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后劫》 日月合 第一章 羿射九诡 太阳照耀着大地,乃文明的起源。可这样的热源只需一个即可,若是翻倍增加,甚至多至十个,任何生命都无法生存。 长河流域的熙部,便出现了这样景象。 整个部落的天空每日升起十个太阳,山火尽生,热浪滔天,天干地裂,部落中的人已十不存一。 幸亏部落中有一位英雄叫做羿,擅长射术,眼看民不聊生无法生活,便亲自带着弓箭发誓要射下九个太阳,恢复天地清明。 想要射落太阳,不说距离问题,光是普通箭矢,靠近大火就会被烧成灰,更别提酷热无比的太阳,因此羿首先得寻找合适的弓箭,才能实行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后续的故事如何,已经无法考证。 据说羿前往东海神仙之所,获得射日弓箭,使用他的招牌绝招九星连珠,将扰乱天地秩序的太阳射落,大地重新回归平静。 官方的版本是这样流传的,毕竟九阳已经消失不见,而英雄羿也回归部落,还拿着那柄在冬日依旧炽热无比的射日弓,由不得他们不信。 只是祭祀们询问过羿具体的过程,都被这位英雄敷衍过去,甚至面露不愉,对部落地位尊崇的祭祀都大声斥责。 故而这件事的过程便不了了之,由于当事人没有细说,便有许多添油加醋的版本出现。 什么射日弓箭得来不易,是神仙赐下的宝物,须得羿守口如瓶,不然会遭天谴;又九日并非天地具象,是有妖魔作祟,其中涉及封禁秘术并非永久解决,言多必失。 不过这都是道听途说之言,掩盖不了羿的辉煌事迹。 这不,目前部落最大的事就是几天之后的羿娶亲,朴素的部落民众挂出鲜艳的海贝,裁剪各种样式的兽皮,为大英雄迎娶娇妻做准备。 羿的未婚妻是何许人也?这可是比大英雄羿还要有名的人物,单名曰娥,生来雍容华贵,貌美无双,不仅家世乃部落澜的贵族,容貌更是世所罕见。 据说娥幼时贪顽,失足落树。几十米高的巨木,眼看娇花凋零,竟然从林间跑出一只玉兔,恰好用柔软的背部接住娥,救了她一命。 从此娥与神兔形影不离,随着她年岁渐长,出落的更是如清水芙蓉越加靓丽,在周围几个部落艳名远播。美女配英雄,天经地义。 澜部的娥嫁与熙部的羿,两大部落即有合并的趋势,毕竟经过十阳乱世,孱弱的部族已经无法在危险的蛮荒大地上生存,唯有合并成更强的势力,才能赚得一线生机。 今天便是娥进入熙部的日子,所有的族民都迎接这位地上仙女。 在欢天喜地的族民与神神叨叨的祭祀队伍走过后,围观的人笑意逐渐消失,露出麻木饥黄的脸,颤颤巍巍地离去。 大地干涸,寸草不生,能活下来的都难得,却也抵达极限,疾病和饥饿在他们身上留下永恒的烙印。 其中一个面容青涩的少年,站在远处,约十一二岁,身材廋的像是竹竿子,左臂更是被兽皮严丝合缝地包裹着,耸拉着用不上一丝力气。 他是荒,乃十阳下唯二从天葬坛生还的幸运儿。说也奇怪,明明在部落中已经全无声息,连心脏都已停止跳动,于是祭祀将他放入那批的天葬队伍中。 说是天葬,其实就在死人身上抹上一些奇特的颜料,保证其身体数日内不腐,之后运入山中祭坛,等神灵收归他们的躯体。 至于实情如何,山中虎豹无数,普通民众或许有猜测,可人死本就无灵,身外之躯不过仪式,更能避免瘟疫,天葬已是部落数百年的传统。 天葬坛从来没有人能回来,不说大山中的财狼野兽,毕竟都是死了才运过去,即使还留有生息,也是那种回天无力的,如何能回归呢?说来也是离奇。 由于送入天葬坛就代表着死亡,没有人愿意再和起死回生之人交谈,祭祀们认为这样的人阴气四溢,时时刻刻会吸收周围人的阳气,如果得不到补充,很快就会死于非命。 即使在如此重大喜庆的日子里,荒也只是躲得远远的,眺望部落同族,沉默不语无法上前。 此刻的荒,自然已经不是原来的荒。在十阳乱世的末期,原身咽下最后一口气,确实已然丧命。 这个昏昏噩噩中继承原身者,本是正在阅读封神的新世纪青年,结果一个恍惚,就穿越至乌漆嘛黑的恐怖死人坑,零星地继承了些许飘散的记忆,苏醒时左臂传来剧痛,原来正有一只皮包骨头的野豺啃食着他的左臂。 求生的本能让他耗尽所有力气,挣脱了豺的血口,并踢了对方一脚,恰好命中野兽下体,受惊的野兽同样虚弱不堪,惊慌逃窜。 四周巡视一番,左臂被啃咬的他已是最幸运的人,周围的尸体不是缺头少腿,就是肠子洒落一地,配上躯体涂抹的五颜六色的颜料,活生生的地狱修罗场。 说来奇怪,山外太阳暴晒,河流干涸。天葬坛周围却温暖宜人,景色如春,若非尸骨如山,不失为一处妙地。 挣扎着起身的荒寻到偏僻处,找到此地的一处上游水源,闷头便喝,更是扯下上身衣物简单的包扎了下伤口,便昏昏睡去。 蛮荒的部落天作被,地当床,即使上身赤果也习以为常,身体素质更是惊人,本因丧命的左臂伤势,休息一番竟也逐渐愈合。 若只是如此,荒应当喝足甘泉,踏步而归,可天葬坑绝非善地,甚至称之为凶坛也不可。 无论荒朝哪个方向走,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原地,更危险的是幽暗丛林中似乎总有鲜红的眼睛在盯着他,残忍,嗜血,毫无理智。 越走的多,荒越是恐惧,按理说此处乃附近几个部落的埋骨之所,不说几百年来的尸身腐朽,荒骨也该不少。可他见到的都是新送入的尸体,最多残缺不堪,却没有一架尘封之骨。 而且这里的尸体不仅仅有人型的,各种各样的野兽尸骨同样散落各处,不过与部落运送死人不同,这些野兽有些还没有死透,感应到大限将至便进入此地,等待着终结。 对,部落的运送。残存的记忆让他回想起,祭祀们之前讨论的日子是血月之时方可进坛,且抬尸者只有一时的停留时间,若不按规定来,会有不祥之兆。 那是祭祀们没有瞒着即将逝世的人,荒也是绝望而麻木的人之一,毕竟死亡已然注定。 可现在想来,这天葬坛诡异地很,似乎会吞噬尸骨。 随着夜逐渐降临,鲜红而嗜血的眼睛愈发明目张胆,荒在偶然间靠近一处幽暗之地,忽然一只利爪伸出,亏得他精神高度集中,猛然避开。 匆忙一瞥,那利爪长约半米,上面抹着厚厚一层油,干枯的皮层断断续续地包裹着。这怪物似乎十分惧怕阳光,没有抓到猎物,却被夕阳照射,便发出惨痛叫声,沉闷而扭曲,尖锐而混乱,好似数种生物混合的声音,瘆人的慌。 避开袭击的荒吓得六神无主,向着夕阳之地奔跑,可无论他怎么逃离,依然无法离开天葬坑,最终他还是回到了饮泉溪流之地,这是此地的高处,也是最后能看到太阳的地方。 说来可笑,在外面时,人们憎恨太阳,甚至原身因十阳而亡。此刻太阳却又是救命稻草,想挽留却无济于事。 疲惫,饥饿,恐惧,纷纷袭来。只等太阳落山,黑暗就会把一切吞噬,若继续下去,荒不过又是一死。 这时候,就要说到离开天葬坑的唯二之人,若非他,自己恐怕早已成为一具不起眼的尸体。 已然回到木屋的荒,抬头望了望满身破旧的老者,对方闭目凝神,一言不发。这已是几日来的常态,全靠荒采集露水煮熬稀粥喂食,若非探其鼻息未断,还以为他死了不成。 那日被逼到绝境的荒,毕竟不是原身,在探寻金手指无果后,反而豁达起来,仰天三声大笑,道尽苍凉。 说他疯癫也罢,说他痴傻也好,在无尽工作的压力下,来到更为残酷的世界,忽感造化弄人,人又何惧,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便在此刻,荒模糊间看到水源尽头的青石之上,盘坐着一个老者,浑身鲜血淋漓,胸膛却依旧起伏。 难得看到活着的人,他匆忙上去询问,对方却好似凝神入定,如同磐石般没有任何回应。 荒利用清水清洗了老者的血迹,两人就对坐于此,等待终焉。 天色被浓稠的黑幕遮挡,周围呼啸声越发惨烈,甚至能听闻啃食血肉的声音,嗜血疯狂的气息甚至化作气体飘散而来。 就在黑夜彻底降临之刻,血光大作,所有妖目向此处袭来,老者猛地睁开眼睛,如宝华四溢,清咏道: “九诡浮世,月丹凝神。光阴过客,死中求生!” 随后诸邪辟易,万物消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二章 我非我 本来以为捡了个牛逼烘烘的老爷爷,毕竟主角开局戒指里藏个大佬指导,是穿越者标准配备么。 没想到这个老爷爷中看不中用,咏叹倒是唬的人一愣一愣的,连周围的诡异野兽都不敢上前,但不过片刻,血红影子便扑了上来,撕扯他们的身躯。 在剧烈的疼痛中,荒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和这个老头躺在枯草地上。 没错,他也想不到还能再醒来,当野兽撕咬他咽喉时,那种血肉分离的痛苦真切无比。但既然他醒来了,那说明之前的遭遇不过是个梦,大概是个梦吧。 老者现实中倒没有梦里那么惨,七窍流血浑身溃烂倒是没有出现,不过脏兮兮的像个乞丐一样。当然,现今部落里没有乞丐这个职业,许多弱小的族人都在捕猎时被野兽咬死了,或许老头子可以成为这行的第一人。 就凭他梦里神神叨叨的一番发言,也是神棍级别的。 本来这样的弱者,传统都是任其自生自灭,没有能力在野外存活的人,在危机四伏的大荒根本活不下去。 可荒犹豫一番,还是背起老头子,回到熙部。 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他感觉老头子来历神秘,或许梦中场景皆为具象。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需要解释自己离开天祭坛的原因。 如此神秘的圣地,一个已死之人的回归,说是鬼魂附身都不为过。若他就这么大条的走回去,怕是第一时间就会被祭祀们抓起来,为平息神怒把他打死再送回去。 至于不回部落,那更是不可行,荒左臂的伤势和饥饿导致的虚弱都是实实在在的,这也是他怀疑梦境真实性的原因。起码回去还能在熙部培养的果实林救济两口,若在野外那真是十死无生。 果然,回归的荒被祭祀们带到小黑屋中,严密审查,不仅有好多鬼祭求神占卜,更拿着奇奇怪怪的道具扎进他的血肉,检验其真实性。 而能从天祭坛安然而归,荒把这一切都推给昏迷不醒的老头子。没错,由于不知道对方名字,荒就这么称呼这个老者。 他先是说对方全身溃烂七窍流血,但随后在黑夜降临之时仙迹显露,治好了老头子身上的上,并且送他们回归。 真真假假,神神叨叨,似乎有几个祭祀真的知晓天祭坛的一些事,对荒说的利爪野兽和鲜红大眼睛惊恐的很,故而对老头子愈发警惕和畏惧。 其实最根源的是,无论因为什么,他们毕竟活着走出了天祭坛。按照部落对天祭的理解,这是他俩命不该绝,那么就不该继续追究这事。 何况还有个神秘莫测的外乡人,虽然目前半死不活的没啥动静,可万一真是大能,那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起初,祭祀们还派专人照顾了他们两天。可很快就发现,所有靠近两人的活物,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生命衰竭,小则生病,大则昏迷不醒。 要知道蛮荒之人体魄雄健,许多人一生都没有生病这一说,可仅仅就是在两人身边呆了几天,已经有数人出现此症状。 不得已,祭祀们只能让荒带着老头子前往部落边界,并且警告族民远离危险源。 而在观察了几日后,老头子双目和鼻孔开始流血,像极了天祭坛那一幕,连荒都感到精力与日俱减,似乎真如祭祀们所言,阳气流失,天祭坛终究不会放过他们。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说出老头子最后吟唱的诗,因为其内容惊世骇俗,泄露恐有大祸降临。 如往常一样,帮老头子擦拭身上的鲜血。随着时间流逝,老头子流出的血越来越多,有时甚至染成一个血人,气息也越来越弱,到了子夜时分,甚至冰冷的像个死人一样。 可这濒死老者,已是同病相怜之人。 每过一天,他明显能感觉到身体机能下降,甚至今日出门,腿脚都不利索,只能搀着木棍走回最后几里的路程。恐怕用不了几天,他会比老头子先死还说不定。 坐在篝火旁,荒回忆起神话传说。后羿嫦娥的故事家喻户晓,如果说事件的发展和记忆中的相同,那两人应该是早有婚约才对,不该现在才结。 而且熙部和澜部也是闻所未闻,根本不是他熟悉的华夏文明。 再有老头子说的羿射九诡,他觉得此中内情恐怕另有玄机。 可无论怎么揣测,他这被诅咒的躯体也无法行动,现在的他怕是连一个一岁的婴儿都打不过。 唯一能体现他活着的证据,就是回想起澜部的地上仙子娥,心头略有火热。 他不是个好色的人,前世信息爆炸也见过无数美女网红。可这一切都无法与那名女子相比,所谓世间的庸脂俗粉,岂能与皓月争光,这就是他的评价。 即使只是远远的观望,并且娥还带着遮挡面容的饰物,依稀能看到她那绝世容颜以及冰冷而优雅的姿态,娇体更是芙蓉日暖,青莲涤生,世所罕见。 这样亲眼目睹神话中的人物,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触。虽然他明白娥可能不是他熟知的那位仙女,可脑补代入这种常规操作还是必备的。 想着想着,他低头盯着的手背,竟然须臾间起了褶皱,瞬间大脑内绮丽的场景烟消云散。 出门撒了泡尿,清醒一番。 说来蛮荒部族的衣物十分简陋,男子不过兽皮裹腰,大小便时都不需解衣,有身份势力的大族,才在上身披着大袄,女子裹住胸部,果然原始。 摇了摇头,他猛地失笑,低声自语道: “我果然是个俗人!” “这天地万物,谁又不俗?” 荒正要反驳,恍然一愣,望着草席上睁开眼的老头子,结结巴巴地喊道:“老,老头子,你竟然醒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说完之后,荒觉得话语有些不吉利,尴尬补充道:“看你天天流血,像个输血袋一样,我以为……” 老者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语,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确实快死了,之前的状态就是我疗伤的最后挣扎,现在醒来不过回光返照。” 看着双目圆睁的荒,玩味地说道:“不过你也快死了,蚀阴夺魂,运气好的话比我快几天。”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气氛沉寂起来。 荒本来想问问对方说的蚀阴夺魂是什么,是否和天祭坛的诡异有关,可话没出口,忽然间索然无味,不愿再提。 冷寂了好一阵,老头子才略显惊讶地开口:“你就不想问问死因为何,有无解决之法?我活的够久,况且确实回天无术故而生无可恋,看你骨龄不过十余岁,为何暮气沉沉?” “因为我觉得,如果你愿意救我,自然会出手,若是不愿意,我就算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用处,就像天祭坛那时。” 荒直视着老头子,丝毫没有性命不保的姿态,反而侃侃而谈。 老头子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也没有认同他,反倒是岔开了话题。 “若我能让你临死前一亲芳泽,李代桃僵替换那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可愿意?” 这次倒是轮到荒笑了笑,摇头道:“你说的人,倒是让我心头一热,我是个俗人不假,却非野兽,利之所趋必有枷锁,非我本心。” “你可是怀疑我的能力?虽然目前的我确实孱弱不堪,可这梧桐涧仍然没有能制约我的存在,我说谁死谁就得死!” 略带些不满和斥责,低沉的声音竟然如滚滚天雷,震得木屋摇晃,门外却无丝毫声响。 荒却面无惧色:“我背你出来那天,就想到了你或有神通,其实这也是我的私心。事有利弊,反正将死之人,也不在乎死的快慢了。” 老头子双目变得血红,似乎陷入癫狂:“你可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式术能让你比死亡还痛苦?” 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可最终还是平静地问了一句:“缘何呢?” 缘起缘灭,自有定数,是何来哉? 这话一出,老头子合上双目,再一睁眼已然清明,不见丝毫癫狂,若有所思地说道:“既承因,故纵果,你与我道有缘!” “体虚决然,心中有怨,欲火横生,却强压心底,彼之枷锁更助心中魔念,尔知天地乾坤,可知尔是谁?” 继而老头子猛然喝问,振聋发聩,如醍醐灌顶。 荒身体震了震,脑海中记忆百转千回,思绪万千,压抑在心底最深层次的秘密如同水涌般流出,数日来生死压迫紧绷着的线松了松,浑身的压力泄尽,最后作揖道: “是荒非荒,终究我是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三章 金蝉子 “老头我道号金蝉子,师承金蝉魔宗,不过谅你这小小福地之愚民也没有听过。”老头子抚了抚并不存在的长须,见荒一脸怀疑的脸色,连忙补充后半句话。 “何为福地?”虽然荒略有猜测,却依然询问。 “地火风水,天地乾坤。在洪荒大地铸就之际,有些许碎片散落各处,被得道大能或妖王巫祖获取,炼化成小天地,存于世间。” “例如此处梧桐涧,便是西方金乌与凤凰栖息之地的一处河流,乃世间阳极之火炙烤之水,沸腾千里,绵绵不绝,常人粘之即焚。但阴阳守恒,其涧内某处阴阳交汇之所,便孕育七十二福地之一梧桐涧,你们便是这一方天地的生灵。” 荒听的一愣一愣的,整理一番才询问道:“那这样说来,梧桐涧的十阳并非真正的太阳?” “区区金乌烈焰,岂敢与洪荒三阳并称。况且正常情况下,福地维持一日已经足够。”老头子满脸不屑地说道。 “哦?那羿射九日岂不是有蹊跷,你说的九诡又是什么,还有与大日并列的月亮又是何物?” 金蝉子看了看满脸殷切的荒,忽然闭口不言,只是点道:“此乃福地大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荒见老头子不愿意说,也就识趣地不再提问,不过根据对方透露的信息,他也逐渐推演出了大概。 想必这梧桐涧就是一处芥子世界,藏于外界某处灵地,而内里自成一方天地。更重要的是,这并非是无人看管的自由世界,起码日月就是两方势力。 而老头所说的金乌,恐怕就是大日的管理者之一。 至于为何会出现十阳同现,那就是小世界那么多,不就是心肌梗塞么,话说以他之前的工作量,很担心某一天心脏病突发嗝屁,没想到现在要应验。 金蝉子等了许久,见荒没有动静,不由地抚了抚不存在的长须,作高人态地说道:“别说梧桐涧这灵气稀薄之地,即使是洪荒大陆也少有人能解天鬼之咒,不过老道正是那遁去之一。” 神神叨叨的,说话还暗藏玄机,直接说你有办法解决不就行了,之前还说无解之症,这神棍果然不靠谱。 荒只能面露勉强地问道:“请问道长有何解法,救小子一命?” 似乎能从荒的口中听到服软,金蝉子也小有激动,于是不再卖关子,点道:“继承我金蝉魔宗道统,成为我金蝉子的闭关弟子。” 有这么好的事情?荒满脸警惕地询问道:“敢问金蝉魔宗规模如何,您在宗内职位高低,是否有着百八十个弟子?” 这话问的金蝉子颇为不悦,不过还是回答道:“魔宗乃无上真魔之道,直通混元大罗之列,吾乃金蝉魔宗第六代魔魁,至于弟子,若你愿意拜入便是首席。” 听着似乎不错,不过魔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估计走火入魔啥的是日常,看看金蝉子现在的状态便知一二。至于他说得魔魁,入门便是首席,翻译过来不就是金蝉子光棍一个,根本没有弟子么,狗屁魔宗。 似乎感觉热情逐渐转冷,金蝉子慌忙补充道:“我金蝉魔宗最擅盗天命,换乾坤,你这蚀阴夺魂本来在此处无解,唯有我门派不传之秘可以救你。 若非看你脾性合乎吾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收你为徒。” 最后一句,金蝉子倒是极为郑重,事关道统,他确实不会因为个人原因甚至情谊收徒,而且金蝉魔宗最紧缘法,即使普通人求他他也不会动此念。 “你可知曾有天衍道体之圣子在天之涯跪了三十三年,我也只传了他一些外门推演之术,如此机缘,不受天谴之。” 说到最后,金蝉子声音重重叠叠,让荒身心俱震,不由自主地便跪拜下来。 金蝉子轻轻一抚,顶上幽暗凝结化作一只淡金色的蝉,身背六翅,在其现身的刹那,虚空扭曲,法则具现,甚至有天雷滚滚。很快金蝉便隐于荒的额头,消失不见,异象消散。 “切记切记,我魔宗盗天命为天地所不容,平日万不可施展神通,若强行改命则天地人杀劫齐至,十死无生。 你出去吧,接下来能否自救,就要看你自己了。” 说完,金蝉子便挥了挥手,闭目不言,似乎再次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荒抬头一瞥,老头子似乎越发苍老,整个人充满了死寂和腐朽,即使是看他一眼,都觉心悸不已,好像面前之人为世间所厌,再无容身之地。 他匆忙退去,不敢再观,直觉告诉他,再停留下去会有大恐怖。 待得退出木屋颇远,荒活动了下身体,发现体能并无恢复,不过也没有变坏,远远注视着变得苍白的木屋,神情勾勒冷峻。 没有人不惜命,他是个俗人自然亦在此列,若金蝉子真的逼迫他做有违本心之事,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不过他知晓对方要的并非唯唯诺诺之人,一味顺从反而不妙。 什么主角气运加身,大佬见面便收,狗屁! 在刚才的谈话中,荒起码有三次感受到金蝉子那如刀一般的杀意,真真切切,若有一句不对,早已身首异处。 至于话术之道,荒既要表现的略有个性,又得有畏惧之心,显得他小有能力又能被强大力量掌控。 最为重要的是,金蝉子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以及故意表现的手段,而这也是他保命的前提,对方终究有所图。 看老头子的状态并不好,传法似乎耗尽了他残存的体力。 金蝉子说自己只有七日寿命,那对方怕是连七日都活不过,才匆匆收了他这个徒弟。 至于老头说的金蝉魔宗法术,荒只是在金蝉子抚过头顶时脑内一阵恍惚,似有无数低语轻呢,有时候听的清,有时候又好像毫无规律的杂音。 至于从其中悟出什么绝世道法,强大的争斗法术,那是半点都没有的,故而对当前的情形几乎没有帮助。 可老头非要传他道法,甚至不顾身体受损,那其中必有道理。 苦思冥想没有答案,忽然一愣神,荒发现自己早已离开木屋,几乎接近部落,而他的眼睛已经盯着那所高屋许久。 那里乃祭祀们住的核心区域,最高处如太阳闪烁的木屋正是放置射日弓,大英雄羿的住处。 过几日就是羿迎娶娥的日子,那里挂满了象征喜庆的部落饰品。 荒不由地想起远处眺望,娥那仙姿绰约的外貌,心头一阵火热。 恍惚间,其面前一只黑色小蝉飞过,阵阵黑烟组成一段文字: “天火肆虐,金乌崩绝;命趟殁诺,日月交合。 枯,取而代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四章 月仙子 皎洁月光洒落在古朴狂野的木屋上,不似轻纱,好似寿衣。 在十阳同现的时光里,这片大地的所有生灵都遭受了史无前例的磨难,堆积的尸体能垒满一座山谷。 这些日子的欢庆冲淡了往日的绝望,象征着新的开端。 大荒的部落就是如此淡然,与天地争胜,与部族争胜,死亡的尽头就是新生,没死的人总要想办法活着不是么。 阁楼的护栏旁,一位女子仰头眺望月亮,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光轻柔地抚过她的面容,白鹅似地光滑脖颈毫无瑕疵,柔软的细腰以及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凶器,最让人心痒难耐的是永远那副柔弱却透露三分媚意的慵懒姿态,惹人怜爱。 娥来到熙部的几日,便暂住在未婚夫婿的家中。 大荒部落并不太平,经常有野兽或怪异的东西袭击村落,特别是深夜,常人不敢外出。 可羿的屋子是例外,有什么野兽怪异能和太阳相比吗?射日弓就高悬在屋顶之上,庇护着这片村庄。 这也是澜部日思夜想的渴望。在十阳之后,澜部实力大降,只能维持基本的捕猎采实,无力面对那些特殊的危险。 若是娥成为大英雄羿的妻子,那自然能够合并生存,互通有无。万一遇到危险,羿也会帮助澜部,毕竟不算是外人。 有人赞同,自然有人反对,特别还是部落内貌美如花的仙子,岂能没有人觊觎。 今日白昼澜部封号虎豹的蛮就当众反对这门婚事,带领他的手下在熙部闹事,还打伤了几个负责款待的侍者。 说起那蛮,也是附近几个部落赫赫有名之人,高约九尺,虎背胸腰,曾有生擒虎豹,捉拿异类的壮举。 特别此人还痴迷于娥,对娥说的话无所不听。娥能在澜部有此地位,离不开此人的支持。 若无羿的横空出世,娥本应嫁给蛮才对。岂料这位射日英雄横刀夺爱,蛮内心的仇恨何止滔天。 虽然有恨,可慑于羿的实力以及澜部大计划,之前蛮也略有克制,未曾做太出格的事情。 谁能想到今日竟然在熙部大打出手,致使数十人伤残,还妄图抢回娥,带她离开部落。 这下可触怒了羿,与蛮一阵龙争虎斗,单手持箭剜下对方的一颗眼珠,浑身血流不止,本来想要立威杀掉这莽夫,在娥的凄声哀求下才饶他一条性命。 大荒以强者为尊,这一下子澜部更加老实了,连部落第一勇士都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更不敢多言。当然,从另一方面看,这招嫁女求安,让原本制定计划的人更加欣慰。 “娥,您可是为白天的争端担忧?”两名姿色不俗的侍女在一旁询问。 娥却一言不发,只是眉头忧愁面容苦涩。 “您大可不必担心,按照族规,那个大块头本应送入兽笼遭百兽噬体。而您只开口求情,羿便手下留情放他一马,可见您在羿心中的地位。”其中一名容貌更为艳丽的侍女似是宽解,似又略带酸楚。 身为羿家族培养的侍女,其实就是奴隶的地位,自然对这位横插进来的女主人有些嘀咕,不过也不敢明面表现出来。要知道,娥即将成为羿的妻子,身为女主的她若是对两个下人不满意,处罚的手段多得是。 不过娥表现得十分温顺,对待仆人和羿的手下都有张有弛,丝毫没有因为即将成为女主人而显得跋扈,因此多数熙部的族人都很满意这位,只是对那个闹事的蛮颇为讨厌。 这也是两族合并的必经之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寄人篱下的,须得有些强硬手段才能拿得下,而今日羿的小小惩戒就是亮手腕,给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一个警告。堂堂的射日英雄,岂容人侮辱。 娥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下去,想要静一静。 毕竟也是同族之人受罚,听说那蛮还颇为钦慕娥,两名侍女心领神会的退下,留给娥独立的空间。 月光忧思,美人保持着哀容静坐,直至远处似有似无地一声哀嚎传来,她才明眸有神,翘唇微弯,让皓月失色。 一只玉色毛皮的兔子溜入她的怀中,竟然口吐人言,声线似女。 “事情办妥了,他自觉无脸再当澜部的英雄,捶胸而毙。” 玉指轻抚柔顺的毛皮,女子一脸淡然又略显可惜的说道:“羿射瞎了他的眼睛,若是拔掉他的舌头,他反而能活,毕竟一个哑巴是很难泄露多余的东西的。” 玉兔此刻竟然发出嗤笑,鄙夷道:“以他对你的深情,你即使明说让他死,他也会心甘情愿地自杀。” 娥捏了捏玉兔柔软的耳朵,盛颜笑道:“人总是会变的,深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比起让一位英雄丈夫猜忌他的妻子,使澜部得不到应有的地位,他的牺牲是值得的。” 玉兔摆了摆耳朵,淡然道:“我不管你的算计如何,可你终究要记得大事。只有取得仙丹,日月交合,方可离开此界,飞入登月台。 你这么担心蛮,莫非你们俩?” 玉兔弯下脖子,使劲向娥的腹部嗅了嗅,弄得娥一阵痒痛。 “哈……哈,别弄,怎么可能,我怎会如此蠢。那蛮对我言听计从,只要我稍露颜色,就唯唯诺诺不敢吱声,说来还真有些可惜呢。 倒是我的新婚丈夫羿有些猴急,前几日假借醉酒摸入我房中,想要用强。亏得每日有我澜部祭祀驻守,方才没让他得逞。” 说道此处,娥的脸色有些发青,明显对这位丈夫不满。 玉兔却无动于衷:“不让他接近你,又如何套得仙丹位置。以你那楚楚可怜,欲拒还迎的姿态,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 早就防备好的祭祀必然在关键时刻出现,而澜部有反抗力量让羿更为重视你的地位,谁不想蹂躏无数男人视为珍宝的圣女呢。 一石数鸟,现在连过去的老情人都长眠地下,没人再能威胁你的地位。这么说,仙丹有眉目了?” 娥瞬间恢复漠然的表情,再无之前委屈的神色:“羿还是颇为谨慎的,没有明言。但我从其话语的蛛丝马迹中猜到一些,若无意外,仙丹藏匿之所就在……” 玉兔抬起小爪示意噤声,慵懒的回答道:“别和任何人说,包括我,万一起了贪念,想要独吞仙丹,那可不妙,我只想按照计划随你回归月宫。 既然羿向你透露仙丹,那其中射日的来龙去脉必定也有所涉及,你应当明白此界的状态。” 娥双眸紧盯玉兔,莞尔一笑:“你就知道我会说出真的地方?又或者羿也只是虚情假意,故意将我引向错误的地方呢?” 玉兔摇了摇头:“你不必试探我,我的任务就是引导你飞升月宫,虽然梧桐涧的道缘惊人,可其中的危险更甚,没有命数者插手十死无生。 羿对你隐瞒的可能性也不大,虽然你现在没有修真,可拥有我月宫的灵印,应该对他的状态有所察觉。他并不单纯的受你魅惑,而是生命力的吸引和天数的引导,恐怕他的状态比我想象中的还糟糕。” 娥回想着当日羿的状态,微微颤抖了一下,可很快又平静下来:“怎么说呢,我觉得他,他变得不像是个人!虽然外表无甚变化,可总体来说怪异的很,情绪波动也极为单一,就好似,好似各种情绪缝合起来的人。” 斟酌了一下用词,娥用前后矛盾的话语描述了她的感受,听来让人细思极恐。 玉兔第一次露出可怜的凝视:“我大体猜出他的状态,可日月交合乃命数所定,不可逆转,你想要达成目的就不能违背。即使,到时候他更加可怕。” 娥轻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最终默然不语。 “咦,外面似乎有些动静。” 玉兔眨了眨眼,轻声疑惑。 娥抱着玉兔登上阁楼,向外眺望。只要在木屋外,即可感受到射日弓散发的暖意,虽然夜晚不再有辉煌的光芒。 娥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这神器,随即望向远处。 在离此处不远,一群黑衣人推着木车,向黑暗的部落外行去。 周围有不少祭祀低吟冥文,安抚迷失的魂灵。 “近来部落里发现一些奇怪的疫病,他们的尸体需要送往天葬坛。您不必担心,我熙部有羿护佑,必然可以很快解决此事,不会影响圣女与羿的婚礼。” 随身的侍女也跟着女主人登上阁楼,见娥目视远方,特而解释道。 娥温暖地笑了笑,以示她明了。 不过从小耳目聪慧的她,分明看到那盖着的木车边走便滴落着粘稠而黝黑的秽物,不知是她眼花还是怎地,在某一瞬间,她竟然看到那秽物在草地上蠕动了一下,似乎变大变多了。 运尸车逐渐远行,只留下数个家仆回返,朝木屋行来,落在最后的那个,个子明显有些矮,还耸拉着左臂,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中。 这些地位低下的奴仆,自然不会引起地上仙女的重视,她抚了抚玉兔柔顺的皮肤,转身回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五章 金蝉秘技 “老幺,你可得谋一个媳妇,别像你那些哥哥,本以为熬过十阳的灾难有好日子过,谁想到稀里糊涂的就死了,连个女人也没讨到。”一位年纪颇长的大汉对着身旁少年说道。 他们都是羿家族的奴仆,借着这位大英雄的庇护,幸运地躲过了十阳之灾,谁曾想就在即将举行婚礼的日子,许多下人染了不知名的怪病。 身体流脓,血肉滋生,许多肉瘤以惊人的速度增长,撑破结实的肉身,许多人死时已经不成人样,不是胸骨外翻喷出肉糜,就是大脑裂开脑浆四溢。 奇怪的是,这怪异的症状出现的悄无声息且极其迅速,在几日里就发生许多起,而且往往一出现就是成堆发作,例如旁边少年的一家,全部死于此病。 见少年呆滞没有发言,大汉略带可惜,随后又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叮嘱道:“大爷可吩咐了,不准乱嚼舌头,虽然死的是你哥哥,可也不能和其他人说,就按疾病暴毙谈。 你也知道,马上就是大爷的新婚之日,这些肮脏的事可不能污了熙部的喜。” 大汉晦气的甩了甩手,也不管少年听没听进去,他朝着自家的茅舍走去。 待得路口只剩下少年,他才微微抬起头,盯着木屋之上灼热的射日弓,低语问道:“肮脏吗?” 月光微微浮过,少年的脸一片煞白,简直像死人一样。他皱眉低头,片刻过后,脸上肌肤竟然微微蠕动,随后面色竟然显得红润了点,有些许生机。 千变魔象,金蝉魔宗秘技之一,能够化身万千,修至高深处连大道都可瞒过。 当然,这也可能是创造秘技之人的自吹自擂,更关键的是,前提是修至高深,他目前可是连入门都没有。 秘技说的很清楚,驱使须得道入化气,而且第一层需要某些材料来辅助,什么琉璃果、五色花、斑斓鬼,在月阴之日稀释,覆至全身,随后待紫气东来,曝晒三天,方可功成。 别说这些苛刻的条件,就是三天他都等不了。 幸好千变魔象有些外道手法,其中之一就是取其人皮,浮于脸部,利用金蝉秘术浅薄的调整。 被荒偷换面皮的少年,自然也随同他的哥哥们毙命,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像是榕树一样纠缠的难分难解,可脑袋倒是完好无缺,而且年纪也相似。 本来荒割面前还有些惊慌,毕竟整整一屋子死于非命的族民,还要在夜半行这血肉模糊的事。 可隐隐作痛的肝和肺,提醒他自己时日无多,再有天葬坛的古怪经历,让他的手停止了颤抖。 越在这荒谬的世界待得久,越觉得活着是最大的奢望。 而且秘技是金蝉小字显化后出现的,能让之前毫无反应的魔宗秘术现世,也只有荒屋中的老头子了。 与其说那是他的生机,倒不如说那是老头子的命令,因为他至今不了解这金蝉魔宗到底是修的什么法,似乎是窃取别人的命运,取而代之? 你的道法、机缘,所有的亲人,同床共枕的爱人,这所有的一切,都为他人做嫁衣。想一想就觉得恐怖,简直是标准的魔道行为。 但事情必定没有那么简单,否则金蝉魔宗早就一统乾坤,金蝉子也不会说自己命数已定,以这功法的霸道,岂不是找个人肉体溃烂无限繁殖,起码也是人样。 譬如荒首日发现这人,费劲力气将他挪至此处,那时还起码状似人,若是死了的那些尸体,腐肉也会停止生长,很快失去活性。 唯有这喂了腐果的家伙,半死不活,肉瘤愈发猖狂,成长为半径两米的怪物,即使藏于这废弃屋内,恐怕很快就瞒不住了。 可荒要的就是瞒不住。 他刚刚喂给肉山的只是一半腐果,按照往常剂量只能撑半天,待到明日午时,这怪物就又要发狂。 随即荒又上前拽了拽拴住肉山的链子,在关键的合口处松了松套环。 轻手轻脚的隐于暗中,并且在门口放了一枚腐果。锁链背后连着的是墙壁,在挣脱瞬间会倒塌砸中对方。 他不清楚这怪物是否还有痛觉,不过腐果对其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 只要肉山在光天化日之下冲出来,在族民眼前现世,想隐瞒之人,想隐瞒之事必定泄露。 况且明日是大婚的预备席,不止熙部和澜部,还有周围一些想要依靠的小部落都会前来观礼,提前送上贺礼。 这样一个怪物现身,想必大英雄羿是要亲自现身驱魔的,那他必会露出破绽。 荒回头看了看沉入黑暗中的杂屋,又瞥了瞥身上兽皮沾染着的绿色粘液和肉屑,转身向前远去。 须知疫病总有源头,而这无线增殖的血肉像极了某种反应。十阳现世,不仅仅干和热而已,它的危害远超于此。 即使在这蛮荒世界,直面金乌的人,会全身而退吗? 世人传唱的英雄似乎不全是光鲜亮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六章 惊变 欢庆的气氛弥漫在整个熙部,族民们走上古朴的石头道,庆祝这提前的贺礼。 在川流的人群中,有许多打扮与长相异样的人,那是前来恭贺的临近部落代表。 梧桐涧有多大,生为此地原著民的部落众人显然没有探到尽头,只知晓在天涯之处尽是无尽大海,环绕着整个大陆。 最适宜居住生活的地方,就有着数十个部落。 本来熙部只能算个中等部落,最有名以及有实力的是离部,号称有十二英雄镇守。 可在十阳的灾难下,所谓英雄亦不过凡人,依旧化为灰灰。 虽然部落发展久远,可没有道法巫术等神通,大荒之人只是体格比较健壮,互相之间也多比较武力值。 故而能射落九日的羿才会被如此尊敬和畏惧,因为在各部落眼中,这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与部落街道上热闹的氛围不同,在那晃晃神器守护的木屋,显得格外冷清和压抑。 一名身穿黑衣的手下正立于门外,向里面的主人询问:“各部落代表已经抵达熙部,虽说今日只是预备礼,可按照礼仪,祭祀们建议您携带夫人接待各方首领,也能表达我熙部的宽容之……” 话未说完,屋内就传来威严呵斥:“接纳他们便是给了他们最大的宽容,若没有我,各个部族早已灭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那些小心思又有何用。” 黑衣手下慌忙低头,大气都不敢喘,按理说英雄羿携夫人会见四方来者,是无上的荣耀,却不知羿为何如此态度。 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狂妄和蛮横,随即屋内传出平静之语:“告诉大祭司,今日内子身体不适,不方便接待,等婚庆之日一起操办吧。” “是,小人明白。” 手下望着严丝密缝的主宅,阴影似乎在漫延。 不由地一阵哆嗦,慌忙退去,向祭祀之地前去,他觉得今日的羿似乎有些暴怒,这个理由也足够堵住祭祀们的嘴。 说穿了,还是实力为王,身为射日英雄,羿就代表着熙部,这些小事无足挂齿。 在黑衣人退去许久,宅内传来一声阴沉之语。 “乌,把后宅洗涮干净,顺便把澜部那些闹事之人处理掉,最好是疫病之亡。” 随即有一个带着金乌面具的男子从暗中走出,漠然称是。 阴沉的木屋再次恢复寂静,耀眼的射日弓似乎都化解不了这粘稠的黑暗。 而在主宅内部,实则不止羿一个人,而是两个。 妖娆妩媚的娥正被双手朝后困住,衣衫略显凌乱,梨花带雨的姿态让人怜惜。 只有在听到羿吩咐乌的事情,眼中才闪过一丝愤怒,可很快就恢复那柔弱的表情。 “你带来的那些人都已成为肉泥,现在澜部的勇士也即将被杀,还是无动于衷吗?” 若是细看,屋内竟然沾满了血迹,地板上满是厚厚的污血脚印。 娥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羿竟然在今日清晨闯入她的院内,将所有澜部的人都杀了个干净。 不,说杀都不准确,应该是融。所有人都被分解为肉糜,血肉散落一地,恶心的味道飘散在空中久久不散,却被射日弓死死镇压。 而娥也真正的认识到了羿现在的状态。 勉强还是人的上半身,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蠕动的肉块垫,像是章鱼的吸盘一样。 这肉块如同被烫伤的水泡,时时刻刻破裂流出浓黄的液体,混杂着鲜血和汁液,还散发着恶臭的气息。 而只要沾染这股腐烂气息的生物,例如本来屋中的几只画眉,便被腐蚀的不成样子,眼睛在身上长出几只,羽毛却插在瞳孔中,哀嚎沉吼着。 娥能够不受影响,是其胸部上方有一枚月牙的印记,散发着薄薄的青光,护佑在其体表。 见羿摊牌了,娥也恢复冰冷的神色,反问道:“既然你知道日月交合的命数,为何还要做出如此僭越之事,等到注定的日子,自然水到渠成。” “注定的日子,那是谁的注定?金乌王得利化解灾劫,你借助仙丹飞升月宫,而我就要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被天葬坛净化?”羿几乎咆哮着开口,他的嘴竟然有好几张,缝合在身体的各个地方同时张开闭合,质问着。 娥却不为所动:“虽然我不知当初你射日的经过如何,可其中曲折波澜必定是你有所妥协,否则一个默默无名之辈,如何成为大荒内声震寰宇的英雄,享受所有部族崇拜。有所得就有所失。” “嘿嘿,对,还能娶得地上仙女的娥,我真是无法想象你如何伺候我这样的身体。”一根柔软的触手伸至娥的腰部,却似被神光烧灼,猛地向后退去。 娥闭目不言,随后盯着眼前怪物般的羿说道:“这是金乌之劫,我修真之路必经之难,你若能把仙丹交出来。我就当作这一切从未发生,继续当你的妻子,说不定在日月交合之际能助你清除异常。” 这话说的异常诚恳,娥满目的期待和哀求,仿佛在劝说迷途之人归返。 甚至羿都愣了片刻,可很快就狞笑道:“果然是祸水,不仅人长的祸国殃民,连话也是天花乱坠,甚至连伺候我这样的怪物都能隐忍不发,是仙道看中的好苗子啊。 是准备把我当作另一个蛮吗?在毫无作用后一脚踢开。我想想,先假装全心全意为我着想,偷吃仙丹飞升月宫,这福地的事再和你无关,哪怕澜部众人变成我这样的怪物,你也能在洪荒中做你的月仙子?” 在听到羿说蛮这个人,她眼中精光一闪,却低头不语,不再反驳,只是面露哀思,似乎在想念那个为她奉献牺牲的男子。 这样的姿态惹得羿愤怒不已,要知道娥可是他即将迎娶的妻子,现在却在他的面前思念着别的男人,本来两者关系已经差到极致,却依旧有一股无名火占据他的脑海,吞噬着一切思绪。 “我要占据你的一切!让人人怜惜的月仙子在我身下承欢,再把你变成像我一样的腐肉,把你扔在澜部的祭祀地,让他们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神变得多么肮脏和恶心!” 发癫的狂笑在屋中回荡,娥却再不理会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疯子,只是在偶然间瞥向屋顶,那里直通射日弓,也是镇压羿的异常的主要载体。 只是此刻房梁上窜过一道黑影,似乎像一只敏捷的狐狸。 羿确实将她所携带的手下斩尽杀绝,可他似乎遗忘了其最亲密的伙伴,也是,谁能想到一只宠物会是真正的底牌呢。 她与羿周旋,一方面是要探听更多的秘闻,另一方面自然是要拖延事件并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可为何过去许久,上方依然没有动静,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 而变得癫狂的肉瘤,伸出数十只粘稠蠕动的触手,开始齐齐侵蚀娥,那护体灵光变得越发明亮,可印记却在消耗中逐渐暗淡。 羿在黑暗中的眼睛变得血红,异常锐利。 娥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上方,双手紧握,内心中的不安逐渐浓厚。 要知道,若没有仙丹调和,她也不过是体质特殊点的凡人,被异化如此严重的羿侵蚀,只会被腐蚀。 难道真的要变成一坨散发臭味的腐肉?想想她那冰肌玉骨的完美躯体,恐惧如同潮水袭来。 “啊!” 尖叫刺透了木屋,害怕终于突破了她的心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七章 惊变(二) “啊!” 凄厉的声音同时从远处传来,让上下其手的羿也愣了一下,听到屋外异常的骚动,他停止手段,走至窗边,向屋外望去。 竟然是数个大汉持刀闯入院内,在这周围的侍奉的婢女已经血溅当场,蛮横的强盗丝毫不在乎人命,似乎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还未多看,羿慌忙后退躲避,一柄寒刀随即砍破门窗,骁勇的壮汉跳进屋内,先是看到被捆绑的娥,愤怒之情愈加浓厚。 可转头一看这肉瘤怪物,即使是力擒虎豹的英豪,也被震惊的无与伦比,这是怎样恶心的存在。 澜部的勇士,蛮的手下! 一见面,羿便认出这些人的来历。毕竟蛮乃澜部第一勇士,追随他的人同样不少,当时羿只是关押了他们,而刚刚派乌前往正是要了结这群不安定的因素,没想到他们似乎提前得到了消息? 惊讶的不只是羿,娥也诧异非凡。要知道蛮心甘情愿为爱为部族而死,按道理是早就对部下有所安抚,当日自杀没见得他们闹事便是证据,可现在为何群情激奋,似乎要鱼死网破。 要知道她被囚的事情羿办的极其隐秘,这些人是不该知晓此事的,从第一人闯进来惊讶的表情即知,他们提前不知。 不过,上方盗取仙丹似乎出了问题,这些搅局者是对她最好的帮助,故而娥慌忙喊道:“雷,快救我,这怪物就是羿所变,要小心他的污染!” 这位名为雷的勇士,持刀前行,一个闪身便来到这怪物身前,将一只充满肉瘤的肢体砍了下来,浓黄的汁液溅得满地都是。 他本以为这怪物恐怖异常,没想到身体如此脆弱,普通刀刃即可击伤他。 可还未等他高兴,娥满脸焦急地喊道:“小心!” 话音未落,另一团臃肿却显得极其灵活的肉团包裹而来,从雷看不到的视角猛地降临。 常年在野外狩猎的雷,虽然没有看到袭来的攻击,可致命的危机感在心中喷发,随即刀刃向后,一滑而过。 这恶心的肉瘤再次受到割裂,却不同于首次,被隔断的肉瘤喷射的脓液溅在雷的身体上,瞬间生肉化泡,脓血横流。 肉瘤一分为二后在抵达雷的脑部时,又再次合拢,像是在细胞中游动的病毒一样灵活。 随即“啪”的一声,无头的雷应声倒地,他脖子上的伤痕整齐而平滑,却没有丝毫鲜血渗出,如同红烛被融化了一般。 说到底,羿已经异化为怪物,实力远远不是这些部落勇士能够解决的,虽然他们能够对羿造成一些困扰。 那掉落的肉团不受控制的蠕动起来,很快地蔓延至雷的尸体上,吞噬着这残存的养分。 而身为主体的羿,数只眼睛异常嫣红,似乎更加诡异和邪恶。 “不要进来,快去找澜部的祭祀!” 可惜娥的大声喊叫与羿击杀雷的诡异场景,在宅外数人看来,根本不存在。 他们从门外看内部,只能观察到粘稠的黑暗,依稀能够看到娥在呼喊,却好似哑巴一样,没有丝毫声音传出。 而进入的雷与羿搏斗数轮,才显得不支倒下,羿的身形还是前几天那副模样。 羿这样的状态,想要瞒过日夜与他接触的族人,自然不只是靠在屋内传话就好,射日弓环绕的结界,是他的牢笼,同样是他的庇护。 几名澜部勇士目眦尽裂,纷纷冲到屋内解救雷,在进入屋子的瞬间,黑暗缓缓退去,暴露在他们眼中的是腐烂而散发着恶臭的缝合怪物,哪还有什么羿与雷的争斗。 “快逃!” 娥虽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喊出,可精心策划的捕食计划又岂会半途而废。 在一瞬间,羿臃肿的身体变得膨胀,在外体表面凝出几块大包。 “砰!”地一声破裂,几只浑身染血,皮包骨头的侏儒从粘稠的液体中窜了出来。 它们身体就好似人类五六岁的孩童,不过血肉外翻,紧紧地裹着廋弱的骨头,还滴落着黄色的脓液,前爪佝偻地立在胸前。头颅貌似一只只怪鸟,尖嘴突眼,青黑色的血管散落在头部,发出“桀桀”的怪叫。 这些鸟童前爪着地,猛地发力,冲向进入屋内的澜部勇士。 本来已是锐金之物的尖刀,在碰到鸟童爪子的瞬间,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丝毫不能损坏它们的躯体。 就在诧异间,这些鸟童就用利爪抓伤了几个壮汉,甚至其中一个眼珠被狠狠地抠了下来,那怪物顾不得再继续攻击,囫囵吞枣似地将这红白之物咽了下去,满脸地兴奋雀跃之情。 鲜血洒满地板,恶臭飘散,从未见过的怪物如同邪神一样吞噬着他们的同伴。任凭这些壮汉多么勇敢,此刻也早已肝胆俱裂,脑中一片空白。 可鸟童不会留情,它们仿佛生来就渴望着鲜血与肉体,发疯似地扑向澜部勇士,分食着他们的血肉。 不过片刻,屋内混杂的声音已经消失,只剩下更为浓郁的血腥气息和低沉而欢快的咀嚼之音。 而分离了鸟童的主体羿,此刻竟然不再是之前的面目全非,看起来竟然和人类英雄羿有八分相似,只是肚中红光大盛,略显得胖了些。 而场上这些怪异的数量,恰好是九只。 娥捂着嘴巴,拼命忍受胃里的恶心翻滚,即便有月印隔离,亲眼目睹这生吞活人的场景也让她难受至极。 “所谓的羿射九日!这就是结果?”娥凄声问道,质疑中却带着肯定。 恢复人型的羿似乎再无往日的癫狂和失常,略显平静而又自嘲地说道:“金乌灾劫,九诡现世,若这异常在梧桐涧出现,被天鬼感知,金乌王亦逃不过劫难。 凡人又如何能撼动烈日,我和他达成了约定,去搏那入道的一线生机。” 此刻的羿,才有了一丝为天下苍生的气概,冷静的双目中看不出任何动摇。 可很快,他那淡定的表情就不复存在,腹中鲜红更盛,波动愈烈,似乎要撕开他的躯体向外逃去,而羿的躯体也开始皲裂流血,惨不忍睹。 在匆忙间,羿顾不上那些鸟童还未吞噬完尸体,蠕动的肉瘤猛地包裹着这些怪异,重新回归到他的身躯内。 而人型羿也不见踪影,只剩下比原来还要魁梧和臃肿的肉瘤,甚至在某些部位还镶嵌着断手断脚,血肉翻滚着,似乎体内的某些东西还在撕咬啃噬着。 而羿的嘴巴和眼睛更多了起来,同时散发着“呼呼”地沉重喘气声。他的清明早已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欲望和饥饿,血红布满全身。 娥看着愈发怪物向的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羿说的冠冕堂皇,可她清楚,梧桐涧不是金乌一家独大,若为苍生,羿绝对有机会寻找另外解决的方法。 可射日之后如何呢?羿或许能当上人人敬仰的英雄,迎娶遗世独立的月仙子,日月交合,看着妻子飞升入道,遗憾孤老? 他不甘,故而选择了与其自身契合的金乌之力。即使是顶替灾劫之祸,噬人而活,变成这恶心的怪物。 化被动为主动,硬生生从天机之中窃得一丝转机,若能日月交合后逼出九诡,以他获取的金乌道法,确实有机会前往洪荒,踏入修真。 可这一切又谈何容易,天命不止是天在定,更是笼罩在此界大能之间的博弈。 金乌王遭劫,月宫无动于衷,散落在梧桐涧的仙家势力隔岸观火,其中大势又岂是他们这些棋子能撼动的? 例如说她这个月仙子,不要说现在这样恶心的羿,即使变成一具尸体,一坨腐肉,若箴言不改,她也得照做,任凭对方欺凌侮辱,终究是为求一缕道缘,也是生机。 缝合的怪物咕咕地冒着脓液,缓缓爬行。 娥闭目不言,甚至连头顶的射日弓都未再看,似乎已然认命。 可就在这片刻间,忽然屋外人声鼎沸,仿佛整个部落的人都集中在了木屋外。 她向外望去,却没有见到身旁的羿,一张张血嘴裂开,露出诡异而贪婪的微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八章 惊变(三) “大人!小心有怪异闯入。” “不好啦,有怪异入侵,快联络祭祀和勇士,前来帮助羿。” 远处的呼喊已经近在咫尺,一只体格巨大,浑身肉瘤的怪异“轰”地一声冲入木屋,似乎捡起地上的什么东西,吞食下去。 这肉山光是体型已经达到四五米高,不仅如此,它的身体还在不断增殖。 许多熙部的壮汉想要进来困住这怪异,可忽然听到屋内传出洪亮之音:“都不要上前,这怪异拥有致命的感染,待我封印居所制服它,大家再进来!” 羿吩咐之后,随即射日弓的结界扩大,笼罩至整个居所,外人向内望来,一片华光流转,不能看清状况。 而被这光华覆盖的肉山,神情似乎出现了焦急与恐惧。 因为出现在它面前的,是长相更为恐怖和恶心的羿,更是这种变异的终极体以及源头。 “没想到有人能活过金乌之染,你身上有一种令我厌恶的气息,是吞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羿数张嘴巴交错开口,声音重重叠叠,飘荡在木屋上空。 可惜肉山早已没了意识,只是凭借本能在行动。 面对眼前的同类,肉山在感到本能畏惧的同时,翻滚着一丝贪婪,似乎羿要比腐果还要美味数倍。 在无声的对峙下,肉山已经冲向这危险的美味。 羿已然故技重施,身体上的肉瘤部位向对方包裹而去,可这无往不利的攻击似乎遇到了困难。 本来厚重的触手,在肉山面前就像是面条一样柔弱,自然无法撼动这庞然大物,而对人类致命的脓液也毫无作用,滴落在其身上只是冒了几个泡,反而激起了肉山的愤怒。 遵从本能的肉山撞击了过去,竟然猛地把羿撞飞数米,其肚中红光频闪,发出恐怖的怪叫。 被此沉重一击,羿却丝毫不显得慌乱。 他和对方近身搏斗,自然不是只有这点手段,而是因为肉山身上有一股奇异气息,让他觉得十分危险,故而略施手段加以侦探。 但发现对方只有一股蛮力,而且其变异的根源确实是金乌之染,看来他的担忧是多余的,那么游戏结束了。 羿的肚子再次膨胀,三只鸟童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见到这浑身浓瘤的肉山,贪婪之色达到癫狂。 一息之间,鸟童就吸附在肉山身上,啃食着它的腐烂躯体。 哀嚎,嘶鸣,肉山奋力打滚驱散这些怪物,却没有很好的效果,对方宛若狗皮膏药一般贴在身上。 更为可怕的是,这些鸟童吞噬腐肉,速度快的惊人,凡是被其接触的地方,只要尖嘴一吮,所有流质就归入这些鸟童腹内,肉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融。 在一旁的娥也看的心惊,这些占据羿身体的怪异,简直强的惊人,连同源的怪物都丝毫奈何不了它们。 而且根据之前的情形来看,这些鸟童吞噬血肉之后,回归羿本体,会再次反馈宿主,增加羿变异的形态。 这不是无端的猜测,娥明显感受到头顶的射日弓光芒愈甚,说明它的镇压力量增加的飞快,那么与之相对羿体内的邪染之力也在变强。 或许玉兔无法完成盗丹之事,就与射日弓发威有关。 可她此刻却一眼不敢向头顶看去,这一系列的反抗事端接踵而来,羿已经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娥感觉对方的数只眼睛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只要稍有异动,恐怕就会遭受雷霆打击。 鸟童在啃食着肉山的腐肉,羿却盯着斑斓的结界。 外界必定已然人满为患,今日更是诸部前来恭贺送礼的日子,肉山的实力本不足为惧,可它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于此,木屋中流传的疫情必定瞒不过那些祭祀。 实际上羿也没准备瞒多久,可现在却不是时候,若被人们知晓大英雄羿是疫病的源头,已经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那会极大的影响他的计划。 更让他疑惑的是,金乌之染对于普通人是致命的,为何这肉山还能存活至此,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现身。 而且澜部的人不是让乌去处理了,为何会突然出现灾内,还怀着那么浓烈的仇恨。 要知道娥被囚禁,这可是凌晨他亲手实施,保密也是最高级别的,从娥的态度来看也不可能提前知晓此事吗,从而发动反制。 说实话,若非得知娥妄图染指仙丹,独占道缘,他亦准备按照计划步步为营,也就是说自己这突袭甚至连自己都未预料到,娥怎会有所察觉。 那么,这一切布置就是另有其人了。 鸟童可不管这些尔虞我诈,继续吞噬着庞然大物,而且其身体逐渐异化,干枯的血肉长出颗粒状孢子,其上有根根尖刺突出。它们的气息也变得愈发诡异,光是临近,就能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 射日弓的威力同样发挥至最大,闪烁的光芒如同天空二日,晃的人无法直视。 肉山被剥离之后,终于在其腹脏中闪烁出莹莹绿光,而一股阴冷的气息也弥散在木屋周围。 贪婪的鸟童似乎遇到天敌一样,纷纷龇牙咧嘴地向后退去。 羿盯着这弥漫开来的绿光,神色逐渐凝重。 “这是……” 还未有确切猜测,忽然门口响起一声禀报:“大人,大事不好,有人利用腐果刺激金乌之染。” 原来是归来的乌,他带着面具跪于地上,双手举着一枚盒子。 “腐果?是产于天葬坛附近的东西。” 想到那另金乌王都忌惮的存在,羿心中泛起波澜。 “拿上来!” 乌慌忙小跑上前,行至这位变小的怪异面前。 可就在此刻,羿的几双裂目忽然发现问题。 乌的左臂为何略显不自在,而且结界已扩张最大,即使乌有他默认的一些权限,这个时候进入也有些困难吧。 羿身体瞬间膨胀起来,还处于体内的鸟童眼目猛增。 比羿反应还快的自然是射日弓,一道阳光普照覆盖在来者身上,金乌面具徐徐消散。 不,这哪是什么金乌面具,明明就是宛若金乌的面皮,如同燃烧的灰烬一般飘散在空气中,血肉发出“滋滋”的声音。 一半血红,一半金黄,这潜入的人正是荒。 狰狞的脸上强忍着痛苦,似乎带着一丝微笑? 这个距离,足够金蝉翼的发动了。 即使射日弓的封印消融着他的身体,荒的额头正隐隐印出一只薄薄金蝉,随着一道奇异道力,青色幽光瞬息之间冲破光芒,在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闪而过。 实在是太快了,念头刚生,袭击已然完成。 羿那张牙舞爪的触手也停在空中,缓缓低头望向腹部,那是孕育九诡的位置,同样是刚刚金蝉翼袭击的位置。 那暗黄的皮肤开始变得褶皱,红光突然间暗淡了下去。 即使是不成人型的怪物,也能看出羿充满恐慌的神色,他想要摸一下伤口位置,可还未等触手下落。 “轰隆!”剧烈的爆炸猛然响起,羿的肚子像是喷射的水管,无数血肉和骨骸从其中溅射出来,而无论是在体外的鸟童,还是缝合在其身上的怪物,同一时刻都抱着头颅,厉声惨叫,魔音贯耳。 靠的极近的荒自然被冲击波撞得飞起,甚至粘稠的脓液溅射的他浑身都是,宛若地狱修罗。不过他的身体似乎有另一种奇怪的诅咒,导致这金乌之染只是腐蚀他的血肉而没有异化他。 不过荒顾不上这些小伤,死死地盯着被反噬的羿 同时震惊的还有被困在屋内的娥,看着血面的荒和被重击的羿,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这是谁?为何有如此强大的攻伐手段,甚至她在刚刚的一击中感受到道法的威力,可梧桐涧末法禁绝,这个古怪的男人又是何势力的。 场中央的羿状态最为糟糕,吸纳九诡之后,它们不仅仅作为蚕食他生命的怪物,更是与他一体的组件,更何况腹部是其孕育金乌之染的核心。 可以将羿理解为一个怀胎五月的孕妇,这喷发出的血肉正是还未炼化的精华,荒这一击导致还未成型的鸟童早产。由于受到致命威胁,拼命吸收着宿主的血肉之精,提早出世。 而在结界之外,明明是艳阳高照,却有雷声轰隆作响。 羿的本体如同泄了气的气球,整个庭院被血肉和残骨铺了整整一层,无数人的皮膜和筋肉蠕动着。 终于,那红光泯灭,肉瘤停止喷发。 成功了? 荒和娥纷纷向血气弥漫的中央望去,可还未等胜利的欣慰燃起,荒的面色剧变,匆忙后退。 可已然迟了,一支金黄色纯粹由光组成的箭头刹那间射穿他的胸肺,灼烧着大片的血肉,消散在空气中。 而一个周身闪耀着金光的男子徒手扒开原本腐朽的躯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生死不知的荒。 满脸的胜券在握。 “徒做嫁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九章 夫君 散落的尸骸,污浊的气息,木屋称之为鬼屋亦不为过。 完好无损的羿站在场中央,一股纯净的金乌烈焰之气正由内而外的燃烧,燃料正是之前诡异的金乌之染。 九诡鸟童跌落在四周,好似死机一般,逐渐消融,本来作为寄宿吸收的存在,此刻却反被控制,为羿的恢复吐纳道力。 “化气,这就是化气!大荒从未出现的入道之体,我今日就要达成了。” 羿感受着浓浓的金光包裹着身体,暖洋洋地热气洗涤周身,一股股轻盈道力流转在神思、百骸,强化着道体。 所谓修真修真,返本归元,彻悟真我,肉质实体不过尘埃元素,须得先天之气洗化,故而第一步即为化气。 娥虽然未曾修炼,可也听过玉兔讲述的修真只言片语,看眼前羿的状态,就是即将道入化气,踏入修真的第一门槛。 若是在灵气充盈的洪荒,化气自然不难,甚至有些天生灵种生来就可碾压化气。可在梧桐涧,从来没有过修炼之人,或许有也是飞升入外界,故而想要修真难如登天。 例如羿,其金乌之力本来由邪恶诡异的诅咒构成,是天地允许的外力,身为凡人背负邪染,几近崩溃。 本来若是这样下去,日月交合后,羿是不是曾经的羿,都值得怀疑。 可谁知那袭击之人竟然弄巧成拙,在关键时刻切断金乌之染的核心,而羿同样果断,在生死关头利用射日弓击伤来者,并吞下她苦苦追求的仙丹。 没错,所谓仙丹,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神器。那流光化质,全部注入羿的身体,在一个被物理伤害分割的完美时刻,助羿化气。 没有了仙丹,纵使日月交合,她能够晋升道体,也缺了飞月的仙台,她可没有被灌注的庞大邪力助她化气,那前往月宫自然就成了美梦。 甘愿忍受肉瘤般的羿,同族被尽戮也不曾崩溃的娥,此刻双膝跪地,绝世之容说不出的凄凉。 场中央的羿如晃晃烈日,英武非凡,一切气源都朝着他滚动,而九诡形销骨立,在烈日下化为尘埃。 眼看他就要反客为主,成为梧桐涧第一位化气者。 忽然,隔着不远的废墟中立起一道弱不禁风,却一点点挣扎起来的躯体。 荒没有死,可几乎濒死。 半张脸的血肉被撕扯开裂,整个肺部被洞穿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喉头紧缩已全然无法呼吸,身体血流如注比恶鬼还恐怖。 这样的废物,还真要谢谢他,羿内心中不屑地笑道。 偏偏如此状态的荒,却露出了撕裂的微笑,传出如蝉翼震动的细微声音:“你被看到了!” 被看到了?被谁? 莫名的恐慌猛地出现在羿心头,只差一步,他就能化气成功,将金乌之染炼化。 可这短短一步,咫尺天涯。 黑色逐渐在木屋蔓延,所有人的身体都像是灌注了铅,腐烂的恶臭愈发浓郁,隐隐约约的白色幻影悬吊在空中,几乎贴在身上。贴别是荒和羿,同时感觉有股冰冷的寒气在朝着它们的颈部吹,汗毛直竖。 断裂的手指在血肉之上蠕动,惨白的脑袋睁开血红双目朝向此边,整个木屋仿佛真的成为了阴间鬼蜮。 本来化气源源不断的炽热,此刻戛然而止,羿宁静的内心忽然响起九道稚嫩童音,呼喊揪扯着他的魂灵。 “太阳,血肉……我饿!” 已然金光四射的躯体,瞬间血气弥漫,在身体不同的部位,有九张尖嘴之脸浮现,啃食着自己的血肉,每咬一口,就疼痛难忍,可越是疼痛,红光就越盛,尖嘴就越快地啃食。 荒的状况也不乐观,透过那身躯上的黑洞向内看,肺部早已被灼烧碳化,而他的肝脏,胃,肠子都在急速融化,每隔一息,在脏器处就会出现一道不甚整齐的牙印,仿佛有看不见的存在啃噬着他的内脏。 “为,为…什?” 宛若九马分尸的疼痛已经让羿无法完整的提问,早已没有之前的自信满满,惊慌地想质问眼前之人,拼着两败俱伤的结果,他自问没有和此人有何深仇大恨。 “天鬼之咒,我是蚀阴,你是邪染。 开始我就没指望那些平庸的手段能让你入瓮,有人告诉我,所有反补九诡的道力都是在增强你,而越强的诅咒之体就越受天鬼关注。 本来射日弓够勉强遮掩,甚至化作仙丹能瞒天过海助你化气。 可惜,在你收拢射日弓射杀我的同时,天鬼就察觉到了我的气息。而如此近距离晋升的你,自然瞒不过审查。” 羿怒目而视,愤怒到极致,喉咙却无一丝响声,倒是“砰”地一声,白色眼球爆裂而出,黑漆漆冒着血的深洞依旧盯着荒。 “都是为了活着,你我皆是棋子。” 脏器几乎快要腐蚀完的荒,终于挪步靠近了羿,他干枯的右手缓缓搭在羿的胸腔之上。 随即,额头金蝉浮现,丝丝细缕渗入到羿的躯体。 身受重伤且脏器全无的荒,双目渐渐无神,大脑停止了思维。 痛苦到极致的羿,此刻却陷入无尽恐慌,那感觉就像是有东西在侵入他的体内,无声无息间摘取他的脏器。这不同于以往熟悉而反复的九诡,也不是邪异的天鬼,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异物。 “不……不” 挣扎的羿妄图吼出这令人崩溃的恐惧,可惜声音只能在胸腔中回荡。 不,这声音依稀传了出来,可他却陷入了窒息的绝望。那熟悉的声音来自身旁,早已不能发声的荒。 身体的血液逐渐变得冰冷,心窍被剥夺的荒,宛如一个空壳的布偶。 此时黑暗而静谧的腹部却有金光闪过,渐渐地,一层层皮肉,关键的组织,像是时光倒流一般重新生长,连憋闷在胸壳中的质问,都顺着本不存在的咽喉发出,不过却不是他的。 嫣红的心脏从静止,开始有力的搏动起来,那失去焦距的瞳孔,也再次恢复光彩。 枯木逢生,李代桃僵,只有将一切腐朽一把火烧尽,才能迎来新生。 羿已经彻底明白荒的计划,可他也没有完整意识来愤怒了。漆白的大脑裸露在空气中,吞噬着他的九诡越发疯狂,他只能凭借本能感受到脏器的存在,不过却是在别人的身体中。 荒活动了下略显僵硬的身体,右手缓缓抬起,尖锐的指甲从羿的天灵盖上滑落,直至下巴。 略显幽光的小拇指宛若锋利的手术刀,只是这么轻轻一切,属于羿的面皮就剥落下来。 他将自己残余的半张乌的面容剥下,把羿的覆盖上去,幽光流转,金蝉幽暗,随即严丝合缝,再无破绽。 羿的本体已经失去意识,自然不会对熟悉的自己感叹。可一旁的娥却全程见证了荒的取代,用手捂住嘴巴拼命抑制着恐惧,光论面容,无人能分辨的出其真假。 荒却不是很满意,搞得如此血腥,还有他人目睹,这并非真正的千变魔象。终究还是他未入修真,只借助金蝉灵印来辅助的外道手法罢了。 被剥夺了面容的羿,全身血肉终于被啃噬干净,而再无食物来源的九诡顿时陷入躁动状态,随后一股无名之火燃起,将这邪恶不存于世的灾劫,彻底消融。 可就在此时,荒却发出了奇怪的低吼:“不,化气,金乌,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即使声音嘶哑癫狂,荒却显得亦然平静,这是羿阴魂不散,还残留在脏器中的意识。 他宛若自问自答:“没错,都是我的,都是我的。我就是新的羿,羿却不是我。” 愤怒,怨恨,连接的肝脏和心脏都剧痛无比,即使大脑没有丝毫这种情绪,脏器却几乎到了极致。 眼看内脏就要撑不住,荒忽然扭头向娥,诡异而温柔的问道:“明日就是大婚之日,娥可愿此生跟随于我?” 娥愣了片刻,脑中思索着荒的意图和状态,却鬼使神差地说道:“娥愿意侍奉夫君!” 那一瞬间,全身的器官紧紧抽搐,下一息却如同失去了支撑的力量,猛地泄开。 荒感受到这具身体已彻底回归掌控。 而周围浮动在暗中的红色怪眼和尸体,随着羿的恶念消散,也逐渐消散。 荒却没有轻举妄动,依然有部分阴冷的气息在打量着他的躯体,疑惑而矛盾,可终究还是未动。 由射日弓残力维持的结界开始瓦解,这诡异的阴邪气息才彻底消散。 暴露在数个部族族民眼前的,是尸山血海,仿佛由枯骨和血肉铸成的房屋。任凭部落的勇士如何骁勇,此刻也不由被逼的后退三步,一些妇孺更是当场昏了过去。 当然,站立在场中央的依旧是那位众望所归的英雄,以及唯一能配得上射日英雄的月仙子。 “羿!羿!” “英雄,射日神!” 铺天盖地的呼喊将恐惧压倒,所有部族的人宣泄着。 族民们却没有注意到,一旁月仙子颤抖的柔弱娇躯。 本就白皙的面容此时却变得煞白,内心的冰冷如同腊月寒霜,无法呼吸。 甚至这位将男人玩于鼓掌间的月仙子,连看都不敢看眼前的英雄,刚刚被她称呼为夫君的男人。 一位新的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十章 黄雀在后 来来往往的熙部族民清理着木屋的血迹和骸骨,光是从这修罗场的后景来看,就知羿战胜怪异有多么不易。 听说连射日弓都有所受损,羿本人也需要调养。 这一战终究还是由几个口风不严的下人传出,族民才知羿的英勇和强大,从前有许多认为羿只依靠神器的传言,也不攻自破,所谓伟力归于自身,正是如今的羿。 整个木屋被层层包围,连只苍蝇都难以飞入。 略微的青果嫩香掩盖住轻微的血腥,很多族民劝说羿和娥更换住的地方,羿却非要镇守此地,言明守护诸邦。 黄昏日落,彩云天际。 身披彩霞的荒在檐下踱步,寂寥之中,只有娥跟在他身后。 明日两人即将成为夫妻,可两人的内心却隔着一座天地那么遥远。 娥没有问对方为何没杀了她这种愚蠢问题,这有备而来的神秘人连处心积虑的羿都玩弄于股掌间,那之后的命数必定要参一脚。 至于她的前途,在仙丹消失那刻,或许就已注定。若能讨好夫君,或许能苟延残喘地活着,随后容颜枯老,化作尘土。 毕竟这位算计颇深,化气定不是他的终点,一个凡人女子,就算年轻时再花容月貌,又哪能锁得住对方的心。 与忧思的娥不同,荒思虑的乃化气的道途。 夺取羿的脏器不过是避开蚀阴夺魂罢了,相当于假死欺瞒天数。可终究只是一种手段,还不足以瞒天过海。最后时刻天鬼驻足凝视,就是在怀疑荒。 而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自然是完成金蝉入道,进入化气。 关于踏入修真的启示,秘法也给出关键的道途,那就是李代桃僵,得到多数认可。 荒利用千变魔象成功替代羿,甚至在众部族面前,展现其强大的形象。 事实上他已经感到金蝉印的变化,舒坦的气息在全身游荡,整个人从凡人在向修行者过度。 可还是差一点,就差那临门一脚。 也就是说,他化气的道途始终差一点意思。唯一可能的阻碍就是娥,金蝉说多数认可,却没有指人数,这其中差别还是蛮大的。 亲眼目睹他换皮的娥,失去飞升机会的月仙子,此时惶惶不可终日,岂会认可他这个神秘莫测的外来者。 因此,大婚照旧,他要在天下人面前迎娶娥,给她名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娥自然不会再有其他想法,只能乖乖认命。更能加深自己在诸部族声望,彻底取代。 忽然,荒抓住娥的柔荑,冰凉而柔滑,像是白玉凝脂。 娥却像受惊的小兔子,想要伸回手却挣脱不开,只能摆出一副柔弱娇女子的神情。 “娥无需害怕,成婚后你就是这诸部族的女主人,我拥有的,即是你拥有的。” “娥不在乎那些,只要夫君怜惜娥,待我如亲人,娥就心满意足了!”说着,另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也搭在荒的腕上,轻轻摩擦着。 夕阳越发低落,屋子渐渐昏暗,娥的眼睛却像是明珠一般深情。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股淡淡的幽香环绕,挠的荒心头火热,他轻轻一搂,柔若无骨的月仙子顺势就跌入胸怀,似乎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膈了他骨头一下。 毕竟只是千变魔象外道手法,荒的身体还是十多岁营养不良的青年躯体。娥自然能感受得出来,可她却宛若不知,脸色微红地仰望着荒,似乎对方更进一步她也愿意。 可荒却再无动作,只是这么轻轻地抱着娥,享受着美人在怀的悠闲与淡雅。 娥似乎有些惊讶他的定力,不过很快她也变得恬静,温柔地将脸贴在荒廋弱的胸口,听着他强壮而有力的心脏搏动,就像全身心交付的妻子一样,静静地,睡着了。 过了不知多久,夕阳终究落下,月牙浮现,庭院开始有些清冷。 荒抱着娥回到屋中,把她放在榻上,为她盖上衣物。 无论正脸看,还是侧脸看,都得感慨道主的神奇,如娥这样完美的容貌,世间再无第二人。 他忍不住在低首时嗅了娥黑色的秀发,清凉淡淡的幽谷之香,迷醉得人无法自拔。似乎被触碰到敏感部位的娥,露出了痒痒地难受之情,那可爱的姿势动人心魄。 这是一个完美的女人,集可爱与妩媚于一身,就颜狗来说的话。 登上楼梯的荒再无那神魂颠倒的样子,澜部勇士来袭自然不是偶然事件,是有人把羿用下作手段害死蛮,还逼迫娥来蛊惑他们反抗的。 由于荒最先伪装下仆,对蛮自杀的消息得到的最快,当他听到此消息时就定下了这个计划,须得有人为他铺路,探一探羿的虚实,更是作为九诡的养料,这些愤怒之人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在蛊惑的同时,他也得到了一些娥与蛮在澜部的传言,后来他又检查了蛮的尸体,自杀无虞。能让这位痴情人心甘情愿去死的人,自然不言而喻。 从那时起,他就对这位月仙子有一些了解。 刚刚他的手段略显粗暴了些,甚至有些心思就要把这位仙子就地正法。 可娥怎么应对呢,一个击杀她正牌丈夫的幕后黑手,她却欲拒还迎,丝毫没有芥蒂,或者说用超强的心理素质压下了不满。全心全意的侍奉他,甚至勾引着她。 可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呢,不依附于强者,摆出一副忠贞高冷的模样,最后被欺凌吗?别说,如果荒真的有这方面爱好,那娥绝对会装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 她在衡量荒的容忍和性情,却始终不超出度,一个未知而危险的女人,才对男人有致命的吸引力,娥深谙此道。 就目前来说,荒需要得到娥的认可,娥需要吸引这个危险的男人,各取所需。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亦身不由己。 无论是窃命重生,还是金蝉秘法,能带来这一切,自然有实力毁掉这一切。 而金蝉子表面目的,就是日月交合,让他和娥结为夫妻,至于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今晚就会有答案。 “吱呀!” 木门轻轻打开,荒沿着楼梯登上顶层,此处原本是放置射日弓的地方,现在本应空无一物。 然而,此刻却坐着一位金衣老者,他面前放置着一盘黑白棋,月光透过天窗刚好照射在棋盘之上。 若是细看,道道月影宛如活了过来,有千军万马在无尽荒地厮杀,尸骨成山;有无上高楼白玉铸造,一重接一重直至无量天;有阴气弥漫的城镇,白日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夜晚皆枯骨阴魂,游离世间。 “呼!” 头顶金蝉幽光闪过,荒“噔噔”后退数步,靠在门框之上,双眼已经血流不止,满眼鲜红。 这是谁?荒感受到金蝉指引,本以为金蝉子坐镇天方,约他而来,谁知又出现一个从未见过的老头。 而且对方气息深若渊海,根本无从察觉,甚至他有感觉,比金蝉子当日流露的气息还要强横。 “小友不必疑惑,其实你我早已见过!” 见老者放下一枚黑色棋子,在血色中,荒恍惚间窥得皎月当空悬照,玉兔倚靠桂树。 而他抬起一枚白色棋子,随即黑暗尽逝,诸天火焰奔腾,天上地下无有金炎,温则造福苍生,生命起源;怒则天崩地裂,大地干涸,大道尽在此焰之中。 “啪” 白棋落子,万目避让,只有角落中一枚黑子金蝉微显,在烈日中苦苦挣扎。 “观我生死棋,必入混沌局。 你这金蝉可还能飞春跃秋,欺天瞒道?” 无情眼眸似乎穿越无尽光阴,在极暗之处锁定某人。 荒这时一道念头在脑中炸响,终于猜测出了老者身份,金乌王! 他真正的目标是金蝉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十一章 黄雀在后(二) 眼看十面埋伏,金蝉黑子要陷入重围。 忽而幽光一闪,金蝉脱壳。随即天翻地转,黑白子渐渐融化于幽光之中,最终生出一黑一白两枚棋子,于日月之华中交融。 不知不觉中,荒发现已然身不由己,化作这棋盘一子,看周围繁星密布,星罗斗转,他身为黑子与白棋相撞,宛若混沌重开,世间瞬然清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诸劫并至,焉知大鱼非鱼?” “啪!”一青衫人盘坐于棋盘另一端,手中子齐放,棋局瞬间扭转,大势颠倒,乾坤重回。 青衫人衣服上绣着山水虫鱼,栩栩如生,但其面容任凭如何观看,都看不出具体容貌,仿佛隐藏于迷雾之中。可就是如此,没有一丝诧异和陌生,还能感受到此人淡然的笑容。 千变魔象,所谓的臻至化境,可能就是如此。在对方无意念施展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无法记住他的容颜,甚至观者内心中想到什么样貌,他就是什么样貌。 金蝉子伤好了? 有同样疑问的自然是作为执棋人的金乌王,他脸上笑容逐渐褪去,沉重无比。 却没有废话,只是手上棋子再变,白子猛地燃烧起来,宛若洪荒太阳,让整个棋盘都颤抖不止。 金蝉子没有阻止他,任凭对方下子,随后太阳落于棋盘,竟然越变越小,化为此前黑白相融的光团中,为其增加养料。 “道友棋高一着,在下佩服!” 金乌王踌躇许久,终究是投子认输。其双目宛若至阳之焰,想要看透对方那飘荡于九幽的虚实,却始终无法穿透迷雾。 “没想到叱咤洪荒的金蝉魔祖,偷入梧桐涧有如此筹谋,想逆天改命,重衍春秋。 想我还贪心作祟,妄图窃取一缕道源,可笑。” 金蝉子却摇了摇头,声音似从虚空中传来:“你我皆受劫难,我的情况更为糟糕,非得借助小天地灭世之劫来凝练命丹,甚至还得你这位大罗金仙入药,故而千算万算,梧桐涧乃唯一生机。” “想不到……劫尊亲自出手,你还仍有底牌,真是强横。”金乌王面露诧异,他似乎说了一位了不起的仙人名字,可无论荒怎么听,都听不到,这名字被大道不容,出现便消散在天地间。 “道友入障了,不成混元,终受无量。即使没有劫尊,也会另有圣人布局,杀劫齐至,无人能免。甚至那位会亲自下场,带我等重归天道!” 金蝉子伸出手指,指向天际,甚至连名字都未提,周围就混沌生雷,阴气逼人,似乎触发了某种禁忌。 “是啊,不成混元,终受无量。可此时已非混沌初开,我等大罗,无道源降世,不过冢中枯骨,岂敢妄言天意。” 金乌王唏嘘不已,可眼中丝毫没有颓意,甚至衣袍中九阳齐闪,似乎要行鱼死网破之道。 金蝉子却宛若不知,静静坐于原位,没有丝毫动作,任凭金乌王施法。 可最终,对方也没有动手。 “金乌灾劫,九诡浮世,我历经千万甲子的道力被锁在梧桐涧九处,无法反身洪荒。莫不要说全力施为,就算扯断一根牵引,恐怕立马就会福地反噬,身死道化。 仅依靠与凡人命子的约定,才堪堪解放点滴气息,能化形于此。你正是算准此境,才敢来拿我入药。” 宛若自问自答,金乌王低头凝视棋局,徐徐道来。 “老金乌说笑了,你我同为大罗,我有秘法可暂时压制,你太阳之焰又何尝没有。否则怎敢携天地命数,引我入局,想用盗命之蝉替你解忧。 只不过春秋鼎盛,命数难改,唯我宗派秘法可窃取一线生机,胜负只此瞬间罢了。” 金蝉子此言闭,老金乌再不说话,身周恐怖浩瀚的波动也平静下来,似乎认命。 可他忽然转头看向荒,兴趣重新燃起:“我本以为这小蝉是你传承之道,没想却是主药之一,生魂炼尽,血肉消弭,可再无轮回之法,你道统缺一而憾。” 金蝉子没有看荒,只是依旧微笑点道:“日月交合,天地宿命。既然窃命而生,就要有接受命数的决心,待日月交合后,金蝉重入我身,大道自然无憾。 何况身为徒弟,我传他不世道法,舍己救师,不正是理所应当?” 冷漠的话语,他口中这个徒弟,所谓的首席,不过是救治师父的一枚丹药罢了。 “既然如此,老道舍这大罗之躯,为道友铺路,更是理所应当。” “此言甚佳,老金乌道心近天。” 满目幽光的金蝉子,永远都是谈笑生风,智珠在握,可其中霸道和凌然,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即使是同为大罗的金乌王,亦在瓮中。 “罢了罢了,仙道曲折,你我皆知。既然棋差一着,老夫愿赌服输,就成全你破劫求生。” 说完此话,金乌的身影逐渐淡化,直至虚无,而棋盘立在原处。 荒一个恍惚,发现自己依然站于原地,可此时心情,五味陈杂。 金蝉子随即手一挥,阁门自开,向外走去,荒同样失神地跟着向外行去。 “洪荒乾坤,凡人修真有化气,通幽,真我,随后历仙劫逆凡成仙,随后才是真正踏入道途,有人仙,地仙,天仙,金仙,混元。 我与金乌王皆是大罗金仙,他修道日久,乃洪荒初生之际太阳净焰所化,天生异种,故而道数悠长。而我修行不过万年,后起之秀。 可无量劫不管你寿命几何,只看道数命数。修真之路每进一步,劫难就越增一丈,最终无量无形,神魂尽灭,归于天道,故而不成混元,终究蝼蚁。甚至混沌大劫之下,圣人亦不能避。” 似叹息,似峥嵘,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即使纵横洪荒的六代魔祖金蝉子,也被困于此,勉力挣扎。 荒却一动不动,没有回应,像块冰冷的石头一样。 “你是否奇怪我为何与你个将死之人讲这些话,是在安慰或是嘲讽? 你终究是我正式收下的弟子,还是门派首席。师徒一场,作为凡人,承诺你的还是实现了,也算是缘法吧。” 恍恍惚惚的,荒走下了阁楼,月光下榻正躺着一位绝世女子,白皙双腿紧紧合并,轻饶的月纱披在娥的身上,恍如仙子。 狗屁仙途,什么金蝉传承,不过是魔祖万千棋子中的一枚,也许关键了些,可终究还是棋子。 荒可以窃取羿的命运,金蝉子就能借梧桐大劫脱身,他当初好言劝说,把所有功法传给自己,最终的目标就是日月交合。 甚至钓出躲在幕后的金乌王,是啊,一个小小九诡之身的羿,如何配得上这天地命丹,只有同为金仙的老金乌,才能作为入药的药引,如此说来,身为主药的自己,还莫大荣焉? 怒极反笑,可声声凄凉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 猛地,一股兽性冲上识海,荒手脚并用地爬到娥的塌前,“刺啦”一声撕开她腰下的兽裙,望着这月光下完美无瑕的躯体,心中的火热压倒了一切。 睡梦中的娥俏眉微蹙,梨花带雨的样子惹人无限怜爱。似乎白日太累了,即使荒用力地抓着她冰凉的脚踝,也没有将她吵醒。 嘿,这婊子真是太懂男人的心了。无论她是装睡还是真睡,片刻过后在火热中惊醒,一副惊若脱兔,泫然欲下的表情一定能把世间所有男人融化,包括荒。 情-欲已经蔓延全身,荒只要稍稍向前,就能突破这禁忌。 是啊,既然要他承受羿的天命,那狠狠地鞭挞月仙子,将这美人据为己有不也是理所应该的吗。 遥想前世那些连给娥提鞋都不配的婊子,一个个视他如无物,如今身下美人任君采拮。娥是谁,梧桐涧数十部落,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不也只能在他身下求饶? 静,还是静。 黑暗笼罩着这个廋弱疯狂的男人,月色却将这世间最妙的女人展露无疑,这黑白画卷泾渭分明,如天堑般分割着这对夫妻。 荒的额头青筋暴起,满目血红,可其神色中,是无尽的恐慌和畏惧,这夹杂在看似矛盾又锦然有序的冲突,分割着他的魂灵。 他怕,他真的怕。 庸俗,惜命,虽然在绝境中运筹帷幄,在说出要将他炼丹的金蝉子面前也不动声色,可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他的命运。 他也憧憬过在这洪荒中创出一番名头,甚至道入混元天下扬名,携带着娥这位月仙子,向所有雄性肆意炫耀。 可现在,一切都是空想,明天自己的光阴就将结束,在两人最高潮的同时,被金蝉子炼成丹药。 这让他想到那些实验者,把动物放在笼中交配,主宰们就静静地欣赏着低下的物种,记录着数据,随即电光一闪,在极乐中戛然而止。 想到冷漠无常的金蝉子,再想想之前苦心经营的少年荒,顿时觉得可笑。 扭曲的面容,充满兽**望的狰狞表情,宛如从地狱中回归的恶鬼。 这疯狂的想法,也是殊死一搏的反抗。 你金蝉子不是想要大婚之日,日月交合么,想我在众人见证下成就化气,作为丹药最完美的材料。 那我偏偏不应你的意,今晚就处置了娥,避开命数,说不定能挣得一线生机? 荒的上颌紧紧咬住发白的嘴唇,渗出鲜血也浑然不知,他就这么死死盯着措手可得的娥,颇有些神志不清。 娥依然没有醒,或许是她不愿意醒,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一个失控,却又能掌握她命运的人,即使这个男人像是野兽一样对待她,粗鲁地压在她的身上。 即使她不知晓明日大婚,就是她被抽魂夺肉,化作仙丹的时刻。可失去月丹,失去飞升月宫机会,她最后的手段就是在逆境中忍受,承受这男人所有的痛苦和恐惧,或许这也是命数吧。 在这静谧中,几滴清凉洒落在本就有些冰冷的娇躯上,顺着柔顺的锁骨滑溜而下,让这位月下仙子身心一颤。 癫狂而又坚韧,终究是无力统治了一切,几滴猫尿算什么英雄。 我这样的人,不应该临危不惧,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任何绝境也能翻云覆雨么,怎么在一个柔弱的女人面前,害怕的留下了眼泪呢? 嘿,终究还是个俗人啊! 无力地垂下双手,为娥盖上衣物,背朝月光,踏入无尽黑暗之中。 劫数,命数,想不到这里等着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十二章 大婚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划过天际,大地回暖,勤劳的部族族民就开始工作,迎接羿的大婚。 娥被几名女祭司领走,打扮试穿新的婚装。 被撕烂的围腰只能勉强遮体,这自然瞒不过婢女和祭祀,不过大家只是会心一笑,看来娥的魅力太大,连射日英雄都猴急的不行。 在古老的大荒,自然没有那么繁琐的礼仪,男女在结婚前有实更是常事。事实上所谓大婚,不过是羿等高贵之人,宴请诸部,再进行简单的祭祖,昭告天下。 欢庆的众人,自然没注意到新娘在微笑下的低落,以及隐隐的担忧。 想要拜见的诸部代表,都安排熙部祭祀长代为接见,故而整个木屋只有荒一人在清晨下踱步。 道入化气只差一步,荒有所感应,只要进入化气,金蝉功法会再向他披露一些。 可就这一步,他便和羿一样,再无前进的可能。 抬头四顾,说是木屋,羿的别院其实磅礴大气。可略显紧致的建筑让身在中央的他喘不过气。 昨日血肉弥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草地是刚翻新挖的,还遗留着些许血迹。屋外的欢庆气氛越发浓烈,许多熙部汉子都开始演奏他们古朴的乐器,荒凉而豪迈。 大荒就是这么容易遗忘,即使灭族的灾难刚刚过去,所有族民都愿意以新的心态来迎接未来。 一只孤雁飞过,院外的欢庆,与院内独自的寂寥,在这小小方圆内形成鲜明对比。 逃跑,避世,自杀,不存在的。 一位大罗金仙的威能,任凭怎么挣扎,都会按照他的意志来前行。荒还能有自我,是因为他识时务。 可看着前路灭绝,依然不由自主地走下去,这对他的摧残是巨大的。荒宁愿干脆一点,死就死了。 于是,他再次踏上高楼。 屋内静静地,只剩一盘发光的棋局,即将化气的他,甚至连棋盘都不能目视。或许金乌王不能再收他入局,可眼睛血流不止,这样的自残方法也无济于事。 他只是静静盘坐于此。 然而无人搭理,显然金乌王不认为他有资格做棋手。确实,金蝉子有一百种手段能让他乖乖就范,他却只能接受。 甚至百般拼搏,妄图逆天改命,不过是命丹的又一种催化?是金蝉子算计的一种? 这不是无端妄测,而是他接受金蝉魔典后对这门功法的领悟。所谓盗命之禅,命数恒定,如何可改,不过在一个争字。 劫难不是生来就有的,都有轨迹可寻,所谓量变引发质变。修仙者步步逆行,占据天地多数资源,故而劫难重重。若是普通人自然只有生老病死,而不会有什么雷劫魔临。 当然,没有人能料到未来如何。或许蒸蒸日上的国运忽然就因一些小事衰弱下去,或许赫赫有名的英雄突然身死道灭,在必然的命数中夹杂着无数偶然的因素,故而未来才显得如此不可揣摩。 这也是金蝉子、金乌王这些金仙亦遭劫难,步步沦落至濒死边缘的原因,岂是一个劫难造成的。 思虑片刻,荒感到念头通达,额上金蝉幽光微闪,竟然愈发诡异而晦涩。虽然半步道源未有长进,可他感觉道行大增,对金蝉秘技更是掌控娴熟,仿佛接触了许久一般。 就在此刻,对面浮现一尊光团,若大日普照,万物回春:“你来可有何事?” 荒没有说什么结成复仇同盟,或暗中求助,只是低头请求:“今日是我与娥的大婚之日,之前见前辈棋盘中有一只玉兔倚桂,想必它误入此处,希望您能赐下,解内子忧思。” 等待片刻,不见回音,荒再一抬头,整个人竟然已经在房间外,而一只雪白玉兔正憨卧在前,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只是依旧昏迷着。 他上前抱起这只傻兔子,毛皮柔顺的不像样子,让人爱不释手。不说它样貌亲昵,光是这如玉的皮肤,就惹人喜爱,怪不得娥与它形影不离。 行走几步,荒亲自前往娥梳妆之地,将玉兔还给她。 此时婚庆可没有什么男女双方不能见面,也无红盖头之类,只是娥的新衣是由貂皮裁制,又染了喜庆之色,在女子必须遮挡的部位吊挂而成。 和荒所知的比基尼也不遑多让,只是看起来更狂野了一些。 “玉儿,玉儿!” 急切而充满担忧的叫唤,娥冲来接过玉兔,待看到兔子无恙,才放下心来,不过依旧伤心地望着荒。 “玉兔顽皮,误入一位前辈的阵法,此时不过昏迷,过段时间就会苏醒,娥不必担心。” 听得此话,娥破涕而笑,高兴地依偎在荒的怀中,轻声嘟囔道:“谢夫君关心。” 周围众女见羿竟然在百忙之中为娥寻来玉兔,内心之中都略微有些醋意,简单来说,这男人长的又帅,实力又强,还疼爱自己女人,简直完美。 当然,她们也自知配不上射日英雄,自然不敢多言。即使这两位你侬我侬地在众人面前调情,她们也只能忍着。 亏得一位胆大的女子,略带调笑道:“新娘子,快来梳妆打扮吧,可别让我们的大英雄久等。等晚上回到宅院,任你们两人如何倾述,也没外人遮着拦着。” 此话一出,众女都掩嘴偷笑,惹得娥满脸娇羞,调皮的火红爬上白玉似的脖颈,光彩迷人。 轻轻拍打了爱郎胸脯,娥才不情愿地挣脱,回到梳妆台。 众女慌忙围了上去,为新娘子打扮,顺便隔断这两位新人视线,免得再起波澜。 “英雄羿,您有什么私密话,等晚上再和娥细说,怎么说都没关系。”几个年龄偏小的姑娘调笑道。 于是乎,荒张了张嘴,却始终再没有话说出口,转身离开了。 残酷的命运,知晓如何,不知又如何,还不如当个傻子。 事实上娥失去仙丹飞升的契机,便一心扑在如何当一个部落女主人。在与众女言谈间,更是妙语连珠,引得这几位地位尊贵的女子都翩然失笑。 传言这位月仙子性情高洁,遗世独立。这一番接触下来,倒是平易敬人,等成为羿的女人后,想必也不会为难大家,不由自主地就想与之亲近。 当然,有些狐媚子暗藏心机,娥更是洞若观火。见到羿时简直两眼冒光,无非是想顺着她这位女主人的竹竿,爬到那位英雄的床上。这些心怀不轨之人她心中有数,眼前敷衍谈笑,等事后可定要防着些。 一般女子确实没有资本与她竞争,不过男人喜新厌旧,即使射日英雄也不例外。须得让这位夫君对她百依百顺,必得留下深刻印象,看来晚上得用些手段。 这群女子口中姐妹相称,一片欢乐荣荣,暗地里却都藏着掖着,有些私心哩。 荒回去后也沐浴更衣,换上新婚装袍。男子的兽皮就显得粗犷野性许多,上面有祭祀们铭刻的太阳图案,象征着英雄的地位。 接待外部的首领,与各族勇士把酒言欢,宣扬熙部的理念与实力,讲述射日与除妖的往事,更是把之前院中伏诡的过程添油加醋的讲了出来,却是他曾经那一世熟悉的羿。 短短一日间,从前未见过羿的诸人,都领略了这位英雄的豪气,他的名声更加深入人心。即使失去射日弓在木屋的威慑,所有人愈加敬重。 连小孩子都能道出这些传说故事的一二,此时此刻,即使荒说他不是熙部的守护神,众人也只会认为他是开玩笑。 铭刻于金蝉上的纹路细线,几乎合为一体,那象征命运的轨迹已然无所差别,虽然仅仅是一小段,其中的传奇和坎坷却不足与外人道。 可惜,下一条路的,只剩黑幽幽的线头,身前无路。 忙碌竟然一时冲刷了恐惧,荒任何事都亲历亲为,体验了这平凡而热闹的一天。 一眨眼,已是月上梢头,寒冷弥漫在空气中,取代了白日的喧嚣。 荒站于月下,也感微冷。他明白,这不仅仅是天时之变,更是阎罗索命的生之终结。 他抬头望了望清冷而高远的月亮,呼吸着甘甜而洁净的空气,一时竟心生无限向往。 夫生天地间,光阴过客,岁月囚笼。 长江送流水,代代人相似。若能月下飞仙,舍去这一生烦恼,从天际注视苍茫大地,心中自然广阔,更遑论长生不老,无忧无灾。 只是大道险阻,莫说他即将命途断绝,即使金乌王这样的上古大能,或也在今夜化作灰灰。千百年后,再有后辈谈起,谁能知当年月光圆。 “夫君,该宽衣入眠了!”一声娇羞而又青涩的呼喊从屋内传来。 明月下,那传唱了千百年的月仙子,果然美的惊人。皎洁搭配鲜红,清冷中夹杂一抹妩媚,此女只应天上有,现在只归他一人所有了。 “让娇妻久等。” 荒迈着大步走回屋内,似调笑,似怅然,此中还带着一丝决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十三章 娥奔月 房门“嘎吱”一声合上,两双深情眼目凝视,渐渐火热起来。 今日天气极好,月明星稀。位于木屋上的采光很好,即便掩上房门,房间里也一片亮堂。 本来寂寥空幽的静夜,一阵微风拂过,树叶“飒飒”的响声盖过奇妙的响声。只是不知幻觉怎得,那小小木纹竟然稍显晃动。 原始,梦幻,绝望。 在空灵中交融…… 月色偷偷溜上木榻,皎洁披撒在如玉的肌肤上,白里透红,娥柔顺的秀发被汗水打湿,慵懒地靠在荒的怀中,秀色可餐。 眼看荒又有了兴趣,娥却忽然按住荒不老实的手,委屈夹杂疲惫地问道:“夫君,你可认为娥颇有心机,精于算计?” “娥为何如此说,夫君疼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呢?”荒问道。 娥只是静静地盯着荒的双目,无瑕的面容真诚至极:“不论娥以前有何心思,现在都是你的妻子,无论将来有何险阻,娥都愿意作为夫君的依靠,只望真心待我。” 荒低头撇到那刺眼的嫣红,以及忍着痛苦满脸委屈的精致面庞,忽然笑了一声:“在我家乡,有些女孩总是说,我抽烟,我喝酒,但我是个好女孩,这样的女人反而无数人去追,你可知为何?” 娥懵懂地摇了摇头。 “首先,这样的女孩漂亮,女人只要美丽,总会有无数男人飞蛾扑火,得到的总是有恃无恐。其二,这样的坏女孩更吸引男人,就像是带刺的玫瑰,平淡无奇的人生总是渴望着刺激的爱情。” 虽然有些听不懂,可娥大体还是理解了荒的意思,夫君不反感之前的一些手段。 娥随即“扑哧”一笑,敲打着男人的胸膛,撒娇打闹着。 荒正要继续施展,却忽然看到娥那明亮无邪的双目:“可我为何感觉,夫君如此的闷闷不乐,甚至绝望呢?” 冰凉的双手轻抚过荒的眼角,试图擦拭那不存在的泪水。 无奈,苍凉,前路断绝四顾茫然。 那感同身受的悲寂潜藏在这个男人内心深处,只有在灵肉交融那一刻,明明是无尽的欢愉,却只剩悲哀。 夜已深,快到子时。 荒感受体内的道力,无数热流夹杂着清冷混杂在一起,在丹田识海凝为一体。其中一方正是他熟悉的金乌之力,而另外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柔顺、冰冷,又蕴含着圣洁,想必是娥体内的道力。 既然被月宫选中,日月交合,窃丹飞升,娥必然有其特殊之处。 细嫩而红润的双腿再次攀上腰间,颇有些意乱情迷的娥再次恳请夫君怜爱。即使已经数次征伐,内心却无限渴求着。 这不知廉耻的表现让娥内心极其羞愧,本来她准备新婚之日欲拒还迎,吊起新人的激情,谁知这欲求不满的状态简直无法抵抗。 荒自然明白原因,日月交合,丹成一体。这股阴阳道力不仅仅在他体内凝聚,还滋补着娥的躯体,同时对异性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吸引。 再过片刻,他的道体就将铸成,金蝉秘术道入化气。而那时,就是命丹成就,终结之时。 思绪恍然间飞过无数光影,在短短片刻荒竟然回忆起一生的情景,随而淡然一笑。 正是情到深处的娥,忽然感到体内一阵清凉,游走周身的月之道力飞速增长,而其身周无数月华降落,她的身体轻飘飘的,一副要挣脱地表,遨游天际的空灵。 这是,这是…… 她诧异地望向荒,俏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仙丹所凝,乃大荒气运所在。从前羿射九日,挽救苍生,故而射日弓乃诸民象征。待得神器毁,羿诛诡,大婚当日受万民敬仰,故而羿本身就是丹之化身,重塑月丹。” “可,为什么?” 身体逐渐变得轻盈,无尽道力撑破玄关,娥在瞬间道入化气,成就修真之士。 而身旁的荒道力逆转,浑身雄厚无比的大日金乌飞快消散,本来只是临门一脚的道体,无限跌落,几成凡人。 梦寐以求的仙丹,长生不老的久望,此时此刻,如梦幻般得到一切的娥,正托着轻纱,妙曼地飞升月宫。 诧异,不解,怎会有如此男子,放着成仙入道的梦,亲手把它赠予良人,即使这个人是他的新婚妻子。 娥自信魅力无双,可面对眼前神秘至极的夫君,她始终未曾看透,说什么迷的对方神魂颠倒,为爱放弃一切,简直是无稽之谈。 荒轻轻松开娥的手,任凭这位娇妻不由自主地向太空飘荡,青丝环绕,月华环身,在浩瀚而寂寥的苍穹,翩翩起舞。 心中忧思万千,不解环绕心头,可这一幕天人永别,都彻底击溃了娥的内心。不论她心中多少曲折,被世人诽谤或是赞扬,仿佛有一个男人狠狠地击中她的心房,留下永恒地烙印。 “夫君!” 嘹亮的清吟传遍大荒,百户千户人家出门探究。 只见月下飞仙,圣洁而妙曼的身姿在夜空下飞舞,朝着明亮的月宫飞去,她那无双的神姿将皓月都比了下去。 “那是谁?月仙子吗?” “天哪,世间怎会有如此女子,简直是神女,仙女。” “这是娥飞升了吗,从此长生不老,与天同寿。” “那羿呢?今日是两人大婚之日,本该甜蜜幸福,那清冷月宫真是归宿吗?” 无数嘈杂疑问之音在地面响起,娥却如近在咫尺,置身其中,万千感慨恍如隔世。 只是其中一道厚重而真挚的祝福更让她揪心:“恭贺道友踏入修真,苍凉洪荒,无量劫难,从此命数在我,逆行而上。 今日露水情缘,荒已满足,往后神仙眷侣,携我道心,此生无憾。” 随着这飘渺之音,一只昏昏迷迷的玉兔飘然飞起,落在她的怀中。 月仙子轻纱妙曼,怀抱玉兔,俯视着越来越小的万家灯火,在这寒冷寂静的高空,破涕而笑:“原来,你叫荒啊!” 娥逐渐消失在夜空下,朝着明月奔去。 木屋外嘈杂声愈响,却终究没有冲进来,只是有祭祀高声询问。 失去所有力量的荒,不去理会外面的喧闹,仿佛置身无人之境。 没了心心念念的道力,失去新婚燕尔的娇妻,甚至即将面对暴怒的师尊,可能被抽魂夺魄,永世受到折磨。 他却浑身舒坦,说不出的轻松。 就那么轻轻躺倒,仰望着月空甚至飞仙的娥,那是熟悉的故事,属于他的传说。 虽然未能改变自己的命数,可终究还是推了同样在宿命中挣扎的可怜人一把,至于成败,还是未知。 大罗金仙的威能,他从未低估,即使他功体尽废,即使娥已经飞入浩渺,金蝉子想要拿下他们也是轻而易举。 金乌王最终还是出手了,同出一源的至阳之力,波动瞒不过他。 虽然新的名望能够凝聚仙丹,可短短两日,又怎会如此迅速。自然是有金仙出手相助,将他体内大日之焰压缩凝聚,化为仙丹。 至于荒的意愿,给与不给,都在其一念之间。 或许是新婚妻子深情告白,感动了他?或许是反抗师尊命数,无力挣扎? 因为金蝉所遮,无人能知晓其心。可终究还是向那步行去。 说来说去,他不过是棋盘一子,是大佬们可任意揉捏的蝼蚁。即使跳出金蝉子的谋划,也置身于金乌王的棋局。 弱小的人就是如此无奈,无论怎样突破,甚至看似决绝至此,也只是斑驳世间的局中人,挣脱不得。 可即使如此,荒亦选择不甘。 都说金蝉重衍春秋,窃命取道,这样才符合逍遥之道。 喧嚣依旧,整个屋子都陷入一阵压抑,仿佛声音置于另一个世界,再无法干扰内里。 是正主降临了,他的师尊金蝉子。同样是主导梧桐涧大势,天地大劫的主宰。 面对这个破坏命丹的逆徒,断绝其生机的首席,他会暴怒无常,降下无边惩罚吗? 荒依然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凝望月亮,仿佛看到了那清冷的月宫,以及孤单的桂树和玉兔。 可不要真有个不识好歹的吴刚,不过,管他呢! 荒微微蹙眉,随即裂嘴大笑。 声声回荡,潇洒世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十四章 俗人尽头 “吾徒自废功体,成全娥飞升,可是为情所困?还是觉得师父薄情寡恩,拼着性命不要,也得行反抗之事。” 荒立起身子,看着眼前的青衫老者,不再有魔象千变的模糊容颜,而是当初两人首次见面时的相貌。 干净利落许多,浑身不沾尘埃,光华暗敛,神仙之姿。 “或是请得金乌王,自觉有翻盘之念,妄图求生。” 金蝉子手中一摆,幽光顿生。 小小掌中,却蕴纳天地,左有大日辉煌,右生月宫飘渺,其中更存飞升仙女,凄然落泪。 所谓的逍遥乾坤,梧桐世界,不过掌中数尺,尽揽天地。 面对从容的金蝉子,荒却答非所问,仿佛忆起从前:“无论如何,还是感谢你赠我机缘。 我说自己是一个俗人,此话不假。像娥这样的仙女,从前的我根本不敢想象,更遑论共度春宵。” “这别非虚言。我也曾经有爱慕的女子,可惜换来的却是一句‘他啊,不行!’。寥寥数言,伤透人心,更可悲的是,我无尽努力,最终却证明了她所言非假,原来我,真的不行。 性情,家世,才情,总有比我强的,他们站在高处,俯视嘲笑着我这个失败者。而我呢,每次拼搏不过为博人眼球,下定决心也只是三分热度,看似努力到极致,让自我都感动不已,不过是欺骗自己。 最终只能堕落埋怨,感慨一句尽力了,随波逐流,泯于世人。” 荒起身朝金蝉子一拜,真诚道:“无论老头子你的初衷是何,毕竟让我尝到这万人之上,仙女伺候的时刻,我得谢你。” 金蝉子却面露冷峻,嘲讽道:“怎么,觉得生机尽断,就自暴自弃,藏在心里那些狗屁腌臜的事都倾吐出来,怕再无机会讲?” 荒摇了摇头,双目凝神,没有一丝绝望的癫狂:“我本是俗人一个,牡丹花下死,不枉此生。安静地被你炼制命丹,报你传道恩情,本是可行之策。 偏偏你传我金蝉魔典,告诉我光阴过客,死中求生。其实金蝉春秋,窃命改道,都是手段,本质在于那无所不在的命数,抗衡天地既定的规矩。 或许是飞蛾扑火,可又如何。当我望着被你们这些金仙大能玩弄于鼓掌的世人,看着绝望的娥。那这世道朝向我曾经熟悉的那样如何?哪怕只是灯火刹那,也符我心中之道,不妄修行。” 金蝉子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也没有嘲讽,只是漠然,待荒说完,才冷冷道:“那你成为一个废人,舍弃苦心得来的金乌大日之体,岂有此种修行之道?” 荒抬起手,看了看再次变得枯瘦的身子。逆行功体,散尽金乌,对身体产生了不可逆的伤害,这下他真的成为了一个废物,连大荒普通人都打不过。 而门外质疑的众人,只要稍稍一碰,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就会倒地不支,那个时候,众人又会如何对他? 恐怕众叛亲离,被强势压服的勇士,挂念月仙子的蛮人,那些心心念念的小娇娘,都会对眼前这个骗子施以最恶毒的惩罚。 什么大英雄,拯救过大荒,“呸”。 心中越害怕什么,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就越高。 本来被法术封禁的木门猛地打开,众人举着火把一拥而入,齐齐望着失魂落魄的荒,或是羿。 平日里这些族人自然不敢直视羿,可此刻,望着这位憔悴的英雄,他们内心不由地生出一道声音。 “羿,也不过如此嘛。” 无数双怀疑的炽热目光审视着处在中央的羿,无声却又凝重的气氛让人心脏窒息。 “我将全身道法赠予娥,助她飞升月宫,成就月仙子之名。” 惊愕,不解,还有困惑。 “从今往后,我就只是个普通人。” 宛若晴空霹雳,这平淡的宣告瞬间震惊了众人,久久没有回音。 直到一位熙部的祭祀上前,扶着荒的身体,细细诊断一番:“经脉枯萎,心气潜藏,力道全无。羿神,您真的……” 虽然还是有人无法接受这事实,毕竟白日还是众望所归的大英雄,不过半日,妻子飞升登月,自己功体尽废,世间最残酷的事不过如此吧。 可看着眼前廋弱疲惫的男子,渐渐地所有族民都相信了。 “可有恢复之法?”熙部的祭祀依旧询问着。 众人暗淡的眼神再次明亮起来,也是,身为射日英雄,说不得就有潜藏的秘法,心甘情愿送娥奔月,必定有重震山河的秘术。 不过藏于人群中的数人,眼中戾气横生,似乎不愿意他恢复。 再一次令人失望,荒摇了摇头,落寞说道:“功法尽散,不可逆转。”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撑天载地的部落英雄,就这么垮了,再无翻身之地。 当然,其中夹杂着不少舒心的快意,即使有人听到,也不再苛责,从期待到怨恨,人从来就是种自私的生物。 “咳咳,既然羿再无神力,那诸部合并之事应该再议。”首先发言的自然是被拉拢来的异族首领,本来白日把酒言欢,此刻哪还有一丝情分,第一个站出来提议。 大荒族民,生存不易,熙部本就在灾难下十不存一,若非羿的神勇,怎能有实力领导诸部。 此言一出,纵使心怀怜惜的熙部众人,也渐渐变了神色。眼看熙部即将成为诸部首领,众人地位也水涨船高。谁想这羿为了个女人,竟然甘愿牺牲功法,他难道不想想熙部族民,真是鬼迷心窍。这样的人,不配成为熙部英雄。 连扶着他的祭祀,都不着痕迹地将荒推开。 见群情激奋,熙部大祭司走出来朗声道:“既然木已成舟,我熙部自然退居次位,诸部首领之事再行商议,必不会让诸部亏损。” 此话所指,自然是今日大婚的礼物,那可不止是给羿这位英雄的贺礼,更是诸部投诚请求庇护的心意。 不过此刻,熙部只能尽数归还,甚至还要多有赔偿,以免诸部心生不满,合起来灭了这个部族。 一时间埋怨,憎恨,讥讽,各种情绪投来,仿佛要淹没眼前男子。 更有一澜部壮汉,跳上前来,揪住荒的衣襟,厉声喝道:“我澜部勇士皆因你这匹夫一言而亡,况且月仙子被迫升天,那苍凉天空谁知有何危险,如今你用妖法害我仙子,岂能饶恕。今日我离身为蛮的兄弟,要讨个公道!” 周围众人再次将目光集中于荒的身上,许多男性的目光也血红了起来,不说月仙子名声远播,爱慕者众,若能得知因果,到时候双宿双飞,岂不是美事。 更有思虑深者,月下飞仙,简直是神话所言,羿必定知晓关键步骤,若让他吐露真言,自己修成神仙,简直美妙。 “事情蹊跷,你必定有所隐瞒!” “月仙子心软温顺,你必定用妖法刺激,快说,你把仙子藏到哪里去了。” “姑且不说事实如何,这月下飞仙之法须得众人评议,才能还你清白,羿,实情吐露啊!” 既有外部之人的贪婪,亦有熙部族民的劝解,这个暂时落魄的人,再次成为风暴中心。 狠狠一拳,砸在荒的腹部,将毫无抵抗之力的他撞飞数米,跌落在木阶之上,额头磕出血痕。 疼痛让荒深深颤抖,掩面止血,蜷缩于此,可怜至极。 原来光伟无比的大英雄,真的如丧家之犬了。 有仇恨的澜部之人出手,为他们试探,那些被之前羿名声所震的人,终于彻底放下担忧。 嘶吼,辱骂,宣泄着内心的快感。 看,像羿这样的英雄,也在我脚下残喘,若是求饶,我就再狠狠一脚,让他自命清高,让他不识好歹。 “狗贼,你屠戮我澜部勇士,欺侮我月仙子,死不为过。” 又是极重的一拳,打的荒胆汁混杂血液,一口喷了出来。失去大日金乌之法,他比普通荒族弱的多,若再受一拳,恐怕就要殒命当场。 可就在此刻,荒却朗声大笑,看着眼前逞凶的澜部勇士,看着仇恨嫉妒的众人,嘲讽道:“澜部之人为蛮报仇,身死力竭,我敬他们是条好汉。你呢,苟延馋喘,背弃旧主。 何况娥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侍奉得爷爽了,我送她道源助她入道。平日娥露出脚趾让你舔,都是给你的恩赐,你又算什么东西?” 极尽的羞辱,不仅让澜部的离震惊,在场众人更是鸦雀无声。 他难道不知自身状态,还敢羞辱离?何况侍奉之言,简直戳中阴暗男子心神,一想到那尽善尽美的仙子在如此无能的废物身下承欢,无尽的嫉妒之火将人燃烧。 寒光一闪,离握着冷刃直冲而来,愤怒的面容几乎扭曲,喷火双目只剩眼前之人。 在这刺激下,妄图审问飞升之法,想要羁押羿的思绪也暂时被压制,所有人都想着。 “既然你已落魄至此,就该像狗一样匍匐求饶,道出仙子踪迹,献给更强大的勇士。” 有心思深沉之辈,也感叹息:“暂时委曲求全,说不定还能苟活一时,冲动言语,取死之道!” 可唯独面对刀锋,真正死亡阴影降临,荒亦面不改色。 这非无知者无畏,更不是贱命一条。 他说过,自己俗人一个,最是惜命。 可世间种种,因果宿命,既然逃不掉,荒也不愿委曲求全。 所谓,登高仙途渺,大道此中游;命中劫数至,笑饮万古愁! “扑哧!” 红白相间,冷若冰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十五章 作客人间 昏暗幽冥的世界,时间仿佛停下了脚步。 一团人型意识飘荡而出,看着周围静止不动的众人。 愤怒,嘲讽,幸灾乐祸,一张张嘴脸栩栩如生,丑态毕现。 当然,还有一具倒地的冰冷躯体。 “这是阴间吗?”荒下意识地问道。 “不入幽冥涧,怎观人间情?这滋味如何。”飘忽不定的声音宛若钟鼓,敲打在荒的内心。 “不算好,也不算坏吧。不用听那些聒噪的声音,心情好了不少。就是太静了,静的像是我死了一样。”荒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身躯,心中竟无任何波澜。 “若我告诉你此境可影响现实,你会如何做?”话音未落,荒就提起一把刀,狠狠地劈在离的头上,完好的头颅瞬间一分为二,红白四溅,甚至还残留着对方狰狞解恨地笑容。 “那还用说,必定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原来这血不是我的啊!”这时的荒才看清,钢刀只离自己身躯寸许,而被他夺过的正是离即将刺入自己腹中的刀,血也是对方的血。 “就因未成之事而杀人泄愤,可有悔恨之心?” “别人捅你一刀,只因没能一击毙命,难道就是对方仁慈无罪?没有这个道理,我只会抢在对方出手前解决问题。”荒有些好笑地望着金蝉子,莫不是这魔宗白修了? “冤冤相报,你今日杀离,澜部众人必定更为仇恨,让诸部寒心,你可考虑熙部之人的感受?” 听到此言,荒思考了片刻,随即哑然失笑:“我都要被你练成命丹,再无后路了,考虑这些作何?” “如果我说会放你一条生路,让你以羿的身份回归,统领部落呢?” 金蝉子的话像是点燃冬日的炉火,瞬间使荒内心燃起新的生机,一股从来未有的希望之焰徐徐升起。 可片刻后,他摇头道:“我会离开梧桐涧,前往洪荒,寻找踏入修真的法门。” 似嗤笑,似不屑:“亲自废去功体,现在又想寻回?狠狠羞辱这澜部众人,做诸部之王,再娶十个百个娥这样的女子,尽情肆虐,享受你从前从未享受过的舒坦,不好嘛?” 荒不苟言笑,郑重地面对着金蝉子:“我驳你炼丹,不过是行我心中之道,你所言之命数,有万千可能。但修行之路,实为心之所愿,大道践行,始知志坚。” “哈哈哈!命数之艰难,岂是尔稚童所知。况且你言倾慕女子,命运终归,不也是无力反抗,沦落至此?任你豪杰英雄,圣人金仙,这天地都有无穷道力,掌控你不得前行。” 金蝉子身形终于显化,可此时的他枯老无比,脸上皱纹深重,更有尸斑浮现,秽气尽散,比当日浑身流血的场景更惨。 更糟糕的是,身后幽冥时而传来低沉嘶吼,九根锁链自虚空中来,锁住他的身躯,想要将他拉至恐怖的未知之地。 “你?命数到了吗?” “老道命数早已断尽,若按天道规则,我本应是人仙之资,死于五行大劫之下。金蝉窃命,逆天而行,然化身劫数,代天行道,故而窃取遁去之一。 今日天地人三劫齐至,魂飞魄散,十死无生。” “天劫乃五行阴阳所化,由两位劫尊道念执法,莫说是金仙,即使西方准圣都未必能撑得过。 地劫天人五衰,法力流散,每过一息,气神虚三道尽空,由仙变凡。 至于人劫么,和你有关,也无关。” 说话间,幽冥背后之天,便有两尊无貌仙尊降世,一者赤红神雷环绕,万物尽毁;一者混沌阴阳晦暗,诡异无常。 即使是针对金蝉子而来,荒也不敢看,甚至置身于此,就已经濒临崩溃。 “我之所以道体受损,是劫命三尊之幽冥劫尊出手,不仅削我,日后五行之道,必然劫难重重。 况且我辈修士,追逐大道,怎会有个人恩怨,不过是争一丝机缘,命劫重重,谁又不是苍天之下受摆布的蝼蚁,若有执念,必受无量轮回之劫。” 声声洪音,振聋发聩,荒原本略显浮躁的内心平静下来。确实,所谓杀人夺宝,大道争锋,无不是追求本源返朴归真。若痴迷于手段诡计,忘却初心,最终陷入世俗,不得清净。 “今日我传你本门秘宝劫命燃灯,可纳劫数之下一灵犀。从今往后你就是魔宗首席,我还有两弟子尽得真传,一曰枯道人,天仙之姿;一曰蚊道人,混迹地仙。 若是他们知晓你握有本门至宝,必定杀你夺宝。故而我掩你气机,待你成就仙体,方会有功法自引。若你半路夭折,则法宝另寻明主。” 一枚古朴幽暗的油灯出现在虚空之中,灯芯明明没有点燃,可周围散发诡异幽光,仿佛无数生人低语,竟然使九根锁链腐朽凋零,两位劫尊化身晦涩不明。 玄光直入荒的眉心,化入金蝉之印当中,再无感觉。 “为何是我?”短短几言道尽沧桑,前一刻还是处心积虑要拿他炼丹的无情人,下一刻再次成了传道授业甚至托付道统的恩师,荒真的有些看不懂金蝉子,这个像谜一样的道人。 况且正如他所言,自己不过是个凡人,功体尽散,有何资格继承道统,一个天仙一个地仙师兄,难道不比他稳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运? 荒顿时失笑,差点被练成命丹,金蝉子可不会被他的王八之气降伏,如果有的话。 “你乃天外之魔魂,最为符合我金蝉大道。几日来所行所为也契合吾道。 实话说,我曾怀疑你是劫尊引我入劫之人,想我为道统传承不得已放弃最后一丝机缘。若我亲手将你练为命丹,劫难仍至。所谓圣人算计,真是丝毫不漏。” “你不要以为这首席是好当的,不过是由于命数特性,修为越高深越受到天道关注。故而你这凡人倒是最能瞒天过海。 且我金蝉窃命夺道,因果轮回,自然也是他人渡劫避难的最好鼎炉,若不到绝难之刻,切不可泄露跟脚。亦或斩草除根,不留痕迹。” 这真是晴天霹雳,不过天道循环,金蝉窃命避灾之能如此逆天,那他人亦可利用其特性,渡劫避难。 而在这无量劫下的洪荒,修炼金蝉魔典的人简直是移动的唐僧肉,给那些十死无生的修行者最后的希望。 荒于此想到可怕的一幕,劫尊亲手对付金蝉子,莫非…… 如此说来,此道不是必死之路? “哈哈,可曾怕了,惧了? 修行之人,因逃避躲藏就能躲过灾劫?命数之定,必有一线生机,我辈修者,逍遥天地间,乘风逆行,岂不快哉! 好叫你知晓,金蝉威能,诸劫辟易!” 一声长啸,场中瞬间多了六个金蝉子,从幼儿到老年,神态各异,纷纷施法。 仿佛被眼前逆天之人激怒,幽冥锁链如擎天之柱,白骨巨手从地狱中探来,更有无尽幽魂哀嚎哭诉,扰人心神。 天际两尊化身将整个虚空笼罩,神劫的威能在现实与虚无中转化,似乎要将梧桐福地整个劈开。那隐隐变紫的神霄,以及覆盖天地的阴阳太极图,光是感受气机就能泯灭生机。 可无论三劫如何澎湃,都奈何不得一袭青衣,在天地混沌中遨游,似要穿越九天,直达云霄。 