的的几枚大蛋,然后又摸摸他的小脑瓜: “你这想法是好的,给大雁留一半儿蛋,不过这种做法不可取,好心办错事了。” 老肥子仰着脸,有点迷糊。 刘青山就给他解释说:“候鸟春天飞到咱们这里,就是为了繁殖后代的,这是它们的使命,必须完成。” “要是你捡走一半的大雁蛋,那么大雁就会把剩下的蛋孵化出来,这样它们后代的数量就会减少。” “要是你一次性都捡走,那么母雁就会再重新下蛋,完成这一季的繁殖。” “当然了,现在这个月份儿还可以,要是再晚些天,那就不成了,过了繁殖季节,幼鸟到秋天还没有长成,就飞不走。” 这几个娃子都使劲点头,表示听明白了,老肥子还一脸崇拜地望着刘青山:“大哥,你懂得真多!” 老支书也乐呵呵地插话:“叫青山哥,咱们村搞养殖和扣大棚,都是你青山哥出的主意。” 说完他又和刘青山说道:“青山,你看这样成不成,我叫村民再多弄几窝大雁蛋回来,放自家炕头上统一孵化,俺们也把大雁养殖搞起来。” 刘青山也点点头,他后世还真见过养大雁的,好家伙,养好几千只,飞跑起来,场面十分壮观。 而且这大雁非常好养,又不用费太多的饲料,也就冬天的时候,需要喂一喂。 “那就抓紧时间,今天下午就去雁荡湖那边捡大雁蛋去。”老刘支书做事还真是干脆,主要是他也知道刘青山刚才说的话有道理。 要捡蛋就趁早,别等过了孵化季节,那就真的把大雁给坑惨了。 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偏偏幼崽羽毛未丰,还飞不走,你说着急不着急吧? 小娃子们立刻去喊人,至于孵化问题,那根本就不用担心。 这时候的农村,正是老母鸡趴窝的时候,就算不用老母鸡,各家的老娘们,都有一手摸蛋的本事,在自家的炕头上,就能孵蛋。 “刘,我们也想去看看。” 雷欧这家伙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一听说有这种好玩的事情,当然忍不住了。 刘青山 也有点被勾起了以前的回忆,上小学和读初中的时候,他也是摸鸟蛋的高手。 通常在发现一窝鸟蛋之后,就拿起一枚,用手遮挡鸟蛋的上部,然后对着太阳照。 要是里面有血丝或者有黑影晃动,就证明蛋里边已经有幼鸟快要长成,这时候的鸟蛋,就不能烤着吃了,放回窝里,继续寻找下一窝。 那个年代,鸟窝也多,在伐完的柳条丛的墩子上,基本上每个柳条墩子中间,都能扒拉出一个鸟窝。 于是他也就欣然答应,既然那边叫雁荡湖,那么弄个一百二百枚大雁蛋,应该还是比较容易的。 很快就召集了十几个村民,拎着几个土篮子出发。 老刘支书想得挺周到,还叫人带了几个小棉被子,到时候苫在捡来的蛋上,免得着凉,让里面的幼鸟夭喽。 雁荡湖,距离守林村大概三c四里的样子,刚开始是一望无际的沼泽地,里面生长着茂密的芦苇等杂草。 远远望见中间有一个大湖,那个就是雁荡湖了。 刚走到沼泽地边上,雷欧就是一声怪叫:“野鸭,这里有野鸭!” 刘青山瞧了一眼,然后撇撇嘴:“你啥眼神啊,家鸭野鸭都分不清。” 这里刚出村不远,村子里家家户户养的鸭子,每天都会跑到这边,在沼泽里觅食。 吃些小鱼小虾c田螺蜗牛之类的,下出来的鸭蛋,蛋黄都是红的。 老刘支书也乐了:“这些都是俺们村儿的鸭子,天天长在这里,不到晚上,都不回家。” 正说着,有两只鸭子就很不争气地脱离大部队,一拽一拽地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回去。 “呃,这个肯定是回家下蛋的,哈哈哈。”刘青山也瞧着有趣。 结果大伙从这片地方经过的时候,竟然还在水坑边上,发现一枚青色的鸭蛋。 被老刘支书捡起来,嘴里还骂道:“肯定是谁家的鸭子在这玩傻了,结果憋不住,把蛋生在外边。” 又向前走了几里路,老刘支书张罗着,叫大伙都换上高腰雨靴,因为再往前,就彻底没有路径。 沼泽里面的芦苇,已经有膝盖高,这个季节,还可以勉强通行。 要是等芦苇长到一人高之后,那想要进去就费劲了。 “现在还能掰到嫩芦芽,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给你们弄点尝尝。” 刘青山随手从地上抽出一根芦苇,剥了两下,露出里面嫩嫩的芦笋,直接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这个也能吃吗?维克多他们瞧得有点发愣。 于是他也剥了一根尝尝,嗯,好像还不错,满口清香。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能吃的东西还是很多的,都是大自然无私的馈赠,所以我们要懂得感恩,不能无度地索取。” 刘青山望望远处的雁荡湖,嘴里有感而发。 他记得,在十几年之后,这里陆陆续续被开垦成田地,然后那个大湖就慢慢干涸消失了。 维克多一听,立刻就开始揭老底:“刘,那你们去捡大雁蛋,算不算是对大自然的索取?” 搞得老刘支书他们都是一愣,他们不知道这是维克多在跟刘青山开玩笑,心里还琢磨呢: 这个老外,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刘青山则正色道:“维克多,我们捡大雁蛋,是为了以后不去猎杀大雁,希望你能理解。” “刘,我是开玩笑的,事实上,我也支持你的做法,希望以后再来的时候,我们能吃到香喷喷的大雁肉。” 维克多耸耸肩膀,他开始觉得,以后没准真的能在这方面进行合作。 对于人工繁殖和饲养的野生动物,他们那边的要求还是比较宽松的。 “哈哈,等我们的大雁养殖成功,管够你吃。”老刘支书也豪气大增,对未来,他也同样充满期待。 等到日落西山,一行人从雁荡湖回来的时候,几个土篮子里,都装了两层大雁蛋,数量在二百枚左右。 大雁的成熟期是两到三年,届时,就能成几何级数进行繁殖。 晚饭还是在老刘支书家里吃的,刘青山采回来的芦笋,切成小段,打了个水焯之后,清炒一盘,吃起来清香爽口。 “来来来,都尝尝这个!” 老刘支书拿着几个乳白色的大蛋,咔咔几下,在维克多他们每个人跟前的桌子上,都磕了一个。 磕破的是大头,大蛋正好竖在桌子上。 搞得维克多他们都纳闷不已:“不是说好了要孵蛋的嘛,怎么吃上了?” 露丝还担忧地盯着眼前的大蛋:“里面不会有没长成的小野雁吧?” “你们不吃是吧,我吃。”刘青山抄起来一个,就开始扒皮。 搞得雷欧连连摇头:“ 刘,原来你是一个虚伪的人。” 虚伪个蛋啊! 刘青山扒掉磕破的蛋皮,然后用筷子挖了一大块,露出里面黄灿灿的蛋黄:“这是腌的咸鹅蛋,老香了,你们不吃拉倒。” 原来是鹅蛋啊,维克多他们连忙也学着刘青山的样子,美滋滋地吃起来。 雷欧一边抠着蛋黄一边念叨:“不会是天鹅蛋吧,下午在湖边,我还真看到天鹅了。” 刘青山对他表示鄙视:“想得美,你是不是属癞蛤蟆的?” 跟着他讲了讲癞蛤蟆和天鹅的故事,把露丝乐得咯咯直笑: “雷欧,你就是癞蛤蟆,我就是美丽的天鹅。” 刘青山咂咂嘴:“那癞蛤蟆就真吃到天鹅肉啦。” 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四章 渴望 维克多一行人,在夹皮沟停留了将近一周的时间,终于等到第一季的羊肚菌都被晾晒和加工成干品。 看着一个个精致的羊肚菌,每一公斤封进一个小塑料袋里,维克多仿佛看到的就是一枚枚闪光的金币。 因为王教授人工培育羊肚菌的成功,所以今年春天这一季羊肚菌的数量,一下子就超过去年的总产量。 过秤之后,一共是七吨半,将近一万五千斤。 每斤的价格,也比去年提升百分之十,达到了五十美金,这一下,就为夹皮沟合作社,入账七十多万美金。 按照现在的汇率,换算成人民币的话,那就是二百万。 当然,这二百万里面,也有丁家沟大林子他们三个村一小部分,大概分去五分之一的样子。 剩下的一百六十万,就算属于夹皮沟所有。按照承包山林的股份分成,每户占股百分之一,也能分到一万六千块。 而刘青山那百分之六十,正好是一百万。 随着获取的利润越来越大,这种差距也就显得越来越大。 消息传开,夹皮沟再次欢腾,开春以来,大进项一样接一样,先是红豆杉树苗,再是羊肚菌,后面还有山野菜 张杆子的话,代表了乡亲们的心声: “咋感觉这钱就像长翅膀似的呢,呼呼往咱们村子里飞!” 这话虽然夸张了点,大伙却全都乐呵呵地接受。 想想去年承包山林的时候,村民一个个都有点提心吊胆的,害怕这些钱砸进去,十年八年回不来本儿。 现在还担心啥呀,不到一年就彻底回本,合同中剩下的六十九年,都是白赚的。 这时候就有人念叨了,是村子里的张老蔫儿,平时三杠子压不出一个屁来的主儿,今天却表示有话说: “咱们每家拿一万多,可是青山一个人就拿一百万,这个差距好像有点大啊?” 村民听了,忽然沉寂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 自己拿的是不少,可是别人拿的更多,心里当然不平衡。 而随着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这种心态也就不断失衡,逐步形成了几十年后的那种状态。 不患寡而患不均,便是这个道理。 看到气氛有点古怪,老支书在鞋底子上磕打两下小烟袋锅子,然后开了腔: “杆子刚才说,钱长翅膀似的往咱们夹皮沟飞,可是大伙想没想过,这钱上的翅膀,是谁给安上去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青山,大伙心里都有数。” 大张罗知道老支书的意思,连忙给搭梯子。 老支书点点头:“赚得多,那是青山的本事,就拿承包豆包山这事来说吧,青山完全可以自个一个人把山林承包下来,为啥还非得把大伙都带上?” 说完,他又用烟袋指指张老蔫儿:“老蔫吧,你给大伙说说这个理儿?你凭啥能拿这个一万多?是你有能耐,还是你有路子?” 张老蔫儿顿时耷拉下脑袋:“那是青山仁义,照顾咱们这帮老乡亲,是俺刚才想得太左,钻牛角尖儿,等会儿俺去青山家,跟他认个错。” “认错就不必了,大伙心里有数就成,以后谁也别再拿这个说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就算有外人说,那是他们不懂咱们夹皮沟的情况,随口瞎巴巴,瞧着咱们夹皮沟过上好日子,眼红嫉妒,巴不得咱们搞内讧呢。” 老支书做了大半辈子基层工作,经验十分丰富,这种眼红的苗头刚刚露头儿,就被他给消灭在萌芽状态。 刘青山这边,送走了维克多一行,回到家里,就看到二姐正在当院刷酱块子呢,还有奶奶和秋菊奶奶,也坐在小板凳上帮忙。 只见刘银凤拿着小刷子,一点一点的,非常细致地将酱块子上面的绿毛儿用水刷掉。 她的神情很专注,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鼻尖儿上还带着一层细小的汗珠。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满意地点点头:二姐能沉下心来做事,他就彻底放心了。 在这种即将踏出国门,进入陌生的国度学习的时刻,而且还背负着上千万英镑的资金,换成别人,或是紧张,或是兴奋,只怕很少有能能够沉下心做事。 每临大事有静气,说的就是二姐这样的。 “到下酱的时候了,今个儿阴历是多少啦?” 刘青山忍不住笑着问道。 “三凤,这一晃儿都四月初八了。”秋菊奶奶乐呵呵地答着。 老太太现在是彻底融入了刘青山一家的生活,每天帮着做做饭,有时候去村里跟着忙活忙活,生活很充实,精神更愉悦。 因为在这个家里,以刘青山为首的那些孩子,真把她也当成了亲奶奶。 当地下大酱,也很讲究日子,一般都是四月初八,或者四月二十八,最迟也就是五月五端午节。 刘青山在盆子里洗洗手,也就跟着掰酱块子。 他们这边的酱块子,都是一个长方体,长度超过一尺,宽和高也有将近半尺。 有些孩子的脑袋长得比较方,就形容为“长个酱块子脑袋”。 一般都是春节前,就开始烀酱豆,所谓的酱豆就是当地产的黄豆,在锅里烀一宿,烀得非常软烂。 然后在用木头酱杵子,一点一点捣碎。后来就有一种手摇的小机器,专门搅酱豆的。 酱豆搅碎之后,就在面板上,摔成上边说的方形,用报纸或者牛皮纸包好,放到柜盖上边,等着时间慢慢发酵。 等天气暖了,屋里温度升高,进屋就一股酱块子的味道,这时候,就快要下酱了。 刘青山掰开酱块子,中间部分都黏黏糊糊的,这就表示酱块子发酵好了。 大酱好不好吃,发酵是关键。 把酱块子掰碎之后,就扔进酱缸里,加盐加水,最好是凉开水。 刘青山家人口多,主要是外来人口多,所以足足八块大酱块子,用了一口二缸,装了大半下子。 酱块子下到缸里,只能算是刚开始,忙碌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每天清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酱缸。 用一个木头耙子,一下一下的,前后搅动酱缸里面的液体,这个过程,就叫打耙。 大酱好不好吃的第二个关键,就在打耙上。 勤勤的人家,早晚各打一次耙,每次最少也要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边打还要边用勺子,把上面漂浮着的脏东西舀出来。 这样等到大酱完全发酵之后,打耙时候散发出来的香气,隔着好几家都能闻到。 要是比较懒的人家,不怎么打耙,大酱一股臭脚丫子味儿,贼拉难吃。 刘青山家,负责打耙的是母亲和奶奶,多数时候是奶奶。 老太太坐在酱缸前面,手中不紧不慢,一下一下捣着木头耙子,神态专注而沉静。 仿佛整个岁月,就一点一点的,从她的手指中流淌过去 为此,刘青山还特意给母亲和奶奶拍了几张打耙的照片,留作纪念。 拍完照片,看着奶奶静静地坐在那打耙,脸上带着乐知天命的满足,刘青山也不免心生感触,轻轻哼唱起来: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 “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 “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 伴着奶奶手里发出当当的轻响,刘青山的歌声,叫大伙都听得入迷,品味着岁月的艰辛和渴望。 刘银凤目光悠远: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等刘青山一曲唱完,刘银凤这才问道:“三凤儿,这什么歌,怎么没听过?” “渴望啊,再过几年就该流行了。” 刘青山笑着解释,渴望这部电视剧,是九零年上映的,确实还需要几年。 说完他忽然感觉到,二姐刘银凤身上,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 渴望! 刘银凤抬头望望清朗的天空,目光似乎穿越大洋,到达大洋彼岸那个陌生的国度。 这时候,猛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渴望,这个名字好,三凤儿,我的那部新书,就叫这个名字好啦!” 是大姐夫高文学,嘴里大呼小叫的,透过他的近视镜片儿,都能瞧见那股兴奋的光芒。 “大姐夫,书写完了?”刘青山也有点兴奋。 这一年多的时间,大姐夫都在潜心创作,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吗? 高文学点点头,又摇摇头:“刚完成第一部,我计划这本书,要写三部曲的,青山,你先帮我瞧瞧,我再修改几次。” 实际上,高文学前几天就把第一部完稿,只是一直没琢磨出来个恰当的名字。 直到刚才听到刘青山嘴里冒出来的“渴望”这两个字,立刻觉得十分恰当:由渴望而耕耘,再由耕耘而丰收,这不就是三部曲吗? “大姐夫,我也拜读一下。” 刘银凤也兴冲冲地跟着刘青山,一起去高文学的那间小书房。 高文学搬出来一个纸壳箱子,里面一本一本的,都是厚厚的稿纸。 拧开钢笔,高文学在最上 面写下了两个大字:渴望! 看着一尺多高的稿纸,刘青山点点头:算是大部头了,就是不知道内容咋样,能不能达到平凡的世界那种层次。 在书桌前坐下,刘青山接过高文学递过来的开篇,阅读起来,很快就沉浸在故事之中。 故事从七六年开始,以黑土地为蓝图,讲述了普通农村青年小山子,和他的同龄人一起,在变革的时代大潮中,挣扎拼搏的故事。 他们饱受贫困的折磨,他们渴望友情,渴望爱情,渴望幸福的生活 等刘青山看完一本稿纸,就被旁边的刘银凤接过去。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刘青山才看了大半。 闭上眼睛,他轻轻揉着眼眶,脑海里面,依旧满是书中的人物和故事,在不停地交织变幻。 “三凤,你觉得怎么样?” 高文学有些紧张地盯着刘青山。 刘青山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也满是深深的渴望:“大姐夫,我觉得这部书,有拿茅盾文学奖的机会。” 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五章 原材料最费劲 高文学的身子也因刘青山这句话而微微一颤:当下华夏文学最高的奖项,当属茅盾文学奖,是每一位作家的追求,他当然也不例外。 他知道,到现在,这个奖项已经办了两届,每隔三年评选一次。 获奖的长篇作品,每一篇都极为有份量,他能和那些大作家比肩吗? 刘青山瞧出来高文学的信心有点不足,跟着鼓励地说道:“从这篇小说里,我看到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 “看到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他们内心充满渴望,并且能够用自己的双手去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 “这样的现实主义题材,注定会在文学史上,留下光辉的一页。” 刘青山给出的评价很高,从他一个过来人的眼光来看,大姐夫的这篇渴望,已经不比平凡的世界逊色。 高文学也渐渐从激动中平静下来:“三凤,我信你,其实这部小说的人物原型,就是你呀。” 还有这种操作? 刘青山回忆一下小说里面的情节,还真有几分他的影子,也只能笑着摇头了。 “三凤,那你再说说,还有哪些方面需要修改?” 高文学摆出一副想要秉烛夜谈的架势。 刘青山也确实有许多想法要说,还有刘银凤,也在旁边进行一些补充。 三个人越聊兴致越浓,直到东方发白,这才相视大笑,各自回屋,倒头便睡。 随后的时间,高文学又进入到埋头创作修改的状态,整天除了解决吃饭睡觉和必要的生理活动,剩下的时间,都投入到创作之中。 这种状态,就已经有点疯魔。 刘青山一瞧,赶紧私下里告诉母亲:“大姐夫的营养,一定要跟上去。” 他知道创作的艰辛,真能把人给熬死啊,就像路遥,写完平凡的世界,就英年早逝。 一部书,就掏空了他全部的心血,一字一句,都是鲜血凝成。 丈母娘也心疼女婿,这些天,金凤出国了,一日三餐,都是林芝张罗。 早上一大碗牛奶,平时鸡蛋和瘦肉也不断,再加上新鲜的蔬菜和山野菜,营养足够。 在刘青山的授意下,吃完饭,林芝还会把高文学赶出去,到村外溜达一圈。 就算高文学再不乐意出去,丈母娘的话也得听。 看到大姐夫的生活挺规律,刘青山这才放心,算算日子,就送二姐去首都。 出发这天早上,夹皮沟老老少少的,都送出村口。 乡亲们嘴里殷勤嘱托,小娃子们都满眼羡慕,在他们心目中,银凤姐姐就是他们努力追赶的榜样。 “大家都回去吧,就算身在异国他乡,我也会想着乡亲们的。”刘银凤的神情也有些激动,挥手向人们告别。 “二凤,到了国外,别给咱们华夏人丢脸。” 老支书也挥舞着干瘦的手掌。 “二凤,到时候别忘了回来报效祖国!” 这是拐子爷爷的叮咛。 刘银凤的眼睛有些湿润:“放心吧,无论在哪,我永远都是一个华夏人!” 而小老四和老五,也都眼泪八叉地挥舞着小手:“二姐,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回来啊!” 望着大哥和二姐坐上小轿车,两个小不点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滴落下来。 山杏忽然张嘴唱了起来:“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华国印” 坐车一直到了县城,刘银凤的心情,这才平静下来。 开车送他们的是吕小龙,这时候才嘻嘻哈哈地开始说话:“银凤姐,我啥时候要是能去米国瞧瞧,那就算值了。” 刘青山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米国也不是天堂,只是有钱人的天堂。” 吕小龙摸摸后脑勺:“那我还是先努力成为一个有钱人吧。” 首都的一条老胡同里,响起咚咚咚的小鼓声,老帽儿骑着三轮,穿行在狭小的胡同中,车轮碾过斑驳的石板路,仿佛穿行在悠远的历史画卷。 鲁大叔坐在三轮上,手里拿着个小鼓,不时轻轻敲两下,嘴里吆喝一声:“收旧东西喽——” 在以前的京城,就有一种专门收旧货的行当,叫打小鼓儿的,就和他们现在类似。 “打小鼓儿的,我家有个罐子,你们收不收?” 一个大杂院的大门里,走出个老太太,领着两个人进院。 “老姐姐,这个坛子,您还是留着腌酱疙瘩吧。” 都不用鲁大师掌眼,老帽儿就把那个咸菜坛子给放了回去。 老太太顿时不乐意了:“瞧你那一脸褶子吧,管谁叫姐呢!” 老帽儿哈哈大笑两声,正要走人,却被鲁大叔捅了捅,悄悄指指墙角。 瞧着那里堆着一大堆破砖烂瓦的,老帽儿也是眼睛一亮:“这些瓦是谁家的?” “公家修房子串下来的。” 老太太瞥了眼随便说道。 “那我们给您五毛钱,家里的房子有点漏雨,正琢磨着拣点回去补补呢。” 老帽儿从兜里掏出几张毛票,递给老太太。 那老太太立刻乐得眉开眼笑,还帮着他们装车。 等出了胡同,鲁大叔和老帽儿相视一笑,把那些没用的砖头扔掉,剩下完好的瓦片和瓦当都留下。 “这些瓦当不错,雕刻得挺精美。” 鲁大师拿起一片瓦当,嘴里称赞着。 所谓的瓦当,就是屋檐筒瓦最前面用来遮挡的圆形瓦片,起到装饰和保护的作用。 两个人骑着三轮车,把这些屋瓦运到史家胡同,刘青山奶奶家的老宅子里。 这里,已经堆放了不少建筑材料,都是他们每天一点一点弄回来的。 有砖瓦,也有些雕花的破旧门窗之类。 最大的,就是两个鼓型的石头门墩儿,上面的雕刻也同样精美,据老帽儿说,这俩门墩儿,以前是某亲王府门口的。 门墩儿是一座宅子的门面,从前的人是非常讲究的。 歌谣里面不是唱了吗: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 除了这对儿门墩儿之外,老哥俩甚至还弄回来一个完成的影壁。 从上面的墙帽儿到最下面的基座,一砖一瓦,都完好无缺,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重新组装上。 中间的影壁心,则是一副岁寒三友图,古香古色。 据老帽儿师叔说,反正他小的时候,在哪个王府里面好像见过。 院子里这些东西,有捡的,也有给个三毛五毛收回来的,反正也没花啥钱,这会儿的人们,还都不拿这些当好东西。 这也是刘青山临走的时候安排的,像这种有些历史的老宅子,修缮起来,最费劲的就是原材料。 现在还没有专门生产仿佛建筑材料的地方,想要把老宅子恢复原样,搞不好都得自己烧砖烧瓦,那可就费了劲了。 所以刘青山就想出这招,反正也不耽误这两位收旧货。 把东西分门别类归置好,三轮车上,就剩下一个装贵重物品的木头箱子。 三轮车一路摇摇晃晃,回到位于琉璃厂的院子,一进门,就看到刘青山正站在院子里,光着膀子,用毛巾擦洗上身呢。 “青山,啥时候来的?” 老帽儿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刚到,师叔,鲁大叔,洗洗吃饭,我正好路过天福号,买了个酱肘子。”刘青山笑着招呼二人。 “不忙不忙,先把东西归置归置。” 鲁大叔和老帽儿一起,小心翼翼地把木头箱子抬进屋里,然后就从里面开始掏东西。 刘青山就在一旁瞧着,鲁大叔在旁边解释:“今天收获一般,就一个清朝民窑的大碗,还有十几块袁大头。” 几个拿着东西,去藏宝室那屋,鲁大叔和老帽儿各自取出一把钥匙,门上有两把锁,两个人各自负责一把锁。 刘青山进屋踅摸一眼,感觉好像比上次离开的时候,又多了不少东西。 “小山子,这屋子都快堆满了。”老帽儿嘴里说着,然后把银元和先前收的放到一起,用牛皮纸卷起来。 而鲁大叔,则拿出小册子,开始一样一样登记。 等他们都收拾完了,这才一起出了屋子,刘青山这才说道: “这次回去,我就可以带回去一部分,老家那边的恐龙博物馆快要建成了,我叫人专门建了个小展馆,用来存放这些物件儿。” “那敢情好,咱们这些东西,前前后后也花了不少钱,放在这,天天睡觉都不踏实。” 鲁大叔嘴里开着玩笑,他老伴儿则和刘银凤一起,收拾碗筷,准备开饭。 这老哥俩跑了一天,晚上每人还整二两,也不多喝。 彼此说说各自的情况,老帽儿师叔就把手往刘青山眼前一伸:“经费又要花光了。” 刘青山也忍住笑,咋还连经费都整出来了呢。 鲁大叔就笑着在旁边补充:“别的好说,天天串胡同,收来的东西也花不了几个钱,就是每周去友谊商店,花费的外汇有点多。” 友谊商店里的东西,好是真好,但是价格也真高。 不过刘青山才不在乎呢,价格再 高,相比后世,那也是白菜价。 而且花出去的钱越多,说明收上来的东西越多,质量越好,他还巴不得的呢。 于是他笑笑说:“我这卖羊肚菌,刚赚了一笔外汇,我二姐出国要带一些,还能给你们匀出来十万美金左右。” 老帽儿和鲁大叔对视一眼,一起大笑,笑了一阵,老帽儿师叔说道: “那又够我们折腾半年的了,现在友谊商店的服务员,看到我们俩去了就拧眉瞪眼的,叫我们给外宾留点古董,哈哈!” 鲁大叔也笑:“我们哥俩,都成友谊商店最不受待见的人啦。” 刘青山也是大乐,这些古董,能少流失一些的话,他当然打心底里高兴。 毕竟到了几十年以后,搞不好都得花费千倍万倍的价钱,才能买回来,实在太亏得慌。 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六章 我信了你个邪!(三更求月票) 第二天早上,刘青山在院子里和老帽儿师叔对练完毕,就听鲁大婶问:“青山,你们那的大米还有没有了,都快没有熬粥的了?” 不是吧,年前留下来两麻袋呢? 刘青山也有点不解,平时这里就三四口人,怎么这么能吃? “别提了,都叫你那几个狐朋狗友给抢走啦。”老帽儿师叔也发着牢骚。 吃惯了松江青稻,再吃别的大米,总觉得不是味儿。 “狐朋狗友,您说的是小五他们啊,这帮家伙” 刘青山也笑着摇摇头,这两天没时间找他们算账,等送走二姐再说。 吃过早饭,老帽儿师叔和鲁大叔两个,又骑着三轮上工,刘青山叫他们给蒋仁义捎个话,中午过来吃饭。 上午十点多,蒋仁义就急火火地跑来了,刘青山瞧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估计也是从老家刚回来。 “老板。” 蒋仁义嘴里叫了一声,眼睛里更是光芒闪烁,一副无比激动的模样。 这几个月,他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先是从单位辞职,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去办理出国手续。 本来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准备拼一把,不料,无论是审查还是签证,都办得无比顺利。 蒋仁义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刘青山提前打招呼的结果,想不到,这位老板,拥有这么大的能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竟然顺利地杀过去了。 尤其是这次回老家,把刘青山给他的五千块钱交到家里,算是彻底解决了这几年的后顾之忧。 蒋仁义现在只想杀到洛杉矶的uc,马上去建功立业。 他的学校和刘银凤相同,只是专业不同,即将就读的是计算机科学专业,也是蒋仁义最渴望学习的东西。 所以看到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好几岁的小老板,他才会表现得如此激动。 “蒋大哥,淡定,保持淡定,这方面,你应该向我二姐多学学。” 刘青山笑着拍拍蒋仁义的手臂,拉着他在石榴树下的椅子上坐了。 蒋仁义抬手推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想淡定,可是还没达到那个层次,前两天早晨起来去公园溜达,看到一位气功大师在教学员练龙神功,我还跟着练了两天呢。” “结果没啥效果,大师说我心不诚,要我把身外之物都舍弃,我兜里当时就装着两块钱,都给大师了,可还是静不下心来。” 刘青山也听得直眨巴眼睛,然后回屋去了一沓绿票子,塞到蒋仁义手上:“这五千美金,是给你的生活费,这回呢,你再感应感应,看看心里是不是安宁下来了?” 蒋仁义还真闭上眼睛,然后点点头:“果然安稳多了。” 说完他又猛得睁开眼睛,盯着手里的钞票:“怪事了,这跟大师说的不一样啊,怎么有了身外之物,心灵反倒宁静了?” 刘青山不由得乐道:“你原来又惦记机票钱的,又惦记到那边之后,怎么赚生活费,那心能安稳才怪呢。” 想了想他又叮嘱一句:“可别听那些大师胡说八大,气功什么的,绝大多数都是骗人的。” “老板,可不能这么说,有几位大师还是挺厉害的,人造卫星上天,都需要他们发功来保驾护航。” 蒋仁义一脸认真地说着,刘青山也就不再跟他掰扯这个话题。 气功热,那是这个年代的特色之一,别说蒋仁义了,就算是蒋仁义上大学的那些教授,有些都深信不疑。 还有各种层次的官员,也都推波助澜,广播报纸也全都是追捧和正面宣传,掀起了全民练气功的浪潮。 各种功法,层出不穷,那些千奇百怪的功法名称,刘青山绝对,比后世那些网络小说的作者,脑洞开得还大呢。 气功师更是上天遁地,无所不能:远程发功治病什么的,都是小儿科。 大兴安岭的火灾,据说就是一位气功师远程发功熄灭的,这你敢信? 还有那个水变油什么的,就不用提了。 这种浪潮,不是他一个人能对抗的,他也不想当什么斗士,只要提醒身边的亲人朋友别上当就好。 时间会证明一切,等到曲终人散,人们才会明悟:原来这一切只是一场闹剧罢了。 当迷信披上科学的外衣,你会发现,使得科学都沾上一股妖气。 接下来,刘青山就开始和蒋仁义的长谈,还有刘银凤,也在一边旁听。 中间吃了口午饭,然后继续聊,等到老帽儿他 们回来,谈话还在继续。 蒋仁义那原本激动的表情和躁动的内心,都已经渐渐平息。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他嘿嘿地说了一句:“老板,你比气功大师还厉害,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咱能不能不提这茬,刘青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明天赶紧买机票去。” 蒋仁义抓抓脑袋:“明天开始,要参加出国人员培训班。” 刘青山笑道:“我这不是已经给你培训了吗,还是单独培训。” 这时期出国是非常严格的,对出国留学人员,要进行专门的辅导和培训。 一来是介绍了解那边的情况,二来嘛,也是进行思想教育,别出去了就不想着回来。 而事实上,出去的人,有将近一半,都没有再回来。 至于机票,对刘青山来说,还不算贵,两张机票不到五百美金,也就几斤羊肚菌的事儿。 但是对于当时绝大部分出国留学生来说,这机票钱,就已经是天价。 好在公派留学生的机票,都是国家给出钱,要不然的话,估计没几个能坐得起的。 两国直接通航是在八一年,这两年陆陆续续增加了一些班次,刘银凤和蒋仁义这趟飞机,是首都飞旧金山的,经停沪城和洛杉矶,一周一次。 吃完晚饭,刘青山本想出去溜达一圈,结果又被蒋仁义给拉着,聊了半宿。 这家伙这些天也没地方住,在以前一个同事家里睡地铺,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索性就在这里住好了。 刘青山早就习惯早起,所以第二天,依旧天蒙蒙亮就醒了,跟他一个屋的蒋仁义,也迷迷糊糊地跟着爬起来。 “你起这么早干嘛,再睡一会儿。”刘青山嘟囔一声。 “脑子里太兴奋,也睡不着。” 蒋仁义穿上衣服,跟着刘青山一起出屋,嘴里还说道:“我再练练那个龙神功,万一练成了,到时候直接在洛杉矶那边,就能接收到你的信息,连电话费都省了。” 什么信息功之类的,也是当时一个大流派,学员们人人脑袋上顶着一口锅,名曰信息锅,说是能接受来自宇宙的信息。 “你还是别练了,万一接收到外星人的信息,把你发展成地球的间谍就麻烦了。” 刘青山觉得这家伙有点走火入魔的趋势。 这样的人,还是别派到国外的好,万一把国际友人给传染了咋整? 到了院子里,老帽儿师叔也已经在那活动腿脚,看到刘青山,就朝他招招手: “院子里太小,施展不开,咱们爷俩去公园转转。” 于是三个人出门,跑步去公园,老帽儿师叔和刘青山都气不长出,只有蒋仁义,不大一会就跑成狗了,嘴里一个劲哈嗤。 距离他们这边最近的,就是天坛公园了,早上的时候,也不收门票。 进了公园,古柏掩映,空气还是非常清新的。 出乎刘青山意料,公园里晨练的人们,竟然比后世还多。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穿着工作服的工人,也有穿着干部服的人,还有个小胖墩,瞧那样子也就十岁所有,穿着个小背心儿。 因为太胖,背心都被撑得紧紧巴巴的。 这年头的小胖子可不多见,刘青山留意一下,只见小胖墩正扎着不规范的马步,胖嘟嘟的两个小手,正在身前一下一下的,向前推着。 只见他竖起食指,其他手指弯曲,胖嘟嘟的脸上,肌肉有点扭曲,嘴里还艰难地念叨着:“出去吧,肥肉!” 给刘青山的感觉,就好像在喊:变身吧,奥特曼! 这是减肥呢? 刘青山往前凑了凑,然后就听到小胖墩身旁一个妇女嘴里说着: “坚持,按照大师说的,用气把身体里面的肥肉都排出去!” 刘青山不由愕然:长见识了,原来气功还能减肥啊。 小胖墩啊小胖墩,你天天绕着天坛公园跑一圈的话,肯定能减肥。 再仔细瞧瞧周围那些晨练的人,基本上都是十几人或者几十个人扎堆儿,修炼同一种功法。 瞧着瞧着,刘青山看到一个中年阿姨,不知道什么原因,躺在地上,四肢抽搐,这是突发疾病了吧? 刘青山连忙奔过去:“阿姨,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那位阿姨猛的睁开眼睛,还狠狠瞪了刘青山一眼:“没看我这正练功呢,正到了散功的关键时刻,就被你打断。” “要不是我功力深厚,就走火入魔啦,年轻人不学好,就知道多管闲事!” 刘青山满脸无语:您这就已经走火入魔了好不好? 于是干脆把那位阿姨放下,叫她自己继续抽疯,刘青山就看到老帽儿 师叔乐呵呵地走过来,还用手指指他的脑袋: “小山子,甭搭理他们,这些人都有病。” 那阿姨一听不乐意了:“没病谁练气功啊,你滚远点,信不信叫我师父远距离发功,直接打你一个跟头!” “我好怕。” 老帽儿高举双手做投降状,然后一个后空翻,啪的一下脊背重重摔在平地。 地上都是厚厚的石板,换成一般人,还真得摔个好歹,可是刘青山知道,这是他们师门练习的铁山靠,平时总这么摔。 那位阿姨还真以为是师父远距离发功了呢:“哼,这回你信了吧!” 刘青山也抬头望天儿:我信了你个邪! 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七章 还有这种操作 老帽儿领着刘青山,爷俩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开始站桩,然后噼噼啪啪的一阵对打。 刘青山现在还不是师叔的对手,毕竟他练武还没到两年,虽然比较勤奋,但是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来慢慢沉淀的。 偏偏老帽儿这个师叔,一点当师叔的样子也没有,手底下毫不留情,把刘青山给摔了好几个跟头,就差鼻青脸肿了。 “小山子,你这不行啊,油梭子发白短练。” 老帽儿的伤害,还从肉体上升到精神层面。 旁边也有个中年人还一个劲说风凉话: “都啥年代了,你们还练这种粗笨的傻把式,来,跟我一起练气功,我们这个叫先天无极功。” “我一掌打出去,能隔着这个大柱子,把柱子对面的人,直接打个大跟头。” 老帽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来来来,咱们比划比划,俺这傻把式今天会会你这先天无极功!”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我练气功,是为了强身健体,治病救人,岂能与你这等粗人动手。” 一瞧师叔脑门子上的青筋都直跳,刘青山连忙拽着他就走,嘴里还嘀咕着:“师叔,咱们可不是人家的对手,人家一发功,能把卫星整太空去,咱们可没这本事。” 正走着呢,就见前面的一群人忽然一阵骚动,嘴里纷纷叫嚷:“大师来啦,胡大师来啦!” 只见一个六十许的老者,穿着一身黄白色绸子裤褂,信步走来。 他满头银发,满色红润,还真带着几分仙风道骨。 “呸,狗屁大师,以前就是公园外面,天桥儿上打把势卖艺的小学徒。” 老帽儿师叔啐了一口,显然是知道这位胡大师的老底儿。 先前那个修炼先天无极功的中年人正好从老帽儿身旁跑过,猛的停下脚步,显然听到了老帽儿的话。 “看什么看,信不信我连你们那个大师一起打!” 老帽儿的心性比哑巴爷爷可差远了,他是率性而为,想发火就发火,想打架就打架。 那个中年人又紧跑几步,跑到那位胡大师跟前,口称师父,然后还低声说着什么,不时朝老帽儿这边指指戳戳的。 “师叔,这伙人都走火入魔了,咱们甭理他们。”刘青山有点害怕。 倒不是因为别的,他主要是害怕老帽儿师叔动手,真把那位大师给打死咋整啊? 偏偏在这时候,那位胡大师在一干门徒的簇拥下,围了过来。 胡大师用手轻轻捻着山羊胡,目光瞥了老帽儿一眼: “你刚才说的不错,我刚出师门的时候,确实在天桥儿这边历练,不过那是体验世事人情,入世修行,看尽世间百态,这才成就无上神功。” 刘青山听了都表示服气:厉害厉害,您老说话的套路真深啊! “胡小二,你说这些虚头巴脑的顶个屁用,有胆子,咱们手底下见真章,你装神弄会的,忽悠这些无知的群众,骗人钱财,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 老帽儿活动活动身体,身上立刻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 胡大师微笑摇头,身旁那些“无知群众”却先恼了,嘴里纷纷叫嚣,叫胡大师出手,给这个粗汉来点教训。 胡大叔竖起一只手掌,周围立刻鸦雀无声,只听胡大师嘴里傲然道: “我本不想与你做无谓之争,练气功的宗旨在于强身健体,治病救人,不是为了好勇斗狠。” “可是你竟然敢污蔑于我,那就无需再忍,今日定要叫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老帽儿正求之不得呢,嘴里吼了一声“好”,就提着大拳头要往前冲。 “等等!” 胡大师一声厉喝:“你这花拳绣腿,在我眼中,犹如土鸡瓦狗,我只需轻轻一指,先天无极功就会破体而出,将你手脚洞穿。” 刘青山眨眨眼:原来是大理段氏的传人,你这不就是一阳指吗? 这时候,旁边响起一个怪异的惊呼声:“噢,卖糕的,你说的是子弹射击吗?” 刘青山转头一瞧,原来是个年轻的大鼻子老外,脖子上还挎着个相机,正一脸惊讶地向着胡大师比划着手枪的手势。 在这个阶段,来华夏旅游的老外并不少,打开国门之后,不少老外对这个古老而神奇的国度都心存好奇。 比如岛国和米国的一些旅游者,都拍摄了许多当时的照片。 看到连国际友人都来捧场,那位胡大师更是得意: “然我辈修炼气功,有好生之德,绝不会滥伤无辜,今天就露两手,叫你开开眼界,免得再四处诋毁于我。” 老帽儿哼哼两声:“那要不要再吆喝一圈,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 胡大师依旧是一派高人风范,随手吩咐旁边一名弟子:“去找几块鹅卵石来。” 很快,旁边就有个精壮的汉子,跑到不远处的花坛,拿了几块鹅卵石回来。 胡大师先扔给老帽儿一块巴掌大的鹅卵石:“来,看你能不能徒手把石头劈成两半?” 这块鹅卵石的中间,有一寸多厚,老帽儿估摸一下,心里也有点没底儿,不过他性子比较刚直,还是决定试一试。 大眼睛踅摸一圈,便来到辅路的马路牙子旁边,将鹅卵石摁在石头上,露出半截。 “等一等,我可以先试试吗?”那个大鼻子老外乐颠颠跑上来。 他握起拳头,在空中挥舞几下,然后咚的一下,砸在鹅卵石上。 鹅卵石纹丝不动,大鼻子老外却嗷的一声跳起来,另一只手捂着刚才的拳头,在地上直跳脚。 周围响起了一阵哄笑,这个老外,太自不量力了。 蹦跶好半天,老外这才缓过来,然后摘下相机,示意老帽儿继续,看样子他是准备拍照了。 老帽儿深吸一口气,手臂上筋肉隆起,口中猛的一声大吼:“开!” 一掌重重落下,切在鹅卵石上。 鹅卵石依旧完好无损,周围同样响起一片哄笑,声音比刚才哄那个老外还大呢。 “开!” 老帽儿又大吼一声,声如霹雳,把笑声都压了下去。 又是一掌,重重落下,鹅卵石的前端磕在地面的条石上,形成一个中空的拱形,老帽儿的手掌边缘落在鹅卵石中间。 只听咔嚓一声,鹅卵石终于断成两截。 咔嚓咔嚓,那个大鼻子老外在旁边一通猛拍,嘴里还不停叫嚷:“功夫!chese一kungfu!” 老帽儿也直起腰,忍着手掌的剧痛,朝四下抱拳: “刚才我有些讨巧了,不过胡小二,你要是能做到这样,那我就甘拜下风。” 他说的讨巧,就是鹅卵石两头落实,中间悬空,这样比较容易受力。 那位胡大师捻须微笑,随即将手一抬,旁边立刻有人递过来一块鹅卵石,也有巴掌大小。 只见胡大师一手握着鹅卵石,然后轻轻竖起一根食指,朝周围晃了晃,便猛的向鹅卵石上劈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大哗:这是要单指劈石啊!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指落石开,那块鹅卵石,居然硬生生被劈成两半。 “噢,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该死,我刚才怎么忘记拍照片!”那个大鼻子老外,双手抱头,无比懊恼。 要是把这个画面拍下来,那肯定无比震撼。 胡大师微微一笑,朝老帽儿一指:“你可服气?” 老帽儿嘎巴半天嘴,最后只能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你厉害!” 一个费劲巴力地单掌劈石,手掌差点骨裂;另一个轻飘飘的一指断石,当然是高下立判。 嗷! 周围响起一片欢呼,显然都是这位胡大师的信徒。 可是在这片欢呼声中,忽然响起胡大师的一声厉喝:“你做什么!” 刘青山已经欺身冲到胡大师跟前,牢牢抓住他的手腕,将对方手中那半截鹅卵石给抢过来。 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大师,我也想表演。” 说完,他又用英语朝着那个老外说了一句:“朋友,这一次,你可别忘记拍照。” 然后,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刘青山单手握住那半块鹅卵石,用力一握。 伴着嘎吱一声轻响,鹅卵石就被他攥得四分五裂,还有不少碎渣,簌簌落下。 “噢,我的上帝,真是太厉害了!” 大鼻子老外嘴里惊叹着,手上连连摁动快门。 果然是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更有强中手。 刘青山露了这一手功夫,显然比胡大师还要高出一大截。 啪的一下,老帽儿的巴掌重重落到刘青山肩膀上:“师侄,原来你小子一直让着我!” 拍完这巴掌,才感觉到手掌一阵刺痛,嘴里不免又哎呦几声,刚才砸石头的疼劲儿,还没过呢。 倒是那位胡大师,依旧气定神闲:“年轻人就知道哗众取宠,刚才我那一指,打击在鹅卵石上,已经彻底改变了石头里面的分子结构,把它变得如同跟核桃酥一样,你这样投机取巧,好没道理。” 周围那些信徒一 听,顿时又来劲了,口中跟着纷纷指责刘青山。 靠,还有这种操作。 刘青山也是服了,他是真服了这些大师的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不过既然出头,刘青山当然不会半途而废:“大师,我服了,您老的气功真厉害,把石头都能变成糯米,您有这本事,咱们国家以后就不用再怕闹饥荒啦。” 一边说着,一边捏起一块手上的碎石,直接扔进嘴里,嘎吱嘎吱大嚼起来。 那位胡大师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慌乱。 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八章 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噢,糯米粉制成的饼干吗,我尝尝,我尝尝。” 大鼻子老外也朝刘青山要了一块“碎石”,扔进嘴里嚼了两下。 然后将碎渣吐在地上:“n一,味道一点也不好。” 老帽儿也恍然大悟:“姥姥,胡小二,你敢忽悠你爷爷,今天非得把你打出屎来!” 用糯米粉制成石头的模样来进行表演,这也是天桥的老把戏,只不过已经消失多年,所以老帽儿也被蒙混了。 不过那位胡大师,已经在一群人的维护下,向着公园大门撤退。 这家伙嘴里还叫嚷着:“是我的先天无极功,改变了石头的分子结构,别说变成糯米,就算是变成金子,也轻而易举” 看到老帽儿师叔还要冲上去追打,刘青山担心和那些无知群众发生冲突,连忙上前将他拉住。 “算啦算啦,师叔,他那就是天桥把式——光说不练。” “等我有时间联系一下人民报纸的林姨夫,看看能不能在报纸上披露这件事。” 虽然这么说,但是刘青山心里也清楚,大概是没戏的。 现在的报纸广播电视,劈天盖地都是颂扬气功的,想要改变的话,实在太难。 刘青山他们也刚要离开,却被人给叫住:“嗨,朋友,认识一下,我叫比尔,是来自洛杉矶的记者,见到你很高兴。” 大鼻子老外乐呵呵地挡在刘青山身前说道。 刘青山伸手跟他握了握:“我叫刘青山,你可以称呼我刘,比尔,欢迎你来到我们国家做客,你是来旅游的吗?” “哈哈,我是带着任务来旅游的,我们报社要做一期介绍华夏的节目。”比尔笑着解释了一下,然后问道: “刘,我来的这些天,发现你们国家的人,果然人人都在练习chese一kungfu,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 刘青山觉得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不,像刚才那个人,根本就是骗人的,所以那不叫功夫,像我师叔这样的,才算是真正的功夫。” 比尔显然有点分不清其中的区别,刘青山就又笑着说: “比尔,你能相信,有人用手指一戳,就能改变物质的分子结构吗?” “但是像我师叔这样,经过练习,却能用手掌劈开真正的鹅卵石。” 比尔竖起食指,还在自己的脑门戳了一下,然后朝刘青山眨眨眼睛:“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相信他的谎话呢?” 这下子,刘青山也被问住了。 正常来说,他还不想当着老外的面,揭自己国人的短,那样的话,岂不是丢脸都丢到国外去了。 不过转念一想,长痛不如短痛,或许连老外都报道的话,没准还真能引起高层的注意,早点刹住这股歪风邪气,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向比尔说道:“朋友,既然你对这件事很感兴趣,那么不妨就围着这事做一个专题节目好了,通过你自己的调查,揭示事情的真相,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比尔还是太年轻,被刘青山一忽悠就上道儿,他立刻握紧手中的相机: “刘,你的这个主意很棒,这确实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不过我需要一些帮手,你肯帮忙吗?” 他觉得这位新认识的刘,就是个不错的人选,首先两个人有着共同的目标,另外就是刘的英语说得很好,不存在交流问题。 刘青山却摇摇头:“朋友,我并不是这里的人,我大概还能在首都停留十多天,而且还有许多事,很抱歉不能给你帮助。” “那实在太遗憾了。”比尔耸耸肩膀。 “不过嘛,我在这边认识很多外国朋友,或许他们能给予你帮助。” 刘青山想到了使馆那帮家伙,整天闲的蛋疼,肯定乐得参与此事。 最关键的是,有这些使馆人员加进来,影响力就会更大,到时候,他再联系一下林子洲,双管齐下,没准真能有效。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还缺乏来自高层的支持。 要是有一位或者几位有分量的人,登高一呼,那基本就可以大获全胜。 跟比尔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刘青山就跟着老帽儿师叔回家。 还有蒋仁义,一路上都耷拉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才突然问道:“老板,难道那位胡大师,真是骗子?” “这需要你自己去判断。”刘青山一脸严肃地说道: “蒋哥,你马上就要去米国,那里同样也会有形形色色的骗 子,所以我希望你能从现在开始就擦亮眼睛,不然的话,我真的怀疑,你能不能抵挡住将来的各种诱惑。” 这话就说的比较重了,蒋仁义又开始沉默不语,神情也显得格外凝重。 随后的几天,刘青山主要就是跟二姐和蒋仁义进行交流,或者说是一种变向的培训吧。 涉及到很多方面,从生活到经济,甚至是政治以及整个国际的大形势,一股脑地塞进那两个人的脑子里。 就算他们暂时还不能完全领悟,那也总比一点印象没有好啊。 现在脑子里有了这个概念,或许在以后的某一天,就会豁然开朗,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他们出发前的晚上,刘青山叫上二人,一起去给已经先期赴美的钱玉珍打电话。 这时候的国际长途,那是真的贵,而且还是双向收费。 所以许多留学生往家里打电话,都事先进行好约定。 比如,电话铃响三声,就表示一切安好,就不用接电话。 要是电话铃一直响下去,那么就说明有事情,必须接了。 以刘青山现在的财力,当然不需要这么做。 不过因为打电话不方便,所以还是和二姐以及蒋仁义进行了约定,定好每次通话的时间:每月的一号和十五号。 考虑到时差的关系,时间定在他们那边的晚上,正好是这边的上午。 紧急情况,就不在这个范畴了。 电话是直接打到钱玉珍租住的公寓,她已经过去打前站,去了有几个月。 “玉珍姐,我是青山。” “啊,青山,听到你的声音真高兴,山杏,山杏她好吧?” “很好,老五现在很快乐。”刘青山就先讲讲山杏的近况,免得钱玉珍担心。 电话那端的钱玉珍,显然也更加高兴: “青山,报告你一个好消息,你给我的一百万美金,我都投入到股市里,这几个月,已经赚了五万多美金!” 刘青山只是给钱玉珍一百万美金先练手,后续资金,还是等到二姐去了那边,再全部投入进去的好。 正好英镑也快要大幅贬值,正好在此之前,全部转换成美金。 想不到,第一次接触股市的钱玉珍,就已经开始赚钱了,三个月,大概是百分之五左右的收益,成绩竟然很亮眼。 “玉珍姐,干的不错。”刘青山当然也要夸两句。 “青山,原来在股市里赚钱竟然这么容易,而且还会上瘾,二凤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联手大干一场!” 钱玉珍的声音都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刘青山很想提醒她一下: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因为炒股,跳楼的多了去。 不过想想,在八七年黑色星期一之前,米国股市可谓是一路高歌猛进,想亏钱都难,就先随便她折腾吧。 反正在黑色星期一的时期,刘青山会亲自过去,挥舞着镰刀收割一拨。 到时候,经历过这场股灾,钱玉珍肯定就会对股市保持敬畏之心了。 “我二姐和仁义,明天的飞机,玉珍姐你到时候别忘了接机。”刘青山最后又叮嘱一下,然后挂断电话。 等结束通话,刘银凤的脸上也露出思索的神色:“三凤儿,股市里面的钱,怎么可能这么好赚?” 刘青山呵呵两声:“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刘银凤眨眨大眼睛:“到时候,我会把这句话转达给玉珍姐的。” 姐,你还是我亲姐吗? 刘青山跟着解释道:“我就是打个比方,股市只是我们捞金的地方,不是主战场,唯有实业,才是真正的根基。” “以后就算在股市里赚再多的钱,也不要忘了根本。” 刘银凤点点头,轻轻把胸前的辫子甩在身后:“休息吧,明天真的要走了呢。” 六月十号,农历四月二十,宜出行c旅游。 首都国际机场,这里充满着送别的人群,其中有很多,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八十年代离婚最高的三件事:知青返乡,考入大学,还有一件就是出国。 刘银凤和蒋仁义,拖着行李箱,即将开启一段崭新的旅程。 “保重!” 刘青山挥舞着手臂,虽然这些日子,已经给他们灌输了不少东西。 可是直到分手这一刻,他才体会到那种离别的牵挂。 “老板,我会努力的,我在那边等你。” 蒋仁义回过头,也使劲地挥舞着胳膊。 刘银凤也同样回过头,她神情平静,目光坚定,只是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三凤,过年的时候,我会回家的!” “好,二姐,到时候我还在这里接你们!” 刘青山的脸上努力保持着微笑,但是他的眼眶,也同样感觉滚烫。 “三凤,照顾好家人。”刘银凤再次挥舞手臂,然后转过身,拉着行李箱。走向航站楼。 此刻,她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簌簌而下。 后面的刘青山,也擦擦眼角,在朦胧的泪光中,二姐的身影,渐渐模糊。 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九章 救人要紧! 送走二姐,刘青山返回市区之后,整个人就已经恢复平静,因为他一定会照顾好家人,静等二姐归来。 这时候,他才有时间去林子洲家拜访。 除了联络感情之外,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气功热而来。 林子洲显然是知道这件事关联重大,沉吟半晌,也没答应。 这时候给气功热降温,可谓是跟当下热潮顶着干,林子洲有自知之明:他这种小胳膊小腿儿,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搞不好就得把自己搭进去,还于事无补。 跟刘青山把现状分析一番之后,林子洲相信,以刘青山表现出来的成熟和政治智慧,应该能够理解。 “姨夫,这件事您心里先有个数就成,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再适当地推波助澜。” 刘青山当然也不会叫林子洲当这个出头鸟,他自己都不想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林子洲微笑着点头,然后又笑着说道:“青山,你们那的松江青稻还有没有,现在可不少人都惦记着呢?” 这个情况,倒是有点出乎刘青山意料:“姨夫,要是自己家吃,几十斤还是有的;” “要是大批量的,那就只能等到新稻子下来,最早也得将近十一月份呢。” “我家里这边倒是够用了,等到新米下来,给我多留点。”林子洲这些日子,都被大米的事儿给烦坏了。 整天有人托他买大米,我是记者,又不是换大米的。 刘青山笑着点头答应,心里琢磨着:看来还要再努力一下,要是把松江青稻变成特供,那名声就更响了。 特供产品是一直存在的,历朝历代都有,只要挂上这个名头儿,那比什么省优部优之类的,就强太多了。 从林子洲家回来,刘青山这才给于光明和小五打了个电话,听说刘青山到了北京,这两个人就要连夜杀过来。 刘青山说明一下情况,越好明天见面,这才算是睡个安稳觉。 第二天,刘青山正吃早饭,小五他们就骑着自行车来了,一进门,看到桌上泛着青色的大米粥,小五就吆喝起来: “兄弟啊,把你们那个松江青稻,给我先弄个十吨八吨的!” “十吨八吨的没有,十斤八斤的要不?” 刘青山也纳闷了:这怎么一见面都管俺要大米,俺又不是——虽然俺确实是种大米的,可是现在水稻还没开花呢。 于光明笑着解释一番,原来过年的时候,刘青山给他们各家分发的大米,受到亲戚朋友的好评,结果名头就越传越广。 人多米少,当然就出现这种状况。 刘青山也又是欣慰,又是发愁:“我们的松江青稻,到时候还得出口创汇呢,行了,先不说这个,你们的货源都联系得咋样了?” 小五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我那一百多吨白糖,都已经联系好车皮,这会儿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一百吨好像有点少啊。”刘青山咂了咂嘴。 小五则摊开双手:“没钱啦!” 刘青山琢磨一下:“可以先少交一笔定金,到时候能确保随时可以发货。” 问问其他几个人,情况也都差不多,随着大批量进行采购,他们龙腾公司那些启动资金,已经快要见底儿了。 没法子,只能先联络着,等资金周转过来之后再补货。 不过和老毛子那边,肯定是易货贸易,双方绝交几十年了,彼此老死不相往来,连货币都不能兑换,官方也根本没有汇率。 正是因为这种混乱,才是攫取暴利的最佳时期。 至于交易回来的货物,还得有个出手的周期,资金的周转时间,肯定短不了。 刘青山的手头上,也同样没有多少资金,最近赚的钱,基本也都花出去了。 而且方便面厂和火腿肠厂,等到建成之后,采购原料,加工生产,这些也同样都需要继续投入资金。 另外,刘青山已经给港岛的洪云生打了电话,这两天应该就会到这边来,一起商量成立泡泡糖工厂的事宜。 这个项目,也同样需要资金。 刘青山赚钱的速度挺快的,但是花钱的速度同样也不慢。 谈完正事儿,小五就张罗着找个地儿聚聚,刘青山看看时间:“这早饭刚刚吃完,吃午饭也太早了吧?” 小五是个闲不住的,转了半天眼珠,猛的一拍巴掌:“有了,咱们找个地方打靶去,青山,你会开枪不?” 这个刘青山还真不会,顶多也就是跟村里的 大帅叔他们,冬天的时候去林子里打过两回野兔子。 用的是那种洋炮,里面装沙粒子的那种,一打一大面子,对精准度什么的,要求实在不高。 “走,那咱们就打靶去,等我先去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于叔叔那边的电话号码。” 电话号码小五当然都记在心里,他主要是叫家里帮着打个招呼。 刘青山想想今天反正也没啥事,而且一听说要实弹打靶,心里也痒痒。 于是一伙人出了门,小五找了个电话亭,拨通家里的电话,没说两句呢,就面色大变,慌慌张张跑出电话亭: “不好不好,老爷子突然发病,我先回家!” 他这个电话打的还真是时候,没等他说事呢,就被家人给叫回去。 于光明他们一听,也都大吃一惊:像他们爷爷辈儿的那些老人,一个个的,全都是熟透的瓜儿了,可经不起折腾啊。 “等我一下,我回屋取点急救药。” 刘青山撒腿跑回家,把几个药瓶都塞进兜里,然后一溜烟跑出去。 众人骑上自行车,脚蹬子差点蹬得直冒火星子,匆匆赶到柳荫街。 进了小五家的院子,已经有十几个人聚在这里,有小五的两位哥哥和嫂子,也有婶子和其他亲属。 至于长一辈的,应该都进屋里了。 “二哥,爷咋样啦?” 小五急火火地询问,他大哥在外地,二哥就是他们这一代领头的。 武止水的眼睛有些泛红,他努力保持着镇定: “保健医刚才看过了,怀疑是心肌梗塞急性发作,爷爷已经昏迷不醒,爸爸和大伯他们,正在商量要不要送医院。” 小五急得直拍大腿:“还商量啥,赶紧送医院呐!” “大伯说,他已经派人去请一位气功大师,只要大师一发功,就能把堵塞的血管疏通,爷爷就没事了。” 旁边一个和小五面相很相似的青年回道,他是小五的四哥。 “管用吗?”小五搓着手,他和爷爷的感情最深,是老爷子最小的孙子,现在一听爷爷病危,脑子里面也早就乱了。 跟来的刘青山,则是心里骂了一句卧槽:人命关天啊,心梗患者的抢救,每一秒钟都无比珍贵。 等气功师来了,装模作样地发功,折腾一阵,估计就真的没有抢救的机会了。 他摸摸兜里带来的药瓶,终于下定决心:“小五,我这有药!” 按照常理,他这时候最好不要出头,一来人家肯定信不过他一个毛头小子。 二来,以小五爷爷的身份,肯定也不会随便服用来历不明的药物。 可是他想起了哑巴爷爷的教导: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更不要说,他现在是小五的朋友,所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对,是你师父配制的药物吧,很灵的,我这就拿给爷爷去。” 小五顿时喜出望外,他当然相信刘青山。 可是,别人却不相信啊,武止水连忙拽住小五的胳膊:“不能乱吃药的。” “救人要紧!”小五也急了。 哥俩正拉扯着呢,门外又有人进来,是一名警卫员,领着一个银发老者,快步走了进来。 “报告,气功师请到!”警卫员敬了个礼。 刘青山一瞧那个什么气功师,差点没气乐,不正是公园里面见过的那位胡大师吗?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坑蒙拐骗的老骗子,相信这种人,那还不如找个赤脚医生来呢。 “大师,请进屋!” 一位中年妇女连忙走上前来。 胡大师点点头:“本来应该远程发功的,不过我担心效果不好,还是亲自跑一趟。” “你个老骗子,还敢跑到这里来招摇撞骗!” 一声冷哼,刘青山冲到胡大师跟前,人命关天,他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这家伙行骗。 哄骗那些无知群众,顶多就是骗点小钱儿,但是现在,却要命啊。 胡大师看清刘青山之后,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年轻人,救人要紧,我不和你计较。” 院子里面,武家的人,也都将不满的目光,纷纷投向刘青山。 刘青山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可是他不在乎,从兜里掏出药瓶,轻轻晃了晃: “这是我师父精心配制的麝香保心丹,已经审批通过,即将投入生产,我以我的人格,还有与小五的友谊保证,这药绝对有效。” 看到那些人依旧不为所动,刘青山也气往上撞:“你们宁愿相信一个老骗子,难道也不愿意相信我师父的药物吗?” “呵呵,你师父是哪个,卖野药的?” 胡大师满眼蔑视地望着刘青山。 刘青山也死死地盯着对方:“我师父,就是药王的直系传人!” “药王,哪个药王?”武止水问道。 “除了唐代的孙药王,还有谁配得上这个称呼,武二哥,病情紧急,耽误不得啊。” 刘青山也急得心头噌噌冒火,这些大家族就是麻烦,做事瞻前顾后,一点也不爽利。 胡大师冷笑两声:“你说是药王传人就是啊,年轻人嘴上没毛哎呦!” 却是小五再也按捺不住,一脚狠狠踹在胡大师肚子上,把他直接踹得坐在地上。 小五则从刘青山手中接过药瓶,大步冲向屋内。 只剩下胡大师捂着肚子坐在地上:“你,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讲武德,我还没发功就动手”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章 这药是什么来历? 小五进屋不大一会之后,外面就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很快就有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屋。 片刻之后,就抬着一位老者,小心翼翼地出来,看样子是准备送医院。 老者已经清醒过来,面色还有些发青,但是气息均匀,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小五在担架旁边照应着,他的目光找到人群中的刘青山,然后使劲点点头。 刘青山也没有出声,同样微微点点头,都是好兄弟,有些话,不用急着表明。 可是偏偏有人不识趣,旁边响起一个声音: “我刚才在院子里发功相助,武老就醒了,总算是不虚此行。” 说话的是那位胡大师,这家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又摆出一副高人的风范。 担架旁边还有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个朝胡大师微微点点头,而另外一个,则皱皱眉头,不过也没有说话。 那胡大师则继续顺杆子往上爬:“我也随着去医院,再用气功治疗几天,肯定就可以痊愈。” 他也瞧出来了,那位武老已经没啥事,修养几天就嫩恢复,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邀功的机会。 在当时的一些医院,也确实专门有一个科室,就是用气功帮助病人调理身体的。 甚至有不少外国友人,都会接受气功师的治疗。 “滚!” 担架上,响起了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声音是从武老嘴里发出来的,他依旧闭着双目。 虽然老人的视力不好,但是心里却清楚得很。 担架飞速穿过院子,然后救护车呼啸而去。 小五跟着去了医院,刘青山他们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于是也就打个招呼,大伙一起骑着自行车,离开武家。 打靶什么的,肯定是去不成了,骑到街口,几个人就下了自行车,围在道边一个冰棍车旁边,每人手里拿了两根小豆冰棍嚼着。 这时候的首都,已经非常炎热,他们来的时候又一路猛蹬,这会儿才发觉嗓子早都冒烟了。 一根冰棍下肚,于光明这才觉得爽快许多,一边咬着第二根,一边朝刘青山竖竖大拇指赞道: “兄弟,你那药还真管用,哥几个先替小五谢谢你,回头叫他摆个大场子。” 马老三也笑嘻嘻地说着:“青山啊,想不到你师父原来是药王传人,真应了那句话,真人不露相啊。” 他们都见过哑巴爷爷,感觉就是一个平凡的乡下老头,而且还是有残疾的那种。 万万想不到,人家才是一尊真正的大神。 根本都不用亲临,就是随手制作的中药,就能叫武爷爷转危为安,这是什么手段? 谁家里都有老人,尤其是他们这些家族里的老人,那一个个都是宝儿。 只要这些老人健健康康活着,那他们这个家族就有支撑,绝不会轻易倒下去。 而健康的保障,当然就是医生,那些保健医的水平虽然已经挺高,但是现在看来,比那位哑巴爷爷,还是差了一大截呢。 刘青山当然也瞧出来他们的心思,便微笑着说道: “等咱们的贸易生意赚了钱,就在我们那边的山上,建一家疗养院,那里也算是山清水秀,你们各家的老人,平时可以去住几个月。” “好好好,这个主意好!”马老三立刻拍手叫好,这事要是办成了,肯定能讨家里长辈的欢心,也算是他们尽尽孝心。 于光明也大笑:“看来,咱们在黑河那边,是必须得赚钱啦,不然的话,拿什么建养老院。” “就算我们到时候去当力工,也得把疗养院建起来!”马老三看样子是真下了老本儿。 几个人叼着冰棍,就把日后最知名的夹皮沟疗养院给确定下来。 与此同时,在首都专门接待老干部的医院里,一位全国知名的老医学专家,正在给武老检查身体。 老专家的年龄也不小了,将近七十,长长的眉毛都已经泛白,此刻,他的眉毛正越皱越紧。 终于,他忍不住向旁边负责的保健医询问:“武老发病的时候,都服过什么药?” 保健医取出一个药瓶:“秦院长,武老是上午八点十分,出现胸闷和心绞痛的症状,很快就失去意识。” “我就给他服用了这种进口的急救药片儿,是专门针对急性心绞痛发作的。” 那位秦院长点点头:“这药还是很有效果的,不得不说,在心脏病的急救方面,国外还是领先我们的。” 保健医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秦院长,其实服用之后,并没有太大效果。” 秦院长眉头蹙了蹙:“那武老怎么会清醒的,按照你的描述,当时的情况还是很危险的。” 旁边的一位中年人插话道:“是我请来的一位气功师,直接在院子里发功,帮助我父亲疏通堵塞的血管。” 秦院长抬眼瞧瞧那个人,终于还是没有出声训斥,毕竟对方也是部委的中层领导。 而一直处于最外围的小五,也终于忍不住,晃晃手里的小药瓶: “秦爷爷,后来我又给爷爷服用了这种药丸,麝香保心丹,爷爷很快就苏醒啦。” 哦,秦院长立刻来了兴趣:“我可以看看吗?” 小五也就大大方方地将药瓶递过去,秦院长打开嗅了半天,除了嗅出麝香的味道,也辨别不出其它都是什么成分。 但是能舍得把麝香用到里面,那显然也不是什么随便糊弄人的假药儿,毕竟麝香这么名贵的药物,不是谁都能用得起的。 而且从药理上来说,麝香具有通窍醒神,活血通络的功效,也确实符合武老的症状。 “这药是什么来历?” 秦院长一瞧就知道不是正规制药厂生产的,于是又问道。 小五脸上喜滋滋的:“秦爷爷,这药可不得了,是我兄弟的师父配制的,那位是药王传人,世外高人!” 这货觉得药丸立了功,当然要一通猛夸。 药王传人什么的,秦院长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但是这种药丸的功效,看起来倒是不错的样子。 目前,国内在心脏病急救这方面的成药,还处于一片空白。 有许多患者,错过最佳的救治时间,而失去宝贵的生命。 如果这种药丸确实有效,那么投产的话,就是心脏病患者的福音了。 正在思索之际,就听小五又洋洋得意地说道:“秦爷爷,我那兄弟正要建制药厂呢,这种麝香保心丹,正在进行临床试验呢。” 秦院长点了点头:这样啊,好好好,以后要留意观察一下,如果临床的效果很突出的话,就值得推广。 “小五,不要瞎说,你爷爷明明是气功师发功之后,才抢救过来的。” 刚才那位中年男子,也就是小五的大伯武明,低声呵斥。 小五望着大伯,有点委屈地眨巴两下眼睛,最终还是没敢犟嘴。 武明这才转向秦院长:“秦叔叔,我父亲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脱离危险,在这里观察静养几天,应该就可以恢复。”秦院长又叮嘱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叫人去安排病房。 至于到底是气功师发功,疏通血管,还是这种药丸救的人,那就不在秦院长的职权范围之内。 谁家也都不是永远的一团和气,明争暗斗什么的,秦院长都见得多了。 “秦叔叔,这两天,我还要邀请气功师来给我父亲治疗,你们医院方便吧?” 武明嘴里继续说着,看来他是准备彻底把这个功劳抢到手里了。 一旁的武家老二武智,望望大哥,又瞧瞧身边的小儿子,最终也没有开口和大哥争辩。 他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叫外人看笑话。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闭着眼睛躺在那的武老,忽然开口说道: “老大,我眼睛瞎了,你眼睛也瞎了,什么狗屁气功,枉我教育你这么多年,连青红皂白你都分不清,你脑子里面,装得全是浆糊吗?” 这劈头盖脸地一通骂,把武明都给骂蒙了,他想辩解一下,可是又担心父亲的身体,只能委屈地耷拉着脑袋。 “武老,不要动气,你这病最怕生气的。”秦院长连忙在旁边劝慰。 “老喽,变成老废物,训儿子都训不动。”武老摆摆手,一脸落寞。 这时候,小五把脑袋凑过去:“嘿嘿,爷,我这不在您身边呢吗,您啥时候想训就训,哎呦,真动手打啊!” 老爷子当然没力气真打,只是抬起手,轻轻在小五的脑袋上敲了两下,然后说道: “你那个小朋友不错,等我出院回家,别忘了请人家去家里吃饭。” 小五嬉皮笑脸地答应着,推着爷爷进了病房。 他知道,这位青山兄弟,已经得到了爷爷的认可:能去家里吃饭的,除了他那些从小到大的朋友,好像这还是第一个。 刘青山中午在和于光明他们吃了一顿饭之后,下午就直接回家,结果惊喜地发现,洪云生已经到了。 “洪大哥。”刘青山打了个招呼。 洪云生笑着和刘青山握握手:“三凤啊,我找你算账来了,你把你玉珍姐给发配到米国,搞得我们夫妻天各一方啦。” 刘青山也摊开手:“洪大 哥,你说的是牛郎织女吧,俺可不是王母娘娘,一年叫你们见一次面。” “这样吧,这两天你就去米国,跟我玉珍姐团聚。” 洪云生想了想,很快就想明白:“青山,你不是又找到了什么好项目啦,需要我去米国考察吗?”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一章 老虎凳 傍晚时候,老帽儿和鲁大叔的三轮,沐浴着晚霞归来。 今天收获不错,收了一对儿清乾隆的官窑梅瓶儿,所以老帽儿特意买了点猪头肉和花生米回来下酒。 回到家里,发现来了客人,他们跟洪云生也不陌生,接触过好几回了。 老帽儿也是个自来熟的:“呦,是小洪来了,一会儿正好喝点。” “打扰师叔啦。” 洪云生也笑呵呵地打着招呼,然后在老帽儿他们归置东西的时候,就看到那对儿梅瓶,立刻眼睛都直了: “这次来首都,朋友整好托我给找一副梅瓶呢,不如就转让给我好啦,师叔,这两只瓶子,多少钱收上来的?” 老帽儿竖起一根食指,洪云生点点头:“一万块是吧,那我出两万块,也不能叫师叔你们白白辛苦的啦。” 老帽儿和鲁大师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颇为意动:其实这对儿梅瓶,是他们一千块钱收上来的。 这转手就能赚小两万块,谁不心动? 可是他们也做不得主,便一齐望向刘青山。 刘青山果然是属貔貅的:“洪大哥,要是你用的话,那就原价让给你,要是别人就算啦。” 老帽儿摸摸脑壳:两万块就这么飞了? 洪云生也只能作罢,对刘青山这种只进不出的毛病,他多少也是知道的。 很快,几个人就坐在桌前吃饭,简简单单四个小菜儿,一壶老酒,边喝边聊,要的就是这种家庭氛围。 “小洪,听说你媳妇儿挺能干,在那边都赚美元啦。”老帽儿吱的抿了一口小酒盅,打开话匣子。 一提到这个,洪云生就练练摇头:“三凤,我正要跟你说呢,股票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不要碰的啦,还是做实业最稳妥。” “港岛那边,十几年前发生的大股灾,现在想想,我都还头皮发麻。” 刘青山知道,洪云生说的是七三年港岛的大股灾,历时一年多,跌幅超过百分之九十。 不知道多少人因为倾家荡产而跳楼,据说,青山精神病院里面,因为股票而发疯的精神病人,都装不下了。 所以从那之后,洪云生就从来也不敢再碰触股市。 可是令他懊恼的是,偏偏钱玉珍上次给他打电话,还兴奋得说着股市如何如何好赚钱,叫他把家里的流动资金也转过去一部分呢。 事实上,如果刘青山不是知道股市的大致走势,他肯定也不会碰这个的。 股市有风险,绝对不只是一句空话,那是无数前辈股民用鲜血和生命总结出来的。 “洪大哥,所以这次请你来,就是商量做实业嘛。” 刘青山连忙转移话题,端起自己装着北冰洋汽水的杯子,朝洪云生示意一下。 说到实业,洪云生还是比较欣赏刘青山眼光的,人家能够从无到有,白手起家,证明眼光和本事,一样不差。 于是也捏着小酒盅喝了一口:“三凤,你说说是什么生意啦?” “算是小孩儿玩意吧。”刘青山夹了一块猪拱嘴,扔进嘴里。 “三凤,你具体说说啦!” 洪云生顿时眼睛一亮,兴趣大增,他的生意经里面就有一句话:小孩和女人的钱,才是最好赚的。 刘青山就给他解释:“就是和口香糖类似,不过主要是用来吹泡泡玩的,所以可以叫泡泡糖。” 口香糖,洪云生当然知道,比如来首都的飞机上,就给每名乘客发三片口香糖。 他还亲眼看到一名第一次坐飞机的乘客,嚼了几下口香糖之后,便咽到肚子里。 只是这东西还能吹泡泡,怎么吹? 正琢磨着呢,就见老帽儿也不知道怎么就吃呛了,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喷嚏。 还好他反应比较快,及时扭过脸,这才没溅到饭桌上。 不过,鼻子下面,冒出个大大的鼻涕泡。 刘青山一瞧就乐了:“就像俺师叔这么吹!” 众人大笑,刘青山就接着讲讲泡泡糖的简单情况。 洪云生则是越听越激动,凭借着商人敏锐的嗅觉,他觉得这个生意肯定很有前途,于是也顾不得喝酒吃饭,拉着刘青山就聊起来。 刘青山给他解释说:“洪大哥,我的意思是,你在鹏城看看,能不能收购一家糖果厂,或者是自己建厂也可以,那边政策还是比较宽松的。” “然后这次出国考察,把生产工艺什么的,都落实到位,这个应该没什么太大的技术含量,只要能保障食品安 全就可以。” “还有原材料方面,最好是在国内解决,你可以多找几家橡胶厂,看看能不能把那种需要的食用橡胶弄出来。” 洪云生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三凤,你的意思是说,国外已经有了这样的产品,那专利方面” 刘青山笑着眨眨眼:“专利问题,好像暂时不用考虑吧?” 反正他们的泡泡糖生产出来,顶多也就是出口到毛子那边,用来交换货物。 这会儿的国内,还没专利法呢,你跟我们谈专利? “好,那我准备准备,争取尽早出发。”洪云生显得踌躇满志。 至于出资和利益分配方面,双方也进行了简单的约定,和洪云生做生意,就是这点好,亲是亲,财是财,拎得很清。 最后双方各出一半的资金,但是刘青山占股百分之七十,毕竟这个创意是他出的。 洪云生看得很开:人家可以找他洪云生进行合作,当然也可以找其他人进行合作。 安排完洪云生的事,刘青山这趟首都之行,基本上也就圆满结束。 就在他准备踏上归程的时候,却接到小五的电话,约他明晚去家里吃饭。 这下也有点出乎刘青山的预料,他可不是那些愣头愣脑的小年轻,当然知道这种邀请代表着什么。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是等到在黑河那边有了收获之后,再找机会去各家拜会,想不到这个时间一下子就提前了。 好像这样也不错,毕竟有一份人情在里面,比那种纯粹的利益之交,更有人情味儿,刘青山更乐得接受。 第二天下午,刘青山就骑着二姐留下的那辆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些山货,驮货架上还驮了一面袋子松江青稻,前往柳荫街小五的家里。 他并没有选择购买世面上的那些营养品,至于送其它贵重的礼物,好像也不合适,索性就带些土特产好了。 这就是纯粹的看望长辈儿的意思。 等到了地方,小五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呢,看到刘青山,立刻喜滋滋地迎上来: “你说你来就来呗,还拿啥东西呢。” 刘青山还以为他是客气呢,刚要搭话,就听小五嘴里继续说: “要拿的话,就用大卡车多拉点你们那里出产的稻米,就这一面袋子,够谁吃的?” 刘青山也被这货给逗笑了,不过他也更喜欢这种交往方式:更像是朋友,而不只是利益伙伴。 进了院里,以为扎着围裙的阿姨就乐呵呵地迎上来:“小刘来了,你们那的大米是真好,老爷子昨天回来,就张罗着晚上熬米粥喝。” 刘青山也笑着问了一声阿姨好,支好自行车,就在小五的引领下,来到北面的正屋。 “爷爷,青山来啦。” 小五嘴里吆喝一声,屋子里原本响着的收音机声就戛然而止。 “武老,您好。” 刘青山向着椅子上坐着的那位老者打着招呼,同时打量着对方: 双眼眯着,应该是小五说的,他爷爷患有眼疾。 这也叫刘青山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刘士奎,前世的时候,就是因为眼疾,最后双目失明的,那种痛苦,他感同身受。 武老爷子手里轻轻摇着一把大蒲扇,上身就穿了件背心,看上去,就和绝大多数家庭中的老人差不多。 但是刘青山知道,这位当年那绝对是军中杀神,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那种。 “青山,坐。” 武老爷子脸上露出笑意,看起来就是一个和善的老头儿,就像你邻居二大爷的那种。 他的手里的扑扇轻轻一指,在他对面,也有一把椅子。 小五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没敢吭声。 刘青山规规矩矩地在椅子上坐了,屁股挨到椅子上的时候,他的身子也是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屋子里就陷入到沉寂之中,武老爷子不说话,两个小辈当然也不好说话,就这样一直沉默了十几分钟。 老爷子轻轻摇着蒲扇,时光就在这一摇一摆中,慢慢流淌。 小五倒是有点坐立不安,脑门上渐渐开始冒汗,他一会儿瞧瞧刘青山,一会儿又瞧瞧爷爷,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刘青山倒是稳稳坐着,腰杆挺得笔直,他目不斜视,整个人好像变成一个木头人。 吧嗒。 寂静的屋子里传来一声轻响。 是小五头上的汗珠,掉落到地板上。 吧嗒吧嗒,又是几声轻响。 这次,却是刘青山的汗珠,顺着下巴淌下来,也滴落到地板上。 汗珠连成一线,就像屋檐下的雨滴,一串串的不停滴落。 又过了十几分钟,武老爽朗的笑声响起: “青山,起来吧,你真不错,能在老虎凳上坚持半个小时,你还是第一个,哈哈哈。” 刘青山这才站起身,后背上的衣服,都已经贴到身上,他心里也有点纳闷: 怎么连老虎凳都用上了,一会吃饭的时候,是不是还得灌辣椒水儿? “青山,想当兵吗?” 武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五也神色激动,用胳膊肘拐了刘青山一下,嘴里轻声道: “上次有位叔叔,在老虎凳上坚持了二十分钟,现在已经是光板一星了。”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二章 是该管管了,殷鉴不远呀 武家的老虎凳,在小范围的圈子里,还是很有名的。 这把椅子只要轻轻一坐,就会散架,到目前为止,不知道已经坑了多少人。 或者说,不知道已经成全了多少人。 这也是武老对人的最后一次考验,他看重的人,在经过那些常规的调查摸底之后,最后都会请到自己屋里,坐坐这把老虎凳。 能坚持越久的人,说明越是镇定,越是有毅力,尤其在军中,这两种素质,显得尤为重要。 所以武家的老虎凳,也算是一种很另类的考验吧。 在这把不知道拆装了多少次的椅子上,有人能坚持几分钟,有人能坚持十几分钟。 但是像刘青山这样,一坐就是半个小时的,还真是第一次。 别看武老眼神不行,但是对时间的把控,是非常精确的。 这个青年,也令他生出爱才之心,想要着力培养一下。 刘青山接过小五递过来的手巾,轻轻擦擦汗,然后这才如实禀告: “武老,我跟着师父,天天要站桩的,所以下盘还算比较稳。” “叫就跟小五叫爷爷吧。”武老点点头,然后反问道:“你不想参军?” 当下,参军入伍,绝对是大部分青年人的梦想。 更何况,小五刚才已经在旁边提示:如果刘青山参军的话,那么武家肯定全力支持,刘青山将会面对一片坦途。 “武爷爷。” 刘青山也就顺势改了称呼,既然对方不再拿他当外人,当成自家的小辈儿,那他也不会推辞。 “武爷爷,我有一点自己的看法,也不知道对不对,就跟您老念叨念叨,不对的地方,您老教训。” “现在的世界,和平稳定和发展,才是主流,虽然局部地区会发生一些摩擦和战争,但都很快会过去,就像我们在南疆的战场,应该也很快结束,而我们国家,或许很快就会裁军。” 武老微微点头,他已经从上头儿听到一些风声,据说这次裁军的数量,会超过百万。 可是这个年轻人,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要知道,这件事就算上面,也刚刚开始讨论。 如果仅仅是凭借自己的分析,就能得出这种结论,那就更是一个军事奇才啦! 事实上,百万大裁军,从今年下半年起,到八七年结束,在当时还是很轰动的。 武老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有兴趣了,决定考量考量这个年轻人:“那你认为部队就没有出息喽?”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事实上,越是和平年代,越不能忽视国防和军队的建设。” “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武器向高精尖方向发展,现在战争的作战方式,也必将发生重大改变。” 他是见识过几年后的那场海湾战争的,那犹如现场直播一般的画面,震撼了全世界:原来战争还可以这么打? 武老微微摇摇头:“人定胜天,小子,你太过强调武器和工具,忽视了人的因素。” “要知道,当初我们就是靠着小米加步枪,打败了美帝的飞机大炮。” 刘青山当然不会在这方面跟老人家掰扯,到时候,自然是事实胜于雄辩。 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口中笑道:“武爷爷,现在还要加上一样。” “什么?” “气功。” 扑哧一下,小五都忍不住笑出声。 而刘青山则一本正经地继续扯谈:“要是打仗的时候,叫几个气功师,直接朝对面的敌人发功,直接叫敌人气绝身亡,还能省不少子弹呢。” “就算敌人的炮弹射过来,一发功,炮弹直接掉头,哪来的回哪去。” 咳咳,这回连武老都扯扯嘴角,差点笑出声,最后只能笑骂一句:“乱弹琴。” 刘青山这才嘿嘿两声:“武爷爷,现在的气功热也该降降温了,像太极拳和古代留下的五禽戏之类,练练没关系,强身健体嘛。” “但是像什么气功治病,那就太坑人,有病不去看大夫,耽误病情,那可是生命攸关的大事。” 听到这话,武老也微微点点头,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心中涌起一股失望。 “还有,那些故意夸大气功威力的,吹得神乎其神,也完全不符合科学规律。” “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只怕动摇国本。” 听刘青山说到此处,武老的身子猛的一颤,一双眼睛也猛的睁开。 不过刘青山能看到,老人的一双眼睛,显得雾蒙蒙的,没有丝 毫神采,显然就算是睁开了,也无法视物。 “动摇国之根本?”武老是真的震惊了,他们这些人打下来的江山,那是绝对不许破坏的。 刘青山点点头:“武爷爷,现在有些气功师,为了敛财,蒙蔽群众,已经把自己吹嘘得都快成神了,这样会有什么后果,您老应该清楚吧?” 武老的眼睛重新合拢,口中似乎在喃喃自语:“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而小五也在一旁说话了:“就是,像大伯找来的那个什么胡大师,愣说是他发功,帮助爷爷疏通血管,我现在还想踹他!” 刘青山就笑着补充:“前几天,我早上到公园晨练,还见过那位胡大师,拿着用糯米做的鹅卵石,然后用手掌劈断,根本就是天桥儿的把式。” “还能这么玩儿?”小五眼睛一亮,估计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能不能拿这玩意出去唬唬朋友。 刘青山太清楚这小子的毛病了,连忙叮嘱:“五哥,你可不能助纣为虐。” 小五缩缩脖子,嘴里嘿嘿几声:“或许可以找一些人,彻底调查一下这件事,揭露他们骗人的那些戏法儿,然后在广播电视报纸上广泛宣传。” 其实小五一点不笨,甚至比大部分人都机灵,他也瞧出来刘青山的用意。 同时也觉得气功这玩意确实坑人,都差点坑到他爷爷的头上,你就说已经达到什么程度了吧? “是该管管了,殷鉴不远呀。”武老也终于表态c 刘青山也听得心中一宽:只要武老联系一些有影响的人,调查发声,那么这股气功热或许真的能提前退出历史舞台。 这样的话,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正这时候,阿姨敲门进来,招呼吃晚饭,这才暂时结束话题。 在被小五搀着去饭厅的时候,武老心中也多少有些失望:可惜了一个好苗子,怎么就不愿意投笔从戎呢? 能被邀请到家里做客,武家当然早就把刘青山给查了个底儿掉,所以武老才会有邀请刘青山入伍的提议。 这样一个根红苗正的青年,入伍之后,自然是前途无量。 不过想想这个年轻人赚钱的本事,武老也就心下释然:或许是另一种钱途无量吧。 倒是小孙子跟着这样的人,倒是叫他放心不少。 晚餐其实就是家宴,有小五的父母和二哥四哥,只有刘青山这么一个外人。 饭菜也没有多么奢华,简简单单的六个菜,一个汤,还是以素菜居多。 武家饭桌上的规矩,是很少有人说话,倒是小五的母亲,对刘青山送来的松江青稻和一些山野菜,夸赞了几句。 武老的眼睛不好,所以基本上是小五给老爷子夹菜,祖孙看来已经早有默契。 往往都不用老爷子吱声,小五就知道爷爷想吃哪样。 “小五,你自己也吃。”武老在整个吃饭过程中,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也叫刘青山心里很是触动:在他的记忆中,爷爷刘士奎眼睛坏了之后,他也是这么给爷爷夹菜的。 只是那时候,生活困难,可吃不上六个菜,基本上都是一个菜,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记得有一年夏天,煮了咸鸭蛋,刘青山就给爷爷抠蛋黄。 一人一个咸鸭蛋,抠完爷爷那枚之后,刘青山就把自己的鸭蛋黄儿,也抠到爷爷碗里。 结果却被爷爷给拦住:“我吃再多也没啥用,三凤你自己吃。” 记得当时,刘青山被爷爷这话说得潸然泪下。 虽然在条件上,和眼前这一幕有差距;但是在情感上,又有什么差别呢? 刘青山轻轻放下筷子,说出了一句不该他说的话: “武爷爷,不知道我师父有没有法子,治好您的眼疾,或许可以叫小五陪着您,到我们那边去一趟。” 在这种场合,再结合武老的身份和地位,这种话无疑是很不适合的。 而且,武老刚刚发病,身体还存在着潜在的危险,这样贸然相邀,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谁来负责? 饭桌上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刘青山,小五的父亲,武智的目光,已经带上几分责备。 谁知道,武老也放下筷子,脸庞转向刘青山这边,然后嘴里吐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个字: “好!” 武智欲言又止:“父亲” 还有武止水兄弟,也张口叫了一声“爷爷” 只有小五没心没肺地欢呼一声:“爷爷,太好啦,青山的家乡,山清水秀,我们还计划着,等赚钱之后,在那建一个疗养院呢。” 武智终于找到托词:“那就等你们的疗养院建好之后,再请你爷爷过去好了。” 至于治疗眼疾,还是算了吧,首都 这边这么多大医院,这么多的名医,都没有法子。 武老把脸转到二儿子的方向: “小智,你们啊,想的太多,心思反倒不如青山纯粹。” “我一个眼瞎的人,都能感受到青山刚才是真心邀请,你们呀,瞻前顾后,束手束脚,把我当成了什么,武家的牌位吗?” “或许你们都忘了,我现在就是一个退休的老头子!”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三章 放飞自我的感觉 夹皮沟,村里的小学放午学,小老四和山杏还有一群娃子出了校门。 “山杏,明天就过五月节啦,咱哥咋还不回来?” 小老四的小嘴里,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山杏其实心里也想大哥,她下意识地往村子东边的公路望了一眼,然后嘴里就发出一声欢呼: “车,是大哥的车!” 刘青山那辆车还是比较好认的,走的时候,开到县里,放在酒厂,现在又看到这辆车,那十有八九是大哥回来啦。 于是,两个小丫头就飞跑着迎上去。 吱呀一声,轿车在路边停下,刘青山从驾驶室里跳下来,一手一个,将她们抱在怀里,引得两个小丫头咯咯欢笑。 小五从车里下来,然后打开车门,搀扶着爷爷下车,这趟除了他之外,就是照顾爷爷起居的张阿姨。 “武爷爷,这就是我们夹皮沟。” 刘青山把两个小家伙放在地上:“老四老五,快点叫爷爷。” “爷爷好。” 小老四还敬了个队礼。 然后就发现了武老闭着眼睛,她眨眨大眼睛,便和山杏上去,一左一右,架住武老的胳膊。 老四的小嘴还叭叭地说个不停:“武爷爷,我爷爷以前眼睛也不好,我们就这么领着他,爷爷说我们就是他的小眼睛呢,嘻嘻。” 武老顿时觉得无比欣慰,他伸出手,轻轻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脑瓜: “好孩子,你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那就领着爷爷去你家好不好?” 小五则和张阿姨对视一眼:这就没我们啥事了? 正好是午休,所以娃子们和不少刚下工的村民都聚拢过来,嘴里乐呵呵地打着招呼。 刘青山从车里拿出带回来的糖果,分发给娃子们。 “青山,这次咋没带烤鸭呢?”张杆子这货,还腆着脸问呢,上次吃首都的烤鸭,有点吃上瘾啦。 刘青山甩给他一盒中华烟,叫他给大伙发烟,嘴里答道:“这次照顾长辈回来,不方便,下次一定给大伙带回来。” 说完他又介绍武老:“这是我武爷爷。” 刘青山也没说武老的身份,要的就是大伙都把武老当成普通人看待,那样才随便。 武老也乐呵呵地点点头:“乡亲们好,就叫我老武,或者武老头也行。” 得,还真有不见外的,张杆子叼着烟卷凑上来:“老武叔儿,你这眼睛不大得劲儿是吧,回头叫哑巴帮您瞧瞧,肯定能治好。” 武老也笑着点头:“那敢情好,我就借你吉言。” 张杆子大大咧咧地拍了下胸脯:“你就放心吧,哑巴那手艺厉害着呢。” “别说是你了,上次俺们猪场的一头老母猪难产,一副药灌下去,一窝生了十八只小猪崽,一个比一个欢实。” 咳咳,杆子叔,有你这么比方的吗? 刘青山正要把杆子叔撵回家吃饭,忽然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老首长,是您吗?” 说话的,正是拐子爷爷,他拄着拐杖,满脸激动地望着武老。 “你是” 武老单凭声音,一下子还真不知道对方是谁。 拐子爷爷走进几步,终于确定,眼前这位老人,就是自己曾经的老首长。 他连忙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来到武老跟前,啪得敬了个军礼: “八路军一二九师第三八六旅士兵张二喜,向老首长报到!” “哈哈,二喜子,请稍息。” 武老下了个口令,便要摸索着向前。 老四老五连忙扶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拐子爷爷的一双大手就握上来: “老首长,想不到还能见到您!” 平时在夹皮沟无比坚强的拐子爷爷,这一刻竟然哭得稀里哗啦的,就跟看到久别亲人的小娃子似的。 周围的乡亲们也都瞧得一愣一愣的,一方面是真没见过拐子爷爷这副模样;另一方面,则是震惊于武老的身份。 刘青山也颇为意外,想不到拐子爷爷还是武老的老部下,不过这样也不错,好像更亲近了。 两位老人唏嘘好一阵,拐子爷爷这才渐渐平复下激动的心情:“老首长,您这是” “到青山家里来做客的,他和我家的小五是好兄弟。” 武老也没说治眼睛的事儿,在他心里,其实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拐子爷爷连连点头:“好好好,青山是 个好孩子,俺们夹皮沟能有今天,全是他的功劳。” 刘青山也就顺势接过话茬:“那就先去家里吧,武爷爷坐车也累了。” 大伙簇拥着武老和拐子爷爷,一起送到刘青山家门口。 车老板子嘴里还说呢:“武老爷子,您就放心吧,您这眼睛肯定能治好。” “回头叫青山家的大仙儿,在您脑门上拍一小爪子,啥病都能好,俺有亲身体会呀” 刘青山连连朝他摆手:老板叔,您这比气功还迷信呢。 到了家门,除了拐子爷爷留下,其他人都散了。 屋里也出来一大帮人,刘青山就连忙给大伙相互介绍,从他的爷爷刘士奎,到王教授和老郭等等,介绍了个遍。 “哈哈,青山,你们这一大家子,还真热闹。”武老心情不错,不仅仅是有老部下,还有这么多的同龄人。 而且他能够感受到,这么多外人都生活在刘青山家,证明这家人不仅仅是热情好客,更是极重感情的。 进到屋里坐下,稍事休息,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原本是一凉一热两个菜,拌了个大凉菜,自家抡的粉皮儿。 还有一个就是炖的大豆腐土豆片,用大酱炸锅,好吃下饭儿。 因为武老的到来,刘青山有张罗了两个小菜:用大棚里面接的苦瓜,炒个鸡蛋;再弄两样山野菜,和木耳一起炒了几盘。 至于主食,就是馒头和苞米茬子水饭。 “武爷爷,您吃鸡蛋。” “武爷爷,这木耳可好吃啦。” 老四老五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给武老夹菜,搞得武老都有点吃不过来了。 “你们也吃。” 武老真想瞧瞧这两个可爱的小丫头,他家也不知道是基因的缘故,还是什么原因,生了一窝小蛋子。 这下小五倒是清闲了,呼噜呼噜的,一个劲往嘴里扒拉苞米茬子水饭。 这是煮好之后,用井水过凉,最适合天热的时候吃,下得贼拉痛快。 “老首长,下午咱们就进山,叫哑巴帮您好好瞧瞧。”拐子爷爷因为腿脚不方便,平时很少上山,这次却主动请缨。 等吃过午饭,睡了午觉之后,刘青山就开车拉着武老和拐子爷爷,还有小五和张阿姨一起,向山上进发。 快要临近五月节,草木疯长,山花烂漫,山上更显得生机勃勃。 等下了车,改为步行的时候,武老忍不住深吸几口气:“还是这里的空气好。” 不仅仅是空气清新,耳畔不时传来清脆婉转的鸟鸣,还有身边草丛里发出的阵阵虫鸣,无不让人感觉到旺盛的生命力。 半路上,看到张大帅和大张罗他们,正领着好几十名村民,在这边采收黄花菜呢。 拐子爷爷就笑着说道:“老首长,等明天早上,俺给您弄豆腐脑,您最得意这口,上面浇上黄花菜和木耳熬的芡汁儿,那才叫鲜呢。” “好,再多放点辣椒。”武老看样子也颇为心动。 旁边的张阿姨连忙提醒:“不能吃辣的。” “那就少放点,不吃辣的不过瘾。” 武老忽然有一种放飞自我的感觉,看来,早就应该出来走走,这心情都舒畅许多。 等他们来到木刻楞,这边人也不少,都在忙着收拾药材呢。 除了李铁牛和高峰之外,还有新加入制药厂的姚师傅和杨师傅,也都在这里忙碌着。 至于吕小龙,则在公社那边的药厂,领着工人们安装调试设备呢。 刘青山又是给大伙引见一番,大家逐一和武老握手。 握着握着,武老就感觉被抱了一下,看来这个人挺热情,武老就拍拍那人宽厚的后背,不免心下纳闷:这大热天的,怎么还穿皮大衣,还是反穿大衣毛朝外? 刘青山把上来凑热闹的大熊给扒拉到一边:“武爷爷,这是俺师父从小养的一只熊瞎子,平时就没脸没皮的,您别见外。” 哦,原来是黑熊,武老也忍不住大笑。 等进了木刻楞里面,坐下喝了碗药茶,刘青山说明武老的来意,哑巴爷爷就开始给武老诊脉。 周围一大圈人,都密切关注着。 哑巴爷爷一边诊脉,一边比划着,由高峰代为询问,望闻问切,是相辅相成的。 等诊完脉,哑巴爷爷又比划起来,刘青山一见不由得皱皱眉: “俺师父说,治愈的把握不大。” 周围的人不由发出轻叹,小五也重重砸了一下拳头,满怀失望,彻底落空。 “老首长!”拐子爷爷也满心不甘:“哑巴,真没别的法子啦?” 倒是武老早就想开了,嘴里哈哈两声:“无妨,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而这时候,哑巴爷爷手上还不停地比划着,瞧得刘青山眼睛一亮: “我师父说,武爷爷眼睛周围的经络早就淤堵,光靠药物的话,药物无法达到患病部位,吃了也等于白吃。” “要是再找一位针炙高手的话,针灸配合药物,双管齐下,定能叫武爷爷重见天日!” 呼,众人都长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小五也立刻变得眉开眼笑:“我这就下山打电话去。” 正说着呢,就看到木刻楞的门被人推开,老板叔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正是港岛的宋先生和范理事,这两位老先生又去而复返。 只听范理事进门就大笑道:“前辈,你的药太神了,药到病除!” 看到鹤发童颜的宋老先生,刘青山也是面露喜色:“宋先生在港岛人称宋一针,这下齐活喽!”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四章 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呐 范理事他们在给那位宝岛的老患者服了几副药剂之后,那人竟然大为好转。 最神奇的是,本来以为能续命三年就不错了,可是经过他们的重新诊断之后,骇然发现,这位老先生,完全可以颐养天年。 这就叫范理事和宋一针二人,连呼不可思议,他们也算是见识了真正的高人。 所以范理事和宋一针这趟来,除了报喜之外,更是对哑巴爷爷的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准备来这潜修一段时间。 到了他们这种水平,想要再提升的话,那基本是不大可能的。 好不容易现在出现这种机缘,他们就算是撇家舍业,也在所不惜。 刘青山当然也瞧出这两位的心思,以哑巴爷爷的胸襟,显然是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的。 于是他乐呵呵地迎上去:“二位老先生辛苦啦,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武爷爷,也找我师父治病的。” “我师父说,除了服用药物之外,还要用针炙之法,疏通眼睛周围淤堵的经脉,宋老先生人称宋一针,说不得就要辛苦您啦。” 宋一针也连连摆手:“无妨,无妨。” 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武老,目光渐渐变得疑惑起来。 刘青山朝他眨眨眼,然后又向范理事道:“也得麻烦范先生,再给武爷爷拟定一份食谱,如此三管齐下,定可事半功倍!” 武老也乐呵呵地点点头:“那就麻烦诸位了。” “不麻烦,我们来此,就是跟哑前辈来学艺的,正好有这样实践的机会,求之不得。” 宋一针显然是认出了武老,嘴里连声客气着。 倒是范理事比较洒脱,虽然也瞧出武老的身份肯定非同一般,不过还是当成普通的患者。 先主动询问一番,然后就是和哑巴爷爷以及宋一针一起,组成一个临时医疗小组,凑到一起商议起来。 三个人各司其职,又以哑巴爷爷为首,饮食方面,最先落实下来。 至于针灸方面,哑巴爷爷则从箱子里取出几份图谱,纸张都十分老旧,上面画满了穴位,还记载着一些针法。 瞧得宋一针眼睛都直了,那些针法之中,有些早就失传。 “哑前辈,这图我可以看吗?” 宋一针激动地询问,身子都有些发颤。 行有行规,如果不是正式的衣钵传人,那么像这种不传之秘,外人是没有资格参悟的。 哑巴爷爷则是笑着点点头,把宋一针这么大岁数的老头子,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他已经可以确定,只要把这上面记载的针法融会贯通,那么他的医术,绝对能够更胜一层楼,达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或许到那个时候,他宋一针的绰号,才会真正的名副其实。 接下来,就是安排一些饮食起居这样的事情。 这段治疗的时间里,武老当然是要住在木刻楞这边,另外,医疗小组的三位也都一样。 木屋的地上,临时搭一张床,小五就住这。 只是这样一来,那位张阿姨在这就不方便了。 商量一番,决定还是叫张阿姨住在刘青山家,平时早上再上山,晚上下山,只能辛苦她一段时间了。 至于原来住在木刻楞的李铁牛和高峰等人,统统撵下山。 刘青山也跟着一起下山,明天就是端午节了,家里村里,都需要准备准备。 不过等他回到村里,发现人家早就安排妥妥的:张队长正领着张大帅等人,在那杀猪呢。 三百多斤的一口大肥猪,就是专门留着五月节的时候宰的。 而老支书则已经把糯米和红枣等东西分派完毕,各家也都忙着包粽子。 甚至连鸡蛋,每家都可以去队部领五斤。 自从刘金凤的鸡场归到合作社之后,规模又扩大不少,发几斤鸡蛋,简直太轻松。 在村里转了一圈,发现没自己啥事,刘青山也就乐呵呵地回家了。 家里也同样在忙碌着:奶奶和秋菊奶奶,正在包粽子。 母亲林芝,则领着老四老五,拿着各种彩纸,在那叠着葫芦。 不光是五彩纸,还有各种色彩鲜艳的包装纸,都可以用得上。 当院里,爷爷刘士奎正和王教授他们在那架着个火堆,燎猪头猪爪呢。 因为刘家的客人多,所以杀完猪之后,猪头猪脚都归他家了。 “哥,你看我叠得葫芦好不好看?” 小老四还把刚叠完的一个双 葫芦,递到刘青山面前,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夸我,快点夸我。 刘青山当然不会叫妹妹失望,乐呵呵地赞了一句:“还是咱家四凤儿手巧。” 而坐在炕桌前面,小手同样忙活着的山杏,则抬头朝他笑笑。 刘青山也凑了上去:“哎呦,咱家五凤更厉害,都会粘葫芦啦!” 山杏也抿着小嘴,不过小脸上依旧十分专注,认真地往桌上的彩纸葫芦上抹着糨子。 这种葫芦就跟后世端午节卖的那种彩色葫芦差不多,制作起来比较麻烦,每一面都要抹好几条糨子,然后再粘另一张。 最后粘成厚厚的一大摞,翻转一下,就彻底打开,呈现一个圆形的大葫芦。 以前都是心灵手巧的二姐刘银凤做的,现在二姐不在家,山杏就接班了。 小老四把自己叠的葫芦,拴上彩纸穗子,然后又念叨起来: “都快过节了,大姐和老姐怎么还不回来?” 哎,没法子,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呐。 估计小老四还真有心灵感应,刚念叨完,就见窗下闪过一条人影,然后从支起来的窗户上,探进一个脑瓜: “老四,老五!” “哇,是小姐姐!”老四一声欢呼。 然后就看到郑小小身后,又出现了刘金凤和杨红缨的身影,立刻又欢呼起来:“大姐,老姐也回来啦!” 她直接从炕里跳到窗台上,伸着小手,和外面那三个姐姐拍起小巴掌。 还有小白猿,也有样学样,跳到窗户上边,蹲在在那里,也扬着小爪子。 结果引得屋檐下的小燕子,发出一阵阵惊鸣,还以为它要掏老窝呢。 刘青山也迎了出去,只见郑红旗手里提着两串粽子,也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来啦,我是还称呼你郑大哥呢,还是叫你老姐夫呢?” 刘青山嘴里笑嘻嘻地开着玩笑,顺手接过郑红旗手里的粽子。 郑红旗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永远是你的郑大哥,你在年龄上永远别想撵上我。” 这话倒是没毛病,刘青山又朝着郑小小招招手,后者则背着手,一脸严肃地走到他面前: “三凤同学,我代表徐校长,要求你下周去学校一趟。” “要找家长吗?”刘青山嘴里开了句玩笑,心里有点纳闷:好像没听连娣姐说有啥事啊? 因为担心自己端午节前赶不回来,所以刘青山在首都那边的时候,就打电话回来,叫张连娣给那些关系户送鸡蛋鸭蛋啥的,这其中就包括大胡子校长家。 郑小小咳嗽一声:“三凤同学,你常年旷课逃学,校长已经对你忍无可忍,责令我把你抓回学校嘻嘻。”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呀,赶紧干活去吧,老四老五都比你有用。” 刘青山直接把她撵进屋,然后就帮着郑红旗,开始从车上倒腾东西。 都是大姐和老姐带回来的,大包小包的,有给家人买的衣服,也有老四老五的零食。 “大姐,老姐,你们是把人家的超市都给搬空了吧?”刘青山嘴里忍不住念叨。 结果一下子提醒了刘金凤:“对了,还有一台电冰箱和一台彩电一台洗衣机呢,一会儿连娣帮着拉回来。” 这时候出国,购买家用电器,放在首位,因为这些商品是免税的。 刘青山就纳闷了:这姐俩战斗力可以啊,愣是弄回来三大件儿,亏你们怎么搬上飞机的呢? 结果一问才知道:东西是在国外订购的,不过取货却是在春城的国际商店里,还算方便。 把东西倒腾进屋,自然免不了分发一阵,人人都有份,就连秋菊奶奶,都有一身衣服。 刘青山就忍不住询问那姐俩:“这些零零碎碎的,买得挺齐全,厂子里的设备,都买回来没有?” 杨红缨摊摊手:“我和金凤光顾着逛商店了。” 而刘金凤则一个劲笑,刘青山就知道老姐肯定没说实话,索性也就不再继续询问。 等吃完晚饭,那姐俩才正式向刘青山进行了汇报:方便面生产线,直接采购回来两套。 每套定价是十二万美金,一共花了二十三万。 一起买两套,人家给优惠了一万块。 杨红缨还担心刘青山心疼钱,嘴里一个劲解释:“我们觉得方便面肯定有发展前途,以后肯定要在外地开分厂的,就直接多买了一套。” 刘青山想考量考量老姐,就故意问道:“在哪开分厂?” “当然是中原一带,那里是冬小麦主产区,不缺乏原料,交通运输也比咱们这边便利。”杨红缨随口应道。 刘青山点点头,看来老姐的战略眼光也不错。 至于这个价格嘛,当然可以接受,日产五万包方便面的生产线,价格在四十万到五十万人民币之间,她们这个算起来还不到四十万。 另外就是火腿肠灌装生产线了,这个暂时只订购了一套。 刘青山也很是满意:“两位大姐辛苦了,等产品生产出来,小弟再给你们发奖励:一碗泡面,里面加一根火腿肠,管饱。” “三凤,你耳朵痒了是吧!”两位大姐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包夹过来。 刘青山一瞧不好,撒腿要跑,结果却发现有俩拖后腿的,老四老五各抱住他的一条大腿。 这下完喽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五章 有时候,还真要学会放手 一大早,刘青山就领着李铁牛上山,把茶蛋c粽子之类的食物先送到木刻楞这边。 甚至是老四老五叠的葫芦,都给拿来一些,插在木刻楞的屋檐上。 张阿姨也跟了来,甚至还把和好的肉馅直接带上山,木屋这边有白面,可以直接包饺子。 刘青山他们来的时候,只见小五正领着爷爷,在木屋前面用露水洗眼睛呢。 入乡随俗,用端午的露水擦洗眼睛,可以明目,这倒是个好兆头。 送完东西,刘青山薅了几把艾蒿,又下山回家。 把艾蒿递给老四她们,上面系上葫芦,然后一个个插到屋檐下。 端午节,学校放假一天,娃子们当然是最高兴的,吃完饭之后,就纷纷聚拢到刘青山家。 一来是招呼青山哥领他们上山,二来也是来看看稀奇,冰箱啥样的? 还有洗衣机,好像就在电视里看过。 娃子们都背着小书包,里面装着茶蛋粽子之类好吃的,肩膀还挂着绿色的军用水壶,个个都全副武装的模样。 “青山哥,这个就是电冰箱啊,我摸摸,咋一点也不凉涅?” 二牤子伸着小手,摸摸电冰箱的外壳,这也不冰啊。 “里面是凉的。” 小老四过来抢着解释,还拉开冰箱的两个门儿:“上面是保鲜的,下面是冷冻的。” 山杏则从冰箱里拿出来几个小塑料盒,里面冻得都是冰块,分发给小伙伴。 “哇,还是甜的呢,有股奶味,跟吃冰棍儿似的!”小曼欢叫起来。 二牤子也用手拿了一个冰块,有点滑,一下掉到地上。 瞧着这小子要咧嘴开嚎,小老四连忙又捏起来一块,塞进他的嘴里。 二牤子立刻又眉开眼笑,嘴里使劲咂摸着:“好吃,真好吃!” 很快,大部队就浩浩荡荡地向山上进发,今天过节,没有劳动任务,可以尽情玩耍,娃子们都兴致勃勃,嘴里还不停询问: “青山哥,今天还找宝不?” 去年的寻宝活动,那可真过瘾,娃子们都惦记着呢。 “当然要找宝,今年可好了,奖品都是课外书,还有小人书呢!” 小老四提前透露了一点,就把娃子们给兴奋得嗷嗷怪叫。 娃子们过节休息,大人们却还得忙碌,这两天正是采收黄花菜的旺季,耽误不得。 等到了木刻楞这边,刘青山发现,拐子爷爷也领着孙子来了。 