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神仙团宠》 第001章 楔子：天宫奇事 天宫发生一桩奇事。 不过一夕之间，观音娘娘的兰花园里，凭空生出一棵参天的菩提树。树干坚韧似铁，枝叶繁茂如伞，将满园兰花护在了树下。 众仙听闻此事，啧啧称奇，纷纷赶去吃瓜。正在这时，菩提树中竟又幻化出一只树精来。 树精发出淡淡光芒，虚幻的灵体飘来飘去，好奇打量周遭一切。 众仙问：“你从何方来？” 最爱八卦的风雨雷神三兄弟兴奋地凑在前排，目光不住打量着树精。 太上老君则隐在仙群中，有些心虚地将仙颅探出几分，急切地等待着树精的回答。 近来，太上老君成了一枚rap发烧友。昨夜，他一边炼丹，一边唱着新从人间学来的rap，收丹时，正唱到“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他瞧瞧自己飘飘欲仙的浅黄道袍，一头浓密的银色须发，觉得十分应景，不由嘿嘿一笑，手便一抖。 就这么——将一颗仙丹掉落了。 太上老君立刻想要吸回仙丹，以他的法力，原本是如探囊取物般简单的事。没成想，仙丹却穿过重重云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损失一颗仙丹原也不打紧，再炼就是。太上老君只担心仙丹会坠入人间，若被凡人误食，即刻便能得道成仙，飞入九重天来。 倘若时运更不济一些，那仙丹叫人以外的生灵吃了去，譬如那猫啊狗啊，蛇啊鼠啊的，一样可以成仙。 这样一来，天宫可能就会迎来一脸猥琐的鼠仙，浑身长毛的虫仙……那画面，简直不敢多想。 玉帝素来不喜这种不劳而获的不速之仙，且近来心情不佳，脾气颇有些火爆。如今天宫众仙都小心谨慎的很，唯恐一个差错被玉帝揪出来当中训斥责罚。 太上老君可不想被玉帝责骂，毕竟一把仙龄了，也是要面子的！他不禁暗自祈祷，那仙丹最好是落入了什么山川河海之中，只平添出几许灵气来。万万不要被生灵误食才好。 却说树精被众仙围着发问，不由愣住。 “我从何方来？”树精呐呐重复一遍，一脸迷茫，摇头反问：“我是谁？我从哪来？又将去何处？” 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她的仙人们竟无一知道答案。树精心间空落落，初得灵体的喜悦消失无影踪。 众仙无瓜可吃，甚感无趣。太上老君歪头思忖一番，若是食了仙丹，该当成仙，而非成精。想来是自己多虑了，便随众仙一道散去了。 唯有观音远远见此情景，不意外，不发问，由它闲逛，但笑不语。 翌日，王母娘娘大寿，在蟠桃宫以琼浆玉液、仙桃美食宴请众仙。天宫已许久不曾开宴，一时间众仙云集，好不热闹。 正四处闲逛的树精听见欢声笑语，不由靠近，被食物香气深深吸引，忍不住在宫殿外深吸一口气。 这一吸之下，可不得了！ 树精平坦的小腹鼓起，填满馥郁芳香，一扫由不知身世而引发的郁结。树精顿生感悟，原来美食的作用竟如此大，简直可以治愈一切！ 宫殿内，美酒佳肴却瞬间滋味全失，食之味同嚼蜡。好好一场蟠桃宴，顿时仙仰马翻。 天兵天将奉命彻查，一出殿门，便看到倚着墙根，肚子滚圆，一脸陶醉的树精。当下抓个正着！ 得知所有珍馐香味都被树精吸入肚中，王母震怒，亲自将树精提至凌霄殿玉帝处。 风神好奇极了，凑上去问：“你是如何习得这吸香大法的？” 雨神叹道：“你只小小一坨，可爱又无害的样子，没想到有这等本事！” 雷神也劈里啪啦地催促：“是啊是啊，还不快将其中奥妙速速道来！” 树精怔怔道：“我只是闻了一下……并不知会吸走香味。” 众仙：“？？？……好大的鼻孔。” 树精一本正经否认道：“我方成精，灵体虚幻，尚未长出鼻孔。” 言罢，还探头让众仙观阅，果真只有轮廓，未见五官。 玉帝本就心情欠佳，又见树精言行无状，心下更是不悦，立马就要发落：“树精来历不明，又惹怒王母，该当受罚……” “陛下且慢。”一道温雅雍容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观音。“此树精自我园中而生，不如交予我处置。” 玉帝温声道：“敢问观音大士意欲如何？” 观音答：“可将树精派去我新研发的功德重生系统中做义工，可为人世间造些福业，也算将功赎过。” 玉帝自不会佛了观音的面子，便颔首允之：“如此甚好。” 树精跟着观音回到兰花园内，观音道：“你可有何想问？” 树精歪头问：“系统中可有美食可闻？” 观音微笑：“在系统的小世界中，你有肉身，不但可闻，还可真切吃到美食，滋味更甚。” 树精心头一喜，又问：“不知义工要做何事？” 观音缓缓答：“你将去到功德重生系统的分支——护花重生系统中。重生对象，皆是名字里带兰花的女孩，因各种不公际遇，饮恨离开人世。你要做的，便是携带女孩灵魂重生回各个小世界，为其改写命运，实现未了心愿。不知你可愿意？” 树精迟疑：“自是愿意的。只是，我连自己姓甚名谁、来自何方都不知，恐无法胜任。” 观音：“不必担心，系统会助你。完成任务后，你的身世谜团也自会解开。” 言至此，树精双眼发亮，欣然从命。 观音浅笑，玉手轻抬柳枝，净瓶中一滴甘露水点入树精体内，在它脑海中生成护花重生系统。 “系统已绑定，今后，你就叫菩兰了。且去历练吧。” 素袍一挥间，仙风刮向树精菩兰，它直直下坠，往人间去了。 悄悄尾随的太上老君望着那一闪而逝的光迹，心下疑惑。在菩兰下凡的瞬间，他隐隐从其身上感知到了凡人气息，甚至还有丝缕仙气。 那树精骤然生于观音大士的兰花园中，又得其解围，委派了任务。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思及此，太上老君望向观音，道出心头疑惑。 观音却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任务完成后，一切自会揭晓。” 太上老君：“……” 这是有大瓜却不告诉我的节奏咯？那……只能自己暗中观察了。他念起口诀，分了一小丢神识探入菩兰所在的护花重生系统。 同样尾随而来看热闹的风雨雷神三兄弟：“早完成任务，早磕到瓜的意思？那还有什么可多说的？当然是——帮她！帮她！帮她了！” 二话不说，又是三小丢神识挤入系统。 菩兰：“脑壳突然有点涨。” 系统：“……挤的。” 一树精一系统四神仙，就这么开启了护花重生之旅。 于此同时，观音折回凌霄殿，屏退左右后向玉帝透露了实情。 素来威仪满满的玉帝十分意外，难得地露出激动和期许之色，连日来总是紧缩的眉头也舒展了许多。 惟愿菩兰此行，能化劫为缘，顺利归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章 乱世圣女（01）囚车 夏日午后，头好，许多记忆，便如排山倒海的浪花，横冲直撞地猛扑而来，让她脑壳阵阵发疼。 阿甘充满歉意的声音响起。 吃了点小苦头的菩兰并不介意，专心查看起剧情来—— 菩兰来到的这个世界，是古代中的乱世。 原身阿兰是赵国人，今年十四岁。几年前，她在战争中成为孤儿，落到了人牙子手中。每日有干不完的活，吃不饱穿不暖，动辄还会被打骂。 直到十多天前，有人买下了阿兰等八名少女，据说要将她们送入燕国皇宫。她们便戴上脚拷，进入囚笼，开始赶路。 战火已延绵十多载，不断有国家被毁灭或吞并，也有一些强国逐渐式微，赵国便是如此。 而燕国，初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国，依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加之战士骁勇善战，这个战斗民族迅速崛起，一路扩张版图，如今已隐隐有统一天下之势。 民间素有这么一句话：“燕国皇宫乃是天下最安全最富贵的地方。” 得知自己即将去到这样的好地方，少女们激动不已。尽管一路颠簸，每日分到的食物也少得可怜，但心中有了盼头，便能忍着饥渴，挨着炎热。 起初，少女们虽苦些，却也是十分团结，能一道苦中作乐的。 直到在路上的第三日，那中年车夫停下马车，把阿珍拉去了一棵大树后。先是好一阵听不清具体内容的低语，然后便见树枝不住颤动，还传来了令人发燥的亲热声。 阿珍回来时，神色并无明显异样，怀中抱了好些食物，还主动问大家要不要吃。 少女们尽管饥饿，却无人愿意接受阿珍的食物。 她们都听到了，车夫不知说了什么，便哄得阿珍毫不反抗，与那车夫做了苟且之事。如今见阿珍抱了吃食回来，少女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很快大家便要入宫了，不是完璧之身，宫里还能有她的容身之处吗？大家觉得阿珍未免太糊涂了些！ 而且，为了这点口腹之欲，便用自个儿的身体做交换，实在是轻贱。 从此，阿珍得到了车夫的特别对待，却也被同伴们视作肮脏的存在，一路被孤立和冷嘲热讽。 原身阿兰倒是充满同情地悄悄问过一句：“是他强逼你的吗？”阿珍却只摇摇头。 震惊之余，阿兰便对阿珍敬而远之了。 …… 读完记忆，菩兰一下子明白阿香说的脏是什么意思了。 但，可能是刚凝成树精就被派到重生系统里来，角色切换过于频繁了些，直到现在，菩兰还有点懵懵的。这让她无法彻底融入这个世界，继承原身的价值观。 她反而觉得，阿珍就算做得再不妥，也只是她自己的选择，并未害人。不理睬她倒也罢了，可屡屡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她，却也不怎么光彩。 正所谓，不知全貌，不予置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 乱世圣女（02）燕宫 按理说，菩兰是张白纸，并不通晓凡间的人情世故。可不知为何，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看人看事，不要流于表象。 对此，她似乎不怎么排斥。 约莫两炷香时间后，车夫把阿珍抱回车里，单独给了她一个水囊，又丢了一个水囊给余下少女，复又一脸神清气爽地继续赶路。 菩兰悄悄打量阿珍，她原本无血色的双唇如今红艳又肿胀，眼中水雾迷蒙，脸上漾着潮红。想到这一切都是那五大三粗的中年车夫所为，菩兰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其余少女传递着水囊，轮流饮水，不但跳过了阿珍，连菩兰也一并忽略掉了。 菩兰是直来直去的性子，立刻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回应她的还是那叫阿香的少女：“哼！你那么喜欢吃那脏货的脏东西，以后就一直吃她的好了。” 记忆中，挖苦阿珍最起劲的，便是这个阿香。 菩兰心下反感，也不会绕弯子，直接反击道：“别一口一个脏字，你很干净吗？我们哪一个不是灰头土脸，衣服脏破，身上一股汗馊味？阿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她打你了？她骂你了？她不偷不抢不欠你，凭什么被你骂？我劝你闭嘴，下次再嘴里不干不净的，我对你不客气！” 阿香一时有些发愣，阿兰是这些少女里身型最娇小的一个，平时少言少语，性子也怯懦。想不到她为了维护阿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说到最后一句时，那眸子里隐隐透出陌生的寒光，竟让阿香打了个寒噤。 仿佛阿香再说些什么，她便真的会动手。 若是单打独斗，阿香可不怕她。那细胳膊细腿，才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阿香有所顾忌，怕真闹起来了，车夫会偏袒阿珍和阿兰。别看阿香平时牙尖嘴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却并不敢和车夫硬碰硬。 “懒得和你计较！”权衡片刻，阿香恶声恶气地说了句，背过身不再开腔。 阿珍在这时扯了扯菩兰的袖子，脸上有浅淡的笑意：“阿兰，算了，我没事的。你若不嫌弃，从此我的食物都分你一半。” 大热天的，菩兰也不欲多费口舌，点点头，闭上了嘴巴。 一时间，囚笼中一片寂静。 阿珍抱膝，斜倚着头，望着不断向后退去，一成不变的黄土地，微扯嘴角。 她是委身给了那足以当她爹的车夫，却根本不是为了那几口吃的，而是缘于车夫对她吐露的实情。 她们是会被送入燕国皇宫不假，却不是去做宫女。她们另有去处，那里，是个有去无回的送命之所。 因阿珍酷似那车夫亡故的发妻，车夫才对她动了心思。向她保证，只要她愿意跟了他，到了皇宫，他必会向管事的恳求，把她救下。 拉少女去皇宫的差事，这车夫已做了许多回，他诚心去求，再给些好处，相信管事的会卖他一个人情。他也定会好好待她，令她从此不必挨饿吃苦、颠沛流离。 原先阿珍是不愿意相信的，可车夫只说了一句话，便如兜头一盆冷水，淋醒了她。 “若你真是要入宫做宫女的，我怎敢毁你清白？” 车夫又说：“何况，哪有入选的宫女会戴脚拷，坐囚笼，且还是别国的奴籍？” 是了，也就是她们这些见识浅薄的孤女，对如此明显的不合理竟毫无察觉，一心做着入宫的美梦。 “别说了，我愿意跟你。”阿珍颤抖着，滚下泪来。 要么去皇宫送死，要么跟了车夫，求得生机。阿珍选择了后者，哪怕看上去不堪，但至少，她会活下去。 而这一车嘲笑她、不耻她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如此一想，她便心平气和了许多。转头又看了看阿兰，这是唯一一个非但不嫌弃她，反而还愿意为她说话的姑娘。 阿珍心念一动，当晚私下找车夫商量，问他可否将阿兰一并救下。 车夫拒绝得很干脆，说留下阿珍尚且只有八成把握，并非万无一失，断不可节外生枝，再救旁人了。 这么一说，阿珍也有些心烦意乱，脑中不住想着，万一车夫留不住她，她岂不是也要一道去送死了。关于救阿兰的念头，也就抛下了，再不提起。 马车又行了三日后，于正午抵达燕国都城门外。 少女们虽鸠形鹄面、疲累不堪，笑意却无可阻挡地荡漾开来，眼中闪烁着比日光还耀目的期望之光——已经到了皇城脚下，皇宫还会远么？ 果然是要脱离苦海、入宫去了！ 囚车驶入皇城。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商铺林立，一派繁荣景象。 少女们激动地看个不停，菩兰也跟着看得入神。 她本是菩提树精，灵智初凝，对许多事情都一知半解。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见到了荒凉，忍受过饥渴，看多了苦难的面孔，还以为人人如此。 到了皇城中，却发现，有人衣着体面，有人神采飞扬，有人安居乐业。 明明同样是人，竟却有着如此的不同！这一切让菩兰感到困惑。 马蹄哒哒，车轮辘辘，囚车穿过御街，停在了气派威严的朱漆色宫门外。 片刻后，宫门缓缓开了。 一个面白无须，身着紫罗绣蟒袍的男子走出来，身后还跟着数名穿软甲的侍卫。 车夫连忙迎上去，一张黑脸挤满笑容，不断弯腰作揖道：“见过公公，见过官爷。” 听了车夫的话，少女们兴奋极了，窃语不休—— “皇宫里才有公公，我们果然是要入宫了！真是天大的造化！” “我这悬了一路的心，可算是放下来了。也不枉费吃的这许多苦累了！” “只可惜有的人，眼皮子浅，贪图那点吃喝，轻易贱卖了自己。如今已不是处子之身，还如何入得宫去？” “可不，那胆大的车夫，恐怕也逃不脱责罚！” …… 话题的中心人物——阿珍，对眼前的非议却彷佛没听见似的，无动于衷。她全部的心神都系在了一脸卑微的车夫身上，忐忑地等待着。 对于车夫的殷勤，那公公见怪不怪，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把目光往车上扫了扫。 车夫又凑了过去，愈发笑得热切，把腰弯得更低：“小的此次带了八人过来，请公公查验。” 话毕，背过身，摸出一个荷包，塞入公公手中。 公公这才正眼看了看车夫，尖细的嗓子“嗯”了一声。 车夫一面小心打量着他的神情，一面轻声恳求到：“那里头有个女子，还望公公开恩赏脸，将她赏给我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章 乱世圣女（03）绝境 冷不丁的这一出，让公公有些意外，不由横眉，冷眼看他。 车夫吓得心颤腿软，却继续点头哈腰地央求：“公公您看，每次人数都是七至八人，原就无定数。这次共计带了八人来，少一个想也是不打紧的。求公公成全。” 公公尚未表态，囚笼中的少女们都已惊呆了。原来这车夫一早就盘算好了，要贿赂公公，将阿珍纳为己有。 想必阿珍也是知道的吧？她是失心疯了吗？为了一介车夫，竟宁愿放弃入宫。 这可是燕国皇宫，全天下最安全又荣华的地方啊！哪怕一个小小的宫女，吃穿用度上也远非跟着布衣粗食的车夫能比的。 阿珍整个人紧张到发抖，却眼都不眨一下，屏息望着公公。她很清楚，等待着她的，不是富贵和贫贱的区别，而是生或死的宣判。 “放肆！”公公扬声斥责，那一荷包碎银却眼皮也不眨一下地拢入袖中。 在他看来，囚笼中的少女不过是草芥一般轻贱的存在。可再轻贱的东西，既然已属于宫里，就轮不到车夫这样的贱民去讨要。 若不是看在这包碎银的份上，公公早就命侍卫一刀砍了这胆大包天的贱民了。 车夫吓得跪在地上。 理智告诉他该闭嘴了，可他心疼递出去的银子。 那可是他一半的家当，是这些年来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攒下的。怎能料到这公公如此黑心，银子照收不误，他的小小要求却不肯通融。 他也舍不得阿珍。 乱世之中，生活不易，做了多年鳏夫的他一直渴望身边有个知疼着热的人。这女子长得像他的亡妻，极合他眼缘，且已跟了他，他不愿她白白去送死。 “求公公怜悯！求公公怜悯！小的今后必加倍孝敬公公！求公公怜悯！” 车夫不住磕头请求。 公公心下不耐，对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一个侍卫便踏步而来，腰间剑鞘一抬，狠狠砸在车夫额角，同时一脚踹了过去。 顿时，车夫捂着心口翻仰在地，额头鲜血如注。 真切的痛感伴着恐惧袭上心头，车夫一阵后怕，再不敢求，重新跪在地上：“小的知错了。” 见他识趣，公公冷哼一声，不再追究，指挥侍卫将八名少女带走。 阿珍的脸刷地白了，又疲惫，如同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她麻木地缀在队尾，往宫中走去。 身后的宫门正在闭合，阿珍忍不住回头望去。那车夫竟还跪坐在城门外，被血色染红的双目里满是痛苦、不甘和无奈。 车夫刚才为了她，几乎已豁出命去。只可惜他的力量渺小，撼不动命运的巨石。 生的希望既已掐灭，阿珍心中悲切又绝望，如行尸走肉般前行着。 菩兰又有了新的困惑。那一路上粗言粗语、趾高气扬，令她们充满畏惧的车夫，面对比自己矮小瘦弱的公公，竟就变得卑躬屈膝、胆小如鼠，任打任骂也不敢回嘴。 这世界好生奇怪，不同的人之间存在天差地别，同样的人在不同的境遇下，竟也会判若两人。 困惑之余，菩兰也很好奇，这皇宫之中，又会发生什么呢？ 很快，她们一行人被带入一间囚室。内里布置简陋、光线昏暗，通风口又高又窄，使得空气浑浊闷热，透着一股令人作恶的味道。 有小太监面无表情地抬了一桶菜饭进去。少女们早已饥肠辘辘，可凑近一闻，饭食竟是馊的，这可如何下咽？ 眼前发生的一切，和她们的幻想实在相去甚远。阿香趋向前抓住铁栏杆，一脸讨好地笑着问：“请问公公，我们不是入宫当宫女的吗？为何会将我们关在此处？” “宫女？”小太监嗤笑一声，“你们这些赵国贱奴也配？” 阿香笑意僵住：“那……那为何将我们带进宫来？难道只是为了将我们关在这里吗？” “明日你们就能离开这里，去斗兽场表演斗兽了。观看斗兽的，都是我大燕国最尊贵的皇亲贵胄，能入得贵人们的眼，也算是你们的福分了。” 小太监语气寻常，少女们却吓得睁大了双目，不可置信地问：“是让我们同猛兽搏斗的意思？” “自是如此。”小太监早已看惯惊恐神色，悠然地点了点头。 短短四个字，让少女们失了控，顿时一片哭喊哀嚎声。 突然，阿香尖叫一声，指着阿珍骂起来：“贱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余下少女如梦初醒，也都咬牙切齿望向阿珍。她明明知道这是死路一条，却只盘算着自己逃生，太恶毒了！ 阿香越想越气，扑上去作势要打阿珍：“真是老天开眼，你也逃不过！我打死你这个狠心的贱人！——啊！” 手腕上传来的痛感让阿香呼出声来，却原来是瘦弱的阿兰捏住了她的手。阿兰不知哪来的力气，明明高她半个头的阿香，被这么一扯，竟无法动弹了。 见阿香脸已涨得通红，菩兰才松开手，眼里带着淡淡警告意味。 一路躺平任嘲的阿珍，这次没再沉默，红着眼睛哑声道：“如果事先告诉你们有用，我当然不会瞒着！可是，真的有用吗？谁逃得了？就算逃了，没有籍契，又能去哪？我若说了，不过是让大家提早绝望罢了！如今，虽然结局不变，至少一路上，大家都曾有过指望，有过开心的时候！” 说完，阿珍捂着脸痛哭起来。别的少女竟觉无法驳斥，索性一同哭泣。此起彼伏的哭声顿时连成一片，愈演愈烈。 “休要吵闹。”小太监皱皱眉，提醒道，“明日的斗兽，谁能坚持一炷香时间，便可得一条生路。劝各位还是把力气留到明日吧。” 室内短暂地静了静，突然少女们争先恐后地扑向食桶，拼命往嘴里塞吃的，仿佛那是人间至味，哪还管饭搜不搜。吃饱了，才有力气躲避野兽的追捕，得一线生机。 小太监如看蝼蚁般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勾唇露出一丝嘲弄的意味。 这些年来，还从未有人能活着从斗兽场里走出来。可上头交代过，得画出个饼，让这些人有了盼头，才会拼命求生。厮杀越激烈，贵人们观看起来才越带劲。 连阿珍都因小太监的一番话而燃起希望，不停地进食。无人有心情再吵闹。明天有一场恶战，大家都需要养精蓄锐，无暇分心了。 菩兰一口也吃不下。她在天宫闻遍了蟠桃宴上的美食，在囚车上赶路时，野果也算酸甜爽口，干粮谈不上美味，好歹也不曾变质。 菩兰心心念念于得了肉身，真正品尝到美食，吃货的底线和坚持，让她宁肯前胸贴后背，也不去碰那些馊掉的食物。 