天雷怒吼,万劫皆黯。六个金蝉子应声而爆,九根锁链齐齐挣断,白骨幽冥刹那间化为飞灰。 世间顿时清明起来,只剩山水鱼虫,如其衣衫所画,自然恒远,怡人清净,再无烦恼。 一只孤鹤飞过,搭乘青衫在白云间穿梭,自由自在无量仙。 “去找金乌王,我和他有约定,会送你出涧。” 声音飘渺似云端来,荒忽然想问心中所结。 若他不反抗,没有助娥飞升,是否金蝉子就按部就班将其练就命丹,应了劫尊的谋算;若他甘愿做一个熙部王,那金蝉道法,金乌之约,是否还与他有缘? 意识渐渐回归,幽暗像玻璃一样破碎。最终荒还是没有问出口,其实答案已在心中。 像金蝉子这样逍遥之人,步步错者,违逆天命,才是吾道不孤。 浩瀚青天,俯瞰大地,红尘烟火,最是美妙。 一袭青衣随风飘散,闲云野鹤,作客人间,快哉快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十六章 梧桐之劫 太虚混沌之间,有无尽星辰坠落,空寂幽暗。于光阴不存之处,漂浮一座五色宫殿,恢弘浩荡,大日在其面前都黯然失色。 道宫错落有致,建筑鳞次栉比,府门之上生机盎然,勾勒“造化殿”三字,平衡诸劫。 在高出三十三天外的最一句违心之话,口中就沁出一团黑血,滋养着蠕动的尖舌。 “退下吧,我想休息一番。” 荒微微挥手,拖着受损的躯体向木屋走去,留下寂寥背影。 看着眼前弱不禁风的男子,暗中又有人起了歹意,可粘稠的鲜血味飘荡于空中,前一刻诡异之景还历历在目,终究还是镇压住了不怀好意之人。 缓步走上阁楼,透过木缝间隙,看到火把逐渐退去,密密麻麻的黑影向外行去,而附着在其身上的怪异也跟随消散。 其中一背对他的身影,后脑竟然生出一张诡异笑脸,对着他冰冷惨笑,青白的嘴唇几乎将耳根扯裂,而那人不时地挠着后耳,早已抠出鲜血亦浑然不知。 “啪”地合上木窗。 荒此时想到之前金蝉子让他留在熙部称王,应他一世荣华,还能娶娇妻数十。 不由地想起之前容貌娇媚的几名女子,竟然是一袭白纸,脸上朱砂嫣红,暗中谄媚浸透躯体,下巴就那么诡异地消融了。 这哪是人间富贵,简直鬼蜮阴城。 怕不是睡梦间,就被分了心肝,炸了皮筋,做一个阴间贵公子,流连于枯骨阴魂中。 荒清楚,眼前诡象不过气运劫数,被阴魂缠身,还未变为现实。可诸部所有人都身受此劫,无一例外,端的是恐怖非常。 而且迟则生变,耽搁一番不知是否会有变数。若梧桐涧有人能知晓内情,必定是金乌王。 推门而入,见金衣老者盘膝而坐,在棋盘前久久凝视。 “呼”地轻舒,荒焦急开口。 “前辈,外面众人……” 金乌单指立,示意噤声,脑袋微偏似乎有话要说。 可嘴唇微张,斜着的头颅就顺势滑落下去,脖子上整齐平滑的切口,冒着黑色而渗人的火焰。 似乎感觉有些不适,两只手一阵胡乱摸索,将滚落在地的头颅拾起,安在脖子上。只是对接的不是那么成功,成九十度的折角,切口上也冒出金黄的血液。 终究还是能说话了:“无妨,老夫已知晓一切!” 一个激灵,冰冷的寒意直冲脑门,所有之前的猜想和准备的言辞都抛之脑后。无尽的恐惧裹住了身躯,连喘气都喘不过来。 在那一刻,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十七章 梧桐之劫(二) 冷寂,血液像是被冻结了一般。 可很快,荒用力吸气,舒缓过来。若连金乌王这位大罗金仙都化诡异常,那他也不用担心什么了,引颈就戮即可,根本没有逃脱的余地。 “咦,脖子好像歪了些。”说话间,两只手再次扭了一下,将项上人头腾挪,堪堪摆正,恢复了之前威严老者的仪容。 可这番惊悚操作,实在让荒一阵寒颤。 任凭一个活人在你眼前摆弄脑袋,掉下又安上,怕都要被吓得脸色煞白,更何况一位威能无穷,掌控自身性命的金仙。 荒心中已有计较,金蝉子临劫前与金乌王定下约定,那对方就不可能出现太糟的状态,毕竟金蝉可是金仙之中翘楚。 若是金乌王之前有异,早就被发现了。 “你可是被吓到了?”老者似乎看出他的窘态,颇有兴趣的问道。 这下,荒可确认了对方的状态,必定是可以交谈的。 心中暗槽:“装鬼有趣吗?吓我一跳,头还能当玩具的安装吗!” 不过面上却表现地讪讪,抹了抹头上冷汗,尴尬道:“前辈这个玩笑可开大了,须知外面已是阴森鬼蜮。” 金乌王却玩味道:“你以为我是拿你开玩笑?所谓梧桐大劫,勾连天地;金乌九诡,命数将近。这些岂是虚言。” 此一言如暗室明火,心灵瞬间通透,荒顿时把整个梧桐涧的诸事联系在一起,大约有了真相的轮廓。 “福地大劫,众生皆黯,幽冥之象显化。你以为之前的十阳同天,是在消灭谁?若非异变生灵提前劫灭,此界已成阴都鬼城,被下拉至无尽幽冥,困于永暗。 稍早有万灵寂灭之陨,再晚则有劫定毁世之灾。恰当时机,我才予羿方便,清我金乌魔染,成全他一丝执念。至于你师徒两人,则事出偶然,棋差一着。” 回想当初的十阳同天,前身陨落,荒不由悚然一惊。不过金蝉目虽然不能自观,他却觉自身并无灾劫,想必是当初蚀阴夺命已安然度过。 “福地也会有大劫?为何所有族民都受此劫难。” 金乌王道:“福地为何不能有劫难,你可知七十二福地自洪荒诞生后,有多少堕入九渊,待重衍地火风水才重新出世。期间所有福地住民勾连大劫,命数断绝,而与其瓜葛过深之仙,即使避至天外,也无所遁形。 老道自诞生来借梧桐涧修行,更培育门派栋梁,其中因果至深,天地大劫牵引命劫,避无可避。” 荒顿时默然,说来他也曾是其中一员,不过窃命天机,重练道体,避过一难。如此说来,飞升的娥岂不是也躲过浩劫? 金乌王仿佛知其心中所想,开口道:“那小女娃本是此界月华之精,天生太阴神魂,最是适合月殿的月尘诀,故而玉兔入界引其飞升。 待日月交合后,勾动大劫,天地元气变化,其本界使命已经完成。其身上劫数并不浓重,修炼后更是有机会彻底化除。 倒是与你这个大麻烦结因,日后恐怕另有曲折,不过月殿之人必不敢询问此界之事,以免沾染劫数。” 荒点了点头,他的功法来历,本就是最危险的因果。这世间知晓此事者,只剩两人,而金蝉子既然放心嘱咐,必定算无遗策。 “本来我命数将近,时日无多。可稍前和你师父做了一笔交易,转化诡身,劫入阴阳。再加上之前十阳同天,羿吸引了部分魔染,终究还是暂时避开陨落,还能残喘数百年。 我应他送你出涧,但有条件,就是为我带回少阳宫最后的希望。” 金乌王说着,抛出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 “我应劫而落,仙门群龙无首。而老道的几个徒子徒孙道心不纯,劫数深重,若我在时还能压制一二,如今必定惹下灾祸。 且金蝉子言南荒三族动乱,大劫将至,少阳宫正是祸乱之源。既然无可避免,你持少阳令挑选最适之人,来梧桐涧见我,待破灭之后此人承我道统,再续金乌。” 仿佛觉得如此担当之事,眼前之人未必尽力,老金乌随即说道:“金蝉窃命夺道,你之前凝练大日金乌之体,最适合修行仙门少阳金乌诀。 虽然已经散尽功法,可重练之速快如闪电,为金蝉铺道,重入化气。即使通幽、真我,仙门内也尽数珍藏,以此为基踏入仙途稳当至极。” 老头子唾沫横飞,极力推荐他的少阳金乌诀,嗯,简直像个传-销头子。 荒挠了挠头,举起金光闪闪的令牌,正要说话,金乌子边打断道:“少阳令可是我仙门至宝,是我万载前凝自身仙法,融赤炎梧桐罡与至阳神煞练就的法宝,万火不侵。少阳宫除二代弟子及仙魁外,见令如见我。” 虽然说的如此玄乎,高大上的不行,可这实在…… 金乌王再次插话:“你可凭借此令观藏仙阁秘籍,以及索取资源。甚至看对一些小辈弟子,让她们服侍你亦无妨。不过不可泄露你的目的,否则天机生变。” 眼看荒一副欲求不满,还想开口,金乌子咬着牙,几乎蹦出字来:“小辈不要得寸进尺!欺老道心善。” 荒看着眼前这位,金须缭乱,脑袋前倾,生怕再掉了找不回来,他赶紧叹息一声:“小子只是觉得这令牌金光闪闪,携带不易,容易暴露我的身份,耽误前辈大计。不过既然此令如此神妙,那我只能甘之如饴了。” 一片淡金浮现,咳嗽两声,压抑的声音传来:“此令牌已与你神魂相连,只要你心意一动,它就能变化为任意模样。” 果然,荒心念微转,金光闪闪的少阳令就变成一根黑不溜秋的烧火棍,丑到绝对无人认出。 荒拿在手中挥舞两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另一旁的老金乌,若非金光遮面,恐怕整个脸都黑了。再要不是自身困于涧中,须得荒救其道统,早就一巴掌拍死他了。 想他金乌威名,绝世法宝,竟然如此“善”待,蝉可忍乌不可忍。 拼命忍住拍死他的冲动,金乌王和颜问道:“还有什么疑惑吗?” “我如何知寻找之人乃合适之人,毕竟道统大事,荒不敢轻率。” “这个你放心,你练就大日金乌之体,又手持我少阳令,只要那人达到真我境,就有强烈的感应,必不会寻错。” 原来还得靠他这个移动甄别器,怪不得让他学什么金乌诀,想要配对得一双啊。 荒拱了拱手,提出最后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梧桐劫数,天地大劫,是否和天葬坛有关,为何我观世人皆尸骨缠绕,其中寓意为何?” 金乌王正襟危坐,摆出一根手指:“不达仙途,不窥道…… 劫难显化不是你现在可以了解的,越是知道的多,到时候因果越深,仙劫越难过。 你金蝉本就应劫而生,终究离不开劫数,该你知道时自然会知。” 随后挥手,荒像是天地一浮萍,在重重叠叠的空间中飘荡,落于金乌大日之上。 “去吧!去吧!记得答应老道之事。” 周围无尽明焰燃烧,炽热甚至扭曲了时空,然而都无法近身于荒。 他眼中眺望大地,可惜背光不清晰,只是模糊一片。 其脸上再无笑意。 金乌王所谈之事,九真一假。所谓自身劫难,仙门劫数,必定有迹可循。 可千辛万苦寻来继承者,此中蹊跷又得推衍。 别看他打诨玩笑,不过是探测其底线,而这番小动作对方也洞若观火。 应允一切,即是此番寻人,势在必行。若他违背约定,即使有金蝉子恩泽,也是必死无疑。 虽然金乌王被劫数困于梧桐涧,可一位金仙大能,想要取他性命简直探囊取物。远的不说,就拿称心如意的少阳令来说,只要稍有差池怕是瞬间变为催命符。 三族大劫,显赫仙门祸乱之源。金乌王纵横洪荒许久,门下天仙众多,甚至金仙也未必没有,可即使如此他也断言门派无任何生机,须得凡人继承其道统,躲避天机。 其中水深,光想一想就骇然。 荒是真的不想插手,本来金蝉就是吸引指数十的唐僧肉,还要跑到广场上给妖怪跳脱衣舞,这情形想想就刺激。 不过老金乌托他寻人,必定也是知金蝉隐匿之能,更是躲避命数天道巡查的漏洞,想要借其功法达成所愿。 否则普通天仙,也未必能带出他想要之人。这也是金乌答应金蝉子的根本缘由,顺势还能借命改劫,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此行恐怕另有波折,最终归结也得防备一二,这群活得成精的大罗金仙,无一好想与的。若稍有差池,身死道消不足为奇。 荒的身形已经彻底融入金乌大日,世间一片火红,可就在梧桐涧西方,一抹阴影浮现,连太阳耀眼之光都无法遮挡。 细细观其轮廓,像是一具切去人头的尸体,以极为怪异的姿势窝在那里,周围阴火环绕,直通幽冥。 天葬坛,初遇金蝉子之地,更可能是大劫之始源。 “天鬼么!”声声低喃,已未不可闻。 只有在跨界之时,荒的思绪才敢延伸开来。 所谓洪荒,所谓劫尊,日月交合,天鬼夺命。不论是神话还是几位圣人名号,都与他所知的截然不同。 而且他能在金蝉化气之时,清晰地感受到,大道死寂、黯灭,充满了灰白和腐朽,仿佛这个世界正迈向绝望。 金乌王的应劫之法,竟然是化诡,似乎得天道承认。 洪荒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才是他真正的疑问,可他不敢问,甚至在外界都不敢想。恐怕这其中渊源,才是修真最大的奥秘。 意识渐渐潜伏,视线被大日隔断,若荒能再观熙部。 就能见到无数呆滞尸体街上游行,活人脓包尽生视若无物,整个大地如阴森鬼蜮,可不是金蝉目的幽冥气数,而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炼狱。 腐朽阴沉的金乌王站于木屋之上,手中提着脑袋,喷出森森阴火,尽纳万里怨气。 从天际望下,老道勾连部落的阴气就好像鸟的畸形脑袋,暂时安在了天葬坑的无头尸身之上。 见太阳精华一闪,提在手中的脑袋才发出一阵“哇哇”的乌鸦诡笑,传遍大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十八章 洗阳城 热闹集市,人来人往,卖力的叫喊,一片繁华之景。 只是声似虎啸,狼狈窃语,更有黑衣裹体高约三米的巨人横行,你就不会觉得这城安全了。 一袭蓑衣斗笠,腰间绑着布匹包裹的短棍,少年在角落茶肆静坐。 略显浑浊的清茶倒映出清秀面容,见异世风情,多显新奇。 少年自然是被金乌王送出涧的荒,可能是考虑到其功体未复,直接就把他扔在了名为洗阳城的聚集地。 洪荒仙凡有别,仙门不直接插手世俗,不过门下弟子却可以入世修行,甚至拜相封侯,反哺师门。 洗阳城城主便是少阳宫弟子,据说有仙人之资,法术玄妙,控制着这座凡城。 一来此地南方不远,就是声名赫赫的九极赤炎河,焚烧天地,沸腾千里,乃阳极修士的圣地。 二来聚方圆之灵,收成道之才,纳入少阳仙宫,尽门派之责。 荒多方打探,才知少阳十年之约就在数日前,广纳门生,有教无类。 本以为错过这混入少阳的好时机,要等十年之久,却听闻小道消息,近日来入道大会似乎出现波折,还未结束。 至于荒为何如此心切,自然是想混入此中,溟然众人。 什么,你说拿着少阳令,光明正大地去见洗阳城主,被供为上宾不是省事?何须与一群未入门的弟子争抢。 简直扯淡。金乌谋划之事,三族大劫之起,现在明目张胆地入了少阳宫,是享尽富贵。但秋后劫起,他一个小小化气,怕是要落个灰灰灭尽。 因此只能偷偷潜入,最好还表现得中规中矩,尽量掩盖什么大日金乌体,烧火棍也得藏好,偷习少阳诀,寻得老金乌所要之人,立马拉着跑路。 再不管仙门如何,也管不过来,毕竟他的师尊和老金乌都说劫灭已成定数。他要是不知好歹粘上去,简直愚蠢。 他已经决定此次少阳之行,能苟尽苟,状似弱鸡,若苟无再苟,便趁早跑路。 在思虑间,旁边传来浓重血腥味,荒眼角微微一瞥,一只虎妖正抱着两只狐狸,在那里品尝血茶,漆红沸腾,汩汩生腥。 都是些未化形的小妖,不是身子还附有皮毛,就是头颅仍为兽头。 那宽厚的虎掌正肆意地摸索身旁的两名狐女,似乎觉得骨瘦如柴没什么营养不甚满意。倒是那两狐媚子,眼巴巴地盯着隔壁桌的荒,媚眼如丝,口水都流了出来。 洗阳城乃混居之所,妖、巫、幽三族居多,人族稀少。寻常小妖见得荒这样细皮嫩肉的,又灵智未全,自然馋的要命。 不过既然为城,就有一定的规矩,无论任何族类,都不得擅自出手杀人,违者受金乌至焰灼烧,生魂燃灭。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安全。许多妖蛮擅长蛊惑人心,口馋某些血食,利用其心中欲念,勾引出城,再分而食之。 说到底,洪荒还是实力为尊,弱到极致,就只能沦为他人腹中饱餐。 荒也没有太忌惮,毕竟老金乌本身就是妖,虽然道统有教无类,可门下怕多为妖兽草木,想要入门就得与这群家伙打交道。 其实仔细算算,金蝉子也是天地异种,并非人身。 连日探寻,与其原有了解不同,洪荒非人族大兴,而是妖、巫、幽、人四族并起,西方似乎还有神秘的圣族。由于某种未知原因,化形多为人形,当然,也有大妖本体肆意纵横。其中渊源,似乎和功法修炼有关,荒还不得细知。 这茶肆三教九流,妖巫幽皆有,所奉茶品自然也符合顾客的口味,应有尽有,其身后势力想来不浅,这也正是荒停留的缘故。 过得片刻,一个尖嘴猴腮的下人靠近荒,附耳说话,待得满意点头,荒藏于袖中递给对方报酬,随即向城中央行去。 那茶肆小儿喜逐颜开,点头哈腰地恭送这位大方的客人。 只是两人皆没有注意到,那虎妖身旁的狐媚子眼尖,窥得火红锃亮,眼中贪婪之色大起。 待荒走后,示意角落白鼠,一溜烟就跑的没了踪影。 荒慢步朝城中央,洗阳府城走去。他打探的消息自然是入道大会的信息。 本来入道大会应该三日前就结束,洗阳城主带着挑选好的弟子返回少阳宫。可其中试炼似乎出了纰漏,更是折损了几个弟子,故而时至今日,依然未完。 荒就是想趁机入门,毕竟他可是老金乌说得最适合修炼少阳诀的体质,虽然不想引人注目,可利用少阳令遮掩一番,也绝对勾起城主的爱才之心。 毕竟身为少阳宫弟子,若是本期由他负责地区的门人有栋梁之才,他也会受到仙门嘉奖。 反之,若是任务不利,恐怕会影响其在门内评级,故而即使耽误三日,荒也觉得此中有可趁之机。 当然,最终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洗阳城流通的货币主要为五行玉,其中火玉价值最高。 而荒穿梭金乌大日,少阳令尽纳至阳,倒是反哺出好多赤炎内燃的极品火玉。 他自然不敢用这样的宝贝,一拿出来怕是连仙人都要眼红。故而让烧火棍分解重构,勉强成为高品质火玉,交给小二打探消息。 即使是烧火棍认为极差的火玉,在茶肆这样的人看来,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非是仙家之后代。 想来想去便上报给掌柜的,那黑熊掌柜倒是在后面盯了荒许久,可直到盯得熊眼都酸痛了,也没看出少年深浅,就是一尚未修炼的凡人。 不过一个凡人能身带重宝,千里迢迢前来洗阳城,并声明要参加入道大会? 要知道少阳宫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派,老祖乃洪荒异种金乌,其门下道法更是直通大罗。 招录弟子更是严格至极,须得有火极或阳极之体方可入门,虽然因功法原因不收通幽之辈,可历代入选者皆已化气,周身暖意如春,赤炎微膨肉眼可识。 眼前人族却丝毫没有异象,可这越发引得老熊忌惮,更是亲自跑去城主府,为其牵线搭桥,希望能结一善缘。 于是一切水到渠成,一位城主身边的红人,随行官,答应为他开个后门,若他符合检测,就把他划入名单。 可这事也太顺利了吧,引起了荒的警觉。 莫非他初次行走洪荒,这么快就露出马脚?尤其想想最后那恶熊的狰狞表情,张开血盆大口,仿佛对他志在必得。 越觉得杀机四伏,荒在前往城主府的路上极尽拖延,有时进店试衣实则暗中观察路边鬼祟之妖,有时走走停停忽然加速,妄图穿梭街道摆脱追兵,最狠地是他还进入公共茅房,一溜烟不知道从哪个门就跑了出去。 最后实在没什么发现,才绕着弯进入城主府。 虽然他误会了熊掌柜的好意,可确实有小妖跟随他,正是受那狐媚指示的白鼠。 想它洗阳城第一情报好妖,纵横数年,此刻却狼狈不堪,头上还挂着几滴黄黄的污渍。 眼前之人极其诡诈,它好几次差点被发现,特别是茅房之行,若非它急中生智一头扎入粪坑,说不定已经行踪暴露。 见荒进入城主府它才停下脚步,此番必定要向猫奶奶邀功,非是它这样的高手,已然跟丢。 想着,它便“吱吱”两声,呼喊一些黑鼠小妖,帮它监测着那少年,先去禀报主子去了。 可怜洋洋得意情报妖,却是遭了无妄之灾。 再说踏入城主府的荒,终于见到答应牵线的随行官。 灰衣包裹,整个身子散发着阴气,面目更是晦暗不可见,只有一根长角伸出,上面幽纹环绕。 如此近距离的和一个幽族交谈,荒是首次。 据说此族临近地狱,乃阴魂寄生而诞,故而性情古怪,不喜白日。 不过嘛。荒掏出一把亮灿灿的火玉,其中更是有一滴金色流华,光彩夺目,微笑的全部交给了面前之人。 “小子乃九极赤炎附近之人,有事延误耽搁大会,故而希望前辈能通融一二。”既说明来历清白,又出手豪绰隐约家世不凡。 随行官是个修真之人,可看到极品火玉也是眼中放光,一挥手火玉就不见踪影,答道:“正好入道大会还未结束,我可带尔前往检测历练,不过有言在先,我只负责引尔入会。 若尔体质不符,或试炼未成,生死勿论。” 想必随行官也看出了荒不过凡人之躯,但能拿出上佳火玉,必定有些本事,故而他也不曾阻拦。只是试炼警告,身死道灭,竟然当面说出。 荒皱了皱眉,要知道入道大会不过是为少阳宫选弟子,轻易不会损伤太大,可此番延后三天,此人更是提前警告,看来形势颇有玄妙。 “前辈自然放心,小子心中有数,修道逆行,劫命在天。” 幽族听了这才点点头,一挥袍,竟然分出一具同样的身躯,说道:“你跟着他前往下舍住下,等万事就绪就安排尔等入道。” 还有新增的弟子,看来情形不太乐观,荒眯了眯眼,若有所思,跟着随行官的化身,前往住处。 就在荒的身影消失后,一名随从上前,疑惑问道:“大人,这小子能成事吗?城主可是让补上那些修道种子,来和阴阳之变,入道石前,已经……” 随行官制止了心腹,黑暗的面容传来阴冷声音:“那些替代者自然不会少,可此次变数难测,有更多阳极作蛊,岂不是更为稳当。” 其言语说不出的冷峻无情,丝毫没有之前拿钱时的贪婪,可即使如此宽慰,深深忧愁也难以化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十九章 参道石 洗阳城一处阴暗角落,宅门紧闭,即使艳阳高照之下,也显得阴森而冷落。 一只伶俐白鼠穿行而过,自墙角小洞进入阴宅。 院内一颗老槐树参天蔽日,其下石桌旁坐着一个老妪,驼背弯身,拄着拐杖,一动不动。 阴风袭来,槐叶沙沙作响,却偶尔飘荡来燕语莺声,只是模糊不堪,似乎从边舍传来。 白鼠正要禀报,忽然一苗条女子先至,浑身只覆一层薄纱,妙曼处隐隐绰绰。光天化日下丝毫不觉羞耻,反而搔首弄姿,委屈哭喊: “猫奶奶,那憨虎情到癫狂,兽性大发,啃食了我好不容易弄到的一张脸皮,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细细一看,娇嫩女子此时脸上血肉模糊,整个皮肉撕裂,一颗眼珠垂在眼框外,鼻子嘴巴更是深洞已无。 可即使如此,她也言语自如,冒血的喉咙声若黄鹂,引人血脉膨胀。 老妪似乎习惯了这样场景,只是从衣衫中摸索一番,随即掏出一团浸染血迹的粘稠物,扔在对方脸上。 “那黑虎非要尝异族之风情,不过贪口食之欲。你换上这母虎面皮,让他尽快泄阳,待到子时再切他心肝,炼药化丹。” 女子听闻一阵窃喜,将虎皮轻轻抹平。前一刻还恐怖无比的腐烂头颅,此时已经变作威严凶猛的王字毛绒,浑白圆滑的人身也长出无数细毛,随即扯掉轻纱,向内宅奔去。 和个不解风情的野兽卖弄风骚,简直无脑,还不如爽快点,天干地裂直接上手呢。 小白鼠暗中吐槽,不过可不敢明言。这群不知来历的雌物,才是神秘猫奶奶的宝贝,更是在城中挖心练丹,却又有秘法让其暂时不死,待到出城才暴毙而亡,端的是诡异无常。 “怎么,你有什么事要报吗?” “吱吱!” 白鼠慌忙跳上前来,将来龙去脉言明,说那外人进了城主府。 不料猫奶奶冷声一笑:“此刻进府,自投罗网,不用理会他了,过几日就是腐尸一具!” 听得老妪冷笑,白鼠却颇为不解,城主府历来强大,震慑洗阳,按理说那小子若受城府庇护,再傻再多财也不用担心,可猫奶奶却说他近日就要死于非命。 不该知道之事不要多问,此乃保命之道。白鼠慌忙离开古宅,此处阴气逼人,像他这样的小妖呆久了也感彻骨冰寒。 待得寂静无人,老妪古木盘根般坐于老槐下,听着隐隐传来的奢靡之音,满是皱纹的嘴角隐隐扯出枯笑,双目所望正是城央。 …… 一日过后,休息打坐的荒,就被拉了出来,说是人员齐备,要进行替补增额。 一众人便被带至院中,总共八人,六雄两雌。为何如此说,是因为除了荒自己为人族,有五人为妖,另两女皆是草木之精,竟然还有个双角的幽族。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独特,其余众人几乎都踏入修真,成就化气,赤炎环绕周身,光是站在其身旁就感燥热无比。唯独他普通凡人,甚至还隐隐抹汗,似乎忍受不住这炽热炙烤。 体力不支自然是荒装出来的,要知道烧火棍在身,别说这群妖身火种,就是金乌大日都奈他不得。 这些练气者周身火焰喷吐,说得好是炎极外化有火品之资,差的话就是没有合适功法,控制不住天生之力,还处于愚昧之态。 当然,几乎所有人都化形成功,俊男靓女很是惹眼,即使身为妖族,其寿命也不过十数载,算得上是修道种子。 “这人是怎么回事,毫无赤炎恩赐,也配和我们站在一起?”果然,还是有人挑事,正是场中唯一鸟头妖身,气焰极深之辈。 本来低调的荒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其实他说的不错,荒本就是走后门进来的。何况此次大会略有波折,有些妖被强行拉入候补,本来就有些火气。 “休得乱语,我少阳宫入道只设三番考验,成者自然入门。若尔等有何本事,接下来尽数施为,不可有轻慢之心。”随行官出言呵斥,毕竟是走他后门的,不过临了还是瞪了荒一眼,若是这小子真的想鱼目混珠,那有他好看的。 “哼!”鸟妖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多事,心中却想的若他成为少阳宫弟子,练成绝世功法,非得回来教训这幽族小官。 荒倒是坦然若之,没有关心那闹事鸟妖,反而看了一眼其身旁的褐衣女子,若有所思。 入道第一槛,就是体质检验,若没有火性或阳极之体,练少阳功法事倍功半,进境极慢,自然不能入门。 不过来者都是精挑细选,自然不惧。 “科罗兽,乙级火染,良。” “知青叶,乙级阳覆,良。” “毕火鸟,甲级火渗,优。” “东陵根,幽铃,顶级阳火,至。” 除了两名乙,另外几个皆是甲,不过褐衣女子竟然是顶级,而且还有名号,要知洪荒妖族多自报身份,无名无姓,待得拜师入道赐下道名才有称呼,倒是奇特。 七人过去,终于轮到实力最弱的荒,他走上前去,摸向院中央那枚光华四溢的圆球,若细看,内中天地赤炎,有龙凤翱翔,万里皆为火焰。 轻轻一触,一股热流涌过周身,更勾连命魂,想要探究同源之火。 其实这探测刚入荒体内,就异常活跃起来,行至一半已经雀跃翻腾,好似无缰野马奔腾不已。毕竟是继承自老金乌的功体,自然不凡。 不过这股热气还未蒸腾,就遇到黑漆漆的烧火棍,瞬间被抽走多半,更是压抑的对方不敢动弹,直到回归法宝,方才停止。 “人族,荒,甲级火涌,优。” 平平淡淡不声不响,同行之人虽然注视而来,却也只觉得此人功法特殊,可以压制天生火性。 只有那毕火鸟颇有不耐,似乎对这孱弱人族和它共列甲级不甚满意。 “诸位第一道试炼皆过,现我带众人前往参道石前,化劫去灾。” 诸人跟随,前往参道。 不想这处不在地上,穿过城府建筑,竟然有赤土千米,寸草不生,中央山石堆积,围着一幽深黑洞,阶梯向下延伸,深不知几何。 阴风一吹,浑身战栗,仿佛有尸体在轻触他们的身躯。 特别是修习五行之火,更是对此敏感,有几人甚至控制不住自身气机,外焰徒生。 随行官幽角一顿,一道未见之焰猛地压制,他们才不至于出丑。 “哼,心智不坚,如何过得了大道之槛。 此次参道,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其中曲折正是参道之途发生异变,尔等须竭尽全力,否则生死道消,就在今日。” 这话一出,顿时就有几人心生犹豫,想要中途退出,特别是两名乙级之体。 可随从官幽暗之音呵道:“入道之行,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然择我少阳,就是生死勿论,你们之前可答应了的。” 幽焰横生,几乎裹挟着这群人踏入地道,朝幽冥之所前行。 待得众人下得数百丈,忽然空旷起来,也逐渐有了亮光。 不过此光乃莹莹绿焰,幽影频生,晃得人更是凄惨。近在咫尺的俊男美女,一个个生人勿近的恐怖模样。 大厅前方,是连成一片的漆黑石壁,其上朦胧隐绰,模糊不堪。 有十八人坐于石壁前,各个冥思闭目,不得苏醒。 更诡异的是,他们气若游丝,脸上惊恐至极,多数廋如骨柴,一副行将坐化的样子。 忽然,荒瞥见石壁震动,竟然流出殷红鲜血,如涓涓细流,串至其中三人身上。 再一细看,这三人干皮紧贴骨头之上,已然毫无生机,可其脸上竟然露出惊悚笑容,似乎愉悦至极,与他人痛苦之情成鲜明对比。 绿色荧光衬着干尸诡笑,整个参道石前人心惶惶。 “尔等入石参道,此次事诡,不要妄图逗留,解得荒山阴阵,速速归来。 此乃阴阳符,可于石内辨人诡之别,须慎重对待。” 一道人虚影于石上浮现,气息宏大,远超常人,想必正是洗阳城城主。 可他现在的状态极为诡异,整个虚影血肉如抽丝剥茧,有发青的死人断指在不停地撕裂其肌肤,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甚至嘴中都有手指伸出,夹住了他发黑的舌头。 这自然不是正常景象,而是荒开启金蝉目所观,普通人只能见得城主模糊虚影,以为有他压阵无需畏惧。 这番诡景让他想起了熙部族民,莫非连仙人之体也被困了进去? 荒忽然想到候补之事,这是城主在自救,想用人命来填补?还是城主早已殒命,眼前之人已是石中诡异。 无论哪一种,都说明参道石内情势失控,他首次感受到浓浓危机,死亡阴影逐渐笼罩而来。 从金乌王对天祭坛忌惮的程度来看,凡是和这些诡异之物沾上边的,都是不祥之兆。 毕竟他只是想要混入少阳宫,若遇到如此危机,说不得要先保命才是上策。 就在他刚想亮出少阳令,说服城主,暂时退却。 忽地脑门一阵冰凉,久久未有动静的金蝉显化道蕴。 “入阴参道,度厄生劫。 燃灯一起,方知金蝉。” 就这一愣神,他已盘腿坐于地上,意识像是被磁铁吸引,瞬间跨入石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二十章 石中诡 走马观花,俯瞰人间。 原来石壁之上绘有红尘,车水马龙的闹市,优雅静谧的古宅,阴气弥漫的荒坟。 看似正常无比,可其中内容让人心惊胆颤。 闹市商贾倒是正常四族,其中货物却是断手残躯,更有酒店茶肆,自食同族,锅中白骨幽角,热气腾腾。 古宅阴槐矗立,白日五世同堂,阖家欢乐,儿孙绕膝。夜间门窗紧闭,传来阵阵凄音,似啃食血肉锯骨磨牙之音。大红灯笼中点的是老幼之头,尸油“彭彭”作响,两只不瞑之目咕噜噜地转动,盯着往来之客。 只有荒坟隐约,似乎在原野之上,更似描绘在画中。木栅环绕,即使行进数千里,依然坟头连绵,无边无际,阴暗至极。 荒有一种观看清明上河图,却忽然身临其境的感觉。只不过他看得,是地狱无常之景。 再一睁眼,已立于街上。 周围荒村土墙,破落不堪。头笑了,还得靠师兄来度过此难。” 这一来一往,两人关系瞬间亲近许多,燃木芯拉着荒,向一条路行去。 “这你莫要担心,我能避过三日,自然有可藏之处,师弟只要随我一行,保你无忧。” 越往里走,房屋越少,黑暗越浓,若非偶尔还有亮着灯火的屋子,荒都要夺路而逃了。 不过燃木芯倒是极其关心他,与之说了许多此地的禁令以及保命之道。 提到最多的便是阴阳符一定要携带在身,其不仅能辨人诡,更能驱散一些邪异,保自身周全。 白纸灯笼暗淡漂浮,似乎其中灯油不甚够,一阵阴风吹过,摇曳中即将熄灭,身周黑暗似乎有异响伺机而动。 可就在此时,燃木芯停下脚步,嘴中低语:“到了!” 高墙大院庄严古朴,门前大红灯笼高挂,印照的人眼前一片血红,此宅似乎有喜事,内里人声鼎沸,欢歌载舞。 可燃木芯轻轻一推木门,空旷的大院连个鬼影都没有,声音却依旧未停,且更为响亮,似乎就在那间灯火辉煌的主宅之内。 荒停步在台阶之上,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师兄,这古宅似乎有些不对劲。” 背身于木门旁的燃木芯却道:“难道师弟觉得那些灯火隐约的房子真是人住的屋子?须知这屋内不止我一人,还有几位大会道友,聚我们数人之力,方能抵抗诡异,这也是我外出寻人的原因。” 燃木芯转头望向喧嚣主宅,轻声呓语:“这平衡,快要被打破了!” 说完竟头也不回地向内里走去。 古旧的木门没了人的托扶,“嘎吱嘎吱”地自动关合。 犹豫地荒面临了一个两难的抉择,他直觉这古宅有些不对,甚至其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对燃木芯的怀疑。别看这位师兄好言好语,荒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以己度人,身处灾厄之中,怎会无缘无故地出去寻人。不过他最后那番话倒也合理。 或许对方有难言之隐,毕竟阴阳符测其身魂仍为本体,这样诱杀他有何好处? 可若不进入,随着那燃木芯越行越远,身后黑暗窸窸窣窣,似有异物逼来,头顶灯笼也变得红光大作,内里膨胀不停,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噔!”乘着木门关闭瞬间,荒一闪而入,没有触碰大门任何位置。 而前行的燃木芯依然没有停下,似乎对荒的态度有了微妙变化,再无之前的示好,而是变得冷漠不以为然。 荒若有所思,偷偷向门槛后退,却发现其距离始终恒定,仿若梦里看花无法抵达。 沉默片刻,这古宅正如燃木芯所言,隔绝了黑暗中的窥视,再没有那种死亡紧逼的危机感。 可这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墙内灯笼同样红光鲜艳,可从门内望去,哪是烛火燃烧,分明是尸婴天灯,青色的油脂散发着充满怨气的黑烟。 没想到连金蝉目都未能识破,内外完全两幅景象。 黑暗退散,是因为这古宅中有更凶的凶物吧。 荒转身前行,跟上快要消失在角落的燃木芯,他倒要看看这位师兄到底要干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二十一章 古宅 阴森的走廊,热闹的主宅,形成鲜明对比。 可知晓内情者,心中只剩恐慌。 一路跟随燃木芯,他没有走进灯火通明的主宅,而是前往一间摇曳暗光的偏房。 木门微支,静待来客。 荒也没有丝毫惧色,跟着燃木芯进入偏房。 说是偏房,可其中装饰大气典雅,许多名贵的青铜器摆列其中,只是阴暗烛光让气氛显得不太妙。 在角落里矗立着三个男性,身穿清净道袍,似乎是入道大会弟子。 不过荒没有用阴阳符检测,只因三人皆为枯骨干尸,再无丝毫生气。 那死亡的样子很像是被人吸去所有水分,换句话说,就是被生生吸干了阳气。 不过于三具尸体旁却站立着一个带着斗笠的男性,看不清面貌,身躯倒还算健壮。 燃木芯恭敬地站于一旁,看来此人才是幕后之人。 “吾乃入道大会伏离,师弟不必忧虑,虽然这古宅确实诡异,可其威能更盛,抵挡黑暗之能愈强。想必你已知那些破碎房屋,其中更有灯火隐约之地,可都没能撑得过三夜,唯有此处能保我等性命。 但此地另有大凶,吾与燃木芯请你来,实为共抗诡祸” 荒冷笑一声,指了指三具干尸:“师兄怕是想让我成为其一,为尔等避祸吧。” 伏离却摇了摇头,指着尸体郑重道:“须让师弟知晓,这三人殒命,并非我等陷害,而是此宅有一出嫁新娘,正是诡异之源。 看前堂灯火辉煌,实则为出嫁庆典,那高声庆祝者皆为虚影,唯有那诡新娘,是真真切切拥有实体的。 本来初入此宅有入道五人,她每夜择一人婚前行房,***愉,声浪骇人,等第二天就成了这副样子。” 荒环绕着他们走了一圈,似乎认可了这番说法,可忽然讽言:“那我就是这第四位喽?” “我们拉你入内,确实存着多一份生机的心思。可这诡新娘择婿,却是毫无规律且危机重重,若你到时候见得,就知我所言非虚。”这话倒是燃木芯出言辩解,不过其目中惊恐愈浓,脸色发白,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这些入门之人,最低也是化气有成者,更多为妖蛮,能把本就野性十足的他们都吓至如此,看来那诡物定有恐怖之处,亦或者,其本身就是恐慌之源。 “那我们这些人只能坐以待毙?”荒皱着眉头,颇为不满。 “不,不,前几日只是其婚礼的准备,故而每日死一人。今夜却不同,这是它即将出嫁的前一晚,不会寻欢,不过明天会彻底带走一个它看好之人,回归冥府。只要熬过去,就有生机。”伏离细细说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如此细致的?而且谁知你们讲的是真是假。”荒略显怀疑道。 “其中规律自然是几位师弟用命换来的,不过你相信也罢,不信也好,总之入了此宅,就得承受这份厄运。”伏离缓了缓,继续说道,“而且相信你有所察觉,体内道力无法施展,我们几乎和一个普通人一样,蛮力更是无法解决此事。” 谈话中间,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刺耳敲击之音,仿佛骨头碰撞,而主宅的喧闹顿时消失,整个古宅静谧至极。 “入夜了,快,去你自己的房间。”燃木芯似乎很着急,拉着荒就向外走去。 他刚想问自己房间在哪,忽地黑烟缭绕,一房门开启,并且瞬间挪移至眼前。 而一旁的燃木芯就好似跨越空间一般,先于他消失了。 这诡异的空间乾元道法,一定不是凡人修真者能弄出来的,必定为古宅诡异。 刺耳敲击声愈发靠近,闻者头痛欲裂,荒没有犹豫踏入房间,并关紧房门。 踏入房间,那声音顿时小了许多,异常也在可接受范围。房内同样有一根摇曳蜡烛,明明暗淡至极,却始终不灭。 他停靠在窗旁,静待接下来之事,这诡异声音恐怕没这么简单。 果然,不一会就有一道纤细身影从走廊飘过,从窗内只能看到一团黑影。可即使如此,观者在脑海也能勾勒出一身红嫁衣,梳妆打扮极为妖艳,摄人心魂。 荒赶快摇了摇头,安定心神,可无论怎么排解,都无法驱散内心之念。 甚至其脑中回想到娥,那日大婚之景,门外正是动人的月仙子,一颦一笑都乃绝代风姿,向他招着手。 眼看就要迷失,荒顿时想开启金蝉目,可在刹那间,心中极烈的危机感传来,似乎睁眼就要死人,头上金蝉印更是凸显出来。 这片刻恐惧,头脑一片空白,倒是拖延一番,那女影却飘了过去,来自神魂的吸引不再那么强烈。 “呼,呼!” 荒靠在门上,不停喘气。 刚刚实在是危险,那诡异吸引直接作用于神魂,他甚至都来不及动用少阳令,若非金蝉天生对劫数的敏感,恐怕他已经走了出去,至于会发生什么。从两位师兄的态度来看,绝对好不了。 还是大意了,仗着有少阳令和金蝉魔典,荒确实有天然优势,可面对这古宅,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正当他要离开窗户时,忽然门外亮起一盏白灯,一位老叟站于窗前,拨弄着灯芯。 那火焰随风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灯无芯可为灯,人无头可为人?”苍老沉重的声音极为渗人,仿佛质问着荒这位新客人。 这荒诞的场景让荒满脸凝重,他有直觉,若是回答错这个问题,会有极其严重的后果,故而他闭口未言。 门外老叟一动不动地站于门外,没有等到想要的回复。 可忽然间,黑影摘下头颅,缓缓放入灯笼中,那火焰顿时明亮起来:“灯无芯可为灯,人无头可为人?” 重复的话语仿佛丧钟一样,直直敲在荒的心头,耳边回响无数。 轻轻一抹,口鼻已经溢出鲜血,且有加深之象。 看来这询问是必定要答的,不然会有恐怖之事降临。他思考片刻,刚要做出回复。 忽然一神秘人出现在其身后,捂住他的嘴,手指比出示意。 昏暗灯光摇曳,荒已经认出来者身份,更是看清他给的答案,可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对方是否要害他。 就这么犹豫片刻,那门外老叟似乎又有动作,无头之躯手臂伸直,将灯笼抬高。 荒脑海猛地炸响,高声喊出:“不可!” “灯无芯……”第三次询问已然开口,竟然是是灯笼中的人头在问话,不过还未说完,就被荒打断。 得到答案的老叟停顿了片刻,随即打着人头灯笼,消失在远处。 而荒也紧紧盯着眼前之人,虽然依旧有些警惕,可也略带些疑惑。 因为这答案正是此人所给,可他又为何要救他呢? 光焰终于照在神秘来人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二十二章 古宅(二) “燃木芯?”荒疑惑地低喃。 那张苍老面孔皱了皱,似乎想摆一个温和笑容,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实在不敢恭维。 “我知师弟疑惑,实则那伏离不安好心,想要害你。他不知怎得,依然有些道力权柄,故而入宅后我只能对你漠然,看起来还是听他领导。 那门外之老叟问话,本来是这石中界另一桩秘闻。若在普通茅屋处,回答不可,则会被其摘走头颅;而回答能者,头部每日枯朽,直到残缺不堪。但古宅是个例外,似乎能隔绝这份诅咒,答不可也不会出事。 那伏离没有告诉你此事关键,故而我就知他定要在此事上为难你。” 荒听得此秘闻,再看看燃木芯的脑袋,若有所思。 “可你冒险来此,又有何目的?别说什么师兄弟情谊,我可不信。” 燃木芯摸了摸自己干皱的头,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本就是已级功体,现又被掠了神魂阳气,恐怕即使有幸逃出,也无缘少阳宫。 明日我可出手,让那诡新娘选择伏离带走,不过你要协助我夺取你们第二批入道者的头,让我重塑身躯。” 荒颇为惊讶:“莫非你要利用那门外老叟?” 燃木芯慌忙摇了摇头:“自然不敢再和它接触,不过我原形乃溶洞中一燃木,天生灵物,头颅对于我来说不过五藏之一,只要有足够灵气和相应仪式,就能恢复。” 说着,他撤下一片枯萎血肉,内里黑乎乎的,竟然像是烧焦的空壳。即使如此,他依然无任何异态,看来有几分可信之处。 可荒依然不能尽信,谁知他是否临阵倒戈。 “若我对你有不轨之心,刚刚就没必要提示你,让你在三句叩问后被夺头,岂不省事?实在是那伏离手段高超,须得师弟协助。 只要你明日利用阴阳符照他身躯,我就有办法让诡新娘选择他,从而我们两人逃得性命。” 荒猛地一惊,问道:“你怀疑他是……” “不,他还是入道弟子,我早已验过。但其状态怪异,受阴阳符照验后,会有异样发生,那就是我发动之机!” 燃木芯见荒有些犹豫,随后忍痛咬牙道:“你也知这阴阳符之用,少了其中阳焰之精,我等再无化气之实。若师弟凡人之身担心我有所图谋,那就将它先置于你之手,以安师弟之心。” 说完,便将阴阳符放于他手,燃木芯气息果然骤降,连体内之道力循环都无法维持,完全一个凡人。 直到这时,荒才有所动容,重重拍了燃木芯两下:“既然师兄如此笃信于我,那必不负师兄之意,只要解决古宅之祸,我助你夺头。且其中正有与我有怨之人。” 瞬息间,毕火鸟那身影就映于脑中,正好,有的是合适人选。 听得荒的承诺,燃木芯喜逐颜开,只是那掉落的腐肉实在可怖,倒让人觉得他心怀叵测。 “既然如此,那明日生死,就此一役了。” 说完,燃木芯便消失不见,恍如他入门时一般。看来对方也有些底牌。 只是荒凝视着消散身影,久久不动。 他内心所想,倒不止是眼前困境,而是参道石本次的异变。 从现在获知的消息来看,有两个可疑点,一是那黑暗笼罩,灯火之屋,若燃木芯所说为真,则根源就是那无头老叟。 二便是古宅诡新娘,虽然还未见识,不过两人描述也几乎能勾勒出一个轮廓。最重要的是其能抵挡夺头之祸,说明两件事或许分属不同。 当然,也可能是同一事件的两个方面,两种表现,目前还无法确认。 可无论如何,这诡异终究有解除之时。按照以往参道石的性质,不过是筛选入道弟子的试炼,或许与幽冥挂钩,却不会如此凶险,想来机敏又运道足的弟子都能安然度过。 现在却是九死一生,第一批十八人恐怕所剩无几,而新进入的八人也不知所踪。 但荒有种直觉,这里的平衡即将打破,只要诡异不再,那参道石就能恢复常态,危机自然解除。 洗阳城城主绝不会坐视此等危机蔓延,而且入道弟子人命填补,似乎也起到了作用。 说穿了,参道石仍然是劫数砥砺弟子的秘境,那么异变会扩大这种筛选,本质却不会改变。只要劫数足够,无论是入道弟子,还是仙人命,都会有一终结。 那诡新娘即将选婿离去,恐怕就是这平衡之一。 做出猜测的原因,既有推测,更重要的是金蝉的道蕴。 自从给出箴言之后,更有两次心潮澎湃。一是那无头老叟前来索命,二就是步入古宅。 金蝉所需自然不是普通的诡异,其必定与劫数有关,能称得上此次参道石劫难之源的,看来就是这两件。 若明日真的有所感应,那说不得要用少阳令显威,也得拿下关键所需。 只是,回忆起燃木芯与伏离两位道入弟子,荒难得显出一丝阴冷。 昏暗的偏房诡异而静谧,在那诡异声响过后,主宅的喧闹再次响起。 荒也只是打坐等待,始终全神贯注地警惕着,丝毫不敢放松。 于是在嘈杂中,一夜过去。 虽然门外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可荒知道,正主要来了。 猛地睁开眼睛,双目血丝频现。果然,身边场景已经变幻,他坐于一大堂之内,主道两侧各三把椅子,皆有人在。 靠后三把,正是那三具干尸,正襟危坐,腰挺地笔直,腐朽的面皮竟然微微弯曲,似乎在笑? 其余三把椅子上的人,则正是他、燃木芯与伏离,不过伏离与燃木芯坐于第一排,比他更为靠前。 说来这厅堂极为讲究,除了椅子为黝黑沉木,其余装饰皆为玄刻巧妙的青铜器,上面纹络细致,似乎有大道之蕴,若盯着时间长了,就会有眩晕之感。 坐在木椅上的荒,可以挪动身体,四肢也是自由,不过若想离开自己的位置,就如同之前出现的那样,镜中月,无法跨过。 他看了看另外两人,伏离依然带着斗笠,燃木芯则似乎有些紧张,双目一直在偷瞥着伏离,不敢直视。 未等多久,大厅忽然红光满堂,但不是喜庆的那种红,而是血色、阴森、粘稠的暗红,笼罩在所有人身上。 一团黑影逐渐从门口走来。 褐色锦绣鞋,玲珑小脚,红色盖头。若只有以上这些,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新娘子。 可再往下看,锦衣朱红似血,流转诡异奥秘之痕,一双手干枯僵硬,青色尸皮紧紧包裹着骨头,宛如干尸。 她的腕上还挂着两枚铃铛,“叮铃,叮铃”清脆的声音响彻大堂。 没有见到她挪动脚步,可仿佛缩地成寸一般的法术,就这么直直走来。 一转眼,就来到堂前,阴风四溢,所坐诸人都如芒刺背,仿佛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在盯着他们。 那是诡新娘在审视她的新婚夫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二十三章 诡新娘 说实话,荒已经对事件有了一定心理准备,可亲自面临时,依然有些毛骨悚然。 那红盖头遮住新娘的脸,根本看不到她的面容。可根据那裸露出的干尸皮,实在称不上期待。 明明是封闭的大堂,无名阴风却在身旁环绕,阴气已经浓郁到肉眼可见的地步,甚至他们这些火极之体,皮肤上都凝结一层寒霜。 “叮铃。” 清脆铃音此时就像催命的幽冥之音,诡新娘开始挪动她僵硬婀娜的身子。 第一个受她关注的是离其最近的燃木芯,只是恍惚间,新娘就瞬移至这位枯槁师兄身边。 那双干尸皮包裹的手,挽住了燃木芯臂膀,本来健康充满活力的手臂,刹那就变得枯败腐朽,血肉凋零,一块块鲜嫩的肉皮像是蜡烛般融化掉落。 燃木芯满脸的紧张恐惧之色,绝非装出来的。本来左臂直直僵硬,可化作枯骨后,就耸拉了下来。 靠的极近,便能嗅到一股轻微的尸臭,光是闻到,整个人就像是被污秽侵染,心中弥漫着冰冷、死亡的念头。 燃木芯也不例外,本来充满灵动的双目变得浑浊晦暗,渐渐失去光彩,弥漫着绝望。 诡新娘挽住他的臂膀,似乎还不满意,想要掀开红盖头来看看眼前备胎的面容 亲亲地靠了过去,一幅小鸟依人的亲昵姿态,她没有用手,一阵阴风拂过,盖头一角轻轻撩起。 此时此刻,即使已经被侵染的燃木芯,双眼中再次被无尽恐惧占据,枯皱的面皮扭曲在一起,瞳孔放到巨大,几乎失去了人的理智,濒临崩溃。 可就在此时,向上浮动的盖头落了下来,诡新娘无声间松开了燃木芯的手臂,飘荡至伏离身旁。 见到此景,荒眼中精光一闪,没想到最后时刻诡新娘竟然放弃了他,让人诧异。 倒是燃木芯逃过一劫,虽然惊恐到了极致,可很快就调整过来。残留着惊慌的面色,眼睛示意着什么。 荒明白他的意思,现在只剩两人,若伏离不被选中,便只剩下他,危险程度急剧提升。 说不得,就算没有伏离对他的心怀叵测,此时也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手中阴阳符微显,从身后照在伏离身上。确实,伏离的身躯没有任何问题,阴阳符也没给出红光示警。 对面的燃木芯见他有所动作,随即手中暗捏法决,指向伏离。 正是此时,一阵阴风浮荡,红盖头诡异地变大了许多,在两人目视之外就盖在伏离与新娘头上。 若是在某处新婚之地,说不得宾客还以为两位新人干柴烈火,忍不住就亲吻了起来。 不过此刻嘛,伏离的脸不被啃没了,就算是他命大了。 有作用! 看来伏离对新娘的吸引力更大。 可还没等荒高兴,那盖头再次缩小,披在新娘头上。 伏离也露了出来,本来褐色的斗笠,此时变得漆黑一片,上面滴落着充满粘稠的墨色汁液,恐怖异常。 可荒已经无心他顾,若伏离不被看重,接下来…… “叮铃!” 一声清响,诡新娘已然靠在荒的身旁。 荒顿时明白了燃木芯恐惧的缘由,那阵阵阴风与尸臭,充满腐朽与堕落,只是接近就有种坠入无尽地狱的绝望之感。 这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在识海深处徒然显现,根本来不及抵抗和准备。 他的一双眼睛艰难地转向燃木芯,此刻对方似乎忘记了恐惧和担忧,一脸淡然的回望着,那枯老的笑容中夹杂着一丝嘲讽和得意。 还有着庆幸与感激,谢道友替死之恩。 没有挽臂的前奏或是观望的打算,想来,荒竟然是最吸引诡新娘的人。 盖头无风自动,从对方下巴开始撩起。 荒感觉自己在腐朽,不仅仅身体上的衰弱和枯萎,更是神魂中属于灵的那一部分。 意识陷于无尽黑暗之中,连最小的念头都无法生成。 他终于见到了诡新娘的脸,说不上漂亮,也说不上恐怖,因为就是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团黑色的粘稠,浓烈的要把世间所有思绪都吸进去。 两团狡诈而危险的红光就在眼框处,盯着这位备婿,似乎有些雀跃? 于是,心中无限欲火砰然而至,眼前的诡新娘明明就是这么一副不成人样的东西,可他的内心和身体不受控制般的兴奋起来,仿佛有什么闸门被打开,身体的元阳如山洪般朝外涌去。 若他福至心灵,就能想起那三具干尸的死法,或许就是如此被诡新娘吸干了身子,还一副欲求未满的状态。 但他没有任何联想,因为他的念头都被固定在识海中,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只能被动的享受着诡新娘赋予他的欢愉。 就和昨夜窥视走廊时的状态一样,甚至连少阳令都无法使用,连玉石俱焚的大招都放不出来。 看着被红盖头遮住的荒与诡新娘,一旁的伏离静默不动,而燃木芯几乎喜形于色,难得的露出胜利笑容。 他之前的恐慌与担忧,可不是装出来的,那是真正怕的要命,稍有闪失他就是下一具干尸,最终这位好心的师弟还是帮了他。说不得,待他出去见到城主,一定要悲痛欲绝地讲述师弟的英勇功绩,让大家记住他。 事实上,只要被诡新娘盖上盖头,他就没见有人能生还,前三位都是这样,被新娘看中,拉去行房,***愉。 只有旁边的伏离是个异数,燃木芯不自觉地离远了一些,他心中对这位师兄有所猜测。 可荒呢,甲级火涌,优。 燃木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师弟的元阳真是雄厚,肉眼可见的金黄火焰已经汇聚至丹田,之前几位可都是这样身死道消的,好心师弟自然也不例外。 正如燃木芯所见,荒几乎没有办法阻拦自身衰竭,更是连念头都动不了。 静谧的识海就像是万年寒冰,冻住他一切想要呼喊的念头。 可,狡兔三窟,荒真的如燃木芯想的束手无策了嘛? 现在的他自然没有办法想这个,可在受到诡新娘袭击的昨夜,他就有了另外的准备。 即使隔着窗户,他都无法抵抗这诡新娘的诱惑,若当面相见,那自然不用说,根本拿不出少阳令殊死一搏。 这念头不会泯灭,而是根本生不出来。 说来这诡新娘实在是克制他,若普通物理攻击或是道法上的袭击,他都能做出防备,利用少阳令这金仙法宝,来抵挡一二。实在不行,也能溜之大吉。 唯有神魂上的压制,让他束手无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在神魂上的修炼还差的太多,根本无法抵抗。 这也是之前荒面对金蝉子布局那么绝望的原因,其实只要对方一个念头,所有人都只能像傀儡一般,无力挣扎。 可既然有了准备,还拥有少阳令这样的法宝,荒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指望诡新娘的能力或他的运气。 就在昨夜燃木芯离去后,他就将一个念头提炼至少阳令中,当然这是此法宝的功劳,他还无法做到意念分割。 那便是当其所有念头都停滞不动时,就启动这个念头,少阳令发挥最大能力,消灭身周一切,无论是何物。 此刻正当少阳呈威之时! 于暗淡无光的混沌之中,一丝念头猛地炸开。 无尽金乌之焰刚要有所动作,忽然异变徒生,一只金蝉显化于识海之中,亿万念头齐声咏念: “幽冥骨海,黄泉化诡。 世间有道,入煞成劫!” 声声波纹在识海穿行,那黑暗之雾仿佛遇到天生克制它的东西,刹那间消融于无,急速退却。 从未出声的诡新娘,竟然发出“呜嚎”之音,仿若癫狂野兽,内里竟然还有些恐惧之声。 红盖头瞬间被撕裂一半,露出那漆黑的无面之容,深红诡异的眼珠让大堂显得愈发血色浓稠。 本来站在旁边看戏的燃木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愣在原地。 荒同时也恢复了神念,留有念头的少阳令便不再动弹,整个身躯的阳极散发无穷热气,这是未经遮掩的大日金乌之体。 “怎,怎么可能!”望着隔了数米远,连弥漫阴气都无法遮挡的炽热之感,燃木芯几乎叫了出来,尖扎的声音好像被针刺了一般。 “你倒是好算计,所谓阴阳符护身为虚,催命符才是真吧。其中蕴含阳焰之精,再有我是甲级之体,而诡新娘择婿分明是以对方阳极多寡来决定,如此一来我的吸引力远大于你。 不过你莫非以为我真信了你,丝毫没有防备嘛?” 燃木芯顺着荒的眼睛挪去,看向了他的肩膀处,那是昨日荒轻拍之处。此刻火光大作,阳焰汇聚。 随即荒收了一身赤炎,再次像个普通人般,整个大堂的阳极便都落在燃木芯身上。 有所反应的燃木芯恐慌弥漫,可已然晚了。 一条僵硬阴冷的手臂再次贴在他的身上,红盖头也遮住了他的枯老头颅,以及闪烁的肩膀。 那无面诡新娘依偎在她所选相公的肩上,贪婪地吮吸着他的一切。 “叮铃!” 铃声轻响,大堂前方竟然出现一处地洞,一顶大红轿子被黑烟抬了出来。 坐于椅子上的三名干尸备胎,猛地直立身躯,跟着诡新娘走去。 当然,他们不过是新娘玩耍的备婿,正主自然是其挽在身边,怕他像糖化了一般呵护的燃木芯。 透过撕裂盖头,偶然间还能窥见对方已经崩溃的面孔,可也就是如此了,再没有后续,再没有念头,一切都停在此刻。 只是一滴泪珠沿着褶皱皮肤滑落,鲜红而刺眼,还蕴藏着无尽的恐惧。 一妇四夫,就这么轻飘飘地踏入轿子,黑烟徐徐升起,抬着这群新人,前往不知在何处的婚居之所。 大概,会幸福吧! 荒冷眼看着,心中如此想到。 算人者人恒算之,燃木芯肩膀上的异常,自然是荒布置的。对于金乌法宝,增添点至阳岂不是轻而易举。 其实从燃木芯询问其功体,以及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他阴阳符的重要,荒就有了一丝诡异。 直到对方说要联手对付伏离,并肉痛地将阴阳符赠给他,荒便有所察觉。 看似了无痕迹,实则在这诡异之地,谁都无法相信。 动反而不如不动,不去做这般算计,光是荒表现出的甲级体质就比燃木芯要吸引的多。但对方害怕他一介凡人,有所差池,故而多此一手,以备心安。 现在想来,当时燃木芯听到甲级体质笑逐颜开,待凡人之躯时略显阴沉,还是破绽颇深。 比起金蝉子和劫尊之谋,金乌王至今不知是何的算计,燃木芯就显得稚嫩许多。 当然,两者身份天差地别,自然比无可比,但他挑错了对手,荒经历日月交合那份绝望,起死回生的心性打磨,燃木芯不够格。 本来他早可以利用少阳令破局,可经历如此之多,初衷为何,不过是金蝉之法。 若是强硬破坏这古宅,恐怕他无法得到他想要的。 果然,在关键时刻,金蝉显威反而先于少阳令震慑住诡新娘,特别是对方似乎惧怕至极。 要知道他只是一个凡人,即使金蝉曾有化气之境,比起让洗阳城城主都犯难的诡异,自然差太多了。 那么只有唯一的解释。 随着诡新娘领着夫婿们回归,整个古宅逐渐虚化,阴气也无法笼罩成型,流散于天地间。 而其中玄之又玄的感觉于荒心中升起,周围破碎的青瓦、红灯、高墙大院,皆腐朽落地,最后化作一道玄光撞入荒的眉心。 不,准确的说是其金蝉印中的古朴燃灯。 无芯之灯幽光闪烁,混沌之景再生变化,竟然是一处深不可见的古宅,其中家家户户阴暗冷寂,有几处主宅更是充满毁灭之感。 一排看不清面容的黑影如同僵尸一样站在宅门前,等待着什么。没过一会,凄凉冷寂的鼓匠之声传来,可那声音诡异至极,似乎是敲击着骨头发出来的。 细看那顶红轿,不正是刚刚诡新娘走入地底的么。 直到此时,那群等待之人才露出渗人的微笑,明明于黑暗之中,可就是能体验到他们残忍的欢愉。 打开轿子帘席,诡新娘牵着一双干尸皮包裹的僵手,缓缓走了出来。 不同于之前遮盖的红盖头,那位夫婿已经不再恐慌,干皱没有水分的嘴角露出诡异微笑,僵直地望向远方。只有脸边未干的血色泪痕,似乎诉说着什么。 在荒见得燃木芯诡异之笑时,心脏顿时一紧,像是被人捏住,难受至极。 画面顿时断开,古朴燃灯只剩一道漆黑丝絮,漂浮在其周围,如同幽冥诡物一般,给人以难言的危机。 灯台附近逐渐浮现一枯萎人头,正是那诡笑的燃木芯。 化诡劫煞! 四个漆黑字体显化于此,让人看之心中皆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二十四章 参道终 “起于幽冥,劫在五行,大道化诡,犹纵洪荒。” 荒只是见到这四字,脑中就不由地显化出一些信息,虽然依旧不是很了解,可也略有些猜测。 诡新娘离去后,古宅消散,荒再次站于古村之中,不过此刻天地间似乎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 当然,还有另外一桩要事得处理。 黑漆漆的烧火棍一撩,站于一旁的伏离,斗笠瞬间被掀起。 那黑色粘稠的汁液极具腐蚀性,可对于少阳令来说片刻功夫便消融了。 正主伏离,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处于某种平衡状态,若不谈脑袋的话。 无头之人。 不同于诡新娘那黑暗迷雾,伏离的头似乎萎缩掉了,只在脖颈上有一团枯皮,像是泄了气的气球那样,瘫软于上。 若没有猜错,前一夜的伏离已经是这副鬼样子。 阴阳符再次照耀,甚至将其对准他的脑袋,依旧没有红光显现。燃木芯说的是真的,伏离另有诡异。 燃木芯不得已找一位好心师弟来充数,是因为伏离根本已经算不上人,若只有他们两个,死的必定是燃木芯。 不过不论他有何异常,在古宅终究是被诡新娘压制了,以至于之前能言会道甚至与正常人无异,现在则像个木偶一样。 随着他出手将那污染的斗笠挑翻,伏离的状态似乎在逐渐回归,身子也开始有所动作。 僵直的手臂微微弯曲,腿部也开始有所挪动。 忽然,一声奇怪而欣喜地询问问出:“荒师弟,我们逃过古宅劫难了吗?” 无头的伏离有些激动,还转身四顾,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燃木芯师弟不见了,看来是他舍身饲魔,为我们挣得一线生机。” 发现燃木芯不在周围,假惺惺地感叹道。 可实际情况如何呢? 一个无头之人,在你面前熟络地谈着别的事,甚至连说话的嘴都没有,更是一阵阴风袭来,让人心悸。 荒向前一步,打量着眼前这位无头师兄,问道:“师兄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之前的事?对啊,既然古宅已经消失,诡新娘应该选婿结束,可我为何没有丝毫记忆?” 被荒一提,伏离似乎陷入沉思,更有一种痛苦不堪的表现,手筋都抽搐起来,他抬起手想要抱住疼痛的脑袋。 若是以前,还有个斗笠能让他触摸,可现在嘛。 手轻轻一划,就滑过肩膀,落于另一边,整个人都显得一怔。 “师兄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譬如夜晚的一个老叟,询问了你什么?”荒紧紧盯着伏离不存在的头,步步紧逼。 “老叟,对,第一日我在古宅门口就见到一个老叟,问我人无头可活否?我答可,他便,他便……” 经这么一提醒,伏离似乎回忆起了之前的记忆,可讲到此处,他似乎陷入了极其强烈的恐惧。颤抖的双手慢慢摸向自己脖子边缘,有所预感。 虽然之前拍脑袋已然扑空,可他还是想尝试一番。 结果嘛。 什么都没有,直到两只手触碰到一起,也没有摸索到他的脖子,至于头颅更是没有。 “那老叟便摘下你的头,安在灯笼里,变作灯芯?”荒替他说出答案。 已经失去方寸的伏离下意识就要点头,前胸都做出前倾的动作,可想到自己的头,他猛地停下惯性动作,终于崩溃了! “啊!啊!我的头呢?我的头呢? 你见我的头去哪了?我的头去哪了?” 慌张的伏离四处寻找,甚至想扑过来抓住荒询问。 可迎接他的是炽热的烧火棍,只一下就烫的他皮开肉绽,向后退却。 “吼!呼!我的头!” 声音也逐渐浑浊起来,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哀嚎,其中的惊恐与慌乱不似作伪。 回想起昨夜伏离昨夜的姿态,颇有些不正常了,燃木芯必定是发现了的,可他没有提起,也不敢惊扰这位依旧以为自己正常的无头人。 就在其哀嚎的同时,阴暗天空远方传来声声飘渺之音,似乎大道之法,引人向往。 荒只能听到些许,听不真切,可跪在地上的伏离突然不再挣扎,站起身慢慢向远处挪去。 对方走的不是很快,方向正是荒村边缘,不过行进道路上灯火辉煌,家家户户都点燃油灯,私密窃语。 荒小心地跟在身后,他终究是想看看这灾祸之源到底为何,不过也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 行进半刻,周围房屋逐渐密集起来,那重重叠叠的声音似乎汇聚起来,越来越清晰,这看似杂乱的声响竟然有一种致命的诱惑,特别对于有所修行之人,仿佛一位大能在开坛论法,传道天下。 正在后面的荒,已经有所踌躇,他感觉事情颇为诡异,再向前可能会出现危险。 可就在此时,沉寂的劫命燃灯再次于脑海中浮现,透过金蝉印于身周布下微弱荧光。 那诱惑道音瞬间低了下去,也不再蛊惑心神,荒双目精光一闪,随而继续跟了下去。 前行不远,便见到伏离略显单薄的身影停了下来,即使无头,也向上仰望着什么,于是荒跟着向上观去,他也终于知道天音的来源。 于混沌无光之际,开天地一丝神奥,辉煌星点如夏日萤火,照亮整个阴暗而昏寂的荒村。 一颗高不知几何的巨木,璀璨耀眼,散发阵阵天音,浩瀚道蕴如潮汐,吞吐黑暗。 若只是如此,荒恐怕以为自己见了神迹。 可那巨木之上,挂的是数不尽的头颅,并且始终在说着话,嘈嘈切切无尽之语,竟然汇聚成浩瀚道音。 这神圣与诡异完美的交融在一起,说不出的荒诞和奇妙。那人头比树叶还多的巨木,理应让人感到恐慌才对,可此时越靠近,越有一种被吸引的闻道之壮举。 就连受劫命燃灯保护的荒,也有种心之向往的无畏感。 树下的燃木芯更是痴迷到了极点,兴奋的张开双臂,朝着粗壮约几百米的主干撞了上去。 荒顿时瞠目,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只是很自然的就融入了巨木之中,初始还能看得见人身,片刻过后血肉便化作干木,血管如同木根一般开始运输营养。 依稀还能见得外围燃木芯人躯的形状,这样一观,荒仔细看去,数百丈巨木底部,竟然都是这样坑坑洼洼的诡型凹凸,四族皆有,更存在一些巨型的洪荒异种,它们都心甘情愿地化作巨木之根,安息于此。 直到此刻,荒才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无名恐慌燃起,这诡异之象端的是恐怖。 自从见识过梧桐大劫的恐怖后,再有古宅之秘,他心中对于此界洪荒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若真是那阴气弥漫,尸骨成山的地狱场景,倒也知危险,却不算惧怕。 要知仙道逆行,枯骨劫象,不过有始有终,眼前浮华虚影,做不得真。 可这巨木以生灵作饲,酝酿大道之法,让他不由对修行产生一丝恐惧,步步谨行,最后会变成什么呢?如这般非人存在嘛,没有意识,没有自我,如天道化身,只剩规律。 他不由地想起金蝉魔典,连诡新娘都恐慌的存在,修到最后,莫非比它们还要恐怖? 这担忧其实早已有之,金蝉子传其道法而不论因果,修行者如水中月镜中花,须得步步为营,探索未知。 可一路行来,又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操纵一切,按照既定之数发展。就说他自我修行,不说向道之心,更是九死一生迫不得已,若他稍微犹豫一番,怕早就化作灰灰。 而此行更是答应金乌王的必然要求,没有回旋余地。 倒不是感觉针对自己,似乎这天地风云,大雨滂沱的前奏,置身于此就感到心惊胆战,不能自已。 自己、金蝉子、洗阳城、少阳宫,甚至周围牵连的数个仙门,不过是一枚拼图,乱象将起,无人幸免,所谓命数。 在杂思之中,荒感到眼前场景更为清晰,即使隔着如此远,对巨木之上情景都能明察秋毫,甚至他还看到了伏离的脑袋,完整的吊在树上,随风漂浮。 这是金蝉目有所精进? 荒顿时有了感应,说来在之前通过劫命燃灯窥视远方古宅,其目力就有所突破,此刻观这头颅巨木,似乎达到某种临界值,更进一步。 不过他还没有道力在身,金蝉目只能浅显地观察一些诡异和道蕴,不能发挥足够的作用。 看来一套系统的修真知识,起码让他对修行有所了解,是目前急需的,常识的缺失让他束手束脚,少阳宫之行势在必行。 收回金蝉,眼前场景急剧缩小,也就是正常人所见。 周围依旧万家灯火,可那摇曳烛光,更显诡异。 他观得此景,自然不愿多生事端,朝着来时的原路返回,房屋也逐渐稀少起来。 更重要的是,阴气也稀薄了许多。 他掏出阴阳符,其上一点阳精似乎更为炽热,荒终于明白了之前感觉到的天地异变为何。 那种压抑至极的气氛在缓慢消散,劫数在退去。看来参道石的诡异已经得到控制,不,或者说应劫之人已够,真正的诡异与天地达成了一种微妙平衡。 就在其思索间,阴阳符忽然燃烧起来,化作一赤炎之桥,通向未知。 “参道已毕,少阳门人速速离去! 十息之后再无生机。” 是洗阳城城主,开启了参道石的传送之法,若还活着的人自然可以通过阴阳符离去。 荒有两张符,身前便生成两座火桥。在昏暗的不远处,似乎也有阴阳符化作的接引,可都没有修行者的身影。 两波共二十六人,回归者几何? 荒再次凝望了一眼远方黑暗,毫不犹豫地踏上火桥,身形逐渐消散。 这试炼,简直地狱难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二十五章 度厄劫煞 荒再睁眼时,已在参道石前,盘坐的双腿略微有些酥麻,看来耗费的时间不短。 瞭望四周,有几人也同时醒来,不过更多已成枯骨干尸。 幽绿的烛火此刻变成赤炎,染红了整个参道石。 “活着的弟子向后退去!” 一声呵斥从上方传来,荒不敢怠慢,缓缓朝厅堂门口挪去。 只剩三人存活,那个嚣张的鸟人倒是没有出来,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名叫幽铃的褐衣女子竟然活了下来。 虽然她看起来很是狼狈,身上血流不止,衣衫也尽是破碎,可终究活着。 她是自己靠金蝉目几乎观得真相,只说之前金乌王及金蝉子对待劫数的态度,他就不想多问。 知道的越多,离死越近。没有点实力就不要到处bb,古人诚不欺我。 静谧许久,红发男子终究还是开口:“诸位将来或是少阳道友,何不介绍一番,吾乃毕方之后,还未获道名。” “荒,人族!” “幽铃。” 一个比一个简洁,至于红发说自己毕方之后,两人都没有惊讶。如此浓厚的火之气机,也许真是神鸟毕方的血缘后辈,可其中还剩下几滴神性就难说了,若本体真是毕方鸟,又岂会如此孱弱。 毕方可是和金乌同一等级的洪荒异种,金仙中也是叱咤风云之辈。真是神兽的直系血脉,生来估计就是仙体。 这也不代表对方弱小,能够过得参道,身处化气巅峰,其资质目前来看应该是三人之巅。 可,算了,我的错。 “道兄与师姐天资横溢,在下自愧不如,若能侥幸得入仙门,还得两位扶持一番。”荒面容诚恳,满是羡慕。 本来被两句直言弄得有些冷面的红发,借坡下驴,拱手道:“师弟谦虚了,此次入道事出有因,第三项试炼应该不会设槛,不必担心。” 其实此事都能想到,平日里试道淘汰一半,已经算是严苛至极,如今几乎死的就剩下几只独苗,再严苛就成了最惨十年了。 不过洗阳城只是招收地之一,放到整个少阳宫来看,微不足道,既然是来到少阳宫的第三试炼,想来汇聚各方英才,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 荒内心思虑一番,总觉得此事不会如此简单,再应了金乌王说的大劫之始,或许这入道就是起源。 可这些都不会影响荒的计划,就连少阳宫祖师金乌王都放弃了仙门,他更插手不得。 只要低调潜入少阳,习得功法,并找出约定之人,就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于是荒又夸了毕方之后几句,对方也笑意盎然,还畅谈未来光景,一副宏图壮志,仙道我有的自信。 更是觉得眼前人族虽然资质低了些,倒是能言善道,入门后做他附属,给予一些恩惠,也合适。 幽铃始终一言不发,静静看着两人谈笑,仿佛置身事外。 想来是她同具有顶级体质,又不苟言笑,红发虽然觉得不喜,倒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和荒吹嘘着,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这三人对话,掌控罡风的城主自然看在眼中,其中心性倒是能窥得一二。 红发自以为毕方之后,神兽后裔,又经历参道大难,略微有些自得。稍显浮躁了,要知道少阳宫威名赫赫,门下弟子更有龙凤之体,哪个不比这隔代血缘强的多。 不过未曾踏入修行,少见挫折,历练一番自然知天高地厚。 至于人族少年,自身体质最弱,有些谦卑。据他所知,甲级是入道最多之人,毕竟天资卓越者还是少数,可这最多数的弟子,大都难以精进,踏入真我已是极限,想要成仙难若登天。 能知进退和修为高一层的红发结缘,也算是有些手段,颇有算计,不过仙缘嘛,就不提了。 最后那名叫幽铃的弟子,一言不发,倒是沉默。自报东陵根,乃南方幽火之地的草木之灵,凡人难近。体质倒是上佳,不过心性有些沉寂了,可能和其生长环境有关。 虽说仙门求道,更在自身。可洪荒之地,到处是争抢机缘,势单力薄者毕竟吃力,如今就恶了同届之人,往后路途未必好走。 弟子们自然不知,试炼从始而终,洗阳城城主作为主官,也会评价一二,录入碟谱,留作参详。 若真有离经叛道之举,第三试炼中就打杀了事,无缘仙途。 不过城主作为仙人,轻易不会偏激。就算是凶神恶煞、圣心仁义,都已见怪不怪,什么样的怪胎没有见过,若不成仙境,区区百年,便化作灰灰,谈何道理。 终究是大道难行,求仙似渊。 化气不过修真第一步,待到通幽、真我,才是考验之处,更关乎大道之途,折戟沉沙者十有八九,能过得了再谈成仙吧。 摇了摇头,城主柯勒收回目光。 半日光景,罡风便舒缓下来,不过周围炽热难挡,好似存于炼丹炉中炙烤。 连天边云彩,都烧的发红。 就连后面三人火焰环身,都有些炎热难忍。不过是痛并快乐着,每个毛孔都悉数张开,尽情吸收着天地间游离的火灵气。 飞过几座赤红高山,忽然眼前一亮,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只见火云赤雾环绕,一座巍峨仙宫矗立在高山之上,如一轮大日照耀四方,凡人见之眼泪横流,不能直视。 数千丈的高山刻下苍虬大字,直面洪荒三阳“少阳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二十六章 化气 洗阳城城主一马当先,化作一道流光落于山门之外,挥手间将三人抛于云雾之下,暂时休息。 虽然已经传信仙门,可具体事宜得亲言方可。 柯勒落下时,却发现不止他一人,已有数十人仙在场,不过多数惨惨戚戚,甚至有的油尽灯枯,接近道陨。 无一例外,皆是少阳宫各地城主。 片刻过后,场中金光四射,一道飘渺虚影降临,将那几位受伤极重的仙人收走,随后朗声道: “此次入道之异,仙魁已知,尔等不必惊慌,继续行事即可。 送三十三名入道弟子入望仙涧。” 赤阳一闪,各地入道弟子便被金光收入,送入第三试炼关卡。 柯勒站于原地,即使有所预料,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以往十年入道,入三关者少说百人,如今竟然三不存一,可知此次祸端严峻。 而刚刚重伤的数位城主,几乎是靠着仙门法宝留其一丝灵性,连转世轮回怕都办不到,更有几名实力不在他之下的,此劫难度。 可事关参道大事,城主们不敢互相透露,生怕牵动幽冥劫数。毕竟参道石连接的哪里,身为仙人的他们还是知晓一二的。 刚才现身那位,正是一位天仙管事,主张刑罚,乃少阳宫靠前的几位大人物,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连这位都出现安众人心,看来形势不甚乐观。 是有敌对仙门针对少阳嘛?可涉及幽冥,普通仙宫根本无力插手,有实力的也会忌惮少阳这等大派报复,到底是谁呢? 苦思无果,柯勒暂时放下思绪。倒是他传回参道石异变提炼的阴煞,颇得上面看重,赞他仙缘深厚,手段了得,赐予地级仙令。 少阳宫依金乌大日之法,练就少阳,天地玄黄四级仙令,不仅昭示其权柄,更可以当法宝使用,对于练就少阳功法的仙人益处颇多。 地级仙令几乎等同于地仙法宝,平日里就算有所保留,也得立下大功者方能获得。他虽然上交阴煞,可也绝对达不到获取此等奖赏的地步,或许是此次灾劫当面,树立标榜,倒也因祸得福。 不由地,柯勒望向云遮雾绕的试炼之地,心中稍稍对那三名入门弟子有些好感,托了他们的福。 再说进入望仙涧的弟子,仿佛置身于深山老林中,周围烟雾缭绕,不能远视。 且身周的弟子被独立分开,并非是那种空间的割裂,更像是一沙一世界的神通。 荒前行数步,见得前方天堑悬崖,深不见底,只剩几只孤鹤在云中飞舞,唳声空谷回响,久久不绝。 沿着崖边前行,前方似有光,脚步稍缓。 目力所及之处,有一木桥横跨天地,直通云深,不知几何。 旁边有碑名“望仙”,石碑被岁月侵蚀,更有绿苔丛生,也算不得什么古朴盎然,更无大道天音。 就随意的插在这边,指向彼岸,冷冷清清。 可荒心中有种直觉,这就是第三项试炼,是求道之人心中所往。 不再犹豫,踏上木桥。 两旁铁链摇晃,他不得不抓紧横索,慢步前行。 越是向前,云雾越深,且罡风愈烈,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须知御物踏云乃通幽之后方能施展,即使化气巅峰从如此高处摔下去,也得死无葬身,更何况他还未曾化气。 不由地向脚下看,天地苍茫,深不见底,更有乱石丛生,无边恐惧。 于是荒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耳边罡风侵掠,冷意入人骨髓,迈步已不知多少,始终在这其上徘徊,不能见到终点。即使再心智坚强者,亦有些心灰意冷。 回头望去,竟然还能看到来时之路,崖边锁链摆晃无常,这木桥岌岌可危。 若心智上佳者,就不得不怀疑,名为望仙路,毕竟是一道考验,是否想要检验弟子门人的悟性,若事不可为,能否不要钻牛角尖,找寻另外的出路。 前路渺茫,那后退如何?当所有人一往无前,却终究死路,渡不过天堑,舍得舍得,回望起始,是否会有另一番风景? 但这毕竟只是猜想,既然望仙,仙路渺茫,大道直行,岂能半途而废,稍遇艰难险阻便退却,若日后遭遇劫难,莫非只能认命? 思虑至此,已是心中犹豫,进退维谷。 站在这云深浮桥上,举目四望,继续前行。 或许回去是一种选择,但不适合他。从那夜废功体,促娥奔月起,就被逼上了一条不归路,身处天地棋局,若想不被摆布,只能拼命,只能朝前。 风越发地大,寒意也愈浓,荒身上的汗毛已经结霜,整个人一片雪白,连意识都有些模糊。 终究只是个凡人,面对恶劣天气和环境,他承受的能力只比普通人强一些罢了。 再回首望去,那起始之地已然消失,这么一来,连回去的退路都断绝了。 心中或许有些后悔,脚步也变得蹒跚。 如此绝境下,难免有些纷杂念头,若我前刻不这样固执,此时是否已经过关,享受少阳弟子的称号。 他的极限已经到了,人都是有极限的,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少年懵懵懂懂难有积淀,中年红尘牵挂精诚减少,暮年垂垂老矣时光难挡。世间万物皆有定律,浩浩大势穿行不已。 虽然心有不甘,荒也知晓这望仙路走到了尽头。 身体已经冻得发僵,视线模糊几乎出现幻觉,不受压制的大日金乌之体只能勉强维持着他的生命,难以为继。 不由自主地摸到烧火棍,心中挣扎着,冰冷钢牙几乎咬碎,最后还是放下手。 是的,他害怕了,甚至不敢望向前方。 或许这云雾数十米后,就是终点呢?而他却倒在了终点前,也许后世之人或云端仙人,会嘲笑这弟子,明明只要再坚持片刻,就能抵达,此时停步不前与不动有何异 故而想用少阳令观测一方,甚至请它给出答案,是否出路就在前方。 也或许他只是希冀这样的一个回答,只要有了这么一个奢望,那就能支撑他再向前挪几步,再超出他的极限一些。 可世事弄人,周围冰冷的环境,脚下摇动的浮桥,内心自我的怀疑,都给他构筑了一道无形枷锁,划定了此行的终端。 他是可以利用少阳令强制破坏规则,可那之后呢,正如这望仙路,正如金蝉子的考验,正如这天地大劫,又有什么后手能让他安稳度过? 此刻轻易的出手,反而与他往日道心相悖,日后事事奢求万一,这仙路便成死路。 其实他的意识已经混沌,也再做不出什么后悔之事。 冻僵的腿已然抬起,却迈不出前行一步,好似化作冰冷雕像,矗立在罡风中。 失去控制的荒,或许下一刻就会被吹落无尽深渊吧。 …… 就在云深彼端,也是望仙涧的终点,站着两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其中之一正是那刑罚主事,可看他的姿势,似乎对另外的道人极其恭敬,执后辈之礼。 “悟道子师叔竟然也观这群小辈试炼,莫非此次劫难,有甚不世出之天才?”天仙主事斟酌一番,方才发问。 须知这不过入道弟子的试炼,平常只是地仙负责,已至尽头,他来此地是因为本次入道颇有诡异,在安抚各位城主时,顺道监管第三试炼。 谁想刚刚踏入此处,就见得这位师叔背手远望,似乎在盯着那群弟子。 要知道以师叔的心性,莫说试炼小事,就是少阳仙魁也难得几见。 他再观望仙涧,在天仙法目下,云雾自然不能遮挡,一切种种尽收眼底。 有些弟子已经昏迷出去了,有些还在坚持着,可无论走的快走的慢,心中远近多少。 此时他们的位置,皆在离岸数步之遥,似乎只要轻轻迈开腿,就能踏上这番土地。可终究,没有一人能过得来。 “望仙涧说是试炼,不过是给门下弟子一次机缘,能检心中大道,若坚定者愈发坚定,机巧者聪慧更多,怀疑者心思细腻,独行者大道在前。 终究是折损弟子,稍微给予补偿,选了此处试炼。” 刑罚主事边说,边观察着师叔的神态,可也没有多余表情。 其实少阳宫的入门试炼多种多样,若当年入选弟子颇多,就拿出杀性较大的阵法,剔除那些弱者。适中的年份则选一些考验心性的,择取入道坚定之人。 唯有望仙涧,难得的锻炼道心之地,入者若成就仙人,方可破开迷障,抵达终点。可对于这批化气弟子,就等于不可能。 故而无论行至多远,终究失败,可也是成功,都会被收入少阳门下,毕竟此次参道诡异,须得补充新鲜血液。 “吾掌云涧,观道甚久,每次望仙必来审之,阳烈真人不必奇怪。”悟道子轻言几句,解得主事心中疑惑,他方才想起,这望仙涧本就是师叔掌管,过来一看也是正常。 长袖一挥,云雾罡风皆散,弟子们被送入地火之心。 悟道子言:“望仙已闭,三十三名弟子皆通关,故准其借地火修行,凝聚道心。” 阳烈真人作揖,缓缓退去。 悟道子不曾理会,只是目光一闪,瞥向那最后一名少年。 人族,资质不凡,性格坚韧,这些都是常见。 就算把这些扩大十倍,也都踏不过望仙涧,可与其资质相等者众,比其坚韧者多,机巧灵动者数之不尽,甚至比他走的还要远的这万载间也不少。 唯独这少年给他一丝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似乎很久远了,是他与老金乌踏入金仙不久,鸿蒙初辟,道祖宣法之际。 有一六翅异种寻仙问道,踏入望仙,虽然道力颇浅,可行进却比他和老金乌还远,堪破命数,让人记忆尤深。 其实少阳宫的望仙涧,不过仿制之品,真正的云涧,在上古之时已经消失,而其存在之地,乃三十三天外,混沌无有之地。 穿过之人虽少,也不是没有,只是其名号已被天地所禁,不能多言。 故而仙途飘渺,实至名归。 悟道子收回他的目光,转向天际无量,长吁一气。 在地火汹涌之所,漆黑的烧火棍猛地发威,暗暗汲取地火之精,反哺少年之体。 其实刚才在望仙涧上,即使荒真的要用少阳令,它也不会显化。因为那道人就站在数步之外,一个对少阳和金乌知之甚深的仙人,只要稍有气息流露,就会暴露。 此时目光沉寂下来,方能助少年一臂之力。 无边无尽的火焰,荒仿佛回到了穿行梧桐涧大日那一刻,在焚烧着他的躯体。 久违的阳焰之力重新填满干涸的丹田,雄浑的道力充斥周身。 耳边隐隐约约地有些呼喊,似乎有娥娇媚的亲昵,师尊失望的冷言,大人物无情的道音。再远处似乎有前世的一些琐碎日常,温馨、缠绕、不舍。都在呼喊着让他回头。 荒耳边尽是这纷扰尘世的喧嚣,可他立于云雾之中,身处浮桥之上,任凭罡风凛冽,脚步依旧。 朝着尽头行去,不知彼岸。 于是地火洞刹那光华,金乌环体,大日初升,更隐隐幽光暗藏,六翼微张。其后都被那漆黑烧火棍遮掩下来。 石壁暗生道蕴: 望仙路浩渺,尘世心纷杂; 万载空回首,一日入化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二十七章 六翼轮回身 具体来说,化气是怎样的存在呢? 就是炼精化气,将本来游散在身周的,天然的灵力凝聚为气,存储于丹田之中。 此阶段的修士,谈不上与天地沟通,只有一身气力内蕴。 有点类似前世的内力高手,拥有雄浑内劲,靠气力伤人。 不过毕竟是踏入修真门槛,化气者可利用道力炼制符篆、法宝、阵法等,虽然是最初级的形态,可在普通人看来亦是神妙无比。 就拿少阳宫来说,招收的弟子门人多为阳极火身,是与其功法相关。可这仙门功法,是到了通幽真我才能显露一二,至于化气,多数弟子入门便可至此境界。 毕竟这是洪荒,灵气盎然,虽已不复鸿蒙初开时的天地景象,各族生灵依旧天生强横。 只要能够将周身精气化入体内,便入此道。 当然,并非所有凡俗都修得五行阴阳劫,譬如那西方圣族,就多修转世轮回之法,而有些幽、巫密传,也非是此种道法。 但五行阴阳劫,即世人常说的通幽入煞,真我成罡,继而渡仙劫成就人仙,是最普世的修道之法。 因为其传自两位圣人,传自混沌初开,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族类受益,故而乃大道之法。 这些自然是荒听的开学第一课的内容,此时三十三位弟子身着火红道衣,坐于道观内,每人身下一蒲团,细心听着这位传功长老细说。 有些弟子明显出身大族,对这些知识已经熟知,可依旧认真倾听。这些人没有年纪小的幼童,能够通过本次诡异参道,都是有本事或气运深厚之人。 上方的传功长老顿了顿,见下面弟子皆不急不躁,便继续论道。 化气好入,通幽难精,真我证仙途。这修真界流传之语,自然是有道理的。 为何仙门不重视化气,功法要定在通幽这个阶段呢? 其实还是和五行阴阳劫的道统有关,想要修炼此道,在入通幽时须得炼煞入道,将自身气力与阴煞结合起来,方能练气化神,步入通幽。 而通幽之煞取得正是天地之灵精,混沌之沉淀,处于洪荒之内,散落诸天,须得门人寻找,方能炼化。 其中又分为神煞、玄煞、幽煞、劫煞四类,每种十八道,共计七十二门。 这四种煞各有千秋,炼者能相应地根据其特点来选择,并配合之后的罡气及功法。 神煞取自先天,得煞者神意自通,练气化神事半功倍,有大道坦途之称。 玄煞道意盎然,诸般法术玄妙非凡,最是变化多端,众妙之门所在。 幽煞晦涩昏暗,契合通幽,道法诡异无常,极其难防。 劫煞诸道泯灭,杀意无穷,凌厉且直指大道,但练此煞者真我十不存一,是为劫子。 四煞皆有十八道,各有千秋,但历代仙门还是为其排了名次,主要是根据获取难度以及强横程度来定的。 当然,这已是门派秘史,非普通无底蕴之派能够拥有的。毕竟有所记录者,皆详细写着获取方式、炼化过程、以及契合的罡气。 譬如少阳宫有少阳三法,金乌诀、夕日神典、幽火道书,皆是能够直通仙劫的道法。前两者比较契合的便是神煞,最后幽火道书则是幽煞。 并非是说金乌诀只能配神煞,毕竟是近道之法,四煞皆可练就,甚至有练成玄煞幽煞的金乌弟子,独辟蹊径,法力强横。 可这也是极少的个例,从难易程度来说,神煞入金乌,相对融合度更高,练就幽煞之弟子,若能修得神煞,说不定成就愈高。 这便涉及到四煞的获取,既然分为十八道,更是有前有后,自然不可能人人可得。那些转修幽、玄煞的修者,未必没有无奈之举,迫不得已。 实在是阴煞难得,寻常弟子想要获取必须得拥有足够的机缘。 这就体现出有实力仙门的优势之处,少阳宫既然主修金乌诀,自然更看重相对应的拥有火性之灵脉,门内更是靠多代积累,存下不少阴煞,以备优秀弟子使用。 如这少阳宫身处焰麓,表面地火汹涌,其下岩浆横流,正是排名十八的三合神煞最为汇聚之地。 也就是说,作为少阳弟子,无论如何也能拿到三合神煞来步入通幽。 可不要认为此神煞位于末位,就有所小瞧,每一缕煞气可都是千万火精凝聚,更借助九极赤炎河洗涤污秽,方能收取。若是天然的阴煞,其中火毒肆虐,凡人粘之即焚。 而且三合神煞算是五行俱全的一种,可以由任意五行提取,故能配上几乎所有天罡,算是万金油的一种。 但这也是其弱点所在,五行俱全就说明其比较中庸,无法极致地发挥修行者火性的特征,在各处施法都略显疲软,故而第十八名也是正常。 据闻少阳宫老祖占据福地之一梧桐涧,其内就有神煞第八的至阳神煞,其烈火焚烧,无物不燃,最是契合修行金乌诀之人。 当然,想要让金仙老祖出手,为其夺煞,那难度自然极高。非得是对门派做出极大贡献,或者天资无与伦比者,方有此待遇。 传功长老说到此处,还审视一番,其中寓意不言而喻,若能对仙门有大功者,自然有机会获得此神煞。 众人即使心思深沉之辈,也难免羡慕向往,若我能得金仙看重,奠定道途,岂不美哉? 只有荒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身旁黑漆马虎的烧火棍,想了想被困在梧桐涧的老金乌,很怀疑现在的少阳宫是否还能拿出此诚意。 老金乌自太古就盘踞于福地,想来还是有些存货的,不过获得奖赏的难度,可想而知。 至于除神煞的其他三煞,长老只是浅谈几句,说若是有缘得知,未必不能修习。例如排第十五与十七的魑魅幽煞和地冥幽煞,其中就有欲火和幽冥地火的影子,很适合幽火道书。 其余四煞的一些知识,弟子下去可观看修仙录,有详细的记载和介绍。当然,涉及到具体修行及炼化,甚至最关键的寻找,就得获取贡献,向师门求得了。 这也是对弟子门人的历练,毕竟若是不劳而得,反而觉得事事容易,误了性命。 待长老讲完通幽之法,在座之人终于长吁一口气,更有两三人结伴讨论,互相打探信息。 想必是来自同一城池,之前就有所熟悉,现在短暂的构成一个小团体。 至于来自洗阳城的三人嘛,那幽铃闭目养神,仿若石头一样,根本没有交谈的兴趣。 毕方之后的红发男子,倒是与临近几人交谈颇欢,隐约中透露自身的神兽血脉,引得旁人恭贺。 荒没有围上前去,对方自然也不会再过来和他一甲级体质的弟子说话,毕竟这一届天赋非凡者众,怎么看这个刚入化气的人族也不需过分关注。 说来这正是荒想要的效果,最好没啥狗屁倒灶的事来烦他,小爷来少阳就是一心修道的,还有不得不答应一个老头的约定,其余诸事皆与他无关。 在众人面前,他未观金蝉印中的劫命燃灯,可经过长老传授,也明白了那日获得两处劫煞的来历。 说来这是金蝉主动去寻求的,看来其功法应该是匹配劫煞更多一些,至于九诡、度厄在劫煞中为几,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只要下来查一查修仙录,想必就知晓了。 毕竟阴煞难得是获取,都已经拿到手了,查个排名不是轻而易举。 不过这两样毕竟是劫煞,与金乌诀未必很契合,而且传功长老也说过,劫煞虽然杀力极高,却劫难重重,若非金蝉魔典凝煞,恐怕另有波折。 当然,他也不是很担心金乌诀的事情。既然金乌王让他来少阳宫修行,那入煞成罡自然都已考虑好,少阳令中恐怕就有保存较好的罡煞。 这时候他倒是体会到身后站着大佬的幸福感,别人千难万难的追求,只是大佬随意的点拨。不过若这位大佬不像刀子一样悬在自己脖子上,就更好了。 想到通幽,荒的神色才郑重许多,毕竟这便是仙门初始,道途奠基,不能有丝毫懈怠。 说是修炼金乌诀,实际他的根还在金蝉之上,只是这魔典幽深,非得运数来临,才能窥得一二,至今他仍然不知其是什么套路。 但李代桃僵,大日功成,确实可以提升金蝉之法,这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在荒跨过化气之后,识海又生出一项金蝉秘技,曰六翼轮回身,指的是修习金蝉魔典之仙,可以凝练六具法身,分别为天、人、阿修罗、畜生、恶鬼、地狱,各有千秋,只要一体不亡,就能生生不息,逃脱劫难。 这让他回忆起当时金蝉子抗衡劫尊虚影,出现的从孩童到老年的六具法相,连那样的劫数都被轰破,端的是强横无比。 想要修成此法,自然不是一蹴而就,甚至他只是刚刚获取到一些信息,连入门都还没有。 起码练就一具法身,才能称得上修成六翼轮回身,可其中条件,最低是融入非本体的一门道法,修至通幽,还得有繁琐的仪式与仙材辅助,他目前是办不到的。 可从这门秘技来看,荒倒是窥得一些魔典思路。 金蝉子告诉他本门法术乃窃命夺天之术,轻易不可乱用,用之则斩草除根,不然非得被其他逼不得已的仙人当作唐僧肉,抓去应劫。 那金蝉门人该如何是好,一个没有道法的修真者,岂不是处处可欺? 六翼轮回身给出了解决之道,可修行其他功法,待颇有成就时炼化为法身,既然轻易不施展金蝉道法,那用法身之道对敌如何? 就说荒目前的身份和状态,别人只会以为他是少阳宫的正派弟子,谁能想到他是暗习金蝉的魔宗传人。 而且其隐匿之能,世所罕见,连天劫大道都能被蒙蔽过去,普通人更是无法轻易识破。 不过也不可大意,首先是修习本门功法之人互有感应,金蝉子说为他暂时封印,至仙人境就是同门相争之时。二则是超越金仙的存在,站于洪荒顶端的大能,从劫尊对金蝉子出手就能看出,避无可避。 虽然这些暂时还和他一个化气弟子没甚关系,但有所准备还是好的。目前来说只要努力修行,将少阳诀推至通幽即可。 对于六翼轮回身的修行,他还是有些顾虑,这不仅是它的难度。而且轮回之道,据闻乃西方二圣成道之法,与五行阴阳劫不是同一路数,这其中的差异,还得多做揣摩。 正在他思虑期间,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啸: “这就是本界入道英才?我赤应奉师命前来,对各位师弟考校一番,再分道号!” 说着,一道红色赤炎从天而降,气焰之盛无人可挡,逼的众人向后退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二十八章 少阳六子 “赤应见过传功长老。” 红衣青年向道观着,一只看似像麻雀般的小鸟自火圈中飞了出来,落在赤应肩膀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十分可爱。 难道是要对付这么个小鸟?赤应也有点太看不起人了吧。 场中随即有些嘈杂,三两谈论,或摇头,或激愤,只有少数人神色微变。 虽然没有用金蝉目,可荒依然看出些端倪。 那撕裂火玉的火焰,竟然在这小鸟出现的瞬间就消散了,似乎吐纳吸收,其气息没有丝毫波动,怕是不简单。 喧闹一番,终究有人站出来,提出挑战:“小弟虽然修道未久,可也有所手段,就来挑战师兄这灵宠。” 印象不深的男子,舌尖微伸,长相妖异,估计也是个甲级体质之人。 此人出战,其身后几人便举拳应声,为他助威。只有一人冷眼相关,众人隐隐以他为首。 看来是个探路的,没有人是傻瓜,赤应既然夸下海口,即使不亲自下场,其手段也非比寻常,若真以为这小鸟弱小,那就无话可说了。 荒更是在隐约间听到他们说什么“少阳六子”,“赤应霸道”的小声言语。 就在讨论声中,比斗便开始了,入场之人第一时间气化丹田,浑身赤火盎然。 虽然众人刚入门,化气也没有太玄妙的法术,可基本的防护还是做好的,小心观察,步步紧逼,倒也做到极致。 那麻雀飞下赤应肩膀,就在空中扑扇着翅膀,米豆般的小眼盯着眼前谨慎至极的弟子,十分好笑。 一人一鸟便僵持许久,冷汗顺着弟子的脖子留下,听着众人窃窃私语,心中委实憋屈,故而主动出击,想要痛扁这麻雀。 化气之体迅捷非凡,气力集中之部更是有火焰环绕,看起来威风八面。 可他刚有动作,小麻雀稍稍挪动,身后忽然出现一道虚影,似乎是放大了数十倍的鸟妖,煽翅横刀,速度快到肉眼难见。 片刻过后,行进中的弟子脸上血色全无,佝偻地倒地。 其手臂捂着腹部,肩关节脱臼,小腿部火焰杂乱,气息不匀。 有些眼力不俗的弟子若有所思,那麻雀小鸟并没有发出太过高深的法术攻击,就只是虚影袭击了行进弟子的弱点,速度够快,再加上此人略显着急,失了方寸,才被击倒。 “我这灵宠名为东离海焰雀,喜好火性,灵敏非凡,最擅识人破绽。周围杂音就乱了你心境,改变初始策略,鲁莽出击,破绽百出。”赤应捏了捏焰雀头上几搓毛,后看看倒地弟子,说道,“不论如何,他乃第一人出列,当的上勇之名,虽然落败,也配得上金字,便把此字拿去吧。” 说完,一道令牌化作流光,落入弟子怀中,上面刻着一个浅浅的金字,还有许多空白,想必是自己填写,再报录碟谱。 随即衣衫一摆,受伤弟子便被清风扶至一旁,空开场地。 “可还有人上前比试?” 摸得赤应禀性,该是喜欢奋勇之人,众弟子跃跃欲试,纷纷上前挑战。 可现实却打了脸,再次上前的弟子都惨遭焰雀毒手,被打的天旋地转,赤应也没有那般优待,只给了乌的道名。 只有为数不多地几个来化气对道力的运用还很匮乏,只能用些符篆之类的护身或攻击,如果真有袭击临身,多数也只能靠身周气力硬抗。 可别小看这附着的气力,若真的有某处覆盖不到,被对方这么狠狠一下,轻则断骨,重则陨命。 这就和体质扯上些关系,对火性阳性适应力强的,自然身周道气流转顺畅,不仅护得周全,还能急速运转消弭一些重点攻击。 例如幽铃的护体之气便滴水不漏,那东陵根怕是有些名堂。 还沉思在点评中的荒,忽然发现大家神色不对,都齐齐望向他,不由地站直身子,谨慎地打量着周围。 怎么回事,莫非我的大日金乌体露出了破绽? 眼看他不得其解,还是场中的赤应说话: “咳咳! 这位师弟,场下只剩你一人未战,可上前来试验一番,说不定能拿一个合适的字。” 众人多有不屑,就算是谨慎之辈,在观察许久后,也于后半程都出手了。唯有此人一直坐于蒲团之上,看似聚精会神,还有时配合着点点头,就是没有动手的意思,实在胆怯。 赤应自然也没有多想,这人苟至最后出场,估计信心实在不足。他准备焰雀收拾掉对方,随便赐下道名,结束此次比斗。倒是有两人表现不俗,值得欣喜,没有白来一趟。 就在此刻,只见荒缓缓起身,身周霸气一震,赤龙出袖,火焰尽数集结,威视十足。 若能窥得其体内,就能见金色火焰贯穿周身,金乌微鸣。 场上瞬间炎热难挡,几名靠近的弟子身上水汽皆被蒸发,迫不得已向后退去。 直到此时,赤应才打精神,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宝贝一样,看向这最后一名弟子。 围观众人也暗自惊讶,莫非真有高手压轴?沉默不言的幽铃也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众人期待之下,荒龙行虎步,冲向焰雀,这小鸟也是有所紧张,摆出迎战之姿。 大战一触即发,可冲击的荒忽然一个踉跄,控制不住身躯,跌跌撞撞,翻了数个跟头,像个圆球一样滚到焰雀前。 没等愤怒的小鸟施展招数,鼻青脸肿的荒就举手投降:“小弟刚入化气,还不得要领,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这时人们已经看清缘由,并非此人功力真的深厚到无与伦比,似乎只是由于新人,连基础的气力都控制不足,流于表面,全部爆发后便无力可继。不能操纵故而才出现这番丑态。 话是这么说,可老兄你连打都没打,就自我解决,投降认输,简直奇耻大辱。 “哈哈哈!” 看着眼前这番场景,众人哄堂大笑,实在憋不住了,没想到有这么弱的人。 脸色铁青的赤应更是说不出话来,控制着傻傻分不清的焰雀,不至于让它把眼前这弟子打残了。 “各位不知,虽然有甲级体质,此人数日前还是凡人,到达少阳方才突破化气,想必控制……” 低声言语从旁边传来,正是那位同城红发,在费力解说。 本来还觉得这小子蛮上道的,谁知如此愚蠢,可不能沾上关系,赶快撇清。 听着四周的嘲笑以及谈论,看似凄惨的荒心中一笑,大计得手,只要接下来接受乌的称号,被列为本轮最差弟子,他就能安心修习金乌诀,琢磨罡煞法门,真是妙极。 完美契合当初洗阳城计划,贯彻落实能苟尽苟的原则。一群弱智还在这里幸灾乐祸,殊不知覆灭在即。 他微微抬头,脸上露出嘿嘿笑容,期待着赤应发话。 这体质,结果这种表现,还拖到最后。赤应本就不太好的脾气越想越气,真想好好教训此人一顿,再赐下乌字道号,让他丢尽颜面。 可忽然,望着眼前憨憨的家伙,赤应似乎联想到了某些事,某个人,脸上的怒气消失不见,只剩严酷寒冰似地表情。 若熟悉赤应的人在此,就知道事情要遭。 “你是叫荒,人族,甲级体质对吧?” 先是核对了下弟子名册,赤应状似随意的问道。 “呜,嘚,弟子是。”捂着略显青肿的嘴,荒支吾道。 点了点头,赤应环视一周,嘴角诡异一笑,郑重地说道:“好,荒气息深厚,堪为我辈楷模,特赐下太字道号,以资嘉奖!” ~~~“??#%*^” 若能有什么表达荒的心情,就是以上。 目瞪口呆的面容,还未退去的嘲笑,满脸黑人问号,在场众人表情千奇百怪。 直到那枚白玉令牌落在荒的腰间,这诡异气氛才轰地一下炸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二十九章 少阳六子(二) “此人怎么配的上太字!” “他连焰雀的毛都没碰到,有何资格拿此字?” 群情激愤下,荒拿着字牌,低声请辞的话语都被淹没了。 待得众人气息稍降后,赤应冷眼环视,一挥长袖,隐隐有龙啸清音,无人敢与他对视。 “赐字本就是希望弟子们有所奋进,体悟道心,你们各个化气修为,皆被焰雀所败,与他又有何异? 若有不满的,大可寻我理论,吾以化气之功法,静待各路修真!” 说完,赤红身影拔地而起,如同红色闪电一般折返飞走。 没有人敢与这跋扈的师兄较真,万一手重打成残疾,也没处说理去。 于是人们不善的目光就集聚在场上的幸运儿荒身上,一边说着其身后必定有背景,被如此照顾,另一些有实力的人则觉得要给他好看。 另外两名获得太字的百密一疏,即使询问功法求解论道,那些师门长辈也会察觉端倪。 若他一开始就有这份潜力,只要不是突然迸发,有迹可循,就还能解释。 就算被发觉,也只认为是天纵之才,悟性奇高,不会和金乌王扯上关系,自然也就不会怀疑金蝉魔典。 可万万没想到,赤应直接放了个大招,这下恐怕在此届弟子中他名声大噪了,莫非对方有所察觉? 不可能,以少阳令的能力,非仙人无法洞察,更何况其是少阳功法之根本,隐瞒最是容易。 思索许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去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是入门赐字,只要他低调一下,过段时间也就平息了。 倒是赤应此人,须得了解一番。 …… 不说那传功赐字之事,赤应折返小炽山,此乃他获取少阳六子名号后,仙门特意赐下的道宫。 山间灵气盎然,草木丛生,风拂清雅,一派仙家之景。山腰横立一座房舍,看起来普普通通,实则火运凝聚,为炼神反虚之妙地。 本来此地颇为恢宏,更有灵田数顷,赤木遍地,现在已经清淡太多了,潇洒倒是潇洒了,就是不对赤应的性子。 可这一切变化,他又无可奈何,还只能忍气吞声。要是敢多言,还得被教训一顿,受无数磨难,每当思及此事,都有些憋闷在心,难以发泄,故而今日为难那最后一人,是想起往事偶然为之,倒是他运气不好。 不过片刻,林间就有红衣女子身着宽松道袍走出,同样赤红披发,若流萤瀑布,头上扎着一根浅绿簪子,雍容大气。 虽已是漂亮至极,一双妙目灵动婉转,云淡风轻的神色却让人生不出亵渎之意,仿佛此女子就该是那山间神女,看破红尘。 前一刻还霸气睥睨的赤炎,见了此女,只能拉下脸,无力的喊了声:“姐,我回来了。” “师尊交代的事办妥了,没有多生事端吧?” 事端?赤应回想了一番,应该没有把,就是让焰雀教训了一番入门弟子,还找到两个好苗子。哦,对了,还给他们寻了一个伴。 见弟弟没有立刻回复,熟悉其为人的女子便回过头,狡黠却颇带点审视地问道:“看来你又惹事了,让你心念至道,涵火养气,你偏偏不听! 每每依性子胡来,怎能明心见性?” 说着,就扭住赤应耳朵,拐了一百八十度弯。任凭你少阳六子,真我成罡,丝毫不敢还手,也不敢动用罡煞护身,只能疼得哇哇直叫,委屈地求饶。 熟悉他的人都知,赤应法力高强,历来眼高于顶,看不上普通门人。能多看一眼的四代弟子基本就是另外五人,可也只是试道斗法,谈不上交情。 只有一人能制的住这混世魔王,就是他姐姐赤螭,说一不二,一言九鼎。 本来小炽山很是恢弘,赤螭却说修仙要淡薄,如此不适合修身养性。故而将灵田拆了,种些凡草花木,更是将宫殿嵌入山中,不得窥私全貌。 当然,这只是外人知晓的一些。实际上,赤应有一些灵丹灵药,总会隔三差五地失踪。不是被他亲爱的姐姐失误弄混,失去药性,就是弄错配方喂给了随手养的小鸡小鹅。 例如这焰雀,可非普通弟子能拿出手的,能成如此效果,吃了不少灵丹。要说真是专心培育灵宠,倒也不是,真我境的高手,又能指望焰雀什么用呢? 不光灵丹,连功法修行都有所波及,本来赤应早早就可以入煞,硬是与其姐相约通幽,苦等数年。 不过倒也因祸得福寻得第九的九转神煞,只是之后从未提过境界之事,他不过数年再次精进,真我成罡,而赤螭仍然是通幽。 说来两人拜入少阳已然三十载,机缘巧合也罢,事出有因也罢,赤螭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事影响到赤应,这位大道种子,其姐说是修真的绊脚石也不为过。 姐弟两人相依为命,纵使赤应在人前多么骄傲,也对赤螭百依百顺。按理说仙家之人情感淡薄,即使之前是父子兄弟,修了道也如同陌路。 倒不是他们不愿意交往,而是劫难由人心,若情感重了,到时候人劫也就愈难。 据传闻当年入门时,两姐弟拿着拜帖,浑身浴血而来,血中赤炎甚至引起山火,是门中长老救了他们一命,又加上两人火性极佳,故而收为弟子。 即使已经说好,那小女孩拉着弟弟的手,始终不曾放开,直到昏迷还紧紧攥着,救治仙师不得已没有分开他们。 故而这些年来有门下弟子,稍微与赤应交好的,都委婉说道赤应,规劝他独自修行。这些人都被他打的头破血流,割袍断义。 甚至在赤应未成少阳六子前,有门中龌龊想抓住赤螭要挟他放弃争夺,拼着功体受损,赤应违背门规连斩数人,被关押在火崖面壁思过。 可赤应不曾后悔,依旧护持着他姐姐。 什么灵丹仙宫,法宝名声,只要赤螭想要,他都能舍弃。若真有一天,赤螭离开少阳,离开这对他们恩重如山的仙门,他也会跟随,无怨无悔。 只是姐姐总是藏拙,不喜欢出风头,忍让也极大,能退则退,不愿生事,这和他的天性有所违背,实在有时憋不过,生些无奈的闷气。 久而久之,便生出一些奇思妙想,例如给姐姐介绍几个天资卓越的修道种子,如果有看对眼的,结为道侣,那时候就顾不上管他了。 当然,一般人可入不了他法眼。 少阳六子另一人厉赫,太归子,倒是对赤螭颇为有意。只因姐姐一句“此人名字道号太过扎眼”,就被拒之门外。 堂堂厉赫,修得山海玄煞以及三焰九都罡的真我高手,竟然败得如此凄惨,普通想攀炎附势的弟子自然熄了想法。 故而只能揽下入道弟子赐名,刺探一二。 那个幽铃冰的很,说不定合老姐胃口,做个手帕交倒也可以。另外一人,倒是要观察一番。 还在神游天外的赤应,忽然感到赤火嚢一震,焰雀满是可怜地飞了出来。 “好啊,焰雀吃得这么饱,看来是它代为出手了。你小子现在心思活络不少么。” 小弟的想法,赤螭岂能不知,本来白皙的俏脸有些发青,扭耳朵的手倒是放了下去。 可赤应却瑟瑟发抖,感到空气都凝重了许多。 焰雀还有另一层功效,就是能辨来人火运,乃天地异类,稍微看清一些凡人运数。虽然不似金仙大能那样推演神通,可对于未达仙体之人,还是有些推测,不过须得雀影碰触到实体。 今日入道之人都被焰雀碰到,为何他对那幽铃有所记忆,倒不是此刻她表现的有多好,而是焰雀在攻击时竟然惊了一下,这其中运数倒是有趣。 当然,了解此事的还有他姐姐,怕是瞒不过了。 慌忙一个土遁,可全身还未入地,就被一脚踩住头顶,挣脱不得。 “你在这里面山思过一日,若是让我发现你逃离,看我不收拾你。” 虽然能强力挣脱,但想到老姐的手段,赤应还是如地瓜一般,只露出个头在外面,摆着笑脸不敢说话。 而赤螭则抓着焰雀远去:“亏我平日喂你灵丹,竟然伙同小应算计我,让你忘恩负义,让你吃里扒外……” 每说一声,便拔一根焰雀头顶彩翎,不一会都快成秃头雀了。 吓得赤应把地瓜又缩了缩,生怕老姐转移目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三十章 端倪 赤应把对老姐的抱怨发泄在无辜的荒身上,他是如何都想不到的。 那日之后,他倒是询问到了一些赤应的消息。少阳六子之一,道号虚应子,至阳神煞,赤炎梧桐罡,一身法力雄浑无比,道意天成。 已达少阳至焰之体,听说若再能精进一番,就快要抵达大日金乌体。彼时十倍赤炎,焚山煮海不在话下。 他姐姐赤螭自然也有所听闻,不过比起弟弟来,低调了太多,只听闻是个通幽境,沾了赤应的光,外相倒也花容月貌,甚至传说少阳六子另一人太归子有心追求。 其中秘闻倒也传得风生水起,不过众人不以为然。毕竟修仙之人钟灵敏秀,日日灵气滋养,女子肤白貌美,男子气宇轩昂,样貌总不会太差。 即使真的美若天仙,修道者内心坚韧,反而破欲求真,更生障碍。而且要说多美,荒到少阳宫半月,林林总总四代弟子也有所得见,就算名声艳丽的仙子,也不过如此,和娥相比就差远了。 想起娥这段露水姻缘,他心中已然平静,没有什么狗血的千里寻妻。 本就是天地大劫,诸仙摆布的机缘巧合,当日他已言明命数在我,逆行而上。 发泄和欲望,不过是日月交合刺激下的产物。要说他心中没有任何涟漪,倒也不是,不过仙途坎坷,此时更是身入大劫,由不得自身。 若以后再有缘法,相忘江湖,倒也快意。 于是眼睛掠过南疆四大仙门的月殿,看向它处。 在十八道劫煞中,度厄第八,化诡十五,皆是应劫而生。修仙录没有细说应何劫,只是谈到即使收集到劫煞,也不要太过接近,否则日夜相处就会身处劫中。 他再看了看劫命燃灯中的两道劫煞,乖巧的不成样子,丝毫看不出要造反的意图。 毕竟是金蝉子说的本门至宝,想来应对劫煞还是蛮轻松的。 可其中渊源,倒是值得思索。为何金蝉箴言会对诡异产生反应,那日看到的古宅以及神树又是什么,难道就是所谓的劫数? 摇了摇头,暂时放下这些,即使那是劫数,以其气息来看,也不是他能参与的。 虽然道号赐字出了些意外,终归还是无大影响。 其实他已想通,目前少阳宫还未覆灭,就仍有气数存在。而且想要灭门的存在,关注的必定是上层那些金仙天仙,一群凡人弟子,即便表现的再优秀,也不过蝼蚁,影响不了大局。 就算他关键时刻展现天赋,只是强一点的蝼蚁。只要不暴露少阳令,找到老金乌说的人,跑回梧桐涧即可。 以金蝉子和金乌王的言谈来看,那地方绝对是个大坑,轻易不敢有人追寻。 可这也是顾虑所在,那日老金乌持头论棋,以及门外诡象,他还记忆尤深。即使寻到人,再回梧桐,别人是不敢跟,可自己能不能出去就难说。 故而来少阳,尽力提升自身实力才是最紧要的。而且金乌王所寻之人须得真我才有反应,他若是没有真我的实力,如何请的动,难道靠嘴遁吗? 目前他也接触过一些师兄弟,有些四代弟子实力已然真我,可少阳令都没有反应。不过想来能继承老金乌道统的,也不是凡俗之辈,天资必然傲世。 可今日的赤应,少阳六子之一,天赋卓绝,少阳令同样没有反应,看来也不是他。 达到真我,又未成仙,还得天赋禀异,想必就是同为少阳六子的其余五人,该是接下来的重点目标。 不过此事急不得,以他现在的身份,若非传道赐字,根本接触不到少阳六子这样四代弟子中的核心人物。 何况他夺了太字为号,引得同届门人记恨,根本不想出门找晦气。 要不起个太苟子的名号?告诉同门他不愿相争,淡薄名利,苟为上策。 思来想去觉得不错,故而拿出白玉令牌,谁知心神稍动,上面便刻下二字:“太苟”。 荒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牌子,没想到如此称心。 翻了翻牌子,倒没什么特殊的,终究还是不甚在乎。毕竟道号这东西,你要真是洪荒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那起个响亮点的还能威震八荒。 接下来的修炼生活,过得平淡且枯燥,这其实才是修真的日常,一日日苦修悟道,数十年数百年的参悟,一点一滴的道行来之不易。 他选择了少阳宫的金乌诀,虽然暂时只有化气篇与通幽篇,也足够荒琢磨的。 当然,也有弟子学习夕日神典与幽火道书,毕竟是直通仙人境的道法,可极少有人选择偏门的法典或功法。 少阳宫立派数万载,自然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道法,可大浪淘沙之下,最终选择三门法典作为镇派之宝,其中考量必有讲究。 何况众弟子千里迢迢拜入仙门,不正是想要修得玄门道法,成仙逍遥么,若只是渴望有些成就与人争胜比试,那野生小门派也足够满足,何必接受试炼踏入仙门。 作为道号赐字上最耀眼的两位,第一位得道号太辉子,听说颇得一位仙人看重,收为闭门弟子。他选择的自然是金乌诀,前途远大。 幽铃则不出所料修习幽火道书,同样被一位女性仙人看重,指导她通幽入煞,道号太霞。 本来门派对幽煞没有太多储备,可她的师尊同样是幽火传人,听闻还留有一些幽煞宝贝,配合幽铃过人天资,相得益彰。 当然,历来这些天才弟子想要更进一步,求得更强和更合适的罡煞,即使是仙人也未必有多余的,须得自己历练寻找。 至于最后一位光荣人士,太苟师弟。嗯,这个名号已经传了出去,其不争之心路人皆知,几个同届之人找了几次事,发现没有回应,也就平息下去。 倒是赐字的赤应气坏了,想抓起这小子狂扁一顿,不过赤螭倒觉得这弟子深谙上善若水,不争之道,还夸了好几次,不准弟弟去闹事。 于是荒两点一线的生活,道舍,金乌阁。 金乌阁乃传法之地,入门弟子皆可前往观之。所谓金乌诀,自然不是书写在纸上的文字。 虽然洪荒有道率九宫篆文以及紫青太上图录两门通用文字,可其尽是道蕴流长,普通弟子观看刻录一二就会耗尽道力。 故而传法就是类似参道石一样的地方,观看石壁之上的图文,悟性高的人甚至能化身入道,体会功法。 金乌诀便是洪荒初开之时,三日横天,一只叱咤九天的金鸟在翱翔。化气与通幽共两张图,荒虽然初入化气,可他本身就是大日金乌体,体会这功法不要太轻松,道力像是坐了火箭一样飞涨。 甚至他可以轻松入道,如当日参道石一般,神魂入画,化为金乌在天际翱翔纵横。可每每此时,就想起这其实就是梧桐涧那老头,索然无味。 故而首次他去时,传道之石灵性被极大地消耗,还劳动天仙来演法修补。本来想看看是谁有如此天资,可再也没有见过,之后也恢复了正常,惹得传功长老疑惑不已。 对于普通弟子来说,道舍的火性不算太旺,可也够化气弟子吸纳,只是耗费功夫颇久。每月也有一定火玉领取,用作填补。 至于吃喝,道入化气后,身体就已经不似凡俗,对于口食之欲也变少。当然只要未成仙,就还得摄入五谷杂粮,不过每日清水粗食,十分修仙。 有些妖族入化气的,本来之前喜好血食,可少阳宫哪有那么多野生口味,有也是灵宠灵田,擅自夺取惹得祸端。不被主人抓住还好,被那些修为高深的师兄逮住,免不了一顿毒打,还得赔偿。 当然,要是实在想吃肉,也不是没有。可以前往易宝阁兑换灵肉灵谷,补充法力,其中都蕴含着丰富的火性。 可一来二去,光是发放的那点火玉怎么够消费,不过口舌之欲么,修仙之人戒就戒了。 每当看到那些猛禽或狮虎化作的妖族,天天啃着竹笋和青菜,还强装面色淡然,说着“好吃好吃”的时候,路过的荒都目瞪口呆,暗暗佩服。 贫穷是原罪,连肉食者都能变熊猫。 他自然对灵肉不甚感兴趣,但修炼所需火属是极大的,就算仙门赐下的那些道宫,环境都未必适合他。 不过掌握着少阳令,自然不担心这点火玉。 转头望着被他扔在角落里黑漆漆的烧火棍,满脸淡然,谁能想到这就是所谓的少阳第一至宝呢? 听说那赤应就想要获得一枚玄阳令,为他姐姐求取神罡,只是苦苦不得,若看到被一脸嫌弃的丢在角落里的少阳令,恐怕杀了他的心都有。 …… 于此同时,在少阳宫顶峰,刻下三字的中央宫殿群,有数位仙风骨道的真人正凝眉商量着什么。 忽然场中金莲伴生,龙凤齐鸣,一道威严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可查明入道之事?” 一位面色方正,道服上铭刻刀斧獬豸的仙人站出来,正是掌管刑罚的天仙:“禀仙魁,已有眉目,我已着人前往调查,不日就会有所结果。” 其袖中光华缓缓飘入金莲中,过得片刻,方有回应:“我已知晓,近期可开百宝玄境与剑池天山,供合适的仙人和凡俗弟子选择,只要有能者便可得宝。” 此话一出,纵使在座之人都是少阳宫高层,也不免面露惊讶,稍顷便有真人疑惑道:“两境历来是对仙门有功者嘉奖,贸然开启,心浮气躁之弟子怕是……” 金莲未多言,只是淡淡说道:“太阴玄鉴已获道缘,十年后冥土开启,大道之痕便在南疆!” 听得此言,众人顿时禁言。有的面露忧愁,有的欣喜若狂,总之再不提之前开启秘境之事。毕竟道源,是能者居之,耗费底蕴加强门人弟子,才有一争之力。 过得片刻,清风徐来,场间仙人已然离去,要对仙魁说的道源做些准备。虽说十年之期颇为短暂,也有些手段能够施展。 空空如也的大殿,上方悬挂着微型金焰,仿若洪荒三阳,其中火属浩荡无穷。 一位老道缓缓走出,正是悟道子,凝望着头顶赤炎,不知在想什么。 “师尊还没有消息吗?”仙魁此时发声,竟然还未离去。 “金乌赤阳未碎,应该还未道陨。不过梧桐涧天地封锁,周围神霄劫数无量,非应劫者不得入内,恐怕他状态不是很好。”悟道子摇了摇头,满脸凝重。 说不是很好,已经极为乐观。梧桐天地大劫,福地陷入幽冥,金乌王就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十死无生。 以他与梧桐涧的因果,是万万逃不开的。 可金乌乃是少阳宫老祖,第一战力,失去了他平衡就被打破。故而金乌陷在梧桐涧之事只有仙魁和悟道子得知,连天仙都没有任何消息。 世人皆以为老祖还在梧桐涧修炼,而有实力接触此界的,只要碰到这烫手山芋,必定受劫。月殿或许有些猜测,不过日月向来交好,倒也不惧。 “此次道源来的蹊跷,现又逢金乌受劫,须得小心行事,否则万劫不复。”悟道子将手深入那迷你太阳,火星四溢,光华万丈。 “若真有算计,能撼动幽冥,恐怕避无可避。” 此言毕,整个大殿便陷入沉默,两人皆不再开口。 真是如此,那就不可说,不可视,否则必被感知。话已至此,道便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三十一章 入道玄典 青山绿水,闲云野鹤,干净而清爽的空气夹杂着一丝活跃的火灵。静时参道论法,动时临瀑听水,坐卧于青草之上,享受三阳太阴的洗礼,悠闲自在。 所谓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知年,修行起来时间流逝实在是快。 这是荒首段清净修真之日,日日凝聚金乌灵气,衍五行之道。 上悟天道,如鱼得水,一个化气弟子倒也不至于。只是数年安稳修行,施加在其身上的紧迫、压抑之感减弱,多了一份清净、淡薄。 有时候,荒也在想,如果就这么呆在少阳修行,山水鱼虫为伴,日月作友,即便孤身一人,又有何妨。 仙家的逍遥自在,红尘过客,倒不是避世之道。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看皇朝更迭,秋月春风,人间浮沉不过百年,再回首红颜枯骨,爱恨情仇皆过眼云烟。 说仙人逍遥,谁又知山中枯坐,劫难重重。道途如履薄冰,或许几十年后,杂草堆中不过一具枯骨,又有几人名字能被记得。 执此恒心者,山水苦修,大道争锋,搏那一丝机缘,故为仙。 可惜,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少阳宫开启百宝玄境与剑池天山的消息不胫而走,有师门背景之人最先得知,早已在暗中摩拳擦掌准备十足。 其后就是那些活络之辈,在一些利益交换下喜获关键,早做打算。 无论是易宝阁还是金乌阁,都早已热火朝天,纷纷互相兑换有利的法宝和符篆,却又秘而不宣,气氛颇为凝重。 同届修为相似的弟子互相防范,视为竞争者。自然也有长袖善舞之人,联络同盟,可在如此巨大利益面前,有几分真诚就不知了。 至于最后获得消息的,大概就是那些无心时事,苦修坐道之人。没有小团体,少有利益纠纷。 荒就是这类人,若非白玉令显化信息,他怕是要错过此次盛典。 对于未修至真我境的弟子来说,只关注剑池天山即可,百宝玄境由罡煞护持,道法弱小之人连进都进不去。 剑池之名,得益于其酝酿之所有数百剑丸,可供门下弟子驾驭,不过其中缘法、道力、性格缺一不可,想要获取也须得有些本事。 少阳修者通幽入煞后,便能御物修习五行遁法,而剑丸正是此阶段最合适的法器,凝练于丹田之内,出入无影,术法天成,与主人心念相通。 一般通幽之辈多携外物,利用阴煞初炼法宝,能有三道煞气附着已算顶尖。且对敌之人可目视其状,多有所防备。 剑丸则不同,数尺青锋随念而展,如光如影来去自如,再配合功法附着灵气,杀伤力极大。且最差的剑丸也有三道煞气,有些强横的甚至能携带六道甚至九道,抵达仙人之下顶峰。 这些剑丸如此生猛,得益于天山养剑池,岁岁年年抛入各类低阶法宝以及罡煞,历经千百载岁月,其内利刃互相吞噬而生,故而凶险异常。 若是道心不稳之人寻得凶厉之剑,被夺神伤魄者数不甚数,轻者五脏六腑受金戈戾气破坏,修养数年;重者神魂破损,从此成为白痴。 故而想要前往剑池寻剑,没有些实力怕是不行。得是化气、通幽中的厉害弟子不可。通幽得剑者自然可以立即炼化,御物斩人。化气弟子得之可以先温养一番,待得入煞后炼化。 至于真我境与仙人境的高手,自然会选择进入玄境,那里各类法宝齐全,用途广泛,甚至有对地仙都极其重要的宝贝。 本来此地是作为对少阳有功人的嘉奖之所,可此时门户大开就看各人机缘了。例如之前柯勒获得嘉奖的地令,即可多一次择宝,不过其中亦有考验。 普通的四代弟子,可能修炼五十年都未必能入得剑池天山。而本届入道之人,刚入门就享此机会,不得不说运气上佳。 但为让这些修道种子有所准备,体会修真之残酷。特意在众人入门三年整,举办一场入道玄典。 三十三位弟子争相登台,各自挑战,战绩最佳几人获得特殊奖励,为入天山作下铺垫。 哦,不,现在已是三十二人。据说有一名弟子练功不遂,情绪多有失控,愤怒之下犯了过错,偷偷逃走。被刑罚殿师兄抓住时,已被心火炙烤,由内而外烧成一具黑炭般的尸体。 即使玄门正宗,也少不了修炼误入歧途之人。不过此事传的离奇,听说此弟子乃蛇精所化,生性好银,竟然对某位师姐产生了邪念,日日画符在屋内行龌龊之事,不知被谁泄露后,胆小逃跑,却离奇死亡。 妖族天生本性,有的嗜血,有的好银。想要练气化神,入煞通幽,就得对神魂达到相对的控制,也就是所谓的理智,须得克服体悟本心。 修行不利者自然心浮气躁,越是思索这些越压抑不住,暴露天性,最后内火勾动道气,身死道消。 此难不仅仅是妖族有,凡是生来拥有灵性的便不得不凝魂得智。人族有红尘留恋,幽族亦有污秽染化,即使草木灵精天性单纯,可神魂活跃就有所欠缺,须得补足。 除非是生来近道之人,如那些洪荒异种,道蕴为心,魂本归一,无惧此难。 传闻倒是有声有色,可终究是一不成气候的弟子,自甘堕落,死就死了,自然不会多生事端。 少一人刚好三十二数,依次登台,争夺桂冠。 三年之期,对于那些有天赋有悟性的弟子,便是一次质变。 同时入门的弟子,基本被分为上中下三个档次,差距明显。 为首的便是赐号那日,两名出类拔萃之人,太辉、太霞,所谓的榜首之争,基本是两人内战。 而中间的就是多数弟子门人,有天赋之体为顶级的,也有体质甲级悟性奇高的,约有十多人。 他们之间相距不大,斗法倒是精彩绝伦,稀奇古怪的符篆,示敌以弱的策略,甚至连家传外宝都拿了出来。争得天昏地暗,若非有仙人长老把控进度,说不得有几人就得缺胳膊少腿。 最后一批就是庸碌者,起码目前没什么天分,也没什么势力。安稳修炼,或是有心结营,也不过如此,落得下层。 倒不是说他们此生便沦落,毕竟长生久视,不成仙人任凭你斗法卓绝,又有何用。只是机缘二字,极其玄妙,大道坎坷,错失一步便可能步步错失。 例如此次剑池天山,百年内都未必再有机会,在化气时不够精进,过去便过去了。 荒在比斗中,同样施展了一些金乌诀的斗法手段,说不上古怪离奇,只是正统之法,也没有加入个人的修改。 但赤炎恢弘,道气充沛,竟然以正胜,压制诸人。 仅仅过去三年,他的道法已然颇具威力,特别是火属之灵,莫说从前的甲级体质,即使顶级之人也未必有他如此雄厚的气力。 虽然这已是他极力压制的表现,可弟子们都不知,以为太苟此人知耻后勇,又对金乌诀有足够天赋,才能达到此番水平,还颇得排名稍后之人敬重。 那同城红发,哦,现在名叫金羽,再次笑脸相迎,谈起当初关系,热烙之情好似两人从未生分。 荒只是淡淡回应,有所分寸,不至于恶了对方,却也点出之前冷漠,让其知难而退。 本来也不过萍水相逢,既然决定苦心修道,甚至展露一些实力,就不必虚与委蛇,耽误时间。 当然,初始策略还是未变,只是具体实施过程变为边苟边行,获得一定地位是为了更好的苟。 于是在第三轮争斗下,荒败于一个化气顶峰的幽族弟子,表现的似乎是一着不慎,被偷袭而败。 按理说,以他此番成绩,步入前八,道法一日千里,也算是了不起的修道种子。 可其间发生一件事,令众人措手不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三十二章 入道玄典(二) 那太辉在和太霞争夺头名之前,竟然点名荒,说他不配太字道号,丢了本届弟子的脸面。 一副此届执牛耳者的呵斥,气焰凶凶,须知他还未夺得玄典首名,就如此嚣张。而且荒怎么也是前八的强者,若说他是废物,那其下之人又是什么? 太辉给荒一个挑战的机会,上台与他斗法,若能撑得过三招,他就承认荒太苟的道号。且作为赔礼,此次玄典奖赏,尽数归他。 此言一出,纵使看好太辉的弟子,也觉得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毕竟荒也是表现上佳之人,一身金乌诀浩荡无穷,在化气弟子中少有匹敌者,只不过缺了些斗法之术,若严防死守,短时间未必会败。 可太辉说的淡然,仿佛此事不值一提,令众人心生疑惑。 众目睽睽之下,受如此嘲讽,哪怕修道之人淡泊名利,也没有避战的道理。 荒上台迎战,当然,依旧如前发挥,按部就班。 只见流火飞金,在众人哑然之间,太辉身影已至,浩荡赤炎像是锥子般锐利,直破玄关。 荒始一接触,就体会到对手那浩瀚的气力,且金乌灵动之焰流转全身,恐怕只差一毫便可突破通幽。 不愧号称太辉,睥睨众人,不将他放在眼中,确实有这个实力。寻常弟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此招迅速,气劲就缺了些延续,荒身体一转,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卸掉多数攻击,挡了下来。 可还没等他舒口气,一轮赤炎再度袭来,且位置是其后脑,端的阴狠毒辣。而且此番气力延绵不绝,发挥出十层威力,又在荒躲避瞬间蓄上,让敌人难以为继。 本来胜券在握的一击,金光之下太辉已露出不屑笑容,可行进之间的荒猛地一顿,身子如同虚化一般,缓缓消失,此击砸在火玉地板之上,瞬间形成一个大坑。 再看荒的位置,竟然虚浮空中,借气遨游。 古时洪荒乱象,有金乌赤炎成气,翱翔之际身化虚影,速度之快可媲阳光。正是荒从阁内图像参悟的金乌影,在化气时勉强能施展一次。 为何化气只能一次,因为这根本不是给化气弟子用的,须得结合阳罡阴煞,才能作为遁法施展。若是仙人境领悟,则能追光溯源,遨游太虚。 荒是因为大日金乌之体,再有少阳令堆砌资源,才能勉强参悟一二。 诸位弟子自然不知发生何事,只见眼前流光一闪,荒便翻身至空中,躲开致命一击。 只有观战长老暗暗一惊,有所猜测,可又不觉得荒能做到此事。而且其施法有所欠缺,若真是金乌影,荒此刻便能落于太辉背后,反败为胜。 此刻荒的状态,则显得有些狼狈,难以蓄力。 自然是因为他有所压制,没有全力施展,以他目前的气力,这已是顶端,再强一些,恐怕就惊世骇俗了。 即使如此,也让在场众人震惊不已,一脸淡然的太辉面色阴沉,似乎有所不快。 未等荒调整,他便发动第三轮攻击。 手掌微扬,对着空中漂浮的荒,默念道语,若是有修为高深者,就能听出竟是道率九宫篆文。 与此同时,刺眼金轮耀目之光,由小扩大,缓缓罩住荒,变得炽热起来。 施法的太辉,手臂已经变得虚化,一片片鳞甲延伸开来,露了本尊之体。 更可怕的是,那金轮炽热,渗透力极强,每照射片刻,体内的金乌道气就消融一分。 荒在接触的第一时间,就分辨出对方使用了法宝,而且和本体极为契合,更是磨合已久。 少阳弟子即使再出色,再被师长看重,也缺了时间来炼化法宝,何况能够让化气弟子施展的宝物,也不是那么容易寻来。 想必是太辉家族赐下,从小温养的宝物。 当然,斗法本就是使出最强手段,只要属于你的,就是一番造化。要想炼化此类法宝,非得火性极佳,心智坚韧之辈,可不是普通人能成就的。 看太辉目前状态,气息依旧均匀,眼中却冷光四溢,想必也有所付出。 只是,化气顶峰如何,掌握至阳法宝又如何。 紧紧制约在三分之一的封禁被外力干扰,有所松动。顿时一股浩瀚至极的赤炎弥漫而出,在场之人神魂猛地一颤,仿佛被什么天生凶物盯住,丝毫不敢乱动。 正面应对的太辉感受最深,恍惚间好似一尊凶神握住他的心脏,连呼吸都难以为继,仿若是血脉尽头的天敌,生不出丝毫抵抗之念。 可不过瞬息,这隐约的幻觉就消失不见,来得快去的也快。 一道身影如炮弹般弹出道台,激起大片尘土。 挺拔身姿在烟尘散去后显露,荒嘴角流出鲜血,双手被灼烧的血肉模糊,可依旧作揖,嘶哑道: “我败了!那太字道号拿去便是。” 没有放什么狠话,好似自然而然,可那番烈火炙烤下依旧面不改色的坚毅神色,让人凌然。 看来真是小看了这人族,若再让其成长几年,未必配不上太字道号,与另外两人并列。 杂乱的低语声,自然瞒不过太辉。 就连他本人,也将荒的地位提升许多,回想起那令人恐慌的刹那,甚至有些后悔夺其道名。 可想想背后所谋,便也按捺下不安,在那位的安排下。纵然有所天赋,又能如何,不过棋中弃子,不足为惧。 无论荒表现的如何,毕竟获胜者是太辉,受万众瞩目。 可他竟然未有得意,目光一转便看向幽铃,其中战意丝毫不减。 这下可引得众人哗然,很明显太辉击败荒之后耗费颇多,竟然要连续挑战夺首最热门的太霞。 虽然本就是剩他俩的一二之争,可此时太辉战完荒这匹前八黑马,还动用了法宝,气力有所折损,接连挑战极大不利。 即使他稍作休息,服用一些恢复之药,都算不上最佳状态。何况挑战之人乃一路过关斩将,未见有丝毫损伤的太霞。 若真的有所不敌,那无论你怎样申辩,都是咎由自取。一届首席和第二的地位可不一样,且此次奖励也差距颇多,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 这份猖狂,如此气焰,在太辉身周赤炎凝聚至极点时,高声喝道: “太霞姬,上台一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三十三章 入道玄典(三) 目光转至太霞身上,这位冷若冰霜的幽火传人缓步登上擂台。 但场边的一袭身影已经悄然离去,不去关注事情进展。 荒言明其伤势颇重,禀报长老,需要回去修养,提前离去。 至于玄典前八奖励,自然会有数额不菲的易宝阁额度流入令牌。 监管长老亲自出手将其太字抹去,依然保留他白玉令牌的资格。本就没有什么特殊作用,只是身份的象征,这下怕是会成为其名声的非议。 听着耳边略显喧闹的声响,荒向道舍行去。偶尔有几人对其指指点点,有叹息的,有摇头的,他都不曾理会。 今日太辉如此作为,必是要拿他们立威的。纵然幽铃有极大能力,也不是掌握家传法宝的太辉对手。 故而结局如何,早已知晓。 这绝非是太辉临时起意,觉得他太苟名声不佳,落了此届弟子的威风。 就算对方之前有一丝懈怠,在荒夺得八强,展现出实力后。太辉也绝不会大意,从他拿出那金轮来看,是早有预备的。 想的就是快速解决掉他,再而立马与太霞决战。 三招并非对方觉得自己可欺,而是消耗不能再多,否则面对太霞就会吃力。 当然,他绝对想不到荒真正的实力,若是全力爆发,问鼎此届首席轻而易举。 可那样于他何益,就为了一个虚名? 金乌王交代的事才是重中之重,找到那传承者,在离开这是非之地前尽量提升实力,与人争一时之胜,不过意气用事。 从开启剑池天山和百宝玄境来看,少阳高层有所察觉,正在不惜一切代价提升实力。 至于危机来自何方,他还无从得知,毕竟化气弟子的身份远远不够。恐怕连少阳六子,这些凡人中的精英都未必知晓缘由。 数年来他也有所打听,金乌王的消息滴水不漏,可如此大事,门内最赤应和另外五人都算不上亲密,他脑袋中想的恐怕是击败众人,独享第一。 “妹妹想错了,我此番前来,正是找你的。”花骨绣鞋轻落,瞬间便至绿树之下,笑容盛开。 “哦,不知是何事?”赤螭一边问,一边想,能让虚骨姬亲自前来,恐怕是门内公事,最近来看,只有…… “议仙堂传下诏令,此次剑池天山丙号领队,正是妹妹你,而副领队便是太辉子。” 太辉子?没有什么印象,应该不是与她同届之人,否则不会没有丝毫印象。若是低一届的师弟师妹,也总该有些记忆。 可参加剑池天山的弟子,修为最高不过通幽,想必是刚入门的弟子吧。 果然,花骨见其疑惑,解释道:“太辉子乃本届入道玄典首名,虽然只是化气,却道法不俗。再有妹妹压阵,想必无忧。” 按理说,像剑池天山这等机缘,带队者修为都是颇高的。起码也要有通幽的实力才行,一名化气弟子竟然做了副领队,倒是稀奇。 至于她本人,徘徊通幽已久,可名声不显,提及最多的也是赤应的姐姐,很少有熟知她的,这倒和她的行为有关。 不应酬,不结交,不露脸,天天祸害弟弟的修道,能有什么好名声才怪了。 今日这丙号队伍竟然给了她,实在有些奇怪。 “不知这是哪位真人的敕令?”赤螭平静地问道,看不出任何神色波动。 “玄赤君亲自下令,姐姐也不过是一个传话的,若妹妹有何不便,可以上报议仙堂。 不过据我所知,本次剑池天山满足条件者皆可进入,各凭缘法,足足有六队。更是将往届弟子插排而入,既增加了夺宝的机会,又不乏历练之意。 是议仙堂早已安排好的,轻易怕是不容修改。” 花骨娓娓道来,让人如沐春风,和她对话感觉一种由心的亲切之感,难以生出反驳之意。 赤螭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话中之意。 一队之人,往往前往天山一个地域。毕竟是养剑之所,充满煞气,凡人不可久待。 同行之辈若是本领高强之人,必定更受剑丸亲赖,那剩余的弟子自然就少了夺剑的机会。 更关键的是,玄赤君不是别人,正是赤应和她的师尊。其中玄机,即使旁人不说,也多有猜测。 花骨必定是觉得她占了便宜,让一个化气弟子作副领队,说明其余众人更弱。那身为通幽境的赤螭,夺得剑丸的机会必定是最大的。 可这又如何呢,对于花骨这般少阳六子,站于凡俗笑了,这本是我分内之事。至于感谢之事,你只要谢令弟及玄赤君即可,其他真人不过顺水推舟,倒无甚影响。” 看来虚骨姬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赤应插手了本次分队。 言罢,一袭黑衣便飘飘升仙,于百花间飞至空中,只留一股清香在树荫之下,惹人回想。 望着虚骨姬离去,握着道书的赤螭缓缓坐下,与人为善的笑容逐渐散去,再无平时那副悠闲的样子。 “剑池天山” 不知不觉中,薄薄的指甲画出这四个字,美目凝视,呆呆地望着,不知在想什么。 随即,一缕阳光穿透树荫,照射在泥土上,把剑池天山印照的光辉夺目。 原来是巨木之上悬挂着一枚镂空花鉴,其上雕刻着玄妙图案,依托着太阳、巨木、以及整个小炽山的风水,浑然一体。 只有微风轻拂之时,才露出隐藏身影,借积蓄之道,衍化所照。 那金光未持续多久,泥土便松软起来,发出“吭哧吭哧”的奇异响声,随后鲜血从虚无中涌出,蔓延覆盖住四字。 茁壮青草,木讷泥石,以及阴森而血流不止的刻字,在此时构成一副荒诞而恐怖的画卷。 土壤震动愈发强烈,响声也变得低沉压抑,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破土而出。 就在此刻,一双芊芊玉手压在血字之上,没有想象中的血液飞溅。仿佛那美丽纤细的手拥有凡人不知的仙力,瞬时将一切异动压制下去。 响声低迷下去,血液再次渗入土壤,剑池天山四字也被抹平,宁静的树荫下传来鸟儿轻快的鸣叫,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若是有人直面那即将消失的花鉴,就能在隐约的反射中窥得,秀美碎花衣裙下,一双白骨十指,紧紧地握着。 美人笑容再次绽放,却多了几分阴冷和诡异。 连小炽山吹过热风,都严寒了不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三十四章 千变 剑池天山的安排,几日之后荒便得知,丙队分组,带队者赤螭,少阳六子赤应的姐姐。 副领队竟然是太辉,入道玄典本届的首人。 其中穿插着许多本届弟子,普遍实力不强,都是些未听闻名字的弟子。而且能让太辉争得这副领队,说明队伍众人还未必比得上他。 荒眯了眯眼,思索着这里的信息。 赤螭与他没有交集,即使是赤应赐他道号,对于少阳六子来说,也是小事一桩,想必不会多提。倒是太辉么。 在之前的比试中,两人确实结下了梁子,以常人的心态来看,被夺道号,必定对太辉不满,甚至有所寻衅。 剑池天山的环境他也有所耳闻,不过真要说有多么难解的仇恨,倒也未必。 首先,相比获取剑丸来说,这名号几乎无关紧要,实力才是一切的前提。若需要众人精诚合作,暂时的团结也是必然。 其次,他不是一般人。输给太辉本就是自己一手导演的,忍气吞声不过权宜之计,对方真要是不识好歹,在那小秘境内,出点意外岂不正常?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这少阳宫所有殿群法宝,又怎能逃过少阳令的掌控。金乌王说让他偷偷看功法,拿法宝,可不是说说而已,这令牌确实是仙门最高权限的掌控。 不过,烧火棍放哪了? 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一堆木柴中找到漆黑的棍子,看起来就和烧完的柴火一样,丝毫不起眼。 没有大的事情,如玄典这般,荒是不会带着它的。就扔在角落里,根本不担心丢失。 别说它是金仙法宝,就算真有人来,谁会看得上这黑漆漆的棍子。 手握住少阳令,心神沉浸其内,直接就问到剑池天山合适他的剑丸,是否有机会获得。 毕竟不是那种先天器灵,无法跳出来直接交流。可一股暖流穿梭,荒便清楚对方肯定的答复。 当然,他也不会完全依赖少阳令。若是做的过火了,也许就被门内大佬发现,被请去奉为上宾,可就糟了。 只需少阳令指导他方位和信息,在乱局中他有信心夺下剑丸,化气境的大日金乌体,想必对剑丸的吸引要大的多。 如此就要做些准备,距离天山开启还有两年时间。如今他金乌诀一日千里,若是料想不差,大约在获取剑丸后就功体巅峰,有机会通幽入煞。 这里有两点难处,首先是关键的煞气,最合适的自然是神煞。而且他早已知晓少阳令内就有一份排号第八的至阳神煞,也就是众人传闻的梧桐涧金乌王所提炼的宝物。 识海一念,便有赤阳横天,烧灼万物,无物不焚,即使于少阳令的保护下,依旧感到炎热难挡。 如此霸道,可谓至阳。需知他可是小金乌一般的躯体,都能感受到燥热,若一般弟子恐怕粘之即焚。 盯着这道神煞,荒总有些惶恐。 回忆起老金乌渗人的状态,不由地心中一寒。 这些可不是无缘无故得到的东西,在少阳宫也是两人在暗处交易,牵线搭桥,荒甚至不知对方身份。就算是同届之人,他也不会让对方跟去。 涉及到千变魔象,金蝉秘法,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倒不是怕对方认出来,毕竟都是些化气弟子,就算是天资卓越,也不可能一眼看出他的根底。 而是斑斓鬼不过材料之一,三材配置后,月阴之日涂抹全身,紫气东来爆晒三日方可。 这是一个持续的过程,他不想有什么外力打扰。错过本次机会,重新收集又得耽误些功夫,恐怕会对剑池之行有所影响。 谋定之后,荒便动身启程。 烧火棍放置在道舍内,贴上清修符,免于俗人打扰。 他向执事堂报备的理由,是前往城池收购灵物。这是凡俗弟子离开少阳最常见的理由,仙门虽有易宝阁,却多为贵重且不俗的宝贝,交易还需收取费用,不过胜在安全和鉴定无误。 但许多低价值灵物,或是俗世的用品,还是得去城池购买。可以托人,也可以自行前往。 或者有的弟子还得靠家族扶持,每年火玉供销也不少,若要精进摆个聚灵阵之类的疏导气力,更是天价消费,不得已出城取钱。 至于怎么取,从哪取。只要不涉及到城池禁令,随你而为。洪荒从来都不讲究什么礼仪道德,弱肉强食才是大道。 换了身黑袍衣服,也没有兑换代步的灵兽,荒就这么轻装离开少阳宫,前往打听到的阴宅,准备千变仪式。 洪荒太阴一周约为九十日,在其中央之际会有几天阴气暴增,赤月如血,称为月阴之日。 每到此时,天地阴属之物横生,幽冥近地。 而现在仅有十几日时间,故而耽搁不得。 就在荒离开不过半日,有一弟子匆匆出行,来回张望,显得鬼鬼祟祟。 跟至一林间小道,忽然看到树干内挂着一张沉尸符篆,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闭眼感知,手指微捏,发现其余皆洒落在不同方向,相隔甚远。 其手上幽光一闪,符篆无声自燃,那看不清的面容下传来一声冷哼: “倒是谨慎。” 随即反身而回,再无跟踪之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三十五章 千变(二) 冷月冻雨,寒风怒号,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天边,让路上行人心中烦闷。 按说在这南疆之地,九极赤炎河附近,火属气息浓厚,终年炎热似夏,极少有这般情景。 可这里不同,断魂山,久葬浮尸之所,阴河自地下延伸,浑浊之气聚集万载,久久不散。 据传闻此山乃巫神陨落之地,其身躯不朽不灭,怨气凝结,最后化作山峰,集结诸天污秽怨念,妄图再生。 荒抬头望去,极远处山峰高耸入云,充满腐朽的黑云笼罩在其上,更有雷电轰鸣,响彻天际。 而中央处黑火喷涌,绿色火焰渗过山腰,像是一个染了疫病的老朽,悲苦地哀嚎着,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充满怨恨与愤怒,这世道没了希望。 慌忙摇了摇头,不敢再看,更没有开启金蝉目的想法。 断魂山作为赫赫有名的阴地,必定是有原因的,妄图探索之类的,恐怕不知道死是怎么写。 他来此地,根本连断魂山的外围都不算,只是其气息影响的荒土,阴气弥漫,最多和凡俗的阴地相差不多。 那山脉异象,不过天地法则外显,其实距离极远,不是肉眼能观测到的。 即使如此,他也多带了一些克制阴魂的符篆,当然,最关键的沉尸符是带了的。 拿出数张幽色符篆,荒神色自若。 既然获取了配方以及道仪,自然不会再用对方赠送的东西。虽说赠物在低阶弟子中很流行,可他不在乎这点钱。何况对方提出顺道指导,十分可疑。 本来斑斓鬼的信息就不太容易得知,了解此物的人必定对阴损道法或幽冥之术掌握颇多,此类人性情阴沉更多,岂能亲信。 他在行动前就用少阳令做了鉴别,果然里面有些端倪,又不容易让人发现,估计是对方种族秘术。 故而他多备了数张沉尸符,第一批的赠品就分别散落于各处,让对方无功而返。 当然,他不确定其中手段是如何触发,或者对方心有歹意。 于是在埋符之地同样留了后手,果然在其出山不久,便有弟子跟踪而至。虽然对方极其警觉,在第一处发现不对后,立马施法烧毁了所有后手,可终究是留下痕迹。 其气机遮蔽,普通人自然无法识别,可此行过后,他便有足够把握知晓对方身份。 千变魔象,若想替代,先要知人,岂有被隐瞒的道理。 小小障眼法可逃不过它的审查。 抬头看了看血月,已至月中,可时间还没有到,阴气不算最浓。故荒盘腿坐于一颗扭曲老树旁,闭目养神。 由于断魂山影响,这片荒土寸草不生,所有植物都凋零的厉害,即使古树也只有枯萎枝干,没有叶子。 寒风劲扫,“嘎吱嘎吱”的枯木碰撞之音传来,远处更有深幽鬼火飘荡,令人胆寒。 荒却对此无动于衷,若真进了断魂山,说不定会有阴煞诡物出现,可此地实在是外围中的外围,有也最多是鬼灵阴魂之类的东西,吓不倒他。 这些是天地自然诞生的阴属之物,类似于修士的神魂出窍,想要对付它们须得入煞才可,故而有通幽一说。正是此境界的修者已经能够利用神魂干扰阴物,具备幽冥之能。 可与之前参道石内遇到的诡异不同,那是真正的未知诡物,与劫难有关。行为与规律皆无常,仿若大道天成,恐慌由心,似乎是修者天生的克星。 数年来荒寻遍典籍,倒是查找到了这些诡异的一些信息,仅仅冰山一角就已然惊人。若想深究,怕是得验证一二。 就这般静坐,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四周逐渐泛起浓雾,天上血月若隐若现,黑暗中深沉而诡异的叫声此起彼伏。 荒猛地睁开眼睛,手中道气流转,沉尸符瞬间点燃,丝丝幽火蔓延,如黑发的烟雾纠缠而出,连周围的光线都黯淡许多。 将其放置在枯木之上,他离开数十米远,躲在暗中观察。 不过片刻,便有黑影超这方过来,离得太远看不清身形,等到近时,才看得腐烂毛皮,丑陋而牙齿外爆的尸犬,正神魂颠倒似地爬向沉尸符,嘴下还留着血色涎水。 沉尸符气味奇特,会吸引一些阴属之物前来,自然不仅仅是斑斓虫,这早在荒的考虑之中。 在尸犬靠的极近,跳起身来想要吞噬那可口美食,忽然全身如遭遇雷击,软软倒下,本就腐烂皮毛仿若染了墨色,汩汩融化,散落于符篆之下。 远处的荒见此,才按下手中法诀。 那边布置可不仅仅留有沉尸符,自然有些防卫的手段。 特别像尸犬这类阴属之物,亡于其下,更能累积阴气,吸引斑斓虫。但不能太过,否则阴气堆积恐怕会引来强横的幽鬼之物。 约过了两刻钟,就连续有三波阴物被勾引而来,实力也都越来越强,最后的一只鬼狐,差点就突破他布下的陷阱,叼走沉尸符。 虽然最后没有成功,可也将布置毁的差不多,基本无法再用。不过他还拥有数张符篆,倒不是很紧缺,还能再作下陷阱。 没过一会,便见得一具残缺腐尸空洞地爬向古木,自然也是打着沉尸符的主意。 虽然这些低级尸鬼没有意识,可对于能吸引它们的浓烈阴符,就如同一个憋了数十年的壮汉,看到脱光的娇娘那般,根本无法阻止。 这具腐尸似乎死了有些日子,看形状是人族,整个肚子都被刮烂,脏器肥肠已然生蛆溃烂,脸上的血肉残破不堪,尸水横流。确实只是很普通的一具尸体,在阴气滋润下有了附灵,凭借本能行事。 也罢,就让这东西拿走沉尸符。他再前往布置,补充陷阱,等待下拨机会,总能钓到斑斓虫。 他闭上双眼,不再看这腌臜东西,倒人胃口。 那腐尸由于血肉溃烂,爬行地极慢,约莫数分钟后才堪堪至古树下,那颗蛆虫乱窜的头颅,微微上扬,想要含住冒着黑烟的符咒。 就在此刻,荒忽然睁开眼目,疑惑地盯向古木。 脑中好似一道闪电划过黑暗,将之前不曾注意的事串联起来。 飞身而起,瞬间到古树之下,把即将吃到沉尸符的腐烂头颅一脚踩碎,积液四处飞溅。 “好个斑斓虫,我倒是小瞧你了!” 待头颅碎裂,许多小虫苍蝇轰地一下飞散,可眼尖的荒还是窥见一些透明的蠕虫钻来钻去,似乎显得很急躁。 若他没看错,前几次的尸鬼身上同样附着这般小虫,只是颜色不一。谁说斑斓就是五彩缤纷艳丽之物,透明之物附着在任意颜色下,不就可化身千色? 当然,此并非母虫,只是它诞下的子孙,可若是让它们吞下沉尸符,就相当于母虫吃下,那他的引诱计划怕是要失败。 若不知缘由还想在此地勾引,而不换地方,就得等到下一个血月。 这是吃了信息不足的亏,那个贩卖者着重告诉他猎取的方式和地点,对于斑斓虫只是轻描淡写,说其约人族婴儿大小,口器数十,拥有上百触角,见了必定不会认错,还给出一副模糊彩图。 通常人听此,已经勾勒出一副样貌,再加上斑斓名号,约莫着八九不离十,对比图像也相差无几,谁能想到其中陷阱。 再有两人牵线之交易,都不愿意见对方,故而没有细究。 此人处心积虑埋下陷阱,心中怕是有所图谋,甚至本身就对斑斓虫或其相关之物感兴趣。 他回去必定要寻其踪迹,讨教一番,想到此处,荒的面色已经变得极冷。 他利用法力包裹起一只透明小虫,狠狠一捏,金蝉便顺势牵引。比起追寻探究,金蝉之法比金乌诀要好用的多。 果然,就在百步外,一块黑漆漆的顽石闪过微弱波动,若非金蝉细致,常人还真感觉不到。 他迅速拿着还在燃烧的符篆走过去,靠得近了,才发现这石块的端倪。 在厚厚灰土之下,有一层薄薄的裂纹,密密麻麻像是风吹日晒的痕迹。 可随着沉尸符的靠近,那些细痕开始微弱地扭曲挪动,这哪是什么裂纹,分明就是数百触角不安分地晃动。 无色的斑斓虫,附着在岩石上便成了岩石的灰色。 他手中道气运转,瞬间便将石块轰开,留下一团扭曲在一起,看似像顽石的东西。 被抓出来后,斑斓虫的口器便不安地乱动,还喷吐出许多透明的蠕虫,便是之前在尸鬼中见到的那些。 倒是好手段,自身不去猎食,派那些子虫钻到腐尸内,获取它需要的阴气和物质。 本来天然化作的尸鬼就几乎没有智慧,根本不会在乎体内钻来钻去的东西。而且就算子虫死一些,也不会影响到母体,再有它们根据寄生之物变换颜色,普通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随即荒便拿出准备的阴属材料,什么旧骨磨成的粉末,阴坟之上的灵花,杂七乱八的,数量颇多又不是很贵重,将它们统统置于斑斓虫身前。 见到这么些阴属灵物,再加上沉尸符的刺激,斑斓虫口器猛地扩大,不要命似地喷射子虫,落在那些材料之上。 别看拇指大小的虫子,吞噬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将地上的一大团东西腐蚀掉。 那些膨胀起来的小虫在达到一定体积后,便像泄了气的皮球,急速地萎缩,只剩薄薄一层皮。而母虫却似乎吸纳了它们的营养,迅速变大,口器和触角也增长翻倍。 吸收了如此多的阴属之物,斑斓虫似乎有些癫狂,那本来微动的触角和口器疯狂摇摆起来。 就在此时,荒手一挥,把远处古树下的土丘轰开,用法力将一浑身漆黑的妖族尸身运于脚下。并且把装有阴魂的魂带掷于一旁,松开绳子的口袋内传来凄厉嚎叫,生灵禁绝。 癫狂的斑斓虫,沉寂古尸,怨气阴魂,在红月之下似乎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起来,那三道身影在红色迷幻下凑近、噬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缝合在一起,形成了新的东西。 咆哮充满痛苦的头颅,漆黑的尸体身躯,无数只凄惨苍白的手臂,在胡乱的摸索着,其掌心鲜血淋漓,倒立的刚毛自嫣红中滋生。 斑斓鬼! 不,不止是斑斓鬼,有另一种他不知道的东西诞生了! 冷汗逐渐从耳后滴落,站在此处的荒好似脚下生了根,半步都不敢挪动。 心中的恐慌不由自主地生出,好似要吞噬他的道心。 那种感觉就仿若他当时看到的诡新娘,神树一般。 大脑思绪急速飞转中,思考着对策,可猛然间,一只冰冷手掌无声地抓在他的肩膀上。 僵直而幽寒的感觉开始蔓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三十六章 千变(三) 深深呼了一口气,荒勉强控制住心中的恐慌。 手臂与肩膀已经逐渐失去知觉,即使少阳金乌的赤炎也无法逾越半分,对此他没有太过惊讶。 以往常的经验来看,这些莫名诡异不至仙人几乎无法对抗,不论你有多么惊才艳艳。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劫命燃灯,毕竟连诡新娘以及神树都能看透本质,想必这突发的诡异还没那么恐怖。 但其金蝉运神,燃灯依旧黯淡,没有丝毫反应。 荒渐渐皱起眉头。 又有一只惨白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冰寒触觉向神魂传递更强的刺激。 看着眼前红月下迷幻的斑斓鬼,荒忽然想通了一些关键。 金蝉之法与五行阴阳劫看似相似,可其中细节颇多不同。每当金蝉印或秘技有质的提升,都几乎和诡异劫难挂钩。 那想要修成千变魔象,恐怕也是如此。 前两样材料平淡无奇,可关键就在这斑斓鬼,或者说千变魔象要借助的不仅仅是斑斓异化,更是需要其引起的诡异。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还未麻痹的右手将琉璃果与五色花取出,亲自将其伸到合成的斑斓鬼胸前。 手臂略微有些颤抖,却是被冰冻的缘故。虽然未能验证自己的猜测,可逐渐靠近危机,心中反而愈发安宁,便知此事与他所料不差。 在手臂完全接触到漆黑尸体的刹那,两样材料如同被漩涡吞噬,搅拌在缝合的斑斓鬼躯体内。 而他的整个手掌仿佛陷于泥潭之中,不能自拔。 唯一的好消息是肩膀上冰冷手臂渐渐离开他的身体,僵直的臂膀开始能够活动。 可未等他有所庆幸,忽然无数只手袭击而来,包裹住他的全身,将其拉入扭曲的斑斓鬼躯体内。 这些触手黏滑、冰凉,像是深海的章鱼一般,勒的他无法呼吸,就连意识也逐渐被冻结。 在能思考的最后一刻,运转着千变魔象的秘技功法,浑身像爆豆般“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被彻底填入缝合的斑斓中。 浓雾愈发大了起来,血月如同轻纱披在其上,触摸着万物。 在血红中,斑斓鬼身上五彩流转,深浅不一,更有魔音贯魂扰人心神。 最中心的粘稠,一双不带有丝毫感情的寂静眼眸潜藏其中,前后旋转不停,丝毫没有规律可言。 正是这双死人般的眼球,散发诡异而不安的气息。 方圆千米内的阴气都产生了异变,本来尸鬼阴魂之类的东西逐渐丧失了灵性,变得彻底枯萎,整个大地充满了腐朽的气息,伴随着阵阵恶臭。 本就荒芜的土地被一种诡异惨白渗透,变得松软而潮湿。 若是从天际俯瞰,这片大地如同被渲过的白纸,不同于正常的干净画纸,而是看一眼就感到沉沦、厌恶。 其上红雾缭绕,一只缝合的恶心怪物在纸上渐渐呈现,混乱腐朽,由尸体阴魂拼接而成的斑斓鬼,正从白纸大地上挣扎地爬出。 若是看得仔细一些,在其肚子下方还镶嵌着一颗发青的头颅,正是荒。没有丝毫血色,眼框附近青血膨胀,缓缓睁开的眼珠纯白无光,一点生还的迹象都没有。 只是头上金蝉印记开始显露,散发淡淡金光。 哀嚎、悲鸣、怨愤,无数复杂阴晦的情感在此地周围宣泄,那些本来安静的鬼物纷纷不要命似地向中央汇集,融入到斑斓鬼的身躯内。 不过一个时辰,红雾下的斑斓鬼扩大数倍,接近饱和。 在肉糜堆积折叠下,那诡异翻滚的眼球逐渐靠近荒的头颅,并且红光大盛,似要代替人的眼睛。 可它刚靠近荒的额头,金蝉印就幽光大盛,如同宣誓自己的地盘一般,逼退了诡异眼球。 本来翻滚充血的眼珠,竟然变得缓慢起来,随后陷入到斑斓鬼的身躯中再无动静。 这般吸纳持续约一刻钟,达到巅峰的斑斓鬼爆裂开来,不协调的丑陋躯体终究难以为继,身躯上像是脓泡撕裂,处处炸开。 而白纸如同被点燃一般,空中、大地飘满了燃烧后的灰烬,与其一同消散的,便是那双诡异眼球。 “扑哧”一声轻响,方圆千米外的鬼物都感受的清清楚楚,如同自己的眼球被踩碎了一般,阴气严重丢失。 在这绚烂的爆炸中,斑斓鬼、玲珑果、五色花融为一体,像是浆糊般附在荒的表皮上,闪烁着五彩光华,直到把他的头颅也完全遮住,只能勉强窥得额头金蝉印记。 迷雾渐渐散去,荒土归于沉寂。 大地陷下去一米多深,好似被剜肉般剃了一层,这下连碎石枯树都看不到了,只剩腐朽又阴潮的土壤。 在爆炸中央,留有一具人型躯体,外面厚厚的彩色壳,一动不动,没有生息。 此刻这方圆千米刚被诡异祸害完,连微弱的腐尸都找不到一具,自然也没有东西来打扰。 红月的气息在减弱,断魂山终年阴云笼罩,故而不见天日。 若是在其他地方,就能窥见月落乌啼,旭日初生。 天地间紫气喷涌,洪荒东方三阳出谷,震撼寰宇。 金乌王曾说梧桐涧十阳同天不算什么,与洪荒三阳根本无法相比,是大实话。 洪荒大陆不知亿兆,山海秘境千载未必能踏遍,可三阳同出,便能照耀四方,无地斥光。 若能飞离九天,寻觅罡风,便可窥得浩瀚大日,无尽宽广,在天外笼罩着洪荒。 如此伟力穷尽天地,恐怕只有圣人方可媲美。 故而断魂山阴云笼罩,紫气依旧东来,虽然不曾透过浓浓的黑烟射入山体内部。外围之地却早有感应,阴气也渐渐退去。 地上被封住的虫茧,微微一动,却不再有反应,在此沉寂下去。 如此日月交替,三日过后,那附着在身周的斑斓逐渐消融,化入躯体之内,不见痕迹。 枯萎大地上,一少年紧闭双目,赤果地躺着。 远处一股阴风刮起,飞沙走石席卷而来,落入这片土地,掩埋了过去几日发生的事件。 只是大地如同烧灼一般,微微散发着燥热的温度,即使是阴魂鬼物,都不愿意前来此处。 一大块锋利石子落下,正巧砸在荒的脸上,竟然生生砸出一个洞来,那白净面容如同捏成的模具,柔软至极。 这不小的响动让魂游天外的少年猛地一震,苏醒过来。 手指轻轻浮动,把石子抛开,遮挡在眼前,荒缓缓睁开双目。 三日过后,千变初成! 已经被砸的有些畸形的脸,慢慢鼓了起来,弧度也调整的刚刚好,恢复了本来面貌。 手指轻触脸颊,沙沙地,终于有了些肉感。按压也不会塌陷下去,更像是一张人脸。 随后荒手掌照映,食指轻叩,脸上肌肉顿时扭动,片刻后出现了另一张脸,正是少阳六子赤应。 身体骨骼也噼里啪啦地响动,个头拔高了许多,简直与当时的赤应一摸一样。更关键的是施展金乌诀时,那独特的气机也在转化,更像是虚应子的功法。 若是普通弟子,即使和他对上也未必能分辨出他的身份。 可还是有极其细微的差别,若是与赤应熟悉的人,恐怕能察觉出来。 接着他又变换了几人样貌,男女老少皆有,只要是他见过的人,千变魔象都能模仿。 只不过变化作女人时,身型等倒是可以糊弄过去,阴气却不足,有些道行的人都能识别出来。 要说他对人体有多么熟悉,倒也不是。 千变魔象不仅仅赋予他变幻的本领,还增强他识别追踪的直觉,只要他看过的人,闻过的气味,就留存在识海内,难以忘却。 当然,第一层还是有不少缺陷。特别是在细节方面,例如某人衣下有些疤痕或胎记,若被道服遮掩,他也无法探测周全。 千变魔象的感知更像是一种宏观的模拟,像而不是。 若能再进一步,如同大道拓印,便不再有何不同,非天机演算不可区分。至于最终,便能窃取命运,取代他人,即使就这么站着不改变相貌,对方眼中也会是那人的相貌、神色。 任凭他们如何相识,即使夫妻、父子或是至交好友,也无法分辨,因为此刻,千变之人便已是唯一命数,世上再无其他,是且独一,恐怖至极。 不过这其中就要配合金蝉魔典来施展,且大道反噬极深,没有足够的修为寸步难行。 荒此时回想,若金蝉子将他炼药吞下,或许就要千变取他命数,以劫对劫,求取生机。 不过金蝉最终还是没有如此做,他说是劫尊谋算,这是原因之一。若一位金仙卷入梧桐劫难,怕是瞬间威力暴涨,李代桃僵之术也未必有用。 故金蝉秘技诡异非凡,不可轻用却是真。 即使如此,千变魔象初成,其实力也是不小的质变。 只要准备得当,普通化气通幽弟子未必能识破他的变幻,而对方使用隐匿手段,则逃不过他的感知。 一增一减之下,形势逆转。 至于还有个益处嘛,或许变个熟悉的师弟,去勾搭寻欢?他到没有那么急色,况且少阳劫难在即,哪有心情去搞七搞八。 忽然凉风一过,荒顿时感觉下身有些凉飕飕的,奇思妙想涌上心头。不过转而摇了摇头,小爷这么雄厚的资本,还用的着这个? 但这样赤身裸体也不是办法,带来的包裹被摧毁,不得已只能变化身躯,一身简单衣袖,仿若人体彩绘,离得远还真看不出他没穿衣服。 四顾望去,整个荒地焚烧殆尽,且时刻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烧焦味道,呼吸的多,连身内道气运转都不流畅了。 一双血色诡瞳浮现在识海中,荒记下此事,却不愿再呆在此处。很明显是斑斓鬼吞噬造成的异化,这片阴地已经被污浊,失去信息。 若要深究或许得开启金蝉目,利用劫命燃灯来追寻根源。可望了望隐约处的断魂山,他决定放弃此方法。 那提供斑斓虫消息之人必然知道点什么,只要回到少阳找到对方踪迹,就能有所收获。 想到此处,他便急速向外围奔去。 这被污染的大地给他压力极大,心中总是忐忑不安,不是久呆之地。 急行的身影已然远去,可惜他不能飞遁。 否则在天际就能看清,这片烧灼荒地就像一块疤痕,层次分明皮肉内翻,如同一颗腐烂的眼球,在盯着远去的烟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三十七章 画墓 往来一月有余,荒再次踏入少阳宫,心中倒有那么一丝恍惚。 熟悉的山水,浩荡地火,适宜他的温度,比断魂山不知舒畅多少。 他依旧是那副面容,买了一身赤红道袍,当然,手段粗鄙了点。也不能指望他光着身子去交易。 已离开那荒山许久,可心中总是有莫名忧虑,似乎有不详的事物跟随了他。 可无论他如何检测,都找不到不安的源头,劫命燃灯依旧如佛尊般淡定,似乎没有出现金蝉道蕴它就不会出手。 一路思索,荒已经有所领悟。 燃灯使用不是没有代价的,看起来轻轻松松地帮他解决诡异,可也透过金蝉目看到黑暗深处的缘起。 他有一种直觉,凡所见,必有因果株连,无法避开。 甚至就应在天地人三劫之上,所接触的诡异越强,后路就越窄。这是在危险与强大之间形成的平衡,有所需便有所出,同样是金蝉魔典遵循的大道。 这与金乌王说的达仙途、近道一,十分相似。 与常人不同的是,金蝉本就以此为生,命数不可避免。要么死,要么突破桎梏,无二选择。 虽然在梧桐涧已经有所打算,可此时再想金蝉之路,依旧感觉沉重。 前路渺茫,压力倍增。 不过是一小小化气,就卷入如此深的泥沼中,百般小心换得一世修行。斑驳纠缠艰险路途,一时竟然有些泄气。 纵然大日金乌,千变魔象,都根本不够看。和金乌王、天地大劫,甚至圣人比起来,只是大一点的蚂蚁,任人宰割。 一路风尘,少年显得有些憔悴,毕竟不是飞天遁地的神仙。 化气弟子只能脚力行走,这路途即使是他也奔波得极远,诸事烦心频添忧愁。 喝了一口从城中买回的灵酿,醇香的气息惹人迷醉,享受那片刻眩晕后,便运功使自己清醒。 还不到沉醉之时。 从日月交合的必死之局中挨过来,荒已经变得坚韧许多,毕竟生死间有大恐怖。 既然亲言修道坎坷,也非得夺那一缕仙机,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行至山间树林,荒抛下杂念凡俗,低身摸了摸脚下青草,从其上捏出点滴黑灰。 辛亏只是一月,痕迹依然有效。 轻触灰烬,一股特殊的气息从中散出,不同于金乌的至阳,是另一种幽暗、深沉的力量,极具隐蔽。 若非千变魔象的感知,荒怕是没有丝毫线索。 现在嘛,自然要找这位知情人士,好好清算一番。 微微扭头,再转身时已是另一人模样,是上一届的一位师兄,同时修习金乌诀。 再次来到易宝阁,找寻牵线之人,提出数个要求,其中之一便是斑斓鬼,火玉却不是很多。 荒肯定对方有所图谋,即使花费不是很多,只要愿意同行,对方就有可能同意。 若出手豪绰,同上次一般,会让对方怀疑是同一人,反而不美。 消息散播多日,依然没有回信,他便回道舍修行,准备剑池之行,丝毫不急躁。 纵使他感到有不洁之物跟随他,金蝉应该是有解决之法的,不过代价大了点,可能会牵连因果。 要真没有办法,那就催动燃灯彻底解决隐患,不能留至剑池之行前。 …… 少阳宫一片火林内,棵棵赤木毗邻,一朵朵银花开遍枝头,绚烂无比。 此乃少阳特有林种火树银花,其上花瓣集结天地火元,能够大幅增长火属道气,最关键的是可以中和某些煞气,降低入煞的难度,十分宝贵。 世俗常称绚烂烟花为此名,可面前景象丝毫不逊,红白两色填满山林,勾勒天际晚霞。 便在人烟稀少的一处空地,路过一位少阳弟子,不经意地盯了眼树干,皱了皱眉头,随即无声离开。 山间热风吹拂,银花飘落,许久没有动静。 待到夜晚时分,才有一黑影偷偷溜过来,仔细观察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却也不靠近。 手中放出一条百脚虫,慢慢爬过来,接近一颗树木,随后尾巴一甩,将不起眼的标记刻痕改了形状,向火林深处爬去。 做下此事,他才舒了一口气。 这是他与牵线之人的联络方式,虽然黑市中多有暗中交易,可像他这般小心的寥寥无几。 实在是他提供的一些材料或信息十分危险,其中更隐藏着致命陷阱,寻常弟子入坑基本十死无生。 就算有些勉强回来,对他有所怀疑,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无从报复。 月前便有人打听斑斓鬼的信息,此物常人不知,对他来说却再熟悉不过。在一番考察后才给了那人消息,其更渴望的是跟随对方踪迹,拿到至关重要的材料。 当然,此事不能他亲手来做,否则绝对道陨。可若是有人替他完成,那操作性就大了许多。 可惜对方极为谨慎,断了线索。 没想到前几日再次传来收集斑斓鬼的信息,倒是混杂了更多的阴属之物,似乎是有人想要修炼一门秘法,须得此类材料。 而且斑斓鬼不是必须之物,只标记在内。 看起来又是一个新人在寻求突破,可谨慎的他还是多观察了几天。他故意不回讯息,就是想看看情形,是否有人设伏。 月前那人生还希望不大,依照他给出的方法确实可以招出斑斓鬼,真正恐怖的却在后面,也是他忌惮之物。 想到那诡异场景,至今他还不由一颤。 本来他为了安全,可以不理此次交易,可他的状态已经不允许再有拖延。 翻开上身衣襟,一条银色小虫在其皮下乱窜,若是用手按下去,又什么都摸不到。 那些幽绿的血管组织已经变成银白色,血液每流动一次,就好似被针贯穿,疼痛难忍。 最可怕的是,近几日来那银色血脉朝着丹田蔓延,同化银骨,他的神智也逐渐混沌,总感觉旁边皮肤奇痒难忍。 只要轻轻一摸,就落下一大片灰色腐肉,极其渗人。 他自然知道是何原因,就是那诅咒,虽然逃得性命,这不详始终跟随,如今已然找到了他。 不,不能再等了。 必须主动去解决,无论那寻找斑斓鬼的人是何居心,他都得接触一番,反正已经活不久,对方真要动手,他舍命作陪。 头上幽角波动变幻,黑暗中的面容扭曲至极点。 憎恨命运不公,愤怒自身软弱,恐惧不详之殁,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丝毫没察觉身上白银膨胀,覆盖的更广了。 第二日,牵线之人乌翼子例行前来,本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联络标志出现更改。 这人在他看来,是个怪人,总是极其小心谨慎,连他都不知道对方身份。 眼下的火林乃少阳六子太浩子的灵田,那位禀性仙门尽知,一心修道心无旁逸,手下资材多交给师弟打理,管的宽松。 至于怪人就是太浩子,那自然不可能,以少阳六子的地位身份,用得着偷偷摸摸的交易么。 不过对方必定也是有本事的修者,每次中间费倒是给的不少,一点都不贪,且尽掌握些常人难以得知的信息或材料,是难得的金主,他方才忍耐颇多。 本来以他的想法,数日未见动静,这笔交易怕是要黄了,不成想今天有变动。 乌翼子也不去追究什么,只是记录讯息,前往另一地点拿东西。保密和不多事,才是他们这等人生存的要则。 否则真当门内那些真人无法抓住把柄?无论何地,都有龌龊之事,终究黑白混合,仙门才有生机。 不然真靠那点月供,那么些修道无望弟子,心中积怨颇深,门内岂不乱套? 想要走些不寻常的路,只要大节不损,能走通亦可。但每十年一批入道弟子,如今四代弟子数目却不见增多,其中险阻,又与何人说。 牵线弟子摇了摇头,他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否则谁放着康庄大道不走,来搞这费时费力之举。 若能有少阳六子那般天赋,有那等才情,他也畅想过久居山林,与道为生。可事实如此,想要苟且活下去,想要更强的功法和经验,就得积累贡献。 叹了声气,他早已过了愤世嫉俗的年纪,若在外界几十岁或许已经垂垂老矣,现在还能看得一丝希望,也就如此吧。 略显孤单的背影朝着林间行去,很快便消失在灿烂之中。 过得片刻,一袭身影从旁边走出,正是伪装过的荒。 他行至改过刻痕的火树下,用手捏了捏其上粉末,猛地感到一阵心颤。 没有错,是上次交给他斑斓鬼信息的人。而且对方身上还夹杂着一股令人厌恶又恐惧的气息,充满不详。 暗运金蝉,震碎那份连接。 对方肯定接触过同源的诡异,而且侵蚀更严重,死亡的气息几乎无法掩饰。 既然如此,他在斑斓鬼上设置陷阱,必定知道一些关键。即使没有也无妨,荒另有手段。 很明显,对方想要用他做诱饵,来做一次尝试。 只是因他小心,避过了算计,不然未携带少阳令,面对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极有可能翻船。 此番打探,自然也存了探究对方实力的考量。刚刚千变魔象施法,此人大约处在通幽之境,主修幽火道书,还混杂着一些别的术法。 既然如此,以他大日金乌之体,足以克制。 若对方是真我境练就罡风的修为,那说不得强用少阳令,也得把他拿下。 此刻嘛,明暗互换,就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来应对。 头顶银花浮动,阴影遮掩,再一看,已是不同貌之人站于树下,惆怅感叹。 不是乌翼子又是何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三十八章 画墓(二) 临近剑池天山,百宝玄境开启,少阳弟子皆修道练法,增强自身实力,为小秘境做准备。 易宝阁是最为热闹的地方,交易量明显大增,且爆发、防御型的瞬发型符篆和法宝最受欢迎。 小秘境也算广袤,为避免恶性竞争,毕竟是增强弟子实力的筛选,分封各队伍前去,有缘者得之。 在这样情况下,能够抵挡一两次关键侵蚀就十分重要。 连许多苦修的道士都从山中出关,来寻找合适的符篆。 几日过去,易宝阁形势依旧,更见火热。 待得黄昏时分,一赤袍弟子照例巡查诸地,游荡各处,正是乌翼子。 这弟子能够成为牵线人,自然在门中有些手段。最重要的便是替那些苦修者巡视灵田,各类法阵都有通行令,故而传递手段才颇为隐秘。 走至熟悉的火树旁,看了眼未曾改变的印刻,不做声地向外走去。 可行至中途,忽然地面震动,骸骨攀爬,阵阵幽火自其上涌现,阻隔前路。 他停下身来,谨慎打量四周,出声问道:“是哪位师兄前来,可有事询问?” 幽火道书的功法,不过其间夹杂着不同的道法,是修炼煞气的缘故。 “前几日火树铭刻已改,却不见对方回信,莫非是你私吞了线索?”低沉声音竟然从骸骨中传出,令人惊惧。 是那怪人,来兴师问罪。 “原来是‘幽’道兄,你传递的信息我已如数递交,连赏金都放入指定位置,一切按规矩办事。”乌翼子露出恍然之色,平静说道。 “你撒谎,对方若真收到讯息,不可能置之不理。到底是谁在打听斑斓鬼的信息,师弟得如实告知。”骸骨再次开口,语气十分笃定,“若你告知他的信息,不用多,只给个道号即可,便能拿走这批火玉。” 说着,便丢下一袋火玉,外露之品成色颇足,竟是高级货。 乌翼子看着脚下火玉,眼中满是挣扎,似乎在权衡其中利弊。 见其有所动摇,周围幽火似乎黯淡许多,免去压力。 可就在此时,一道赤炎划过,乌翼子身影从中穿越,利用手中令牌奔出火林,向另一处潜去。 这处灵田暗淡无光,常有冥火烧灼,天上有阵法遮蔽,极其隐幽,乃躲藏的合适之地。 同样是一位师兄的灵田,和火树银花相距不远,虽然占地不大,却很适合他现在的情况。 等避过对方追踪,少阳宫明面上,对方自然不敢出手。 可没等乌翼子略作歇息,地面幽火猛地燃烧起来,比之前的威势强盛数倍,且丝毫不怕气息的扩散。 “怎么可能,我携带巡游令才能自由出入,你如何进得?莫非……”看着手中虚伏子的名号,恍然惊醒。 运功稳住心神,果然有一丝奇异绿线,在危机时刻影响他的神魂,把他导入陷阱。 入了这阵法中的灵田,外界恐怕一时半会是感应不到他了,生死尽在敌手。 “虚伏子道兄,我将信息传递至那人手中无误,至于为何无动静,小弟确实不知!” 知晓对方身份,乌翼子也不再装疯卖傻,对方敢如此做,必定完全准备,还不如开诚布公。 一道幽影自骨冢中化生,是糜骨幽煞,回想起记载数种幽煞的修仙录,他判断出对方煞气来源。 可这幽煞配合幽火道书,有何玄妙,却不是他能知晓的。 面容笼罩在黑暗中,一根幽绿长角伸出,幽族之人往往都是此般打扮。 “乌翼师弟不必多想,我已然封锁了此处灵阵,以你的修为,恐怕数天也寻不到阵眼,还是老实交代因果,免得受牵连。” 既然已经亲自出手,自然也不怕暴露身份,虚伏子现出真身,威胁道。 环顾四周,黑暗笼罩,不时有阴火燃烧。 原本此处灵田是培育一种幽草,在这样的环境下,幽火之能十分强大,占了天时地利。 且道号赐名为虚,实力必是翘楚。不过这虚伏子近些年来蛰伏苦修,名声不显,原本在通幽弟子中也是赫赫有名之辈。 见乌翼似乎认命,张了张嘴想说,却紧张的开不了口。 虚伏子继续施压,幽火猛涨。既然对方知道他的秘密,自然不能放他走了,无论说与不说,都是死尸一个,想必对方有所猜测。 他正要蛊惑宽慰几句,忽然看见对方身上别了一根黑漆漆的棍子,卖相极差。 若非临近幽火附着,而纹丝不动,他还不会注意到此物,难道是对方法宝? “不对,你不是乌翼子,你是谁?” 警惕之心大增,可还没等虚伏子反应过来,一道浩荡金光直袭而来,根本看不清轨迹,乌翼只剩虚影。 刹那间,他凝练数十年的糜骨,从胸中碎起,分崩离析。不过片刻,血肉飞爆,惨不忍睹。 凡人之体便是弱点,无论是谁,只要躯体被毁,任你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无法施展。 袭击者自然是已经千变后的荒,一切安排只为引鱼上钩。 大日金乌全力一击,以其十倍的化气巅峰法力,再配合金乌影,虚伏子根本挡不住,直接碎裂。 当然,他耽搁许久,自然不是在闲聊。 而是询问少阳令糜骨幽煞配合幽火道书的特点,做下针对。 毕竟七十二道煞气,各有特色,再搭配不同功法,对敌时千变万化,对方还是已通幽之人,自然不敢大意。 幽煞本就诡异无常,练就的法术最是刁钻。 例如这糜骨,威力或许不大,却有一项很逆天的能力,就是跗骨夺生。若体内生机禁绝,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裂骨承受伤害,只要有合适的糜骨备用,就能捞回一条命来。 眼前虚伏子幽暗破碎,骨血横流,地上幽火乱窜,冥冥间有股牵引力在向其身子汇集。 “咔嚓”一声,幽袍脱落,糜骨再生,显露真身。 虚伏子是个廋弱的男子,身为幽族其身布满暗纹,甚至隐隐有低沉哀嚎响起。 他的胸骨一片银光,血肉几乎消失,只剩下空腔,惨白色的骨头流窜着一条条诡异的虫子,充斥着腐烂的味道。 这可不是幽族的特征,糜骨也不该如此邪恶,恐怕是虚伏子的秘密。 “是你逼我的!” 咬牙切齿地嘶吼,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幽暗双目仇视着荒,幽角汇聚着庞大的道力。 站立在原地的荒忽然感觉身体蹦紧许多,想要挪动臂膀,却好似骨质酥松般动弹不得,全身疼痛难忍。 一些关节部位像是受到刺激般,疯狂生长,突破血肉而出,白骨外刺,瞬间将他运转的道气限制住。 这还不止,虚伏子幽角晦暗,再一看,竟然从其中攀爬出一只白骨巨鸟,直直飞向荒。 此番攻伐连贯流畅,威力十足,且迅敏非常。 在荒勉强动用道气控制体内骨肉时,巨鸟已经袭至荒的额头,还伴随着迷乱之音,扰人心魂。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头说而已,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 “救救……” 嘶哑的声音还在挣扎,另一只手臂在幽草上撕拽,已然血肉模糊,想要求得一丝生机。 低沉的求救声如同地狱中受刑的恶人,可这般响声不一会便停了下来,静谧至极。 荒猛地退后几步,暗中操纵少阳令,破开结界,转移地方。 看来斑斓鬼的信息是问不到了,虚伏子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下去搜寻一番总会有痕迹。 这片苍白大地已开始燃烧,灰烬在天空中如同朵朵黑雪,飘落人间。 那黑色粘稠包裹着银血的躯壳跪在中央,死一般的寂静。 光是看到这幅场景,心中便升起无边绝望,死亡仿佛笼罩了整个心神。 即将退去的荒再瞥了一眼灵田,整个天地如同一副画,在虚无中燃烧,充满死寂和压抑。 “画墓么……”低声沉吟消散在漫天灰烬中。 若这般蔓延下去,少阳宫都要遭劫。 他布下的另一手段该发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三十九章 画墓(三) 少阳宫一处九焰山峰,放置着九朵来历不同的地火,常年焚烧不止,其特性各有千秋,纵使火属精通,也难以顾全。 故用来惩戒违反门规的弟子,将其投入山崖,思过修道。 此乃刑罚长老阳烈真人的仙宫,身为天仙且执掌刑罚,乃少阳最为位高权重的几位仙人。 正在闭关的他,忽然察觉门派某处赤炎翻涌,猛烈异常,就好似地火喷涌一般,山呼海啸。 若在外界,这般波动必定是生灵涂炭,赤地千里,但处于少阳内么,或许是哪个弟子火系法宝出世,未经遮掩,只是动静大了些。 他本不欲理会,可内心一道流火划过,干扰到其修炼之心。 微微睁眼,方正的面容搭配上严厉眼神,不怒自威。 掐指一算,猛地身影消失,再出现时已至火树银花边界。 他脸色难看地盯着距离不远的幽草之林,区区凡俗阵法遮掩,怎能挡得住天仙法眼,早就窥得一清二楚。 “银骨,邪目,是有弟子惹下画墓道殁。 真是不知死活!” 那片幽草之地,已然焚烧起来,天地间都落满灰烬,且有着向外扩散的趋势。 若任凭这诡异肆虐,整个少阳核心怕是要毁于一旦,这自然是阳烈真人不允许的。 在白画中央,一具行尸走肉立在当场,整个身躯像是碎裂的纸张,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颜色不一。 想必此弟子就是源头所在。 此念刚起,就有一道浮风在旁显化,凝视着眼前场景。 “是画墓嘛?按照规矩,遮掩掉即可!”老道轻声示意,不是悟道子又是何人。 “师叔,莫非就对此事置之不理?”阳烈素来性子火爆,即便面对画墓,也不曾畏惧。 何况少阳宫仙门大派,常理来说不该于此地荼毒,本就对它们有着天生的压制。 往年来也有弟子禁不住诱惑,种下因果,可往往都是在门外道陨。于山门内化异的,还真是少见。 悟道子知晓这位师侄想要作甚,摆了摆手阻止道:“目前少阳多事之秋,能不惹它们尽量不要沾染。 即使真有人从中作梗,与那些道殁牵连多了,自然有他们好果子吃,南疆四门怕也不行。” 悟道子此言明显意有所指,回想起那日仙魁的忧虑,阳烈真人才不甘地停下手中推算。 “这人名叫虚伏,乃四代弟子。本以为有所成就,没想到自甘堕落染了道殁,想借其劫难成罡。 与其有关的还有一名乌翼,恐怕已然身陨。 还……” 说到此处,阳烈颇有疑惑,却未明言。似乎还有一道气息与这风波相关,可天机晦暗,他受制约不敢轻易逾越。 阳烈乃少阳掌管刑罚之仙,本就有一法宝可以配合回溯,掌公正之道。寻常犯事弟子若有虚言,根本瞒不过这等人物。 再有少阳地利,他推测门下弟子也手到擒来,可若是再深入,就要探入画墓,有所牵连。 “到此即可,不必强求。” 悟道子说完长袖一挥,那诡异阴森的幽田竟然好似被擦拭一般,缓缓从天地中消失,再看不清踪影。 不过片刻,火林周围已是荒土一片,悟道子再施法术,那块土地再看时山清水秀,与平时无异。 但若真有弟子靠近,就会自觉从边缘绕道,似乎割裂了一块天地般。 如此法术,出神入化,看得阳烈也暗自心惊。 这位师叔平时不显山不漏水,专心修道,可道法之强世所罕见。毕竟是和老祖金乌王同时代的人物,作为少阳完,阳烈真人拂袖而去,不见踪影。 灵田乃少阳有功之人的奖赏,倒不是有多么重要,却也赏罚分明,按照规矩办事。 可阳烈是谁,堂堂天仙长老,赐下一座灵田,简直蚊子腿般的小事,入不了他的法眼。 毕竟只是看好,数千年来他看好的弟子没有数百也有数十,其中有些顺利登仙,享受长生,倒也幸运。 多数却早已道陨,骸骨都化为尘埃。大道艰难,人杰数不胜数,真要长生久视却难上难,等太浩踏入人仙,或许才能真正让阳烈重视。 但真人心中所思,岂是几位弟子能想到的。 在免去担惊受怕后,不由多了几分心思,难道刑罚长老看重太浩,若真是如此他在少阳六子中也稳居翘楚。 毕竟所谓六子,都还是四代弟子,所拜师尊修为就算超凡,最多也就地仙。 真要是被阳烈看中,步入仙途,受其指点,简直莫大机缘。 几位弟子纷纷笑脸相迎,恭贺太浩子,邀请其前往道舍做客。 可太浩子一心大道,再有百宝玄境即将开启,更无心交际,只是淡然拒绝,也不伤了同门感情。 素知其人性格,众弟子也不为难,只是约下百宝玄境,若有为难互相协助,隐隐卖了他一个人情。 太浩子颔首,既然众人以为阳烈对他青眼有加,那他也非迂腐之人,借势而为。 虽太浩子心中也颇多疑惑,他师尊并非阳烈一脉,况且以天仙姿态怎会莫名关注凡俗,想必其中颇有误会。 不过他神魂微微一震,驱散这些杂念,只需记得真人缘法即可,不用过多思绪。 贵人相助,缘法之情,自然是仙途上不可多得的机遇。但最核心的还是看大道体悟,能否更上一层。 若真有机会登上人仙,那时再回报真人便是。若中途陨落,岂不证明阳烈看走眼了,有何颜面去求见天仙,不提也罢。 本来面对即将开启的小秘境,错综复杂诸事繁多,更有天仙亲自询问,普通弟子早已心乱。 可太浩子一番思索,道心澄澈,不愧为大道种子。 阳烈若在,恐怕会更高看他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四十章 金蝉道 这番道殁侵染,看似惊动了天仙人物,实则波及不大,只有寥寥数人得知。 毕竟不是画墓本体袭来,一个通幽弟子异化,还动摇不了少阳根基。 让悟道子与阳烈真人顾虑的,其实是应付即将到来的大事,又涉及幽冥,故而雷霆手段清理,自然不愿意大肆宣扬。 而在一处偏僻山洞,周围结界暗布,枯草之上躺着一名男子,正惊恐地盯着眼前之人。 盖因对方和他长着同样的相貌,甚至连功法都一致。 少阳内不是没有幻化之术,特别是幽火道书,配合特殊煞气,能够变化多端。 可相似至此,连乌翼子本人都分辨不出的,他是从未见过的。 “道,道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晓,求您绕我一命。 我出去绝不多嘴,您让我做何事,我就做何事。我可以发下道誓,甚至中下魂蛊。” 慌张神色不断磕头,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到了这步,能逃得一条性命已是幸运。 对方不做丝毫掩饰,怕是机会不大了。 可他苦修数十年,虽然资质不高,靠着手段和勤奋方至今日,倒在此地,实在不甘。 对方问了几个问题,类似画墓与道殁,虽然颇为隐秘,他也知无不答,生怕有所隐瞒被责怪。 顶着乌翼子的面容,荒神色不为所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修道数十载,尽心尽力,关系网更是门内翘楚。只要您说一句,用得着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不求成仙悟道,只求您留我一条性命,让我多活数年。” 说着,乌翼子四脚朝地,像狗一样蹲在那里,匍匐磕头。 听到此话,荒似乎有所意动,轻声自语道: “是啊,大道坎坷,世人修道初始,根本不会去想成仙悟道,只能步步攀爬,待有些术法后便入得红尘,享受高人一等的恣意纵横,或是苟延残喘延续性命。” 这般讲述,听得乌翼子心中惶恐,莫非对方嫌他没有志向,用处不大?正要改口,却听荒继续说道: “我却理解你的感受,本就尘世浮萍,能活下去才有资格修道。命数恒定,没有那份天资与机缘,即使心中执念再深又能如何,最后不过身死道消,徒增笑耳。” 推心置腹,极尽沧桑,说得乌翼子感同身受,回想起过往数十载的岁月。 从当初小有声名的人物,逐渐被天才们压制,身世也比不上世家大族,难有资源。 可即使如此,他也未曾放弃,努力钻营谋划,为修道铺路。 有些时日,功法滞留,无论如何都提升不上,他充满绝望和悲鸣。甚至想着背水一战,就算死了又会有谁惦记他呢? 孤寂的身影在少阳徘徊,秋月落叶为伴,凄凉却也幽静。 岁月熬磨,终究还是平了心中念想。 或许识海深处依旧有过往道心,却在俗事现实下掩盖到了最底。 走至今日,凭着他长袖善舞的手段,打理好与弟子关系。积累些火玉财富,出城入世,或许是个打算。 只有偶然夜半惊醒,才发现泪流满面,梦到的却是入道时英气勃发的自己,向往仙途道源,盎然自信。 那般风姿,才是修仙者该有的,可他却不配了。 转眼间数十载飞逝,一切都已过往,无数记忆碎片翻腾,心中偶尔触动,也不过一声长吁,惊不起丝丝涟漪。 在这样的世道,如此的少阳,他本该如此。看不到希望,认不清形势,比不上修道种子那般毅力,自悔却又无力,终究摆不脱。 眼泪如泉般涌出,悲伤中又夹杂着隐藏的愤怒。 都如此境遇,贼老天为何还要为难我,大道是个什么东西! 眼前之人有这般手段,为何为难我一个苦苦求生的人,只想活下去都这般难。 不公,愤懑,嫉妒,交织在一起的情绪猛烈地爆发。 “准备如此之久,该动手了!”荒平淡话语激起千层浪。 话音未落,乌翼子手握焰刀,以平生未有之速度袭来,所有恍惚与杂念消散,只为求一道生机。 不将性命交与他人摆布,这是修者该有的决心。 荒的气息本就不强,乌翼子身为通幽之人,从开始就存了反抗之心,积蓄力道以待对方放松,趁机扭转乾坤。 可迎接乌翼的,是黑漆漆的烧火棍,刹那间变为锋利锐刃。一股鲜血溅在荒的脸上,说不上感慨还是怜悯,静静地站于原地。 周围结界一阵波动,这是有人在推算乌翼子,不过死人是难以说话的,更别说死在少阳令下,魂魄都不会留下。 至于荒本身,有金蝉遮掩,涉及天地大劫,普通仙人是无法找寻他的。 看着地上尸身,荒手中抛出金乌焰,灭掉对方存于天地的最后痕迹。 他没有看不起乌翼子,相反,这般人物也算的上道心坚毅者,反而比自寻死路的虚伏子更令人侧目。 最后一击使出,乌翼其实已经通幽得法,于生死间堪破真我,若能活下去,只要修炼数载,寻得罡风,便可踏入真我。 可惜,他是不会留手的,乌翼便注定活不下去。 因为,金蝉就是乌翼的人劫。 “万法由心,金蝉尊道;摆渡人劫,方见真我。” 点点道蕴汇成红光,充斥着灾厄的气息,金蝉印在诡异中徐徐提升。 他忽然对金蝉魔典有了更深的理解。 以往奇怪金蝉修行不需指引,修炼也和阴阳五行劫法不同,更是无辜招惹诡异凝聚劫煞。可此时再看,便有所通透。 盖因金蝉本就是劫,荒便是人劫之一。 遵循大道,清理那些想要攀高的修真者,所谓行走中的诡异,同源之法,劫煞方能为他所用。 其实他早该猜到。 修习金蝉可以夺道改命,实际是因为本就劫难化身,契合天道,故而遁去有一,最能寻觅生机。 同样,世人也可以利用金蝉道性,避难躲灾。 不过劫难来临,不由他来定,而是命中宿缘,大道所归。 今日乌翼子晋升的人劫,便应在了他的身上。若非他参透道蕴,即便手刃对方,怕也以为事起偶然。实则劫难无处不在,让人防不胜防。 每劫难降临,应劫者心中自有感应。乌翼子存了出城入凡俗的想法,就是妄图避开灾祸。 可这般天地命数,岂是避能避开的。还得亲身下场,走过一遭。 至于生死道消,亦或度难而归,就检验修者的道行心性了。 明了此间事由,荒心中有所明悟,他日踏足真我,必定要度此番人劫。 或者说有其他弟子,人劫便应在他的身上,那时的凶险更甚。阴阳守恒便是如此。 灰烬熄灭,再看不出丝毫痕迹。 荒走出山洞,望向远方落日,恰有数只仙鹤飞过,好不自在。 不由地便想起金蝉子陨落时的画面,即使强横如他,也难以逃脱命劫。 不说纵横逍遥,无拘无束。就算保得性命,乐在山水间,也困难重重。 仙途太远,只争朝夕。 此非无毅者的妄言,更是一种认清现实的蜕变。 大道是什么?命数是什么? 除了道祖,谁又能说得准,说得清。 可挣扎摆脱,向着本心所望前行,不枉仙途之旅,便得畅然。 落霞余晖,少年神情愈发坚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四十一章 金蝉道(二) 古庄、阴阳城、画墓,南疆三大禁地,各派弟子遇之要万分谨慎,切不可沾染因果。 荒翻开仙凡警示录,依据所得讯息,终于查到道殁的资料。 第一幅图上画着一座阴森古宅,内里灯火通明,门口挂着艳红灯笼,一排黑影在宅门前静静等候。 只一眼,荒就回想起那日通过燃灯看到的恐怖场景,心中忐忑不已。虽然黑漆漆一片,神韵却极其相似,看来参道石诡源出自古庄。 第二幅图描绘地狱之城,其上车水马龙,鬼物盛行。诸多獠牙恶鬼正煮食各族血肉,阴魂飘荡蛊惑世间,更有几只顽皮小鬼抓着一套幽皮,披上去瞬间成为活生生的幽族。 看似鬼蜮,恍惚间又回人间,同样的场景,白日中各族穿梭,吃食也正常无比,那几个小孩不过幽童玩闹。 这城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普通到它可以出现在任何城池,连洗阳一角都会有画卷白日的场景。看者心中隐忧极增,诡异在虚无中映射。 第三幅便是一张画,沉寂而压抑,上面描绘宽广墓地,荒坟王陵皆在其内,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可若宏观的看,这些墓地拼凑成一个形状诡异的人,如碎纸片般粘在一起,对着观者微笑。 血红眼眸,银色白骨,倒是对上了外形。随后灰烬飘飞,尘埃漫天,阴霾笼罩整个墓地,像是这画中世界被一把火烧了似的,充满绝望和悲鸣。 光是看到三幅流光图,就觉得胸闷不已,道心污秽。这不仅仅是流光图比较真实,更重要的是三地与大道相连,有劫难之因,对修者最为损害。 警示录上记载三地出处,言明古宅与画墓约万载前出现,不断异化生灵,增强诡力。而阴阳城却时间未明,似乎上古年间就已存在,与世长存。 这些禁地为何称之为禁,据说三地连接幽冥,充斥着腐化魔性,最是污染道心。虽然有些强大仙人能扛得住侵蚀,却也因其他顾忌,不愿硬闯。 这些公开的资料披露信息有所限制,连所在地点与触发方式都没有提及。 前者荒略有猜测,三地未必现世存在,从参道石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至于后者,斑斓鬼想必与画墓有所关联,或者说与禁地有所联系。毕竟金蝉法乃典籍,若他不在南疆修行,于洪荒北域或是其他地方呢?或许会有另外的禁地出现。 这些禁地诡异,实则与劫难挂钩。可否称之为三劫的一种化生,故而修者避之不及。 当然这仅仅是他的猜测,或许是另一种存在状态也极有可能。天道莫测,世人难以猜度。 至于道殁,便是对这类诡物的另类称呼,并且是忌讳的说法。 不同于阴魂尸身,那些都在天地五行之中,属于修者能够理解的范畴。 可道殁不同,外象的恐怖与阴沉,勾连的是大道之本,也就是道心本象,这并非是修为与心性可以抵消的,可以说是天生反应。 阅完警示录,荒反而安心不少。毕竟道殁再恐怖,只要了解能够避开,就有生还之机,反而是未知之物,才令人不安。 荒踱步前行,手指磨砂着烧火棍,低头沉思。 这些禁地有何渊源,他不想知晓,还是那句话,金仙都避之不及的灾厄,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不过不妨碍他作下分析,规避某些禁忌。 从画墓侵染道人来看,并非是全部诅咒。例如他中了邪目凝视,而虚伏子是银骨附身,发作时的状态也不尽相同,唯一类似的可能便是通通步向毁灭,吸引来画墓的侵蚀。 可这只是因为他利用斑斓鬼炼功法,虚伏子必定也是依仗某些秘技,接触到了画墓。若直面道殁,侵蚀就未必如此了。 说不定浑身上下,无一不是诡异组成,最后化作灰烬拼图,一处孤坟。 由于少阳内有金仙人物,荒不敢放肆,最后回归场景未曾一睹。 可当初诡新娘娶夫,回归古宅,他可是通过燃灯与金蝉目亲眼所见,燃木芯也成了古宅一员。 从这方面看,道殁的实力或许便是这般增长,否则它为何要接引侵蚀。 指骨轻敲木桌,荒回想起传功长老当时所言,世人多数修行阴阳五行劫法,因其直通大道,且传自两位圣人。 在他心目中,一直萦绕着对洪荒的疑惑。本来以为和他熟知的世界完全不同,可在修为逐渐精进的过程中,似乎又察觉到一些端倪。 若所料不差,那第三位圣人之法,必定也该广为流传,却丝毫不见踪迹,也未听人言及。其中内情,另有玄机。 “噔”地一声,敲击太重,竟然把自己从沉思中唤醒。 心中警惕大增! 纵然仗着金蝉潜藏,又有大劫遮掩,妄图揣摩圣人,简直在作死边缘试探。 虽然本质上是想弄清金蝉来历,避过可能出现的危机。可他明白,现在不是思考此事的时机。 顺势而为即可,先度过少阳劫难再说其他。 近日门内暗波涌起,仿若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得不悉心准备。 此番获取千变魔象,并解决了诅咒,耗费却也颇多。 消耗了存续数年的金蝉翼,还得补充积累方可。且千变之法,每次使用,耗费金蝉道气颇多,若是对付应劫之人,更是有因果缠身。 至于少阳令,仅仅使用火玉,咨询信息倒无甚大碍。 可用来施展结界,通行门户,只要和少阳有关的,都给他一种莫名悸动。 不用说,必定是和梧桐涧的因果牵连更深了,所以能不用尽量不用,完全是正确的,老金乌给他这门派宝贝,不仅仅保他性命那么简单。 此时的自己,就像一个家财万贯的土财主,看似繁花锦簇,各类神通法宝应有尽有,在化气阶段扮猪吃虎。 其实他真不想当虎,现在每动用一分力量,就是拿将来的命数填补,把自己这身猪肉喂光了,也就离死不远。 可现实异常残酷,他要稍有留手,怕已是尸骨未寒。对手可不会管你有什么压箱底的法宝没用,生死之斗就在瞬间。 环视了一圈道舍,古朴之地倒也安宁,目视远处青山,闭上双目,彻底入定。 是该为剑池之行作下准备了。 …… 若说有谁对少阳道殁有所察觉,非是那些人仙大能,反而是小炽山上花鉴,微微荡漾。 浑身赤红道袍,一根玉簪别在发髻上,恬静而淡然。 赤螭轻踩一枚木桩,梳理着树上青叶,顺势看清花鉴波动,却无动于衷,只是眼中略有沉暗。 忧郁中显出英气,柔弱中透出灵动,落下身子,柔荑轻拍,望向远处天际。 最近来小炽山的客人可真不少。 不一会,一道祥云乘着妙曼身影落下,还未看清遁光,赤螭便笑了出来,面容也和煦许多。 “稀客稀客,明妃妹妹好久不见。莫非是嫌弃小炽山荒凉,还是姐姐怠慢了你,不愿踏足。”赤螭鼓起小嘴,详怒道。 来人同样是花容月貌之女,一头金发如璀璨星河,婉约而恬静,眉目暗藏温情,秋波流转乱灵台,让人见了,便觉得怡然、舒爽。 同为少阳六子,她便是除虚骨姬外的另一位女性,太清姬玉明妃。与虚骨姬的天生媚骨、妖娆成熟不同,太清姬似出水芙蓉,不沾染半点尘埃,更有道家女仙的韵味。 不仅如此,此女与赤应和她同届之人,获得太字道号,修习夕日神典法力雄浑,道术精湛,已入真我,被誉为最有希望晋升仙人的道种之一。 不过这些浮名赤螭不曾理会,她对太清姬好,是另有缘由。 虽然话中有些俏皮讽刺,身子却很老实,赤螭抓住太清姬稚嫩双手,十分热情。 “姐姐说笑了,剑池百宝开放在即,我等弟子磨练准备,方能握住机缘,不敢无辜叨扰。 也是听同门偶然提起,姐姐要带队前往天山,故而特意送上符篆,以备不时之需。”太清姬轻握赤螭双手,微微有些温润,慢言道。 说着,便取出一道符篆,其上流光溢彩,清风浮动,天火肆虐,威势十足。 竟然是夕日清灵符,乃修炼夕日之秘技,结合神典与清灵神煞,风助火势余晖荡漾,短暂时间内可爆发夕日神典最强功体,有九倍威力,比起大日金乌体也只是稍逊一筹。 凝练此符不仅需要极高的神典天赋,还得数年之久,特别对于她们这些入门时间尚短的弟子,说是保命符都相差不多。 如此重礼,即使赤螭素来不拘小节,也郑重起来。 “姐姐与我同修神典,法出一门,刚好能用到这符篆。反倒是小妹已至真我,这煞符效果不甚明显。”看得出赤螭想要拒绝,太清姬抢先开口,更是施法将符篆贴在赤螭腰间。 此话非虚,煞符便是利用阴煞来凝练的符咒,对于通幽之人能发挥最大实力。 但对于真我而言,即使能使出八九分作用,都能扭转乾坤,更别说太清姬这般人物,神典法术掌控自然,威力更甚。 赤螭本想拒绝,可忽然想到些什么,最终还是收下。双手放在绣花道袍上,轻轻磨砂,打趣道: “我知妹妹心意甚坚,姐姐就收下了。也不做那你来我往的俗人之举,只谈一事,赤应那混小子,包在我身上。” 边说俏目边眨,揶揄之色尽显。 这话一出,本是天上仙子,却落了凡尘。玉明妃脸色微红,不敢直视这位师姐。 “姐姐说笑了,我与你的情谊,怎么和他扯上关系……” 还想再辩解几句,赤螭却古怪地盯着她,装模做样地说道:“哦,原来如此,妹妹看不上小应,可怜他心中钦慕,夜夜思念,不过单相思罢了。” 玉明妃顿时急了,简直不敢相信,平日里赤应冷面无双,见她也不多言语,莫非是不善表达? “难道赤应他……” 刚说出口,拥有慧心的玉明妃就反应过来,再看看若有所思,点头的赤螭,羞红俏脸像是熟透的苹果,再无颜面呆下去。 一道清风拂过,已然不见踪影,羞答答地偷溜了。 三言两语就被赤螭乱了心思,道心可还得再修一修。 眼见这位她看好的弟妹溜走,赤螭巧笑嫣然,可再想想那榆木疙瘩的弟弟,顿时就板起了脸。 玉明妃的心思,连她都能看得出来,那傻弟弟却不知。一副冷面郎君的样子,天天想着其它五子是他修道的对手,没有半点情趣,也不知这么好的妹子怎么看上的赤应。 其实玉明妃近些年不来小炽山,她也有所猜测,今日一听便知,这姑娘是担心赤应不喜,想必在外面又说了什么混账话,孤高自傲。 等此番剑池归来,必定要带着弟弟去还明妃一个大礼。若赤应再装疯卖傻,非得把他种在地里,栽培几年不可。 若是能回来的话。 怅然地看了看花鉴,以及腰上的夕日清灵符,神情却变得萧瑟起来。 而在玄赤君府邸修行的赤应,忽然感觉一阵恶寒,好似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事情要在将来发生。 思索回顾一二,却怎么也想不到缘由,他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已经被姐姐安排在土里种植几年了。 无奈只能摇了摇头,继续精修。 本次机缘,他付出颇多,不论是谁挡在姐弟面前,他都一剑斩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四十二章 剑池 人间岁月长,荒山清秋短。 少阳宫火热的气氛持续数年之久,待到近日,已经开始颇为凝重。 偶有弟子结伴而行,也多是暗中组队,分配利益。 胸有成竹者有,表里不一者有,幕后黑手者亦有,只要结成团体,总是希冀能共抗风险,至于在利益面前能否做到,那是另一回事。 阳光稀疏散落,透过竹窗射入道舍,荒缓缓睁开眼目,精光一闪随后归于平寂。 两年修行,道气更加内敛,控制细致入微,如今即使不靠少阳令限制,普通凡俗弟子也未必能识破他的大日金乌体。 不动如海,动则如风,催拉枯朽一击毙命。 此乃金乌诀要义,浩荡大日何以称尊,普照天下自然是生机之本,金乌继承的却是聚而瞬破,流光之力。 之前天生功体,他对道法领悟确实有所欠缺,如今配合至阳,已然明悟颇多。 以他的估算,获取剑丸后,只要寻得煞气,就有机会通幽。 入煞关键并非是化气阶段的领悟,事实上就像太辉子、太霞姬这等人物,入门时就已抵达化气巅峰,想要通幽不过举手之劳。 可挑选合适煞气,配合本身功法功体,可就难到了众人。能够入少阳法眼,悟性心性甚至道运都不会差,这等天之骄子,又怎会随意选择排名靠后的煞气来通幽。 可修行艰难,机缘难遇,想想乌翼子的经历,少阳数代弟子,最终多数还不是这般,溟然众人。 荒想要大日金乌体通幽,可以利用烧火棍内的至阳神煞,这是老金乌为他备好的,虽然会有因果牵连,却也在考虑内。 毕竟神煞第八可不是浪得虚名,多少弟子求而不得。就连少阳六子的煞气,也就这等水平,况且至阳搭配金乌诀,玄门一等一的正宗功法。 可近几日与烧火棍详谈,竟然被他套出一些剑池天山的秘辛。它对化气和通幽开放,可不仅仅剑丸培育,还有一丝入煞机缘,只是十分隐蔽,且艰险异常。 荒此番前去,若是有机会,自然要搏一回。 当然,目前还是虚无缥缈之事。那份机缘隐藏颇深,若队伍探索不到,他亦不准备强闯,否则必定会惊动门内仙人。 若真的没有合适神煞,在剑池之行后,亦可申请外出修行,购买煞气线索,独自搜寻。 等到那时,就天地广阔,纯粹看运气和实力了,只能作为备用方案。 队伍前行之地,乃领队之人定下的方向。 本次剑池共分为六队,他们是丙队,似乎没有什么实力排名的说法。 不过以荒的估计,如此多本届弟子,副领队还是太辉,恐怕实力是垫底的。 为了避免恶性竞争,这六队分割开来,各自占据一片地方,独自搜寻,获取剑丸认可。 翻了翻道录,首页便画着一位红发佳人。 通常红发给人诡异血腥的感觉,可此女一头秀发如火焰般晶莹,充满朝气和生机,配上狡黠容颜,倒显得古灵精怪。 荒自从梧桐涧后,对仙女的免疫性直线上升,可赤螭依然给他留下一种独特感觉,便可知对方如何国色天香。 当然,他关注这些,自然不是对其相貌着迷,而是从中获取一些信息。 赤螭与赤应同为红发,极大可能是天生血脉缘故。他曾近距离感受赤应火属之能,想必这两人本就血脉近火,比之神兽后裔也不遑多让。 只是赤螭名声不显,还偶尔传来拖累弟弟的传闻,惹人耻笑。 仙家修道,亲情其实很淡薄,不说修为不同者寿命的差距,单是那份牵挂,就容易制造破绽和心魔,为敌人所用。 可赤螭非但没有自觉,还自封金慎姬,倒是有趣。 这是荒在少阳见到除他外首个自污之人,还是位女性,与他太苟之名,不相上下。 当然,被剥夺太字,如今只剩苟。 看来天意如此,若剑池真有机缘,他不会留手。 …… 今日便是剑池会师之日,众弟子前往府门前等候。 赤螭刚从小炽山出来,便见数名弟子在外恭候,有男有女。 为首之人气宇轩昂,一副自信神色,身着白玉道袍,打扮得风流倜傥,腰间绑着外露的令牌,刻着“太辉”二字。 “赤螭师姐有礼,我乃太辉子,师从萧山君。 这些师弟师妹皆为本次丙队门人,归师姐指挥,早有拜会之意,眼看剑池开启在即,小弟便引领他们过来,希望照拂一番。” 赤螭看了眼太辉身后之人,约有六七个,皆是实力浑厚之辈,处在化气巅峰,几乎占了丙队四分之一人数,倒是好手段。 再有新入弟子,竟然就拜师萧山君,是和她师尊玄赤君同辈的仙人,这是在示威呢。 “师弟造化颇深,竟然拜入萧山君门下,可喜可贺。 诸位都乃同门,赤螭身为领队,必定尽量照顾大家,至于剑丸就只能各凭机缘。” 赤螭神态自若,一番恭维,又对众人承诺示好,另外几个忐忑之人也安下心来。 其实他们跟着太辉前来,一是对方副领队,有足够地位。二则是赤螭显得孤僻清高,又是赤应姐姐,他们自觉高攀不上,不如死死抱住太辉子大腿。 可这样一来就可能得罪这位领队,故而有些人不甚情愿,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赌对了,赤螭也没有丝毫生气。 “我们还是以师姐马首是瞻,此事赤应师兄有过交代。 不过若另有机缘,还希望师姐援手。”太辉子靠近赤螭,轻声说道。 其中内幕,赤螭有所预料,弟弟为她的剑池之行倒是筹备不少,连这副领队都打通关系。 也是,身为少阳六子真我境,最有希望成仙的弟子,某些时候是有特权的。 “师弟放心,非是我的机缘,不会出手,各位安心施展便可。” 听得此言,太辉子倒是一愣,他已名言赤螭拥有第一择取权,就算强取豪夺他们这帮人也会支持,没想到对方竟然拒绝。 早就听闻此女颇为古怪孤僻,或许是觉得小瞧了她,不愿意示弱? 须知剑丸择主更注重契合,并非修为高就能制住,首位挑选者自然机会更大。 想必也只是虚言谦让,到时候见了利益,就不会说这等话了。他到时候也不会与其争锋相对,还是遵守这份约定,不过却看轻赤螭许多,果然还是靠着虚应子照拂,没有天资还不通人情。 太辉子摇了摇头,漠然退下。 一缕微风拂过,轻轻吹起赤螭道袍,略带炎热的幽香飘过,几位师弟顿时有些躁动,连太辉子都不由侧目,偷偷看了一眼师姐。 不得不说,赤螭单论长相与身材,绝对是极品。前凸后凹,流火翩翩,一颦一笑颠倒众生。 纵然道心坚定之辈,也想着此番剑池,与师姐亲近一番,说不定就被看中,做那神仙眷侣。 那般外露神色,虽然含蓄却也龌龊,倒惹得女弟子颇为不满,一副吃醋表情。 毕竟还是凡俗弟子,平日里众星拱月,如今被赤螭抢了风头,难免心中比较。 只有太辉轻咬舌尖,保持清醒。 不同于其他弟子,他可是知道太归子仰慕赤螭的,哪敢和师兄争女人。 何况此番剑池,另有谋划。 比起大道修行,其他不足挂齿。只要他能到少阳六子那般地位,仙子美女不是任君采撷? 一抹阴沉划过,态度越显卑微。 众人神态,早在赤螭眼中,她心中有数,轻挥道袍,带着这群人前往剑池。 约行了一个时辰,便到达目的地。 所谓剑池,自然涵养在门派独特秘境之内,虽然无法与福地相提并论,却也是门派根基所在。 他们汇聚之地,正是少阳天山。 此山高耸入云,共九千九百个阶梯,如一柄利剑从天际插下,是唯一顶部有积雪的山峰。每层台阶上都有炽焰附着,越往高火力越旺,考验登峰弟子的功力多寡。 以往获得剑池机会的弟子,还需得通过此番登峰考验,不然只能延后获取剑丸,条件十分苛刻。 今日却山门大开,再无炽焰焚烧,所有弟子皆可登顶,入得剑池,只要机缘合适便能获得剑丸。 故而所有门人都极其珍惜此次机会,若错过此番,余生都未必再能踏入。 一阶阶攀爬,看似极高,实则对这些化气巅峰弟子,不过多喘口气的事。 待登至顶峰,云端之上,广袤无边。 烟云缭绕,恍若仙境。 早早便分下六处营地,对应此次六只队伍。在规定的圈子内,众人多已集齐,暗露希冀。 负责剑池之行的是一位地仙长老,主要是开启与接引,他本人却不能进入。 天山内本就凶煞肆虐,秘境结界不算牢靠,若一位仙人进入,那其余弟子的名额怕是要折半。 且此番择剑,本就存了考验的心思。 剑丸可不是师门长辈照顾,轻易获取的东西。想要机缘,就拿命去拼。 折损在内,也怨不得别人。毕竟还是师门内的秘境夺宝,有所分寸。若连这关都过不得,如何与南疆他派争夺,到时候更加残酷。 赤螭与太辉子等人相伴而来,其余弟子顿时面露隐忧,拒绝太辉邀请之人更是面色难看。 虽然早知太辉拉帮结派,若连领队都护他一手,那结果可想而知。 即使几名通幽弟子,也熄了和太辉子争锋的念头,准备独自求宝。 至于领队赤螭,没人是蠢货,见得丙队分组,大多已知形势,真有不开眼的,死了也是白死。 见得众人神情,太辉子嘴角一笑,颇为满意。 他主动向赤螭示好,百般忍让,自然也存了借其声名,稳住自己第二势力的宝座。毕竟有些非本届的通幽弟子不甚服他,现在看来效果甚佳。 赤螭同样环视四周,修真者记忆卓群,只看过一遍她就对所有人熟知。 虽然盛典有令牌验证,做不得伪,作为领队了解一番也有好处。 一一对照,直到最后,她忽然在角落中看到那名苟师弟,略微引起兴趣。 荒与太辉子的过节,她也熟知,本来以为两人分在一组,面对颇有势力的太辉子,这人讨不了好。 没想到这白袍师弟静静坐在原地,旁若无人地打坐调息,就连太辉子那边动静都不曾关注,显得云淡风轻。 “好敏锐的直觉!” 本来只是用眼角扫过,没想荒忽然睁开双目,透过人群朝她露出和煦笑容。 赤螭假装没有看到,转身朝天际望去。 “金慎姬……” 见那红发女子目光流转,低声自语嘴边回响,却淹没在嘈杂洪流中,盖因剑池已开。 “轰隆”一声,无数流光映射,云端雾气驱散,一座百余丈的玄门缓缓开启,腥风煞气扑面而来。 “诸弟子,剑池天山今日开启,法宝机缘各安天命,入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四十三章 剑池(二) 玄门开启,万籁俱静。 先是由甲队依次进入,门上散发着赤红之光。等到乙队时,玄门又变幻蓝光。 轮到荒等人时,再次幻化成紫光。 他不知颜色代表什么含义,不过其中必有渊源。 荒跟在队伍中央,穿过秘境时,好似一层水幕,轻薄而又充满实体。 再一睁眼,已抵达剑池内部。 周围昏暗无光,脚下遗弃着数不尽的盔甲武器,到处是残破之景象。 有些地方还燃烧着火焰,战车断戟随处可见,好似战场残局。 唯一例外的是没有人,不论任何种族,放眼望去没有丝毫踪迹。 二十余人分割在不远处,正在向领队靠拢。 起码没有和别的队伍混在一起,看来玄门将不同队伍送至了不同地点,并非是进入后再散开。 这样倒是对他们这队比较好,整体实力偏弱,也不用担心其他人来抢夺机缘。 “金慎姬,眼下该如何安排?”一名通幽弟子首先站出来,询问领队,众人自然也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赤螭没有着急回答,仔细地观察一番战场,才斟酌道:“此处名为紫耀剑冢,以战兵荒戟为养料,培育凶煞剑丸,五行多为金、火、土,在剑池算是中等凶险的地界。” 显然有人是知晓剑池的一些消息的,听闻此地乃紫耀剑冢,多数还是比较宽慰。毕竟他们整体实力不强,若是落到异常凶险的地方,保命就不错了,何谈夺取剑丸。 荒听后隐隐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多说话。 “如此广袤地界,若我们合成一队,未免太慢了些。不如分成三队,四散搜寻,遇到剑丸温养之地,再联系破关。”太辉子站出来,首先提出一个建议。 初听起来,确实有道理,毕竟紫耀剑冢威胁没那么大。 且分成三队,真遇到强力剑丸,集合七八人之力未必能破解,还得将所有人呼唤过去,那时分配的权力自然另说。 有几位通幽弟子明显悟出其中谋划,却也无可奈何。首先对方身有职位,说话更有分量,其次这分封乃阳谋,至少给了众人一个机会,若是自己道行不够不争气,也怪不得谁。 赤螭也同意此想法,顺道掏出一叠传信符,说道:“此符篆虽然遁速较慢,却胜在稳定,即使剑冢煞气颇重,也穿行无碍。 各自领取,若遇危险,就尽快呼救,我会迅速前往。” 果然财大气粗,对剑池之行早有准备,符篆一拿就是一塌,虽然本身不值几钱,如此多数量也非普通弟子能负担的起。 在领符过程中,便有意识地分为三个圈子。 太辉子那批人自然不多说,自从进入剑冢就呆在一起。另外两拨分别由不同通幽弟子带领,隐隐组成一个小团体。 看来不仅仅是太辉子有所图谋,其他人也不甘示弱,早有准备。 “虚灵道兄,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太辉子脸色颇为难看,竟然当众朝另外一位小队领袖质问。 “太辉师弟,此一时彼一时,紫耀剑冢风险没那么大,自然各凭本事。若在赤橙两境,那我们自当同心协力,现在嘛……” 虚灵此人,一身道法古朴无漏,恐怕修为不比赤螭弱,算得上队中实力派二号人物。 太辉子早就打算好,邀请他共同分队,对方也一口答应,没想到此刻临时变卦。 不,不能说临时。 看着围绕在虚灵身旁的几名师弟,太辉子脸色铁青。这是早有预谋,简直把他当猴耍。 事实也如此,一个化气弟子,就算副领队又如何,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虚灵子不屑一顾,真正需要关注的只有金慎姬罢了。 众人眼睛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赤螭身上,毕竟她才是领队,无论内里怎么斗,都要给她一个面子。 犹豫片刻,赤螭还是站在太辉子的队伍中,说道:“此行不过分配寻找,且不可大意。千万别小看剑池,若稍有不慎,恐怕三日后出不得玄门。 我与太辉师弟同行,若有急事,更容易救援。” 听得赤螭话语,太辉子才放下心来。他最怕就是赤螭也早有安排,彻底架空他这个副领队,到时候就凭身旁几个化气弟子,实在没有底气。 虽然他也有隐藏手段,可终究落了气势。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这次丙组分配,众人便觉是为赤螭铺路,太辉子麾下归她指挥理所当然。 这样一来,大家都有了组织,左右四顾,荒发现仅仅自己还站在原地。 他刚想朝虚灵子队伍走去,忽然赤螭发声道:“荒师弟,若是没有合适队伍,可以跟着我和太辉。” 荒略显惊讶,看了看静立在侧的太辉子,顿时感觉有趣。 赤螭没有叫道号,自然是明白太辉与他的过节,可现在接纳太辉子,同时又邀请自己,是何想法? 莫非是太辉子勾结赤螭,不想放过自己? “其他两队人数已足,还得讲究个平均才行。”赤螭再次说道。 环顾一番,果然是太辉这边人最少,总共才七人,其他两队都有八九人。 既然领队都说话了,其余两队之人也不愿得罪她,暗暗后退几步,以示态度,毕竟荒和他们也不熟。 虽然有些弟子知晓他和太辉子的矛盾,却也不点明,真要是对方不依不饶,何必为个普通弟子得罪赤螭呢。 眼下这般形势,看来不加入也得加入,否则只能自己去搜寻。 荒冷哼一声,无意地拍了拍腰间烧火棍,眼中狠色一闪即逝,言道:“既然师姐邀请,盛情难却,小子就跟随金慎一行。” 言辞已经有些不客气,更是没有给太辉子好脸色。 计划潜藏是计划,可这人上来就要踩你脸,荒也不会贴上去送,太辉子若真有想法,剑冢就是其坟墓。 眼看分队完成,便分别向三个方位前行。 不一会便见不得背后身影,只剩他们八人搜索。 秘境煞气过重,甚至能凝聚特殊阴煞,故而通幽弟子修行的遁法,难以长时间维持,众人皆陆上行走。 越是前行,火光越盛。 到处都是烧焦的战车和旗帜,甚至有些兵刃都被融化,铁水流入黑土,似浇灌般消失,看得荒大开眼界。 这紫耀剑冢,如同天地洪炉,兵戈不息,利用投入的阴煞与剑胚,炼制上等剑丸。 所有经不住考验的金铁之物,都重新融入黑土,作了剑丸的养分。 周围气息波动越大,就说明剑丸存在的可能性越高。这道理很简单,若想温养不堕煞气,便得日日吸收天地精华,比寻常地方自然要热闹许多。 忽地,队首赤螭停下脚步,众人神情紧绷起来。 未等问话,前方流光飞逝,一道金色光华在山间飞窜,煞是耀眼。其飞临之路,山石崩碎,隐隐传来金铁交鸣之音。 “是剑丸!” 这一声呼喊,瞬间激起众人欲念,齐齐加速向山峰冲去。 就在快要抵达之时,那道金光飞抵,破山而出,意想不到地冲向最前方弟子。 光芒极盛,速度更快,那名弟子只有化气修为,几乎没法反应,堪堪抬起手臂,流光已至。 “啊!” “叮!” 先是一声惨叫,随后传来清脆之音。 原来是赤螭施展法宝,一根乌玉簪子暗敛夕阳,挡在金光之前。 而那金光众人已经看清,是柄一尺长的短剑,其上血滴斑驳,更有乌青环绕,似乎乃剑下冤魂。 当然,这些都是光华所铸,其核心不过中央核桃大小的凝练弹丸,轻轻波动着。 剑气已然出鞘,斩掉一只胳膊,不过后续却被赤螭法宝挡住,不然那人已是一具尸体。 “快拦住它!” 太辉子大喝一声,丝毫没有管自家队员状况,出手便是玄典时的耀眼金轮,狠狠砸在剑丸之上。 另外几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援手,各自激发符篆,延缓剑丸所行。 纵使剑丸充斥金铁之华,锐利无比,被各类不同道气围剿,也像入了泥潭的蛮熊,一时难以脱身。 最关键的是,赤螭那根乌玉簪子与剑丸相撞,竟然丝毫不落下分,抵挡住它最激烈的攻击,还能纠缠一番。 四周阻碍颇多,剑气渐渐被削弱,灵光黯淡,甚至开始变形。 眼看大功告成,施法之人更为勤奋,荒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只是跟着他人节奏,对其阻挠。 毕竟以大日金乌体的道气雄浑,他一人就堪比在场众人,便是赤螭也有所不及。 但一枚普通剑丸,完全没有必要暴露。 可像他这般心思的,自然少数,其余众人几乎都用出全力,当然不止为了限制,还有一番博弈之故。 剑丸微弱光芒,逐渐倾斜到某一方,向那人飞去。 眼见有人拔得头筹,齐心协力的布网顿时乱了分寸,本就是临时组织,哪有协作,于是围剿之圈便露了破绽。 偏偏这时,剑丸穿梭之洞又是一道青光划过,猛地击中这混乱气场,生生打开一道门户。 那金色剑丸眼见不敌,竟然颇有灵性,朝漏洞飞去,剑芒瞬时暴涨,哪有丝毫颓势。 突发变故,还有一枚剑丸,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纯粹惯性思维,毕竟剑丸这等凶器,互相吞噬而成,怎会容忍另一枚剑丸栖息,不打起来已经不错了。 赤螭似乎也没想到这番变故,乌玉簪扭转纵横只是拖延金色剑丸脚步,毕竟比起这等凶器,她的法宝锐利上还是稍差几分,硬碰硬颇为不值。 如此一来,竟然放虎归山。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众人心不齐,否则就凭那青光是撞不破道气铁幕。 金青两色,空中相遇,如游龙般旋转飞腾,声势更盛,不过速度却慢了几分。 就在它们即将钻入山中,离其最近的太辉子捏动法决,金色**瞬间横亘于前行路上,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本预留手此招,作收取之用,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没有迎头阻截,却也把两枚剑丸轨道撞偏,速度再次慢了一些。 可纵然前方山石坚硬,剑丸当面,却比豆腐硬不了多少,只要剑气入石,那便如鱼得水了。 本来以为要错失机缘,众弟子都已流露懊恼后悔之情。 却在此刻,忽然浩瀚火焰逼近,一道虚影以超越剑遁之速砸下,生生击退其前进脚步。 却是最不该出手之人施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四十四章 剑池(三) 出手之人自然是荒,金乌影横空出世,拦住剑丸。 纵然是大日金乌体配合金乌影,荒也不敢亲拭锋芒,还是用烧火棍格挡了片刻,不过速度太快,众人都没有看清。 唯一有所反应的便是赤螭,那枚乌玉簪再次纠缠上来,散发莹莹辉光,迟滞封锁了附近土地。 荒落下身子,同样迅敏的施法拦截,配合赤螭。 两枚剑丸再次挣扎而出,却慢了许多。 众弟子也反应过来,慌忙施法符篆,再次织成道网。由于之前的疏忽,再没有人敢留手,倒是齐心协力。 不一会,两枚剑丸波动便弱了下去。 赤螭却还不放心,掏出几张特制符篆,在地面五个方位嵌入,构成拘役阵,极致地限制内部道气。 法阵之道也只有到了通幽才能算初入门槛,这其中利用煞气地脉,结合符篆,能够将地阵发挥得颇有成效。 赤螭的阴煞乃一道透明浮风,荒一时也看不出跟脚,但依据道力特性,该不是神煞才对。 待两枚剑丸安稳下来,众人才上前围住,眼中难掩贪婪之色。 并非是弟子欲念过深,对于普通门人来说,一枚契合自身的剑丸或许就是凡俗阶段最好的法宝。 有剑丸在手,温养数年,便是寻煞成罡也把握大了许多,说是成道之途也不为过。 毕竟像赤螭、太辉子这等拥有合适法宝者为少数,何况以他们水平,不也和这剑丸斗的凶险,差点就放跑,可知其不俗。 赤螭没有说话,场面顿时陷入诡异寂静。 纵使再想要,也没失去理智,困住剑丸的领队才是首功,她若开口拿一枚,没有人会反对。 倒是不显山不漏水的荒,让人惊讶,若非他最后时刻出手阻拦,还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瞥了瞥站在一旁的太辉子,看其神色也是要分一枚的,毕竟是副领队,众人也是他的簇拥。 之前太辉子首先出手抢夺,扰乱军心,此事众人心知肚明,却没人再提,毕竟自身也不是很干净。 这么一阵僵持,还是太辉子先开口:“领队可先试探一番,我为副队,理应第二手收服,其余师弟则抽签定下顺序吧。” 好一个排名先后,各人明显出力不同,就算要照顾他人感受,他太辉子凭什么大言不惭二手收服。 荒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 其余五名弟子顿了顿,却点头称赞,同意此法。 倒不是他们看不出太辉子的针对,甚至见过荒的出手,内心已经隐隐退却,不愿意和这人作对。 两年前见荒玄典前八,却败于太辉手下。可今时今日,竟然功法更盛,那抹速度极快的杀招,在场诸人没有一个能自信挡下。 但面对或许是唯一获取剑丸的机会,众人只能附和。 唯有一名弟子,便是那断臂之人,神情沮丧,无心说话。 凡是未成仙的弟子,身体残缺算是重大磨难,虽然也有许多灵药仙法,能医治残躯,可那般付出昂贵不已。 本来结成团伙的其余人也没有流露关心之色,这时少一个竞争对手十分好,自然不会有人多说。 赤螭环顾场间,终于开口:“我的机会便让于这位金俞子师弟,不过留下剑丸,荒师弟也功不可没。” 这番说辞,倒是让众人惊讶,赤螭竟然放弃争夺,把机会留给了一个废物,还替荒说话。 再联想分队时邀请荒,莫非他是领队的一手暗棋? 众人胡思乱想中,只有荒百分百确定,他根本和赤螭沾不上任何关系。 对方点了这么一句,借他来敲打太辉子,毕竟刚才的纰漏就是太辉子私心过重,引得这女人不满了。 另外一层,也是荒的表现引起对方注意,抛出橄榄枝。若想有所收获,可以选择也是唯一选择便是靠拢她,赤螭才有理由坚定地支持。 果然,话音刚落,太辉子就说道:“领队宅心仁厚,吾队之福。不过其余师弟师妹,同样有功劳,这大小区分亦不好界定,还伤了和气,还是抽签之法,命数天定为好。” 赤螭听得此言,顿时显得踌躇,众弟子却点头称是。 荒见大势已定,也没有多言,只是看了赤螭一眼,倒是心中有数。 赤螭手中捏出法诀,一道炽热光环落在拘役阵上,慢慢缩小,直到分开两枚剑丸。 其中一柄短剑金光肆虐,躁动不安,纵然被阵法限制依旧凶性不减,更有血腥之气弥漫在外。 而另一柄青色剑丸,就没有多余能耐,轻盈灵动,倒是生机勃勃,杀伐之力却差了许多。 “这枚金色剑丸乃金戈凶兵,是中等品质法宝,戾气颇深,收服者须得谨慎。 青色剑丸乃木系伴生,低品,对于我等少阳弟子,木助火势,倒也合适。” 赤螭粗略介绍一番捕获剑丸,众人心中已有计较。 那断臂的金俞子径直走向青色剑丸,用另一只手掏出悟剑符,轻盈地飘入阵内,顿时一阵蓝光覆盖其上。 双目紧闭,盘坐于阵前,好似陷入梦魇之中。时而皱眉,时而欢笑,多数却咬牙挣扎。 那涂抹药膏,包扎好的断臂,都在这剧烈情绪波动下,渗出血来。 众人无动于衷,少阳宫以火属立派,功法极尽暴力炽热,却对医治生机之法少了修行,无能为力。 何况此刻金俞子沟通剑丸,气机浑然一体,若外人临时出手,怕浑浊了道气,反而成为仇人。 收服灵宝最简单的自然是暴力手段,深深压制。多数法宝依据天生本能,只要真是法力高超者,必定能降伏。 可那等差距,非一两个境界不成。 故而面对此难题,符师取巧炼制灵符三道,分别是悟、协、镇,特意针对剑丸凶煞金戈的,便是剑符。 其中悟是要求最低的,心神勾连剑丸,体悟其行进之道,若能明澈剑道,就有机会收服剑丸。 这种方法有个缺陷,就是需要长时间温养,甚至有些时候剑丸还不听指挥,剑与人的关系不太稳固。 但以金俞子这般状态,也只能如此施展,他不是没有其他剑符,怕是用出来就被剑丸一劈两半。 青光幽幽,一道肉眼难见的细线输连而过,金俞子脸色也好转起来,就在众人以为要功成之时。 其右臂猛地喷洒血液,身形更是无法维持,转化为妖身,似乎是一只斑澜虎,毛茸茸的外皮。 可这下道气就有波动,剑丸顿时退回,还漫出一道灵光,沿着悟剑符延伸而来。 “砰”地一声,如细线绷断,金俞子主动断开连接,青光冲至拘役阵前,像是撞在顽石之上,无功而返。 受伤的金俞子慌忙运功封脉,道气流转止住出血,脸上毫无血色。不仅仅是伤重原因,更有收取剑丸失败的无奈。 其实结果也很正常,这也是众人为何同意赤螭提议。 就算是低品剑丸,普通化气弟子收取已经有风险,正常人都会用协剑符来契合剑丸,他这般状态用悟剑符,只能说不甘心罢。 再如何不甘,也只能黯然退下,并向赤螭作揖,毕竟这首位机会还是领队让他的。 太辉子未等金俞蹒跚,便跳至金光处,挥手便是一张森狱威严的镇剑符,转瞬进入冥思状态。 其实真正引起赤螭、荒关注的,还是这枚中等品质的金色剑丸,配上流火之术,到入煞后炼化,对于战力的加成不止一筹。 须知化气弟子还无法彻底炼化剑丸,只能存于丹田温养,入煞后方能于御物。太辉子竟然直接用镇剑符,倒是果决。 不同于金俞子变幻莫测的表情,太辉子几乎全程紧绷,不仅大汗淋漓,更有数次眉间渗出血珠,顺着弯眉流淌而下。 修真者排垢纳元,故而气色不会太差。 可纵然如此,太辉子的相貌也算的上英俊,只是稍显阴柔,缺了几分阳刚之气。 他这般状态,倒是让五人中另一名女子暗暗揪心,明显被迷了心窍。 荒倒是认识此女,盖因都是本届入道,道号金薇,法力也是不俗,刚刚提议便是她最先响应。 眼见太辉子气色越差,众人心中难免矛盾,一方面是他失败后众人便有尝试机会,另一方面却是想着,连太辉子都无法降伏,他们更是希望渺茫。 只有赤螭眼中清澈,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或许她不满足于剑丸品质,有更大图谋?荒揣摩着此女,越觉得捉摸不透。 就在太辉子支撑不下时,那金色剑丸猛地凶性大涨,锋锐剑气横冲直撞,索命而来。 本以为他会斩断连接,就此作罢,没想到金乌诀运转至极,生生抗下这次攻击,瞬间轰鸣四溢,浮发飘飞,更是七窍流血,生死不知。 这是神识上的抗衡,剑丸日夜搏杀,凶性超凡,煞气更是无与伦比。 与其勾连,就像是割裂一方天地,普通人独自面对一位尸山血海爬出的将军,那种压力不用多说。 被这般秽气击入识海,轻者记忆丧失,重者神魂破碎,成为白痴,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 大约十息过后,太辉子缓缓睁开双目,那双血红眼目狰狞不已,依旧留着鲜血,好似从地狱中归来。 可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此番行险,太辉子成功收服剑丸。 满身是血的太辉,妖异面容咧嘴一笑,倒是畅快,嘲讽似地看向等待的荒。 不得不说,即使作为对手,两人有过节,荒也钦佩对方这舍命一搏。 或许他有什么宝贝能护其周全,可这是神魂的博弈,没有足够坚定意志是无法降伏剑丸的,凶兵岂会跟随庸碌之主? 见中品剑丸被太辉收入囊中,荒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几步攀爬,如猿猴般爬至剑丸出入之峰。 或许是想寻找一些遗漏?其余弟子如此想到。 可剑池凶地,这里能有两枚剑丸已是极限,怎会有其他宝贝。 “狂妄之辈!” “道法卓绝,心性也不过如此!” 几声低呵若有若无,倒是让荒走得更迅速了。 赤螭秀眉微蹙,她自然明白其余弟子想法,没了中品,其余人便只能争夺青色剑丸,若能用言语刺激少一个对手自然最好。 她想要开口挽留,思索一番,还是未言。 毕竟低级剑丸,对于这等心高气傲者,确实看不上。 直到背影消逝,荒也未关注身后如何。 从山腹破开的巨洞处行过,顿时豁然开朗,前方依旧山石林立,却没了兵戈乱葬。 此时的荒哪还有一丝不贫,神情淡然至极,跟先前表现截然相反。 只有在审视山谷时,才略显郑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四十五章 剑池(四) 万壑千岩,奇峰怪石。 两枚剑丸栖息之地,倒是与外界的峥嵘不同,大概率是煞气尽数被吸纳,故只有山丘之景。 荒缓步向前,穿越数座土丘,抵达一处深谷。 周围断兵阴煞渐渐凝重起来,更有一层肉眼可见的雾气飘荡,冰冷刺骨,激得人皮肉发麻。 地上血色杂草稀疏,各类残兵胡乱摆放于周边,形成一种奇妙的滋补。 天地凶煞入木生,回春金戈聚玲珑。 或许这便是双剑丸和睦相处的真相,金木两相,互补互足。 往中央行去,血色草木愈发浓密,其枝叶锋锐无比,薄薄一片好似刀锋。 微风轻拂,地上碎石便像纸张般割裂。 见得此景,荒运转金乌诀,身周火焰沸腾,燃烧至血叶之上。 这些植物乃金兵之气蕴养,纵使金乌之焰,也烧了许久才破开。 其枝木焚烧如钢铁化水,鲜红汁液滴落在大地上,砸出一道道深坑。 若把这些草木收割,作简单加工,也能制成凡俗间的兵器护盾,即使作为法宝辅料,硬度亦然。 不得不说天地造化,各有乾坤。 荒显得很耐心,这般困境反而让他心中雀跃,或许真是所想。 足足有一刻钟,才烧出一条勉强能通行的道路,还得小心避让,免得被叶子割伤。 当然,利用道气包裹身周,只是道袍略显凌乱。 一番艰难行路,忽感前方炽热难挡,树木杂草也消失不见,金戈兵刃亦失去痕迹,只剩一方净土。 也不能说是净,盖因这方圆百米的空中,漂浮着各类奇形怪状的道纹,如彩絮般上下乱窜。 而散发的源头正是后方的青铜大鼎,内里乾坤翻腾,威能浩然。 荒想要找的正是它,剑池核心的入口。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未变,就是寻找剑池最宝贵的那道机缘,也是入煞所需。 本来与太辉子等人虚与委蛇,不愿出手,直到青色剑丸出世,荒才改变心意。 少阳令透露,在剑池天山内阴煞孕剑,虽然多是些排名靠后的煞气,却也有不同凡响之物。 最为,虽然争抢机缘时是那番态度,可轮到再继续探索,有荒这般实力人物,还是好事。 几人也上前热络几句,荒都不冷不热地回答。 碰了冷钉子,自然知道他心中还有怨气,却也一致明言,下次若金慎姬不选,第一首位便是荒。 再有赤螭暗中答应,下一枚剑丸必定有荒的一份。至于能不能降伏,那就看他的手段。 等待太辉子恢复,众人便再度搜寻,那名断臂弟子则返回紫耀剑冢玄门,等待回归。 以他这般状态,再留下来只能白给,故而那番尝试未成功,才如此沮丧。 接下来一日,紫耀的弊端就显现出来,只搜得一枚低品水系剑丸,三名弟子无人能够降伏,赤螭暂时保管。 若另外两队也无法收服,就要放归剑丸。 盖因剑丸只能存于丹田或这般荒野之地,若是被带出去,会渐渐失去灵性。 且少阳宫也不准试炼弟子外携剑丸,个人机缘便是个人,否则都携带一堆外出,岂不失去磨练之意? 荒没有动手降伏,若成功动用剑符,必定沾染剑丸煞气,三天内便只能收一枚。 低级剑丸对他作用不大,若真的无缘,那也不必强求。 倒是赤螭十分热心,言谈中宽慰这位师弟,只是苦求不得,运道不足,金慎姬亦没有办法。 就在众人探寻之时,忽然一道传信符飞来,且燃烧剧烈,红光阵阵。 赤螭拿到符篆后,脸色大变:“糟了,虚灵子他们遇到危险,快去支援他们!” 说完,便朝着符篆方向行去。 倒是荒听到这消息,眼前一亮,这剑池内的危机又能是什么?能让通幽境虚灵子主动求救的,必定不简单。 也许这趟秘境,未必无所获。 便也加速追赶赤螭,前去一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四十六章 剑格 传信符纵然稳当,速度却称不上迅敏。 待众人赶至,局面已然失控。 只见荒凉黑土,无数短兵震颤,一道紫色光芒在空中飞窜,围着一个龟壳似的东西猛砸。 地面更是血肉模糊,光是残肢拼将起来便够三人,鲜血浇灌在金戈之上,更显妖异。 “虚灵师兄,暂且撑住!” 浩荡雷音,滚滚而去,赤螭利用道法传音,声震百米。 实在是那龟壳破烂不堪,其上坑坑洼洼,一副要失守的模样。若再晚来片刻,怕是只能为他们收尸。 不过众人也未莽撞上前,能够将虚灵子一队近乎团灭的剑丸,对于他们也是致命危险。 不错,那道紫光便是剑丸所化。 如无漏之光,环天飞舞色彩翩然,却尽显杀气,凶戮非凡。即使隔着如此远,剑气纵横也使得人皮肤生痛。 上品剑丸! 轻盈迅敏类木,却似是而非,无法判定五行。 至于合煞,其剑锋上弥漫着浓浓幽影,就可看出天然附着不下于三重。 须知剑丸三道剑煞淬炼,通常是在收取后,由通幽境修者日夜温养,方能铭刻禁制,使用起来也契合自身阴煞,得心应手。 像这般天然附煞的剑丸,凶性更盛,也代表潜力巨大。 若能被收服,其材质抗性甚至有机会淬炼六道、九道煞气,威力几乎是同等法宝的数倍。 “金慎姬,且……” 一阵辉光闪耀,荒等人便窥清虚实。 虚灵子依托的是一枚灵气盎然的土属防御符篆,其上道蕴流转,朱红字色宛若天成,竟是道率九宫篆文写就。 道文书写,方能发挥符篆最大威力,不过消耗也大。 虚灵子与另一位弟子苦苦支撑,却逃脱不得,连话语都传不出来。 分队初始可是足足八人,如今折损至此,便知此剑凶险。 赤螭见此情形,再不留手。 