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青帝》 正文卷 一 公元884年,大唐中和四年,大齐金统五年,六月十五。 闪电、炸雷、瓢泼大雨,一起向大地砸来,黄巢带领义军在雨中艰难跋涉着。滂沱大雨,山洪暴发,冲垮了汴河的堤坝,洪水漫天盖地扑来,站立不稳的兵士呼叫着被冲走。装辎重粮草的马车被冲翻。一辆马车在水中摇摆,几个卫士死死的拉住马车,不让车子被洪水冲走。 大齐皇帝黄巢站在泥水里,伸手去拉困在车中的妻子。她处于重病之中,无力地向他们摆摆手,呻吟着说:“别管我了,我不行了。快去看看浩儿……”说着,一股大水冲来,马车打着滚淹没在水中。 “皇后!” “娘娘!” 黄巢和身边卫士的呼叫声很快被洪水的咆哮淹没。 第二天,天刚亮,黄巢带着残存的两百多名宫廷禁卫找到黄存、黄揆等将领,大家分头清点兵马,幸存者已不足万人。面对经过一夜折腾冻得浑身发抖的兵士,大家没了主张,都用眼光盯着黄巢。 黄巢长叹一声说:“天灭我也!事已至此,众兄弟愿走的,走;不愿走的,随我去冤句再作商议。愿走,愿留,都快,要赶在敌人追来以前离开这里。” 不到一个时辰,去留的人清点下来,各有半数。要走的人陆续向黄巢跪下,流泪告别;留下的人则重新编队,黄巢下令队伍向冤句(今山东菏泽市西南)前进。绵绵细雨中,队伍已经开拔,黄巢仍驻足岸边,望着滔滔东流的汴河水,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是黄总管!”有人喊道。 泪眼蒙眬中,他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影跑过来,擦干泪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原来是贴身太监黄钦拉着黄浩追上来了。黄钦拉着黄浩跑到黄巢面前,喘着气说:“陛下!奴婢可算找到您了。我从汴州城逃出,顺汴河岸朝这边跑,见岸边有个小孩在水中挣扎,我拉起来一看,原来是太子……” 大将军黄存说:“黄钦,你真立大功了,皇上正为太子的下落着急呢!” 黄巢激动地搂过黄浩说:“太好了!总算苍天有眼呀!浩儿,你还好吧?” “你……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黄浩说出来的话,让大家大吃一惊。 黄巢急道:“浩儿,你怎么了?朕是你爹啊!你不认得爹爹了吗?” “朕?你是皇上!是我爹么?那……我又是谁?” 众人顿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狼狈不堪的太子殿下。黄浩一片茫然,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个模样古怪的男人,又看着旁边围着这些奇怪的人,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没有人注意到他还背着一个绿色的双肩包,上面还有一个“李宁”的标志。 众人尽皆默然无语。 “陛下!”黄钦劝道:“先别问了。我见到太子时,他呆呆的坐在水边。连……奴婢都不认识了。怕是落水受了惊,现在情况紧急,咱们还是撤吧……” “说的对!”黄巢知道现在刻不容缓,也顾不上多问,马上命令:“黄钦,你看好太子跟在朕身边。黄存,你带领本部人马断后。弟兄们!我们走。” “是!”黄存和黄钦齐声应诺。 黄巢领兵回到冤句老家,母亲早已病故,父亲因受他的连累,被朝廷杀害。他收拾了父亲尸骨,埋于祖坟,隆重祭奠后,把剩下的五千义军带至泰山脚下,以躲避官兵的追剿。泰山脚下的每道路口上,都贴有缉拿黄巢的布告,上面画了黄巢的像,写有悬赏十万白银和封赏高官厚爵的大字。 黄存见了命部下撕去,黄巢制止说:“让它贴着,别撕。” 他指着一张被风吹得快要掉的布告,命令士兵:“把它贴好,别让风吹掉了。”大家都奇异地看着他。黄巢没有解释。他把大家带到泰山书院,这里是他少年时读书的地方。走进那间熟悉的课堂,找着他当年坐的那书桌坐下,然后指点着说:“黄存、黄揆、黄钦,你们都按原来的位子坐下。还有浩儿,你也都找个位子坐下。” 大家坐好后,黄巢说了:“当年,我们黄氏兄弟,还有朱温,就是在这个讲堂里纵议天下,抨击朝政,最后决定举义旗造反的。算来,至今刚刚十年。前面,由攻下曹州到攻下长安,花了整整六年;而从大齐建朝到今天,才仅仅四年。六年打下的江山只坐了四年就败落如此,痛心啦!古语说,君不肖,则国危。朕为一朝之君,自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究竟什么责任?朕想弄清楚。这一路上,朕也听到不少议论,有的说朕杀人多了,‘黄巢杀人八百万’;有的说朕杀人少了,‘逢儒则肉,师必覆’,不仅不准杀读书人,其他人也禁妄杀;有的说我没有乘胜挥师追歼僖宗,留下后患;有的说我奖罚不明朝纲紊乱……什么样的说法都有,朕都觉着有理。可是啊!最后能触动朕的,是这一路上朕的亲眼所见。大家还记得这次撤出长安时的情形吧!沿途经过商州、蔡州、陈州等地时,饥民把草根树皮吃完了,只得用石碓碎人骨而食……” 说到此,黄巢难受至极,“那些百姓都是我大齐的子民,他们成千累万的饿死,作为大齐皇帝,朕羞愧难当,罪责难逃哇!”听得黄存、黄揆、黄钦等个个低下了头。 黄巢接着又说:“朕自认是个读书人,记得当年就在这儿,朕从师读圣贤书,与同窗议论治国平天下,什么‘人为本,社稷次之,君为轻’,什么‘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言犹在耳,怎么一旦坐上那把椅子就什么都记不起了……唉!可惜呀!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 黄存说:“要是再有一次机会,我再也不修什么豪华衙门和府第了!” 黄揆说:“现在我才明白,人不是蜗牛,豪华房子可以随身背走……” 应当说这些人当中感触最深的当属黄钦,当初他天真的认为天下大乱,是因为皇帝身边的太监不好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只有皇帝身边有个好太监,就会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为了理想,黄钦从小就自宫其身进了皇宫,结果白白受了那么多年的痛苦与耻辱,好事没做一件,自己却迷失了。而今却断子绝孙,成为一个不人不鬼的废物。自觉羞愧难当,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机会是等不来的,需要我们去创造!”黄巢站起来,放大声说,“如今我们的处境很危险,朱温和李克用正领兵向我们追来,我们这几千人在一起目标太大,朕意分兵两处,由朕和黄揆率少数义军留在泰山与官兵周旋;由黄存、黄钦等率大部兵力保护浩儿突向外围,游动作战,乘隙打击官兵,谋求发展……” 正说着,门外卫兵飞快跑进叫道:“不好了,大队官兵来了!” 黄巢立即下令:“事不宜迟,就按刚才的部署,各自带兵出发。黄存一路由山脚小路往南冲出包围,我这一路随我上山。走!” 朱温领着官兵闯入泰山书院,跨进那间讲堂,他没心思去怀旧,只想捉住黄巢立盖世之功。他低着头细看桌椅上那些痕迹,当他确认是黄巢一行留下的后,一声命令:“随我来!我知道黄巢去了虎狼谷,那儿我俩读书时常去游玩。快!”说着,手一挥带部下从书院后门上山。远远的,见一行人正在爬山,他再一声令下:“追!”带人冲上山去。 两队人马,一前一后,顺着崎岖的山路往上爬。远远看去,像两条长长的蛇,一逃一追,时隐时现在泰山的树木沟壑间。大山深处虎狼谷的一座废庙里,黄巢一行数十人横七竖八躺在大殿和廊檐下。他们爬了一天山,又累又饿,倒头便都睡去。被炫目的太阳照醒时才发现,废庙已被官兵包围。惊醒后的黄巢很快镇定下来,他派黄揆领兵把守山门和侧门,自己爬上庙里的高处鼓楼,察看官兵的动静。 “反贼黄巢,你们已被包围,快快投降受死!”官兵在山门下不停地狂呼乱叫。然而山门紧闭,里面毫无响动,只是一双双仇恨的眼睛从门缝里、窗背后向外扫视着。 “庙里的弟兄们听着,我大唐河中行营招讨使兼宣武节度使朱全忠大人发话,你等赶快捆了黄巢开门来降,可免死罪,还可得到重赏;要是执迷不悟,等我朝廷大军攻入庙中,你们个个都作刀下之鬼。庙里的弟兄,听见没有?” 轮番喊话毫无效果,朱温十分恼怒,亲自在山门外大声喊叫:“黄巢听着,你已是穷途末路,看在我们兄弟一场,听我的劝告,快快下来投降。我现在是朝中大将,一句话,可以免你死罪,还可以让皇上给你封个官,仍旧享你的荣华富贵……” “哈哈哈,”黄巢一阵狂笑,“没想到你朱温竟变成这样!想当初朕和你结拜兄弟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这个不讲信义的小人……” “哈哈哈,”朱温也一阵大笑,“信义?你现在这样就是讲信义的下场……”朱温话未讲完,一支箭射来,他头一低,射中他头上的树枝,几片树叶从他眼前飘下。 朱温大怒,下令进攻。黄巢在鼓楼上居高临下指挥战斗,从清晨到午后,打退官兵无数次进攻,山门前留下上百具官兵尸体,但义军也伤亡惨重,黄揆战死。最后,官兵终于攻下山门杀进庙内。黄巢率几个护卫坚守鼓楼,殊死抵抗。但终不敌官兵多次进攻,至太阳快落山时,黄巢身边的护卫均已战死,只剩下他独自战斗,死死守住楼梯口,上来一个杀死一个。朱温下令围住鼓楼,暂停进攻。他围着鼓楼转了一圈后,命士兵搬来柴草置于楼下点燃。 “我要把你熏出来!”朱温吼叫着。 顿时,鼓楼被浓烟包围起来。鼓楼上的黄巢在烟雾中挣扎着,被烟呛得大口出着气,不停地气喘咳嗽,他只好趴在地上,用毛巾捂住自己的脸。半个时辰后,烟雾已经消散,只听楼下朱温说道:“楼上没了动静,快上去看看黄巢被熏死没有?” 楼口,一个官兵头刚伸上半个身子就被黄巢一剑刺了下去。 “黄巢还活着!”楼下官兵惊叫着。 朱温恼怒了,下令:“架柴,烧死他!”官兵们不停地向鼓楼脚下丢木柴。 鼓楼上,烟雾已消散。黄巢踉踉跄跄地走到窗前。从云中穿过一缕阳光通过窗户,照在黄巢的脸上,把他的脸照得透红。黄巢眯着眼睛迎着阳光看去,但见大半个太阳在一溜镶了金边的黑云上躺着,渐渐西沉,他好久都没见到这么美的景致了,赞叹道:“这世界太美了!真是舍不得啊!”此刻,他好像忘了眼前的一切,身子渐渐随西沉的夕阳向上起立,眼里闪着异样的光亮,望着那轮血红的残阳。 下面的官兵已架好了柴,他们问朱温:“大人,点火吗?” “点!”朱温果断地下令。 不多久,熊熊的大火吞噬了整个建筑群。群山峻岭中,鼓楼仿佛一把巨大的火炬,在西山残阳余晖下闪着炫目的光……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黄巢引开了追兵的主力,黄存趁李可用立足未稳,带领义军主力冲出了包围,一路急行走了四十多里山路,总算是甩开了追兵。见到天色已晚,将士们已经非常疲惫,便找了一个隐蔽树林里休息。 他巡完一遍哨回来,指着已经在树下入睡的黄浩问黄钦:“总管,太子的离魂症好些了吗?” “放心吧!”黄钦轻声说道,“太子已经想起了不少事情,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黄存咬着牙说道:“太子总算没有大碍,老天保佑。陛下就剩下这一根独苗了。黄钦,咱们豁着命也要保住太子!朱温那个畜生忘恩负义,若不是他背叛了陛下,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要报这个仇。” “大将军!先别说这些了。报仇的事先放一放,你有没有考虑过下一步我们该往哪里走?”黄钦问道。 “唉!”黄存叹了口气,涩声说道,“总管,现在在中原四面受敌,家乡怕是待不住的。我打算带着老兄弟们去江淮游击作战,打富济贫,除暴安良……” “不,十三叔,这不是个好主意。”躺在树下睡觉的太子黄浩突然开口说道。 “太子,你醒了!”黄钦惊喜的说道。 黄浩微笑着点点头,说:“十七叔,辛苦你了!” “太好了!”黄存大喜,“太子,你的病好了,你全都想起来了。” “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啊!不过我现在没事了。”