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大明》 正文 第一章 相见恨晚 杨波被眼前这个老头的话逗乐了,这位自称姓马的华山道士的老头竟然跟他说:“你穿越了。” “江湖骗子。”杨波心里暗骂,真以为穿身道袍,一转身就变成丘处机王重阳李洞宾了?接下来,就该卖大力丸儿了吧?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骂我是江湖骗子对吧?你是悲催的快递小哥,一个失败者。而我是无处安身的野狐禅,大家都是鲁蛇,我骗你干什么?” 老头脸上古井无波,他双腿盘坐,左手拿着一把拂尘,右手捋着胡须,脚边放着一把青峰剑和一只包袱。 这人背驼的厉害,后背鼓起一个大包,腰身向前几乎折成九十度,跟人对视,头部不得不使劲往上够,道袍是青灰色的,整体看起来就像一只坐着的蛤蟆,有些滑稽。 老道拿过包袱,斯条慢理第打开,包袱里有酒葫芦,罗盘,咒符,朱砂,雄黄.....还有一只磨得油光锃亮的铜镜,加上那把青锋剑。这个牛鼻子老道的法器还真不少,估计平素没少招摇撞骗。 马道长摆了摆手里的拂尘,拿起那面铜镜,递给杨波,仰天长叹道: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去向何方?这个问题已经困扰贫道很久了,相信小哥也会有同样的困惑,你还是用这面面镜子照照吧。” “什么......什么意思?”杨波接过那把铜镜,吃吃地问。 这铜镜造型古色古香,背后有浮雕,上面是祥云,下面是莲花,中间一只仙鹤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做工精美。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要是拿去古玩市场上拍卖,应该能值不少钱。 杨波正把玩这面古铜镜,不经意间看到镜中人,杨波顿时大惊失色,脑细胞瞬间变玻璃态。 镜中人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妥妥的小鲜肉啊!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他是谁? 杨波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镜中人也一样。 杨波立刻伸手摸脸,他天生络腮胡子。尽管没有留胡须的习惯,但刮过胡子的脸上总会留下暗青色的痕迹,加之脸型线条分明,这让他看起来阳刚帅气,雄性十足。 这张脸可是pua男的法宝,撩妹的利器。尽管他只是个二流大学的工科男,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但天生丽质的杨波从来都不缺女朋友,靠的就是那张脸。 镜中人也摸了摸脸,这脸鲜嫩的可以掐出水来,嘴唇上也只有一抹淡淡的绒毛,难道是在做梦? “嘶....”,杨波狠狠地掐了一下耳垂,真的好痛。 难道是这神棍在作妖?杨波抬起双眼,直愣愣地看着马道长。 这神棍神态自若,嘴角勾出一道弧线,似笑非笑,眉宇间不乏恶作剧般的揶揄之意。 杨波不由俯身过去,老头身上散发出刺鼻的味道,是那种酒味和汗臭的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难道我真是穿越了?” 杨波不由惊恐起来。穿越重生,逆天改命?这种事情杨波倒是听说过,却从未想到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马道长好整以暇地拿起酒葫芦,浅饮一口,吟道: “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戏斗弄日月,醉卧云端笑人间。” 吊诡,杨波大概记得这是一个著名游戏ip里的台词,绝非古代名家所做。问题是,这个大明的老道怎么会知道? “你...你怎么知道...穿越不穿越的?” “简单,因为我也是穿越者。”马道长放下酒葫芦,拂须笑道。 握草,穿越还带接力的,这也太魔幻了吧? 杨波彻底懵圈了,不由闭上眼睛,用力地甩甩脑袋,不料脑海里却立时出现了两个小火人,一前一后,仿佛流星般拖着长长的尾焰,在漆黑的夜空中倏地划过,最终轰然跌落人间。 轰....轰.....两声巨响在耳边炸起,仿佛身临其境,杨波不由惊恐地睁开眼,可是杨波看到的依然只是这个驼背老道,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好,现在告诉我,你是谁?从哪里来?又打算往何处去?” 杨波已经知道他现在是在一条来历不明的船上,但是怎么来到这条船上,他没有任何记忆。 老道跟杨波说起,把他从海里捞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人事不知。是老道用金针施救,他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杨波,一个大学刚毕业的二流工科男,工作没多久,就遇到全球大流行的新冠疫情,失业了。 他来自一个小村镇,父母都是安分守己的小学教师。在这坐大城市里,他一没关系二没后台,还要付房租,没有工作可不行。只好做起了起早摸黑爆肝快递小哥。 记忆中的最后一次外卖,他驾驶着三轮电动小车,开的飞快,在一个小转弯,他迎面撞上对面开过来的一辆大卡车。 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而他关于前世的记忆到此嘎然而止。 杨波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过往,提起大学时的情况,杨波悔恨不已。 “那时候天天下棋,围棋倒是下到业余四段,可学业也因此荒废了。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做快递小哥的地步。” 马道长听到杨波说起他大学的事儿,一对长寿眉不由挑了几挑,眯缝的双眼闪过一道亮光。 杨波还有个弟弟,希望弟弟比他有出息,将来找个好工作,把父母亲照顾好。 想起父母,杨波痛苦得肝都在颤,觉得对不起他们。杨波哀嚎一声,双手抱膝,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欢迎来到十七世纪,也许这一次你能时来运转,找份好工作。”马道呵呵一笑,说道。 “老马.....你特么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杨波愤怒地抗议道,没办法,同情和安慰从来不是马道长的强项。 马道长勃然变色,拂尘一撩,劈头打过来,斥道:“叫师父,你这没礼貌的倒霉孩子,遇见我是你的造化,起码我能做你在大明的领路人。” “这么说来,我与师...父....真是相见恨晚咯?”这老道不仅刻薄,还好为人师,杨波特意把师父二字拉长音,以示嘲讽。 “你当我愿意收你这个倒霉徒弟呢?这样一则可以解决你的身份问题,你总不能一直呆在这条船上吧?二则,实话告诉你,我可能真的是.....嘘....有人来了。”马道长突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这时,船舱外过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影出现在舱门之外,舱门实在太狭小,来人几乎把光线堵了个严实,杨波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来人弯腰走进室内,在两人前方站定,抬手拂了拂鬓边的几根发丝。嚓,来人竟然是个女人。但穿的是男装,衣服显然是特别裁剪过,很贴身,衣襟被绷得很紧,显得胸前鼓囊囊的。 看年纪,不过双十年华,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眉宇间露出清冷倨傲的神色,腰间挂一柄长刀,脸上略带风霜之色,还是个冷美人。 马道长见是沈燕青亲自过来,知道船上可能有事发生,早已起身迎了上去。“大小姐,您这是?”马道长摆了摆拂尘,算是行了礼。 沈燕青一摆手,说道:“货舱的管事吴元庆病倒了,病得很重,道长过去给他瞧瞧。” 马道长连忙说,那我们这就去。沈燕青却站着没动,瞥了一眼站在马道长身后的杨波,又说: “吴元庆病得不是时候,船队两日后到港,港口有皮货商人来提货,我需要有人把船上的皮货盘点清楚。这船上识字的人也没几个,所以我想道长您是不是....” 说到这里,沈燕青大概也看出来了,这个马道长背驼的实在太厉害,怕是应付不了货舱里的诸多杂事,毕竟管事不仅要记账,清点货物很多时候还要攀高爬低。所以语气犹豫了起来。 “我不行,可我这个徒儿行啊,他围棋下得好,算力惊人,几个小账,有何难哉。”马道长脖子伸得老长,神色颇有些自得地给沈燕青出了个主意。 “哦...”沈燕青闻言柳眉一挑,这少年围棋下得好?她爹就是棋道高手,围棋她是知道的,听到马道长这么说,不由多看了杨波几眼。 “大小姐别听他胡说,所谓好笋出好竹,名师出高徒。他不是在夸我,他是在夸他自个呢,善良的人容易被他夸张的说辞所迷惑。”杨波随口应道,顺便损了一把这个牛鼻子。 沈燕青闻言一窒,马道长抡起手里的拂尘甩了过去,呵斥道:“劣徒,怎么说话的呢?” 沈燕青奇怪地看了一眼马道长,这少年不是刚从海里捞上来?何时起这两人变师徒了? 沈燕青轻咳一声,正色道:“如此说来,燕青断然不敢开口请这位杨....杨公子帮忙了,这要传出去,说我沈燕青让一个围棋高手看管货舱,让我沈家如何自处?” “大小姐言重了,听师父说,正是大小姐动了恻隐之心,下令放下小船,把我从海里捞上来,加以施救,杨波才捡回一条性命,大恩不言谢。不就是记个帐吗?这个忙,我必须帮。”杨波信誓旦旦地说道。 沈燕青闻言,不由蹙了蹙眉,这人说话显得轻佻,不过她确实需要有人接替吴元庆,也不再计较,只是冷下脸,轻哼了一声。 “丑话说在前头,船队到港之前,船上所有货物都要盘清,留给你的时间不多,杨公子切不可懈怠而误了大事。我们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账房先生 这是一艘古老的风帆船,当然这是以杨波的眼光来看。杨波估算船的吨位也就三四百吨的样子,在这个时代,算是很大的船了。 货舱在甲板底下第二层。从着话,大概是说吴元庆以为挺一挺能扛过去,没想到今日不慎跌倒,再也站不起来了。 杨波站在人堆后面,也帮不上忙。听见马道长如斯说,百无聊赖之下,便假装自己是福尔摩斯,胡乱推理起来。 沈家的船出海已经两个月了。经停过十数个港口,每次停留,船工都会下船,在当地用食,所以大多数人并没有患上坏血症。吴元庆生病可能跟他个人饮食习惯有关。 “杨公子,你过来。”沈燕青安慰一番吴家人,便招呼杨波过去,他俩走到位于过道尽头的账房。 “这是账册和货舱的钥匙,只是....”沈燕青站在一张木头桌子后面,伸手理了理发丝,面无表情地交待道:“只是委屈杨公子了,这是权益之计,日后可别说我沈燕青亏待杨公子才好。” “不会,断然不会的。大小姐客气了,你一个女儿家能驾船出海,当真是木兰在世,巾帼不让须眉。我不过临时替吴元庆管几天账,米粒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杨波并非言不由衷,事实上这个时代驾船出海风险很大。现在的大明,即使是七尺男儿,又有几个甘冒风险出海呢? 沈燕青乍一听,皱了眉。原道他是个半大孩子,不料却是个马屁精。什么米粒之光,什么皓月争辉,拍马屁拍到天际,当我听不出来么?当即美目一蹬,说道: “别净说些好听的。你年纪不大,知道些什么?不出海,吃什么喝什么?实话告诉你,让你来盘点货舱,我还不放心呢。我会常来盯紧你,你不许偷奸耍滑啊。” 杨波拿过账册,翻了翻,这是流水账?别说用这个去盘点,即使是只看看,杨波已经头晕脑胀了,他不由感叹道,这大明的账房可真是事倍功半啊。 可杨波从来都喜欢事半功倍,他略一思忖,便决定先改造账本,然后再去盘点。 杨波在货舱找到几根山鸡羽毛,回到桌前。先用用刀片在羽管的尖端划一道缝儿,蘸上墨汁,就是一只羽毛笔。 杨波抄起一张纸,挥毫试笔。蘸一次墨汁,能写十几个字。写出来的字,竟有后世硬笔书法艺术字的那种效果,杨波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 “你在干什么?” 听见是沈燕青的声音,杨波赶紧站起身迎候。喜滋滋地说道,“大小姐,你来检查工作?这个..我做了一支笔,正在试笔。” “你做这个干什么?咦....”沈燕青拿起那张纸,念道:“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这是你作的词?”沈燕青惊异道。 擦,一时得意,竟然把伟人的诗句当练笔写出来,幸亏就写了一句。要不然他杨波可负不起这个历史责任。 “试笔而已,抄人家的。呵呵呵...”杨波摸了摸鼻子,干笑道。 沈燕青抬头,把双臂抱于胸前,狐疑地看着杨波,显然是不信。 杨波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吴大哥情况好些了吗?” “马道长开了一味山里红,让吴嫂每日泡水给他喝。只能等船到港回家后,慢慢调养了。”提起吴元庆,沈燕青神情郁郁。 “放心吧,坏血病而已,想办法多弄些新鲜蔬菜啊水果啊给他吃,吴大哥不会有事的。”杨波说着话,挪挪凳子,坐下拿起羽毛笔准备着手改造账册。 沈燕青没有搭腔,杨波觉得奇怪,抬头瞥了一眼,见沈燕青一双美目瞪得溜圆,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不由奇道:“怎么啦?” 沈大小姐生气了?我也没干什么呀?杨波暗自思忖,未几释然,咳,我这不是有活要干吗?看来无论二十一世纪还是十六世纪,你大爷还是你大爷,领导终归是领导,古今一也。杨波懊悔地一拍脑门,赶紧起身让座。 “对不起啊大小姐,光想到要做账,没想到这里只有一张凳子。失礼失礼。您坐您坐。”杨波挤出一个谄媚的微笑,挪了挪凳子,做了个请坐的动作。 见杨波如此作态,沈燕青顿时哭笑不得。“坏血病...你也懂?你怎么说的跟马道长一摸一样?马道长可是只跟我一个人说过。”沈燕青质问道。 嘶,又大意了,坏血症就是维生素c缺乏症,蔬菜水果富含维生素,当然要多吃。可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道啊。 杨波眼珠一转,说道:“咳..我哪里懂什么坏血症,可能师傅跟我无意间聊起过,他毕竟是我师傅嘛。” 沈燕青脸上怀疑的神色不减,总觉得杨波有古怪。她俏脸一扬,冷冷地道:“货物清点你要抓紧了,你只有两天时间。”又四处看了看,“晚饭刘嫂给你送过来。还有,货舱重地,晚上需要人值守,你就在这里歇息。”说完,一转身离开了。 第一份工作的第一天,遭遇霸道女总裁,多么熟悉的剧情,可惜不是电视剧,这是现实。杨波摇摇头,继续埋头干活。 果然,到了晚饭点,刘嫂给杨波送晚饭了。这船上就两个健妇,其一是吴元庆的老婆,其二就是这个刘嫂了。平素就是她们侍候沈燕青左右。 晚饭是老三样,米粥馍馍和两条小咸鱼。馍馍的模样让杨波想起他在山东吃过的锅盔。只是因为存放太久,完全没有那种香脆的感觉,反倒有一股子的霉味,让杨波难于下咽。 “杨公子,送饭的事本来是吴嫂的差事,这不她家的生了重病,大小姐就让我来了。哎,公子你说,吴元庆好端端的一个人儿,咋说病就病了呢?” “有我师父在,定能妙手回春,吴大哥不会有事的。”杨波嘴里吃着馍馍,含糊地应道。 “马神医是世外高人,嫂子自然信他的。可有一件,马神医也说了,怕是后面拖拖带带的,好不利索,落得个病秧子,吴嫂可就难了。” 说起吴元庆的病,刘嫂八卦之心大起。“马道长还说了,这病拖不得。要我说,这吴元庆就是太憨实,愣是俩月都不曾下船一回。生了病,也不吱声,大小姐的差事要做,自家性命也要疼惜的不是?啧啧...” 刘嫂打开话匣子,就说个不停,直到杨波吃完,才恋恋不舍地收拾了碗筷离开。 天色暗了,杨波燃起一只蜡烛挑灯夜战,直到刘嫂又一次过来。她是来送铺盖卷的,这让杨波觉得意外,他还以为他要在账房合衣将就一晚呢。 杨波吃惊地站起来,要接过铺盖。不料刘嫂已经着手帮他铺床了。 “杨公子,你可知道?”刘嫂笑眯眯地看着杨波,双里的动作也没停下。“这铺盖卷可是大小姐房里的,大小姐待你呀,可真是没的说,羡煞人哉..” “哎吆...”杨波吃惊不小,说道:“这么说,我晚上可不敢睡了,骨头轻,怕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瞒天过海 刘嫂听杨波的话说的有趣,伸手拍了他一下,床已铺好,咯咯笑着离开了。 第二天,账册已经改造完成,杨波开始盘点。这次轻松多了,刚开始很顺利,但在清点皮货的时候,麻烦来了。 一是皮货实在太多,密密麻麻堆在一起,高至天花板,要一张一张点数,想想杨波都觉得头大。二是狭小的舱室里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臭味,让有洁癖的杨波直欲狂吐。 杨波喜欢下棋,那是因为他喜静不喜动,喜欢脑力活,不喜欢体力活。前世也做过几天爆肝快递小哥,那不是因为没钱交房租吗?没想到到了十七世纪,还得干体力活?杨波只叹命苦。 杨波忍着恶心,先从牛皮开始,牛皮特征明显,而且都堆在较低的位置,操作起来方便。 杨波花了一两个时辰,总算把牛皮清点完毕,四千八百十二张,杨波把牛皮的分类账拿过来核对。 这一核对,让他惊出一身冷汗,账册显示牛皮总数是五千七百五十九账,整整少了九百四十七张。 杨波觉得已经坚持不下去了,现在实物和账上的数对不上,只能咬着牙重新再清点一次,他没错,牛皮还是少九百四十七张。 “呵呵,”杨波不由一阵冷笑。他可以肯定要么皮货被掉包了,要么有人做假账。 杨波当即停了清点,找到沈燕青,把一张纸头递给她,说道:“大小姐,大事不好,牛皮少了。” “是么?”沈燕青斜乜杨波,接过纸头看了看,神色不由一凛。抬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杨波,说道:“你确信你没弄错?” “大小姐,如若不信,请加派两人前去查证。” 现在除了问题,再派人去核查一遍是沈燕青必然的选择,沈燕青强压怒火,让人叫来雷矬子,交待道:“雷大哥,你找两个灵性人,再去清点一次。” 杨波第一次见雷矬子,说他是矬子,可他偏偏生得人高马大。只是他的右脸受过伤,整个五官都挪位了,脸颊上还有一簇像蜈蚣一样的疤痕,让杨波倍感诧异。这分明是做过外科缝合手术留下的? 这一次,沈燕青也在现场,雷矬子的人清点牛皮的当儿,杨波也把他做的分类账的来龙去脉向沈燕青做了说明。 其实杨波前世也没做过账,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杨波改造过的账册基本按照后世的借贷记账法来记账的。 杨波用的是表格形式,而且是从左到右横着书写。沈燕青第一次见,颇费了一些功夫才适应。一旦看明白了,沈燕青立刻明了这种记账法的好处。 沈燕青惊异地看着杨波,说道:“杨公子,你这记账法倒是新奇,你从哪里学来的?” “这个嘛,自然是师傅教的。大小姐如有兴趣,等此间事了,我教你便是。”杨波老脸一红,摸摸鼻子应道。 这时,雷矬子走过来,阴恻恻地冷笑道:“大小姐,查过了,牛皮却是短少了九百四十七张。” “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沈燕青气急败坏地娇喝道,眼底仿佛燃起两团怒火,俏脸涨得通红,颤颤的前胸起伏不定,摄人眼球,至少是摄了杨波的眼球。 杨波实在不愿亲自清点那些臭烘烘的动物皮毛,便建言:“大小姐,还有不少货品还没清点呢,不如乘着雷大哥的人在,快速清点完毕,再行定夺可好?” 沈燕青兀自生气,也没吱声儿,雷矬子的人只好接着清点。这下顺了杨波的意了,他呆在舱室外,只负责记录。再也不用忍受那种让人窒息的恶臭了。 所有皮货的数量都已点清楚,又发现虎皮和狼皮也少了几千张,儿黄鼠狼皮和兔皮确出人意料地多出几千张,吊诡的是皮毛的总数和杨波的账册严丝合缝,一张不多一张不少。 其他货品,如瓷器,铁器,陶器,刀枪,粮油,柴火等,也如数清点,并没有再发现问题。 杨波和雷矬子跟在沈燕青身后,回到指挥仓。 沈燕青此时已平静下来,她颓然在桌前坐下,单手托腮,暗自思忖。‘吴元庆监守自盗?他是爹爹的生死兄弟,为人极其谨慎,一直以来,对沈家忠心耿耿。还救过父亲的性命。这怎么可能?吴元庆现时生着重病,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打不得骂不得,甚至问不得。怎么办?’ 杨波翘着二郎腿,就坐在在沈燕青对面,翻看着他的账册,不时地端起茶杯,喝上一口。 沈燕青看着杨波的做派,心里恼恨不已,这人倒是气定神闲 “杨波,你说怎么办?”这次沈燕青直呼其名。 “大小姐,吴元庆肯定是逃不了干系。不过,他一个人也干不了这事。你先看看这个。这个童大采购柴火的次数实在太多了,昨天录账的时候,我就觉得有蹊跷。”杨波把柴火的明细账抽出来,递给沈燕青。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童大有问题。”沈燕青点点头,扭头对雷矬子吩咐道:“雷大哥,你去查这个童大,先不要声张。吴元庆是沈家的老臣,现在又病着,等回到沈家堡,交给我爹处理吧。” “大小姐,您就等着瞧好吧。”雷矬子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声,狞笑着走出了指挥仓。 杨波此刻心里很舒坦,他成功地把自己摘了出来,而且也没费多大功夫,完成了货物清点。有人贪墨,管他什么事?他放下茶杯,起身告辞,留下沈燕青一人坐在那里生闷气。 稍晚,马道长给吴元庆复诊之后,顺便过来找杨波。杨波把皮货可能被掉包的事,告诉了马道长。 马道长说道:“我正是为这事来的,大小姐让我告诉你,那个童大已经招供,案子破了。” 童大又招出另外一个叫王满仓的人,正是他借卖陶瓷器的名义,把牛皮、狐狼皮带出去,再由童大用身体夹带兔皮、黄鼠狼皮上船,把数补齐。他们在多个港口都如法炮制。出乎杨波意外的是,他们竟胆大包天,把带出去的大型动物毛皮又卖给了货舱,这样不仅贪墨了大小动物皮毛的差价,而且还提高了业绩。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而吴元庆确实逃不了干系,他有个儿子跟童大熟识,在府城赌钱欠下巨额赌债,被债主掳了以命抵债。童大以此为要挟,威逼利诱吴元庆,答应事成之后,帮忙赎回吴元庆的儿子。 杨波感概道:“不过一个钱字当头。只可惜吴元庆不管出于自责,还是掩人耳目的目的,两个月不下船,为此还得了坏血症。可谓机关算尽,以为能瞒天过海,到头来还是落得个身败名裂。” 杨波又提及沈燕青怀疑他们师徒有古怪的事,马道长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昨天我的话没说完,我说我收你为徒,一则让你有个身份,二则我可能真是你的师傅。还记得吗?” “什么..什么?怎么可能?”杨波眨眨眼,奇道。 “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穿越者。我当时就在想,一条大明时代的船上竟然出现了两个穿越者,不可能是巧合。我们两个在前世一定也存在某种联系。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什么联系?”杨波好奇心大起,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们来自同一所大学,我是无机化学系的副教授,我模糊第记得有个叫杨波的学生经常翘课,每次点名都不在。说我是你的师傅也不为过。” 杨波是化机专业,化学也要学一点的。他想了想,大一的时候上过一个叫马永真的无机化学课,是那种阶梯教室的大课,学生跟老师互动不多的。对这个马副教授印象不深,可马副教授对他经常翘课倒是耿耿于怀啊。 杨波有些愣怔,又问:“穿越之前,你是怎么..” 马道长神情郁郁,说:“我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是个副教授,今年的职称评定下来了,还是副教授。那天心情不好,就多喝了几杯,酒驾出了车祸...” “这个驼背的老道...”马道长苦笑道,“叫马一真,也有说叫马一针的,使得一手好金针,靠行医问卦,浪迹江湖。直到六年前,被我夺命改舍,占了他驼背的肉身。” “那时间不对啊,你也是今年才穿越过来,怎么又是六年前夺舍改命?”杨波大惑不解。 马道长摊摊手,说道:“这或许是空间扭曲,时间变慢的原因...” 擦,这么说我们穿越到大明,又一次验证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又或者说,咱俩是两只薛定谔的猫,状态未定,生死不知。” 杨波无限悲伤地摆摆手,说道:“别整这些没用的,再怎么说,我们都是撸蛇。” 马一真捋了捋胡须,想要仰天长叹,可九十度驼背的他却不容易做到,说道:“这只是个开始,往后怕是越来越凶险了。要知道现在是崇祯元年,咱们的麻烦可大了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神医马驼 “那你又是怎么搭上沈家的?”杨波又问。 “沈燕青她爹沈继之,自称是元末江南富商沈万三的后人,沈万三是什么人你知道吧?”马道长问杨波,见杨波点头,就接着往下说道: “沈万三也是海商起家,富可敌国,朱元璋修建南京城,据说沈万三就贡献了三分之一。但朱元璋卸磨杀驴,把沈家连根拔起,沈家几乎被满门抄斩。沈继之所在的一支得以逃脱。到了沈继之这一代,仍念念不忘祖上的血海深仇,索性加入了闻香教对抗朝廷。马一真,也就是我了,那时已经和沈继之有过往。” “天启二年,山东闻香教徐鸿儒起事,后被朝廷所灭,沈继之带着一帮兄弟逃到海州外海的荒岛上。这些年明廷的海禁政策形同虚设,沈家做海贸,亦商亦盗,势力慢慢壮大。朝廷现在上下离心,政令不通,所以官府也不能把沈家怎么样。所以至少眼下,呆在沈家堡还是安全的。” 下船了,杨波第一次站在大明的土地之上。伫立海岸,远望大海,风起浪涌,汇集成一道道白色的巨浪。一浪接着一浪,后浪逐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永不停歇。 海是辽阔的,云层却压得很低,让人有沉闷的感觉。唯有脚下的土地是坚实的,这是在人间,真实的人间。 然后此时的大明王朝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再过十几年,那个倒霉的崇祯皇帝就要在煤山上找一颗歪脖子树吊死。身后留下一个满目苍夷,残缺不全的虚弱国度。 有人说大明的灭亡是家天下的周期律使然,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是历史的必然。 有人说崇祯还算是个节俭勤政的好皇帝,他自己临死前也说,‘朕非*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大明之亡,亡于党争,东林党难辞其咎,可是大明为什么会有东林党呢? 也有人说大明之亡,亡于小冰河期的极端气候。登基伊始,便遭遇大旱,此后年年天灾不断,中国北方赤地千里,寸草不生。百姓吃不饱饭,纷纷揭竿而起,农民起义烽火不断,造成国库空虚,国力衰败。关外蛮夷趁虚而入,踏马南下。偌大的帝国竟然被区区几十万野蛮人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塌。还留下‘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流传后世。 这些说法杨波都听到过,各有各的道理。可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那种饿殍遍地生灵涂炭的生民惨状,以及接踵而至的文明浩劫,想一想,都让杨波内心不由一阵一阵地发紧。 现在可不是前世,杨波可以以一个傍观者的身份随便在网上看看,他现在是身临其境,身在其中。他不会幻想一己之力去改变历史车轮,还是先设法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保全性命吧。 “我们到家了。”不知何时,沈燕青过来了,一双明眸闪动着期待的神色,看着眉头紧皱神思不在的杨波,问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杨波舒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应道。“自然是仗剑江湖,除尽人间不平事,唱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赞歌。然后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这就是你的书生意气?”沈燕青嘴角向上勾起一丝弧线,揶揄道。 看来,沈燕青对伟人的那几句诗耿耿于怀了,杨波只好又解释一遍:“那几句话是一个乡村教师写的,我不过拿来涂鸦练笔罢了。” “你要做教书先生?”沈燕青显然会错意了,诧异道。 杨波摇摇头,他倒是想做一个像伟人那样的乡村教师,振臂一呼,改天换地。现在倒是个改天换地的好时机,可他是个极普通的人,没有那么大的胸襟和气魄。 见杨波不做声,沈燕青也不好再说什么,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在船上也做了几天货舱管事,该给些报酬银子,回头我让人送去。” 沈家堡背靠群山,东面河汊纵横,与大海相连。这一带沼泽遍地,土地并不适合耕种,所以人烟稀少,是官府势力的真空地带。 沈家在此地筑堡而居,短短几年,已经是海岸南北、上下百里范围内最大的一股海上势力。即使在海州府城,沈家的势力也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在沈家堡,杨波要住在一个叫石庙的地方。这个石庙坐落在沈家堡西边的一个缓坡上,马道长自从来到沈家堡,就一直在这里居住,至今已经六年。 据说当初沈继之带着一帮闻香教的弟兄最先在这里落脚。沈家堡筑成之后,沈继之在原址上修了闻香教的香堂,对外宣称是石庙。 天启二年,山东闻香教徐鸿儒覆灭,沈继之做起了海商,亦商亦盗,风生水起,渐渐成了气候。早年闻香教的教义则被抛到九霄云外,石庙也就被荒废了。 杨波比马道长晚到半日,一个人来到石庙前。庙门前的平地上,遍地都是狗尾巴草,石庙墙头上也长出了荒草,大殿看起来破败不堪。 大殿后门直通后院,后院有两排房屋,东边的一排做为马道长的诊病之所,开有前后门,方便病人前来求医问药。西边的一排做为客舍供人居住。后面没有围墙,能看到连绵的群山,石庙的后面也有些建筑,看起来像工棚。 杨波寻思马道长人呢?东边似乎有人声,于是杨波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似乎是马道长在说话。 杨波见一只羊被放在一张木台上,腹部已被剖开,马道长系着围裙,双手血淋淋的,样子有些吓人。傍边站着一个少年人,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杨波见那少年也是把头别过去,闭着眼睛不敢看。 杨波走到近前,确信那是一只羊,他很久没吃羊肉了,不禁欣喜道:“师父,你们在杀羊,晚上吃羊肉?” 屋内的两个人闻听,一边齐的扭头看过来,马道长见是杨波,没好气地说道:“不学无术的劣徒,这是在解剖。” “乐水见过师兄。” 那少年倒是乖巧,主动过来跟杨波打招呼,正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杨波。 杨波也拱拱手,见这少年郎,面容白皙,细眉大眼,也就十三四岁的光景。这乐水是马道长早前收的一个徒儿,马道长出海时,乐水留在石庙看家。 杨波感觉腹腔一阵痉挛,忙说道:“师父我晕血,我去大殿等你,你们继续...”说完,逃也似的跑回大殿。 回到大殿,杨波停下脚步,想起雷矬子脸上的那条蜈蚣伤疤,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马道长也不能免俗,他应该已经用上了现代外科手术,这也算个金手指吧。 事后杨波了解到,马道长因采用酒精消毒和用羊肠线做外科手术,医治了无数病人,早已是声名远播的神医马驼了。 而此次能在海上相遇,真是因为辽东东江镇总兵毛文龙仰慕他的神技,邀他去辽东,在军中传授医术。 之后搭乘沈燕青的货船返回沈家堡。好巧不巧,才有了他们两个穿越者的奇遇。杨波不禁感叹,也许冥冥之中,上天真有个无所不知的主宰者? 杨波在大殿中久等马道长,不见人来。无聊之际,只好上下打量着高坐莲花台上的观音菩萨的塑像。乍一看,觉得此观音有些面熟,一时纳闷,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又等了片晌,马道长终于出现,花白的胡须向前撅着,脸上没有好颜色。带着杨波走到西边的馆舍,指了指最靠边的那间屋子,说:“你就住这间,隔壁就是我。”说完,转身进了隔壁房间。一骨碌躺在前屋的坐塌上,看样子是要休息了? 杨波的房间门敞开着,杨波走了进去。前屋面积不大,就一张木桌,两张凳子。桌上竟然放着一些银子。杨波拿起银子掂了掂,也就十两左右,心想这大概是沈燕青口中的报酬了。 “就十两?我顶你个肺,奸商。”杨波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掉包案少说也帮沈燕青追回好几百两银子吧?突然里屋传出一阵女声。 “杨公子?”一个小婢模样的丫头探出头来,杨波把眼一看,脸小肤白,眉清目秀,让杨波想起前世某剧里的金锁,妥妥的美人胚子。 “公子莫怪,我在里面给你拾掇屋子呢。”香儿走出来,福了一礼。一双杏眼圆溜溜睁得很大,好奇地上下打量起杨波来。 “这位美丽可爱的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杨波本性不改,又撩起来。 小姐姐?这是什么称呼啊,香儿小脸一红,先是觉得这位杨公子生的好相貌,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年纪又和她相仿,心里便有了好感。 可当杨波一开口,怎地又觉得他嬉皮笑脸,一副色相。刚刚还听到他嫌弃十两银子太少?小户人家一年的使唤钱也不过二两银子,十两银子竟然嫌少? 这个杨公子不是善类,又好色,有贪财。 “香儿,我..叫香儿。小姐让我给公子送银子来,说是公子在海上的报酬..里屋已经归置好了....你可以歇息了。我...我走了。”香儿神色紧张,结结巴巴地撂下一句话,腰身一扭,一阵风似的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小狼崽儿 杨波暗叹一声,自己这撩妹的习惯怕是改不了了。看着香儿远去的背影,这小婢的穿着打扮、人品模样、举止神态,倒是配得上沈家堡这样的深宅大院。 杨波咂咂嘴,收好那十两银子,这可是他在大明的唯一资产。 杨波走进后屋,摆设更简单,只是一张床,铺盖已经归置好,噫?这铺盖杨波也觉得面熟,俯下身嗅了嗅,杨波明白了,正是他在船上用过的那一套。 据刘嫂说,这铺盖是沈燕青房间里的,既然杨波用过了,沈燕青也不好再用,索性送给杨波了,这是合乎逻辑的推断。 杨波好像记起什么,原来大殿里的观音像,和沈燕青很像,难怪他觉得面熟。 杨波看着被香儿归置的整整齐齐的床铺,弯弯脖子嗅嗅胳肢窝的气味,琢磨着要洗个澡才好。 这里可没有淋浴可用,不过这里河汊纵横,找一个洗澡的地方,还是很容易的。 杨波出了门。瞄了一眼隔壁马道长的房间,马道长大概睡着了,本想跟他交待一声,只好作罢。 现在是初夏时节,随风送来一股海边特有的水腥味儿,大片野生苇子,宛如绿色波浪般翻滚,发出哗哗的声响,一眼望不到头。 路边开满各色不知名的小花,迎来各色昆虫无数,可谓一片生机。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杨波顿生周遭寂寞无声,沧海桑田的感慨。 杨波找到了一条河沟,往上游方向走,希望能找到岸边有石头的地方。不然洗完澡,两脚泥,终归不美。 杨波听到水流声,这意味前方河沟有落差。果然,那里有一块巨大的石块挡住了水流,这是一个理想落脚点。见四下无人,一个猛子扎下去,洗了个痛快。 洗完澡上岸,他看了看西边连绵的山丘和沈家堡所在的位置,估算绕过前面的一片苇子。从山脚下可以返回石庙。 杨波决定不走回头路,顺便考察一下周围的环境也是不错的。 这附近的苇子似乎更茂密,周围显得很安静,杨波似乎听到什么动静,他停下脚步,屏气凝神细听。 “嗖...”一只小动物从眼前窜过去,是一灰色兔子,杨波松了一口气,正要举步往前,又听到身后有踏踏的响声。杨波回头观瞧,这荒郊野外哪里来的一只狗? 杨波渐渐感到不妙,这狗的眼睛分明放射出两束蓝中带绿的凶光,让杨波不寒而栗,天啦,这是只狼! 擦,杨波顿时汗毛乍起,腿肚子都窜筋了,牙齿在打颤,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杨波咬咬牙,弯下腰,双手握拳,做出一个防守的动作。这只狼停下了脚步,一只前爪抬起又轻轻放下,裂开嘴露出让人丧胆的獠牙。 杨波拼命挤出一丝笑容,试着往前迈进一步,有一种前进叫逃跑。就在恶狼恐怖的嘶吼声中,杨波凄厉地长嚎一声,拔腿往后猛跑。 狼被激怒了,四肢奋起,扑了过来,杨波拼命的往前跑。这些苇子是个大麻烦,根本跑不快。 杨波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慌乱中回头看,狼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了,恶狼张开了猩红的大嘴。 跑不了了。 既然跑不了,何必如此没有尊严地被一只土狼的欺凌? 杨波猛地一转弯,紧跑几步之后停住,从地上抄起一块圆圆的石头,暴起。杨波几乎是闭着眼睛,冲着一个模糊的影子,从侧面砸了过去。 嚓,好像没砸中,杨波双臂拼命地抱住恶狼,头死死地抵住狼的脖子。