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当家》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巴黎巷尾の樱】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大富当家 作者:陈毓华 出版社: 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 2016/6/22 内容介绍 她怎么会在这小县城里?身为御赐大将军、受皇帝重用的她,不该是在京城里安享富贵荣华,现在女扮男装的坐在牌楼下望天流泪算是怎么回事?问他在意她做啥?呵,上一世的他,便是她战死的未婚夫婿沈如墨。重生之后,他成了楠安伯府被捧杀养大的大房嫡子凤诀,花了一年时间成了广东十三行三当家,出海贩货成了钜富,伯府换他当家作主,他不仅要替原主讨回公道,更要替沈如墨的那个自己圆了娶她的心愿…… 但首先,要如何接近她是个问题,花大价钱雇她当镖师护送他回京?好主意,路上能照顾她的三餐兼培养感情,和她的爱马爱犬亲近?多些战友总比被猪队友扯后腿好,然而没想到被皇帝罢官后只能在家当鹌鹑装大家闺秀的她这么抢手,不但有三家求娶,还有个她在小县城认的义兄对她也不只想当兄妹──他小瞧她了,她早将他认了出来,不管他是鬼是妖是魔就嫁给了他,他承诺,以后家财是她的,没有三妻四妾…… ================== ☆、第一章 【第一章 一生一死,角易悲伤】 晨露还挂在葡萄藤绿油油的叶尖要坠不坠的,蔷薇架上的花开得如荼如火,朝阳初,这么个明媚的清晨,一向肃穆安静的于国公府正气堂却bào出和晨景完全不搭调的狮子吼。 「什么,你要搬出去住?老子不答应!」 说话的人中气十足,六十开外的年纪,卧蚕眉,面色红润,话语间带着金石磨砺之感,震人脑门,不只窗棂晃了三晃,一屋子的男男女女都骇得屁股抖了抖,一个个寻思这位老太爷要是真的发难,从哪道门出逃比较快? 不是他们胆子小不经吓,而是这位老太爷的丰功伟业太惊人,浑身有股蛮力不说,年轻时每回战事皆捷,在边境颇有威名,虽说这些年因为年纪老大,有所收敛,牛脾气很少发作,可也因为这样,发作起人来就像平地起zhà雷似的骇人。 此刻,他喷着张飞胡,张着牛铃眼,气呼呼的瞪着底下的宝贝孙女。 站在下端的少女,说不得有多美,两道纤长的眉,宽额尖颐,一双眼睛黑澈见底,比这世上最亮的黑曜石还要亮上几分,浓密乌黑的睫羽,三分英气,七分明媚,只要站出去,足以令所有的男子和女子都为之侧目。 只是这会儿的她虽薄薄上了层淡妆,仍然掩盖不住明显憔悴,往日堪称健康的身子清减了一大圈,在这暮春季节,夏天的脚步不远了,却还穿着厚罩衫,更显得弱不胜衣,还有些摇摇yù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大病初. 她眉睫轻颤还未搭话,却被人抢了先。 「爹,您是我的老子,白姐儿是老三的闺女,老三才是她老子,您忘了?」于家二老爷于崇长相承袭了老夫人芮氏,斯文中带着隽秀,他不轻不重的耍了记回马qiāng,戳了老太爷一记。 这么明白的转移话题,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该听得出来,只可惜,知子莫若父,老爷子鸟也不鸟,直朝着他喷火星渣子。「你这兔崽子,请过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老子和我的宝贝孙女讲话,你chā什么嘴?」 被老太爷喷得灰头土脸,皮厚ròu粗的于崇瞥了眼站在他下方、对着他挤眉弄眼的大儿子于露朗,不禁暗叹,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他这儿子才是胳臂向外弯,就会把他这老子往qiāng口上推,不就是想维护白姐儿这堂妹吗? 其实这也难怪,于家祖辈皆为武将,到了老国公爷这代看似巅峰,但家门不幸的是没一个儿子愿意走他的老路子。 大老爷于城是世子,要是没意外将来承爵非他莫属,至于军功 这种踩着死人堆,沐血浴尸才能得的功劳,容易吗? 这种锦上添花的事他就不做了。 于是于家大老爷现在只在户部领了个不高不低的职务挂着。 二老爷于崇是个善钻营的,从童生试到探花郎,文武兼修,给自己谋了个二品总兵兼火器营翼长,至于三老爷于纪走了恩荫的路子,领了国子祭酒一职,为国子监的最高负责人。 三个儿子都不愿意照着自己打造的路走,老国公爷很是哀怨,这也是后来得了于露白这孙女,发现她天赋极佳,根骨清奇,这才着力打造的远因。 儿子们各有各的想法,虽然令他苦恼,可在孙女还未出生之前,更让他烦恼的事还有一桩,那就是人丁兴旺的国公府也不知犯着什么,无论哪一房,无论嫡庶,只出男丁。 大房两个是带把的,二房也有三个带把的糙小子,三房,呃,还是比照办理,甚至生产报国似的生了四个,还、是、糙、小、子! 姑娘这种生物对于家人来说简直就是个稀罕物。 好不容易,三房生下这么个金尊玉贵的么姑娘,别说老夫人高兴到不行,就连从来不管后院事的老太爷也在么姑娘出生的当下,就让三老爷把孩子抱去给他看,逗着、瞧着、抱着,手里软乎乎的小娃儿撩开眼皮瞧了他一眼,这一眼瞧得他一颗坚硬的心都融化了,到了她两岁,干脆把她养在膝下,可以说这位么姑娘就是在老爷子跟前长大的。 于家第三代男丁排的是「露」字辈,于露白是姑娘家,却是沿用哥儿的排行取的名字,可见老爷子对她很不一般。 于露白也不负众望,年纪小小,便是老国公爷的尾巴,什么门阀显贵、皇宫大院,简直都跟在自己家里没两样,她模样讨喜又可爱,只要是小子都想跟她玩,但是小子不经打,家长看见自家的心肝宝贝让人揍狠了,便理直气壮的找上门来,可见到儿子是被这么个柔软天真的娃娃给揍了,拳头还没有自家小子的半个大,一个个都摸着鼻子回去了。 十岁过后,于露白在同侪间骑shè无人能出其右,十一岁十八般武艺已是样样精通,十二岁跟着老爷子出入军营,十四岁扬名沙场,十五岁及笄后旋即和沈家大郎定了亲,十六岁在死老头内举不避亲的混帐行为下 借于老夫人的骂词,和未婚夫沈如墨随同铁铮大将军出兵阿柴虏,几场苦战,最终险胜,但,要不是沈如墨率先深入敌营,制敌机先,砍下敌国首领头颅,两方谁胜谁负还真难说。 最令人难过的是那山戎之行,把沈如墨折在那里了。 身上的伤是小事,心上的伤,要痊……就不好说了。 更令人费解的是,听说这孩子事发至今一滴眼泪也没掉,两家向来是通家之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俩口,两家人对这段感情是乐观其成的,哪里知道事情会急转直下变成这般模样,只能说世间尽如人意的事情太少了。 二老爷于崇收回远了的思绪,回了儿子一个少安勿躁的表情,但吃不住儿子的眼神,回以白眼后还是硬着头皮对上自己的爹。 「爹,白姐儿这大半年又是病又是痛的,刑部牢里的犯人也有放风的时候,再说陛下赐下来的将军府也空置了那么久,之前白姐儿带病负伤理由正当,这会子都过了大半年,既然她想搬出去,让她出去清静清静,纾解一下心情也好,将军府距离国公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白天待在那里,晚膳想回家用,不过几步路的时间……」 因为之前累积下来的功勋,加上剿阿柴虏有功,皇帝赐下一座等级最高的将军府邸和忠义牌匾,褒奖于露白才德兼备,忠贞节义,还拟定封号,定了将军的例,这是极大的荣耀,可说是史无前例,可惜于露白公私两伤,勉力从边关回京,干脆托病不起,圣旨下来的那天是三老爷于纪代女儿接旨了。 来宣旨的公公回宫缴旨时,把于露白的情况说了一遍,皇帝连夜又让人来传旨意,让她好好在家养伤。 如今病了却还把将军府放空城,这是目无尊上,骄恣放纵,很难向圣上jiāo代,自圆其说了。 老太爷眯起了虎目,语带威胁,「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子,再说,这内院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大男人来管?要有大把时间没处使,不如把于家棍法多练个几遍!」 老爹这是威胁他再敢磨蹭,就得吃老拳了。 「儿子想起来还有要事待办,先行告退了。」 没错,他都一把年纪了,老太爷要是一个不爽还是会把他们几个兄弟拿来练拳,谁叫自古老子打小子,天经地义,他和几个兄弟从小被揍到大,还被揍成了习惯……呸呸呸,总之父亲要打儿子,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老爹,你儿子是爷儿们,难道您不是吗?孙女的事儿您怎么就学不会睁只眼,闭只眼? 何况,他老子的心整个就是偏的,说什么白姐儿事关内院,瞧娘亲如老菩萨般稳稳的坐着喝茶,一句话都没搭,整个正气堂都是爹的声音,追根究底,因为娘亲深知只要攸关白姐儿,就没她什么事。 就算娘不吱声,不也还有三房弟妹,那可是白姐儿的亲娘,说啥内院的事,阿爹,您的手会不会伸得太长了? 老爷子见儿子识趣的匆匆离去,话锋一转,语气顿时柔软了好几千倍,宛如哄的是只不懂事的幼犬那般,「你想出门散心,我不反对,但是搬出去住?也不瞧瞧自己现在是什么德xìng,京里有头有脸的人你老子……咳,你爷爷我都认得,瞧你这病歪歪的样子,就别出去丢人现眼了!」 哄人吗?国公爷向来不擅此道,好声好气的说话,还比较像骂人。 ☆、第二章 「那白儿就照爷爷的意思,出门散散心,去去就回。」别人禁不起老国公爷雷打的大嗓门,她于露白可不会。 这会儿的她声音虽然没有寻常女子的娇糯柔软,可爽快俐落,字句间不见生硬之感,反而像珠玉撞击敲打,因此更显得独树一格,此时就算在病中多了分虚弱柔细,仍旧不减悦耳。 「这些日子你也的确是闷坏了,去吧、去吧!骑马出去也好,我听管马的小厮说你那匹劣马这阵子看不见你,难驯得要命,你要不带那畜生出去溜达溜达,要不找沈家……明家小子打场架流流汗也行,再不济,」老国公爷沉吟了下。「杀到兵营替爷爷cāo练兵士都好!」 他也不是那种古板的老头子,什么女子就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孙女的教养上他绝对比自家的老太婆还开通。 只是该死的,说好不提沈家那小子的,怎么嘴上就是没把门? 众人都看好的一对,一个就这样没了,唉,他这么好的孙女,只能说沈家大郎没福气。 「那孙女退下了。」于露白蹲身朝老太爷和老夫人行了礼,迳自出了正气堂。 门外的弄潮一看见自家姑娘出来立刻趋前扶她,另外一个大丫鬟微芒则是安静的跟随在后面。 于露白身边有两个大丫鬟,xìng格一个外放,通情练达,一个内敛,稳重成熟,从小就跟着她,等于是于露白的左右臂膀。 「我身上已经大好,自己行走不碍事了。」推开弄潮伸过来的手,正气堂外,晨雾已经散尽,来来去去的媳fù、婆子有条不紊的专注自己手上的活儿,见着于露白纷纷对她行礼,等她走开后,才又起身干活儿。 「小姐打算几时出门?」正气堂里一个个都是大嗓门,弄潮就算候在外头,里头的事她还是听了几耳朵。 「等我去向娘请安后,你简单的收拾两身换洗的衣物即可。」 收拾衣物?不只是出门逛逛散散心,这是要出远门吗?但是她没敢问,小姐是个凡事好商量的主子,可但凡开口,就没有下人多嘴的余地,于是她只敢小心翼翼的问道:「还是男装女装各带两套?」 比起寻常大家闺秀的闺阁紧闭门户的生活,她们家姑娘出门不稀奇,行囊简单也没什么,昔日边关情势紧急时别说换洗的衣物,也曾提着宝剑就去了沙场,幸好现在战事结束了,阿柴虏也遣了特使,送来降书和签署友好关系的条约,至少有好些年那些老是挑衅不安分的番邦都不会再蠢动。 原本老爷夫人也打算等这场战事结束,就要安排姑娘的婚事,哪里知道未来的姑爷……姑娘的命真不好…… 这些日子她和微芒奉命轮流守着姑娘养病,乍看,姑娘和以往在家时没什么不同,该吃饭就吃饭,该睡就睡,该喝yào的时候,那苦得跟墨汁一样的yào汁灌进肚子,眉头也没多皱一下,身上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就连背上裂了那么大一道口子,换yào时也没听她吱哼过一声,勇敢得令人心疼,也替她捏把冷汗。 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一样?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可是人嘛,不就应该伤心了会哭,高兴了会笑,被惹毛会生气,痛了会叫喊……这样才叫正常,更何况还遭遇了姑爷那样的打击,然而这些情绪上的反应她们家姑娘都没有。 不明白的人说姑娘凉薄,可她觉得不是那回事,姑娘这是伤心过了头,人好像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你先回晴川阁,该怎么收拾,你自己看着办。」她向来不关心这些,出门在外能简单就尽量简单,也不像寻常女眷出门就十几个箱笼、装不完的东西。 「奴婢这就去。」弄潮福身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了。 「微芒随我去给母亲请安吧。」 主仆两人穿过月瓶门,沿着游廊曲折而行,只见放眼处绿树葱茏,鸟儿啼鸣,满径落红,尤其荼靡盛放,艳靡丽,香气沁人脾肺,于露白却视而不见的经过。 说起来国公府不似其他勋贵家的规矩多如牛毛,这和武将出身的国公爷倒没多大干系,虽说武人本就大而化之,可内宅诸事还是捏在芮氏这位侯府嫡女出身的老夫人身上。 那一派正室嫡母的风范很能唬人,驭下弛中有张,张中带弛,该持的礼一项不少,三个儿子相继娶了媳fù后,她也很干脆jiāo出内院的管家事宜,放权给大房王氏,观察一阵子,觉得她是个不偏不倚、行事稳妥的,便把管家钥匙、帐本全jiāo了出去。 她也不用媳fù时时在她身边立规矩,就连请安这事一个月初一十五来应个卯就成,她更不像那些迷信的老fù,动不动就把佛珠挂在手里,佛号念个没完,反倒莳花弄草种菜,偶尔招几个老姊妹打打叶子牌,生活惬意得很。 至于孙子辈,她更不cāo心,于家孩子四岁启蒙,五岁就由各自的爹亲带到前院教养,得空时,欢天喜地的来请安,该打赏就打赏,该摸头就摸头,她也乐得做个闲凉祖母。 因为她的心宽,造就三个儿媳fù对宅斗一事也兴趣缺缺,为了几件衣裳、几样首饰、几份吃食和姨娘置气,浪费自己的精神体力,在国公府这样一等的人家,犯不着让自己变成笑话。 侍妾、通房又如何?不就是个奴才,妾通买卖,货物耳,真不行,远远卖了就是。 身为结发正妻只要将夫君伺候妥贴,把自己院子这一亩三分地的事儿理好,才是正理。 也因为家风清正,国公府上下一团和睦,比起京城许多大户人家理不清的内宅更让人心羡。 于露白到的时候,三老爷于纪早就去了国子监。 于家三房一共有四个男丁,分别是谨、言、慎、行,老大、老四是嫡子,老二、老三分别是两个姨娘所出。 老大、老三都已成家,另辟了院子住,走的是荫生路子,在衙门、官署谋得一份差使。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极少有人会在科举上头下功夫,难怪祖父不时在言语间流露出只怕一两代之后,国公府便会衰落的忧思。 二哥是周姨娘唯一的孩子,他不像这于府里其他男丁那般天真糊涂,总以为大树下好遮荫,去年府试位列第五,评为廪生,正和吏部尚书的女儿议亲中,至于四哥,一心扑在他开的生意铺子上,专心搂银子,几天不着家是常有的事。 如今猷如院里住的就只有于露白的娘亲邱氏。 她还走在梢间与内室的门边时,邱氏已经接到了丫鬟的通报,脸上一喜,让梳头的丫鬟赶紧把挑好的步摇往发髻上摆放好,于露白便进了内室。 「女儿来给娘亲请安。」于露白双手放在腰际,规规矩矩的给邱氏行了个礼。 「娘正要过去看你,身子骨还弱着呢,怎么过来了?」邱氏肤色白皙,因为夫妻恩爱,即便生育了几个孩子,眉梢增添的是女子成熟的韵致,而不见衰颜,又因出身高贵,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端庄,只是这几个月为了这独生么女差点cāo碎了心,保养得当的脸上也生出了好几条细纹。 「女儿已经没事了,总要下地走走,活络筋骨,这才好得快。」于露白知道娘亲这些日子无微不至的照顾与担忧。 母女俩手拉手过来坐在床沿上,邱氏打量气色显然好上许多的女儿,见她那瘦得像豆芽菜的身架子和摸在手里还是不见ròu的小手,心里不由悲从中来。 她的乖女儿原本体态婀娜,强韧美丽,她日日吃斋念佛把孩子给盼回来了,却是个心力jiāo瘁、脱了形的孩子,她花样般的女儿,这苦命的孩子,怎么就那么遭罪? 她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受苦,于是她bào发了,和丈夫大吵了一场,夫君小心赔罪,说尽好话,但是,她不稀罕,不都是他纵容公爹把孩子带出门的? 她决计不会原谅他! 凭良心说,她虽身为孩子的娘,但能见着女儿的时间实在很少,当初女儿生下来的时候还那么小,勉强算是养在她身边也就那襁褓中的两年,再来就是这回的大病重伤,可用这样的法子把孩子留在身边,她宁可不要。 她对公爹把女儿带在身边教养,明着是不敢说什么,但背地对着丈夫,哪能没有苦水,家中几房的男丁都能平平安安的待在府里享福,为什么她娇滴滴的女儿却要在漠北那苦寒的地方和敌人杀个你死我活? ☆、第三章 丈夫有日喝醉,模模糊糊的提及公爹这般看重自己的女儿不是没有原因的,公爹虽是一介武将,却也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国公府看着繁盛,可爵位实权也就到他这里。 他眼看着年纪大了,不知何时会退下来,将来他的家人和子孙若没有出息的人物,势必只能靠袭爵带来的俸禄和田产过活,家中主子年年增加,进项就那么一点,到最后会如何落魄,可想而知。 但是,她的心肝宝贝可是个姑娘家,不说姑娘家是娇客吗?她这闺女却得为了这一家子充当顶梁柱,每天和一群臭男人混在一起,闺誉坏了不说,闺女被养成了女汉子,她这当娘的人哪能快乐高兴得起来? 邱氏想得入神,一下忘记眼泪和叹息,但是于露白看在眼底,知母莫若女,娘亲那忽悲忽喜的神情,她哪能不知道娘亲心里的烦恼。 「你说什么?要出门?」邱氏悠悠的回过神来,皱起好看的眉头。 「女儿想出门透透气,日日躺在床上实在无聊,外头海阔天空,空气又新鲜,对我的心情大有裨益,这些日子,我闷坏了。」 邱氏见女儿那双美丽的大眼瞅着自己看,又说得头头是道,压根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而且,女儿遭此大难,吓坏了她这个当娘的,对女儿的要求哪有不应的道理,更何况这女儿本来也是个主意大的,拘在家是不得已,可她有些为难。「不然娘陪你去庄子上住个十天半个月,乡下空气说什么也比京城好,那些鱼啊虾的又新鲜,吃了对身子好。」 女儿要出门,自然得由她带着,可是…… 「娘,」于露白把头搁在邱氏肩膀上,双臂搂着她的腰,感受母亲身上熟悉的香气,闭上眼,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府上事多,您每日要帮着伯母理事,哪走得开?何况嫂子有喜了,还需要您照看。」 嫂子萧氏和大哥成亲两年才传出有喜,无论将来生下来的是男是女,都是三房第一个孙子,对爹娘来说是大事。 「那你得把人手带齐了,到了庄子记得让人送信回来报平安。」女儿和孙子摆在天秤上,邱氏为难得很。 「这些事女儿明白。」 邱氏摸了摸女儿削瘦的脸颊,她怎么想得到女儿执意要出门,哪里是为了散心,根本是要离家出走。 不是自己想阳奉yīn违,娘,原谅女儿任xìng,庄子她是不去的,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于露白回到自己的院子换了一身骑马装,天水碧的束身衣裳,这服色在天光下看着水光潋滟,了个男子的发髻,戴上青色帕头,脚上蹬着小马靴,英气逼人。 这一个瘦柳条般的少年郎啊,两个丫鬟看得目不转睛,她们的姑娘这一打扮,俊美无比,风华内秀,无论她们已经看过多少遍,还是很容易就心dàng神驰,面红耳赤。 「好生顾着院子。」 微芒回过神来,「姑娘不让我们姊妹跟着?」 于露白迳自从墙上拿下从不离身的宝剑,那剑柄摩挲得发亮,可见是心爱之物,她不知往哪里的掣钮按了下,刷地一下,那剑如灵蛇般自动往她的腰际盘去,既是防身武器,又是腰带。 她接着拿起整理好的包袱往肩上一背,离开内室,步出了院门。 「姑娘,夫人吩咐我们得随侍您左右的。」弄潮比微芒敢说话多了,眼看着主子一点也没有要捎带上她们的意思,这哪成,要让夫人发现,她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于露白看了她一眼,「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她那一眼比任何言词都有用,两个丫鬟杵在原地,一步也不敢逾越。 主母的吩咐是一回事,但她们可是姑娘屋里服侍的人,姑娘才是她们的正经主子,两相取舍,该听谁的话已经很明白。 她们这位姑娘其实是个要求不多的主子,又甚少在家,对晴川阁的一干下人尤其宽容,几房里服侍主子的姊妹们无不羡慕,都说她们命好,能在么姑娘身边,但这不代表姑娘是个软弱没脾气的,对于坚持决定要做的事,她从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这回看起来也是如此。 微芒和弄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姑娘走掉,她们得把皮绷紧一点了,待会儿到了夫人面前少不了得挨顿骂,但无论如何她们都得受着。 于露白在门上见到了自己的大白马,但拉着缰绳的人不是马厩的小厮,是二房的堂哥于露朗,按排行,她得喊他三哥。 二房的几个堂哥中,就数她和于露朗最亲近,虽然年纪上相差颇大,他却喜欢带着她玩耍,比起那从小不知为什么就是个财迷的自家小哥,感觉上她还比较像三哥的妹子。 当然这话要让于露行听见,不跟她置气翻脸才怪! 她这堂哥什么都好,就是身子骨差了点,瞧他这会儿与平常无异,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身穿银色儒衫,宽边暗绣竹纹,瞧着温润无锋,翩翩公子哥一个,可满身光华气度却掩饰不住。 「就知道你要单qiāng匹马出门。」 像他们这样的门第,哪个闺阁千金出门不讲究排场和气派,他这隔房的妹子就是与众不同,只身单骑,哪里都能去,这样的女中豪杰,将来不知哪家的公子有福气能把她娶回去? 「谢谢朗哥哥替白儿在祖父面前说了好话。」方才在正气堂这位三哥虽然半句话都没有说,但要不是二伯父和堂哥替她撑腰,想必顽固的祖父是不可能这么容易松口放她出门的。 向来,她想做什么,三哥总会无条件支持她,这才是最令人感动的。 「说好了,可不许在外头游dàng太久,我一个人可顶不住爷爷和三叔父的压力。」 于露白露出这些日子以来久违了的真心微笑。「妹妹会尽量。」 「这三哥的一点意思,出门在外,什么都能将就,就是别苦了自己。」他递过来一个鼓鼓的荷包。 于露白看了那荷包一眼,「你知道我不缺银子的。」 「我知道这钱你没放在眼底,可总归是我一份心意,你也知道三哥不若你小哥那个小气财神手头阔绰,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些,你就收下吧。」 于露朗不是谦虚,而是国公府一切用度都有定例,虽说吃穿不愁,但额外的支出,要是没有旁的财路,手边真的没有多少闲钱。 但于露白不同,叔父婶娘对她的宠爱不说,她是本朝拥有最高封号的大将军,每年俸禄三万石米,四万银两及各种赏赐,除却祖父,国公府里没有人比她有钱。 于露白yù言又止,他伸出温润修长的手掌将荷包和缰绳一并放到她手中。「得,什么都别说,你拿着就是了。」 「多谢三哥。」于露白见他心意已决,也不扭捏,爽朗的道谢收下,将荷包收进自己的行囊里,飞身上马。 「白姐儿,别怪三哥罗唆,在家万事有人照顾不是很好,为什么非得离家远远的呢?」于露朗迟疑了半晌,还是把心里的疑问,也是于府许多人的疑问问了出来。 灿灿的日阳框着于露白的背,她看着远方,寡淡隽秀的嗓音顺着风势灌进于露朗的耳朵。「家里很温暖,家人待我都好得不能再好了,但是我想冷静冷静,像擦肩而过的人们那样,不认识的活下去。」 她的十五岁好像只是不久以前的事,如今一生一死,角易悲伤……她有关心她的亲人,有爱她如珠的父母兄长,有殷殷教诲的祖父母,在这处处是亲人关怀、温暖如春的地方,她一直想了很久,想不到办法随着那冤家去死。 她得笑着、活着,甚至连病也不能生。 原来有些事是真实残酷的,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那些约好同行的人忽然不告而别,诺言只是笔画,禁不起试炼,就像一场梦拂过衣襟 「无论你去到哪儿,别忘了要修书回来报平安。」于露朗不知如何安慰这样猝然流露羸弱的小堂妹,她的病、她的痛、她的伤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府里的人谁都装作视而不见的不去揭那伤疤,希望那痛会随着时间过去渐渐痊. 「妹妹晓得了。」她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第二章 是谁让你那么伤心】 一年后,荷泽县,悦来客栈。 天亮即起是于露白一直以来的习惯。 她双眼缓缓睁开,眼神清明,看着住了好几天仍显陌生的青色帐顶,翻身夹住棉被,露出一条修长的腿和圆润干净的脚趾。 ☆、第四章 这客栈店名字取得响亮,其实规模不大,但地处幽静,小二哥服务热忱又机灵,不让他来吵人,脚步声就算只经过也放得很小心。住店管一顿饭,若想搭伙也行,拿出银子来,万事都好商量。 她出身大家,出门在外却很能随遇而安,不会认床,不挑拣吃食,客栈的床很结实,饭菜吃了半个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美食佳肴,但比起军营里的大锅饭已可口许多。 大锅饭就那么回事,饿不死人也吃不胖谁,客栈里还能点菜,再者,她走南闯北跑了那么多地方,这荷泽县气候宜人,四季分明,住着还算舒坦,所以目前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自从离了京城,于露白经过一个城镇又一个城镇,她没办法多想,不管停留在哪都觉得心慌。 现在的她不用早起练兵,也无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点卯到校场去练兵,战事已经完结,也不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刻苦的自我鞭策,如今她有得是大把大把的时间。 虚掷吗? 既然是行尸走ròu,又有何妨呢? 于是她翻身又睡,醒时已经日上三竿。 蓬着头,就着木盆里的水简单洗漱后,换上铁色短布窄衫,同色长裤,为了行动方便,拿出搁在几案上的布条分别缠系在腕上,确定牢固,系好绑腿,起身将布腰带进腰际,把乌黑如丝的发往后拢,了个男子的发髻,戴上青色帕头,套上短靴,转身出了房门,直往楼下客堂而去。 「小兄弟您早,今儿个还是按照惯例热粥和三个小菜,馒头还是一个夹上水煮鸡ròu,二个驴酱ròu包起来带走?」 其实已近巳时,不算早了,但店小二是个人精,送往迎来,熟练至极。 悦来客栈开在梅花街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三间门面,四进院子,十几间客房,落脚的多是往来客商或是路过打尖的客人,像于露白这样一住半个月,年纪这么小,还只身一人,当真少见。 最令人侧目的是她身量颀长如竹,面貌明丽如明珠,不刁难人,凡事不挑拣,给银子更是爽快,这样的客人还真是少有,最特别的是养在马房里的那匹白鬃大马,对马匹有研究的客人说那可是大宛国的雪羽骢,寸长的白毛垂在四蹄上,奔踏时像飘在云端上,矜贵至极,这样的大马可不是寻常勋贵门阀想养就能养得来的,那可是贡马,举国上下不到五百匹,这位小爷在穿着上虽然看似随意,但是客栈里从上到下没有人敢小觑。 「嗯。」这位小二哥很自来熟,对她从一开始的客官小爷、公子,到现在称兄道弟的小兄弟,热乎得很,完全不卡螺丝壳。 「好咧,您稍坐,饭菜马上就来!」要他鸡蛋里挑刺,这位小兄弟什么都好,打赏钱也大方,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笑,面上一直是淡淡的,有时那英气的眉毛一竖还颇为骇人,令人呼吸都要小心上几分。 于露白不关心小二心里打什么小鼓,迳自吃了早饭,揣着包着三个大馒头的油纸包,脚下生风的出了客栈。 荷泽县是个花城,有十之五、六的人家都是花农,举目望去,万紫千红,五彩缤纷。无须刻意走动寻觅,空气里都是扑鼻的香气,令人心肺舒畅不已。 来到巷口处,她撮嘴吹出清越的口哨,一只分不清什么颜色的小狗便摇头摆尾的出现,一看见是她,被长毛盖住的黑黝黝眼珠子霎时湿润了起来,直奔到于露白面前还煞不住脚,滚了两滚很快爬起来,露出粉红的舌头傻笑着。 「嗯,不错,让你听见口哨声才可以出来你做到了,好棒,今天是水煮鸡ròu和熟鸡蛋,来,吃吧!」于露白她全无形象的蹲下来,夸奖的在它毛茸茸的小头上摸了两把,很快把水煮鸡ròu和两颗鸡蛋慢慢的剥成细块,放进她在路边随手摘来的荷叶上。 小狗长长的尾巴摇晃得可起劲了,虽然看起来口水已经流满地,还是规规矩矩的蹲在那里,望着食物两眼发光却没敢动一下。 它可没忘记初见面时,这人狠狠的训了它一把,说什么随便吃嗟来食被坏人抓去当香ròu吃了都不冤,坏人它知道,就是常常踢它骂它,好像它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东西的那种人,但香ròu是什么它不是很清楚,只是它喜欢她在自己头上摩挲的感觉,所以决定听话。 这人没有恶意的味道,又每天都会给它吃的,于是它每天从土地公庙出来都会躲在墙角,偷偷等她给自己送好吃的食物过来。 原来听话就能得到赞美和食物,真是太好了! 见它吃得欢,托着腮、蹲在墙根yīn凉处的于露白觉得办完一件大事。「吃完赶紧回去,别乱溜达啊,明天再给你送吃的来。」 「汪。」它含糊不清的叫了声,也不知到底听懂了没。 她俐落起身,这些天她都随意闲逛,有时是小庙口,有时是城门楼、虹桥、码头,路上她买了两颗大水梨,边走边吃,边看着茶肆、当铺、路边小摊卖炒凉粉的,最后挑了到离闹市不远的牌坊长阶梯上晒太阳,把果核随地一丢。 她一身干净俐落打扮,行径却与痞子闲汉无异,路人莫不对她投注奇异的眼光,可于露白完全不在意,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人对那不痛不痒的眼光有什么好介意的? 脸面是什么?不当吃不当穿,更不能丰盈国库,名声亦然,纯粹世人自己作祟的心态罢了。 她坐下的屁股都还没焐暖呢,混乱杂沓的人声和脚步声从街的另一头传来,其中一个汉子满头大汗的推着独轮车,一群人直奔过来,五、六个粗壮的汉子边喊着,「让让让让,救人要紧……」显见目的地是她对面的医馆。 行人惊呼的惊呼,尖叫的尖叫,不过还是都侧身让开了道。 独轮车车板下沿路流下滴滴答答的血迹,怵目惊心。 于露白却宛如没看见,等独轮车和那些人过去,重新阖上了眼睛养神。 她在这附近闲dàng,欺她一张生面孔,不是没有人来找碴,不过一个两个都吃了瘪,吓得屁滚尿流,何况她既不争地盘,也不乞讨,只是找个地方晒太阳,还犯着那些人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这是她的人生格言,而且向来遵行不悖。 杀一儆百后,倒是安静了许多天,再也没有苍蝇在她身边嗡嗡飞。 她是大将,沙场上令行禁止的威严,拿出气势来还是很能唬人的,自己这般凶悍,她也从来不担心这样的自己能不能嫁得出去 以前不担心是因为从小有个青梅竹马,对她言听计从的沈如墨在,如今他不在了……只要想到这三个字,她便心痛不已,放眼天下,不会再有哪个男人有胆娶她进门了,她也不稀罕。 所以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生死两茫茫的滋味太难受了。 人总是这样,总是在失去之后才发现自己曾经多么幸福,失去的时候就格外的不能承受。 你说情丝柔肠如何相忘,我却眼波微转,兀自成霜。 没有你,她苟延残喘的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沈如墨,你这说话不算话的大混蛋!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两行泪不由自主的沿着脸颊滑落下来。 此时,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正从梅花街上经过,马车里,夏日遮阳的细竹帘子被一只指节分明,又白皙温润的手掀起了一角。 那一角正恰恰好将街旁的于露白那看着神色悲伤,十分落寞孤单的身影,映入眼帘。 人群中,所有的声音瞬间都褪了去。 他如同冷玉的眼眸死死的瞪着人群中孑然一身,无声悲痛哭泣的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错觉吗?还是他眼花了? 探子回来禀报的消息是她好端端的住在京城她的将军府邸里,那在这里的人是谁? 凤诀如同被雷击,脑子里除了空白还是空白,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捏住,痛得没一处好,不能自已,他手捏成拳,青筋毕露。 马车行进飞快,他只有一眼,这一眼,瞬间即逝。 他心痛如绞,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哭? 到底是谁让你那么伤心? 「停车。」他的声音如满室凉风吹过,不见其人而闻其声,如凉风袭肌,几忘炎暑。 马车并没有在他的喝声下戛然停止,直待小半刻过去,车夫将马车停妥后立马滚下车辕。「方才人多车挤,实在没有地儿可以停车,请九爷恕罪!」 ☆、第五章 车夫是个粗壮的汉子,五官普通,丢到人群很快就会看不见的那种,江湖装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不怪。」凤诀将整片帘子往上卷去,只见喧吵闹的街市,车水马龙,那牌坊下只余一群不知忧的孩童戏耍,早没了于露白的踪迹。 他不死心,放下竹帘信步踏出马车,只见一袭白纺绸披风裹着碧玉袍,袍子不见任何绣工却亮着霞光,俨然从千山万水里走来的水墨人物,麒麟玉冠,身姿昂然,如玉莹然,站到人群中就像乍现的光芒,让人多看几眼都不够。 他眼观四面,可街市中怎么也看不到他心心念念那人儿的踪影,她就像突然从人间蒸发的水气那样,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他告诉自己,方才那一眼只是思念太过的海市蜃楼残影。 但是 「这是哪里?」 「禀九爷,我们刚进荷泽县城。」 千山万水,千丝万缕里,一个和记忆里全无相干的地方。 「布人手,」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四月凉风刮来春风袭香,他全然没有感觉,嘴角微启,声音很低,「掘地三尺,即便将荷泽县翻过一遍,也要将那女人找出来!」 蒙寰眼中闪过疑惑后微微一愣,女人?没头没尾的,怎么就和女人扯上关系了? 他们家九爷是个传奇人物,一年多以前的他还是个纨裤子弟,别说打理家中的产业,没把它败光就算祖上有德了。 可就在九爷遭人埋伏袭击重伤后就变了,当时他生命一度垂危,请来的大夫都直言准备棺材吧,哪里知道奄奄一息的人却奇似的活了过来,还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坐上广东十三行三当家的位置,本来摇摇yù坠的凤家商铺更在他的经营下起死回生。 这一年,他跟着九爷走过来,看着他那股拚劲和韧xìng,除了鼻酸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是把命豁出去的拚搏,殚精竭虑的与人周旋,不眠不休的斗智,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该撒大把银子礼物收买人心的时候也没手软过,没有人敢相信那些送出去都没人要的铺子,在九爷手里不仅起死回生,还鲜花着锦了。 可是找女人? 啊,也的确啦,九爷是个健康的男子,需要生理上的纾解也是正常的。 但是细看九爷这神情,和男人的yù望实在牵扯不上什么关系,从他脸上掠过去的是一种蒙寰从没见过的温柔,却又好似还带着彻骨的痛意。 只是他揉眼再看,什么都没有了,他的爷还是那个清淡如水,就算生气也没有人捉摸得出来的那个人。 那么他就要往另外一个方向去想了。「敢问九爷,那位姑娘是九爷的对手,还是友人?」 「都不是。让你把人找出来就是了。」 没头没脑的,九爷,您这是坑人,大海捞针啊! 「那、那些分号掌柜们可在总号等着要见您……」他们不就是为了见这些一年才见上一次的各处分号掌柜们,九爷才从广东赶回京城的? 「让他们择期,改日再见。」 那些个分号掌柜们可都分布在全国各地,有的几个月前就出发了,坐车搭船,日夜兼程,就为了能见上九爷的面,爷却轻轻松松的把会面这么轻易取消了,这不像九爷的为人啊! 「小的知道了,那您……」还站在这里做啥呢? 他心里嘀咕得紧,却说什么也不敢再问。 「这荷泽县可有润泰票号?」 「有一家。」 「就歇在那。」 「小的立刻派人去通知票号的管事。」马车重新扬尘,达达达的奔驰而去。 让凤诀遍寻不着的于露白并没有凭空消失,只是在yīn错阳差的片刻,一脚踏进医馆,分开围观的人群,朝着那一脸倨傲的坐馆大夫走过去。 「怎么,你治不好他?」 她向来不爱管闲事,路见不平这种事做得好了,大家欢喜,要是救到个恩将仇报的,那就是自找不痛快了。 但是不多久前鲜血淋漓,让独轮车抬进医馆的人,在她眼皮子下面又被抬了出来,几个汉子又憋屈又抱恨,兼bào粗口的一路咒骂那医馆大夫见钱眼开,没有医德! 他们这些贫穷人家就得让人家这般践踏吗?「不过就说要欠些时候,也不是说不给,人家不是说医者父母心?也不看看童哥儿已经痛成什么样子,开口闭口都是钱,真是钱你大爷的!」 「认命吧,谁叫我们没钱。」 围观的路人也你一言我一语,说伤者运气不好,碰到这仁德堂最爱钱的吴大夫。 于露白是练武之人,七窍五感灵敏异常,百丈外的人声只要她想听,通常逃不过她的耳朵。她顿时热血充脑,二话不说拦住他们,只丢下「等等」两字,便霸气的进了医馆。 那些粗汉左瞧右望,该等吗?若是耽误了童哥儿治伤的时间,他那条血ròu模糊的腿会不会因为耽搁给废了? 带头的老汉姓曾,看着乔童一头的大汗和忍耐到唇色发白、眼泛红丝的痛苦神情,果断的指挥旁边一个年轻人。「你跟上去瞧瞧,有什么不对赶紧出来通知大家,咱们也好想别的办法。」 这是准备要等等看了。 荷泽县看似很大,yào铺也不少,但是医术称得上高明的还真不多,很不幸的,这个见钱眼开的吴大夫是其中之一。 曾老汉心里琢磨着,童哥儿会出事,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引荐的活儿,也不会出这种事,真要有个什么万一,他如何向老邻居jiāo代? 医馆外曾老汉忧心如焚,医馆内的吴大夫见于露白一副兴师问罪的气势,气不打一处来,「我能治不能治与你无关,闲杂人等没事就滚边去!」 「那就是不能治了?」于露白长身玉立,娥眉斜飞,面色虽无凶狠颜色,可她终究是在战场上拚杀过的人,纵是女子,威压之气也不是寻常百姓能顶的。 吴大夫小心肝颤了颤,结巴着道:「胡说,你这后生毛头小辈这般无礼,也不去打听打听这荷泽县我吴良的医术如何,我敢称了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那好,」于露白也不罗唆,扔下一块银饼子。「既然敢夸下海口,那就治好他!若是医不好,我就砸了你的店!」 这跟挖萝卜一样容易的语气是怎样? 吴大夫还想狡辩个几句,可那银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子这般可爱,他本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只恨不得把银饼子拿起来咬咬看是否货真价实,再说哪有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的道理,他虚伪谄媚的往那银饼子摸去,满口允诺。 还未等医馆的伙计去把伤者喊回来,挤满看热闹的路人早嚷着曾老汉将伤者抬回来了。 吴大夫收起了之前不是鼻子不是眼的神色,有银子好办事,喊来yào僮剪开患者的裤管,仔细查看起那受伤的青年。 于露白知道这里没她的事了,不动声色退出被人包围的圈子,转身离开。 因为连绵的雨,这些天除了喂食吃货 嗯,那只眼里只有ròu和吃的小狗,她给它取了名字叫吃货,她足不出户。 虽然没出门,她也没闲着,算着时间,琢磨着给家里人写了信。 她「离家出走」的这些日子,每到一地总会详尽的写信回去报平安,不这么做,别说家里的长辈不会放过她,数目众多的兄长们也会叨念得她耳朵长茧,追捕令大概早就满天飞舞,令她寸步难行了。 退一万步说,她还没准备回家之前,只能认分的写家书,把自己到了哪、做了啥,一五一十的jiāo代一遍。 家书嘛,报喜不报忧,因为不急,她花了两天才写好,让小二拿到驿站去投递,至于她自己,则坐在客栈楼下大堂,挑拣着花生瓜子和米糕吃,听说书人讲奇情的江湖儿女段子,那说书的老头擅长chā科打诨,荤素不忌,倒也不无聊,再不然就埋头大睡,睡饱又起来吃,一睡半晌,丝毫不会觉得无所事事。 当然,这样的人生如果她的如墨哥哥也在……那么她的人生再也没有缺憾,圆满了。 雨一下几天,这日难得雨歇了,她闲来无事,便在自己的房间里将几套拳法演练过一遍,活动筋骨,舒展身体,直练得汗流浃背,浑身舒畅,接着让小二送来热水,美美的泡了个舒服的澡,这才出了门。 哪知道前脚刚出客栈的大门,就被人拦了去路。 「小兄弟。」 ☆、第六章 她抬眼望去,那青年腋下支了根木杖,一身褚衣,虽然半新不旧,却十分干净,不见半个补丁,一旁还跟着个布裙荆钗的妙龄少女,面色有些蜡黄,身子看似没有几两ròu,但面貌清秀俏丽,略带紧张的打量着于露白,至于青年单眼皮,眼神明亮,眉目舒展,干干净净,笑容灿烂耀眼。 「我认识这位公子?」 青年面色尴尬,但笑容仍旧不减。「在下乔童,这是我妹妹乔梓。」 这人是谁啊?她认识吗? 于露白心中纳闷,回他客气的微笑,作揖还了一礼。 她出身武将大家,不像那些世家门阀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用衣着来评判人,只要人好声好气来跟她说话,她也很是客气。 乔梓也屈膝福了个礼。 「是我莽撞,应该称呼您为恩公才是。」虽然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就是不记得他这人、他的事的样子,乔童依然面色带笑。 那天他在作坊里不慎受伤,当日虽然痛到后来意识模糊,仍记得这位小兄弟施与的恩惠。 要不是对方慷慨解囊,自己这条腿别说治,怕是要终生变成瘸子了,将来别说替家里支应门庭,还会变成家人的负累了。 虽然只是一眼,却如同烙印般,对于露白一瞥难忘。 于露白瞧他那用两片木板固定着的腿,想起他是谁了。「你的腿还没好利索,怎么出门了?」 「我大哥心里记挂着恩人,说无论如何都要来向您道谢,一打探到恩人您住在这,一刻也待不住就赶着过来了,还有,您那银饼子可是救了我哥,也等于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小姑娘开口了,声音细细,有条不紊,说到激动处蜡黄的脸蛋微微的泛了红晕。 「举手之劳,不用记挂。」于露白是真觉得没什么,在她能力范围内做事,不勉强、不为难,因此也不值得人家这么郑重的谢意。 