在两个人的期盼的目光中,黄浩重重的点点头,又一字一句的说,“大将军!去江淮是绝路,我们没有发展的空间。要想报仇,只能够去辽东!” “哦,不知太子有何高见?臣等愿闻其详。”黄存问道。 黄浩捡起一根树枝,随手就在地上画出一副地图。黄存眼睛都瞪大了,太子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了?他领兵作战多年,对天下的地形实在是太熟悉了,没想到太子随手就画了出来,而且更加的精确。 黄浩没有理会两个人诧异的目光。他指责地图说道:“现在江淮群雄并起,尤其是庐州(今安徽合肥)刺史杨行密和杭州都知兵马使钱镠都是不是易与之辈,这两人才干都是一时之选。大唐虽然名义复国了,但是长安并没有任何的威望。我敢肯定这天下将来绝对是藩镇割据的形势。大浪淘沙,留下的只会是精英。我敢断定,这两个人绝对会控制江淮地区,成为新的藩镇。江南人口稠密,到处是敌对的势力,不可能有我们腾挪的空间。这一路过去,必然是前有阻挡,后有追兵。等我们一路杀到了江淮,弟兄们还能剩下几个人?相反,辽东地广人稀,大唐的军力薄弱,有的是地方让我们发展。对面的三山和登州只隔着几百里宽的大海,那是渤海国的势力范围,靺鞨人早已日薄西山,不复当年之勇,已经被契丹人压迫的喘不过气来,我们可以轻易的占领三山当做根据地。有了一块地盘,再潜心发展几年,等恢复元气,这天下我们哪里去不得?我们如果去江淮,将来就不可能发展骑兵,只有去辽东我们的军队才能够得到战马。这是个骑兵称霸的时代。想要报仇,没有骑兵是不可能的。因此我认为,我们现在要不惜一切代价,长途奔袭平海军,抢夺船只出海,横渡渤海湾,占领三山,据险而守。” “平海军?我们拿得下登州吗?”黄存问。 “据我所知,这些年军阀割据,登州已经打烂了,再加上唐军将领贪腐横行,克扣军饷,平海军的官兵早已经军心涣散,没有多少战斗力了。平海军那些船坊的工匠被这些贪官污吏盘剥,也是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只要我们计划周详,凭着这几千老兄弟的战斗力,一举拿下登州水城不是问题。” “赞!就按太子说的办。” 黄存忍不住大声喝彩。黄存和黄钦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惊讶。过去大家虽然觉得太子聪慧,但经此一变,这位殿下好像换了一个人,不仅思谋远虑,更难得的是少了过去的轻佻,变得沉稳了起来,有了几分陛下的英雄豪气。 (未完待续) 备注:真实的历史上,884年,黄巢虎狼谷战败被杀,从子黄皓率残部流窜,号“浪荡军”。昭宗天复初年(公元901年),进攻湖南时,为湘阴土豪邓进思所伏杀,年仅二十三岁。 这一年,四十八岁的杨行密被封为吴王,成了南吴太祖。这一年,耶律阿保机二十九岁,他被选为迭剌部的酋长,并担任“专征讨”的军事统帅。他北击室韦,东北讨女真,西南破奚,南掠河北、河东,在一连串的战争中取得重大收获。三年后,他被授与于越尊号(这是仅次于可汗的一个尊号),并“总知军国事”,从此大权在握。 在他的率领下,契丹的部落贵族掳掠了大量的人口和牲畜,阿保机本人当然也不例外。唐天复三年(903),阿保机置城于潢水之南,实以汉俘及女真俘数百户。三年后,即907年,朱温篡唐,改元开平,建立大梁。 从此天下群雄并立,征战不休。这个时期正是契丹社会的历史转折时期,耶律阿保机趁机统一了契丹八部。九年后,后梁贞明二年,公元916年,阿保机称帝,自号天皇王,国号大契丹,建元神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二 黄钦也叹道:“老天有眼,太子长大了!” 突然他“咦”了一声,注意到黄浩脚边的那个背包,于是好奇的问道:“太子,奴婢很好奇,这个包从哪里来的?” “哦,”黄浩勉强笑了笑,解释说:“那天我落水里,迷迷糊糊中有一股力量把我托了起来,回到岸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白胡子老爷爷,他把这个包交给我,就消失不见了。刚才我又梦到白胡子老爷爷了,他指着北方让我牢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九字真经,说只要拿下辽东,我们就能够重新夺取天下。” “太子,您这是遇到神仙了啊!”黄存激动不已,他喃喃细语,“老神仙说的好,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天佑大齐!天佑大齐!我们有希望了……”说到这里,他猛然抬起头来,沉声问道:“太子,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十三叔,眼下当务之急是摆脱李克用的追兵,昨夜我们向南跑了四十多里,李克用肯定认为我们打算去江淮,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潜回冤句。我心中有了预感,父皇只怕凶多吉少,遇害了……”说到这里,黄浩沉默了一下,有继续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朱温这狗贼杀害了父皇后肯定会急着赶回汴州与李克用争功,冤句留下的兵马必定不多,更有可能是这狗贼的辎重营留在后面。现在我军急需补给,不如回过头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夺取物质后,全军立刻遁入泰山山脉,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我们休整。” “此计甚妙,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如何甩开李克用的追兵,如果让他们一直跟在后面,想要偷袭冤句,只怕很难啊!”黄存问。 “十三叔,我是这样想的。天一亮,我打算派出一支小部队假扮我军大部队,继续向南急行军,故布疑阵,把敌人引到山东和江淮的交界处砀山,那里山高林密很方便小部队隐藏。等敌人过后,立刻走小路向临沂方向转移,跳出敌人的包围圈。然后昼伏夜出,隐蔽渡泗水,走章丘、周村、从淄博进入泰山……”说到这里,黄浩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到:“打下冤句后,我会派人在朝阳洞这里接应。十三叔,你考虑一下派谁去比较合适。这次千里转战,带领这支小队的将领必须胆大心细,更重要的是忠诚。既不能让敌人追上,又不能让敌人察觉这是一支小部队。任务很艰巨啊!” 黄存想了想,说道:“让黄邺去吧!这孩子虽然年轻,但跟着陛下打了不少的硬战,头脑也很冷静,就这么定了!” “也好,让九哥领军我也放心。就带着父皇留下的禁卫去,这些人都是军中的老卒……”黄浩说道。 黄邺是七叔黄揆的儿子,黄浩的堂兄,在他这一代排行老九。黄邺今年二十五岁,读过几年私塾,武艺高强,又胆大心细。是黄氏家族中是位不可多得的智将,忠诚度更是没有问题。黄浩也觉得只有他比较合适,于是让黄钦请他过来,他要面授机宜。 不多久,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将领就赶了过来,正要向黄浩行礼,黄浩抢先挽住他的胳膊,说道:“九哥,来的正好。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他拿出事先画好的一张地图,然后指着地图低声吩咐起来…… —————— 安排好一切,众人散去,现在已是丑时,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营地里一片安静。黄浩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回到树下,头枕着背包假寐,仿佛非常平静。实际上,他现在心潮起伏,脑子里思绪万千。 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自己怎么就突然成了黄巢的儿子,来到了唐末这个乱世呢?原时空黄浩海军陆战队退伍后,成了本溪钢铁厂的一名工程师,由于企业效益不好,做了几年于是下海经商。他运气不错,生意做的很成功。因为从小就喜欢帆船航模,就在青岛开办了一家船厂,专门生产游艇和仿古帆船,这些年有钱有闲的人多了,生意很不错,算是一个成功人士。在那些顾客的影响下,他也渐渐迷上了驾驶帆船这项运动,还参加过几次远洋航行。 前不久,厦门一位帆船爱好者在他这里订购了一条两桅帆船,并且邀请他参加自己的团队做一次环球航行,他欣然应诺,开始积极准备。出发之前,他回泰安乡下去看望自己的父母亲,毕竟这一次出海时间会很长。没想到从家里出来就出了车祸,他的司机开车过快,过黄河大桥时与一辆大卡车刮蹭,汽车失控冲进了河里,自己好不容易打开车窗逃了出来,却不料遇到了这样诡异的事情,手里虽然拿着背包,人却变成了太子黄浩,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小正太。这让他情何以堪? 跟随义军从汴州这一路杀回老家冤句,黄浩就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多死人,那些残破肚烂的尸体让他现在想起来还不寒而栗。上辈子虽然当过兵,但那是和平年代的兵,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说实话,这些日子他一合上眼就会噩梦连连,根本无法入睡。所幸太子身份娇贵,黄钦伺候的很尽心,要不然自己早就崩溃了。如今义军的命运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熟知这段历史的他也不得不挺身而出,为将来谋划。 黄浩就这样躺在树下,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当时的情景,让他心乱如麻。他干脆坐了起来,打开背包清点一下里面的物质。里面大部分都是父母临别时给他塞进去的土特产,父母亲都是朴实的老农民,家里也没什么好塞的,一包玉米,一包干辣椒,还有家乡的特产花生和土豆就把背包塞得满满当当。虽然这些东西并不值什么钱,但它们却是父母的心意。看到这些东西,黄浩的鼻子忍不住有些发酸。 把这些东西拿出来,里面有一架老式六分仪、一架德国产二战时候的望远镜,还有一本58年香港出版的航海地图册,这是他放在老家的收藏,这次顺道一并都带出来了。一块崭新的上海牌多功能防水手表本来是送给大哥孩子的,谁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用惯了手机,不习惯用手表,也许是嫌丑没要,更多的可能是嫌弃是国产货吧,掉价没面子,又赌气给塞进了他的包里。不过现在好,便宜了自己,否则没这东西很多事情没办法做。 清点完后,黄浩又把东西重新塞进包里。他现在心里有了底,至少有这些东西,将来想要在辽东立足,也并不会那么的难。叹了一口气,重新把背包放好躺了下去。这一次,他心里平静了很多,迷迷糊糊中沉沉睡去。 等黄浩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黄邺早已经带着小分队出发了,其他的人都隐蔽在山坳里,小心的查看后面的情形。果不其然,两个时辰后,一支骑兵出现在山道中,人不多,大概两百多人,看样子是李克用的前锋斥候部队。这些人下了马,仔细的查看了地下的痕迹,很快就确定了黄邺留下的线索。一名军官让两个人回去报信,其他人沿着山道追了下去。下午的时候,连续有三支部队追了过去。黄浩没有轻举妄动,又等待了一天,发现后面的确再没有敌军,这才率领队伍调转方向重新扑向冤句…… 两个月后,冤句东面一百五十里外隐藏在泰山山脉的黄崖洞村。 “十三叔,这村里还有老百姓么?”黄浩问刚刚进门的黄存。 黄存无奈的摇摇头,叹口气说道:“浩哥儿,村里村外都找过了,都躲到山里去喽。现如今啊,人人都成了惊弓之鸟,看见过人马,要打仗,还有不怕之理?我一来到就叫弟兄们寻找本村老百姓,可是只找到几个聋三拐四、留下看门儿的老头老婆,连话也说不清楚。