拐子爷爷还拎来了二斤泡好的黄豆,木刻楞这边,有一个小石磨,把黄豆磨成豆浆,再用带来的卤水点成豆腐脑。 然后又在锅里熬的芡汁儿,里面放上干黄花菜,还有木耳点缀,最后上面撒点翠绿的香菜,看着还真有食欲。 武老他们已经吃过早饭,不过武老还是尝了半碗豆腐脑,果然入口鲜香。 刘青山也凑上去喝了一碗,别说,拐子爷爷这手艺真不错,关键是料足啊,里面的黄花菜,都够炒一小盘儿的了。 最后大半盆豆腐脑,则被小娃子们给抢光,从村里走到山上,早饭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老首长,今天端午节,咱们也去林子里转转。” 拐子爷爷嘴里张罗着,武老也欣然应允。 刘青山正想跟着,结果哑巴爷爷朝他比划几下,却是要去采摘一味重要的药材,给武老用的。 这事可耽误不得,于是兵分两路,叫武老和娃子们一起行动,由李铁牛负责安全。 刘青山还把一大把写好的纸条塞进李铁牛兜里,叫他主持寻宝。 “师兄,这里边有小人书没?” 李铁牛还挨个打开纸条观看,吓得小娃子们心里都毛毛的。 刘青山他们这伙,除了他和哑巴爷爷之外,还有高峰跟随,另外就是宋一针和范理事两位,也要体验山林采药,一起随行。 大熊这货还缩头缩脑地跟在后面,那大体格子,真以为别人看不到呀。 刘青山虚踹一脚,大熊就掉头跟着老四老五他们去了,还能糊弄到茶叶蛋呢。 一行人穿行在森林中,哑巴爷爷不时俯身在草丛里扒拉两下,给其他人观看林子里生长的草药。 “这是贝母草,这边是平贝母吧,镇咳祛痰,煮粥的时候可以放几粒,要不要挖出来?” 范大师手里的小药锄有点蠢蠢欲动,贝母是根部入药,需要挖出来才行,这个月份,正是采收季节,药性最佳。 哑巴爷爷摆摆手,显然是不想在这耽误时间。 “这是淫羊藿,温补肾阳,好东西。”宋一针也在哑巴爷爷的指点下,发现了好药材。 嗯,能补肾的,当然是好东西。 哑巴爷爷又摆摆手,继续走,这些药材,都比较常见,什么时候都可以采集。 行走间,又发现好东西,范理事看着草丛里面这株模样奇特的药物,有点叫不准:“这个是草苁蓉吧?” 这株植物有一尺多高,上面全是穗子,有点像高粱穗子,下面则是一个膨大的杆子。 哑巴爷爷点点头,高峰在旁边解释说:“我们这边叫列当,也有叫不老草的。” 原来是不老草,对这个名字,宋一针还是听说过的,立刻兴趣大增,不过想想哑巴爷爷的习惯,也就没有上去采摘,准备继续前行。 却见哑巴爷爷手里的小药锄轻轻一抖,将这株不老草给采了下来,然后乐呵呵地比划几下。 宋一针这才明白,这不老草的采摘期非常短,就是六月末到七月初,过了这季就没了。 这不老草,功效非凡,能够补肾壮阳,延年益寿,所以才有“不老”之称。 看来还是能采的,范c宋两位大师,心中如是想到。 不过当他们再发现一株不老草,准备进行采摘的时候,却又被哑巴爷爷拦下。 只见哑巴爷爷朝周围比划一番,刘青山就笑着解释:“我师父说,这里有不少水冬瓜树,不老草的生长,必须寄生在水冬瓜树的根部,所以这一株,就留在这里繁殖好了。” 两位大师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悟:放了这一株,能收获更多吗? 有时候,还真要学会放手。 跟在哑巴爷爷身边,他们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高峰在这方面,感触是最深的,现在药厂的杂事,全都交给吕小龙处理,高峰准备向着技术型人才方面发展。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断魂崖,连刘青山都有点奇怪:难道要到下面的山谷里去采药吗? 还真被他猜中了,哑巴爷爷留下高峰在上面照应,然后带着其他人,坐着吊索下落。 不过却并不是下到谷底,而是在下降了几丈高之后,就停了下来。 刘青山瞧瞧面前的峭壁,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不是当初第一次进藏宝洞的时候,走过的路线吗? 哑巴爷爷纵身跳上那个小平台,范理事和宋一针就没这个本事,悬在半空,瞧着有点眼晕,再加上年纪也大了,真有点受不了这种刺激。 还是刘青山帮忙,他们这才战战兢兢上了平台,二人不由心中感叹:原来采药也这么辛苦。 他们在港岛那边,使用的都是现成的药材,还真没有过这种体验。 不过经历这种艰险,他们心中也似乎有所触动,好像对那些山林里的药材,多出了几分感情似的。 从洞口钻进去,哑巴爷爷扭亮了手电筒,几个人排成一行,慢慢向前摸索。 走了一段,这才渐渐空旷,宋一针他们刚松一口气,就听头顶传来扑棱棱的怪声,惊得他们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没事,是山洞上面的蝙蝠。”刘青山口中安慰。 “不会吸人血吧?”范大师估计是外国电影看多了。 刘青山笑道:“当然不会,就是要小心点,别接触那些蝙蝠,小心传染病菌。” 他现在已经知道,哑巴爷爷带他们到这里,是寻找什么药材了。 又往前走了十几步,范理事就练练抽动鼻子:“什么味儿,好像有点臭?” “是蝙蝠的粪便。”刘青山解释一句,就看到哑巴爷爷停下脚步,开始用药锄在地上轻轻刨起来。 于是就解释说:“蝙蝠粪也可以入药,能够清肝明目,专治眼疾。” 那两位倒是知道这个,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毕竟这是蝙蝠粪啊。 刘青山一边给师父照亮儿,嘴里一边解释:“上面这些年份少的,效果不好,下面那些,估计已经堆积了几十年,越陈疗效越佳。” 等哑巴爷爷刨到最下面,收取了一布袋的夜明砂,这才收工。 刘青山提着袋子,领着大伙原路返回,范理事还特意凑上去,打开袋子往里面闻闻,并没闻到什么异味。 等重新来到平台上,范理事长出一口气,在山洞里面,他们的压力还是有点大。 这两位在港岛也受人追捧,说是锦衣玉食也不过分,还真是第一次这么辛苦。 不过他们这一趟的收获也不小,心中隐隐觉得:或许正是从前的生活太优越,才失了进取之心。 反过来想想,这或许也是他们能够更进一步的契机。 于是,这两位越想越是激动,更坚定了留在这里的决心。 刘青山朝着上面吼了一嗓子,很快就看到高峰的脑袋探下来:“师兄,你们取来夜明砂啦?” 哦,原来人家早就知道,在医术方面,刘青山估摸着,肯定要被这位师弟越甩越远了。 正要拽上去,忽然哑巴爷爷嘴里啊啊几声。 几个人顺着他的手指,向崖壁上望去,只见在石壁上面,长着几片褐色的东西,模样有点像木耳。 刘青山不由得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这是石耳!”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六章?蝲蛄豆腐 石耳因生长在悬崖峭壁的石缝中而得名,采摘不易,营养价值也高,算是一种比较珍贵的物产了。 只可惜产量有限,自己吃吃还成,想要大量出售,暂时是不可能的。 只见哑巴爷爷荡着绳索,在崖壁上闪展腾挪,很快就采集了几十片石耳,大伙这才一起上了悬崖。 直到双脚踏上坚实的大地,范理事和宋一针这才感觉心里踏实下来。 两个人捶捶腰腿儿,感觉一阵阵酸痛,再瞧瞧哑巴爷爷,根本就啥事儿没有,这就是差距啊。 想想传说中的药王活了一百好几十岁,而哑前辈显然也有这种趋势,两个人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这条大腿可一定要抱紧。 等刘青山他们回到木刻楞这边的时候,娃子们的寻宝活动,依旧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李铁牛这货可不像刘青山那么照顾娃子们,他是专门把纸条藏到那些有难度的地方,搞得娃子们怨声载道。 “哥,哥,你快点来!” 小老四看到刘青山,便立刻大喊大叫。 刘青山过去一瞧,只见眼前有一截粗大的断木,根据山杏的判断,这截大木头,明显有被挪动过的痕迹,下面肯定压着纸条儿。 可是这木头好几百斤重,娃子们小胳膊小腿儿的,真跟蜻蜓撼石柱似的。 “这个铁牛啊,太不靠谱,老四老五,你们咋不叫大熊帮忙呢?” 刘青山嘴里唠叨着,找了个比较容易着力的地方,双手搭住大木头,气沉丹田,猛的用力,把巨木给挪开。 “哈哈,真有一个纸条!”小老四手里抓着个纸条,乐得大眼睛都眯成两条缝。 山杏则给大哥解释:“大熊帮着我们找到不少纸条,然后就被铁牛哥给撵回去了。” 这时候,又有几个小娃子搜寻过来,看到刘青山,可下子看到亲人了,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嚷嚷: “青山哥,铁牛哥太欺负人,下回说啥也不能叫他藏宝!” “俺还一个没找到涅。” 二牤子最干脆,直接扯嗓子开嚎。 就你最出息! 小老四连忙凑上去,把刚刚找到的那个纸条,塞进二牤子手里。 “呜呜,俺要自个找。”二牤子这货一边抹着眼泪蒿子,一边又在附近搜寻起来。 刘青山觉得这样也不错,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的事情,有时候叫娃子们尝尝苦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直到中午,寻宝活动才算是很不圆满地结束了。 娃子们互通有无之后,才勉强算是达到了人手一张纸条。 不过按照刘青山的计划,是准备每人三张的。 李铁牛这家伙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娃子们,他还咧着大嘴嘿嘿乐: “告诉你们,俺这还故意放水了呢,要不然,叫你们一张也找不着!” 要不是这家伙个头太大,娃子们都想围上去揍他一顿才解气。 刘青山则对活动进行总结:肯定了娃子们克服困难的意志品质,最后宣布,回去之后,每人两本小人书,一本课外读物。 娃子们这才皆大欢喜,一窝蜂地下山领奖去了。 刘青山就领着老四老五,留在木刻楞这边吃午饭,还有郑小小也一起留下。 他正帮着张阿姨做饭呢,就听到远处传来小五的吆喝声:“青山,快点把大木盆拿过来,好家伙,总算赶上这波了,好多鱼。” 木刻楞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山溪,估计小五他们在那边摸鱼呢。 刘青山于是就用脑袋顶着个大木盆跑过去,郑小小也领着老四老五,光着小脚丫,在山溪里面玩呢,溪水刚没过她们的波棱盖。 溪边,拐子爷爷和武老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听着溪水淙淙,还有孩子们咯咯的笑声。 至于抓到的鱼嘛,就十几条一寸多长的小鱼,用罐头瓶儿都能装下。 “就这还用大木盆?”刘青山不满地嘟囔一声。 小五嘴里咋咋呼呼的:“主要是多装点溪水回去,熬鱼汤喝。” 这点儿鱼,可不就够熬鱼汤的吗? 不过山溪里面的都是冷水鱼,生长缓慢,味道确实够鲜,做鱼汤确实不错。 “哎呦,这啥玩意,还咬手!” 小五忽然一声惊呼,抬起手臂,在半空使劲甩着。 在他的手指上,还耷拉着一个东西,大概有十厘米左右的长度,随着手指来回摆动。 “小五哥,这是蝲蛄,很好吃的!” 小老四离他比较近,率先凑上去,伸着小手,捏住蝲蛄,然后指挥着小五,把手指伸进溪水里。 一沾水,蝲蛄立刻松开钳子,然后被小老四又捏出水面,直接扔进岸边的大木盆里。 农村的小孩子,都会抓这个。 拐子爷爷也来了兴致:“蝲蛄啊,好东西,这玩意最滋补了,老首长,中午叫大帅给你弄个蝲蛄豆腐尝尝,那小子手艺还不错” 小五甩甩手指:“中午就吃你们啦,敢夹我!” 刘青山也脱了鞋子,迈进山溪里面,帮着一起翻石块,蝲蛄通常都隐蔽在小石块的下面。 这玩意长得和小龙虾类似,外壳黝黑锃亮,前面一对大钳子。 不过蝲蛄对生长环境的水质要求非常高,必须是没有一点污染,尤其是没有农药化肥之类的水域,才能生存。 等到十几年后,慢慢就越来越少,最后差点灭绝。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又被称为水源指示剂,是绝对的纯天然无污染食物。 山溪里面的蝲蛄还不少,翻动几块石头,基本就能掐到一只。 看看大木盆里已经装了二三十只,刘青山就连忙把埋头苦干的小五给叫住,这小子显然还没有学会适可而止。 蝲蛄豆腐,一般人还真不会加工,真得大帅叔亲自出手呢。 别看叫蝲蛄豆腐,其实跟豆腐一点不沾边。 只见大帅叔把蝲蛄清理干净,再用石磨碾碎,用纱布过掉渣子。 锅里烧水,水开之后,把过滤完的蝲蛄汁儿往锅里一倒,很快就凝成脑儿状。 有点像豆腐脑,就是颜色泛着点粉红。 最后再点缀少量的盐,加点葱花和韭菜,蝲蛄豆腐就完工了。 用小勺舀着喝一口,那味道,就是一个字:鲜! 刘青山尝了两勺,也赞不绝口,后世已经很少能品尝到这种传统美食,而且那时候蝲蛄也已经贵得离谱,一斤就将近二百块,而且还基本是有价无市。 刘青山觉得,以后有机会可以把蝲蛄资源开发出来。 他们这边,现在已经不用农药化肥,只要保持下去,在山溪和沟渠里面,就可以适量多繁殖一些蝲蛄。 不图外销,只要等到旅游业兴起之后,能满足自产自销,就能赚够本儿。 饭桌上除了蝲蛄豆腐之外,还有新采来的石耳,清洗掉上面的泥沙,又焯水之后,清炒了一盘。 石耳能够清热解毒,但是因为性寒,所以也不易多食。 另外还炒了几盘青菜,熬得鲜鱼汤,大伙连吃带喝,都有点吃撑了。 就连武老都胃口大开,比平时多吃了半个大饼子。 范理事也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夸赞:“这才是真正的食补呢。” 等到下午,哑巴爷爷就开始给武老配药,而宋一针,也开始揣摩新学来的针法。 手法有点生,这里又没有用来练习的模型,最后还是小五主动请缨,在他身上先练习。 这也叫大伙对小五有了新的认识,这小子虽然看上去不怎么着调,但是在孝顺方面,真没的说。 刘青山瞧瞧也没他啥事,就领着老四老五他们回家了。 两个小丫头也累坏了,到后来都走不动了,刘青山就背一个抱一个。 郑小小虽然也累,不过还是硬撑着,帮着刘青山背了一个。 等到家的时候,他们后背上的小老四和山杏,已经都睡着了。 不过到家之后,两个小丫头又立马生龙活虎,叽叽喳喳地吵着要领奖,然后一人捧着一本课外读物,美滋滋地看去了。 刘青山和郑小小对视一眼,嘴角都浮现出一抹微笑。 第二天,刘青山便开着车,把大姐和老姐他们送到县城,至于郑小小,昨天晚上就已经跟着郑红旗回去了。 顺道去厂子瞧瞧,有几个老师傅已经在那翻看说明书呢,就是上面勾勾巴巴的文字,看得他们有点头大。 旁边还有岛国的两名技术人员,负责具体的安装。 不过呢,方便面和火腿肠的口味,就得自己进行调试。 为此,杨红缨还特意请了一位国营饭店退休的老师傅,帮忙把关。 她们也带回来一些岛国生产的成品,不过人家可不提供配方,全得自己琢磨。 “石师傅,您估摸着,能不能调出来人家这种口味?” 杨红缨眼巴巴地望着那位饭店退休的老师傅,后者正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上,圆乎乎的大脑袋耷拉着,好像睡着了似的,根本没吭声。 “什么态度啊!” 刘金凤脾气急,可看 不惯这个。 刘青山也皱皱眉:这是花钱请个大爷吗? 杨红缨又招呼两声,那位石师傅才撩了撩大眼皮:“呵呵,这人老了就容易犯困,小杨啊,你刚才说啥?” 等杨红缨又说了一遍,石师傅这才吧嗒吧嗒嘴:“这事可难喽,配方儿这种东西,谁不藏着掖着。” “还好小杨你们找到我,不是我吹牛,咱们碧水县的那些厨子,哪个不是我老石的徒子徒孙。” “到时候,我再找几个人打下手,有个月的时间,肯定能把配方破解出来。” “就是这待遇嘛,哈哈哈,小杨啊,我也不找你们多要,我们一共五个人,你给五千块就成。” 这年头,敢张口就要五千块,那真成狮子大张口了。 杨红缨也皱皱眉,然后向刘青山望去。 而刘金凤更是立起丹凤眼:“没有张屠户,还吃带毛猪不成。” 那位石师傅嘿嘿一笑:“姑娘,那你们就另请高明,我今天这话撂到这,只要我一句话,在碧水县,你们就别想请动任何一位厨师。”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七章 是不是太草率了? 石师傅在碧水县厨子界的地位,确实够高,在这个领域,说是一言九鼎也不为过,所以他才有这种底气。 最主要的是,他也早就听说了,这家方便面厂是和港商合资的,不差钱。 这年头,港商就是有钱的代名词;而合作的另外一方,也是鼎鼎有名的万元村。 既然都不差钱,那么他也不介意从里面捞一笔,就当是打土豪了。 这方面他还是有把握的,就像那方便面的调料袋里,不就是精盐味精加上点胡椒面啥的,他分分钟就能复原出来。 还有面饼里面需要添加的成分,比起拉面什么的,都要简单。 但是放在外行眼里,这玩意就是高深莫测了。 正因为如此,这位石师傅才有资格摆谱儿,并且来个狮子大张口。 说是找几个帮手,其实每个人给盒烟就能打发,五千块,都能装进他自己兜里。 五千块啊,自己一辈子也没攒下这么多钱。 想到这里,石师傅的大胖脸上,满满都是笑纹儿。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最年轻的小伙子忽然开口: “咳咳,这位石师傅,俺们这小庙儿,可装不下您这尊大神,您还是回家安享退休生活吧。” 刘青山是真瞧不下去了,他的厂子里确实缺少各种人才,可真不需要养大爷。 石师傅也被他给说得一愣,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又追问一句: “年轻人,你确定不是开玩笑?” 刘青山点点头:“确定,把你这个月的工资结算一下,也不差这几天,就给你按照一个月算。” 旁边的杨红缨则有点着急:“三凤,不要急,还可以再商量嘛。” 万一这位石师傅真的甩手走人,她们上哪再找老师傅去。 “呵呵,把咱们村的大帅叔叫来,都不比他差。” 刘青山咂咂嘴,回想起中午蝲蛄豆腐的美味。 那位石师傅也听明白了:“哈哈,村里的厨子,你们就不怕生产出来的产品,全都填壕沟吗?” 刘青山的目光直射过去,叫那位石师傅也停止了大笑。 随即,刘青山又淡淡地说道:“我们那正好还有港岛的一位药膳协会的理事长,范长江范大师,应该也愿意帮这点小忙,而且还是无偿的。” “大帅叔和范大师组合在一起,土洋结合,要是还搞不出来,那就真成笑话了。” 虽然没听过范大师的名头,但是,仅凭着港岛这两个字,就不是石师傅一个偏远小县城的厨师可比。 他眨巴两下小眼珠:“港岛的大师,就怕到了咱们这边儿水土不服,算了,我就当是支持你们工厂建设,也不收五千块,就一千块好了。” 要是一开始他这么说,刘青山没准就答应了,不过在看到他这副贪婪嘴脸之后,就算倒找钱,刘青山也不会再使用这种人。 于是呵呵两声:“石大厨,您老还是请吧。” “哼,年轻人,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告诉你们,另一家方便面厂也邀请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石师傅气哼哼地甩手走人,然后就直接去了另一家方便面厂。 在这一点上,他确实没吹牛,陈东方他们和日方合资的方便面厂,也确实向他发出邀请。 “青山,刚才是不是太草率了?” 杨红缨还是有些担心,产品的配方,那绝对是重中之重。 刘青山则信心十足,他吃过的方便面和火腿肠,比现在的人见过的都多。 只要找个差不多的厨子,不断调试口味,他肯定能把最好的口味尝出来。 而且他也瞧明白了,老姐和大姐现在还只是出于最低级的仿制阶段,就是把岛国方便面的口味完全照搬过来,这样才真的会水土不服的。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们两位大姐,毕竟她们没有刘青山的那些经历。 于是他就尝试着进行启发:“其实,口味和配方什么的,咱们完全可以自己进行调试,这样才更符合咱们华夏人的口味。” “就算是咱们国家,各地的饮食口味也千差万别,所以以后还要不断开发新口味,新产品。” 那姐俩都一起眨眨大眼睛,有点没听明白:方便面嘛,就是一块面饼,一个调料包,还能有什么其它口味? 这时候的方便面,还远不像后来那样丰富多彩。 刘青山也不急,到了该改进的时候,自己就引导方向好了。 至于他们统一 方便面厂的第一款产品,刘青山当然要选择受众最广的红烧牛肉面。 他估摸着,陈东方和三井木他们的厂子,最先出产的,肯定就是那种最普通的方便面。 也就是一块面饼,加一个调料袋儿的那种。 而他这边呢,直接就上马三个料包的,多一个蔬菜包和酱料包。 到时候,不吊打对方才怪呢。 至于材料,那就更不用发愁:野菜厂那边的设备,生产脱水蔬菜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们这边又是胡萝卜的种植基地,至于香菜和小葱之类,大棚里面随便种,正好还能帮忙解决销量问题呢。 至于酱包,这个真得叫大帅叔和范理事过来,多熬一些试试,相信他们总能熬出来合适的。 要是能够顺手把香辣牛肉酱之类的熬出来,那就更好了。 把自己的计划,跟那两位大姐详细说明之后,刘金凤和杨红缨都兴奋得俏脸绯红,要不是这个弟弟已经成年,非得在他脸上使劲亲一阵再说。 这些天,其实她们姐俩的压力还是很大的,毕竟陈东方那边的方便面厂,引用的技术,完全是岛国已经成熟的。 比起他们这边一切从头起步,要高出来太多。 但是今天听了刘青山的话,姐俩信心大增:原来方便面还可以这么弄? 在兴奋过后,刘金凤就很受启发:“三凤,按照你的说法,能不能制作出小鸡炖蘑菇口味的方便面呢?”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当然没问题。” “那红烧排骨呢?”杨红缨也加入到讨论之中。 “统统没问题,不过那是后续的产品,大姐老姐,先别好高骛远,路要一步一步走,面要一口一口吃,咱们第一步先把红烧牛肉面弄好。” 刘青山估摸着,这两位大姐再联想一阵的话,肯定都能把老坛酸菜面给整出来,那个可是以后的一个大杀器啊。 随后,杨红缨又说起包装的问题,统一这个商标,他们已经注册完成了,但是产品的外包装,还需要设计一下。 对待包装方面,刘青山只提出一个要求:一定要画两个卡通小丫头,就以他家的老四老五为原型。 一个梳着天线辫子,一个西瓜头,俩小丫头手里一起扯着面条之类,也符合统一这个商标。 这个就交给专业的人士好了,比如美院那边的吴教授。 当然最好的人选其实还是吴桐她们这些年轻人,更符合当下的潮流,可惜吴桐还跑到岛国去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写信的时候,把这个要求跟她们说说,叫吴桐帮着设计。 反正每个月,刘青山都要写两封信过去。 他们统一方便面厂这边,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而在碧水县的另一家方便面厂,也同样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厂房建设已经进入到收尾阶段,设备也已经运来,马上就可以进行安装。 随同设备一起到来的,还有老熟人,藤田正一。 他这次是作为三井木的代表,全面负责方便面厂的合作事宜。 随行的除了几名技术人员,还包括两位资深的生产方便面的专业人士。 此刻,他们正坐在一间新建的会客室里,谈笑风生。 除了陈东方之外,还有齐胜利也在场,他全盘接手了楚云玲的生意,所以当然也包括这个方便面厂的股份。 齐胜利还是很有存在感的,率先提议说:“这个家家康的商标,是不是应该换一下?” 毕竟原来是以何家康为主导,所以才取了这个倒霉名字,现在何家康都被判了,这名字就显得有点晦气。 陈东方也点头表示同意,毕竟他原本就不怎么待见何家康那家伙。 藤田正一也正有此意:“诸位,我有个建议,商标就叫红日好了。” “红日,不错,很有朝气!” 齐胜利出声符合,也就是他现在还没读过金大侠的笑傲江湖,否则非得霸气的来一句“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不可。 而陈东方则微微皱眉,他脑子里浮现了那面膏药旗,不免有些腻歪,于是说道: “对面那家方便面厂,注册的商标好像叫做统一,我们的就叫华龙好了。” 藤田正一还是第一次知晓统一的商标,于是冷哼一声: “统一,好大的口气,是想统一方便面这个产业嘛,简直自不量力。” “今天就让我带来的专家露一手,诸位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方便面。” 说完摆摆手,立刻就有人拿来几个大碗,然后藤田正一身后的两个中年人,就不慌不忙地取出几块面饼,分别放进碗里。 再撒上调料包,倒上开水,开始泡面。 就在这时 候,有人进了会议室,在陈东方耳边轻声道:“那位石大厨来了。” 陈东方想想:“那就叫他进来,正好品尝一下。” 厨师嘛,肯定更专业,更有发言权。 等到胖乎乎的石大厨进来的时候,正好方便面也泡好了,屋子里弥散着一阵面香。 “诸位,请品尝,鸡汤伊面!”藤田正一脸上也带着得意的微笑。 秃噜,齐胜利先吃了口泡面,然后竖起大拇指,嘴里还自认为很幽默地说了声“呦西”。 陈东方也叫石大厨品尝,石大厨点头哈腰地端起一碗面,先喝一口汤,然后点点头。 再挑几根儿面,他又点点头:“不错不错,味道真好,连我这个厨师,都忍不住想多吃两碗!” 跟着,石大厨又奉承道:“对面那个统一方便面厂,现在还抓瞎呢,等鸡汤伊面一出,肯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哈哈,会客室里,响起了一片欢快的笑声。 就是不清楚,他们要是知道刘青山的红烧牛肉面即将问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八章 狗咬尿泡,空欢喜啊 刘青山又跑了一趟,把张大帅和范理事给接到方便面厂,着手研究料包和酱包,还有后续的火腿肠的事儿后,这才被两位大姐放过。 下午三点多,刘青山来到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第一中学,找到大胡子校长,这才知道,原来找他,是为了入党的事。 马上就要到七一了,刘青山也正式成为一名预备党员。 看到刘青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大胡子校长就有点不满,瞪起大眼珠子: “下学期就高三了,到了关键时期,你小子是不是得回到课堂啦!” 这会儿的高中,已经变成三年制。 刘青山这才连忙端正态度:“校长,下学期,我那几个厂子都要开工,肯定没时间在学校读书,还是让我自学的好。” 大胡子校长又敲打一番:“那你必须保证,来年能考入清北这样的一流学府,否则的话,有你小子好受。” 刘青山也连连保证,就差写保证书了,这才得以脱身。 刚走到门口,就听大胡子校长又是一声大吼:“回来,先把党费交喽。” “不是预备吗?” 刘青山一边嘀咕,一边从兜里掏出几张票子,干脆先把一年的都交齐好了。 离开学校,刘青山就溜达到酒厂,好长时间没看到大老李了,正好找他联络联络感情,顺便联系联系业务。 或许因为是下午的关系,酒厂门口运货的车辆并不多。 要知道,自从打了广告之后,碧水县这家小酒厂,在全国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除了药酒之外,连带着像碧水大曲这样的品种,都供不应求。 在厂长办公室里,看到了大老李,刘青山就开起玩笑:“李厂长,精神焕发,草莓大丰收啊!” 大老李揉揉自己的酒糟鼻子:“老弟你来得正好,晚上跟我喝酒去!” “啥情况?”刘青山并不怎么乐意参加饭局。 “是周围几个县酒厂的,到咱们这来参观,三天两头就来一拨,都快把我给烦死了。”大老李这种就属于幸福的烦恼。 其实夹皮沟也是如此,自从成为了万元村之后,每个月都有几波来参观学习的。 不过这些应酬的事儿,统统都是老支书负责接待,刘青山乐得清闲。 听到是周边酒厂的人,刘青山心中一动:“老哥,你要是给我批个几百吨的白酒,那我就去!” “几百吨?你把我塞酒桶里得了。”大老李一听就急了,立刻倒打一耙: “我还没跟你要酒呢,兄弟,你得拉哥哥一把,现在药酒都卖光了,你存在俺这的那批药酒,能不能匀给老哥一半?” 刘青山摆摆手,毫不犹豫地说道:“俺那是非卖品。” 大老李一摊手:“俺这也是没货。” 俩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一起大笑,得了,还是别打对方的主意了。 坐下之后,大老李给刘青山到上茶,然后问道:“兄弟,你要那么多白酒干嘛?” 刘青山也不瞒着他,说了说合伙要跟老毛子搞易货贸易的事儿。 大老李一听,又使劲揉揉酒糟鼻子:“老弟啊,以前苏联专家在这的时候,我听说他们确实能喝。” “而且还不喜欢喝曲子酒啥的,那些浓香型酱香型的,都不咋喜欢,就乐意整高度的蒸馏白酒,度数越高,喝得越来劲。” 要不怎么说,术业有专攻呢,刘青山也使劲拍了下巴掌:“老哥呀,多亏你提醒,不然可就亏大了。” 大老李摆摆手:“咱们哥俩是忘年交,多个脑袋差个姓,你帮助哥哥的地方,那不是更多?” 刘青山点点头,又跟大老李交流一番,这才得知,纯蒸馏的白酒,工艺更简单,造价也更便宜,是个酒厂就能生产。 “妥了,老哥,一会儿俺就跟你去见见那些酒厂的厂长,争取多弄点白酒。” 刘青山这次来,就是为了多运过去一些白酒,想不到还有主动送上门来的。 大老李提醒道:“兄弟,那么多白酒,能卖出去吗,可别砸在手上?” 这个问题,就不用担心了,毛子可以不吃饭,但是不可一日无酒。 看看时间也到了饭点儿,大老李就领着刘青山出门,在厂子里转了转,就找到那十几个人组成的参观团,然后浩浩荡荡的,直奔饭馆子。 等到了饭店,点了八凉八热十六道菜,刘青山也瞧得暗暗咋舌:照这么下去,早晚得吃黄喽。 这时候,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朝 刘青山一指,开口跟大老李说道: “这是你家大侄子吧,这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啥见面礼,来,叔儿给二十块钱,自个买点啥。” 瞧着递过来的两张大团结,刘青山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还是老秦说的对,咱们这都有见面礼,就当是过年发压岁钱了。” 在他们看来,这个年轻人显然不是酒厂的职工,和大老李又这么亲近,那肯定是亲儿子。 大老李也被搞得好不尴尬,俩手乱摆:“大伙别误会,这位是我的好兄弟,忘年交,刘青山刘兄弟!” 众人齐齐一愣,然后就一阵大笑,那位最开始的秦厂长开口说道: “刘兄弟,对不住,这上来就把你给整小了一辈,一会我先自罚一杯。” 刘青山笑道:“我要知道有钱拿,就事先跟李老哥串通一下好了,分他一半也成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小小的尴尬也就消于无形。 只有大老李坐在那感叹:“俺要是真有刘兄弟这样的孩子,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呢。” 哦,这个怎么说? 大伙都面露疑惑。 大老李也有意抬一抬刘青山:“这位刘兄弟可不得了,俺们酒厂打广告,就是他给出的主意。” “万元村你们都听说过吧,就是刘兄弟领着干出来的。” 嚯,原来是这位呀! 大伙这回才对上号,七嘴八舌嚷嚷开了,一会要多敬这个小福星几杯酒。 大老李就按照事先跟刘青山商量好的,帮着他挡酒: “我这刘老弟还上高中呢,可比不得你们这帮酒精考验的家伙,再说,真要是把刘兄弟灌多喽,你们可别后悔。” 大伙都嘻嘻哈哈地点头答应,在他们眼里,把刘青山都当成财神爷了,琢磨着一会怎么叫他帮着出出主意。 不大一会,酒菜就陆陆续续端上来,刘青山喝汽水,其他人都喝碧水大曲。 大老李先张罗一句,大伙喝了一口,然后就有人按捺不住,最先说话的,还是秦厂长: “刘兄弟,有志不在年高,我先敬你一杯。” 碰了下杯子之后,他还真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亮亮杯底儿: “刘兄弟,明天我回去的时候,邀请你一定去俺们松源县溜达溜达,也帮着俺们那的酒厂出出主意,这红火生意,不能叫老李大哥一个人包圆儿啊。” 这下可坏了,他这么一带头,桌上站起来六七个人,都嚷嚷着要刘青山去他们县转转。 尤其是刘青山左右两边的那两位,一人拽住刘青山的一只胳膊,说啥也不肯撒手。 “改抢了是吧,我刘兄弟就算是香饽饽,你们也不能这么抢啊。” 大老李也急了,连忙给刘青山解围。 刘青山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 “各位,我就从老李大哥这里论,都叫各位一声哥哥,今天有幸相识,我先敬大家一杯。” 等大伙都干了之后,刘青山这才笑道:“你们的酒厂,我肯定是谁家也不会去的。” 那些人一下子全都垮了脸:合着刚才这杯酒白喝了是吧? 然后就听到刘青山继续道:“不过做生意还是可以的,我准备每家酒厂,订购一百吨高度蒸馏酒。” 酒桌上,立刻变得一片沉寂。 大伙心里都默默盘算:这位小刘兄弟,也没喝白酒啊,怎么就开始说醉话了呢,难道是被咱们这帮老酒鬼给熏醉了? 要知道,当时的酒,都是纯粮酿造,就算最差的,也将近一元钱一斤,和其它物资相比,那价格绝对不便宜。 一吨就算两千块,一百吨就是二十万块,这张口就是几百吨,那岂不是说,一百万块钱就出去了。 一百万啊,这在当时,绝对是一个能吓死人的数字。 好半天,秦厂长才咳嗽两声:“刘,刘兄弟,你没开玩笑吧?”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各位老哥,我是认真的。” 大老李也在旁边帮衬:“我刘兄弟的话,肯定算数,要不是我们碧水县酒厂现在的产品供不应求,这好事还能轮到你们头上。” 众人这才信了,一个个面露喜色,他们来这里参观,就是想取取经,也把本县的酒厂发展起来。 都是一样的厂长,谁不想风风光光,没看大老李那酒糟鼻子都灿若桃花了吗? 于是众人乱七八糟地端起酒杯,张罗着要敬酒,最后还是老秦进行统一:“那咱们这帮老哥哥,就一起敬刘兄弟一杯!” 众人齐声叫好,又干了一杯,不愧都是酒厂出来的,这酒量都一个赛一个。 等众人重新落座,酒桌上的气氛就 更加融洽,而刘青山也终于又说话了: “诸位老哥哥,有一个情况,得先跟你们说清楚,这酒钱,必须得先欠上半年。” 啥,赊账啊? 这年头,赊账和打白条,那都是一个等级的。 这些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脸色又都垮了下去: 还以为是一笔大生意呢,结果是狗咬尿泡,空欢喜啊。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八章 狗咬尿泡,空欢喜啊 刘青山又跑了一趟,把张大帅和范理事给接到方便面厂,着手研究料包和酱包,还有后续的火腿肠的事儿后,这才被两位大姐放过。 下午三点多,刘青山来到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第一中学,找到大胡子校长,这才知道,原来找他,是为了入党的事。 马上就要到七一了,刘青山也正式成为一名预备党员。 看到刘青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大胡子校长就有点不满,瞪起大眼珠子: “下学期就高三了,到了关键时期,你小子是不是得回到课堂啦!” 这会儿的高中,已经变成三年制。 刘青山这才连忙端正态度:“校长,下学期,我那几个厂子都要开工,肯定没时间在学校读书,还是让我自学的好。” 大胡子校长又敲打一番:“那你必须保证,来年能考入清北这样的一流学府,否则的话,有你小子好受。” 刘青山也连连保证,就差写保证书了,这才得以脱身。 刚走到门口,就听大胡子校长又是一声大吼:“回来,先把党费交喽。” “不是预备吗?” 刘青山一边嘀咕,一边从兜里掏出几张票子,干脆先把一年的都交齐好了。 离开学校,刘青山就溜达到酒厂,好长时间没看到大老李了,正好找他联络联络感情,顺便联系联系业务。 或许因为是下午的关系,酒厂门口运货的车辆并不多。 要知道,自从打了广告之后,碧水县这家小酒厂,在全国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除了药酒之外,连带着像碧水大曲这样的品种,都供不应求。 在厂长办公室里,看到了大老李,刘青山就开起玩笑:“李厂长,精神焕发,草莓大丰收啊!” 大老李揉揉自己的酒糟鼻子:“老弟你来得正好,晚上跟我喝酒去!” “啥情况?”刘青山并不怎么乐意参加饭局。 “是周围几个县酒厂的,到咱们这来参观,三天两头就来一拨,都快把我给烦死了。”大老李这种就属于幸福的烦恼。 其实夹皮沟也是如此,自从成为了万元村之后,每个月都有几波来参观学习的。 不过这些应酬的事儿,统统都是老支书负责接待,刘青山乐得清闲。 听到是周边酒厂的人,刘青山心中一动:“老哥,你要是给我批个几百吨的白酒,那我就去!” “几百吨?你把我塞酒桶里得了。”大老李一听就急了,立刻倒打一耙: “我还没跟你要酒呢,兄弟,你得拉哥哥一把,现在药酒都卖光了,你存在俺这的那批药酒,能不能匀给老哥一半?” 刘青山摆摆手,毫不犹豫地说道:“俺那是非卖品。” 大老李一摊手:“俺这也是没货。” 俩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一起大笑,得了,还是别打对方的主意了。 坐下之后,大老李给刘青山到上茶,然后问道:“兄弟,你要那么多白酒干嘛?” 刘青山也不瞒着他,说了说合伙要跟老毛子搞易货贸易的事儿。 大老李一听,又使劲揉揉酒糟鼻子:“老弟啊,以前苏联专家在这的时候,我听说他们确实能喝。” “而且还不喜欢喝曲子酒啥的,那些浓香型酱香型的,都不咋喜欢,就乐意整高度的蒸馏白酒,度数越高,喝得越来劲。” 要不怎么说,术业有专攻呢,刘青山也使劲拍了下巴掌:“老哥呀,多亏你提醒,不然可就亏大了。” 大老李摆摆手:“咱们哥俩是忘年交,多个脑袋差个姓,你帮助哥哥的地方,那不是更多?” 刘青山点点头,又跟大老李交流一番,这才得知,纯蒸馏的白酒,工艺更简单,造价也更便宜,是个酒厂就能生产。 “妥了,老哥,一会儿俺就跟你去见见那些酒厂的厂长,争取多弄点白酒。” 刘青山这次来,就是为了多运过去一些白酒,想不到还有主动送上门来的。 大老李提醒道:“兄弟,那么多白酒,能卖出去吗,可别砸在手上?” 这个问题,就不用担心了,毛子可以不吃饭,但是不可一日无酒。 看看时间也到了饭点儿,大老李就领着刘青山出门,在厂子里转了转,就找到那十几个人组成的参观团,然后浩浩荡荡的,直奔饭馆子。 等到了饭店,点了八凉八热十六道菜,刘青山也瞧得暗暗咋舌:照这么下去,早晚得吃黄喽。 这时候,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朝 刘青山一指,开口跟大老李说道: “这是你家大侄子吧,这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啥见面礼,来,叔儿给二十块钱,自个买点啥。” 瞧着递过来的两张大团结,刘青山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还是老秦说的对,咱们这都有见面礼,就当是过年发压岁钱了。” 在他们看来,这个年轻人显然不是酒厂的职工,和大老李又这么亲近,那肯定是亲儿子。 大老李也被搞得好不尴尬,俩手乱摆:“大伙别误会,这位是我的好兄弟,忘年交,刘青山刘兄弟!” 众人齐齐一愣,然后就一阵大笑,那位最开始的秦厂长开口说道: “刘兄弟,对不住,这上来就把你给整小了一辈,一会我先自罚一杯。” 刘青山笑道:“我要知道有钱拿,就事先跟李老哥串通一下好了,分他一半也成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小小的尴尬也就消于无形。 只有大老李坐在那感叹:“俺要是真有刘兄弟这样的孩子,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呢。” 哦,这个怎么说? 大伙都面露疑惑。 大老李也有意抬一抬刘青山:“这位刘兄弟可不得了,俺们酒厂打广告,就是他给出的主意。” “万元村你们都听说过吧,就是刘兄弟领着干出来的。” 嚯,原来是这位呀! 大伙这回才对上号,七嘴八舌嚷嚷开了,一会要多敬这个小福星几杯酒。 大老李就按照事先跟刘青山商量好的,帮着他挡酒: “我这刘老弟还上高中呢,可比不得你们这帮酒精考验的家伙,再说,真要是把刘兄弟灌多喽,你们可别后悔。” 大伙都嘻嘻哈哈地点头答应,在他们眼里,把刘青山都当成财神爷了,琢磨着一会怎么叫他帮着出出主意。 不大一会,酒菜就陆陆续续端上来,刘青山喝汽水,其他人都喝碧水大曲。 大老李先张罗一句,大伙喝了一口,然后就有人按捺不住,最先说话的,还是秦厂长: “刘兄弟,有志不在年高,我先敬你一杯。” 碰了下杯子之后,他还真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亮亮杯底儿: “刘兄弟,明天我回去的时候,邀请你一定去俺们松源县溜达溜达,也帮着俺们那的酒厂出出主意,这红火生意,不能叫老李大哥一个人包圆儿啊。” 这下可坏了,他这么一带头,桌上站起来六七个人,都嚷嚷着要刘青山去他们县转转。 尤其是刘青山左右两边的那两位,一人拽住刘青山的一只胳膊,说啥也不肯撒手。 “改抢了是吧,我刘兄弟就算是香饽饽,你们也不能这么抢啊。” 大老李也急了,连忙给刘青山解围。 刘青山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 “各位,我就从老李大哥这里论,都叫各位一声哥哥,今天有幸相识,我先敬大家一杯。” 等大伙都干了之后,刘青山这才笑道:“你们的酒厂,我肯定是谁家也不会去的。” 那些人一下子全都垮了脸:合着刚才这杯酒白喝了是吧? 然后就听到刘青山继续道:“不过做生意还是可以的,我准备每家酒厂,订购一百吨高度蒸馏酒。” 酒桌上,立刻变得一片沉寂。 大伙心里都默默盘算:这位小刘兄弟,也没喝白酒啊,怎么就开始说醉话了呢,难道是被咱们这帮老酒鬼给熏醉了? 要知道,当时的酒,都是纯粮酿造,就算最差的,也将近一元钱一斤,和其它物资相比,那价格绝对不便宜。 一吨就算两千块,一百吨就是二十万块,这张口就是几百吨,那岂不是说,一百万块钱就出去了。 一百万啊,这在当时,绝对是一个能吓死人的数字。 好半天,秦厂长才咳嗽两声:“刘,刘兄弟,你没开玩笑吧?”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各位老哥,我是认真的。” 大老李也在旁边帮衬:“我刘兄弟的话,肯定算数,要不是我们碧水县酒厂现在的产品供不应求,这好事还能轮到你们头上。” 众人这才信了,一个个面露喜色,他们来这里参观,就是想取取经,也把本县的酒厂发展起来。 都是一样的厂长,谁不想风风光光,没看大老李那酒糟鼻子都灿若桃花了吗? 于是众人乱七八糟地端起酒杯,张罗着要敬酒,最后还是老秦进行统一:“那咱们这帮老哥哥,就一起敬刘兄弟一杯!” 众人齐声叫好,又干了一杯,不愧都是酒厂出来的,这酒量都一个赛一个。 等众人重新落座,酒桌上的气氛就 更加融洽,而刘青山也终于又说话了: “诸位老哥哥,有一个情况,得先跟你们说清楚,这酒钱,必须得先欠上半年。” 啥,赊账啊? 这年头,赊账和打白条,那都是一个等级的。 这些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脸色又都垮了下去: 还以为是一笔大生意呢,结果是狗咬尿泡,空欢喜啊。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九章 出师不利啊 刘青山也瞧出来这些人脸上的失望,在计划经济时代,公对公或许可以赊账,但是公对私赊账的话,那就容易犯原则性错误。 可是他这段时间,手头的流动资金也确实有点紧张,拿不出真金白银。 而白酒是和毛子交易的硬通货,比啥都好使,所以又必须提前联系好货源,毕竟生产加工也是需要一定周期。 “刘兄弟,能不能先交一部分定金,哪怕一半儿也成。” 秦厂长斟酌再三,决定还是冒险试一试。 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错过了怪可惜的。 而且他也相信,刘青山这样一个上过数次报纸的人,不会轻易砸他自己的招牌,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刘青山就笑着解释道:“秦厂长,我手头现在确实没有资金,我们合作社的钱,都投资建设方便面厂和火腿肠厂,都是投资上百万的大工厂。” 大老李连忙跟着溜缝:“不错不错,这两个厂子,在俺们县里一打听都知道。” 刘青山也就顺势道:“各位要是信不实的话,有这两个工厂抵押,我就算是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呀。” 那些酒厂的厂长们心里又是一喜:如果是抵押的话,好像还有的谈。 这时候,大老李又说话了,他使劲摆摆手: “刘老弟,还用啥厂子抵押,你存在俺们酒厂的那些药酒,现在的价值就超百万啦。” 什么药酒,是上广告的那个吗? 大伙一听也都来了兴趣,七嘴八舌一问,这回是彻底放心啦。 如今虎骨酒早就供不应求,市面上根本见不着,新加工的,最少也要泡制一年才能出售。 而且因为原材料的数量有限,产量也不足。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导致价格也连连上涨。 既然刘青山还存着好几十吨这样的宝贝,那还有啥不放心的c 秦厂长第一个点头:“刘兄弟,俺们松源酒厂,跟你签合同!” 还有两三个人,也都应承下来。 剩下的则表示回去跟上级汇报,尽量争取,这种就是缺乏魄力的,凡事求稳。 刘青山估计到时候,肯定还会有那么几个找上门来的。 这样的生意最好弄,双方互利互惠,至于具体的价格什么的,刘青山会交给别人去谈。 这时期的价格都比较透明,估计也没有太大的让利空间。 一顿酒尽欢而散,彼此都留下联系方式,刘青山承诺,到时候龙腾公司会派人去洽谈。 等大老李在账单上签完字,刘青山开车把大老李送回家。 “兄弟啊,你做的事情,俺咋看不懂呢?”大老李也不知道喝没喝多,坐在车里,嘴里嘟囔着。 刘青山估摸着,老李肯定没多,于是笑呵呵地说道:“看不懂就对了,这就是私企和国营单位的区别。” 大老李摇晃着脑袋:“兄弟啊,你那些药酒,要是有时间的话,还是赶紧拉回去自个保管吧。” “啥意思?” 刘青山踩了一脚刹车,将车靠着路边停下,他觉得,大老李肯定有话要说。 大老李忽然长叹一声:“俺听说,因为俺业绩突出,县里要给俺升官喽。” “升官啊,那是好事呀。” 刘青山嘴里说了一句,然后就觉察到不对劲,立刻皱着眉头问道:“是有人要摘老哥的桃子?” “差不多吧,我老李在酒厂干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干出点样来,真舍不得走啊。”大老李酒后吐真言,就差嘴里吐苦水了。 刘青山能理解他的心情,伸手拍拍大老李的肩膀:“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老哥你还是想开点吧。” “把我调到商业局,当副局长,呵呵,这就相当于提前退休喽。”大老李一脸落寞,他在工厂都干习惯了,更喜欢那种氛围。 刘青山不由得心里一动:“哈哈,老哥,你要是乐意在工厂干,我那俩工厂呢,就缺你这样有经验的管理者!” 方便面厂和火腿肠厂,目前已经开始对社会招工,毕竟还需要一个培训期,然后才能上岗。 倒是招上来不少青年,但是管理岗却不多,尤其是能够支撑起整个工厂的。 目前只有杨红缨c刘金凤还有胡伟胡司令这几个管理层,要经验没经验的,就缺大老李这种人坐镇。 “哈哈,老弟,我要是再年轻十岁,肯定跟你干。” 大老李并没有当真,还以为刘青山是安慰他呢。 刘青山却直视对方的眼睛:“老哥,我是认真的。” 哦,大老李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从兜里摸出一盒烟,点着一支。 刘青山也不急,就慢慢等他,九十年代的下海潮还没有到来,在当下这个时代,能舍弃铁饭碗的人,少之又少。 片刻之后,大老李把烟头儿扔到车窗外,闷声说道:“让我考虑考虑。” “老哥,我等你的好消息。”刘青山知道,大老李没有当场拒绝,就已经很不容易。 这还是基于对刘青山绝对的信任,否则的话,你要砸人家饭碗子,直接能跟你翻脸信不信? 把大老李送回家,已经晚上八点多,刘青山索性就决定在方便面厂住一宿,那里的食堂和宿舍,都已经先期完工。 把车开进厂子里,工地那边静悄悄的,这时候可没有晚上加班施工的习惯。 发现食堂里面还亮着灯,刘青山就进去瞧瞧,这才发现,人都在这边呢。 杨红缨c刘金凤还有胡伟都在,连张大帅和范理事也都在,还有几个日常跑腿儿的,都是夹皮沟出来的青年。 “这都啥时候了,还没吃饭呢。” 刘青山看到桌上放着一盆面条,就吆喝一声,“干工作也不能耽误吃饭呀。” 看到一桌子人,一个个都愁眉苦脸,刘青山立刻也沉下脸: “还有,你们就吃白水煮挂面,这个也太素了,好像我这个老板克扣你们似的。” “小师兄,嗝,我们都吃饱了。”胡伟一边说话,还一边直打饱嗝。 而杨红缨则眼睛一亮:“三凤你回来啦,快点尝尝面条。” 说着,就给他挑了一碗,然后就看到张大帅站起来,往面条里加了一勺调料,又加了一勺红呼呼的酱料: “青山,尝尝,这份是俺鼓捣出来的,你尝尝味道咋样?” 原来是在这试吃呢。 刘青山一下就瞧明白了,接过碗,里面有小半碗面条,这玩意又好咽,秃噜秃噜两口就吃下去。 咂咂嘴,感觉味道还不错。 “好像稍微口重了点,胡椒也有点多,还有这个酱料里面,牛油少了点,这年头,大伙肚子里都缺油水呢。” 想了想,刘青山发表了意见。 “多谢您的宝贵意见,下面请品尝一下二号佐料。” 刘金凤又往刘青山的碗里挑了一筷头子面条。 刘青山也满意地点点头:“挺快的嘛,这就搞出来两个实验品种了,我尝尝。” 又把半碗面条吃完,刘青山咂咂嘴,回味一番:“好像味精放的有点多,酱料倒是不错。” 范理事朝他竖竖大拇指,然后对张大帅说道:“张老弟,我就说嘛,这味精还是要少放一些啦。” 张大帅抹抹秃脑壳,又往刘青山碗里挑了点面条:“你再尝尝俺配制的三号料,这个是俺最满意的。” 等等,刘青山这回没敢接饭碗:“嗝,你们一共搞出来多少种配料?” “一共七c八样,青山你慢慢品尝。”张大帅又把碗塞进刘青山手里。 刘青山顿时变成苦瓜脸:“俺都吃完晚饭啦,嗝。” 他现在有点明白了,大伙为啥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那根本就是全都吃撑了。 于是他笑着说道:“我咋感觉有点熟悉呢,陈小二和老茂儿演的那个吃面条,叫你们给搬来了是吧?” 众人一齐大笑,范理事是个例外,他没看过春晚。 刘青山也受到自己的启发:“等以后咱们的方便面要是打广告的话,就请这二位。” “啥,还要打广告?” 刘金凤知道,广告费是很贵的。 “打,当然要打。”刘青山是深知现在广告的影响力。 张大帅插了一嘴进来:“先别研究广告的事,青山,吃面吃面。” 这回儿刘青山也学聪明了,每次就尝一小口,吃到最后,也吃糊涂了,根本就分不出来孰优孰劣。 又打了个长长的饱嗝,他这才说道:“不着急,又不是明天就要开工生产,咱们慢慢来,别撑爆肚皮。” “还有一项,不知道你们考虑过没有,生产产品,也是要控制成本的。” “大帅叔,你那牛肉酱里面的牛肉块,都赶上腐乳块那么大,咱们的方便面,准备零售价是五角钱一袋,一大块肉就赔钱了。” 对呀,把这茬给忘了! 张大帅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大光头,咧着嘴,嘿嘿笑起来。 杨红缨他们也一下子回过味来,可不是嘛,光琢磨着口味,把成本忘了。 刘青山记得,这里面其实就有一个槽点,那就是后世网友提出来的一个疑问:红烧 牛肉面里,到底有没有牛肉呢? 反正是看不到。 其实是有的,熬制酱料的时候,肯定用到牛肉,只不过都顺汤了,当然看不到肉块。 别说肉块了,肉粒儿都看不到。 方便面这玩意,走得就是薄利多销的路线,所以控制生产成本很重要。 另外就是保密工作,因为竞争对手就在本县,所以在投产之前,必须做好保密。 刘青山的要求很简单:只要领先一步,以后就能步步领先。 “那就明天再接着研究吧,都睡觉去了。” 张大帅一脸懊恼,感觉半天儿的工作都白做了。 等大伙站起身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明个早晨,咱们还吃面条。” 明显感觉,众人的步履有些沉重。 经过一周的反复调试,方便面的料包和酱包,终于定型,整个成本,每一袋大约多出了五分钱,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期间,设备也安装完毕,进入调试阶段,各个工种,也都开始岗前培训。 刘青山这段时间,也基本在这边忙活。 这天早晨,车间里面人头攒动,工人们各就各位,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都略显紧张,但更多的则是兴奋和期盼。 杨红缨她们这些人也差不多是同样的表情,只有刘青山一脸轻松,和身边几名负责机械调试的老工人聊着。 几袋儿面粉被人们倒进和面机,随着机器的搅动,和成面团。 然后将面团放进压延机里,压制成大面片,再走切割机,切成面条,再开始油炸,这会的方便面全都是油炸的。 “停!” 负责机械操作的老师傅大喝一声,车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然后有人把炸好的方便面捞出来,一块块的面饼,全都变成了一厘米长短的碎渣。 周围的人们,发出一阵叹息:第一次试生产,就这么失败了。 面条变成面渣。 好几袋儿白面,就这么废了。 “重新检查设备和工艺,一定要找出问题。” 杨红缨的鼻尖儿,也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其他人也都一脸凝重,出师不利啊。 工人们和技术人员全都忙碌起来,而刘青山则瞧不出一点着急的样子,还凑到跟前,用手捏起方便面的碎渣,让进嘴里,嘎吱嘎吱嚼着,然后还赞了一句: “嗯,还挺香的。” 周围的人都不是好眼神儿地瞅他:多大心啊。 刘青山又嚷嚷开了:“多找几个面袋子,到时候把这些方便面渣儿拉回村里去,给娃子们分喽,这个放锅里煮着吃,比挂面好吃多了。” “还有,给工人们都分点,就当是发福利了。” 大伙一听,也都眼睛一亮,毕竟是油炸出来的东西,这年头,过油儿的就是好吃的代名词。 不大一会,问题就查找出来,于是重头再来。 与此同时,陈东方的华龙方便面厂,也进行到试生产阶段。 他们这边就比较顺利,面饼直接成型,看着金灿灿的面饼,还是很有食欲的。 “陈总,统一那边搞砸了,嘿嘿,面条全都变成碎渣!” 石大厨的一个小跟班,乐颠颠地跑进来汇报。 陈东方没啥反应,而齐胜利则立刻眉开眼笑:“哈哈哈,好,咱们这边旗开得胜,可喜可贺!” 石大厨也连忙顺情说好话:“齐总,他们统一,根本就是个渣儿,不用在意的。” “哈哈,好,你这个说法好。” 齐胜利一副大快人心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在刘青山手底下吃了几次亏,所以现在充满了报复之后的快感。 陈东方则摇摇头:“胜利,咱们做好自己,不要幸灾乐祸。” 齐胜利撇撇嘴:高兴一下还不行吗? 哗铃铃,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齐胜利顺手接起来:“喂,是我是我,小六子啊,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又赚了多少?” 但是很快,齐胜利脸上的笑容就被震惊所取代,嘴里大吼: “什么,人民报纸上都批判了,说君子兰是虚业,号召全国人民要干实业,那咱们一共损失了多少?” “你说什么,君子兰现在一文不值,都被扔进垃圾箱!” 齐胜利手里的话筒,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 各位书友,订阅有点惨,为了后续能有推荐,只能改一下更新规则,从今天开始变成四千以上的大章节,两张夜里一起更新,拉一下均订,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多多投票! 顺便预定下个月的保底月票,感谢诸位了!&l t;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章 简直就是个笑话 一九八五年六月,人民报纸在第二版发表文章,《君子兰为什么风靡长春》。 这篇文章,使得君子兰热急速降温,君子兰的价格,下跌百分之九十以上,彻底被打回原形。 花本无辜,奈何人性贪婪,不知道多少人赔得倾家荡产。 看到齐胜利的身子摇摇晃晃,陈东方连忙从后面将他扶住。 齐胜利俊秀的面孔,此刻充满了绝望,嘴里直是无意识地念叨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见他有变成祥林嫂的趋势,陈东方的双手,使劲摇晃几下他的肩膀: “胜利,做生意就是有赔有赚,大不了,我们以后再赚回来就是。” 齐胜利也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他的手掌,啪的一下落在办公桌上: “东方哥,是我太贪心,我应该早点听你的话的。” 还是在两个多月前,他们一起去夹皮沟采购红豆杉树苗,当时刘青山的一句话,给陈东方很大的触动。 刘青山的原话是这样的:陈老板,跟五百块钱一株的君子兰苗相比,五十块钱很贵吗? 当时就给陈东方很大的触动,后来他又通过自己的渠道,隐约听到上面要对君子兰动手。 于是他就果断地往春城那边打了个电话,叫公司将大半君子兰出手。 等到回本之后,这才停止售卖君子兰。 现在想想,当时的举动,简直再明智不过。 而想到这些,他脑子里面,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刘青山那张带着笑意的面孔。 陈东方真不知道,是该感谢这个年轻人呢,还是该痛恨他? 如果不是以前那些狗屁倒灶的事,陈东方觉得,他一定能和刘青山成为朋友,而且还是最好的朋友,比眼前的发小儿齐胜利都要好的朋友。 瞧瞧齐胜利都干了些什么,陈东方也提醒过齐胜利,售卖一部分君子兰,起码先保证不亏本。 可是齐胜利已经被刺激得昏了头,越赚越想多赚,当然不会抽身而退,这才落到现在这种血本无归的局面。 反观刘青山,陈东方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眼光和决心。 眼光看得准,而且懂得进退,这样的竞争对手,陈东方也不得不谨慎对待。 齐胜利得到君子兰崩盘的消息之后,就再也坐不住了,他要赶到春城去收拾残局,然后还要回一趟京城。 他的那笔投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涉及到他们那一整个利益小团体,是大伙的集资。 这下赔了个老底儿朝天,他得回去善后。 临走的时候,齐胜利也似乎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还拉着陈东方的手: “东方哥,这边就先交给你了,等我回来,咱们哥俩好好干,那边损失的,要在方便面厂上,全都弥补回来。” “嗯,一定会的!” 陈东方也信心十足,鸡汤伊面已经试生产成功,大伙品尝之后,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认为面条劲道,汤味儿鲜美,出厂价叁角伍分,零售价五角。 与此同时,他们也花钱从统一方便面厂那边,高价从工人手里,买回来几袋红烧牛肉面。 外面的包装倒是不错,红色的主色调,还有两个很可爱的卡通小丫头形象。 于是撕开包装袋,泡上几袋,分给大伙品尝。 “哈哈,清汤寡水的,比咱们的鸡汤伊面差远啦!”石大厨吃了一口面,喝了一口汤,立刻得出以上的结论。 其他人的意见,也基本一致,就连藤田正一,都满脸鄙视地直摇头:“红烧牛肉面,简直就是个笑话。” 是啊,没有牛肉的牛肉面,那不就是笑话吗? 石大厨乐呵呵地跟着捧臭脚:“估计是想模仿咱们的鸡汤面,哈哈,照猫画虎,最后整成个四不像,听说还比咱们的方便面,贵五分钱呢。” 哈哈哈,大伙一阵哄笑。 只有陈东方暗暗皱起眉头,他总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大对劲。 同样的,刘青山他们,对自己的统一红烧牛肉面,也信心十足。 在经过了最初几天的波折之后,样品也生产成功。 只不过出于保密效果,蔬菜包和酱包,暂时还没拿出来,处于秘密生产之中。 至于生产的地方,就是在青山镇的野菜厂,那里比较僻静,又都是自己人,所以消息隐藏的很好。 试产的那些方便面里,当然只放一个料包了,家贼难防的道理,刘青山当然 懂的。 而另一个好消息则来自于大老李,这位老哥倒也光棍儿,拿定主意后,直接办理了退休的手续。 这种事情,县里有关的领导当然很乐意看到,甚至还有点觉得过意不去,照顾性地提拔了一级,让大老李在正科的级别上,光荣退休。 随后,大老李就到刘青山这边来报到,正式接手方便面厂。 有这个老场长坐镇,刘青山也终于能够放下心来,开车直接回了夹皮沟。 张大帅和范理事并没有同车跟随,他们俩,又转战到火腿肠厂那边,鼓捣配方呢。 等刘青山回到夹皮沟,已经是七月上旬,村里的小学都放暑假了。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不过看到刘青山的车子,一帮小娃子还是围了上来。 这都形成惯例了,只要青山哥回来,多多少少会给他们带点好吃的。 下了车,刘青山看到娃子们一双双期盼的小眼神儿,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更加愉悦起来。 “哥,方便面做出来了吗?” 这是小老四。 “哥,火腿肠做出来了吗?” 这个是山杏。 刘青山趾高气昂地一拍胸脯:“当然做出来了,来,一家分一袋方便面,回家煮去吧。” 说完还从备箱里扯出来两个面袋子。 “哇,这么大袋!” 娃子们齐声欢呼,这都够吃一个月的了。 不料,刘青山打开面袋子,里面是一个个小塑料袋,一斤左右的样子,里面弯弯曲曲的,都是米黄色的小面卷。 “这也不是面条啊?”二牤子越瞧越不对劲,已经准备开嚎。 刘青山会哄孩子:“这都是用油炸完的,可香了。” 娃子们这才高兴起来,每人领了一袋,乐颠颠回家煮面渣儿去了。 这些方便面,当然都是试制时候的失败品,卖是肯定不能卖,吃着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么也比挂面强多了。 刘青山扯着老四老五的小手,往家里溜达,俩小丫头好像有点失望:她们期盼的方便面,原来就这样啊。 家里午饭都准备好了,这段时间是毕业季,王教授领着学生都学校了。 剩下高峰和李铁牛他们,白天都上山,家里吃饭的人,一下子少了大半。 就是爷爷奶奶,秋菊奶奶,加上母亲林芝和大姐夫,对了,还有小火这个小不点。 小家伙已经能够走路,看到刘青山,就扎着小胳膊,往大门这边跑,嘴里还叫着: “舅舅救救。” 刘青山必须救啊,因为小家伙脚下不稳,眼瞅着就要往前扑倒。 他一个健步迎上去,将小火拎到半空,这小子还乐得咯咯傻笑。 “不能白叫舅舅,舅舅给你带回来好吃的方便面!”刘青山用额头对着小火的小脑门,假装使劲顶牛。 他不知道,身后的小老四直撇嘴呢。 可是很快,小老四就发现,大哥从后面的背包里面,拿出来一个红色的塑料袋,方方正正的,在小火眼前摇晃着。 “姨姨,小姨。” 小火伸着白嫩嫩的小手指,指着方便面叫着。 小老四拉着山杏,连忙绕到前面,然后就看到方便面正面的包装。 “哇!” 两个小丫头扯着手,直接跳起来,这个一瞧就是根据她们俩的外形,设计出来的卡通形象。 没看连小火都认出来了吗! 两个小丫头又蹦又叫的:“我们上方便面啦,我们上方便面喽!” 搞得刘青山也觉得好笑:什么叫上方便面了? “青山回来啦,快点进屋,洗手吃饭。” 秋菊奶奶从外屋门探出脑袋,嘴里招呼着。 刘青山答应一声,进屋之后,又张罗着烧了半锅开水,然后找出来几个大碗。 碗不够,小盆凑。 撕开包装袋儿,把面饼放到盆盆碗碗里边。 “哇,这个才是面条呢,哈哈,好像烫头了似的!” 小老四又是一声欢呼。 跟刚刚的方便面渣儿相比,这长方形的面饼,就显得高大上了。 看着弯弯曲曲的面饼,可不像是烫头了嘛。 刘青山又拿出来几个调料包,秋菊奶奶一瞧都是塑料袋,就要去取剪刀。 “秋菊奶奶,这个用手一撕就成,带着锯齿呢。”刘青山给演示了一下。 “嗯,是挺方便的,要不怎么叫方便面呢。”秋菊奶奶也乐出了一脸皱纹。 大伙都纷纷动手,连老四老五,都能撕开,就小火还不成。 小白猿也伸着 小爪子来凑热闹,被刘青山给扒拉开:“你那份不能放酱包,别到时候辣得翻白眼。” 小猴子还吱吱叫着,表达着抗议。 等方便面泡了几分钟之后,纷纷掀开上边的盖子,立刻,一股幽幽香气就在屋子里弥散开来。 “真香啊!” 小老四使劲抽着鼻子,没错,方便面这东西,确实闻着比吃着香。 “都尝尝,这就是咱们方便面厂生产的,咱们算是第一批品尝到的。”刘青山先递给爷爷奶奶一碗,然后是秋菊奶奶和母亲。 听他这么一说,当然要尝尝。 大伙都用筷子挑面条,爷爷刘士奎乐呵呵地点点头:“不错,这面条还挺长的。” “哇,稍微有点辣,但是更过瘾!”小老四嘴里一个劲咝哈着。 “面条挺劲道的,里面还有蔬菜呢。”母亲也满意地点着头。 高文学先给小火挑了半碗没放辣酱的,然后剩下的半碗给了小白猿。 他喂了小火一根面条,小家伙也秃噜一下,吃进嘴里,就是汤水啥的,溅到爸爸身上。 高文学尝了一口自己的,然后点点头:“这个方便面还真挺方便,泡一袋,几分钟就能吃,以后俺写作晚了,就吃这个正好。” 刘青山一听,连忙拦住:“大姐夫,这玩意怎么说呢,没啥太大的营养,就是个方便,在家的时候,还是要少吃。” 在几十年后,方便面都快被归入垃圾食品了。 但是在当下,却绝对不能这么算,主要还是人们的生活水平来决定的。 这样一袋方便面是五角五分,这些钱,都够在餐馆买俩大麻花,再喝一碗鸡蛋汤了。 等到大家把方便面都吃完了,老四拍拍肚皮:“饱了,哥,咱们的方便面真好吃。” 林芝则是轻轻拍了下手掌:“哎呦,光吃这个方便面了,做的午饭全都剩下啦!” 等吃完饭,刘青山发现,老四老五把方便面的包装袋,都给收集起来,瞧那样子,估计是要跟小伙伴们显摆。 他赶紧叮嘱几句,告诉她们要暂时保密,然后就直接上山了。 他这次在县城待了半个多月,心里一直惦记着武老爷子呢。 望见熟悉的木刻楞,大熊这家伙就一溜烟跑过来,围着刘青山,鼻子使劲嗅着。 估计是闻到了刘青山那一身的方便面味儿。 刘青山也给它带过来一袋,当然不是那种面饼,就是塑料袋装的方便面渣儿,这货也直接开造,嘎吱嘎吱吃得还挺香。 “青山,一猜就是你。” 小五从木屋里跑出来,大熊这货一跑,他就猜到了。 “五哥,这些天有点忙,这边都好吧?”刘青山笑着解释一下。 小五点点头:“都好,就是太闲了。” 山林里的生活,适合老年人养老,却不怎么适合年轻人。 刘青山大笑道:“你这是闲的蛋疼呗。” 小五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等想明白之后,就在刘青山肩膀上砸了一拳:“那你小子就给我找点事做。” “别说,还真有事,我赊了几百吨白酒,你代表公司去跟人家签合同吧。”刘青山觉得,这事还是派小五去比较好。 这年头,首都这俩字,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小五先是一喜,然后撇撇嘴:赊账啊。 “又不是不给钱,要不你就回京,多张罗点钱去。” 刘青山又给出了另一条道路。 “那我还是去赊账吧。” 小五当然知道弄钱的艰难,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哥俩说说笑笑进了屋,刘青山一愣,只见坐在炕沿上,正和宋一针聊天的武老,竟然戴着一个墨镜,感觉怪怪的。 和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刘青山就笑着问道:“武爷爷,在这住得还习惯吧?” “不习惯。” 武老爷子嘴里回应了一句,叫刘青山一愣。 只见武老缓缓摘下墨镜:“这冷不丁的能看到东西了,确实有点不大习惯。”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一章 派六十个人够不够?(求保底月票) 啥,能看到东西啦? 刘青山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喜:“武爷爷,那可太好啦!” 他对哑巴师父的医术当然有信心,但是也没想到回这么快,也就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复明了。 再仔细瞧瞧,只见武老目光炯炯,不再像原来那样,就算睁开眼,也黯淡无光,没发聚焦。 “哈哈,小山子,我今天终于能看到你啦,是个好小伙子,就是长得太英俊,英武之气不足啊。” 武老显然心情不错,换成是谁,在失明之后,还能重见天日,肯定都会更高兴。 对于武老的评价,刘青山也不大在意,自己又不是军人。 旁边的宋一针,则赶紧劝说道:“武老哥,把墨镜先戴上,这段时间,你还是要注意保护眼睛。” “我就是想看小山子一眼,哈哈。”武老很听话地又戴上墨镜。 墨镜可以避免强烈的阳光,另外,武老恢复视力之后,总忍不住想要看这看那的,干脆就给他戴上这个墨镜。 这个可是真正的“墨镜”,就是在镜片外面,涂上了一层墨汁儿,戴上之后,啥东西也别想看到。 要不是考虑到形象,直接就给武老戴眼罩了。 聊了一会儿天,哑巴爷爷领着李铁牛和高峰这两个徒弟采药回来。 然后就是熬药和行针,现在宋一针的手法已经非常纯属。 “师弟,把艾条递给我。” 宋一针手上忙着起针,嘴里就招呼着。 所谓的针炙,其实是包括针和炙两部分,扎针入穴,再用艾条温灼穴位。 师弟,叫谁呢? 刘青山四下望望,周围好像也没别人,就他第一次看到给武老行针,所以凑在跟前看热闹。 “青山师弟,叫你呢。” 宋一针回过头,笑吟吟地望着刘青山。 刘青山瞧瞧他:这位老先生须发皆白,年过七旬,还管俺叫师弟,这样真的好吗? 他隐隐觉得,这位宋老先生身上的气质,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到底是什么变化,他又有点说不上来。 事实上,宋一针这些天的兴奋和喜悦,一点不比武老爷子差。 通过学习哑巴爷爷那些针炙方法,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在医术上的进步。 不光是医术,通过哑巴爷爷的身教,宋老先生觉得,自己从前行医的理念,整个都被颠覆,整个人,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在心生感激之下,竟然以哑前辈的弟子自居,所以才称呼刘青山师弟。 要不是年纪实在太大,也就跟着高峰他们,喊刘青山师兄了。 这样啊,刘青山听了宋一针的解释之后,也不由得眨眨眼睛。 他能感觉到,这老先生是认真的。 那师弟就师弟吧,于是他乐呵呵地叫了一声:“师兄,我帮你拿艾条。” 艾条都是自制的,端午那天采的艾蒿,晾晒加工而成,点燃之后,屋子里面,立刻弥散着艾草那股刺激性的芬芳。 刘青山看到,躲到墙角的两只蛾子,都被熏得飞出木屋。 很快,也被小五给拉到屋外,转悠到屋后。 小五指着地上铺着的石头问:“青山,你这是啥石头,我那天蹲在这看蚂蚁搬虫子,发现这块石头里面,好像还亮晶晶的呢?” 你还真闲。 刘青山白了他一眼,不过这家伙竟然发现了翡翠原石的秘密,得想法子忽悠过去。 正琢磨着呢,就听到前面有人喊他:“青山回来啦,正好,山上不少野果子都下来了,明天叫人上山采果子酿猴儿酒吧。” 一听声音就是老郭,他也天天长在林子里,就盼着野果子成熟呢。 刘青山也就顺势拉着小五跑到屋前,只见老郭头上扣着一顶草帽,手里还托着一把蓝靛果。 “青山,这果子是猴子送给我的,哈哈,这帮家伙现在都知道给我送礼啦。” 老郭一脸得意地夸耀着,还吧嗒一下,往嘴里扔了一个蓝色的果子。 “您这天天给猴子送那么多好吃的咋不说呢。”刘青山也过去捏起一枚蓝靛果。 这种果子颜色和蓝莓差不多,个头比蓝莓大,长圆形的,前端略尖,形状有点像是,所以当地人都叫羊。 吃到嘴里,酸甜之中,微微带着一丝苦涩,味道还是很特别的,这玩意拌上点白糖最好吃。 一边吃果子,一边和老郭商量着人选,刘青山琢 磨一下问道:“派六十个人够不够?” “够了,太够了!” 老郭大喜过望,今年准备扩大猴儿酒的产量,当然是多多益善。 “那就十个大人,领五十个娃子吧。”刘青山又说了一句。 原来是一帮童子军啊,老郭直咧嘴。 “嘿嘿,娃子们手更快,大人负责安全和运输,中午合作社管饭,每人再加俩茶叶蛋。”刘青山很快就安排妥妥的。 马上就要麦秋儿了,村里的主要劳动力,除了采山,剩下的都得去收麦子,真没那么多人手。 而且青储饲料也快要开始了,同样需要人手。 幸好还有其他三个结盟的村子,也可以帮着采收野果子,不过呢,就多多少少要给点辛苦费了。 第二天一早,娃子们就在刘青山家门前集合,正好放暑假呢,都归拢到一起,还省得担心他们偷摸下河游泳啥的。 老板叔和大张罗他们这些大人,赶了几辆大马车,拉着娃子们上山。 小娃子凑到一起,也没个老实劲儿,这会儿刘英老师放假又去学习深造了,小老四就扯着小嗓子,组织娃子们唱歌。 什么红星照我去战斗啦,什么小小竹排江中游啦,唱得还挺来劲。 “哥,我们会的歌都唱完啦。” 小老四向刘青山汇报新情况。 这意思刘青山秒懂,于是清清嗓子:“那我就教你们一首新歌。” “好!” 娃子们都拍起小巴掌。 刘青山就开唱:“大王派我来巡山啊” 把娃子们乐得,在马车上都前仰后合的。 车老板子他们也乐:“哈哈,有青山领着这帮小娃子,都一个赛一个的高兴。” 等到了木刻楞这边,把带来的吃喝先放这准备着,老郭便讲了讲采摘山果的种类和要求,然后便分出来五支队伍,钻进林子。 刘青山当然也跟着,还有哑巴爷爷和李铁牛他们,也都一边跟着干活,一边照应娃子们的安全。 另外还有一名特殊的大保镖,就是大熊这家伙,也跟在刘青山的屁股后边。 他们这边的林子,本来就守护的好,这两年在刘青山的倡导下,更是很少组织狩猎,所以野牲口的数量越来越多。 “哇,跳跳!” 看到用那种独特步伐跳过来的小狍子,小老四立刻张开双臂。 这只不走寻常路的小狍子,已经送到木刻楞这边养着,看到老四和老五,也格外亲热。 基于它独特的跑路姿势,小老四就给它取名叫跳跳。 除了狍子之外,那群山驴子,也拴在这片林子里,正悠然地啃草呢。 山杏也忽然欢叫一声:“哥,你看你看,又多了好几只小崽儿!” 六七月,正是山驴子产崽的季节,这群里一共四只母的,有俩产一仔,又俩产两仔。 所以一共新出生了六只小麝,使得这个种群的数量,一下子就突破到十只以上。 因为母麝都拴在树上,所以这些小麝也不往远跑,都在母兽附近活动。 小家伙们也不怎么怕人,看到山杏蹲在那伸出小手,一只小麝还凑上来,用小舌头舔着山杏的手心儿。 还有那只瘸腿儿的山驴子,也凑了上来,这家伙是最自由,不用拴着,能各处溜达。 这也导致它成功和一只母麝完成了繁育后代的使命,否则的话,就它这种瘸腿的,早就淘汰了。 小老四凑过来,笑嘻嘻地摸摸林麝倒长着的小獠牙。 别的野兽长獠牙,那都瞧着贼凶,可是山驴子长的獠牙,就只叫你觉得好笑。 麝香一般要入冬的时候才能取,因为山驴子到那个时候才进入繁殖季,雄麝分泌麝香,其实就是用来吸引母麝的。 这个好像跟人类正好相反。 告别了这群宝贝,娃子们也进入状态,开始吃野果。 当然要先吃了,吃够了再干活嘛。 于是很快,娃子们的小嘴巴,全都被染上紫色。 其实刘青山说的不错,小娃子们干这活儿,小手确实挺麻利的。 几个大人来来回回的,把山果运到木刻楞那边,都紧着忙活。 刘青山把两筐蓝靛果挑到木刻楞,然后挑着空担子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一群小娃子正在那咋咋呼呼的,说是要采蘑菇呢。 这月份儿已经有了一些蘑菇,不过大多是不能食用的,刘青山赶紧跑上去查看。 只见在一株倒伏的大树上,一丛丛金黄色的蘑菇,布满整个树干,就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朵。 “青山哥,俺们发现的榆黄蘑!”狗剩子喜滋滋地汇报说。 确实是榆黄蘑,不仅仅是外形漂亮,营养也十分丰富,吃起来香味儿也浓,算是山里的菌类之中,比较优质的。 七月初,榆黄蘑刚冒头,数量还不多,所以刘青山也就一挥手:“采下来,中午咱们就吃这个!” “有肉没,肉炒榆黄蘑最好吃。” “包饺子,榆黄蘑包饺子最好吃!” 娃子们很快就争论起来。 刘青山回想一下,好像端午节杀猪的时候,自家冰箱里还真存了几块肉。 主要是近期家中蹭饭的人不多,所以没怎么吃,于是说道:“有肉,当然有肉,包饺子太费事,就榆黄蘑炒肉啦!” 噢,娃子们一阵欢呼,七手八脚的,很快就把这一树的榆黄蘑采摘干净。 争抢中,还糟蹋了一些,都弄碎了。 一棵倒树,就足足采了满满两大筐榆黄蘑,刘青山又美滋滋地挑回去:太多了,咱们吃一筐晒一筐。 等他再次返回的时候,娃子们又在那玩耍上了,边干活边玩儿,本来就是小娃子们的专利。 只见二牤子手里举着个棕色的尖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 “东歪,西歪,晌午歪。” 随着他的念叨声,手上那东西也来回扭动,好像真听话似的。 这套小把戏,也是农村娃子喜欢玩的,在找到蛹类的时候,通常都喜欢拿着这么玩。 蛹尖能来回活动,就是东歪西歪的,而如果保持竖直不动,那就是相当于晌午,正中午嘛。 只是这个蛹个头有点大,都快赶上刘青山的一截大拇指了。 “干活干活,赶紧干活。” 刘青山化身成刘扒皮,嘴里吆喝着,还一把抢过二牤子手里的大蛹。 二牤子一瞧,又要放大招,刘青山就拍了一下他的脑壳: “别哭鸡鸟嚎的,我多找点蚕蛹,中午给你们炸着吃。” 一听到吃,二牤子瞬间就乐了:“青山哥,那棵楸子树上不少蚕蛹呢,就是这玩意真能吃吗?” “到时候别把舌头咬下来就行。”刘青山循着二牤子手指的方向,找到那棵胡桃楸,仰头瞅瞅,过上树叶之中,卷着一个个的蚕茧。 他们管这个叫山蚕,属于柞蚕类的,像这种野生的,没有经过人工驯化,所以结的蚕茧不那么规整,颜色也没有那么洁白。 刘青山直接爬到树上,很快就噼里啪啦的,树上开始掉蚕茧。 剥开蚕茧,里面就是刚才那样的蚕蛹。 柞蚕的蚕蛹特别大,当然吃起来也特别香,而且营养极为丰富,最是滋补不过。 剥开蚕茧,有些蚕蛹还没进化完,表面还是绿色的呢。 不过如果放一宿的话,第二天就会变成那种深褐色。 在附近这几棵树上,弄了小半筐的蚕茧,刘青山就回到木刻楞那边,跟张阿姨一起,把蚕蛹都剥出来。 用开水打个水焯之后,切成两半,就可以煸炒或者油炸了。 还有采回来的榆黄蘑,也焯水之后,用肉片炒了大半锅,再加上一锅菜汤和饼子和茶叶蛋,午餐也算丰盛。 “洗手吃饭啦!” 听到娃子们回来的动静,戴着墨镜的武老爷子,都乐呵呵地吆喝着。 他还摘下墨镜,特意好好瞧瞧老四和老五,嗯,果然跟他想象中的一样可爱。 “武爷爷,您吃蚕蛹,大哥说这个东西很补的。”小老四往武老爷子碗里夹菜。 “还有这个榆黄蘑,营养也很丰富。”山杏在另一边也给老爷子夹菜。 夹在中间的武老爷子,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嗯,蚕蛹真好吃。”小娃子们嘴馋,啥东西都敢吃,虽然他们都知道,这玩意是大绿虫子变得,不过也照样吃得香。 宋一针也美滋滋地吃着蚕蛹,这么新鲜的蚕蛹,确实是大补,要是范理事在这,肯定还能弄出来别的花样。 吃一口蚕蛹,看看刘青山和那群小娃子,宋一针心中忽然很有感触: 或许,他们就像是蚕蛹,早晚有一天,会破蛹成蝶,绽放出最美好的生命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二章 这是小猫崽吗?(求保底月票) 老郭这些天可忙坏了,足可以用痛并快乐着来形容。 娃子们采回来的山果,清理干净之后,被放进一个个大水缸里面,进行第一次发酵。 这次在原有配方的基础上,又加入了适量的酸提溜。 郭师傅很是期待:不知道酿出来的猴儿酒,品质又能提升多少? 刘青山天天也都跟着娃子们进山,他的功劳也不小,领着大熊,驱逐了好几群野猪。 另外有一次还遇到了那只二愣子东北虎,刘青山没去主动招惹老虎。 倒是大熊这货,估计是觉得自己身大力不亏,想跟东北虎掰掰手腕,冲上去就把东北虎撞了个跟头。 结果真把老虎给惹火了,把大熊都打成熊样儿了。 要不是刘青山上去驱赶走二愣子,估计大熊非得被人家啃了熊掌不可。 “你还得练啊,叫你天天好吃懒做的。” 刘青山拍着大熊的脑门教训一通,大熊在那一个劲点头,然后每天还是原来那样。 刘青山一边给小娃子们当保镖,一边还把建疗养院的事情给落实下来。 武老爷子最先表示支持,他是深有体会,这里不仅环境优美物产丰富,更有哑巴爷爷这样的医术大师坐镇。 要是疗养院开张,他肯定把那些老战友老同志都叫来。 上了年岁,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在这好好调理调理,没准都能多活几年呢。 不过疗养院也不是想建就能建的,主要是刘青山手头没钱,估计情况,怎么也得到明年,手头才能宽裕。 就算现在建不了,也可以先备料,刘青山的计划是,疗养院除了建一排二层小楼之外,还要多弄些木刻楞。 这玩意住着冬暖夏凉的,非常适合山中居住。 木刻楞基本都是用木头垒起来的,今年把木料备好,到明年也干透了,正好可以使用。 林子里面,干枯的树木有都是,这种叫站杆树,有点占着茅坑不那啥的意思。 站几年之后倒了,就叫倒伏木。 刘青山就专门弄这种站杆树,砍伐下来,腾出地方,都不用人工补种,自然就会有新的树苗在这里成长。 建造木刻楞,当地多用落叶松和白桦,刘青山也主要就砍伐这两种站杆树。 他在这边和李铁牛拉大锯扯大锯的,娃子们就在不远处采摘山果。 时间已经进入到八月份,正是野果子的旺季。 这期间,刘青山就去县里一趟,参加完期末考试,就又回来继续忙活。 又放倒一棵碗口粗的落叶松,刘青山刚要喝口水喘口气,就听不远处传来小老四清脆的吆喝声: “哥,你来,快点过来!” 刘青山和李铁牛立刻飞奔而去,以为又有野牲口来骚扰呢。 跑到跟前一瞧,只见小老四和山杏怀里,各自抱着一只小家伙,嘴里发出稚嫩的叫声。 “哥,我们捡到两只小猫崽。”小老四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家伙。 小猫崽应该是刚睁眼不久,眼睛还蓝汪汪的,分红的小嘴噙住小老四的手指,吸吮得啧啧有声,看样子是饿坏了。 这是小猫崽吗? 刘青山越瞧越不对劲,林子里倒是有不少山狸子,但是这两个小家伙,身上的皮毛,带着一个个的斑点。 “不会是远东豹的幼崽吧?”刘青山脱口而出。 结果把老四老五都吓了一跳,不过看到怀里模样乖萌的小家伙,还是继续抱着。 “在哪发现的,放回原处,然后咱们都撤出这片林子,估计母豹子就会回来,把幼崽叼走。” 刘青山很快就想到了最佳的处理方案。 他猜测,母豹子的巢穴应该就在这附近,可能是外出觅食,把两个小家伙扔在窝里,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爬出来了,被老四老五发现。 “哥,要不咱们养着吧?” 小老四有点舍不得,动物幼崽,即便是猛兽的幼崽,小时候也是非常可爱的。 刘青山摇摇头,人工喂养,那是实在没法子了,才能采取的下下策。 野生动物,最好还是叫它们在野外成长。 尤其是像远东豹这种大型猫科动物,在几十年后,几乎已经绝迹。 华夏这边,顶多能有十只野生的远东豹,而且还被人们的居住地给分割成一个个孤岛,想凑一块儿亲近亲近都难。 这样发展下去,迟早得灭绝。 现在一下 子就发现了两只远东豹幼崽,刘青山当然希望它们能在自然条件下生长。 “好吧。” 小老四虽然满心不甘,但是她最听大哥的话。 她和山杏抱着小“猫崽”,转悠到前面一个石头砬子跟前,然后就把两只小豹崽放到地上。 这俩小家伙走路还不大稳当呢,摇摇晃晃在地上爬行,小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看到它们钻进石头砬子里,小老四和山杏脸上,都写满了不舍。 嗷—— 伴着稚嫩的叫声,一只小豹子又露出毛茸茸的小脑瓜。 刘青山觉得,有必要上前查看一下。 于是吩咐李铁牛照看老四老五,他则小心翼翼地向前面移动过去。 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种事情,还真是考验人的胆量。 万一这时候母豹子回来,那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就算是带着鸡崽的老母鸡,都敢跟老鹰搏斗,更不说远东豹这样的猛兽了。 石头砬子就是一个大乱石堆,杂草丛生,石头上还有不少苔藓,刘青山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那只小豹子看到他,又掉头钻进一个石头缝里。 石头缝约有一尺多宽,刘青山把脑袋凑上去,来回向里面查看。 里边的光线有点暗,看不太真切,而且也没带手电筒。 刘青山正琢磨办法呢,猛然间感觉到一阵腥风扑面,他连忙下意识地将身子往石缝旁边一闪。 然后就看到一只豹子头,从石缝里面伸出来,又尖又利的牙齿,从他面前闪过,宛如死神划过的镰刀。 卧槽,刘青山惊得心脏猛跳几下,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要不是他这两年天天跟着哑巴爷爷练武,反应远超常人,就刚才那一口,自己肯定被母豹子给咬住脑袋。 “大哥!” “小师兄!” 后面也传来几声呼喊,李铁牛也几步窜上来:“大豹子在家呢,这是叫小豹子勾人儿,然后大豹子偷着下口,太他们阴啦!” 刘青山摆手阻止了他的胡说八道,豹子要是懂得用这种计谋,那估计都能统治世界了。 从大豹子咬了一口,就缩回脑袋的情况来看,没准是这家伙受了伤,不然的话,肯定要钻出来拼命的。 受伤的豹子无法猎食,也就没有奶水,估计两个小豹子是饿得很了,这才钻出来转悠。 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这事还是找师父比较靠谱,他和李铁牛两个,肯定摆不平那只母豹子。 嗯,加上老四老五也白给。 于是刘青山领着娃子们,退出这片林子,有金钱豹这个定时炸弹一般的存在,还是离得远点比较安全。 留下李铁牛在这照应着,刘青山则跑回木刻楞去找师父。 哑巴爷爷正领着高峰在炮制药材呢,听到刘青山的介绍,也不敢怠慢,放下手里的活计,跟随刘青山而去。 汇合了李铁牛,师徒三人一起去那片石头砬子,老四老五惦心着小豹子,也非得要跟着。 刘青山想了想,或许两个小丫头也有用,就和李铁牛各抱了一个。 重新返回这片石头砬子,小老四嘴里就猫猫猫地叫起来。 刘青山也憋不住笑:又不是小花猫,你这么叫有用吗? 结果还真有用,石头砬子里面,还真传出嗷嗷几声稚嫩的叫声。 不大一会,就露出两个毛茸茸的小脑瓜,摇摇晃晃的,向这边爬过来。 嗷呜! 石头砬子里面响起一声低吼,把老四老五吓得一哆嗦。 两只小豹子也趴在地上,不过等了一阵,又继续爬过来。 山杏就晃晃手里的大奶瓶子,奶瓶上边,还绷着个奶嘴。 这玩意,还是当年大熊小时候用过的呢,想不到又派上用场。 刘青山考虑的很周到,回木刻楞的时候,就用奶粉冲了一瓶牛奶。 可能是嗅到奶香,两个小豹子连滚带爬地就冲过来,嘴里的叫声也更加起劲。 山杏将奶瓶凑过去,前面那个最先爬过来的,张着嘴戳了两下,就擒住奶嘴,滋滋滋地吸吮起来。 小家伙仿佛全身都在用力,四条小腿儿都不停地微微颤抖。 大概人们常说的“使出吃奶的劲儿”,就是这个样子。 刚吃了两口,后面那只就上来了。 这时候就瞧出来点猛兽的潜质了,小爪子又抓又挠的,嘴里更是嗷嗷直叫。 “给你先吃两口,别叫啦。”山杏想要把奶嘴拽出来,结果费了好大劲儿才成功,然后戳到另一只小豹崽嘴里。 这只吃上了,刚才那只又叫唤上了 ,嘴角还沾着点奶汁,那家伙叫的,好不可怜。 把山杏和小老四忙了一头汗,算是把一瓶牛奶,轮番叫两个小家伙给喝光了,瞧它们俩的模样,好像也就吃个半饱吧。 吃饱了的小豹子,似乎很疲惫,不知不觉,竟然趴在老四老五怀里睡着了。 刘青山有点后悔:这时候要是有相机的话,该多好哇。 小豹子暂时摆平,它们现在有奶便是娘,还是比较好对付的。 但是想要对付它们的老娘,那估计就难喽。 哑巴爷爷看到两只小豹子睡着消停了,这才向石头砬子走过去,嘴里还发出呀呀的低吼声。 似乎在回应他,里面也传出母豹子的低吼。 哑巴爷爷回头比划两下,刘青山也终于确定,这只母豹子确实是受伤了,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听出来的。 只见哑巴爷爷要继续往前接近,刘青山不放心,也跟着向前迈了两步,却被哑巴爷爷抬手阻止。 然后,就看到哑巴爷爷来到那处裂缝跟前。 “师父小心点。”刘青山吆喝一声,他刚才就是在这被豹子头袭击的。 哑巴爷爷嘴里又啊啊了两声,然后身子一缩,就从裂缝钻了进去。 裂缝其实才一尺多宽,成年人钻进去肯定比较费劲,粗壮一下的,像李铁牛那样的,肯定就得卡那。 哑巴爷爷的身材也十分魁梧,不过却钻了进去,仿佛没有一丝阻碍似的,瞧得刘青山也啧啧称奇:难道师父还会缩骨功什么的? 他在外面,也不知道石缝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就过了几分钟的样子,哑巴爷爷又从石缝钻回来,只是身上的褂子不见了,光着膀子。 只见他钻出石缝之后,又回过身,慢慢地从石缝里面,拽出来一只母豹子。 身长一米多,脑袋上裹着的,正是哑巴爷爷的外衣,连脑袋带眼睛的,全都给蒙上。 明显可以看到,这只母豹子粗壮的左前肢不正常地耷拉着,估计是断了。 即便是猛兽,在林子里生活也会遭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可能是捕猎的时候弄断的,也可能是跟其它猛兽发生遭遇战。 “好大的豹子,真漂亮!” 小老四嘴里叫了一声,金钱豹身上的花纹,确实非常美丽,这也导致了它们在七八十年代,被大量猎杀。 不光是华夏这边,苏联的远东地区,也同样如此。 这也导致远东豹的种群数量急剧减少,就算到了后世,老毛子那边的野生远东豹,也就剩下二三十只。 小豹子被吵醒了,似乎它们也嗅到母亲的气息,于是在老四老五怀里挣扎起来。 它们一挣扎,那只母豹子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哑巴爷爷比划两下,刘青山连忙叫老四老五把小豹子放到地上,两个小家伙摇摇晃晃地爬到母豹子身前。 母豹子似乎想舔舔自己的孩子,不过头上蒙着衣服,最后只能用脑袋拱,把两个小家伙拱得东倒西歪的。 这场面,叫刘青山心里又是温馨又是酸楚。 “哥,咱们把大豹子带回家吧,等养好伤,再放回林子?”小老四嘴里央求着。 她那点小心思,当然瞒不过刘青山,只怕更多是为了小豹子吧。 不过带回家肯定不行,这种猛兽,不像火狐狸,所以还是先养在木刻楞这边比较好。 不过看着趴在地上的母豹子,刘青山又犯愁了: 这玩意怎么弄回去啊,难道也像老四老五她们刚才那样,抱着回去?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三章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老四老五各自抱着一只小豹子,美滋滋地穿行在林子里。 两只小豹子很乖,还不时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舔她们俩的小手,有点麻痒痒的。 在她们后边,刘青山也费劲巴力地抱着一只大豹子,一脸的嫌弃。 大豹子头上蒙得严严实实,然后在脖子的位置系上,肯定是咬不着。 三只没受伤的爪子上,也都用布包裹着,要不然的话,抓到身上,就是几条血道子。 这家伙显然也不习惯被人抱着,估计这辈子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所以嘴里不时还低吼两声,还挺吓人呢! 这只母豹子应该好几天没有进食,身上比较瘦,可以摸到骨头,估计也就五十多斤的样子,重倒是不重。 啪啪啪! 母豹子的尾巴也不老实,跟鞭子似的,不时在刘青山身上抽打两下。 “你赶猪呢,有本事你自己走,别叫俺抱着。” 刘青山嘴里抱怨着,引得前面的老四老五都回头咧嘴笑。 小老四还用手背擦擦小脑门:“小豹子还挺重的呢。” 好不容易,算是把豹子一家,弄回了木刻楞。 忽然间,刘青山怀里的豹子,猛烈地挣扎起来,刘青山的脑袋,被豹子头给撞了两下,嗡嗡的。 “铁牛,快点把大熊拦住,别叫那家伙过来!” 刘青山的脑袋虽然有点疼,但是思维还是非常清楚的,很快就发现问题所在。 李铁牛连忙朝着大熊迎上去,连拉带拽的,总算是把这货给弄走。 看到母豹子终于又安静下来,刘青山心里也是一声长叹:我太难啦! 把母豹子放到木头棚子里,周围人也都远远地看稀奇,尤其是两只小豹子,虎头虎脑的,很招人喜欢。 山杏又忙着去给它们冲奶粉,这回终于把两只小豹子给喂饱了,爬回母豹子的肚皮下面,睡得呼呼的。 可是,母豹子还饿着呢。 这年头,人都吃不上肉,哪有那么多肉喂豹子啊? 刘青山正犯愁呢,就看到哑巴爷爷也终于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只半大野猪,约莫四五十斤的模样。 哑巴爷爷把野猪扔到母豹子身前,然后把蒙头给解下来,母豹子趴在那,立刻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两只小豹子也跟着凑热闹,它们还不能进食,就在那瞎拱,弄得小嘴周围的毛,也都沾得一片红。 等母豹子吃完,哑巴爷爷这次没给它蒙头,而是弄了个大眼罩,给它扣到眼睛上。 瞧得小老四一个劲乐:“还不如把武爷爷以前戴的墨镜,给豹子戴上呢。” 武老爷子也哈哈大笑,也学着刘青山的样子,扒拉一下老四的天线辫子。 结果母豹子听到这笑声,立刻警觉地抬起脑袋,还来回转动着,好像感觉到什么危险似的。 刘青山望了武老爷子一眼:这就是虎老雄风在吗? 接下来,就是哑巴爷爷给母豹子接伤腿了,整个过程,也不用人帮忙,哑巴爷爷就蹲在母豹子身前,摆弄着它那条伤腿。 先确定骨折的位置,然后把骨头重新归位,再抹药上夹板固定。 整个过程,母豹子都没怎么挣扎,就是捏到它骨头的时候,嘴里低吼两声。 瞧得旁边的宋一针老先生也心悦诚服:这才是真正的大医呢,能为众生医! 等处理完毕,大伙这才安心,这种骨伤,估计最少也得两个月才能复原,这段时间,就得辛苦哑巴爷爷了。 为了稳妥起见,母豹子还是被哑巴爷爷用铁链子给拴上了。 看看天色将晚,刘青山也就张罗着下山,然后,老四老五就乐颠颠地,领着大熊回家了。 没错,大熊眼下得在刘青山家借宿几天,免得惊扰到母豹子。 刘青山也没辙,总不能把母豹子整家里去吧,那更难伺候。 唯一叫他稍稍感觉到安慰的是,师父说,母豹子的腿伤,不会留下残疾,这样一来,以后还可以纵横山林。 两只小豹子也不用人工喂养,最后变成两只没用的“大猫”,被关在动物园里,供人观赏。 只是这样一来,老四老五就上山上得更勤了,那两只小豹子,跟她们都非常亲,追着她们跑,最喜欢抱大腿,应该说是抱脚脖子才对。 随着立秋之后,又开始繁忙的采蘑菇季,但是刘青山却不得不下山。 位于青山公社的恐龙化石博物馆,已经修建完 成,并且里面的恐龙化石骨架,也已经组装完毕。 古俊山研究员叫人给刘青山捎话儿:八月十号这天,将举行开馆仪式。 看看时间,今天都八号了,刘青山也得先回去准备准备。 下山之后,他便开车去了公社,沿途看到地里不少人,都戴着草帽儿,顶着烈日,在收割小麦。 当地农谚说:小麦不受三伏气,说的就是这个,没等到三伏呢,就开始收割小麦。 在地头的树荫下,还可以看到一个个暖水壶。 不过这会儿壶里装的可不是热水,而是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干活热了渴了,用壶盖倒水,咕嘟咕嘟喝两口,那才叫舒爽。 刘青山便开车边琢磨:方便面厂那边,也要和周围地区的粮库联系一下,争取多收点小麦。 好在今年粮食已经放开一部分,不像从前,有钱都买不到。 方便面厂,现在已经开始生产,准备囤积一批产品。 杨红缨都催促好几回了,叫刘青山选个好日子,正式举行庆典。 刘青山回答的也干脆:他们那个灌鸡汤的啥时候开张,咱们也那天一起跟着凑热闹。 结果又等了几天,杨红缨打回来电话说:人家那边,也憋着跟咱们在同一天开张呢。 看来,陈东方还有日方,都信心很足,准备跟他们统一方便面打擂台呢。 接近公社的地方,就不属于夹皮沟的地界,这边种植的胡萝卜比较多。 去年胡萝卜汁的销量很好,所以今年又加大了种植面积。 农户也乐意多种,比种粮食作物还出钱呢,最关键的是,拉到厂子就卖,不给打白条儿。 等到了公社,刘青山先去野菜厂转转,这边也进入一年中最为忙碌的时间。 各种种类的蘑菇,还有木耳猴头儿等山货,都在这个时间段,集中爆发,工人全是三班倒。 “老板,要不就再招点工人吧?” 刘文娟向刘青山请示。 刘青山把车停在野菜厂这边,然后就往公社东头溜达。 听到身后刘文娟的追问,他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你们自己拿主意,干不过来就招人,最好招点临时工。” 气得刘文娟在后边直跺脚:“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负责的老板!” “嘿嘿,那就对了,这是锻炼你们的能力,小刘同志啊,想想吧,要是换成国营单位,有你们这么年轻的厂长吗?” “就你们这种小年轻,真搁国营厂里,都还在车间老老实实当学徒工呢。”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刘文娟想了想,也就不生气了,一甩大辫子,噔噔噔跑回厂里忙活去了。 恐龙化石博物馆,就建在发掘原址上,也就是公社的最东面,坐北朝南。 远远的,就可以望见高耸的棚顶,整个展厅,主要采用的是框架型的结构。 等到了近前,刘青山也被这个建筑的造型深深震撼。 整个展馆,就像是伏在大地上的一只巨大恐龙,彩色顶棚,就像是恐龙庞大的脊背。 而恐龙张开的巨口,就是展厅的入口。 刘青山不由得暗暗嘀咕:这吴教授找谁给设计的图纸,整得还挺现代的。 在大门口,一帮人正在那忙活着,一台吊车,正在吊装一个个的铜板大字。 已经安装完“夹皮沟恐龙化石”等几个字,估计后面还有博物馆仨字没装呢。 关于这个名称,还经过一番讨论,县里主张叫碧水县恐龙化石博物馆,公社准备叫青山公社恐龙化石博物馆。 不过最后还是定成了现在这个名字,原因也挺简单的:谁拿钱谁说了算。 “青山来啦,还以为你真准备当甩手掌柜的呢。” 古俊山看到刘青山,嘴里就乐呵呵地打着招呼。 这座博物馆,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从挖掘化石开始,就全程参与。 “俺这不是主要负责掏钱嘛,技术方面的事,俺是外行,跟着瞎掺和啥。” 刘青山嘴里笑着解释,只是能有他这种觉悟的人,还真不多。 古俊山也不跟他在这事上掰扯,本来就就没指望刘青山。于是伸手朝大门一指: “走,我领你先转转,看看怎么样。” 进了博物馆,迎面是弧形的走廊,里面分成一个个的展区,主要是一些科普知识,有文字也有图片,介绍的是什么白垩纪侏罗纪以及各种恐龙啥的。 刘青山也没细看,直接进主展厅。 这里就是个空旷的大棚子,迎面就是一具庞大的恐龙骨架,模样有点像是霸王龙,巨口大张,似乎正在仰天咆哮。 好家伙,一股远古的气息扑 面而来,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了前方的远古巨兽。 即便是过去了几亿年,依然可以感觉到那股蔑视众生的霸道气息。 “这就是咱们这里发现的特有的恐龙,已经命名为青山龙。” 古俊山嘴里介绍着,还朝着刘青山眨眨眼睛。 “青山龙,嗯,这名字好!”刘青山也乐呵呵地点点头。 “别想得美,没你啥事,这是在青山公社首次发掘出来的,按照惯例,就以地名来命名的。” 古俊山显然是瞧出来刘青山的小心思。 刘青山也不在意:“嘿嘿,俺好像听说,还有一种命名习惯,那就是用发现者的姓氏和名字来命名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刘青山就当是用他的名字来命名了。 越过这只青山龙,后面分成两个展区,一个以肉食性恐龙为主;另一个则是素食性恐龙,加在一起,也有二十几种。 其中以前从未发现过的,一共有三种,由此可见,这家恐龙博物馆,还是很有料的。 看到其中有一种恐龙,被命名为古氏龙,刘青山就笑了。 除了恐龙化石之外,还有同一时期的一些动植物化石。 再与馒头滩那边的恐龙蛋和恐龙足迹化石结合到一起,那就是目前国内规模最大,最为完整的恐龙专题类博物馆。 除了展厅之外,博物馆还有休息室和一个会议室,搞点研讨会啥的,也能容纳一二百人。 最后,古俊山领着刘青山,来到一个空旷的小型展馆:“这里就是给你留的,到时候你自己布置吧。” 刘青山也欣喜地打量着这里,面积也有四五百平的样子,暂时足够用了。 最关键的是这里安全啊,处于恐龙化石博物馆之中,算是个馆中馆,而且那厚重的大铁门,瞧着就安全。 里面的设备,在当下来说,也算是比较先进了,通风设备和除湿设备都十分齐全。 还有一排排的玻璃展柜,整洁明亮,甚至刘青山还在展厅的办公室里,看到一排大保险柜。 不错,俺那些家当,以后就放在这里,不用再惦记了。 刘青山满意地点点头:“那俺明天就把东西倒腾过来,也简单布置布置,等展览的时候,不用特意介绍。” “当然,有自己发现的,要进来转转,咱们也不用拦着。” 这样一来,那些从藏宝洞里面获得的书画之类的宝贝,就可以随着一起洗白,总算能见光了。 即便是有心人追查,那就说是老帽儿师叔和鲁大叔从民间收上来的。 就是现在还有一半的书画,没有修缮完呢,这玩意是慢功夫,急不得的。 那些保险柜,也能派上大用场,比如充当铺路石的翡翠原石,就可以挖出来,然后放进保险柜。 免得再有人闲得无聊,看蚂蚁的时候发现点什么秘密。 还有那些最贵重的一些古董,也都没有必要展出来,还是暂时安安静静放在保险柜里面比较好,万一把贼给招来呢。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就像他那个姜太公钓鱼的青花大罐,暂时就不想露面,那玩意实在太惹眼喽。 溜达一圈,刘青山很是满意,就告辞了古俊山,开车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上次从首都回来,已经把那些宝贝带回来大半,临时放在家里。 这些都比较好弄,关键是那些翡翠原石,得先挖出来。 刘青山说干就干,扛着铁锹上山。 到了木刻楞这边,发现小五已经回来了,问了问,和周边地区的酒厂,都已经顺利签订了供货合同。 “回来的正好,先帮我干活。”刘青山找出来一把铁锹,扔给小五。 小五心情看上去很不错,毕竟爷爷现在已经摘下墨镜,视力也在不断地恢复,他心里当然高兴。 一起来到屋后,刘青山开始挖石头,挖出来的石头,放在大木盆里清洗干净,然后塞进麻袋里。 “青山,这到底啥玩意啊?” 小五也挖出来一块蓝球大小的石头,在地上翻看。 很快就翻到了开窗的位置,只见里面绿意盈盈的,他不由得咋呼道:“我说,青山,这里面不会是翡翠吧?” “你猜!” 刘青山咧嘴一笑道。 “嚯,你还真是个大户啊!” 小五满脸惊叹地说道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四章 博物馆开了,搅局的来了(求月票) 八月十号,星期六,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这个是小老四后来写日记的时候,这么写的。 对于碧水县青山公社来说,今天是个大喜日子:夹皮沟恐龙化石博物馆,正式开馆! 公社政府对这件事十分重视,放假中的小学生,都被召集起来,组成鼓号队, 一个个都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系着红领巾,脚上穿着小白鞋,在博物馆的大门外站立两行。 没有白鞋的,用白鞋粉涂抹一层,也得变成白鞋。 就是踏步走的时候,一跺脚就冒白烟儿。 公社的居民,也都跟过节似的,穿上最好的衣服,早早就去博物馆那边瞧热闹。 随着搞活经济的不断深入,人们的心思越来越活泛,行动也越来越迅速。 比如说,就有人看到商机,早早的就用自行车驮着冰棍箱子,去县里的冷饮厂批发来冰棍,在现场叫卖。 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卖冰棍的就有五六个人。 另外也有卖汽水的,用大水桶和大盆子装上凉水,把一瓶瓶的汽水泡在水里叫卖。 也有推着车子,卖麻花烧饼的,还有小孩子偷偷摸摸的从兜里摸出鸡蛋,在这换吃的。 最惹眼的摊子,是一家卖羊肉串的,冒着袅袅的青烟,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引得路过的大人小孩,一个个都直咽口水。 这个摊子,还真不是夹皮沟的人弄的,是公社一个叫杨老三的,平时脑瓜就比较灵活。 他也是刘青山和二彪子他们一届的初中同学,上回过年的时候,看到羊肉串受欢迎,就动了心思。 骑着自行车去夹皮沟,从二彪子他们那里,学会了烤羊肉串的手艺,养家糊口,一点问题都没有。 除了公社所在地的人们之外,十里八村的,也有人来瞧热闹,这年头,娱乐匮乏,放一场露天电影,都有十里八里撵着看的。 早上七点多,博物馆前面就已经汇聚了将近上千人,道南道北都是人,连公路都给堵上了。 “来车啦,让让,让让!” “做小轿车的,肯定是大领导,都让让!” 人群闹哄哄的嚷嚷着,不过人太多,小轿车还是开不过去,只能停下来,至于后边的大卡车,那就更过不去了。 刘青山只能把车停在路边,然后领着老四老五,从车里出来。 还有小五,也照应着自己的爷爷,从车里钻出来。 武老爷子依旧戴着一副茶色眼镜,穿着打扮,跟那些退休的老工人也没啥太大区别,在人群中毫不惹眼。 还有大卡车上,也下来一大帮人,都是夹皮沟的村民,过来站脚助威的。 毕竟,这是“夹皮沟恐龙化石博物馆”,是俺们夹皮沟出钱建的。 “咋这么多人啊?” 老支书四下望望,人头攒动,不由得整理一下身上的中山装,嗯,有点捂汗。 “先来两根儿冰棍,这天太热啦!”张杆子眼睛好使,先看到卖冰棍的了。 大张罗则望望道北的博物馆:“咱们还是先进去吧,博物馆里面肯定荫凉儿。”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有人大声嚷嚷:“现在不让进,要不然,俺们早就进去啦。” “不让进,那是不让你们进。” 大张罗神气活现地扬扬头:“这博物馆是俺们夹皮沟开的!” 一边说他一边分开人群,领着拐子爷爷和武老他们这些老年人,走向博物馆,跟门口维持秩序的公安说了两句,还真就进去了。 那些看热闹的,只有眼气的份儿,谁叫博物馆真是人家建的呢。 刘青山他们这些年轻的,却并不急着进去,外面多热闹的。 张杆子叫过来一个卖冰棍的,然后很大气地一挥手:“一人一根,今天俺请客!” 刘青山则四下望望,瞧见博物馆门口那二十多名小朋友,一个个都站得脸上直淌汗。 于是把老四老五叫过来:“那边的小朋友,一家给发一瓶汽水儿,别把孩子晒晕喽,还有,你们也只许喝一瓶,喝多了涨肚。” 小老四和山杏,立刻乐呵呵地去忙活。 “青山,青山,给你妹妹她们尝尝俺的羊肉串。”杨老三抓着一把羊肉串凑上来。 “哈哈,老三,生意咋样。” 刘青山接过来,递给山杏,“跟那边的小朋友们分着吃,每人一会儿再给烤十串,就算是参加活动的奖励了!” 正要从兜里掏钱 ,结果山杏拍拍自己的衣兜:“哥,我有钱,不用你管了。” 杨老三和刘青山聊了几句,就赶紧回去忙活了。 而那些小学生,当然是“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喝着汽水,撸着肉串,他们天天都想干这活儿。 “都擦擦嘴,脸上都粘着芝麻粒儿啦!”刘青山从娃子们身前的夹道儿里穿过,嘴里还叮嘱着。 孩子们都笑嘻嘻地答应着,他们简直爱死这位大哥哥了。 刘青山也是深有体会啊,他上学的时候,也这么站过,差点晒中暑,深知其中的辛苦。 在博物馆大门口,刘青山看到了古俊山,还有公社的孙书记和其他公社干部,一个个也都捯饬得特别精神。 大热天的,全都穿着中山装,头上清一水的蓝帽子,也不嫌热。 打过招呼之后,就一起在这迎客。 不大一会儿,就有一排小轿车和吉普车开过来,同样也被人群挡住,车上的人远远下来,孙书记就赶紧带着公社干部去迎接。 来的客人真不少,除了县里的领导之外,刘青山还看到了十几个老外,跟古俊山寒暄着,应该都是同行,受邀而来。 “青山,来来来,给你介绍介绍。” 古俊山招着手,刘青山也就过去,熟练地和这些老外握手打招呼,语言没有障碍,就非常好沟通。 带队的是一个叫史密斯的教授,据说是国际上研究恐龙化石的大牛。 握了一圈手之后,刘青山就使劲摇晃着眼前这位外宾的胳膊:“这位先生,您怎么也混进恐龙化石专家的队伍,冒牌的吧?” 崔敏浩笑着抽回手臂:“胳膊都快被你给摇断了。” 他这次是赶巧了,来碧水县查看胡萝卜的长势,也就受邀来参加开馆仪式。 两个人先简单聊了两句,等有时间再详谈。 “刘经理,恭喜。” 很快就又有人和刘青山打招呼,刘青山扭头一瞧,原来是陈东方,旁边还站着齐胜利,另外还有一位老熟人,竟然是藤田正一。 他们的情况和崔敏浩差不多,都是被拉来壮大声势的。 刘青山毕竟也算是半个主人,所以也就笑着点点头: “欢迎各位光临,诸位能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我们青山公社,十分感谢。” 陈东方一向是不苟言笑的,今天却面带笑容:“刘经理,谢谢。” 刘青山被谢得一愣,不知道这话打哪来。 “对亏刘经理的提醒,我们公司的君子兰提前出手一大部分,减少了很大的损失,所以我当然要谢谢刘经理。” 陈东方一脸诚意,他这个人恩怨分明,一码归一码,还是拎得清的。 原来是这个,刘青山就笑着摆摆手:“是陈经理运筹帷幄,懂得规避风险,跟俺其实没啥关系。” 刘青山也是一样的心思,陈东方做事能光明磊落,那也就不跟他玩阴的,大家在生意场上,真刀真枪拼个胜败,那才是真本事。 可是有人不这么想啊,齐胜利现在一听到君子兰这仨字,就心里冒火。 他刚刚处理完春城那边的生意,彻底赔惨了,于是就阴阳怪气地说道: “刘经理,我们来捧场,中午供应午饭不?” 刘青山对这家伙可没啥好印象,也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只是轻轻点点头:“来的都是客,当然不能叫客人饿着肚子回去。” “好,那中午不会是一人一碗泡面吧,你们厂子的红烧牛肉面,估计到时候卖不出去,还是用来招待客人好啦,哈哈哈!” 齐胜利发出一阵大笑,似乎在发泄着什么。 旁边的藤田正一,也跟着一阵畅笑,嘴里还凑趣道: “最好再加一根火腿肠,听说刘桑还有一家火腿肠厂呢。” 这下连陈东方都有些尴尬:怎么总搞来一帮猪队友,以前何家康是这样,现在的胜利也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以刘青山为代表的夹皮沟人,出资筹建了这个博物馆,也算是一件好事。 既然来祝贺,那么就不应该说三道四的,起码的尊敬,还是应该有的,不应该把生意上的情绪,带到这里。 于是陈东方连忙打圆场:“刘经理,你先招呼其他客人,我们先进去参观一下。” “请!”刘青山笑呵呵地朝陈东方点点头。 然后他又转向齐胜利:“齐经理,我们的统一方便面厂,准备在八月十八号这天,举行开业仪式,不知道,你们的厂子,什么时候开张?” 