哪里知道乔梓咚地忽然跪下,就这么结结实实的给她叩了三个头,然后仰起小脸说:「我阿爹本来也要来向恩公磕头谢恩的,只是他老人家身体不好,不能亲自前来,我哥腿不方便,因此阿梓代替我爹和我哥哥给恩公您磕头!」 于露白闪开半步,虚礼的作势扶了下。 这磕下的头她要受了会折寿的!何况这人来人往的客栈,驻足观赏的人已经不少,引起骚动什么的就不必了。 「快起来,君子有通财之义,这事就这样揭过去,往后别再叫我恩公什么的,听着别扭。」 乔梓听话的起身,躲到她哥哥身后去了。 「在下姓乔,单名童,敢问恩公贵姓名为何?」乔童自报家门,他穿着简朴,言谈却斯文有礼,和乡下汉子的直爽粗糙不同。 「我姓于,名露白。」 「于恩公。」 「说好不叫我那两字的,那……」就此别过。这四个字还在她舌尖滴溜,哪里知道…… 「恭敬不如从命,我年长就喊你一声于兄弟了?」 这是称兄道弟起来了,好吧,她对这人印象还不恶。 「乔兄。」她抱拳。 「感谢于兄弟的仗义纾困,只待我的腿伤一好,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把银钱给还了。」 「人生在世谁没个紧急的时候?钱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改天也许就需要乔兄的帮忙了。」谁没有个时运不济的时候? 她也不是哪种谁都愿意帮的人,行有余力,既然出手,就不会去记挂人家还不还钱这种小事了。 「于兄弟的大恩大德,我乔童铭感在心,永远不忘!」乔童又是羞愧,又是感动,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若非行动不便早下跪了。 「好说、好说。」 「原谅愚兄jiāo浅言深,我听说于兄弟居无定所,客居旅店,客栈虽好,可龙蛇混杂,出入分子复杂,老是住客栈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不如移居到愚兄家里可好?」 把一个陌生人往家里迎,这乔童是太傻还是太天真? 人心是黑是红可不是脸上就能看得出来的,面上慈善,却是一肚子坏水、烂稻草的人可多着。 「这就不必了,过两天我就要离开荷泽县了。」 不过是帮衬一些银子,若是还住到人家家里去,被人说成挟恩讨回报,岂不是自找没趣,还失了本意。 再说这地儿她逗留得够久了。 会一待这么久,厌倦四处漂泊的心是有的,人就是这样,东飘西dàng后又开始怀念起安定的滋味。 还是她的心连那些风土景致风光都安慰不了了? 呵,人呐,就是这么矛盾! 【第三章 上乔家作客】 「于兄弟要离开这里?不知要往哪去?」乔童关心询问。 「我是个没有定xìng的人,一个地方总待不久,会在荷泽县住那么久,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了,至于下一站,就随遇而安。」她自我调侃。 「如果真有要事,愚兄也不好阻拦,如果是因为愚兄方才那些话才使于兄弟心生离去之意,是我鲁莽冲动孟浪了。」说到这里,话里居然带着几分萧索失望。 「乔兄多虑,我只是觉得你我素不相识,去府上太过打扰了,多谢乔兄一番好意,我心领就是了。」 乔童缓下心绪,笑得有几分羞涩,眉角微飞,「说素不相识……也不见得……」 他是见过于露白的,荷泽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出没的地方也就那几处,乔童每日要上工、下工的路上总能看见她。 没有人会不对她多投注几眼,甚至引发好奇心的,于露白那出众夺目的容貌和寻常人身上不会有的气质,一开始是不经意,后来却留上心,每天经过便会不由自主的多瞧上一两眼,偶尔不见踪迹,还会心生奇异的失落感。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每日无所事事在街上游dàng,莫名的好感却止也止不住,这回又接受了她的援助,亲近之心就更加浓烈了。 「原来你我还真是有缘。」于露白听他吞吞吐吐说完后轻笑。 这一笑,她波澜不惊的美眸宛如画龙点睛般黑亮如漆,冷淡的五官明亮起来,令人沉溺惊艳,不知所以了。 兄妹俩看得有些别不开眼,直到乔梓用手肘杵了她哥哥一下,乔童这才幡然醒过来,回神的同时忽然就不知要把眼光摆在哪了。 哥哥这呆样!哪里是鹿鸣书院出身的秀才,简直就是个傻子! 一直躲在乔童后面的乔梓忍不住腹诽自家老哥,接着探出小脸帮自家老哥一把。「于哥哥,既然有缘,您就不要跟我兄妹客气,家里人少,就算多个人真不碍事的,阿爹说了,能见着恩公给您叩头,他会感激不尽的。」她见于露白虽然表情冷漠,但不端派头架子,也没有那些纨裤公子们的习气。 于露白见他们兄妹神情真切,盛情难却。 也罢!就两天,也算了了这对兄妹一桩心事,两天后她拍拍屁股真心要走,他们想拦也拦不住。 再说还有个乔梓这小姑娘在,没什么男女大防的问题。 「乔兄豪爽,我再推辞就难看,那就叨扰了,只是不介意我带只小毛狗一起吧?」她要闷声不吭消失两天,那只笨狗去哪刨食,不会像还未遇到她之前饿得吃土和草吧? 「自然、自然。」乔童没料到她还养了只小狗。 于露白到了巷子口,用口哨声叫来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狗,「我有要去的地方,你要跟我一道吗?」 吃货转着黑葡萄般的眼珠子,用小身子直蹭着她的脚,好像在说有吃的东西哪我都去,让于露白笑嗔它是爱吃鬼,只是啐骂归啐骂,还是一把抱起了吃货,然后捏着自己鼻子说:「你这味儿!看起来得先给你洗个澡才行。」 吃货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好像又在说有得吃,随便你怎么蹂躏我都行! 于露白被吃货逗得心里软成一片,噙着笑向乔家兄妹说道:「这小家伙的伙食费,我会负责。」 早被于露白对着小狗全无防范的无垢笑靥给怔愣住的乔童,顿时哭笑不得,他是这么小气的人吗?跟一只狗计较吃了多少东西? 如果,于兄弟能对他也像对小狗这么笑,该有多好? 于露白带着吃货回到客栈随意把行李一收,下楼结了帐,又让小二把在马厩里的雪羽骢带过来。 乔氏兄妹见到漂亮的雪羽骢连话都不会说了,于露白也不问乔童能不能骑马,安排着人扶他坐上马背,也把吃货安置在雪羽骢背负的行囊里,吃货本来想抗议,露出牙的嘴却让于露白塞进一大根ròu骨头,便歇下心思,在达达的马蹄声里叉着脚,安心的啃起ròu骨头。 ☆、第七章 乔氏兄妹住的地方叫西巷村,距离荷泽县一个时辰路程。 乔家的屋子……嗯,就是那种她不会形容、以泥块垒的房子。 所谓的门面只是一块满布被风雨侵袭得斑驳痕迹的木板,半颓的围墙上头爬满蔓生杂草,「嘎吱」一声,乔梓推门而入。 庭中寂寥,青石铺的路早就不见,有几间侧屋倒塌了,看起来摇摇yù坠,砖瓦外露,杂草丛生,无人打理,但隐约还能见到蒙尘的梁柱上残留雕刻彩绘着昔日繁华时的福禄寿喜和各种寓意吉祥的图案。 昔日兴旺过的宅子,如今没落了,明明白白的破落户。 于露白丝毫没有看不起乔家的意思,不过每到一处细心观察,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xìng,毕竟她和旁人不同,一旦出错,牵连的可都是数以百计、千计的生命,即便如今解甲归田了,因着多年的习惯,仍是不免多看了几眼。 乔梓却看在眼底,见于露白虽然还是一脸淡漠,但忍不住解释,好像不希望她看轻自己家。「屋子外表看起来不太牢固,可是还有几间房可以住人的。」 「我觉得挺好的。」贫穷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不知上进和自怨自艾的人。 这世间也不是人人都能住上大瓦房,出入坐马车,三餐吃山珍海味的。 雪羽骢被于露白随意拴在歪脖子树上,吃货也放它去认识新环境,于露白跟着乔氏兄妹进了屋子。 屋里空dàngdàng的基本上没几样家具,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锅碗,一看就知道是接雨水用的,说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是谁来了?」苍老年迈的嗓声,伴随着几声咳嗽和清痰的声音,一个面黄肌瘦、形如槁木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扶着里屋门框探出了头来。 「阿爹,是我和阿兄回来了。」 乔梓马上过去扶起父亲,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她因为乔老爹的重量,小肩膀立时沉下去,脸蛋涨得通红。 「这位是?」 乔梓将乔老爹安置在一张藤椅里,偷偷吁了口气却不敢让父亲看见。「就是帮了阿哥的那位于公子,我们家的恩公。」 「原来是恩公,小犬终于把恩公请来了。」乔老爹闻言,撑着扶手就想站起来,怎奈身不由己,双脚无力,一起身就软身瘫倒。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乔童第一个冲上前想把父亲扶起来,可他自己都需要人家搀扶了,哪还有力气帮人,腿伤加剧不说,乔老爹也想扶住儿子,这下手忙脚乱,眼看父子俩就要摔成一团。 幸好于露白闪电出手,乔梓也在慌乱中扶住乔童,这才稳住间不容发的瞬间。 所有的人都捏了把冷汗。 「乔老爷,您要好生保重。」于露白确定乔老爹坐稳了才松开自己的手,扬眼对上乔氏兄妹感激涕零的眼神。 她完全不放心上,举手之劳,是人都会这么做。 「老朽这破烂身子出来丢人了,让于姑……公子见笑了,请海涵。」老人的手像松树皮,眼睛看似混浊却带着令人看不透的犀利。 「乔老爷,不必客气,是晚辈冒昧来打扰了。」这老人好dú的眼睛,这是一下就看穿她的身分了吗? 「小老儿家贫,对于公子的义举无以回报,公子若不嫌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我这地儿空旷破旧,尽管住下不要紧,就当自己家里随意。」 「这就打扰了。」这乔老爹和目不识丁的乡下人有别,他言谈进退有据,只是人病了怎么不请大夫来看呢? 一想到乔家的情况,手头肯定是不宽裕,加上乔童这一伤,许是雪上加霜了。 乔老爹一阵剧咳后,疲惫之色尽现,告罪后让乔梓扶着回屋里歇息去了。 「我爹自从事业一蹶不振,资财又被信任的友人卷光后,心情忧郁,脾气越发变得古怪,于兄弟莫怪。」乔童真心诚意的替父亲致歉。 往年四月都是父亲最意气风发的时节,这些年却是只要近了这日子脾气就更加不好,病情更加严重,花了许多银子请大夫来,每个说词都差不离,就是愁思忧结,心病还需心yào医,yào物只能稍微纾解,没办法根治。 年复一年,就变成沉难起了。 「人生遭变,总是需要时间调适的,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什么都会变好的。」心事这种事情除了自身想开以外,别无他法。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说来她也纠结着自己的情事不能自已,又有什么资格干涉别人的心事? 「我爹的心结……一言难尽。」乔童瞥了眼乔老爹的屋子,长长叹了口气。 都怪他太不经心了,一心扑在科举读书上面,只想为家族增光,两耳不闻窗外事,父亲也从不向他们说道花田事,生意上更是绝少提及,他更不知道那几年父亲在花赛中遭人构陷惨败,花田遭虫害,要不就是种不出可以参赛的牡丹花。 父亲到处奔走无果,还耗费许多钱财银两,这些年因为忧思和挫折,有天夜里居然一把火把花田烧了。 身为子女的他才知晓了事情多严重,他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几十亩的牡丹花田可是父亲的xìng命,他居然狠得下心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可见灰心丧志到了什么地步。 妹妹养在深闺,只知风花雪月琴棋书画,他除了读书,身无一技之长,以前觉得自家钱财来得容易,但是父亲一倒下,还欠下许多负债,他到处奔走无门,才恍然大悟没有谁家的银子是大风吹来的。 钱是好东西,世人都说铜臭不堪,可世人又有多少人能不看重金钱,靠傲骨和自尊活下去? 他可以不吃不喝的活下去,但他有父亲要奉养,妹妹要照顾。 这些说来说去都是家事,能向谁说去?难得于露白这一问,他就像开了闸的泄洪口,将乔家这些年来的冷热说了个遍。 尽管于露白只是聆听,连句劝慰的话也没有,乔童却觉得能吐尽胸中垒块,心头松快不少。 四菜一汤,蔬菜是野菜晒干后做成的菜干和泡菜,没半点油星,一盘水煮ròu是唯一荤腥。 乔梓盛了一碗饭菜送进乔老爹的屋子,回来后他们三人围桌而坐。 于露白不是嫌弃菜色不好,而是乔梓煮的东西实在……实在……难以入口,于露白觉得就算自己蒙着眼睛,肯定煮得比她好吃。 乔童倒是吃得一脸麻木。 于露白不动声色,「乔姑娘,在下可否借一下贵府厨灶?」 虽然不知道她要借厨房有何用意,乔梓还是很爽快的点头。「于大哥尽管用去。」 「失礼了。」 于露白掀袍起身走进乔家厨房,见木头的几案上晾着几根葱、蒜和姜,她握刀把几样切细碎,用小碗装了,再舀一匙腌酱、一匙酱油,加上腐rǔ,全数拌在一起,端了出来。 乔家兄妹见那一碟调味料,「这是?」 「ròu菜只要沾点这个佐料,会比较适口。」于露白以身示范夹了一筷子的波棱菜沾酱就口,接着扒饭,一气呵成。 那佐料虽然简单却有画龙点睛的效果,乔家兄妹也学着沾了调味再往嘴里放,蒜辣醋酸ròu美,令人胃口大开。 「想不到于兄弟对吃也有研究。」乔童说道。 「我一向不讲究吃。」而所谓的不讲究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食物得能入口,要是让人吃都吃不下去,就得另辟蹊径了。 也就是说,表面上她什么都能下咽,但实际上,她异常挑嘴,战场上吃大锅饭是为了维生,可远离沙场,要能让她发自内心的赞一声好吃的厨子,至今还未遇见。 为了自己的五脏庙,她只好自己动手,当然,这还是要有前提 她有想下厨的yù望。 「我知道我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样。」乔梓红着脸,倒是很坦率的承认,以前家境富裕时,父亲连厨房都不让她进的,然而家里如今别说请个厨娘照料家人的三餐,连吃饭都有问题了,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子,她不下厨,难道要为生计忙活得焦头烂额的哥哥煮给她吃? 于露白也没意思要指点她,她只是过客,没必要融入太深,厨艺这项本事日积月累,再难吃也吃不死人的 先决条件是她不用吃这人做的菜。 乔梓见于露白专心扒着碗里的饭粒,细心的给兄长夹了ròu。 于露白看这对兄妹的互动,你替我夹块ròu,我替你添碗汤,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第八章 说起来她自家几个兄长对她也不差,大哥只要下衙总会给她带点同僚送的新奇小物事,二哥除了经常送的笔墨纸砚,徽墨、歙砚、湖笔,多得可以开书肆了,不过偶尔也会换成时新的衣料,小哥送的东西就更广泛了,大自西洋挂钟,小至带链的怀表、洋伞,林林总总,多不胜数。 不过,听说怀表不是男人随身携带的物事吗?于露行啊于露行,你到底把你妹妹当作什么了? 她在阿柴虏身负重伤时,闻风赶到营地,安排她回家的也是那些哥哥们。 这么多哥哥里要说她比较喜欢谁?手指长短都是手指,哪还挑拣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但是xìng情与她投契些的,除了二房的朗哥哥,就是小哥于露行了。 乡下人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闲谈中于露白才知道乔梓除了负责一家三口的家务,还接了城中许员外家的活计,帮忙洗一些衣服,挣点辛苦钱帮忙家计。 于露白瞄了一眼,那十指粗糙得可以,哪里还有乔童口中大家闺秀的纤细秀雅,那个躲在深闺,因为世俗对女子的要求而凡事退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知风花雪月,只知顺从的少女,因为家变历练成了不折的垂柳。 要于露白来说,坚韧说什么也比柔弱好,她不是鼓励女子要百折不摧,太过刚硬易伤,但是柔弱随便人家搓揉也不对,水可深可浅可浊可清、能屈能伸能容忍才是中庸之道。 只是要做到这种地步,天下间又有几人? 用过饭,乔梓收拾好桌面,对着于露白说:「于大哥晚上就跟我大哥睡吧。」 于露白顿时一僵,「我睡相难看,乔兄又带伤,要是因为我的睡相不佳使他伤势有什么差池,反倒是我的罪过,若是可以,随便给我一间房,只要几张长板凳凑合着也行。」 这么大的宅子,就算再破烂也有间能住人的屋子吧? 她很后悔轻率的答应来乔家住。 乔童的临时起意,她的轻率答应,就变成了现在骑虎难下的局面。 「西厢还有间客房,只是太久不曾住人有霉味,要请于大哥多包涵,我现下就去把它整理出来。」乔梓看于露白一脸不愿意的样子,继而想到有许多人家的男子都是自己一间房的,于大哥肯定是不习惯和人一起睡。 「有劳姑娘了。」 她决定明早起来就离开,她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如今麻烦已经造成,只能尽快结束。 看着洗刷干净的旧被褥和子,经过极力打扫依旧带着霉味的房间,于露白忍住感官的不适,早早睡下了。 她的体质坚强,不管战地壕沟还是家里的架子床她都睡得好,忍过最初的不舒服后总算在极度的疲倦下睡到天亮。 只是没想到,天亮之后房间看起来越发惨不忍睹,这是间屋龄很老的房子,处处是luǒ露的土块和麦秆子混合糯米汁填补的痕迹,龟裂到处可见,最长的一条几乎纵贯整个墙面,要是遇到连日骤雨,这间房肯定很容易完蛋。 她连呼吸都放轻的起了身,就听见乔梓的喊声 「于大哥,我把洗脸水、巾子和皂角放在门外。」 「谢谢乔姑娘。」 乔梓放下木盆子,脚步匆匆地走了。 于露白就着木盆子里清澈的水洗了脸,残留的瞌睡虫一扫而尽,擦拭的同时却隐约听见不断的争执和虚软无力的解释声响传进耳朵。 这是怎么回事?一大清早的谁上门呢?而且声音一回比一回高,还真是「有礼貌」! 「牛叔,你这是强人所难,多通融两天吧,我哥可是在工地受的伤,于公于私又没有做错什么,您说让今天就上工,换作受伤的人是你,你能吗?」是乔梓在据理力争,小脸因为气愤涨得通红。 「是我让秀才老爷受的伤吗?工匠所里那么多人谁不受伤,就他娇嫩,文曲星下凡呐,他自己不小心怪谁?你这丫头片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拧我下面要是每个人都这样怠工,我怎么带人?」说话带刺的男人十分矮小,甚至不到乔童的肩膀高,皮肤黧黑,一脸猥琐,讲话的时候歪着嘴斜睨着眼,完全一副小人得志、惫懒流气的无赖样子。 「牛大,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从小就我看到大的,不敢奢望你能替童哥儿在管事面前帮衬几句好话,你的本事就是帮着旁人来欺负自己的族兄?咳咳咳咳……」 乔老爹颤巍巍的站着,像风中飘摇的蜡烛,老迈的声音强撑着一口气指着牛大破口大骂,说到后来人气得直发抖不说,因着气血上涌,心绪激动,以致勉强压在喉管的咳嗽更加压抑不住,简直就快把心肺都咳了出来。 乔梓只能拚命的帮父亲拍着背顺气,怕他气出个万一。 「族兄?你们姓乔我姓牛,乔家出了个秀才,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连县老爷都要高看一眼,我这低下的人可不敢高攀。好吧,」牛大觑着乔老爷瞪得快要凸出来的眼睛,忽然轻笑,笑声轻浮下流,捧高踩低的意味分明。「看你们如今的可怜样,也别说我不通人情,有办法,你家随便出个人头,有人能上工,我能向上jiāo代,就成!」 「牛大,你是欺我乔家无人?!」乔老爹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一下子又被牛大气得不轻。 乔家就三口人,老的老,小的小,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是壮丁的乔童还是伤兵,他这是强人所难。 牛大也不应,就这样斜眼睨着乔老爹,一副「我就是这个意思」的态度。 「放屁!」乔老爹怒吼了声。 「我放屁也是香的,乔老爷,以前整个荷泽县都当你是个人物,如今你家业败得一塌糊涂,东山再起嘛是想都别想了,此一时,彼一时,你还端什么大老爷的架子?我牛大好心给你送来这一吊钱,你爱要不要!」 「我儿子在工匠所干了三个月的活计,那可是个艰困活儿,当初说好一个月有三两半的工钱,怎么可能只有一吊钱?」 「牛副管,我算过,也记着工时,我这些个月没有旷过工、没请过假,甚至没日没夜的干活,怎么可能只有这些钱?」乔童忍得辛苦,要不是家里等着他的工钱买米面下锅,他早一杖把这忘恩负义的混球给打出去了。 牛大是谁? 当年牛家母子来到西巷村,住的是破庙,有一顿没一顿的过日子,这里的街坊看着他们母子凄苦,有米粮的谁就多给一升,有锅碗瓢盆的给锅碗瓢盆、几把青菜,他父亲更常说孤儿寡母可怜,不时的接济,年节更是不忘送些鸡鸭鱼ròu、红包给母子俩,牛大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哪里知道如今得意了,不念旧情就算,还落井下石,把落魄了的他们踩在脚底,父亲常感叹对路人好还可能得声谢字,同是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唉,还不如养条狗算了,你穷你富它还是会跟着你。 只是这样的人,谁给他的底气? 说起来游手好闲的牛大是走了狗屎运,靠着张油嘴滑舌,吹捧谄媚地在广备攻城作坊的弓弩院底下的工匠所,谋着了一份小管事的职位,辖下管着几个人,乔童就是他下面的几个人之一,因为身分看似高了那么一截,也就人五人六、气焰高张得不可一世了。 乔童气得脸色发青,拳头几乎要暴出青筋。 「牛副管,我的工钱不可能只有一吊钱。」他得忍,就算忍得要吐血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家里快要断炊了,什么叫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什么叫穷途末路,他如今还真到了。 「乔大秀才这是笑我牛大目不识丁,把该给的钱算错了?是啊,我是没乔秀才这么厉害,随便考个秀才回来家里放着发霉,哼,可不就也这样而已,不论以前多风光,如今你们还不是得靠我提拔才有一口饭吃?这一吊钱可还是大爷我看在乔老爷子曾经给过我家米粮救急的分上,从我指缝中漏出来的,不想要?过了这村可没那个店。」麻绳串的铜钱在他的手上跳上跳下,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但他说起话来可是全无顾忌。 乔家人勃然色变,辛苦劳动所得居然被说成是施舍,只要是有点血xìng的人谁听了能不发怒? 于露白实在看不下去,这家人也未免太过懦弱乡愿了,人家都来你的头上拉屎,自己明明气得都快吐血了,还忍? ☆、第九章 「我说这就是乔兄你的不对了,怎么可以拿着秀才的头衔欺负人,一吊钱,蚊子ròu少也是ròu啊。」 于露白施施然的走出来,令乔家人诧异的是她没站在乔家这边,竟看似替牛大说话。 乔家父子皆露出不解的神色,乔梓想说点什么,却被于露白的眼色制止了。 「哟,终于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了,不过,你是谁?是乔家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么人?」牛大瞧着突然冒出来的于露白,心里提防着。 「我不是乔家的什么人,我只是借宿的外人,这会儿正要离开,听两位在这里说道,不如我来做个中间人。这样吧乔兄,你方才说你都记着工时,不如把证据拿出来借我看看,也好让这位牛兄弟知道你有没有骗人,是不是想诈东家的银子?」 乔童本来想你不站在我这边就算了,居然还说我想诓东家的银钱?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见于露白神情笃定,一派从容自若,冷静下来的他心想虽然和于露白认识不久,不过他相信于兄弟绝对不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我去拿,我知道哥哥的册子放在哪里。」知晓乔童行动不便,乔梓自告奋勇。 不一会儿她出来,手里拿着本简单线装的黄册子,见乔童颔首,她递给了于露白。 「嗯嗯,拧,这可就是你做人不地道了,这册子明明白白写着乔大哥上工的时数,我算算,你该给十五两银子又一吊钱的。」于露白一目十行看过去,这牛大还真是讹钱的货。 牛大一听,大声喊冤,「胡扯,是十两半银子!」 几道目光刷刷的投到他身上,牛大这时才知道自己说溜了嘴。 直比墨鱼还黑的心肠! 军器监的活都是艰苦活儿,破皮受伤是家常便饭,一个不小心,断手指缺胳膊的,少腿缺掌的事不时发生,辛苦的劳作对应的是高酬丰偿,不然像这种不死也去了半条命的工作谁要去干? 她二伯父是火器营翼长,加上她带兵,对兵器制造使用比旁人还有更多涉猎和研究,这样的辛苦钱从牛大手头过去,居然就剩下一吊钱,连ròu都买不了几斤。 「啊,原来是十两半银子……瞧瞧我这算术真是糟糕啊!」她笑得清浅,没半点不好意思,比较像小狐狸得逞了。 牛大自知失言又恼又怒,「我就算昧下一点钱又如何,难道你不用孝敬我一些吗?」他嚷嚷道。 他可管着工匠所的事儿,除非这活儿乔童不想干了,他的生死可是捏在他手里,随便给他派个比猪胆还要苦的活就够他受的,秀才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得在他的手底下讨生活?! 【第四章 现成的垫脚石】 「也好,不如大家就一块到管事面前说道说道,究竟该孝敬您多少才是个数,我们也不多话,只要上头给句话。」这种人既然连别人的辛苦钱都要贪,若是扯到上司面前,看他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方才乔童叫他牛副管,副管副管,可不是该还有个正管事吗? 牛大一听要把事情闹到大管事面前,立刻气虚了。「这种小事哪需要闹到大管事那儿去,他忙得很,是我把乔秀才的工钱看错成旁人的,我给你补上就是了。」 十两半银子可不少,现银没有,牛大掏出一张银票,轻飘飘的扔出来。 于露白双指一剪,银票到手,想轻贱人?没门! 「还有半两银子呢?」 牛大的眼神几乎想在于露白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牛大爷,你瞪我也没用,半两银子能置办不少东西了。」于露白存心呕他。 牛大这才从脏兮兮的荷包里掂量出一块银子,丢给了于露白。 于露白据了掂,嗯,还行,差不离。 牛大瓮声瓮气的朝乔童撂下话,「秀才老爷,明早你最好来把缺的工时补上,不然大家都难看!」 于露白挥挥手里的银票,「牛爷,门在哪您自己知道,不送。」 牛大的绿豆眼狠瞪剜了她一眼,脸色臭黑地走了。 于露白冷笑,回头看见乔家兄妹崇拜又感激的眼神。「喏,你的。」把银票和一小块银块递给了乔童。 「于兄弟……」能从牛大那吸血水蛭的手里原封不动的拿到工钱,乔童几乎没想过,喜出望外之余,对于露白的机智更是佩服不已,内心深处隐隐的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蠢动。 乔梓的美眸里更是堆满对于露白的崇拜和钦慕。 「那些ròu麻兮兮的话不用说,辛苦赚的钱可以便宜任何人,就是不能便宜了那种小人。」 「多亏了于兄弟你,要不然我这些辛苦钱怕是只有打水漂的分了。」他感叹又惭愧,望向于露白时,双眸夹杂着些许复杂。 于露白皱着眉头,带着微微的不解。「乔兄,你在那里是不是混得不怎么样?」 乔童有些窘迫。「是。」他承认。「我不太机灵。」那些阿谀谄媚都不会。 他脸庞清秀,体格偏,个子还算高,无论怎么看都是活脱脱一个呆书生,这种清秀的书生京城里随便抓就一大把。 把这种不通气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扔进粗人堆里,难怪连抢食都吃力,还被人昧了工钱。 「我还有一事不明白。」她的唇扯出一抹风轻云淡的笑。 「于兄弟是觉得为兄有功名在身,为何有辱斯文的去做这种粗活吗?」乔童把银票jiāo给妹妹,和于露白一同落了坐,面带苦涩的说道。 「工作无贵贱之分,只是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一点就通,不笨嘛。 他是个秀才,明明路可以更宽广,就算无意仕途,收几个学生,束修的收入应该也足以养家活口,育人子弟也能发挥所学,若是有心再往上爬,授课之余亦能自我进修。所以她不懂,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舍弃挑了辛苦的路子? 「说起来都怪我……」乔老爹自责的瞅了儿子一眼,眼里都是歉疚。「是我拖垮了这个家,拖垮了他们兄妹俩,要不是为了给我看病、还债,童哥儿不会去借印子钱……」 说到底是为了钱。 可印子钱这种高利贷是什么?一还三,利滚利,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 乔童脑袋给驴踢了不打紧,还给自己掘了个无底深渊的大坟墓! 替他擦屁股?她又不是圣女,也不是乔家的谁,再说既然有胆子去借高利贷,就必须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明天,我替哥哥去上工吧!」乔梓挺着还未发育完全的小胸脯,一脸赴死表情。 乔童极力反对,说什么也要自己上工,再加上乔老爹抢着去,三人把感人大戏唱得很足。 于露白按着一抽一抽的太阳穴,告诉自己最睿智的法子就是把这父子三人的争执当作耳边风,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她是外人,几千几万里都搭不到一起的外人。 但是,坏就坏在这个但是这屋里,好像、仿佛、大概她就是那唯二的「男人」,还是身体健康,能吃能睡、能跳能跑,没病没痛的那个。 而且,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毕竟吃了人家一顿饭,早晚也得还。 就说救人不如救条狗。 救狗可以转头相忘江湖中,救人一命,麻烦接踵而至,带来更多的麻烦。 她咬牙切齿的长叹,心想既然已经帮了一回就帮到底吧,洗头洗一半的事情最讨厌了,那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好吧,她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只是想找一件事来做,转移自己伤春悲秋的注意力,并不是什么该死的同情心泛滥,吃饱了撑着替人家做白工。 回到暂居的屋子里,她抱着头无声唾弃自己,闲闲无事吟风咏月不是很好?干么把自己搞得骑虎难下? 唉,谁叫她于露白的致命伤就嘴硬心软。 她握着拳头,对着墙怒吼,「于露白,你这个大白痴!」 至于有没有惊到旁人,如果连这个她都要担心,她不如早跳汨罗江和屈原作伴得了! 直娘贼的! 专门制作攻城武器的广备攻城作坊,其下设有大木作、锯匠作、小木作、皮作、大炉作、小炉作、麻作、石作、砖作、泥作、井作、桶作、猛火油作、钉铰作……等作坊,每个作坊看似不相干,但分工细致,单单就于露白所在的弓弩院工匠就有好几百人,作坊每年要造弓弩剑铠甲数万件,经过各作、院兵器抽查过关后,才能送jiāo武库收存。 ☆、第十章 在里面的干活汉子有几个于露白见过,但也仅只于见过。 可那些人对于露白的印象可深了,毕竟她那出色的相貌,令人一见难忘,何况她还大方的拿出银饼子,砸得那吴大夫晕头转向的给童哥儿看伤,那天她走得匆忙,诸人没机会和她搭上话,今天居然在工匠所里见到,一个个皆热情的凑过来和她打招呼。 于露白一直以为她这长相不容易融入人群,以前的经验不是被说成高傲难相处,要不就是眼高于顶,这苦头她从小到大没少吃过。 但是如今,拍她肩膀的、竖起大拇指的,加上曾老汉替她说话,说她是顶替乔童工时的,这一嚷开,本来对她就态度友好的几人简直像滚沸的水,不住口的赞她义薄云天,为人高义,纷纷表示她这朋友他们jiāo定了,她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开口就是。 于露白咧着嘴,对这些人的热情也不躲了,更不喊痛,心里有些晕晕的。 这些个靠劳力养家猢口的粗人,虽然xìng子显得有些粗糙,但是相较朝堂那些针尖对麦芒、心机用尽的文官,或是闲闲没事屹饱撑着,在后宅起风掀浪的女人,他们坦率不见心机,反而珍贵许多。 她也知道人与人之间若是没有利益上的冲突,自然能和平相处,一旦有了利益上的牵扯就难说了,这些人如今与她亲近,自然是因为没有利害关系,以后,谁知道? 中山狼的故事她可是知道的。 但是想那么多做什么,至少今日这些人对她是再友善不过了。 于露白抱拳团团道谢,气氛融洽。 「你们倒好,都闲着了是不是?还聊上了,作坊什么时候变成喝茶聊天的去处?你你你你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谁偷懒老子的鞭子就抽谁!」 大摇大摆出现的牛大睨着绿豆眼,嚣张的把手中的短鞭到处挥打,闪躲慢的人都受到波及,但是众人敢怒不敢言。 他的用意那么明白,这是做给于露白看的,在这块地儿,他才是大王! 只是觑着于露白脸上那些许慑人的冷意,鞭子硬是不敢往她的身上抽去,所以那些向来忍气吞声的就成了现成的出气筒了。 不过,明着不敢往于露白身上挥鞭子,暗地他可早已经准备好等着整治于露白了他把看似不怎么「粗壮」的于露白派去了最辛苦的炼冶炉。 炼冶炉是什么东西? 这种一天十二时辰火炉都要维持高温,就不说活计有多吃力辛苦了,就连身材魁梧,身强体壮的粗汉在炉房内只要待超过两个时辰便要出来替换,否则很容易因为汗出如水,脱水疲劳致死。 明知牛大就是个跳梁小丑,还是很记仇的那种,于露白再傻也知道自己这是主动送上门,羊入虎口。 再说,无论西瓜皮是什么,她的瓤里头可是货真价实的姑娘,她可不想和那些luǒ身干活的汉子一块做事。 「你瞧我拳头也没牛爷您大,让我进炉房?瞧我这身板,就算打下手我也干不了。」她也不和牛大打哈哈,一等曾老汉他们几人带着担心的眼神离开后,她开门见山的告诉牛大这粗活她不想干,也干不了。 她没打算要来替这苦活儿,也不任人糟蹋。 与人硬碰硬她从来没惧怕过,亦不怕得罪人,但俗话说得好,宁愿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而且还是在你知道那人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的前提下,还要往前撞qiāng头去吗? 当然不。 「干不了你也得干,否则把钱给我吐出来,要不然就乖乖的把工时还上。」牛大恶狠狠的道,仿佛下一口就要把她生吞了。 他的表情再狰狞,于露白也没当回事。 「还你工时,是桩小事,不过要是我有法子让牛爷你在大人面前露脸,甚至得脸,还有大笔奖赏,你……」她把声音拉长,「要还是不要?」 牛大呆滞了下。「哼,你能有什么让我露脸的法子?别蒙我,别忘记乔家那小子能不能继续在工匠所里讨口饭吃,可都捏在我手里!」 他还在吠。 「呵呵,我好害怕喔。」于露白拍着胸口,雍容冷艳的脸上哪有半点叫害怕的模样。 跟鼠目寸光的人讲话就是累,因为拐弯抹角他听不懂,开门见山他也要怀疑一下,不过,她还是得拿出耐心来,毕竟这年头上下阶级分野很清楚,无论她想要做什么,若无人引见也不是不行,只是要费更多力气。 牛大这欺软怕硬的小人是现成的垫脚石,虽然踩了还怕脏了自己的脚,不过也只能将就了。 「你知道怕是最好!」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还不知被酸了一把。 「很怕、很怕。」几不可见的冷笑从于露白唇边划过。 这是明明白白的敷衍,牛大气得肝都痛了。 于露白才不管他会不会气得五六腑都出毛病,从腰际抽出一张用卷筒装着的图纸。 「我有图纸要呈献给大人。」 为了这玩意,昨晚还花了她大半夜的功夫。 「图纸,什么图纸?拿来我瞧瞧!」牛大眯起了小眼睛。 于露白很大方的递给他。「千万小心拿好,别撕坏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和功劳。」 银子和功劳? 牛大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他肚子里的虫,为什么他想什么她都知道,他想毁了手中的纸片,什么银子功劳……他娘的,这是什么玩意? 牛大再糊涂混帐,好歹也在工匠所里混了好几年,这广备攻城作坊到底是干什么的,这概念他还是有的。 他是不认得纸里头蚯蚓般的字,可图他看得懂,那个很像抛石机的东西还有长长的是火铳吗?该死!这玩意儿要是拿到大人面前,他想往上再升一等职位绝对没有问题! 他冷汗直流又按捺不住欣喜,他要是昧下这玩意,所有的功劳都归他,那他岂不发大财,要出名了? 看着牛大掩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住的贪婪,于露白冷冷的泼他一桶水,「你不识字,确定把这图纸拿到大人面前有办法自圆其说?」 「你这是想抢功?」所有的窃喜和发财升职的念头都一扫而空。 「我要是想抢牛爷的功劳,就不必把图纸献给您了。」必要时,她也能把言不由衷的话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只是说,这图纸是她画的,想法是她的,他到底凭着哪一点觉得自己抢了他的功劳? 牛大眼珠转了转,心里打起算盘来。 的确,要是上司细细问起这图纸里面的内容,他一肚子草包,别说解释,丢人现眼是肯定的,要是问罪下来,他讨不了好,还会吃不了兜着走,看起来不拖个垫背的不行,再说,她红口白牙的,可说了功劳是要分他的。 「得了好处,你我三七分。」 「我七你三。」 「当然不是,是我七你三。」 吃人不吐骨头,真贪心。「要不这么着,奖赏和升迁你选一样,要是两样你都拿了,我这图是画心酸的?谁都不容易是吗?」 「哼,说得好听!」牛大嘴里不饶人,但是心里清楚得很,图纸他可以硬抢,但是…… 他姥姥爷的,这独食他一个人真的吞吃不下去! 这小子刚还说什么? 谁都不容易是吗? 他nǎinǎi的,他为什么有种被打动的感觉? 于是那张图纸很快呈到了宋边的桌案上。 宋边年纪四十开外,有张典型文人的容长脸,留着八字胡,多年官场历练了见人未语先笑的功力,识得他的人都说他是个笑面虎,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他原是京城人氏,这些年自觉年纪大了,动了返乡的心思,绞尽脑汁的打点送礼,也不知是否打点不够力,就是缺那么临门一脚,无论如何使力蹦跳,他在荷泽县这广备攻城作坊一待就六年,不说绩效考评如何,就是挪不了窝。 他心里那个急啊,他的同年大部分都有了好前程,要不是朝廷大员,要不也是地方一方要员,他自觉才学能力都不输人,但是轮来轮去就是轮不到他,难道他只能让妻小跟着他老死他乡? 他不时的感叹时运不济,忧郁寡欢,人都快要得病了。 小吏把图纸送进来的时候,宋边正有客人,胥吏也没敢打扰,因为收了牛大的好处,他对着师爷一阵猛招手,两人本来就有着亲戚上的jiāo情,师爷不耐烦的上前,jiāo头接耳后,方才轻怠的脸色忽地转为慎重,很快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的送上宋边的案桌。 ☆、第十一章 「这是做什么?没看我有客人在,做事鬼鬼祟祟的,我宋边做事一向堂正,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究竟是什么事?」官做得久了,官僚气息改不了,张嘴就是这话。 这话猛听没有什么,可其中指桑骂槐的意思可就深了。 这是借着师爷敲打来访的客人,表示我可是日理万机的人,和你谈天说地是给足了你面子,对我的要求,你是知道的吧,那就好好的允了吧! 「大人,是急件。」五旬年纪的师爷躬身说道。 「既然大人有公务,在下就告辞了。」客人的声音如静水深流,深水无声,毫无温度,但是笑容温和,举止优雅,如谦谦君子,带着浓浓的书卷味。 不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好欺,哪里知道他是披着羊皮的狼。 「凤大掌柜的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小事一桩,不打紧。」 「事情看似颇为紧急,大人公务要紧。」既然已经走了过场,趁机走人的好。 凤诀逗留在这个小县城,消息也不知怎么传出去的,这位宋大人频频让人投帖,他以两榜进士出身当垫脚石,却没有出仕,做为生意人,能不和官府打好关系吗? 因此他才会在这里跟他扯皮。 都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生意人再有钱,总不如做官来得体面,在他以为,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陆上的生意从西北洛阳的关卡税赋,要是没有做官的帮着打招呼,就能把人剥层皮下来,如此一来,还说做什么生意?所以与官府打jiāo道就成了必要之恶。 至于这些做官的能从他身上捞到什么? 据他所知,这宋边后面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不多方张罗银钱,又怎么和上峰jiāo际应酬?怎么救济同僚朋友?又怎么给自己挣下产业名声? 这些都是用银子堆起来的。 这宋边了不起是个从四品的官,真要说,还没资格同他论jiāo情,如今喝了茶,叙了情谊,给了面子,可以了。 「那请凤大掌柜稍等一下。」这师爷跟他挤什么眉、弄什么眼,有什么天大的事比招待凤大掌柜的还要紧吗? 他又叫下人重新送上瓜果点心,这才让师爷禀告原委。 凤诀不再说话,唇角带着一丝微笑,端着青花瓷茶盏,人像是在这,又不在这里。 宋边看着呈上的图纸,表情从敷衍轻松到眉头紧锁,皱纹都能夹得住蚊子了,「人呢?这图纸是谁画的?这是好东西,赶快把人叫进来!我有话要问。」 师爷忙不迭的去唤人了。 原来已经准备告辞要走的凤诀把唇间的客套话吞回肚子,他的目光锐利起来,低头把嘴边的茶喝尽,掩饰眼中的惊骇。 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蒙寰看自家九爷又坐了回去,不是已经不耐烦了?表情都那么明白了,怎么又坐回去? 莫非是因为进来的这两人? 没错,进来的正是在外面候着的于露白和牛大。 「小的牛大见过大人!」 牛大行礼如仪,于露白却是虚应了一把,宋边还专注在图纸上,没有注意到于露白的敷衍,倒是突然有了好心情的凤诀让蒙寰重新给他倒上热茶。 她的小动作,他也瞧见了,咳了声,强把笑意和惊骇咽下去,好心情的打量起于露白今天的装扮。 把青丝绾在头顶梳了个髻,chā着支凤凰桃木簪子,穿了件男子的青色粗布窄袖短衫,虽作男子打扮,他却一眼就能辨出雌雄。 至于她发上那簪子,他记得是她十二岁生辰时,沈如墨自己雕刻的生辰礼,那不成熟的刻工,都多久的东西了,她还戴着…… 「这火pào的图纸是谁画的?」 宋边第一眼就把牛大给否定掉了,他虽然不满自己这官位,但是手下人谁认真、谁含糊,他还是心里有数。 这牛大不过就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货色,在工匠所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从来没看他提出过什么想法来,这些年朝廷奖励研制者的发明,皇帝对火器制造非常重视,每次进献,都要让文武百官前去观看试验,试验成功,便给研制者重赏。 