身上道袍蓬松,无名赤火于身前凝聚,之前那枚乌玉簪已烧的通红,连充斥阴煞的空气都灼热起来。 娇颜似火,眉间一点夕阳烟云,焚烧绚烂。 此乃夕日神典运转到极致的表现,不仅仅需要高超修为,还得悟性足够修成功体,没想赤螭道法如此精湛。 漫天夕日,契合玉簪,如离弦之箭,直逼剑丸。 “轰” 如陨石落地,两兵交锋尘土飞扬,周围破碎兵器在高温下瞬间液化,与血水混杂在一起,娇艳诡异。 赤螭借法宝之力,御物前行,冲至虚灵子的乌龟壳旁。 本想施以援手救他们脱难,谁知虚灵子脸色惊慌,二话不说符篆便罩向赤螭。 可还是晚了一步,紫色光华激扬纷飞,竟带起两色炫彩降临,自上中下攻来。 又是一声巨响,甚至超越上波规模,连乌龟壳都被震碎少许。 帮助虚灵子维持符阵的另一名弟子,浑身上下血流不止,道气溃散,双目圆睁再无呼吸,竟然生生被震死。 “噗!” 一口鲜血喷出,慌忙运煞封脉,调整气息。 在最后时刻,撑过三枚剑丸齐攻的赤螭,无奈落入这龟壳,受伤颇重。 她万万没想到,此地不仅仅有一枚话,头顶便是一道紫光恣意,剑气深深刺入三尺,差点就把他的头割掉,吓得他加强输法,护佑周身。 赤螭也运转神典,将法力灌输至符篆,代替几近干枯的虚灵子,暂时稳住局势。 “虽然这剑丸非比寻常,却也有迹可循。便是远处那荒凉石碑,乃剑丸本体玄门,也是师弟动了它,这剑丸才不依不饶,想必就是收服关键。 我之前呼喊,是想要金慎姬且慢,直行无意,只能围魏救赵。” 神光暗涌,赤目如霞,赤螭望见荒地边缘,果真有一不起眼的石碑,其上紫纹浮现,飘忽不当。 “如此说来,破局之法竟在其外?”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向外面弟子,便是荒与太辉子等人。 这番较量,看似处处惊险,实则瞬息之间。 配合赤螭上前,他们也各自运法,再次激发符篆道网,想要故技重施。 谁想到这网中鱼是食人鱼,一个翻腾就把他们粗劣的合作打翻,受到反噬,几名弟子还受伤不轻。 唯有太辉子与荒看起来还正常,却也呕了几口血,内脏受损。 毕竟是三枚剑丸齐攻,还夹着一枚上品,连动用清灵符的赤螭都差点命丧黄泉。 他们这些化气弟子活着的唯一理由,便是辅助而为,没有正面对敌。 荒在灵气暴动的刹那,就已察觉不对,及时回缩防御,故而只靠本身就抵挡住了反噬。 倒是太辉子也轻伤,让他觉得意外,莫非对方灵觉如此迅敏? 另外几名弟子更是不堪,体内赤炎翻涌,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道气都受到了侵蚀,神色更是恐惧难耐。 说不怕是假的,就连荒都觉得,一枚剑丸已经够众人喝一壶,现在三枚齐至,不知何时项上人头就非属自己。 可他们却不敢轻动,盖因联手对敌,剑丸已经锁定各人气机,就好似一只凶兽紧紧盯着猎物,磨牙擦爪以待时机。 现在剑丸没理他们,只是因为有个乌龟壳在吸引着,若真有人慌乱逃窜,恐怕紫色剑丸立马追杀,还连累旁人。 虽然不像虚灵子那么肯定渊源,这番冥冥之中的联系,倒是都有所察觉,故而只能在原地调息,不敢轻动。 剑荡四方,紫青蓝三色光芒狠狠削去,维持清灵符状态的赤螭力抗三剑,白嫩脸色瞬间潮红,夕日之火也黯淡不少。 可乘着这次对抗,两道传信符飞出,落在太辉子与荒两人手中,了解此中缘由。 三剑丸竟然如此而来,荒本来想着是否乃三相之地,看来也无有机会,不由落寞。 他与太辉子对视一眼,见对方眼神略有躲闪,最后竟然缓缓落至那金薇姬身旁,助她疗伤。 “苟师弟,按照师姐所叙,若拥有剑丸者被杀,蕴养之剑便会被操纵。 为兄倒不是惧怕冒险,只是失败后果太重,恐惹下大祸,此番机缘便让于你罢。” 太辉子如此说,倒是没错,可这般厚颜无耻退却,倒是佩服。 苦苦维持土属护盾的两人,见得外面情景,也不由心中急躁。 赤螭更是直接盯向荒,秋波婉转,流火三千,有一丝决然。 比起虚灵子,她更清楚队内情形。若要解那石碑,怕是要动用剑符,太辉子之前已收服剑丸,便没了机会。 这等上品剑丸,能力如此诡异,直面收服或许能解眼前困境,可试验之人风险太大,荒不愿冒险也情有可原。 她还是存了殊死一搏的想法,若外面两人再无动静,她就要熄了法术,趁清灵符还有时间,领教一番。 可就在此时,荒毅然决然地冲向石碑。 在缓慢前行数步后,剑丸似乎发现荒的意图,竟然暂时放下龟壳,闪烁之间便袭击而至,风雷涌动,破空之音随后。 即使剑丸迅疾如风,却还是慢了半分,堪堪斩到残影,离荒一步之遥,他已掏出协剑符,贴至石碑之上。 顿时石上紫纹显赫,三剑丸同时回归,悬在荒的身后,芒刺在背。 这可是硬拼夕日神典通幽至境的剑丸,相当于大日金乌体修炼到通幽,恐怕也是不敌,更何况他还是化气。 只要失败,三把剑瞬间便能将他分成数段。 荒在神魂入定前唯一做下之事,便是把烧火棍别在背后,若真有差池,就靠少阳令吊命了。 紫气浩荡,幽色逐渐覆盖知觉。 依稀还能瞥到赤螭目眩魂摇,虚灵子的敬佩,以及太辉子阴沉神色。 皆如过眼云烟。 再睁一目,时移世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四十七章 剑格(二) 神识初入,无暗混沌,万籁俱静。 荒睁眼时,荒凉大地孤寂,狼烟四起,唯石碑永恒矗立。 其上有紫纹浮现,刻下三副图画,却模糊不清,无法直视内容。 他明白这都是剑丸具象,看似虚无,实则联系颇深,是剑符创造对决的最佳环境。 剑乃天地凶物,自诞生起便饮血戮骨,又天地之金,锐利无双,故有一剑破万法之说。 飞剑一出人头将落,攻多于守,是凡俗修真者最强杀戮之兵。据传在仙人之后,更有阴阳颠倒、因果斩灭之威能,占据天地凶煞三成,得天独厚。 对此荒有所猜测,能让仙神辟易,独领气运者,或许其根源是他熟悉的先天灵宝。 面对这三幅图画,荒犹豫片刻,还是将手伸向最一句。 毕竟维持道率九宫之符,消耗之大无与伦比,若不是之前集合众人之力,早就溃败。 至于赤螭,额头夕日祥云,渐渐退去,潮红之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本来夕日神典就是爆发之术,后续乏力。如今催动清灵符,将神典催动至极,连精血都燃烧不少,运功疗伤都感到筋脉肿胀,疼痛难忍。 她正要掏出丹药,近处的太辉子主动前来,拿出一锦绣之盒,关切道:“师姐,此乃天香丸,对于夕日道气最是滋补,适合你现在状态。” 说着,便打开盒子,内里放置一颗鹰眼大小的红色晶莹丹药,散发出奇异幽香,光是药香飘逸,体内浮躁道气便安稳不少。 确实是天香丸,乃神典的疗伤之药。 不过赤螭却没有接过,而是从腰间掏出盒子,内里同样的丹药,吞服自疗。 “不牢师弟费心,如此贵重之礼,还是你留着为好。” 见被拒绝,太辉子讪讪而笑,却也不拿走天香丸,只是放于地上,转身走至虚灵子面前。 闭目凝神的虚灵子自然有所察觉,不知为何,脸色竟然颇为愤怒,不顾伤势,开口道:“太辉子,你骗……” 话没说完,便被气势雄浑的太辉子打断:“师兄,现在可不是纠结此事之机。 若想活命,我们便得珍惜苟师弟的一番牺牲,迅速离开此地!” 说着还瞟向赤螭,他这话其实是对这位领队说的。 临阵脱逃,抛弃主动降剑的荒,这等无耻建议,众人却死寂般沉默。 眼看那边荒坐于石碑前,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进展。 甚至本来英俊面容,变得冰冷起来,似乎逐渐丧失人的感情。 这番场景,吓得虚灵子心胆皆碎,首个尝试降剑的弟子便是如此状态。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随后某个瞬间突然崩裂,噩梦就此开始。 顾不得与太辉争吵,他也出言劝阻:“我知师妹尽责,不愿抛弃同门。可那剑丸妖异鬼魅,以我们的实力根本无法匹敌,若此时不走,可就浪费了荒师弟一番大义。” 说着,虚灵子便站起身来,吞服丹药勉强能够行走,走至近旁,一派苦口婆心之言。 “若师妹优柔寡断,这些活着的弟子怕也要遭殃,到那时无人幸免。” 太辉子同样深明大义之象:“请师姐三思。” 两人都是这般表态,剩余三名受伤弟子,同样面露哀求,若非道气受损,早就远离此地。 赤螭踌躇一阵,心中愈感厌恶。 这虚灵子怕是早就存了替死之想法,以紫色剑丸凶悍程度,根本不是他们能破解的。 唯一办法便是有人降剑,让被困之人逃脱,怪不得他之前想要传言呼救,却未道明此剑特殊。 可他们说得也对,其他人包括自己,都已经无能为力,留下也不过多一具陪葬尸体。 身为领队,还是要考量一番整体。 转头望向荒,黑发少年坚毅面容,渐渐变得冰冷失去灵气,看来剑符之路不甚理想。 终究还是得做出抉择,她刚要说话,场上变故突生。 那石碑光华大作,紫纹流转,三剑丸之一竟然猛地一震,木属之剑略微降下高度,随即飞窜而逃,一眨眼便消失在天际。 难道是起了变化? 果然,荒的神态逐渐恢复正常,那无情之色也慢慢消融。 赤螭精神大振,就连偷偷迈步,想要独自溜走的虚灵子也惊得目瞪口呆。 莫非真有转机? 便在此时,变故突生。 一袭金轮浩荡,生生从虚灵子背后穿过,须臾间就将整个人劈为两半,尸身瞬间被火焰融化。 可怜虚灵堂堂通幽,在最虚弱之刻,又被偷袭,硬是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就灰飞烟灭。 众人惊骇目光转过,于鲜血背后窥得真相。 银白长蛇,上身雄壮有力,手持耀眼金轮,妖异面容沾满粘稠鲜血,猩红吐信在舔着脸上温润。 残忍目光冰冷地审视众人,如同盯着死人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四十八章 剑格(三) 山水草木,冰雪春雨。 再一睁眼,已是红尘故事,人间风情。 这次荒反而失去了自主性,不能动弹。没错,他化作了一柄真正的剑。 于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黑夜。炉中火焰旺盛,“乒乒”地脆耳敲击音在屋内回荡。 千篇一律的打击没有使得眼前壮汉烦躁,每次金火交鸣都让他眼中神光愈发明亮。 就如同看着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倾注所有心血与忍耐。 日久天长的铸造,终究埋下病根,在今夜不时地锤打中,铸造师已经咳血数次,洒在耀目的火炉中。 他的神色略显焦急,时不时看向门外漆黑夜色,手中动作却稳当至极,丝毫不乱。 只有一个帮忙的小工,至今还未收作徒弟,或许是手脚太笨,继承不了汉子精湛的技艺。 不过添水吹风这等苦力活还是得心应手,倒也帮他不少忙。 一锤锤的敲打,剑形已成,铸造师却锲而不舍,总觉得还缺一些东西,距离他心中完美的宝剑。 可惜,时不待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苍茫夜色中传来萧瑟号角,附近丛林更是窸窸窣窣,似乎有人围了过来。 “轰!” 如开天辟地,一锤下去火星四溅,望着炉中宝剑,铸造师满眼血红,像是失去支撑一般颓废在地,口中喃喃道:“为何,为何……” 年轻的小工在一旁看着师父,满是心酸,抱着他的胳膊哽咽:“师父,我们走吧,走吧。这剑是铸不成了!” 铸师恍若未闻,失魂落魄地重复着那几句话。 绝望的师徒两人自然看不清,那火焰之中浮现人形,注视着这柄未成之剑。 人间界,众生皆苦,福难有报。 运转金蝉魔典的荒,已经明白剑格此源。 在火焰熔炉下,那柄烧的通红,看似具有名剑一切特征的胚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识海默念金蝉,便于无尽火光之下,仿佛跨越轮回,降生到这柄新铸就的剑身上。 红光微闪,宝剑轻鸣,似乎在雀跃自己的诞生。 铸师自然发现炉中异样,暗淡无光的眼眸逐渐焕发生机,不顾火焰灼烧,生生把宝剑取出放至冷却池中,一阵白雾翻腾。 再拿出来,便已是青锋三尺,寒光凌冽,自生灵动之气。 那小工看得呆了,按理说铸剑最后还要几步才能完美,可没见如此一番操作,便出炉一把好剑。 “快,拿着剑走,去一个无人知晓之地,绝不能让黎昌侯发现。”铸师赶紧将宝剑包裹,把他交给这唯一小工。 说着,掀开一块石板,下方剑窖密道,通向远处。 小工愣了愣神,铸师却大声呵斥几声,将他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委屈的小工只能拿着宝剑,向地道潜去。 门外的嘈杂声愈发响亮,更有体格魁梧的军士,大声呼喊着什么,尽是嘲讽和责骂。 但此刻的铸师,毫无畏惧。 铸造名剑乃他一生之愿,不仅仅是少年起就立志而为,更是对曾经亲人的承诺。 至于托付之人,别看他没有收那小子为徒,只是想挽救一条性命罢了,最后铸剑只留下小工,已经说明态度。 了却心中事,浮生逍遥梦。 看着咄咄逼人的世俗权力,前几月还满心畏惧的他,突然感觉无比放松。 推倒火炉,满目怒气,大喝道:“黎昌狗贼,你杀我父母,淫我妻女,它日必死于吾之剑下! 哈哈哈!” 火焰迅速窜了上来,苍凉笑声却依旧,在夜空下飘荡。 从另一边逃出生天的小工,已然泪流满面,紧紧握住拳头,发誓要报仇血恨。 化作宝剑的荒,内心仿佛感受到这份愤怒,轻轻颤动。 故事很简单,也很悲惨,在这个年代却不甚离谱。 本是平民的铸造师,从小喜爱铸剑,跋山涉水师从名人,铸剑技巧也渐渐提升。 出自他手的名剑数不胜数,周围地界的侠士名流都对他尊重有佳。 本来他以为自己一心在剑,世间再难有能引起他兴趣的事。 直至遇到他的妻子,木讷呆板的铸师傻不拉几地就被勾走了魂,两人很快陷入爱河,并生儿育女。 从前古板冷漠的铸师,也渐渐有了笑容,找到比铸剑更快乐,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他的家庭。 于是,铸剑的技巧便生疏起来,渐渐地买剑之人愈少,名声也不如以前响亮。 铸师却心甘情愿,多出时间来陪妻子孩子,反而快乐。 可好景不长,邻国混战,他们这地方被一个侯爷占据。此人荒淫无道,骄横跋扈,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某一天黎昌侯爱将与邻邦角斗,被宝剑一斩为二,那对手更是号称他的剑乃天下第一锐利,其他金戈不过尔尔。 这可激怒了黎昌侯,他立马召集国内铸师,命令他们造出超越之剑,让他出口恶气。 起先倒是有许多滥竽充数之人前去,可铸造之剑,别说那号称第一之物,就连黎昌侯宝库内的剑都不如,通通被斩了头颅,挂在城外。 侯爷手下之人为博其欢心,自然下了一番苦功,生生把隐居的铸师找到,让他出山铸剑,还许诺他金银财宝,高官厚禄。 早已淡薄的铸师自然不愿意,可也不敢得罪他们,故而前去用心铸了几把剑,算是应付差事。 不得不说,铸师的水准仍在,比起那些残兵强了不知几何,很快就从宝库中脱颖而出。 黎昌侯喜出望外,拿着这几柄宝剑再次去比试,还赌上丰厚资产。 结果如何,看铸师状态便知,必是败了。 怒不可遏的侯爷要将铸师千刀万剐以谢心头只恨,但又不甘心自己永远比不过那天下第一剑。 不知是哪个门客谗言,说剑乃凶戾之物,铸师现在这般状态,失去了铸造之心。还举例铸师年轻时的声名来作比较,言道要想铸造出好剑,就得亲人葬剑。 黎昌侯一听,门客说的有模有样,他便鬼迷心窍地信了。 拿出收集的天外星陨,让铸师再造一柄剑。 并且在开炉当天便割下他儿子的头颅,血祭剑炉。 火焰,鲜血,烧红了铸师的脑袋,狂癫的他要找黎昌侯拼命,可望着一排排跪在他面前的家人,冰冷下来。 于是为了那一丝机会,他再次全心全力地铸剑,甚至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可天外星陨岂是凡物,任凭他日夜锤炼铸造,也花了有数年时间,才堪堪打造成剑胚。 每隔半年,便杀掉铸师的一个亲人,从外围的叔父,到亲生父母,再到他的小儿子。 日夜铸剑,心力交瘁。铸师蓬头垢面,双目血红,甚至身上散发着臭味,勉强流露一丝坚毅,道明这人心中的一丝希冀。 可惜,这最后的希望也在漫长的时间消磨下失去。 黎昌侯等了数年,还是等不到他的宝剑,再无忍耐之心。 为了激起凶剑的怒火,他将铸师仅剩的亲人,其妻子和女儿拉至剑炉旁。当着铸师的面奸银了两人,临了还把她们大卸八块,丢入剑炉。 无论铸师怎么哭喊求饶,威胁自残,喉咙吼破也没有用。 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女的血洒在炉中,万念俱灰。 就在他想自尽,结束这悲惨一生时,那门客又站了出来,告诉他不要前功尽弃,把对黎昌侯的愤怒融入铸造之剑中,日后名剑有灵,会为他报仇的。 这番说辞,自然还是想要他铸剑,哀莫大于心死,没有亲人的铸师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恐怕只剩下仇恨。 不知铸师有没有识破他们的诡计,终究还是耸拉下手,满腔怒火地抬起锤子,再次铸剑。 又是几年过去,依旧没什么成就的铸师,渐渐淡出人们视野,看守也松了许多。 就在此刻,他寻到机会,逃出生天,避到早年他铸剑的一处隐秘之地。 如今十年期满,宝剑将成,黎昌侯不知从哪得到消息,要来抢夺这柄绝世好剑。 这倾灌了数十人鲜血的仇恨之剑终于诞生。此刻铸师燃烧的躯体,好似跨过山丘阻挡,看到一生所期。 回忆浮生。儿时顽皮,父母教诲;少年情窦初开,美人采薇;中年孩儿绕膝,尽享天伦。 可这一切,都被无情怒火燃烧,一干二净,也烧出这柄星陨之剑,铸师用血刻下剑名“幽影”! 纵使荒运转金蝉,这份愤怒也占据了他的意识,使他处在混沌朦胧中,时而清醒,时而迷蒙。 他依稀记得,小工带着幽影潜逃,作为唯一衣钵弟子,一心想着为师父复仇。 数年江湖流落,结交无数侠客文人,却无一人能够担此重任。 甚至过去铸师施恩之人,恩将仇报,尔虞我诈,差点还丢了性命。 直到某天,失魂落魄的他救了一个泼皮和其老母亲的命,本来没有放在心上,对方却执意报恩,甚至还查清了他的身份,小工便向泼皮交代了事情原委。 纵然对方是黎昌侯,那人也面无惧色。 说实话,这等惨事,在如今国度并不少见,却没人能反抗侯爷,便知其难度。 为国为民,救民于水火,泼皮没有这般说。 他本就市井蛮人,也没多少文化,甚至干过不少混账事,可恩人对他母亲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便言明:“现老母尚在,却也日夜为艰,恐怕不久于人世。待老人家颐养天年,便是他复仇之日。” 于是小工取出家产,照料两人,更是将幽影交与他手。 没过一年,泼皮之母便去世,他再说守孝三月,以尽孩儿责任。 可三月过后,那人依旧没有动静。 自认为识人不明的小工,悔恨不已,愧对师父信任,每日以泪洗面,可惜失去幽影,他又拿什么去报仇。 便在一个风雨交加之夜,如那日幽影剑成,烛火摇曳,一身铠甲的小工,下定决心夺回宝剑,却不想泼皮主动来寻。 开口便言:“黎昌侯不得民心,再次败于邻国,他必然心有不甘,此时若有知情人告密,说有名剑下落,他必定会接见,不过需要投名状。” 冷峻目光扫过,已明白其话中之意。 小工狰狞眼眸凝视着对方,泼皮清澈双目与之对视,没有丝毫愧疚。 “哼!” 冷哼一声,泼皮皱眉,反问道:“你不信我?” “不,没想到最后帮我和师父的,不是大侠名士,反而是你这市井泼皮。 一诺千金,便是君子,这头颅你便拿去,让我亲眼看你割下黎昌狗贼的头!” 说完,便拔起腰间佩剑,血溅当场。 泼皮用布匹包裹好小工头颅,拜了三拜,随后转身便走。 模糊白云弥漫,再有意识的时候。 已经是巍峨宫殿,一卑躬屈膝的少年,满脸逢迎笑容,缓缓走上台阶。 宝座之上躺着一个被酒色掏空的中年人,皮肤白净,面目刻薄。 左右手还揽着两位衣衫不整的美人,手指不停地在亵衣内乱摸,浪荡大笑。 瞅了一眼谄媚泼皮,不屑地抬了抬脚。 让这贱民上前,还是听说小工对他不错,却恩将仇报,反而割了脑袋前来领赏,很识实务。 少年仿佛知道侯爷心意,打开宝盒,沾着污血的脑袋便滚了出来。 黎昌侯见过那徒弟画像,果然无误,狞笑着踩住这脑袋,呸了一口:“不识好歹!” 当然,他自然没忘记最关键的事情,开口问道:“名剑在哪里?快告诉我名剑在哪!” 泼皮望着黎昌侯渴求的目光,灿烂地笑道:“自然就在此处!” 听闻此言,黎昌侯吓了一跳,撞翻两名美妾向后躲去,可很快反应过来。 他最是惜命,故而所有觐见之人无论是谁,都得严密搜查,故而这泼皮虽然携小工脑袋而来,身上也自然没有凶器。 意识到自己被戏耍,恼怒的黎昌侯大吼到:“你敢戏弄我?” 少年却极其郑重,回答道:“幽影就在此处,今日取你性命!” 此话一出,荒感觉整个世界都停止,他便立于此地,观众生象。 泼皮的镇静,黎昌侯的恼羞成怒,身旁美妾的恨意,台下弄臣的惊慌,淋漓尽致。 每一道情绪,都是那么真实,他不再被愤怒束缚。 此刻所有人的命运便在荒的一念之间,可以将恶贯满盈的侯爷一剑封喉,快意恩仇。 也能将泼皮少年斩杀当场,跟随势力不凡的黎昌积攒魔性。控制住这傀儡,什么妖娆美女阳刚武夫,都得血祭剑下,人性将作为滋养剑格的辅料。 这是剑格过往?还是幻象考验?选择对或许就能度过此关,选择错甚至自己也成剑下亡魂。 环顾四周,荒哂然一笑。 随即幽光一闪,自灯火辉煌之背,黎昌侯身后阴影,一柄昏暗紫剑猛然斩出。 生生穿透脖颈,颤抖的黎昌侯捂着喉咙,血液不住喷射,想要回头看偷袭之人,却怎么也扭不过脖子。 泼皮少年同样惨淡,长剑贯穿黎昌后,刺入其左心,紫耀纷飞,生机断绝。 随后剑气纵横,将在场大臣杀得七七八八,便有那诛心门客,死不瞑目。 尖叫,混乱,宫殿内血腥喧嚣,杀气盎然。 只有泼皮少年面色从容,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踢开黎昌侯的脏脚,小工沾满泥土与血腥的惨白面容就那么盯着黎昌。 似乎嘴角露出一丝诡异微笑? 眼前场景如玻璃一般破碎,荒恍惚间再次回到石碑前,那一幕幕人间之行仿若亲身经历,难以忘怀。 这样便算过了一界? 他不太肯定,剑格对他的认同似是而非,又好像不太满意。 剑丸最后如何抉择,他不甚知晓,或许能够完美还原场景,便会得到最佳认可。 如此状态,恐怕会留下后患。 不解愤怒之情? 一家人的血仇,奸臣的妄言,欺世盗名的俗人,这世道肮脏不堪,不若一剑斩个清静? 杀掉这两个失身女子,既然命运如此悲苦,逆来顺受,还不如死了解脱;飞出宫殿,把这助纣为虐的军士血洗,净化肮脏的魂灵;降落都城,满目苍痍的大地,和麻木不堪的百姓,不如快入轮回,避当世之苦。 别说,以此剑凶性,极可能便是如此结局。 可那是剑,不是荒。 握剑的人既然是荒,他就做出自己的抉择。 泼皮少年以凡身饲剑,精血亏空,再无生机。 故而他一剑而过,成全对方承诺。 其余世人,诛首恶帮凶,以平凶剑愤怒。 这大概是过关的最低门槛,怪不得剑丸不满意。 可荒体悟的,却是那一道道复杂的人世情感,百般磨难,纵然杀干净这一方天地,又能如何。 只要落于红尘,便有苦难快乐,须知铸师心悲,岂非黎昌之乐?宫城破碎,岂非百姓之欢? 这纷杂世间,谁能说得上清静无为,纵然大罗金仙,也有灾劫之祸。 苦海无边,应在此处。 手缓缓向下移动,荒毅然决然地开启第三剑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四十九章 剑格(四) 血红荒芜,赤地千里。 无尽杀戮欲念,千百乱兵相煎。 荒降生的瞬间,就已知晓,身处地狱道。 这般杀念与磨难,身为剑心,互相杀伐,深受苦痛磨难,却永不死去,不得超生,故称地狱。 一柄长剑,万千血肉中翻滚,不存在剑意多少,只要能活下来便是渡关。 最为简单的劈、砍、刺,简单的动作重复上千遍,上万遍,方能返朴归真。 在这场杀戮盛宴中,荒渐渐有所领悟。 剑丸之能,在于快、锐,由于煞气凝练再加剑格巩固,出剑往往瞬息之间,在对方未反应过来时便取下人头。 锐利自不必说,三分凶煞气,大道垂青,金兵铸造,便无往不利。 故而剑丸是凡俗修真者最认可的法宝,但至仙人境,就不是这般套路。 盖因仙人身躯折损,亦能存活。 纵使飞剑斩掉头颅,也毁不掉仙人性命,故而飞剑附着仙法,另有玄妙,须得把神魂尽灭,才算高明。 之前荒对剑丸有所图,却自认为不是个剑术好手。法宝虽不像普通武器那般繁琐,但要得心应手,也要日夜磨练配合。 这就好比修行道法,道气积累乃每日打坐吸纳元气而来,勤练苦修可不只是说说而已,耐得住深山寂寞,不过最基本的要求。 剑丸同样如此,想要发挥出最大威力,便要多练习。 例如在空中如何辗转飞驰,什么度才是最强状态,距离多远方能感知最佳。 通常通幽境御物,能够御使五十步已经极限,再远神魂就无法支撑,威力也下降许多。 荒意念挥剑,与万千兵戈对战。 于最简单剑技中磨练,很快便有一套熟悉的战斗方式。 亏得荒所掌控剑丸坚硬无比,硬碰硬也无妨。 不知过了多久,周边已经再无完好的兵器,断剑散落在大地,堆砌高高一层,名副其实的剑冢。 道气早已消耗一空,只凭本能纵剑,驰骋剑场。 所谓地狱界,本该不生不灭,但拥有金蝉的荒,每次斩落,便于六道中剔除,生生磨灭其余剑魂。 此考验对于阴阳五行劫法之人,难如登天。 不破业力,无论斩破多少剑,都会重生再来,最终耗死在这里,一无所获。 只有类似六翼轮回身这般秘技,才有作用。 荒开始有所猜测,金蝉怕是与西方道统有关,并非五行劫法。可要说真是西方圣法,那必定是圣人所传,金蝉子为何不寻求避难? 一时间想不通,这里或许也有道统计较。 自家师门的水不比少阳劫难浅,或许修至仙人境,找到那两位同门,便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收了宝剑,回到石碑前,紫纹已完全消失。 便有三颗宝珠悬浮,光华四溢,围绕荒旋转,传来阵阵天音。 很快,荒便明了这宝珠含义。 剑格真容乃具象,轮回三道只选其一,只有寻到真正剑心,方能收服剑丸。 这倒是难住了荒,万万没料到度过三关,还有这最终抉择。 仔细思索,顿时有所领悟。 天界不说,乃完美收官。人间界与地狱界怕是有所不满,与剑格相悖,故而多生此节。 若真的与剑丸契合,那便能同化剑格,三界自然主动俯首。 该选哪一界? 三枚宝珠如同头环,绕着他的脑袋转个不停,嗡嗡嗡地发出干扰。 其实这三界都是剑格一部分,无情、意念、杀戮,皆是其部分特性。 现在要做选择,不过是荒的作为博得了剑格的一些认同,却又不完美,便给他机会,让他识别占据剑丸的主剑格。 无情无性,天道自然,威力最大的便是第一界。且天作为六界之上界,按理说是最佳选择。 何况他在天界的感悟最深,最为契合剑格,选它说不定便能收服。 感受到他的念头,其中一枚珠子便活跃起来,慢慢靠近荒的眉心。 可心思一转,回忆人间界历程。那是剑丸来历,并且唯一告知剑名之地,更透露一丝剑丸神通,或许才是真相? 可剑的思维和人能相同吗?他是觉得人间界比较重要,是加入了主观情感的,剑恐怕没有这般感情。 至于最后的地狱道,他是排除掉的。 此界虽有难度,凭借六翼轮回身才撑过,可对于修轮回道的人来说,就颇有些普通。 他自然没把五行劫法算入内,很明显这幽影剑就不是五行道,能将它运用自如的只能是其它法门。 犹豫片刻,宝珠愈发收紧,荒知道要做出决定。 也没有畏缩,玄念一动,高速旋转的一枚珠子猛地扎入识海。 成败便在此一举。 …… 场外剧变突生,在场众人万万没用想到,太辉子会当着众人面杀了虚灵子。 纵然弟子们人暗中龌龊,那也是暗中,当面杀同门,这在少阳宫是重罪。 若被刑罚殿知晓,轻则面壁百年,重则当场诛杀。 何况前一刻两人还互相帮衬,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剩下三名弟子满脸骇然,赤螭也惊讶异常。不过她灵慧非凡,顿时就想到更严重的问题。 暂且不论太辉子动机如何?他既然当着他们的面动手,难道不怕门规责罚?还是说他已有所准备。 暗暗运转功体,备下防御姿态。可刚气提周身,便感觉浑身一阵酥麻,无力感充斥身体。 见此情形,赤螭心中暗呼糟糕。 这可不是清灵符的后遗症,纵然符篆消耗过多,可若耗费精血,还是能催动功体的。 现在却连煞气都感应不到,必定是出了问题。 看到赤螭俏容担忧,现出本体的太辉子发出嘶嘶低鸣:“不用多费力气了,金慎姬,你中了酥仙散,一时半会无法解除。” 听闻此言,赤螭猛地一震,转头看向旁边放置的天香丸,此刻丹香散尽,她便明晓缘由。 酥仙散,听名字便知此药的作用,甚至连仙人都能醉倒。 不过它的用途并非是作为毒药,相反是许多仙丹的辅材,中和药性,让食用者解除道气暴动的担忧。 况且此药性情温和,若非主动食用,玄关放松,根本不会生效。 纵使她道气枯竭,酥仙散也不可能入侵丹田。 此中疑惑,令她百思不得解。 莫非。 忽然灵光顿现,夕日清灵符,唯有这一个解释。 是这符篆作为引子,刺激混入天香丸的酥仙散,方能做到如此隐秘,连她这个通幽境都毫无察觉。 脑海中慢慢浮现出玉明妃那充满羞涩的面容,此时想来这趟拜访倒是颇显突兀。可对方神情真切,又不似作伪。 一幕幕过往自脑中翻过。 最初太辉子玄典挑战夺得副领队,众人皆以为他和赤应达成条件。 接下来虚骨姬任命,太清姬送符接连而至。 随后入界分队,又遇到这诡异剑丸,不得不用尽全力。 那虚灵子见到太辉说骗了他,他俩究竟商量了什么? 此刻再看陷入剑符的荒与特俗剑丸,一切都连了起来。 这场灾祸根本就是早有预谋,针对的便是她。步步谋划,天衣无缝,恐怕从剑池开启对方便计划好了,连赤应好意也成幕后之人的快刀,好生佩服。 赤螭略显苍白的脸看向慢慢靠近的太辉,却无太多惊惧之色。 以太辉子的层次,也不过棋子之一。这般瞒天过海之计,幕后之人必定在少阳权势十足,后台也足够强硬。 否则断然不敢设计袭杀她,须知赤应可是六子之一,而他们的师尊乃玄赤君。 见太辉子眼中挣扎闪烁,最后有恃无恐,便不由确信几分,那人地位绝对不下于赤应。 缓缓闭目,再一睁眼,赤螭轻喝道:“太辉子?你又何必助纣为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五十章 剑格(五) 赤螭此问,亦是她心中最大疑惑。 她实在想不出太辉子有何理由,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杀她。 在剑池之行前,她甚至都不认识对方。 太辉子人首蛇身,化作妖身,奸诈眼眸冰冷地盯着赤螭,满是愤恨:“可记得因你死亡的入道弟子?那正是我族弟。” 一道灵光脑中划过,赤螭看着蛇身的太辉子,终于记起这件事。 那名对她有龌龊念头的妖族蛇精,练法失控心火焚烧,没想到竟然是太辉子族弟。 事实上她甚至记不起对方模样,只知那人道心不坚,不能压制种族天性,做出她的道符拓印,淫思不止。 任何女子被如此对待,都会感到不齿,她听闻时也略有生气。 赤应更是上报刑堂捉拿对方,没想到人倒是抓住,却已成了一具尸体。 给出的通报便是欲火繁盛,由内化外失控而死。 作为化气弟子,在极端条件下或受伤极重时,有可能道气爆发。例如修行金乌诀的弟子,便有被焚烧致死的情况,可也极少。 故而人们都觉得是赤应出手,暗地里处理掉那弟子,再随意给个现场。 可此事确实不是赤应所为,倒非他不愿,而是还没等他出手就有了结果。 且那人还是赐道号时第一个上台者,本以为当得起勇冠,想不到如此不堪,惹得弟弟有些憋闷。 又那时是入道玄典即将开启,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没想牵连如此之深。 “如果说不是我们做下的,你会信吗?”赤螭颇显疲倦,自辩之语也显得十分无力。 “哼,又何须诡辩,当初下手时,何来的仁慈?现在即将身死,才想起不该?”太辉子满是嘲讽。 赤螭沉默无言,看着太辉冰冷双目,冷笑道:“什么兄弟情谊,这不过借口罢了,你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未曾提起。 必是有人给你足够好处,利欲熏心无所不为。” 太辉子没有反驳,上前两步挑起赤螭下巴,一双竖眼满是淫邪。 此刻赤螭脸色煞白,柔弱无骨。 且金慎姬乃赤应姐姐,高傲冰冷,通幽境巅峰,太归子都求而不得。此时却匍匐在他脚下无力反抗, 终究还是心智坚定之辈,压下心中烦躁,先将她扔在地上,朝另外三名弟子走过去。 受到剑丸牵连,虽说道气不稳,三名弟子仍有反抗之力,纷纷运功护卫,更急忙开口:“太辉师兄,我们共同进退,小弟保证不把今日之事言……” 话音未落,便被一道金光碾过,肉身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另一人见事不可为,大吼一声便冲了过来,金乌之焰直面而去,可在金轮之下,寸寸断裂,再无声响。 太辉转头看向最后一名弟子,便是对他心有所属的金薇姬,此女样貌同样不俗,虽然比不上赤螭那般国色天香,在本届弟子中也算翘楚。 金薇本想反抗,见两名同门惨状,吓破了胆。 弃了一身法力,跪着爬到太辉脚下,哭喊道:“师兄,求你饶我一命,你知我心意,绝不会泄露。” 毫无尊严不说,还搔首弄姿。见到太辉对赤螭态度,为了活命她也顾不得什么。 轻轻扶她起来,抚摸着金薇姬一头青丝,信子舔着她脸上泪水,眼中色意大增。 以为此行有效,金薇姬更是楚楚可怜,抱紧太辉。 可下一刻,血柱喷涌,血盆极致扩张,蛇信一卷便把她头颅吞下,只留还在颤抖的躯壳。 随后太辉吸气,精血便化作雾气流入鼻中,诱人皮囊很快瘫软下来,腐朽干尸。 太辉妖异面容沾满鲜血,却丝毫不以为意,眼中红光大盛,一副满足模样。 “来少阳修行,好久没享受这等血食了。以前在林间,我便养着数十雌奴,兴致来了便和她们玩耍嬉戏,待我爽完便一口吞掉,填做血食,倒也颇有滋味。” 言及往事,太辉没有多少留念,眼中清明依旧,似乎只是想说来恐吓对方。 可赤螭只是冷哼一声:“未开化的畜牲!” 这临死前的愤懑,反而激起太辉一丝兴趣,再次走至金慎姬身前,像是抓兔子一样把对方提了起来。 此刻化作妖身,足足有三米多高,再有赤螭中酥仙散功法尽失,比兔子恐怕还柔弱。 居高临下地望着赤螭,见对方虚弱至极却又不堪受辱的挣扎,太辉心中反而畅快。 “可惜,你是必死之人,连身子都被人预订。” 这话让本来闭目等死的赤螭微微皱眉,不过转瞬又明悟,对方认出她的真身不足为奇,想必是幕后之人早有打算。 赤龙,身属龙族,若是在四海之处,更是万妖之首。 不过比起上古时期龙凤呈祥,如今洪荒龙族已经沉寂,再不复当年辉煌。 她与弟弟两人被人追杀,投师少阳,便能看出窘迫之境。 虽然入门之事到处流传,可她俩身份却少有人知,除了两姐弟的师尊,恐怕只剩高层的天仙知晓。 一是他们有仇家,到处宣扬不妙。二则龙族身份敏感,虽然修行天赋极高,浑身上下却都是宝贝,甚至许多仙人都垂涎欲滴。为保护两人,故门派瞒下此事。 能够知晓两人身份,又布下如此谋略的人,心思幽深。 她丝毫不怀疑,对方杀掉自己后还要找赤应麻烦,做到斩草除根。 以弟弟对她的感情,若是知晓自己身死,必定要大闹一场,恐怕正中下怀。她的死便是谋划中的一环,继而环环相扣。 就在其思索间,石碑再出异象。 紫气弥漫,辉光浮现,第二枚剑丸嗖地一下飞走,脱离那紫色剑丸控制。 这一番动静惹得赤螭神光一凝,太辉子眉头紧皱。 没想到荒真有希望降伏剑丸,若是他得了那柄奇异之剑,是否有生机可觅。 可惜,她能想到的,太辉子自然想得到。 望了眼石碑前一动不动的荒,心中烦躁,真是个麻烦。 金轮一闪,人头落地。 没有血液飞溅的场面,只是一具无头尸身跌落荒土,脖颈金血弥漫,赤火焚烧,顿时连空气都燥热起来。 倾国倾城的仙子头颅,就那么滚落下去,转到地上。 似乎赤螭还没有反应过来,杏目圆整,至死都不敢置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五十一章 天山 一具娇美躯体立在地上,杨柳蛮腰,饱满高耸,再有碎花朴素道袍,一袭青衣气若幽兰。 可再往上瞧,便恐怖非凡。 无头血痕犹在,金色血液如同被封闭一般锁在躯壳内,只有少量鲜血溢出。 太辉子见此情形略显疑惑,但望着翻滚至远处的头颅,才安下心来。 不成仙人,凡俗之体受损,便再无生机。 纵然赤螭乃龙族,气血旺盛,也没有道理存活。 能够抗下他法宝一击,肉身未被金乌焰焚烧,已经说明赤螭的体质之强,要知晓对方可是中了酥仙散。 可不管怎样,赤螭都死得不能再死。 见这浑身金血,炽焰环绕的躯体,太辉子很想一口吞掉。龙族妖身,可是大补,说不定彻底消化后他能够晋升大日金乌体。 不过想起委托,便熄了心中私念,他得罪不起幕后之人。 连赤螭赤应这对龙族姐弟都敢算计,他若是私吞就只有死路一条。 轻轻提起赤螭尸身,从其白嫩脖颈后方,剜出一枚类似舍利的珠子。 落在他手上后,化作巴掌大小的金色鳞片,灼热难当。 龙之逆鳞,触之必死,可惜死了的龙是没有怒气的。 光是拿着这片龙鳞,太辉身躯内的道气就流畅许多,与天地之间的火元亲密无间,果然是得天独厚的种族。 怪不得赤应修行如此迅速,按理说赤螭进入真我也不该有坎坷,或许是天罡难寻,故意滞后。 阴阳五行劫法便是缺陷在此,任你悟性体质玄妙,缺了相应的罡煞,就难以更进一步。 若是选择差一些的阴煞,与自身道法不符,恐怕一生都难以窥得仙途。 太辉子拿到龙鳞,便朝石碑行去。 刚刚一道华光流转,赤螭人头竟然落在荒身旁不远,只是红发沾上泥土,显得有些肮脏。 摇了摇头,太辉子略有可惜,心中向道之情愈坚。 从前他遵从妖性,淫杀放荡。可如今红颜枯骨,纵使清水芙蓉的仙子又如何,失了性命不过腐尸一具,又有何用。 只要这次完成交易,便能获得梦寐以求的阴煞,大道坦途。快一步则步步先,机缘妙不可言。 停在荒十步外,太辉子看着荒凝神之态,心中也颇有佩服。 实话说,两人之间的交集颇显偶然,那玄典之战亦是为此谋造势,选中荒便是因为太字道号。 一届入道弟子,只有他们三人称尊。太霞姬幽铃不必说,幽火道书功法卓绝,更难得自身体质契合无比。连太苟子也知耻后勇,有渐进之势。 只有连战两人,才能证明自己本届翘楚,有力压群雄之能。 从之前荒拦下剑丸,到只身降伏此剑,胆魄、实力一应俱全,连他都有些惊惧。 可惜,这本就是一个局。 此剑丸特性幕后之人早已获知,而他与虚灵子结盟之秘便是告知他此处有高品剑丸,引得他来探寻。 可笑对方自以为拥有道文符篆便能高枕无忧,还妄图弃约独吞,正中下怀。他乘机与金慎姬组队,降低对方谨慎之心。 损失惨重呼叫赤螭救援,赤螭万万想不到,这一切都是为杀她而设。 至于之后如何应对赤应和刑堂,想必也早有谋划。 他自怀中取出一宝盒,其上金玉镶嵌,刻下龙象之印,打开后荧光微弱,温和气息环绕,一颗指骨大小的石头放置其中。 说石头也不对,这便是西方圣族圆寂后留下的灵宝,温和中正留有前世之法。 这一枚便是修轮回法之人留下舍利,由于他本身家族关系,许多洪荒秘闻也多有了解。 据他所知,西方圣尊传因果劫法,直通大道。准圣另有机缘,却也不是轮回之劫,故而轮回在西方圣族多有流传,却称不上最顶尖功法。 此道不仅圣族修行,连幽族都有所觊觎,故而法门庞杂颇有渊源,两族高层精通者不在少数。 此紫色剑丸应该便是修行轮回劫的大能所留,不知怎地被收入紫耀剑冢,又被幕后之人作为核心定下谋划。 不过荒能够用协剑符勾连,倒真的让他大吃一惊。岂不见少阳化气弟子皆变枯骨,说明五行劫法未必相容,他又是为何能坚持如此之久。 想不通,荒身上必有隐秘,待杀了他须得检测一番。 将宝盒向前一抛,舍利飞向剑丸,本来平静的剑丸忽然躁动起来,紫光闪耀。石碑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隐隐有低沉魔音,贯穿脑海。 太辉子慌忙离开原地,稍显肉痛。这舍利乃幕后之人赠下,本作为他逃出剑丸之宝,此时为稳妥还是献祭出去,扰乱荒收服。 本来有剑丸护身,太辉是万万近不了身的,除非荒在协剑过程中身亡。 不过那舍利不一样,同源之宝,可惜抛开那外层光鲜,实则是叛道之物,有它影响荒必死无疑。 果然,金光舍利慢慢消融,内里露出红色血核,像是微型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魔光大作。 见此情形,太辉子已露出得意之情。 “这剑池之行,当我太辉大运!” 可还未等他高兴片刻,剑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过,血核砰然炸裂。 随后一道紫光闪过,嗖地一下钻入荒的后脑,不见踪影。 下一刻,静坐的荒缓缓起身,转头望来。 四目相交,神色各异。 脸色略显慌张的太辉,突然悲痛道:“太苟师弟,这妖剑嗜血无比,将我等少阳弟子斩尽,连金慎姬都惨遭毒手。” 看着人首蛇身的太辉悲愤难抑,荒却不为所动,只是略显好笑地打量着他。 这等姿态,太辉若再不明白,就是白痴了。 随即面色转冷,问道:“你都知道了?” 见对方不装模作样,荒便失了兴趣,点头道:“剑丸所见,便是我识。” 此话一出,太辉心中大震,虽然他有所猜测,可荒亲口承认收服剑丸,还是令他生出一阵恐慌。 “怎么可能,那剑丸乃轮回劫法,你怎么可能……” 荒摇了摇头,笑道:“本来我也无能为力,谁想突然一股神秘力量滋补,竟然鬼使神差地就收服了。” 想到自己扔进去的魔心舍利,太辉顿时有种吃了屎的难受。 可就在他分神之际,眼前荒的身形已然化虚, 无尽恐慌在太辉脑中炸开,依靠蛇身柔韧,扭曲极致,可惜还是未躲过袭击。 一柄黑色烧火棍,如同利剑般横劈,生生将太辉子一斩为二,挡在身前的金轮被挑飞,瞬间黯淡无光。 这刹那之间,荒三变其技,击飞金轮,攻破道体,斩灭血肉。不得不说,地狱道的剑技磨练,好生了得。 “轰”地一声,沉重蛇身砸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荒面如金纸,吐了一口血,神色亦有萎靡。 金轮阻挡,终究还是改变了剑的方向。太辉子人头被斜着斩落,竟然没有立即死去,怒目圆睁,残破下颌发出嘶音: “你骗我! 我有再……生之术,你必死……无疑……” 断断续续的话语,蛇血喷涌,他身上银光浮动,竟然有连接之势。 可光华攀至头颅时,便再无动静,这一丝血痕如天堑般,隔断太辉子最后生机。 太辉张着残破的嘴,尖牙被打碎一半,本来自信神色逐渐恐慌,竖眼尽是绝望。 “不……不…… 你不能……杀我,你可知……家族” 最后的惨叫也回天乏术,长信拖至地上一动不动,太辉再无声息。 荒深吸一口气,运功恢复。 本来他选择人间界已成功,幽影果真是其核心。不过在神识内与剑丸斗法,耗费极大,纵使他大日金乌体,也差点被抽干。 魔心舍利确实造成了影响,不过幸好那刻荒已收服剑丸,回窍过程中便将这外道斩灭,不留痕迹。 却也惹得荒体内神识波动,道气不稳。 故而他假意震慑太辉,趁他露出破绽时金乌影袭击。 不得不说太辉反应够快,他刚刚动手,对方便有所察觉,更有天赋回生之法。 若非在地狱道磨练剑技,更是少阳令亲自斩灭生机,给太辉喘息之机,死得便是他。 毕竟剑丸受舍利影响,纵然没有这番变故,也得通幽境才能发挥,现在只能温养幽影。 至于他为何二话不说便斩杀太辉,一是对方谋划之深,必定要斩草除根,两人没有合作可能。 可最重要的嘛。 手中传信符一闪而过,荒转头望了望跌落在不远处火红脑袋,脸色阴沉如水。 盖因上面写了一句他拒绝不得的话: “救我,斩杀太辉,我有三相之门通往天山的钥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五十二章 天山(二) 赤螭人头飞起时,那枚传信令便顺势抛了过来,太辉子关注她的身体及其中逆鳞,却没有观察到这一幕。 荒走前两部,从地上捡起那颗美丽头颅,盯着看了看。 披肩红发已经被金轮斩断,脖子上一层淡淡红线,玄黄之血凝于体内,隐而不发。 要不要救她?救她,怎么救? 这是他考虑的两个问题。 对方仿佛笃定自己有能力降伏剑丸,临死前传信给他。若自己折损在剑符中,那赤螭岂不是生机破灭? 还是说这女人另有玄法,有活下去的把握。 太辉子说她是龙族,浑身是宝,可纵然如此,没有修成仙体,被斩首还能活下去?荒很怀疑。 赤螭很诡异,他在山谷寻找三相门时就有所察觉。 那时他还不敢确定,现在已经能肯定对方不仅仅为了招揽他,更是知晓三相之门的秘密,故而跟了上来。 从那一刻起,赤螭就对他隐藏的实力有了一定估计。 毕竟作为少阳宫秘境之一,只有少数高层才能获知,他更是通过少阳令才通晓秘密,那对方又是如何得知。 她此行前来,是否也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手中粘稠的金色血液开始变冷,血肉显得更为苍白。 纵然赤螭有什么逆天神通,恐怕也是有时限的,她也是在赌,代价却是生命。 荒犹豫一番,最终还是决定救她。 两人没有什么利益纠葛,本次剑池更是同舟共济,况且救命之恩,便担了因果。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进入玄门的钥匙,他金乌诀已经圆满,欠缺的便是阴煞,若此番剑池之行不成,便只能选择至阳神煞。 纵使赤螭心有歹意,杀了便是,纵使通幽又如何,鱼死网破之时可顾不得少阳令的因果牵连。 下了决心的荒,顿时抛去后顾之忧。 他自然没有起死回生之法,可有些种族有假死之术,唯一能做的便是尝试恢复她的身体,其余造化就看她自己了。 提着血淋林的头颅向赤螭肉身走去,缓缓将她的头合在断裂的脖颈处,竟然严丝合缝,若非其上一道血线,真看不出之前的无头之身。 那片逆鳞并没有放入,倒不是荒心生贪意,而是找寻半天也没有合适的嵌入口,似乎凭空生出的一般,便不再理会。 就在头身合一瞬间,红光大作,脖子周围生出一圈火环,牢牢罩住那断裂的伤口,生生把血肉融合在一起,像一条游龙般环绕。 片刻之后,周围泛起迷蒙之光,好似春花秋月之景,让人难以捉摸,纵然荒已远离数十步,仍然感到层次错落之感,内心一阵恍惚。 便在此时,秋波荡漾,赤螭离奇地活了过来。 荒心中却充满警惕,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女人,不论起死回生,或者假死瞒天过海,手段都高超的很。 手中鳞片忽然有些烫手,荒转目而去,便见赤螭浑身透红,温度也隐隐升高,却满脸疲倦,没有丝毫道气流转。 “谢荒师弟搭救!”声音嘶哑的很,就像是渴了十多天一样,干枯而沉寂。 看来她的状态并不好,这番假死消耗极大,更有道道死气环绕,似乎天地因果都发生微妙变化,后者自然是开启金蝉目观察到的,荒心中顿时安定不少。 其实也是多虑,毕竟凡俗之身肉体便是弱点,赤螭被砍掉头颅还能活过来,简直奇迹一般,若还没点代价,岂不是无敌? “你说知道三相之匙,在哪里?” 虽然对方道法诡异,他却没有忘记最核心问题,开门见山地询问,若对方骗他,那就不要怪少阳令无情。 被这少阳至宝斩杀,他不信对方还能活过来。 见荒眼中隐隐露出的冰冷杀意,赤螭咳嗽两声,强忍不适回复道:“紫耀剑冢不存在三相之地,可之前你发现的双相之门,我有办法开启,通往剑池真正核心——天山!” “我知你心中疑惑,这三相法门也是一位前辈告知。天山内拥有阴阳两境,我猜你是想要夺阳境内的阴煞,而我要前往的是阴境,故而我们两人没有冲突。” 荒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颇为震惊。 这等秘密她都知晓,却不为阴煞而来,只前往天山阴境,莫非? 盯着这红发火龙,虚弱到极致的道力,荒杀意沸腾。 并没有瞒着对方,赤螭已经从男子身上感受到这如刀杀意,颇为苦涩,却不同之前的婉转豁达,神情异常坚定。 “我言明真相,便是知晓瞒不过你,可天山阴境我必去无疑,此事合则两利,没有害你之心。 若你信不过我,便将这头颅斩去,还你一命。” 气氛忽然沉寂下来,荒缓缓走来,脚步声重重踩在心间,赤螭颤抖躯体毫无道气,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 迎面而来的剑气倒是没有,不过轻盈挠动在脖子上划过,痒痒的。 “哎呀,还挺烫手的!火龙都是这般体质吗?” 说着还瞄了瞄赤螭宽松道袍以下身子,确实壮观。 修道数十年,从未有男子如此轻薄自己,赤螭顿时俏脸红润,正要嗔怒呵斥,荒却变得严肃起来。 “我只是验证一下你是否真的活了过来,毕竟这洪荒诡异无限。” 脖子伤痕痊愈,知羞耻,神魂无异常波动,大概率不是诡异。 赤螭若有所思地看了荒一眼,露出一丝忌惮之色,没有再计较荒的轻薄之举,言道:“剑池之行三日而毕,须得快些行动。” 荒点了点头,再看一眼狼狈战场,几乎已没有什么痕迹,只留下太辉子人首蛇身的残躯。 “这白目银月蛇乃天地异种,你帮我收下他的躯壳,作为回报我为你提供入煞的材料以及你想要的丹药。” 盯着那断裂残躯,赤螭眼中却没多少仇恨,淡然的很,不过这般话语就代表了一种态度。 不会暗中晒成蛇干,撒盐分食了吧。 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见荒又露出奇怪神色,赤螭也懒得解释,只是交给他一枚手环,让他代为收取。 只见一道华光闪烁,那太辉肉身便入了法宝。 不得不说这娘们宝贝真的多,家产丰厚,储物之宝通常得真我才能使用,这枚手环却没有限制,想必又是一件珍宝。 将手环还给赤螭,环视四周,荒大日金乌体放出赤炎,黑土都燃烧起来,周围一片火海。 这自然是借了幽影的威能,虽然无法使用,这片天地却是其温养之地,故而金戈之兵瞬间焚烧。 赤螭也有所察觉,不过更让她惊讶的是,那恢弘到极致的金乌诀功体,未曾遮掩。 秀口微张,想问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叹了一口气。 她有点明白荒为何没有杀她,这便是答案。 既然我们都心怀不轨,又何必顾左言他,只要有利益与力量,那就是合作的前提。 假设她不是赤应的姐姐,没有三相之匙,没有许诺的材料。或者她实力不济,没有假死之法,斗不过幕后黑手,荒都会毫不留情地抛弃她,便是纯粹的利益关系。 可这番不掩饰的举动,正说明了荒无与伦比的自信,恐怕大日金乌体不过是最小的底牌罢,那奇异的身法,收服高品剑丸的底蕴,无一透露着神秘。 见身周火海肆虐,赤螭又无力行动,荒不得已一只手夹着女道,向先前的双相之地行去。 此刻的金慎姬身躯有些异常,纵然以荒的火抗之性,都觉得有些发热,当然不是对方羞涩导致,应该是火龙以及假死之法的特殊。 不过荒没有多想,对方显然也有颇多秘密,他不想细究。 其实他施以援手,除了这番利益关系外,是金蝉之道冥冥中的一丝感悟,说不清道不明,和劫难相关。 少阳劫,赤螭在其中扮演何种角色? 身后火海肆虐,心中道心清明,这劫难,不正是一点一滴积累,最后汇成江河湖海,滔天大势,无可避免。 世人或许会疑惑不解,可修习金蝉道的他最是通晓命数,这无声无息的劫数,纵使丝丝细线,又怎能瞒得过他。 两道身影于火海中远去,只留下残破战场,几缕孤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五十三章 天山(三) 由于带着赤螭这么个包袱,荒的速度受到影响,是来时的三分之一。 金慎姬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的臂下,安静地很。 事实是赤螭有所想法,也无奈实施,目前的她真就是一个凡人。 “你对幕后之人有猜测吗?”荒为了缓解尴尬,倒是问了一个好问题。 他对少阳宫高层确实缺乏了解,连六子之间的事也很少听闻,这次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果然,谈到此事,赤螭脸色立马阴沉下来,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大概有些眉目,具体还需要验证。” 荒是知晓她与太辉子对话的,问道:“莫非是给你符篆的太清姬?同为少阳六子,她为何要对你下手?” 踌躇一番,赤螭摇头道:“不是她,那张清灵符确实有问题,她被人做了利刃。 若明妃有心害我,那天在小炽山她就露馅了。” 见赤螭如此笃定,荒倒是颇为好奇,问她如何判断。 赤螭脸色阴晴变幻,瞅了瞅荒似笑而非的表情,还是透露一些:“我有手段感知劫数,其实在虚骨姬送来任命那刻,就对这场劫难有了感应。 明妃送我符篆,确实是好心,纵然没有清灵符,对方也会有其他手段来针对我。 但为了前往天山阴境,此劫避无可避,只能应下。” 赤螭显得玄妙莫测,自以为劫难之法,纵然荒神秘无比,也未必能懂其中含义。 常人来想,既然都已知晓此行血光之灾,还不避免? 荒却再明白不过,一是赤螭目的坚定不得已而为,二则躲避终究不是办法,必定有更核心的因果在其中,导致赤螭不得不应劫。 凡是和这等必果系在一起的,定是不简单的牵连。 他自己梧桐大劫,故而潜入少阳,不得已为金乌王寻找道统继承,这便是避无可避。 其实荒救下赤螭,还有一层原因,便是想借她的身份来接触其余的少阳六子,来检测出老金乌要的人。 毕竟是赤应的姐姐,纵然冷漠孤寂,关系网也是比他强不少,刚刚提到两人名,便是他早就想要验证的。 荒片刻沉默,倒是引得赤螭猜测,宽言道:“放心,这是我和他们的较量,不会把你牵连进去的。” 这话引荒失声笑了出来,都已这般局面,和赤螭走出剑池,还能置身事外?对方铁定会将他俩划入同一阵营,欲除之而后快。 显然赤螭也很快想到此间不妥,毕竟丙队还有一支分队,知晓这群人组队之况。纵然其他人的死亡可以解释为遇险,幕后之人岂会相信,越解释越是欲盖弥彰。 “你不用担心,我还挺想会一会少阳六子,等此间事了,还望金慎姬代为引荐。”荒不以为然地说出,赤螭却没有小瞧他。 这剑池必死布局,可以说生生被眼前男子破坏,实力高强不说,最关键的是隐藏极深。 明明只是一个入道初的弟子,不过化气境界,对上真我境甚至其背后仙人,凭何能安然自若,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两人心中各有猜疑,却也不明说。 一路沉默,不一会便到达那双相之地。 荒利用金乌焰焚尽血木,于林间开辟一条通道。 再见青铜巨鼎立于荒土,气象万千。 赤螭在路上便言,须得等她恢复功体,酥仙散药效褪去。 故而荒也不甚着急,于原地静待。 几个时辰过去,赤螭猛然睁眼,神光暗涌阴煞环绕。 看来不止是酥仙散,连通幽法术都恢复的七七八八,以赤螭如今状态,离其巅峰也不差什么。 对方功法恢复后,第一时间便瞪向荒,眼中颇有杀气。 荒却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盯着她,坦然无惧。 赤螭见恐吓不住他,也就收了气机锁定,她自然不是想要反悔,而是生气刚刚荒的粗鲁动作。不过那等紧急时刻,若是自己斤斤计较,岂不显得不够洒脱? 故而赤螭也未明言,走至铜鼎旁,拿出之前无人收服的水属剑丸,抛在空中。 “三相之地,必然异属,如今金木水齐聚,方开天山之道。” 那水属剑丸在鼎上翻滚旋转,散发出阵阵水波,鼎内混乱煞气纷纷驱逐,一时间清明无比。 刀剑齐鸣,金戈之兵似乎在鼎内飞舞,斩尽生机;随后碧波万顷,甘露滋润万物,于赤土之上枯木逢春,竟然生生长出一颗巨树,于血木中央诞生,勃勃生机。 而那巨木之根,如水波荡漾,奇幻飘渺,似乎联通着未知之地。 荒见此景,亦是心中暗惊,连少阳令都未提到此种方法,赤螭竟然知晓,实在是不可思议。 依他之见,少阳令未必不能如此施展,最简单的就是带他直接进入天山,可那番波动必定会被熟悉的仙人感知。 虽然不知少阳令在忌惮谁,可想必仙门内有一位道法通玄的金仙,对少阳令极其熟悉,故而每次他询问对策,这法宝总是遮遮掩掩。 赤螭不同,她必定是谋划许久,有万无一失的方法进入,不会触碰到天山禁制。 她抛入青铜鼎的可不止是一枚剑丸,还有一镂空宝鉴,晦涩难视,若非他开启金蝉目,还真无法窥得真迹。 “三相之门已开,跳入池中,便可穿梭入内。不过我要忠告一言,玄天神煞另有守护,道友须得小心,免被反噬。” 说完,赤螭便从鼎跳下去,那巨木之根波动一番,如水纹晃荡,她的身影已然消失。 荒走上前去,端详片刻,竟然无法窥破这水镜边缘,实在巧妙。 赤螭必定是先入了阴境,还隔断连接,此刻巨鼎炽热无比,阳气汹涌。 荒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巨鼎之中。 随后巨木凋零,青铜鼎气息暴乱,各类阴煞残留横冲直撞,将这血木林撕得粉碎,最终巨鼎四分五裂,入口消散。 至于进入阳境的状况。 便是四周朦朦胧胧,荒如同落在沸水里,皮肤都被烧的通透,不过有大日金乌体护身,勉强还是穿过通道。 再一睁眼,四周冰雪皑皑,漫天飞雪,与进入剑池时的山顶一摸一样,脚下更是有无尽阶梯,恐怕也是九千九百之数。 可荒看得分明,这绝对不再是那外相实物,而是剑池秘境的核心孕育。 每一滴雪花蕴含着阴煞杀气,整个世界充满压抑,寂静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双目略有血红,荒凝气一震,才恢复清灵。若是在此地待久了,怕是会被杀气侵蚀,变成一个疯狂的怪物。 雪下得极大,不仅仅遮掩视线,连感知都下降不少,金蝉目也无法窥得天山虚实。 荒只得拿出少阳令,利用热源指引他前行。 不得不说,有这家贼帮忙,他很快便找到目的地。 见周围布置,竟是那入山玄门之处,于中央之地放置一柄巨剑,自云端插下,数百米的沟壑,让人望而却步。 那巨剑中央,有一团刺目光彩,环绕层层道蕴,上下共有九层,乃七色天加黑白两天,自成乾坤,恢弘浩渺。 只是见得第一眼,荒便心有所感。 玄天神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五十四章 玄天神煞 玄天之气,九色神煞,聚天元之道,凝光阴日月。 关于洪荒诸天的传闻,由来已久。据说共有三十三重天,得道仙人便可入驻云霄,俯瞰人间。 不过荒根据典籍查阅,如今三十三天破碎多数,只剩下九重云霄,被世人称为九色天。 若修为达到人仙,便可腾云驾雾,进入九色天。既然真我境即可飞空,缘何到仙人才能入九重云霄,其关键便在于这玄天神煞。 入赤天一重,便得跨越充斥其外的玄天神煞以及玄天九霄云罡。在赤天之外,弥漫着火红之色的煞气,沸腾血肉,非得肉身修行有成的大妖,或者具备仙人之躯的人仙,方能踏入。 可这样一来,玄天神煞岂不是人人可得?只要人仙去赤天一趟,不就收获? 自然不是如此简单。 玄天神煞乃九色齐备,而赤天只有一色,也就意味着,想要收集玄天神煞,须得踏遍九霄,用极其特殊的方法让九色神煞汇聚在一起。 且不说遍天煞气罡风肆虐,九天之上更有无数天生地长的异种,实力高超,连仙人都避之不及,非得大罗之辈才有能力遨游。 而且此煞分为九色,遵循道法,天地自成,再想把它合为玄天,极其困难,须有秘法辅助,方能功成。 这么多限制条件,自然是非比寻常之物。 除开四煞前三,皆是梦幻飘渺之物,这玄天神煞位列第四,便说明了它的珍贵。 只要身在洪荒大地,纵是江河湖海,都在九重霄之下,越靠近天空,阴煞之能越强。若是之后晋升仙人,在云端斗法,更可借用赤天之威,恍若天道。 最为关键的是,九重霄覆盖乾坤,性质阴阳相和,没有任何短板。无论是修行五行劫法,还是阴阳之道,亦或是西方之术,再或者种族天赋,它都可以完美契合,达到百分百的威力。 这种无差别的适合,说明了天道之广阔,对于万物一视同仁。 其实仙门功法的级别,从修行限制上便能窥得一二。 圣人传法,阴阳五行劫,便是罡煞之法,几乎整个洪荒族群皆可修炼,此乃大道。 而少阳宫这类仙门,便是在阴阳五行劫中拥有三门顶尖法典,能够修至仙境,主修赤火阳级之道,也就是金乌诀与夕日神典,有大罗之威,便算顶尖仙门。 再有偏僻一些的,如三族秘法,只适合本族修炼,对于炼器炼丹也有许多限制,就只能称上等族法。当然,像是妖、幽、巫这等大族的通族宝典,就是另外一回事。 可无论你修行何等功法,这玄天神煞皆可为修者所用。入煞通幽,炼化兵器,渡劫过难,无物不融。 荒修行金乌诀,至阳神煞确实很合适,可缺了一丝变化。若能得到玄天神煞,那千变魔象连气机都不会露馅,简直完美。 玄天神煞九色齐聚方能使用,这是典籍中强调之事,也就是说单一或几种汇聚,反而会有大问题。 至于如何汇聚,倒是没有说,估计也是核心之法,谅通幽弟子也无能为力。 确实,单单飞遁升天就得仙人境,更别提遍访九天,还得用秘法采集,简直想都不敢想。 若非是得知天山内部放置玄天神煞,荒是万万不会打此煞主意的。 至于是谁放置,这就不得而知了。老金乌的可能性最大,也有可能是另一位大人物,总之少阳宫的底蕴还是满深的。 这漫天飞雪下,神煞九色光晕印照,颇有些刺眼。 荒驱使黑漆漆的烧火棍,该是它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只见少阳令飞至空中,轻轻一震,身上黑灰瞬间脱落,露出金光闪闪的本来面目,似火焰铸就的赤金之物,看之在物界,下一眼又在虚界,仿佛是金焰焚烧,虚空都塌陷了。 这也是荒首次看到少阳令神威,从前总是黑漆漆不显眼的模样,最多提点建议或者报军情,从未像今日这般耀目。 毕竟是老金乌赐下,少阳宫的镇派之宝,或许在别处作用没那么大,可在少阳宫内,简直是太上皇般的存在。 须臾之间,飞雪便被隔断在数百米外,留下干净场地。 那巨剑倒是还在,沟壑却充斥着九色辉光,极其耀眼。 原来玄天神煞飞绕的地方,此刻剑气纵横,且各色分离,根本就不是玄天。 想必这便是赤螭说的陷阱,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如天堑般。 若他按着直觉或者观测到的前行,恐怕就会被这分离的煞气分割,没有仙人体万万活不下来,纵然金蝉目都被欺骗,玄妙非凡。 毕竟是剑池核心之地,有此等禁法不足为奇,即使金蝉目再是神奇,他本身修为也不过化气,自然参不透这等障眼法。 可少阳令不同,它一出场便直面本源,周围禁制仿佛遇到了老祖宗,一点异动都没有。 随着金光一转,少阳令好似在拔出什么东西。 只见那云霄巨剑微微一震,地动山摇,随后一柄九色灵剑被虚化出来,归鞘而回。 刹那间便飞入少阳令内,像一团云雾般层次分明,九色齐聚。 那云霄巨剑失了这团阴煞,黯淡不少,却也没有崩溃,只是威严大减,连周围的雪花都消融许多。 此乃阴煞杀气凝聚而成,也从本质上说明天山的阴煞驳杂,恐怕剑丸孕育会大打折扣。 不过巨剑未毁,说明玄天神煞有留存,还能镇得住场子,少阳令给出的时间是数十年,毕竟得兼顾整个剑池,之前的分量倒是恰好。 他取入煞需要的标准量即可,虽然说玄天千百种好,可若是一次取尽,那必然五行暴动,少阳令想瞒也瞒不住,与他的计划不符。 而且取玄天代替至阳,本就存了减少梧桐涧因果之连,若大闹一番,反而不美。 贪婪之心乃修行大忌,纵然修为有成,世间总有无尽宝藏惹人心动,日日惦记便是取死之道。 譬如这飞雪深处,亦有两地发出波动回应,恐怕也是世间难寻的阴煞,用来镇压天山。 可荒心中没有丝毫波动,既然目的已达成,便不会节外生枝。自己不过是化气修为,真要不知好歹,就是愚蠢。 少阳令再次变回漆黑烧火棍,打开一道通往剑池的玄门,他在入门前犹豫片刻。 思索之事自然是同样神秘的赤螭,她知晓天山之秘,却丝毫不在乎玄天神煞,是否说明阴境有更重要的宝物? 其实入了天山,少阳令便可贯通阴阳,只要轻轻一点,他也能进入阴境,看赤螭所为何事。 手伸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擅自闯入。 不说阴境确实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单是看赤螭神情,便知此物乃她必得之物,万万没得商量。 至于隐秘,倒不曾见得有多重,或许是信任他的人品?又或者说,她甚至很想自己参一手,置身其中。 正如赤螭讲的那样,冒着身死的风险,也要来此地,这便是劫难了,他可一点都不想插手。 且对于赤螭图谋,倒不是完全一无所知,或许与他的目的不谋而合。 念至此,身影一闪,便回归剑池。 腰间令牌九色环绕,渐隐于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五十五章 玄天神煞(二) 少阳宫云雾飘渺之上,在崇山峻岭间隐藏着一处别致的阁楼,其内有数十灵石雕像,栩栩如生,气象各异。 若是细瞧,这些雕像与少阳宫各处秘境景观极其相似,连气息都相同。 譬如那最中央的千丈壁仞,少阳宫三字横贯巨石,只看一眼便能感受到恢弘之景。 看守此地的是三个道人,皆为真我境修士,气势雄浑定力十足。 忽然其中一人睁开双目,疑惑地望向其中一处石雕,那是一柄巨剑从天而降,插在皑皑白雪的峰顶。 “刚刚剑池天山是否有异常波动?”他望着负责此地的另一位弟子,踌躇片刻还是说出疑问。 可那名看守者眼目一睁,收了神虚之法,平静地开口道:“是我借天山参悟道法,稍有波动,无需紧张。” 果然,片刻后那石雕再无动静,十分稳定。 最后一名弟子也向此边看来,不过未曾出声,或许是认同了对方的说辞。 此处名为阳尘阁,是少阳宫秘境的关联之地,亦是最核心的护山大阵控制场所。 只要各地有异动,阁内灵像就会发出警告,而守护之人便可通报上仙,开启阵法禁制。 他们自然不是操纵者,这等山海秘禁,纵然动分毫都得滔天法力,真我境还差的远。 不过汇报倒是可以,他们三人时时在此处借禁法修炼,还得盯着大阵情形,若有风吹草动便得请出师叔。 事实上动静倒也未必是什么坏事,例如某些灵境道气过于浓郁,就会有提醒,让门派去收割些灵田或者灵玉,通常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大事。 毕竟三人在此数十年,还从未遇到要紧之事。 故而那弟子轻描淡写地说辞,两人也不疑有他,况且灵像确实无甚波动。若真出了问题,岂会如此状态? 三人再次闭目修行,修道便是枯燥之旅,道行的增长便是日积月累而成,懈怠不得。 只是于阴影中,靠近剑池的那名弟子,嘴角微微一笑,不知何意。 …… 出了天山,荒落在紫耀剑冢,周围荒石林立,他却认得还是那双相之地。 本来孕育两枚剑丸的煞地,此刻却被毁的七七八八,赤螭抛入的是何物?竟然造成如此灾难。 看来赤螭还未回返,他便先行一步离去,朝着剑池的出关之口前进。 毕竟是颇为危险的秘境,如果实在无法坚持,自然允许退出。 譬如那断臂弟子金俞子,先行离去,反而逃过一劫,不得不说福祸相依,各有缘法。 若他没有伤重,还坚持跟着众人,此刻怕也是化作山中枯骨。 至于这场劫难,如何向上禀报,赤螭说她一力承担,不用自己说任何事,师门最多也就是象征性询问一番。 秘境寻宝本就是磨练弟子,死伤是常有之事,况且以赤螭底蕴,绝对能够将此事掩盖下来。 不过幕后之人的报复,须得小心。 是一计不成,暂时遮掩潜藏,另谋它法;还是手段炽烈,直接矛盾明了,站出来打擂,这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是谁暗下黑手,赤螭或许已有眉目,一旦验证便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荒对于此事倒是不着急,他毕竟是牵连进去的人,虽然此次绝处逢生全靠他,可外人并不得知,重视程度不会太大。 当务之急还是利用玄天神煞,晋升通幽,炼化幽影剑丸,实力提高才是最关键的。 至于门派内的争斗,他不想也不愿多管。 若是普通人,或许觉得与神秘的赤螭联手,对于修行甚至生存都有所帮助,又隐于暗处不用大包大揽。 可荒此刻的视界,恐怕看得最是透彻。 纵然少阳宫有千种变化,弟子门人有万种纠缠,此时生出,便是大劫初起,人心始乱。 任何大的灾难,最初都有一些不起眼的苗头,高楼倾塌不是一日之间的事。 老金乌说少阳弟子道心不纯,就无可救。虽然荒从未接触到门派高层,可从少阳六子就能看出,互相之间颇有龌龊,权力资源争抢,甚至有赤螭这种不怀好意的潜伏者,岂能不乱。 金慎姬,这慎与苟异曲同工,心有大志者不在一城一地,必有更深谋划。 身为龙族之资,这么多年来修行缓慢,恐怕是故意而为。今日的天山之行,便尽显峥嵘。 即使那些赫赫有名的弟子,谁又能像赤螭这般,连少阳令不知之事都能办到。 不过赤螭赤应姐弟,乃火龙属性,貌似被封印许多,涉及到上古时期的大战,荒所知不多。 否则以龙凤后裔的血脉,生来就是人仙之体,修行路上一片宽敞,如今却得从化气修起,纵然天资极佳,也委屈不少。 不过片刻,荒便抵达传送阵,向外一迈,眼前景色骤变,便是那高山峰顶,大阵密布。 镇守的仙人见他疲惫不堪,点点头,一挥手将他送入阵外,沿着台阶便可下山。 身周紫耀环绕,化气弟子却丹田存煞,自然是收服剑丸,故而得到认同。 荒的疲惫不是装出来的,收服幽影花了大半道气,又和太辉子一战,看似短暂无比,实则分毫之间见生死,压力极大。 便不再节外生枝,朝着自家道舍前去。 脑中思考的却是金乌诀入煞之法。 通幽自然不可能百分百成功,与自身功法以及阴煞种类很有关系,若是修为不够,纵然道气积累圆满,也难以引煞入体。 其实入煞,就是指炼气化神,将道气提纯再借阴煞之力,打开神魂天门,彻底掌控神识之力。 故通幽境便可御物,是神识之力大涨导致。 同样,想要真正控制阴煞,这天地间无形之气,便得靠凝练的神识来操纵,配合道气使出,威力剧增。 单说神煞的仪式,最为堂皇明了。 配齐金乌诀所需的红日散,极阳水,于天地至阳之时,引煞入体,冲破神识阻碍,最终能控制神煞便成功通幽。 说来也是由于神煞特性如此,例如幽煞及玄煞便更为特殊一些,特别是幽煞须得与地冥产生勾连,也就是体悟大地中的一丝道蕴,若能成功,对于土遁之术便略有心得。 至于劫煞,则另有玄机。 入煞的材料,赤螭说了会负责,荒不用担心。 至于修行道法功力,若化气阶段的大日金乌体都不够格,那就没人能入煞了。 或许最担心的是神识之力,毕竟神魂是人最本质所在,荒虽自认为不差,也不敢保证。 不过修行之路,岂有处处安稳,大道直行便得心中无惧,披荆斩棘,要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谈何修真。 纵然前路坎坷,十死无生,也无悔寻道问仙,生死间故见真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五十六章 通幽 剑池天山结束三天后,荒如愿见到赤螭。 他受邀前往小炽山,首次见识这不起眼却很实用的道舍。 实话说,门内奢靡建筑或者看起来就高大上的宫殿,他见过不少。荷花仙池,灵种神树,养着仙鹤飞禽,一派仙家景象。 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可好的洞天福地对于修行也是有帮助,故而结阵凝气者不在少数。 从最初的化气弟子开始,基本都是冥思来吸收天地灵气,再去粗取精化为己用,道气便成活水源头,故而化气乃万法之本。 可这般修行,碰上天地灵气浓厚的福地,还好说。若是在一贫瘠之地,本就匮乏无比,何来吸收。 例如大日金乌体这般鲸吞道气,即使少阳宫这等灵山,也颇显不足,只能自家聚灵成阵,化气修行。 小炽山倒也有灵田巨树,可比起赤应少阳六子的地位,就寒酸不少。 倒是中央的银杉古木,遮天蔽日高壮挺拔,有一番气象。 赤螭便坐在石桌旁,桌上早已备好绿叶青酿,静待客人。 荒倒是不客气,坐在石椅上,端起玉杯便牛饮起来,水温适中,有清香环绕,入口甘怡令人神清气爽,连道气流转都顺畅许多。 “虽然我不甚懂这仙酿,却不得不称赞一句,极好。”说完还装模作样地细细品尝,其实早已入肚。 赤螭轻呵一声,古怪道:“你如此胆大,不怕我下毒谋害?毕竟让你得知隐秘之事。” 荒毫不担心地说道:“有什么可担心的,隐秘是你不想让我知道的部分,我已知晓的怕算不上隐秘了。 何况我来之前已告诉几位道友,金慎姬请我喝新造的仙酿,还说会为他们带些。” 听前一句时赤螭还若有所思,后一句却让她略显嗔怒,这等浪荡之语,岂能瞎说。 可转头一想,事实还真是如此,虽然为的是交付通幽材料。 赤螭一脸嫌弃地丢给荒一个包裹。 打开一看,内里装的一透明瓶子以及一个金色盒子。 那透明瓶内装着发光的液体,甚至握住后隐隐有些烫手,正是极阳水。此材料取自极阳之涧,靠最近的便是九极赤炎河,也就是梧桐涧的外体,阳极炙烤,无物不焚。 当然,作为入煞材料,是经过提纯和处理的,且装着的宝瓶也非凡物。 至于那红日散,像是向日葵一般,内中红日普照,极尽热意。 荒见赤螭信守承诺,方才点头。 他自然早有准备,对金乌诀入煞的两门材料十分熟悉,甚至在易宝阁还亲自看过,甚至对药性等细节也了如指掌。 看到荒一脸满意的样子,赤螭本想细说之事,也没有开口,只是交代道:“待你通幽之后,剑池牵连之事再与你细讲。 如今便心无旁贷,全力以赴罢。” 荒点了点头,亦没有多问那日赤螭进入阴境后的状况,以及她调查的结果。 “我得快些回去,免得那些嘴碎之人误会,一传十,十传百可不好。我倒贱命一条,只怕污了仙子名声。” 作了一揖,转身边走,没有留恋仙酿美味。 赤螭没好气地说道:“不给你志同道合的道友带点仙酿?” 荒未曾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不必不比,狐朋狗友不配品尝金慎姬的仙酿。” 便快速的下了小炽山,一溜烟影子都没了。 只是快到山下时,荒才轻轻地用烧火棍碰了碰两味材料,片刻后悠然回归。 巨木下的赤螭继续品着仙酿,周围清香四溢,那一头红发也再次长了出来,长发及腰,赤炎流火。 不一会山上风浮树叶,那枚镂花宝鉴再次出现,其中镜内倒影的正是一位少年,看身型倒是和荒差不多。 可面部模糊不清,如一团黑影扭曲,见不得真容。 树下赤螭却没有太吃惊,望着远方消逝的身影,陷入沉思。 …… 金乌阁传功之地,另有供修习参悟的静室,四周火红岩石铸就,地面岩浆横流,燥热不堪。 荒便坐在中央的石台上,闭目凝神。 入煞所谓的天地至阳之时,可以是洪荒三阳最为炽烈之日,也可以是达到此标准的一处环境,例如此地。 上次千变魔象红月之日,实际上的天地阴时,实际上颇有些秘境技巧,能够铸就此等环境。 听说月殿便有专门的红月之地,供弟子领悟门内功法。 荒选择此地,一来是至阳之日还得许久,可门内暗流涌动,他等不得那么久。二来金乌阁门派重地,有仙人看守,这密室又符合要求,再是合适不过。 静待午时,周围山火愈烈,四周红彤彤地如火山内部。 荒猛地一睁眼,将道袍褪去。先是把极阳水一口饮尽,再把红日散掰开,搓成粉末散在身躯之上,运转金乌诀吐纳道气。 若是细看,荒健壮身躯散发金色浮光,若金乌游荡于筋脉之中,自丹田起,最终归于心窍。 随即从少阳令内引出九色煞气,如两道彩龙鼻中吸入。 心窍炽烈到极致之时,那玄天神煞恰好入体,凝为玄天无物不容,金乌于九色中翱翔,化作一道流光直冲脑门。 神识本是混沌昏暗,此刻被轻轻叩门,随即光芒普照,智慧顿生。 一时间过去未曾想明白的事情,有疑惑的功法,甚至情绪上的隐患,此刻都分毫具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比一座磐石,通灵化生,具备了意识一样。 沉重之感尽去,分散念头如臂挥使,甚至能撬物界之体,这便是御物之本。 这最关键的一步跨过,荒不由松了一口气,没料到神识关口如此轻松。 其实也是,金蝉魔典本就重神念,燃灯又种在神识之内,他很多观想都利用到神识,比普通化气弟子多了一分基础。 再者从最初的梧桐劫入局,金蝉子考验,一路揣摩大能的布局谋算,心智也愈发坚挺,念头自然更为凝聚。 再有大日金乌日夜修炼,一切便水到渠成。 御物之念生起,顿时便控制住体内的玄天神煞,各类归窍,逐渐与道气合而为一,不分彼此。 那九色煞气融入金乌之身,竟然丝毫不落下风,金光赤炎生生变为九色彩晶,环绕周身,最终才平和下来。 亏得是他练就大日金乌体,方能降伏这玄天神煞,普通弟子即使有缘寻得此煞,也压不住阴煞之力,最终煞气侵染,身死道陨。 怪不得历来成就高等煞气者稀少,功法修行也是关键。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洞内气温逐渐回落,赤红尽数被吸收。 正寂静之时,荒缓缓睁眼,身躯猛然一震。 九色环绕,金目凝神,好不威风。 玄天九色奠道途,神识一悟窥通幽。 遁地入煞证神法,御剑飞仙只等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五十七章 通幽(二) 练气化神,御物遁地,辨幽冥之所,悟天人真我。 在神识极力提升下,将其连接大地,顿时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万物生灵,皆出于此处。 可越是神识灵敏,便能感受到大地深处潜藏的恐惧,无声而黑暗,隐隐窥见轮廓,好似自己的一部分被关押在地底,呼喊呻吟着,渴望回归。 倾听与感受,会让道气和阴煞趋于稳定,可历来修真者都小心谨慎,只因接触多了,便会失去意识化作幽冥之物,丧失人性。 这也是为何谈幽冥而变色,可其中渊源,就不是一般凡人能了解的,只知尽力避免即可。 通常弟子倒也不会有太大影响,那模糊感应极其微弱,便是用尽功法,也少有清晰者。 荒却不然,在通幽刹那,他就听闻重重叠叠的混沌之语在耳边环绕,最远处也是最强大的便在地底,影响倒不大。 但若是细细感应,便有密密麻麻的炽热从虚无中诞生,于识海连接,仿佛要焚尽身躯。 另有暗中窥私之眼,鲜血淋漓,紧紧盯着他看。 黑暗蔓延,渐渐包围了他,浓密的死亡气息铺天盖地降临,压得人呼不上气来。 便在此刻,劫命燃灯散发莹莹辉光,如冬夜蜡烛,虽然微弱,却守护着最后的生命之芯,阻挡无边黑暗的侵蚀。 “呼!呼!” 醒过来的荒满头大汗,像是从蒸笼中捞出来一般,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这绝不是通幽的历练,必定是他自身特殊所导致,大概率劫难应身,有所预兆。 是修行金蝉魔典的通悟之处,纵使这景象没有具现事件,可冥冥之中就是有了预感。 炽热焚身,是少阳劫难所致?血色残目像极了梧桐涧天葬坑的血目,漫无边际的黑暗又是指代什么。指金蝉前路渺茫,或是劫尊因果未完,又或者更可怕的东西。 这段时间仗着自身修行有成,又有少阳令帮衬,虽处处谨慎小心,还是做的差了。 倒不是张扬狂妄之类,而是这等滔天大劫,做些实力积累对结果根本无关紧要,若以为增长点道行,就能延缓劫数,便贻笑大方。 炽焰焚身之苦分明已经及身,之前竟然一无所知。或者说灵识被蒙蔽,纵然以金蝉之感,也误入歧途。 这么一想,顿时浑身冷汗。 细细回想,不论是道殁之役,又或者赤螭剑池盗宝,其中都颇多古怪。 道殁这等诡异之物,按照常理是不该爆发在少阳宫内部的,之前他以为是自己插手的缘故,现在神识通透,便有些怀疑。若没有他,是否也会有另一个人引发这等事件。 而赤螭隐藏颇深,盗取天山阴境宝物,他从少阳令给出的诸多选择中,想起一件沟通幽冥的回阴镜。之前虽然一直怀疑,可毕竟那么多宝贝,此刻却极为笃定。 甚至在其抛入宝鉴,开启天山的刹那,似乎有那么一丝回阴镜的玄妙,可若她已经拥有此宝,进入天山阴境又盗取何物? 最为悬异的是,赤螭那日假死,说她应有一劫。此刻想来,那并非是替死重生之术,分明已经气息断绝,魂魄飞散,没有道理将头颅安置上去便活过来。 太辉子自身便有断体重生之术,最是防范,必定是用了手段确定她的状态,那她便真的是死了一次。 想到那一头红发,浑身炽热,便是道气溃散,死亡的表现。可之后无论对话或者行为,都表现的极其正常,又是何缘故? 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想到三族大劫会从门内开启,各种纷争杂乱频至,可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他金蝉的磁力作用。 若猜测无误,这两件事纵然在少阳劫难中,也定是关键,却刚好被他遇到。 所以意识才会模糊,避免朝着那方面想,一是有大能天机干扰。二便是自我保护,不愿卷入纷争,正如老金乌所说,这等劫难你看到它,它便看到了你。 只有借着通幽刹那,勾连幽冥,又有劫命燃灯护体,才于死中求生,窥得一丝真相。 怪不得金慎姬有恃无恐,她怕是非要搞个天翻地覆才称心。 那自己如何做?若立刻疏离,怕会引起对方怀疑,而且与老金乌的约定还没完成,须得借助赤螭,与少阳六子会面才是。 常理来说,接触事情越深,越和赤螭同一战壕,且以她的行为,大概率是对少阳有所图谋,也就是外家仇敌。 若某一日她身份被发现,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 不过自家情况,荒自己清楚。不说梧桐劫难,单是帮老金乌寻找道统传人之事,就深深干预了三族劫难,万万脱不开干系,所以他根本不怕什么身份暴露。 潜入少阳修行还是小事,金乌王若有心,完全可以暴露他金蝉道统,告诉劫尊门下,那仇怨比这可大多了。 可这样一来,牵涉的因果也就愈多,靠着金蝉子功法吊命的老金乌,必定也有所限制。 何况此时天机混沌,凡是围绕此劫难的因果,都难以算清,纵然大罗金仙都不行,何况那些天仙地仙。 这也是自己,赤螭这等心怀不轨者还能安然无恙的究极原因,而且这般人物还不在少数。 思考良久,才发现计时焰漏已快耗尽,不得已穿戴好先行出阁。 临走前收起少阳令,洞内再次恢复原状,看不出丝毫不妥。 身旁数位同门穿行而过,有的在注目石碑,有的在冥思功法,却无人注意一旁走过的荒。 也是,一个通幽弟子有何注意的。 出了炽热的金乌阁,迎面便是微风飒爽,清新怡人,纵然少阳宫乃有名的燥热之地,对于他却正合适,连念头都通达不少。 此次晋升,他不仅感悟危机逼近,还炼化了幽影剑丸。 本来他以为只是初浅的掌控,没想到刚引入煞气,便得心应手好似用了几十年一样,看来那协剑符的三界试炼没白做,苦是苦了点,效果卓群。 这剑丸的来历不得而知,毕竟不是仙宝,纯粹一股剑气意识,难有回忆。 不过此剑有一天然剑法神通,实属了得。 便是在人间界中市井泼皮用来击杀公侯的那一击,从敌人阴影中窜出,使人防不甚防。 前提是要锁定对方肉身神魂,修为高深者可能会有所察觉,最好配合的便是暗影幽煞。 此阴煞针对阳之暗面,无影不融,若纯粹的黑暗便能发挥最强实力,极其诡异。缺点便是面对阳极略有不足,不然就非是排幽煞十一了。 他自然没有暗影幽煞,可之前提过,玄天神煞万物皆融,九重霄之上有黑天,最是符合此等暗影。 刚刚将九色神煞纯粹转为黑夜,竟然与幽影剑丸无比契合。 至于最后的锁定,他放在金乌影身上,此法决可不止是飞天遁地之身法,更是辉光照耀之力。 何为影?金乌炽焰之下虚无诞生,即使再高速也逃不过洪荒三阳,故而金乌影更为高深的用法,便是施加烙印,只要击破便承受金乌影一击,乃他在通幽后悟得。 只需将光焰普照,便有影子,还会烙下金乌影的法术,幽影剑结合玄天神煞便可发动,斩人于无形之间。 这等攻伐之术,连荒自己都有些骇然。本来金乌影就速度极快,再有剑丸于阴影背后通力一击,还触发烙印,双重伤害,想想都觉得恐怖。 不过缺点也有,要施展此术,他神识需要全力御剑,自身防御难免不足,若有心之人袭击或在混战中,免不了受伤。 再者幽影剑丸被他收服,虽然如臂挥使,可阴煞凝炼不足,还未有一道,只是凭借本身锐利及体内煞气,威力便小了许多。 以幽影当初操纵双相剑丸来看,最少是六道煞气凝炼的材质,至于能否达到九煞极致,就不好说了。这不仅仅关乎法宝品质,也和温养修者的功法阴煞有关,难以十全十美。 这便体现出玄天神煞强于至阳神煞的地方,也是他念念不忘的缘故,在使用幽影剑这等法宝时,毫无制约,至阳神煞就未必。 扭头望了眼小炽山,本想出关便与赤螭一会,如今却得拖延一番,待他将幽影剑丸融煞,并稳固通幽境实力再说。 既然避不开,那就入劫而行。 不沾染因果,愿低调行事,不是因为他有逃避的念头,而是自身本就是最大的因果。 金慎姬或许觉得自己卷入这场纷争,逼的他站队,但借助她的实力,未必不能火中取栗。 所谓天地棋局,三族大劫,危机愈发靠近,生机也就愈发明朗,阴阳福祸之道,相依相存。 心中念头刚起,焦急神色便缓了下来,满脸平静淡然,甚至有种洞悉世间的道蕴。 没想到金蝉通幽,如此迅速,亦或者金蝉子早为他铺垫好了道路。 想起那一袭青衣,闲云野鹤之行,纵然两位劫尊化身,都奈他不得。 说不上恨,说不上敬,于金蝉道来说,这便是命数,窃命换道,吾道不孤。 他金蝉入煞乃劫命燃灯中早已存留,亦或者金蝉子渡劫便为此来,名为道一劫煞,添为劫煞第二,无量不出,道一为尊。 可他内心没有丝毫雀跃,甚至满心荒凉。 盖因无尽混沌之诡,于心间飘绕,凝聚成过往惊悚之景,却又极致尽道。 五行,春秋,道化,魔染,蚀阴,度厄,化诡…… 各类劫煞一一演化,而出现的形体正是幽冥、天葬坛、神树、古庄、阴城等无尽可怖之物,它们似虚界物界穿梭,也不知对应何种劫难,无穷无尽。 可单单一项,寻常修者粘之及灭。 他此刻方知,为何道殁横行,劫尊得果,金乌王那般变化才能苟活,因为它们才是近道者。 劫难深,愈诡异,方得道! 此乃通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五十八章 反制 小炽山上,风景怡人,巨木遮阴。 一道火红飞焰疾驰而来,平稳落在山道:“你也长大了,是时候知道一些东西。 其实我修行的不止是夕日神典,无恨幽煞。同时我还兼具另一门功法,名为春秋造化诀,背负着春秋劫煞。 至于原因,很简单,若没有这功法,我们姐弟两人早已死在荒野,沦为仇人手中的法宝。可目的现在还不能说,时机到了我会尽数告知,希望阿弟能原谅我。”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也没有气愤姐姐的隐瞒,赤应只是略显悲伤和愧疚,点了点头。 朝夕相处的姐弟,一些怪异行为他岂能不知,可姐姐不说,自有她的道理,赤应宁愿当那个傻得要命的弟弟,也不想赤螭忧心。可若真是无知愚昧者,如何能当的上少阳六子的称号。 赤螭心中明了,她也不愿意有所隐瞒,可涉及到自己背后的大人物以及血海深仇,是万万不能多说的。 “你此番交易,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若我所料不错,那太归子便是谋划者之一。” 赤螭将剑池一行告诉阿弟,不过涉及到天山目的并未提及,荒的身份她只是略做猜测,倒不是她愿意为荒隐瞒,而是真的查不到对方跟脚,只言道是个神秘莫测之人。 虽然赤螭说的轻描淡写,可赤应早已双目血红,怒气几乎压抑不住。任何凡俗修者,肉体灭绝想要复活,都不是容易之事,龙族更没有这等本事。 姐姐必定是借助那神秘功法,其中代价绝对不小,正如姐姐所言,若没这劫煞,此番归来恐怕留给他的便是一番噩耗。 勒令被关禁闭的自己,必定要查明真相,到时候失了理智被擒拿水到渠成,环环相扣令人心惊胆战。 本来他以为自身差池实属偶然,如今看来也是布局之人精心安排,可谓不露痕迹。 “能确定是太归子吗?他可是对你倾慕非凡,多次来小炽山态度也好得很,我看不出丝毫漏洞。纵然此番交易是我与他定下,可能够如此手眼通天,他怕是办不到吧。” 赤应的怀疑不无道理,便是太清姬送的清灵符,以及太辉子为其弟复仇,这便不可能是太归子能影响到的。 特别是太清姬同为少阳六子,若两人真的合谋,那背后所代表之事,让赤应也深感压力。 赤螭摇了摇头,冷笑一声:“他是对我倾慕有佳,可看中的倒不是我赤螭,而是一身火龙皮肉,抽筋挖目完善道法,恐怕才是他真正目的。 你知我为何对他感触不佳?盖因劫煞功法灵觉敏锐,首次见他,虽然一闪而逝,也从其目中窥得奇异神色,那时还不知何缘。如今看来,倒也算倾慕的很。” 说罢,便掏出金色锦绣绸缎,上面零零总总写着收集来的信息,与赤螭作下的验证。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太归子收集多种阴阳材料,阴极已完备无缺,甚至有一枚冰凤胆,堪为至宝;阳极却缺了一枚主材。 还有太清姬玉明妃的一些活动,却无甚大事,其中一项竟然是买了千年古木,刻下模糊男子形象,据说有角。 看得赤应一阵尴尬,他自然知晓太清姬心思,却没想到对方如此痴情,说来也是过往之缘,不提也罢。 甚至还有虚骨姬以及太浩子的蛛丝马迹,看得他眉头拧成疙瘩,面色难堪。 如此一来,少阳六子便有五人在册,唯有最强大,公认为凡俗首席的真阳子,一片混沌晦暗,没有任何信息。 他的道号与众不同,是因为此人乃仙魁亲自收的弟子,故而不在太虚金乌之列,其重视与实力可见一般。 纵然赤应自视甚高,也不认为自己,或者有真我境能击败对方。可以说真阳子便是最接近仙人的存在。 看完这隐秘信息,绸缎自燃起来,随即化作飞灰。 他没有问姐姐如何得来的此等绝秘,既然赤螭拿出给他看,必定是信以为真的。 “看来太归子修行出了问题,他的山海玄煞本是阴阳相合之煞,如今却需这等烈药辅助,还妄图夺取龙族肉身,找死!” 赤应面色阴沉,口中杀气盎然,显然已经将太归子写入必杀名单。纵然有师门戒律,可对方动阿姐,就是触及他的逆鳞,没有回旋的余地。 赤螭却拍了拍弟弟肩膀,用无恨幽煞平息愤怒,拉回理智。 “他虽然可恨,却不是主谋,正如你所言,布下此局者手段通天,非太归一人可办到,故而我们更需谨慎行事。” 赤应看了一眼姐姐,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疑惑道:“莫非,你怀疑……” 赤螭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沉默,过了许久,赤螭才艰难开口:“假若有一天,需要你作下抉择,行逆行之事,可愿意吗?” 赤应将浊气吐尽,眼中满是坚定:“只要是姐姐让我做的事,纵然与天下人为敌,对战仙人,我也一往无前。” 无声的默契,赤螭眼中琉璃闪过,似欣慰似无奈,附到弟弟耳边,道出计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五十九章 反制(二) 暗夜灯火,轻萤飞绕。 荒再次踏入小炽山,已经稳定通幽之境,各类功法熟稔于心。甚至还暗中磨合了几番术法,购买了几张适用的道符。 玄天神煞还好说,无论是金乌诀的契合,以及修炼遁法,都在短时间内完成。 阴阳五行劫的遁法主要便是五行遁,号为无根之属,意思便是没有此等环境创造出适合的环境,借助有利之属施展挪移,不能长久。 他最先选择的自然是金乌诀通幽境的燃火之遁,也可以称之为引火术,可以点燃附近百米,利用火焰来进行短暂的移动。 此时的形体介于物界与虚界之间,很难被神识法术影响,不过缺点便是被水属之法克制,滔天江河自然可以浇灭这无根之火,施术者不得不现出身形。 当然,若是在烈焰环伺之地,便如鱼得水,连消耗也会减少很多。 再有通幽剑丸,刻下三道神煞,已是目前极限,花费不少。若想要刻录六道,便得日积月累,起码得数年之久。 这也是此剑丸品质上佳,再有他极品火玉不要钱似地撒出,否则绝不会如此迅猛。 常人刻下阴煞,少则数年,多则十年,故而法宝温养极其耗人,凡人轻易不会掌控太多法宝。 至于道一劫煞修成的金蝉,他按部就班地修行秘诀,倒也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甚至功法的强度很普通,续航也不算太长,竟和普通阴煞没甚区别。 不过他没有莽撞的去试探,金乌王说不达仙途,不窥道一,自然不是说笑。每当他凝聚劫煞时,便有种被天地同化的感觉,身不由己。 亏得燃灯辉光,护他周全。否则很怀疑使用这劫煞,自己会不会变成一块石头或者一株草,简直催命符。 道一劫煞从何而来,荒略有猜测,金蝉子最后身抗命劫,可不止为他演示魔功浩荡,另有所图,这赌注便下在了自己身上。 金蝉魔典修行从来不能急躁,所谓缘分已到,诸法皆通,便是这般。他修行虽然短短数年,可也悟透关键,既然金蝉能融道一,便会在特定机缘或劫数下,助他更近一步。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他知晓当初镇压化诡、度厄两劫,靠的是什么。劫命燃灯固然重要,但当时其内的道一劫煞才是重点,压服诸诡。 换句话说,以道一劫煞通幽的自己,若再次遇到那些诡异,有极强的自保能力。只要不是进到古庄那等凶宅,便无甚大碍。 而劫煞的强横,让他金蝉感应劫难的灵觉剧增,虽然还未达到心血来潮那般警示,却也能窥得劫难蛛丝马迹,理清其中头绪。 月上梢头,一袭白衣风中飒爽,只是那火红流焰更为炫目。 不得不说,每次见赤螭,都给人一种合适感,便是这等美人,配上任何服饰珠宝,都恰如其分。 透过皮肉之美,更能窥见一丝淡然与恬静,符合大道之途,真是极其罕见。 可如今洪荒所谓的道,究竟是什么?想起那尸山血海、白骨幽灵,一时黯然。那么赤螭近道,说明了什么? “小道命缘不浅,侥幸通幽,让金慎姬久等了!” 荒一番说辞,却也没甚诚意,延期之约为何,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这般直白,让早有定计的赤螭顿时噎住,不知说什么好。 而且此番见面,简直与上次天差地别。虽然破境本就是质变,可短短数月,荒浑身道气点滴不露,阴煞更是无从察觉,说明已经稳定各类功法。 甚至隐约间,她面对荒有种天然的畏惧,好似有什么洪荒巨兽隐藏在这个男人体内,伺机出手。 这般感觉上次明明没有,纵然是通幽后也不可能有如此变化,毕竟她自身本就通幽,又是为何? 想不通,赤螭便不去想,她与荒本就临时盟友,只要暂时面对同样敌人即可,至于以后,自有安排。 口气便软了下来:“等待道友这般人物,也是值得。只可惜吾弟本想见识你一番,如今却只能前往思过,倒是错过了。” 赤应想见荒,荒却不想见他,说实话确定了赤应不是老金乌要找的人,他便对这人兴趣大减。 想必这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的,从来都对男人不假颜色的金慎姬,定下盟约,足见她的重视,身为弟弟关切一番也是应该。 不过两人都未想到此层,更多的还是对剑池之行幕后之人的交换情报。 赤螭便将她的猜测与消息讲述给荒,自然有最大嫌疑人太归子的证据,还有其余五子的牵连。 荒听后内心一震,皆是真我境的顶尖弟子纠纷,背后更有仙人撑腰,可不好惹。 而且赤螭说辞虽然极其真挚,却也未必是全部,或许有所隐瞒。至于对方告诉的是假消息,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目前的身份就是无名小卒一个,还是赤螭硬拉着他上船,并承诺不会牵连。 若荒不动如山,那无论何消息都不会有用,反而若都是真事,荒有所图谋,赤螭倒能看出虚实。 正所谓少一个敌人就是多一个盟友,赤螭不会不懂。 当然,他能如此左右逢源,仗的便是神秘无比的手段以及对大势的把控。 像赤螭这般人物,她不会在意个别弟子恩怨,她要做下的手段,必定是影响少阳宫大局的滔天之事。 甚至如此郑重对待的门内倾轧,或许也只是个幌子,为的是掩饰她背后图谋。 故而安稳人心,将突然跑出显得神秘莫测的苟师弟稳住,不让生乱便是,这就是她对大局的把控。 倒也不能完全作鸵鸟,须得体显价值,增加神秘感,顺便完成目的。 荒一番沉吟,言道:“太归子既然已经笃定,倒不急着和他作对,倒是那虚骨姬,给你送道书任命,颇为凑巧。 那日玄典正是太辉子削我道号,连战幽铃,可议仙堂如此迅速做下决定,此中渊源值得推敲。” 赤螭惊讶地看了荒一眼,却没有反对之语,看来她内心早有定论,虚骨姬同样有重大嫌疑。 “同样,太清姬赠你清灵符,看似最大嫌疑,可给予太辉子的手段像是隔了几层,且不够直接,更可能是被人利用。” 荒此言与赤螭所想一致,她正要认同,却见挥手打断。 “眼见未必为识,猜理却也不可当真。堂堂少阳,六子出类拔萃,必定有所手段,若真能借太清姬之手杀人,其实力有多么可怕。 亦或者,这一切不过欲盖弥彰,真正出手者便是太清姬。你说太归子奢求你一身龙宝,那太清姬爱的是否只有赤应一人,你这阻挡弟弟道途的坏人若身死,两人是否才能亲密无间。” 这一席话让听者心惊,本来赤螭不屑一顾,这涉及到她对太清姬的试探,有口难言。 可宝鉴试探真的那么准确吗?荒说的对,少阳六子皆为人杰,这修界有太多能隐瞒杀意的术法。不说远的,便是眼前男子,数次查探毫无根源,过往不可见,未来不可视,刷新了她的认知。 见赤螭沉思,荒便知已在对方内心种下疑惑,便开口道:“我有一法,可辨忠奸,只是需要当面对峙,还得金慎姬想方安排。” 既然少阳六子都有劫难纠缠,那必定有劫数牵连,获得道一劫煞后,此等凡俗弟子的劫数,他有把握获悉一二。 若在金蝉目的视界中,赤螭身上便有一团浓密黑色线团,向无尽处延伸,内里更是砰然搏动,荒却不敢细看,恐怕是更深的因果。 在这方面,他颇有分寸,若只是找凡俗弟子的稍微牵连,那还有把握。即使没有自己,靠着赤螭收集证据,也八九不离十,他判断也不过是加快这一速度,无大影响。 金蝉子早有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用金蝉,即使要用也得不留后顾之忧。事实上他之前多有克制,但通幽那番窥伺,让他明白目前已处于险境之中,再顾不上留存实力。 必须得想办法尽快找到老金乌要找的人,这是最好机会。 赤螭审视的目光对上荒坚定神色,倒是她轻轻一笑,反问道:“你莫非是听闻虚骨姬艳名,想要一睹芳容? 我可告诉你,如此想法的男人于少阳不在少数,可大多数都成了那位的裙下之臣,在幻界中做着春梦像猪猡一样至死方休。” 这调笑的言外之意荒顿时明悟,面对六子这般人物,成罡的高手,若他手段稍有暴露,连赤螭都保不住他。 至于功法,能够窥伺因果,又能收服西方剑丸,想必赤螭有所猜测,这亦是荒有意为之。 说明修行五行劫法的道人,在真我境时,对于轮回、因果等也不无防范。 荒满脸自信地回复到:“若真有意外,我绝对比你先死!只是能静则静,不可宣扬。” 也是,若被破了窥探,特别是因果牵连,反噬极重。赤螭自然也想过其他数种功法,或许此次行事能见识荒真正手段。 金慎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我来安排,让你一睹少阳六子风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六十章 仙缘道子 “世上总有些人得老天青睐,生来便福运无双,初时对五行灵敏,又能拜入合适仙门,于众多天赋禀异的弟子中脱颖而出,修者称这等人上人为道子。 少阳六子皆是这般人物,譬如太清姬玉明妃,来历玄妙,据说是神藏中的清灵宝玉所化,也有传闻她乃太古紫天离恨之玉凝形,天生慧根。 无根飘渺,寻仙问道。你见她永远那般淡然脱尘,实际上便是一种隔阂,非是情感上的共鸣,更多是大道的契合。” 两人走至太清姬的玉清园,赤螭颇为感概地道出此言。 之前荒只从普通弟子口中得来的传言,说太清姬与虚骨姬并号仙姝,玉明妃脱俗出尘好似九天玄女,花骨魅惑天成心魔尤物,得一则此生无憾。 修者说得这种美丽,其实是功法以及气质和容貌高度结合,表里如一层层加深,故而一个清心寡欲之人,见得如此美人,也难以忘怀。 世俗之美,或在皮肉或在媚态,可真我之境,悟透本心遵从大道,她们的美便是与道结合,自然流露,时时散发致命吸引。 赤螭言及这些,当然不是无聊发出的酸腐之气,更多的是提醒荒,两人功法跟脚。太清姬清灵神煞配须弥灵犀罡,虚骨姬幻珑玄煞搭幽冥净罡。 当然,此幽冥并非真正的荒内心中那位,而是后土大地承载地势之煞,重点便在净字。销魂夺魄,须得无为无性之心,虚骨姬看似风情万种,实则内心纯净无染,方才有此等幻术。 在她看来,那些飞蛾扑火般的男子,不过是修道路上的上好材质,助欲火更旺盛,而她内心若能压得住这欲念,净心便有所成就,是增长道行的最佳手段。 而太清姬大抵也是如此,只不过她的功法不需勾搭那些凡俗男子,清灵之念,便是赤子之心。 万事通透,道念自然,便是玉明妃之修行。 其实她爱慕赤应,倒不是看重赤应修为或名气。而是十多年前两人共渡难关,结下道源,再有火龙之体似乎颇能温养太清姬本体,一来二去便成了此番场景。 正如赤螭所言,太清姬本质上是淡薄无欲的,吸引她的是道缘,也就是命数的安排,而她依照本性不会拒绝,反而会主动追求。 这种女子,于修道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道侣,本就讲究缘聚缘散,不像凡俗那般恩恩爱爱,看得更为通透,故赤螭也不反对。 两人踏入玉清园,四周一片空灵寂静,茫茫野草广阔非凡,有山水相伴,那山腰之间削出一片灵台,便是太清姬道场。 两人如入无人之境,自然是得了主人家的应允。 不要看这荒野之地,可天地间的气息浑然一体,清灵悠远,让人内心放空。 起码有三处阵法合并,却没有一丝缝隙,这太清姬确实了得。 清风拂过,眨眼间一位出尘仙子便落在两人面前,先是开心地看了一眼赤螭,见到一旁的荒倒是愣了片刻,不过很快恢复神态。 “姐姐从剑池归来,我还未去问候,不想姐姐亲自前来,还带着一位青年道俊,不知何事?” 话中揶揄荒假装没有听出来,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欣赏着这位太清姬。 美人总是赏心悦目的,此女子天生便有一种空灵之感,不食人间烟火,眉目五官极其标致,秀巧玲珑,话语间更是温文尔雅,让人倍感亲近。 赤螭却不落入对方圈套,直截了当地将清灵符的状况说出,让太清姬震惊不已,秀眉微蹙。 “清灵符是我亲手制作,怎么可能有问题,可……”本来自信言语忽然停顿,太清姬似乎回想起什么,不太肯定。 “姐姐此番劫难,有我之过,妹妹在此赔罪。可幕后之人,恕我难以揣测,希望你能体谅。” 说完,太清姬便巧手一画,锦绣包袋落入手中,递给赤螭,算作歉礼。 赤螭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反问道:“若我希望妹妹能出手助我,可愿意否?” 太清姬神情变化,最后摇了摇头:“若寻常之事,且恶缘出自我手,自然由我了断。可此次不行,还请恕罪。” 赤螭看着对方有难言之隐,也不强迫,只是接过包裹,看了一眼内里物品,惊讶地说道:“妹妹这是下了血本啊!” 这话倒让她羞愧难当,真挚道:“我知姐姐心中有怨,想必你也知晓幕后算计之人,此次纠缠断了我两之间因果,往后便再无顾及。 算是我欠你一次恩情,赤应之事我也不再奢求。” 说道此事,太清姬泫然欲泣,对赤螭做下此等恶事,差点害她丢掉性命,自然不是普通赔偿能抵消的。 无论是否她的本意,清灵符却出自她手,想必对方也愤怒的很。 只是没想到,赤螭忽然一笑:“明妃妹妹不必如此,你的心意我知晓,若能结为道侣,倒是能约束一番那小子。” 这话不仅仅太清姬惊讶,连荒都有点懵逼。 说实话玉明妃如此态度,已经让他有些明悟,何为清灵之玉,为了不沾染因果,硬是舍下追求的道侣,不愿牵扯其中。 从修道角度来讲,这是最完美的抉择。可若是从做人角度来讲,简直糟糕透了,赤应能喜欢她才有鬼。当然,两者本体都不是人,或许另有理解。 可现在赤螭丝毫不介意,反而给弟弟推荐这么个无情之人,简直坑弟狂魔。 太清姬先是喜了一下,可随后郑重地作了一揖,清风飘散,只留香气环绕,想来是无言再面对赤螭。 荒本来以为和赤螭这般来,有些突兀,万万没想到赤螭如此直白,几乎和当面问对方是否凶手差不多。 这也是太清姬没有承认,赤螭竟然直接就信了,更像是走个过场。完后还安慰这位梨花带雨的仙子,说不要在意,你当我弟媳绝无问题。 荒感觉自己毫无存在感,也明白了赤螭的态度。首先她肯定太清姬无辜,根本没有被自己言语吓到。更深层次来讲,纵然太清姬有嫌疑,赤螭也不会对她动手。 走出玉清园,赤螭扭头望来,荒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 在见面刹那,荒便施展神通,少阳令片刻间便排除了这号人物,看来老金乌的传承人不是她。 至于谋害因果,有牵连,却不深,想来应该是无关。否则和生死大劫沾染上,不该如此写意。 赤螭眯眯眼,惊讶荒的手段,她虽然全程与玉明妃交流,却时刻关注着身旁的男子,却毫无察觉。 她轻轻一笑:“你不是看人家貌美,故意算漏的吧。我可告诉,明妃是我内定的弟媳,谁敢有私心杂念,势不两立。” 赤螭这番古灵精怪的诘问,甚至有些俏皮,比起冷漠远在天际的仙子,她更像在人间。 可每每此时,荒便感觉对方犀利言语下,掩盖的是死寂般的灰暗,绝望和无助,逆行之人。 荒无奈地摊摊手,头也不回地向远方走去。 “你是羡慕她的吧,想拒绝就拒绝,爱慕就说出来,真心随本意,道意本天成。 既然如此,少一张面具又何妨?” 余晖落在赤发之上,凌然的杀气一闪而过,赤螭盯着远去的背影,一时竟不能自已。 她倒是低估了这位盟友,甚至对方或许知道了什么。 可正如合作的默契所在,便是互不相关,也不言明,荒这番话,过界了。 冷冷的话语从金慎姬口中传出,追上前方身影:“下一个虚骨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六十一章 仙缘道子(二) “玉明妃你可以明目张胆地去探查,可这虚骨姬你就不能直接拜访了吧?”荒问询到。 赤螭没有立刻回答,反问道:“你是否觉得明妃妹妹不近人情?” 荒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其实明妃和花骨她们乃同一师父的关门弟子,便是执掌仙典的离幻真人,乃天仙之境,在门内极有威望。 不仅仅金乌阁归她管,所有少阳宫仙典传功的大事都要得到这位的首肯,可以说是除仙魁等少数几位,最。 赤螭即便作为对手,也微微蹙眉,觉得他不自量力了。 虚骨姬听后一怔,随后如同听了什么有趣笑话,掩嘴轻笑,轻盈笑声动听至极,惹得人耳朵发痒。 便在这人性化的动作间,枯骨再次生肉,嫩白的脖颈与微微露出的上身,搭配一身黑色幽服,处处散发着危险,更显露着诱惑。 不得不说,虚骨姬与太清姬完全是两个极端。一者空谷幽兰让人不敢亵渎,另一者千娇百媚时刻勾引着猎物,这真是同一个师尊培育的弟子吗?荒十分怀疑。 “好,有志气,姐姐我最喜欢师弟这般气势雄壮的男人。但修道之路漫长,切不可自误,若有朝一日身死道消,就谈不上成仙了。” 似调笑,更似威胁。 虚骨姬转向赤螭,神色才庄重起来:“想必妹妹直接拜访,兴师问罪,也不愿和我虚与委蛇。 那便承认下来,这其中确实有我参与,明妃妹妹那清灵符便是我下的手脚,不知你意欲何为?” 这话就太强硬了,彰显了少阳六子的霸道,可不要被眼前柔弱女子的外表欺骗,面对赤螭,她还真的无惧。纵然加个赤应,若她下定决心之事,也无法阻拦。 赤螭脸色也便得阴沉,开口道:“看来虚骨姬是铁了心要我命,毕竟还有太归子助阵,不过真以为能稳压我们姐弟吗?” 虚骨姬看了一眼赤螭,摇头道:“不是我们要你的命,而是你自绝于少阳!莫非真以为自己行事毫无遗漏,瞒得过所有人? 太归子确实想要拿你一身龙宝,可我却不同,暂时没有禀报,只不过是要做一次确认,这番剑池之行你便原形毕露了!” 此话一出,荒顿时大惊,生生为赤螭捏了一把汗。 他可是清楚对方暗中之事,莫说远的,单单窃取天山阴境至宝,便心怀不轨。 微微瞥向一旁的赤螭,却见她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慌张,反而轻蔑一笑:“姐姐莫要和我说笑,你这一身骨躯,能瞒得了仙人,如何瞒得了我。 若是挑明,不过鱼死网破,莫非你真被野男人灌了迷魂汤不成?” 顿时鲜花飘飞,血色弥漫,虚骨姬双目渐渐变红,好似盛开的彼岸花,空寂幽冷。 赤螭丝毫不露胆怯,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杀意凛然。 荒一开始还有点懵逼,现在可明白了,看来这虚骨姬也是不干不净地,怪不得赤螭敢如此这般直闯道舍。 可身为六子之一,若是有异常仙人们如何能走眼,莫不是以为天仙几千年修行修到狗身上了? 可想到虚骨姬与太清姬同一师父,顿时荒心中一片凉寒,若真是如此,少阳宫的情形恐怕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冷哼一声,虚骨姬方才消了术法,道袍一挥再次坐在花座之上,凛冽的杀意刹那间消散于无。 “你这般行事,纵然是大势所趋,可毕竟如今身在少阳,简直取死之道。 我既然身在此位,必不会留情,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花粉弥漫,整个人消失不见。 一条鲜花之路铺向远方,便是送客之礼。 两人也没有多留,匆匆离去。 荒这时才想明白一些赤螭的行事,看来她是知晓少阳状况的,这门内有异心的恐怕不止离幻真人这一脉。 他恐怕也被当作这类型,而且有可能结盟,或者说利用的那种。又或者大势之下,无论他何种身份,都对赤螭有利,如此看来倒是小瞧这女子了。 少阳宫的仙魁或者说金乌王的弟子到底在干什么?堂堂天仙,门派牛鬼蛇神一堆,不覆灭才怪了。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自己不清楚,只有高层才知晓的事,否则万万无法解释。 纵使大能遮掩天机,仙魁也不会如此无能。 甚至他们关注的事,和凡俗弟子不同,不解决源头,或许无法扭转乾坤。 便在此时,赤螭忽然反身,颇为惊讶地看了荒一眼,说道:“你这人倒也古怪,寻常男子能见得少阳双姝,纵然心思阴沉之辈,也难有不动容的。 没想到你却如此淡定,若不是卷入此番纷争,必定是个苦修者的代表。” 确实,太清姬与虚骨姬生的绝色无双,堪称倾国倾城,且道蕴特殊,仙家飘渺与魅惑同在,最是能吸引异性。 可真论起花容月貌,人间无双,他脑海中便回想起皓月当空,柔弱身影怀抱玉兔,凄离而清幽,一任群芳妒。 那还是她刚入道之时,如今修为渐深,恐怕更加祸国殃民。 若虚骨与太清可以称得上十全十美,娥便是万中无一,虽然他不愿回想,但能对两女泰然以对,便是那道倩影更胜一筹。 只是缘分已尽,道心甚坚,或许相忘才是最好。 赤螭见荒难得不反驳,眼中略显兴趣,却没有多说,修道者多为无情之人。 此时此刻志同道合,下一刻反目成仇,或有姻缘藕断丝连,或有世俗红尘留恋,皆生灾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六十二章 仙缘道子(三) 虚骨姬不是他要找的人,荒心中顿时嘀咕起来。 金乌王言明道统传人乃真我境,少阳六子的可能性便是最大的,可如今人数已去一半,让他难免动摇。 确实,这般修行天赋极佳的人物,最有可能作为金乌王寻找之人,可若是以金仙的眼光来看,这些凡俗他们这些凡人,便是成就金仙怕也难说清,或许只有得圣人道果,才能窥见一丝。 这么一来,那些有悟性有特殊体质的,说穿了便是对修道有加成,能够更好的修行。 让一庸才苦修百年,最后也不过枯骨一堆,难见大道,所谓机缘便是这般残酷。 说太浩子忍得住苦修寂寞,连续高强度的修行参悟,他信,能从天才中脱颖而出的不仅仅是天才,还得是疯子。可分心多用,就难让人信服。 “太浩子比我早入门两届,当时他心思灵巧极善人情,而且修为精纯入门不过三年便通幽入煞,夕日神典更是出神入化,俨然有当届第一人的风范。 可他通幽后便放弃这些浮名,专心修道不理杂俗,也只是经营着一些灵田。日夜苦修二十年便入得真我,并在一次试炼中大展身手,获得火树银花之种。 没想到获封少阳六子后依然原样,不问世事潜心苦修,门内难见。纵然是我,这数十年间见他次数不过一掌之数,堪称异类。” 荒点了点头,认同赤螭说法。苦修虽然艰难,可未必有用,须得结合时世事,感悟天心,往往久未解惑之迷,或许一次踏青郊游或斩妖除魔,便能通透。 太浩子如此这般,便只有一个解释,他修道至今还未遇到关隘,或者劫数于无形中消磨,悄无声息地便化解。 劫数分多种,最惨烈的莫过于杀劫,谁又愿意天天打生打死。可这不是由自身所定,往往想要突破便得破而后立,生死之间参悟最是惨痛。 当然,也有因果株连,随修道岁月日增,不得不应劫。 若真是太浩子这般,此人道缘与悟性皆为上等,其中手段值得深思。 “便是这等人物,想要窥探说难亦难,说简单亦简单!” 赤螭竟然领着荒前往仙门外,抵达一处凡俗城镇,同样是少阳宫附近,仙人管理的下属势力。 几日奔波,两人在一家名为飞鹤搂的酒家呆着,赤螭请他些清淡食物,多为仙果灵花,其中一道竹笋特别美味,再配上一杯佳酿,倒是悠哉。 虽然荒颇为不解,却也不着急,耐心等候。 如此平静吃喝,荒金蝉微震,内心忽然一动,观察起四周景象。 看着周围妖来妖往,偶尔有幽族与巫族穿插,南疆果然妖蛮横行,不是人呆的地方。 此城许多未化形之妖,什么虎狼豺豹,蛇鼠虫蚁,简直像是动物世界一般。 可它们灵智不低,血肉生食,若无自保之力下一刻便会沦为桌上餐饮,这么看来更像是恐怖世界。 当有一天,朝夕相处的同类沦为食物,在他人口中肆意咀嚼,那源自灵魂的恐惧便会从潜意识中升起,像潮水般蔓延周身。 无关道德、人性、实力,这就是天道循环。每一个猎食者,都要有作为食物的准备。 恍然间,荒明白赤螭为何来此地,也明白了她之前对太浩子的一番评价。 若没有记错,太浩子原身本是洞天一灵竹,得日月造化化身为妖,至于往后之事极少传闻。 更多的是他拜入少阳后的数十年,修行精进,苦行悟道。 看着盘中美味竹笋,荒竟然心中泛起惊悚,好似放着的是人肉白骨,静待戮餐。 斩自身,喂众生,分因果,好个狠心决绝之法,其中玄妙可不是简单的自残可以说清。 这有些像金蝉的偷天换日之巧,不同于窃命之道,此乃分化破解,去除恶念。 荒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斩三尸成圣,可太浩子明显没达到这等境界。如此看来秘法更为玄妙,竟然借鉴了这等究极修行,直指本源。 更可怕的是赤螭知晓辛秘,见灵竹如见本人,还考验了他的查探之术,想要究其功法。 见荒脸色数变,赤螭却若无其事地夹起鲜竹,往口中嘎嘣一咬,淡然说道:“灵乃众生之本,物乃万事之根,若修大道,舍尽外物,道友着相了!” 荒很快恢复镇定,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些同门皆为妖族,无论面相慈善或态度友好,本就存着弱肉强食的法则。 若你有用,则可为友,若没用,便为食,再正常不过。 这也是少阳宫看似门规森严,却流于表面,更多是让弟子们野蛮生长脱颖而出,可谓妖仙之道。 他本来以为有教无类,自身人族也未被歧视,显得高超。此事却是想差了,在这些修为有成的大妖眼中,人或妖没有区别,赤裸裸地蛮荒原则,倒也通透。 对视那双盈盈秋水,荒夹起的鲜竹放入盘中,摇头道:“毫无牵连,与他无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六十三章 仙缘道子(四) 其实荒开始很好奇踏入自由仙的第一层为何叫做人仙,明明洪荒种族极多,若都与人族挂钩,天地岂不该是人族大兴之兆? 事实却并非如此,洪荒有四族最为鼎盛,分别是妖、幽、巫、人,单纯从种族天赋来讲,人族或许算不上执牛耳者,而从数量及影响力来讲,也不算深远。 在蛮荒之地,例如南疆诸岭、西域群山,无实力的人族恐怕只能沦为妖魔的盘中餐。 骷髅若岭,骸骨如林,皮肉筋发尽作利用,尸山血海腥臭难闻,这才是大妖洞中场景。 