如此尚有一线生机,至少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不料,脚下一个踏空,杨波摔倒在地。他使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着狼的身体,不停地翻滚,不知滚了多少圈才停住。 杨波正要举起石头再砸,发现手上黏糊糊的,是血迹?再定睛一看,一支利箭已洞穿狼的脖颈,不知何时,这只狼已经断气了。 杨波身上沾满鲜血,惊魂未定,使劲推开狼的尸体站了起来。扭头一看,苇子丛里,冒出来几个人,有的人肩上还扛着猎物。 一行人冲下陡坡,来到杨波面前,领头的杨波认识,是雷矬子。杨波手里拿着块石头,有些狼狈,尴尬地跟雷矬子打招呼,。 “雷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没有出海么?” 雷矬子并不答话,而是直接越过杨波,用手里的长刀拨了拨地上狼的尸首。 “是头母狼,死透了。” “呵呵呵...”雷矬子在杨波跟前踱了几步,冲着杨波点点头,说道:“不错,还能跟狼斗上一斗,不像有些小白脸子,遇到狼怕是早就尿裤子了。” 雷矬子的笑声听着还正常,但是看着就太狰狞了,那蜈蚣一样的疤痕该是马道长的杰作,阳光下显得格外猩红,森森可怖,让人不忍直视。 “兄弟们下了船,带他们出来打些野味,这叫犒赏三军。现在是夏天,海上刮台风,出海送死么?杨公子没听说过沈家堡三大宝?” “三大宝?哪三大宝?”杨波奇道。 “春日里沈家驾船出海辽东运皮毛,夏天么,你看到没?这周围有多少盐场。哥哥我也不瞒着你,私盐是沈家堡最大的生意,明白不?到了秋天,我们还要南下运粮,就这三大宝。” 雷矬子看着杨波手里拿的石头,促狭地笑道:“你不会以为这头狼是你用手里的肥田石砸死的吧?” “肥田石?不,那狼确实是一箭穿喉而死。雷大哥好身手,呵呵。”杨波屈意奉承道。 杨波拿起仔细端详手里的石头。这是肥田石?记得在网上看到过肥田石的说法,肥田石就是磷矿石。 “小的们,把这头狼扛回去,晚上放开肚皮,吃肉喝酒。哈哈哈。”雷矬子招呼众人离开,又瞥了一眼杨波,说:“小朋友,早点回去吧,再遇见狼,哥哥可救不了你了。” 杨波正要跟上,却发现他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跑没了,不由咒骂一句,沮丧地沿着来路去找。 杨波钻进苇子丛里,顺着过来的途径找鞋。还好他想起来,是在转身逃跑的时候跑丢的,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了。 穿上鞋,转身离开时,却听到细微的呜呜叫声,扭头一看,一个小可爱正眼巴巴里望着他,一身洁白,只有头顶上一小撮黑毛。 刚才那只狼是头母狼。莫非这个是她的小狼崽儿? 杨波心里一激灵,得赶紧走。转身快速离开,可是身后的叫声变得急促凄婉。那小狼崽子竟然跟了上来。 杨波放缓脚步,小狼崽儿在他的裤脚上又舔又蹭,黑漆漆的眼珠子闪着晶莹的光。 杨波明白了,他身上沾满了那只母狼的血,正是那只母狼的血的气味,吸引着刚刚失去妈妈的小狼崽儿。 这小崽子还真是可怜,杨波弯腰把小狼崽抱起来,小狼崽儿立刻往他怀里钻,敢情是把杨波认做狼妈妈了。 “那好吧,咱们回家,黑点儿。”杨波吹了声口哨,迈步往寺庙方向走去。 杨波没有扔掉那块石头,这可是好东西。杨波美美地想着,也许这块肥田石,可以让他实现银子自由。 有了磷矿,加上炭,放进反应釜里焙烧,就可以得到磷。有了磷,就可以做火柴,而有了火柴,还愁没银子么?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火柴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啊,当然,前提是你能做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行 肥田石 “马老师,你看我带回来什么?雷矬子说这个是肥田石。”杨波还是习惯叫马老师,回到石庙,叫醒马道长,兴奋地嚷嚷道。 马道长睁开眼,见杨波怀里抱着只小狗,顿时老脸一黑,皱着眉头骂道:“万物丧志。” 这个时期的大明民生凋敝,普通老百姓顶多养狗看家,像杨波这样穿着绸布袍子,怀里抱只小狗,那是标准的纨绔形象啊,马道长骂得有道理。 杨波把手里的石头递给已经坐起身的马道长,得意道:“我在网上看到过,这肥田石是一种磷矿石,别只顾着骂人,你还是先看看吧。” 马道长接过石头,在手里掂了掂,用鼻子闻了一闻,问道:“确实是肥田石,而且是品位很高的磷矿石。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做火柴呀,你是化学教授,这你比我更清楚啊。”杨波急声道。 “....”马道长深深地看了一眼杨波,从坐塌上挪下双腿,费力得穿上鞋,脸色痛苦地站起身,淡淡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些东西。” 看来这两个月的海上生活,把他折腾得不轻,马道长走在前面,越发显得步履蹒跚,杨波生怕他一不小心摔一跤,便出手搀扶。 “白磷也好,红磷也好,实验室里弄出个一斤半斤不是难事,但若要工业化生产,怕是比登天还难,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杨波神色大喜,问道:“马老师,莫非你已经能做出白磷和红磷了?”马道长径直往前走,看也没看杨波一眼,说道:“我做的可不止这些。” 两个人打石庙后门出来,杨波见到山脚下,有一座独立小房子,房前搭了一个简陋的工棚,工棚里热气腾腾,烟雾袅袅,几个伙计似乎在蒸煮着什么东西。 “这些人是在制作酒精,这没什么技术含量,产出的酒精只供石庙自用,就不看了。你扶我到那里去...”马道长指着工棚后面小房子的一扇门,说道。 他们走到右手边的一扇门前,马道长打开锁,杨波跟着走进去,当他看到屋里的摆设的时候,杨波呆住了。 左边是一排木头架子,上面摆满了坛坛罐罐,右边像是几个什么炉子。 “我到沈家堡六年了,自然知道西山上到处都是肥田石。你想到的,我何尝没想过?” 马道长在最里面的一个半人高的炉子跟前停下,说道:“这是冶铜的炉子,可以拉细铜丝,拉铜丝是给直流发电机绕制线圈。” 杨波闻听,大吃一惊,这个时代还能做发电机?但转念又想,后世的初中生都能动手做一台发电机,他们用的是人造磁铁,现在虽然没有人造磁铁,但是天然磁铁却不难找到,理论上做出一台发电机也是可能的。 “这个是做玻璃的熔炉,原想做些试管烧杯什么的,我的计划是建一个化学实验室。但是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可以想见,做出熔融态的玻璃并不难,难在吹制出各种形状的玻璃器皿。” 据说在西方人千多年以前,已经有人无意中烧制出玻璃,在东方也有琉璃作坊,琉璃本质上是含有杂质的有色玻璃。以现有的工业水平做出玻璃,事实上已经发生了。 杨波在玻璃炉子下面的水槽里,看到了一堆废弃的玻璃茬子,依稀可以看出是试管,烧杯的样子,但粗细不均歪歪扭扭,显然不堪用。 还有些玻璃珠?杨波伸手捞起几个仔细端详,不够圆,有气泡杂质,透明度也不够。 靠墙的木头架子上,倒是看到有几个玻璃容器,但更多的还是陶罐,估计吹制玻璃容器的成品率太低。 “这个就是手摇直流发电机。有了发电机,就可以电解盐水制烧碱。然后得到纯碱。有了纯碱,才能做玻璃。有了玻璃才能建起一个化学实验室,这样才能对磷矿石做分析,这些都是做火柴之前的准备工作。” 杨波记得后世是用纯碱制备火碱的多,而现在马道长却用火碱来制纯碱,显然是受到这个时代工业水平条件所限。 马道长的这些炉子尺寸都非常有限,使用的坩埚不过袜口大小,杨波见此,不由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马道长没有理会,示意杨波扶他出去,两人走出这间屋子,马道长吩咐杨波把门锁好,一路给杨波介绍讲解,马道长已经体力不支。他在一个门墩儿上坐下喘了口气,招呼杨波也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杨波看了许久,才开口说话。 “你虽然生的一表人才,但举止轻浮,为人极不谨慎,除了一手棋下得不错,一无是处...” 杨波闻言,神色不喜,举起双手,不满道:“马老师,马老师,我知道上学那会儿翘了你不少课,我也没有那么不堪吧。” 马道长抬眼望天,捋了捋胡须,自顾自说道:“我跟你说过我的肉身马一真在历史上确有其人。” 杨波记得马道长在船上跟他说过这个马一针,明末著名的神棍,号称活到三百多岁,前知三百年,后知三百载。曾经云游辽东和山东军事前线,可不少大明重臣如山海关关宪梁廷栋,辽东督师袁崇焕,登州巡抚孙元化等都有交集。 在杨波看来,如能活到三百岁,自然前知三百年。后知三百载?就胡扯了,能提前预知,而不干预,也是枉然,如果干预,有怎能预测的准?这是个悖论。杨波横竖是不信的。 “...史料记载,有人看见马一真坐着独木舟,只身一人向东驶往茫茫大海,不知其终。那一天就是明天。”马道长眉宇间充满悲戚,有气无力地说道。 明天,崇祯元年七月十四。 然而这又能说明什么?不过是民间传说,以讹传讹罢了,杨波看着神情落寞的马道长,心下暗想,看来神棍马一真对马老师的思想干扰很严重啊,这都能信? 杨波不以为然地道:“这些都是封建迷信,你是马老师,不是马一真。” “这是我房里的备用的钥匙,你拿着,万一明天我有什么不测....” “好好,马老师..”杨波拿过钥匙,扶起马道长,笑道:“你身体健康着呢,你只是太累了,来,我扶你回屋歇息。” 晚上躺在床上,想着马道长白天说过的话,杨波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为了做出火柴,马道长可谓费尽心机,一环套一环的有序推进,耗时六年,也不过在‘实验室’做出些样品。 这个‘实验室’简直就是个销金窟,为了这那些样品,马道长把治病救人的收入全部投了进去。可是杨波不名一文,他想要的是摇钱树。 按马道长的规划,严谨倒是严谨了,可是杨波等不及呀,别搞到火柴没做出来,野猪皮倒是先打进来,到时候没挣到银子,把小命也搭进去,岂不是悲催得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巨大的火球 第二天,天还没亮,马道长就来敲门,说是让他去买早点。 杨波习惯晚睡晚起,听到敲门声,含糊地应了一声,扯过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还要再睡一会儿,突然感觉裆下有异常,心下一激灵,一骨碌爬起来。 杨波记起昨晚荒唐一梦,不由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骂自己是个渣渣,这才几天没近女色,就**上脑了。 难道他确如马道长所说,一无是处? 杨波现在的生理年龄只十六岁,正值欲望勃发的青春期,昨日刚好见过香儿,这只是个正常的生理反应,如此而已,杨波心下自我安慰地想。 杨波皱着眉处理完身下的脏污,寻思今日得上街给自己弄件换洗的衣物,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胡乱把袍子披上,嘴里嘟囔着天还没亮呢,下床给马道长开门。 马道长在门外等得极不耐烦,又见杨波一副衣冠不整、睡眼惺忪的样子,顿时大怒,劈头一拂尘,“好吃懒做,不可教也。比之乐水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都不如。” 杨波一缩脖子,拂尘的末梢扫到鼻子,杨波嗅到一股子蒜臭味,不由打了几个喷嚏。 杨波蹙眉道:“师父,你该洗洗拂尘了,一股子臭味儿。”抬头看了看天色,残月如眉,星星还在天上眨眼睛,顿时牢骚道:“买个早点还要披星戴月啊,真是的..” 马道长怒向胆边生,不由分说挥舞拂尘,一阵抽打,“这会儿北京城的皇帝都已临朝觐见百官了,你这劣徒,莫非每日睡到日上三杆才满意么?” 古代皇帝上朝真的很早,明史记载朱元璋是‘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未日出而临百官。’就是说他听到鸡叫打鸣,就要起床,天不亮就得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等着见百官呢。崇祯虽然无能,但每日也是日出之前就临朝了,算起来也得五点之前起床了。 就这一条,给杨波个皇帝做,他也不愿意。 杨波一蹦一跳地躲闪着马道长拂尘的攻击,呼道:“我也是有尊严的..”,一边简单地梳洗一下,就出门了。 “记住是周记包子铺,烙饼。”马道长在身后喊道。 杨波出得庙门,天刚蒙蒙亮,二道沟两侧生长着野生的苇子,叶子上挂满露珠。 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 这条沿着二道沟蜿蜒向前的小路,肯定未经过任何人工修建,完全是走的人多了,踩踏而出,可见石庙在沈家堡是非常偏僻的所在。 但是,石庙和沈家堡的直线距离并不远,当西山脚下的一大片洼地形成的沼泽地带的阻隔,使得必须沿着二道沟绕道而行。 待杨波感到沈家堡的集市,天刚蒙蒙亮,街上已经人头攒动。杨波还真不是早来人。 他找到那家周记包子铺,生意红火,铺子前面摆着桌椅板凳,人声鼎沸,人们坐在小桌前,有的喝豆腐花,有的喝米粥,但手里都拿着烙饼,吃得有滋有味。 “这位小哥,俺看着面生,几个烙饼?米粥还是豆腐花,豆腐花是要咸要甜?”摊主是位中年大叔,见杨波是个生面孔,便一溜儿长口,方便生客选择,服务很热情,很贴心。 杨波心情好了不少,笑道:“大叔,我是石庙来的,给师父买早点,我要十个烙饼。” “哎吆,您就是杨公子,马神仙新收的徒儿?只是听见,没有见面,今日一见面,真是不一般。果然名师出高徒。您稍等,烙饼马上就好。”嘴上说着,手里的活计也不耽误,杨波惊奇的发现,大叔不用锅铲,直接用手,像蝴蝶闪动翅膀,双手上下翻飞,动作好不娴熟。 不一会儿,十个烙饼齐活,用牛皮纸包好,大叔吆喝一声,“烙饼十个好嘞...小哥,你请...”杨波伸手接过烙饼,却听到大叔惊呼,“杨公子..” “你...身上..着火了...”大叔惊呼道,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眼睛瞪得如牛眼一般。 杨波见大叔惊恐莫名,奇道:“大叔,你说什么?谁身上着火了?” 已经有别的食客过来,用手指着杨波,着急喊着:“杨公子,是头发也着火了....” “.....”杨波莫名其妙,伸手要去触摸脑袋,可衣袖抬起,这回他看到了,因为衣袖的皱褶里也冒出了一簇蓝色火苗,杨波顿时心惊胆颤,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杨波顿时大喊大叫,丢掉手中的烙饼,抱头鼠窜,但火苗如影随形,杨波只好用双手拼命拍打,但身上的火不仅不灭,似乎还越烧越旺。杨波心下骇然,正要考虑就地卧倒,原地打滚?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小朋友,别跳大神啦,身上已经没火了,哈哈哈”,杨波听出是雷矬子声音。 雷矬子坐在离他不到二尺的地方,正喝粥呢,不用说刚刚杨波的一番做派他一定尽受眼底,杨波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说道:“雷大哥,这么巧啊,呵呵呵。” 雷矬子似笑非笑,递给杨波一包东西,说道:“你的烙饼..” 杨波接过烙饼,心下苦笑,前世他是快递小哥,烙饼什么的没少给人送过,到了这一世,他自己吃个烙饼,还得天不亮起来赶路,身上还莫名其妙地着了火,我特么怎么就那么倒霉啊? 杨波谢过雷矬子,神色一阵恍惚,准备回去石庙。不料,已经散开的人群中再次发出惊恐的嘶喊。 “老天啊,看西山那边,好大的火...球啊...” “不得了啦,这是霹雳火...” “西山着火啦..” “着火啦。” “天火啊....” 杨波向西山方向看去,天空晨曦初开,在薄雾之下远山如黛,一颗明亮的光点腾空而起,如流星般留下一道轨迹,直飞上天,高到十余丈。嘭的一声轻响,淡青色的西山上空,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火球,蓝白色的火焰从火球内翻滚而出,发出耀眼的光茫。 转瞬,那炙人双眼的蓝白之光渐渐变淡,火球慢慢坍塌,化成无数个小火星儿,似花瓣雨落,美不胜收。 整个沈家堡早起的人都见到的这一奇观。人们惊呆了,从来没有在天上见到这么大的火球,它是那么地明亮,似乎比太阳还要亮三分,这远远超出了人们的认知。 周记食铺的食客们也一样,众人一边齐地眼望西山方向,脸上的表情各异,有人惊恐万分,有人莫名兴奋,有人呆若木鸡,不一而足。 待众人回过神儿,再见杨波时,他们的眼神儿已经不同。很显然他们已经把西山上的火球同杨波身上的火联系在一起,那是一种不可描述的敬畏的眼神。 西山爆发的火球,瞬间让杨波明了,那是一个白磷弹,这世上谁有白磷?这一切自然是马道长精心安排的,尽管杨波不知道马道长这么做的目的。 如此说来,他自己身上着火也必然是马道长所为。杨波必须马上赶回石庙,找马道长问个清楚,毕竟杨波在大庭广众之下是出了大丑。 早晨第一缕阳光早在石庙的屋顶的时候,杨波已经赶回到石庙,乐水在门口等他,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马道长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神隐 西山爆发的火球,瞬间让杨波明了,那是一种白磷弹,这世上谁有白磷?这一切自然是马道长精心安排的,包括杨波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地起火,也一定是他的手笔。 不,准确地说,是马一真安排的,马一真是个神棍,一生都在装神弄鬼。有了白磷这种好手段,以他的本性,弃之不用,才见鬼了。 西山的火球已经熄灭,但众人惊魂未定,他们再看杨波,眼神儿已经不一样了。特别是雷矬子,脸上的表情像是开了染坊,五彩杂呈。 杨波知道雷矬子在沈家堡是一号人物。当初在海上,杨波就听人说过,他率领的快船为沈燕青的商船护航,他并不总是和商船在一起,有时也会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 雷矬子也曾被人用火铳击中脸部,弹丸从鼻梁处击中,从右边的脸颊穿出,生生把他的脸打得像盛开的玫瑰花,好在当时马道长也在船上,马道长用他的神奇的羊肠线缝合术,把雷矬子脸上剩下的皮肉给缝了起来,保住一条性命。从此雷矬子五官挪位,看起来矬得很,雷矬子这个绰号得以在海上扬名立万。 在海上讨生活,杀的人越多,觉越迷信,这就像后世的一些贪官平素贪污腐化,无所不用其极,但私下里参道礼佛以求心安,都是一个道理。雷矬子对神灵鬼怪之类的东西,也是:“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杨波来石庙之前,乐水和马道长相依为命,如今马道长说走就走,乐水就像失去了主心骨,心里没了依靠,神情不胜凄惶。杨波一旁看着,也觉得心酸不已。 乐水人生得瘦弱,平素不声不响,杨波心里也有事儿,对他关心的不够。马道长在信里说,要杨波照顾乐水,杨波自然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可乐水哪里吃得下?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开始抹眼泪了,瘦弱的肩头也在抽动,见杨波坐下,不由自主把身体靠了过来。 乐水平素在厨房做饭,烟熏火燎的,脸上白一道黑一道,身上的布衣道袍脏得都看不见原来的颜色。偏偏杨波有是洁癖,见不得这么邋遢的一个人。 杨波眼见乐水扑向他的怀抱,便把住乐水的肩头,说道:“乐水,做人呢,最要紧要干干净净,改天我们去裁缝铺子,做几件新衣裳,好不好?” 乐水一楞,抽泣着说道:“师父也说过做人要干干净净,心底无私天地宽,与人为善,好人都会有好报...” 杨波有些不耐,连忙道:“对对对,做人就是要里外都干净,要做个高尚的人,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杨波突然感到莫名的烦躁,他冲乐水挥挥手,只身回到自己房里,伫立在桌前半晌,然后坐下,心里油然而生强烈的孤独感,就像被逐出狼群的一只孤狼,形单影只,杨波双手握紧拳头,情不自禁地狠狠砸向桌面,呯的一声,手砸的清疼,心肝儿都在颤。 马道长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历史的宿命?因为历史上的马一真在这一天消失,他就必须在这一天神隐?这在逻辑上不通。 也许马道长真的生病了,马一真虽然史料上记载以预知天下事而闻名,但治病救人是有真本事的,他自家事自家知,知道自己罹患重病,不如趁早了断,免受难忍之痛? 据传马一真已经年过三百岁,临行前起爆白磷弹,壮哉其行? 杨波思前想后,始终没弄明白为什么马道长会在他身上点火?从雷矬子和众食客的反应来看,他们视杨波为鬼怪也好,神灵也罢,但结局对杨波本人是好是坏,现在殊难预料。 杨波在屋里呆坐良久,一只手在桌上漫无目的地找寻,突然他触碰到一串钥匙,马道长昨日交给他的那一串。 杨波来到隔壁马道长的房间,房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试着用手中的钥匙打开那些锁着的柜筒。 首先打开的是木桌的抽屉,里面的东西很杂,杨波找到了一些铅笔,准确地说是自制铅笔,跟后世的铅笔有些形似,但要粗糙得多.还有一个放大镜,一把圆规和一把直尺。杨波把它们归置好,又放回原位。 然后他又打开身后的立柜,杨波看到厚厚的一叠书稿,杨波拿下一本,翻开仔细端详,这些都是马道长几年来的‘实验室’记录,基本用化学符号写成,偶尔参杂几个汉字。 杨波一本接着一本地翻看,正如马道长昨天所言,他所做的远不止白磷和红磷,杨波在书稿里甚至看到了雷*汞,tnt这些烈性炸药。把个杨波看的是心惊肉跳,脊梁沟都在冒白毛汗。 杨波始终没找到他想要的银子,难免有些失望.这是最后一个柜筒,杨波扭开锁,看到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事,杨波心下暗想,也许这个包裹里有些银子吧。 他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打开,呈现在杨波眼前的东西却不是银子,而是另外的物事,一种让杨波震撼不已的物事。 一只左轮手枪 杨波差点惊掉下巴,心道这个马道长还真是能折腾啊。杨波拿起手枪,忍不住做了一个瞄准射击的动作,左一枪,右一枪,碧悠碧悠,杨波嘴里念念有词。 他放下枪,继续查看包裹里的东西,他看到一个硬纸盒,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两排纸弹,一排十枚,拢共二十枚。 杨波有拿起枪,枪在手中轻轻一抖,转盘弹舱弹出,杨波把硬纸盒里的纸弹一枚一枚地压进弹筒,然后把弹仓归位。枪在手里掂了又掂,杨波傻呵呵地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生财有道 杨波很快意识到光有一把左轮手枪也没什么用,总不能拿着这把枪去抢银行吧,好吧,就算没有银行,钱庄也不能抢啊对不对? 杨波垂头丧气,马道长的离去对他的影响也很大呀,杨波心中陡生孤独感,毕竟马道长也是穿越者,他们是同一类人。如今杨波却要孤身面对一切,他的内心一阵阵发紧。 杨波烦躁不安,他把自己仰面八叉地撂在坐塌上,摆的是个葛优躺的造型,马道长平素午睡就在此处。 刚刚躺下,乐水过来找他,门是敞开着的,不过乐水还是礼貌地敲了两下门。 “师兄...”乐水愁眉苦脸地叫道,杨波见是乐水,振衣坐起,急声问道:“乐水,你哪里还有钱么?” 乐水哦了一声,转身飞快离去,片刻后,乐水用身上的道袍兜着钱回来了,看样子不少钱啊,乐水叮叮当当地把钱倒在木桌上,全是铜板。 两个人脑袋凑到一块,一个一个地数,得三百七十二个大子儿,这还是乐水买菜的钱。加上沈燕青给的十两银子报酬银,他们拢共有十两银子和三百七十二个铜板的资产。 杨波咧咧嘴,沉默无语,乐水扬脸问道:“师兄,酒精房里的两个伙计找我了,我是来问酒精还要不要继续做?” “我们看看去。”杨波有些无奈,打了一声唿哨,黑点儿也跟了上来, 呃儿呃儿地直叫唤,早上的肉馅儿是熟食,它不怎么爱吃,这会儿饿得呜呜叫,毕竟是只狼,是狼就要吃肉,而且要吃生肉。 乐水平素恨不能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在石庙人都吃不上肉,哪里有银子给黑点儿买肉? 来到后院,杨波看到马道长的诊室大门紧闭,这意味着再也没有治病救人的收入,杨波瞥了一眼乐水,虽然乐水也跟着马道长学习医术,可他现在才十三岁,而他自己呢?他真晕血,诊室还是别指望了。 马道长这几年,凭着马一针的针灸医术,加之用酒精消毒和羊肠线缝合术医治外伤,让他声名鹊起。 他也不藏私,在辽东军中积极推广,如今那里已有随军大夫在军中用外科手术收治外伤病人,大大降低了大明官兵的战死率。杨波由衷地钦佩。 马道长是个品格高尚的人。 问题是你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很明显,大家都会做了,就没人来石庙买了嘛,杨波郁闷已极。 他们来到酒精房前,见到了那两个干活的伙计,周正和丁九。这一批需要做上一百斤,差不多快做完了。 马道长一般是在沈家堡买来烧酒,临时雇佣伙计,在酒精房里把烧酒用整流器提纯,做出来的酒精度数在八十五度左右,即可医用。 跟两个伙计聊上几句,杨波得知他们是附近的盐户,马道长时不时地请他们来干活,合作已经好几年了。杨波见这一批还有尾数没做完,吩咐他们接着做,做完跟他们结账。 提到结账,杨波又是一阵肉疼。 上次马道长带他来参观,没到酒精房,杨波顺便四下看了看,倒是有新发现,酒精蒸馏器后面还竖着一个迷你型儿的炉子,放置在角落,不太起眼,俯身嗅嗅,一股子汽油味儿,杨波还发现小仓库里有些火油底子。 杨波顿时明白,这大概是马道长‘实验室’记录里有t/n/t的来源,归根到底它也算石化产品,没有火油萃取,不可能做出来。 马老师,你也太超前了吧。 有了这个新发现,杨波决定在搜搜马道长的‘实验室’,兴许也有新发现,更重要的是,也许马道长在哪个角落藏着银子也未定呢。 在‘实验室’里,杨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直到他确信此处绝无银两。 杨波倒是发现马道长存放了不少白磷,这些白磷用油脂做了钝化处理,存放在陶罐里,上面用化学符号做了标记。但是却不见有雷/汞,t/n/t这些危险东西。 银子,银子,银子.... 杨波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小声念叨,银子没有出现。他满怀失望地走出‘实验室’,没有找到哪怕是一个铜子儿。 杨波蹙眉想着,他记得在船上,马老师跟他吹牛,因为他无私地献出外科缝合术,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大帅赏赐他多少多少银子,这才下船没几天,石庙里竟然一两银子都找不到? 嘶...不对啊...这个马道长莫不是故意在整我吧? 杨波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蹊跷,这绝对是个阴谋。 马道长并非像他在信中所说什么‘大限已至,为师去也’,他只是藏起来了。 可他为什么这么干? 就因为当初上他的课,杨波经常翘课? 当然不可能,恨铁不成钢,想看他的笑话?这个倒是有可能,要不然这个死老道每日里有事没事就拿拂尘抽他? ‘我真有那么衰?’ 杨波摸摸脸,他的脸十分稚嫩,还没有长出让他自鸣得意的雄性十足的络腮胡子,嘴唇上下只有细细软软的绒毛,杨波不由惋惜地摇摇头。 “师兄,你在干什么?”一旁的乐水对杨波迷惑行为大为不解,好奇地问道。 杨波一激灵,老脸一红,支吾道:“这个...这个...”杨波顾左右而言它,他在找那个它,杨波眼角看到那两个做酒精的伙计,不由眼前一亮,故做镇静地道:“没有银子,我们也可以挣,我就不信,没了张屠户,就得吃带毛猪?” 杨波还真是灵光乍现,这个时代没有石化产品,没有汽油柴油以及煤油,其实酒精是一种不错的燃料。 杨波前世可是吃过用酒精做燃料的火锅的,用酒精做燃料,做火锅是个很不错的主意,这叫生财有道啊。 杨波神色大喜,他看了几眼正饶有兴致看着自己的乐水,‘乐水太瘦弱了,长得跟豆芽菜似的,看来马道长也没有照顾好他。将来如果能挣到银子,我一定把乐水养的白白胖胖。’ “乐水,我们上街去,我带你做几套新衣裳。”杨波兴致勃勃地说道。 杨波愉悦的情绪感染了乐水,乐水嘴角也有了些许笑意。 杨波连续打了几个唿哨,招呼黑点儿紧跟其后,二人一狗,准确地说是二人一狼,上街了。 走在路上,杨波胳肢窝觉得硌得慌,那是因为他的腋下藏着一只左轮手枪。 杨波突然想起石庙并没有炼铁炉,他好像只看到一些锉刀,台钳之类的简单工具,难道凭这些东西就能做出一把左轮手枪?马道长应该有外援才是。 杨波问乐水:“师父平时都跟什么人有来往?” “病人啊..”乐水奇道。 “除了病人呢?” “除了病人...”乐水歪着头想了想,说:“去年,有个铁匠师父,叫甘薪的,常来石庙。他有个铁匠铺,我们在路上能看到。” 路过铁匠铺的时候,乐水用手指着,说:“那个就是甘师父的铁匠铺子。” 一个铁匠在铺子前面的棚子里,叮叮咣咣地打着一根铁钉。 此人正是甘薪甘铁匠,他眼见是马道长的两个徒儿光临,热情得很。显然马道长之前给了他不少业务,说不定马道长的那些炉子可能甘铁匠也帮过手。 杨波四下看了看,这铁匠铺规模不大,后面有三间铺面,里面还有几个伙计在干活。 前面是临时搭建的一个棚子,四面漏风。里面是一座一人多高的炼铁炉,这炉子比马道长的炉子可大多了。 杨波问:“甘师父,你都做过什么铁件?” “那多了去了,船上用什么,俺们就铸什么,铁的铜的,千金坠啊铁锚啊都干过。不瞒公子说,俺以前在官军卫所干过,连火铳都打过咧。” 甘薪竟然在卫所干过,这倒是出乎杨波的意外。 杨波把胳肢窝的左轮手枪掏了出来,问甘薪:“甘师父,这个你见过么?” 甘铁匠拿过那把枪,好奇地上下左右地打量一番,还扣了几下扳机,这枪里倒是没子弹,原因是杨波对马道长的手枪信心不足,怕走火,把子弹装上去又拆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把没有子弹的手枪放胳肢窝里?装*呗。 杨波看甘铁匠的表情,显然甘铁匠并不知道这左轮手枪是什么玩意儿。 “这根管子看着面熟,哎呀,俺想起来了,是前年还是去年?马神仙让俺做过这根管子,还有这个框,还有这个铁疙瘩..马神仙装到一块儿,时间一长,俺给忘了咧,呵呵”甘薪挠挠头,尴尬地笑着说。 这就对了,马道长也是多了个心眼儿,只是把部件一个一个地让甘铁匠做,部件拿回去,他自己用台钳锉刀再手工打磨,然后拼装到一块儿,难怪甘薪见到自己做的东西,竟然认不出来。 离开铁匠铺,杨波找到了一家季记裁缝铺,闪身进去。 今日真是无巧不成书,未曾想沈燕青带着一个少年也在里面,香儿如影随形,当然也在。 “哟,当是谁呢?原来是杨大公子。”沈燕青口气不善,脸上挂着冷笑。 香儿在一旁站立,小嘴嘟着,鼻孔朝天,看也不看杨波一眼。想起那晚不堪的梦境,只感觉看一眼就又把香儿的衣衫剥光一般,杨波立时老脸一红,忙转过眼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生财有道(二) 香儿这丫头定是跟沈燕青告状了,杨波别无选择,只能李姐。 杨波红着脸,干笑道:“大小姐,真是因缘际会,有人说百年修得.....” 沈燕青见杨波脸红,还以为杨波知耻害臊呢,转瞬又听到他胡说八道,心中顿时火起,喝道:“你闭嘴...听说昨日有人骂我是奸商。杨公子当时也在场,是也不是?” “大小姐,我是言不由衷,我言非我思,我心里很感激大小姐的。呵呵。”杨波谄媚道:“大小姐这是在做衣服吗?大小姐着月华裙定然好看。所谓云拖水,月生华,凌波微步,芳泽无加。” 沈燕青虽说见惯了杨波的油腔滑调,但见此人口灿莲花,显然低估了他的无耻。 沈燕青不由眯起一双美目,定定看着杨波,偏又见他面容稚嫩,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让她生不起气来。 沈燕青想起在海上见到杨波的情景,当时快船的雷矬子报告有一个半大孩子漂在水面上,沈燕青想到她生病的弟弟沈一鸣,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否则他杨波早就葬身鱼腹了。 第一次见到杨波,是他和马神仙两人呆在一个逼仄的船舱里,之后沈燕青一直对杨波照顾有加,何尝不是想到弟弟,心有戚戚焉? 不然呢?依了沈燕青火爆的脾气,遇上今日的情形,没准一刀直接劈了他。 沈燕青握着刀把的左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松了手,脸上含霜带雪,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若是着了月华裙,便真如他所说那般好看么? 沈燕青心里暗叹,为了沈家堡,她一个女孩家,也要抛头露面,甚至驾船出海,外面的场面,不穿男装能行吗?她已经不记得穿上裙子是什么滋味了。 这时,乐水也进了门,后面还拖了个油瓶,没错,是黑点儿在后面一摇一摆地晃了进来,估计心里念着吃肉呢,嘴里呃儿呃儿地叫着。 香儿见是乐水,兴奋得不得了,招手让乐水过去,乐水乖巧地走了过去,香儿一把拉住乐水的手,亲热得一塌糊涂。 香儿似乎还挑衅地瞥了杨波一眼,小声道:“乐水,你听说没?今早你家师兄身上着火了,西山上升起了一个大火球,不少人都看见了。有人传你家那公子是哪吒托生,我看着怎么就像个猪八戒托生呢....” 两人似在说悄悄话,一边往裁缝铺的内堂行去,偏偏话又让杨波听见,杨波目瞪口呆,见两人闪身进了内堂,心道,我话时嘴角牵扯,这少年似乎哪里不妥帖? 杨波见那少年对黑点儿感兴趣,便抄起黑点儿,对那少年说:“它叫黑点儿,你想跟它玩儿?”杨波把黑点儿塞给他,那少年接过黑点儿,嘴角又牵了牵。 “大小姐,快看,一鸣是不是在笑?”香儿不知什么时候从内堂走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惊呼道。 沈燕青杏眼圆睁,又惊又喜地看着那少年,虽然他笑得生硬,但他的确在笑。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弟弟笑。意外之喜,让沈燕青有些手足无措。 杨波诧异地看着沈燕青,不明所以,沈燕青用长长弯弯的一根手指,试了试眼角的泪花,对杨波说道:“我弟弟沈一鸣,他打小都没笑过,也不怎么...说话。” 事后杨波了解到,沈一鸣是个自闭症患者,只会叫爹,娘,姐。不会笑,也从不多说一个字。家里请的西席不知凡几,也没能教会他写字。 据说马道长也给他诊过病,但也束手无策。如今遇到黑点儿,沈一鸣第一次意外地笑了。杨波捕捉到沈一鸣的眼底的一丝亮光闪动,心道这少年智力应该没问题。 “既然一鸣这么喜欢黑点儿,就送给一鸣好了。”杨波慷慨地道,反正杨波现在缺银子,也买不起肉喂它。 这也提醒杨波,黑点儿是只小狼,这个可不能马虎了。 杨波对沈燕青小声说道:“黑点儿不是小狗,可能是一只小狼崽儿。切记,等黑点长大了,就放黑点走,以免出意外。呵呵” 沈燕青闻言,差点失声叫了出来。但沈一鸣怀里抱着黑点儿不放,嘴里似啧啧连声,正互动着呢。 沈燕青沉下脸,一双美目死死盯住杨波,一步一步地逼上来,杨波顿时感到气氛有些紧张。 乐水也感觉不对劲,拉拉香儿的衣角,不无担心地说道:“香儿,大小姐和我师兄要打起来了,你快去拦着呀。” “大小姐要杀人,我一个小婢可拦不住,没准儿你那师兄皮厚,一刀下去都砍不破呢。”香儿撇撇嘴,幸灾乐祸地道。 “杀人?”乐水惊道,急得直跺脚,这时却听到杨波急声道:“大小姐,奇迹总是出于意外,沈家堡的小狗多了,为什么只有黑点儿能吸引一鸣?你不要乱来啊..” 沈燕青闻言一怔,脚步停下来,心想好像是这个理儿,沈府也有小狗,也没见一鸣喜欢过,怎地见到黑点儿,他便喜欢上?这个杨波就是古怪多。 杨波见沈燕青脸色稍缓,趁热打铁道:“就像在海上,如果不是大小姐慧眼识英才,让我去看管货舱,几千两银子岂非让人贪了去?” 这人的无耻已经达到相当地高度。 沈燕青柳眉一挑,斜眼瞧了瞧杨波,鄙夷道:“你倒是念念不忘啊,你道我沈家是刻薄寡恩之辈,调包案我爹正商议处理,那十两银子不过是你的报酬银,掉包案你立了功,我爹自然会有赏赐,你是等不及了吧?” “大小姐,你误会了,查出那几千张皮子不过是本分,谈不上立功。就算有奖赏,我也不能要啊。”杨波振振有词。 杨波偷眼看了一眼沈燕青,见她只是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便轻咳一声,道:“不过嘛,大小姐可还记得那个新式记账法?那才是无价之宝,只是不知大小姐还愿意学么?” 沈燕青一阵冷笑,“想学怎样?不想学又待如何?” “不想学也就罢了,想学的话,我这人最讲信义,包学包会,童叟无欺,价格也公道,只要一百两..” 沈燕青气结,绕来绕去还是想要银子,这人怕是想钱想疯了,不可理喻,不愿意再跟此人废话。 事情办了了,沈燕青招呼沈一鸣和香儿,准备回府。 一鸣带着黑点儿走了几步,黑点儿呜呜叫着,挣扎着要下来。显然黑点儿现时只认杨波一个人。 这可难办了。杨波和沈燕青面面相觑,相顾诧然。 “要不这样,就让一鸣去石庙住几天?”杨波陪着小心,说道:“买卖不成,但仁义在,这点小忙,我还是愿意帮的。” 沈燕青一只手扶着额头,抬眼再看杨波,觉得此人真是面目可憎,偏偏对他又毫无办法,眼见一鸣今日表现不错,她心里开始憧憬也许有一天,他的病情会完全康复。她实在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沈燕青心里油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招呼香儿过来,叹道:“香儿,你陪一鸣先去石庙,我回去跟爹爹说一声。” 