齐胜利冷哼两声:“你这是下战书吗,好,我们的华龙方便面厂,也在那天举行开业庆典!” 旁边的藤田正一也傲然道:“刘桑,在方便面这个领域,我们才是专业的。 ” “那好啊,藤田先生,要不要再赌一次?”刘青山笑吟吟地望着藤田正一。 藤田正一就觉得脖子后面嗖嗖直冒凉气,想到和刘青山几次打赌,就没赢过一次,财物倒是输了不少,立刻便没胆儿了。 一瞧藤田正一那怂样,齐胜利便觉得气往上涌:“我和你赌!” 刘青山瞥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没兴趣。” 齐胜利就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只能用眼睛愤愤地瞪着刘青山。 藤田正一也有点下不来台,转转眼珠,立刻有了主意: “刘桑,等开业的时候,三井木先生也会受邀而来,要是你有兴趣,就和他赌好啦。” “那就麻烦你带个话儿。”刘青山当然是求之不得,扔下这句话,就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正式开馆是在上午十点呢,古俊山已经领着重要的来宾,先去展馆里面转一圈。 外行看热闹,他们这些内行,才是真正来看门道的。 看到刘青山的身影远去,齐胜利犹自一脸愤恨:“什么东西,弄了一堆破骨头化石,沽名钓誉。” 陈东方抬手阻止了他:“胜利,不要这么说,人家毕竟是真金白银拿出来的。” 齐胜利表面哼哈两声,但是心里的火气更旺:连东方哥都帮着那个家伙说话,哼,我今天就叫你这博物馆开不成! 于是离开陈东方,独自溜达进展馆,踅摸一阵,终于在休息室里面,找到目标,正由县里的王书记陪着,在这抽烟闲聊呢。 “方叔叔。”齐胜利打了个招呼。 那位省里文化部门的方领导立刻笑呵呵地站起身:“胜利啊,怎么不去看看那些恐龙化石,还是很震撼的。” 说完他又给王书记介绍:“小王啊,这位是我老领导家的小孩儿,在你们碧水县做生意,你一定要多多关照啊。” 王书记当然早就和齐胜利有过接触,于是笑吟吟地点点头: “方厅长,是小齐同志照顾我们才对,在我们碧水县办了合资食品厂,解决不少人的就业,还能为县财政上缴利税,我们请都请不来呢。” 齐胜利觉得,还是这话听着舒心,于是得意地笑了几声,这才说道:“方叔叔,我正有事找你。” 说完还朝王书记望了一眼。 这个年轻人,实在太傲气,一点也不懂得礼数。 王书记心中有些不悦,却还是面带笑容地站起身:“我去看看那些外国来的专家。” 在热闹纷乱中,时间终于到了上午十点,来宾重新聚拢到大门口,小学生的鼓号队也重新集合,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刚才,刘青山已经叫带队的老师,领着这帮小家伙去树荫底下,坐着凉快去了,所以现在精神头儿都很足。 公社的孙书记,亲自主持,先是一通欢迎,方方面面的,必须全得照顾到。 然后又是一通感谢,重点尤其强调了这座博物馆,是夹皮沟方面出资合办。 接下来,自然就是各方代表讲话了,孙书记也拔高嗓门: “下面有请来自省文化厅的方厅长,致开幕词!” 看热闹的观众还是很给面子的,掌声潮水一般响起,这年头,群众对上级领导,还是很尊重的。 方厅长走到话筒前面,也没见他往出掏讲演稿,而是轻咳两声: “有一个问题,我想先明确下,这个夹皮沟恐龙化石博物馆,在手续上是不是有点问题?” “化石是属于国家财产,由一家村级合作社出资建立,有这种先例吗?” “而且以后展览馆对外开放,收取的门票之类的收益,还要归夹皮沟合作社,那岂不是国家财产蒙受损失?” 一连串的疑问,把在场的人都给问蒙了。 大伙纷纷醒悟:这位方领导,不是来祝贺的,这根本就是来搅局的好不好!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五章 你现在可以下去了!(求保底包月) 原本热烈喜庆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包括那些看热闹的群众,都直愣愣地望着这位方领导。 虽然博物馆没大伙啥事,但是建在青山公社,大伙也都觉得是一种荣耀。 群众是这种反应,更不用说是公社和县里的领导们了。 对他们来说,这家博物馆,也是青山公社和碧水县的门面。 刘青山在听了这位方领导的开场白之后,也不由得皱皱眉:这位什么来头,这摆明了是找碴来的吗? 他想得更为透彻,肯定是瞧着夹皮沟不顺眼,到底是谁在暗中主使? 这时候,站在刘青山身边的王书记,低声和他说了两句,刘青山立刻恍然大悟。 他朝着陈东方和齐胜利那边望过去,只见陈东方也同样是面带疑惑,而那位齐胜利,则一脸得色。 在察觉到刘青山的目光之后,齐胜利还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晃两下,仿佛在说:还得意不,你的博物馆只怕要开不成喽? 齐胜利当然有理由幸灾乐祸,这位方叔叔,是他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这点小忙,必须帮啊。 到时候把博物馆收归国有,叫刘青山赔钱丢脸,这就是你得罪小爷的后果。 刘青山也不由火大:要是在生意场上,互相打压,使点手段也正常。 可是在这种公益事业上,你竟然背后捣鬼,那就太没品了吧? 而那位方领导,则继续义正辞严地说着:“出现这种情况,公社领导有责任,县里领导也同样有责任,你们的原则呢?你们的立场呢” 在场的就他官职最大,人家嘴大,无论是公社的孙书记,还是县里的郑红旗和王书记,都插不上话,只能挨训。 这也是刘青山以后不打算走仕途的原因,在体制内,受到的拘束实在太大。 领导们不敢顶撞上级,可是那些专家们可不管这些,他们不是政客。 那位带队的史密斯先生,刚才已经粗略地在展馆里转了一圈,内心还是非常满意的,虽然硬件设施还差了一些,但是够专业。 尤其是青山龙等几种新发现的种类,都很有研究价值,他都饶有兴味地表示: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撰写一篇新的论文。 脑子里正构思论文呢,忽然觉得现场的气氛好像变了,于是问问身边的翻译人员,这才了解情况。 史密斯可不管你的职位是什么长,在他眼里,只有学识渊博的人,才能赢得他的尊敬,才有权对他指手画脚。 于是他就毫不客气地走到话筒跟前,抬手阻止了方领导的滔滔不绝,然后嘴里叽里咕噜地说起来。 翻译也不敢怠慢,连忙在旁边进行翻译: “史密斯先生说,在国外,私人筹建博物馆,再正常不过。他来到这里,是希望能够进行学术上的讨论,而不是听这种无用的夸夸其谈。” 不知道是谁带头,哗哗哗的掌声忽然响起。 “哈哈,这个老外挺实诚。” 周围的观众忽然觉得,老外的大鼻子蓝眼睛和棕色头发,瞧着还挺顺眼的。 刘青山也觉得这个小老头儿挺可爱的,不过心里也有点悲哀:咱们自己人的事儿,还得老外出头帮着平事儿,这样真的好吗? 最尴尬的就是那位方领导了,一时间,脸红脖子粗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要是就这么下台,那岂不是颜面扫地。 可要是跟外国专家对着干,他还真没有这股勇气。 毕竟他刚才的发言,只代表着个人的观点,不是官方发言。 犹豫不决之下,就下意识地向台下的齐胜利瞥了一眼,他想看看这位的态度。 齐胜利刚才正得意呢,结果这个老外蹦出来搅局,叫他心头很是不爽。 迎向方领导的目光,他使劲点了两下脑袋。 方领导顿时心中大定,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有齐家给他撑腰,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他也毫不客气地冲上去,抢占话筒的所有权,同样毫不客气地打断史密斯教授: “我们国家的制度,和你们不同,所以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品头论足。”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起哄声,现场支持方领导的,估计除了齐胜利,只怕也没有几个人了。 史密斯教授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嘴里气哼哼的嘟囔一声:“政治干预学术,在我们那里,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我担心我会无法自由的呼吸。” 这话对周围那些普通的观众来说,或 许不会有多大的触动,甚至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明白,因为并没有进行翻译。 但是古俊山却听不下去了,还真是令人痛心啊,他快步走到史密斯跟前:“教授,我会让这场闹剧结束的,学术终将回归学术。” 史密斯耸耸肩膀,不过他还是停下脚步,继续关注事态发展。 古俊山则怒气冲冲伸出手指,指向方领导:“这里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你知道你刚才的言论,会造成怎样的国际影响吗?” “以后国外的同行,会把我们国家列为禁地,你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吗?” 方领导呵呵冷笑:“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国家,代表人民,你自己的问题,还没交代清楚,这件事,肯定是你在背后唆使的。” 他扣帽子的本事,早就驾轻就熟,气得古俊山浑身哆嗦,只能用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对方,嘴里根本说不出话来。 刘青山也终于忍无可忍,史密斯教授的话,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本来挺纯粹的一件事,却因为勾心斗角,进行无谓的内耗。 该结束这场闹剧了,刘青山抬起右手,在空中挥动一下,这是他和小五约定好的暗号。 事实上,小五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早就有点按捺不住,想要跳出来。 只是刘青山迟迟不打信号,他都要急死了。 当下他立刻大吼一声:“够了,你们吵吵什么,难道丢脸都要丢到国外去吗?” 台上的这些领导,都被吼蒙了,他们就看到一个年轻人,扶着一个戴着茶色眼镜的普通老者走到台上。 有人明白过来:这年轻人是在替这个老头儿说话呢。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是你们讲话的地方。” 方领导看到又有人蹦出来搅局,就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 小五也瞪起眼睛,刚要张嘴开骂,耳边传来老爷子的声音,他就点了几下脑袋,然后又代表爷爷发声: “咱们国家是人民当家作主,怎么,人民群众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说完,小五的目光朝下面一扫:“齐剩子,你还不滚上来!” 齐胜利心中暗暗叫苦,他看到小五,尤其是小五身旁的那位老者,他就想要开溜。 可是现场的人员实在太过密集,他根本就挤不出去。 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上台:“武爷爷,原来您在这,我爷爷还念叨着找您一起听戏呢,您老身体好啊?” 武老摘下眼镜:“听戏有什么意思,等这次回去,我请那帮老家伙看戏!” 被武老那炯炯的目光瞪了下,齐胜利的身子又矮了一截,低眉顺眼地说道:“武爷爷,您眼睛好了,那实在太好了,我这就给我爷爷打电话报喜去。” 武老眼睛一瞪:“小剩子,你别想溜,” 齐胜利立刻秒变鹌鹑,一动不动。 随后,武老威严的目光又投向那位方领导喝问道:“你刚才那番话是代表组织,还是只代表你个人?” 一句话,就点到了问题的实质。 方领导现在也不比齐胜利好多少,他开始还没认出武老,等到看到齐胜利的反应之后,这才一下子对上号。 他顿时一个激灵,一身冷汗就冒出来,感觉两个小腿都在打颤。 对于这些老一辈的能量,他再清楚不过。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一下子撞到枪口上了呢? 面对武老的问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老,老首长,我” 武老摆了一下手掌:“我不是什么首长,我只是代表着普通的群众,想表达一下群众的心声。” “如果你代表上级组织,要调查这件事,那么就请你拿出相关文件。” “如果你说的话,只是你个人的观点,那么你无权阻止这里的活动。” 方领导一个劲点头:“是是是,老,老同志,是我莽撞了,没有调查研究,就在这里乱说话。” 下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瞧方领导这副模样,顿时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有人还开始起哄:“下去吧,赶紧下去吧!” “没人要听你说话,下去!” “下去下去!” “听听,这就是群众的呼声,你现在可以下去了!” 武老口中淡淡地说道。 而方领导则如遭雷击,脑子里面,只剩下那几个字在不停轰鸣:你可以下去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下台,他知道,这里面代表着的真正含义。 “咱们也下去吧,不要打扰人家的开馆庆典。” 武老跟着轻声吩咐着。 台下,猛得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虽然绝大部分的人,都不清楚武老的身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用掌声来表达对这位老者的敬意。 刘青山也紧走几步,来到武老的身旁,和小五一左一右,搀扶着武老走到台下。 他也在向有些人表明态度:别想着仗势欺人,我们夹皮沟,也有人坐镇,以后别整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咱们有本事明刀明枪对着来! “武爷爷,谢谢您。” 刘青山嘴里轻声道谢。 武老则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小子要是听我的,参军入伍,以后看谁还敢随便欺负你。” 咱能不能别提这茬? 刘青山也好生无语,怎么就认准了叫俺参军呢。 在经过这场风波之后,公社的孙书记,继续开始主持庆典。 站在话筒前面,明显可以看到,孙书记是满脸激动。 就在刚刚,他还以为一切都完蛋了呢,博物馆别想开张,他这个小小的公社书记,也肯定得掉蛋儿。 可是万万想不到,后续竟然是峰回路转。 孙书记望望刘青山的方向,心中无限感慨:想不到啊,夹皮沟里面,还隐藏着这样一尊大神。 因为太过激动,会议程序什么的,他都忘了,索性就直接挥舞了一下胳膊,大吼一声:“放鞭炮!” 没有什么,比放鞭炮更有意义的了,因为在最初,鞭炮的意义就在于驱逐邪恶。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人们开始鼓掌欢呼,夹皮沟恐龙化石博物馆,也正式开馆。 最高兴的就是那些小娃子了,不等鞭炮燃放完毕,就冒着硝烟冲上去,捡着地上断捻子的鞭炮。 那些没响的哑炮,在娃子们眼里,可都是宝贝。 放完鞭炮,人群就开始往博物馆里涌,里面到底是啥样,他们还都没见过呢。 “别挤,别挤,注意秩序!” “排队排队!” 门口负责治安的公安,一个个嗓子吼得直冒烟,竭力维持现场秩序。 等人流分散到展厅里面,立刻就不再拥挤,这里是展览恐龙骨骼化石的地方,别的不敢说,就是两个字:宽敞。 “我滴个乖乖,这个恐龙可真高啊,得有好几层楼吧?” “嚯,看起来还真挺带劲呢!” “哈哈,青山龙,是用咱们公社来命名的吧,太厉害啦!” 人们一边打量,一边赞叹不已。 他们之中,还有一队小学生,就是刚才在外面“热烈欢迎”的那一小帮儿,在老四老五的带领下,也最先进来参观。 “看看这个大恐龙,是用我哥的名字来命名的!” 小老四扬手指着青山龙,小脸儿上写满了自豪。 “我听说好像是用咱们青山公社的名字呢。” 旁边有个四五年级的小男生,嘴里还争辩着。 他觉得,自己比这两个小丫头还大呢,凭什么听她们的? 结果旁边一个小伙伴捅捅他:“刚才的汽水和羊肉串,就是她哥给咱们发的。” 这个小男生立刻恍然大悟:“嗯嗯,青山龙嘛,肯定是用青山大哥的名字啦。” 没法子,吃人家的嘴软啊。 “哼,是我哥!” 小老四朝他皱皱小鼻子。 刘青山并不知道妹妹的维权行动,此刻他和古俊山一起,陪着那些外国来的专家,正在展厅里面参观。 因为交流起来方便,刘青山又对这位耿直的史密斯教授印象不错,所以气氛很是轻松愉快。 “教授,咱们其实可以拍摄一部介绍恐龙的电影,从而推广人们对这种远古生物的认知,扩大这个行业的影响力。” 专业的东西,刘青山不大懂,但是在宣传方面,那些专家加在一起,思路也比不上他。 史密斯教授也立刻产生兴趣:“刘,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刘青山就把侏罗纪公园那套搬出来,讲得绘声绘色。 把这些专家都听得着迷了:恐龙复活,噢,这个想法简直太棒啦!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一阵怪叫,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简直难听死了。 展厅里的人们,都觉得头皮发麻,这声音实在太恐怖。 一时间,原本吵闹的大厅,就只剩下怪叫声在回响。 忽然间,有几个孩子用手指着青山龙庞大的骨架:“是恐龙,是恐龙嘴里发出的声音,恐龙活啦!”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六章 心有阳光,世界才会光明 望着青山龙那恐怖的头骨,耳中又传来阵阵怪叫,展厅里的人都被吓坏了。 想想那好几层楼那么高的恐龙,被它的大爪子踩一脚,估计就跟人踩死一只蚂蚁似的。 “快跑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人群便开始向着展厅大门的方向拥挤。 此刻,展厅里面聚集着上千人,这要是一起涌到门口,肯定会发生危险。 不知道多少人会因为踩踏而死,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还有那些小娃娃。 “不要挤,不要挤!” 门口的公安奋力叫喊着,可是在这种时候,根本就没人听,恐慌弥漫在每个人心头,他们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这里。 “呔!” 一个更加响亮的声音猛得响起,就像平地打了个炸雷,嘈杂的展厅里面,瞬间为之一静。 随后,就听到有人高喊:“不是恐龙活,是猫头鹰,是猫头鹰在叫,所有人,都不许动,不许动!” 这一嗓门也不小,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了,大伙疑惑的抬起头,向着青山龙骨骼化石的方向张望。 关键时刻,是哑巴爷爷一声长啸,如同狮吼,镇压下展厅里面的喧嚣。 随后,是刘青山声嘶力竭的吼声。 还好,他们及时发声,这才阻止人群继续慌乱。 有两个被挤倒的人,也被周围的人从水泥地上拽起来,并无大碍。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刚才的拥挤,会带来更大的危险,于是都停下脚步,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 “是猫头鹰,钻进化石的颅骨里,大家不要怕!” 刘青山嘴里继续大声吆喝着,然后挤过人群,来到青山龙化石前面。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个人爬上去,把那个罪魁祸首给撵出来,真相大白之后,自然也就不会再发生骚乱。 不过没有吊装设备,想要爬上去还真不容易。 “哥,叫小白上去吧!” 旁边传来山杏的声音。 对呀,小猴子轻飘飘的没有二两肉,不用担心压坏化石骨架,而且,小猴子登吧上高的本事最厉害了。 刘青山点点头,山杏就用手朝上指了指,然后摸摸小白的毛头儿。 小猴子噌噌噌,顺着化石的腿骨爬上去,很快就爬到头骨上,然后就一个跟头,翻进那张开的大嘴里面。 “哇,好厉害!” 下面小娃子们齐声惊呼,心里都羡慕死了:自己要是也有一只这样的小猴子,那该多好。 吱吱吱,里面传出来小猴子的尖叫声,跟着就看到一个黑影,从恐龙化石的一只眼眶里面掠出来,在上空飞旋。 下面的人仔细观瞧:原来真是只猫头鹰。 估计是晚上的时候,从换气孔钻进来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躲到青山龙的颅骨里面,没准准备在里面安家呢。 唉呀妈呀,吓死俺啦,虚惊一场。 哈哈,也不知道是谁带头笑起来,很快,展厅里面的笑声就连成一片。 想想刚才都害怕成那样,竟然是一只猫头鹰搞鬼。 刘青山也如释重负,长长呼出一口气,刚才是哑巴爷爷比划说,是猫头鹰的叫声,刘青山也不确定。 随后,就看到小白猿也露出小脑瓜,还用小爪子挠挠刺头儿,它毕竟还是太小,没抓住猫头鹰。 “小白,下来吧,你已经很厉害啦!” 小老四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着。 刘青山也抹抹脑门上的汗珠:看来小猴子也没白养,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的。 人们也渐渐不再关心这个小插曲,继续参观恐龙化石,只有几名工作人员,忙着逮那只猫头鹰,估计够他们忙活的了。 还有那些通气孔,看来还得安装一些小栅栏之类的,可以阻止鸟兽钻进来。 刘青山则重新回到古俊山和史密斯教授他们那边,笑着解释道: “抱歉,刚开始,没有经验,叫大家跟着担心了。” 史密斯这个小老头则一个劲摇头:“刘,仅仅是恐龙骨骼化石,就能把人吓成那个样子。” “要是真正的恐龙复活,那肯定更加震撼,所以你刚才的提议,我们都很感兴趣,你能不能再详细说说?” 旁边也有一个不到三十多岁的老外插话道:“这样对科普恐龙知识,应该很有帮助。” 这一点当然毋庸置疑,想当年,侏罗纪公园一出,全世界谁不 认识威武霸气的霸王龙,以及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迅猛龙。 “lee的业余爱好是当一名科普作家。” 史密斯则介绍一下刚才那个年轻的老外。 “好的,李,我们可以找时间聊聊。” 刘青山就朝那位李点点头,这家伙长得倒是高大帅气,就是那种很有型的帅哥。 眼神很迷人,脸上还习惯带着一丝微笑,就是给人感觉,翘起的嘴角稍稍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味道。 怎么说呢,有点像是好莱坞的那个小李子,这种气质,应该对女性很有吸引力吧。 而且刘青山注意到,这家伙身上的衣物,虽然都不是什么名牌,但是却应该都是手工制作的,属于那种低调奢华的存在,看样子还是个富家子。 “咦,这里还有一间小展馆。” 走着走着,就有人发现了刘青山的那个专用展馆。 只是大铁门锁着,刘青山考虑到今天开展,人比较多,所以就没开放这里。 “这里是刘的个人展厅。”古俊山也用半生不熟的英语说着。 一行人之中,立刻有人很感兴趣,李笑着说道:“刘,我们可以进去参观一下吗?” 既然都到门口了,刘青山也不好拒绝,开锁之后,请众人进去。 进入展厅,立刻有人惊叹:“噢,这里原来都是华夏古老的艺术品!” 展厅好几百平呢,现在只摆了一小部分,毕竟刘青山现在所有的展品,也才几百件,有些还锁在保险柜里。 这些老外最感兴趣的,当然是瓷器,其次就是那部分被修补好的书画,一个个都瞧得兴致勃勃。 刘青山也就充当临时的解说员,他本身就是一瓶不满半瓶咣当的水平,不过忽悠忽悠这些老外,也够用了。 主要这些古董的情况,他都听鲁大师讲过,自己的东西,当然得上点心。 “哇喔,这些古老的绘画作品,真的很棒,足以和文艺复兴时期的那些油画媲美。” 李嘴里毫不吝啬地赞美着,他是米国人,最遗憾的就是国家的历史有点短。 可是看着看着,他嘴里忽然咦了一声,然后笑道:“刘,想不到你这里还真有一幅油画。” 刘青山也乐了,这还真是个意外,当初他也没太在意,后来白二爷在装裱的时候发现的,就专门请了个美院的教授,用画框装裱起来。 估计是当初小鬼子在掠夺的时候,给弄到一起的。 毕竟在当时的沪江c青岛等地,可是有不少外国人居住的。 “刘,让我帮你鉴定一下,看看是谁的大作。” 李嘴里开着玩笑,开始仔细查看那副油画。 这幅画,画的应该是夜空,以蓝黑黄三色为主,有点光怪陆离的感觉。 瞧着瞧着,李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嘴里还念念叨叨哦的:“哦,应该是印象派的风格,画面给人的感觉很阴郁,很不舒服,很不舒服该死的” “李,请闭上眼睛,深呼吸,对,继续深呼吸。” 刘青山瞧出来小李的情绪有点不大对头,事实上,他在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只不过他的定力比较强,所以很快就从这种氛围中挣扎出来。 等李清醒过来,发现刘青山正扳着他的肩膀,而周围的人,都用诧异的目光望向他。 微微摇晃一下脑袋,李英俊的面孔上闪过一丝苦笑,眼神也变得更加迷惘,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忧伤。 “对不起,这幅画勾起了我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 李用双手使劲在脸上揉搓几下,然后又转向刘青山:“刘,我的朋友,谢谢你刚才的帮助。” 刘青山也朝他笑笑:“心有阳光,世界才会光明。” 李沉思一阵,然后轻轻和刘青山拥抱了一下:“刘,我的朋友,再次感谢。” 他看样子已经恢复过来,重新转头望向那幅画,惹得大伙又开始紧张起来。 李这次显然就正常了,嘴里轻声道:“能影响到我的情绪,这幅画的作者,肯定不是寂寂无名之辈,难道是文森特吗?” 旁边的刘青山也不由得身子一颤,他当然知道,文森特通常指的是梵高! 梵高就曾经画过许多与夜空和星空有关的作品。 看到小李没啥事,大伙这才继续各自观赏感兴趣的物件,而李则只是沉迷在那副星空的油画之中。 刘青山也不敢离开他,谁知道这家伙还会不会发疯,万一也在这里割耳朵啥的,他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过了好半天,小李这才重新转过头,看向刘青山,他纠结了一阵,这才说道: “刘,你收藏了这么多的艺术品,看得出来,你 很喜欢他们,可是我想知道,我怎么才能得到这幅星空呢?” 他没有直接提出购买,在小李想来,能这么玩的人,那肯定是不差钱儿的。 虽然他也不怎么差钱儿,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千金难买心头好。 刘青山也思索起来:这幅画,跟那些国画放在一起,真的很不搭,他并没有太强烈的收藏意愿。 可是换钱的话,他觉得没啥意思,以后等赚钱赚多了,钱就会变成数字。 斟酌一番,刘青山这才笑道:“李,你喜欢油画,而我喜欢我们国家的古画,这一点也不冲突,我们就各取所好如何?” “好,成交!” 小李伸出巴掌,和刘青山握了一下,然后又说道: “我会找到和这幅星空同等价值的作品的,到时候再来找你。” “我也很期待。” 刘青山知道,那些年,流落到海外的珍贵文物,实在太多了。 这些人又不是文物专家,所以只是走马观花看了一下,就离开这个展厅,然后坐车一同前往下一站。 下一站,当然是博物馆的第二展区,也是罕见的野外展区。 十几辆车,一路上七扭八拐地开到馒头滩,车里的人,都颠簸得够呛。 王书记和郑红旗有点尴尬,商量着,无论如何,先把这修一条沙石路也成啊,不然实在太丢脸。 车辆在荒滩上停下来,大伙步行下车,蒿草之中,又一条小径,大伙鱼贯而入。 “噢,真是太美了,这里比主展馆更有意义!” 史密斯教授嘴里兴奋得大呼小叫,这种原本的化石遗迹状态,很符合他的口味。 小李也闭上眼睛,口中喃喃着:“置身此地,我仿佛看到了亿万年前,庞大的恐龙,从我的眼前走过,轰隆轰隆的脚步声,依旧在我的耳畔回响” 刘青山眨眨眼:这家伙没准还真有成为科普作家的潜质,起码这个想象力是达标的。 接下来就是一番考察和照相,尤其是足迹化石,更是令每一个人都深深震撼。 “我想,每一个来华夏的人,都有必要来到这里,感受一下来自亿万年前,远古的呼唤。” 史密斯教授最后的话,给予这里很高的评价。 刘青山也希望他们能帮忙好好宣传,以后多吸引老外来参观,收点门票也是好的。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于是众人又乘车返回公社,就在公社大食堂吃午饭。 或许是饿了,或许是被华夏美食征服,反正这些老外一个个都甩开腮帮子开造。 好在食堂的饭菜,也都是管吃管添的。 吃完饭各自休息,而小李则找到刘青山,他还惦记着恐龙的故事呢。 刘青山一般不怎么抄袭国内的东西,毕竟把人家的路都给堵死了,有点太说不过去。 但是对于国外的,却没啥压力,就跟小李白话起来。 从琥珀化石里面封存的蚊子开始讲起,而蚊子叮咬过恐龙,所以就提取出了恐龙的dna,然后成功地复活出恐龙。 小李听得是眉飞色舞,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刘,你很有成为畅销书作家的潜力!” 刘青山则连连摆手:“不不不,我顶多算是个讲故事的人。” “好吧,等我把这本小说写出来,会署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还有,稿费也会有你一半。”小李嘴里开着玩笑。 刘青山也被他说得一愣,随即也觉得好笑:以前和大姐夫合作,现在走出国门,开始和老外合作了,有进步,有进步。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七章 真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 夹皮沟恐龙化石博物馆在顺利开馆之后,也就热闹了一两天,然后就变得门前冷落鞍马稀。 本来嘛,这时候流动人口非常少,本乡本土的都看过了,谁没事还天天来瞧一堆骨头架子。 至于外地游客,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乐意花几块钱的车票钱,大老远赶过来看风景。 经济c交通c包括理念等等,都还没发展到那个份儿上。 尤其是博物馆的大门还不白进,要花二角钱的门票钱呢。 有那钱,割点肉解解馋好不好? 所以等到第三天下午,刘青山过来转转的时候,看门的三大爷就告诉他: “三凤啊,今天一张票都没卖,你那钱算是打水漂啦!” 三大爷也是夹皮沟的,所以看到这种情况就有点上火。 刘青山早有预料,所以也不着急,还反过来劝老头:“三大爷,您老别急,等上几年,人就多了。” 这会儿就算有旅游的,也都往大城市跑。 这座恐龙化石博物馆,刘青山是准备打造成夹皮沟和青山公社的名片,并眼下不太在意收入什么的。 走进去,在办公室里,看到古俊山正在那收拾东西。 博物馆落成,他的任务也彻底完成,也该到了离开的时候。 “青山啊,这冷不丁的要走,我这心里还真舍不得。” 古俊山看到刘青山,顿时唉声叹气的。 他还真不是惺惺作态,这一年多来,他基本都生活在这边。 尤其是多年顽疾,也在这里治愈,所以对于这个地方,他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 “舍不得呀,那就别走呗。” 刘青山笑呵呵地说着,“您老也快退休了吧,等退休之后,就来咱们的恐龙化石博物馆,馆长的位子,就给您留着。” 古俊山眼睛一亮:“好,一言为定!” 送别古俊山和史密斯教授等一行人之后,刘青山就开始在县城这边忙活,方便面厂开业在即,他需要全力来筹划这件事。 一家工厂,从采购原料,到加工,再到销售,涉及到方方面面,幸亏有大老李坐镇,各方面都门清儿,大伙各司其职,倒也井井有条。 原料方面,除了碧水县粮库之外,还有周边几个市县的粮库,都打通了关系。 生产上也没问题,全力开工,每天生产四万到五万包方便面,下线之后,源源不断运送到仓库,都堆得跟小山一般。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在销售上。 统一方便面厂,并没有自己的销售渠道。 所以刘青山出现在厂子里之后,立刻就被大老李给抓到办公室,杨红缨和刘金凤还有胡伟等人全都在场。 “三凤,你还有闲心溜达呢,瞧着仓库那些方便面,我们都快愁死啦!” 杨红缨咕嘟嘟灌了半缸子水,大热天的,说话都带着火气。 大老李稍显沉稳:“青山,俺在酒厂的时候,零售这块,走得都是供销社的渠道,现在马上要开业了,咱们也是不是该铺货了?” 供销合作社,是当时官方最主要的销售渠道,基本上,一多半的商品,都要在这里进行销售。 从省市到各个县城,到县城的各个公社,还有的延伸到大队,这样就构成一个完整的销售网。 利用这个销售网,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看到刘青山不作声,大老李就又说:“要不把县社主任约出来吃顿饭,把郑县长也请来作陪,这事肯定能谈妥。” 他现在也知晓了杨红缨和郑红旗的关系,当然要合理使用。 只要郑红旗漏点口风,那县社主任,肯定屁颠屁颠答应。 再说了,也不叫他白忙活,肯定是有销售提成的。 他们现在的红烧牛肉面,各种成本加在一起之后,成本价基本是在三角钱左右,出厂价,定的是叁角伍分。 也就是说,每一袋,只能赚五分钱,走得就是薄利多销的路子。 而零售价,则是伍角伍分,跟出厂价,存在两角钱的差价。 这个差价,有一部分就是各级分销商赚取的利润了,另外一些,就是运输和宣传方面的费用,比如做广告之类的。 听了大老李的话,刘青山就笑着问道:“老哥,你说这方便面,在咱们县城卖的话,能卖多少?” “有多少人家能舍得花五毛多钱,买一袋儿方便面吃?” 刘金凤嘟囔一声:“买一袋尝尝,还是有可能的。” 刘青山瞄了大姐一眼:“咱们县有三十多万人口,就算一人一袋尝尝,也就咱们厂子一周的产能,那剩下的呢?” 刘金凤无语,她刚入行,无论是眼界还是观念,现在还远远没有打开。 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华夏的政区图,刘青山就走了过去: “大家看,咱们国家这么大,咱们碧水县,放在全国,那就是一个小点点儿,咱们的眼光,不能只局限在这里。” “青山说的对,我们销售的目标,要放到全国,尤其是那些大城市,” 大老李的眼睛一亮,这方面,他最有体会。 原来的县酒厂,基本上供应本县;而自从打了广告之后,销量增加了何止十倍? 这还是因为产能跟不上,从而受到限制,否则的话,指不定能销售多少呢。 “青山,你的意思是打广告?”杨红缨也领悟过来。 刘青山点点头,然后看看手表,今天晚上六点五十八分,咱们的统一牌红烧牛肉面,就在央视正式开播。 屋子里的人全都是一愣:这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嘿嘿,主要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刘青山笑嘻嘻地说着。 “三凤,你个小坏蛋,这些天,我们上了多少火,你知道不?”杨红缨站起身,张牙舞爪地要施展拧耳朵神功。 “咳咳,杨红缨同志,请注意影响,现在是工作时间。”刘青山连声提醒。 杨红缨这才悻悻然放下手,然后才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广告费花了多少,你哪来的钱?” 刘青山伸出一个巴掌:“五十万。” 屋子里响起了一阵抽冷气的声音,大老李还稍微好一些,毕竟他有过打广告的经历,那是真烧钱啊。 杨红缨和刘金凤她们,则觉得肉疼不已:方便面厂,一年的利润才多少?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要咱们华夏第一方便面的名头打出去,那以后就不用发愁了。” 刘青山是深深知道,这个时代的广告效应是多么疯狂。 就他定的那个黄金时段,等到了九十年代,那广告费都是上亿的。 现在花五十万,就能播半年,那简直就是白菜价啦。 刘金凤也恍然大悟:“难怪上些日子,咱们合作社进行分红,咱家的分红钱立马就没影儿,原来都用到打广告上。” 说完她是一脸肉疼地摇着头:“五十万呐,咱们建这个厂子,才花了不到一百万,三凤,你是真敢花啊!” 没错,要是给她五十万,叫她去打广告,刘金凤肯定舍不得。 夹皮沟合作社,进行了上半年的分红,其中主要是山野菜的回款。 再加上野菜厂上半年的收入,刘青山才好不容易凑齐了五十万,没等捂热乎呢,就撒出去了。 这是该花的钱,刘青山一点也不心疼,他知道以后肯定会十倍百倍的回报。 他用手指轻轻敲敲桌子:“所以,我们现在不是考虑该怎么销售的问题,而是应该考虑怎么进一步扩大产能。” “别到时候订货商的电话天天催,咱们却没货可发,眼瞅着有钱赚不到,那才叫真的上火呢。” “现在就建分厂,是不是早了点?” 杨红缨还是心里有点没底。 刘青山也不勉强:“那就等到这里开业之后,广告也打出去三四天,就应该能看到效果。” “反正咱们的生产线,还有一套呢,工艺和技术也都不存在问题,如果有现成的厂房的话,抓紧时间上马,有两个月的时间,就能把分厂搞起来。” 大伙都点点头:原来青山当初执意要一起订购两条生产线,早就计划好了。 那就等晚上看广告吧,看看能有多么神奇的效果。 与此同时,华龙方便面厂那边,也同样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 车间里,正在加班加点地进行生产,他们直接上马了两套生产线,日产量超过十万包。 销售科的人,也正在一个接一个地拨打着电话。 陈东方和齐胜利也在这里,毕竟最后还是要看销售的。 齐胜利一脸兴奋:“东方哥,这边三个省的销售渠道,全都铺开了,供销系统的人真给面子。” 他们走的,也是供销系统的现成渠道。 最大的功臣不是陈东方和齐胜利,而是正坐在那,端着碗泡面,美滋滋吃着的楚云秀。 这家合资厂,原来是陈东方和楚云玲一起,与日方进行合作。 楚云玲黯然退出之后,绝大部分股份都转给齐胜利,但还是有一些干股的。 其实这个就是因为楚家在三省这边影响力比较大,跟着吃些红利。 楚云玲不想来这个伤心之地,所以堂妹楚云秀这个丫头就来了,反正她还挺乐意的。 利用楚家的关系网,于是就顺利打开了销售渠道,其实也就是楚云秀打了几个电话的事儿。 “这方便面还真挺好吃。” 楚云秀咕嘟嘟的,把碗里的汤都喝光,这才摸摸小肚皮说:“东方哥,胜利哥,你们先忙,我出去溜达溜达。” “你去哪,我派人开车送你。”陈东方可不放心这个丫头一个人瞎跑。 楚云秀眨巴两下大眼睛,圆嘟嘟的脸蛋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我要去夹皮沟,听说武爷爷在那边,我当然要去看看啦。” 她这个借口光明正大,至于心里的真实想法嘛,她想找老四老五去玩这种事,当然不好直接说出口。 “那你就去吧,武爷爷身体不好,你不要多打扰,晚上早点回来。”陈东方叮嘱一声。 事实上,在博物馆开馆那天,看到武老意外出现,他第二天就去登门拜访过。 嗯嗯,楚云秀答应得挺痛快,心里却早就打算好了:回来是肯定不会回来,在那边多好玩 楚云秀刚出去,藤田正一就兴冲冲地进屋:“陈桑,齐桑,三井先生打来电话,下午就能到达这里。” “好,到时候,正好看看咱们怎么打得统一方便面没有还手之力!” 齐胜利顿时一阵大笑。 楚云秀到了夹皮沟,直接就把司机给打发回去了,然后就兴冲冲地直奔刘青山家,正好赶上吃午饭呢。 她也不见外,挨个叫了一遍人,然后就乐呵呵地上桌吃饭。 林芝也挺喜欢这个丫头,心思单纯,开朗大方,跟老四老五都能玩到一起。 到了下午,楚云秀就直接提着篮子,跟着娃子们上山采蘑菇,等到晚上回来,这才想起一件大事: “哎呦,忘了去看望武爷爷啦!” 要是齐胜利在这,估计能被这丫头给气个倒仰。 夏天的时候,晚饭就吃得比较晚,吃饭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刘士奎就打开电视机,准备一边吃饭,一边听新闻联播。 小老四的小眼睛,也直往电视屏幕上瞄,林芝就敲了一下她的小脑瓜: “好好吃饭,你看老五吃饭就不看电视!” 话音刚落,山杏就放下碗筷,用手指着电视机:“快看快看哦,是咱们的方便面广告!” 这下子,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楚云秀眨了两下大眼睛:“好像不是广告,是陈小二和老茂儿演的那个小品,叫什么名字了,对,吃面条。” 电视画面上,确实是那两位,也穿着小品里差不多的衣服,陈小二很搞怪地蹲在地上,一副吃撑了的模样,看了就叫人忍不住想笑。 “导演,我实在吃不下去啦!”陈小二龇牙咧嘴地说了一句台词。 老茂儿则歪着脖子想了想:“给他上红烧牛肉面!” 然后画面就切换到方便面的包装上,看到那两个卡通小人儿,把老四老五都乐得抱在一起:“哈哈,我们上电视啦!” 接着就是飞速地拆封,泡面,放料包c蔬菜包c酱料包,旁边则是陈小二的旁白,逐一进行介绍。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方面便就出现在陈小二手中,他激动地秃噜了一筷头子,然后竖起大拇指: “统一方便面,吃了停不下。” 最后就是生产厂家和联系电话之类,整个广告,这才结束。 看完广告,楚云秀又眨眨大眼睛:“你们的方便面,怎么好像比鸡汤伊面好吃呢?” 小老四捅捅她的胳膊:“楚姐姐,我给你泡两包尝尝吧?” 林芝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个小的,肯定也又馋方便面了。 于是给她们泡了两碗,等楚云秀尝了一口之后,立刻就瞪大眼睛: “哇,好香啊,比鸡汤伊面好吃多了,真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八章 这个节奏,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求月票) 统一方便面厂,刘青山他们,也同样坐在电视前面,等着看广告。 对当时的观众来说,广告轰炸那都不算事,而且还会瞧得津津有味。 哪里像以后,一见播广告,就赶紧换台。 等到几十秒钟的广告开播,屋子里立刻响起了阵阵笑声。 “这个广告怎么琢磨出来的,牛,实在太牛啦!” 大老李双手使劲拍着大腿,嘴里更是赞不绝口。 “三凤,这个广告创意是你鼓捣出来的?” 刘金凤也笑盈盈地望着弟弟,脸上写满自豪。 这个广告创意,当然出自刘青山之手,在这个广告才刚刚具备雏形的年代,这条主题鲜明,醒目有趣的广告,绝对属于王炸了。 至于拍摄,当然还是交给给大老李拍广告的女导演,一回生两回熟嘛。 至于陈小二和老茂儿的出场费,俩人加一起才两千块,叫刘青山不得不感叹:真是便宜啊。 便宜吗,如果放在体制内,那一点也不便宜。 八六版西游记的主演,猴哥儿每一集才八十块,加点补助啥的,才勉强过百。 要知道,有时候一集要拍好几个月呢。 等广告播完,杨红缨也站起身:“明天找专人接听电话,等开业典礼结束,我就去津门,筹划建分厂!” 她现在是彻底拥有了信心,又恢复雷厉风行的作风。 分厂的厂址,经过刘青山和大伙研究,初步定在津门,那里临近首都,海陆运输都十分方便。 而且地处河北大地,也是冬小麦主产区,不用担心原料。 后来的某师傅方便面,总部就设在此地,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与此同时,在华龙方便面厂内,陈东方正在隆重找到日方合作伙伴。 除了藤田正一等人,还有一脸傲然的三井木,也出现在酒桌上。 “诸位,我提议,为了我们合作愉快,为了我们的鸡汤伊面畅销全国,干杯!”齐胜利兴致很高,端起酒杯敬酒。 众人都很是配合地喝了一口,三井木放下酒杯问道: “不知道我们的竞争对手那边,生产出来的产品怎么样?” 藤田正一连忙讨好地说道:“三井君,和我们的鸡汤伊面相比,我们的对手根本不堪一击,他们的红烧牛肉面,根本就是个笑话。” 三井木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脑子里很快就闪过刘青山那张微笑的面孔,于是叮嘱一句:“不要小瞧那个人,他是狡猾狡猾滴。” “三井君不用担心,那小子这次肯定玩不出什么花样,就像华夏古语里面,那只已经没有别的伎俩的蠢驴。” 藤田正一这次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那个刘青山,简直就是他的克星,每次都叫他铩羽而归。 “咦,快看电视,好像是方便面的广告!”陈东方的声音忽然响起,大伙都扭过头,望向电视柜上面的那台彩电。 彩电的效果就是好,方便面的面饼色泽金黄,十分诱人。 蔬菜包里面,有橘黄色的胡萝卜,翠绿的小青菜,颜色搭配得十分新鲜。 还有酱料,甚至还能看到牛肉粒,一瞧就有食欲。 等到最后那句广告词一出“统一方便面,吃了停不下”,就听酒桌上传来当啷几声响,有人被惊得碰倒了酒杯,还有筷子掉到地上的。 “这是什么?” 三井木瞧得似懂非懂,却也知道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在打广告。 藤田正一有点冒汗了,他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 “不可能的,我们尝过他们的方便面,里面只有一个料包,那个蔬菜包和酱料包是什么鬼?” 齐胜利则不以为然地说道:“哈哈,他们这是虚假广告,故意夸大其词,等消费者买了他们的红烧牛肉面,发现上当,不骂死他们才怪呢!” 真的是这样? 三井木有点怀疑,他总觉得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种不安,主要是来源于那个叫他吃瘪的家伙。 为了证明,藤田正一很快就拿来几包方便面,正是统一红烧牛肉面,拆开之后,给三井木看了看,里面果然只有一个料包。 什么蔬菜和牛肉粒之类的,确实不存在。 这时候,陈东方发话了:“派人再去搞几包,要他们新出厂的。” 很快就行动起来,他们这伙人也顾不上吃饭,都在焦急地等待。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那位石 大厨就气喘吁吁跑进来,手里拎着几包红烧牛肉面。 齐胜利先急火火地拆开一包,哗啦一下,里面掉出来三个颜色各异的小塑料包,散落在桌子上,是那么的醒目。 “八嘎,我看你才是蠢驴!” 三井木恶狠狠地瞪着藤田正一,把蠢驴这个词儿,原封不动地送还给手下。 陈东方也沉不住气了,赶紧叫人拿来热水,泡了两包方便面。 等泡好之后,掀开盖子,用筷子搅拌一下,里面果然有各种蔬菜,还有一些牛肉粒。 挑了口面条,又喝口汤,陈东方的脸色就更加难看: 连他都能尝出来,这种红烧牛肉面,比他们的鸡汤伊面,好吃得太多。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我们都被骗了,那个家伙果然狡猾狡猾的!”三井木在尝过之后,也同样气急败坏。 他那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变成了现实。 而陈东方渐渐恢复冷静:“现在我们需要研究一下,该怎样应对这种不利的局面。” 齐胜利更是开始抱怨:“你们岛国人,不是夸口说,你们在研究方便面上是专业的,怎么现在被人家给比下去!” 三井木也是纨绔的性子,气得想揍人,嘴里就跟齐胜利争辩起来。 “别吵啦,现在还是想想怎么来破局吧。” 陈东方被他们吵得脑仁儿疼:我怎么感觉这帮家伙,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 要是刘青山在这,肯定笑嘻嘻地跟他说一句:你那些啊,都是猪队友呗。 很快,工厂的管理层还有技术人员,都聚集到会议室,开始紧急商议对策。 讨论的结果,就是他们也必须上马三料包的鸡汤伊面,才有可能和红烧牛肉面抗衡。 负责技术的岛国专家还提议:酱料包就用真正的鸡汤,这样更加名副其实。 只是这样一来,成本就要增加。 负责生产的车间主任又提出一个大问题:“那已经生产出来的百万袋鸡汤伊面,怎么处理呢?” “还有,生产蔬菜包和酱料包,也是需要时间来研发和生产的,估计最少也得两个月后,才能成型,这段期间,工厂还是否继续生产?” 参加会议的人,一个个都觉得头大,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陈东方和三井木等人身上,最终还得他们拍板儿。 陈东方还是很冷静的,深思熟虑之后说道:“我的建议是,等一切就绪之后,再把咱们的鸡汤伊面推向市场,暂时,我们先停产一段时间,至于工厂庆典的事儿,还是先往后推两个月吧。” 要是现在忙三火四地进行销售,那么就会给消费者形成第一印象,就算你以后进行改进,人家也会觉得:鸡汤伊面不如红烧牛肉面。 这样的口碑一旦形成,那就真的没有前途了。 至于已经生产出来的那些产品,就先返厂,到时候去除外包装,虽然多少会有一些损失,但是面饼还是可以用的。 其他人也没啥好办法,只能先这样了。 散会之后,原本踌躇满志的人们,这会儿都耷拉着脑袋:出师不利啊。 有几个原本就是从家家康山野菜加工厂,转到这边来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个节奏,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最憋屈的当数齐胜利,他前几天那种胜利者的心态,彻底崩了。 这种感觉,叫他憋屈c愤怒,可是又无法发泄,跟谁发火:是向岛国的合作伙伴发火,还是朝陈东方发火?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齐胜利的脑子里,渐渐想出来一个主意:对,就这么干啦! 不过这件事,需要假手楚云秀来完成。 可是这丫头跑去夹皮沟就不回来啦,你说气人不气人吧? 齐胜利往夹皮沟打了好机会电话,直到开业前一天,才看到楚云秀的人影。 一见面,这丫头就兴高采烈地说起来: “胜利哥,我还没和小豹子玩够呢,你就打电话催,你不知道呀,那两只小豹子,简直太可爱啦!” 齐胜利都快烦死了:“行啦行啦,它们再可爱,也没有你可爱,先说正事,咱们的方便面” 没等他说完,楚云秀就抢话道:“胜利哥,我都吃过红烧牛肉面了,确实比鸡汤伊面好吃。” “要是我的话,肯定掏钱买红烧牛肉面,也不会花钱买鸡汤伊面的。” 不说实话能憋死你呀! 齐胜利觉得这个丫头是没救了,于是揉揉额头:“秀丫头,这样不行啊,咱们的方便面厂,肯定得被人家给挤黄喽。” 楚云秀眨巴两下大眼睛,然后点点头:“很有可能。” “所以才要想 办法嘛。” 齐胜利继续循循善诱:“现在就需要你发挥作用了,动用你们楚家的关系,掐住统一方便面厂的要害!” “胜利哥,你说得好吓人呦。” 楚云秀看着齐胜利比划着掐脖子的手势,不由得后退几步。 “我就是打个比方,方便面厂,最主要的原料就是面粉,秀丫头,你现在就给家里打电话,切断统一方便面厂的原料供应,叫他们不得不停产,那咱们就有戏了。” 这就是齐胜利琢磨半宿,想出来的法子。 如果能够实现的话,还真会给对手带来大麻烦。 可是楚云秀却连连摆动小手:“不行的不行的,胜利哥,我们可不能做这种坏事。” “秀丫头,不这么干,那咱们的方便面厂就得赔钱,这里还有你们家的股份呢。”齐胜利使出杀手锏。 可是对楚云秀来说,这招根本就不好使:“赔钱就赔钱吧,我本来也不想做这种生意,我喜欢的是游山玩水,看看花花草草,看看可爱的小动物” “胜利哥,厂子的事,我就不管了,我找老四老五玩儿去了,她们也来参加明天的开业庆典,我去统一方便面厂那边找她们去啦。” 看着楚云秀蹦蹦哒哒地走了,齐胜利忽然觉得,自己这边,怎么好像出了个叛徒呢?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齐胜利又开始琢磨,不知不觉,就转悠到工厂大门口。 只见两个拎着包的中年人,正在跟门卫询问:“你们这里是方便面厂吧,我们是从龙江那边来订货的。” 门卫当然不能决定这种事,正好看到齐胜利,连忙招呼:“齐经理,有两位外地同志来订货。” 齐胜利走过来,跟那两位供销员握握手。 一听说是经理,那两名供销员立刻变得亲热起来,又是递烟又是点火儿的。 其中一人说道:“齐经理,我们是哈市的,准备先订购十万包方便面,看看市场的反应。” 另一个人也说:“不知道你们的出厂价是多少,齐经理您放心,我们肯定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会拖欠货款,转账支票我们都带来啦。” 十万包,虽然不多,但是第一次进货,也不错了,关键是给现钱。 对工厂来说,就怕拖欠货款,再过几年的三角债,拖累了多少企业? 齐胜利也有点眼馋,不过眼馋也没招,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们的方便面还没正式生产呢,估计得等两个月,叫两位同志白跑一趟,到时候欢迎你们再来。” “不对吧,你们都在电视上打广告了,怎么还没生产?” 其中一名销售员疑惑地问道。 齐胜利感觉好像有哪不对劲,而门卫则问了一句: “你们找哪个方便面厂?” 那名销售员理直气壮地回道: “红烧牛肉面啊,就是陈小二做广告的那个。” 齐胜利真想大吼一声“滚”,不过他终于还是没能吼出来。 门卫也神色尴尬地解释:“那你们找错了,我们这里是华龙方便面厂。” 说完又跟齐胜利说:“这几天,好些人都找错了,跑到咱们这边要订货。” 这种情况,大多是外地的销售员,来到县城一打听:你们县的方便面厂在哪啊? 可能就有热心群众给领到这边来了,谁知道你找哪个方便面厂? “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刚才那个销售员嘴里嘟囔一声,甩袖子走人。 气得齐胜利也没心情转悠,回屋生闷气去了。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九章 怪我咯? 开业庆典前夕,楚云秀还真来到刘青山他们的厂子,和已经暂时停产的华龙方便面厂相比,统一这边,就显得十分热闹。 一排大解放,从工厂院里,一直排到大门外。 最前面的卡车,正有工人忙着往车上装货,都是一箱箱的方便面。 路途近的,就直接用卡车运送到地方;外省的,则先拉到火车站,再进行调配。 车间里,也同样忙碌,工人们早就实行三班倒。 最忙碌的,还是销售科,胡伟在这里坐镇,他的头衔儿是销售科长。 这几天,胡伟的耳朵嗡嗡的,脑子里面,总觉得有铃铃铃的电话铃声回荡。 在广告播出的第二天,就陆陆续续有电话打进来。 一开始,胡伟还觉得挺新鲜,亲自接电话,跟对方洽谈业务。 可是经过一轮密集的电话轰炸之后,他就有点崩溃了,赶紧把这项艰巨的工作,让给手下的人完成。 即便如此,他也不得清闲,因为在第三天,就开始有业务人员,从外地来到碧水县,找到他们的方便面厂,直接订货。 首批货物,数量当然不多,最少的才一万包,多的也就五七八万的,都存着试试水的心思。 可是架不住来订货的人多啊,而方便面厂,一天的产能才五万包,目前生产了将近一个月,那点库存,很快就见底儿。 没法子,只能是先限量了,刘青山把上限订到两万包。 这下胡伟可遭罪了,被那些业务员的各种手段折磨得够呛:有软磨硬泡的,有吃请喝酒的。 胡伟最初还挺有兴致地参加了酒局,结果对方使劲灌酒,他又没有李铁牛的酒量,结果喝得哇哇吐,再也不敢去了。 跑去找小师兄抱怨,刘青山当然要好生安慰:“胡司令,你这就算不错了,你好歹现在是大爷,那些供销人员都敬着你。” “要是让你出去跑销路,推销方便面,你不得给别人点头哈腰的啊。” 胡伟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挺直腰杆,乐呵呵地忙活去了。 刘青山这几天已经不怎么忙了,因为他把需要忙的事,都直接推给别人。 只是抽空跟大老李一起,去酒厂那边,把属于他的药酒,都给拉回方便面厂。 反正这边也有仓库,再放在酒厂那边,就有点不大放心,万一被人给偷着卖喽呢? 毕竟换了一把手,有些事说不准了。 剩下的时间,每天就多抽出一些时间,好好温习一下功课。 高二学年的考试,他又落到第二,第一的宝座被郑小小重新抢夺回去。 想想那丫头拍着他的肩膀,嘴里勉励着“三凤同学,你要加油哦”,刘青山就觉得,下学期考试,必须好好打击打击那个小丫头片子。 这会他正在屋里温习数学题,就看到屋门一开,噔噔噔跑进来两个小丫头。 刘青山就放下笔:“老四老五,你们怎么来啦?” 小老四嘴里叭叭地说着:“秀姐姐说,明天就是咱们方便面厂开业,就带着我们一起来了。” 山杏也在旁边抿着嘴笑:“还有二娘和爷爷他们,也说明天要来,还有村里的人也都要来呢。” 秀姐姐是哪个? 刘青山眨眨眼睛,然后才想起来,肯定是楚云秀那个疯丫头,他的嘴角也不觉微微翘起来: 不知道陈东方和齐胜利,会不会被那个丫头给气到呢? “来,老四老五,尝尝咱们的统一火腿肠,看看咋样?”刘青山从抽屉里摸出两根火腿肠递过去。 火腿肠外面是鲜亮的红色包装皮,上面也印着统一的商标。 一瞧见那两个拉着手的卡通小人儿,老四老五立刻眉开眼笑:“肯定好吃!” “要客观公正!” 刘青山故意搬起面孔。 两个小丫头对对眼儿,然后一起偷笑。 “哥,这个怎么打开?” 小老四摆弄了半天,愣是没撕开外面的包装皮。 刘青山找了一把小刀,把火腿肠一端的封头削掉,递给了小老四。 然后又接过山杏的那根:“其实最简单的方法是这样。” 只见他两只手握住火腿肠的一端,然后分别往相反的方向拧起来。 拧了十几下,便从中间断成两截,把里面肉粉色的火腿肠往外挤了挤,就可以吃了。 “嗯,真香,好吃!” 小老四尝了一口, 便使劲点着小脑瓜。 “肉味儿挺浓的,就是稍微有点咸。” 山杏也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刘青山满意地点点头,这火腿肠里面,是百分之七十五的肉,剩下的才是淀粉和其它配料,肉味儿当然浓了。 “哥,多少钱一根儿?” 小老四觉得挺好吃,就开始关心起价格。 “零售价五角钱一根儿。”刘青山又拿出一根火腿肠,用手掂量着。 这个价格儿,在当时还真不低了。 火腿肠也就是大人的食指那么粗,重量是五十克,也就是口下去,一根火腿肠就进肚。 就算原本第一家生产火腿肠的春都,最初也很少有人愿意掏钱买。 后来花了五六十万在央视打广告,这才一炮而红,打开销路。 但是刘青山不准备再打广告,他想出来的法子是搭配:购买红烧牛肉面,就搭配适量的火腿肠,应该可以慢慢打开市场的。 就算卖不动也没关系,这些火腿肠,都运到黑河那边去,到时候跟毛子换东西。 哥仨正在这研究火腿肠呢,屋门又被推开,一个人影风风火火闯进来,一把抢过刘青山手里的火腿肠: “哇,这也是你们统一食品厂生产的,肯定也好吃,我尝尝!” 望着楚云秀很没形象地把火腿肠的一头儿伸进嘴里,用牙齿去撕火腿肠的包装皮,刘青山就站起身: “你们在这玩儿,我去车间瞧瞧。” 楚云秀费了好大劲,才把火腿肠撕开,咬了一口:“嗯嗯,味道不错。” 夸奖完了,她才反应过来:“青山你什么意思,躲着我是不是,我这里可有大秘密,有人想搞破坏。” 刘青山一听,连忙停住脚步:“是不是齐胜利想捣鬼?” “你怎么知道?” 楚云秀三两下就把火腿肠吃掉:“还有没有?” 小老四打开抽屉,又拿出来几根,一人发了一个,然后就学着刘青山刚才的样子,把火腿肠拧成两截。 还可以这样,楚云秀立刻也学会了,又吃起第二根。 刘青山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等着她又吃完一根,楚云秀这才说了一下齐胜利的阴谋诡计。 “知道了,秀丫头,以后再有这种事,记得早点通风报信。” 刘青山扔下一句话就出屋,他觉得,楚云秀这个小间谍还挺有意思的。 第二天,八月十八号,农历七月初三,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一大早,统一方便面厂就开始忙碌起来。 大门两侧,都插上彩旗,有点彩旗招展锣鼓喧天的架势。 工人们早早就骑着自行车进厂,换上统一的工作服,进入到各自的工作岗位。 他们的待遇不错,普通工人的工资是六十块,月底还有奖金。 进入到八五年,物价已经有了上涨的趋势,所以工资也跟着涨。 就在昨天,工人们已经把第一个月的工资领到手,所以干劲更足。 工厂一上班,就有二三十名供销员,也都涌进厂子,找到胡伟,让他给批条儿。 一个个拉拉扯扯的,瞧那架势,好像要把胡伟给撕了似的。 这时候,一辆大解放开进厂子,车斗上全是人,是夹皮沟合作社的代表来了。 毕竟,刘青山的这些企业,都是打着合作社的旗号,里面有合作社百分之五的股份呢。 “老胡不要怕,俺来帮你打架!” 车斗里响起一声大吼,没等车停稳呢,李铁牛就从车上跳下来,直接朝胡伟那边冲过去。 吓得胡伟连连摆手:“铁牛你别误会,不是打架,是找我批条子进货的!” 就李铁牛那货,真要是动手,非得躺倒一片不可。 这时候,车斗上的村民也都下来了,张杆子也穿着一身中山装,混在里面。 他嘴里还唠叨呢:“这进货咋还跟抢似的,不要钱啊?” “杆子叔,你不热啊?” 刘青山上来和大伙打招呼,就张杆子这身打扮儿,他瞧着都热得慌。 “脱喽,赶紧把上衣脱喽,我看你里面这衬衣的领子挺白的,还是的确良的,就穿衬衣正好。” 张大帅也从厂子里跑出来,跟大伙热情地打着招呼。 他这段时间,都跟范理事在这边研究配方,现在方便面和火腿肠都完事了,他也准备一会跟车回去。 “这么正式的场合,俺当然得穿得正经点。”张杆子赶紧护住衣扣说道。 “叫你这么说,俺们穿衬衫的就不正经了,那青山还穿半截袖的呢,是不是更不正经?” 张大帅一挥手,就把李铁牛叫过来,直接把张杆子的外衣给扒下来,立刻惹得大伙一阵哄笑。 原来张杆子里面光着膀子,至于所谓的衬衫,其实就是一个假领子。 假领子这玩意在当时也流行过一段时间呢,因为便宜啊,就一个领子,没有衣襟没有袖子,套上之后,跟穿衬衫一样。 “杆子叔,你买一件衬衫好不好,十块八块的也不是没有?” 刘青山也有点看不下眼儿,赶紧叫小老四去他的宿舍取一件半截袖,给张杆子穿上。 “这回凉快多了,俺这不是过惯了穷日子,舍不得花钱嘛。” 张杆子把衬衫下摆掖进裤腰里,然后又抖落出来,他腰里就系着个布条子当腰带。 刘青山就跟他掰扯:这种艰苦奋斗的精神,确实值得保留,不过也不能太抠抠搜搜,那就走向另一个极端了。 “你翠花婶子,都给俺买白衬衫了,只不过俺没舍得穿罢了。” 张杆子脸皮厚,也不在乎,嘿嘿两声之后,就又嚷嚷起来:“青山啊,俺起早扒眼地就坐车来县里,还没吃早饭呢,能不能先整两袋方便面泡上。” “俺看电视里的广告,都馋坏啦。” 大伙一阵嘻嘻哈哈的,刘青山一挥手:“都谁没吃饭,直接去食堂,别的东西没有,方便面管够,一天生产五万袋呢。” 张杆子这回也乐了:“够了够了,就算把俺那帮弟兄们都领来,也够吃啦!”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来参加典礼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到场,绝大多数都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刘青山在县里,还是有许多忘年交的,各单位的头头脑脑的,多少都给点面子。 等到将近八点,两辆吉普车开过来,王书记和郑红旗等县领导,也来了不少。 刘青山有点纳闷,寒暄一番之后,就悄悄把郑红旗拉到一边: “郑大哥,怎么都上我们这边来了,华龙那边,不是也今天开业吗?” 郑红旗笑着摇摇头:“你们这边的红烧牛肉面,又是打广告又是上电视的,吃起来也比人家的鸡汤伊面好吃,还叫人家怎么开业?” 郑红旗也觉得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在青山公社的时候,就是两家野菜厂同时开张。 结果,何家康那家,没到半年就黄摊子了。 可是作为县里的领导,他却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事,于是口中劝道:“青山啊,也给人家点活路嘛,毕竟华龙也是合资企业,两个厂子齐头并进,才是县里希望看到的。” 怪我咯? 刘青山眨了眨眼:“郑大哥,是他们不争气好不好,总不能为了迁就他们,我们也得拉低档次吧?” “郑大哥,你不用担心,以后他们的方便面,可以便宜点卖着,供应低端市场嘛。” 降价的话,那搞不好就是赔本赚吆喝了。 郑红旗摇摇头:“行了,我也就是跟你说说,生意上的事儿,你们自己把握就好。” 正聊着呢,就看到杨红缨领着风尘仆仆的洪云生,向这边走来。 旁边还有人,帮洪云生拉着行李箱,这是刚下火车,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 虽然这些股份,都给了山杏,但是在名义上,洪云生还是统一食品公司的股东,像开业庆典这种大事,当然要露面。 “洪大哥,辛苦啦!” 刘青山连忙迎上去招呼道。 洪云生这段时间确实比较辛苦,跑了好几个国家,总算是把泡泡糖的生产工艺搞到手。 至于原料,也和羊城那边的一家橡胶厂合作研究出来。 他还直接在鹏城那边收购一家糖果厂,开始改装设备,预计再有两三个月,就可以正式投产。 时间走到上午八点,在噼里啪啦的隆隆鞭炮声中,统一食品有限公司,正式在碧水县这个北方偏远的小县城成立,开启了它驰名全国的征途。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章 这件事,只怕不大好查啊(求月票) 统一食品有限公司的剪彩仪式,隆重而热烈。 剪彩者有刘青山和洪云生,分别代表投资方;另外还有郑红旗和王书记,代表县领导进行剪彩。 当老四老五捧着彩带出场的时候,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猛然间有人吆喝:“这就是俺们统一的吉祥物!” 听这个大嗓门,好像是张大帅,矬老婆声高嘛,矬汉子也差不多。 掌声便更加热烈,还带着一片笑声。 既然是仪式,那照例是少不了讲话的,洪云生的口才还不错,从响应国家号召,到投资支援地方建设,都讲得头头是道。 县里王书记和郑红旗的讲话,也很有水平,县里有刘青山这么一个能折腾的企业家,他们的理论水平,都跟着水涨船高。 刘青山并没有发言,他把这个机会,转交给老姐杨红缨。 杨红缨也落落大方地登台,先是欢迎了各方来宾,又感谢各方的支持,并且畅想了统一食品美好的未来。 “我们要努力把企业做大做强,争取两年之内,产值过亿,五年之内,产值过十亿” 听着她铿锵有力的话语,下边的人都不由得有点发呆:真的假的,你确定不是在吹牛? “我们的食品,不仅要畅销国内,还要努力争取迈出国门,出口到其它国家和地区” 大伙也听得连连点头:有志气,起码人家敢想啊。 杨红缨正意气风发地讲着呢,就看到五六个人走上临时搭建的主席台,几个人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 其中为首的一个,很干脆地打断杨红缨的话: “这位同志,请停一停,我们是松江市工商局的,接到群众举报,反应你们食品厂存在质量问题,要进行检验,请你们配合。” 工商局,去年也统一了着装,现在是灰色的制服,过两年就会改成蓝色。 杨红缨一下子就愣住了,眨了眨眼有点发蒙:工商局的人怎么找上门来? 还是刘青山反应快,他马上意识到是有人搞鬼,于是连忙上台:“欢迎工商部门的同志来我们工厂监督检查,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请同志们先进厂吧,我是这家工厂的法人代表刘青山,我陪着同志们进行检查,就不要影响这边的开业庆典了。” “要是查出问题,直接就贴封条啦,还搞什么开业庆典!” 一个年轻工作人员口气颇为不善地说道。 刘青山皱皱眉,对方这摆明了是要找碴,在开业庆典上搞这么一出戏,这不是存心恶心人吗? 估计也就是齐胜利那样的家伙,才能想出来这种损招。 于是他继续微笑着说道:“行,我们配合检查,查出问题,自然会进行整改,但是各位同志也不能不叫我们开业不是。” “这次我们工厂开业,市里的冯守信副市长,还特意打电话表示祝贺。” 在今年,全国进行区划调整,撤销了原来的松江地区,成立松江市,实行市管县,碧水县就划归松江市管辖。 而在这次调整中,楚专员成为松江市书记,而冯守信,这两年因为工作突出,也成为松江市主抓常务的副市长。 另外,基层公社,也政社分开,正式成立乡镇一级的政府。 就像青山公社,就已经变成青山镇了,只不过老百姓都叫了几十年公社,叫习惯了,一时间还没把这个叫法改过来。 带队的那位工商干部,是个沉稳的中年人,他向刘青山望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刘青山同志是吧,我是市工商局质检科的白文奇,感谢你们的配合。” 随后他招招手:“走吧,我们先进厂子里,不要影响人家的庆典。” “白科长,我们” 刚才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似乎还想说什么,结果被白科长给瞟了一眼,就闭上嘴巴。 刘青山陪着他们下台,然后示意杨红缨继续。 杨红缨哪里还有讲话的心思,不过硬撑着也得继续下去。 看到刘青山陪着工商局的同志走进工厂大门,郑红旗连忙也追了上去。 正好瞧见挤在前面瞧热闹的楚云秀,心里一动,也把她一起叫上。 楚云秀还老大不乐意:“红缨姐讲得那么好,我还要给她鼓掌呢。” 你赶紧走吧,郑红旗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拽走,并且很快地就追上前面那伙人。 刘青山连忙介绍:“白科长,还有各位同志,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碧水县的郑红 旗县长。” 白科长也不敢怠慢,互相握手问好,就听刘青山继续不紧不慢地介绍:“这位姑娘,是我们的客人,楚云秀,是咱们松江的楚书记家里的小孩。” 而楚云秀则撅着嘴:“青山,你叫我干嘛,我还要听红缨姐讲话呢,她讲得太好了,五年产值破十亿,太厉害啦!” 那伙人齐齐一愣,虽然郑红旗的级别比他们高,但是管不到他们,所以不用太在意。 可是这位楚姑娘就不一样了,看起来,好像跟这个厂子关系很好的样子。 “这些同志都是松江来的,跟你一个地方,你当然要陪着了。” 刘青山嘴里笑着回答着楚云秀,这丫头脑筋不会急转弯,有外人在场,也不能明说。 就在这时候,后面又追上来两个小人儿,正是统一食品的吉祥物撵上来。 小老四的小脸儿跑得红扑扑的,嘴里还叭叭说着: “楚姐姐,你干啥去,是不是又饿了,偷着吃方便面去?” 楚云秀也嘟囔一声:“谁叫你哥他们做出来的方便面那么好吃呢。” 这句话,叫白科长等人,脸色都为之一变:这件事,只怕不大好查啊。 他们也都是上指下派,可是现在就有点尴尬了:不查吧,回去没法跟领导交差。 要是查吧,可是这家工厂的背景,好像有点深,最后别没打到狐狸惹了一身骚。 刘青山当然瞧出来他们的犹豫,于是就朝着办公室的方向一指: “几位同志辛苦,先去办公室喝口水,我去叫人搬几箱方便面,给同志们检验。” 说完朝郑红旗丢了个眼色,郑红旗便拉住白科长的胳膊,客客气气地往办公室里让。 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有点不大情愿,嘴里嚷嚷着:“我们也一起去车间!” “大哥哥,先去办公室,我给你们拿汽水去,这天太热啦。” 小老四来了机灵劲,小手拽着那个年轻人的胳膊。 年轻人也不好给一个小丫头脸色看,就跟着白科长他们,一起先进了办公室。 刘青山则一溜烟跑进车间,迎面看到车间主任,便一把将他拉到旁边: “马上把班组长都叫过来,市里工商局来检查,我怀疑有人要搞咱们。” 车间主任一听,不敢怠慢,很快就领着班长副班长和两名组长过来:“刘经理,我们需要怎么做?” 刘青山脑子里面飞速转动:“重点先检查面粉和油料,其次是其它配料和添加剂之类的,看看有没有不符合标准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给大家五分钟,那边不可能拖太长时间的!” “好!”几个人迅速展开行动。 刘青山也没闲着,直接先去了和面车间,准备从头到尾走一遍。 这里,一袋袋面粉被拆封,然后倒进和面机里。 一进来,刘青山就觉得味道有点不大对劲,使劲吸溜几下鼻子: “你们闻到没有,好像有一股六六粉的味道?” 六六粉就是农药六六六,是一种土黄色的粉末状农药,刘青山以前用过。 种白菜的时候,一般都要掸六六粉。 使用方法就是找一个旧的袜庄子,一头扎紧,然后把六六粉装进去,再把口系上。 用小棍挑着这个装六六粉的布袋儿,另一只手再拿一根小棍,轻轻敲打挑着六六粉的那根小棍,药粉就会因为震动而撒出来少许。 刘青山有一次往菜地里掸六六粉,结果没注意风向,正常是应该人站在上风口,可是他顶着风掸药,最后直接熏吐了。 从那以后,就对六六粉这种气味,特别敏感。 车间主任就跟在他身边,也使劲吸溜几下鼻子,然后晃晃脑袋:“没闻到。” 估计是在一个环境中,停留的时间久了,嗅觉器官已经适应。 刘青山则使劲抽动着鼻翼,在一袋袋开口的面粉上嗅着,忽然间,他面色一凝:“这袋,先拎出去!” 说完,就继续搜寻,很快又挑出来两袋面粉,叫车间主任带人拎着,直接送到保卫室。 等到了外面,车间主任也惊呼一声:“卧槽,真有一股六六粉的味儿,这咋回事?” 要是把这种混有农药的面加工成方便面,那会产生什么后果? 车间主任立刻冒出一身冷汗,他是第一责任人,肯定直接被抓进局子。 然后工厂也会被查封,最严重的是,这个消息要是散布出去,谁还敢买他们的红烧牛肉面? “先不要声张,等过了检查再说。” 刘青山叮嘱两句,转身又返回车间,飞速把这里的面粉检查一遍,再没有发现异常。 “ 去储存面粉的仓库!”刘青山面沉似水,心中更是怒火熊熊。 这是准备把他和方便面厂往死里整啊! 最可恶的是,往面粉里塞农药,要是真有人吃死了怎么办? 有什么手段,你朝我来,无辜人跟着遭殃,这是刘青山最不能忍受的。 这和后来那些报复社会的人渣,有什么区别? 到了存放面粉的库房,刘青山吩咐保管员,把他领到最近一批拉进来的面粉堆前面。 保管员也不明所以,手里拿着账本,嘴里还解释说:“这十吨面粉,是昨天下午,县粮库给送来的,今天早上才拉到车间一批。。” 刘青山稍稍松了一口气:这就证明,昨天之前生产的方便面,应该没有问题。 他又吸溜着鼻子,在堆放的几垛面粉跟前仔细转了一圈,没有再嗅到六六粉的气味。 “胡伟,你守在仓库!” 刘青山吩咐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胡伟一句,还朝他使了个眼色。 最有作案嫌疑的,就是这个仓库保管员了。 胡伟心领神会,这是叫他连保管员一起监视。 刘青山排查完毕,这才向着办公室那边快步走去。 刚走到一半,就看到郑红旗陪着白科长他们,走了出来,直奔车间的方向,刘青山也就快步跟了上去。 “白科长,抱歉,刚才前面典礼,非得叫我过去一趟,怠慢各位了。”刘青山嘴里解释着,脸上又重新带上微笑。 “理解理解。” 白科长朝他点点头,心中也很是纠结: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怎么非得落到老子头上。 摆明了是得罪人的差事,还有可能两面不讨好。 等进了车间,里面一派忙碌的景象,但是忙而不乱,显得井然有序。 几十名工人,都各自在那里忙碌着。 这时候的方便面生产线,自动化程度不高,需要的人工还是比较多的。 刘青山叫来车间主任,叫他领路,最先检查的,还是和面车间。 车间主任这时候也恢复镇定,指着那些面粉道:“这些都是从县粮库采购的标准粉,我们都是严格按照生产程序进行加工。” 白科长点点头,立刻叫手下的工作人员,进行抽样检查。 车间主任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俺滴娘啊,要是刚才刘经理没来的话,现在就已经出大事啦! “科长,面粉质量没有问题。” “科长,添加剂符合食品标准。” “科长,蔬菜包采用脱水无菌处理,符合食用标准。” 随着一项项检查结束,情况都汇总到白科长这里。 白科长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没问题也好,事情要是闹大的话,只怕不好收场。 正要宣布检查结果,手下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开口道:“科长,其它环节,包括原料加工储存等等,是不是也彻底查一查?” 白科长不由得瞪了这家伙一眼,可是既然手下提出来,那就得查看一下。 于是一行人又转了一大圈,也没查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无论是刘青山还是杨红缨,对食品安全方面,都是比较重视的。 白科长和刘青山等人,一起在检查单上面签字,然后白科长就伸出手,和刘青山握了握:“刘经理,你们的工厂管理得很不错,这次举报的情况,是不真实的,希望你们继续努力。” “一定一定,也欢迎工商局的同志们多多光临指导。” 刘青山交代几句场面话,又留白科长等人吃饭。 这饭显然是不能吃的,白科长等人当然拒绝。 刘青山又笑道:“这样吧,给同志们带几箱方便面回去,帮我们好好检查检查。” 白科长笑着摆摆手,带人离开方便面厂,至于前面的典礼,也早就结束了。 送走了这一行人,刘青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查!”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一章 潜伏者:顺溜 在统一方便面厂的保卫室里,厂子里的主要领导以及郑红旗都在场,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 虽然开着窗户,但是屋子里依然可以闻到淡淡的六六粉的味道。 “青山,还好你处理得当,要不然的话” 郑红旗没有说结果,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如果被工商局的人检查出来,那就真得直接关门喽。 “这也太缺德啦,坑害咱们不说,要是有人吃了这种方便面,那不是害人嘛!” 刘金凤的丹凤眼也立起来。 杨红缨还算冷静:“这件事,谁也不许外传,不然的话,肯定影响咱们厂子的声誉。” 众人都连连点头,他们都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青山,这件事你准备怎么查?” 郑红旗看向刘青山,他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叫公安局派人来侦察,可是那样做的话,就怕扩大影响,所以还得刘青山拿主意。 “如果是咱们厂子里的人干的,那就不用麻烦公安了,咱们厂的保卫科就能查出来; 如果是在粮库那边或者运输上出现问题,那就需要公安帮忙了。” 刘青山很快就定下章程,然后望望保卫科的大刘科长。 大刘科长也是张龙介绍的,同样是退伍兵,当过侦察兵,值得信赖。 他身材很高,超过一米八五,在这个时代,那就算是大高个了,所以大伙都叫他大刘。 大刘重重点点头:“这几袋面粉送到这里,我就仔细检查过,你们看,面袋子上,都有一个不显眼的痕迹。” 这时候的面袋子,都是用布做的,通常用白花旗布来缝制,比较致密。 大家都顺着他指点的地方看去,只见那个地方的布料,确实不大规整,纵横的经纬,由一点向周围挤压,明显是被尖锐的物体给刺穿过。 大刘继续说道:“我怀疑,就是从这里把六六粉塞进面粉里,使用的工具,可能就是检查粮食用的那种探子。” 当时都要去粮库交公粮,专门有负责质检的,手里拿着个一尺多长的铁探子。 这种探子前面尖,中间是空心的,侧面还开了一个小槽。 使用的时候,把探子穿进装粮食的袋子里,袋子里面的粮食,就会顺着小槽,进入到探子里。 抽出探子之后,把里面的粮食倒出来,就可以进行检验。 能从袋子里取粮食,当然也能往里送东西。 “这么说的话,问题很可能不是出现在咱们厂子里?”刘青山知道,他们厂里可没有这种工具。 大刘点点头:“刚才我去找过胡司令,暗中盘问过仓库保管员,应该也不是保管员做的手脚。” “郑大哥,那就报案吧,不过尽量要控制影响,最好进行秘密调查。” 刘青山很快就有了决定。 排除工厂这边,那么剩下的就是两个重点:粮库,以及从粮库到方便面厂这段运输距离。 重点怀疑对象就是粮库那边的仓库保管,以及粮库车队的司机,范围并不算大。 “好,我这就去通知公安局,另外,你们以后的各个生产环节,也要严格把关,坚决不能疏忽大意。” 郑红旗交代一番,就离开方便面厂。 杨红缨则去召集仓库保管员以及车间主任和班组长,紧急开会,重申安全生产守则,严格把关,坚决不能再出现此类事故。 “三凤,肯定是华龙那边的人主使的,那个陈东方和齐胜利,一瞧就不是好东西,和小鬼子勾三搭四的!” 刘金凤看到屋里没人,就剩下刘青山和大刘,于是就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实在是不吐不快,憋得难受啊。 刘青山不置可否,其实他心里,也把华龙当成重点怀疑对象。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作为直接竞争对手,统一这边,把华龙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开业都被迫推迟,说不嫉恨,谁信啊? 刘青山判断:陈东方的可能性比较小,倒是那个齐胜利,非常有可能干出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来。 毕竟楚云秀跟他说过,齐胜利还想通过楚家的影响力,切断他们统一厂的原料供应呢。 安抚大姐刘金凤几句,叫她去招呼乡亲们,在食堂吃午饭,保卫科里,就剩下他和大刘两个人。 “大刘哥,这件事,公安在明面上调查,咱们自己在私底下,也得查。”刘青山给大刘甩过去一根烟。 “我这目标太显眼,叫顺溜去吧,他当年在南疆,搞情报是一把好手。”大刘说 的顺子,是跟他一个村的,名叫刘顺。 战友们开玩笑,就把他的名字倒过来念,叫成了顺溜。 目前刘顺在火腿肠厂那边负责呢,打了个电话,不大一会,就骑着自行车来了。 他身材中等,其貌不扬,属于扔到人堆儿里都找不着的那种普通人相貌,不过要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那双眼睛,总是贼溜溜的。 大刘把情况跟刘顺简单说说,这家伙就卡巴两下小眼睛:“公安肯定要去粮库调查,那我就去华龙厂那边盯着。” “听说他们正招临时工呢,混进去肯定没问题。” 刘青山看到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里就叮嘱道: “顺溜哥,一切小心,保障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那边的陈东方,也是退伍兵,反侦察能力很强。” 刘顺嘿嘿一笑:“陈东方应该不是重点,好歹是当过兵的,应该干不出来这种下作的事儿,听说他们厂子还有个齐经理,我就重点照顾这位了。” 上来就能抓住重点,刘青山也得服气。 大刘就在旁边帮衬着:“顺溜这家伙,就是这个风格,外表扬了二正嘻嘻哈哈,这是他表面的伪装。” 刘青山这才明白过来:“哈哈,顺溜哥,那就辛苦你了,希望这次能顺顺溜溜的。” “我那次办事,就没有不顺溜的时候,要不然这外号不是白叫了。” 刘顺笑嘻嘻地走人,临走的时候,还把桌上刘青山的那包烟给顺走了。 这件事,暂时也只能这样,该安排的就安排了,刘青山这才去食堂,这边还有十多桌子客人,他不露面怎么行。 进了食堂,里面气氛很是热烈,大老李负责陪着县城各单位的来宾;刘金凤照顾夹皮沟来的乡亲们。 刘青山自然也要挨桌敬酒,乡亲们都算家里人儿,所以先从县城各单位的头头脑脑那几桌开始。 “青山老弟,恭喜恭喜。” 啤酒厂的袁厂长,喝得脸上红扑扑的。 继大老李之后,他现在是碧水县这些工厂里面,最出风头的一个。 因为刘青山那个“再来一瓶”的主意,他们啤酒厂就算加班加点生产,也还是供不应求,现在正跟县里商量着扩大产能呢。 “同喜同喜,袁大哥你才是春风得意。”刘青山也回捧一句。 “还不是跟着老弟你后面沾光啊。” 老袁起身跟刘青山碰碰杯,然后咕嘟一下,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这啤酒,当然是他的啤酒厂免费赞助的。 “青山同志,合作愉快。” 跟着又有人端着酒杯,和刘青山碰杯。 说话的是县里纸箱厂的厂长宋瘸子,本来,纸箱厂都快开不出工资了。 结果方便面厂和火腿肠厂,需要大量的包装箱,全都在他们纸箱厂订购。 这里面也是有原因的,纸箱厂的那些职工,大部分都是残疾人,包括宋瘸子这个厂长在内。 刘青山做事情就是这个风格:在保障自己利益的情况下,要是能帮助更多的人,那不是更好吗? “宋厂长,您客气,快坐快坐,咱们就是互相帮助,用一个词儿来说,就叫双赢。” 刘青山连忙扶着宋瘸子坐下,他其实挺佩服这老头儿的,厂子是大集体性质的,领着一帮残疾人,真不容易。 “双赢,哈哈,还是青山你有水平,这词用得好,我宋瘸子今天也破例喝一杯!” 宋瘸子平时滴酒不沾,今天是真高兴了,也张罗着整一杯啤酒。 挨着他的是亚麻厂的老郭,担心他喝不了酒,就拿着啤酒瓶子猛倒,上面大半下都是沫子。 宋瘸子真不含糊,连啤酒沫子带下边的啤酒,全都喝个干净,然后咂咂嘴: “老袁啊,你们这啤酒过期了吧,咋一股馊巴味儿呢?” 众人大笑,不喝酒的人,冷不丁的,还真喝不惯啤酒,没说有股马尿味儿就不错了。 别看一个小小的方便面厂,其实配套的产业也得齐全,除了纸箱厂,还有塑料厂,包装厂等等,包括运输部门等等,都是关联单位。 就像商业局的老周说的:“一个方便面厂,就养活了咱们县里好几个厂子,青山老弟功不可没!” 刘青山也不居功,挨桌敬完酒,这才回到夹皮沟的乡亲们这几桌。 看到小五正跟李铁牛他们灌啤酒呢,就问了一句:“武爷爷怎么没来?” “老爷子现在乐得清静。” 小五不知道六六粉的事儿,刘青山也没打算告诉他,万一这家伙一冲动,直接找齐胜利去干架,那反倒是打草惊蛇了。 刘青山点点头,然后就给大伙倒酒,嘴里还张罗着:“大伙都多吃多喝 ,杆子叔,你平时不是总张罗喝啤酒吗,咋不喝呢?” 张杆子苦着脸说道:“上午吃方便面,吃得有点多,嗝。” “瞧你这出息!” 旁边的老支书瞧不过眼,狠狠瞪了侄子一眼。 大伙一阵哄笑,气氛更加热烈。 等到吃饱喝足,送走各路人马,这才消停下来。 其实也不消停,好几十名销售员都守在方便面厂,等着批货,吵吵闹闹的,能消停才怪呢。 不过这是好事,要是门前冷落,那不是更闹心? 比如说,华龙食品厂这边,就比较闹心:车间的机器全都停了,然后把库存的方便面,一箱箱推进车间,除去外包装。 这就需要比较多的人手,所以临时招了不少临时工,加班加点拆包装。 这里里外外的,平均每袋儿的成本就增加了一毛多,这批产品,摆明了是赔钱货。 “大伙手脚都麻利点,老板说了,晚上供饭,煮方便面,大伙敞开肚皮可劲造!” 有人还在不断鼓舞士气,要是刘青山在这,肯定能发现,这个咋咋呼呼的家伙,就是刘顺。 凭着能说会道的一张巧嘴,刘顺来了就当上一个小组的小组长,手底下管着十多个人。 这话挺管用,大伙的两只手明显麻利不少,毕竟方便面在现在这个时候,也算是高级食品。 “齐经理,藤田先生,欢迎视察工作。” 刘顺看到齐胜利跟着那个姓藤田的岛国人转悠到他们这边,连忙带头拍了几下巴掌。 手下那些工人也都在百忙之中,抽空拍了几下巴掌,然后就继续干活。 “你们这组干的不错,都辛苦啦。”齐胜利点点头,随口表扬了一句。 刘顺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俺们辛苦啥,都是出力的,领导才辛苦,劳心劳神。” 齐胜利不由得瞧瞧这个小个子,挺普通的一个人,这嘴还挺会说。 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好马出在腿上,好人出在嘴上。 齐胜利心情不错,还伸手拍拍刘顺的肩膀:“叫大家都好好干,到时候还要招一批正式工,表现好的,择优录取。” 一听这话,刘顺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领导放心,我们肯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说完又嘿嘿两声:“领导,俺家里还藏着两瓶好酒呢,就是俺们碧水县特产的虎骨酒,等晚上下班,俺拎来请领导们尝尝,正好跟着领导蹭一顿饭,嘿嘿。” 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偏偏还不招人烦,齐胜利也就笑着指了指他,算是默许。 下班之后,刘顺这货还真就拎着两瓶药酒去食堂,然后就凑到陈东方和齐胜利他们领导那桌,跟着伺候局儿。 这小子嘴巴甜,惯于顺情说好话,把大伙都给说得乐乐呵呵。 齐胜利当场表示:明天就把刘顺招成正式职工。 就这样,刘顺成功打入敌人内部,并且顺利潜伏下来。 通过观察,他很快就发现,有个胖厨师叫石大厨的,应该是齐胜利的心腹。 如果这件事真是齐胜利所为,那么他也肯定不会亲自出面,于是,刘顺就把重点,又转移到这位石大厨身上。 与此同时,公安局方面也开始秘密进行调查,只是这种事,不抓现行的话,想要查出来就太难了。 几天下来,也没有丝毫进展。 而就在这天晚上,刘顺终于立功了。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二章 你这招太损,太痛快啦(求月票) 刘青山这些天,依旧在方便面厂这边,不把投毒的事查个明白,他可不放心回家。 吃过晚饭,骑着自行车,驮着一箱方便面和一箱火腿肠,给郑小小送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刚到厂子门口,就看到刘顺背着手儿,溜达过来。 他手上还牵着根绳子,绳子那头,还拴着俩人。 刘顺溜溜达达的,那悠闲自在的架势,就跟牵着暮归的老牛回家似的。 瞧瞧后面那被拴着的两个人,刘青山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胖乎乎的家伙,不是石大厨吗? 当初还狮子大张口,然后被刘青山给撵走了。 至于另一位嘛,好像也有点眼熟,肯定在哪见过,到底是谁呢? 那个人也就四十岁上下,看向刘青山的目光,带着一股怨恨。 这也叫刘青山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是县粮库那位许茂文副主任吗? 去年秋天,去他们夹皮沟收大米,刘青山没答应,这家伙就打击报复,结果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说那件事之后,这家伙就被撤职了,怎么又跑出来作妖? 猛然间,刘青山脑子里面灵光一闪:粮库,哈哈,那就没错了! “嘿嘿,经理,我回来交差了。” 刘顺抖抖绳子,然后笑嘻嘻地说道,“一抓一对儿,奖励翻倍儿。” 刘青山知道,刘顺既然把人抓回来,就肯定有把握,也不由得心中欢喜:“好啊,原本打算奖励一袋儿方便面,现在变成两袋儿。” “这也太抠啦。” 刘顺嘴里抱怨一句,然后抬脚在那两名俘虏的屁股上踹了两下:“奶奶的,两个赔钱货。” 说话间,大刘也从保卫室里跑出来:“顺溜,成了?” “小菜一碟,不是,小菜两碟。”刘顺把绳子往大刘手里一扔。 大刘在半空抄起绳子,使劲一拽,把那两个人拽得踉踉跄跄。 随后就见大刘虎着一张国字脸:“你们俩听好了,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告诉你们,一会进了保卫室,赶紧老实交代,不然的话,就叫你们尝尝我们的手段。” “当年在南疆,再顽固的敌人,也能撬开他们的嘴巴。” 一边说着,他一边就跟拎着俩小鸡子似的,一手提着一个,大步流星,直奔保卫室。 刘顺还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念叨:“大刘哥,你当年抓的那个舌头,死活不肯老实交代。” “我记得你是在他身上划了不少伤口,然后伤口里面撒上糖水,放到树林子里,那家伙,密密麻麻的,身上爬满了大蚂蚁” “这个胖子身上肉多,就先拿他开刀好了。” 石大厨吓得满脸苍白,两腿直打哆嗦:“别别别,我说,我全都说!” “你个孬种,好歹叫老子显显手艺,不然总也不用,都生疏了。” 大刘很是不满地抱怨道。 他和顺溜配合得还挺好,一唱一和的,没费啥事,对方就崩了。 等一起进了保卫室,石大厨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招了。 原来是他找到了许茂文,要给统一方便面厂使绊子。 许茂文在家养了半年,回到粮库上班,从副主任直接变成了打更的,当然心怀怨恨。 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就定下了往面袋子里掺六六粉的损招,并且由许茂文顺利实施。 今天下午,许茂文来找石大厨要钱,被刘顺暗中摸清底细,就一起给抓了回来。 “说,是谁主使你的!” 大刘猛然一声厉喝。 石大厨差点吓尿,赶紧比划道:“是,是齐经理,是他给了我二百块钱,叫我想法子搞破坏的。” 果然如此,刘青山和大刘等人对视一眼,都长出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是水落石出。 “经理,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大刘叫他们在口供上签字画押,然后又向刘青山询问。 “他们就送交到公安局吧,关键是那个齐胜利,坚决不能轻饶。” 刘青山对这两个小喽啰也没啥太大兴趣,等待他们的,自然会是法律的严惩。 大刘立刻叫上顺溜,一人押着一个,正好借用刘青山的车,给送到公安局去。 临走的时候,大刘还要带上这两个家伙的口供。 刘青山琢磨一下,这种私下审讯的东西,估计到公安局也不作数,于是就 留在自己手上。 可是后续的发展,就有点叫人看不懂,这个案子很快就定案了,结论是石大厨因为被从统一食品厂撵走,而怀恨在心。 然后伙同粮库的许茂文投毒,至于真正的主使者齐胜利,里面根本提都没提。 而且整个事件,也没有向外扩散。 “丢卒保车,竟然玩这一套,等今晚就去把姓齐的那个小子抓来,公安不抓他,咱们抓他!”大刘看样子是真被气坏了。 倒是顺溜同志,依旧笑嘻嘻地劝他:“哥呀,你想开点,那小子背景深厚,肯定是家里出面,把他给保下,估计现在早就回京了。” 大刘依旧不能释怀,转向刘青山:“经理,难道就这么算了,岂不是便宜那个小子?” 刘青山的心中也很不平静:“当然不能叫那小子好过,大刘,把石大厨和许茂文的供词给我!” “对呀!” 大刘兴奋得砸了一下大拳头:“有这玩意,咱们可以上告啊!” 刘顺则眨巴着眼睛,似乎有话要说。 刘青山则摇摇头:“不是送到公安机关,我会托人,直接把这东西送到齐胜利的长辈手中,到时候,让他家的人,自己动手收拾他!” “嘿嘿,经理,你这招太损,太痛快啦,那些家族,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那小子肯定不死也得扒层皮。” 刘顺立刻拍手叫好,刘青山的做法,太合他胃口了。 刘青山摆摆手:“你们俩这些天也都辛苦了,好在没白忙活,以后,两个厂子的安全保卫工作,你们一定要抓好,去吧,去财务室领奖金。” “嘿嘿,经理,不会又是方便面吧?”刘顺嘴里依旧不老实。 不过,当他和大刘各自从财会室里领取了五百块钱的奖金之后,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竟然眼圈一红,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大刘的心情也很是激动,他使劲拍拍刘顺的肩膀: “顺溜,这下有钱给你娘看病啦,咱们老板是个讲究人,以后就好好干吧。” 刘顺用袖子摸摸眼睛,然后使劲点点头。 刘青山当晚就开车回到夹皮沟,第二天上山的时候,把那东西交给武老。 “不成器的混账玩意!” 武老看完了也瞪起眼睛,显然也被气着了。 刘青山还得劝:“您老的眼睛这是好利索了呗,都能瞪眼睛了?” “你小子也不是好东西。”武老瞥了刘青山一眼,这摆明了是把他当枪使。 不过呢,欠人家的人情,终归是要还的,所以武老也绝对不会推辞。 正好他也要回首都,治疗已经结束,他还惦记着回去,跟那些老战友老伙伴们好好炫耀呢。 在九月一号这一天早晨,武老离开了生活了两个多月的夹皮沟。 “老首长,啥时候再来啊?” 拐子爷爷抓着武老的手,舍不得撒开。 “武老,以后有工夫,常回来看看,俺还给你整蝲蛄豆腐。” 张大帅也频频挥手。 “武老爷子,你可得回来啊,俺专门给你养一口大肥猪,就等你回来杀呢。” 张杆子嘴里也吆喝着 经历过无数血雨腥风的武老爷子,此时此刻,却心头滚热,有一种想要掉眼泪的感觉。 他抬起手,缓缓敬了一个军礼:“大伙都回去吧,等来年,老武肯定还来!” 转过身,向着莽莽的山林方向,深情地望了一眼,他的视线,仿佛穿过层层山峦,看到山上哑巴爷爷那忙碌的身影。 武老又默默地敬了个礼,这才上车,在乡亲们的挥手中,离开了夹皮沟这个小山村。 滚滚的车轮声,似乎代表着武老的心声:我一定会回来的! 送别武老之后,村民立刻就各自忙碌,随着秋收的到来,陆陆续续的,已经开始收割庄稼。 接下来的一个月,也是蘑菇生长的旺季,采山的队伍,也天天都起早贪黑的。 小娃子也正式开学,而且开学第一天,就有惊喜,他们的刘英老师,在上音乐课的时候,竟然拉起手风琴,教他们唱歌。 看来,小刘老师,在这个暑假里,也没少学习充电。 既然如此,那么刘青山也就准备给小刘老师一个惊喜。 因为再过几天,就到教师节了,这可是第一个教师节呀。 随着年级的增多,夹皮沟村小,又多了两名代课老师,也都是民办的,一男一女,男的叫王君,女老师叫田静。 三名老师,正好一人教一个班,一个班也就是一个年级。 看着自家的老四老五,背着小书包,蹦蹦哒哒地往学校走,刘青山也 忍不住感叹: 这日子还真快,一转眼,老四老五,都是上小学三年级喽。 “哥,今天开学,你不会也要逃学吧?” 小老四的嘴里,脆生生地教训着大哥。 山杏也在旁边补充:“哥,你一学期就去两次,开学一次,考试一次,这要是再耽误一次的话” 刘青山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上学这码事,连忙一溜烟去取车了。 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车子刚才被开走,送武爷爷去了,看来这次肯定要逃学喽。 刘青山也想得开:既然没发去县城,那就跟着大伙上山收山货好了。 一边往山上走,他一边还暗暗嘀咕:俩小丫头是长大了,都知道训我这个当哥的啦 第二天,他才去学校领回来课本,自然免不了被大胡子校长给训了一顿。 等校长训完之后,刘青山这才笑嘻嘻地递过去一沓卡片: “校长,这眼瞅着就要过教师节了,俺代表夹皮沟,向光荣的人民教师表达敬意。” “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 徐校长接过票子一瞧,都是塑料卡片,上面写着“领取凭证”四个字。 翻过来看看后面,写的是“凭此票每日可领取牛奶一斤”。 大胡子当即乐得胡子直颤:“算你小子有心,这个礼物好,我代表全校老师收下了。” 当天,牛奶票就发到每一位教师手中,大家心里也都免不了一阵感叹:这学生没白教。 不过转念又想想:呃,好像也没教啊? 等到教师节这天,夹皮沟村小放假,这天是周二,早就串了上个周天的课。 一大早,刘英他们就早早起来,要去公社,也就是镇里,参加全青山镇的教师大会。 三个人就住在新队部的院里,两个女生住一个大屋,王君住一间小屋,隔壁就是学校。 刚打开屋门,外面就齐刷刷地响起清脆的喊声:“老师好!” 这把开门的田静吓了一哆嗦,手里端着的洗脸盆差点掉地上。 这姑娘刚初中毕业,才十七岁不到呢。 等看到外面好几十名小娃子,一张张如花的笑脸都笑嘻嘻的,然后又张开嘴,齐刷刷地喊起来: “老师,祝您节日快乐!老师,您辛苦啦!” 就听当啷一声,小田老师手里的洗脸盆,最终还是掉在地上。 她捂着嘴,眼睛里激动的泪水,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淌下来。 刘英也正在外屋地刷牙呢,满嘴的沫子,她也同样的热泪盈眶。 王君是男孩子,到底要坚强一些,却也觉得胸膛里面,一股自豪和骄傲之情,汹涌澎湃。 “老师,这是我们送给你们的礼物,嘻嘻。” 小老四和山杏还有张小曼站在最前面,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插满鲜花的花冠。 应该是早上现编的,上面的花朵还沾着露水,散发着阵阵清香。 刘英他们三个都弯下腰,让孩子们将花冠戴在他们头上。 “哥,照相,快点照相!” 小老四挥舞小手,嘴里催促着。 刘青山早就咔嚓半天了,只不过老师们因为太激动,没有发现。 在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里,一群娃子簇拥着三位老师,留下了难忘的回忆。 小田老师抹着红彤彤的眼睛:“刚才肯定难看死啦,青山同志,你不会把我哭鼻子给照下来了吧?” 刘青山微笑着说道:“这一刻,相信我们彼此都会珍藏一辈子的。” 小田老师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然后就听到刘青山继续说道: “孩子们的礼物你们已经收下,下面是我代表合作社,给几位老师发的礼物。” 说完,刘青山分别把一沓大团结,交到田静和王君手上:“你们刚来,所以只发一百块。” 田静瞪大眼睛:什么,一百块,已经很多了好不好? “刘英老师工作一年,乡亲们都很感谢你,这五百块钱,就是大伙的心意。” 刘青山把厚厚的一沓钞票,递给刘英。 惊得刘英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太多了,这个太多啦!” 站在大门外的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也乐呵呵地瞧着这一幕。 老支书很是豪气地摆摆手:“丫头,收着,咱们合作社,不差你们这点钱,” 说话间,就看到一辆车开进队部院里,瞧见从车里钻出来的维克多,刘青山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 “你们看,这不又有人送钱来了嘛。” 更多请收藏【 bz】!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三章 蹭上热度了 前几天,维克多就打电话过来,说是这几天会过来。 如今,地皮菜的市场已经被他打开,所以在听说这一年的地皮菜都已经采收加工好,他就巴巴地赶来。 昨天晚上到达的碧水县,已经天黑了,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赶过来。 同行的还有雷欧和露丝这一对儿,这俩家伙,其实没他们啥事,主要是上次来的时候,吃喝玩乐的好不痛快,就有点上瘾了。 陪同他们的,只有县里商业局的一位小车司机,一大早把他们拉过来。 刘青山迎上去,和他们逐一拥抱,露丝还抱起老四老五,亲了几口,弄得俩小丫头脸上,全是口红印儿。 “刘,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举行什么仪式吗?” 雷欧瞧着刘英他们头上的花冠,感觉有点好奇。 露丝也眨眨眼睛:“不会是奥林匹克的橄榄枝花冠吧,真是太漂亮了,我也想戴。” “没你啥事,这是教师节,孩子们送给三位老师的礼物。” 刘青山知道露丝不怎么着调,有村里开奥运会的吗,真以为是奥运村呢? 那三个老外这才明白,维克多连连点头:“刘,这体现了你们国家对教育的重视,正好,我这里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给我送礼物? 刘青山眨眨眼,有点搞不懂维克多的意思。 只见维克多从车里拿出一个背包,打开拉链,然后猛的拽出来一样东西,伸到刘青山眼前。 “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一本书,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刘青山有点搞不懂老外的脑回路。 维克多拢拢地中海发型:“刘,是不是换成一扎钞票,你才会高兴?” “不,看到这本泰坦尼克号,我更高兴。” 刘青山已经瞧见了书名,便一把接过来。 第一次跟维克多见面的时候,刘青山就给他讲了那个剧本里面的故事,结果维克多这个老文青,还真把书给写出来,并且还印刷了。 “刘,我很高兴看到你的反应,这证明你不是一个俗人。”维克多嘴里夸夸其谈。 刘青山撇撇嘴:“你这种奸商,还有资格谈艺术?” 维克多则不以为耻:“刘,金钱永远为艺术服务,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的作品,终归不假吧?” 我们的作品? 刘青山瞧瞧署名,除了维克多那一长串姓名之外,还有一行拼音:qgshanliu。 嗨,你这家伙,怎么把我的名字也给挂上啦? 刘青山瞧瞧一脸得意的维克多,也就心下释然。 得,就当满足一个老文青的爱好吧,反正这种小说,估计也就是自娱自乐,顺便赠送一下亲朋好友那种类型的。 别看电影火得一塌糊涂,但是小说嘛,这么老套的故事,谁爱看? 而维克多则显得比较兴奋:“刘,我们这本书火了,从九月一号开始销售,我来的时候,已经销售出去八十多万册,估计这几天没准已经超过一百万册。” “刘,到时候的稿费应该也是一大笔钱,我们俩的贡献差不多,就平均分钱好了。” 一说到钱,维克多的本质立刻暴露,眉飞色舞,就差瞳孔变成美金的符号了。 刘青山则有点发蒙:十天时间,百万册以上,这怎么可能,难道维克多真是被商业给耽误的大作家? 他随便翻了几页读读,是英文版的,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距离那位维克多雨果老先生,就像巴黎圣母院里,敲钟人卡西莫多的外貌和内心相差有多大,写作水平差距就有多大。 就这也能一天卖十万册,打死刘青山也不信。 难道是维克多这家伙,为了搏出名,自己掏腰包? 反正刘青山想不明白,就算现在的作家,整体水平下滑,可是也不能跟坐滑梯似的呀。 维克多瞧着刘青山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灿烂,然后笑眯眯地又从包里掏出一张报纸,递到刘青山面前。 这是一张泰晤士报,刘青山很快就在醒目的位置,发现了一则新闻: 泰坦尼克号沉船遗骸被发现。 瞧瞧报纸的时间,就是九月一号。 刘青山好像有点明白了:维克多这本书之所以能够大火,是蹭了这条新闻热度。 不知道是说这家伙走了狗屎运呢,还是说这家伙的营销手段高明呢? 事实上,华夏这边,对这条消息,只是 在新闻里提了那么一嘴,十几秒钟的时间。 可是在欧美那些国家,却是铺天盖地,成为最热的话题。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本描述泰坦尼克号沉没的小说横空出世,这下好了,极大地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心,纷纷掏钱购买。 维克多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第一版只印刷了五万册,结果没到一天就卖光了。 于是连忙加印,耽误了几天的时间,不然的话,肯定卖得更多。 搞明白情况之后,刘青山也挺高兴:自己啥劲都没费,就是动动嘴,讲了个故事,就能分一大笔稿费,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不好找。 于是他领着维克多他们回家,刘英老师他们,都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去青山镇参加教师大会。 到了刘青山家,都和家人打过招呼,雷欧是也一点不见外:“刘,早餐我要吃大脑。” 刘青山眨了眨眼:你是僵尸啊,还要吃大脑? 旁边的小老四笑嘻嘻地纠正:“是豆腐脑。” 那得去豆腐坊看看,还有没有豆浆了,林芝端着盆子去村里的豆腐坊。 当高文学听说,刘青山跟别人合著的小说,竟然在国外发行,而且短时间内就卖出去上百万册,差点惊掉下巴,连忙拿过一本,准备拜读一下。 只是他的英语实在太差劲,看不懂啊。 刘青山就给他讲述一下大概的故事梗概,并且翻译了几页。 高文学不由得用手推推眼镜,目光疑惑地望着刘青山:“三凤,是不是你的翻译水平太差劲?” “哈哈,维克多,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一位作家给你的评价。” 刘青山也忍不住乐了。 然后他嘴里安慰高文学:“大姐夫,你就安心创作吧,等以后肯定帮你找个好翻译,把你的作品拿到国外出版,没准还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呢。” 事实证明,一位好翻译很重要,那位第一个获得文学奖的华夏作家,肯定深有体会。 “诺奖是不敢想,要是能获得茅盾文学奖,我就知足啦!” 高文学摆了摆手,然后把书还给刘青山,这种书,他还真没啥读下去的兴趣。 而维克多也不在乎,自己啥水平,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但是时势造英雄,运气不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吗? 就在维克多他们在刘青山家,品尝鲜美的大脑不,是鲜美的豆腐脑的时候,远在大洋彼岸,一个叫詹姆斯·卡梅隆的人,也正兴致勃勃地在阅读维刘二人的大作。 “噢,詹姆斯,最近准备拍什么新电影吗?” 一位好莱坞的制片人,亲热地打着招呼。 就在去年,卡梅隆凭借一部《终结者》,横空出世,成为了好莱坞新晋的大导演,不少投资人都挥舞着钞票,希望获得他的青睐。 卡梅隆晃晃手里的书:“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的,我想把它搬上银幕,不过前提是,得先造一条和泰坦尼克号比例相同的大船。” “詹姆斯,你这个想法太疯狂啦,没有投资人会这么干的。” 那个制片人使劲摇晃着脑袋。 卡梅隆也觉得有点不大现实,但是这颗种子,却已经在他心里深深扎根。 刘青山和维克多他们吃过早饭,就去野菜厂,看到那一袋袋精心包装的地皮菜,维克多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 “刘,你知道,作为一名新晋的畅销书作家,我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这对我们的生意很有帮助。” 