她一个人坐在墙角，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呼唤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 乱世圣女（04）活着 阿甘很快答： 菩兰垂下眼眸，想象着那样惨烈的画面，一股无名火窜了出来。 她想起观音娘娘说过，她的任务是到各个世界中改写女孩命运，实现她们的未了心愿。于是又问： 阿甘说。 活着？菩兰愣了愣，忍不住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这明明只是最基本的需求，可乱世中，竟成了奢侈的心愿！ 菩兰感到心头的那团火越烧越旺，不由咬牙切齿道： 方才菩兰去捏阿香的手，就发现自己拥有凌驾于这具小身躯之上的力量。她还没怎么用力，阿香就觉得十分痛苦了。 而且，听到要与猛兽搏斗，她心里丝毫不觉得害怕。这是属于树精的，最原始的胆魄。 这些认知，让她对明天的斗兽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问一问系统的。 阿甘还未回应，一道低沉悦耳，如风般清爽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阿甘不满地嘟囔起来。 之前传输剧情时，力道过猛，搞得菩兰一阵头痛，阿甘原以为是自己没控制好流速，还内疚了半天。 后来才得知，根本就是系统中神识过多，太过拥堵，才会造成剧情先是卡顿，复又狂泻的局面。 观音发现异常后，要求四神别再妨碍系统执行任务。他们明明也都答应了的。 雨神干咳一声道： 雷神也道： 太上老君： 将信将疑的阿甘： 但它对四位神仙是打也打不过，赶也赶不走的，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菩兰很高兴，她是发现自己骨骼精奇、天赋异禀不假，但同时，她早已饿得心慌气短，并不是很想剧烈行动，尤其是和猛兽肉搏。 风神主动提出帮助，她才不会傻到去拒绝这么粗的一根金手指呢。何况风神还这么平易近人，主动和她称兄道妹！ 于是乎，菩兰按着空瘪的肚皮，欢快地问： 风兄？ 风神嘴角抽了抽，立刻抗议： 菩兰一脸天真乖巧地改了口， 风神这才满意，神秘兮兮地说： 菩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风神出手，还有什么不妥的？只要明天斗兽场上能脱身，原身阿兰的心愿就达成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了？ 原来在观音娘娘的系统中做义工是很轻松的呀！菩兰一边想，一边背靠墙阖上双目，一会儿功夫，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已经睡着了。 那安心的睡颜，将她单纯的性子和对风神允诺的信赖显露无疑。望着眼前瘦小的菩兰，四神一系统的心不由柔软了几分，都盼着明天快快到来，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出发去下个世界。 翌日午后，小太监端了水、毛巾、梳子来，让少女们简单擦拭拾掇一下，又命她们换上纱裙。 不再蓬头垢面后，那一张张青春的脸庞虽仍然瘦弱泛黄，却也干净顺眼了许多。薄纱裙是最简单的款式，白底红边，倒也将少女们衬出了几分飘逸灵动。 毕竟要在贵人眼前表演，总得收拾得体面些，才不至于污了贵人的眼。 一路脚拷叮当作响，少女们被带至一片空旷的草地。前方，一座石砌的圆形建筑映入眼帘。它高得一眼望不到顶，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在侍卫的押解下，她们一步步踏着台阶往下走。一股阴气扑面而来，隔绝了溽热。有野兽的低吼声和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又恐惧又想吐。 越过台阶，少女们终于来到斗兽场的中央，立刻就引得上方一阵兴奋的哗声。她们下意识地抬头，盛夏毒辣的日光刺得人眼花，恍惚间，她们看到高高的看台上，一顶顶华丽的遮阳蓬下，许多锦衣玉带的贵人坐在席间，一边饮着身旁美女斟的酒，一边兴致勃勃地向下望着，等待着。 不过十数米的距离，却是看得见够不着，那般遥不可及，仿若一个是天堂，一个在地狱。 “记住，坚持一炷香时间便可活命。”侍卫带着玩味强调了一遍后离开了。 斗兽场的下沉式场地和蹴鞠场差不多大小，瘦小的少女们瑟缩着立在里头，明明头顶被晒得滚烫，心却冷得像有冰刀子在刮。 这时，坐在最高处身着玄色华服，一脸威仪的中年男子身边，一名内侍扬声道：“今日表演的节目是斗熊。” 话音刚落，下首一穿素青色锦服、阔面大耳的年轻男子便声音粗朗地开口道：“赵国二皇子，听说这些贱奴亦来自赵国，一会儿你可要好好观赏了，你刚刚背井离乡、远道而来，倒也可以藉此解一解思乡之情。” 被点了名的男子，面庞清俊异常，一身月白色长袍，领口及袖口处镶绣着银丝流云纹，乌发上插一根羊脂玉簪，他抬起墨玉一般的眸子，展颜而笑，只是笑不及眼底。 “燕国繁华强盛，我乐不思蜀，并不思乡。” 那玄衣的男子这才点了点头，沉声道：“那便开始吧。” 几名侍卫连忙启动机关，只见下方一块石板缓缓上移，一头黑熊咆哮着冲了出来。 那黑熊身型巨大、膀粗腰圆，走一步大地都似乎在震动。墨黑的毛细密如铠甲，在阳光下隐隐泛着绿光。一双可怖的蓝黑眼睛怒睁着，随着一声嘶吼，森然的臼齿显露无疑。 与此同时，一根细香被点燃。 少女们吓得神魂俱灭，猛地迈开步子就要狂奔，由于双脚之间的铁链不长，她们纷纷被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却来不及呼痛，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拼命往旁边逃着。 “住手！”上方突然传来一身断喝，竟是先前那名白衣男子。只见他已从席间起身，许是太过激动，身体微微发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 乱世圣女（05）降兽 欢乐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上首的玄衣男子不悦地蹙眉望向他。 那阔面青衣的男子已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拿你们赵国的几个贱民消遣下，赵二这是不高兴了？” 白衣男子静默片刻，方才缓缓坐下：“第一次见识这等新奇游戏，一时有些大惊小怪，还请陛下与太子殿下宽恕我的孤陋寡闻。” 语气竟是极为真诚。无人知晓，他隐在宽袖中的双手捏得骨节发白。 原来那玄衣男子便是当今燕国的皇帝，坐在他下首的青衣男子则是燕国太子。 代表着燕国现在和未来权力巅峰的两人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四周传来欢呼惊叫之声。 只见那斗兽场中，所有人都拼命地奔逃去了场地边缘，唯其中看着身量最小的那一个，正抬起小巧的下巴，一双圆眼里毫无恐惧，径直朝着黑熊走去。竟是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样子。 那黑熊是特地饿了两日的，少女们穿的衣裙上也事先沾过蜜水，故而黑熊早已急红了眼，急不可耐地朝这少女扑去，眼看就要将她扑倒。 贵族们纷纷睁大眼睛，手舞足蹈，激动地等待精彩的好戏发生。 无边无际的蓝天下，悠然飘浮着几片洁白云朵，金色阳光倾泻而下，照射进斗兽场中。 巨熊腾空而起，周身折射着嶙嶙光芒，在它下方，那少女渺小如一粒浮沉，强烈的对比，宛如一副凄美的画作。 下一秒，毫无悬念的，就该是濒死的惨叫、撕碎的身体、横飞的血肉了。 可就在黑熊庞大的躯体即将触碰到少女时，它却不知怎的突然向后仰去，重重摔倒在几米之外。 台上一片哗然，不少人不敢相信地立了起来，探着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黑熊被彻底激怒了，发出响彻天际的怒吼声，抖动着一身巨膘再次扑向少女。然后便再一次摔去了更远的地方。 这才有人看清，每当黑熊即将触碰到少女时，便会有一道劲风闪过，直直打向黑熊，将它掀翻。 黑熊试了一次又一次，直至筋疲力尽。最终，它再一次摇晃着走向少女，在一米开外处便站定了，接着竟呜咽一声，认输一般跪倒在地。 菩兰表情淡淡的，指了指石洞方向：“回去吧。” 话音刚落，黑熊当真急速后退，那样子，不像是自己爬回去的，倒好像是被什么力量推着，一路滚回去的。 这样一个毛茸茸的巨型大黑球，一路滚，一路带起尘土漫天飞舞。 整个场景既滑稽又诡异。 深藏功与名的风神微微一笑，收了手。 菩兰一边真心实意地点赞，一边扭头看向墙边即将燃尽的香，片刻后，它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光芒。菩兰双手圈在嘴边，朝上叫道：“一炷香时间已过，可以放我们出来了吧？” 她的声音细软，拔高了嗓门也并没有多响亮。可似有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她的声音清晰无比地送去台上众人的耳中。 饶是见多识广、城府深厚的燕帝，也惊得立起身来，愣愣地望着菩兰说不出话来。 还是白发须眉的太卜反应快，他跪在燕帝身前激动道：“启禀陛下，臣近来夜观天象，发觉有一星甚明，散五色光芒，冲紫薇星而去，如今方知，竟是圣女降临我大燕，恭喜陛下，此天佑我大燕之大吉之兆啊！” 燕帝有些迟疑地重复：“圣女？” 太卜恭敬答：“正是，此女可御风降猛兽，实非常人所能为之，乃圣女下凡无疑。” 古人对怪力乱神那套颇为推崇，回想刚才的奇景，燕帝便有七八分信了，忙朗声笑道：“还不快迎圣女上来。” 台上众人此时皆已跪倒，高呼着：“恭喜陛下!天佑大燕！” 侍卫飞奔下场，打开菩兰的脚拷。菩兰在一众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之中走上高台，燕帝一脸和煦地上前迎接：“孤竟不知圣女驾临，多有冒犯，望圣女莫要怪罪。” 菩兰对眼前这个随意拿活人消遣践踏的坏皇帝没什么好感，根本不接他的话茬，更别提下跪了，只面无表情问：“我们都可以活着了吧？” 燕帝久居高位，威压甚深，寻常人第一次见天子，难免诚惶诚恐。 可这少女小小个头，衣着粗简，一脸尘垢，却毫无惧色，不卑不亢，于淡然中甚至带了几分清冷。一双眸子极其透亮，似乎能洞悉并穿透一切。 此女绝非常人！燕帝彻底信了，丝毫不觉得菩兰无礼，反而心情激动，他忙道：“圣女严重了，孤自会保你们周全。”语气中不觉带了几分恭谨。 斗兽场内其余少女正瑟缩在角落中，大气都不敢出。听到这段对话，猛然抬头，先是一脸的不敢相信，然后才如梦初醒，欢喜地笑出泪来。她们纷纷连滚带爬地往上跑，很快便怯弱却坚定地聚集在菩兰身后。 菩兰往身后看了看，一二三四五六七，加上自己，一共八人，一个都不少。 这不都好好地活下来了吗？原身阿兰的心愿分明圆满完成了，可怎么她就是退不出这个讨人厌的小世界呢？ 菩兰不由扁了扁嘴。奇了怪了，好生郁闷！ 看出菩兰眼中的嫌弃，燕帝面上微微抽搐，很快调整表情，装作并未察觉的样子，盛情挽留菩兰住在宫中，还说今晚要设宴款待菩兰，将圣女降临燕国之事昭告天下。 燕帝又说，余下少女若愿意，皆可留下当宫女。 兜兜转转，又从死亡边缘擦身而过后，少女们最初的愿望竟成真了，大家不等菩兰表态，立刻跪下谢恩。 听到身后哗啦啦跪倒一片的菩兰：“……” 既然现在还无法离开这个小世界，暂时留在燕国皇宫倒是个不错的选择。都说这里是最安全和华贵之处，想必会有许多美食吧？ 一想到美食，菩兰一双水眸里多了些神采，条件反射地吞了吞口水，点头答应了燕帝。 阿珍第一时间表态要伺候菩兰，其他少女看了分外眼红。可她们曾和阿珍有龃龉，连带也孤立过菩兰，如今也不好意思贴上去自讨没趣，只得带着浓浓的悔意说她们想去别处伺候其他贵人。 好在，各位少女沾了点菩兰这个圣女的边角料光环，也算抢手，阿香更是被如今最得圣宠的淑妃领了去。 一团和气中，谁都没注意到，燕帝说要把明月宫赐给菩兰时，淑妃脸上有瞬间的惊怒，很快，她就掩去不快，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菩兰，眼中一道精光划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 乱世圣女（06）变美 燕帝赐给菩兰居住的宫殿叫做明月宫。 珊瑚长窗、水晶珠帘、华丽玉器、夜明珠灯饰、金丝楠木桌……跟在菩兰身后的阿珍很快看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天啊！天啊！这是仙境吗？燕国皇宫果然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 菩兰环顾四周，中肯点评：“的确很是奢华精美。” 如今的境遇，比起在囚车上那段艰苦的日子，可谓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菩兰的心中却没有太大波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泊，仿佛已刻在她的骨子里。 这种心性，不是原身阿兰所拥有的，也更不可能是树精自带的。四神一系统都有些意外，菩兰身上，似乎有许多小秘密呢。 阿珍原本还兴高采烈，可看着看着，她突然情绪低落下去，拉了拉菩兰的衣袖，担忧地呐呐着：“阿兰，我已经……已经……如果被发现，会被赶出宫吗？” 想到看似威仪，却对自己颇为热络的燕帝，菩兰回答说：“不会的，我护着你，没人能伤害到你。” “那……那就好！阿兰，多谢你。”阿珍松了口气。她可真后悔啊，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绝对不会委身于那粗鄙的车夫。如果现在她还是处子之身该多好，那样，她就有了无限可能，一旦得到皇帝青睐，便能飞上枝头，成为主子，从此过上锦衣玉食、被人伺候的生活。 那样一个曾经遥不可及的梦，如今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她却没有了做梦的资格。 可阿珍后悔归后悔，却并不自责。她当真不知道阿兰有这样的本事，明明她是一群人里最瘦弱胆怯的那一个，任谁都想不到阿兰竟能救下所有人。 想到这里，阿珍不禁问：“阿兰，你当真是圣女吗？一开始，看到你主动迎上那头大黑熊，我吓得简直要昏死过去了，没想到你轻易就制服了它！从前我竟不知你能这般厉害！” 菩兰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她自知只是借了风哥之力，可那白发老太卜说她是圣女，一脸言之凿凿，无比确认的样子，又不似作伪，一时间她确实有些搞不清状况。 阿珍却以为她不愿意透露，虽有许多疑问，还是识趣地闭了嘴。就算阿兰不想多说，但她得到了燕帝的礼遇是不争的事实。今后，若要过好日子，须得好好抱紧阿兰的大腿。 见两人的聊天已告一段落，几个小宫女才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一个领走阿珍，带她去洗漱、换装，外加简单的培训。 “记得给阿珍准备点吃的，她想必饿坏了。”菩兰交代一句，小宫女恭声应了。 余下几名宫女围着菩兰，将她往后殿方向引。见了殿中奇珍异宝也不曾多激动的菩兰，这才真的感受到了一些惊喜。 走出后殿，一个美丽至极的花园映入眼帘。各色名贵的花朵开满庭院，彩蝶在其间嬉戏，花香盈满院子。 绿叶覆盖的葡萄藤上，结满了晶莹圆硕的紫色葡萄，藤下，竟是一眼活泉。菩兰踏入泉水，那温度比体温只略低一些，既有沁凉之感，又能温补肌肤。 菩兰极喜欢这样自然纯粹的美景，她放心地把身体全部浸入，只露出脑袋和一小段颈项来。 数个宫女各司其职，有的为菩兰摇扇，有的轻轻按摩她的肩颈，有的细细为她梳洗青丝，有的摘下葡萄剥去果皮送入她口中…… 还有一名宫女端了一闸精致的点心来，玫瑰酥酪、桂花糖蒸栗糕、梅花香饼、莲子杏仁酪……饿了一天的菩兰两眼放光，每样都尝了，这才真正体会到品尝美食是多么惬意美妙的一件事。 吃得过瘾，菩兰一颗心如当荡秋千般欢快地飞扬着，她忍不住晃荡起一双小细腿来。 这一晃之下，她呆了呆。围着她团团转的宫女们也下意识地顿住了手。 入泉之前，她分明皮肤暗黄、干燥，此刻，她晃出水面的一双腿，却那么洁白、光滑，莹润如一块上好的美玉。 菩兰赶忙抬起手臂察看，竟也是又白又嫩。 菩兰奇道：“我竟是全身都变白了？” “启禀圣女，并没有。”剥葡萄的小宫女怯怯地说，“圣女您的脸，还是……还是如故。” 有宫女飞快地跑去殿中，不一会儿就捧了一面铜镜举在菩兰面前。 果然，还是一张黯淡蜡黄无光的小脸。这就很尴尬了。 菩兰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把脑袋浸入泉中，确认全身上下，包括头发丝都已没入泉水。 就这么静静地泡着，直到一口气憋不住了，才浮出水面。 还是那名葡萄小宫女，率先惊呼：“啊！圣女！您、您的脸也变白啦！” 其余宫女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连忙开始放送彩虹屁—— “圣女如今通体雪白，当真是美丽至极！” “不光如此，圣女的乌发如绸缎般丝滑闪亮，奴婢还从未见过如此柔滑的发丝。” “天哪，圣女的风姿神韵，当真是举世无双！” …… 甚至有小宫女用衣袖掩面道：“呜呜……能伺候圣女，也不知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奴婢是太欢喜才哭的，望圣女莫要怪罪。” 面对一波又一波卖力吹捧，菩兰：“……” 小姐妹们，大可不必如此。第一天就吹这么用力，日后你们怕是要词穷。 她浅浅一笑算是回应，然后兴致勃勃地望着泉眼——她的猜测果然不错，这眼泉是个美容泉。只随意浸泡一番，便能令发肤宛若新生，当真是太神奇了！ 阿甘的声音响起。 菩兰好奇： 阿甘答： 不等阿甘说完，菩兰心中就有了答案， 太上老君擅长炼制各种神丹，普通泉水之所以会有美容功效，定然是太上老君投了丹药进去。 太上老君赞了一句，的确是他！ 菩兰失笑，没想到太上老君竟然会在意这个。她心里却暖暖的，想了片刻，笑着问： 太上老君哈哈大笑着接受了。他原名李耳，耳朵爷爷，当真是个有趣又特别的称呼。 一直有留意菩兰这边动静的风雨雷神三兄弟，忍不住也笑了。 四神在这种时候一起出没，系统阿甘不得不出声，委婉抗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8章 乱世圣女（07）赴宴 面对阿甘的提醒，风雨雷神齐道： 太上老君也点头： 阿甘发现自己以小系统之心度神仙之腹，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真正地放下心来。观音娘娘把心性懵懂的菩兰交给它，它便有责任护菩兰周全。 四神一系统说话的当口，菩兰已换上了燕帝为她准备的华丽宫装，整个人顿时焕然一新、熠熠生辉。当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小宫女们立刻又围上去，组成夸夸群，各种吹捧和飙戏，忙得不亦乐乎。 菩兰十分免疫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再好的皮囊也只属于这个世界，她更关心的是自己怎样才能离开。难道在斗兽场中逃生，还不算完成任务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重生系统中当义工，是否有什么她忽略了，又或没能领悟的问题阻碍了任务的完成？ 她双手托腮，百思不得其解，就连四神都在系统里开着小会讨论这件事，却也不得要领。 阿甘见状，干脆启动私密连线，悄悄去向观音求助。 片刻后，阿甘回来了： 菩兰不解： 阿甘答： 这番话让菩兰感到云里雾里，却也让她明白，自己短期内怕是都要呆在这个世界中了。 原以为已到达终点，现在才知道，一切恐怕只开了个头。不过这个认知并没有让菩兰灰心，她骨子里似有一股蓬勃向上的韧劲，不管前方是什么，她都有勇气去面对、抗争、化解。 - 当晚，晚风徐徐，月色正浓。两排夜明珠将正德殿照得一片光明璀璨。 帝后盛装坐在高高的大殿之上，往下依次坐着嫔妃、公主、皇子、宗亲、要臣。三品以下官员的小桌已摆到了殿外。 今日与宴者有近千人，大多并未观赏白天的斗兽表演，听了圣女制服黑熊之事，都有些将信将疑。 天下四分五裂多年，陛下一心想要统一中原，也确实颇有进展，奈何有地势刁钻难攻的小国不肯就范，一些邻近国家抱团取暖，成了难啃的骨头。 更有赵国这样曾经的雄狮，虽已大不如前，但谁知它是真的倒下了，还是在沉睡，抑或，只是装睡？ 这一切，都在阻碍燕帝前进的征程。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竟有圣女降临大燕，岂非昭示着燕帝，才是名副其实的真龙？占据了如此天时，人心激荡，对燕国统一天下有大大的裨益。 许多人难免怀疑，所谓圣女，不过是燕帝的一场安排。 其实，不光是那些未到场之人有所猜测。就连不少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勋贵大臣，也并不相信菩兰真是圣女。 巨熊看起来可怖而不可控，却早已由宫人驯养，驯兽员想要在熊身上做些手脚，想必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只是，陛下为何要挑选一个来自赵国的贱奴，将她捧为圣女？ 正当众人各怀心思地不停揣度之际，殿外响起内侍高高的宣唱声：“圣女驾到——” 话音刚落，燕帝为表尊重，立起身来。余下众人赶忙跟着起身，一同把目光转向殿门外。 远远的，一道流光溢彩的小小身影踏月而来。 