待到杨波和沈一鸣回到石庙,傻眼了。沈燕青正带着一班人,往屋子里搬东西。 “我爹说就让一鸣先试着在这里住几日。”沈燕青就像母鸡护小鸡崽儿似的一把拉过沈一鸣,却依旧不给杨波好脸色。 整个屋子被重新装饰了一番,墙上还挂上了字画。杨波的那张床也被搬走,又搬进两张豪华版的红木大床,各种立柜,桌子,茶几,椅子,一应俱全,里屋外屋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杨波楞楞地进屋,在茶几傍边的靠背椅上坐下,可惜没人给倒杯茶。 沈燕青跟了进来,也坐了下来,香儿拎着个茶壶,沏好一杯茶,咚的一声把茶杯垛在茶几上,一言不发,嘟着嘴站立一傍。 “知道你喜欢喝茶,专门给你捎来一壶茶。”沈燕青把茶杯推到杨波这边,又从袖管里拿出一张银票,冷道:“这一百两银子是给一鸣在此地支应所用。” 杨波飞快地把银票揣进怀里,眉宇间顿时焕发出神彩,欣喜道:“一百两会不会太多了?大小姐你放心,我一定照拂好一鸣。” 沈燕青闷闷地坐了一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又掏出一张一百两银票拍在茶几上,咬牙道:“我学。” 沈燕青毕竟在江湖行走,常年在商海征战,她见识过杨波新式记账法的好处,所以在回沈府的路上仔细寻思,杨波这人虽然讨厌,但那记账法确实是好东西,何必跟他治气而失去良机。 “学什么?”杨波奇道。 “不愿意教拉倒...”沈燕青又气又恼,伸手要拿回银票,杨波一把抢过,忙道:“教,我教还不成吗?这世上竟然还有逼人做师父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访客 沈燕青每日下午都会来石庙,看来她真想学会新式记账法。而杨波也要着手他的火锅计划,所以显得非常忙碌。 马道长的酒精含水量还是太高,可加生石灰除水。提纯后液态酒精极易燃烧,万一泼了洒了,现时的建筑以木制结构为主,可以想见安全隐患还是很大的。 加凝固剂,把液态酒精变成固体酒精,才好用。 凝固剂是关键,杨波采用的是醋酸钙,用白醋和生石灰制成,原材料垂手可得,工艺简单粗暴。 不过,杨波不能学马道长不藏私,他打算秘密研制,这技术就是一层纸,捅破了就不灵了。 至于火锅,杨波去找甘铁匠,寻到一种小口径的铁锅,再做个圆形支架,加上一个托盘,就齐活了。 今日下午,海上刮大风,雨下得跟打摆子似的,一会儿狂风骤雨,一歇歇又停。 沈燕青来得挺早,杨波发现她眼圈发红,似乎刚刚哭过,杨波关切地问了一句,沈燕青只是说,“五年前,我娘亲就在此地去世,今日是她的忌日。” 杨波温言安慰几句,就接着讲那些他道听途说的现代会计知识。无非是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的那种复式记账法。 比如库房问总库支了一百两银子,拿银子买了柴米油盐,用复式记账法,这一百两银子就需要在三本账(总库的现金账,库房的现金账和材料账)上出现,这就是复式记账,现时大明是没有的,这样便于汇总和相互核查,这对家大业大的沈府非常有用。 沈燕青有些神思不属,待到阵雨稍歇,便提出要回家,说是家里有事要沈一鸣回府。杨波正好也有事去找甘铁匠,便和他们姐弟俩一道走,直到铁匠铺他们才分道而去。 铁匠铺今日要铸造一个大铁锚,杨波得知现时的木船上竟备有两到三个铁锚,预防铁锚在水里被卡住,船工只好用斧子直接砸断锚链,水里的铁锚干脆被弃掉。 “这倒是头回听说,呵呵”杨波笑着对甘铁匠说道。 “这样好,这样好,不然没人找俺做铁锚,不是很亏,哈哈哈。”甘薪大笑道,他在指挥一个叫候贵的伙计给炼铁炉加料,“猴鬼,你娘的磨蹭啥咧,快把生石灰加进去..” 加生石灰?杨波模糊地记得后世炼钢也是要加生石灰的,做为除渣剂,生石灰可去除硫磷硅这些非金属物质,能极大的改善钢的强度,即使以现时的工艺条件,炼出来的铁也很接近于钢了。 这甘铁匠竟然都会? 杨波便多问了几句,甘铁匠说这是马道长一年前教的方儿,出于对马神仙的敬重,自那时起,甘薪就一直没改过。 言谈中,甘薪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重大的技术改进。杨波便动了心思,寻思哪天他要不惜代价,买下这个铁匠铺,他要独占这门技术。 整个下午,杨波就呆在铁匠铺,直到天要擦黑才离开。 大雨初歇,空气澄澈,大地如洗,灰蓝的天空中,星光已依稀可见。 杨波觉得今天收获很大,心情不错,吹着口哨往家赶,待回到石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走进庙门,杨波发现大殿的门缝里透出灯光,这可不寻常,石庙本已荒芜多年,早已了没了香火,谁会在里面? 石庙的秘密太多了,这段时间杨波也提高了警觉。只是马道长的秘密和现时有代差,即使敞开了让人看,外人也不一定看出道道来,但有备无患,终归不错。 杨波轻轻推开殿门,果然有人。 一个人跪在佛像前,面孔被纱巾遮蔽,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是个女人。 她没有焚香,没有祷告,只是直直地跪在那里,仿佛是另一座塑像。 香案上燃起一根大烛,烛光摇曳,忽明忽暗,照在女人身上,说不出的诡异。 “您是...”杨波奇道。 那女人眼睛微闭,头也不转一下,问:“你叫杨波?”见杨波回答是,才转过头,看了一眼杨波,伸出一只手,说道:“扶我起来。” 女人低沉的声线里蕴涵一丝细细的颤音,充满魅惑,杨波不由自主驱步上前,一把握住,小手温软如玉,一股气息传过来,幽幽暗香让杨波内心不由一荡。 女人借力而起,“拿着蜡烛,跟我来。” 看起来这女人比杨波还要熟悉这大殿,穿过大殿左侧的梁柱,再往前是一个过道,走到底便是一个禅房,几天前杨波和乐水到处寻找马道长,倒是来过这里。 杨波跟着这女人身后,走进禅房,把蜡烛放在烛台上,女人把门关上,门闩插好。 杨波莫名紧张起来,心里砰砰地跳。 那女人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美丽精致的容颜,杨波大惊,杨波早就发现佛堂上的塑像和沈燕青神似,而跟前这女人也和沈燕青很像。 只是她更白皙,烛光下如粉雕玉琢般,富有立体感,体态也更丰腴,看起来三十出头?杨波不确定,漂亮女人的年龄总是不好猜。 那女人突然双手齐出,做了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手势,然后单膝跪地,拱手垂头,高声道:“属下尤素卿参见教主,教主重生,日月重光。” 杨波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两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女人说到‘日月重光’,几乎是在吟唱了,实在匪夷所思。 杨波张大嘴巴,半天没说话,尤素卿见杨波没动静,便抬起头,一双迷雾般深邃的眼睛瞪着杨波,没好气地道:“教主,你该扶我起身。” “啊对,快起来...”杨波如梦初醒,急步上前,双手把住尤素卿的双臂,把她搀扶起来。这女人身上的气息摄人魂魄,杨波触电了似的,周身一阵酥麻。 尤素卿站起身,在一个蒲团上坐下,也招呼杨波坐下,杨波这才不解地看着来人,他有太多疑惑,需要她解释,‘我是什么教主?我怎么不知道?你口口声声称我为教主,怎么感觉你才是教主呢?” 尤素卿也不废话,直接递给杨波一张纸头,杨波拿过来观瞧。 嘶,这是马道长的笔迹。 “尤...这位小姐姐...”杨波不知该如何称呼尤素卿,急声问道:“这是我师父的笔迹,他现在人在哪里?” 尤素卿蹙蹙眉,品味杨波这奇怪的称呼,转而说道:“我是沈燕青的小姨,燕青的母亲是我亲姐,教主认为该如何称呼我?” “我跟着燕青叫你小姨吧。”杨波立刻道:“你快告诉我,你见过我师父了?师父在何处?” 尤素卿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 她似乎更倾向于认为马道长已经羽化升天,令杨波意外的是马道长竟然是闻香教南方派的代教主,而再此之前,教主是沈燕青的娘亲尤可卿,也就是这位尤素卿的亲姐姐。 尤可卿在世的时候,马道长则是闻香教的黑暗军师。 杨波接着看马道长的信,“..如今星火临世,火者降生,我教当皈依星火教,尊火者杨波为星火教教主...教主重生,日月重光。” 马道长信中的意思是闻香教因为历史原因,太过招摇行事不便,趁火者杨波降生之机,干脆改名星火教,尊杨波为教主。 杨波前世的经验告诉他,所有的宗教,无论正邪,不过是统治者利用信众力量的手段和工具罢了,杨波自称受过科学训练,是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所以对宗教之类的东西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小姨,我不想做什么教主,既然我师父已经羽化升天,不如你自己当教主得了。”杨波诚恳建议道。 当年尤可卿临终时,传位给马道长,马道长也是坚辞不受,马道长可是大明闻名于世的异能人士,加之马老师已经附身,相信在所有信众眼里,马道长真的是个神仙,最终马道长当了五年的代教主。 尤素卿美颜爆怒,“胡说八道,教主之位乃是天定,你道谁人想做便做得?” 这么说,尤素卿认为杨波为教主乃是天定?难怪马道长日前煞费苦心搞了个莫名其妙的天火秀,如此蛊惑人心,就是让人觉得杨波是天命所归?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连夜赶回海州,教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尤素卿顿了顿,平息一下愤怒的情绪,抬手拂了拂垂落的青丝,露出藕节般白皙的一段胳膊,眼波流转,狐媚不可方物。杨波看得双眼发直。 沈燕青常年在外奔波,脸色没那么白皙,眼眉之间英气逼人,尤素卿则貌美体丰,周身上下无处不媚,而沈燕青的娘亲,杨波没见到真人,从塑像来看,属于雍容华贵类型儿。三人各有所长,都堪称国色天香。 “我需要银子,我还需要工匠。”杨波也不客气,既然我是教主,你们也该表表忠心,别想说几句话就想跑。 “哼...”尤素卿瞥了一眼杨波,说道:“属下尊你是教主,却不愿马代教主执意更改教名为星火教,你先把燕青娶了再说。” 杨波愕然,这跟沈燕青有关系?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燕青订过亲,男方是沈府管家季顺的儿子季斯贤,那人不肯入我闻香教,一心要考取什么功名,让我给杀了。”尤素卿面无表情地说道。 杨波骇然,腾地跳起,睁大双眼看着尤素卿,心下有逃跑的冲动,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尤素卿看着杨波,一脸的不屑,出言讥讽道:“哟,都快哭鼻子了。”假意伸出双臂,又道:“要不要娘亲抱抱,喂你吃吃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不欢而散 杨波在船上的时候,见沈燕青只身驾船出海,很是纳闷儿,要知道这个时代船行海上,风险极大。即便是七尺男儿,又有几人愿意冒险?何况一个绝色女子。 他也琢磨过,这年月兴早婚,沈燕青天生丽质,貌美无双,何以双十年华竟未成婚? 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沈燕青摊上这么个小姨,一言不合,便她把未来的夫婿给杀了,那还有好吗? 尤素卿天生一副好颜色,魅惑众生,何以心如蛇蝎般狠毒?行下如此手段,竟然振振有词。 杨波不由心生厌恶,冷笑道:“你身为长辈,却只凭个人好恶,罔顾他人性命,坏人姻缘,你也不怕燕青知道,不认你这个小姨?” “哈哈哈...”尤素卿一阵狂笑,几近癫狂,好不容易才止住,说道:”马代教主神机妙算,所料不差分毫,好教教主失望,燕青已经知悉是我所为,我还是燕青的亲亲小姨。教主又当何论?”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何况小姨你还把季斯贤给杀了,这对他们不公平。” “燕青是我侄女,她娘亲被朝廷所害,不治去世,我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这世上没有人比我待她更亲,我这么做是为了她死去的母亲。” 尤素卿语气渐冷,脸上神色凛然,厉声喝问:“教主可知六年前在山东,数万教众被朝廷坑杀?教主可知十数万山东百姓无辜被朝廷屠杀?教主可知我山东徐家几百口人惨遭灭门之祸?教主可知我徐素卿隐姓埋名,苟活至今为的是什么?”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未必,以杨波后世经验来看,爱一个人总是很难,而恨却轻而易举。 杀一人为罪,杀万人为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不过尤素卿是化名,她是徐素卿,倒是出乎杨波的意料,当年山东闻香教起事,领头的是徐鸿儒,这么说尤素卿是徐家后人? 尤素卿嘴角依然挂着笑意,眼底却燃起仇恨的怒火,对大明朝廷,可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她的双眼已经被仇恨所蒙蔽。 在她看来,季斯贤一心求取功名即是背叛,杀了他是他咎由自取。沈燕青知道并没有太多责怪于她,也就可以理解了。 杨波心知尤素卿所言非虚,明末的老百姓挺惨的,他们被官府层层盘剥,受尽欺压,遇到灾年,却得不到朝廷的救助,流离失所,吃不上饭,啃树皮,吃观音土,甚至易子相食。生民惨状,在中国历史上也属罕见。 不造反饿死,造反被朝廷杀死,横竖都是个死。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杨波叹道:“不过,闻香教也没那么无辜,老百姓信了你们,却死得更惨。” 尤素卿冷笑道:“那依教主所言,百姓就该任人宰割,坐以待毙?” 这是灵魂拷问,即便在后世,在网络上依然争论不休。 从历史的角度看,明末的农民起义,至少没有帮上忙。 明末揭竿而起的可不止徐鸿儒一家,之后还有张献忠,李自成等,本质上都是自己人相互残杀,最终山河破碎,国家奄奄一息。 蛮夷踏马南下,割发易服,大家都做了亡国奴。 “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每个人都能体面地地活着才是正途。” 杨波这么说,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毕竟这是朝廷该做的事,老百姓没饭吃,出于求生的本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尤素卿立刻道。 “要不咱们做个交易,您别当我是什么教主,我们合作,看看能不能做出改变,让每个老百姓都能体面地活着。” 杨波手上有一把左轮手枪和马道长实验室秘笈,这些东西如果能变现,是无穷无尽的财富,对此,杨波深信不疑。 杨波恨不能现在就拿出一根火柴,擦出火来,只要看到那点儿星星之火燃起,尤素卿会明白内里的商机。 尤素卿斜乜杨波,说道:“马代教主说你有异能,能办大事,一把火能把天下照亮,我看你却是不知世间险恶的雏儿。” “既然小姨都看我是个雏儿,那就别杀我。”杨波笑道:“我们一起合作做生意,如何?” 尤素卿嗤笑一声,道,“我那姐夫被官兵伤了双腿,便像换了个人,整日里只顾生意,眼里只有银子,你倒和他是一路人。” 尤素卿和姐夫沈继之有分歧,她倒是没有隐瞒,沈继之这些年把精力放在生意上,把教义放置脑后,与闻香教已经渐行渐远。 闻香教二堂主秦韶,能谋善断,长袖善舞,为沈家在海州生意的掌舵人,尤素卿竭力撮合他与沈燕青定亲。 沈继之却瞧上了沈府管家季顺的小儿子季斯贤。一则季斯贤是生死兄弟季顺的儿子,打小和燕青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二则季斯贤天资聪慧,又善读书,一心求取功名。也合沈继之的心意。 这让尤素卿非常不满,数次前往沈府吵闹,沈继之不为所动,尤素卿一怒之下竟派让人跟踪季斯贤,终于在季斯贤去海州县考的途中,也就是在西山的那一边,将季思贤杀害。 “做生意赚银子,有什么不好?有了银子才能让人吃饱饭,穿得暖,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是也不是?” 尤素卿闻言,思忖片刻,说道:“教主之位是马代教主的安排,不是我说了算,所以这个教主你还得做。我知道你缺银子,还是那句话,你得先娶了沈燕青。” “又来,娶不娶是我的事,嫁不嫁是燕青的事,你无权决定。”杨波不由恼道。 “胡说,婚姻大事从来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轮到你们说话了?” 杨波摊摊手,无奈道:“如此,我便无话可说。我看咱们还是各安其分,井水不犯河水为好。” “我看也是,年纪轻轻便婆婆妈妈,强做妇人态,能成就什么大事?” 尤素卿冷笑连连,已经起身,纱巾遮盖住她美丽的容颜。 杨波见天色已晚,白天还下了大雨,道路泥泞,便道:“小姨,你还是别回海州,不如我送你去沈府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我去沈府干什么?沈继之的一张老脸很好看么?”尤素卿摆摆手,不屑道,在庙门后面拾起一顶斗笠戴上,转身出了庙门。 尤素卿出门往右,那是去西山的方向。季斯贤就在西山被杀。杨波不由感到后脖颈发凉。 即便如此,杨波仍然在苦劝尤素卿,说道:“小姨,不要啊,晚上走山路不安全,不愿去沈府,也可在石庙歇息。” 尤素卿也不言语,兀自往前行,直到前面眼见有两个黑影出现,显然是事先安排好,在石庙附近等候接应的。 杨波看着尤素卿一行人疾疾而行,几息之间,便隐身在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波到石庙也不过区区数日,还没去过西山,只听乐水说过,西山有些猎户常来石庙买野味,杨波就吃过一次兔肉。 ‘这山里定然藏着尤素卿的势力。’杨波心道,不由觉得后脖颈发凉,‘这尤素卿绝非易与之辈,不定哪天一不高兴,一刀宰了自己,岂不冤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西山行 翌日,沈燕青姐弟俩一反常态,上午就来了。 “杨波,你每日都日上三杆起床啊?”沈燕青一早来了,坐在马道长原来的房间等杨波起床,洗漱,吃早饭。等得不耐,见面就抱怨,又警告道:“过几日,我有事去海州,石庙便不来了,你可要照顾好一鸣。” 杨波倒是想每日都日上三杆,奈何条件不允许啊,“我的错,我改,慢慢改。”杨波苦着脸说道。 杨波的新式记账法也讲完了,杨波也想把阿拉伯数字也教给沈燕青,沈燕青却声称那些数字歪歪扭扭,跟蚯蚓似的,不肯学。 史料记载阿拉伯数字传入中国在十四世纪以前,但真正普及要晚至十九世纪,主要中国有个神器--算盘,算盘是古代的计算机,计数算账非常便利,对阿拉伯数字没有需求。 后世的记账法非常简洁,关键在于表格的应用,显然在表格里填写阿拉伯数字要比用中文书写方便,但是沈燕青不愿意学,杨波只好作罢。 送走沈燕青,上午的时间尚早,杨波来到后面的工厂。 他把石庙后面的工棚称为工厂,起初还有些担心。有明一代,人们提起厂字,很容易想起东厂西厂,据说首领都是太监,被抓进去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妥妥的人间地狱。 不过,乐水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理解上的困难,反而觉得顺口,也跟着这么叫。 杨波和乐水,有时也带着沈一鸣,在工厂秘密研制固体酒精,现在凝固剂醋酸钙晶体已经做出来了,固体酒精呼之欲出。 醋酸钙在水里的溶解度极高,在后世被称为有机钙,做成钙片,老少皆宜,大家都爱吃,大补啊。 反倒是甘薪那边的铁锅还没着落,杨波要求把锅底做的深一些,口径再小一点,没有现成的铁锅,需要重新开模。 酒精房的周正和丁九并没有离开,周正是西山的猎户,在石庙做工也是一身猎户的装扮,杨波想要借一套猎户的衣服。 “师兄,你要猎户的衣服干什么?”乐水不解地问。 杨波接过周正递过来的衣衫,应道:“今日有空,我去一趟西山。” 周正闻听杨波要山上,惊道:“公子要上山?山上有狼虫虎豹,到处都是陷阱,还有不少盗贼土匪,我们猎户轻易都不敢只身进山,都是搭伙进去,公子万万不可呀。” 杨波闻言笑道:“周师父,你莫要担心,我心里有数。” 杨波当是指他怀里揣着的左轮手枪,自那日得知甘薪的铁匠铺在马道长的指点下,已经开始使用生石灰除渣,杨波便明白甘薪的铸铁件的性能要比同时期的铸铁件好很多。 左轮手枪就是用那种铸铁做成,杨波对左轮手枪的信心增加不少。杨波甚至认为那种铸铁可以做出合格的设备,来生产火柴。 他的西山之行并非突发奇想。 他还要带着磷矿石的测试剂,这种测试剂只需一个小竹签沾上少许,点到被锉刀挫开的矿石剖面上,看是否变成绿色,即可判断是不是磷矿石。按马道长的秘笈,准确率百分至八十,虽说不是很高,但在一个确定是磷矿石产地的地方,应该是够了。 杨波需要考察磷矿石在西山的分布情况,为将来找一块合适的地方做采石场做准备。 乐水见周正说得可怕,眼底闪过一丝惊恐,马道长不辞而别,让乐水伤心不已,他可不想杨波再出任何意外。 杨波在实验室找到磷矿石的测试剂,回房换上周正的猎户衫,上褂下裤,腰间扎上腰带,比袍子要灵便很多。 杨波打开手枪的转盘弹筒,小心把纸弹一颗一颗压上,检查一遍保险,然后把手枪插进裤腰,用上衣襟掩盖,让人看不出端倪。就准备出发了。 打开门,差点没撞上乐水,乐水一把拽住杨波的衣角,苦苦哀求道:“师兄,不要去,不要去,我真的害怕...” 杨波没好气地敲一下乐水的小脑袋,佯怒道:“你闹个什么。”又压低声音道,“一鸣比你大几岁,可他是个..不是个正常的孩子,需要人照料,还有黑点儿,要人喂食,乖乖的别废话。” 乐水不满地轻哼一声,把脸扭向一边,腮帮子鼓鼓的,咬着牙,一言不发。 杨波踏上山坡时,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乐水一路飞奔过来,立刻挥手让他回去,乐水却不管不顾,追了上来,手里挥舞着一把短匕,气喘吁吁道:“师父给我防身用的,师兄拿去...” 杨波没好气地接过短匕,瞪眼道:“怎地如此不听话呢...”乐水满头大汗,顿时神色央央,一步三回头地玩石庙走去。 山脊呈一个弧形,但主要是南北走向,不知是地质变动或是海风的原因,西山朝阳的一面更为陡峭,地表以石头为主,植被多为低矮的灌木,这让西山成为沈家堡的天然屏障。 站在山勉强过得去。 “爹,是它吗?要不我出去吼一嗓子,招它过来。”何起风心里着急,小声问他爹何老金。 何老金促声教训儿子何起风道:“再等等,你就守在石头后面,哪也别去,我去招呼他,听见没?” 何老金见一颗树正剧烈地摇晃,树叶刮擦的声音清晰可闻,必定是那黑熊,它正挠痒痒呢,又过了一阵,透过树丛的间隙,已经隐隐见到黑色的影子。 黑熊是有灵性的大型动物,有时非常狡猾,最好是让它自己发现这边有人,不到万不得已,何老金不想主动刺激它。 大概是风向的原因,也怪何老金下陷阱的地方太过刁钻,黑熊并没有发现这边有人,挠痒之后,似又慢腾腾地往密林里面去了。 那边正是杨波被困守的地方。 王老金立刻闪出,绕过陷阱,大声吆喝一声:“啊...嗬...” 松林里的黑熊听到人声,果断掉头,走出密林,何老金假装黑熊不存在,漫不经心地回到巨石后面站着,并没有躲藏起来,镇定地看着黑熊,等待黑熊的进一步行动。 “吼...”黑熊生长脖子,大吼一声闯了过来,直到巨石前面十步开外,却停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不住地摆头,逡巡张望,就是不肯往前一步。 何起风藏在巨石下面,见黑熊久久不肯过来,实在耐不住性子,便忽地站起来,大声吆喝起来,何老金阻止不及。 黑熊也许在想,这特么是要二打一呀,这不明摆着欺负熊么? 不管什么原因,黑熊被激怒了,猛地扬起巨大的头颅,一个熊扑,就冲了上来。 陷阱是精心设计的,不出意外,只要黑熊展开攻击,它必然经过陷阱。踏上去,就会掉进陷阱任人宰割,这是何老金的高明之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白屋 眼见黑熊扑过来,何老金操起钢叉,何起风举起砍柴刀,严阵以待。黑熊扑到跟前,却被巨石挡住去路,咆哮着,忽地前肢高高抬起,庞大的身躯竟直立起来,硕大的一双前掌敲打着石头,啪啪作响,嘴里吐着白沫,看样子愤怒已极。 两条强壮的下肢竟然贴着巨石,慢慢地往前挪,简直不可思议。 突然黑熊脚下一滑,半截身体瞬间掉进陷阱里,黑熊嗷嗷地叫着,拼命地想往上爬。 何老金眼见黑熊没绕弯,竟然直接贴着石头过来,一脚踏空,却又没有完全掉陷阱里,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何老金双手紧握钢叉,一个侧身弓步,向前直刺,明晃晃的钢叉戳向黑熊的咽喉。 此时的黑熊正摇头摆身,两只前爪扒在陷阱的土沿上,两只后爪在下面扑腾,想要把笨重的身体往上够,谈何容易? 也算黑熊的运气不错,它就这么胡乱摆头,却让何老金的钢叉失了准头,三股钢叉只一根齿儿刺中,其余两根钢齿落空了,显然黑熊的咽喉并没有被刺穿。 饶是如此,也够黑熊喝一壶了,黑熊嚎叫着,脖子上插着钢叉,两只前爪再也无法支撑它沉重的身体,扑通,重重地跌落至陷阱。 何老金的选址确实刁钻,巨石后面的空间非常狭窄,这也给他们父子俩的腾挪带来困难,谁会想到,几百斤中的黑熊竟然想搭着巨石的边缘,挪过来。 刚刚瞅准机会给了黑熊重重一击,但是用力过猛,何老金的身体也惯性前冲,钢叉刺中黑熊,黑熊连带钢叉一起跌落,何老金一下被扯到陷阱的边缘,钢叉才撒手,一个趔趄... 何老金竟然也跌进陷阱。 “爹呀.....”何起风惊呼,眼见黑熊被老爹一叉击中,跌落陷阱,正欲欢呼,未曾想,刹那之间便风云突变。 伸手去拉老爹,可惜虽然碰到老爹的衣角,却没有抓到,眼睁睁看着老爹跌入陷阱。 父子二人为挖陷阱忙了一个昼夜,陷阱挖的挺深,掉进去想再爬出来,熊是不可能,人的话也不容易。 何起风冲到陷阱边儿上,大声呼喊:“爹,爹,起来拉住我的手,快..” 陷阱里,黑熊是先来者,它彻底地被激怒了,看见何老金随后跌落,一阵嘶吼,便张开了血盆大口。 何老金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黑熊鼻子喷出的呼呼热气吹到他的脸上,不由紧闭双眼,心道我命休矣... “轰...”电光火石之间,黑熊的脑袋砸开了花,脑浆四射。 杨波抬起手中的左轮手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吹去枪口处弥漫的硝烟。 杨波一枪打死黑熊,巨大的声响把何起风惊呆了,不由抬起头,看到一个少年人手里那这个古怪的铁疙瘩,正吹着呢。 何起风眼见黑熊脑浆迸裂,知道父亲已经安然无事,情知定是这赶来的少年救了他们,尽管他不清楚这少年是怎么做到的。 何起风扑通给杨波跪下,口称谢恩,一边给杨波咚咚磕头。“这位大..恩人,何起风...多谢恩人救了俺爹。” 杨波把左轮手枪插回腰间,见何起风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就磕头,忙道:“不谢,不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救人要紧。” 杨波说的不伦不类,跟黑熊讲公平?那才是不公平好不好。 说来杨波能赶来救人,恰好是因为何老金的那一声长啸,如若不然,黑熊就直接进了那片松树林,说不定杨波自己先要和黑熊干一架,到时谁救谁可就不好说了。 杨波听到何老金的长啸,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出松树林,才得以见证这场罕见的人熊大战。 杨波并不知道何老金设有陷阱,担心何家父子吃亏,所以才弯腰潜伏,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慢慢靠近黑熊,杨波手里有枪,他倒也没感到害怕。 后来,黑熊跌入陷阱,杨波也是松了一口气,不料何老金自己却出了变故,也跟着跌进陷阱,杨波这才疾步上前,瞄准陷阱里黑熊的那颗大脑袋,开了关键的一枪。 只是何起风正盯着陷阱里的老爹,根本没有注意周围还有一个人。 杨波和何起风爬在陷阱边上,伸手刚好能够着何老金,合力把人提上来,找块干净的平地,让何老金躺下。 何老金浑身血污,大口喘着粗气,用手指了指右肩和右腿,那两处已经血肉模糊,看来是让黑熊给挠伤了,伤势还不轻。 两个人简单地给何老金包扎好伤口,期间杨波得知这是一对猎户父子,今日设了陷阱,专门猎杀这只黑熊。 杨波见何家父子,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脚蹬草鞋,腰里扎着麻绳,是典型的猎户打扮。 何起风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面目黢黑,问及年岁,杨波得知何起风今年才刚满十五,比他还要小上一岁,个头却要高上杨波半个脑袋,估计能有一米八十? 面对何老金的询问,杨波也没有隐藏身份,杨波说道:“何大叔,我从沈家堡那边的石庙过来,上西山是为了寻几块肥田石。” 何老金看着杨波,这小哥倒是一身猎户装,可生得细皮嫩肉,儿子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杨波只得打个下手,还手忙脚乱,哪里有丝毫猎户的影子。 那一声巨响,何老金听着像火铳的声音,周围的硝烟气味也证明了这一点,可是他没见到杨波手里拿着火铳,这让何老金非常迷惑,他也不好开口问,毕竟人家是救命恩人。 何老金闻听杨波打石庙过来,心下释然,想来这小哥莫不是神医马驼的弟子? 何老金眼见伤口是被黑熊利爪所伤,伤口甚深,这样的简单包扎并不济事,回家又路途遥远,不由叹了一口气,对何起风说道:“起风,回家敷药怕是来不及了,熊瞎子先不管它,你背我去白屋子,找付先生寻些创伤药。” 何起风答应一声,便背起何老金,准备前往白屋子。 杨波来时,也注意到有一座小白屋,听见何老金说起,不由好奇问道:“这白屋子是干什么的?住着什么人?” 何起风背着何老金,笑问:“白屋子的付先生也来自沈家堡,哥哥不知么?” 何老金抬手一巴掌,打在儿子的后脑勺,斥道:“好好跟哥哥说话..” “爹,我说错什么了?又打我?”何起风生得身高马大,却是小孩子心性,受不得委屈,争道。 何老金也不理会,当下跟杨波说起白屋子以及那个付先生。 付先生住在白屋子有些年头了,平素主要是卖盐给山里的猎户,付先生卖盐有个特点,盐的价格只是官盐的一半,但是却从不多卖,一家也就一斤二斤地往外卖。 除了卖盐,付先生还在白屋子预备了酒精,还有常见的中草药,那家猎户在山里受了伤,或者头疼脑热的,都可以来寻药,也不收钱,猎户通常也不会白拿,总会多少给些猎获做为回报。 贩卖私盐是沈家堡的主要进项,但据杨波所知,沈家堡的私盐都是走海路的多,雷矬子干的就是这个勾当,他的船也不走远,就在海州山下百里的范围内活动。 付先生既然来自沈家堡,那他卖的盐也是私盐。不然,也不可能以官盐一半的价格往外卖。可是一斤二斤的往外卖,能卖多少? 对于私盐买卖,何老金倒是有自己的看法,他淡淡地道:“俺们猎户都是贫苦人,也不知道什么官盐私盐的,那家便宜买那家,俺们也不多买,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白屋子跟前,杨波估算可能用了近两个时辰,山路难行,超出了杨波的预期,这让杨波意识到,此次只身前来西山,确实冒失了。 这白屋子背靠山体的断崖而建,屋子后面是用石头垒起的围墙,围墙连着后面的断崖,大概两亩见方。 围墙并不高,杨波垫着脚就能探头往里观望。围墙大部分区域都是杂草丛生,有几只羊正在啃着一簇灌木上的嫩叶子。 付先生听到动静,很快走出来,招呼何起风把何老金背进屋去,显是和何老金很熟悉,对这种前来求药的情状也是见怪不怪。 付先生屋里果然备有酒精,还有其他跌打损伤的药膏,付先生用酒精给何老金清洗了伤口,并敷上药膏,动作如行云流水,一丝不乱。 付先生问起何老金事情经过,何老金指着杨波说道:“多亏了这位小哥出手相救,否则怕是见不到付先生你了,他便是神医马驼的高徒,杨波杨公子。” 付先生闻听,眼底一道精光闪过,脸上不动声色,俄尔又笑道:“都说起风胆大,我看杨公子胆子也不小,只身一人竟敢闯西山,果然是神医马驼的高徒,了不起。”又拿出些干粮放在桌上,请众人自便。 杨波见到吃食,也觉得肚子饿了,也不客气,就着冷白开,吃了起来,一边四下打量屋里的摆设,墙上贴着不少撑开的动物毛皮,大概都是附近的猎户送的,门口处的一顶斗笠引起了杨波的注意。 这是尤素卿在石庙戴过的那顶斗笠。 这顶斗笠的图案非常女性化,缀着根粉色的带子,非常罕见,杨波猜测尤素卿那晚从石庙出来到过这里。这里至少是尤素卿在西山的一个据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一鸣惊人 在杨波看来,这座纯白石头砌成的白屋充满了神秘色彩,那道:“师兄答应你,不会让你再受苦,永远也不离开你。” 乐水抬眼望着杨波,小小的鼻头上挂着泪珠,肩头仍然抽动不止,却是停止了哭泣,对杨波展颜一笑,柔声道:“我就知道师兄不会不管我,我信师兄。” 杨波从来不善长情感表达,情商其实很低的一个人,这种情状让杨波有些发窘,便随口问道:“一鸣呢?” 乐水不舍地离开杨波的怀抱,小手抹了抹眼泪,说道:“在工厂那边跟黑点儿玩耍呢。” “看看去。” 沈一鸣到石庙来有几日了,他学会了打唿哨,整日里和黑点儿玩召唤怪兽的游戏,乐此不彼,不过这样下去也不行,毕竟沈家送他来,巴望着他的病情有好转。 但自闭症即使在后世也是顽症 杨波也试过很多办法,想让他说话,但是始终没有突破,沈一鸣现在已经十五岁,不说话的时间太长了,要想改变,恐怕很难。 杨波一直念念不忘他的火柴计划,平素一有空,便会在纸头上写写画画,主要是规划火柴的生产流程以及生产设备的设计。 为了计算方便,杨波用石灰做了些粉笔,做好之后,他自己还没来得及用,就让沈一鸣给盯上了。 杨波赶到时,沈一鸣正把粉笔一排一排地排列整齐,横成行竖成列,就像等待检阅的士兵方阵,让人叹为观止。 杨波看着,不由心里一动,也蹲下身,对沈一鸣说道:“我也来排,我们换一种方式排..”杨波拍了一个从一到十的数列三角形,擦掉,说道:“一鸣,到你了..” 杨波排的时候,沈一鸣双眼紧盯着,听到杨波这么说,立刻开始排列,几息之间便完成了。 杨波诧异,又换成二四六八...的等差数列,擦掉,沈一鸣毫不吃力地瞬间完成。 杨波睁大眼睛,像看火星来人似的看着沈一鸣,心道:“可别让我一不小心,弄出一个数学怪物来..” 当然沈一鸣也有可能是靠死记硬背,杨波去实验室找到五颗玻璃珠,虽然不是很圆,但比小孩用泥巴捏的要强上很多。 杨波设计了一款类似桌球的游戏,在地上挖两个小坑,一边一个,谁最先打进三颗玻璃珠,算谁赢。 沈一鸣不能说话,无法反馈,杨波的用意是测试他对自己说的话的理解能力,如果不能理解,显然游戏无法进行。 沈一鸣很快理解,并迷上了,而此时乐水还懵懵懂懂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二里巷 香儿每日送午饭来,今日有杨波爱吃的东坡肉,亮锃锃、肥嘟嘟的东坡肉让杨波的食欲大开,多吃了一碗饭。 杨波吃完饭,一抹嘴,笑道:“香儿小姐姐,以后送饭,都捎一碗东坡肉过来,我们几个都爱吃。” “皮厚,我看就你一个人吃得多,这饭菜我可是给一鸣一人做的,你爱吃自个做去。”香儿没好气,说道。 杨波呵呵一笑,也不理会,对一鸣和乐水说道:“你们两个也快吃,吃完饭我们去二里巷。” 甘铁匠那边的火锅已经打出来一套,杨波看过很满意,是时候去租一间店铺,他的火锅店很快就要开张了。 “二里巷,我要去,我要去。”乐水平素上街也就在沙柳靠近的铁匠铺的集市买些菜,二里巷才是沈家堡最热闹的地方,她当然想去,一鸣倒是没有任何反应。 香儿断然道:“不行,一鸣不能去,大小姐临走交待过,不许一鸣跟你胡来。” 乐水一听急了,如果一鸣不去,那就意味着她也去不了,因为她得守在石庙照看一鸣,乐水拉拉香儿的衣角,求道:“就让一鸣去吧,总呆在石庙,闷都闷死了,再说马上要中秋了,我们也要去买个灯笼啥的,求你了,香儿好姐姐。” 香儿眼珠一转,斜眼看着杨波,说道:“一鸣去也可以,那我得去盯着你们,否则想都别想。” 沈家堡虽然游离于大明朝廷的管治之外,但也是个两千多人口的大镇,合法的不合法的,往来的客商也不少。 杨波甚至认为是不合法的生意造就了沈家堡的繁荣。 杨波他们四人一狗,准确地说,四人一狼沿着二道沟,走到沙柳树下,在季记裁缝铺拐弯往南,打沈府门前过,往西穿过几条小巷子,然后南拐,便是南北走向的二里巷了。 二里巷热闹非凡,各色店铺,应有尽有,此巷据说长达二里,是故得名二里巷。 杨波第一次来,索性先逛街,到处溜达看看,再办正事。 香儿说是不让一鸣来,可是到了二里巷,她比乐水还要兴奋,早就拉着乐水,不知跑到前面哪里去了。 二里巷靠近沈府的东边更为繁华,店铺更高大,门面也显得富丽堂皇,沈家堡有名的酒楼得月楼、乐意来客、金蝉赌坊、银仓典当、甚至还有一家青楼,名唤倚红楼的,都在东边,西边的店铺相对显得杂乱,有的甚至是临时搭建的棚户。 杨波带着沈一鸣一边走一边看,琢磨着租一间什么样的店铺来开他的火锅店,他手上只有从沈燕青那里弄来的二百两银子,前期准备固体酒精和火锅,已经花去不少,像得月楼那样二层的酒楼,排场不小,可杨波肯定也租不起。 杨波看到一家淮香阁的酒楼,准确的说是饭庄,因它没有楼,只有地上一层,位于二里巷的西边。 淮香阁的门口贴着告示,上面写着此铺转租。 杨波心道,这可真是巧了,寻思要进去看看,可是乐水和香儿这俩丫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杨波四下张望,终于在前面不远处看到她们正在一家饰品店前挑选什么东西,便带着沈一鸣走过去。 走到近前,杨波听到香儿正鼓捣乐水买下一个漂亮的银簪子,乐水拿着银簪子,爱不释手,眉宇间甚是渴慕,嘴里却嘀咕着:“太贵了,师兄的银子有大用,我不能乱花银子。” 杨波轻咳一声,二人见是杨波和一鸣,立时闭嘴不言语。 