弟兄们还在想办法继续寻找。” “十三叔,让几位领军的将领今天晚上都过来开一个会吧。有些事我要安排一下。”黄浩吩咐道。 “行,”黄存答应一声,说:“正好我要去巡哨,我现在就顺道去通知一下。” 黄浩点点头,继续低头烤着湿漉漉的鞋子,等候晚饭,心头焦灼而沉重。 这冤勾一带本来是熟地方,老百姓同农民军多有瓜葛。农民军把这地区叫作“软地”,官方把这地区的百姓说成“通贼”。可是三四天来,自成经过许多村落,老百姓都藏了起来,只留下一些老年人看守门户。虽然也有胆子较大和同农民军关系较深的人自己找上来,报告官军消息,带领路径,但毕竟为数不多。而且愈是追兵近,情况紧,愈不易遇到这样的人。黄浩心里明白,老百姓怕打仗,怕官军,也怕义军掳人、抢人、奸淫和杀人。特别是老百姓看见他的部队如今处在败势,更不敢接近。 如他所料,这次回马枪很顺利的拿下冤句守军,义军缴获了大批的粮草辎重,大大缓解了物质的紧缺。等朱温派兵回追堵截,他又领兵虚晃一枪,大张旗鼓的假意向胶东进军,兜了一个大圈子引开朱温的追兵后,乘夜悄悄渡过汶水,再次绕道返回冤句,潜入泰山山脉,找到了这个原时空抗战时期的八路军根据地所在地,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为义军赢得了难得的一次休整的时间。 这段时间,黄浩常常在心中琢磨着如何解民倒悬、收买民心。为着这问题,他在不打仗的时间喜欢找一些军中老人闲论古今和民间疾苦。在军纪方面,他也比自己父皇在时更加注意,还着实杀了一些犯奸淫掳掠的人。但到底怎样把队伍弄得“秋毫无犯”,他现在没办法认真去做;天天奔跑和打仗,也没有一个驻下来整军练兵的机会。他想过,攻击登州之前,自己必须将部队进行一次整训,统一思想,把大伙儿拧成一股绳。 这个时代的军队成员从将领到士兵差不多都是亲戚或者老乡,凝聚力靠的是血脉关系,这样下去,肯定会遇到发展的瓶颈。尤其是到了辽东,那里是少数民族居住地,如果光靠亲情管理军队,是发展不起来的。最近十三叔黄存就时常对他说:“浩哥儿,睁只眼合只眼吧。水清了养不住鱼,谁替你卖命打仗?就是如今这样,已经比官军好多啦!” 这话也没错,这是一个比烂的时代。真正比较起来,他的队伍确实比官军好得多,所以他父亲黄巢起兵时除抱着“打富济贫”的宗旨外,也用“剿兵安民”这句话作为号召。可是现在看来,打富济贫也好,剿兵安民也好,都显然成了一句口号。义军成分复杂,良莠不齐。要将这支部队打造成一支真正使老百姓欢迎的军队,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亲兵们把晚饭端上来了。摆在桌上的是半碗腌萝卜,篮子里放着四个黑面饼,其余的全是蒸山芋,另外每个人面前有一碗稀饭。黄浩早就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一个黑饼子,然后端起稀饭碗喝了几口。自从黄浩接过这支部队的指挥权,亲自领兵以后,他现在要求官兵一致,士兵们吃什么,他就是吃什么,从自己开始做起。 黄浩夺了大将军黄存的指挥权,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这并非他不信任自己的十三叔黄存,讲句实话,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发现十三叔和父亲比起来,冲锋陷阵或许是一把好手,可领兵作战的水平实在差太多了,根本就没有一点头绪,更不用说战略思考了。黄存纯粹是因为和黄巢是亲兄弟,才当上了大齐帝国所谓的大将军,根本不称职。所以他毅然接过了指挥权。还好黄存倒有自知之明,人也豁达,没太往心里去。 这一个多月来,黄浩巧妙的利用游击战术,每次必以多击少,以众凌寡。连续指挥打了几个胜仗,积小胜为大胜。义军的士气也因此大振,所有人对这位太子心服口服,人人都夸太子比老皇帝更善于作战,尤其是会打巧战,手段层出不穷。包括黄存在内,现在人人对黄浩唯命是从,黄浩也将这支军队的指挥权牢牢掌控在手中。 黄浩艰难的吞下四个饼子,上辈子他哪吃过这样的东西?实在是粗糙的难以下咽。可是没办法,这个坑是他自己挖的,留着泪也要跳下去。随手端起了稀饭。名为稀饭,其实碗里边清澈得不见小米,在灯亮下照见人影,不如说是清水煮干野菜倒较恰切。 黄浩一边吃剩下的山芋一边想着,虽然缴获了大批的粮食,但也只能勉强支持三个月,而这一带又是穷山,不断地遭受天灾和兵灾,十室十空,即令找到百姓,仓猝间也根本没办法找到粮食。 山东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唐军绝对不会容忍他滞留在这里,如果不能够尽快突围出去,时间长了困都会被困死。现在要紧的事有两件,第一是抓紧时间整军训练,改善武器装备。第二件事就是派人侦查登州平海军,还有山东到底官军有多少,如何布置,朱温的追兵究竟在哪里,都要得到确实消息,这个仗怎么打法?要做到知己知彼,方能一举拿下。 登州离这里将近九百里,这一次千里跃进,十分的冒险。战前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否则,自己一步不慎,就会导致全军覆没。上辈子自己虽然读过军校,也学习过很多战例,但那都是纸上谈兵。所以这一次出击,他非常的谨慎。吃过饭,他看几位大将还没来到,便带着几名亲兵出去看看。 月光下到处是他的部队,虽然打了几次胜仗,缴获了不少物质。但帐篷都损失将完,弟兄们差不多都露宿在火堆旁边。还好现在是八月刚刚立秋,山中的气温不算太低。有了篝火,弟兄们还不至于冻坏。有些战士在马蹄旁边的草上躺下,缰绳挂在胳膊上,枕着鞍子,扯着鼾声。见到这幅情形,黄浩无奈的摇摇头。这哪像一支军队,简直和流民也差不多。他正要往驻扎着伤号的一座帐篷走去,身后却响起一阵脚步声,一名小校追了上来。 听到脚步声,黄浩停住脚步转回头来,用眼睛问:“什么事?” 小校向他禀报说,大将们除大将军黄存和大内总管黄钦之外其他将领都到了军帐,右散骑常侍马祥请他快回去。 黄浩点点头,向回走去。小校又高兴地对他说:“太子殿下,老百姓我已经找到啦。” “已经找到啦?在哪里?找到几个?” “这地方我很熟。我在寨外边的树林中找到一个老百姓,给了他几钱散碎银子,叫他快去后山上把老百姓统统叫回来,不要在树林里冻坏了。” “好,好,这件事办的不错,到底把老百姓找到啦!” “太子,你记得庞英么?”小校忽然问。 “当然记得,我记得他家里就是这寨里的猎户?箭术不错。” “太子好记性!是的。上个月咱们从这一带路过时,我还见过他的伯父。” 黄浩自从穿越以后,发现自己有着惊人的记忆力,以前的黄浩所有的记忆都被他接收了过来。尤其是对于部下,只要原来的黄浩见过一两次面,问过名字,怎么样都不会忘。这个庞英原是王仙芝手下的一个弟兄,后来又跟着他父亲,去年攻打长安吓阵亡了。如今一提,庞英的相貌还活现在他眼前。 “啊,庞英就是这寨里的人!他的伯父还活着么?” “我刚才问了,还活着哩。这个老头子识得几个字,心中明白。他老人家还有一儿一女,儿子庞雄今年已经十六了,跟殿下一样大。听说现在就在登州平海军的船坊里学徒。要是把他找回来,准会打听到平海军的消息。” “太好了!快把他找回来见我。”黄浩走了两三步,又回头吩咐,“对了,有件事你去办一下。等老百姓都回来了,你就去黄总管那里取一百两银子散给大家,莫忘了。” “遵命!” (未完待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三 当黄浩走进中军帐时,黄存、黄谔、马祥、李迢和郑路等十几位军中大将正同黄钦坐在大帐内谈话。他在黄存对面的马扎上坐下,还没有说话,一阵马蹄声来到大门外边停下。就听到有侍卫在外面喊: “平虏将军回来了!” 众人大喜,纷纷走出帐外察看。只见黄邺正紧张的骑在一匹性情暴烈的马背上,尽力想要控制住跨下的马,这匹马在停下来以后依然倔强地腾跳着,旋转着,踢着,用后腿直立起来,喷着响鼻,愤怒地振鬣嘶鸣。直等黄邺的鞭子从空中猛烈抽下,它才稍微安静下来,但仍然用带铁掌的前后蹄在地上狠狠地刨着,蹬着。 黄浩和大家交换了一个微笑,然后大声喊道:“恭迎平虏将军得胜回朝!”,黄邺脸臊得通红,忙手忙脚的拱拱手,又赶紧抓住马的缰绳,生怕被这烈马颠下来。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让众人哈哈大笑。黄邺好不容易才把马控制住,刚从马背上跳下来,恼羞成怒骂道:“这狗日的李鸦儿,骑的马忒烈了。这一路上差点把小爷摔死!” 众人愣住了,没想到竟是李克用的坐骑,黄邺如何弄到手的?大家不约而同又向马望去:这马果然不凡,头面平直而偏长,耳短。四肢长,骨骼坚实,肌腱和韧带发育良好,附有掌枕遗迹的附蝉(俗称夜眼),蹄质坚硬,能在坚硬地面上迅速奔驰。马鬃马蹄并不修剪,虎狼不敢近其身。尤其那双月芽形的后蹄,不亚于李逵的一对大板斧,踢到狼腿,腿废;踢到狼头,头灭,只有哀嚎而已。 黄浩脱口而出:“我操!竟然是阿哈尔捷金马!” 众人迷惑不解。 “呃”,黄浩尴尬的笑了笑,解释说:“就是有名的汗血宝马。” 大家恍然大悟。这也难怪,唐代丝绸之路通畅,东西方交流更加的紧密,李克用本就是个沙陀人,得到一匹汗血宝马也不足为奇。沙陀族为中国北方少数民族,原名处月,西突厥别部。处月分布在金娑山(今新疆博格多山,一说为尼赤金山)南,蒲类海(今新疆东北部巴里坤湖)东,名为“沙陀”的大沙漠一带,因此号称沙陀突厥,也简称沙陀。黄浩走上前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马的牙口,发现还是一匹六岁口的儿马子,就是说这马还没配过种,黄浩顿时脸上露出喜悦。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黄邺得意洋洋的说:“太子,我用你说的法子在砀山和李鸦儿在山中打转转,嗯,就是牵牛战术,这办法好使。追了我们二十多天,李鸦儿被我们拖疲了,拖瘦了,果然战机出现了。我逮住个机会冷不丁咬了李鸦儿一口,袭击了他的辎重营,抓了他的马夫,除了这批汗血宝马,我们还缴获了三百多匹战马,都是好马呀,这沙陀人的马真不错!我瞧着这匹战马特别神俊,于是末将特意骑过来献给殿下。没想到这马性子太烈,差点把我颠了下来。” “九哥,这买卖干的不错!”黄浩重重的拍拍黄邺厚实的肩膀,笑道,“这匹马我收下了!不过我不会骑的,这可是儿马子,用来骑乘实在太浪费了。等到了辽东,我们再选一批母马办一个马场。我有个办法让这家伙快速配种,再过五六年,我们就会有一大批优良的战马了。有了好马,我们才会有好的骑兵。这次你立了头功,我要重重奖赏你和禁卫营的将士,走,我们进去说。” 众人簇拥者黄浩走进了军帐,刚刚坐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一路咚咚地响着进来,连地皮却被踏得微微震动。黄浩向众人笑着说:“罗大个子果然跟别人不同!还没见人影儿,先听见你的铁脚板,可惜这世上没有什么马能驼得起这家伙。”众人一起看向大帐门口。 “殿下,您又在取笑我!”一个粗犷的声音像打雷似的在帐外回答说:“我罗成才不稀罕骑什么马,骑那玩意儿干嘛?哼哼,一般的马还跑不过我呢!” 话音刚落,就见门帘一晃,一个巨汉弯腰走了进来。只见这家伙年约三十、身材魁梧、骨愣愣的宽脸、双目炯炯、神态慓悍、内穿铁甲、外披斗篷、头戴铁盔、背着两米长的陌刀就闯了进来。 他的斗篷带进来一股冷风,使相离几尺远的蜡烛亮儿猛一摇晃,连着闪了几下才恢复正常。黄浩望着进来的将领说:“罗大个子,安排好了吗?” “殿下,你就放心吧!外面的警戒由我的部下接手了,我敢保证五十丈内不会有人靠近军帐。”罗成答道。 “很好!”黄浩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你也坐下吧,今天会议的内容很重要,关系我们这支军队的前途,你也一起听听。” “遵命。”罗成答应一声。他四下看了看,撇撇嘴,那些小马扎可承受不住他的身体。于是他又走出去搬来一个树桩,这才在火边坐定,自始至终他也没把陌刀放下。 黄浩扫了一眼众人,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各位叔伯兄弟,今天把大家请来,主要讲一讲军队改编的问题,这关系到我们今后的生死存亡。”