美轮美奂的云霏妆花缎织襦裙外，长长的烟萝纱衣逶迤着铺陈在身后，以细如毫发的水蓝夹银丝线秀成的兰花缀在裙摆处，随着步伐翻飞，别有一种步步生花的美感。 如锦缎般的乌发上，一支华美的镂空兰花珠钗金步摇轻颤。精致的脸庞不施粉黛却肤如凝脂，冰肌玉骨，一双大大的圆眼，亮得夺目，彷佛摄入了漫天星光。 殿中不断响起吸气声，他们亲眼见过圣女焦黄的头发和晦暗的肤色，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成了赛雪肌肤和如墨青丝？ 难道圣女当真有仙法？ 但无可否认的是，这样的圣女真是极美。 太子早已看得呆住了。片刻后，他眼中闪烁起异样的光芒，视线扫到同样正望着圣女的太子妃，太子的目光不带温度地停了停，第一次划过一丝烦腻之感。 燕帝亲自把菩兰迎到自己身旁坐下，近距离看到她那细腻柔白到极致的肌肤，兴奋无比。 他后宫佳丽如云，对女子发肤极为了解。正所谓人无完人，纵然是容貌出众，又精于保养的淑妃，肌肤也是有细微小瑕的。 唯有超凡脱俗的圣女，才会如此完美无瑕。 想到这，燕帝赞许地望了太卜监陈旭一眼，多亏陈爱卿察觉，这才得见圣女真容。 菩兰并不知燕国这对权颠父子的各种心思和脑补，她从容不迫地穿过大殿，对燕帝的盛情也却之不恭。 待菩兰坐定，燕帝命太卜监再次把星象说讲了一遍，提到菩兰的事迹时，却绝口不提斗兽场，只含糊说她有御风之力，连猛兽都可降伏。 原来你也知道拿活人斗兽并不光彩啊。菩兰不由腹诽。 满殿皇亲贵胄、文武百官自然又是跪倒一片，各种吉祥话一车车往外倒。 “启禀陛下，老臣有一事相求。” 这时，一道染上岁月痕迹却依然铿锵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人是右丞相司马贞，作为三朝元老的他，是简在帝心的肱骨之臣，燕帝温声说：“爱卿请讲。” 司马贞恭敬道：“老臣未能亲见圣女神力，甚感遗憾，不知圣女可否再露一手，让我等开开眼界？” 燕帝微微一笑，这一出，是他和司马贞提前商量好的。 似斗兽这般的节目，燕国隔几天便会有一次，十分寻常。久而久之，便无甚新鲜感了，每次去观摩的权贵并不多。今日要不是为了折辱一下新来的赵国质子，燕帝和太子原本也不会去的。 故，圣女在斗兽场显露威能，也只有一小部分人看到了。 燕帝希望让与宴者都能领略圣女神威，但圣女神色冷淡，高深莫测，他若亲自开口要求，万一圣女不允，实在尴尬。 由朝中要臣提出，不会失礼于圣女，就算被拒也无甚关系。 菩兰还不曾开口，下方又传来一道柔媚婉转的声音。 “是啊陛下，臣妾虽有幸目睹，却未曾看得清楚，很想再看一次呢。不知圣女除了降伏猛兽外，可还有其他本领？” 言语间，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笑意晏晏凝望着菩兰，正是近年圣宠不倦的淑妃。 菩兰微微拧眉，这燕国皇宫里，似乎就没一个讨喜的人。 坏皇帝就不用说了，宫女们惯会溜须拍马，处处透着殷勤实则毫无真情。那司马丞相，看似正直持重，眼中却闪着算计。而这淑妃，貌似纯良友善，通身却散发着恶意…… 单纯直接一点很难吗？一点小事也要弯弯绕绕，他们不觉得累，菩兰看着都累。 燕帝又在这时装腔作势道：“不可唐突圣女！” “无妨。”菩兰淡淡开口，心中升起一个顽皮的念头。 你们想亲见，想看看我别的本事，那好，就让你们求仁得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 乱世圣女（08）戏弄 菩兰才把念头在脑中过了一遍，风神就朗声笑着： 大殿之中，原本无风。殿中各个角落摆放着冰块，再由宫女们执扇轻摇，清凉之意便弥漫了开来。 突然之间，大块大块的冰竟腾空而起，插了翅膀般，齐齐地飞到大殿正中。 菩兰启唇轻道：“起风！” 殿外明明只有微风，随着她的话音，大殿各个方向却瞬间涌入强劲风力，打着旋儿不停往冰上刮去。 很快，冷气四散，殿内没有一处不是温度骤降，仿若冬日到来，一些嫔妃和女眷已忍不住抱住胳膊颤抖。 菩兰看到燕帝的牙齿都开始打颤后，才举袖扬声道：“停。” 倏忽之间，风止了，所有冰块各归其位。又有殿外自然的夏风徐徐送入，寒气散去，温度回升至恰到好处的清凉。 人人震撼于菩兰收放自如的御风能力。一时间，大殿上安静得针落可闻。 可菩兰还没打算结束呢，她笑着望了一眼司马丞相。后者抚着胡须，正欲张嘴赞扬，突然，他的胡子不受控制地从指缝间溜走，一根根倒立了起来。 同时，他的眉毛、头发也都根根分明地齐齐冲天，看起来竟好似一只开屏的灰白孔雀。 古人大多对胡子颇为爱重，司马丞相也不例外，年轻时自诩是个美髯公，就算如今年事渐高，每日也要精心打理许久，何曾想过有一天，竟然会以胡子倒立的狼狈面目示人？ 燕帝觉得好笑，又想到对方是三朝元老，唯有以拳抵唇，低头轻轻咳嗽，掩饰笑意。 可殿中依然有笑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尤其那些和司马丞相政见不合、常被打压的官员，笑得更是刻意。 嫔妃中，淑妃是个脾气直接，最不会遮掩之人，她忍俊不禁，笑得颇为欢畅。 这时，菩兰又望了淑妃一眼。下一秒，淑妃就笑不出来了。 淑妃忽觉头顶心一松，牢牢插在发髻中的红珊瑚番莲花金步摇已自个儿飞了出来，稳当当横卧在她的鼻尖。 那步摇下缀着的流苏，拧成了手指形状，挠着淑妃的鼻孔，痒得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身后的宫女连忙去抓步摇，可那步摇十分机灵地躲避不停，几个宫女联手也抓不住它。 淑妃按耐不住，亲自起身去抓，晃动间，眼看着发髻就要打散垂落。那步摇这才主动飞了回去，把发髻固定住。 这可比司马丞相的胡子更有趣，殿中众人笑意更浓。后宫嫔妃们早就对恃宠而骄的淑妃多有不满，都觉得颇为解气，最开心的莫过于皇后。 司马丞相一党总和她母族作对，淑妃又仗着陛下的势并不怎么将她放在眼里。圣女可真是妙人，一出手就作弄了她最讨厌的两个人。当真痛快！ “陛下！”淑妃撅着嘴，不悦地朝燕帝嗔了一声。她何曾遭受过这些，肺都要气炸了。 “陛下！”司马丞相也苦着脸喊了一声，他好不容易让眉毛胡子头发归了位，可一口气还是顺不上来。 没想到燕帝呵呵一笑：“爱卿和爱妃提出想要亲见圣女神力，如今心愿达成，还不谢过圣女。” 司马丞相：？？明明是我和陛下一起演的双簧戏，为什么受伤的只有我？！ 淑妃：？？是谁在枕边，说，永远爱我不让我受委屈？！ 不管心里如何想，皇帝发话，二人只得拜谢了圣女。 经此一出，众人彻底相信菩兰是有神力的圣女，只是，这圣女颇有些……恣意刁钻。而燕帝，对此十分纵容。 接下来，宴席便正式开始，九部乐的乐舞开始表演，美味珍馐和佳酿不停地端了上来。 菩兰毫无扭捏地开始大快朵颐，好在她虽吃得很快，动作却不见粗鲁。食物入嘴后，一张小嘴便抿起来无声地快速咀嚼，如一只小松鼠般，透着一股烂漫的可爱。 鱼肉和海鲜在宫廷大厨的手中，变成一道道鲜香无比的菜肴。而更让菩兰叫绝的是，简单的时蔬素食，竟然也无比鲜爽，叫人回味无穷。 一旁伺候的宫女心思玲珑，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解释：“这道上汤翡翠白玉，所用的底汤，由三只两年龄的母鸡熬煮6个时辰浓缩而成一碗，故而鲜香异常。这道煨面筋，则是先将八种海鲜炖煮一个时辰后，再放入面筋文火煨着，待海鲜的汁水尽数渗入面筋，再舍去海鲜，只留面筋……” 看似简单的菜，却大有乾坤。菩兰乍舌，再一次体会到了燕国皇宫之奢华。 她却突然想到刚来时，在马车上吃的干饼，还有囚室内那一桶搜饭。这并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太大了。 这么想着，菩兰便觉得有些饱了。她放下顶端雕花的象牙箸，闲闲听着奏乐，一边随意打量着殿中各人。 燕国地处中原以北，男子大多生得高大粗犷，从燕帝到他的几个儿子，都是四方脸，魁梧端正，十分豪气，却算不得多俊朗。 女眷们也大多身材高挑，颇具英气，唯有淑妃，生得极为精致清丽，她天生骨架小，于明艳中带着一丝柔弱，于张扬中又透着一股娇媚。颜值确实很能打。 菩兰喜欢美好的人事物，却不喜欢淑妃。因为她能感觉到，从一开始淑妃就对自己有敌意。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看了一圈后，菩兰突然发现，下午在斗兽场上喊“住手”的那个白衣男子，不曾出席。 说来也奇怪，每次听到他说话，菩兰心底深处总会产生一丝异样的情感，现在菩兰只是随意地想到他，那种感觉又再次浮上心头，十分复杂的样子。 可菩兰并不认识他啊。非但不认识，还觉得他挺奇怪，一会儿状似生气激动地阻止斗兽，一会儿又很开心地表示要继续看下去，这主意变得也太快了。而且，燕国和赵国并不友好吧，堂堂赵国二皇子，怎么会跑到燕国来，还“乐不思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 乱世圣女（09）猪蹄 宴会结束后，心情颇佳的燕帝照例留宿淑妃的钟粹宫。 沐浴后的淑妃娇美的面庞上浮着淡淡红霞，她纤手扯掉外袍，贴身的大红亵衣勾勒出无比曼妙的身材。 燕帝是个颜控，果然勾唇拉她入怀，眸色渐深。 “陛下，臣妾好难过。”淑妃风情万种地伏在燕帝胸膛上，声音楚楚可怜。她知道，意动时的燕帝尤其好说话。 燕帝抚着她柔滑的背脊。 “爱妃怎么了？” “自然是因为那个圣女啦！她抢了我的明月宫，还让我当众出丑，陛下都不帮我……”淑妃说着说着，愈发委屈的样子，“臣妾好伤心，我不管嘛，陛下要为臣妾做主。” 燕帝的手顿了顿，转而柔声道：“若非你主动跳出来提出要见圣女神力，圣女又如何会注意到你？须知圣女非凡人，性子特别些也是有的。今后你不要主动招惹圣女即是。” 似乎是想起殿上淑妃被圣女作弄时滑稽的样子，燕帝忍不住又轻笑起来。 听到这样的回答，淑妃从燕帝怀中坐起身子，神情半是撒娇半是羞恼。 “哪里是臣妾主动招惹圣女？明月宫是陛下为臣妾所建，分明说好了臣妾晋为贵妃时便赐给臣妾，如今却给了那圣女。臣妾当然不忿，这才多说了几句。哼，我看是陛下先招惹臣妾的。” 言罢，一双柔夷握起，半真半假地锤在燕帝胸膛上。 “哈哈哈！好好好，爱妃受委屈了，都是孤的错。” 燕帝最爱淑妃这般明艳灵动的样子，一边哄着一边把她拉回自己胸膛。 整个大燕，能得燕帝认错的，也唯有淑妃了。 淑妃哪里听不出燕帝的宠溺，自然要乘胜追击了：“错了说说便算了吗？” 燕帝会心一笑：“孤自然要好好地补偿爱妃，爱妃想要什么？快告诉孤。” 淑妃蹭了蹭燕帝，柔柔地说：“臣妾被圣女作弄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但臣妾的明月宫，不能就这么算了，臣妾有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哦，什么主意？”燕帝的表情冷淡了一些。 伏在燕帝下首的淑妃并未察觉，一脸欢快道：“圣女住在宫中，总有些不妥，不如在宫外给圣女赐府。这样一来，明月宫也还是臣妾的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妥，圣女必须笼络在宫中。”燕帝一口回绝。 “为什么？”淑妃一脸讶异，“后宫多为嫔妃，圣女久住宫中，恐有流言蜚语。” “休得胡言！”燕帝本能地拧眉呵斥。 不知为何，燕帝就是觉得圣女必须留在宫中。只想了片刻，他就找到了理由：“明月天上有，圣女也非凡人，外加太卜监的预言，可见冥冥之中就昭示着明月宫就该属于圣女。” 才说完，他又想到一点—— “今日圣女所穿华服，原本是为你而制，上面绣了许多兰花，可巧，圣女名讳中就带一个‘兰‘字。这一桩又一桩巧合，只能说明，一切都是天意。既是天命，自不可违，爱妃莫要再惦记明月宫了，孤再为你另修宫殿即是。” 原本只是胡诌，可说着说着，燕帝就觉得自己逻辑满分，理由充分，不觉理直气壮了起来。 淑妃进宫后便得圣宠，几年来燕帝也从未驳斥过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她先是呆了呆，很快就扑在榻上表演梨花带雨，不依不挠地非要燕帝把明月宫还给她。 燕帝曾说，她一哭，他的心便碎了，恨不能对她掏心挖肺、摘星送月。 可这一次，燕帝竟然露出一丝不耐，很快拂袖而去。 燕帝最后歇在了景仁宫。皇后对圣女赞不绝口，对燕帝赐明月宫给圣女的决定也十分拥护。 “还是皇后识大体。”燕帝神色舒缓了许多。 皇后暗自好笑，戏弄的不是我，失了宫殿的也不是我，我自然识大体。至于燕帝心底那点小心思，老夫老妻了，她焉能不知。 燕帝分明是对圣女动了心，只不过圣女冷淡，燕帝尚处于有贼心没贼胆的阶段。有了新目标，对淑妃的爱便淡了许多。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后对燕帝也无多少真情，只要太子之位稳固就好。皇后此生最大的目标便是要长寿，至少要比燕帝活得久。做了太后，无上尊贵、逍遥自在。 何必在意大猪蹄子。 - 钟粹宫中，淑妃气急败坏地砸了整套茶盏和几个花瓶后，胸中郁结才散去些许。 她终于意识到，君恩可以是雨露，亦可以是雷霆。而燕帝头一遭这样对她，皆是拜那圣女所赐。 如此想着，淑妃对圣女的敌意更甚，咬牙吩咐贴身宫女枝湘：“把和那个圣女一起进宫的贱婢带上来。” 已作宫女打扮的阿香很快面带惶恐地跪在淑妃面前。她长期营养不良，脸色蜡黄，加之神态拘谨，哪怕穿了宫女服也依然一身小家子气。 淑妃嫌弃地望了阿香一眼，垂眸假寐。 枝湘替淑妃开口询问：“你和圣女认识多久？圣女是何时有了异能的？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详尽道来，不可有丝毫隐瞒。消息有用，少不了你的赏赐。” “奴婢……”阿香也很想来点独家爆料，可她真的没有料啊。阿兰如今被燕帝尊为圣女，她甚至不敢说阿兰以前胆小，常挨打，有点馋，做梦爱报菜名……谁知道说这些会不会被扣个对圣女不敬的帽子？好不容易保住了小命，她可不想以身犯险。 苦思片刻，阿香也只能干巴巴地说圣女之前并无特别，是在斗兽场上忽然显能的。 淑妃难掩失望。枝湘请示：“娘娘，您看这阿香如何安排？需不需要让她到内殿伺候？” “不必。”淑妃没好气，“一个赵国贱奴，真以为跟着圣女能鸡犬升天不成？你看着办吧，叫她离本宫远一些，免得污了本宫的眼。” 枝湘会意，领了阿香下去，只把她当粗使丫鬟般对待，有什么脏活累活，统统丢给她去做。 阿香表面上逆来顺受，心里却十分不忿。咬牙发誓，终有一天会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付出代价。 想起阿兰，阿香很是羡慕，但又觉得十分蹊跷。阿兰有此巨变，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若她能窥探一二，那阿兰如今有的，她便也能拥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1章 乱世圣女（10）妙人 赵星澜在慎思居度过了来到燕国的第一个清冷夜晚。 今日燕帝大摆宫宴欢迎圣女，并不曾邀请赵国来的二皇子赵星澜。且作为质子的赵星澜风尘仆仆刚到燕国，就被拉去观看了一场人熊之斗，与熊斗的，还是特地从赵国买来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其中的轻慢折辱之意，再明显不过。 要成就大业，总会有所牺牲。以少部分人的牺牲换取更多人、乃至天下人的太平，便已是成功。这些，赵星澜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清楚。 战场上的他，箭不虚发、百步穿杨，也曾短兵相见、贴身肉搏，算得上杀敌无数，从未有过心软愧疚。 可见到斗兽场上巨熊飞扑而出时，他几近崩溃。因为这是第一次，他亲见手无寸铁的本国百姓，即将死在他眼前，而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甚至饶有兴致。 喊出“住手”之后，短短几秒时间内，他想过很多。 一是猛兽之中，黑熊是最不好对付的，皮毛厚且滑，即使手持刀剑，都要缠斗许久。他未能携带兵器，贸然冲入场中救人，也没有多大胜算。 二是赵国决定让他来当质子前，就已对外宣称他在一场战争中受了重伤，筋脉受损，功夫尽失。他若出手，便暴露了。 废柴的外衣被撕破，燕国必不会给他生机。他无畏生死，但这样一来，燕赵两国的对峙和平衡必然会被打破，若两国开战，虽燕国也会有不小的损伤，但赵国败局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 届时，以燕帝之残暴，十之八九会屠城。 是凭着一时冲动热血，不顾后果地救下这几名女子，还是为了大局和举国百姓而忍耐，答案便清晰了起来。 弱国无外交，如今唯有隐忍。 他笑着坐了下来，“兴致勃勃”地开始观战。 好在，那些女子中，竟有一人能御风。不但降伏了黑熊，保全了众人性命，还被燕帝尊为圣女。 燕国得了圣女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只怕赵国处境会更为艰难。 赵星澜望着夜空中那一轮皎月，想着有机会要探一探此女的虚实。 - 正如赵星澜所料，圣女下凡至燕国的传闻，很快传遍中原。 圣女有御风神力，能以风降伏猛兽，搬起巨物……无往而不利。她先去了赵国，对赵国好生失望，这才去了燕国，十分满意，欣然决定留下庇佑燕国。 ——这最为主流的一个版本，出自司马右相之手。吹嘘本国之余，不忘拉踩对手赵国。燕帝颇为满意。 消息散出去没多久，立马有几个小国派使者访问燕国，提出要和亲、割让城池、甚至归顺。 燕帝龙颜大悦，更为卖力地对菩兰大献殷勤。 可惜菩兰依然淡淡的，对他不假辞色。只主动提过一个要求，那便是关停斗兽场。 燕国人崇尚武力，股子里嗜血，斗兽可是贵族间流传多年的传统娱乐项目，可燕帝眼睛都不眨就答应了，终于才换来菩兰的一丁点笑颜。 好在，斗兽场虽然关了，那赵国质子赵星澜却是个妙人，他擅长写话本，谱写靡靡之音也十分拿手。 他主动请缨，办起了一个戏班子，隔几日便能搭一台大戏出来，令燕国皇亲贵胄觉得十分新奇有趣。 燕帝见赵星澜整日挖空心思讨好宫中贵人，又知他功力尽失，如今已是重物都提不得的废人，猜忌之心也就渐渐地淡了。 这一日，菩兰正拉着阿珍在御花园放风筝，忽听远处花丛中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她原本不想理会，可心头，却莫名颤动着泛起阵阵炙热的暖意，引得她不由自主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粉色华丽宫装的年轻背影，正拉着眼前男人的衣袖，声音爽脆地说：“星澜哥哥，你的画技那么棒，一会儿去我宫中，为我作一副画像可好？” 男子却还比她高出一个头，依旧一袭白袍的他长身玉立，眉眼清俊如画，半隐在花中，光曜灼灼，当真是谪仙一般。 正是赵国二皇子赵星澜。只听他爽快地应允道：“不胜荣幸。只是公主如此美貌，在下只恐笔拙，难以描绘一二。” 清冽如松的声音中透着一股风流倜傥，哄得那公主立马露出灿烂笑容来，兴高采烈地拉着他走远了。 此人在燕国混得还真是如鱼得水啊。菩兰摇摇头，扯着风筝也走了。她已经能确认，每次见到赵星澜，她的内心便会莫名涌动波澜。 至于为什么，她参不透。菩兰抬头望天，一脸无奈。 没过多久，二公主因为赵国质子和燕帝大吵一架的事情便悄悄传遍各宫。 原来二公主便是那日邀赵星澜作画的粉衣女子，她对赵星澜十分心悦，于是去央燕帝赐婚。 燕帝不允。在燕帝的规划中，待燕国修生养息几年后，便会扫平赵国，怎会把掌上明珠许给即将亡国的质子。 二公主颇得燕帝宠爱，任性惯了的，怎肯罢休，又磨了半天见燕帝坚决不答应，便气急败坏威胁道：“若不将星澜许给我为驸马，我便一辈子不嫁了！再不然，父皇你随便给我指门亲事吧，嫁人之后，我要将星澜哥哥养在公主府，长相厮守，量那驸马也不敢说什么！” 直把燕帝气得胡子都歪了，勒令二公主禁足半个月。又好好地敲打了赵星澜一番。 一个小宫女将公主的话复述得绘声绘色，其余人围在菩兰身后，听得津津有味。 菩兰心想，这燕国公主，还挺彪悍的啊！而宫人们，倒也很是八卦，皇帝和公主的隐私也敢传，都不怕掉脑袋的吗？ “当然不会啦！”小宫女笑着道，“若在平时，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多说一句。可今日的事，是二公主授意奴婢们要传得宫内人尽皆知，阵势越大越好呢！她说，她这是在对赵国二皇子表明心迹，也是在对陛下施压。” 菩兰失笑，这二公主，倒也着实有趣又狡黠。 今日宫女们八卦满满的样子也给菩兰提了个醒，她吩咐道：“明月宫的事，无论巨细，都不可外传。” 小宫女们忙把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脸的忠心牢靠。 可就在第二日，明月宫有一眼“美容泉”的消息，悄悄传到了钟粹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2章 乱世圣女（11）秘密 要说钟粹宫如何知道明月宫那眼“美容泉”的事，便要从阿香说起了。 入宫第二日起，只要寻到空闲，阿香就会往明月宫凑，想要见阿兰。可惜每次都只能吃到闭门羹。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除了留在身边的阿珍，阿兰对其他从赵国一同来的少女都闭而不见。大家不免凑在一起声讨阿兰的无情，就因为她不肯多加维护，最爱捧高踩低的宫人们渐渐也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只能一辈子当个底层小宫女，人人差使了。 阿香越聊越愤懑，还有满肚子牢骚要发，可溜出来已有一段时间了，她不敢多呆，只得匆匆赶回钟粹宫去。 回去时，淑妃又在殿内摔杯砸瓶的，尖锐的声音传了出来。 “又是给了圣女！自打圣女来了，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圣女，旁的也就算了，如今陛下竟连本宫最喜欢的东西也要拿去巴结圣女！” 