杨波笑道:“喜欢就买下,师兄银子多着呢,区区银簪子咱还是买得起。” 乐水反倒把簪子放下,埋怨道:“师兄,你们怎么才来啊。” 乐水平素穿一身道袍,从来也没戴过银簪子,杨波奇道:“怎地又不买了?”又跟老板说道:“这簪子我买下了,你给包一下。” “哎哟,还是这位小哥爽快,不过你这妹子眼力也不错,这簪子纯银打造,今年苏杭最流行的款式,最适合她这样的小妹妹,给您的是优惠价,一两二钱,您拿去。” 老板满脸堆笑,把个银簪子说的跟一朵花似的,手脚麻利地包好簪子,就要递给杨波。 可是乐水一把抓住杨波拿着钱袋的手,使劲把杨波往后拽,嘴里说道:“师兄,不买不买,我真的...不喜欢,我们走吧。” 杨波歉意地跟老板笑笑,摊摊手,只好作罢。 往前几步之遥,便是一家卖丝线的店铺,门前挂满各色用丝线结成的饰品,形状各异,有的还连成串,上面秀上字,‘吉祥如意’,‘福寿双全’种类繁多。 这不是中国结吗?跨越几百年,式样竟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几个年轻女子正在挑选同心结,这种同心结,带子用丝线,下面的心形则是用锦带结成,看来在大明,这也是少男少女的最爱。 后世的小女生最爱比心,大概也源于此,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从古到今,同气连声,情意相连,难怪后世把结当成文化传承的符号,称之为中国结。 杨波饶有兴致地看着,手里竟也反复做着比心的动作。 “师兄,你手里在比划什么呢?”乐水奇道。 杨波闻言,从神游中惊醒,脱口道:“这个嘛,这个是比心,就是做一个心的形状...”杨波看到香儿正斜眼瞧着自己,一时玩性大起,说道:“比如,我向香儿比心,就代表我喜欢香儿,懂?”杨波说着话,手里冲香儿比了个心。 香儿又羞又恼,迭声啐道:“呸呸呸,谁叫你喜欢?你跟东坡肉比去..” 乐水雀跃道:“是么,我也比一个。”接连跟杨波和香儿比了又比。 沈一鸣看着这边热闹,嘴里呃呃连声,手里没有闲下,他跟黑点儿比了个心,杨波立时竖起大拇哥,说道:“一鸣,你真棒。” 沈一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也有样学样,竖起大拇哥,只是他说不出话而已。 杨波见状,不由眼前一亮,让沈一鸣说话看来困难不小,但是可以用手势,也就是哑语,杨波前世做过爱心志愿者,学过一点哑语。日后倒是可以试试。 这当儿,乐水和香儿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中了那款同心结,乐水选的琥珀色的,香儿中意的是红色,很便宜,只十几个子儿一只,这回乐水没有犹豫,一下就买了两只,一脸慎重地收进袖管里。 一行人终于磨磨蹭蹭来到淮香阁,杨波抬头看了看牌匾,漆黑的底,烫金的字,颜体楷书非常饱满有力道,一众人走了进去。 淮香阁掌柜的姓周,周掌柜得到禀报,见到眼前几个人,有些纳闷儿,这几位也不像来租店的啊,边上这位抱着一只小狗的,不是沈家的二傻子小少爷沈一鸣么? 周掌柜愣了愣神儿,对着沈一鸣一拱手,说道:“小少爷,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里面请。” 沈一鸣视而不见,自顾自逗着黑点儿,周掌柜顿时神色尴尬,却听杨波说道:“周掌柜,小子乃石庙杨波,是我要租你的店,我们谈谈?” 周掌柜没见过杨波,但杨波的事迹他也听了一耳朵,沈家堡不少人说什么他是哪吒托生,脚踩风火轮,口吐三味真火,但眼见这位年轻人人品相貌倒是一顶一的,但要说是哪吒托生,周掌柜原本也没信过。 周掌柜也是上下打量着杨波,暗自摇头,这分明是凡夫俗子,可见传言实在荒诞无稽。 周掌柜,四十来岁,也是老于世故,见沈家小少爷跟班似的对杨波亦步亦趋,也不敢怠慢,特地领着杨波在店里四下看了看,又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安排杨波他们坐下,还吩咐人上了茶。 杨波也没废话,直接说明来意,问周掌柜这淮香阁怎么个转让法? 周大成半信半疑,但见杨波说的认真,也不像是来砸场子的,便谨慎道:“杨公子,二里巷都是老规矩,整年起租,付三押一,每月租银是三十两。” 杨波刚也看了淮香阁的情状,大半亩地的面积,有个后院,后院里甚至还有空地种上了芫荽,三十两的租金倒是不贵,但大明都已经有付三押一的规矩了? 这样的话,杨波的店还没开,就得先拿出一百二十两,杨波手里的银子也不够啊。 “周掌柜,能不能变通一下,先付一个月的租银?” “小哥说笑了,这二里巷都是沈家的物业,规矩也不是我定的,我只 是转租而已。” 杨波诧异,转念又想,这沈家堡是沈家的堡,二里巷是繁华之地,寸土寸金,如果没有沈家的影子反倒不正常。 “如此说来,这淮香阁跟我无缘了,我手头确实没那么多银子。”杨波颇感失望,见周掌柜只是闷头喝茶,并不言语,又随口问道:“周掌柜,这里生意还好吧?” “生意嘛,我这淮香阁只开了两个月,是好是坏,也难说啊。”周掌柜低眉敛目道。 “才开两个月?莫非出了什么变故?”杨波诧异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得月楼 “俗话说得好,月是故乡明,人是老家的好,不过是本人打算在淮安另开一家淮香阁,我是淮安人,在老家人熟好办事,是以就想着把此店转让,如此而已,公子莫要多想。”周掌柜神色淡淡。 他的说辞,杨波断然是不信的,开店两个月就出手转让,然后回老家另开一间?不和常理。 不过杨波也没有追问,而是谈起他在二里巷一路走来的观感,问道:“周掌柜,这二里巷东西两侧,看来泾渭分明,东边生意兴隆,而西边却人流不多,生意也显萧条,是为何来?” 周掌柜闻言嘴角一抽,眉宇间顿生不平之意,瞥了一眼沈一鸣,欲言又止,杨波见状笑道:“周掌柜不妨直言,一鸣他不关心这个。” 周掌柜轻咳一声,说道:“这沈家堡还是亲疏有别啊,虽说都是两成分润,交给沈家,东边都是沈家堡的老人或者干脆是沈家产业,是净利两成分润,而西边多是外来户,却是毛利两成分润。” “何为毛利两成分润?”杨波奇道,杨波倒是知道净利分润,就是商家净利的两成交给沈家,算是税赋,沈家是此地的土皇帝,又没有官府来收税,自然就交给沈家了。 “哎,毛利指的是扣除房屋租金后的利润,要知道开个饭庄,成本不止房租,杂七杂八的费用还有很多,这当中的差别可就大了,所以毛利的两成上缴给沈家,不少店铺基本就无钱可赚了,所以你见到西边的店铺经营都难有起色。” 杨波不由蹙眉,房租收了不算,又整出个毛利分润,沈家如此算计,这是要把商户榨干吃尽的节奏啊。 看来转租淮香阁是不可能了,这规矩是沈家定的,周掌柜就是愿意,也做不了主啊。 杨波也不再多言,跟周掌柜拱手辞别。 出得淮香阁,几个人又回到街上,迎头遇见一个老汉扛着一个草把,上面插满冰糖葫芦,香儿嚷着要杨波请客,一人一串,不过杨波见到老汉那双不干不净的手,便推说不爱吃甜食,香儿乐得多吃一串,抢了过去。 得月楼,重檐飞角,雕梁画栋,红瓦盖道。 迎客不明所以,赶紧去大堂找掌柜的,杨波也跟着来到大堂,俎掌柜急急赶来,见到沈一鸣,拱手道:“小少爷,你这是?” 可沈一鸣只在意和黑点儿的二人世界,自然对俎掌柜也没有什么反应,俎掌柜显然熟悉这一幕,目光扫过其他几位,见杨波正招呼众人往往一桌上摆放些物事。 昨日在得月楼门前,杨波思前想后,这二里巷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所在,淮香阁倒是合适,可他有没银子。 杨波开始寻思,也许可以在得月楼先租上几张桌子,这可是明末版的共享经济理念,只是不知道得月楼的俎掌柜是否有这个开放心态,接受这种新生事物呢? 回到石庙,便着手准备火锅备料。 各色蔬菜,青菜、箩卜、菠菜、豆腐,豆芽菜,猪血等。每样备一些。 肉类以羊肉为主,主要是生羊肉容易涮,熟得快。 最关键的是火锅底料,当然是大骨熬汤,加上各种香料。 调料是葱姜蒜,一式两份,一份辣,一份不辣。 再有丁九带上新做好的铁锅和支架,还有足够的固体酒精,赶到得月楼,以沈一鸣的名义请得月楼俎掌柜喝酒。 俎掌柜五十多岁,颌下胡须已经花白。杨波一行人呼啦上来,弄得鸡飞狗跳,让他惊讶不已,现在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杨波一手在安排的。 杨波他是知道的,沈家堡盛传他和师父马道长一样是异能之士,他深信马道长确为神仙,市井有关杨波的传言,以为杨波是马道长徒弟的关系,他倒是也信上三分,如今一见,此人行事如此儿戏,心里倒是大打折扣。 俎掌柜的脸上没有好颜色,冷道:“杨波,你这弄的是哪一处?” “俎掌柜,今日一鸣请客,我们几位也跟着沾光了,来来来,请上坐,一鸣,你坐这里。”杨波满脸堆笑,招呼俎掌柜坐下,又让沈一鸣坐在俎掌柜身边。 俎掌柜并没有坐下,冷眼看着杨波,厉声斥道:“杨波,这里是沈家堡,沈家小少爷也是你随便可以轻忽的?” 杨波也知道他确实有利用沈一鸣的嫌疑,他不是没办法吗?不如此,恐怕俎掌柜连见都不会见他一面,遑论其他? 杨波见俎掌柜措辞严厉,便要告知来意,不过在此之前,杨波还准备一个神器。 杨波从袖管掏出一个对折的灰色薄片,这是打磨用的砂纸,薄片之上粘着一枚火柴头,这是昨天杨波连夜用马道长留下来的白磷制作的,这种白磷火柴有自燃的风险,但杨波今天只准备了一枚,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事。 杨波拿起火柴头,在砂纸上轻轻一划,火柴头腾地冒出火苗,固体酒精在托盘里早已备好,杨波把点燃的火柴棒扔进托盘里,固体酒精忽地燃起,火焰呈青白色,没有异味,没有油烟。 俎掌柜震惊不已,不由在座位上重重坐下,心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三味真火? 香儿和乐水拍手叫好,拿起筷子,跃跃欲试,准备开吃了。 杨波笑道:“俎掌柜,小子唐突了,不过这些备料都是用一鸣的使钱所买,说是一鸣请客也不为过。”杨波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并招手让人送来一壶好酒。 大明北地早有打边炉流行,是以俎掌柜对这种吃法并非完全陌生,关键是杨波用了一种新的燃料,确实把俎掌柜给惊到了。 俎掌柜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羊肉,在已经沸腾的铁锅里,涮了几涮,沾上调料,放进嘴里咀嚼一番,满口生津,味道还不错。 杨波把酒给俎掌柜满上,自己端起酒杯,说道:“小子给俎掌柜赔罪,我先干为敬。” 俎掌柜一言不发,端起酒杯仰脖喝下,杨波趁势说明来意,并将昨日在淮香阁的遭遇也简短说了,提出要在得月楼租上几张桌子,让食客有机会品尝到这种新式火锅。 平心而论,杨波今日之举实在有些唐突,杨波说明了来意,心里也颇为忐忑。 俎掌柜只是逐一把配菜都尝了个遍,一边吃一边喝酒,并不多言。酒杯一空,杨波便操起酒壶立刻满上。 此时已经正午,食客渐渐多了起来,有人注意到这桌有古怪,便纷纷向小二打探。 乐水和香儿倒是有说有笑,吃得正欢。 俎掌柜放下筷子,抹一抹嘴巴,也不多言,冲着沈一鸣拱拱手,起身离去。 杨波赶紧起身,拱手相送,心下失望,不知俎掌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少人走到杨波这桌近前观瞧,杨波便让小二多备几双筷子和小碟,亦有不少食客尝试一口,大声叫好。 桌上所有的备料很快一扫而空,杨波也该打道回石庙了,计划落空,让杨波神色郁郁。 “杨公子请留步,俎掌柜请您管事房一叙。”有迎客拦住正往外走的杨波,说道。 杨波轻哦一声,心道有门儿,便跟着那迎客来到俎掌柜的管事房。 俎掌柜端坐在桌后,手里拿着笔正写着什么,见杨波被领进门,并未起身,只是示意杨波在对面坐下。 杨波坐下便急切道:“俎掌柜,您同意了?” 俎掌柜微微动下眼皮,并未看杨波一眼,淡淡地说道:“得月楼乃沈家产业,你的想法倒是新奇,但不合规矩,沈东家怕也难答应。” 杨波闻言,顿时神色沮丧,却见俎掌柜又道:“你倒是可以去租下淮香阁,在那里一试。” 杨波心道,这还用说?如果我有足够的银子,也不至于死乞白赖地上得月楼来求租几张桌子了。 俎掌柜终于放下手中的毛笔,一对三角眼闪着精光,上身前倾,小声说道:“老夫手头倒是有些闲散银子,这样吧,我出二百两银子,但老夫要占三成的份子。” 杨波闻言一怔,没想到俎掌柜突然来这样一手,二百两银子,竟然要占三成份子,顿时有一种被这老狐狸算计了的感觉。 杨波不由气往上冲,脱口道:“五百两,两成。” “三百两,三成。” “五百两,二成。” “五百两,三成。”俎掌捋了捋胡须,定定地看着杨波,沉声道:“这是老夫最后的出价,杨小哥,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呵呵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以棋会友 杨波心里暗骂,沈家从东家到掌柜的,个话了。 季顺闻言,抬手拍在杨波肩头,哈哈笑道:“好小子,有气魄。” 沈继之在二路立挡,又道:“人多缺粮,又当如何?” “有了银子,还怕没粮食?能用银子解决的事体,都不算大事体。”杨波立刻道。 沈继之和季顺闻言,相视一笑,又沉声道:“民以食为天,很多时候,有银子可买不来粮食,贤侄不可游戏视之。” 棋至中盘,沈继之眉头紧锁,开始频频长考。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季顺也已经看出盘面黑棋占优,眉宇之间不由露出诧异的神色。 杨波现在面临一个问题,他的黑棋已经建立了优势,如果赢了沈继之,会不会太莽撞?沈继之在海州一带可是人尽皆知的枭雄,但凡强者,都习惯用实力说话。如果故意输棋,会不会弄巧成拙? 盘面沈继之落子补强,采用了保守的下法。 杨波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以实力取胜,见沈继之落子保守,杨波在左下开了劫,此时局面对白棋已经很不利。 沈继之一番长考之后,决定弃之不顾,反而将左侧的黑棋强行扭断,这是胜负手,成败在此一举。 杨波经过计算,左侧最差也是双活,显然沈继之出现了计算失误。 杨波没有犹豫,断然提了劫,几轮交换后,形势已经明朗,白棋没有杀棋的可能。 “万般思后行,一失废前功。”沈继之不由轻叹道。 沈继之一番长考之后,决定投子认输,把眼看着杨波,说道:“贤侄开局深不可测,中盘手段犀利。果如马道长所言,算力惊人,老夫不敌呀。” “小子孟浪,沈伯父谬赞了。”杨波赶紧拱手谦让道。季顺饶有兴趣地看着杨波,赞了一句:“后生可畏啊。” 俎掌柜神色也颇为惊诧,没想到杨波年纪轻轻,围棋造诣竟如此之高,要知道沈继之可是海州数得着的高手,竟然被逼投子认输。 那是自然,杨波前世是业余四段,以杨波看来,沈继之可能只是业余二段的水平。 沈继之心平气和,脸上依然挂着笑,并没有因为输棋而稍有改变,见天色已晚,便让人送上点心,众人吃着点心,一边相谈。 “贤侄啊,这次在海上,你也是立了功的。靠一本账册竟然破了掉包案。现在童大和王满仓已经被处理,吴元庆的坏血症也基本痊愈。他是沈家多年的老人,早年还救过我的命。老夫也左右为难啦,依贤侄看,该如何处置是好?”沈继之看似随意地瞥了杨波一眼,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无言的结局 “这个...小子实在不敢置喙,”杨波忙应道。 “不打紧,小朋友本该心直口快,别学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老成精,让你听不到半句实话,哈哈哈。”季顺也凑趣大笑道。 沈继之这是在出题呀,杨波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听大小姐说,吴管事有个儿子叫吴金,在海州欠下赌债,被人绑了。吴金和童大相识,是童大在中间穿凿..” 杨波顿了顿,偷眼看了沈继之,见他正复盘解棋,便接着说道:“吴元庆受童大蛊惑,犯下大错,但他是为救儿子,情有可原。伯父宅心仁厚,不妨将那吴金从债主手中赎回。但吴元庆罪不可恕,待吴家团聚之后,再将吴家逐出沈家堡,以示惩戒。” 沈继之笑道:“贤侄所言,也是老夫心中所想,季顺啊,我看就这么办。先把吴金赎回来,这个让海州的秦韶去办,待吴元庆父子团聚,便限时让他们离开沈家堡。” 杨波没想到他随便这么一说,沈继之竟然照单全收,反倒让杨波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来时的紧张和不安,倒是放下不少。 杨波谄媚道:“小子在海上便听人说起伯父是盖世英雄,义薄云天,今日见伯父待吴家可谓仁至义尽,铮铮铁骨也有侠义柔情的一面,这铁骨柔情四字,唯有伯父担当得起。” 沈继之闻言一楞,一边的季顺不由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不只棋下得好,这溜须拍马的本事也不差。” “岂止不差,依我看,脸皮之厚,这小子说第二,沈家堡没人敢言第一。”俎掌柜也凑趣道。 众人一阵哄笑,沈继之抬手往下压了压,说道:“你们两个自便,杨波,你推我出去走走。” 一出门,便见那颗老松,树干粗粝,如裹上一层铁衣紫鳞,枝杈横行,松针苍翠。 沈继之坐在轮椅上,抬眼往西山方向望去,夕阳刚刚隐没在高低起伏的轮廓线下,西山之上,霞光万道。 起风了,老松巨大的树冠晃了几晃,枝叶发出悉索的声响,杨波周身感到一阵凉意。 沈继之不无感概地道:“转眼要中秋了,青儿从海州回来,月底便要启程去江南运粮。” 中秋之后,各地的秋粮已齐备,正是沈家堡南下运粮的季节,雷矬子跟他说过,粮食贩运是沈家堡三大营生之一。 沈燕青南下贩运粮食应是早就规划好的,只是杨波不知沈继之为什么跟他提这个。 “杨波,一鸣跟着你在石庙,已有些时日,依你看,他的病情还有好转的可能吗?” 沈一鸣的情状,杨波问过马道长,马道长说可能是自闭症患者,并不确定,杨波可以确定的是,沈一鸣并非是痴儿,他智力很正常。 “伯父,以我看来,一鸣说不上是个病人,能听懂别人说话,他只是...”杨波苦寻合适的字眼,终于道:“不知道如何打开心灵之窗。” “心灵之窗..”沈继之喃喃自语,又道:“如此说来,假以时日,一鸣也能像常人一般能说能笑?” 杨波摇摇头,说道:“这个...不好说,一鸣不说话的时间已经太久。”见沈继之不免失望,又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正在尝试用手语跟他说话,伯父请放心,有朝一日,一鸣定能与人正常交流。” 沈继之眼底刚刚泛起的亮光又暗淡下去,一时呐呐无言。 杨波推着沈继之,来到一个小亭子,沈继之示意杨波停下,在长条凳上取来鱼食,撒向脚下的池塘。 霎那间,鱼儿蜂拥而至,争抢不休,不时有鱼儿拍打着水面,一跃而出,平静的池塘顿时像炸开了锅,水花四溅,一片翻腾。 “你说这些鱼儿快乐么?”沈继之像是在自语,又似在问杨波。 “....” 沈继之感慨道:“就算鱼儿快乐,也只能在这小小池塘打转,沈府虽大,横竖不过是个池塘,青儿就宁愿驾船出海,也不愿守在家里。老夫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伯父,青儿还年轻,哪能跟您比,想当年,您出征东海,威震四方,天高任鸟飞...”杨波恭维道,不料,沈继之立刻摆手阻止。 “别说那些没用的,青儿这次出海运粮,我希望你也随船南下。”沈继之说道。 杨波一怔,说道:“伯父,我很愿意和大小姐一道出海,可是石庙现在也是一摊子事儿,怕是走不开啊。” 沈继之往池塘里抛洒着鱼食,淡淡说道:“我让季顺过去帮你,南下运粮不像去辽东,需要远洋行船,不过是去宁波外海,往返一次不过十日而已。” 杨波闻言大惊,俎掌柜大概把得月楼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沈继之,搞不好还有那枚火柴,以沈继之的眼光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当初不过是想追求轰动效果,现在看来,实在是肤浅。 杨波顿时感到绝望,季顺去石庙,就是要把秘方控制在沈家手里,这是在明抢啊。 可杨波又能怎么办?身在沈家堡,被沈继之盯上,还能跟他说道知识产权不成? 沈继之瞥了一眼杨波,说道:“年轻人行事太冲动,要多历练,否则那天大祸临头,尚不自知。” 杨波感到后脊发凉,又听沈继之说道:“老夫知道你在石庙有点小秘密,季顺过去就是帮你守住秘密。银子是你的,他一个子也不能动。” 见杨波沉默不语,又道:“我说过,海上你立了功,立功就要受奖,这是沈家的规矩,回去吧,我有样东西要赏赐给你。” 杨波心里叫苦,这沈继之是要把他当沈家人?后世过来的杨波,打心眼里认为自己是独立个体,他可不想成为谁家的人。 但人在大明,身不由己。 杨波把沈继之推回小楼,沈继之交代一声,季顺离座而去,很快双手捧来一副棋具。 沈继之说道:“这棋盘是用半尺厚的红木精制而成,棋罐用西域葡萄藤编制的,棋子是极品云子。老夫至今也没舍得用上一回,看你是爱棋之人,把它送给你了。” 哎哟,杨波吃惊不小,前世做梦都想得到一副上好棋具,太贵买不起,此刻竟以这种方式得到,杨波心情也是复杂得很。 杨波小心接过棋具,置于茶几之上,一只手在棋盘上下触摸着,手感极度舒适。棋罐用漆考究,发出幽幽暗光,凑近了,还能闻到葡萄藤发出的淡淡的清香,这副棋具绝对是上乘之作,异常珍贵。 沈继之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杨波果然是个爱棋之人,棋具为他所得,也算宝剑赠英雄。 终归是英雄还是狗熊,那要且看了。 杨波不知所措,赶紧深深一揖,说道:“小子只是恰逢其会,记了几天账而已,这棋具实在太贵重...” “长者赐,不可辞,快莫要推辞。”沈继之截住话头,假意斥道,顿了顿,又说:“杨波,我对你寄予厚望,希望将来你能做个好棋手,明白吗?” 杨波一时神情恍惚,只是茫然地点头道:“明白,明白。” 这真是让人无言的结局。 直到走出沈府大门的时候,街上已经是万家灯火,炊烟袅袅。 杨波仍在琢磨着沈继之说过的每一句话,站在沈继之的角度去看,沈继之的做法无可厚非,沈继之是沈家堡的土皇帝,他当然想要掌控一切。 俎掌柜和杨波顺路,一起出得沈府,他倒是悠哉乐哉得很。 杨波正欲和俎掌柜拱手作别,分道而去,却听俎掌柜说道:“跟我走。” “去哪里?”杨波奇道。 “去租下淮香阁,东家已经答应二里巷所有店铺,无论东西,都按两成净利分润,还不赶紧地去办,以免夜长梦多。” 杨波今日受到太多刺激,也顾不上多想,便随俎掌柜赶赴二里巷,途中俎掌柜也没失信,在得月楼取了五百两银票,交给杨波,便挥手让杨波自行去淮香阁。 到了淮香阁,找到周大成,交了银子,签了契约,契约一式两份,一份还要交到沈府备案,转租这事儿就算办妥了。 杨波把契约收在怀里,这店明天起就算是他的了。 成功找到承租人的周掌柜,脸上并没有多少欢色,想到此时周大成可能仍然不知道,二里巷的提成政策已经有了变动,不由觉得心里有愧,笑道:“周掌柜,我们喝一杯?” 周大成摇摇头,说道:“杨公子,你在得月楼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新式火锅一定会成功,恭喜你。” “哦..”杨波奇道:“周掌柜,何处此言?” “杨公子有没有发觉,最近几年,冬日越来越早,越来越长。冬日里围着火炉吃饭,暖和呀,加上公子的火锅干净,没有油烟,很适合我们淮扬人。所以我断言,杨公子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周大成言辞恳切。 周大成所言,冬日变长变冷,不就是后世所说的小冰河期的极端气候变化吗?看来明末的小冰河期并非传言。 “周掌柜冬日变长的说法,可有出处?”杨波问道。 “不瞒公子说,这些年走南闯北,年年春节总要回家,跟家人团聚,这冬日里的寒冷刺骨可是切身体会,哪里需要什么出处。” 杨波闻言,点点头。 周大成能观察到近年来的气候变化,说明他至少是个有心人。 杨波忽地想起周大成说过他要回淮安另开一家淮香阁,想来只是个托辞。 念及于此,杨波说道:“既然周掌柜这么看好火锅,不如就留下来 这掌柜的还是由你来做,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八月飞雪 清晨,秋风起。 石庙门前的狗尾巴草仿佛一夜之间褪去绿色的外衣,银色的尾巴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风中瑟瑟发抖。 杨波在一阵嘈杂之声中惊醒,起身洗漱,一边纳闷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不过他并没有特别在意,杨波越来越适应在大明慢节奏的生活,能这么早起床便是一个证明。 “杨波,快出来。”有人暴喝,杨波下了一跳,转身观瞧,只看到一个背影,是季顺。 他来石庙干什么?杨波记起沈继之昨日所言,季顺要过来帮忙管理石庙,杨波顿时心一沉,沈继之真是迫不及待啊。 杨波赶紧地跟了出来,只见季顺领着一帮人,估摸也有二十来个,呼啦啦跟打仗似的,已经在忙乎了。 “石庙的前后都要设置哨卡,以后人员不能谁便进出,没有你我的批准,生人一律不能进去..”季顺手里比划着,一边跟杨波说道。 杨波甚至看到腰间挎着长刀的护院家兵在庙门来回走动,这谱摆得可够大的。 此刻的季顺更像是一名战场的将军,他身形魁梧,气宇轩昂,一对豹眼环视四周,很难想象他竟然是沈府管家。 “杨波啊,沈家堡这几年风平浪静,很少有大事发生,你的事儿算是件大事,难得啊,哈哈哈。”季顺哈哈大笑道,抬手一巴掌打在杨波的肩头,杨波顿时身形一矮,神情一呆。 敢情这季顺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啊。 杨波跟在季顺身后,来到后面的工厂区,季顺扫了一眼几个四面漏风的工棚,咧咧嘴,说道:“我说,你和马神仙心可真大,这怎么能行呢?这里统统都要围起来。” 季顺扭头看了一眼杨波,小声道:“目下,你那个什么酒精有几个人会弄?” 杨波心道,该来的迟早会来,杨波内心非常后悔,恨不能抽自己个大嘴巴,早前太特么招摇了,不过,转念又想,不招摇,躲在石庙自己煮火锅自己吃,也弄不来银子啊。 现在看来沈继之志在必得,不过,还是先试探一番,杨波小心翼翼地问:“季叔,目下只有我和乐水,还有一鸣知道秘方,您要不要再安排几个人?” 季顺见杨波称呼他季叔,不由大笑道:“叫我季叔,好,我就认下你这个侄儿,哈哈哈。”又道:“还不错,警惕性挺高,那个不忙,你先去淮香阁,该咋办咋办,别想太多。” 淮香阁的原掌柜周大成已经答应留下来,继续做掌柜的,不过,今日是火锅首秀安排在晚上,杨波无论如何也要在场。 石庙这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就先交给季顺,让他折腾去吧。 吃过早饭,杨波出了门,身后是乐水、香儿和一鸣以及黑点儿,今日事情多,人多力量大,一鸣也算出了个人场。 出门方知布衣单,风一吹,顿时一阵凉意袭身,再看乐水他们几个,早已换上秋装夹袄,杨波不由抬手去拉衣领,这才发现身上的长衣是圆领,无领可拉。 乐水在一旁看的真切,脆声道:“师兄,我已经在季记裁缝比照以前的底子,帮你做了两件秋季长衣,晚上回来就可以取了。” 杨波闻言心里一暖,别看乐水年纪小,但心思缜密,竟关照起他这个师兄来,杨波不禁汗颜,不由抬手去摸乐水的小脑袋,不料乐水咯咯一笑,躲开了。 淮香阁的招牌也来不及更换,如果更换,换成什么,杨波也没想好,他依稀记得俎掌柜说酒精的火焰是白色,虽然说法不够精确,倒是点出了酒精火焰油烟极少的特点,就白火锅吧。 杨波原想把圆桌全部涂成黑色,在中间挖个洞,把火锅支架和托盘丢进去,这样看起来场面更和谐。但是时间来不及,以后慢慢整。 周大成毕竟是行家里手,做起事来有板有眼,极具章法,有他在,杨波这个甩手掌柜的可就轻松多了。 淮香阁原本就有五个跑堂打杂的,再加上乐水和香儿,好歹也能应付,一鸣和黑点儿偶尔会出些状况,但总的来说,白天的准备工作还算顺利。 杨波也没时间做任何推而广之的宣传,只是在店门挂出‘连续三日,半价优惠’的条幅。 价格方面,昨晚倒是和周大成推敲了一番,火锅也不用大厨在厨房烟熏火燎地操作,所需不过是用大锅熬制一锅大骨汤,时令菜蔬值不了几个钱,成本主要来自固体酒精,粗粗算下来,比之得月楼,单人消费也要便宜三成。 下午酉时一到,杨波和周掌柜在店门外站立,准备迎接各方宾客。 杨波一出门便打了哆嗦,气温降了? 抬头看看天色,天空晦暗不明,不一会儿,竟稀稀疏疏飘起了雪花。 杨波心中大骇,惊道:“这中秋未到,天已降雪,是什么兆头?” “瑞雪兆丰年啦,杨公子。”周大成说道,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杨波。 杨波诧异,却听周大成接着说道:“据说二里巷所有店铺都改成二成净利分润,杨公子骗得我好苦。” 杨波恍然,老脸一红,忙道:“昨日我请了得月楼的俎掌柜,一起去到沈府说项,沈东家宅心仁厚,总算答应下淮香阁,至于其他店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如此说来,我周大成丢了淮香阁,倒是为二里巷西边的商家做了件大好事。”周大成苦笑道。 杨波担心周大成想太多,正要出言劝慰,不料却见乐水从街上一路小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肩头落满雪花,手里还拿着件袍子,赶到近前,气喘吁吁地道:“师兄,你的袍子,快进去换上。” 原来乐水这丫头,见气温骤降,便抽空去了一趟裁缝铺,把早前定做的袍子替杨波取了来。 乐水这丫头,生生要感动死老子啊,杨波一阵唏嘘无言,走进铺子,把夹袄长衣换上。 再次出来,雪更大了,雪花如柳絮般飞舞,飘飘而落,大地似没有准备好承载,雪花落地,倏地没了影踪。 杨波见到周大成正在对来客拱手相迎,杨波急忙上前一步,行礼如仪,周大成小声介绍说:“西边油铺的王掌柜..” 道贺的客人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但都是二里巷西边的,东边大店铺的掌柜一个也没有。 “公子昨日到沈府说项的事,西边店铺掌柜的已经传遍了,他们感念公子,今日必来捧场。”周大成欣喜道。 这话让杨波听着舒坦,想起昨日在沈府的情状,被几个老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弄的雨里雾里放光彩,可谓完败,今天西边掌柜的纷纷来捧场,算是个意外的收获了。 “杨公子,奴儿这厢有礼了。”一个倩影出现,杨波鼻翼闪动,似有淡淡薰衣草的香味,吴侬软语,软柔孺滋,让在大冷天站在门外多时的他周身顿生一股热流。 周大成拿着递上来的名帖,低声念道:“倚红楼的苏洛儿。” 倚红楼可是二里巷东边的,杨波神色一喜,抬眼仔细观瞧,见苏洛儿柳眉双飞,一对明眸,顾盼生辉,双颊被这大冷天的风吹得绯红,是那种透明的红,更显肌肤吹弹可破,端的一副好面孔。 身上着的是素色两截装,上身青白的夹袄,下面乳白的长裙,脖颈围着洁白的貂绒,光洁如玉的脖颈掩映其间,肩若削成,腰若束素,身段颀长,前凸后翘,宛若仙子谪尘。 杨波看的两眼发直,几乎忘了还礼,那苏洛儿一声娇笑,便带着身后几个年轻女子,一路谈笑宴宴,翩然进了铺子。 “哼...”俎掌柜负手走到杨波跟前,见杨波的眼神儿盯着苏洛儿远去的背影,重重地哼了一声。 杨波这才恍然醒悟,赶紧拱手道:“俎掌柜,大驾光临,寒舍...本店蓬荜生辉,欢迎俎掌柜亲临本店,这个...检查指导。” 俎掌柜黑着脸,一把拉过杨波,紧走几步,低声质问:“听说你给周大成的薪水是每月五两保底银,还有一成纯利提成?” 杨波点点头,未及出言,俎掌柜大怒道:“你知道我在得月楼是多少提成?才半成,你倒好,张嘴就是一成,你这是慷他人之慨,别忘了,我有三成的份子。” 就为这事儿?杨波鄙视地看了一眼俎掌柜,死老头子,老奸巨猾,还财迷心窍。 杨波也想过了,将来他肯定是个甩手掌柜,而且正是他和俎掌柜连蒙带骗,把店从周大成那里弄到手,给周大成提成高,多少有些补偿他的意思。 杨波正色道:“俎掌柜,我可是大股东,注意你的身份,大庭广众之下,请谨慎言行。” 俎掌柜悻悻地放开杨波,四下瞧瞧,不满道:“为什么不放爆竹,不弄些花蓝来呀?” 俎掌柜的意思是搞些促销手段,不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开业,杨波也不是没想过,他甚至想过搞一个热气球,那样抢人眼球,效果最佳。可是时间来不及呀。 杨波忙道:“爆竹有,等下开席就放,花篮我确实疏忽了,回头我找人补上。” “胡说,这种事都要事先安排好,哪能事后再补的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洛英冰芬 杨波唯唯诺诺,总算把俎掌柜一行几个人送进淮香阁大堂。 有心人一边看着俎掌柜怒气冲冲,还以为同行是冤家,俎掌柜这是来砸场子啊,还等什么?进去吧,里面有茶有瓜子,还有瓜可吃,当个吃瓜群众又不犯法,还有热闹可看,何乐而不为呢。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洒落人间,大地像着了盛装,各家店铺已燃起灯火,白雪橙灯,交相辉映,今夜格外妖娆。 周大成看客人来得差不多了,便道:“公子,准备开席了。” “你着人把那串鞭炮给放了,我进去瞅瞅。”杨波点头道。 杨波转身进去,身后鞭炮响起,震耳欲聋。 杨波不由停下来,双手捂住耳朵,肩头却被人重重一击,杨波回头观瞧,却是雷矬子,显然这一拳这是他打的。 “小波,你开店,为何不告哥哥一声?”雷矬子眉头紧皱,不满地盯着杨波,道。 小波?雷矬子那根神经错乱,怎么这么称呼我啊?杨小波在下面,安分守纪,很久没活动了,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好。 杨波没好气地说道:“雷大哥,你不是一直在外贩盐吗?我哪里去寻你?知道你在沈家堡,我能不让你知晓?”偷眼往后一看,心下狂喜,雷矬子带来的人还不少,足有二十来个。 “好好好,哥哥也是昨晚才赶回沈家堡,以后你注意点儿,什么事儿少了哥哥可不行,小的们,跟我走,今日小波火锅开业,大家放开肚皮,不醉不归。” 一帮人昂首阔步,进去了。 杨波和雷矬子勾肩搭背,一起来到大堂,雷矬子才放杨波离身。 杨波走到大堂中央的一桌,这桌正是俎掌柜他们一行人在就坐,都是东边的大掌柜,俎赵孙田李,今日人太多,杨波也没把人名记全。这些人 这桌的几个掌柜都是沈家堡的大人物,大概都是俎掌柜拉来的,看来三成份子的能量不小啊。 杨波满脸堆笑,作了个罗圈揖,俎掌柜对周掌柜的高提成耿耿于怀,也没给杨波好脸色。 “杨波,你都看见了,今日天有异象,八月飞雪,你那萤火之光怕是,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捏的。泥捏的男人哪里经得住水做的女人泡啊,应该是我怕你才对嘛。” 香儿小脸臊得通红,这般话也说得出?啐道:“公子尽胡说八道。男人生就身强力壮,自然是女人怕男人。” “不然,我说男人怕女人,你不信?我有歌为证....”杨波说完,便声情并茂地唱了一首歌,手脚也没闲下,他在伴舞呢。 “老和尚悄悄告徒弟,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一曲歌罢,杨波笑问:“听见没?连和尚都怕女人。”当然杨波只是唱了一半,另一半他没唱。 香儿看着杨波手舞足蹈,嘴里唱着怪腔怪调的歌子,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不由美目大睁,脸原本绷着,此刻偏又想笑,只好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巴,小脸憋得通红,都快喘不过气来。 乐水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嘻嘻笑问:“师兄,你唱的是什么?要躲开谁呀?” 杨波正要开口说话,周大成过来叫他去敬酒,杨波便摆摆手,跟着周大成回到大堂去敬酒。 乐水这么一插嘴,香儿倒是恢复了常态,不过,心里却胡乱琢磨起来。 杨波的歌子怪异倒是怪异,可也不像即兴发挥,分明原本就有这么一首歌子,他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我是只母老虎? 大小姐和杨波整日吵吵闹闹,但是香儿也不傻,她知道大小姐很关心杨波的,而香儿又是大小姐的贴身小婢,如果将来大小姐跟杨波成了好事,她可是要陪嫁过去的。 这么一想,香儿心里顿时慌了,如果杨波讨厌她,大小姐便不会带她嫁过去,等待她的什么结果? 最好的结果是老爷随便找个人把她嫁了,最惨的是把她送到倚红楼,这种事在沈府也不是没发生过。 香儿越想越觉得可怕,不由脸色变得苍白,竟伤心地哭了起来。 而此时杨大公子正在苏洛儿的那张桌前敬酒。 苏洛儿恣情快意,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我们姐妹几个吃的好开心,奴儿恭喜杨公子了。” 杨波眼见苏洛儿已有些许醉意,神色之间,愉悦得很,嫩滑的双颊、脖颈像是抹上一层薄薄的胭脂,眼波流灿,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杨波纵然心动,但也不便久留,便喝下杯中酒,迭声道:“几位姑娘吃好喝好,以后多多光顾本店,杨波就此谢过,多谢多谢。” “公子稍候,”苏洛儿娇声道:“这火锅不错,听人说这火锅是公子的神作,倚红楼也想要采购一些。” 这就来订单了?杨波心中暗喜,欣然道:“当然,苏姑娘但要说个数,在下几日之内,便能送去倚红楼。” 想是坐的久了,苏洛儿轻舒双臂,青白夹袄之下的一袭抹胸开得很低,胸前沟壑尽显,双峰傲然挺立,从杨波的站立的角度看去,神态倒是显得慵懒散逸,别具一番风情。 “杨公子可知,倚红楼在海州,扬州都有店铺,都比沈家堡要大上许多,待我传讯于他们,或许还能再订上一些咯。” 一旁的周大成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在下在扬州开过饭庄,久闻扬州有四美,人称洛英冰芬,莫非苏姑娘便是扬州四美之首的苏洛儿?” 