后来偶然在金乌阁悟道,翻阅仙境典籍,虽然对凡俗弟子只言片语,却也道出一分真相。 这人、地、天三仙是和自由仙所历劫难有关,而人劫之起在洪荒初开时便为先天圣人所定,据说是和气运命数有关。 至于劫难为何,这就千变万化,无论你称它什么名字,都改变不了本质,若想攀越高峰,便得一一承载。 像赤螭、少阳六子这等人物,其妖族蛮性其实已经极少,若是常人来看简直仙风道骨,可深藏其心中的冷漠,那是与生俱来的。 荒却没有任何生疏,他与赤螭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光明磊落甚至有些质朴,虽然其中算计颇多却也作考量,没有这份本事自然沦为附庸。 在梧桐涧的经历过后,那同族间冷漠与嫉妒,诘问与自私,早已把他对这世道的温情磨灭。 一个出生卑微的大荒族民,本该死于天葬坑下,被秃鹫野兽啃食肉身,魂灵消散,又有什么可强求呢? “下一位是谁?”低沉的话语从荒口中传出。 赤螭却摇了摇头,言道:“接下来两位都不必单独去见了,不说见到见不到,纵然见面也无话可说。 其实我真正想探究的是太浩子与真阳子。 太浩子苦修闭关,神龙见首不见尾,最是难觅。真阳子身为凡俗首席,见他的机会便大多了。” 顿了一顿,赤螭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我刚收到消息,少阳不日将开启言典,告知道源,那时便是你见另外两位的时机。” 说道这道源,纵然赤螭也屏气凝神,一副幽云惨淡的模样,不过内里似乎又闪过一丝惊喜和疯狂。 似乎看出荒的不解,解释道:“这里说的道源,便是冥土开启的契机。往日天地道痕变化,在洪荒大陆上便会有后土之变,那处地点便可前往幽冥,一窥大道。 这处缝隙不仅仅喷涌万千阴煞,更是地仙晋升的最好机缘,任何仙门都渴求一二。 不过与之相伴的是幽冥近土的威胁,极有可能会出现道殁这种诡异,若是控制不周,赤地万里生灵涂炭,可不是说笑。 据说南疆的三大凶地,便有往昔无数岁月中道源显出的身影。 此次幸得月殿至宝太阴玄鉴算出因果,告知南疆诸仙门,故数年后聚之商讨,定下封印之策,划分权责与利益。” 这消息真是石破天惊,荒在听闻后顿时将最近少阳的动作想了个一清二楚,怪不得要如此匆忙地提高门下弟子实力,恐怕都是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大事作准备。 回想起古庄,阴阳城那些渗人场景,他可一点都不觉得这事轻松,纵然有天大的好处,也得有命享。 “南疆四大仙门还有大大小小数百势力,都会前去,商讨对抗之事。” 南疆自然是以四仙门为首,势力最强,各自都有金仙镇守,且背景不俗。 可要应对这等灾祸,得群策群力方可。 说难听点,纵然你某家有解决之道,也不能独吞好处,纵然四仙门联手都不行。 荒思虑的首要,却不是个中联手,想到那四仙门背后的势力,他内心猛然一震,三族大劫!应在此处。 隐隐道蕴浮现,金蝉有感: 幽冥混沌,劫生南疆;渊狱白夜,仙途咫尺。 …… 离火之精铸就的铜殿,于烈火中焚烧,万年不灭。 在一片炽热中,浮现夕日之名。 陆陆续续有上百名弟子从大殿中出来,气宇轩昂者有,威势无双者有,淡然镇静者亦有。 若有少阳传功长老来此,便可认全,皆是这百年来优秀弟子,在通幽、真我境各领风骚,或有一技之长者。 其中最耀眼的便是少阳六子,齐聚此地,不过他们另有要事相商,便延后许多。 荒与赤螭先行离开,站在大殿外等候着。 最近荒的大名可是传遍少阳,听说是金慎姬看中了这位天才弟子,两人如胶似漆日日形影不离。 听说玄赤君都为弟子掌眼,考察过此人一番,没有了下文。 自太辉子陨落在剑池后,本该是幽铃继承本届首人,可现在荒无论是名声还是气势,都隐隐有超越之态。 更有小道消息传言,他已极其接近大日金乌体,这是何等的天赋异禀,毕竟连赤应都还差那么一步,怪不得能俘获眼高于顶的赤螭芳心。 作为事件的核心人物,荒当然清楚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他和赤螭仍旧是利益伙伴,玄赤君审查他自然是核明身份,可此时道源降临,天机混沌,也算不出什么有用之事,再有赤螭作保,荒成功步入少阳的高层眼中。 甚至有几位地仙,还私下询问是否有拜师之意,却都被他以仰慕玄赤君为由暂拒。 这算是两人结盟最深的表现,除了赤应,或许少阳弟子和仙师,都以为两人有意,故而也没甚反对。 既然应允赤螭,便不是光说一说便可,那是要真的和她一同对付太归子,虚骨姬等人。 赤螭承诺带他前往道源之典,以他原来的名望和功绩,万万不可能获得此次四仙门之聚的资格。本来他也不想参和这等事,可金蝉道蕴显化,他就知晓这浑水不趟也不行。 他有考虑过不尊从道蕴,另谋他法,譬如寻找到金乌王所要找的人,立刻离开少阳宫,返回梧桐涧。 先不提能不能把一位真我境高手无声无息地带走,就根本找不到这个人物,仿佛不存在一般。 今日之聚已经是少阳凡俗精英荟萃,他一一见过审视,却无一人符合,心中更是忐忑。 陆续有六人走出大殿,气氛极其低沉,只有中央的金袍男子面带笑容,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初看刺目耀眼豪气逼人,再看平淡无奇古朴盎然,却在其他五人衬托下极其显眼。 真阳子,少阳宫凡俗首席,也是此次主持言典的负责人,离成仙一步之遥。更有传言称他只是控制修为,如若想登仙随时随地都可。 荒遥远望去,心中最后希望破灭,看来此番劫难必入无疑。 他甚至怀疑金乌王根本就是在玩弄他,不存在这么一个继承道统之人,派他来此地便是送死。 一阵癫狂过后,他便恢复了冷静,大罗金仙不可能如此作为。若真要杀他,梧桐涧便可动手,这般敷衍牵强的理由也没必要捏造。 而且比起金乌王,他更相信金蝉子,连劫尊都能扳手腕的人物,既然说这是生路,便一定有生机可循。 他其实一直都明白,若想逃脱这漩涡,便要步步谨慎小心,可不要以为身后有金仙撑腰就目中无人,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 如此看来,金蝉道蕴之事便是他的生机,应允也不得不做。 在此之前,他转头看向赤螭,凝重地点了点头。 对方面无表情的神色微微颤动,随后又平息下来,眼中幽光杀气暗藏。 谁能想到,这位首席竟然是谋划最深之人。 在金蝉目中,两人气息逐渐连接,皆是红色与黑色的肃杀之因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六十四章 仙缘道子(五) 没有惊讶与疑问,赤螭似乎早知晓这个结果,点了点头,远望着那位少阳首席,表情凝重。 无论是太归子,亦或是虚骨姬,纵然他们身为少阳六子,但赤应本就是卓越超群之辈,隐藏颇深的赤螭都不曾畏惧。 唯有真阳子,名义上的凡俗首席,离仙人境一步之遥,更是统率少阳数十年,无论手段法术皆为有那人肉大餐,还有母虎作陪,酒池肉林,天上人间。 他已是化形存在,修炼却不算上进,在这一片山林中拉帮结派,倒也威风赫赫。 虽然南疆仙门有教无类,他却不愿意作那劳什子苦修道人,不如纵横山林快活自在。 几十年门派清修,连油水都沾不到,最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有甚意思。 大口撕咬,将手边备用的活物吞下,“嘎嘣”一声,那兔子精的哀嚎就在口中戛然而止,鲜血溅了他一身。 底下抬轿子的狼妖颤颤巍巍,大气都不敢喘,自家大王最喜欢生吞活物,听着那些弱小的妖怪哀嚎求救,下饭。 像他们这些稍有灵性,却还未曾化形的小妖,最为符合莫威大王的口味,有好多前任便是颠簸了轿子,便被虎爪一抓,进了血口。 巨手捏了捏逐渐变冷的躯体,脆弱的骨头应声折断,血口舔了舔断裂的脖子,随手一丢扔入丛中。 毕竟还是未化形的小妖,口味欠佳,底下的妖只知晓他喜好这等美食,其实是没有选择。 毕竟南疆人类极少,化形的妖怪也颇有实力,不容易捕获,因此他才对此行极为心动。 天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莫威大王抬头一看,乌云密布,风雨欲来,不由皱起了眉头。 山林间天气变幻莫测,纵然是妖魔也难以预测。 不得已挥手一术,为狼妖施加疾风之术,提高他们的脚力,高声呵斥道:“莫要惫懒,快些抵达一处避雨之地。” 抬轿小妖瑟瑟发抖,不要命地向前行去。 阴云更盛,空中湿气却不重,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林,前方隐约间浮现一座小型的城镇,有灯火闪烁。 “大王,前面有座小镇,可以歇息一番!” 莫威大王遥遥一望,黑色的城墙破败不堪,偶尔有几只野狐窜来窜去,虽然看不真切,似乎是一座妖镇。 这也是南疆常态,不同于仙门设定规矩的大型巨城,这些小镇往往都是落单的妖族建立,甚至可以说是寨子,做些买卖血食的勾当。 一般来说,莫威大王也不愿意孤身前往,毕竟妖魔间的诚意,或许比不上一顿大餐。 可他瞅着这破败小镇,心中一阵不屑,堂堂虎大王,还担心什么。指示着小妖,向城镇走去。 不一会,狼妖抬的轿子便穿过石道,抵达城下。 路边偶尔有落单的行妖,竟然还有巫族和幽族,一个个沉默不语,偶尔抬头看看这虎大王,便不再作声。 城门也没有看守,任凭他们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城内却不同于外,人声鼎沸,显得十分吵闹。 来来往往的行商,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各种货店大开,妖人幽巫更自营生。 看起来极其普通的场景,狼妖们摇头晃脑四处窥伺,还瞅见了几只不错的母狼,眼中色欲大增。 莫威大王心却捏紧几分,向后看去,本来距离不远的城门,似乎消失在浓雾之中,不见踪影。 这城镇不同寻常,在进来的第一刻他就发现了不对。 那些小贩叫卖大声,担子中却传来腐臭气息,若是一般人或许察觉不到,可嗅觉灵敏的妖不可能不知;货店虽然大门开启,可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内里都黑漆漆的无底洞似的;更诡异的是各族齐聚,看似祥和,但发生在这样一座没有仙人镇压的小镇,不合常理。 若是细看,这些生灵似乎缺了一丝活人的生气,呆板的很。 这些发现让莫威大王谨慎许多,却没有慌乱。毕竟是吞食无数的化形之妖,走传统妖道按实力来说也有通幽之能,许多操纵鬼魅的把戏他见多了。 于是他派手下狼妖出去探听,可诡异的是,明明就在眼前询问,一个眨眼的功夫,小妖便消失在人群中,也不见回来。 看着川流不息的闹市,莫威大王却觉得心中不安愈甚。 走下轿子,亲自向前方行去,很快便看到一个老头在摆摊售卖,货物竟然是一团团鲜血淋漓的肉团,蠕动翻滚着,似乎在痛苦的吼叫什么,却听不真切。 这老人瘦骨嶙峋,皮肤呈现青褐色,上面斑斑点点,拿着刻刀在雕琢着面前的血肉,一丝不苟。 莫威大王虽然分不清对方的种族,可明显感觉到他与其他路人的不同,或许是一丝生灵之气? “哼!装神弄鬼,这城镇到底怎么回事?” 虎头精不再耐心,树桩粗的拳头狠狠砸去,妖风四溢。更隐隐有怨鬼嘶吼,为虎作伥,扰人心神。 可就在他踏入货摊后,整个人猛地停顿下来,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 随后老人才抬起头,空洞冷漠的眼睛盯着他,那眼球早已发黄腐朽,留着脓水,连瞳孔都没有。可就是这双眼睛,让莫威大王感到惊悚无比。 他想说法质问,嘴巴却张不开,像是有蛇钻来钻去,缝住了一样。 “地上的活人都这么热情吗?这双虎目威风凛凛,老朽就收下了!” 说着,那把刻刀轻轻一划,两颗带血眼珠便被剜了下来,老人一挤便替下自身腐朽的双眼。 没有任何痛苦,那雕刻的小刀似乎具有神奇的能力,被剜下双眼的莫威大王甚至还能看到眼前的场景。望着自己黑洞洞的眼眶,一身虎皮威武雄姿,满是荒诞。 “这身虎皮也不错!” 轻轻地从虎掌开始,锋锐小刀划过细线,皮肉自然分离,不一会儿,那完美的全身皮毛便放置在旁,剩下一团血肉在蠕动着,翻腾着。 至此,虎头精的意识开始消散,无边恐慌开始淹没他的识海。 他终于意识到那一团团血肉是为何物,可却有些迟了。 天色渐渐暗了起来,路上正常的行人照旧行走着,可那皮肉却松动脱落下来,像是外衣一样柔滑。 一团团奇形怪状的肉瘤蠕动着,叫卖声也变成凄惨的吼叫,整个城镇顿时阴森无比。 那老者刚刚替换的虎目,开始泛起血红,看着远处的城门,诡异地微笑着。 似乎又有客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六十五章 阴阳城 春季万物繁茂,诸灵生长。 这已是荒来到少阳的第九个年头,自剑池天山后,仙门内部决议,为即将到来的道源做下准备,一幅欣欣向荣之景。 就连火玉、符篆、法阵这些修行必备品都应有尽有,大力提升低阶弟子实力。 暗流汹涌自然更盛,以赤应与太归子两派,明里暗里都出手数回,几乎是明着敌对起来,甚至都被各自师尊责罚。 荒自然也受到牵连,从通幽境门人的袭击,到真我境弟子的埋伏,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他如今能站在这里,那些人归途便不用多说。 修真道术玄妙无比,阴煞多入沙海,荒纵然大日金乌之体又兼修金蝉,也得小心应对,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从这些细小端倪来看,少阳高层已经有些应接不暇,背后势力颇为肆无忌惮起来。 乱象纷杂的源头,不仅仅是错综复杂的势力分割,恐怕金乌王失踪的事情已经有所泄露,而最关键的则是有人在推波助澜,道源便是重要一步,天地大势无可避免。 数年来赤螭与他关系渐深,甚至为他引荐了玄赤君这位成名已久的地仙,指点了许多修真上的关隘,还传下独有的法阵玄符。 看得出来玄赤君对赤螭赤应这对徒弟的疼爱,诸多应求都允诺,甚至连他这外人,都看在徒弟面子上不吝教导。 甚至从对答的蛛丝马迹中,推测出荒已然大日金乌圆满。明明有少阳令阻隔,却从功法进展中得知真相,不愧为地仙之境。 还是荒对仙人境有所生疏,虽入门多年,可近距离的交谈极少,故而露了马脚。 不同于凡俗弟子,纵然是人仙境界,若是不想展露法术,看着就像一个普通人,毫无威胁。 荒修炼金蝉感应灵敏,才能从周身天地感受到那恐怖的气息,宛若炽烈骄阳,随时随地便能将他毁灭,这仙凡鸿沟不可逾越。 赤螭便多次警告,若是遇到心怀不轨的仙境高手,用尽一切手段逃跑即可,不要多想别的。 她自然知晓荒的神秘,可还是如此述说,便知其差距。 荒在修行同时,检查着可能的目标人物,同时对真我境修士有了更多的了解。 以少阳仙门来说,凡俗弟子数千人,从化气至真我,约为一七二的比例,以化气者最少。 这很好理解,回想当初入门,除了他自己都是化气弟子,还经历参道考验,检查资质,极其严格。 能真正拜入仙门的,不说那些顶尖天才,修行资质都也不差,有极大机会跨入通幽。 唯一阻隔他们的,或许便是合适的阴煞。 但通幽晋升真我,不止纯罡难寻,堪透真我炼神反虚本就飘渺。何为真我。难道肉身非我,神魂非我? 诸般心念,和则为我所用,利则为我所出。既要修真,修得完美无瑕人上人,岂不妙哉? 便似太清姬玉明妃那般赤子之心,本就无垢少有波澜,自然真我易入。 可这与荒的道法理念相悖,劫难之法便是由易入难,讲求积累后量到质的变化。所谓应劫既是到了关隘无法前行的阻挡,也是突破的契机。 故而真假善恶,皆出本心。 便如当初金蝉子引导,过往种种是荒非荒,皆为我。 大道三千,各取一瓢,涉及到认知真我,便见仁见智。可其中透露的是功法与道统,以及成仙的路途。 真我境便是成仙的那块踏板,若是不稳固或者有缺陷,后患无穷。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可太归子的修行问题,大概率便是真我缺陷,想要晋升仙人无望,才做下如此决绝之事,渴求更进一步。 且这等缺陷,对于妄图渡劫成仙之人,极为要命。不管不顾便会加速死亡,道气反噬,道体日日消磨,称之为小衰劫。 连少阳六子这等人物都深陷其中,可见一斑。 当然,比起虚无缥缈的悟道真我,纯罡找寻更为现实。 相对于四属十八道阴煞,纯罡只有三十六道,且不分属相,这与其诞生条件有关。 阴煞多为地脉孕育,或无根之生、法源之本,乃道的体现,只要某类灵气繁盛,就有可能孕育阴煞。 纯罡却不同,多为袅袅之风,或至烈或飘渺,与阴煞相伴,且必为纯精之本。它的出现是阴阳平衡,秩序守恒的体现,不属于依存关系,更像是制约。 这样的制约不只是简单的制衡,多数情况下,只要某处阴煞繁多,就会有纯罡诞生。例如九霄之上的玄天神煞,伴随着玄天九霄云罡终年不散。 可亦有意外,某些地方阴煞汇聚,映照得却是地脉或天际某处的纯罡,若是按图索骥的寻找怕是难寻。 更有奇特如须弥灵犀罡存于生灵念内,暇念间转行无为,其对应之道困惑非常。 看似无所联系,其间却有着本质的制约,若是能找寻到这份隐秘,便能寻得纯罡。 阴煞难寻,纯罡却有路可依。每个通幽境修士,相当于一个移动的煞气库,若是到了气机圆满之时,便能靠着罡煞之系,于冥冥中感悟寻罡,踏破此境。 当然,机会只此一次,若是浪费便只能另寻他法。 这也是炼神返虚的另一层含义,修者踏入真我,不需要提炼罡风化入体内,类似阴煞那般凝练。 而是靠神识操纵,于虚无之界凭纯罡淬炼,抵达真我。罡风便于虚识中诞生,化为己用。 纯罡的强大与否,要看与其搭配的阴煞能力,故而真我境修士强大与否,更多的是看其罡煞搭配,所以说通幽修士挑选阴煞才显得那么重要。 以少阳仙门来看,通常弟子修至通幽圆满,少说也得数十年,这还是以阵法辅助的结果,许多修者终其一生都无法摸到真我境的门槛。 即使荒拥有少阳令提供的火玉,不计代价的使用聚灵阵,也难一蹴而就,少说也得十年之期,才能通幽圆满。 门内搜索一无所获,老金乌说的道统继承人渺无踪迹,他便只能按道蕴指示。 道源将近,荒芜愈甚。 幽冥之力侵蚀大地,各处频频有诡异之事发生。 便是存有道殁的三大凶地,就有传闻多次出现,能回归者十不存一,极其凶险。 且地龙翻滚,灵气大增,阴煞浓郁,新化形的妖魔多疯癫狂妄,纷乱无比。 少阳门人应约前往汇聚之地,据说是一座临时搭建的仙营。 此次挑选数百名凡俗弟子,皆为通幽与真我境的精英,便是数年前定下的决策。 荒自然跟随赤螭等人,与玄赤君同行。 不过众人都由刑罚长老阳烈真人统率,前后守望,不会相隔太远。 为的便是以防万一,越靠近道源之地,诡异越甚,听说已经有些小派折损,死伤惨重。 正思索中,眼前恍惚,一道赤红倩影便站在身前,浅浅一笑,连风都炽热起来。 几年来互相揣摩探测,荒与赤螭愈发熟悉,虽说更多是利益互换,却也勾勒出几道虚实。 此女古怪非凡,若是常人见荒如此多隐秘,必然心生忌惮,可她却一切照旧,丝毫不惧。 对太清姬、虚骨姬皆是如此,大家各有隐秘无关大碍,甚至有些乐见其成,只需不和她作对。 或许便是大势所趋,如此想来,两人或真的志同道合。 “你想要拜访的几位真我境隐修者,怕是无望了。此次打听,灵息已灭。”赤螭眼波流转,却带来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这算是荒最后的努力,少阳自然不乏闭关隐修者,可多数是晋升无望,枯骨坐关。既然道陨,自然不是目标。 其实探寻至今,他也略有揣摩。 或许金乌王要的人,不在现在,而在未来。否则他遍寻少阳,却还是没有结果,于理不通。 而让他前来此地,从少阳劫难中觅得一丝生机,自然不单单是找寻这么简单。 恐怕是要借他金蝉,来窃命改道,作过一场,方才有机缘所至。 若真是如此,道蕴所化便不足为奇,处处死地,唯一生机,由不得他。 “其实你亲自去询问,也无有不妥。如今你太苟的名号传遍少阳,通幽境青年才俊,姐姐我也是高攀了!” 赤螭说着,用绣袍遮住秀靥,看着像是羞愧的模样,实则偷笑着。 荒摸了摸鼻子,不理会她的捉弄。 这太字道号,终究是还了回来。最初他与赤应赤螭姐弟同行,门人多说他是赤螭面首,高攀六子。 可几年下来,有消息灵通者,自然知晓太归子与虚应子的敌对,两人都是真我境暂时奈何不得,便落在赤螭等身上。 作为殃及池鱼的荒,却意外地声名鹊起,无论来者是谁,都销声匿迹。甚至有真我境修者,尸骨无存。 纵然有法阵符篆等备用,可面对暗中袭击,能活到现在便是本事。赤螭还能说在小炽山有赤应、玄赤君护着,可荒又能靠谁呢? 他有少阳令,在少阳宫比地仙还猛,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便觉得此人不可小觑,已有仙缘道子风范。 金慎姬与他是郎情妾意,极为般配,夸赞赤螭的眼光,甚至有说赤螭配不上他的,故而才有对方今日的调侃。 实际上两人关系,他们最为清楚,单纯的合作,为所谓的大势,便是波及整个少阳的劫难,各怀鬼胎。 远处三三两两的修者结伴而行,皆有御器飞行之术,这也是此行的最低要求。否则遇到问题,仙人自顾不暇,那门人岂不是要摔落跌死,这恐怕是死得最窝囊的修者。 两人相视一笑,遁光闪烁,拔地而起,加入到汇聚的人群之中。 阴煞之属有炽热、阴森、玄妙,百种灵宝在天际腾飞,更有仙人乘坐仙鹤云舸,遨游云间。高低错落,层次分明。 最前方便是一道无形壁罩,笼罩天地,为后方弟子护佑,状似天宫仙车,万马崩腾。 这浩瀚洪流,便从少阳升起,向远方天际行去。 于仙门石碑之上,一袭赤金玄火勾勒道人身躯,远远望去,面无表情。 幽冥临近,长天昏暗,不知几何,很快便看不清行人踪迹。 身影便也随风消散。 只留一声轻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六十六章 阴阳城(二) 御风乘云天地间,俯瞰大地三万里。 若是成仙,最为飘渺逍遥的事,便是这般遨游于九天之间,望人间星罗密布,过去种种计较情仇,便都淡然下来。 他们几人终究还是搭乘玄赤君仙驾,乃一只金色神鸟承载,周围有青色罡风环绕的长车,并施加仙术护佑,于烈烈风中保持平稳,十分舒坦。 纵然修者自通幽起便有御物之能,可最多也不过跃起数百丈之高,于天穹之下飞行。 盖因九霄有玄天神煞存在,普通凡俗修者无法抵御浩瀚的阴煞侵蚀,根本无法久呆。 而此时仙驾周围云层幻变,却是赤色缭绕,乃九霄最底层的赤天之属,融万法之源,道气最为活跃。 即使对于仙灵较少的人仙,在赤天也可无尽翱翔,吸取周边活跃的玄天之气。 对于荒来说,这赤天简直是大补之地,比在聚灵阵修行还要爽快。 经过法阵提纯的玄天道气,夹杂着部分玄天神煞,对于普通修士自然避之不及,他却甘之如饴。 特别是在赤螭面前,他根本不用遮掩,对方与他一同进入天山,各寻宝物,玄天神煞瞒不过这女人。 不过看着荒满脸舒爽的自娱自乐,赤螭就有些吃味了。 仙车逍遥,天上之景,一旁还坐着位美若天仙的异性,看他那耿直的修行,让人汗颜。 若是常人,或许便风花雪月,谈天说地吧,更胜天上人间。 饮下一杯清茶,向窗外凝望,云层有天地之灵显化,时而像石头、树木,远处更有山川、河流,被仙子一看,似乎害羞了,便团团消散,隐匿起来。看得她痴痴一笑。 “咕噜噜” 眸色深柔,茶沉杯底,青叶似毫素直立,旋绕悠长。 看着荒不甚娴熟,却极其沉稳的动作,再看他星眉剑目,一动不动的凝视,赤螭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赤龙天生便有火气之属,即使赤螭修行有佳,稍微离她近一些,也能感受到温润皮肤上略微的高温,若是情绪有波动,也会热风环伺,燥热难挡。 对于普通凡人来说,若此刻轻碰雪嫩肌肤,怕是会被烫伤。可对于修行金乌诀的荒来说,这般炽热更为雅致。 “每每见你,纵使面露欢笑,也难遮心中哀沉。如此以往,想要踏入真我难上加难,若要更进一步,须得堪破。” 此话有些僭越了,他知晓赤螭一切行事,皆因心中执念,如此询问等若探寻对方深层秘密,不该是利益同盟的交往方式。 可待他修行结束,看到赤螭笑靥如花刹那间的欣慰,其中却透露着无尽的绝望,心中不由一动,说出此言。 “当然,人皆有苦恼,孤独之人往往更具道心。” 荒本意不愿探听赤螭的秘密,故而让了一句,七窍玲珑的金慎姬必定懂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对方回复了他。 沉吟片刻,无悲无喜,只是淡然陈述。 “我此生无法抵达真我境,乃入门前受伤所致,一为肉身桎梏;本来若只有肉身损耗,可以修至真我顶峰,无法踏入仙境,此事师尊知晓。 可神识另修他法,勾连劫道,便再无前路可言,一生尽头便在通幽,身为龙族,可不可笑?” 述说沉寂,于她而言修为极其珍贵却无法更近一步,如此残酷事实已然看淡,其中心酸不足道也。 荒听闻同样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赤螭是这般情况。他在搜寻真我无果后,隐约锁定了几位天赋之人,故而特意的亲近也是有意为之,却不想念头夭折。 而且神识勾连劫道,这指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赤螭竟然修劫煞。 这么一来,往昔种种言谈,以及假死再生,或许都有了解释。 于劫煞而言,或者于劫道而言,生与死的界限不是那般分明,如金蝉窃道偷天换日,便是硬生生地瞒过天葬,苟活下来。 虽然不知道赤螭修行何种功法与劫煞,单论诡异,四煞无出其右。 可不要以为这都是无代价的,相反,代价大的惊人。 从自身须得经历天地大劫,命运不由己身,只得窥伺那一线生机就能看出,因果牵连有多么深。 赤螭身为龙族,却仅能修至通幽,享百年寿元,简直是折磨。若是命数尽头,更有道殁索命,不详相伴。 此乃上古龙凤大秘,也是神兽衰亡之源。 荒虽然了解的不多,却也知晓一些。本来寿数千万年的妖族,受到诡异影响,越是血统纯粹,寿数越少。 不是自然而然的衰亡,而是有道殁寻来,终结命数。 在上古之后,不仅仅妖族,许多长生种都或多或少受到诅咒,只得寻求他法求长生。 这也是为何南疆妖魔遍地,却都渴望拜入仙门。因为若是修成仙人,便不受这血统诅咒影响,最为稳妥。 当然也有懵懂妖魔,未受大道腐蚀,依然有个几百年寿数,这其中渊源,就非常人能知晓。 荒看着决绝的赤螭,顿时明白她的心绪,既然道已尽头,那该做之事便不再有顾虑。 “在我幼年时候,父亲与母亲便带着我在这赤天之上翱翔,也是这般风景,数十年未曾变过。” 轻抿一口,赤螭清灵的话语飘散在赤天之上,回忆往事。 “那时小弟刚出生,我们家族隐世不出,其乐融融。 可一切都在那件事之后终结,漫天火焰飞逝,赤龙成为神鸟口中的食物。 母亲载着两小自外海逃亡,最后肉身陨落南疆,玄黄之血将我和弟弟浸透。 却依旧逃不脱追捕,于绝望之间遇到一名道士,言明与上古赤龙有渊源,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他法力通玄,造化天地,却也斩不断命数勾连,只能我自身来洗脱,故而传我造化之术,并赐下劫煞。” “数十年来凭借此法逢凶化吉,参悟劫道,愈知劫难深厚,终有一日避无可避。 那道人自然也有私心,传我诸法必定有因果所应,我只能暂且推得片段。可对于那等人物,又有何力反抗? 他言明,此次大劫,乃天地人皆发杀机,少阳必灭。 你我皆顺势而为。” 这真是滔天大秘,万万想不到赤螭愿意吐露真言,她的神色也不像有虚。何况她完全没必要说谎,与同样表现神秘的荒来说,漏洞反而会被利用。 或许赤螭认为时机到了,这番道源之行便是终结?故而言明后希望得到荒及其身后势力的支持。 这倒是很有可能,与荒自身推测相近,此行必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荒刚想说话,忽然感觉赤天逐渐阴暗下来,四周灰雾朦胧,天色竟然渐渐暗淡。 仙驾之上金玉雕饰,开始腐朽褪色,充斥斑驳,本来炽热的空气潮湿起来,窗外也变得阴沉。 隐隐约约传来万马崩腾,河水拍击之音。 “传闻太古之时,九霄之上有城池林立,天人驻守,有人间气象。” “只是后来,劫难至灰飞烟灭,天宫变地府,春秋一遭落尽繁华。” 赤螭忽然回想起与那道人的相遇,当时两人便在九霄之上,话语萦绕耳边,如今莫名忆起。 这般异象两人自然有所察觉,推开车门,向外望去。 无尽黑暗中央有一座都城矗立,虽破落残旧却难掩夕日辉煌,偶尔有行人穿梭于路途之间,面无表情。 阴森巨门闪烁着微弱光芒,如巨口般静待来客。 环绕四周,哪还有什么赤云缭绕,灰雾浮沉构筑唯一一条道路,便是通向那幽暗的城池。 略作施法,赤螭对于师尊与弟弟的感应毫无回返。看来这诡异场景是将他们与少阳众人隔绝了。 简直不可思议,要知此次带队者可是阳烈这位天仙,他们更是乘坐在玄赤君的仙驾中,转眼间便落在这阴森森的恐怖城池前。这番手段通天彻地,对于修者来说更为震撼。 不过荒却没有乱了阵脚,修习金蝉的他自然知晓劫数代表着什么。既然涉及整个南疆的道源,其幽冥衍生,任何诡异之事都可能发生。 这说明他们已然临近目的地,并且触发了特殊的规律,方才有此波折。 他不必说,金蝉显示道蕴,必定要深入一番。而赤螭,或许与她的劫煞有关。 望着远方晦暗城池,荒脑中灵光一现,不由脱口而出:“阴阳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六十七章 阴阳城(三) 脑中回想阴阳城种种,却发现难有什么忌讳与信息。 禁地之所以为禁地,便是入者九死一生,难以逃脱。可与古庄和画墓不同,此地更为诡秘难测,极少现世。 而且前一刻明明在九霄之上飞行,如何变成这番诡异场景,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荒转头正要询问赤螭,却悚然一惊。 隔着不远正站立三面怪物,青面红舌,獠牙外露,贪婪地看着他,缓缓移动而来。 几乎瞬间,幽影脱神识,下意识地就要斩诡。 可眼中怪异,似乎又有些莫名的熟悉,让他的动作为之一滞。 迫不得已,使出金蝉目,眼中暗金光色暗涌,方才看出些许端倪。 抛却那三面不说,身躯却是妙龄女子的柔弱躯体,而且穿着正是赤螭无疑。 只是对方此刻动作晦涩,似乎有些自相矛盾之举,手中正握着那柄乌玉簪,散发辉光,护佑周身。 赤螭也望向他这边,面色表情无法察觉,体态却显得很谨慎,充满防御之备。她貌似也发现不对,没有轻举妄动。 荒若有所思,手中映现出铜镜,对着自己一照,一副修罗獠牙,嘴角沾满鲜血的恶鬼浮现而出,与地狱道中的鬼怪十分相像。 这番动作,落在赤螭眼中,却是那恶鬼手中飞出血虫,萦绕眼前,似乎要施法,她不由地紧张起来,甚至考虑是否要抢先攻击。 可下一刻,她停下法诀,盖因对方掏出一根漆黑烧火棍,黑不溜秋的模样十分低俗,不过赤螭却认得这是荒随身携带的法宝。 哪有修道者会带这么个无用之物,赤螭早知此物必定是有所功效,甚至颇为关键的法宝,可没想到它能无视这阴森之地的法则,显露本体,简直不可思议。 若猜测为真,此地生生从一位天仙手中将少阳门人拘束起来,纵然幻术之法乃此城万千之一,可任凭她手段用尽,也无法破解,便知其诡异。 荒将少阳令取出,见赤螭停下动作,便知有效。 此刻不是隐藏的时机,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危,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便是用少阳令给予对方提示。 或许道一劫煞能够镇压,甚至恢复周围异常。可这样一来木秀于林,必然会引起更大骚动。 通过金蝉目,在黑暗四周瞭望,他已经观测到许多身着道袍,头颅异物的怪诞。有青面獠牙、丑陋黑面、泣血破碎之容,形态各异,如同地狱临世。 由于认知障,靠近的人早已大打出手,丝毫不留情面,金乌诀与夕日神典的辉光充斥四周,可若撤掉神通,或许是血海滔天的另一番景象。 不过荒发现,被拘禁之人皆为凡俗弟子,不曾有仙人。否则以人仙的道法,在此地简直是阎罗级别的存在,无可匹敌。 且以规模来看,只有数十人,想必阴阳城诡谲难测,也有自身限制,否则将少阳门人一罩,全在此处自相残杀,还镇压个屁,四大仙门引颈就戮即可,徒增笑耳。 诸人在斗法间,也察觉出不妥,纵然幻象逼真无法窥探,可任凭血海滔天,对抗中道法的强度与本质无法改变。 在死了半数人后,余下便更为小心,远离那些危险之物,独自行进。 赤螭在荒十步之外,没有放松警惕,却也思虑明了。纵然没有金蝉目那般神通,窥伺周边,可也另有手段。 一根枯枝自手中伸出,枯木逢春,顿时清风浮动,四季更迭,便听得那怪面之物传来熟悉声音:“赤螭?” “荒师弟!” 纵然有些沙哑,甚至断断续续,却不再是野兽怪吼,能传出人音,心底便更稳妥一番。 “此处极为诡异,少阳弟子有数十人被拉入,皆面目憎恶,自相残杀,轻易不能辨识。” 此话一出,赤螭便知晓荒另有方法,能够看透黑暗,识破真身,怪不得对方第一时间将烧火棍拿出来。 她正要商讨对策,忽然听得远方传来沉闷的擂鼓之音,前一刻似乎还在远方天际,下一秒便在脑海中出现,听者无不颤栗,无限恐惧涌上心头。 甚至动用春秋秘技的赤螭,感到心脏被重重锤了一下,一口鲜血喷出,清风也随之消散。 最后传来断续之音:“跟着我,变……” 荒的声音再次变为诡异的嚎叫,而且他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时而靠近,时而远去。 赤螭却不管其他,只盯着那漆黑烧火棍,迈步前行。 荒同样闭了金蝉目,在最后时刻他看到城墙之上立起数百鬼面鼓,那重锤晶莹剔透,不知是用何种族的骨头做成,不断敲击着大鼓,鬼面便愈发狰狞恐怖,散发出惊悚的波动。 而且他发现城外的黑暗愈发浓郁,即使他利用金蝉目也开始看不清远方景象,道路上更是出现莫名的尸骨,微微颤动。 随着鼓声愈发响亮,那遍地荒骨隐隐有复苏的迹象。 唯有靠近那座漆黑阴城,波动才受到压制。可无论是染血城墙,还是鬼面巨鼓,都昭示着这座城池的诡异。 其实在之前门人争斗中,荒就隐隐看出端倪。 众人移动时下意识地在朝着城门挪动,以之前的反应来看,无论是谁被拉入此境,都能窥得阴阳城的大门。 只是黑暗侵蚀愈重,才显得隐隐绰绰。 若他没猜错,城外的厮杀不过开胃菜,此地真正诡异还在城内。 可到了此刻,也别无他法,只能冒险入内,这座阴城,既是牢笼,也是庇护,否则那些枯骨与黑暗,就会将他们吞噬殆尽。 两人身影渐渐靠近城池,行进中同样遇到几名被干扰的弟子,大打出手。 纵然不愿纠缠,荒也是不留情面,若是误杀也就误杀了。 离城池越近,鼓声反而越轻,对人神识影响不大。反而是那些离得远的,没来得及走脱,逐渐癫狂起来,甚至发疯似的向浓密黑暗冲去,随后被地上枯骨缠绕,血肉瞬间崩裂,还残留着些肉渣的尸身,在倒地不久后便站了起来,凝望城池。 赤螭跟在荒身后,全力护持自身,没有乱动手。在无法区分幻象与真实情况下,贸然动手无异于找死。 身周无数阴沉低语,以及窸窸窣窣的蠕动之音,仿佛就在身后。可她看都不看一眼,只盯着烧火棍这唯一辨识之物。 荒的几次出手颇有些群魔乱舞的迹象,甚至血染大手几乎要捏爆她,却也不为所动。 这般前行许久,两人终于抵达城墙之下。 幽暗城池如同天幕,隔绝四方,巨石之下有无数骸骨,各个种族皆有,分不清是何年代。 甚至有一巨龙之骨,蜿蜒千米,被压在城墙下,时而传来恐怖怒吼,幽火荡漾。 巨门敞开,露出一道缝隙,却也有十米之宽,足够来人通行。却朦朦胧胧,无法窥得城内虚实,隐约中似乎有鲜红眼目在门后瞭望。 荒与赤螭乃最先到达此地之人,不过门前却挂着一枚白皮灯笼,上面浮现一窜小字,写到:“生人禁绝,阴沉水可入幽冥!” 一旁便是一张老旧红木桌,放着几碗淡黄色的酒水,静待来人。 荒略显犹豫,脑中转过千百思绪,最终还是端起碗一口饮尽。 如苦药入喉,冰凉至极,又略带些瑟,甚至舌头暂时失去了味觉。咽入肚中,便化作一股气流向周身散去,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赤螭在身后查看,便见荒脖子以下恢复原貌,只剩头颅依旧恶鬼样,如同带了一张面具一般。 赤螭便不疑有它,上前喝下阴沉水,也变回原身,好似那罗刹女妖,异样风情倒是更吸引人。 在两人按照要求喝下阴沉水后,鬼面鼓停顿片刻,似乎浮现诡异笑容。 而黑暗边缘的枯骨尽数耸立,遥遥望着城池这边,阴森密布。 此刻站在城外的修者,头上虚汗频出,皆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荒心弦一绷,拉着赤螭不由分说便向城门内跑去,再不顾身后情形。 鼓声再响,无边枯骨却附着一张张薄薄面皮,露出鬼面笑容,盯着城外之人,令人毛骨悚然。 在不知不觉中,少阳门的修者也露出同样的诡异笑容,一边奔跑还不知,面皮却像碎纸一般飘落,露出嫣红血肉。 他们早已发觉异变,离城池近的人自然目睹荒和赤螭的作为,故而依葫芦画瓢,匆忙进入城池避难。 可离得稍远的修士,便没那么幸运,多数在行进中变成一团血肉枯骨,倒在黑暗中。 能够提前赶到城墙下的,皆为机灵敏捷之辈,即使如此遭遇这等祸事,面有戚戚,无不骇然。 只有一人紧盯前方,露出贪婪之色。 紧随其后进入阴阳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六十八章 灶 周围朦朦胧胧,昏暗灯光只能映照数十米远,纵然修者拥有极为灵敏的六识,依然无法窥破黑暗。 悠长的街道死气沉沉,偶尔路过几个行人,面目阴骘无甚表情,甚至对于突然出现在身周的陌生人无动于衷,就那么行尸走肉般地前行。 整个城池被黑暗笼罩,弥漫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若是有贫苦出身的人,自然能感受到,这便是生灵死亡尽头流露出的绝望与哀叹,孕育着什么。 荒与赤螭两人前行已久,回头望去已是一片漆黑,根本无法看到城墙,连来时的路都蜿蜒纵横,痕迹消失,只能漫无目的地却又谨慎的行进。 两人已恢复人身,头颅却依旧憎恶,亦能用人言交谈,却不曾有一句开口。 望着麻木而不为所动的路人,眼眸深处凝聚着一丝猩红,若是细看,那青灰色皮肤下隐藏着漆黑的斑点。 出言必有异动,荒几乎可以肯定。 眼前他们与这些路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大概率是原住民将他们作为了同类。在饮下阴沉水后,阳气生机几乎被压制到了极点,连体表温度都降低到常温,在这阴森之地更显冰冷。 而且怪异头颅似乎也代表着一种身份,或者说是通行证,暂保其平安。 这些猜测荒无法与赤螭述说,对方却好似心有灵犀,明白他的担忧,始终无声,只是紧邻相随。 耳畔忽然传来几声惨叫,顿时荒毛骨悚然,周围那些安静的路人齐齐停下脚步,转向发出声响的位置。 有些离得近的甚至移步而去,不过片刻,便听得惨叫声愈发猛烈,甚至有兽吼传来,以及奇怪的撕咬声音,最终只剩下咀嚼与骨肉摩擦的低沉。 灯光似乎明亮了许多,移动再次开始。 荒与赤螭双目相对,满脸骇然。 若察觉无误,刚刚爆发的气息绝对是一位真我境修士,可至阳的功法只能泛起些许涟漪,便再无声息,危险可想而知。 面对这等诡异之物,修士能否对抗,必定是可以的。但不是他们这些凡俗之人,或许只有仙人才有一战之力。 若之前荒观测无误,被卷入此地的少阳门人,没有一人拥有这般境界,其中是否另有隐秘? 以荒对道殁和劫数的了解,无论何种诡异,都有自身的限制与规律,因为从本源来说,它或许便是洪荒的一种道。 在他炼化劫煞后,对于冥冥中的危险更具有预测性。 即使他不使用金蝉目,周围那浓浓的恶意都时刻刺激着他,然而荒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似乎他生来便习惯了这等危险。 自然不是有受虐倾向,而是道一劫煞的作用,说的通俗一点,比起自身隐藏的大炸弹,周边的不详只能作为他的滋补。 不过这并非是他狂妄的资本,相反,他更要重视其中隐藏的细节。能让天仙都无法庇护的劫难,远不是他一个通幽能解决的,自以为掌握点劫煞核心,就要轻视,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漫漫长路,与诡同行。 心理稍差一些的修者,恐怕早已泛起多种情绪。 即使有所依仗的荒,也生出怀疑。 再这样走下去,生机是否会灭绝,彻底成为阴阳城中的怪物? 身为少阳修士,道气功法是本源。可饮下阴沉水后阳气逐渐减弱,随时间推移愈发冷淡,平时炽热的体表已经变得冰寒,好似冬日在门外呆了数日。 若非荒拥有金蝉印,修行劫煞,此时以金乌诀强撑,恐怕已然意识模糊。 赤螭的状态便很差,本就是火属生灵,天生近阳。阴阳城这番压制,让她每时每刻都承受着撕裂的痛苦,若非她同有劫煞护持,已然倒地,可即使如此也已脚步蹒跚。 四周依旧鸦雀无声,寂静地令人恐慌。 荒清楚已经到了极致,若不做些改变,两人就要陨身此处。 正当他要有所动作,忽然恶鬼似地长鼻耸动两下,竟然嗅到了奇怪的香味,似乎是油脂的味道。 顺着这股味道,他徐徐向前,开始绕路而行。 越来越杂的味道,香甜、辛辣、酸凉,汇总到一起竟然形成一种致命的诱惑,连早已习惯苦修的荒都觉得胃中一空,难忍口食之欲。 终于,转角之后,荒看清眼前场景。 是一家路边小店,张灯结彩极其光艳,摆放着几张木桌,还坐着几批客人,似乎在等待酒家上菜。 那美味的香气正是从厨房传来,不过厨房隐藏于黑暗之中,无法窥得真貌。 等待的食客分别是四批人,第一张红木桌前坐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手握一柄浮尘,闭目养神。这是荒进入此地后见得的首个真容之人,除了那些明显不正常的行人。 第二张圆桌中空,放着一口沸腾的大锅,一位坦胸露乳的大汉蹲在锅前,不顾热气蒸腾,整个头都隐约在雾气中。可这逃不过荒的金蝉目,那是一颗长有獠牙的野猪头。 第三处只有一张长凳,上面坐着一位体态丰满的夫人,她抱着两三岁的幼童,丝毫不在意外人目光,敞开衣襟为幼童哺乳,隐约间的硕白勾人心魄。若她有头颅面容的话,一定是含笑慈爱地望着怀中孩儿。 比起这无头妇人,荒更关注那半张脸潜在白嫩中的幼童。即使只有一只眼睛露出,那猩红骇然的目光审视周围,一副贪婪模样。 最后一批便是环绕在桌前的四人,同样的憎恶面容与干净道袍,可微微颤抖的躯体却显现出他们的不安。 当荒拉着赤螭走入小店后,这四批人除了那老者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来,大汉依旧隐没,幼童嘴角流出黑色汁液,那四人神色奇异,有绝望的,也有庆幸的,不一而足。 唯一让荒感到惊奇的是,这四人竟然皆非少阳修士,从其道袍便能看得出来。除了一男性体格健壮,身上绣有血纹外,其他两男一女皆为浅蓝色月纹道袍。 若他所料不错,这该是荒坛和月殿的弟子门人,此次四大仙门齐聚解决道源,荒自然对这些仙宫作了一定了解。 没想到阴阳城不仅将一批少阳门人纳入,连其他仙门也同样遭殃。 而且对方被困的时间恐怕比少阳等人还要早,否则不可能城外没有见到他们,也就是说这些修者早已先行入城。 “呦,又有客人光临,欢迎欢迎。小店蓬荜生辉!” 略带些口音的叫喊从台前传来,荒和赤螭向前走了几步,顿时看清那账台附近的情形。 哪有什么店小二吆喝,分明是横梁上挂着无数眼、鼻、嘴,滴着黑血,诡异地摆出动作,并发出欢迎。 他们也明白香气从何而来,每过一段时间,厨房的黑暗中便伸出触手,将这些食材抓走,浓香愈烈。 进入这小店后,阴阳城的压制似乎暂停了,赤螭也略有恢复,她看到店内情形,微微瞥了一眼荒,便主动开口道:“我们需要做什么?” 这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虽然说小店似乎与街道有所不同,可人言询问很可能打破平静,不看那四位仙宫门人一言不发? 可若是不回复,那便再次陷入僵局,还不如试探一番。 赤螭从来不是那种维诺之人,想必她也有自保之法,而且对于阴阳城,荒明显比她了解更多。 于是她先行打探,若是有甚陷阱,荒也能及时挽救。 “你们来晚了,这波大餐轮不到你俩,可静等片刻。待他们食用过后,再上餐桌。” 那张鲜血淋漓的嘴巴刚说完,便被拉入黑暗,吱吱吱的煎炸声音传来,沉寂的可怕。 荒神色一动,看来此地人言无所限制,但换句话说,就是眼前这些怪异或修者,都不是普通角色。 就在他思考之间,后厨忽然安静下来,浓郁的香气自厨房飘出。 肉眼可见的暗金色气息飘荡,老者、大汉、幼童分别用尽全力吮吸,一番满足的姿态,就连那四位修者也拼命吸气,仿佛在获取道力。 而站于一旁的荒和赤螭,却发现这香气飘渺至极,纵然吸入也在转瞬间化为虚无,根本没什么作用。 “好嘞,菜品齐全,大餐开始!” 吆喝声再起,木车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桌上三人神色大动,连那老者也睁开双目,却是黑漆漆的空洞。 就在此刻,一声厉吼响起。 那名荒坛的修士自爆身躯,鲜血飞溅中有数十条血虫四散逃窜,竟然突破光亮,隐入黑暗。 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其余三名月殿修士面色大变,不顾一切地催动道气,想要限制此人,可溅在身上的血液似乎带有封印的功能,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动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六十九章 灶(二) 白造乃月殿九司非之一,一身残月玄阴录登峰造极,是凡俗弟子中仙缘道子般的存在。 此次随师门前来应道源之劫,没有丝毫骄躁自大,历来小心翼翼唯谨行事,却不想飞来横祸被拉入这阴阳城,不得脱身。 与荒揣测相似,他们已经被困数日,虽然阴阳城暗无天日无法计时,可毕竟是真我境修士,内中小天地自成一体,白造自然不会一无所知。 在他身侧的师弟师妹皆为月殿弟子,以他马首是瞻,毕竟在场就属他修为最深,两名弟子不过通幽。 可若是真以为高这一层修为就万事大吉,那恐怕早就死在城中。 例如这荒坛的巫族修士,自持荒骨血遁神妙非凡,竟然生出潜遁之心,时机也恰好,正是少阳宫修士入内,说不得会顶替一二。 毕竟此餐乃四人之属,若真让对方逃了,他们余下三人皆遭大难,变色实属下意识。 与师弟师妹不同,这荒骨血遁的迟滞奈何不得他,只需要耗费些手段。不过他看了看新入场的两位少阳宫弟子,掐诀的手印缓缓收回,一动不动。 余下两名弟子倒是奋力挣脱,体表道法肆意,那血液被急速蒸发,封印逐渐解除。 可荒坛弟子早已溜走,数十条血虫不见踪影,两名月殿弟子面色隐隐发灰,惊恐的看向白造。 “命有生焉,运有终焉,法在自知!” 白造摇了摇头,也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此乃月殿玄录的箴言,意为阴阳命运,自有天数,生机贵在自知。放在眼下场景,就是自求多福的意思了。 荒与赤螭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愈发忌惮。 这事故似乎只是个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小店上餐,木车“嘎吱嘎吱”的响动,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首先品餐的是那位无瞳道士,一阵黑气弥漫,便见桌上放置腐朽木盒,甚至有枯草沾染。 道士却毫不在意,白净脸色开始变得潮红,一副兴奋难耐的模样,伸出鸡爪似的枯手,颤抖着打开木盒。 不过砂锅大小的盒子,看起来更是脏漆漆,始一开启却红光大盛,并流出奇异的混合味道。 有甘甜,苦涩,辛辣,闻到便能回想起过往的开心、伤感之回忆,难以自拔。 定睛一看,盒中竟然装着一颗嫣红的心脏,强有力地搏动着,扑嗵、扑通地震撼着在场众人。 不仅如此,那心脏上面涂抹着黑色的黏稠汁液,使得这诡异餐品散发出美味的错觉。 见到此景,月殿三人不由自主地默向心口,汗如雨下。虽然是极细微的动作,可对于时刻关注的荒,依然太过显眼。 道士没有犹豫,将头低下来,轻轻一嗅,那枚鲜活的心脏就化作一股红雾,随之进入他的鼻中。 仿佛吃下什么神仙大补,老道士一副飘飘欲仙的神色,还发出舒爽的微哼。 可就在此刻,月殿那名师弟,全身抽搐,双手紧紧捂住心口,痛苦的神色几乎扭曲了他本来不凡的面容,舌头都被牙齿咬破,刚想出声,却只来得及一声“啊!”的尖叫。 七窍流血,口中喷出大量黑血,随即倒地不起。 站在他一旁的两位月殿门人,在对方刚有所动作时,便挪步离开,面色惨淡,仿佛知晓接下来发生何事。 那名领头之人不动声色,不过女弟子却没有那般城府,先是惊恐之色,随后竟然隐隐露出一丝庆幸,手也从胸口自然地落下。 荒依然无动于衷,内心却有了计较。 老道士饮餐过后,餐车继续向前,很快便行至那热气蒸腾的大锅前。 一双黑手从木车内捞出什么,丢入沸腾的锅中,而那壮汉急不可耐地攀爬至锅前,口水大片滴落。 对于常人来说,却窥伺不得如此真切,只能隐约看到有模糊人影在蒸汽之后浮现。 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为可怕的,月殿两人皆紧张起来,即使那位司非,也眉头轻皱,不敢大意。 很快,便见大汉从锅中捞出四条干硬的骨头,慌忙上去啃噬,即使沾上那热汤皮肤变得红肿,也不甚在意,专心享用。 几乎在瞬间,那名月殿女弟子四肢爆裂,本来黄金比例般的身躯刹那矮了半截,光秃秃的躯干由于部分比例的不协调向前倒去,面容狠狠砸在地上。 “啊!啊!” “师兄,救我,救……啊!” 能看得出她十分痛苦,断裂的四肢在不断冒着血液,像是开启的喷泉一样,可毕竟还是比之前那位师弟要好运,没有立即死去。 虽然疼痛难忍,可她却一直在扑腾着,脸拼命地向白造的方向撇去,脖颈发出嘎吱的声音也不在意。 慌乱的救喊和希冀,在临死的前一刻,任凭是修道者也不能安稳。 白造看了看这位求生心切的师妹,不忍之色愈浓,抹了抹道袍上的污血,朝这位之前颇和他亲近的门人走来。 荒看着他挪步,心中泛起惊讶,真要救她? 若是普通人,这般重伤早已无治。可修士毕竟不同,真有仙丹妙药,或许能生白骨,只是这般疗法,断了长生路,修为大退是必定的。 看了看眼前人彘般的女子,即使断了长生路,活下去或许也是最大的奢望了,或许…… 还未思虑完,只见白造走至女子身旁,轻轻地抚了抚她不安的躯体,言道:“你我同门一场,修真途中本该互持互助,妙羽安心即可!” 仿佛有着不可描述的魔力,本来被痛苦折磨的女子身躯渐渐平静下来,那被黑土抹脏的怪脸也露出渴求的神色。 可还未等她开口,便感到本来轻盈的身躯腾空而起,周围逐渐雾气沸腾,“啪”的一声落水之音响起。 猪头大汉猛地向前探去,獠牙一戳,白嫩的脖子便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鲜血不要命似地溅撒在锅内,汩汩地流淌着。 女子最后的嘶吼也变成沉寂的“赫赫”之音,只剩下怨恨至极的目光瞪着她的师兄,直至“嘎吱”一声脆响,陷入黑暗。 低沉的咀嚼之音在白雾中响起,为这小店更添几分阴森。 荒看着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的月殿门人,眼中泛起危险的神色。 赤螭更是冷哼一声,开口讽刺道:“没想到月殿司非,竟然是这般行事,倒是好手段。” 身为女子,她心思更为敏锐,那名为妙羽的女修,之前紧靠司非,眼中若有若无的情意岂能瞒得过她。 甚至四肢被入餐瞬间,虽然痛苦到极致,仍有着一丝希冀,眼底或还存着决绝。 可这一切都在司非将她抛入锅后,变为惊愕与怨恨。 这其中渊源,赤螭不晓,却也猜测出一二,不过替罪羔羊罢了。 荒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对于这大餐规则,更了解几分。 看那大汉吃完锅中残渣,依然贪婪的望了望这边,却不再动手,荒便有些明白对方最后的手段为何。 白造看了眼这边的少阳宫男女,没有因为赤螭的讽刺就气急败坏,反而神色诡异的说道:“这炼狱之下,无人能幸免。到某些时刻,正是见人心之机。” 说着,餐车便推至第三桌上。 荒和赤螭面色冷峻,对方言语中的挑拨岂能听不懂,然而两人都不以为然。 似乎最该担心的是这位司非才对,失去师弟师妹,逃了一位荒坛修士。 若按照这小店规则,接下来是谁,不言而喻了吧。 木车后隐约有只黑手伸出,握着一柄长勺,盛满模糊的汁液。 伸至那无头夫人的头顶,缓缓倒入。 此刻便能窥清,那勺中充斥着黏稠的黑色汁液,自那夫人黑漆漆的脖颈处倒入,瞬间白嫩身躯一阵颤抖。 随即她怀中幼童半张脸浮肿起来,嘴角吮吸着,眼中殷红更盛。 果然,猜测无误,那幼童才是真正的食客,无头夫人不过是食具般的存在,便如第二桌的大锅一样。 可这般形式,仅仅是诡异本身的表象,还是另有玄机。荒一时还未有定论,或许只有这几位供餐的修者知晓。 赤螭也盯着司非,想要看他的变化。 前几任皆在餐食被啃食同时,便有所映射,这阴童是否有异。与荒的思路相同,若能尽早得知此中规则,或许才能谋得一线生机。 可让她惊异的是,随着那阴童进食完毕,月殿弟子却毫发无损,依然站在原地,似乎丝毫不担心。 “不用看了,阴童吃的是之前逃走的荒坛修士,勺中食物有着细小的虫身,不多不少恰是那人血遁分身。” 荒闭了金蝉目,低声传与赤螭听。 由于此地诡异,荒无法秘法传音,对方也听了去,不过荒也不准备瞒过对方。 “残月玄阴录,移花接木!” 赤螭经荒提醒,顿时说出对方的跟脚,比起入门不足十年的荒,她自然对修界更为了解。 何况她本身就有诸多隐秘,虽然此法乃月殿秘术,她也有所猜测。 “勾月玄煞!” 待赤螭说出阴煞来历,白造悠然的神色才变得郑重起来,首次重视的看着眼前少阳宫的一对男女。 本来只以为是普通的通幽弟子,可对方从蛛丝马迹中便追寻出他的法术,这般能力绝非一般。 岂不见身旁两位月殿门人都没能看出荒坛修者中了他的术法,那小子竟然能窥破玄机。 “太归子,太浩子?女的莫非是太清姬?” 心中隐隐揣测,可这些少阳宫鼎鼎大名的人物皆为真我境,莫非隐藏了境界? “在下月殿九司非白造!阁下两人是六子中的哪位,何必装神弄鬼。” 九司非与少阳六子齐名,白造之名同样在真我境不同凡响,赤螭在听得瞬间,便谨慎起来。 若真要硬拼,虽然她颇有手段,可在阴阳城中,未必能够施展。 不过对方所言,莫非…… 只见荒笑了笑,拱手道: “原来是白造师兄当面,在下少阳宫太归子。” 说罢大日金乌体显化,即使店内阴气肆虐,也不能压制分毫,纯正至极的金乌诀,让人惊叹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七十章 灶(三) 虽然内心有所猜测,可当对方亲口说出,白造心中又增添几分疑惑。 最大的困扰自然是对方通幽境界的道身,这点差距他身为月殿司非窥探的一清二楚。 莫非是对方想借用少阳六子名号,来与他周旋? 白造了微微一笑,也不揭穿:“太归师弟金乌诀功参造化,为兄久有耳闻,此地凶险至极,我们不如共御危机?” 赤螭不由讽刺道:“司非大人对同门师兄妹都弃之如履,何况我们这些外人呢?” 荒同样似是而非地望着对方,希望能给个解释。 “若在外界自然要尽同门之谊,可阴阳城中生死天定,拥有实力方能有一线生机,为兄自顾不暇又何来援手。太归师弟莫非这数十年修行,还未堪破?” 真我自然心无束,一问荒的修为怀疑。 男女之情不过小道,在此绝境,当与实力高强者联合,如他对妙羽那般施为,二为挑拨。 荒也不恼,只是摇了摇头,答道:“我们两人修炼秘法,命悬一线,可做不到白造师兄那般洒脱。若师兄愿点拨一二,在下自然感激不尽,出去后定有回报。 若师兄以为稳拿我们两人,那便只能做过一场。” 白造面色虽然表面神色坦然,内心却更加疑心更浓,莫名地察觉道若有若无的危险,如芒刺背,能够威胁到他性命的攻击。 这自然是荒暗中寄出幽影剑丸,锁定对方神魂,虽然有小店规则影响,却仍然威力十足。 他不想再和对方虚与委蛇了,就在这几句谈话间,那餐车便再次推回厨房,四周隐隐有了封禁,远处黑暗愈浓。 即使站在原地未动,也有种被隔离的感觉,似乎离黑暗越来越远。好的方面是阻止了阴气入体,可换种思路,便是此地危险更甚,他们已经彻底入局。 白造虽然与他一问一答,但更像是在拖延时间,那么他的目的又是如何? 既然大餐结束,唯一生还的白造能否离开。正常人此刻不应该立刻离去吗?如何还会与他们言语。 所以荒要逼一逼对方,若没有小店的保护,纵然他是月殿司非,在幽影下也未必好受。 赤螭与荒心有灵犀,几乎在瞬间也暗中运转阴煞,特别是劫煞凝起,让不远处的白造心中莫名一突。 他万万没想到,两个通幽境的人物,竟然给他带来如此大的威胁。修士的灵觉是不断磨练而成,他更是此中高手,对方确实有实力威胁到他。 气氛徒然紧张,厨房内却“叮当”一声,猛地敲碎这番寂静。 白造面色一变,拱手慎言:“此乃诡厨又一次烹饪,那炊烟便是吸引城中游荡的指引,我们既是客人,也是食材。 若想避开被吃的命运,便得李代桃僵,让最不幸的客人作菜。” 望着远处那道奇异的雾气,缓缓从店内飘散,果然一股香味远去,向黑暗传播。 这香味不仅仅从气味上吸引来客,更是从神魂、道气上起作用,对于修士简直像是瘾。 特别是对那些被阴阳城剥夺阳气,逐渐丧失生命力的修者,无上诱惑,他们两人便是被如此勾引过来。 而且,白造这番话更透露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食客未必是人。 大堂下,那三张桌子已经消失不见,老道、大汉、阴童齐齐起身。 老道空洞双目漠然地盯着厨房,却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黑暗中。 阴童那血红色双眼贪婪地望着他们三人,青色的面庞露出无数鲜红血管,最后还是缓缓腾空,向外飞走。 在它脱离无头妇人后,那白嫩身躯瞬间像是瓷片般碎裂开来,“砰”地一声跌落在地,那华丽衣物也飘落下来。再一细看,衣服腐朽不堪,甚至有落叶蛆虫,恶心的要命。 只有那大汉,依旧隐藏在雾气中,看不清模样,发出“呼呼”地声响,站在原地。只是那口锅已经布满裂缝,看样子快要碎了。 看来即使非人,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它们也害怕被做成新的菜肴吗? 荒不由地望向黑暗中的厨房,竟然感到如地狱般幽深。 既然连这三位食客都不想长待,那白造又为何赖着不走? 荒一段时间的问话,其实已经得到部分答案。即使对方道袍遮掩,手腕上灰铜色皮肤,甚至长有白毛,依然逃不过他的金蝉目。 若他没有记错,在上餐之前有暗金香气飘散,只有在场食客可以享用,看众人状态,必定有所收获。 那么白造继续留下,或许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不得不呆。 这时他回想起之前的三人,虽然没有明显的痕迹,确实都有些怪异存在。 这阴森小店虽然是个极危险的地方,却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其他诡异力量,让进入之人暂时无忧。 说来可笑,身为修真之人,本就掌握着焚山煮海的道法,自以为逍遥世间,可不料一物降一物,在这阴阳城中修士如同鸡仔般脆弱,被随意拿捏。 处处弥漫劫难之气息,城中阴阳人游荡,看似凶险无比,可依旧是表象。正如那日在参道石内观得诡木,一件道殁总会有核心之地或物。 阴阳城能从天仙手中无声息地摄取到他们,且恰好处于道源起始的敏感世间,必定隐藏着巨大秘密。 正思虑间,忽然四周昏暗灯光摇曳,小店上的灯笼以及店内油灯都似乎被罩上一层纸,使得光芒朦胧起来。 顿时神魂有些错乱,整个人就好似梦游一般,处于迷离状态。 “时间感知出现了差错!” 恰在此时,赤螭清灵的话语传入耳中,像是驱散黑暗的一缕光芒,可也仅仅如此,没能改变荒的状态。 不过荒顿时明白了自身的处境,周围模糊的环境就好似能看得见的细流一般,在加速流逝。 是那炊烟引起的,或许形成了一种领域,把小店覆盖。外界或许还是常态,这也是诡异的一种形式吧。 他最担心的自然还是白造,既然他已经历过一次餐食,必定有所防备。且作为食客享用之后,是否会与小店发生一些关联,这都是有可能的。 万一对方这时候施法,作下手段,那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在旁的白造看起来也是神智模糊,受到极大影响,整个人呆立在场。可若荒能够动用金蝉目,就能看到那稀疏白毛的手,在暗中捏法诀,只是还未施展。 幽影剑的威慑此刻已经形同虚设,毕竟要动用剑丸,荒得催动金乌影,如此混沌状态如何施法。 真正维持这份平衡的,其实是赤螭。 她眉头微颦,俏脸含霜,几乎时刻注意着白造的动静。与荒思虑相同,对方很有可能拥有暂时脱困的底牌。 这时间错乱,或许对于别的修士十分克制,可对身负春秋劫煞的她,就称不上麻烦,最多只能算有些影响。 毕竟劫煞一起,她便得忍受光阴撕裂之痛,往昔、现世、未来,分裂成三方自我,对神魂进行干扰。 此乃修炼春秋的道途之一,她从未对别人讲过。 这也是她说起过往回忆,谈起她的父母,为何如此真切却又平淡。往昔痛苦昨日重现,历历在目,明明心在滴血,却逐渐麻木了。 若是再这么下去,或许某一天她会变成一个无情的疯子,丧失掉理智。 白造此刻同样很难受,时间错乱对他有影响,不过作为食客饮下餐气,便天然地结合了小店一丝气息,有了抵抗之力,能作下些许动作。 可正是因为这份额外的活动能力,让他感知到赤螭的异常。本来以为那自称太归子的男道是最危险的人物,事实也如此,在对方被影响后,那恐怖的气机便消失一空。 谁能想到这女道同样不俗,竟然丝毫不受影响,还时刻盯着他,着实棘手。 他修行玄煞,最为玄妙,变化多端,功法讲求出其不意。可面对两名通幽,或许就该以力压制了。 赤螭袍中辉光暗蕴,她已经感受到白造的杀心,对方或许不是想破坏掉他们两个食材,而是故技重施移花接木,可在此地,与杀人无区别。 正在此刻,黑暗中忽然传来轻咦之声。 一袭血色道袍耀目非凡,自暗处缓缓走出。 双方顿时屏息凝神,静待来者。 顶着一副修罗面孔,獠牙外露,是个体格健壮的修士,若众人没猜错,应该是荒坛弟子。 与他几乎同步走入,在另一侧出现一位妙龄女郎,身着火红道袍,章台杨柳、娇小玲珑,不过批发女鬼的相貌让这身躯显得极为诡异。 香气减弱,荒也逐渐恢复神智。 这新入两人同样谨慎地盯着他们,未曾言语。不过那名女修竟然是少阳宫门下,看起来有些胆怯,她同样注意到荒与赤螭这两位同门,似乎有意靠近。 虽然不清楚时间流逝如何,可外界绝不会是短短一瞬。 忽然整个大堂一股腐朽气息弥漫,“咚咚咚”地响声响彻四周,一副斑斓血迹的铠甲从堂前穿过。 靠得进了,才发现只是铠甲,内里无人。但它却好似活了一般,用极其别扭的非人方式挪动,发出怪异响声。 只是单单听到这声音,便感到心间被重锤擂到,众人猛地鼻间涌出鲜血,受伤轻重不同。 更可怕的是,那铠甲上沾染的黑血,似乎蕴藏着极其可怕的道蕴,单单只是直视,便被腐朽气息包裹,卷入一场场恐怖的战争。 即使以荒的定力,都感觉这片刻间神魂就损失两成,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变为被操纵的傀儡。 之前算计颇多的白造,此刻也面色大变,眼中露出惶恐之情。 就连第一轮的食客大汉,似乎也稍退几步,避开锋芒。 眼看这神秘怪异要将众人团灭,忽地厨房传来一声吆喝,似乎将男声与女声彻底混杂起来,听来让人起鸡皮疙瘩:“贵客临门,还请速速入座!” 本来游荡的盔甲,猛地一顿,随后微微屈身,脚下便出现一架白骨座椅,皆是头骨铸成,只是姿态各异,似乎有妖、巫等各类,一动不动。 随即在场众人便感到身上一轻,终于不再受诡异侵蚀。 可知晓内情的白造与荒等人,面色却更为阴沉,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位神秘食客,看其气势必定是要占一份名单的,如此一来生机瞬间减少。 更不要提这铠甲是否会引起异变,荒清晰记得之前大汉的贪婪模样,若食材不够,又该如何? 本来就阴森的小店,随着活人的沉默,似乎变得更加诡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七十一章 灶(四) 看似在小店呆了不久,实则受到那诡异香味影响,荒已经不能准确地把控时间。 “各位客官稍等,美味稍后递上!” 这古怪声音从黑暗厨房中传来,随后一双红色眼睛盯向众人。 先是白造,对方不退反进,一层红光披身,血腥诡异。随后目之所及,荒与赤螭。 那实质的恶意好似恶心的触手,攀在皮肤之上。 荒本想暗中抵挡一番,可金乌诀无动于衷,他便没再更进一步,默默承受。 猛地一恍惚,好似魂灵出窍似地,感觉身子轻松不少,又好像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随后两名新人同样遭受凝视,甚至那大汉与盔甲都不例外。 只是血目在凝视盔甲时,其上污浊的黑色血液微微颤动,随后化作血雾被吸入厨房。 即使没有白造提醒,荒也大概有了猜测。或许这便是提取的餐引,到时候上餐时可任取食客精华。 当然,或许还另有玄机,白造躯体似乎异常减轻不少。 赤螭也同样有所猜测,只是未曾明言。 若说此地疑惑最深的,怕是两位新入场的弟子。 面对这般诡异场景,什么都不做便是等死。于是那荒坛弟子率先开口:“各位道兄仙姬,吾乃荒坛骨灵,本与门人一同前行,不幸被卷入阴阳城。如今又陷入这诡异之地,还望告知一二关键,必有重谢。” 听他自称骨灵,众人心思微微一顿,却也未曾多想。 在荒坛多是巫族修士,锻体炼神之术甚是玄妙,而其门内分骨肉血魂四脉,能被冠以骨灵之称的必是门内顶尖人物。 可在场的除了那位女子外,谁不是深藏秘密,赫赫有名的凡俗弟子。若一般人或许会贪图对方的恩惠,他们明显不在此列。 倒是白造听到荒坛骨灵,眼球不由地转了一圈,嘴角露出冷笑,似乎想到什么诡计。 一时冷场明显让这位天之骄子有些不满,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众人,体表玄妙纹痕浮现,即使隔得老远,也能感受到那磅礴气息,如龙虎交汇,气机似海。 不愧是巫族修士,气血比起那等肉身强横的大妖也不遑多让,只是在这里,怕是死得更快些吧? 这位骨灵虽然粗犷却也不傻,从他们这些老油条口中得不到消息,便走向另一位天然盟友,与他一同入场的女子。 这女子一身火红,身材妙曼,虽然面目憎恶无法判断其身份,却也有个大概。 正是少阳宫弟子。作为修行数十年的金慎姬,却微微蹙眉,根据气机她也无法判断对方身份,必定不是熟悉的人物。 而且对方唯唯诺诺,甚至有些颤抖,道气流于表面,勉强能窥探到夕日神典的波动,似乎也是个通幽境弟子。 骨灵男子上前一番交谈,更是安慰不断,似乎稳定下对方的情绪,结为同盟。 此地无法传音,故而交谈也不曾涉密,说的小声却断断续续。 无非是什么保你无忧,承诺出去后有重谢,面前之人明显不善结为同盟方能自保。 那女子偶尔还会瞥视荒与赤螭的方向,两人少阳宫道袍,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 能与自家师门弟子联系,自然好过与外人结盟。 可惜她没有看到白造对师弟师妹的手段,以及之前餐食的场面,否则断然不会这么想。 说穿了,想在此地活下来,便没有什么情谊可讲,甚至越是关系纠缠,越难下狠心。 故而荒未作回应,倒是赤螭沉吟片刻,问询到:“你可有师兄师姐相伴?城内情况如何?” 女子脸色一黯,颇为悲痛道:“同门皆已分散,大多陨落。阴阳城内少阳门人已不可见。” 深深吸了口气,虽然事实残酷,她却早有预料。 荒与她是最早进入城池的人,那时在街上游荡,行人僵直,却也能碰到些许活人,只是不敢靠近罢了。 若是后来者,必定是集体涌入,抱团前行。既然对方说难以遇见门人,那大概是陨了。 而依照之前两人速率,以及侵蚀的程度来看,阴阳城已经过去一日或更久。 毕竟荒功法神秘,直指前路,常人是没有这个能耐的。 作为答谢,赤螭环视一周,面无表情地说道:“当食客上了餐桌,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言尽于此,赤螭便不再多说,至于对方如何抉择,她也不会多管闲事。 听闻此言,女子思索,也暗中隔开与骨灵的距离。 骨灵男子恶目狠狠瞪了赤螭一眼,又低声与其交谈。无外乎是对方挑拨离间,只想用一句话就施恩之类的。 虽然这位少阳女道略有忌惮,却还是与骨灵结为同盟,毕竟荒与白造两拨人,明显生人勿近的态度。 荒始终未曾出声,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女道,便无甚多余动作。只是时刻观察着白造,警惕对方行动。 说实话,此处卧虎藏龙,可最有威胁的,还是这位月殿司非。 若在外界,或许修为及法宝是最关键因素。 可在这诡异客栈,信息才是胜负手。 白造本来能离开,却不愿离开,甘愿冒风险也要等来下一餐。以及他身体的变故,这其中或许就隐藏着阴阳城的秘密。 正在他思量间,白造面色一喜。 果不其然,暗金色雾气再次飘荡而出,淳淳的香味刺激着神魂最深处的渴望,闻者无一例外如入极乐。 就好似修道者闻道一般,念头通达,身体重塑,万法皆春。 上一波餐饮,荒和赤螭虽然在场,却无法吸食香气,此刻毫无阻碍。 若是让荒评价,这就是一场货真价实的悟道,在外界有此机缘,修者必定福源深厚。 可在此处嘛,代价就大了些。 这香气不分薄厚,但引入多少却有说法,那残破铠甲与大汉这等异类明显吸入最多。 铠甲上黑血变得嫣红起来,更具危险。而大汉似乎有所迟钝,引入停顿,又贪婪片刻,再次吸引。 倒是女道与骨灵不急不缓,正常吸收。 白造也是如此,不过接近末尾时,忽然鲸吞,周围风声大作,香气全然飘去。 “好嘞,菜品齐全,大餐开始!” 熟悉的话语再次传来,木车嘎吱的声响传来,香气也渐渐消散。 这一番变故让在场众人心惊,荒几乎在刹那间引动道气,与白造争夺最后资源。 赤螭也想帮助荒,却顿了顿,没有多做其他。 至于另外两人,根本没有准备,也跟不上他的节奏。 最后香气引尽,白造那血红眼睛才盯向荒,丝毫不在意荒最后的动作,露出渗人笑容。 而荒此刻似乎陷入沉寂,一动不动,这让身旁赤螭露出担忧神色,看来对方早有图谋。 不过这种寂静并未维持太久,荒猛地一晃,狰狞面庞变得面如金纸,磅礴气息也降至极点。 “好,好的很!” 荒瞪向白造,咬牙切齿地挤出称赞,随后闭口不言,暗中调息。 白造冷哼一声,却未作答复。 这诡厨香气怎会好吸收,对方谨慎尽在他眼中,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铺下陷阱,等着对方来踩。 没有类似他这样被侵染的躯体,吸收香气过剩,结局恐怕不详。若是不吸也没关系,照样瓮中之鳖。这便是死局。 木车稳稳向前推进,“嘎吱嘎吱”的轮转声碾在人心头。 这次堂上只坐着一位诡异,便是那盔甲,大汉尝试过几次上堂,却被无形束缚,未能登堂入室。 木车停在一张木桌前,将一铁锅从车上拿下,上面还盖着模糊的盖子,隐隐有热气从中蒸腾。 可就在此刻,变故突生。 本来信心满满的白造,满是惊愕。 而前一刻还在讨论结盟的骨灵男子,浑身抽搐起来,拥有缝隙的部位,眼球、鼻孔、嘴巴……都冒出莫名的蒸汽。整个人好似放在蒸炉内,慢慢融化起来。 纵使是身灵双修的巫族修士,此刻如同烈阳下的冰激凌蛋糕,瘫软下来。 最后想要求救,却依然喊不出声音。右手想要拉住什么,却徒然一空,即使顶着一副修罗面孔,脸上的惊恐与绝望之情也喷涌而出。 盖因刚刚还是盟友的少阳女道,正坐在木桌上,缓缓打开铁锅。 依旧是那副颤抖,紧张的娇躯,柔弱至极。 可在此诡异场景下,或许有另一种理解?激动,渴望。 火红道袍轻扬,蒸气腾出,浓浓的骨香飘出。 那始终憎恶的脸庞,终于松动,似乎准备露出微笑。却不小心扯开太多,那张缝合沾满血腥的嘴一直裂到耳根。 发出像轻铃似的笑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七十二章 灶(五) 这绝不是普通的憎恶面庞,光是看到那邪恶的微笑,就令人识海波动,充斥着暴虐与贪婪。 此番景象,让荒回忆起最早接触到的诡异,也就是梧桐涧内的羿,魔染。 同样的疯狂与邪恶,遍布全身。此女却颇有能耐,此前完全一副柔弱仙子模样,在关键时刻才暴露出来。 什么少阳宫的师妹,恐怕是抽空吃掉了魂魄,披了一身姣好皮囊的邪修,来哄骗懵懂世人的吧。 若非是在这诡异客栈,到了进食之刻。看她刚刚那番作态,明显是想勾引荒与赤螭两人,以作潜伏之态。 想想若是正常探寻,身后跟着这么一个人皮鬼心的家伙,恐怕下一次出现时,早已换心。 即使在场众人见惯了妖魔鬼怪,心中亦难平静。 唯有那蛇蝎女道,*******。 她喝完**,脸上憎恶面庞像是融化一般,慢慢脱落。预想中的丑陋或可怖的面容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张美的不像话的面容,一颦一笑皆动人心弦。 若单以容貌论,不下与赤螭及少阳双姝。 那双略带些暗淡的眼眸像是有魔力似地勾人心魄,红唇上俏舌一舔,回味无穷,美目流盼,审视着众人。 这是位劫煞修士,修炼的是魔染劫煞。荒现在几乎能百分百的确定对方跟脚,而且道法并非四仙宫的任何一门。 她明显是被阴阳城侵蚀过重,不得以才来此地猎食,恢复往身状态。这和白造的目的相似,客栈虽然诡异,但确实能压制那积累的不详。 只是这样做没有后患吗? 荒看了看她脖颈那细微的裂缝,不由暗叹,对于朝不保夕的他们来说,饮鸠止渴或许是唯一的办法吧。 一旁的白造明显也看出些跟脚,除了开始的大吃一惊,慢慢已经平复,闭目凝神。 强龙如何,亦不关他事。 那铠甲与大汉同样不动如山,仿佛第一盘不过开胃菜,不值一提。 见首位食客饮用完毕,木车继续“咕噜”响起,超前推进。 很快便抵达第二桌。 放置在陈旧木桌上的,是一枚精巧的铜壶,壶嘴朝向一段,有微弱热气从中冒出。 便在下一刻,身旁赤螭突然“啊”地惨叫一番,瞬间软倒在地,道法全失。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丝毫防御,任凭她手段莫测,此刻却根本来不及发动,就已中招。 那壶嘴开始冒出金黄雾气,旋绕在其上,久久不散。若是细看,还能窥伺道那雾气中隐约有一道妙曼身影,盘旋其中。 灵识! 这道菜竟然取得是魂灵,只要轻轻一吸,任你是何等天之骄子,风华绝代的美人,都瞬间命陨。 白造此刻才放下心来,露出得意的微笑。 明知这两人手段不凡,可那又如何,在阴阳城中谁能说自身无碍。更何况在这家诡异到极点的客栈,连诡物都未必存活,何况是修者。 移花接木之术,平日里自然是须得接触或者媒介来实施,便如最开始那荒坛修士。 可在这阴阳城中盘旋许久,受诡异侵蚀如此重,更在上一轮饮用后,冥冥中掌握了一些特异之能。 便是言识之法,他与荒和赤螭两人谈话,可并不只是询问跟脚。最重要的便是为此餐准备,暗下伏笔。两人越是与他深谈,那烙印便越深,到最后无可自拔。 或许对方还以为在外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可这里只有命还算值钱。纵然两人谨慎如何,依旧入瓮。 可惜那荒似乎有些特殊,并没有中招,或者是以别的秘法避开了此轮。 “两人一气连枝,如今可有些糟糕了!” 白造嘲讽似地望着荒,就算他没有被作为食材又如何,明显两者关系亲密,眼睁睁看着亲近之人死在眼前,被别人吞魂夺魄,那滋味想必好受。 可荒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然站在原地,只是紧紧盯着他,没有愤怒和不安,却看得白造心中发怵。 “鼎鼎大名的太归子,果然不一样,女人如衣服说丢就丢,确实不愧是修炼有成的人物。” 白造突然间想通了,虽然认可,却也难免口中嘲笑,乱他心态。无论如何,这番仇怨是结下了,或许离开此地后就是生死之战。 可惜无论白造如何说,荒一点都不生气,平静似水。 “客官请上前用餐!” 叫喝声再起,似催促,似谄媚。 白造微微一笑,刚踏出第一步,忽然脸色巨变,不可思议地看着荒。 盖因那个男人比他更快走出,稳稳地坐在木桌上。 “不可能!明明是我施法控制那女道,而且食材中也投入我的心血,怎么会是你捷足先登?不可能! 你这妖道,用了什么诡法?” 这吼叫颇有点声嘶力竭,白造前一刻还胜券在握,此时却如丧考妣,面如死灰。 刚食用大餐的那女道同样看了过来,审视着坐在桌上的荒,从开始的贪婪,到逐渐露出的忌惮,或许她也发现了什么。 毕竟同出一脉。 能在诡异面前有所周璇的,自然只能是诡异,而在道法中,这类引诡上身的便是劫煞。 荒看了看壶,作为食客,瞬间铜壶外层透明起来,内里蒸腾雾气,有一赤裸天仙在上下浮沉,容貌正是熟悉的赤螭。 在金黄中偶尔穿插着些许无色絮物,弯弯折折,朦朦胧胧,好似跨越了时间,弥漫着沧桑,同样散发着不详。 这股力量包裹着赤螭神魂,维持着她的完整性,否则很可能会被雾气融化。 可即使如此,荒感觉此时只要轻轻一吸,那浓厚神魂便会化作仙酿,流入他的身体,资作大补。 赤螭之前谈到自身修炼劫煞,这无色气韵,勾连时空,连久未动静的燃灯都微微躁动,给出预兆,是春秋劫煞无疑。 怪不得赤螭之前能无视客栈时光流动,保持清醒。 不过人力有时尽,劫煞确实能在诡异中保持一定实力,甚至起到关键作用。可面对这家诡异客栈,在最核心的规则下,还是无能为力。 说到底,赤螭不过通幽境界,就算掌握春秋劫煞,也无法抵抗不知道存在多少年的诡物。 这也是荒始终担心的一点,莫不要以为掌握劫煞就高枕无忧。相反,劫煞与劫运相连,会被大道吸引更多地接触劫难、道殁,故而才有劫子的说法,九死一生。 其实在白造施法时,荒就有所猜测。 对方有信心不走,那自然是要有完全准备的,何况白造已熟悉规则,不可能将命运交与客栈的选择。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盯上了他们俩,想要故技重施。 女道与骨灵都是之后进入的,铠甲更是诡异。白造这样的人物敢留下,必定已经作下伏笔。 不得不说月殿法术玄妙,再配合上玄煞,连他都看不出如何种下烙印。 可万法归终,对方算计颇多也只为这一次大餐。 他确实没办法中断,在不清楚规则下,也无法干扰客栈对食材的挑选,便只能代替白造作为此次的食客。 便是他暗中催动道一劫煞,借助金蝉道蕴的预言,在劫命燃灯松动情况下四两拨千斤,改变了本次挑选的结果。 其实荒在进入阴阳城后,就发现燃灯有所松动,虽然还是无法主动使用,却也对劫煞有诸多加持。 若直接影响客栈、诡厨,怕力有未逮。可白造主动送上们来,荒也就将计就计了。 轻轻一吸,几乎只是拂去黄金雾气的十分之一,荒便停下。 顿时感觉一股燥热在体内环绕,继而冲入丹田,融合于金乌道气之中,火属之能有了另一番变化。 应该是属于赤龙的特有火魂,身为龙族,不仅仅是一身火属,连神魂都益于修炼,否则怎能称上古霸主。 若是全数吞尽,恐怕立刻就能让一个真我境修士渡劫飞升。这并非是量的积累,而是质的变化。 当然,荒是为救赤螭,只是按照规则不得已饮下,几乎是最小的一口,能保证她的性命。 之前那月殿女道,在被食用后没有立刻死去,反而有活的资格,便是证据。 果然,木车继续向前推进,铜壶也被收走。 荒立马抱起赤螭,“嘤咛”一声,睁开朦胧双眼,望着身旁男子,一时有些迟钝,最后只是轻声道谢。 她在壶内有劫煞护体,看得真切,说实话,荒那一刻完全主宰了她的命运。只要轻轻一吟,什么深仇大恨,神秘计划,都将烟消云散。 或许之后会出现变数,却也与她无关。 两人虽然合作已久,却终究只是盟友,而她神魂所化的火属,简直是天地之精。平日若是想要吸收须得炼丹高手配合幽族大能方可无损抽取,客栈却轻而易举地将她作为食材。 若是真正的太归子在此,只要饮下便能更进一步,踏入人仙也不是不可能。 但荒始终是荒,从未被看透的人。赤螭本以为了解他,此刻来看,更为神秘。 能够李代桃僵,替换掉白造手段,还是在这等诡异之地,简直不可思议。 而对方嘴下留情,她也是承情的。 想到这里,她神魂状态下无所遮蔽,被荒这么吸魂,如同最亲密的接触,不由内心泛起一丝羞涩。 可很快便压下去,在这等危险之地,可不是扭捏之时。 木车继续推进,毫无疑问地抵达那诡异铠甲面前。 在停下刹那,之前一轮的食客大汉忽然狰狞起来,黑烟弥漫,可怖猪头猛地咆哮。 将周围所有人震得神魂一顿,好似听到天外魔音,污秽不堪。 可这咆哮只一声便戛然而止,随后大汉便消失不见。 木车扑通扑通地摇晃起来,第一次出现控制不住的情况。 那铠甲上的血液愈发幽黑,随后白骨王座猛地颤抖,头骨莫名地生长出皮肉来,仿佛活了过来。 数十颗头颅痛苦地挣扎着,互相撕咬,啃食,血肉模糊。 餐车此时猛然一推,下半区域伸出一颗恶心的猪头,而前后两端出现两只手掌,更有双脚踏地,走向前方。 若是细看,那猪头眼中晦涩难明,浑浑噩噩,看不到丝毫生气。 这手足分明是那大汉自己的,此时却主动送上前去,细思极恐。 人头王座也不犹豫,数十锋利骨齿争先恐后地啃食美味,在这大堂之内,发出“刺啦”地撕咬。 那些头颅越是进食,似乎越是痛苦,却停不下来,嫉妒着扭曲着,恶念几乎实质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车再次变得光秃秃的,只是上面一滩滩血迹昭显着前一刻的残忍。 寂静的沉默过后,铠甲缓缓转身,数十双残破的眼球齐齐望向一个角落。 这铠甲吞噬了一整个怪异后似乎还不满足,在寻找下一份餐点。 而唯一没有入场的只剩一人! 月殿司非双股颤栗,手足冰冷。 任他千思万想,也想不到,荒的算计落在此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七十三章 灶(六) 在上一轮饕餮大餐时,大汉与鬼婴都有贪婪之念,却没有轻举妄动,这其中必定有所限制。 最浅显的就是食客与食物不会在同一轮重复,也是白造能逃得生机的缘由。 可这铠甲却诡异得很,一入场须得客栈镇压方能平衡,更是压轴吃下同为怪异的大汉,那密密麻麻的人头骨座充斥着邪异,不满足一顿吃食。 若白造能够在第二餐成为食客,自然没有任何风险。 但荒替换他,不仅救下赤螭,更让他陷入死地。 血红双目几乎要喷出来,既是恶面也能窥见狰狞,白造张牙舞爪地想拉一个垫背,却在一声诡异律动过后,变得模糊起来。 这次餐车从中间升起一个盘子,上面好似用气流做成的雕塑,只是黑漆漆的令人恐惧。 依稀还能看清人的模样,甚至拼凑血淋林的器官逐一出现在模型之上,正是厨房中那挂起的菜肴。 它们笑,它们哭,在薄薄面皮下却隐藏着另一种不协调的颤动,那是极度恐惧和崩溃,无数表情最后凝聚成这团缝合物,缓缓向前递送。 铠甲前端好似嘴一样,张开血盆大口,把白造彻底吞噬,黑暗无比沉沦,连声音都在短时间内静止了。 荒即使拥有金蝉目,也不敢窥伺,那里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这种感觉,甚至连之前洗阳城城主都比之不及。 仿佛是地狱中的恶鬼在啃食猎物,血腥与邪恶弥漫在四周,不知过了多久,客栈才恢复原貌。 荒堪堪转头,没想到那女道同样敏锐,也转头望去。 铠甲已然平静下来,只不过更为幽暗晦涩,似乎发生了一些未知的改变。其上脱落一片血迹,留在餐车之上,被送入厨房。 黑暗中燃起一团火焰,那些被吊挂的血腥物件,纷纷摇晃起来,争抢着餐车上的回馈,顿时纷闹无比。 铠甲诡异却没有理会,挣扎着从人头座椅上站立,随后向黑暗中融入,不一会儿便消失。 至此荒和赤螭才安心下来,这染血铠甲实在是太恐怖了,不仅仅是它实力和未知,更是无时无刻都散发着一种威压,让人从灵识深处颤栗。 即使是深不可测的阴阳城,像这样的存在,恐怕也是独一无二的。 毕竟客栈虽然血腥,却有规律可循,铠甲却不遵循常理,或许是他们没有发现,总之对于凡俗之人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在诡异离场后,整个客栈都弥漫着从后厨传来的啃食之音,不过冥冥中的压抑,却猛地一松。 荒与赤螭对视一眼,顿时明白,是可以离去了。 没有任何明示或宣言,但修士的直觉告诉他们,这时候走是安全的。 但两人没有急着离开,先暂缓一阵,盖因那铠甲刚刚离去,谁知道它是否游荡在周围,避一避总是没错的。 却在这时,不和谐的声音从旁响起。 “哎呦喂,两手相握,卿卿我我,真是羡煞姐姐了!不如加我一份,伺候得你两欲仙欲死,如何?”女道妖冶双目含情脉脉,勾人心火,更是拍了拍旁边还沾着血迹的木桌,笑道,“还够结实,三个人也撑的住。” 若是换个闺房密阁,如此妖女此种挑逗,凡俗男子怕是血脉喷张,早已不能自已。 可这是什么地方?刚刚才陨落掉一位月殿司非、荒坛骨灵,厨房内更是时不时传来怪异之音,桌上血迹都还未干,再浪荡的人怕也要吓得出问题。 见两人没有答她,女道更是得寸进尺,缓缓向前,柔荑伸到红唇之上,娇声说道:“那母龙有什么好的,也就是一身火属旺盛,摸起来热乎乎的,能拿来烤肉。 莫非小哥喜欢这个调调?只要让我吞了她,你想怎么玩怎么玩。” 说着,娇嫩面庞开始细微变化,竟然在短时间内改为另一位小家碧玉的羞涩女孩,外袍更是蓝色月殿,没有丝毫违和,连道法波动都无一差别,与白造等人同出一源。 初看与之前妙羽同一等级,可若细看,就越是有种魅惑,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心房,甚至就连赤螭都难免心头一热,升起要怜惜对方的念头。 “哼!” 一声冷哼,瞬间打破旖旎的场面。荒眼神冰冷刺骨,哪有一点不堪的念头。 “莫要以为你吃定我们,若各行其路,自然都是生路。非要求死,我也成全你!” 女道笑的花枝招展,仿佛听闻什么有趣之事,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未越雷池一步。 “可怜姐姐我好心好意,为你着想,却这么不近人情!哎,男人啊,都不是些好东西。” 说完,还温柔地摸着待在手上的手链,一副看透红尘的模样。 呵,哪是什么首饰,分明是一颗颗男子头骨,被祭炼成的芥子宝珠,还有冤魂环绕,每被抚摸一下,便哀嚎却又渴望,早已失了心智。 女道说她能夺人魂躯,再塑颜体,却也只见她女性一面。那遇到的那些男子修者又该如何?或许这便是答案。 数十颗骨珠,虽然气息遮掩,却难挡滔天怨念,高深修为者不在少数。 这人比起白造可怕太多了,不仅百变无形,似乎还对阴阳城有足够的了解,从她进入客栈后,装出无知少女的模样,不过是存心戏耍他们罢了。 无论是骨灵也罢,设计颇深的白造也罢,都未被其看在眼中,赤螭更是被她一眼看出本体,或许只有眼前这迷雾笼罩的男修,让她有所忌惮。 事实上她变换容貌,调戏只是外相。荒清楚地窥见其脖子上之前的血纹消散于无,竟然不知用了何手段,将客栈的诅咒消弭,足可见其强大。 荒虽然作为第二桌食客,却替代的是白造,因果与诅咒都由对方承担,这与之前的窃命之举相似,皆为金蝉最核心本质。 否则第三桌未必会有两份食材,此皆为恶念。 见对方停下来,荒拉着赤螭向后退去,却时刻盯着女道的动静,不敢有丝毫大意。赤螭也是运转周身劫煞,即使魂灵刚刚受损,也顾不上调息。 女道也不再放浪,只是看着赤螭那火红身影,红唇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低声似自语:“可惜了这副好架子! 姐姐我名笙魅,若有缘再见一定盛情款待。” 虽然如此,却也一动未动,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周围迷雾渐散,荒与赤螭重新出现在冷清的石道之上,周围已没有行人,那死亡的气息重新出现。 于模糊处,荒的手才离开紧握的漆黑烧火棍,青筋暴起。 …… 摇曳灯火,昏暗的客栈,娇艳女道收起笑容,面色冰冷。 区区一句威胁,自然吓不到她,可那有如实质的预兆,时刻环绕心头,如针刺一般。 只要一动,就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明明只是两个通幽的不入流弟子罢了,虽然那男子颇有隐秘,却也不该如此,特别是在这家客栈内。 不过她此行另有玄机,故而不愿多生事端,否则必定出手留下两人,男的炼做骨珠,女的夺了躯体。 也不磨灭其灵识,她转化躯魂时,实则内里还有着本体的一份魂灵,才能惟妙惟肖,却只能眼睁睁看她主导。 男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被别人践踏,骨珠便能扭曲放大怨念,逐渐沉沦。 笙魅望了望厨房内的黑暗,似乎吃食刚刚结束。 她便用自己那鲜红指甲,轻浮额头,自头顶到腰下,像是开拉链一般,那雪白嫩滑的皮肤与道袍一道脱落下来,只剩下一团蠕动的血肉从中钻出。 勉强还能看出人形的血肉跪拜在地上,诡异的声音从皮肉震动中传出: “劫运已至。 恭请灶神出关,品人间美味!” 话语在空荡荡的客栈漂浮,寂静无声。 随后厨房内猛然大笑不止,好似无数地语鸣声,似人间烟火家家户户,所有悬挂的物什都融化开来,变成汩汩血水,汇聚到更深处的黑暗。 若有人在城外,便能看清那巍峨城墙,渗出无边黑血,如同暴雨倾盆,其中更是隐隐有嘶鸣低吼,愈发诡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七十四章 躯壳 终于脱离了阴森的客栈,荒才来得及舒缓一口气。 那名作笙魅的女道实在是诡异,不仅仅劫子那么简单,独身前来此处,更是知晓诸多辛密,恐怕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若真动手,即使他有少阳令和诸多手段,在这阴阳城的压制下,也讨不得好。 什么司非、骨灵,各仙门翘楚在其面前不堪一击。或许只有真阳子这般人物,才能与之匹敌。 当然,对方也是天时地利,劫煞勾连阴城。若是在外界,虽然有所不敌也能逃跑,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正思虑间,忽然看赤螭美目盯着他,一副惊讶状。 看着那张熟悉而精致的俏脸,荒立刻明白了对方所想。 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经历此番诡异,两人皆恢复原本面容,不再以恶鬼修罗之貌外显。 “这番变故,不知时好时坏。”赤螭蹙眉,略有忧虑。 环绕的异样气息已经消散,道气再次回归纯粹,与周围格格不入。 以他们之前所想,这鬼面或许是种保护,以合幽冥气息。 但按照一路行来的遭遇,保护或许也是一层隔绝,让他们难以窥探生路。从阴沉水到客栈,便是逐渐解脱的过程。 “未必是好事,但若有生路,必定是生人出。” 荒的话绝非无的放矢,周围冷清的街道愈发古朴,却显得很有条理,堂皇大气,而且偶尔出现的行人也愈发稀少。 不,应该说能被他看到的极少。 若是按照周围摆设,理应是个繁华热闹的集市,人来人往,吆喝满天,火热的很,只是现在那些人消失了。 他刚要前行,忽然发现手心略微滚烫,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赤螭柔若无骨的小手。 之前事从紧急,故而没有在意,可出来如此之久,这般依偎就显得有些亲密了。 偷偷瞥了一眼,发现赤螭正仔细观察着四周状况,似乎也没发觉这点小事,或者说发现了也当作不知。 荒感觉自从客栈之后,赤螭与他亲切许多,不再是盟友利益间的关系,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不过火属的愉悦倒是实打实的,本就达成了大日金乌体,如今似乎更进一层,金乌诀修行更为通畅,若能出得了阴阳城,必定有所收获。 故而荒也不点破,在这等危险之地,多一个能交托之人,更有生还机会。 他们继续前行,偶尔也略作交谈,此地明显没了寂静的诅咒。 而那时时刻刻环绕的阴气也减弱不少,起码赤螭能保证道气流畅。 很快,一阵大雾泛起。 阴冷而潮湿,甚至显得有些粘稠,周围店铺也变得隐隐绰绰,朦胧中倒能看出一丝轮廓,内里摆放着些物件,更有叫卖声响起。 两人顿时谨慎起来,这般变化说明又踏入一未知之地。 与之前客栈不同,这诡异分明覆盖的更广,也没有具体地点的限制。 荒金蝉目审视,初时不太真切,随着不断前行,发现店铺中一团团血红色的肉瘤在不停蠕动。 明明已经是这般模样,却好似遵循着某种规律,习惯的日常生活照样维持,没有丝毫改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在这鬼城持续了多久。生不得眠,死不解脱,陷入轮回。 毕竟与普通凡人不同,修者夺天地造化,只要踏入通幽,之后稍有差池,神魂覆灭难有再生。 可若是陷入这等境地,恐怕生生世世都要受折磨。 不过这未曾吓到荒,反而让他步履愈发坚定。 因为劫气越浓,生机越显。 他一直在思考此次阴阳城的遭遇,为何来的如此突兀,明明前一刻还在九天翱翔,下一秒就身陷囹圄。 而且从在城中所见所闻,不止是少阳弟子,凡是与这次道源相关的仙门,都陷了进来。 可带队者是谁,堂堂天仙大能,甚至最核心的谋划者还未出面。连道源跟脚都能算出,如何不知这般挫折。 他虽然明白劫运无常,道殁诡异,可在洪荒中,这终究是一种力量的体现。修行万载的仙人们或许不愿沾染因果,却不是毫无手段的。 从之前他在少阳门内激发道殁,就能窥出一二。以仙门底蕴,即使诡异也难以入侵。 若是像金蝉子这等大罗翘楚,更是化劫难于修行,功参造化。 故而仙人们有了准备,对劫数是有抗衡之力的,可为何门下弟子未能幸免于难? 若这一切本该如此呢? 天地有常,阴阳守恒,有所得必有所失。劫运之道本就是平衡之道,劫煞确实凶险至极,可劫子绝对是罡煞法中得天独厚的存在,不仅天人相感,更是独特非凡。 当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毕竟肉体凡胎,如何与天道相比。就算有九十九次侥幸过关,仅有一次失败,也落得个身死道灭。 修仙者便是夺天地机缘于己身,上古时还有神兽异种得天独厚,运道不浅。如今却没有这份馈赠,想要修行便得受劫。 为何要融罡煞于己身,便是自成天地,自受天谴。 既然高层大能已经算定道源之事,如何平衡其间的损耗?唯有应劫。 看着这数不清的血肉瘤体,其中还蕴藏着不浅的道气法源,荒瞬间将前因后果联系了起来。 这绝不是妄想猜测,在无数劫难中,杀劫最是险恶,故而生路坦荡。 此地无数冤魂,反而孕育出一条生路,若他所料不差,出阴阳城的关口,就在此地。 隐约间,浓雾尽头好似有一抹光亮,如同暗夜中黎明的光辉,让人燃起希望。 “此地时间波动异常,那个方向似乎与外界一致。”赤螭也察觉出端倪,指向出口。 荒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却也未动。 只是注视着光亮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赤螭感受到他的心境,熟知其为人的金慎姬顿时也添了几分小心。 便在这般煎熬下,凉风轻拂,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不同于鞋与地面的接触,而是“吧嗒,吧嗒”的划动。 片刻过后,一位下身腐朽,纯粹由粘乎乎的血瘤组成的躯体出现在两人面前。 外面披着赤红色的少阳道袍,面目好似混杂着无数阴影,扭曲不堪。 若他人见到必定惊恐其形象,荒却面色未变,宛若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问候道: “太归子道兄,久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七十五章 躯壳(二) 听闻荒出言,本来郑重的赤螭反而变得平静,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幕。 “看来你们早有准备!”那混沌之音不知从何处发出声响,靡靡不绝,扰人心神。 “事已至此,天山一行后便知有这一日。”赤螭声音冰寒,对这位少阳六子,曾经追求她的师兄,充满厌恶。 也是,天山虽然她另有目的,可生生被削去一命,若非有秘法重生,此刻已成食粮。 本来天山之后,赤螭与赤应万般谨慎,却没有等到预想的报复,或是舍命一击。虽未敢松懈,倒也猜测颇多。 可临行前,太清姬私下前来私约,告知赤螭此行太归子同样会跟随,却只以一普通弟子的名号。 对方也没有多透露别的,包括消息来源之类。赤螭瞬间便明了,这是太归子要动手了。 一位享誉少阳的真我境顶峰高手,对付一个通幽境弟子,之前或许担心影响,暗中安排杀手。现在既然挑明,最合适的自然是亲自动手。 特别是在这阴阳城内,天机混沌,根本就无人可查。死便死了,枯骨一堆。 赤螭来时便与荒有了交代,私下必定要做过一场,两人的事见不得光。 其实在刚入城门时,荒就察觉到有异样目光锁定两人,他修习金蝉魔典,最是对敌意敏感。 况且这份感知来源身后,不是城中怪异,他就有所思虑,如今太归子现身瞬间,荒便猜出对方身份。 纵然血肉模糊,没有丝毫人样,那强大的火属气息却做不得假。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对方用何种手段锁定他们的位置,竟然在阴阳城中依旧能寻到,简直不可思议。 须知此城诡秘,很可能涉及到三族大劫核心,将南疆四大仙门同时卷了进来,莫说一个真我境弟子,就算是仙人也不敢说全身而退。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荒想起之前客栈内的女道,名作笙魅的劫子,再看看太归子此刻的状态,顿时明悟。 “想不到堂堂少阳六子,苟延残喘至此。” 话音未落,滔天血沫袭至,内中更有烈焰焚烧,血气剧毒无比,周围弥漫无尽红光。 赤螭早有防备,取出一柄棕色小旗,上面刻着雷厉风行四字,道气引导,春秋纵横,竟然把血雾生生消弭。 此宝乃其师尊特有,名为棕巽令旗,是她早先借下,最适合夕日神典的爆发。且能搭配其余煞气,端的是玄妙无比。 纵然以太归子真我境法术,依旧奈何不得。 不过既成真我,天罡至阳更为难防。 在血雾中央燃起赤红、金黄、天蓝三色火焰,另有九枚小印源源不断在周边浮现,顿时血雾腐蚀大增,好似强酸一般灼烧一切。 连春秋劫煞这等虚无之煞,都被逼退,宝旗上的字也在逐渐消散,灵气大减。 片刻不到,赤螭已然大汗淋漓,施法诀的手印都颤抖开来,这是道气崩溃的预兆。 眼见赤螭不敌,荒却依旧没有出手,双眼紧盯着阵法,透过那层层火焰,想要窥清太归子真容。 他自然不是坐以待毙,相反,这场斗法能否取胜,并非是看术法高低,或者偷袭拉扯,一时一地的胜负,而是一击毙命的机会。 太归子真我顶峰,山海玄煞道气悠长,三焰九都罡变幻莫测,若是拖下去,纵然两人手段多样,在硬实力面前还是免不了一败。 可对方并非毫无破绽,他想要捉拿赤螭,就是妄图用赤龙筋骨来弥补登仙的缺陷,那必定是其修炼出了问题。 现在又身入阴阳城,如此不顾风险也要擒拿赤螭,已经说明其严重性。 这身血瘤肉身,哪还有一丝仙风道骨,就算邪魔外道也没这么凄惨。 刚刚他在见到笙魅时,就奇怪为何同样是劫煞修者,对方的气息却不受阴阳城影响,反而如鱼得水。 须知劫难无量,可不是修了劫煞就能面对各种诡异,有时反而受劫无穷。 直到见了太归子这夹杂三焰的血雾,看清那不断腐蚀道气,转化劫煞的根源,他才想到一个彻底击垮对方的方法。 像太归子这般本身修炼玄煞的人物,只能化作诡异的养料,来制止自身的道化。 没错,在渡劫成仙前,随着修炼渐深,逐渐接近天道,肉体成仙,便不可避免的受道化之劫,失去人性。 若是真我灵犀深厚,便能靠着这点本性坚守,直至渡劫成仙。假若真我丧失,便沦为无情无性的死物。 说来此劫乃道行高深者方有,也就是说,凡是遭受道化的修者,皆是开始渡劫,满足成仙的条件。 若是普通真我,却不会有此烦恼。 故而修者不进则退,且劫数难料,或许某一天,打坐中途思维僵硬,失去感情与念头,变得无欲无求,便是道化已深,救无可救。 像太归子这般能察觉到劫数,且利用劫数来契合阴阳城规则,寻到两人,确实是了得。 若是被他抓去,炼化丹药,渡劫飞仙,或许会有一丝存活的可能。 不过他成也劫难,败也劫难。 普通人确实无法应对一个能在阴阳城毫无顾忌出手的真我境高手,从骨灵面对笙魅便可看出差距,纵然是门派道子,此情此景也是凶多吉少。 可荒不同,金蝉最是近命,劫运方成砥砺。 人人畏之如虎的劫难,是他必不可少的资粮,故而最难洞察劫难。 那滔天血焰,看似威能十足,已经抵达凡俗巅峰,连赤螭操纵仙宝都无能为力。 可金蝉目下,中央血肉,其胸间一柄木刀,缓缓游荡,巧夺天工般地将金乌诀道气与血雾结合,毫无破绽。 若看得仔细,便能窥得那木刀没滑动一次,便将血肉撕扯一份,融入其中,所料不差的话,太归子变成这副模样,便是归功于它。 “血肉,龙筋!” 就在赤螭挣扎极致,太归子似乎愈发狂暴,顿时血雾威力大涨,猛地淹没旗杆,朝赤螭冲去,有如浪潮席卷,遮天蔽日。 也就此刻,荒神念一动,于血海倒影,无根之源似地钻出一柄短剑,无声无息。 即使已经道化如此,太归子似乎也察觉到致命危险,顾不得梦寐以求的赤龙,周边血雾猛地回卷,纷纷落在周身。 胸前更是生出一张青色面孔,痛苦表情,狰狞目光,吼出污浊至极的魔音,妄图阻碍一二。 幽影剑,是荒炼化煞气后首次施展,如一名决绝的刺客,丝毫不在意身边邪法阻碍,一往无前地斩向目标。 “叮!” 便在刹那间。 木刀与剑丸相撞,赤红世界陷入致命的寂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七十六章 躯壳(三) 少时呼啸山林,亦为一方霸主。 日日生食血肉,解腹中之饥,本以为浮沉一生,山间快活逍遥,也就罢了。 直至一日,遇得水月洞天,误食仙果通灵,开百骸,明神识,启智慧,始有道行。 见野兽日日忙碌,不过吃食繁衍,十数年如一日,最终不是落为口食,便是荒地枯骨。 从前他亦为其中一员,如今却颇感无趣。 恰在洪荒月阴之日,道门弟子来山间仇杀,一方紧追不舍,一方拼命逃遁,最后却是那逃遁之人设下陷阱,将来人反杀。 那弟子也濒危垂死,无力挣扎。 便眼看着此人从奄奄一息,到枯皮烂骨,他守着这片区域,不让野兽侵袭,自身也绝不动弹。 纵然对方身死数月,也先驱使未开灵智的蠢兽前去探路,以防万一。 果然一声轰然巨响,残肢断骸四处溅射,平息下来方前往原地。 肉体凡胎早被阵法炸毁,只留下零碎的几件法宝,还有一枚刻有名字的模糊令牌。 凝视着这枚残破令牌,回想着月下飞仙的恣意,以及过往山林纵横的无趣,心间逐渐有了倾向。 拿起这沉甸甸的黄铜牌子,把大火下仅存的宝物收拾好,离开了从出生后就从未出去的山林,向外界走去。 那一夜,红月当头,背影拉得长长的,孤寂与坦然共存,大啸一声,万灵震慑。 从此,南疆山间少了一只山大王,修行界多了一位洪荒异种的天才。 区区数十载,默默无闻的未化形小兽,到名动仙门的少阳精英,修行一日千里,慧根常在,更是有威勇之名,屡次浴血奋战夺下机缘。 一度信奉大道之机缘,在争锋夺宝,我进你退,不容退让。 纵然少阳仙门,无数天之骄子,那又如何?一心修道,仙关争渡,不让分毫,砥砺之下方成道子。 直到真我巅峰,遇见少阳门内真正的凡俗首席弟子,见识到对方的法术修为,方知纵然凡俗,亦有差距。 故而专心思虑登仙,倒也潜心修炼一番,更是享受了几载悠闲,更生出找个仙侣的念头。 毕竟已是少阳六子之一,轮斗法,玄煞精妙无比,论底蕴,天罡厚实超人,不过比那几百年才一世出的天纵奇才少了几分机缘,又如何。 这番想法也不能说错,可某一日修炼道气,忽然察觉运转晦涩,仿佛有阻碍在其体内。细细察看,竟然已有道化之向,若不管不顾,恐怕不用十载,便成黄土。 仙道艰难,他最为知晓,若不是这偶然发现,恐怕再过一段时间,道化严重便神仙难救。 此刻的话,以他积累典籍,知晓一上古秘法,可以挽救一二。虽然此法暴戾至极,可如今情况,哪还顾得着世俗门规。 最终却出乎意料,对付几个小辈都未曾得手,还逼的自己亲自现行,甚至为了抵抗道化,生生入劫。 往事一幕幕,如过眼云烟,在一声砰然巨响后,他仿佛看到自己最辉煌的那一刻。 煌煌大日,赤炎千里,在少阳石碑下,其名字被传功长老亲自念出,封为少阳六子之一,功法超然,万众瞩目。 “太归子为门派贡献巨大,且自身修为真我翘楚,当为真传楷模,今日特封其为少阳道子,众弟子见贤思齐,仙道共行。” 从山间一灵兽,偶然得遇机缘,泯然众人到盖压群熊,享誉南疆,这是何等励志与艰辛。 太归子虽然从未和别人提起其跟脚,可内心却以此为荣。 直到巨响过后,光芒散尽,再没有那站在山巅的道子。只剩月下寂寥背影,坚定无比的向前行去。 心灵在刹那间透彻,原来他早已失了初心,为名为利,为誉为法,终究不得逍遥。或许便是自己最巅峰那刻,仙途道化之劫已然降临,直到显化之时为时已晚。 一往无前是真我,少阳留名方罢休。 太归,太归,归去来兮。 …… “不要动!” 红光散尽,那血瘤之身尽数退化,只剩下一团隐约的道人身姿,木刀也已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依稀能看到对方微微翘起的嘴唇,仿佛心满意足。 赤螭正要毁掉这具诡异肉身,毕竟在阴阳城内,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却被荒急忙叫住。 她疑惑地看着荒,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只是一声叹息。 荒审视神识中的幽影剑,其藏于虚无,显得略微有些萎靡不振,内里却暗金流转,好似光华内敛,有了难以言明的改变。 神色数度变化,最终归于平淡。 本以为天山中收服剑丸,度过轮回之难,已然无惧。 如今看来,这剑丸恐怕不止那么简单,独自放置在紫耀剑冢,更是驱使两相剑丸,又有轮回考验。对于修习五行阴阳之法的少阳弟子,简直是送死,又是何人将其放置在此处呢? 刚刚与太归子对拼,虽然占了机巧,寻其破绽,未曾与之正面相对。可那木刀身为阴阳城内诡异之物,更是暂且压制了道化,说是神秘莫测也不过分,没想到幽影丝毫不差。 最重要的是,在一击过后,再度勾起轮回之思,太归子回忆其一生经历,正是轮回之能。 甚至太归子最后彻悟,洞悉道化之劫起始渊源,也是借了这回溯之法,方能发现端倪。否则到死,恐怕也不知劫难何处起,何处灭,糊里糊涂的心中泛起不甘,其实皆有缘法。 此法不仅是瓦解破碎对方心智,更似乎有所目的,汲取中剑之人的某段轮回,化作滋补。 就仿佛一个残破的法宝,在拼命修补自身。 当然,这也是因为太归子本身问题太大,被道化折磨神智接近迷失,才能让其施法成功。换一个真我境的修者,都是意志坚定之辈,纵然泛起过往也只当幻想,怎会在斗法之刻被影响。 故而此剑目前最强的还是隐于无形,能于阴影之中斩出,配合金乌影,杀力十足。至于今后的变化,恐怕还需要揣摩。 实话说,幽影剑丸恐怕也有些牵扯,不过他本身就虱子多了不怕被咬,倒也无妨。 至于太归子么。 望了一眼这血肉模糊的躯体,失去血气劫煞的支配,罡煞于体内环绕,自成气象,不愧为少阳六子。 纵观其一生,不畏艰险,机缘剑下搏,只叹一时迷障,便入劫已深,难以自救。 之前赤螭对太归子不以为意,或许便是因为对方修行出了问题。可一位道子,修为与手段还是不俗,若非是在这阴阳城,更是遇到幽影,两人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论起斗法,通幽还是差了不少。 即使如此,太归子也不是那般认命之人。 抹了抹口角殷红,这次对拼真的是用尽了全力,道气接近枯竭不说,神识都有些受创。接下来恐怕再难施法,若遇到危险,只能看烧火棍了。 赤螭也发现了荒状态极差,慌忙掏出丹药喂入口中。其实她自身也受损极重,强行挥使仙宝与真我境修士对抗,没有油尽灯枯都说明自身法力雄厚。 荒稍微调理一番,便拉着赤螭绕过太归子残躯,向前方行去。 什么法宝仙丹,秘籍宝典,他不贪恋一分。甚至之前天池谋害的恩怨,也不再计较。 最后那一幕月下孤寂,是否也忆起厉赫身死前留下的手段,虽然彻悟,可对于敌人没有留情的必要,诡诈或许是他修仙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 走远之后,眼角瞥向几乎消失在身后的影子,几乎在瞬间就感受到天地道气变化,阴气开始聚集在身后,不由加快了脚步。 不愧是仙道争锋之人,若非荒通过幽影看到其生平影像,或心中仇恨难平,最后怕也是着了道,一起作那枉死鬼。 可纵然是这般人物,也倒在成仙途上,不得不感仙路艰难。再想到自身牵连极深的劫数,三族大劫,梧桐之劫,唐僧肉一般的金蝉魔典,顿时心间蒙上一层阴影。 微微摇了摇头,震散这些遐思。 前方略有微光,他与赤螭对视一眼,心中已经了然。 以二人此刻状态,若还走不出这阴阳城,恐怕就真的出不去了。 不过以他金蝉对劫难的感应,此地当为生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七十七章 生路 充满阴气的城市,天空黑压压的,阴沉至极,古朴街道弥漫着诡异气息。 偶尔有一道阴风拂过,让人不寒而栗。 事实上这般场景在修士眼中,也不过是普通阴地的水平,任何一位拥有通幽法力的修士,都能无视。 可若是看到路旁幽暗树林草地,散落着带有血迹的布条,还标志着大日与残月的图绘,就不会那么淡然了。 一位恐慌的道门弟子,匆忙地向前跑去,边跑还不时回头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面色越来越惊恐,脚底甚至泛起风法符箓,可这普通的迅捷符,被阴气一腐蚀便消散于无,想来也是慌乱至极弄的手忙脚乱了。 忽然,他的脖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住,头颅和身躯向前,颈部被勒出深深红痕,脸色铁青无法呼吸。 想要运转道气,却发现筋脉阻塞,灵识根本无法指挥,而丹田的道气如同气球驻气一般,身子越充越大。 本来只是个瘦弱的人物,此刻却壮硕如牛,皮肤却已经龟裂开来,像是破碎的陶瓷,上面不断渗出鲜血,指甲都被崩了出去。 他想喊,可每次挣扎,束缚就越紧,此刻脖子可能已经被勒到一根吸管的宽度,其上的骨头筋脉早已碎裂。 若非修士本身体质非凡,早已丧命。可若是这般,片刻后也逃不过一劫。 就在这万般无奈之际,忽然看到前方一丝光亮,一男一女两身赤红道袍漂浮,正凝重的看着他。 “救······救我!” 虽然早已发不出声,可这最后希望还是支撑着他,硬是挤出模糊字眼。 面怀希冀,可怜而痛苦地望着那对男女。 可惜迎接他的,不是援助之手,而是一件凌厉至极的法宝,瞬息而至戳破那膨胀的气球,鲜血和肉糜像烟花般怦然炸响。 ······ 路口的两人正是荒与赤螭,出手之人是金慎姬,一柄玉簪滴血不沾,春秋劫煞拥有着时度变化,寻常修士防不胜防。 荒承下太归子一战,即使服了丹药也无法运转道气,幽影剑抽空了他的底蕴。这也是他练就大日金乌之体,道气雄浑,寻常人瞬间就成干尸。 故而赤螭是唯一战力。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吧!”赤螭眉目间流露出一丝疲惫,可璀璨的是双目的坚韧。 “死而不知,往生轮回!” 荒望着这条铺满血色石子的小路,周围热气翻腾,纵然两人火属出身,也浑身不耐。 从所谓的生路进入后,城镇便开始荒芜起来,血红的道路,两旁长满黑漆漆的枯草。 偶尔便会出现这类被追杀的情景,实际上他们早已身死,皮肤布满了尸斑,有些更是枯骨一堆,可还是在这条路上重复着最后的噩梦。 恐惧,求救,身死,轮回······ 每次重新开始,那修者都会忘记过往,重复受难。 两人一路走来,就看到一名少阳弟子,不停地逃跑,还是被一柄巨刀腰斩,肠子流了一地,上半身却还孜孜不倦地攀爬。可最终还是被追到杀掉。 本来这番地狱场景,虽然真实无比,可修者心灵本就不是凡人可比,也不会慌乱不堪。 可偏偏有些场景会突破限制,闯入血色道路之上,那时候就不再是绘声绘色的记录,而是夺命袭击,诡异之事便会缠绕而来。 不过这道路似乎有特异之处,近在咫尺的死亡重演,无法突破分毫。纵然闯入的诡异,也被削弱许多,赤螭应付无碍。 真正的麻烦在后面。 随着两人前进,四周越来越热,不过片刻便抵达一处萧瑟高山,上面处处洞穴,更徘徊着数不清的血肉傀儡。 正如太归子那般,皮被生生剥去,血丝外露,看不清面容,只是在山上来回蹒跚。 四周延伸出无数条血色道路,通向不知何处的幽暗之地,便有那重复枉死的魂灵,不断走向高山。 随后那些血肉傀儡便蛮横地抓住残躯,扔入洞穴中,不时地传出歇斯底里的哀嚎和痛苦的哭泣,却随着“嘎吱嘎吱”地响声以及灰烟,戛然而止。 整个大山顶端笼罩着无尽灰烟,偶尔还会飘落一些尘埃,充斥着腐朽与衰败。 赤螭倒吸一口凉气,若这些血肉傀儡都是太归子那般,那她纵然能复生一万次都无济于事。 荒倒是无这种担心,太归子那般人物,利用诅咒抵抗道化,还能保留意识,明显不是这些面目呆滞的傀儡能比的。 不过在灵识观测下,似乎有几具傀儡偶尔也会露出灵动之色,或许太归子妄图截取的生机,就在此地。 让他感到疑惑地是,这个地方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自己曾经去过,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可通幽修士,灵识御物,过往每一刻都记忆尤深,一念之间就能回忆曾经,他确信自己没有来过此地,那这熟悉感又从何而来? 暂时想不通,便搁置下来,毕竟如今危机四伏,关键的是如何逃出阴阳城。 其实金蝉魔典对窃命改运,便是对先天卜算之道精通的体现,像是金蝉子能够从人仙之命修至大罗,甚至能从劫尊手下逃的一回,靠的便是对命运的洞察。 不过这门法诀在踏入仙境时才能修习,目前荒只能大概对劫数有所感应,所谓趋吉避凶便是如此。 在他感知中,此地弥漫无尽狱火,焚烧诡异,看似凶险至极,却是阴阳城中少有的蕴藏生路之处。 至于地点吗。 荒双目扫过大山,盯着那些麻木的血肉,心中没有丝毫涟漪。 若是他失败了,那么两人恐怕也会成为上面的一尊,永世驻守于此。 可纵然动用金蝉目观察,也看不出端倪。 山峰似乎本身就有遮掩,以荒通幽的境界,找不出任何生路。 无数条血色石路,延伸至远方,时不时有怪异被运送至洞穴中。 为何要将这些魂灵,不断折磨,往复轮回,最后又送入洞穴,生生炼化呢。 