刘青山虽然不敢苟同,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以前的维克多,去高档餐厅推销,没准会叫人家给撵出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也是有身份的人,谁见到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有时候,名声还真是个好东西。 于是他乐呵呵地说道:“大作家推销的食材,那肯定更高档,价格也更高,所以,我亲爱的大作家维克多先生,今年的地皮菜,价格翻倍。” 维克多朝他翻翻白眼:“刘,你的稿费,难道不想要了吗?” “那就增加百分之十好了。” 刘青山也是漫天要价,这次才是他的本意。 “成交,合作愉快。” 维克多痛快地和刘青山握握手,然后又说道:“刘,我更期待和你在文学上的合作,你现在是不是有有了什么好的创意?” 刘青山咳嗽两声:“维克多,咱们还是聊聊山野菜吧,人不可能每一次都走运的。” 维克多无奈地耸耸肩膀:“好吧,那我就先全力经营好这本书,怎样才能再炒作一下呢,刘,就说有大导演看上了,准备改编成电影如何?” 不得不说,维克多这家伙,写作虽然是个渣渣,但是在 营销方面,绝对是已经有了一点大师风范。 刘青山点点头:“你可以找一个叫詹姆斯·卡梅隆的导演试试,他应该会有兴趣的。” “终结者吗?” 维克多还亮亮自己的肱二头肌,可惜都软了。 在旁边陪同的刘文静和刘文娟姐俩,也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不管是说英语还是说汉语,都听得云里雾里。 可是偏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生意就顺利谈成了,而且还是继开春出售的那笔羊肚菌之后,利润最大的一笔生意。 去年的干品地皮菜,每斤的售价高达一百美金,今年又涨了百分之十,那就是一百一十美金了。 而且今年的地皮菜,数量比去年翻了一倍,一方面是有丁家沟等三个大队帮忙采集。 另外还有两处强援:一个是海大贵那边,另一个则来自龙江那边的合作伙伴,也就是王家围子。 刘青山早就跟那里的王村长说了,到时候来收地皮菜,上些天,刚用运货的车拉回来。 都是晒好的干品地皮菜,清理包装一下,就可以对外出售。 看着野菜厂仅仅是地皮菜一项,就入账六十二万美金,刘氏姐妹心里有点发慌:这是真的吗? “还得分出去一半呢。”刘青山朝她们姐俩笑笑。 这里面,基本上要给夹皮沟合作社以及其他供应商分出去不少,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 这笔钱对刘青山来说,还真是及时雨。 杨红缨这些日子都张罗好几回了,要去津门那边建立分厂,只是苦于手头没钱。 估计有了这笔外汇,再打着合资的名头,到哪个城市,人家都得拿你当大爷。 当然,要是杨红缨去的话,肯定不能当大爷,那就当姑奶奶好了。 想着想着,刘青山不由得摇了摇头:赚点钱就花出去,甚至没到手的钱,都计划出去,这样真的好吗? 这时候,耳边传来维克多的声音:“刘,你们的那个猴子酒,今年开始批量生产了吗,能不能把销售代理权交给我?” 一听到这个,连雷欧和露丝,都忍不住吞咽了几下口水,他们尝过一次猴儿酒,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回味无穷。 “是猴儿酒。” 刘青山又纠正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也没弄多少,顶多也是万八千斤的,而且现在还没开封儿,不知道咋样呢。” 果酒需要一段时间来发酵,最早也得来年开春之后,才能饮用。 维克多听了,颇有些不满:“刘,你什么时候把猴儿酒交给我出售,我什么时候才会把稿费给你结算一部分,哈哈。” 稿费结算,都是有周期的,最少也得几个月的时间,所以维克多这话,其实是开玩笑。 “放心吧,我们的合作到目前为止,还是很愉快的,所以猴儿酒肯定也会交给你代理。”刘青山也做出口头承诺。 他觉得,维克多这货还是有些手段的,以后肯定会成为大供应商。 他们在这握手,旁边的雷欧终于按捺不住:“噢,还要等几个月才能品尝到猴儿酒,那简直是一种折磨。” 刘青山不由得大乐:“你们要是不怕被猴子挠的话,现在去神仙洞里,估计能偷点真正的猴儿酒。” 真的吗? 维克多和雷欧对视一眼,目光变得无比坚定,俩人异口同声道:“刘,带路吧!”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四章 这是打发乞丐呢!(求月票) 初秋的午后,阳光依旧炽热,不过山林里面,却十分的凉爽宜人。 “哈哈,小松鼠!”小老四指着树上的一只大松鼠叫嚷着。 既然要进仙人洞偷酒,不带上她们两个,猴子肯定堵门不让进,除了这俩小的,还有老郭,也兴致勃勃地跟着同行。 松鼠停在一根树枝上,大眼睛还朝着地上的人们看呢。 林子里的松鼠,都不怎么怕人,平时也没人伤害它们。 这只松鼠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就跟一边塞了一个糖块似的。 秋天到了,它们又开始忙着储存过冬粮呢。 忽然,松鼠的毛一下子都炸起来,嘴里发出一声惊叫,飞速向着远处逃窜。 哗啦啦的,从它的嘴里,掉出一小堆松籽,从半空洒落下来。 只一眨眼的工夫,就在松鼠原来停留的树枝上,出现另一只稍大些的小动物。 “哇,紫貂,好漂亮!” 山杏一声惊呼。 紫貂浑身溜光水滑的,毛皮都泛着光泽,再配上圆圆的大耳朵和亮晶晶的大眼睛,样子确实很讨喜。 可是小老四有不同意见:“它想吃松鼠,是个坏家伙。” 树上的紫貂则朝下面呲呲牙,然后也灵敏地跑掉。 山杏眨眨大眼睛:“可是大哥说,捕猎是动物的本能,不能凭借这个来判定好坏。” 两个小丫头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就只能找刘青山来断案。 刘青山的目光,正追寻着那只远去的紫貂,嘴里叨咕着:“不错,林子里也又能看到紫貂了。” 他在断魂崖下面的山谷,看到过几只紫貂,但是在林子这边,还是第一次瞧见,这就证明,这个种群正在渐渐恢复。 人工饲养紫貂,可是他计划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至于老四和老五的辩论,就像是那两个辩日的小儿,就让她们争论好了,因为争辩本身,就是她们认识这个世界,并且学会思考的一部分。 “很可爱的小东西,刘,你们这边的环境,保护得很不错。”维克多嘴里也称赞着。 露丝也泛起了花痴,喃喃说道:“好想抱抱刚才那只漂亮的小动物。” 刘青山嘴角一翘:“哈哈,那你也得找达芬奇帮你画一幅油画,就叫抱紫貂的女子好了。” 毕竟,达芬奇有一副传世之作《抱银鼠的女子》,很是出名呢。 雷欧也上前凑趣:“露丝,亲爱的,这项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完成好了,我以前也学过油画的。” 刘青山眨眨眼,然后送上祝福:“希望你也能有维克多的好运气。” 雷欧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你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维克多则从地上捡起两枚松籽,是刚才那只松鼠嘴里掉出来的: “刘,你们这里的松籽质量很好,或许我们可以在这个项目上进行合作,那些精美的糕点上,如果带着这样的松仁,想必味道会更好。” 他们这边的松籽,多是大红松的,那松塔都有成年人两个拳头大。 出乎意料的,刘青山竟然摆摆手:“这个就不必了,不能跟山上的动物抢口粮。” 对于林子里的动物来说,松籽是一种非常重要的食物。 因为它富含油脂,所以像黑熊这一类的杂食动物,秋天多吃松籽,才能迅速长膘。 身上积攒的脂肪厚了,才能在冬眠的时候,抵御严寒。 要是把松塔打狠了,那简直是不给动物们活路。 维克多听了刘青山的解释,也只能遗憾地摇摇头,不过心里倒是挺佩服的: “刘,你是一个有底线的人,所以我才心甘情愿与你合作。” “彼此彼此。” 刘青山也把戴高乐送过去,然后笑着说道:“不过咱们打点松塔尝尝鲜,还是可以的。” 夹皮沟的人,每年入秋也都有打松塔的习俗,基本上是每家打一点,十斤二十斤的,留着冬天磕着玩儿。 因为数量有限,所以也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影响。 雷欧一听,立刻来劲了:“刘,我和露丝也要参加。” 露丝则在旁边开嘲讽:“噢,那么高的树,雷欧你敢爬上去吗?” “真正的骑士无所畏惧!”雷欧口号喊得山响。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木刻楞这边,武老爷子虽然回京,但是范理事和宋一针这两位,却依旧留在这,继续跟着哑巴师父深造。 他们 计划等到大雪封山之后,再回港岛。 来到这里,老四老五就满心欢喜地叫嚷着:“小豹子,我们来啦!” 小姐妹直接跑向母豹子那,结果却扑了个空,两张小脸上都满是遗憾。 “母豹子的伤腿好了,前天就领着两只小豹子回林子里。” 宋一针笑着解释情况。 小老四满心委屈:“可是,我们还没跟它们告别呢。” 山杏则眨眨大眼睛:“林子里才是它们真正的家。” 刘青山也有些诧异:这母豹子,恢复得挺快啊。 宋一针又帮他解释说:“小师弟,一来是师父的药很有效,二来,这豹子的恢复能力,也比我们人强了很多。” 终归是好事,所以刘青山还是挺高兴的:“哈哈,总算可以把大熊那家伙,从俺家里撵走,那货太能吃啦!” 众人大笑,然后听说刘青山他们要去取猴儿酒,立刻都要去见识见识。 刘青山估摸着,这帮家伙都是馋了。 于是一同前往仙人洞,刘青山还拿了两副爬树专用的脚叉子。 这玩意是铁制的,能套在鞋上,然后在内侧有一根锋利的长刺,爬树的时候,可以扎进树皮里,固定住身体。 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一片大红松,抬头仰望,有一种高耸入云的感觉。 高高的枝杈上,就吊着一只只的大松塔,松塔外皮还微微泛着绿色,随着枝条轻轻摆动。 “就在这先打点松塔吧。”刘青山把一副脚叉子扔给雷欧,然后自己给他示范一下用法。 两个人各自选了一棵大红松,就开始往上爬。 刘青山身体灵便,嗖嗖嗖的,就跟走着似的,就上去了。 雷欧也不含糊,爬了有两米多高之后,就伏在树干上不动了,嘴里一个劲大呼小叫:“下去,我要下去!” “呦,骑士就你这个熊样啊?” 头顶斜上方,传来刘青山的笑声,刚才是谁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啊? 最后还是李铁牛窜到树上,把雷欧给拎下来。 这货俩腿都软了,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另一棵树上的刘青山,只有羡慕的份儿。 “闪开点,松塔下来喽!” 刘青山吆喝一声,用手里的木头杆子一勾,杆子前面带着的铁钩子,就把一枚枚硕大的松塔从树枝上勾下来,落到地上。 地面都是松软的松针和杂草,这时候的松塔也没有开裂,所以不怕摔。 大伙都躲到一边,等刘青山从树上下来之后,这才凑上去,寻找掉落的松塔。 大松塔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叫人心里涌起一股收获的喜悦。 “照相!” 雷欧这货又满血复活,给大伙拍照c 他自己也举着大松塔,照了两张,惹得露丝只朝他翻白眼:“又不是你打下来的,高兴个什么劲儿?” 收了半袋子松塔之后,这才继续前行,到达仙人洞,老四老五喊了两嗓子,立刻就有猴群向这边聚集,然后自动开始排队。 “好像又生了好几只。”小老四用眼睛一扫,就发现猴群壮大了。 而维克多他们,则瞧得一愣一愣的:这猴子都知道站队啦,难怪能酿酒呢,简直太聪明了。 “雷欧,快点多照些照片,以后宣传的时候,肯定用得上。” 维克多很快就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立刻就开始为以后的营销做准备。 老四老五忙着给猴群发吃的,这次的待遇不错,每只猴子的小爪子里,都拿着一根火腿肠。 贿赂完猴群,就可以名正言顺进洞了。 猴群还是很勤劳的,经过一个夏天,天然酒池里面,已经有大半下子了。 在猴子们的抗议声中,老郭灌了两壶猴儿酒,然后赶紧撤退,再不走,估计猴子真会下爪子。 回到木屋之后,维克多就迫不及待地取来大碗,可惜,每人只倒了一碗底儿。 大家都品尝了一口金黄的酒液,木屋里面,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在静静地回味,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许久,维克多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猴儿酒。” 雷欧也使劲点点头:“和此刻的猴儿酒相比,上次品尝的人造猴儿酒,简直就是垃圾。” 刘青山不乐意听了:“那以后不许你喝垃圾。” 雷欧这才知道说错话:“哈哈哈,刘,不要介意嘛,我只是找不出恰当的语言来赞美。” 他也知道,真正的猴儿酒,能尝一尝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而维克多,则更加坚定了推销猴儿酒的决心,不过必须要好好策划一下。 早知道的话,就在书里编一段儿故事好了,就说杰克和萝丝,在喝了猴儿酒之后,才一起滚床单的,嘿嘿 打下来的松塔,用火烤一下,拿着斧子慢慢敲打,就可以把里面的松籽剥出来。 松籽再放到锅里炒一下,外皮就裂开个小口子,可以把里面的松仁剥出来。 晚上的时候,刘青山露了下手艺,炒个松仁玉米。 这个季节,还能弄到嫩的青苞米,烀熟之后,把苞米粒弄下来。 先把松仁用油炒熟,放到旁边备用,然后再炒玉米,里面加糖,再点缀点胡萝卜粒,勾芡之后,最后撒上松仁。 这道菜颜色鲜艳,味道香甜,尤其受到老四老五和露丝的喜爱,拿着小勺,一个个舀得贼拉欢实。 维克多他们,在夹皮沟玩了几天,等到资金到账之后,一行人这才把地皮菜运走。 先用火车运到津门港,然后再通过海运,运到他们那里,以前的货物,都是采用这种运输方式。 在这个时代,远洋运输,主要还是海运。 资金到账之后,刘青山把属于别人的都留下,不过暂时还不能发放。 外汇当然要留着,等手头有钱之后,再给他们发放等价的人民币好了。 有了扩张的资金,杨红缨就领着人,急火火地前往津门,到那和洪云生汇合,毕竟还是要打着港商投资的招牌嘛。 而刘青山,则蹲在夹皮沟,每天跟大伙上山采采蘑菇,或者下地收割庄稼,晚上回家复习功课,算是过上了半耕半读的生活。 十几天之后,他收到了维克多的电话,说是那个叫卡梅隆的导演,先联系他了,希望能买下这本书的电影改编版权。 因为是两个人合著,所以他也不好一个人拿主意。 “对方开什么价儿?”刘青山就知道,卡梅隆肯定会见猎心喜的。 只不过,估计还得过几年才能拍,毕竟卡梅隆现在顶多也就算是刚冒头,还得经过几部电影的积淀,才有资格忽悠着投资商拿出来两个亿,拍摄这部大船。 两个亿啊,一年才能有几部电影的票房能达到这个数? 电话那头传来维克多的声音:“五万美金,这是打发乞丐呢!” 刘青山摇摇头:要不是你走狗屎运,正好赶上发现大船的残骸,否则你那些书,都是放到俺们夹皮沟村东头厕所的命。 别说五万美金,就算是一万,都能把你乐得屁颠屁颠的。 琢磨一下,刘青山就给维克多一个建议:“要不就用剧本入股,签票房分成吧,或许到他们拍摄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投资。” 刘青山知道,这部大船,投资超过两亿,但是最后全球票房超过二十个亿。 花的多,赚得更多,所以还是分成比较合算。 维克多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反正现在的收入,早就大大超出预期。 原本就是想玩票儿,过过文艺大叔的瘾,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销售量已经超过二百万册。 这个数字已经很恐怖,挤进了今年欧美畅销榜的前十。 等到分成的时候,怎么也能分到一两百万美金。 所以对于卡梅隆提出的五万美金,维克多也根本看不上眼,也就同意了刘青山的建议。 他还在电话里说,要好好跟对方聊聊,争取多谈下来几个百分点。 刘青山都对这家伙彻底服气:还几个百分点,要是你能弄到二个点,就偷着乐吧。 二十亿的百分之二,那就是四千万呢,估计就算世界上最知名的作家,也拿不到这个价码。 不过以维克多奸商加大忽悠的本事,刘青山还是挺期待的。 但是眼下,他可顾不上维克多那点破事,第二天一大早,张队长就急火火地找到刘青山。 “青山,不好了,野猪下山啦,昨天晚上,祸祸了好几亩的苞米地呢!”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五章 是打呢,还是不打呢? 此刻不少村民都聚拢到村子后面的苞米地里。 放眼望去,原本齐刷刷的玉米杆子,现在是东一片,西一片倒了下去。 那些已经灌饱了浆的玉米,正是鲜嫩可口的时候,现在都被啃得半拉胡片的,瞧着就心疼。 旁边还有片土豆地,松软的黑土也被拱开,野猪那大嘴巴子,比翻地的犁铧还好使呢。 还没完全长开的土豆儿,也被吃了不少。 庄稼人,最看不得的就是祸害庄稼的事儿。 “妈个巴子的,俺回家取猎枪去!” 张大帅使劲抹了一下自己的大光头。 他眼睛都红了,巴掌一挥:“谁跟俺上山打野猪去,今天非得灭了这群吃货不可!” 旁边的年轻人,都纷纷哄声答应。 只有张杆子弱弱地说道:“大帅,要不咱们还是抓活的吧?” “都是你给惯的!” 张大帅开始朝张杆子撒邪火。 张杆子是一脸冤枉:“林子里的野猪,跟俺可没啥关系,又不是俺养滴。” 张大帅是真急了,蛮横地吼着:“要不是你天天把弟兄们弟兄们的挂在嘴边,野猪敢这么猖狂!” 这话搞得大伙有点哭笑不得,想笑,可是这场合又实在笑不出来。 “算了算了,先别吵吵,咱们还是组织人,晚上看青吧。” 老支书最后定下章程,他也知道,野猪肯定不能随便打的。 所谓的看青,还是从生产队那个时代遗留下来的呢。 就是每到快要秋收的时候,为了防止庄稼被野牲口祸害,生产队就专门派人在晚上守夜,看护还没成熟的庄稼,这个就叫看青。 老支书开了口,于是就这么定下来,把各家各户的壮劳力都编成组,反正也就十天半个月的,等收完庄稼就省心了。 野猪都是从山上那边下来的,所以重点就是屯子北面这一个方向。 每天晚上安排两组,每组四个人,上半夜俩人,下半夜换另外俩人,还能对付半宿觉儿。 每组都配备两杆大洋炮,当然了,黑灯瞎火的,放枪的时候,必须朝天上放,把野牲口惊走,就算完事。 定下章程,老支书就安排人手,怎么也得搭两个窝棚,晚上能对付躺下睡觉。 窝棚这玩意,在农村非常常见,比如瓜地里,通常都会有个小窝棚。 搭起来也非常简单:用木头杆子,搭成人字形,中间再横上一根,前后两面是三角形,两个侧面是长方形的,周围都苫上草,就算完工。 因为形状像一匹趴着的马,所以也叫“马架子”。 在这边,许多地名里面,都带着“马架子”,像什么张家马架子,大马架子等等。 都是在闯关东的时候,人们来到这片黑土地,开始来不及盖房子,就搭个马架子,先对付着住。 等吃完晚饭,刘青山也就从家里溜达出来,他这个合作社的法人代表,当然要起带头作用。 总不能叫老支书那么大的年龄,还跟着去看青吧? “哥,你干啥去?” 身后跟上来两个小尾巴。 “看青去,你们可不能跟着,一看就一宿呢。” 刘青山正往回撵人,迎面二牤子,也扛着一根木头棍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 “青山哥,俺也跟你们看青去,不许野猪祸祸庄稼!” 刘青山不由得大乐:“哎呦喂,你可拉倒吧,你要是半夜哭着找娘咋整。” “就是,哭巴精。” 小老四也在旁边帮腔。 二牤子用手背在鼻子下面使劲擦了一下:“青山哥,俺都长大了,以后肯定不哭鼻子。” “真的?” “嗯,俺以后尽量不哭鼻子。” 二牤子这话显得有点没底气。 刘青山眨眨眼:“晚上俺们看青的时候,饿了就烤点苞米,再烧点黄豆,咔嚓咔嚓一吃,那家伙,可香啦。” 要是换成从前,一听到有吃的东西,然后又没他啥事,那二牤子肯定就直接坐地上开嚎了,所以刘青山才准备测试一下。 还真别说,二牤子瘪着小嘴,努力地忍着,愣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哈哈,出息啦!” 刘青山揉揉他的脑袋,“去吧,跟老四老五去俺家看书去,是从岛国那边邮过来的漫画书,可好看了。” 二牤子立刻一声欢呼,蹦蹦 哒哒的跟着老四老五回去了。 这漫画书,当然是青山桐和青山飞从岛国邮过来的。 里面有她们已经开画的作品,另外还有几本经典漫画机器猫。 至于吴桐和何梦飞的樱桃小丸子和中华小当家,现在都刚刚开始发表,还瞧不出什么。 不过两位未来的漫画家在来信中却显得很兴奋,表达了对未来充满信心。 刘青山知道,这个需要时间来慢慢发酵,急不来的。 只要火起来之后,一部漫画,就够吃一辈子的了,连载几年都算少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正常。 在村口会齐了几天看青的另外几个人,有张大帅,老板叔,还有大头和二彪子他们几个小年轻。 “咋还少一个?” 张大帅肩膀上扛着洋炮,就跟光头强似的。 “来了来了,刚喂完俺那些弟兄们。”张杆子从大道上跑过来,咯吱窝夹着一件黄大衣。 要说看青的经验最丰富的,就是这位了,因为他以前懒啊,不乐意下地干活,看青的时候,还能躲到窝棚里睡懒觉。 车老板子知道他的毛病:“杆子,现在可跟从前不一样了,你可不能到那就睡,睁眼睛就天亮回家,那可不行。” 张杆子亮亮手里的绳子:“当然不会,俺还惦记着抓几只野猪崽,扩大队伍呢!” 张大帅则吸溜吸溜鼻子:“什么味,臭烘烘的,杆子你是不是没换衣服?” “这不是着急嘛。”张杆子还穿着在猪场干活时候的劳动服呢。 他瞧瞧车老板子,见他肩膀上还搭着一对铜歘,就是扭秧歌打的那种铜钹,于是笑嘻嘻地问: “老板子,你这是怕半夜困了,还准备扭一段秧歌,精神精神是吧?” “歘” 车老板子猛的把铜钹拿下来,在张杆子二标对撞一下,把张杆子震得脑袋直嗡嗡。 老板子得意的说:“知道了吧,这玩意吓唬野猪啥的,肯定好使。” 这招都能想出来,不愧是夹皮沟第一能人。 人齐了,大伙就说说笑笑,向北面溜达,一直走到田地的尽头,再往北,就是草甸子和林子了,这才停下来。 两个窝棚,相聚三四里地,大头他们几个年轻人一伙儿,刘青山就跟着张大帅他们三人一组。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不过天黑还要等一段时间,这个时间段,野猪肯定不会来,所以大伙还能轻松一段时间,所以两伙人暂时都凑在一起闲聊。 就是蚊子比较多,跟一群群轰炸机似的,嗡嗡来回飞个不停。 老板叔用带来的镰刀,割了几捆蒿杆子,给两个窝棚前面,都笼上火堆。 先用干柴火点着,然后上面再放上青蒿子,光冒白烟儿,不起火苗,这火堆能熏一宿。 蚊子啥的,最怕烟熏,纷纷逃散,大伙立刻感觉清净多了。 看到火堆,二彪子就忍不住了,带人跑进苞米地,很快就抱了十几穗苞米回来。 他们挑的都是晚熟的青苞米,烤着吃特别香。 大伙纷纷动手,扒开外面的苞米皮子,露出来里面金灿灿的苞米棒子。 把最上面的苞米胡子扯下去,棒子后面插一根柳条棍子,另外架起来一堆火,就拿着苞米,蹲在火堆旁边,在火上慢慢烘烤。 “哈哈,俺这穗是大白马牙。” 张杆子一边烤一边念叨着。 白马牙是一种白苞米,另外还有小火苞米,颜色是暗红色的,另外就是被当地称之为八趟子的苞米。 一穗苞米,只有八趟苞米粒。 这些苞米,棒子都是比较小的,所以产量低,以后慢慢就被淘汰了。 不过正如那句话说的“浓缩的都是精华”,跟后来那些傻大傻大的玉米品种相比,这几种苞米的味道那是超级棒。 等嫩苞米表面烤得金黄微黑之后,就有香味儿散发出来。 就见张杆子从自己的黄大衣兜里,笑嘻嘻地摸出来两个酒瓶子,大伙不由得眼睛一亮: 老板叔笑道:“行啊,杆子,还带着手榴弹呢!” 说完,他也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方便面的包装袋,打开之后,里面是花生米。 张杆子见了更高兴了:“俺这手榴弹,配上你的小子弹,绝了。” 张大帅哼哼两声:“那等一会野猪来了,你们俩就用手榴弹和子弹打吧。” 大伙嘻嘻哈哈地都围拢到一起,刘青山也有准备,掏出一把火腿肠:“俺也给大伙加点下酒菜。” 这下大伙更来劲了,酒瓶子轮流在手里传递,传到谁那,就对着瓶嘴儿喝一口,然后往嘴里扔两粒花生米,咬一口火腿肠,啃两口苞米,真是美滋滋。 张杆子咬了一口火腿肠,忍不住嘟囔道:“别说,这玩意挺香,就是太细了,还没俺那玩意粗呢,不过也得分跟谁比,你说是不是,老板子?” 车老板子也不含糊:“杆子你别光放嘴炮,有胆子,咱们就亮家伙比比!” “比啥比,从小都光屁股在河沟子洗澡长起来的,谁不知道谁呀。” 张大帅也跟着加入进来,大头和二彪子他们这些,还都没结婚成家呢,所以就跟着嘻嘻哄笑。 这大长夜的,喝点小酒,扯点闲淡,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 等到天慢慢黑了,两瓶酒也都没消灭,后半夜看青的先去睡觉,这边就剩下刘青山和杆子叔一起,守前半夜。 晚上天气有点凉,两个人都裹着军大衣,拿着手电筒,张杆子肩膀上扛着把猎枪,刘青山手里拎着根镐把子,来回在地头儿溜达。 夜空也格外清朗,上弦月斜挂天边,群星灿烂,看得格外真切。 没有各种污染,星星都显得特别明亮。 周围秋虫唧唧,远处蛙声一片,这静夜,叫人心都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再无一丝浮躁。 刘青山抬头望望灿烂的银河,心中若有所悟:环境对心态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以后的人越来越浮躁,可能就是跟大自然接触得越来越少吧? “青山,你先溜达着,俺去给庄稼施点肥。” 张杆子揉揉肚子,刚才好像有点吃多了。 刘青山接过他手中的洋炮,然后继续往东边溜达。 张杆子则钻进苞米地,然后就听到刘青山的歌声,渐行渐远: “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这边的苞米已结穗,微风轻吹起热浪。” “我东瞅瞅西望望,咋不见情哥我的郎。” “郎啊郎,你往哪嘎达藏,可真把我急够呛” 青山这唱得啥歌,挺有意思的? 张杆子咂摸咂摸滋味,觉得很对自己的口味,于是也跟着哼哼。 伴着哗哗哗的声音,还有他轻轻的哼哼声,等一泡尿撒完了,哗哗声还没停。 张杆子嘴里光哼哼大姑娘了,还以为自己没尿完呢,就在那又站了好半天。 “大姑娘美大姑娘浪青山,你别闹,俺还没尿完呢。”张杆子就觉得肩膀被拍了一下,还以为是刘青山来叫他呢。 等嘴里不再哼哼小调,他才意识到已经完事了,就一边提裤子一边转身:“青山,你这歌整得挺浪啊,一会好好教教俺。” 他慢慢转过身,手里的手电筒斜着照在地上,嘴里又开始哼哼:“我东瞅瞅西望望,咋不见——哎呀妈呀!” 等转过身,他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的,不是刘青山,而是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大脑瓜子,正摇头晃脑的,嘴里还叼着一穗青苞米。 赫然是一只大黑瞎子。 刘青山已经溜达出去一节地了,猛然听到后方传来一声惨叫。 这静夜之中,声音传出老远,刘青山一愣,随后拔腿就往回跑。 一路飞奔,约莫差不多跑到地方了,嘴里就大声吆喝:“杆子叔,你在哪呢?” 没有人回答,不过有动静,苞米地里,发出哗哗的声响,还不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是苞米杆子被踩断。 刘青山也连忙全神戒备,这显然是来了什么野牲口。 手电筒的光柱,在苞米地里来回扫射,很快,就发现一个黑乎乎的家伙,从苞米地里钻出来。 黑熊! 刘青山也被吓了一跳,手电筒的光柱来回晃着狗熊的眼睛,他瞧出来了,这家伙不是哑巴爷爷养的大熊,个头比大熊小一号。 狗熊估计被晃得挺难受,嘴里发出一声低吼,就向刘青山猛冲过来。 “来,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夯货,敢来地里掰苞米!” 刘青山把猎枪和镐把子都扔到地上,准备赤手空拳跟狗熊斗斗。 他只要在家,几乎每天早上就和大熊过招,最熟悉的动物就是狗熊了,所以有信心把这家伙打服。 不过那只黑瞎子冲到刘青山身前几米的地方,忽然停下了,鼻子抽动几下,嘴里发出几声哼哼,然后就掉过头,向着林子那边走去。 走了几步,它还从地上叼起一穗大苞米,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 这下反倒把刘青山给整蒙了:俺这是打呢,还是不打呢?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六章 看青最辛苦的地方(求月票) 刘青山还是没有去追那只狗熊,而是钻进苞米地,他惦记着张杆子呢,可千万别被黑瞎子给舔喽。 至于狗熊没攻击他,估计是他身上带着大熊的气味,被那只狗熊给闻到了。 “杆子叔,杆子叔,你在哪呢!” 刘青山嘴里大叫,很快就听到左前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唉呀妈呀,吓死俺了。” 随后,就听到哗哗的苞米叶子发出的声响,张杆子踉踉跄跄的,出现在刘青山的视线之中。 “杆子叔,你没事吧?” 刘青山连忙迎上去,上下照照,好像没受伤。 “没事没事,幸亏俺装昏,糊弄过去了。”张杆子也一脸庆幸。 其实这个季节的黑熊,是脾气最好的时候,因为这会儿不愁吃不愁喝的,正是它们努力攒膘的时候。 要是换成刚开春试试,饿得眼睛都绿了,没准就把张杆子给啃喽。 刘青山就扶着张杆子,走出苞米地,迎面看到老板叔和张大帅也打着手电筒跑过来。 他们也听到喊声,从睡梦中惊醒。 “咋回事?”张大帅急吼吼地问。 张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俺一边撒尿,一边唱歌” 张大帅急得想踹他:“捞干的说!” “你甭急啊,俺正唱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呢,结果东瞅瞅西望望,一下就看到一只黑瞎子。” 把刘青山听得也哭笑不得,张大帅和车老板子检查一下,见张杆子没受伤,这才长出一口气。 张大帅嘴里还骂了一句:“该,谁叫你不好好看青,就知道惦记大姑娘,黑瞎子没跟你亲嘴儿吧?” 车老板子也在旁边溜缝:“杆子身上臭烘烘的,一股猪屎味儿,把黑瞎子都给熏跑了。” 张杆子被吓得不轻,萎靡不振,也没心思和他们斗嘴,张大帅索性就叫他回窝棚睡觉去。 不大一会,大头和二彪子也打着手电筒到这边来,他们在那边的窝棚,都隐约听到这边有动静。 “大伙都小心点。” 刘青山叮嘱一番,这深更半夜的,还真大意不得。 于是大伙分开,几个巡视各自的领地,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温度也渐渐降低,露水也比较重,这才是看青最辛苦的地方。 好在这里不缺柴火,重新架起火堆,一来能烤烤火,二来嘛,野牲口都怕火,也比较安全。 等到快半夜十二点了,刘青山巡视到最西面的一片玉米地的时候,又听到里面有动静。 张大帅也很快听到了,飞速将猎枪端在手中。 “大帅叔,朝天上放。” 刘青山连忙提醒。 张大帅不大情愿地抬高枪口,伴着砰的一声闷响,一道火光,从洋炮的枪口射出。 这夜深人静的,枪声显得格外惊人,刘青山也没闲着,嘴里也大呼小叫,手上更是将一对儿铜钹撞得山响。 瞧那意思,打不死也要吓死你。 果然,苞米地里一阵兵荒马乱,有小猪崽的尖叫,也有大猪的哼哼声。 玉米秸秆也一阵晃动,显然猪群正在里面不停钻动。 刘青山一瞧更来劲啦,咣咣咣的,一阵紧锣密鼓,把手里的铜钹差点砸碎。 终于看到有野猪从苞米地里窜出来,四蹄翻飞,尥蹶子往山林的方向跑,估计这次肯定得被吓够呛,神经衰弱都是轻的。 “哪里跑!” 张大帅早就蓄势待发,身子一个虎扑,伸手抓住一只半大野猪的后腿。 伴着杀猪般的一声惨叫,那只半大野猪掉头去咬张大帅。 却见张大帅单臂用力,直接把半大野猪提到半空,身子奋力挣扎,嘴里叫声刺耳,把刘青山的铜钹声,都给压了下去。 张大帅也不撒手,就任凭这种半大野猪惨叫,听到同伴的叫声,那些大大小小的野猪,跑得更欢啦。 眨眼间,野猪全都跑没影,张大帅这才把手里的野猪撂到地上,在刘青山的协助下,用麻绳把猪蹄子系上,这只半大野猪,就只有躺在那挣扎的份儿。 很快,车老板子也从窝棚跑出来,又过了一阵,大头他们也气喘吁吁跑过来。 刚才那枪声还有密集的铜钹声,别说他们了,估计屯子里都能听到动静。 看到竟然活捉一只半大野猪,大伙都连声夸赞大帅叔勇猛。 要知道,野猪可不像家猪那么懒洋洋慢吞吞的,它们行动迅捷,攻 击力又强,想抓到它们可不容易。 “估计这回能消停几天,野猪肯定都被吓得不轻。” 二彪子嘴里一边说着,一边还找根麻绳,把猪嘴给绑上,免得这家伙还叫唤。 车老板子摇摇头:“猪这玩意,都是记吃不记打,搞不好明天还得来。” 大伙议论一阵,看看时间,已经后半夜一点多,于是就赶紧换岗。 老板叔替下刘青山,叫他回窝棚眯一会儿。 等刘青山钻进窝棚,就看到张杆子蜷缩子啊草帘子上边,正呼呼大睡。 他也刚要躺下睡一阵,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再用手电筒照照,只见张杆子怀里,赫然搂着两只小野猪崽。 野猪崽身上都带着土黄色的条纹,那四只小眼睛,正惊恐地瞧着刘青山,还使劲往张杆子怀里挤呢。 在睡梦中,张杆子还伸手轻轻拍拍两下,小野猪崽就依偎得更加紧密。 刘青山也啧啧称奇:估计是刚才一阵兵荒马乱的,这两只野猪崽跑散了,然后跑到窝棚附近,就闻到了张杆子身上那股猪味儿。 这是把他当成老母猪啦? 不对,应该是把杆子叔当成了二大爷才对。 刘青山心里笑了一阵,也没管那两只野猪崽,也躺在草帘子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呦,杆子,你这是下了两头野猪崽啊!” 张大帅洪亮的大嗓门,把刘青山从睡梦中惊醒。 窝棚前面的草帘子被掀起来,外面天已经亮了,张大帅正满脸诧异地望着张杆子,还有他怀里趴着的两只野猪崽。 张杆子也醒了,迷迷瞪瞪地坐起来,然后听到身边传来吭叽声,扭头瞧瞧,也乐了:“你们两个小崽子,还真会找地方!” 他伸手在猪崽的下颏抓挠几下,两个小家伙吧嗒一下躺在草帘子上,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 很快,车老板子还有大头他们也都收工过来,看到这景象,都啧啧称奇。 二彪子竖起大拇指:“还是杆子叔你厉害,大帅叔费了挺大劲,才抓住一个,你这啥也没干,就在窝棚里睡觉,就能抓一对儿!” 老板叔也摇头晃脑地感叹:“古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今有张杆子睡觉,野猪投怀送抱。” 张杆子这会儿也彻底精神了,嘴里笑嘻嘻地说: “俺说昨晚上咋越睡越热乎呢,总觉得怀里有东西拱,俺还以为是孩儿他娘呢!” 大伙也是一阵哄笑,张大帅提议把这两只猪崽拴上,牵着回去。 张杆子摆摆手:“不用那么费事,俺直接就领回去得了。”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张杆子背着手在前面走,两只野猪崽就紧紧跟随,寸步不离,瞧得大伙啧啧称奇。 至于那只半大的野猪,则用杠子抬着,直接送到养猪场。 “看青的都回来了,昨晚上干啥玩意呢,叮叮咣咣的?” 刚进村,迎面就有村民询问。 老支书也迎面走来,看到张杆子身后的两只野猪崽,也是一愣: “杆子,听说城里有早起遛鸟遛狗的,你这一大早就遛猪呢?” 车老板子在旁边先搭话了:“这是昨晚上,杆子新收的俩干儿子!” 然后就绘声绘色把经过讲述一番,大伙也都听得哈哈直笑,都夸杆子厉害,都有主动投怀送抱的了。 不过刘青山又讲了撞进黑瞎子的事儿,提醒大伙以后看青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哎呦,哎呦,这咋一听到黑瞎子,俺这脑壳就有点疼呢?”张杆子用手拍着脑袋,他昨晚上还是受到惊吓。 刘青山连忙安慰:“杆子叔,没事没事,回头去俺师父那,给你弄点镇静安神的药。” “吃啥药啊,把你家的大仙儿领过来,给他脑门上拍一爪子,保证又活蹦乱跳的。” 车老板子有切身体会啊,觉得还是火狐狸拍一下比较管用。 刘青山也摇摇头,大伙都信这个,他能有什么办法。 像这种不是实病的,精神安慰的效果反倒更好,也就随便他们了。 中午睡了个午觉,刘青山就又变得精神抖擞,还是年轻好啊。 等到吃过晚饭,他又跟着这一组一起行动,昨天晚上的野猪和黑瞎子全都出现,证明看青这事还是有危险性的。 不光是刘青山,连李铁牛,今天晚上都上阵,另外,张大帅这样经验丰富的猎手,也同样没歇着。 有了昨天的经验,这次大伙的准备就更充分,绳子大网什么的,都准备不少,还扛了几把铁锹,准备在地头儿挖几个陷坑。 吃喝也都准备了点,大张罗连干豆腐大葱大酱都拿来了,卷成豆腐卷吃。 火堆里烧了点黄豆,挑豆子地里,比较低洼的地方,黄豆没上成,豆荚都还是绿的呢。 这种等秋收的时候,也都是割了喂牛喂马的。 大帅叔最会吃,还割了一根麻杆儿,上面一嘟噜一嘟噜的,都是麻籽。 等黄豆烤了一阵,就把麻杆儿也架到火上,噼噼啪啪的,是麻籽开裂的声音。 麻籽富含油脂,很快就散发出一种很独特的香味,张大帅笑呵呵地念叨着:“这才叫麻籽拍豆香呢!” 等豆荚烧得焦黑之后,剥开豆荚,里面就是绿色的豆粒儿。 这会儿正是鲜嫩的时候,有的表皮烤得略微糊巴点,扔进嘴里,越嚼越想。 再搓几个圆溜溜的麻籽儿,这个就更香了,就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醉的。 这种乡间野趣,叫刘青山也很享受,不由得想到了周先生的社戏,里面的那群小娃娃偷罗汉豆的情形。 等到天黑之后,大伙也都紧张起来,晚上十点多,就有一窝野猪从北面过来,正好和巡逻队狭路相逢,野猪直接被惊走。 林子那边,靠近夹皮沟的地方,就有近十个野猪家族呢。 但也有的野猪群比较贼,从东西两边绕过来,然后才钻进地里,大快朵颐。 等刘青山发现情况之后,又放了一炮,这才把贪吃的野猪惊走。 “那边的陷阱有动静!” 张大帅很快就打着电筒往东边跑,其他人也都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后面紧跟。 刘青山很快就和大帅叔并驾齐驱,远远的,看到地头有个黑影在转悠,手电筒的光柱照过去,赫然发现,不是野猪,又是一头黑瞎子。 看到光亮,这只狗熊转身就往林子的方向跑,那速度,其实一点也不慢。 陷阱上边都棚着树枝子,然后盖上草,最上面撒上薄薄的一层土,黑咕隆咚的晚上,一不留神,还真容易中招。 刘青山窜到一个已经塌陷的陷阱边上,手电筒往里一照,有个黑乎乎的小家伙,正缩在那吭叽呢。 “熊仔,赶紧整出来,趁着那只母熊没跑远,给它送回去,这玩意咱们可不能帮它养着,太能吃啦!” 刘青山是深有体会,一只大熊,就能把普通人家给吃穷。 张大帅直接跳进坑里,嘴里还念叨着: “你说你个大笨熊,都说你黑瞎子掰苞米,掰一穗扔一穗,你可倒好,把自己的娃子都给扔了!” 刘青山也忍不住想乐:领着孩子来做贼,这不是从小就教坏了吗? 接过大帅叔递上来的熊仔,刘青山拔腿就跑,顺着大狗熊刚才跑的方向追上去。 “别走啊,把俺先拉上来啊。” 身后传来张大帅的喊声,他个子太矮,还真爬不上来。 刘青山也顾不上了,反正一会大张罗他们赶过来之后,自然会把大帅叔弄上来。 他脚下生风,熊仔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还挺老实的,并没有使劲挣扎。 野牲口鼻子都灵,估计也是嗅到刘青山身上的熊味儿。 这只应该是今年冬眠时候生的熊仔,顶多也就七c八个月大,刘青山抱着一点不费劲。 一阵狂奔,终于借着手电筒的光束,发现前面一个黑影。 估计也是发现了追兵,那只狗熊也开始加速。 恨得刘青山心里直骂:跑个毛啊,俺是给你送孩子的! 吼! 刘青山嘴里发出一声吼,这是他跟大熊学会的。 果然,前面那只黑瞎子慢慢停了下来,立起身子,回头向后张望。 刘青山照照怀里的熊仔,然后把小家伙放在地上,刘青山就缓缓后退。 知道看到大狗熊颠颠地跑过来,领走自己的娃儿,刘青山这才放心,嘴里还嚷嚷一句: “以后出来偷东西,别领孩子,就你这熊样,肯定教不出好来。” 吼! 回应他的,是一声羞怒的熊吼。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七章 进京团正式出发 随后的几天,大伙轮流看青,终于避免了野猪和狗熊继续祸祸庄稼。 等到庄稼都上成之后,就正式开始收拾秋儿。 以前生产队的时候,沥沥拉拉的,得一直忙活到下雪,有时候苞米还没扒完呢。 现在可不一样了,也就几天的工夫,地里就干干净净,就剩下白菜萝卜胡萝卜这些秋菜了,另外就是水稻要等到十月中旬才能收割。 还是原来那些人,还是那些活儿,工作效率却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倍。 事实证明,只要人们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那效率肯定蹭蹭提高。 最大的动力,当然是来自于年初制定的一项计划: 秋收之后,就组织旅游团,赴京旅游。 去首都啊,那在当时,绝对是全国人民心目中最大的愿望。 在那个许多人都没去过县城的年代,能去首都看看,用三奶奶的话来说:就算是死,也能闭眼喽。 首批进京旅游的,主要是夹皮沟的老人和小孩,一共一百一十多人。 这也是因为中秋节连着国庆节,再加上农忙假,正好放了一周的长假。 小孩子们又是张罗最欢的,当然要放在第一批,不然的话,估计都得学二牤子。 说到二牤子,放假这天下午放学,大张罗看到二牤子,嘴里就逗他: “明天上北京,你平时总哭鸡鸟嚎的,就不带你!” 啥,不带我去,这还了得! 二牤子顿时往地上一坐,然后听到旁边传来老四的一声咳嗽,他又从地上爬起来,梗着脖子争辩道:“俺现在都不咋哭了,凭啥不带俺去?” “张罗叔是逗你玩呢。” 王君老师走上来,拍拍二牤子屁股上的尘土,叮嘱道:“男子汉,要记住,流血流汗不流泪!” 现在,王君是二牤子的班主任,男老师,对孩子们还是有影响的。 “嗯,老师,我知道了!” 二牤子用力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进京团正式出发,扶老携幼,老太太都背包罗伞的,小娃子身上背着小书包,另一边挎着绿水壶。 “瞧瞧你们,知道的是去旅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逃难的呢!” 老支书瞧着这支队伍,有点看不下去眼。 正说着呢,他老儿媳从家里追出来,怀里抱着个军大衣:“爹,把这个也带上,省得早晚凉。” 刘青山就站在人群中喊:“那边比咱们这边热,现在还穿半袖儿呢,大伙把棉衣服啥的都送回去,咱们又不是去北极旅游!” 大伙乐呵呵地往家走,刘青山又吆喝:“还有吃的喝的啥的,一律都不用带,咱们统一发放,统一用餐。” “俺这早上特意煮了十多个鸡蛋,还有咸鸭蛋呢。” 张杆子拍拍背着的书包,他家小曼是第一批去,但是没有家里人的老人跟着,所以他们两口子也索性就这一批去了,也算是对他的奖励。 刘青山想想:“那杆子叔你就带着吧,别的家里都有人,东西都留给家人吃。” 人们又都往家跑,果然把没用的东西,都扔家里一大半。 很快,刘青山就又发现问题:“狗剩子,你这抱个小狗崽啥意思?” 狗剩子嘻嘻笑:“青山哥,俺怕小狗儿在家饿着,天天都是俺喂的,你看老四老五,还带着小白猿呢?” “我家里人这次都去,留在家才会饿着呢。”小老四跟他争辩着。 刘青山家,算算就林芝一个人留在家,索性也就一起去好了。 还有哑巴爷爷,也在旅游团的名单上,宋一针和范理事也跟着,到首都之后,他们再返回港岛。 “拐子爷爷,您这大包小包的,带这么多东西干啥呀?”刘青山很快又发现,就剩下拐子爷爷带的东西多。 拐子爷爷拍拍地上那几个面口袋:“是给几位老首长老战友带过去的山货,都多少年没见面喽。” “这样啊,那要不要再多带点?”刘青山连忙问了一句,这事必须支持啊。 “够用了,够用了,哎,也不知道都在不在了?”拐子爷爷嘴里也是一声轻叹。 直到两辆大客车开进村子,人们这才安静下来。 刘英田静王君他们三位老师,把娃子们都组织起来,开始报数。 剩下的老头儿老太太,归刘青山和高峰哥俩管。 高峰是首都人,地头儿比较熟,所以他也跟着,木刻楞 那边,只剩下李铁牛坐镇。 人数都统计好,大伙就开始上车,大客车是通过张招娣的关系,客运站给临时加派的,当然,车票钱照常花。 年轻人就抢着从客车后面的梯子爬上去,开始往货架上装东西,对他们来说,这种事也挺新鲜的。 这时候的大客车,都是上面拉货,要是东西多的话,忽忽悠悠能装挺老高。 东西都装好,最后罩上尼龙网,人们也都挤上车,然后在一群年轻人和中年人的挥手送别中,缓缓开出夹皮沟。 车里的座位有点挤,刘青山就坐到机盖子上,给乘务员和司机都扔了一包烟。 那个乘务员看样子刚参加工作,还不到二十岁,年轻的脸上满是羡慕: “还是你们夹皮沟好啊,这待遇,组团去首都旅游,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也是头一回呢。”三奶奶搭话道。 司机师傅一边开车,一边也念叨:“比不了,万元村啊,那是真比不了。” 中午时分,两辆大客车开到松江市,然后乘坐下午的火车,火车票都已经托人买好。 大部分都是硬座,一百多号人,也买不到这么多卧铺,最后只买到十多张,给身体不好的老人们,轮着休息。 他们这些人一进火车站的候车厅,立刻引起关注:小娃子们,脑袋上都戴着一顶小黄帽;成年人头上,清一色的小红帽,想不惹眼都不行。 这也是刘青山的主意,主要是显眼,好找,以后的旅游团,不都是这样吗? 但是在这会儿,那简直就是一道最靓丽的风景,瞧得大伙都议论纷纷。 很快,连乘警都给招来了:“同志们,你们这是要去哪?” “去首都!” 张杆子嗓门最大。 乘警立刻紧张起来:这么多人统一去首都,不会去上访告状吧,这得多大的冤屈啊,全村老老小小一齐出马? 于是他连忙又问道:“大家去首都干啥呀?” 拐子爷爷有点不乐意了:“当然是去见首长!” 乘警更慌了,连忙就要去找站长,这种大事,他可管不了。 刘青山连忙拿出开好的介绍信,都开在一张纸上:兹介绍夹皮沟刘青山等一百零八名村民,去首都旅游 乘警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去旅游的,吓了我一跳。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整个村集体去旅游,你们” 周围的那些乘客,也都议论纷纷,这年头,人员流动可不像后来,没有打工大军,出差的一般都是公职人员。 这一百多农民去首都旅游,还真是新鲜事。 终于有人知道的多一些:“刚才人家说了,夹皮沟的,就是报纸上那个万元村。” 哦,原来是这样,人们这才明白过来,然后眼神里面就满满都是羡慕。 在候车室里,刘青山见到了冯守信的秘书,然后拿到车票,看看距离开车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就领着大伙出去吃饭。 车站附近都是小吃摊或者小吃部,可装不下他们这一百多号人,于是就化整为零。 终于开始上火车,娃子们都叽叽喳喳的: “这火车可真长!” “叫火车,火在哪啊?” “俺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呢。” 这话一点没错,绝大多数村民,可不是第一次坐火车嘛。 他们也和那些孩子一样,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对这些老人来说,夹皮沟就是他们以前的世界。 但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对世界的认识,一下子就变大了。 这也是刘青山要组织大家出来的主要原因,只有叫这些小娃娃,从小就见识到外面的世界,他们才会拥有更大更高的人生目标。 而对于这些老年人来说,就算是帮他们圆梦吧。 因为是始发站,所以上车的时候,秩序还算不错,时间也宽裕,没有出现钻车窗的情况。 上了车,刘青山瞧瞧,大伙基本是分坐在两个车厢,比较好照顾。 他们这一百零八人,基本就坐了两节车厢的一半儿,剩下的乘客,也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些老老小小的。 “来,谁跟我玩跳棋?” 小老四拿出来一个跳棋盒子。 里面装着三色的棋子,都是那种锥形的,最上面带着个小圆头儿。 “一会火车开起来,该摇晃了,棋子肯定都得晃地上去。”二牤子还挺能联想的。 “火车可稳当啦。”小老四坐过火车,就给小伙伴们讲。 “早知道把我的军棋带来好啦!”二牤子也悔得直拍大腿。 等火车开了,大伙都好奇地向车窗外张望,看啥都新鲜。 “哇!”有小娃子的哭声响起。 “二牤子,就不应该带你去!” 大张罗嚷嚷着,他这趟也跟来了,主要是负责组织。 “不是俺,不是俺,是二蛋。。” 二牤子噌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表示没他啥事。 张二蛋才四五岁,还没上学呢,看样子,有希望成为二牤子的接班人。 他用小手指着窗外,抽抽搭搭地说着:“那些大树都往前跑,咱们的火车肯定往后倒着走,那不是离首都越来越远啦,呜呜呜。” 这话立刻引得娃子们一片慌乱,没法子,刘英老师还得给他们解释。 这次去的年轻人,除了刘青山和高峰之外,就是他们三位教师了。 刘英他们当然也都高兴坏了:怎么一不留神,梦想就实现了呢? 尤其是王君和田静,刚到夹皮沟,就享受到这种待遇,兴奋得半宿没睡着觉,心里更是坚定了扎根夹皮沟的决心。 等新鲜劲过去,不少老人和孩子,就都开始迷糊了。 昨天晚上,他们也同样因为兴奋,没怎么睡好觉。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黑天了。 “肚子有点饿啦,来,小曼,先吃个鸡蛋。” 张杆子摸出来鸡蛋,分发给周围的小娃子。 然后他就眼巴巴地望着刘青山:“青山,没带吃的,咱们吃啥呀?” 除了他们这伙人,车厢里剩下的另外一半乘客,大多数也都开始吃饭了。 这年头,去火车餐车吃饭的乘客是很少的,都舍不得花那个冤枉钱。 都是自己带点吃的,剩下那些乘客,吃的都是鸡蛋啦,麻花烧饼啦,还有啃着馒头的。 刘青山当然早有准备,他准备的是以后的火车标准套餐:方便面加火腿肠。 一人一袋方便面,两根火腿肠,饭量大的,再加一袋面。 泡面的家什,就是小鬼子那种统一的饭盒,当初留了不少呢。 至于桶面,刘青山会在以后适当的机会再推出来。 第一波,当然是把小娃子们的方便面先泡好,小孩子嘴急嘛。 等掀开饭盒盖,车厢里面,立刻就被泡面的香气给充满。 这也叫刘青山提前体会到,以后乘坐火车的熟悉味道。 秃噜秃噜,车厢里响起一片吸溜面条的声音,还有小娃子们被辣得咝咝哈哈的声音,不过越辣越想吃。 除非像小火这种太小的娃子,没放酱料包。 在火车上,能吃上一口热热乎乎的,那确实是一种享受。 周围的其他乘客,看着自己手里冷冰冰的麻花和馒头,一下子全都没了胃口。 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太太,问身边的年轻人:“他们吃的啥面条,咋泡泡就能吃?” “这是电视广告里播的那种方便面。”年轻人还是知道的,也暗暗吞咽两下口水,这闻着真香啊,等下火车,说啥也要买一袋尝尝。 刘青山还不知道呢,他们无意间给自己的方便面厂,又做了一回广告。 就连见多识广的列车员,也是头一回看到这种场面:刚才,这附近几个车厢的开水,都被放光啦。 “乘务员同志,辛苦啦。” 刘青山看到列车员有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连忙塞过去两包方便面,两包火腿肠。 那个列车员咬了一口火腿肠,然后眼睛一亮:“你们这玩意多少钱买的,在火车上卖好像挺合适的。” 刘青山的耳边,似乎回响起那难忘的吆喝声:火腿肠花生米矿泉水啦,啤酒白酒饮料啦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八章 值,太值啦!(求月票) “哇,到首都啦,这就是首都啊!” “哇,好多车,好多楼,好多人!” “天安门,我们要去天安门!” 出了首都站,夹皮沟的娃子们就咋呼起来,一个个就像是欢快的小燕子。 那些老头老太太,也瞪大眼睛,使劲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全都是一脸激动。 首都,我们终于来啦! 九月末的首都,正是一年中气候最为宜人的时候,这时候机动车辆不多,所以空气也还可以。 刘青山瞧瞧时间,都快下午五点了,连忙吆喝一声:“明天早上去看天安门,现在先去住的地方!” 住的地方,是林子洲帮着联系的招待所,他们这些人要是住小旅店的话,估计得分成好几伙,太不方便管理。 “师兄,小山子!”一个大嗓门传来,是老帽儿师叔,骑着三轮,正朝他们挥手呢。 这帮人走到哪都显眼,所以来接站的老帽儿,一下就发现了。 “就一辆三轮车,也拉不下咱们这一百多号人啊。”大张罗听刘青山说了,有接站车,闹了半天就是一辆三轮车啊? 老支书则摆摆手:“坐啥车,咱们走着就行,十里八里的,对咱们来说还算事儿吗?” “俺看行,正好还能溜达溜达,顺道参观参观。”大伙也都七嘴八舌地附和着。 刘青山问问师叔,距离他们入住的招待所,也就四五里路,那就走着。 像拐子爷爷和二爷爷这种腿脚不好的,就坐三轮车。 年纪太小的娃子,就由坐车的人抱着。 老帽儿又帮着叫了几名同行,负责拉人拉货,剩下其他人,都是轻手利脚的,排着长长的队伍,漫步在首都街头。 “我东瞅瞅西望望,咋不见天安门广场” 张杆子脸上笑嘻嘻的,一边东张西望,嘴里还一边哼哼。 “这首都是比咱们县城大多啦!” 这是三奶奶的感叹。 小娃子们更是叽叽喳喳,兴奋地探索着这个崭新的世界,一辆无轨电车,都能引来他们的一阵议论。 他们在看风景,却不知道,在别人眼中,他们这伙人,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两排小黄帽,两排小红帽,走在路边,那是相当惹眼。 “停!” 前面传来刘青山的吆喝声,大部队缓缓停下。 只见刘青山来到街口推着冰棍车的老大娘跟前:“大娘,还剩多少冰棍,我们包圆啦。” 老大娘瞧瞧他们这些人:“我这就剩下三十多根儿,不够数,等我找人给你凑凑。” “那就先给小娃子吃,还有汽水儿,也先一人来一瓶!”刘青山挥挥手,叫大张罗过来算账。 “嗯,咱们也尝尝首都的冰棍。” “嗝,这汽水里面,真有气儿啊!” “能喝一口首都的汽水,值喽。”三奶奶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眼角。 喝一瓶汽水,竟然把眼泪都给喝出来了。 但是刘青山能理解老人们的心情:大多数老人,还是平生第一次喝汽水呢。 或许这次首都之行,不知道能打破他们人生中,多少个第一次? 于是他笑着说道:“三奶奶,您就好好活着吧,以后咱们年年都组织旅游,国外都能去!”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三凤啊,多亏你啦,要不然,三奶奶这辈子,都不敢想,竟然还能到首都来。” 老太太看来确实有点激动,不过这番话,也道出了大伙的心声。 那些老人们,都微笑地望向刘青山,就是这个他们看着长起来的娃子,领着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 一路观风望景的,走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到达目的地。 这里刘青山一家也来过,是文化部门的一个招待所,还是地下防空洞改造的呢。 晚饭就在招待所吃的,吃完饭,也没安排啥活动,毕竟坐车都比较劳累,虽然现在大家的精神都比较亢奋,但刘青山知道,还是需要休息的。 把这边安顿好了,留下高峰在这照应着,刘青山一家,连同哑巴爷爷,这才跟着老帽儿师叔,去他们自己的家。 “回家喽,回家喽。” 老四老五先蹦蹦跳跳地进了院子,然后就看到鲁大叔老两口,乐呵呵地迎出来。 大伙寒暄一会儿,这才进屋。 房间早就打理好了,爷爷奶奶和秋菊奶奶他们,也折腾累了 ,很快就洗洗休息。 老妈也哄着小火去睡觉,刘青山就领着师父,跟着师叔和鲁大叔,一起去藏宝室。 “小山子,钱又花得差不多啦。” 老帽儿把大手伸到刘青山眼前,他这都养成习惯了:见到刘青山,第一件事就是要钱。 刘青山也咂咂嘴:“师叔,上次不是说能对付到年底吗?” 旁边的鲁大叔乐呵呵地接过话茬:“青山啊,这两个月,收了几件好东西,都是北宋时候名窑里出的瓷器,还收了几件明代的青花器具,花得有点多。” 一边说,还一边递过来账本。 刘青山也听得眼睛一亮:宋代的名窑,汝c官c哥c钧c定,出来的都是精品。 在后世,手头要是有一件,那都能当传家宝的。 上拍的话,随随便便就是几千万,而且基本上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翻看翻看账本,然后他就看到鲁大叔和师叔,小心翼翼地抱过来几个盒子。 鲁大叔戴上手套,从一个箱子里,先取出来一个天青色的大盘子。 老帽儿师叔则在一旁献宝似地说道:“青山,这可是北宋汝窑的青瓷盘,从一位老先生手里得来的,他举家移民海外,正好手头缺外汇,单单这一件,足足花了六万美金。” 鲁大叔也感叹道:“主要是那老先生不想这样的国宝流失海外,所以才会转手给咱们,还真是可敬啊。” “要知道,汝窑的瓷器,传到现在,只有不足百件,每一件,那都是国宝啊!” 像汝窑的瓷器,都是传承有序,极少能出现捡漏的可能,能够入手一件,刘青山心里就知足了。 他仔细打量着这个青瓷盘,表面看起来全是裂纹,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它的美感,反倒显现出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表面那种天青色,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叫人的眼睛感觉非常舒服,不知不觉,就沉醉其中。 似玉非玉而胜玉,这就是汝窑瓷器的魅力。 看看盘底,有五个明显的痕迹,那是在烧制的时候,下面用钉子支起来而留下的。 欣赏良久,刘青山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值,太值啦!” 就这件东西,放到几十年后,那价值都是用亿来做单位的。 剩下的几件明代的青花瓷,每一件也都是精品。 至于来历,则是从华侨商店淘来的,那里出来的东西,价格当然也便宜不了。 但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真的不用担心质量。 刘青山也瞧得赏心悦目,嘴里还忍不住轻声哼哼: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听得鲁大师都直咂嘴:“这什么歌,是唱青花瓷的?” 就连老帽儿都一个劲点头:“听着这首歌,欣赏着青花瓷,那才叫享受呢。” 老帽儿看着粗豪,实际上出身富贵,各种玩意儿都精通一些。 只有哑巴爷爷,始终面带微笑,淡淡地看着这一切。 大概在他的眼中,纵使是无价之宝,也就是做个药罐子而已。 看完宝贝,说好回去的时候,把这批东西也顺便带过去,还是放在博物馆里,比较省心。 这年头,毛贼还是非常多的。 说是那位马姓的收藏家,有一年家里遭了贼,等他急匆匆赶回家一瞧,却笑了。 家里的彩电被偷走了,但是墙上挂着的北宋钧瓷四条屏,却还是原样不动地挂在那里。 可是万一要是碰到个稍微懂点行的贼,那不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吗? 至于老帽儿师叔讨要的外汇,刘青山手里暂时也没了,倒是人民币一点不缺,也可以串胡同慢慢收集。 刘青山估摸着,怎么也得等到维克多那边的稿费结算之后,他才能有一笔外汇进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青山一家就出门,直奔广场。 等到了那里,天已经亮了,远远就望见一大片小红帽和小黄帽,分外惹眼。 跟乡亲们聚齐之后,一起进入到广场里面,观看升旗。 “哇,这里好大啊!” “看,东边那个就是天安门!” “哈哈,我终于看到天安门啦!” 娃子们大呼小叫,那些老人们,也都激动起来,有几位还留下激动的热泪: “以前在电视里看天安门,今天终于看到真的啦!” 等大伙的情绪 都渐渐平息之后,刘青山这才乐呵呵地问: “刚才是谁嚷嚷,转向了吧,天安门是坐北朝南的。” 听他这么一说,不少娃子都笑了:这冷不丁来到大城市,还真转向了,分不清东南西北。 负责升旗的旗手还没出来呢,所以刘英就组织孩子们先唱歌。 在天安门广场,那当然要唱我爱首都天安门啦。 很快,童声合唱响起:“我爱首都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指引我们向前进!” 唱着唱着,夹皮沟的老人们,也加入到合唱之中。 这时候来广场看升旗的人,可不像后世那么多,但几百人还是有的,其中还有一些老外。 他们也都渐渐被歌声吸引,朝这边围拢过来,不少人也放开嗓子,汇入到大合唱之中。 而那些老外,则纷纷端起相机,开始照相。 因为从这些歌唱者的表情中,他们看到了某种信仰,那是一种很强大的信仰。 此时此地,唱这首歌,那是特别有感觉的,连刘青山也不例外,唱得十分起劲。 而高峰也举着相机,把夹皮沟老老小小,那一张张面孔都记录下来。 等到歌曲唱完之后,激动的人们都使劲拍着巴掌,他们在为自己鼓掌,也是在为这个古老的民族,这个伟大的国家而鼓掌。 刘青山注意到,就连平时最不着调的张杆子,站在这里,都收起那嬉皮笑脸的表情,变得庄重严肃。 有几名老外,也跟着使劲鼓掌,嘴里还嚷嚷着什么。 “那几个老外吵吵啥玩意,要是敢在这里笑话咱们华夏人,俺说啥也得踹他们屁股。” 张杆子毕竟还是张杆子,很快就原形毕露,不过他的话,就算刘青山也支持。 于是他乐呵呵地说:“那个大胡子老外有点水平,他刚才说,一个有信仰的民族,才能屹立于强者之林。” 张杆子虽然听不大懂,但是也知道是好话,就笑嘻嘻地凑上去,还给那个大胡子老外递过去一根儿烟: “伙计,你说的没错,俺们就是强者!” 这时候的广场,管理一点也不严,抽烟啥的,根本不管。 那个老外看样子也是老烟枪,乐呵呵地接过烟,先给张杆子点上,然后自己也抽着,嘴里叽里呱啦地说起来。 这下张杆子就蒙了,只能用眼神儿向刘青山求助。 刘青山只好客串翻译:“人家是问你,做什么工作的?” 张杆子抓抓后脑勺:“你就告诉他,俺手底下,管着五六百个兄弟。” 要是如实翻译的话,刘青山还真担心把外宾给吓跑喽,于是就笑着回答道: “我们杆子叔是养猪专业户,养着好几百头猪呢。” 那个大胡子老外一听,脸上更是乐开花,还张开双臂,跟张杆子来了个拥抱,把张杆子给抱得直发愣。 刘青山也笑:“人家外宾说,跟你是同行,不过他自己有个牧场,主要是养牛。” “想不到啊,在这还能遇到同行,那得好好交流,听说外国都比较先进。” 张杆子也就再不觉得有啥不好意思了,跟老外聊得还挺热乎。 就是聊完之后,他很是不满:“这也不先进啊,养猪都不劁,那猪肉能好吃吗?” “青山啊,要不把大帅派他们国家去吧,一把劁猪刀,肯定杀个片甲不留,吊毛不剩。” 刘青山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正好看到三名升旗手举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出来,赶紧带着老老小小去看升旗。 伴着朝阳,在雄壮的国歌声中,一面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都抬头仰望,嘴里大声地唱着,这一刻,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前进,前进,前进进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九章 我有钱,我有钱! 看完升旗,就在附近吃早饭,刘青山明显感觉到,这些小娃子和来的时候,有点不一样了。 或许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有某些东西,已经深深地扎根。 而这,必将会影响他们今后的整个人生。 既然都来到这了,当然不能只在外面的广场转悠,在征求大家的意见之后,决定去故宫里面参观。 多亏带着介绍信,要不然,人家还不卖给你票呢。 不过这时候的票价还真不贵,一张一块钱,前几年的时候更便宜,才几毛钱一张。 可能是临近中秋节和国庆节的关系,游客还是不少的。 随着人流进去,一座座雄伟的大殿,庄严肃穆,搞得大伙都不敢高声说话。 在宝岛那边,也有个故宫,两个还是有些区别的:看建筑,当然是这边;看文物,当然是那边。 估计也就是这些大殿啥的,当时搬不走。 小娃子们都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问:“青山哥,这里就是以前皇上住的地方?”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不过现在没皇帝了,大家都不用担心,平时该咋样就咋样,就是记住一点,不许乱刻乱画的,破坏名胜古迹可不成。” 张杆子缩缩脖子:“俺刚才还琢磨着,一会儿看到皇帝佬的宝座,在上边刻一行字儿呢,张杆子到此一游。” 刘青山一听,连忙叮嘱一番。 就算这样,也不免出一些纰漏。 刘青山正忙活着呢,就听到小老四的声音传过来:“哥,照相!” 他举着相机,四处踅摸一阵,愣是没找到小丫头在哪。 “哈哈,哥,我们在这儿呢!”这次是山杏的声音。 然后刘青山就看到,两个小丫头的脑瓜,从一口三足两耳的大鼎里露出来,还笑嘻嘻地朝他摆手呢。 刘青山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不过再仔细瞧瞧,旁边不远就有一名工作人员,也乐呵呵地瞧着,根本就没管。 看来现在游览的要求,也没有以后那么严格,那就留个纪念吧。 估计还是挺有纪念意义的,因为再过些年,你们要是敢这么玩儿,那肯定不允许。 有老四老五带头,那些小娃子们,都进去照了一个遍。 就连小火都张着小胳膊要进去玩,不过把他放进去之后,连脑瓜儿都露不出来,只能看见两个小手儿,搭在大鼎的边沿儿。 最后还是小老四蹲在下面,抱着小火照了一张。 故宫实在太大了,一上午过去,也没溜达多少。 中午,高峰领着大伙,品尝首都的风味小吃。 张杆子这货,嘴里还念叨着吃烤鸭呢,直到晚餐的时候,这个愿望终于得到满足。 事实上,在当时绝大多数人心中:去过广场,尝过烤鸭,就算来过首都了。 这里的位子,还是林子洲帮着预订的,而且他在下班之后,也赶了过来,和夹皮沟的乡亲们见见面。 大家都是熟人,见面自然很是亲切, 在交谈的时候,林子洲也说起了一件事:上面好像要规范气功行业了。 据说最近这段时间,有外国友人揭露气功治病什么的,都是不科学的。 而且上面也有人提意见,内外施压,上下合力,估计气功热要提前凉凉了。 刘青山也笑着点头:这个倒是好事,没事打打太极拳,耍耍五禽戏,年轻人跑跑步,怎么也比脑袋顶个破锅强啊。 他估摸着,林子洲说的老外,估计就是他上次认识的那个比尔;至于来自上层的提议,不会是武老吧? 要真是那样的话,真正追根溯源的话,刘青山才是躲在幕后的推手。 不过这种事,刘青山还是乐得推动的,毕竟是好事嘛。 林子洲也谈兴颇浓,很快就又说到另外一件事上: “青山,你们那个方便面的广告,可真牛,不少人都打听到我这,询问是谁的创意,还有花钱要你给设计广告的,你想不想听听报价?” 刘青山赶紧摆了摆手,他可没兴趣鼓捣这个,至于广告创意费,现在能有多少钱,顶多几千块罢了。 林子洲也一脸惋惜,还竖起一根手指:“一万块啊,有人出价一万。” 说完他也乐了:“对你来说,这都是小钱儿,这有本事的人啊,一万块的小钱儿都不乐意赚,没本事的,一百块都赚不来,不能比,不能比啊。” 就拿林子洲来说,工资也才一百多,算上乱七八糟的补助,也 不到二百块钱。 在首都生活是够用了,可是也不敢大手大脚。 在这个时代,绝大部分人,都是这个状况。 刘青山倒是被他说的心中一动:“姨夫,我小姨要是有兴趣的话,倒是可以去开一家广告公司。” “青山,你看好广告这个行业?” 林子洲最佩服的就是刘青山的眼光,简直就跟开了天眼似的,一看一个准儿。 所以对于刘青山的提议,他相当重视。 而且,他家贺敏的单位虽然衣食无忧,但是整天无所事事,还不到四十岁,就有点养老的意思,这样下去,整个人都快废了。 刘青山点点头:“姨夫,您看现在电视越来越普及,受众越来越大,做广告的效果当然也就越来越好。” “而且除了电视广告,还有各种平面广告,这又是一个新兴的行业,第一批试水的,也更容易喝个饱。” 林子洲心里已经完全被刘青山给说服了,不过嘴上还是比较保守:“那我回去和你小姨商量商量,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心气儿。” 说完他又摇头叹息:“就算想干,也没有那么多的启动资金啊。” 刘青山本想顺着杆子爬上去,直接表明和林子洲进行合作,因为他确实看好这个行业,而且林子洲和贺敏还有一定的人脉,当然稳赚不赔。 而且这两年,林子洲对他和夹皮沟的帮助很大,刘青山也想借此表示一下感谢。 毕竟双方的利益捆绑在一起,才会更加长远。 有时候,不能光靠感情来维系,还得有共同的利益才好。 可是还没等他表态呢,旁边他妹妹就主动把生意抢了过去,只见小老四偏着小脑瓜: “姨夫姨夫,我有钱,我有钱!” 林子洲只当小孩子说着玩呢,于是笑吟吟地伸手扒拉一下老四的天线辫子: “那咱们家彩凤能拿出多少钱啊?” 小老四眨眨大眼睛,然后趴在林子洲耳朵边上说:“姨夫,我没多少钱,可是山杏有钱啊,我们俩能出二十万块钱,够不够用?” 林子洲也听得一愣:啥,二十万?真的假的? 探寻的目光望向刘青山,后者想了想,山杏的手里,还真差不多有这么多钱,于是就点点头。 对此,他是很乐于见到的,这俩小丫头,这么大点,就有投资意识,值得鼓励。 没准等她们上大学的时候,自己早就把学费给赚出来了呢? 好像青山动漫公司里,也有她们俩各自百分之一的股份,要是这个广告公司发展好的话,这妥妥就是俩小富婆儿啊。 林子洲当然不觉得这是两个小丫头的主意,还以为是刘青山不好意思跟他讨价还价,所以派这俩小丫头在前面当挡箭牌呢。 于是他就笑着点点头:“那我回去和你们小姨说说,她要是同意的话,就找你们投资。” 本来以为是玩笑呢,结果第二天晚上,当刘青山领着夹皮沟旅游团,爬完长城回来,贺敏就真的找上门来。 她也早就厌倦了朝九晚五的无聊工作,昨晚林子洲回去,跟她说了成立广告公司的事。 贺敏辗转反侧了半宿,就立刻下定决心:办理停薪留职。 这里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刘青山的方便面广告,使她看到了这个行业广阔的前景,给她增加了不少信心。 贺敏兴冲冲而来,结果刘青山却摊摊手:“小姨,这事你找我谈也没用啊。” 什么情况? 贺敏有点蒙,然后就听刘青山继续说道:“你得找老四老五说去,她们俩才是投资人。” 啥,找老四老五? 贺敏更蒙了。 刘青山当然不会和妹妹抢生意,所以他是认真的,比真金还真。 只不过在旁边给老四老五掌掌舵,反正不能叫两个小丫头吃亏就是。 于是他把老四老五叫过来,俩小家伙都是又累又困,都快睡着了。 毕竟爬长城这种事,还是很累人的,当时兴奋劲儿撑着,回到招待所就不行了。 不过一听到投资,俩小家伙立马就精神了,小财迷也是财迷啊。 于是,刘青山就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看贺敏和两个小不点,商量创办广告公司的事。 最后约定:由彩凤和山杏,共同出资二十万,贺敏筹措十万,一共三十万的注册资金。 在占股方面,老四老五各占股百分之三十,暂时不参与公司经营。 贺敏占股百分之四十,全面负责公司的经营管理。 “小姨,那咱们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小老四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精神着呢。 山杏接过 话茬:“我觉得,名字里面,肯定要带上青山。” “叫我干啥?” 刘青山激灵一下,睁开眼睛,他都听困了,正迷迷糊糊的呢,就好像听到有人叫他。 “哥,你要是坚持不住,就先去睡吧,反正也没你啥事,我们还得谈正经事呢。”小老四伸出小手,在刘青山眼前晃了晃。 山杏也抿着嘴笑:“哥,我刚才说,广告公司,一定要带上你的名字。” 刘青山打了个呵欠:“这个就不用了吧,又没俺啥事?” “那怎么行呢,我的钱,都是大哥帮我赚的。” 山杏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贺敏也就笑着点头:“那就叫青山广告公司好啦,你们俩小不点还没成年,咱们签订一个私下的协议。” 于是,在哈欠连天的刘青山的见证下,按照刚才商量的结果,签署了协议。 老四老五还很认真地在上面摁上自己的小手印。 她们俩或许还没有认识到,这份协议,以后又会给她们带来多大的财富。 贺敏走的时候,还征求刘青山的意见:“等我注册完公司,你那个方便面的广告,也借我们用用,就说是我们公司制作的。” 这个当然没问题,甚至刘青山还答应,在创业之初,可以帮着他们搞几条广告,用来打响名头。 支持两个小妹的事业,当哥哥的自然是义不容辞。 吧嗒,吧嗒,老四老五也搂着他的脖子,在哥哥的脸蛋上亲了两口。 刚送走一脸兴奋的贺敏,刘青山还没等回屋呢,就看到几个人骑着自行车,气势汹汹杀将过来。 “青山,到首都来了都不吱个声,你啥意思啊?” 没等从自行车上下来呢,小五就开始兴师问罪起来。 “就是,这摆明了是不拿我们当哥们,走,今晚非得宰你一顿出出气!” 马老三嘴里也嗷嗷叫嚣着。 至于于光明他们,则是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刘青山拱手笑道:“嗨,这不是陪着乡亲们来旅游嘛,还没腾出工夫呢,我请客,我请客还不行嘛,哥几个定地方。” 大伙嘻嘻哈哈打闹一阵,小五这才说道:“青山,真以为我们是来找你的,想得美,我们是来请你师父的。” 刘青山眨眨眼,基本也就明白过来。 肯定是武老回京之后,见了不少老战友老朋友,大伙看到他眼睛复明,当然不可避免的要询问一番。 当他们得知,这种首都医院都没办法治疗的疾病,就被一个小山村的赤脚医生一般的人给治好了,不惊讶才怪。 武老当然也免不了要帮哑巴爷爷吹嘘一下,把什么药王嫡传的名头搬出来。 人老了,身体难免有点小毛病,尤其是武老他们那一代人,经历过战争和乱世,身体方面的毛病肯定更多。 所以,一听说哑巴爷爷来首都旅游,就先打发小五他们来探探口风。 想明白这些,刘青山就嘿嘿两声:“病呢,不是一天得的,想要治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俺师父可不能在这逗留太长时间。” “你呀,放心吧,等今年咱们要是在北边赚了钱,来年肯定在你们那建个疗养院。” 于光明一下就看穿刘青山的心思。 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想如此呢,那些老一辈的,身上蕴含的能量有多大,他们最是清楚不过。 要是把这些老爷子给哄高兴了,那以后在这四九城里,还不得横着走啊。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章 躲猫猫(求月票) 小五他们还是有用的,第二天,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两辆公交车,虽然有点破,但是有这两辆车,拉人什么的就方便多了。 还有楚云秀,也兴冲冲地跟着大部队,自愿充当导游。 据这丫头说,她好像找到自己喜欢的职业了,那就是办一家旅游公司,然后天天往夹皮沟拉人。 对这种事,刘青山当然是表示支持:“你要是不怕赔死,你就试试吧。” 这会儿旅游都去大城市,哪有往山旮旯钻的。 不过这丫头的想法确实不错,旅游公司,也是一个新兴行业,很有发展前途。 把导游的工作交给高峰和楚云秀,刘青山就陪同着哑巴爷爷和拐子爷爷,跟着小五他们行动。 首先当然是去武家拜访,刘青山准备了几盒月饼,明天就是中秋节,这也是礼数。 半路上,小五还幸灾乐祸地告诉刘青山一个好消息:“青山,齐家那个混蛋小子,被他爷爷给撵到国外去啦,哈哈,这叫罪有应得。” 或许对普通人来说,出国是好事,但是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那就相当于发配了。 刘青山只是淡淡笑了笑:“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呢。” 对刘青山他们的到来,武家人表现得非常热情,武老更是心情舒畅,中午还陪着哑巴爷爷小酌几杯。 等到下午两点多,就陆陆续续的,有几位老人,来到武老家里做客。 当然,主要还是为了叫哑巴爷爷给摸摸脉。 基本上跟刘青山预料的差不多,想要调理,都需要至少几个月的时间。 这些老人,也不能像武老那样,说去就去了夹皮沟。 就在这时候,小五适时地提出了要在夹皮沟建一个疗养院的想法,立刻得到了这些老人的夸赞。 这可把小五给美的,大鼻涕泡差点冒出来,从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爷爷辈儿的人夸他呢。 他自己还笑嘻嘻地说呢:“这叫秃子跟着月亮走,多少也能沾点光。” 而拐子爷爷,也遇到了自己的一位老首长,好一阵激动和亲近。 这位是个胖乎乎的谭老将军,当时是拐子爷爷的团长。 看到拐子爷爷,谭老也不胜唏嘘,当年都是他手下的兵,现在却早就没剩下几个啦。 拐子爷爷又打听了几位老上级,结果人都不在了,这也叫他心里好一阵难受。 刘青山一见,连忙打岔:“拐子爷爷,您带来的那些山货,是不是给各位老人家尝尝。” 对对对,拐子爷爷这才缓过劲儿了,大包小包地倒腾出来: “虽然都不值啥钱,但也是二喜子的一点心意。” 谭老哈哈大笑:“好,二喜子你有心了,这些山野菜给我正好,医生告诉我这个不许吃,那个不许吃的,野菜和蘑菇倒是可以吃。” “当年爬雪山过草地的时候,吃野菜啃草根,现在又活回去啦,哈哈。” 刚才哑巴爷爷已经给谭老看了,属于焦渴症,西医的说法就是糖尿病。 “还有你们夹皮沟的大米,叫松江青稻的,等下来之后,也给我们弄点。” 这些人也没拿拐子爷爷当外人,直接张口讨要,当然,钱肯定还是要给的。 哑巴爷爷手上也比划一阵,刘青山给当翻译:“谭老,我师父说,我们那边的桦树茸,再配合几味草药,对于调理糖尿病很有效果。” “好,那我也不等疗养院建成了,这就去你们那里。” 谭老也是个爽利的性子,转头又对拐子爷爷说:“二喜子,到时候就住在你家里,没问题吧?” 拐子爷爷大喜,拍着胸脯说道:“老团长,俺家新盖的五间大瓦房,就算住一个班都没问题!” 一下午的时光,就这么过去,晚餐还是在武老家里吃的,这些老人也大都留下来。 菜肴都比较清淡,拐子爷爷带来的山野菜,也弄了两盘。 看到大伙都吃得挺香,拐子爷爷乐得合不拢嘴。 回去的时候,是用小车给他们送回招待所的。 乡亲们也早就回来,一个个兴奋得谈论着白天游玩的情景。 今天主要是在市内有名的公园转悠了,其实也就走了两个,一个是颐和园,一个是天坛。 明天就是中秋节,肯定要在首都过了。 月饼今天已经买回来,并且分发下去,月饼是稻香村的,绝对地道。 大张罗还一个劲叮嘱那些小娃子:“不许都吃光喽,怎么也得 留一块明天吃,应应节。” 小娃子们笑嘻嘻地答应着,结果就真有管不住嘴的,越吃越想吃,把分到手的两块月饼都给造了。 中秋节这天,安排的主要是逛商场,有高峰和楚云秀当导游,刘青山也就放心,领着家人,还有哑巴爷爷,一起去位于史家胡同的老宅子。 到了大门前面,奶奶和秋菊奶奶同时一愣,门口怎么变样了,两个大大的门墩儿,分立左右。 “这个门墩儿,以前最少也是亲王家用的。” 奶奶端详一下鼓型门墩上边的瑞兽,嘴里不由得感叹一声。 刘青山就笑嘻嘻地说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奶奶,现在不讲究这些了,咱们用了也就用了。” 他并没跟奶奶说重新维修的事儿,就是准备给老太太一个惊喜。 看着原来残破的门斗,已经被重新修缮,奶奶的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和秋菊奶奶携着手,一起走进进院。 进院之后,俩老太太就愣住了,迎面是一个巨大的影壁,上面的墙帽装饰讲究,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东西。 中间是松竹梅这岁寒三友,青松挺拔,碧竹坚劲,寒梅怒放,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仿佛就像是经历过苦难的这一辈人,岁月再苦,也能支撑下来。 “好,真好!” 爷爷刘士奎都瞧得连声叫好,这宝贝孙子,真懂爷爷奶奶的心思,已经偷偷摸摸的,开始修缮老宅子。 奶奶则更加识货,上前轻轻抚摸着影壁上面的图案:“这个我小的时候,好像在醇王府看过这东西。” 醇王府,建国后变成了那位可敬的宋女士的故居,估摸着,这东西是战乱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流落出来的。 院子里,有五六个老工人,正在干活,老帽儿师叔在这边照应着。 这些工匠,都是老帽儿请来的,据说都是专门修缮故宫建筑的老师傅,手艺自然是没的说。 至于原材料,也都是老帽儿和鲁大叔帮着划拉的,有些花俩钱买的,有些干脆就是白捡的。 也就是这个比较特殊的时期,人们还没重视这些老玩意,再过几年你试试,一块瓦片都捡不着。 这些老师傅的待遇不错,香烟茶水供着不说,工钱也比较优厚。 整座宅子修缮下来,工钱就是是两万五千块,先给一万,等完工之后,再给那一万五。 他们一共六个人分,每个人能分四千多。 至于工期,预计是今年和明年这两年,等到来年入冬,基本就能修缮完毕。 “青山,一定要好好谢谢这些老师傅。” 奶奶发话了,显然老太太对于已经修缮完的地方,感觉非常满意。 当然不能口头谢,刘青山从包里数出几十张大团结,按照每人十张给分了。 “大伙辛苦了,正好今个儿过节,俺家老太太有赏。” 那些老师傅也都乐得眉开眼笑,纷纷过来跟老太太道谢,心里琢磨着:肯定要多用点心思,把这房子好好拾掇拾掇。 刘青山也把这些老师傅的表情看在眼里:这钱不白花啊,看来还是奶奶厉害。 继续往里走,老四老五扯着小火,早就不知道跑哪疯去了。 看着用棚子遮盖的砖瓦和雕花门窗等等材料,奶奶又跟老帽儿师叔道谢,搜罗这些东西,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也就是有老帽儿这种人,整天东游西逛,还有闲工夫,才能弄回来这么多。 “嗨,都是一家人,谢啥谢呀,赶明个儿俺老了,在这里也有个窝就成。” 老帽儿看来也真喜欢这个老宅子,把这当成自己的家一样。 “师叔,那肯定没问题,给您养老送终都没问题。” 刘青山嘴里开着玩笑。 哑巴爷爷则手上比比划划的,看得刘青山也憋不住笑,原来是在教训师弟呢,要他有点正事,赶紧讨个老婆,也好传下香火。 “师兄,俺都一个人悠荡惯了。” 老帽儿摸摸自己的光脑壳,他觉得现在的小日子就挺美。 每天悠悠逛逛,不缺钱花,要是想女人了,就可以去使馆区那边开开洋荤。 现在,老帽儿师叔华夏金刚的称号,在使馆区那边也是赫赫有名。 搞得哑巴爷爷也直摇头,拿这个师弟也没法子。 进了几间屋子看了看,屋子里还没开工呢,现在主要是拾掇外边。 刘青山又跟师叔交代一下,虽然要尽量保持原貌,但是在取暖和卫生间等面,也要跟上时代。 别到时候大宅子住着,还得天天出去倒尿盆儿,那就没意思了。 逛了一圈,就准备走人,刘青山扯嗓 子使劲喊:“老四,老五,走啦走啦!” 这才是深宅大院呢,声音小了,还真听不到。 喊了半天,也没动静,大人们也有点着急,就开始四处寻找。 宅子太大也不好,找人都不好找。 刘青山找了几间屋子,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耳房里边,嘴里还吆喝着:“老四老五,你们在吗?” 然后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舅舅,我们,不在。” 好像是小火的声音,但是有点发闷。 刘青山在屋子里四处踅摸,也没看到人影儿。 “咦,怪事了,难道还能钻墙缝里?”刘青山嘴里叨咕着。 然后又听到小老四的声音:“完了,叫大哥找到啦,小火啊,你说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话比较长,这下刘青山听听出来了,走到西边的墙跟前,用手敲了两下,里面发出空空的声响。 很显然,这里是夹壁墙,里面可以藏人。 小娃子就是淘气,玩起了躲猫猫,这么隐蔽的地方,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发现的。 刘青山就没好气地嚷嚷一声:“出来吧,咱们要回家啦,再找不到你们,我就要报警了。” 就听墙里传来一阵响动,然后山杏的声音响起:“哥,我们出不去啦!” 真服了你们,怎么能进去,就出不来呢? 刘青山只能到门口嚷嚷:“找到啦,在这呢!” 很快,其他人也都聚拢过来,秋菊奶奶看到这个小屋子,忍不住一拍大腿: “想起来啦,这里确实有个能藏人的夹壁墙,我和小姐小的时候,也躲到里面玩呢。” 奶奶的脸上,也露出微笑,眼神有些出神儿,估计又回忆起过去的时光。 只见秋菊奶奶在墙上敲了几下,然后在一块墙砖上轻轻一推,立刻就裂开一个二尺左右的裂缝。 再使劲推推,一小块墙壁就转动开去,露出个能钻进去人的小洞。 刘青山这才搞明白,原来这几块墙砖,都是连在一起的,而且都是薄薄的一层,所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笨重。 很快,小老四的天线辫子,先从洞口露出来,嘴里还问呢:“奶奶,当年你是不是也在这藏猫猫?” 本来还想训训她呢,一听她这么说,大伙又都舍不得了。 是啊,谁还没从小时候过来呢? 把三个小家伙都抱出来,一个个身上都灰突突的。 刘青山则忽然心中一动,探头进去,划了根火柴,向里面查看。 嘴里还念叨着:“咱们得瞅瞅,里边藏没藏什么宝贝。” 以前的大户人家,为了躲避危险,还真有修夹壁墙的,甚至还有在地下修藏宝室的呢。 不过刘青山很快就失望了,夹壁墙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灰尘,啥都没有。 “哥,我在里面摸到的这个。” 山杏则把一件东西,在刘青山眼前晃了晃。 这是? 刘青山接过来瞧瞧,入手感觉沉甸甸的,应该是金的,至于造型嘛,好像是一根簪子。 于是他又递给奶奶:“奶,这个不会是你小时候丢在里边的吧?” 奶奶摇摇头,她小的时候,女学生都留短发了,用不到簪子,不过这件东西,显然也是家里长辈的,这又勾起她的回忆。 小老四则使劲眨眨大眼睛,眼睛里闪烁着小财迷的光芒:“奶奶,您好好想想,家里有没有藏宝洞啥的?”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一章 找到啦找到啦! 藏宝洞吗? 奶奶竟然点点头:“好像真听我三哥哥说过,家里挖过藏宝洞,毕竟那个年月兵荒马乱的。” “真有哇!” 小老四乐得直蹦高,她就是看到山杏捡了个簪子,也想发现点宝贝,所以才顺口一问的。 刘青山也不由得精神一振:这种老宅子挖掘出宝贝的报道,他还是听到一些的。 “我就是小时候听三哥说过,也不知道真的有没有,更不知道在哪。” 奶奶摇摇头,她是家里的小姐,以后是别人家的人,所以宅子里的有些秘密,她还没资格知道。 小老四的脸上,顿时满满都是失望。 不过很快,小家伙的眼睛就是一亮:“那我们可以找找啊,刚才藏人的墙,就是我和山杏无意间发现的!” 刘青山也直摇头:“这么大的宅子,难道要掘地三尺啊,老四别闹,咱们先回家。” 可就在这个时候,哑巴爷爷嘴里忽然啊啊了两声,手上还比划了几下。 “师父,你说刚才你发现了,有一处地方有异常,那咱们瞧瞧去!” 刘青山对师父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既然师父说有异常,那肯定有情况。 哑巴爷爷笑着点点头,然后就在前面带路。 对于财宝什么的,他真的不怎么在乎,当初在藏宝洞发现那么多,他也就是收了点黄金,还是预备给徒弟以后成家用。 一路来到小花园,因为没人打理,所以这里显得草木狼林的。 老帽儿师叔的计划是,明年开春的时候,找个精通园林的老师傅,好好给归置归置。 踏着齐膝深的草木,哑巴爷爷来到一个石台上面。 秋菊奶奶四下望望:“哦,想起来了,这里从前是个凉亭,我和小姐还在这捉过蟋蟀呢。” 只是凉亭的地面部分,已经全都没了,估计是木质腐烂倒塌,然后就被清理走了。 哑巴爷爷在石台上踱步,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终于伸出手,指指脚下的青石板。 刘青山也过去试了试,跟周围的青石板相比,好像没感觉出什么不同。 很快,哑巴爷爷找来一把铁锹,把石板周围清理一下,然后直接把手指伸进石缝,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就把这块一米见方的石头,给掀了起来。 下面又是一层青砖,这个就感觉有点古怪了,按理说,下面铺垫沙子就可以了,用不到铺砖的。 再把青砖和沙土清理干净,终于呈现出来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一段还带着个铁环。 刘青山用力一拉,结果把铁环给拽下来了,已经锈蚀得很厉害。 只能用锹把铁板撬开,下面这才显出来一个一米见方的入口,向着斜下方延伸。 “找到啦找到啦!” 小老四乐得直拍巴掌。 身边的山杏嘘了一下,小老四这才吐吐舌头,不再大喊大叫,不过小脸依旧满是兴奋。 还是师父厉害,这都能发现异常。 刘青山也难掩兴奋,倒不是他贪财,主要是里面如果有东西的话,肯定是奶奶家的旧物,对奶奶来说,意义当然非同一般。 向下的入口,修着一道道陡峭的台阶,小老四就要猴急地下去,被刘青山一把给拽住:“这种封闭的环境,里面的空气需要流通一阵,不然会缺氧的。” 老四点了点头:“哥,是不是就跟咱们那冬天进土豆窖一个道理?” 刘青山笑着摸摸她的小脑瓜,老四还是很聪明的,属于一点就透的那种。 放了好一阵,刘青山还是不大放心,下去的时候,除了带上手电筒,还点了根儿蜡烛。 万一蜡烛熄灭的话,就证明里面的氧气不够,也好赶紧上来。 他和老帽儿师叔一起下去,留着师父在上面接应,有点突发情况,也能解决。 要不然,上面就剩下老老小小的。 顺着石阶,一步一步下去,也就一丈多高之后,就进入到一个石室之中。 估摸着能有一间房大小的样子,里面有点潮,还散发着刺鼻的霉味儿。 石室中,摆放着几口箱子,角落里,也零零散散地堆放着一些小型器物,太大的东西,估计也拿不进来。 刘青山刚把蜡烛安放好,就听到上边传来小老四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哥,有没有宝贝啊?” “应该算是有一些。” 刘青山看看一个木箱里面散落出来的银元,只不过,这些银元因为氧化, 已经有点发黑。 “那我们也下去!” 小老四早就羡慕大哥和山杏发现藏宝洞那次的经历,也想自己体验一把,想不到,今天这个愿望就实现了。 刘青山就在下面张着手,接两个小家伙。 还差好几个台阶呢,小老四就直接往下一跳,咯咯地扑进刘青山怀里。 山杏就比较老实了,一点一点爬下来。 “袁大头,好多袁大头!” 小老四高呼一声,然后想起什么,使劲捂住小嘴巴。 打开木箱子,里面都是一封一封的袁大头,外面用油纸包着,除了散开的那些有点发黑之外,剩下的都很光亮。 刘青山估摸一下,这里面几千枚还是有的。 在当时,袁大头是硬头货,殷实的人家,少则几百枚,多则几千枚,那一点也不稀奇。 小老四倒是不贪心,从里面抓了三个袁大头:“山杏,给你一个,等上去再给小火一个,咱们一人一个,嘻嘻。” 说完,她还捏着袁大头放在嘴边,使劲吹了一下,然后放到耳朵边听声,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整个一小财迷。 眯着眼睛听完了,也不知道她听出啥没有,小手拉住刘青山的胳膊,趴在他耳边说: “哥,书上说,地里挖出来的东西,都要上交国家,那咱们咋办,要不,咱们交一半留一半吧?” 刘青山用手戳戳她的脑门:“这些东西,是奶奶家从前留下来的,当然也是属于奶奶的,为什么要上交?” 对呀!小老四立刻眉开眼笑:“那咱们就交给奶奶好了。” 你个小财迷。 刘青山心里算算,以这些袁大头的数量,放到现在,也绝对是一笔巨款。 就按照五千枚算,每一枚能卖到七c八块钱,那就是三四万块呢。 在万元户都稀缺的年代,当然算是一笔巨款。 更何况,这个地下室里面,还有好几个箱子呢。 他们在查看袁大头的时候,老帽儿已经又撬开一个箱子,这下连他也是一声惊呼: “全是小黄鱼和大黄鱼!” 说完,他就弯腰搬动了一下箱子,然后掂量掂量:“这少说也得有四五十斤呢。” 在当时,金条很少在市面上流通,就算要花,也得先换成银元,所以这些金条,一般都是大户人家,用来保值而储藏的。 正所谓“乱世黄金”,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储存点黄金,对有钱人来说,再正常不过。 这一次,小老四也没有再拿,刘青山还以为她是知道金条贵重呢,结果听她和山杏在那商量: “这个太沉了,装到兜里都坠得慌。” 一条大黄鱼,三百多克,半斤多呢,体积又小,当然感觉沉甸甸的了。 刘青山粗略估算一下,按照五十斤的重量计算:一共就是两万五千克。 现在黄金的价格,每克在八十元左右,也就是说,这些黄金的价格,就是二百万! 乖乖,就算刘青山现在赚了不少钱,也有点被这个数字给惊呆了。 他只能说:奶奶,您家真有钱! 而且,地下室里边,不光这些黄白之物,还有两三个箱子呢。 怀着激动的心情,刘青山又打开一口更大的木箱,结果却有点失望,里面应该都是一些丝绸之类的丝织品。 因为地下室比较潮湿,这些丝绸都已经全部发霉,肯定不能用了。 再打开一口,依旧是发霉的丝绸,可惜了这些好东西,否则的话,并不比那些银元的价格低。 还剩下最后一口箱子,也是最小的,却封得比较严实,四角都带着黄铜的装饰,还上着一把锁头。 刘青山也就没忍心破坏,等搬上去之后,再想办法打开吧。 除了这些箱子,角落里还堆着一些东西,刘青山过去翻看一下,满脸悻色。 这里面应该都是一些古玩之类的,估计是匆忙之间,堆放在这里的,所以基本没有什么保护措施。 那十几个卷轴,一瞧应该是书画之类,都烂得不成型了。 想想那些箱子里面丝绸的命运,更何况这纸质的东西呢? 在一堆书画之中,还有一些器具,好像还有两尊佛像,不过刘青山都没敢动手。 他觉得,还是把鲁大叔和白二爷他们叫来,让这两位专业人士瞧瞧,这些书画,还有没有抢救的价值。 至于金条和银元,倒是可以先运回去。 不过也不能声张,还是避开外人比较好,毕竟这种事,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容易招人嫉妒。 几个人就先回到地上,跟爷爷奶奶大致说了一下地下室的情况,奶奶一个劲擦拭眼角 : “三凤啊,那些东西,你就看着办吧。” 刘青山笑呵呵地安慰:“奶奶家里的东西,当然归奶奶您说了算。” “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有啥看不开的,这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奶奶倒是想得开。 刘青山笑笑:“那也给奶奶您留着,好歹是个念想。” 就这么说定了,重新把石板盖上,来到前面的院落,刘青山很干脆地给建筑队放了几天假,告诉他们,过了国庆之后再开工。 工人们领了钱,现在又放假,收拾一下,就乐呵呵地回家过节去了。 可是老帽儿却不走了:“不行,那么多好东西,得留个人在这守着。” “师叔,走吧,还得你的三轮拉人呢,以前不知道的时候,不也在那放了好几十年嘛。”刘青山拽着师叔出门,把大门一锁,先回家再说。 等回到小四合院,看到白二爷领着张春雨,还在那间临时书房忙活呢。 “二爷,您这过节也不歇歇,搞得俺都不好意思,干脆就再辛苦辛苦您吧。”刘青山嘴里说笑着,把情况跟白二爷讲了讲。 对白二爷,刘青山还是比较信任的,手艺好,嘴巴严实,就像他修补的这些字画,对外一点口风都没露出去。 “那得过去瞧瞧,听你的意思,破坏得比较严重,不过青山你放心,只要不变成烂泥,二爷就能想法给你复原。” 白二爷也是急茬,立马追急地就要去看看,结果被刘青山给拦住:“这大过节的,咱们明天再去。” 那些黄白之物,他准备下午跟老帽儿师叔和鲁大叔一起运回来,这些东西,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吃过午饭之后,爷仨带好工具,骑着三轮出发,把东西都倒腾到麻袋里面,然后用三轮拉回来。 走在大街上,也根本就没人注意,谁知道你那麻袋里面,装的是什么破烂? “这金条和银元可不少,看来以后就不用再收这些了。” 鲁大叔想得还挺长远的。 他和老帽儿走街串巷的,银元确实没少收。 刘青山想想说:“银元还是可以继续收,金条本来就是稀罕玩意,就算收的话,一年也收不了几个。” 现在黄金的价格,一克八十元左右,这个价格便宜吗,在当时那绝对是不便宜的。 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能买一克黄金的样子。 而现在几块钱的袁大头,到以后最少也是几百块,升值空间,反倒比黄金大。 更不要说,银元中的一些珍稀品种,那价格就更是没边了。 趁着现在还能收上来,当然要多收一些。 至于这批黄金,刘青山觉得,留一小部分当做纪念就好,剩下的,能处理就处理掉。 以后随着开采技术的突飞猛进,黄金的产量越来越多,其实是贬值的。 一路平安无事,开始到自家胡同口的时候,却看到两名穿着制服的公安,挡在前面。 “哎呦,帽儿爷,今个拉得什么宝贝?”问话的是个中年公安,是这里的片儿警,他也知道老帽儿干的营生。 “詹爷,大过节的还不歇着。” 老帽儿笑嘻嘻地凑上去,给两位公安递烟。 “嗨,老帽儿你发财啦,都抽上牡丹了。”詹警察点上烟,然后朝刘青山点点头,他也认识这个年轻人。 刘青山当然也是神色如常,乐呵呵地打招呼:“詹同志,家里坐会儿。” 詹公安抽了两口烟,嘴里叮嘱:“马上国庆了,家里别忘了挂国旗,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 “好嘞您呢。”老帽儿答应一声,骑着三轮就进了胡同。 等到家门口的时候,鲁大叔这才长出一口气:“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大气儿都没敢出。” 刘青山则从容说道:“有啥好怕的,这是咱们自个家的东西。”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这是葫芦娃还是葫芦妹呢?(求月票) 今年的中秋节,刘青山一家很难团圆了:大姐和大姐夫留在县里,二姐远在大洋彼岸。 刘青山担心母亲心情不好,所以吃过晚饭之后,就领着家人,全都去招待所,和乡亲们一起过节。 吃着水果,品着月饼,聊着些家长里短和在首都的见闻,不知不觉,中秋节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就已经是月底,明天是国庆节。 今天的行程是去十三陵那边参观游玩,刘青山叮嘱大伙不要照相,有些东西,不可强信,也不可不信。 大部队出发,他则带人去了老宅子那边。 到了地下室,点亮两盏马灯,刘青山和老帽儿师叔再各自打开手电筒,在旁边照亮儿。 白二爷上去查看一番,然后开了腔:“是狼狈了点,不过应该能抢救过来,大不了多费点工。” 这都能行? 刘青山瞧着那些书画,本来还以为彻底报废呢。 幸亏昨天没有瞎翻乱动,要不然的话,那损失就大了。 白二爷嘿嘿一笑:“有些从古墓里面弄出来的书画文献,比这个还破损得严重呢,要不怎么能显出来我们这行儿的手艺呢。” 这个忙儿,别人帮不上,只能是白二爷领着张春雨,这师徒俩动手。 足足用了一个上午,算是把这十几幅书画,还有两个扇面,都完整地从那堆东西里摘出来,把白二爷给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刘青山心中也好生感动,觉得在修补这批书画的时候,给二爷再多加点钱。 中午找了个馆子,好好吃了一顿,白二爷就领着张春雨先回去歇着,剩下的基本算是粗活,就用不着他们了。 下午鲁大师就成了主力,刘青山和老帽儿打下手,或许是受到上午好运气的影响,竟然惊喜连连。 一尊铜鎏金的佛像,还有一尊纯金的度母,上面的宝冠和下面的莲座上,还镶着珊瑚c砗磲c玛瑙等宝石。 另外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古玩玉器和瓷器之类,也有三四十件之多,也算是收获颇丰。 把这些东西也统统运回去,鲁大叔简单收拾收拾,一两天时间就能基本恢复如初,到时候,刘青山准备一起带回去。 等到晚上,接奶奶过来瞧瞧,老太太看着这堆东西,眼角也再一次湿润,嘴里哽咽着: “我奶奶信佛,这个度母,就摆在她的佛堂里,现在闭上眼睛,还能回想起老人家的音容笑貌” 秋菊奶奶也在一旁陪着掉眼泪,指着里面一件小巧的鼻烟壶:“我记得二老爷,手里最喜欢把玩这个的。” 奶奶点点头,轻轻拿起一个已经有些腐朽的鸟笼子: “这个是我爷爷最喜欢的东西,那时候,整天架在手上,里面养一只画眉,我小时候总是偷偷地捉蚂蚱喂它。” 看着奶奶脸上流露出来的那股思念,刘青山觉得,这些东西,等老宅子修好了,就全都物归原处。 虽然这个笼子不能用了,但是笼子上面的饰物,还有里面的鸟食罐之类的,鲁大叔说,也都不是凡品,以后可以做个新笼子,把这些物件都用上。 这一夜,奶奶在这里流连了许久,直到更深人静,这才在爷爷的催促下去休息。 转过天,就是国庆了,这也是旅游团在京的最后一天。 去年的国庆是大庆,今年就比较平常了,不过广场那边的人,还是比往常多出不少,透着一股子喜庆。 乡亲们今天主要就是购物了,虽然夹皮沟现在也是全国知名的万元村,但是刘青山发现,大伙花钱的时候,就没一个大手大脚的。 就像张杆子,平时咋咋呼呼的,真到了买东西的时候,就给小曼买了一身新衣服,又给翠花婶子买了一件花衬衫,他自己愣是啥都不想买。 翠花婶子当然不答应,好说歹说,算是给他买了一件的确良半截袖。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节俭惯了,都舍不得买东西,尤其是贵的东西,就算能买得起,也坚决不买。 搞得刘青山还得劝他们:“现在物价越涨越厉害,该花花。” 刘青山记得,等到八八年的时候,全国兴起一股抢购风潮,不管啥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先抢着买到家里再说。 最后商店里的东西都被卖光了。 这背后的原因就是国家进行价格闯关,导致物价上涨,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人心就渐渐变得浮躁起来的。 整个社会,也在精神层面,发生了重大的变革。 老支书也直叹气:“这两年,赚的是比以前多了,可是这钱,也好像越来越毛了。” 对此,大伙也都深有体会。 现在的夹皮沟,经过上一次分红之后,谁家的存款都超过万元,这钱在银行里放着,确实没啥大用。 因为每年都在赚钱,这存款的数额,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刘青山听了大伙的抱怨,倒是心里一动:他那些金条正想处理呢,财宝不出外国,不如就卖给乡亲们好了。 总比过两年抢那些柴米油盐强啊,起码在短期之内,黄金还是能保值的。 这件事,也给刘青山提了个醒:乡亲们手里的余钱越来越多,也该适当引导他们进行合理的消费和投资。 十月二号这天,夹皮沟的百人旅游团,终于心满意足地踏上归途。 对绝大多数村民来说,一个崭新的世界,在他们眼前展开。 而且随着以后不断走出去,他们的视野,也会越来越宽广 “哈哈,到家啦,到家啦!” 下了大客车,娃子们便开始往家里飞跑。 外面的世界虽然很精彩,可是怪了,出去几天,还真想家了。 想这个破破烂烂的泥草房,想那只使劲摇晃尾巴的大黄狗。 留在村子里的青壮,也都闻讯而来,迎接着自家的亲人。 “咋样啊,首都好不好?” 问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回答也基本差不多:“首都嘛,当然好啦!” 然后就讲起了天安门,讲起了故宫,讲起了长城,说也说不完。 猛听张杆子一声大吼:“不跟你们扯了,先看看俺那些弟兄们去,都想死俺啦!” 身后传来翠花婶子的吆喝声:“别急,先回家换了劳动服再去!” “老支书,青山,那我们剩下这些人,啥时候去啊?”张队长他们一听,就馋得心里痒痒。 “怎么也得等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冬天去没啥意思。” 刘青山觉得,等到开春种完地,山野菜下来之前,能有半个多月的空闲期,在五一之后,正好再去一拨。 他和老支书也没着急回家,跟着张队长和二彪子大头他们去了村部。 问问这些日子,夹皮沟的情况,除了上山采采元蘑,伺候伺候大棚和牲口,也没啥大事。 地里的水稻,还得等到十月中旬,才能上成。 另外就是一些萝卜白菜和胡萝卜,也陆陆续续该收了。 张队长也询问道:“跟拐子叔来的那个大爷,是什么来头,用不用告诉大伙都敬着点儿?” 他说的当然是谭老将军,这次也跟着一起来的,只领了家里一个孙子,叫谭勇,在跟前照顾着。 刘青山摆摆手:“啥也不用,就当是拐子爷爷家里来串门的亲戚。” 要是村民都敬而远之,那反倒彼此不自在。 张队长点点头:“还有,咱们今年新盖的那些房子,都完工了,里面也都晾干,可以住人了,房子咋分配?” 村子西边的新村儿,算是彻底完工,清一色全是三间或者五间的大砖房。 这些钱,都是合作社出的,村民不用掏一分钱。 老支书吧嗒着小烟袋说:“就正常分呗,家里人口少的,先分三间房,等以后孩子成家,可以再分房;人口多的,就住五间房。” 刘青山补充一下说:“还有几个比较特殊的,也要分房,一个是王爷爷的学生魏铁柱,他是第一个扎根在咱们夹皮沟的大学生,待遇必须好一点。” “那就直接分个五间的大院子,到时候连他的家人都接过来一起住。” 对于这个,大伙当然没意见,王教授回城这段时间,都是魏铁柱一个人撑着。 刘青山继续道:“还有药厂的高峰和吕小龙,村小的三位老师,都优先分房,解决后顾之忧,也好安心在咱们这里工作。” “还有,老屯这边的房子,也都别空着,这边的原貌,咱们也要保留下来。” 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商量完了,刘青山这才回家,看到母亲和奶奶他们,正晾被子呢。 老四老五则在院子里,给火狐狸喂吃的,这家伙倒是机灵,在家人回来的第一时间,它就来了。 在屋檐上面的电线上,则落满了燕子,叽叽喳喳的,好像正在开会。 燕子们一个挨一个的,好像全村的燕子都聚集在这里,排出去好几十米,好不壮观。 “燕子又要去南方啦!”山杏抬起头,眼中有些不舍。 “燕子来年还会回家的!”小老四倒是乐观,嘴里安慰着山杏。 没错,这里就是它们的家,因为小燕子,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 的。 燕子这种候鸟,在离开之前,都会聚集在一起,就好像出征的队伍在集合。 估计燕子也得各家报数,清点数量,一个都不缺之后,再集体出发,飞往越冬地。 刘青山的嘴角忍不住浮现出微笑,他轻轻抚摸着山杏的西瓜头:“怎么感觉跟咱们夹皮沟的乡亲们,出去旅游一样呢?” 山杏也抿着小嘴笑,心中那淡淡的忧伤,也瞬间消散。 从性格上来说,山杏还是有点内向,有点敏感,有时候要多愁善感一些。 不过有大大咧咧的小老四,还有体贴入微的刘青山,她并没有形成性格上的缺陷。 “青山,初稿我修改完了,你有空再帮我看看。” 高文学抱着小火,也在院子里逛荡。 小火还扬着小手,够着头上葫芦藤上边的大葫芦。 葫芦藤一直爬到房顶,顺着屋顶的前坡,一直爬到后坡。 家里一共种了两种葫芦,一种是大的,长成之后,可以锯成两半,当葫芦瓢用。 一种是亚腰葫芦,这个比较好看,可以留着玩。 刘青山朝大姐夫点点头:“那我晚上看,没啥问题的话,就可以联系出版社了。” 像高文学这种,已经有了一些知名度的作家,出版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对了,大姐夫,别忘了争取下茅盾文学奖。” 刘青山又提醒了一下,他觉得,大姐夫这部渴望,还是有希望的。 一边说着,一边摘下来一个大嫩葫芦,这个就算到老秋,肯定也长不成,只能炒了吃。 葫芦挖掉里面的瓤子,炒起来味道清新,还是不错的,刘青山一会准备打发老四老五。给拐子爷爷家送一个去。 看到葫芦,他又想起来一个茬:“老四老五,你们给美术电影厂写信了吗?” “写了写了,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采用。”两个小家伙跑进屋,乐呵呵地拿出来一沓纸,里面画得是各种葫芦娃。 和原版的区别就是,脑门上都多了个标志,什么火焰啊,水花啊之类的。 “这个大山的是哪个葫芦娃?”刘青山有点搞不懂了。 “是大力娃啊,能把大山举起来。”小老四得意地说。 嗯,好像有点道理,那这个脑门上边画个眼睛的,肯定是二娃千里眼了。 等等,这个脑门画着个锤子的,是哪个娃? “哥,这是三娃,铜头铁臂。”山杏在旁边解释着。 好吧,反正就是锻炼两个小家伙,刘青山也就任凭她们折腾。 倒是小老四有些不满:“哥,你说葫芦娃怎么都是男娃,要是有个葫芦小妹就好了,最好是两个,嘻嘻!” 刘青山眨眨眼:后来好像还真有个葫芦兄妹。 于是就扒拉一下小老四的天线辫子:那你和山杏没事的时候,就编个故事画下来,有葫芦娃,还有葫芦妹,那多好玩。 好! 两个小丫头高兴得直拍巴掌,立马就要进屋去创作。 “等等,先把这个葫芦给拐子爷爷送去。”刘青山连忙把嫩嫩的大葫芦送过去。 小老四和山杏抱着大葫芦,乐颠颠地去拐子爷爷家,边走还边小声研究:“你说这个葫芦,是葫芦娃还是葫芦妹呢?” 刘青山也很期待,她们两个小家伙,能不能把葫芦兄妹的故事给编出来。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三章 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金秋十月,稻谷飘香,夹皮沟的松江青稻,终于到了收割的时候。 今年扩大了种植面积,水肥充足,也没有遭受什么太大的病虫害,所以一个个稻穗儿都沉甸甸的。 开镰这天早晨,夹皮沟的村民,基本都来到稻田。 青壮年磨刀霍霍,老人和娃子都拎着小筐,准备捡稻穗,务必做到颗粒归仓。 今天是周日,所以刘英他们三位老师,也带着孩子们来参加劳动。 