苏落儿闻言,瞥了一眼周大成,并未作答,美目转向杨波,眉宇之间尽是柔情蜜意,俏声道:“据说公子住在石庙,奴儿明日亲自登门拜望公子,再与公子详谈这桩生意,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杨波有些晕淘淘了,心里还在纳闷儿,沈家堡的倚红楼怎会有如此容貌绝伦的女子,想来十有八九,她便是那扬州四美之首的苏洛儿了。 可她为什么舍弃扬州那种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只身前来沈家堡这种官府都管不到的狂野之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猎户命 也是命 杨波心下疑惑,不过嘴里还是迭声道:“欢迎之至,欢迎之至。只是苏姐姐仙子一般的人儿,千万不要嫌弃石庙的庙门太小啊。” 苏洛儿站起身,把貂绒围脖又缓缓戴上,回眸一笑,对杨波说道:“那奴儿便期待明日与公子在石庙相会。” 苏洛儿和另外三位年轻女子翩然离去。 杨波目送苏洛儿她们离开,呆立半晌,突然感到有人在拉他的衣角,定睛一看,竟是乐水。 乐水神色惶急,拉起杨波直接从侧门走到外面的过道,边走边急声道:“香儿姐姐哭了,我怎么劝都劝不住,师兄快去瞧瞧。” 香儿想到将来可能的悲惨际遇,悲从中来,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止都止不住,杨波不明所以,温言问道:“香儿,好好的,怎地哭了?” 香儿伤心欲绝,泣不成声,杨波只听到香儿像是在说:“我不是母老虎。” 杨波愣了愣神,突然明白了,原想逗她一乐,反倒弄巧成拙,便说道:“香儿,世上哪有像你这么美貌的母老虎,如果有,我便是那小和尚,那歌我还没唱完呢。” 杨波便把下半段也声情并茂地唱了一遍,香儿眼角还挂着泪珠,怔怔地看着杨波又一次手舞足蹈地唱着歌,歌罢,香儿表情复杂,一阵咬牙切齿,一阵又破涕而笑。 乐水在一旁静静地地听完,眨眨眼,认真地说:“师兄,我是属虎的,虽然我是老虎,将来师兄娶我,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吃你呢。” “呀呀呀,坏坏坏...”这是沈一鸣在唱,眉宇之间,还挺兴奋。 杨波一窒,干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路上的积雪已达寸许,风雪夜归人,四人一狼踏着积雪,一路和唱,“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自揣,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 杨波走在前面,来到石庙前新塔的哨所,听到一阵吵闹,心下觉得奇怪,走进观瞧,却见沈府的家兵围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身形高大,可不就是杨波这几日苦等的何起风。 杨波不由惊呼:“何起风,你怎么才来?” 围着的沈府家兵闻听,顿时往后退了一步,领头的是罗汉,早上季顺介绍过,走过来拱手施礼,跟杨波做了简单的解释,说是这两人也刚到不久,因为早上季顺交待过,生人不得随便进出石庙,所以被拦下来了。 何起风终于等到杨波,立刻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来到杨波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杨波的双腿,嚎啕大哭,“哥哥呀,我爹没了..” 杨波闻听大惊,此时和何起风一道的那个中年汉子也紧跟过来,厉声道:“起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杨波一把拉住何起风,急问:“何大叔,到底怎么了?” 何起风涕泪横流,低着个大脑袋,一时没有言语,那个中年人一抱拳,跟杨波说道:“杨公子,我姓卢,我们还是进去再说。” 杨波记起此人便是何大叔提到过的那个姓卢的叔叔,名唤卢寅时,事后杨波得知,何起风有个姐姐,早几年嫁给了卢寅时的儿子卢榆,何卢两家是亲家。 杨波听闻何大叔已经没了,何起风走路一瘸一拐,显是一条腿也受了伤,情知定是发生重大变故,当即带着何起风和卢寅时进了石庙,来到马道长的屋子,让他们慢慢说。 俩人雪夜里在山里赶路,山路湿滑,身上也是够狼狈的,尤其是何起风,大腿上还有伤,杨波索性让人弄来一坨固体酒精,让他们先暖和暖和。 何起风别看个头大,但年纪却不大,又刚死了爹,哪能不伤心,进屋便拉住杨波的双手,眼泪巴巴地哀求道:“我爹让郑家人给打死了,我要报仇,哥哥啊,求你帮我报仇。” 杨波见状,把目光转向卢寅时,问道:“卢叔,您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我在西山,何大叔虽然肩膀和大腿都受了伤,但在白屋也上了药,怎地突然就去世了呢?” 卢寅时也是一脸的凄苦,沉声道:“当日,我们把熊瞎子带回去,一众人正剥皮割肉,不巧郑世道的小舅子蔡弘到村里来收租子,看到我们正在摆弄那张熊皮,便提出要买,当时起风去接他爹下山,都不在家,我也做不了主。 但那蔡弘不由分说,便动手抢走皮子,说是按市价给老金结银子,我们也是想要拦住蔡弘,可是他人多势众,也拦不住住,我们就寻思,等起风他爹回来,再做理论。” 何起风坐不住了,忽地站起来身,怒道:“蔡弘这杂碎,仗势欺人,平白无故抢了我爹的皮子,我跟卢叔叔找到郑家理论,蔡弘却说那张熊皮只能抵下半年的份子钱,份子钱不过二两多银子,可那熊皮市价最低也能卖上十几二十两,我不服...” 何起风小孩子脾气,让卢寅时感到无奈,他对杨波说道:“那蔡弘不过是见财起意,眼见老金有伤在身,起风又年幼,强取熊皮,充抵份子钱,便能白白占了十几两的便宜。 起风年轻气盛,哪里忍得下?当时就动了手,下手也没个轻重,蔡弘也不经打,没几下就给打晕了,我们当时以为蔡弘让起风给打死了,便让起风逃走,先躲起来。” “后来知道蔡弘不过是晕了过去,但这事让郑世道知道了,郑家不顾老金身上有伤,把老金绑在树上殴打,想用这个办法,把起风逼出来,这兔崽子也是傻,明知是毒计,他却受不了这个刺激,还真就冲了出来。” “叔啊,我爹被人打,我就算是头畜生,也不能躲在山里当怂货,眼睁睁看着爹爹被人毒打,只可惜我没能把爹爹救出来。”何起捶胸顿足,止不住哀嚎,“爹啊,儿子没用,起风对不住你老人家呀...” 卢寅时心有不忍,痛苦地摇摇头,缓声道:“老金也知道,起风如被郑家人抓住,定然落不了好,何家血脉要保住,老金便不顾一切地嘶喊,直让起风快跑,一边一头撞在郑世道的鼻子上,郑世道恼羞成怒,一刀捅在老金的肚子上,没坚持多久,老金就去了。” “我们几家猎户这才赶到,拿着猎叉和砍柴刀,拼了命地把起风抢回来,这八月天又突然下了雪,我担心起风还不死心,又出什么意外,便陪着他过来找公子,这也是老金一直念叨的,他说公子之前救过何家,要送来半拉熊瞎子肉,还说要给公子当向导,不能失信,可出了这种事,哎...” “哥哥,我爹死得冤啊,我要杀了姓郑的,为我爹报仇,哥哥你得帮我..”何起风又一次扑通跪倒,向杨波咚咚地磕头。 杨波面色沉郁,把何起风拉起来,叹道:“起风,你先起身,我看你腿上还有伤,就算报仇,也要等到把伤养好。”正欲转头跟卢寅时说话,却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未及杨波上前开门,门已经被推开,一个大圆脑袋探进来张望,季顺一双环眼扫过何起风和卢寅时,眼底精芒一闪而过,微微一点头,大脑袋一晃不见了。 杨波心知季顺这是在查房,何起风和卢寅时毕竟是生人,想来季顺定是得到禀报,这才过来查看,杨波忙对屋内两人说道:“卢叔,你们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闪身出门,顺手把门也带上。 季顺已经往工厂方向而去,杨波疾步追了上去,一前一后,踏雪而行,脚下发出踏雪而行特有的咯吱声响。 “季叔,这俩人是我西山的猎户朋友,那个大个头少年叫何起风,他爹被梅镇的土豪给杀了。”杨波知情识趣,也没隐瞒,直接说了。 季叔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杨波,嘴里呼出团团热气,有些吃惊地问道:“你去过西山?” “几天前,就一次,他们就是我那次西山之行结识的朋友。” 两个人站在工厂和石庙之间的空地上,季叔也不言语,只是望着西山方向出神,雪夜里,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西山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季叔终于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杨波说:“季叔,你也早点歇着吧,有家兵护院看着,能出什么事?”季顺挥挥手,自顾自往前走,杨波只好转身回屋去,屋内有用酒精生的一堆火,暖和多了。 杨波的双手在火堆上撩了撩,抬头问卢寅时:“卢叔,这郑家明抢不说,如今还害了何大叔的性命,这梅镇难道就没有王法?” “王法?”卢寅时苦笑道,“在梅镇,郑家就是王法。” 这郑家是什么来头?在大明朝廷之下的梅镇,竟然可以横行不法? “郑家有钱有势有路子,自然可以通天。”卢寅时总结得挺好,继续道:“郑世道有个弟弟叫郑世聪,是衙门的铺头,郑家家势又大,会使银子在衙门通路子,所以在梅镇郑家就是王法,每年都有人死在郑家手里,也有人去衙门喊冤告状,到头来要么不了了之,要么被郑家报复,只落个更惨的下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丛林法则 从卢寅时和何起风的诉说中,杨波知道,郑家在梅镇就是土皇帝般的存在,强取豪夺、横行乡里、欺男霸女,一样也不落下,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杨波以为沈继之在沈家堡,已经很黑,听闻二人说起梅镇,这梅镇比之沈家堡更甚一成,简直就是暗无天日啊。 杨波前世也多少知道些明史,明末的官僚系统特别是地方官僚,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老百姓,到衙门鸣冤告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杨波原以为这西山乃是无主之地,不料卢寅时竟说整个西山都归郑家所有,猎户进山打猎,还要给郑家上缴份子钱,缴多缴少,全凭郑家红口白牙说了算,眼见份子钱年年上涨,猎户们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 猎户手里也有有刀有叉,他们能进山猎杀野兽,可落在郑家手里,也一样任人宰割。 杨波想到,肥田石的矿区也在山的那一边,他还要在那里开设采石场,郑家飞扬跋扈,将来无疑是个大麻烦。 念及于此,杨波不由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负手站立,肃然道:“卢叔,何大叔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就没想过用手里的钢刀猎叉和郑家说话?” 卢寅时闻言大惊,何起风却喜出望外,大声嚷道:“哥哥,你答应帮我报仇了?” 杨波没有言语,只是神色冷峻地看着卢寅时,这人倒是个沉稳的汉子,不过此时脸上倒是有些犹豫的神色。 卢寅时眉头紧锁,思虑片刻,终于道:“猎户个个也都是血性汉子,手里的刀能杀野兽,也能杀人,但是杀了蔡弘,杀了郑世道,还有郑世聪,他的背后可是海州衙门,还有朝廷,猎户人家也是拖家带口...” “卢叔,我这哥哥便是那个火者杨波,沈家堡、梅镇、连海州都在传,我哥哥是哪吒托生,专会使火,有杨波哥哥出手,领着俺们一起干,还拍事不成?我哥哥可不是凡人,手里拿着喷火的家伙冒...”何起风不及卢寅时说完,便急声嚷嚷道。 杨波一摆手,没让何起风继续说下去,正色道:“杀了郑世道,把郑家赶出梅镇,猎户们就占了这西山,当家做主人,再也不用缴什么份子钱,最主要的是...”杨波神色冷峻,义正词严地说道:“卢叔,何大叔的死,郑家必须付出代价,否则天理不容。” 卢寅时闻言,不在犹豫,目光变得冷厉,终于起身抱拳,沉声道:“如此,起风便有劳公子照料,我立刻回村联络一番,看有多少猎户能跟我们走,告辞。”杨波忙道:“我送你出去。” 杨波看着卢寅时的身影在雪原隐去,此时雪已停,夜色苍茫,周遭一片死寂。 回到石庙,杨波安顿好何起风,突然感觉身心疲惫,便脱衣睡下,不料躺在床上,却心潮起伏,又难以入眠。 杨波心知今日的一番说辞可能导致不可知的未来,如果猎户群起响应,与郑家血拼,不少人可能会因此丧命,这真是杨波想要的吗? 马道长曾经评价杨波为人极不谨慎,杨波又心生悔意,今日会不会太冲动了? 平心而论,沈继之待杨波也不说太差,火锅看来前景也不错,但是杨波总是感觉处处受制于人,季顺受沈继之委派,带人来石庙,名义上是保护,何尝不是沈继之想要掌控一切? 如此身在沈家堡,杨波怕是难有做为,是时候为自己谋划一番了。 火锅店、火柴厂一定能赚到银子,但能不能保住赚来的银子,那就不好说了。 身处乱世,遵行的是丛林法则,要么是猎人,要么是猎物。 是猎人,手里就得有抢。 杨波想到甘铁匠,得找他谈谈。第二天杨波起了个大早,准备先去铁匠铺找甘铁匠,今日倚红楼的苏洛儿也会来石庙,在她来之前,杨波还要赶回来。 杨波刚一出门,便见到季顺领着罗汉在巡查,季顺虽说是个管家,但做事雷厉风行,尽心尽责,颇有几分军中的作派。 季顺见杨波这么早起,便投过问询的眼神,杨波心念急转,忙道:“季叔,今日倚红楼的苏洛儿过来,要谈一笔火锅生意,后面酒精工厂产量怕是不够,需要加派人手。” “哈哈,有生意做,好,据说北边遭了雪灾,海州已出现大拨的流民,人手没有问题,要多少有多少,横竖都是你杨波给银子。”季顺呵呵笑道,一边从怀里掏出一片纸,“正寻思找你来,你先看看这个账单。” 杨波接过细看,账单密密麻麻列着不少开支款项,建围墙,修房屋,工人,护院家兵,甚至还有老妈子的一应支出,不一而足,当然多数都是计划开支,算下来,这头个月竟要耗去近三百两的开支,杨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呼:“这些都由我来支付?” “新鲜,大家为你石庙做事,不是你付,谁付?”季顺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又用手指着罗汉,说道:“除了我,这些人等,每个月的薪资本月起都在石庙支取,是不是鸭梨山大啊,哈哈哈。” 杨波瞥了一眼紧紧跟随季顺的罗汉,他此时似也乐不可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脱口道:“罗汉,你去铁匠铺找甘铁匠,让他立刻到石庙来。” “公子,我马上安排人去叫。”罗汉闻言,收敛了笑容,拱手答道。 “没听见我说话?我让你亲自去请甘铁匠。”杨波紧盯着罗汉,冷声道。 罗汉一楞,转眼看着季顺,季顺却不废话,抡起手中的皮鞭,劈头抽去,骂道:“公子的话就是我的命令,磨蹭什么,还不快去。”当然鞭稍只差毫厘,并没有抽中,罗汉赶紧闪身离去,一边迭声道:“小的遵命,小的遵命。” 季顺笑着拍了拍杨波的肩头,说道:“本该如此,婆婆妈妈的能成什么事?” 杨波想起尤素卿似乎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而正是尤素卿杀了季顺的儿子季斯贤,一时让杨波觉得此事不和常理,诡异得紧。 杨波晃晃手里的纸头,脸色难看,苦笑道:“还好,我不用付季叔的工钱。” “小子,你的翅膀还嫩着呢..”说话间,季顺又凑近一步,低声说道,“沈家堡只有一个东家,那就是沈东家。”说完,踏雪而去。 杨波内心感到一阵憋屈,抬脚猛踢脚下的积雪,奈何积雪也没那么深,被踢的雪块,没飞出多远,便堪堪落下,反倒裤脚被溅上不少泥水。 杨波闷闷不乐,回到马道长的房间,坐下,拿起铅笔在一张白纸上涂抹起来,他要在这里等甘铁匠。 马道长的秘笈里有雷/汞的制备方法的详细说明,关键是浓硝酸,其他材料倒是垂手可得,杨波曾在实验室里翻箱倒柜,并没有找到雷/汞的成品,硝酸倒是有些库存,短时间内制备少量雷/汞倒是可能的。 他手上的左轮手枪可一次装弹六枚,但这种枪,射程有限,还不到二十步,用来打仗显然不行,杨波更想做的是击发式后装弹的长火铳。如甘铁匠能在短期之内打出十几只,区区郑家,在这种有着好几代代差的火器面前,又何足挂齿? 不过,显然甘铁匠即便能打,也不可能很快完成,而杨波按照沈继之的安排,月底还要和沈燕青一道乘船南下,时间上肯定来不及。 猎户们的装备,杨波倒是见识过,不过是些柴刀,猎叉,弓箭什么的,这些民间的东西,当然不如军中的装备得力,也许可以让甘铁匠打制一些长刀备着,总比猎户子用的柴刀要强上不少。 杨波心里想着,手上用铅笔不停地画着草样,这时候罗汉带着甘铁匠回来了。 罗汉这次恭敬了不少,说到底他被沈继之硬塞到石庙来,也不是他的错,杨波把甘铁匠让进屋,也没再甩脸子给罗汉,温言道:“罗汉,既然大家都在石庙这一条船上,回去你和兄弟讲清楚,只要大家一心为石庙,我杨波绝不会亏待大家。” 罗汉迭声道:“公子放心,罗汉既然拿着公子的银钱,自然跟公子劲往一处使,绝无二话。”罗汉诺诺离去。 未等杨波说话,甘薪先开了口,“公子啊,您就是不找俺,俺今日也得来你。”杨波闻言,哦了一声,甘薪接着说道:“昨晚得月楼的俎掌柜来找俺,说是得月楼也要定做二十架火锅,俺寻思这事儿得公子您做主啊,那火锅是您的心血啊。” 杨波笑道:“这是好事啊,有订单你就做,我这里也有好消息,倚红楼也要做不少呢。” 甘薪闻言,神色有些局促,期期艾艾地说道:“公子,俺就是想说..这个五五分成,可否...哎呀,俺嘴笨,还是公子给俺个章程,俺照做就是咧。” 杨波倒是没想在铁锅上也大捞一笔,事实上也捞不着,火锅外型简单,很快就会有人仿造,杨波的利润来源是固体酒精。 杨波忙道:“不用不用,你自己做便是,不存在什么分成,今日请你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杨波把画出来的草样递给甘薪,问道:“这个,你能做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收购 “不成不成,那是公子的新创,俺可不敢独占...”甘薪接过杨波的图纸草样,瞄了一眼,惊道:“公子,您让俺做的可是火铳和长刀?”说着话,把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公子还知不道吧,兵器只能在沈府的船厂打造,俺的铁匠铺就是连一把菜刀也不能打呀。” “什么?”杨波闻言,顿时傻掉了。 甘铁匠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苦道:“公子你也去过俺们铺子,可曾见过俺打过一把菜刀?沈府船厂自有炼铁炉,专门打制兵器,我的铺子只能接人家不愿接的活计,像铁钉、铁锚啥的,公子的这些东西,俺可不敢接。” 嚓,沈继之太狠了,连把菜刀都不让人打。 杨波突然有一股想要大喊‘我不能呼吸’的冲动。 当然,沈府这样对待甘薪的铁匠铺,无意间倒是成全的杨波,生石灰除渣技术至今没有泄露。 马道长教会了甘薪用生石灰出渣,甘薪竟全然不知那样做的好处,他连菜刀都不打一口,整日就打些铁钉、千金坠、铁锚,当然分不出好坏。 杨波呆坐半晌,半天不说话,甘薪倒是还在认真地查看杨波的火铳草图,甘薪自称打过火铳,自然也有些眼力。 “咦?公子你介个火铳跟官军用过的鸟铳有点像,有准星和照门,但又不像,木有安放火绳的地儿,枪机也大有不同,这枪机俺倒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甘薪拿手摸着枪机上的一个凸轮结构,似曾相识,挠挠头,突然想起什么,叫道:“俺想起来咧,上次你给俺看的那个铁坨坨里面的枪机跟这个几乎一摸一样。” 杨波心道,能不一样么?我就是照那个葫芦画的瓢,只是尺寸不同,结构完全相同。 杨波嘴里却道:“甘大哥,这个叫击发式后装弹火枪,不需要火绳。”杨波顿了顿,特意压低声音,“这火枪可是自来火,撞针轻轻一击,就可击发,如果能做出来,便是世上最好的火枪,呵呵呵。” 甘铁匠顿时一双小眼直愣愣地看着杨波,心道这位杨公子是马神仙的徒弟,现在市井关于他的传闻不少,有人说他是什么火者,什么哪吒在世,三味真火,神乎其神。 传闻或许当不得真,但杨波是马神仙的徒弟,却是千真万确,甘薪见惯了马道长的奇思妙想,杨波能被马道长看中,收为徒弟,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向来做一把世上最好的火枪,也并非不可能吧? “俺信,俺信,你是马神仙的高徒,俺能不信么?”甘薪连连点头道,随即又抓耳挠腮,大摇其头,“可惜俺身在沈家堡,不是俺不想做,是人家不让做呀。” 杨波对甘薪的心性也算有所了解,这得益于两人一起研制火锅的经历,他这人对新鲜事物也不排斥,喜欢瞎琢磨,只是有时不得要领。 杨波原本想找个中间人,悄悄买下他的铁匠铺。然后再把甘薪和他的伙计请回来,但玩这种小动作,难免弄巧成拙,铺子倒是得到了,但也可能失了人心。 杨波现在的心态有了很大的改变,他需要收卖人心,打造忠于自己的核心团队,只有这样,才有慢慢摆脱沈继之控制的可能。 甘薪是个实诚人,办事杨波也放心,最重要他和马道长合作过几年,这种经历实在太过珍贵,杨波决意要招揽甘薪,为己所用。 杨波假意惋惜道:“看来,我只好另寻高明了。”杨波摸了摸鼻子,兀自道,“也许将来我要另开一间铁匠铺子,可能在沈家堡,也可能在别处,不过,我到何处去寻一个好铁匠匠替我坐镇呢?我手头实在缺少人才啊。” 甘薪闻言,一双小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缝里亮光闪闪,心下暗自盘算,‘杨公子自己都要开铺子,这火锅可不就跟着去了?俺岂不是又要整日铸铁锚?铸铁锚最是无聊,赚钱少,还不能长能耐,这可不妙啊。’ 甘薪左思右想,终于道:“公子如真开了铁匠铺,俺愿意跟随公子,只求公子莫要嫌弃...” “不行不行,你在沈家堡有自己的铺子,那岂不是强人所难?”杨波摇摇头,认真道。 “公子,俺也不满公子说,俺这铁匠铺,平素每月也赚不上几两银子,也就是这个月,有赖公子的火锅撑着,才能赚上四五两,这铺子也值不了几个钱,俺就是把它卖掉,也愿意跟随公子。”甘铁匠眼巴巴地望着杨波,言辞恳切。 杨波定定地看着甘薪,直看到甘铁匠心里发毛,这才说道:“既然如此,你的铁匠铺我买了,你明日便报个价给我,我按两倍市价付你银子,另外我请你做石庙的大匠,每月五两银子的薪水,你铺子里的伙计还归你管着,你看如何?” “......” 甘薪可没想过杨波会给出这么优厚的待遇,要知道之前他的铺子辛辛苦苦几个月,也未必能赚到五两银子,心下对杨波感激涕零,嘴唇哆嗦了几下,终是没说出话来。 “怎么,甘大哥,你不愿意?”杨波眼见甘薪脸上多变的表情,知道甘薪内心早已答应下来,戏虐地问道。 “不不不,俺不是..”甘薪惶急道:“俺是说,俺愿意。” 杨波哈哈一笑,正要宣布甘薪成为石庙正式的一员大匠,却见何起风在门口探头探脑,便站起身,走到门口,小声责怪道:“起风,不是说好你先在诊室静养吗?你这样到处乱跑,腿上的刀伤几时能好利索?” “乐水给我找来创伤药膏,我一早敷了,我...”何起风说着,干脆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又见甘铁匠在一边安坐,欲言又止。 杨波见何起风神色凄苦,心知卢寅时此刻怕是正在为何老金操办后事,身为人子,为免郑家斩草除根,还得在外东躲西藏,不能亲临,换谁心里都不好受,现在肯定是想问卢叔有没有消息。 “卢叔昨晚才走,哪会那么快就有消息?你先把伤养好,走吧,我送你过去。”杨波抬腿往屋外走,又对甘薪说道:“这是何起风,是我在西山认识的一个猎户兄弟,他爹日前刚被歹人害死。我们一道走,我带你到后面工厂看看,有不少事交待你去做呢。” 甘铁匠也没多想,只是何起风的一张脸虽然晒得奇黑,但从他稚嫩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此人也就是个半大孩子,偏又壮得很,身量极高,甘薪也不由啧啧称奇。 杨波看着身边的这两位,一个身材高大,年少冲动,一个看起来傻大黑粗,但有一颗闷骚的内心,好奇心极强,杨波暗叹,这便是他的哼哈二将了。 杨波也不管何起风乐不乐意,执意把他撵进诊室,出来时,还把门带上,刚一转身,一道白光便在眼前闪过,杨波打了个唿哨,那白色的身影倏地扭转身体,纵身一跃,便落到杨波怀中,不是黑点儿,又是谁? 黑点儿的脑袋在杨波怀里一阵乱拱,嘴里呜呜叫着,细长的舌头在杨波脸上舔着蹭着,显得亲热无比。 黑点儿现在食量惊人,长得很快,几乎一天一个样,眼睛渐渐泛出绿光,不过至今杨波还未察觉到黑点儿本性凶残的一面,但杨波心里明白,那一天迟早会来。 后院的积雪被堆成好几堆,其中一个上面立着个雪人,雪人脸上插了根胡萝卜当鼻子,脖子上还用红布围上,做得像模像样。 “乐水...一鸣...”杨波四下瞅瞅,不见乐水和一鸣,便叫了几声,也不见回音,估计两个人又去大殿那边玩打玻璃珠的游戏去了。 这些时日,杨波尽量尝试用手语跟一鸣交流,比如教他用手语表达喜怒哀乐的情绪,前后左右的方位等等,郑一鸣学的很快,乐水经常和一鸣在一起打玻璃珠,竟然也学会不少,郑一鸣发现跟人交流互动的乐趣所在,便整日里拉着乐水去打玻璃珠,显然黑点儿被冷落了。 黑点儿出现,而一鸣不在的情况很少见,杨波没能在附近找到一鸣,也只好作罢。 杨波和甘薪二人来到酒精房,杨波只看到丁九一个人,心生奇怪,今早还跟季顺讲过要增加人手,提高酒精产量啊,怎么回事? “丁师父,怎么就你一个人,周正呢?”杨波问。 丁九见是杨波,赶紧拱手道:“公子,周正说家里有事,昨晚雪未停,便去了西山。”丁九似乎知道杨波的心事,补充道:“下午有五六个人过来帮手,是季官家安排的。” 杨波点点头,再没跟丁九多言,指着提炼酒精的蒸馏器对甘薪说道:“现在酒精的需求量很大,这些炉子的尺寸要加倍,还要多建几座。” 杨波猜测的没错,现时的蒸馏器的筒体便是甘薪用精铁铸造,马道长之前果然是请了甘薪来帮忙的,甘薪摸摸下颌的短须,眯着眼睛说道:“如果尺寸加倍,沙柳那边的炼铁炉怕是不够用,这个圆筒需要一次成型,炉子一下也炼不出那么多铁水呀。” 杨波神秘一笑,说道:“这就是我带你走上一遭的原因。”杨波手指二道沟的下游方向,说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二道沟发源于西山脚下,在前面的沼泽地边缘转了个弯,打石庙后面流过,河沟此时还不甚宽阔,也就三尺来宽,早有人在窄处搭上青石板,二人从青石板上跨过二道沟,来到西山脚下的一块空地。 这里背后是西山东麓陡峭的石壁,可提供庇护,前面是二道沟可提供足够的水源,地形不错,将来如果可能,可以沿着二道沟在修一条路,直通沈家堡的码头,交通也殊为便利。 杨波环顾四周,眼底精光闪烁,眉宇间的神色显得异常兴奋,心中似有万千感慨,甘薪在一旁看得有些呆了,心下寻思,这杨公子这会儿到底在激动个啥啊? “甘大哥,我们要在此地另建一座炼铁炉,一座大大的炼铁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流民来了 乐水匆匆赶过来,脆声叫道:“师兄,苏洛儿到了。” 此时的杨波正用脚步反复丈量山下这块平地的面积,心里琢磨着将来炼铁厂的规划布局。 由于西山的阻隔,山下的风势犀利,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凛冽的北风吹在人脸上,如同刀割一般,杨波不禁打了个哆嗦。 抬头看看天色,估算此时已过巳时,苏洛儿算是姗姗来迟,但杨波不会计较,毕竟苏洛儿是白火锅开张以来的第一个商家来访。 “人在哪里?”杨波也不耽搁,抬腿往回走,一边问道。 “在门口,季管家正迎着呢,他让你快去。” 杨波匆匆疾行,一边对乐水交待:“苏洛儿背后是倚红楼,是大笔的生意,咱们可不能怠慢了。” 苏洛儿号称扬州四美之首,倚红楼的头牌清馆艺人,据说清倌人买艺不卖身,想来苏洛儿定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别的不说,这棋,嘿嘿,杨波心里一乐,倒是可以拿来显摆。 “乐水,你去把我屋里的那副棋具送到师父房里,要快。”杨波急声说道,乐水一路小跑,往前去了。 眼下,对外联络日渐增多,杨波寻思,待今日事了,便把马道长的房间改造一番,当做临时的办事房之用,如今咱也是专业人士,不能什么都将就着来不是。 杨波抄了近路,闪身从大殿后门而入,直出大殿,来到庙门,不料却发现庙门前的屋檐下挤满了人,一大群人正吵吵闹闹,现场混乱不堪。 “再说一遍,人一早我们就找齐了,不招了,都散了吧。”杨波听出是罗汉扯着嗓门在喊,原来这是季顺搞出来的招聘现场啊。 这些人看着都是一脸的风尘,穿着破衣烂衫,好像是经过长途跋涉才到到此地的样子,不像是本地人,杨波倒是听季顺讲过,海州已经有大批由北方南下的流民,难不成流民已经跨越西山到了沈家堡? “公子,这些人都是北边来的流民,也不知这些人从哪儿听到石庙要招人的消息,呼啦来了一推,我们只要十个,人都找齐了,他们也不肯走。”罗汉走到杨波跟前,小声嘀咕道。 罗汉也知道杨波急着出去见人,情急之下,招来几个如狼似虎的家兵,手里挥舞着长刀,要为杨波清出一条道来。 杨波有心要阻止罗汉他们不要动粗,这时人群倒是往左右退了退,也只好趁势从人推里挤了出来,不料却听到身后扑通一声,有人从屋檐下的台阶被挤了下来。 杨波扭头观瞧,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仰面倒在一摊污水里,正挣扎着爬起来,大概身体太过虚弱,竟站立不稳,又一屁股坐在水窝里,浑身已经湿透,怎么看都抗不过眼下的寒冷天气。 杨波心里不忍,心道这是我的错,便走上前拉他一把,又问了几句,得知这少年跟他同龄,叫方立春。 杨波招手让罗汉过来,说道:“这人我要了。” “公子,这人太瘦了,怕是干不了重活,另外他还有个生病的娘亲拖累,在那边的榆树底下躺着,您看...”这次杨波也没客气,两眼一蹬,怒道:“那就连他娘亲一起,都给我请进石庙。”罗汉一缩脖子,倒也没再说什么。 杨波这抻了抻衣襟,这才转身,赫然发现苏洛儿站在几步之外,一双美目正瞬也不瞬往他这边看,季顺也在稍后几步站立。 杨波赶紧拱手道:“苏姐姐,对不住,让你久等了,今日早起,在下也是在石庙苦候姐姐,真是望眼欲穿啊。” 苏洛儿两只白皙的纤手轻握,垂于腹前,微微福了一礼,眼睛却盯着杨波袍子的下摆,笑而不语。 杨波低头一看,刚刚和甘铁匠在野地里来回趟了好几遍,不知觉裤管和长衣的下摆,沾满了雪水污泥。 杨波心知又露馅了,可能季顺已经告知苏洛儿他身在山下野地里,自己又来一套说辞,这是何苦来哉? 再看人家苏洛儿,烟眉秋目,脸蛋儿白里透着红,如寒梅映雪,身姿曼妙,宛如仙子谪尘般的,虽然一袭淡紫长裙拖地,却不染一丝尘埃,她是怎么做到的? 杨波摸摸鼻子,眼珠子四下斜抹,见季顺身后的榆树下面停着一不上是行事无端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预付三千 苏洛儿若有所思,伸出两跟嫩如葱白的纤纤玉指,从那只散发着幽幽暗光的棋罐里,拈起一枚棋子,细腕翻转。 “啪,”轻轻的一声脆响,那枚云子被精确地敲在一个星位之上。 “公子,我可以出三千两银子...”苏洛儿思虑再三,终于道。 “三千两?”杨波诧异,我叫两千两,你出三千两,咱俩是在比谁的脑子进水多呢? “公子稍安勿躁。”苏洛儿重又把棋盘上的棋子拈起,轻轻放入棋罐中,小心盖好,一边轻声漫语,“这三千两银子是倚红楼购买火锅和酒精燃料的预付款,非是买公子的棋具,这棋具乃上上之品,奴儿一时把玩不够,便从公子这里借去几日。 如此,公子不用卖这副棋,便有银子可用,奴儿也能把这副棋拿回去尽兴品鉴,流民也可在石庙暂时得到安置,岂不各得其所,多厢得益?” 杨波闻听,心里也在盘算,苏洛儿出银三千两,但有价值不菲的一副棋具做抵押,不蚀本,还能落个好名声。 杨波相当于得到三千两银子的无息贷款,可用来临时安置流民,助他们度过难关,这是多赢的局面啊。 杨波眉开眼笑,觉得苏洛儿说话,吴侬软语轻轻道来,像唱歌一样,婉转动听,杨波谄媚道:“只有苏姐姐这样神仙般的玲珑人儿才能提出如此巧思,解了在下的难题,实在让人佩服。” 苏洛儿妩媚一笑,瞥了一眼杨波,柔声道:“不过奴儿倒也有个小小要求。” “苏姐姐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决不推辞。”杨波信誓旦旦,有银子和没银子,态度当然要两样。 “听闻公子棋道高绝,此地又有如此绝好的棋具,奴儿怎能错过向公子讨教的机会,不知公子愿意赐教否?” “那有何难?午饭后,便陪苏姐姐杀上一盘。”杨波站起身,说道,“既然有了苏姐姐三千两银子的预付款,流民的事不能耽搁,我这就去找季管家,先给流民找个落脚的地方,你们先吃,不用等我。”说完,抬腿便走。 苏洛儿看着杨波的背影,不由烟眉轻蹙,弈棋乃是一件文人骚客的大雅之事,在杨波嘴里似乎变成了一个打打杀杀的游戏。 杨波的做派,苏洛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人只认银子不认人,教主之位崇高无比,杨波却不屑于顾,为了区区两千两银子,竟然要卖掉沈继之送他的这副精美的棋具,这很low好不好?简直不可理喻。 可是,杨波的确出手救了方立春母子,若非苏洛儿亲眼所见,她断然不会相信杨波会拿出两千两银子,拯济那些饥寒交迫的流民,可是现在,杨波不是正在做么? 二娘为人争强好胜,但想要杨波这位不愿做教主的教主按照二娘的意愿行事,肯能不会那么容易。 此时乐水已经拿起火捻,开始点火了。 苏洛儿奇道:“乐水,为何不用火柴点火?” “火柴太贵,一两银子一根,我师兄也用不起。”乐水随口答道,见苏洛儿露出不解的神色,乐水又道:“我师兄说,现在火柴只能在师父的实验室里做上一点点,成本太高,将来在工厂里大批量做,成本降了下来,老百姓才用得起。” 苏洛儿倒是能明白,在江南水乡,家家户户都养蚕,一万只是养,十万只也是养,显然后者的成本要低很多。 “我师兄说,将来的火柴厂有好几千人一起干活,我师兄还要建采石厂,修路搭桥,扩建码头呢,我师兄说需要好几万两银子,我师兄可没那么钱。”说到这里,乐水变得闷闷不乐。 很快,杨波便回转来,铁锅里的鱼头汤也煮沸了,杨波招呼苏洛儿动筷子,苏洛儿却迟迟未动,杨波奇道:“怎么?苏姐姐不喜欢这鱼头火锅?” “这鱼头火锅怎地不见鱼头啊?”苏洛儿只好吃吃地问。 乐水扑哧一笑,“洛儿姐姐,鱼头是用来熬底汤的,你看这汤水都是乳白色的,味道可浓了,姐姐快来尝尝。” 苏洛儿顿时神色尴尬,双颊红云飞度,原来这鱼头火锅实际上是鱼头汤火锅啊,这名儿起的真是害人不浅。 当下也夹起一根菠菜,在翻滚的汤水中,涮了几唰,再递入口中细细品味,菠菜的甘甜合着鱼汤的鲜美,完美组合,味道当真不一般啊。 比之淮香阁的那种味道,苏洛儿更喜欢鱼头火锅的味道,当即口动手不停,大快朵颐吃了起来,嘴里还连称好吃。 杨波也凑趣笑道:“其实这火柴也一样,人们只看到火柴点火简便快捷,却见不到后面大把银子的投入。” 苏洛儿心知,杨波心心念念的还是银子,想着倚红楼往石庙投银子呢,可你也别耽误我是火锅啊,苏洛儿含糊应道:“公子的火锅前景不错,何不拿火锅赚来的钱投建火柴工厂呢。” “那样也无不可,不过时间也就长了,十年八年以后,大概苏姐姐就可以用火柴点火了。”杨波叹道,看了一眼苏洛儿,苏洛儿此刻还在辛苦维持那点矜持,但高冷的形象已随风而去,实话说,现在的苏洛儿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如果现在有人投银子,我只要两万两银子,就能把火柴工厂开起来,不管是谁投银子,我保证明年之内,他便能挣回本钱。” 两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苏洛儿也做不了主,是以苏洛儿只是埋头吃火锅,并不多言,就在此时,苏洛儿似乎听到有人在唱歌?不由仄耳细听。 苏洛儿是扬州四美之一,倚红楼当家清馆艺人,对歌子有着天然的敏感,更何况这歌子听起来很陌生,很怪异。 唱歌的人很随性,有时在唱,‘女人是老虎...呀呀呀...’,多数时候只是在哼哼,听不清哼些什么。 乐水见苏洛儿听得出神,嘻嘻一笑说:“是香儿在唱女人是老虎,这歌子还是我师兄教的呢,我也会唱。” “哦..”苏洛儿诧异,星光水眸不由向杨波望去,问道:“杨公子也精通音律?” “不是,没有,我哪里懂什么音律,这歌子不过是乡间野调,上不了台面...”杨波嘴里吃着豆腐,支吾道。 杨波话音未落,香儿还在小声哼着歌子进了屋,香儿见苏洛儿也在,立刻停下,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心道,这苏洛儿怎地跑来石庙,有怎地和公子共进午餐?这也不合规矩啊。 “香儿,你怎么才来啊,一鸣吃过没有?中午是鱼头火锅,来来来,坐下来一起吃。”杨波冲香儿打折招呼,说道。 杨波熟悉沈一鸣的习惯,如果有陌生人在场,肯定躲起来单独吃饭,他还是怕见陌生人,杨波也清楚不能操之过急,便暂时由着他。 “一鸣在自己房里吃着呢,公子莫要说笑,我一个婢子怎好跟公子一起吃饭?凡事都有规矩,公子,你说是不是?”香儿斜眼看了苏洛儿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之色,又转头对杨波说道:“小姐临走前可跟我说了,让我盯紧公子,别什么事都胡闹,没个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咱们石庙可没那么过规矩。”杨波不以为然,香儿却执意不肯坐下来一起吃,杨波倒是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只好作罢。 