入城的阴沉水,异变的容貌,诡异客栈,神秘女道,最后汇聚千流的融炉。 荒双目泛起暗金神光。 生路在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七十八章 生路(二) 碧云之上,九天其间。 四周偶有玄絮飘荡,落英飞舞。玄天之上奇幻异常,普通人难以知其渊源,此地更是朦胧中浮现辉煌宫殿,浩荡不觉。 可惜镜花水月,泡影无常,长袖一挥,便已成过往。 有两位修为有成的道人正站于云上,俯瞰下方。 一者面部幽深,似无底黑洞,散发恐惧、憎恶、贪念等数不尽的负面情绪,只看一眼便连魂灵都被撕扯碎裂。道袍上暗纹密布,组成无常法阵。 一者身躯健硕,足足有六只手臂,其上纹络弥漫,数不清的眼睛在凝视,其态狰狞,无不显荒蛮之意。 “黎道友,血肉之祭已全,你巫族通灵至宝可已备好?”幽深道人询问,声音似九幽传来,无边冷寂。 “地落,圣物的事不该你打听,该做好的我们荒坛绝无差池。不该做的,也不会越雷池一步。”这位黎性道人,面色不耐,声音洪亮似雷,却法不传音,半米外都听不清他在说甚。 幽暗面庞不动声色,并未因对方的不敬而生气,反而沉吟片刻,似劝说似威胁:“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想反悔不成?况且这是劫难所定,你巫族更是从中得利,还想丝毫因果不沾不成?” 黎道人却不屑一顾,嗤声道:“别以为我不知你赤血谷的图谋,南疆久静,西方不平,引狼入室当真无惧?莫非真以为幽族能只手遮天不成,纵然地藏、浮屠法力滔天,以太阳太阴两位的手段,真能饶你不成?” 说道此处,地落虽无面无神,气息也出现一丝波动,却很快收纳,看不出端倪,只从口中深沉一句:“尊者自有安排!” 随后便陷入沉默,两位大能自然不是凡俗,虽言语间争锋相对,不过是探寻一二,真正利益所定,还是要看各自手段,多说无益。 便在此时,云端幽暗渐深,九重天竟然稀薄起来,从其中能窥见天外星辰,冥冥之色,有些更是染血滴红,妖冶至极。 黎道人神色肃穆,沉吟道:“来了,此番冥土大开,劫数深重,仙门凋零避无可避啊。” 地落却没有丝毫怜悯:“人人皆以为道源深厚,可不过是其中佐料罢了。自那位消失之后,光圣母一人,撑不起它妖族的天下。兴衰之道,自古便该如此。” 黎道人顺着对方手指,看到的是那煌煌大日,三阳笼罩洪荒,威能不可限量,自亘古以来便长存于世。此刻,却显得不那么耀眼了。 “也是,大道之争,我等大罗亦无法左右,苍生之劫,唯自救也。” 地面上血气蒸腾的愈发浓烈,于九天之上的诡异星空遥遥相对,刹那间万里大地塌陷,一座巍峨山峰竟于虚无中显化,幽暗弥漫,终年不见天日。 随即,一座阴沉巨城蜿蜒而来,内里灰雾弥漫,看不真切。 地落遥遥望去,纵然金仙修为,也窥不清城内虚实,其中大道劫运,无边深厚。 “莫说少阳之危,冥土之下,若我等稍有不慎,便是有死无生。莫说这众生寻觅生路,我等又何尝不是?”地落冥冥之音过后,人便化作一道黑烟,消散于无。 只留黎道人,在凝视着这天地巨变。 …… 荒与赤螭正要踏入这赤炎之山,却不想突然天地异变,本来黑暗不见五指的天空猛地产生漩涡,云雾随即被搅拌开来,苍穹星光直贯而下,妖冶血红的气息扑面而来,好似末日降临一般。 横贯天际的星辉在阴阳城上方却分割开来,有一道落在这巨山之上,另外几道潜入城中,不知所踪。 受这异变影响,山上的血肉傀儡纷纷躁动不安,不停地发出怪异的吼叫,魔音贯耳,污秽不堪。 赤螭红发随风扬起,一双妙目直视苍穹,黑暗的天空像是开了一个漏斗,无数卷云在其中湮灭,本来黯淡的星辉妖冶非常,让她浑身都披上了一层血红。 荒深吸一口气,轻轻一扣手指,赤螭便心领神会,运气带上两人,向那洞穴飞去。 靠的越近,越能感受到那漫天尘埃,片片都充斥着腐朽与堕落的气息,若非两人皆修炼劫煞,早就被夺取生机,化为枯骨。 即使如此,本来华光内蕴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苍老,甚至黑发都生出几缕银丝。 赤螭倒是没有明显变化,盖因她修行春秋,不仅仅功法桎梏于通幽,连身体外形也保持于此。可这不代表生命力流逝无影响,相反,没有表态的显露,可能在某一刻支撑不住,便会化为一团烟尘。 此地不仅腐朽危机,靠近以后那几具血肉傀儡眼中红光肆虐,逐渐靠了过来。看起来移动速度很慢,可一步便跨过山丘,不比飞行差多少。 “就是这里!” 盯着眼下无边黑暗的洞穴,时而冒着几缕绿色萤火,荒笃定地说出道路。 两人悬浮空中,不过百米,赤螭向下看去,正是之前投入怪异的洞穴之一,不过它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远处观望还不觉得,此刻靠近,才能感受到那无边无际的沉寂之力,充满污秽和邪恶,光是看着,便感到它在拼命地撕扯自己的灵魂,不断地拉向黑洞。 纵然一路来赤螭早已对荒信服,此刻也不由得手中一紧,暴露出内心的忧虑。 这不同于之前的危机,刚刚那番天地巨变她身临其境,虽不知因何而生,可必定有着不可描述的异动,而且落处正是此地。连诡异都能消化的洞穴,人进去会如何呢? 但时间不等人,周围血肉傀儡已靠近,这几具明显有着异常,光是盯着他们,体内气血便不住地蒸腾,恐怕不出几息就会焚烧殆尽。 万千念头之下,赤螭毅然决然地拉着荒跳向这无边深坑。视野下的巨洞越来越大,仿佛怪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待食物放入。 且随着躯体落下,腐朽愈发眼中,纵然是道法练就的衣袍也脱落于无,身上的宝袋符篆同样承受不住,变作一胚黄土。 意识更是模糊至极,一生过往断断续续,在脑海中不停重演。 就在两人即将落入洞中,忽然一根漆黑干枯的手臂从虚无中伸出,直直地抓向荒。 那手臂就好似腐烂不久的躯体,上面却闪着微弱的光华,隐隐有白银流淌,更是纂刻着数不尽的玄妙符文。 其中多数晦暗不明,似乎与寻常道文不同。 只是刹那间,尸臂便穿越空间,直直落向荒的心口。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漆黑烧火棍堪堪挡在前方。 “当!” 像是朽木的碰撞,声音沉闷。 少阳令首次出手,那漆黑表皮之上便被留下一道深刻的指印,鲜红无比。 借助少阳令抵挡,荒与赤螭以更快的速度落入洞穴,一团阴火猛地上升,将他们包裹住,随即消散于无。 …… 黑暗城门,人来人往。 一位浑浑噩噩的少年向着城外走去,耳边传来一位算命先生的叫喊:“无常世间,永归大道;财权色威,生死浮沉。” 少年却不理会这人,依旧向前走,朦胧间向着唯一有光的地方行动,似乎这是他残留的最后目标。 可就在他即将踏出城门,右脚都已浮空,却听闻身后传来一句熟悉的话语。 “道友,请留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七十九章 生路(三) 这熟悉话语仿佛晨钟暮鼓,瞬间将恍惚的意识拉回现实,如同一位沉湎在梦中的人清醒过来。 可随之而来,周围这泛着迷雾的城门,发生微妙变化,雾气愈发浓烈,在黑暗中隐隐有“滋滋”的奇怪响动传出。 那问话人却不为所动,算命吆喝也停了下来,似乎正是他说出的话语。 可单凭音色,又混沌非常,似乎回忆不起之前算命之人的声响。 荒停在原地,没有动弹,却也没有回头。 按理说凡是听闻这话的,不该停,相反还得立马走,能走多远走多远,不然免不了身死道消。 不过这话实在是对他触动太大,他一直在奇怪这奇异的世界到底发生何事,与他脑海中熟悉的故事截然不同,或许此刻便能有一个答案。 是那个男人吗?一句劝说留下截教无数仙凡的祸星,堪为乱人修为第一,扰人清静无敌。 当然,以现在他对劫数的了解,便明白这不是人力能左右的。 这番留步哪是他在留人,分明是命数与劫难降临,逍遥仙人避无可避只能应劫,过不去便榜上有名。 碧游宫早有箴言:紧闭洞门,静诵黄庭三两卷;身投西土,封神榜上有名人。 许多谨遵法旨的弟子,最后也迫不得已入劫,落得身死。这便是劫数降下,无力回天。 可无论结果如何,这道人的留步,真是催命之语。 身躯微微颤抖,手上空无一物,连烧火棍都不见踪影,看来此界并非现世。但又不是单纯幻界,十分玄妙。 本来他应该浑浑噩噩的走下去,走出城门,如今突生变故,如梦初醒。四周便开始阴冷,刺入骨髓。 他想开口,数度张嘴,却没有出声。 那声音也在沉吟,似乎等他问些什么。 这并非是不靠谱的直觉,而是修炼金蝉后,玄之又玄的感悟。 且在这神秘之地,他丧失所有功法和体质,唯一活跃起来的,便是驻足在劫运燃灯中的劫煞,仿佛周围诡异气氛是那弥漫的燃气,本来静谧的它开始燃烧。 那是荒从未见过的光辉,直入心灵,包容世间,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万物周而复始,生死更替;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只是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于无垠混沌处,至下一宙元。 那火焰看似平淡,燃灯却摇晃的厉害,这是荒首次见到门派至宝显出不支的状态,也说明了劫煞的非凡。 阴冷的感觉弥漫而上,整个身躯仿佛被冻结,却刚一侵入丹田,就化作虚无,便连阴影中伺机的诡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便是这刹那观火,似乎周围已过去许久,那城门渐渐合拢,阴暗更盛。甚至墙壁开始渗血,其上无数图案浮现。 有辉煌宫殿,倒卷天河,人间炊烟,更有龙凤齐鸣,飞马奔驰。桃林仙园,无数仙人觥筹交错。 本是逍遥自在的仙境,却逐渐被浓稠的血液覆盖,一片殷红,仿佛有什么灾难即将到来。 荒心中猛地一颤,身躯如同挣脱诅咒,即刻迈步向前,朝城门行去。 城门已经合拢至一人宽,他侧着身子才勉强能挤过去,可就在此刻,那神秘声音再次出言。 “大劫已至,终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 这话音此刻他听的清晰,那莫名的感觉从何而来终于得知。简直不像是人的声音,重重叠叠,阴冷而又机械,却偏偏组成连贯的意思。 若是普通人来听,绝对一个字都听不懂,可他偏偏能懂。如果非要荒形容,简直就像是一个缝合的怪物,身体不同位置挤压出的话语。 这时他没有留步,身子一蹿,便挤过城门,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他有预感,目视深渊者,同样被深渊视。 纵然对方有着他最想知道的答案,也绝不是在这样的场景。而且对方的状态很奇怪,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人也很难说。 毕竟在此洪荒中,他从未于仙门典籍中得到丝毫往日信息,或许只是他曾经的臆测呢? 况且此地诡异非凡,若是有什么道殁之类的存在,能够截取过往,获知他内心秘密,此刻诱惑也说不准。毕竟大道万千,他不过刚入门,实在难以辨别。 单说最后踏入洞穴,那神秘的尸臂,就极其诡异。若是阻拦他们逃生,为何又单单对他出手,身旁赤螭毫无影响。这其中绝对有着自己不知晓的因素。 周围迷雾消散,门外是无尽的黑暗,他的意识渐渐沉沦。 “嘎吱”一声,城门彻底关闭,在念头彻底消失前,似乎听到那血液狂涌,把一切淹没的声音,鲜红的世界重归寂灭。 …… 朦胧中,似乎感觉丹田一阵火热,干涸的法力渐渐滋生,如同吃了大补丸一样,温暖滋润。 双眼猛地一睁,眼前红发俏面,满含关心地望着荒。 “你醒了!” 赤螭见他苏醒,柔若无骨的小手便轻轻拿离腹部。之前荒感到体内火属增长,便是她利用道法配合丹药为荒医治。 赤龙天生火属,肌体本就炽热,是难得的对火属道气不排斥的良好媒介。纵使两人修行功法不同,起到的效果也是极佳。 荒运气内视,体内空空如也,幸好有赤螭为他疗伤,不然怕是昏迷这段时间,道气枯竭,身体便会内燃而亡。 看来阴阳城内的经历并非虚界意念,他们是本体被拉入。 荒起身一看,四周残垣断壁,到处都是堆砌起来的砖瓦。他之前便躺在一张破草席上,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破碎的红木桌椅。 看起来像是一座残破小镇,不知灭于何时。或许兵祸,或许天灾,总之不详。不远处的角落,还堆砌着年久的枯骨,已然被杂草覆盖。 抬头一看,天空被黑暗笼罩,不见天日。若非是修者神目明视,恐怕和瞎子无异。更有幽绿火焰在远处浮现,凄惨而又悲鸣,荒野无数,光是闻一闻,就能品到那绝望的气息。 两人相视一眼,赤螭先给出了答案:“断魂山!” 怪不得觉得阴阳城内最后的赤炎山那么熟悉,虽然看起来炽火焚天,热气逼人。可对于金蝉来说,那劫难气息同起一源,才有此故。 当然,两者并非完全一致,否则荒当时就该判断出身处位置。应该是两处诡异之地的互相交织,造就那阴阳城的生路。 那是阴阳城出路不假,可回到现世,似乎也不见得那么妥善。 他自身暂时不能动法,赤螭看起来还好,可经历诡异客栈、太归子一战,也是伤势积压,若非凭着意志和劫煞奇妙,恐怕早已倒下。 此地更是险峻异常。 上次他来修炼千变,身处外围,就遭遇了画墓道殁。虽然很可能和斑斓虫有关,可也说明断魂山的威胁。 此刻仰头,已然看不到山峰景象,黑暗更是粘稠的像是墨汁。不用说,必然已在腹地。 看着身旁赤螭倦意难挡,双目暗淡,便知她也到了极限。 荒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握了握腰间,却发现空无一物,顿时猛地一惊。 这才发现平常伴在身旁,不起眼的烧火棍消失不见。他搜寻片刻才在道气内发现一只微型金乌,闭目养神,不过那金灿灿的翅膀上留有一道血色印记,不断腐蚀着它的躯体。 看来最后出城那刻,尸臂留下的攻击威力十足,连大罗法宝都被轰的沉眠。若是他本身受那一击,后果简直不寒而栗。 至此,冷汗虚生,此趟阴阳城简直惊险十足。 连他最为倚仗的少阳令都受损,他试着催动,对方也毫无反应,看来真的是伤了根本。 如今道法消逝,又身处险地,没了宝物傍身。荒顿时有种刚离虎口又进狼窝的郁闷。 赤螭凝视一番荒,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何我们同时离开,你却昏迷这么久,是那一剑伤及根本么?” 她也看到荒的惊世一剑,生生斩断太归子生机,分明是之前在天池取得的剑丸。荒之后萎靡不振,便是与此有关。 听的对方询问,荒也愣了一下,记忆停留在尸臂袭来那刻,莫非少阳令没有全然挡下攻击,被对方影响不成? 只感觉脑中混沌不堪,再一幕却已是苏醒之时。 可还未等他思虑,便听的赤螭低声警告:“有人来了!” 在如此危险之地,又是刚刚经历阴阳城变故,会是谁“恰好”路过呢? 两人顿时警惕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八十章 月殿 话音未落,前方便有几名修者行来。 熟悉的浅蓝道袍,袖口绣有残月,一副孤冷高傲模样,不惹人间烟火。 是两位月殿的女修,长的倒是靓丽无双,毕竟修道者只要不是先天缺陷,气质与容颜便是最佳。 可这等荒山危地,若跑出行尸骷髅,或许没甚稀奇。可若是两位貌若天仙的仙子嘛,那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两名来者也是修为有成之人,见此边有动静便第一时间警惕起来,护身法宝发出淡淡荧光。 灵识稍弱一些,怕是感应不到。若离的近了,她们也早能探知情形,做出判断。 两人行至,眼前场景却出乎意料。 身后女子更是出言惊呼道:“师兄!” 只见秀美红发女道,扶着一位气息萎靡的男子。他脸色极差,道气波动几近于无,却始终保留一丝真元未曾溃散。最重要的是眼前男子正是她们熟悉之人,月殿九司非之一白造。 赤螭转目而过,盯着前一刻才苏醒的故人,此时却变作之前的生死大敌。从道服至面庞,甚至道气波动,都与白造一模一样。 她甚至怀疑荒是否在那诡异客栈已被替代,之后一幕幕更是对方李代桃僵之术。身子不由轻轻颤抖,眼目中更是有一丝慌乱。 亏得背身而对,否则这一下便漏了破绽。 再看怀中之人,简直就是白造,闭目不语,虽面如金纸却安之若素,内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虽然不知他如何拥有这般以假乱真的幻术,可此人是荒无疑。因为在离开客栈后又遇到太归子以及逃离,陌生的月殿司非是绝不可能带她一同离开的。 也就是一个念头刚过,之前开口的女道微微蹙眉,更是取出法宝,一枚白玉小印,周围顿时清冷下来,斥道:“你是谁,还不放开我师兄?” 说着,便急忙要上前来抢回她的师兄。 可她身前女子却一挥袖,淡蓝色道气只少许,便拦住这位冲动的师妹,反而警惕地盯着两人,特别是同属月殿的司非,嘴上轻传:“稍安勿躁!” 对方审视眼前红发女子,还算客气的问道:“不知道友与此人是何关系,为何会落难此处?” 虽语气和煦,可周围法力波动微漾,滔滔不绝,绝对是真我级别的高手,甚至不弱于白造。 这是种无形的压迫,在境界上明显占据极大优势,特别是这等荒地,一言不合毁尸灭迹,无人知晓。 赤螭虽狼狈,却一身大日金袍,对方怎么会不晓得其身份。却只字不提,只问身旁男子身份,便是明白的告诉她,若有虚言,可不会有所顾忌。 其实南疆仙门向来关系不睦,纵然少阳与月殿同属妖族,可近千年来似乎也颇为离合。或许不会像其他两门那般互相算计,可遇到也最多寒暄一番,不会过多交集。 从白造肆无忌惮地拿两人作饵,便能看出门内弟子心态。 不过这正是妖修行事之风,道法自然,随心所欲。大道之上物竞天择,互不相让,连门内都竞争激烈,更别提另一仙门,不过沾染些同族渊源,怎会罢手。 或许仙境高层会有所不同,可放任弟子如此,也是事实。 赤螭自然灵慧,几乎没有思虑,便柔弱出声:“我两在阴阳城中偶遇,共同经历险阻,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白造师兄却受了损伤,本以为孤立无援,没想到遇到同门,真是万幸。” 说的梨花带雨,情真意切,看不出丝毫作伪。 那女道不置可否,还在思虑。身后师妹却已然等不及,上前一步推开赤螭,亲自扶住自家师兄。 她自然不是真就这般鲁莽,实则在接触到对方瞬间,就感受到同出一源的法力波动,残月玄阴录,方才放下心来。 在修界身形气质或许能够模仿,可功法与神魂是更为可靠的。她自身本就修习此法诀,故而亲自来验证,师姐在后压阵,有何异动也能支援。 更是不放心,亲自输入道气,在对方体内游走,被缓缓吸收后,脸色才舒缓下来,微微向后方颔首示意。 受这道气一激,师兄睁开双目,仿若在沙漠中缺水的路人,以极其沙哑的声音轻唤道:“灵……音师……妹。” “师兄,你运转功法,利用煞气引动灵识,这是百花露,能保你真元。”说着,便取出一枚银白葫芦,滴出几点露珠,落在其口中。 顿时周围花香四溢,一股极其浓厚的阴属弥漫开来。 这一幕看得赤螭内心一阵惊慌,或许荒有秘法可以改变身型容貌,甚至道法也模拟,可毕竟他是修习金乌诀的,一身炽烈道痕做不了假。 这般阴属灵药,对于月殿门人或是疗伤圣药,可对于她俩绝对是致命毒药,如何是好? 赤螭甚至想着上前袭击,干脆做过一场,起码还有生路。 可还未动,就感受到身后那如有实质的针刺目光。那位真我境女道始终未曾松懈,甚至灵音示意后,依然抱着淡淡的敌意。 若是赤螭状态尚好,纵然对方真我,也敢于一拼。可经历阴阳城后,同样精疲力竭,此番暴起不过以卵击石,便熄了这念头。 况且百花露已被灵音导入心窍,动手也晚了,既然荒没有任何反抗之举,或许另有转机。 片刻过后,受灵药牵引,荒身周竟然泛起微弱灵光,呈现出道道玄月。 “勾月玄煞!” 竟然与白造阴煞无二,灵音见得玄煞气象,放下最后戒心,见师兄调息恢复,脸色也少了几分急切。 纵然其师姐,也明显舒心。 倒是赤螭,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知晓荒在修炼金乌时获得玄天神煞,便是她引得对方去天池寻得。既然拥有这九色神煞,近道之法,未必没有秘技施展。 一阵调息之后,荒的气色明显好了起来,目色跨过身前师妹,向那位始终维持道法的女道望去,开口道:“灵笙……” 便在他刚要喊出师妹这样的话语,忽然心中一阵恍惚,鬼使神差地改口道:“灵笙姬!” 这明显是同辈之人的互相称呼,说明对方地位不在自己之下,关系可好可坏,却算不得亲密。 身旁赤螭听得此名,却内心一震,月殿司非之一,月尘诀天命之人,灵笙。 或许对方不如白造出名,毕竟月殿阴盛阳衰,九司非有六女三男,哦,现在成了八司非。像白造这般实力又强,还会笼络人心的,自然更受门内弟子青睐,看灵音师妹那热切地仿佛能把人心融化的目光,便可知一二。 可若是论道法修为,这位修行月尘诀也是月殿四法之首的道子,绝对是更强劲的对手,不弱于巅峰状态的太归子。 在阴阳城内两人用尽手段,占了天时地利方才击败被道化已深的太归,此刻面对又一位司非,毫无胜算。 若是荒露出丝毫破绽,那对方必定知晓白造出事,他们有死无生。 “师兄这般状态,在此地颇为不妥,还是先回行宫,再做商议吧。”灵音适当的开口,反而为他们解了危机。 白造这番模样,自然是小成的千变魔象,再利用玄天神煞的模仿之能,堪堪骗过俩女。 至于残阴玄月录嘛…… “师妹所言极是!”荒出声依然虚弱,显示出他受损严重。 “也好,灵音你就带白造回行宫,再行疗伤。我还得巡视一番,查探是否另有遗落之人。”灵笙开口道。 遗落之人是谁,荒心中再清楚不过。月殿似乎已有准备,更是派遣弟子前来接应。 灵音与灵笙两女自然不会无故出现在此地,必定是受了师命。那月殿大能必定离此不远,否则两个凡俗弟子,于断魂山还不够看。 那少阳宫又如何,是否门中仙人也已抵达此处。为何他们从阴阳城中逃出,便跨越千万里,直接落在此处。这其中隐秘颇多,可暂时无法探寻,只得先行避难,再做计较。 眼看瞒天过海,即将回营。 灵音却突然出手,法宝于暗无间袭向赤螭。 那白玉小印顷刻间变大,上面月华流转,笼罩周身。赤螭刚想反抗,便感觉自己浑身束缚,道气闭塞,再一看竟然是灵笙施法干扰。 本就受伤的赤螭生生吃了这法宝一击。 “师妹,手下留情!” 火红身影被撞出十数米,更是呕出鲜血。赤螭悲凉而恨恨地说道:“莫非月殿之人这般恩将仇报,也罢,便只当我瞎了眼!” 她说这话自然是对着荒,也就是白造说的。两女明显对她这个异类起了杀心,能救她的只有荒。 顿时荒脸色颇为难看,尴尬道:“阴阳城中多亏这位师妹救援,我两确实偶遇,且师妹也非不知情之人。” 这算是他亲自为赤螭背书了,真正的白造自然不会,可他毕竟是荒,不能不救。 听得师兄求情,灵音却依旧不罢手,亲自上前施展封印,禁锢住赤螭道气。 “师兄受伤,我负责你安全,纵然这位姐姐救命之恩,也得先委屈一下。不然若有什么冲突,却不好。” 赤螭听得此言,仿佛认命收拢最后道气,任凭处置。浑身道力内敛,勉强能抵挡此地阴气,却再无斗法之能。 本来以为此事了结即可,却不想灵音忽地笑容收敛,手指并拢成爪,直拍向红发天灵,毫不留手。 面对被禁锢法力的修者,这一掌下去,恐怕脑袋比西瓜硬不了多少。 “灵音!” 一声斥怒,却无济于事,荒也是万万想不到。莫非挺过阴阳城如此多诡异,赤螭却要香消玉损于此? “啪!” 四周尘土飞扬,更是寂静得让人心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八十一章 月殿(二) 灰尘散去,想象中的惨烈并未发生。 赤螭抬手欲挡,却没甚道力。真正拦住灵音的是一枚宝华四溢的玉佩,飞驰在其头顶,彻底罩住她,散发出青蓝色的光圈,挡下致命一击。 灵音诧异地望向师姐,却见灵笙抬手一挥,道道轻波直贯而过。她整个人如同灵魂出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拍了出来。 “嘶嘶!” 奇异的吼叫伴随着令人恐惧的扭动,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在其身后一闪而过,随后消失在虚无之中,临走前还发出桀骜的笑声,凡是听到此声者脑中一片混沌。 “这是?” “噪魂影,此山因常年笼罩阴气,鬼魂聚集,尸骨横生,故而有煞魂乘机钻入人身,影响其念头。普通人发疯癫狂,即使修道者若道心不坚,也会无所察觉,变得狂暴嗜血。” 灵笙看看自家师妹,带些责怪与警告。 灵音低头不语,几息后却道:“谢师姐教诲,是我修行不够,乱了心境。” 至始至终也没看受害人赤螭一眼,仿佛这无意出手真是受鬼魅影响,无心之失。若是杀了,那便杀了。 一位通幽弟子,真的察觉不到心智受蛊么?看这灵音必是门内天之骄子,虽比不上灵笙姬,道法神识也都顶尖,岂能无知。嘿,修者无情,鬼蜮掩心罢了。 荒瞥了她一眼,却也未作多说。 一个少阳宫的外人,杀就杀了,难道自家师兄真要计较不成。真细究起来,俩仙门近年来可算不上有多亲近。 这也是他刹那间要千变白造的原因,若真是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阳修士,恐怕第一时间就要被斩灭,不留后患。 此等鬼魅之地,活人难见,尽是魑魅。更有阴阳城诡异在先,谁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安全,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斩尽一切变数。 “你先带他俩回行宫,那处有碧涯真人坐镇,想必无忧,此处我还需探查一番。”灵笙说完,便飞身而起,向远处黑暗行进。 场上留下荒与两女,各怀心思,气氛一时诡异起来。 这下没了灵笙姬阻拦,若她执意要下杀手,功法被禁的赤螭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不过灵音似乎失去兴趣,抬手便招出一枚葫芦,缓缓变大,一道清风便将两位伤残人士抬到坐台之上。 竟然是飞行类法宝,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物品。通常来说凡俗弟子都少有,盖因炼制所需物品太过繁杂,普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收集完全。 例如他们来时乘坐的云舟,便是仙家手法炼制,于九天间穿行,可载人物。当然,作用不止于此,在法宝内自成天地,有防御辅助之功效,更有挪移逃遁之法,妙用无穷。 连赤螭都惊讶地看了这灵音一眼,没想到此女倒是富裕,看来在月殿内身份不低。刚刚灵笙姬阻拦,也没有说重话,通常来说以司非这种地位,教训一个通幽门人,岂不正常? 最让她不解的是,荒是如何知晓两女信息,竟然瞒天过海。若是功法阴煞还有迹可循,那道号如何获知,莫不是荒本来就是月殿中人? 赤螭疑惑地看了看,却未多言。她被放在葫芦偏后方,飞行起来罡风凌冽不能完全护佑,再加上自身法术封禁,颇为难受。 亏得龙身本就坚韧,不然被这充斥阴气的环境污浊,恐怕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浑身黑素的怪物。 葫芦中央坐台放置俩座椅,自然是灵音以及其师兄的。 多是灵音主动说话,谈论。荒只是答复罢了,一是他不敢多说,怕漏了痕迹,二是疲惫不堪,也懒得周旋。 灵音看似单纯仰慕,实则内心颇有主见。涉及阴阳城之事都很详细,若非荒亲历,非要露出破绽。 不过在对答之间倒也让荒明晓事情始末。 四大仙门同来,约定共谋道源,地点竟然就在断魂山。 可中途竟然受到诡异侵蚀,越是靠近此处,有越大的概率被拉入荒芜之地,受致命考验。 更可怕的是,纵然弟子门人在仙宝之内,也无法隔绝,各仙门弟子皆有遗失。 唯一庆幸的是仙人境无碍,已提早到达山脉内里,各自建下行宫,收拢弟子。并且布下法阵,以待后续。 乾坤二位分别是少阳与月殿,坎位乃赤血谷,离位荒坛。四仙门各据一方,互不干扰,也或许镇守四方,在防备着什么,这就不是他们能猜测出的。 据说阴阳城九死一生,却仍有弟子逃出,灵音与灵笙便是负责接引救助之人。 有大能算准出口之位,约是这荒野百里之内,故而她们提前来寻。 且这等逃出生天的弟子,似乎有甚特殊印记,在之后将有大用,故而才派她们寻觅。 边说,灵音还颇为不高兴地道:“我让娘亲将你留在香阁中,你却抹不开脸面,非要外出,平白遭了这一难。” 荒只能尬笑,以示歉意。 此话看似平淡,脑中却泛起惊雷。 听她如此一说,似乎月殿对此事早有准备,更是有所防范。纵然在靠近断魂山时不可避免的被拉入诡境,也是别有目的。 甚至有仙家手段能庇护无忧,多数弟子还镇守法殿,跟随仙人,例如灵笙与灵音便无事。 白造本来是不用入城的,可回想对方在客栈的吸食,似乎也想获得些什么,故而自愿推脱? 谁能想自以为无忧的司非,却因他俩介入,命丧黄泉,可谓命数难测。 不过此事也难论,太归子、白造这等人入城,必定是有所图谋的,否则谁愿意冒如此风险。 这还是弟子之间的求缘,最为诡异的是,少阳宫为何没有提前准备,以至于事出突然,如此多弟子丧命。 在城门外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数不尽的少阳门人,显得特别慌乱,根本对此事一无所知。 若说有甚隐秘,普通弟子无法告知,可赤螭赤应这等人物,拜师地仙,总会有些风声传来。却生生被从仙宝中拉来,九死一生,这是为何? 无月殿对比的话,荒只以为阴阳城诡异,确实无计可施。 可此时想来,仙门皆有金仙坐镇,纵然道殁强横,也不可能诡异无声。更何况他们本就有备而来,缘何如此惨烈。 一幕幕光影脑海中闪过,各个英气勃发的凡俗弟子御物飞行,朝门派目标而来。下一刻便是那阴城外惨不忍睹的屠杀,仿佛一只怪物在无情地吞噬食物,把他们这些修士充当养分。 想到此处荒不由地浑身冷汗,少阳宫,看来不只是外部危机那么简单。 此次入局,或许阴差阳错地替代白造,乃是冥冥。 瞥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虚空,却望不到那熟悉的光辉,乾坤两位相聚极远,更是在这凶地,他顿时熄了潜回的想法。 可这般前往月殿,千变真能瞒得住仙人嘛?若是稍漏马脚,被发现真身,还是在行宫内,那后果不用想也知道。 怀有此念的不只是他,身后赤螭虽然听不到两人私语,却显得颇为不耐。自然不是因为狗男女亲亲我我,而是随着路程渐远,她在提醒荒想办法逃遁,回归少阳。 若跟着灵音回到行宫,纵然荒变幻之术无双,怎能蒙混过关。况且两人本是少阳门人,自然要回去才好。 在她想来,若能寻得师尊,方可无忧。 可就在犹豫间,灵音翩然一笑:“师兄,到了!” 这话语让心怀鬼胎的两人猛地一惊,却看眼前依然朦胧一片,哪有什么月殿行宫。 刚想说话,灵音柔荑之上轻灵月牙飞出,在虚无中仿佛接触某种印记,随后阵阵波纹散发。 眼前黑暗像是镜子一样破碎,眨眼间葫芦便跨过碎片,一棵巍峨桂树花开芬芳,境内皆是桂香。 数千米的境地笼罩于内,随处可见青蓝道袍飞遁,更是有数处仙阁横亘其中,气息渊沉若海。 这般仙家景象,莫不是月殿仙魁,金仙亲自来临? 荒与赤螭两人内心顿时冰凉到了极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八十二章 月殿(三) 两人微妙的表情倒是没有引起注意。 灵音掐诀似瞭望某处,却微微皱眉,说道:“奇怪了,沧海屋不在行宫内,莫非有何要紧事不成。” 嘀咕两句,转眼看了看面若金纸的师兄,只好轻扶额头:“只好先去桦师姐那边,先做调养。” 于是三人落地,灵音带路,朝内里行去。 此处有强烈的禁制,隔绝天地气息,阴属浓烈。 离得近了,到处是华丽的阁楼,古朴大气,暗含道蕴。即使街道上普通石子,也是一枚枚富含灵气的宝物。若是有人说这是月殿,荒也信了。 且往来弟子修为不俗,遇到数人都问好示意,却无过多交集。似乎都有一二事忙碌,看来早有图谋。 荒不清楚少阳在此地的驻地如何,但像是这般结成小队,甚至以阵法为依托,明显是颇有章法的。 在此地有仙人的道法禁绝,故而无法飞遁,走了许久才到达目的地。 是一处普通的木屋,在尽显奢华的建筑中显得格格不入。 可刚一跨过地界,荒便身体一紧,仿佛有危险的事物在靠近,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直到他运转道气,目光方才消弭。 “桦师姐,白师兄在阴阳城受伤,我母亲不在行宫,只能先来你这里静养一番。”灵音似乎很尊敬此人,或者说隐隐的畏惧,语气都恭敬许多。 声音传入许久,屋内依旧静悄悄的,直到人心思乱之时,才响起轻音:“西北处有道殁侵染,弥月真人前去解决,估计一时回不来。” 顿了顿,方才说道:“白师弟此次受损颇重,连境界都折了一半,恐怕之后的行动难有作为。” 似不屑,似嘲讽,看来又是一位凡俗顶峰的高手。 门打开,身后好似月光照影,随后一袭青衣随风飘动,一位靓丽仙子缓缓走出。 赤魑看到顿时惊讶不小,月尘随身,这是功法修炼到一定境界方有的景象,纵然月殿九司非,能有这般气象的也不超出两人。 可以说,真我境能有这样的道法异象,代表距离仙人境半步之遥,随时都有可能渡劫飞仙。 荒对于各仙门的了解不深,可对方身周无形月光,那澎湃至极的压力,比太归子还要高出许多,顿时便明白对方的实力。 可他此时又不能避开,只是轻轻皱眉,却未答话。 纵然这位桦师姐是凡俗首席,也不能让一位司非露怯。 “重桦!” 其腰间闪烁着的金色玉佩,上面刻着两枚道纹,指出拥有者的身份。 当然,这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窥得到的。是荒用了金蝉目,配合千变的功法,方有此识。 这也是刚刚他未曾露馅的关键原因,灵笙与灵音自然也有关键的身份位牌。灵音进入此行宫的辨别便是利用位牌,施加专属的道法。 可也仅此而已,他不了解这些名字背后代表的是什么,与白造关系如何。接触的越多,露馅的几率越大,故而他在路上就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只希望能寻找一个静室,好好休养一番。 似乎也看出他的不耐,重桦没有故意拖拉,抛给灵音一枚令牌,便打发他们前去。 可就在他脚底抹油,想要开溜的时候,忽然一声“且慢”,让他内心一慌。 木屋门前突然出现两位女子,尤其其中一位,貌若天仙,人间绝色,一颦一笑都勾人心弦。 她笑盈盈地望着在场的唯一男性,说不上是何种神色,只是让人怜惜。 “师兄此趟前往阴阳城受损,按理应该先静修一番,可之前我们的约定,可还记得?” 世上竟然有如此容颜的女子,站在一旁的赤魑在见到她时同样恍惚了片刻。她自身本就绝色,丝毫不弱于少阳双姝,可在此女面前,也显得暗淡不少。 不过瞬息间,她便察觉出端倪。倒不光是对方容颜,而是其体质与道法太契合了,飘然出尘,遗世独立,故而显得绝代无双。如果单从皮肉看,任凭她如何超然,也不会对修者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可道法与体质契合不一样,简直就是近道之体,对任何修士都是致命的吸引,那是从神魂到肉身的诱惑。 “咳咳!” “自然记得,待我休整一二便会给你答复。”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荒面若平湖,双目淡然的回答着,没有丝毫亵渎与欲望。 这番冷静,不仅仅让赤魑有所惊讶,便是问话的主人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这般语气。 流盼婉转,眨着眼盯了这位熟悉的师兄片刻,似乎又感到有点陌生,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顿时翩然一笑。 “那就好!” 也许这趟阴阳城生死之怖,让这个男人有了改变也说不定。 荒的态度明显异常,灵音眼中先是惊讶,后又露出欣喜。就连重桦也若有所思,倒是不那么轻看他了。 “哼!白师兄受了重伤,你还来这里捣乱,那什么约定就不能推后再来么。分明是你心怀叵测,看师兄修为大损,想要乘机要挟!”灵音显然是维护师兄的,先声夺人地斥责着。 只是对方含笑不语,根本没有理会她,只是望着这位司非。 “我说过的话不会变!” 荒难得强硬了一回,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对方。 没有躲闪,没有诡计,就那么坦诚的目光。于是她转身就走,不再追问。 那一身琉璃仙衣,飘起白玉牌,上面飘然地刻着一个熟悉的字。 然而荒即使不用金蝉目,都能说出对方的身份。 娥! 大荒一别,已有十年,没想到再见已是物是人非。 依然那么绝色无双,眼眸中充满着女人最为自信的魅力。现在又有道法傍身,更是清尘脱俗。 若这个世界还有谁了解她,那或许便是自己。 由于梧桐劫,无法言叙的过去,隐瞒身份依旧出众。少了一分无奈,多了一分手段。 她还是她,众星拱月。 其实荒也想到会在月殿遇到对方,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颇为突然,却又似乎注定。 也让他想到瞒天过海的生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八十三章 重聚 断魂山坤位,离月殿行宫不过数十里处,昏暗、寂静的世界飘荡着游絮般的绿火,浩荡而阴森,窥视生者。 断臂、残骸,零落的五官,如同散装的零件般一一挂在空中,似乎那阴霾的天空正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吊着它们,嬉耍玩笑。 但面对这些诡异的修者可不觉得好笑,纵然有地仙压阵。 “真人,还要去试探吗?” 问话者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一身青蓝道袍飘逸不凡,此刻却显得有些慌乱,脸色也铁青,是道气消耗的表现。 在阵中央有一枚宝华四射的白玉葫芦,散发尘华,护佑着百米之内,连黏稠的黑暗都不能逼近分毫。 一位宝华庄严的道姑盘坐于葫芦之上,双目紧闭,手中掐诀,不停推演着什么。单是靠近此处,便感到阵阵阴玄,让人神魂目眩,丧失念头。 “弥月正在关键时刻,还需尔等出力。”此话风轻云淡,可对于那凡俗弟子,却如同催命符咒,让他浑身颤抖,纵然他是九司非之一的重桓。 无奈眼前这位,是此次压阵的人仙之一,在弥月真人推演时,一切以她为首。 一咬牙,重桓只得传递消息,让守在边境的弟子再度结阵出击。 此法阵采取的是月殿八荒之法,驻守有八个阵脚,三仙坐镇中央,理论上只要道法充足,堪称无懈可击。 然而世事无绝对,在道殁面前,任何诡异之事都会发生。 即使身在宝华之内,弟子身体莫名地就会诡变。阵边一位面色惊恐,满脸鲜血的门人深有体会。 之前旁边还是一位可以交托后背的挚友同门,下一刻其腹中内脏,生根发芽似地疯狂乱窜,不仅撕裂掉其自身,还生生地咬下他的一只胳膊。 本来是完全不同的脏器,却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如同一团嚼碎的肉屑,和在一起,“呜嗷”地向旁人袭来。 没有任何防备,也无法防备。 纵然他们都是拥有阴煞,修行有成者,却感到如此地无力。 而这些异变的怪物,在葫芦笼罩的阵法内,血肉会逐渐升腾。可即便如此,这些仿佛拥有了生命的血肉,不畏生死,悍然地袭击其他修士,最后化作血水,染红大地。 不由地目光都集中到中央,望向那三位仙人,可迎来的确是重桓师兄无情地命令。 八荒位每一位置再作试探。 说是试探,简直和送死没区别,初始还有弟子自持修为高深,自告奉勇地出阵探查,可无一归来。如今连阵内弟子都被侵蚀,谁还敢去送死。 那幽暗绿火仿佛通人性,品尝到了他们的恐惧。在那宝华外不断闪烁,甚至开始附着在阵法上,侵蚀加剧。 吊在空中的器官,也发出阵阵夜枭似地笑声,夺人心魄。 庇护的阵法开始碎裂,宝华之上流下粘稠的黑血,污秽至极。 靠在阵边的门人表情不一而足,有的弟子面露绝望,有的妄图舍命一搏,甚至有人抱头痛哭,害怕地蜷缩成一团。 即使在中央的重桓,也双目欲裂。他自然知晓,能来此地的弟子,不说修为如何高深,心智也都算坚韧。可那魔音似乎能贯穿灵识,勾出内心最真切的情绪,简直防不胜防。 眼看八荒崩塌,阵法覆灭,忽然一声轻斥,响彻诸天。 “摄!” 所有听闻道音者,短暂失聪,万物皆静。随后阵法破碎,如同一个巨大的气泡,哗啦一声破灭,也把那些邪异之物包容进去。 绿色幽火消失不见,血肉模糊的器官也落在地上,燃烧了起来。 中央的弥月真人双目缓缓睁开,眼中琉璃变幻,最后竟然流出黑色的血液来。 “弥月!” “真人!” 身旁的两位人仙,也是骇然。凡俗弟子未达仙境,不知深浅,可她们岂能不知。不说弥月乃月殿中流砥柱,单其地仙修为,再有仙宝加持,法力何止深厚。 何为地仙?幽冥厚土,坤藏无穷。此境者勾连大地,法力源源不断,生机不绝。可此刻弥月却生气陡然下跌,一副修为大损的模样。 “无妨,我已寻到其跟脚。” 道姑缓了口气,摆手压下众人惊叹,手指一点,忽然大地震动,土壤塌陷,浮现一百米巨坑,其内黝黑无法直视。 就在此刻,忽然坑内飘出一阵煞气,让人猝不及防。 “小心!” 是另一位人仙发现端倪,开口提醒,并且出手阻拦,一道金黄大钟笼罩而下,却慢了半分。 那煞气始一接触到空,如同鲨鱼嗅到鲜血,瞬间爆裂开来,趁巨钟还未罩下,窜到四周的弟子身上。 一息不到,凡是接触者血肉融化,只剩枯骨一具,并且开始颤动着,朝阵外黑暗奔涌而去。 巨钟降下,还是锁住绝大部分煞气,否则此地无人幸免。 这时,她们向内瞧去,便看到一彪悍之人在挥舞着巨斧,劈砍在钟壁之上。 当然,此形乃煞气所化,早已非实,可即使如此,操纵法宝的人仙面色难看,维持的极其艰辛。 弥月真人随即长袖一挥,一道月牙似的法宝凌空虚渡,刹那间便将那团煞气收走,幽暗坑底似乎飘起一具白骨,一同被收,同时平息了此次风波。 重桓收回目光,之前惊鸿一瞥,似乎凝聚的是巫族的高手,那种体格与力量,即使死亡也充斥着道,绝对不会错。 难道此前的诡异,和这巫族尸身有关?可什么人,连死后留下的煞气,都能让一位地仙受伤。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深吸一口气,重桓便抛下此事,整合余下弟子。 此次出行,本以为离行宫不过数里,不会太过危险。可现在看来,几乎有一半弟子折损于此,真我境的也死了好几个,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纵然洪荒险恶,修行无情,如这般伤亡,也是恐怖的很。像是月殿这样的南疆顶级仙宫,个个都是天之骄子,说不定这些人中以后就会出现一两位仙人,此刻却都化作了肉泥。 虽然不至于哀鸿遍野,士气低落确是真的,甚至弟子们都时刻戒备着,警惕周围的同门。 弥月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便没有说话,目中淡然之色,一闪而过。可待到望向那巨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普通弟子自然无法感知,甚至身旁两位人仙也只是模糊猜测。事实上她收走白骨后,不光那煞气逃逸,还有一分怨气重新回归到天地之间。 这断魂山,传闻是上古大巫陨落之地,本就怨气煞气汇聚,常年阴暗笼罩,如今更平添怨怒。 此尸身不过白骨之一,堂堂大巫身体如山似海,能被这巨坑限制,是有高人利用道法将其封印至此。也就是说此番收取,同样是破除了封印。 且这解封不是简简单单的暴力破除,微微瞥了眼染红的大地,心中一叹。 脑中回想着仙魁临走前的嘱咐,她只能不做多说。 既已入劫,便只能自求多福。连她自身都不敢说全身而退,刚刚若有意外,怕也只能舍了法宝遁去,纵然失掉数甲子的修为,也比道陨的强。 至于这些弟子,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类似的场景,不止在弥月这里,月殿有四处地方,皆有真人坐镇。 若是于断魂高出天外之地瞭望,那乾、离、坎三位同样烽烟四起,充斥着浓浓的诡异。 无尽的怨气从大地中渗透而出,汇聚到山峰中央,渐渐地,一无头巨汉,隐隐间浮现轮廓,一双冰冷无情地眼目,似从幽冥中重现人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八十四章 重聚(二) 黯淡木屋内,隐约浮现冰寒之气,飘荡着淡淡檀香。 净室内荒盘坐于蒲团之上,双眼紧闭,调息道气。 身周浮现一层浅蓝色光晕,似有冰寒之力,若能内视其体,则会发现这不过是最外层的表现,实则九色光华,汇聚一堂。 玄天神煞包容万千,天道之下最是广博,故而才有他瞒天过海之策,几位月殿修士也无法分辨。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千变魔象。 此法夺运转气,生死白骨,是命数上的替代。 通常来说,相近之人接触,会有冥冥之中的感触,或是肢体细节、或是言谈举止,若是替代后总会有不和谐的地方。 但千变之后,这突兀的感觉便会降至最低,逐渐接触后甚至可以消融,直至完全接受。 可其中变数仍有,毕竟修道者五识灵敏,即使是这等秘技,也会察觉出不妥之处,稍有差池就会被识破。 之前最危险的便是荒想要开口喊灵笙,却心血来潮改了称呼,虽然不清楚原本白造与其关系如何,可若是那般出口,必定会暴露。 而被识破的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这也是他上次前往断魂山修行千变魔象,小有所成,可以说完成第一阶段的变幻,故而此次才有这般实力。 若是如梧桐涧那样替换,是断不可能这般迅速且利落的。 其实在荒完成千变修行后,便明白为何当初那般粗糙血腥的替换有效。恐怕是金蝉子助了他一臂之力,故而有完整道蕴傍身。 因此在修行金乌诀时事半功倍,或者说大日金乌体,不是随随便便即可修成的,即使是老金乌这样的大罗金仙,也没办法将朽木雕成玉石。 自身这样的天赋,恐怕是继承了羿对于阳属道气的亲和。 像是这次夺白造之运,明显相应地阴属之力感应低了许多,也让他更加确定羿那次是金蝉子出手相助。 不过倒并非没有解决之道。 最合适的方法便是修行六翼轮回身,另辟一法,修行残月玄阴录,彻底继承白造的身份,到时候无人可识。 这次阴差阳错来到月殿,倒是一次机会。 之前荒在少阳,也想过修行六翼,可据典籍记载三诀同出一源,虽然只有模糊记录。若是修行琢磨,金乌诀、夕日神典、幽火道书完全是三种不同道法,理念与玄妙也大相径庭,实在难以理解。 必定是对大道理解至深的人物,分拆而成,即使老金乌都未必能完成。 不光功法的问题,阳极至盛,若六翼同为阳属,炽热焚是饮下字母落月河的河水,后诞生的子嗣。年龄倒是不大,是这百年来的生辰。 有这样的母亲,又是在月殿内,简直就是富萝莉。故而掌握飞行法宝,之前出行又是九司非灵笙作陪,连重桦这样的首席都要卖小师妹一个面子。 看得出无论是灵笙还是重桦,对于白造都有些瞧不起,至于为何嘛,他或许能想到。 白造这个名字,或许改成白脸更合适一些。 没想到堂堂修行圣地,也有这等离谱之事,不过说是自由逍遥之人,又哪能逃脱七情六欲,倒也正常。 其实灵音也只是觉得白造堂堂司非,相貌仪表堂堂,对她又知心体贴,故而亲近一些罢了,倒没什么龌龊之事。 毕竟地仙子嗣,外传其刁蛮任性,常人更是不敢多做接触,自然孤独许多,倒是白造切入点很好,赢得了她的信任。 不过若说白造有什么好心,那更是不可能,从娥亲自来找,说出密约之事,就能看出此人左右逢源,心思深重。 荒思虑一番,大体也了解了自己即将扮演怎样的角色。 “师弟这番沉思,倒与之前模样一致!”见荒沉默,重桦打破沉默,或许是为了回应他之前的戏语,倒也玩笑一番。 可这话一出,荒猛地一阵心悸,甚至生出虚汗。 金蝉之道,代入过犹不及,真我方是本源。 若与白造一模一样,日久不辨,到时候确实无人能分。甚至再学的像点,连其阴沉心思也继承,抹掉赤魑,那真是天衣无缝。 可那时候,自己还是自己吗?无论羿还是白造,甚至荒,不过是一重身份,一个面具。 回想起当日金蝉子振聋发聩的问道,其实说出了魔典最本质的特性,是荒非荒,终究我是我! 便在这刹那间,荒内心一阵平静,道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六翼之身内中显化,海上生明月,尘光微醺。 这隐秘的变化瞒不过重桦,明明与她一直对视的师弟,双目再次相对,却没了那份焦躁与急迫,更多的是坦然和出尘。 此种感觉,就和她在山间夜晚,独自对月邀杯般畅快,之前的芥蒂瞬间消失的无影无终,让她心中一番震惊。 看来这位师弟这番历劫,收获实在不少,若能稳下功法,或许九司非将再出一位人仙。 “本来你这般伤势,应该静修才对,可无奈形势严峻。须得经过阴阳城的弟子作为路引,只能让你前往了。”顿了顿,重桦鬼使神差又补了一句,似乎为安他心“这是弥月真人的道令。” 说完重桦便飘散而去,对他多说这句,似乎也是看在他修行精进的奖励。 荒抬起手搂了一把空无的影子,竟然连对方怎么消失的都看不清,不愧是真我巅峰。 但望着地上的月光,忽然笑了笑,似乎也没那么神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八十五章 重聚(三) 荒再出此屋,草木枯荣,四周一片肃杀之景象。 一男两女站在门前,他刚一现身,所有目光便注视过来。 “白兄可真是神通广大,如此险地还能全身而退,此次道令可得仰仗一二了。”那男子开口竟然糯糯的,雌性的很。 若非荒提前金蝉目窥伺身份,以其容颜和声音,真会当作一位女子。 花离子,九司非之一,同修残月玄阴录,乃六意神煞。一身道法浑厚无比,最擅细微控制,据说其法宝乃一百零八根玄玉,攻防俱佳,密不透风。 目光再移向两位女道,檀媚,檀妾,又是两位司非。长相貌美不说,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无论是面容,身材,甚至道气波动都一致无二,以修士的灵识都无法分辨。 人世间的双胞胎,总会有细微的差别,放在灵识敏锐的修者面前便是天差地别。可这两位真是浑如一体,连抬手呼气都是一个频率,荒实在区别不出两姐妹的身份。 若只是如此最多也只能称一句世界之大,可她们拥有朝暮幽煞,修行密法,能互补有无。个人都已是真我两人这数年来的合作,就说荒内心中的愈来愈深的怀疑,关系到他来少阳的终极目的,就不能轻易舍弃赤螭。 虽然她也不是个省心的,或许有诸多手段,甚至有办法复生,可面对充满劫难的断魂山,未必有效。 荒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碍。 双檀标准的颔首,似乎对此事不甚担心。 只有花离子,想开口反驳,可见到这番场景,也只能把话语吞入腹中。 谈妥后,只见双檀抛出一枚花篮,玄光飘散笼罩周身,荒顿时盘坐于上,朝远处飞去。 花离子自然不像他这么残废,伸手招出一层光网,同样极速跟去。 看似云淡风轻的飞荡,可速度极快,很快便离开了月殿行宫,天幕再次变得黑暗下来,沉寂的气息咫尺之间。 从这小小飞行便能窥得几人点滴,双檀道法浑然天成,连施展都无差别,斗法恐怕也是如此。 花离子也非浪得虚名之辈,那光网离开行宫后,变得逐渐黯淡,才发现竟是数十网格灵宝织成,相当于分心数十,依然游刃有余,多控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可越是这样,他内心的阴影就越大,这般兴师动众精锐齐出,再加上之前弥月受伤的消息,让他不详之感愈发严重。 随着路程渐远,腐朽气息变得更浓,就好似大热天有烂了许久的肉,被揭开了盖子,恶臭连法宝的花香都挡不住。 法宝花篮缓缓升起一道花幕,这才阻挡这气息的蔓延。 “看来此地又起了变化,污浊之蚀更重了。”双檀其中一个开口说话,让荒一愣,他甚至下意识地望了望另外一位,看看她嘴巴是否动了。 “怎么,白师弟修为受损,连神志也模糊了?若是如此,即便我们也难以保你周全。” 完全一致的鹂音,若不是两张嘴长在两人身上,简直以为在对着镜子说话。 “不知需要我做何事?”荒开口便问到关键。 “真人自有吩咐。” “到了!” 双姝一人一话,便见眼前猛地一亮,巨阵横亘,八荒天灯,镇压一方。 即使肉眼观察,那浓浓的黑气以及绿火在中心处翻滚沸腾,充满妖异之感。 不仅如此,驻扎在阵内的弟子更是人人开启防护阵,疲惫不堪,却丝毫不敢松懈。 便是法宝进阵刹那,竟然有两道鲜红血影于阴暗中袭来,甚至荒都听到了那诡异至极的笑声。 可随后在接触法阵时又生生被剥离出去,充满了不甘与怨恨,以及嗔怒?可那淡淡的蓝色魂萦,或许说明了什么。 落在阵中,眼前景象便清晰了起来。 一座深不见底的巨坑,所有腐朽之息都是从此处扩散,这不是简单的气味。凡是接触到的生灵,甚至有生灵潜质的物体,都会异化。 枯草,老死的树根,此刻不仅长满肉瘤似得叶片,不断地流出绿油油的脓液,更是发狂似地寻找猎物。 大地的土壤更是渗出鲜血,反照出一个个血腥的人影。 而压制这地狱景象,还未让其失控的,正是两位法力通玄的人仙,全力维持着一层光罩,覆盖在深坑其上。 见到三人到来,其中一位闭目的女道,顿时睁开眼睛,望向一动不动的荒。 若是平时,无论是双檀,还是花离子,都力压他一头,可此刻他却是万众瞩目。 不仅人仙,连阵边弟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无他,只因荒完全没有护体之法,那腐朽气息却耐他不得,甚至还有些如鱼得水的意味。 此刻想来,这里气味或许浓厚,但侵蚀度不及阴阳城,更别提诡异客栈。 至于缘由,劫煞或许是一,那入城的阴沉水也绝不简单,怪不得非得找死里逃生之人。 可荒担心的并不只此,人仙的目光宛如暗夜中的明灯,将他看的通透,即使以他的定力,内心都难免一阵慌乱。 若是被识破千变,瞬间就是地狱修罗场,莫说这两位压阵的仙人,即使双檀和花离子,都能轻易取他性命。 足足几秒钟,这对于瞬息万念的仙人来说,简直像是过了数天那么久,连被审视的荒,也不由内心泛起涟漪,莫非真的被识破了? 千变确实称得上无上秘诀,可那也要看修行之人以及掌眼之人。如果是金蝉子,别说人仙,就算大罗恐怕都无法识破,或许只有圣人才能明察。 就在他忐忑之间,忽然感到一微弱气息蔓延至丹田处,即将触碰到道气核心时,久未动静的燃灯忽然一震,便驱散了这道气息。 与此同时,人仙终于开口:“白造,此地乃弥月真人亲自寻得的埋骨之地,与阴阳城息息相关,此刻腐蚀不断正是边界不稳泄漏所致。 需得尔等入内,破解阴阳血海,把定界石安置在入口,方能解此危机。” 荒望了望深坑中不断涌出的邪异,不由深吸口凉气。可形势比人强,他是半分都推脱不得。 若他所料不差,刚刚那窥伺就是对方手段,探查的自然是自身阴阳城之密。抵挡或许被误认为是道殁的诡异,可若是再被查探,必然会有端倪。 这也让他确定,千变能够隐瞒的上限就是人仙,遇到地仙必然露馅。 就在他思虑间,周围便有一批弟子出列,双檀,花离子,数名真我境修士,还有十多位体力充足的通幽门人。 以及他万万想不到,前几日才约定好的熟人,娥! 美目流盼,轻轻刮了他一眼,便转了过去。 面对黑暗深坑,人仙一挥手,封印便开了一道口子,顿时一幅巨型骷髅头化形而出,却被一剑斩灭,幽暗之气四溢,生之禁绝。 众人随即被卷起,被无边黑暗吞噬,简直像是落入地狱一般。 若说心态,或许荒是最好的,毕竟他不是第一次了。 可就在此刻,耳边忽然一阵清风拂过,痒痒的声音钻入耳中,却宛若惊天霹雳。 “你不是白造,竟然敢假冒司非,还随我们入阵,真是好大的胆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八十六章 重聚(四) 阴风阵阵,无边风沙席卷,看不到任何远处事物,耳边时而传来惨烈吼叫与兵戈交击之音。 铠甲铁的碰撞,刀刃入肉,马蹄声兽鸣音从远方呼啸而至,好似千军万马即将在此地展开搏杀。 呼救声,叫喊声,在生死瞬间被放大到了极致。 “呼!” 睁开双眼,便是这萧瑟之景。 深蓝道袍上绣着一轮满月,其上隐有桂花点缀。那被誉为绝色的女子正站在一处青铜台上,周围斑驳血迹,到处是断兵残刃,还有火焰在燃烧。 娥先观察了一番环境,并没有轻举妄动,虽然她们一群人同时入内,却被分开,并不能守望相助。亦或者风沙太大,众人才无法聚集。 看着目视距离不过五十步的灰濛,身上的护体之法更为凝重。 这自然不是普通的风沙,更像是一种法阵结界。那咆哮的声音若是细听,怨气与恐惧交织纠缠,沙砾更是无数怨念凝结而成。若此地为实,那当时这场战役不知死了多少人。 风沙越来越大,远处的轰鸣也澎湃起来,甚至青铜台都开始晃动,她手指轻点,一束道光向远处蹿去,化作了一只小动物,极其敏捷。 心中默数,大约十息之后,内心一悸似乎有动静产生。 沙沙之音不停,有一模糊轮廓从远方回归,似乎正是之前的道法变化之术。 她刚要收诀,忽地法宝飞出,与那回归的兔子撞在一起,瞬间血肉模糊。 可它却不再是那灵动的生物,褐色毛皮猛地隔开,尽是些黑色的沙砾,打在她的护体灵罩之上,不住地激发出浓烟,那惨烈的吼叫此起彼伏,近在咫尺。 这幻化之术继承了她一定的法力,如今却被侵蚀的一无所有,看来离开青铜台不可行。 但望着漫天风沙,不由地皱起眉头,那又改如何脱困呢? 她没注意的是,之前被挡住的沙砾,默默地聚集起来,仿佛吸收掉了周围的声音,完美的融入到她的影子中。 从纤细的腿,到道袍的上衣,最后至她的头部。 在风沙中飘摇的黑影,头簪上猛地生出一个脓包,慢慢地,眼睛、鼻子、嘴巴,以及长长的舌头,从影中伸出,无声无息间向她的后脑舔去。 更可怕的是,护体法宝没有隔绝这诡异的入侵,那鲜红恶舌逐渐伸长,上面长满了倒勾尖刺,几乎已经碰到她的秀发。 她却仍在思虑,似乎没有发现。 舌尖变得笔直,狠狠一插,眼看那不可一世的容颜要被从脑后穿个透。 可就在此时,身后青铜台发出奇异响声。 娥耳朵轻微一挑,猛地惊醒,手中忽然出现璀璨的月轮,好似天边皎洁,浩瀚孤远。看不到此宝如何动作,身后那恶舌却受到电击似地。 明明已经触到头皮,却齐根断裂,功亏一篑。 但她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盯着青铜台后方,逐渐隆起的沙丘,质问道:“谁?鬼鬼祟祟!” 无人回答,依旧只有漫天风沙,以及偶尔传来的惨叫哀嚎。 似乎耗尽了最后的耐心,手中月轮再起光辉,月光所到之处,怨气沙砾也化作虚无,每一声砰然,那恐惧的哀怨便响彻四周。 青铜台毫无损伤,那堆砌的沙丘却不见踪影,却也没有想象中的身影。 还未多想,忽然心间剧痛,低头刚要查看,一股热血便喷涌而出,半张秀脸皆是粘稠血液,美目更是被鲜血染红,世界也变得鲜艳起来。 一只长满疙瘩的怪手,捏着她的心脏,缓缓向上抬起。此刻即使不用她低头,都能看到那鲜艳而又美丽的生命之源。 未成仙,凡俗肉身便是破绽,无论道法多么高强,肉身化灭便是道陨。 双目越来越沉,黑暗愈发凝重,无处不在的血腥味似乎正在蓬勃,“扑通”、“扑通”! “咚!” 尸体倒在沙丘之上,任她是绝世无双的仙女,还是道法卓越的大道种子,死了便没有后续。 血液依旧在狂涌,被怪手捏着的心脏,缓缓递到那樱桃小嘴旁。用力扯开,生硬地要把还在跳动的心脏塞进去,鲜血糊了一脸,精致的面容已经被撕裂成布偶,七窍隐隐有沙砾流入。 成人的心脏通常是自己拳头大小,却被硬塞了进去。五官已经扭曲至抽象,血液都流到了干涸,已经慢慢变为黑色。 这大桃子入口后并未咽入腹中,仿佛消失了一般,那沙砾也停止倒灌。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双眼突然渗出黄沙,随后皎洁似地明目滑落而出,掉在地上,还滚了几圈,定格的黑色似乎在望着远处的风暴,内里怨气环绕,并逐渐枯萎。 这时,青铜台后方又传来细微的动静,由于尸体将沙子吸收,逐渐塌陷下来,隐隐露出衣袍一角。 冷峻的表情,无动于衷的神色,正是之前万众瞩目的司非白造,也就是荒。 眼睁睁看着与自己有过露水情缘的美人香消玉损,可此时他法力全无,又能做些什么呢? 劫难劫难,便是天地万物一视同仁。 可,终究,有些人例外。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等就要尸骨无存了!”仿佛询问,实则语气肯定无疑,但他眼前黄沙漫天,莫非对着已经异化的尸体说不成? 令人惊悚的是,那已经被玩坏了的女尸,忽然咧嘴一笑,沙子从堵满的嘴角流出。空洞的双目竟然睁开,黑漆漆地世界仿佛有一道蚀骨恶意在注视,盯着所有人。 那目光不仅仅令人毛骨悚然,周身脏器竟然在同一刻变得衰弱,甚至枯萎,衰败气息由内而外,无法抵挡。 感受着这熟悉的味道与诅咒,荒却没有丝毫紧张,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嘿,竟然是它!怪不得。” 与此同时,娥的尸身疯狂的喷涌沙砾,简直重演了之前的血液飞溅。而她身后的影子也开始扭曲,像是正在被扭干的麻布,缩成一团,沙砾像是挤出的水一样。 “巫的使命!” “阿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冲啊!杀啊!击……” 无数怨念杂音环绕,最后汇聚成厉吼“不!” 轰隆一声,血肉之躯却像个被打爆的沙袋一样,四分五裂。但关键的五行脏器却诡异地跌落在地,不,更像是有人精心地摆放,按位置搁置在青铜台上,黄沙也无法入侵分毫。 就在此时,脏器“砰”地一声自燃起来,那深蓝的诡火猛地笼罩连接,不能目视。 火焰中传来肉体撕裂的声音,还有“呼哧”“呼哧”地喘气声,更像是有什么怪物在诞生,最终一声刺耳尖叫,一切戛然而止。 深蓝逐渐消散,缓缓露出的,不是什么可怕的怪物。而是熟悉的绝色天骄,那美到所有男人都心动的月仙子,娥! 可想一想前一刻还是尸体,甚至诡异到极致的复生,怕再是好色的人,也不由地一哆嗦。 荒也从黄沙中走了出来,不再隐藏。 四目相对,没有往昔的深情眷顾,有的只是凝重审视,甚至还有怨恨与杀意。 “你怎么看出我不是白造的?看来你们的约定与这次行动有关!” 她脸色依旧冷峻,可身后手指泛起诡异黑光,却愈发浓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荒却笑了笑,笃定地说道:“在进入前一刻,对我传音的就是你。” “虽然不知你们谋划如何,也必定应在这结界内。但你却想不到我能跟随来到此地,并亲眼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周围干涸的鲜血,时刻散发着哀嚎的沙砾,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刚刚发生的可怕而又血腥的场景。 她的面容更加冷冽,甚至已经不加掩饰:“果然是能瞒过仙人的厉害角色,我不管你混入月殿有何企图,今日也只有请你去死了!” 手中黑暗似乎活了过来,像一条游龙一般,在指尖飞窜,似乎这法诀极其损耗,她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甚至双目有黑暗涌动。 就在她法诀发动,要终结这不知来历的神秘人时。 荒却语破天惊:“我确实不是白造,可你呢,也不是娥!” 仿若平静湖面突然落石,纵然经历诡异入侵,尸身重解依旧面不改色的女子,首次露出愕然模样,连即将暴风骤雨的攻击都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对面这个男人。 “我该叫你月殿司非呢,还是更确切一些,玉玲珑?” “如果这还不够,那只能和你家小姐一样,称你为玉儿了!经年一别,毛茸茸的小家伙成了威震四方的司非,真是让人意外。 只是这重聚的场景却不那么美好。” 荒略带些微笑,语气和善如同拉家常一般。 但玉玲珑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任凭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假扮白造的神秘家伙,竟然是令小姐怅然的那个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八十七章 埋骨地 即使周围怨念沙尘肆虐,却也盖不住眼下凝重的气氛。 在荒道破玉玲珑身份后,他却没有得寸进尺,而是静静注视着对方,甚至小心防卫。纵然失去道法支撑,若玉玲珑不依不饶,他仍有搏命之机会。 可那法子,不到迫不得已实在不愿意用。 “你怎么知晓我不是娥?”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那完美容颜,语气缓和下来。 这个问题荒是没想到的,甚至愣了一下。 只是片刻后,颇有些调侃笑道:“你确实模仿的天衣无缝,第一次见面我甚至都信以为真。 可我两有些独特的秘密,你不出手则罢,一出手我便断定你是假的。再由之前我打听到的一些消息,说九司非之一的玉玲珑已经闭关十余年,所以才试探一番。” 说是试探,可实际荒有九成把握。 秘密自然是娥从大荒飞升,是由他渡的命丹,故而对方道气有一丝自身气息,这是万万做不得假的,而玉玲珑没有。 第二则是对方那复生之法,充斥劫难诡异,若他没看错,与梧桐涧的蚀阴同出一源。当时出现在熙部接引娥的,正是那玉兔,再联系之前和灵音打探的消息,便联系在一起。 只是荒不明白的是,为何玉玲珑要假扮娥呢? 莫非是窃了娥的身份机缘,在月殿李代桃僵?若娥不是劫难核心,不是身涉梧桐之劫,只单单是一位有天赋的道种,那确实有可能。 但经历这一切的荒明白,有众多大能注视的梧桐涧。娥更是月殿下大力气进入福地接引的人物,是万万不可能被陷害的。 而且更致命的是,要替代一个这样的人物,不仅仅是接下她的福缘,更是要承担她的劫数,普通修者是万万不愿意沾染这份因果的。 想明白这些,荒才开口叫出玉玲珑的身份,他断定对方不会起杀意。 玉玲珑听完荒的解释,若有所思,甚至俏脸微红,颇为嫌弃地瞥了眼对方。 只是还没等荒有所动作,忽然便感到身子受到束缚,“嗖”地一下便飞到青铜台中央,不得自由。 “看来你是真的受损严重,道气几近于无。”柔荑轻抚,像是小蛇一般点在荒的丹田,黑光流转,一股异样的气息窜入他的体内。 荒没有丝毫紧张神情,反而凝重地望着对方:“你如此这般,莫非真以为自己例外?” 那漆黑瞳孔,对着宛若黑色蛟龙游弋似地目光,发出无情质问。 这穿透人心的审视,甚至让她暂时忘记了真我巅峰的实力,生出一丝慌乱。 可很快,她便反应过来,穿透这陌生的皮囊,仿佛看清了那个和小姐纠缠的男子,那个本来不可能出现的男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能逃出梧桐!”玉玲珑叹息一番,似无奈,似嘲讽。 荒却没有理会,只是郑重言道。 “蚀阴劫煞,第九之数。我不知你在梧桐有何奇遇,或者渡娥得到什么宝物,可这般夺造化生白骨,愈是沾染,愈是沦陷。 生于劫,死于劫,大道之下众生皆蝼蚁。” 感受着体内被誉为至宝的劫命燃灯,脑海中刹那间回想起乌翼子受劫前的不甘,甚至金乌王被困,金蝉子道陨的场景。或许终有一天,自己也会步他们的后尘。 这,就是命数。 至于劫煞,典籍早有明言,修炼者十不存一,岂是妄言。 或许于修炼一途,玉玲珑真我巅峰,自有领悟。但对于劫煞和劫难,其本身是梧桐大劫关键,又深入少阳劫难,体内劫命燃灯更是纳入数种劫煞,再有金蝉魔典之修炼,恐怕凡俗之身少有这份体悟。 最可悲的是,有些时候,不得不动用这份能力,否则就是陨落的结局。可每用一次,就加深劫难,看不到摸不着,却环绕于身,沉沦不已,故而。 “我们即是被眷顾的人,也是被诅咒的人。” 无情地叙述,却是玉玲珑肺腑之言。她没有说刚刚沙丘内的蚀骨之毒,或许有另外的办法来防御,可也有所损伤,此地诡异至极,这番损伤也许就埋下殒身的伏笔。她也没有说梧桐之行不得已为之,并非贪恋什么,而是生死抉择。 就在此刻,荒挣扎一下,又恢复了自由,看来玉玲珑只是检测一番,倒没有什么迫害的想法。 荒却做出惊人之举,将手生生抬到对方额头之上,仿佛丈夫抚摸妻子那般亲昵。 或许对娥来说,是理所应当,可现在此人,却是堂堂司非,莫非他以为轻薄小姐一次,真就以主人自居了? 玉玲珑刚要发怒,却忽然感觉双目一痛,眼中黑影盘旋,似黑龙腾云,想要冲向那贴近的手掌。 刚刚接触,她内心便生出一阵心悸之感,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异物,正在掌控她的一切。 可片刻之后,荒将手掌抬起,再无动作,玉玲珑也恢复了常态,眼中黑影淡化许多,如同无事发生。 蚀阴劫煞,荒刚刚调动燃灯,想要一探,却发现只是依靠法宝压制,无法作多余动作。 当然,他也没有收取的想法。毕竟劫煞已经与对方融为一体,被吸取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燃灯也无法吸收,回想之前吸纳的几道劫煞,都是有道蕴或事出有因,这样看来,燃灯的修行也是劫难之道,只有时机到了,方可应劫,而劫亦是运。 虽然荒面无表情,一旁的玉玲珑内心却震惊地无以复加,她自然明白那眼中黑影代表什么,常人避之不及,荒明明失去了道气,却压制的蚀阴无法动弹。 甚至在接触那一刻,她感受到对方体内有一尊恐怖到无法言语的神灵,充满死寂与劫数,就算她修炼劫煞,千锤百炼的身心,也感到万念俱灰,刹那间放弃了抵抗。 他究竟修炼的是什么?这样的人怎么活的下来。 两人互相试探之时,沙丘风暴却愈发猛烈,那哀嚎声逐渐被残忍厮杀和叫喊替代,大地轰鸣不已,纵然坚实的青铜台也开始颤抖起来。 荒抬头一看,那黑黄沙尘已经近在咫尺。在金蝉目下,哪是什么黄沙飞虐,分明是数不尽的冤魂在缠绕,头颅、身躯、四肢纠缠在一起,成了密密麻麻的线团,席卷而来。 “入阵之法就在这青铜台上!”荒笃定地说道。 四周一片蛮荒,没有任何生机,且那诡异细沙越是靠近台子,就越是稀少,说明其对怨念凝结有所克制。 荒半屈身,轻轻抹开伏在台上的细沙,摩擦着冰冷的青铜。 炎热与酷暑似乎只存在于外面,与这亘古不变的高台无关,甚至在他触摸时,就像是摸到冰冷的骨头一般。 玉玲珑若有所思道:“你是说我们仍在阵外?” 她走了一圈,一挥手,便把多余的沙子抛回去,可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台面,甚至没有任何图案,如何寻到生路。 荒点了点头:“这地方明显被大能封印着,此番异象也是弥月真人取走关键之物,使得此地与阴城相连。 故而结界有了缺漏,但根源不在这里,要想弥补,非得身入险境不可。” 他的这番话,更大依据是阴阳城留下的烙印,看起来百邪不侵,不过是外围的漏网之鱼罢了,真正的危机还在深处。 荒再次前行,直至走到高台尽头,是四条笔直的台阶,延伸向下方。 之前玉玲珑放出的兔子,正是沿着台阶跑向远处,结果嘛,死路一条。 “刚才怨念的流动,似乎正是朝着这几个方向!”她无声地落在荒的身边,说出自身的考量。 此言一出,荒倒是微微一顿。 对方刚刚劫煞复生,看来也有所准备,在同等境界下,能对抗诡异的只有诡异。 忽地,荒朝脚下最右方断裂的悬台望去,高耸至极,以他现在的法力跌下去必死无疑,更别提近在眼前的怨念黄沙。 可他却不以为意,反而更踏前几步,几乎就站在崖边,甚至单薄的身影还晃动不止。 “你觉得这四条道路像什么?” 荒突然的发问让对方一愣,不过她深知荒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问如此问题。 仔细端详一番,却依然没有明白荒的意思,只见流沙顺着四条通道不断向下渗,略微有些倾斜罢了。 “假如这里也有一条笔直的通道呢?”只见荒在断崖旁,伸出长臂,摊开手掌,直直地目视前方。 玉玲珑顺着荒的目光,以及对方身姿,脱口而出:“五指,倾斜的五指!” 荒没有否认,扬起头,穿过已被黄沙遮蔽的天空,仿佛一只翱翔的巨鹰,俯瞰大地。 “断了一根指头的手掌,四指皆是冤魂通道,却无法靠近中央。 若我们要入阵,便要融入他们,方能被接受。” 可如何融入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望向断裂的青铜崖。 “轰隆!” 迎面而来的是无尽厮杀之音,仿若千军万马冲锋而至。只是几个念头的思虑时间,风暴已至。 如此强的怨念,恐怕轻松就能碾过青铜台,破不破得了封印先不说,以玉玲珑之前对付细沙诡异的侵蚀来看,面对风暴两人怕是尸骨无存。 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玉玲珑道法施展,便腾空飞出,正是从这崖边,冲向那无尽黄沙。 飘零的系带缠住荒的身躯,两人一同落向下方。 “若是有意外,抓紧飘带,尚有一线生机!”匆忙言语刚说完,便被风沙掩盖。 依稀间,荒窥见那轻柔飘带上绣着“凌波”两字,发出微弱光亮。 怒吼,不甘,恐惧下的挣扎。 渐渐地,遗忘一切,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荒感觉自己化身为铁骑下的一员,随大军冲锋,不论前方有何阻拦,都碾碎。 可疼痛与恐惧却与时俱增,不停地有刀刃割在他的身躯上,血液甚至染红了衣袍,死亡不断逼近。 他想放声吼出来,冲破这压抑的恐惧,也许不知何时喉咙就会被割断,掉下马去,生死不知。 更可怕的是,似乎有无数双干尸般的手,僵硬而冰冷,在拽着他的腿,想要拉他下去,如同在泥泞的沼泽中被树根缠住。 明明是在马上冲锋,却有这般矛盾的诡异,甚至他内心生出一念,不如挥刀割下双腿,一往无前。 手中金晃晃的利刃,在腰旁颤抖,那明亮的反光,恰好映照出他的双目。 只在这一瞬间,荒魂归本体,记起了所有事情。 而向前一看,风暴已经衰退。 就像是被海浪冲到岸边的溺水者,两边场景分明。身后仍是无尽黄沙,脚下却是烧焦的黑土,到处是战争死亡的气息。 忽然,荒感到手中粘稠湿润,低头一看,鲜红已经染满飘带。 鲜血,染红了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八十八章 埋骨地(二) 阴冷气息在弥漫,粘稠血液并没有往常体内的温热,反而充满了冰寂。 接触到血液刹那,就如同一只存放在冰柜中的尸体,猛地将手掌按在身上。 寒冷瞬间蔓延至全身,五脏六腑同时产生剧痛,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啃食内脏。 几乎在瞬间,荒便知晓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痛苦,他在梧桐涧经历过,只是现在剧烈了太多。 目光顺着染血飘带延伸,看到的则是残缺了下半身的女子,这时她已经无法保持幻术,显露的是另一幅狡黠而灵动的模样。 当然,若不看那没有瞳孔的鲜红眼眸,称得上颇有姿色。 可那双呆滞眼睛流淌着黑色眼泪,绝对会让人作噩梦。 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蚀阴的诅咒发作了。 虽然看起来是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刚才那混乱的怨念风暴,甚至连经历过阴阳城的荒都迷失了,普通修者更是不堪。 纵然玉玲珑真我境,也只能依靠着自残来割断冤魂的纠缠。毕竟对于劫煞修者,断肢未必不是个更好的选择。 可看着她断腿上沾着数不尽的细沙,仿佛一条条虫子一样,在颤抖吮吸着她的道气,便知道失控的缘由了。 那风暴中的怨念更为邪异,如附骨之蛆,不仅仅压制着她的道气,更是有一丝劫难气息,引爆了蚀阴。 劫煞修者法术确实难测,但遭遇劫难同样诡异。若是其他阴煞修者,就算无法抵抗,也不会惨烈至此。 更关键的是,荒全身冰冷无力,与她血液相溶,感受到那血目中正酝酿着恐怖的东西,下一刻就要从她脑中鱼跃而出。 那令人汗毛直竖的惊悚感,与他当时见证道殁感染一致,他绝不怀疑,放任对方恶化,会有诡异生生出现,再把没有抵抗之力的自己吞掉。 手臂已经彻底冰冻,甚至没有丝毫知觉,更别说那血液似乎隐隐有吸附之力。 随着时间推移,肩膀僵硬起来,五脏疼痛似乎都不那么剧烈。 深呼一口气,荒迫不得已,只能运转金蝉,深藏神识中的灯忽地燃起火光,照亮黑暗。 可这幽暗光芒,没有丝毫温暖感觉,反而充斥幽寂与寒冷,更是冥冥中蕴含着一丝灾难气息。 借助微弱光芒,能够窥见灯台旁立着一颗枯萎人头,此时已辨别不出它的相貌,却能看清那渗血嘴角诡异的微笑,心中发慌。 再离近些,便是一连串透明宝珠,是那如此清澈。初看没有任何动静,可稍微盯得久了,眼中便会产生酸痛。那一颗颗宝珠,似剜掉黑瞳的晶莹,正注视着你! 而最中心的灯火处,燃灯起源,点燃的是什么,他更是明晓。诡异镇压诡异,这是劫命燃灯至宝之缘由。 至于何时平衡被破坏,就是他身受诸劫的日子。可正如一个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顾不得以后了。 灯火光辉只是微亮,半个身体的冰冻便如潮水般退去,甚至沿着飘带的血液,反入侵至玉玲珑体内。 眼中黑血干涸,眸中清澈回归,身下沙砾“砰”地一声化作细微尘埃,一切哀嚎怨念戛然而止。 前一刻还叱咤的蚀阴,瞬间偃旗息鼓。 可荒却感到头痛欲裂,那灯光愈发幽暗,似乎吸收了更多精粹,不愿熄灭。 甚至在微弱火光中,浮现了他从未见过的一些幻象。 有浩瀚天宫尸身铸就,墙壁瓦砖白骨铺成,三阳恢弘却染血无尽;阴殿浮沉,诡异坟土,埋葬着数不清的无面之人;星斗璀璨,却燃烧着尸油,散发着无尽尸臭。 “啊!” 荒松开飘带,双手抱头跪在地上,痛苦地惨叫着。 纵然修行至今,不知忍受多少苦难。但如此痛彻心扉地撕裂,还是首次。 似乎灵识被割裂成千万份,被填入灯火的诡异中,受无尽磨难。大脑不断颤抖,甚至想要挖开头皮,把这祸乱之源抓个稀碎。 可就在此时,那染血的飘带再次缠绕上来,连接着断腿的玉玲珑与疯癫的荒,发出淡淡微光。似清秋之下皎洁月光,充满宁静与浩远。 几息过后,已经满手是血的荒清醒过来,虽然疼痛依旧,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燃灯也熄灭,再看不清灯台酝酿的诡异。 虽然自身是七窍流血的惨状,不过内心反而平静下来,渡过一难。 说来是他大意了,纵然身具燃灯,也得道法催动。此刻他道气稀薄,还妄想控制劫煞,简直不知死活。 在没有燃灯道蕴的情况下,贸然出手,相当于本身承受额外的诡异入侵。 但劫数就代表着运数,灯火中的虚影,铭记在脑海里,他有直觉,恐怕将来会遇到。 偏了偏头,看向飘带另一端的玉玲珑,双眼依然闭紧,眉头微蹙,似乎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说来此番遭劫,也是之前劫煞积累深重。凡是修炼劫煞者,每使用一次,便无形中增加了一份诅咒,这在他修成通幽后便明晓了。 不过金蝉颇为不同的是,盗命夺运,更有六翼轮回身,能够容纳其他功法,最后汇聚本体,故而能规避许多。 而玉玲珑,或许没有到爆发的阈值,却偏偏遇到这诡异的沙丘,反而提前失控。 当然,也有可能这便是她的劫难,就落在此处。常言劫数诡异难测,谁都不知何时降临,更是不知何种形式,故而众生心怖。 可按理说已然度过最艰难时刻,以对方修为,该苏醒才对。 相反,荒再看其面容,甚至是满头大汗,神情说不出的惶恐与惊骇。 荒不得已拖动身躯,向她走去。 轻轻抱起这染血的身子,刚要检测,忽地发现其身下露出一截如玉般通透地骨头。 蛮横又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甚至心脏像是擂鼓般咚咚作响。 本就虚弱的身躯向后退了数步,不去直视那玉骨,这才舒缓许多。 离开的玉玲珑更是如梦初醒,睁眼看了看轻丝粘着的男子,不用去看下半身,也知晓是如何的血肉模糊。 “放我下来,还得施法恢复肉身方可!” 荒却满脸担心:“你刚才蚀阴爆发,此刻施法?” 虽然这么说,却依然将她放下,玉玲珑,毕竟是月殿翘楚。若在少阳就是虚骨、太清这般人物,自然有她的衡量。 “刚才一番诅咒,反而消弭了许久的积压,让我劫难减缓,倒是能无束缚地施展。” 玉玲珑轻咳两声,缓慢解释,甚至她疑惑地看了眼荒。 本来以她的状态,此时此地遭逢劫难,纵然有凌波帮助,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可谁想到此刻状态出奇地良好。 而眼前能算得上帮手的只有荒,既然对方不愿多说,她也就顺水推舟。回想之前接触时的悸动,她首次对这个男人充满忌惮。 她之前虽然惊讶荒能从福地走出,也对荒瞒天过海混入月殿感到不可思议。但在检测其道气干涸,法力几近于无时,内心确实生出几分杂念。 过去在梧桐涧本就交集不多,更是被撞破自己假扮娥的事情。或许别人会忌惮对方身份,有脑子想一想便知其背景不简单。 但为了小姐,她愿意去承担这风险,更能抹除对方留在其心中的记忆。 可现在来看,完全熄灭了这些想法。正是修炼劫煞者,方知其恐怖,荒的手段实在难测。 一阵青光环绕,飘带飞舞,玉玲珑脱下沾满鲜血的道袍,白皙柔滑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在消寂的冰冷战场之中格外瞩目。 荒转过身去,玉玲珑要利用劫煞修补身躯,自然无法维持衣袍,他不是什么下流之人,想着占便宜。 不过以他这般道心坚韧之人,也不得不赞叹,玉兔那鲜红瞳仁,配上一身雪白毛皮,再加上颇显俏皮的双马尾,在修者中倒是另类。 “可以了!” 窸窸窣窣地声音过后,荒转过身来,勉强看到一根毛茸茸的短尾,收回裙中。而面容再次恢复成娥的模样。 她匆忙靠近玉骨,施法笼罩其上,飘带缓缓飞荡,画地为牢。 看其神色颇为仓促,倒不是她想要这样,而是远方隐隐有异常波动,正在急速靠近。 荒虽然道气全无,可神识感知异常灵敏,远方灰暗浓烟滚滚,似乎有人在交手,却是熟人。 就在此刻,玉玲珑盯着他,郑重说道:“我可以不管你之前种种,但出去后需要帮小姐一次! 也是帮你妻子一次! 否则我舍了性命,也要将你诛杀于此地,免得你入月殿暴露更为坏事。” 看着玉玲珑真挚却又焦急的神色,看来娥果然是出了问题。 娥莫非没有与她说,梧桐涧不过逢场作戏,当年娥飞升时他更是了断赠言,从今往后命数在我,无拘无束。 虽然当时是迫于金蝉子压力做出的狂妄之举,可也未必没有把修真之念寄托在这临时妻子身上,希望她能在洪荒有所成就。 现在看来,该遇到便躲不过。 可娥是什么身份,被月殿这样的仙宫看重,着手接引的天之骄子,有门派高人护法,她遇到的劫数是何等艰险。需知月殿大罗可不像老金乌那般自身难保。 但望着玉玲珑倔强,又一副舍命的模样,荒便知此行少不了对方的帮助。 “可以,但是你得帮我习得月殿道法!” “一言为定!” 刚密谋完,天边滚滚烟尘便落下来。 正是两位高手斗的你死我活,见了真容,却是万万没想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八十九章 埋骨地(三) 一枚流光如陨星般砸落,烟尘散去,竟然是檀氏一员。 见此情形,玉玲珑刚想有所动作,另一道遁光也降下来,竟然同样是檀姬。 檀姬双姝同为司非,不仅容貌完全一致,且形影不离,故而月殿内修者无法辨别两人。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双檀内讧打了起来?还是说受到邪染侵蚀,一方失了理智。 “快帮我,她不是檀妾,乃魔化之物!”落地者身受重伤,腹部被割开一道巨口,若非法力压制,此刻早已血流如注。 “别信她,她是假的檀魅,已经被我以轻灵术压制,切不可给她恢复机会!”后一位虽然略显狼狈,却没有什么大的损伤,周身月尘浮现,一派仙家气象。 虽说两人状态不一,可无论样貌、神情、功法都如出一辙,根本无法区分。两女皆修炼月尘诀,身周月华浮现,隽永悠长,纵然玉玲珑这位司非,都看不出端倪。 荒与玉玲珑对视一眼,露出无奈之色。别说此刻真假互易,就算是双檀站在此地,也难以分辨。 说来也怪,修真界幻术之法历来稀有,且最关键的道法气息难以模仿,故而少有李代桃僵。 荒自认为金蝉之术妙不可言,正是夺造化气运,难以识别。可最近遇到玉玲珑、双檀,皆是这般天衣无缝,甚至让他内心产生动摇,莫不是修仙流派也有易容一道? 当然,荒很快就将这荒诞想法抛去,想要完美变化实在太难,玉玲珑必定与娥有特殊联系,才能瞒天过海。而眼前真假双檀,恐怕是此地诡异之一。 两人没有言语,却不约而同地靠近了受伤的檀魅。 眼下难辨敌我,便不能真的折损一方,若那檀妾是假,让她轻易得手说不定会引起变动。若她是真,纵然耽误片刻,场上有三位月殿司非,也不会惧怕任何敌人。 其实从内心深处,两人更愿意相信这受伤檀魅之话。此地诡异非凡,两人便是受到怨念沙尘袭击,险死还生。 就算双檀法力不俗,可面对这般险境,被袭击受伤的几率还是极大。特别是面对自己亲妹妹,警惕心大减。 玉玲珑靠近檀魅后,没有放松警惕,凌波环身,手指轻点其额头,法术流窜。 轻灵术乃月尘诀中的上等术法,非得有一定道行方可修成,轻易做不得假。 但玉玲珑收手后,却面色难看,没有丝毫瑕疵,是轻灵术无疑。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同样探查檀魅,不仅月尘诀同出一源,连朝暮幽煞都运转如常,简直找不出任何破绽。 “不要被她的假象所蒙蔽,所有功法与阴煞皆一致,乃是此地诡物所致,须得尽早诛灭,否则后患无穷。”檀妾显得颇为急切,故而言语间咄咄逼人。 玉玲珑却挡在受伤的檀魅前,分毫不让,一时间场上气氛再次凝重。 便在此刻,荒走上前去,对那檀妾问道:“空口无凭,现在我们无法辨别真伪,便不能让你杀掉她,你可有证明自己的证据?” 见荒和玉玲珑两人都护着檀魅疗伤,她虽然心急,却也知事不可为,听到荒的话,反而沉思一番。 “世人皆知双檀形影不离,朝朝暮暮,合而强盛,分而羸弱。其实关键点在于我两人修炼秘法,感同身受,故而能灵体合一,互补有无。 此法虽神奇无比,却也有缺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我两皆为真,必不会如今这般场景,要么伤势共担,要么无恙。” 听得檀妾娓娓道来,荒才恍然大悟。之前已推测双檀一致到极点的动作、道法,必定是有所倚仗,现在倒是解了谜。 这法术比心灵感应高明多了,甚至能短距离的他心通,怪不得两人交流完全不需要传音。不过缺点也明显,若是一方受损,另一人同样会伤痛。 可若姐妹同心,自然其利断金。 亏得修道者以大道为终点,否则像是凡俗女子般嫁人生子,怕是会有不小的麻烦。若双宿双飞,却便宜了那臭男人。 玉玲珑也是初次听得此秘闻,虽然常年月殿相伴,交集却不多,只是各有猜测,却不会去问相互的功法根底。 她颔首道:“你是说你两中必定有一人为假,而不是邪染侵蚀,控制神智。” 这点很关键,若真有一人被迷惑,他们也不能下重手,保存其身躯,封印驱邪的手段才是上层。可若有一人是假冒,那自然不用留手。 “我这般急促,事出有因。你们仔细感受这战场变化,随时间推移,道气逐渐被削弱,可那假冒者却不受影响,再拖下去让她恢复,我们全都要交代在这里。” 此话一出,玉玲珑顿时脸色大变。 之前由于事态紧急,没有注意这细微变化,可现在被提醒后,确实发现体内道气不断流逝。 “是这烟雾!”嗅着战场上飘来的黑烟,玉玲珑迅速闭息,却发现毫无作用,只要处在场上,法力便会逐渐削弱。 荒倒是不紧不慢,盖因他本就法力尽失,对道气的侵蚀根本于他无用。 不过危险不仅于此,压抑战场上充斥着颓败与腐朽气息,似乎还会吸收生命力,若道法丧失,恐怕命不久矣。 荒没甚感觉,恐怕与阴阳城经历有关,这也是他被派遣至此地的关键原因。 “须得尽早诛杀此獠,再由白师弟将定界石放置,封印缺口,否则溃败无疑。” 檀妾这话说得无甚破绽,还提醒此地诡异之处,让他俩小心。更是将此行最关键的任务点出,没有任何私心。 可越是这般,越难以分辨。 荒仔细审视两人,檀妾道袍干净,月华流转,面容清秀可人,与他当时在木屋外所见一模一样,连气息都毫无差别。虽然言语急切了些,鹂音依旧。 再看檀魅,身受重伤,虽然服下疗伤药物,腹部伤口勉强愈合,却面色苍白嘴角含血,青丝也杂乱纷飞,甚至沾染许多尘土,狼狈不堪。 微弱的月尘诀在游荡,朝暮幽煞若隐若现。其实对于阴煞来说,是存在模拟的可能,例如他用玄天神煞即可暂代勾月。至于天罡,通常来说更难分别,故而常人辨识多见证阴煞。 这是因为天罡自成一体,且不像阴煞那般四类天差地别,与功法合用更是辅助之用。阴煞则不同,与功法关系密切,百变无形,不因煞气相似而趋于同象。 “你有何话说?”玉玲珑转身望向盘坐疗伤的檀魅,神情逐渐严肃。若没有这天地异变,侵蚀道气,或许她会无条件地支持其疗伤,可现在明显需要决断。 听出玉玲珑语气变幻,檀魅却无可奈何,惨笑道:“她说的对,双檀本就一体,我和妹妹不慎照了那白骨镜,却被诡异袭击。 更可怕的是对方拥有妹妹所有的记忆,因此我实在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身清白,甚至有时候我在怀疑她是否就是妾儿。” 话语刚落,便传来异动。 “轰隆!” 天边巨响,雷鸣阵阵。远方乌云飘荡,似乎酝酿着什么古怪。 战场上也不再平静,慢慢飘荡起尸臭味,更是隐隐有叫喊声从黑暗中传来。 “不能再拖了,道法如今已跌至通幽!”玉玲珑手中凌波飞舞,直指檀魅。 虽然她说的很凄凉,可既然檀妾先说出口,那她就有隐瞒的嫌疑。况且此次入阵,最关键的就是封印,迟则生变。 眼看玉玲珑就要出手,却忽然开口一问:“四代弟子修习云月笙歌,可还记得当时赠言?” “云月与共,山河奏乐。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 一旁的檀妾脱口而出,此乃月殿秘技要诀,观者入苍凉北海,见山川峻貌,月下独奏,踏歌而行。是逍遥仙人向往之所,对心境提升颇有独特功效。 重点是法诀印在传功室中,不可能造假。 而檀魅张了张口,想说却终究没说,也许是慢了,也许有别的考量,可终究是未开口。 这一下,真假已辨。 “檀妾,来和我一起诛杀此獠!”玉玲珑说完便扬起法器,散发阵阵寒光。 焦急的檀妾也飞驰上前,花篮飞舞,天女散花,正是之前承载荒的宝物。 可就在法宝落下瞬间,变故突生。 凌波非但没有击杀檀魅,反而化作软剑,直袭身旁檀妾。 正要合击的檀妾来不及收手,只能匆忙使出护体道法,却不想凌波柔软时如丝如绵,坚硬时比金铁还要锋锐,生生破掉护体道气,在秀美脖颈上穿出血洞。 月华黯淡,檀妾满目疑惑,不可思议地望着身旁的玉玲珑,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 可玉玲珑没有丝毫犹豫,操纵凌波把她的身子卷起来,抛向之前那玉骨之地。 虽然被打了措手不及,檀妾却仍有手段,体内恢弘道力爆发,乃朝暮气息,要拼死一搏。 甚至周围土石化作无双飞剑,直冲玉玲珑而去。 可她不管不顾,生生利用护体之法承受这一击,硬是将檀妾拖至玉骨前,狠狠一砸! 直到此刻,那优雅从容的檀妾才发出尖叫,深沉如野狗一般。美丽身躯变得模糊起来,好似水中光影,如波纹般消散。 在碰到玉骨刹那,身型彻底溃散,残留下来的是一枚巴掌大小的镜子,镜面光滑稀薄,如同人皮缝制。四周却由白骨铸就,蜿蜒曲折,一根根像是女子指骨,合在一起整体来看,又像是头骨空壳,中间镶嵌水月,映照世间种种。 荒走上前去,望着这白骨镜,第一眼印象不是那荒诞的材料。 而是一位灵修美人,在阴森骨镜中,露出欢愉的笑容。 正是檀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九十章 埋骨地(四) 道入天恩,修真似家。 南疆修者历来有教无类,虽妖魔横行,崇尚实力,优胜劣汰,却也孤独常驻,一生清风明月,毁誉自抗。 从加入仙宫后,修行便是一人之旅。有幸者超脱凡俗一步登仙,多数却终老残生,不得己愿。 修者情感淡薄,更别提妖族炎凉性情,可有些时候,这辉煌仙门,却是每一位弟子的家,能够容纳他们修道的场所。 不论是师恩、教化之恩,总算是寂寥一生中的点缀。 常人不清楚,玉玲珑却是司非中资历极老的存在,甚至比重桦还要日久,月殿密事她知晓更多。 双檀来历神秘,本体为红月银狐,族群遭逢大劫,被仙魁救出,悉心指导。与重桦、舍绝共同修行,虽后来分至长老门下,却师承正统。 当年孤苦无依的双胞胎,如今已是凡俗赫赫有名的人物。 若说谁对月殿忠心耿耿,别人她不晓得,双檀必定尽职尽责,是仙门给了她们又一次生命,再有仙魁师恩如山,故而沧海回报。 因此玉玲珑特意挑了传功密语,按道理来说此法不该外传,虽然不见影碑无法入内感受,可终究有违规矩。更重要的是当时白造还未成名,没有与其一同修行。 这便是檀魅犹豫的原因,可生死面前,终究不能细究。待她想说时,却被对方抢先。 还有更重要一点,荒与玉玲珑两人都察觉到了。 双檀从小相依为命,姐妹同心,情感自然是亲密到极致。檀魅数次流露出担心妹妹的话语,可那假冒的檀妾却不然,纵然拥有所有记忆,情感却做不得假。 两人的同心秘法,算是功法奥秘之一。以前无论如何,都不会与外人讲起,即使同门。毕竟这也算破绽之一,有一人受损,便是双檀同时承受。 因此檀魅初时没有开口泄露,反而那檀妾急忙申辩以证清白,这倒不是她疏忽,而是怪异终究无法理解姐妹间互相维护牺牲的感情。 “可是此镜?”荒指着这诡异骨镜,向檀魅问道。 看到这骨镜本体,檀魅难掩沮丧之色,疲惫的点了点头,声音更是凄凉:“我两入得阵内本就受损,但寻得一地阴阳扰乱,腐气盛行,怀疑是漏洞源头,想稍作试探,若不可为便退走。 哪料封印松动,骨镜飞跃而出,散发灰蒙幽光,笼罩全身。关键时刻妾儿将我推开,独自承受此击。 此物先是将妾儿收入镜中,随后人皮隆起,生生映照出一个新的檀妾,拥有她的道法和记忆。” 说到此处,她停了停,摇头道:“纵然我之前受损,它也不是我对手。可那处凶地忽然战火纷飞,产生无边血海,不得已远遁于此。 且越是接近中央,法力流逝越快,它却没有受到影响。很快我便败下阵来,后面的事情你们也清楚了。” 玉玲珑点了点头,再次问道:“花离子和其余门人呢,你有看到嘛?” 檀魅摇了摇头:“我们是落在赤炎之中,依靠青铜台苟存,找到出路方才转换天地。此地凶险超出想象,恐怕其余弟子凶多吉少。” 封印地的艰难不用多说,荒和玉玲珑各有底牌都差点交代在这里。双檀身为司非,在外界联手更是无惧凡俗首席,却也勉强过关。 如此看来,月殿的仙人们低估了这里的险峻,否则断然不会仓促地派遣他们一行人封印。 当然,有另一种可能,便是此地发生异变,引得危险急剧增加。 荒更倾向于第二种,在深坑之上时,有气息泄露,以他的抗性完全无惧。可随着深入,无论是怨念沙尘、诡异烟雾、白骨镜,都产生了巨大危机。 更让他感到心悸的,便是那晶莹玉骨,直面它有一种重回蛮荒的错觉,澎湃而又古老,不知是何等人物遗留。 而且更糟糕的是,浓烟肆虐,地上时而泛起尸臭,有腐朽气息飘荡于此。简直像是回归到了阴阳城,生灵禁绝的险地。随着时间推移,这阴沉气息愈发严重。 “须得快速找到源头,利用定界石封印,否则我们全要葬身于此!”荒取出一枚菱形石牌,古朴无光,若是细看则中央勾勒“定”的道文,拥有虚无之力,绝对是仙家手笔。 这是临行前那位人仙长老交付,而一旁的檀魅犹豫片刻,竟然也取出相同石碑。 “看来你这路引,不是唯一选择。”玉玲珑嗤笑一声,却未作多言。 毕竟白造失了法力,就算有阴阳城经历,抵御诸邪,也不够稳妥。 “若推测不错,源头便是你刚刚发现之地,这白骨镜就是守护之物。” 盯着那阴森流转,人皮上美人含笑的骨镜,荒做出判断。 之前还难缠无比的镜子,在贴近玉骨后,便消停了不少,看来两者颇有渊源。 “我们须得快点前往源头,否则功法削弱,到时候恐怕无力回天。”玉玲珑看了眼檀魅和荒,手中法诀已然浮起。 虽然此话无错,可檀魅听到却不由地颤抖起来,美目望向害得她差点身陨的镜子,一时情难自禁。 “妾儿还被关在里面,我能感受的到,她虽然被封禁却还有生机。” 两姐妹同心秘术,若是一方陨落,另一人会受到重创,檀魅既然这么说,必定是有一定把握。 可那白骨镜诡异的很,光是看着它,就有种神魂被牵引的魇症。这还是有玉骨镇压,若像檀魅之前所言那样,放它出来,或许有机会解救檀妾,更大可能是再有人被吸纳。 玉玲珑不由自主地望向荒,关于这等诡异,恐怕还得靠他。 迎来的却是荒无可奈何的摇头,他刚刚就已经触摸过骨镜,内里充斥着令人疯狂的杂念。若他恢复修为,或许能够依靠金蝉一试,如今万万不可能。 两人无声的动作檀魅看在眼中,心却凉了一半,这骨镜的诡异她清楚无比,寻常人能逃得性命已算翘楚,更别提解除封印。 “此物恐怕无法跨界,令妹能够残存,是骨镜吸收玉骨的精气,以作滋养。可长久以往,恐怕神魂便无法分割。”玉玲珑叹了口气,还是实话实说。 此物本就是守卫封印的诡物,与这些玉骨息息相关,反哺相成。也就是说,只要一出法界,甚至离开玉骨太久,就会消弭。 刚刚幻化的檀妾受玉玲珑偷袭,不仅仅是凌波威力强横,更是对方法力流失严重。 可现在无人能制服骨镜,至于更为邪异的玉骨,既然连荒都摇头,那更是动不得。 实话说,其实以几人聪慧,早已猜到,这封印之地镇压的,怕就是这些上古遗留的骨头。 只是弥月真人取走了最核心的骨身,其余这些残存暂时被压制罢了,否则单是面对一小节玉骨,都无法全身而退。 天际轰鸣大作,黑土翻涌,地上残兵震颤,黑暗中更是有白骨伸出,那尸臭味浓烈的令人作呕。 本来晶莹的骨头开始泛起幽光,凡是靠近它的存在,都无形中衰败。 若再不走,恐怕便走不掉了! 眼见事不可为,檀魅决绝起身,两人还以为她要离去,谁想到对方朝南方行道礼,泪眼朦胧。 “双檀受仙宫天恩,无以为报,故而百年来专心修道,无一事推脱。如今妾儿遭难,檀魅无法独善其身,知封印紧要,师亲不能两全,择一而终。 你们速速前往源头,若能逃出生天,就和师父她说一声抱歉!” 一只鹂鸟飞出,沾有檀魅气息,看来是指引之物。而她却背身过去,朝骨镜行去。 此刻玉骨已然异变,周遭泛起幽绿火焰,与当初深坑一般无二,蚀骨灼魂,大地都塌陷下去。 可檀魅一往无前,放弃疗伤后,连青丝都变回本来面目,浩瀚如雪,几滴晶莹在幽火中更是璀璨。 她不仅是月殿司非,更是狐族后裔,妾儿的姐姐。生来命运坎坷,上天只给了她们相依为命的孤寂,无人理解、无人述说。只有夜半时分,小姐妹在清竹下嬉戏,畅谈未来。 这唯一的乐趣,如今都要被上苍收回,檀魅不愿放手。若是走,就姐妹同心,或许千百年后,这黑土孤坟,会有树下野狐的传说,小声聊着月宫,也不孤单。 玉玲珑已经带着荒腾空,大地充斥火焰,无法落脚。 看着这悲凉的一幕,却无可奈何。 可就在这时,玉玲珑银牙一咬,仿佛下定决心。凌波穿过滔天火海,生生把檀魅卷了出来。 此时她正抱着那枚骨镜,暗黄的人皮上绣着同样面容的妹妹。周边白骨更是化作利齿,啃食着檀魅的血肉,她却浑然不知,只是看着那熟悉的笑容,沉浸其中。 “檀魅!” 一声厉喝,叫醒了沉湎女子,抱着骨镜的手早已白骨森森,却已然无所谓。 一生修道,沉浮无数,若非到了绝境,又怎会放弃。若非试过所有,又怎会绝望。 可玉玲珑这一喊,又唤醒了她。 “今日我帮你定住檀妾魂魄,来日你须得助我三事。纵然违背自我、师门、大道!你可愿意?” 檀魅只是泪流不止,已经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惊讶,叩首哀求道:“求求你,救救妾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九十一章 血海 修真修真,大道孤寂,唯独慎行,自省真我。 若化作那山川草木,自然太上无情,杂念不生,可这是众生向往的道路嘛? 玉玲珑张开小嘴,吐出一颗皎洁明珠,其上光影泯灭,苍凉大地,一颗桂树独开,花香四溢。 明珠缓缓飘至骨镜之上,幽火与浓香相碰,没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倒是润物无声,两者很快便融合在一起。骨镜的诡异气息急转直下,反而有了一丝飘渺隽永的道蕴。 可与此同时,腾空中的三人踉跄不已,眼看就要砸在地上,才恢复遁法。 再看玉玲珑,隐隐露出妖化本体,身上如玉的毛发此刻黯淡无泽,浑身散发着衰败的气息。 过了许久,她才恢复人身,整个人憔悴得厉害,像是大病初愈一般。细心的荒更是发现她手捂心肺,隐忍剧痛。 “我利用法宝暂时封印了檀妾的魂灵,可这样一来她恐怕无法与此物分割,后续解印还需出去后另寻办法。”单是解释几句,玉玲珑便显得极其疲惫,可依旧宽言。 檀魅从她手中接过骨镜,喜极而泣。事实上玉玲珑这番变化已经瞒不过同门,明明是闭关已久的司非为何假扮娥,可众人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 “我会遵守承诺的!”檀魅没有多余的话语,一句千金。双手轻抚骨镜,似乎能透过那白骨,触到妹妹。 荒看着玉玲珑本来完美的秀发,生出几根灰白发丝,一时竟不知何种滋味。 如此衰败气息,正是蚀阴之咒。五脏为五行,周天转运故契合天道。那枚明珠必定是她至关重要的法宝,甚至称得上道基。 之前数次使用劫煞,不过是增加劫运。固然危难来临,却也是机缘所在,修炼劫煞者为何进展迅速?劫便是缘,度过便是海阔天空,撑不过就身死道消。 可此番不同,明显是损了根基,连劫煞气息都难以压制。 双檀值得救吗?姐妹情深又是同门,自然当救。可这世道苦难者众,两姐妹纵然族群灭尽,却也是司非之位,早已明晓修真。 玉玲珑不顾身份暴露,甚至拼上道途,最终拉了她们一把。说来容易,可世间人物,不论你我,皆有私心,这看似轻易一拉,也许就是图谋之事功败垂成,命运离奇不过如此。 对于修道者,最鉴定的便是道,最执念的也是道。 因此檀魅没有千恩万谢,她明白这伸手重若泰山,言语不足感激。 倒是荒望着凌冽风中的萧瑟女子,忽而觉得有这么一只玉兔为娥效力,是她的荣幸。 他不清楚两者之间发生了什么,可玉玲珑让檀魅承诺的三件事,恐怕也与娥脱不了干系。 不过在他的记忆中,月仙子心计颇深,对付异性自有一套手段,没想到玉兔也对她死心塌地。或许踏入修真,有了改变? 荒不由哂笑,士隔三日刮目相看。体悟大道自然心怀宽广,以前他也不过俗人一个,也许娥真的变了。 思绪万千,却被恶境打碎。 三人凌空飞遁,脚下荒芜肆虐,时而有兵戈战起,哀嚎遍野,看来此地异变加深,已临终焉。 “恐怕离封印解除不远了!”檀魅观望片刻,发现阴霾边界扩散,故而担心道。 不过片刻,大地消失在视野中,取而代之的是无边血海。鲜红浸满世界,时而有粘稠血泡上浮,数不尽的尸骨在其上漂流。内里更是暗流涌动,似乎有一双双黑色眼眸在凝视着上方。 更在此时,荒猛然感到身体急速下坠,没有丝毫预警。 而身旁玉玲珑头上细汗频出,气息更是跌到极致,只能勉强维持道法,却力有不逮。 “糟了,此地法力流逝更强,玉玲珑撑不住了!” 几乎瞬间,荒就明显前因后果,这血海蒸腾,不仅仅充斥着诡异之物,更是污秽到了极致,削弱道法。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猩红,虽没有波浪滔天,却也不是风平浪静。靠得近些,腥臭难闻,兽皮烂肉就悬在海上,被蒸得滋滋作响,更有一股热浪袭来,令人作呕。 眼看就要落入血海,面对那污秽之物,檀魅忽然抛出花篮,竟然是两姐妹各有一只,堪堪撑住众人,溅起一滩血水。 那血水滴落在法宝之上,很快变得乌黑,并且接触到的鲜艳花瓣也枯萎凋零,甚至有些生起恶虫,啃食着灵气。 亏得此法宝祭炼有成,阴煞估摸着抵达九道有余,虽有损伤却也不至于破损,还能支撑许久。 可如何前往中央,这无边血海辨不清方向,几人又法力流逝,更可怕的是血水中浸泡着诡异之物,不知何时就会袭来。 本该是埋骨之地,为何会出现这污秽血海,两者有何联系? 那人仙之前也提到过血海,必定是知道些关系的。可惜并未告知众人,或者说未想到血海覆盖如此之广。 按照计划,众人应该迅速前往源头,将定界石嵌入,封印阴阳城波动。以檀魅之前叙说来看,明显血海范围在逐渐扩大,初始也许还没这么汹涌。 可一路上风波不停,更是险死还生,如何迅速赶往? 伸出手指,探入这污秽血海,就像是伤口撒盐一般剧痛,甚至能看到黑色尖锐小虫,想要钻入体内。 不过与此同时,体表浮现一层黑色朦胧,阻隔了污秽侵蚀。再抽出手指,倒是挂出几道血痕,却无大碍。 这番试验倒是让荒确定了一些事,阴阳城与血海不是同一源头,两者互不相容,但阴沉水带来的抗性,或者说诅咒,还是生效的。 此刻三人中最安全的反而是毫无法力的荒,玉玲珑与檀魅虽说是真我高手,在此地却被限制到了极致,若法力全无到时候怕是落得血肉溃烂的结局。 见得荒以身探险,两女皆心中一叹,谁能想到最后竟是这法力全无的人最为关键。玉玲珑更是知晓其身份,荒怕是连真我境都没有抵达,竟然有如此能耐,实在不凡。 荒再次将整只手探入血海,边忍痛边迅速说道:“朝此方向前进!” 檀魅虽然法力流逝且受伤颇重,倒不至于控制不了法宝。 于是这花篮如一叶扁舟,在血腥世界中飘荡起来。 荒不停地指挥着方向,脸色却渐渐变得灰白。 在血水下,本来灵秀的手掌早已浮肿得不像样子,更是坑坑洼洼似乎被啃食。他依靠的是两种互斥灵气的强弱,来辨别血海源头的气息,越是靠近源头,自然腐蚀越重。 随着漂浮越久,血海颜色也变成灰褐,不是那种纯粹的墨色,更像是污秽。 花篮也接近了极限,甚至底部开始咕咕渗血,鲜艳的灵花被污染的漆黑一片。 在花篮后方,更是漂浮起一张人脸,皮肉被泡的松散、开裂,发白的尸首不停地吸纳着血水,两颗残破的眼珠正诡异地盯着上面三人,一动不动。 “怎么突然这么臭,似乎腐朽加剧了!”玉玲珑最先发现这个问题,朝两人询问,檀魅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自进入这片灰濛血海后,腐烂的味道便扑面而来,简直像是一头扎进了尸堆。 倒是荒忍受剧痛又要感悟细微波动,第一时间没有察觉,可很快这恶心的味道就唤起了他的回忆。 那是在梧桐涧进入天葬坛,路过深井,里面可不是什么甘泉露珠,而是数百具腐朽尸身,终年累月泡在水里,皮肤血肉早已烂掉,无法辨别容貌,残缺不堪,冲天恶臭。 虽然血海尸骨无数,却也被洗刷干净,普通肉身是无法在诡异血水中存留的。 可若是修者呢? 荒不由地警戒起来,他可不会忘记,此地连接阴阳城,事关道殁。再诡异的事情,都有可能出现,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四周环视一圈,波纹荡漾,几根白骨浮沉,却没发现什么异动。 正在众人疑惑之时,忽然听到“滴答,滴答”的落水声。 抬头一看,眼前忽地改天换地,竟然有一灰暗溶洞浮现。 上面山石凌厉,不知从何处引来水流,落在颇显凹凸的巨石之上,随后流入血海。 不,那不是什么水流。正是黑褐血海的源头,极其油腻而浑浊,每滴落一滴,下方血海便向四周扩散,升高半尺。 这外扩的波动一时让他们停顿不前,没有滔天风浪,也没有怨念集结,反而寂静的让人心慌。 只剩下那“滴答”声,在洞中盘旋。 荒掉头看向檀魅,只见她摇头沉思,遇到白骨镜时只是血海外围,并没有见到这溶洞异象,想必此地是源头不假。 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番。 让檀魅使尽最后一丝道法,堪堪抵达岸边。 荒将手臂收回,已是白骨森森,上面还冒着腾腾血气,残破至极。可他却丝毫不在意,迈步登向巨石。 可就在此刻,好似福至心灵,荒内心忽地生起一道念头,为何不先用金蝉目观测一番。 须知劫难诡异,肉眼难识,金蝉洞察阴阳,历来是他在身入险地前必备之法。 可如今却没有丝毫念头,仿佛遗忘了一般,更像是被遮掩。 这一念头刚起,心中不安便如潮水般涌来,这平静溶洞如同荒野坟地,让他生出无边危险。 金蝉开目,眼中景象顿时翻天覆地。哪是什么山石迥异,根本就是一具具浮肿尸身,不断旋转抽搐,生生从皮肉下挤出一滴滴尸油,落在下方。 而脚底巨石,更是玉骨累累,堆积成山。空隙处有无数双残破眼球,有大有小,皆褐黄发脓,流出汁液混入血海中。数百颗眼球齐齐凝视着荒,无情而冰冷。 他刚想移动却发现无能为力,低头一看,脚已经被数只骨手死死缠住,甚至在攀爬而上,向他躯体侵蚀。 两女在花篮上见荒一只脚踏出便一动不动,自然不知情形何等危机,却也感到气氛诡异,周遭变得闷热起来。 刚好在此时,玉玲珑低头一看,那空荡荡的花篮底部飘过一张人脸。皮肉分离,整张脸都浮肿,煞白又阴冷,简直像是修罗地狱爬出的恶鬼。 血水贯穿了他的器官,嘴巴微微张开,却是一颗残破眼珠从中脱落,转了一圈便向前流去。 若单论恐怖,司非大人纵横南疆,自然不是什么柔弱女子。 可这人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她熟悉的很,正是之前入阵的一位月殿弟子,真我境界,此刻却浮尸于此。那此地…… 玉玲珑瞳孔放大,心中惊骇猛然炸响,几乎失声尖叫: “小心!” 可再转身时,已然发现迟了一步。 那具湿淋淋被泡到发肿的同门,此刻正趴在荒的后背,压得他无法起身。 “滴答滴答!” 静谧中的声响如同巨石般压在心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九十二章 血海(二) 没想到一时不备,局势便恶劣至此。 荒被压弯了腰,只感觉背上有千斤重,湿漉漉的尸体就挂在身上,被阴冷侵蚀。腿更是陷入乱骨中,被纠缠愈深。 体内道气混入了血腥之异,麻痹到极致,根本无法施展。 此处禁地源头有霍乱心智之法,连对劫运如此敏感的自己,都没能提前察觉,故而有此一劫。 “咔擦,咔擦!” 背上的重力越来越强,脊椎都发出不堪承受的声音,可他万万不敢屈身,若真被这腐尸压垮,恐怕瞬间就会砸入骨堆,掉入血海,到时候神仙难救。 可如此下去,结局无法改变。 越是危机时刻,越要静心思变。无视这诡异阴森的血海源头,荒勉强把头颅抬起,朝前方望去。 这突变实在惊悚,前后不过几息时间。玉玲珑感知不妙便要上岸助荒,却被檀魅拦住。 盖因花篮周围再次浮起几具尸身,皆是浮肿得不成人样,腐烂发臭,皮肤早已烂掉,只剩残破躯体。 它们齐齐盯着踏上岸的荒,却暂时没有动静。 这场景看似恐怖无比,可对于本就是妖魔的两司非,根本无惧。那些残忍大妖的洞府,哪个不是尸山血海,纵然两人修道清苦,也见识太多。 若是往常,必定拔剑诛邪,斩尽这些怪异。 可现在两女几乎只剩下化气的实力,根本奈何不得阴物,倒是一时陷入僵局。 荒无法后视,不清楚两女动态,可他一直在找此地的关键。 血海泄露,不是无缘无故就变成这般。 此地本是上古封印,弥月真人取走尸骨,导致部分结界破损,更是连接阴阳城,腐朽气息四散。 可月殿仙人是如何知晓这尸骨封印与阴阳城有关?按理说断魂山埋骨是奇异,但阴阳城事关道殁,与幽冥相连,为何弥月刚取走尸骨,就让他们前来封印,看起来像是早有预谋一样。 再联系之前月殿知晓阴阳城拦路,以及疑似金仙降临的行宫。一条条线索如同珠玉般串联起来,脑海顿时炸响! 根本就是一场阴谋,道源之行是针对少阳宫的劫难,天机混沌,幽冥肆虐,竟然背后有历来和少阳共进退的月殿。 他们来到断魂山,似乎是想释放什么东西,而阴阳城便是关键一步,甚至那些弟子门人,皆为血食。 想到此处,内心已是一阵冰凉,以少阳之前的状态来看,简直毫无防备。据说道源消息乃月殿占卜,谁又能想到同为妖族的仙宫,会对其动手,简直不可思议。 至于赤血谷与荒坛,背后没有他们的身影,荒是绝对不信的。 想到这里,荒忽然神色一动。 月殿以为这血海与阴阳城有关,或者说取走骨身会打通阴城通道,故而前来封印。事实上荒开始时同样如此认为,毕竟阴沉水的抗性有作用。 可抵达血海后,他迅速推翻了之前的猜想,这根本就是两种不同源的污秽。 阴阳城他饮下阴沉水,走过诡异客栈和对峙血肉傀儡,再清楚不过。虽生人禁绝,充斥的却是腐朽和衰败的气息。 血海却不同,在手臂探入之后,更多是一种荒凉与腐蚀。两者更是互相排斥,看似都诡异非凡,道蕴却天差地别。 如此说来,或许月殿也是棋子之一。 “白造,定界石!” 于此同时,玉玲珑取过檀魅手中石牌,更是朝荒喊话。她看出这些阴物轨迹,只要不登岸即不会被袭击。而能暂时一渡的唯有荒的背身,或者说那趴着的尸身。 距离滴落尸水的溶岩,不过数十米,只要取到荒手中的定界石,她有把握封印此地。 可就在她即将行动之时,荒声嘶力竭地阻止道:“不可,不能封印!” 驮着背部,头几乎成撇字,荒望向那一具具悬空尸体,再向上看去,远处似乎有一座阴城笼罩,尸身正是被悬挂在城墙之外。 是阴阳城无疑,虽然只是道蕴幻化,可所有气息皆符。 但血海不是,它是利用了阴阳城的诡异,逐渐壮大自身,反而控制了整个结界。初时也许两者互相制约,故而形成短暂平衡。如今却是一方强大,作附骨之蛆。 那么要想解此危局,需要封印的就不再是阴阳城漏洞,而是血海源头。 稍微环视片刻,颈椎便发出不详的声音。他看遍四周,漂浮的水尸,累累白骨,远处已经一片漆黑已经无法目级,最终目光落在那数百双残破眼珠下,顿时狠上心头。 无法判断血海源头在何处,这些诡异眼珠的概率便最大,需要行险一搏! “将定界石给我!”一声怒吼,让玉玲珑颇有些不知所措。 檀魅与玉玲珑看得分明,那滴着尸水的溶岩必定与阴阳城有关,甚至气息波动也极其相似。可此时荒被尸身压制,更是无法移动,如何能够上前封印? 可几乎没有思考,玉玲珑秀手一抛,石牌便落在荒手中。如此他便一左一右拿到两枚定界石。 一旁的檀魅看得真切,却万万没想到玉玲珑不假思索地信任白造,这可是生死关头,稍有差池众人便万劫不复。定界石交出就相当于把命交到对方手中。 为何长老将另外一枚定界石交与她与檀妾,就是担心失去修为的白造做出错误决定,还有补救余地,可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成败集于其一身。 纵然同为司非,平日白造也不入她们姐妹眼中,那传出花的流言蜚语,岂是一人之言。可今日来看,连最神秘的司非玉玲珑都对其信任有加,或许真有过人之处。 玉玲珑信任的,自然不是什么狗屁白造。而是那个从梧桐大劫中脱身,被小姐念念不忘的男子,更是前一刻才挽救她性命的荒。 此地诡异至极,即使她飞身上前封印,成功率也不过一半,恐怕另有波折。更何况荒那般焦急,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可接下来的事,让她们万万想不到。 拿到定界石的荒身躯微微一震,似乎承受不住背上压力,整个人倒了下去。 