黄浩稍微停了停,等大家消化完自己的话后,继续说道:“诸位都是自己人,我说话就不藏着掖着了。自从父皇在虎狼谷遇难以后,大齐国祚实际上已经完了,义军已经失败了。我们不应该继续沉醉在过去大齐虚幻的梦境之中,是时候醒醒了!”此言一出,帐篷内鸦雀无声,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让我盘点一下现在的状况吧!从汴州开始,我们连番的苦战,总共就剩下三千八百多人,只相当于三个都的兵力,再加上家眷,也才不过六千余人。这点人马,还使用过去的称谓,我都感觉到脸上发烧。好在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从冤句起兵时的老兄弟,老底子还在,总有一天能够翻身。我觉得吧,在自家兄弟面前,称什么太子,大将军,除了只会让弟兄们变得疏远,没有一点益处。咱们要面对现实。同时,为了便于今后的指挥和号令统一,我打算整编队伍。我打算将这三千多人编成三个都,每个都1000人,下设两个营500人,营下面设两个厢250人,每厢五个队50人,每队五个伙10人,一伙两个伍5人。嗯,大家都看看,这就是我们军队的编制……” 黄浩示意黄钦将他规划的军队编制表发到每一个人的手上,等人手一份,这才继续往下说:“我们以后对外就称作背嵬军,背,意思就是脊背,嵬,是山势巍峨高耸。背嵬,就是背影像山一样,雄壮巍峨。就像泰山这样的壮士组成的军队,当然是精锐了。往后啊,请大家也不要叫我太子了,改称我统军。目前背嵬军暂编三个都,每都设一名都指挥使,又称都将,下辖左右两营,每都设两名十将,又称都头,以此类推。军队的编制表介绍得很清楚,现在就不一一赘述了。十七叔也应该告诉你们′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九字真言了吧。实不相瞒,我汴州落水后,的确有些奇遇,有位老神仙教我九字真言,另外还教了我一套兵法,这次整编也会传授给在座的诸位将军们这套兵法……” 几位领兵的将领听了,大喜过望。一个个的神情激动不已。 黄浩继续说:“我亲自担任背嵬军总指挥,以后军中只许称我——统军。十三叔担任副统军,主要协助我的工作。我打算集中所有的骑兵组成疾风都,由九哥黄邺担任都将,抽调出所有的刀盾兵组成长林都,由十三叔黄存兼任都将,剩下的人组成烽火都,由马祥担任都将,军中设军器监,由七叔黄揆担任都监,这次我们缴获了不少辎重,里面有不少好铁,我知道一种神臂弓,威力比现在的弓弩大,这段时间我们要抓紧生产一批出来。我会亲自抓部队的训练,训练新的战术和战法。禁卫营改成警卫营,由罗成担任都头。军中将设军法司,成立宪卫营,由李迢先生担任军法官,这里是我新编的军法条例。李先生,以后由你负责军中的军法宣传和监督执行。” “是,统军。”李迢毕恭毕敬的答应一声。 黄浩放下手中的材料,语气变得沉重:“今天,在这里我想谈谈义军失败的原因。这个话题很沉重,但回避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总结经验。父皇临死前,在泰山书院也总结了一下,可是他只说对了一部分。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总结了一下。义军之所以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下,急转直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败亡,原因有三个……” 黄浩站了起来,他走到大帐的中央,沉呤的片刻,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继续往下说道: “首先,我们以前搞的是“流寇主义”,无后方作战,没有重视建立稳固的根据地。如果义军当年起兵时,能够选择合适的地方建立稳固的根据地,那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被动。兵法云: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有了可以依靠的根据地,有了根据地老百姓的支持,义军才会有可以依靠的物质基础,才可能无后顾之忧的作战。只可惜我们一直以来没有呀!这样如何可能打胜仗?这冤句是我们的老家,连这里的老百姓也躲着我们,这说明我们义军在自己的家乡都不得民心啊!更何况其它地方。得民心者得天下,从这一点看,我父亲输的不冤。” 黄浩顿了顿,给所有人一些思考的时间,见大家若有所思,这才继续说道:“其次,义军没有乘胜追击,错失战机,给敌人以喘息之机。义军第一次攻占长安时,就停止了对唐朝廷的军事追击,拿下了长安这个京城,就自以为取得天下啦。哼哼,大家为了蝇头小利争执不休,只想享受胜利的果实。逃到四川成都的唐皇这才有了得以喘息的机会,纠结各地的势力反扑,比如说让我们吃了大亏的李克用的沙陀族,战斗力极其强悍,从而使义军在庞大的反动势力反扑下,最终失败了。亦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可惜父皇学了楚霸王,身边也没有一个人提醒。你们说说看,我们不失败,天理不容!” 黄浩的这一番话,说的那些黄氏族人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我要说的是我们缺乏人才,义军中缺乏战略思维的人才。没有人懂得从全局来判断天下的形势,比如说义军最强盛时放弃了江淮经济重地,就是最蠢的败笔!导致义军失去了最大财力支持。江南地区是全国的经济中心。粮食财物通过大运河北上供给北方,义军放弃了江淮,那里的粮食、絹绫源源不断地祜运输到成都,于是唐皇又有了卷土重来的本钱。安史之乱中,由于唐朝廷保全了东南的半壁江山,才有了充足的财力物力的保障,得以平定叛乱。前车之鉴,又重蹈覆辙。实在是不应该呀!” “还有就是围攻陈州,事前没有做好充分的调查工作,想当然的就扑了上去。陈州刺史世代是陈州的地主,早在咱们义军东撤以前,他就兴筑碉堡,广积粮食,招募士兵,训练士卒,准备和义军决一死战。我们围攻陈州三百多天,发动大小战役数百次,始终没有取胜。由此可见,义军攻长期围陈州是战略上的重大失误,一则伤亡惨重,老而无功;二则唐朝政府利用义军围攻陈州的时候,拼凑大量的部队,准备大反攻。我父皇也用人不当,过分的任人唯亲,这是要不得的……” “……第二次进入长安的时候,关键的时刻,驻守同州的朱温叛变投敌,这样一来,长安东北门户被敞开了,形势更加严峻;还有一条就是情报工作不得力。投降义军的凤翔节度使郑眥是一个两面派,他在表面上归顺了义军,暗地里又挖战壕、筑工事,准备伺机反扑,自始至终义军都没有察觉;还有父皇任命的太尉兼中书令尚让在关键时刻投降了时溥。等等这些,只要当时有专门的机构稍微上点心,就可以避免犯这样的错误。这都是血的教训啊!今天我讲这些,就是想让大家知道由于义军长期流动作战,没有稳定的后方,缺乏经济上的保障和老百姓的支持,故而很难持久下去,使起义军最后失败。” 见在座的众人一脸的颓废,情绪十分的低落。黄浩却一拍案几,哈哈一笑,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再次开口说道:“失败乃成功之母,我们输得起!在哪里跌倒,咱们就在哪里爬起来。而且我们还有的是机会!父皇打破了这个旧世界,唐王朝的根基已经被义军撬动了。我料想,这天下不久之后将是藩镇割据一方的状况。这就是我们的机会!等我们拿下辽东半岛之后,整个胶东半岛和幽燕地区的都在我们的兵锋之下。如果顺利的话,几个月后,我们将拿下青泥浦和卑沙城,那里孤悬在海上,与辽东半岛相连陆地的最窄之处只有二十几里路,只要布置得当,这块根据地将易守难攻,北方缺乏水军,周边没有很强的势力可以威胁到我们。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励精图治。潜心发展几年,这天下就将是另一番局面。辽东半岛上有煤有铁,土地肥沃,既适合放牧,又适合耕种,而且还不缺乏水源。你们也知道老神仙给了我一些仙种,我相信,我们未来将不会缺乏粮食。至于我们的兵源,这根本不是问题,首先有大量的汉人被那些蛮族抓去当了奴隶,只要我们把他们解救出来,给他们想要的生活,将来这些人就是我们铁杆的百姓。将来我们有兵有粮,诸位叔伯兄弟,你们还怕不能够卷土重来?” “天佑黄王!愿为统军效死!” 众人被黄浩描绘的蓝图鼓动的激动不已,纷纷拜倒在地…… 黄浩本不想装神弄鬼,可惜没办法。他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年轻了,如果不是“遇仙”这一说,即使他连续带着大家打了这么多胜仗,也不会有这么高的威望。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比较迷信的,尤其是很多人看到了那些“仙种”后,更加认定了黄浩是神仙弟子的身份。无形中,这支屡屡遭受打击、士气低落的义军逐渐对未来有了一些信心。人一旦有了希望,就有了奋斗的目标,人心也就凝聚在了一起。 好在现在的人数虽然不多,但这些人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卒,作战经验丰富,忠诚度也很高。黄浩把他们看做背嵬军的基础。他深信,只要自己加以时日改造他们,将他们培养起来,这些人都是最好的士官人选,将来背嵬军的骨干力量。对此,黄浩是有绝对信心的。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才结束,等所有人纷纷告辞而去后,黄浩看见那个负责寻找本村百姓的小校走进来。小校走到黄浩身边说:“殿下,老百姓找回来啦。他们听说是冤句的老弟兄驻扎在村里,不再那样害怕,回来了几十口人。” 黄浩大喜,忙说:“好。快取百两银子放赈!你说的那位姓庞的老伯找到了么?” “我把他带来啦。他还叫一个驼背老头子跟他一道来。” “在哪儿?” “在大帐外。” 黄浩嘱咐黄钦马上去准备银两,自己赶快站起来向外走去,满心希望会从这两个老头嘴里得到些什么消息。 (未完待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四 那位庞老汉抄着手,夹着膀子,同那位驼背老头瑟缩地站在月亮地,心情紧张地等着。一看见黄浩出来,慌忙抢前一步说:“殿下,你辛苦啊!老百姓如今都成了惊弓之鸟,一望见有人马来到,不管是官兵还是咱们义军,一哄而逃,巴不能变成地老鼠藏到洞里。你可别见怪啊!” 黄浩笑着说:“庞老伯,你说的哪里话!乱世年头,老百姓听说打仗,看见人马杂沓,自然都要躲藏,谁肯拿性命往刀尖儿上碰?再说,咱们义军的纪律的确也不好,也难怪老百姓……” 庞老汉截住说:“不,不。你们义军比官兵强多了。老百姓心上都有杆秤,谁好谁坏全清楚。这段时间以来,老汉我也注意到您麾下人马的军纪,跟以前的义军相比那就是尖子,对老百姓和善多了。人人都这么说,可不是我这老头子当着你的面故意说奉承话。” 黄浩摆摆手,说:“可是骚扰百姓,做坏事的人还是不少。” “唉,十指尖尖有长短,树木林莽有高低,怎么能一刀斩齐?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难免良莠不一,何况是上千上万!”庞老汉不以为然的说道。 黄浩转移话题,问道:“庞老伯,庞英可是你的侄儿么?” “唉,正是我的亲侄儿,听说去年春天就不在了。”庞老汉一脸的苦涩。 “是啊,他阵亡了。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很可惜。”黄浩脸上都是遗憾。 “殿下,咱这冤句县境内随着黄王起义的人很多,这些年死的小伙子没有一千,至少也有几百了。两军交战时枪对枪,刀对刀,能不死人么?生在乱世,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庞老汉无奈答道。 黄浩点点头,叹了口气。他正要向庞老头子打听消息,老头子先开了口:“殿下,听说你叫我来,不知道什么事。