秋风微起,稻浪飘香,刘青山也忍不住端起相机,记录下这美丽的丰收景象。 稻田里的水早就放干了,远处有一台收割机,正在收水稻。 只不过面积太大,一台收割机也忙不过来,所以还得加上人工收割。 都是老庄家把式,连半大孩子都能割庄稼,而且收水稻比割小麦强多了。 小麦有麦芒子,扎到胳膊上痒痒的,麦秋又热,不像现在,凉风习习的,正适合干活。 分好工,镰刀开始飞舞,伴着一阵唰唰声,一排排水稻被放倒,扎成捆,用四轮子和马车运到场院里。 然后还要晾晒几天,才能进行脱粒。 收割完的地上,老老小小的,就开始捡拾落下或者倒在地上的稻穗儿。 这么金贵的东西,可不能浪费。 “哈哈,蛤蟆!” “哇,这个身上麻麻赖赖的,是癞蛤蟆!” 娃子们大惊小怪的,这时候的蛙类,已经准备开始冬眠,一个个都懒洋洋的,不怎么愿意蹦跶。 而且绝大多数,都已经下水了。 在捡稻穗的队伍后面,还有一支奇特的部队,那是一些长嘴长腿的水鸟,欢快地啄起一只只蛤蟆,吞咽到肚里。 它们也在为即将开始的迁徙,努力地多积攒一丝能量。 “这帮家伙,倒是会捡便宜。”人们嘴里笑骂着,也没有人去惊扰这些水鸟。 鸟类其实很乐意和人相处的,前提是,你不去伤害它们。 就像开春翻地种地的时候,什么乌鸦喜鹊之类的,就跟在人们后边,地里翻出来的虫子和虫蛹之类的,对它们来说,就是一顿美餐。 “不知道守林大队那边的大雁,养的咋样了,得找个时间瞧瞧去。” 刘青山嘴里念叨着。 然后他就发现,在捡稻穗的那群老人之中,还有个胖老头,也费劲巴力地弯着腰,把遗落的稻穗捡到篮子里。 “勇哥,你爷爷能成不?”刘青山问身边的谭勇。 谭勇名字虽然有个勇字,但是长得却白白净净的,反倒像个文弱书生。 他用手推推鼻梁上的近视镜:“老爷子挺喜欢的,我也拦不住。” “适当锻炼还是不错的,别累着就成。”刘青山嘴里说着,手上也不闲着,用叉子将一捆捆水稻,挑到马车上。 车上的老板叔,就把一捆捆水稻码放整整齐齐的。 谭勇刚才也挑了两下,结果就胳膊发酸,主要还是不会使那股劲儿。 干农活其实都是有技巧的,并非全靠蛮力。 所以他也只能跟小娃子干一个活儿,捡稻穗,一边在地上搜寻,一边跟刘青山说着: “青山,你师父配制的药物,挺管用的,我发现老爷子这段时间,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 “那就好,主要是俺们这里的水土养人啊。”刘青山唠嗑不耽误干活。 他手里的叉子上下翻飞,别说一捆捆的水稻了,就算是一个个的小鬼子,也照样挑飞。 结果却听到谭勇嘴里哎呀一声,猛的从地上缩回手,随后一脸讪讪地说着: “是根大泥鳅,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蛇呢。” “勇哥,你就别捡稻穗了,去那边的水渠捞点泥鳅,中午给老爷子炖上。”刘青山算是瞧出来了,这个谭勇,还真不是干活的料。 谭勇又推推眼镜:“泥鳅能吃吗,瞧着好像有点脏?” 刘青山呵呵两声:“勇哥,这你就外行了,泥鳅人称水中人参,最是滋补,正好适合老爷子这样的人食用,你听我的,肯定没错。” “最好捞回去之后,放在清水里养一宿,等肚子里的脏东西吐干净了,明天再吃。” 好吧,谭勇对刘青山还是相信的:“可是总不能用手抓吧,有渔网什么的吗?”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捞点泥鳅,用啥渔网啊,找个大笊篱都行,刚才我好像看到哪个娃子拿筛子了,用筛子能快点。” 吆喝一声,狗剩子就跑过来,筛子是他拿来的,家里大人告诉他,捞点小鱼回去打鱼酱。 “狗剩子,领着你勇哥捞泥鳅去。”刘青山吩咐一声,狗剩子就领着谭勇,乐颠颠地去旁边的沟渠。 一筛子下去,抬上水面的时候,里面就有十几条大泥鳅,在蜿蜒扭动。 最大的,有大拇指粗细,筷子那么长。 除了泥鳅,还有其它一些小鱼。 谭勇都有点傻眼:“还真多呀!” 狗剩子点点头:“棒打狍子瓢舀鱼,现在就差不多这样了。” 这话倒是不夸张,谭勇来这有半拉多月了,也了解不少情况。 也就十几分钟的工夫,谭勇就又回来了,手里拎着的水桶里,装了小半下的泥鳅,嘴里还喜滋滋地说着: “青山,太多了,吃不了。” “没事,到时候给我一半,回家给我爷爷焖上。”刘青山也不客气。 “我也要几条小的,用罐头瓶子养着。”小老四也跑过来,山杏还拿着自己的小水壶,递给刘青山。 瞧瞧稻田里面,捡稻穗的人多,割稻子的就供不上,娃子们这会儿都闲着呢。 刘青山也就招呼谭勇,到田埂上坐着歇歇。 谭勇好像有话要说,斟酌一阵,这才开口道: “青山,上几天我在你家里看到的那本英文原版的泰坦尼克号,是你和别人合著的吧,不知道能不能交给我们杂志社翻译出版发行呢?” 刘青山还真没问谭勇是干啥的呢,聊了聊,原来是一家出版社的副总编,而且还是国内比较知名的一家出版社。 看他也就大学毕业没几年,升得还挺快。 刘青山就摆摆手:“你说那本书啊,没啥意思。” 谭勇推推眼镜:“我听说,在国外买的很火,销量都突破三百万册了。” 他还是很佩服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这年头,竟然能在国外出书,而且还卖得这么好,国内的现代作家,还真没几个人能达到这种的。 那些被翻译到国外的著作,除了古典名著,剩下的大多是解放前那一批老作家,现在大多故去。 “其实就是因为发现泰坦尼克号残骸,所以这本书成功蹭热度,才导致销量大增的。”刘青山当然知道这书的质量,只能说是一般一般太一般。 谭勇还以为刘青山是谦虚呢:“不管怎么说,近些年,能被国外读者接受的作品,你这个也算是冒尖儿的,有这个宣传名头,销量肯定能不错。” 刘青山是真不想出这个风头,主要是书的质量,有点拿不出手,于是连忙转移话题: “勇哥,你还是找俺大姐夫吧,他那本书,你看了吗?” 谭勇点点头:“看了,我和高文学同志已经谈妥了出版的事,对了,其实还有一个宣传点,高作家说了,高山这个笔名,是你和他共用的,这样算起来,你在国内,也有一定的知名度。” “我那个就是帮着瞎支招的,做不得数。”刘青山是真不想混进文学的队伍里,可是偏偏碰到谭勇这个死心眼,一心想把泰坦尼克号这本书给翻译出版。 别的作家遇到这样的事,估计都高兴坏了,到他这可好,一个劲往后躲。 结果这俩人就顶上牛了,谁也说服不了谁。 正僵持着呢,就看到老支书陪着几个人,从村子的方向而来。 看到人群中的崔敏浩,刘青山总算是能脱身了,连忙大步迎了上去,笑吟吟地打着招呼: “老朋友,你这性子也太急了,我们的松江青稻刚刚开始收割,你就来了!” 崔敏浩也很是亲热地跟刘青山握手,然后嘴里也笑道: “手快有手慢无,今年的羊肚菌,我们就一点也没抢到,我的朋友,你们今年出产的松江青稻,我们公司全包了!” “先等等。” 刘青山抬手阻止了崔敏浩,“今年,我们国家的物价有所上涨,所以这大米的价格嘛,也要提高,最少也得提到一块五,老朋友,这个可真不是我故意宰你。” 这里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品牌效应。 松江青稻如今也打出名气,就算不出口的话,在国内也照样卖出高价。 “好说好说。” 崔敏浩显然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痛痛快快地答应。 因为他也听到另外一个不大好的消息:也有人准备收购松江青稻,有竞争对手,自然给他们带来压力,当然是越快落实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旁边的谭勇,则瞧得一愣一愣的,他当然知道,国家现在把外汇都当成宝儿了,为了多赚取一些外汇,啥招都想,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 可是刚才这一幕,叫他简直有点不敢 相信:人家大老远的,上赶子就把外汇给送来了。 这还不算,就算是涨价,人家也心甘情愿接受。 谭勇就搞不懂了:同样都是出口,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这些天,他也吃过几次大米饭,感觉确实很好吃。 刚才听刘青山说出一块五的价格,把他都给吓了一跳:原来是吃钱呢! 更令他震惊的是,这么高的价格,人家外商还欣然接受。 谭勇心里只剩下一个字:牛! 刘青山和崔敏浩谈得正热乎呢,就看到远远的,又有一辆吉普车开过来,一直开到稻田边上,然后就看到陈东方从车里钻出来。 同时出来的,还有刘青山的熟人:藤田正一。 刘青山眨眨眼,不知他们因何而来。 倒是崔敏浩,略微显得有点紧张。 虽然刘青山有点瞧不上藤田这家伙,不过来的都是客,他还是乐呵呵地打起招呼: “藤田先生,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啦,听说最近在厂子里挺忙的。” 说完又朝陈东方点点头:“陈经理也来了。” 藤田正一的心里就觉得一睹:要不是你们鼓捣出来那个什么红烧牛肉面,我们的鸡汤伊面早就开始销售,何必弄成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局面? 不过心中有气,他表面上依旧一脸笑容,标准的日式鞠躬:“刘桑,冒昧打扰,请多多见谅。” “刘桑,我们在山野菜方面的合作,还是非常愉快的,所以我们是好朋友。”藤田正一开始套近乎。 刘青山摆摆手:“有事您说话,山野菜方面的合作,是你们公司和县里的合作,跟我可没啥关系。” 他可没那个工夫跟对方闲扯,藤田这家伙胆子太小,打赌都不敢,没劲。 藤田正一又鞠了一躬:“那就拜托刘桑了,我们株式会社,想要采购一批贵村出产的松江青稻,请多多成全。” 原来如此,刘青山明白了,难怪这家伙变得这么客气呢,原来也是奔着俺们大米来的。 说起来,岛国那边的主食,也就是大米和面粉,其中大米占了三分之二以上。 因为他们最喜欢吃的寿司之类的,主料都用到大米。 而松江青稻现在已经到南韩打响名头,引得岛国人垂涎,所以也来插一杠子。 想明白这些,刘青山就笑着摇摇头:“藤田先生来晚一步,我们的稻米,都已经卖给崔先生了。” 旁边的崔敏浩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刘先生信守承诺。 “崔先生也是刚来吧,你们双方肯定还没有签订正式协议,刘桑,我们的价格,肯定会高过对方的!” 藤田正一这家伙很不讲究,当面就开始抢生意。 人品太次,刘青山微微摇摇头:“藤田先生,我们华夏有一句古话叫一诺千金,希望你能明白。” 崔敏浩也终于忍不住,嘴里开始讥讽:“藤田君,你不会是连做生意的规矩也不懂吧?” “我就懂得一个道理,价高者得。” 藤田正一对上他,立刻一脸傲气,这变脸的速度还真快。 在当时,岛国经济远超南韩,所以他有鄙视对方的资本。 崔敏浩也不是好惹的,嘴里呵呵几声:“可是你那一套,在这里行不通,刘先生可不是那种只认近前不认人的人。” “你出的什么价格,我比你高一倍。” 藤田正一傲然道,这是又准备砸钱了。 这也是当时岛国人的风格,手里挥舞着钞票,全世界买买买。 听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是一愣:原本一块五的大米,转眼就变成三块钱一斤,这哪是大米呀,这是银米啊!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四章 这才叫本事(求月票) 藤田正一这次也是下了血本,直接把脑袋伸过来,任凭挨宰。 他也知道,如果不这样的话,肯定弄不到松江青稻。 而他的上司三井木,已经给他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把松江青稻弄到手,到时候专门走高端路线。 所以别看收购价格高,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当时岛国的国人,就是不差钱儿。 藤田正一其实也是有点小聪明的,他也不想玩慢慢抬价那一套,抬来抬去的,搞不好最后也是这个价儿。 甚至双方斗出火气,超出这个价码都有可能,索性就把价格直接砸到位。 就不信对手不退缩,不信刘青山他们不动心? 这个价格,确实叫崔敏浩犹豫起来:如果他也给出相同的价格,那么他们公司,就真的没有一点利益空间了。 不过退缩的话,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只能无奈地望向刘青山。 刘青山现在也有点不大好办:不卖给藤田正一吧,这水稻是合作社的,他是可以做主,可是最后乡亲们的利益受损失。 卖给这家伙吧,刘青山又实在看不上这家伙的那副嘴脸,好像有钱就是大爷似的。 这时候,忽然有个大嗓门响起来:“俺们种的大米,就算是喂猪,也不卖给小鬼子!” 说话的是张大帅,他瞪大眼睛,怒视藤田正一。 而他身边站着的张杆子,嘴里则一个劲劝说:“大帅啊,这么贵的大米,俺那些弟兄们也不好意思吃呀。” 然后,这货又故意压低一下声音,其实周围的人该听到还是能听到:“大帅,你傻呀,多赚他们的钱,那不是更解气?” 大张罗也上来凑热闹,也故意压低声音,其实还能叫藤田正一他们听到: “大帅,要不就卖给他们吧,你不会偷摸往大米里撒点主尿,保证吃完一个个都变成猪头小队长,嘿嘿嘿。” 藤田正一怎么忽然觉得,又不想买大米了呢。 咳咳,老支书使劲咳嗽两声,阻止这几个家伙继续瞎咧咧,再说下去,被扣上影响两国友谊的大帽子,那就坏了。 吧嗒两口小烟袋,发现早就灭火了,就抬脚在鞋底子上磕打两下: “青山啊,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今年的稻米,一共是六百多亩呢,产量估摸着能将近三百吨,就一家卖他们一半好了。” 还是老支书想得周到,既照顾了老朋友崔敏浩的面子,又叫合作社的成员,少受一些损失。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刘青山也是眼睛一亮,笑着点点头:“藤田先生,既然你们诚意十足,那俺们也不好推辞,就卖给你们一百吨松江青稻好了。” 说完又拍拍崔敏浩的肩膀:“老朋友,剩下的是你的,价格嘛,还是咱们最开始商定的那个。” 藤田正一本来正享受那种用钱砸人的爽快呢,听到刘青山这话,差点一头栽旁边的水渠里: 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同样的东西,卖给别人一块五,卖给我就三块钱,拿谁当傻子呢,我,我 他真想大吼一声“我不买啦”,可是他冲动了好几次,最后又都被理智给压下去,最后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和刘青山握握手。 “刘桑,我很钦佩你的品质,不过我还是要奉送你一句话,不要把生意和友情混为一谈。” 旁边的崔敏浩知道,自己也不能再无动于衷,于是向刘青山躬身道: “刘先生,我的朋友,万分感谢,我决定把收购价格也提升到两元钱,再高的话,就真的要亏本了,还请您谅解。” 刘青山也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两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不一样,物价也当然不同。 他倒是挺感激藤田正一的,不仅主动来当冤大头,而且还间接助攻,帮他哄抬物价,简直就是太优秀了。 这件事也算是皆大欢喜,张队长吆喝一声,叫村民继续去干活。 谭勇没啥事干,只是满眼钦佩地望着刘青山:难怪不乐意出书呢,原来是看不上那几个稿费。 于是这样,他越是坚定了要把那本泰坦尼克号出版的决心:咱们华夏作家的优秀作品,怎么能只给那些老外看呢? 稻田里,大伙的干劲更足了。 就连那些小娃娃,都瞪大眼睛,不肯放过一个稻穗:这都是钱啊。 而陈东方也领着藤田正一告辞,明天双方会去县城,签订正式的合同。 临走的时候,陈东方也满眼羡慕地望着刘青山,心中涌起一股敬佩: 虽然在方便面厂上,被这个年轻人压了一头,但是他不得不佩服对方的眼光和能力,确实比他胜出一筹。 想了想,陈东方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刘经理,我有个想法,我们承包的姥爷岭,所属的前进村,也有几百米的洼地。” “我也准备领着村民改造成水田,种植水稻,不知道刘经理能不能给我们提供技术支持?” 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种植水田的收益,肯定远超旱田。 陈东方承包的山林,也包括几百米的洼地,他一方面是真想帮着前进村的村民,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打算。 前进村,也处于小松江流域,虽然一个是上游,一个是下游。 上游水和下游水,水质是不同的,一般来说,上游水更好,所以买大米的时候,有许多大米,都打着上游水的招牌。 下游水稍微差了一点,可是也差不了太多。 唯一担心的,就是刘青山害怕他们抢生意,不肯帮忙。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说,双方还处于竞争关系,而且前段时间,还出了齐胜利那档子不光彩的事情。 陈东方虽然不知情,但是也心中有愧,就算刘青山不再种植水稻上面援手,也有情可原。 不料想,刘青山连犹豫都没犹豫,就乐呵呵地点头答应: “这事啊,当然没问题,不光是你们,俺们周围这几个村子,来年也都准备大力发展水稻种植呢。” “放心吧,到时候提供稻种和技术人员,咱们一起把松江青稻这个品牌彻底打响,都是乡里乡亲的,共同走上致富道路。” 陈东方是真的激动了,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还是小看了这个青年,想不到人家的格局,比他想象中的大多了。 他也忍不住,伸出手和刘青山使劲握了握:“那我就代表前进村的父老乡亲,谢谢你啦!” 要不是因为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一直叫陈东方耿耿于怀,他都想拉着刘青山的手,叫一声“兄弟”了。 “哈哈,有钱大家赚,多赚外国人的钱,这才叫本事。” 刘青山也跟陈东方握握手。 有竞争,也有合作,这就是他现在和陈东方的关系。 在一些涉及到普通农民的事情上,完全可以合作,比如出售红豆杉树苗,比如种植水稻等等。 但是在各自的生意上,刘青山也绝对不会手软,相信,陈东方也肯定是同样的心思吧。 挥手送别了陈东方,崔敏浩便立刻凑上来,又向刘青山致谢。 他这次也真的挺感动,真正把彼此当成朋友,觉得双方以后可以继续扩大合作的领域。 因为要招待崔敏浩一行人,刘青山就早回去一阵,谭勇也没事,就拎着半桶泥鳅,一起跟着往回走。 看到桶里的大泥鳅,崔敏浩立刻来劲了,这泥鳅脊背黑里透亮,腹部金黄,一瞧就是上品,这要是做成泥鳅汤,吃了绝对大补。 没错,南韩那边的人,很喜欢吃泥鳅,认为这个能滋阴壮阳,是上等的补品。 刘青山瞧着崔敏浩和那几个随行的人,包括不称职的翻译瞎欢乐夏大叔,都两眼冒光,于是又拿着筛子,去沟渠里面捞了些。 本来泥鳅要养一宿的,结果崔敏浩他们嘴急,那就直接做吧,反正这会儿泥鳅也不怎么抓食儿,肚子里还算干净。 酱炖泥鳅,还有泥鳅豆腐汤,吃得崔敏浩等人都兴高采烈。 在这蹭饭的谭勇,也吃了两条,觉得味道好像还真不错,也就决定明天做给爷爷吃。 崔敏浩是真吃美了,虽然做法和他们的泥鳅汤有点差别,不过胜在食材好啊。 刘青山瞧着,不由得心中一动: “老朋友,你们的国人这么喜欢吃泥鳅,不知道能不能做这方面的生意呢?” 崔敏浩也是一喜,不过很快又摇摇头:“对于进口活的水产,我们国家的检疫很严格,只怕不大好弄。” 刘青山大笑:“进啥活泥鳅啊,等到冬天再破冰捕捞,捞上来的泥鳅立刻冰冻,都冻得杠杠的,还担心个啥?” “而且这种速冻的泥鳅,吃起来同样鲜美。” 旁边已经喝得有点摇晃的夏翻译夏大叔,也跟着一个劲点头:“俺们这边,到冬天都吃冻鱼,跟鲜的一样。” 这样啊,倒是可以试试。 崔敏浩也觉得可行,出口活的水产,程序复杂不说,保鲜啥的,成本还高。 要是冻货,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冻成一坨一坨的,用塑料袋一包,装到纸箱子里,就运回他们国内了。 于是问道:“就是不知道你们这里的产量能有多少,太少的话,就没有价值了。” 刘青山能告诉他,俺们这边的人 ,现在很少吃泥鳅吗? 这确实是当时的实际情况,大伙还处于填饱肚子的阶段,管你什么营养不营养的。 泥鳅这玩意刺多肉少,还在泥里钻来钻去的,都认为比较脏。 所以只要是个河沟子,你就拿笊篱捞去吧,肯定有泥鳅。 只要能进行大宗出口,那么以后就可以专门在河沟子里养殖泥鳅,这玩意好养活,就是对农药化肥比较敏感。 说干就干,下午,刘青山就领着崔敏浩他们,去了水库。 这件生意,刘青山准备让给于把头来牵头,他冬天的时候,就要去黑河那边,肯定抽不出时间来。 而且像这种大宗出口,数量庞大,也不是他们夹皮沟能张罗起来的,你这边就守着一个水库,能出多少泥鳅? 就当是为县里和周边几个守着松江的市县,做点贡献了。 反正论功行赏的时候,也少不了他的那一份。 看到刘青山的车子开过来,水库的职工也都迎上来。 这两年,水库和夹皮沟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年节什么的,都会互相送东西。 村里的鸡蛋蔬菜啦,水库的鱼虾之类的。 于把头也在,瞧见刘青山,一边咧着大嘴乐,嘴里还一边抱怨:“青山啊,你不够意思呀!” 这话从何说起?刘青山也眨眨眼。 只听于把头继续说道:“你给周围的几个村子,什么丁家沟啥的,都出好招,又是养野鸡又是养野猪的,听说那几个村子也都快要富了,你说你倒是给我们也支支招啊!” 刘青山当然知道他是开玩笑,于是也乐呵呵地说道:“老于叔,这不是把财神爷给你领来了吗?” “你们以后也别养鱼了,就多养泥鳅吧。” 于把头瞪大眼睛,打量着崔敏浩一行人,就认识晃晃荡荡的夏欢乐,知道他是公社有名的酒蒙子。 这种人得叫他离水库远点,别一头扎进去。 刘青山就给他们介绍:“这几位是南韩来的朋友,这位是崔敏浩先生,有意收购泥鳅。” “买泥鳅?”于把头伸手抠抠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是买三花五罗,或者次一点的鲤鱼胖头鱼啥的,他倒是有点相信,泥鳅那玩意谁吃啊? 刘青山就先跟他讲讲泥鳅的营养,那谁水中人参。 还有南韩人吃泥鳅的习俗,于把头这才认识上来,使劲拍拍刘青山的肩膀: “还是你小子够意思,走,咱们去办公室里,好好唠唠。” 说完又吩咐几名职工:“一会去捞点好鱼,晚上招待客人。” 水库这边,就不缺鱼,职工们也都乐颠颠地开船撒网去了,边走还边研究: “老七,你说这南韩人,就是跟咱们不一样,还有喜欢吃泥鳅的?” 于老七眨巴眨巴眼睛:“你懂个六啊,你看泥鳅那玩意,形状长得像啥,这叫吃啥补啥知道不?” 大伙都一阵嘻嘻哈哈的,其中一个还坏笑着说呢: “你们说,要是那些棒子都补成泥鳅那么粗,咋整啊?” 有一个伙计乐得往后一仰,结果差点落到水里。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五章 十万元村,就这么诞生了 对于出口泥鳅这件事,碧水县上上下下都极为重视,能出口创汇,那就是头等大事。 县里牵头,水产公司主抓,也就没刘青山啥事了。 现在无论是县里的王书记还是郑红旗,都认准了可持续发展这条道路,所以也不用担心涸泽而渔的事发生。 他就窝在夹皮沟,跟着大伙一起晒稻子,收秋菜,种植的几百亩胡萝卜,也顺利卖到县里。 和去年相比,胡萝卜的价格,还涨了二分钱,水涨船高嘛。 渐渐的,胡萝卜已经成了碧水县的支柱产业之一,虽然那些南韩人种植园参的计划没有实现,但是却把胡萝卜给开发出来,弄这个小人参好像也不错。 抽空去县里,他分别跟三井财团下属的株式会社签订了收购松江青稻的合同,还有崔敏浩那里,也签了一百吨。 估计到时候还能剩个几十吨水稻,就内部消化了。 等到水稻打成大米,装进一只只大麻袋,然后用大卡车拉到县里,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卖完大米,夹皮沟的村民都乐呵了好几天,这是合作社今年最大的一笔收入: 一百吨就是二十万斤,出口岛国的,进账六十万块;出口南韩的,进账四十万快,加起来,正好一百万。 去年,松江青稻收入了将近二十万,今年直接突破百万,大伙不高兴才怪。 就是刘青山有点不大满意:一百万的人民币,换成美金,也有三十多万呢,可惜,全被上面给截留啦。 等到了他们合作社的账户上,就全变成了人民币。 这也太狠了,哪怕给俺剩一半也好啊。 不过这种事,都没地方说理去,不是县里和松江市的问题,直接在省里就给扣下了。 刘青山去找郑红旗探探底儿,据说是在今年的广交会上,省里整体表现不佳,被上面点名批评,所以省里缺外汇都快缺疯了。 今年的广交会,刘青山因为正在首都,所以就没有参加。 而且碧水县有了前两年积累的经验和老客户,也不是必需刘青山到场,所以县里也就没硬拽着他去。 结果偏偏就翻车了,碧水县在广交会上的成交额,还不到去年的三分之一。 就这,在全省范围内,还是表现优异的呢。 郑红旗也一再表示:来年广交会,还得青山你出马,不然的话,咱们心里真没底。 当然,也不是白白付出,安慰奖还是有的,省里有关部门就给刘青山打来电话,解释一番。 无外乎国家现在急需外汇,有大用,希望他能顾全大局,支持国家建设之类的。 最后还口头承诺:像刘青山这种做出了重大贡献的同志,年终必须是劳模啊。 一大笔外汇,换了个省劳模,搞得刘青山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其实对夹皮沟的普通村民来说,给他们外汇也没用,刘青山呢,暂时手头也不缺,估计维克多那笔稿费,也快到账,这笔钱,肯定没人截留了。 刘青山也纳闷了:这几年,还真就跟劳模干上了:从县级到地区,现在又变成了省劳模,那明年是不是要变成全国劳模? 不到二十岁的全国劳模,那可真成典型了。 当然,不光是刘青山收益,老支书和张队长也都跟着沾光,在省里打电话通气儿之后,松江市的冯守信也打来电话,又承诺了几个市级劳模的指标。 搞得老支书都失眠了:他这辈子,就是去年被评选成县劳模,万万想不到,还能升级! 十一月初,等到野菜厂那边也完成出口任务,把钱款结算清楚之后,夹皮沟合作社,今年的主要收入也基本全部到位。 因为刘青山马上要奔赴北疆,所以大伙凑到一起合计了下,决定把今年的分红大会稍微提前一些。 也不知道是走漏消息,还是老支书有意为之,在分红大会这天上午,青山镇的孙书记,领着一大群镇里的干部,和各村的村长c村书记等人,正好来夹皮沟视察工作。 其中还有县里电视台的两位记者,一个挎着照相机,另一位,还扛着时下非常少见的录像机。 在公社改成乡镇之后,各大队也相应地改成了村。 不过呢,习惯成自然,估计公社和大队的称号,还得叫上几年,才会慢慢消失。 一瞧这阵势,刘青山就明白了老支书的用意,这显然是要大力宣传的节奏啊。 行吧,反正万元村的名头都打出去了,人民报纸都刊登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也不在乎这些本乡本土的了。 上去跟大伙打了个招呼,孙书记就乐呵呵地说:“青山啊,今天我领着同志们来,就是叫大家好好学习学习的。” “互相学习,共同致富。” 刘青山嘴里连忙客气两句。 孙书记摆了摆手:“你们夹皮沟,现在已经走在大伙的前面,这就是领路人,当然值得好好学习。” 旁边的老刘支书也跟着补充:“就是,前面有车后边有辙,最难得的是,人家夹皮沟从来都不藏着掖着,有啥好事,也不忘帮衬兄弟大队。” 大伙也都纷纷点头,说心里话,这两年,没少跟着夹皮沟沾光:扣大棚,养猪,还有种胡萝卜等等。 这也使得整个青山镇的经济发展水平,远超碧水县的平均线。 就连前进村的村书记,也都一个劲儿点头:“俺们村有好几百亩洼地,也准备改成水田,夹皮沟又是派技术员,又是帮着提供种子。” “到时候还给联系销路,比自个村子里的事儿还上心,实在太讲究了!” 又有几名村支书跟着点头,他们也都是准备改稻田的,也都得到了夹皮沟的技术支持。 这个主要是受到松江青稻卖了高价的刺激,一斤稻米好几块钱啊,谁不眼馋? 孙书记也是无比欣慰:“好啊,共同致富,青山你这个提法很好,到时候叫镇里的秘书好好总结一下,当成典型材料,汇报到县里。” 闲聊一阵,分红大会就正式开始,依旧是张队长主持。 村民们有的拿着小板凳坐着,大多数都站着。 最前面摆了几张桌子,村干部都坐在前面,后边是孙书记他们这些嘉宾。 电视台的两位同志,也开始忙碌起来,准备记录下这难得的一幕。 村里也是鸟枪换炮,有了麦克风,张队长先用手敲了两下:“同志们,乡亲们,夹皮沟一九八五年,年终分红大会,正式开始!” 大伙都很配合地拍起巴掌,然后听张队长继续说道: “在开会之前呢,我先说个事儿,咱们合作社今年的新房子,已经可以搬进去住了,下面让老支书念一下分房子的名单。” 啥?还分房子? 那些公社干部和大队干部刚才都参观一圈了,看到夹皮沟起来一大批宽敞明亮的新砖瓦房,还以为是各家各户自己盖的呢,原来是分的福利房。 这会儿,也就公社的几位主要领导,能享受到公房的待遇。 老支书坐到麦克风跟前,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纸: “刘英老师,王君老师,田静老师,每人三间房,都挨着学校比较近,方便上下班。” “是说我吗,我们也有房子?” 刘英指着自己,有点不敢相信。 老支书乐呵呵地点点头:“只要是对咱们夹皮沟做出贡献的,都会得到回报。” 刘英激动地和田静抱在一起:这就有房子了,还是三间大砖房,比她们家里的都好! 老支书继续往下念:“魏铁柱同志,分配五间大瓦房,铁柱啊,到时候,可以把父母家人都接过来一起住,就像青山说的,咱们夹皮沟,就要尊重人才。” 魏铁柱黝黑的脸蛋也激动得涨红,眼中更是有泪光闪烁,他重重地点点头:“谢谢,谢谢,俺会努力的!”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带头鼓掌,很快就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尊重人才,这也给那些来宾带来很大的启发。 另外还有高峰,李铁柱,甚至包括吕小龙,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原本一向吊儿郎当的吕小龙,都表现得一脸严肃,这一刻,他好像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成熟了。 以后哥也是有家的人啦,可不能再瞎胡混。 等到新房子分配完毕,老支书这才摘下老花镜:“这以后就是咱们夹皮沟的规矩,只要愿意来的,能给咱们村里做出贡献的,肯定重奖。” “这房子,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会分配给合作社的股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这话,是他和刘青山等人一起商定好了的,只有这样,以后才能招来更多的人才。 大伙又是一阵热烈的鼓掌,孙洪涛书记也笑呵呵地开着玩笑:“老张啊,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来你们夹皮沟喽。” 大笑声中,张队长这才重新宣布:“下面叫老板子公布一下今年的收支情况,还是老规矩,先说个大致情况,具体的到时候贴出去,大伙再细看。” 下边就开始有人搭茬:“队长,那到时候你给俺念念呗,俺不识字儿。” 张队长瞅瞅人群中的张杆子:“滚犊子,叫你闺女帮你念去,好像谁识字是的!” 大伙又是一阵哄笑,这些村干部当中,还真有一批不怎么识字的,都感同身受 。 倒是刚才录像的记者比较为难:“刚才这段,要不要掐了呢?” 这位记者同志,显然基层工作经验不足,农村开会就这样,有时候更是爹长妈短的。 车老板子凑到话筒前边,慢条斯理地打开账本:“今年咱们夹皮沟发展很好,不是小好,是大好,当前,国际形势” 这啥情况? 村民也都纳闷:平时车老板子不是这个风格啊,这要是从国际形势扯到国内,再从省市县一路扯下来,猴年马月能说到咱们村啊? “老板子,捞干的说,俺还急着去喂猪呢!”张杆子又吆喝一声。 周围一哄声地表示支持,车老板子这才笑嘻嘻地说道:“俺就是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大伙哄睡着喽,以前生产队开大会组织学习,呼噜打的一个比一个响。” “睡啥呀,都惦记着能分多少钱呢。”大张罗扯着大嗓门吆喝起来。 农村开会就这样,开着开着就扯一会儿蛋,然后再接着开。 老板叔琢磨着,今天来了这么多领导,正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水平,既然村民都不乐意听,那就直接上干货吧。 “下边我列举一下咱们今年夹皮沟的主要收入,咱们从近了往远了说。” 车老板忽然拔高嗓门:“第一项,就是前些天,二百吨松江青稻出口创汇,共计收入一百万!” 这个村民都知道,所以反应还不大,那些来宾只知道水稻值钱,想不到竟然卖了这么多,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惊呼。 还有那位负责摄像的记者同志,手里的摄像机,差点摔到地上:“一百万啊,这么多钱,咋花啊?” 旁边照相的记者轻声跟他说:“没你啥事,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反正你也花不着一分钱。” “咱们还剩了将近十万斤的大米,除了分给各家各户之外,剩下的还能有一部分收入,就先略过不计。” 对呀,在座的那些来宾,心思都活络起来:松江青稻听说老好吃了,外国人都抢着要,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要不要也整一袋儿呢。 不行不行,吃不起啊! 车老板子继续念道:“第二项,就是咱们春秋两季采山货的收入,再加上野菜厂的收入,一共是十八万五千多元。” 这个车老板子就说得比较笼统,因为这一项比较复杂,有些事情,也不好叫外人知晓。 像是羊肚菌和地皮菜这些的收入,刘青山都占了大半,都不计算在这里面的。 各大队的村干部,又是一阵羡慕,他们几个靠着林子的大队,也进行采山,可是收入比这个就差远了。 主要是采山的人太多,像夹皮沟,就不用担心这一点,因为人家承包了豆包山。 “第三项,是咱们大棚的收入,种植的黑木耳和青菜啥的,收入一共是十六万八,这里边,黑木耳是大头!” 那些来宾之中,绝大多数村子也都扣大棚,不过主要是青菜,原本觉得收入也不少。 可是现在跟人家夹皮沟一比,那就相当于赚点小辛苦钱儿,看来,还是种植木耳赚大钱啊。 大伙看向魏铁柱的目光,都变得热切起来:这就是人才的重要性,直接能转化成经济效益啊! 接下来,一项一项的,有种植胡萝卜的,养奶牛养猪的等等。 还有一个重头戏,那就是出售红豆杉树苗的收入,高达三百八十万! 只是这笔钱里面,刘青山占了百分之六十多,村民基本上是百分之一。 来宾又是一阵惊叹, 等车老板子一样一样,把主要收入念完,最后又总结道:“去年,咱们合作社的总收入超过五十万;” “今年,咱们合作社的总收入是五百四十八万!” 这个数字念出来,全场一片寂静。 大伙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十万元村,就这么诞生了,诞生了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六章 这么快就找到了? 刘青山的心中也不免激动起来:去年成为万元村之后,他心里定下的目标,就是在年内,发展成十万元村。 连他都想不到,一不小心,一年时间,就迈上十万元村的台阶。 这下子,好像林子洲姨夫的采访组,又快来喽。 不过激动过后,刘青山也想明白了:今年主要是占了红豆杉的便宜,成为了最重要的一项收入来源。 这项收入,不可能年年都有这么多的。 另外,真要是给村民分红的时候,也不能按照公布出来的数额进行分配,因为卖树苗的钱,每家只能分到百分之一,也就是三万多块。 剩下的,全都是属于刘青山,而且都已经被他给花出去了。 这么一算,十万元村还是达不到的,但是五万元村,那是妥妥的。 每家每户的收入超过五万元,这在当下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在全国肯定也是独一份。 想到这里,刘青山的心中,也满满都是自豪。 毕竟,这一切,是他领着大伙,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 至于那些来宾们,一个个也都是一脸羡慕,至于嫉妒什么的,那真的没有。 差距太大,想嫉妒都看不到人家的影儿,那还嫉妒个啥? 孙书记也激动地站起来,他第一个就握住刘青山的手: “青山,恭喜你们夹皮沟,这实在太了不起啦!” 刘青山眨眨眼:“谢谢孙书记,其实,我们夹皮沟也是刚刚起步。” 各村的干部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好不好,你们这还是刚起步,那我们这些,是不是还都躺着睡觉呢? 像守林村c丁家沟c大林子村的那些人,则一个个都充满信心:夹皮沟的现在,就是他们的未来! 只听刘青山继续说道:“咱们国家的改革开放,也刚刚起步,我们夹皮沟,现在也只不过是迈出一小步。” “我们每一个村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拥有无限的机遇和未来,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紧跟时代步伐,就一定能够获得成功。” 众人听了,也都深受鼓舞:对,未来拥有无限可能,没准他们的村子,将来也能成为万元村,十万元村。 至于超过夹皮沟,暂时还没人有这种想法。 等到激动过后,车老板子就继续说道:“上边是收入,咱们赚得多,但是花的也不少,下面俺念叨念叨主要的支出” “行了行了,这个就甭念了,到时候俺们自个看去。”张杆子又嚷嚷起来。 车老板子也不客气:“你认识字啊?” “咱们能不能别总用这个说事,赶紧分钱,俺那帮弟兄们都嗷嗷待哺,俺都听到动静了。”张杆子是真着急。 “行,那咱们的四百多万支出就不念了,所以最后每家每户分到手的,可没有账面上那么多。” 大伙立刻七嘴八舌地嚷嚷:“知道知道,你就别墨迹啦!” 车老板子点点头:“还有一点,也要说明一下,杨红缨c魏铁柱c高峰c李铁牛c吕小龙c刘英几个人,来咱们夹皮沟都一年以上,正式加入咱们夹皮沟合作社。” “入社之后,也就参加分红,社员们先举手表决一下。” 对于这几个人,大伙自然没有意见,全票通过。 至于他们的股份,大致是普通村民的一半,毕竟都是一个人嘛。 那几个新入社的,也都激动不已,本来分房子就已经挺知足了,想不到竟然还能参与到分红之中。 他们都清楚,夹皮沟合作社的分红,那可不是小数目,顶上好几个上班的工人啦! 尤其是像魏铁柱和刘英这样,家庭原本比较困难的,这一下,就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想想家中父母半生辛苦,依旧苦熬干休的;自己加入到夹皮沟,一下子就有了万元以上的收入,两个人也不免眼睛发烫。 而王君和田静,在羡慕之余,也很期待来年的分红,或许到那个时候,也有他们的份儿了。 等到确定完这件事之后,这才开始正式分红。 “张杆子家,总收入是三万两千五百六十元,赶紧上来摁手印。” 每次分红,都是张杆子打头,这个都形成惯例了。 别人也基本上都是以他家为参照:反正俺家肯定比张杆子家要多就是。 张杆子这次没有拿麻袋,空着手,乐颠颠地来到前面,从车老板子手里接过存折,还举在手上,朝四周展示一下。 咔嚓咔嚓,相机响起,记录下这一刻。 张杆子嘴里还笑嘻嘻地嘟囔着:“俺数数,别后边少个零啥的,卧槽,不对呀,老板子,你这不是存折,是白条子!” 车老板子呵呵一笑:“当然是白条儿,存折还没统一去办理呢,先有个数就成,过两天就发存折。” “那俺还是先喂猪去吧,敢情白等了。”张杆子把条子往兜里一塞,一溜烟跑出人群。 在大伙的哄笑声中,车老板子一家一家地公布分红款,果然都比张杆子家多个三千两千的。 就连新加入分红的杨红缨和魏铁柱他们,数额也都是一万七千元。 公社的孙书记一直乐呵呵地看着,等快要结束了,这才跟老支书打趣道: “老张啊,今年要是再评选万元户,就到你们村来找,随便划拉一个就是!” 老支书也是红光满面,他当了几十年村支书,只有这两年最舒坦。 于是他也笑着回道:“俺们早上杀了一头猪,等一会结束,谁都不许走,好好庆祝庆祝。” “好,俺们也都跟着你们夹皮沟沾沾光。”大伙也都笑着答应。 吃饭什么的,那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好好取取经。 没看到人家外省的,都隔三差五的来夹皮沟取经,咱们这守家在地的,要是啥也学不到,那就真怪自己啦。 热热闹闹地吃过中午饭,孙书记这才带人回去,两位记者,也满载而归,弄了不少山货带回去。 但是对他们触动最大的,还是这个小山村的腾飞。 这件事,县里肯定要报道,不光是县里,市里省里和国家的大报,估计也会有记者下来。 去年的万元村,已经造成轰动,现在这十万元村,那岂不是更不得了? 而且明眼人都瞧出来了,这个分红里面,还不包括夹皮沟创办的那些厂子呢。 事实也确实和预料的差不多,没过几天,就有省市记者来到夹皮沟进行采访。 连林子洲都打来电话求证,不过他要到年末才能来,准备一九八六年开年,来个开门红,首先报道十万元村的事迹。 省里来的记者,还是老熟人,见到刘青山就笑吟吟地握手:“青山同志,又见面了,这是我们第二次采访了吧?” 望着顾雅雅,刘青山也颇有些惊喜:“顾姐,欢迎欢迎!” 还是在他和爷爷第一次去春城的时候,无意间救助托马斯,并且因此第一次上了报纸,就是顾雅雅采访的他。 顾雅雅心中则更不平静:这才不到三年的时间,当初的少年,就已经成长到今天这种全国瞩目的程度! 真不知道,他未来又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聊了一会儿家常,就正式开始采访。 顾雅雅取出本子,拧开钢笔,然后就看到两个小丫头,背着书包噔噔噔跑进来:“哥,哥,又有记者来啦!” “这俩是我家的老四老五。” 刘青山招呼一声,就迎了出去,然后就看到吕小龙笑嘻嘻地正要拉门进来。 刘青山就忍不住问道:“记者同志呢?” “没有记者啊,就是我姐来了。”吕小龙也没个正行,一闪身,露出身后俏生生的吕小凤。 刘青山想起来,吕小凤好像是在松江日报当记者,去年参加劳模大会的时候,也对他进行过采访。 “都是熟人好啊,欢迎欢迎。” 刘青山热情地招呼他们姐弟进屋,嘴里还说着:“小凤同志,你这个弟弟现在可出息了,分红钱就分了两万块呢。” 看着老姐向他伸过来的小巴掌,吕小龙笑嘻嘻的一张脸立刻变成苦瓜状: “青山啊,你这不是坑人嘛,我还想留点私房钱呢。” “再说了,哪有两万块,是一万七好不好,多出来那三千,你叫我上哪淘弄去?” 接过弟弟从兜里摸出来的存折,吕小凤看看上面的数字,也一下子被震惊了:这么多! “我这还没捂热乎呢,姐,让我再揣两天,过过瘾。” 吕小龙还想再争取一下,接过就看到老姐小心翼翼地把存折装进包里,这下算是彻底没戏了。 于是他不满地嘟囔起来:“姐,我还行吧,一年赚了一万多,你当记者的,一年的工资,有一千没?” 刘青山看到吕小凤的手指一动,心里就呵呵两声:有人要倒霉喽。 果然,吕小龙被捏住耳朵,嘴里哎呦哎呦讨饶,刘青山也纳闷了:是不是当姐姐的,都会这种绝技呢? 进屋之后,刘青山给顾雅雅和吕小凤引见一番。 吕小凤则是一脸崇拜的模样:“顾姐,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你就是我努力的目标。” 像这一次的采访,意义重大,按理说,根本就轮不到吕小凤这种新人。 最后还是她搬出来自己的弟弟就在夹皮沟工作这个缘由,才争取到的。 顾雅雅也客气一阵,正好赶上了,那就一起采访吧,还省得耽误工夫。 看到二位记者都摆好了架势,刘青山就朝她们点点头:“可以开始啦。” 噔噔噔,老四老五又推门跑了进来:“哥,哥,外面又来记者了!” 山杏还补充一句:“哥,是几个外国人。” “连外国记者都惊动啦!”吕小凤也是一惊。 刘青山则眨眨眼:不会吧,老外才不关心你什么万元户十万元户的,他们关注的是福布斯排行榜才对。 这个排行榜,好像是从八二年开始评选的,一经推出,就迅速成为全球最为关注的一项排行榜,影响力巨大。 毕竟,无论中外,人人心中,都渴望对财富的追求。 带着疑问,刘青山迎了出去,然后就看到一个年近三十的大帅哥,向他拥抱过来。 刘青山先是一愣,随即认出来,也是老朋友,于是就和对方拥抱一下,拍拍后背:“李,你什么时候改行当了记者?” 来的是小李,在恐龙化石博物馆成立的时候,也混在专家组里面。 小李耸耸肩膀:“记者?不,我现在是一名作家。” 旁边的小老四吐吐舌头:“哥,是我搞错了,还以为今天来的都是记者呢。” 哈哈,刘青山也大乐,人都有这种惯性思维,不怪小老四,刚才,他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在瞧瞧后面那两个身材魁梧的大老外,应该是李的跟班儿之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刘青山就知道,这家伙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另外还有一个秃顶的老头儿,戴着眼镜,正好奇地四下打量着。 一起进了屋,顾雅雅和吕小凤看到李,都被他英俊的面孔给惊讶了。 虽然和刘青山站在一起,两个都很帅,但是李身上那种成熟的风度,却是刘青山所不具备的,刘青山显得更具有朝气,两人也算是各有千秋吧。 “美女的伙伴是美女。”李很有礼貌地恭维了一句,说得两女都笑颜如花。 然后就听到这个老外又说:“当然,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刘,你同意我的话吗?” 这家伙,撩女人的手法信手拈来,一瞧就是此中老手。 “李,你的话,我只同意一半。” 刘青山朝自己指了指,“向我这样的帅哥,也可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屋子里一阵大笑,落座之后,李那张英俊的面孔显得很兴奋: “刘,我的朋友,看看这是什么?” 说完就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刘青山也是心中一动:他记得小李在参观他的私人小展馆的时候,看上一副描绘星空的油画。 并且认定是梵高的作品,要回去找一幅同等价值的书画来交换,难道这么快就找到了? 刘青山还是很期待的,当初流落到米国的文物,也老鼻子去了,不知道小李这次带来的是什么? 只见李小心翼翼地打开外面的包装盒,然后就拿出一本崭新的书籍,在刘青山眼前摇晃。 刘青山顿时大失所望:你确定这是古代的书画,这也太新了吧? 而小李则是兴致勃勃地说道:“刘,我们的侏罗纪公园,已经正式出版啦!”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五色鹦鹉图》 看着眼前崭新的书本,鼻子里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油墨气息,刘青山有点发愣: “又出书啦?” 顾雅雅和吕小凤都眨眨眼:为什么说又呢? 他们还不知道泰坦尼克号那本书的事,因为谭勇拿回去先找人翻译去了,估计出版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 小李依旧兴冲冲的:“刘,你不想看看我们的作品吗,这里面,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刘青山一脑门子黑线,因为他想起了那句歌词:军功章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他终于想起来了,当时参观恐龙化石,他就信口讲起了那个侏罗纪公园的故事,小李很感兴趣。 想不到啊,这家伙竟然真就把这本书给写了出来。 仔细瞧瞧,封面上那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霸王龙,龙嘴里吐出来的两位作者的名字:后面那位,可不就是qgshan一liu吗? “刘,这本书在北美地区的销量很不错,听说在欧罗巴那边也很受欢迎,还有好莱坞的导演联系上我,要购买版权。” 小李嘴里滔滔不绝,刘青山记得,第一次见到这货的时候,这家伙好像不是这样的,带着点颓废,这怎么写了一本书之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刘青山算了算,从小李上次回去,距离现在,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这家伙就能把书搞出来,而且还顺利出版,看来能量不小。 而小李也当然有理由兴奋,他在家族里面,原本就是被边缘化,属于透明人那一类。 家族的产业,根本就没他啥事,你就混吃等死,当个花花公子就好。 在国外的大家族,从来都不缺这种人。 可是小李心里也有一个梦啊,他想要脱离家族的束缚,自己做出一番事业。 无奈活到快三十岁了,依旧是一事无成,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辈子或许也就这样了。 直到上次跟着来到华夏,见到了刘青山,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小李回国之后,立刻就埋头创作了一个月。 书写出来之后,立刻就联系出版社,这点能量他还是有的,很快就得以发行。 开始卖的一般般,后来,恐龙研究会的史密斯会长还有其他一些成员,纷纷推荐,使得这本书,一下子就火爆起来。 小李就摇身变成了畅销书作家,只能说,这个世界太神奇,拥有无限可能。 一时间,小李就忙碌起来,签名售书,上电视台接受采访,还上了米国知名的脱口秀节目。 这些新奇的体验,仿佛给小李推开了一个崭新世界的大门,他感觉自己又活啦! 要知道,他现在所获得的一切,都不是借助家族的力量,而是第一次,凭着自己的能力,获得了认可。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次东方之行,还有那个年轻的东方朋友,所以,小李这才巴巴地赶来,向刘青山报喜。 刘青山当然不知道小李的心路历程,他翻翻那本书,发现里面还有不少插图。 几乎每出现一种恐龙,都有响应的插图,进行介绍,看起来还挺专业。 这些当然专业了,是小李邀请恐龙研究会的专家弄出来的。 文字水平一般,但是胜在情节比较紧张刺激,至少看上去,比维克多那本大船要强好多。 “刘,稿费我们两个平分,或者,你占六成也可以,毕竟创意无价。” 小李果然比维克多这个奸商强,至少在稿费这个问题上没有扣扣索索。 又赚一笔稿费? 刘青山总有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不过送上门的钱,当然也没有推出去的道理。 于是他笑着点点头:“李,我们是朋友,所以就平分好了,这样对谁都公平。” 畅销书还是很赚钱的,尤其是这样的大ip,以后改编权和周边之类,获益更多。 小李笑着点点头,似乎他也预料到这种结果,然后朝后面的随从勾勾手指,立刻就有一名大汉,送上来一张支票。 小李笑容可掬地把支票放到桌子上: “我的朋友,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来你这里,所以我先预付给你一部分稿费” 讲究,果然比维克多那个老奸商讲究。 “合作愉快,李。” 刘青山扫了眼支票,也不由得翘起嘴角:卖大米的外汇,这不就回来了吗? 旁边一直大眼瞪小眼的两位记者,也偷偷瞄了一下那张支票上的数字,仔细数了数后面那一串零 。 呀! 吕小凤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连忙用小手掩住嘴巴。 顾雅雅虽然没有叫出声,可是也满脸震惊:五十万,还是美金! 就算是五十万的华夏币,已经足够惊人,更何况还是美金。 可是再瞧瞧刘青山,依旧是一脸风轻云淡,仿佛这不是五十万,而是五块钱。 吕小凤和顾雅雅不由得脸上有点发烫:这就是差距啊。 而小李的心里,也同样有点惊讶,他还是比较了解华夏这边的,知道这笔钱对当下的华夏人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可是瞧瞧刘青山的神态,还真不是强作镇定,看来,人家也是见过大钱的。 想想自己调查出来的一些资料,他也就释然:是啊,和一千万英镑相比,这个只能算是一点小钱儿。 于是笑吟吟地说道:“刘,我现在很期待,你的脑子里,还有没有更好的创意?” “我发现,我现在已经喜欢上了写作,写作使我快乐。” “哪有这么快,你真以为灵感是大白菜啊?” 刘青山朝他摊摊手。 小李却不这么认为:“其实,你那个泰坦尼克号的构思也很好,可惜,跟你合作的那个家伙,写作水平实在太差劲。” 这一点,连刘青山都承认,维克多在创作上的天赋,确实比小李差,当然,小李也高不到哪去,五十步就别笑百步了。 刘青山想了想:“李,其实,侏罗纪公园这样的作品,可以写成一个系列的。” “而且,你刚才也说了,有好莱坞的人看重这部小说,想要改变成电影,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拍电影,噢,我怎么没想到,那一定很好玩。”小李就像是又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娃娃,嘴里兴奋地叫着。 刘青山连忙提醒他:“前提是你要找一位好导演,比如说斯皮尔伯格。” 小李呵呵一笑:“嗯哼,其实就是他看上了我们的大恐龙。” 这就只能说是缘分了,刘青山就又说道:“如果允许的话,你就自己投资一部分。” “那你呢,你的英镑难道躺在银行里睡觉吗?” 小李立刻反问一句。 刘青山瞥了他一眼,看来这家伙也摸过底,投资个几百万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部电影最后也是大卖,票房超十亿,怎么都不会亏本的。 看看身边还有两名记者,刘青山也就不想在外人面前谈这个话题,于是笑道: “李,那幅星空,你准备好交换的物品了吗?” 小李笑笑:“当然是有备而来,刘,这位是著名的油画鉴赏家约翰先生,想要欣赏一下你的那幅星空。” 听他这么一说,刘青山就明白了,当然要先鉴定一下真伪,如果真是文森特梵高的作品,人家才肯进行交换。 刘青山也很期待:看来,对方拿来的东西,也肯定不是凡品。 既然如此,那就先看画。 刘青山跟两位记者解释一下,这两位美女记者也都表示,想要去见证一下。 于是开着两辆车去公社,恐龙化石博物馆门前,依旧是空空荡荡,看门的老头儿,正靠着大门冲盹呢。 小李见状,不由得摇摇头:“刘,如果在我的国度,有这样一家博物馆,一定会有许多家长领着自己的孩子,前来参观的。” 刘青山也笑着点点头:“快了,我们的国家,也很快就能达到这样的。” 进了博物馆,直奔刘青山的私人藏宝室。 “噢,刘,你的展品好像又多出来一些。” 小李眼睛一扫,就瞧出来变化,他多少也知道,收集古董什么的,是很烧钱的。 刘青山的藏品,当然在不断增多,他也欣慰地点点头。 “噢,卖糕的!” 一声怪叫猛的响起,是那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鉴赏家约翰先生,此刻正在那幅星空的油画前面,手舞足蹈。 地上,还掉落了一只放大镜。 “肯定错不了,绝对是文森特的作品,而且还是最好的一幅星空,刚才,我差点都感觉自己化作了里面的一颗星星!” 约翰的精神显得极为亢奋,刘青山赶紧凑到他身边,担心这家伙发疯,别破坏这藏宝室的宝贝。 听了约翰的话,小李终于彻底放心。 虽然他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确定这是梵高的作品,可他毕竟是外行,还是找一个行内人看过,才能真正安心。 “这是能够触及灵魂的作品,太棒啦,简直太棒啦!” 约翰嘴里自顾自地喃喃着。 看来,小李这家伙也挺实诚,并没有叫约翰刻意贬低什么。 两位记者也凑上去欣赏,不过却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倒是感觉看得有点晕。 还不如看看周围那些山水花鸟画呢,这些国画,倒是赏心悦目。 这就是文化上的差距了,孰优孰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刘青山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知道:小李这次要是不拿出来叫他心动的东西,是肯定带不走这幅星空的。 好一阵子,约翰这才渐渐恢复了正常,不再大喊大叫,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幅画前面发呆。 而小李则满意地点点头:“刘,下面该看看我带来的东西了,包你满意。” 刘青山乐呵呵地指着四周悬挂的那些国画:“李,先不要说大话。” 小李也不争辩,叫跟班的拿过来一个纸盒子,打开之后,显露出古旧的绢本。 刘青山不由得精神一振:不会是唐宋的画作吧? 因为纸张保存是有年限的,一般不会超过千年,所以比较久远的画作,能保到现在的,多数都是绢本。 展开之后,画面微黄,上面一半是字,一半是画。 画的是白色的花枝,上面立着一只彩色的鹦鹉,羽毛丰满,栩栩如生。 再瞧瞧旁边的题跋,就算是刘青山是外行,也能瞧出来那极具特色的书法,应该就是有名的瘦金体。 难道是宋徽宗的书画? 刘青山不由得精神一振,虽然他手头也有不少古画,但是达到这种层次的,还真没有。 “这是波士顿博物馆里面收藏的,这里是收藏证明,听说作者是你们古代的一位总统,年代比我们国家的历史还要久远。” 刘青山也懒得纠正小李,有关皇帝和总统的区别。 因为小李的话,叫刘青山再无疑虑,看来确实是宋徽宗的画。 瞧瞧收藏证明,原来这幅画叫做《五色鹦鹉图》。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了!” 小李也伸出手:“刘,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同意的,这件画作,是波士顿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要不是约翰出马,人家是绝地不会同意的。” 想想也是这个理儿,这种重要的藏品,可不是谁都能借出来的,这个小李,确实不简单。 不过刘青山瞧瞧那位约翰,依旧痴痴呆呆地站在那副星空前,于是也不觉面露微笑:这幅画也同样不简单。 这笔交易,谈不上谁占便宜谁吃亏,算是各取所需吧。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双方签订了交换的合约,就算正式生效,然后各自拿着属于自己的画作,都乐呵呵的。 小李也不算白忙活,虽然这幅星空图,所有权是属于波士顿博物馆的,但是他随时拥有参观欣赏的权利。 要知道,像这些名画,平时很少展出,不是你啥时候想看,就能看到的。 回到夹皮沟,刘青山就开始张罗饭菜,招待客人。 他还抽空给鲁大叔打了个电话过去,负责喊人的大妈给招呼一声,正好鲁大师他们也刚回来,一下子就找到人。 刘青山就把换了一副五色鹦鹉图的事,讲了一遍。 他嘴里还问呢:“鲁大师,这买卖咱们不亏吧?” 就听话筒里传来当啷一声,随后是一阵刺耳的噪音。 还有一位大妈的声音,顺着话筒传过来:“小鲁,你可得小心点,这电话金贵着呢,你倒是拿住喽,别把话筒给摔坏。公共财物,那是要赔偿的!”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八章 你就不能低调点吗? “没坏没坏,我这边都听得真真的。”刘青山连忙嚷了一嗓子。 电话里这才传出来鲁大叔的声音:“青山,你不是逗我玩呢吗?” “没错,就是宋徽宗的五色鹦鹉图,咋了,是不是亏本啦?”刘青山的心又悬起来,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没准判断失误呢。 “亏本?青山,这次你可赚大啦,那是国宝级别的啊!” 从声音里,就能听到鲁大叔的激动,然后就絮絮叨叨讲起来,什么清明上河图,富川山居图,五牛图,韩熙载夜宴图啥的,说了一大堆。 里面有刘青山听到的,也有他没听过的,最后,鲁大叔才说: “这幅五色鹦鹉图,能够和这些画媲美,你说珍贵不珍贵,那都是无价之宝啊!” 刘青山也有点明白了,心中更是欢喜,并不知道,这幅五色鹦鹉图,不仅仅有画,上面还有题跋和诗文,所以更显珍贵。 也就是在这个年代,华夏的艺术品的价值,还没有被完全开发出来,否则的话,人家波士顿博物馆,肯定是不会进行交换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刘青山也算是捡个大便宜。 他正高兴着呢,就听鲁大叔在电话那头又说:“青山啊,下次你啥时候来,一定要把这幅画给带过来。” “叫白二爷帮着好好拾掇拾掇,那帮老外不懂行,不会经管咱们的国画。” 刘青山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便答应下来。 不过他马上就要启程前往黑河,去首都的话,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 叫别人捎过去的话,他还真不放心。 撂下电话,刘青山的心情更加愉快,琢磨着是应该给小李他们弄点好吃的,那就再杀一只大鹅好了,铁锅炖大鹅。 等回到家,看到小李也正和约翰一起,欣赏那幅星空呢,瞧着那两个人一脸满足的微笑,估计在他们心里,也觉得己方占了大便宜呢。 “这么伟大的作品,差点叫你们给毁了,油画哪有这么装饰的?” 看到刘青山,那个老约翰就立刻变得一脸气愤。 刘青山瞧瞧,原来是按照国画来装裱的。 想想刚才鲁大师的话,他也不觉哑然失笑:得,咱们就谁也别说谁了。 晚餐当然很丰盛,尤其是那一大盆子大鹅,里面放了宽粉和土豆干,吃得小李他们,嘴巴子都油汪汪的。 不过小李表示,他们明天就要告辞了,主要是约翰先生急着回去,处理一下这幅画的装裱。 然后,小李就拉着刘青山,开始讨论新书的构思。 瞧得两位记者都一愣一愣的:好像我们还没采访呢? 她们俩的采访,只能放到明天了,因为小李跟刘青山聊了大半宿。 第二天,送走小李一行人,顾雅雅和吕小凤,这才继续昨天的采访。 只不过现在,她们对采访对象又增加了新的认识:这不仅仅是一位能够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的领头羊,还是一位作家呢。 能跑到国外赚稿费,你能说人家不厉害? 不服的话,你去试试! 几天之后,夹皮沟的事迹,就先后在省报和市报上刊登出来,而且都是主打“十万元村”的名号。 至于碧水县这边,更是早早就宣传开了。 北方出典型,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夹皮沟,就隐隐成为了一个新的典型。 只等人民报纸这样的全国大报,再加一把柴火呢。 最后就连林子洲也坐不住了,提前来到夹皮沟,他也担心,被其他同行捷足先登。 其实这个担心根本就没必要,他们报社做的是系列报道,他们不动,别家报纸肯定也不敢抢。 “青山,真不错,这么快就变成十万元村了,我本来以为,还需要三两年呢。” 一见面,林子洲就表示祝贺。 夹皮沟的发展,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期。 都是自己人,刘青山也不用藏着掖着:“姨夫,其实有点运气,主要是红豆杉树苗卖了一大笔钱。” “而且,分到大伙头上的,也不到十万块。” 林子洲当然知道,承包大山,刘青山出钱最多,占的股份也最多。 所以夹皮沟合作社的收入里面,刘青山占比也就最多。 不过这种事情,在当下还是有点太过敏感,报道的时候,还是不要提的好。 人家都在为成为万元户而努力的时候,你居然都成百万元户了,那不知道要招多少人嫉恨 呢? 采访什么的,林子洲都是轻车熟路,三天时间,也就彻底掌握了第一手材料,就看回去怎么写了。 “青山,听说你还在国外出了两本书,这是怎么回事?” 林子洲觉得,除了系列报道之外,还可以对刘青山做一个专访,这样才更能起到示范作用。 既然是专访,那当然要多收集一些材料。 当下正是诗歌文学之类的,最后的辉煌,要是能贴上作家的标签,那影响力肯定更大。 刘青山一听,连连摆手:“姨夫,这个没啥意思,还是不要写了,就是俺编个故事,结果那俩老外当真了,就写出来,俺根本一个字儿都没动。” 林子洲笑着摇摇头:“别人都是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到你这怎么就反过来了。” “青山,不管怎么说,书上有你的署名,稿费也有你的一半,这个总不会假吧?” “还是别宣传这方面了,免得贻笑大方。”刘青山知道自己啥水平,死活也不肯同意,林子洲也只能作罢。 等到林子洲的采访团队结束采访任务之后,刘青山悄悄把那副五色鹦鹉图交给他,叫他转交给鲁大叔。 他自己腾不出工夫,交给别人又不放心,林子洲倒是个上佳人选。 一同带去的,还有五万美金,给老帽儿师叔他们当活动经费。 这是稿费的一部分,这笔钱,可费了劲,在县里甚至是松江市都没法兑换支票,刘青山跑到春城,才算是把钱提出来。 剩下的,留家里五万,其余的四十万美金,他准备直接带到黑河那边。 毕竟美金现在在国际上也属于硬通货,老毛子也是认的。 刘青山估摸着,毛子那边,已经乱相出现,有不少当权者,就惦记着捞一笔跑路,然后到西方国家逍遥自在呢。 他们本国的卢布,到那些国家根本就不好使。 林子洲看到刘青山又拿出这么多的外汇,也直咂嘴,上次他都帮着捎一回了,这青山还真舍得? 于是他忍不住劝说道:“青山啊,好钢用到刀刃上,这钱” 刘青山笑笑:“姨夫,这钱主要是从友谊商店里购买古董的,咱们国家的好东西,要是流到国外,那就太可惜啦。” “就像这幅五色鹦鹉图,先流落岛国,再辗转到米国,要不是凑巧我手头有一幅梵高的画,能这么顺利换回来吗?” 对于这种做法,林子洲能说什么呢,只好默默地把钱收下。 然后就听到刘青山在那吧嗒嘴:“那可是梵高啊,上拍的话,拍个几千万美金就跟玩儿似的,姨夫,你说俺这次是不是亏大啦?” 林子洲作为一名记者,当然也多少了解一些艺术品拍卖的情况,知道刘青山所言不虚。 可是账不是这么算的,于是他板起脸:“这幅五色鹦鹉图,更是无价之宝!” 说完瞧瞧刘青山,正笑嘻嘻地望着他,哪里有一点亏本的架势,分明是笑得跟偷了小鸡的狐狸一样。 于是林子洲没好气地瞪了刘青山一眼:“这件事你最好低调一些,尽量不要外传,不然的话,只怕以后就不会安生。” 刘青山眨巴两下眼睛,也就明白林子洲的用意。 像这种回流的国宝,要是被有些人知道,肯定会大义凛然地打着民族大义的幌子,叫他献给国家。 别说现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几十年后,这种情况都不能完全避免。 这点,刘青山还真没考虑过,这些日子,光顾着高兴了。 于是他朝林子洲点点头:“姨夫,我知道了,肯定不会满世界嚷嚷。” 他想低调,可是有人高调啊;刘青山不想嚷嚷,可是有人想要满世界嚷嚷。 几天之后,林子洲就打来电话,告诉刘青山一个不好的消息:那个罗伯特·李,也就是小李,回国之后,就接受采访,把交换梵高名画《星空》的消息散布出去。 梵高的画,这两年大热,所以消息一下子就造成轰动效应。 价值至少五千万美金的油画,落户波士顿博物馆。 甚至米国的一些报纸,为了吸引眼球,竟然弄出来这样的标题。 一开始还好,无论是小李还是约翰,都对这场交易,给予了公正的评价。 可是总有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就开始可劲颂扬小李这家伙,同时也贬低五色鹦鹉图。 一时间,好不混乱。 最先是港岛那边,开始转载,然后就传到羊城,南方的一些报纸,率先披露此事。 虽然他们的报道很正面,声称欢迎国宝“五色鹦鹉图”回家,但是这个消息,最终还是扩散出去。 撂下电话,刘青山也直揉太阳穴:这个小李啊,你就不能低调点吗? 他哪里知道,现在的小李,正春风得意。 而且这家伙一点也不傻,借着这一拨的热度,侏罗纪公园这本书的销量,又噌噌见涨,他的名气,当然也是水涨船高。 可是他这么一嘚瑟,却给刘青山这边带来不小的困扰,林子洲在电话里就说了:“已经有故宫博物院的专家,向他打听刘青山这边的联系方式了,说是准备来鉴定一下真伪。” 而且听那位专家的意思,是准备劝说刘青山,把这件国宝级别的画作,转到博物院去收藏。 不好! 刘青山立刻意识到不妙,鉴定啥的,都是幌子,指不定鉴定到谁手里呢。 就算花钱从他手里收购,刘青山也不干啊,他又不缺钱。 再说了,他就不相信,对方能拿出来五千万美金来,毕竟,这幅五色鹦鹉图,用来交换的星空,保守估价,还值这个数呢。 刘青山是深知舆论的压力的,到时候,一个民族大义的大帽子扣下来,你说咋办吧? 把画作交出去,他当然不甘心。 不交的话,那些人也肯定不甘心。 要是嘴巴子一歪歪,指不定怎么糟蹋他的名声呢。 只怕这两年来,辛辛苦苦积攒的正面形象,一下子就会被这帮人给破坏殆尽。 惹不起咱躲得起,刘青山本来就打算动身前往黑河,这下子,更要出去避避风头了。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初,那边应该是一月份正式开启边境贸易,也该去了。 家里和村里这边,暂时处于冬闲时候,也没啥需要忙活的,刘青山也就干脆利落地踏上征程。 同行的,只有师弟李铁牛。 一方面是为了加强安保,最主要的,还是李铁牛这货的酒量大啊。 跟毛子做生意,你要是不能喝酒的话,肯定鄙视你。 李铁牛这货,喝多少酒都不醉,喝多少酒都浪费,当职业陪酒员都没问题。 哥俩开着车,车上还坐着二彪子,他是顺道去哈市,看望干爹徐老爷子。 松江青稻,能闯出今天的名头,徐一戎老教授,功不可没。 所以不光二彪子要去,刘青山也准备登门道谢,认识一下这位“寒地水稻之父”。 南隆平北一戎,当然不是白叫的。 一路上,刘青山坐车,那哥俩抢着开车,根本就轮不到他。 不过二彪子的驾驶本还没下来,所以只是一些平坦的路面,才放心把车交给他。 冬天路面上大多一层积雪,跟镜子面儿似的,非常光滑,这时候又没有雪地胎,还是很考验驾驶技术的。 刘青山坐在后排,闭着眼睛冲盹,猛然间听到前面吱呀一声刹车响,然后就觉得车身一阵摇晃。 等他睁开眼,发现小轿车已经在沟里了。 还好路边沟不深,车速也不快,车才没翻。 看看开车的二彪子,脸都吓白了,嘴里一个劲念叨:“我没撞人,我没撞人” 刘青山连忙推开车门,下车朝公路上望望,只见一个穿着棉袄的人,正趴在路当中。 不远处,就有一趟趟的房子,看样子是一个村镇。 此刻,正有十几个人,撒丫子往这边跑呢,嘴里还大声嚷嚷着:“撞人啦,撞人啦!” 看着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家伙,有拎着镐把子的,也有拿着叉子铁锹的。 甚至还有一个,肩膀上背着洋炮。 刘青山不由得眨眨眼:好像来者不善啊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九章 劳民永寿(感谢大家月票支持,加更!) “青山,俺真没撞到人,那个人在前面走得好好的,忽然就拐到路中间,俺紧着打方向盘,然后就进沟啦。” 二彪子也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赶紧解释一下经过。 其实不用他说,刘青山也已经瞧出来,这根本就是一伙专门劫车的。 这几年,车匪路霸什么的,特别猖獗,当初他们和海大贵,不就是因为这个而不打不相识吗? “妈个巴子的,把咱们的车都整沟里啦,揍这帮王八犊子。” 李铁牛则瞪起大眼珠子,粗声粗气地说道。 刘青山也活动活动手脚吩咐道:“二彪子,你守着车,别叫人砸喽,铁牛,咱们哥俩去给那伙人涨涨教训!” “好嘞,送上门的靶子,俺一个人就成。” 李铁牛天天在山上操练,正缺实践的机会呢,一对大拳头早就饥渴难耐了。 刘青山刚说完,他嗷的一嗓子就迎着那群人冲上去,犹如虎入羊群一般。 那伙人也是一愣:对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应该是先辩解一番,最后无奈掏钱赔偿吗? 他们还没想明白呢,就被李铁牛给打飞两个,踹趴下三个。 “卧槽,来真的,灭了这家伙!” 有人大吼一声,然后就有两个人高举着镐把子,向李铁牛劈头盖脸抡过去。 “来!” 李铁牛嘴里大吼一声,抬起胳膊,当当两下,镐把子就被他给震飞。 其中一个家伙比较倒霉,镐把子弹回去,正好打在他的脑门上,直接就趴那了。 等刘青山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躺着十多个,剩下几个,都满脸惊恐地倒退着,他们是真被李铁牛这货的凶猛给吓到了。 这还是人吗,好像听三国演义,里面的许褚张飞这些猛将,跑出来了吧? 只有那个拿着洋炮的,哆哆嗦嗦的,正举着枪。 不过李铁牛一直追着打,周围都是那伙人的同伴,所以他也不敢随便放枪。 “放下枪,缴枪不杀!” 刘青山也吼了一声,直扑那人的侧面,一个飞踹,把拿枪的那家伙踹了一溜跟头,洋炮也掉在地上。 刘青山弯腰把枪捡起来:“你们这帮家伙,整天琢磨这些邪门歪道,今天就给你们涨涨记性!” 轰的一声闷响,天空上冒出一股白烟儿。 那几个正要逃跑的,顿时脚下一软,被李铁牛追上,三拳两脚,全部撂倒。 李铁牛拍了两下巴掌,嘴里不满的嘟囔着:“一群孬种,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二彪子也跟着跑过来:“把这帮家伙都绑树上,先冻几个小时再说,也叫来往的车辆瞧瞧,拦路抢劫就是这个下场。” 他是真气坏了,刚才要是翻车的话,他们哥仨肯定得受伤。 “先叫他们帮着,把咱们的车推出来。” 刘青山望望不远处的村镇,知道一会儿还得来人。 李铁牛吼了一嗓子,那伙人立刻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去沟里推车。 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扭头一瞧,把二彪子给气坏了。 只见最开始那个假装被车撞倒的家伙,正撒丫子往回跑呢。 那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呢,就这样的,能受伤才怪呢,刚才摆明了是装相。 “看俺的!” 李铁牛从阳沟里找出来一块大鹅卵石,胳膊一甩就扔出去。 很快就有一声惨叫声传来,鹅卵石正中那人的后脑勺,虽然戴着棉帽子,可是也被打得躺在地上。 这回,肯定真受伤了。 剩下那十几个人推车,二彪子和李铁牛在旁边当监工,手里都拿着树枝子,谁不使劲,就狠抽两下。 刘青山这辆车,底盘很重,这伙人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这才把车推到公路上。 估计他们心里都有阴影了,以后再也不敢干半路劫车的勾当。 “算你们运气好,车没坏,要不然,给你们套上绳子,一路拉到冰城去!” 二彪子上去试着发动一下,车子还能开,就是前脸儿磕破了,把他心疼够呛:因为三凤这车,想修都找不到配件儿。 那伙人听得一哆嗦:卧槽,这个更狠,这是拿俺们当牛马使唤。 李铁牛也大声喝骂:“赔钱,赔钱,还得赔外汇,这是进口小轿车,得弄到国外修去!” 啥,外汇? 那玩意上哪弄去! 这伙人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的,这笔生意,真是赔到姥姥家啦。 刘青山把那个刚才扛着猎枪的家伙拽出来:“就你啦,回去张罗钱,我们也不讹你们,拿二百块钱,就放你们回去,不然全都绑树上。” 这帮家伙,必须给他们一个深刻教训,不然的话,指不定多少过路的司机遭殃呢。 二百块,这还不是讹人? 那家伙显然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他们截一回车,能整个十块二十块就算不错了,一个月也弄不到二百块啊。 不过瞧瞧凶神恶煞一般的李铁牛,他嘴里哪敢说半个不字,一溜小跑,向着那边的村镇跑回去。 就在刘青山他们等人的这工夫,又有三辆大解放从这经过。 这显然是一个车队,离着好几十米就把车停下来,然后车里下来五六个人,手里都拎着大号的铁板手,还有一尺多长的螺丝刀子之类的,向这边聚拢过来。 他们以前在这里被讹过,所以都小心戒备。 到了近前,听二彪子说了一下事情经过,这伙人也来劲了:“妈的,上次一共讹了我们三十块钱,还钱!” 说罢,他们上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这下可出气了。 李铁牛还在旁边添油加醋:“以后再遇到这路人,大卡车直接碾过去,压死一个少一个祸害。” 吓得那帮家伙一个个都哆嗦成一团,心里琢磨着,以后可不能再干这个营生,万一真被碾死,找谁说理去? 众人又等了一会,刚才那个拿着猎枪的家伙气喘吁吁跑回来,从兜里掏出一把钞票,递给刘青山,可怜兮兮得说道: “大大哥,就凑了一百五十块钱,实在是没有了。” 刘青山瞧了瞧那把钱,里面还有不少一块两块的,于是就接过来,数也没数,全都塞进二彪子兜里。 然后他对那伙人说道:“以后我们长跑这趟线儿,要是再看到你们搞事,见一次打一次。” “不敢了,不敢了。” 那帮家伙一个劲点头哈腰的,这次的教训,估计够他们记一辈子的了。 刘青山他们这才上车,那几个卡车司机还有点不大放心:“兄弟,要不咱们往回开一段路,然后绕过去吧?” 刘青山摆摆手:“绕啥,咱们正经人难道还怕坏人啊?” 说完,他亲自开车,缓缓向前驶去,径直穿过前面的村镇,从镇子的西头,一直开到东头,没起一丝波澜。 看到刘青山他们的小轿车,在镇子东头停下来,那几位卡车司机,也都停车下来: “几位兄弟,还是你们厉害,这个镇子,过路的司机都叫他小鬼儿岭,比小鬼还难缠呢。” 刘青山却蹲在地上瞅瞅:“水箱漏了,几位师傅,只能麻烦你们,帮着拖一段儿啦。” 问问去处,都是跑哈市的,正好还顺路,这几位师傅,当然满口答应。 就这样,小轿车被钢丝绳拽着,拖了一百多里,这才开进哈市。 那几位司机师傅挺热情,直接把刘青山的小汽车给拖到他们厂子的维修车间,免费给修了水箱。 刘青山也过意不去,等忙活完了,拽着这伙人,找了个馆子吃饭。 小酒一喝,话匣子打开,才知道这些人是哈市肉联厂的,刘青山猛的想起来一个茬:“对了,你们厂子里生产红肠吧?” 年纪最长的钱师傅哈哈大笑:“那是,我们哈肉联的红肠最地道!” 二彪子也大喜:“那正好给俺干爹买几斤。” “行,别说几斤了,百八十斤都成。”钱师傅使劲拍着胸脯。 刘青山眨了眨眼:“钱师傅,百八十吨能不能弄出来?” 钱师傅一口酒顿时喝呛了,使劲咳嗽一阵,然后连连摆手:“那么多,我可没那个本事。” 刘青山心里稍稍有些遗憾:这哈市的红肠,本来就是属于俄式红肠,又经过我大吃货民族的改进,比老毛子那边出产的,更胜一筹。 现在毛子那边,不仅常用的生活物资短缺,食品也十分短缺。 要是能多运点红肠过去,和他的火腿肠搭配起来,那绝对受欢迎。 要知道红肠这东西,熟了之后不怕冻,吃的时候,自然解冻之后,跟新鲜的一样,再适合不过。 于是他又问道:“钱师傅,你们几位,能不能帮着我们联系一下肉联厂的领导呢?” 这么大宗的交易,显然就得找主管领导。 钱师傅想了想:“我认识的最高领导,就是车间主任了。” “车间主任也成,麻烦钱师傅了。” 刘青山主要是想试试,万一成了呢。 当晚,三个人就在肉联厂的招待所住下,刘青山买了两条好 烟,又拿上两瓶带来的药酒,跟着钱师傅去拜访那位车间主任。 车间主任姓胡,热情地在家里招待刘青山,得知来意之后,表示他们年前的生产任务已经满了,要货的话,也得来年一月份之后。 这个也没问题,刘青山直接定了五十吨的红肠,至于定金和具体的合约,到时候,叫大姐刘金凤带人过来谈,就以他们火腿肠厂的名义。 办完这件事,刘青山也心情大好,采购了一些礼品,就跟着二彪子一起,顺便去拜访了一下徐教授。 二彪子熟门熟路,领着刘青山,来到一座老旧的红砖家属楼下面。 在二楼的一户简朴房间里,刘青山也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徐教授。 也就是入冬到年前这两个月,老教授还能在家,要是平时,想见他就难喽,基本上都是下乡或者走在下乡的路上。 愿将老骨还稻田,这就是徐教授的晚年生活的真实写照。 老教授六十多岁,或许是常年奔走于田间地头的缘故,黑瘦黑瘦的,不过精神很好。 他神态谦和,衣着朴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从地里干活回来的老农呢。 刘青山心中满含着敬意,跟徐老握手:“徐伯伯,早就想来看您,您身体好哇?” 徐老脸上也满是笑纹儿,轻轻拍拍刘青山的手背儿:“我从报纸上看到你的事迹了,你是个好孩子。” “干爹,三凤当然厉害,俺们村,今年已经迈进了十万元村!” 二彪子到这也不见外,把手里的一大堆礼物,都摆到一个老旧的木头茶几上。 徐老瞧了瞧,有些不满地摇摇头:“你呀,就拿这么没用的,怎么不把你们出产的松江青稻带来?” 二彪子抓抓后脑勺:“干爹,您这还缺大米啊?” “大米不缺,缺的是松江青稻的稻种,我得好好研究研究,怎么一样的稻种,到了你们那,就变成青稻了呢?” 徐老的几根长寿眉挑了挑,刘青山记得,老人家最后活了九十多岁呢。 他心里莫名冒出来一个词:劳民永寿。 坐下喝茶闲聊,徐老嘴里分析着:“水稻水稻,水是生命,我估摸着,是你们那里的水质的缘故。” “看看能不能把青稻引种回来,要是成功的话,也能出口创汇,听说你们夹皮沟的松江青稻,都卖到两三块钱一斤啦?” 二彪子连忙在旁边溜须:“干爹,这都是您的功劳,还是您厉害!” “少拍马屁,这是你们自己干出来的。” 老爷子并不贪功,用手指点两下二彪子。 二彪子连忙表示,等回去之后,就把稻种和种植记录带过来,给干爹研究。 晚饭就在徐老家吃的,都没用干娘出去买菜,二彪子都给带来了:切了一大盘红肠,剪了一大盘鸡蛋。 二彪子光是鸡蛋就带来一大纸箱子,入冬之后,能吃到鲜蛋可不容易。 而且低温保存的话,放到过年都没问题。 另外就是各种山货了,也都带来不少,黑木耳直接扛上来半面袋子,把徐教授的老伴儿都愁坏了:这得吃到啥时候? 二彪子连忙解释:“干娘,这都是预备着给干爹的老朋友啥的分点。” “哈哈,老头子,这个干儿子可没白认啊。” 老太太也乐得合不拢嘴。 二彪子也讲起了路上的趣事,最后还说呢:“那帮家伙赔了一百五十块钱,都叫我买东西孝敬干爹干娘啦!” 徐老也是大乐:“我说吃着这红肠,怎么有一股贼腥味儿呢。” 看着其乐融融的景象,刘青山心里也默默祝愿:老爷子健康长寿,为咱们北大荒的水稻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章 这是好事? “呦噢噢” 伴着一声悠长的呼唤,一大群梅花鹿从远处的林子钻出来。 鹿群之中,还夹杂着一大群狍子,都一溜小跑,向着那个深情呼唤他们的小个子奔过去。 这里是王家围子,王狍子嘴里一边呼唤,一边把一粒粒的大粒盐,塞进梅花鹿和狍子的嘴里,其中还有一些个头高大的马鹿。 这帮家伙吃上盐粒儿,比小娃子吃糖球还上瘾呢,一个个挤上去争抢,最后,把王狍子都给拱倒了。 “你们这帮混蛋玩意,信不信老子宰了你们吃肉!”王 狍子嘴里念叨着,脸上却笑嘻嘻地打量着这群家伙,然后向旁边的王烈说: “炮手,你说咱们养这么多,那个刘青山兄弟,到时候要是不收咋整啊?” 去年冬天,刘青山他们被困在王家围子,然后双方就达成了养殖鹿群和狍子的协议。 王炮手却是一点都不担心:“不收就养着呗,反正今年春天割了两茬茸,还有采摘的地皮菜,都叫夹皮沟来人给收走了,咱们可都没少赚。” “嗯,是这个理儿。”王狍子也点点头,然后领着大部队回鹿场。 远远的,就看到一辆车,从国道那边的岔路开过来,王狍子手搭凉棚观瞧:“不会是刘兄弟的车吧?” 王炮手常年打猎,练出一对火眼金睛:“哈哈,还真是,刘兄弟,刘兄弟!” 他迈开大步,挥舞着手臂冲过去,王狍子也紧跟着,后面那些牲口,也都撒开四蹄。 刘青山一瞧对面那阵势,只能点了几下刹车,把车子停住,然后就被鹿群和狍子群给围上了。 “刘兄弟,可把你盼来啦!” 王炮手抱住刘青山,使劲拍打着他的后背。 李铁牛也有样学样,奔着王狍子就去了,吓得王狍子直躲。 就你那大巴掌,非把俺拍吐血不可。 等进了王家围子,一大半村民都闻讯出来,乐呵呵地跟刘青山他们哥俩打招呼。 咋这么热情呢? 刘青山都有点招架不住,这架势,就跟回到夹皮沟似的。 村长王大富也一溜小跑来到跟前:“青山,哈哈,就知道你也该来啦,走,先上俺家去!” 在去王大富家的路上,看到村子里盖了不少新房子,都是砖瓦房,刘青山好像有点想明白了。 王村长家,也盖起了一溜五间大瓦房,是整个村里最气派的。 他伸手指指,乐呵呵地说道:“青山啊,你们收鹿茸和地皮菜,大伙手里也有了点余钱儿,都张罗着盖房子呢!” 刘青山也笑着点头,心里同样高兴:这种自己赚钱,同时也能帮衬着别人一起赚钱的感觉,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不过就在这时候,有人破坏气氛,王炮手嗷唠一嗓子:“青山兄弟,啥时候杀鹿杀狍子卖肉啊?” 不少村民也都跟着嚷嚷起来:“是啊,大伙都等着呢!” 他们也都算计过了,要是把这百十只野牲口全宰了卖肉,家家户户,都能有上千元的收入,那可发啦。 刘青山眨眨眼,他算看明白了,这时候的人,还是太短视,而且脑筋也都不大灵,还按照以前几十年传下来的老规矩活着。 可是外面的时代已经变了,每个人,也得做出相应的改变,才能紧跟时代的步伐。 于是他就大声吆喝道:“先不能杀,数量太少,再繁殖一年两年的,而且,像现在这样,割鹿茸卖,不也挺好吗,年年都能割两茬,收入也不少。” 王大富嘴里也跟着嚷嚷:“杀杀杀,就知道杀,都杀没了,看你们还杀啥?” 人群中有人接话:“那就杀猪,来了贵客,村长你家先杀猪,大伙都等着吃猪肉呢。” 大笑声中,王大富拍拍胸脯:“杀猪,今年手头有了余钱,咱也不卖了,一口猪全都造喽。” 天都要黑了,杀猪也得等到明个儿。 刘青山师兄弟俩,在王家围子住了两宿,这才继续上路。 两天后,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再不能往前走了,再走就到国界,也不让你过去啊。 “小师兄,下回咱们还是做火车吧。”李铁牛把车开进市区,也长出一口气。 刘青山乐呵呵地问:“你不是乐意开车吗?” “俺开车都快开吐啦。”李铁牛脸一红,道出了实情。 透过车窗,这座北方边陲小城,大街两旁的景物,跟一年前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是刘青山知道,随着边境贸易的展开,这里马上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面那个大楼好像是新盖的。” 李铁牛嘴里嚷嚷一声。 刘青山也向前方望过去,然后嘴角不由微微翘起,因为他看到那块巨大的招牌:龙腾商务宾馆。 这个,就应该是他们公司和当地的公安合建的那家大酒店了。 从门口路过的时候,李铁牛放慢车速,发现大酒店门口停着不少车,多是吉普车,也有拉达和伏尔加之类的小轿车。 门口有人进进出出的,看样子,生意好像还很红火的样子。 想想也是,边境贸易马上就要开始,该来的人,基本也都到了。 一路开到江边,龙江已经封冻,望望不远处的大岛,上面的交易大厅应该已经完工,老远就看到岛上多了不少建筑。 到了仓库大门前,才发现这里也变了模样,原来低矮残破的围墙,已经重新加高。 看样子将近两米高,最上面抹着水泥台,水泥里插着密密麻麻的碎玻璃。 这个是当地人发明的,防人跳墙最管用,那横七竖八的玻璃碴子,叫人根本就没有下手的地方,除非你直接从墙上飞过去。 大门也是新安装上去的,刷着黑漆,李铁牛刚摁了两下喇叭,旁边的角门就闪出两个人影,警惕地打量着。 “铁子!” 李铁牛怪叫一声,就朝李铁扑上去。 “老班长。”刘青山则乐呵呵地和另一个人打招呼。 李铁和老班长也是大喜,老班长嘴里吼了一嗓子:“青山经理来啦!” 哗啦啦,大门里很快就跑出来一大群人,张龙他们都在,甚至连小五和于光明他们,也都赫然在列。 “哈哈,青山,就等你啦!” 于光明抱住刘青山,想把他抱起来轮几圈,结果愣是没抱动。 只能羡慕地看着旁边的李铁牛,把自己的兄弟和战友,一个个提到半空,转了一圈又一圈。 “二哥,你们来的还真快。” 刘青山嘴里打着招呼,然后打量着张龙他们这群人,一个个都挺精神,好像还都有点胖了。 小五也上来跟刘青山拥抱一下:“青山,你那幅画的事儿,已经解决了?” 刘青山有点诧异:“解决了,咋解决的?” “我爷爷说了,能把咱们的国宝从国外弄回来,那是为国家做贡献,不许那帮家伙再动别的心思。”小五笑嘻嘻地说着。 刘青山心里,猛的涌起一股感动,心里热乎乎的,他伸出巴掌,使劲拍拍小五的肩膀:“叫老爷子跟着费心啦!” 小五被拍得龇牙咧嘴的:“轻点,轻点,到时候,叫我们也欣赏欣赏你那个用五千万美金换回来的宝贝就成。” “行啊,没问题!” 刘青山跟大伙亲近一阵,跟着左右看了看:“咦,侯三和飞哥他们呢?” “侯三在大酒店那边呢,大飞和刚子去了经贸局,听说要交押金。”张龙解释一下,然后就看到一辆吉普车开过来。 刚子和大飞哥从车里跳下来,也跟刘青山好一阵寒暄,等热乎够了,刚子这才抱怨起来:“交了一万块押金,这回咱们真是兜里比脸还干净啦!” “押金这么贵?” 大伙也都七嘴八舌地表达不满。 这年头,可不是谁都能掏出来一万块的,这笔钱,就把绝大部分人都挡在门外。 没有资格和毛子直接交易的,那就只能在大岛外面,当二道贩子或者不知道几道贩子。 刘青山却不在意:“这肯定是设置的门槛,对咱们没啥影响,反倒是好事。” 好事? 大多数人都有点想不明白,不过他们都相信刘青山,既然青山说是好事,那肯定就是好事。 于是他们又都欢喜起来,簇拥着刘青山进到院里。 放眼望去,一排排库房呈现在眼前,因为是装东西的仓库,所以房子的举架比普通的民房高多了。 库房都封闭得很严实,透气窗上面,都焊着密密的铁栅栏。 每个库房的大铁门上,都标着数字,张龙说,去年一共建了五十座大仓库。 不过瞧瞧这个大院儿,还没用上一半呢,还有扩建的空间。 “货物都备得咋样了?”刘青山最关心的也就是这个问题。 老班长接过话茬:“货有点多,我得取账本儿去。” “不用那么麻烦,仓库都装满没有吧?” 刘青山笑着摆摆手,来了就查账,好像对人家不信任似的,以后有时间再慢慢看呗。 老班长笑着摇摇头:“还差二十多个仓库呢,主要是咱们手头 没钱啦。” 飞哥也在旁边补充:“就这还有不少是赊账的呢。” “行啊,能赊账也是本事。” 刘青山笑笑,知道这肯定是小五和于光明他们的关系。 也不用说别人,他自个不也赊了好几百吨白酒吗? 另外,还有自家厂子出产的方便面和火腿肠,暂时也都欠着呢。 整体看,情况还不错,货源充足,大伙干劲十足,都摩拳擦掌,万事俱备,就等着口岸正式开启呢。 刘青山正要去仓库瞧瞧,就听大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随后,就有两辆大解放开过来。 “又来货了,卸到哪个仓库?”前面那辆车的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正是马长战马老三。 刘青山也瞧着稀奇:行啊,这家伙都能押车,还以为这样的公子哥,只会养尊处优呢。 马老三也瞧见了刘青山,直接就从车上跳下来,还有小五他们五人组的另外两位,丁山和王战,也都笑嘻嘻地过来和刘青山打招呼。 刘青山朝他们竖竖大拇指:“行,能弯下腰做事的人,才能成大事,哥几个都辛苦啦!” “没什么,就是跑跑腿儿的事儿。”马老三摆摆手。 眼下,黑河这边还没通火车,火车站要在三四年后才能建成,所以运货的话,只能运到南面一百公里的孙吴县,然后再用大卡车倒过来。 机场倒是有,不过只有客运。 两辆卡车开到仓库,就开始卸货,库管嘴里还问呢:“这次进的什么货,数量是多少?” 马老三咂咂嘴:“说是叫泡泡糖,俺也不知道是啥玩意,估计是吃的糖块吧?” 刘青山听了则是心中一喜:不错啊,洪大哥挺给力,这么快就生产出来啦。 瞧瞧那一个个的小箱子,箱子上面印着“大大”的商标,还有两个眉开眼笑的卡通小丫头,嘴里吹着老大老大的泡泡糖。 于是他撕开一箱,抓出来两把:“来,大伙都尝尝,这个其实也是咱们自己生产的,也是赊账,哈哈。” “港岛的洪经理打电话说,他们厂子刚生产出来,还没对外销售呢,就先全都运到咱们这啦。”张龙在一旁解释说。 大伙都伸手抓了两块,放在嘴里嚼着,边嚼边点头:“嗯,还挺甜,就是不怎么好往下咽啊。” “这个不能咽的!”刘青山一拍手,这个忘说了。 李铁牛眨巴两下大眼珠子:“吃糖不往肚里咽,难道还嚼完了吐出来啊?” “这是泡泡糖,吹泡泡玩的。”刘青山就给他们演示。 大伙眼瞧着刘青山的嘴里冒出一个乳白色的小泡泡,然后就越来越大,最后足有拳头那么大。 哇! 一帮家伙都瞪大眼睛,有点瞧傻了。 啪的一下,刘青山吹出的泡泡破了,周围响起一阵惋惜声。 刚子连忙又剥了一块彩色的泡泡糖,递给刘青山:“青山,再吹一个,也教教我们,挺好玩的!” 刘青山笑道:“这个可以反复吹的,不是一次性的。” 嘴里的泡泡糖又嚼了几下,然后重新吹出一个泡泡,这个更大。 周围一片欢呼,然后就纷纷开始请教,别说小孩儿了,这些大孩儿都来了兴趣。 “都别玩了,先卸货。” 张龙咳嗽一声,大伙这才先开始干活。 刘青山瞧瞧说:“以后这货物啥的,全都雇装卸工好了,否则太累了。” 毕竟以后还得从毛子那边换钢材呢。 “今天货少,就自个倒腾,多的时候,也都是雇人的。”张龙解释了下。 两车货,很快就卸完,结算完运费,大卡车开走了,大伙也进到屋里。 屋子里烧着大炉子,热气扑面,大伙都自个找地方坐下,然后就集体练习吹泡泡。 这个多少需要点小技巧,练习一阵,也就都能吐泡儿了,一个个玩得不亦乐乎。 “青山,这玩意好,多少钱一块?”玩心大的刚子咧嘴问道。 “一块泡泡糖,零售价是两毛钱。”刘青山伸出两根手指。 “两毛钱都能买一根大麻花啦!” 刚子嘟囔一句,这价格真不便宜,要是买糖球的话,两毛钱能买一大把。 不过,糖球还真没这个泡泡糖好玩儿。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一九八六,哈拉少! 闲聊一阵之后,张龙说话了:“青山,我那个战友徐国强,已经调到经贸局半年多了,现在混得不错。” “他说再过半个月,边贸就开始试运行,咱们这里几十种货物呢,是不是得统一定一下价格?” 对徐国强,刘青山当然有印象,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帮他们找了这个大场地。 当然,刘青山也没亏待人家,拿了两千块钱,叫他活动工作,看来效果还不错。 至于价格嘛,还真不好定。 因为中苏两国隔绝了好几十年,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贸易,甚至两国的货币,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兑换比例,所以才会采用最原始的易货贸易。 也正是这个缘故,在边贸开始的一段时间,才最为混乱,当然也是最暴利的阶段。 琢磨一阵,刘青山嘴里又吐出个泡泡:“就像这一块泡泡糖,怎么也得换一双大皮靴吧。” 说完之后,感觉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古怪,便四下望望,只见大伙望向他的眼神,都跟看傻子似的。 正这个时候,屋门一开,侯三吱溜一下钻进来,嘴里嚷嚷着: “老板,两毛钱的泡泡糖,你就想换最少值十块钱的大皮靴,真以为毛子都是傻子呢?” 随着侯三的到来,刘青山龙腾公司的班底,基本就齐了。 只剩下李雪梅和小美两个,还在大酒店那边联系客户。 东西交易回来,还得卖出去才能变现,所以还得拉拢一帮分销商才行。 侯三笑嘻嘻地跟刘青山来了个拥抱:“老板,大伙就盼着你来主持呢。” 说完他又眨巴几下眼睛:“就是,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价格,有点太离谱了吧?”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刘青山乐呵呵地回了一句。 “青山,你这个早就被批了,根本不符合客观规律。”于光明立刻就指出刘青山的错误。 刘青山点点头:“放在别的地方肯定不行,但是放在眼下,却正好合适,我问问大伙,你们知道,毛子那边的东西,都是什么价格吗?” 众人一齐摇头。 刘青山就继续说道:“同样道理,毛子那边,也不知道咱们这边货物的价格,都是盲人摸象,这里面,就有太大的操作空间。” 听得侯三一拍大腿:“我有点明白了,比如说,毛子爱喝酒,那白酒就是硬通货对吧?” “咱们自己这边,内部也得有一个定价标准,到时候就以白酒作为参照物。” 刘青山这边,备货最充足的就是白酒了,而且还都是高度酒。 定下章程就好办了,他们这边进来的白酒,基本都是低档的,成本价在一块钱左右。 有了这个参照物,其它货物就比较好定价了。 比如泡泡糖,五块泡泡糖,就能顶一斤白酒,以此类推。 人都凑齐了,晚上当然要好好吃一顿,这边冬天的时候,除了萝卜白菜,基本没啥蔬菜,但是鱼和肉还是很丰富的。 尤其是龙江里的大鱼,炖了之后,味道很是鲜美。 负责做饭的,是许国强的父母和他的一个妹妹,等到吃饭的时候,把许国强也叫来。 看到许国强如今也穿上四个兜的干部服,战友们就纷纷打趣。 许国强先向刘青山道谢,然后在就讲起了贸易的事儿,也透露了不少内部消息。 这些对即将开展的边贸,都很有帮助。 路上奔波好几天,刘青山本想早点休息,结果却有人打电话过来。 听到电话里面,传出周局长那爽朗的笑声,刘青山眼前就浮现出那张黑黢黢的面孔。 大老黑的声音传过来:“刘经理,你来黑河,也不吭一声,太不够意思啦!” 显然,大老黑的心情不错,这一点,刘青山也能预料到。 他路过的时候都看到了,大酒店生意红火,自然是财源滚滚,大老黑这个局长的心情当然好了。 于是他笑道:“周局,恭喜恭喜。” “应该是同喜同喜才对,今天就放过你,明天咱们聚聚。”电话那头的周局长也知道刘青山刚到,聊了几句,就撂下电话。 他此刻正在龙腾商务宾馆,在宾馆的一个会议厅里,市里的领导,还有对面布拉戈维申斯克市的代表,正在进行最后的磋商。 “这个小刘同志啊,还真长了个买卖脑瓜。” 周局长嘴里自言自语,当初投资这么大,建这家酒店,他的心可是一直提溜着的。 万一亏本的话,那就惨了。 可是想不到,边贸还没开始呢,四方客户就云集于此,酒店的房间天天满员,还有餐饮部那边,吃饭都排不上号。 而且对面布市的代表也对这个大酒店十分满意,说是他们那边的人过来,也一定要住在这里。 这里面,即有流动人口暴增的缘故,还有大酒店的招牌硬啊:公安开的,安全绝对有保障。 出来求财做生意的,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 另外,大酒店设计的也比较先进,吃喝玩乐谈生意,一条龙服务。 周局长现在是彻底服气了,那位小刘同志,绝对是送钱童子。 所以刚才碰到了李雪梅和小美的时候,听她们说起,刘青山今天来了,周局长就急火火地打了个电话过去。 刘青山在放下电话之后,跟大伙闲聊一阵,就早早上炕睡觉。 这边冬天冷,当然要睡火炕。 刘青山也确实有点累了,一觉睡到天蒙蒙亮。 夜里还做了个梦,梦到一只大白熊,总在自己眼前晃悠 一九八六年一月一号,就是中苏两国,正式重启边境贸易的日子。 两个相爱相杀几十年的大国,终于又一次握起手。 没有永恒的敌人,同样也没有永恒的朋友。 只是时过境迁,彼此的境地,却已经完全不同:曾经的小弟,正在日新月异的飞速发展; 而曾经的老大哥,已经日薄西山。 吃过早饭,刘青山一行人就扛着大包小裹,浩浩荡荡出发,前往大黑河岛。 队伍中,退伍兵居多,就像是一队奔赴战场的勇士。 或许对他们来说,这确实也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嘎吱嘎吱,鞋底踩在积雪上,发出悦耳的声响。 刚刚下了一场小清雪,空气个格外清新,大伙呼哧呼哧的,嘴里喷出一团团白气,帽子上面,很快就凝成一片白霜。 他们的仓库就在江边不远,距离大黑河岛,总共加起来还没有三离地呢,还得算上江面那段距离。 刘青山肩膀上一前一后,搭着两个大包袱,他大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又是新的一年,他也将踏上新的征程。 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望望不远处,矗立在江中的大岛,刘青山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你好,一九八六! 想想即将面对的毛子,刘青山又笑了笑,也许应该这么说:一九八六,哈拉少! 沥沥拉拉的,也有一些商贩,正往大岛的方向走去。 一个个的,也都背包罗伞的。 能够在口岸刚开放的时候,就敢去跟毛子做生意的,那都不是一般人。 作为先驱者,这群人之中,以后不知道会诞生多少百万富翁c千万富翁甚至是亿万富翁呢。 只是现在,人们的脸上,除了兴奋之外,大多带着几分迷茫。 几十年不打交道,他们也不知道毛子都需要啥货物啊。 刘青山甚至还看到,一个人挑着两个大筐,一个里面装着冻梨蛋子,另一个筐里,赫然装着冻鱼。 你要说冻梨,或许还能换点东西,冻鱼嘛,估计怎么挑去的,就得怎么挑回来,毛子那边,最不缺的就是鱼了。 不知不觉就来到江边,这里有边防站先进行一下初检。 刘青山他们,早都由许国强帮着办好了手续,轮到他过岗的时候,那一队战士,还啪得一下,齐刷刷地朝他敬礼。 搞得刘青山都是一愣,随即想起来,去年来的时候,到边防站去过,还高歌一曲小白杨,所以这些战士应该都认识他。 只是当时战士们太多,刘青山当然不能一个一个都记住模样。 他又不是当兵的出身,所以也不好回敬军礼,只能一个劲点头:“同志们都辛苦啊。” 惹得那些客商都用诧异的目光打量他:怎么感觉有点像部队首长检阅似的? 小五则笑嘻嘻地拿出一小盒泡泡糖,塞给带队的班长,结果人家敬礼之后,表示不能收东西。 “咱们都是一家人,这玩意就是嚼着吹泡泡玩的。”小五嘴里说着,还演示了下,吐出个泡泡。 就是外边有点冷,泡泡吹得有点小,然后就啪的一下破了,粘到小五的鼻子上。 那些战士都强忍着笑,不过他们也都认出了小五,也就把泡泡糖收下。 走了几百米,就上了大岛,这里的检查就比较严格,带来的包裹,都要打开进行检查。 看到前面那个人,一个人就检查了十多分钟,刘青山他们不由得有点心急。 不过轮到他们的时候,却总共没用上五分钟, 原来是许国强正好在检查组里面,只是大概看了一下,就顺利放行。 终于进到了交易大厅,这里跟露天的棚子差不多,也没啥取暖的设备,就是能挡点风,算是比外头暖和点。 估计是第一次,谁都没经验,交易区乱糟糟的,也没有分类,甚至连位置也都没有划分,人们全都背着包瞎转悠。 对面也来了一些毛子,一个个捂得跟大狗熊似的。 双方都用好奇的目光,彼此打量着,颇有点大眼瞪小眼的架势。 不光是这边的人对毛子好奇,同样道理,毛子也是一样。 看看他们拿来的商品,也都很是奇葩,什么大列巴c格瓦斯啥的,都拿来了。 估计也是一样蒙门,不知道该怎么交换。 一切都刚开始,才接触,彼此都处于尝试阶段。 只有刘青山他们这伙人是例外,他们准备充分,就憋着一炮打响呢。 刘青山在交易大厅里面先占了一块地盘,叫大伙把各种货物摆出来,没有货架子,只能在地上铺上深绿色的帆布,然后上边摆货。 后面还立着两块大牌子,上面是用中俄两种文字,对龙腾贸易公司进行介绍。 最上面是公司的执照,还有各种证件,下面则是各色商品的图片。 这种最简易的宣传板,要是在广交会上,那根本都没人愿意多看一眼。 但是就这种草台班子,在大厅里面,已经算是比较上档次的了。 刚子飞哥和李雪梅小美等几个人,在这看摊,他们会俄语,负责招揽生意。 刘青山告诉他们:看到有毛子过来,就用俄语跟对方拉话,不管换不换货,先拿着小酒杯,给对方来一杯高度白酒,再赠送一根火腿肠。 要想迅速形成口碑,扩大龙腾贸易公司的知名度,就得先这么玩。 刘青山拎起一个装白酒的瓶子,在空中抛了一下,然后又接住:“这个战术,叫做手榴弹攻势。” “这么干行吗?”刚子有点心里没底儿。 反正要是他去羊城进货,有人主动给他送吃喝,他是不敢动的,万一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呢? 正说着呢,迎面就过来两个膀大腰圆的毛子,一个大光头,一个留着大胡子,两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正好奇地四下打量。 小美刚要招呼一句哈拉少,结果一瞧这俩家伙,不像啥好人,就没敢吭声。 还是李雪梅这丫头胆子大,嘴里嘀里嘟噜地打着招呼。 那两个毛子立刻在刘青山他们的摊位前停下脚步,低头打量着那些商品,眼睛里面,不断闪烁着惊喜的神色。 “嘿嘿,毛子看花眼了。”小五捅捅刘青山。 刘青山呵呵两声:“毛子的眼珠,本来就是花的。” 而飞哥已经打开一瓶酒,那两个毛子,鼻子立刻直抽。 飞哥倒了两小杯酒,递给那俩毛子,自己也倒了一小杯,不过他没喝,而是交给了身旁的专业陪酒员:李铁牛同志。 “来,整一个!” 李铁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飞哥则笑着说道:“搭滴那!” 其实不用他说干杯,那两个毛子就已经猴急地把酒倒进嘴里,也是一口闷。 喝完之后,还一个劲在那咂嘴,都是一脸回味的模样。 那本来凶狠桀骜的眼神,也多出几分陶醉,似乎也被酒精给软化。 大伙不由一喜:好像手榴弹攻势有效果!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二章 这是何等的先见之明! 要说当下老毛子那边最缺的是什么,毫无疑问,那就是伏特加了,严重供应不足。 偏偏毛子这边,还大多是酒鬼,刘青山用这招美酒开路,算是对了毛子的胃口。 大飞哥又笑着递过来两根火腿肠,嘴里又嘟噜一阵子,两个毛子连连点头,咬开火腿肠,一口咬了大半截,然后连连点头,嘴里嘟噜个不停。 其中那个大胡子,还把手里的小酒杯,又伸到飞哥面前,瞧那意思,好像要再来一杯。 “跑咱们这白吃白喝来啦!”小五有点气不过,忍不住撅起了小嘴。 刘青山却笑着摆摆手:“没关系,咱们好几百吨白酒呢,还在乎这一两二两的,目光要放长远。” 大飞哥又给两个毛子都倒了一杯酒,这俩货又美滋滋地喝了,这次不再是一口干,而是慢慢喝着,嘴里还跟大飞他们聊着。 那个大光头先喝完了,舔舔嘴唇,估计是没喝够,不过也不好再腆着脸要酒喝,结果就瞧见小五在那吐泡泡,立刻眼睛直冒光,手里比比划划的。 小五也就顺手扔给他一块泡泡糖,还给他演示一阵。 大光头嘴里一通猛嚼,然后也尝试着吹泡泡。 好半天才吹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泡泡,就把他给乐得手舞足蹈,嘴里更是哇哇怪叫。 小五撇撇嘴:“整个一大笨熊。” 刘青山也大乐:“你骂毛子笨熊,他们才不会生气呢,搞不好还以为你夸他呢,他们最喜欢熊了,不少人家都养熊当宠物。” 小五眨巴几下眼睛:“嘿嘿,好像咱们这伙人里面,也有个养狗熊的。” 这时候,刚子插话进来:“哈哈,这俩毛子喝美了,说是也有礼物送给咱们,青山,你这法子还真奏效!” 几杯酒,两根火腿肠,再加两块泡泡糖,顶多两三块钱,换啥东西都合算,肯定不会亏本。 不过,当那个大光头偷偷摸摸地从怀里取出来一把左轮手枪之后,却把大伙给吓了一跳:这礼物,是万万不敢收的。 刘青山也纳闷了:毛子那边的边检都是摆设吗,居然把手枪都带过来? 看到飞哥态度坚决地推辞,那光头毛子只好又把手枪收起来,然后招招手,就直接走人。 一边走,俩家伙嘴里还不时吐着一个个小泡泡。 “赔啦!” 刚子嘴里嘟囔一声,然后又小声说,“要不我撵上去,把那把枪要回来?”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放心吧,来日方长,也许明天再来交易的时候,他们就会带来我们满意的物资。” 张龙也在旁边点头:“咱们那手榴弹的威力,比手枪可厉害多喽。” 于是众人重拾信心,又继续招揽生意。 他们的摊位,还是很醒目的,很快就又招来一伙毛子。 这几个毛子,一瞧就是真正做生意的,身上也都背着大包袱。 刚子连忙用俄语招呼:“各位同志,过来喝一杯。” 没错,苏联那边,现在也都称呼同志的。 那群毛子还真就循声过来,大伙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同志。 这里边,估计除了刘青山,都是第一次见到毛子女人,一个个都看直眼儿了。 要说这毛子女人也真是奇葩,年轻的时候,那绝对是大美女:皮肤白皙,金发耀眼,精致得跟瓷娃娃似的。 大冬天的,就穿着一个毛呢裙子,也不嫌冷,身材更是前凸后翘,婀娜多姿,叫眼下这些保守的男人,眼神都直躲闪。 可是刘青山知道,毛子女人的保质期太短,养了孩子过了三十就迅速发福,就跟吹气儿似的,眨眼就变成水桶大妈。 咳咳,刘青山轻咳几声,大伙这才回过神儿,刚子和飞哥忙着给那些毛子倒酒。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个毛子女人,也接过来一杯酒,而且也十分豪迈地一口喝干。 众人都瞧得一愣一愣的,估计刚才有人都动心了,琢磨着娶个毛子女人当媳妇,好像也不错。 结果看到她喝酒这个架势,立刻打消了心里的想法。 一杯酒下肚,明显能够感觉到,那些毛子都眉开眼笑的,热情了许多。 其中一个打开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抓起一件呢子大衣,塞到刚子手里。 然后从摊位上抓起一瓶酒晃了晃,嘴里嘟噜了一阵。 刚子有点发愣,嘴里向刘青山请示:“他要用大衣换一瓶酒,咱们换不换啊?” 换,不换才是傻子呢 。 一件呢子大衣,在国内的话,最少也值二三十块。 一瓶酒才多少钱,一块钱。 看看那个毛子的背包里,一共有十多件呢子大衣,索性就全都换过来。 那毛子抱了一箱子酒,一共十瓶,乐得直咧嘴岔子。 有了这个开头,其他的毛子也都把自己的货物拿出来,不换别的,清一色全都换白酒。 一双高腰大皮靴,一瓶酒。 一架军用望远镜,一瓶酒。 一顶溜光水滑的貂皮帽子,一瓶酒。 一张大熊皮,加四只熊掌,刚子也塞给人家一瓶酒,结果那个毛子一个劲摇晃脑袋。 刚子正要再给他一瓶,就看到刘青山塞过去两块泡泡糖,那毛子竟然就乐颠颠地换了。 后面的小五和张龙他们,都看傻了:这哪是做生意,这简直就是抢啊! 有几个毛子,换完货之后,直接打开酒瓶子,咕嘟咕嘟就开喝。 瞧得刘青山有点担心:喝多了不会耍酒疯吧? 他们这边闹闹哄哄的,越是这样,就越招人,越来越多的毛子,都向他们这边聚拢过来。 甚至都不用刚子和大飞哥他们照顾,先来的那些毛子,就跟后来的那些同胞传授经验。 大伙也渐渐瞧明白了:没有什么,是一瓶白酒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的话,那就再加一瓶! 毛子越聚越多,后边的人,包括小五他们,也都跟着忙活起来。 至于语言不通什么的,没事,识数就成,就是一瓶酒几瓶酒或者一箱酒的事儿。 生意火爆,大伙都忙活得直冒汗。 刘青山就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成果确实很喜人,但是刘青山却很清醒:这些根本就是小打小闹。 他需要的是大宗的交易:钢材c化肥c机械等等。 