巨石开裂,血光迸溅,那尸体压着荒落入血海中,周围漂浮的数具残尸,同时潜入,朝荒的方向飘去。 “完了!” 身子一酥,心脏恍若被揪出来,两女差点瘫倒在地。那血海外围已然污秽至极,更别提这中心,跌进去别说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怕是仙人之躯也扛不住。 就连交出定界石的玉玲珑,心中也充满绝望。她知晓荒同为劫煞修者,可此法并非万能,特别是遇到邪异之物。就连之前那怨气沙尘,都差点要了她的命,就算荒能力不凡,如何能在这尸山血海下逃出生天。 不提两人思绪,荒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 在他承受不住弯身而下的瞬间,脚底白骨就碎裂开来,露出一个大洞,正是那缝隙间的怪目,渗透脓黄,散发恶臭。 若非他闭掉气息灵脉,恐怕被熏到昏厥过去。这自然不是通常意义的臭味,而是污染道气的污秽。 可无论如何,他马上就要落在这泡满怪目的血池中央,心中也不由忐忑。 右手率先取出定界石,手上施法,利用长老告知的特殊行脉,逐渐催动古朴石牌。 就在接触刹那间,石牌猛地裂开,散发无尽光华。气息更是浩瀚无比,远超凡俗修者,简直像是一位仙人施法。 更可怕的是其中蕴含的道法,无尽红光,月色辽阔,纵然血海无垠却逃不脱月光笼罩,甚至阴极之力弥漫,冻结一切生息。 前一刻还恐怖翻腾的怪目,连同粘稠血海,瞬间被极寒冰冻,纹丝不动。 荒也落在坚冰之上,前后更是有数具冰尸围拢而来,几乎要抓住他。 “成功了?” 荒顿在原地,一时难以判断。岸边两女却震惊不已,此刻已然看懂,荒的目标分明是脚下血海,可若是不封印源头,又有何用呢?定界石如此宝贵之物,相当于仙人出手,浪费机会简直就是寻死。 玉玲珑倒是若有所思,荒为何不封印头顶的阴阳城泄露之处,反而要拼了性命定住这血海? 要知道刚刚千钧一发,若是定界石法术稍慢片刻,他怕是要彻底跌落进去,被尸身拉入无尽深海,自身也要被冰封其中。 玉玲珑猛然一震,除非荒认为封印的关键就在此处! 不管两女如何思量,荒却顾不得那么多,仔细地观察周遭异动,更是俯身下来想要观察这些怪目。 “不对!” 就在他俯身之刻,原本背上冻结的尸身猛地恢复重量,将他狠狠压在冰面上。 他的头砸破薄薄冰层,几乎与那残缺臃肿的眼球一纸之隔,两颗眼睛距离分毫。荒开启金蝉目更是隐隐有暗金飞舞,与那充斥着血红的腐朽在对视着,占据了整个世界。 突然那残缺眼目猛地膨胀! 与此同时,冰层逐渐裂开,不停地涌出血水,被冰结的尸身也开始晃动,朝荒行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莫非他的猜测不对,阴阳城才是关键,血海无足轻重? 念头如繁星碰撞,进入结界后一幕幕如烟云而过,心焦如焚。 可外界诡异不会停下来等他,那些沉尸已然脱困,甚至抓住了他握着另一枚定界石的手。 荒挣扎片刻,却根本无法撼动这些僵硬而阴冷的沉尸。 心中也是渐渐变得冰凉。 莫非今日要劫灭此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九十三章 血海(三) 看似绝望的境地,常人早已崩溃放弃,可荒不同,金蝉之道本就于无限中寻求可能,死中求生。 何况他认为之前推测无错,血海越是这般难以对付,越说明打破平衡的便是它,可如何应对呢? 他与那残破邪目几乎已经碰到,这些邪异终究还是受到定界石影响,否则此刻早已将他吞噬。 就在荒沉思之间,忽地眼眸微转,在邪目差之毫厘空隙间,窥见一丝暗红。 在铺满邪目的血海下,有一根一丈长的粗骨,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咒文,荒凉而亘古。 在看到它的瞬间,仿若置身于上古年间,龙凤横行,蛮荒初立的年代,各个种族智慧未开,愚钝无比,只凭借神力肆虐。 其中有一座高大身影,宛若天山,横亘于天地之间,驾驭诸兽,擒拿龙凤,所向披靡。 “啊!” 就仅仅这么一瞥,金蝉之目便瞬间破裂,暗金血液像是箭一样飞射出去,荒感到大脑中一阵混沌,连劫气都开始不稳。 四周沉尸僵硬阴冷的手掌更是重重一握,随后生生把他的四肢全部捏碎,痛苦抵达明劫煞已然油尽灯枯,可恰恰是燃灯所需。 未曾转身的荒,神情阴沉至极,心中思绪辗转腾挪,自私地求生欲望如火焰般燃烧,灼的他一阵烦躁。 机会就在须臾之间,必须趁着两女未曾想到,把她们抛下作诱饵,他更是将玉玲珑失控后道殁出现算入,或许能拖延一段时间。 双檀姐妹情深没错,令人感动;玉兔忠心护主,更是殚精竭虑。可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左右不过认识一天,之前原身白造甚至还是嘲讽对象,何必为陌生人而承担风险。 真当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圣者佛心?当初侵占羿的躯体,击杀乌翼子,又何曾留手,如今犹豫不决,简直妇人之心。 思绪翻滚,天人交战。荒没有注意到,他那染血的眼眸中暗金小蝉碎裂,头顶更是隐隐浮现金蝉,气息渊然。 就在他手掌缓缓抬起之时,忽地听到身后无意识地喃语:“娥,往后恐怕再难相见,代我去见见真正的月宫吧!” 玉玲珑双目已然纯黑,透露无边煞气,甚至声音都沙哑起来,低喃之音充满苍凉与无奈,却饱含着一份不舍的希望。 荒如同触电一般,停下手掌移动,怔在原地。 似乎修真岁月,十年过眼云烟。可当初月下飞仙,缘何救她?对方百思不解,岂是贪恋容颜,真乃俗人一个? 他不甘的是命运枷锁,操纵世人,无尽劫难,漂泊苦海。 愿她代吾道心,乘风破浪。 修真修真,苟且偷生岂非舍本逐末?固然人死如灯灭,再无希望。可若是屈服于无情大道,连扪心自问时都只能低头遮掩,说是世人如此,我又如何。 那修真又为何,纵然法力滔天,命数恒久,不过大道之下的一条狗,随波逐流化为尘埃。 还不如当时被金蝉子炼作命丹,一了百了,起码初心不舍。那一袭青衣,逍遥天地,作客人间,身抗劫尊不怵,改道易命笑谈,莫非赐下的道统,就是这等“真人”? 金蝉之道,无畏命数恒定,大道无情。纵然劫尊、道祖判罚,无量劫难临身,也该撑起胆气,不失本心,法出天外,此生不憾。 感悟不过须臾间,那破碎金蝉忽地振翅翱翔,连着流血碎裂的眼珠重新拼接起来,暗金汹涌,欢悦不停。纵然周边阴城血海,诡异无数,却齐齐黯然。 就连已经陷入蚀阴的玉玲珑,身周诡异猛地逆转,好似有一只巨手,扼住劫难咽喉,生生将其掐断。 神识中燃灯再起,一只双翼金蝉跃然浮现。那诡异恐慌的凝重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浩瀚荒古,纯粹宛如新生的道气。 手掌狠狠用力,荒随着左臂一同陷入凝结的血海中。这一番举动似乎激活了邪目,粘稠诡异猛地散发血光,藏在其下的荒骨更是散发不朽气息。 荒那颗破碎又重组的眼眸,刻印着淡淡金蝉,直直盯向荒骨。纵然有燃灯护佑,依旧不堪重负,黑血横流。 但他不吭一声,用尽全力冲向源头,燃灯之光宛若黑暗中的焰火,将所有靠近的诡异灼烧殆尽。 “咔”,好似老旧的发条装上齿轮,定界石碰到荒骨刹那。 无尽冰寒再次涌动,这一次范围小了许多,就那枚诡异骨头周边,形成一堵冰墙,笼罩的密不透风。 荒受到一股极大的反弹之力,冲出血海,额头与眼眸中的金蝉瞬时消失,燃灯也熄灭无光。 上岸的他登时喷出一口鲜血,却顾不得其他,拉起玉玲珑跳上花篮,焦急喊道:“快走!” 随着血海源头被封禁,沉尸邪目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就连道法压制也松动不少,檀魅很快就发现自身法力在恢复。 可上方阴阳城却黑雾弥漫,鼓声愈近,那熟悉而危险的腐朽气息再度降临。 根本没有多余废话,檀魅立刻操纵已经破败不堪的法宝向后退去,由于法力复苏,再加上血海封禁,回程之路竟然异常轻松。 本来血海下深藏的危险,似乎暂时沉寂,众人没有受到任何袭击。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便看到了荒凉黑土,以及战火浓烟。再回首中央,已然被无尽黑暗吞噬,透不出一丝光亮,好似混沌巨兽将天地吞了进去。 纵然目光所及,也有惊悚之意。 荒瘫软在花篮边沿,玉玲珑倒在他的怀里闭目不醒,此刻却没什么温香怀玉的心情,在血海中,仙子也快成了乞丐。不过其状态倒是稳定下来,蚀阴退却。 檀魅像是一位合格的摆渡人,专心致志地控制着渡船,只是偶尔会情不自禁地摸向怀中不再那么恐怖的骨镜。 谁能想到,此行损失如此惨重,月殿精英尽出,却只有三人归来,一位位通幽、真我弟子,皆折损于此。 纵然避过了阴阳城,也没逃过这一劫难,可看出这断魂山道源一行,何等危险。 望着远方被吞噬的天地,荒一时漠然,那枚定界石不过使其形成短暂平衡,以阴城血海的诡异程度,迟早会复苏。 事实上事情早已超出之前的预想,这脆弱的平衡就像是此刻齐聚断魂山的四大仙宫,随时有可能爆发惊天大战。 就拿此次封印一事来看,月殿绝对是受了蛊惑,自认为尽在掌握之中,却想不到另有伏笔。 那接下来仙宫会如何行动,是继续与幕后黑手虚与委蛇,或者干脆联合少阳,冲它个鱼死网破。 至于少阳,一幕幕熟悉的人和画面流过,他却疑惑不解。纵然金乌王被困梧桐,可少阳底蕴依旧深厚,真的任凭敌人随意揉捏? 亦或者他们在伺机而动,等待破绽?可若是猜测无错,它面对的或许是三大仙宫围剿,连夕日盟友都背叛,拿什么翻盘。 就连金乌王都言之凿凿地说劫灭乃定数,希望他寻得道种以图后路,形势严峻到何种程度可想而知。 叹息一声,他也是因为深入劫难,才有所揣测。普通弟子,纵然是仙人,也未必想得到此间种种。 天机混沌之下,皆为浮尘,自己不过是一只先知点的蚂蚁,又能改变什么。 想要真正踏入棋局,非得有金乌、金蝉那般实力,方有一丝可能,这也是他不断奔波追求的动力,一切还得靠自身。 远方灰沉天空泛起几道月光,天际生生被劈开一道口子。 “诸弟子速速回归!” 法音似道钟鸣奏,恢弘浩荡。 已然恢复通幽的檀魅,升起几乎散架的法宝,朝月光飞渡。 这声音对已经精疲力竭的众人来说简直是天外福音,可一旁的荒却不由一颤。 刚刚暂时延缓诡异,又破开天际法阵,再结合之前两女表情,来人必是一位地仙。 可他此时白造的身份乃千变所化,之前更检测极限就是人仙,若与地仙当面,纵然秘技如何造化神奇,也跨不过这道天堑,必定会被识破。 到时候别说封印血海,救助众人的功劳。迎接他的恐怕是仙人无尽的折磨手段,非要将他的一切秘密拷问出来。 花篮已然腾空,以他现在的法力,跳下去会摔成肉泥,更何况后方深渊气息,如何在一位地仙眼皮下逃出? 真是刚离狼群又入虎口! 就在他忐忑之际,手掌忽然被一冰凉握住,柔若无骨娇嫩不堪,却异常坚定。 “抱着我,千万不要松手!” “否则你必死无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九十四章 血海(四) 一道清凉气息从柔荑传来,蕴含着最纯正的月华精髓,阴属几乎能由虚化精。 此道气在经脉中涓涓细流,滋润着他的身躯,更是化作宝丹,刺激他的气海,无声无息间便有月尘加身的错觉。 事实上若内视自身,其勾月玄煞是由玄天神煞伪造,经不起查探,更关键的是残月玄阴录乃荒截留白造的一丝气息,散发法力波动还似模似样,可若是真的出手,必定暴露。 从灵音、灵笙发现他们,到如今逃出血海,他根本就没有使用过月殿术法。不是他不想用,是不会。 单纯模拟功法气息,千变已然做到极致,就连重桦也没有察觉出异样。 即使如此,人仙也有足够实力识破他的伪装,只要仔细查探,毕竟仙凡之差如隔天堑。 千变之法强在道运之夺,故而之前的人仙并未多想,也未有警醒,故而没有细查,被他蒙混过关。 地仙却不同,临幽冥之道,触万物厚重,在气息分辨上最为细致。 可越是如此,荒越要镇定,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只要他流露一丝惧怕,地仙心中便会升起怀疑,修道者的怀疑最是执着,到时候纵然玉玲珑有些手段,也会被识破。 三人飞出结界,周边荒凉大地,寸草不生,正是断魂山场景,却也不在入口之处。 月殿弟子人数众多,气息深沉者十余,小心翼翼者数十。站在众人之首的是一位女冠,瞳仁剪水,乌纱裹寒玉,初看姑射之姿,惊艳无双;再看雍容典雅,高贵逼人,身周道音清脆,振聋发聩。 对方绝对是荒见过最有道蕴的人物,金乌王与金蝉子虽然大罗,却已然返朴归真,以他凡人眼光根本看不出什么。 而其余人仙虽说法力强横,却只是危惧。 可唯有此人,光是近身,就觉得大道自然,清心静性。甚至他不由地生出一个念头,若无意外,她必定踏入天仙! “晓月真人!” 几乎是同时,周围弟子对眼前女冠行礼,她身后正是之前主持弟子封印的两位人仙,皆对她毕恭毕敬。 唯有荒慢了半拍,可他不着痕迹地把怀中玉玲珑放低,才弯身行礼。 没错,他紧抱着玉玲珑,在众弟子眼中,则是新晋之星娥。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倒是惹人侧目。 不要说她身子本就轻若无骨,就算是重若母猪,此刻荒也不敢放手。最后时刻玉玲珑对他说的话,至今环绕耳边,对方必定有所倚仗,才如此叙说。 否则纵然她是月殿司非,包庇外人混入门派,还出手掩瞒身份,那份责罚必然不轻。 晓月真人审视着从结界中逃出的狼狈三人,目光犀利如刀似风,在檀魅身上只是轻点了一眼她怀中的骨镜,便很快越过,落在荒的身上。 没办法,他实在是引人注目。 此次入阵弟子只活下来四人,白造法力几近于无,仅靠着阴阳城之咒,却能在如此凶险之地,实在不可思议。 初始众人皆以为阴阳乃破局关键,可前来救援的她岂不知,内里血海另有玄机,是月殿大意了。 而且地仙洞若观火,这三人隐隐以白造为首,一个失去修为的人,何德何能? 檀魅虽没有明确表示,可后退半步紧跟其身,暗藏信任。娥更是躺在其怀里,玉手相握,不肯松开半分,依偎之意不能再多。 何况这身子是谁,或许人仙不知,她却一清二楚,其中波折一言难尽。她身为凡俗最有资历之人,竟也如此态度,说明白造在血海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莫非此子还有别的秘密? 地仙手段,凡人难料。目光所至,荒甚至没有丝毫察觉,便被晓月真人看透,包括道法、阴煞、天罡,以及神识气海,一览无余。 荒本就无甚道气,故而没多余之举。可此刻体内却似乎生出精粹月光,顺着相连双手缓缓流入到玉玲珑体内,稳定她的伤势。 “胡闹,怎么能将此宝交与他!” 几乎瞬间,晓月真人便看出其跟脚,此物事关重大,甚至与那位仙魁钦定的中兴之人有关,玉玲珑竟然擅作主张。 她刚想取出至宝,却瞧着昏迷不醒的玉玲珑,以及满脸疲惫,勉强靠着月华扩充气海的白造,一时犹豫。 说来也是仙宫的错,才使得四位司非凄惨至此,诸多弟子魂魄散尽。 白造虽然品行修为皆非最优,却也是九司非其中之一,法宝暂借于他倒是无碍。 除此之外,她还感受到其体内隐隐有股异常波动,却探不真切,除非她施法将道脉打入其身,但以对方现在的状态,怕是会留下永久的损伤。 每位弟子皆有些秘密,只不过此人隐藏颇深,竟然连她都无法探寻,看来以前是小瞧了这名门人。只要大节无碍,便无甚担忧。 于是她开口道:“将娥放下,让其余弟子带你们飞回行宫修养吧,过后仙门必会给予奖励。” 能得到真人亲口承诺,奖励必定不凡,甚至梦寐以求的仙器也有可能,众弟子不由心生羡慕。 可荒却没有放下怀中女子,反而抱紧道:“我须得陪伴她身旁!” 神情满是紧张,充满担忧。 不由地引得众人暗中嘲笑,白造之英名果然为真,莫非放下此女,在真人面前还有人敢占她便宜? 亦或者想要在对方苏醒一刻,体现其关怀备至,虏获芳心? 须知修道者清心寡欲,纵然能够结成道侣,男女之情在多数人眼中皆为阻拦。 不过娥却是例外,此女入门不过十年,却艳名远播。纵然月殿本就阴盛阳衰,仙女无数,皆生得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却少有能在姿色上与其媲美的。 只是她深居简出,倒是一心求道,多数弟子未见真容。 如今侧目柔颜,憔悴伊人,实在是我见犹怜。纵然道心坚韧者也生出一丝恻隐,此女只应天上有。能在月殿中盖压群芳,便知她是如何瞩目。怪不得司非大人如此纠缠。 这番赏赐、美人在怀,简直人生得意。可依然有少数道心清澈者注意到,三人惨败模样,檀魅更是隐隐忍着悲痛。 不论声名如何,这可是司非,凡俗最强的存在,险死还生,其中凶险不必多言。 如此看来,那些赏赐倒也无足轻重,白造道心不纯情有可原,在生死大怖面前,谁能坦然面对。 晓月真人自然不会理会这些凡俗杂念,既然白造想抱着,就抱着罢了,除了惹得雄性弟子红眼外,似乎没多少益处。 她拂袖直上乌云,朝行宫赶去,救出三位弟子,此事却远远没完,反而其中潜藏着更深的危机。她得速速回宫,与其余仙人商讨对策。 几位真我弟子祭起法宝,准备载三人回行宫。 见荒始终抱着怀中女子,一副亲密模样,简直男憎女厌。 可谁又知晓,就这么片刻对峙,荒已然浑身虚汗,晓月真人离去对他而言如蒙大赦。那些看似轻薄的动作是他无意识地举动,此刻发现不妥,却也不能贸然改变。 只是望着静静躺在怀中的玉玲珑,那轻柔弯弯的睫毛,却是与娥一致的无双容颜,恍惚间有种回到梧桐涧的错觉。 谁又能想到,血海源头那自私心绪,竟也是一劫。没有玉玲珑渡给他的法宝,是万万过不得晓月真人这一关的。 救人便是救己,福祸相依,命数难测便在于此! 不等他美好回忆完毕,忽地听到身后檀魅叫道:“怎么是你?” 语气惊讶非凡,甚至有些颤抖。 他便急忙回头,真正见到这人,也是惊了一跳,随后却隐怒升起,暗含雷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九十五章 浮生半日闲 花离子! 看到这熟悉面孔,荒同样惊异,没想到他也从血海中逃出,可为何在结界中没有遇见他呢? 看着对方整齐的道袍,以及稍显尴尬的神色,荒恍然大悟:“你没有进入结界?” 血海封印分为内外两层,荒和玉玲珑在青铜台遇到的怨念沙尘,便是封印外围,虽然也布满危险,却有迹可循。 待进入阵内,便是烧焦黑土,逐渐被血海淹没,避无可避。 遇到檀魅后,还以为全军覆没,没想到花离子见机不对,趁势逃脱。 “咳!晓月真人也说了,这血海之地出现异常,我由于身怀秘技,提前感知到结界不详,故而先退了出来。 你们已然深入,想要通知也无奈。”花离子那柔性声音原本还算清脆,此刻却听得有些恶心。 道令传达,如同军令,虽然前路坎坷,未收到仙人口信便擅自撤退,更是不顾同门安危,形如叛徒。 这次乃月殿失策,却不好追究,否则必要处罚。 怪不得周围弟子神色鄙夷,想必也是知道堂堂司非,临阵脱逃,丢弃同伴,实在胆小。 纵然白造这般失态,儿女情长,却是从血海中走出,成功封印结界,比花离子不知强了多少,此乃共识。 月殿男修本就稀少,一个个更是名声不佳,如今白造倒显出引领群雄的姿态。 可荒心中却是一凛,花离子竟然能在入阵之初就察觉不对,悍然逃出,不顾师门约束,世俗看法,此人倒是值得留意。 须知他修炼金蝉,入阵后才察觉危险,却也没有下定决心离开。虽然有道蕴揭示以及自身实力的原因,却差点就折损在血海。 若不是他力挽狂澜,明面上四位司非将全部牺牲,到时候花离子逃出,反而会被称赞灵巧机智,颇有远见。 毕竟损失如此大,仙宫更不会问责一位司非。修真界就是如此残酷,不讲情面,什么规则、道德,只有强大的人、活着的人才说了算。 荒瞥了花离子一眼,便转身休憩,心中却是记上一笔,若之后与此人为敌,或发生纠纷,须得小心。 檀魅颇显愤怒,却也无可奈何。虽不齿其行为,可想到血海中无边恐怖,多一位司非也无甚区别,只是可怜妾儿这般状态。 她想询问玉玲珑,却见得对方虚弱无比,且必然涉及其秘法,大庭广众下倒是不方便,也就专心疗伤。 花离子见无人理睬,自然不想多说,讪讪退下。 他有一宝,乃幽河之下偶然得之,绯红晶莹,饱含血光。常人望之血液沸腾,却最适合他这等阴属修者,能够定住乾阳。 其实光论感知,花离子有些压抑,倒不至于逃跑。可此宝进得阵内忽地炽热,气息大增,如同回归源地,他便知晓不妙。 当初获取此宝还是靠得一些特殊手段,其地凶险无比,他恰好知道部分信息。故而此宝这般作态,他便清楚两者必定有所联系,而那处地方,凡俗者进去有死无生,就连仙人也是冢中枯骨。 登时大骇,利用秘法损了许多道行才逃出来。 没想到白造与檀魅等人也逃了出来,据闻更是成功封印结界,实在是不可思议,倒显得他胆怯。 可各中惊险,恐怕只有生还的三人知晓了。 只是平白恶了三位司非,显得有些不妙。事实上之前数年,他与双檀关系还不错,在接白造时一同前往,就能看出端倪。甚至隐隐与其有那么些好感。 双檀同心,只要攻略其一,则成双成对,让天下男子羡慕。 他自然不是肤浅的想要男欢女爱,而是朝暮之能,是少有能够抗衡首席的力量,若想实现其抱负,还需助力。 但刚刚檀魅望向他的目光,再没有从前的和善,却是一滩深水,平静无波,花离子便知晓此事已然绝断。 不过双檀折损其一,朝暮不成,也就没有原来的价值,倒显得无足轻重。 控制法宝的弟子将他们送往重桦处,熟悉的木门以及首席,见抱着娥的白造,她显然愣了一下。 没想到前几日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如今如胶似漆,甚至白造还要陪伴身旁,意想不到。 重桦倒是发现了两人之间道气相连,想必是有些原因的,故而没有拒绝,将两人安排到一间清雅道舍,放置丹药,随后离去。 小桥流水,竹屋雅阁,推门入内竟然另有一番天地。 其实他上次进入便知,重桦掌管的木屋,看似朴实无华,实则蕴藏空间之术,恐怕与镇压在此的行宫有极大关联。 他抱着玉玲珑走入木屋,见只有一张简陋竹床,倒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盘坐于地,手掌相连,至此他也没有放松分毫,甚至细致查看后才打坐休息。 一入坐,便觉无边疲惫临身,无穷倦意袭来。本来他是如何都不会进入到冥想中的,可手心月华涌入,竟然舒心至极,顿时陷入深沉中。 …… 不知过了多久,双目缓缓睁开,全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头部剧痛,甚至短暂失去了回忆。 直到“哗哗”的流水声响起,他才猛然惊醒,记起之前血海一行,险死还生。 右手一握,却空无一物,心中顿时慌乱。 “不用担心,此地乃云霄宫特辟之所,常人无法窥视,重桦更不会做这等下作之事。” 轻柔声音从屋外传来,木门缓缓推开。 走进来的是一位满头白雪,秀雅绝俗,气若幽兰的女子,头发湿漉漉地,扎着两根小辫,煞是可爱。道袍也变为一身绣花宽松锦衣,腰间轻挽系带,使人心猿意马。 玉玲珑竟然以原貌示人,看来此地确实无恙。 “那小溪乃轻灵净水,洗涤污秽,你也去清理一番吧!” 随着她步入木屋,淡淡幽香飘散,让人神清气爽。 荒虽然入定前已经施法洁尘,可血海污秽深重,无法彻底清理,听她这么一说,便也走出屋外,来到河边。 涓涓细流流淌而过,青竹翠松挺拔直立,简直仙家场景,他一时恍惚,竟然呆立原地。 回想着之前凶险至极的场景,此刻内心都有些不敢置信。 忽然屋内传来玲珑之音,飘渺虚实,却如同一根尖针,正中他心。 “是否觉得,这才该是修仙之景?怡然自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九十六章 浮生半日闲(二) 荒愣了片刻,却自顾自地褪下衣衫,跳入清澈河中。 登时略带黯淡的皮肤渗出黑红血滴,更有恶臭散播,全部被灵河冲刷干净。 他的手掌贴服灵药,才堪堪恢复生机,河水更是将其中污秽洗刷。 低头看着浑浊水面的倒影,一副熟悉而陌生的样貌。 或许修道以来便如此番映照,在艰难坎坷中飘荡,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于是满不在乎地答道:“谁又想打打杀杀呢?须知我能杀人,人亦能杀我,劫难无穷,终有一日化作尘土。 我也想无忧无虑,整天吟歌赏月,与青山绿水为伴。大道悠然,仙气飘渺,做个山间独行客,凡人见了称一句果真谪仙也!” 手指轻划,却污秽更重,灵河都显得黯淡许多。 “人生际遇不同,若我是地仙之子,非得饮遍琼脂玉液、身周法宝傍身。月殿佳丽三千,恐怕忍不住欺男霸女,调戏师妹,那般神仙生活。渍渍……” 荒虽然说得下流,面色却没有丝毫羡艳之意,双目平淡无波。 “可我生来艰险,不是靠些机灵诡诈,早就化作一撮黄土。勉强生还更是后路曲折,跌跌撞撞行至如今,也是个朝不保夕地倒霉蛋,说不定何时就会化作别人口中食粮,还不得小心谨慎些?” 水滴石穿,纵然血海污秽积重难返,这不断流刷的灵河还是渐渐变得清澈起来。 这时才听得屋内传出一声轻灵赞叹:“道心尚坚!” 荒无视对方夸赞,随意地摇了摇头:“谁不想春花秋月,快意人间。修道便该飘渺恣意,舍下凡俗心事糟,谋得大道永生留。避世自在,不过是自己骗自己,逃避罢了。 我谈这些,不是心中生怨,嫉妒仇恨。虽然那般生活有过幻想,可脚踏实地步步向前,纵艰苦一些,也是我自己的过程,独一无二。” 没有赞同,亦没有掌声,倒是装模作样的调笑还施彼身:“渍渍……” 对方这般轻松,不知不觉间,让荒心间重担落下,短暂地抛去数不清地秘密,身处险境的担忧,以及将来的危机。 个人的道理,独自的感悟,或许会与合适的人引起共鸣,随后酒逢知己千杯少。可多数却只是微微点头,以示尊敬。 每个人由于经历不同,所悟大道自然不同。他没有试图用自己这番道理,来说服或者打动别人。 对方是谁?月殿最有资历的司非玉玲珑,真我境巅峰修为,对道的感悟岂非等闲之辈。若在这方面小瞧别人,那真的是愚蠢又无知。 可自身践行的大道,修炼所悟,会害怕对方修为高,感悟深,而不敢出言嘛?当然不会! 修真者若没有这点坚定与担当,只懂一味阿谀奉承,见那仙人法力高超便歌颂赞扬,见贩夫走卒粗鄙便自以为是,行道难已。 荒侃侃而谈,沐而论道,自然是知晓玉玲珑有自己的见解与领悟,两者言谈能碰撞出新的火花,增进自身修为。 况且她这般引言,似乎故意在推动着什么。 “你这般说法,倒也无错,可修仙缘何逍遥,大道缘何永恒?世人羡慕仙人自在,又不愿放弃红尘繁华,岂有两全之法。 三年,见他迷醉歌舞,放荡形骸忘却烦恼;十年,见她容颜褪色,深陷世俗不能拔身;甲子,见它子孙拜祭,坟头老酒无人问津。 一梦当初,热泪盈眶,是否心有悔意。” 似轻咏、似感概,声音自竹屋传来,见证过往。 “有多少人摆不脱凡世纠缠,种种人、处处事、念念情,如乱麻线团,越绕越深。挣不断,也不愿挣,直至老来静思,忆当年机缘,手足无措,哀思一叹。” “纵然千险万难,当下焦虑,回头一望,浮生若梦。何不举杯邀月,共饮过往;放声一笑,醉解千仇?” 话语落,屋内便传来丝竹之音,飘渺恒远,碧海潮生。似高山流水,如沧海一笑,心胸顿时广阔无边,烦恼忧愁不见踪影。 随音律传来的,更有靡靡道蕴,震人心魄。 “月殿除月尘觉及残阴玄月录,还有一法,直指太阴大道,对心境要求颇高,故而成者寥寥,其名浮生凝月阙。 前两者须得拓影石碑传法,唯有此诀入门随心如意,或引亢高歌、或醉语胡言,顿悟之法。” 荒此刻心境,纵然听到他梦寐以求的月殿心法,依旧平静淡然。与他自身道心清澈有关,也与体内神秘的月殿法宝有关。 内视自身,便能发现一颗桂树扎根气海,其上月辉无垠,浩瀚悠长。 凡见此树者,仿若身临其境。石桌静思,望月浩远,与影同谈,得大自在。 耳边清流潺潺,如脉中道气,改天换地,奔流不息。 眼中金蝉暗隐,容纳又一天地。 在丝竹音下,呼吸显得匀称而自然,躯体健康又活泼,仿佛驱散了部分残留的隐伤,回归最佳状态。 荒这般悟道,如年幼赤子,皓月之下翱翔天际,星光璀璨批戴如衣,清冷而舒爽的微风拂过。 脚下山川大地,人生代代;头顶明月照江,回首相似。 忽感浮生之意,是为超脱! 于是道气愈发汹涌,转瞬间便填满气海,化气圆满,更有一丝飘渺之意。 如同天生道种,悟性更是万中无一。荒修行的进度就连屋内玉玲珑都惊讶不已,不由发出惊呼。 固然浮生凝月阙重心法,可如荒这般心境恒定,势如破竹金诚至此,她从未见过。 这般情形,自然是六翼轮回身的功劳,且境界足够,修行便不在话下。若是他人同修阴阳,如此疯狂而不计后果的吐纳,必定引得体内道气冲突,如蚁噬骨。他则像重修一门法诀般轻松。 抚琴依旧,道意盎然。 不知过了多久,荒感到百会清凉一点,如羊脂白玉般柔嫩,随后一阵淡淡香风拂过,道袍轻柔地披在了肩上。 “浮生一梦,可恋红尘?” 缓缓睁开双目,内中月华凝聚,神光暗蕴,身周飘渺恣意,却少了几分烟火气息,如草木枯石,没甚感情。 可入目处,娉婷香足自水中抬起,如玉笋露芊芊,不着轻云,几滴晶莹欲语还休。白玉无瑕的一指顽皮,袅袅戏水,顿时波纹荡漾,晃的他心中火热冲起。 “浮生凝月阙成也心败也心,人生只此一路,放下过往,还需上阵,岂能真做那顽石草木? 嘻嘻!” 流盼如月,青丝微乱,嘴角翩翩,水目似调笑,却更多警告。 若永持浮生,是足够仙气,却也离化道不远。 荒方才收摄心神,微微拱手,郑重道: “受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九十七章 消息 再抬头,玉玲珑道袍井然,玉簪别致,扶手立在岸边,一副遗世而独立的样子。 若非亲眼所见,怎会想到令人血脉偾张,心痒难耐的那番魅惑形态,是同一人所为。 不过荒亦未作多想,真以为血海虎躯一震,就让九司非之一的人物心潮澎湃,暗中钦慕?或许有所在意,可在意的却是他的实力。 玉玲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背后的小姐——娥。无论是救檀魅,或者隐瞒他的身份,甚至亲自教导浮生凝月阙。 她付出的越多,希望收到的回报便越大,恐怕娥遇到的问题非比寻常。 “你如今习得浮生之法,乃月殿三大真术之一。在名气上虽不如月尘觉那么出众,也比不得你原身修炼的残月玄阴录那么玄妙,却依旧是月华之根底。 再有你本就受伤不愈,转修此法可安心神,倒也说得过去。更有月桂神华庇佑,从此之后便再无漏洞。” 玉玲珑说完,手指一点,流光自荒腹中飞出,纳入其手。 “当然,若是地仙亲自检验你的身份,还是避无可避;不过若仙人起了怀疑,那你也不用遮掩了,引颈自戮即可。” 荒明白她的意思,对于仙识灵敏的地仙,心中起疑便代表着笃定,纵然他万般遮掩,也无济于事,毕竟实力天差地别。 玉玲珑这般费力,自然不是无用功。浮生阙是从根本上奠定了他的功法出路,再有千变之法、六翼轮回,可以说他已然是一个月殿弟子,纵然地仙匆忙一瞥也看不出跟脚。 这么一来他潜入月殿最大的危机便迎刃而解,更是将六翼补足,凝造新法,金蝉更进一步,收获颇丰。 当然,目前不过一体而纳,想要凝练法身。化气修为远远不足,何况还得寻找新的阴煞,以及六翼之法所需材料,任重而道远。 可想想练成之后的赤阳、月阴,对敌之时的正义二打一,简直不要太美。况且他可没忘记金蝉子对他说得,成仙后便会有师门之人夺宝,又是一难,修炼绝不可轻放。 见荒理解似地点了点头,玉玲珑这才转过身,正色道:“你也知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家小姐,不必揣测多心。 我于你们无冤无仇,最多有些因果,也不会设计害众人,只是有一事须得合力助我,事成之后,前缘恩怨一笔勾销。” 纵使被猜中心事,荒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听她述说。 “你不愧是卷入梧桐的核心人物,更是能逃出生天,天资从修炼浮生凝月阙就能窥出一二,法术精妙冒充白造竟然连仙人都能瞒过。如此出众的天赋在仙门道子中亦是百年难得一见! 可即使如此,依然配不上我家小姐!” 荒先被夸了一顿,颇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想对方来这样一个转折,不由讪讪笑道:“已是前尘旧事,如今各行其道,我没有那般心思。” 玉玲珑流波凝视,想要看看他所言是否敷衍,荒却坦然处之。 这是真话,纵然娥艳压群芳,还与他有露水情缘,可其间事情只有荒最明白,不过是大能博弈,诸劫之中的棋子,身不由己。 或许会有些留恋与怅然,可他进洪荒拜入少阳,为金乌王寻后路自然是求生,更关键的还是他与金蝉子的承诺,修真之旅,解开他深埋心底的迷惑。 玉玲珑叹了口气,似乎没能从荒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便言道:“我知你乃梧桐英雄,更是一呼百应,那时娥也只能做个有心妇人,奢望你的怜爱,可那已然过去。 如今娥回归月殿,身具月华,其魂太阴,得天独厚。短短十年,已然真我巅峰,更是纳入幽莹玄煞,统率诸阴。天罡乃至九罡之一,法力沛然,离成仙一步之遥。” 若真是如此,那月殿花费大力气让玉玲珑潜入梧桐,引得娥飞升,便也说得通了。 毕竟像是真阳子,重桦这等不世天才,也得修炼百年,稳扎稳打,方走至这一步。 更重要的是娥竟然身纳幽莹,此煞玄妙第二,他只从书中听闻,乃太古阴华所聚,世间早已无法凝得,具体效用更是飘渺久远。 不说她如何获得,单从收服过程来说,都是险之又险,没有特定手段,四煞前三都是修者之剧毒,甚至连仙人都未必敢碰。娥竟然成长至此,怪不得连九司非之一的玉玲珑都心甘情愿的跟着她,说不定她将来会是南疆名闻遐迩的大人物。 “既然如此,你为何如此焦急地寻找帮手,她天赋如此出众,安心修炼到人仙,谁又能奈她何?”虽然荒这般发问,内心却若有所思。 “以娥的资质,人仙自然不成问题,可对她的要求自然不是这么简单。故而须得在凡俗经历三关考验,此时已然第二关试验,却欠缺一件关键之物,南疆只有断魂山能寻得。 小姐此刻受得考验分身乏术,我便携宝前来搜寻;实则之前与白造约定,也是花费了些手段,想要借他之力。”玉玲珑娓娓道来,揭开迷惑。 荒却关注她话中几处言语,谁对娥定下的要求?此人明晓她的资质,依然设定考验,希望她更进一步,人仙都不在话下,那必定是为她寻得幽莹的大人物。而满足这些苛刻条件的,月殿似乎只有一位。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这是道统传人的架势啊。可为何如此重要的人物会处于梧桐之中。大劫之下,纵然你是万年不遇的奇才,又或者远古大能转世,稍有不慎便化作灰灰。 娥能逃得梧桐,皆是他一手造就,可月殿如此重要的筹码,为何会放在老金乌的受劫之地呢。 从玉兔接引,到三族合谋,月殿必定是知道些什么的。而且娥飞升,老金乌还助了一臂之力,当时以为他是对付金蝉子顺势而为,可如今看来未必如此。 少阳月殿亘古以来便为妖族仙宫,相交甚好,可此番不睦暗算,更是颇多蹊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需要何物?” “行巫魂玉,据传乃巫祖配饰,纳三念为一身,激人魂灵,尽遍过往,从此无惘。” “如何获得?” “四门齐聚,道源出,巫宫现!” …… 天地暗眠,黑暗汹涌。一颗桂树庇护万米,花香四溢,诸邪不得侵。 在桂冠处,无尽月华自纯白桂瓣中生出,浩荡悠远,好似人间仙境。 忽地一袭青蓝一闪而过,身影似幻似灭,于花香飘溢中落在阁楼,其上云雾缭绕,蒲团轻飘。更有树桩花桌,放置着两杯清茶,热气腾腾,静待来客。 女冠从云雾穿行,行至桌前,本来道蕴十足,渐渐却返朴归真,怡然忘我,竟然是晓月真人。 “每次有幸得尝桂月酿,便感皓月无边,大道之路悠悠漫长。” 晓月真人遮袖而下,意犹未尽,茶香已然殆尽,水却化作寒冰。 “虽然已是地仙巅峰,可下一步依旧天堑,更是命中所劫,想必不用多说!” 这时才发现,那桂木之旁,一卷珠帘,明明光线充足,却无法窥得帘席之后。只能见得一抹倩影,坐于高台之上,轻语而出。 晓月真人却见怪不怪,只是微微拱手,说起正事:“禀仙魁,那埋骨之地另有玄机,据我推测其不仅与幽冥相连,更是祭奠之所。” 晓月便把血海之事一一叙述,像是司非这些小辈自然一笔带过,重点在于阴阳城与血海涌入所产生的变化,以及合作背后的信息。 作为月殿顶层,她自然知晓一些门派秘密,甚至那荒古来源也有所猜测。 “巫族之人心怀不轨,答应我们的事未必诚信,须得谨慎。” 晓月真人说完便望向幽帘,一颗颗晶莹宝珠摇晃碰撞,身后模糊人影沉思不语,似梦幻之景。 忽地,轻语打破寂静,却意味深长。 “荒坛自然有其谋算,无需多虑,照旧行事即可。只是天机有变,太阴玄鉴揭示道源愈近,时日须得提前,你去通知其它三门!” 纵然晓月真人道心纯粹,心中依旧一跳,这般大事,推算已然百年,涉及南疆三族,如何会突生变故。所谓天机,便是宿命,岂会因寻常事情而波动。 可既然仙魁所言,必定是无误的。玄鉴乃是月殿至宝,洞察幽冥,体悟大道,非金仙不可用,也许此次集会,波折更盛。 晓月听后,拱手而退,随即离开道场。 就在她刚刚掩门而去,忽地树桌旁花飞气旋,猛地一壮汉撕裂月华,蛮横走出。 隐隐窥私,似乎有无数眼睛暗藏体内。体格不过普通人大小,却有山川之厚重,整个道场似乎都承受不住重压,发出“嘎吱嘎吱”地响声。 很快,桂树清风飘过,漫天花瓣落下,再次铺满大地,那山川姿态也被淹没其中。 “仙魁法力深不可测,看来天际那两位未必如传言中那么虚弱,起码太阴不至于。”大汉屈身坐下,微微一嗅,茶水便震动升华,连杯子都充满裂纹。 可两杯清茶,静待来客,似是早有准备,这便够了。 “黎道友此刻前来,是要给我一个解释嘛?”话音刚落,四周月华隐隐绯红,神圣飘渺的气息渐渐变得诡异和恐怖,白色桂花像是染了血一般鲜艳。 壮汉身上眼睛渐渐呆滞,似乎逐渐被剥夺生气。 “哼!虽然我们未曾言谈,可此番地落设计,引少阳入瓮。你月殿岂能不知,却丝毫没有提醒,作渔翁之利,又何必假惺惺。” 绯红似血,壮汉身周如碎裂瓷器,布满斑驳。 “我此行来,是要支会你一声,幽族的谋划恐怕不止那么简单。在阴阳城内,据传有凡境生轮循环,永世遗忘。 那荒骨之下血海来历,想必你也知晓,虽是我族夙愿,却也触手不及,能解封的只有他们,可又得不偿失。 应诺之物确在墓中,却是地落提出,至于他缘何得知你们需要此物,我不清楚。 我们只求祖巫之骨,其余别无他求。可若有人下手阻拦,荒坛不吝赐教。言尽于此,是敌是友,道友自行决断!” 怒目而视,随即身子轰然一声,碎裂成渣,被花瓣掩埋,不见踪影。 道场再次恢复一片雪白,纯净无暇。 仙魁于幽帘之后,沉思不语。 良久之后,素手微微撩开帘子,双目望向北方,轻轻一叹:“你巫族此时已察觉危险极重,少阳又如何会全然不知?那为何会毫不在乎呢。” 或许是胸有成竹。 或许是已成定局! 月华拂在惨白的素手之上,却仿佛照在透明容器,一抹绯红在其间流窜,阴冷、寂寥。 时间不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九十八章 巫地 几日来风平浪静,或许是上次封印结界出现差错导致受损严重,荒没有再接到需要执行的任务,倒是安心琢磨新的功法。 浮生凝月阙作为月殿三大道基,自然不是单纯靠顿悟就能领悟的,其中配合的法术要诀以及法宝丹药分门别类,数不胜数。 其总纲分为上下两阙,上阕凡俗一梦,阅尽世间有情;下阙浮生往回,方知大道沧桑。即上阕是化气、通幽、真我的修炼之法,也是荒目前重中之重。 此法最特殊的一点便是不需拓影碑传功,通常来说一门道术并非书中文字那般浅显易懂,光靠弟子门人阅读或理解是极难的。 若是只靠文字自然也是有的,修界最通用的是道率九宫篆文以及紫青太上图录这两种道文,不仅表达了言语感官上的理解,更是附录了大道之痕,读者方能事半功倍。 但两种道文复杂深奥,光阅读就得消耗大量道气,理解与探索更是得此中高手。 浮生之法却不然,乃玉玲珑借景衍法,颇有种论道之术。当然,与她口中的至宝必然有关,否则光凭自身也是难以习得。 此法悟、修、斗、炼、遁五大要诀,以悟、修两门最盛,可以看出并不长于战斗,但对于顿悟之道描述最细,是难得使人贴近大道的高深法诀。 一门名为梦中月,纵使没有天地月华,在打坐沉湎中,亦能观想明月,营造道气环境,使得自身吸收阴玉事半功倍。 一门乃水月天,可日积月累提升感悟,人为地控制顿悟时机,厚积薄发由己定,将修界最不可测的大道之感量化,与金蝉对劫运感悟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凡事阴阳相对,正是此法玄妙无比,故而极难把控,稍不留神就会化道,便如那日授法,险些化作无情石木。 故而感悟之机也需自身衡量,贪得无厌而无积淀,则万劫不复。 至于斗法中最奇特的是黄粱一梦,竟然能施法将自身与对方同时拉入梦境,以头没有仙人抚顶,就算有也难以相信。 但荒却摇了摇头,难得打开竹窗,背身言道:“我缘起少阳,入道之基,这事绝无虚假。我要做的事也是挽救少阳,这也关乎我自己的性命。 只是我等尘世小子,难以撼动大局,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赤魑听后,没有因为荒的狂言而嗤笑,反倒是听出其中的寂寥。这是他首次言明目的,在少阳试探、阴阳城搏命,都没有多说一言,此刻坦言或许是胸有成竹,亦或者穷途末路? 可正如荒所言,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大势潮流,他们这些看似无足轻重的棋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忽然,赤魑笑了笑,若银铃一般,动人又凄惨。 “既然你已明言,我便不再遮掩,我的目的,和你恰恰相反!不仅仅我,六子中玉明妃、花骨、甚至真阳子,皆是此般做法!” 荒虽然早有预料,可她亲口承认,还是内心一颤。谁能想到心怀不轨拜入门派的人,时刻想着拯救这岌岌可危的仙门。而一心培养的弟子,却心有歹意,所谓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既然赤魑此刻说出,自然不是信任与坦白,而是她认为其布置已经妥善,纵使一个明着说出要拯救少阳的人也回天无力了。 荒默然片刻,随后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与其他人作对?” 要知道天池袭杀,太归子搏命,可都是危险至极,绝不可能是演戏。 “玉明妃与花骨,我说过了,是师命难违。而真阳子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反而将劫难推进。”赤魑不紧不慢,内容却令人悚然。 也是,光凭几个凡俗弟子,又怎能动摇少阳根基。荒早已想到,大劫之下,又怎会有那么多的忠贞之辈,毕竟活的越久,越是惜命。 “如此说来,你觉得我也是推手之一,越想救少阳,危害越大?” 赤魑一言不发,几乎是默认。 荒若有所思,就算是他之前推测少阳断魂山之行险之又险,可毕竟顶级仙门,伤筋动骨也无碍事。可赤魑这番言论,看来门内将有惊天变化! 若是如此,老金乌的约定如何完成?更遑论如今少阳令沉寂。 他瞥了眼身后红发赤魑,一如既往的貌美炽热,她到底是不是想象中的目标呢? 若是,何时才是验证的契机;若不是,老金乌要的有缘人,又在何方? 而玉玲珑与娥的出现,又为他提供了一个选择,能对抗大罗的只有大罗,或者以上。但他有什么资本来引动那般人物出手相助呢? 一时间思绪纷杂,以他浮生之态,都免不了犹豫难断。 恍然一望,竹窗竟已连接域外,行宫内弟子穿梭于空,一派忙碌景象,甚至隐隐有哀嚎痛吟传来。 远方天际一片灰暗,连桂树月光都朦胧起来,再不复当初气派。 乌云压城,风雨将至,呼吸都沉重起来。 少阳的劫难,即将到达顶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九十九章 巫地(二) 与一片肃然的断魂山不同,南疆少阳宫似乎还如往日那般平静。虽说道源出,精英尽去,也少不了化气、通幽弟子穿梭,往来互通。 在那璀璨赤红树林中,银花开满山野,无人问津。这是太浩子的灵田,有法阵守护,轻易无人入内。 今夜月上枝头,却有两位不速之客抵达。 一者相貌平平无奇,法力却不凡,浩瀚真火由内至外,看得出罡煞也极其强横。一者红发结冠,相貌堂堂,看不出其法力,却隐隐压制对方一头。 “没想到是鼎鼎大名的虚应子,真是意外。” “废话少说,那宝贝可放入守护阵法?” “哼,我做事必定万无一失,只要时机一到,少阳大阵便会暂时失效一刻。” 月色渐淡,纵然已经布下法阵,林中声音都小了些。 “一刻钟?” “毕竟是仙门根基,纵然同是大能出手,能有一刻钟已经极限。这还是我探知少阳令缺失,用了些特殊手段。若是那至宝在,恐怕瞬息间就会失败。” 赤应听后点点头,没有多说,身影如同气流,在一片火红中化作虚无。 对方眼睁睁看着赤应遁去,却寻不到气息,不由低声哂笑:“嘿,少阳六子,果真手段超群!” 说完,也掏出令牌,竟然从林中直直走出。 即将走出界限,忽然停下身子,四处张望一番,更是弯身摸了一把地上的泥土,竟然有密密麻麻的符文,待看到分毫未动,这才安心离去。 过了许久,一阵微风拂过,火红浪潮“哗啦哗啦”地席卷,一袭黑影忽地从树影中分离,就落在那符咒之上,历来用于探测且出自阵法大家的灵符,却毫无反应,仿佛此人如空气、微风一般。 他那如阳双目瞥了眼两人离去的方向,便不再关注。反而注视着火树旁一处平淡无奇的灵田,那里种着几颗幽草,似乎灵力不足,与隔壁天差地别。 微风一动,黑影消散,少阳再次恢复往日的平静。 …… 黑潮澎湃,在断魂山外围观察到的所谓黑火,其实是另类的阴属腐蚀道气,其源头在修真界有另一个大名——尸巫幽煞。 尸者,百怠俱灭;巫者,祝也,能事无形,以舞降神。 从古之时,巫者皆以近生死,听神灵为能,力身为其赐,所谓仿形之法。 这是玉玲珑告知荒的秘闻,据传上古年间龙凤飞舞,道化自然,或许真的有所谓的天地神灵。可如今的洪荒,如何还有那些传奇,那么巫又是凭借什么力量来立足呢? 荒询问对方,玉玲珑却摇头不答,只言巫族肉身近道,坚不可摧,纵然凡俗弟子也强的不可思议,遇之必定要谨慎。 断魂山虽然是南疆险地,却与巫族荒坛有极深的联系,甚至尸巫幽煞便是其通幽最好的阴煞来源。可此地险恶,让人谈之变色,纵然巫族大能来此炼煞,也千险万难,故而只能作为门中宝物,偶有流传。 几日已过,山脉最深处,阴河汩汩,绿火焚烧,在其山腰之上,只见神光弥漫。 坤位明月初升,一颗桂树遮天蔽日,银色花瓣洗尽诸暗,浩瀚道法笼罩虚空。 乾位红日耀目,紫气东来,无尽赤火奔涌而过,燥热之感充斥八方,焚尽万物。 坎位赤血浮屠,血海滔天,无有生气,却蕴含最精粹的生死原力,似真似幻。 离位撼天动地,一位头自身修为多么高超,天地之差即为鸿沟,错过此次可能再没有机会,她们不可能放弃。 而玉玲珑,也有她不能舍弃的原因。 转身看了眼荒,便率先动身,话音已在背影之后:“若你取得魂玉而我未归,则持此物在血月之时祈念即可。” 是一枚宝玉,好似月牙,温润无比。 天地洪流,孤身一人,荒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他的目光望向北方少阳,已然尽空,似乎只有一位老道驻守。 此行他避无可避,不说和玉玲珑的承诺,浮生凝月阙的机缘便在于此,其金蝉早已感知。 更为重要的是,久无生息的少阳令,似乎再次泛起波动,看来离目标已然不远。 不知不觉已然前行至骨门,此骨与血海荒骨似乎一体,想必巫族就是寻找此物,唤醒此地又有何用? 沉思间,已然光阴流转,再一目,沧海桑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章 源 “哇——哇” 略显萧瑟的野外,一颗枯木如同生病老妪,弯曲身子拜倒在地。大地干涸开裂,干燥的空气几乎能够点燃,野草枯黄散乱,不成规章。 荒始一睁眼,就是这番破败场景。 他并非一人在此,起码十数人落在周围,皆扶额冥思,熟悉眼下场景。 众人却难与道真修者身份搭上边,在场多为破烂衣衫,勉强遮体,男女亦然,素色简朴,更是没有花纹。 说他们是乞丐,恐怕都不为过。 按理说凡是通幽之辈,道气拟化衣袍不是简单至极? 修者自然不是愚蠢之辈,在刹那间就察觉道气限制,法力不出,纵然身具隐藏秘术,也只能稍稍调动。 可面对这诡异之地,如何会浪费在衣着之上。 荒也察觉到天地诡异,道法被无限压制,就如同水中鱼掉落在陆地,寸步难行。 修道自然是追逐大道,包容万物,他们的修为只是暂时封印,倒并非失去,故而众人没有惊慌。 有些聪慧者更是暗中尝试,符箓、法宝、道文等外力,一一使出,却依旧毫无作用。 就在此刻,忽然一位身着虎皮衣,高约两米,看起来雄壮无比的汉子走出来,高声出言,吸引无数目光。 “各位道友,吾乃荒坛刑袁,对巫地略知一二。 此地乃上古时期我巫族大能建造考验之所,共分八方,各有乾坤,经历考验者道、法、身俱增,神妙无比。 如今道源落在此处,无影无踪,想必得需通过考验,方有机会搏得。” 刑袁声若惊雷,言语中更是交代了此地来历,语气更是自豪,至于有无隐瞒就另说。 “是刑袁,荒坛少有的高手,竟然不巧碰到他了。” “这巫地本就是荒坛开启,恐怕另有玄机,他如此坦言不得不防。” 邢袁也是赫赫有名,在荒坛的地位就如同少阳六子或月殿司非那般。只不过巫族不以这般命名,通常越是强大的巫,越是返祖之象,故而赐姓,而邢是巫中大姓之一,其实力可见一斑。 随着邢袁言谈,周围也围成一圈,三三两两低声言语,却也不畏惧他。 也是,虽然道服不再,可此处鱼龙混杂,约有二十多人,恐怕集合了四仙门与杂派,谁也不服谁。 “而此地封印道法,却不吝肉身,当乃破局之道。”说着,脚底一震,竟然踩出深坑,尘土飞扬。 若是在外界自然不算什么,可现在道法尽失,巫族那变态的肉身力量代表之意,不言而喻。 刚刚细语之人多有退缩,可也有一些人无动于衷,似乎早有所料,荒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单论肉体之炼,顶尖妖族未必会弱于强大的巫,或许只有幽族比较吃亏。像赤螭、赤应那般龙族,更是天地造化,就算失去法力也能撼山覆海。 而他的大日金乌体,可不单单是金乌诀法力倍增,就连身躯也得到极大的强化,如太阳之火凝聚的肉体,比磐石亦不遑多让。 这场上妖魔者众,少说也有几个体质出众,故而不假辞色。 更重要的是,道气法术的封印,是有一定限度的。 起码金蝉秘法,就隐隐有躁动之感。若是强行催动,纵然面对巫族精英,也能保命。只是这天地朦朦,大道异常,恐怕代价不小。 可既然有破绽,那就有破釜沉舟的机会。修真法术万千,很难说有些人是否会在关键时刻爆发,突破限制。 “纵使肉身留有余力,又如何破局?” 一声雅言出,竟是一位女子,其身上绫罗锦缎,颇显华丽,虽没有往日那般光彩夺目,依旧气质不凡。 倒是她身旁几位女道,衣着破烂,颇有嫉妒,不过很快便若有所思,发现端倪。 能进入此地的,都是不凡之辈,岂会因凡俗杂念困惑。这衣衫不同,似乎大有玄机,既然众人皆为素衣,为何这两人例外? 女子身份亦被认出,月殿一名真我弟子,没有九司非那么出名,道法却也不浅。 “看来各位已然发现不妥!”随后走出的,是一个长袍文衫,儒雅气息的中年人,面目漆黑,幽族。 左右端详,二十余人中,只有他们三个是异类,不同寻常,其余人皆为素衣。 莫非是巫地重体,故而三人锻体出众,方有特例?有些人私下低语。 荒却摇头,若真是以体质为限,他未必会弱于巫族。更何况三人中有一个幽族,又怎么可能是超脱众人呢。 其他人也很快想到此点,毕竟幽族灵识强大不假,身体却出了名的一般,那又是何缘由呢? 正在思虑间,四周开始发生变化。 明明是白日,天空变得阴暗朦胧起来,周围泛起稀薄雾气,诡异的是,这雾气吸入后没有让干燥有丝毫缓解,反而愈发口渴,纵然以修者的定力,也颇有些难耐。 “水,哪里有水。” 最先感到不适的是一名混在队伍边缘的家伙,样貌倒是俊秀无比,此刻却大口呼气,更是双目血红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不堪。 “水,水……” 刚有人想要上去查看他的状况,却见他疯了似地抓向自己的臂膀,轻轻一拉,连皮带肉地撕裂下一长条,血肉模糊。 可他仿若不觉,更是用身上的破布包裹着自己的肉,头颅狠狠地扎了下去,顿时传来一阵啃食之音。 那肉靡与利齿的碰撞,更有“咕噜咕噜”地香甜感,再抹下破布,哪还有什么清秀少年,已然变成一只牙尖嘴利,沾满鲜血的丑陋鱼头。 竟然露出本体?鲤鱼精。 怪不得忍受不住这般燥热,可看着他吞噬自身血肉,无意识地低喃,犹如一只未开化的野兽,众人心中惊讶不已。 这雾气有问题! 荒瞬间便闭口鼻,可失去道法的他无法内息,恐怕坚持不久。 “水,我要水……” “刺啦!” “啊!” 那鱼精饥渴下,抓向身边之人,纵然已有防备,却想不到对方根本没有接触,只是凭空一抓,就将那女子撕裂开来。 一位丰腴艳丽的女子,此刻从咽喉到腹部,仿若被利刃切开,器官被捣的稀碎,肠子更是流了一地,鲜血像是泉眼一样喷涌。 前一刻还警戒的目光,在一声急促呼喊后,便只留下无尽恐惧,以及残破身躯。 鲜血洒在荒的脸上,世界变得鲜红。 就在此刻,一袭身影猛地突起,重拳狠狠砸在鱼精头上,正是身着兽皮的邢袁。 能够开山裂石的一击,却不能动摇对方分毫,甚至没有理会他的攻击,屈身上前,趴在那女子分裂的尸体上,头颅钻入血肉中,大肆啃食。 寂静无声的荒地,只剩下恐怖的撕咬以及吞咽之音。 “走,快走!离开这里。” 邢袁几乎毫不犹豫,不再妄想制服这看起来不强的鱼精。 作为唯一与之交手的人物,且是巫族精英,他甚至显得慌乱起来。 雾气在逐渐增加,可视之界不过数十米,干燥之感愈发浓重,他们这些往日里养尊处优的修者,此刻就如同遭灾的难民,在干燥的荒野中漫无目的的逃窜。 荒没有多说,只是随众跟着邢袁。 此人身为巫族,又身着兽皮,必定是破局关键。而且荒隐约感觉对方有未尽之言。 四周灰蒙,充斥着压抑的气氛,血腥地味道伴随干裂空气,令人作呕。 身在人流最后的荒,朝后方望去,已然没有那鱼精食人的画面,一切都隐藏在诡异的雾气中,黑暗涌动。 这番场景,纵然修者都感到压抑无比。但荒却熟悉至极,额头隐约浮现的金蝉,已然提示他遭遇了什么。 回想起横亘在巫地上方的阴城,他内心不由沉重起来,该来的始终会来,终究避不开。 就在此刻,荒似乎心中一悸,鬼使神差地抬起头,向远方望去。 本来浓密灰蒙的雾,刹那间薄了许多,依稀能够看到远方一座巍峨的城墙,似乎有一对男女在望着他们。 欢歌笑语,开怀远眺,其姿态与仓皇逃窜的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甚至有一种极为不协调的荒谬感。 再一瞬间,眼前灰雾依然,似乎之前景象是幻觉一般。 荒来不及细想,队列前方便传来欣喜之音,隐约间听到路旁传来歌谣。 “逐新一年,余身焕然一新。迷惘依旧,还缺些什么呢?” 声音渐渐飘渺,隐于市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零一章 源(二) 一路走来,迷雾渐消。 前方恍惚间出现一个村庄,外圈倒着残破石碑,受风吹雨打已颇显模糊,周围更是杂草丛生,只能模糊地看出刻着一个“牧”字。 荒凉而冷清的村口,一位瞎眼老人背坐在石台上,倚靠枯树,一动不动。 从外界来到此地的修者,皆颇有心机,眼见这诡异一幕,却不愿出头打破僵局。 朦胧迷雾看起来灰蒙蒙一片,似乎天象之变,可细心之人早已察觉,除了之前出事的两位,队伍又少一人。 明明见到那番场景,心中警惕大增,却依旧失踪一人。须知此地皆是通幽之上的人物,在外界哪个不是千锤百炼的修者,刚入内便损失如此惨重,秘境危险可见一般。 荒挪步间,脑中却飞速思考着眼前形势。 断魂山此行,首要自然是道蕴,巫地有着对金蝉修行或命运牵扯极大的劫数,避不开故而应劫。 若他所料不差,此番或许能够摸到金乌王所寻之人的消息。 其二便是玉玲珑所托付之事,她言明魂玉可遇不可求,尽力而为,需一定机缘,故而分散寻找。若能寻到,之前琐事一笔勾销。 目前来看,这迷雾虽然浓厚,偶然出现的村庄也颇显诡异,却暂时没有超脱他的预计,不妨深入探究一番,或许还能寻得道源的蛛丝马迹。 抛却被封印的修为,这些人最大不同点便是衣着差异。多数是朴素甚至有些破烂,只有三人衣着华丽,各有特色。 兽皮邢袁,锦缎灵珂,文士浊海,通过前方修者交谈,他已大致知晓三人身份,几乎没有任何相似,可他隐约觉得其中必定有什么奥秘。 一队人停在村口,终于有人忍不住,率先出头。 “老伯,我们迷路至此,看周围大雾弥漫,村中却不受影响,您可知道缘由?” 问话之人看起来性子比较急躁,却也不是傻子,若是在外界遇到这等凡人恐怕先抓起来,随意拷问,可此地诡异,不由小心起来。 但对方却没有丝毫理会,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连头都不回。 “老伯……” 眼见对方不回应,他还想再问,邢袁却拉住他,绕至树旁,不由膛目结舌,随后面色阴沉起来。 后方众人便同样绕过,只见一具干尸横立在场,胸腹中空空如也,只剩薄薄的一层皮衣,在风中飘晃。 “看来村子也颇有古怪,大家须得小心。”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邢袁便让开了路。 众人互相看了看,还是踏上这条小道,毕竟暂时不清楚情形,继续走下去或许才有生路。 也有几人不愿意离开,觉得灰雾停止扩散,而村内又形势不明,最好的办法便是停在此处,或许能躲过一劫。 于是本就不多的队伍,再次留下几人,而被荒重点关照的三人,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走下去。 那邢袁落在最后,与留下之人交代几句,看似劝解,实则在那枯骨身前一顿。 几乎刹那之间,若非荒时刻注意,又有金蝉目稍有抗性,否则还真无法发现对方的小动作。 很快邢袁便回到队列之首,继续前行,权当无事发生。 一行人很快进入村子,逐渐有了人烟,不,或许不该是人。 叫卖的小贩、推车的老汉、零星有百姓穿行,他们面目呆滞,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机械地在街道上游荡。 见了邢袁等陌生人,也只是抬头一瞥,眼神漠然冰冷,没有丝毫感情,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一位修者上前踢开挡路的行人,纵然没了道法,也是妖族肉身,这些孱弱至极的村民哪能抵挡,瞬间便跌在数米外,脖子扭曲,眼看不活了。 “虚煌子!你!” 一声轻斥,有人叫破他的名号,出列者是一位面色阴沉,双目血红的男性,颇显不耐。 “这般畏畏缩缩,有甚担心的,莫非道法被封,便真成了凡人? 很明显此地是结界法阵,须得速速破局,越是小心,越是耽误。说不定那雾气还会掩盖村庄。” 说完,便上前抓住一个白发老者,生生提起来,冷声问道:“快说,这村子出了什么问题!” 一个身高七尺的壮汉,面对这些营养不良的村民,简直如狼入羊群。 直到此刻,那些麻木的村民才显得生动起来,有些面露惊恐,有些战栗畏惧,总之都躲开了逞凶显威的虚煌子。 只有被扼住脖子的老者拼命挣扎,涕泗横流,眼中充满哀求。 “住手!” 几乎是同时,荒出声瞬间竟然发现浊海同样站出呵斥,两人对视一番,荒率先开口:“既然知晓此地诡异,还如此鲁莽,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又如何,能破局不成?” 虚煌子狰狞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也好比跟着这群废物强!” 说着,手上力气增大,那老者干枯双手紧紧扒着,却无可奈何。 周围众人也无动于衷,虚煌子此举看似莽撞,可他刚刚有意地瞥向三人,则暴露了他的目的。 他们进入此地一头雾水,只有三人与众不同,虽然邢袁说是上古期间考验巫族的圣地,却再没有透露更多东西。 若是继续跟着他们走,说不定被卖了也不知道,倒不如蛮力打破僵局,逼着他们做出决定。 以之前邢袁的动作来看,是不愿意有波折的,他似乎想进入村子寻找什么,那么拿这些村民要挟,破坏对方企图,就能逼出邢袁的底牌。 或许会有些风险,可修真者习惯把控一切,未知地瞎闯才是最致命的,故而虚煌子这炽烈手段,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弹,甚至有些人还暗中支持。 荒却不然,他自然明晓此中试探。但看着这些衣衫褴褛,呆滞恐惧的村民,皆为人族,不能熟视无睹。 修者与天地相争,大道无悔,若手段不够身死道消便是命数。可这般普通人,不该是大妖口中食粮,起码不该如此这般死在他的眼前。 或许他们不过是法阵虚幻,亦或是道殁衍化,手段高超到金蝉都无法识别。可既然分辨不出,随心而为如何。 眼见两人争锋相对,谁都不退让分毫。 浊海无奈一叹,看了看邢袁与灵珂,终于开口:“我知晓你们的疑惑,杀这些凡人无济于事,反而会坏事。 既如此我便和盘托出,也不隐瞒什么了。” 此话一出,另外两人脸色阴晴变幻,最后却也淡然,默许了浊海的行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零二章 源(三) “我在进入此地瞬间,神魂内便填来奇异道文,也并无具体之说明,更多是模糊的虚念。直至落地,这番念头化作锦衣,环伺周身。” 浊海一副冥思状,语气同样疑惑。 “最先见到村口那老人,我心中不由地升起悲鸣之情,好似他是至亲好友,却惨死此地。 初来我还能克制这番情绪,待入村内就愈发强烈,甚至识海泛起一股纯粹意识,即帮他们度过难关。” 他随即指了指被虚煌子踢开,已然断气的人:“此人被杀瞬间,我觉得就像是自己被剜走一块肉,特别是那玄妙念头的气场损失,也就是这道服被削弱。” 浊海撩起他的衣襟,布满纹理的长袍一角,就像是褪色一般暗淡不少,让人信服。 虚煌子不耐烦道:“说这些又有何用,我们自然也不是懵懂小儿,破解之道在何处。” 虽然其看似爆烈,捉着村民的手却不由地松了松,看来心中已然有些猜测。 “你们有无发现,那恐怖迷雾被隔绝在村外,我们进到此地再无忧扰。可既然是巫地考验,此地能坚持多久?又缘何引发这般变化? 而我身披文袍,既然独特,或许便是考验给予的提示,护佑这村庄以及村民。” 浊海这番言论,顿时引得众人私语,或低头沉思。 从其言行来看,确实有理有据。关键是面对虚煌子的暴躁行为,以他们的角度来看,若没有这古怪的念头,浊海不会主动阻拦,无任何利益可言,而身为异类关注度颇高,更该谨言慎行。 可若是尽信,就显得愚昧了。 须知这些言语空口无凭,那所谓念头、道服不过是其一家之言,而他的感受也可能是一种误导,或许是另外的因素影响,例如周围人群的怨念、畏惧,甚至是感情。若错判了形势,将极其致命。 再进一步,这看似无错的言论。谁知浊海有无隐瞒,或许是他另有任务,而引导众人护佑不过是手段。从另外两人刚才的脸色变化即可看出,必定有所玄机,为何只有他一人敢言? 虽然浊海看似忠厚,可幽族那漆黑面目,可看不出他们的真心。 “知晓你们仍有疑惑,可我句句属实,这考验不同寻常,这村庄守护的预兆必定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还得众人同心协力方可。”浊海真诚无比,倒让一些人有所松动。 虽然明白他首先是顾虑这群人胡作非为,把自身连累。可之前迷雾中的诡异却历历在目,可谓前车之鉴,若真失去这村庄,恐怕会再次陷入危机。 就在此刻,邢袁犹豫刹那,还是站了出来,顿时周围声音弱了下来。 “浊海道友所言非虚,那念头化作道服,也是我遭遇的情形。之前我还颇有疑惑,如今听他如此叙说,也明白那股强烈冲动为何。 若我所料不差,我的能力便是识别和攻击那些怪异之物。便如鱼精那般,出手乃心中直念。 而入村之后,心中便再无这番危机,也说明村民并无异常。” 这从反面印证的无害,倒佐证了浊海的言论,若他两没什么失去道法还能使用的秘术传音,那恐怕护佑村庄便是所谓的指示。 最后目光所及,便是月殿灵珂。 说来奇特,修习月尘诀的女子,自然而然地有种出尘脱俗的仙女滋味,很容易辨识。 纵然场间数女,她的风采也颇为出众。 迟疑一番,灵珂终于开口:“神魂念头确实如此,但我与另外两位颇有不同,我还未察觉自身的任务,也没有他们的心血来潮,故而不敢胡乱断言。” 此话一出,顿时寂静,甚至浊海与邢袁也有点疑虑。 她真不知,还是所背负使命与众人不一致,故而不敢说出。毕竟那念头所化有两人证实,她最后道出显得无关紧要了。 知晓引得众人不满,灵珂随即补充:“我虽然不晓得自身能力,但村民之死也略微有些心慌,说明此举确实不妥。 另有一点,我略通阵法,这等考验像是上古传下的一类特异法阵,即怨阵!” 前面还有几分不确定,最终却已是九分把握。 在场有阵法高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可信度极高。 “怨阵乃是念阵的一种,据传乃上古昆山一脉所传,后卷入幽冥之地,三位金仙陨落,化为赤血川河,至今仍是极西一处凶地,无人可探。” 当说起此事,纵然不知晓阵法的修者,也回想起来。 实在是太惨烈了,这昆山本是一处修行圣地,据说有教无类气运蒸腾。结果遭遇灾劫,万载基业一夜覆灭,鼎鼎大名的金仙尸骨无存。 他们道陨后因为神识残留太过强大,更有护派大阵的至宝吸纳,最终与幽冥相连,聚集为无上凶地。 “怨阵乃执念所留,破阵之法在于解除执念。其特性便是会有念头影响入阵者的神魂,给予所谓的‘指引‘。 若道行不够,只能循规蹈矩解除执念。道行高超,自然可以轻易看出漏洞,或是强力破除。” 毕竟所谓阵法,也是勾引天地大道的用法。天地自然无强弱,可源头起因还是有强弱之分的。 例如削弱道法,他们这些通幽、真我境毫无反抗之力,可若是仙人来此,甚至地仙天仙,怎么可能完全隔绝道法。 若确定困扰的环境,倒是少了几分慌乱。 怨阵急需的是找寻执念,破解执念,这样看来,护佑村庄或许是关键一点,起码指定之人皆有感应,不是坏事。 虚煌子也松开了手,放开那无辜村民,他的目的已然达到,逼得三位独特之人都出面澄清,自然不会真的做那愚蠢之人。 其行为看似暴烈,效果却极好,本来还有所保留的三人,形势所逼给出解释。此时来看,必定是他从细节处发现端倪,才突然发难,此人不可小觑。 本以为冲突已然平息,没想到虚煌子又转向荒,玩味地说道:“浊海出头是他分内之事,你又是为何呢?月殿司非——白造!” 这话有些不怀好意了,本来被灵珂吸引走的注意,再次回到荒这里。没错,他现在代表的可是月殿九司非之一,声名在外。 且不知不觉中,才发现另一名月殿弟子在向他靠拢,灵珂却始终无动于衷。 看来两位月殿弟子同样认出了这位鼎鼎大名的师兄,区别在于,灵珂知晓了他实力大损,已然名不副实,而另一位消息就没这么灵通,还奢望着他能庇护同门。 “呵,你以为这般莽撞行事没有后果?好好看看周围!” 这一看,却发现周围村民已然逃尽,古旧的老井、破落的小车,一副衰败之感,缺乏了人气。 虚煌子刚要说故弄玄虚,却猛地发现,那井口石砖显得有些突兀,本来整齐的围砖丢失了部分,极不协调,可之前看去还好的很。 再一眨眼,竟然又消失了一些,就好似有什么法则,像是一块橡皮差,在抹去这个世界存在的痕迹。 “那里明明有一辆木车……” 话未说完,寂静中传来哗哗地流水声,本来完整的木桶竟然只剩一半,而这个过程毫无声息。 若是这消除抹在他们这些修者身上又如何?顿时场上众人心中一紧。 “快走!去寻那些村民。”邢袁率先出声,朝更深处走去。 虚煌子看了荒一眼,同样急速离开。 虽然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可其行为却流露了不少信息。看来这位道友之前认识白造,或许还有些什么恩怨。 道号虚煌,在少阳似乎没听过对方大名,要知道他为了完成老金乌的交代,可是寻遍少阳真我,或许真是个异类。 至于两位月殿弟子,他顾不来,此地凶险,能否自保都是问题,各安天命了。 当然,若能联合,也有好处,特别是那灵珂,身为怨阵关键人物,至今还没有透露其能力,不管是隐瞒还是真如她所说时机未到,都是香饽饽一个,从周围众人对她不满却时刻盯着其一举一动就能观察得出。 两人插肩而过,灵珂终于对这位师兄低声一语:“小心村落诡异,这怨阵不简单!”,随后便匆匆而行。 至于另一位月殿弟子,似乎也看出一些不妥,没有贴的太近,倒是省市。 望着身后无声无息间消失的世界,一股莫名寒意心中泛起。 这次可不只是巫地考验那么简单了,以他对劫运的敏锐感知,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混入进来。当时巫地上方的阴城盖压依然历历在目,若真是那些鬼东西,再结合怨阵,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人虽然没有他这般对劫难敏感,却也察觉到了异常,那邢袁绝对是知晓些什么的,作为巫地开启者,或许另有图谋,须得提防。 残破村庄,古井已然彻底消失,房屋却依旧。 一行人朝村内行去,却没有注意到,那队尾最后一人,行走略显颠簸。 风一吹,身子稍微挪动,竟然只剩薄薄一层。 脸上本来警惕的神色,却反差地浮起阴冷微笑,默默融入其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零三章 源(四) 渐渐地,整个队伍分成几块,进入时明显有阵法影响,即使同一批次也不会聚合在一起,故而相识之人极少。 最为瞩目的自然是三位“天命之子”,这样称呼也没问题,毕竟能在数十人中被垂青,无论背负的是什么,总是多些机会的。 荒自然而然地向那位灵珂靠拢,另外有一名月殿女弟子,名为离浣。同门之谊或许在平时算不得什么,可在这样的场景下绝对是天然的联盟。 如此看来,四仙宫的实力依然最为强劲,最少也是有三名弟子在列,巫族的荒坛更是翘楚,邢袁身边已有四人之之众。 众人越来越深入,这村庄愈发萧瑟,门户尽闭,土墙破败,风沙席卷而来,就像是踏入西北荒漠一般。 本来就零落的人群,被刚刚那么一搞,连影子都找不到。似乎躲在屋内,不愿意面对这群恶霸。 “进屋询问一番?”一位修者看向领头的的邢袁,询问他们的意思,“这样漫无目的也不是办法。” 这次浊海倒是没有反对,一番冥思,不做话语。 邢袁又转向灵珂,还未曾询问,却有一人呵道:“真是一群怂包,指望你们怕是死路一条。” 赤发红瞳,有三根长辫,虬髯大汉,生得威武雄壮,倒不似修真者那般飘渺出尘。可这正说明其血脉不凡,体格超然。 说完便一脚踏开木门,本就垂危的木板轰然倒塌,溅起无数尘土,连一旁的土墙都矮了一截。 整个院落不是很大,约有数百方。视线入内,瞬间阴暗下来,就好似被巨槐遮掩一般。 院内更为破败,到处是枯黄落叶和破旧器具,许是荒废许久,只有主道上残留脚印,才揭示着有人行过。 望着不过数丈距离的主屋,刚刚还胆气十足的家伙皱了皱眉头。三根长辫忽然撑开,分别钻出三条巴掌大小的赤红异虫,其身躯无甲壳,能够清晰地看到内里蠕动的脏器与血脉,头部更是拥有密密麻麻地口器,缠绕在一起。 “赤青毒蛭!没想到他有这般异兽。”灵珂惊讶出言,身体更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众人皆见识非凡,很快便识得此物。 此虫乃南疆沼地独有,据说由血蛊互相啃噬,最后在血月之下,蜕变而成。其身剧毒无比,常人沾之血肉化糜,内中精血更是能污秽道法,蚀骨之附,非真我境界难以抵御。 怪不得其人如此嚣张,在这等道法被限制的界域,赤青毒蛭是难得的大杀器。而且他从虚煌子身旁走出,看来两人志同道合,皆对所谓的天命三人不甚满意,想要主导此次探索方向。 “嘎嘎!” 毒蛭发出奇异叫声,其中一条沿着大汉手臂,落在树叶之上,口器不断地伸缩,却无动于衷。 看来这毒虫灵性颇高,似乎也察觉到了此地危险,不敢乱动。 大汉眼看不行,迫不得已划破手指,放置在毒虫口器之上。刹那间,本来巴掌大小的虫子,像是一块吸了水的海绵,猛地膨胀开来,缠绕在他的手上。 殷红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在蛊虫体内流转,最后汇入核心,其气息愈发狂躁。 这时大汉又朝着主屋扔了一块玉石,“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了。 那毒蛭像是不要命似地冲向屋内,再不顾什么危机。 与此同时,在开门瞬间,一股难闻的气息飘了出来,就好像什么物质被腐朽了许久,那恶臭呛得刺鼻。 整个院落更加阴森,明明是白日,几乎看不清数丈外的人,只能凭借愈加沉重的呼吸声,来判断稍远的道友。 荒的目光在开门瞬间就被吸引到屋中,他没有贸然踏入院落,是因为隐约间感觉到此地极其危险。 可就在毒蛭冲入瞬间,眼前场景恍然一变。 整个屋子扭曲活了过来,所谓的墙壁由数不清地黑虫构成,他们互相啃食留下的尸体铺成土堆;那些落叶与木头,是一根根白色细发编织,上面还残留着数不清的肉屑。 屋内黑漆漆一片,忽地涌出无边血水,席卷而来。 而神色慌张站在门外的大汉,不知何时已然踏入,想回头逃跑,惊恐至极。大门上的黑虫像是闭合的巨口,逐渐缩小,他伸出手想要求救,不断张嘴叫喊着什么,却始终听不到声音。 黑虫掩盖,那小小的洞中只剩半只手臂,不断抓挠着,想要抓到什么。 “咔!” 不停乱动的人一阵哆嗦,忽然停止挣扎,好似被什么东西彻底拉了回去,手掌齐根而断,跌落在黄土之上,连血液都不曾溅出。 这惊悚的场景让荒头皮发麻,一股寒气直袭脑门,眼睛更是剧痛无比。 他右手不得已抱住头部,才发觉眼角发烫,隐隐有鲜血渗出,再一睁眼,一片平静,哪有什么血海黑虫。 大汉虽然莽撞,却依然站在院落门外,靠毒蛭探路,只是始终背对众人。而其余人屏息凝神,等待结果。 “跑,快跑!” 荒依然捂着眼睛没有放手,小声朝灵珂与离浣说到,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离浣自然没问题,毕竟白造这个九司非的名号,纵然在九人中处于下游,却也是一般弟子仰望的存在。 灵珂却产生了犹豫,正如荒所想,她是知晓白造师兄状态的,听闻对方伤势未愈,实力大损,那么在这种情境下又能发挥出多少作用。 但荒却不再理会,立马转身向前方行去,行色匆匆,惹得众人瞩目。 “怎么,月殿司非竟是如此胆怯之人,还是说这位灵珂阁下另有图谋?” 这话说得险恶,更有分化之嫌。 可灵珂内心清楚,并非是她依靠执念提前有所感应,确是荒突然之行,自己也颇有些莫名其妙。 荒却不做理会,在走到侧面之时,眼角窥视到荒废院落,以及站在门外的大汉,瘦弱了许多,看起来变薄了一般。更有一股无形的阴冷目光,似乎在何处窥伺自己。 邢袁与浊海两拨人未作阻拦,却也没有跟随,似乎想要观察下情况,毕竟虚煌子一伙人看起来有备而来,眼前这小院也没有动静。 灵珂犹豫一番,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一队人首次分开,渐渐远离大部队。 其实现在的情形,桎梏颇多,否则这么些修真者,也不会团结在一起,平时都是法力不俗的人物,谁又愿意屈居人下,从虚煌子与大汉的行动便可窥出一二。 “白师兄,你法力恢复了吗?” 行至远处,灵珂忽然停下脚步,凉风萧瑟,破败无常。她跟过来倒不是因为同门信任,而是荒捂着眼睛,明显动用了秘法,而且语气急切,行动丝毫不犹豫。 明明一位师姐透露,白造师兄在阴阳城功法尽失,故而此时发问,也是质疑。若他只是想要依托自己执念所化身份,那可由不得对方,纵然是司非也不行。 前行的荒也停下脚步,整个人都有些轻飘,却没有立刻回答问题,他似乎感觉自己漏掉什么关键的东西,可又说不上来。 “若是师兄发现什么,还请如实道来,或者您有何顾虑,也一并言说,此地皆为我月殿门下,自当精诚一致。”离浣也温言而出,她自然也发现不妥。 荒点了点头,转身过来刚要说话,忽然顿住。 在离浣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人,个子很矮,身材瘦弱,由于视线问题,无法看清他的面貌,可确实是之前队伍中得一人。 “道友是……” 话刚出口,荒就停了下来,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弥漫在心间。 听到此话,离浣与灵珂忽然心中一凛。眼角微瞥,夕阳在后,身前拉着长长的影子,有一层薄薄的影子跟在他们之后。 脑中这才泛起隐约回忆,刚刚身后有脚步声以及人影,一路跟随,却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纵然道法不存,对于修者来说灵识依旧不弱。而灵珂更是心中大惊,她在众人面前其实有所隐瞒。 她确实不知自身的任务或目标为何,但有一项与常人不同,自身灵识似乎产生了些异变,能够查探到特殊的波动,感知能力更有针对性了。 可即使如此,她对于一路跟来的身影,心中甚至没有泛起一丝疑惑,习以为常,就该如此。 这对于修者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凝重似乎打破了某种禁忌的平衡,那躲在离浣背后的身影开始挪动,忽然迈步向前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零四章 源(五) 瞬息间,敏锐如荒,抢先拉住离浣,朝前一跃。 可身后残影速度更快,一只手已经搭在离浣肩上,狠狠抓住。 僵硬、干冷,如同枯木盘根,牢牢地限制住她。 这时,荒也窥得身后无声之怪的全貌。 如同一团浓雾,边缘不断扭曲,勉强能够看出是人形,面目像极了之前队伍最后一人,薄薄的,好似被剥夺了一部分身体。 还能嗅到一股烧焦的糊味,这气息流入体内瞬间,肺内便感到无限火辣,有无数蚂蚁在趴。 眼见情势危机,荒一拳打向那干枯的雾臂,“咔嚓”一声,树枝折断般的响声,荒拉着离浣迅速离开。 没走几步,那枯臂再次搭在离浣身上,这次是她右臂,更为勒紧,从缝隙间直接挤出血肉,鲜血直流。 离浣太过慌乱,竟然用另一只手捻法诀,妄图打断这来袭的怪物,刚一接触,却被扭曲的雾气缠住。 这也是此地最要命的限制,对于修者来说,他们能够纵横洪荒高人一等,就在于道法,平日里纵然遇到阴物鬼怪,不过外相恐怖,如何能动人心智。此刻失去最大依仗,瞬间就显露出凡俗修者的弱点,肉身灭则道陨。 当然,压制他们的是境界与阵法,并不可能真正将这些修炼有成者化凡,有超越阵法的道力时,自然迎刃而解,可明显他们不具备。 “救我!” 离浣慌忙朝灵珂望去,荒刚刚已然出手,却无功而返,面对此地诡异,也许只能寄托于这位仍有保留的锦衣同门。 也是,骤然失去道法,又面对这等无法理解的袭击,被选中的破阵者,或许有些办法。 可迎来的却是灵珂寂灭的沉默,这无声比雾臂还要致命,将离浣勒的无法呼吸。 “需要救她。 我出手干预,这怪异却始终不理会,依旧袭击离浣,必定有什么缘由。若是放任不管,对方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我。 面对这些鬼东西,逃避是没有用的,只有找出破解之道。” 荒没有谈什么同门之谊,在生死抉择前,只有生存的希望才是关键。 灵珂这才开口道:“不是我见死不救,而是我也只能隐约猜测,若将这怪物带过去,事情发展或许会超出掌控。 而且,机会只有一次。” 没有二话,荒手臂作刀,直直斩向那浓稠的烟雾,金黄皮肤似火焰,弥漫其臂。 “滋滋” 灰雾遭遇金焰,两者抗衡,暂时都无法奈何对方。 大日金乌体,乃金乌王利用梧桐涧帮其淬体,后参悟金乌诀所成,几乎让荒的肉身媲美纯正洪荒异种。 此身与金乌诀相辅相成,妙在能够加强少阳秘法道术,成倍地威力。 他更是拥有六翼轮回身,能够随意施展与隐藏,若他不使用,纵然仙人也无法窥破虚实,只能勉强看出其体质不凡。 来到此末法之地,无法使用道术,可大日金乌体的肉身之效,亦是不凡。 在交锋瞬间,荒也洞察到这怪物的弱点。烟雾稠密的很,被灼烧后却让他感到一丝熟悉,与村外的神秘雾气同出一源。 这烟雾似乎被限制了一些能力,受到约束,使得它们没有像村外那般恐怖。 勉强斩断连接,荒拖着受伤的离浣向前而行,灵珂已然开路,不再犹豫。 她嘴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具体内容,身周锦衣竟无风自起,其上纹络飘然跃起,一只只青鸟由图转实,环伺其身。 双手并拢,妙曼身姿随青鸟舞动,姿势略显怪异,却好似暗酝大道。便在这样的情况下,灵珂速度极快,朝着某一方向前行,荒拼命追赶才勉强不掉队。 与此同时,身后黑影再现,一道烟雾化作的链铐锁在离浣身上,她的手臂隐约间被一只枯黑手爪缠住,始终无法挣脱。 更可怕的是,随时间迁移,本来晶莹娇嫩的小臂,此刻已然乌黑溃烂,血肉雾化,浓密的诡异中不停滴落鲜血。纵然以修者的意志,也疼痛难忍。 携带她的荒,同样发现雾气更浓,甚至沿着其体表悄无声息地侵蚀自己,连金乌体都暗淡不少。 再这样下去,不仅救不了离浣,连自身都难保。 他没有去催促灵珂,对方这样的状态,必定是有所缘由,目前来说这雾怪袭击由他两来承受,更为妥当。 但形势恶化的太快,令人始料未及。 离浣本来炯炯有神的双目,变得漆黑,由双臂上得血痕弥漫而出的,是离奇而古怪符号,它们时刻变化,仿佛能勾引人内心最深刻的回忆。 恍惚间,荒甚至看到了安稳宁静的过往,以及熙部成婚之日片刻的欢愉。 就在此刻,离浣那秀美容颜生生扭转,朝向她背后的荒,本来称得上樱桃小嘴的嫩唇迅速开裂,青色皮肤下一条条干裂条纹纵横交错,整张脸像是拼接的瑕疵品一样,再看不出之前姣好面貌。 而透过那撕裂嘴唇看到的,是漆黑而幽深的浓雾,吞噬一切。 就在这时,短暂沉浸的他心间忽然响起一声久违而亲切的叫喊。 “荒!” 如拨云见日,那些沉思像是烟雾般迅速消散。 再看,已然踏入一道草率画下,歪歪扭扭的怪圈之内,中心立着一座年代久远的石像,上面长满石苔,连漆色都掉的干干净净,剩凹凸不平的石面。 灵珂此时站于石像之前,在那里手舞足蹈,做着奇怪的动作,身后青鸟飘然舞起,最后聚成长长拖尾,如孔雀开屏,随她缓缓拜倒在石像之前。 没有天崩地裂的声响,没有大发神威的道法,只剩古朴天地间,净化至简的沉静,以及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像。 可荒亲眼看着,手中已然被侵蚀的离浣,外表虽然依旧狰狞,却透露着一丝安详。 随后那融合诡雾、血肉、诅咒的躯体,无声无息间被擦拭的干净。收回手的荒,其掌上落着一根细发,是对方踏入此地的仅有证明。 离浣身死,那以她为媒介的雾怪,同样被这怪异的力量清除。外界本来变得漆黑阴霾的天空,也渐渐恢复清明,只是仍旧萧瑟、破败,看不到希望。 荒转身过来,眼中金蝉微光黯淡,神色如常。 他救不了别人,正如救不了自己,从踏入修真那一刻起,所有修士就该想到有这一刻。 “我知晓我的能力了!” 灵珂话音沙哑了些,却直透人心,充满着一种蛊惑的意味。 “这村落仍有保护他们的力量,而我能察觉甚至激活部分,使众人免受侵害。” 荒看着那古朴的石像,没有察觉丝毫的力量波动,纵使金蝉都看不出任何诡异,不由默然。 若灵珂是这方面的特长,那就不难解释之前她说自己始终未察觉。而这样的保护,在之前村中已经出现过,说明那时候已经有雾怪混入队伍,只是他们都没发现罢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这保护,是只针对村庄与村民吗?” “我们需要被认可!” 灵珂的答案几乎肯定了荒的疑惑,其实之前村民离开,这奇异的力量开始清除,他就有所猜测。 “那怪物还在这里,我通过神像可以感受到。而且护佑的力量在减弱,恐怕在某一刻就会溃散。” 此话一出,荒顿时凛然。既然灵珂强调,说明溃散的速度超乎寻常,并非是长久的年月,而是数时或数天。 到时候,不说这清除的力量。村庄若是变成另一片雾地,他们这些失去道法的修者,怕是连砧板上的鱼肉都不如。 在数秒前,一位月殿真我境就那么轻易的化作虚无,这还是在所谓神像护佑下的村庄,若失去依仗。诡异侵蚀就如同之前鲤鱼精妖化,让人瞬间暴毙。 可这所谓的神像可靠吗? 荒先是环绕神像走了一圈,发现在其方圆十丈内,画地为牢,像是被犁过的浅坑,周围荒草凄凄,乱世丛生,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只有一点,那石像的材料似乎和村口的石碑很像。 他正端详间,忽然身后巨响,回头一看,竟然是几位妖化的修者在拼命奔跑,大地都被震动。 首当其冲的是一头斑澜虎,其毛发金黄,头顶王字,此刻却浑身漆黑,血肉模糊。 另有一人身高数丈,古铜色肌肤如钢铁铸就,腿上却爬满黑色小虫,不停啃噬,血肉几乎已干,只剩白骨。 竟然是邢袁,那身兽袍破烂一半,已然失去部分光泽。 除他二人外,还有数人也各显神通,却狼狈至极,仿佛遭遇了什么可怕的祸端,逼得他们逃命自保。 当荒看到众人时,对方自然也看到这里的情况。 顿时眼中泛起惊喜,朝此地行来。 灵珂再次起舞,神像依旧未动,可这圈子刹那间拉近了距离,众人抬脚便跨越边界。 邢袁身上的黑虫、虎王身上的烂肉,各种怪异的诅咒一一剥离,化作烟雾飘散。 可就在此时,那斑澜虎猛地扑向荒,数丈长的妖族躯干,又是突发之势,让人防不胜防。 在失去道法的情况下,若是被这般开山裂石的虎爪击中,几乎难有活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零五章 源(六) 虎精下手出乎意料,更为致命的是其利爪之上暗光流转,竟然不知利用何等秘术短暂附着道法。 如此声势惊人的一击,却生生停在荒额前几寸,猛烈罡风让须发飘乱。 “虚煌子,你敢!” 灵珂宛若天音,一声厉呵随后而至,再配上她本就怪异的装饰,犹如神女降世。 虚煌子同样从妖化之身中恢复,再度变为一个气质阴沉的青年,此刻那双虎目牢牢盯向荒,一动不动。 两人此时的状态紧张至极,稍有不慎就是大打出手的局面。 忽然,虚煌子眉头一皱,喊道:“你乱我心境?” 虎躯一震,眼中神色逐渐恢复清明。 与此同时,荒眼中残月落下,冰冷地对视着虚煌子,丝毫不怵:“若是再向前一步,今日我必斩你。” 虚煌子仿若未听到威胁,冷冷道:“实力下降这么多,司非大人依旧气势十足啊!” 这么一说,本来想要阻拦的邢袁等人,暂时缓下身子。就连灵珂也顿了顿,虽说她已然知晓此事,可被人当众说出,便连那份遮掩都没了,那这位师兄还有何用处。 她只是犹豫片刻,便再次厉声道:“休得妖言惑众,就算白师兄有伤,实力下降。你平白袭击我月殿之人,又算什么?” “哼,无缘无故?你看看之前惨状。若非众人还有些手段,恐怕都已经被侵蚀的尸骨无存。 明明之前还毫无动静,在你们走后变故突生,而他又鬼鬼祟祟不敢明言,谁知道是否他搞得鬼。” 灵珂再看逃至此处的人数,竟然只有可怜的八人,几乎被腰斩一半,情形之凶险不言而喻。须知迷雾中也仅仅损失几人罢了,刚才那一阵子,就让这些经久争斗,道法与见识均不俗的修者折损如此多。 再结合之前荒的表现,顿时让灵珂庆幸不已,莫非他真有什么秘法能未卜先知。 荒却丝毫不意外,刚刚金蝉看破劫难,连自身都受了反噬,其根源太过厚重,这群人能活下来,说明福缘不浅,更是保命手段高超。 眼见气势逼人,虚煌子目中血红更盛,仿若食人恶鬼,随时都会发动袭击。而与其对峙的荒看起来就弱了许多,只是一声不吭。 与此同时,几名修者也发觉异常。 身上道力封禁竟然松动许多,能够施展一些法术,部分威力小的法宝都能动用。而界限正是这神像画下的潦草圈线。 怪不得虚煌子进入后第一时间袭击白造,他应该有秘法察觉到对方的虚弱,再加上之前那番遇袭,让他好不容易拉拢起来的小队烟消云散,心中怨恨。 “那你为何不动手?” 轻声反问,气势不坠,倒让虚煌子骑虎难下。 荒的修为确实大跌,甚至之前唬住对方的一击还是利用浮生凝月阙中影响心境的手法,不着痕迹。 此刻道法封禁松动,面对一位真我修士,没了少阳令的底蕴,陷入了真正的生死危机。 至于为何会形成僵持局面,只因他的幽影剑早已锁定虚煌子气海,由影而附,稍有动静便只攻不守,行两败俱伤之法,故而气势无双。 这名少阳宫的弟子虽然名声不显,道法技巧却极为高超,且心思诡诈,从他一路行事即可看出,不是易于之人,荒也没把握抵挡对方进攻。 可越是如此,越要有一往无前之势。面对凶残老虎,只要稍露破绽,就会被撕的尸骨无存。 “够了!虚煌子,你若再敢僭越,我就收回守护。” 灵珂坚定的态度顿时让众人色变,刚逃得生天,谁知离开失去庇护会不会陷入麻烦。 邢袁顿时站出身,呵斥道:“虚煌子道友,莫要过分,此地危险无比,须得我们同舟共济,自相残杀正是中了怨阵之意。” 浑身鲜血,半只手臂断掉的浊海也出身劝解:“之前白造道友也提前警告,是我们警惕不够,方才造成大祸,想要破阵还需同心协力方可。” 这话既是不满,也暗暗点出,白造仍有手段,若鱼死网破谁都讨不了好。 其实这也是众人忌惮之处,明明前一刻还无事发生。在荒走后,那大汉的赤青毒蛭也进入屋内,虽然警惕万分,到底没有发生异变。 而那大汉踏入院内,似乎还寻得珍惜宝物。 须知众人进入此地,最终原因都是道源降临,渴望一份机缘。仙人向往突破,凡俗渴求法宝,争一线天机罢了,纵然危机四伏也难抵诱惑,否则千辛万苦来到断魂山为何,守在阵外岂不安全许多? 于是一半人数便跟着进入,此间自然有些道法卓越之辈,各自手段尽出,却也探不出院内异常。 也是,这村庄明显受到庇护,就算遇到那奇异雾气,众人也有反应时间,何况此处。若真有异常,再逃离不迟。 可终究还是有人心思缜密,鼎鼎大名的月殿司非,竟然落荒而逃,灵珂也跟着离开,难免让人怀疑。 浊海便慢行几步,稍稍落后。谁想到还未进去,虚煌子与邢袁便破门而出,眼前祥和骤然变换,那木门土墙化作黑虫残尸,院内数不清的白发缠绕,最先进入的大汉,早已被啃成一具枯骨,只剩孤零零的眼珠挂在空荡荡的骨架中,向着门外招手。 于是众人仓皇逃窜,但诅咒如跗骨之疽,不仅仅侵害逃出之人,连浊海等靠近之人也尽数沾染,恐怖无比。 之后眼看无法对抗,要陷入绝地,却遇到灵珂施法,护佑众人,方才解脱。 其实荒最疑惑的,是虚煌子如何察觉他的虚弱,金蝉最是隐秘,之前院落前施展确实无人得知,否则对方不会坐以待毙。 而虚煌子逃入此地后才突然动手,也存着几分试探,否则断不可能停手,纵然浮生之法配幽影,也难抵一位真我修士的杀意。 若说有何不同,倒是众人恢复了些许道气。 道气,荒忽然有些明悟。 可就在这时,浊海忽然朝石像旁喊道:“谁,谁站在那里?” 凄清荒凉的石像旁,却空无一人,只有长风怒吼。 顿时所有人屏息凝神,戒备着朝那个方向看去,连虚煌子也后退几步,暂时搁下纠纷。 浊海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更何况众人始终铭记着他的另一层身份——怨阵解锁的关键,识别、辨认。 距离神像最近的灵珂,身上也泛起寒意,在她眼前,空无一人,只有残破的神像。 下一刻,浊海颇为残破的衣衫,其上泛起墨色,随后飘然跃起,灵活地落在石像旁,又好似瓢泼大雨,猛然滴落,随后众人便看到一个墨染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佝偻身躯,拄着拐杖,墨汁不断滴落如同泥浆怪物一般,却注视着他们,语出惊人。 “各位勇士可知,你们只剩三日寿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零六章 狐诡 飘忽不定的话语如冬日冷风,让在场众人惊讶不已,却没有引起太大轰动,唯一原因便是听不懂。 这怪人出声的话语,颇为厚重、阴沉,吐词也极其古怪。 但这都不是重点,须知修行入门便是通言达意,此乃必备之神通。也就是利用神意来理解对方意思,而非语言或其他,否则辽阔洪荒,单凭言语就能隔断许多交流与传承。 当然,修者更是精研道文,体悟天地,同一区域也有通俗语言,已成默契。 但刚刚那句话,无人可辨,根本无法依靠神意来感知对方意思,故而形成最尴尬的交流障碍。 众人却无落差,反而若有所思。对方话语古韵十足,可无论多么古老,只要表达形意,神通自可获知,既然他们听不懂,那就是话语暗含道蕴。 就像是道文一般,其中蕴含巨量信息与道法,但一般人都难以读出,甚至需要花费巨额的精力。 唯一神情有所变化的,就是道破怪人的浊海,竟然愣神片刻,最后才微微颤抖着说道:“他,他说我们活不过三日!” 这话就像火星溅在滚烫油锅,顿时让剩下修者暴怒。 “哼!这鬼东西或许才是控制灰雾的罪魁祸首,扰人心境,不如抓了他审问一番。”虚煌子对三位临时领袖的不满众所周知。 不过之前院内试探以惨败告终后,明显其余修士不再信任他。 “可询问一下缘由?”邢袁对着浊海说道。 浊海听后颇显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开始两者间的‘秘密’交谈。 随着两人言谈渐深,浊海本就损伤的文袍,其上图案缓缓消失,只剩下粗布麻衣,再无灵动可言。 付出如此代价,效果也是可喜的。 “他说自己是守护村庄的蛮灵,那些雾气化作的怪物是侵扰世界的元凶,所过之处万物枯寂。幸得先祖庇佑,村庄勉强能保留,也是抵御的最后屏障。 可这护佑却在不断减弱,导致雾怪可以趁机潜入,侵蚀某些人和房屋。被它们袭击后就会变成其领地,危险无比,切不可深入。” 怪不得之前荒院如此凶险,能够道:“不用犹豫了,危机已然降临,那蛮灵说得没错,我们须得提早前往神山,否则下一次避无可避。” 这话颇有些莫名其妙,唯有时刻注意他的荒,隐约猜到了答案。 “是留在村庄口的几人?” 见荒如此迅速地猜度,邢袁眼中流露出诧异,却也漠然点头。 “在最外围等待的三人,生命气息已经全部消失。” 虽然此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可夜晚降临一刻不到,之前留守之人皆为真我修士,陨落的速度超乎想象,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这反而使得众人坚定了信心。见意见统一,灵珂也不再犹豫,身上锦缎缓缓飘起,拖尾悠然浮动,朝四周绽放。 随即一只斑斓孔雀从衣衫徐徐展开,踏轻罗扶摇,其翅下绿意挥洒,那荒凉石路竟然生出一条林道,曲折通幽,延伸至天际。 林道光影虚幻,四周依旧是古朴石堆,给人梦幻之感。 施法的灵珂忽地身形不稳,荒急忙上前搀扶,锦绣之袍急速褪色,只余轻纱,苍白面色尽显憔悴,看来开辟此道付出不小。 “之后就仰仗各位道友了!我需要时间恢复。” 邢袁点头承诺,更是一马当先踏上林道,其余人也跟着进入,完全没有了之前对两人的怀疑与不满,甚至虚煌子对荒的怨恨也烟消云散。 “哼!” 荒冷哼一声,自然明白其余修者之前的纵容是为什么。即使危机四伏,也难以精诚合作,这下子势力重新平衡,有些人心中恐怕暗松一口气。 待众人都踏入林道,荒与灵珂才缓缓进入。 幽深林间静谧无声,没有鸟语虫鸣,也无花香,却也不像外面那般死寂,寒山古街,莫过于此。 可荒却微微侧身,向虚弱的灵珂警告道:“小心一些,这所谓的神山,恐怕早已被神灵抛弃,如今若还有显圣,只怕会是不详。” 灵珂顿时身心一紧,又靠近师兄几分,之前荒对院落的预警还历历在目。 “夜晚的袭击恐怕并不简单。” “邢袁说留下的三人已死,难道他撒谎?” 荒凝视着灵珂,意有所指:“他的标记应该没错,可先前失去道法的情况下,如何万全布置。那三人是在最后时刻身陨,亦或提前死了一人呢?” 灵珂顿时汗毛都立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向林道后方望去,黑漆漆一片,来路已然消失。 没有发现异常的她本想转身,可眼前似乎出现错觉,那草丛无风自动,摇晃了几根。 “你有听到什么响声吗?” 死一般的寂静,本就阴森的丛林似乎更暗淡。 右手虚扶却摸了个空,灵珂甚至没来得及转头,心脏就一绷,看来最糟糕的事发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零七章 狐诡(二) 偶尔几束光线从稀疏叶间穿过,却散发着灰蒙蒙地模糊,与本就飘忽的道路融为一体。 远方微弱灯光,指引前路。 灵珂没有乱动,她屏息凝神,探查着周围情形。 月尘诀有一鼎鼎大名的秘法寻月归,最是细腻灵敏,再配上这锦绣衣衫的加成,瞬间像是化身为森林,倾听整个自然。 依旧静的可怕,道路前方却始终有着生气,远方似乎弥漫着神圣气息,磅礴隽永。可此刻漆黑的林间冒出了几枚不自然的紫斑,渐渐地逼近她。 本来古井无波的心感受到忌惮,猛地退出自然视界。 只见草丛微微晃动,一双鲜艳、冒着紫色火焰的眼眸自黑暗中探出,随即苍白毛发浮现,失去光泽与生机的皮肤,最后才勉强看出是一只诡异的狐狸。 “飒飒” 在灵珂见到一只时,周围本来静到极致得草丛像是被狂风吹拂,一双双紫色眼眸像地狱中飘起的恶鬼,紧紧盯着她。 忽然,离她最近得那只猛然前跃,灵珂抬手一挡,神念中的法诀还未生效,就已然消散。 只剩下半截光秃秃地玉葱,以及漆黑一片。 “啊!” 一声尖叫,像是拉响了结幕的乐曲,无数紫白虫子般的家伙冲了上去,那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的赋予却成了鲜红弥漫。 恐怖尖叫未能持续多久,很快便成了低沉的“唔喃”;世界也逐渐褪色,甚至在鲜红中四分五裂。 “嘎嘣!” 本以为一切都戛然而止,却发现皎洁的月光再次穿过林道,洒在她的皮肤上,冰凉凉的。 “灵珂!灵珂!” 早已蜷缩成一团,双目血红的她,慌张地看着草丛,似乎怕什么诡异的东西钻出来。 摸了摸手,再摸了摸脸,依旧那么的完美,仿佛一切都是虚幻。 “师妹,你怎么了?” 荒看着这位忽然变得异常的女子,心中警惕大增。 他刚刚说完自己对邢袁话语漏洞的猜测,就发现灵珂不对劲,可又没有发现什么怪异袭击。 也就是思索的几息内,她整个人的气息急速衰弱,简直像是将死之人。 再这般流失下去,必死无疑。 但灵珂身为被选之人,又是月殿同盟,是荒目前最大的依仗。 不得已荒运用浮生凝月阙中的震慑之法,更是暗中夹杂了金蝉气息,方才在关键时机唤醒。 不,说是唤醒,也许有另一种说法,解脱。 对方遭遇了什么,才让一位心智坚定的真我修士,崩溃至此。 闭目调息,整整数十息后,灵珂才沙哑道:“要小心这林道的草丛,恐怕和村民的失踪有关。” 干涩声音像是刚从沙漠中逃生的旅客,还带着些许恐慌。 荒环顾一圈,隐约间,远方似乎有些动静。 他不再理会,慌忙扶着灵珂迅速朝前走去,几步不到,就看到之前的队友们,原来相隔不过数米罢了。 几人见灵珂愈发憔悴,以为是开辟林道所致,没多猜测。也有不怀好意者,盯着那褪色锦衣,蠢蠢欲动。 毕竟所谓的赋予,未必不能抢夺,众人需要的是一份脱离困境的力量,并不是弱女子与废物的组合。 凝重气氛自然都有所察觉,却依旧是默认,即使之前有所承诺。可若是速度够快,实力够强,既成事实便也无可奈何。 荒却宛若未知,继续扶着灵珂前行。倒不是对方真的虚弱到站不起来,而是密骨传音正讲诉着之前遭遇那一幕。 紫色浑浊的眼眸、苍白毛发、撕裂肉身的饥饿。若他不唤醒灵珂,对方的灵是否会沉沦于虚,彻底湮灭,大概率如此。 可为何只有她遭受这番袭击,其余众人包括自己都无事发生,也许与其身份有关。 那么这神山,想要赐予这位巫女,怎样的预兆呢? “光!” “有座庙。” 前方微弱而昏黄的光亮,宣告林道尽头。 有了之前的教训,再无人莽撞行事,纵然灵珂虚弱,依旧等她行至最前。 遥遥一看,一座不算多高的土丘,后方似乎依旧有延申向上的道路,四周却是灰蒙蒙的虚无,失去所有色泽,孤立地驻在那里,永恒不变。 明明是林道穿梭而来,抵达的却是孤悬之地,烛火在石灯中摇曳,荒凉而凄冷。 “信者莫入!” 浊海看着立在荒草中的石碑,念了出来。 灵珂闭目感知,随即点了点头,率先踏步而入。 荒自然小心谨慎,虽然心间隐隐对此庙有些怀疑,却也没查探到什么。 刚踏入几步,忽地电闪雷鸣,乌云密布。顷刻间大雨滂沱,天地间一片朦胧。 灵珂没有多说什么,迅速朝庙门赶去,踏入屋内。修者自然不怕普通雨水,寓意自知。 破败古庙最中央,一团黑影耸立,邢袁掏出一块夜光宝物,瞬间夜如白昼。 眼前摆放着几个残破的神像,歪歪扭扭,有些更是头和身子皆为残缺,堆在那祭台上,上面盖着厚厚灰尘。 “有些年份没人来了!我没看出古怪。” 邢袁细细地检查一番,下了一个结论。他称自己为甄别之人,自然有些信心。 于是十人分别坐下,各自划分一块区域,之前短暂的合作也烟消云散。 此刻暂离危机,才窥出惨烈之境地。 人人皆有伤,血肉腐蚀、断臂、残腿,纵然是荒与灵珂,也气息大减。 此地特点之一便是隔绝器物,普通品质的法器直接禁绝,故而才有人人朴素衣衫,再加道法流逝,难以衍化。 当然,对于炼器化为己身的道物,依旧留存,只是之前无催动其的道法,譬如剑丸这等法宝。 故而隔开一定距离,也是以防不测,毕竟修士手段非凡。 少阳令依旧无动静,荒面对这些真我修士,缺乏一些制衡的手段。之前虚煌子一言不合就动手,其实也算一种试探,若他稍微露出些怯弱,恐怕此刻渣都不剩。 若说能倚仗的,除了灵珂这位同门,就是他对于劫难的敏锐。在阴阳城落下后,这场考验就是一场生死检验,勾连幽冥的气息已然出现。 “对于寻找离奇失踪的源头,你们有特殊的感应吗?” 灵珂这话瞬间将大家的注意集中起来,有些人若有所思,有些人面容隐藏在黑暗中,却对此皆为缄默。 于是她便率先将之前林道之事讲了出来。 “若是我所料不差,这神庙正住着一群狐狸。”邢袁竟然掏出几根灰白毛发,看来是早有发现。 “那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有人瞬时惊道。 “这庙已经遗弃许久,毛发应该是比较久远的时候。”邢袁不急不躁,看来他早有考虑。 “会不会就是这些狐狸,抓走了村民,分而食之。”无法看清神态的浊海,也发出了自己的猜测。 周围几人沉思,倒也觉得有很大机率。 倒是虚煌子不耐烦地摇手,嗤笑道:“你们还真想解决什么源头?那迷雾强的可怕,非仙躯不可度。若这些鬼狐狸真能在庇佑下抓人,恐怕也不会弱。 纵然邢袁真我巅峰,又是锻体,能挨过几次侵蚀?更何况还有个仰仗女人的废物。不如寻觅些许宝贝,逃出此地。” 这话虽然泄气,却最是符合目前众人心思。他们在进入巫地前想过考验的险峻,门内师长也自然有所嘱托,保命法宝更是层出不穷。 可即使如此,道陨之人也太过离奇,根本发挥不出手段来。简直称不上考验,送死倒差不多。 修道一往无前是不错,可执念亦是大劫,皆为钟灵敏秀者,故而权衡得失。 “虚煌子说得不错,此刻我们是该谋求退路,而不要一味想着机缘。”浊海点了点头,颇为认同。 “只怕想走也走不了!” 荒拉下木窗,血红闪电恰好划过天际,面色殷红,手上湿漉漉的,随即冒起一团蒸气,竟然传出哀嚎憎怨,在空中消散。 “这雨有问题,充斥着怨气,纵然修者接触久了,也会被化干一身道气,阴煞失控。” 前路未知,后伏迷雾,漫天朦胧皆为鬼语,孤山独庙亦成牢笼。 他们都是久经修炼的道者,也感到一丝绝望和无奈,明明夜光照人,却觉四周无边漆黑。 “不能单独考虑身份、村民、雾怪、神山的事件,要把他们联系起来,这背后一定有着操纵它们的源头。 巫地开启或许有什么异常,我们遭遇怨阵也是不争的事实,只要想办法破解,也就有了生路,否则难以存活。” 荒扫视众人,略微在祭台下停了片刻,继续说道:“执念必定有其宣泄之道,毕竟此乃类似环境的存在,复刻之所或许就是当日之景。 若目的就是拯救村庄,最终解决祸端,那我们登上神山必定还有一场争斗。” 灵珂若有所思:“那么恢复道法,渐渐将我们引入神山,就有了解释。” 邢袁同样点了点头:“你们应该察觉到,随着我们前进,道法的束缚愈加无力,若以这个进度,登山之后或许就再无制约。” “等这一晚过后,出庙登山,我有预感会有终结。” “若明日大雨依旧?” 无言而出,可荒坚定的神态已经告诉对方答案。 不紧不慢的话语,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纵然他的修为已经大跌,可那淡然的自信,隐隐把控全场,不愧为月殿司非。 当然,这离不开之前院落的遭遇,以及灵珂的支持。 虚煌子冷哼一声,没有反对。若是有生路,他从不畏惧。 决心已下,自然不再婆妈,各自划出区域疗伤冥思。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稍许温暖的地方或许就是那堆破损神像,已然看不清面容或神态,体型倒不甚庞大威武,似乎不是巫族的先者。 邢袁靠着大门,镇守最危险的地方,倒是让人心安几分。 荒紧挨灵珂,闭目调息,抓紧恢复一些道气,聊胜于无。倒是灵珂慢慢抚着失色的锦缎,似乎陷入惆怅。 夜,越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零八章 狐诡(三) 清晨一缕曙光,越过木窗,洒在肌肤上,却没有一丝暖意,尽是冰凉。 在如此危机的环境下,众人本该警惕至极,时刻不能放松,竟然都昏昏睡去,直到天明方才醒来。 恢复意识瞬间,各自便警觉起来,环伺四周。 有人遇害,而且此人还至关重要。 破碎的残躯,已经消失的四肢,连头颅都丢失,若非脖子上黑气缭绕,那惹人厌烦的幽族气息弥漫,恐怕众人还得晚一些苏醒。 浊海,这位被选中之人,是三人中第一个遇难者。身上本来勾勒图画的衣衫也褪去色彩,化作普普通通的麻衣,再无神通。 “别动他!” 有人本想上前检测,探寻原因,在角落中的灵珂却虚弱又无比坚定的出声阻止。 “昨夜守护之术已然耗尽,却依旧没能阻其身死,恐怕他此刻便是灾祸之源。” 灵珂那锦绣衣衫已然消失,没有青鸟灵动,只剩布衣麻袍,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没有一丝血色,憔悴无比。 再细看浊海尸身,不仅仅幽气弥漫,隐约中似乎闪烁着淡紫色的光点,在透过那无头之躯,来窥视他们。 “这里不能留了!”荒察觉到空气中不详的酝酿,率先出声。 倒没遇到任何反对,毕竟所有人都对这诡异离奇的死亡感到害怕了,就连一向胆大包天的虚煌子,眼神中也闪过一丝不自然。 没有多余话语,众人小心翼翼地避开浊海的尸体,向庙外走去。 或许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天终于晴了,庙的右侧奇迹般地伸展出一条路,蜿蜒曲折,蹒跚而上,通往高处。 或许是昨夜太过昏暗,竟然没看到这么一条道路。 一行人踏出庙门,清晨雨后的空气却没有丝毫清爽,依旧是那般沉闷。 在关上庙门刹那,这座破烂的古庙再次恢复至昏暗之况。 透过那微小门缝,隐约间残破神像动了动,若是细看,似有血肉填充在石缝中,双目鲜红滴落,凄凉至极。更有微弱抽泣,低若鸟鸣,只是众人已走远。 几人行走没多久,便遭遇难题。 蜿蜒道路竟然划分成两条,其一自左,依旧蜿蜒崎岖,周围杂草丛生,黑暗弥漫;另一条则不同,变得笔直起来,却更为陡峭,像是天路般直通顶峰。 而在路的分叉处立有两枚石碑,写着古朴而苍凉的文字。此刻却已经没有能辨识它们的人。 众人首先看向的依然是仅存的两位,灵珂摇了摇头,闭目不答。倒是邢袁走上前去,分别取了些泥土,嗅了嗅。 “此路有血腥之息。”他指了指那条蜿蜒之道。 可还没等大家回应,便又指了指另外一条道:“这条路却有兽味!” 前刻还欣喜的面容,瞬时变得难看起来,互相之间审视。 很明显,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倾向也不同,可却不愿意表露出来。 “我们本就折损颇多,若再分离,稍遇危机怕是就要陨灭,倒不如选一条道,共同前进。”最后还是荒代表着灵珂,说出建议。 讨论终究静默下来,齐齐看向邢袁。 “血腥之息太过浓烈,这自然不是它真的弥漫至此,而是整个阵法区域所致,这条曲折道看似没有改变,却暗藏极大危机。 兽道虽然蛮荒质朴,却与城内雾怪不同。更重要的是这条道直通天路,耗时必定要短,纵使要拼命也会更接近源头。” 有几人明显生出犹豫之色,看来心中更认可另一条道。 “山路本就曲折,之前林道亦是如此,这直道看似便捷,却改变了默有的风格,在阵法中此乃大忌,死门之所在,不可不防。”其中一人便明显不同意。 荒没有心血来潮,便也没有利用金蝉秘法来感知劫数。虽然其法高超,却也是危险至极。 这一路行来,金蝉子早逝,无任何先行者指导,全靠他自己摸索,倒有点感触。 虽然能够利用金蝉感知劫难,但每次都会遭遇反噬,聚沙成塔,当次数多或者危机过大,就会厄运直临,避无可避。 这次巫地之灾,他已经连续多次使用金蝉避祸,特别是面对荒院更是目尽鲜红,这便是劫难之噬。 金蝉代表着什么,燃灯中的本源为何,他一清二楚。说自己是个移动的道劫都不为过,若打破当初金蝉子布置的平衡,就凭自己这凡俗修为,瞬间就会烟消云散。 或许还有一次余力,可必须得用到最为关键时刻,来定鼎乾坤,否则此地就是他的坟墓,更不用多想宝物、道源。 况且他心中有一定把握。 低头眯了眼依旧站在直道旁的邢袁,对方粗壮的身躯如铁塔般坚毅,没有丝毫动摇。 若浊海在的话,能辨识异文最好,便能分清道路所往。 但不要忘记,这是巫族的圣地,就算是考验门人,受到阴城侵染,有些本质终究不会变。作为荒坛赫赫有名的人物,或许从一开始就比被赐予身份的浊海更懂呢? 再深一处想,几人离开匆匆,未细想昨夜之事。邢袁本是最靠近庙门的人,若真有诡异入侵,首当其冲的便该是他,为何死的却是里面的浊海。 亦或者诡异并非来自门外? 正在思虑间,周遭空气却燥热起来,乃虚煌子与那名坚持走曲道之人动起了手,熟悉的少阳金乌重现天地。 真我境的人物催动法诀,便如流火之星自天外飞至,再配有阴煞之力,只见浓浓阴雾化开,人已至对方身旁,行踪莫测。 另一人既然存活至今,虽不是名门之徒,却也非等闲之辈。面对虚煌子的突袭受惊片刻,却立马自丹田气海浮现一古朴龟壳,其上道文铭刻,护佑周身。 虎拳虽猛,金乌亦烈,可龟壳明显是祭炼过的宝物,挡住虚煌子的大半攻势,只是躯体受到些许波及,喷了一股血出来。 可随后此人双目异变,如湖面波纹,紧盯那溅射出的血液。本来不规则的血水竟然扭动起来,像是一条蛇似的,伸出毒牙,直袭虚煌子前胸。 转瞬之间攻守易势,那血蛇弥漫的恶臭,明显蕴含致命毒液,纵然以真我道气,也未必能承受一击。 可虚煌子面无惧色,丝毫不退,反而加强道法,龟壳金光道文开始碎裂。 那人顿时露出不解以及愤怒的神情,可这也是他在世上留下的最后痕迹。 一抹光影快若疾风,势大力沉更是巧妙无双,生生捏碎龟壳将他的人头割下。 丢失目视的血蛇顿时失去灵性,随即一壮实拳头穿过血液狠狠砸在对方身子上,就像一堵墙被轰烂一个窟窿,金色焰火升腾,很快便化作虚无。 那至死还惊愕的头颅已经恢复原型,却滚下山坡,看不清到底为何种族。 邢袁手提一柄幽光闪烁的巨斧,其上勾勒着巫族处刑的断头之刃,再有散发热气的血滴,纵然不语也代表了他的态度。 “还有谁不同意吗?”虚煌子血红双目审视四周,阴沉地问道。 特别是转到荒身上时,还停留片刻。 可荒没有给虚煌子任何机会,不说他本就准备跟着邢袁,何况此刻形势比人强。 刚刚出手刹那,他就知晓此地对道法的压制几乎已经消失,赤裸裸的洪荒规则再次降临。既然之前已然被虚煌子道破虚实,幽影剑的威胁恐怕未必奏效,真我与通幽的差距大的惊人,足够对方冒险一试,何况还有邢袁在旁。 这干脆的杀戮果然震慑了心思不定之人,此时此刻就能看出四大仙宫的底蕴,单是邢袁与虚煌子,就敢与剩余所有人对峙,睥睨众修。 “既然无人反对,各位道友就走吧!”虚煌子舔了一口嘴角鲜血,神情疯狂,面向荒指了指前路。 荒看了眼身旁的灵珂,纵然压制已解,依旧萎靡无力。看来开辟道路以及昨夜袭击,对她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如今月殿两人,倒是成了最惨的势力。 什么承诺与信言,此刻都化为泡影。 荒想上去扶她,灵珂摇了摇头,虚手挡开,瞥了一眼虚煌子,便踏上直道。 此路确实没有太多弯曲,通向山巅。荒踩在松软土地,沙石间依稀能见到几根白毛。但山腰之上,似乎有一洞穴,隐隐有几双紫色目光在窥视路口。 很快便消散而去,似乎跑回洞中。 结合灵珂之前所述,他顿时明晓这条道路将要遭遇的危险。 不过他声音没有丝毫波动:“无异常,可以进来了!” 身后几人互相看了看,便也跟了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零九章 醉生梦死 灵珂脸色愈发苍白,更多了几分沉闷的冰冷,看来对余下几人是彻底失望了。 荒跟在她身后,时刻警惕着四周,却也没表现出格的动作。 这条道路十分笔直,虽略显陡峭,行程却极快,很快山雾稀薄,眼看就要到完,林间风沙飞扬,四枚符箭分别射向余下之人。其中必定存有佯攻,可谁也不敢保证对方会放过自己,故而各自全力防守。 荒面对袭击,几乎用出全力,可也仅仅阻碍片刻,便被刺破护罩。紧接着便是一柄巨斧于沙中凸显,狠狠劈下,万万没想到邢袁首选的目标竟然是他。 几乎来不及反应,宛若泰山压顶似的洪流就将虚弱的荒摧毁,地面被狠狠砸出一个大坑。 另外三人,灵珂胸前鲜红渗出,似乎同样受了伤,另一人勉强抵抗。唯有虚煌子趁势反击,一道赤红灼烧出现在高塔似的背部。 此刻的邢袁气息强的可怕,简直超出了寻常真我的界限,似乎那猎服为他带来了某种增幅,以一敌四不落下风。 看看脚下烟尘以及斧刃上的鲜血,邢袁刚要露出得逞的蔑笑,却生生止住。 赤红血液宛若岩浆,在其斧上流淌,一股若隐若无的燥热锁定他的位置。 随即而来是从天而降的一根黑漆漆的烧火棍,没有任何预兆,当头一棒。 邢袁抬手格挡,本来宛若天神的力气,竟然被生生压制,赐姓时给予的本命至宝邢斧竟然被那烧火棍打得蹦出了缺口。 更致命的是,这僵持的刹那间,身后赤火燃烧,仿佛熔炉般的利爪直袭腰间,来不及腾挪的邢袁只能运气生抗,被狠狠剜下一块肉。 那名仅有的外派生还者,知晓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同样祭出杀招,一枚宝珠从气海中飘出,像流光一般窜至邢袁心脏处,谋求一击毙命。 随即“轰”的一声,来袭三人皆被震开。 荒撞在灵树之上,握少阳令的手臂已被灼烧成金骨,虚火漂浮。口中却依旧填满火属灵肉,饮鸠止渴。 在少阳令上次与阴阳城诡异对垒过后,便一直悄无声息。遇到这等拼命场景,说不得要借用此物。勉强依靠灵肉大补,利用他大日金乌体的容器,来调动少阳令。 亏得他是老金乌钦点之人,更是受梧桐之阳淬炼,否则单单动用就会化作灰灰。可即使如此,这条手臂也基本废了。 而且之前躲闪邢袁袭击,金乌影运转极致,他本就受损的四骸已经痛到极致。 实在是邢袁蓄谋已久,看来他对巫地的了解足够多,甚至找出方法能够完美的利用这猎者的能力,才敢如此猖狂。 