我有一句话,不知敢问不敢问。” “不要紧,问吧。” “咱们的队伍这次打算要往哪里去?要往登州打蓬莱水寨么?”老头子小声问,寒冷和紧张使他的声音打颤。 黄浩大吃一惊,却不动声色的笑着问:“你打听这做什么?” “唉,别怪小人多嘴,要不是你的部下问咱家小子庞雄在登州的情况,老汉也不敢这样冒昧问你这句话。殿下,一则庞英和咱是一家人,二则这支义军咱冤句自己人,为百姓打富济贫,剿兵安民。人非草木,我怎肯不说实话?” 黄浩心中感动,赶快抱拳说:“老伯,请你快讲!” “殿下,我就实话实说了。我知道凭咱们义军的实力夺下登州问题不大,只不过如果硬打的话,咱们的队伍损失不会小。这些义军都是咱冤句的子弟呀,损失一个老汉都觉得可惜。恕老汉无礼,如果殿下你肯帮咱们这些乡亲一个忙,蓬莱水寨的工匠就可以成为您的内应,助大军夺下水城。” 说完,老头子把站在背后的驼背拉了一把,把他推到黄浩面前,说,“殿下,这位是鲁大匠,蓬莱水寨的船坊大匠,那里的情况他很熟悉。鲁老汉,殿下是咱们自家人,你快说吧,快把你知道的情况说给殿下知道。别怕,说错了殿下也不会怪罪咱们。快说!” 驼背的鲁老汉看上去很惊慌,只见胡子和嘴唇连连抽动,吞吞吐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黄浩越发莫名其妙,心里说:“莫非他有什么冤情,要我替他申冤报仇么?”庞老汉看见鲁驼背不说话,很焦急地对他说:“嗨,你这老怂货,越到你该说话的时候你越像噙着满嘴水,吐不出一句囫囵话!如今事不宜迟,别耽搁啦!” 鲁老汉用恳求的眼光望着庞老汉,结结巴巴地说:“庞三哥,就那几句话,你,你说呗。我这个拙嘴……”庞老汉生气地说:“你呀,嗨!你一辈子像一个晒干的死蛤蟆,踏在鞋底下跺三脚也不会吭一声儿。如今是啥时候了?还是这样,耽误大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黄浩问。 “唉,鲁大匠是咱山东最好的船匠,蓬莱水城最大的战船就是他打造的。可这人怕出名猪怕壮,就因为他名声在外,前不久,就让人家给惦记上了,心里苦啊……” “庞老伯,究竟出了啥事?他不肯说,你就替他说了吧。”黄浩催促说。 “好,我就替他把事情禀报殿下吧。事情是这样的,年初的时候,平卢节度留后王敬武长子王师模接管了蓬莱水师。这王师模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鲁大匠是鲁班的后人,手里面有本《鲁班经》,传言说上面记载了很多的道术,这些道术能让房主风调雨顺,也能让房主家破人忙。王师模就动了歪心思,想要据为己有。一个月前,他把鲁大匠找来逼他交出这本书,鲁大匠当然是矢口否认。这不,王师模一怒之下,就把鲁大匠的两个儿子儿媳以及孙子拘押在临淄郡(今济南)大牢里,扬言鲁大匠一个月内不把书交出来,他就要杀人。鲁大匠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想求殿下……唉,这事的确不好开口,老头子只好厚着脸皮,替这老憨货求求殿下,看看能不能请殿下出手,把人救出来。” “原来如此,”黄浩点点头,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又问道:“鲁大匠,我来问你,你能够确定人关在临淄郡衙大牢里吗?” 鲁大匠的厚嘴唇嚅动几下,半晌才说:“我回来之前,王公子让我在郡衙大牢里见了一下我那些孩儿……现在应该还在……”这时,山谷中一阵尖利的霜风萧萧吹过,两个老头子连打几个冷颤,越发显得瑟缩。入了秋,山中晚上的天气越来越凉了。 黄浩向站在背后的黄钦看一眼,说:“去,取两件棉衣服来!”随即,他又望着鲁大匠问,“你知道临淄郡官军大约有多少人马?” 鲁大匠浑身打着哆嗦,好不容易地回答了一句:“听说有……两三千人。”黄浩点点头,这跟他估计的人数差不多。 鲁大匠又说道:“还……还有,城里住有不少官员和富豪,应该还有一些乡勇协助守城。听说王敬武自从黄王来山东后,已经传谕各城士绅,叫他们协助官兵,把守各城池,不……不让你的人马夺城。不过黄王被害后,听说又解散了乡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棉袍拿来了。如今黄浩的部队里也缺少棉衣,这是黄浩平常穿的两件旧棉袍,棉花都露出来了。黄浩把棉袍接在手里,亲自披在两位老头身上,说:“这两件棉袍是我的旧衣服,送给你们吧。虽说旧了,到底还能够遮风挡寒。” “这,这,”庞老汉闪着泪花,结结巴巴地说,“殿下这样惜老怜贫,我只好,只好收下。这一生没法报答,下一辈子变骡子变马报答你的恩情!” 驼背的鲁大匠一连着“嘿嘿”两声,嘴唇嚅动着,频频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他几乎是不知所措地穿着棉袍,指头在扣扣子时颤抖得十分厉害,两行热泪扑簌簌地滚到又黄又瘦、带着很深的皱纹的脸颊上,又滚进像乱草一般的花白胡子里。 黄浩没有再理会他们,而是扭头看向他身后的黄钦问道:“十七叔,前段日子缴获的那批官军军服有多少?”黄钦估算了一下,回答说:“大概四百多套,都是新军服。殿下是打算假扮……” “不错!我现在的确想拿下临淄。”黄浩解释说,“这并非我心血来潮,马上就要过冬了。山里面既缺乏粮食,又缺乏物资,不光是我们义军现在艰难,老百姓过得更苦。这里的人都是我们的父老乡亲啊!我只能看着他们受苦。我想了一下,王敬武原来不过是平卢节度使安师儒帐下一名偏将,当年他驱逐安师儒接管了平卢军,马上就向我父皇输诚,他的节度使留后一职还是我父皇封的。唐军占据优势后,他转头又投靠了唐廷宰相王铎,反戈一击围剿义军。这种反复的小人,如今又欺压百姓,作恶乡里,不杀难解我心头之愤。” 黄浩眉头紧蹙,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他参与围剿义军,为唐皇立了功,朝廷必有封赏。十七叔,前段日子,我注意到你身边还有攻破长安时缴获唐皇的文书信函和空白的圣旨卷轴。我欲伪造唐皇圣旨,假扮朝廷传旨使者,骗开临淄城。这样一来,既可趁机救下鲁大匠的亲人,又可借机招兵买马扩大背嵬军规模。再说临淄离黄崖洞根据地太近了,我们想要夺下登州,平卢军始终是我们背后的威胁。卧榻之侧,岂人他人酣睡?拿下临淄,平卢军肯定会陷入混乱一阵子,如果能够干掉王敬武,平卢军会乱得更久。一举几得,十七叔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嗯,殿下高明!奴婢认为如果谋划得当,很有可能一举拿下临淄。”黄钦表示赞成。 黄浩细想之下,他越发越觉得有可能成功。听到黄钦依然叫他殿下,皱着眉头埋怨道:“十七叔,不是让你改口吗?怎么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别再叫我殿下。” “嘿嘿,老奴……哦,我给忘了。” 夺取临淄的决议很快就得到了通过。随后几天,背嵬军侦骑四出,收集临淄的情况,很快就有好消息传了回来。临淄空虚,王敬武竟然奉旨去了长安拜见皇帝去了,现在负责看家的正是他的长子王师模。王敬武怎么敢去长安呢?原来这事还和朱温有关。 前面说了,王敬武原是平卢节度使安师儒帐下为偏校。中和元年(881年),青州、棣州一带爆发农民起义,安师儒命令王敬武前往镇压。王敬武镇压农民起义胜利后回到青州,利用手中的军队驱逐节度使安师儒,自任留后,代理节度使,投靠当时占据长安、自称大齐皇帝的黄巢。 黄巢第二次攻打长安时,负责对黄巢作战的宰相王铎希望王敬武反正,派都统判官张濬前去说服,并以唐皇的名义正式授王敬武为留后。当时战况不明,王敬武最初拒见张濬,但最终还是见了。张濬斥责了王敬武,并发表演说,使王敬武所部士兵的立场转向效忠唐朝。王敬武被军心所影响,接受了朝廷的任命,派军助王铎作战。 六月十五日,黄巢命丧虎狼谷,王敬武的部队配合朱温立下了战功。朱温出于拉拢王敬武的目的,也替他把战功报了上去。同样,朝廷也出于拉拢地方军阀,对抗占据汴州朱温的目的对这家伙加以重赏,授予王敬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检校太尉。王敬武从一个基层军官短短的时间里,飞黄腾达成了一方诸侯,这家伙当然屁颠屁颠的跑到长安谢恩去了。 敌情发生了变化,临淄更加空虚了,形势变得更加有利。黄浩信心更足,原计划不变,只不过圣旨上封赏的人就改成了王师模。黄钦在长安皇宫里待了二十多年,对唐皇的笔迹以及圣旨的格式不要太熟悉了,假冒一份出来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九月初三,本身就是太监出生的黄钦再次重操旧业,假冒长安的传旨太监带着由黄邺率领的四百名骑兵,假冒唐军前往临淄去诈取城门。黄浩亲自带领两千精锐跟随在后,隐蔽接近临淄城…… —————— 临淄郡,治历城(济南市历城区),领历城,、丰齐(治今山东长清东北)、禹城(治今山东禹城)。临邑临济、全节、亭山、章丘等县,咸通十四年(873年)改为平卢军,授平卢军节度使节治。临淄位于山东省中西部,南依泰山,北跨黄河,背山面水,分别与西南部的聊城、北部的德州和滨州、东部的淄博、南部的泰安交界,是个交通便捷的地方。 王师模的人头如今高高挂在临淄城门口上,背嵬军拿下临淄后,黄邺率领疾风都及时镇压了乱军和地痞流氓的作乱,义军对城内的老百姓包括士绅秋毫无犯,赢得了本地人的好感,很快就让这座城市恢复了秩序。黄浩为了展现背嵬军仁义之师的形象,大部队并没有驻扎在城里,而是由黄邺押着唐军俘虏在城外黄河边上安营扎寨。大军人马不仅饮水无虞,且有舟楫之便。 这次攻破临淄的收获出乎意料的丰厚。临淄南门外的黄河边上,如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军帐,一眼望不到边的旗帜,一眼望不到边的马群。一到五更,这儿那儿,到处有萧萧马嘶、鼓角互应,临时的演武场中不时响起口号声和喊杀声。这些年,老百姓实在是太苦了,这些年天下大乱,山东又灾害连年,王敬武为了扩大自己的实力,拼命盘剥治下的百姓。 临淄的老百姓已经苦不堪言。这次背嵬军攻下临淄后,黄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一下子就赢得了民心,为了生存,很多灾民踊跃参军,短短的三天,就已经招收了六千多名新兵。如果不是黄浩控制数量,恐怕达到一万新兵也不是问题。 每天辰时以后,饥民扶老携幼,成群结队地来到源潭寨外,等候背嵬军放赈和施粥。几天下来,各种肩挑小贩已经知道这支背嵬军平买平卖,所以大家胆子很大,熙熙攘攘从四面八方赶来这里,趁机会赚一点蝇头微利。他们除在各营中串游之外,还在黄河南岸汇成一个临时的小集市。 黄浩明知小贩和饥民中会混进唐军的细作,但仍严令保护,不许驱赶饥民,也不许强占小贩一针一线。老百姓历年来饱受官军骚扰,又都知道王敬武的人马在临淄周边闹得贫富一齐遭殃,所以对比之下,都对背嵬军充满拥戴之情,巴不得背嵬军早日将官军赶跑,干脆留下来。 黄浩的头脑还没有发热,显然知道这临淄并非久留之地。拿下临淄后,他立刻派出斥候严密监控周边官军的动向,同时在城里收集急需的各种物资和材料。这次缴获了不少的钱财绢布,黄浩没有留下这些财物,而是用来向商人采购军队急需的物质,对于他来讲,钱财根本没什么用。 令人意外的是,黄浩竟然在节度使衙门仓库里发现了大批制造火药的原料,有硝石、硫磺以及木炭,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认不出来,足足有六吨。这让黄浩感到十分的诧异。难道这个时候就出现了火药吗?怎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呢?其实唐朝的军队火药是必备之物,黄浩并不知道这点。 火药在中国出现的时间很早。火药发明的具体时间虽未得到考证,但据《范子叶然》的记载,春秋时代中国就已经用于民间民生应用。火药最早起源于春秋时期的炼丹术,后在隋朝被真正发明,在唐朝大量被用于军事,尤其是守城的时候用的特别多。 只不过,现在的火药还很落后,除了提纯的手段不行,火药里面有很多杂质,烟雾很大。