不过,苏洛儿显然感到香儿眼神中的不善,原本想要开口问香儿哼唱的曲调,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苏洛儿倒是不在意,她已经见惯了香儿这种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婢子,自己身份卑微,偏偏觉得青楼女子卑贱不堪,即便对苏洛儿这种卖艺不卖身的清馆人,也不会高看一眼。 吃过中饭,杨波如约和苏洛儿对弈一局,杨波猜到黑棋,还是中国流开局,未曾想苏洛儿上来就抢了他的无忧角,引起战斗,好勇斗狠的作风实在出乎杨波的意料,却也让杨波心生轻视之心。 杨波一直以来的看法就是,围棋不能好勇都狠,大凡这种棋手,跟他下棋,只有输棋的命。 这局棋最好的结果是小赢,这是杨波给自己定的目标。 盘面落下五十子之后,杨波已经试探出苏洛儿的棋力竟然远在沈继之之上,而此时杨波却要为前面的随手棋付出代价。 这其实要怪杨波自己,正是他说要和和苏洛儿杀上一局。让苏洛儿误认为杨波是战斗型棋手,而苏洛儿平素陪人下棋,习惯投人所好,这只是职业习惯,并非苏洛儿的风格。 棋至中盘,杨波使出浑身解数,盘面一度占优,但优势并没有拉大,到了关子阶段,杨波才发现关子是苏洛儿的强项,杨波总是缺乏在复杂混乱状态下的耐心和条理,因此关子一直是弱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藏兵洞 苏洛儿凭借超强关子,竟然赢得这局棋,不过她也明白,不知出于何故,杨波布局阶段有几手棋下得很随意,莫非是因为那三千两银子的缘故,他存心相让? 不管怎么样,这盘棋让苏洛儿对杨波下棋的路数也算有所了解,至少关子她还是要比杨波强上不少,这足以让苏洛儿内心欣喜不已。 杨波虽然输了棋,但下棋的时候,杨波也多少了解到倚红楼的一些情况,得知倚红楼是尤素卿的势力,原本和沈家堡是相互依存的共生关系,但现在沈继之认为闻香教大势已去,一心只为赚钱,而尤素卿想要复兴闻香教,推翻大明王朝的执念未减,两家明面上还在合作,但尤素卿对对沈继之苟安于沈家堡,不思进取的态度越来越不满,两家已经貌合神离,渐行渐远了。 倚红楼经由尤素卿多年经营,在官商两界广泛渗透,手头掌握着不少资源,举个栗子,沈继之在海州的生意由闻香教的二堂主秦韶负责,秦韶本人却对尤素卿忠心耿耿,再举个栗子,闻香教的四堂主据说是海州县衙里的人,且官职不低,尤素卿实力不俗,由此可见一般。 尤素卿敢于派人暗杀季顺的儿子季斯贤,插手沈燕青的婚事,是公开展示实力,向沈继之叫板,而沈继之即使知道是尤素卿所为,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至于当初尤素卿属意沈燕青嫁给二堂主秦韶,为什么尤素卿后来又改了主意,杨波不得而知,但杨波真心觉得,尤素卿此人行事不择手段,偏又生就一副魅惑众生的绝美容颜,她出面撮合沈燕青和秦韶的婚事,最糟糕不过,如果他是沈继之,显然也不会同意沈燕青嫁给对尤素卿死心塌地的秦韶。 尤素卿曾和杨波说过,希望沈燕青能嫁给他,现在看来,尤素卿的企图显而易见,她最终的目标是要通过杨波,架空沈继之,把沈家堡控制在她手里。 这样看来,杨波实际上被夹在沈继之和尤素卿之间,是双方都在竭力争夺的棋子,谁让杨波得天独厚,是马道长看中的接班人呢?尽管杨波穿越之前不过是个倒霉的快递小哥,可他们不知道啊。 杨波内心也有小九九,为什么他必须做棋子,而不能做棋手?他左右寻思,其实他现在的处境也不算太坏,未尝不能左右逢源,从而摆脱做棋子的命运。 那边厢,乐水正应苏洛儿之邀,唱着那首怪异的曲子,乐水得杨波真传,唱的时候还载歌载舞,唱完自个先咯咯笑了起来。 苏洛儿毕竟是倚红楼头牌,只需乐水唱过一遍,便把乐谱记下,她拿起今日佩戴的狐裘披肩,准备离去,站起身说道:“请公子查看有没有错漏,我好拿回去让倚红楼的姑娘们传唱。” 这女人是老虎,歌词粗鄙,调子狂野,也不知苏洛儿图个什么? 杨波接过曲谱一看,老脸一红,他完全看不懂。 明清一代用的是工尺谱,即用几个简单的字,如“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来表示音高,而且还是竖着写的,这种古谱,杨波也没研究过,哪里看得懂? 杨波摸摸鼻子,干笑道:“苏姐姐记下的谱子想来不会有错的,不过,这种记谱方法太过繁琐,我这里倒是有一种简单的记谱方法,日后可以和苏姐姐交流交流,呵呵呵。” 杨波前世好歹也k过歌,倒是粗通简谱,在他看来,现时的工尺谱实在太过繁琐,不利于记录音乐,以至于后世经常出现很多古典曲目已经失传的说法。 这并非是说明代的音乐落后,相反杨波前世在网上看过有关明代大音乐家朱载堉的史料,朱载堉早在万历年间,就用数学方法证明了十二平均律,他的理论经西方传教士传入欧洲,才有了后来的乐器之王--钢琴的出现,朱载堉也被誉为钢琴理论的鼻祖。 而在他的故乡中国,他的创造却被束之高阁,却是名声不显,这不能不说是个巨大的遗憾,把简谱介绍给苏洛儿,一则可以让更多的古典曲目得以更好流传后世,再则,万一变成个小小的蝴蝶翅膀,改写历史,也好为朱载堉彰显声名,在历史上浓墨重彩地为他写上一笔? 送走苏洛儿,杨波信步来到后面的工厂区,流民被安排在今早他和汤铁匠查看的那块平地之上,这里将来要建炼铁厂,正好可以以工带赈,让这些人安顿下来,帮忙去除杂草,平整土地。 路过酒精房,杨波见周正迎上来拱手施礼,杨波问道:“有事?” 周正并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凑上前来,小声说道:“公子,付先生找您。” “付先生?哪个付先生?”杨波奇道。 “西山白屋的付先生。”周正声音压得很低,躬身说道。 杨波闻言,不由眯起眼睛,看着周正,周正神色略感不安,犹豫地说道:“公子莫怪,属下本是马代教主的信使,专司居中联络,传递代教主指令,只是据大堂主所言,公子并没有正式就任教主之位,属下也无法和公子明言...” 杨波并没有特别意外,现在石庙沈继之这边是季顺,尤素卿这边刚来个苏洛儿,现在周正又现身,山那边还有个付先生,石庙现在简直就像个筛子,不知道里面还被沈尤两家塞了多少人,这也提醒杨波当务之急要有自己的队伍。 杨波顿时没有好颜色,怒道:“付先生人在哪里?他为什么自己不来见我?” “公子,这里人多嘴杂,还请公子移步到白屋,付先生那里有个人,公子可能会感兴趣。”周正小心翼翼地说道。 “现在?”杨波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在偏西方向,估计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心里在想付先生那里到底来了什么人。 “是,付先生说越快越好。”周正立刻道,“属下陪公子一道前往。” 杨波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去流民营地走一遭,另外还要去诊室看望一下何起风和那个方立春,便对周正说道:“你在此地等我片刻,我很快回来。” 杨波转了一圈,只是交代一番,并没有太耽搁,很快回来,便和周正启程前往白屋。 两人出得石庙,来到西山脚下,周正带杨波走的路径和杨波自己前往西山的路径不同,显然周正走的是捷径,他们很快走过一片杂树林,来到一个陡峭的石壁前。 周正仿佛变了一个人,目光充满警觉,身手利索,只见他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匕,瞅准一个石缝,把短匕插入其中,两手交替攀爬,然后短匕换一个位置,又交替攀爬,很快爬上石壁,丢下一根绳子,示意杨波绑在腰间,杨波准备妥当之后,便连爬带拽地把杨波拎了上去。 杨波发现他们两人走在山腰的一条崎岖小道上,头顶上怪石嶙峋,倒是把小道遮住大半,小道虽然狭窄难行,但因小道上的积雪不多,这让杨波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头前带路的周正闪身隐没在一块大岩石之后,杨波紧赶上去,发现岩石后面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山洞,往前走约莫几十步,洞里变得很暗,杨波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远处叮咚的滴水声响,杨波不由内心紧张起来,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左轮手枪。 就在这时,周正手里燃起了一只火把,昏暗的光线之下,杨波只能看到一侧的洞壁,上面似有水流沿着洞壁留下,可见这山洞很宽阔。 “这是什么地方?”杨波忍不住问道。 “这原本是一个伏流的河道。”周正解释道,“公子小心,前面可能又水流,路滑。” “这河道通向何处?”杨波奇道。 “通到东面海上,走到头是海岸的一个溶洞,不过洞口只有落潮时才能看见。” 继续往前走,约莫一刻钟,洞内豁然开朗,洞外明显有光线进入,周正灭了火把,火把插入洞壁一处后,继续往前走,杨波环顾四周,此处的洞壁明显有人工斧凿的痕迹。 “这是早年闻香教的一处藏兵洞。”尽管周正说话小声,但洞内颤颤的回声历久不绝。 两人有往前走了约莫百步,洞内有变得狭窄起来,直到最后需要弯腰才能前行,不过每隔一段距离,一侧的洞壁开有小窗,光线倒是足够让人能看清前路。 “到了。”周正简单地说道,一闪身,不见了人影。 杨波真纳闷呢,却见前面似有一簇低矮的灌木挡住了去路,杨波伸手拨开,原来此处便是出口。 杨波躬身出得洞口,站直身躯,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看似一个羊圈,那边还有几只羊正伸着脖子,在雪地上啃吃还未枯死的青草,而那座白屋赫然正在前方。 杨波踏上白屋后面的台阶,只见周正去而复返,后面跟着的可不就是那位付先生。 付先生同当初尤素卿和杨波初次见面一样,做了个复杂的手势,然后单膝跪地,口称:“属下星火教三堂主付满拜见教主,教主重生,日月重光。” 杨波这次倒是没有不知所措,赶紧要伸手搀扶付先生起身,突然又停了下来,心道,你们神神叨叨糊弄我这么久,现在也该轮到我摆摆谱了,是以只是轻哼一声,冷言道:“付先生,三堂主,起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往事 付先生礼毕,站起身,低眉顺目,做了个肃客的动作,态度非常恭敬。 他还是一袭半旧的灰布长衫,洗的已经发白。 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个头,面目精瘦,眼睛不大,但眼底闪着精光,人看起来有些阴沉。 周正目光警惕,左右、前后看了看,这才打开门,杨波跟随付满身后,从打开的后门进了屋,穿过中间的过道,来到前厅,杨波曾经来到这里,一切显得似曾相识,只是木门的后边,那顶斗笠早已不见。 左侧靠窗的地方有一张小木桌,桌上摆着酒菜,桌边坐着一个人,见人进来也没转头看一眼,自顾自仰着脖子往肚子里灌酒。 “这位便是我要介绍给公子认识的梅天佑,他的兄长便是梅天佐,梅家曾经独霸梅镇,可惜败给了郑家,现在梅家主脉没什么人了,就剩下个梅天佑在海州苟活,整日除了喝酒,便是撒酒疯。”付满小声跟杨波说道,转头又大声叫了几声:“梅先生,梅先生...” 梅天佑这才有了动静,手中的酒杯兀自没有放下,吧唧着嘴,望了过来。 这人是个小老头,花白的山羊胡须,拉拉喳喳,上面还挂着油渍,浑身上下邋遢不堪,比个叫花子也强不了多少。 一张老脸,脸上跟老树皮似的,长满褶子,眼脸耷拉着,仿佛睁不开眼,目光浑浊,显得衰老不堪。 这老头名字里有天佑二字,现实却像遭了报应,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故事怕是要催人泪下。 这么说,十几年前梅郑两家曾经恶斗,梅家败了,郑家赢了,土豪相争,决出了胜负,郑家得势,鸡犬升天,梅家惨败,樯橹灰飞烟灭。 弱者肉,强者食。 梅家毕竟豪过,豪过就必然横过,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出来混,就要有一定要还的自觉,土豪们,你们还不知道吧,乱世已经来临,各领风骚三五年已经不错了,富贵一万年?想太多。 莫非此人便是周正所说他感兴趣之人?大老远的翻山越岭,就让我来见这么个脏老头?我完全没有兴趣,杨波不满地看了付满一眼。 不料,此时肮脏的老头倒说话了,“小哥,你跟我喝一杯?”老头咕咚喝下一口酒,用脏兮兮的袖头擦下嘴巴,神秘兮兮地道:“跟我喝一杯,我便跟你说个秘密,梅家大院下面有银窖,银窖里藏着银子,只有我知道入口,呵呵...” 老头门牙还掉了一颗,说话有些漏风,耳朵还背,几乎是在喊,声音沙哑,好似从喉管里挤出来相仿,听到人瘆得慌。 杨波顿时哭笑不得,他和付满不由对视一眼,付满俯下身,对着梅天佑的耳朵说道:“梅先生请慢用,我这里饭管饱,酒管够。” 杨波事后得知,多年前,梅家的一个旁支出了个海寇,梅蝎子海上飞,当是时,梅家的产业里又一个大马场,据说是梅天佐卖了马匹给梅蝎子,被人构陷勾结海寇,吃了官司,从此便一蹶不振,家产被郑家悉数夺了去。 只要郑家继续得势,梅家就像梅家大院地下的银窖,只能是个传说。 还是继续喝吧,醉乡才是失败者最美的故乡,那里没有杀亲之狠,没有夺家之仇。 何起风因为一张熊皮,爹也被人杀了,这与梅郑两家豪门的争斗相比,性质完全不同。 贫苦猎户人家根本没打算跟郑家斗,平白无故,被人欺凌,父亲被郑家杀害,这是真正的杀父之仇,杨波感同身受,何起风说到恨处,杨波的内心也是杀意顿生。 杨波和卢寅时、何起风谈起过报仇的念头,而此时付满却拉杨波来见梅天佑,付满难道知道了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公子,我们到棋室叙话。”付满说道。 所谓棋室,便是过道右手中间的一个不带窗的房间。 杨波和付满推门进去,而周正守在外面,担当警戒。 杨波心道,这个周正怕是个武功高手,早前应该是马道长的保镖啊什么的,沈继之应该也清楚,否者不会放心把沈一鸣送到石庙来。 杨波万事都是最晚知道,太悲哀了。 见密室内置一棋桌子,杨波心道,这闻香教什么毛病,见面先下棋? 杨波便直问道:“莫非前教有规定,见面就要下棋?” 付满闻言一愣,摇头道:“倒是没有这么个龟腚...”付满想了片晌,又道:“不过堂主与教主密会,通常都会下上一局。” “和我师父也一样吗?”杨波突然八卦之心大起,问道。 “是。”付满立刻道。 “以付先生看,我师父棋道如何?” “马代教主的棋艺深不可测,我们几个堂主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马代教主倒是跟大堂主说过,公子下棋布局最为用心,中盘犀利,乃是布局之功。” 马道长的评论倒是中肯,确实布局和中盘杨波都不弱,弱的是关子。 杨波不记得跟马道长下过棋,难道是前世跟马老师下过?也没印象啊。 杨波陷入冥想之中,他确信在大明没跟马道长下过棋,他在大明的第一盘棋是和沈继之下的,那时马道长已经消失有一段时间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前世和马老师下过,大学有棋社,围棋爱好者通常在晚上到棋社下棋,平素随便下,周末可能有些小比赛。 当然,也有人在网上下,棋社在学校论坛上有个板块--问香棋社... 问香棋社,闻香教? 杨波也常在网上和人下棋,当然都是快棋,其中有个昵称‘十秒道人’的高手,顾名思义,每步棋不超过十秒,在网上接受挑战,杨波常去挑战,但从来没赢过,杨波时常耿耿于怀,所以印象深刻。 十秒道人,石庙道人? 难道十秒道人就是马老师,就是马道长? 杨波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仅仅是巧合?那也太不合常理了。 难道真有主宰者神秘地主宰一切?时光可是已经逆转几个世纪了啊。 杨波呆若木鸡,木鸡..木鸡...木鸡.... “教主,您执黑先行。”付满提醒道。 杨波恍若从梦中醒来,这种事情永远不会有答案,杨波甩甩头,专心下棋,不再去想它。 杨波开了星小目,对面的古人又是双联星,杨波从容走出大斜定式,看得出付满比沈继之和苏洛儿的棋艺要差上不少,杨波把棋走得很仙,感觉轻松自如。 杨波不禁好奇地想,跟大堂主尤素卿头次见面,并没有和他下棋,还有二堂主秦韶,不知他棋下的如何? 这闻香教怎么会有如此怪诞的不成文之龟腚,这样一来,教主必须得赢啊,否则岂不是很没面子?真是鸭梨山大啊,看来以后要多找些古谱打一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公子可是打算对郑家下手?”付满现在盘面不妙,不过他浑然不在意,似乎认为本该如此,落下一子,倒是开口问道。 杨波本想质问他如何知道的,想了一想,还是算了,尤素卿挺能折腾,自然有她的办法,便道:“只是有这个打算,并没有具体方案。” “教主,此事的关键在于郑世聪,如公子决心除掉郑世道,海州的郑世聪则有大堂主及属下等人负责除掉,大堂主已经在安排了。” 杨波诧异,尤素卿怎么突然决定插手帮忙了? 要么说女人咋地那么善变呢,你不是说过杨波一日不娶沈燕青,就一日不参乎杨波的事情吗? 付满倒是善解人意,眼见杨波大惑不解,便道:“早前大堂主确实说过公子不愿意就任教主,但现在看来,教主要除掉郑家,其实甚和我教除暴安良人、杀富济贫的教义,可见公子的教主之位乃是天授,接不接手是公子的事,但认不认是我们的事,我们几个堂主已经认了。” 这盘棋下得很轻松,杨波轻而易举便取得胜利,付满没有投子,那是杨波有意手下留情。 过程中,付满提到解决梅镇郑家的钥匙在于梅天佑,起初杨波不以为然,但最终杨波被说服了,不得不说,尤素卿和付满考虑的很周全,计划建立在实力之上,胜算极大。 “公子,梅镇的郑世道就要凭借公子和猎户出手解决,大堂主命令不出手帮忙,不瞒公子说,这个也算是...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付满说道最后,也不免神色有些扭捏,毕竟打心里,他已经认同杨波是星火教教主,说出这种话,其实是有些大不敬。 杨波说道:“付先生,其实不管闻香教也好,星火教也好,我都不会接手的,为避免大家尴尬,我倒是有个建议...”杨波瞥了一眼付满,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笑道:“既然各位堂主都热衷下棋,也不要什么什么教了,干脆‘问香棋社’得了,我是首任社长,将来谁能打败我,谁便是第二任社长,如何?” “不行,不行,不行...”付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表情惶急,迭声道:“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能行呢?” 杨波也不管付满摆手,突然觉得自己的突发奇想还不错,他完全可以在沈家堡成立一个棋社,为什么不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一封来信 海州自秦始皇立石阙、设朐县,开埠以来,至今已一千八百年,历经沧海桑田,此地人文荟萃,钟灵毓秀,素有东海名郡,东来第一城的美誉。 海州行政区划在有明一代,归属淮安府,而淮安府又受南京六部直辖,地理位置上,东临沧海,北控齐鲁,南蔽江淮。 海州因海得名,秦始皇东巡,就曾数次经停海州,海州历史上出了一个最大的名人,当然也与海有关,此人便是为秦始皇求取长生仙药的徐福,传说徐福远赴东瀛的出发地便是海州的云台山。 登上海州古城的钟鼓楼,东北隔海相望,可见群山逶迤,峰峦叠翠,山腰云雾环绕,峰:“据谢文治夫人说,这东西来自沈家堡,是一个叫杨波的人所创,不过...”封雅雯说道这里,眉宇间显出犹豫的神色。 “不过什么?”左文灿奇道。 “这杨波乃是神医马驼的高徒,市井关于杨波的传言颇多,有人说他是哪吒托生,脚可踩风火轮,口能喷三味真火...”封夫人应道。 见左文灿眉头紧皱,急忙改口道:“市井传言,不足为信,只是这火锅确有神奇之处,据说因为酒精易燃,那杨波才想了法子把酒精凝固,这样用起来也安全,有人传言,杨波此人尤善围棋,棋道深不可测,如此看来,这杨波倒也是个雅人,按理不会作怪吧。” 火者,凶也,左文灿直觉火锅这东西不祥。 左文灿暗自思忖,这酒精来自烧酒,而烧酒又从粮食酿制而来,如此说来,这烧酒精岂不是在烧粮食? 杨波来自沈家堡,沈家堡的当家人是沈继之,左文灿这几年也不是没想过要把沈家堡纳入海州治下。 好处倒也有,一是,对沈家堡现有人口编户齐民,可增加海州不多的人口,二是,据说沈家堡海贸生意做得很大,可以增加税赋,这都是可以用来显摆的政绩啊。 现实的问题是,朝廷的海禁政策仍在执行,平民百姓寸板不能入海,收回来,这海还禁不禁? 不禁,那是没有执行朝廷的政策,禁呢?沈家堡好几千丁口,没了海贸,又无田可种,沈继之早年可是东海有名的海寇,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定然又会作乱,稍有不慎,肯能导致无法收拾的局面。 思来想去,还不如维持现状,对沈家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沈继之也识趣,最近几年,越来越安分守纪,极少跟官府对着干,私下也舍得打点。 左文灿身为知州,沈家堡每年自然会奉上大几千两的孝敬银两,还是相安无事好,各方都得益。 用罢火锅,想到还有公文要处理,左文灿便信步来到书房。 州府两级的公文多是关于那场雪的,要么左文灿已经在着手处理,要么晚上也做不了,只能留待白天处理,倒是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 最后一封是来自淮安府的公函,拆开一看,竟是淮安知府王大人的亲笔书信,不由凝神细看,王大人在信中提及火锅一事,详问杨波其人其事,还提及固体酒精的做法。 信的末尾,又言沈家堡常年游离于管治之外,不服教化,鲜知法纪,罔顾海禁,走私货值,海州知州衙门不宜放任自流,当扶正纠偏,令行禁绝云云。 “唉呀...”左文灿读着信,脸色骤变,不由站起身,又把手里的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王大人在信中用了大量篇幅,问寻酒精的制法,不惜笔墨穷尽其详,虽然在信的末尾,对沈家堡的现状,言辞间颇多责备,但都是泛泛而谈,所占篇幅也不大。 左文灿终于明白,王大人所关注的正是那酒精法的秘方啊,可那是人家的新创,能制出来定然有秘方,人家也不会轻易对外透漏啊。 左文灿却对杨波心生怨恨,这个杨波,突然间搞出个火锅,弄的什么酒精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横生枝节,影响到他的升迁考评,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左文灿一筹莫展之时,小婢过来禀报,说是谢文治求见,左文灿眼前一亮,促声道:“快请他到书房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夫人当家 谢文治本是赣榆县县丞,直到左文灿前来海州出任知州,海州并没有另设同知或判官,谢文治便走了路子,升任判官的司职,算是海州衙署的二把手。 谢文治在海州为官有些年头了,当年闹倭寇,朝廷对待海上的海盗匪寇也颇多利用,需要交涉的多由谢文治出面,跟沈家堡也过往甚密,沈家堡给海州衙门的孝敬银两也多由谢文治经手,也许他有办法。 左文灿把谢文治迎进书房,二人坐定,小婢过来沏了茶,左文灿先是谈起今晚吃过的羊肉火锅,谢文治刚好也吃过,两人都赞那火锅不错。 “这个杨波,文治兄可有了解?”左文灿看似随意地问道。 谢文治笑道:“下官听说他棋下得好,大人知道下官别无所好,就好这黑白之道,想着哪天能去一趟沈家堡,与他切磋一二,只是下官穿着朝廷的官服,不便前往啊。” “若是有个正当缘由,可以前往呢?”左文灿终是拿出了知府王大人的亲笔信,递给谢文治。 谢文治接过信,只看了一遍,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王大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想要抢夺酒精法的秘方。 古往今来,就有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的说法,但凡秘方,乃是人家的吃饭家伙,给了人,便断了自家财路,没人傻到会把秘方拱手相让,堂堂知府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谢文治不由暗自感叹,这世道真是变了,现在的大明官员,为求私利,真是脸都可以不要。 谢文治装着没看明白,作势肃然道:“左大人,在下官看来,王大人在信里,言辞犀利,颇多责备,大人万万不可轻忽。” 谢文治伸手理了理上唇的八字胡须,又道:“沈继之当知新帝即位之初,便励精图治,夙夜操劳,乃是中兴之帝,皇帝威加四海,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沈家堡区区荒芜之地,岂能任由他视之为国中之国的道理?” 左文灿闻言,心里那个气呀,谢文治这是避实就虚,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即脸色一沉,说道:“文治兄,你我共事多年,何必遮遮掩掩,王大人在信中虽未明言,但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就是要..”说到这里,左文灿似乎也替王大人臊得慌,顿了顿,又道:“王大人确实另有深意,这沈家堡文治兄比我熟悉,有什么良策,不妨直言。” 谢文治闻言,故作惊讶,又拿起那封信,终是摇头道:“王大人一府之尊,断然不会在意酒精法这一区区奇技淫巧,再说就算有人有所图,所图者,不过是酒精之法的垄断之利,最不济,人家可以把秘方公开,到时怕是谁也占不到便宜,何苦来哉?” 左文灿闻言,心想也是这个理儿,这事儿原本就不是一厢情愿的事儿,归根到底是王大人的要求太过分,尤其是还在信的末尾,出言威胁,那意思就是如果杨波胆敢不出让秘方,王大人便要把沈家堡收归朝廷管治,这样总该乖乖听话了吧,跟明抢差不了多少,确实有点过了。 两人不约而同端起茶碗喝起茶来,屋子里一阵沉寂,就在此时,却见封夫人娇笑着进了屋,说道:“今儿有人送来些上好的云台山云雾茶,寻思谢大人难得来一趟,便取了些,让谢大人也尝个鲜。” 封夫人说着话,亲自动手为两人重新沏了茶,谢文治赶紧称谢,道:“不敢,不敢有劳夫人。” 封夫人眼眉一挑,笑道:“谢大人莫要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用茶,随便些。”看到茶几上的信件,便随手拿起瞅了几眼。 这封夫人可不简单,据说左文灿年少时家里贫寒,求学之路颇多艰难,封家人支助了不少资财,左文灿才得以考取进士功名。 这封夫人自幼也喜好读书,知书达理,左文灿虽是一州之主,但在家里,对夫人甚为敬重,可谓言听计从。 封夫人看完信,眼见二人愁眉不展,各自心怀鬼胎,却又不言语,心里好笑,便直言道:“王大人这是存了心思讨要这酒精之法,偏又出言威胁,天下没有这么道理。” 左文灿闻言大惊失色,厉声道:“雅雯,王大人是上官,休得妄加猜测。” “王大人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要怕人在背后说十五。”封雅雯拂了拂鬓角垂落的几缕青丝,柔声细语道:“妾身一介女流,不在意妄议上官。这几年,咱们确实收了沈家堡不少银子,可我们也拿出大半贡献给了淮安府,王大人要是收了沈家堡,到时,可别抱怨没人送银子。” 左文灿见夫人越说越露骨,骇然道:“夫人..”封夫人只是看着左文灿,拉长声音,娇嗔道:“知州大人...咱们都拿了人家的银子,按理应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咱们跟王大人不一样,咱们有底线。强讨别人秘方这种事儿,事关夫君的清誉,我们不做,王大人官大,让他带着战船跟沈继之讨去。” 左文灿不由一窒,谢文治见封夫人言语轻松,心知封夫人怕是早有定见,笑道:“都说夫人惠质兰心,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夫人定是有了良策,不妨说出来,让下官也开开眼界。” 封夫人瞥了一眼谢文治,说道:“还能有什么好法子,拖呗。” “夫人果然明察善断,这酒精之法横竖也不能如愿,不如就依着王大人信中所言,让沈家堡归顺朝廷管治,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当然应该周密计划,从长计议,王大人也不好说什么,”谢文治立刻恭维道。 左文灿目光闪烁,他心心念念的是他的升迁考评,王大人是上官,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往小了说,不定得给他穿什么小鞋,往大了说,哪天挖个坑,能把他给埋了,他的仕途之路怕是到头了。 封夫人见左文灿的神色,关切道:“夫君,这事儿啊,咱们不能太认真,认真你就输了,就算真给他讨来了,你当王大人会感激你?不,他反而会处处拿你当挡箭牌,妾身不能让你平白背这个锅。”又转眼对谢文治说道:“谢大人,妾身所言不过是个拖字诀,真要解决问题,谢大人还是要去沈家堡走上一遭。酒精之法人家自然不会给,但是别忘了,他的东西还是要卖到这里来,见面谈一谈,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谢文治闻言,连连称是,心里不由感概,这封夫人果然能察善断,市井传闻封夫人能当海州大半个家,现在看来,果然不假,这拖字诀虽然没有彻底解决问题,但却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谢文治是带着卷宗来求见知州左大人的,封夫人在场也不打紧,反正左文灿迟早也要征求她的意见,谢文治端起茶碗,轻酌一口,便说道:“左大人,今日您外出,下官在府衙收到一些状子,这些状子...有些敏感,所以今晚下官才来叨扰..”从怀里掏出带来的卷宗,双手递给左文灿。 “敏感?”左文灿顿时有了不祥的感觉,不解地问道。 “这些状子是状告梅镇的郑世道,这郑世道乃是衙署铺头郑世聪的胞兄,涉及三宗命案,两女一男,两个郑家女婢一个是被活活打死,一个是投了井,这两宗都是陈年旧案,现在苦主旧案重提,又来鸣冤告状,另一个男子,是猎户,状告郑世道把何老金活活打死,是刚刚发生的事,现在梅镇闹得沸沸扬扬,看起来真是死了人。” 谢文治喝了口茶,接着说道:“还有一宗,也是陈年旧案,原来梅镇的梅家梅天佑想翻案,状告...” 未及谢文治说完,左文灿便截了话头,说道:“梅家的案子,在我上任之前已经结案,我倒是听说过,这梅家不是已经没人了?怎地又要翻案?而且和这三起命案一起赶着趟的来,有蹊跷,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 屋漏偏逢连夜雨,左文灿不由怒气冲冲,在这关键时刻,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封夫人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我昨日就在府衙附近,听到小童传唱一首歌谣..唱歌的娃儿你莫骄,郑家大门有几高,郑家大门两尺高。几十几部上马镫,三十几步上马镫。几十几把杀人刀,七十二把杀人刀。” 封夫人又道:“我道怎地那小童专门在我跟前唱个不停,原来如此。夫君,看起来对方来头不小啊。” 左文灿脸色不善,把眼看着谢文治,说道:“文治兄,你怎么看?” 谢文治忙道:“大人,看来此事确有人在背后主使。不过...”谢文治看了一眼封夫人,又道:“从夫人所言的情状来看,对方似乎有意让夫人知道,据下官所知,这些命案确有其事,再加上,近日天气突然苦寒,各地也有冻死人的报告,下官担心有人可能有恃无恐...” 左文灿眉头紧锁,一摆手,说道:“有人想要要挟本官,甚至不惜激起民变,梅镇郑家飞扬跋扈,草菅人命,我们都知道,可..” 左文灿没说下去,若说下去就难听了,反正衙署上下都没少收郑家打点银子,谢文治倒是挺坦白,叹道:“不满大人说,下官多次收过郑家的好处,郑铺头是同僚,下官也不好拒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都是算计 左文灿习惯性地把目光转向夫人,夫人也正看着他,却一言不发。 谢文治自然明白,封夫人怕是有话,不好当着他这个外人的面说,当即不动声色放下茶杯,起身告辞。 第二天早起,左文灿道:“郑捕头,今次事件非同小可,本官只能给你三日时间,你且退下吧。”这就要送客了。 郑世聪悻悻地走出衙署,回到捕房,捕快何乙还在,便道:“你带上两个得力之人,跟我走。” 他们一行四个,出了衙署,翻身上马,打马直奔城东头的倚红楼。 郑世聪并不打算按左大人所言,先找到那几个命案的苦主,在他看来,那几个案子算不上什么大事,大不了再多费些银子。 而梅家老二梅天佑参乎进来,却让他心生不安,几年前,他亲眼所见梅天佑整日只顾饮酒,人似已疯癫,一念之差,没有动手除掉他,现在后患来了。 左文灿今日只提命案,梅家的案子却提也不提,分明是故意为之,让郑世聪隐隐有不详的预感,他决定先找到梅天佑,搞清楚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否则,这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 倚红楼转瞬即到,郑世聪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何亿,说道:“你们几个先到对面的茶楼喝杯茶,等待我的指令。”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进倚红楼,门口小厮见是郑捕头黑着脸,心道这郑捕头这个时辰来倚红楼,怕不是找麻烦的吧,心里直打鼓,忙不迭地问:“大人看上哪家姑娘,小的这就去...” 郑世聪心里不痛快,喝道:“少呱噪,带我去见梅仙儿。”浑不似平素,还能跟龟公啰嗦两句。 “得嘞..”小厮顿时松了口气,立刻低声下气地道,“梅仙儿正等着大人您呢,大人,请跟小的来。” 梅仙儿据说是梅天佐的小妾所生,梅家没有败落的时候,在梅家自然是没有地位,梅家势败,因为颇有姿色,被人辗转卖到倚红楼,郑世聪几年前对梅家后人的动向时刻留意,自然是知道的。 梅仙儿在倚红楼也算是当红的姑娘,有自己的雅间,小厮领着郑世聪来到梅仙儿的房前,正要开口喊叫,却被郑世聪喝断,“一边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打草惊蛇 现在辰时刚过,门虚掩着,屋里的梅仙儿正在梳妆打扮,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呵斥,不由柳眉轻蹙,心道哪里来的贱皮,如此不懂规矩?就在此时,咣当一声,门被踹开,一个粗汉闯了进来。 梅仙儿不由大惊失色,来人她认得,即使化成灰她也认得,这人是郑世聪... 就是他不仅害得梅家家破人亡,还五次三番来羞辱于她。 这人每次来倚红楼,点名要她来侍奉,她明白这是郑世聪在羞辱她,可她一个弱小女子,除了在他身下承欢装出欢愉的样子,还能做什么呢? 啪..啪... 郑世聪进得门来,不由分说,抡起蒲扇般的大手,左右抽了梅仙儿两记耳光,梅仙儿一时被打得晕头转向,一个踉跄,身体往后仰,跌倒在地板上,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郑世聪上前一步,揪住梅仙儿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道:“梅家现在长本事了哈,敢去衙门鸣冤告状,想翻案?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告诉我,你那个醉鬼二叔梅天佑现在何处?” 梅仙儿被两记沉重的耳光打得眼冒金星,精神恍惚之间,她似乎听到郑世聪问及二叔梅天佑的下落,还说二叔到衙门状告郑家了? 她只知道二叔是个彻头彻尾的酒鬼,整日饮酒,喝完酒就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言疯语,二叔那样的状况,她决不相信竟会去衙门状告郑家。 二叔这几年经常搬家,没搬一次家,便于老城的距离远上几分,最新一次是搬到碧云寺南边的一个小巷子里,那里她也只去过一次,并不确定他是否还住在那里。 梅仙儿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艰难地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近乎癫狂的郑世聪,一言不发。 “不说?”郑世聪脸上露出阴鸷的笑容,一把见梅仙儿从地板上捞起来,抛向梅仙儿的楠木香榻,吼道;“老子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欲欲仙欲死。” 自从梅仙儿来到倚红楼,郑世聪来找过她数次,第一回,梅仙儿不甘受辱,拼命反抗,但反抗是徒劳的,这畜生摆明了就是来享受那种征服者的快感,反抗只能让他变本加厉。 身体不过是一副臭皮囊,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她的心早已死去,支撑她活到现在的只有仇恨,她忘不了梅家几乎被灭门的仇恨,忘不了娘亲死前受尽凌辱的惨状,如今旧恨未消,又添新仇。 有时死是容易的,活着反而是一种折磨。 善恶终有报,天道老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以前几次,这恶魔动作虽然粗暴,但至少会装出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唯有这一次,郑世聪像是受到什么刺激,才显得如此变态和张狂。 “哪里来的野驴,大清早的,就不能消停点儿...”隔壁的女子气极了,敲着墙壁尖声骂道。 梅仙儿身体如同僵尸一般,毫无反应,她没有悲伤,眼泪已经哭干,心里只有恨。 