须知刚刚荒施展的实力,完全不弱于当初击杀太归子的手段,更有虚煌子与另一真我拼命,若还奈何不得他…… 已经染红的酒池,愈发香甜,那四位仙女似的人物,始终微笑地望着他们,这惨烈的厮杀像是戏剧。 “咕噜咕噜” 一颗狰狞带血的脑袋从酒池中钻出,双目若鹰隼勾视四方,顿时地上众人心凉了一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一十章 醉生梦死(二) “你不是白造!少阳宫的金乌诀,你到底是谁?”沙哑、低沉的质问,再配上邢袁染血面容,宛若地狱饿鬼。 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荒自然不可能再保留什么,但虚弱的他几乎没有回话的能力。 刚刚交手邢袁的巫灵之法彻底压制了金乌,亏得少阳令乃至宝隔绝了巫咒,否则已是死尸一具。 便如那最后一人,此刻挂在树上,浑身若骷髅,哪还有什么生息,虚煌子同样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如此强敌,简直荒生平仅见。 若是以他自身道法与之相拼,毫无胜算。不过,凄惨濒死的他没有丝毫慌乱,依然在啃食能够得着的灵肉。 “你似乎不怕,还是故作镇定?我从未听过少阳有你这等人物,竟然能混入月殿,还不受阴阳之斥获得真法。” 邢袁的身子逐渐从酒池中浮起,古铜色宛若精钢的皮肤充斥刀斧痕迹,岁月见证了他过往的实力。 “像今日这般凶险,我亦不曾遭遇。可惜,虚煌子最后才道破真相,不也存着几分独吞之思,他那言之凿凿的声讨听了真让人恶心。 还有浊海,明明就想利用身份和我私下结盟,谋得利益,最后遗言却义正言辞,真是可笑。 若你们真的能团结一致,说不定还能周旋一二,可惜,人心独私,万载不易。” 荒忽然停下吞咽,嘶哑道:“你从进入巫地后就知晓此怨阵的关隘,更是拿着巫族宝物强夺猎者身份,自以为翻云覆雨,想要独吞胜果,可惜……” 邢袁略显得意的神情一滞,面色变得严峻起来。他自然不是想要和对方啰嗦,只因少阳令给他极致的危险,刚刚又受了三方夹击,不得已利用琼浆恢复自身,靠言语拖住荒,以免对方见毫无希望便殊死一搏。 他本就习得巫族一项回天之术,现在又在这等环境下,简直是量身定做。况且他已探得荒的虚实,绝对不是真我境之人,只是靠着精妙功法与宝物,再加上时机把握才勉强存活。此刻出手对方再无机会。 可他刚要迈腿上岸,忽然一黏滑之物卷住他的大腿,竟然动弹不得。 细看之下,竟然是之前捧宝女子,艳丽娇颜芙蓉出水,身下似鱼尾龙鳞,缠在他的腿上。 与此同时,四周仙雾缭绕,丝竹悦耳,八音齐全,却存靡靡之觉,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感到燥热与口渴,更是浑身舒坦放松,生不起他心。 有八名披着丝纱女子,婀娜多姿宛若水蛇,于池边跳舞助兴,宛若人间仙境。调笑嬉闹之音隐隐约约,勾人心魄,仿佛在引诱着君王,来和她们捉迷藏,捉到她们就有心动的奖励。 邢袁此刻已是昏昏沉沉,酒不醉人人自醉,这般享受天堂,岂不是人间极乐? 但他不愧为巫族赐姓之人,很快便察觉不对,狠狠咬舌贯通道气,才发现原本即将探出酒池的身子,已经被那鱼女拉回一半,勉强只剩个头颅在外,口鼻中也尽是灵酿,甘甜中一丝淡淡血腥,越喝越渴,浑身麻痹。 他想要反抗,可堂堂巫族邢袁,动用全身力气却敌不过那柔弱鱼女缠绕。 那狐媚如花的女子吐气如兰,整个身子依偎在他胸前,与他耳鬓厮磨,温言软语,眼中深情更是浓烈到极致,就要急不可耐地在酒池下行那鱼水之欢。 想要挣扎,抵抗的意志却渐渐消散,耳朵都被仙酿倒灌,依稀听到池边荒冷冰冰地断言“命运不是那么好承受的,既有运道,便有灾劫!” 本来该是清澈无比的酒水,此刻邢袁脑袋潜下,却发现是黑暗浑浊的世界。 酒水清香越来越淡,血腥味愈发浓重,更有腐朽气息传来。 忽地几双紫色鬼目张开,照亮黑暗。 那坑坑洼洼地酒池壁彻底显露出来,根本不是什么金玉之物,而是一颗颗奇形怪状的头骨,镶嵌在土壤里,张开颚骨空洞地望着他。 天香国色的鱼女轻柔抚摸骷髅头,深情地凝望着这位新人,嘴角不自觉地冒出几个气泡。 “咕噜咕噜!” 一切都沉浸在看似透明实则漆黑的酒水世界,只剩歌舞依旧。 荒拖着疲惫至极的身躯,慢慢向虚煌子那里挪去。 本来炽热的火焰渐渐冰冷,浑身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衰竭,不详之息笼罩周身,连灵木与琼浆都变得灰白。 荒,不,或许说白造的命数已到极致,他是万万逃不出这片区域的,运断于此。想要活命就得寻另一生机。 可就在此时,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拦在路间,苍白憔悴的灵珂,一动不动地望着荒,那双灵动的美眸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灵珂已经死了吧?” 荒始一出口便语出惊人,但两人却没有任何惊讶,仿佛在谈一件平淡至极的事。 “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从古庙中出来,你便不让我搀扶,并非是置气,而是怕被我发现身体异常。 之前在路上我明明看到有诡狐藏匿洞中,可行至顶峰也没见其踪迹,它们自然不会因为猎物的实力恢复而畏惧,倒像是在遵守着什么。” 荒的视线落在灵珂脖子上,一道血线此刻愈发真切。 “我还以为你会珍视身边女子,起码会发出些可惜可怜的叹息,或者愤怒,却不想你会如此平静。” 身周轻乐飘渺,酒池肉林,繁华至极,荒却始终淡薄如水,声音极其平静:“踏上这条道的修士,一心向道,前路皆如此。或许下一刻这般遭遇的就是我,又何必哀叹。” “哼!你这般铁石心肠之人,简直就是修仙界梦寐以求的大道种子。也是,身怀少阳、月殿真法,又握有连灾劫都退避三舍的至宝,谁的命都不如你的值钱。” 残躯拖至近处,荒伸出三根手指,点在已经昏迷的虚煌子头顶。明明已是白骨的手指,像是陷入泥潭一般,彻底融入进去。 面对真我境的虚煌子,千变魔象需要媒介,而浮生凝月阙中的黄粱一梦,便是桥梁。 靡靡之音越来越近,莺莺细语就在身边响起,几位妖冶身姿的女子靠拢过来,香风扑面,挠的人心中发痒。 无数过往于脑中闪过,有向日举弓的英雄,有月下抚琴的俊生,还有舍生忘死最终忘却初心的游子,一幕幕如同流星划过。最后只剩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拖着干瘦躯体,向辽阔星辰怔怔地望着。 天地皆暗,会心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一十一章 醉生梦死(三) 悦耳之音隐现,妙曼身姿远近。 从黑暗处回归,迷蒙中冷清树林尽是嫣红,再一望却干净的让人神怡,只剩残留在脑海的紫眸退去。 依旧是奢靡的酒池肉林,无数龙肝凤髓挂于枝叶,琼浆玉液堆满酒池,几位我见犹怜的可人正饮着佳酿,俏脸红彤彤地私语,像是迷醉,又像是娇羞地邀请。 但他眼中狠厉一闪,便压下情欲,看向白玉桌上的骨链,串联的兽骨似乎饮尽煞气,再次变得深邃,让人迷失。 玉桌已然飘至池边,伸手一拿,这串传说中的巫族至宝便化为己有。 环伺四周,曾经数十人的天之骄子,就连四大仙宫翘楚,都折戟沉沙于此,独活似乎有些孤单,却有另一种畅快。 不由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笑声压过了丝竹之音,卷的灵叶微微波动,在酒池肉林间回荡不止。 却不想一冰冷声音在身后响起:“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顿了顿,才略带嘲讽地笑道:“善水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这飘忽而来的声音让最终的成功者心间紧张,顿时警惕起来。 “哼,不必惊慌! 你就是本次试炼最后的幸存者,这满地宝物任你拿取。树上挂的龙凤之精,池中的天河源泉,你想吃多少、喝多少,都可以。 甚至这些鱼女,你看中的话可以随意享用,这里的一切在一天内都属于你。” 冷冰冰的话语却充满了诱惑,几只姿色上乘的鱼女躺在池边,玉体横陈,朝这唯一的幸存者眉目传情。 他却一本正经地摇头:“灵珂,我们一路来相依相伴,我怎会对这些庸脂俗粉动心,你……” 不愿听他的虚伪言论,她打断道:“你不必试探,他妄图借你劫命度难,却功败垂成。 而我亦不再是灵珂,若是你真的想,我也未尝不可。 虚煌子!” 说着,便拉起袖子,本来粉妆玉砌的肌肤,此刻却布满灰色尸斑,扭曲以及浮出淡淡紫印,诡异而妖冶。 她那双灰暗的眸子就那么冷冷地盯着虚煌子,不自然地哂笑。 白造那熟悉地面孔,此刻却是虚煌子鸠占鹊巢,只能尴尬地向后退了退。 说来也是惊险,最后那波合力围攻邢袁,他确实是出了力的。甚至身受重伤亦是不假,不过他有奇遇,在修行时独闯一古老山洞,蹉跎接近一甲子,才最终获得洞中密宝。 看向池边已化灰灰的身躯,放置着几根彩色稻草,依稀能看到之前草人的痕迹。正是他那奇遇法宝,最善神魂挪移,有极强的探查能力。 莫说真我境的凡人,便是人仙亦可探寻虚实。故而之前荒在院落前施法,便被他依靠此宝看破道法,才发现堂堂司非白造已然虚弱至此,便直接动手试探。 而刚刚荒运用秘技,他其实有意识,并且有实力反戈一击,却依仗着法宝,故意引君入瓮,便是笃定自己在神魂方面不弱于人。 毕竟经历之前恶战,残存实力几近于无。他又亲眼目睹荒利用法宝硬抗爆发的邢袁,要知道对方仅仅是通幽的实力。更重要的是,荒全力施为时竟然流露出大日金乌体的底蕴,这简直是少阳宫弟子梦寐以求的道躯。 这一系列因素导致他破釜沉舟,与这位神秘莫测的同门拼一拼,置之死地而后生,结果便是他成功了! 不过奇怪的是之前对方使用的法宝消失,根本找不到踪迹。 但内视周身,澎湃的阳炎之气弥漫经脉,九色煞气于气海中升腾,容纳天地万物,更是让他瞠目结舌,竟然是传说中的玄天神煞,简直是道子级别的基础。 深吸一气,慢慢静心,再次看向灵珂。 “此处可还有其他宝物?” “玉桌每隔十二时辰便会再次呈现新的宝物,所思即所得,当然也得是巫族竞场内有的东西。” 虚煌子显得有些热切,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有玄心赤珀?” 眼中火热,话语急切,皆暴露出他的渴求,也是,毕竟作为此地最后的幸存者,谁还能和他竞争呢? 玄心赤珀乃火属至宝之一,传说乃上古时期太阳真火的分化,若是被顶级火属炼丹者获得,可以制成赤珀古离九真丹,助真我境修士一臂之力,踏入人仙境。 须知由凡入仙,天堑之隔,就算能稍微增加些几率,都是稀世珍宝。 灵珂顿了顿,说道:“玄心赤珀倒是没有”。眼见虚煌子颇显失落,却又补充道,“不过赤珀古离九真丹倒是有一瓶,恰好就是白玉桌上的礼物之一。” 虚煌子心情大起大落,却也喜形于色,难免自得。 可忽然间,他追问道:“如何离开此地,回到外界?” 灵珂对着他笑了笑,充满某种神秘的意味,虚煌子却因为赤珀古离九真丹的消息而忽略。 “出去的条件,你们一开始不就知道了。只要破解怨阵,即可离开此地。” 虚煌子顿时舒了一口气。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继续问道:“具体如何出去呢,此地茫茫如野。” 灵珂不语,只是指了指身后。 放眼望去,酒池之后竟然又延申出一条路,像是巨石砌成的大道,逐渐升高。 晨光熹微,暖洋洋的太阳照亮了大地,灰白沉闷的林间同样升起一丝希望,祛除过往的一切。 虚煌子不由自主地登上道路,不再有弯曲,像是走在寂静的城墙上,万里旷野,无边无际。 有一对男女正倚靠在城墙的最高处,望着远方炊烟,嬉笑打闹。 女子倾国倾城,一笑天下失色;男子伟岸雄壮,气吞天下。 这万里江山,仿佛就是两人的游戏,天下生灵的命运,就掌握在他们手中。 再近一点,虚煌子终于看清两人的面目。 那看似雄伟的男子,在锦绣王袍之上却顶着黑漆漆地一团粘稠,发出沉闷地笑声。 女子倒真的是人间尤物,妩媚众生,脖子上挂着一串项链,晶莹玉臂轻点远方。 目光顺延,仔细一看,竟然是一群风餐露露的游者踏入村庄。 有三位身着华服,其余数十人紧跟而进。 可越是看下去,虚煌子不由自主地生出冷汗,那一张张面孔皆是熟悉之人,邢袁、灵珂、浊海,甚至他本身的皮囊,此刻却像是风干一般,失去水分,犹如枯老的树皮,面无血色。 这时,忽然有一人偶然往来。 四目相对,宛若镜中对照。 耳边传来飘渺歌音。 “逐新一年,余身焕然一新。迷惘依旧,还缺些什么呢?” 初阳再次升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一十二章 梦回朝歌 在一条狭长而又黑暗的道路上,站着略显瘦弱的青年,迷茫双目望着前方,怔怔地发呆。 他身上衣着不停地变化着,时而华美精致、时而古朴蛮荒,神态超凡脱俗别有意蕴,有时又凌冽冰冷充满煞气,像是一支神奇画笔在不停地转换风格。 就这样踉踉跄跄地不知走了多远,忽而前方浮现巍峨城墙,其上兽骨累累,血流如瀑,巨石缝隙间魔音缭绕,宛若地狱。 青年却没有任何畏惧,踏步跨入城门。 忽闻头顶钟声响起,眼前已是另一番天地。 古朴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道路旁三三两两的小贩在叫卖,多是些简陋商品。 只见一位颇为富贵的人物拿出几枚贝壳,交予商人,得到一份稀奇的木盒,便兴高采烈地离开。 这样的场景虽不算多,却也分散在各地,如同幼芽在古老的城市茁壮成长。 可好景不长,很快日上三杆,燥热的气息达到极致,大地龟裂,万物干枯,连江河湖海都被蒸发得不见踪影。 一具具干尸躺倒在路边,最后的动作都是手臂举向天空,哀求渴望着点滴雨水,可直到化作尘埃,老天也没有应答。 颇具戏剧性地是,在漫长干旱后,又迎来一场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覆盖了曾经求而不得的苍生,天地间寂静无比,这座古老城池再无喧嚣。 远方火光冲天,巨门轰然倒塌,兵戈之音四处响起,顿时苟活到此刻的一切都画上终点,无论是百姓、还是文明,皆归于过往,只留下残破城墙,见证血一般的历史。 “嘎吱” 轻声慢步,有人踩着松软的雪花靠了过来。 一盏红灯笼,照亮夜色,却将她笼罩在灯光中,无法看清样貌。 声音却如黄鹂般悦耳,让人遐想。 “竟然有人能寻到朝歌源头,莫非又是三尊手下的哪位金仙?” 皑皑白雪,厮杀四起,却宛若隔离的两个世界,这位女子恬静依旧,探寻着对方的秘密。 他脑中一片混沌,无法拼凑出答案回复,只觉这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 等了许久,没见答案,女子灯笼再向前探了探,恍然大悟。 “怪不得,原来是这份渊源。” 顺着对方目光,青年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原来血肉早已在干旱中枯萎,手脚也在大雪中冰冻,唯有一盏明灯于腹中摇曳,灯火黯淡而诡异。 “柴薪枯木,以命为灯。天下皆暗,又能燃烧多久呢?” “罢了罢了,不过又一痴人。” 风雪瞬间大了起来,女子身影再次模糊,长长裙摆映照红光,随风一卷,香气袭来,本已黯淡的灯火猛地爆发。 诡异幽火从胸膛迸发,烧灼血肉,解冻四肢,明明整个人已经燃烧起来,他却无痛无觉,反而有种生命升华的快意。 那过往杂念,阴暗思绪,恐怖幻影,皆在火光中消散,化作一缕缕青烟。最终包括他自己,彻底烟消云散,只留一滴灯火落入雪地,未曾熄灭。 …… 再一睁眼,恍如隔世。 看了看自身那熟悉的手脚,干干瘦瘦,没什么营养,像是一位长不大的少年。 竟然回溯到梧桐涧时期的身躯,少阳道法以及大日金乌俱在。 千变之法,归根溯源,依在本我。 多次动用金蝉之法,终于承受不住反噬,差点就被燃灯烧尽命数,若真是如此,神仙难救。 却不想在大雪中的朝歌城,被那女子出手压制。 他一直对阴阳城有所猜测,如今几乎已然肯定,便是旧日朝歌,只是不知何原因,化成如今的诡异凶地。 怨阵乃巫地之考验,但被阴城侵蚀后,便融入了致命的因素,故而一行人无一幸免。 但两者相融,不分彼此,在他经历一趟离奇的朝歌之旅后,对破解之关隘有了清晰的认知。 其实他在击败邢袁那刻,就知晓命断于此,无路可走。 故而借虚煌子之运,不过借口,对方留有后手他亦知晓。从虚煌子看破自身虚实,荒就有了些许猜测。 命至断头,便只能李代桃僵,只是对方心甘情愿,荒也笑纳。 当然,虚煌子在赌,荒亦在赌。若是他的命火燃尽,而虚煌子未死,那这一切便由对方继承,鸠占鹊巢。 最为凶险的自然是金蝉反噬,凡夺人运者,皆可被夺。他差点就在不同人格中迷失,无法找回自我,若真那般,回归到如此险恶的境地,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 放眼望去,村口石碑依旧,旁边却多了三副骨架,散落四周。 他不知晓虚煌子最后看到了什么,但必定是关键。 孤身一人踏入萧瑟村庄,那些宛若行尸走肉的村民,荒不曾理会,诡异院落也不再探寻,就专心致志地朝向村子深处,抵达破落神像。 曾经古朴而庄严的神像,此刻已经破碎不堪。而过往同行的数人,早已道陨。 荒推开残破碎屑,一条石路若隐若现,仿佛漂浮在不存在的世界。 本来此路需要巫女施法引导,此刻依稀残存。 急速行去,路旁幽暗有几只紫眸窥伺,却始终没有行动,荒安全抵达古庙。 身周天色渐晚,荒明白时间已然不多,同时危机也越来越近,可他依旧没有动身,只是来到祭台下方,看着已然凌乱的蛮文,突然打破静谧。 “背叛者其实是你,不是浊海。古庙受灵像庇护,唯有你能打开缺口。纵然是邢袁动手,你也能察觉不妥。 而真正与浊海合作之人是你,故而他才要联合虚煌子,陷害邢袁。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你宁愿牺牲自己,松开牢笼也要将他除掉。” 荒边说,边扫开祭台之上杂草,那石头神像竟然在脚底流出汩汩鲜血,勾勒铭文。 他看向石纹,内里却填充着崩裂的血肉以及一位女性的躯壳。 “神像庇佑被破后,最先受损的必然是你,浊海纵然有些警惕,也认为你不会行这损己利人之事。可你还是做了,不仅如此,瞬间便在古庙解决掉两位天命之人。 你的身躯被鸠占鹊巢,引向酒池肉林,最终修者全数阵亡。” 荒手指轻触铭文,冰凉彻骨,连金乌之身都受不了。 “可你为何如此做?必定是有人告诉你神像的特殊,能够熬过这一次重启,而你身为逆蛮,只要所有人都死了,你便是最终的胜利者。” 仿佛说中心事,石像竟然微微颤动,本来石质嘴唇忽然张开,内里尽是抽搐血肉,呜咽着不知何语。 仿佛哭泣,仿佛哀求,却终究不再出尘秀美,只是一座石像罢了。 听到石中人的低语,那本来还有些疑惑的眼眸瞬间坚定起来,毕竟线索只是线索,如今已然看到他想要的,再容不得反驳。 嘿,所谓同门,在利益死生面前,脆弱的像是一张纸。 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似乎成了如今修界的通行证,有时候道法甚至都不那么重要,却得先活下来。 这般世界,如此修者,还修的是仙道,能得逍遥自在否? 古庙门再次闭合,幽暗门缝中绝望目光被隔绝。 荒朝着庙门后的山道望去,或许要见一位故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一十三章 梦回朝歌(二) 沿着道路向前,很快便回到那条分叉路口,蛮文依旧玄妙,可如今在荒的眼中已失去意义。 举目望去,本来阴暗的天空竟然变得紫色深染,如流云奔腾,变幻莫测,暗中更隐有黑雾弥漫,似有无名之状的怪物在其中咆哮,冰冷地俯瞰下方。 本来普普通通的石子青草,变得失去光泽,如同黑白世界中的遗物,拉扯着最后一丝生机。 即使隔如此远,那生人禁绝、万物枯寂的腐朽气息浓烈得让人恶心,宛若站在阴阳城中一般。 看来异变已然开启,巫地与阴阳城的融合愈发深入,此地的考验彻底变质。若是这回他还找不到破解怨阵之法,恐怕就没有下一次了。 于是他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条蜿蜒的血腥之路行去,被那个女人误导的方向,正是荒坚定不移的选择。 兽路确实平坦而安全,但他始终不会忘记那些潜藏在暗中的紫色眼眸。酒池之上他的话语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虽然试探没有得到回应,却也几乎肯定。 当然,他不会单纯凭借这些轨迹来判断。右目缓缓睁开,金色重瞳自其间剥开,四周浓烈的劫难之息就是它的养分,顿时不再压抑其本性。 那蜿蜒充斥杂草的道路,黑白之色顿时鲜艳起来,从草叶上渗出一滴滴血水,浇灌在漆黑土壤之上,茁壮成长。 若是细看,松软的土壤间竟然掩藏着清灰色的手脚,一动不动。越往前走,这些散落的尸身越多,密密麻麻互相缠绕,极其惊悚。 更重要的是,它们尸躯上裹杂着无尽的怨念和恨意,这股气息像是头发丝一样将这一具具尸身缝合起来,铺成这条通天之道。 不由自主地,荒觉得脚下踩着的是一具具僵硬而又冰冷的尸体,怨念像是溺水者慌乱中伸出的利爪,不断地想把他拉入深渊。 可再一晃神,明明只是石路弯曲,上面沾了些许冰渣,冷意更浓。 金乌诀流转周身,一道赤焰汹涌袭来,将冰渣包裹的血脉尽数冲开,周天运行、气海升腾。 四周气温不断下降,几息时间内就已成了冰天之地,若是寻常人来此,顷刻间就会被冻成冰雕。不仅如此,严寒之息更是夹杂一股诡异的灰霾,在抽离生命。 纵然荒施展金乌诀,也感到身体逐渐僵硬。 于是他调动体内玄天,加重阳火,浑身赤红宛若火炉。 终于,早已化为冰阶的道路扭曲着抬升,荒向上一望,一层漆黑弥漫,阴暗而令人生畏。 他一步步缓缓向上,走至最终阶,只要一抬手,就能突破这冰冻的世界。 可鬼使神差地,荒回头一望。 压抑的天空下,数不尽的尸身已然远去,便如同漆黑幽草,灰濛的大地偶尔点缀几朵鲜红。 再远处,竟然能看到破碎的村庄似隐似现,凋零的村民日渐稀少,直至终结。 他忽然回想起在那梦中朝歌所见之景,万物萧条,历经千般劫难,大雪落尽,掩盖繁华与生命,何其相似。 这些哀叹与怨念,是为谁而鸣? 浮生之法有言,水月之境,洞天再生,冥冥之感,切身所悟。 天地寂静,道心纯粹,他仿佛再次听到那古老的疑问:“逐新一年,余身焕然一新。迷惘依旧,还缺些什么呢?” 或许从前有这么一位勇士,在蛮荒危险的大陆守卫自己部族最后的百姓。可浓雾愈盛、怪异愈强,任凭他如何坚毅也挡不住恐怖蔓延,只能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之人一个个失踪,再找到时已然残缺不堪。 久而久之,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意识逐渐模糊,像个疯子一样在部落游荡,只靠本能来驱逐到来的怪物。但村民已经不再信任蓬头垢面的他,甚至驱赶这位昔日守护众人的勇士。 可无论怎么做,被抛弃的部族都渐渐走向灭亡,一座座院落沦为恐怖滋生的温床。人们失去生的渴望,宛若行尸走肉般地游荡街头,眼中充满灰暗。 本来若是如此,他会和余下村民一同沉沦。可上天玩笑,他在疯狂中漫步至村内古庙,被短暂的庇佑弄醒。 曾经神圣的先祖,如今已布满灰尘,只剩下可怜的护佑之力能激发巫族信仰,却对弥漫的恐怖无能为力。 他第一次大声呵斥这群先祖,斥责他们的无能,斥责他们武断的决定,导致部族沦落至此。 可光影一闪,古庙之下数不尽的残缺尸身,过往影像一一回顾,这位巫族勇士顿时手脚冰冷,万念俱灰。 在这遗弃之地,巫族神通不断消逝,他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那护佑的信念始终支持着他与怪异斗争,纵然身死、化为异类。 但既然神灵已然抛弃部落,他又如何能例外?支撑他的法力,已经不再是引以为傲的巫族神通,却是他最憎恶的怪异,至于源泉,那铺满古庙的残缺尸身就是答案。 他仔细地审视自身,原本勇武有力的身躯,已然变为血肉外翻的泥浆;那双可以震碎山岳的手掌已经化作灰雾,束缚着无尽魂灵;英俊的脸庞如今已然成为混杂而抽象的恐惧。 真相如此的残酷,亲手扼杀同伴的竟然是他自己,纵然他是这个部落最勇猛的战士,也无法接受,于是他真的疯了。 诡异如同无尽的源泉,为他供上黑暗饲料。蛮荒的古村日复一日地重演着这出悲剧,每当结局到来,便会重复道那句疑问,为何身躯能够重塑,抵挡他宿命中的大敌,却少了些什么,遗忘了过去,于是再次重启。 荒抬头望了望触手可及的黑暗,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渴望。那是这位勇士真正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可同时,劫难之息几乎透过封锁渗透而来。这是真正的恐怖,充斥着荒芜与腐朽,连道力都冰冻起来。 内心的理智告诉他,快回去,逃开这可怕的未来。身体却愈发滚烫,幽暗灯火在气海中点亮,燃烧的却是他不可见的宿命。 这是他有史以来最强的时刻,或许还会保持一段时间,只要燃灯不灭。朝歌城中的神秘女子彻底激活了劫命燃灯,使得本来油尽灯枯的自己熊熊燃烧,不用担心施展金蝉而带来的各种后果。 可命运不是儿戏,代价早已标注,仅仅通幽的他承担不起如此炽烈的燃灯。 无法预知眼前的劫难是否就是他的终点,也或许是下一站,可早晚不会相隔太久。 就如同这位巫族勇士,拼命挣扎,用尽一切方法寻找出路,也不过是命运的玩弄。 纵然你苦心孤诣谋求平衡,赤子纯心一意求道。少阳金乌,月殿浮生,一路来战胜一个个劫难,却也无能为力,最后反而是门派的至宝宣告了他的终结。 金蝉最是逆命,可当自己最信任的力量也宣告终结时,又该怎么办?碌碌无为地放下,亦或者无法接受地疯狂? 浑身金光荡漾,隐晦而玄妙的气息彻底释放,一阴一阳的道气纠缠盘旋,点亮轮回之火。 深吸一口气,荒挺身直冲而上。 “咕噜!” 漆黑之上是冰冷的水,幽暗中有数不尽的紫眸,齐齐望向这边。 墙壁是骷髅头砌成,一只只袒胸露乳的美人正亲昵地摩擦着枯骨,内里蕴藏着恐惧与哀怨,像是最精致地工艺品。 正是这些国色天香的美人,望着从黑暗中钻出的荒,却充满了欲望。那星辰般地眼眸变得细危,樱桃小嘴张开却露出锋利的锐齿,白皙的皮肤布满死人身上的灰斑。 几只靠近墙壁熟悉的鱼女,甚至牙缝上还沾着一些肉丝,再度温情地望了过来。 竟然是酒池之下,怪不得那条路血腥之味如此浓烈,他记得不可一世的邢袁何等凄惨。 但荒没有立刻逃离,反而是低身下来,在黑暗的池底摸索起来,很快便抓起几根断裂的骨头。仅仅抓住,就有丝丝侵蚀之力袭来,血肉开始苍老发白,只剩得薄薄一层皮,他却没有丝毫松手得意思。 气海中玄天一震,金乌影宛若离线之箭,向上冲去。 但有人比他还要快,那怪异鱼女只是轻松摆尾,就跨越酒水,直直贴了上来,紧紧缠绕住他,并狠狠地撕咬起来。 若是以其平时的道法,纵然修成大日金乌体,恐怕也是只能落得身首异处,岂不见邢袁巫族之体,也四分五裂。 可现在维系他的是燃灯。 几粒沉积已久的晶莹漂浮而起,本来纯净的灯火瞬间弥漫烟雾,这雾气粘稠至极,却又有神秘通玄的气息,化入浮生之法。 越来越多的鱼女扑到他的身上,狠狠地咬了下来,齿痕甚至深可见骨,血肉早已被撕碎。他的身躯像是一具破碎的布娃娃,拼命撕扯却靠着细微的针线连接在一起,无法撕烂。 与此同时,浮生将烟雾扩散至血肉中,凡是吞咽荒血肉的鱼女,顿时像是吃到什么山珍海味,满目迷醉,不断咀嚼。 可越是咀嚼,神态越是渴望,甚至尖牙咬断舌头,紫色血雾不停扩散,眼中庄重更深,竖瞳挤压之下砰然碎裂,却像是着了魔似的癫狂。 荒在这种奇异状态下,早已感受不到疼痛,可看着连怪异都能腐蚀的力量,他不由地心间一渗。 他却顾不得其余,所谓饮鸠止渴便是如此。 集中精神,拖着数十只啃食的鱼女,张开嘴饮入酒池之水,顿时道气回转,猛地冲过阻碍。 “哗啦” 巨量酒水冲天而起,将灵树浇灌一番,所谓奢靡仰仗的终究还是血肉。 离开酒池的鱼女仿佛失去了力量来源,纷纷软化下去,也褪去鳞甲和鱼尾,恢复婀娜多姿的身材。 可度厄早已将她们侵蚀,只剩下一地不断抽搐,双目涌血的疯狂野人,哪还有些许优雅。 荒同样不好受,纵使燃灯维系,毕竟也是依靠自身道法。 度厄之息侵染,让他神智迷幻。 布满伤痕的恐怖裂口,竟然被一副王袍遮掩,酒池肉林这般修界神物,任凭他享受。那群岸上美人的撕咬,竟然是在用樱桃小嘴舔舐。何必辛苦一生,不若享受一番。 鲜血从额头渗出,将他的世界浸红,荒已经分不清什么为真,什么为假。 这样的世界,若想度厄,是否最先骗得就该是自己? 或许有朝一日他也会沦落至此,但绝不是今日。 既然燃灯未熄,金蝉就不会闭目。 胸中灯火再度幽暗,那晶莹的珠子飘落而下,回到它原有的位置。 荒手中握着池底枯骨,其上散发着疯狂与诡异的黑雾。 在池子前方,那个名为灵珂的女子再度出现,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灵珂本来白玉如雪的肌肤,此刻已然变得灰白,其上尸斑纵横,脖子上的血线也崩裂开来,露出几粒骨珠,充斥着怨恨与沉沦。 一位腹中燃灯,浑身血肉所剩无几;一个满身腐朽,干皮镶套掩人耳目。这样的场景或许对于常人宛如鬼蜮,可若是修劫煞者,便习以为常,因为他们始终与劫难为伴。 荒盯着那熟悉的骨珠,彻底肯定了她的身份。 虽然他早有预料对方的神秘与强大,可望着这满目苍夷,以及团灭的修者,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位故人。 只是她来此地的目的又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乱象 黑漆阴云,飞沙走石。 断魂山上日月无光,纵然常年黑暗笼罩,孤魂徘徊,也经不住道源降临、众修者轮番闯阵带来的劫数。 山峰深处隐隐有异常躁动,深绿火焰弥漫大地,无数尸骨从黑土中翻起,更有可怖的融合之物渐渐苏醒,即使人仙都觉心血来潮,危险逼近。 四仙宫之阵依旧落在乾坤坎离之位,镇压八方。 虽然入巫地者极多,可在外驻守的人同样不少,毕竟道源之机玄妙,生死参半,不是所有修者都愿意进入。 而四派仙魁,入定于巫地上空,联手施法,一道碧云之幕跨越数十里,扣在巫地之上,似幻似真。 唯一例外的是一座恐怖城池,石墙血流不止,更有蛮荒之骨盘绕,腐朽万物,生机不存。此城就压在其上,无视四大金仙营造的防护之阵,逐渐侵蚀下方古老的竞场。 几日以来,阴阳城的血腥之味更浓,在千米外都能嗅到那浓烈刺鼻的气息。而作为承载道源的巫地渐渐失去古朴蛮荒之道蕴,连八根巨骨都变得苍白无色,上面钻满黑色的小虫,摇摇欲坠。 开启巫地的黎道人损伤最大,本来遮天蔽日的身躯几乎缩小了一半,健硕如岩的身体竟然蒙上一层灰白,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纵然金仙之术也无法彻底隔绝,有一丝衰败之迹象。 须知大罗之位果,历经诸劫,寻常道法不能伤其分毫。特别巫族以肉身为尊,甚至有传闻上古大巫乃肉身成圣,可即便如此黎道人都艰难支撑,可想巫地之压力。 “似乎有些不妥。”月殿仙魁妙目一睁,先是看向逐渐沉沦的巫地,随后眉头微蹙,“入阵之人伤亡似乎有些大。” 虽然道源遮挡,一片模糊,可仙魁自然不是凡人。晶莹之目一抹绯红,如血月弥漫,竟在云雾之下窥探出些许场景。 有地仙之辈焚山煮海、皓月当空,众仙家群围孤城,奉天讨伐;人仙翻山越岭、彩云斗法,争个你死我活;诸多凡俗弟子各有道运,历诸古之难。 一幕幕场景,虽看不真切,却也能知大概。其中甚至有晓月真人、弥月真人这等门派中流砥柱,再结合本就存有的仙命之火,顿时无名之忧心中起。 “道源降临,阴城覆盖,天地陷其混沌,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幽幽之语如地狱寒冰,地落混沌之面看不出任何表情。 “阴城之不详确有其事,可祖巫之地自有源法,不该如此损伤。”瓮瓮的口音也显示出一丝不耐,其中更是怀疑居多。 黎道人其中两臂白骨森森,可那诡异眼目竟然附在骨上,不停地转动、窥伺,此刻齐齐看向地落,顿时气氛紧张起来。 处于乾位的骄阳,火中显露身影,正是此番压阵少阳的悟道子,比起其余几位身份和修为都低了些,毕竟他们都是与金乌王同一层次的人物。当然,悟道子同样是纵横洪荒的老牌金仙,再加上他握有少阳门派秘宝,方能维持一二。 可月殿仙魁率先发难:“月殿门人约有五成命陨,纵使双劫并至,也不该如此凶险。何况依照之前计划,黎道人利用至宝掌控巫地,必有生路留存。” “荒坛四成陨落。”黎道人说出此数时,几乎忍不住怒气,须知此地本是巫族祖地,几多秘要法阵都已交代,竟还有这般伤亡,其间必定出了差池。 待众人看向悟道子时,他轻声而叹:“七成。” 虽然早有准备,也知少阳羸弱,可入内弟子都是一派精英,仙人众多,培养周期都是百年以上,如今几日便消耗殆尽,有损根基。 “看来阴城异变超出我等想象,黎道人速速扣响巫骨,让闯阵之人返回。”月殿仙魁语气不容置疑。 “不妥,巫地道源降临,正是关键时刻,修道本就是逆天夺命,岂能没有损伤,如何能半途而废?”地落阴鸷回复,却也坚定不移,“何况你祖巫之骨依旧在内,谋划已久莫非就要偃旗息鼓?” 黎道人最是犹豫,纵然其他仙宫有所谋求,也不过锦上添花,可巫地开启,荒坛想要的东西,却是关乎巫族复兴。故而他才冒着得罪日月二圣的风险,与地落达成一致,可其中险阻,即使他乃荒坛仙魁,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坤位月华浮动,清冷高悬,百里之内皆感一丝寒意,那摇摇欲坠的荒骨巨柱开始露出破绽。 “月神!你敢?” 地落幽冥之音直呼仙魁其名,口蕴大道,似有凶残恶鬼、无尽冤魂,在拉拽月神,周天月华都黯淡几分。 此刻黎道人也察觉出些许不妥,地落缘何如此执着,再想到本就是他联络众人,便要出手协助月神。 可万万想不到,有一赤红之焰立于身前。 “悟道子?你!” 少阳宫伤亡最是惨重,何况从最初聚源,便三派联手让其做先锋,更有阴城隐瞒的龌龊,就算他悟道子道心澄澈,不嗔不怒,也不该帮这始作俑者才对。 黎道人甚至以为悟道子已然背叛少阳,和赤血谷沆瀣一气,但数百眼目的他自然洞察敏锐,地落刹那间的惊愕没有瞒过他,看来对方同样疑惑。 “哼!鱼鸟虫兽,各有心思。钓鱼人可莫被鱼吃掉。”黎道人说罢,其余四臂兵戈而起,一方空间竟被生生锁定,巨斧轻轻一晃,顿时如银瓶乍泻,悟道子所处之地崩裂开来。 可就在此刻,一团虚无之火于无中生,万籁静,隐隐有起源之意,连蛮荒至宝都割裂不断。 “悟道子,你可知地落图谋?非是些许利益争执,非是千年气运长短,此番三阳之缺已成定数,你少阳破灭因果,再无此名。”道道宏音震耳欲聋,手上刀斧更见锋利,本是牢不可破的断魂山内域,此刻却在金仙的争斗下破碎不堪,虚空频生。 纵然黎道人如此,悟道也不曾有片刻犹豫,其火越来越快,几乎再度归于虚无,可渐渐地一丝太阳之精被酝酿而生,焚灼万物。 “疯子!” 以黎道人的修为,都不得不暂避锋芒,刀斧回神,巨躯纳元。此乃少阳宫至高之法,能利用炎阳之火沟通太阳。若是悟道子这般金仙施展,更是能截取一丝洪荒三阳之起始,那位圣尊的成道之火,于混沌化生,天地诞生之初的力量,不论是何道法至宝,皆焚灭。 这也是金乌王纵横洪荒的底蕴之一,它乃上古三足金乌,本就诞于太阳之内,故而更好沟通。可未成混元,便如小孩舞刀,未伤人先伤己,轻则道行湮灭,重则混沌归一。 如今悟道子竟然支持地落,还如此拼命,黎道人是万万没想到。 不过他少阳有至法,荒坛又如何没有真宝。黎道人迟迟不动,一是巫地本就由他开启,耗费巨甚,单就这双臂白骨,没有无数甲子都难以修回;二是与对方争斗中,看出些许端倪,悟道子勾连太阳之精,却没有想象中的强大,即使他不像老金乌那般得天独厚,毕竟是老牌金仙,也不该如此。 流火肆虐,太阳之精瞬间逼退众人,连争斗中的月神和地落,也暂时退却。可同时,他们都发现悟道子的虚弱,与其说是搏命之举,倒不如说他不得已为之,利用禁法方能抗衡黎道人。 可就在此刻,月神怀中宝鉴异动,明如皓月的双目再度闪过绯红,周围纷扰世界顿时陷入寂静,连时间似乎都放缓。她望向支撑巫地的八根巨骨,在逐渐腐朽的表象之下,萦绕着无数冤魂,而环绕其外的阴阳城如同一把锁,将其彻底扼住。更可怕的是,一股久远幽深的气息自地底蔓延,跨越无尽虚实而来,宛若道之尽头。 就连那神秘莫测的宝鉴都不停地颤抖,似乎不能承受其因果源朔,月神更是受其牵连,白皙皮肤变得诡异嫣红。 “道源之始,牵引幽冥。 你们真要拿万载修为和道统做赌注?” 几乎瞬间,月神和黎道人都望向地落,他先是沉默,却在片刻之后,将目光移向悟道子。 自少阳示弱,无意从月殿处泄露金乌王消息,再到被迫应邀,前往断魂山开启道源。阴阳城大损,巫地道陨七成,这一切一切,看似羸弱至极,迫不得已,可如今似乎都有了答案。 太阳之火,生生不息,最为炽烈。 少阳立派以来,千劫万难,或许都没有这次来的凶险,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们的风格。 即使三派合围,诸劫并至,也要搏那一线生机。 悟道子从火中走出,再无之前的沉默,双目炽焰灼烧,无惧无畏,咄咄逼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乱象(二) “太古初生,三阳同天以润万物,精粹所凝化数异类,三足金乌天赋秉异,起于阳炎,得道望仙,终落赤地之木,遂生少阳!” 黎道人凝视悟道子,随即缓缓道出金乌王来历,似他这般金仙纵然寿命悠久,却也比不得洪荒大妖。特别是金乌王神秘莫测,对方创立少阳也是最古老的仙宫之一,内里底蕴确实非凡。 “从前只闻金乌王太阳之火焚尽万物,生生不息,不想道友也有这般道行。” 此刻悟道子身周,一层白色炽焰浮动,没有之前澎湃汹涌,看似平静无害,可只有同为金仙的几位,才能感受到其中道力,宛若无尽光辉与炽热,内纳须弥,至阳至盛。 三仙中唯有月神微微蹙眉,似乎识出其身份,古有谚云“金乌闭目,栖于深谷;朝阳赴海,升于桑木。” 不是他们孤陋寡闻,毕竟悟道子位列大罗,可他实在低调的紧,几乎千年内都未曾露面,只在门内现身。从前金乌王在时,恣意跋扈,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在其消失后,少阳仙魁又挺身而出,因修为有所欠缺,故而更为沉寂。 最重要的是,各仙门皆有断层。巫族遭逢大难,避祸于此,熟悉远古之人早已凋零。幽族身居险地,自身难保,向来与世隔绝。按理说月殿妖族同气连枝,可实际上自那位消失之后,双方也陷入诡异的寂静,何况仙魁之位亦有缺陷,故而猜测多于肯定。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悟道子真的能操纵太阳之精。 黎道人见其分毫不让,顿时嗔怒起,六臂齐齐挥舞,做出朝拜祭天之举,宛如最为虔诚的信徒。 淡淡血光浮现,其臂上眼眸逐个眨闭,随即消失不见。 再现时,已至悟道子周身。 在他的世界中,万物皆化为睁开的血目,天空漆黑的云彩、浩荡大阵、万里清风,甚至是对峙的三仙,瞬息间都扭曲成奇异的血目,冰冷而妖冶。 这并非是幻术或是放逐,此乃巫族神通之咒,调动天地道力,本质上转化其相对性。对于修者来说,若无法解除诅咒,天地同弃,无论走至何方,皆逃不出此术。 而在黎道人最后的双目中,血色的“井”开始流动。 悟道子面对的血目,逐渐开始合拢,每并上一枚,气机便黯淡一分。初始时速度颇慢,很快便急速叠加,遮蔽的眼目处像是被撕碎的黑洞,透露出破灭气息。 几息之间,天地便残缺大半,若是待到血目全部闭合,那便遭大道遗弃,无可救药。 唯一保持原状的,便是悟道子身周那白色炽焰,不灭不危,护其周身。靠近的血目,皆化作道道黑气,烟消云散,可若是想焚尽诸天,便不可能实现。何况咒源不解,便无济于事。 当然,悟道子维持现状,有太阳之精护身,纵然诸天厌弃,也暂时奈何不得他。不过这般的话,那他也就拦不下黎道人。 眼看世界混沌,血目皆闭,悟道子却做出惊人之举,动手撤去阳炎,甚至没有丝毫护身,任凭血目肆虐。 坚韧至极的皮肤生生被挤到皮开肉绽,血红皮肉外翻,苍白眼珠不停地转动,鲜血横流。 一颗颗眼珠密密麻麻,很快便爬满其身躯,可悟道子依旧无动于衷,反而低头望了望云端下的巫地之阵,轻声一叹。 “砰”,血水淹没在无尽漆黑,世界回归寂静,只留一小截黑色神木漂浮空中,宛若至阳。 这一惊变让在场三仙触不及防,即使是对“井”颇为自信的黎道人也感到不可思议。 不说悟道子的太阳之精足够庇护,况且四仙宫每位首领都携带镇派之宝,之前少阳法宝分明是掌握在悟道子手中,用来压阵的,面对生死危机完全可以操纵御敌。 他掌握的便是黎古战旗,能操纵万千兵戈以及六把古巫之器,更是开启巫地的钥匙,“井”咒同样是借其力量方能有如此大的增益。当然,代价同样不小。可再大的代价都比身死道消要来的轻。 “不好!” 黎道人几乎在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所谓的压阵至宝有端倪,既然不在悟道子这里,又在哪里? 隐约间,云下万年幽深的断魂山,似乎温度升高了些。整个巫地大阵,弥漫起无名之火,天地道气奔涌,阴阳倒转。 忽地连接两座通天巨门,自莫名处而来,一为万里坟丘、阴森古庄,殷红灯笼宛若彗星之尾,点亮大阵;一为蜡黄枯纸,不断燃烧,灰烬遍撒空中,隐隐有凄厉哭声。 黎道人几乎已然惊惧,想要控制战旗禁绝试练,却发现始终有股至阳之炎限制,竟然无法催动。 顿时他盯向那漂浮黑木,方知悟道子未死。 “晚了!” 月神看向被三禁地链接的巫地,其中央处赤火灼烧,一白色神龛徐徐露面,其头、身、脚各纳一方玄异,更奇特的是渐渐形成诡异的平衡。 头顶浓密不知几许的黑云,被烧灼而开,浩渺星海与巫地神龛相对,无尽洪荒道运凝聚,随星光而下。 “三阳神龛!少阳要借三诡镇压炼化道源,毕其功于一役。” 这是多么疯狂的想法!越是修为高深的仙人,就越明白其中因果牵连。道源、三禁地,其渊源恐怕不止幽冥,远不是金仙能够承担的。 甚至作为仙门魁首,知晓更多背后的隐秘,可越是了解的多,越不敢动,稍有差池,就是灭门道消的结局。 可少阳依旧这般做了,更是算计三派,一往无前,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它如此义无反顾? 只有一类人会这般决绝,那便是看不到定点希望。 太阳隐暗,金乌王消失,门派动荡,所谓的三族大劫,似乎隐藏着更加恐怖的因果,此不过源起。 月神浣纱飘起,借助星光涌动,玄阴宝鉴再次闪烁,照出几位核心人物。 弥月、晓月身在不同之地,看似平和,但她却皱起眉头,随即银牙微咬,斗转星移。 顿时绯红弥漫,数位月殿真人竟然自巫地挪移而出,可场面却惨不忍睹。 风姿绰约,出尘淡然的月殿众仙,皆身受重伤。几名人仙更是早已身死道消,只剩红颜枯骨,松软皮层套在其上,刚一见面就无差别攻击,月神轻轻一挥,化为齑粉。 修为最高的晓月,艰难地挪至仙魁身旁,浑身染血,漆黑、幽绿、银白,各自诡异,缠绕不同咒怨,她手握一枚宝盒,通体晶莹,似皓月之光,郑重地交予月神之手,并附言“玄阳子!”。 随即便不得已自闭神识,隔绝伤势。 玄阳子何等人物?或许修为算不上顶尖,可单单少阳仙魁这一名号就在南疆声名遐迩。从晓月口中得此名,再加上三阳神龛落于阵中,月神顿时明晓始终。 即便喜怒不形于色的月神,也先是露出欣喜之容,随后凝重无比,轻点众仙印堂,一股轻雅之风拂过,顿时伤势消弭些许。 又是一次挪移,数十名凡俗弟子被纳入袖中,可月神脸上闪过一抹异常绯红,冷声道:“道源巨变,此事我月殿不再参与,各位好自为之!” 说罢便转身离去,坤位大阵月辉落幕。 “月殿仙魁虽为姹女,倒是果决,早有准备。”这时地落阴森直言,却未见丝毫着急。 黎道人进退维谷,若说谁最重视巫地中所得,必定是荒坛。可如今仙宫生死系于一线之间,他反倒难下决心。 明明少阳如此干戈,几乎是逆天之举,按理说早有谋划的幽族不该如此从容,可偏偏地落无动于衷。这是否说明,少阳不得已为之,便是要争夺这一线生机,而这生机须得三禁地参与才勉强有望。 金仙本是通天彻地之人物,仙魁更是其中佼佼者。稍一思虑便相通其中关键,不由虚汗浮生,这其中关隘便是天机混沌,难以察觉,那么地落的自信又来自何方? 他不由向西瞥了一眼,顿时下了决心。 “道源与我巫族无缘,希望道友信守当初诺言,将巫骨递还!” 说罢竟直接返回营地,不顾巫地阵中之人。 地落没有回应,他那漆黑扭曲的面目仍旧望向三阳神龛,炽热火棺愈发猛烈,似乎要借道殁为薪,焚尽巫地。 可区区玄阳子,真的能压服禁地,独占道源?又或者是图做嫁衣。 火光在黑暗面目倒影下熊熊燃烧,无人能窥得这位幽族大能得心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乱象(三) 纸醉金迷至极致的酒池肉林,尽管它在前一刻化身吞噬生命的魔窟。可鲜血流干后,在这群追逐欲望的人眼中,就像一位风情万种半纱半露的丰腴少妇,向来客张开双腿,莞尔一笑,充斥混沌的邪恶。 你究竟是古井无波的得道高僧,还是浪迹天涯的漂泊游子,亦或是沉迷世俗越陷越深的癫人,都在黑暗却清澈得镜面下照的清晰。 “看,世人便是这般贪蠢痴狂,修行百年又修了什么道呢? 平日里的平心静气自得怡然,不过是未遇到与自身匹配得机缘,他们看淡了黄金白银,不过是念着另一样不可达之物,所谓超然乃是欲念的繁衍,不过另一藩篱。” 本来清秀无双的月殿仙子,浑身被黑斑侵蚀,整个人枯萎起来。略带些嘲讽地叙述着,仿佛这些真我修者不过路边虫蚁,不值一提。 金黄延绵天际,她站在高台,身后依稀有着雄伟城墙的轮廓。第二次入此,四周温度急剧上升,烈火焚烧沙土,有一根巨柱被烧的通红。 其上正绑着早已看不清面目的罪人,数根铁链缠绕,面目朝柱,前身已成焦黑状,早已分不清男女,只剩脚下残留的道门印记,揭露其过去高人一等的身份。 “你身上残留着极其深厚的眷顾,若是愿意伏道,此次大劫可免你一死,如何?”在看向惨不忍睹的荒时,对方那灰白眼眸才泛起些许神采。 “眷顾?我首次听闻有人把劫难称为眷顾,既然如此,那你口中的伏道又是如何。”荒调息着道气,开始勾连剑丸。 “修劫煞者,身当劫子。莫非还想和那些天之骄子相伴而行?何况历劫者该有此悟,劫既是缘,亦是道,为天下溪。” 虽然说得隐晦,可荒明白对方的想法。 劫难本就是一次巨大机缘,只是风险大了许多。劫煞多为道本,却以诡异为名,故而身死无数,却也近道。 何况每一劫子,或为他人之劫,能借他人杀劫破自身难,实为恐怖。 “那这又和你口中的蠡虫有何区别,自恃高人一等,终究不过尘土一抷。修与伏虽一字之隔,天差地别。” “哈哈哈!” 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阴冷而癫狂的声音不停地从那几近枯萎的身躯中传出,随后“刺啦”一声。 老旧的面皮从眉心撕裂,一双血红的手从中掰开,用力地撕扯那层枯皮,狠狠地把曾经完美的皮囊扯碎,从中走出一团人形血肉。 “不该杀吗?”轻声喃呢询问。 “该杀!”癫狂回应。 很快,那鲜红血肉表面好似涂了一层白粉,须臾间就生出柔嫩肌肤,粉装玉砌。一张俏脸红里透白,吹弹可破。她像是欣赏艺术品一般轻抚着新的衣裳,开心地转了一圈,眼中娇艳欲滴。 “怎么样,美么?比你之前带在身边的可人如何。” 荒眼中古井无波,就算他没有如今的修为,只要是个正常人,看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穿上一层人皮,也不会感到心动,有的只是惊悚。 “你似乎很喜欢这种把戏,在阴阳城中,就抢夺了数名女道的皮囊,这么勤快地换衣,可曾记得你本来的面目?” 笙魅不以为然,摸了摸嘴角的痣,放浪笑道:“哼,虚心假意,以为修了道就斩尽七情六欲?多少一本正经的道士、冰清玉洁的仙子,私下藏污纳垢,还美其名曰有助修行。 你又如何,身上的情欲丝毫不少,自然也不是个道貌岸然的雏,又何必做作。 你问伏道为何?简单的很呢,和姐姐我颠鸾倒凤,就在这热柱之上,我化作那雌龙样貌,一应俱全。高兴了我就打开阵门,放你出去,如何?” “只怕欢愉未至,就化作你胸口的一颗骨珠,永生怨恨。”荒盯着她胸前骨珠,再多填数颗,手链已至项部,足见她这段时间内的凶残。 “何况在炮烙柱上行事,我还没那闲情雅致!” 此话一出,笙魅明显顿了刹那,或许是这狗男人两次拒绝让她心生怒怨,或许是炮烙二字的稀奇古怪,总之暂未应声。 不过短暂过后,笙魅还是阴声道:“你似乎根本不急。莫非以为月殿蠢女用肉身填了神像、借虚煌子重启倒转就万事大吉?” 荒答非所问:“你也丝毫不急,鸠占鹊巢化为阵灵,一手安排导致数十位真我修士全军覆没。那些细琐蛮文,我思来想去,怕都是你写下罢。” 笙魅眼珠灵动一转,却也不否认。 正在虚与委蛇之际,天际忽然划过两道彗星,竟割裂自成天地的法阵,一者赤红如血,一者明灭不定,整个天地顿时陷入沉静的压抑,两人色变。 与此同时,整个高台于虚无间燃起火焰,冰冷酒池竟然开始蒸腾,茂密林叶蹿起赤红火焰,仙珍奇物也化作烟灰。 “怎么会……”笙魅呢喃着。 荒从其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与老金乌同出一源,却更为炽烈,纯阳之息笼罩极广,化为最精纯的道气。 另两道生生挤入的浩瀚气息,弥漫着血腥与阴霾,光是看一眼便觉血液冰冻。而荒恰好与其打过交道,若是没有料错,正是古庄与画墓。 最恐怖的是那炽热火焰,竟然将整个巫地化为火海,要生生炼化三禁地为一体,其中对抗天崩地裂,以荒的见识,甚至超越了当时金蝉子渡劫之威。 当然,此乃集结了无数生灵力量,各派仙宫在阵中也有数不尽的弟子,这般献祭,相当于置所有修者于死地,简直疯了。 恰在此刻,酒池燃烧殆尽,池下骷髅头砌成的围墙妖异荒诞,中央白玉桌横置在旁,其上一团迷雾笼罩,时而七彩斑斓、时而滚滚浓烟,眼神所至,便深入迷幻不能自拔。 荒刚看去,顿时心中感到不妙,可未等警醒,双目瞬时呆滞。此时,笙魅也停顿片刻,却明显早有准备,项上骨珠猛地炸裂,发出道道哀嚎怨憎,她那明眸皓齿顿时再次血肉模糊,却也清醒过来。 便在转瞬间,身影飞驰至荒身旁,阴森之气凝成枯骨之象,吞噬而来。 而荒,依然沉浸其中,丝毫没有醒转之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乱象(四) 梦里花纷飞,鹿台火燎原。 眼前一片赤红,仿佛回归到那梧桐大日中,到处是燃烧的火焰。 不远处正是烧红的炮烙柱,其上绑着金刚之链,张牙舞爪地挥舞着,等待受邢之人。 奇妙的是,天空中却飘着无数紫色花瓣,落地便融化,成为滋养大火的薪柴。 荒顿了刹那,便醒转过来,他却明晓这是梦境。 当日玉玲珑传授浮生凝月阙,赞他天赋异禀,顷刻间领悟道诀,堪称百年难得一见,实则不然。 大梦春秋,千古翻覆。 在他眼中,虚实之道可真可假,洪荒岁月缘起何方,世上再难有凡人如他这般清醒,看破虚妄。 故而浮生一梦,动不得其心分毫。即使司非大人最后并未告诫,荒也能迅速醒悟,避免道化。 其实这份特质,金蝉子是最早发现的。 当日在那幽禁空间内,他手起刀落袭杀澜部蛮汉,也是丝毫不受虚幻影响。须知那可是金蝉子的法界,更受诸劫锁定,常人遑论恢复神智,染劫气惧亡或许都是轻的。 当然,金蝉子庇护自然少不了,可他言明天外之魔魂最为符合金蝉之道,是何种契合? 当初荒以为是不在此界,不沾劫运。或许他初来乃命数之外,确实遁去其一,是变数。 可随着他身入梧桐、再探少阳,如今又至断魂山亲历大劫,因果早已缠绕颇深,再难脱劫。 何况金蝉本就劫法,须得修行者亲身历劫,方能成道,如何还有不沾劫运之说。 既然如此,金蝉子所言的契合或许就是唯数他一人的神通,辨虚妄,守本心。 从梧桐禁地,再到天池剑格,乃至浮生感悟,反乃虚界皆无法困扰其心,当然些许波动是有,可总体来说无碍。 直到此次梦境,荒几乎已肯定此乃其特有之神通。 故而白玉台前的变故,也是他行险一招。 纵然劫命燃灯为其续命,先不谈饮鸠止渴,之后必有大患。就算是让荒与笙魅比斗,败得也必定是他。 对方是其目前见到的唯一一位劫子,真我之法雄浑无比,更能剥夺他人躯壳奴役魂魄,这等秘法实在可怖。荒甚至至今不晓得对方的阴煞阳罡为何,数次出手也不过是借尸还魂,难觅真假。 最让他担忧的是,笙魅涉及阴阳城之秘,与道殁牵连,必定有大因果。此次前来巫地,杀掉数十位修者,更是佐证了荒的猜测。 虽然劫数是他们这类人提升实力的最快渠道,可也危险之极,稍不留神就形神俱灭,否则怎么称劫子十不存一。可她却甘愿历险,更是掺和到四大仙门志在必得的道源之中,若不是疯子就必有依仗。 荒明晓自己的底牌,在少阳令未有动静前,燃灯中的劫煞便是他的最强手段,若是对付一般凡俗,纵然是少阳六子那等人物,也有机会斩杀。 可恰恰这最长之法,亦是笙魅的长处。对方能随意出入阴阳城,且在荒的感知下,甚至有些不似活物。对付她,劫煞反而不那么有效,甚至若是被识别出自己金蝉身份,修道者的大补药,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故而借白玉台之机,笙魅自以为熟悉法阵运转,要致他于死地。荒又何尝不是,入梦来寻找那一丝机缘。 只见金蝉道蕴如紫花飘落,缓缓勾勒字形: 梦隐花下骨,玄通火中石; 三阳炼道佐,桑木为真传。 几乎如一道闪电,划过本来昏暗的世界。 三阳神龛!在少阳时他就听闻这至宝的鼎鼎大名,相传乃是模仿洪荒三阳之精粹,制成的金仙级道宝,能纳万火,熔炼天地。如今看来,恐怕此物比传闻的还要来头大。 作为镇派之宝,能催动它的恐怕唯有少阳仙魁。可明明之前少阳衰弱极致,一路行来更是被其余三仙门针对,眼看就要应了劫灭之语,如今看来怕是图谋所大。 老金乌曾言少阳已无金仙,可若没有金仙,纵然有此至宝,又如何与其他仙门相对,更别提三大禁地齐至,简直是火中取栗。 不过荒觉得对方所言非虚,老金乌没必要用语言诓骗他。说得通俗点,纵然他是金蝉子的继承人,可与金乌王的身份不在一个级别。 而且此次少阳瞒天过海,更是做下如此决绝之事,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若少阳真有一位类似金乌王的大能,何必如此行事。 这其中必定有巨大的隐秘,或者说让少阳不得不犯险的因果,恐怕这才是少阳之劫的根源所在,也是老金乌口中劫灭之定数。 赤红之界愈发炎热,纵使梦境,也是现实之映照。 若外界炽热真是三阳神龛所致,那就是要生炼巫地,处于其内者别说是凡俗之人,就连大罗金仙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以他的金乌之体怕也扛不住。 当然,横亘在他面前最大的一关,还是笙魅致命的危险。即使未能察觉外边的动静,他也能猜到对方必然会动手,而以他的实力却暂时无力对抗。 可金蝉道蕴既出,便是遁去其一。 望着白玉台上缭绕迷幻的那团雾气,此刻再没有之前那般云遮雾绕。丝丝烟茵如光阴岁月,又似惆怅哀怒,织成秀丽图卷,描绘似真似幻,宛若泡影,戳一下便灭掉。 梦隐玄煞(5),相传太古时期天地虽开,万物皆混,海上浮神山,有一部族名为梦,其白日沉湎,夜入世间众情之梦,采七情六欲,织为彩布,勾勒诸天星辰及万里河山。 此煞正如其名,连来历都颇显梦幻,在典籍中记录的人还特地嘱明,或为玄奇,不可深信。 自洪荒开辟以来,五行阴阳之法便由圣人传下,万灵皆可修炼。但四煞十八道,分门别类,已有许多早已消失在岁月长河之中。 梦隐便为其一,或许除了那些自远古便留存的仙神,极少有人知其信息,甚至多数人都以为此煞已然绝迹。 荒能够一眼辨出,自然是金蝉道蕴给予的那熟悉的灵犀一点。 此刻六翼微颤,额头金蝉浮现,浮生之意盎然,便知机缘已至。 虽说浮生凝月阙最重悟性,却也是他之前有过通幽的基础,如今借助金蝉道诀再修一身。 手轻轻拂过梦隐,却怎么都抓不到此煞,仿佛水中月、镜中花,难以捉摸,让已经箭在弦上的荒有些心急。 可越是着急,那雾气就越稀薄,甚至隐隐由溃散之意。 便在此刻,心中浮生上阕流转,顿时世情沧桑眼前一过,那心意非焦躁、非平静,随波逐流融入到丝丝细线中去,历经千百梦幻,亦真亦假。 再睁眼时,会心一笑,轻轻吹拂于前,顿时魂牵梦茵的玄煞烟消云散,再无留恋。即为梦,取于梦,醒灭故梦成。 赤火紫花下,白玉卓“咔嚓”一声碎裂开来,露出一副残缺白骨,没有开口,荒却听到了熟悉地低喃。 充满疯狂,却又饱含自责与悲痛。 荒的手中没有了那枯骨,可他依然将手放上去,正如对待梦隐那般。 这怨阵源于此,巫族的勇士渴望拯救,却未能如愿; 便终于此,或许萦绕千万年来的重复,不过是梦境隐现,但荒希望他能有个圆满的梦。 事实上,也是个圆满的梦。当年抛弃他们的族人后裔,再次回到这里,纵然拼了部族命运,也要迎接先祖。 丢失的传承,终究还是再度开启。 于是,那双眼目再度望去,穿越了浩瀚城墙、无边荒漠,跨过悠悠岁月,略去赤阳三阴,看向那八根骨柱。 终于,歌音停顿,或许他要的只是这么简单的一眼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一十八章 梦兆 笙魅枯骨之象生吞荒的身躯,浓浓黑雾不见天日,很快便把这神秘诡异的男子炼作薄皮,胸中诡灯闪烁几许,终究熄灭。 即使她自认手段高超,亦不免诧异片刻。 望着胸前幽暗的骨珠,其中分明蜷缩着一道残魂,凄厉吼叫不甘被伏,却始终无能为力,只得无能狂怒。 一切都那么正常,她在动手前便察觉荒的不支,连番斗法几乎耗尽了对方的底蕴,若不是那燃灯神妙无比支撑着其身躯,恐怕早已油尽灯枯。 不说第一轮咒源来袭、酒池之争,便已是陷死还生,更遑论与虚煌子神魂相争李代桃僵,之后突破鱼诡之池,纵然是人仙陷入此阵,怕也要陨落。 故而她丝毫不敢留手,借梦隐之机要彻底斩杀这碍事者。 白玉桌正是怨阵核心,纵然是集巫地之宝,又如何能生出人人羡煞的至宝,只因其蕴藏着梦隐玄煞,能幻万象。 当然,真真假假,此地龙肝凤髓也不全是虚无,包括部分宝贝也确有其物,例如那行巫魂玉、赤珀古离九真丹,可凡俗之人难辨其虚实。 她此行最终目的,便是夺下白玉桌,此宝据说蕴含一丝先天之机,妙不可言,而通过梦隐更是有万一机缘沟通其本源。 但巫地纵然封印无尽岁月,被她借阴阳诡物之劫混入,也不能妄行。须得有数量足够的祭物来消耗其法,她再凭蛮灵之躯行那瞒天过海之策,窃取法宝。 可万万没想到,修者中出了荒这么个异类,竟然凭借自身看破怨阵,逼得她现身袭杀,此处漏洞即使杀掉对方,恐怕也不好欺瞒。 笙魅别无它法,焚山煮海的烈焰以及另外两道诡异之息揭示巫地剧变,再拖延下去怕是整个人都要被炼成灰烬。 对!灰烬。 笙魅目光沿着自己雪嫩臂膀向下,越过凹凸有致身躯,看向胸前那串漆黑骨链,残魂哀嚎依旧,却冰冷无比。 若是平时她法力充裕时,吞噬一位通幽修者自然不会升起波澜。可荒明显不是普通的通幽,而且地面炽热火焰灼烧,其粉嫩玉足却变得焦黑。 一切都显得太正常了,合理地简直无懈可击,但她本身就不是合理的存在。 思绪刚生,那焦黑小脚就开始扭曲,生出道道冤魂,在哀嚎飘散。 望着那团漆黑扭曲的残魂,笙魅的目光也渐渐凌冽。 魂欲劫煞(10),荒未曾探出她的阴煞,只因常人以煞为法,她却劫难已深,身躯皆为煞凝,骨珠能锁禁生魂、抽剥皮囊如此轻易,皆因她已是半灵非灵。 这炽火乃至宝之焰,纵然炼体道行极高者也禁不住焚烧,但她的身躯本就非常,血肉不过是劫煞具化之象,何来焦黑?待得自身意念领会,外象便立刻转变。 她顿时明晓自身处境,已然陷入梦境。 望着弥漫的炽焰,以及干涸池底和精致白玉台,她竟然之前看不出丝毫破绽。若非劫煞本源之故,恐怕那一丝灵觉也会慢慢消散。 笙魅能察觉到,自身的警惕正在不断下降,也就是说真灵在无限地融入此虚幻之界。这不同于普通梦术,必定是高超的道家法门,待到将入梦之人怀疑彻底消磨,此界就沟通魂灵,身灭即道灭,救无可救。 这必定不是梦隐之能,明明借助项珠…… 再低头看了眼脖上痕迹,哪还有什么幽魂骨珠。直到此刻,她心中更是惊异,连最关键的记忆都暂时遗忘。 恍惚间,四周炽焰更加炎热,燥意愈浓。 她确信是破了首次入梦牵引,可为何还是陷得如此境地?最后那张痴呆受困的相貌徐徐浮现,笙魅不由恨恨一咬,顿时恍然大悟,竟然在刹那间就着了道,可他又是如何办到的? 当然,摆在她面前最关键的是,如何脱离梦境。 否则随时间消逝,纵然她有通天本领,都要陷在此中,更危机的是,身外所处之地同样险峻,根本不能久待。 于是,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将手扒在丰硕之间,尖锐指甲像是利刃般切开胸膛,从中生生抽出一根金黄细线。 此次自残,却与之前皆有不同,笙魅面目疼痛难忍,更是扭曲至极,好似灵魂被撕裂一般。 而那细线更是不凡,笙魅两指扯住一端,其食指轻压其上,玄妙之意已然尽出,宛若,却又似九幽哀嚎,连之前分毫未损的高台都承受不住,削掉一尺石土。 指尖更进一分,右手向前挑动,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好似男女耳鬓厮磨,喘息连连,愈来愈急躁,却连那神龛真火都退开一丈,呼啸着化作一道火圈,围绕四周。 可她却犹未满意,竟然连本命之宝都奈何不得梦境,须知以她的实力,祭出此宝对敌即使人仙都有暂魅之机,莫非真要弹奏那魂欲后曲,卸命搏劫? 手指微微后压,金黄细线已呈弯曲之意,而诱惑之音逐渐低沉,嗔怒怨恨峰峦叠嶂,可与此同时,她那白玉胸脯好似蛛网似地开始碎裂,显示出此曲代价之大。 望了望身周火海,心中遂下了狠心,纵使代价颇大也需行事,若此趟行走取不回白玉桌,想到阴阳城中那诡异笑音,不由肝胆俱裂。 她正要压下手指,弹奏后曲,眼角忽然瞥得脚底纹络,本来芊芊玉足粉嫩无比,此刻却变得灰白僵硬,像裹了一层石粉般。 可正是这番变故,让她恍然惊醒,指尖回溯再不愿后压。 恰在此刻,风助火势,一声沉闷鸟声自背后响起,炽热到极致得火焰化作一道剑光,从其后脑直贯而下,“砰”地一声钉在高台之上。 笙魅便蜷着身子,双腿跪下,小巧玲珑的娇首叩在地上,金色剑丸由虚化实,其上不停有黑气冤魂缠绕,飞散无数。 而在那光滑背部,压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其胸膛上诡异燃灯刚好抵在笙魅后心,手上握着吞吐炽焰的剑柄,不是荒又是谁。 荒手握幽影一动不动,身下美人伏诛,没有丝毫旖旎之感。这可不是什么香艳场景,而是生死之争。 幽影剑钉住的便是笙魅金线起始,更重要的是其胸膛燃灯如同一棵落地生根的老树,死死压住对方气海,彻底切断其术法之能。 荒胸中灯火摇曳不停,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但他依旧行此险事,实在是不得已为之,只因不如此他根本斗不过眼前这位诡异的劫子,要么是他灯灭人死,要么就是对方先被三阳之火炼化。 之前被邪音驱逐的火焰,再次席卷而来,更是因荒的金乌诀燃烧的更为炽烈,即使以他的金乌之体,也渐渐变得浑身通红,不停地冒出细焰,此乃物极必反之象。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其金乌之跟脚就要大破,到时候充盈阳极必定顷刻间爆发,将他炸的粉身碎骨。 可比他还糟糕的便是身下的笙魅,那层粉嫩肌肤早已褪去,模糊人形的一团血肉正发出“滋滋”的响声,团团黑气刚一离体便被纳入燃灯中,无可逃蹿。 笙魅双目怒睁,看着眼前穿过的剑光,却依旧不瞑。 终于,荒开口了。 “借梦隐玄煞,吾于梦中通幽,悟得浮生凝月上阕之梦兆、梦占之法。既然被你借此引入绝境,便将计就计算准你必袭来,在接触刹那引你入梦。” 纵然不能动弹分毫,笙魅依旧惊诧异常。 她知晓荒身上有古怪,之前少阳之法与月殿玄术皆为所用,打破阴阳之斥,简直匪夷所思,可她万万想不到对方能借梦隐在其中悟道。 何况梦隐不是无主之物,除非怨阵…… 回忆起那歌谣与枯骨,笙魅宛若醍醐灌顶,虚虚实实,不愧为玄煞第五,那英灵竟然能于梦中显圣。 “真真假假,想必你也料到了。 初始确实将你拉入梦中,可在你识破幽珠刹那,便已出梦。你未能察觉,只因我吞下那白玉桌上的赤珀古离九真丹,却并未化作修为,只是短借金乌之体操纵阳火,几近与梦中一致。” 这番作为换了普通人自然早已被真丹中的炽焰炼作尘埃,可他目前全靠燃灯吊命,六翼轮回诀与劫命燃灯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宝贵无比的丹药被用来强行控火,勉强施展。 其实两人都明晓,梦中的潜意识剥离才是关键。笙魅自从发现荒能短暂影响她的记忆,心境便不再高高在上,有些乱了。她急于破障便是认为若这般此消彼长下去,自己会渐渐沉迷梦中,再无法返回现世。 此思确实无错,却高估了荒的道法。任凭他天纵奇才,借着自身天外之魔不受虚幻的神通,又加持了金蝉妙法,方能勉强通幽修成浮生,梦兆之机只能在初始嵌入一丝,让其暂时遗忘入梦之景,却也不能再多影响分毫。 毕竟是一位真我境劫子,对各类危险都极其敏感。 可也真是这份敏感,断送了她的生机。 同修劫煞,荒再清楚不过,那种时刻死神在耳边吹气的心悸。若无所顾忌或许哪天就死得莫名其妙,可若小心翼翼就会疑神疑鬼,说是洞悉劫难,可天道难测,凡人如何能轻易察觉因果,只能靠着心间那一点灵犀,来提前避灾。 梦中之灾货真价实,若她不全力以赴便要道陨于此。可偏偏荒放开她需要尽力破解得虚境,利用对方延后的感知,逼出笙魅底牌。 而正是本命之宝的使用,更是限制了她的功法,使其短暂时间内大损根基,才能让荒得手。 环环相扣,缺一不可。若是其中稍有差池,此刻身死道灭的便是荒。 当然,破解梦境还有一种方式,便是死中求活。笙魅以本命奏响后曲,就是存了这番破障之念,若真是如此那就免了荒亲自动手。 可笙魅毕竟劫子,分寸不对便心生警兆。那无意一瞥,自然不是恰巧偶然,正是他们这类时刻伴随劫难之人的天生灵敏。于是荒也没存这番坐享其成的念头,在其未查之前便先动手,绝了她一切生路。 这短短几句话却如放开了勒在她脖上的绳索,彻底击溃她的理智。 熊熊燃烧的烈焰将笙魅烧干,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也渐渐变得灰白,失去神泽,像是凸起的球形印记。 在真火焚烧下,那诱惑的身形消失不见,化作一人之长的半梨型玉石,一根金黄长弦贯穿头尾。 再过片刻,眼见无所遁形,那石面上忽地显出一张美靥,梨花带雨千娇百媚,笙魅化出真形,荒却纹丝不动,纵然他的身躯已经像碎裂陶瓷般。 最终,那娇媚容颜露出无尽怨恨,还有最深层的恐惧。 “啪”地一声,金线绷断。 荒等了须臾,直到石面碎裂,他才堪堪起身,而那玉石彻底失去了反应。 于是他抽出金弦,将其放入燃灯炙烤。 被真火炼了许久的金弦,在放入燃灯刹那便轰然作响,充斥着无数欲望之音。 魂乃三性,魄分七体; 念自胎凡,劫生有欲。 那无边声响最后化作纠缠不分的丝麻,落在燃灯四周。 可就在最后,那金弦宛若细虫,狠狠用尾巴鞭挞荒的胸骨,留下一道金色印记,随即便被燃灯烧灭。 荒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变得发紫,可他顾不得此事,拿起行巫魂玉,便跳向原本的酒池底。 三阳之力已至尽头,万物皆燃,天地皆为炽焰。 再不走他就真成了少阳最憋屈的金乌之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三阳 炎炎世界,万物焦枯,入眼处尽是赤红。 怨阵既解,出路便生。 原本由鲜血之路通天而上的阶梯,如今却像无底洞,荒跃下许久,依旧未落地,反而越来越热。 纵然以其金乌之体,此时也到达极限,即将分崩离析。 就在此刻,之前萎靡不振的少阳令,忽然震动起来,整个空谷燃灯的腹部,发出耀眼光辉,甚至短暂遮掩了燃灯之火。 一股无名吸力,将其身躯扯向未知之处。 若是细看,本来黑漆漆的烧火棍,早已褪去丑陋外貌,恢复当初金光闪闪的姿态,立在荒的胸骨下方,不停旋转,吸收无边炽焰。 少阳令自阴阳城一役过后,颇为残疾,直到酒池肉林略微补充,才堪堪恢复些活力。但荒心里明白,它远远没恢复昔日威力。 但此刻,荒体内充盈的阳极道气源源不断,少阳令如同最繁盛的小太阳,逐渐地恢复了它少阳至宝的位格。 再一眨眼,炽焰世界如同一副泼墨画,似红色灰烬逐渐脱落,慢慢露出巫地真容。 乾位云端一座飘渺巨城,似真似幻,城内混沌不明,原本黑暗沉浮、血流不止的城墙,此时被烧的通红。一根狰狞锁链拖住城门,另一边牵在炽焰中央。 坤位则是阴森古宅,人皮红灯笼高挂,略显沉闷的土墙不停地扭曲着,就像火狱中被惩戒的恶灵,描述众生凄惨之态。同样一根锁链插在宅中,不断有哀嚎与白气蒸腾。 而在虚无的画像世界,每一片灰烬皆为炽焰,燃烧中却隐隐有锁链困禁,不得自由。 究竟是何等存在?把名震南疆的三大禁地封禁,要生生炼化。 虽然荒内心有所猜测,可依然觉得不可思议,此番天灾之景完全超出了想象。 脚踏在大地,顿时一个踉跄,这片赤红如同堆积的血肉,粘稠又略有弹性,更恐怖的是时刻在抽取生灵之息,寻常修者几息之内怕是要被吸尽血肉精华,化为干尸。 荒没有被过多影响,其实说明自己此刻已然有些异类,望着胸中维持性命的少阳令与燃灯,不由露出苦笑。 三大禁地皆降临的场景,他的金蝉魔典却没丝毫警惕,这才是正常的现象。涉及到如此高层次的布局,以及超过自身不知几何的劫难,彻底封闭杂乱的推衍才是正道,若真的有何多余的想法,恐怕就要怀疑自己道心已经被侵蚀,走向万劫不复之境。 当然,现在也没好几分,这般被牵引来,到底是恰逢其会,还是远在梧桐涧的金乌王谋划,说不清。 想到自己找寻许久却渺无音训的所谓继承人,荒思虑片刻,更倾向于后者。可这番动静,早已不是一位金仙能够把控住的场面,四大仙宫尽是大能,三禁地同样涉及道殁,连金乌王自身都受限于劫难,如何能算到如此局面? 未等他思虑周全,双目便被耀眼光芒晃的难以睁眼,待他运转金乌诀集道气于双目,方能窥清全貌。 荒芜大地之上,一颗巍峨巨木撑起,其皮黝黑坚韧,枝繁无叶,顶端托有三团赤光,浩瀚无比,远观若世间极阳,万物之始,熊熊烈焰燃烧,无边无际。 可荒依托金乌诀,还是看出些端倪。在那赤光周围,隐隐有类似圆盘状的织网,将其兜住,而光团透过乌黑树干,仿若人体血脉骨骼,炽焰在其中缓缓流动,生生不息。 封禁三大禁地的锁链,连接在其上,炽焰通过玄妙至极的道法,从中传递,更是将整个巫地都作为炼炉,要生生炼化此地万物。 不知不觉中,荒更靠近古树。 才发现树下一滩清水,远看赤红中蓝波飘渺,近处无波无纹,静的好似虚空,掩盖一切喧嚣。 只一眼,荒便感觉烧灼的身躯如饮下琼脂玉露,就连焦躁不安的心灵都抹平伤痕。 一人泛舟湖上,青丝细雨,千百竹林,鸟语虫鸣微醺,远方云雾浮沉,天人合一。 往昔间没清楚的理,模棱两可的道,刹那间都明悟通透,世间一切都明辨是非,和其光,同其尘,无绝无碍,所谓至人。 可这无上之觉,依旧引起荒的刹那恍惚,这般境界,是他该有的吗? 轻舟飘荡,水流愈湍。 无神之目轻瞥,身后已是万丈瀑布,无边深渊,就在他即将落下之刻,忽然感到脖上勒紧,浮于空中,什么大彻大悟、明晰至法,瞬间无影无踪,却也免得掉落深渊。 “呼!呼!” 虽然已失去肺脏之器,却依旧喘气大呼,迎接生命的回归。 原来他即将走至池中,却被古树旁枝掉起,将其放于岸边。 一池水依旧清澈,更是蕴含无尽大道,仿佛每滴水都是由玄妙道文构造,述出洪荒根本法则,对修者最是诱惑。 可经历过那般场景的荒,却再不敢看一眼,它对于修道者来说是无上至宝没错,可同样是致命毒药,那深渊之水甚至能将燃灯滴灭,同息起源无比幽暗。须臾间,他也明晓面前何物,除道源外又能是何? 万万想不到,四仙宫垂涎已久的大道之门,此刻就流于树下。 禁地、古树、三阳神龛、道源,这每一项拿出去都是惊天动地的存在,却全部集中于此,更是隐隐有融于一炉的趋势,这番场面,别说是大罗金仙,就算是…… 想至此处,荒已经不敢思量,更是骇意频生。 三族大劫,少阳之劫,金乌王口中的无可避免,或许从开始,就注定了它的命运? 在这黑木之下,荒明显感觉到各种气息混杂暴虐,三根锁链也不是外相那般平稳,禁地随时都有脱困之意,三阳也越来越黯淡。 三方腐朽而血腥的气息不断扭曲撕裂,整个赤红世界不停摇晃,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崩塌,每到极限之时,古木其根便如火焰般绽放,汲取身下无边道源,化作补充,勉力维持这诡异的平衡。 而那粗糙不堪的树皮,忽地凝成一张沧桑的人脸,此面目极其不协调。初看划痕极重,如同黑木皮随意拼凑;再观却好似炽焰燃成,愈来愈烈。 更可怕的是,在对视刹那,荒便无法动弹自身,不论玄妙的燃灯,还是威能大增的少阳令,皆毫无作用。 这般任人宰割的场景,他似曾相识,便是直面金蝉子与老金乌时。再结合此刻的局面,树中之人必定是图谋的大罗金仙! 那古皮双目初始还略显混沌,可在看到少阳令的瞬间,仿佛历经千万劫难后醒转,幽幽一叹,陌生又熟悉的念道: “吾乃玄阳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二十章 三阳(二) 荒望着眼前这张干枯、苍老的树脸,一时竟忘了出声。 面对如此强大的气势,纵然他久经劫难,却也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心中更是明白,若对方真有歹意,那他今日必死于树下,所以心境倒是慢慢恢复,变得再次镇定。 树面像是融于水中的倒影,时刻在挪移,双目最后盯在荒胸口的少阳令和燃灯上,特别是少阳令,几乎目不转睛。 “哈哈哈哈!” 苍凉的笑声传遍荒野,如同一匹孤狼,无奈而又疲惫,似受尽命运戏耍,最后的嘲讽。 “师尊,师尊啊!想不到,想不到啊!” “不,我该想到的,是弟子愚鲁了。难怪你说我精诚虽至,大道却坎坷,该有此劫。” 玄阳子似乎着了魔,紧紧盯着少阳令,似乎能跨越千山万水,和远在梧桐涧的金乌王本体对话一般,可少阳令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在荒胸中转动不停。 过了许久,玄阳子才看向荒,开口道:“劫煞通幽?此灯古怪不凡,能蕴含数种阴煞,更有道一统率。你同时辅修金乌诀与月殿真法,还丝毫不冲突,看来是真法之缘故。” 荒想解释,但还未出声,就被其下一句话说的遍体生寒。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又或是哪些人的后裔,可此时师尊把你送至此处,就是……” 停顿片刻,玄阳子似乎产生了些许犹豫,恢复他的行动。 “前辈,我受金乌王之托,拜入少阳,乃寻一道统传人。他言少阳此劫无可避免,必须留一真传,但有愧重任,至今未得其人,而少阳令便是留下得至宝,用来辨别身份。 至于道统乃修劫之辈,此行也是家师与金乌王商议之果,若有妄言,劫煞身噬。” 正言语间,头顶神龛却发出声爆,轰隆作响,锁链愈发漆黑,难以明辨。 玄阳子未见动容,继续说道:“此地集三殁与源,天机混沌,我也难辨真假,可其实无所谓。 巫地八方,又分三道,每一处皆蕴含一丝巫族气运,又受道源浇灌,得者可分润先机。你历经一道,又有少阳令牵引,故而冥冥之中与三阳相照,在此会面。” 说完,那古树枝蔓将荒吊起,落于枝上,能清晰地看到三阳神龛得状态。 原本炽焰雄浑的至宝,此时已经被三方禁地压制地有些黯淡,可每当邪异之息有所增长,黑木便饮道源,源源不断地提供支撑,时刻压制。 可即使如此,三阳肉眼可见地势弱,此消彼长下恐怕难以坚持。这也是荒心中最大的疑问,面对三禁地,玄阳子凭何要做下这般逆天之举。莫非真像他自说的那般愚鲁?愚鲁之人如何能至少阳仙魁。 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黑木之上道气翻滚,忽地涌入少阳令中,让荒万万没想到的是,玄而又玄的一种奇妙感觉自心头升起,虽未有铭感,却在刹那间就生出一直觉,“老金乌所谓的道统传人就在此地”。 但这怎么可能,他言明所寻之人乃真我之下,除了他这般受少阳令加燃灯庇护者,其余别说是凡人,就连人仙来此恐怕瞬时就会暴毙。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看到除玄阳子外的第二人。莫非老金乌所指传人就是这位仙魁?可面对这般大能,他又何德何能将对方带至梧桐涧。 “其实该想到的,师尊想要避劫重生,只能靠他。但即使料事如神的人物,也未料到那人甘愿舍弃神通大道,要为少阳搏一次生机。 此树古名扶桑,谓之神树,日所出也。 能禁三地,其实关键在此。” 荒望向脚底遮天蔽日的黑木,心中已信了九分,扶桑之树与日相伴,也是发挥三阳威力的最强导体,怪不得玄阳子敢如此作为。若神木乃修行有成,此刻腿了身躯必定修为大损,可也不在此处,又在何方? 疑惑越来越深,荒却不再多想,涉及到诸多金仙大能的谋算,纵然以老金乌的本事,恐怕也有遗漏。 但不论如何,这万事之源头,便是少阳行险一搏,顶着巨大损失瞒天过海,借三禁地炼化道源,促使玄阳子做成此事的因由,恐怕才是一切之始。 仿佛能听到荒心中所想,身后再次传来巨鸣。 “大道之行,路阻且长。若有丝毫回旋之地,少阳何至如此决绝,只因前路断绝,悬崖渐进,无可奈何罢了。” 纵然数目未动,荒却感觉到所有桑木指向苍天,跨越巫地,甚至断魂山,直面洪荒之顶。 “元阳已暗,少阳何存?其他人或许只是怀疑罢了,可我等修行金乌之法,对阳极最是敏感,如何还不知内情。 所谓梧桐劫,少阳难,究其根源不过是妖族的那位天,塌了!” 元阳!纵使未言身后果位,虚空之中已隐隐有赤火翻滚,仿若此名乃禁忌,不为天地所容。而荒之前遇到此番情景,更是心中惊骇炸响,祸端竟然源于此。 怪不得其余两门敢对少阳下手,或许便是存了试探之意,而月殿竟无动于衷,或是自身难保。 老金乌与梧桐涧联系万年无事,偏偏此刻历劫,其中映射之事让人不敢深思。 “洪荒三阳渐暗,阳极有损,少阳金仙之路已然断绝。不行此法大道与我等无缘,更何况幽族勾结外人,欲让少阳承此次因果。既如此倒不如天翻地覆,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否能承下此业。” 言语间铿锵有力,却更含决绝。这等前路断绝,四面楚歌之境,才能看出仙魁之魄力。 看来玄阳子确实未至金仙,只是凭借秘法与神木暂时抵达此境,他想借道源衍化前路,为少阳开辟一条新道,谈何容易。 敢依托此事,算计少阳,又让月殿不敢想帮,其身份可想而知。此时想来,老金乌在梧桐涧受劫,到底是不得以,还是故意避祸,倒是值得深思。 之前他一直认为金乌受难梧桐,金蝉陨落不过是巧合。可后面娥的潜质揭露,以及月殿种种行为,直到此刻玄阳子言谈,不由感觉身陷漩涡,根本辨不清是非,前后望去竟皆是昏暗。 仿佛有一张无形大手笼罩于上,操纵这一切。可事事又只是端倪,想要挣脱却倍感无力,不知行向何方。 或许玄阳子是最早察觉到的,可天仙之身依旧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阳走向衰亡,故而行此逆举。 唯一让荒疑惑的是,他在此间又是什么角色。没有妄自尊大,自己不过通幽境界,纵然有些奇遇,却也比飞蛾强不了多少。少阳此劫明显是布置已久,不论谁出面都难以力挽狂澜。 可既然身处此地,绝非一句机缘巧合能解释清的。必定有着极深的渊源,金蝉道蕴是一分,金乌王怕也是一分,若想破少阳这句是万万没可能的。可若是厘清思绪,不至于浑浑噩噩,任人摆布,倒是修行。 此念既通,眉心金蝉微微凝光,心浮之意渐平。若是之前,或许只会无奈悲愤,最后自感陷入棋局,心灰意冷。 从梧桐之后,十年苦修,此刻却感道行圆满,通幽已毕。纵使身在棋局又如何,天地为炉,道心作筏,与劫运斗,此称金蝉。 就在三阳神龛炽热之间,禁地血腥腐朽侵染下,一道暗金之色自荒身周泛起,悠然自得。胸间燃灯猛地一亮,如宝华之光,随后归于平淡。 这番变故让玄阳子都始料未及,随后大笑两声赞道:“苍穹洪炉道何方?吾心安处渡真我。” “罢了罢了,快快离去,免得我意不决。” 说完,荒便落在树下,不见了踪影。 而此刻,无边灼烧的大地,开始变得灰暗起来,整个时空都显得有些模糊,让人难辨真伪。 树目却只是望向天边被火烧红的云彩,自言自语。 “师尊,千年苦修,授业之恩,如今一并偿还。 你称大道无情,我却终究难舍,想必知我太深,如今才借这小子来鉴我心念,大可不必。 吾百年化形,拜入少阳,历经千秋,与仙宫共荣辱。我的仙道,便从踏上望仙涧那刻就已注定。 风烈火炽,孤形而上,炎阳之火,生生不息,此为吾道。” 远方最后的火云也渐渐消失,仿若陷入最深邃的夜空。 那赤红映照,可见褶皱树皮下的弯曲,似点点微笑,舒坦,放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阳(三) 无尽幽暗之下,黑木燃起三团火焰,宛若太古之初一切生命的起源,徐徐升起。 通体漆黑的古木由内而外,隐约间透露着压抑而炽热的亮光,在这片黑暗中撑起一片天。 刹那间,红云攀上枝头,仿若华盖般的赤炎结出鲜艳的花朵,照亮无声无息的幽暗。 在水池边缘,一道黑影似轻纸飘过,悬在道源化作的池水外,不动分毫。有些许带起的尘埃落下,却依旧沉于水中,无可幸免。 “玄阳,该放下了!” 声音飘渺玄妙,似有似无,若荒还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简直神似老金乌,倒不是说声音完全一样,但那种韵味与梧桐涧的金乌王如出一辙。 此声既出,古木上的红云华盖似乎黯淡许多,却在片刻后一顿,竟然更为艳目。 “相传幽族深处九幽冥河与阳世之隙,世代受幽冥之咒,精通心念之道,如今有一位大罗亲自施法,却有些名不副实啊!” 苍老之音从树中传出,垂垂老矣,却打破了之前奇异的韵律,一时池边波纹荡漾,倒影出一张无面之脸,黑漆漆地引人目眩。 “少阳至此,纵是命数笃定,又何不是人劫之祸。 三百年间无人问津天仙,千年内无仙体悟大罗,若非修道之路断绝,何必行破釜沉舟之举? 可到底是谁做下这灭门根基之举,谁又有能力掌控少阳命途,吾徒一清二楚!” 此话一出,古木周围气氛顿时变得极其紧张,甚至隐隐能听到“咚咚”的快速心跳之音,好似有人在扪心自问,不断牵引这段回忆,并发散遐想。随即生出怨恨、怒气,不能自已。 玄阳子明明已经勘破对方身份,甚至脑中时刻提醒强调着对方术法之能,却也毫无作用,此刻就如同师尊站在面前,失望地看着他。 “修道之人,如何忤逆上天?你聚集三禁之力,妄图炼化道源,岂不知此因果便要由三阳递传,万千少阳弟子皆受劫难,无法超脱。一己之私连累无数门人,可曾愧对仙魁名号?” 古木之上的三团火焰,其内颜色已经斑驳不堪,腐朽、血红、灰烬,充斥着怪异的气息,与其融为一体。 那心间跳动愈发澎湃,前路断绝,妄图舍命一搏,却发现千万丝线缠身,所谓道心之念,不过短暂冲动,竟是束缚罢了。 坚定神念萎靡不停,恢弘道气衰退不断,想要大声呼喊反驳,却无话可说,不由万念俱灰。 “玄阳。你真令我失望!” 褶皱树目仿佛看到那张无情的面容,充斥着对弟子无奈的神色,直到最后的冷漠,如同看一块朽木。 纵然他是师尊数千年间最优秀的弟子,是少阳万年难出的道子,是一心一意为门派做事,甚至愿意牺牲的一员。 可还是不满意,不够好。到底要做到何种程度,才能让当初领他踏上仙路的那个人,再回头看他一眼,露出慈祥而满意的笑容? 可能没有机会了! 那颗赤红的心脏,跳动截然而止,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黑色树皮逐渐地失去光泽,三阳神龛发出“咔咔”地响声,内里传来诡异地吼叫,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释放。 赤红华盖稀稀落落地凋零,下一场火雨,开始崩塌。 此时,那幽暗黑影才徐徐延展,健壮的身躯正从黑影中摸索而出,一团团地生长起来,最后拼凑出地落那熟悉的身躯。 他黑暗的面目望向头顶古木的三团赤焰,或许是露出了所谓的微笑。 玄阳子毕竟是天仙境界,他能够暂时拘押道殁,是靠着三阳神龛借助道源来达成的平衡,最为关键的是他借助神树之威,完美地融合了太阳之精,才有如今局面。 可外物所化,心田枯竭。即使对方法力或许暂时达到大罗的威能,道心却还差了些,刚好被他乘虚而入。 地落不光是动用秘法之术,更是利用幽族秘宝来增幅效益,才能让玄阳子深陷不能自拔。 毕竟他进入此地同样受到极大压制,与化树的玄阳子不同,三大禁地那恐怖气息扑面而来,更严峻的是道源同化万物,时刻在影响着他的心境。在此处验道,不仅对方受一次考验,自身也同样受一次波及,若非他金仙之境,更是受幽冥洗涤,恐怕同样心若死灰。 无论如何,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地落飘身而起,手臂忽地像是一团根茎,狠狠地插向古木中央,也就是之前玄阳子化作的树脸。 没有任何抵抗,很轻松的伸了进去,毕竟失去修者的操控,纵然以神木之躯,也难不倒一位金仙。 可他却丝毫未显出激动之举,甚至身体隐隐地僵住。 没有! 古木巨大的身躯内,空无一物,甚至连流转的道气都不存在,既然不是其核心在操控,那融合的关键又在何处? 几乎是刹那间,地落便察觉不对,可终究还是晚了。 探入的手臂隐隐被一根锁链拉住,无法挣脱,其上赤红流转,无数道文铭刻,三道诡异的气息沿着锁链以超乎想象的方式接触到他的道体,冥冥之中便产生了因果。 “你注视着它们,它们便看到了你!” 那熟悉的脸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却出现在地落那无面之上,黑色幽魂仿佛形成了一张面具,正在自说自话。 不仅如此,其双目还流下汩汩黑色血液,粘稠而惊悚,散发着恶臭。 “对师尊的行为不满是真的,对前路的绝望也是真的,天仙之体无法抵抗也是事实。 可你忘了我行的是逆天之事,必定就会有可怕的后果。 三阳与神木在平衡道源与道殁之间,同时也在无限地刺激着我的一切。 这就宛若一次大劫,过则万事皆妥,败则灰飞烟灭。 所谓道源,生机之初必有亡处;至于道殁,死劫尽头留有一线。阴阳平衡,此乃大罗!” 本来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此刻竟扭曲生动起来,抽搐着不知想说些什么,最后张大嘴巴,终究无声,缓缓地闭上口。 “砰!” 那勉强形成的面容猛地爆裂开来,无数声响传来,贪嗔痴念,无间弥漫,整个幽暗世界一时喧哗不已,却又恐怖无常,宛若地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阳(四) 世空妄念,与界齐黯。 地落已至绝境,纵然他身为大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更有诸多压箱底的绝技,可面对由古木牵引道源,融合三禁地的反噬,亦承受不住。 身体正在逐渐崩溃,意识瓦解为点点念头,如星光般飘碎。顶上逐渐显露三华,墨色幽暗,瓣瓣零落;胸中五气化实为虚,落地生根,瓦解极快。 木面透过幽暗面容,步步蚕食他的道本,血红之兆席卷周身。不断由虚幻之象生出,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每一道虚象历过,道气便被削弱一分,整个身影模糊一分,变得虚无缥缈。 这简直是衰劫再现,面对道殁摧残,地落不得已先渡此劫。更恐怖的是,杀劫同临,有死无生。 而与此同时,玄阳子的状态也算不上好。纵然以神木为躯,三阳压阵,可面对道源道殁,每一刹那道心之念由盛转衰、由衰转盛,轮回不息生生不止,每一个念头都充斥着疯狂。 古木之上的面容时而抽搐扭曲,时而古井无波,却有一种诡异地,像是死人般阴冷的气息在扩散,那双逐渐呆滞的木眼最终还是穿透幽暗,望向了地落深邃的灵魂。 他是为了心中道念,仙路之途,做下如此峥嵘之举,地落呢?这位幽族仙魁,又为何入此无间,甘愿以身偿道。 无数过往片段在眼前闪过,没有想象中的苦乐世情,亦或是求道之旅,依旧是一片漆黑,无尽的幽暗,一如幽族那深邃面容。 地落灵魂受到道殁侵蚀,已经薄弱到极致,却依旧看不透他的心念。正当玄阳子即将承受不住,要果断放弃时,眼前发生了一些变化。 幽暗之中,一条血色河流从天边流下,无边无际,不知去往何处,不知行至何时。缓缓地流淌着,四周寂静无声,时间在此处仿佛陷入静止。 一团黑影纹丝不动地站在河边,望着时而湍急,时而平静的血河,不知在想什么。 岁月枯久,在这片日月无光的地域,不曾有什么斗转星移,春去秋来。有的只是不间断地重复,血河中偶尔冲刷得尸骨,见证着它们的历史。 黑影依旧一动不动,像是顽石一般。可渐渐地,河中开始泛起浪花,这不是平常的水声,而是那些尸骨的碎碎念,依托着生前最渴望的执念,飘荡在这无尽血河之上。 有客死他乡想念亲人的低喃,有精忠报国声威赫赫的宣誓,有惨死疯狂的诅咒,还有安享晚年的满足。种种声音不一而足,混杂成滔天巨浪,轰鸣在整个血河之上。 黑影逐渐有了动静,顶上似乎张开一道眼缝,眯着观看这世俗百态,倾听红尘诸情。 于是幽暗不再纯粹,更多的缝隙在黑影上诞生,充斥他的周身。 当他能听懂这浪涛之音,冥冥中似乎有极其诱惑的声音在拉扯着他,想要把他坠入河中。这声音不断变幻,勾引他内心最本源的渴望。 婴儿牙牙学语,便闻父母亲切教导之音;少年春心初起,便闻干柴烈火靡靡呻吟;中年万事不顺,便闻功名利禄许诺应答;老年气血衰败,便闻长生久视仙丹灵药。 一念起,必有一念应。 凡所思,皆有诸果回。 纵然从未动身得黑影,也渐渐地被拉离原地,靠近河岸。那略带腥味得潮味近的都足以闻到味道,而在此处,他也看到河中枯骨,原来许多便缠绕着这样得黑影,慢慢消弭。 再这样下去,或许某天他也会被拉入血河,化为其中一具沉尸。动了此念,于是古井无波得心态便变得不再纯粹,那股莫名的吸引力愈发强大。 于是他产生了更多复杂的情绪,愤怒、不公、怨恨,莫非他生来注定就要化作血河的肥料,这不是他想要的,可却无能为力。 面对这幽幽长河,他自己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或许下一个浪花便能淹没自己。之后长河继续流淌,谁有能记得今日的一块顽石似的幽魂。 可越是这般,他的心绪越复杂,那血河的牵引力就越大。 他也忘记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烦恼,有了哀愁。大部分时间会讨厌这样无奈的变化,若能回归当初,或许会有另外的选择。可有时候,也会庆幸这样的变化,若一直如同顽石般,或许不会恐惧,不会担忧,即使血河淹没,也没有丝毫动容,可这样的日子是他先要的吗? 不清楚,这大概就叫做纠结吧。这是他在血河浪花打下的最后一刻,领悟到新的境界,或许这些沉沦在河中的尸骨,从前一生,乃至死后,都活在这样的境界中吧。 浪涛过后,黑影大半都被冲至河中,却还残留部分。不是那些道道白色缝隙,或者越来越膨大的气息,而是最中心的漆黑,甚至有些光亮。其上还沾染着血色的污迹,即使干涸留下烙印,却也只是斑驳装饰,让它显得更为璀璨。 原来这团黑影早已不是一团单纯的个体,而是千千万万曾经流落在血河中的呼唤与渴求,铭刻在他最深处的灵魂,铸就这金铁般的神物。 直到有一天,一个握着禅杖的破落僧侣,沿着河边行走,同样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 却在它身旁停了停,抓起它便向血河中央扔去,接下来继续行走,漫无目的又似心有大志。 没想到孤独未曾磨灭,浪涛不曾淹没,今日却徒生祸端,命不久矣。 长长的抛物线宛若一个世纪那么长,有过很多想法,也有过很多奢求,最后却发现都无所谓。看着自己本心那吸收的无数团黑影,在掉落血河的瞬间,清晰了起来。 “扑通!” 不论是河里的沉骨,岸边的黑影,甚至是路过的僧侣,不过都是这长河流淌下的一抹浪花,只在此时此刻,此念即生,此念即灭,故无生无灭。 整个世界除了血河,便充斥着虚无。可人生呐,总归有些意义,比溅起浪花,引来瞩目要重要的多,那就是血河也褪不尽的诚意,认清本我后的欣慰。 于是,一双幽目从血河中睁开,直直地望了过来,仿佛穿越千万年时空,跨过无垠边界,与此时此刻的木目相视。 虚空有劫,生死往常; 孤独永恒,吾心自安。 “万事皆枉,劫应随心。玄阳,你看清楚吗?” 玄妙之音从虚无中来,和地落之前话音完全不似,整个世界猛地一震,仿若陷入静止。 神木中的玄阳子,望着那幽幽冥河,听闻道音。 思绪已然飘回那一日的三阳横空,少阳宫碑石直插云霄。一如那稚气少年,仰头望着太阳,炽烈阳光弥漫,最后淹没一切。 古树的面容,戛然而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二十三章 落幕 玄阳陨落,道宝失衡,神龛连接的禁地刹那间生出诡异变化。 古宅窗户惨白灯光忽明忽暗,隐隐有尸臭飘来,明明千米多的荒原,却充斥着这股恶臭味,仿佛其中埋葬着刚死不久的尸体。 而其中封锁它的锁链,也寸寸崩坏,黑色神木亦变得灰白,仿佛一张遗照。天空中华丽的火红云盖,变得愈发血红,开始纷纷坠落,像是一场充斥血腥味的大雪,飘荡开来。 只有一身漆黑的地落站在池边,一动不动。 “幽冥不空,心道为艰,你与我教有缘!” 仿若自说自话,可接下来亦是自问自答。 “当日河边一掷,问心求真,不愿根舍;如今吾族大难,希尊者言而有信!” “善!” 此言既出,整个巫地核心都陷入朦胧中,幽暗再次吞噬一切,仿佛有甚可怕事情即将发生。就连漂浮的阴阳城中亦传来声声鬼哭之音,若是在外界,这足以令无数仙人失魂夺魄,可却未传多远,便消弭殆尽,陷入一片寂静。 整个世界,静、空,甚至无,一如河畔之初。 世称虚空劫! …… 巫地这般异象,影响的不止竞场内的世界,就连断魂山也受到波及,本就昏暗的山峰,竟然刹那间陷入永夜般的黑寂。 不仅仅看不到光,还听不到声音,大声呼喊却得不到回应,甚至感受不到丝毫温度,恐怖至极。 还未撤出法阵的人物,纵然人仙之能,也无法催动道法来点亮片刻,甚至愈是操控,心间愈是急躁,有魔意化生心田,恐惧徒生。 阵中之人自不必说,即使侥幸逃出生天,也有那一二散修,不知好歹贪心作祟,窥伺巫地幽暗,妄图揣摩仙机,却不知不觉中身后倒影更填幽深,生死难料。 与这等没见识的不同,月殿仙魁作为最早撤出此地的人物,在窥见幽暗瞬间,便大叫一声“不好”,迅速将落在阵外作牵制的门人收入法宝之中,随后更是心中暗念三声“太阴玄姹月熙”,头顶顿时生出一盏明月,覆盖周身。 朴实的月华与四周漆黑的幽深,仿若天堑,在无形之间竟然发出“滋滋”的响声,不禁让人心烦意乱。 仙魁更是二话不说,连许多月殿下了血本布置的法阵都不奢恋,转身便走。 巫族那边撤的稍慢一些,可毕竟是一族大能,纵然此番道源之争莫名其妙地让其损失巨大,可也不再斤斤计较,通知部落撤离。 可明明是自家圣地,又事先知晓诀窍,此刻匆忙撤退,让许多实力人物纷纷不解。直至幽暗弥漫,还未曾尽退,黎道人初始还不知何物,可连他都施法艰难时,才瞬间想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怪不得少阳破釜沉舟,怪不得地落只身入内,此刻一切缘由都清晰起来。” 他苦笑一声,轻抚鼻梁,却见高耸的鼻子忽然化作一枚古朴号角,飘于空中,只见嘴上喃呢,纵然传达不出声响,那号角却也发出“嗡嗡”地细微声音,跨越整个断魂山。 凡是蕴含巫族血脉之人,尚且与幽暗接触不深者,片刻后化成一缕烟气,顺着号角之音逆流而回,收纳至其中。 此乃心诚福临之辈,若有那不知好歹者接触虚空妄图破法而行者,血脉气海皆受污染,初看道气枯竭,再看空空如也,行尸走肉罢了,也就化不做那气,只能等死。 黎道人吹罢,同样辗转挪移,未等幽暗至深,便逃向山外。 与这些先知先得的金仙大能不同,一抹赤红身影降临在巫阵外,没等他行多少路,周围已被幽暗包裹。与常人不同的是,幽暗起于气海之中,凡是金焰所化,就有细微深邃弥漫,不断腐化道气。 唯一不同的是,此人胸中一灯即明,纵使幽暗侵蚀,也只是化作黑气环绕,暂时奈何不得,却让灯火更为摇曳。 荒此刻想得不是这莫名其妙的劫难,而是眼前这漂浮黑木,与巫地内亘古神树同出一源,且更为本质的气息。 玄阳子附身的神木,虽然能承载三阳之火,更是沟通道源,看似强横无比,却如同无根之水,只留下岁月赋予它的道痕,缺乏生命的气息。 可眼前这一小截黑木,给他的则是另一种感觉。光是看到它,就仿佛看到亘古时代汤谷日升日落,一只只金乌飞天遁地,阳极精华初生之地,天地大道所承认的气蕴,连他体内的金乌诀都莫名自燃,运行周天快了几倍。 若是这些,纵然荒惊叹倒也不至于失神。真正让他诧异的是,少阳令不停地旋转,以及他心中玄之又玄的感觉,来得汹涌澎湃,以至于他脱口而出:“苦寻千般未成果,缘来眼尽咫尺间。” 神木扶桑,老金乌找的道统传人竟然是他,也就是此次前往断魂山的领头人物悟道子,那波动气息荒曾在远处感受过,一摸一样。 既然是少阳的大能,更是金乌王挚友,少阳宫门面,那这所谓的寻找又有什么意义? 至于真我境,一位金仙大能,又和凡俗境界如何扯上关系,这般人物纵使荒想破脑袋也是寻不到的。可偏偏,就在这巫地外,就在悟道子弥留之际,荒遇到了所谓的道统传人。 “前辈,金乌王托我寻道统传人,您就是他口中之人。” 荒纵然觉得奇幻莫测,依然开口对这漂浮的黑木毕恭毕敬,他刚刚才感受到,悟道子竟然境界下跌,生生从金仙逆转,落至凡俗,甚至气息还在回落,有化作枯木的趋势。可即使如此,也不是他能放肆的。 那黑木忽地生出一道缝隙,虚弱却似看淡一切地声音响起。 “竟然是你!” 先是一番感慨,却让人难定语义。 “呵,原来窃道者竟是自盗,玄阳心死如灰,此刻怕也陨灭乃定数。” “虚空借源殁之根,布下此局,幽族引西方入世,看来元阳已黯,大劫将起!” 说道此处,才略微听出唏嘘,一种久怀希冀却无奈的失落。 “可怜少阳海潮下石子,经久道统覆灭在即。可笑你堂堂大罗,更是阳极少尊,苟延残喘任凭摆布,甚至连见我一面都不敢。” “也是,既然你算准此劫,便知我心绪,宁愿舍这一身皮囊也要搏一生机,却败得如此惨烈,难免迁怒于你这始作俑者。” 明明是平淡的自述,却盯着少阳令,冰冷的似冬日寒风。 悟道子气息越来越弱,华光消散于无,荒却始终没有动作。 荒有一种只属于劫修的直觉,就是眼前不断变弱的神木,却蕴藏着一股毁灭之力,能够把神奥的金仙至宝毁于一旦,其中包含着至阳之力的生机,同样有着相反的东西。这股气息,甚至是一切阳极的克星。 就在他忐忑不安之际,对方却叹了口气,舒尽万年恩怨。 “也罢,你想借我道壳脱劫,想必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当年云涧成道之恩,今日悟道子偿还于你。可从此止步于道,遍尝玄阳等人之苦,必是他日之果。” 荒还未反应过来,黑木便化作一道流光,附着在少阳令之上。本来金光闪闪的至宝,再次变得黑漆漆的,和当初烧火棍一般,而气息也返本归元,散发无尽生机,原来这才是它的本貌。 随即心间微弱声音响起。 “经此一役,神龛引动源殁,更受虚空引劫,少阳必有大祸,你代我回仙宫取一物,再去见金乌!” 此刻的少阳宫,不必多想,也是死地漩涡,荒纠结片刻,甚至生出利用燃灯强压神木,回转梧桐涧的想法,可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倒不是为了所谓的机缘传承,或者其他,终究是一场道缘一份恩情,悟道子口中之物必定对少阳有益。 当时在神龛面前,玄阳子是动了杀心的,可最终没有下手,师尊的恩情已然偿还,那为何没有动他。不是荒身怀劫运,不是他蕴含异宝,只因他仍是少阳一弟子。 面对无法更改的命数,荒在他身上仿佛看到自己的身影。 玄阳子未言尽的话,其实荒已然明白。金乌王将他送至此处,就是有一半几率要杀他,而刀就是玄阳的心念。杀了他如何能找到悟道子,如何带回道统传人。若是从前或许他会心生疑惑,甚至不明就里,可经历如此多,他早非当初。 所谓一叶知秋,身为棋子在没有实力前就要观察细微脉络,一步步凑齐信息,明晓本质。 他自身重要吗?绝对重要,对于金乌王来说为何选他来此地,甚至玄之又玄的避过大劫,独自存活,这不是阿猫阿狗能做到的事情。 可又不那么重要,若玄阳子将他杀掉,悟道子不肯施舍,任凭他是金蝉传人,也不能将所谓“道统”带回去。听两人言语,荒哪还不明白,所谓少阳之“道统”,最后也不过是应在他金乌之上。只要有这位创立仙宫的金仙大能,少阳便在。 那荒就失去了意义,他持有少阳令所代表的,就是这份羁绊,若斩灭一切皆休。若存活,便有后续。 生死皆在他人一念之间,荒却没了之前的愤恨,心中无比平静,当窥清这点滴脉络,荒似乎也愈发看清金乌王的面容,不再有从前布局生死棋的玄妙莫测,不再有头颅不安的诡异狡诈,他同样有着被遏制的软肋。 “为人为己,此物可助你延缓劫数,否则未见金乌,你怕是先要陨灭。” 直至荒下定决心,神木才再言一语,又是咫尺鸿沟。 荒望着胸中已达极致的燃灯,以及气海内赤红中的幽暗,一时竟再没有恐惧与悲凉,只是眼光更为深邃。 而此时,远方月华浮现,号角声起蛮荒,他于黑暗中踏在无人的乾位火阵。 少阳,或者说悟道子还是留了一手,以备不时之需,可如今十室九空,来的人尽数陨落,只有他孤单上路。 再一转眼,已是熟悉的山门重地,只是漫天赤火,正焚烧着无尽仙宫,远方惊雷赫赫,一时竟不知发生何事。 而天边笼罩的山门大阵,已破碎如蛛网,不堪一击。 整个少阳,宛如末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二十四章 落幕(二) 恢弘无比,横跨无界的少阳宫,此刻岌岌可危。 万顷道田、宗门密室、修真阁楼,曾经宛若仙境的道宫破碎不堪,燃起熊熊大火。 怎样的炽焰才能烧动以金乌诀立派的仙宫? 暗金充盈右眼,轻薄蝉翼微微张开。 原来是漆黑之火,其本质如黄泉地狱炙烤恶灵的鬼火。不仅如此,凡沾染此焰者皆受不详。 偶有弟子侥幸逃脱,只是衣衫受损,本劫后余生庆幸之际,却被惊吓出笼的蛮兽一脚踩成肉泥,而沾着黑火的野兽窜出去没多远,便神智不清衰竭而亡。 周而复始,无人可逃,仿佛一张天幕笼罩于上,宣布了少阳的命运。 荒深吸一口气,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与巫地最后出现的气息有些相似。 他踏上飞剑,朝门派边缘行去。 黑焰笼罩整个天空,甚至连白夜都分不清,只有无尽的喧嚣与嘶吼,以及哭喊。 修真修真,莫非真无情?只是未到惧时,生死面前,坦荡的只有无奈。 耳边热风呼啸,几滴黑焰飘荡,他亦不能置身世外,不过与常人不同的是,恐怖的火焰竟然被燃灯引渡,最后汇聚胸前,凝成墨汁般的诡物,无法形容、无法描述,不停变幻,介于虚实之间。 有一名弟子恰好看到此景,发现竟然有人可以无视黑焰,刚想喊“救”,却已被吞噬,只剩些许灰烬,飘荡空中。 此人乃同届修者,亦是当初比试之一,故而有些印象。可,也仅此罢了。 这凝聚的虚无,像是步步紧逼的死神。并非他有多大的神通,只不过是燃灯透支了他的一切,短暂地支撑着。 那越来越黯淡的灯火,宣示着即将到达顶点的生命。 其实在巫地中他已知晓时日无多,没有人教他如何安全的熄灭燃灯,更别提染上了这不详的气息。作为少阳弟子、金蝉门徒,亲眼目睹玄阳子将三阳神龛连接禁地,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悟道子言明此物亦对他有助力,不知是真是假。但大概是实话,因为若帮不到他,就算取到也不过与他一同毁灭罢了。 可他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只是对他有益罢了,悟道子宁愿牺牲金仙的万载道行,成全金乌王,却依然要取回少阳宫中的东西,必定十分要紧。 是什么呢? 可惜思虑未多,便已到达目的地。 熟悉的罡风,一望无际的悬崖,只是缺了那悬浮木桥,正是化气之初,入门考验。 “你怕死吗?” 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可却由一位红尘无碍的大罗亲口问出。 “怕,怕的要死!” “想要获得此物,须得纵身而下,与虚无间取,或成或败,机会只有一次!” 若是普通修为有成之辈,自然不愿,可低头看了看骷髅版的胸腹,不由苦笑,他有的选吗? “若你只想舍命一搏,那必死无疑,记得它的名字吗?望仙涧!虽为仿制,意蕴却存,仙途漫漫,大道唯争。” 冷冽云风似乎让他的头脑清晰了许多,望着黑漆漆的深渊,他的脚伸出一半,却停了下来。 “你们这些仙人,越是修为高深,越是说一些听不大懂的话。不愿意说清,也不愿意说透,奢望着我们这些榆木脑袋,做什么参悟,还言道就是所谓悟性。 可生死之间,纵然悟性再高,错一步便万劫不复,既然心念留存,何不道尽?” 深深叹息,却只换来一句:“行向道者,方见深渊。命,是拿命换的!” “呼!” 凛冽至极的山风,从身下朝头顶窜去,黑暗笼罩整个世界,看不到一丝光亮,却仿佛窥清了难得的宁静。 说来他从梧桐涧至少阳,又前往断魂山,一刻都不曾停歇,匆匆忙忙,勉强才苟活于世。 虽然历次劫难都险之又险的度过,可确实九死一生,若稍有差池就魂飞魄散。难得如此宁静,只有山风吹拂,却也是生死抉择,倒一时坦然镇定。 从落入天葬坛那刻起,其实就考虑过死亡。若有一天,命运不济,倒在哪个荒土坟丘,会是怎样的景象?可匆忙的修行,连这不切实际或时刻伴随身旁的命运都渐渐遗忘了。 那么,死亡对于他,究竟算是什么? 解脱?可惜?惧怕?或者坦然(麻木)。 如果是从前,那么平凡的自己,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一辈子已然标注,自然没什么奢求。 可有一天,那个身穿青衣,戏耍弟子,问心闻道的老家伙,给了他另一条路,艰难却又崎岖的道路,便从此有了不同。 畏死,并非胆惧;不畏死,并非无知。 只是仙路之上,孤独彼身,才是常态。 想要追寻的还没有得到答案,故而犹豫不决。可正如悟道子所言,此路之上众生平等,命是用命换来的! “啊!” 仿佛要吼出所有的胆怯,仿佛要拿出一往无前的精神,却止不住下落得轨迹,捉不到所谓得命运。 他唯一幸运得是悬崖足够高,也或者是他念头足够快。 体内充盈得道气预示着,只要心念一动,便可横空而起,不用担心摔个四分五裂。 可同样的,若真是如此,悟道子何必问他是否惧死?飞腾而起,得不到所谓的宝物,如何跨过之后的劫难?舍命一搏却又必死无疑。 求而不得,乃人生大磨难。舍得舍得,如何舍?何来得?若遇险则易,怎能始终;若赤心如故,便落道途中。 人私心最恨是什么?不是那些天赋异禀之人,也不是那些阴险小人,而是始终坚持行道,不曾改变执着的赤心。如此险恶的尘世,凭什么我负重前行最终妥协,而你却能出淤泥而不染。 嘲笑(面孔鄙夷):看着吧,终有一天,你也会变成我的样子,疲惫、劳累、最终妥协,现实会给你上最后一课。 美丽的总有斑点,神圣的终究亵渎,恶念由此而生,或许我已是此中一员! 悬崖之壁越来越窄,大地气息愈发浓重,有些来不及后悔了。他未曾发现的是,那聚集在燃灯下的黑影,粘稠又不断伸缩,仿佛在虚无之间扰乱着一切。 寒光出鞘,黑夜中闪过一道幽影,重重劈在大地之上,连同他生命的所有。 如果,是说如果,还能有一口气,那这条路我就走定了。 或许我已然污秽,已然斑驳,却不改初心。 荒心里默然。 可最终,我是我,愿长生久视,妄逍遥红尘! …… 正所谓, 身披世俗衣,心落大道痕; 望仙生死间,真我眸中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日月合 第一百二十五章 落幕(三) 在少阳曾经最为隐秘的法阵枢纽,宛若一个个神秘的山洞,黑漆漆的洞户毫无光亮,不知通向何处,也不知其内有何物。 此刻最外围的洞户正站着一位红发青年,双手施法,维持着前方一枚流光四溢的宝镜。宝镜方方正正,内外双口,明显分为两层,其外宝光十足,其内古朴自然,吞吐奇妙气息。 正是此枚宝镜,竟然牵扯洞穴数不清的热风,回旋至此,久久不散。 “赤应!还不束手就擒?少阳可曾亏待于你,竟然伙同邪魔犯下如此恶行!” 不知从何洞穴,传来声声斥责,赤应却不理不睬,只是施法维持宝镜。 与此同时,热浪愈发汹涌,纵使赤应修炼少阳真法,逐渐皮开肉绽,露出鲜红血肉。 眼看要承受不住,忽然一声威喝,身躯猛然扩大数倍,一条赤龙盘踞于中,双目炯炯,愈发狂躁。 “不知悔改!” 忽地一洞穴亮起赤红,如壁炉中猛然反窜出的火焰,猛地炸开。 随火现身者有十余人,皆是少阳鼎鼎大名的人物,甚至有四位仙人,而凡俗首席真阳子站在首位,见面二话不说便直接出手。 无尽火焰从其五指涌出,化成五只奇异火鸟,飞腾而上,冲向赤应,速度之快宛若流光,根本没有留下反应世间。 庞大龙躯生生承受此击,被轰出五个血洞,龙血撒于石壁之上,仿若硫酸,腐蚀性极强。可毕竟身躯庞大,纵然受此一击,似乎也无甚大碍。 可接下来,龙鳞之下火鸟飞窜,竟然再次汇聚为一只三足金乌,如火山爆发般猛地冲出,竟然将赤应整个龙身掀翻在地,宝镜终端维持,也掉在一旁。 其中一位仙人想拿起宝物,却仿佛摸到烙铁一半,痛苦地缩回手,再一看,堂堂仙人之躯竟然留下深深红印,久久不能消散。 “孽龙,你受谁指使偷的回阴镜?” 那地仙开口询问,乃仙宫长老之一,其声贯穿力极强,刻印至赤应脑中,疼的他来回翻滚,一时地动山摇。 “烈尨真人,仙宫法阵本可修复,可不知为何天降奇火,焚烧万物,此时根基已损,回阴镜也无可奈何了。” 一位明显擅长法阵的仙人,此时已经慌了神,显然早已通过此地查看到仙宫之景,充满恐惧。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濒死的赤应身上,满是怒怨。 悟道子与玄阳子同时赶往断魂山,此事只有门内极少数高层知晓,可偏偏就有门下弟子中断法阵,整整破坏一刻钟。 正当邢堂仙人拨乱反正,哪知之前不过声东击西,赤应带着回阴镜来到大阵枢纽之地,生生截断法阵,导致彻底崩坏。 回阴镜本是少阳至宝之一,其最大公用乃沟通幽冥,行另道之路。不过对于少阳来说,通常是用来镇压异数,对抗阳极之力。 须知少阳宫占地无数,却皆为赤火之根,倒是符合修者之灵地。可常年积累,没有变成不可控的火焰之地,便是结合无上阵法,再有阴极宝物压胜,方成平衡,回阴镜便是其重要一环,放置于天山之内。 按理说,此处宝地禁制皆为金乌王所设,别说赤应这等凡俗真我,就算是地仙去了也未必能拿得到。更何况宝物被取,大阵应早有感应,却直到此时才爆发,实在离奇。 烈尨轻轻抬手,竟然将龙身拘禁起来,动弹不得,可赤应身上鲜血如泉,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你若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真阳子直到此刻,才开口劝到,满脸遗憾之情。 赤应却闭目不言,纵使仙人手段,也不吭一声。 “虽不知你何故叛反,可你这般行径,必然连累你师尊玄赤,莫非这些年师徒之情也全然不顾?”真阳子又是斥责。 赤应直到此刻,才缓缓睁开鲜红双眼,先是愤怒至极,接下来却闪过一丝悲哀:“此次断魂山之行,恐怕再也见不到师尊了,是我亏欠他老人家的,却不欠少阳什么!” “特别是你!真阳子,暗中勾结太归,谋害吾姐,更是压制玉明妃、花骨,真当我等不敢与你争夺?” 真阳子脸色阴沉,恨声道:“两人身为少阳六子,此刻门内危难却不见踪影,恐怕早有异心,此刻你之言语更是佐证。” “哈哈哈,好个少阳首席。上行下效,当年吾等父母恐怕也是被你们这般杀戮,再假仁假义收养两孩童,若非有高人告知,恐怕至今蒙在鼓里,真是好手段。”既然话已至此,赤应也不再掩饰。 本来他一心修行,就是想保护其姐,两人相依为命,也不想多事。可那日赤螭与他透露真相,万万想不到,所谓无依无靠的孤儿,竟是少阳仙人亲自出手,有回溯之景为证。 玄赤君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收留两人,修行少阳道法。 也不知赤螭何时知晓此事,总之其后有所提防,可那仇人却宛若人间蒸发,再找不到踪影。而赤螭又联络上当初交予她功法的神秘人,其目的正是颠覆少阳。 当日姐问弟曰:违逆本心之事。可此仇之下,何来本心? 本来只要叛逆之人扰乱大阵即可,但一刻钟极有可能无甚损伤,后又有神秘之人联系他,教其掌控回阴镜之法,更是告诉他其姐之谋划。他才心甘情愿来此,破釜沉舟。 说实话,虽然赤应对于少阳衰落早有预料,却也想不到,堂堂南疆四大仙宫之一,顷刻间崩塌瓦解,那燃烧之炎如地狱之火,无论凡俗还是仙人,都避无可避。 烈尨真人本就性格暴躁,听闻赤应之语更是不想废话,只见手指并拢,远处龙身瞬间就像是被挤压得海绵,血肉横飞,就连龙角都断裂不堪。 恰在此刻,一洞穴再次涌入热风,可不同的是,此焰无物不沾,虚实尽空。 几名离得近得仙人,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凶焰淹没,转眼间便消失在原地,仿佛被虚空吞噬一般,不留半点痕迹。 “糟了!” 烈尨身为地仙,见多识广,纵使初时不晓得此焰来源,此刻也有所猜测。 这火起的莫名,更是锁定他们这些修行少阳功法之人,根本不是靠普通介质,好似因果连接。 之前便是靠法宝遁法方才逃脱,此时汇集却不得已硬拼一招。 地仙之法精妙无比,整个山洞好似熔炉,焚尽万物。可那黑火无实无虚,跨越玄法,直直落在其衣物之上,猛地燃烧开,顷刻间便烧灼成灰。 稍靠后的几位看到连烈尨真人都挡不住凶焰,吓得魂飞破伞,慌忙利用道法逃去。 只有几位仙人才窥得,那黑火烧灼的是一件金色法衣,烈尨终究是逃了。 可这正说明,面对此焰,地仙也无能为力,他们也只能四散而去。 真阳子瞥了眼落在中央不成形态的碎肉,也慌慌离去。 “啊!” 又是几声惨叫,随即归于虚无。 赤应睁开只剩一只的赤目,盯着周围无尽火海,说不上快意或是内疚。心中只剩下那一头红发,喜欢无理欺负他的姐姐。 也好,她不在少阳,最好以后也不要回来。 不,或许少阳从今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沉重的黑暗慢慢笼罩而来,却在他彻底昏迷前,一道春秋之息如天上之河,缓缓流来,将这残破龙身卷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