要是光指望这些呢子大衣大皮靴啥的,那他库房里面几百万元的存货,还不得换到猴年马月去呀? 摊子前面的人,越聚越多,不光有毛子,还有不少华夏这边的商人,也都围着瞧热闹。 他们主要是想瞧瞧,毛子手里都有啥货,咱们这边,又是啥货最容易出手。 当然最关注的,还是价值。 看到龙腾贸易公司这边的白酒,简直就是通杀,比货币还好使,大伙心里也都有数了:明天来的时候,必须多带这个。 可是当他们回到市区,去酒厂进货的时候,却被告知:酒厂这边的白酒,早就被人给包圆了。 有心思比较机灵的,去周边县城,结果也都没有存货,说是这几个月,陆陆续续都被人给买走了。 大伙都好不失望,只能去外地进货,可是这年头,交通不便,等他们把白酒运回来,估计最少也得两三个月。 失去先机,那肯定就会被越甩越远。 既然白酒不成,那就弄别的吧,好像龙腾公司那种红色外皮儿,叫做火腿肠的东西,也深受毛子欢迎。 没看见那些毛子,喝一口酒,咬一口火腿肠,都美滋滋的。 另外就是那种叫泡泡糖的东西,毛子们最喜欢在嘴里嚼着玩,啪啪的,还不时吹着泡泡。 可是这些东西,都是从哪进货的? 反正他们这些人,在市面儿上还都从来没见过。 大伙对这个龙腾公司,不由得都产生兴趣,心里暗暗决定:等回去之后,一定摸摸底。 也有人已经准备开始和龙腾公司进行合作了:换回来的那些货物,肯定要销售,既然不能跟毛子直接交易,那就当二道贩子,好像也不错。 看来看去,自然就看出门道,不少华夏这边的商人,都直咂嘴:暴利啊,一瓶酒就能换一双大皮靴。 毛子的东西,虽然不大精致,但是用料最足,就这一双大皮靴,回去最少能卖三十块,一瓶酒才多少钱? 结果这些华夏商人都越瞧越羡慕,最后有的实在看不下去,干脆转身走人:太馋人啦! 也有的人,瞧着刚子他们几个,用熟练的俄语,跟毛子聊得火热,往往三言两语,就谈成一笔交易。 他们又明白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语言也很重要,首先要能够沟通,然后才能谈生意嘛。 其实不光是这些看客,就连刚子和大飞哥他们,心中也颇多感慨。 三年前,刘青山就叫他们学习俄语,这是何等的先见之明! 要不是会俄语,怎么能和毛子这么顺利地进行交流,怎么能谈成这一笔笔的生意? 将近三年的时间啊,青山兄弟就能布下这么一个大局,这样的眼光,他们只有心里佩服的份儿。 同样服气的还有小五他们几个,投资成立龙腾公司,他们 各家也算是把家底儿都掏空大半。 这对他们几个人,也造成不小的压力,所以早早的就赶到这边,心中也一直忐忑。 置身在交易大厅,看到红红火火的生意,他们彻底放心了:起码这笔生意,不会亏本。 再瞧瞧那些老毛子,看到白酒跟见了亲爹似的,难道老大哥都混成这样,连酒都喝不上了? 还有其它货物,虽然不如白酒那么畅销,但也是毛子们的次要选择。 在选完白酒之后,通常都要选取一些生活用品。 这些东西,在国内的价格都不高,可是换回来的东西,却是价值十倍甚至几十倍,这哪是做买卖,这根本就是抢钱啊! 小五他们几个,心中早就暗暗竖起大拇指:跟着青山兄弟合作,算是抱上财神爷的大腿喽。 于光明也心中释怀:难怪跟父亲说起这事的时候,一向严谨的父亲,就立马张罗着借钱呢。 至于张龙和老班长等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在春城倒腾君子兰的时候,已经对刘青山彻底服气,他们现在就是全心全意干活就成。 “老板,老板。”侯三在人群外面直蹦高,嘴里大声呼叫着刘青山。 他得到刘青山的吩咐,所以在大厅里面独自行动,各处转悠。 等转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毛子粗野,改抢了呢。 等到看明白形势之后,也是满心欢喜,只是挤不进来,只能在那叫唤。 这些毛子一个个都身高马大的,他要是不蹦跶,根本就瞧不见。 刘青山分开人群走了出来,看到侯三身后,还跟着一个高高大大的毛子。 这家伙脸上胡子拉碴的,具体也瞧不出多大年龄,应该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吧。 侯三则笑嘻嘻地进行着介绍:“老板,这位是懦夫同志;” “伊万诺夫,这就是我们龙腾公司的老板,刘青山同志。” 刘青山一听侯三的话,就知道是拿人家的名字开涮,毛子号称战斗民族,当然不会当懦夫。 于是上前握握手,然后就听伊万诺夫嘟噜了一阵,侯三则在旁边翻译: “懦夫同志说,他这次没带货,想跟咱们赊点货,拿回去做样品。” 赊账? 刘青山打量一下这位伊万诺夫:头上扣着个破棉帽子,耷拉下两个帽耳朵,跟这边的人冬天戴的帽子一个样式。 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呢子大衣,衣襟脏兮兮的。 脚上蹬着厚重的毡靴,看这身打扮儿,很可能就是对面布市的一名流浪汉。 把货物赊给这号人,搞不好就是肉包子打狗,所以侯三自然不敢做这个主。 刘青山则点点头,爽快地说道:“没问题,白酒c火腿肠和泡泡糖这些,我给你收拾一个大纸箱子,你可以带回去试着销售一下。” 说完,他还拍拍伊万诺夫的肩膀:“朋友,我相信你!” 刘青山之所以选择相信这个家伙,主要是想收拢一名值得信任的眼线,这样才能更加清楚地了解对面的情况。 而伊万诺夫这种看上去穷困潦倒的家伙,无疑是非常合适的对象。 就算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那刘青山顶多也就损失二三十块的货款。 但是如果能够成功改变伊万诺夫的境地,不奢望这家伙感恩戴德,只要这家伙尝到甜头,以后能在那边帮着跑跑腿儿,打探打探消息儿,那就值了。 当满满一大箱子货物放在他的脚下,伊万诺夫脸上明显变得激动起来,下巴上的胡子都直颤: “朋友,谢谢你的慷慨和信任,我很快就会再回到这里的!” 说完,他扛着纸箱子,一溜小跑,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瞧得侯三都有点担心:这家伙不会真的跑路了吧? 然后就听到刘青山的问话声传来:“老三,你怎么看重这家伙的?” 侯三眨巴两下眼睛,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老板,从这家伙身上,我好像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三章 这绝对是暴利啊(求月票) 去大岛进行交易的时候,刘青山他们都是大包小裹。 等回来的时候,众人肩膀上更是全都扛着小山般的大袋子,规模比去的时候,壮大了不止十倍。 “五哥,你行不行啊,要不就先放那,等会一起抬啊。” 刘青山看着小五撅头瓦腚的,后背上就跟背着一座小山似的,还真担心他把龙江的冰层给压塌喽。 小山下面,传来小五吭吭哧哧的声音:“不行,就算拼了老命,也得把货运回去,这些都是钱啊! 等出了岛,情况这才好一些,把大包放到冰面上,慢慢推着前行。 “回来啦回来啦,赶集的回来啦!” 江边也停留着数百人,都向着这边一窝蜂跑过来。 赶集?我们这是做国际贸易好不好,这么高大上的一件事,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变成农村赶大集? 不过瞧瞧一个个都扛着大包,赶集就赶集吧,就当是赶一次国际大集了。 “别抢别抢,不许抢,再动手老子不客气啦!” 李铁牛的大嗓门,在冰面上炸响。 周围那些二道贩子都嘻嘻哈哈地赔着好话儿: “不是抢,俺们帮着你扛货。” “大哥,你这些货出手不,干脆都卖给俺得了,还省得扛回去。” 这些人,都是交不起保证金的,只能守在江边当二道贩子。 看到刘青山他们运回来的东西,眼睛都红了。 刘青山当然不会和他们在这里进行交易,嘴里大声喊着: “我们是龙腾贸易公司的,仓库就离这几百米,大伙帮我们先把货都运回去,到仓库再分货!” 好嘞,那群二道贩子一起动手,抬的抬,扛的扛,总算是把小五他们给解放出来。 “这钱还真不是好赚的!” 小五站在冰面上,大口大口喷着白气。 刘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开始,肯定不容易,慢慢会好起来的,以后坐到办公室里,喝着茶水就能把生意谈下来。” 他也对小五等人高看一眼,能吃苦,最重要的是能放下身段,对小五他们这种出身的人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 以后这边专门有一群人,就靠扛大包赚钱呢。 这时候,就看出来这个仓库的好处,距离江边近,上岸没走多远就到了。 即便如此,等进了仓库大院,还是把众人都累了个够呛。 接下来就是分货了,今天交易来的这些货物,都是零零散散的。 没法子,刚开始,都是由小而大,刘青山相信,只要坚持,肯定能捞到大鱼。 这些散货,刘青山也不准备留着,能处理的,全都处理。 这样一来,那些二道贩子可都高兴坏了:沉甸甸的呢子大衣,十五块钱一件,拿回去最少能卖三十。 还有这些望远镜,都是高级货,纯军用的,才二十块钱一架 一通哄抢,眨眼间,刘青山他们带回来的货物,就被几十名二道贩子给抢光了。 最后,地上就剩下几个圆溜溜的木头娃娃。 “咦,这个好,正好给老四老五带回去!” 刘青山连忙把那几个套娃都收起。 至于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啥玩意。 刘青山却挺高兴,现在这些套娃,还都是手工制作的,不是后世那种流水线上下来的标配产品。 交钱算账,闹哄好一会,二道贩子这才散去,库房大院里,也终于消停下来。 “洗手吃饭啦,今天过元旦,咱们包的饺子。” 许小娟出来招呼大伙吃饭,她是许国强的三妹。 “吃饭不忙,先看看今天赚了多少?” 于光明摆摆手,大伙也都关心这个呢,都涌进了一间办公室,李雪梅和小美,正在那拿着计算器算账呢。 东西太杂,算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把账目算清。 李雪梅的脸上也难掩兴奋,大声宣布: “今天,咱们一共赚了一万五千六百五十块!” 噢,屋子里响起一片欢呼声。 这是他们辛辛苦苦赚回来的第一笔钱,意义自然非同一般。 “哈哈,我也能赚钱啦!” 小五高兴得手舞足蹈,感觉自己的付出有了回报,满满都是成就感。 “小娟啊,再整几个菜,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张龙也兴冲 冲地吩咐着。 望着一张张兴奋的面孔,刘青山的嘴角也微微翘起:今天刚搭头,只能算是一碟开胃小菜儿罢了。 等大伙的兴奋劲儿渐渐平息,刘青山这才问道:“雪梅,我们今天的本钱一共是多少?” 李雪梅看看账本:“九百八十五块,还不到一千块钱。” 一千块的本钱,赚了一万五! 大伙这次都被惊到了,这绝对是暴利啊。 想想他们库房中的那些东西,价值好几百万,要是按照这个比例的话,那岂不是能变成几千万,甚至上亿! 一时间,屋子里面全是格外粗重的呼吸声。 好半天,于光明这才长出一口气:“资本论里有一句话,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 “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 “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那我们这个算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只有李铁牛嚷嚷一句:“饿了饿了,开饭!” 结果遭受到大伙的一致鄙视:“你还饿啊,火腿肠吃了十多根,白酒喝了两瓶!” 屋子里响起欢乐的笑声,最后才是刘青山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有了足够的资本,我们才能做更有意义的事。” 累了一天,大伙是真饿了,再加上心里高兴,所以晚饭也吃得格外香。 等到吃饱饭之后,小五他们才觉得浑身又酸又疼,早早就上炕睡觉。 但是对于张龙和老班长他们这些退伍兵来说,根本就不算事,照常轮流执勤。 库房这里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防火防盗,一天都松懈不得。 第二天起来,大伙又都变得精神抖擞,都是年轻人,身体好着呢。 早上吃的是过水面条,这东西比较抗饿,香喷喷的白菜肉卤子,浇到雪白的面条上,又好吃,下得又痛快。 除此之外,也可以拌点鱼籽炸的酱,这玩意越嚼越香。 小五他们,还张罗着把那几只熊掌给吃喽,可惜没人会做,只能先冻着了。 吃完饭,出发前往大岛,这次大伙也都学精了,没带那么多货物。 昨天带去的货物,最后剩回来一大半,来回带着太费事。 别的货物精简一下,唯独白酒的份量,反倒增加了一些,没法子,这玩意最受欢迎。 交通工具上,也有了一些改善,也不知道侯三从哪弄来几辆爬犁。 把大包放在爬犁上,前面有人拉着,后边还可以推着,省了不少力气。 刘青山也瞧得翘起嘴角:“咱们好像越来越像赶大集的啦!” 路过边防站的时候,小五兴冲冲地将几个大望远镜,交给执勤的战士们: “收着收着,这是我们支援部队的。” 别的东西,战士们还真不敢收,不过一瞧望远镜,都眼睛发亮:对他们来说,这东西太实用了。 上了大岛,过安检的时候,许国强叫住刘青山,低声问道:“有对面的人,委托我们经贸局帮着联系客户,你们有没有兴趣?” 刘青山心中一喜:“当然有!” “那晚上见,就在龙腾酒店。”许国强匆匆交代一句,然后就忙活去了。 顺利通过安检,进入到大棚子里面,刚把龙腾公司的广告牌立起来,就看到好几十名毛子,向他们这边冲过来。 一个个的,神情激动,嘴里还嗷嗷怪叫。 “不会是要抢劫吧?”刚子瞧得眼晕。 就连李铁老班长他们,也都全神戒备。 刘青山并不担心,这个交易大厅别看简陋,两边都是两国的边防军,谁敢在这里抢劫,那不是嫌命长了吗? “就是这,这些是朋友,有免费的白酒喝!”跑在前面的几个毛子,嘴里大呼小叫的。 听得大伙都一愣一愣的:这是来蹭酒的? 刘青山他们并不知道,昨天这些毛子回去之后,就帮他们做了免费宣传。 这会儿的苏联,物资匮乏,伏特加更是贵得离谱,一瓶最少要几十卢布,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真要买的话,没一百卢布,你都别想买到。 刘青山他们的小杯子,虽然不大,但是也能装一两多,那就是十多卢布呢。 所以在嗜酒如命的毛子眼里,刘青山他们这伙人,那简直太豪爽啦,绝对是真朋友。 领头那几个家伙,昨天尝到甜头,就在大厅里瞄着呢,看到刘青山他们从对面过来,立马就冲上来,嘴里嚷嚷着喝酒。 看到这帮家伙带来的包裹,明显比昨天还大,刚子和大飞他们 ,就乐呵呵地给他们倒酒。 反正一毛钱一杯,你们有量就喝呗。 十几倍的利润,还在乎这一杯两杯酒吗? 后边那些毛子,一开始还不信呢,等看到同伴美滋滋地喝上了,顿时不淡定了,也呼啦一下围上来。 刚子和大飞根本就照顾不过来,毛子们就自己动手。 这帮家伙挺有意思,每个人就喝一杯,然后就算瞧着酒瓶子咽口水,也不再喝。 因为他们昨天都听说了:免费的白酒,每人只有一杯。 然后就全都把各自带来的货物拿出来,开始进行交易。 毛子的性子就是这么耿直,一旦认为你是朋友,那啥事都好办。 更何况,在他们眼里,这买卖简直赚大发了。 一件大衣才多少钱,二十卢布都不到,就能换一瓶价值上百卢布的白酒,傻子才不换呢。 刘青山就眼瞅着他们摊子上的货物,在飞速减少,而向这里聚拢的毛子,却越来越多。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带来的货物,全都光了。 连带过来的那些什么毛巾香皂c内衣内裤c罐头方便面,也全部被扫荡。 不光如此,大伙身上穿着的羽绒服,都被毛子给换走了。 换就换吧,反正也冻不着,裹上一件呢子大衣,比羽绒服还暖和呢,就是穿着有点沉。 悔得侯三直拍大腿:“失误失误,货物带少啦!” 谁也没想到啊,昨天剩了那么多货,就琢磨着今天少带点,结果早早就被抢光了。 那些没换到东西的毛子,也不肯离去,嘴里还吵吵把火的。 刘青山也听不懂,问问刚子他们,原来是这些毛子要把带来的这些货物先赊给龙腾公司,然后明天再提货。 “他们就不怕咱们明天不来了,把他们的货物卷包烩?” 刘青山也纳闷啊:难道毛子都这么实在? 刚子乐呵呵地说:“他们说了,咱们都是值得信赖的朋友。” 飞哥也在旁边乐得合不拢嘴:“青山,你这个免费喝白酒的主意,简直绝了!” 而刚子则比较实诚:“那咱们把东西卖得这么贵,是不是有点对不起朋友?” 没等刘青山说话呢,小美就开始训他:“咱们的货,毛子带回去之后也同样赚钱。” 训完刚子,她又向刘青山请示:“那我们要不要赊他们的这些货?” “赊就赊,昨天不是也把咱们的货赊给那个伊万诺夫了嘛。” 刘青山也不准坑这些毛子的货,这些东西加一起才值几个钱? 于是,李雪梅就开始记账,把这些毛子带来的货物,都逐一进行登记。 后面再标记上,他们需要的货物,除了白酒,大多是生活用品。 从这也能瞧出来,老大哥那边的日子,确实不大好过,啥啥都缺。 这下子,可把华夏这边的商人都给羡慕坏了: 这才是口岸开放的第二天啊,就能赢得这么多毛子的信任,这个龙腾公司,真的要腾飞喽。 忙活了好一阵,这才登记完毕,这些毛子也散了。 忙得满头大汗的众人,这才坐在地上喘口气。 “来,都喝点格瓦斯,先解解渴。”刚子打开一大桶格瓦斯,大伙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也挺痛快。 这种饮料,是毛子那边的特产,只含有极少量的酒精,基本都当成饮料喝。 “大大,大大!” 猛然听到有人嚷嚷。 要是小孩子这么叫,肯定有人答应。 不过叫的人是粗嗓门,再抬头瞧瞧,是两名凶巴巴的成年的毛子,一个大光头,一个大胡子,瞧着有点眼熟。 “这不是昨天拿家伙的吗?”刚子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手枪的姿势。 瞧着这两位都是两手空空,李铁牛就明白了: “哈哈,肯定又是来蹭酒喝,然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管咱们叫起了大大,告诉你们,就算叫爷爷,今天也不给你们喝酒,还蹭上瘾了呢!” 刘青山连忙把这货扒拉到一边:“人家是要泡泡糖呢。”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四章 淡定,都淡定一点好不好 刘青山还是从兜里掏出来两块泡泡糖,扔给大光头和大胡子,这感觉,咋像在家的时候,天天早晨上山,给大熊喂吃的呢? 这俩货就眉开眼笑地嚼起来,然后就很是显摆地吹起了大泡泡。 别说,这水平有提高,泡泡吹得挺老大。 这样也挺好,就当是免费做广告了。 闲着也没事,刚子就跟他们聊起来,大光头叫达德洛夫,大胡子叫安德烈。 和刘青山预料的差不多,这俩在布市,都是混帮派的。 “我说大个萝卜,你这收保护费收上瘾了是吧,天天跑我们这也来收保护费?”刚子跟他们混熟了嘴里就开起玩笑。 刘青山也在旁边忍不住笑:竟然管大光头叫大个萝卜,这家伙还乐呵呵地点头答应呢。 大个萝卜抹了一下自己的大光头: “朋友,现在经济不景气,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连伏特加都喝不上,嗯,再来一杯酒,你们的酒也挺够劲儿。” 刘青山就朝刚子说:“告诉他,现在边贸开了,在那边划拉点东西,就能到咱们这换酒,换泡泡糖。” 他才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呢,只要能给自己带来需要的货物,那就是好同志。 达德洛夫眼睛一亮:“那你们都需要什么货物,我们黑熊帮,肯定能弄来。” 狗熊帮,这还不得一窝熊包啊? 大伙都有点忍不住笑,不过在毛子眼里,熊是勇猛和力量的象征,叫这个名字也有情可原。 刚在得到刘青山的授意之后,就询问:“大个萝卜,你们能弄来钢铁吗?” 钢铁,是刘青山最中意的物资,因为在当下,他们这边的钢铁产量不足,只要能弄回来,根本就不愁下家。 达德洛夫听了,连连摇头:“钢铁可弄不到,得去阿穆尔共青城,那边是远东最大的工业基地,连造军舰造坦克的钢铁,都能生产。” 我们又不是造军舰和坦克?刘青山一听,就知道这家伙误会,于是说道:“刚子你告诉他,我们说的是废旧钢材。” 一听到是废旧钢材,达德洛夫立刻眼睛放光:“坦克行不行?” 你丫是倒腾军火的吧,咋就跟坦克干上了? 你开一辆坦克过来试试,咱们就不用做生意了,先打仗吧,你那就算侵略! 只听那位大胡子安德烈在旁边补充:“我们那边有不少废弃的坦克车和装甲车,都是拆了动力系统和武器系统的,就在城外扔着,你们要不要?” 当年中苏边境紧张的时候,对面也大举屯兵,后来到七九年的时候,关系缓和,部队撤离。 那些型号老旧的笨重武器,索性就直接废弃。 在毛子这边,别的东西都缺,唯独不缺钢铁,捡破烂都不要。 听这俩家伙比比划划地讲完了,大伙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张龙他们这些退伍兵,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坦克都说扔就扔,这不是败家吗? 老班长连忙向刘青山说道:“能造坦克的钢材,那绝对是好东西,必须要啊!” 刘青山也笑着朝他点点头,然后又朝刚子说:“告诉他们,必须都切割成钢板,直接把坦克弄过来可不成。” “价钱嘛,你先告诉他,一箱酒,换一吨钢材。” 大伙都把惊异的目光投向刘青山:他们这几个月忙着进货,多少也懂得一些行情。 钢铁的价格在两千块钱一吨左右,废旧钢铁,还将近一千块钱一吨呢。 而且造坦克用的钢铁,能算废旧钢铁吗? 你那一箱白酒才多少钱,才十多块钱好不好? 刚子拽拽耳垂:“没听错吧,一吨钢材一箱白酒?” “你没听他们说嘛,那玩意都扔在城外没人要,他们就花点运费,咱们这还得花关税呢。” 刘青山觉得,黑熊帮的小混混干这活儿,好像还挺合适的。 至于过关时候的费用,现在处于试运行阶段,只象征性地收取一些关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刚子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好吧,你是领导你说了算。 于是往后退了两步,把这个交易方案,讲给达德洛夫听。 他还真担心对方恼羞成怒,把手里的酒瓶子砸到他脑壳上。 果然,大光头和大胡子都气疯了,手里的酒瓶子乱舞,嘴里怪叫连连。 这下连李铁他们都紧张起来,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出手,制服这两个发狂的大狗熊。 “朋友,你们果然是最值得信赖的朋友。”达德洛夫猛的抱住刚子,开始在地上转圈。 搞得李铁他们也发蒙:打还是不打啊? “放心吧,三天之后,第一批钢材肯定运到,我的朋友们,把酒准备好吧!”安德烈也同样手舞足蹈。 大伙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气的,而是高兴的。 “合作愉快!”刘青山嘴里乐呵呵地说着,一切尽在掌控中。 “尊敬的刘同志,你永远是我们黑熊帮的朋友。” 安德烈和达德洛夫一起向刘青山躬身。 对他们来说,那些废旧钢材,根本就没有本钱,而一箱白酒,最少值几百卢布,这笔生意,他们当然赚大了。 这俩家伙还是行动派,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走人,估计是着急回去拆坦克去了。 等毛子走了,于光明凑到刘青山身边:“这生意还能这么做?” 刘青山点点头:“各取所需。” 于光明有点明白了,又低声问:“能不能弄到特种钢材,我想咱们的部队是肯定需要的?” “不着急,慢慢来,一切皆有可能。”刘青山知道,几年后都有人能把飞机换回来,别说特种钢材了。 大伙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早点收摊子,在这靠着也没啥意思。 就是换回来和赊回来的货物有点多,估计得来来回回倒腾好几趟。 正归置东西呢,就听一个兴奋的声音传过来:“侯,我来啦!” 刘青山扭头一看,原来是伊万诺夫,正和侯三热烈拥抱在一起。 “懦夫同志,我还以为你跑路了呢。”侯三也挺高兴,因为这证明他的眼光不差,没看错人。 “我的朋友,就算我的双腿断了,我也要爬过来。”伊万诺夫脸上的表情,透着一股子兴奋激动以及坚定。 这家伙昨天回到布市之后,就站在道边吆喝几声,然后一大箱子货物就被抢光了,就剩下伊万诺夫手里攥着厚厚一沓钞票,傻愣在原地。 一千多卢布啊,就这么到手了,叫伊万诺夫有一种不大真实的感觉。 要知道,这时候的卢布还没贬值,还是非常坚挺的。 在国际上,号称和美金的兑换比例是一比一,当然,有没有人这么换就不得而知。 就算达不到这种程度,但是也能和当下的华夏币相当。 所以这一千多卢布,对伊万诺夫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 回到家,伊万诺夫半宿没睡着,所以今天来的有点晚。 跟侯三亲切拥抱之后,伊万诺夫又向刘青山躬身致谢,然后掏出来一大把卢布:“朋友,这些钱,我想全部用来进货。” 大伙还是第一次见到卢布,甚至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外国钱,都围上来看稀奇。 刘青山却摆摆手:“我们不需要卢布。” 伊万诺夫立刻愣在那:“可是,可是我真的拿不出什么物资?” “朋友,我们不需要你的物资,只需要你提供消息就可以。”刘青山就给伊万诺夫先发布了第一个任务: 叫他调查布市的物价水平以及工矿企业的情况,越详细越好,酬劳是一箱白酒。 伊万诺夫听了,立刻欢欢喜喜地离去,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也许会因此而改变,所以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刘青山他们早早出了大岛,今天等到江边的二道贩子就更多了。 最后算算账,今天的收入,一下子就突破五万块。 这才是第二次交易啊,要是按照这个趋势,那一个月就轻轻松松突破百万,两个月就能彻底回本儿。 大伙都难掩兴奋之情:原来跟毛子做生意,竟然这么赚钱。 “淡定,都淡定一点好不好,现在这个,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刘青山也微笑着望着激动的众人。 大伙想想即将到来的钢铁贸易,那更是一本万利,于是便更加激动起来,至于淡定什么的,有你这个掌舵的淡定就好。 等到晚上,刘青山领着张龙c侯三和李铁牛,开车前往龙腾商务宾馆。 既然是许国强介绍的客户,那肯定在布市也有一定的影响力,没准也是大生意。 看来,许国强这条线,现在也开始发挥作用,当初的投资,还是非常值得的。 开车来到龙腾宾馆楼下,却发现这里停满了各种车辆,根本就没地方。 刘青山他们几个就下来,叫开车的李铁牛,把车停到对面。 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许国强也正从一辆伏尔加里钻出来,身旁还有一个高瘦的中年毛子。 和在交易大厅里看到的那些邋邋遢遢的毛子不同,这家伙穿得干净利索,衣着也十分合体。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气势,尤其是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目光十分锐利。 看到刘青山几个人,许国强也面露喜色,连忙给双方介绍:“谢尔盖同志,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刘经理。” 刘青山也就微笑着上前握手,不料,这个谢尔盖却神情冷漠,只是手指轻轻和刘青山一搭,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刘青山也不在意,毛子的骨子里,就有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优越感。 所以在国际社会上,人缘才混得特别次。 不过刘青山有信心,用实力征服对手,因为整个世界,都开始进入一个资本为王的时代。 一行人步入酒店大厅,张龙在刘青山身旁低声道:“这个谢尔盖,应该也是军队里面出来的。” 刘青山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张龙是怎么观察出来的,但是他相信张龙的眼光肯定没错。 因为那位谢尔盖,对张龙和李铁牛也同样关注,同行有时候也是对头,尤其是当他们分属于不同国度的时候。 龙腾大酒店,里面的装饰还是很有档次的,大厅十分宽敞,显得金碧辉煌。 进入预订的包厢,分宾主落座,服务员递上菜单。 菜单都是用两国文字标注,刘青山就先请谢尔盖点菜,毕竟在这里,他才是真正的主人。 “谢尔盖同志,请不要客气,这座酒店,是刘经理他们龙腾公司投资建设的。” 许国强把菜单放到谢尔盖面前,并且顺口捧了刘青山一下,这就是自己人的好处。 谢尔盖面色稍和,能经营这样一家大酒店,看来还是有点实力的。 于是就随手点了两个俄式风味的菜肴,然后并没有把菜单递给刘青山,给是递给了刘青山身边坐着的张龙。 显然在他心中,要更认可张龙一些。 张龙还要把菜单递给刘青山,刘青山则摆摆手,示意他们点菜就可以。 侯三站起身,为谢尔盖倒茶,可是手腕一下被谢尔盖的手指给抓住,然后就听谢尔盖嘴里嘟噜了几句什么,侯三立刻气得满脸通红。 等到对方松开手,侯三的手腕上,已经被攥出一圈青色的印记。 刘青山就笑着拍拍侯三的肩膀,然后接过他手里的水壶,叫他帮忙翻译: “谢尔盖先生,我们这里的习俗是以茶待客,请!” 那位谢尔盖同样闪电般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也同样抓住刘青山的手腕。 可是刘青山却不是侯三,谢尔盖倾尽全力,屁股下面的椅子咯吱咯吱直响,却还是无法阻止刘青山的手臂慢慢向前移动。 哗哗哗,一道琥珀色的茶水,倾注到茶碗里,而谢尔盖那张脸,憋得比红茶水还浓。 这悦耳的哗哗声,在谢尔盖耳朵里,听着是那么刺耳。 “请喝茶。” 刘青山缓缓收回手臂,依旧笑吟吟地望着对方。 对付毛子这种自大的家伙,有时候就需要亮一亮肌肉,不然的话,他们真的会瞧不起你。 谢尔盖脸上那股嚣张的气焰,果然被茶水给浇灭了,他诧异地望了刘青山一眼,然后忿忿然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结果被烫得直咧嘴。 该! 侯三心里立刻痛快多了:你不知道,我们老板家里,就养着狗熊,他最拿手的就是训熊。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五章 第一笔大生意(求月票) 酒菜陆陆续续上来,谢尔盖心中有气,率先抄起酒瓶子:“按照我们民族的习俗,能喝酒的才是真正的朋友。” 看样子,这家伙是准备用酒来找场子。 刘青山的嘴角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微笑:好像我们这边,有职业陪酒员呢。 等到酒过三巡,大伙都纷纷摆手,表示不能再喝了,谢尔盖瘦削的脸上立刻露出讥讽:“不能喝酒,不算真正的男人。” “俺是觉得,这么一杯一杯喝太没劲,一点都不解渴,咱俩一对一瓶的。” 李铁牛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直接抄起一瓶白酒,咬开瓶盖,然后一仰脖儿,咕嘟咕嘟,直接吹了一瓶高度白酒。 “这么喝酒才痛快!” 喝完这才把酒瓶子往桌上一蹲:“来吧,谢尔盖同志,让俺见识一下你真男人的风采!” 谢尔盖的眼角抽动两下,他还真不敢这么玩儿。 如果喝下去,是不是男人他不知道,变成死人倒是有可能。 深深地望了李铁牛一眼,谢尔盖摆摆手: “酒就到此为止,我们接下来还有生意要谈呢。” 跟毛子谈生意就是这样,只要先把酒喝好,那生意就基本就成了大半。 “这家伙不会也是狗熊帮的吧?”侯三用汉语嘟囔了一句。 想耍赖! 李铁牛当然不依,正要扯着谢尔盖的衣领子硬灌,却被刘青山给拦住: 斗气儿什么的,没必要,叫对方知道厉害就行了,还是生意为重。 不过他也瞧出来谢尔盖这家伙的德性,肯定不是个好说话的,所以也不准备在酒桌上谈。 这种货色,必须让他见识到强大的实力,才能将他折服。 刚才已经在力量上和酒量上,叫谢尔盖知难而退,那么下面,就该用经济实力,来彻底摧毁对方的防线。 于是,刘青山就提出去他的仓库转转。 谢尔盖也正好借此了解一下对方的实力,所以就欣然应允。 出了酒店,刘青山就邀请谢尔盖上了自己的车,李铁牛开车,侯三坐副驾当翻译,他和谢尔盖坐在后排。 现在这个时代,也没有抓酒驾的,看到李铁牛依旧把车开得稳稳当当,谢尔盖是彻底服气。 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坚决不和这个大个子喝酒。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刘青山这辆开拓者二代给吸引,车里的许多功能,他都闻所未闻。 “刘,这辆车是哪里买的?”谢尔盖也是个喜欢车的,忍不住询问。 刘青山笑笑:“一位米国朋友送的。” 送的?谢尔盖彻底无语。 不过他的心里却念头急转:对方有米国的朋友,不知道能不能弄到美金? 这一路上,谢尔盖都没有说话,他今天受到的打击有点大,需要缓缓。 两辆车先后开进了江边的库房,下车之后,只见院子四角挑着四个水银灯,将整个大院照得犹如白昼。 谢尔盖从车里钻出来,四下望望,鼻子里不由得冷哼几下: “你们这里竟然没有人守夜,保卫工作实在不敢恭维。”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的还是俄语:“先生,有何指教?” 谢尔盖猛回头,然后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多出一个人影,正冷冷地望着他,目光冰冷,似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出现的正是李铁,他们这伙人,也都跟着李雪梅等人学习了几个月的俄语,简单对话没问题。 谢尔盖也眯起眼睛,和李铁对视,彼此的目光,似乎在隔空交战。 足足对视了半分钟的时间,谢尔盖终于败下阵来,灰蓝色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黯淡下来。 他知道,就算在战场上,他也不是对面那个年轻人的对手。 “我收回刚才的话。” 谢尔盖耸耸肩膀,很干脆地认怂,从这一点来看,他军人的直爽,还没有彻底丢尽。 他就纳闷了:你们一个倒腾物资的公司,从哪弄来这么多厉害的军人呢? 能够感觉出来,对面那个年轻人,在战场也绝对是一把尖刀。 李铁敬了个礼,然后身形又隐没到那一栋栋库房中间。 看到谢尔盖变得老实多了,刘青山这才笑着问道:“谢尔盖先生,请问你想看什么商品?” “沃特噶!” 谢尔盖脱口而出,沃特噶就是伏特加,白酒的意 思。 “一到十号库房,全是白酒,你想看哪个?”刘青山继续问道。 谢尔盖又是一愣,他打量一下眼前的库房,一点也不小啊,每个库房,装几十吨没问题。 十个库房,那不就是几百吨,吹牛的吧? 于是冷冰冰地回了一声:“七号库房。” 刘青山就吆喝一声:“铁子,你们打开七号库房!” “是。”随着一声应答,很快就响起了一阵声响。 刘青山便引领着谢尔盖一行人,向七号库房走去。 看看库门上标记的数字,谢尔盖点点头,然后迈步走进去。 库房里面的电灯已经打开,刚进门,谢尔盖就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没错,确实是白酒的气味。 这些白酒,虽然都灌装到玻璃瓶子里,可是保不齐有密封不那么严实的,酒精就挥发出来。 谢尔盖看到里面一箱一箱,全都是码放得非常整齐的纸箱子,多数都是十二瓶一箱,也有十瓶装的。 随便打开一个箱子,取出一瓶,打开之后,喝了一小口,一股辛辣之气,使得喉咙里面都火烧火燎的。 “好。” 谢尔盖脸上,第一次露出微笑,他使劲点点头,不知道是在夸赞酒好,还是意有所指。 出了七号仓库,刘青山又随口问了一句:“谢尔盖先生还想看什么货物,还我领您随便看看?” 谢尔盖竖起手掌:“不用看了,刘,我已经看到你们龙腾公司的实力,我很期待与你合作。” 这时候,该轮到刘青山拿捏了,他抬手指指后面那些库房:“还有二十个库房,现在都空着呢,我们准备用来储存交易来的货物。” “只是不知道,谢尔盖先生手里的货,能不能进入其中?” 哈哈,谢尔盖只能用大笑连缓解自己的尴尬: “刘,我承认,我最初小看了你和你的龙腾贸易公司,我道歉。” 刘青山也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谢尔盖,我接受你的道歉,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两个人同时伸出手,彼此用力握了握,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握手。 带着谢尔盖他们,来到库房的办公室,落座之后,感觉气氛融洽了许多。 侯三又给谢尔盖倒上茶水,这家伙还客气地朝侯三点点头。 原本有些气闷的侯三,觉得心里老敞亮了,他望望对面的刘青山:跟着老板,肯定没错。 喝了口茶,刘青山这才开口:“谢尔盖先生,我们的诚意和实力,相信你已经有所了解,按照惯例,该轮到您了。” 谢尔盖面带微笑,用手指关节,轻轻敲打两下木质的桌子,发出空空的声响。 刘青山眨眨眼,然后略略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这并不是他故意矫情,木材这东西,还真不是他迫切需要的。 虽然国内现在也缺少木材,年轻人结婚成家,想打一套家具都不容易。 可是木材这东西,价格不高,而且特别笨重,运输起来也非常麻烦。 赚钱肯定是能够赚钱的,只是性价比太低。 抬头望望谢尔盖,只见他灰蓝色的眼眸中,似笑非笑,嘴里轻声道:“刘,这只是个开始,或许以后,我们可以在更加广阔的领域里,进行合作。” 刘青山立刻明白了,对方这也只是一种试探,就相当于投石问路,先试试水。 于是他也就笑着点点头:“谢尔盖先生,那您先说说价格吧?” 谢尔盖倒也干脆:“一立方米的红松,一箱刚才那样的白酒。” 旁边的众人,不由得呼吸都为之一窒:这个价格,简直跟白捡的一样。 一箱白酒的价格,才十几块钱,一立方的红松,要是运到外省出手的话,最少几百块。 “谢尔盖先生,我们公司,其实是不怎么喜欢做木材生意的,主要是运输起来,实在不方便。” “而且,您的价格有点虚高,据我所知,一箱白酒,在你们那边,最少价值五百卢布以上,而木材呢,你们只怕也就花费一些采伐和运输的成本吧?” 刘青山侃侃而谈,说得谢尔盖脸色越来越差,他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不懂得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道理。 见此情形,索性也就不再逗他,刘青山伸出手道:“不过为了我们的友谊,我还是同意这笔生意。” 谢尔盖大喜过望,他还以为对方要狠狠往下砍价呢,于是激动地站起来,主动握住刘青山的双手: “刘,为了我们的友谊和合作,我提议干一杯。” 毛子喝酒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他们可以找出来一千种干杯的理由。 当然了,通常也就找出来十几种或者几十种之 后,下面的就不需要。 刘青山这里,最不缺少的就是酒了,于是倒上几个小杯,一起碰了一下。 作为介绍人,许国强也跟着碰杯,他见证了整个过程,从最初见面的时候,谢尔盖的倨傲,到现在的恭敬。 对刘青山的手段和实力,他是彻底服气。 谢尔盖还表示,他们一方,会把木材直接运过来,冬天的时候,阿穆尔河过大货车一点问题都没有,就算过坦克都轻松。 阿穆尔河,就是毛子那边,对龙江的叫法。 事实证明,谢尔盖这家伙还是非常有效率的,第二天,对面的江面上,就有好几十辆嘎斯大卡车,排成一溜,浩浩荡荡的,从毛子那边过境。 这还是口岸试开放一来,第一次大宗货物过境,引来无数人参观,甚至不少市民都跑来看热闹。 搞得那些工作人员,也手忙脚乱。 当时货物过境的手续非常复杂,好在拉的是木材,这玩意没啥需要检查的,用皮尺估算一下体积,然后收取少量费用。 许国强也在这边帮衬着,忙了两个多小时,这才全部顺利过关,直接开到刘青山他们龙腾公司的仓库外面。 后面乌央乌央的,跟着一大群人看热闹。 “这玩意就不用进院,直接卸到外面的空地上算了。” 刘青山看着车上全是一截一截的大原木,也就是那种大木头段,粗的需要两三个人合抱。 就这玩意,别人想偷都偷不走,除非都是李铁牛那样的壮汉,才能把木头抬走。 他们这边也没有吊车,只能把车厢打开,一根一根往下撬,下面的人,都躲出老远。 最后卸完车,沥沥拉拉的,占了好大一片。 好在这边空地多,都是无主之地,也没人管。 嘎斯车回去的时候,就轻省多了,这次一共运来五百立方的松木,运回去五百箱白酒,两辆车就装下了。 对方主事的人也不是谢尔盖,应该是他的手下,交割完毕之后,表示以后每隔三天,都会有五百吨的木材运过来,然后就上了车,乐呵呵地返回。 瞧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大圆木,刘青山也有点糟心:弄来这么多木头,也没啥大用,长蘑菇吗? 正发愁呢,就看到侯三领着两个中年人,来到刘青山面前。 其中一个客客气气地朝刘青山点头:“刘经理,您好您好,这些木材,你们公司准备出手吗?” 这些日子,侯三没事的时候,就在龙腾达酒店那边混,形形色色的商人,都混个脸熟,这不是就发挥作用了吗? 其实这么大的声势,就算不用他出头,也肯定有买家找上门来。 “卖呀,当然要卖了,一百五十块钱一立方,你们谁要的话,赶紧拉走。” 刘青山想着谢尔盖那个手下刚才的话,每隔三天,就有这么多木材运过来,烦都烦死了。 “一百五,刘经理,您没” 那人一愣,随即眉开眼笑:“要,我们都要啦,这就找车拉走!” 他们刚才都查看了,全都是上好的红松,转手就能翻两倍。 虽然运输的成本大一些,但是赚一倍还是没问题的。 好在这边也是林区,很快就找来一大群抬木头的好手,工具齐全,只要抬起一头,搭到车厢上,然后再把后面搭起来,使劲一推,也就上车了。 即便如此,这些木头,估计也得装运两天时间,才能全部拉走。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六章 这玩意可是硬通货 等到下午,张龙和刚子还有小五他们,也从大黑河岛回来,开始分货。 那些二道贩子都养成习惯了,在江边就帮着运货,回到这里,交钱c拿货c走人,轻车熟路。 算算账,小五他们那边,今天又收入了五万多块,看来这个数量,基本就是零售的最大量了。 看到外面那些人往车上装运木头,小五忍不住询问:“青山,这批货赚了多少?” 刘青山朝侯三望望,侯三嘿嘿一笑:“五百立方,每立方一百五十块,一共是七万五。” “成本是五千块,其它额外费用都不用咱们花,所以净赚七万块。” 七万! 小五一声哀嚎:“俺们一大帮人,累死累活才赚了五万,你们在家啥也没干,轻轻松松就赚了七万,这不公平!” 自从边贸开启之后,大伙都越来越感到疑惑:啥时候赚钱变得这么容易了? 就像这木材生意,刘青山还看不上眼呢,一次就能赚七万块。 每个月能运十趟,那就是七十万块啊。 照这样来看,三个月的时间,仅仅是木材一项,他们就彻底回本。 最关键的是,这钱赚得太轻松,就像小五说的,简直是躺着就把钱赚了。 刘青山乐呵呵地瞧着小五在那耍宝,嘴里说了一句:“五哥,要不你就去外面找一根木头,直接一头撞上去得了。” 众人大笑,这种收获的喜悦,荡漾在每个人的心头。 小五摸摸自己的脑袋,估计是撞不过木头,只能悻悻地转移话题: “这木头瞧着就好,到时候,咱们每个人都拉一根儿回去,结婚的时候做家具。” 说得老班长他们也都眼睛一亮:“是应该多运几根回去,给家里的老人留着做棺材料子。” 在农村现在依旧是实行土葬,家里的老人上了年纪,通常都会把料子提前预备出来,每年还都会上上漆啥的。 “那就每人分两根,你们有本事扛回去就成。” 刘青山很是大度地一挥手,又引来一阵哄笑。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两天,大伙的精神明显都处于亢奋之中,吃过晚饭,刘青山就撵着大伙都回屋,好好休息。 他准备从明天开始,给这些人也排排班儿,轮流去大岛那边。 零散的生意,虽然是小打小闹,但是胜在稳定,千万不能扔。 最关键的是,可以通过大岛那边的交易,引来大鱼,才能把生意越做越大。 这里的布局,只是刘青山整个东欧计划中的一环,等积累到原始资本之后,他的大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 到第三天头上,江对岸,又有几十辆大卡车,浩浩荡荡过境,再次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在别人还都是肩扛手提的时候,这样的大宗交易,当然引人注目。 “这次不是木材,是钢材,钢材!” “真是钢材,卧槽,我瞧着那玩意,咋好像是坦克的炮筒子呢?” 江边上的人们,开始议论纷纷,目光中都露出一丝热切:钢材啊,这玩意可是硬通货。 京城那边倒腾批文的,最热门的就是钢材。 这些钢材只要拉到内地,无数的企业会挥舞着钞票来抢购。 有人眼红之后,就开始刨根问底:“不知道是哪个公司倒腾过来的?” “好像是龙腾公司,我看到那个姓侯的副经理了。” “怎么又是龙腾,妈个巴子的,好处都叫他们给吞了。” 旁边有人咳嗽两声:“朋友,小心祸从口出,知道龙腾商务宾馆吧,就是龙腾公司和市公安局合作经营的,最好先掂量掂量自个啥身板。” 那人一听这话,立刻闭嘴。 本来也有几个准备动动歪脑筋的,也都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老老实实做生意比较好。 有脑瓜机灵的,已经围在侯三身边,开始询问价格。 像钢材这种紧俏物资,那是手快有手慢无啊。 刘青山也看到了押车的大光头和大胡子,这两个人还簇拥着一个中年人,那人头上戴着一顶貂皮帽子,身上穿着的好像是一件熊皮大衣。 身材也跟水桶似的,老远一瞅,还以为是狗熊成精了呢。 大光头达德洛夫跟侯三拥抱一下,然后就看到刘青山,连忙上前介绍:“刘,这就是我们的头儿,梅德维奇同志。” 刘青山不由得眨眨眼睛,这些日子,他也跟着学了一些俄语的常用语和常用单 词。 都是一些商品的名称,还有什么诸如“换不换”之类的。 他也知道,这个梅德维奇在俄语里的意思就是“熊”,不愧是黑熊帮的老大啊。 梅德维奇的大胖脸上,努力挤出微笑,结果那一脸横肉纠结在一起,显得更别扭,他张开双臂: “刘,见到你很高兴,我已经听说过你的慷慨。” 刘青山也就跟这家伙拥抱一下,还真别说,真有点在家里抱大熊的感觉。 于是他拍拍对方宽厚的肩膀说道:“对待朋友,我们从来不会吝啬。” 身旁负责翻译的刚子,嘴角都抽了抽:这话亏心不? 那边运送钢铁的大卡车,过境还需要一段时间,刘青山就留下侯三和大胡子在这边照应着,然后带领梅德维奇和达德洛夫,先去仓库那边。 刚进仓库大门,李铁的身影就突然出现,他嘴里也嘟噜了两句俄语,然后,大个萝卜就很不情愿地从腰里掏出来一把手枪,拍到李铁手上。 “我可以借用一下吗,这里的老鼠太多了,咬坏了我们许多货物。” 李铁嘴里冷冰冰地说着,就举起手枪。 在一个库房的墙角,正有一只灰老鼠,捋着墙根飞跑。 啪,清脆的枪声响起。 还好外面好几十人在那乒乒乓乓地装运大木头,所以枪声并不刺耳。 看着刚才那只老鼠,已经变成一团血肉,大个萝卜使劲揉揉眼睛。 那位熊帮主脸上的横肉也抽了抽:这家伙是瓦西里·扎伊采夫吗? 他说的瓦西里,就是苏联历史上最有名的阻击手,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曾经击毙过二百二十五名敌人。 “你的这把枪还不错。”李铁朝着大个萝卜点点头。 达德洛夫也只有跟着使劲点头的份儿,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枪还可以这么玩。 大概平时在自己手里,也就算是个玩具吧? 李铁只用一枪,就彻底震慑了对方,这也是刘青山授意的。 毕竟对方是布市的地下组织,不是啥正经人,还是有必要展示一下自己这边的实力。 他的用意很明显:大家好好做生意,不要伤了和气,不然的话 明显能够感觉到,达德洛夫开始变得缩手缩脚,梅德维奇虽然表面还算镇定,但是也没了一见面那种熊霸之气。 简单先领着两个人,参观一下库房,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这两位的眼珠子差点掉水泥地上。 这些东西,都是布市十分缺少的,甚至他们还可以买到周围的城市,比如说阿穆尔共青城。 熊帮主仿佛看到了漫天的卢布,就跟下雪似的,飘飘洒洒,落到他的头上,然后把他狗熊一般的身躯埋了起来 等到办完手续,大卡车就在江边卸货,码头这里有两个十五吨的塔吊,这些天都一直闲着,今天第一次开工。 估计这批货卸完,搞不好都天黑了。 至于这点装卸费,那都是小钱儿。 这次一共运来六百多吨钢铁,梅德维奇要了三百箱的白酒,剩下的,则换成其他物资。 一辆坦克,就六七十吨重,所以六百多吨别看数量挺多,也就是十辆八辆坦克的事儿。 刘青山这边,就以白酒为标准,对方也没有异议。 双方将货物交割清楚,刘青山则领着梅德维奇等人,来到龙腾大酒店。 至于开车的那些司机,刘青山叫人给他们每人发两袋方便面,两根火腿肠,外带一瓶酒,就在车里对付一口完事。 至于会不会酒驾啥的,他就不管了,反正江面封冻,也掉不到江里,别开反了方向就成。 至于邀请熊帮主等几个主要成员,一方面是加深一下感情,另外也可以扩展一下合作的范围,刘青山可一直惦记着化肥呢。 再过两三个月,就快要春耕了,所以现在正是备耕的时候,化肥最容易出手。 眼下,双方还都局限于小打小闹,背包换货的阶段,所以刘青山必须尽早下手,把这几样大宗交易都拿下来。 丰盛而精美的菜肴端上桌,瞧得几个毛子眼睛又有点发直,侯三给客人倒上酒,然后由刘青山起杯,一时间,宾主尽欢。 看到梅德维奇他们也没有拼酒的意思,刘青山也就没叫李铁牛发力。 李铁牛喝酒也没瘾,索性就喝起了格瓦斯,他对这玩意比较偏爱。 吃饱喝足,刘青山这才说道:“熊帮主,废旧钢材的交易,我们可以继续合作,你们那边凑够百十吨,就可以运过来,我仓库里的货物,随便你们挑选。” 梅德维奇也正要说这事呢,听了立刻眉开眼笑,伸出大熊掌,要拍刘青山的肩膀。 不过 瞧着李铁冷冰冰的目光向他投射过来,立刻用大巴掌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好,没问题,我手下那些弟兄,这回算是有了正经营生!” 说起来,也算是布市的一件奇闻:昔日占据布市地下势力半壁江山的黑熊帮,居然不收保护费,全都改收钢材啦,连布市的治安,一下子都好了许多。 手里有钱,梅德维奇也踌躇满志,准备下一步就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一统布市的地下势力。 对此,刘青山倒是挺希望的,反正毛子的死活,也不关他的事。 要是梅德维奇真能成为领军人物,他们之间的合作也会更加顺利。 听梅德维奇吹了一阵牛皮,刘青山这才问道:“熊老板,你们布市有一家化肥厂吧,能不能弄到化肥呢?” “要是能弄到的话,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听到大生意,梅德维奇的眼睛里面立刻唰唰放光:“当然能弄到,只要有钱,就可以把化肥买出来!” “不要着急,我的朋友,我打听过了,化肥的过关手续比较麻烦,而且我们这边要是销售的话,还需要你们那边,提供相应的检验手续。” 刘青山已经叫许国强帮着咨询,化肥销售确实比较麻烦,起码各种化验单和合格证啥的,必须齐全。 好在毛子的产品,糙是糙了点,但是货真价实,质量问题,根本不用担心。 反倒是他们这边,奸商越来越多,把不少毛子都给坑惨了。 当然,那也是几年以后的事儿。 “刘,放心吧,手续我们肯定能弄好。” 熊帮主使劲拍着胸脯,“现在化肥厂主要生产的是尿素,也能生产磷酸二铵,不知道这化肥怎么交易?” “一吨尿素一箱酒,以此为标准,怎么样?”刘青山先给了个价儿。 谁知道,人家根本都不还价,直接就点头答应,本来刘青山还准备讨价还价,给到两箱白酒呢,根本就没必要。 谈妥了化肥生意,双方也都挺满意,最后又端起酒杯,喝了个,这才尽欢而散。 送走熊帮主,刘青山就到了码头这边,刚卸完货,看着小山一般的钢铁,他心里也满满都是成就感。 大冷天的,依旧有二十多个人都裹着大衣,围在钢材旁边谈论着什么。 看到刘青山等人,这伙人立刻呼啦一下围上来,一个个都好不亲热。 有人是急火火地问道:“刘经理,这批废旧钢材,你们龙腾出手不?” “啥,废旧钢材?这是从坦克装甲车上拆卸下来的钢材,你也敢说是废旧钢材?” 侯三一听立刻就不干了,嘴里咋咋呼呼的嚷嚷起来。 那些二道贩子其实心里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钢材确实是用过的,属于旧货。 但是绝对不能说是“废品”,就这质量,绝对杠杠的,比国内生产的新钢材质量还好呢。 “侯经理,别急别急,先抽根烟儿。” 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笑眯眯地给侯三递过去一根烟,还用一个铜制的打火机帮他点着,这才继续说道: “我的侯经理啊,话不能这么说,这些钢材运回去,肯定要重新回炉,冲压成各种型材,这无形之中,就增加了不少成本嘛。” 侯三喷了一口烟雾:“你们要不是不要的话,那俺们就直接联系部队那边了,他们肯定感兴趣。” “要,要要,当然要了!”这帮人一瞧煮熟的鸭子要飞,也全都急了。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七章 化肥换白面(求月票) 侯三也早就得到刘青山的授意:“大伙放心,俺们这也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三天五天的,就能运过来一批。” “俺说个价,就六百块钱一吨,也给你们让出来利了,至于能卖到多少钱,就看你们的本事。” 那些人还都以为他会狮子大张口,一听六百一吨,顿时都眉开眼笑: “侯经理仗义!” “还是你们龙腾公司讲究,不吃独食。” “哈哈,刘经理,谢了,有钱大家赚,以后多多合作。”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恭维着,不过这好几百吨钢材,一个人也吃不下。 商量一阵,决定合伙吃下这批货,尽快出手,回笼资金,也好继续跟龙腾公司合作。 他们算是看出来,这个龙腾公司,是个做大生意的,人家吃肉,他们跟着喝汤也好。 也有人想过,绕过龙腾公司,直接和毛子进行交易。 只是急切之间,上哪进那么多货去,以后再说吧。 等到侯三和李雪梅他们,领着这些商人,去银行转完账,一共六百吨钢材,入账三十六万。 去除成本,净赚三十万。 等到张龙和小五他们,从岛上交易回来,听到这个数字,也全都震惊了。 好半天,小五才嘟囔了一句:“要发财,卖钢材!” 在北大荒,有一个特殊的存在,那就是农垦系统。 解放初期,一位老将军率领十万复员转业的解放军,挺进北大荒。 几十年的努力,农垦人和他们的后代,一共在这片黑土地上,建设出来一百多个大农场,被称为中华大粮仓。 王援朝就是这样一位农垦人,隶属于建三江管理局。 种地当然离不了化肥,尤其是这种大农场,听说毛子这边可能有化肥,年富力强的王援朝就被派到黑河。 在龙腾大酒店落脚之后,竟然还发现不少同行,有其他管理局的,也有不少是农资系统的。 一问才知道,都是上这来搞化肥的。 不过他们在江边观察了两天,都是背着大包去大岛做交易的。 就这种模式,就算能换到化肥,能扛几袋回来? 要是叫他们过关去对面的布市,跟毛子谈判,语言不通,到哪咋交流,还得雇个翻译。 最关键的是,大伙还真都没这个胆量,不敢去啊。 谁知道那边啥情况,听说毛子都老野蛮了,万一去了回不来呢? 不过几天之后,终于看到江面上开过来的大卡车,显然是大宗物资过境。 王援朝他们这伙人跑上去,结果发现全是木头,不免好生失望。 隔两天,又看到一批钢材运过来,大伙就更失望了。 倒是王援朝能沉住气:钢材木材能弄过来,那估计也能把化肥弄过来,这个龙腾公司不简单,刚开始就能把生意做这么大,得先联络联络。 王援朝找不上龙腾的总经理,就和侯三小五他们联络上了,他也是军人的后代,和小五他们能谈得来。 这天上午,一伙人又去江边候着,就看到对面又是好几十辆嘎斯卡车,正在过边检。 “估计不是木材就是钢材。”有人嘟囔一声。 王援朝眼睛好使,瞧见了车里好像是一个个袋子,于是就找上了在江边等待接货的侯三:“侯经理,这趟啥货?” 侯三虽然是副经理,但是在这边混得人头儿比较熟,认识他的,反倒比刘青山多。 看到王援朝,侯三就笑嘻嘻地说道:“你想要啥货,就是啥货。” 王援朝顿时心中一喜:“侯哥,这趟可得先紧着兄弟,我一个电话打过去,管理局那边直接转账,不带赊欠的。” “你能全部吃下?” 侯三知道,那是好几百吨化肥呢。 王援朝一点都没犹豫:“我们一个农场,就需要千八百吨的。” 侯三本来还想着联系销路呢,这下省事了,看来还是农垦系统好,不差钱,于是问道: “那就没问题了,这趟运过来的是尿素,我给你四百五一吨,票子上开五百一吨,这价没问题吧?” 王援朝先是一愣,然后就剩下点头,心里更是早就乐开花:一吨有五十块钱的回扣,一百吨的话,就是五千块。 要是一千吨呢,那就是五万块啊。 他以前跑供销,顶多就是吃吃喝喝的,或者弄点小礼品,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一大笔钱进账 。 激动了好一阵子,他这才想起来一件更重要的事,连忙又问了一遍:“侯哥,你刚才说多少钱一吨来着?” “四百五,对外就说五百。”侯三白了这家伙一眼。 王援朝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国家调拨给他们农场的化肥,还将近一千块钱一吨呢。 四百五一吨,这也太便宜了吧,就算加上运费和装卸费之类的,到家顶多才六七百块。 不会质量上有什么问题吧? “毛子的东西,不用担心质量,援朝老弟,我们刘总说了,给你们提成,也不是白给的,你们也得多帮忙。” 侯三眼睛一扫,就瞧出王援朝的心思。 “哪能呢,谁信不过侯哥,现在黑河都传遍了,想要货,找侯哥。”王援朝嘿嘿两声,然后拍拍胸脯。 “侯哥,你们有啥事,只要是我能做的,吱一声就好使!” 侯三竖起手掌摆了摆:“别别别,你少溜须,我就是跑腿儿的,我们龙腾公司,刘总才是掌舵的。” “其实也不是啥难事,就是想采购一部分你们农场生产的面粉,或者用化肥交换也成,我们刘总老家那边,有个方便面厂,原料有点不足。” 就这事啊,王援朝算是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他们农垦系统,就是不缺粮食,尤其是小麦和大豆。 他们这边种小麦,一年只一茬,因为春天来得晚,所以开春地面刚化开,早早就得播种,下边的土还冻着呢。 等收获的时候,正是八月盛夏,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所以说是“种在冰上,收在火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小麦的麦粒子饱满,磨出来的白面也格外好吃。 王援朝原本以为,侯三可能要搭配推销别的东西呢,这个在当时专有一个名词,叫做“配额”。 就是紧俏物资再给你搭配一些滞销物资,反正爱要不要。 一听说是要采购面粉,那根本就不算事啊,于是他又拍拍胸膛:“侯哥,你们就说要多少吧?” 侯三想了想:“怎么也得几千吨吧,不过你不用担心,不用你一个人出,那边还不少农垦的人呢,我们公司都一个章程。” 王援朝这下是彻底放心:要是大伙都拿回扣的话,那就可以闷声发大财,不用担心露馅喽。 正这时候,刘青山也领人溜达过来,昨天他接到了大姐刘金凤的电话,说是方便面厂的原料不足。 方便面厂,面粉的消耗量很大,架不住天天都是这样。 周边几个市县,根本就供应不过来,毕竟人家首先得照顾本地人民群众呢,剩下额外的那部分,才能卖给你。 所以刘青山琢磨来琢磨去,就想出这么个法子:化肥换白面。 再给那些采购人员一点甜头,应该没什么问题,最关键的是,和农垦系统联络上之后,以后就不用再担心方便面厂的原料了。 “刘总,还是你们龙腾公司厉害,连化肥都能倒腾过来啊。” 王援朝看到刘青山,嘴里也开始恭维。 听到侯三说,面粉的问题解决了,刘青山也上前跟他握握手,笑着说道:“互利互惠嘛,王大哥也够意思,不光能援朝,也能支援咱们自己人。” “自己人当然更要支援!” 江边响起一阵大笑声。 这时候,那些大卡车突突突地开过来,同时围上来的,还有那些需要化肥的采购员。 他们虽然不认识化肥袋子上的俄文,但是一瞧袋子上印的成分,就知道是尿素,这帮人立刻就疯了,哗啦一下,将刘青山和侯三围在当中。 “俺要了!” “俺的俺的,都是俺的!” 吵得侯三捂住耳朵,嘴里大喊一声:“都别吵吵,已经有主啦,再要的等下次,后续还有!” 谁下手这么快? 大伙一踅摸,就看到笑眯眯的王援朝,立刻就明白过来,想想这家伙,天天跟龙腾公司的人混在一起,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说话间,卡车缓缓开到近前,车还没停呢,达德洛夫直接从车门跳下来: “刘,又见面啦,见到你实在太高兴啦!” “大个萝卜,化肥的手续呢?” 侯三比较关心这个,没这些东西,这些农垦系统的人,终归不放心。 达德洛夫把一沓子纸塞到侯三怀里,然后就又转向刘青山: “刘,梅德维奇老大让我向你转达歉意,这次他不能前来。而且还让我传话儿,邀请您到布市做客。” 刘青山也笑着点点头,去肯定是要去的,不过还要再等等,贸然过去,他也担心安全问题。 等到侯三把手里的化验单以及合格证之类的东 西,给那些采购员都看过之后,大伙便彻底放心:这里面的有效肥料含量,比国产的还高呢。 至于价格,他们就更满意了。 当然,四百五一吨的这个价格,只给农垦系统的人。 至于那些农资单位的采购员,就享受不到这个待遇了。 个体贩子就更别说了,一律五百块一吨,爱要不要。 这里面的原因,就是农垦系统有钱啊,和他们交易,不用担心欠账。 而且刘青山也需要从他们那里采购面粉的。 达德洛夫,比比划划地介绍他们那边的情况: “刘,这次化肥厂的存货,被我们给拉来一大半,剩下的,明天就能全部运过来。” “我们老大也和化肥厂都谈好了,叫他们加班加点生产,有多少货要多少货。” 在听到侯三翻译完这话之后,采购化肥的人,也全都安心了。 现在才一月份,反正四月份之前,能把化肥运回去都赶趟儿。 化肥就直接运到仓库大院里面,然后被装卸工直接码到空着的库房里。 这玩意不像木材和钢材,露天堆放也没问题,化肥最好还是要在密封的空间,还得防水防潮。 王援朝在电话里和管理局的主管领导沟通过之后,就直接给龙腾公司转账,然后就乐颠颠地联系车皮去了。 至于面粉的事,人家领导说了:用啥化肥换啊,先赊账都没问题。 刘青山也在电话里,跟刘金凤说明一下情况,刘金凤表示,她马上就派人去建三江管理局,洽谈面粉生意。 同时也通报了一下,杨红缨在津门那边方便面分厂的情况:在从这边的工厂,调过去一部分熟练工之后,预计二月份就能投产生产。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生产线太少,产品供不应求啊。 刘青山也不想花手头的外汇,只能走正式的流程,向上级申请外汇,再进口设备。 要是排号的话,估计得排到猴年马月去。 不过现在统一方便面,在一番广告轰炸之后,现在已经成为全国知名产品,再有夹皮沟合作社的光环加成,上边也应该会支持的。 刘青山在电话里,又问问对手的情况。 刘金凤的语气都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三凤,你是不知道啊,那个鸡汤伊面,根本就卖不动,只能降价走低端市场,哈哈哈。” 这种情况,也早就在刘青山的预料之中,于是咳嗽两声:“大姐,你这样不好吧,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哈哈!” 说着说着,他特忍不住发出畅快的大笑,能打败小鬼子的合资厂,当然值得他高兴。 最好是直接把他们打得一败涂地,倒闭关门,这样还能接手他们的设备呢,省得花外汇去采购呢。 跟着刘青山又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这才撂下电话,然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伙都凑到这间办公室里。 刘青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什么情况?” 小五最沉不住气:“青山,这笔化肥,咱们又赚了多少?” 一丝笑意,浮现在刘青山的嘴角:“淡定,你们要学会淡定。” “淡定个鸟,我赚钱我高兴。” 小五吼了一嗓子,看来是代表了大伙的心声。 “真服了你们。”刘青山觉得,有必要好好给他们上上政治课,都钻钱眼儿里去了。 不过他还是先公布了一下化肥的收入:这次运来五百吨尿素,每吨净赚四百,又是二十万进账。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一百万啦,利润正式达到一百万!” 刘青山也明白了:原来是高兴这个,算算时间,正好一周。 马老三也直咂嘴:“一周一百万啊,原来我们说啥也不敢这么想。” 就连素来沉稳的于光明,也兴奋得脸颊通红:“青山,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把大伙都领到这里来发财。” “对,发财发财,一起发财!” 小五也兴奋地叫嚷:“等回到首都,老子非得找谢老三那帮孙子好好理论理论。” “一个个就知道靠着家里,倒腾批文,算什么能耐,咱们哥们,靠自己的能力赚钱,还是赚老毛子的钱,这才是真本事!” 听他说起那个谢老三,刘青山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曾经在老莫餐厅里,鄙视过小五他们。 现在,小五终于有资格把脸打回去。 众人望向刘青山的目光,也变得更加热切:能创造一周赚一百万这样的奇迹,功劳最大的就是他啦。 马老三还甩着戏腔,朝刘青山竖竖大拇指:“真乃上将军也!” 大伙都一头:无论是这份眼光 ,还是提早布局,囤积货物,确实显出来运筹帷幄的本事。 刘青山则摇摇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以后赚钱肯定没问题,不过,我们的目光,可不能只盯在赚钱上。” 众人都知道他肯定是有大事要说,也都凝神静听。 刘青山继续说道:“咱们来这里,赚钱是首要任务,赚钱啦,不光大伙高兴,我心里更高兴,因为咱们龙腾公司,我的股份最多。” “但是,赚钱并不是唯一的目的,要是只为了赚钱而赚钱,那就丢了咱们的根本。” 众人听得心中一凛,被金钱冲昏的头脑,也瞬间恢复清醒。 刘青山扫了一眼众人,将他们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他满意地点点头:“大龙哥和老班长你们,赚钱能改善战友的生活;” “小五和二哥你们,赚钱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侯三刚子你们,赚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众人听得无不动容,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沉静下来。 刘青山的声音继续传来:“所以,我希望大家永远都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在这里搞边贸,我们有信心赚更多的钱。” “但是我们还要立足长远,毛子那边的技术,那些先进的设备,甚至是他们的高端人才,也同样是我们今后需要谋求的,路还很长,让我们一起努力!” 哗哗哗,办公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在大伙的心里刚刚滋生出一种叫做“浮躁”的东西时,就被刘青山及时地将其扼杀。 刘青山的这番话,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无论以后他们拥有多少财富,掌握多大的权利,内心都不会迷失。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八章 还真是个懦夫啊 随着刘青山的安排,龙腾贸易公司的生意,已经彻底步入正轨。 大宗生意,现在主要有三项:一个是谢尔盖的木材生意,另外两个是黑熊帮的钢铁生意和化肥生意。 成交量最大的就是木材生意,每隔三天,肯定有车队过来,刘青山真怀疑,这帮家伙会不会把他们那边都砍成荒山。 不过这些原木都是已经干透的,显然已经伐下来一段时间。 木材的量太大,以至于刘青山这边的那些二道贩子,根本都无法及时吃下。 没法子,刘青山也只能找那些专业的伐木人,把运来的大木头,都摞在他们仓库外面的空地上。 这个过程,有个专业术语叫做“归楞”。 就是把圆形的木材,一根一根码放起来,归拢得整整齐齐。 所以当地后来就把归楞这个词儿,延伸出去,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c老老实实,也叫做归楞。 钢铁生意和化肥生意,基本上是一周一趟,化肥需要时间来生产;钢铁也需要黑熊帮去收集。 除了这几样大宗的交易,张龙他们,也把人员分成三组,每天都去大岛进行零散交易。 这部分虽然赚得不多,但是胜在细水长流。 关键是,龙腾公司已经在对面的布市,彻底打响了名头。 这种隐性价值,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原本有些萧条的布市,因为和阿穆尔河对岸的边境贸易,都变得欣欣向荣起来。 不仅如此,还有周边城市的商人,也都闻风而动,向布市汇聚。 像远东地区最大的城市哈巴罗夫斯克c中文称伯力,还有阿穆尔共青城,以及符拉迪沃斯托克,中文称海参崴,等地的商人,都源源不断地涌入布市。 布市的商业氛围也越来越浓厚,处处都充满商机。 这天,刘青山领着李铁和李铁牛,还有侯三,一行四人,每人背着一个小包,顺利通过边检,第一次踏上对岸的领土。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这伙人,是第一个进入布市的华夏人。 当然,官方的那些谈判代表除外,他们早就来过了。 侯三嘴里嘟囔着:“难怪毛子能把枪都带过来,我给那几个安检人员扔了一把泡泡糖,他们连咱们的护照都没看,就直接放行了。” 正所谓由小见大,苏联内部已经乱相丛生,尤其是那位樵夫同志上台之后。 刘青山他们这些人,早就办好了护照,只是现在的签证,就是那种三天时间的旅游签证。 至于什么落地签之类,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不过刘青山不准备在这边待上三天,甚至都不想在这边住宿,毕竟安全第一。 布市就在江边,一行人很快就进入到市区。 在他们前面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伊万诺夫慢悠悠地走着,他就是给刘青山等人带路的。 不过按照刘青山的要求,双方并不需要接触。 布市还是不小的,常住人口二十万,在远东地区,就是大城市了。 大街两旁,都是具有俄式风格的建筑,市民都裹着大衣,行色匆匆。 其中不少人,都向刘青山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个道理,就像在黑河那边,看到过境的毛子一样。 毕竟两边隔绝多年,都还是第一次看到对岸过来的游客。 “看,前面有个商店!”侯三指着路边的一个建筑。 这得进去瞧瞧,看看商店里都是什么货物。 四个人迈步进去,不过很快就出来了,一个个都脸色古怪:商店里出售的大部分生活用品和食品罐头,竟然都是华夏产的。 甚至绝大多数,都是从刘青山他们手里流通到这边的。 估计要是没有他们这些商品充门面,商店里的货架子,得空出来一大半。 由此可见,苏联国内的经济,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走过一个路口,刘青山就看到道旁站着个商贩,手里拿着一瓶老白干,正在那挥舞着。 身旁还放了个大包,估计都是刚换回来的货物。 生意好像还不错,刘青山站在那观察了不到十分钟,那家伙的大包就空了。 “咱们的商品,好像挺受欢迎的。”李铁牛也咧着大嘴直乐。 然后,就有两个毛子凑上来,嘴里哇啦哇啦地说着什么。 “铁牛,他们要买你身上那件羽绒服,八十卢布。”侯 三在旁边给当翻译。 “行啊,要是给一百卢布,俺差不多就卖啦。”李铁牛还真动心了。 一边说,一边脱衣服,刘青山刚要阻止,这大冷天的别冻感冒喽,为了百八十卢布的,可不值得。 结果看到李铁牛的羽绒服里面,还套着一件,难怪瞧着这货今天身上鼓鼓囊囊的呢。 其中一个毛子递过来一百卢布,李铁牛乐呵呵地接到手里,然后又脱下来一件,朝另一个毛子抖了抖:“你不来一件儿啊?” 刘青山算是服了,这货身上,竟然还穿着一件皮袄呢。 他们办得是旅游签证,不能带太多的货物,想不到,李铁牛这货,竟然能想出来这种法子。 这要是夏天的话,套上一件件运动服,最少能套进去十件儿。 几年后,不少人都用这招卖服装,因为这样做不用交税。 想不到李铁牛还成了这一行的开山祖师。 另外一名毛子,也把羽绒服给买了,李铁牛甩甩手里的卢布:“午饭钱这不就出来了。” 侯三也大乐:“铁牛,你这是大块头有大智慧啊。” 几个人边走边看,又进了几家不同的店铺,也就渐渐发现:布市这边,主食是不缺的。 就是副食品和生活日杂用品奇缺,由此也可以看到苏联的重工业和轻工业的发展极不均衡。 “来了一趟,怎么也得弄点纪念品回去啊。” 侯三嘴里念叨着,可是真没啥可买的。 只有李铁牛花十卢布,买了个插电的剃须刀,好用是挺好用,就是动静有点大,突突突的,都赶上小四轮了。 侯三的声音比较大,或许是前面的伊万诺夫也听到了,就在前方转弯,拐了一阵,来到一处步行街。 “原来他们这边也有古董市场呢。” 看着步行街上,摆着的一个个地摊儿,侯三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原来不就是和这些人一样吗? 想到这里,望望身旁的刘青山,他的目光中满满都是感激。 李铁牛咣当着大眼珠子四下望望:“那旧大衣和破靴子也是古董?” 刘青山笑笑:“准确地说,这里应该叫做旧货市场,咱们溜达溜达吧,没准能碰到喜欢的东西。” 因为天冷,摆摊的不多,客人更少,而刘青山他们四个外国人,在这里就更是额外地显眼。 一路上都保持沉默的李铁,忽然停住脚步,他蹲下身子,默默地看着身前的摊位。 在一片绒布上,别着一枚枚的勋章,形状各异,足有二三十件。 摊主嘴里哇啦哇啦的,热情地推销着,估计是在介绍这些勋章的来历。 “他说都是爷爷留下来的。”侯三在旁边翻译。 “你应该留着做纪念的,这些都代表着荣耀。”李铁很认真地跟摊主说着。 那个家伙却嘿嘿一笑:“荣耀已经过去,所以我只能用这些破烂换大列巴,当然,能换沃特噶就更美妙了。” 刘青山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瓶酒,扔在这家伙的面前,然后把那块绒布一卷,连同里面的勋章,都塞进李铁的背包里。 他嘟囔了一句:“这种人,就是我们常说的不肖子孙。” 那家伙看到白酒,立刻俩眼放光,直接咬开瓶盖,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然后又向刘青山伸出手,嘴里嘟噜着什么。 “他问有没有火腿肠。”侯三跟着翻译。 现在布市这边,最流行的吃法是这样的:泡一碗方便面,咬一口火腿肠,喝一口老白干。 据说这种吃法,是去对面送货的卡车司机带回来的,他们去那边送货,享受的就是这种待遇。 以至于现在的布市,学开车的人,都越来越多。 刘青山拿出来两根火腿肠,夹在手指上:“可是你已经没有东西来交换。” 那家伙立刻一副猴急的模样,在大衣兜里又摸索一阵,这次拿出来是一枚比较大的勋章,嘴里嚷嚷着: “再给我一瓶酒,五根,不,十根火腿肠!” 一听这家伙竟然开始狮子大张口,刘青山也忍不住多看了那枚勋章两眼,越看越有点眼熟的感觉。 于是朝侯三摆摆手:“给他。” 侯三有些不大情愿地拿出来一瓶酒和十根火腿肠,那家伙把勋章往刘青山手里一塞,然后卷着那堆换来的东西,一溜烟就跑没影儿。 “咱们不会是被骗了吧?”侯三也混过市场,知道里面的一些门道。 刘青山叫住要去追赶的李铁牛,然后拿起手里那枚沉甸甸的勋章: “有这种不肖子孙,他的祖先,也许真的会掀开棺材板跳出来,一枪崩了他。” “这东西很贵重吗?”侯三也 明白过来。 刘青山看看周围那些商贩,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将勋章收好,示意回去再说。 一下子,那些商贩忽然都变得热情起来,开始卖力地招揽生意。 或许是他们看到了这几个外国人,刚才出手大方。 不过刘青山他们,对那些旧货可没什么兴趣。 “先生们,你们肯定喜欢这个,天然的琥珀,成于亿万年前,拥有神秘的力量。” 一个瘦得跟侯三有一拼的毛子,把手里的一块石头抛到半空,然后稳稳接住。 瞧瞧他手里的石头,约有巴掌大小,并不是那种透明的琥珀,而是色泽如蜜,表面光滑如蜡,这根本就是蜜蜡嘛。 当然,在人家这边,没有蜜蜡的叫法,统称琥珀。 刘青山当然知道,再过几十年,这边的蜜蜡,价格很高。 虽然很想要,但是刘青山还是摇摇头:“朋友,你这个琥珀并不透明,而且里面也没有包裹远古的生物,所以没有什么价值。” 他这么说,主要是试探一下,对面的家伙是不是懂行。 事实证明,那家伙本身确实是个棒槌,在眨巴两下小眼睛之后:“能换一瓶伏特加吗?” “如你所愿,就当交个朋友。” 刘青山心中大乐,叫李铁牛给递过去一瓶白酒,和两根火腿肠,就把那家伙摊位上大大小小的四五块蜜蜡,给包圆了。 他本来以为,像布市这种偏僻的小城市,不会有啥好东西呢,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 想了想,刘青山也就明白过来:远东地区,山高皇帝远,以前就是流放囚犯的地方。 也有不少人,都跑到这边来避难,当然也就会带过来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只是这帮毛子,大多是大老粗,根本就不识货,好东西都被他们给糟蹋了。 那个瘦猴般的商贩,也美美地喝了一口酒,然后向刘青山他们说道:“这种琥珀,我家里还有很多,你们还要吗?” 侯三也瞧出来这是蜜蜡,于是连忙点头:“要,有多少要多少,你快点取吧。” 那人摇摇头:“我家离这有点远,咱们还是一起过去好了。” 人生地不熟的,侯三有些犹豫,于是望向刘青山,等着老大拿主意。 刘青山瞧瞧这个瘦猴,又隐蔽地望望前面不远处的伊万诺夫,见他连连摇手,也就明白了,显然这里面有猫腻,去不得。 在拒绝了瘦猴毛子之后,刘青山他们又在市场逛逛,很快就走到尽头。 别的好东西也没淘到,只是李铁牛的胳膊下面,夹了两个画框,里面装着两幅油画。 刘青山也不知道好歹,反正便宜,两幅画,用一瓶酒加十根火腿肠就换到手,跟白捡的一样,挂到公司的办公室里,也能充充门面。 出了步行街,正准备找地方吃午饭,也尝尝正宗的俄式风味。 不料想,前面忽然出现六七名彪形大汉,还有刚才那个卖给他们蜜蜡的瘦猴,朝刘青山他们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 “妈了个巴子,这家伙果然有问题。” 侯三嘴里骂了一句,然后就看到那几名大汉都围上来,一个个都握住拳头,不怀好意地望着他们。 刘青山再瞧瞧前面的伊万诺夫,那家伙竟然也吓得一溜烟向远处跑去,眨眼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还真是个懦夫啊。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这毛子女人够彪的! “你们竟然敢偷我们同伴的琥珀,走,跟我们去警察局!” 为首一名大胡子的壮汉,嘴里喷着唾沫星子,开始吓唬刘青山他们这几个外国人。 刘青山听了侯三的翻译之后,就乐呵呵地打量着他们:“你们是哪个帮派的?” 他也不想在人家的地盘动手,所以准备把熊帮主搬出来,吓退这几个小混混就算了。 “要么把你们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要么就去警察局!” 估计是仗着人多势众,那个大胡子根本就不搭理刘青山的问话,而是大手一挥,这些人就继续向前逼近。 一个个都身高马大,还是很有压迫力的。 李铁和李铁牛早就忍不住了,直接就迎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六七个壮汉全都放倒在雪地上。 瘦猴还想跑,被同级别的侯三给追上,伸腿绊倒,摔了个嘴啃泥。 这家伙趴在地上,嘴里还叫嚣着:“你们竟然敢殴打苏维埃的公民,就等着蹲笆篱子吧!” 笆篱子,是俄语监狱的意思。 在边境这边,有一些词汇,都是直接音译过来的,比如哑巴爷爷住的木刻楞。 “这时候想起来你们是苏维埃的公民了?”刘青山也直摇头,正要走人,却看到迎面有两个人影,飞奔而来。 其中一个,正是伊万诺夫去而复返,看来这货刚才是去搬救兵去了,并非临阵脱逃。 只是看看他身旁那个扎着马尾辫的金发姑娘,你确定这样的帮手能有用? “刘,你们没事吧?”伊万诺夫跑到近前,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壮汉,也有点发愣。 他并不知道刘青山一伙人的实力,刚才看到他们被一群混混围殴,就马上去找人帮忙。 “伊万诺夫,你个杂种,原来是你勾引这伙华夏人!”大胡子爬起来,忿忿然地咒骂着。 然后,他就被一脚踢到下巴上,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显然直接失去了意识。 是伊万诺夫领来的那个姑娘,看起来身材挺苗条的,可是这一个上踢,踢得还真够高的。 鞋底的鞋跟,正好踢在大胡子的下巴上,她穿着一双小皮靴,也不知道大胡子的下颌骨断了没有? 毛子男人,都有点大男子主义,他们这边,女多男少,所以慢慢就惯出这个毛病。 看到小头目被女人给打了,地上躺着的那几个就有点不忿,嘴里骂骂咧咧的,挣扎着往起爬。 随后又是小皮靴闪了几下,全都直接踹到这帮家伙的裆部,顿时响起一片惨嚎声。 侯三都下意识地夹紧大腿:卧槽,这毛子女人够彪的! “喀秋莎,我们走吧。”伊万诺夫拽着那个母暴龙一般的姑娘,领着刘青山他们,迅速离开现场,估计再过一会儿,警察就该来了。 这边的警察也比较奇葩,只要是打架斗殴,不管谁对谁错,都先关进去再说,然后就等着拿钱赎人。 等转过两条街之后,已经瞧不见那边的情况,伊万诺夫这才停下来:“这是刘,这是侯,我每次带回来的货物,就是他们给的。” 然后又指指那姑娘:“这是我从小的邻居,喀秋莎。” 刘青山眨眨眼:从小的邻居,那看样子就是青梅竹马喽。 侯三则眨巴几下眼睛,嘴里用汉语嘟囔着:“这个名字,破坏了我心目中那个喀秋莎的形象。” 曾经有一首流行很广的苏联歌曲,就叫喀秋莎: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歌里面的喀秋莎,是一个善良美丽的姑娘,用歌声诉说着对保卫边疆的情人的思念,曾经激励过无数的战士,在战场上为了自己心爱的姑娘而战斗。 这首歌传到华夏,也广为流传,所以侯三很难把眼前这个姑娘,和喀秋莎联系到一起,尽管这个姑娘,长得也很美丽。 刘青山倒是不怎么在意,笑着跟侯三说道:“其实,他们这边有一种火箭炮,也叫做喀秋莎的。” 这还差不多,侯三点点头。 然后,他就遭受到喀秋莎的质问:“你们用小恩小惠收买伊万诺夫,到底是什么居心?” 喀秋莎虽然是中等身材,但是比侯三还是高出来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叫侯三有一种被母老虎给盯住的感觉,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撞到李铁牛身上。 “你这娘们挺横啊。”李铁牛则向前跨了两步,大眼睛瞪着喀秋莎。 结果他嘴里的娘们猛然跃起来,修长的大腿高高扬起,脚跟向着李铁牛的脑壳砸下去 。 “想动手是吧,那俺就陪你练练。”李铁牛扬起手臂,架住对方的脚脖子,一迎一送,喀秋莎的身子就向后飞去。 这个姑娘身手真不错,凌空向后一翻,然后就稳稳落地,让刘青山怀疑她是不是练体操的。 随后,两个人就打成一团。 噼噼啪啪的,李铁牛身上挨的拳脚比较多,不过他皮糙肉厚,号称铁牛,就当是抓痒痒了。 而他的拳脚,偶尔击中喀秋莎,都叫她连连后退,一阵阵咬牙切齿,显然被打疼了。 这还是李铁牛手下留情,连一半的实力都没拿出来,要不然,喀秋莎早就趴下了。 “行了,铁牛你也别闹了,跟一个姑娘家家的打,你不丢脸,师兄我还觉得丢脸呢。” 刘青山拦住李铁牛,伊万诺夫嘴里连连道歉,而喀秋莎则气鼓鼓地拽着他: “我们离这些华夏人远点,他们最狡猾啦!” “喀秋莎,刘和侯他们,是真的把我当成朋友。”伊万诺夫嘴里争辩着,这些日子,他是向刘青山提供了不少信息。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国家机密,就是布市的物价c民生c以及一些工矿企业的情况等等。 “伊万,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喀秋莎这姑娘还认死理,不过说的话,倒是挺有道理的。 刘青山也就笑着解释一下:“我们在对面做生意,需要了解这边的行情,所以就找到了伊万诺夫,我们也不是间谍,真的没什么不良企图。” 伊万诺夫也帮着解释一阵,喀秋莎就不再做声,不过明亮的大眼睛里,依旧满是警惕。 刘青山倒是不在意,这姑娘挺有趣,警惕性还挺高,估计是挺中意伊万诺夫的,担心他吃亏。 想了想,他就笑道:“伊万诺夫,可以带我们去你家里做客吗?” 既然准备扶持伊万诺夫,那么刘青山也想好好了解一下对方,知根知底,以后才能把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做。 伊万诺夫明显犹豫了一下:“刘,我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有点不方便招待客人。” “就去我家好了,正好叫我的爷爷瞧瞧他们,哼,谁也不能蒙混我爷爷。” 喀秋莎反倒替伊万诺夫做主,马尾辫一甩,就噔噔噔地在前面带路。 走街串巷,来到两栋宽敞但是有些破旧的建筑前面。 伊万诺夫朝左边指了指:“那边是我家,有点太乱了” 刘青山瞧瞧,院墙都倒了好几片,房子也有点东倒西歪的,确实不大好接待客人。 而右边的,应该就是喀秋莎家了,虽然建筑同样老旧,但是修葺得还比较整齐。 能在这样类似别墅的地方居住,显然也不是一般人,至少,祖辈应该不一般。 喀秋莎打开那种老旧的铁艺大门,立刻就有两头小牛犊一般的大狗跑过来,这是两只高加索犬,号称世界上体型最大的犬类。 这狗应该是有藏獒的血统,最是忠心护主,所以它们对待伊万诺夫,就表现得不大友好。 其中一只,立起来朝伊万诺夫一扑,就把他扑倒在雪地上。 然后就摁着伊万诺夫,也不下口咬,显然跟他也非常熟悉,乐得喀秋莎咯咯直笑: “坏心眼的伊万,玛莎这是在向你发出警告。” 伊万诺夫也够悲催的:不仅受女朋友母老虎的欺负,还得受她家狗的欺负。 另一只大狗,应该是公的,威严地扫视着刘青山他们,目光也满是警觉。 “跟你主子一个德性。”侯三嘴里嘟囔一声,然后往李铁牛身后躲了躲。 在喀秋莎吆喝几声之后,两只大狗这才乖乖地回到自己住的小房子,其实就是大出好几号的狗窝。 喀秋莎这才领着人进屋,这边的建筑,也都是坐北朝南,这样在冬天的时候,阳光才能照进屋里。 屋门外面,罩着个大大的门斗,这是起到缓冲作用的,免得冷空气直接透过屋门,钻进屋里。 进屋之后,就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壁炉里面发出呼呼的声响,客厅里很热乎。 刘青山打量一下,客厅里面有几件样式老旧的笨重家具,唯一的优点就是用上好的木材制作,用上几百年都没问题。 墙壁上,有一副挺大的壁画,画的是一条大河,不知道是画的阿穆尔河还是伏尔加河。 沙发上,一位老人,腿上盖着毛毯,正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们,身边还放着一本厚厚的书籍。 被老人的目光注视,叫刘青山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对面沙发坐着的不是毛子老者,而是鹰眼海大贵。 老人的目光,甚至比海大贵还有震慑力,不过刘青山神情不变,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还朝老者点点头。 老人的目光掠过他,看向其他人,瞧得侯三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对视。 李铁则是挪开目光,他能够感觉到,这也是一位退伍的老军人,处于礼貌,他不想和对方进行眼神的交流。 而李铁牛则大大咧咧的,根本就没在乎老人的目光。 “一群很特别的年轻人,你们让我这个老头子也感觉到青春的朝气。”老者说话的语速很快,不过声音很宏亮。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欢迎你们来家里做客。” 和大多数人高马大的毛子相比,老人的身材应该是比较矮小的,但是站在那里,却很有气势,仿佛高高在上一般的存在。 喀秋莎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因为刚刚从屋外进屋,脸蛋微红的她,就乐颠颠地去准备茶水。 因为她知道,爷爷不认为这几个华夏人有问题,那也就是说,肯定没问题,喀秋莎对爷爷拥有无比的信任。 十几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因为两国边境局势紧张,这边大举增兵。 当时那位边防军的最高将领,来家里探望爷爷,结果爷爷说他心术不正,将他赶走。 后来,那个将领果然就被送上军事法庭。 刘青山他们上前行礼,还奉上了礼品,就是几瓶酒,本来也没准备礼品啊。 “这是康斯坦丁爷爷。” 伊万诺夫嘴里介绍着:“康斯坦丁爷爷,这几位是我在对面认识的朋友。” 康斯坦丁,其实就是俄语里对君士坦丁的叫法,君士坦丁这个词的意思,就不用说了,自然是那位罗马大帝。 刘青山心中忽然一动,便取出那枚勋章: “这是我在布市的大街上,刚刚换到的,也许您能帮我交还给他的主人,毕竟这代表着往昔的荣耀。” 看到勋章,喀秋莎的眼睛不由一亮:“爷爷,这不是” 老人抬起手,打断了孙女的话,然后向刘青山说道:“既然是你换来的,那现在就属于你。” 虽然老人尽量稳定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刘青山却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失望和痛苦。 想必,他此刻一定很痛心吧? 往昔的荣耀,已经过去,现在的人,还有谁会去珍惜呢? 等刘青山他们在沙发上坐了,喀秋莎也端上来红茶,给客人倒茶之后,就坐到爷爷身边,攥着小拳头,帮着老人敲腿。 在侯三的翻译下,彼此就交谈起来。 老人重点询问的是对面的情况,不仅仅是黑河,还有整个华夏。 刘青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据实相告:“老人家,我们那边,正在实行改革开放,敞开国门,国家正在变得欣欣向荣。” 事实上,苏联这边,樵夫同志上台之后,也在推行改革,只是越改越乱,彻底失败;而华夏那边的改革,虽然有所曲折,却始终在前进。 老人只是静静地听着,未置可否,不过从他的眼神中,刘青山却看到一股很复杂的情绪。 最后,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或许,这位目光如炬的老者,已经看到一个伟大帝国崩塌的未来。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章 老大,咱们要不要动手? 午饭就是在这里吃的,俄式烤肠,和冷熏鱼,一条很大的大马哈鱼,外表熏得微黄,里面淡红色的鱼肉,很有味道。 还有大列巴,当然还有少不了的红菜汤,刘青山感觉这红菜汤,是他喝过最地道的。 菜肴并不是多么丰盛,却显现出家庭的温馨。 用过饭之后,老人在客厅里溜达一阵,他的腿脚稍稍有些跛。 在去午睡前,他忽然向喀秋莎和伊万诺夫说道: “以后,你们就跟着从南面来的朋友,一起做事吧。” 伊万诺夫立刻面露惊喜,而喀秋莎,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等老人去睡觉之后,刘青山就跟伊万诺夫商定具体的事宜。 他现在也放心了,伊万诺夫有康斯坦丁这样一位老人撑腰,也算是有些后台的,就可以放心合作了。 刘青山的意思是,叫伊万诺夫成立一家公司,专门经营华夏商品。 另一部分业务,就是帮着采购刘青山需要的货物。 至于前期的启动资金,刘青山的龙腾贸易公司,可以先期给他赊货。 听到刘青山可以赊货的额度,一下子就能达到十万卢布,把喀秋莎都惊得张大小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伊万诺夫也有点诚惶诚恐,他也没信心,一下子就支起这么大的摊子。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倒是喀秋莎爽快地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就找出纸笔,跟侯三一起商量进货的种类以及价格。 谈了一个多小时,约定三天后就把货物送到布市。 刘青山他们那边,当然不需要准备,这三天时间,主要是给伊万诺夫预料的,毕竟他要办理一些手续,也要寻找合适的地方。 商谈完具体事宜,刘青山就起身告辞,他不准备在这边住宿,还是当天返回比较安全。 上午发生的事件,叫他对布市的治安,没有一点信心。 尤其是远东地区,山高皇帝远的,地下势力十分活跃。 伊万诺夫还要送他们到江边,被刘青山摆摆手拒绝:“接下来的几天,你们有的忙呢。” 一行人上了主街,和伊万诺夫以及喀秋莎挥手告别,就朝着江边的方向慢慢溜达。 不过还没走出去几道街呢,斜地里就冲出一票人马,为首的那个大胡子嘴里大喊: “就是他们,这回千万别让他们跑掉!” 李铁牛撇撇嘴:“谁跑了?” 大胡子的手下,哗啦围上来,而大胡子则向另外一个人汇报说: “二当家,就是这几个华夏人,打了咱们黑熊帮的人” 啪的一声脆响,大胡子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他整个人也被打蒙了:“二当家,你为什么打我呀?” 啪,达德洛夫又抡圆了巴掌,给了这个不开眼的家伙一耳光。 他当然认出了刘青山和侯三等人,差点气炸肺: 财神爷要是叫你们给打跑喽,咱们黑熊帮的财路就断了,信不信梅德维奇同志一生气,在阿穆尔河刨一个冰窟窿,把你塞到河里喂鱼? 侯三则朝这边招招手:“大个萝卜,这些都是你们黑熊帮的人啊,还真欠揍,欺负外国商人,那以后谁还敢来这边!” 他在这添油加醋,达德洛夫就又使劲踹了那几个惹祸的家伙一顿。 这帮家伙也终于明白,原来这四个人,就是对面那个龙腾公司的人。 他们是真不知道啊,要不然,能砸自己的饭碗子吗? “行了,你们自己帮派的事,回去再好好教训,这股歪风可得好好杀杀,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刘青山也觉得这不是啥小事儿,坚决不能养成这个毛病,不然的话,以后过来的华夏商贩,可就遭殃了。 事实上,在九十年代以后的边贸交易中,确实有不少人,都在这边客死他乡。 达德洛夫又踹了几脚,这才气哼哼地走到刘青山他们跟前,跟他们拥抱了一下:“手下人不长眼睛,朋友们,请你们不要生气。” 刘青山摆摆手:“布市以后会越来越繁荣,发展潜力很大,所以对你们黑熊帮来说,也是崛起的机会。” 达德洛夫也不傻,当然能瞧出来,这半个多月,布市发生的变化。 于是他把胸脯拍得啪啪山响:“刘,你是我们黑熊帮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既然来到我们的地盘,必须去我们那里坐坐!” 既然遇上了,还真不好立刻就走,毕竟黑熊帮,现在是刘青山最重要的合作伙伴。 黑熊帮的驻地,在布市的东南面,这里是龙江和精奇里江的交汇处,将来就是布市最繁华的地区。 不过现在嘛,还是比较荒凉的。 精奇里江在毛子这边,被称为吉雅河,是龙江北岸最大的一条支奇里在满语里的意思是“黄”,因为这条江的水颜色偏黄,所以也被称作“黄河”。 黑熊帮的帮会驻地,就距离江边不远,挂着一块外贸公司的牌子。 据达德洛夫介绍说,这是最近刚办下来的公司。 看样子,周围都是跑马占荒,占下来的地盘,也没有围墙,只是拉着一大圈铁丝网。 中间有一些房屋,还有一座二层小楼。 有一些车辆和人,进进出出的。 刘青山看到,主要都是往这运送钢铁的车辆。 在那栋二层小楼里,刘青山也见到了熊帮主。 看到刘青山竟然出现在眼前,身材如大狗熊一般的梅德维奇立刻给刘青山一个大大的拥抱: “哈哈,我的朋友,你们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 “对我们来说,却是一场惊吓。”侯三撇撇嘴。 在搞明白情况之后,熊帮主立刻勃然大怒:“把那几个混蛋剥光衣服,扔在雪地上冻上三天三夜。” 这大冬天的,别说三天三夜了,三十分钟估计都受不了。 虽然不必管毛子的死活,刘青山也不想搞出来人命,但是冻他们一会示众,还是很有必要的。 大不了,看冻得差不多了,叫侯三给说说情,终归不能把人冻成冰棍不是。 达德洛夫和安德烈等人,立刻带人执行命令,那几个不开眼的家伙,还真就被扒了,站在大门口,一个个瑟瑟发抖。 估计这个教训,就算毛子的脑筋不大好使,也够他们记一辈子了。 刘青山也不是小肚鸡肠,主要是想给以后踏上这片土地的华国人,创造一个安定环境。 而梅德维奇,则叫人上咖啡。 除了红茶,他们这边的饮品就是咖啡了。 不过看着他们冲咖啡的时候,往里边加了一个鸡蛋黄。 然后又咕嘟嘟的,往咖啡里倒了一杯沃特噶,刘青山就忽然不想喝了。 远东地区,气候严寒,估计也是他们这边独创的喝法,可是刘青山却享受不来。 李铁和侯三也不敢尝试,只有李铁牛这货,咧着大嘴叉子,端起来一杯:“俺尝尝啥味?” 正说着呢,屋门砰的一下被推开,然后一个光眼子的大胡子就跑进来:“老大,不好啦” 梅德维奇立刻瞪起眼睛:“你也想喝咖啡吗,那就给他灌进去!” 这滚烫的咖啡,要是灌进肚里,估计非得烫死不可,大胡子吓得连连摆手: “老大,是猛虎帮的人,打过来啦!” “猛虎帮!”梅德维奇嗖一下站起来,向窗外望去。 只见足有上百号人,手里拿着棍棒钢管之类的,已经冲进大门,正追着黑熊帮的帮众打呢。 这个猛虎帮,和他们黑熊帮的实力差不多,是布市最大的两个帮派。 毛子除了喜欢熊之外,还比较喜欢东北虎,他们后来的那位总统,就曾经养过西伯利亚虎。 当然了,在他们那边,叫阿穆尔虎。 所以连帮派的名称,也都是这些熊啊虎呀的。 “战斗,灭了虎帮这帮杂碎!” 梅德维奇大吼一声,然后光着脑袋就往外冲。 手下们也都跟着冲出去,这帮家伙,打起仗来,从来不缺乏勇气。 就连那个光着的家伙,也嗷嗷怪叫着,杀将出去。 瞧得侯三都一愣一愣的:“老大,咱们要不要动手?” 李铁牛心眼实:“是我们动手,没你啥事。” 侯三瞧瞧自己麻杆一样的小胳膊,也就没敢反驳。 刘青山站在窗前,向外观瞧,外面都打乱套了。 他想了想:“等看看形势再说,要是黑熊帮胜了,咱们就没必要出手。” “要是黑熊帮被打惨了,咱们到时候再出手,才能体现出我们的价值。” 一旁的李铁点点头,然后就和铁牛一起,查看外面的战局。 顺便了解一下毛子打架的风格和习惯,一会真要是动手,也能知己知彼。 作为一名军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瞧着瞧着,李铁和李铁牛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摇头。 这些毛子打架,毫无章法,根本就是一群街头混混的斗殴。 除了拳脚,顶多就是用木头棒子和铁管子之类的,连刀子都不动,更别说枪了。 毕竟现在还是社会主义国家,警察也不是摆设,这种帮派之间的争斗,还没有到动刀动枪的地步。 十多分钟之后,局势基本明朗:黑熊帮仓促迎战,而且大半的帮众都不在这里,而是出去倒腾废旧钢材,所以在人数上处于劣势。 这种没啥技术含量的群殴,人多的一方,自然就占优势,往往都是两三个猛虎帮的人,打一个黑熊帮的人。 到了最后,就剩下熊帮主梅德维奇还领着几名手下是站着的,剩下的,全都被打倒在地。 熊帮主他们四五个人,被三四十名猛虎帮的人给围住,看样子是跑不掉了。 “梅德维奇同志,我宣布,从今天起,你们黑熊帮正式解散,钢材和化肥生意,都由我们猛虎帮接手!” 猛虎帮的老大,是个三十多岁的强壮汉子,大冬天的,就穿着一个背心,露出鼓鼓囊囊的肌肉。 他手上敲打着一根铁管,狞笑地望着熊帮主。 利益动人心啊,这半个多月,听说狗熊帮就赚了好几十万卢布。 熊帮主同样也不会放弃到手的利益:“列昂尼德同志,你不要太得意,等我的弟兄们回来,一定灭了你们猛虎帮。” 听着两股地下势力的老大,嘴里叫着同志,总感觉哪里有点别扭。 “上,挑了他们的脚筋!”列昂尼德一挥手,手下便开始向着中间的几人逼近。 帮派争斗,也很少会闹出人命来,挑断脚筋,就已经算是比较严重的了。 “乌拉!” 猛然间,响起了一声冲锋的口号。 把列昂尼德给吓了一跳:难道梅德维奇还有伏兵? 转头一瞧,就看到三个人影,飞速向他们这边冲过来。 原来就三个人,列昂尼德这才放心,立刻分出去一伙人去迎战。 这跑出来的三个人,模样有点古怪,头上都套着毡帽。 这种毡帽是圆筒形状,四周可以卷起来,放下的时候,就把整个头部都遮住。 只有眼睛的位置,有个一寸多宽长方形窟窿。 主要是这边冬天太冷,这样的帽子,戴着严实,就跟带了个面罩似的。 冲上来的当然是刘青山和李铁以及李铁牛三人,他们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正好看到屋里有几个毡帽,于是就扣到脑袋上,把周围往下一撸,就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三个人打起来,风格也各不相同,李铁牛就是猛张飞,猛冲猛打,出手凌厉,只要前面有人,就必须将对方放倒。 而李铁则更注重技巧,看似没用多大的力气,却专门攻击对手的关节和要害,往往都是一击制敌。 刘青山则打得最好看,拳脚飞舞,一招一式,美观实用。 一眨眼的工夫,迎过来的六七个人,就全被他们放倒。 还没等列昂尼德再下命令,李铁牛就径直向他冲过来。 列昂尼德也急了,手里的钢管猛扫,却被李铁牛直接伸手握住,硬生生抢下来,然后在对手脑壳上一敲。 当的一下,列昂尼德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估计最低也得是脑震荡。 他的名字,在俄语里,是狮子的意思,结果成立的帮派偏偏叫猛虎帮,这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嘛,不失败才怪。 李铁牛这货还敲上瘾了,当当当的,专门用手里的钢管敲脑壳,就算戴着棉帽子,也得躺下。 刘青山和李铁那边,也锐不可当。 这一下,狗熊帮士气大振,本来已经被打趴下的那些帮众,也都爬起来,嘴里大喊着“乌拉”,发起反扑。 乌拉这个词,在俄语里面尝尝用在战场冲锋上,具体的含义,那就是没啥含义。 据说是个拟声词,就是模拟罗马帝国时期,最强大的战象部队里面,战象的鸣叫声。 因为刘青山三人的加入,占据彻底扭转,不大一会,猛虎帮的人,除了又几个见势不妙,撒丫子跑路,剩下的,全都被打躺下了。 “我的朋友们,太感谢你们啦!” 这种反转,叫梅德维奇同志,都激动得流下热泪。 他的手下,也嘴里高呼着乌拉,又蹦又跳。 刘青山瞧着那个光着的家伙,也跟着蹦跶,不由得咂咂嘴:咱能不能先找一条裤子穿上啊。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一章 暴利时代(求月票) 刘青山他们当天返回黑河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 激动的梅德维奇同志,说啥也不让他们走,愣是留着他们在这边住了一宿。 现在,他们也算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所以关系更加融洽。 把刘青山留下,梅德维奇却跑了,一方面,他要带领手下,接收猛虎帮的地盘。 另一方面,还要打点布市官面上的大人物,比如说警察局长之类。 因为手里掌握着武装,所以布市的警察局长,势力比市长还大呢。 刘青山也知道梅德维奇有的忙,也不在意,就叫负责陪同他的大光头达德洛夫,领着他去布市的一些厂矿转转,总不能白白浪费时间吧。 几个人坐上两辆破拉达,穿行在布市的大街小巷。 “大个萝卜,前面这个工厂,是钢铁厂吧?” 刘青山看到几辆大卡车,拉着厚厚的钢板,从工厂大门出来,立刻眼前一亮。 有钢材的话,谁还倒腾那些破坦克啊。 达德洛夫点点头:“是钢铁厂,不过以前这片儿是猛虎帮的地盘,而且我们也没有实力从钢铁厂进货。” 刘青山也明白,倒腾钢材,首先就需要庞大的资金。 黑熊帮虽然有将近二百人,但是却穷得叮当响,所以只能先弄那些不要钱的废旧钢铁。 这半个多月下来,也算有了一些原始积累,现在又打败了猛虎帮,正式接手这边,那是不是说,钢材生意,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和各种型号的钢材相比,收点废铜烂铁的,那都是小钱儿。 国内的钢材,最少也得几千块一吨,一些特殊的钢材,更是价格超万,这是多大的利润空间啊。 刘青山越想越是心热,直接叫达德洛夫停车:“咱们能不能进厂子里参观一下?” 达德洛夫使劲晃头:“没有熟人,可能要等几天,等我们的人接手这片地盘之后,就能拉上关系了。” 他能等,刘青山可不想过几天再折腾一趟,看到一辆装着钢材的大卡车又从厂子里开出来,就吩咐一声:“跟上去。” 达德洛夫有点不大情愿地开车缀在后边,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刘青山听不懂,就叫侯三给翻译,侯三憋着笑说:“这家伙告诉我们,钢厂是国营单位,最好不要抢。” “我这暴脾气,还真就抢了,别住那辆卡车!” 刘青山吼了一嗓子,达德洛夫也有点虎,开着小拉达,就去大卡车前面晃悠,还真把大卡车给逼停了。 卡车司机从车门跳下来,嘴里一通狂喷:“混蛋,你们这些狗崽子,兔崽子,找死是吧!” 骂得正起劲呢,一个打开盖子的酒瓶子,戳到他嘴边。 这家伙立刻也不骂了,直接从侯三手里抢过酒瓶子,咕嘟喝了一口,至于酒驾什么的,谁在乎呢? “哈哈,好酒,我已经一个礼拜没喝到酒啦,没有酒的日子,骂人都不起劲,你们这帮” 侯三连忙又递过去一根火腿肠:“这个下酒很不错。” 司机一口咬掉半个火腿肠,然后好像想明白过来什么:“有那种能泡的面条吗?” 现在布市的卡车司机里面,最流行的三件套就是:白酒c火腿肠和方便面。 侯三还真给他翻出来两包方便面,不过没有热水,泡不了。 即便如此,也把这个司机的鼻涕泡差点乐出来:“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无敌套餐,果然无敌。 刘青山这才叫侯三询问这家钢铁厂的主要产品,具体的型号,当然还有出厂价之类的。 钢材的种类很多,他也要回去问问那些二道贩子,都需要什么类型的钢材,然后再叫这边的熊帮主下单子。 半瓶酒下肚,那名司机反正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然后晃晃荡荡的上了车。 不过看到大卡车还能走直线儿,应该是没啥问题。 刘青山看看手里用圆珠笔记下的纸单子,上面罗列了二三十种钢材,心里也觉得不虚此行。 重新上了拉达车,达德洛夫又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嘴里嘟囔一阵。 侯三就翻译说:“在阿穆尔共青城,还有一家专门生产军用特种钢的工厂。” “那你不早说!” 刘青山觉得这些毛子,脑袋都有点不大好使,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天太冷,冻坏了。 达德洛夫就把共青城那边的情况,介绍一下:那边以 军工为主,造军舰的钢材,造坦克的钢材,甚至是连造飞机的都有。 这些东西,刘青山暂时还不想倒腾。 距离苏联的解体还有几年,还没到彻底混乱的时候,像这些比较敏感的东西,最好先别碰,万一叫克格勃给盯上呢? 老大哥这边的克格勃,那可不是吃素的。 不过刘青山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到时候,一定要把共青城那边的军工厂,连同技术人员,都一起弄回去 第二天中午,刘青山一行四人,这才回到他们龙腾贸易公司的驻地,也就是仓库那里。 张龙和小五他们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落地。 站在仓库大门前,刘青山指指上边龙腾贸易公司的牌子:“咱们公司,是不是也得租个办公楼啥的?” “人家布市那边的毛子,都知道咱们龙腾公司的名号了。” 大伙也都直点头,最开始的时候,资金都被货物占用,现在有了点活动钱儿,当然要弄个好一点门面,别搞得跟皮包公司似的。 这件事,就交给侯三负责,而刘青山则塞给张龙几张纸,叫他下午去联系那些需要钢材的客户。 第二天,情况就汇总到刘青山手里,在听了张龙的汇报之后,他也眨眨眼睛:“全都需要?” 这几年,国内大搞建设,无论是建工厂还是搞建筑,都需要钢材,所以建筑钢材和工业用钢材,都处于短缺状态。 虽然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但是刘青山瞧瞧价格,建筑钢材,明显价格偏低,两三千块钱一吨。 而像不锈钢,热轧钢板,冷拔无缝钢管等等工业用材,那价格就噌噌拔高。 就拿不锈钢来说,一吨都超万了。 至于在毛子这边的成本价,才两千卢布。 两千卢布要是换成物资的话,也就是箱白酒的价格,这里面的利润,那实在太恐怖啦! 就算是刘青山,也没法淡定:“明天告诉梅德维奇同志,就要不锈钢和钢板啦!” 第二天,侯三就把大光头达德洛夫领过来,简单的讨价还价之后,就达成协议: 不锈钢每吨换五箱白酒,那些钢板不管什么型号,都换四箱白酒。 到第三天头上,就有几十辆嘎斯卡车,从对面开始过关。 在码头上卸完货,又开到刘青山的仓库这边,司机全都下车吃饭,装卸工则开始把各种物资,进行装车。 随着边境贸易的兴起,周边一些地方的人,也都趁着冬闲,到这边来干活。 