她面无表情,死死地盯住这个姓郑的畜生,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到了张惶失措,郑世聪不过是头被激怒了野兽,内心也有虚弱不堪的一面。 梅仙儿心里的燃起了希望,冷冷的眼神,看着郑世聪却是怜悯起他来。 梅仙儿心里想着,嘴角竟然牵起一道弧线,她在微笑,她微笑着死死地盯住郑世聪,却让郑世聪感觉毛骨悚然,他不由放慢进攻的节奏,未曾想放慢不打紧,心里一激灵,却再也挺不起来了。 郑世聪一阵抓狂,心里暗生恶念,双手用力掐住梅仙儿的脖颈,直到梅仙儿口吐白沫,几乎要断气,却突然放手,灰头土脸地爬下了床。 梅仙儿见状,支起上半身,浑然不顾衣不遮体的模样,狂笑道:“哈哈哈,高大威猛的郑大捕头,你行不行啊...” 郑世聪阴沉着脸走出倚红楼,来到对面的茶楼,何亿他们几个捕快正坐在临窗的一张桌前喝茶,郑世聪一屁股坐下,端起茶碗狠狠灌了一气,面色不虞,低声道:“不出意外的话,梅仙儿很快会出来,去找她的二叔梅天佑,你们几个给我盯紧了。” 何亿和另外两个捕快齐声道:“喏..” 果然到了下午,何亿便看到梅仙儿着一袭深色长裙,脖颈围着紫色丝巾,匆匆走出倚红楼,闪身坐进停在倚红楼门前的一辆马车上,往城西而去。 梅仙儿安坐在车厢内,取下丝巾,一只手轻轻触摸脖颈上的淤青,刚刚被郑世聪那个畜生双手掐着脖子,差点没断过气去,不过此时的梅仙儿却感到莫名的兴奋。 不仅是因为她亲眼所见,郑世聪就像一只斗败了雄狮,狼狈离去,让她心生快意,而是在她心里已经有了期盼,平素她每日礼佛,看来佛祖要显灵了,郑家的末日要到了。 马车经过碧云寺,她让车夫赶着马车自行离开,她要到碧云寺进香,走进碧云寺,先是在宝殿门前的香炉里,点燃几炷香,然后又到禅房奉献一锭银子,这才走进大雄宝殿,在佛祖面前恭敬地拜了又拜,嘴里念念有词,说的却是佛祖保佑让梅家大仇得报。 梅仙儿走出碧云寺,眼底闪动着亮光,内心原本的那点期盼,已经变成执念,她坚信郑家多行不义必自毙,仿佛已经看到郑家家破人亡,比之梅家更凄惨的结局,这样想着,梅仙儿竟然笑了起来。 二叔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现在很急切要找到二叔,不管二叔有没有去府衙告状,她都想把内心的喜悦让二叔分享。 由碧云寺向南拐进一个小巷子,二叔最新的住所便在此地。巷子里阴暗冰冷,石板路破损严重,凸凹不平,四下见不到一个人影,显得阴森可怖。 梅仙儿小心走过巷子,来到二叔的住所,见大门紧闭,在台阶上一块松动的青砖缝隙里摸索了一阵儿,找到一把钥匙,用钥匙把门打开,推门进去。 屋子里空无一人,正堂中间的木头桌子上有只跌倒的酒葫芦,桌面上积满了灰尘,床脚还有几只喝空了的酒罐子,看到这里,梅仙儿知道二叔还是那个疯疯癫癫的酒鬼二叔,他是不可能改变了。 郑世聪说的明白,梅天佑去衙门告了郑家,难道是有人在背后利用二叔,也想要板倒郑家?梅仙儿不由眼前一亮,转念又想,如果这样的话,这背后主使之人又会是谁呢? 梅仙儿在屋里逡巡一阵,心里难免有些失望,终于决定离开,就在此时,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捕头,就是这里,那女人刚刚进去,插翅也难飞走。” 说话间,咣当一声,有人一脚把门踢开,梅仙儿顿时明白,郑世聪今早去找他,行的是打草惊蛇之计,跟着她来找二叔的下落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梅仙儿不由绝望地闭上双眼,心道老天啊,为什么会这样? 几个人冲了进来,郑世聪使了个眼色,何亿带着两个捕快叮叮咣咣到处去找梅天佑,郑世聪四下打量这屋子,心里已然明白梅天佑大概很久没回来此地住了,终是把目光定在梅仙儿身上,说道:“告诉我,你二叔还有其他什么住处?不然,捕快的手段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梅仙儿不由冷笑,“捕快有什么手段,我梅仙儿不知道,不过你郑大捕头的手段,仙儿倒是见识过,那是不中用得很。” “呵呵,那你觉得这屋里另外三个捕快如何?也不中用?”郑世聪脸上露出阴毒一笑,说道。 梅仙儿娇躯一颤,在倚红楼接客是一回事,被一帮人轮,实在让她不寒而栗,直觉两腿发颤,嘴里兀自质问:“郑铺头的手段只能对付一个青楼女子和一个疯疯癫癫的酒鬼老头吗?你有没有想过郑家作恶多端,仇家何止梅仙儿一人?当初你们怎么对待梅家的,老天会加倍偿还给郑家。” 郑世聪闻言,脸色骤变,这娘们虽然可恨,但她所言却提醒了他,梅家仅凭一个青楼女子和一个醉鬼二叔不可能撼动郑家一根寒毛,背后应该另有其人,郑世聪不禁懊恼,实在太疏忽了。 如此说来,在梅镇的哥哥郑世道岂不处在危机之中,毕竟那里才是郑家的根基所在,这么一想,郑世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下寻思,横竖知州大人已经让他停职了,正好回一趟梅镇。 梅仙儿见状,心下明白她好像蒙对了,郑世聪心里真的害怕了,双眉顿时舒展开来,即便她的一身皮囊再次受辱,又当得什么,如果能板倒郑家,哪怕做一只飞蛾,只身扑火,她也在所不惜。 何亿等己人很快把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这屋子不大,用不了多少功夫,哪里有梅天佑的影子。 “捕头,到处都找过了,没有啊。”何亿禀报道。 郑世聪只是微微点点头,又瞥了一眼梅仙儿,淡淡地说道:“这女人归你们兄弟三个了。”又朝何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完事儿,处理干净点儿,我先行一步。”说完转身离去。 何亿等人神色大喜,轰然应诺,三人狞笑着拽起梅仙儿往内屋走。 郑世聪出得门来,跨上马,急着要赶回梅镇。 屋外天色已暗,北风冷冽,身后传来梅仙儿声嘶力竭的喊叫声。 巷子太窄,马的速度提不起来,郑世聪提着马缰,缓缓而行,得得的马蹄声传出好远。 直到巷子的出口,终于舒了一口气,正欲打马快行,背后一记闷棍将他打落马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林场点兵 申时,天色阴晴不定,冷风阵阵。 这是一处隐秘的楸树林,往年这个时候,楸树总是枝繁叶茂,但今年不同,树叶仿佛一夜之间枯黄,纷纷飘落,洒满一地。 树林外面的的山路,可直通五六里外的郑家宅院的粮仓,运粮的车马在路上拉起一字长蛇,山路泥泞难行,遇到沟壑或者陡坡,前后的车马相互伸出援手,否则任何一家的车马都难以顺利通行,这便是组团运粮的好处。 这几日州县两级官府催粮的公文像雪片一样快马传来,还是因为那场百年不遇的大雪,硬生生让秋日变成隆冬,北方雪下得更大,流民开始南下,本地的贫苦人口也冻死不少。 官府急需粮食赈灾和外调,在梅镇,郑家是豪门,州县衙门历来都把征粮的任务交给郑家,郑家再安排民团负责押送,通常猎户是民团的主力,今年怕是有猎户要反水了。 车队行至小树林,卢寅时站在一个土包上,吆喝着:“大伙儿都停一停,喝点儿水,吃些干粮,攒足了劲,一鼓作气,走完最后的五里路,今日的运粮任务就算完成啦。” 走这种山路,确实耗费体力,幸好今年领头人格外善解人意,让人在中间歇上一气,众人听见领头的这么说,顿时东倒西歪,就地一屁股坐下,有自带饮水的,已经喝开了。 “要说带队运粮,俺老牛就服寅时,怎么着?仁义啊。”一位年长的老头找块石头坐下,望着卢寅时说道。 一个姓孙的小伙儿应道:“就属我卢叔最仁义,树林那边搭着棚子,备有饭团和热水,这以前可从未有过。” 今年运粮队的服务还真是贴心得很。 卢寅时交待完,匆匆走过来,见姓孙的小伙儿干坐着,没有吃东西,低声喝道:“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垫垫,今晚可是有好戏上演。” 卢寅时要前往林间的一处隐蔽的所在,杨波等众人正等着他,这是行动前最后一次碰头会。 先期的情报收集已经做过多次,杨波本人也扮成周正的弟弟周凡,去过郑家的马场和郑家大院附近等处,做过侦察,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郑家是夺了梅家的家产起家,鸟占雀巢,梅宅自然变成了郑宅,郑家得手后,只是在梅宅的基础上,在前面又加了一进,梅宅就变成了郑宅的内院,前院便是新加的那一进,左边是跑马场,右边是粮仓。中间是一条通向内院青石铺就的直道。 郑氏兄弟其实也是猎户出身,早年官府剿灭东海海盗梅蝎子时出过大力,郑世聪得到贵人赏识,在海州做了铺头,郑家才有了发迹的机会。 多年来,凭借郑世聪在海州经营的势力,郑家在梅镇可谓强取豪夺,作恶多端,因此仇家也不少,郑家的内院戒备森严,外人很难踏足。 新增的这一进,多了个缓冲,比如押送粮食的车队只能在家兵的监视之下,运粮进入外院,内宅是绝不可能进去的,这多少能给郑世道带来些许虚幻的安全感。 跑马场纯粹因为郑世道个人喜好而建,这人自小喜欢舞枪弄棒,又从梅家夺得马场,平素喜欢弄来几匹好马,带上几个心腹家兵,在跑马场训练骑术。 试想郑家人骑上高头大马,在梅镇横行霸道,奔驰而过是个什么情形?对梅镇的老百姓而言,无疑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对不对?其实是郑家炫耀武力值的一种手段。 至于效果如何,今晚便可见到成色。 杨波在心里反复权衡双方的武力值,根据各方收集的情报,郑家在家宅的家兵大概是六十上下,养马场那边据称也有十几个家兵的‘编制’,但杨波亲自过去看过,所谓的家兵主要任务是喂马放羊,平素连刀枪都没机会摸上一摸,不值一提,想来郑家根本没想过有人会挑战郑家。 郑家的威胁主要来自前院大门左侧的一个防堡,防堡用青石垒成,上面是个平顶,设有望哨,布置有火铳手和弓手各十数名,火铳和弓箭是远程武器,如果杨波不想太多人伤亡,必须打掉防堡。 一个好消息是,郑家的家兵不喜欢用火铳,这个时代的火铳用起来极为繁琐不说,还非常危险,动不动就炸膛,是以火铳手其实也是弓箭手,火铳都在墙上挂着,只是防堡里并没有火药和弹丸。 杨波最怕火铳,那玩意虽然准头不佳,但是打在身上要命啊。 杨波这一方,卢寅时找来三十几家猎户,能上场的只有二十七位,他们手上有刀枪和猎叉,弓箭虽然猎户家里也有,但是没有办法携带,只能作罢。二十七位,人数实在太少,不够啊。 杨波只好让周正在石庙新收的流民中间挑出二十个青壮,说是青壮,只是矮子里面挑将军,这些人是北方来的流民,直到被石庙收留才吃上几天饱饭,好在经过杨波一阵忽悠,他们士气还不错,只是他们手上并没有武器。 杨波见卢叔已经赶过来,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杨波环顾众人,卢寅时、何起风、孙进义、周正、付先生、还有梅天佑这些关键人物都在场,孙进义便是那位姓孙的小伙儿他爹,他有个女儿在郑家做女婢,不甘受辱,投井死了。 杨波沉声道:“第一队,八个人,由卢叔负责,我随第一队行动,再说一遍,第一队的首要任务是放火,放火之前,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率亮出兵器。” “哥哥...”何起风急眼了,这些时日,他一直纠缠杨波,想要去第一队,杨波只是不允,一则他腿上的刀伤并未痊愈,二则何起风身材太高大,实在扎眼,容易暴露目标。 杨波没给何起风任何机会,两眼一蹬,何起风心绪难平,一拳打向身边的一颗老楸树,树叶顿时扑扑往下掉,杨波能理解何起风着急想要报仇,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第一队的任务是放火,风险其实挺大的,万一暴露了,跑都跑不掉,杨波其实不想去,但他号称火者杨波,不去不行啊。 安排八个人,加上杨波九个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郑家只允许一次最多四辆马车进入前院,一车两人,再加上个杨波,已经是极限了。 前期的侦察发现,傍晚时分,车马都想在天黑前交粮回家,比较拥挤,这是可乘之机,这也是行动选择天将擦黑的原因之一。 卢叔神色冷峻,站起身,低声应道:“遵令。”杨波示意后,又原地坐下。 “第二队,十九人,由孙进义负责,孙叔,第二队的首要任务是控制防堡,要确保弓箭和火铳不落在郑家手里,有敢阻拦者,反抗者,杀无赦。我要特别提醒孙叔,第二队只能在看到天上火流星之时,才能展开行动,绝不可冒进。” “防堡到手后,可临机分兵,一部留守防堡,一部会同第一队九个人,进攻郑家内院。” 杨波所说的火流星实际上是信号弹,为此杨波专门做了几枚,还提前演示了一遍给孙进义观看,把个孙进义唬得一愣一愣的,火流星就是孙进义自己称呼的,杨波只是采纳而已。 孙进义得令坐下。 “第三队,二十一人,由周正负责,你们手上没有武器,第三队是预备队,第二队夺取防堡后,会扔出缴获的兵器,你们在防堡前面候着,不要急于行动,先把兵器拿到手,到时现场可能很混乱,由周正临机决断。” 周正站起身,正色道:“公子,第三队攻入前院后,我的人交给孙进义,我要去第一队找你,毕竟保护公子才是我的职责。” 杨波把左轮手枪藏着掖着,至今只有何起风一人知晓,其他人或许在猜测,但从未见到过,即使给孙进义演示火流星,孙进义也只是仰头看天,并不知道火流星从何而来。 周正也不知道杨波的腰间有一把神奇的短铳,杨波生得细皮嫩肉,一副文弱书生模样,怎么看都不让人放心。 听到周正这么说,卢寅时和孙进义立刻站起身表示赞成,无他,杨波看起来太需要有人保护,杨波见众人都很坚持,只好同意,心里确在想,此间事了,回去一定把肌肉练出来,不然,在这帮粗汉面前,确实不够看呐。 杨波目光扫过付先生,梅天佑和何起风,何起风现在脸上已经挂不住了,逮着那颗倒霉的老楸树,不停地捶打。 付先生正如跟杨波下棋时所言,整个过程他倒是参与了,但一言不发,正如鲁迅先生所言,我向来不惮以恶意揣测国人,杨波心道,付先生这是算尤素卿的监军吗? 付先生不出声,原因在于杨波不肯接任星火教教主,周正本是马代教主的保镖兼信使,现在马道长不在了,杨波又不肯就任教主,所以现在他的身份就有些微妙了。 杨波终于道:“付先生,梅先生,何起风,你们先在此地等候,一会儿我们开拔,你们寻个高处,见到郑家火起,再起身前往梅镇,起风,不管谁抓住郑世道,我都让人给你留着,如果顺利,今晚你便有机会手刃郑世道,为你爹报仇。”何起风兀自不满,他满脑子想的是要亲自去抓郑世道,可惜杨波不给他机会,还特别提醒付先生看好何起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火攻 酉时,卢寅时的粮队终于如期赶到郑宅。 此时郑宅前面的空地上,已经有不少车马赶到,横七竖八,有往里进的,有往外赶的,吆喝声、叫骂声,驴骡嘶鸣,搅合在一起,好一个乱字了得。 卢寅时的这辆车,车辕套着一匹骟马,杨波跟在卢寅时身后,观察这周围的情势,现场的混乱程度比预期更甚,杨波心下暗自高兴。 虽说越乱越好,但跟着车流一点一点往前挪动,也够磨人的。 杨波很快注意到,左手边停着一辆驴车,主人暂时离开,不知到什么地方吹牛打屁去了,但那头驴却很不安分,显然对卢叔的那匹骟马产生了兴趣,不停地在骟马屁股后面闻着蹭着,杨波看得有趣,便跟卢叔嘀咕了一句。 卢寅时看了一眼杨波,毕竟这杨公子年岁不大,小孩子心性未改,此刻竟有戏玩心思,至少说明杨波内心不紧张,倒也让卢寅时松了一口气。 卢寅时四下瞅了瞅,也不废话,手里的缰绳轻轻抖动,马车慢慢往右前方挪动,那头驴却不甘心,亦步亦趋,不一会驴车便打了横。 打横的驴车显然是挡住了往外走的通道,很快便有人大声叫骂。 卢寅时是老司机,赶着马车见缝插针,很快马车便走到前面去,杨波扭头往左后看,那边厢几乎快要打起来了,心里暗自得意。 杨波看了一阵,这才扭转头,却见前面跑来三个人,一个身着锦衣男子领头,后面跟着两个家兵,家兵手里挥舞着鬼头刀,气势汹汹,一边还在高声叫骂,显然是冲着后面那辆驴车去的。 三人正好打卢叔的那辆马车边上经过,为首的锦衣男子见是卢寅时,突然停了下来,口中交待两个家兵,道:“你们过去,谁不听话,便给我用鞭子狠狠抽。” 眼睛却盯着卢叔,似笑非笑,说道:“卢大班儿,何起风把我往死里打,他爹又咬了我妹夫的耳朵根子,我大人大量也不追究了,你去跟何起风说,让他回来,那张皮子我还给他便是,多大个事儿,搞生搞死?不值啊。” 卢大班儿?卢叔还有这么个绰号,杨波不明白什么意思,事后听人说大班儿是本地土话,本意是男人下面那活儿,通常意指一个男子性格又臭又硬,也有人说大班儿大概是领头的意思,卢寅时在猎户中间威望甚高,经常做领头的倒是不假。 杨波猜测来人便是那个被何起风打晕的蔡洪,显然他有个妹妹嫁给了郑世道,听他口气,他是想说愿意跟何家和解? 他的话估计卢叔一个字也不会信,果然,杨波见卢叔身体站得挺直,脸上没什么表情,态度不卑不亢,说道:“我见到何起风,一定把你的话带给他。” “这是谁呀?看着面生...”蔡弘又把目光转向杨波,上下打量了几眼,问道。 杨波闻言,心中一凛,卢寅时倒是很镇静,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我雇来的流民,帮忙推车的,现在化着雪,路又不好走。” 杨波来之前,特地用锅底黑在脸上、脖子、手脚等部位细细地抹了又抹,头发也故意弄得乱糟糟的,但是百密一疏,他的头发看起来还是与众不同。 卢寅时的一番说辞显然没有说服蔡洪,蔡洪伸手握住刀柄,斜眼盯住杨波,杨波的心突突地跳,竭力压下想要探手腰间的冲动,蔡洪正要开口说话,却又见一个家兵模样的人朝蔡洪急急地走过来。 “大舅爷,提马的那队当兵的终于来啦,为首的好像是个百户,这么晚了,没有大舅爷的指令,我们几个也不能随便让人把马牵走啊。”来人尽管是家兵装束,显见是养马场那边养马的家兵,这跟杨波前期侦察到的情报一致。 大舅爷蔡洪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日那娘,老子苦等半日,他们不来,正焦头烂额之时,他们倒是来了。” 不过骂归骂,蔡洪也知道官兵不好惹,人还得去见,招手叫过来一个家兵,吩咐道:“让郑永忠带些人过来,维持秩序,这里简直一团糟,我去一趟养马场。” “卢大班儿,老实点儿,可别跟老子耍心眼子。” 蔡洪抬腿便要往外走,还没忘了卢寅时,回头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这才离去。 杨波瞧见蔡洪离去,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下,卢寅时也似如释重负,不过很快两个人对视一眼,又都皱起了眉头。 蔡洪这一离去,应该是去养马场那边,那里离郑宅两三里路,听那个老年家兵说话,那边来了一队官兵,情况不明,最是麻烦。 这显然是个意外,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公子,怎么办?要不要取消行动?” 卢寅时显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沉思片刻,终是走到杨波近前,小声问。 杨波把目光投向斜对面的防堡,望楼之上,有一个哨探正四处瞭望,平顶上也有不少人腰间挂着鬼头刀,来回不断走动。 杨波暗自思量,是否应该取消行动? 现在箭在弦上,仅仅因为养马场那边出现的一点儿变故,就把行动取消,他实在不甘心。 再说,即使想取消,恐怕也为时已晚,卢寅时的车辕已经进入郑宅的大门,现场拥挤不堪,没有正当理由就往后退,必然引起家兵的注意,他们这几辆车,麻袋里可都藏着东西呢。 官兵只是来提马,又不是来打仗,理论上人数不应该太多,只要人数不多,他倒是不惧怕。 其实他为郑家也准备了足够的惊喜,杨波相信,到时现场的混乱程度一定会超乎人的想象,实在不行,趁乱跑掉也不是不可能。 念及于此,杨波摇摇头,目光坚定地对卢叔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原计划不变,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趁乱撤退,即使撤退,也要给郑家一个足够大的教训。” 终于轮到卢寅时的车队进场,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前面的粮仓已经燃起了灯火,他们一行九人都顺利地进入郑家的前院。 卢寅时警觉的眼神往后看了看,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好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粮仓的前面是一大块平地,车轮碾过,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痕迹,像被犁过一般,马车行走其上,并不容易。 前面几步之遥,便是秤量的地方,那匹骟马突然停下,不肯在往前挪一步,现场负责称量的几个家兵顿时吼了起来,“你们几个别磨蹭,没见特么天已经黑了吗?快..” 按照事先讨论的剧本,杨波要制造一个小事故,借口是那匹骟马累的虚脱,卢寅时连连作揖致歉,一边向后面招手,后面的车辆立刻停下,过来两个人一起帮把手,把卢叔的马车推到位。 眼见卢叔的马车被四个人联手向前推,速度越来越快。 “你们....” 一个家兵惊呼,语音未落,便被撞到在地,马车已经侧翻,车上的麻袋四处散落,粮食洒落一地。 呼地一声,地面燃起大火,酒精流到哪里,火便窜到那里,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粮仓里已经堆放了不少粮食,很快装满粮食的麻袋被点燃,火势越来越猛。 现场浓烟滚滚,这烟雾也透着古怪,是那种密不透风的白色烟雾,散发出一股子刺鼻的大蒜味。 “天啦..”卢寅时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骇然,一时呆立半晌,不知所措。 杨波见状,吼道:“卢叔,快跑,这烟有毒,躲到粮仓北边面,那边是上风口,记得拿兵器...”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往后退,后面的两辆车上藏着猎叉,拿到武器之后,卢寅时带着众人往上风口跑。 浓烟和火舌却是扩散极快,几乎是撵着众人的屁股四下延伸,所幸众人还是逃离了火海,躲进粮仓后墙根的一个脚落里。 “咳咳...”落在后面的人,估计吸了不少毒烟,这会儿正剧烈的咳嗽。 杨波猫腰走过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安慰道:“这烟雾有些毒性,不过别担心,过一阵儿就好了。” “公子,那罐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这火也太邪气了。”卢寅时惊魂未定,喘着粗气问道。 “我给郑家准备的是燃烧弹见烟雾弹,够他喝一壶的了,嘿嘿..”杨波笑道,神色颇为得瑟。 杨波事先在麻袋里藏着几罐酒精,罐子底部还有一层白磷,马车侧翻之后,盛放酒精的陶罐自然也被打碎,酒精四处横流,杨波用火柴点燃地上的洒落在地上的酒精,可不就是燃烧弹。 加白磷,杨波最初的想法是制造烟雾,方便他们趁乱撤离,现在看来,目标基本实现,只是他们或多或少也吸了些毒烟,因为时间短,问题应该不大。 “着火啦...粮仓着火啦...快救火...” 郑家上下简直就像炸开了锅,不断有人扯着嗓门奔走呼号,乱成了一锅粥,混乱之极,慌乱之极。 杨波等人所在的位置,看不到防堡那边的情况,但是郑家后院大门却在视野之中,杨波看到一群人呼喝着蜂拥而出,都是青衣青帽,腰间系着红色腰带,一副家兵打扮,手里拿着水桶啊木盆啊甚至还有陶罐之类可以装水救火的东西,就是没有拿武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伏诛 杨波放火烧粮仓是调虎离山,粮仓着火,郑家的家兵不可能不救,最紧要的是防堡里面的那些家兵,必须引他们出来,否则,他们手上有弓箭这类的远程武器,强行进攻防堡,必然导致无谓的伤亡。 现在郑家后院已经全乱了,杨波已经看到妇人成群结队地打后院出来,一路尖叫哭喊不止,看样子也是要去救火的。 杨波和卢寅时此时正猫着腰,在最前面观察动静。 “公子,看样子后院的男丁都出来了,我们不如就在火场解决他们。”卢寅时低声说道。 杨波闻言,心里一动,问道:“卢叔,你说郑世道是不是也出来了?” “何多金当时只是咬了他的耳朵,踹了他几脚,手脚应该没有受伤,我猜他会出来,粮仓着火这么大的事,他还能在后院呆着不动?” “那好,我们就在粮仓动手,打掉他的家兵,我就不信郑世道还能飞了不成?”杨波说道。 卢寅时扭头对后面的几个猎户猛地一挥手,低声喝道:“冲..” 猎户们听到命令,一个个手里拿着三股猎叉,身体像猎豹一般,忽地冲了出去,杨波落在众人身后,迅速抽出腰间的左轮手枪,朝着郑家前院大门方向,斜向上四十五度角,嘭地打出了一发纸弹,天空中顿时划过一道流星般的耀眼火球,火流星出现了。 冲出去的猎户听到枪响,看见天空中出现的火流星,知道这是杨波给孙进义他们发出的进攻信号,脚下稍稍一滞,瞬间又恢复如初,一路朝着火场方向狂奔。 粮仓已变成一片火海,冲天的大火把粮仓周围照得通明大亮,救火的人群经过最初的混乱,现在已经开始排成队,传递着水桶木盆,把水从粮仓门前的大水缸里递到火场,人人都忙着救火,哪里料到有人背后袭击? 卢寅时带着猎户赶到,就像一群恶狼冲进羊群,见到青衣青帽的郑家家兵,一叉一个,第一拨八个家兵被捅翻在地,余下的人这才惊觉有人偷袭,顿时惊慌失措,丢下手里的容器,尖叫着四散奔逃。 家兵手里没有兵器,别看平时对待老百姓凶神恶煞,但此时面对寒光闪闪的猎叉,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奔逃不及的,便高举双手,扑通一声,跪地求饶。 杨波手里也拿着一把刀,却始终没有砍杀一个人,倒也不全是他胆小,他实在是没杀过人,别说杀人,在前世,他连一只鸡都没杀过。 杨波正踌躇着要不要找一个敢于反抗的家兵试刀,却见卢寅时推着一个俘虏走到杨波跟前喝道:“跪下。” 卢寅时显然是用俘虏自己的腰带,将俘虏背负双手捆了个结实,俘虏没了腰带,裤子都掉到脚脖子上,显得非常狼狈,这个倒霉的家兵倒也听话,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直呼饶命。 卢寅时转头又离开,杨波正纳闷之时,扑通又一个,杨波不由暗自苦笑,他明白这些猎户分明是拿他当俘虏收容所了,一会儿的功夫,杨波眼前已经跪了一片。 杨波现在很想知道防堡那边的情况,他看管俘虏也脱不开身,正着急之时,却见周正手里拿着一把长刀,朝他奔了过来。 周正的出现就意味着防堡已经被拿下,否则按计划,周正拿不到武器是不能进郑家大院的,杨波闻听周正的禀报,果不其然,又向周正问及伤亡情况。 “公子放心,只有几个人受轻伤,防堡只有几个哨兵,其他人都过来救火了,孙进义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拿下了防堡,他会安排方立春带十个人守前门,一会儿他也要过来。”周正虽然上气不接下气,但神色却显得很轻松。 说话间,杨波已经瞅见孙进义带着人加入了捕捉俘虏的战团,人暂时没过来,估计也没想到杨波正在看管俘虏吧。 ................ 大火终于慢慢减弱了,不是因为救火,那种火势是救不了的,而是粮仓已经被烧了个尽光。 战事也结束了,杨波跟前跪倒一大片,数了数三十三个俘虏兵,剩下的非死即重伤,都在原地躺着,人数也有二十几个,加起来快六十了,家兵这一块几乎算全军覆灭了。 但是,郑世道却不见了踪影。 “一定要找到郑世道。”杨波眉头紧皱,对刚刚赶来见他的孙进义说道:“孙叔,你负责前院,此次火烧郑家,起因在于我那兄弟何起风的爹爹被郑世道所杀,起风不能来,我已经觉得对不住他了,放跑了郑世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起风。” “公子去接管郑家,我带人去后院搜,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郑世道。”卢寅时立刻道。 杨波点点头,这郑家后院的前身便是梅家大院,此时杨波想起梅天佑,便问道:“梅天佑他们还没到吗?” “起火到现在也近一个时辰了,按理也应该到了。”周正也觉得不解,扭头往防堡方向张望,就在此时,后院方向却传来呼喝声,听声音像是何起风的声音。 杨波循声望去,正是何起风、梅天佑和付先生三人赶来,让杨波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三个还押了两个人,卢寅时神色大喜,兴奋地对杨波说道:“郑世道和他的管家郑永忠。” “哥哥,看我们把谁抓住了?”何起风推搡着郑世道,离着老远便冲着杨波大呼小叫,眉飞色舞,兴奋之极,后面跟着梅天佑和付先生。 众人又惊又喜,纷纷迎了上去,杨波奇道:“起风,你们怎么从后院过来?” 何起风神色得意,看了一眼梅天佑,笑道:“得亏梅先生告知郑家后院,不对,是梅家后院有个密道,说郑世道有可能从密道逃跑。付先生便同意我们未等火起,便提前出了树林,守在密道出口,郑世道这老杂毛倒是听话,真就从密道逃出来,给抓了个正着,哈哈哈。” 被五花大绑的两个人,一个面如死灰,一脸绝望,便是郑永忠,另一个神色倨傲,脸上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便是郑世道。 杨波看着郑世道,这位梅镇的土霸王,曾经威风八面,如今却囚面垢首,依然不改飞扬跋扈的模样,兀自怒目圆睁,眉宇之间颇有激愤不平之意。 杨波冷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郑世道,你似乎有话要说?” “你就是沈家堡的那个杨波?不过是个娃娃嘛。善恶终有报?谁是善,谁是恶?成王败寇罢了。”郑世道犹自昂然道。 “这么说,你抢人熊皮,夺人性命,便不是作恶?”杨波质问。 “何家欠了份子钱,用熊皮充抵,何恶之有?那何多金本身收了重伤,自取灭亡,何恶之有?嘿嘿...” 何起风闻言顿时跳了起来,怒道:“份子钱没到期限,怎么叫欠了份子钱,分明是郑家做恶人做惯了,今日定要你血债血还。” “没听说官府有什么份子钱,你郑家巧立名目,盘剥猎户,难道这不是作恶?”杨波厉声喝道。 “哈哈哈...”郑世道仰面大笑,“盘剥猎户?你小娃还嫩着呢,你以为这帮穷鬼猎户如此好欺?我不欺人,人便欺我。如今你娃取了西山,老夫就不信,份子钱你不收?官府的苛捐杂税名堂多着呢,你娃拿什么去应付?” 杨波笑道:“呵呵,郑世道,我不妨告诉你,从今日起,西山的猎户再也不用缴什么份子钱,怎么样?意不意外?” 郑世道闻言,双眉一挑,正要开口说话,何起风却叫道:“哥哥,跟这老杂毛还有什么废话好说,不如我一刀劈了他。” 杨波微微颌首,他也知道跟郑世道讲道理是徒劳口舌,这人是不见阎王心不死,那就不要废话,送他见阎王吧。 “何家小子,别以为...” 郑世道大概也知道他的末日到了,顿时目疵欲裂,正欲大声喝斥,但未及说完,何起风抡起手中长刀,寒光一闪,血流飞溅,人头已滚落在地,身体晃了几晃,往后栽落下去。 何起风眼见郑世道人头落地,大仇得报,一时脸上的表情复杂,见杨波看过来,便咣一声丢下长刀,咚咚咚地走了过来。 “哥哥..”何起风嘶声叫道,语带哽咽,“今日起,哥哥便是我何家大恩人,起风愿一生一世喂哥哥牵马坠镫,就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何起风断然不会皱一下眉头..” 何起风说着话,便要给杨波跪下磕头,杨波赶紧一把拽住,急声道:“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便拿你当亲兄弟,一生的好兄弟,兄弟之间哪里有那么多恩不恩的?”何起风仍是挣着要跪下,杨波不由叹道:“不如这样,我们就借郑世道的人头,祭拜你逝去的爹爹,愿他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兄弟闯江湖,成大事,保佑天下贫苦之人再也不受欺侮,可好?” 何起风闻言,顿时涕泪横流,杨波的眼角也不由湿润,两人便冲着何多金的坟头方向,跪下拜了几拜。一时间众人肃然动容,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也在内心祈祷默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意外之财 酉时已过,月黑风高,纷乱的郑宅终归复平静。 杨波带着众人起身前往郑家内院,这时梅天佑挤到杨波近前,神色甚为倨傲,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嘶哑着嗓门直言道:“酒来?” 杨波看了一眼梅天佑,心道,他白日一天没喝酒,估计憋得够呛,今日抓住郑世道也算他立了一功。 杨波心情大好,笑道:“我们这就去郑家酒窖看看,都有些什么好酒,你自己挑一坛最好的,如何?” 杨波想了想,又对付先生说道:“付先生,由你带几个人去安置郑家的妇孺如何?亲眷放她们一条生路,丫鬟婆子愿意留下就留下,他们得为大伙儿多多准备酒菜,辛苦一整日,也该犒赏犒赏大伙儿,今晚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付先生这次倒没有拒绝,拱手应道:“好,属下这就去。” 杨波见梅天佑还赖着不走,便温言劝道:“现如今,梅宅已经帮你夺了回来,你少喝点儿,振作些。” “大不了我只一日三顿喝。”梅天佑撇了撇嘴,揪了揪乱蓬蓬的胡子,俯身过来,又道:“你得答应我,每日一坛陈年花雕,五年以上的。” “酒自然没问题,你自己要适量,不然,就算梅宅交给你,你也守不住,明白吗?” “如此,我便早起不喝,只中午、晚上喝。” 杨波不由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梅天佑,都道此人前言不搭后语,提起喝酒,这不还能讲价还价? 杨波奇道:“梅先生,你不会是在装疯卖傻,扮猪吃老虎吧?” “别人笑我太痴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杨波心道,说你胖,你竟喘上了?又问:“那日你说郑家后院有个地下银窖藏着不少银子,此事当真?” 梅天佑顿时抬头望天,支吾道:“我几时说过?我怎么不记得?” “那日在白屋,你正在喝酒,还说若我跟你喝一杯,你便把银窖里的藏银分我一半,你都不记得了?” 梅天佑一脸的不屑,摇头道:“我喝酒时说话从来不做数,这个大家都知道。” “......” 杨波问及银窖的事,并不指望梅家当初真有藏银深埋在底下,倒是希望郑家能在银窖里藏着银子,那样的话,岂不是可以小发一笔横财? 杨波亲自审问了郑宅的管家郑永忠,得知郑家的银子都给了在海州的郑世聪,郑世聪在海州做着高利贷的生意。 卢寅时带着一帮人,翻箱倒柜,挖地三尺,倒是在梅天佑的指点下,找到一个传说中的密窖,却发现里面存放的是兵器,大刀长矛,崭新的火铳,还有火药弹丸等,数量还不少,估计装备两三百人没什么问题。 郑家银子很多,但杨波能找到的只有不到两万两。 杨波暗自思忖,梅家即使拿回祖宅,也不可能跟官府彻底决裂,那些烧掉的粮食迟早还得补上,两万两银子够不够还不好说,猎户们忙乎一场,总要有所表示,这样算下来,难不成还要倒贴银子? 众人欢天喜地的喝酒吃肉,唯有杨波眉头紧皱,满桌子的大鱼大肉,却食不知味,正在此时,方立春慌慌张张的来找他。 “公子...”方立春神色惶急,偏又吞吞吐吐,“那个..有几个骑马的闯了进来,现在跑马场那边跟孙进义对峙...” “什么?”杨波倏地起身,惊问,“都是些什么人?手里拿着什么兵器?” “六个人,其中一个,是郑世道的小舅子蔡洪,另有五个人是官军的打扮,骑着马,手里拿的是马刀。”方立春担心杨波怪罪,显得很胆怯。 蔡洪,还是出现了,杨波心知这便是那个来提军马的官军小队,听到他们只有六个人,杨波倒是松了一口气,叮嘱众人继续吃喝,他随方立春走出正堂。 卢寅时和何起风闻讯也跟了上来,卢寅时笑道:“原道蔡洪是漏网之鱼,这下倒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 杨波向方立春问道:“他们是怎么冲进来的?” “我们原本有十个人守在防堡,分了两拨,轮流过来吃饭,不曾想蔡洪却带来一个小旗的官兵,挥着马刀闯了过来,我们开弓射翻了四个,还有六个强闯了进来。” “哥哥,那个蔡洪根本不值一提,让我去摁死他。”何起风插嘴道。 杨波冲何起风一摆手,又问方立春:“你们五个人在防堡,射杀了四个骑兵?”见方立春点头,又说:“都是谁?你把名字告诉我,我要好好奖励他们。” 方立春诧异,原奔担心杨波责罚,这怎么还奖励了呢?方立春神色先是一松,后又扭捏起来,吃吃说道:“是...是我射的,可惜到后来,我力气耗尽拉不开弓了。” 杨波瞪大眼睛看着方立春,方立春顿时感到浑身不自在,杨波这才拍拍方立春的肩膀,笑道:“你不错,以后我让你顿顿吃肉。” 卢寅时和何起风也在心里啧啧称奇,不由多看了方立春几眼,这人是个流民,瘦的皮包骨,没想到竟有如此本事,他们两个猎户也不敢说一口气射杀四个人啊。 “卢叔,我想试下银窖里那些火铳的威力,你安排人取了来,找几个郑家的火铳兵,一并带过来。” 卢寅时闻言,顿时明白,心道这杨公子可够狠的,这是要他们互相残杀呀,也不多说,拱手退下去安排了。 到了跑马场,蔡洪一行六个人手里挥舞着马刀,正策马杨威,孙进义的二十来个人正在逼近,慢慢缩小包围圈,双方还没交手。 孙进义见杨波过来,赶紧跑来禀报,杨波让他的人原地停滞不前,等着看好瞧的。 不一会儿,卢寅时带着六个俘虏的火铳兵过来了,杨波指着跑马场那边的几个骑马的,对火铳兵说道:“看见没?拿起你们的火铳,干掉他们,你们就自由了,愿意留下我欢迎,愿意走,我送二两银子路费。” 几个火铳兵闻言一阵狂喜,开始装弹,然后端着火铳逼上去,孙进义的人紧随其后。 蔡洪破口大骂,但却提着马缰,不断往后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你娘的,你们要造反吗?老子可是官军。”那个百户兀自喊道,他仍不相信,竟有人敢拿着火铳对准他们,这反射弧可够长的。 “轰...轰...轰...” 