眼看淑妃越说越不敬，贴身宫女枝湘忙劝：“娘娘莫要再说了，您喝口水吧，别气坏身子。” 阿香才从明月宫碰了一鼻子灰回来的，哪会不知淑妃指的是什么。 这淑妃平时为了身材，对吃不太在意，唯独好一口樱桃。往年进贡的樱桃刚入宫，燕帝都会分一半——也就是足足三大筐给淑妃。 可今年，燕帝却把三大筐樱桃给了菩兰，皇后那照例是一筐，分到淑妃这，竟只有半筐了。 自从那日燕帝拂袖而去后，他好几日都未召见淑妃。最后还是淑妃放低身段，亲做了汤羹去找燕帝服软，才换得燕帝再次垂怜。 只是，曾对她百依百顺、盛宠不倦的燕帝，终究是不复存在了。 现如今，竟连她嗜好樱桃都忘了个干净。 瞧着淑妃一腔苦闷羞愤无处发泄的样子，阿香眼珠一转，蓦地生出一计，想要为自己搏一搏前程。 阿香这样的下等宫女，原本没资格入内殿的，她却不管不顾地径直冲了进去，装出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娘娘，奴婢刚从明月宫回来。陛下赏赐了许多樱桃给圣女，可圣女好生过分，直接分了大半给宫人，如今明月宫上下竟都在吃着御赐的樱桃。” 淑妃：？？本宫想要却不够的东西，圣女就这么分给宫里的奴才了？ “她们也配？”淑妃气得又砸了一只七彩琉璃杯。 阿香连忙附和：“奴婢也觉得她们不配！启禀淑妃娘娘，奴婢这几日思来想去，总觉得圣女很是蹊跷。” 淑妃抬眸看了她一眼。枝湘乖觉地遣退闲杂人等，关上门，立在淑妃身后对阿香道：“说下去。” “奴婢与圣女相识几年，也算知根知底，她一直未有任何特别之处，说句大不敬的话，非但不特别，还十分胆小体弱。可来到燕国后，却突然有了御风之术。奴婢觉得，此事疑点重重，所以想请求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去探究圣女的秘密。没准，圣女是得了高人指点，甚至是邪祟入体，才有了这等本事！” “住口！莫要胡言乱语！”枝湘听阿香越说越不堪，连忙喝止。 淑妃却摆摆手，一脸若有所思地静默了片刻后，缓缓道：“本宫就给你这个机会，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让本宫失望。” 阿香大喜过望，磕头谢恩。 上方又传来淑妃的声音：“除了御风，那圣女似还会驻颜，你也一并勘察了罢。” “是。”阿香恭顺地应了。 阿香的毛遂自荐成功了。她从繁杂的活计里脱出身来，还领到许多金银首饰，以作打点之用。 虽依然见不到阿兰，但有了钱财好办事，之前对她不苟言笑的明月宫宫人们，拿了她不少好处后，对她有了笑脸，也时常愿意同她聊个天，讲点阿兰的事情。 不过大部分宫人很狡猾，只拣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来说。比如圣女对阿珍很友善，把她当姐妹般对待；圣女为人大方随和，有好吃好玩的，也不会忘了宫中各人…… 这些所谓爆料，除了让阿香嫉妒到酸掉牙外，并无什么用处。 日子一天天过，银子一把把撒，却毫无进展，淑妃已经愈发不耐烦了。 阿香也慌了，咬牙选了一个看起来不太精明的小宫女，送了两片金叶子，又拿甜酒哄她说是甜茶。小宫女拿了大大的好处，又灌了两杯酒下肚，嘴上便没了把门，告诉阿香一个秘密。 “圣女变美，才不是仙法，而是泡了明月宫的活泉所致。” “当真？”阿香眼睛一亮。 “我亲眼所见！圣女泡了泉水后，一下子从头美到了脚，连头发丝都美得不行。阿香姐姐，我可只告诉了你一人，你千万不要告诉旁人。” 阿香一脸严肃：“妹妹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又套了半天话，确认小宫女这再没有其他有用信息了，阿香麻溜地赶回钟粹宫，将小宫女的话一字不漏转述给淑妃。 淑妃喜怒交加，眸色不断变化。 “竟有此事！”如今整个后宫，有谁不羡慕圣女的玉雪肌肤，却原来那并非浑然天成。淑妃一想到那明月宫本该是自己的，那美容泉本该由自己享用，便觉后槽牙一阵发酸。 正巧当晚燕帝歇在钟粹宫。淑妃按捺下冲动，使出浑身解数，先把燕帝伺候得妥妥当当。然后才趴在一脸舒畅的燕帝怀中，娇娇柔柔地提出，想要一桶取自明月宫的活泉水。 燕帝却眼皮都不抬一下就拒绝了。 “不可！莫要肖想圣女的东西。” 淑妃差点掩饰不住满脸大写的震惊。又撒着娇磨了好一会，看燕帝还是不松口，淑妃也恼了，脱口而出：“圣女如今的好颜色，乃是泡泉水得来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臣妾变得更美一些，陛下难道不欢喜吗？陛下莫要忘了，那明月宫原本是要赐给臣妾的，臣妾如今不做他想，不过是要一桶泉水罢了，陛下怎得连这点小要求都不允？” …… 已在耳房躺下的阿香并未入睡，一直留意着主殿的情况。她料到淑妃会向燕帝要泉水，却料不到这点小要求都被拒绝了。 淑妃在燕帝心中的地位竟一落千丈至此。阿香有些鄙视地想：淑妃真没用，白长了那么明艳的一张脸了。 这么一想，又有些为自己担心了。毕竟主子若失了宠，底下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看来得早做准备，另寻靠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 乱世圣女（12）阴谋 燕帝都快气笑了，世上哪来能令人完美无瑕的泉水？从前只知淑妃心思简单，竟不知她愚昧至此。 他之所以偏宠了淑妃好几年，一是她容颜出众、艳冠后宫，二是她娘家无势，再宠也不会掀起朝堂波澜。 燕帝曾真心喜爱过淑妃，可如今他心目中最美的女子，非圣女莫属。男人一旦变心，眼光就苛刻了，心也会变坚硬。 卸去脂粉的淑妃，鼻尖有一颗浅褐色小痣，燕帝从前觉得它令淑妃多了一丝俏皮韵味，可自从见过圣女无瑕如美玉的肌肤，他便越看那痣越觉不美。 “事关圣女，便无小事。孤再说一遍，任何人都不许惦念明月宫的东西。你这心性也该收敛一下了，把抄上十遍吧。” 第二日，燕帝又一次拂袖离开钟粹宫、淑妃恐已失宠的消息便传入各妃嫔耳中。于是妃嫔们给皇后请安时，纷纷明枪暗箭地讽刺着淑妃。 淑妃哪是能容忍的性子，立马不客气地回敬。从前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皇后，却突然发难，挑出她言语间的错处，正色数落了一番，又命她把也抄上十遍。 回到钟粹宫，淑妃又是一通打砸发泄。原来在这宫中，一旦失去帝心，谁都敢给你难堪！淑妃攥紧拳头，她算不得聪慧，却也明白，燕帝对她已有些腻味了。 可她唯一能依仗的，也只有燕帝的爱了。 想到这里，淑妃命枝琴关上门，主仆二人一呆就是许久。 阿香恨不得长出一对招风耳来，可惜她什么也听不见。 接下来几日，淑妃看着倒是安分，一直关在屋里抄抄写写。枝琴却十分忙碌，整日领着淑妃的几个心腹宫女太监不知在密谋些什么。 一日，枝琴从外面回来，还藏了包东西在暗阁里。 这样神秘，阿香好奇得心痒痒，找机会偷偷把暗阁里的东西翻了出来。她轻轻一嗅，觉得味道有些熟悉，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是什么后，不禁大惊失色。 迷药！这竟是迷药。 还在赵国时，她们中有个美貌的姐妹阿柳被县太爷看中了，想将她买下。 那县令四十多岁年纪，长得十分不堪，已纳了十多个妾侍，听说有好几个都死得突然。 阿柳性子烈，说宁肯死也不会让县令如愿。人牙子阴测测地笑了笑，命人用一块帕子捂住阿柳口鼻，她很快便晕了过去，被抬入衙门内院，叫那县令得了手。阿柳醒后痛不欲生，又要寻死，惹恼了县令，命人将她捆了活活折磨而死。 花一般的少女，就如汇入大海的一滴水，很快被吞没，渣都不剩。 阿柳的遭遇，是人牙子告诉阿香她们的，为的就是让她们晓得，反抗没有好下场。 用来捂阿柳的帕子上的味道，和枝琴带回来的那包东西极为相似。 阿香逃也似地退了出来，一颗心却砰砰乱跳。淑妃竟弄了一包迷药回来，她想做什么？不会是要对付阿兰吧？ 这下阿香真有些着急了。以淑妃的智商和如今的境遇，招惹阿兰无异于找死。 淑妃出了事，钟粹宫上下都得倒霉。 阿香心里堵得慌，不知不觉走到了荷花池边。她探头望向湖水，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其中。 如今的阿香，身材丰盈了不少，皮肤养得白净了许多，一双微微上翘的丹凤眼自带一股风情。 一个大胆无比的念头在她心中绽开，所谓富贵险中求，既然跟着淑妃多半是没有出头之日了，还不如放手一搏。 主意已定，阿香表面若无其事地回到钟粹宫，实则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淑妃和枝琴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晚上，不敢睡得太死，生怕错过什么。 这么严密监控了十来天，许久没睡到囫囵觉的阿香快神经衰弱了，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就在她正要放任自己睡个饱觉之时，突然听到院中传来一片极轻的脚步声。 阿香一个激灵睁开眼，睡意顿消。待一切又重归无声，她飞快地起身，爬上宫墙张望，见淑妃领着几个宫女太监疾行，正是向着明月宫的方向。 她没有立刻出门，而是踮足回到耳房，举起铜镜，就着月光，扑了层香粉在脸上，又理了理鬓发，往唇上点了些脂膏，这才奔出去向燕帝报信。 此时已是四更，燕帝今日国事繁重，仍在勤政殿中批阅奏章，还未睡下。 “启禀公公，奴婢是钟粹宫的宫女阿香，有一桩关于圣女的事要亲禀陛下。事不宜迟，再拖延下去恐危及圣女安全，还望公公尽快通传。” 一听和圣女有关，当值小太监犹豫了一下，咽下呵斥，进屋禀给了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深知燕帝对圣女之用心，又听说情况紧急，也不敢耽搁，得了旨意后，连忙领阿香入殿。 “奴婢阿香拜见陛下。”阿香盈盈下跪，声音清脆如黄莺。 见燕帝的这一套行礼和言语，她私下练了无数次。此刻虽还十分紧张，却自认为已将所有魅力施展了出来。 而燕帝听闻淑妃揣着一干人和迷药往圣女宫殿去了，果然紧张又震怒，带上一众太监和侍卫急急往明月宫赶去。阿香紧跟着燕帝一同去了。 深夜时分，明月宫的正门却未关严实。 那半掩的朱漆大门内，有神色可疑的小太监探出头来，分明是在望风。燕帝好歹宠了淑妃几年，立时认出他是钟粹宫的太监。 小太监乍一见有人来了，本能地转身就要去报信。 燕帝见此情形，心不由一沉。无需他发话，便有侍卫将那小太监拿下，捆在一边。 看清来人是谁的小太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小太监：……打扰了。早知是陛下来了，我压根不会去报劳什子的信。 明月宫中，当值的小太监小宫女都已躺倒，甚至发出轻重不一、绵绵不断的鼾声。 情急之下，燕帝顾不得男女大防，一个箭步冲入菩兰的寝殿，却见那梨花木嵌螺钿拨步床上空荡荡，只有帷幔轻飘，哪有半分圣女的影子。 未能见到圣女被迷倒在床上的姿容，燕帝本能地一阵失望。失望之余，便是惊怒，圣女难不成已被淑妃这个贱人掳走了？ 后院在此时传来一阵水声，燕帝想也不想就迈步赶去。看清眼前之人在做何事后，燕帝的脸瞬间阴沉下去，在夜色之中显得尤为瘆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 乱世圣女（13）惩罚 “本宫有否变美？”淑妃热切的声音在静寂的夜晚显得有些突兀。 枝琴犹豫道：“娘娘……还是如从前般美丽。” 淑妃听懂了潜台词，心中一沉：“为何会如此？快，枝琴，再舀些水淋在本宫脸上，也许是浸泡时间还太短……” “是——啊！！” 枝琴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一抹玄色绣金锦服，吓得跪倒在地。一同跟来的两个小宫女也反应过来，吓得腿都软了。 “奴婢参见陛下。” 在此起彼伏的叩拜声中，淑妃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对上了燕帝无比阴鸷的眼神。 淑妃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却是猛地扎进泉中，将自己彻底浸没。 反正来也来了，暴露也暴露了，何不抓紧机会多泡一阵，兴许还能变美。 否则，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淑妃心思秒懂的燕帝怒及反笑，表情冰冷地由着她折腾。 直到淑妃浮出水面来换气，燕帝才冷声下令：“将淑妃请上来。” 几个小太监立刻扑上去，把不着寸缕的淑妃扯了上来。 随行而来的侍卫早就眼观鼻、鼻观心，背身低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淑妃也顾不得此刻狼狈了，急切解释道：“陛下……臣妾……臣妾私自来明月宫是做得不对，但臣妾用心是好的啊……臣妾只是想变美一些，让陛下心情更愉悦一些。求陛下可怜臣妾一片良苦用心。” 燕帝不带一丝感情地走过去，手指点在淑妃下巴处：“既是美容泉，为何你鼻尖的斑点还在？早告诉你圣女的美非凡人可企及，你成天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孤瞧着你未曾变美，胆子却大得很！” “圣女在何处？你要对圣女做什么？”燕帝翻手捏住淑妃脖子，渐渐发力。 淑妃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被捏的，还是羞的。 “臣妾……臣妾只是想要泡一泡美容泉，才给圣女下了一点迷药。并未对圣女做什么，她此刻……咳咳……应当是在休息……” “你这蠢妇好大的胆子！圣女不见了！”燕帝咬牙切齿，“若圣女有什么闪失，孤要你陪葬！” 淑妃快要透不过气了，一边去掰燕帝的手，一边辩解：“臣妾什么也没做啊……咳咳……不关臣妾的事……” 见淑妃死不认账，燕帝气得七窍生烟，影响国祚的圣女，他极为思慕的圣女，因为眼前的蠢妇而不见了！燕帝一时间恶向胆边生，眼看就要把淑妃掐死了。 “我在这里。”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斜后方飘来。 众人转头，只见圣女好好地坐在屋顶的琉璃瓦上，一袭蓝衣似与夜色融为一体，那莹白的脸庞让月亮都显得黯淡了许多。 燕帝松开淑妃，大喜过望地仰头道：“圣女怎么坐在这里？没事就好，孤刚才担心之极，没事就好！” 菩兰浅浅一笑：“差点被迷药迷倒，只好出来透透气了。” 语气轻描淡写，燕帝却听出了画外音，脸骤然黑了，阴森森地瞥了淑妃一眼。 “圣女受委屈了，你放心，孤一定严惩他们！” 菩兰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替淑妃求个情。铤而走险迷倒明月宫上下，就为了泡个美容浴，结果没变美不说，还要被重罚……这整件事让菩兰觉得迷惑中带着一丝搞笑，倒也没多生气。 可淑妃却在这时狠狠瞪了菩兰一眼，眼神怨毒又不甘。 菩兰立刻打消念头，淡淡道：“好。” 一直跪在燕帝身后的阿香：…… 事情的发展怎么和她想得一点都不同呢？在她看来，淑妃已对阿兰嫉妒成狂，迷倒阿兰后，自然会想办法毁了阿兰，并神不知鬼不觉地毁尸灭迹。 一开始看到阿兰不在寝殿中，阿香还十分得意，以为淑妃已经做成了。 谁知道，淑妃如此兴师动众，竟然只是为了泡个澡？ 本以为她是个母老虎，结果却是一只呆鹅！ 更要命的是，“美容泉”的消息，还是自己告诉淑妃的！ 阿香缩了缩身体，尽量降低存在感。心里则祈祷着燕帝千万别追查细节，淑妃千万别乱说话。 可怕什么来什么，已经裹上衣衫的淑妃，突然尖声道：“陛下，这是一个阴谋！是阿香那个贱婢告诉臣妾，明月宫有‘美容泉’的。阿香和圣女一同来自赵国，这分明是她们布的局，要引臣妾入瓮啊！臣妾是被陷害的！” 燕帝怔了一下，抬眸去看菩兰。 菩兰把目光投向阿香，她见过阿香趾高气扬责备阿珍的样子，见过阿香得知可以入宫当宫女时喜笑颜开的样子，却是第一次，在阿香眼中看到了满满的乞求。 阿香就这么望着菩兰，大颗大颗惊惧的泪水滚落下来。 可菩兰未被打动，选择了实话实说：“入宫以来，我从未见过阿香，更未同她说过半句话。” 燕帝瞬间清醒过来，别说圣女没有针对淑妃，哪怕圣女真要对付淑妃，他也会站在圣女这边。 “将淑妃打入冷宫，余下参与的宫人本该杖毙，念在圣女不喜杀戮，改为各打二十大板，罚入辛者库。贱婢阿香挑拨造谣，罪不可恕，打三十大板，逐出宫去。” “多谢陛下，多谢圣女。”原本以为必死的宫人们忙不迭地磕头谢恩。 只有淑妃和阿香，被拖走时，依然满脸的不置信。 明月宫重归静谧。 菩兰还不想回内殿去，干脆躺在屋顶，遥望着天上远近明灭的一颗颗星子。 阿甘的声音响起。 菩兰的眼里倒映着璀璨星光，夜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令她看起来随性又坦荡。 她是世人眼中的圣女，却并无当圣母的觉悟。如果以德报怨算是一种善良，那她可能永远都学不会。 眼下明月宫的宫人们还在迷香的催化下睡得酣甜，燕帝本要泼醒他们，被菩兰拦下了。弄醒众人后，少不得又是一番闹腾。 且让他们睡个整觉吧，谁把“美容泉”的事透给阿香的，明早再问不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 乱世圣女（14）恶毒 丑时刚过，皇宫偏门打开，两名太监面无表情地提着个麻袋丢了出去，发出一声“噗通”的闷响。 等阿香灰头土脸地钻出麻袋时，宫门早就严严地关上了。 三十大板下去，她浑身痛得如被拆了骨，屁股上也早已开了花，此刻血凝成暗褐色，将皮肤和衣服黏在一起，一动便钻心地疼。 可肉体再疼，也比不过她心里的痛。阿香真的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那么努力，也用了心去谋划，为何会一败涂地？如今被赶了回来，天地茫茫，她该如何生存下去？ 她魔怔了般紧抓着衣襟，不停地喃喃问着为什么。 答案其实很简单。一个人的成就往往囿于眼界，开局一无所有，凭借自身本事往上爬，成功站在巅峰者，不是没有，却少之又少，堪称万里挑一。 这样的人通常天生才智过人，又或运气极佳。 而阿香的自视甚高，不过是坐井观天。 她想知道燕帝为什么不愿怜惜她，手下留情。 殊不知，论相貌，她不过是中上。莫说比不上淑妃，哪怕在宫女中，也不是拔尖的。她入宫许久，却不知道燕帝十分排外，宫中妃子，皆为本国女子。除非她当真有倾国倾城之貌，否则燕帝哪有可能正眼看她？ 她想不通曾经普通的阿兰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了人人尊敬的圣女。 眼见阿兰得燕帝厚爱，享尽荣华，她十分嫉妒。可她从来没考虑过，若不是阿兰，她们所有人都会命丧斗兽场，她非但没有感恩，反而处心积虑想要取而代之。她野心极大，可能力却根本撑不起这样的野心。她所谓的精心谋划，在别人眼里不过是笑话。 她更想不通淑妃为何如此蠢钝心软。 阿香一直觉得，自己失败的主因是淑妃的软弱。若淑妃迷倒阿兰后立刻动手，她们两败俱伤，自己便有了上位的机会。她却没意识到，并非淑妃软弱，而是她自己太过恶毒。一个是有救命之恩的阿兰，一个是无冤无仇的淑妃，阿香却盼着她们不得善终。 也许淑妃确实不聪明。可阿香，不但不聪明，还恶毒。 这世上，随时都有这般不自量力的蝼蚁撞得头破血流，直到从这个世界消失，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失败在何处，又错在哪里。 诚然，这是个糟糕的时代。坏的时代也许会逼人为了生存而作恶，但有些人的坏，却是天性。不论身处什么年代，为了上位，她都会去拉踩甚至谋害别人。 这样的人，这样的下场，用四个字形容再合适不过—— 咎由自取。 - 清晨，暖暖的金橘色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明月宫笼在薄雾里，似一副雅致的山水画。 脸上扫过羽毛般柔和的触感，令菩兰睁开眼。 还真是一只小小的雀儿，扑腾着翅膀围着菩兰打转，宝石般的眸子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友好。 竟是在屋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个个都吓出一身冷汗来。 “所以，是谁对阿香说明月宫有所谓‘美容泉’的？” 菩兰故意板着脸问，没想到，话音刚落，一个叫菱芳的小宫女就跪着往前挪了几步，颤声说：“是奴婢，奴婢该死。” “其他人先退下吧。” 殿内只留下菩兰和菱芳。 其实菩兰还挺喜欢菱芳的。菩兰第一天到明月宫时，菱芳为她剥葡萄，一边剥一边偷偷咽口水，菩兰好笑，索性让她摘了两串葡萄和宫人们分吃了。还记得菱芳那时的眼神里，有最诚挚的感激和纯粹的欢喜。 菱芳还挺单纯，每每宫人们围着菩兰拍彩虹屁，菱芳也总是最口拙的那个。 “我曾经吩咐过，明月宫的事，无论巨细，都不要外传。你为何要对阿香胡说？” “启禀圣女……奴婢该死，那日收了阿香姐姐的钱财，想到可以拿出去接济父母，实在太高兴了，就喝了她给的甜水。不曾想那是甜酒，奴婢不胜酒力，失言了。若知道那是酒，奴婢一定不会喝的。若奴婢清醒，也一定不会对外胡言乱语的。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受罚。” 因菩兰依旧板着脸，菱芳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说着说着，害怕地哽咽了起来。 菩兰相信菱芳的话并无虚言，她沉默了一会，突然问：“平日里，为何宫人们总是热衷迎合吹捧？尤其是你，你分明不喜，却一直逼迫自己也那样做。” “啊？”菱芳没想到圣女会问这个，不自觉地抬起头望向菩兰。 只见她面上虽仍无表情，却并无怒气，反而隐隐透出一丝温和。 