最容易上手的,就是装车卸车之类的,所以并不缺乏人手。 而且价格也不贵,一吨货物,装卸费才一块钱。 一辆车,也就是五六吨,两个人干的话,用不上半个小时就完事,能赚五六块钱。 装卸几辆车,一天轻轻松松能赚个二十三十的,在当下,那也算是高收入。 这些货,都是给伊万诺夫拉过去的,暂时还是赊账。 伊万诺夫那边,也找到了一个中等的门面店,到时候,就专门批发零售这边的货物。 刘青山本来还想叫厨房给这些毛子司机弄点吃喝,结果这帮家伙别的还不吃,就要方便面火腿肠,当然,要是能喝两杯白酒就更好。 等到货物全都装车,这些大卡车都返回到对面,侯三和张龙他们,也交割完钢材生意,回到仓库。 这帮家伙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个个都面色古怪,嘴里一声不吭,就在那拿眼睛望着刘青山。 “是不是外面太冷,把你们的脑子也冻坏啦?”刘青山被他们给瞧得有点发毛。 小五抬手摸摸自己的脑门:“我现在脑子确实不大好使,有一个问题,始终想不明白。” “说说。”刘青山大概知道他们是啥情况了。 小五猛的哈哈大笑起来:“我就是搞不明白,这钢材的利润这么大,那我以后赚那么多钱,咋花呀?” 其他人也都撑不住,一起放声大笑。 刘青山也没拦着,他知道大伙确实需要发泄一下,不然的话,喜悦憋在心里,也会憋坏的。 笑了一阵,大伙这才恢复正常,侯三喜滋滋地开始报账: “老大,那些钢材,全都被抢光了,而且还是狼多肉少,根本不够分。” “不锈钢材,六千一吨,各种型号的钢板,五千一吨。” “这次运来不锈钢和钢板各五十吨,你猜猜,咱们一共赚了多少?” 刘青山眨眨眼:“我家老四老五在这,都能算明白吧?” 这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在屋子里响起: “我算算,我算算,六千乘以五十等于三十万,五千乘以五十等于二十五万,加在一起,是五十五万 ,哥,我算得对不对?” 刘青山都傻了,他抬起手,使劲揉着眼睛。 然后又听到另外一个熟悉的童音,也随之响起:“好像还得把本钱扣出,剩下的才是利润。” “老四老五,彩凤山杏,哈哈,你们两个小鬼,怎么也跑来啦!” 刘青山大笑着,朝门口两个捂得跟小熊似的小家伙奔过去,一手一个,将她们抱在怀里。 “哥,我想你啦!” 这个扯着嗓子欢叫的是小老四。 “哥,我也想你啦!”这个用嗓子眼哼哼的,是山杏。 刘青山贴贴她们红彤彤的小脸蛋,有点凉,但是他的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出来一个月,白天忙忙碌碌的,到了晚上,还真想家里的人,尤其是这两个小家伙。 看到大姐刘金凤俏生生地站在门口望着他,还有胡伟胡司令,正和张龙李铁和老班长他们挨个抱在一起呢。 “姐,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刘青山有点想明白了,大姐要到建三江管理局那边,洽谈面粉生意,估计是办得比较顺利,就顺道跑到这里来了。 而且老四老五还跟了来,那肯定就是早有打算。 两个小丫头放寒假,肯定是把大姐给缠得没招,这才领上她们。 至于胡伟,那肯定就是保镖了。 刘金凤一边解脖子上的围脖儿,一边笑吟吟地说着:“我大前天已经往这打了电话,正好你去对面那个叫布拉什么的城市。” “大姐,是布拉戈维申斯克。”小老四大声补充着。 刘青山帮她们脱外衣,摘下帽子,听了忍不住扒拉一下小老四的天线辫子:“就属咱们家老四记性好。” 嗯嗯,还是老四的辫子,扒拉起来最有感觉。 刘金凤笑着瞪了她一眼:“还不是你作妖,非得叫你大龙哥他们,帮着隐瞒,说是要给你哥一个惊喜。” 小老四笑嘻嘻地搂着刘青山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哥,惊喜不惊喜?” “惊喜,哥一会也有惊喜送给你们。”刘青山简直就是心花怒放。 然后,小老四的小嘴就叭叭地讲起来:“哥,我们坐飞机了呢,飞机飞得可快啦” 从哈市可以直接坐飞机到黑河的瑷珲机场,几个小时就飞到了,还算挺方便。 刘金凤则比较好奇刚才的问题:“三凤,你们进口的这些钢材,成本价也一定很高吧?” 当她听到,成本价就是几箱酒,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候,立刻被惊呆了。 好半天,这才说道:“这赚钱简直比抢银行还快啊。” 众人大笑,他们又何尝不是这种感觉呢。 “三凤,那咱们还办什么工厂啊,就来这倒腾钢材好啦!” 刘金凤现在经营的方便面厂和火腿肠厂,一个月的利润,也没这么多啊。 刘青山却笑着摇摇头:“现在是处于刚开始的无序混乱时期,这种暴利时代,维持不了多久的。” “所以我们要抓紧这段宝贵的时间,尽可能多地把货物弄过来。” 大伙也都一头,心中都涌起一种时不我待之感: 暴利时代,没错,确实是暴利时代啊,那就更要抓紧时间喽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二章 落后就要挨打,富强才能兴邦 “哇,好可爱的娃娃!” 小老四手里抱着个木头娃娃,乐得直蹦高。 山杏也有一个,她也高兴得抿嘴笑。 木头娃娃圆溜溜的,上面绘制的彩色娃娃,扎着头巾,身上穿着俄罗斯风格的袍子,看上去非常喜庆和可爱。 刘青山等两个小家伙抒发完高兴之情,这才说道:“打开看看,里面有惊喜。” 老四老五很快就发现了,在木头娃娃的中间,有一圈非常不明显的缝隙,看样子是可以打开的。 “哥,不会是储钱罐吧,里面装满了钱对吧?” 小老四很快就露出了小财迷的本色。 而山杏,则直接拧开了自己手里的木头娃娃。 “哇!” 两个小家伙齐声惊呼,因为里面又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木头娃娃,只不过个头要小一号。 于是,两个小家伙就开始打开这些娃娃,好家伙,一连开了十多次,最后剩下的那个小不点,只有手指甲大小。 “哈哈,太好玩啦!”小老四把套娃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摆了长长一溜。 套娃寓意还是不错的,实际上代表着子孙繁盛,就像那句话: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这两个套娃,是刘青山在布市的商店里,特意为妹妹买的。 纯手工制作,材料是椴木,这个又轻便又结实,不会开裂,做套娃最合适。 这次去布市,另外还收获了几块蜜蜡,刘青山准备交给大姐带回去。 到时候,叫张撇子帮着加工成珠串,给爷爷和师父他们这些老爷子把玩。 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那枚勋章。 此刻,刘青山就把勋章拿出来,交给大姐,叫她带回去,放到他的私人展馆里面。 “哇,这个像章好漂亮!” 小老四在旁边也叫了一嗓子,然后就感觉有点奇怪:“咦,怎么不是毛爷爷?” 在这个时代,家家都有一些主席的像章,小孩子都喜欢在胸口戴一个。 因为有些像章上面,带着那种红色的塑料和有机玻璃,戴着光闪闪的,非常好看。 刘青山扒拉一下小老四的天线辫子:“这个是勋章,准确的说,应该叫胜利勋章。” 小老四就伸出小手指头,去摸上面红色的五角星:“这个红色的有机玻璃真漂亮,还有周围镶着那么多透明玻璃呢。” 然后她又有些恋恋不舍地说道:“可惜就一个,我要是戴了,山杏就没有,还是不戴啦。” 听得刘青山都使劲眨巴两下眼睛:这是胜利勋章啊,总共才有二十个,你还想要几个? 而且,那是有机玻璃吗,那是货真价实的红宝石好不好。 还有那些碎玻璃,那都是镶嵌的钻石好不好? 这勋章的主体是白金的,还用到了黄金c钻石,珐琅等等。 不算它的稀缺和纪念意义,就算是造价,都超过百万美金,堪称世界上最贵的勋章。 能够获得这枚胜利勋章的,都是元帅,最低也得是大将级别的,陆陆续续的,一共才发出去二十枚。 而且获得者在去世之后,勋章还要收回,送交展览馆珍藏,可见其珍贵。 刘青山也不知道喀秋莎的爷爷,到底是什么身份,能够获得胜利勋章。 也不知道是被不识货的人给偷了去,还是自个家里出了家贼,总之,机缘巧合,被刘青山用两瓶酒给换到手。 这实在是莫大的讽刺,难怪当时喀秋莎的爷爷,都没脸要回这枚勋章。 因为胜利勋章,在拥有者去世之后,就要收回,所以刘青山估计,他手里这枚,估计是市面上唯一能见到的,起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虽然说,兴亡成败是客观发展的必然规律,可是刘青山觉得,一个帝国,在崩塌之前,肯定也会有种种征兆。 现在,苏联的种种乱相,就是分崩离析的前奏。 老四老五来了,那么刘青山当然要给两个小丫头弄点好吃的,那就吃火锅好啦。 这边的市场上,能买到羊肉,而且都是从呼伦贝尔草原运过来的,羊肉又肥又嫩,最适合涮火锅。 他们二十多人吃火锅,刘青山直接买了好几十斤羊排肉。 这边的羊肉不算太贵,青菜比肉还贵呢。 没有削肉片的机器,这也难不倒一帮吃货,冻羊肉直接用木工刨子,唰唰唰地推起来。 一刨子下去,就是一个长长的大肉卷,而且还推得非 常薄,一点不比机器弄出来的差。 青菜什么的,还真没有。 不过有木耳,冻豆腐c干豆腐,还有泡发好的蘑菇和海带,还有大白菜和酸菜之类,摆了一大桌子。 一共两大张桌子,各摆着一个大铜锅,锅子还是从龙腾大酒店那边借来的。 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是第一次涮火锅呢,都带着几分好奇,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在这个年代,如果是农村出来的,吃过火锅的人,真心不多。 老四和老五还行,去首都的时候,在东来顺吃过。 俩小丫头就先张罗着兑调料,除了芝麻酱c韭菜花和腐乳之外,小老四还叫大姐帮她舀了一小勺辣椒油。 他们这边的韭菜花特别好,都是用草甸子上的野韭菜花捣成的,味道特别浓郁,跟羊肉是绝配。 腐乳也不错,距离这边几百里,有个二克山,哪里出产腐乳,听说也出口。 大冬天的,最适合吃火锅,团团围坐,热气腾腾,边吃边聊,气氛很是热烈。 尤其是最近生意顺畅,大伙心情舒畅,饭桌上便更加热闹。 “别光吃肉,也吃点海菜,省得长大粗脖。” 刘青山看到小老四一个劲往肉上叨,就给她夹了一片海带。 东北这边的内陆,很少能吃到海产品,所以容易缺碘,那时候多数都吃大粒盐,里面也不加碘。 这样的话,就容易得甲状腺方面的疾病,脖子肿得老粗,老百姓俗称大粗脖。 所以在冬天的时候,家家都经常买些干的海带,泡发之后,用来炖菜。 然后,他又给山杏捞了一筷子肉:“老五你别光吃菜,吃肉才能长肉。” “哥,你偏心,你是不是想把山杏当成童养媳呀?” 小老四当然不干,也不知道她是从哪知道童养媳这个词儿,想也不想就蹦出来了。 饭桌上,响起一片笑声,笑得山杏的小脸,都红通通的。 “你这丫头,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刘青山白了小老四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第二天,刘青山跟大伙请假,然后领着姐姐妹妹,去市区逛逛。 其实公司里面,刘青山只要负责掌舵就成,具体的事物,那么多人呢。 大冬天的,市区里面,实在没啥好逛的。 而且现在的黑河,还没开始大规模地进行建设。 甚至包括大黑河岛在内,也都在不断的建设当中。 今年只有一个交易棚子,以后要扩建到五个交易大厅,岛上还会建设酒店等等配套设施,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 刘青山主要领着她们去逛逛瑷珲古城的一些遗迹,毕竟这里当年曾经签订过一个著名的瑷珲条约。 有些古迹,在十几年前那个特殊的年代,都被毁坏了,这也叫刘青山感觉十分惋惜。 老四老五她们倒是看得兴致勃勃,不过在听了大哥的一些讲解之后,两个小丫头也渐渐绷起小脸。 “哥,你说毛子那边的地盘,原来都是咱们的,那为啥不要回来?” 小老四气呼呼地说着。 旁边的刘金凤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那你去要吧。” 小老四立刻拉着山杏的手:“老五,等咱们长大了,就把那些领土要回来!” 刘青山分别拍拍两个小家伙头上的帽子,嘴里夸赞一句:“好,有志气。” 说完,他也向着远处的苍山雪原眺望,喃喃说道:“落后就要挨打,富强才能兴邦啊!” 这一刻,刘金凤从弟弟那坚毅的脸上,看到了无比的信心和力量。 接着他们又去江面上逛了一圈,看到一伙渔民在江面上冬捕,就兴致勃勃地在旁边观看。 渔民从冰窟窿里开始收网之后,就有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被从水里拎出来。乐得老四老五直拍手。 “哥,这是大马哈鱼吗,我看电视说,这边产大马哈?”山杏看着一条细长的大鱼,向刘青山询问。 捕鱼人中,有位老汉笑呵呵地答道:“哈哈,小丫头知道的还不少,咱们这条江确实有大马哈。” “只不过现在可不是季节,大马哈在夏秋两季,才从海里逆流而上,进入江里。” 小老四就有点听迷糊了:“老爷爷,按照你这么说,江里应该有大马哈鱼啊?” 那个老头看着这俩小丫头可爱,就打开话匣子:“这种鱼回来,就是来产卵的,它们是江里生,海里长。” “成年之后,也要回到家乡来产卵。” 小老四立刻拍手笑:“好呀,大马哈鱼不忘家乡,是好鱼!” 那老头则继续说道:“只是它 们在游回来的时候,一路上就不再进食,产完卵之后,就消耗完身体里面的养分,用不上几天,就会死掉。” 啊? 小老四的两只小巴掌定在半空,张着小嘴,愣愣地望着老渔民,大眼睛里也变得雾蒙蒙的,多了几分哀伤。 刘青山看到山杏的小脸也满是悲伤,就伸出两只手,轻轻拍拍她们的小脑瓜: “人也好,动物也好,家,才是最后的归宿。” 两个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老渔民也颇有些感慨地点点头:“这跟叶落归根是一个道理,所以,产完卵的大马哈鱼,很少有人会进行捕捉。” “一方面是因为这样的鱼,体内已经没有啥营养,另一方面,则是咱们人类对大马哈的敬意。” “其实人也一样,一代传一代,老的总会离去,小的总会长大。” 嗯! 老四老五一齐点着小脑瓜,在龙江上,这位最普通不过的老渔民,第一次给她们进行了生死循环方面的教育。 让她们学会敬畏生命,珍惜生命。 而刘青山,则乐呵呵地从老渔民那里买了几条大鱼。 现在也没有鱼贩子在这欺行霸市,所以老渔民就乐呵呵地把鱼卖给他们,一共是三十三块,还抹了零头,只要三十块。 这冰天雪地的,打点渔那么容易呢,刘青山拿出四十块钱,塞进老人手里。 老人却执意不收:“不能多收,俺天天在这打渔,也认识你,正是因为市里多了你们这些来做买卖的,连鱼价儿都涨了,说起来,还是我们跟着沾光喽。” 这位平凡的老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却懂得感恩。 刘青山也就接过老人递回来的十块钱,再不拿着,就是对老人的不尊重了。 于是又攀谈几句,得知老人就住在江边,常年以打渔为生,刘青山就笑着说道: “老爷子,这边境贸易肯定越来越红火,江边这一片儿,别看现在荒凉,用不上十年八年的,就肯定能变得十分繁华。” “到那个时候,这里的地皮就值钱喽,所以您家的房子,最近这两年,千万别卖。” “要是有条件的话,还可以再买几栋房子,我敢保证,到时候你就翻身喽。” 刘青山不是这里的坐地户,也不会在这里常驻,所以他不介意提醒一下这位善良的老爷子。 老渔民点点头:“要是别人说这话,那俺肯定不信,不过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那俺肯定信。” “呵呵,在这边做买卖的,最赚钱的就是你啦,你是个能人啊。” 刘青山笑着和老渔民挥手告别,老四老五还一人扛着一条冻得直挺挺的大鱼,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仓库驻地。 晚上自然是炖鱼了,许国强的母亲许大娘,炖鱼的手艺那是真不错,鱼里放上宽粉条和大豆腐,还有榛蘑和土豆。 这种炖法,叫做得莫利炖鱼,是龙江这边的一道非常具有代表性的菜肴。 等到第二天,刘金凤强烈要求:要去大岛那边开开眼界,老四老五自然也张罗着一起去。 小老四还煞有其事地说,要看看毛子长啥样,是不是皮肤表面,真有一层毛呢? 刘青山有点挠头:“去大岛都是进行交易的,你们两个小不点能做啥买卖,估计人家边防站不会放你们进去。” 结果小老四一听,立刻变得可怜巴巴的,双手拉着刘青山直晃悠。 而山杏则眨眨大眼睛:“哥,那我们也背点货物过去好啦。” 你们俩小不点,能背啥货啊?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三章 打开了一扇大门 天空飘着小雪,被西北风吹得乱舞,打在脸上,都有点隐隐作痛。 今天是一月二十号,节气正好是大寒,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去大岛赶集的商贩,扛着大包,迎着风雪,向大岛方向前进。 走着走着,人们渐渐发现,旁边还有两个矮小的身影,身上也都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裹,随着人流,一起往前走。 “哈哈,这么小,就敢去跟毛子做生意,厉害啊!” 也有人说风凉话:“这谁家孩子,家里大人干嘛去了,别被毛子给拐喽。” 小老四扬起小脑瓜:“叔叔,要不咱们比比,看看谁赚的多?” 不少人都忍不住笑:嘿,这小娃娃有志气。 那个说风凉话的,估计也是逗小孩玩:“那你肯定输了,因为小孩儿不许上岛。” 旁边有人捅捅这个家伙,示意人家后边跟着大人呢,而且还不是一般人,是龙腾公司的人。 在这边倒腾货物的谁不知道:龙腾公司的生意做的最大,当然也最赚钱。 而且口碑还好,从来也不搞欺行霸市那一套。 跟在老四老五后边的刘青山就笑笑说:“我这两个妹妹来这玩,非得要上岛看看毛子长啥样。” 说完他拍拍两个小家伙的脑瓜:“哥哥帮你们背一会儿吧。” 老四老五一起摇头:“哥,我们不累。” 既然两个小家伙这么认真,刘青山也就由着她们。 他其实也不知道两个小家伙的背包里,装得是什么货物。 反正是他们自己去仓库里翻找的,还装得鼓鼓囊囊,估计也不是什么沉东西。 很快就到了江边,开始过边检,轮到老四老五的时候,两个小家伙还抬手敬了个队礼,脆生生地说道: “解放军叔叔好!” 把执勤的那些边防军都瞧得一愣一愣的,大岛开放二十多天,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呢。 “嘻嘻,解放军叔叔,我们也是过去换东西的,为咱们国家做贡献。” 小老四唱高调的本事,显然是不错的,愣是把小财迷上升到国家高度。 那个战士也回了军礼:“小朋友,你们” 然后就听到后边的刘青山笑着说道:“她们是我妹妹,要去岛上转转。” 今天去岛上做生意的是刚子和小美带队,随行的还有小五他们几个。 小五也乐呵呵地朝战士们点点头:“马上要过年了,我们龙腾贸易公司,准备去你们那边搞个慰问,都收了十多只大肥猪了。” 一听这个,战士们立刻都面露喜色。 带队的班长考虑了一下说道:“上面没说让小孩儿上岛,但是也没说不让去,既然这两位小朋友都带着货,那就去吧。” “谢谢解放军叔叔。”小老四的小嘴儿还是非常甜的。 山杏则卸下她们俩的背包,然后拉开拉链,她刚才都观察了,货物也要检查的。 战士们象征性地看了一眼,然后就放行。 就这样,老四老五还真就跟着混进了交易大厅。 “哇,人还真多啊!”小老四嘴里惊叹一声。 随着边贸越来越活跃,前来这里交易的商贩,也越来越多,交易大厅里,挤着好几百人,非常热闹。 正好迎面有几个毛子走过来,小老四捅捅山杏:“他们的鼻子,果然好大。” 山杏也点点头:“还有,他们的汗毛浓密,难怪叫毛子呢。” 两个小家伙在这叽叽喳喳地研究着,然后又看呆了。 那几个毛子里面,有一位女士,不过不是年轻的姑娘,而是大妈级别的。 就算从中间劈成两半,还比普通的华夏女人要丰满呢。 估计老四老五的小心眼里,怎么也想不明白:人怎么能长这么胖呢? 咳咳,身边传来刘青山的咳嗽声:“该摆货了。” 对对对,两个小家伙这才反应过来,蹲在地上开始忙活。 交易大厅其实就是个大棚子,里面暂时也没有柜台啥的,俩小家伙就直接开始摆地摊。 等她们的货物拿出来,大伙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好像周围的世界,一下子都变得鲜艳起来,充满勃勃生机。 “卖花喽,卖花喽。” 小老四扯起小嗓子,又尖又利,还挺招人。 山杏也显然做了功课,嘴里也跟着吆喝,不过吆喝的是俄语。 刘青 山也终于看到了老四老五带来的货物,竟然是塑料花,难怪背着挺大的包,一点也不重呢。 在当时,不少人家的柜盖上,都喜欢插两束塑料花。 最常见的是那种粉色的干枝梅,还有绿叶趁着的月季花和牡丹花等等。 家里有花瓶的,就插花瓶里。 没有花瓶,就摆两个酒瓶子,往里一插。 尤其是北方,到了冬天,外面白茫茫的,看不到绿色,更看不到五颜六色的鲜花,甚至在农村,屋里养花的都少。 因为到了晚上,放到地上的尿盆,都冻得叮当的,别说花盆了。 这些塑料花也不知道是谁进来的货,放在仓库里,一直也没人拿出来卖。 大伙的注意力,都放在吃喝和日用品上。 也就老四老五这样的小女孩,对花花草草的感兴趣,再加上又非常轻便,所以就化身成为两个小小的花姑娘。 大伙一瞧,也都暗暗摇头: 到底是小孩子,交易区里,最火爆的是吃喝,其次是生活用品,以毛子粗枝大叶的性子,谁会买花,还是这种假花。 不过大伙也知道,两个小家伙就是跟着凑热闹,来玩的,高兴就好。 “卖花喽,卖花喽!” 老四老五吆喝得还挺起劲。还真别说,一个大胡子毛子凑上来,拿起一束月季花,还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生意来啦! 小老四的大眼睛立刻开始放光。 山杏嘴里则说了一句“哈拉少”,还竖起自己小小的大拇指。 那个毛子耸耸肩膀,然后把塑料花又放了回去,嘴里还嘟囔了一句什么。 旁边的小美帮老四翻译:“他说你们的花没有香味儿。” 塑料花嘛,当然不香了。 小老四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然后就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小瓶子,打开盖子,噗嗤噗嗤的,在那些塑料花上喷起来。 这是昨天的时候,李雪梅送给她们的香水,是从毛子那边换回来的。 因为毛子体味重,所以喜欢用香水,而在当下的国内,却很少有香水这种东西,能用得上花露水的,就算比较上档次的了。 “这回有香味了,阿嚏。”小老四拿过一束花闻闻,然后就熏得直打喷嚏。 旁边的刘青山也忍不住笑:这俩小家伙,还挺能折腾。 而刘金凤,则已经拉着小美,去毛子那边的摊位转悠。 别说,还真有收获,很快就看中了两个布拉吉,给老四老五买下来。 另外还有小皮靴,也挺招人喜欢,也给她们都买了一双。 再就是电动剃须刀了,这个使用起来非常方便,所以刘金凤也买了好几个,准备回去送给家里的那些老人们。 说是买,其实都是她用火腿肠和泡泡糖换的,刘金凤也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两样食品的威力。 两根火腿肠就换一件布拉吉,火腿肠才多少钱一根,五毛钱。 而且生产出来之后,还有点买不动,所以全都运到这边了。 泡泡糖就更不用说了,五块泡泡糖,就换了两双小皮靴,搞得刘金凤换东西都有点上瘾。 最关键的是,火腿肠和泡泡糖这两样商品,别的商贩那里,根本就没有,就龙腾公司这边独家经营。 连竞争对手都没有,那就是垄断啊,而垄断代表着什么,那就不用说了。 刘金凤一时没收住手,就给爷爷奶奶和母亲他们这些人,都换了一件呢子大衣,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后实在拿不动了,这才送回这边。 然后她就看到了无比神奇的一幕,只见老四老五的摊子前面,围着一圈毛子大妈。 一个个都身材壮硕,挤得水泄不通。 刘金凤看到一个大妈手里拿着十几束塑料月季花,喜滋滋地挤出来,嘴里一个劲嚷嚷着“哈拉少”。 旁边的小美也挺奇怪,就上前搭讪,问人家是用什么货物换的。 那位大妈眉开眼笑地晃晃手里的塑料花:“用套娃换的,一个套娃换一枝花!” 瞧她那模样,显然是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小美则吃惊不小:套娃可不便宜,一套最少在一百卢布以上。 一束塑料花才多少钱,顶多值五角钱,这是多大的利润? 他们平时交易那些商品,最少都是十倍以上的利润,一个个都沾沾自喜。 现在看来,人家这俩小家伙才厉害呢,直接就百倍以上。 “套娃,套娃,我们只换套娃!” 人群里面,响起小老四的声音,有那些大妈挡着,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老四老五。 然后就是刚子 又用俄语给翻译了一遍,也不知道两个小家伙要那么多套娃干啥,难道是带回夹皮沟,给每个小伙伴发一个? 以小老四的豪爽性子,还真有可能。 “小朋友,我用大马哈鱼的鱼子酱,来换你的塑料花好不好?”一位大妈嘴里嘟噜了一阵。 等刚子给小老四翻译完,小家伙就抹了一下脑门上的汗珠,然后使劲摇摇头,很是干脆的回道: “不换!” 噢,周围响起人们一阵惊呼声和叹息声。 大马哈鱼的鱼籽,那是非常名贵的。 颗粒大,有黄豆粒大小;色泽艳,呈现出晶莹的红色,这东西,绝对是名贵的食品,价值当然也高。 小孩子就是不识货啊,这么好的东西都不换。 山杏的小脸上,也同样是汗津津的,同时又显得非常严肃: “我们才不吃大马哈的鱼籽呢,人家辛辛苦苦,回到家乡产卵,半路上就被你们给捉住,这种做法,简直就是犯罪!” 搞得刚子都不知道该不该如实翻译,万一把这些毛子大妈给惹毛喽,不用打,直接压的话,都能把两个小丫头给压个好歹的。 一旁的刘青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选择支持。 就在不久前,有一个毛子大妈发现了老四老五这里的塑料花,然后就像发现宝藏一样,直接用套娃换花。 就连刘青山都感到吃惊不小,他很快就想明白:毛子那边更冷,到了冬天,屋里也同样没有什么生机。 所以要是插上两束塑料花的话,那不是能给人春天般的感觉吗? 物以稀为贵,整个交易区,就这里有塑料花出售,当然要贵一些。 其他商贩,估计也预料不到,塑料花这东西,在毛子那边,竟然也会有市场,根本就没人进货。 于是,老四老五就忙活开了,很快就换了好几十个套娃。 那些大妈带来的套娃都换没了,这才开始用别的商品交换,结果,名贵的鱼子酱,人家还不要呢。 “两位可爱的小天使,我可以用巧克力换你们的商品吗?” 又一个大妈不死心,试探着询问。 在听了刚子的翻译之后,老四老五的两个小脑瓜凑到一起商量一下,然后一点头。 既然没有套娃了,那么就换巧克力也不错,带回去给小伙伴尝尝。 这下子,可把那个水缸腰的大妈给高兴坏了,直接把一大包巧克力塞过去,然后精心挑选了十枝塑料花,这才乐颠颠地挤出人群。 瞧得周围的商贩都一愣一愣的:这一大包巧克力,最少也得上千卢布啊! 那个在入场的时候,跟老四老五说风凉话的商贩,也脖子一缩,赶紧开溜。 他今天带来的那些货物,显然是比不过两个小丫头的塑料花了。 而一些有心的商贩,也一下子豁然开朗:原来不止是白酒和食品最赚钱,或许咱们这边不起眼的东西,毛子却喜欢呢。 老四老五今天来交易区玩票儿,却给那些叔叔阿姨们,打开了一扇大门。 等到把带来的塑料花全都换完,两个小丫头身后,堆满了各种商品,粗略估计一下,价值都超过上万块了。 “哈哈,四凤五凤,你们还真厉害!” 刘金凤终于能挤进来了,欢欢喜喜地抱起两个妹妹,真心替她们高兴。 老四也眉开眼笑的:“那当然啦,我和山杏当然厉害!” 山杏不好意思自夸,只是抿着嘴乐。 一旁的刘青山也不得不感叹:自己这两个妹妹,没准还真有做生意的天赋呢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三方合作,到底谁来主导呢? 刘金凤在第二天,就离开黑河,家里边的方便面厂和火腿肠厂,还需要她去主持大局。 老四老五则留了下来,再有不到二十天就过年了,刘青山也要回家过年的,到时候再领她们一起回去。 两个小丫头还上瘾了,天天跟着去交易大厅,现在连毛子那边都知道了:专门有两个卖花的小姑娘。 可惜的是,没到一个礼拜呢,就有商贩从外地进来一大批塑料花卉,品种和样式都更加齐全。 然后,老四老五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原来一枝塑料花就能换一个套娃,现在十枝换一个,人家毛子也不干了。 这让她们小小年纪,就感觉到人生的大起大落。 刘青山反倒觉得是好事,哪有一帆风顺的,叫她们俩知道知道人生的起起落落,对她们将来的成长更有好处。 好在他们仓库里的塑料花也快卖光了,一周时间,就赚了将近十万块,这个成绩,也算非常喜人。 不过山杏还是有点不大满足,跟小老四研究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兴冲冲拿着一张纸,给刘青山看。 “哥,这是我们设计出来的,可以挂在窗户上,用来装饰屋子,你看怎么样?” 刘青山瞧瞧,也不免愣了一下:纸上画得是长长的葫芦藤,上面点缀着黄色的小花儿,还有青绿的小葫芦。 长长的一大串,用来装饰倒是不错。 两个小家伙,应该是受到一根藤上七个瓜的启示,然后弄出来的这玩意。 类似的,还可以设计葡萄藤的,橘子的,或者枫叶之类的,做室内装饰。 真要是有乡镇办的小型塑料厂,专门生产这个的话,用来维持生计肯定没问题。 “太棒啦,还是俺家老四老五最厉害!” 刘青山嘴里也大声称赞,这次是一点也不违心,完全是发自肺腑的。 两个小家伙心里的小郁闷,立刻就烟消云散,小老四拉着刘青山的胳膊:“哥,那咱们今天干啥?” 刘青山想想日程,再有四五天就过小年了,也该去边防战士的驻地,进行慰问。 华夏是人情社会,所以过年前,一些关系单位,都需要去打点或者拜访。 像那些工商税务之类的,都是侯三张龙他们出面,请头头脑脑的,到龙腾大酒店搓一顿,再送些年货,也就行了。 至于送钱啥的,在当下还不成,别把人家给吓到。 但是边防军那边,就得刘青山亲自出马,再加上小五和于光明等人,现在,还要带上两个小尾巴喽。 给别的单位和个人送礼,还得遮遮掩掩的。 但是慰问边防战士,那就不用偷偷摸摸的,就是敲锣打鼓戴着大红花,那都没事。 刘青山当然不会那么高调,只是找了一辆卡车,车上拉着二十多扇猪肉半子,就装了半车。 另外一半儿车厢,则装满了大江鱼。 最后装了满满一大车,直接开到军营。 剩下他和小五等人,则开了两辆吉普车,在后面随行。 浩浩荡荡来到军营,门口执勤的卫兵一瞧这架势,也喜上眉梢,赶紧往军营里面打电话通知。 很快,沈国栋就领着几名主要领导,迎接出来。 “沈叔叔。”小五他们老远就挥手。 刘青山也笑着上前:“沈叔叔,还有各位叔叔,马上要过年了,我们代表龙腾贸易公司,向驻守边疆的全体边防指战员进行节日的问候。” 咔嚓咔嚓,在军民亲切握手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位参谋,开始照相,搞得还挺正式。 “青山,谢谢你们对我们部队的支持,军民鱼水情谊深啊!” 沈国栋也代表战士们表达了感谢,一时间,气氛很是融洽。 “解放军叔叔好!” 终于轮到小老四和老五了,两个小家伙也扬起手,开始敬队礼。 军营里面的不少人,都认识这两个小人儿,都笑呵呵地看着她们,目光中都带着几分宠溺。 “这是我两个妹妹,最崇拜解放军了,非要跟来看看。”刘青山摸摸她们的小脑瓜。 沈国栋脸上也不觉浮现出笑意:“请稍息,两位小同学,你们长大后,也想成为一名士兵吗?” “想!” 小老四脆生生地答着,然后又歪着脑瓜问了一句,“女孩子也能当兵吗?” “哈哈,当然能,部队里面也是有女兵的。” 沈国栋也是闲得,乐意跟俩小丫头黏牙 。 主要是军营里面,成年累月的,全是清一色,这冷不丁的来了俩小丫头,都觉得挺好玩。 老四老五立刻拉着手直蹦跶:“那我们以后就当女兵。” 沈国栋也瞧得高兴,想起了自家闺女小的时候,于是笑道: “哈哈,好,女兵里面有很多都是文艺兵,你们会唱歌跳舞吗?” “当然会啦!”小老四可不怎么谦虚,她会的歌可真不少,有些是学校老师教的,有些则是跟大哥学的。 沈国栋还伸出巴掌,弯下腰跟她击掌:“那一会你们可要露一手。” “好哒!”小老四也当仁不让。 想想去年她哥哥来军营的时候,一曲小白杨,彻底征服了所有的战士,沈国栋他们还真就信了,没准人家一家子,都有音乐细胞呢。 进到军营里面,那些慰问品,就直接送到炊事班处理,这边的冬天,也不用什么冰箱。 随后又参观了战士们的训练,瞧得老四老五把小巴掌都给拍红了。 尤其是最后进行耐寒训练的时候,看到战士们光着膀子,往身上胳膊上搓雪,瞧得两个小丫头都心疼得差点掉眼泪。 小老四还煞有其事地说着:“解放军叔叔,你们要多吃肉肉,就不怕冷啦!” “那你以后得多往这边送猪肉。”刘青山也拍拍她的小脑瓜。 老四眨眨大眼睛,就拉着山杏到一边商量什么,很快,两个小家伙的意见就统一了: “哥,我们赚得那一万块钱,就拿出来一半,给解放军叔叔买肉好不好?” 这下子,连刘青山都刮目相看:小财迷也舍得大出血啦? 当然这只是玩笑,他再了解不过,小老四虽然有点财迷属性,但是一点也不吝啬,该花钱的时候,比谁都大方。 而沈国栋等人,则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能要小孩子的钱啊。 可是老四老五认准的事,也是八匹马拉不回来,结果两个小丫头和一帮解放军叔叔,就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那场面,有点搞笑,又有点叫人感动。 刘青山深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还是帮着边防军找到一条财路比较好,这样才有长期稳定的饭票。 于是他就问起了去年研究的那件事,就是和五大连池那边,合作生产矿泉水的生意。 “青山啊,我正要找你们商量这件事呢,走,到屋里暖和暖和,咱们再详谈。” 沈国栋把刘青山一行人让到屋里,然后就介绍了一下那边的项目。 其实还是挺顺利的,当地政府也支持,给批了地皮,然后也占据一定的股份。 资源什么的,都是人家的,这个要求也合理。 只是生产设备,还需要进口,又是派人出去考察,又是洽谈啥的,沥沥拉拉都快一年了,这个项目还没有着落。 没法子,公家办事,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就是这样,不像刘青山他们那两个厂子,一年基本都搞起来。 最后好不容易和西德那边,谈好了一套矿泉水生产线,结果又因为没有外汇而卡在那里。 估计矿泉水生产出来,还指不定猴年马月呢。 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顾虑:即便是生产出来,可是产品要是卖不出去咋办呢? 这也是一直以来,迟迟没有把矿泉水厂落实的原因。 刘青山听完之后,也使劲眨了两下眼睛,他还以为,矿泉水都生产出来呢,结果,连设备还没影呢。 他也不免感叹:这效率,不改革是真不行啊。 正琢磨着呢,沈国栋跟着又问道:“青山啊,我听说你们生产的方便面和火腿肠,都卖的很好,一定有销售渠道吧?” 看到刘青山点头,沈国栋脸上也露出兴奋之色:“那不知道你们公司,肯不肯入股?” 他也是没招了,本来挺好的项目,却一直搁浅,他也着急。 没等刘青山说话呢,小老四就拍着小手答应:“好啊,我和山杏赚的那一万块钱,全都入股!” 反正都打算送给解放军叔叔买肉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这件事,刘青山也不好一个人做主,毕竟龙腾公司的股东,也不是他一个,于是就望向小五他们。 要是边贸没开之前,小五和于光明他们,肯定毫不犹豫地拒绝,因为手里根本就没钱。 可是这二十多天的时间,就跟捡钱似的,他们手头,已经回笼了二百多万资金。 不到一个月啊,当初投入的本钱就彻底赚回来。 不仅如此,随着钢材生意的展开,更是财源滚滚,后续资金肯定更加充足。 有了钱,当然也就有了底气,马老三最先开言道:“青山,公司经营的事,你 拿主意,我们没意见。” 小五也笑着点头:“对,我们就负责跟着分钱。” 其实刘青山还是能瞧出来,他们是希望促成此事的。 毕竟都是军队一脉,对军营有着深厚的感情,都希望边防战士们能够生活得更好。 既然如此,刘青山就更没有拒绝的道理,他是知道的,以后的矿泉水市场有多大。 唯一担心的就是,和军队还有地方,三方合作,到底谁来主导呢? 要是你也伸手,他也插足的,那就没法干。 斟酌一番之后,刘青山这次啊说道:“沈叔叔,我们当然是同意的,不过” 沈国栋先是一喜,但是很快就听到了刘青山的转折,于是伸手示意一下: “青山,你有什么要求和意见,可以提出来,咱们一起研究。” 他现在对刘青山这个小年轻的,也是另眼看待。 无他,边贸开启之后,谁不知道,最赚钱的就是龙腾贸易公司。 再想想这个青年,在一年之前,就来这布局,然后囤积大批货物,这份谋略和胆识,绝非常人所及。 这简直就是经商的奇才啊,要是把这样的人,拉进来合作,哪还有不赚钱的道理。 别人对你的信心,都是构建在你成功的基础之上。 现在的沈国栋,对刘青山的看法,就属于这种情况。 刘青山朝他和周围的军官点头示意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沈叔叔,还有各位领导,如果我们龙腾公司入股的话,那就必须对矿泉水厂的生产和销售,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沈国栋点点头,他也猜到一些刘青山的想法,这个很正常,国营和个体的企业,在管理上,有着很大的差别。 这个要求,他们部队方面,是基本同意的,本来他们都是外行,也不想插手管理。 就是不知道地方上,有什么想法,地方上的作风,跟部队有着很大的不同,喜欢抓权的可是大有人在。 正考虑之际,就听刘青山继续说道:“设备的进口,也会有我们公司来解决,外汇的事,我们负责。” 听他这么一说,沈国栋也不免激动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魄力。 这年头,外汇可不是那么好弄的,求爷爷告奶奶都不好使。 于是他当场拍板:“要是这样的话,那应该就没有问题,五大连池那边,我去和他们进行沟通。” 到底是军人,行事就是干脆,刘青山也比较满意:“在占股方面,原则上是我们三方各占三分之一。” “不过呢,为了表明是我们龙腾公司控股,所以还请你们两方稍微让一点利,各占百分之三十三,我们龙腾公司,占百分之三十四。” “哥,那我和山杏呢?” 小老四急切切地询问,山杏也眨着大眼睛,关切地望着刘青山。 这俩小家伙猴急的模样,也把一屋子的大人都逗乐了。 马老三笑呵呵地伸出手,扒拉一下老四的天线辫子:“你们这一万块,就占股百分之一好了,你们俩平均分,可千万不许打起来。”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他们此刻还意识不到,以后这百分之一,又代表着何等丰厚利润。 只有刘青山能够预料到一些,也不由得望着老四老五,然后嘴角微微翘起: 两个小丫头挺有投资眼光的嘛,这算不算好心有好报呢?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五章 这就是差距啊 “吃饭喽!” 伴着开饭的哨声,小老四也是一声欢呼。 不过当她和山杏看到战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在食堂前面列队之后,立刻都看呆了: 原来吃饭跟打仗似的,解放军叔叔真厉害。 等进了食堂,战士们又开始饭前必备的节目,那就是大合唱。 至于唱什么歌,那还用说,当然是小白杨了。 沈国栋则乐呵呵地向刘青山说道: “这首歌,去年夏天参加军区的汇演,还获得了一等奖,那才叫受欢迎呢,把评委都唱得直揉眼睛,哈哈!” 旁边一位戴着近视镜的参谋,则适时地插了句话进来:“青山啊,你今天是不是还得再唱一首啊?” 看来人家是蓄谋已久,就等着刘青山来呢。 刘青山当然不在意,为这些边防战士唱歌,他心甘情愿。 可是有人抢风头,小老四举起小手:“我和山杏还没唱歌呢。” “对对对,怎么把咱们的两名小文艺兵给忘了呢。” 那位眼镜参谋带头鼓掌,食堂里的战士们,也立刻都面带微笑,使劲拍起巴掌。 老四老五也不怯场,站起来敬了个队礼,然后,清脆悦耳的童声,就在军营的食堂里响起: “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 两个小丫头唱得还挺起劲,仿佛化身电影里面的潘东子。 等她们唱完之后,战士们都热烈地鼓掌,两个小家伙脸蛋儿都红扑扑的,又敬了个队礼,这才美滋滋地坐下。 食堂里安静片刻,然后就响起了很有节奏的掌声,这是欢迎刘青山献歌呢。 刘青山也起身鞠躬,然后就清唱起来: “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 “家中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 “你不扛枪我不扛枪,” “谁保卫咱妈妈谁来保卫她” 朴素的歌声直入人心,唱得在场的边防军战士,眼中全都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不少人都已经抹起了眼泪。 等到第二遍的时候,就有人开始跟着一起哼唱,到了最后,就演变成几百人的大合唱。 “谁保卫咱祖国谁来保卫家” 这是边防战士心底的誓言,今天终于用歌声表达出来。 “大哥真厉害,把解放军叔叔都唱哭了。” 小老四捅捅山杏,低声说着悄悄话。 山杏也点点头:大哥当然是最厉害的! 大合唱就开启了循环模式,一遍又一遍,似乎谁也不想结束。 可把炊事班的人给急坏了:一会儿饭菜都凉啦! 算了,凉就凉吧,咱们也先跟着唱:“谁来保卫家” 等到半个小时之后,食堂里面的歌声这才渐渐停歇,不少今年新入伍的小战士,嗓子都唱哑了。 他们也只是听老兵,说起过这个叫刘青山的年轻人的事迹,以前有点不信。 这次亲身感受了一次,他们是彻底信了。 不仅仅是相信了,还对刘青山无比崇拜。 沈国栋是最高兴的:今年文艺汇演,肯定又能打头炮喽! 看来以后每年都要请青山来一趟,嗯,就这么定了。 等炊事班长再次请示开饭之后,午饭这才正式开始。 虽然稍稍有些凉,但是大伙却吃得无比暖心。 今天的伙食还是不错的:猪肉炖粉条,猪肉炖白菜,猪肉炖酸菜,最后还有一条红烧大江鱼。 人多吃饭也香,最后连老四老五的小肚皮,都撑得鼓鼓的。 从食堂出来,刘青山一行人就准备告辞,不过,又被沈国栋给叫到他的办公室,秘密商谈了好半天,这才离开军营。 等到过小年的前一天,沈国栋也给了刘青山明确的答复:部队上级领导,还有五大连池地方政府,都同意刘青山提出的合作协议。 等到年后,就可以正式签订合同。 而刘青山这边,也开始安排春节期间的工作。 毛子那边,不过春节,但是这边过年啊,而且放假一直放到过了正月十五,所以到时候贸易也不得不暂停。 正好趁着这半个月的时间,叫对面的合作伙伴,多备点货。 至于刘青山这边的仓库里,现在依旧货源充足。 虽然消耗了一部分,但是架不住源源不断地进行补充啊。 因为蹚出了路子,所以现在大多数的进货渠道,都只要打个电话过去,基本都能发货。 这其中,小五他们几个,功不可没。 这年头,车皮也非常紧张,要不是有小五他们联系车皮,一路畅通无阻,估计就算有货,也运不过来。 仓库里面有一半都是白酒,春节期间,重点就是防火。 刘青山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见,很快就确定了留守人员:张龙和侯三留下,统筹大局。 剩下的则是李铁他们几个退伍兵,主要就是守护仓库的安全。 另外就是新近加入的十几个当地人,说起来也都不是外人,都是去年边防站退伍的战士。 他们这些人,都是农村户口,不吃供应粮,所以不负责分配工作,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张龙给招过来。 其实待遇还是不错的,供吃供住,每个月开一百二的工资。 就他们这样就算分配到工厂企业,刚参加工作,工资也才六七十块钱。 刘青山把后世的政策都给搬出来:过年期间,在这里留守的,待遇一律翻倍。 剩下一件大事儿,就是年终的分红了。 说是年终分红,其实满打满算,才正好一个月的时间。 明天过小年,才是阳历的二月一号。 分红这件事,只要股东参与就行了,其他人员就没有必要参加,免得怪眼红的。 只有老四老五这两个小丫头,列席了龙腾贸易公司的第一次股东分红大会。 别看人家小,也是吃过见过的,夹皮沟年年分红,也都是参加的,而且山杏还参与到具体的分红之中呢。 第一次分红,大伙也都显得有点激动,也不知道谁端了一大盆子冻梨,大伙都在那一个劲儿地闷啃。 冻梨在水里化的时间有点短,还没化透,啃上去就事一排牙印儿。 刘青山瞧着,忍不住笑道:“告诉你们,一会儿分红的时候,分到手块儿八角的,保准你们个个都透心凉!” 大伙当然知道这是讲笑话,这一个月具体赚了多少,心里可能没数,但上百万终归还是有的。 今天人来的也齐全,除了飞哥在外地联系货源没回来,剩下的都到场了。 刘青山的目光在房间里环视一圈:这里,有他在北京结识的朋友,小五c于光明c马老三c丁山c王战等五人。 虽然这几个家伙都是出身大家族,身上也都有一些纨绔气息,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原则,并没有为了追逐金钱而迷失本性。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也能放下身段,跟着一起扛大包,一起和毛子做生意,真正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还有他在春城认识的兄弟:侯三c刚子,飞哥今天不在,但是有李雪梅当代表。 他们和刘青山合作了好几年,彼此值得信任。 另外就是大龙哥和他的战友们,有些还成了他的师弟,这些人,也都是重情重义的好汉子。 有这些人相助,刘青山觉得,他在黑河这边的成功,也绝对不是偶然。 于是他朗声说道:“龙腾公司第一次股东大会,正式开始。” 大伙也都很配合,使劲拍着巴掌,分钱嘛,谁不高兴? 尤其是马上要回家过年啦,把厚厚的钞票交给家人,全家人都一起跟着高兴高兴。 等到掌声停了,刘青山继续道:“我先重申一下股权的划分情况。龙腾公司,我占股百分之五十一,小五c于二哥他们五个,各占百分之七。” “然后大龙哥和老班长你们这些人合起来,占股百分之七;侯三刚子和飞哥你们几个人,合起来占股百分之七,这次就按照这个比例来分红。” 这是早就定好的事,大伙自然都没有异议。 至于刘青山的绝对控股,股东们当然更不会有意见,没有刘青山掌舵,他们的龙腾公司,估计就是潜龙在渊。 尤其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是部队出来的,或者和部队有着密切的关联,深知领军人物的重要性。 “下面请李雪梅同志,公布一下这个月的收益情况,大家欢迎。” 刘青山说完就带头鼓掌,其他人自然也不例外。 就连老四老五,也跟着拍起小巴掌,旁边的马老三就逗她们:“分钱也没你们的份儿,跟着鼓啥掌?”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我哥的钱,就相当于我们的钱!” 大笑声中,李雪梅站起身,她现在主抓财会方面的事,也当仁不让: “经过大家这一个月来的共同努力,我们公司的业绩十分喜人,我先说一下总数,利润一共是五百一十多万!” 哇! 屋子里面,响起了一片惊呼,继而就是欢呼声响起。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热烈的掌声响起,差点把房盖儿给掀起来。 大伙也都知道,肯定是赚钱了,想不到赚得这么多。 等到掌声平息,李雪梅还要公布详细的情况,可是到了这时候,谁还听这个呀。 于是李雪梅只能悻悻地宣布:“公司预留一百一十万的流动资金,剩下的四百万,以分红的形式,派发给大家。” “刘青山刘总,二百零四万。” 众人不约而同地开始鼓掌,虽然利润被刘青山一个人就占了一半,但是大伙却心甘情愿。 这就是私营公司的好处:有多大本事拿多少钱。 刘青山脸上也是波澜不惊,只是朝大伙点点头。 “小五,于光明,马长战,丁山,王战,每人各二十八万。” 这五个人可没有刘青山那么淡定,站起来互相击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当初他们五个,每人投资才二十万,这一下就回本啦。 而且这才刚搭头儿,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要是三个月半年一年呢? 果然还是侯三当初说得对:信青山,得金山啊! 正高兴着呢,刘青山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先别高兴太早,这钱你们还不一定能不能拿回去呢?” 五个人齐齐一愣,都望向刘青山。 刘青山乐呵呵地说道:“现在,咱们龙腾公司手头上,就有两个需要投资的项目,一个是五大连池那边的矿泉水厂。” “另一个就是我老家夹皮沟那边的疗养院,你们那点钱,都拿出来还不一定够用。” 五个人一听,立刻都一脸生无可恋,马老三还瘫在椅子上:“我不想活啦。” 咯咯,旁边传来老四老五的笑声。 然后就听刘青山继续说道:“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鉴于今天是第一次分红,要是一点钱那不回去,也没法跟家里交差。” “所以这两项投资,就在以后的分红中扣出好了。” 这哥五个才算是集体复活,小五嘴里忍不住埋怨:“青山,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不好?” 李雪梅就抿着嘴,继续宣布:“侯三哥,刘全刚和吴建军,占股百分之七,分红款二十八万。” 侯三和刚子当然是眉开眼笑,而喜欢搞怪的马老三则明知故问:“吴建军是谁呀?” 吴建军当然是大飞哥,李雪梅白了这家伙一眼,就继续宣布: “张龙c胡伟c李铁c李铁牛c老班长c钱彪c张健c孙大路,合起来占股百分之七,一共获得分红款,二十八万。” 唰的一下子,张龙他们全都站起来,起身敬礼。 他们这一股,人数最多,一共是八个人,再加上还要分出去一大半给战友的遗属,每个人也就能拿一万多块。 即便如此,这笔钱,放在当今,也绝对不少,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都拿不出这笔钱来。 而且他们这些人,都是农村出来的,家里的条件都很一般。 有了这笔钱,不仅仅牺牲的战友能够安心,他们也能极大地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在农村,别说一个村,可能连一个乡,都不一定能找出来一个万元户呢。 等张龙他们坐下,刘青山这才说道:“我这里有一个提议,从我的股份里面,专门拿出来一笔钱,用来抚恤大龙哥他们牺牲的战友。” “青山,不用的,这钱已经完全够用!” 张龙和老班长又都站起来,神情严肃地拒绝。 刘青山笑着朝他们点点头:“不要着急,大家先听我说完,这只是个开始,等以后我们公司发展壮大之后,或许就会成立一个专门的基金会,来做这件事。” “到时候,受益的就不仅是你们的战友,还有所有的战友,我们不能让为了守卫祖国安宁的英雄们,流血又流泪。” 这下子,屋子里面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在他们想着能赚多少钱的时候,刘青山已经在琢磨怎么花钱,怎么花得更有意义,这就是差距啊。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六章 实践最重要(感谢大家月票支持,加更一张)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五,虽然还有三四天的交易时间,但是需要回家过年的人,都在今天离开黑河。 剩下的交易,就由侯三和张龙主持。 大伙都没有选择开车,这冰天雪地的,半路上要是出现点什么状况,估计就没法在家过年了。 至于行程,基本上都是先坐飞机到哈市,然后再各奔东西。 离开驻地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大包小裹的,里面都装满了给家人带回去的东西。 刘青山的东西最多,除了他自己的,还有老四老五的,光是套娃,就装了满满一个大提包。 另外就是给张龙带回去的一些物品,因为张龙要在这边留守,所以给家人准备的过年礼物,只能是刘青山帮着给拿回去。 还好,李铁牛这货,也跟着回夹皮沟过年,要不然的话,刘青山领着俩小丫头,还真拿不了这么多的东西。 李铁牛的身世其实挺可怜的,是个捡来的孤儿,从小就在敬老院长大,所以刘青山就邀请他去自家过年。 他们开着两辆大卡车,算是连人带货的,一起运到瑷珲机场。 这是小型机场,只能起落小型客机,原本是军用的,中苏关系缓和之后,就渐渐转成民用。 刘青山他们这伙人,就坐了差不多一半的座位。 等到起飞之后,好家伙,这动静也太大了,刘青山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担心了一路。 飞了将近五个小时,下午三点多,终于抵达哈市,刘青山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到这里,大家就要暂时分别:小五他们,转机飞首都。 剩下的,都去市里,换乘火车或者大客车。 腊月二十六,立春,刘青山紧赶慢赶,一行四人,终于回到了夹皮沟。 虽然出来才一个半月的时间,但是进村之后,刘青山还是不由得心中激荡:家乡啊,就是自己永远的根。 “回家喽,回家喽!” 老四老五也高兴,在外面,一天天玩得挺高兴,也没听她们念叨想家啊。 等他们坐的大解放进了村,只见夹皮沟,已经充满了过年的气息。 家家户户的灯笼杆都竖起来,今年还添了新花样:不少人家都在当院子里,拉起了过道旗。 就是把三角形的彩纸,粘到麻绳上,粘成长长的,然后一头栓到灯笼杆上,另一头,扯到屋檐的不同位置。 小风一吹,彩旗招展,很有过年的气氛。 以前不弄这个,主要是太费彩纸,现在大伙手头都宽裕了,自然不在乎这点小钱儿。 车子很快就被村里的小娃子们给发现,嘴里大喊大叫着,围了上来。 开车的张连娣,只能停车。 老四老五先从车里跳下来,嘴里呼叫着小伙伴的名字,和他们一起又蹦又跳。 “小曼,想死我了,等一会给你礼物!” “二牤子,不好意思,忘了给你带礼物。” 小老四还想捉弄一下好哭的二牤子,可谁知道,这小子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 “彩凤,你又骗俺,想看俺哭鼻子是不是,告诉你,俺现在是个坚强的孩子!” 刘青山也大乐:“老四,不许逗人家,来来来,都有礼物,是俺家老四和老五,给大家准备的!” 噢! 娃子们都一声欢呼。 然后小老四就指派着铁牛大哥帮着从卡车斗里,拎下来一个大提包,打开只有,里面全是色彩鲜艳的娃子。 “这娃娃真好看。” 张小曼她们这些女孩子,一个个都欢天喜地的。 而二牤子他们这些臭小子,一个个都满脸沮丧:男孩子玩娃娃,会叫人笑话的。 “这是套娃,是这么玩的。” 小老四拿起一个,给小伙伴演示一下,把这帮小家伙都给看傻了。 也不知道谁扯嗓子喊了一句: “彩凤生娃娃啦!” 这下可把小老四给气了个够呛,扭住二愣子的耳朵: “叫你瞎说,叫你瞎说。” 刘青山算是看明白了:扭耳朵这招,是女孩子的天赋技能,不管大小,全都会用。 这时候,村里的大人们,也都溜达过来,嘴里纷纷打着招呼。 “青山回来啦。” “三凤回来啦!” 听到一声声亲切的问候,看到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刘青山的心,也立刻安稳 。 不管在外面如何奔波,不管多么忙碌,只要回到夹皮沟,看到这些淳朴的乡亲,他的心灵就自动寻找到归宿。 刘青山掏出几盒烟,扔给大伙:“都尝尝,是毛子那边的烟。” 大伙把烟拆开分了,点着之后吧嗒几口,都觉得不是味儿。 大张罗咂咂嘴:“还没咱们的大前门好抽呢。” 张杆子则摇头晃脑地说道:“这外国货,也不一定就是好货啊。” 这话倒是得到了大伙的一致认可,然后张杆子下一句话,就开始下道儿: “青山啊,听说毛子那边的大姑娘,一个个都长得特别水灵,你咋没领一个回来?” 人群一阵哄笑。 而山杏则抱住刘青山的胳膊:“大哥才不要毛子呢,她们到了中年,一个个腰都这么粗。” 山杏努力地把两个小胳膊张到最大,可还是觉得有点不大够用,又补充了一句: “大哥说,她们的保质期太短。” 刘青山也忍不住伸手摸摸山杏的脑瓜,这小家伙,都开始操心大哥的婚事了? 等村里的一些妇女同志也围过来的时候,话题就自动转移。 张杆子看到小曼怀里抱着个娃娃,立刻眉开眼笑:“哈哈,这个好,俺媳妇儿都怀上了,肯定生个大胖小子,嗯,这个好像画的是个小姑娘?” 而张小曼则乐呵呵地给他演示,一个一个的,拿出来好几个娃娃。 瞧得张杆子直抽冷气:“你娘一次可生不了这么多。” 结果张大帅立刻就在旁边溜缝儿:“那可不一定,杆子你整天长在猪圈里,没准受到传染,一窝也能生十个八个的。” 听到乡亲们开始扯蛋,刘青山的嘴角也微微翘起:这一切感觉好熟悉好亲切。 于是他高呼一声:“都有礼物,大姑娘小媳妇和婶子大娘,一人一个毛子那边的头巾;老爷们一人一个剃须刀。” 李铁牛从车上拽下来好几个大包,打开之后,就开始分发。 老爷们都乐呵呵地拿着剃须刀,嘴里一个劲夸: “这个好,金凤给他爷带回来的那个,一用起来,屋里就跟开小四轮似的,突突突直响,肯定有劲,别说刮胡子,剃头都成。” 你说你这是夸呢还是埋汰毛子呢? 这边有人发东西,刘青山也就不管了,看到老支书和张队长也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青山回来啦,我约莫着你也该回来了。” 老支书笑呵呵地说着。 刘青山先是问候一下,然后就开始询问村里的情况。 一个多月的时间,又是冬闲,夹皮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切都在稳步发展。 事实上,农民从来不缺少干劲儿,只要把他们领上正确的道路,剩下的基本就不用操心了。 老支书笑眯眯地吧嗒两口小烟袋:“青山啊,你去黑河那边,连省里的劳模大会都没参加上啊。” 呦,还真把这茬给忘啦! 刘青山也是一拍大腿,这下见到郑红旗,肯定要挨训。 全省的劳模表彰大会啊,那是多么大的荣耀,搞不好,县里一年都捞不到一个。 旁边的张队长见他一脸懊恼,就连忙说道: “最后还是老支书替你去开的会,还把奖品都帮你领回来了呢。” 原来是这样,好像还不错。 刘青山这才放心,嘴里笑道:“以后要是再有啥事,俺不在家,就您二位代劳好啦。” “那说好了,奖品也得归俺们。”张队长也开着玩笑。 “没问题,把奖状给俺就成。”刘青山笑着回道。 说是说,笑是笑,奖品该是谁的,还得给谁。 老支书叫人回家把奖品取来,居然是一架照相机,看来,省劳模的待遇,确实挺高。 刘青山都有一架相机了,一直随身带着,想了想,这架还是留在村里比较好。 夹皮沟现在名声在外,来参观学习的,也有领导来考察的,有架相机也方便。 听他这么一说,老支书这才把相机收回去,至于买胶卷啥的,合作社现在还真不差这点钱。 聊了一阵,刘青山才被放人回家。 叫上老四老五,一大两小三个人,扛着一大两小三个包袱,乐颠颠地往家走。 至于李铁牛,早就先拎着俩大包去了小师兄家里。 “回家喽,回家喽!” 俩小家伙噔噔噔地跑到大门前,院子里的大狗,呼地一下就猛冲过来,那尾巴摇的,跟大风车似的。 进了院,又向柴火栏子方向张望一下,果然有一排小脑瓜,也正向她们望过来。 山杏笑着朝黄鼠狼一家招招手,回答她的是几声吱吱叫声。 看到如此亲切的一幕,刘青山的心里,也涌起阵阵甜蜜。 屋门一开,家人陆陆续续走出来,老四老五把手里的小包一扔,立刻扑进爷爷奶奶怀里。 虽然两个小家伙也出过门儿,但是离开家人这么久,还是第一次。 “娘。” “二娘!” 然后是林芝。 “哇,小姐姐,你也来啦!” 接着是郑小小,她应该是照例到这里过年,居然比刘青山还早。 郑小小抱着俩小的转圈:“都给小姐姐带什么礼物啦?” “嘻嘻,香水和套娃。” 小老四笑嘻嘻地回答着,然后就看到杨红缨从屋子里走出来,立刻就从郑小小怀里挣扎出来:“老姐!” 她都好几个月没看到杨红缨了,包括刘青山也一样。 打量了下,老姐好像稍稍瘦了一些。 不过整个人却更加显得光彩照人,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女强人的气势。 “老姐,那边的厂子都弄完了?” 刘青山乐呵呵地打着招呼。 结果被杨红缨的丹凤眼给瞪了一下: “你当甩手掌柜的,自己跑到边陲做生意,这次给我带回来什么礼物,要是我不满意的话,哼哼” 刘青山瞧她捻着修长的手指,就连忙把棉帽子的两个大耳朵放下来,遮住自己的耳朵: “老姐啊,还真没给你准备礼物,本来想送你一件貂皮大衣,可是一想,老姐是动物保护主义者,只能算了。” “跟着准备给你买几瓶毛子那边的香水,可是又一想,老姐你天生丽质,用不着香水啊,只能算了。” “还想给你买” 没等刘青山再说下去,杨红缨就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刘青山赶紧后撤一步,然后就看到杨红缨的手垂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三凤,也别那么辛苦,都瘦了。” 瞬间,刘青山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嘿嘿,老姐,我现在正长个儿呢,有骨头不愁肉。” 这时候,郑小小也和老四老五亲热完了,就凑到这边,眨着清澈的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刘青山。 “好像有人要倒霉了,连期末考试都不参加,听说徐校长差点把办公桌都拍碎。” 因为已经是高三,所以他们寒假放的晚,一周之前才考完试,刘青山当然赶不上。 不过在去黑河之前,他已经去过徐校长家里,郑小小肯定是谎报军情,吓唬他呢。 于是他嘿嘿两声:“没法子,太忙了,时间不够用,就连省里的劳模大会,都是支书爷爷替我去的。” “那你是不是还准备叫人替你考试,然后替你上大学?” 郑小小的眼睛也瞪起来,小脸儿气鼓鼓的。 刘青山眨眨眼睛:“要是条件允许的话,还真可以考虑考虑。” 这下可把郑小小给气坏了,在她想来,读书上大学,就应该是现阶段的最高追求,可是这个倔驴,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一瞧这丫头还真生气了,刘青山也就不再逗她,跟着正色说道: “小小同学,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现在可是提倡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有机会的话,你也要出去走走的。” 郑小小的大眼睛忽闪两下,若有所思。 大伙一起高高兴兴进了屋,老四老五就兴奋地开始分发东西。 小老四嘴里还满是自豪:“这些都是我和山杏自己摆摊换的!” 这个确实挺厉害的,大家也都一通猛夸,把两个小家伙给乐得合不拢嘴。 郑小小也瞧得很是羡慕,心里还在琢磨着刘青山刚才的话。 猛听得老四招呼她:“小姐姐,收礼物啦。” 郑小小这才回神,乐呵呵地接过一个套娃和一个装香水的小瓶子,赶紧说道:“谢谢彩凤,谢谢山杏。” 小老四的小嘴叭叭个不停:“这些都是我和山杏用塑料花换的,小姐姐,我跟你说,一开始,别人都不知道呢,那些外国人这么喜欢塑料花,是我和山杏最先发现的呢。” 山杏也点着小脑瓜在旁边补充:“大哥说的肯定对,实践最重要,我和彩凤就是在实践中发现的,然后赚了一万多块钱呢。” 郑小小也不禁面露微笑,伸手轻轻揉揉山杏的小脑瓜:“就你最向着你大哥啦。”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七章 这就是壁垒!(求月票) 刘青山他们回家这天,正好是立春,家里晚饭吃的是春饼,也算应节气。 大锅里面最适合烙春饼了,大大的一张,烙好之后,从中间揭开,分成两张。 中间卷着的菜肴也比较丰富:有土豆丝炒韭菜,有蒜苗炒豆芽粉条,还有一盘子酱鸡蛋,最后是一盘肘花。 再放上点葱丝香菜段,卷一张粗粗的大饼,咬上一口,还真有点春天的味道。 这就看出来扣大棚的好处,各种蔬菜都不缺。 要是往年烙春饼,顶多就是土豆丝卷饼,哪有这么绿色的点缀。 老四老五也吃得香,在黑河那边,鱼肉什么的都不缺,就是没有蔬菜。 那边气温太低,就算扣大棚的话,也得是暖棚子,大棚里面必须取暖。 要是有闲人的话,倒是可以扣一栋大棚,冬天自己吃鲜菜也方便。 不过刘青山他们那一天从早忙到晚,哪有那个闲人去忙活?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刘青山就和李铁牛一起上山。 相比黑河那边,这边还算暖和的,起码温度没到零下三十度呢。 哥俩一路小跑,嘴里喷着一团团白气,远远望见木刻楞,李铁牛嘴里就是一声长啸。 他是真把师父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就看到雪白的地面上,一个黑影飞速滚动过来,正是大熊听到动静,激动坏了,直接往下骨碌。 李铁牛张开双臂,准备和大熊来个熊抱,出去这么长时间,虽然天天和毛子接触,但毛子毕竟不是真正的黑熊啊。 不料,大熊直接从他身旁绕过去,然后跟刘青山抱在一起,摔倒在雪地上。 一会儿是大熊在上边,一会儿又变成刘青山在上边。 瞧得李铁牛撇撇嘴,嘟囔了一句:“你个没良心的。” “师弟,不要嫉妒,大熊从小就和我在一起,感情当然比你深。” 刘青山终于还是被大熊给压在下面,连忙从兜里掏出两根火腿肠,扒完了扔给大熊。 “俺看这熊货是闻到你兜里装着好吃的。” 李铁牛转身看到哑巴爷爷的身影出现在木刻楞前面,立刻大叫一声冲上去。 刘青山一瞧,也奋起直追,很快就和李铁牛并驾齐驱。 哑巴爷爷笑呵呵地望着这两个徒弟,然后满意地点点头,从他们奔跑的状态就能瞧出来,这段时间没把功夫扔下。 “师父!” 两个人跑到近前,一左一右,各拉住哑巴爷爷的一只胳膊。 哑巴爷爷嘴里啊啊两声,他身后站着的高峰就乐呵呵地说着: “你们把师父的手都拉住了,叫师父怎么说话?” 这哥俩一听才反应过来,笑嘻嘻地撒开手,哑巴爷爷这才伸出大手,在他们的脑瓜上拍了拍,慈爱之情,显露无疑。 “师父,这是俺给您带回来的!” 进了木刻楞里面,好半天,李铁牛的心情才平静下来,从身后包里,掏出来一顶帽子。 这帽子上面的毛皮溜光水滑,在晨光中泛着阵阵光泽,竟然是用紫貂皮缝制的。 哑巴爷爷用手轻轻摸了一下皮毛,然后手上就比划起来:我要是戴上这顶帽子,以后林子里的紫貂,看到我肯定得躲。 李铁牛使劲抓抓后脑勺,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貂皮毛子名贵,送给师父正好。 “动物皮毛,最好还是不要用了,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嘛。”刘青山当然明白师父的心思。 说完,也卸下自己的背包:“师父,你看,这是我孝敬师父的。” 包里是几只黑糊糊的大熊掌,这也是从那边换回来的,一直没吃。 李铁牛这下逮住理了:“小师兄,你说的,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你咋还要吃熊掌呢。” 刘青山摊摊手:“都换回来了,难道还能扔喽。” 李铁牛也有样学样地摊摊手:“那俺这帽子也换回来,难道还能扔啊?” 搞得刘青山也没招儿,只能妥协:“说好喽,以后咱们谁也不许再换这些东西,下不为例啊。” 大熊也往刘青山这边凑,估计以为他包里还有什么好吃的呢。 刘青山赶紧收起来,猪八戒啃猪爪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发生。 给高峰的礼物,则是一顶帽子,一双大皮靴和一件呢子大衣,从头到脚武装起来。 等礼物都发完了,还剩下两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没有打开。 “这里又是什么?” 高峰上去解开麻袋,然后大笑:“这礼物才是最好的呢!” 哑巴爷爷上去瞧了一眼,也满意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麻袋里面,装得全是黑乎乎的桦树茸。 毛子那边,白桦林有都是,所以桦树茸出产得也是最多,而且价格便宜,一块泡泡糖就能换一大块桦树茸。 一开始,毛子还不知道这玩意能换东西,是刘青山开了先河,建立这个长期稳定的供货渠道。 “师兄,正好咱们那几样主打的成药,全都顺利通过临床,等到过年之后,就可以投入生产。” “你这些桦树茸太及时了,正好可以批量生产咱们的降糖颗粒。” 高峰又向刘青山通告了一条好消息,因为一项新药从审批到临床,需要的周期比较长,所以药厂的框架虽然搭起来,却一直没能开工。 高峰所说的降糖颗粒,就是专门针对糖尿病人的,用桦树茸做主药,疗效相当不错。 这一点,从春城的两位使用者,也就事刘青山的老朋友托马斯,以及汽车厂的卢文书记那,都可以得到验证。 对了,最近还有一名糖尿病患者在服用这个药,那就是首都来的谭老爷子,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刘青山随口问问,这才得知,谭老爷子在这边住了三个多月,糖尿病已经被彻底控制住。 剩下的就是服用降糖颗粒就可以,所以已经在前几天回京了。 高峰还喜滋滋地说着:“咱们这几样药,能够这么快通过临床,武老爷子和这位谭老爷子,可都没少帮着打招呼。” “对了,还要港岛那边的范理事和宋师兄,也帮着推广呢。” 说着说着,高峰语气一转,忽然变得气愤起来:“就是那些老外,不认可咱们的中草药,实在太气人!” 这一点,刘青山倒是知道,不光是现在,即便是几十年后,欧美国家的医疗体系,依旧不承认中医中药。 反倒是针炙之类的,倒是应用得比较广泛。 搞得一些国人,都开始自我怀疑:中药真能治病吗? 人家不承认你就对了,这才说明中药的可贵。 因为中医和西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医疗体系,西方国家当然要维护西医的权利,因为这里面牵扯到太大的利益。 维护西医,自然就要打压中医,归根结底,还是利益之争。 要是换成从前的刘青山,一定会嗤之以鼻:我们国家传承几千年的宝贵财富,为啥需要你们外行来认证? 不过在得知哑巴爷爷是药王传人之后,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中医药发扬光大! 你们不是不承认吗,那就用事实,在你们的壁垒上硬生生撕开一条口子。 想要做到这一点,确实很难,但是如果连尝试都不去尝试的话,那就永远都没有机会。 就像托马斯,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的糖尿病被彻底控制住之后,就开始相信中药了。 就连心脏急救的药物,也换成了麝香保心丸。 一个托马斯,当然无法改变整体,但是假如有千千万万个托马斯呢? 这就是刘青山努力的目标。 早饭就是在木刻楞这边吃的:粘豆包,熬得酸菜汤,每人还有一枚煮鸡蛋。 大熊这家伙,对豆包有点过敏,小时候被烫过,落下毛病。 所以给它煮了小半锅玉米面,然后浇上点酸菜汤,这货呼噜呼噜地全给造了。 整天有吃有喝的,傻子才去饿着肚皮冬眠呢。 等了一会,就有一大伙人,都来到木刻楞这边。 都是刘青山的家人和朋友,除了爷爷奶奶和秋菊奶奶这几个年龄太大的没来,剩下的都来了,连林芝也不例外。 他们这些人,都是受了小老四的怂恿,要去山谷温泉里面洗澡的。 要过年了,确实应该洗洗澡。 别说夹皮沟了,连青山公社都没澡堂子,想洗澡就得去县里,实在太不方便。 所以大伙一听小老四说起泡温泉如何如何舒服,都禁不住诱惑,就全都来了。 那就一起去吧,李铁牛和刘青山还有高峰,轮流拉着爬犁,领着大伙一起往断魂崖那边溜达。 等泡完温泉回来,刘青山也基本选好了建造疗养院的位置: 就在距离木刻楞下面不远,刚刚接近山林地方,那里有一个缓坡。 坡上正好有一片空地,地势平坦,树木稀疏,差不多有十几亩的地方,用来建疗养院完全够用。 而且距离林子比较近,又在夹皮沟上山的半路上,到时候修一条从村里上山的路,就正好经过这里。 最主要的是,那地方 地势平坦,树木不多,不用破坏林木。 等到开春,请吴教授带人过来考察考察,如果可以的话,就把图纸弄出来,找施工队开始动工。 等回到村里,刘青山心里基本也就有了个完整的计划。 吃过晚饭,刘青山就往村部溜达,村部院里,大伙正练秧歌呢。 铃铃铃,就听队部屋里电话响。 刘青山连忙往屋里跑:夹皮沟的电话,基本上就是找他的。 屋里面的老支书,已经接通电话,看到刘青山进屋,却没把电话给他。 而是拿着笔,在一个本子上记着什么,嘴里还哼哼哈哈的答应着。 刘青山眨眨眼:看来不是找我的。 说了一两分钟,老支书就放下电话: “青山啊,正好你来了,明天上山的时候,告诉你师父,准备两千袋儿那个白糖颗粒儿,过些日子,港岛的那个范理事来取。” “白糖颗粒?” 刘青山有点发蒙,嘴里也不由得念叨出声。 “白糖,青山哥发糖啦!” 门口一个小娃子忽然大叫一声,向屋外大喊起来。 这可把老支书也给气乐了:“听三不听四的,那是专门给糖尿病人喝的,要是里面有白糖还了得,那不是越喝越严重?” 刘青山这才明白过来:“支书爷爷,是不是降糖颗粒?” 老支书低头瞧瞧纸单:“对,就是降糖颗粒,青山啊,不错嘛,药厂还没正式生产,第一批订单就来喽。” 这事儿也确实值得高兴,尤其还是卖到港岛那边,要知道,那边可生活着不少老外呢,也算是国药走出去的一小步。 不过要是欧美市场,就没那么容易了,人家根本就不允许你经营,自然也就不会进货。 不进货的话,普通民众就见不到这种药,就算疗效再好,有个卵用? 这就是壁垒! 现在进军欧美市场,那肯定不现实,刘青山脑子里盘算一下:糖尿病患者比较多的国家,都有那些呢? 这个肯定有几十年以后的华夏,不过现在这个时代,生活水平太落后,所以肯定排不上号。 再有就是米国,这个暂时就不要想了,老美根本就是制药行业最大的受益者,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只怕就是中医药的崛起。 就算到后世,有一些推墙党,大肆诋毁中医中药,这背后的影子,就不言而喻。 偏偏有些人还就傻乎乎的相信。 这一点,东边的岛国就做的比较好,因为他们奉行实用主义,在药妆店里,就出售不少中成药,另外还有专门的中药店,一个西药都没有。 对,想到岛国,刘青山又是眼睛一亮:好像岛国的糖尿病患者也挺多的,是个不错的推销对象。 这下子,一下就把刘青山的思路打开了:还有北面的毛子,那也是糖尿病大国。 另外就是天竺那边,因为饮食习惯的问题,糖尿病患者也多。 还有南美的足球王国,也同样糖尿病患者排名靠前的。 而且这些国家,没有欧美制药公司设置的壁垒,可以先一步列为主攻的方向。 一个庞大的计划,渐渐在刘青山脑子里面成型,这时候,哗铃铃,电话又响了。 刘青山的思绪被打断,心里琢磨:这回肯定是找我的吧? 老支书又接起电话,嘴里歪歪几声,然后又拿起笔,唰唰唰地写起来。 等撂下电话,他就喜滋滋地对刘青山说:“是首都来的电话。” 刘青山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首儿歌在耳边回荡:大雨哗哗下,首都来电话 只听老支书继续说道:“是要咱们的松江青稻的,青山啊,咱们的大米,现在是彻底打出名声啦!” 确实是好事,刘青山跟着点头,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打来的电话,都没他啥事。 刚要起身去外面看热闹,电话竟然又响了,刘青山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外走。 身后传来老支书的声音:“青山,等等,这回是找你的。”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八章 雪球越滚越大 !一一g一一一打电话的是刘青山的老朋友托马斯先生,寒暄一番之后,托马斯这才说出用意: “刘,我亲爱的朋友,我有几个国内的朋友,听说我治好了糖尿病,都比较好奇,也想试试你师父配制的中药。” 刘青山一听,心里也颇为感慨:病急乱投医,各国的民众其实都是一样的心理。 当然,这次肯定是投对了医生,只要坚持服用降糖颗粒,那肯定有疗效。 刘青山跟着说道:“托马斯,你们那边的fda,好像不承认中药吧?” fda,就是米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简称。 “那帮该死的家伙,都应该去吃屎!” 作为一名受益者,托马斯当然有理由表达他的愤怒。 叽里咕噜骂了一通,他最后说道:“没关系的,我偷偷带回去,就说是保健品,fda又不是fbi。” 暂时刘青山也没法子,那就先以这种口耳相传的形势,悄悄渗透好了。 要是疗效出众的话,想必口碑会越来越好,先在民间形成一定的影响力。 到时候再鼓捣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米国民众,搞搞游行啥的,哈哈,估计够他们头疼的。 刘青山撂下电话,心情不错:针对不同的国家,就要采用不同的手段。 这种做法,显然不能一蹴而就,需要的就是水磨工夫。 反正他也不着急,慢慢来嘛,只有做了,才有成功的希望。 到腊月二十八这天,大姐刘金凤这才从县里的工厂回来。 两个厂子今天正式放假,然后正月初五再重新开工。 按照当地的习俗,应该放到正月十五的,过了十五,才算是过完年。 不过现在方便面供不应求,火腿肠也在边境那边大卖,所以只能少放几天假。 经过半年多的销售,红烧牛肉面,现在算是彻底得到市场和消费者的认可,订货的单子,都排到好几个月之后了。 碧水县的总厂这边,又加了一条生产线;而津门的分厂,更是直接上了四条生产线。 即便如此,产品依旧供不应求,在东北和中原地区,就直接销售一空,像江南还有其他一些偏远的省份,基本都看不到货。 过了年,杨红缨就打算前往江南一带进行考察,设立第二个分厂。 这发展速度,还真是够快的。 而相比之下,华龙方便面厂的鸡汤伊面,就有点毒鸡汤的架势,目前只能在本省的一些地区进行销售。 情况半死不活的,不容乐观。 跟红红火火的统一方便面厂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刘青山从大姐嘴里得到的情况反馈,怎么说呢,心里偷着乐呗。 还真不是幸灾乐祸,主要是这种感觉很痛快:当初齐胜利那个家伙,搞不正当竞争,差点搞垮方便面厂。 现在统一压着华龙打,刘青山心里当然畅快。 可是母亲林芝的心里,却有点不大痛快:大闺女回来了,可是二闺女却远在大洋彼岸,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过年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也成了林芝的心事。 就在腊月二十八的下午,当刘银凤拖着行李箱,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林芝终于喜极而泣,嘴里就会念叨一句话: “二凤儿,二凤儿回来啦!” “二姐!” 老四老五则齐声欢呼,然后飞跑上去。 刘银凤赶紧扔下行李箱,把两个小丫头抱在怀里。 贴贴她们的小脸,再看看泪眼婆娑的母亲,刘银凤的眼泪,也跟断线的珍珠一般,从眼中滚落。 在异国他乡,她都没掉过一次眼泪。 踏入家门,压抑已久的泪水,却再也不受控制。 “二凤回来啦,回来就好。” 奶奶也轻轻擦拭着眼角,这个二孙女,跟她最像。 重逢和欢聚的喜悦,不仅仅需要笑声,有时候也需要用泪水来表达。 所以刘青山也没有阻拦,他只是面露微笑,静静地望着这一切,内心有浓浓的亲情在流淌。 等到刘银凤和大伙都打过招呼,这才擦拭一下喜悦的泪花,口中喃喃着:“回家真好。” 咳,刘青山轻咳一声:“二姐,我还以为你被美帝的花花世界迷花眼,腐化堕落了呢,看样子还成,还是我的好二姐。” 大伙都被她说得展颜而笑,刘 银凤则有些恼羞:“三凤儿,你耳朵痒了是吧?” 刘青山刚要跑,奈何被两个小奸细抱住大腿,还有郑小小也助纣为虐,在后边推住刘青山的后背。 不过叫她失望的是,刘银凤气势汹汹地奔过来,却只是帮着弟弟整理一下头发,嘴里埋怨: “都快过年了,也不去剃剃头。” 按照当地的风俗,正月剃头死舅舅,所以一般都是年前就把头发理好,一直到二月二龙抬头这天,才会剃头。 不过呢,刘青山还真不存在这个问题,在他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母亲娘家人的印象,他有没有舅舅还不知道呢。 在前世,母亲过世的早,这件事也就成了永远的秘密。 但是刘青山觉得,在恰当的时机,还是要向母亲询问一下娘家那边的情况,毕竟是亲人呢。 大伙喜气洋洋地回屋,一家人,终于算是团圆了。 林芝的心病也彻底消失,张罗着多弄点好吃的: “二凤最愿意吃小鸡炖蘑菇里面的蘑菇,多放点榛蘑。” 小老四在旁边凑热闹:“娘,我也爱吃呢。” 林芝用手轻轻戳戳她的小脑门:“你在家总吃,你二姐一年才能回来吃一次。” 小老四当然不会跟二姐抢,还和老五一起,从柜子里把给二姐留的礼物拿出来,也是一瓶香水和一个套娃。 “对了,把带回来的礼物都忘啦!” 刘银凤轻轻用手扶了下脑门儿,然后拉开行李箱。 “哇,米老鼠和唐老鸭。” 小老四抱起两个布偶,往山杏怀里塞了一个。 还有给大姐老姐她们买的珠宝首饰,连郑小小都有份儿。 另外就是一些衣服鞋子啥的,刘青山就得到了两双耐克鞋,这两年,耐克也才刚刚有了起飞的迹象。 还有给母亲和爷爷奶奶以及秋菊奶奶他们带回来的西洋参,也就是花旗参,滋补身体。 瞧瞧,这就是双标了,米国佬把大量的西洋参,出口到东亚地区赚钱。 等吃完晚饭,撂下饭碗之后,刘银凤就去下屋,把灯笼架子找出来,开始坐在炕上糊灯笼。 她手巧,家里过年的灯笼,一直是她来糊的。 看到二姐认认真真地糊灯笼,老四老五在旁边捣乱,刘青山觉得,这才是一家人应该有的过年气氛。 在他看来,二姐变了,变得更加自信,身上具备了古典和现代女性的双重气质,很吸引人。 不过有些东西,却又没变,那是已经深深融入到血脉中的一些东西,最为珍贵,永久不变。 等刘银凤糊完灯笼,姐弟俩就坐在书桌前交谈起来。 其实刘银凤那边的情况,在电话里面,刘青山也基本有所了解。 学业上就不用说了,在投资方面,股票上略有盈余,赚了差不多十分之一吧。 股票上一共投入了一半的资产,大概一千万美金,那就是赚了一百万啊。 这几年的美金,还没有贬值,一百万那绝对不是小数目。 这一点,刘青山并不担心,米国这两年的股市,闭着眼睛都赚钱。 另外一部分资金,在微软公司开始募股之后,就按照刘青山的要求,第一时间跟进。 目前,已经成为了微软的第三大股东,持有的股份,占百分之六点八,仅次于比尔和艾伦这两位创始人。 这还是因为到了后来,实在收购不上来的缘故,要不然估计能把艾伦都超喽。 即便如此,也没花多少钱,微软刚开始的盘子,还真不算太大。 “二姐,你在那边,比我赚得都多,而且还是外汇,哈哈,厉害,将来,你一定能成为华尔街最出色的投资者!” 雪球越滚越大,刘青山的心情当然也不错。 刘银凤却摇摇头:“两千多万美金的资本,收益却只有一百万美金,这个比例,太低了,连及格都算不上。” 其实也不算低,华尔街有一些投资人,给客户赚取一成的利润,就能掌控庞大客户群。 即便如此,到后来还是破产了,原来搞得是庞氏骗局,拆东墙补西墙。 一成的利润,都是庞氏骗局了啊,真不知道,几十年后,那些上当受骗的华夏投资者,会有何感想? 看着二姐兴致不高,刘青山就呵呵两声:“刚开始,不赔钱就不错了,起码没交学费。” 姐俩一直聊了很晚,刘青山现在也不指望二姐那边能赚多少钱,先学本事,赚钱的日子在后面呢。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了,家里忙忙活活地准备过年,刘青山则开着原来的那辆吉普车,各处去送年货。 这些老关系,都不能断喽。 去徐校长家的时候,果然还是挨了一通训,刘青山再三保证,今年七月份的高考,一定考出好成绩,这才被徐校长饶过。 转了一大圈回来,发现也有给夹皮沟送年货的,是水库那边的于把头,领着儿子于老七和几名职工,拉来一卡车的大鱼,足够夹皮沟各家分的。 看到刘青山,于把头立刻招手:“青山,听说你回来啦,怎么样,那边的生意还顺利吧?” “还成还成。” 刘青山上去握握手,然后笑道:“恭喜恭喜啊,听说你们水库今年发财喽,还是发洋财!” “哈哈!” 于把头嘴里发出爽朗的大笑:“那还不是你青山的功劳,以前没人吃的泥鳅,现在都成宝儿啦!” 在十月份的时候,刘青山帮着牵线搭桥,促成了向南韩那边出口泥鳅鱼的生意。 双方经过洽谈,泥鳅的价格定在了零点五美金一斤。 换算成华夏币的话,也在一块五左右。 最关键的是,这是出口创汇,换回来的是最需要的美金。 小松江水库这边,连自己捕捞,再加上收购,一共弄了六万多斤泥鳅,创汇三万多美金。 这只是占到出口总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还有碧水县其它乡镇有货呢,甚至辐射周边好几个县市。 但是其它县市,得到的就不是外汇了。 即便如此,大伙也都跟着受益,毕竟现在大鲤鱼才多少钱,还不到一块钱呢。 阳沟里的泥鳅,还真就化龙了。 刘青山当然也听着高兴,不过还是叮嘱几句,千万不能搞涸泽而渔那一套。 “放心吧,县里早就下文件了,可持续发展嘛,好像也是你搞出来的吧?” 于把头笑呵呵地望着刘青山,越看越欢喜:俺家那几个小子,绑在一起,也没人家这个本事。 大喇叭里响起了老支书的声音,叫各家来人分鱼。 刘青山家客人多,自然也分得最多,老四老五都跟着上阵,俩小丫头合力抬着一条十多斤的大胖头鱼,嘿呦嘿呦地往家走。 刘青山也正要扛着剩下的一麻袋鱼回家,就看到一辆吉普车开进村,车里下来的赫然是陈东方。 于是他又迎了上去,招呼一声陈经理,然后就往村部请。 毕竟家里还有老姐呢,见面都挺尴尬的。 陈东方倒是大大方方地说道:“刘经理,还是去你家吧,谈谈方便面厂的事。” 难道是华龙方便面厂撑不住了? 刘青山心里有了一些猜测,如果陈东方要转让工厂的话,那他倒是有兴趣吃下来,正好他们的统一方便面,现在还产能不足呢。 于是他扛上大麻袋,就领着陈东方回家。 忽然觉得肩膀一轻,是陈东方在后面搭了一把手,跟着传来他的说话声: “刘经理,听说你们在黑河那边,生意搞得红红火火,龙腾公司的名声,已经传到首都了。” 这话听起来是夸奖,可是刘青山怎么忽然觉得有点不妙呢? 果然,只听陈东方继续说道:“我听说,有不少人都准备去凑热闹。” 刘青山心里一沉:这么快就有竞争对手了吗? 陈东方嘴里说的那些人,刘青山当然也知道,肯定都不是一般人,都是有能量的,这样的对手,确实值得警惕。 于是他嘴里道了声谢:“谢谢陈经理提醒,我会注意的。” 陈东方告诉他这个消息,当然是一种示好的表现,刘青山也要领情。 “以刘经理的本事,我倒是有点替那些人担心,这次,听说谢家的老三,张罗得最欢。” 陈东方的话语里,似乎还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 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有多厉害,陈东方再清楚不过,连他都搞得灰头土脸的,更不要说那帮不学无术的家伙喽。 叫他们都领教一下也好,总不能就我一个人吃瘪吧? !一一一ver一一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九章 铁牛的心意 家里人正忙活呢,忽然看到陈东方,都不由得一愣,老四老五更是不拿好眼神看他。 还有爷爷刘士奎,也瞪起眼睛,以为这小子又是来找碴的。 陈东方现在也坦然了许多,还朝杨红缨点了点头:“我今天过来,是想谈谈方便面厂合作的事。” 大伙一听这话,也就各忙各的去了。 来的都是客,刘青山给陈东方倒了一杯茶,刘银凤也端过来一盘零嘴,一半是瓜子,一半是松籽。 既然涉及到方便面厂,那么刘金凤和杨红缨也都在座。 刘青山也就开门见山问道:“陈经理,你准备怎么合作?” 陈东方轻轻啜饮一口茶水:“我的想法是这样,我们华龙方便面厂,给你们统一红烧牛肉面做代工,所获利润对半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只负责生产面饼。” 只是防止对方怀疑他偷窥调料的配方,所以事先声明一下。 刘金凤和杨红缨对视一眼,都微微点点头,他们统一红烧牛肉面,确实是供不应求,陈东方的提议,令他们很是心动。 另外还有一层含义:选择代工,就证明对方主动认输,统一厂大获全胜。 不过这姐俩最后还是一起望向刘青山,这件事,最后还得是三凤拍板儿。 刘青山也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然后还抓起一把瓜子,从里面挑出来一粒。 这里瓜子比较瘪,而且还有一个小圆洞,显然是被虫子给咬过的。 刘青山把这粒臭瓜子摆到陈东方面前,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华龙厂是你陈经理的,那么我肯定会同意你的提议。” “只可惜,你的厂子,是和岛国人合作的,就好像一把好瓜子里面,混进来一个臭瓜子,叫人心里膈应。” “陈经理,我宁可少赚一点,也不会让岛国人从我手里,把我们的钱赚走。” 听了这话,陈东方眼神不由得一暗:从生意的角度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可是从感情上来看,刘青山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这一刻,陈东方也仔细审视了下自己以往的做法:或许,选择和岛国人合作,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些岛国人,不但没有给他带来帮助,反倒有点拖后腿了。 陈东方咂咂嘴,可能是茶水太浓,感觉嘴里微微有些苦涩。 放下茶杯,他站起身来:“各位,那我就告辞了,多有打扰。” 刘青山则扬手说道:“进门槛,吃一碗,陈经理怎么也得吃完饭再走。” 陈东方是肯定不会在这吃饭的,客气几句,就告辞出门。 刘青山把他送上车的时候,还微笑着说了一句:“陈经理,以后或许我们有合作的机会,当然,只是你我之间的合作。” “我很期待。” 陈东方也当然听懂了,郑重地和刘青山又握握手,然后这才开车离开夹皮沟。 转天就是大年三十,刘青山家里也格外热闹,除了家人之外,郑红旗也来这里过年。 再加上哑巴爷爷和李铁牛等人,吃饭得坐满满两大桌子。 老四老五都换上新衣服,领着小白猿屋里屋外跑,小猴子也过年了,居然也混了一身衣裤。 裤子还是开裆裤,这样方便的时候比较方便。 屋外,大熊也被哑巴爷爷领来,总不能把它一个扔山上吧? 就是这家伙太能吃,吃饺子的时候,自个就吃了整整一盖帘儿,就这还只吃了个半饱。 平日里安宁的小山村,今天也显得格外热闹,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从早晨开始,就没停过。 一阵阵香气,从家家户户的门缝里飘出来,然后飘满整个村子。 随着合作社的蒸蒸日上,一年一个台阶,大伙手头也都有钱了,所以年货准备得也格外丰盛。 这一点,从小娃子们的鞭炮数量上,就可以看出来。 以前顶多也就是一两挂小洋鞭,都得拆开了放。 今年的夹皮沟,哪个娃子不是十几挂鞭炮,神气着呢! 刘青山家也准备了各种挂鞭,吃年夜饭的时候,在大门两边挂起来两挂大鞭炮,刘青山和李铁牛分别点燃一挂。 听到阵阵噼啪巨响,家里的大狗吓得就往狗窝钻。 可惜它是钻不进去了,因为狗窝已经被大熊给占了,这家伙也怕鞭炮。 还是小白猿比较聪明,就知道用小爪 儿捂耳朵。 “小时候,俺最喜欢放鞭炮了,可是敬老院里不给买。”李铁牛这货,望着爆竹的硝烟,眼睛竟然有些迷离。 “然后,俺就给那些爷爷奶奶磕头,朝他们要压岁钱,你一分,他二分的,弄了一把钢镚,去供销社买鞭炮。” 说着说着,这货还用袖子抹抹眼睛。 刘青山用手拍拍他的肩膀:“明天大年初一,我们开车过去看看吧。” “嗯!” 李铁牛重重地点点头:“俺现在有钱啦,要多给那些爷爷奶奶带点好吃的回去!” 刘青山忽然觉得无比开心:“哈哈,铁牛,赚钱就是花的,这么花有价值,要不要师兄再赞助你点?” “不用不用,俺手头好几万呢。” 李铁牛看到鞭炮放完了,就跑到跟前,用脚扒拉一阵子,然后捡起来几个断捻子的,又啪啪啪的点燃。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 等到晚上八点,大伙都守在大彩电前面,一边闲聊,一边等待春节晚会的开始。 今年已经是第四届春晚,农历是丙寅虎年,所以在开唱大联唱之后,就是相声《虎年说虎》。 那位瘦高的著名相声演员,也从此开启了连续三十多年登上春晚舞台的传奇记录。 一家人都被逗得前仰后合,这时候没啥太多的娱乐,所以春晚就是人们最期待的大戏。 刘青山也跟着看得挺来劲,出来一名主持人或者演员,他嘴里就嘟囔一声: “真年轻啊!” 搞得大伙直纳闷:年轻吗,有的都胡子拉碴的,也叫年轻? 印象最深刻的节目,就是陈小二和老茂儿压轴的那个小品《羊肉串》。 笑得大伙直捂肚子,刘金凤有点直不起腰,用手扶着刘青山的肩膀: “三凤,要是咱们厂生产羊肉串,肯定还找他们做广告,太逗啦。” 刘青山则眨了眨眼:“那估计卖不出去,吃完拉肚子,谁敢买呀?” 倒是老姐杨红缨很受启发:“或许可以请他们帮咱们的火腿肠打广告。” 虽然火腿肠在毛子那边畅销,但是国内市场,一直都没打开。 刘青山琢磨一下,好像还真有搞头,反正现在请明星做广告,价格贼拉便宜。 要是叫陈小二穿上大袍子,沾上假胡子,嚷嚷一句:“咱今年不卖羊肉串,卖统一火腿肠啦”,“统一火腿肠,味道就是棒”,那效果肯定不错。 于是他笑道:“那就交给你小姨的广告公司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半夜十二点,开吃煮饺子,今年还是老四老五运气最好,都吃到了饺子里面的钢镚。 一共就包了三个,第三个叫刘银凤给吃出来。 刘青山心里也忍不住琢磨:这姐妹仨今年要发财啊! 二姐发财倒是有可能,手里掌握着一笔庞大的资金。 可是老四老五呢? 想想这俩小家伙那些玩闹一般的投资,或许就要在今年迎来爆发。 按照惯例是要守岁的,可是守着守着,最后大家都守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吃过了虎年的第一顿饺子,刘青山就和李铁牛开着吉普车出发。 除了他们师兄弟之外,车里还有老四老五,这俩小家伙,也非得跟着去凑热闹。 李铁牛生长的敬老院,也在松江地区,距离不到三百里地,就是到了所在县城之后,往乡里去的道路,不怎么好走。 颠颠哒哒的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下午两点,这才望见前面的上升乡。 敬老院就在乡政府的最西头儿,距离乡里大概有二三里地的样子。 院子挺大,前后两排草顶的红砖房。 吉普车就停在大门前面,下了车,就看到了上升乡敬老院的牌子。 看到这熟悉的景象,李铁牛显然有些激动,扯嗓子嚎叫一声: “各位爷爷奶奶,俺铁牛回来啦!” 这一嗓子还真好使,房后大杨树上的几只花喜鹊,都被惊得飞上天空,喳喳直叫。 很快,各个屋里就有人走出来,有拄着拐棍儿的老头老太太,敬老院里,收留的都是孤寡老人,还有一些残疾人。 当然也有几个小娃子,蹦蹦哒哒地跑出来,他们也都是孤儿,从小在这里长大,敬老院就是他们的家。 “真是雪牛哥!” 一个小娃子嘴里欢呼着。 小家伙是豁唇,就是俗称兔唇的那种,上嘴唇有个大豁子,一直裂到鼻子下面,所以说话有点漏风,音不准。 李铁牛抱起那个七八岁的娃子,使劲往空中抛了几下: “哈哈,兔子,这是给你们的鞭炮,管够放!” 那几个娃娃呼啦一下,就围住地上的那个提包,拉开拉链,然后就是一阵惊呼,里面满满登登的,都是各种鞭炮。 从最小的小洋鞭,到大个儿的麻雷子,应有尽有。 “雪牛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那个被称作兔子的小娃子,被李铁牛举着,急得直蹬腿儿。 而小老四则一本正经地开始数落李铁牛:“铁牛哥,你给人家取外号,多不礼貌呀!” 李铁牛把小娃子放到地上,抓抓后脑勺:“大伙从小就这么叫,俺都不知道他叫啥名,兔子,你叫啥名字?” 那个豁唇的小家伙头也不抬:“雪牛哥,俺也不知道,你还是问院长吧。” 这话听得刘青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敬老院怎么也不如家里啊。 这时候,那些老头儿老太太也终于来到跟前,嘴里乐呵呵地跟李铁牛打着招呼。 一个留着山羊胡儿的瘦老头,抓起李铁牛的胳膊: “铁牛啊,昨晚上吃饺子,大伙还念叨你呢,说是你要在这,一准不够吃。” “王爷爷,这是给大伙带来的槽子糕。”李铁牛又打开一个提包,里面除了一瓶瓶的碧水大曲,就是一包包的点心。 还有几包奶糖,李铁牛掏出来,扔给孩子们。 敬老院里的孩子,平时都养成规矩,吃东西不抢,都一起平分。 李铁牛又兴冲冲地拿起一袋点心:“张爷爷呢,这是他最喜欢吃的长白糕,又甜又软乎!” “唉老张夏天的时候走啦。”王爷爷叹了一口气。 李铁牛手里的长白糕,吧嗒一下掉在地上,一起吧嗒吧嗒落下来的,还有他的两行眼泪疙瘩。 刘青山上去拍拍他的肩膀:“铁牛,给孩子们发压岁钱,给爷爷奶奶发红包吧。” 李铁牛用袖子抹抹眼睛,然后就从兜里掏出一沓子红包,一个个里面都鼓鼓囊囊的,不管老少,挨个发。 豁唇的男娃子好奇地打开红纸包,然后嘴里就发出一声惊呼,纸包里面,躺着好几张大团结。 数了数,一共是十张,那就是一百块啊。 其他人也都连忙打开,全都是一百块的红包。 整个敬老院,老老小小加在一起,有二十多人,两千多块就出去啦! “铁牛啊,这钱太多啦,大伙不能收,还得留着你娶媳妇呢。” 一个满头银发,腮帮瘪瘪的老太太,颤巍巍地凑到李铁牛身旁,把手里的红包还回来。 “李奶奶,您这是干啥?收着啊!” 李铁牛连连摆手说道。 其他人一见,也都开始退红包,连那些小娃子,也都如此,虽然他们的眼睛里,都带着不舍。 这下反倒把李铁牛给搞得手忙脚乱,两个大巴掌在半空乱舞,大声嚷嚷道:“收着,都收着,俺有钱,俺现在有钱了。” 正闹哄着呢,猛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爷爷奶奶还有弟弟妹妹们,你们都收着吧,铁牛哥真有钱,好几万呢!” 帮腔的是小老四。 “铁牛,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那位李奶奶昏黄的老眼盯着李铁牛:这娃儿不会是做了什么歹事吧? 李铁牛一把将刘青山拉到面前:“俺的钱,都是跟小师兄做生意赚的。” 刘青山也就笑呵呵地使劲点头:“各位爷爷奶奶,弟弟妹妹,这是铁牛的一点心意,大伙就都收着吧。” 那些老老小小的这才信了,都乐呵呵地把钱收起来,看向刘青山兄妹几个的目光,都十分的和善。 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能领着铁牛发财的,当然也是好人,也值得感谢。 李铁牛也长出一口气,然后又汇报了一个好消息:“爷爷奶奶,俺路过县里的时候,把县剧团也请来了,晚上给大伙唱二人转!” 这下子,那些老头老太太都激动坏了:宁舍一顿饭,不舍二人转啊。 还是王爷爷比较理智,诧异地问道:“铁牛啊,这大过年的,剧团不放假啊?” 李铁牛咧着大嘴,使劲拍拍胸脯:“放假也能请来,俺直接给团长五百块钱,叫他招人,大伙都放心,俺有钱。” 刘青山也见过不少炫富的,但是向李铁牛这么炫的,他不仅欢迎,而且心里还多了几分感动。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章 找到了赚钱的动力(求月票) 刘青山等人在一群老老小小的簇拥下,进到最大的屋子里。 这里是一个大通铺,南北各一铺大炕,都能睡十个人以上的那种。 屋中间烧着个火炉子,屋子里不算冷,只是进屋的老四老五,不由得吸溜两下鼻子。 屋子里,气味有点不大好。 尤其是老人扎堆儿的地方,都会有一种老人味儿。 刘青山轻轻拍拍两个小家伙的脑瓜,她们俩就恢复正常,脱掉外衣之后,就把她们带来的礼物拿出来。 是几个套娃,都是按照李铁牛说的数量,给这里的小娃子们带来的。 结果发着发着,却发现还有一个年龄最小的小丫头,还没捞着。 李铁牛也抓抓后脑勺:“这个是新来的。” 那个小丫头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头发干巴巴的,呈现出枯黄色,扎了两个小丫儿。 小脸小手也都皴了,小脸跟麻土豆似的,她靠在炕沿边上,两眼怯生生地望着这几个陌生人。 “这可不行,新年礼物,都应该有的。” 山杏的眼神略带埋怨地望了李铁牛一下,然后就从自己的脖子下面,摘下来一样东西,给那个小丫儿挂到脖子上。 山杏一共戴着三个吊坠:一个是大东珠做的,是大哥送给她的,最珍贵。 另一个是红山玉,是哑巴爷爷送她的,也不能送人。 还有个,就是一枚勾玉,是刘青山跟藤田正一打赌赢来的,就扔给妹妹玩,也被山杏戴到脖子上。 送给小妹妹的,就是这枚勾玉。 刘青山当然知道这勾玉的价值,因为鲁大叔已经帮着鉴定过,不过他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出声阻拦。 “呀呀呀!” 那个小丫头估计也挺喜欢的,麻突突的小手捏着勾玉,嘴里呀呀的叫着,咧嘴朝山杏笑。 小老四使劲眨巴两下大眼睛:“原来你和哑巴爷爷一样!” 被家里遗弃的孩子,又有几个是正常的呢? 这时候,院长端着一大盆子冻梨进屋,嘴里热情的招呼客人。 高院长是一个中年人,面目和善,眼睛比较小,笑起来就成两条细缝儿。 李铁牛又把自己背着的小包拉开,然后就从里面往外拿出来一扎扎崭新的人民币,全都是大团结。 整整十沓,一万块钱,摆在炕上,还是相当令人震撼的。 这可把高院长给看傻了:“铁牛,你这是干啥?” “俺现在有钱啦,这钱给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们花,缺啥东西就买,大家想吃啥就买,还有这帮小家伙上学的学习用品,买买买!” “对了,有时间的话,领着兔子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能不能把嘴唇治治,也不能总当小兔子啊。” 李铁牛拿出来打架的那股豪气劲儿,这一刻,刘青山觉得这位师弟的身形,那是真的很高很大。 不过铁牛办事太粗心,刘青山就在一旁补充道:“以后孩子们只要考上大学或者大专之类的,学费全都是铁牛出。” “还有,院长叔叔,这笔钱用来改善生活,最好能记个账。” 高院长乐得都合不拢嘴了,就剩下一个劲地点头:“好好好,铁牛出息了,还不忘咱们敬老院,你们放心,这钱肯定不会错花一分的。” 李铁牛嘴里也嘿嘿着:“都是俺小师兄领着俺发财,要谢就谢他吧。” “都应该谢,都应该谢,你们都是好样的。”高院长还摸摸老四老五的小脑瓜,显然也包括她们两个在内。 这家伙把两个小丫头给美的,抿着嘴乐,开心极了。 “开饭啦,开饭啦!” 一个声音传过来,然后就摆上四张大桌子,捡上来碗筷。 等菜端上来,刘青山还是感觉到有点心酸:一盆子白菜炖粉条,里面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片肉。 另外就是一个干豆腐炖土豆片,然后就没了。 这可是大年初一啊。 看来铁牛还是比较知道敬老院的情况,所以直接拿钱给大家改善伙食,这小子不错,能够不忘本。 今天这件事,算是彻底刷新了刘青山对李铁牛的印象,从此之后,是真正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好兄弟。 等吃完饭,天快黑的时候,就来了一辆大卡车,车里拉着伴奏用的乐器还有行头之类的东西, 车斗里还坐着五六个人,都裹着大衣,严严实实的。 噼里啪啦的,小娃子们在门口放 了两挂鞭炮,李铁牛则乐呵呵地站在门口,给剧团的人发红包。 有人偷偷打开红包,里面是五张大团结。 本来,这伙人一个个都不愿意来,大初一的,还演出,谁乐意啊? 不过看到这个颇有些分量的红包,大伙都来劲了。 那位团长更是吆喝一声:“今天晚上,大伙都卖卖力气,把拿手的活儿都亮出来啊。” 后面的演员们都一哄声地答应,情绪十分饱满。 演出现场就在那间大屋子里,伴奏的就坐在炕沿上,演员们装扮完毕就开始表演。 这时候的二人转,还不像后来那么闹腾,除了小帽儿就是正戏,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开唱小帽儿,就是非常欢快的《小拜年》,也正好应景: “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呀啊,” “大年初一头一天儿呀啊” 演员卖力气,嗓子真亮堂,扇子耍得也欢实,手绢转得更团圆。 敬老院的老老小小再加上打扫卫生做饭的工作人员,团团围坐,一个个都抻着脖子,瞧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 小拜年唱完了,啪啪啪,热烈的掌声立即响起,老四老五他们这些小娃子,小巴掌都拍红了。 接着就是正戏,那句悠扬婉转的“一轮明月照西厢”一出来,老头老太太就乐得合不拢嘴: 大西厢啊,太好了,能听半宿。 那句话咋说的了:唱一段大西厢,西厢它贼拉的长。 果然,一直到半夜,这才曲终人散,剧团的同志,是连夜赶回,刘青山他们,则在这里住一宿。 躺在炕上,刘青山睡得特别踏实。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青山一行人就踏上归途。 这次回家过年,顶多半个月的时间,所以还是很珍贵的。 来的时候四个人,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五个。 车里多了一个三四岁的小不点,就是那个哑童,名字叫丫丫。 谁也不知道她本来的姓名,见她就会嘴里“呀呀”的叫,所以就叫了这个名字。 是李铁牛主张把小家伙带回去的,从院长那里,听说这个小丫头是嗓子烧坏了,不是天生的哑巴。 所以就准备带回山上,叫师父帮着瞧瞧,看看还能不能治。 对此,刘青山当然没意见,而最高兴的则是老四老五。 一左一右的,坐在丫丫身旁,一会儿塞块糖,一会儿递过去一根火腿肠。 小老四的小嘴还念叨呢:“丫丫,要不你就当老六吧,叫六凤儿。” “溜缝儿啊!” 开车的李铁牛嘴里哈哈大笑,差点把吉普车拐沟里去。 这趟回敬老院,他的心情大好,整个人似乎也发生了某种蜕变,或许,是他找到了赚钱的动力吧? 刘青山当然也觉察到师弟的变化,这是好事,他当然支持。 下午两点多就回来了夹皮沟,正是饭点儿,乒乒乓乓的,鞭炮声正响得热闹。 刘青山他们回家,家里也正要开饭,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这个面当然就是面条了。 这也是有讲究的,饺子代表着“交子”,是北宋时比较原始的一种纸币,初一是新的一年开始,当然希望多赚点钱,过上好日子。 而面条,因为比较长,所以就代表着长寿,希望家里人都健健康康的。 看到老四老五一人一只手,领着一个小不点,林芝有点纳闷。 不用刘青山解释,小老四就把事情说明白。 林芝也挺心疼丫丫的,看到小丫头头上,还有白花花的虮子,便赶紧叫刘银凤给她洗头。 刘银凤一瞧丫丫身上也脏,索性就直接把大木盆搬进屋,给小家伙洗了个澡。 反正才这么大点,也不用避讳什么。 洗得干干净净,脑袋上也用篦子,仔仔细细刮了几遍,小丫丫终于干净了。 篦子这东西,后世基本已经消失,类似于木梳,只不过上面的细齿非常密。 小老四和老五,还拿出来雪花膏,给丫丫皴了的脸蛋抹上,手背上也抹了蛤蜊油,小丫丫就变得香喷喷的。 她自己也挺高兴的,一直咧着嘴乐。 这个小丫头,大奔头,小鼻子,小眼儿,一笑还有俩小酒窝,长得其实挺喜庆的。 刘银凤又把小老四以前的衣裤找出来一些,给丫丫换上,脑后梳了俩小丫儿。 这么一拾掇,终于有点孩子样了。 李铁牛就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忙活,嘴里不时嘟囔一句:“师父看了丫丫,肯定喜欢。” 晚上,丫丫就跟老四老五一个屋睡。 敬老院出来的孩子,其实 自理能力还是很强的。 要是换成别人家这么大点的孩子,到了陌生的地方,搞不好就会哭鼻子的。 第二天,刘青山和李铁牛早上起来,也没上山,等吃完早饭,李铁牛这才扛着丫丫,刘青山领着老四老五,一起去了师父那里。 说明情况之后,哑巴爷爷果然很是喜欢丫丫,嘴里呀呀地叫着,手上比划着。 小丫丫嘴里也发出呀呀的声音,只是她也不明白哑巴爷爷的手势。 小老四在旁边连忙给她解释:“爷爷要收你当孙女,丫丫你乐意不?” 丫丫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是听明白了,刚才还乐呵呵的小脸,立刻抽巴到一起,哭得鼻涕眼泪直流。 哑巴爷爷一脸的慈爱,将她抱在怀里,从头顶的晾衣绳上扯下来手巾,给小丫头擦脸。 有时候,你还就得相信缘分。 就像哑巴爷爷和小丫丫,一见面彼此就看对眼了。 或许是他们身上有着相同的残疾,同病相怜。 或许是哑巴爷爷可怜小丫的身世,总之,见面不到半个小时,就变成了祖孙。 丫丫也终于有了正式的姓名:孙小丫。 因为哑巴爷爷是药王的直系传人,姓孙啊。 山杏就笑着在旁边安慰:“别哭别哭,你这下有亲人啦,应该笑才对。” 孙小丫也扑哧一笑,然后鼻子下面,就冒出来一个大大的鼻涕泡。 连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吸溜一下鼻子,然后把脑袋埋进爷爷怀里。 看到这一幕,刘青山心里也满是柔情:这个世界,有时候还真的很美妙。 哑巴爷爷很快就开心地翻箱倒柜,竟然找出来一个很古旧的本子,厚厚的一沓。 翻到中间偏后的位置,哑巴爷爷拿起毛笔,蘸了墨,然后在一个名字后面,写下了“孙小丫”三个字。 刘青山也伸头凑上去看,只见孙小丫前面的那个名字,赫然是“孙浩然”三个字。 想来,这就是哑巴爷爷的名字了。 搞得李铁牛都有些吃醋:“师父真偏心,小丫来了就上家谱,没俺们啥事。” 哑巴爷爷就笑着比划着:你们在另一本册子上呢。 一般来说,女孩子是不上家谱的,不过哑巴爷爷这一脉的传统,显然有些特别。 收起家谱之后,哑巴爷爷又拿出来一个红绳,下面吊着一块红山玉,这个倒是大伙都有份的。 孙小丫笑嘻嘻地从脖子下面拽出来勾玉,给爷爷展示,还指着山杏,嘴里呀呀的叫。 哑巴爷爷也很是欣慰地摸摸山杏的小脑瓜,他知道这个勾玉是山杏的。 然后,老四老五就领着小丫去了外面,这里有大熊,还有山驴子,还有那只喜欢蹦蹦跳跳的小狍子,三个小丫头玩得可开心啦。 晚饭就在木刻楞这边吃的,上山的时候,刘青山就背上来不少好吃的。 “小丫多吃肉,才能长胖胖。” 小老四给孙小丫碗里夹了一大片肘花,小家伙眉开眼笑的点点头,然后还蘸了点蒜泥,把小嘴塞得鼓鼓的。 哑巴爷爷也不停地给孙女夹菜,弄得小家伙碗里都满了,一个劲摆着小手。 至于剩下的手续问题,到时候叫铁牛去办就行,领养这种事情,敬老院那边也乐意。 