这时的人也没找到最佳的火药配比,爆燃的效果达不到最佳的水平,主要是用来引火烧敌人的攻城器械,所以用的量很大。 山东靠近日本,日本正是硫磺的出产地,所以硫磺很容易搞到。北方地区的老房子、厕所旁边的浮土会结出盐状结晶物,用燃烧的木炭戳一下会“哧哧”冒火星,刮下来再精制提纯一下就得到了火硝。如通州熬硝营,郑州硝滩等地名都是历史上有名的产硝地。因此山东的大都邑从来就不缺火药的原料。生产更猛烈的火药,这对陆战队出身的黄浩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 这次攻打临淄,最大的收获就是俘虏了平卢节度使王敬武的工匠营,一千多名各行业的工匠让黄浩笑的合不拢嘴,他再三叮嘱向根据地运送物质的黄存,一定要把这些工匠保护好,一个也不能损失。九月十七日,新兵和物资已经撤回了黄崖洞根据地。 这天晚上,黄浩在节度使府设宴,秘密款待了十位临淄城中的有名的士绅和商人,席上黄浩与众人谈得十分欢畅。宴后告别时,黄浩送给与会人员每人一面小小的宝镜——玻璃镜。楠木镜框的背边刻着亭台楼阁、松鹤鹿群。黄浩坚称这原是西域宝物,据说放在家里可以镇宅,众人啧啧称奇。 第二天,天还没亮,剩余的背嵬军悄无声息的撤出临淄,消失在茫茫的群山中。等天边泛起鱼肚白,背嵬军已经走到了二十几里外泰山山脉的入口。 晨曦中,黄浩勒住战马停在了山口,回首再看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临淄城,这几个月来的一幕幕仿佛放电影一样浮现在他的眼前。义军在自己的带领下,从身处绝境,到涅槃重生,黄浩心中不由得豪气顿生。一张嘴便吟哦出他那个便宜老爹黄巢的诗句: “飒飒西风满院栽, 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 报与桃花一处开……” 吟哦完毕,仿佛意犹未尽,黄浩嘴角一弯,低低的对着自己说了一句:“临淄城,再见!十年之内,我还会回来的!” (未完待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五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开始修筑“驰道”,先后六次巡视全国,四次巡东,两次巡北,以“示疆威,服海内”。第一次东巡时,秦始皇遇到了方士徐福。徐福本是怪迂苟合之徒,既知秦始皇笃信命数、希图长生不老,便想因之牟利,于是搬出了古人“三山”之说,上书称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岛,是神仙居住之所,岛上生有奇花异草,食其果实后便可长生。 秦始皇正四处求仙,闻言大喜过望,立即遣徐福发童男童女数千人,乘楼船入海求仙。秦始皇本人也频频濒海而游,登山眺望,甚至亲自登船入海追杀巨鱼。然在劳民伤财、花费了巨大的人力财物后,却没有任何结果,徐福后来更是不知所终。传闻芝罘之“罘”字,便是“四不”的合写,意即秦始皇四次东巡访仙皆不遇。而秦始皇本人也死在了最后一次东巡途中。 至汉代时,荒唐闹剧再度上演,汉武帝刘彻为长生不死而孜孜以求,甚至不惜将亲女卫长公主下嫁给方士栾大。至于传说中的神仙三山,汉武帝虽然没有像秦始皇那样派遣大队人马入海访求,却也亲自东巡海滨,至徐福登船扬帆处,际海而望,希冀能遇到神仙。虽则汉武帝跟秦始皇一样,最终未能如愿以偿,但大汉皇帝却在眺海处筑城纪念,并以仙山“蓬莱”名之,此即蓬莱城之来历。 世间终于有了蓬莱,然蓬莱仙山却始终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到唐朝时,登州蓬莱已成为对外交流的窗口,是东渡日本、高丽的主要出海口,与明州、扬州、泉州并称为四大通商口岸,呈现出“日出千杆旗,日落万盏灯”的繁荣景象。居安思危,虽则唐朝国力强大,唐廷亦在登州海岸港口设立了平海军,以为边防之需。 蓬莱水城,更是为大唐河南道最早修建的人工海港,亦是大唐水军操练场所,为海港军事基地,它西接丹崖山,东连画河,南接登州城,北与沙门岛隔海相望,负山控海,地势险要,号称大唐帝国之“海上国门”。 光启元年(885年)二月一日未时刚过,进攻登州的部队就出发了。这支队伍的步骑兵共五个都六千余人,由黄浩亲自领兵。背嵬军要想拿下蓬莱水寨,必须先拿下水寨近在咫尺的登州城。根据这几个月来的侦查,黄浩已经掌握了登州及其周边地区的兵力部署。 负责镇守登州的主将是淄青节度使朱瑾帐下任列校的康怀英,守军是一个都,约一千一百人。此人虽然只有二十四岁,但武艺高强,颇晓兵法,黄浩并不敢小觑他。蓬莱水寨尽管已经荒废了不少,但战船的数量还剩下不少。各型楼船十余艘,车船四十余艘,其它各型小船无法计数。 坐镇水寨的是王敬武麾下一名校尉,名叫崔晧,清河崔氏子弟,属于名门之后。至于能力怎么样,这还是个未知数,不过听说此人热衷于走私贩盐,喜好财货。蓬莱水寨有水军官兵两千余人,船工的千余人,船匠五百余人,由于军饷不足,水军缺乏训练,战船也急需更新。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了。 黄浩制定这次作战方案时,发现这次作战有一个最大的难点:攻击登州城的同时,背嵬军还要迅速夺取控制水寨,否则那些水军驾驶战船出了港,即使拿下了水寨,对背嵬军来说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针对这个问题,众将经过反复的推敲,一直没有太好的办法。 反而是鲁大匠提出了一个办案被黄浩采纳。他的主意并不复杂,那就是作战打响之前几天,设法搞到一条楼船,凿沉以后堵在水寨航道的出口,形成关门打狗的局面。 说起容易做起来难,如何混进水寨就是个大问题。烽火都指挥使马祥自告奋勇接受了这个任务,他提出利用崔晧贪财的特点,自己假扮海商混进水寨,战斗打响之前,设法用楼船堵住水道。计议定下后,去年十月初,马祥就带着几十个人假扮商人提前出发了。 马祥拿着一封伪造的唐廷权宦晋国公田令孜的手书去了青州,凭借着这份信,以及送上价格不菲的礼物,马祥很快取得了淄青节度使朱瑾的信任,并且在朱瑾的帮助下,顺利的在登州城内办起了一家商行。这个年代的商人长途贩运,每次又有诸多物资,为安全之计,自然得雇海船。一来二去,在马祥刻意的结交之下,他与崔晧逐渐熟悉了起来。崔晧也因为马祥为人豪爽阔气、又出手大方,再加上田令孜和朱瑾的背景,对这个新来的登州商人也很客气。 二月九日,崔晧应马祥邀请来到登州城内的太白楼饮宴。宴席将开之时,马祥的管家引着两个千娇百媚的胡姬走了进来,胡姬一左一右簇拥在崔晧的身边,殷勤地为他添酒布菜。佳肴美酒,胡姬相陪,崔晧顿时笑开了一朵花。这家伙心里很清楚,这位马掌柜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今天恐怕要发财了。 马祥为人机变,善于察言观色。见崔晧面上表情,就知道这位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来意。略略寒暄后,即将崔晧叫到一旁,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纸册,说道:“崔将军,这是一份礼单,我已经派管家送到贵府交到了夫人手上。崔大人今日回府可照此一一清点。” 崔晧接了过来,见那名册按照礼物的分类和数量,一目了然,等看清楚礼物的名录,忍不住心中大喜。当即道了谢,又问道:“马掌柜,这怎么好意思。你这朋友崔某交了。不过无功不受禄,阁下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有什么事情想要崔某效力,只要能办得到,崔某自当尽力而为。” “多谢崔将军,这次请将军来,的确有一事相求……”马祥拱拱手,满脸堆笑说道:“实不相瞒,我手中有一批盐要运去江南,不过数量有点大,一般的小船恐怕带不了这么多货,在下想在将军手中雇佣一条楼船跑一趟,我也不会让您的手下白跑一趟,运费咱们从优,马某另有重礼献上。可好?” “马掌柜,”崔晧还想拿捏一下,故作为难的说道:“这事怕是不太好办啊,车船还好一点,这楼船实在太少,万一上面要来点卯,本官的麻烦就……” “崔大人,此事若成,某家另有厚礼送上!”马祥又许下了重诺。 崔晧对马祥的知情知趣很是满意,也爽快的说道:“如此,那本官就再想想办法,不知道马兄什么时候要用船?” “越快越好!我的货都到登州仓库了。如果方便的话,今天兄弟就派人连夜装船,明个一大早就出发,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事办了。您看如何?” “如此甚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次日天光刚亮,“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把睡梦中的崔晧惊醒。 “打雷了?” 宿醉未醒的崔晧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推开纠缠在身上的两位胡姬,抬起身体向窗户看去,却见朝霞透过窗户洒在屋里的地板上,让他诧异不已,一时间搞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这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没多久,一名兵士在他的卧室门外喊:“崔将军,不好啦!马掌柜租的楼船出水寨时突然爆炸,现在沉在航道上,把航道堵住了。” “什么?”崔晧吃了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追问道,“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的兵士又重述了一片,崔晧一下子没了睡意。他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披上衣服就往门外跑。等来到码头上,却见航道中几条小舢板正在水上救人,浑身湿漉漉的马掌柜坐在一条舢板上哭丧着脸。 刚刚一靠岸,马祥就对着崔晧放声大哭:“崔将军,你的船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爆炸?这下可把俺坑苦了,让晋国公(田令孜)知道他的货沉到海里,我一家人都不用活了!呜呜……” “这……究竟出了什么事?”还想质问对方的崔晧哑口无言,顿时傻了眼。 “我咋知道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轰隆一声,船一下子就沉了,这么多盐,都是庐州刺史杨行密大人订的货,定金都付了。这下子全掉到海里了,我就是倾家荡产都赔不起呀!呜呜……”马掌柜越说越伤心。 “这……这如何是好?”听说都是些大人物,崔晧也没了主意。 半晌,马掌柜才平静下来,他悲伤的对崔晧说:“崔将军,现在说啥都晚了。事不宜迟,在下要先赶紧想法子填上这个窟窿,要是事情办砸了,得罪了晋国公,你我都不会有好下场。好在我大哥就在青州,我现在就赶过去,求他帮我填上这个窟窿……” 崔晧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打断他的话,催促道:“马掌柜,那就别墨叽了!你快去快回,我想法子把沉船打捞上来,我再给你派一条船。” “只好如此了!这里就拜托将军啦!”马掌柜一脸的悲愤,再不愿意啰嗦。拱拱手就带着他的仆役扬长而去。码头上只剩下崔晧和他的手下在风中凌乱…… 二月十一日夜间,黄邺领着疾风都到了登州城外。他将大营扎在丹涯山正对水城的曹家店村。黄浩带领主力三日后到达,将营盘扎在城东南角三里外的卧龙山,离后世蓬莱阁的位置很近,正好可以俯视蓬莱水城。 黄浩一到驻地,马上就召开军事会议。负责刺探登州军情的马祥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铠甲,早就没了那副奸商的模样。他恭敬地站起来,抱拳说道:“统军,幸不辱命,水道让末将堵住了。” 