菱芳低下头，本能地说出了实话：“因为在这宫中，只有讨得主子欢心，才能生存下去。人人都是如此，我想要好生活着，便也只得学会这本事。” 活着，又是这两个字。 菩兰曾不屑于宫人们的溜须拍马、虚情假意，原来，他们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为了好好活下去。 突然间，她对宫人们多了一些理解。他们何尝不想挺起腰骨做自己，可身份低微，令他们不得不低下头，埋没情感和人性。他们活得颇为艰难和不易啊。 在皇宫的这些天，菩兰无数次思索原身阿兰的“活着”是否另有深意，思索怎样才算真正实现她的愿望。 如今，这两个字又从小宫女菱芳口中吐出，那一瞬间，有什么正呼之欲出，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撩拨着菩兰的心弦。 菱芳还在瑟瑟发抖，无论什么原因，她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在这宫中，行错一步便万劫不复之事发生过太多次了。她惊惧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半响，菱芳听到圣女温声说：“你去把大家都叫进来，再摘片叶子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 乱世圣女（15）人心 “我再强调一遍，明月宫的事，无论大小，都不要外传，谁做不到，下场便如这片叶子般。” 原本完整的一片叶，被撕得粉粉碎，掷在地上。 “奴婢知道了。”宫人们颤悠悠地回答。 菱芳更是抖若筛糠，撕完树叶就该撕她了吧。她虽十分惧怕，但一想到阿香之前给的金叶子已经托相熟的小公公送出宫去了，爹娘和哥哥的日子能好过不少，心不由宽了许多，觉得也算死而无憾了。 如果有来生，她希望自己能生得机警些，莫要轻易被人哄骗丢了性命。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圣女说：“这第一次，就由叶子代为受过吧。今后谁敢再犯，便要亲身受罚了。都散了吧。” “多谢圣女。”菱芳不敢相信，半响才觉出狂喜，咚咚磕起头来。 只磕了一个，她就被一双温柔的手拉住了。 “吃一堑长一智，今后不可太轻信。” 圣女的叮咛轻柔和缓，如一汪暖流汇入心田，菱芳视线模糊了，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使劲点着头。 菩兰不由微笑。她突然发现自己也是可以善良的，只是她有自己的准则和底线。 被燕帝尊为圣女后，赵国同来的少女们无一不想与她交好，她却全都闭而不见。她很清楚，自己稍假辞色，她们在燕宫的待遇就会好许多，她却不打算那么做。 因为初来这个小世界后，她见过她们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和排挤阿珍的嘴脸。甚至在斗兽场上，只有阿珍试图拉着她往场边跑，而她身后，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朝着巨熊的方向，狠狠一推。 她们不善良，甚至是怀着恶意的。 菩兰没有追究和计较，反而带着她们从斗兽场脱身，实现了她们入燕宫当宫女的愿望，这已算仁至义尽。至于继续满足她们更多的要求，菩兰没有那个义务。 菩兰愿意对阿珍好，因为她能感受到阿珍的善意，她在囚车中递过来的野果和干饼，她在斗兽场上伸出的手，她也许卑微却拼命想要活下去，她从未做过伤害别人的事……这一切，都让菩兰心软。 阿珍，菱芳，明月宫的宫人们，他们都很弱小，却都努力想要生存，他们遭受了命运的不公，却不曾想过拉踩和践踏别人，对这样的弱势群体，菩兰总会情不自禁地释放善意。 先用树叶恐吓，再免去惩罚，是想给菱芳一个深刻的印象，让她今后长点心。 眼见雨过天晴，宫人们的脸上又挂满了讨喜的笑容，纷纷围着菩兰开始彩虹屁大放送。 “圣女不光容颜举世无双，一身本领更是登峰造极，那迷香将奴婢们都迷倒了，圣女却可全身而退呢！” “可不是，可不是，奴婢心中的景仰之情，犹如大江大河，奔腾不休！” “圣女的胸襟，当真是海纳百川、明月入怀，奴婢得此明主，三生有幸！” …… “……”菩兰原想说不必如此，做好各人本分即可，自己会善待他们的。话到嘴边却未说出口。 燕宫风气如此，他们这一套舌灿莲花的本事若是丢了，一旦离开明月宫，日子怕就不好过了。 是了，菩兰已萌生去意。在燕宫中，她每日只需安享富贵和思考问题，可日子一天一天过，她始终无法拨开心头迷雾。 到底怎样才算实现原身阿兰“活着”的愿望？ 菩兰突然觉得，她该如清晨唤醒她的那只雀儿般，去广阔的天与地中寻求答案。 - 燕帝听说菩兰想离开，感觉遭受了十万点暴击，费尽口舌挽留了半天，菩兰还是不为所动，燕帝只得用上拖延计，说希望她再留三日。 菩兰觉得这要求不过分，也就允了。想到很快便要离开了，她特地绕了路，慢慢把燕宫又兜了一遍，亭台水榭、满池香荷、奇花异草…… 天下美好的事物太多，却不可能全都拥有。面对美景，菩兰微笑着看在眼里，然后闭了闭眼，把它们刻在心里。 回明月宫后，菩兰本想拉阿珍去放风筝，小宫女却说阿珍被燕帝身边的小公公叫走了。又等了好一会儿，阿珍才心事重重地回来了。 “陛下找你何事？”菩兰拉过她问。 阿珍脸上依旧布满愁容：“阿兰，你要走了吗？陛下想让我劝你留下。” 菩兰一拍脑袋，有些歉意。她光想着自己要走，怎么将阿珍忘了呢？在明月宫，她坚持和阿珍以姐妹相待，让阿珍依旧叫她“阿兰”，也正是如此，燕帝才会让阿珍劝她留下吧。 若她走了，阿珍以什么身份留在宫中呢？ “对不起阿珍，没有提前告诉你。我心意已决，三天后会离开。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走。” “知道了。”阿珍声音闷闷的，也没说要不要和菩兰一起走。 静了片刻，阿珍突然问：“阿兰，除了御风，你是不是还百毒不侵？” “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啦，就是突然好奇。那日我们都被迷倒，你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呢。是不是迷药和其他药，对你都没有任何作用？” 阿珍脸上写满了探究，神色也不怎么自然。 菩兰以为她是感伤于自己决定离开，倒也没觉得不对劲，回答道：“还是有些作用的，所幸我及时离开了寝殿。若剂量再大些，恐怕我也会被迷晕。” 阿珍的脸色瞬间一变，很快，她挤出一个笑：“这样啊！总之阿兰还是很厉害呀。” 其实菩兰没说实话，她所说的，是神仙四人组小组讨论后决定的标准答案。 那日，菩兰刚闻到一丝异香，就听太上老君说： 太上老君轻松地一阵捣鼓，吸走了菩兰体内的迷香。 风神紧随其后，温柔托起菩兰，将她送上屋顶，令她不必再被迷香侵扰。 随后四神就去开了个菩兰和阿甘都听不见的小会，会后吩咐菩兰，若有人问，就这么说。 说自己并非全然免疫，剂量加大，便会中招。 普兰不解： 四神却只说： 阿甘听后，不曾反对，莫名喟叹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 乱世圣女（16）赈灾 勤政殿。 燕帝和太子正在商议赈灾细节。 与燕国皇城两城之隔的宁县前阵子遭遇山洪侵袭，催毁诸多良田屋舍，死伤者众，无家可归者更甚。 好在县令及时疏导抢救和安置，呈上来的奏折里禀明，情况已逐渐稳定。 百姓受难，朝廷理应派官员前去赈灾，而这一次，燕帝考虑让太子去。 赈灾一事，做得好了，可得民心。太子这些年来规行矩步、恭谨谦良，燕帝看在眼里，也算满意，觉得是时候为太子积攒一些赞誉了，便把这桩好差事交给他来办。 太子哪会不知燕帝的意思，愈发谦顺地拍胸脯保证必不辱使命。 说着说着，太子见缝插针地提出要带上赵国质子同去。 燕帝略感意外：“为何？” “二妹似对赵星澜颇为钟情，成日往慎思居跑，一呆就是一日，男女终究有别，长此以往，影响不好。不如暂时调离赵星澜，兴许能让二妹冷静一些。” 燕帝听罢，微微皱眉，手指轻叩桌案：“就为这个？” “当然不是。” 太子忙道：“启禀父皇，这赵星澜已是废人，整日只知玩物丧志，却吸引了一些权贵与之同乐，据儿臣所知，不光二妹对他情根深种，三妹四妹对之也颇有好感，甚至一些宫女挖空心思想调去慎思居伺候。” 说到这，太子极为不平，这个肤浅的看脸的世界！他压下怒火，一脸稳重地继续说了下去： “赵国人一向狡诈，且兵不厌诈，此子是否别有居心、另有谋划也未可知。儿臣带他同去赈灾，一路也可试探一二。” 及至太子说到最后一句，燕帝才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疑心太重，在帝王家算不得缺点，甚而可称为优点。 燕帝沉吟片刻道：“如此，你便带他同去吧。只一点，莫要伤了他。” 昔日强盛无二的赵国，肯送来皇子为质子，已将姿态放得极低。若赵星澜在燕国有何闪失，就如同打了赵国的脸。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赵国这般尚未彻底没落的狮子，开战便在所难免。 如今的燕帝却不想打仗，连年征战令燕国伤痕累累，此时开战，双方都会有不小的损失。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此刻的燕国亟待修身养息，所以赵星澜便必须活着。 “是，儿臣明白了。” 太子表面恭顺，内心却阴测测地想，我自己当然不会伤那赵星澜。可若他“不慎”为流民所伤，轻则毁容，重则身死，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说完赈灾，燕帝想了想，还是向太子吐露了圣女打算离开燕宫之事。 “什么？”太子大惊失色，“不可，不可啊！自从圣女驾临燕国，留在宫中之事传扬出去，我大燕国威大振，若圣女出走，周边那些小国怕又要蠢蠢欲动，不服管教了。” “孤如何不知？”燕帝皱眉，“可圣女会御风，她若要走，只需驾风而去便可，谁能拦得住？圣女肯提前透露，已是给足孤的面子了。” 父子二人一时无语，脑中都浮现出圣女皑皑白雪般的肌肤下那张绝丽的容颜，皆感心痛。 突然，太子灵光一现：“父皇，儿臣倒有个主意。” “哦？快快说来！” “圣女许是在宫中呆腻了，想要出去散散心。不如让圣女同儿臣一道去赈灾，既能出宫解乏，又能救济百姓，圣女心善，想必不会拒绝。” “妙啊！哈哈哈！此计甚妙啊！”燕帝朗声而笑。 燕帝带上太子，巴巴地亲去明月宫问菩兰是否愿意去赈灾。 果然，菩兰一听太子此行是去助人，颇为爽快地答应了。 燕帝着实松了一口气，原本他已准备行一招险棋，看来暂时不必冒险了。 太子也激动得一宿没睡，他一直苦于无法亲近圣女，想不到竟得到一个与圣女朝夕相处的机会！ 此去赈灾，既能初去心头刺赵星澜，又可能抱得美人归，实在令人激动万分！ - 两日后，太子、圣女、赵国质子等一行人出发前去赈灾。 户部侍郎负责护送救灾款项和粮食，已提早一日往宁县赶去。 菩兰和太子一人一辆马车，赵星澜却只分得一匹马。 菩兰带了阿珍同去，坐在宽敞华丽的马车中，吃着糕点果脯，挑帘向外望。 之前去燕宫时车夫选了条偏僻的小路，菩兰见的最多的便是荒芜黄土。 此时大部队走的却是大路，马车稳稳前行，外面的风景变幻个不停，从繁华熙攘的街道，转为秀美的自然风光，又转为热闹的小城…… 不得不说，燕帝此人，虽在斗兽一事上颇为残暴，治理国家却是十分尽职。燕国境内，百姓也算得上安居乐业了。 每每途径驿站，驿丞都是亲自相迎，奉上最好的美酒佳肴和房间。 太子则像个变色龙，对菩兰极为殷勤，关怀备至。对赵星澜却极尽挖苦之能事。 “赵星澜，你可知前阵子我父皇将他盛宠多年的淑妃打入了冷宫？” “哦。”赵星澜答得敷衍，却也给面子地挑了挑眉，以示惊讶。 “你可知为何？” “我又不是你父皇，怎能知道为何？” 太子：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好像被占便宜了？？ “你！”太子狠狠瞪他一眼，“因为淑妃无德无才，不过已色侍人。以色侍人，恩宠便如浮云，来的快也散的快。淑妃并非第一个被我父皇厌弃的妃子，也绝非最后一个。你可知道了？” 太子明面上说淑妃，实则是在讽刺赵星澜凭色相得二公主青睐。一般的男儿，被如此指桑骂槐地羞辱，少不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 谁知赵星澜只笑笑：“太子所言极是，可惜淑妃并不在此，她听不到这番谆谆告诫。” 菩兰也听出了太子的潜台词。不过赵星澜即使一副无赖皮厚的样子，都难掩他眉目中脱尘的清俊气质，连日鞍马劳顿后，他的背脊依旧挺拔如松竹。 而心头，那种奇怪的感觉又细碎地荡漾开来，似悸动，似感伤，又似牵挂，搞得菩兰莫名又难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 乱世圣女（17）诛杀 太子一路上对赵星澜冷嘲热讽，可惜后者并不在意，每每插科打诨地回应着，让太子觉得犹如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次数多了，菩兰都看出来，原来太子对赵星澜的俊朗外貌颇为嫉妒。不过她懒得参与，只盼着快些到达宁县。 虽然太子在某些方面略为幼稚，但他多次向菩兰说明了之后将要如何抚慰宁县的受灾百姓，那个时候的他，昂首阔谈，一脸正气，倒也十足是个心系百姓的储君模样。 每当这种时候，赵星澜便总是一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样子。 但不知是否菩兰的错觉，她感到赵星澜不似表面这般平静，相反地，他似乎在担忧什么。尽管他掩饰得很好，菩兰就是能感觉到。 这和心底那种道不明褪不去的情绪一样，令菩兰有些困惑。 就这样过了十多天，宁县已遥遥在望。 县令等一溜地方官员，还有先行一步抵达的户部侍郎早已等候在城门外迎接。 可这些官员们，虽顶戴官帽，却人人穿着白色棉麻外衣，还以纱巾掩面。 “怎么回事？”太子望着眼前跪倒的白茫茫一片，觉得不详，皱起眉头。 县令连忙告罪道：“启禀太子殿下，是下官无能，眼见宁县灾情已趋于平稳，不想几日前却突然爆发时疫……” “时疫？”太子不动声色地退后数步，“会传染？有否死过人？” “确有传染和死亡的情况发生，但只要做好防护，感染概率很低。几位名医也正在加紧研制药方……” 怪不得官员们都穿麻衣、戴纱巾，原来那是为了防护。 “如今感染者有多少？”太子再一次打断县令的话。 县令只以为太子心系百姓，据实回答说：“……感染者300多名，均已隔离，另有密切接触者近千人，也都在观察中。” 宁县是个万户之城，有百姓四万多人。感染者并疑似者，总共才一千人出头，不足总人口的百分之三。 太子脑中飞速盘算着，很快有了计较。 “你既说做了防护感染率低，便说明并非绝对。且此疫症既能传人，焉知不会通过空气流动而传播扩散？如此一来，隔离又有何用？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谁知药方何时能研制出来？只怕药方还未诞生时，宁县百姓已是人人染病了。” 县令望着滔滔不绝的太子，怔了一下，不禁上前一步问：“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别过来！” 太子忙喝止县令的举动，又往后退了两步，这才一脸肃然道：“依吾看，自然是及时止损为好。” “及时止损？如何止损？” “不如将那一千多感染和疑似者杀了，远远地埋了。再观察数日，一旦发现有漏网之余，也一并诛杀。如此，方能彻底绝了后患，保更多百姓之安全。” 突然之间，天地间一片诡异的静。 县令神色古怪地盯着太子的脸，一言不发。 户部侍郎更是尴尬得脸都涨红了。还以为这是一趟肥差，把事办好了，把太子哄好了，户部令的职位指日可待。 谁知，太子竟会说出这种话！陛下一向爱民如子，可太子说到诛杀千余百姓时，竟眼都不眨一下。 “太子殿下……”户部侍郎一边小声喊，一边向太子走去，想要私下提醒下太子此举万万不可。 “莫要向前！” 太子厉声喝止了户部侍郎，他可不想被传染，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不容许有！故而这些身穿防护服的官员们，是休要想再近他的身了。 户部侍郎有些尴尬地退后几步，说道：“臣……臣有事要禀。” 太子斜了斜眼：“你站在原处说！大声些便是，吾听得见！” 户部侍郎：……想小声提醒，太子还不领情，好像巴不得自己残暴的“美名”远播似的。 这就很尴尬了，户部侍郎无奈地干咳几声，大声道：“太子殿下，宁县百姓皆为我大燕子民，那是一千余条人命啊，还望殿下三思！” 县令也紧随其后劝道：“是啊殿下，那一千余人还有父母妻儿，若诛杀了他们，将有一千多个家庭支离破碎。且此疫症并非绝症，隔离与救治双管齐下，根绝指日可待。属下斗胆请陛下开恩，诛杀之法万万不可啊！” 县令说得情真意切，身后一众地方官也齐齐地跪在地上叩首请求。 “妇人之仁！” 太子却不为所动，反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付时疫，和带兵打仗一个道理，哪怕胜仗，也难免有所牺牲。若再拖泥带水，放任那千余人留下，要在隔离、防护、救治上花费大量物资、精力和钱款，且随时还要面临控制不住继续爆发的风险。能以极少伤亡换取全面胜利，岂非上策？……” 太子双手背在身后，高昂着头侃侃而谈着。 菩兰仿佛重新认识了太子。她又有了新感悟——把自己吹嘘得贵重如黄金，却不做人事，那不论表面如何金灿灿，内心依旧只是一坨翔。 “时疫和打仗怎可相提并论！” 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跪在地上的县丞忍无可忍地抬起头大声说：“宁县中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就在刚才，属下去探望了感染的百姓，他们受着病痛折磨，可得知太子将要前来，一个个都精神了许多！您是他们敬仰和爱戴的太子殿下，是鼓舞他们抗疫的支撑和动力，若百姓知道，朝廷打算如丢弃破布一般将他们舍弃，该如何寒心？！若您杀了这千余百姓，又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届时，天下百姓都会寒心，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望太子殿下三思！” 这县丞脾气一贯不好，平日里为着政事经常同县令有些摩擦和不快，县令其实并不怎么喜欢他，对他说话过于粗浅直白不讲艺术不留余地也颇有微词。 可这一次，县令忍不住在心中为县丞大声喝彩。 痛快，太痛快了！ 县令突然觉得，既然彼此都是心向百姓的，以后自己多包容他一些也无不可。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9章 乱世圣女（18）替身 在心中点赞完毕，县令也保持队形，继续向太子劝道：“还请太子殿下再给属下一些时间，宁县的疫情一定会消灭的。此外，全城百姓都已知殿下带着物资前来赈灾，您若能现身，对百姓们是极大的鼓舞，于疫情的控制也颇多助力。您只要在立在城头上远远地与百姓见一面就好，隔得那么远，不会有事的。” 县令言辞恳切，大家心中动容，不由带着期望等待着太子的回应。连赵星澜一脸无所谓的神情都有所收敛，一双星眸望向太子。 太子仰天翻白眼，有些怀疑人生。 从户部侍郎到本地官员，个个反对他的绝妙部署。那县丞还整出些个什么“堵不住悠悠众口”的说辞。 所谓三人成虎，太子被他们明求暗怼了半天，自信心也逐渐流失了。 既然如此，反正我也强烈建议过了，是他们不听！万一出了事，想必父皇也怪不到我头上。 太子如是想着，嘴上便说：“该说的吾都说了，你们非要治，那便治。但吾是不可能进城的，城头也不行！” 想了想，他又吩咐道：“速速给吾在近旁找一落脚点安置，这段时日，吾会遥控指挥，你们每日派一人来汇报即可，切记，来人莫要贴得太近，须得保持距离，以免……” “太子殿下！” “殿下！” “……” 好几道声音同时传出，户部侍郎、县丞相、县令再也掩饰不住深深的失望。 储君乃国之将来。谁能想到，谁敢相信，这便是大燕未来的储君！怎能不令人忧心和愤怒！ 太子脸色一黑，正待开口，却见身后一直不言不语的赵星澜突然走上前来，压低声音对他说出一番话来。 “城中百姓需要殿下，某斗胆提议，由我假扮殿下，进城抚慰百姓，如何？” 太子神色微微一变，觉得小小一个质子，竟想假冒太子，实在是大胆狂悖！ 但他转念一想，反正宁县这等鬼地方，此生他也不会踏足第二次，由这质子代他做足表面功夫，引得百姓感恩涕零，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城中时疫尚未得到控制，赵星澜若是因此染病，一命呜呼，岂不更妙？ 又何况，此子皮囊十足上乘，经此一次慰问，以后宁县上下想起太子，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一张旷世俊颜，岂非妙上加妙？ 嘴上一直diss赵星澜外表的太子，内心很诚实地幻想着那样的场景，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他忙收敛笑意，板着面孔道：“为了宁县百姓，吾就牺牲一下，由得你狐假虎威一番。你此去，一定要尽心尽力宽慰百姓，深入到疫情最严重的地方当面鼓舞患者，切莫辱没了我大燕风采。” 众人闻言，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操作？狸猫换太子大家都听说过，可太子亲自安排狸猫假扮自己行驶职责，却是头一回见。 太子用实际行动深刻诠释了贪生怕死和爱慕虚荣的内涵，可谓又当又立的典范！ 不过，既然太子本人都不介意别人顶着他的名头行事，官员们又怎么会有异议呢？ 能有个号称是“太子”的人站出来，为宁县四万多百姓注入一剂强心症，对爱惜百信的官员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罢了，那便如此吧。”