还有落户口什么的,那就更不是事,农村的孩子,很多生下来都不上户口的。 一般都是到结婚登记的时候,这才办理。 刘青山他们下山的时候,问问小丫,是在这里住,还是去他家。 孙小丫美滋滋地指指木刻楞: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啦!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不好选啊! 在过年欢快的气氛中,一晃就过了初八。 二姐刘银凤初五那天就走了,在家待了不到一周时间,又匆匆飞回米国。 大姐和老姐两个的工厂也在初五正式开工,她们也都去那边忙活。 去的去,来的来,陆陆续续的,刘青山家里,就有客人开始登门。 距离近的,比如说丁家沟c守林村还有大林子的村委会成员,先来夹皮沟拜年。 大伙凑到一起,喝点小酒,畅谈一下未来的发展。 道远的,就是海大贵领着海明珠了。 另外就是吴教授也领着一对儿女,吴松和吴桐,也来拜年。 除了他们一家三口,竟然还跟着一个,当然是何梦飞了。 这两个丫头,也是请假回来过年的。 岛国那边,是不过春节的,他们过的是元旦。 这俩丫头一方面是回来和家人团聚一下,另一方面,主要是想到刘青山这里。 半年多的时间,她们俩的漫画,已经小有名气,收入也挺可观,所以专程来致谢,并且跟刘青山探讨一下以后的发展大计。 具体的东西,刘青山现在已经没办法指导两个丫头了,他现在只负责提供大纲,剩下的,人家两个专业人士,根本不用他指手画脚。 但是刘青山提出的一些纲领性的东西,对公司发展,更具有指导意义。 青山动漫公司的第一次股东大会,也在刘青山家炕头上,正式召开。 所有股东全部到位,共计有:刘青山c吴桐c何梦飞c彩凤c山杏,小火。 呃,最后一个,是在炕上来回爬着玩呢,不算数。 何梦飞先是美滋滋地发言:“嘻嘻,我向刘董事长汇报一个好消息,已经有出版公司和我联系,要把樱桃小丸子出版单行本啦。” 这个倒是在刘青山的意料之中,樱桃小丸子,那是岛国男女老少心目中的国民动画,地位谁也不能撼动。 于是他点点头:“到时候谈合同的时候,原创作者的分成比例,一定要谈得高一些。” 这个分成,才是漫画家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一般在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五之间,视漫画作者的名气和作品而定。 “新人的分成很低的。” 何梦飞嘴里也不满地嘟囔一声,她刚入行,估计就是最低档。 刘青山想了想:“那就先签短期合约,先打开市场和销路,赚钱的日子在后面呢。” 一部漫画,就能搞好几十年,不着急。 刘青山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哈哈,咱们青山动漫,终于也能薅小鬼子的羊毛啦!” 在场的股东,全都发出开心的笑声,还伴着哇哇的哭声,那是小火,脑袋不小心在窗台上磕了一下。 “其实已经赚钱啦。” 吴桐拿出一个小本本,然后翻开:“漫画连载之后,每周都有收益,我们都一笔一笔记在上边。” “吴姐姐,让我看看有多少钱!” 小老四这个小财迷,直接把小脑瓜凑上去,然后嘴里就发出“哇”的一声: “这么多!” 吴桐轻轻扒拉一下她的天线辫子:“这上面记的是日元,咱们的一块钱,能换好几十日元呢。” 原来是这样,小老四不免有些失望,她和山杏占股本来就少,各自是百分之一,那能分多点钱。 刘青山则摆摆手:“这些钱,你们先留着,准备成立工作室,招收漫画助手。” “不能一直光指望你们两个,那不累坏才怪呢。” 一般知名的漫画家,都会雇佣一名甚至几名助手。 “雇漫画助手很贵的。”吴桐的秀眉微微皱了皱,显然是有点心疼。 她们俩的樱桃小丸子和中华小当家,现在合起来的收入才二百多万日元。 而一名漫画助手,年薪最少也要几十万日元。 刘青山笑笑:“打响名气之后,自然就会财源滚滚,不用在意这点小钱儿嘛。” 小钱吗?用岛国的经济来衡量,或许是小钱儿,但是对当下的华夏来说,人均工资不足百元呢,这笔钱花起来确实有点心疼。 “咱们会赚得更多。” 刘青山继续开导两个丫头,对于节俭惯了的国人来说,叫他们大手大脚地去花钱,反而比赚钱还难。 “那好吧,我们会在恰当的时机,去试一试。” 吴桐有些口不对心地回答着。 “不是尝 试,而是必须。” 刘青山拿出公司董事长的架势,不容置疑。 这时候,屋门一开,大姐夫高文学风尘仆仆地从公社回来。 脱掉棉衣之后,兴冲冲地打开背包,里面是好几十封书信,估计都是读者给他寄来的。 他从里面拿出来一封:“老四老五,你们的信!” 我们哒? 这俩小家伙有点愣神:谁给我们写信呀? 但是很快,这俩丫头就跳到地上,小老四嘴里还大呼小叫:“来信啦,来信啦!”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收到信件,所以显得很兴奋。 山杏更加沉稳一点,看看信封上打印的发信地址,两个大眼睛立刻完成两个月牙:“是美术电影制片厂的!” 拆开信封,两个人一起捧着信纸读起来,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读完信,两个小丫头就抱着一起跳: “哈哈,葫芦娃的创意被采纳了,还说要奖励给我们七十块钱呢!” 给葫芦娃脑门上贴标签的创意,是两个小家伙鼓捣出来的,想不到真的被采纳,难怪她们这么高兴呢。 最关键的是还有七十块钱的酬劳呢,这笔钱,对老四老五来说,还真不算啥事,但是它代表着成功和荣誉,意义非凡。 小老四就开始张罗着分钱,和山杏每人分三十五。 山杏则有不同的看法:“我们是青山动漫公司的,这也算是我们的稿酬,所以应该上交公司。” “那我们每个人就能拿七毛五分钱啊!” 小老四很快就算出来,小脸立刻抽巴成一团。 哈哈哈,屋子里响起大伙的欢笑声,其中也不乏鼓励的意味:她们才上小学三年级,能有这个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作为公司的董事长,刘青山很是大度地一挥手:“这钱太有纪念意义啦,所以你们自己全都留着吧。” 旁边的何梦飞也使劲眨巴着大眼睛:“那我和吴桐的稿费,是不是也能全都留着?” 回答她的,当然是一句“想得美”。 安排完青山动漫的事宜,这次董事会就胜利闭幕,开始放桌子吃饭。 老年人们坐了一桌,年轻人也挤到一张桌上,热闹嘛。 林芝看着儿子周围,分别坐着海明珠c吴桐c郑小小这三位姑娘,都一个赛一个的。 不仅仅模样春兰秋菊,更有所长,而且个个还都是有本事的。 她是越瞧越欢喜,可是又隐隐有点担忧:不好选啊! 再瞧瞧儿子那年轻俊朗的面孔,林芝觉得自己还是别跟着瞎操心了。 因为何梦飞在场,所以把张撇子也叫来,一起吃饭。 何梦飞去岛国留学,所以现在两个人很少有时间聚在一起,估计何梦飞来夹皮沟,也有这个原因。 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只能先维持着,他们需要在各自的领域获得成功之后,才有机会真正走到一起。 桌上的菜肴当然很丰盛,只是郑小小吃得有点食不甘味。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看到吴桐在漫画领域崭露头角,甚至是海明珠踏踏实实地领着乡亲们,走在致富的道路上,郑小小心里就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压力。 她原本的目标是好好读书,考上理想的大学。 可是她现在却忽然想得更加长远:那考上大学之后呢? 看来,倔驴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她也不能再死读书,也该抬眼看世界,开始规划一下今后的人生之路 “小姐姐,吃蘑菇。”山杏将几片蘑菇,夹到郑小小碗里。 郑小小这才回神:“山杏你也吃。” 说完她又想了想,向山杏问道:“老五,你将来的理想是什么,能不能告诉小姐姐?” 没等山杏回答,小老四唰的一下先举起手: “小姐姐,我的理想是长大后成为大富翁!” 饭桌上,众人不觉莞尔:嗯,这个理想很伟大,也很符合小老四的风格。 挨着小老四坐着的是海明珠,她笑着扒拉一下老四的天线辫子:“四凤儿,你一定会成功的!” 然后大伙的目光又都盯着山杏。山杏显得有点小紧张,抬眼望望刘青山,然后嘴里小声说着: “我希望长大后,能给大哥当帮手。” 大伙都点点头,这个好像也很符合山杏的性格和心思。 只有刘青山摇摇头,抬手摸摸山杏的西瓜头: “老五,我们每个人,都不应该成为别人的影子,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生活。” “为别人活着,让疼爱自己的人,活得更好;也要为自己活着,绽放自己生命中最美丽的花朵。” 山杏低下头:“哥,我现在还不明白你的话,但是我会记住的。” 桌上的其他人,也都若有所思,大家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我的理想,又是什么呢? 一时间,热闹的饭桌反倒变得有点安静。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车喇叭声,是大姐刘金凤和老姐杨红缨,从县里赶了回来。 非常意外的,她们的车里,还拉回来两位客人,还是外国友人。 看到维克多那日渐稀疏的头顶,刘青山连忙上去,热情地拥抱:“嗨喽,我的朋友,你的头发和你掌握的金钱,好像成反比了。” 维克多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用手使劲拍着刘青山的肩膀:“那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变成光头呢?” 都是老朋友,见面开开玩笑,反倒比正常的问候,更显得亲切。 刘青山又和雷欧这个帅小伙拥抱一下:“我的朋友,你的露丝呢?” 雷欧耸耸肩膀:“她好像跟那个叫做杰克的家伙,上了一艘叫泰坦尼克号的大船。” 几个人又是一阵大笑,然后洗洗手,就请上饭桌。 老四老五他们也都吃完了,正好腾出来地方。 “嗯哼,菜肴很丰盛。” 维克多嘴里夸赞一句,然后才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可是为什么没有酒呢?” 雷欧也舔舔嘴唇:“难道不应该把猴儿酒拿出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吗?” 刘青山就知道,他们是为了猴儿酒而来。 不过老郭师傅回家过年,还一直没来呢,他酒窖里的猴儿酒,就没人敢动。 实际上,刘青山也有点馋,今年的猴儿酒,继续完善了工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刘青山也挺关注,因为这涉及到猴儿酒的下一步发展。 这时候,刘金凤补充了一句:“我们开车回来的半路上,碰到郭师傅,正骑着自行车往咱们村里赶呢,估计也快要到了。” 果然,话音刚落,当院就响起了一阵自行车的铃声。 这下子,就连维克多和雷欧都跟着一起迎了出去。 老郭现在身体明显好多了,一冬天,老毛病气管炎都没犯,往年冬天都不怎么敢出屋,现在都能骑自行车跑好几十里了。 把自行车靠在栅栏边上,老郭嘴里乐呵呵地说:“这么热情啊,是欢迎我这个人,还是欢迎我的酒啊?” “都欢迎。”小老四笑嘻嘻地奔上去,还把自己的小手绢递上去,叫郭爷爷擦汗。 她也惦记着喝猴儿酒呢。 “你个小馋猫。”老郭索性也不进屋,直接招呼刘青山跟他去酒窖,很快就抱了一个大坛子回来。 看来老郭也很有信心,直接就拿了一坛,而没有像去年那样,一坛一坛地试探。 “肯定不会是酸醋,我都闻到猴儿酒的香味啦!”小老四一个劲抽动着小鼻子。 刘青山则在旁边打预防针:“要是醋也成,正好蘸饺子。” 老郭嘴里哈哈大笑:“放心吧,这酒肯定能成,就是不知道,跟真正的猴儿酒相比,能达到几分!” 说完,就拍开泥封,扯下封口,然后,一股浓郁的香气,就在屋子里散发开来。 大伙都不由自主地吞咽几下口水,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酒坛子。 “拿碗来!” 老郭豪气大增。 一碗碗琥珀色的猴儿酒倒出来,先给炕上那桌老人们,然后,刘青山也猴急地品了一小口。 随即他就瞪大眼睛,在他喝来,这酒跟仙人洞里面,猴子们酿的酒,好像没啥区别,一样的美味。 老郭也迫不及待了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又摇摇头:“大概能达到八成。” 反正这里面的差距,大伙都品尝不出来。 饭桌上的气氛,立刻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那些姑娘们,也都放下矜持,跟着一起喝起猴儿酒。 刘金凤一边喝还一边说呢:“老四老五,你们差不多就得了,喝多了小心耍酒疯。” 小老四抬起小手,往炕上一指:“小火还喝呢。” 果然,刘士奎用筷子头儿沾着猴儿酒,然后伸进小火嘴里,小家伙的小嘴紧着吧唧,还啧啧有声。 这可把刘金凤也气乐了:“这一个个的,都成小酒鬼啦!” 这时候,旁边响起了维克多的声音:“刘,我们似乎可以谈一谈出口猴儿酒的事了。”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这个故事太棒了(求月票) 维克多一直惦记着猴儿酒呢。 事实上,他已经有步骤地开始进行营销。 这家伙不愧是有奸商的潜质,他先花了一点点钱,把制作的录像,送到几个国家的电视台播出。 内容看起来是猎奇,就是介绍猴子酿酒这件奇闻。 而且有图有真相,甚至还有录像。 然后就是买通一些八卦报纸,比如著名的太阳报之类的,开始抨击这件事纯属造假。 于是就引发了一场大辩论,各方吵得不可开交。 甚至到了后来,事态已经脱离了维克多的掌控。 热度算是彻底炒起来,剩下的,就是他把猴儿酒运回去,然后一炮打响。 刘青山一听就明白了,这些小手段,还是他教给维克多的呢,这家伙干得不错。 不过猴儿酒目前的产量并不高,去年也就酿造了十吨左右,所以必须走高端路线,才能赚钱。 和维克多商量一阵,最后决定采用销售分成的形式:所获的利润里面,维克多占两成。 维克多有点不满,他有信心,把猴儿酒卖出天价来。 所以他想要的,还是直接从这里收购,然后转手卖高价,那获利就会非常丰厚。 “朋友,做人不要太贪心,我们华夏有一句古话,叫做细水长流。” 刘青山当然也瞧出来维克多的心思,就点了他一句。 维克多心中也就很快释然,端起酒碗,跟刘青山碰了一下:“合作愉快。” 谈完猴儿酒的事,维克多这才拿出来一张支票,推到刘青山面前: “刘,这是去年结算的稿费,哈哈,知名畅销书作家,维克多先生,很期待与你再次合作。” 大伙的目光立刻都被吸引,数数上面的数字,赫然是五十万。 只是后面的符号,有点看不懂,显然不是美金,美金的代表符号,大多数人还是知道。 “五十万英镑,维克多,跟你的合作果然很愉快。” 刘青山也心情愉快,不过他却把那张支票给推了回去。 瞧得周围的人都是一愣:送上门的钱,哪有推出去的道理,那可是五十万英镑呀! 搞得维克多立刻紧张起来:“刘,难道你不准备跟我继续合作出书了吗?” 自从成为畅销书作家之后,维克多算是尝到甜头,那简直是名利双收啊。 就连社会地位,都提升许多,以前顶多算个推销员,相当于卖菜的。 现在把名片一递:著名畅销书作家,谁都得高看一眼,渐渐已经能够混进上流社会。 所以他迫切地需要维持这种状况,甚至更进一步。 刘青山也摊摊手,笑眯眯地注视着对方:“没办法,维克多,恕我直言,你的写作水平,实在太烂了。” 噢,维克多立刻双手抱头,无比的懊恼。 这段时间,他自己也琢磨了一些构思,想要弄一本新书,可惜的是,他想出来的那些东西,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维克多也终于清醒地认识到:没有刘青山的构思,他几乎不可能获得成功。 所以这次登门,除了送上一大半稿费收益之外,就是来求教的。 可惜的是,人家还看不上眼。 想想此刻正在米国那边流行的侏罗纪公园那本书,那个作者也是和刘青山合作的,维克多忽然有一种自己被人抛弃的感觉。 维克多的表情,看在其他人眼里,大伙都是一脸的古怪。 吴桐跟何梦飞还好一些,上次她们在刘青山这,正好赶上小李来巴巴地送钱。 可是郑小小她们就震惊了:青山不是做生意嘛,怎么又成作家了? 郑小小在课余时间,最喜欢看课外书,也曾经向往着自己成为一名作家,并且也一直为此而偷偷努力。 可是,在小小同学努力的时候,三凤同学已经出书了,还是跑到国外去出书,这什么情况? “这就是我哥的书。” 老四老五拿来几本样书,正是和维克多合著的大船。 很快,几本书就被大伙给抢光了,郑小小还张罗着叫刘青山给她这本签上名。 “这本书写得很烂的。”刘青山嘴里又强调一遍,不过还是拿起钢笔,美滋滋地给大伙签名。 这种感觉还是很不错的,难怪维克多这家伙有点上瘾呢。 等他过完签名赠书的瘾之后,这才笑着对维克多说道: “这些钱, 先放到你那,你负责联系一套生产瓶装水的生产线,要是不够的话,就在后续的稿费中继续扣除。” 正好和五大连池那边的合作已经确立,也需要引进生产线。 刘青山正发愁这笔钱从哪出呢,这不就有人送上门来。 可是维克多却明显有点动力不足:“刘,风头过去之后,销量就变得很少,畅销书都是这样。” 刘青山则微笑着朝他眨眨眼睛:“也许下一本书的稿费,会变得更多。” 在愣了片刻之后,维克多这才反应过来,他猛的扑过去,抱住刘青山:“刘,我的朋友,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抛弃我的!” 刘青山有点嫌弃地将这家伙推开:“维克多,注意形象,你现在好歹也算是一名成功的商人。” “不,我现在是畅销书作家,经商只是我的副业。” 维克多重新变得眉开眼笑起来,“刘,快点跟我说说,你又有什么好的创意?”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好奇地望向刘青山,他们也想听听。 反正也吃完饭了,收拾下碗筷之后,刘青山就坐在桌前:“这个故事,叫做达芬奇密码。” “噢,达芬奇,蒙娜丽莎?”维克多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刘青山轻咳一声,维克多这才缩缩脖子,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故事就发生在法兰西的著名博物馆卢浮宫” 维克多又开始激动起来,作为一名法兰西人,他觉得这个故事,实在太适合他了。 好几次,他都想跳起来欢呼,不过最后强行忍住,生怕惹得刘青山不高兴,万一不讲了呢,他还不得哭死? 不过随着紧张而又充满悬疑的剧情不断展开,维克多就沉浸在故事之中,难以自拔。 倒是其他人听得没啥太大感觉,郑小小好一些,平时也看过不少外国的小说。 像海明珠,连外国人的名字都记不住,听着听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有点晚了,明天再继续。” 刘青山也讲得有点累了,这本书的原著可不像电影那么简单。 别人都站起身,准备回屋,只有维克多激动地拽住刘青山:“不,刘,把故事讲完,不然的话,我肯定会失眠的。” 同样表现的还有雷欧这家伙,也拽住刘青山的另外一只胳膊:“上帝啊,刘,你不能这么残忍。” 作为米国最畅销的小说,这本书对老外拥有着极为强大的吸引力。 是将宗教c信仰c艺术c悬疑和人性结合得最好的一本书籍,老外就喜欢这个调调。 没法子,刘青山就喝了杯茶水,坐下来继续讲,只不过这后面就讲得比较简略了。 等到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结局展现出来,维克多和雷欧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还有旁边一直听故事的郑小小,也满眼崇拜地望着刘青山。 她当然能分辨出来,这是一个很厉害的故事,比福尔摩斯的故事还要精彩。 维克多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说道:“刘,这个故事太棒了,可是我现在有点怀疑,如果由我来写的话,会不会糟蹋了这个好创意?” 刘青山也很实诚地点点头:“毫无疑问,肯定会的。” 维克多这次也没有反驳,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清楚自己有多大斤两。 这么一个好的故事,确实不是他的笔力能够掌控的。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快要被饿死的人,忽然得到了一块大肥肉。 不吃的话,肯定得饿死;可是要吃下去,肠胃又受不了,肯定也得玩完。 纠结了好一阵,维克多终于还是咬咬牙: “刘,如果放弃的话,我肯定舍不得,只能多花点钱,请几个在宗教和艺术以及擅长创作悬疑小说的人,帮着我们来完成。” “你放心,最后还是署我们两个的名字,而且这些费用,都由我来出。” 这家伙算是豁出去了,就算赔本赚吆喝,也准备搏一搏。 赔本当然是赔不了的,就算是一分钱不赚,那带来的巨大的名声,就足以叫维克多受益。 “维克多,你随意,我只是负责讲故事。”刘青山还真不怎么在意,反正他又不想当大作家。 要不是维克多这家伙实在太缠人,刘青山早就睡觉了。 维克多和雷欧两个人,就在刘青山这屋的炕上睡的,刘青山沾枕头就着,而维克多,却真的失眠了。 脑子里面,都是那个故事在萦绕,怎么也挥之不去。 第二天,刘青山精神抖擞地晨练回来,就看到维克多依旧呆呆地坐在炕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刘青山耸耸肩膀:“维克多,要不要我也给你找一把鞭子 ,你狠狠抽自己一顿,才能安心睡觉。” 维克多听了,身子往后一仰,终于躺在炕上睡着了。 第二天,他就一个人先行离开,至于运输猴儿酒的事情,全都推给了雷欧。 “明明是一个奸商,为什么非要当作家呢?” 刘青山也摇摇头,就不再管这家伙,溜溜达达的,去了村部。 他明天就准备跟李铁牛启程,返回黑河,下次回来,估计就是高考的时候,所以夹皮沟合作社的一些事,必须安排妥当。 原本是计划过了正月十五再去的,可是陈东方的话,叫他提高警惕,还是早点回去,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事先已经通知过,所以该来的人已经到齐。 除了村委会的老三位之外,还有大头c二彪子他们几位年轻人。 另外就是魏铁柱c高峰c以及吕小龙这些引进的外援。 老支书豪气冲天:“青山,你说吧,今年大伙都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争取早日成为百万元村!” 从万元村,到十万元村,接下来他们的目标就是百万元村。 在刘青山的带领下,大伙的眼界,也越来越高。 刘青山用鼓励的眼神望了一圈:“有信心,这是好事,然后咱们再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早晚有一天能达到这个目标。” “好!” 大伙也齐声叫好,他们的信心更足了。 刘青山这才继续说道:“今年咱们夹皮沟合作社的发展方针是这样,巩固原有优势项目,努力发展新的经济增长点。” “像松江青稻c还有山野菜c以及大棚等等,都是我们原来的优势项目,可以进一步扩大产量。” “而像猴儿酒,还有即将开工的制药厂,就是我们今年主打的两个新项目。” 大伙都纷纷点头,脑子里的思路都变得更加清楚。 “第三个,就是加强合作共赢,这里不仅仅包括和丁家沟三个同盟村的合作,还可以辐射到更多更远的地区。” “这个问题我们以前讲过,一项产业,只有形成足够大的规模,才会更加受益,尤其是我们夹皮沟合作社,还是这个产业的龙头,那带来的利益就会更大” 这次会议,足足进行了一个上午,除了刘青山从大局出发,制定的发展路线之外,其他人也都各抒己见,落实了很多细节性的问题。 对即将开始的新的一年,大伙也都充满期待。 正月十二这天,一大早,刘青山和李铁牛两个人就悄然离开夹皮沟,坐车再次踏上征程。 出了小村,刘青山忍不住回头望望。 他忽然觉得,家乡就像是一处宁静的港湾,他要是在外面漂泊得累了倦了,回来停泊一段时间,就又会重新变得精神抖擞。 到了县里,趁着等车的工夫,刘青山连忙叫吕小龙又把他送到学校。 高三是过了正月十五就开学,他要提前把课本领走。 进到徐校长家,说明情况,大胡子校长不免又是一通吹胡子瞪眼睛,搞得同来的吕小龙,都身体直溜的,大气儿不敢喘。 好在刘青山已经习惯了,他态度端正,虚心接受,然后继续屡教不改。 抽空他还看看手表,嘴里不忘提醒一句:“校长,快发车了。” 大胡子校长又哼了一声:“等高考完了,咱们再一起算账!” 说完,从自己那个狭小的书房里面,拿出来一个兜子,原来书本什么的,早已经准备好了,甚至还带着一些复习资料。 刘青山心里也涌起一股感动:“校长,您放心,我不会叫您失望的!” 目送着刘青山坐车离去,大胡子校长嘴里喃喃自语:“这小子好像真没叫人失望过”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三章 学不来,一样都学不来 正月十四这天,刘青山和李铁牛,终于回到黑河。 虽然在节气上,已经过了雨水,但这边却依旧是天寒地冻,冰天雪地。 两个人出了飞机场,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是辆拉达。 穿过市区的时候,看到大街两旁摆放着各种花灯,司机师傅说,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有灯会。 一路开到江边的库房基地,在大门口,刘青山还看到大门两边戳着两座冰灯,看造型,一个是鲤鱼跃龙门,另外一个,则是蜿蜒盘旋的龙灯。 倒是和上面龙腾贸易公司的招牌挺搭配的。 大白天的,也瞧不出来冰灯的效果,二人就先进了大门。 本来以为他们肯定是最早回来的,因为年前放假的时候都说了,过了正月十五再开工。 结果进屋一瞧,好嘛,齐刷刷的都在,看样子就缺他们俩了。 “你们这帮家伙,也太心急了吧!” 刘青山上去,挨个在大伙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 大伙都嘻嘻哈哈的,一个个都精神抖擞,新年还真有点新气象。 当然高兴了,回到家之后,把钱交给家人,连过年的笑声,都比往年多出许多。 尤其是老班长他们这些农村出来的,家里哪见过这么多钱。 好几万块钱啊,将会彻底改变他们的生活。 就算是小五和于光明他们,把二十多万的存折交给家里长辈的时候,都被好好夸奖一通。 这几个家伙,平时挨训的时候居多,这次算是彻底扬眉吐气了。 尤其是跟家里一说,今年还要在夹皮沟投资建设疗养院,还有合作经营矿泉水的生意,家里边更是大力支持。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早就把核心子弟的前程安排好,无论是在军界还是在政界,总之都有着明确的发展定位。 只有小五他们这几个不成器的,本来在家族里面,已经属于被放弃的对象。 万万想不到,这帮混蛋就忽然出息了,居然也能帮着家里创收,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但是各家的家长也都心里明镜似的:不是这几个臭小子忽然涨了本事,而是他们跟对了人。 或许真应了那句老话:鸟随鸾凤腾高远。 这也使得,无形之中,刘青山这个草根出身的青年,迅速进入这些家族长辈的视线。 说是拉拢之类的话,还有点早,暂时还处于密切关注的阶段。 正是因为如此,小五他们的心气儿也变得更高,凑到一起一商量,还是早点回到这边吧。 他们也不傻,知道在这边干得越出色,就越能提升在家族里面的地位。 大伙都打过招呼,询问一下过年的情况,然后就听李铁牛开讲。 讲完了,李铁牛还使劲挥舞了一下胳膊:“有钱就得这么花,那才叫痛快!” 没有人嘲笑他烧包,反倒都向他投去钦佩的目光。 小五更是使劲拍拍李铁牛的肩膀:“铁牛,你的钱以后要是不够花,就找我们要,谁不给你谁孙子!” 李铁牛咧着大嘴,嘿嘿憨笑:“有俺小师兄呢,他领着俺赚钱,肯定花不完。” 大伙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于是也都跟着笑起来。 对自己有信心,当然是好事,刘青山心里也高兴。 而且他还感觉到,在李铁牛讲完这事之后,大伙身上,似乎都发生了某种变化。 具体是什么,有点说不清,不过明显感觉到,这帮人更抱团儿了。 刘青山深知,一家公司,不能只依靠制度和利益来维系,所以后世的那些企业,才会努力建设属于自己的企业文化。 龙腾公司这帮人都重情重义,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特性。 接着,张龙和侯三,就讲了讲这边的情况。 过年期间,一切生意都停了,所以这边基本没啥大事儿。 唯一的一件大事,就是在距离龙腾大酒店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二层小楼,作为龙腾贸易公司的驻地。 本来是想直接买下来的,不过房产是国营单位的,人家不能卖,只能租了。 按照刘青山划定的原则,直接就租了十年。 因为边贸的兴起,市内的房子已经有点涨价,即便如此,一年的租金才一千块,对龙腾来说,真是便宜到家了。 说到这事,刘青山也就给大伙提了个醒: “咱们手里的钱,以后会越来越多,大伙可千万别都放银行存 着,适当做一些投资,才能保值或者升值。” 刘青山的话,大伙当然得听,都纷纷点头。 然后小五就问了:“青山,那你还得说说,到底怎么投资,投到哪啊?” 他身边的于光明伸手朝刘青山一指:“咱们有样学样就成。” “有样学样?” 小五嘴里念叨着,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然后摇摇头:“学不来,一样都学不来。” 然后他就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数:“青山能写书赚稿费,铁牛刚才都说了,五十万英镑呢,直接就拿去采购矿泉水生产线。” “我这一看书就脑袋瓜疼,学不来。” “青山能跟老外做生意,把松江青稻和羊肚菌啥的,卖到国外去,可是我也不会外语呀,学不来。” “青山” “行了行了,你怎么这么笨呢。”马老三摆摆手,打断了小五的话: “谁叫你学这些的,这些咱们谁都学不来,我看青山在首都弄了两套宅子,一大一小,咱们国家现在发展很快,是不是房子要涨价?” 后一句话,当然是问刘青山的。 刘青山也就点点头:“那是肯定的,房地产的话,咱们龙腾公司肯定不搞那玩意,赚国内老百姓的钱,没意思,有本事就从老外手里捞钱。” “不过呢,为了将来不花高价买房,所以自己置办几套,还是可以的。” 房地产业,刘青山是不准备涉足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提点一下自己人。 小五这才点点头:“明白了,青山你的意思,我们都买两套四合院呗?” “哪有那么多的四合院?”刘青山说完之后,又一琢磨,以小五他们的家世,买四合院还是比较容易的。 老班长他们也都来了兴致,过年拿存折回家,结果把父母长辈都给高兴坏了。 但是高兴之后就开始担心:这钱咋花啊? 对于穷惯了的农民来说,好像真没有太多花钱的地方。 现在听说买房子,青山的话,肯定得听。 于是老班长就问道:“刘总,我想在老家的县城买房子可以吗?” 刘青山点点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越是大城市,房子升值的空间才越大。” 大伙这回都听明白,于是就笑嘻嘻地把小五他们几个人围住:首都当然是大城市,买房子的事情,就得靠这哥几个啦。 刘青山一见也笑着摆摆手:“这事不着急,慢慢来,先说正事,小五,你们听到消息没,听说有不少人要来这边发财?” 一说起这个,小五就气不打一处来:“谢老三那帮家伙,就是一群苍蝇,闻着味就往上叮。” 于光明则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在人家面前显摆c” 小五口中争辩:“我那不是想气气那帮孙子嘛。” 刘青山也能猜出个大概,肯定是过年的期间遇到一起,小五他们本来就瞧不上谢老三那伙人,又在这边风生水起的,就免不了挤兑对方。 说白了,就是两伙互相看着不对眼的子弟斗气儿。 谢老三一伙人,也不可能因为小五的几句话,就跑到这边,显然也是早有打算。 于是他从容说道:“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已经占据先机,不用担心,这事也不怪小五哥,该来的总会来的。” “不过咱们也不能轻视任何人,那句话怎么说的了,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大伙齐齐点头:这话在理儿。 统一了思想之后,也快到了吃完饭的点儿,许大娘她们娘俩也早就回来给大伙做饭。 年前的时候,刘青山给许大娘也发了一万块钱,结果把人家给吓到了,说啥也不敢拿这么多。 就是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一年五百块都多。 刘青山就笑着给她解释:“您收着吧,我国强哥也快要成家了,都需要钱呢。” 许大娘也就听明白了:这钱其实不是给她和闺女的,而是给儿子的。 只不过把钱直接给许国强的话,他肯定不收,而且也不符合当下的风气,所以这才从她手里转一下。 许大娘于是也就把钱收下:“刘总,那就谢谢你们了,国强这些朋友,都是好样的。” 等回家之后,把钱给儿子看,许国强沉默了一阵,就叫母亲收起来,他知道,就算还回去,刘青山也肯定不会收的。 那就以后尽可能地多帮忙吧。 所以过完年,许大娘领着闺女再到这边,干活就更加卖力,真把这帮小伙子当成了自己家的孩子。 刘青山他们这次回来,也带着不少菜呢,而且全都是青菜,没法子,这边的冬天,真的见不到绿色啊。 十几捆韭菜,十几捆芹菜,还有黄瓜茄子香菜之类的,路上两天的时间,也就稍稍有点蔫吧。 把蔬菜都交给许大娘打理,老太太也高兴坏了:“这可都是稀罕玩意,比肉都金贵,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于是就张罗了几个菜:土豆丝炒韭菜,芹菜炒粉条,还拌了一大盆凉菜。 至于剩下的蔬菜,全都放到土豆窖里,保存一个礼拜都没问题。 过年期间,大伙大鱼大肉还真吃得有点腻,这几个小菜儿正对胃口。 年后第一次相聚,能喝的,当然也免不了喝点,刘青山也象征性地喝了两盅。 他酒量不错,但是从来都不贪杯。 等吃完饭,外面天也黑了,大伙就张罗着去市里看灯展。 也就这两天还能歇歇,放松一下,等过了正月十六,边贸重启,又有的忙了。 留下人守卫,反正三天灯展呢,可以轮班去。 出乎意料的,一向爱凑热闹的马老三,摆摆手说:“你们去玩,我留在仓库这边守着,过节放鞭炮啥的,最容易发生火灾了。” 守卫的话,有张龙李铁他们呢,而且这不符合马长战的风格呀? 然后,就看到他摸出来一本书,兴致勃勃地看起来。 “老三,肯定又是从哪弄来的手抄本?” 小五冷不丁的上去,一把抢下来,他还以为,马老三是看那种书呢。 结果瞧瞧封面,却是画着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嘴里念叨着:“泰坦尼克号,这是啥书?” 马老三连忙猴急地上去抢:“新出版的,年轻人都看得着迷了。” 小五撇撇嘴:“老外的书有啥好看的,要看就得看西游记。” 说完他嘴里还哼哼着:“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你那是电视剧好不好,你看得懂原著吗?马老三忍不住刺了小五一句。 要说今年过年期间,最为火爆的是什么,那无疑就是电视剧西游记的播出,简直是看得全国人民如醉如痴。 只要片头曲云宫迅音一响,立刻就把大人小孩全都拉到电视机前面。 直到片尾曲敢问路在何方唱完,小娃子们这才赶紧抱着肚子去撒尿。 小五被他说的有点不服气:“那也比你崇洋媚外的好。” “嘿嘿,这回你可说错了,这书的两位作者,其中一位就是咱们华夏人。”马老三指着封面上的人名: “前面那个维克多,标注的是法兰西人,后面的这位芒廷,就是咱们自己人!” 小五嘴里又嘟囔起来:“芒廷,这什么破名字,读着还是一股外国味儿,估计这个家伙也是个崇洋媚外的。” 旁边的李雪梅笑了两声:“小五哥,芒廷一unta,在英文里的意思就是山,高山或者大山的意思。” 小五抓抓后脑勺,然后望了刘青山一眼:“就是青山的山呗?” 刘青山眨眨眼,然后点点头。 在谭勇拿着这本书去出版的时候,也问过刘青山怎么署名。 刘青山又不想当作家,就随口取了“芒廷”这个英文名。 想不到出版之后,这本书立刻就受到年轻人的追捧。 李雪梅已经读完了这本书,很向往里面的爱情故事,自然也就对作者爱屋及乌: “我想,这位芒廷先生,一定是一位高山一般雄伟的男子汉,才能写出这么可歌可泣的作品。” 屋子里这些人,除了刘青山揣着明白装糊涂之外,就剩下李铁牛知道底细了。 他也终于忍不住,嘴里嗷唠一嗓子:“你们知道这芒廷是谁吗?” 谁呀?大伙齐刷刷向他望过去。 李铁牛刚要爆料,就看到小师兄正拿眼睛瞪他,显然是不许他说出来。 可是话到嘴边,已经收不回去了,直接出溜了出去:“芒廷就是青山啊!” 小五撇撇嘴:“这还用你说,我们都知道,芒廷的意思,就是青山的山。” 李铁牛咣当着大眼珠子:俺说的真不是这个意思呀。 然后就被刘青山拽着出屋:“走啦走啦,看花灯去。”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四章 惊呆了(月底了,求月票) 正月十七,按照习俗,这天早饭要吃面条。 许大娘用刘青山带来的韭菜,打的韭菜肉卤儿,大伙吃得这叫一个鲜啊。 饱餐战饭之后,众人是大包小包的,前往大黑河岛。 今天是重启边贸的第一天,所以就连刘青山也准备去交易大棚那边瞧瞧。 今天赶集的人也格外多,年前那一个多月,都没少赚。 就连那些小打小闹的,也能赚上个万儿八千的,所以人们的积极性更是空前高涨。 到了江边,江面上依旧封冻,而且丝毫都没有开化的迹象。只是温度比年前高了一些,大概零下十五六度的样子。 一般说来,龙江每年要到四月初才开江呢。 开江之后,就只能用货船来倒腾货物,装卸都不像冬天这么方便。 到时候,上岛交易也得坐渡船了,哪像现在,一溜达就到了。 沿途有不少熟面孔,一个个都满面春风的,彼此打着招呼,都是什么“过年好像越过越年轻啦”或者是“恭喜发财”之类的。 刘青山他们这一路上,就收获了一大堆“恭喜发财”,然后也送出去一大堆。 尤其是那些二道贩子,看到龙腾的大部队,更是笑逐颜开,言语之中都带着恭维。 就在一片和谐之中,忽然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 “哎呦喂,这不是小五嘛,在首都还吹牛说自己是大老板,原来就是个扛包的,哈哈哈,笑死我啦!” 刘青山也不由得循声望去,然后就看到了一群空着手的人,别人都大包小裹的,所以这伙人显得格外惹眼。 最前面那个一脸阴阳怪气的年轻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谢老三,刘青山也不知道他的大号叫什么。 只见谢老三身上很骚包地穿着一件貂皮大衣,头上扣着个貂皮的帽子,正笑嘻嘻地望着小五他们,眼睛里满是讥讽。 小五跟这个家伙,从小就八字不合,见面就掐,于是把肩膀上扛着的大包卸到冰面上,直起腰杆儿: “谢老三,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靠自己的力气干活,凭本事吃饭,总好过你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 这话中听,周围那些扛包的商贩,齐齐叫了一声好。 其中有一个中年人,还开始上纲上线,指着谢老三的鼻子:“年轻人,你这种思想要不得,瞧不起劳动人民是吧?” “要是换成前两年,非扭着你去公安局好好理论理论,这会儿没工夫搭理你,还忙着去赚钱呢。” 气得谢老三那张白嫩的面庞更加白了,他也不敢惹众怒,只能小声嘟囔: “都是没本事的穷鬼,合该挨累的命。” 他身边一个挺敦实的年轻人往冰面上啐了一口: “三哥,别跟那帮家伙一般见识,都是没本事的才扛包呢,咱们是要做大生意的。” “王强说的对,咱们不是来赚小钱的,不用搭理他们。” 另一个文质彬彬的家伙也说话了,他叫安春风,在这伙人中间,是智囊一般的存在。 谢老三这才点点头,然后看到身边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女生,竟然拔腿向小五那边跑去,嘴里就叫了一声:“秀丫头,你干什么去?” 楚云秀头也不回:“看到熟人了,过去打个招呼。” 看到迎面飞奔过来的楚云秀,还使劲挥舞着戴着手套的小手,脸上都快笑成花儿了,刘青山也不觉嘴角微微翘起:丫头,你是职业出卖队友的吧? 楚云秀和小五等人逐一打过招呼,然后笑吟吟地蹦跶到刘青山面前:“三凤,老四老五怎么没领来呢?” “你要是年前来的话,就能看到她们。” 刘青山对这个没有丝毫心机的丫头,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怎么说呢,挑好听的吧:那就是有一颗赤子之心。 “哎呀,来晚啦!” 楚云秀一脸惋惜:“都怪谢三哥,年前非得拉着我,在这边的三个省备货。” 刘青山有点明白了,楚家在这边很有影响力,所以谢老三想要借助楚家的力量,没准是合作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楚云秀才会出现在这里。 他也不由得心生警惕:年前就已经开始备货,下手挺快的。 想想楚云秀身上小奸细的属性,于是就问道:“能不能说说,你们都备了什么货?”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主要是白酒和副食品,另外就是日用百货和羽绒服之类的。” 楚云秀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刘 青山也暗暗点头: 看来对方也是有备而来,并非是盲目进货,显然事先已经有人在这边做过调查的。 于是一边聊,一边向大岛那里走去,楚云秀这丫头,干脆就跟着刘青山他们,不回那边了。 谢老三那伙人里面,有人叫了两次,她也不回去。 楚云秀当然乐意跟在刘青山身边,嘴里还问这问那的,老四老五了,白猿黑熊了 等过边防站的时候,刘青山还听到战士们向他问候:“过年好!” 前面那些过检查站的,可没这个待遇。 看到战士们都微笑着向他望过来,目光显得无比亲切,刘青山也笑着挥挥手: “过年好过年好,过年都给家里打电话了吧?” 一名精神抖擞的小战士朝他眨眨眼:“说了,说句心里话!” 一阵欢快的笑声响起,小五他们,也都想起了年前去军营慰问的时候,齐唱这首歌的情景。 过了检查站,进到交易大棚,对面也早就来了不少毛子。 看样子也都憋坏了。 事实上,毛子比他们还急呢,华夏这边的商人,主要是为了赚钱,毛子那边,却是为了生计啊。 很快,交易大厅里面,就变得喧闹起来,不少毛子都抢先换酒,然后就咕嘟咕嘟往嘴里灌。 估计这二十天的时间,储存的白酒都喝光,早就酒瘾难耐。 龙腾贸易公司这边,生意依旧是最火爆的,那些毛子,都先过来换几根火腿肠,好下酒啊。 刚子他们就拿出了红肠,在手里晃了晃,毛子们一瞧,立刻两眼放光:这个好,比火腿肠可粗了不少。 刘青山在哈市肉联厂预订的红肠,也终于在春节期间到货,这还是第一次摆上货架。 “这个怎么换?”有毛子主动询问。 “一根顶三根火腿肠。”刚子就给他们解释。 一个毛子先换了一根,塞进嘴里就咬,结果差点把牙给锛了,冻得杠杠的呢。 这家伙也真是顽强,硬是啃下来一点,在嘴里咂摸滋味,然后竖竖大拇指:“哈拉少!” 红肠本来就是从毛子那边传过来的,所以更符合他们的口味。 于是很快就遭到疯抢,这玩意拿回去化了,吃起来跟新鲜的一样。 谢老三一伙人,也在大厅里面转悠,第一次来到这里,当然看什么都稀奇。 “三哥,这利润太高了,一块香皂就能换一双大马靴。” 敦厚青年王强,连连咋舌,他都想弄一双穿上了,咔咔咔的,多带劲儿。 旁边的安春风则微笑摇头:“跟钢材木材和化肥相比,这些都是小儿科。” 走着走着,就发现前边聚集了一大群毛子,王强瞧见龙腾公司的牌子,就有些不忿: “三哥,他们好像还卖得挺火。” 谢老三嘴里呵呵两声:“放心吧,很快就能把龙腾的客户都抢过来,我就不信了,咱们比龙腾多出一倍的货物,那些毛子就不动心。” 哈哈,几个人一起大笑,对于未来,他们充满信心。 刘青山跟着大伙忙活一阵,然后就被侯三给叫到一边,看着站在面前的伊万诺夫,刘青山就乐呵呵地跟对方拥抱一下。 明显能够感觉到,伊万诺夫这家伙比原来精神了不少,胡须刮得干干净净,透着一股子精明干练。 他嘴里哇啦哇啦讲了一通,刘青山这种只能听懂单个词儿的,当然听得云里雾里。 最后还是侯三帮着翻译:“懦夫同志说,他的那些货都卖光了,还想要货。” 如今再称呼懦夫同志,就没有丝毫取笑的意思,而是表达一种亲近了。 刘青山也小小惊讶了一下:上次给伊万诺夫运过去好几卡车货呢,价值几万块人民币,这么快就卖光啦? 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大部分都被伊万诺夫给批发了,都是共青城和哈巴罗夫斯克那边来的商人。 伊万诺夫俩眼兴奋得直冒光:“刘,这次我手里已经有了将近五十万卢布,不用再赊账啦!” 在他们本国内,卢布的价值确实很高,可是刘青山要这玩意真没用,等到几年之后一贬值,当擦屁股纸都嫌硬。 不过既然是和毛子做生意,手头也需要有几十万卢布备用的,于是也就点头答应。 在激动过后,伊万诺夫又向刘青山通报了一个好消息: 在喀秋莎的爷爷帮忙联系下,已经和阿穆尔共青城那边的兵工厂联系上了,马上就会有一批特种钢材运送过来。 “谢谢你伊万,你是我们的朋友。” 刘青山拍拍伊万诺夫的胸膛,算是正式认可了这个家伙。 伊万诺夫的神 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刘,是你们叫我获得了重生,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像这阿穆尔河的河水,永远都会流淌。” 从前的伊万诺夫,家里遭受变故,就剩下他一个人,浑浑噩噩地活着。 直到遇上刘青山,他的生活才彻底发生了改变,整个人也有了人生的目标和动力,可不就相当于复活了吗? 聊了一会儿,约定好明天运货过来,伊万诺夫这才兴冲冲地离去。 还没等刘青山喘口气,就看到一个大光头和一个大胡子,又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刘青山这边忙个不停,而谢老三那边,也和一伙毛子接上头。 这是经贸局的领导给他们介绍的,听说也是毛子那边有名有号的大商人。 “亚历山大先生,合作愉快。”谢老三和为首的那个毛子握握手,旁边有专门的翻译,来进行沟通。 双方的洽谈还是很愉快的,约定好明天互相易货,然后就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那边。 谢老三望望那些拿着针头线脑,和毛子换货的普通商人,然后还耸耸肩膀:“像咱们这样,才是做生意嘛。” 第二天,交易继续。 天空微微飘着点小清雪,但是依旧阻挡不住这些商人们心头的火热。 谢老三一伙人,也早早乘车来到江边。 他们身后,是一溜大卡车,里面装得都是一箱箱的白酒。 他们这伙人,没有江边这么方便的库房,干脆就直接雇上十辆大卡车,把白酒拉来,也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下车之后,王强嘴里还大声吆喝着:“胸中有红日,脚下舞东风,哈哈,三哥,你这谢红日的名字,还真响亮。” 谢老三的大号叫谢红日,也带着鲜明的时代烙印。 到了江边,朝对面一望,几个人立刻就惊呆了,只见对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数不清的大卡车,正在等着过边检。 “那位亚历山大同志,到底是运过来多少货啊?”安春风嘴里也不免惊叹。 “大生意来了!” 谢老三重重砸了一下拳头,大冷天的,他都没戴手套,俩手一直缩在袖子里:“强子,你快去叫那些二道贩子过来,直接把货批出去,咱们转手就赚钱。” 在他们不远处,站着百十人,也都瞪大双眼望着那边的车队,在指指戳戳,议论纷纷。 “要钢材的都过来!” 王强扯嗓子吼了起来,他的嗓门还真不小,很快就有二十多个人,朝他们这边围了上来。 然后就有人递烟,嘴里热情地打着招呼:“老板,你们有钢材要运过来啊,都是什么型号的?” 老板这个词,已经悄然在江边流行起来,不管做多大生意,都称呼老板。 什么型号的钢材,谢老三他们也不知道,昨天只听亚历山大他们说有钢材,也不知道还分什么型号啊? “看货定价。”安春风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然后就跟几个二道贩子聊起来,不知不觉,就套问出来不少有价值的东西。 他也听得暗暗心惊:乖乖,五六千块一吨,这是多大的利润啊! 想想他们昨天谈的价格:十箱白酒就能换一吨钢材,十箱白酒多少钱,二百块钱撑死啦! 因为刘青山在这边大批量划拉白酒,所以白酒的价格也有点上涨。 二百块钱换五千块,这哪是做生意,这简直就是抢钱! 当安春风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伙伴们之后,大伙也都激动起来。 以前他们倒腾批文,就感觉赚钱挺容易的,可是也没这个来钱快啊。 正激动着呢,就看到已经过了检查站的大卡车,缓缓向这边开过来。 大伙连忙迎上去,果然,车斗里装的都是钢材。 王强连忙高喊:“我们是红日贸易公司的来接货的。” 喊完了才发现,驾驶室里坐着的是大鼻子,根本听不懂,于是又叫翻译喊了一遍。 驾驶室的窗玻璃被摇下来,里面那个毛子很是不耐烦地挥挥手,嘴里嘟囔了几句什么。 “他说的啥意思?”王强连忙问翻译。 翻译愣了一下:“他,他说这些钢材,是龙腾贸易公司的。” 王强眨巴两下眼睛,然后问谢红日:“三哥,龙腾是哪个?” 问完之后,他才想起来什么:“他娘的,小五他们那个破贸易公司,好像叫龙腾吧!”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五章 开门红,大红! 一车车的钢材,一车车的化肥,源源不断地从对面运过来,好像没完没了似的。 估计是口岸停了小一个月,对面的毛子,手里也积攒了一大批货,憋得狠了。 一开始,谢老三还叫翻译上去询问,是哪个贸易公司的货物,到了后来,干脆也麻木了。 因为这些货物,全都是龙腾的。 至于那些二道贩子,也早就跑没影,全都去了龙腾公司的仓库基地。 年后第一笔生意,他们估计又能来个开门红:龙腾吃肉,咱们喝汤,喝汤也照样能喝饱。 谢老三等人,脸色都越来越差,一方面是天气太冷,他们平时都养尊处优的,还真没遭过这罪。 另一方面,则是被打击到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龙腾的生意,竟然做的这么大。 你说你们搞批发生意不好吗,还背着大包,跟要饭似的去赶集,都咋想的? 想想昨天还讽刺人家,就连谢老三都有点臊得慌。 就在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时候,忽然听到翻译惊喜的叫声:“来啦来啦,是咱们红日贸易公司的货物!” 大伙不由得精神一振,果然,他们很快就看到亚历山大从一辆大卡车上跳下来,正使劲朝他们招手呢。 谢老三皱皱眉:一辆车,怎么只有一辆卡车? 亚历山大兴冲冲地跑过来,穿得跟大狗熊似的,嘴里哇啦哇啦说了一通。 “他说的啥意思?”王强也感觉到不妙,朝着翻译大吼。 翻译也一脸古怪:“毛子说一共运来五吨钢材,按照昨天谈好的价格,每吨换十箱白酒,一共是五十箱白酒。” “啥玩意,就五吨,那还不够塞牙缝的呢!”王强顿时火冒三丈。 也就是那个亚历山大听不懂,不然肯定会反问一句:你把钢材塞牙缝里试试? 安春风也有点傻眼,不过嘴里还是安慰道:“什么事清,都是由小及大,有五吨,就会有五十吨五百吨。” 大伙心中这才稍安,虽然少了点,那也先交易吧,就是那十辆拉白酒的大卡车,算是白来了,一辆车都用不了。 刚才这么重的东西,只能是把车开到码头上,用起重机装卸。 这一卸车,又发现问题,王强瞧着那些都长了锈的废旧钢铁:“这是钢材,这不是废铁吗?” 亚历山大听了翻译之后,不满地耸耸肩膀:“这些都是从装甲车上拆卸下来的,当然是上好的钢材。” 气得王强想揍他,可是瞧瞧亚历山大人高马大的,又担心打不过人家。 好不容易算是卸完车,把对方需要的白酒装到车上,亚历山大还打开一瓶尝了尝,然后嘴里又哇啦哇啦叫起来: “你们不讲信誉,竟然以次充好,这是什么白酒,简直太难喝啦!” 这话就有点冤枉人了,王强就上去跟他理论:“这是龙江特曲,知道啥叫特曲不,比大曲酒还好呢!” 他也没扯谎,这酒三块多钱一瓶呢,普通的老百姓,还真舍不得喝这个。 可是毛子喝酒有个毛病,他们不喜欢曲子酒这个味儿,所以亚历山大才表达不满的。 不光是亚历山大,就连开车的那个司机,也很不满意,嘴里嘟嘟囔囔,手上比比划划,原来是想吃套餐呢。 本来听说到对面送货,这个司机高兴坏了,他早就听说了方便面加火腿肠加高度白酒的超级司机套餐,于是就乐颠颠的来了。 结果还得空着肚子回去,这个什么太阳公司的人太不讲究,明天说啥也不来啦。 好不容易把亚历山大和司机都打发回去,几个人瞧着那一小堆儿钢材,有点心累。 “老板,你们的废旧钢铁出手不?”还真有二道贩子过来问价。 安春风打起精神,上去招呼:“当然出手,一千块一吨,要的话,现在就可以拉走。” 那个二道贩子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他:“老板,别逗了,人家龙腾那边,废旧钢材,才六百块钱一吨。” 说完就摇着头走了,隐约还听到一句嘟囔:想钱想疯了吧 几个人气得肝儿疼,随后又有几个二道贩子过来询问,他们这才知道:废旧钢材,确实是这个价儿。 那也卖了吧,总不能在这放着。 一共卖了三千块,刨去白酒的成本,过关费,装卸费,再加上那十辆运酒车的车费,这一笔生意,赚了五百块钱。 对普通的商贩来说,五百块也不少了,可是对这几个人来说,那还不如不赚这五百块呢, 丢不起那个人。 听说背大包去大岛换货的,一趟都能赚个千八百块。 几个人悻悻然往车队那边走,这回也不脚下舞东风了,步履都变得有点沉重。 到了拉白酒的卡车跟前,却意外的发现,小五和于老二马老三他们,一个不少,都在这呢。 还有昨天就不见踪影的楚云秀,也赫然在列。 马老三还扯着大嗓门,跟楚云秀说呢:“秀丫头,你们这就外行了吧,毛子不喜欢喝带曲子味儿的白酒。” 这话听在谢红日耳朵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楚云秀也使劲点着小脑瓜:“还有你们仓库的方便面火腿肠和泡泡糖这几样,都是哪里进来的货,别的地方好像没见到过呀?” 说完,她还张嘴吐出个乳白色的大泡泡,然后啪的一声破裂。 “这是商业秘密。” 小五还故意卖关子,嘴里扯了一句,这才好像发现到了近前的谢红日等人,立刻挥手招呼道:“哎呦喂,谢大经理,生意兴隆,恭喜发财!” 谢红日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是存心来恶心他们的,于是冷哼一声,招呼楚云秀:“秀丫头,我们走!” 楚云秀却飞速眨了两下大眼睛:“三哥,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我去找刘青山玩,到时候多给你们带回来几块泡泡糖。” 你到底是哪伙的? 谢红日一个趔趄,差点坐雪地上。 他对面的于光明则放声大笑:“谢老三,小心点,别在这摔跟头!” 说完朝楚云秀招招手,这丫头立刻乐颠颠地跟上去。 于光明也渐渐摸清楚了楚云秀的底细:这丫头,是职业坑队友的。 小五心里也痛快极了,难得谢老三吃瘪,所以在回到仓库驻地之后,就拽着押车的大光头达德洛夫,还有大胡子安德烈,非要喝两杯。 口岸暂停这段时间,黑熊帮手里就积攒了大批的物资,今天集中运送过来,看样子一天时间都运不完。 现在黑熊帮算是统一了布市的地下势力,也抖擞起来,连废旧钢铁的生意都不乐意做了,所以才会有亚历山大运来的那一车废铁。 不过刘青山刚才跟达德洛夫他们已经交代了:化肥生意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以后就不要再往过运了。 现在已经接近阳历的三月份,马上也就要备耕生产。 运输化肥,这又是汽车又是火车的,车皮又比较紧张,等把化肥倒腾到地方,万一错过农时,那就麻烦了。 只能压到来年再卖,这东西又要防潮又要防晒的,保存起来也非常麻烦。 看看时间还早,那些卡车一时半会儿也卸不完,达德洛夫两个人就跟着小五去了食堂。 终于那些开车的司机,他们有自己的专属套餐,当然没意见。 而且今天的套餐还是豪华版的,火腿肠换上一根大红肠,这些司机都乐坏啦。 刘青山他们也足足跟着忙活了一上午,都在食堂这吃午饭呢,看到达德洛夫和安德烈,立刻招手。 小五则兴冲冲地汇报了红日贸易公司那边的情况,刘青山早就知道了,张龙他们那边,不少侦察兵呢。 虽然对手吃瘪,出师不利,但是刘青山可没有小五他们那么高兴,他知道:搅局的来了。 对方根本就不讲规矩,上来就使劲往里砸货,一吨废旧钢铁,原本只需要一箱白酒,现在直接变成十箱。 甚至以对方这种丧心病狂的心态,估计还得使劲把价格往起砸。 这样一来,利润空间就越来越小喽,像年前的那种暴利时代,估计也马上就要结束。 一想到这个,刘青山也气。 要是那个谢老三他们,来了之后,大伙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一致对外。 那刘青山也不介意把一部分生意让给他们,毕竟和气生财嘛,钱又不是一个人赚的。 可是这帮家伙胃口太大,再加上原本双方就有矛盾,根本就没法善了。 那刘青山也不介意,给他们下个套子,帮他们涨涨记性。 午餐还是比较丰盛的,大片的红肠,这个可不是冻的。 大菜是萝卜炖牛肉,冬天吃这个最补了。 另外还有刘青山带回来的韭菜,炒了个绿豆芽。 豆芽是许大娘生的,白白嫩嫩,配上绿莹莹的韭菜,瞧着就有食欲。 桌上还有一盘黄瓜小葱啥的,再炸一碗红辣椒酱,吃着最下饭。 达德洛夫和安德烈上了桌,眼睛立刻就盯上了翠绿的黄瓜,一人抄起来一根,咔嚓咔嚓地嚼着,还不是冒出来几声“哈拉少”。 他们那边,冬天也见不到绿色的蔬菜啊。 “大个萝卜,你们怎么不吃肉啊,肉 不是你们的命吗?”小五嘴里还跟他逗闷子。 “有蔬菜谁还吃肉。”达德洛夫说的理直气壮。 安德烈也嘟囔一句:“见到蔬菜,就不要命啦!” 众人一齐大笑,刘青山也笑着说道:“要是有条件的话,在这边盖暖棚子,冬天种植蔬菜,肯定赚钱。” 侯三一听就来劲了:“那咱们要不要试试?” 他们前年在侯三的老家,扣了俩大棚,种植君子兰花苗,等到花苗全都出手之后,就由他大哥二哥在大棚里种菜。 去年冬天,也收入了好几千块呢,侯家成了村子里的头等富户。 刘青山摆摆手:“咱们又不想在这长期发展,还是算了吧,顶多也就是搭个小棚子,种点蔬菜,留着今年冬天自己吃。” 这主意不错,冬天能吃上鲜菜,那确实是一种享受。 于光明也灵机一动:“你们说,边防军战士们要是能扣俩大棚,那冬天就不用总吃萝卜白菜了。” 他们这边,冬天的蔬菜就是萝卜土豆白菜老三样,顶多再加上酸菜,还是用大白菜腌的。 “行,等天暖和了,咱们给子弟兵搭俩大棚,就当是拥军了。” 刘青山也表示同意,这个比过年送猪肉啥的强,这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他们聊得火热,达德洛夫他们俩也吃得欢实,就朝着青菜下手,连酒都没喝。 不喝酒正好,刘青山还有事交代给他们呢,要是喝得晕头转向的,刘青山还真不放心。 谈这件事的时候,除了达德洛夫和安德烈,在场的就只有刘青山和侯三,一共四个人。 听了刘青山的计划之后,达德洛夫摸摸大光头:“刘,我的朋友,你没开玩笑吧,一吨化肥换二十箱酒,对方是白痴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刘青山眨眨眼,然后又叮嘱:“告诉梅德维奇同志,一定要找个你们黑熊帮里比较陌生的面孔,去跟对方谈,而且就说是哈巴罗夫斯克那边来的大商人。” 跟毛子办事,他们都是直来直去的,所以这些弯弯绕,都得事先跟他们交代清楚。 即便如此,这哥俩还是听得有点迷糊,稀里糊涂地回去向熊帮主汇报去了。 等到晚上,忙活了一天的人们,又聚到一起,盘点今天的收获。 李雪梅也有点激动,拿着账本念起来: “今天一共换来化肥一千五百吨,直接被几个大农场给包圆,这项咱们一共赚了将近六十二万!” 众人不由得一阵欢呼,年后开门红啊。 不过今年的化肥也就到头了,等到来年,估计就没有这么暴利了,也算是最后的疯狂。 李雪梅继续算账:“还有不锈钢和各种钢板,一共是三百吨,预计利润是一百五十五万!” 噢! 欢呼声更加起劲儿,一天时间,光是这两项,就赚了超过二百万,还真是开门红,大红! 这里面,主要是对面毛子那边,攒了小一个月的货物,一次性运来,所以才有这次的小爆发。 等到大伙热闹够了,刘青山这才说道:“等到明天,估计也就恢复正常了,一锤子买卖,不是好买卖,细水长流才是硬道理。” “就像咱们天天去大岛赶集,现在每天的利润就将近一万,一个月就是三十万,一年就是三百万,这才是长久生意。” 他强调一下这个,主要是担心大伙以后大钱赚不到,小钱看不上眼,那就不好玩了。 看到大伙都点头,刘青山这才又说起另外一个事情: “从明天开始,跟咱们的合作伙伴讲清楚,从我们龙腾公司交易的货物,全部上涨,原来换一箱白酒,现在就换五箱白酒,就按照这个标准来。” 大伙听了,全都是一愣:哪有主动给人家涨价的,自己提升成本,为啥呀?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六章 你总跟着抢啥戏?(求月票) 道理其实很简单,随着谢红日他们入场,原来的价格体系肯定会迅速崩塌。 终归是要提价的,与其让合作伙伴找到龙腾公司,提出要求,还不如自己主动一些,这样面子上还好看。 刘青山讲完缘由,气得小五一个劲骂:“谢老三这个瘪犊子,我跟你没完!” 在这边待的时间长了,说起话来,也不知不觉就带上当地的土语。 “这一天早晚会来的。” 刘青山安慰他道,“我们能赶上最开始的蛮荒时代,赚一大笔,已经算是幸运。” 大伙也都一头:要不是青山运筹帷幄,年前一个月就赚几百万,真是想都不敢想。 刘青山继续说道:“以后的生意,就会逐渐步入正轨,所以我们不要失去耐心。” 侯三接过话茬:“刘总,其实每天去大岛赶大集赚的,我们就知足啦。” “这样最好,知足常乐。”刘青山也就彻底放心,他就担心手下飘喽,所以打打预防针。 他们这边乐呵呵地数钱,谢红日等人,回到公司之后,一个个都十分郁闷。 他们的公司驻地,就开在市里目前最为红火的龙腾大酒店对面,是一趟六七间平房,后边还有一些库房,正好适合他们这样的贸易公司。 找个小餐馆,随便对付着吃了一口饭,谢老三就把大伙召集到公司的临时会议室,商议起来。 安春风率先发言:“我今天派人调查了龙腾公司那边的情况,他们大宗交易,主要就是两样,化肥和钢材。” “而且利润空间相当巨大,估计今天一天的利润,就能超过二百万。” 听到这个数字,其他人也暗暗直抽冷气:还真他娘的能赚钱啊! “咱们也搞钢材和化肥!”王强不禁眼热。 谢老三瞟了这个不怎么动脑子的同伴一眼:“渠道呢?” 王强脖子一梗道:“抢啊,从龙腾那边抢,他给十箱白酒,咱们就给三十箱五十箱,就不信那些毛子不动心。” 这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但是琢磨一下,却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谢老三也点头同意,然后安排安春风明天带人去办这事,看看能不能截胡。 生意不顺,大伙也没啥心思,早早休息,明日再战。 第二天,天气晴朗,不再飘着雪花,人们的心情,似乎也一下子好了起来。 安春风带人在江边转悠一会,就看到龙腾那边的侯副经理,领着俩毛子过来。 那俩毛子,一个是大胡子,另一个则光着脑瓜,连帽子也没戴,头上溜光锃亮。 昨天,安春风就注意到这俩毛子,看来是龙腾的主要贸易伙伴,于是就叫人盯着。 等到下午,这俩毛子独自返回的时候,安春风就领着翻译,将他们拦住。 安德烈和达德洛夫立刻瞪起眼珠子,大手伸向腰间。 他们俩本来就不算啥好人,一脸横肉,凶神恶煞似的,瞧得安春风连连摆手: “不要误会,我们是红日贸易公司的,想和你们谈生意。” 翻译也连忙在旁边进行翻译,达德洛夫嘴里啪的吹了个大泡泡,然后一脸不屑地说道: “我们只和龙腾做生意!” 安春风也瞧出来,对方不是什么好路数,估计是布市那边混社团的,于是陪着笑脸说道: “一回生二回熟,我们红日贸易公司,从来不亏待朋友。” “龙腾那边和你们交易,是占你们大便宜,简直就是奸商做派。” “我们红日贸易公司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决定揭穿他们贪婪的嘴脸。” “朋友,你们放心,我们公司给出的价格,肯定能比龙腾那边高出几倍。” 他嘴里突突突的,翻译都有点跟不上。 不过达德洛夫他们哥俩还是听明白了,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达德洛夫手里比比划划地嚷嚷:“我们和刘的友谊牢不可破,谁也不能破坏,你简直是大白天做梦,哈哈哈!” 大笑声中,两个人扬长而去。 气得安春风脸色发青,王强更是跳脚骂:“那个叫刘青山的家伙,到底给毛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众人正在气愤之际,就看到一个戴着毡帽的毛子,迎着他们走过来,嘴里还用生硬的汉语打了个招呼: “你们嚎。” “嚎你个姥姥!”王强正气不顺呢,脱口而出。 那个毛子还点点头 :“我的外祖母很好,身体很棒,天天还能煮红菜汤。” 安春风则连忙把王强扒拉到一边,摘下手套,和那个毛子握握手,一边暗中打量。 这个毛子长得并不算太高大,相貌和亚洲人有点相似,估计是有着通古斯人的血统。 “你猴,我叫彼得,刚才听说你们要和黑熊帮的人做生意,他们可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个毛子的汉语说得虽然磕磕绊绊的,但是交流起来还是没问题的。 黑熊帮? 安春风一听,连忙打听具体的情况,果然如他所料,那个黑熊帮,不是好路数。 他心中反倒一喜:要是这样的话,没准能想法子抹黑一下龙腾公司。 那个彼得又开始说了:“安,我的朋友,我在布市的化肥厂有些门路,你们需要化肥吗?” “要要要!” 王强现在也不生气了,一个劲点头,他昨天都听春风说了,化肥生意也是非常赚钱的。 安春风暗暗埋怨这个伙伴太性急,做生意嘛,你要是猴急,对方就该抬价了。 于是他问道:“我听说,一箱白酒就能换一吨化肥,彼得先生,你能给我们什么价格?” 彼得使劲晃晃脑袋:“不,那是以前的价格,化肥厂那边在了解了你们华夏这边的情况之后,就把出口的化肥涨价啦。” “就在刚才,我刚从龙腾公司那边出来,他们最高只能是五箱白酒换一吨化肥,被我拒绝了。” 一边说着,彼得还一边耸耸肩膀。 安春风本来也想报五箱白酒的价钱,这下反倒没发开口,只能向对方问价:“彼得先生,你先说个价儿听听。” 彼得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一吨化肥,二十箱白酒。” “你怎么不去抢!” 王强又急了,昨天还一吨化肥换一箱白酒,坐飞机也没你涨得这么快。 还是安春风比较老练,直接邀请彼得去了他们的贸易公司,查看一下库存商品,彼得也非常满意,剩下的,就是讨价还价了。 这次连谢老三都亲自上阵,双方在浪费了大量的吐沫之后,终于达成:就按照一吨化肥,十五箱白酒的价值,来进行兑换。 当然,彼得不可能只要白酒,就是拿这个做标准的。 谢老三还不放心,又追问道:“彼得先生,不知道您能运过来多少化肥?” 可别像昨天似的,一卡车钢材,就把他们给折腾够呛。 彼得一挥手:“你们需要多少,我都能搞到!” “好!” 谢红日也兴奋得砸了一下拳头,“那我们先要一千吨!” 他也多少知道一些化肥的行情,尿素批出去是五百块一吨。 至于成本呢,十五箱白酒,价格三百元左右,再加上其它杂七杂八的费用,一吨化肥,赚一百块没问题。 一千吨化肥,最低也能赚十万块,虽然不算太多,但是也算是一个好兆头。 而安春风则比较谨慎,悄悄把谢红日拉到一边:“三哥,一千吨的话,是不是有点多,咱们还是稳妥起见比较好。” “最好先联系一下那些需要化肥的客户,明确一下需求量,然后再酌情进货。” 谢红日一听直摆手:“春风,你太谨慎了,昨天你也看到,龙腾那边运到的化肥,从毛子的车上,直接就倒腾到这边的卡车上拉走,简直是供不应求,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安春风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可是他毕竟没有接触过化肥这个行业,一时间也琢磨不明白,只能去一边继续想。 谈完生意,彼得就要告辞,谢老三正在兴头上,当然不肯放人,非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请客当然是龙腾大酒店,连毛子都知道,这里是最好的。 刚出了红日贸易公司,就看见斜对面的龙腾大酒店,同时也看到了刘青山和小五等人,正从对面的二层楼里走出来。 在交割完今天的生意之后,刘青山就提议去看看公司的新办公地点,于是就领着侯三和小五他们几个来了。 这座二层楼加在一起有十多间屋子,办公的话,足够用了。 就是后面没有库房,好在江边的库房更方便。 刘青山感觉这里还不错,正处于闹市区,旁边就是龙腾商务酒店,也比较方便。 不过要是搬到这里办公,里面还要简单装修一下,门面嘛,就是一个公司的脸面,不能太寒酸,。 这月份儿天寒地冻的,肯定不能动工,估计怎么也得五一前后才行。 溜达完了,几个人从楼里转出来,正好跟对面的谢老三一伙人,走了个对头碰。 “嘿嘿,还真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小五嘴里哼 哼几声。 刘强也不甘示弱:“有什么好嘚瑟的,我们这边,也有了大生意。” 那个叫彼得的毛子,也上去跟刘青山他们点头哈腰地打了个招呼。 刘青山就明白了:“你们红日贸易公司,也要做化肥生意是吧,不过好像涨价了吧?” 说完又向彼得询问:“彼得同志,你卖给他们的化肥是什么价格?” 这一声同志,叫得谢老三等人都感觉十分别扭。 倒是彼得乐呵呵地回答:“刘,红日贸易公司,还是很大方的,我们商定的标准是,十五箱白酒换一吨化肥。” 小五一听就怒了:“谢老三,不带你们这么玩的,你们这是哄抬物价!” 刘强也不甘示弱:“小五,这是我们公司的事情,要你管?我们就是出一百箱白酒,换一吨化肥,也跟你没一毛钱关系!” 就连刘青山都皱起眉头:“谢经理,你们红日贸易公司这么做事就不讲究了吧,以后大家还怎么玩?” “我们公司的事,不需要外人指手画脚。”谢老三也冷哼一声。 于光明也看不下去眼:“谢老三,那你们就不怕同行戳你们的脊梁骨吗?” 事到如今,谢老三咬牙也得硬撑着:“呵呵,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我!” 小五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往上冲,后边的侯三拽都拽不住。 侯三心里也憋不住笑:我的五哥啊,我和青山这是在演戏呢,你总跟着抢啥戏? 不过他嘴上还是吼了一嗓子:“你们红日贸易公司既然不讲规矩,那就别怪我们,彼得同志,我们给你二十箱白酒换一吨化肥!” 那边的刘强一听也急了,他也是暴脾气的,同样捏起拳头,要朝侯三下手。 幸好在这个时候,彼得耸耸肩膀:“侯,抱歉,我已经答应了红日公司,不能再反悔的,做生意,要将诚信。” 这家伙演技不错啊。 侯三暗中给彼得竖竖大拇指,不过脸上却摆出无比愤怒的模样:“行,咱们走着瞧!” 在红日贸易公司这些人的大笑声中,刘青山和小五一伙人,略显狼狈地离去。 小五还不服呢:“二哥,你别拉着我,让我教训教训这帮孙子” “走,吃饭去!” 谢老三心情大好,领着一伙人进入龙腾大酒店。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也是刘青山的生意,乐不得他们来消费呢。 这位彼得同志办事还真有效率,第二天,就把一千吨化肥给运过来,然后乐呵呵地换回去大量的物资,这次,算是替黑熊帮立功了。 一千吨化肥,在岸边卸货之后,那还是非常壮观的,而且手续齐全,质量没问题。 瞧得谢老三一伙人都眉开眼笑,嘴里一个劲夸着,彼得是个好同志。 乐呵了一会,安春风这才感觉到不大对劲:怎么没有二道贩子和需要化肥的人过来洽谈呢? 记得昨天龙腾那边,抢化肥的人都乌央乌央的。 等了好半天,这才有一个中年人凑过来:“各位老板,我想要十吨化肥,你们这啥价儿?” 十吨,好像少了点,安春风就凑上去,跟这人聊起来。 原来这位就是本地区的,距离这边一百多里地,直接两卡车就运回去了。 安春风套问半天,这才搞明白一件事情,连忙急火火地向谢老三汇报:“三哥,你打电话问问,能不能联系上火车皮,人家龙腾那边出货,都是帮着预订好车皮的。” 大宗物资,距离远的,必须走铁路。 谢老三也有点慌了神,赶紧回公司打电话,通过楚家,他在这边也有一些人脉,很快就联系上。 一问之后,谢老三就有点傻眼:车皮都排到两个月之后去了。 两个月,地都种完了,他的化肥还卖给谁啊?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七章 这家伙不会是认真的吧? 撂下电话之后,谢红日觉得俩腿有点发软,直接就跌坐到后边的椅子上。 他忽然感觉到:自从来了这里之后,怎么事事不顺呢? “三哥,我昨天就说,应该少进一些化肥的,这种季节性比较强的物资,可不像钢铁什么的好卖啊。” 安春风嘴里还一个劲埋怨,他昨天就总感觉不对劲,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了:化肥是有季节性的! 你小子也是个马后炮! 谢红日瞪了一眼这个事后诸葛亮,要是昨天你能细致分析一下,我至于头脑发热嘛? 可是这些化肥堆在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现在中午的时候,已经稍稍有点开化,要是沾上水,那就真赔惨了。 没法子,又得租仓库,又得雇卡车,还得雇人装车卸车,谢红日隐隐感觉有点不妙:这不会又是个亏本生意吧? 一直忙到天黑,一千吨化肥,才运进仓库二百吨。 这帮人一个个都身心俱疲,他们现在终于意识到:这边贸生意,好像也没有听到的那么容易。 对付一口晚饭,大伙都没精打采地回到租住的旅店,这一天天又是吃饭又是住店的,花费也不小呢。 安春风倒在床上,手掌搭在脑后,然后跟谢老三说: “三哥,这事我越琢磨越不对劲,你说会不会是龙腾的小五他们那伙人,给咱们下的套子?” 谢老三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应该不会,小五那家伙你还不知道嘛,要是他做的,早就跑咱们跟前来嘚瑟啦。” 安春风也点点头,看来,这笔生意,只能怪他们自己考虑不周。 随后的几天,红日公司这边就卖力地推销化肥,都降到四百块钱一吨了,可是销量还是非常有限。 倒是不少人都想买,可是买到手也没用,运不回去,就得压大半年。 有这笔资金,干点啥不好? 所以除了距离比较近的地区,买走了几十吨化肥,剩下的就再也卖不动。 这个消息,也终于传到小五他们的耳朵里,叫这哥几个,很是高兴了一阵子。 小五还跑到红日贸易公司的门口去嘚瑟,结果差点跟王强打起来。 红日贸易公司这边,刚开张就有点日薄西山的架势,而龙腾公司,则蒸蒸日上。 在暂停了化肥的交易之后,大宗商品,就剩下钢材和木材。 刘青山也一视同仁,跟谢尔盖那边的木材生意,也给对方提价。 在提价一周之后,刘青山终于又见到了那位谢尔盖同志。 谢尔盖还是那般干净利索,只是脸上的倨傲,收敛了不少。 见面之后,他也主动伸出手,跟刘青山握了握:“刘,这段时间的木材交易很稳定,我们很满意。” “尤其是你给梅德维奇他们的钢材提价之后,也没有忘记我,这证明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所以,我们可以在更加宽阔的领域,进一步合作。” 刘青山等他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 他们库房外面的空地上,现在都快要被各种木材给堆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木材公司呢。 现在还好说,要是等到雨季,刘青山真的担心这些木材会不会长蘑菇。 主要是运力紧张,火车皮都忙着运送钢材和化肥。 刘青山有心暂停木材生意,可是他知道那位谢尔盖可能有着军方背景,还想和对方进行深度合作呢。 今天终于听到谢尔盖松口,于是也松了一口气,微笑道:“谢尔盖同志,我还以为你要把远东地区的森林,都砍光呢。” 谢尔盖显然平时是不怎么开玩笑的,先是愣了下,然后这才抽抽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随即就张口询问: “刘,你们需要什么货物?” 这个口气就有点大,刘青山差点就脱口而出:先给我弄一架苏27过来。 要知道,苏27去年才正式服役,绝对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战机。 不过刘青山看着谢尔盖灰蓝色的眼眸一本正经,显然不是在开玩笑,他也不由得郑重起来。 在刘青山的计划中,黑河这边的边贸分成三步走:首先自然是展开易货贸易,先捞取足够的资金。 再有就是获取一些特殊的资源或者物资,比如说,目前国内最缺少的数控机床之类的。 第三步,就是在对方解体之后,挖掘一些苏联的特殊人才。 苏联这个北方巨人轰 然倒塌,当然有不少国家获益,吃得满嘴流油,所以刘青山也不介意捞上一笔。 看到眼前的谢尔盖神情笃定,于是刘青山就试探着询问道: “谢尔盖同志,我需要一批机床,包括比较先进的数控机床,你能办到吗?” 苏联的数控机床,虽然不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比岛国和米国差一些,但是跟国内相比,那还是领先许多。 在当时,一些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成立了一个“输出管制统筹委员会”,专门限制把一些高精尖技术设备,输出到对立阵营。 而华夏,就是被限制的阵营中的一员。 这个机构,因为总部设在巴黎,所以被称为巴统,也有戏称为“八筒”的。 比如在八十年代,岛国那边就发生了震惊世界的东京机床事件,私自把四台九轴五联动数控螺旋桨铣床,秘密出口给了苏联。 从此,苏联生产出来的各种潜艇,噪音就变得极低。 曾几何时,米国海军嘲笑说:只要苏联的潜艇下海,就吵得他们睡不着觉。 现在好了,两国的核潜艇在直布罗陀海峡撞到一起,米国一方这才发现。 这下可惹怒了他们的米国爸爸,一番调查之后,弄清楚真相,从此巴统的管控就更加严格。 华夏想要从别的国家进口先进的数控机床,那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刘青山才打算在毛子身上试试。 他的计划是等几年,趁着解体之后的大混乱,再弄数控机床的。 不过眼下既然这个谢尔盖敢说大话,那么刘青山也就敢提要求。 果然,谢尔盖皱起眉头,微微摇摇头:“刘,我还以为你会要一架苏27呢。” 这下轮到刘青山心中震惊了:这家伙不会是认真的吧? 只听谢尔盖继续说道:“不过,我们不需要物资,也不要卢布,我们要美金。” 刘青山有点懂了:这帮家伙是准备捞一笔然后跑路吗? 因为苏联那边动荡不安,所以有些人就准备卷铺盖走人。 不过他们手里的卢布,到了西方可不好使,所以需要美金这样的硬通货。 刘青山想不通的是:这距离解体还有几年呢,这帮家伙就已经如此丧心病狂了吗? 看来,解体也绝不是偶然,人心思变,那就离变天不远喽。 这种大事,刘青山现在小胳膊小腿儿的,也根本管不了。 就算真能管的话,他也乐得旁观,一个旧势力的倒塌,自然会有新势力崛起,下一个崛起的,必然是华夏。 如果能够为加速国家的崛起,贡献一下自己的力量,那刘青山绝对义不容辞。 只是对方需要的美金,刘青山手头上还真不多,他就带了三十万美金,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看来,那位谢尔盖胃口这么大,这点钱显然是无法满足他。 沉思一阵之后,刘青山这才开口:“谢尔盖同志,我需要筹集资金,这需要时间。” 谢尔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对面这个年轻人没有那么大的财力,于是耸耸肩膀: “刘,我可以给你一周的时间,这件事,要在阿穆尔河解冻之前,就完成交易。” “好的,我会尽量的。” 刘青山点点头,他倒是明白,一个大型的数控机床,就一二百吨重。 拆卸之后,需要几十辆卡车才能运过来,当然是走冰面最快捷方便,也就最安全。 接下来,就是价格了,刘青山当然不想全部用美金交易,他在米国的资金,现在肯定调不过来。 而且这事虽然是他牵头的,但是他可不想掏钱,谁受益谁掏钱,这才是天经地义。 对于各种数控机床,刘青山也是门外汉,包括他的手下,也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 他正琢磨着如何问价呢,就看到谢尔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俄文: “刘,这是我们能弄到的数控机床以及价格,我想,你肯定也需要时间来研究,我们的会谈,明天再继续如何?” 刘青山也确实需要时间,于是就点头同意,然后送谢尔盖离去。 “小五,招呼于二哥和马老三他们,咱们去军营。” 刘青山也不敢怠慢,这种事情,必须上报。 而且这样的机密,还不能报告给地方政府,那就只能选择部队了。 “青山,又要去慰问边防军啊,这又不是建军节,也不是过年的。” 小五嘴里虽然嘟囔着,可是动作却挺快,很快就把人和车都叫齐,直奔军营方向。 要说别的方面花钱,他可能舍不得,要是搞拥军的话,只要不把他卖了换钱就成。 到了军营已经 是中午,正赶上战士们在食堂前面列队。 看到刘青山一行人,战士们不由得眼睛一亮:好,又有军歌可以唱啦! 沈国栋看到刘青山他们,也同样高兴,立刻邀请他们一起去食堂。 “沈叔叔,我有急事找您。”刘青山一边说,一边还朝四下望望。 沈国栋立刻就明白过来,直接领着刘青山去他的办公室,小五他们也要跟着,都被他直接叫人给领到食堂。 听到刘青山说出实情经过,沈国栋的国字脸上,也写满了凝重,又满含着激动。 不过他毕竟比较沉稳:“青山,这件事非同小可,首先必须确定它的真实性,那个谢尔盖,真是对面军方的人?” 刘青山点点头,然后把谢尔盖交给他的那张清单,递给沈国栋。 他也知道事关重大,万一报到上面,最后搞个大乌龙,那谁脸上都不好看。 这玩意,沈国栋当然也瞧不明白,他凝神思考片刻,还是走到电话机前面,开始和上面的首长进行沟通。 刘青山一瞧,连忙在旁边提醒:“对方要美金。” 一个电话,小五他们都吃完饭了,还没有打完呢。 就连刘青山,都被叫到话筒前面,被询问了好一阵,搞得他脑门上都有点冒汗。 事关国家大事,置身其间,刘青山第一次感觉到那沉甸甸的压力。 当然,内心之中,也有无限的自豪。 在当天深夜,一架飞机在机场降落,然后从飞机上下来几个人,被直接用军车接进了军营。 刘青山都趴在桌上睡着了,然后被沈国栋叫醒,参加深夜召开的临时会议。 瞧着对面那几位军人的军衔,刘青山也暗暗咋舌:这军衔可够高的! 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军人,军帽周围露出的头发,白的多,黑的少。 在仔细看过那份清单之后,老军人眼睛里面的惊喜,似乎直接能从镜片穿过来。 他激动的挥舞双手:“这清单上面的机床,全都是我们需要的,都要,必须都要!” “咳咳,李老,资金有限,还是挑选最需要,也是最重要的吧。” 坐在主位上的赵首长,口中轻咳两下,他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失望。 道理跟个家过日子差不多,没有钱,好东西你也买不起。 那个李老的一张脸,立刻涨得通红:“你们知不知道,有了这些机床,咱们的武器装备就能在几年之内更新换代,你们知不知道!” 说到最后,他竟然吼了起来,就差用手指着赵首长骂娘了。 瞧得出来,这老爷子,应该是军工方面的专家,一般搞科研的人,都这个倔脾气。 赵首长也没法子:“李老,这次就批了一百万美金,这都惊动上面啦,没法子,现在外汇太紧张,您老就忍忍吧,先紧着这一百万过日子。” “唉,这些好东西,有钱都没地方买去,怕只怕,过了这个村儿就没了那个店喽!” 老军人也是一声长叹,脸上也无比痛心。 一直旁听的刘青山也终于忍不住了,这种场合,显然没他主动开口的份儿,不过看着老爷子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他嘴里还是安慰道: “李老,您别急,以后肯定会有机会的。” 那位老军人可不惯着他,直接怼了一句回来:“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老头子还不需要你一个小年轻来安慰!” 刘青山忍不住摸摸鼻子:我这算不算费力不讨好啊。 赵首长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李老,这位小刘同志不简单,您上次听到的那个关于未来发展的三大预言,就是他提出来的。” 什么三大预言,刘青山都有点忘了,今天听首长一说,这才想起来是跟小五他们吹牛的时候说的:东欧政变,计算机革命,还有就是华夏崛起。 果然,听了首长的介绍之后,老军人脸上的立刻多云转晴,变脸比娃娃还快。 他朝着刘青山点点头:“原来你就是那个刘青山,年轻人不错,有些见识。” 刘青山也有点发蒙:这事儿怎么都传开了,看样子还在高层传得挺广。 正愣神呢,就听那位老军人的声音又传过来:“不过,我有些不同的意见,正想找你这个始作俑者聊聊。”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八章 怎么,出了什么情况?(求月票) “咳咳,李老,咱们先研究机床。”赵首长连忙提醒了一下。 老军人这才暂时放过刘青山,然后又低头开始研究那份清单,还用笔在上面勾勾画画的。 每划掉一个,消瘦的脸颊就抽搐几下,就好像割自己的肉一样。 仔细甄选了一个多小时,老军人这才说道:“不能再少了,再少就不能形成完整的体系。” 赵首长虽然看不懂俄文,但是算数还是会的,把勾选出来的几套机床合计了一下总价: “李老,还是超标了,都一百二十多万啦。” “我不管,反正这已经是最精简的了,一个都不能再少。” 此刻的老军人,就跟个赌气的孩子。 旁边也有一位中年军人叹息一声:“说起来,这些机床,还真够便宜的,都已经是白菜价喽。” 老军人也接过话茬:“这东西就不是钱的事儿,要不是有这个机会,你有钱都没地方买去,人家不卖给你!” 首长也没法子,道理他当然更清楚,可是就像那句老话说的:一分钱憋倒英雄汉。 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声音又响起来:“我这里,能拿出来三十万美金。” 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望向刘青山。 “青山,你们公司有外汇?” 沈国栋率先惊喜地问道,要是这件事圆满解决的话,那么他的肩章,估计就要换喽。 刘青山点点头:“不是我们公司的,是我们夹皮沟合作社的。” 他可没敢说是自己的,万一人家来个刘备借荆州呢,那他就亏惨了。 就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也没有个人往里搭钱的道理。 赵首长也喜出望外:“青山同志,那你们合作社,能不能先把这笔外汇借给我们用用,放心,算利息!” “首长,当然没问题,不过利息就算了,都是自己人。” 刘青山也不在乎那点利息,虽然这笔生意,龙腾贸易公司看似得不到什么利益,但是他心里有数: 和部队搞好关系,那就是最大的利益。 屋子里的这群军人全都面露喜色:这才叫雪中送炭呢c 最高兴的还是那名老军人,他乐呵呵地走到刘青山跟前,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越看你小子越顺眼,你也别做什么生意了,太浪费,先去军校学几年,出来之后,就跟在我身边。” 大伙一听,也都有点意外:这位李老,在军工科研领域,那绝对是国内数一数二的。 当然啦,脾气也是数一数二的古怪。 听他这话里的意思,那就相当于带徒弟了,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够幸运的。 刘青山也挺意外的,嘴里连忙解释:“李老,我现在其实还上高中呢。” 老军人一摆手:“那正好,就不用考大学啦,直接上军校。” 可是刘青山真的不想当军人,只能婉拒: “嘿嘿,老爷子,其实做生意,也能为国家做贡献不是,比如现在这事,不就是个例子吗?” 旁边的沈国栋都急了:“青山,李老是” 老军人抬起手掌,阻止了沈国栋的话,然后又面向刘青山:“行,你小子有种,别后悔就成。” “来,咱们先讨论讨论,你说的什么信息化要在军队应用,我有点不同意见。” 刘青山瞧瞧腕子上的手表: “老爷子,都后半夜了,明天还得谈判呢。” “亏你还是年轻人,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如。” 李老不满地嘟囔一声,然后又用手点指刘青山:“我这个老头子不用你照顾,年轻的时候,我最多四天三宿没睡觉。” 他也瞧出来了,刘青山精气十足,显然是不想叫他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熬夜。 刘青山也只是微笑,对于这种老前辈,他心里也充满敬意。 第二天,刘青山领着充当翻译的李雪梅,再次和谢尔盖会面。 只不过这一次,刘青山身旁,多了两个穿着便装的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另一个则是年近七旬的老者。 刘青山介绍说,这是他们公司的机械专家。 不过谢尔盖也不是好糊弄的,一瞧那两个人的做派,就知道是部队里面的人。 其实他也是一样,那种气质不是你能够轻易就改变的。 但是他的目的是把东西卖出去,到底是谁买,跟他就没关系。 于是 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跟那位赵工程师和李老工程师握握手。 坐下喝了一杯茶,刘青山这才说道:“谢尔盖同志,这是我们需要的设备清单,不过价格嘛,还需要商谈一下。” 谢尔盖接过去瞧了瞧,锋利的眼神扫向刘青山:“刘,我们现在的价格,就已经很有诚意!” 刘青山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昨晚就已经听李老说了,这根本就是白菜价。 不过做生意的原则,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尤其是对方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见不得光,他当然要趁机宰上一刀,反正是毛子,不宰白不宰。 于是他笑吟吟地端起茶壶,又给谢尔盖倒了一杯: “谢尔盖同志,正如你曾经说过的,这次的生意,只是一个开始。” “以后,我们或许会需要更多的东西,比如苏27,或者是t90之类的。” 既然谢尔盖能放长线,那么刘青山当然也会钓大鱼,同样向对方跑出香喷喷的大诱饵。 这话,听得那位赵工程师心里都为之一颤:这可能吗? 苏27就不用说了,90坦克,也是苏联最先进的主战坦克,虽然偶尔也会对外出售,但都是简化版的。 要是能把这些东西弄来,以华夏最擅长魔改的能力,肯定能研究明明白白的,对武器装备的提升,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老李工程师也听得颇为心动,但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那都是人家最核心的武器,怎么能随便出售呢,小山子还是太年轻啊。 他是很看好这个年轻人的,也起了爱才之心,虽然嘴上“小子小子”的叫着,但是对刘青山却有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呵护。 谢尔盖严峻的面孔,却挤出微笑,轻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要你能出得起价儿,一切都好说。” 这句话,听得两位工程师心里天雷滚滚,脑子里就剩下飞机和坦克发出的轰鸣。 李雪梅虽然不大懂行,却也听得暗暗心惊:老板做这种生意,不会 一番讨价还价,谢尔盖也终于退让一步,从一百二十万美金,降到了一百万。 显然,刘青山的诱饵,也叫他颇为心动。 五套大型机床,才一百万,那确实是白菜价。 要知道,苏联当初从岛国的东芝进口机床的时候,单价是二十七亿,虽然是日元,但也足够惊人。 就在刘青山以为自己那三十万美金不用掏了的时候,老李工程师立刻又拿起笔,唰唰唰地在上边添了两套。 得,这回不用惦记了。 双方洽谈完毕,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更麻烦。运输c交接c验货等等,都需要好好商定。 这种东西,显然是不能正式报关的,必须私下过境。 好在双方都有军方背景,不用考虑边防问题,只要找个偏僻的地方,就可以进行交割。 原本计划是:对方的卡车开过来,然后把货物转移到刘青山他们准备的卡车上。 就是这些大型设备,装卸起来,没有塔吊之类的,肯定不成。 可是那些大型的装卸工具,只有边防站的码头才有。 这似乎陷入了死循环,连谢尔盖都有点冒汗了。 这时候,刘青山终于说话了:“谢尔盖先生,我们连卡车都要了,不过这批卡车,肯定都是二手车,我们公司只能用物资来进行交换。” 赵工程师眼睛一亮:对呀,到时候,只要带上一百多名会开车的战士,直接和对方的司机进行交接,这多省事。 谢尔盖也恍然大悟,立刻点头应允,他们最不缺的就是卡车之类的东西。 其实刘青山早就想要进口一批卡车,只不过一直没找到门路。 这笔生意,肯定是赚不到钱了,他还没有从军方捞一笔的打算。 要是能弄过来一批二手大卡车的话,那不就有了一些利益空间吗? 苏联的卡车,和他们的人一样,傻大黑粗的,比较抗造,唯一的缺点就是油耗比较大。 不够现在也不是问题,因为九十年代之前,华夏都是石油出口国,油价一点都不高。 剩下的就是卡车的具体价格了,苏联的新卡车,根据车型的不同,在这边能买到五万元到六万元之间。 既然是二手的,那刘青山就直接把价格砍下去一半,再用物资交换的话,那价格又省出来一大半。 最后定下的标准是:二十箱白酒的价格标准,买下一辆大卡车。 二十箱白酒,对于刘青山来说,成本价才三百块。 三百块换一辆大卡车,怎么算都不亏吧? 终于不用白忙活了,刘青山的心情也不错,邀请谢尔盖去龙腾大酒店吃一顿。 却被 谢尔盖拒绝了,这种事情,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一切商定完毕,谢尔盖便悄然离去,老李工程师这才拍拍刘青山的肩膀: “小山子,你砍价的本事不错,一下子就节省了二十万!” 刘青山嘴里小声嘟囔:“好像没省下吧,还多花了十万美金呢。” “那不是还多了两套机床嘛,别说三十万,就算是三百万都买不来!”李老又开始瞪眼睛。 而赵工程师,也就是赵首长,则比较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青山同志,你说的苏27和t90,真的能弄过来?” 刘青山点点头:“首长,应该是可以的,那边的人,现在都疯啦。” “预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李老嘴里也发出一声叹息: “小山子啊,看来你分析的东欧剧变,还是有点道理的。” 说完,他便又转向赵首长:“那就抓紧时间张罗外汇吧,怎么一样也得弄俩回来才成!” 赵首长也一脸苦笑:看来又得惊动最上面喽。 事关重大,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他们就住在军营那边,又紧急抽调来一百二十名驾驶员,清一色都是年轻精干的小战士。 瞧得刘青山眼热不已:我手下要是有这么多人手,那该多好啊! 于是他就动了心思:部队每年都会退伍大批的军人,除了一部分能分配工作之外,还有一部分农业户口的,就只能回乡种田。 要是跟部队搞好关系的话,是不是就能收拢一大批退伍兵呢? 要知道,军人纪律严明,服从指挥,素质过硬,要是再有一技之长,那绝对是最理想的员工。 现在搭上这条线,双方拥有良好的合作之后,一切都好商量。 阳历三月八,农历正月二十八,中午时分,刘青山等人就乘坐几辆吉普车出发。 他们约定的地点,就在龙江上游,距离黑河几十公里外的江边。 在此之前,已经有十几辆带棚的军车,里面坐着一名名战士,提前出发,也赶往那边。 这些战士里面,有全副武装的边防军,也有换上便装的驾驶员。 刘青山他们这伙人,主要都是负责检查验收货物的技术人员以及部队的首长。 刘青山乘坐自己那辆开拓者轿车,跟在车队的最后。 当然也不能说最后,后面还有两辆巡逻车,负责警戒。 开出去二十多里路之后,就有一辆巡逻车追上来,追上几位首长的那辆吉普车,一边行进,一边汇报着什么。 怎么,出了什么情况? 刘青山可不想出什么幺蛾子。 这次的交易,从大局来说,有利于国家,从小利上来说,还关系着刘青山几百万的收入呢。 很快就从沈国栋那里得到消息:“后面竟然有一辆吉普车跟踪!” 事态立刻变得严重起来,这样的秘密行动,是坚决不能走漏消息的。 与此同时,在车队五c六里之外,正有一辆吉普车,慢慢悠悠地跟随。 大白天的,雪原上呈现出几排车轮印记,根本不用担心跟丢。 开车的是王强,车里还坐着谢红日和安春风等人。 “这荒无人烟的,他们还沿江行进,肯定是想走私货物,这下被咱们逮个正着,哈哈!” 王强握紧方向盘,嘴里也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似乎想把这些日子积蓄的憋闷,全都释放出来。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九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感谢支持,加更一章) 红日贸易公司发展得很不顺利,他们现在的状况是:小生意看不上眼,大生意做不了。 唯一的一笔大宗交易,就是化肥了,结果还压在手里。 谢老三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是彻底恨上了龙腾那伙人,于是就叫人成天盯着刘青山和龙腾的几名骨干。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他们逮着机会。 只要搞垮龙腾贸易公司,然后全盘接手他们的生意,那红日贸易公司,就会冉冉升起。 稳坐后排的安春风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咱们人少,不要打草惊蛇,只要掌握他们走私的证据就好,不要跟对方硬拼,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几个人都点头称是,然后就感觉吉普车猛的一拐,在雪地上开始画龙。 “强子,你怎么开的车!” 谢老三嘴里吆喝着。 前面传来王强的声音:“草,好像是车胎扎了!” 终于把吉普车停下来,王强先推开车门,下去查看,双脚刚沾地,两只胳膊就被人牢牢摁住,随后就是一声威严的大喝: “全都不许动!” 当看到谢红日等人的时候,刘青山也不由得一愣,随即就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而谢红日等人,则无比气愤,王强脾气暴躁,用手指着刘青山大声喝道:“你们胆子不小,竟然敢走私,龙腾公司就等着关门吧!” 走私? 刘青山摸摸鼻子:好像还真是走私呢? 不过这次是打着部队的旗号,替国家堂堂正正地走私,你们几个家伙敢多管闲事,那不是倒霉催的? 谢红日倒是比较镇定:“刘青山,你抓到我们也没用,出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跟留守的伙伴打过招呼,我们要出什么事,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还真担心对方杀人灭口。 刘青山使劲眨眨眼:怎么都奔着我来呀,我也说了不算啊? 这也怪不得别人,谢红日他们,就认识刘青山,剩下那些军官和士兵,也都穿着便装。 这时候,说了算的人也终于出现,只见赵首长从吉普车里走出来,他也是一身便装,目光不善地望着谢红日等人。 “您是赵叔叔吗?” 谢红日有点不大敢认,主要是场合不对,而且赵首长还穿着便装。 赵首长也认出来谢红日:“你是谢家的老三,你怎么在这?” 谢红日立刻心中大定:“赵叔叔,那个人叫刘青山,鬼鬼祟祟地出城,跑到这个荒郊野外的,肯定是要做走私的生意,快点把他们都抓起来!” “那你连我一起抓好啦!” 赵首长面沉似水,大手一挥,“把他们先带回军营去,等我回去再处理!” 谢红日顿时有点发蒙:“赵叔叔,您这是” 安春风在后面小声提醒:“人家都是一伙儿的。” 怎么会这样? 谢红日就觉得脑子里面轰隆一声,就跟打了个炸雷似的,然后整个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彻底蔫了。 一股不妙的感觉,一下子从他的心底冒出来 傍晚时候,一队人马,抵达了黑河上游几十公里处的江边,这里就是约定的交易地点。 江边的积雪尚存,还长满了枯黄的蒿草和芦苇,望过去格外荒凉。 这里位置偏僻,两岸都没有瞭望塔,至于巡逻的边防军,今晚也肯定不会到这边转悠。 刘青山领着李雪梅,身上都捂得严严实实,站在江边。 他的身后,是李铁和李铁牛。 再往后,则是李老和几名技术员,他们是负责验货的。 还有一百二十名笔直站立的士兵,只不过,他们现在都换成了便装。 在几里地之外的一处江堤上,赵首长领着沈国栋,也带着百名全副武装的边防战士,守候在那里。 毕竟是这么大的一次交易,彼此都放心不下,想必对方也是一样的安排。 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发现谢红日几个捣乱分子之外,剩下的路途,就十分顺利。 “老爷子,您先去车里等一会。”刘青山指了指不远处的几辆吉普车,外面北风刺骨,温度也越来越低。 李老瞪了他一眼:“我抗冻着呢,倒是你小子哆嗦个啥?” “我哆嗦了吗?”刘青山忍不住问身旁的李雪梅,后者微笑点头。 “我这是兴奋的好不好?”刘青山 也乐了,他不是冻的,更不是怕的,真正是内心无比激动。 即便是两世为人,他也从来没有参与过这样重大的事情之中,而且还是主导者。 几个人轻笑了几声,刘青山又跟李老说: “老爷子,你还是陪着我的翻译上车里暖和暖和吧,人家女同志不抗冻,又不好意思上车。” 李老回头望望那笔挺地站立在雪地的一百二十名战士:“我的战友都站在这里,我是不会上车的。” 这老爷子,脾气上来,倔得跟一头牛似的。 刘青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领着几个人,在江边来回溜达,多少也能增加点热量。 他裹紧身上的羽绒服,脑子里忽然冒出来诗经中的两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直到晚上十点,对面终于有了亮光,是强光手电筒的光束,闪烁了几下,正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刘青山也连忙拿出准备好的手电筒,开始发信号。 不大一会之后,就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从对面传了过来,一排排车灯,排成长龙,景象十分壮观。 “全体注意,提高警惕!” 带队的一名战士,嘴里吼了一嗓子。 这些驾驶员虽然都没有携带武器,可是也并非一点战斗力没有,身上都带着军刺呢。 他们很有秩序地分散开去,以班组为单位,布置好战斗队形。 刘青山也终于见到了谢尔盖,领着几名手下,打着手电筒,来到刘青山他们面前。 简单握握手,然后李老他们几个,就开始查验开车上的货物。 都是行家,只需要查看一些关键的核心部件,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对方的司机就跳下车,然后己方的一名战士就钻进驾驶室,将车开走。 瞧得出来,对方的那些驾驶员,一个个也都十分精悍,显然也都不是普通人。 李老他们紧张地验货,刘青山也美滋滋地验货,他主要看那些大卡车。 他是越瞧越满意,基本上都是八成新,卖个三万多块,肯定一点问题都没有。 成本才几百块,一辆车最少能赚三万块,一百多辆车呢,岂不是说,一下子就进账三百多万! 要不要以后就跟谢尔盖倒腾汽车得了,除了大卡车,什么伏尔加和拉达轿车啥的,目前在国内也比较受欢迎。 尤其是东北这三个省,都认这两种轿车。 正想美事呢,就听到谢尔盖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翻译之后,原来是朝刘青山要钱的。 那边马上就要交割完毕,人家老谢同志,还没看到钱影儿呢。 “早就准备好了。” 刘青山叫李铁牛从吉普车里,拎下来个大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大半下子,噗的一下,扔到谢尔盖脚下。 谢尔盖打开袋子,里面果然是一扎扎绿油油的美金,他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笑意。 随便拿出来两沓,验了一下真伪,谢尔盖满意地点点头,把袋子扔给下属,只要查一下沓数就成了,没必要一张一张地数。 “没问题!” 李老朝刘青山比划了一下手势。 同时,谢尔盖的手下,也朝他点点头。 双方都没有问题,又握了一下手,交易就圆满结束,至于喝一杯庆祝之类的,这冰天雪地北风呼啸的,还是免了吧。 “刘,期待与你再次合作!” 谢尔盖转过身,带着手下以及那一百多名司机,向对面走了回去。 他的身后,传来刘青山的声音:“我也同样期待。” 等到毛子那边的一百多人都消失在视野之中,刘青山这才兴奋地叫嚷一声: “哈哈,成啦!” 在场的几个人,也都一脸兴奋,李铁牛嘴里也憨憨地吼道:“走,回去庆祝一下,喝个痛快!” 虽然他不清楚这些都是什么货物,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对国家有用的东西,而且是有大用。 刘青山眨眨眼:“谁敢跟你喝个痛快?” 说完之后,他这才发现,现场竟然还有十几辆空着的大卡车,至于那些装着货物的大卡车,早就被战士们给开走了。 原来这些车,都是备用的,看来谢尔盖想的挺周到:万一要是有车辆发生故障,可以用这些车来进行牵引。 “不错不错,多多益善。”刘青山也挺满意:多一辆车,就多出来好几万块钱呢。 这时候,李铁牛提出来一个严肃的问题:“就剩咱们几个,也开不回去啊?” “没事,首长那边还不少人呢,里面肯定有会开车的。” 刘青山倒是不担心,等了一小会儿,就看到几辆军车开过来,正是赵 首长和沈国栋他们赶过来。 众人见面,情不自禁地拥抱了一番,赵首长一挥手:“走,回到军营再好好庆祝。” 这些战士里面,果然有会开车的,把这些车也直接开会军营。 热乎乎的饭菜早就准备好,今晚也破例可以饮酒。 刘青山也就象征性地喝了一杯,然后就看到李铁牛拎着着酒瓶子,挨桌敬酒。 一圈下来,不管是首长还是战士,一个个全都有点眼神迷离,就连李老,也因为高兴,喝了半杯,然后就直接趴到桌上。 刘青山他们也就在军营住了一宿,第二天吃过早饭,赵首长和李老他们,也就要乘坐飞机返回。 临走的时候,赵首长亲热地和刘青山握手:“青山同志,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放心,祖国和人民不会忘记你的功勋。” “首长,我可不敢居功,只不过是力所能及罢了。”刘青山连忙谦虚几句。 李老则使劲拍拍他肩膀:“小山子,真的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他还惦记着要刘青山考军校,然后带徒弟的事呢。 刘青山眨眨眼:“老爷子,那一百多辆大卡车,您可别忘了叫人给开回来。” “你小子呀!”李老遗憾地摇摇头,然后上车前往机场。 至于谢红日那几个倒霉蛋,也早就撵出军营。 赵首长一点也没惯着他们,直接给他们各家打电话,如实说明情况。 结果不用说,谢红日等人都被自家的长辈给臭骂一顿,然后勒令赶紧滚回首都。 这还不算完,差点破坏国家大事,肯定不能轻饶,几家一商量,这种不成器的子弟,还是打发到国外比较好。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谢红日他们想死的心都有了。 到了国外,没有了家族的羽翼遮护,他们肯定得夹着尾巴做人。 到这时候,他们几个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和一个人:好像齐家的那个齐胜利,就是因为犯了错误,被撵到国外去的。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也是跟刘青山作对,这才成了他们的前辈。 而经过这两次事件之后,一则小道消息就悄然在大院子弟中流传开去: 不想被发配到国外,就千万别招惹那个叫刘青山的家伙 此时此刻,那个叫刘青山的家伙,正目送着李老和赵首长等人的车辆出了军营,然后笑着对沈国栋说道: “沈叔叔,这批车辆现在都是黑车呢,过关手续啥的,还得麻烦您。” 对沈国栋来说,这些当然都是小问题,这次顺利交易,他也获得了首长的认可,收获同样不小。 刘青山领着剩下那十多辆大卡车,开回仓库驻地,立刻就引来一大帮二道贩子的围观。 “哈哈,刘总,还是你们龙腾厉害,都开始倒腾汽车了。” “可惜是旧车。” “侯经理,开个价儿吧?” 七嘴八舌地嚷嚷一阵,就有人开始动心。 侯三也早就得到刘青山的授意,不慌不忙地摆摆手:“虽然是旧车,却全都是八成新的,还省得磨合了呢。” “一口价,一辆车,三万二,谁要的话,现在交钱就开走!” 旁边立刻就有人开始讨价还价,侯三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其实大伙心里也都有数:这车真的不愁卖,这两年,搞运输的逐渐多起来,就这车,皮实耐操。 开回去的话,卖四万块,一点问题都没有,一辆车的利润,就将近一万块呢。 “侯经理,这些车我包圆了。”一声大吼忽然响起。 ———————— 月底了,大家还有月票的话请多多支持下,满二千继续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