「是草民。」于露白抱拳。 凤诀的嘴角又忍不住往上翘,草民吗? 论官职,如今的她可是一品武职,开国以来史无前例的女将军,宋边这个从四品的官按制见了面还得给她行大礼的。 「你叫什么名字?」宋边问道。 「草民于露白,这抛石机和火pào的改良技术是出自我兄长乔童的研发。」 牛大瞪大绿豆眼,这怎么和方才说好的出入那么大?研发者成了乔童,这玩的是哪一驹? 于露白丢给他少安勿躁的眼神。「只是我兄长因公受伤,不便出门,只好让我把图纸送来给大人,希望能弥补工时的不足。」 「乔秀才是你兄长?」这年轻人脸上有股凛然之威,令人不得不信。 宋边是知道乔童的,寻常人家要供养一个读书人实在太困难,这科举大多还是有钱人家的游戏,寒窗苦读,一个地方要出个秀才,也不是简单的事,这些年荷泽县也就出了两个秀才,乔童便是其中之一。 他也听师爷提过乔家家道中落,和乔童来工匠所干活的苦衷,基于同是读书人,比起旁人,他对乔童是多了些关注的。 「乔童是我义兄。」 「既然如此,你就过来把图纸上的设计给大人说个清楚。」师爷说话了。 于露白的说明很简洁。这几年在前线打仗,见到抛石机这类shè远兵器,靠的还是人力投石,攻城时根本缓不济急,她之前便曾思考过改良的法子,利用绞盘升起重物,靠重物下坠之势便能把杠杆另一头的pào弹shè出。 说穿了不值五文钱,但是这样的做法还真是首开先河。 至于火pào,火yào的基本成分是硫磺、硝石和炭等三种易燃yào品,一般的火yào都呈膏状,bào破力量不大。 而硫磺和水银是炼丹家最常合炼的物事,合炼后成为丹砂,硝石也是炼丹时常见的东西,这些都不稀奇,于露白改变的是硝石和炭的配量,火yào便从膏状变成固态,有bàozhà的威力,同时使用了引信和铁罐,利用冲力把杀伤力提到最高。 宋边马上命令作坊的工匠动起来,照于露白的配方调制火yào。 这里是什么地方?制造武器的广备攻城作坊啊,所有配件都准备得齐齐全全,只费了半天功夫,作坊的实验大院子里就聚满观看成果的工匠和大小工头,自然凤诀也很荣幸的受到邀请,列居一席。 至于成果 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墙毁屋倒。 滚滚硝烟尘土扑面而来,宛如在生死血腥中打滚过来,宋边的官袍是尘烟,他怔楞半晌后,仰天长笑,将这消息以八百里加急上报兵部。 接下来,就没她于露白的事了。 她闲闲的晃出工匠所,沿着双龙桥经过堤岸,穿梭窄巷,还好心情的蹲在河边看fù女们浣衣,给挑担子的水果贩子买了樱桃,捧着荷叶包着的红滟滟樱桃去了集市。 蒙寰一看那油腻腻,水渍横流,卖鱼ròu、海鲜和鸡鸭禽鸟的巷弄,便迟疑了,哪里知道一路跟着于露白出来的凤诀想也没想的跟着进了集市。 哎哟,我的爷啊,这里哪是您能来的地方?蒙寰想阻止却来不及,又想主子都去了,他一个手下人,还有什么地方去不得的? 捏着鼻子,他把于露白骂了八百遍! 【第五章 上辈子他叫沈如墨】 于露白看了看手里拎着的活鲤,早市才有好河鲜,都拖到这人家要收摊的时间才来,要什么没什么,偏偏她今天就是想吃斫,绕了一圈,总算在一个用活水养鱼的鱼贩子手上买到这条活鲤,卖不去的原因也可能就是价钱太贵了。 可她馋了,就是想吃好东西。 她想到乔家什么都缺的厨房,摸着鼻子又买了一应的调味佐料,拎着系鱼的草绳和油纸包的调味料,这才听见肚子的鸣叫声。 早午饭没吃,这会儿都未时末了,干瘪的肚子是该叫了。 早饭没吃,是因为不住乔梓姑娘的厨艺,中午嘛,那位宋大人只顾着欢喜,也没想到要买个馍馍犒赏一下下面人的肚皮。 所以说,自个儿的肚皮还是得自己顾着。 她买了猪头ròu,白切薄片,放在干荷叶上,微微撒点盐,夹在烧饼里,好吃的程度胜过京城义芳斋的酱肘子。 ☆、第十二章 她边走边吃,完全不在意形象。 距离小半个街口的蒙寰却是嫌弃得很。「见着是个识文认字的,能在宋大人面前侃侃而谈的人,怎么这会儿又成了下里巴人,边走边吃,能看吗?」 「平常是个闷葫芦,今天话却特别多,你再唆,回客栈去蹲着,别害我的耳根不清静。」凤诀一心系在前头的人儿身上,听着蒙寰的碎碎念,垂了眼皮。 蒙寰灰溜溜的清清嗓子,「属下不就随口说说。」 「你还是继续做你的闷葫芦好。」 大受打击啊,蒙寰yù言又止,忽然灵光一现,莫非那不男不女的人便是九爷下令要搜查却找不到的「女人」? 九爷自从重伤濒死又奇迹生还后,xìng子越发让人摸不着,即便他从小便伺候着九爷长大的,他也不敢太有恃无恐,想起那些被打发去庄子和贩卖的下人,一个不好,他怕是要跟他们作伴去,他还是继续当他的闷葫芦好了。 凤诀满心满眼都是于露白。 应该说他没有见过这么悠然自在,这么有市井味儿的于露白,他甚至不知道她对这些采买琐事有兴趣,看她和贩子讨价还价的样子,他不觉得粗俗,反而觉得她活泼生动极了。 以前他认识的于家妹妹是巾帼英豪,在沙场上领兵带军,一呼百诺,驰骋千里,寒光照铁衣,杀伐不让须眉,私底下豪爽勇敢,练武、骑马、shè箭、舞刀,使棒,她都能与他比试个旗鼓相当。 沈于两家有通家之好,她从小就是他身边的小尾巴。 说也奇怪,她有许多哥哥,她却最爱粘着他,两人一起做过许多事情,就只差没睡在同一张床上,两家父母见他们感情好得不象话,便把他俩凑在了一块,定了亲。 上辈子,他看见的都是她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些女儿家的琐碎,他从来无缘见过。 没错,上辈子。 上辈子他叫沈如墨。 就是已经战死山戎的沈如墨。 这凤诀便是他重生后,新的躯壳。 他没想过自己能够重生,然而,借了人家的壳儿,要背负的责任也不少。 这世间,没什么轻省的事,他拥有了一家子不问经济、臭脾气的少爷小姐亲人,上辈子从不用为银子和庶务烦懂的人,这辈子却为了那些强加在上的亲戚们成了四民之末。 庸庸碌碌之余,他从来没想过还能见到她。 恍如隔世的自己,如何能莽莽撞撞的跑到她面前告诉她,自己是沈如墨? 她不会信,就连他自己也还说服不了自己,但是一年多的时间,足以让人彻底平静下来,认清现实。 就算他再死一回,也回不去沈如墨的岁月。 有的人看着很近,其实很远,这会儿的于露白,他沈如墨的未婚妻,便是。 原来不是他的错眼,她真的在荷泽县这小城里。 她和他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他这样忍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住的靠近,是对还是错? 有些事,藏在心底,等时间长了,回头去看,也就变成了故事,就算两人曾经有过婚约,那个沈如墨已经身死,她会替未婚夫死守一辈子不嫁吗? 不,就算她愿意,国公府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皇帝也不会允的。 她还是二八佳人,有得是资格追寻自己的幸福。 他应该要止步的,斯人已渺。 但是他渴望了那么久的心……他就纵容自己这一回,毕竟她和他,再无任何牵扯的可能。 但是飞蛾,向来抗拒不了吸引它的致命火光,扑火之后,还能回头吗? 于露白慢悠悠的走在不平整的街道上,她有些后悔没把雪羽骢骑出来,要不然这会儿也有个代步工具,不用两手提着东西还得从城里走回西巷村。 她不是没走过路,长途行军,把脚底走破几层皮,没吃少喝的事她都经历过,何况这一点点路程。她心里嘀咕的是,骑着一匹大马去上工,好像也太不象话了。 不过事情能顺利推动,也算了结一件事。 她的自我调适能力很强,安步当车也不坏,走路就走路吧,大不了没看见人的时候,脚下加把劲,使出轻功,转眼就能到乔家。 四月底的天气舒适暖和,家家户户总有攀出墙头的绿枝树条儿,浅绿浓绿里还夹着不知名的花,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清香,一片生气盎然。 像是呼应她心里的小算盘,忽然听到辘辘车轮辗过土地的声音,一辆车身以金漆yīn雕圆状,yù破空冲天凤鸟为家徽的平头黑漆马车,虽是到处可见的平头黑漆马车,但是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做工用料都非比寻常。 车子轻巧的从她身边经过,她也不甚在意,直到车夫喊声「吁」,然后停在不远处。 马车的细竹帘被掀起,探出一张从容俊雅的脸来。「于公子。」 这是在喊她啊。 这段时日,于露白已经很习惯人家喊她公子,她也不会错乱,从小为着出门方便,男装和女装的角色互换之间,早就熟烂于胸,但是以前和她在一起的都是熟人,不管青梅竹马还是底下兵士都知道她的身分。 这回离家后,她自忖女子身分掩饰得很是妥当,此刻也能立马反应过来,不露痕迹,说起来,会不会她真把自己当成男人了? ,这问题还真不好说了。 只是她在京城的祖母和母亲应该会很不乐意…… 「想不到是你……凤公子。」她抱拳作揖。 这人,今儿个她在宋边那里见过,他坐在那,啜着茶喝,气势把身边一大帮子的人生生压低一头,完全不像印象中圆融卑躬、见人三分笑的生意人。 凤诀踩着车辕下车来了。 不就打个招呼吗?用得着这么慎重其事吗?生意人不都忙得很,您有事就忙去吧! 偏偏他就是下车了,还安闲自若的站在她眼前。 于露白不得不赞叹,这短短时间里他换了一套衣服,字纹的墨色沙金线夔龙杭绸直裰,玄青色细布绣祥云福头鞋,髻上是绿翡翠簪子,腰上是婴儿拳头大的羊脂白玉透雕牌,这男人没有半点暴发户的嘴脸,身上也不见半点金饰,可上上下下,连带细节都是低调中藏着华丽的富贵。 她想起宋边桌案上一颗艾叶绿,那可是堪称寿山石中最上品的石头,色青翠通透,质温润如脂,用来送礼,好大的手笔,好个财大气粗。 这身衣物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见他山峙渊淳、衣带随风的站在自己面前,身材看着修长却不瘦弱,骨胳匀称,有股子玉树临风的出尘味道,于露白不由把他瞧了个仔细。 在工匠所那里,她一心放在宋边身上,也就随便瞅了这男人两眼,宋边也一心扑在图纸上,对这位凤公子也没有多加着墨,这会儿两人遇见,是巧合偶遇还是? 她年纪不大,但是这几年来南征北讨,加上她是什么出身,从小在祖父母身边听了不少陈年旧事,母亲也常对她说起宅门后院的你来我往,因此她现在只身在外,并不会天真的不多留一个心眼。 近距离的看着,发现这位凤公子五官生得好,眼眶大而长,眼角开阔,有着极漂亮的弧度,眼瞳不算纯黑,但亮得惊人,看人时,仿佛全天下的光彩都在他的眼底,鼻管挺直,皮肤白洁,十指干干净净又圆润,中指带着茧,是双拿笔的手。 说也奇怪,明明是陌生的面孔,他身上却带着股她熟稔的感觉,仿佛、仿佛是跟她很亲近的熟人那般…… 鼻息之间,她居然觉得心跳加速,还一发不可收拾,太怪异了! 从车辕下来的蒙寰挪着斗笠,撇了撇嘴,他们家九爷啊,那些个名门淑女、大户千金要敢这样大刺刺的瞪着他看,早就甩脸子走人了,哪还像现在一脸大方,好像你爱怎么瞧就怎么瞧,又或者你想瞧得更加仔细,爷我也可以配合那般。 见鬼了! 还有,一般女子要是被九爷那么一端凝早羞红脸,低下头,巴不得地下有个洞,可以直接钻进去了,可这很明显就是女扮男装的雌儿却一丝脸红的样子也没有。 莫非是他看岔了眼? 不可能的,他是什么人,男女要是分不清楚,跟人家走跳什么江湖?早不知死了八百遍了。 最诡异的是他们家爷,他蒙寰从十岁就跟着爷到处跑,九爷脸上那不同于平时应酬的笑容,明媚灿烂,还带着几分憧憬甜蜜,就像孩子得到了梦想已久的饴糖。 ☆、第十三章 蒙寰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九爷的行径他看不懂,呜,难道他老了、糊涂了吗? 对视的两人完全没把心里碎念超多的蒙寰放在眼里。 「于公子可是要回西巷村,我刚好顺路载你一程。」 哎哟我的九爷,这哪里顺路啊?他们可是要往京里去,爷说谎不打草稿,也不会脸红一下,莫非,九爷这是春心动了?要不然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对一个全无干系的人献殷勤? 他咬了一下舌尖,自己胡思乱想个什么,妄自揣测主子,要是让爷知道了,有得他苦头吃,他还是尽责的当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木头人好了。 「凤公子这是要往哪去?」抑下心里像春芽萌生的感觉,她把自己的不正常归咎于…… 算算,她的小日子好像快来了。 女子小日子来的时候,身子多少总会有点不适,她体质好,只要歇个两天就没事,只不过月事前的闷胀还是有点讨厌就是了。 不过,她哪里需要他送了?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jiān即盗! 她住西巷村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在加上如今拿出图纸,名声传开,工匠所里的人还有谁不知道她借住乔家。 这位爷当时也在场,听了一耳朵也是有可能的。 看这主仆,连带车夫三人,主子脚步略沉,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倒是戴笠的手下,个头不小,应该有功夫。 这位爷是生意人,生意人到处奔波,身边没有不带着保镖护卫,保护人身安全的,否则若有个万一,赚的银子岂不都打了水漂? 只带了一个,算少了。 「那就有劳了,麻烦府上车把式加把劲稍微赶一下路。」她也不跟凤诀客气,人家好意她也不好拂了,有车不搭白不搭。 「于公子有急事?」 「我想吃斫,晚了,怕鱼不新鲜。」她提了提手里用荷叶包着的大鲤鱼,表示没有骗人,至于会不会被人当作吃货?管他呢,她都饿两顿了。 对于她指使自己的手下人一事,凤诀全无芥蒂,只是身为「木头人」的蒙寰呛了一下,差点破功。 「你这是怎么了?」凤诀问道。 「给风呛的。」 「你的身子骨很差。」于露白抢白。 蒙寰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见笑了,于公子脚步轻盈,敏捷如风,看起来是个练家子?」凤诀心里有些什么在成形,但是也只是个念头,要付诸实行,能吗? 一脚撩下去,可是没有回头路的。 那又如何?今日若是错过,今生便着实的错过了,她的人生和他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他能承受吗?好不容易再见面之后…… 「是有两把力气。」于露白边说着边踩上车辕,身姿轻盈的上了马车。 这会不会太过喧宾夺主了?蒙寰看于露白越看越不顺眼。 凤诀瞥了他一眼,蒙寰立马灰溜溜的闪到一边去了。 一待凤诀上了车,他同手同脚的也上了车辕。呜,主子这是见色忘友。 不过对男人来说,这不是很正常?这个不男不女的雌儿的确漂亮,一张雪白鹅蛋脸,五官艳丽逼人,目光明亮如火,宛如盛夏奔放的月季花,恣意张扬,动人心魄,别说主子会一时迷惑,他多看上两眼,心里也很是迷乱。 马车往前动了,一脑子桨糊的蒙寰还听得见主子那清凉如水的声音 「我也喜欢斫……」 骗人,主子不吃鱼的,红烧、水煮的都不吃,有一点腥味就不肯碰,九爷,把妞儿不带这样的。 过了小石桥,乔家已然在望,老远就看见乔童焦灼的等在门口,不住张望,在他身边老神在在窝着啃木枝的是那只三色狗吃货。 马车在荷泽县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是在西巷村出现就不寻常了。 自来东方为贵,西方为贱,乔家很是富裕的那些年也考虑过要搬到县城,但是祖祖辈辈在这里落地生根,祠堂也在这,乔老爹又在这里发家,考虑再三,便将周边的地买下来,扩建宅子,很是风光了一把。 哪里知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乔家说倒就倒了,乔老爹的兄弟各奔东西,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乔老爹个xìng又倔,也不向外求援,没几年就成了今日的捉襟见肘,地卖的卖,房子也是,如今剩下仅有的屋子栖身,身上还背着庞大的债务。 乔童看见马车从路的那边过来,竟奔着自己家门而来,吃货动作比他快,已经摇头摆尾的冲上前去,因为它个头还小,就算拉长了身子也只能蹭到车轮,可仍是对着车里的人汪汪叫,一个劲的撒娇卖萌。 它这是远远就闻到于露白的气味了,好个灵敏的家伙! 于露白一下车,它就一马当先的挤开所有人去讨摸摸和抱抱了。 「好吃货,你知道我给你买好吃的回来了,喏」于露白也顾不了其他,一看见朝她飞奔过来的爱犬,蹲下身子,把它抱进怀里,又从油纸包里掏出一根串着厚厚ròu片的水煮大骨。 一条口水就从吃货的口里淌了下来。 「哈哈,就知道你喜欢,给你。」 吃货「啊呜」一声咬着那根大骨,一溜烟从于露白怀里下来,屁股颠啊颠的,半途骨头掉了,它又傻呵呵的重新叼起来,去了乔家的临时马房。 看那路线,是要带去和雪羽骢一起分享呢,这两个什么时候成了哥俩好了? 乔童看着这一幕,大感意外,「于兄弟,怎么是你?」 「乔大哥,你在门口等谁呢?」 「没事,就出来看看。」 他哪里好意思说自己专程出来等于露白的,这得多招人议论,可他又实在不放心于露白在工匠所会不会被牛大和一些老人欺负,越想越多,心越焦急,在家中怎么也坐不住。 凤诀翩然的下了车。 「这位是?」乔童问向于露白,眼前的男人那通身气度,看得出来是个走南闯北,胸有锦绣的人。 「乔兄,这位是凤诀凤公子,凤公子,这位是乔童乔大哥。」她简单扼要的介绍。 两个男人点头致意,客气寒暄了几句。 「多谢凤公子,您要有事就去忙吧,改日若在京里相遇,再请凤公子喝茶。」于露白完全没有要请凤诀进去的意思。开玩笑,这又不是她的家,也不是主人,她可不好擅专。 两人这一路上闲聊,于露白也大抵知道凤诀做的生意十分多样,那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这么忙的人时间可宝贵得很,还愿意费功夫送她一程,也算有心了。 「我正好口渴了,可否讨杯茶水喝?」方才在路上他不着痕迹的打探了几句,知道了于露白会在乔家暂住的因由。 他知道她向来大而化之,向来没把男女大防这些俗礼规范放在心上,但,无论如何,一个单身女子住在别人家里,闺誉上就不好听了。 他得想法子把她弄出乔家。 他不明白的是,在京里头她可是风云人物,敕造的将军府据说府邸巍峨,她不待,跑得远远地,那如今替她看着将军府的人又是谁? 他重生这段时间,一直为了站稳脚步与凤府那家子忙得焦头烂额,到底她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思急转,面上却不露丝毫。 乔童赶紧把人请进了屋里。 凤诀挥手让蒙寰将礼物送上。「来得匆忙,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蒙寰呈上的是四色礼,两盒点心,两罐茶叶,两份水果,两份笔墨纸砚,对初见面的人家来说,这不可谓不重了。 乔童辞不敢受,虽然还不知道此人来路,不过既然于兄弟都敢搭着他的车回来,来者就是客。 凤诀指挥蒙寰把东西搬进去。 于露白却是冷眼看着凤诀的举动。敢情好,这礼品早就备下,是存着心思要上乔家来的,又或者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不过是从别处挪拨过来的见面礼真要是这样,就是自己想太多了。 院子里乔梓正忙着把好几个竿子上的衣物收下来,这可是替许员外家桨洗的衣物,得赶紧收好,明天一早送回去,再领脏衣服回来。 她按着于大哥教她的法子,让铁匠做了个熨斗,这东西不难做,不到中午就好了,她取回来后,烧熨斗时里面放上炭块,果然将衣物熨得平整又漂亮。 下午去送衣服时就获得了许府管事嬷嬷的赞赏,说她很是用心,等她回禀了上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下回也许会考虑把少爷和小姐们的衣服让她浆洗。 ☆、第十四章 如果得到这活计,洗衣的工钱每件都将提高到三文钱。 她乐得连回家的步伐都轻盈许多。 见到哥哥带着人上门,乔梓把手上晒得软香的衣服收进房里,赶紧系上围兜,又出来烧水煮茶。 于露白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拿进厨房,听见乔梓的轻呼 「好大的鱼。」她已经不知有多久没吃过鱼ròu了。 「晚上我们吃鱼,等外面客人走了,我就进来弄。」 她一点都没有要把鱼分给旁人吃的意思。 乔梓也大方的笑,应好。「我先去鳞,把鱼肚掏干净收拾了等你回来。」 她对爱进厨房的于露白不觉奇怪,酒楼客栈里的大厨、小吃摊上不都是男子在掌勺,何况于大哥的心思比她巧多了,弄出来的东西一定好吃。 想到这里,她不由舔舔嘴唇,想到晚上有鱼吃了,很是高兴。 「好,那就有劳姑娘了。」 「别这么说,我也知道自己煮的饭菜上不了台面。」乔梓绞着手,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涩。 于露白干笑,这她就不好说什么了。 乔梓也开不了口要于露白教她厨艺,她一个女儿家的菜还煮得不如一个男子,这话要传出去,能听吗?不说她的终身大事要泡汤,自尊心也不允许。 唉,在自尊心和胃口里挣扎,真是为难人! 于露白走出厨房,回到堂屋,发现凤诀和乔童两个男人居然聊得起劲,话题天南地北, 连君子六艺都聊上了,看起来很投契。唉,看了眼外头寸寸短了的日头,这凤诀是要在这里留饭的意思吗? 果然,就听乔童说道:「听君一席话,小弟真是长了见识,天色已晚,晚上在这里吃饭吧,我叫妹妹多做几个菜,只是菜色简陋,要请凤兄见谅。」 家里有十两半银子的进帐,他底气足,除了可以还上一些债务,一早于露白出了门,他就吩咐要去许员外家的妹妹顺便买些ròu米回来,于兄弟是他的贵人,人家帮忙这许多,还替他拿回了工钱,能力微薄时没办法,如今手头松泛些,请于兄弟吃顿好的,再应该不过了。 从言谈里,乔童得知凤诀做的是票号和出海贸易的生意,这海上生意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海上风险大,赔赚都得看老天爷的意思,资本若是不够雄厚,对海域航线不够了解,就算手头上有人脉能手,也轻易不敢尝试的。 自己局促在这一方世界里,为了家里的事焦头烂额,遑论去想天下如何辽阔宽广,他有心仕途,想替最底层的百姓发声做事,但做官除了需要会读书,还要会做人。 读书,他曾自诩可以,但君子六艺,礼、乐、shè、御、书、数,他只懂皮毛,至于做人,方才谈到圆融畅达,别说眼前这商贾,他连于兄弟都比不上。 乔童惊讶他涉猎的事这般广阔,进一步询问才知道凤诀居然是科考案首,虽然功名在身,后来却做起买卖,不过几年功夫就挣下了万贯家财。 这下可把乔童惊得羞愧不已。 人家可是堂堂案首,他还只是个区区秀才,自己要学的东西那么多,如果对自己不严格,又如何能把家人安顿好、如何能实现在仕途上的目标? 他今天不努力,不用说明天被人踩在脚底,牛大的嘴脸还不足引以为戒吗?他来闹的时候,自己完全不顶用,要不是于兄弟机智,他辛苦挣来的工钱就要便宜了别人。 人只有不断的强大,才能不被欺负,不会被人看低! 于露白默默又转回厨房,灌了两杯凉水,她哪里知道龙困浅滩的乔童因为凤诀的无心点拨而心绪剧变,有了更加想出人头地的斗志。 就算知道她也无所谓,她饿坏了,填饱肚子再说。 至于图纸一事,等那从喝茶进阶到吃饭的不速之客走后,再说吧。 【第六章 受雇做镖师】 灶台上除了已经剖洗干净的大鲤鱼,还有半只兔ròu,一块豆腐,几把青菜。 人多嘛,又有兔ròu,省事起见,就吃拨霞供吧。 什么叫拨霞供? 也就是把兔ròu片成薄片,盛放盘中,锅内添开水,炉膛内放已燃的炭火,将热汤中的ròu片反复拨动涮熟后,蘸着酒酱椒料便可食用,因ròu片色泽宛如云霞,名称由此而来。 于露白把鱼骨丢进锅底,指挥上完茶又回来的乔梓摘菜,洗ròu,调佐料,zhà芋头,忙得不亦乐乎。 拨霞供本来就是个热闹的吃法,各夹各的,爱吃什么涮什么,吃完ròu还有时蔬、蒜苗、河鲜……要于露白说,就是个大杂烩。 料理完兔ròu后她把下锅的事jiāo代给乔梓,自然她也没忘记自己念念不忘的斫。 拨霞供和斫,不搭吗? 不会啊,反正都是要入口的食物,看人怎么吃就是了。 乔梓看于露白刀落如飞,对她的刀工咋舌,那鱼片拿起来都呈半透明,如同蝉翼,她不禁呐呐的问道:「于大哥,你不会是哪家酒楼的大厨吧?」 「大厨?不是,不过砍人头我很在行。」 乔梓不知该怎么回应,这笑话好难笑。 但于露白可不是哄她,战场上,为了求胜,她的确杀人如麻有什么办法呢,她不杀敌人,那些人就会反过来要她和兵士们的命,要是城破,百姓可就会任人鱼ròu。 食物上桌,大锅放在中央,四周摆上数小碟,里头是酒酱醋蒜泥辣椒粉等佐料,另有一大盘片得薄薄的兔ròu片、青菜,有荤有素,ròu料鲜美、刀工精细,蔬菜青翠。 闻到菜香的乔老爹早已出来,乔家许久没这么热闹了,看见贵客,心里高兴,面上的精神就多了几分。 围锅共食,举箸大啖,自烹自食,热烈融洽,即便四月底有些热了,热气腾腾中,也是畅快淋漓。 拨霞供夺人眼目,一大盘子的斫也不遑多让,定睛一看,鱼ròu极薄极细嫩,碟边堆着嫩绿的碎葱,还有芥末、蒜泥、橙丝等,夹起鱼片沾着芥末往嘴里一尝,又滑又凉,吃过拨霞供再吃这个,鲜中带甜,非常解腻。 斫绘一扫而空,拨霞供也吃得只剩一点汤底,每个人都有点吃撑了。 「今天真是丰盛!」乔梓不由叹道。 于露白不是很满意,意犹未尽的道:「都说穷习文,富习武,我是练武的人,要有好身体就得吃得好,要是能寻点荨菜,用来炖个羹,那就更好了。」 这话引得所有人都笑了,荨菜只产在西湖,且有季节限制,因此都当玩笑话带过去。 此时,凤诀已不得不走了,他对于露白和乔家人来说,不过是有着一面之雅的陌生人,看准了人xìng本善,厚着脸皮吃了人家一顿饭,见好就收,他也没借口继续赖下去。 于露白和乔童送他到门口。 「多谢乔公子,请留步,我还有几句话想同于兄弟说,于兄弟,可否借两步说话?」 乔童很有眼色的进门去了。 「不知于兄弟在荷泽县会盘桓多久?」凤诀开门见山,模样仍是端方如玉,这一问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等工匠所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也要离去,也许回京,也许去别处。」她说得模棱两可,这个男人身上有股叫人无不可言的魅力,但是她也留了心眼,行走江湖哪能对谁都言无不尽的。 「唔。」 「我是个不爱动脑筋的人,接下来要做什么,还没想那么远。」 这一年来,她独自行走在外,疗情伤,舔舐伤口,自在是自在了,想哭就哭,想任xìng就任xìng,谁也管不着,可是沉浸在失去如墨哥哥的伤痛里,她真的能快活吗? 没有,只要一思及便心如刀割,割久了,发现情伤最痛的永远不是最初,而是在日后独自咀嚼,回味过来的苦涩,日复一日的行尸走ròu,每一次的呼吸都痛得不能自已,可也因为这般的独自煎熬,让她残酷的发现也明白她的如墨哥哥是永远在她生命里谢幕了。 现实很难接受,但是不接受又能如何? 她不能永远这么浑浑噩噩,她是该醒了,她还有家人,还有关心她的朋友,还有一直纵容她的哥哥们。 是的,一年来,家人表面对她不闻不问,但是她何尝不知道她一个女子,要不是有家族的袒护纵容,又哪里能随意到处行走,想去哪就去哪,要知道路引就是个大问题,要不是有人往上打了招呼,她哪能一点阻碍都没有的流浪? ☆、第十五章 好吧,尽管她有虎符在身,要路引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每到一处便是关卡,谁耐烦! 她想家了,这是一桩,再一桩,在乔家,她尝到有事做的充实感。 她倘若一直伤春悲秋下去,她的如墨哥哥在天上知道也会不高兴的。 她得活下去,活得精彩充实,活得不辜负自己和所有对她有期待的家人,等以后年岁大了到了阎王爷那,也能笑着对如墨哥哥说:「我来了!」想必他也会很欢喜。 「你我一见如故,在下也不和于兄弟客气。」凤诀沉吟了下,如墨的眼眸光芒闪动。 「我这趟出来得匆忙,护院只带了蒙寰一人,他功夫虽然谈不上顶天,也是了得,只是独木难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看于兄弟身姿轻盈,你腰上那把软剑也非凡品,应该武艺高超,我没看走眼吧?」 面对狡猾耍jiān的商人时他也不曾这般费心,他想尽理由,为的就是想安全的将她送回京城。 「凤公子府上哪里?」 「我是京城人氏,但是这一年多都在广东和扬州。」 「那么是返家了?」 「也算是。」 什么叫也算是? 「你想雇我做镖师?」管吃管住,还有银子拿,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是,沿路食宿都算我的,至于保这趟镖的价钱也随你定,换个方式说,我们结伴一起上路,在下求个平安,于兄弟求个顺路,如何?」 其实他身边除了蒙寰,驾车的阿德也不是省油的灯,要是两人都不济事,他还有不少暗卫跟随,眼下面不改色的用心机,就是盼她点头。 于露白顿时心下意动,她扬眉道:「给我半天时间,我把这边的事安排一下,你几时出发?」 这是答应了吗? 「明日辰时初。」他笑意弯弯,笑得整个人都清淡温润了起来。 「得,就这么说定,银子你就随便给吧,你一个做大生意的人,想来也不屑坑我这么点钱。」 以前她对商界的事并不了解,但是到处溜达,广东十三行的九爷名号,倒是经常听人提及,据说因为得到官府的帮助,地位优越,他名下的广利行和润泰票号虽然重心在京城,但各地都有分号。 这样做大事业的人,要连点小钱都计较的话,格局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也罢,回家就回家吧,她想娘,想爹,想祖父祖母,想那一干哥哥们了…… 她还想起了一件事,皇帝赏赐的府邸她一天都没住过,那么大一间宅子,卖又卖不得,还要让家人们填银子养宅子,养宅子事小,她这一年不曾上朝面圣,呃,皇上应该不会轻饶她,她是得把皮绷紧一点了。 「我住在润泰票号分号。」 「我辰时初以前过去找你就是。」她朱唇微翘似笑,肤若凝脂,艳丽不可方物。 凤诀只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够她,但是他也知道她是什么xìng子,京里哪个纨裤还是不长眼的人敢唐突了她,她也能拳头抡起来就把人揍成猪头。 当初南宫侯府的小子被她胖揍一顿后,足足有好几年没敢出现在她身边方圆百丈范围内,就算遭人讪笑也绝不接近,可见心理yīn影有多强大。 他清湛的眼眸垂下,掩去所有心思。「那就万事拜托了。」 「客气了。」于露白眨着水眸,淡淡道。 凤诀上马车,吩咐车夫赶车。 「爷,您哪有什么余事未了?这多留在荷泽县一天不是耽误时间吗?」蒙寰忍不住嘟囔着上了车辕。 「我的事什么时候得向你禀报了?」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兜头浇了蒙寰一盆冷水。 「小的这不是泊您赶不上会见掌柜们的日子?」主子是有些过了,时间都紧巴巴的了还在这里多耽搁,这不是让人干着急吗?否则他哪犯得着像个老太婆似的唠唠叨叨,他一向不爱说话的。 九爷,您都不知道我蒙寰一片苦心。 「再唆扣你月银。」 蒙寰于是一个屁都不敢再放,马车安静的上路了。 于露白回到乔家堂屋,乔家父子三人都在,她开门见山把献上图纸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皇上对制造兵器一事十分上心,宋大人向朝廷进献后,我想只要通过试验,要给研制者的重赏很快就会下来,到时候乔兄可以好好运用这笔银子,给自己铺一条光明大道。」 「那图纸出自于兄弟,愚兄哪能居功?」乔童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贪图他人的功劳,他不愿也不屑。虽说于兄弟送火pào图纸这事是和自己商量过的,那图他也见过,改天若是皇帝要召他去京城解说,也难不倒他。 「这就是兄弟我要请乔兄帮忙的地方,我是万万不能出这个名的。」 「为何?」 「我有难言之隐。」帮衬乔家是一回事,自己露脸又是一回事,毕竟她可是离家出走的人,在和家人没通好气之前,这事要是捅到皇上面前,两罪并发,不知要问她个什么罪名。 她自己不要紧,若是带累了家人,那就说不过去了。 再来,一个没有任何阅历的人能造出神兵利器,说什么都有鬼,把这功劳推到乔童身上,他在工匠所待过,又是个有功名的秀才,有文才的人阅览群书,再具有军备之能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你是个姑娘,诸多不便吗?」乔老爹揭了她的身分。 这些年他虽然病得有些糊涂,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以前他是多么精明犀利的人,很快便想到这一茬。 「是,我没有告知大家我的真实身分,还请见谅。」她从来没想隐瞒自己女扮男装的事,不过姜是老的辣,这一家子只有乔老爹把她看出来了。 想当然耳,乔家兄妹的表情都很精彩,但是联想到她所有的举动,又觉得很理所当然。 「你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扮成男子是安全些。」乔老爹通情达理地道。 而得知她是女子身分的乔童,目光就有些复杂,呼吸沉重了。 「多谢乔叔谅解。」 「你帮了我们家大忙,功劳最后还让我们家得了,是老头子该给姑娘您叩头才是。」他说着便要起身。 于露白忙挥手阻止乔老爹的举动。「大家能相遇就是有缘,您要是跪了我,我可不敢当。」 「那老头子就不跪。童哥儿,你就应了于姑娘的事,无论怎么说她都是为你出面,她既然有不方便的地方,我们维护她也是应该的。」 乔童长长吸了一口气,答应了下来。或许是知晓了于露白的女子身分,看着她的眼光便越发灼热了起来。 「既然事情告一段落,我也该走了。」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行李,虽然和这家人相处不过两天,却能感觉到淳厚和善的气息,这也让她越发的想念起家人了。 「什么,你要走了?」乔家三人异口同声。 「我本京城人氏,离家已久,怕家中长辈挂念,想启程回家了。」 「不能多住几天吗?」乔梓可怜兮兮说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缘日后一定会再见的。」她对乔梓笑得真挚。 「你什么时候走?」乔童心里生起酸酸的感觉,瞧着她那双寒星般的美眸,叫人心旌摇曳。 「方才那位凤公子也要回京,我和他约好一起上路,一会儿收拾就要走了。」她不爱离别的场面,故意把时间说得很赶。 她唯二的行李就是自己两身衣物和吃货,半个时辰后,吃货窝在雪羽骢的皮革行囊中,露出一个头和舌头,嘿嘿直笑,乔老爹却是两手拎着用席草包裹的物事,来到于露白面前。 「于姑娘,你帮了我乔家这么大一个忙,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这里面是老头我从花田里留下来的几株牡丹花残根,就送你作纪念吧!如果你运气好,把它养了出来,捎信给老头子知道,我也好替你高兴高兴。」 是有多宝贝,才把几株牡丹花残根留到现在? 乔老爹又细细说了花根需要注意的保湿、透气事项,于露白郑重的道谢收下了。 她俐落的跃上马背,和乔家人挥别。 平时,她虽然笑着,却带着拒人千里的隔阂,如今要离去了,她的笑里多了几分感情。 看着她姿态从容优雅的踩铠翻身上马,奔驰而去,乔童捏紧了拳头,眼神坚定的道:「爹,有朝一日,我也要去京师!」 去见她! 于露白已经远去,听不到乔童破釜沉舟的决心,但是乔老爹却是欣慰的点头。 ☆、第十六章 乔梓也附和点着头说道:「哥哥一定能做到的!」 于露白走后的半个月,皇帝的赏赐下来了,宋边升官,牛大也小升两级,乔家赏银一万两,上等肥田十六亩,绫罗绸缎数十匹,单眼孔雀翎,还下了圣旨,褒奖他文武兼备,是难得的奇才。 最令人欣羡的不是金银肥田,也不是圣旨,是那根不起眼的单眼花翎。 单眼花翎比不上双眼和三眼,可也不是随便可以佩带的,按制只有五品以上的内大臣、各军营的统领、参领才有资格佩带,就连外放的文臣都没有资格。 也就是说,乔童虽还无官职,实质却有五品的阶级,只要他加把劲在科考上拿到名次,青云直上就指日可待了。 因为手头宽松了,乔童请来县里知名的大夫调养乔老爹的身体,自然也把欠的印子钱给还了,盖了间学堂,收了几个学生。 有了束修收入,家计不成问题,至于桂榜,明年的科考他定要拿下! 于露白离开乔家后,她没有立即去润泰票号,带着一马一狗宿在之前投宿的悦来客栈。 她知道自己看似粗心大意,其实出门在外,她可是随时警惕着,能拉开距离的绝不靠近,非得靠近不可的也时时提高警觉。 就算有一身功夫,但江湖险恶,变数可不会跟你打了招呼再来,凡事小心为上,也因为这样的谨慎小心,这一年来她总算平平安安的走过来。 护送凤诀回京,赚钱倒是事小,最主要是顺路,只要同行的人不太过愚蠢,总好过自己一个人上路。 但是说来说去,她总是个女子,既然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她也没必要赶着送上门去。 这一晚,她给吃货铺了块毯子,让它睡在脚踏上。 隔天一早,结帐离开,她掐着点到了润泰票号,蒙寰正在打点上路事宜,低着头和车夫不知在商量什么,见到于露白,方正的脸上没有太多波动,却是在转眼看到雪羽骢时,狠狼的倒抽了一口气。 他吃喝嫖赌都不沾,却嗜马如命,这匹白马神俊威猛,全身无一处不雪白无瑕,不掺一丝杂毛,这样的马匹据说也带有灵xìng,而且还都是野xìng难驯的马中之王,可遇不可求。 他不敢造次伸手摸它,对于露白的态度却是丕变,狗腿的主动向前,「我去向九爷说您来了,您稍待。」 昨儿个夜里九爷房里的灯直到丑时才灭,九爷向来无论多忙,亥时末一定熄灯上床,昨夜却一直候到丑时,可见眼前这位在爷的心目中分量不轻。 于露白挑眉,「您」字都用上了,昨儿个这位蒙爷对她可还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夜之间转变这么大,怎么,这是看上她家的闪电了? 她伸手轻佻的刮了刮马儿的下巴,「谁叫你乱抛媚眼的,招了烂桃花看你怎么办?」 话才说完,穿着一袭亮面苏锦,外罩绢丝银光纱外袍,大拇指戴着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大扳指的凤诀已经出了票号大门,悠闲的出现在她面前。 他低低一笑。 于露白突然发现四周的男男女女都被他的笑给惊艳到了! 他的魅力和容貌无关,是一种魅力,他不愿意的时候收敛冷凝,谁也别想靠近他一步,当他笑容深邃的时候,气度风华绝代,所向无敌。 不过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本来温驯自得站在后面的闪电却把长长的脖子穿过于露白,把马脸往凤诀凑去,伸出舌头想舔他的脸。 凤诀僵了下,闪过闪电的示好,但又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它的马脸,闪电居然很温柔的任他抚摸,还一脸怀念的表情。 这是见鬼了吗?!于露白心里嘀咕。 就连候在一旁的蒙寰也表情惊诧,这畜生难道也会看人,知道阶级之分,对他不屑一顾,对主子却这般示好? 别说蒙寰心里奇怪,于露白也看得很专心,她是主子自然清楚这匹马是不群的,个xìng孤傲,对人也挑拣得很,以前,除了自己和沈如墨,谁想靠近它它就踢谁。 它和沈如墨亲近,不只是因为他们接触频繁,更是因为他是闪电的旧主,是他把闪电送给她的。 那么闪电主动来和凤诀亲近,都说动物某方面的灵xìng直觉要高过人许多,莫非、难道它也发现凤诀身上带着和她的如墨哥哥相似的气息? 天下会有这么诡谲的事情? 也许吧,世上之大,无奇不有,她也不能否定这样的可能xìng。 她眼睁睁看着闪电在对凤诀示完爱后,居然站到了他的身边,她的太阳穴抽了抽,你这叛徒! 好像知道于露白眼中的忿色,闪电甩了一下马尾,打了响鼻,然后用脑袋拱了下她的手,于露白忍不住痒意,「算了,这回饶过你。」 她穿的是一身红白相间的劲装,青丝高高地绾了个髻,那被闪电逗笑的模样哪还有半点清冷模样,她面如芍yào,肌润肤红,非常的漂亮! 看着她的笑靥,凤诀的心仿佛渐渐有了温度。 「九爷。」于露白不是那种不知道适可而止的人,笑声过去,便扯入正题,这是把两人定位在主仆身分上了。 她既然答应接下护送工作,又岂能主从不分? 凤诀有些失望,但仍立定心神。「如果都好了,就出发吧!」来日方长,就算用焐的他也能把她焐热。 可就在他要上车的瞬间,他回过头,软声问道:「你用过早饭没有?」 于露白拍了下腰际小皮囊。「已经备下。」 本来安静睡在闪电行囊里的吃货霎时探出个头和两爪来,使劲的摇尾巴,激烈得整个行囊都摇晃起来。 「鼻子这么灵。」她朝凤诀抱歉一笑。出来得早,只有事先吩咐闪电一定要喂足粮草,至于她和吃货,她起身时它还睡得四脚朝天翻肚皮,把它放入它专用的睡袋后,它觑了她两眼,翻过身又继续睡。 见她拿出油纸包,把剁碎的羊ròu和大米饭喂给那只口水流满地的小狗,自己则是随便用烧饼应付两口,凤诀不高兴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的上了马车,出了荷泽县,中午马车停在一户连旗招都没有的人家。 「这是做什么?」她不是很想问,又必须得问,这是职责所在。 整条只容一辆马车宽的巷子却挤满了人,坐着站着探头往里头瞧的,都是家仆小厮模样的人。 不过看蒙寰熟门熟路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自己是多此一问了。 果然,敲门后,他对着门房嘀咕了几句,便有专人来把马车带到后头,态度十分恭敬友好。 那些个进不了门的家丁也就低声嚷了两句,没敢真的出面计较。 「就在这里用午饭。」凤诀领先进了门。 那门也就寻常人家的两片木板门,一条铺石小径。进了门,只见里头只有三张结实的四方桌,全数客满,吃声优雅,轻声细语,客人的层次很高,看起来不是有银子充大爷就能进这个门的。 卖吃食能卖到这么,要不是实力太过坚强,要不就是靠山强悍,至于是哪一种,于露白不关心,她有饭吃就好。 不出她所想,这里的名声全靠食客们口耳相传,它的门面这么不醒目,若是不经意经过,很容易就忽略它了。 凤诀一露脸,那有张圆脸、见人就笑的掌柜抛下算盘就过来,将他们,正确说,应该是将凤诀安排到了里间,里头只有一张束腰大桌,十二条螭龙呼之yù出,六角冰裂纹窗,十分的闹中取静。 于露白检查四周,没有不对的地方,这里自然没她什么事,主子要吃饭,她也吃,只是要去别处吃。 「出门在外不要太讲究,我们就几个人,一桌用饭吧!」 这话说完,只见蒙寰和阿德都颤了颤,阿德反应快得很,马上躬身说要先去照料牲畜们吃料刷马,蒙寰也受到启发似的说他得四处去巡巡,一副凛然忠心的模样,说完两人就一溜烟跑了。 开玩笑,陪主子吃饭,开天地以来也没这种先例,再说,他也不想落个胃不好的毛病。 这两个没义气的,居然扔下她一个人,要不她也溜吧?于露白眼看两个大男人溜之大吉,走得比飞还快,她嘴皮子也就动了动,哪里知道 「一个人吃东西没滋没味的,就你陪我。」凤诀哪里看不出来她一脸也想走开的样子,眼皮子掀都没掀,一锤定音。 既然走不了,她也不扭捏了,坐就坐,他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第十七章 【第七章 好奇才有追究】 凤诀看她在自己对面坐下,对着掌柜吩咐道:「上菜。」 「是的,马上就来。」 说马上真的不骗人,于露白还没见过出菜速度这么快的食堂酒楼,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西湖龙井已经先上了,茶汤香浓,甘味入喉。 「要喝西湖龙井,掌柜是个识货的。」她从来不卖弄,只说她知道的事情。 于国公府虽然是武将人家,好吃、好喝的一样不少,又没有文人家里的一些臭规矩,她还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所有好的东西都往她院子里搬。 「倘若他连这点常识也没有,哪配得上掌柜的位置?」 