户部侍郎摇头，见赵星澜已走到众人身边，接过防护服和面巾穿戴了起来，原本就相貌拔群的他，因着那份从容淡定的气质，更显光芒四射。 麻烦事终于解决了，太子呼出一口长气，转身满面笑容地向菩兰走去：“圣女，事情已办妥，请随我一同去安全处歇息吧。” “不必了。”菩兰却躲开了太子，向着城门外的官员们走去。 “我是来宁县赈灾的，除了宁县，我哪儿也不去。” 太子大为吃惊，他至今都记得宫宴那日，圣女亮相正德殿带给他的惊艳，圣女还敢捉弄右相和宠妃，那调皮别致的性子也令他沉醉不已。 可没想到，圣女竟也是个死脑筋的，居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进城去！ 太子很犹豫，他原想着，众人都去赈灾了，他正好多出大把时间同圣女培养感情，若得圣女倾心，他会毫不犹豫地叫太子妃“染病”而亡，腾出位置给圣女来。 他可谓诚意十足又势在必得的，可圣女的选择杜绝了这种可能性。 干脆跟着圣女一同入城？一瞬间，这样的念头闪过，又很快被他掐灭。 要美人还是要性命？当然选后者了！ 美人，以后还有机会亲近。性命，却只有一条啊！ 清醒过来的太子一脸担忧关切地对菩兰道：“圣女千万保重。”又冷声吩咐众人保护好圣女，这才依依不舍上了马车，驶离了宁县。 太上老君对菩兰的做法很欣慰。 表扬什么的，当然不能只口头空喊啦！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菩兰很高兴： 菩兰便婉拒了递过来的防护服：“不用了，我无需防护，不会有事，多谢。” 地方官员们已听户部侍郎讲述过圣女御风斗兽的若干事迹，倒也不怎么惊讶，纷纷拱手施礼，一边夸赞菩兰一边感叹天佑大燕。 只是说着说着，他们想起了太子的所作所为，心头不由一窒。有此储君，天当真会佑大燕吗？ 无解，唯余一声叹息。 赵星澜不动声色地看了菩兰一眼，他早命探子去调查过圣女，不光是他，燕帝也派人去查探过。于是他们很容易地就知道了一个事实，如今的圣女，和从前判若两人。 一个寻常少女一夕间变得拥有御风神力，有两种可能，一是圣女之前一直有所保留，二是圣女是在进入斗兽场前后才附身至阿兰身上的。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阿兰，是圣女，有她在的地方，就可能会积聚人心和天意。 在这一点上，赵星澜和燕帝看法可谓出奇一致。 赵星澜正想着有没有可能将圣女拉拢去赵国，突听圣女主动向他发问：“你是否早知会有变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 乱世圣女（19）百姓 赵星澜本可以装作一脸吃惊和无辜地问：“圣女何出此言？” 又或嬉皮笑脸道：“哪有的事，可惜可惜，辜负了圣女如此抬举。” 可他也明白，他面前的少女，不但拥有神力，还有一颗慈悲的心。 只停顿了半秒，赵星澜便抛开虚伪面具，坦率回答：“是，因地势原因，燕国罕见山洪，赵国却时有发生，山洪之后，免不了有所死伤，又因天气炎热，处理稍不慎便可能滋生病菌，引发疫症。故我来的路上，便有所担心。” “有所……担心？”菩兰有些意外，并不掩饰一双清澈美丽的双眸中的探究意味。 “是啊，若爆发疫症，百姓便受苦，自然会担心。” 菩兰脱口而出：“可宁县属于燕国，宁县的百姓，皆为燕国百姓，而非赵国。” 一路上，菩兰感觉到了赵星澜有心事，方才他又主动请缨，替太子进城安抚百姓。赵星澜来自赵国，乃是敌国皇子，菩兰难免对他有所怀疑，担心他另有图谋。 图什么，菩兰并无兴趣知道，但菩兰不希望他因为私欲而波及无辜，更怕城中百姓被他当作武器使用。 赵星澜的回答没有片刻迟疑，他淡淡一笑：“百姓便是百姓，无关国界。” 菩兰见过赵星澜玩世不恭的笑，见过他敷衍的笑，强装的笑，却是第一次，见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哪怕那笑极为浅淡，却如沉沉夜幕中唯一闪烁的星，迷人、恒久、坚定，令人挪不开眼神。 原来赵星澜是如此想的。他冒着危险，扮作太子，不过是想给百姓们传递爱与希望，勇气和力量。 继领教过太子的言行不一后，菩兰又一次有了收获，赵星澜让她明白，有些人好像一颗原石，如果你有耐心一层一层将之打开，便能发现，在他粗陋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璀璨到极致的钻石。 “是我狭隘了。”菩兰也笑了。 “太子来了！圣女来了！” 从赵星澜和菩兰入城的那刻起，就受到了道路两旁百姓的夹道欢迎。 两人并未乘坐轿辇，而是在户部侍郎、县令等地方官员的陪同下一边步行，一边微笑着向百姓挥手致意。 宁县中的情况比菩兰想象中好许多，灾后重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失去家园的百姓们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激动的百姓们都目带崇敬地望着两人，自发地跟随在他们身后，形成了一支越来越壮大的队伍。 有人也开始轻声交流—— “如今疫情未消，太子殿下和圣女却愿意入城，实在令人感动。” “这也说明了咱们这的疫症并不严重吧，不然太子与圣女如此金贵的身体，怎敢冒险？” “有道理啊！一定是这样的！” “咦，你们看圣女，甚而竟然未穿防护服！” “少见多怪！圣女拥有神力，百毒不侵，何惧小小疫病？” “那岂不是真神仙了？乖乖，我王六这辈子也亲眼见过神仙了，值了，值了！” …… 连日来，宁县百姓经历了天灾，饱受摧残。疫症又来势汹汹，不少百姓的父母妻儿，此刻或躺在治疗区内接受生死考验、或在隔离区中心惊胆战地等待结果。 区域外，他们的家人，无时无刻不在揪心和牵挂。 有一些人，在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已近奔溃，也有人已经渐渐产生了绝望的心情。 这一刻，太子和圣女从容地走入城中，毫无芥蒂地展露笑容，这样的举动，如一束光，照射到许多百姓心中，驱走了一些隐瞒，注入光明和希望。 很快，跟随的人群发现，太子和圣女似乎不仅仅是简单地环街而行，四处查看。 他们竟是往疫症中心去了？ 那一片区域，闲人免进。百姓们无法继续跟随，愣愣地看着太子和圣女毫不迟疑地迈了进去。 菩兰以为她会见到一些惨烈的画面，可让她大为高兴的是，她再次想错了。 尽管疫症的阴霾如影随形，但治疗区、隔离区，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 几位名医熬红了眼都不愿休息，正聚精会神地研讨着药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过的艾草味，让人闻着莫名有些心安。 一个不足十岁的小男孩染了疫症，正缩在床上轻轻啜泣。赵星澜快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向医者询问男孩的病情。 医者叹了口气：“这是小冬，染上疫症后情绪过于紧张，总是思念家人，胃也跟着出了问题，吃下去的东西总要吐掉大半，尤其是药，吃一碗吐一碗，得不到有效治疗，常常病痛发作。” 小冬感到手上传来的温暖触感，不由转过身来。一张小脸被疼痛折磨得五官拧在了一起，额头上全是冷汗。 “对不起，我也不想发出声音影响大家，我很努力地忍了，只是实在……实在……” 小冬怯怯地说着，眉目间尽是隐忍。 “小冬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哎！”邻近的病人感叹着，眼圈有些发红。 菩兰心里难过得好像有刀子在扎，她赶忙问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无奈道： 菩兰怔住了，但很快她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既然无法用神力，那她便要另想法子帮助小冬。刚才大夫说了，小冬主要是情绪紧张导致的无法正常进食，若能安抚他的情绪，症状是否能改善呢？ 想到这，菩兰立刻坐到小冬另一侧，也握住他的一只手，目光充满了鼓励：“小冬，千万别内疚。你已经很棒了。现在你需要做的是放松心情，多吃些东西提高抵抗力，按时喝药抑制病菌。这样的话，就不会这么痛了。” 赵星澜也跟着道：“是的小冬，你的家人虽无法和你相见，却十分牵挂你。为了早日和他们团聚，你也要振作起来。” “你们……是谁？” 小冬缓缓睁开眼睛，左边是仙女般的菩兰，右边是谪仙般的赵星澜，他一下子呆若木鸡，怀疑自己是病糊涂了在做梦，所以一下子梦见了两个神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1章 乱世圣女（20）安抚 “是……神仙吗？”小冬鼓起勇气追问。 那好奇又纠结的小眼神把菩兰逗乐了，她噗呲一下轻笑出声。 县令走到小冬面前道：“小冬，是太子和圣女来看望你和大家了。” “当然，若要称一声神仙，太子和圣女也是当得起的。” 县丞补充道。这可不是溜须拍马，县丞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太子和圣女心怀天下，慈悲博爱，在他看来，确和神仙无甚差别。 “太子和圣女？！”病区内的患者们颤声重复了一遍，几乎不敢相信。 “草民拜见太子，拜见圣女！” 很快，患者们挣扎着想要起身。赵星澜连忙阻止，让大家好生躺着。 “陛下心系宁县，命吾带物资前来探望大家。大家受苦了，请再坚持一下，配合大夫安心治疗，病痛定然会消除的！你们的家人都等着同你们团聚。” 赵星澜一面温声说着，一面用目光和所有病患一一对视，每每目光交汇，患者都激动得浑身发抖，似有一股热流划过四肢百骸，抚平他们倍受摧残的心灵，带来勃勃生机和澎拜力量。 小冬由于过于吃惊，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像两颗葡萄，连病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大夫又端了一碗药来，菩兰主动接过，喂小冬喝下。 小冬喝得很慢，眉头也皱了起来，好容易才喝光一碗药。叫人高兴的是，他并未再吐。 过了一会，小冬说饿了，又喝下一大碗浓稠的粥，也都好好地落入腹中，不曾吐出来。 无怪乎县令苦苦提议太子入城慰问，因为精身鼓舞的力量，有时候真的很强大。 染病以来，这里的每个人都经历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家人痛哭流涕，却无法给出安慰，他们还听到过一些闲言闲语，说他们是不详之人。甚至，有个别医护者怕被传染，对他们有所嫌弃。 他们忍受着病痛之苦，每当看到有人不治身亡被抬出去，那份惊恐是言语都无法形容的。 身处病区，他们渐渐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直至此刻，太子和圣女无惧风险，亲自前来抚慰，让他们知道了，朝廷念着他们！ 彼时的百姓大多目不识丁，思想淳朴，他们往往敬朝廷和皇家如天神。一生之中，竟有这样的时刻，得到天家面对面的关怀，对他们来说，说是三生有幸，此生无憾也不为过。 赵星澜也对不眠不休照顾病患的医护人员、废寝忘食研究药方的名医们给与了肯定和勉励，他并不煽情的一句话，让许多再苦再累都不曾多说一句的大夫红了眼眶，也使少数抗拒这份工作的人自惭形秽。 人们再也忍不住，呼啦啦跪倒了一片，拦都拦不住。 他们无以为报，唯有用一片真心，诚心叩拜。 直到赵星澜和菩兰已经走远，许多人依然满心虔诚地跪在原地。 病区之外的百姓，见太子和圣女进去了那么长时间，不少人也忍不住抹泪。 之前有人说，太子和圣女如此金贵，竟敢入城来看大家，说明了疫症不严重。 可太子和圣女在病区内呆了那么久，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疫病会传染，有些人染病了根本治不好，就那么病死了。 这样的地方，他们也敢去，说明了什么？ 还能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是真的关心百姓啊！ 有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储君，这样的圣女，百姓们充满了感恩，很快，外面也跪倒了一片。 户部侍郎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情景，百姓们多么质朴，你若用心待他们，他们便会诚心爱戴于你。 赵星澜不过是他国质子，来到大燕后成日只知吟诗做赋，便是这样一个人，都因为不忍而主动站了出来，甘愿代太子履责。 可真正的太子，从小被精心培养的大燕接班人，却规避了责任，远远地逃离了宁县。 真让人不是滋味啊！ 这一日，一直忙到傍晚，众人消毒后回到县衙。县令才想起太子吩咐过，每日须得有人去向他汇报情况。 谁都不愿意去，最后还是菩兰挂念阿珍，主动揽下差事。 “圣女，我陪您一同……” 身后不是谁说了一句，话未说完，就见菩兰已凌空而起，如一只白鸽般飞向空中。 在一片惊呼声中，菩兰很快飞出城外。 决定入城前，菩兰问过阿珍：“阿珍，你愿意同去吗？或者你可以暂且跟着太子。” 阿珍略迟疑后道：“我自然是愿意同去的，只是城中难免混乱，我什么都不会，怕给你添乱，不如还是跟着太子吧。” 菩兰未觉不妥，于是阿珍便跟着太子一同去了附近的驿站。 见来人是菩兰，太子面上闪过惊喜，很快又被深深顾虑所取代。 菩兰看在眼里，有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飞到空中道：“城中一切都好，只是事务繁杂，怕是无甚时间日日来汇报。太子且安心住着吧，若有异状，我们自会派人前来。另请善待阿珍。” 最后一句话说完后，天空中哪还有菩兰的影子。 太子看得痴了，许久方回过神来。 如今太子闲得很，当晚，他便开始各种盘算回程要如何拉近与菩兰的关系。甚至还开始思考，用何种方法让太子妃“病故”，最为隐秘稳妥。 忽而，太子又想到了圣女飞走前吩咐要善待她的宫婢，好像是叫阿珍吧。 想到这里，太子眼前一亮。圣女似乎颇为喜欢这个宫婢，想必她知道不少圣女的事，明日不妨找来问问。 且这宫婢长得颇为端庄秀美，反正近来无聊，不如…… 太子嘿嘿一笑。 有菩兰的关照，阿珍在驿站中住着一间上房，床铺柔软，吃**致。只是她总有些寝食不安，阿兰自如飞翔的模样一次次在脑海中回放，阿兰对她的各种关照也历历在目。 阿珍看出来，此行阿兰对太子颇为失望，赈灾结束后，她恐怕不会继续留在燕宫。届时，燕帝想必要出手了…… 想到燕帝的吩咐，阿珍打了个寒噤，感到进退两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 乱世圣女（21）药方 宁县中，听菩兰说了不必每日去向太子汇报后，众人拍手称快。那种贪生怕死又残暴愚钝的人，谁乐意去见他啊！ 可拍着拍着，众人想起这个被嫌弃的人，正是大燕的储君，笑容便一窒，再也拍不动手了，颇有些垂头丧气。 县丞甚至在想：要是赵国二皇子真是我们大燕太子就好了！ 这念头闪过，县丞顿感大逆不道，忙捂住嘴，转念想起自己不过是想想，并未说出口，才松了口气。 浑然不知被嫌弃了的太子，在驿站安稳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在燕宫时，他每日卯时便要起来练功和诵读，还要时刻注意维持勤勉忠厚的形象，好不辛苦。 如今，天高皇帝远，他如脱缰的野马般，头一次体会到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感觉。 想到圣女、一众臣子，甚而那赵国质子，都在宁县中忙碌，太子渐渐还生出一种自豪满足感，觉得自己是天生的帅才，才能令这么多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太子保持着好心情唤来了阿珍，开门见山地叫阿珍多讲些圣女的喜好、秘密。 让太子大感意外的是，阿珍嘴巴紧得如蚌壳般，不肯透漏丝毫。 “圣女曾经有令，泄密者，无论巨细，都会不得善终。还望太子体恤奴婢一二，莫再问了。” 阿珍跪在地上叩头，纤弱的身躯微微发颤，不盈一握的腰肢显得分外诱人。 既是圣女的吩咐，太子自然不会勉强，何况他已分了心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阿珍看。 “你叫阿珍？伺候我饮酒吧。”太子来了兴致。 “是。” 阿珍乖乖领命，很快端来了酒菜，为太子斟酒、布菜。 太子连饮几杯后，酒意渐渐上头，脸上染了红晕，对阿珍道：“你也喝一杯。” 阿珍低眉顺眼地立在太子身侧，轻轻摇头：“奴婢不会喝酒。” “无妨！多喝几次，便会了。”太子嘻嘻一笑，拽着阿珍胳膊，使她跌坐在自己腿上，举着酒杯就往阿珍口边送。 “啊——” 吃了一惊的阿珍下意识地挣扎，好在太子并未用力，她成功脱身。 挣扎过程中，阿珍不小心碰翻了那杯酒，酒杯掉落发出一声闷响，酒水溅了一地。 阿珍只得再次跪下：“奴婢知错，请太子殿下宽恕。” 有些醉意的太子拧了拧眉：“怎的？不愿伺候吾？” “太子殿下……圣女曾说，请您善待我……还望、还望殿下莫要食言……” “你跟了吾，从此便是主子，不必再去伺候人了，这样还不算善待吗？还不快过来服侍吾。”太子一边说，一边又去拉阿珍。 阿珍却瑟缩向后退去：“阿珍只想一辈子伺候圣女，没有其他念头。求太子殿下成全。” 太子的手一顿，这辈子还从未有女人拒绝过他。想不到第一个拒绝他的女人，竟是一个贱婢。 太子有些恼怒于阿珍的不识抬举，可她时时抬出圣女做挡箭牌，他还真是无计可施。 “滚吧。”太子的声音很冷，表情更冷。 阿珍却顾不了这么多了，叩拜后匆匆退下。 回到房中后，阿珍依然觉得心惊肉跳，还有深深的遗憾。若她尚是清白之身，她自是甘愿服侍太子的。 可大燕民风保守，于女子贞洁看得极为重要，若太子发现了她已非完璧，是绝不可能对她负责的，既然如此，唯有敬而远之，才能避免自取其辱。 在燕宫时，她每一日都活在忧心中，担心一同从赵国来的少女们说出她的秘密。好在阿兰待她极好，其他人可能是碍于阿兰的威压，不敢说三道四。 可纸是保不住火的，总有秘密泄露的一天。届时，就算因为阿兰的缘故，燕帝不降罪于她，那些流言和舆论的唾沫星子也会淹死她，叫她永无抬头挺胸之日。 更何况，阿兰已有打算要离开燕宫，不能再当自己的保护伞了！ 自己不求大富大贵，不过就想太太平平活着，为何竟如此艰难？ 阿珍不由想起了和燕帝的那次密谈，那笔交易。突然意识到，那是自己最佳的选择。 虽然那样做，会有些对不起阿兰。不过，换个角度想，燕帝若能成功，必然不会亏待阿兰的。阿兰可享一生荣华，又谈何亏欠呢？ 对，就是这样的。那件事只要做成了，便是三赢的结果。无论燕帝、阿兰还是她自己，都能过得顺心如意。 阿珍彻底说服了自己，开始日夜盼望着快些结束赈灾，回到皇宫。 -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精神鼓舞大法的威力了得，赵星澜和菩兰入城的第二日，可根治疫症的药方便研发了出来。 那时，赵星澜和菩兰正在府衙外发放赈灾粮。百姓们挤了个人山人海，却不见拥挤踩踏。 百姓们手拿号码牌，一圈圈把队伍排得紧密又整齐。 为了不耽误派粮，轮到自己时，大家都是匆匆领了便及时让开。但他们让到一旁后，往往都会虔诚无比地磕上好几个头，嘴里还都念叨着：“感谢太子，感谢圣女，感谢活菩萨！” 一开始赵星澜和菩兰还去拉他们，却发现根本劝不动。 县令叹道：“让他们去吧，他们心中的感恩，也唯有通过这样的举动表达了，若拦着，反而会憋坏了他们。” 便是在这样忙碌又温馨的时候，留在病区的县丞远远奔来，面露狂喜，大声喊着：“有了！有了！” 县令瞪大双眼，激动道：“可是药方有了？” 县丞的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但县令和他是相爱相杀多年的同僚，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正是！正是！”县丞大口喘气，“如今正要找人试方子。” 此话一出，百姓们沸腾了。 有如释重负的，有喜极而泣的，有对着天空作揖叨念“老天保佑”的……更多的，则是自发地跪了下来，朝着赵星澜和菩兰的方向深深叩拜。 太子和圣女冒着被传染的危险也要进城和宁县共度难关，一定是他们的一片赤诚感动了老天，所以他们来的第二天，药方便有了！ 一定是这样！ 朴实的宁县百姓从未如此频繁地下跪过，也是第一次发现，下跪，能带来希望和力量，能让人浑身舒坦！ 菩兰有些无奈地望了望再次跪倒一片的百姓，一扭头，却发现赵星澜眉头微锁，似又有所担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3章 乱世圣女（22）试药 “怎么了？”菩兰走过去，轻声问赵星澜。 赵星澜道：“方才县丞说，马上将要试药。试药有风险，我想过去看一看。” 对处理灾后疫情，赵国经验丰富得多。每一次药方问世，都需先由少量人试药。而这试药过程，并不总是顺利的。 有些药方作用并不显著，有些，还会加速病情恶化，甚而危及性命。 说试药是一道生死之坎也不为过。 “原来如此。我和你同去。” 菩兰毫不犹豫地跟着赵星澜往疫区去了，发放灾粮的工作由县令和衙役们接手。 百姓们十分体谅和配合，一边保持队形领粮，一边用饱含殷切期望的目光护送赵星澜他们离开。 户部侍郎稍作犹豫，便跟上了赵星澜。他好奇这个赵国二皇子又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且潜意识里，他认为挑最危险的工作去做，是他作为一个燕国臣子的本分与修养。 三人刚进入感染区，便发现气氛有些凝重。显然患者都已知道试药具有风险。 王大夫是这次研发药方的主力，素被称为王神医。此刻他也有些犹豫不决，他需要五人来试药，可他主动指定，似乎不合适。