黄浩大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马掌柜真是出手不凡啊,这次拿下水寨,将军当为首功!”众将纷纷上前道贺。 马祥拱手还礼,然后说道:“由于疾风都的游骑三天来出没于登州城南一带,城中以为我们大军将攻南门,就把守城的主要兵力放在南门一带。守南门的正是校尉康怀英,他的副手川卢榆,老家也是冤句的,正因为如此,康怀英有些看不起他,两个人经常对着干。康怀英的将士有一半驻扎在南门大街。城上滚木礌石摆得极多,城中百姓家家户户早晚轮流登城。卢榆主要防守东门,他手下的人马较少,装备也差,都是乡勇改编过来的,没什么作战经验……” 黄浩又询问其他各个城门的防守情形。马祥拿出一份手绘的登州城防图,在上面将各城门担负镇守的官绅名字一一说了出来,并把官兵的数目也说了个大概。对于城中所存的粮食、柴火约有多少,能支持多久,也都谈了自己的看法。 听完马祥的禀报,黄浩频频点头,连连说道:“很清楚,很清楚。”接着又问道:“奇怪,康怀英为什么要让登州知县王珣镇守北门?这人有什么特点?” “统军,我跟王县令打过交道,此人出生太原王氏,颇有胆略,年纪又轻,深得朱瑾的赏识,康怀英也很佩服他。他已经升为淄青别驾,前两天就应该去上任了。只因登州情况紧急,不得不暂时留下。现在康怀英让他镇守北门,是因他认为北城外面的护城河无水,城墙稍低,容易受攻,需要派一个真能做事的官员在那里才行。”马祥分析说。 黄浩点了点头,又问道:“城中百姓是否十分惊慌?” 马祥回答说:“百姓自然是人心惶惶,不过没有人想到投降。” “为什么百姓跟官府如此一心?” “康怀英造出谣言,说我们是黄王余孽,杀人不眨眼,一旦攻进登州,不但活人要杀光,尸体还会扔进磨盘里磨成肉糜煮粥吃。”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黄浩也笑骂道:“狗日的康怀英!竟如此造谣煽惑,无怪百姓要拼命守城。等拿下登州,我要把他的这张臭嘴缝起来。” 会议决定从明日起,按照预定方略,先拿下蓬莱水城,然后全面猛攻登州。各个大将重新分了任务,主要力量放在南门和北门之间。会议之后,黄浩准备就寝,却见马祥又走了进来,在火边坐下。 黄浩问:“马指挥,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儿?” 马祥答:“统军,我想连夜再进水城,招降崔晧。” “什么?”黄浩连连摇头,“太危险了!你是我军中大将,岂能让你去冒这个险?此事休要再提。明天一早只要鲁大匠的徒弟点燃炸药,拿下水城不是问题。” “可……可是水寨的城墙塌了,也不利于我们将来防守。而且还有一种可能,万一逼着崔晧狗急跳墙,一把火烧了水寨,我们就前功尽弃了。”马祥忧心忡忡的说道,“况且,我了解此人,只要我们让他带着钱离去,他才不在乎这座水在归谁呢?放心吧!我有把握,你就让我去吧。” 黄浩听了也有些动心,犹豫着问道:“你有几份把握?” “至少六成,”马祥微笑着说,“不过我还要变成马掌柜才能当说客。否则他知道船是我炸沉的,肯定会恼羞成怒。哈哈,这家伙出生世家,死要面子!现在可不能拆穿了。” “如此甚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事不宜迟,末将现在就出发。” “那好!我派人绑着你去水寨门口,这样他更加会相信你依旧是个商人。” “遵命!” “多多保重!”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 寅时三刻,登州南城门楼上,刚刚巡视一圈回来的康怀英找了一个避风的位置,靠着鼓楼的墙壁和衣而睡。可是他刚躺下去,忽然听到远处杀声暴起。 他拿起自己的斩马刀,奔出鼓楼,看见北门的方向有火光,又听见几声爆炸、杀声也是从那儿传来。他不知出了什么事故,向身边的亲兵吩咐:“去问问王大人,北门出了什么事?” 亲兵还没来得及走,王珣就传来讯息,“贼军正在攻打水寨!” 康怀英一听急了,赶紧命令:“备马!让所有的骑兵集合。” 康怀英领着两百骑兵从南门绕过去,向着蓬莱水寨扑去,不料离水寨还有两里路,路边一阵梆子响,紧接着密集的羽箭想飞蝗一样扑面而来,当时就有四五十人中箭落马,倒在地上一阵惨号,对面又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黑暗中借着月光,影影绰绰可以看见一大队骑兵向他们扑来。 康怀英大叫一声不好,立刻拨转马头大喝:“中计啦!跟我撤。” 疾风都三百骑已经追了上来,康怀英边打边撒,好容易逃回城里再清点人数,顿时欲哭无泪,两百多骑兵剩下不到六十人,这下子亏大了。还没等他缓过气来,北门那边又是一阵大乱,城头上已经出现火光,密集的爆炸声和那耀眼的火光让人心惊胆战,康怀英心道这是什么武器?怎么这么厉害!正想派人过去增援,忽听城中喊杀声震天响,如此坚固的登州城竟然被敌军攻破了…… 已经事不可为,康怀英命令打开城门,向外突围。这时王珣在几个亲兵的簇拥下,披头散发的逃到了北门,康怀英愤怒的问道:“王珣,怎么回事?北门如何这么快就丢了?” 王珣一脸的苦涩,快速的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原来北门对面的水寨半夜突然火光四起,寨中大乱,王珣赶紧登城查看,火光中,他隐约看见贼军已经攻入水寨城中,心中大急,还没来得及报告。又发现有水军官兵突围而出,朝北门而来,王珣没有多想,立刻派人打开城门接应。 黄存率领的一部人马在后面紧紧追赶,看见北门已经打开,水军官军正在进城,便停止砍杀,随在官军后面,向城内拥去。水军见贼军追来了,更急着要进城逃命,不愿作战;背嵬军想混进城去,也不同官军作战。双方都争先恐后地往瓮城内拥去。 王珣是个十分机警的人,他发现挤进瓮城的,既有官军,也有“贼军”,瓮城门已经没法关闭,便立即下令将主城门关闭。他自己立在城头,俯视瓮城,指挥兵丁百姓向下射箭,投掷砖石。这时进入瓮城的已有几百水军官兵,还有几百背嵬军,他们都拼命向城上呼喊,要他们打开城门。王珣不理,继续命人向下射箭、扔砖头和石头。 瓮城外面的水军,看到这种情况,立刻崩溃,各自逃命。黄存的人马也开始动手,有的水军被杀死,有的跪下投降,只有少数逃脱。黄存将瓮城外面的官军消灭以后,黄浩带着援军也赶到了,黄浩立刻指挥将士来抢夺瓮城。他的人马又有几百人冲进瓮城,一部分人不断地向城上放箭;一部分人抬来了云梯,靠在瓮城上。有几十个人登上了瓮城城墙,直向大城奔去,眼看就要夺得大城。 背嵬军来势汹汹。王珣悬出重赏:凡是能将“贼军”打下城去的,赏银一锭。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几十个冒着黑烟的罐子被扔了上来。城头上发出一连串惊天的爆炸,那些刚刚鼓起勇气的守军顿时魂飞魄散,紧跟着一哄而散,守军大溃……王珣的亲兵赶紧架住他往后跑,这才逃到了北门。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越来越多的背嵬军涌入城中,康怀英已经无力回天,长叹一声,带领着亲兵向外突围……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黄浩糊里糊涂拿下了登州,康怀英糊里糊涂丢了城池。 穿越者的开挂在这一战中光芒四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六 背嵬军走马取登州,黄浩运气好到爆! 话说这马祥深夜入水寨劝降崔晧,一切出奇的顺利。崔晧这家伙本来就惜命,马上很痛快的答应了。不过他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让背嵬军假作攻城,帮他演出戏好让他瞒天过海。这条件对黄浩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呀!也就答应了下来,并让黄存带着长林都去接收水寨。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派出了黄邺率领疾风都负责警戒登州的援军。 只不过任谁也没想到接收水寨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意外,许是崔晧这家伙的人品实在太差,盘剥过甚,在水军中极度缺乏威信。一名水军校尉不愿意投降,率领部下开始作乱,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跟着一起起哄,水寨一下子炸了营。 水军像无头苍蝇一样开始向外突围,没想到还真让他们冲出去几百人。负责接收俘虏的黄存哪肯善罢甘休,就带着自己的部下紧追不舍。没想到,这王珣竟然脑子一热打开城门接应这些水军官兵。黄存虽然指挥大兵团作战不行,但冲锋陷阵绝对是把好手,他带着自己的部下紧追不舍,一起混进瓮城,这下子外城门就关不住了。 王珣托大了,他自以为只要关闭瓮城大门,来多少贼军都是瓮中之鳖。只不过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竟然有跨时代的武器——火药弹。这可不是唐军用的那些放火的火药,爆炸力那是杠杠的。至于杀伤力嘛,嘿嘿,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喽,主要是太吓人了! 随后赶到的黄浩也没想到火药弹竟会有如此好的效果,立刻让自己的手下扔火药弹。一阵狂轰乱炸下,守军崩溃了!登州陷落了。这还没正正经经打一战,康怀英就稀里糊涂丢了城池,你说他冤不冤?回到青州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要是因此被朱瑾斩了,哭都找不到坟头。 黄浩拿下登州,背嵬军基本上没有损伤。于是,背嵬军乘胜追击,又连续拿下蓬莱县城以及登州以北的沙门岛、鼍矶岛等诸海岛。一路上收降纳叛,队伍一下子扩编到两万余人,义军声势一时无量,山东各诸侯震动。没有哪个不开眼的现在敢轻易去招惹黄浩。 得了这么多地盘,黄浩也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向外扩张。一时间,官军和背嵬军相安无事。 一个月后,远在长安的唐皇得到消息,顿时勃然大怒。黄巢的余孽竟然死灰复燃,这还了得!唐禧宗立刻下旨令周边各藩镇进剿,可惜这位唐禧宗过高的估计了自己,他根本没能力调动任何一个藩镇。造成这样的局面,这只能说是天意!唐王朝已经走到了尽头。 去年八月,发生在汴州的一起导致数百人丧生的特大谋杀案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听我慢慢道来。 去年八月十五,砀山小挫,李克用失去了义军影踪,只好灰头土脸的撤军到达汴州郊外,在城北扎下行营,让连续作战多日,已经十分疲惫的军士稍加休整。他们刚到,汴州便城门大开,只见节度使朱温身着盛装,率领宣武文武官员出城相迎,极为殷勤地邀请李克用入城一叙。 李克用自觉有恩于朱温,又见宣武将佐态度诚恳,盛情难却,也不推辞,便与监军陈景思及薛志勤、史敬思、李嗣源等数百名亲兵亲将进城。在朱温的安排下,主管官员早已将上源驿——汴州城中一处最豪华的驿站清空,作为李克用一行在汴州休养期间的下榻之地。当天下午,朱温在馆驿设下盛大的酒宴,以最高规格款待李克用一行。 餐桌上精美的餐具、色味俱佳的菜肴、醇香扑鼻的美酒,廊下助兴的乐队、婀娜的舞姬,还有身旁谄媚的笑脸和飘飘欲仙的马屁,同时交汇在一起,迸发出最大的能量,让人晕乎乎的,浑身舒畅,如坠云端。 李克用心中高兴,在朱温的殷勤劝酒下,一杯接一杯,不多时便已酩酊大醉。在酒精的作用下,李克用这个沙陀蛮子的头脑开始变得不灵光了,他得意地大笑起来,仗着酒兴,对陪在自己身旁,大自己三岁的朱温说出了一段语惊四座的话:“朱兄弟,你他娘的真是好运气呀!你要是继续跟着黄巢,这当口,老子怕是把你的脑袋早就摘下来了……”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一句话概括,那就是李克用当面讥讽了朱温原系“贼将”的老底。