怎么这语意里有自家人的意思在?「这是九爷的产业?」 「你尝尝,给个评语。」 「我不挑的,只要有得吃就成。」 「是吗?」他莞尔。 他认识的于家妹妹可挑食得很,所有豆类、有触须、软趴趴的海鲜不吃,剥皮水果不吃,和她一起,要哄她吃东西就只能吃掉她不喜欢的部分,以前,她可是把他吃得死死的,奇怪的是他也从没想过要翻身还是走开。 其实她比一般高门大户的闺女还要好相处,见她生气,他就道歉,就算一时摸不清楚她生什么气,反正先道歉就是了。 他也曾想过,他和白妹妹没有一天不见面,偶尔心情不美时,会觉得烦死了,他哪里知道陷入爱情的瞬间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一旦陷入,就没有回头路了。 重生后的他姑且不论那一家子乱糟糟的家人,没有她的日子像心被掏走了似的,他深刻的体验到为了心爱的人,能做到舍弃自我,做了不像自己会做的事情,那就是爱。 那时的他才恍然大悟,为了那表面明艳如火,看起来和端庄贤淑、温柔大方一点都扯不上边的于家妹妹,他做了多少违背自己、不像自己的事情。嫌她烦?所以老天爷就用另外一种方式警告他,其实人生很短,人永远不会知道明天会不会到来,那些不在眼前的,会不会有下次机会? 下次机会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 这回,是老天爷格外施恩,再给了他一次机会虽然他们最难的地方在于看似相爱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可他有把握再让她重新爱上他! 听说人出生的时候,小指上绑着看不见的红线,另一端系着另一个人,所以真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有命运这回事,他红线那端的人注定是眼前这女子了。 菜肴纷纷端上来,不说菜盘大方,就菜色来说也是十分丰富,红糟鹅掌、香辣鹿筋、凤梨烟熏ròu、狮子头、糖桂花蟹壳黄、凉拌火鸭丝、油焖大虾、黄香粳米饭,还有一大碗的荨菜浓羹。 于露白吃得很是尽兴,凉拌火鸭丝是将鸭ròu丝和甘蓝菜凉拌,相当开胃,放了许多荸荠的狮子头,吃起来猪ròu的滑腻和荸荠的特殊风味十分搭配,让人觉得只吃一丸是不够的,酱汁用来拌饭,也能吃上一大碗,香辣鹿筋比牛筋要韧些,辣味适中。 至于熏ròu以猪五花搭着凤梨片,有点类似蜜汁火腿,咬下去油花便融入口中,画翠绿,滑嫩清香,汤纯味美,这些菜十之八九都是她爱吃的。 只有油焖大虾她是不吃的,因为要剥壳,太麻烦了。 她吃得美美的,冷不防就见凤诀递过来一只碟子,堆迭的是剥好虾壳的大虾。 荨菜也是他让人从西湖专送过来的。 凤诀不想做得太明显,怕会吓跑她,但是人真有习惯xìng,很自然就把她不吃的大虾拿过来一只只剥了。 可惜的是于露白声称自己已经饱了,连碰都没碰。 这能没脑子的吞进肚子吗? 抵死也不能! 他是雇主,可以心血来潮,做事没分寸,她不能。 觑着于露白用眼白瞧人的样儿,凤诀有点掩耳盗铃地道:「我这不是闲着吗?浪费食物不好。」 「既然九爷都剥了,就自己吃了吧。」 就自己吃了吧…… 那个蠢货!大蠢货!明明看起来精明能干得要命,叫他把虾子吃了,他还真的吃了个精光。 结果咧? 「你不能吃海鲜,为什么不早说?」除了虾,于露白想起来他们还在乔家吃了斫,这人是嫌命太长,拿来玩吗? 瞧瞧他这会儿的猪头样子,全身出疹,痒得恨不得把全身都抓遍,逼不得已他们只能在附近找了家客栈歇下,又赶紧找来郎中,看着凤诀喝了yào睡过去,于露白和蒙寰才算松了口气。 「九爷不只大虾不能吃,鱼也不能。」蒙寰一出房门就用指责口气冲着于露白说道。 这是指责她吗? 于露白脑袋耷拉,「对不住,我真的不知道。」 蒙寰完全没想到她全不逃避,立即认错,声音不由软了半分,「九爷通常不会说,他的身子其实并不算太好,一年多前奇迹似的活过来后,又马不停蹄的到处奔波,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我又是个粗心大意的,你好歹是个姑娘家,就请你多看护着九爷,我蒙寰感激不尽。」 什么、什么感激不尽?谁需要你的感激? 「你知道我是女子?」什么时候露的馅? 「大家都知道啊!」他给了于露白一个「你怎么那么笨」的眼神,想蒙谁呢?也不瞧瞧你的身材,和男人的窄腰宽臀、三大五粗能一样吗? 大家都知道?于露白忽然觉得全身无力,她还以为自己没有一点破绽,呜,原来她才是那个傻的。 也罢!戳破了那层纱,那么她也不用再费力的掩饰自己女子身分每天一早醒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用布条把自己的胸部紧紧裹住,这一年下来,她其实也有些吃不消了。 「既然知道我是女子,你还把你家九爷推给我,蒙寰啊蒙寰,你压根没考虑到我的闺誉吧?」好你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家伙,别人的小孩死不完啊? 果然,原本一腔热血的大木头顿时脸色涨成了红面关公,「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压根没有想那么深好不好,早知道他干么捅破那层窗户纸? 「得了,我会看着办的。」怎么一副她欺凌弱小的样子,这事又不是她挑起来的! 「要不,这事就当你知我知,我发誓绝不外传?」他居然竖起三根指头,摆出「请你相信我的人格吧」的神情。 「我去替九爷做点清淡的食物,等会儿有多的留在灶头,你就去吃。」只当上了贼船,马马虎虎、别想太多的继续坐下去了。 「多谢于姑娘……护卫。」这是化干戈为玉帛了吧?嘿嘿,想不到她出乎意料的好说话,都这节骨眼了还想到给他留菜。 之前,都是他的偏见。 于露白向掌柜的借了厨房。 看着油烟腾腾的灶台,她心里怨叹了下,难道她就是厨子的命?这些日子跑厨房跑得会不会太勤快了?她在家当小姐的时候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娘亲要是知道她这整天舞刀弄qiāng的女儿肯下厨了,不晓得是喜极而泣还是感叹女生外向? 呸呸呸,什么女生外向?她还没嫁人! 怨叹归怨叹,她还是撩起袖子,就着厨房里的东西做了三道简单的菜:清蒸蛋羹、爽拌三丝和黄瓜ròu丝儿炒面。 凤诀其实没什么胃口,全身出了疹子,又肿又痒,说有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可于露白难得主动给他做吃的,心里还是有几分窃喜,拿起调羹随意吃了两口蛋羹,发现蒸蛋鲜嫩无比,还透着清香,一问才知道她是用鸡汤和热水炖出来的。 爽拌三丝是素菜,藕尖、火腿、绿豆凉粉,拌着自调酱汁,一入口清爽无比,炒面是紫薯擀的面条,以为油腻,吃过后发现小黄瓜、红萝卜、蛋皮、木耳、韭菜、ròu丝,颜色赏心悦目不说,面条劲道足,还有淡淡的薯香,完全没有油腻感。 凤诀很捧场的吃光。 「我没想到你煮的菜这么好吃。」意犹未尽。上次那斫和拨霞供已经是惊艳,这回就连家常小菜也这么出色,太深得他心了。 真要说大鱼大ròu不稀奇,最动人心的还是这些家常菜,才是隽永。 「你我又不是旧识,哪里知道我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 他垂下眼睫,从小和你打闹到大,就只差没把你娶过门,你有什么我不清楚的? 不过从前以为是很简单的青梅竹马关系,后来却迷迷糊糊的成为世上最复杂的男女关系。 ☆、第十八章 他期待着迎娶她入门的那天赶快到来,哪里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死在山戎。 再活一世,知道她平安无恙后,他以为他可以将感情闷在心里,然而,见了她以后,才知道他根本离不开她,无法忍受隐藏自己对她的感情,但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吐露自己对她的一片心和真实的身分? 铁杵磨成针虽然太不实际,可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他有心,重新获得她的感情就不会是难事吧? 「吃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赶紧好起来,看起来红疹已经慢慢在退了,你再忍个几天,这种疹子要是抓得太过分,留下疤痕,可就难看了。啧,不是我爱说你,身体是本钱,身体不好赚那么多身家留给谁用啊?」他到底有多少家口要养,干下这么大的事业做啥呢? 「你这是在关心我?」有抹喜色划过他的唇边。 「你想得美,我是不想拖迟了行程,早点卸镖,早点了事。」 她说得公事公办的口吻,其实凤诀了解她,她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姑娘,但是在他还没有把握现在这副皮相对她有足够吸引力之前,先顺着她吧。 「那晚膳我们吃什么?」 「大爷,你才刚吃过午饭。」这是把她当厨娘用了吗?用得顺手否? 「我是病人。」 改为哀兵策略了吗?懒得理你! 「你这么使唤我,我要加钱!」 「加多少?」他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一副大爷有的是钱! 「不说别的,伺候你吃食这不在我们之前的约定里,你要吃什么,在我的能力范围里我可以做给你吃,当然只有你生病的这几天。一天嘛,我也不拿多,就五十两银子好了。」她伸出五根指头。 五十两还叫不拿多? 不过凤诀眼睛眨也不眨的应下,「就这么说定。」 这一年,他把凤家快要倒闭的铺子重新整顿,推上正轨,快速发展,还远远超越对手,为了上位,他用心计较,多番筹谋,方能坐上广东十三行三当家的位置,为了赚钱,他把三分之二的本钱都投注到海运上。 本朝海禁不严,造船技术虽说比前朝进步许多,但是出使西洋的船只却因出事机率太大,没实力的人根本不敢出海。他知道机会稍纵即逝,海外贸易日益兴起,茶叶、丝绸、瓷器这些东西到了西洋诸国皆是珍贵之物,从番国带回来的舶来品也很受我朝百姓欢迎,他想赌一把。 这一赌,他赌赢了。 他这么努力,为的是不想看见那个带着爵位的家族没落的样子,毕竟,自己是借了人家儿子的身体重生的,知恩图报,为此拚搏,也算还了恩情。 于露白扼腕死了! 五十两耶,不是五文钱、五两银,他居然眼皮眨也不眨的一口答应,早知道她就来个狮子大开口要他个五百两,只是人间难买早知道,她就是太老实了。 她在心里嘀咕个半天,幸好凤诀还真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要不然非吐血不可,要不是对象是她,他压根不需要人伺候。 算了,既然凤诀这么大方的给钱,她也得拿出实力来,她自己随便填饱肚子,jiāo代蒙寰看着他的主子,她一头扎进厨房去了。 泡在厨房里,其实她没有那么多的不情愿,摸着良心说,她爱琢磨这些,还很会触类旁通应该这么说,她对这些东西有天分,做出来的料理大家都爱吃,这让她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不过先说好了,前提都得建立在她自个儿愿意的情形下,否则一切免谈! 男人享受了两天的和颜悦色、有求必应,看在银子分上的于露白不再像刚出发时那样的只做表面工夫,他这身疹子顺了她原本时时警惕的刺,就算不舒服,好像也值得了。 又过两天,凤诀身体已经恢复,他们舍了马车,改走水路,一路向北,便可直抵京城。 凤诀包下了三层大商船,他们连人带马车,还有她的「家累」都上了船。 其实只消包下一层船舱就够他们一行人用,说起来他们总共就四个人、几匹马,还有一条狗,用得着那么大的空间吗? 不过有谁会嫌弃能活动的空间太大? 于露白不会,没有旁人,她很自在,爱上哪就上哪。 吃货也开心到不行,它这辈子还没有在水上行走的经验,从船头窜到船尾,见了人尾巴不停的摇,尤其见到她,总是欢快的一阵乱舔。 也难怪它开心,走陆路时,它只能偶尔被放下来走一小段路,大部分时间都蹲在行囊里,三不五时凤诀大开善门,放它进马车里歇一会儿于露白完全没想到这位九爷哪是良心发现,根本是看在她因为舍不得吃货长时间闷在行囊里,抱在手上一起骑马,嫉妒吃货这小东西居然能靠她这么近。 也许因为一直没有得到可以解放狂奔的机会,这下也顾不得会不会晕船,吃货使劲的撒欢,摊着肚皮怂恿人家摸它,看它那一脸满足样,于露白好笑的摸着它的头。「一会儿要是晕哭了,我可不管你。」 大运河是南北jiāo通的大动脉,河面广阔,船只来往如织,客船、货船、客货船多不胜数,这个季节两岸杨柳依依,垂在水面上随风摇曳,美不胜收。 只是美景再美,看了两天也就麻木了,说也奇怪,她和凤诀都不晕船,倒是蒙寰一个大男人又吐又泻,十分狼狈。 不过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两天她下腹疼痛的感觉加剧,算算时日,她早就该来却迟迟未到的小日子,不会是赶上这时候吧? 她的小日子一向不准,练兵还是战事紧急的时候更常常不来,这回,比上回慢了好几天,慢上好几天的结果就是来的那几天会生不如死。 看起来她得去找个糖水来喝。 她正想回自己的船舱,转头却见凤诀从楼梯口下来,他穿了件天青色蜀锦袍子,墨色斜襟披风,只戴个纲巾,风姿高雅的走过来,风吹过他的两袖,恍如天上谪仙。 于露白很少看男人看到这么失态,只觉得凤诀俊逸的身影像珠宝在雾水蒙蒙的天地里闪着光芒。 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凤诀墨黑的眸子浮起笑意,寻常女子是不会这么看男人的,她们总是害羞,在害羞底下隐藏的却不知道是什么,于露白不是那些做张做致的闺阁淑女,她看着对方的眼神,那眼睛通常都是笔直的,又不同那种直勾勾望着人看、yù望全写在脸上的女子,她的眼神带点犀利和明媚,只要仔细一瞧就能发现里头只是很单纯的审视,没有半点其他想法。 即使于礼不合,他却很喜欢,以前喜欢,如今依旧。 只是,她的眼里带着一些意谓不明的困惑。 是对他这个人产生困惑感吗? 最怕是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因为困惑才有好奇,有好奇才会有追究,那表示对他这个人她是不排斥的。 好现象。 「蒙寰大哥还好吗?」她被凤诀眼里流淌的温柔看得有些窘然,只差头顶没冒出烟来,她这是偷窥被发现了吗? 「船工拿了土法子给他灌下去,这会儿睡了,我让阿德看着他。」他任她转移换题,心里充满窃喜。 「那好,我不太舒服想去歇会儿,你有事再喊我。」肚子闷闷作痛,就算她是个女汉子,遇到月事也没辙。 幸好他船舱的房间就在她隔壁,有任何声响她立刻能发现赶到。 凤诀睐着她原本润红,如今却有些苍白的脸蛋,嗯,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原来。 「有事一定要喊我。」她不放心。 蒙寰倒了,阿德分不开身,她要是也躺下,这位九爷身边可是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了。 他身边说什么也得多添几个人。 于露白心神猛然拉了回来,她是他什么人呐,又何必替他想这么多,他身边有没有人伺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她安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的回了自己的船舱,和衣躺下,又拿被子垫着小腹,这样总算舒服许多,人一舒坦,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只见船舱外的天色已经全黑,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起身,一摸茶壶冷的,她就不喝了,坐了没一会儿,敲门声响 「谁?自己进来吧。」 她不想动,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凤诀,手里拿了把玉骨扇。 他看见于露白脸蛋上还有些懒怠,不由有几分心疼。「身子好些了没?」 ☆、第十九章 「不碍事的。」她赶紧站起,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可是主雇身分,只是他来干么? 对喔,他身边可是一个倒茶使唤的人都没有了。「九爷有事?」 他喊了一声,「进来吧。」 进来的人于露白认得,是船上的厨子。 一大盘香气蒸腾的水饺和调味料、一壶热茶上了桌,身材圆墩墩的厨子对她一笑,笑得颇有深意,不发一语的退了下去。 这是玩哪一出? 再看那些饺子,造型各异,既有朝天的大泡眼金鱼型,还有色彩斑斓的鸳鸯、羽翅翩翩的蝴蝶、元宝形状……这些个水饺,怎么看怎么眼熟啊! 「你尝尝,我让厨子做的,不过还是有些不地道,皮捏得没你薄,馅料虽然是照我吃的味道跟他说让他调的,我尝了几个,还是没你做的入味好吃。」 于露白有些啼笑皆非,这些饺子是她上回在客栈为了食yù不佳的他,呃,不,是看在五十两银子绞了脑汁想出来的饺子花样。 她别出心裁在面粉里掺了玉米粉和琼胶,捏塑出来的金鱼修尾轻摇,玲珑透明,还能看见鱼肚子里的馅料,船上的厨子做出了几分相似,但不知味道如何? 那厨子可是兴奋极了,拚了老命的问凤诀哪来的奇思妙想,能不能让他学了去,以后做给商客们吃? 「你」 「这不是到用膳时候了?」肚子饿就该用饭,不论帝王还是贩夫走卒,他既不彰显自己的刻意为之,也不让于露白觉得不自在。 「九爷可用过饭了?」这世间阶级森严,可没有会想到下人肚子到底饿不饿的主子。 这明着暗着,是给她送饭食来了。 为什么?不过是一场jiāo易,她有那么重要吗? 「用过了。」 既然这样,她也不矫情,这些赏心悦目的饺子的确有令人胃口大开的魅力,她举箸便吃。 「除了这些个花样和馅料,阿白你还能不能想出别的?」 于露白本来吃得好好的,却被他的话给呛了下。 这是跟她套近乎吗?怎么听起来不协调得很。 「九爷还是直呼我名字就好。」 他嘴唇的弧度始终只有一点,似有还无,让人捉摸不透。「我这是叫你的名字不是?」 于露白暗道这人心机重,不是个手段弱的,惹不起,爱叫就随便你! 「也不是不能,这饺子可以蒸煎煮zhà,因为馅料的不同,有不同的做法,就连煮菜的烹炒bào焖烤我想也可以试试看,至于馅料就更宽广了,茄汁、麻辣、五味、鲜咸、糖醋、蚝油、红油、椒麻……唔,鸡鸭鱼ròu菇子海参鱼翅发菜,时令鲜菜都能用上……」她咬着筷子,「我大概就想到这些。」然后又夹了个水饺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吞下去。 「我们合伙吧,开一家酒楼,卖百味饺子宴。」 嘴里这颗水饺她咬都没咬直接咽下去,然后因为吞得太快了,又被呛了下,急急接过他递来的热茶,灌下肚子,吁了口气后擦嘴,「这也能卖钱?」 「能,只要你把想法、做法拟好jiāo给我,我想是能赚钱的。」还是世间独一份! 「成,给我几天时间,不过」她意味深长的转了转眼珠,放下筷子,不吃了。「我有一个条件……」 「我洗耳恭听。」他不说好,也没说拒绝,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就知道要打蛇随棍上,她出人意表的举动还真多,他以前怎么会以为她就是个只知道作战打架、其他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 他心里劈里啪啦的把算盘打得响叮当,正苦恼着回京之后能用什么借口再见她,如今机会自己送上门来。 是该做两手准备的,关系紧密了,将来不愁没见面的机会。 于露白可完全没想到黄鼠狼正伺机而动,她露出慧黠的笑。「我听说你的货行随船队出去赚了不少银子,几时你的货还要出去,也让我参一股?」 这个提议显然出乎凤诀的意料,他微微一笑,「你从何得知我的货行随船队出行只赚不赔?」 「你请我做保镖,这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的活儿,我要是两眼一抹黑,随便应了你,不是自己找死吗?我若连你是阿猫阿狗都不清楚,要是有个万一,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就冤了。」 凤诀憋着笑。 【第八章 连累家人了】 「再说,你凤九爷的发家传奇被多少穷酸文人写成话本,被说书先生拿来当成段子讲,你那些发家事迹又有什么秘密可言?」当然,后面这段话就有点言不由衷的掺了点水,打探是一回事,了不起她就是从悦来客栈的小二嘴里撬了那么点事出来,她还省略了蒙寰这大嘴巴也提供不少情资。 根据那直肠子的蒙寰说道,他们家九爷就是个寡淡的xìng子,以前看着不显山露水,跟人相处疏浅得很,人人都不觉得他们这九爷有什么厉害的。 不过,自从凤家家道中落,九爷虽然还是不吭不响,却是暗中运筹帷幄,将凤府撑了起来,现在外面的人和凤家作生意,只认九爷这一块招牌。 「兴许吧!」他不置可否。 天底下最难防的就是人的嘴,他们要说什么、说得对或错,他不关心。 当年沈如墨有多意气风发,人称少年将军,但也才多久时间,这世间人已经忘记他的存在了。 人走茶凉,人情冷暖,他在意的只是眼前这女子心底可还有她的如墨哥哥? 想到这里,他一阵气苦森凉。 「那你意下如何?」这人突然惆怅个什么劲? 于露白只觉得凤诀表面上看起来啥事都没有,可心底不知藏着多少事儿,只是没人看得出来。 她可没兴趣去探究和他有关的事情,个人有个人的造化,那不是她应该关心和能关心的。 「你有多少银子?」他整肃了表情,扣着一根根扇骨。 「要回家看看我的妆奁才知道有多少银子。」这是实话,她对钱财向来没什么概念,她屋子里的好东西不说,手里攒的现银是从小到大长辈给的赏钱,自己的俸禄,家里给的每月月银,还有圣上赏下来的封赏,当然也有母亲给的田庄铺子的生息,只是那些细目得问微芒,这些事都归她管。 「货行一股大概需要五万两。」 于露白狠狠抽了口冷气,娘,这么贵? 「我给,那饺子楼的事?」她的私房大概就这些,这要给出去,自己就是个扎扎实实的穷光蛋,卖饺子的事八成就没戏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富有,哪里知道放到凤诀这商人面前不过是些渣渣,她以前为什么都没长脑子,从来没想过要多攒点钱,银子又不会咬人。 这投资酒楼的银子看起来得另外想法子了。 瞧着于露白那皱成苦瓜的小脸,难得看到她被银子难倒的模样,凤诀不由心情大好,整个人都精神奕奕了起来。 「银子的事不急,就等你回家筹到了款子再给,至于酒楼的部分……」他故意顿了下,目露思索,接着挽出一朵微笑。「你出技术,我投资银两,将来赚的银子五五分,可好?」 「可以。」她喜出望外。 说起来她这是占了便宜,她只要将她脑袋里的东西写出来,他却要削尖了脑子去找铺子,负责经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吃亏。 「那你就紧着把详细的馅料制法、样式都写出来,试吃若是没有问题,我就让京里头的管事着手去办。」 于露白差点要佩服得趴到地上去,这个男人,你告诉了他什么,只要符合他的意愿,转眼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论心机,论能力,论手段,自己连人家的小指头都比不上。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这件jiāo易你出钱又出力,说不定也赚不了钱,做这种赔本的事不像生意人将本求利的xìng子。」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利润可言?别忘了,我是商人,无jiān不商,我可是把利己放在第一位。」他说得颇有深意。 把自己贬成这样,为什么?于露白心下不解。 「你离开京里多久了?」换了话题,凤诀斟酌着要不要将京里来的消息告诉她? 「一年多了。」她过得浑沌,只有最近清醒了些。 「只身一人,身边一个人也没带?」好大的胆子,她这是仗着自己有一身武功,可她乱来,那些个把她当成珍宝护着的人也都纵着她胡来? ☆、第二十章 依照那家人的个xìng,这一年怕是担心得抓心挠肺,坐立难安了。 「我是离家出走……」她声音转小。 凤诀的眼珠差点掉出来,要不是碍于现况身分未揭露,他真想把于露白抓过来胖揍一顿! 「你不懂。」一股委屈悲伤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的伤处是不能碰的,受了天大的委屈她都能不哭,但是只要事关她的如墨哥哥,她眼泪就不受控制。 她好像快要哭出来,只是死死的忍住,凤诀只觉得全身酥麻,心方一动,好像有雷电劈过自己。 这是他在她脸上第二回看到这样失控的表情了,一次在荷泽县的牌楼下,第二次,就是现下。 他的嘴苦得好像有无数的苦胆bào开。 她眉宇间死忍的愁思都是为情所苦,她这是为了……沈如墨吗? 凤诀仓皇的离开船艚,要是在里面再多待一息,他怕自己就会揽住她,开口把自己是沈如墨的重生告诉她…… 那会有什么后果?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自己不想吓跑她,就算她的胆子已经比一般的女子要大,还称得上是胆大包天了,可坦白这件事,他没把握。 猛然被甲板上的凉风吹过,脑子幡然醒过来,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消息。 那消息和她有着切身的关系。 可说了又如何?只会令她穷着急于事无补,回了京城,就算他不说,事情总归会传入她耳中的。 能拖一时便是一时吧,此时就不要旁生枝节。 半个月飞快过去,船泊在离京城二十里外的码头,码头上人烟稠密,粮船云集,纤夫牵拉,船夫摇橹,桥头遍布饮食摊、刀剪摊和各种杂货摊,凤府的马车和于府的马车都候在那里。 来迎接于露白的是她的堂兄于露朗和四哥于露行。 于露朗有着堪比日月般的风雅气质,君子之气朗朗昭昭,像根青竹似的伫立在于府马车旁边,挺拔俊逸。 于露行像一块无瑕的宝玉,相较起堂兄的温文,多了几分稚气,堂兄弟之间眉目都带着几分于家人的好样貌,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亲兄弟。 两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下船登岸的人群,看见于露白的身影随着凤诀一块在甲板上出现。 于家堂兄弟一下也没想到哪里去,于露行毕竟离沉稳还有段距离,一瞅见于露白就嚷开了 「是妹妹!」少年嗓音却把声音故作老成了三分,神情老练。 于露朗把到了嘴边的笑意压回去,「都是自家人,你这是装给谁看?」 「谁说我是装的?人家这是成熟不行吗?」于露行不满意的撅了撅嘴,露出属于他这年纪该有的爽朗神情。 于露朗不理他,直接走近于露白,「可等到你了。」 「朗哥哥!」她不管不顾地扑到于露朗的怀里。 于露朗纵使被于露白的行径吓了一跳,但是看见一年不见的堂妹,也忍不住鼻酸。 和离开京城时的茫然伤心不同,回到京城,她的心宁静安详。 她在船上瞧着越发近了的景色,那些曾经折磨着她的苦楚,在这一刻也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瞧着于露白和于露朗那股亲热劲,于露行吃醋了。「小妹,我也要抱!」 于露白揩了揩眼,也给自己的四哥一个大大的拥抱。 凤诀眼眯了眯,他不是不知道于露白和于家二房这个堂哥处得特别好,虽然知道于露白对于露朗只是单纯的兄妹情谊,但他只要看见,心里就会无端拱着火。 于露白,你还能更过分吗? 抱完了一个还有一个! 凤诀端着一张看似不动声色、无悲无喜,其实内心已经成为焦土的脸,想扬长而去。 两人在船上已经道别过,在这两尊护妹的大神面前,就无须刻意再多说什么。 「你认识的人?」傲然冷峭的气质,要把凤诀当路人甲看待着实有难度,两人又一前一后从船上下来,一向心细如发的于露朗不由有此一问。 再看几乎每一艘驶进码头的船都是满满的人,唯独妹妹乘的这艘五桅大船,除了船上那些忙着抛锚,收拾绳索的船工,没有其他人。 她这是坐着他人包的船回来的? 「我上车再跟你细说。」说来话长。 不按牌理出牌的于露行想的却是另外一余,他起先是瞧着自己妹妹的,毕竟那么长的时间没见着,说不想念是骗人的,要不然也不会自告奋勇来接人,只是眼角余光瞄了眼凤诀后,他顿觉惊异的瞧着对方,忽然把人拦下,绕着凤诀走了两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凤诀面不红、心不跳的任由于露行把他看个够。 冷不防的,于露行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你……你你是凤家的九爷,凤诀。」 不是询问句,是肯定句。 凤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于露朗可没想到堂弟会来这一出,他身为兄长,自当挺身致歉。「在下姓于,这是我小弟露行,要是冲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下,有所失礼的地方,还请见谅。」 「好说、好说。」 这时,凤府的管事已经走了过来,凤诀若有似无的瞄了一眼好像发现他不高兴的于露白,抬脚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绝尘离去。 「露行,你的教养呢?」虽是轻斥了堂弟,但其实言语中没有太多责备。 于露行却是两眼亮晶晶的抓着于露朗的袖子。「哥,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广东十三行的三当家凤诀啊,京里的广利行和润泰票号都是他的,他是个顶尖的生意人,我要是能有他一半,不,三分之一的经商能力就好……,他为什么不多留一下,我有好多事想请教他的。」 于露行对画有着疯狂的热忱,但是苦无机缘,虽然做了几笔看似花团锦簇的生意,可为了经营人脉,填进去的银两也不少,老实说赚头不大。 凤诀是谁?他可是令人仰望的高枝啊,只要是手拿算盘和帐册的人谁不想能和这位三当家做上生意,可叹无人引荐,也寻不到门路。 这个凤九爷是个奇葩,据说那早些年就家势颓圮的凤家能再起死回生,完全得归功这位暗中cāo持的九爷。 「你会不会看走眼了,冯京当成马凉?」于露朗问。 「那样貌我不可能看走眼……」为了一窥凤诀的真面目,他可是用尽心思,连画像都找人绘制,供在他的房里,只差没三炷香膜拜。今日能在码头遇见,啊,那个激动啊,往后要能套上关系,他的生意想更上层楼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露白也不理小哥的花痴样子,径自上了马车。 她这小哥有时正经得很,有时却让人哭笑不得。 她的行李也就一只箱笼、坐骑和吃货,这些都用不着她担心,于府的管事都已经让人放到后面的马车上,只等主子们上车,就能出发。 于府么姑娘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离家许久的姑娘回府,主子们是激动多过怒气,还是欢喜凌驾恼火?下人们不敢揣测,只是姑娘回来了,他们每天被府里低迷的气氛如架在火上烤、心情忽上忽下的日子,应该结束了吧? 这一年来,于府的上上下下硬生生地了一圈。 是给惊的。 分别许久的至亲相见自然是一场拥抱哭诉和眼泪,还有止不住的打量和询问,这半天在团聚和喜悦中度过……呃,也不尽然。 譬如,于家老太爷发下话说不想见她,叫她滚回去见爹娘,好好反省;譬如,三房的长子,也就是于露白的大哥于露谨也是没啥好脸色。 于露谨留着两撇山羊胡,有股苍松翠柏的气质,他把妹妹从正气堂领回来,沿着长廊,从不告而别是不尊、不孝,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数落得她如同上了金箍的孙悟空,头疼得只差没满地打滚。 来到父亲的书房前,于露谨勉强打住叨絮。「父亲在里头等着你,自己进去吧。」 于露白是把皮绷紧着回家的,也准备好任何劈头盖脸而来的责骂,但是,太奇怪了,她那主掌着国子、太学、武学、律学、小学政令……以及升点,替学官打考绩,每天忙得不见人影的父亲居然在家?! 怪事一桩。 父亲和几个兄长都不同,他兼文人和官员的两重特质,做官,不见得排得上号,厉害的是在文人中的名声。 他闲时寄情诗书,纵情山水,几个孩子都是放宽心的jiāo给邱氏,说白了,就是个酸腐的风流文人士子。 ☆、第二十一章 那她可不可以自己往脸上贴金,爹留在家中是因为知道她要返家,念着父女之情,特意等着她的? 几个兄长既然没向她通气,她虽觉得奇怪,但也不觉得会有什么事情。 看着妹妹进了父亲的书房,于露谨在门外露出一脸不忍的表情。 于纪年岁不大,头发黑白各半,脸上倒有不少皱纹,不过毕竟是个文人更甚于政客,一身风流潇洒气度不因年岁而消减。 于露白一进门就双膝跪下,「女儿不孝,女儿给父亲请安。」 于纪看着许久不见的女儿,眼中闪过许多情绪,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却是没让于露白起身再说。 「你是不孝,给家里招惹了这许多祸事,可知错?」于纪的声音带着一丝看不见的疲惫。 于露白话堵在喉咙口,这好大的罪名!问题是错在哪里她都不知道,怎么认错? 是因为她离家太久,如今要算总帐了吗?这会儿心底不禁有几分惴惴。 「看起来你那几个兄长都没有人敢跟你递话,你可知,你被罢官的事?」 「不知。」于露白垂了眼,两手规矩的放在大腿上,两片嘴唇一掀,安静而平缓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不知? 于纪掐着胡子的手抖了抖,那些个兔崽子,这坏人原来是要让他这爹来做! 「这件事你没有个什么想法吗?」 「圣上不乐意让我当那个官,我还能强求不成?」 于纪这下有点惊骇了,这女儿从小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一直以来对她的事情他也说不上话,可他完全没想到她对用军功得来的一切竟然毫不惦记,说放就放。 也是了,要是惦记,哪还舍得离家出走,一去像断线的风筝不回头,完全没把爹娘和这一家子放在心里? 只是女子只身在外有多遭罪,他也不是不知道,说来说去,这一切都要怪沈家那个无缘的女婿。 唉,女子像她这般大胆,不上朝不面圣,御赐的宅邸放空城,为情远走,这是活生生打圣上的脸,活该皇上要恼。 被罢官的事也算给她个教训,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总得要让她长记xìng。 「官场上浮浮沉沉的事儿多了,被罢官何尝不是朝堂斗争的结果?有人瞧着你这大将军不好了,便把你弄下来,你离家不过是将把柄送到人家手里,下来就下来吧,何况,女儿家要这么大名气做什么?没得阻碍了婚姻之路。」 婚姻才是女子的归宿。 于露白一声声的应下,也不反驳,挺直的跪在那里。 她回来之前心里就有准备,皇帝不会轻饶她,那大将军的头衔对她来说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她不过是战场上求生存的蜉蝣,只要脑袋还在脖子上,一切便算安好。 于纪背着手踱步起来,又摸摸胡子,睨着始终低着头的女儿,「你可见过你祖父了?」 「女儿一进门就去给他老人家请安了。」 「他说了什么?」看于露白一脸茫然,于纪把一肚子的话闷回去。「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他什么都没说对吧?」 阿爹,就你这样惯着惯着,把孩子惯坏了啊! 于露白抿着唇,仍不说话。 「你可知道祖父为了你,致仕了。」 于露白神情一震,如狂潮般席卷而来的惭愧令她身子歪了歪,人完全懵了。 她目光居然如此浅短,只想到大不了一死,但是这些对她好、对她有十几年养育之恩的亲人呢?他们活该被自己连累吗? 这比父亲如何痛骂她,或是请家法教训她都令她痛苦,排山倒海的歉疚将她击垮了。 当然,于纪还有未竟之言,只是看于露白才踏进家门,接二连三的受到这么多冲击,他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日头有些蔫了,于露白打父亲屋里出来,就见大哥坐在回廊的栏杆上,看样子是在等她。 「我送你回院子。」他看见妹妹的手一直攒着,可等来到他面前时,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 这心xìng,不说别房头的男丁,自家几个弟弟也没她这份稳xìng,难怪能得爷爷青眼,就算捅出这么大个搂子,也不见她慌乱。 「我还没去给娘请安。」 「娘回了无锡舅家,给外祖父作寿,娘那里你就不用去了。」消息还没往外传的时候,二伯父就给爹递了口信,让他做二手准备,父亲想了个由头,让二弟送母亲回外家去了。 等娘回来,也许会大哭一场,不过最大的风浪已经过去,事情应该平静些,再要闹些什么也就无妨了。 「有劳大哥。」她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难怪,去迎她的人只见二房堂哥和自家哥哥,原来二哥去了无锡。 两人经过曲折回廊,转折处,闲闲开了几枝西府海棠,四周只闻蝉鸣,静无人语,眺望远处,一片屋脊连绵的庭院,掩映在藤萝迭翠里。 「什么劳不劳的,自家人客套什么,爷爷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女子名声太过响亮也不是好事,趁这机会退下来也好,别看我们家如今满门荣耀,炙手可热,看似高高在上,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要是整个摔下来,可是比谁都惨,抱着平常心,趁此简朴过日子才是正理。」 「大哥也这么想吗?」大哥也是个聪明人,她想听听他的看法。 于露谨看着一身风尘仆仆,回家至今连梳洗都不曾的妹妹,又看她脸色白得吓人,一脚深一脚浅的,沉吟了下,宽慰的拍拍她的肩,轻轻把事情说了一遍。 她被罢官后,几房的长辈和祖父连夜开会,总结出来,趁着事情还没有昭告天下,自家这边先止血。 父亲第一时间便写了奏折,上书皇帝,说自己教女无方,自请辞去国子祭酒一职,祖父也上奏皇帝,愿意jiāo出手中兵力,告老致仕,以抚平皇帝的怒气。 对于两人争先恐后的自请处分,皇帝的处理态度是留中不发。 按理说,于国公抛出的筹码远胜于纪辞官、于露白被罢官所引发的效应,果真,不出所料,最后皇帝准了于国公所奏,解了他的兵权,可一国之君也不傻,老的是该jiāo出权力退休了,免得芒刺在背,但是于府嘛,用不着赶尽杀绝,毕竟谁都不敢保证烽烟会不会再起,永世太平。 可惜的是沈家的大郎殁了,沈家小辈都是一些庸碌之辈,再无可用之才。 身为人君,他自觉很仁慈,于露白的武艺和布兵阵法称得上是顶尖,女儿家虽然刚烈放纵些,但翻不出什么浪花,摘了她的官,了着她,让她知道她的官位是谁给的,他不想给的时候谁也拿不走,再说了,他也不想留下个过河拆桥、皇家无情的臭名。 至于于纪,则因为教女不严,但念在作育英才、诲人不倦也有功的分上,罚两年月俸,以儆效尤。 「是我拖累了大家。」于露白懊悔莫及,悔的是因着她的意气用事连累亲人,但离家这一年,她不悔。 于露谨轻轻弹指,给了妹妹额头一个栗bào,「有的事万不可钻牛角尖,官场上的事从来不是看表面,其实我倒觉得祖父有远见,有时藏在水面下的东西是谁也不知道的。」 于露白捂着头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叫出声音。是啊,官场这水太深了,打打仗,她可以,但是和那些肚子里藏了九弯十八拐的朝臣们斗智斗勇,她真不是那一路人。 也许她真该趁此机会沉潜,好好的做一个好闺女,在父母跟前尽孝,在祖父母面前充乖孙女,娱乐膝下,那些个尔虞我诈就留给爷儿们吧! 她不是妄自菲薄,也不是自暴自弃,而是自知自己没手腕、没野心,唯一清楚的是有颗清明的心。 她知道自己什么要得起,什么要不起。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眼看前头就是妹妹的院子晴川阁,于露谨停下步伐。 「我就不进去了,你一路奔波,好好歇着吧,想吃什么,让厨子给你做,洗尘宴等风头过去一点,哥再帮你办。」 「还办什么洗尘宴,没请我吃排头我就感激不尽了。」于露白自嘲的笑了笑,「对了,我那小侄子如今多大了,也好叫我这个姑姑见见。」 「也不差这一点时间,总之你回来了,大家的心也放回肚子里,这才是最要紧的。」罢官之类的事,对他这兄长来讲都不重要,妹妹平安的回家了,大家的心也就安了。 于露白点点头,转身进了院子。 ☆、第二十二章 【第九章 闺阁千金的日常生活】 「姑娘,你回来了!」微芒和弄潮一直焦心等待,终于见到于露白进来,微芒这么稳重的人都差点哭出来。 倒是一向直心眼的弄潮红着眼眶,戳了戳微芒的腰,还递了手帕给她。「姑娘回来是喜事,你哭啥?没得都让你哭坏了。」 「我又不是雪捏的娃娃,哪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哭坏了我?」于露白表情淡淡的接了一句。 「是。」微芒不敢问主子回来都见了哪些人,可看她脸色平静,国公爷和三老爷应该没怎么罚姑娘才是。 弄潮也不是糊涂的,她只是嘴上爱说了点,看着好动,xìng子直爽,一看姑娘风尘仆仆的模样,赶紧吩咐小丫头打热水给于露白梳洗。 晴川阁按例应该有四个一等丫鬟伺候于露白的日常起居,八个二等丫鬟负责收拾擦洗房间,四个三等丫头负责洒扫,八个婆子负责杂事、小厨房等杂事,这些人来来去去,但是就没有人能取代她俩的位置。 一直以来,于露白的屋里就只有她们两个大丫鬟。 「姑娘带回来的箱笼都归置好了,姑娘有什么要吩咐的?」姑娘的东西,微芒向来不假他人之手。 「让人打热水来,我要沐浴更衣。」趁着泡澡的时候把事情理一理,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奴婢已经让人备下,」弄潮沏了于露白爱喝的茶,「姑娘就先喝茶压压惊。」她们家姑娘出门回来第一件事就要茶喝。 这茶汁果然是她喝惯了的舒城兰花,香气扑鼻,入口滋味甘醇,汤色嫩绿明净。 对她来说这是很不一般的一天,刚踏进家门就是叫人冒冷汗的坏消息,虽然她真心不在意那个官衔,但带累了家人也非她所愿。 喝了这茶,稍稍将她的疲惫洗去了些,多少有些在家的安心感。 「吃货呢?」她随口一问。 「是这只跟着姑娘回来的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吗?」微芒吃力的提着一个竹笼子出来。 这些日子吃货跟着于露白吃得好、睡得好,身子吹气似的长了一大截,因为营养足,毛色闪亮,见人便嘿嘿的露出一截粉舌傻笑。这会儿瞧见于露白,却很委屈的叫了两声,把胖身子偎在竹笼角落上,好像受虐的孩子。 「你啊,就关你那么一小会儿,委屈个什么劲?」不就上岸才让它进笼子的。 她把吃货放出来,摸了摸它的两只立耳。 它立马撒娇的把头放在她的手掌心。 「哎哟,这小吃货的名字取得真是好,吃货、吃货,快来姊姊这,给你好东西吃。」弄潮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ròu干,吃货觑了于露白一眼,立刻变节,摇头晃尾往她那里去了。 看见吃货没有半点适应不良的样子,于露白本来有些堵的心情好过不少。「往后晴川阁就随便它跑,你们稍微注意着别让它出了院门就是。」 「姑娘,有你在的院子才像个院子,你一回来,我们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总算活过来了。」微芒听着弄潮逗弄吃货的声音,还有屋外小丫头们的叽叽喳喳,晴川阁许久不曾这么朝气蓬勃了。 「你放心,往后我不会再轻易出门了,有得让你们忙了。」皇帝让她收心,她就收,过一些不花心思的日子她也不排斥。 一个粗使小丫头在外间说热水已经备好了。 