因为他没有权利决定谁来冒风险。 虽然他对药方很有信心，但，事有万一，医者的严谨让他无法掉以轻心。 王神医一见太子来了，立刻像是有了主心骨，赶紧过去向赵星澜说明了情况。 赵星澜略一沉吟，道：“事有轻重缓急，可选几名病情严重，普通汤药已无法控制的患者试验药方。于他们而言，若无药方，凶多吉少，试了药方，反而希望更大。” “我愿意试。”一个有些苍老和虚弱的声音从角落中传来。这名老者虽一直配合治疗，病情却越发严重了，昨晚，他都梦到自己过奈何桥的场景了。 赵星澜的话点醒了老者：“我这是死马当活马医，既然如此，我何不试试呢。” 就这样，陆续又有三名病情开始恶化的患者主动愿意试药，五个名额一下子就去了四个。 “这第五人，却不能再选病情已经恶化的感染者了，需要一位病情目前较为平稳的患者，这样，才能全面检验出药方是否有效。” 赵星澜带着一丝不忍缓缓说着：“不知，是否有人愿意试药？” 谁也没说话，空气中只余呼吸声和淡淡的艾草味。 “我、我来试！” 稚嫩的声音终结了沉寂，大家循声望去，竟是小冬。 “昨日，我喝了药，吃了饭，终于睡了一个好觉。这多亏了太子哥哥和圣女姐姐的鼓励，没有你们就没有现在的我……娘说过，做人要学会感恩，就、就让我来试药吧！” 小冬有些害怕，但语气颇为坚定。 “怎能让一个孩子冒险，我来吧！”一个壮年男子忍不住道。 “你家娘子怀着身孕呢，还是我来吧。”另一个妇人也来“抢”名额了。 壮年男子望望那妇人：“可你的三个孩子还小，他们也离不开你啊。” 都是乡里乡亲的，谁还不知道谁家情况了。 “都别抢了！”一道有些痞痞的声音响起，“你们这些拖家带口的，都闪一边去吧。老子无父无母光棍一个，死了也无妨，让老子来！” 说话的秦二牛长得颇为壮实，也有一身功夫，可惜整日游手好闲，是宁县有名的泼皮无赖，城中百姓们对他避之不及。故而他已二十有一，却尚未娶妻。 “二牛……” 想不到秦二牛竟会主动提出试药，大家心情都有些复杂。 “怕什么，王神医那么厉害，我看不会有事的！不过，老子要是真的挂了，那就是命，不怨旁人！” 秦二牛的声音粗声粗气的，大家看向他的目光却逐渐温和起来。这个人骨子里并不坏，还颇有几分豪气，许是从小没了爹娘，无人引导，才那样不学无术的吧。 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突然道：“二牛，若这次你能活着，我便把女儿许给你。” “当真？”秦二牛张大了嘴巴，男子的女儿，可是出了名的标致又温婉。 “这么多人证在呢，自然当真。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从此收敛性子，找点正经事情做……” “好咧，爹！小婿都听您的！”秦二牛立马改口，痞气尽收，笑容有些憨憨的。 “噗——” 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气氛不觉轻松了许多。 就这样，五个试药人选已定，第一剂药很快煎好，他们配合地喝光了药。 接下来的几天，赵星澜每日踏着晨露走进病区，又披星戴月地回到府衙。 菩兰和户部侍郎跟着赵星澜一起鼓励试药者，安抚和照顾其他病人，天天累得如散架般，却也感到无比的充实。 一周后，五名试药者尽数痊愈。药方正式投入使用，越来越多的人彻底康复了。他们踏出病区，沐浴在和煦日光下紧紧拥抱着分隔多日的亲人。 劫后余生，更知生命珍贵。 赵星澜和菩兰离开宁县的那一日，全城百姓出动相送。直至他们的身影已彻底消失，百姓们依然长跪不起，内心不断地为他们祈福。 一行人来到太子下榻的驿站，告知他疫情已根除，城中百姓已无恙。 太子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语气带着些敷衍：“各位辛苦了。” 在驿站住了大半个月，一开始尚觉自在，可没有美人伺候，也无歌舞助兴，日子久了甚觉无聊。太子依然觉得眼前众人有些优柔寡断，为了千余患者，拖延了这么多时日。 瞧瞧，这些人一个个瘦了一大圈，真是吃力不讨好！连圣女都清减了不少，越发衬得那小脸精致可人，真是我见犹怜啊！ 太子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他沉了沉脸，又问：“赵星澜可曾惹祸？可有辱没吾的威名？” 县令和县丞难得动作一致地抬头望天，以掩饰忍不住上翻的白眼。 户部侍郎只得压下不适感，回答说：“不曾。” “那就好，此行已耽搁颇多时日，尽快上路吧。” 太子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完全不曾考虑众人劳顿数日，需要时间休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4章 乱世圣女（23）境界 半个时辰后，太子如愿踏上返程。 太子、菩兰、户部侍郎一人配一辆马车，赵星澜依旧只能骑马。 赵星澜连日操劳，如今又要继续鞍马劳顿，户部侍郎有些不忍，本能地想邀他来自己的马车中休憩。 马车十分宽敞，莫说坐两人，便是四五人也不觉拥挤。 还未开口，他突然惊醒，赵星澜是赵国来的质子，自己若表现出亲近、主动示好，于赵星澜而言，不吝为捧杀，只会惹来太子更多嫉恨，给赵星澜带来无尽麻烦。 户部侍郎打消了念头，放下车帘，闭目沉思。 最近实在太过劳累，很快他便伴着咕噜噜的车轮声睡了过去。在睡着前的一霎那，他恍惚地想着，若赵星澜真是燕国太子，该有多好！ 县丞无语地凝望着渐行渐远的华丽马车，还有马背上那道有些清瘦的挺拔身姿，又一次悄咪咪地想，若赵国二皇子是大燕太子，该有多好！ 他不知的是，此时此刻，那稳重保守的县令，心中所想，竟也和他一模一样！ 同一时刻，三个人心中起了同一个念头，而他们竟还不是三缺一。因为此刻的菩兰，也在思考太子的问题。 燕帝勤政爱民，菩兰看在眼里。根据如今形势，燕国一统中原似是大势所趋，有燕帝在一天，菩兰自不担心百姓们。 可，一旦太子继位，便不好说了。 这无疑是个养歪了的孩子。毫无共情和怜悯，愚笨却不自知，狠毒却不愧疚，已是无药可医。若太子当了皇帝，也许天下百姓水深火热的日子便要来临了。 哎，若赵星澜真是燕国太子该有多好。菩兰叹息。 她也打定主意，回到皇宫后，得好好跟燕帝说道一下继承人的事。 太子是嫡长子，可嫡而不贤，何不考虑下别的皇子，选贤能者取而代之？ 那人，只要有赵星澜一半好，大燕未来便可期了。 此时的太子，心中也颇多遗憾，原计划此行除去赵星澜，可突发疫情，让此子身边始终围绕着许多人，根本无从下手。只得便宜这厮了。 返程路上，太子使出各种招数示好菩兰，得到的永远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自认为是个撩妹高手的太子很是挫败。 总之，赈灾之行，一点也不美好。这般想着，太子一个大男人，嘴巴委屈地翘了个老高。 - 勤政殿中，燕帝正一脸和颜悦色地望着太子。 此去宁县赈灾，因着突发的疫情，停留的时间比预期要久了不少。 燕帝早就翘首盼望着太子和圣女的归来。 过往，为防止官员贪墨，对于赈灾这样的肥差，燕帝都会派不少密探暗地监督。 这一次，陪行的户部侍郎极为清廉正直，燕帝一向信得过，且带队者又是太子，再派遣许多密探似乎就显得多此一举又不够信任了。 故而燕帝只遣了一名密探前去，叫他不必事事盯梢，只负责留心有无大事，有否失控即可。 宁县因为疫情而封了城，那探子未亮明身份，以一个普通外乡人的身份进不了城。 探子便在城外打听了下情况，很快送回快马加急密信，回禀燕帝说宁县灾情已基本控制住，却又发生了疫症，而太子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入城安抚百姓，深得民心，疫情也逐渐好转…… 看得燕帝十分欣慰。 太子把差事办得这样好，一向严格的燕帝难得地表扬道：“太子此行表现不错。” 户部侍郎闻言微微抬头，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圣女眼中则掠过一丝不赞同。 而被夸赞的太子，也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只有赵星澜万年不变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姿态却很谦和。 众人的表现让燕帝觉得古怪，不禁问：“发生了何事？” 户部侍郎望了望太子，尚在犹豫是否要说出实情，太子倒是先一步张了口。 “启禀父皇，儿臣此去，竟遇疫症爆发，幸而灾情和疫情都得到了控制，也算幸不辱命。只是，此去耽搁了大半月之久，又花去大量人力物力，儿臣每思及此，都自责于未曾坚持己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根绝疫情。” 户部侍郎心中瀑布汗：“……” 什么叫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 没想到太子蠢到这种地步，众人已经尽心为他补救了，他却依然坚持已见，还跑到燕帝面前来花式作死…… 燕帝诧异追问：“何为最有效率的方式？” “宁县共有四万多人口，感染疫症和疑似者仅千余人，儿臣曾建议将这些人诛杀，既可快刀斩乱麻、换取其余百姓的绝对安危，又可省去大量财力。可惜，那小小县令和县丞等人十分难缠，偏不答应……” 因户部侍郎在现场，太子便未提及他的阻扰。 太子心想，户部侍郎人精一般，自然能体会到自己放他一马的良苦用心。 迟早要登基的，太子不介意早早开始培养自己的忠心势力。 燕帝眼中划过震惊，面无表情地确认：“诛杀感染者？” “正是！父皇从小教导儿臣，带兵打仗，以少换多，不失为上策。这治理疫情便如上战场……” “住口！”燕帝怒喝，“怎可将百姓与打仗混为一谈？士兵上战场，便把性命交给了主帅，无论生死，都是他们的职责与命数。百姓却手无寸铁，是用来爱护的，怎可妄谈诛杀？！” 太子呆了呆，下意识地辩解：“可是父皇，多年来我大燕用以取乐的斗兽场中，死于猛兽之口的不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吗？” 燕帝恨铁不成钢：“怎能一样？斗兽场中，都是他国贱民！宁县之中，却皆为我大燕子民！” 一直冷眼旁观的菩兰听了这话，心头触动。 太子视百姓性命为草芥，燕帝爱民，却是有条件的，唯有大燕百姓，与他而言，才算得上子民。 那么，燕帝一统天下的那日，被燕帝视为贱民的燕国之外的百姓，还有活路吗？ 想起赵星澜说过，“百姓便是百姓，无关国界。”这三人的境界与高下立分。 太子觉得很委屈，原以为父皇能理解他、支持他，想不到父皇却在责备他。可太子不明白，大燕子民如何？他国百姓又如何？不都是蝼蚁般的寻常人吗？ 心中再不情愿，太子却也知道，父皇已震怒，他只得装作一副受教的样子，面露惭愧：“父皇之教诲，令儿臣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儿臣今后定当牢记善待燕国子民。” 太子低着头，说得情真意切，站在他身旁的菩兰却看得到他眼底的怨怼和不满。 菩兰叹息，太子真的是没救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5章 乱世圣女（24）询问 太子觉得很委屈，原以为父皇能理解他、支持他，想不到父皇却责备了他。可太子不明白，大燕子民如何？他国百姓又如何？不都是蝼蚁般的寻常人吗？ 心中再不情愿，太子却也知道，父皇已震怒，他只得装作一副受教的样子，面露惭愧：“父皇之教诲，令儿臣如醍醐灌出赵星澜在宁县中的真实举动，他恐怕活不过今日。多疑的燕帝，也会因此怀疑赵国意图不轨，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此时的燕国只比赵国略胜一筹，两国交战，死伤必然惨重，届时，天下动荡，民不聊生。 户部侍郎和菩兰一样，不愿这样的事发生。何况，从良心上说，他们也本能地愿意维护赵星澜。 “有劳赵二皇子了。”有忠心耿耿的户部侍郎和素来直接的菩兰作证，燕帝彻底打消了顾虑，“圣女和爱卿也辛苦了。” 户部侍郎松了口气，在宁县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他知道圣女心系天下，所以他笃定圣女不会拆穿他。 嘿嘿，作为朝堂上跌爬滚打十多载的官员，焉能没点窥探人心的本领？ 深藏功与名的赵星澜表面上仍一脸心有余悸，心头的压力却骤然化于无形。 在宁县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他知道户部侍郎和圣女心系天下，所以他笃定两人不会拆穿他。 呵呵，作为出类拔萃、被精心培养的皇子，焉能没点窥探人心的本领？ 燕帝回过神来，又把太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命他闭门思过半个月，罚俸半年。 这便是重重提起，又轻轻放下了。 待太子、赵星澜和户部侍郎退下后，菩兰单独留了下来，问燕帝真觉得这样处置太子便合适了吗？ 燕帝叹了口气，露出一些疲惫：“还能如何？太子是未来储君，若重罚，他的颜面何在？只能徐徐教导了。” “若屡教不改呢？”菩兰认真建议，“陛下有十位皇子，未必非太子不可。” “还真是非太子不可。孤虽有众多皇子，可嫡子，却只有太子一人。立庶不立嫡，于理不合，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菩兰深深看了燕帝一眼，又问：“说到天下，若有一日陛下一统天下，燕国百姓自是不愁，他国百姓，陛下又意欲如何处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6章 乱世圣女（25）迷情 注意到圣女神情严肃，燕帝语气放缓：“过去燕国与他国交战，经常屠城不假。但孤知圣女菩萨心肠，孤答应你，今后只要对方不顽固抵抗，便不会轻易屠城。” 这话说得漂亮，若是初来乍到的菩兰，可能会以为是承诺。如今她有了不少经历和见识，知道燕帝此言，更多是敷衍和哄骗。 面临灭国之祸，谁会坐视不理，束手就擒？抵抗，不过是正当防卫。燕帝却会以此为由，“顺理成章”地屠戮百姓。 道不同不相为谋，菩兰放弃了改变燕帝的念头。 对燕帝和太子的失望，对天下百姓的担忧，让菩兰心情有些沉重。 隐隐地，她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却又并无头绪。 罢了，还是出宫后再慢慢思考吧。菩兰告诉燕帝，赈灾一事已了，她这就要走了。 燕帝极力挽留，见普兰去意已决，只得道：“既然如此，望圣女给孤一个薄面，今晚留下品尝一下御厨房新做的几款菜式，也算是孤为圣女饯行，不知可否？” 美食不可辜负，且此去之后，怕是再吃不到燕宫美食了。菩兰答应了。 待菩兰离去，燕帝眸光闪烁，吩咐内侍：“传宫女阿珍。” - 明月宫。 精致的小铜锅冒着汩汩热气，肥瘦得宜的牛肉被薄切成一片片，只需在锅中滚上几秒，便可夹出，蘸上秘制的酱料，送入口中，馥郁的肉香瞬间传遍齿颊。 菩兰吃得十分满足，御膳房研发的新菜式也很好吃，但她最爱的还是这道古董羹，想到今后吃不到了，还真有些心痛呢。 这场饯行宴，只有燕帝和菩兰二人。菩兰本也不喜应酬，倒未有什么疑虑。 燕帝大多数时候并不动筷，只笑眯眯地望着菩兰进食，内心对秀色可餐又有了新的体会。 见菩兰已吃了个七八分饱，燕帝命人斟酒，阿珍便主动上前，为两人斟满酒。 燕帝向菩兰介绍，这是御厨房新酿的橘子酒，酒色澄透，味道极为酸甜可口。说罢举杯祝菩兰此去一帆风顺。 菩兰端起酒杯饮了，发觉入口的确酸甜美味，可回味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看来御膳房的这款新品并不怎么样啊。 阿珍在这时突然下跪请求道：“奴婢斗胆，也想敬圣女一杯，敬在宫中的这段美好时光。” 燕帝似有不悦，轻声呵斥：“休得无礼。” “无妨。”菩兰忙道。 下午她已问过阿珍，阿珍说愿意和她一起走。离了燕宫，如此舒适的日子想必不会再有了。 阿珍要敬这一段时光，菩兰很能理解。她也感动于阿珍毫无保留的信赖与跟随。 两人喝了一杯后，阿珍舔了舔嘴唇，似很陶醉：“这酒真好喝，我们再多喝几杯吧？” 菩兰酒量不错，且这不过是果酒，自然是答应了。 两人推杯换盏，很快就将满满一壶酒饮尽。 燕帝不知是否白日过于劳累，正一手撑着额角闭目养神。 阿珍带了酒意，拉着菩兰絮絮回忆来燕宫以后的种种。菩兰听着听着，不知怎的，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初秋的夜本是带着凉意的，她却浑身愈发燥热起来。 总不至于是喝了一点果酒就这样了吧？菩兰直觉不对劲，呼唤阿甘。 阿甘尚未回应，风神先怒了： 雨神咬牙： 雷神恶狠狠： 阿甘： 三神齐声道： 阿甘：好凶好暴力呢！ 菩兰这才后知后觉地惊到了： 三神立刻噤声。少儿不宜啊，难以启齿啊！该怎么对天真单纯的兰妹说才好呢？ 最后还是阿甘硬着头皮道： 信息量有点大，菩兰沉默着梳理了一遍，什么都明白了。 燕帝挽留未果，想要用药强留。在燕帝的认知中，自己委身于他后，便不会再离开了。那么圣女便一直都会属于大燕。 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 菩兰又想到阿珍一反常态、不停劝酒的举动，这究竟是离别前的情绪起伏，还是别有用意？ 望着神色如常，仍在闲聊的阿珍，菩兰真不愿用恶意去揣度她，可理智却告诉菩兰，阿珍怕是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菩兰心中不是滋味，想了想，决定用事实说话。 “怎的这么热？”菩兰略显夸张地抚了抚额头，“浑身也使不上劲，这酒后劲好大啊。” 阿珍原本滔滔不绝的嘴巴立刻闭上了，转头去看燕帝。 燕帝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睛，一脸关切地询问：“圣女，你怎么了？” “好热……好热……”菩兰有气无力地重复。 燕帝再也按捺不住，唇角微扬，缓声道：“孤扶圣女去歇息吧。” 一双手竟是做出要抱住菩兰的动作来。 自菩兰入燕宫一来，燕帝一向待之以礼，未有丝毫冒犯。如果燕帝不曾在酒中下药，听到菩兰不适，正常反应该是命宫人伺候菩兰休息，而非想要拥抱菩兰。 而阿珍，眼见燕帝这样逾越礼数的举动，也不讶异，可见，她也知情。 菩兰感到痛心。阿珍，阿珍！想不到阿珍真的会如此！ …… 此时的燕帝和阿珍，各怀心思。 阿珍知道阿兰为人率直，从不说谎。阿兰说自己对药物并非全然免疫，剂量大了，便会招架不住。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燕帝许诺过阿珍，事成之后，会特封她为亭主，宫外赐宅，食邑百户，尊贵如宗室女子。 到那时，再也不必伺候人，再也不必担心受怕。往后生活，皆可由自己主宰。 多好！ 燕帝望着“发作”的菩兰，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此番下的迷情药，剂量是寻常的五倍之多。阿珍所言果然不虚，也算立功了，不过此女却留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7章 乱世圣女（26）天意 若不是情非得已，燕帝并不想算计菩兰。可圣女的出现，是天佑大燕的吉兆，燕帝怎甘心放她离开？ 她脱尘的美丽，也令燕帝思慕。燕帝素来不喜他国女子，却愿意为托生为赵国女子的圣女破例。且在他看来，拥有神力的圣女非寻常男子所能般配，也唯有自己这样的真龙天子，可堪为偶。 过了今夜，他会封圣女为皇贵妃，位同副后。他亦会给她无上的尊荣和源源不绝的宠爱。 至于圣女会否因今晚之事责怪他？自然不会，因为他已找好替罪羊。 燕帝会告诉圣女，关于迷情药一事，他并不知情。是阿珍不想离宫，才设下此计，同时对两人下药，以便让圣女留下。当夜他们所做的一切，都由药物催发，并非他有意冒犯。 门外也早有侍卫待命，阿珍一离开这间屋子，便会被灭口。 说许她亭主，便欢天喜地，不疑有他。真够愚蠢的！一个他国贱民，且又握有燕帝的把柄，燕帝怎会容她活着？ 届时，死无对证，圣女不得不信。 眼看菩兰要被燕帝圈入怀中，阿珍识相地低下头，转身准备离开。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男人的低呼，阿珍回头，见燕帝已经瘫倒在地。 原来在菩兰试探之际，太上老君已为她排了毒。在燕帝欺身过来的一霎那，菩兰一个手刀劈向他的后颈，干脆利落地将燕帝劈晕了。 穴位是太上老君指点的，力道是菩兰自己拿捏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菩兰想，没准自己挺适合习武的。 “阿兰，你……你没事吗？你、你从来都不会说谎的啊，怎、怎么会……” 阿珍意外之极，神色慌乱、语无伦次，下意识地后退。 菩兰抬眸，定定凝视她，似想要彻底看清她。一抹苦笑划过嘴角。 “你是在怪我骗你吗阿珍？若非我有所保留，又怎能知晓你竟想要算计于我？” 阿珍如遭雷劈，原来阿兰什么都知道了！阿珍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阿兰。其实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燕帝却找上了我，不帮他，我便会死，我没有退路。我知道自己很可耻，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却为了自己能苟活下去，而做出这样的事，我不值得饶恕，我不是人……” 说到后面，阿珍已是泣不成声。 菩兰能想象阿珍经历过怎样的纠结和恐惧，面对高高在上、天神一般的燕帝，阿珍毫无胜算，除非一死，否则只能任其摆布。 为了活下去，阿珍不得不选择伤害别人。这样一种害人，比起阿香，倒显得无奈和情有可原了许多。 菩兰能够理解阿珍的艰难，却无法原谅她的做法。