或许是出于酸葡萄心理,他还顺带嘲笑了在座的如李唐宾、葛从周、张归霸等宣武将佐:这些人几天前还被自己追得到处逃窜,现在却赔着笑脸,和自己一起喝酒了! 顿时,场面几乎僵住了,连朱温被醇酒染红的脸色都在刹那间变得灰白。但朱温这老小子工于心计,城府极深。居然在顷刻间又恢复了正常,继续打哈哈,赔笑脸。对此,已经醉眼迷离的李克用浑然不觉,继续红着脸,满口酒气地撒他的酒疯,直到下一波酒劲上头,完全醉倒为止。 掌灯时分,宴席结束了,朱温回到节度使府衙,一同返回的宣武众将大多愤愤不平:这狗日的李鸦儿,太狂妄自大,太不把我们当人了!朱温在宴席上压制在心头的火气也重新爆发出来:没错,我朱温的确原系“贼将”,可你李克用屁股也不干净,你还原系“贼首”呢!若论历史问题,谁特么比谁清白啊? 朱温本来就是一个无法无天之辈,一时怒从心头起,不由恶向胆边生,一个凶狠的念头涌现于脑海:弄死这丫的!没错,杀了李克用,这样,一来可以出出这口恶气;二来不论田公公当政的朝廷,还是北方多数藩镇,都对沙陀李氏的崛起怀有戒心。李克用要是死了,他们可能偷笑都来不及,不会对宣武大打出手;三来嘛,从长远看,大唐气数将近,群雄逐鹿之势已显端倪,天下藩镇以碌碌之辈居多,真正堪为大敌者,也就是这个李克用,现在他在我掌中,这种机会可是常有?不杀白不杀!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个彻底!想明白了这点,朱温立刻付诸行动。他单独召来心腹部将杨彦洪入内室密议。一番密议之后,朱温与杨彦洪定下了具体的杀人方案:用车辆装载大木头堵塞上源驿周围的街道,以防李克用逃走,然后派兵围攻,诛之于驿馆;如果一时不能得手的话,就纵火烧掉驿馆,给沙陀人来一次集体火葬! 杨彦洪仔细想了想,觉得计划仍可能有破绽,又向朱温建议说:“大帅,万一那些胡人突破了封锁,一定会纵马狂奔,大帅可在北城第二线布置,见有骑马奔驰者,放箭射杀!”朱温点头答应,计议一定,两个人便分头行动。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之夜。漆黑的夜空就像涂了墨,不见一丝亮光,仿佛连星星都睡着了,身处上源驿的李克用,大醉之后正酣睡于床,随同他一道来的几百名亲兵也大多进入了梦乡,只有薛志勤、史敬思等十多名不敢多喝酒的亲将还保持着清醒。 突然,他们似乎听到周围寂静的街巷中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警惕性很高的薛志勤立即冲出去查看,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封住大门以防不测。片刻之后,喊杀之声四起,飞矢流箭像雨点般射进上源驿,与此同时,杨彦洪指挥的宣武士卒开始冲击上源驿的大门。薛志勤、史敬思等十余名亲随拼死抵抗,与汴州人马激烈对射,沙陀军的战斗力到底不是浪得虚名,竟连杀数十人,将杨彦洪的人死死挡在了大门之外。 李克用的侍从郭景铢冲进李克用的卧室,先吹灭灯火,然后冲着李克用大声呼喊,奈何这位大帅酒喝得太多,竟怎么也叫不醒!眼见不断有流箭射进卧室,情急之下的郭景铢一把将李克用拖到床下,以避箭伤,然后舀了一瓢冷水,兜头浇下,才总算将李大帅叫醒。 惊醒后的李克用问明缘由,方知祸生肘腋,急忙爬出床底,拿起弓箭,准备突围,但因酒劲未过,仍然头昏眼花,手脚酸软。 此时,不但驿内的李克用着急,驿外杨彦洪的焦急程度也不亚于沙陀统帅,他见攻不入驿站,担心驿站内李克用的几百亲兵要是都醒过来,更难有胜算!于是下令,执行第二号方案,暂停进攻,将车辆上的木头搬来,堆砌在上源驿四面墙外,纵火烧驿。 刹那间,熊熊烈火腾空而起,裹着浓烟从四面八方向驿馆内蔓延,李克用一行人,眼看就要性命不保。 李克用命不该绝,此刻他也开挂了!正当危急之时,忽听得天空中一声惊雷,紧接着蚕豆大的雨点便如断了线的珠子,铺天盖地砸落下来,打得青石台阶噼啪作响,连周遭的喊杀之声都被压制下去不少!人工放的火,到底敌不过大自然降的雨,不多时便被浇得气息全无,连火把灯笼都熄灭了。天地间恢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乘着这个双方谁也看不见谁的机会,薛志勤、史敬思、李嗣源等亲随扶着李克用,从上源驿的侧面翻过院墙,混过汴州兵的封锁,突围而出!他们利用每次闪电的亮光,辨别方向,寻找出城的路径。神奇的一幕再次出现,命运又一次眷顾了李克用!说来凑巧,也不知是他们有意,还是不熟悉城中地理,他们没有走最短的路径到城北,而是往城南奔去,正好避开了朱温的第二道防线。 当然雷雨闪电也并不总是站在李克用这边,他们在途经一座桥时,天地一闪,终于被守桥的汴州兵发现了,双方立即展开一场恶斗。薛志勤护卫着李克用,李嗣源等拼死冲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奔往城南,为阻止汴州兵追杀,史敬思留在桥头断后,英勇战死。 此时,搞笑的一幕出现了。在另一头,杨彦洪终于冲进了一片狼藉的上源驿,一阵大砍大杀之后,他惊愕地发现:李克用不见了!这事非同小可,要是让那个沙陀独眼龙逃出城去,别说自己,就是朱大帅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情急之下,杨彦洪顾不了许多,连忙骑上快马,奔向城北,他认为李克用最可能逃亡的方向急追……在那个方向,朱温正严阵以待。 这可能是朱温生平最紧张的一个晚上,他很清楚,这是一场豪赌,倘若输了,后果不堪设想!自雷雨声响起,朱温的心猛地抽紧了,不用说,放火行动肯定要黄了,想到此,握着弓的手也不禁微微抖了一下,眼睛更加专注地盯着前面那一片混沌的无边雨幕。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四下里瞬间被照得一片雪亮,就着这亮光,朱温发现远处有一骑正朝这边狂奔而来,来的好!他毫不迟疑,立即拉开大弓,嗖的一声,一箭已如流星飞出……真是好箭法!弦音未绝,只见那人已应声落马!朱温立即率军士冲过去,扶起一看,竟然是杨彦洪。而且一箭穿胸,已经没气了! 出了这么大一个乌龙。朱温好不懊丧,但转念一想:如果李克用未死的话,这具尸体还可以“废物利用”。李克用今天开了挂,当然没那么容易死!他已在亲随的保护下爬上了汴州城南的尉氏门,左右又用绳索将他缒下城墙,脱离了险境,虽然狼狈不堪,但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上源驿之变”,开挂的人还不止李克用。在入城的河东人马中,包括河东监军陈景思在内的三百余人均命丧汴梁,侥幸逃出城的仅有十余人,而且大多挂了彩,李克用的义子李嗣源一路冲杀在前,竟毫发无损,被视为奇迹。 还有一个小插曲让人啧啧称奇。由于李克用和陈景思两个大人物都不在,营中暂时管事的人是李克用的正妻刘夫人,一个理智、沉着到了冷酷级的女人。恰好这时,一位独自逃出的士兵第一个赶到了城外营中,一进大帐,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刘夫人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出他以为的情况:“不好了!挨千刀的汴州人忘恩负义,袭击我们,大帅、陈监军,还有几百名弟兄,全都被他们杀害了!” 危难当头,刘夫人尽显御姐本色,不管如何震惊,脸上神色不变,而且立即在心中评估了应该采取何种对策,以及由此带来的成败得失。待盘算一定,刘夫人平静地吩咐这名士兵先退下去休息,待他一转身,立即一剑刺出,让他永远“休息”,避免他将李克用“已死”的消息散播出去。 随后,冷静的不像话的刘夫人悄悄派人召集留在营中的各位将领议事,告诉他们:大帅有可能已经遇害,但目前禁止外传,否则营中这支因为追剿黄巢而极度疲惫,又远离后方的大军有崩溃的危险。刘夫人决定等到明天一早,再全军整队,缓缓撤走。 天色微明时,从城南突围的李克用终于辗转回到了大营。宣武军恩将仇报,几百名亲兵弟兄惨死城中,让李克用怒不可遏。虽然李克用自己也算不上正人君子,但朱温的腹黑程度仍让他大开了眼界,这姓朱的小子,心咋能这么毒呢!在死里逃生的路上,李克用不知已将朱温的十八代祖宗问候过多少次了,现在,是该将这些问候付诸实施的时候了。于是他传令:进攻汴州,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刘夫人见李克用如此行事,情知不妙,因他安全回来而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忙委婉地提醒丈夫说:“夫君这次出兵,本意在为国讨贼,恭行大义,拯救东方各镇于危难。汴州人忘恩负义,竟下毒手要谋害夫君,理屈在先。夫君应该将真相上报于朝廷,让天子处置才是正途。如果不这样做,马上举兵攻打汴州的话,天下人还不知道朱全忠干了什么坏事,却先看见我们干了什么,那时难辨是非曲直,反而让姓朱的有话可说,落一个擅自兴兵的罪名。” 李克用听罢,沉思了片刻,恢复了理智,随即放弃了立刻报仇的念头,退往许州。李克用怎地如此好说话?为何要退?刘夫人在表面上提出的这段谏言,虽然很光明、很正大,但这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现在李克用自己评估了一下。如果立即对朱温开战,真没有打赢的把握! 虽然目前李克用的兵力大大强于朱温,但在上源驿事件这个时间点上,状态很不好。一是士卒连续作战,已成强弩之末,急需休整。二是携带的军粮差不多已经吃完了,原先还指望朱温提供补给,现在显然不可能了。三是离自身大本营河东太远,周边诸藩镇在暗中大多对李克用怀有敌意。这几条因素加在一起,客场作战的李克用要迅速打下汴州,几乎不可能,更没有打持久战的本钱。 临行前,气愤难平的李克用写了一封信给朱温,大加痛斥。朱温毫不脸红地回信说:“昨晚上我也喝高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今早彻查,才弄清真相,原来是朝廷密派的使节与杨彦洪阴谋要害李公。我已经将杨彦洪这小子处决,为您报仇了!望李公明察是非,不要错怪我啊。” 李克用知道朱温在扯谎,不过他暂时顾不得了,部下又累又饿,必须找地方休整。翌日,李克用退至许州郊外的旧营垒,向城中的忠武节度使周岌借粮。当初周岌之所以和朱温、时溥一齐联名将李克用请来,是因为黄巢强大,现在黄巢军已近于消亡,对周岌而言,李克用当然越早离开越好。 于是,周大帅连忙藏好存粮,然后很无辜地回复李克用:虽然俺很愿意帮忙,但因为受到黄巢贼兵的破坏,许州也断炊了,现在实在是无粮可借啊! 李克用见周岌这么滑头,虽然心里窝着火,却一时无奈,只好让大家把裤腰带再勒紧一点儿,退往陕州。毕竟控制那一带的王重荣、王重盈兄弟对他还是友好的。稍作补给后,李克用再从陕州渡黄河,返回河东,徐图后举。此时在李克用的心中,朱温已经取代了赫连铎、李可举等老熟人,成为李克用必欲报复的头号仇家。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大唐中央虽然还在,但它的意见,不论出自皇帝,还是出自宦官、大臣,都可以扔到九霄云外去了。藩镇间尔虞我诈的合纵连横和你死我活的玩命搏杀,才是这个时代不变的主旋律,直到他们中间杀出新的王者!除了朱温、李克用之外,大批潜在的候选人也或先或后,开始走上五代十国的历史舞台。 我们的主角黄浩就像阿三哥开了挂一样,也同样搭上了这一趟顺风车。背嵬军在四面皆敌的情况下,三战三捷,不仅有了一块地盘,还幸运地得到了一段宝贵的休整之期。黄浩也有时间打理一下新地盘,评估一下自己是否要留下登州当做根据地来发展。 战后的这段日子,他就四处考察自己的地盘,考虑得失和未来的规划。 这一天,他来到了蓬莱县城。蓬莱县城不战而降,这座城市不大,但因为是海滨小城,格外清新干净。最难得的是,因地处北陲,而登州的陆路则非黄巢当年率领义军南下的必经之道,即便战火多次燃遍河南道,却始终未有波及登州分毫,因而本地农业、经济未受破坏,一直还算稳定。 黄浩信马由缰沿海道行走时,心里浮想联翩,当真有世外桃源的感觉…… (未完待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