两个大丫鬟伺候于露白去沐浴,她痛快的让微芒替她洗了发,又泡了会儿澡,直到弄潮提醒她水快要凉了,她才起身。 她散着发,只穿了中衣坐在绣墩上让丫头替她绞干头发,微芒给她掩上锦被,放下帐子。 「给你们带了土仪,就那两个漆盒。」她不是会认床的人,但是躺在阔别已久,睡了十几年的架子床上,一股熟稔的暖意袭来,打了两个哈欠,什么也没能多想的就睡着了。 两个丫头轻手轻脚的去了外间。 「就说那是姑娘给我们带的,你偏不信。」弄潮揭开漆盒盖子,上下两层各是十来种不同、令人看得眼花撩乱的糕点。 「是是是你厉害,咱们留着两块甜甜嘴,其他的就分给下面的人吃吧。」微芒果然很有大丫鬟的气派,漆盒里是苏州有名的四色糖稣和鲜ròu月饼,浙江金华的枣泥糕,江西各地者有的灯芯糕,扬州的方糕、桃酥饼、松糕…… 「到底,姑娘都去了哪些地方?」 「你有得吃就好了,管那么多做啥?」这是万事不cāo心的弄潮。 殊不知她们都想岔了,这几盒糕点是凤诀此行前来京城所备的,临分别前,他让人匀了一些让于露白带回府里。要是这真是于露白离家出走一年间陆续买的,早臭酸发霉了,哪里还能入得了口。 第二天,于露白不用微芒叫,自己起了个大早。 她一贯起得早,整饬了衣裳,便去面见了皇帝,还了朝服官绶官帽兵符、册文和府邸一处。 皇帝见她识大体,知进退,没踩着他底线,倒是没为难她。 离开宫门时,她不是没听见、看见那些官员们的冷言冷语和同情的眼光,什么于府这匹野马终于摔断腿了、丫头还是回后宅安生待着的好……她一派坦然,安之若素的上了马背。 也不知是闪电故意还是她暗中授意,它很快乐的请了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享用一头脸的灰尘。 好孩子!她用口语说。 马儿长鸣。 接着,回家睡回笼觉了。 没有人禁于露白的足,可她自从那天从宫中回来后,便过起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养猪……咳,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常生活。 她每日天亮即起,或是晨练,或溜马,或是陪着吃货胡玩一通,再回来换了衣服去向长辈请安。 其实,以往她在家里并不怎么请安,爹娘早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可这回她发现祖父年纪大了,睡得也多,早起不来,于是她干脆先在自己院子先填点东西,到正气堂陪祖父吃的才算正餐,饭后爷孙俩遛遛鸟,谈鸟经,泡茶,说茶经,谈这一年京里的大小事,谁家孙女嫁了,谁家小子娶了,老国公爷要是兴起,她也能在他手下过个几招。 至于输赢? 纯粹逗老人家开心,输赢什么的是其次的事。 在府里,她甚少琢磨吃食,厨子煮出来的饭菜是一种习惯了的味道,既然不讨厌,她也乐得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无事时便去花房瞧瞧乔老爹给的、如今种到大瓷盆里的牡丹花根,给它添水肥肥黑土,挑虫害,盖纱罩,几日过去居然冒出了嫩嫩的新芽。 她除了玩刀弄qiāng,比较称得上淑女贞静的爱好便是莳花弄草。 而且还很精通。 她们这种人家府里谁没有针线房和掌勺的厨子?女红、厨艺这些事只要不是太离谱,葱蒜盐糖不分,并不需要事必躬亲,既然不用她做,她又何必往前凑? 就像掌勺的和绣娘一样,于国公府的花匠也不是什么路边捡来的货色。 花匠大锦和小锦是对父子档,带着几个人伺候着整个国公府的花木,而府里爱花的人除了于老夫人,会到花房里的就数这位么姑娘了。 几株花根刚种下的时候,大锦边看着于露白把旧有的腐根掐头去尾,重新整治,并不看好。 说白了,就几枝不知打哪来的烂树根,说是牡丹花,可牡丹花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凡京里叫得出名号的人家,谁没有几株能充门面的菊兰牡丹梅? 可姑娘是主子,她要种,自己就得经心。 在完全不看好的情况下,毫无生机的花根出人意表的钻出了油绿的小叶片,大锦终于说了句中肯的话 「明年四、五月也许能见得着花苞,姑娘有双巧手,能指触成春。」 「哪能呢,我这不是让微芒去给我买书回来,瞎起哄吗?」 她也不出门,叫了弄潮去书铺帮她买书,只要有关植物栽种的都带回来,闲时一本书翻来覆去的瞧着,几个丫头以为姑娘的用心可比拟寒窗苦读的士子呢。 她也没忘记让微芒把她的小金库搬出来,查查自个儿到底有多少私房,她可还欠着凤诀五万两银子股钱没给。 「姑娘怎么想到要瞧这些?」管着她小金库的微芒把两个雕深色如赤金棣棠菊的盒子从里间五斗柜深处拿出来,不免要问上一问。 姑娘是个心宽的,对自己的私房向来不太管,忽然说要清算,这是哪里需要花银子了吗? ☆、第二十三章 「我要用钱,不知够不够用?」 匣子里有娘给的两家庄子和铺子的地契房契,这几处的出息算是活水,她不打算挪动,余下皇上赏赐的银票、往年长辈或兄长给的各式各样金银锞子、小元宝和小金块,当然,也有自己的俸禄,最后加上保凤诀那趟镖赚的银子,再加上碎银,算一算……她叹息一声,理想很美好,现实就残酷多了。 她又算了一遍,很不幸,她没有点石成金的金手指,就算再来一遍也不会多出一个铜钱来。 她还缺四千五百雨。 四千五百两,不是四两五百文。 从来没为钱犯过愁的凤府么姑娘这下缘愁似个长了。 她拍桌道:「把我的珠宝盒拿来!」 这是破釜沉舟了。 微芒自从六岁时跟在姑娘身边,这是第一回看见于露白为钱发愁,她小心翼翼的上前道:「姑娘,奴婢身边也积了点私房,有十二两多一点,就算帮不上大忙,也不无小补,可好?」 「你的私房借我使了,到时候嫁妆可没着落了,看你嫁谁去?」微芒一家子都是家生子,微芒娘在内院当着管事嬷嬷,父亲是外院管事,加上她是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几口人的月银凑一凑,按理说,日子不会太难过。 可惜摊了两个不务正业,贪杯好酒还好色的哥哥,几年前闹出人命,微芒爹娘为了摆平对方,污了府里的银子,被于纪撵出了府里,本来是连微芒也要一起撵的,于露白不肯,这才保住了她。 这些年她要应付家里那两个不省心的哥哥,再添了嫂子和只会伸手要钱的爹娘,还能攒下十几两银子,简直是了不起了。 「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姑娘,不嫁!再说了,惦记着奴婢嫁妆的人不嫁也罢!」她可是有志气得很。 「好丫头,我会记得你的好的。」微芒不是那种嘴甜如水的人,她少数的优点之一就是说出来的话很爷儿们,绝对算数。 一个丫鬟虽说伺候主子是她的活儿,可为的不也是赚点嚼用和嫁妆?自己的景况都这样了,还能想到她这经常把她抛在家里的主子,已经不容易了。 于露白心里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只是微芒那十几两银子也是杯水车薪,缓不济急。 「妹妹,露儿妹妹,你在吗?」 外头是她四哥的声音,混着吃货的吠叫声,吃货没吓到他,倒是把守在廊庑的弄潮引出来了。 于露白横过眼波,吩咐微芒,「把这些收起来。」 「是。」 她起身看出去,发现于露行被吃货逼到边角,进退维谷,正使唤着弄潮把它赶走。 虽然谈不上威胁,但他就怕这种软呆萌却对着他龇牙的动物。 「小哥,你来了。」还常在她面前自夸纵横商界呢,连只小nǎi狗都怕。 「就正好经过这儿。」 呵,这一经过可就有点曲折了,她的晴川阁在南面,四哥的屋子在东侧,那得绕多远才能从她这儿经过啊! 她也不接话,抱住吃货夸奖道:「哇,吃货好棒啊,竟然会看门管事了,这块ròu干奖励你。」 「它居然吃得那么好,露儿你这样会宠坏它的,狗养来就是看门护院的,得用链子炼着。」 「我们家多得是护院,我也能打,吃货高兴看门就看,看不住,换我保护它。」于露白说完就把有些分量的吃货亲了下。 她居然亲一只狗,于露行啧啧称奇,进了于露白的院子。 于露白笑吟吟的享受他的不以为然,把吃货放下地,也跟着进屋,微芒已经手脚俐落的给四少爷送上了他爱喝的信阳毛尖茶。 「还是妹妹你会过日子,我瞧着你这儿舒坦,连丫头看起来也比我那屋子里的顺眼多了。」屏风是清素淡雅的扶桑国墨绘花鸟荷花,窗沿上放一盆半开的兰草,瞧着叶片舒卷,漂亮得很,内外间隔的湘妃竹帘缀角是两颗婴儿拳头大的翡翠狮子滚绣球,精湛雕工栩栩如生,箬翠水头十足,不只狮子的憨态清晰可见,就连狮子抱绣球的宝相花纹也一清二楚。 两个丫头穿的是丁香色素面掐七彩芽边比甲,桌上放的是蜜黄柔软、散发出诱人香味的杏子。 两个造型不一的多宝,一边是各式各样的碟具,这些都是于露白的收集品,而另一边的多宝搁的只有一柄宝剑。 不是他胆儿小,是他从来都知道那把剑不是用来好看装饰用,那剑鞘里的长剑是饮过人血的。 「那改天小哥把你身边的踯躅和朝颜都让给妹妹吧。」 踯躅是杜鹃花,朝颜是牵牛花,是四哥房里的大丫鬟,谁说四哥粗鄙眼里只有金钱的,她头一个不同意。 「嘿嘿,你这一说,回去她们就要埋怨我嫌她们服侍不尽心。」 「那我去向大嫂说道说道,给你换两个安静的丫鬟。」于府虽然几房人住在一起,但每一房的庶务还是自己管着,若是有需要公中出钱还是出力的地方,再知会一下世子夫人王氏即可。 邱氏回娘家不在家这段时间,三房的内院庶务是由于露谨的妻子萧氏管着的。 于露行一脸懊恼,「免了、免了,我就多说个两句,你这嘴皮子不饶人的丫头,非得弄得我这哥哥灰头土脸,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你让这些丫头下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里不用伺候,你们都下去,在门外守着。」连下人都不让听,她倒是想知道什么事这么神秘。 微芒和弄潮屈膝一福,都出去了。 「有事就说。」 「你和那位是什么关系?」他忍了好些天,一直寻不到机会过来妹妹的院子,这一来就开门见山的直问了。 那位?「哪位?」 「就那位凤公子,妹妹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提到凤诀,她的心忽然觉得怪怪的,回京路上,他们讲的话不多,他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人,但只要开口,凡事都落在点上,他跟得上她的思路。 可以说,他们相处起来同步协调,十分合拍。 和他在一起,就好像……就好像和如墨哥哥在一起的感觉一样。 一见钟情什么的她是不信的,可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她的心却是异常的踏实。 「我不是说过和他不过是因缘际会。」回京至今,他就像滴水融入大海,全无声息。 她一回来也忙着处理那堆焦头烂额的罢官后事,被摘掉官位的事看似已经了了,朝廷、同僚什么的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就像祖父和爹说的,这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哪里是她一个粗心大意的女子两三眼能看清的? 也许身在其中的大伯父、二伯父和官场中人也不见得能窥见全貌,所以她还是在家里当她的好女儿、好孙女,享受单纯被疼惜的幸福。 只是自从她闯了这祸以后,大房那边不是没有微词,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她拖累了大伯父在户部的地位,家族蒙羞。 闲话什么的虽然没有直接冲击到她,但是大房少往三房这里来,态度是很明白的。 倒是二伯父很看不过眼的站出来替她挡箭,他说小辈春风得意时,有些长辈也没少沾光,趁这势头退下来也不是坏事,只差没指着大伯父的鼻子骂他白姐儿罢官影响谁也影响不了大房,他的世子之位可稳固得很,穷嚷嚷个什么。 据弄潮打听来的消息,二伯父这话把大伯父堵得老脸焦黑,十分难看。 事情过了半个月,看似消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这两天,大伯父却为了国公爵位跟爷爷闹上了。 祖父虽然致仕,却还没向皇上请封世子为国公,也就是说国公的位置还是虚悬的。 于露白不明白大伯父为什么不能体谅祖父一片苦心,皇帝目前对于府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冷置查看,国公府里最好过日子的方法就是低调再低调,这国公的位置早晚都是大房的,急什么,在浪头上给皇帝添事,是紧着去看人家脸色吗? 她都看得明白的事情,大房怎么就糊涂了? 「你能搭九爷的包船回来,什么因缘际会而已?你当我三岁娃儿吗?没有jiāo情你会让谁上你的船?」于露行不高兴了,原来装老成的声音这会儿也不装了,因为带着急切,公鸭嗓反而更加刺耳了些。 「你先告诉小妹,你对凤公子那么上心,难道生意上出了什么事?」 于露行咳了下。「什么事?哥哥这般英明神武,能出什么错?」他挠着腮边。「我只是想若能和他沾点边,从他指缝里漏点生意给我,可比什么都好。」 ☆、第二十四章 逐利是人的天xìng,大家都以为他年纪小不会想太深,可他不是糊涂人,如今他们三房最为势弱,说句大不敬的话,哪天祖父驾鹤西去,这府邸、这国公爵位都和他们这一房没什么关系。 他读书不行,在仕途上走不长远,但他脑筋灵活,做生意还行,如今被他看见传奇人物凤诀,他哪能无动于衷? 「你那些生意还不够你忙的?」都三天两头不在家了,要是把凤诀介绍给他,他生意都不知要做到哪里去了,母亲肯定是要找她哭诉了。 「我要的格局不仅如此。」 好大的海口,不过,这还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她这会儿不正缺银子缺得慌? 最坏不过是把四哥拖下水,让他掏钱出来,饺子楼要是赚了银子,按分成分他银子就是了。 「小妹倒是有条路子,不知小哥愿不愿意?」她掸了掸袖子边的银线。 于露行立刻坐正了。「你说。」 于露白把yù与凤诀合作饺子楼,她出菜单和技术,凤诀出资,还有洋货行入股,一股要五万两银子的事大致说一遍。 于露行抽了口冷气,英挺的眉毛立即竖了起来。「你缺的那五千两我替你补上,将来我也不要你的分红,介绍我和凤九爷认识吧。」 只要套上关系,将来他一旦有能力,也想跟船出海去。 「成。」她也不唆。「银子几时可以给我?」 「你现在的处境敏感不好单独出门,如今娘亲不在,爹也不太管我,就由我帮你想个由头,咱们一起。」 「太好了。」于露白一下子笑了出来,整张脸庞都生动了起来。 能出门去透透气是再好不过的了,这种不必为衣食cāo劳,完全倚赖家庭和外头世界隔绝的闺阁生活,她过得有点没劲了。 于露白这一笑嫣然,令于露行这看习惯她的人还是不小心惊悬了一把,他这妹妹除了一身武艺不可小觑,这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到底哪家儿郎有福气能把她娶回去? 可怜妹妹对沈如墨一片深情,唉!也不知这出走的一年,是不是缓过来了? 也不知伶俐聪明的于露行向于纪说了什么,隔两天,于露白便和于老夫人坐上马车,一道出发到香积寺去烧香求福了。 这是求到于老夫人那儿去了。 对于小哥用两天时间就筹出五千两银子的实力,于露白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原来她还真的小看了这个哥哥。 她和大哥、二哥年纪相差大,见了面,不是训,就是叨念着规矩,听得她一脑门子汗,这四哥和她相差两岁,却是个不安于室的,每回只要见到两个倚老卖老的哥哥,就好像老鼠见到猫,溜之唯恐不及,她这妹妹得替他善后,次数多了,老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背黑锅的,心里难免有捏瘩。 因此对于他说的生意想来不过是他流连飞鹰走马、章台楚馆的借口,哪里知道人家不是说着玩的。 这一路到香积寺走的都是官道,前后费不到几个时辰,于老夫人年纪大了,再说于国公府又是什么人家,就算这阵子看着势头有些不好,但破船也还有三千钉,完全不是那种二流贵族可以比拟的,因此于府马车停在寺门前让两个小辈下车后,便打算直上山顶的大殿了。 「你们这两个小猴儿,该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可别坏了祖母的名声。」于老夫人笑呵呵的。 「知道了祖母,孙儿回来给您买东来顺的豌豆黄和同和居的它似蜜孝敬您。」 于露行那个甜滋滋的热和劲看得于露白直出一身汗,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只牙口不好,御医也常提点他们这些晚辈别让老太太多吃甜食,这小哥对祖母的身子也太不上心了。 她掐了于露行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你就不能买点别的吗? 老太太也不糊涂,看着两个小辈你来我往的打闹,抿着笑,让马车走了。 「我这不是表孝心吗?难道表错了?」看着自家马车走远,于露行委屈到不行,扁着嘴,孩子气十足。 「上车吧你!」于露白让微芒伺候着上了另一辆安排好的马车。 「你笑什么笑,不会伺候你家小爷上车吗?」于露行被妹妹抢白,一回过头对着自己的贴身小厮阿禄啐了声。 阿禄哪能不清楚自家少爷的xìng子,立刻掐自己大腿一把止住讪笑,伺候于露行上车了。 【第十章 熟悉的味道】 兄妹俩来到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御街北端最大的酒楼「天上人间」,打从楼前经过,就听见笙簧盈耳,鼓乐喧天。 京里的酒楼通常最高只有两层,这天上人间却有东西南北中五座三层的主楼,听说每天上缴官府的酒税就达两千钱,今儿个一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各楼之间用飞桥栏杆衔接,明暗相通,绣帘飘摇,灯烛闪耀。 天上人间名闻遐迩,是王公大臣和豪门显贵呼朋唤友寻欢作乐的地方,于露白只瞧着热闹稀奇,倒也不觉得什么,她一个姑娘家,几年戎马,家中的兄长们也行得正,从不到这种地方狎游,只是于露行有些个不自在。 果然,他们一进去,眼尖的跑堂就认出于露行来。「于四爷,您来啦,里边请、里边请。」 「我与凤九爷有约。」他在外行走用的是三房的排序。 于露白皱了皱鼻头,显而易见,她家四哥是来过这里的。 跑堂那浮于表面的笑收敛得很快,顺着主廊把他们领到东楼最顶楼。 「我就宴请几个生意场上的胡人来过几次。」他弱弱的想解释什么。 「就几次?」于露白不冷不热的应着。 「妹妹啊,你回去可不能说,否则爹会打断我的腿。」 「我有什么好处?」于露白促狭的问。 于露行越想越不对。「我们现在可是同条船上的蚂蚱,你就饶了我一回。」 「也行,不过也难怪你三天两头不着家啊……」她把声音拉得长长的,带着「要是我回家告你一状,你就有得苦头吃了,赶快巴结巴结我吧」的意思。 于露行垂头丧气,这是让妹妹耍着玩呐,哎哟,我的姑nǎinǎi! 阿德守着门口,一见于露白,再瞄了眼于露行,伸手拦住后者。 这凤诀身边一个个对外人都惜字如金,蒙寰是一个,阿德也是一个。 「阿德大哥,这是我家四哥,就是他派人和你接头的。」身为中间人,于露白自然得出面介绍。 阿德又看了于露行一眼。「难怪有些像。」 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妹咩,没有十分也有七八分的相似度。 阿德没多问下去,颔首放他们进去。 坐在席上的凤诀很早就知道于露白来了,看到她进来顿时眼前一亮,他没想到她这一打扮会这么可人。 冷艳的面孔因为这些日子的沉潜,如雪融化般露出美艳炫目的本色,肤光胜雪,高姚的身材,婀娜的腰肢,一身白色忍冬、柳黄西番花,色彩亮丽不落俗黯的挑线裙子,发式不复杂,只在后面搭了两条与衣裙同色系的丝带,行走间甚是飘逸。 她这模样足以让所有男人沦陷,他甚至不愿让别人看到这样的她了。 至于于露行,凤诀只赏给他清冷的一眼。 于露行被他的凤眼轻轻一瞥,人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眸子的侵略xìng连他这大男人看了心肝都要颤上两颤,竟然不敢直视面前这个男人。 「九爷好。」于露行忙着行礼。 论地位阶级,说起来一介商贾的凤诀才是该向他行礼的那个,可于露行巴结都来不及,哪想得到这一茬。再瞧着凤诀对妹妹那态度,心中不由一突,看来这凤九爷对妹妹竟是很不一般啊。 「你饿了吧,我们边吃边说。」十天半个月不见,他想她了,他也知道这些日子她过得不会太快活,很是担心她。 「哦,也成,不过我先向九爷介绍一下,这是我四哥,上回在码头你见过的。四哥,这位是九爷。」 凤诀点点头。 于露白一落坐就将准备好的银票拿出来。「我呢,终究是个女子,要是饺子楼开了,这外头许多事还得有个得力的人奔走,所以我就想到了我四哥,九爷要有什么事他也能传话。」 于露白这一说,于露行可以清楚的看见凤诀那不好亲近的气势少了许多,他手心捏着汗,克制的小心呼吸,从方才就没底的一颗心,直到这会儿才掉进肚子里,吁! ☆、第二十五章 「我在我的铺子里挑了间合适的,已经让人重新整理,要去看不?」凤诀看也不看的收起了那几大迭银票。 「好哇。」 于露白答应得爽快,也不知取悦了凤诀什么,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人居然翘了翘嘴角,然后示意一旁的木头人蒙寰拉了角落的响铃。 那响铃该是通着外头,不多久,便上了九盘菜。 菜色都是大菜,燕窝四大件,蒜子焖大鳝,风味石榴鸡,时菜炒杂,瑶柱粟米羹,南rǔ冬荀炖花腩,神仙鸭子和西北的羊ròu卷子,最后是rǔ糖狮儿。 盘子连带酒杯小碟杂什,共三十九头餐具都是琉璃烧珐琅制,于露白看着爱不释手,「我听闻大内有烧制的琉璃烧珐琅餐具,轻易不流出市面,这些个不会和那一百零八头餐具系出同门吧?」 「是同一个瓷窑师傅烧制的。」 「唔唔。」原来真是同门做的。 菜上桌了,她也不和两个男人客气,再说她和凤诀也不是头一回同桌吃饭,那些个方才摆出来给人看的大家闺秀的庄重规矩有度,顷刻间收拾得一干二净,举箸便吃了起来。 菜色做工细致,倒是好入口,她看向那盘羊ròu卷子只吃了一卷,目光忽然幽深了起来,再也不动那道菜了。 于露行一头雾水的看着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妹妹吃东西的凤诀,这是怎么着,妹妹吃个东西就那么好看吗? 他不动声色的转移凤诀的注意力。「在下听说过这天上人间也是九爷的产业。」 「四爷如何得知?」凤诀主动给于露行斟了上等好酒。 他对于家三房的几个兄弟都不陌生,应该说,沈如墨是被这一大家子爱妹如痴的兄长们给「爱屋及乌」看大的。 当年他还想过,这要是把于露白娶回家了,他得扛着多大的压力啊? 然而,世事如棋,变化莫测,哪里知道沈如墨连这点福气也没有。 「天上人间的寿眉酒堪称京城第一,是酒楼独家酿造的美酒,去年我有意取酒沽卖,虽然没谈成,却从中得知幕后老板是九爷。」 「四爷倒是有心人。」 「爷字不敢当,九爷就叫我子蘅吧。」子蘅是他的字。 天上人间独家酿造的美酒,有上千家脚店取酒沽卖,几乎就是独独垄断的生意,单单这一摊生意和票号的收益就很可观,这位九爷的家底到底有多惊人? 男人喝酒说话很费时间的,于露白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挑拣着菜色吃。说也奇怪,男人明明在谈事,但只要她的眼睛往哪里瞄上一瞄,一筷子的菜就来到她盘子里,本来以为凤诀是随手「做善事」,怕她手短夹不到远点的菜,哪知道不是这回事,这男人是很认真的在给她喂食。 可他对于露行也没失礼,应对谈吐一点也不马虎。 这就奇怪了,这样的一心二用还用得这么好,要她来,肯定不行。 她不拒绝凤诀的「好意」,反正在这里没人管她这个不行、那个不能,逾矩不知礼节什么的好吧,四哥的眼神是yù言又止的不赞成,不过她还是吃得很自在。 她哪里知道自己一双眼睛是点睛之笔,瞳仁大且黑,褪去了复杂的心思,这样望着人,就像两汪清泉从人心头缓缓滑过,令人不由心软。 喂完了风味石榴鸡,他把rǔ糖狮儿的盘子放到了她面前。 老实说他那手指头还真漂亮,于露白只觉得胃和眼睛都得到了无上的满足。 她只顾着欣赏美男子的举动,不意他嘴皮子一掀 「我听说国公府已经议起于姑娘的终身大事了?」 她真的呛到了,自己不是还属于「斩监候」的阶段吗,这婚事是怎样? 于露白眼睛瞄向自家四哥:有这回事? 于露行赶紧把自己完完整整掉下来的下巴收回去,回她一个「你住在家里的人都不知道,我每天在外头更无从得知了」的眼神。 好吧,她这是被蒙在鼓里了。 不过也可能止于八字还没有一撇的状况下,要不然她哪可能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只是,凤诀的「听说」是打哪听来的消息? 当然她也不是要质疑他话里的可信度,不过她也不纠结,很快释怀。「放眼京里应该没有人敢娶我,姑nǎinǎi我恐怕还未进门就先被扫出去了。」 她都十八岁,大龄女了,京里头满十六岁的姑娘,只要没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毛病,大多已经许了好人家,那些没许的也是因为上门提亲的多,想好好挑一挑。 他们家,嗯,门可罗雀。 她的过往资历比起那些一片清白的姑娘家是复杂了点,她定过亲,然后死了未婚夫,逃家一年,后来被夺了官。 那些个可以不在意她和沈家定过亲的人,也许会看在她是于国公府的嫡女,又是镶金的大将军分上,委屈家中的小辈来娶她,不幸的是,她这会儿连官职都被免了,唯一剩下于国公府嫡女的名头,不过母夜叉的名声在外,想让她进门的人家理论上是不会有的。 「他们敢?」凤诀手下不见用力,可怜的象牙筷断成了两截。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我现在才想到,难怪京里贵人圈中办的游宴,我始终没接到什么邀帖。」因为不上心,也没注意到这点,经凤诀一提醒,才慢半拍发现那些个什么赏诗会、赏花宴,都没她什么事。 基本上,那些看重门庭的勋贵们动不动就会有各式各样的宴会,十有八九就是要相亲,哪家有适龄的女儿儿子,一般都会广邀门第差不多的人家来参加,好替自己选媳fù或女婿。 于露白不耐烦参加这种聚会,一堆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妍斗艳的,拚家世、比容貌,要不就比一些什么击鼓传花,作诗咏词,接字作对子,显示自己有好才艺。 其实内里,文官看不起武将,高品级的看不上低品级的,眼皮子浅的搞个小圈子,你跟我好,我不跟你好,孤立谁,打击谁,比乡村野fù只看得见眼底下一指宽的事,也没强到哪去。 「你想参加游宴?」要不,他来办一个。 「去当人家的笑柄?」她真的不稀罕。 「那你就不嫁人了吗?」他把一盘子晶莹剔透,已经去壳的荔枝推到她面前。 「咳,这事关小妹的终身,小弟回去会和家父商量的。」于露行拚死拚活的终于chā上了话,这两人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大活人存在? 存在感这么渺茫,还真是生平头一遭。 也是,毕竟还是人家的女儿,凤诀即便心急,女儿家的婚姻大事哪轮得到他一个外人cāo心了? 「那就这样吧,我看生意上的事你们俩都说好了,就按计划进行,九爷说的铺面远不?我们还得赶回香积寺,免得祖母担心。」别看她一心扑在吃上面,自家四哥和凤诀的对话她可没少漏听一句。 四哥对生意的事情果然不含糊,句句都说在点上,将来饺子楼的事情jiāo代他,也不会错到哪里。 「铺面就在三条街外,如今工人忙着翻修,灰尘大,过个两日再去看看也是可以。」 「那么铺面的事就改天吧。」 两人辞别,出了天上人间,蒙寰提来一个食盒。 「九爷说这是烟记的糕点,请于姑娘带回去孝敬老夫人。」 于露白上了马车,让微芒把食盒打开,里面整齐的放着三色凉果。 翡翠凉果半透明,是用白豆沙和茶粉拌揉做成的,翠绿yù滴;朱华凉果外表雕成花瓣,中间缀着黄蕊,用紫苏和梅子拌上葛粉做馅,微香诱人,至于雪梅凉果望文生义就是用梅花拌上红豆馅揉制出来的,这几样姑且不论口感,光看上去就足以勾起人的食yù了,而共通点就是入口滑凉软糯,甜而不腻,非常适合脾胃不佳的老人。 她阖上盖子,心里不免起疑,他怎么知道祖母苦夏爱吃这个,还是烟记的? 还有那盘西北的羊ròu卷子,她记得打仗的那些时候,前方战事也不是一直是血流成河的,总有那么短暂休兵停战的日子,那时她和如墨哥哥就会到处乱跑。 那羊ròu卷子是一个老婆婆推着小车卖的,吃过一回后,就把她的脚给绊住,每天想尽办法让小兵轮流去蹲点替她买回来,闹到后来整个兵营都知道她爱吃这一味。 如墨哥哥见状,死皮赖脸的花了半年时间,使出水磨的功夫,才把秘方学到手,造福了她。 ☆、第二十六章 那羊ròu卷子明明就是老婆婆的味道。 这哪能叫她不多想?一次可以说是偶发,两次,这算什么? 这还叫不叫人活了? 回到香积寺,法会正好结束,接了于老夫人便回了国公府。 「我说妹妹啊,你就那么相信九爷?」回到府里,兄妹俩在外院分了手,不料于露行却追根究底的问了那么句。 「四哥不也把他奉为仙人?」他这是信不过凤诀? 于露行一时语塞。「我这不是问上一句吗?」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合作谈的是信任,不知道四哥信不信,这位九爷我老觉得熟悉,就好像一个认识已久的人。」 「妹妹不会是看上了九爷?」这话本里男女相遇不都会来这么一段? 「是啊,妹妹是看上他了,看上他赚银子的本事!」她没好气的道。 卖饺子的百味楼顺利的开幕营业了,一个月后帐本出色亮眼,不把成本算进去,盈余就有五百两之多。 其实一个能月赚五百两的铺子在京城不算什么,但是于露白不急,卖吃的,讲究的是细水长流,这营生是赚是赔,并不是最初几个月能决定的。 她决定除了钻研水饺样式和口味,也决定每月都推出一项新产品,保持新鲜感藉此吸引客人。 她相信只要百味楼能在京中站稳脚步,财源滚滚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入了八月,她把挑好要当砧木的芍yào根和牡丹做了嫁接,一棵棵亲手接在主干上。大锦从来不知道花树可以这么做,想帮忙也无从下手,庆幸的是姑娘并不怕他学了去,不明白的地方开口问了,她还会细细的说明,让他找来果树用嫁接法练手。 「姑娘的意思是这种手法除了花卉,也能种水果?」大锦不敢置信。 这位姑娘本来就不是一般的闺秀,武的难不倒她,也能识文断字,还懂庄稼,听弄潮姑娘说,这些事儿可都是姑娘从书上看来的。外面那些流言怕都是不认识姑娘的人乱说的,要是亲眼目睹,那些个碎嘴的人大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朝皇帝、达官贵人及文人学士都喜爱牡丹,世人也以种牡丹、戴牡丹、赏牡丹、赛牡丹为盛事。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并不是诗词上的形容,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国之人皆若狂。 比较可惜的是,这些年这花中之王的培育碰到了瓶颈,除了姚黄、魏紫、赵粉这几大名种,虽有人培育出八艳妆、大魁和牡丹状元等花,一时声誉鹊起,但是一些养花名家已经多年没有新品。 姑娘这可是全新的品种,明年要是真的能看见花苞,那得是多么轰动的大事啊,届时姑娘的名声说不得远远胜过将军头衔呢。 于露白哪里知道大锦心里头这些心思,她之前偶然得了一本讲嫁接技术的书,如今一心扑在嫁接上头。 嫁接得好,牡丹存活率就高,接口埋入地下,地面上再堆土,然后将嫁接苗全部埋入土里,最后覆草浇水,等它越过冬,就会长出新的叶子。 要是能把花种出来,自己赏心悦目不说,也算不负乔老爹一番心意。 只是她回来至今,也不知西巷村的乔家可好? 她打算明年这些花要是争气,她就让人去请乔老爹进京赏花。 她在花房里忙得起劲,冷不防听见花房外微芒和谁说着话,原来是于老夫人的大丫鬟紫菊,说是老夫人请她过去一趟。 微芒领了紫菊过来,禀了于露白。 「可知道祖母找我有什么事?」她拍掉手中的泥土道。 「有人请官媒来提亲,所以请姑娘过去一趟。」紫菊回道。 「知道是哪户人家吗?」她还挺好奇的,居然有人来提亲? 「回姑娘,听说是南宫侯府请来的官媒,说的是侯府的嫡三少爷。」紫菊没有隐瞒,回答得倒是仔细。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南宫侯府三少爷,谁呀?没印象。 她完全不cāo心终身大事,觉得顺其自然就好,说到底,只有三个字懒得嫁!但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事儿该来的,拦也拦不住。 不过,还有不过这两个字会把人架上油锅这世道没有姑娘不嫁人这回事,就连寡fù、和离fù、弃fù地位都比老姑娘高,不成亲的女人好像就有什么问题似的,最渗人的是熬过十八岁这个坎,她就熬成个老姑娘了。 能不嫁吗? 不能。 养个老姑娘在家不是一双筷子和一个碗的事,是整个家族蒙羞的问题。 那她嫁吗? 嫁,为什么不嫁? 她的如墨哥哥已经不在了,嫁给谁又有什么分别? 再说她明白得很,日子是自己在过的,是好是坏端看自己,如果因为她的婚事能让整个家族觉得颜面上过得去,那么,她就嫁。 这个家温暖了她十几年,羊都知道要跪rǔ,她是人,还能不懂得感恩反哺吗? 至于对象是谁,她还真的不关心。 紫菊在于露白身上看不到一般姑娘一谈到终身大事会有的羞赧和不好意思,只见她淡定的吩咐花匠 「剩下的就jiāo给大锦叔了。」 「这是小的本分。」 她遂带着微芒回院子去了,随即让两个大丫鬟俐落的伺候她沐浴更衣梳发,很陕把她打扮得秀丽端庄。 除了初一十五小辈们要来晨昏定省的时间,于老夫人会移到正气堂露个脸外,大部分多是待在自己的宁寿堂里。 于露白走进宁寿堂时,屋里的笑声缓了缓,里头除了于老夫人还有王氏,以及坐在下首的邱氏。 「给祖母请安。」她从老夫人开始,对屋里的长辈一一请安。 于露白给众人请过安后,随即用目光询问似的看向娘亲:这会儿是什么情况? 邱氏的神色倒是看不出端倪,王氏眼珠子一转,拉过于露白的小手,笑得像捡到银子似的。 「白姐儿,南宫侯府和楠安伯府都派了官媒过来提亲,这可是大喜事!」 不是只有一家吗?也才小半个时辰,怎么变成了两家,她何时这么炙手可热了? 于露白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摆着笑脸,「承大伯母吉言了。」 屋里头都是长辈,哪有她一个晚辈说话的分?保持微笑,她不动声色的退到母亲身边。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婆婆这不是还没有应下,大嫂也太心急了。」邱氏给了王氏一个软钉子碰。 王氏帕子一甩,连珠pào似的说:「我这做伯母的不就是替白姐儿着急吗?过了年可都十九的老姑娘了,怎么弟妹这当娘亲的人一点都不着急呢?」 邱氏皱皱眉头,「女儿家这一辈子想过得好,不就是得嫁个好人家,这可堪比投胎的大事,我就白姐儿这个闺女,哪能不上心?我不指望她嫁得好还能指望什么?」 于露白差点替母亲拍手叫好,母亲在三个房头里就是个不太爱吭气的,谁也不知道她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为母则强。 她的孩子她自己会教,还真用不着别人来指手画脚的,再说她的儿子、女儿甚至庶子都争气听话,王氏老是想事事想压她一头,还得看她心情要不要让她。 「素来女子高嫁,比起咱们国公府,这两户人家的确不算什么。」坐在炕上,扶着小桌子的于老夫人睨了眼大媳fù,说了句中肯的话。 老太太虽然不当家,各院的大事想要瞒她还真是不容易。 她也知道这些日子老大对白姐儿惹出来的事颇有怨言,二房倒是沉得住气的,还是有条不紊的过着日子,相较起来,以前看着觉得好的王氏就觉得眼皮子浅了些。 只是古来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fù,也就是所谓的高嫁低娶,国公府旁的不说,一大家子总共就三房这么个闺女,就算不能高嫁,起码也得嫁个门当户对的。 皇室水深淹喉,皇子什么的她和老太爷是都不敢想的,可放眼京城勋贵清流也就那些个人家,还要挑门当户对的,着实不易。 楠安伯府凤家那一家子就甭提了,伯府,说得好听叫伯府,但不过就是个世袭的爵位,说难听就是个连有权的四、五品官员家都比不上。 楠安伯府会衰落得那么快,实是因为楠安伯太不靠谱,典型的轨裤子弟,到老了除了皱纹,没半点长进,偌大的楠安伯府这几年据说都靠着后辈小子凤诀打理过来,能维持如今的门面已经是难得的了。 ☆、第二十七章 南宫侯爷和老太爷曾一殿为臣,她和侯府夫人年轻时也算常见面,至于南宫府那小子小时候亦是和白姐儿玩在一块,只是小时候不是被白姐儿给揍怕了?这是揍出感情来了吗?居然想把人娶回去?! 倒是有趣的孩子。 这门楣要是白姐儿也愿意,也不是不能将就。 「不是我这做伯母的说风凉话,姑娘家没有好出身就得有好名声,才可能嫁个好人家,这年头长得好不顶用,好人家娶亲都要看德xìng,若是落了个克夫的名声,这啊,啧,就不好说了。」好名声他们家这位姑娘显然没有。 邱氏不满的皱起眉头,正想出声,站在她身边像没事人的于露白心里冷笑后开口了。 「大伯母,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子图的不就是这些吗?可我要是自己能自立门户,还要成亲做什么?我的婚事我不愁,我爹不愁,我娘不愁,祖父祖母也不愁……」你这个隔了房的大伯母cāo心个什么劲? 她这人最不爱与人理论,那些嘴皮子功夫,厌烦也不爱做,要是谁他娘的吃太饱不想活,她也不介意用剑讲道理! 【第十一章 你若不嫁,我终生不娶】 于露白目光微凝,说出来的话带着丝丝寒气,她本来眉目中就带着英气,清冷有神的眸子这一含怒更是骇人,王氏才呆呆的想起来她这侄女儿可是上过战场、砍过人头的,那股子巾帼英雄的气势近日收敛许多,她怎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一恍神就忘记了这回事,还敢明qiāng暗箭的讽刺她德xìng有亏,她这是被猪油蒙了眼睛吗? 不过话说回来,她可是长辈,这丫头居然给她摆脸色!对此王氏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是不满。 多少年来,这国公府可都是她在掌家,她自问没亏待过三房,这丫头也不想想,将来三房可是要靠长房庇护过日子的,逞口舌之能,也不知道最后害了谁? 「自立门户,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这种诛心话呢?当初你行事的时候为什么就不多想想,这女子的名声坏了可是大事,幸好你大伯父、二伯父家没有闺女,要不然所有的姊妹不都被你连累了?」 于露白没有急得跳脚,也没有要反驳,更没半点羞愧模样,仍是端端正正的站着,脸上淡淡笑着。 王氏见她的模样,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再看于老夫人的脸上也辨不出喜怒。 于露白却是心明如镜,她这大伯母貌似大度贤良,但心思算计一样也不少,她这是借着这几户看起来不怎样的人家来敲打自己呢。 女子不比男丁,未过门就死了未婚夫,会被说成克夫,将来就难嫁了,更何况她还离家一年,这简直就是离经叛道的行为,没有哪个世族能容忍这种事情的。 所以,像她这样名声有损的女子活该只能随便择了其中一家下嫁,这样就算是好的了。 「其实呢,来向白姐儿提亲的还有一家。」于老夫人不着痕迹的开了口,「我原本不想提,可眼看着姐儿禁不起蹉跎了,我们国公府也禁不起。」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于露白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不知是哪一家?」邱氏问得无比郑重。 于老夫人敛了笑,「沈大将军府,说的是沈府的老四。」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的人脸色不一,于露白却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如有小人捶地。沈老四,你要有胆子上国公府一步,你就死定了! 沈如墨是嫡长子,他为国捐躯后因为功勋卓着,皇帝追封他为一等王,荣耀倍极,可这样荣耀他享受不到,自然全都留给了沈家人。 他们享受了沈如墨用xìng命换来的荣华富贵,将来就算新帝登基,沈家一门只要安守分际,也能屹立不摇的。 可想不到,这会儿却是把脑筋动到自己头上。 于露白笑得很冷,眼睛热辣辣的。 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静梅,你回去夫妻俩好生商量商量,是什么个结果,也好回了这几家的消息。」于老夫人毕竟老练,两句话打发了于露白母女,留下王氏。 「我说你啊,身为伯母,心态要摆正,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于老夫人不轻不重的敲打着王氏,心态偏颇,如何掌管这么大一家子? 只是人一旦有了偏见,就很难改变,王氏不敢顶撞婆婆,拿了帕子掩着脸道:「白姐儿年纪也大了,女儿家家的留来留去留成仇,媳fù这不是替她打算吗?」 「住嘴!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那点心思,是不是觉得白姐儿被罢官在家,外头风言闲语的,于是三人成虎,你就觉得坐不住了?」 王氏面色悻悻。 「你们这些个fù道人家,只会钻营这些表面,也不想想她十二岁就扬名,十六岁便是与国有功的大将军,虽然现在恩宠没了,可皇宫里的那一位从来不是刻薄寡恩的人,也许她哪天就起复了,到时候看你这张脸要放哪去!」 无论哪个皇帝最怕被史书野史写上一笔杀戮功臣,任是再世明君,名声也臭不可闻了。 只要是个脑袋不糊涂的,都不会这么蛮干。 「你和老大是不是打算着将来长房袭爵,你可就是国公府未来的女主子,下面的几房都要依附你们,看你们脸色讨生活?可你也不想想,长房就两个男丁,还是两个拎不清的,难道他们就没有靠兄弟姊妹们帮衬的时候?」 「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儿媳可是一番好意。」居然说她的孩子们脑袋糊涂,这心是偏到哪去了? 看王氏那不开窍的样子,于老夫人忍不住戳她心肺。「我听说王大人的身子大好,又纳了一房的妾。」 王氏的父亲一年多前病重,大夫说需要百年人参和紫灵芝入yào,当时王氏求到于露白面前,于露白眼眨也不眨的把御赐下来、总共只有两株百年人参和两朵紫灵芝各拿出一样,让王氏带回娘家,余下则拿出来孝敬长辈,她自己一样也没留,这份大气和孝心,别说难得,身为人家大伯母,左手拿了人家好处,经过右手就给忘了,丢不丢人? 这话一出,王氏色变,想起当时的惊险,如兜头被泼了盆冷水,混沌的人整个都醒了过来。 至于领着闺女离开的邱氏和于露白可不知道有这一出。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用那种口气跟你大伯母讲话?」 「不相干的人要她的尊重干啥?」于露白抱着母亲的胳膊蹭了蹭。 「你这孩子!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邱氏不死心的劝着女儿。 她知道女儿平常看着冷淡平和,甚至大多数时候还挺好说话的,也没有寻常贵女的骄蛮习气,可拿定的主意,是很说一不二的,就连公公都很少驳她的面子,说起来比国公府里任何一位少爷都要威风。 「是,女儿往后敬着、远着就是了。」 邱氏看着温柔,可嫁入大宅门多年,该看的、该知道她都明白,但谁的心里头没有自己的心思和算计呢? 