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害人终究是不对的。 信任已被辜负，她与阿珍，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菩兰推开房门，那一瞬间，阿珍浑身发抖，几乎想要扑上去抱住菩兰的大腿，求她带自己离开。 阿珍知道，事情办砸了，燕帝不会放过她。可她更知道，自己已没有脸去奢求阿兰的谅解和保护了。 也许这就是命吧，生逢乱世，普通人活着如行走在悬崖边，行错一步，便会坠入万劫不复。阿珍掩面默默流泪，羞愧又绝望。 算了，她认命了。 阿珍这样的举动却让菩兰脚步一顿，许多回忆如慢镜头闪过脑海。 菩兰叹了口气： 雷神的声音还是那么风风火火： “莫伤害来自赵国的宫女，违者，有如勤政殿前的坑。” 菩兰对门外侍卫淡淡说出这句话便御风飞上天际，很快消失在无边夜幕中。 活着，是原身阿兰和这些赵国少女共同的心愿，自己走后，燕帝怕会迁怒于她们。便再护她们这一次吧。 从今以后，相忘江湖，不复相见。 侍卫呆呆望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发现燕帝晕倒了，急忙唤人。 不一会儿，太医赶来施针，燕帝悠悠醒转，一睁眼便焦急问：“圣女在何处？” “启禀陛下，圣女飞走了……” 燕帝失魂落魄：“果真飞了。终究还是没留……！” 转瞬，他回想起方才发生之事，圣女显然只是伪装药力发作，而他，轻信阿珍，入了圈套，显出丑态，还被圣女劈晕了。 真乃奇耻大辱！ 燕帝脸色愈发阴沉起来：“阿珍那个贱婢可还在？” “奴婢在此。”角落里，阿珍神情麻木地伏在地上。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自知逃不过此劫，她反倒有了中解脱般的平静。 “拖下去！凌迟处死！” 纵是已存必死之心，阿珍还是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凌迟，是最严酷的刑法之一，受刑者往往要被割上几千刀，受尽非人折磨之后才会死去，一般只有谋反等大罪才会用此行。 想不到，燕帝竟要把这样的刑法，用在她这样一个小小宫女身上。 阿珍脑中突然一片清明。如此帝王，即便今日之事办成了，怕也不会留她生机吧。原来，只要答应了为燕帝办这件事，便只有死路一条啊！ 若当初，她对阿兰坦言燕帝的威逼，不知结果会否不同？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走错的路也无法回头了。 正当阿珍被惧怕和悔恨的浪花拍得心如死灰之时，却听侍卫说：“陛下，不可啊。圣女走前曾吩咐，不可伤害赵国宫女。圣女还说，违者，有如勤政殿前的坑……” 燕帝奇怪：“勤政殿前的坑？殿前有坑吗？孤怎么不知？” “的确没有。”侍卫道，“但圣女就是这么说的。” 燕帝沉吟片刻，起身道：“去看看。” 一行人跟着燕帝往勤政殿去了，阿珍也被架了过去。 头顶圆月洒下淡淡银辉，照着殿前平整的青砖，哪里有坑？ “既然无坑，孤怎样都不算违背圣女嘱托了。便将这贱婢拖下去惩处吧，另将其余赵国来的宫女杖毙！” 若不是看在圣女面子上，燕帝怎会让这些他国贱奴入宫，如今，圣女既狠心抛下了他和大燕，他自然也不会容这些贱奴继续留在燕宫碍眼了！ 侍卫领命，正待押走阿珍，却听天空中雷声涌动，暗夜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一片及其耀眼的光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8章 乱世圣女（27）窟窿 天空中越来越夺目的光芒，将夜晚映照得如同白昼。 突然，那光化作一道雷电，笔直下坠，朝着众人所在方位落了下来。 侍卫们连忙扑到燕帝身旁，护着他躲避。 那巨雷打在燕帝身后，堪堪只有一步之遥，真是险之又险。 “轰！”惊天炸响声传出，被吵醒的各宫纷纷派了宫人前来打探。 宫人们便都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勤政殿前凹下一个大窟窿，据说是雷劈的。而燕帝，魔怔了一般，立在坑前，沉默如化石。 许久，燕帝缓缓道：“都依圣女的，赵国宫女且都留下吧。” 他又吩咐加紧将窟窿填补上，然后一脸疲惫地回了寝殿。 圣女竟还能差遣雷电，这可比御风更厉害。若能得圣女相助，两军交战之际，只需让圣女向敌方霹雷，燕军便可不战而胜。 可这样的圣女，已御风而去，不知所踪。 知之已晚，悔之亦无任何意义。 - 菩兰飞离燕宫的那一瞬间，忽觉心头刺痛难耐。 她不得不落在一棵树上稍作休息。 这时，脑海中突然涌出一段回忆。 那是在斗兽场上，赵星澜眼见少女们即将命丧巨熊之口，冲动地立起身来，大喊“住口”。 回忆中的赵星澜，一袭素衣在阳光下闪着细碎光芒，高洁得如一个梦。 他那句“住手”，好似漆黑绝望中唯一的一点光亮，照进少女原本绝望到极致的心底，带给她最后的温暖和安慰，令人升起一股浓浓的感激和爱戴之情，汩汩流淌，绵绵不绝。 菩兰愣了愣，这并不是她的记忆，而是原身阿兰的！ 这回忆轻柔如羽毛，在菩兰脑海中回荡。菩兰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终于听到了那一刻原身阿兰心中所想—— 这是我们赵国的二皇子殿下啊，他不忍我们落难，想要救我们…… 只可惜，赵国日渐衰弱，连殿下都成了燕国的质子，自身难保…… 但是，能得到殿下的一次关心，阿兰已无憾了…… 阿兰是活不过今日了，希望殿下此生安康，希望赵国能重新崛起，赵国的百姓不必再任人宰割…… …… 夜很静，只有微风佛过树叶，发出轻轻的细簌声。空气中，有淡淡的植物清香味道。 菩兰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有了种心明眼亮的感觉。 原来如此啊！ 阿兰“活着”的心愿，并非只为她自己，她还希望赵星澜也好好活下去。 这个在她生命最后时刻，给予她虽微不足道，却又是唯一温暖的本国皇子，在那一瞬间，得到了她全部的敬仰与爱戴。 无怪乎每次见到赵星澜，菩兰总能感觉心头波澜涌动，原来那是原身阿兰放不下的牵挂。 菩兰做了个决定，她又一次向燕宫飞去。 慎思居位于燕宫偏僻一角，此刻，已熄灭灯火，笼在黑暗中。 菩兰有话要问赵星澜，又不想惊醒宫人，引来不必要麻烦。她托起赵星澜，飞快地跃上屋顶。她本就力大，又有风神相助，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轻松自如。 赵星澜来燕宫后，睡眠一向很浅。在菩兰靠近的那一刻，他便醒了。 闻到那浅浅的独特兰花香，知道是圣女后，他依旧闭着眼，不做抵抗地由着菩兰将他放到屋顶上。 菩兰轻轻戳了戳赵星澜的脸颊，他便配合地“醒”了过来。 “我想问你几件事。”菩兰开门见山。 赵星澜微微讶异：“圣女请讲。” “那日在斗兽场，为何你先开口阻拦斗兽，尔后又坐下继续观赏？你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我出于本能，想要救下赵国无辜百姓。却又出于理智，知道凭一己之力，救不了她们。且坚持救人，恐暴露实力，令燕帝忌惮，致两国交战，伤及更多百姓。” 赵星澜也没料到，自己面对圣女时，竟总是如此坦白。他回想起那日圣女御风斗熊的画面，不由微笑：“说起来，圣女救下了她们，我还欠你一句感谢。” 菩兰曾对赵星澜那日的矛盾举动十分不解，自从同去宁县后，才算真正认识了他。那时，她便料到赵星澜有苦衷。 今日一问缘由，和自己猜想的倒是八九不离十。 “谢就不必了。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你可愿意回赵国？” 原身阿兰的心愿是让赵星澜也活着，可他在燕宫处境微妙，时刻要将自己伪装成胆小怯懦，风花雪月之徒。即便如此，燕赵两国迟早要开战，届时，赵星澜再如何掩饰，恐怕也凶多吉少。 赵国皇子，自然是回到赵国才最安全。 “多谢圣女美意。” 赵星澜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暂时还不能走。一则，我作为质子被送来燕国，私自离开，两国战争一触即发，而此刻的赵国，并无胜算。二则，燕帝独爱燕国子民，却视他国百姓为草芥，太子更是心性残暴，若燕国得天下，于百姓将是灭顶之灾。实不相瞒，我表面是无所事事的质子，实则肩负探听情报、拉拢燕臣之责……” “你是说，赵国表面示弱，其实怀着一统天下之心？” 赵星澜静了一瞬后，坚定地答道：“正是如此。” 他有些自嘲，若圣女是细作，他今日所言，足以让他被燕帝五马分尸。可他信圣女，她的单纯、坦然和善良，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这样的圣女，不可能归顺燕帝。因为彼此理念不同，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 原来赵国也想统一天下！想到燕帝和太子对百姓的态度，想到赵星澜的那句“百姓无国界”，和他的做所作为，菩兰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早已感叹过若赵星澜是燕国太子就好了，那是因为潜意识中，她认为燕国最终会得到这天下。 既然燕国给不了天下百姓安定生活，何不相助赵国？把赵星澜送回赵国，助他统一天下，得到皇位。 这样一来，既能实现原身阿兰的愿望，又能兼顾天下百姓，再好不过了！ “我助你得天下便是，我们即刻出发吧！” 菩兰兴冲冲地提了赵星澜往空中飞，赵星澜下意识挣扎道：“圣女且慢，夺天下并非易事……” 话未说完，天空一道巨雷，在远处的勤政殿前劈下一个大窟窿。 “我干的。”菩兰淡淡道。 赵星澜呆了一瞬，立马改口：“夺天下并非易事，然有圣女相助，便无往而不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9章 乱世圣女（28）软饭 “yoyo~起飞了！切克闹，拜拜了！兰娃娃，冲冲冲……” 脑海中突兀冒出来声音让飞在空中的菩兰身形一晃，满脸问号： 三神和阿甘： 太上老君嘿嘿干笑： 想到那药的功用，菩兰担心地问： 懂了，兴奋=唱rap，这是什么神仙爱好啊。 不过，想到太上老君是为了帮菩兰才不幸中招的，大家便宽容了很多，由着他亢奋地唱个不停。 庞大又奢华的燕宫已化作一个小黑点被抛在身后，晚风迎面而来，把菩兰和赵星澜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菩兰侧过头：“刚才走得匆忙，忘了问你有没有要带走的东西？” 赵星澜脑海中飞快闪过一枚香囊，然后摇摇头：“不必了。” “我们明早便可到赵国。” “这么快就能到边境？”赵星澜讶异，哪怕快马加鞭也需要五日的路程，飞一个晚上就到了？ “不是到边境，是到赵国皇宫。”菩兰也想低调，咳咳，但风神的实力不允许她低调。 “……”从边境到皇宫，又至少需要飞驰二日。 赵星澜望了望身边清丽又娇小的少女，她不过是以小指轻轻勾着他的衣摆，便能轻松地带着他一道飞行在高空中。 他百般隐忍、舍身忘死要去做，却依旧充满坎坷和危险的那件事，她轻松地说：“我助你便是。”随意得如同他们要夺的不是天下，而只是一枚瓜、一朵花、一片叶。 可偏偏他不由自主地就信了她。 身临高空，下方黑暗一片，看不真切，如同深渊。 他却毫无惧意，只因身边是她。 想着想着，赵星澜突然有些无语，怎么感觉自己有了一点点……吃饭软的苗头？ 这可不行，赵星澜严肃地告诫自己，堂堂男子汉，怎可如此？ 何况，圣女并未心悦于他，这软饭，难道是想吃就能吃到的吗？ 菩兰并不知道身边人内心戏如此丰富，她一边听太上老君唱rap，一边感谢风神雷神相助，还要安抚因至今得不到上场机会而干着急的雨神，实在忙得很！ 于忙中她也感到自己很幸运，能得到四位大神无私相助。脑海中，助赵星澜得天下的计划已渐渐明晰起来…… - 天空中惊雷炸响，也将慎思居的宫人们惊醒了，下一秒，他们发现，赵国质子不见了！ 身心俱疲的燕帝刚想就寝，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燕帝先是大为震怒，质子竟敢潜逃，行径及其恶劣，其心可诛！ 紧接着，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如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燕帝有些呼吸不畅。 圣女前脚才飞走，赵国质子后脚就不见了，这两者，会否有关联？ 燕宫守卫森严，那赵星澜怎能轻易逃脱？ 除非…… 燕帝感到心跳漏了半拍。除非，圣女带走了赵国质子。可圣女为何要带他走？ 仔细回想着圣女从宁县回来后的言行，燕帝越来越心惊肉跳。 圣女竟是对大燕失望，转而要支持赵国了吗？ 想起勤政殿前那个大窟窿，想起自己曾不自量力地对圣女下药，燕帝后颈隐隐作痛，寒意一阵阵涌上肺腑。 燕帝怀着微弱的希望，下令侍卫在宫内外搜查赵星澜的踪迹。但愿那质子只是乘乱自行跑了出去，而非得到圣女相助。 同时，燕帝又令密探快马加鞭赶去赵国查探情况。此去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带回确切消息，但燕帝也只能等待了。 燕帝再也没了睡意，心情复杂地望着苍穹中不断闪烁的繁星，它们遥远、神秘，又令人无奈。 …… “公主，您怎么来了……” 二公主把宫人们的惊呼甩在身后，急步冲入慎思居。 “掌灯！”她大声喝令，宫人们连忙照做。 黑暗被烛火消融，二公主静静地立在慎思居中，终于相信，那个人走了。 宫人们一个个耳提面命地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燕宫上下都知道二公主十分钟情赵国二皇子，大有非他不嫁的意思。 如今赵二皇子跑了，二公主心情必然不佳，宫人们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不走运被迁怒。 “哈哈！” 谁知二公主却轻轻笑了，口中的喃喃自语低不可闻：“真的走了，走了就好。” 从第一眼见到赵星澜起，她便心悦于他。他的艰难，他的伪装，他的难堪，她统统明白。她求父皇赐婚，便是想保护他，给他体面和周全。 只是，无论怎样求，一向宠爱她的父皇都不答应。那时起，她便有预感，燕赵两国，恐怕不会善了。 这燕宫于他而言，是枷锁、是囚笼，更是最后会要了他命的利刃。 今日，圣女走了，他也走了。二公主率真，却不傻。她知道这并非巧合，多半是圣女带走了他。 有圣女相助，他往后，定会顺遂的。 二公主缓步走到桌案前，拿起那枚烟青色的香囊。她爱明丽的颜色，他却喜淡，这香囊，是她亲手所绣。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绣香囊。 他刚从宁县回来，她便巴巴地来送香囊。当时，他明明一脸受宠若惊地收下了，说这份礼物极其珍贵。 可他走了，却不曾带走它。 回忆着充满温情的点滴过往，二公主苦涩地笑了。那温情，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与他而言，不过是无奈应付吧。 赵星澜，其实我是真的很心悦你。所以，我并不怪你。只要以后你好好的，哪怕天涯相隔，也没关系，我一样为你高兴…… 二公主用指腹轻压眼尾，止住想要落下的泪。她将香囊收入袖中，一言不发地走出慎思居。 宫人们默默跟在身后，只见二公主走着走着，突然抬头仰望满天星空，眼角似有晶莹的珍珠闪落。 贴身宫女犹豫了一瞬，终是递上了帕子。 二公主飞快地擦了擦，哽咽的声音中犹带着一丝倔强：“今晚的风，辣得熏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 乱世圣女（29）祭天 日出，于赵星澜而言并不陌生。 无数个如履薄冰、殚精竭虑的失眠夜，他看着天空从漆黑一片到泛出鱼肚白，再到被云霞染上暖光，迎来一片光明。 那时的他，仰望着天空。 第一次，他在天空中迎接日出。置身于云海中的他，被万道温暖光芒包围，太阳，仿佛就在身边。 不必再遥望，光明已与他为伴。这美景，似乎蕴含着美好的寓意。 赵星澜的嘴角噙着笑意，风吹起他的发丝，任其无拘无束地飘扬。 久违的赵国皇宫巍峨壮观，如一头沐浴阳光的金狮，跃入赵星澜的眼中，他还来不及百感交集，忽听身边菩兰好奇道：“咦，那是在做什么？” 赵星澜这才发现，御街前的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大祭台，其中立着数十名传蓝衫的女子。 女子身后，还站着一排身穿华丽祭祀服装的男子，为首的男子面容儒雅，却又贵气逼人，竟是他的父皇和六个皇弟。 赵星澜道：“好像要祭祀，去看看吧。” 圣女听罢带着赵星澜往下飞去。 “呜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死了，老婆子我也不想活了。” “哎，大婶，你想开点吧，若不这样，大家都得死。” “是啊，你闺女主动站出来，是个好样的，天家会补偿的，我们大家也不会忘了这份情……” “你们说，古书上的方法真的可靠吗？万一还是……” “呸呸呸！不会说话就闭嘴，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老天爷一定能看到我们的诚意的！” …… 百姓们围着祭台热议，嘈杂声不休。 “你们看天上！”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大家闻声望去，只见远远天边，隐约出现两个人影。 近了，越来越近了。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面如冠玉、清俊无双，女的冰肌玉骨、清丽绝尘，美得如诗如画、如梦如幻。两人衣袍飞扬、飘逸脱尘，宛若仙人般从天而降。 偌大的广场倏地鸦雀无声。 片刻后，百姓们回过神来，纷纷呼喊着：“神仙显灵了！” 哗啦啦便跪倒了一片。 菩兰和赵星澜对视一眼，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皇兄？？” “真的是二皇兄！！” 祭台上，皇子们团团围住赵星澜，皆是一脸惊喜。 赵帝微微一晃，并未上前，只静静望着赵星澜，神色复杂。 “儿臣拜见父皇。”赵星澜向赵帝走去。 “澜儿，你怎么回来了？”见到儿子，赵帝当然有喜悦，但更多的是忧虑和疑惑。 二儿子是送去燕国的质子，此刻却突然回到赵国，不担心才怪了。 “是啊，二皇兄，你怎么回来了？” “是燕国要对你不利吗？” “皇兄，你有没有事？” 皇子们经赵帝提醒，也觉得不正常，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菩兰微笑，人的下意识反应很难伪装，送去别国的质子突然回来，赵帝和皇子们的第一反应是关心，而非责问。 看起来赵国皇家比燕国有人情味，可为何赵国却连年衰败了下去呢？ 菩兰暂压心头疑惑，对赵帝施礼道：“陛下，是我带他回来的。” 赵星澜忙向赵帝和皇弟们介绍菩兰，得知这便是圣女，吸气声传来。 圣女能御风、降猛兽之威名，早被燕帝和右相联手炒作得中原无人不晓。 台上的少女们跪倒一片：“参见二殿下，参见圣女。” “二殿下回来了？还有……还有圣女？” “嘶！圣女啊？” 回想刚才二人从天而降的场景，众人还有什么不信的？台下刚起身的百姓们瞬间又跪倒了。 菩兰和赵星澜：…… 两人同时出现，总会惹得百姓跪了又跪，要怎么破解？ 赵帝和皇子们也不疑有他，忙拱手施礼，心底对赵星澜突然回国的担忧不觉浅了许多。 菩兰一一见礼后，赵星澜问赵帝：“父皇，今日这是在做什么？” 赵帝叹息一声：“正要祈雨。” 说来也奇，由于地势原因，燕国时有大旱，甚少有涝情，今年宁县却罕见地遇到山洪。 而赵国，一向多雨，对涝灾见怪不怪，旱情则几乎没有。偏偏如今，赵国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旱。 旱的涝了，涝的旱了。古话说，反常即作妖。天下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不过眼下却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旱情。 赵国需要一场雨，否则，稻田干涸、庄稼枯死，粮食颗粒无收，无数人将被饿死。 可一个多月来，用尽办法，老天就是不开恩。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钦天监向赵帝献策，可以试试祭天祈雨。 在一本古书中记载，在午时正，将四十五名午时出生的女子投入火海祭天，待女子们化作灰烬后，或可感动上苍，得一场大雨。 “你是说，活活烧死她们？” 菩兰的声音冷下来，方才积攒的好感荡然无存。 赵帝无奈道：“所有办法已用尽，若非如此，会有更多人死去。” “圣女……我是自愿的。” 衣角似被人轻轻拉了一下，身边响起怯怯的声音。 菩兰看到一名即将被祭天的少女，对上那双纯真善良的眼睛。 那少女继续道：“陛下原本不肯的，是我们听说后，主动报名的。若将我们祭天能换来大家的平安，我们都是愿意的。” “是，我们都是自愿的。”一众少女齐声附和。 菩兰这才发现，她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没有绳索，全是自发站在祭台上的。 这还真是计划不如变化，菩兰立刻改了主意。 来赵国的路上，她想过要怎样帮赵星澜坐上皇位。无非是向赵帝展示御风和霹雷技能后，“请”他立赵星澜为太子。 面对神力，她相信赵帝不会不从。 这方法简单、粗暴、迅速，可仔细想来，却又有豪夺之嫌。 如今却赶巧碰上了祭天，菩兰便有办法让赵星澜的太子之位变成天命所托，变得明正言顺了。 这个方法也能顺便检验下赵帝、诸位皇子和赵星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