大嫂平日精明大度,以前三房有白姐儿的名头压着,对三房的轻视自然不会从骨子里表露出来,如今是忍不住,终究还是显露出来。 回到邱氏的院子,母女要话要说,遣退了婢女。 邱氏见没有外人,仔细打量女儿那明艳照人的小脸,深深看了几眼。 「咱们母女俩不是外人,也用不着拐着弯说话,娘就直接问你,这三户人家你到底看中哪一户人家?」 「让母亲担心了。」 「这不算什么,只要你能找到心疼你的人,眼前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是啊,女儿家还未有归宿以前,住在娘家的日子其实就如镜中花水中月,早晚总归是要离开的,母亲为女儿如何谋画,为的还不是女儿将来能嫁进好人家,能有个知暖知疼的夫婿,所以这些枝节真的是微不足道。 「婚姻大事哪能由女儿自专,母亲大人作主就好。」一个女人若是不嫁,意味着无子,到老了是很凄凉的。 虽然她很不以为然,但世俗就是这样,她爱嫁得嫁,不爱嫁还是得嫁,就是这样。 「孩子,你也知道爹娘就你这么个闺女,娘真的不求什么,只盼着你能嫁进好人家里,婆媳和睦相处,与夫婿相敬如宾,顺顺心心的过一辈子,其他的我不强求。」 哎哟喂啊娘,你这还叫不强求,天下有几对婆媳能处得跟亲母女一般的?真要有,她把头剁下来给吃货当球踢! ☆、第二十八章 「那我就回去琢磨琢磨,再给母亲回话。」 邱氏拉住于露白的手,那眼神格外有深意。「白儿,娘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墨哥儿那孩子,可你要知道,感情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的,男女之间有缘无分的多了去,娘也知道你和墨哥儿的感情深厚,没个一年半载这心思是调整不过来的,可无论如何,你也要替自己想想,好吗?」 可怜天下一片父母心。 于露白偎进邱氏的怀里,汲闻着母亲身上的香气,闭上眼,笨拙的点点头。 娘,我明白,我懂得,您就别再替女儿担心了,我会好好的 还有,即便将来祖父不在了,几房兄弟要是出府另过,只要她和几个哥哥争气,爹娘还真不需要仰人鼻息。 一口气有三户人家请了官媒来提亲,于露白回到自己的院子,还真不得不琢磨一番。 几个丫头看她专注想着事,互相使了眼色退到门外去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很有脸面的事,可她还真没那心思去深思南宫、沈这两府是抱着什么心思来提的亲。 而凤府嘛,更是让她意想不到,凤诀竟然出身伯府。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出身总是讳莫如深,再加上她也不是那种一见面就会把人家刨根究底的人太没礼貌了。 当然,这世上也不乏那种看家世门阀jiāo朋友的人,有好的家世自然加分,若是没有,你认识的是他那个人,对方的家世好坏又有什么必要的关系呢? 只是反过来想,她居然连人家的家世都没有问明白,就那么放心的把自己的家底jiāo出去,还拖了四哥下水。 这凤诀到底有什么魅力,迷得她晕头转向的? 她用力的摇头,不想不想不能想,这么钻牛角尖下去,不知道会钻出什么让自己大吃一惊的结果来。 凤诀这个人,按理说他能成为案首,书肯定是读得很不错的,这种人如果走的是仕途,哪个皇帝不惜才,想平步青云不难。 可他却做了四民之末的商贾。 祖母的言谈里,对伯府颇不以为然,也许,当吃穿用度变成最急迫的问题时,仕途一时半刻还真的解决不了问题。 对于商人这身分,她心里不觉得恶感,她家四哥不也对数银票近乎着了魔的喜爱? 如果非要她从三人中挑出一个来当夫婿,不作他想,她的脑海里自然浮现凤诀那一生气板起脸就是雷霆万钧的人。 两人好歹相处过那么一段时间,对他,还算有着粗浅的了解。 就他吧。 她低着头,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她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一件事要反复想到烂掉为止的那种人,既然下定决心要嫁,那就有件事得先问清楚不可。 她让弄潮叫个小丫头去把于露行请来,自己趴在桌上,不假思索地很快就写好了一封信。 于露行来得很快。 这些日子他是越发神采飞扬,不只帮忙打理着百味楼,也因为他的刻意表现,将凤诀jiāo代下来的事情都办得很是稳妥,凤诀索xìng把寿眉酒的生意jiāo给他代理。 他也不唆,以前就深知生意这种事并不见得全部要亲力亲为,若不能培养信得过的手下,这生意肯定做不大。 所以自从从商,他便着力培养出得力的帮手,这回真就用上了。他把手底下的小生意jiāo给亲信去负责,自己就专心替凤诀打下手。 「妹妹,你找我?」也许是在外阅历多了,于露行不像其他的哥哥们那般讲究,一来喝了茶就直奔主题,毫不含糊。 「妹妹想托兄长送一封书信给九爷。」屋里只有她和哥哥,也没有需要避讳的人,于露白就很直接的说了。 「妹妹,这算不算私相授受?」这样不好吧?! 私相授受个你的头啦,于露白翻了白眼。「为了生意,哥哥也没少帮我递消息,怎么这回我有一事不解想问他而已,就成了私相授受?」 「我嘴贱。」话到唇边滴溜就出去了,被妹妹的浓眉大眼一瞪,于露行顿时矮了一截。 「信里我什么也没写,要不,给你看看,你看过觉得成就帮我送,不成我就自己翻墙去送。」翻墙简单得很,可她没那么做,憋屈的窝在院子里是不想落人口舌,说她省思做半套,给爹娘增添麻烦,所以这才大费周章的叫他来。 于露行闻言冷汗直流,整个人都怵了。「其实你要愿意,我觉得那刑部大牢也关不住你,哥知道你行,翻墙什么的就不必了。」 于露白甜甜一笑。「那哥哥是答应帮妹妹喽?」把还没有封起的信纸搁到他面前,这一来,于露行不看也不行了。 他眼珠慢慢瞪大,「这是啥玩意?」 「信呗。」她说得再坦然不过。 一个粗粗画就,两只摊开来的手。 妹妹啊,虽然说你的琴棋书画不怎么地,可也别这样荼dú别人的眼睛。 他也听说官媒来家里提亲的事了,那是大事,马虎不得的,未来,那位爷很可能是你的相公,要是连封信都写不好,我这当哥哥的也面子扫地啊! 他哪里知道于露白想对凤诀说的话有口难开,不要说用文字表达了,合着只有让别人抓到把柄的分,可图嘛,随便人天马行空怎么想都可以。 「这是什么意思?」横看竖看,难道他脑袋不如人吗?真的看不懂,只好不耻下问。 「你送去,他应该会知道。」于露白咬了下手指。唔,他应该看得懂吧…… 好吧,两只手和什么私相授受、鸿雁传情的完全扯不上关系吧,最好那位九爷真的知道信里面要表达的是什么。 于露行认命的看着于露白涂火漆封缄,准备当那只鸿雁。 「妹妹,这个九爷会不会成为我的妹婿?」哇塞,妹婿,堂堂广东十三行的三当家是他的妹婿,只要说出去,往后他于露行走路可有风了! 于露行暗爽一把,对于凤诀这妹婿,他满意到不行。 「要不哥嫁他去?」 于露行慢半拍的回过神,用鼻子冷嗤了自己的妹妹,「我要去跟大哥告状。」他拿这妹子没办法,可也有人能治她的。 「四哥,这不就小事一桩,你知我知就好了,没必要将大哥搅进来。」于露谨的金箍咒的确令她脚底发凉,有时她都会怀疑大嫂是怎么和大哥相处的,受得了他这毛病吗? 妹妹撒娇示弱,于露行很是满意,拿着信走了。 送走了于露行,于露白有种完成一件大事的松脱感。 房里没半个监看她的丫头,她自在的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明明今天没做太多事情,怎么就累成这样?果然,人在用脑袋的时候比使力气伤神多了。 绞了半天脑汁的她眼皮一搭就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晚膳时分。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盖着丝被,脚也被挪回并拢的规矩姿势,青铜香炉里的苏合香都燃尽了。 伸了个大懒腰,哎呀,丫头什么时候进来的她都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知道,她真真睡死了。 入了秋,她不再像暑热那么不开胃,又是在自己屋里吃的饭,于是她指点了厨房做了什锦豆腐捞和煎得焦黄香鲜的桃花鱼,又吩咐给祖父母和爹娘各送去一份,这才据案大嚼。 因为吃撑了,饭后她很认命的在院子里溜达消食,吃货跟在后头,如今的它已经是条成犬。 可能是什么人养什么狗,吃货行进间居然也带了几分的杀伐之气,院子里的丫头还真没几个敢靠近的。 不过 「吃货,翻肚子。」 一只看似威风凛凛的大狗瞬间滚地,使劲的卖起萌来。 于露白和它玩了一会儿,于露行回来了。 他脸色有些犹豫。 「四哥用过饭了?」 「用过了,和九爷在酒楼里吃的。」他的声音极轻,看得出来正努力控制着颜面表情。 「东西送到了?」 「送到了。」 这是鹦鹉学舌吗? 「没有东西让你带回来?」 于露行手背冒了冒青筋,「没有东西。」 于露白心里一紧。 「不过,九爷让我带九个字给你。」他憋得心口疼,都是什么事啊?! 于露白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于露行,「饭可以省着吃,话干么不一口气说完?」想憋死人吗? 他舔了舔唇,开口,「九爷说:「你若不嫁,我终生不娶!」你不知道九爷说这几个字的时候,那表情不对啊……」巴啦巴啦,以下省却三万六千字。 ☆、第二十九章 应该说于露白被这九个字如雷劈一般,耳朵脑袋都不管用了,于露行后面说了什么,她都没听到。 她同手同脚的走回房间,撇下一头雾水的于露行。 他这是被冷落了? 「我说妹妹,九爷成为我妹婿的机会很大对不对?」 可惜,只有吃货起劲的回应他,汪汪汪…… 过两日,于露白到邱氏院子请安时,把自己的决定说了。 邱氏把女儿拉到锦杌上坐着,母女俩膝并着膝,邱氏面上全是担忧。「闺女啊,你怎么就挑了伯府?」 就算都不是上上之选,可也用不着赌了最不好的那家,就算全推了,也有她爹给她顶着,再了不起把事捅到公爹那儿,天塌下来凭着公爹对露儿的喜爱,又怎么会强迫她嫁到不中意的门户去? 再说那楠安伯府可不是什么理想的好人家呀!一家子烂泥扶不上墙的,她不会允许女儿嫁到那种人家里去受苦的。 于露白拉着邱氏的手,放到颊边,感受到母亲暖暖轻抚着她的爱。 「如果都不中意,咱们慢慢找,反正你年纪还不大。」 于露白笑得温柔又美丽。「娘,门庭这种东西,你要看重它,它就压迫你,你把它当狗臭屁,它就什么都不是。至于日子难不难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就信一次女儿的眼光,选对了,是我幸,选错了,大不了我就休了那男人,自己过活去!」 女儿家的婚姻本来就是赌注,她最想要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不论是谁都成了其次。既然是其次,还有什么好不好? 可她心里浮现凤诀对她的体贴和温情,如清水细润无声,逝者已矣,也许峰回路转,她心里这所谓的其次并不其次呢。 「你这张嘴胡说什么!」虽然女儿只是在议亲,可邱氏心里那个不舍已经涌现,「既然你心意已决,好的你就承担,坏的,娘告诉你,将来如果日子过得不顺心,你还有个坚强的娘家给你靠,千万别自己死磕知道吗?」 「娘,要不你随女儿陪嫁过去吧!」她搂着邱氏,整个人窝着她的颈肩,根本就是个爱娇的小姑娘。 向来女子的婚姻大事,脱不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有幸生在独宠她的家庭里,夫婿还让她自己挑,爹娘疼宠她,祖父母够开明,她很知恩满足,至于往后的路就只能自己去走了。 这话还真把愁眉不展的邱氏给逗笑了,她拍着于露白的胳膊。「你这孩子就胡说八道吧,让人听了去,吓都吓死了。」邱氏夸张的拍着胸脯,一手还指了指于露白的额头。 于露白吐舌,又一古脑的蹭进母亲怀里。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特立独行,只知道自己的思考方向和一般姑娘不同,她不担心将来嫁过去婆媳姑嫂难不难相处,也不担心夫婿对她有无宠爱,反正走一步是一步。 想太多了,就什么事都做不了。 于纪从国子监回家后,邱氏和丈夫谈起了这事。 他捋了捋小胡子,道:「白姐儿不是没脑袋的孩子,你别瞧着自己闺女粗糙,她的想法向来都错不了。既然她觉得那凤家好,咱们就走着瞧吧,不过你得与那媒婆打声招呼,让凤家人知晓,那凤家小子要是敢对我女儿不好,我于纪的学生可没少过,一人口水唾沫星子淹就能把他淹死。」 邱氏流了把冷汗,她终于知道自己这闺女xìng子像谁了。 幸好于露白没听到自家老爹这铿锵有力的宣言,否则岂不更加有恃无恐? 不过于国公府的孙女儿本来就有嚣张的本钱,谁又能指着她说不是? 婚姻嘛,求的是两家之好,媒婆没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想跟自己的媒人钱过不去,哪敢真把于三爷的话如实说给凤老夫人听。 「什么,允了?」坐在挖脚束腰弥勒佛榻上的楠安伯府老夫人柴氏面色yīn沉,就像外面快要下雨的天气。 媒婆摸了摸发髻上的粉色绢花,心里忐忑得很。怎么这凤老夫人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反观稳当坐在下首的那位爷,倒是面露了几分喜色。 她当媒婆当了三十几年,就这一桩亲事透着古怪,虽说女方在名声上有些遭人诟病的地方,但瑕不掩瑜,出身于国公府武将军之家,这样身分的姑娘只要等着京城里不好的风声过去,想找户能匹配的门庭,哪里会没有? 这答应了凤府的亲就叫人意外了不说,没想到看这位老夫人的样子,还像不是很中意这桩婚事呢。 当着外人的面,凤老夫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家事就得关起门来说,示意嬷嬷打赏了媒婆,人一走,她屏退了左右,便向抹着茶叶子的凤诀说道 「我听说向国公府提亲的人家不只我们,于国公府的姑娘怎么就愿意屈就到我们这小小的楠安伯府来了?」 「这是喜事,孙儿要成亲了,祖母看着不是很高兴?」 【第十二章 意想不到的皇恩】 凤诀的父亲,也就是楠安伯的嫡长子,因为马车意外翻覆,在凤诀五岁的时候夫妻俩双双亡逝,世子之位落到二叔父头上,而他一个没了爹娘的孩子只好跟着祖母和二婶母长大。 那时的祖母还掌着一家庶务,实在没多大精神教养他,便把他jiāo给了视他如己出的二婶母。 二婶母对他「极好」,在祖母看不见的地方,把他往歪处养,他要什么给什么,女人、赌博,笙歌彻夜,花钱如流水,甚至变本加厉,让青楼jì nǚ勾引他去吸用阿芙蓉,最终目的为的是大房遗留下来的金钱房产铺子。 这还不打紧,最终买凶想造成意外事故,让他死在广东。 原主如愿的翘了辫子,可他沈如墨却重生活了过来。 为了报答那死不瞑目的原主,他养伤戒dú;他利用手头上仅有的铺子赚进大把银钱;请人巨细靡遗,抽丝剥茧的查案。 有时,他不是没有疑惑,原主一个不费吹灰力气就能把案首拿到手,有着大好前程的少年,却丝毫察觉不出来亲人的算计,这算什么?因为愚蠢?还是看在同是亲人的情分上睁只眼闭只眼、不忍心而造成的自食后果? 没有答案,也无人可问。 他只有原主零碎的记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他想知道的结果水落石出了,这极品的一家……他只觉得替原主悲哀。 「我原想替你相看温柔贤淑、xìng子稳妥的姑娘,你说要去于国公府提亲,我也只当你说说而已。」婚前名节有亏的女子是不能做正妻的。 「婚姻大事哪能儿戏。」 凤老夫人被孙子噎到不行,这是自己的孙子看上人家闺女了,但是那么大一尊佛,楠安伯府能把她往哪里供? 可看孙子这股热乎劲,也的确,这翻了年去,都二十五岁的人了,府里几房的孙子像他这般年纪的,孩子已六、七岁,都启蒙念了几年书知事理了,他却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 楠安伯府一直以可见的速度雕敝着,只靠她一个老太婆勉力支撑,老实说她早就力不从心了。 这两年靠着九郎,不仅添了几顷祭田,票号的收益也拿来支应着府里的大大大小支出,想到这里,心一软,这孩子是该成家了。 没有九郎,哪来他们今天安逸的日子过? 「你既然中意那位姑娘,那就这么说定了,至于聘金……」凤老夫人沉吟,然后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道:「我会和你二婶母讨论出个章程来的。」 「聘金一应物事就不劳二婶母了,我记得爹娘还给我留了点东西,那些拿来当聘金,绰绰有余了。」 祖父是个不管事的,祖母这些年老了,多少也糊涂了,整个楠安伯府的大权几乎被二婶母江氏揽在手上,要她把钱和那些个奇珍异宝吐出来,恐怕是挖她的ròu。 不过,他要娶妻,谁敢说个不字? 至于挖ròu,那本来就是他娘的东西,不管她拿了什么,他可还留着母亲的嫁妆册子,到时候都得给他吐出来! 凤诀笑得温文儒雅,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冷笑。 凤老夫人没看懂,候在怡人堂的外面的阿德却打了个激灵。 九爷这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冰冷得像出鞘的剑,寒光四shè。 他连忙跟上凤诀脚步,「九爷,我们这是要回商会吗?」 一直以来,凤诀甚少住在楠安伯府,商会才是住所。 ☆、第三十章 「不了,我们回贞观庭,我要留在这里。」贞观是他的字,他住的院子便以此命名。 凤诀脸上有着少见的意气风发,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是能得到她,他发誓要给她最好、最风光、最安稳的人生。 他懂她那幅画的意思,她在问他是否愿意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当然愿意,要不然她以为他是在婚姻里给自己找一个合作伙伴吗? 主子一向不喜留在楠安伯府里,怎么改变主意了?阿德发现自己跟不上主子的思绪,也猜不到。 「你还不跑吗?」凤诀掀着眉,一脸恶作剧表情。 阿德楞了半天,猛一拍自己脑袋。哎呀,主子要留在楠安伯府,那得先叫人把许久没住人的屋舍整理整理,还有,主子要娶亲了,这院子也要请人粉刷油漆,花草重新打理,再来,主子最喜欢的那些书册,这书房里的书得先拿出来晒晒! 一拍大腿,他还楞在这里做什么?接下来他可是好多好多事要做,不跑,哪能赶在主子之前把事情安排妥当? 阿德边跑边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只是风刮在脸上的时候脑袋还有点转不过来,他这主子行事真是越来越高深了。 不管凤府的后院有多少糟心事,楠安伯府和于国公府两家的亲事终是定了下来,来年秋天成亲。 贵人谈亲事的流程很长,要算吉时日子,来来去去许多事情,不花个一年半载走不完所有的程序。 自从于露白知道亲事定下,除了头几天有点恍惚,过后还是照常寅时起床,练功、马场跑马、遛狗、种花、指导厨子做她爱吃的菜,每月底和于露行头对着头对帐,再把新菜式jiāo给他,而且着手开百味楼的分号。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 腊月时,她首次收到货行发下来的股利和这一趟出海赚到的分红。 她差点一口气噎了过去,手指颤呀颤的指着那迭银票,「这是啥呀?」 「妹妹,你傻了,这是全国通用的润泰票号的银票。」他也分到了该得的利润,虽然没有妹妹那么多,但是他可心满意足得很,那些利润比他以往辛苦劳碌一整年得到的收益还要多上许多,他是结结实实傍上一棵金钱树了。 于露白不是财迷,可她也反反复覆把那面额一百两的银票数了又数,发现手指头抽筋了……足足有一万一千五百两。 她那五万两银子才拿出去多久,居然就赚了五分之一多的银子回来,这货行远比她想象中的赚钱,要不,自己也买艘船? 不过她很快打消这想法,一艘大船想着简单,实际上容易吗? 大鹏朝的商人会少吗? 脑筋动得快的人会少吗? 她能想到的旁人想不到吗? 掂掂自己斤两,她还是专心守着百味楼,至于货行的利息就拿着吧! 当然,她也从凤诀的身上学到,这银子呢,搁着是不会自己生铜子的,所以必要的投资是需要的。 于是她把弄潮找来。「我记得你二哥是管冰炭采买的,你把他喊来,我有事jiāo代他。」 微芒和弄潮是她的大丫鬟,对两人的家庭成员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微芒那一家子就算了,可弄潮这二哥黄富倒是个人才。 黄富个xìng敦厚,但不死板,少少几次和他对过话,反应还算灵敏,手脚也干净,只是一直以来跟着弄潮的爹,也就是外院的管事在做事,也没什么特殊的表现。 会让弄潮把她哥叫来,她自然有她的打算,窝在后院的这大半年她发现一件挺严重的事情,那就是她除了手下两个大丫鬟,无人可用。 无人可用,许多事情就施展不开。 别说出府一趟麻烦得紧,又不能凡事老使唤自己的哥哥,往后行事要想方便,她是该布置些自己的人手才行。 黄富来了,二十岁的年纪,守礼的站在院子的檐下听吩咐,一身葛布短衫,黑皂鞋,人看起来老成。 「小人听妹妹说小姐找小的。」他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得连眼也不敢往里头多瞧。 「我想让你帮我跑一趟票号,你帮我把这一万两银子用我的名字存进去,另外帮我喊个老练的工匠队,我要在院子搭温棚。」 「小的这就才办。」听说是一万两银子,拿在手里,黄富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放入贴身的衣服里袋,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黄富的影子远去,弄潮绞着手,有些不安。 「要是婢子的哥哥粗心大意的把银票弄丢了,可怎么办?」她不担心自家二哥会贪了那笔巨款,她的家人都不是那种会见财起意的人,怕的是不小心弄丢。 「那你就甭嫁人,留下来给我使唤到老吧。」吃着刚端上来的樱桃,于露白清清嗓子。 「嗄?」 于露白瞄她一眼,「我都敢信他了,怎么你这当人家妹妹的比我还没信心?」 弄潮哭笑不得,手抖啊。「那么多的银子就算把我卖了三翻,不,把我们全家都卖了再卖,也筹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来。」 「这不就得了,要不信你二哥一回,要不就做好心理准备当老姑娘了。」那点看人的眼力她还是有的。 弄潮急得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还是微芒拉了她一把,「咱们还是该干啥干啥去,你急也没用。」 也是。 至于办完事回来回复于露白的黄富完全不知道妹妹那焦虑担忧的心路历程,还奇怪她今儿个眼睛怎么了,干么直抽筋? 午憩后,工匠队来了,于露白把事先画好的图纸jiāo给工头,「我要两间有这屋顶和窗的屋子,用筒瓦相扣做成管道,我预计一间温棚得用上十五根管道,包在墙和砖槽之间,与屋外大灶相通。」 「小姐这是要盖冬日的花房?」工头一点即通。 「成吗?要是盖好了,银子不会少你们的。」 「那是自然,做完小姐这活计,小人手底下的师傅学徒可都要返乡过年了,其实他们一个个早就要启程了,是小的好说歹说才答应做完这活儿。」 「那就这么说定了,要是盖出来的温棚让我满意,除了谈好的工钱,红包我不会少你们的。」都腊月了,天寒地冻的,这些匠人要不是为了多赚些银两好回家过年,用得着这么辛苦吗?多打赏一些银子也不为过。 「小姐爽快,小姐就看着吧,小人手底下这群师傅们的手艺在京里也是有口碑的。」 「那就劳烦了。」 北方冷,这不刚踏进腊月,就已经冷得令人直想拿手炉了。 这温棚她老早想盖了,就是碍于手上不宽裕,这会儿拿到那一万多两银子,她留下一千多两,除了预留过年的花销,还有要给百味楼员工的红包、赏金什么的,再来就是要把这类似暖阁的大棚子盖上。 她种在盆子里的牡丹虽已经移进室内,总归不是那么方便,她也检查过那些嫁接的口子都愈合得不错,如果盖好温棚,思忖着能不能将府里那些本来就有的牡丹也拿来做成砧木? 不是她突发奇想,之前拿芍yào当砧木用,效果这么好,要是拿不同品种的牡丹当做砧木,一旦成功,长出来的新牡丹会不会更耀眼新奇? 就像十八学士那样,一棵花上头可以开个十八朵完全不一样的牡丹花? 嘿嘿,还挺令人期待的。 她跃跃yù试,巴不得温棚赶紧盖好。 楠安伯府和于国公府的亲事也照着三书六礼进行着,纳采时,楠安伯府送来元缠、两羊、两雁、两鹿、鸳笃和蒲苇、五色丝……另外还有十八抬彩礼,按理国公府要回一半,这些礼品不出挑也挑不出错,算是恰到好处。 接下来的问名,两人生辰八字乃大吉之象,再之后纳吉就是文定了。 年过去,完成了下聘,聘礼单子于纪是亲自过目了的,就连老国公爷也去看过,满意地点了头。 于国公府这边觉得可以,但替凤诀张罗这些的江氏却是觉得像是心头被挖了一大块ròu,「病」了好几天,要不是凤老夫人看她病得不象话,要把她的掌家权分给三房儿媳,江氏这才赶紧好了起来。 走完这些琐碎又冗长的流程,待到八月就能迎娶,把婚事完成。 这一年春闱后,bào出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庚辰年的案首凤诀奉诏出仕,任尚书左仆shè。 ☆、第三十一章 三年一进士,京城人的记xìng还不算太坏应该说能在县试、府试和院试名列甲等红案的人寥寥可数,这五十年来就只有凤诀那么一个。 当初这位案首的考卷皇帝和皇后可是共同品评过的,对于凤诀后来隐于市不愿出仕,人才不能为己所用,皇帝是有几分遗憾的。 但遗憾归遗憾,日理万机的皇帝其实也没什么时间惦记他,直到年前曾为帝师的崔珏入宫面见了皇帝。 崔珏是当代大儒,出身耕读传家的大族,向来不群不党,又是清流之首,致仕之后,皓首穷经,手不释卷,对外头时事毫不关心。 这么个一头白花花的老头子进了宫,皇帝想起自己当皇子时挨板子的记忆,尽管历来有哪个帝师敢真对皇子动粗的?还不是下面的人倒楣,不过这位先生异于常人,小太监替他遭罪时也不许皇子走开,要他看着,反省着。 他气不过,呛着先生说自己的错愿意自己承担,崔珏也真是狠,打完了他应得的板子,自己去了先帝面前请罪。 先帝发了话,说他要是不受教,尽管打没关系。 他身为太子,挨打丢的可不只有母妃和父皇的脸,就连整个东宫的脸都被他踩在泥底下,为此,还真让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学业就此突飞猛进。 他能坐上帝位,这位先生功不可没。 瞧着他,仿佛还会想起那板子打在手上火辣辣的感觉。 然而,从来不为谁说情的帝师竟在他面前荐了凤诀,老实说他还花了好些时间才想起凤诀是何人。 「先生这般推崇此人,必然不凡,朕理当重用,只是庚辰年的案首,如今对社稷民生还胸有丘壑吗?不如让他写一篇策论给朕看看。」 崔珏回到宅邸,让人把这话传给了凤诀。 原来凤诀也曾师承于崔珏门下,崔珏致仕后,禁不起多方人情游说,收了几个学生,这其中就有凤诀。 那时的凤诀还不是沈如墨,凤诀虽然聪慧敏捷,才思过人,但拿到案首后却耽于玩乐,崔珏好言相劝不听,便和他绝了师徒关系。 哪里知道去年凤诀求到他面前,言词剀切真挚,言谈有物,坦承自己行商实为家道没落、不得已之计,又对以前的年少轻狂多有后悔过。 当老师的人最不愿看见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如珠玉蒙尘,几经沉思考虑,终于等到机会,他借着朝祭,皇帝接受文武百官朝堂贺岁进宫时,将这大鸟慢飞的弟子推荐给了皇上。 皇帝看了凤诀呈上的策论后非常满意,他召凤诀入宫,令他和今年殿试的状元乔童当廷辩论,群臣当作评判。 两人见面都有几分讶异,但面色不露,见礼后,两人你来我往的陈述,引经据典,激烈异常,最后引得朝臣分成两派,加入辩论,皇帝听得津津有味,觉得很久不曾这么爽快,连连称好。 辩论结束后,凤诀作东邀请乔童去喝酒,说是一来庆祝他高中状元,二来继续未完的辩论。 酒酣耳热之余,才得知乔童自从他们离开荷泽县后立志誓摘桂榜,日夜刻苦读书,皇天不负苦心人,屡试屡过,经由殿试被皇帝钦点为进士中一甲第一名的状元。 惺惺相惜之情,溢于言表。 聊着聊着,乔童便聊到他的难处。 大鹏朝的状元入翰林的机会很高,大部分从庶起士做起,但是乔童本就有五品闲职头衔,皇上已经发话,也不将今年的状元调派外地,因此便有可能留在六部观政,六部绕过一圈后,应该会在大理寺或太常寺待下来,也就是说,往后起码有十几年或是更长的时间会留在京畿。 乔家就他一个男丁,乡下只剩下老父和年幼的妹妹,责无旁贷的事就是要先将父亲和妹妹接进京,安顿下来。 京城人稠地少,这地靠着城中心更是寸土寸金,他一个新任小官连多看一眼也不敢,郊外嘛,每天上衙下衙多不方便,试问有哪个京官是住到城郊去的? 对乔童这一个外乡人来说,短时间内要找到住起来舒心的宅子实在不容易,看不上的就不用说了,看上的金钱上也拿不出手。 他也咬牙想过,了不起先赁个宅子把父亲和妹妹安置下来,宅子的事可以慢慢再找。他本来也没想过要把这种为难的事情对外说去,哪里知道在京城遇到故人,又聊得十分投契,便说溜了嘴。 「这事不难,宅子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凤诀认为将来能在朝堂上多一个意气相投的同僚便是助力,对自己来说是有益无害的。 宅子,小事一桩。 乔童可没想到只是随口提了提,凤诀就爽快的答应帮忙,这下,想开口的另外一件事就只好吞回肚子里了。 直到乔童坐上马车离开,心中犹自一片苦涩。 那英姿飒爽,鲜活的印在他心上的姑娘,是否安好? 可她怎么会不好?都订亲了,对象还是方才和他举杯同饮的凤诀,所以,终究他还是来迟了一步,于国公府的闺女配上楠安伯府,那女子事事都出人意表,就连家世身分也不寻常,他乔童就算用尽一生去攀爬仕途也配不上她! 想到这里,高中、面见皇帝的喜悦顿时一扫而空,郁郁回了临时的落脚处。 凤诀奉诏出仕,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欢乐的自然是于国公府三房,邱氏一想到女儿要嫁的人不再是个行商,就欢喜得不得了,这下终于能堵住旁人喋喋不休的嘴了。 于纪也是真心赞赏的笑。 这个女婿真是难得,年纪轻轻就官至从二品,成了京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要知道许多官员官场浮沉一辈子,也不过就熬死在一个品阶上,在他这个年纪就能得到这地位,是万中无一了。 在他们这些臣子看来,皇上这举动就像是把凤诀视为近臣,想要好好打磨。 诸多揣测议论在众人之间激起涟漪,本来淡出京城上层圈子的楠安伯府因为凤诀的一步登天又受到了瞩目,长年无人闻问的伯府又接到许多请帖。 但江氏这个处心积虑谋来掌家大权的当家主母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想不通,本来已经让她养歪了的孩子,撇开派去的人杀不了他不说,一、两年不见,不但会搂银子了,要娶妻了,这会儿闷声不吭的还弄了个官儿回来,她家老爷虽说也是个官儿,可是在朝中无权,往后她这婶母看见凤诀这侄儿,岂不是矮了一截,得低下头来给那小兔崽子行礼了?! 连着好几次的打击,她觉得心在油锅里煎熬着,那小兔崽子到底哪来的好狗运? 难道关键的一步棋下错了,往后步步都得输? 她觉得气血翻涌,眼前发黑,于是她又病了。 很不幸的是,这回病得货真价实,得请大夫来了。 没办法,现实硌人硌得慌,如今的楠安伯府还真没那资格请太医过府诊治,府里也养不起长驻的大夫,只能花银子外头请了。 她病得起不来,大夫说是小中风,没有三五年的调养,怕是恢复不过来,就算恢复过来了,这管家权大概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这次是实打实的落到三房的手中,而且人家也不打算再jiāo出来了。 报应这种东西说起来玄之又玄,仿佛看不到也捉摸不到,但是来的时候就掐在点上,令人措手不及,也大快人心。 一眨眼秋天了,炎热的天气一天一天凉快起来,京郊田间慢慢出现丰收的金黄色,空气里弥漫着果实成熟的香味。 正是蟹肥菊美,黄酒香醇,桂花飘香,宴客往来正多之时,这一天,是给于露白添妆的日子。 于露白以为自己没什么知心好友姊妹淘,除了爹娘请来的全福太太和长辈,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的。 没料到她小看了自己的影响力。 的确,和她同龄的姑娘家是来了没几个,添的妆也只是意思意思,一支金钗,一对白玉镯,两匹云锦之类的,更多是面生的媳fù儿,一个个看起来虽然有些局促,送的添妆礼也不见得多贵重,可情意真实,真心实意的祝福,令人如沐春风,好感陡生。 于露白遣了一个新挑上来的二等丫鬟绿袖去打探,这些面生的媳fù儿们都是哪些人家的? 绿袖回来得很快,趁着围在于露白身边的人少时,细声的说道:「奴婢打听到那些个夫人们有骑兵营的统领夫人和校尉夫人,还有中尉、都尉……都是姑娘以前旧部属的家眷。」 ☆、第三十二章 「好家伙,一个个都娶媳fù儿了,也没请我去喝酒,太不够意思了。」她看似笑着,可回过头来看着丫鬟们面色各异的神情,眼圈霍地红了。「吩咐下去,要用心招呼那几位夫人,不可以怠慢了。」 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进来,对于老夫人道:「老夫人,宫里来人传旨意了。」 满室的笑声细语都静了下去。 于老夫人让人赶紧去知会老国公爷,带着所有人迎了出去。 一个内侍从马车上下来,进了国公府厅堂,先是取出明黄圣旨。「兹闻于国公嫡孙女国之栋梁,恭谨聪敏,许与楠安伯府结为秦晋之好,朕躬闻之甚悦,特封为安邑郡主,并赐予邑州十五城为封地,可自由往返封地居住,另赐匹帛二十匹,白银一万两,良田五百顷,做为添妆之用……钦此。」 老国公爷领头谢恩,这是皇上变相补偿孙女罢官的损失吗? 「公公辛苦了,进去喝杯水酒吧?」于老夫人不愧见惯大场面的老人,三两下恢复镇定。 「今日府上可是双喜临门,咱家还有一喜还未报给老夫人知道。」内侍热络地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呃,怎么说呢?」 一片疑惑的气氛中,内侍又开口,「皇上特令晋王爷收安邑郡主为义女,这不也是桩大喜事?」 亲王收于露白为义女,也就是说于露白就是宗室女了,这也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郡主。 众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皇帝是绞尽脑汁要补偿曾被罢官的于露白,居然这么大费周章的,到底是对这位前大将军有多喜爱啊?还是亏欠? 最令人咋舌的是,皇上好大的手笔,白银一万两、良田五百顷做为添妆,谁听过皇帝给哪位臣子的嫡女添过妆? 不说一群人觉得宫廷风云诡谲,就连身处在其中的内侍都觉得神奇。 这下,京城的风向又不知道要往哪吹了。 「安邑郡主,你可愿多一对义父母?」 于露白还在震惊中。皇上啊皇上,你为什么不继续漠视微臣呢?不过还好,她要嫁人了,就算顶个郡主的封号,跟朝廷诸事应该再也扯不上什么干系了吧? 想想她若认了晋王爷当义父,晋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太后的亲儿子,这个郡主还真是贵不可言,让人想忽视都难啊。 只是,这个亲她不认也不行。 于露白想明白了这点,很断然的点头谢恩。 又寒暄了两句,内侍回宫复命去。 「管家,送送李公公。」于老夫人使了眼色。 管家意会,恭敬的送内侍出去,悄悄塞了个大大的红封。 这内侍是个人精,这趟是美差事,国公府不会怠慢他的,红封竟是掂量也不掂量的收下,带着几个小内侍离开了。 【第十三章 我知道我嫁的人是谁】 隔天,于露白进宫谢恩,她从温棚中带走一盆自己培育出来的牡丹花要献给皇上,做为谢礼。 皇帝可没想到于露白会给他呈上谢礼,听着新奇,又听说是她自己培育出来的新品牡丹,便笑了,「这花儿就是你省思期间得到的成果吗?」 于露白干笑,「这不是给皇上您送来了。」 「那好,既然你都带进宫了,朕瞧着就是了。」他并不以为一个名门小姐能种出什么令人惊艳的花来,充其量就是指挥花匠得来的花。 不过,往昔他赏赐东西给臣子们,虽个个都会进宫来磕头谢恩,却不见有谁给他送东西来,这个于府的丫头还真是个异类。 当四个小太监把那偌大的大盆给捧进殿里时,皇帝的眼睛忍不住睁大,最后干脆起身离开龙椅,背着手绕着那牡丹花走了两圈。 皇宫的御花园里也有各式各样的牡丹花,唯独不曾见过这种花苞是紫色,完全盛开后却是黑得像墨汁的花,更特别的是这花一片花瓣几乎有婴儿脸那么大,实在不可思议。 「这牡丹花看着新奇,叫什么名字?」皇帝不信那花瓣是自然的颜色,还用手指去碰了碰。 当然他也不以为有人敢向天借了胆子,用假花染色来蒙骗他。 「还未取名。」 「要朕说该叫墨紫才是。」 「皇上金口玉言,就叫墨紫。」您高兴就好,名字什么的她真没意见。 「你这盆花可是推翻了世人口中没有黑牡丹的传言,更稀罕的是这时节居然开了花,不如明天就让大臣们都来扇香殿欣赏这盆花。」 送了皇帝一盆墨紫,于露白说不心疼是骗人的,这盆花原本和祖父说好是要送给他的,这会儿给了皇上……祖父,孙女改天用另外一盆赔给您,可好? 到了认亲宴那天,于露白换上隆重的正式服装,带着两个大丫鬟随着王氏和邱氏去了晋王府。 这认亲宴在她以为也就是走个过场,毕竟是为了显示皇恩浩dàng才有的,两方都是被赶鸭子上架,要表现得热络熟稔,一时之间还真不容易。 她倒是没想到,除了太子,几位皇子和几位公主都来了。 叩头、祭祀……一连串的礼仪折腾下来,就到了开宴的时候。 筵席设在大厅,频频有人来敬酒,于露白不推托,论酒量,没有人知道她是海量,千杯不醉的,到了最后反倒是那些宗室成员一个个都不胜酒力了。 那些个轻慢之心褪去,反而欣赏起她的豪爽气度。 「安邑」 一声呼唤将于露白唤回了神。 居然是晋王爷在对她招手,于露白赶紧起身向前,屈膝回道:「义父、义母。」 「安邑啊,你以后就和端淑一样喊我父王吧!叫义父太疏远了。」端淑郡主是晋王爷的大女儿。 话说在大鹏朝,认的干亲是要完全当成亲生一样的走动,将来也是要替他送终的。 「父王。」于露白从善如流的喊,再看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半点情绪不露的晋王妃,「母妃。」 晋王妃笑得恰到好处。「好孩子。」 于露白是很平常心的,她被晋王收为义女这事,就只是皇上的意思,和晋王妃相处,顺其自然就是了。 「.」晋王也一口应下,忽然把高胖的身材往她一凑。「我说安邑啊,听说你府上的花匠擅长培育新品花种,献给皇上一盆绝无仅有的墨紫牡丹花?」 这消息是长脚吗?也才几天功夫,王府这边也知道啦? 也不知有多少眼光明着暗着注意皇室的动向,有点什么举动,就弄得天下皆知了。 「是,是给皇上的回礼。」 「回礼吗?」晋王爷摩挲着圆圆的下巴,「既然我们都是自己人了,要不你也送父王一盆可好?」 「,你这人怎么这样开口跟孩子要东西的,为老不尊。」安安静静的王妃发话了,嗔了晋王爷一眼。 笑嘻嘻的晋王爷木了木,在王妃面前竟然一点架子也没。「你知道我是爱花儿的,稀奇的花本王看着心痒嘛。」 晋王不只爱花,也爱看美女,唯一的问题就是怕媳fù儿。到现在整个王爷府里,就一个王妃和一个侍妾,侧妃一个也没有。 「女儿的温棚里还有一盆和墨紫同时开花的红舞青猊,也是新品,明儿个就让人送过来给父王品赏。」花房里她精心养了一年的花,也就开了这两盆,这盆红舞青猊就是用乔老爹给的花根嫁接出来的第一批、第一盆花。 原来她还想留着,等乔老爹看过再送给爷爷的,这会儿……祖父,孙女对不起您! 人在于国公府的老国公当然不知道本来该属于他的牡丹花被人捷足先登了,至于知道后会不会跳脚提刀带qiāng跑来找人算帐,那可就说不定了。 「听这名儿就是个新鲜的,安邑啊,要不等等父王送你回国公府,顺便参观一下你的温棚?」 于露白牵了牵嘴角,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她哀怨的看着王妃,您怎么就嫁了这种人? 晋王妃似乎看见了于露白不经意流露的女儿态,看向她的眼神这才多了点真切的笑意。 「孩子都说明日给你送来了,有差那半天一会儿的功夫吗?」 「是是是,不差那半天一会儿的。」就算心急火燎的,晋王爷还是强自表现出「自己不急,等得起」,明晃晃就是个惧内的大丈夫。 第二天于露白让人把用青花瓷盆种的红舞青猊送到晋王府。 ☆、第三十三章 红舞青猊牡丹花心硬紫堆起,瓣细簇如宝石嫣红,中抽青瓣,这别说没人见过,想来还是大鹏朝独一份,晋王那个高兴啊,大方的赏赐给于露白许多贵重的器物,一些连见过牡丹花的人也都啧啧称奇。 于露白能种出奇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满京城,使得高官贵胄们无不想尽办法,套着层层弯弯曲曲的门路或关系,只求一钵于家花。 于国公府被这求花的人家闹得头大,传到于露白那去,她就很干脆的道:「花嘛,今年没有了,要嘛,明年四月。」 虽然送出去了两盆花,看似吃亏,但名声已经传开,明年还有更好、更特别的在后头,不愁没银子赚,唔,比较困扰的是,看起来她还得再盖两座大温棚才行。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眨眼到了于露白要出阁的日子。 出嫁酒设在中午,邀请的都是女方亲朋好友。 吉时到,在邱氏满是不舍的泪眼里,于露白坐上了八人花轿,迎亲的队伍浩浩dàngdàng的绕了京城大街一圈,满满当当的一百多抬嫁妆,最令人瞩目的不是那些金银器具,是从后面数过来两抬,得到最多人的目光。 一抬是个狗笼,里面趴着毛色油亮,眼神炯炯的大狗吃货,另外一抬就只是个形式,跟着的是匹昂首阔步的雪羽骢闪电。 百姓在观看之余,不禁拍手叫绝,这于国公的闺女嫁妆居然捎带了两只牲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 经过繁复喜庆的仪式,最后新娘子被送进了新房。 坐在铺满红枣、花生、莲子,寓意早生贵子的拔步床上,大红绣被上绣的是两鸳鸯jiāo颈戏南塘,放眼都是喜气洋洋的大红色。 于露白却觉得成亲真是受罪,新娘子自拜完堂,就要在喜床上坐上好几个时辰,还要不吃不喝,因为吃了喝了,要是想如厕怎么办,所以她从昨晚起就没有吃东西了。 不吃其实也还好,可这不喝,谁受得了啊? 不过说也奇怪,自从新郎官揭了她盖头,自去前头应酬客人,新房里竟然没有一个男方这边的女眷过来看新娘子,莫非她很可怕,没有人敢来? 她摸摸脸,也还好吧。 于露白哪里知道她这身分一端出来,单单头衔就把一堆人吓得屁滚尿流,连上前都不敢了。 想想,她可不是那种号称出身将门的闺秀,实际上可是弓马娴熟,真的拿刀砍过人的女子,再说日前还被册封为郡主,要是一个弄不好在她面前讲错话,脖子上的人头不知道能不能安得住,闹洞房什么的能免就免了吧。 如此一来正中于露白下怀,落了个清静,要她应酬那些压根没见过的人,她还真有点不愿意。 这时叩门声响,门外是微芒的声音,「少nǎinǎi,奴婢给您送东西来了。」 「嗯,进来吧!」于露白扬声。 门「吱呀」打开,微芒和一个小丫鬟两人各端着一个漆盘,上头放着茶盅和点心碟子。 微芒对于露白道:「少爷怕少nǎinǎi不耐饿,让奴婢给您送红枣银耳百合汤和几样细点进来。」 「亏他想到了。」于露白也不客气,先喝了红枣银耳百合汤,又拈了块茯苓糕咬了一口,这才觉得人重新活了过来。 也不知道凤诀何时会进新房,不好吃得太多,万一想如厕就不好,于露白也就吃了两块糕,红枣银耳百合汤倒是喝了个干净,用小丫头递来的软巾子擦过手,漱口,又回到大床上坐好。 才冈坐定呢,夕面的骚动,淡淡的酒味儿飘过来,凤诀穿着一身大红袍,目露神采的走了进来。 「都出去!」 先前用秤杆揭开她盖头时,于露白那眉眼潋濡,风华绝代的模样就烙印在他心坎里,在外面敬酒时只觉得度日如年,这会儿回到新房,见着了她娴静温驯的坐在床沿上,他以为自己会激动得不能自已。 然而他只是大步走过来,直视于露白那双比月光还要明媚动人的眼眸,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诧异。「我们,喝合卺酒吧。」 旋即在两只描金白玉小杯里倒上果子酒,两人胳臂jiāo着喝了。 「芽芽?」 寂静中,只听见双方清浅的呼吸,凤诀比于露白重了那么一分。 「.」她的美眸氤氲着凤诀看不懂的东西,轻柔的似乎要缠绕住他的心。 这让他更加忐忑了,他困难的舔着唇,「你不问我怎么会知道你的闺中小字?」 芽,初萌,新绿,表示着无尽的希望。 「知道我小字的人没有几个,除了我爹娘和家人,再来只有一个人。」她的字是于国公府学堂的先生替她取的,当初她向如墨哥哥抱怨过这名字听起来别扭,如墨哥哥却细细的解释给她听,芽,初萌,新绿,表示着无尽的希望,也是先生对她的期望。 凤诀下意识的屏息,心狂跳起来。 此刻的于露白穿着大红的新娘喜服,她仰着头,那样专注的看着他,一双美眸比天上寒星还要明亮美丽,纯真中混合着美艳,眉眼皆是雅致,令人别不开眼。 「九爷,你得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连吞咽都觉得困难了。 「我知道我嫁的人是谁,」她顿了下,「不过,我在等你告诉我。」 「如果我说不出原由呢?」他几乎噎住了,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会那么笨拙,笨拙得连话都不知要如何措词。 于露白嘴角含着一抹几乎随时会消失的笑容,可眼珠却眨也不眨的瞪着凤诀。「我只等你这一晚。」 今晚是他们要成为夫妻的第一天,如果不能坦诚以对,那么过了今晚,以后就更不可能了。 那么,只好退回世人盲婚哑嫁的位置,把他当作一个比陌生人还好一点的人,各过各的日子。 「我能问你为什么会怀疑我是、我是……」重生的沈如墨。可他过不去那个坎、说不出口,倘若他说了,她会不会把他当作妖魔鬼怪? 「很简单,西北羊ròu卷子、蜜红枣,还有闪电它认得你。」经过蜜渍后略偏酸甜的滋味,是她每回癸水就会去找来吃的甜食,如墨哥哥知道她那小毛病,也会算她小日子来的时日,只要见她脸色发白,脾气暴躁,就会让兵营煮食的婆子给她买这个。 搭船回京那时,他居然一到小镇码头就让船工去给她买了三大包的蜜红枣,好似怕她吃不够,当她拿到手时,她心里那个别扭啊,恨不得扭了他的脖子。 这两样吃食和闪电是他们共同拥有的记忆。 凤诀啼笑皆非,原来在她面前的他全然忘记了遮掩,他哪里知道于露白身为军人,养出了她缜密的心思和冷静,她再三反复思考琢磨,凤诀的破绽呼之yù出,直到他来求亲,她才决定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赌这一把。 得到他那九个字的答案后,她心想,这世间再无可能有人对她情深至此,他,应该就是她的如墨哥哥。 夜渐渐深了,婴儿胳臂粗的红烛快要燃尽,微弱的灯光显得格外黯淡,凤诀的脸跟着光亮忽明忽暗,眼色迷离,就好像迷路的人。 于露白正要唤人来换新蜡烛,凤诀箭步向前,「我来。」 他走到景泰蓝双烛台前,换了新的螺烛,室内顿时亮堂起来。 「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我们先歇息了吧,都累了一天了。」她的声音里满是失落,既然他不想开诚布公,想把不能说的秘密带进棺材里,那么她真的不勉强,她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好的。 只是理解是一回事,生气,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到了这一刻,那种艰难的选择似乎就不见了,凤诀直视着于露白的眼睛,声音出乎意外的温柔,「芽芽,我曾经作了一个很长的梦……」 凤诀从他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身死开始讲起,讲到发现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但是面貌形容丕变,还是个四体不勤的窝囊废,而且负重伤,xìng命垂危,凶手竟是那新身分原主的亲人所指使。 他若不设法自立自强,肯定会教那家子把他吞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于露白庆幸自己平常就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要知道她刚刚差点就惊跳起来,可才觉得自己镇定呢,眼泪却不知何时掉了下来。 「芽芽,你是不是觉得很荒谬……」到底还是担心的,怕她没有办法相信他的经历。 可他哪里想到,于露白竟飞扑了过来,力道之大,撞得他差点倒退半步。 ☆、第三十四章 「你真的是我的如墨哥哥!」她再也忍不住的号啕大哭起来。 凤诀猛然把于露白抱住,她毫不掩饰的哭声让凤诀一颗心又痛又难过,但同时也滑过一道深深的暖流。 这世上,只有他的白儿妹妹会这样全然没有纠结的相信他。 最终还是凤诀先恢复了过来,他用指腹轻轻抹过于露白的脸颊。 「不哭,今晚可是我俩的洞房花烛夜,哪有新娘子哭成这样的,你瞧瞧外头丫鬟们的身影,一个个都以为我欺负了你。」 于露白抬起泪眼迷蒙的眼看向窗子,果然,密密麻麻的人影到处晃动,要死了,这要传出去可就闹大了,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却哭得像狼嚎似的,能听吗? 她赶紧抹了泪。 凤诀趁着她抹泪匀脸的同时开了门,对着守在门口和廊庑下的几个丫鬟沉声道:「少nǎinǎi突然想家了,没你们的事,都下去吧。」 微芒拉着弄潮的袖子,吩咐着楠安伯府拨到贞观庭来伺候的丫头们,「大家都散了。」 凤诀转身回了屋里。 于露白抬过头来,和凤诀对上了眼,因为被泪水洗过,她的美眸有种脱胎换骨的清澈,散发出一种动人心弦的光芒。 想当初在荷泽县,她要是对乔童视而不见,不在乔家住那两天而一走了之,就和她最爱的那个人错过了。 因为一时的善心,无意间也替自己成全了一生的幸福。 是不是冥冥之中,什么都是安排好的? 感谢上苍! 凤诀看她神情有些恍惚,一语不发,干脆拦腰把人横抱起来,放在大床上。 火热的身子覆上来,于露白觉得像踩在棉絮上,又像置身在排山倒海的热浪里,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健硕的好身材,就听到耳边的人说 「你放心,我会很温柔,不会乱来的。」 信誓旦旦说不会乱来,会很温柔的某人足足折腾了大半夜才停下来,于露白想捏死他的心都有了。 第二天,两人尴尬的谁也不敢多看对方一眼。 还是于露白看不是个事,唤了两个丫鬟进来,替她梳洗,这时,凤老夫人派来的嬷嬷也收走元帕,回去jiāo差了。 屋里两个于露白的大丫鬟伺候她更衣,另外两个本来就在贞观庭的丫鬟也抱着衣服、锦带、鞋子进来,不一会儿夫妻两人便都妆点妥当。 走在前往怡人堂的路上,丫鬟婆子们离得远,凤诀很自然的把于露白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握着,力道不轻不重,轻了怕她跑,重了又舍不得她痛。 「等会儿要去向祖母敬茶,你对府里的人可大致了解?」 于露白上头没有婆母,正经长辈就祖父母。 「嗯,我出嫁前,娘和父亲都对我说过。」 楠安伯府是人口非常庞杂的大族,不说那些旁支,老伯爷凤松广十分多产,对繁衍子孙这档子事儿非常的有兴趣,几个妻妾也非常争气,共有七个嫡子,无数庶子,七个嫡女,无数庶女。 撇开出嫁的女儿不说,这几个儿子都傍着他这棵大树过日子。 只是这位伯爷何许人也,没本事没气魄,吃喝玩乐矢志贯彻到底,守着上一代留下来的家财吃喝玩乐,到前几年家财所剩无几,后来根本是靠着借贷过日子。 也因为上梁不正,这下梁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没什么出息不说,个个都是好吃懒做的纨裤,只知道混吃等死。 于露白归纳出来,凤诀那位二婶母敢对凤诀动手,惦记的无非公中那些财物,不过眼里只看见钱,连亲侄子都要加害,已经是泯灭人xìng的作为了。 摊上了这没良心的一家子,以德报怨可不是什么聪明的想法。 他重生前重生后都是个没人疼的孩子,她决定了,自己的相公自己来疼! 凤诀知道自己的娘子很有主见,而且绝对不是那种以夫为天的传统女子。「既然你都知道,一会儿只要向祖母敬茶,其他人你无视也是可以的。」 于露白嫣然一笑。「这个你放心,虽说当年我们比试什么的都是你让我居多,但是我也不是吃软饭长大的。」想欺负她没那么容易! 「那就走吧,不过,你今天真是美丽。」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贞观庭。 今日于露白穿着正红蜀锦丝缎袄子,绣晕绿双林蝶恋花,粉色晕缎绣蝴蝶落花绣鞋,轻银流光绫裙,绾凌云髻,戴累丝双鸾簪珠玑,一支鸽子蛋大的镶南珠步摇,耳间也戴着南珠耳坠,大气又美丽。 凤诀只觉得他的媳fù儿美得不可方物,因为看得太过专心,一错脚,差点就踩歪,撞上了栏杆。 后面的丫头们齐齐倒抽了口气,反应过来后想笑又不敢笑。 凤诀一看,于露白正掩着嘴笑,,他终于心酸的明白古时幽王为取悦褒姒,烽火戏诸侯的心情了。 于露白朝他俏生生一笑,那种眼里心里只有彼此,只容得下彼此,非你不可的感觉油然而生。 凤诀的人生里甚少感恩过什么,可现在,这时刻,他却觉得人生有这么一回,只为某人而忘了自己是多有福气的事,感谢还在她最美的年华,重生一世的他能遇见她。 正厅里,或坐或站着乌压压的一堆人,罗汉榻上坐的是凤老夫人,她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的绾了个圆髻,chā了对金镶百宝卿云拥福簪,穿了件沉香色蹙金绣仙鹤衔祥云的胡绸褙子,面色红润,看起来气色很好。 丫头一见凤诀领着于露白进来,赶紧在地上放妥两个蒲团。 于露白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真心实意的头,因为她知道,凤诀还愿意留在这个家不走,有泰半原因是为了这个老人。 凤老夫人喝了茶,然后褪了手上一对分量十足的金镯子,镯子嵌着猫眼大小的八颗紫色宝石,笑呵呵的道:「这是祖母的一点心意,乖孙媳收下吧。」 于露白笑吟吟的上前道了谢,接过手镯递给了一旁的微芒。 接下来依次是二房、三房、四房和五、六、七房的人,于露白都见了礼,身为长辈的也都给了不小的红包,人家可是从于国公府出来的姑娘,这要给少了,脸面怎么也抹不过去,至于心里有什么不可对人言之处,那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于露白比较奇怪的是,居然没见着楠安伯爷的面。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位奇葩伯爷因为喝醉酒,折腾了一晚,现在还呼呼大睡着。 至于江氏,因为病着,自然是来不了了。 接下来是平辈和晚辈见礼,平辈嘛,于露白收到的都是荷包,至于内容物如何,依照这家子的做派,想必不会太好,不过她也不介意。 不用她示意,弄潮已经捧着漆盘过来,她回赠的也是荷包,看起来不显,但那荷包精致,叫人爱不释手。 几个年纪小的当场就打开荷包,惊叹了出来,「哇,伯母送我的是匹黄金马耶!」 「我的也是!」惊叹声此起彼落,比起凤家人送的小金锞子,于露白给的金马起码有半两那么重,不可谓大手笔。 太太、nǎinǎi们命婆子、nǎi娘把孩童带开,有几个年轻人走过来和凤诀打招呼,其中有个穿湖绿杭绸的男子轻浮的眼光居然在于露白身上转了转。「贞观,你这媳fù儿还真漂亮,我屋里那几个拍马也赶不上。」 凤诀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另一个穿宝蓝团绣袍子,眼皮浮肿,手上还俗气的戴了几个金马蹬戒指的更是直接,「小嫂子,往后成了一家人,咱们多得是碰面的机会,有空来我的院子坐坐。」 一个女子无缘无故去丈夫的兄弟屋里坐什么?可想而知不会有什么正经事。 这一屋子的人没有人知道于露白是那种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只见她温软微笑,看起来娴静寡言,丝毫看不出来外面传言般的杀气。 去你妹的!于露白在心里骂了声之后,笑得更甜蜜了,只见她轻轻往那乌木雕葡萄缠枝桌角一拍,也不见使什么劲,就好像拂灰尘似的,一屋子的人只听见「喀地」一声,那桌角宛如被刀给横劈一记,整整齐齐地掉到了地上。 屋里一片死寂。 于露白笑得妩媚天真,望着自己的手。「哎呀,手滑了,真是对不住啊。」轻声细语,宛如鸟啼。 ☆、第三十五章 这一来不说凤老夫人讶异的张了张嘴,几房观望的媳fù无不捂着胸口,惊骇不已,就连方才那几个嘴巴没把门的男子也统统倒吸一口气,那吸气声大到一屋子的人都听见了,然后灰溜溜的退回人群里,起码齐聚了三、四十人的大厅再也没有人多吭一声,连屁也没有。 直到人散,楠安伯府的人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凤老夫人却是微微笑了。 ,这颗辣椒是个呛辣无比的,真是个好孩子。 刚刚的见面礼似乎是太薄了点,往后再设法贴补她一些吧。 【第十四章 一百年不许赖】 离开了怡人堂,小夫妻手牵手的走在大理石铺就的道上。 「要是觉得糟心,等你三朝回门,我们就搬去我的私宅住,不必再理会他们。」凤诀说得很是无所谓。 自己娘子那一劈,真是解气,那群各有盘算的亲人各个脸色都像吞了坨屎似,这下不知憋屈成什么样子了。 他凝眄着于露白,此际她脸上虽没有什么不豫之色,但是住在这个大宅子里,这种令人厌烦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她承受得住吗? 「我倒是不怕什么。」于露白说得轻松,大概是初来乍到,还有少许的心情欣赏楠安伯府的庭园景色,只是看来看去都是用钱堆砌出来的东西,乍看之下繁花锦簇,却禁不起细看,那种不是世门大家的底蕴,很容易让人一眼窥破。 她对宅斗什么的还真是鄙视,也没兴趣去梳理这一大群人,那些人要是真的不识相,敢来挑衅她,拳头一出,什么魑魅魍魉都老实了。 别瞧她看起来粗枝大叶,她好歹也是出自大宅门里的,那些该懂的她心明如镜,她抱持着你不来惹我,我也不去惹你,咱们各过各的小日子心态。 谈到梳理,她又不是吃饱没事干,凤府这几房的长辈摆在那,谁要去梳理都轮不到她一个孙媳头上来。她是不太爱动脑筋,可不代表真的没脑筋。 「只是看你养着这么大一家子,替你不值。」以德报怨可不是什么优良美德。 「谁说我会一直便宜着他们的?」凤诀目光微凛,眉宇间如剑锋般凌厉了起来。 以为他没有自立门户的能力吗? 还真小看他了!不施展,只是时候未到,这会儿他娶妻了,也出仕了,那些个觊觎他身家的人还能用什么理由借口把他留在楠安伯府? 对他重生后所谓的家人,凤诀早就死心了,那些人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他心里明白得很,只是在这孝比天大的大帽子下面,也只是维持着皮笑ròu不笑的和谐,以不撕破脸为原则。 真要是惹恼了他,那些人若想自找死路,他是不怕撕扯开来的,因为难看的绝对不会是他! 再说,这几房他也替他们多少都置了铺子或找了活计,他们能不能守得住,甚至走出一条路子来,真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他该做的都做了。 而且照大鹏朝的风俗,父母在不分家,然而,他的父母早就不在了。 至于祖母,那么多的祭田都挂在她名下,祖母爱给谁就给谁,不想给谁谁也拿不到,就算他带着妻子离开,谁又敢不孝敬她老人家? 若是她老人家哪天想开了,愿意搬去和他一起住,他也不反对。 「哦,原来我的宝剑还是只能挂在多宝塥上面沾灰尘。」于露白似假还真的叹了一口气。 「你这调皮的丫头!」凤诀弹了她一指。 于露白捂着额头,委屈的转过头去,哼,成亲第一天就欺负她,归宁她就告状去,叫哥哥们这些大舅子来修理他! 她犹自愤愤的想着,却被凤诀饱含热气的声音蛊惑了去 「我如今就是个手无寸铁的文人了,你得护卫我一辈子。」 她瞥他一眼,这有什么难的,自己的夫婿当然要自己看好。 凤诀脸庞整个发亮,他伸出手指勾上于露白的。「我们拉勾,一百年不许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今生一诺,今世必践! 「咱们就说定了。」于露白轻轻的抽回自己的小指。 然而凤诀却没打算放过她,手一伸,又握牢了她。 「你在想什么呢?」见她有些沉吟,这是恼了他的举动吗? 「也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我刚嫁过来,还是新fù,要是你在这节骨眼就闹着分家,我可不想落个在背后撺掇夫婿的臭名声,要走,也要在这宅子里立稳了脚步才走,这样才漂亮!」她是没把楠安伯府放在眼里,但是说到底,凤诀还未在朝堂站稳脚跟,不说他行商那段经历会不会被人当成话柄攻击,想重新笼络人脉,可能就需要花去他大把的功夫,遑论其他。 楠安伯府到了这一代,可以说已经名存实亡,在官场上压根没半个人才能支应门庭,做为凤诀的助力帮手。 再想到那些个堂兄弟们居然当着他的面垂涎她这嫂子,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没脑还是不知道这是自掘坟墓的蠢笨行为? 说得难听点,这群堂兄弟不扯凤诀后腿就很谢天谢地了。 而她呢,如今能做的,也就是让自己在后宅稳稳当当的站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夫君是要和她过日子的人,只要夫君的心在她这边,她想做什么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你要觉得住得还顺心,咱们就住下去,要是觉得烦了,你想去哪,我们就往哪里去。」他说过要宠她一辈子的,不管水里火里,只要她愿意,他都会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直到白头。 再说他铺子宅子多得是,随便到哪儿都不担心缺地儿住。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商量了?」她挑着眉。这人以前可也有不小的少爷脾气的,一旦拗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只要是你,我一直都这么好商量。」一个人经历过生死关之后,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世界之大,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才是重生之后他最渴望的幸运和幸福。 「你最好一直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于露白啐他,俏脸上难掩淡淡的娇羞。 凤诀倒是十分受用她的娇嗔,看得目不眨眼。「我哪天要忘了,你拿大刀追杀我,我也没话说。」 于露白一拳敲向他的下巴。「这是把我当焊fù了?」 「真是我也不怕。」还好没用什么力,不然下巴不小心真的会掉。 说笑间两人回到贞观庭,四个大丫鬟微芒为首,弄潮、绿袖、橙儿还有于国公府送来的一干丫头都候在院子里。 微芒和弄潮不用说是于露白用惯了的人,绿袖、橙儿则是她要出嫁时从家生子里提拔上来的陪房丫头。 「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凤诀发话。 「回少爷,三太太说少爷新婚,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肯定不够使,派婆子领了些人过来,如果少nǎinǎi看得合眼缘就留下来,要是不合用就让婆子带回去,再给少nǎinǎi找些合用的人来。」那婆子有张团儿脸,眼皮下垂得厉害,但那张嘴是个会说的。 于露白面色不露半点痕迹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这是哪里来的老货,看那衣着打扮,颇有几分体面,但是这说话腔调,就这么直咧咧的越过微芒,窜到她们跟前,这是压根没把她的心腹丫鬟当回事,活生生地打她的脸。 薛嬷嬷说得口沫横飞,只道大少爷的院子平常没有人伺候,基本上只留看门打扫的几个粗使仆役,而且听说这位新nǎinǎi也没带多少人手过来,这不正好吗?三太太刚刚拿了管家权,就想到了这一茬。 「娘子,你看呢?」凤诀立马就做了甩手掌柜。 他是个大男人,在后院的时间掐指可数,他虽然不拘着于露白非要日日留在宅子里,但毕竟女子嫁人,她还决定要在楠安伯府住下来,无论如何和那几房都避不开关系,这些事还是让她自个儿看着办。 「先让人传膳吧,一早起来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于露白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可怜又可爱万分,可心里已经风似的转了好几圈。 这个三房太太严氏是会做人,也想和于露白jiāo好,只可惜于露白不领她这份情,这管家权是早就落在她手上的吧?凤诀成亲之前她为什么不把人手派好,等自己都进门了,这才示好的把人手调来,做这种人情给她,她于露白还真不屑领这样的情。 于是于露白带来的几个丫鬟跟着她进屋去,留下薛嬷嬷带来的人,这是明晃晃的晾着她们。 ☆、第三十六章 薛嬷嬷看着少nǎinǎi的丫鬟们忙里忙外,这才恍然大悟。 然而,这一晾,那三十几个人看着薛嬷嬷的眼光就不同了,都怪这婆子想邀功还不会看势头,这会儿得罪了九少nǎinǎi,她们这些无辜的人就被连累在贞观庭院子里罚站了。 薛嬷嬷的面上青青白白,难看了起来,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让她给办砸了,三太太还能给她什么好? 这一想,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于露白这一顿饭就吃了半个时辰,丫鬟们撤了残羹剩肴后,小夫妻面对面的喝茶。 「需要为夫的留下来替你吆喝吗?」凤诀慵懒的带着笑。 新婚第一天,他要不要替娘子站个队,充当她的护身符? 要知道大宅门里最多的就是流言和消息,他把娘子纳在翼下疼宠爱护,看府中那些个看人下菜碟的奴才们,谁还敢谁随便糊弄她? 「相公要是有兴趣就到里间去听着,要是信得过妾身,就jiāo给我来。」人总归要靠自己,凤诀议好牌,非万不得已不用,要是随便就把主将当小卒子使,使来使去,那她这个少nǎinǎi岂不是个废物? 于是凤诀去了里间,把外头屋子留给于露白理事。 于露白也不拖泥带水,让人把薛嬷嬷叫了进来。 薛嬷嬷贼xìng不改,一进屋一双昏花老眼就到处飘,这一飘脊梁骨就整个打直了。 这屋里举凡家具、摆设,都是九少nǎinǎi陪嫁过来的嫁妆,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啊,不说别的,就拿刚进门那两座沉香透雕千姿百态花卉屏风来说,沉香木她听过也见过,三太太就有座小小的沉香屏饰,平常可是千万叮咛谁敢碰缺一角是得拿命来赔的,九少nǎinǎi这却随意把这么大块沉香木屏风随便摆设,再说桌面上一整套的茶壶和茶碗盖也都是用红珊瑚雕的。 她赶紧把目光撇开,再看下去,她的老眼就要瞎了。 哪里知道往前看去,高几上供着一只宽大的水晶盆子,下面盛着水,那水正好蘸着花枝,那花不是什么普通的花,是朵她长眼睛都没看过的绿色牡丹花。 「薛嬷嬷」 「,老婆子在。」薛嬷嬷一打激灵,赶紧回了神。 「你带了这许多人来,可有名册?」 「有有有,老身带着。」薛嬷嬷哪里还敢有什么小心思,恭敬地拿出事先就备好的名册,由弄潮接了过去,递给于露白。 于露白一页页的翻看,也不让人拿小杌子给薛嬷嬷看座,就那样让她站着。这薛嬷嬷可是五十开外的人了,老胳膊老寒腿,方才已经在外面罚站了半个时辰,这会儿也只能死命硬撑,谁知道她的老腿可正阵阵打着颤呢。 好不容易等于露白看完,她把册子阖上,这才温吞吞的走了出去。 下人们一见九少nǎinǎi出来,本来有些散乱的队形又赶紧肃立站了回去。 没规矩,没样儿,这才多久一会儿,这样的人她会收为己用才怪! 于露白念了几个人的名字,却不见动静。 「少nǎinǎi喊到名字的人赶紧出列。」喊了一嗓子的是微芒。 一个两个三个……居然都是老人。 薛嬷嬷满头雾水,这九少nǎinǎi挑人不该挑那些年轻力气大,要不貌美好看的,怎么尽挑一堆老人? 「薛嬷嬷,我这院里大小丫鬟都够用了,缺的是顾夜巡更的婆子,这些人我就留下来,其他的就劳烦您领回去了。」留下这些老人,她自有用处。 薛嬷嬷呐呐的领着那些被挑剩的人走了。 「你们一会儿一个个进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有话问你们。」于露白转身领先进了外间敞厅。 首先进屋里去的是个年约五十出头的施婆子。 「名册上面载明你曾经在大房做过事?」 施婆子的面上有些惊疑不定。「这……九少nǎinǎi……」名册上怎么可能写这种事,那可是多久以前的陈年旧事了?再说当年她只是个粗使丫头,对大房大老爷和大太太的事情一无所知。 「是或不是,你直接说没关系,如果是,我自然留你下来,如果不是,你也只是回去原来的地方,不妨碍什么的。」 「奴婢斗胆敢问少nǎinǎi,九少爷这次回来,不走了吗?」 「不走,就算要走,那些肯忠心为我们做事的人一个也不会落下,不管去哪儿都会捎上的。」她知道这些谨小慎微、为求一口饭的人想的是什么,一旦在她面前表了忠心,不管是为了哪一种理由来表忠心,还是哪一房派来卧底的人,她都会说话算话把人留下来,至于会不会大用,当然就看她们的表现,如果表现不堪用,远远发配边疆也是一种用法不是? 这个施婆子之后,接下来的人于露白都依样画葫芦的说了一遍,然后让她们回去考虑,愿意的就找弄潮报到,不愿意的也不勉强。 凤诀从里间出来,沉吟了一会儿后问道:「你这是想替我找回以前服侍过我爹娘的老人?」 「我哪里是替你找,我是觉得这院子里不缺大小丫头,缺的是那些个有老经验,对凤府熟识,知道那些个老黄历的旧人。」 「只是这样?」他可不觉得。 于露白不是刚愎自用矫情的人,绕这么一大圈子,她做事肯定有她做事的道理。 「好吧,是你逼我的……」她捧心。 「快说!」他故作凶恶状,然后表里不一的替她倒了杯茶水。 于露白畅快的喝茶,方才说了那一堆话,口还真的渴了。 「我是觉得你身为凤家大房唯一的嫡子,即便婆婆和公公已经不在人世,但对于那些曾经对大房好,付出过青春劳力的底下人,你是不是也应该照拂一二?」 一时之间,凤诀楞了一下,扪心自问,他从来没有想到那一处去。 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伸手覆住于露白的手。「我真的没想到,还是你心细,有劳娘子了。」 「什么劳不劳的,我这不是替咱们自个儿打算,我想在府里立稳脚跟也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对外完全不通气不是?有些老人在身边,知己知彼,才能克敌制胜,对吧?!」 凤诀眨了两下眼睛,忽然朗声大笑。「娘子这是把兵营那一套用到后宅来了,真是新鲜!」 「治大国若烹小鲜,国,我没那才干,治不了,后院嘛,煮小鱼,多加搅动,我还是能成的。」她红着脸狡辩道。 「是是是,人家是说煮小鱼不能多加搅拌,多搅易烂,你倒是好,存心搅动一湖春水。」这一搅,能把湖底的烂泥全搅上来曝晒在太阳下,也算一桩美事,他会等着看! 笑了会儿,凤诀坐到她身边,淡淡道:「你是一片好意没错,可有几个我瞅着不是个柔顺的,你把她们都弄进来,当然只会惹你生气。」 「放心,能进我院子的人自然有我暗中看着,翻不起浪的,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再打发出去也不迟。」 听了于露白这番成竹在胸的话,凤诀笑道:「你有这样的心眼,我就不担心了,我原先想着你家里头干干净净,没这些糟心事,所以给你提个醒。」 于露白白了他一眼,「叫你说得好像我连这点手段都没有。」 「这不是怕你这小白兔入了狼窝还不知道吗?」 「要我瞧,这府里最大的野狼还不就是你。」她冷哼。 「你好胆再说,我让你再说……」伸出手竟是往于露白的胳肢窝直挠去。 这一挠见她也不求饶,敏捷的往榻上躲去,凤诀怔了下,看着不远处的妻子,见她胸脯微微起伏,腰肢袅娜曼妙,心里一阵火热起来。 看了几眼,便来到榻前,定睛看着于露白的眉眼。 「干么这样看人?」她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这只狼眼神怎么越发深邃,更增几分魅惑xìng感,这还往她的腰揽去,怎么回事? 于露白心跳漏了好几拍,忙扭过头不敢多看。 「有妻如你,夫复何求?」他把妻子的身子往身上揽,嗅着她颈子淡淡的香胰子味儿,只觉得温暖和安心,让他疲累的心得到了舒缓。 哪有自己的妻子看得着却吃不着的道理,更别说还新鲜得要命,凤诀也不客气的扑上,准备开吃了! 屋里一阵阵传出来的笑声,让安分守在外头的两个大丫头也跟着会心笑了,她们家姑爷和姑娘的感情还真好,国公府的主子们要是知道姑娘在这里适应得好,不知道会有多高兴欣慰。 ☆、第三十七章 只不过,没多久就传出来隐晦的呻吟和低喃,这下两个丫头哪还站得住脚,红着脸,避到耳房去了。 相较于贞观庭这边的旖旎缱绻、水rǔjiāo融,三太太严氏的院子可就不是那回事了。 薛嬷嬷回到三房jiāo差,因为受了点鸟气,便把于露白的行为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气得严氏柳眉倒竖,直骂她不识好歹。 她眼巴巴的给一个晚辈送丫头婆子,不就是想讨个好吗?再说她拿到管家权不久,正是需要笼络人心的时候,哪里知道给人家脸面,人家还挑拣。 最气人的是那些个她精挑细选的丫头,那女人一个也没看上,尽挑一些老人,这是让她连见缝chā针的机会也没有,着实的甩她的脸面! 严氏在气头上,也不换个角度想想,你送丫头婆子过去让人挑着用,人家不也挑了,只是挑的人不合你的心意罢了。 接着,她厉眼看向薛嬷嬷,「nǎi娘,你说那九少nǎinǎi只用老人是什么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思?」 「这个奴婢也拿捏不定,不敢胡说。」 「我让你说你就说,总觉得事有蹊跷。」她咬牙切齿的道。 「奴婢倒是想到一件事,只是事隔那么些年,奴婢是跟着太太陪房过来的,太太嫁过来那会儿,大太太和大老爷是都还在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严氏猛然尖叫了声,这实在有违她平日扮温柔贤淑的风度仪态,但是没办法,这不是想到不该想的那一处去了呗。 那些个积年旧事…… 「nǎi娘,你是说当年大房出的意外真是人为的,贞观那兔崽子想趁机翻旧帐?但是那些个老人能顶什么用,真正服侍在大老爷和大太太身边的人要不被打发去了庄子,要不早就老死了,府里面留下的这些,压根就是些不着调的。」 「太太,不管贞观庭那位想掀起什么风浪,那也是两房兄弟间的不对盘,和我们一点干系也没有。」薛艘嬷在严氏身边久了,对自己nǎi大的主子十分明白,懦弱娇气是有的,但是人真的不坏,害人之心更是不可能有。 主仆两人各怀心思,对于露白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径苦恼着,哪里知道府里一些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们的管事婆子在茶房里喝茶嗑瓜子的闲扯,没多久,三太太因为三老爷多日不着家,不沾雨露,心情烦闷寂寞因此觉也睡不香,眼下两道黑眼圈的事被透了出去。 严氏听见又在院子里发了一通火,摔了不少东西,不过,自此意识到自己这管家管得还真不上道,府里那些个下人竟然敢胡乱嚼主子的舌根,便收起乱七八糟想压人一头的心思, 一门心思当她的管家太太,这一来不只其他几房都另眼相看,在外也挣得了美名。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于露白三朝回门。 归宁宴设在正气堂,这可是非常给孙婿面子的。 国公府的正气堂非比寻常,除了皇帝宣旨、家族大事才会开门的大厅堂,居然用来宴请孙女婿、孙女回门,这还真的挺考验人的。 当然被考验的不可能是被国公爷捧在掌心呵护的于府姑娘,是她新嫁的夫婿凤诀。 一般来说考验嘛,都只是意思意思点到为止,真要为难了闺女的夫君,这不是要翻脸? 虽然事先凤诀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自从和于露白踏进国公府,两夫妻被人分别带开后,瞧见那些眼含深意的目光,让他不由想找二两豆腐把自己给撞死算了。 这哪里是欢迎女婿上门的阵仗?说是请女婿,不如说是鸿门宴,瞧那一溜长蛇阵般的于府男丁,这要是轮着来,他光应付就等同长期抗战了,还享受什么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之类的美好待遇了? 这些人,摆明了是要搓磨他,警告他要是敢让他的娘子有什么不快,国公府不介意倾巢而出,替她讨个公道。 当初他一脑子全扑在想把他的白儿妹妹娶回来,压根没想到她背后的这群恶势力,不过,也别以为这样他就会却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不起多费些功夫,个个击破吧! 基本上,国公府这一辈的男丁,还是沈如墨时的他就不陌生,重生后对这些旧人的喜好缺点多少还是知道的,因此应付起来也没有吃太多苦头。 至于被娘亲带进院子的于露白,除了刚开始母女互搂着流下欣喜的眼泪后,关心女儿的邱氏便问起她和姑爷相处可好,凤府住起来舒不舒服?凤老夫人好不好?其他房头的婶母们可曾为难她? 只要是为人母亲能想到的问题,巨细靡遗地问过一遍,要不是紫菊过来说筵席就要开始,母女俩大概还说上大半天的悄悄话。 大鹏朝的民俗,归宁的女儿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在日落前就要回去。 邱氏和于纪依依不舍的在门口送女儿和女婿,身为人家堂兄的于露朗却对着并肩立在台阶上的于露谨道:「是我错觉吗?居然觉得妹婿是熟人。」 「你不说我还没这感觉,只觉得他聪颖严谨,明明是软脚虾似的文人,除了见多识广,纸上谈兵的切磋起武艺和阵法来居然言之有物,我还差点败阵下来……」不得不承认技不如人。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就说我这妹婿文武全才,你们偏不信!」待在后头闷不吭声的于露行尾巴翘起来了。 「你的妹婿?难道不是我们的?」被看扁的两个大男人难得的异口同声。 这也算变相的认同了,是吗? 【第十五章 你就是我的三妻四妾】 凤诀十天的婚假眨眼过去,这日用过早饭,穿着官服的凤诀陪着于露白去怡人堂向凤老夫人和楠安伯爷请安后,便去了尚书省内廷官署。 这十天夫妻俩也不是只顾着享受两人小世界,还有几件不得不分出神来处理的事儿,譬如他替乔童在石东桥旁找的三进院子已经整修完毕,人家也住了进去,安顿后,乔老爹专程带着儿女过来叩谢凤诀。 于露白让乔老爹和乔梓从二门进来,乔童嘛,她是内宅fù人不好见外男,自然由凤诀去招待,至于乔老爹是老人忌讳就没那么多,所以跟着女儿从二门进来也没什么不可以。 乔老爹腰杆硬朗,精神明显矍铄许多,应该是精心调养,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结果,乔梓这小丫头也长了开来,像枝初春的小花,寒暄过后,一看见吃货就对它招手,一迭声问它是不是还记得她? 来到楠安伯府这段日子,吃货过的简直是王孙公子的待遇,有专属的锅碗瓢盆,有专属的狗屋,有专属伺候它的下人,好吃好喝,牛鸡鱼ròu蔬果顿顿换新花样,野味零食也没少它一份,贞观庭随它溜达,加上整个楠安伯府的人都知道它是九少nǎinǎi的「陪房」,就算觉得它就是条土狗,架不住来头大,硬是没人敢招惹它。 在整个大房,它是横着走的。 吃货看了乔梓一会儿,明显是想起她来了,欢快的摇了摇尾巴,一跃跳到于露白的身边边弹尾巴边乔好位置趴下,大气沉稳得令人刮目相看。 「少nǎinǎi是个念旧情的人,没忘记我这老头子,出嫁就连吃货也给捎上了,真是难得。」乔老爹心中有所感慨。 最卑贱不过感情,最凉不过人心,可是这丫头不是他曾经遇过的那些人,他自信没有看走眼,只是自己的孩子没那福气罢了。 「我这不就是习惯,旧物用起来熨贴,而朋友是老的好啊。」于露白摸着吃货的头,笑得清浅。 「老头子一进京就听说有多少人盯着少nǎinǎi的温棚,为的就想抢一盆您种出来的牡丹花。」科举制度下,世人追求功名利禄,向往富贵荣华,牡丹,花之富贵者也,尤其京城这块地儿的勋贵人家,简直是趋之若鹜。 「这还不是多亏了您送我的花根,要是没有那花根,也没有今日这些生意可做。不如我带您去瞧瞧我刚盖好的温棚,看我移过来的花?」 「可以吗?」乔老爹脸皮都哆嗦了,连忙把眼前的茶一口喝光。 「您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可以?」于露白看在眼里,爱花的人一提到喜好,马上就亮了双眼,坐不住了。 「那我?」乔梓听说父亲要去温棚,把咬了一口的千层糕赶紧咽下去,也站了起来。 「要不你就留在我这院子里,我让我那几个大丫头来陪你玩捶丸,那是京里头最近流行的游戏,微芒她们也迷得很。」不拘在马背上,只要有块草皮,几个人拿着捶丸杆追着球跑,十分有趣。 ☆、第三十八章 乔梓从荷泽县那乡下地方来,对京里头流行的事物还真不知道,这一听,就难掩兴奋的点头称好。 于露白见她同意,便唤来弄潮替她换衣服,「待会儿可是要跑来跑去的,总要换身俐落点的衣裳才方便。」 「可我没带换洗的衣服,要不我瞅着几位姊姊们玩好了。」身上这身衣裳纯粹就是为了外出穿的,临时要去哪里找衣服换呢?她不免有些丧气。 于露白指挥着弄潮,「你去挑几身适合乔姑娘穿的衣裳和马裤,颜色挑着鲜艳些的,然后带着她去玩。」 「这怎么可好?不行的。」乔梓没想到于露白这么大方。 其实她跟着乔老爹来的时候是很忐忑不安的。 伯府呢,可不是平常的富贵人家,她也听哥哥说了,郡主出身国公府,那身分已经远远甩了他们八百条街。来到楠安伯府后,虽然还不到步步为营,可心里还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出错,遭人耻笑。 「什么行不行的,你就相信我这大丫头的眼光,不会把你往丑里扮的。」于露白给她鼓励的眼神。 弄潮应声「是」,领着乔梓去挑衣服,于露白则是带着微芒和绿袖,陪着乔老爹去了温棚。 说是温棚,占地起码有五、六亩地那么大,又分为室外和室内,室外是一片片的花田,满目鲜花,清风徐徐,绿树成荫,田埂道路纵横jiāo错,覆着三合土,就算雨天也不泥泞。 乔老爹把眼睛擦了又擦,这真是伯府的后院?他还以为置身在乡间旷野的田园风光。 他哪里知道凤诀一听于露白说想盖温棚,索xìng将大房多余的屋舍全部推倒,只保留植物树木,这大房的地可不小,而且还占着风水阳光都是最好的区块,屋舍夷成平地后,更加辽阔了,因此乔老爹才会那么惊讶。 还有一间间的温棚,整齐有序的垒着,棚里头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一垄垄高堆的黑土,雍容瑰丽的牡丹花一株株都看得出是经过精心培养,硕大的花朵,馨香直抵心海,乔老爹啧啧称奇,世间无论多么华丽词藻来到这里也都失了颜色。 知道大锦是负责这里的花匠,乔老爹捉着他,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新衣,大脚岔开,就蹲在田埂上,像好学的学生问个不停,非常的相见恨晚,志同道合的巴不得能秉烛夜谈个三天三夜才算完事。 于露白摸摸鼻子,哈,她这是被晾在一边了。 只是她也没闲着,看着这一片阳光普照,宁静又舒适的花田,审视着花儿的状况,黄牡丹、紫牡丹、绿牡丹、白牡丹,每朵花瓣有两种以上颜色的异锦,这些花儿都是她将来用来赚大钱的宝贝。 三人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要不是凤诀遣人来问,乔老爹还舍不得离开。 临走前,于露白大方的送给乔老爹名叫豆绿和一捻红的两盆牡丹花。 豆绿瓣若蝴蝶,花质肥润透明,犹如碧玉,一捻红盛开灿然若锦,乔老爹看着看着,情绪激动,语无lún次了。 「乔老爷,这就是你当年送给我那花根所种出来的花。」于露白轻道,说着还十分爱惜的摸了摸绿叶。 人与人之间需要缘分饱满,与植物之间也是。 「我……太高兴了,这辈子居然有机会能见到花开的样子,我就算死也无憾了。」乔老爹老泪纵横。 那是心底的不甘心和最后的坚持,没想到还能看到它在异地重新生长,绽放出世间最美丽的花来,他这辈子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哪能呢,我听说您住到京里来了,石东桥的宅子我听我夫君说过,那后院可留着一块地,您要是闲着无聊,多嫁接出奇花异草来,我将来也好厚着脸皮向您讨去。」 「少nǎinǎi,你这种花的技术远远胜过我老头子,哪需要什么请教,万万不敢当!」让儿子接到京里来住,这才知道当年那个女扮男装的丫头成了伯府的九少nǎinǎi,加上她那国公府出身、郡主封号,可远观不能亲近,她愿意接见他就已经不容易了,哪里想到还得了两盆珍贵的花。 这一下慌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是让您叫我名儿吗?您忘了乔大哥可是叫我妹子的,说到底您还是我的长辈,还是您压根没把我当自己人,是我自作多情?」于露白向来就有一股威仪,这一认真说话,乌溜溜的眼睛睁得特别大,神情带着不容反驳。 乔老爹慌乱的挥手,差点没把头摇成波浪鼓。「你的意思是说老头子还能到府上来找大锦说话?」 「有什么不能的,您想来就来,不拘什么时候,我会吩咐门房。这么吧,今儿个您和梓妹妹就留下来吃饭,我新得了厨娘,煮得一手江南菜色,我让她煮几样您爱吃的菜,您一定要尝尝。」那厨娘也不是说来哄乔老爹的,是真有那么个人。 厨娘姓邹,也就是那日薛嬷嬷送来的人之中的一个。 出乎于露白意料的,当日那些人,居然全数都愿意回大房这里来,她也妥善把人安置在不同的岗位上,安排工作的同时也让弄潮和黄富分成内外院盯着,只要有个动静都要报给她知道。 想做到滴水不漏虽然麻烦,但是以防万一也没什么不好,总比往后出了纰漏才来补洞的好。 这邹婆子有一手煮食绝活,却被江氏安排在洗衣房里,江氏病了后,严氏自然有她的人要安chā,也用不上她,见过于露白后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便自荐求了小厨房的活儿,几顿饭做下来,让于露白觉得自己算是捡到了宝。 盛情难却,乔家父子三人于是留下来吃了顿饭,因为就只有几人,不立屏风,也不分男女席,围成一桌。 邹婆子卖力整治出来的菜肴果然博得众人的赞赏,席上乔童几度yù言又止,但还是硬生生的压抑下去,直到告辞,他和于露白始终没能说上什么话。 「凤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临走前,乔童把凤诀请到一旁。 「乔大人有事请说。」 乔童从袖子里掏出银票。「都谢凤大人仗义,替我在石东桥找了宅子,这是那宅子的款项,还请收下。」 凤诀没动。 这么急着把款项还上,依照乔童的财力,应该是倾其所有了,这人不肯欠帐,倒是条汉子。 乔童急了。 「乔大人,你和拙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互称兄妹,我们也不算外人,你状元及第,可喜可贺,我这忝为兄长的人也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你,我和拙荆商量过,那宅子就当我俩送你的贺礼,礼轻情意重,希望乔大人不要推辞的好。」凤诀慢慢说道。 他不是不知道乔童对妻子的那点心思,不过,他最好赶紧收起来,他凤诀的娘子就只能一辈子是他一个人的,别人都别肖想! 「这我不能!」宅子可大可小,价钱有高有低,可石东桥的宅子有价无市,将近八千两的价钱,据说还是看在凤诀的面上才卖的。 这份礼沉甸甸的,太贵重了。 「没什么能不能,你瞧瞧乔姑娘和拙荆处得多好,老人家初到京城怕也没什么朋友,要是不嫌弃,常来府里走动走动,和拙荆作作伴,这么一来,我还要感谢乔大人呢。」 乔童看着妹妹容光焕发的和于露白谈到她玩捶丸的心得,看她那模样,心里一软,凤诀说的何尝不是个理,他每天公务繁忙,家里头就只有父亲和妹妹,又刚搬来京城这迷乱繁华之地,他也不放心让妹妹出门,然而,妹妹将来是要嫁人的,老把她关在屋子里,绝非长远之计。 于露白要是能多带着她去见见世面,妹妹也不必愁许不上好人家了。 他叹了口气,作揖道:「大恩不言谢,凤大人这份情我乔某记下了。」 乔童心里千万个不愿意把自己和于露白的关系放到这个位置来,但是,无法用他想要的方式得到她,只能当比陌生人更好一点的兄妹之情,他在挣扎的天平上来来回回,还是选择了放手。 乔家人离去后,于露白也没忘该给邹婆子和厨房的打赏。 邹婆子在洗衣房一待多年,那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事多赏赐少不说,衣服洗得再光鲜,那是应当的,要是出个纰漏,那就该死了。 那是为了一口饭在熬日子。 眼下她激动,是因为这回坐对了位置、跟对了主子,至于丰厚的打赏,谁又不爱呢? ☆、第三十九章 在她心中,于露白公正和宽大的形象逐渐伟大了起来,在这样的主子手底下做事,自己的日子越发的有了奔头。 等她把主子的打赏带回去之后,论功行赏,很干脆的发给了厨房里打下手的媳fù和婆子,一文不贪。 这是一种良xìng效应,最初还看不出效果,随着时间过去,规矩和制度会慢慢建立起来,建构成一个上清下明的后院。 今年的雪下得早,于露白睁眼时,院子已经铺了浅浅一层的白。 她不觉得冷,地暖融融的热意让人慵懒得不想起来。 「小懒猪,你醒了?」带笑的声音像清凉的山泉,还散着长发的凤诀听见于露白的声响,从卷草彭牙大书案后、铺着藤黄葛布坐垫的太师椅上起来,过来按住她要起身的动作。 「你昨晚回来得迟,这么早就起来了?」她顺势躺进相公的怀里,让他环抱着自己。 「最近事多,如果忙过头,今晚会歇在官署里。」尚书左仆shè虽是副手,却还要兼着门下侍郎的差,又不知为什么得了尚书大人的青眼,把尚书省许多重要公务全丢给了他,什么另眼相待?这是活生生的欺压后生啊! 有多余的时间,他还不如回家享受家里的饭菜和妻子的温柔。 累了一天回家,能看着院子里散发出来的灯光,都让人觉得一天的疲倦尽淮,在看见媳fù儿忙碌的身影,那种满足,没有成过婚的人是不知道那滋味的。 屋里温暖如春,看着妻子宛如芙蓉花的脸庞,在日曦的光线下,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抚过她明亮妩媚的润颊,凤诀就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心跳加速,某个部位也越发的蠢蠢yù动起来。 明明两人就只是相倚在床上说话,怎么就被她撩拨得血脉债张91: 虽然成为夫妻的时日不算太久,可于露白可是打小就认识这个人的,她也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对,不过她也没想到凤诀定力这么差。 「别想胡来,这些天你胡搅蛮缠的,一晚上叫水叫了好几回,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即便那些丫头婆子什么都没说,但这混蛋拍拍屁股就上衙去了,留下她可是要每天和她们面对面的。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主子们恩爱,下人应该觉得庆幸。」他仍然对着自己的娘子流口水,不过也知道自己是太过了,成婚至今都几个月了,没有一天不办事的,会不会真的累坏她了? 「对了,前阵子忙,老是忘记要把这东西给你。」他起身走到桌案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样物事。 是两只用五彩绳索串着的精致金钥匙,还有续有山水松涛的小卷轴。 「我们大房如今是由你管着,这些东西也理应jiāo到你手里。」 「你收着跟放我这里有什么差别?」 看她那嫌弃样,凤诀直想去蹂躏她,念头才浮上来,方才被压抑下去的yù念就攀升,他毫不客气的把她往床上压去,转过她的身子往她的翘臀就是一拍。「府里那几房都惦记着我娘的这点嫁妆,二房整日流着口水想法儿要从我娘的库房里找东西,哼,她们想要还得看爷我肯不肯给。如今你都嫁给我了,却想着独善其身,门都没有!」 凤诀的声音虽然威吓,表情也不对,可是于露白压根不怕他,只见她长腿一伸往他的胯下巧劲一推,猛往下扯,顷刻间听见他的痛呼声。 凤诀因为挨了她一脚,很不幸的摔了个狗啃泥。 「你这是杀夫!」 战斗力太渣!于露白小露出来的忏悔很快的被灭绝。「我要是不打你,骨头都叫你拧断了。」 这绝对是空口大白话,哪里知道凤诀一听就跳了起来。 「压到哪了,我力气太大了是吗?」凤诀把她全身都摸了个遍,喃喃自语的叨念着,显然处于某个打击中,还没恢复过来。 看在他展现的柔情,于露白也不去计较他方才的粗暴。「那两把钥匙都是你的?」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和微芒紧张的声音 「少nǎinǎi,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奴婢可以进来吗?」 见妻子和自己的衣裳并没有什么不妥,也不等微芒硬着头皮冲进来,他朗声道:「不必进来,是我刚刚不小心踢到桌脚。」 微芒似乎不相信,护主心切的她还是不忘问了句,「少nǎinǎi可好?」 这可就踩到凤诀的痛脚了,他yīn森森道:「我再不好她也会好好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啊?这是那沉稳如石的姑爷会说的话? 凤诀也觉得不象话,马上又直起腰杆,「有事会叫你,没叫你不许出现!」 微芒识趣的退了下去。 「你冲我的丫头发什么火?」 凤诀嗤之以鼻,「你是我的,你的丫头也是我的。」 这话要是不挑语病倒也没什么,却见于露白竖起了英眉,「你这是想把我的丫头收房?」 冤枉啊娘子,这是焦雷,雷得他外焦里酥。「我的亲亲娘子都还没焐热,我怎么会去想这个,就算焐热了,世间哪个女子又比得上娘子你?」 「你要纳妾什么的我不会阻止你,只要对方能在我的拳头下走过三招,人就是你的了。」想纳妾?八百年后再说! 没想到凤诀面色死灰,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芽芽,谁都可以不明白我的心,你不能,说出来或许你不会信,我沈如墨或者是凤诀,这辈子就只会有你一个妻子,别人,就算是天仙美女,我都不会要的!」 这么直白的情话从他一个掌有巨富、位居高官的男子口中说出来,说不感动人是骗人的,看着凤诀深邃如暗夜星子的眸光,那其中包含着无限柔情,于露白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就信了他,自己也太好说话了,但是想想做为夫妻若不互相信任,这条婚姻路怎么走得下去? 凤诀抬手替于露白整理因为刚才「活动」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将她拥在怀里,下巴顶着她的发心说道:「芽芽,我喜欢你,你只要知道,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你。我曾想过自己为什么要重生?见到你后,我找到了答案,那就是为了你,你不管我是鬼是妖是魔,就嫁给了我,我感谢上苍给我重活一世的机会,而你愿意待在我身边就是老天给我最丰盛贵重的恩赐,所以,那些个三妻四妾,我都不会有,你一个人得全包了那些人的份,往后你就是我的三妻四妾。」 这话开始说得叫人一颗心怦然而动,可到后来的话,也不知是该笑该气。 怎么,当正妻替他理家宅还不够,还得学小妾爬少爷的床,求他宠爱再多一点吗? 再说,凤诀也太小看她了,他能做到一心一意,她也能。 凤诀抬起她的下巴,「这把小点的金钥匙是我母亲小库房里的钥匙。」他挑起另外一把。「这是我私库的,这会儿都jiāo给你保管。」 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我的心给你,银子也给你,那么我这个人还能怎么作怪? 于露白接过来,放在掌心,她洁白嫩滑的手中躺着两柄长短不一的金钥匙,一把看着是有些年头了,叫人摩挲得十分光滑,一把在钥匙上刻了个「诀」字。 「你的私库想必不在府里。」 「好娘子真是聪颖过人。」 「狡兔三窟。」 「这不是当初那会子都住外面,家里一堆豺狼虎豹,拿回来也只能全缴了公中,替他人作嫁这种事我已经做了太多,往后要是我们搬出去,我那私库仍然是你的。」 「你以为我掉进钱眼了?」 「人总要未雨总缪,再说到我这一代,这么多兄弟终究是要分开来各自过日子的。」楠安伯府已经有几代人了,盘根错节的子嗣众多,大房上一代已经没了,现在最长的是二房,要是每一房都想傍着二房过活,凤二老爷第一个不肯,因此,分家还是自请出宗就变成了必然而然的事情。 先决条件在于谁先憋不住提出来。 「我们就先按兵不动吧,那些长辈们怎么去搅和不关我们的事,到时候我们就看着办好了。」他们如今进可攻退可守,压根不cāo心。 「那娘子就万事拜托了。」 「哪有那么严重,我去看看婆婆的库房,看她留下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第四十章 凤诀起身更衣,努嘴说:「那卷轴里是母亲的嫁妆单子,我知道你也看不上那丁点东西,之前我们成亲,那些个东西也是二婶母和三婶母去替我拿出来的,你就跑一趟,去瞅瞅我娘的嫁妆到底还剩下多少?」 母亲的嫁妆对他来说就只是个念想,都是比实际价值还珍贵的物品,既然是念想,那就是属于他的东西,谁要拿了,在他不愿意给的情况下就得给他吐出来! 「是是是,瞅着时辰,你上朝的时间都快迟了,我去喊人来伺候你梳洗,顺便传饭。」 她下床趿了绣花鞋,把一干丫鬟喊进来,替夫妻俩梳洗打扮着装。 吃了饭食,凤诀神清气爽的上朝去,于露白则是在看过婆母的嫁妆单子后,披了件少有的大红羽缎大氅,领着两个大丫鬟去了库房。 楠安伯府的库房因为人多,因此一纵列的房子看过去,都是各房的小金库,至于里面放了些什么,于露白还真没兴趣知道。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只要来到宝地,都会好奇想进去瞧瞧比较哪一房的宝贝多,哪一房穷酸,他们哪里知道,这就是出身的差别了,身为国公府独生嫡女的于露白和楠安伯府里这些fù人差得何止一个身分,更是眼界、内里的教养。 她从小喝的是珍珠粉掺着羊牛rǔ研磨出来的茶水长大的,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比照的是公主的等级,所以她从来不会眼热旁人的东西。 跟她比较珍贵的物事?只会自取其辱。 因为天冷,那些个管库房的管事婆子都窝在小茶房里喝酒聊天嗑瓜子,缩在门外的小丫头一见到她来,马上一溜烟进门去通知。 管着大房这一块库房的婆子随手就扔了瓜子,「哎呀我的娘,怎么挑这节骨眼来?」不管不顾的掀了厚帘子,小跑出去了。 「……九少nǎinǎi,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出门了这是?」 「开门,我遵着相公的意思过来清点库房。」 于露白不吓唬人的时候是非常明艳照人的,可要是摆起脸孔来,那透骨子的冷意可是会让人从心内向外冷到底的。 婆子也不唆,拿出成串的大钥匙,毕恭必敬的把大锁给开了。 这就是大宅门的后院,也不过几个月过去,府中人已经看清了风向,管你是谁谁谁的人,纵使如今管家权不在于露白的手里,但是她那身分还有来头,加上给老夫人敬茶时那不小心的「手滑」,都是能让下人们尊重不已的。 于露白进了库房,几个茶房的婆子全冒着冷汗跑出来,你看我,我看你。 「这下府里得刮大风了。」 「呸,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而看顾大房库房的那婆子一句话没搭,却露出如丧考妣的表情。 这几乎充为公中的嫁妆,是有剩,但是真的也只剩渣渣了…… 【第十六章 双手能抓住的幸福】 楠安伯府二房的咏岚院。 咏岚院占地比大房小了许多,但是在院子里洒扫做事的婆子丫头们却不少,见到于露白一行人也还知道要规矩的行礼,等人过去后,丢了扫帚的丢扫帚,扔抹布的扔抹布,鬼祟的聚在一块窃窃私语起来。 九少nǎinǎi这是要打上门来了吗?二太太虽然在病中可也不是好惹的,这些日子骂起人来中气还是足得很。 两军对垒,谁的胜算多?要不下个赌盘试试。 再说了,这些婆子为什么一看就知道于露白是来找碴的? 这事得从一个时辰前说起,不知哪来的小丫头,气喘吁吁的闯进咏岚院,嚷着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二太太,二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出来一问,才知道这打杂的小丫头是来通风报信的。 真切的说了什么,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高竖的耳朵全部听见屋里摔碎东西的声音,和二太太嚎了一嗓子 「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喜那群没规矩又嘴碎的下人,弄潮憋不住地发牢骚,「少nǎinǎi,奴婢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拖到这会儿才过来?」 那库房一打开,所有的虎座架子上几乎都是空的,老樟木箱子里的物事也十拿九空,哪是什么库房,根本是空房。 「不拖沓,那些人哪来的时间好回来通风报信?」于露白说得轻巧。 能在大宅门做事的人,不长七八个的心眼哪好意思说是在这里混,如今府里没有人敢明面上针对她,可暗地里想让她出丑的私心不见有一刻歇息过。 江氏也算能干,都倒台了,还有人愿意为她所用。 「少nǎinǎi的意思是?」 「我这不是好心嘛,有人给她报信,也才有心理准备,我若冷不防打她一耙,会被人说目无尊长,狂妄无礼,没把她这个婶母放在眼里。」 我的好小姐,这哪里是好心,根本是存心,要奴婢说,二太太此刻的心情肯定比吃了一堆苍蝇还要糟糕。 弄潮还在转着小心思,只见候在门外的小丫头一看见她们主仆一行人,就大声往里面禀报道:「太太,九少nǎinǎi过来了。」 原来如滚水煮沸的屋里,立刻死寂一片。 「你们这些死丫头还不过来帮我整理衣裳发髻,是要让我披头散发的见人吗?」 杵在外头的于露白不禁要想,江氏还真可以媲美打不死的油虫,都听夫君说她病过一场,这嗓子却哪里是大病过的人能有的?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不过也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于露白在外面等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才听到里面的江氏说:「让她进来吧。」 于露白知道江氏是故意给她难看,可她心不浮,气不躁,表面仍是一派从容自若的进了屋里。 「露白见过二婶母,如今才来探望,不知二婶母身子可安康了?」她可以不喜欢这个长辈,但是明面上的礼数说什么都不能少。 这种虚与委蛇于露白不喜欢,然而她发现想要在后宅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这些表面上的你来我往却是必要之恶。 她总不能真的一刀把这些人的脑袋都砍下来当球踢,太不现实了。 这算腐败还是长大成熟了? 她回去有空问问她的夫君,也许他能给她答案。 江氏看着婷婷袅袅走进来的于露白,嫉妒得眼珠子差点凸了出来。 瞧瞧她身上穿的什么? 正红羽缎大氅,那是用了鹅细毛织就,据说这羽缎沾水不湿,工序繁复,得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织出几匹来,就连皇室的嫔妃皇后也只得了几匹。 这女人发上chā的、手腕上戴的,随随便便一样有钱也买不到,为什么自己就没有那样的好出身?她好恨! 暗地里把于露白的祖宗三代都骂上一遍,可江氏的面色依旧平和。「我这身子不就这么回事,只要那些讨厌的人不要老是在我面前转来转去,少让我堵心,我就能好得快些。」 这是拐着弯骂人咧。 于露白也不动气。「二婶母说这话也不怕这些服侍您的姊姊们心凉,她们应该都是很用心伺候着的,您怎么就讨厌起她们了。,若是真的看不顺眼,不如就全换了吧。」 江氏气喘了又喘,险些破口大骂。这是没办法活了,这个死丫头为什么说起话来就那么气人?掌了楠安伯府大权多年,如今就算权力旁落也容不得旁人践踏她的威严,面对这种自己不能掌控的人、掌握的事,江氏气得暗自咬牙。 她这是拐着弯嘲笑自己不会带人吗?何况,我是在叫你少来我眼前晃,说的是你,不是旁人! 露白才不想跟她打这种嘴皮子战,心中冷笑。 「不知道好侄媳到我这里来,有什么要事?」江氏的声音尖锐了几分,与其说是在询问于露白,倒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壮胆。 「露白刚进府不久,有许多事情不明白,特地来请教二婶母。」 「我已无当家之名,你有事应该去找三婶婶才是,如今可是她在掌家。」这话酸溜溜的,要挤成汁,可以酿成几百斤的醋了。 「三婶母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露白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去烦扰她。」 不去烦扰她却来烦扰我,我可是病人呢,再说严氏忙得脚不沾地,以前忙得像陀螺似的人可是我啊!一思及此,江氏几乎要捶心肝了。 「说得也是……」她拚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第四十一章 「那露白也不多废话了,据相公说,以前婆母的嫁妆都是劳烦婶母在管着的,如今露白进了门,想说婶母多年cāo劳累坏了身子,委实辛苦,心想库房的那些东西既然是我大房的东西,露白也只好接回来自己管着了。」她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惋惜。 江氏的眼珠差点凸出来。啧啧,多么无私的精神,还委屈着呢! 「不瞒婶母说,露白方才去过库房,也不知怎么了,婆母的嫁妆几乎都被耗子搬光,您瞧瞧,这嫁妆单子上面的东西怎么会都不见了,这该如何是好?相公要是下衙回来,露白如何jiāo代啊?」她不知道自己也能演上苦情戏,虽然鸡皮疙瘩有些不怎么听使唤,但她就是想要恶心江氏一把。 被带往歧路的江氏不由勃然大怒,「到底是哪个混帐东西……」她拍完桌子,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那个混帐东西不就是自己? 「您可是露白最最最尊敬的长辈,婆母那些东西要是在您手上丢没了,怕对您的清誉有损,露白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原来扮小白花,楚楚动人的也挺好玩的。 江氏完全被于露白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给怔住了,她笑得很干,「你要我怎么帮你?」 「这是我婆母的嫁妆单子,如果能全数找回来那是最好了,要是不能,我也只好去求祖母帮忙,其实露白并不是很在乎婆母留下来的那点东西的,可那些毕竟是相公的念想,丢了是万万不能的,我相信依照二婶母的能力,一定有法子找回来的。」 没有兴师问罪,没有颐指气使的指责,没有喊杀喊打,就只轻飘飘的扔下这几句话。 江氏zhà了毛,这一刻死死压抑的理智全都崩盘。「凭什么要我替你收拾烂摊子,你这是想骑在我头上撒野了?」 于露白还是八风吹不动的模样,「二婶母一定有所误解了,婆母的东西也不是在我手上弄不见的,怎么会是露白的烂摊子?」真要说烂摊子,好像也是婶母你的。「婶母是知道的,我不缺那一点嚼用。」 仗势欺人,这是明晃晃的仗势欺人!什么叫不缺那点嚼用,难道她缺吗? 她好歹是楠安伯府的太太,出身也不算低,哪里就缺那一点嚼用了? 但摸着良心说,大房那些陪嫁,其他哪个房头能瞧着能不眼红,她把眼睛挖下来送给他! 上回为了凤诀那厮要成亲,她已经卖掉一百亩上等良田,才筹够了银子把那些已经典当和卖掉的珍玩古物赎买回来,为了那些个东西她已经心疼了许久,这样却还不够,这回居然欺上门来,想把她用尽心机才拿到手的宝贝讨回去? 这是要她的命哇! 于露白是不知道江氏心里吐了几升的血,见她脸色又青又白,手里的帕子都快要被她撕烂了,然后突然像泄了气般,沮丧道:「好侄媳,眼看入冬了,府里各项开销势必要增多,往往到这时候,别说公中的帐都有些入不敷出,更何况每一房的私库。」 「二婶母,露白不管家还真不知道管家的辛苦,不过,公中也没您说的这么不济事,单单就那些铺子和田庄的收益,再加上每一房得到的私利,别说相公都没有奉养长辈,看顾兄弟和家族的子弟们,婶母觉得要有多大的胸襟才能做到这种地步?露白jiāo浅言深劝您一句,您自己衡量看看,究竟该怎么做才不会因小失大。」 她把话撂下,也不管江氏有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还是准备顽抗到底,她领着几个丫鬟便安步当车的离开了咏岚院。 这话的深意江氏当然听得明白,那就是把大房那些个东西还上,大家还能和和气气做亲戚,要是私吞着不还,后果就自理了。 一想到这里,她身上的冷汗就全部冒了出来,心里疯狂的咒骂于露白。 可就算她把于露白的祖宗八代都骂得体无完肤也没用,她若是没能把库房的东西jiāo代清楚,按照凤诀那王八羔子的脾xìng,没准会把几个房头手头上的那点进帐都给讨回去的。 想到这里,这下不只yù哭无泪,她真的不想活了! 这日,每天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凤诀居然放衙后按时回家了。 自从他在尚书省应卯,一开始几天还能回来吃晚饭,哪知没几日好光景,某天开始叮咛她别等门,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可以回家,若是得空能回来,他会让阿德回来传话。 今天,外面也没下红雨,居然回家了? 丫头们听到声响,一窝蜂的全部迎了出去,倒是于露白这妻子稍嫌怠慢了些。 不过凤诀哪里会计较这些,在外间让丫头们把他肩上的雪屑掸干净,去掉寒意,这才进了小敞厅。 「你怎么不让阿德替你撑把伞,这样就进来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没事没事。」一进门见到桌上一盘泡儿油糕,色泽黄亮,表面蓬松,结有密密麻麻的珍珠小泡,他拿起来就咬。 「,刚zhà好没多久,也不怕烫了舌头。」完全来不及阻止的于露白只能干瞪眼,看着为了一口吃食连形象都不顾的凤诀一口两口把一小盘子里面包着芝麻、松仁和玫瑰的甜食都吃了,简直就是瞬间的功夫。 这是有多饿啊? 于露白赶忙安排丫头们摆饭。「没见阿德回来,我以为你不回来吃饭,所以只让厨房做了驴ròu黄面和汤。」 冷冷的天这些东西吃下肚,管饱又满足。 「芽芽你信不信,为夫这会子能吃得下一头驴ròu。」凤诀呵呵一笑。 过了两刻钟,驴ròu黄面送了上来,配上拌上蒜末、辣椒油和黑醋等沾驴ròu的调味料。 除了驴ròu黄面外,还有一盘白切驴ròu,大概有半斤重,而黄面上的驴ròu是于露白吩咐邹婆子用香菇加数种中yào,切丁卤出来的,筋ròu均匀,ròu汁香喷,面条细长,吃起来弹牙有劲。 凤诀有些迫不及待,顿觉食指大动,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才放进嘴里,便猛点头道:「芽芽,这好吃,你也坐下来尝尝,这么好的东西可记得给祖母送点过去。」 「每一房都送了,祖母那儿自然也有,哪里能缺也不能缺祖母。」谈孝敬,她可是不马虎的。 见凤诀吃得狠,她把沾驴ròu的酱料倒一半在黄面里,没想到凤诀吃得赞不绝口之余,却不满意了,「这驴ròu我看着估摸也只有半斤,还不够我塞牙缝。」 「小厨房里还给你留了半斤,真不够再让橙儿去拿就是了。」 「嘿嘿,那就好。」他吃得起劲,居然还没忘替于露白夹菜、盛汤。 「你最近是忙什么呢?连个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慢慢喝着笋干海带老鸭汤,顿觉整个身子都暖了。 他没回答,反倒是说了,「我听说二婶母和二叔父大吵了一架后,二叔父急匆匆的派人把几房的老爷全都请到大堂,也不知商量什么,我刚进门那会子他们好像分头出门去筹银子,要不就回院子找妻子想办法了,嘿嘿,夫人这招釜底抽薪做得好!」通常各过各日子的各房,这下可有得忙了。 「哦。」于露白回应得很冷淡。 凤诀寓意深长的看着妻子,「为夫的倒是想知道夫人是怎么上门讨债的?」莫非是媳fù儿的河东狮吼把二婶母吓成了鹌鹑? 媳fù儿这模样,要是凶狼起来柳眉倒竖,眼儿瞪大,唔,摸着良心说还真有股英挺劲,用来吓唬这些锱铢必较的后宅fù人绰绰有余了。 「你那是什么眼光?以为我是那好战分子,动不动喊杀喊打的?我可是好声好气的去找二婶母聊天,你可以问问那些丫头们,我的声音可提高过半分?别凭空想象什么血腥场面,太不实际了。」于露白一根手指点了点凤诀的脑门,想点醒他的胡思乱想。 「为夫这是赞美夫人出马必胜,早知道我还在那里愁烦什么。」 「你也别想得太美,婆婆那些个陪嫁我觉得能拿回来五成,你就要偷笑了。」都这么些年了,再珍贵的东西也不知到了谁的手里,要找回来谈何容易? 说起来她的婆母并不是什么名门出身的姑娘,而是商户女,原来也没想过要嫁进这样的大户人家里,无奈月老胡乱牵线,在二月二龙抬头,男女都出门踏青的日子,和她公爹相遇,一见钟情,从此就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了。 商户女高嫁,拿什么嫁进楠安伯府这样的高门? ☆、第四十二章 说穿了能凭借的就是让人眼红的陪嫁,只是当年有多少人眼红,就生出多少的不甘心和贪婪之心。 「我也没想过那些东西能全部要回来,我只是要给那些人一个教训,当年欺原主年纪小,大房无人,你拿一点、我拿一点,以为没人发觉,蚕食殆尽。也算他们倒楣,我替原主回来了,他们就要有心理准备,我是要连本带利出这口气的。」 「既然只是想出口气那就好办了,反正我也把这事禀报过祖母了。」 几房全都得罪了,这是招恨呐,能不替自己想好后招吗? 凤诀问道:「祖母可骂你了?」 「祖母是明理的老人家,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这样污蔑她,看她的好孙子是怎么想她的,往后让她把好吃好喝的都收起来,馋死你!」 凤诀哭笑不得,他还真是小看了她,原来是先去给祖母上眼yào了。「你这是把我当成吃货那条狗了?」 「你自己要对号入座,怎么怪到我身上来,为妻的哪里说你像吃货了?」人家吃货吃东西也没你那德xìng好不好? 「那祖母可说了什么?」 「祖母说这些年因为她不管事了,后院确实有些不象话。」 「这的确很像祖母会说的话。」凤诀一摸下巴,「往后你有祖母这块免死金牌,谁想拿捏你还得看看她老人家肯不肯了。」 这时候祖母愿意站在他这边,凤诀是有些感激的,毕竟那是好几房的压力,且那可都是她的儿子和媳fù。 但是她老人家也知道楠安伯府是该整饬了,家风不正,谈什么振作,一棵树从根腐烂,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是该适时的给他们一点苦头吃。 两夫妻用过饭,凤诀自去梳洗不提。 到了就寝时间,凤诀瞥了眼倚在榻上看书的娘子,道:「早点歇息了吧,明日还要早起到军器监。」后宅如今有妻子镇着,他在官场上毫无垩碍,便能尽力往前冲了。 「你怎么会到了军器监?」于露白一头雾水,军器监那儿不就是她二伯父的地盘? 大鹏朝设有五监,国子监、将作监、少府监、军器监和都水监,这五监将文、武、兵器、水防、建筑、官员迁转全包纳在内。 她困惑的又问:「我看邸报上也没什么官职变动,你这尚书左shè仆难道是个打杂的?」 哪个地方需要支援他就去哪? 凤诀伸手托住自己的下巴,谢天谢地,下巴还好端端的没有掉。「与其看那种没有时效xìng的邸报,有疑问,你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 「你那臭脾气我不知道吗?不想说的事如何撬你的嘴也不会说,你不说,我也不问,可我又想知道你都在忙什么,不就只能看邸报?」于露白白了他一眼,冷哼道,她这般用心良苦居然换来人家的不领情。 「不是我不说,是最近忙得连跟你促膝长谈的时间也没有,请娘子原谅。说穿了我会忙成这样,还要感谢你那位义兄的抬举。」他眯了眯眼,很久没在于露白面前出现的冷鸷凛冽再次显现。! 这「感谢」听起来意谓森森,和抬举两字完全沾不上关系,「陷害」比较像吧? 「怎么说?」义兄,乔童? 「之前我以为他做为京官,大致脱不了翰林院或六部观政这些差事,却没想到皇上让他去了军器监。」 「哦」于露白神情有些恍惚,很快反应过来,她想起她在西巷村干的好事了。 当今皇帝对扩大领土版图不热衷,可对用来威吓和防御的武器研发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狂热,乔童会出人意表的去了军器监,可能大概也许得追溯到他是怎么得到那五品闲职的远因了。 所以,这会儿也把自己的夫君拖下水,指不定和她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关系。 「就算去了军器监,那也难不倒你。」她呐呐道。如墨哥哥当年领兵作战,除了善于野战围歼,疲敌制胜,对武器也有股子狂热。 不说别的,她婚前片刻不离身那柄宝剑就是他不知从哪淘来的。 就算去了军器监,想来他也能应付得过来。 「对这件事,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夫君在讲话的时候,娘子明显的走神,这是觉得他言语乏味,抑或是没把他当回事? 又或者他这些日子太过忙碌冷落了她,她不高兴?凤诀的脸色一下变得如霜打的茄子了。 「你要我说什么?」于露白茫然的反问。 「你懂pào弹火yào制造,在兵营的时候为什么都不表现?」 「又是乔童说的?」她真是错得离谱,以为比起女人,男人的嘴比较牢靠,原来还真是五十步和百步之差。 凤诀没说话,是默认了? 她微叹口气,「因为我是女人。」一个女人出格的把男人的锋头都抢光了,能得什么好?变成旁人的眼中钉,ròu中刺? 她再能干,再受宠,却不能忘了这是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建功立业这种事情尝鲜过一回就成了,其他的丰功伟业还是让男人来吧。 祖父提携她入军营已是逆天之举,她要是再不知死活的当出头鸟,能造福一些同袍和上前线的弟兄们最好,功劳被分食了她也无所谓,但就怕给家里招祸。 于国公府可是一直都在风尖浪头上,不需要她一直加柴添火,那绝对不是她的初衷。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皇上是绝对爱才的,你若是有所贡献,皇上是不会轻待你的。」 凤诀再如何疼惜妻子,身为「天」的男人也不会明白女人那些曲曲折折的心事和承受的压力,即便像于露白这般飒爽的个xìng,表面是女汉子,不拘小节,但底子里仍是个软妹子。 见凤诀大义凛然的开解她,于露白抽抽嘴角,很快换上素常的笑容。 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不是她能妄加评论的,除非她嫌弃挂在脖子上的脑袋太重了,想换换。 「我的手比起相公你的如何?」她突然摸不着头绪的变了话题,还把自己那比寻常女子其实也大不到哪里去的手伸了出去。 凤诀虽然不解,还是顺着她的话把手掌伸过来覆上她的,「小上许多。」 她反握住他的,「双手可以抓住的幸福刚刚好。」她现在不需要那些多余的名声。 两人的手这一jiāo握,脸与脸的距离不过一指,呼吸jiāo缠,凤诀控制不住的伸出空余的手将她抱了满怀,在她发心上印了一吻。 于露白偎进他的胸膛,也把脸贴在凤诀的脖颈之间。 一时之间,彼此只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声,满室静谧。 「为夫的明白娘子你的意思了,军器监那些事也不用你cāo心,我自会料理妥当的。」他脸朝下,入目便是她的锁骨,细细的弯出优美的弧度,泛着盈细柔美的光泽,凤诀张嘴,轻轻咬上那儿。 于露白冷不防发出一声轻叫,「人家又不担心你这个。」 「哦?」他用一指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眼中看见如满天星光的灿烂和潋滩,情思一动,翻身将她压在床上,眼光瞥到她露出来的润白胳臂和刚被蹭下而拉开不少的领口,他一贯自持的语气保持不住了,带着紧绷道:「娘子对我何时有这么强大的自信心的?」 于露白被凤诀撩拨得脑子有些昏沉,但是听他这么问,便打起了精神。「你是广东十三行的三当家,十三行做的是什么?出海贸易,洋货买卖,那些个西洋人的东西你见的比谁都多,要说你对兵火器没有任何想法,这是骗人的吧!」 凤诀原本被于露白的柔媚勾得七上八下的心,忽然一楞,眼神稍微清醒了些,半边都酥了的身子也稍微平复了些,却不料眼底已经染上几许情yù的于露白缠上了他,那几乎是媚眼如丝的媚态有着超乎寻常的吸引力,凤诀勉力维持的镇定立马瓦解。 此时,于露白灵巧的小舌已经长驱直入的滑入凤诀的口中,他毫无抗拒之力的沦陷,沉浸在她热情和主动里。 无人说话,帐幔被放了下来,屋里只剩下男人和女人jiāo织在一起的喘息声,暧昧又冶艳。 翻云覆雨过,云雨歇。 于露白浑身酸软,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颊上和颈子都是被汗水粘腻的发丝。 「我去命人打水替你擦擦身子。」凤诀披了外衣,走出了内间。 于露白听见他在叫唤的声音,和丫头们的应声,忍着酸痛的腰和腿想起身,然而半支起的身子还是忍不住那股倦意,趴在枕上等着凤诀回来,哪里知道闭了双眼便睡着了。 凤诀让丫头们提着热水进来,见床上的人没有动静,遣了丫头,自己撸高了袖子,绞了棉巾子,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拭起身子。 于露白一身清爽的睡醒后,便知道凤诀替她清理过了,不禁觉得她这夫婿越发知道要疼惜人了,心里甜蜜蜜的。 ☆、尾声 【尾声 自成一家】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 本来家家户户再不济也都能热热闹闹的过个小年的,可惜楠安伯府里有心情吃家宴的,只有大房的人。 五六七房也还好,一接到大房想讨回当年大嫂库房里的珍玩古器的消息,二话不说,赶紧寻了就缴上来。 当初分赃,这五六七房本来就不想拿,他们明白那些个东西值钱归值钱,可都是烫手山芋,只是那管家权捏在二房手里,除非他们往后不依靠伯府过日子了,否则不同流合污的下场会处处被人掣肘,很惨。 因此就算觉得不厚道,还是昧着良心拿了。 不过拿归拿,拿布层层包了,放在箱子底层,视而不见也好,不敢花用也罢,到底如今不用像二三四房那样到处调头寸、筹银子,花上好几倍的大钱才能把卖出去的东西再设法赎回来,阿弥陀佛! 大房也不追究,只要求物归原主便是,这更让他们惭愧之余又松了口气。 反观江氏和凤二老爷的脸色可就可怜兮兮的了,然而,还真没人同情这一对黑心货。 于露白对这些失而复得的东西也不过看了一眼,便让请来的京城里最富盛名的古董铺掌柜帮着掌掌眼、评鉴真假,最后再让微芒列了单子,送回库房。 所以就算有人想糊弄她,也没那么简单。 婆母那些个东西都是好的,可她用不着,和凤诀商量后,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就留下来给他们将来的女儿吧。 小年夜的家宴过去,小夫妻又在自己的院子里吃了顿正式的晚饭。饭后丫头们兴致勃勃的说要用炉火烤红薯片、栗子吃,于露白也没反对,年轻人嘛,甜食和点心装的是另外一个地方,于是四大丫鬟加上几个二等丫头便在外头乐呵的摆弄起来。 现在她们可会看眼色了,只要有少爷在的地方,少nǎinǎi就不需要她们服侍,因此一个个像是掉进米缸里的老鼠,全凑着那烤炉去了。 暖阁中,眼前的人是自己心爱的,只有小俩口的世界美满无比,不过两人把丫头们都撵出去,不是为了你侬我侬,只见夫妻俩头抵着头,各自拿了一枝毛笔,凤诀在纸上画着什么,还没等他画好,于露白就把纸转向自己又添了什么,她未添完,凤诀又把纸转向自己,再横加几笔。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坚持己见,写来写去,画来画去,加加减减……小夫妻每天就忙着研究那张纸,就这样直到腊月二十八,衙门封印的前一天终于定案,凤诀匆匆披上凤羽金锦轻裘,急忙的出门去了。 于露白倒头就睡,醒来后懒洋洋的让邹婆子给她煮鱼汤喝,鱼汤喝完,又吃了几块小点心,凤诀回来了。 「我让邹婆子给你炖了香菇鸡汤,要不要喝一点?」她虽然不是个凡事完美的贤妻良母,但也记得凤诀是不吃鱼的,若是自己想吃鱼的时候便让厨房另外替他准备别的汤品。 「不急。」让他喘口气。 于露白吃饱喝足,这会儿倒是知道要给从外头归来的相公倒杯热茶。 凤诀满足的吁了口气。 「图纸jiāo出去了?」她问。 「我和乔童把每个细部都再透彻研究过一遍,觉得可行,这才送出去的,接下来就是那些兵器监工匠的事了。」等他们把那东西造出来,只要出世,绝对是惊天霹雳的一响了。 「这真是累人的活。」短期内千万不要再来一次了。 凤诀颇有同感,痛快的喝了两碗鸡汤,吃了一支鸡腿,然后一头倒在床上就不肯动了。 于露白替他盖上被子,放下帐幔,见他似已睡去,便轻手轻脚的出了暖阁,至于躺着的凤诀原想把娘子拉到床上来陪睡的,可惜手一碰到软床,全然失去了自主意识,只得听着于露白踮着脚尖的脚步声渐去渐远,心一安,沉入了无梦的世界。 楠安伯府人心浮动,年味淡了不少,但是没心思过节的是几个主子们,而祭祖、送年节礼、收租、赶制过年新衣,这些能置之不理吗? 当然不行,所以下人们不管内外院还是异常的忙碌着,该布置、该采买、该准备的,一样不能落。 于露白更忙,属于她的铺子早在吃过腊八粥时就开始盘点,见掌柜,送年节礼和分红,给娘家长辈兄弟送礼,让手下人赶制新衣,按照下人的勤快与否分给红包,晚间还要忙那图纸。 到了年三十,各式各样的点心堆成了小山,团圆饭是在怡人堂陪着凤老夫人用的,一起团圆守岁,小夫妻俩守到子时过去,年就到了。 其实过年呢,也就这么回事,吃吃喝喝,喝喝吃吃,亲友互相登门拜年,又是吃吃喝喝,喝喝吃吃。 咻一下,年就过去了。 由凤诀和乔童联合设计的虎蹲pào和震天雷一鸣惊人,震撼了朝廷上下和军营,谁都想争取到这些神兵利器好壮大声势。 震天雷设有引线,内有带钩的碎铁片,点燃引线后投掷出去,杀伤力非常巨大;虎蹲pào则是利用西洋的技术改良,带有耳pào和准距,可以调节shè程,威力惊人,还有大小型之分,战场上可灵活调度运用,往后大鹏军就用这虎蹲pào取得许多场战役的胜利。 皇帝龙心大悦,破格将凤诀从尚书左仆shè拔擢成为相,既要管理国事,也是皇帝的私人顾问,乔童自然也高升,去了都察院,成为正二品的左督御史。 同年四月,于露白的温棚推出了限量的极品牡丹花,一时之间造成大轰动,去年没抢到珍贵花的贵人们纷纷砸下重金,拚命喊价,希望这回能抢得先机,得到那么一盆牡丹花,好展示出来显摆一番。 可就算那些个有钱人抢得欢,于露白也不贪心,依照惯例,手头上的花卖完,铭谢惠顾,向隅者请明年再来。 这一轮下来,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她赚得荷包满满满,就算三辈子坐着吃,躺着吃,跷着脚吃,都不虞匮乏。 进入炎热的六月,于露白确定肚子里揣了个小包子,这让凤诀下定决心自请出宗。 理由很简单,他早有自立门户的能力,不想、也没有义务继续养那些无底洞似,只进不出的亲人,更不想往后他的孩子有样学样,变成不务正业的纨裤子弟。 族老们尽管千百个不愿意,但没有人敢骂他。 谁敢骂一个当朝大丞相? 凤诀出宗后没多久便重新立宗,也就是说从他以降,他的子子孙孙和楠安伯府的凤氏再没有半点的关系。 他的这一世和妻子于露白相亲相爱,携手走了长长久久,夫妻一共生了五子一女,他也言出必行,实践了他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承诺。 这一生只有于露白一个妻子,白头偕老。 ☆、后记 【为爱重生 陈毓华】 因为天气热得叫人受不了,很果断的,去把长发剪了。 友人说你怎么剪回学生头?(语气中带着抱怨,说长发好看,比较有女人味),我赏他一个白眼,你不知道热起来会要人命吗?(腹诽:还女人味?是酸菜味吧。) 我记得以前学生时代剪的都是男生头(是我阿娘的杰作),因为我的头发天生带鬈,要是不把后面往上「噜」,就会变成一颗高丽菜bàozhà头,所以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头都是我阿娘剃的。 你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其实也很简单,就省钱咩。 家里四个小孩,若去给人家剪,那得花多少钱?当然是自己来!(我阿娘是全能女超人,几乎无所不能。) 反对过吗? 好像没有耶。 我们那年代的小孩,就跟个小瓜呆似的,大人说什么就什么。 反骨?那是什么东西? 其实剪了头发以后很是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想到早点把三千烦恼丝给「喀嚓」,那一整个清爽啊,每天心情都美得不得了。(好吧,就算过了好些天,它又翘成鸡窝头,只能找来发夹夹上,偶尔还会偷偷从窗户上瞧自己两眼,心情还是粉美丽,一点都不受影响。) 今年的夏天有很多开心的事,阳台上两株向侄女讨来的玫瑰花十分的争气,红艳艳的开了八朵花自然是陆陆续续开的花,让我快要挂点的眼睛得到不少滋润。 好,回过头说这本书。 这本书,有一个很奇怪的开头,就是爱情。 男主角是为了爱情而重生回来,为着不要让女主角等他等得花儿谢了(女主角成了老太婆,这本书还有谁要看?摔!)不过扪心自问,大头华还真想这么干。 说它奇怪的是,男主角没有一般重生的人那么的无所不知,但是这样会有损男主角的英明神武吗?(看到我的食指在努力摇晃了吗?一点都不会。) 还有这本书是为了一句诺言而爬了十多万字的,(阿华是白痴,下次千万不要这么干了,会把人折腾翻的。) 最近脑浆耗损得很严重,需要补水、补浆,对沙发的渴望简直到了想投入爱人怀抱的那种层级,因此,誓言爬完手上这本,就要给它赖个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巴黎巷尾の樱)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2565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