火铳开火了,第一轮果然有个哑子儿,倒是没有炸膛的,骑兵坠马三人。 “你娘啊...”百户脊梁沟里都在冒凉气,惊呼,“这帮人还真开火啊,俺受不了咧..”当即扔下马刀,战战兢兢地下了马,那个有些年纪的兵也跟着下了马。 “下马也是个死,葛百户,跟他们拼了,或许能...”蔡洪还未说完,第二轮火铳开火了,几只火铳都对准了他一个人,蔡洪被火铳打得脑袋都没影了。 杨波没怎么关心蔡洪是怎么死的,他正在查看一只火铳,这只火铳炸膛了,火铳手吓了个半死,脸上被火药熏得乌漆嘛黑,所幸没有受伤。 有人把葛百户领过来,百户见到杨波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俺叫葛四宝,淮安卫骑兵百户,见过...小哥..” 杨波瞥了一眼葛四宝,随口道:“葛四宝是吧,你可以走了。” “小哥让俺去哪里?”葛四宝眨眨眼,说道。 “愿去哪里去哪里,你的人是郑世道的家兵杀的,不管我的事,难不成你还要我管饭?”杨波笑道。 “......” 葛四宝楞了半晌,这不对啊,这小哥不会连俘虏都不想要吧,也不起身,苦着脸说道:“小哥,俺一个小旗来时十个人,现在带上俺也只剩俩,回去也要掉脑袋,俺回不去咧。” 杨波摇摇头,说道:“想留下?我这里可不收没用的兵痞子,你们两个还是走吧。” “俺有用,俺的马术在淮安卫可是数得着的,另外这个老刘头,是个兽医,也是个相马高手,俺不骗人,骗人是小狗。” 杨波终是抬眼认真地打量着这两个人,按杨波的计划,郑宅是要交给梅天佑的,但是养马场他是要收入囊中的,他倒真需要一个兽医,这个老刘头看起来四十多岁,老实巴交的样子,没准还真是个兽医。 杨波对卢寅时说道:“卢叔,那就安排他们去养马场。”见梅天佑手里拿着酒葫芦,站在孙进义身侧,便对梅天佑说道:“梅先生,这郑宅就还给你了,不过养马场得归我...” “什么?不行不行,养马场从来都是梅家的,我不能同意。”梅天佑闻言,惊恐地连连摆手,迭声说道。 杨波觉得奇怪,一个养马场而已,至于吗?便指着卢寅时、何起风、孙进义等,说道:“看见没,我们这些人,以后肩负保卫梅镇的重任,得有个练兵的地方,养马场正合适,我帮你夺回梅家祖宅,区区一个养马场,你纠缠什么?” 当即不在理睬梅天佑,抬腿回内院,忙碌了一整天,杨波也觉得身体乏了。 不料,梅天佑却不依不饶,赖在杨波身后,不肯离去,杨波赶都赶不走,直到杨波准备上床睡觉了,梅天佑再次走过来,抢在杨波发火之前,垂头丧气地说道:“好吧,你赢了,梅家的银子藏在跑马场中间的一个池塘下面,我们一家一半。” 杨波大惊,楞了半晌,奇道:“多少银子?” “我也记不清了,五六万两总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逼亲 第二天一早,杨波出门便见到梅天佑在门口守候,身体直打哆嗦。 杨波抬头看看天,天倒是晴了,日头东升,把清冷的光撒落人间,却没有带来一丝暖意。 杨波的耳边仿佛听见,央视的播音员在播报,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南下.... 这场雪绝不正常,可能是小冰河期来临的前兆,小冰河期将导致寒冷气候南移,杨波不由暗自叹息,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大明的老百姓可要遭罪了。 杨波看着梅天佑,梅天佑变化不小,估计昨晚洗了个澡,脖子、手脚看上去不再脏兮兮的,还换上了锦袍,衣领也是狐裘的,应该是够暖和了,可能年纪大了,怕冷也算正常。 “梅先生,早啊。”杨波笑着打招呼,“你怕冷,就不要跟我们去养马场了。” 梅天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早起我就没喝酒,打哆嗦是犯了酒瘾。” 杨波闻言一楞,待杨波走进,梅天佑又低声道:“今日可是要去挖银子?”急不可耐的样子。 “这...”杨波想了想,说道:“我需要到现场看看。” “还看什么看?早点挖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梅先生,我这人最讲诚信,说过一家一半,便一两银子也不会多拿。”杨波见梅天佑很急色,便打趣道:“而这宅子,里面的字画古玩可不少,每一样都是宝贝,你也不在这里守着,万一谁谁给顺手牵羊,拿走几件,你损失可就大了。” 梅天佑瘪瘪嘴,说道:“付先生连夜登记造册,连一支笔都记录在案,我放心得很。” 什么意思?杨波顿时觉得自讨没趣,心里明白梅天佑对他有意见,原因是梅天佑昨日向他讨要从郑家搜出来的那两万两银子,杨波没给,说是要用这些银子买粮食,填补昨天一把大火烧出来的窟窿。 杨波干笑两声,不再废话,径直往前走,梅天佑却是往前紧走几步,拦住杨波的去路,眯着一对浑浊的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杨波。 “梅先生,你干什么?”杨波停下脚步,惊道。 “长得倒是不赖,干的事却不地道,不过我老人家也不计较。” 梅天佑像是在自言自语,见杨波不明所以,俯身过来,小声说道:“我那冤死的大兄梅天佑有个亲生女儿,老夫观你面相,便知道你们缘分不浅,老夫便作主,将仙儿嫁你为妻。” 杨波诧异,他倒是头次听说梅天佑还有个叫仙儿的侄女,梅天佑这是给自家侄女提亲啊。 杨波觉得这事儿诡异,蹙眉道:“梅先生,大清早的,说的什么胡话?” 梅天佑怒睁不大的三角眼,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家,怎么叫胡话?” 眼见杨波眉头紧皱,又道:“仙儿人如其名,人生得跟仙女似的,她今日便到梅镇,你见一见,便知道老夫所言不虚,老夫听说那什么的火锅,便是你的手笔,你也算有些材料,你们这叫郎才女貌,般配。” 杨波见梅天佑越说越来劲,不满道:“梅先生...” 梅天佑一摆手,抢道:“听说你精通棋道,我那侄女棋下得也不错,你们有共同爱好,这算情投意合吧,嗯?” 杨波耐不住梅天佑的纠缠,便要侧身绕道而过,梅天佑索性拿出了撒手锏,说道:“只要你答应,池塘里的银子都是你的,都一家人了,哪用分得那么清楚。” 说完两道长眉还挑了挑,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说,你不是喜欢银子吗?这下该答应了吧? 显然梅天佑表现拙劣,估计他也是第一次给人说亲,比媒婆可差远了,杨波心生不快,但人家又是侄女,又是银子,杨波也不好发作,当下心念急转,便有了应对之策。 “梅先生,我还是个孩子,读书又少,你老人家可别骗我。”杨波眨眨眼,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梅天佑,又道:“银子嘛,我们还是一家一半的好。” 梅天佑闻言,顿时脸上不悦,负手而去,嘴里还嘟囔道:“曾经有个美好姻缘,你不知道珍惜,将来后悔,可别跟老夫说,老夫没给过你机会。” “....” 经过粮仓的时候,杨波不由驻足,真是掺不忍睹,现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灰烬,黑乎乎的,粮食被烧了个精光,粮仓也变成废墟。 粮食被烧掉,实在可惜,帐册也毁了,不知道烧了多少粮食,杨波已经让付先生去查了,估计需要些时日,才能查清楚。 杨波突然惊觉,明日便是中秋,沈家堡也该南下运粮了,按沈继之的要求,他也要和沈燕青一道南下,也不知沈燕青回来没有? 想到沈燕青,杨波脑子里出现的景象竟然是在船上楼道里,沈燕青弯腰走在前面,杨波看到的是两条大长腿,以及那勾人魂魄的丰满结实的浑圆。 杨波又想起尤素卿说过的话,她想让杨波娶了沈燕青,沈燕青虽说总是着男装,显得英气逼人,气质高冷,现在想起来,那是一种朴素的野性之美,后世的女孩可不具备。 十数日不见,杨波倒真有些想她了,最好今日能把银子挖出来,连同银窖里的那些兵器,运到藏兵洞去。 杨波正想着,葛四宝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 “公子,我特地让老刘头为你挑了一匹高俊大马,你瞧瞧。”葛四宝满脸堆笑,很谄媚的样子。 这是一匹大青马,身形高大,见杨波靠近,头颅顿时高高扬起,四个蹄子刨地,愤然打起了响鼻。 这马后背四肢,非常结实,特别是后腿,一块块的贲起的健肉鼓起来,柔顺的清白短毛,像缎子般光滑,油光锃亮。 这是郑世道平素的坐骑,杨波看了一眼葛四宝,从他手里拿过缰绳,想要上马。 杨波前世倒是骑过一次马,那还是初中时老师带他们出去郊游的时候,公园里有骑马这个项目,拢共骑了不过五分钟。 杨波好不容易马背上歪歪斜斜坐下,吆喝一声,马却纹丝不动,用脚刺踢踢马肚子,这匹马却又狂奔起来,险些把杨波颠下去,杨波不由勒住缰绳,马又开始原地打转。 葛四宝赶紧跑过来,心道,这杨公子真冒失,千万别给摔了,到时不定他怎么对付我呢。 “公子,公子莫急,身体放松,腿不要夹得太紧,身体往前稍微爬着点,缰绳不要拉的太紧,这马跟人一样,你让他不舒服,就会发脾气,撂蹶子...” 葛四宝一旁指点迷津,还别说,这葛四宝真有些手段,不肖一刻功夫,马安静下来,杨波轻提缰绳,大青马便踏步而行。 杨波在跑马场溜了几圈,见梅天佑站在一旁,捋着胡子,正看着杨波耍猴呢,何起风和方立春也赶了过来。 杨波骑着马来到梅天佑身边,翻身下马,说道:“梅先生,这大青马是郑世道的坐骑,你老来骑。”又示意葛四宝另外给自己挑一匹。 梅天佑闻言,长眉挑了挑,没言语。 葛四宝露出不解的神色,嘴巴动了动,终是把他自己的一匹黑马牵过来,低声下气地道:“这匹马跟着俺也有几年了,虽不如大青马神俊,但性格温顺,脚力也不错。” 这匹黑马,远看像只骡子,近看其实还是一匹马,就是毛黑了点儿。 何起风和方立春走来来,抱拳道:“哥哥(公子)。” 杨波点点头,翻身上马,扬起马鞭,说道:“走,去养马场。” 梅天佑、何起风、方立春各自上马,梅天佑和何起风显然都会骑马,杨波没觉得什么,但方立春也手脚麻利,动作娴熟,显然是个行家,倒让杨波吃惊不小。 一行人骑上马,缓缓而行,杨波特地让梅天佑走在前面,梅天佑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波一眼,也没有拒绝。 马蹄踏在青石路上,得得作响,威风得紧。 郑家最晚粮仓着火的消息已经在梅镇传开了,此时郑家大门外,已经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郑家大门轰然打开,梅天佑他们踏马而过,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小声嘀咕:“领头的那个不是梅家老二梅天佑吗?梅家打回来了,这下梅镇要变天了。” “真是变了哈,就跟这场稀奇古怪的大雪一样,到的蹊跷,来得突然。”又有人道。 “哎,我怎么听人说,以后咱猎户再不用缴份子钱了?” “竟有这种事?不可能,有钱人都特么一个德行,谁来不一样?” “是真的,梅家就是比郑家厚道。” 杨波骑在马上,心下在寻思,郑世道已死,也不知还海州那边的情况如何,尤素卿是不是已经把郑世道除掉了?官府那边她又将如何应付? 杨波昨天已经跟付先生谈过,他不打算把梅镇完全交给梅家,梅家除了梅天佑和梅仙儿,已经没多少人了,势力大不如前,交给梅天佑,他也管不了,梅镇名义上重归梅家,但实际上通过付先生,杨波要把梅镇控制在自己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快马队 杨波把卢寅时和孙进义交给付先生,把梅镇管起来,不能生乱,这样除了郑家被灭,梅镇其他地方,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养马场这边,由何起风和方立春驻守,平素带着沈家堡过来的二十个青壮,每人一匹马,装备马刀和火铳,每日骑马练兵,杨波希望把他们训练成一只快马小队,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武装力量。 没有武力,你就不能大声说:“我家有矿。” 郑家在银窖藏着的那些火铳,算是这个时代不错的鸟铳,才放了十二铳,便有一只铳炸了膛,这显然不行,此间事了,得赶紧回石庙,炼铁炉要赶紧上,用甘薪炼出的铁水,打出新的枪管,换上试一试,不出意外,炸膛的概率会大大减少。 时间紧迫,在后装弹击发枪没弄出来之前,这些老式的鸟铳先凑合用着,也是无奈的选择。 养马场距离梅宅,不过五六里路,有了马,确实方便不少,转瞬便到了。 杨波并没有着急下马,而是催马在养马场兜了一圈,感觉已经能熟练驾驭胯下的这匹黑马了。 养马场总有一百多亩地吧,面积不小,四周用木栅栏围起来,甚至还养了几十只羊,有一排房子可做军营,马棚里备有足够的草料,看来郑世道对养马场还真是上心,只是现在这马场姓杨了。 杨波暗自点头,嗯,还不错。 杨波溜完一圈,便放松缰绳,大黑马四蹄有节律地交替向前,不急不缓,让杨波顿时有了骑士的感觉。 “吁...” 大黑马应声停止了脚步,杨波翻身下马,用手轻轻拍拍马头,大黑马竟伸长脖子,长脸在杨波的身上蹭蹭,这是葛四宝交待的,下了马,要尽量跟马亲进,人和马有了亲近感,关键时刻,马才肯出力。 杨波牵着马,信步往前走,走到营房和马棚之间的位置,听到何起风和葛四宝正吵得不可开交。 “...兵痞而已,有啥可吹的,你那么牛逼,昨晚咋还投降了呢?”何起风一脸的鄙夷。 葛四宝却是不服,说道:“昨晚俺们不提防,黑灯瞎火的,谁知道郑家的家兵竟敢向官兵开火,若是知道有贼寇..” “你特么敢说我们是贼寇?小心小爷我削你..”何起风急眼了,跳起来说道:“小爷今日便跟你单挑,你敢是不敢?” 葛四宝不屑地说道:“切,你当打仗是小孩子过家家?个人勇武有什么用,打仗讲的是排兵布阵,兵法云的好,夫未战而妙算胜者,得算多也..嗯..这个多算胜,少算不胜,这是兵法...兵法你懂不懂?” 何起风还真不懂,一时语塞,一边的方立春却开口道:“昨晚在防堡,我一个人就射翻你们四个,你身为百户,当知情况有变,你没有应变之策,你这样打仗,不行。” 葛四宝老脸一红,不过嘴里犹自硬拗道:“当是时,一是情况不明,那个姓蔡的到死都没明白怎么肥事儿,二是俺们只有马刀,拿马刀对阵火铳,不是找死么?倘若俺也带上三眼铳...” “你个贼兵,尽鸡脖吹,我就问你,你跟金人干过仗没?”何起风质问。 “俺是淮安卫的,哪来的金兵给俺打,早年倭寇俺倒是打过不少。不然你道俺是怎么当上百户的?” 杨波轻咳一声,众人都起了身,抱拳道:“哥哥(公子)” “葛四宝,你打过倭寇?”杨波问道。 “当然,当年就在这一带,俺亲手砍下死六个倭寇,俺立了功,才升的百户。”葛四宝说这话,一边走过来,讨好地结果杨波手里缰绳。 杨波见葛四宝也不过三十郎当岁,便又问:“你哪里人?家里没老婆?” “俺是山东银儿,要老婆干什么?麻烦,窑子里什么样的木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随便挑,一个月都不重样。” “打住..”杨波阻止道,“这里还有未成年人,别教坏小孩子,你爹娘呢?”何起风闻言,眉头一皱,其实听的正来劲,很想听呢。 葛四宝不由神色一暗,说道:“俺爹娘早死了..”顿了顿,又道:“俺家在山东是马户,打小就骑马,马这东西,俺熟得很。公子如若不信,俺这就给公子露一小手手。” “那好,你就出来溜溜,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 葛四宝闻言,神色大喜,瞥了一眼大黑马,试探道:“不过,这匹马俺骑着习惯,公子借俺用用,行不?” “你要是真有本事,这匹马还给你,我在另外挑一匹便是。”杨波笑道。 葛四宝也不废话,当即翻身上马,马鞭甩的啪啪着响,双腿催马,大黑马顿时兴奋了起来。 希律律...希律律... 大黑马仰起脖子,嘶叫两声,四蹄奋起,撒欢跑起来,速度由慢到快,不一会儿,便飞奔起来,葛四宝突然一勒缰绳,调转马头,黑马又是一阵嘶叫,黑马瞬间掉头,向中间的池塘冲了过去。 那里有一道一仗多宽的壕沟,大黑马一路狂奔,像一阵风似的,突然四蹄抬起,几乎与腰身平齐,脖子伸得长长的,嗖的一声,跨过了壕沟,沉重的马蹄撞击着荒草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哒,哒,哒,哒... 马蹄声渐近,葛四宝催动黑马,速度越来越快,大黑马就像离弦之箭,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到了众人眼前。 希律律...希律律... 黑马再次嘶鸣,呼地一个立身,身体几乎竖了起来,未等黑马前蹄落地,葛四宝手里拿着马鞭,已经轻巧地跳了下来。 大黑马嘎然而止,四蹄落地,稳稳地站在杨波跟前,溅起的尘土,飞出老远,葛四宝单膝跪下,抱拳道:“公子,小的献丑了。”话虽这么说,眉宇之间却满是得瑟。 杨波也是一阵心惊肉跳,这葛四宝的骑术还真是不错啊,先不管他会不会打仗,这就够了。 杨波赞道:“不错,就冲你杀过倭寇,你把骑术教给快马队,我让你做快马队的总教官,哈哈。” 葛四宝又一次抱拳谢过,这一次就连对葛四宝最不服气的何起风内心也颇为震撼,脸上的轻视之意也不见了踪影。 杨波目光扫过梅天佑,梅天佑故意别过脸去,但是身体却是往池塘方向而去,杨波摇摇头,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中间的那个池塘跟前,这池塘原是一处窑厂的旧址,因为挖的泥多了,形成了一个洼地,此地被梅家划为养马场,正好用来做池塘,给牲口饮水也是方便。 “梅先生,你确定这银子还在?”杨波问道。 梅天佑仍然在生气中,不屑地说道:“当然,这茭白是在埋下银子后种的,每年一茬,从未间断,老夫每年都来查看,哼..” 要想挖出银子,池塘里的水得先抽干,这年头只能用人力,一桶一桶地往外舀,杨波叫来何起风和方立春,低声说了几句,二人脸露喜色,连连点头。 这池塘面积也不小,把水抽干,估计要需要一两个时辰,守在这里也是无聊,横竖有梅天佑在此地盯着,杨波寻思,将来这里便是军营了,查看周围的地形是少不了的,不如乘此机会,骑着马到处看看。 杨波果然没用那匹大黑马,而是另外找了一匹。 杨波记得马道长说过,沈家堡所在的地方是个半岛,像鳄鱼的背,匍匐在海面上,言下之意,沈家堡的土地并未发育成熟,所以不能耕种,大明是农业立国,没有耕地,自然官府不愿意去管。 而这里不同,这里介于山地和平原之间,地形颇为复杂,有山丘,坡地,沟渠,还有平地,而平地正适合种庄稼。 杨波策马走下来,看到几处可资利用的地形,比如脚下的这块地方,左边是一个缓坡,坡地后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山丘,此地又是自梅镇到养马场的必经之路,倘若有敌来犯,这里倒是一个设伏的好地方。 杨波一拨马,从山丘的后面钻出来,回到来路上,却见前面缓缓行驶着一辆制作精良的马车,这种+马车在梅镇可不多见,马车正往养马场方向驶去。 养马场如今是他的地盘,杨波有些警觉倒也不为过。 杨波打马追了上去,车夫见有马追上来,便跟车厢里人说了一句什么,接着又把马车往路边赶。 “大叔,你这是要去养马场?”杨波赶上来,见车夫四十来岁,出言问道。 车夫看了一眼杨波,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太多理睬,这时有人打开了车厢的帘子,探出头来,往外观瞧。 杨波见是一个女人,不由一楞,突然想起梅天佑早上说过的话,心道这位便是那位梅仙儿? 梅天佑说得不错,这女子只一眼看过去,杨波便觉她生得花容月貌,甚是好看。 梅仙儿只是瞥了杨波一眼,杨波此时还穿着猎户的短衣襟小打扮,当然脸上的黑锅底是洗干净了。 梅仙儿挥了挥手,示意车夫继续赶路,倒是杨波骑着马,被撂在了后面。 车子咕噜咕噜往前走了一段儿,突然停了下来,车中人却是从车上下来,回首望朝杨波这边望过来。 这下杨波看清了,这梅仙儿上面着深紫色夹袄,不留意还以为也是黑色呢,衣襟开口处有白色貂绒露出来,下面是黑色长群,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风中。光洁如玉的美人额,一双秀眉,秀眉之下是深邃的双眸,脸颊如芙蓉般白里透着红,娇嫩美艳,清丽无双。 杨波催马过来,未及开口,梅仙儿倒是说话了,“马上人可是杨波,杨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两个美人 杨波闻言,奇道:“仙儿姐姐识得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咦,公子如何识得仙儿?”梅仙儿也是吃了一惊,他俩从未见过面,杨波怎地知道她是梅仙儿。 “这个..”杨波也不能直说,你老叔今早要把你嫁给我吧,只是笑道:“今早梅先生..是你二叔对吧,提到你今日可能会过来,我猜可能就是你啊,呵呵。” 杨波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梅仙儿近前,却察觉车厢里似乎有动静,不由瞅过去,却听到有人惊呼道:“哎呀...” 车帘子刷地被放下,声音是从车厢里传出的无疑,车厢里还有人?杨波不解地朝梅仙儿望去,梅仙儿抿嘴一笑,并不言语。 这时,车帘子却打开了,从车上走下一个女子,梅仙儿赶紧上前,伸手去搀扶。 那女子下得车来,反而双手抱住梅仙儿的一只胳膊,笑道:“仙儿,这小子真是杨波?你的眼珠子贼亮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杨公子跟别人不一样。我也是听穆姐姐你说多了,胡乱猜的。”梅仙儿应道,一边扭头朝养马场望去,见养马场遥遥在望,又道:”姐姐,不如让车夫先行一步,我们走着去,姐姐也好跟杨公子说说话?” 穆姐姐点点头,示意车夫自己赶着马车去养马场,又道:“什么不一样?姐姐倒要看看,莫非真如传言所说,生得三头六臂不成?” 也不及梅仙儿回话,一转身,腰身款摆,迈着碎步,朝着杨波这边走过来。 杨波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穆姐姐,见她娉娉婷婷地走过来,身段极好,绝世的容颜,双颊飞红,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杨波看的双眼发直,心里突然有了错觉,春天到了?就是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位也是夹袄和长裙的装扮,但衣服的颜色却要鲜亮很多,是淡淡紫味的荷花色,这装扮,走到那里,都会让人眼前一亮。 穆姐姐几乎要挨着杨波了,上身还往前倾,夹袄的衣襟下面露出一抹雪白,杨波看到一道幽深的沟壑,胸前鼓鼓的,撑起衣襟,好像要破衣而出,煞是诱人。 一股暗香袭来,味道温暖甜美,让杨波沉醉,不能再近了,下面的小波已经开始骚动不安。 穆姐姐的星光水眸,亮晶晶的,仿佛会说话,盯着杨波说道:“杨波,你犯事儿了,犯了大事儿了,你知不知道?姐姐我还要在海州帮你收拾一堆乱摊子?” 杨波没想到,穆姐姐是这么个做派,顿时不知所措,吃吃道:“穆..穆姐姐,此话怎讲?” “你杀了郑家不少人,烧了人家的粮仓,夺了人家的家宅,抢了人家的银子,你都忘了?” 穆姐姐说着话,手腕轻抖,宽大的袖口直往下掉,露出一段藕节般的手臂,伸手在空气中虚抓一把,跃跃欲试,这是要挠人吗? 杨波闻言一窒,只好求助地望着几步之外的梅仙儿,梅仙儿原本静立在几步之外,眼见杨波窘迫的样子,便上前一步,对穆姐姐说道:“穆姐姐,杨公子只怕还不知姐姐的身份,你别吓着他...杨公子,这位便是昔年道:“杨波,你躲在后面干什么?过来,扶姐姐上去,这路怎么这么陡啊?” 前面是个陡坡,过了这个坡,就是养马场了。 梅仙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里曾是她家的领地,自然熟知这里的地形,走路也习惯,穆英就不同了,穿着绣花的弓鞋,要过这种陡坡还真不容易。 杨波虚惊一场,急忙丢下缰绳,紧赶几步,正要伸手搀扶,穆英脚下一滑,身体顿时往后仰,眼看就要仰面跌落,杨波眼疾手快,一只手从后面兜住,一只手抓住穆英的一只手臂,一把将穆英紧紧抱住,嘴里说道:“好险,穆姐姐小心。” 梅仙儿也一声惊呼:“穆姐姐..”见杨波一把将穆英抱起,姿势甚为不雅,只好别过头去,闷头往前走。 穆英却羞臊难当,脸颊晕红一片,直直看着杨波,仿佛要洞穿杨波的内心,恼道:“还不拿开你的手?”杨波这才惊觉,他的脑袋刚好顶在穆英一处柔软的所在,而他的左手正紧紧扣住穆英的后面多肉的浑圆,似乎已经伸到沟沟里去了。 杨波大惊,赶紧把手抽出来,额头上汗津津的,目光闪烁,不敢直视穆英那像刀子一样的眼神,重又扶着穆英上了坡,又下坡牵回他的马,养马场已近在眼前。 三个人都上了坡,杨波却见何起风正打马奔过来,马到杨波跟前,何起风翻身下马,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叫道:“哥哥..”眼睛瞅了瞅两位美人儿,又把杨波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哥哥,七万两,七万两啊...” 银子挖出来了,比预期的还要多,七万两,一家一半,杨波便有了三万五千两银子的进账,有了这笔银子,他的火柴厂就可以开起来。 杨波顿时眉开眼笑,对两位美人儿说道:“穆姐姐,香儿姐姐,我先行一步。”飞身上马,一声吆喝,胯下骏马,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嗨,杨波...”穆英见杨波丢下她们两人不管,不满地在身后喊叫,见杨波兀自打马离去,不由小声骂道:“臭男人,每一个好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美女股东 杨波和何起风拍马赶到养马场,梅天佑,方立春和葛四宝几位赶紧迎了上来,银子已经被搬到营地的一间房子里,门口有两个人拿着鬼头刀守护着。 “事不宜迟,立春,你赶紧安排车辆,今日就须把银子运往白屋,记得是一半,三万五千两,一两也不要多拿。”杨波跟方立春交待着,想了想,又道:“还有梅宅里的那些兵器,都一并运走,注意保密,就用运送马料的名义吧。” 方立春立刻大声应道:“遵命。” 杨波很兴奋,便和方立春一起离开,刚走几步,又回头跟梅天佑说道:“梅先生,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仙儿了,她们马上就到...哎哟,你看那边,她们已经到了。” “仙儿来了?为什么不早点说?”梅天佑很是不满,顺着杨波手指的方向,掉头张望,果然见到两个姑娘的身影,何起风带着人正把她们堵在栅栏外面。 梅天佑又生气了,怒道:“姓杨的,你的人竟敢阻拦仙儿,真是小人得志,猖狂得很呐。”伸手拦着杨波,不给他走。 梅天佑又赖上他了,杨波无奈,只好挥手让方立春自行去办,他随梅天佑去迎接梅仙儿和穆英。 “起风,立春去安排车子了,你亲自守着银子,今日务必全部运走,不能有任何差错。”杨波见到何起风,直接下令道。 何起风哪里是穆英的对手,听到杨波说话,赶紧顺坡下驴,一溜烟儿跑了。 “银子?什么银子?”穆英冲着杨波瞪眼睛,听到杨波说起银子,立刻问道。 杨波把挖银子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又催促梅天佑道:“梅先生,你家的银子怎么办?你赶紧拿个章程。” 梅天佑斜眼看一下杨波,“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现在答应,银子都是你的。”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梅叔,你在说什么,杨波要答应什么?”穆英狐疑的大眼睛看看梅天佑,又看看杨波。 梅仙儿也是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着自家二叔。 梅天佑一阵踌躇,终于道:“仙儿,梅家现在虽说夺回了宅子,可是梅家只剩下你和二叔,宅子那么大,没人可守不住,二叔寻思给你找个好人家,二叔看这小子还有点本事,只要他答应娶你,银子算什么?二叔送给他,谁知这小子竟不识抬举..” “二叔...”梅仙儿越听越不对劲,不由惊道,“你胡说些什么啊?” “梅先生,今早我说什么了?你看仙儿也说你在胡说吧。”杨波赶紧插了一句。 “梅叔...”穆英伸出一只纤纤细手,指指杨波,又指指梅仙儿,吃吃地问道:“你是说让仙儿嫁给杨波?” “正是。”梅天佑的气很冲,说道,“仙儿国色天香,才学无双,哪点儿配不上他?我能瞧上他,那是他祖坟上冒了青烟,真是不知所谓。” “二叔..”梅仙儿嘶声喊道,扑通一声,给梅天佑跪下,“二叔,求你别再说了,仙儿此生不会嫁人,你就不要为难杨公子了..”仙儿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仙儿,”见梅仙儿哭的像个泪人,梅天佑心下知道,这些年仙儿不定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顿时老泪纵横,伸手要拉仙儿起来,“仙儿,都是二叔没用,让你受苦了...” 仙儿兀自哭着,伤心欲绝,不肯起来,穆英走过来,一把拉起梅仙儿,瞪了杨波一眼,说道:“仙儿不嫁,都是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梅仙儿抹了抹眼泪,顿了一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转过身,面对杨波,正色道:“杨公子,这银子仙儿交给你,你让人都拉了去,我知道你建火柴厂缺银子,就当我入股吧。” 杨波一楞,没想到梅仙儿此时会提出投银入股,转念一想,梅仙儿跟穆英在一起,一定没少听穆英唠叨,定是知道火柴厂的价值,当即笑道:“好啊,你是第一份,就算...就算你两成份子好了。” “两成?”穆英和梅天佑齐声惊呼,穆英手腕又开始抖了,想要挠人。 梅仙儿也觉得两成似乎少了些,杨波手头上的银子也不过三万五千两,她心道,这份子怎么也得四成吧。 “三万五千两银子,两成份子,你这不是明抢吗?”梅天佑气得直哼哼,还真是小看了杨波的无耻啊。 可杨波心里知道,将来还会有人来入股,他要确保控股权,剩下的份子其实很有限,梅仙儿哭得梨花带雨,他心有不忍,梅仙儿又是第一份,所以才说出二成的份子。 “仙儿,你是第一个投银子的,说明你有眼光,火柴乃是旷古未有的新鲜物事儿,我必须保证工厂掌握在自己手里,能出手的份子没有多少,我向你保证,过了今日,哪怕有人给五万两银子要一成份子,我都不会给,我这么说,你该放心了吧?” 梅天佑闻听,仿佛见到鬼,嘴巴顿时张得好大,都合不上了。 梅仙儿想了想,心里却是明了,不由破涕而笑,“算仙儿今日捡了个便宜,三万五千两银子,二成份子,就这么说定了。” 穆英略一思忖,便反应过来,叫道:“我...倚红楼出三万五千两银子,也要两成份子。” “穆姐姐,你就别闹了,我刚刚说过,以后五万两银子一成,都不能给。”杨波直摆手。 穆英扭着腰身,款款走到杨波跟前,拉起杨波的一只胳膊,轻轻摇着,身体也跟着一起晃,一处香香的,软软的所在紧紧地贴上来。 穆英咬着嘴唇,眼眉上挑,媚声道:“不嘛,奴儿现在就要这两成份子,公子说的是过了今日,现在不还没过今日吗?” 杨波顿时哭笑不得,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仙儿二成,穆姐姐二成,将来如果有人再入股,我便失了控股权,不行,不行。” 众人想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也理解为什么杨波不肯多给份子,这样一来,杨波还真不能保证控股权了。 就连梅天佑此时都觉得出三万五千两银子,得到二成份子是占了大便宜。 杨波巴巴地望着梅仙儿,穆英见状,赶紧冲梅仙儿眨眨眼,梅仙儿会意一笑,柔声道:“公子,现在还算今日之内,公子不如就答应了穆姐姐吧,穆姐姐本事大,将来就算开了厂,穆姐姐也能帮上不少忙。” 穆英的背后是尤素卿,虽说火柴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不愁销路,但是还有官府呢,官府不捣乱,可真是出奇了,杨波真需要有人出面和官府周旋,尤素卿是最合适的人选。 念及于此,杨波微微颌首,说道:“如此,穆姐姐算是第二份。” 穆英心满意足,在杨波腰间狠狠地柠了一把,嘴里却道:“杨公子,你可不许反悔啊,不行,奴儿现在手里没银子,现在就打欠条给你..”一转身,便要去找纸笔。 杨波倒是不担心穆英会赖账,赖账倒好了,他想到沈燕青,沈家对他有救命之恩,自己又在沈家堡落脚,今日的情状,沈燕青还不知情,确实有些不妥。 杨波不由心生愧疚,心道:“明日便是中秋,今日沈燕青定然在沈家堡,必须尽快赶回沈家堡,跟她说明一切,如果沈家不入股,还则罢了,如果沈家愿意入股,也照此办理,各方面都说得过去。” 杨波叫来何起风,当着梅天佑的面,交待道:“起风,这里就由你和梅叔照应着,我得马上赶回沈家堡。” 何起风应诺,梅天佑脸色也和缓了不少,却没有什么表示。 “哎呀,你这就要走了?”穆英手里拿着打好的欠条走过来,听见杨波说要回沈家堡,便诧异道,一边想把借条塞到杨波手里,杨波说不必,便硬往杨波怀里塞,嘴里还念叨,“梅叔,仙儿,你们可要给我做个见证。” “苏洛儿在沈家堡,其实我很想去一趟,好久没见洛儿,有些想她。”穆英说着,手腕又竖起来,露出雪白的一段小臂,伸手欲挠,“都怪你,我还得回海州帮你收拾乱摊子。” “仙儿要帮二叔清理梅宅,不过日后说不定要去沈家堡,不知公子是否欢迎?”仙儿不知怎地,心里有些不舍。 杨波呵呵笑道:“当然,你们都是贵客,随时欢迎。” 杨波先赶到梅宅,跟付先生交待几句,周正提出要护送杨波去沈家堡,二个人便走了捷径,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石庙。 黑点儿像一道白色的光,扑上来,折腾了好一阵,直到乐水硬生生地把黑点儿挤走,乐水一把将杨波紧紧抱住,喜极而泣。 “师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不管,下次无论你去哪里,我也要一起去。” 杨波心里也是暖暖的,石庙毕竟算是他的家了,关爱他的人,也是他关爱的人,都在这里,杨波的眼角也湿润了。 抬眼望过去,香儿、一鸣、罗汉、季叔,季叔后面,不是沈燕青,又是谁? 沈燕青已回沈家堡,在石庙呆了整整一个下午,杨波终于回来,她的一颗心莫名扑扑地跳,眉宇之间,也是欢喜不已。 杨波走过来,便迫不及待地把火柴厂股份的事儿跟她说了,沈燕青小嘴一翘,说道:“这么久没见,见面你就跟我说这个?” “....” 沈燕青眸子里闪着亮,幽幽说道:“我在海州见到小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大项目 小姨便是尤素卿,她是这次针对郑家行动的幕后主使,郑家覆灭,也不知沈燕青知道多少。 杨波奇道:“小姨怎么了?”沈燕青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季顺看了一眼沈燕青,心知这俩可人儿怕是有话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 “青儿别急,叔就一个事儿,说完就走,一准儿不耽误你们说话。”沈燕青脸一下红了,嗔道:“季叔,你莫要瞎说...” “好好,我不说。”季顺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在杨波肩头,说:“杨波,听说梅镇被你拿下了?不错,没让叔失望。” 季顺见杨波诺诺应声,脸上也不见多少得色,满意地点点头,便说起正事儿,“这几天又来了不少流民,赶都赶不走,要我说,天下流民这么多,你小小石庙,管得过来么,现在你说怎么办?” 原来杨波收留了一拨,不知怎么的,消息传了出去,跟着又来了更多,杨波不在,季顺也不知如何处理,总不能杨波前脚收一拨,后脚他季顺就赶走一拨吧。 “是么?”杨波闻言一楞,俄而又大喜,问道:“季叔,人在哪里?” 沈燕青斜眼看着杨波,心道,流民来了,你高兴个什么? 流民一来就堵在石庙门口,季顺把他们赶到石庙东面的一块空地里,他们又把路给堵了,正头疼不已,见杨波似乎还挺高兴,也不废话,头前领路,沈燕青小嘴翘了翘,跟了上来。 杨波果然见到空地上聚集了不少人,看样子已经在那里安营扎寨了。 “季叔,看到那个豁口了没?”杨波立刻拉着季顺,往前走了几步,指着西山方向,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感觉,“我想把那个豁口打通,修条路,把沈家堡和梅镇连起来,流民么,你只管收,来多少收多少。” 沈燕青美目圆睁,愕然道:“你脑子是发烧了,还是进水了?”玉手伸过来,摸摸杨波的头。 杨波闪身躲开,神色很兴奋,指点着对面的沼泽地,又道:“还不止呢,我要在山脚下建一个石灰厂,废弃的沙土可以堆填这一片沼泽地,上面盖房子,将来办事房要迁过去,我还要还要修一座棋馆...” “....石庙现在太挤了。”杨波叹道,意犹未尽。 建个棋馆,是他一直在考虑的事情,琴棋书画是当世文人骚客热衷的大雅之事,先从棋做起,这叫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哎,不对,也许是经济搭台,文化唱戏,到底是那样啊?杨波一时也记不起了。 试想一下,将来火柴厂投产,那银子不跟流水似的,哗哗地流进来?事实上他还打算建一个水泥厂,还想把石庙前的这块沼泽地变成一个庞大的地产项目,不过他没说出口,怕吓着别人。 杨波暗自盘算,只挣银子,太俗,弄个棋馆,逼格顿时高了不少。 “你真当自己是再世的愚公啊。”季顺咧咧嘴,眼睛在眼前的沼泽地和西山之间来回逡巡,终是道:“我听丁九说,磷矿的富矿区在山的那一边,将来的火柴厂,你打算建在梅镇?” 这是个敏感话题,建在梅镇辖区,就属官府管辖,给官府缴税,沈家堡就收不到提成了,杨波也反复考虑过,把厂建在梅镇,沈继之可能会不高兴的。 “季叔,现在山路不通,矿石运过来费时费力,火柴厂建在那边,也是没办法的事。”杨波摊摊手,又道:“这是暂时的,等打通了道路,搬回来便是。” “呵呵..”季顺背负双手,脸上阴晴不定,沉声道:“杨波,这话你留着跟沈东家说去,季叔可要告诉你,事关重大,你可要想好了。” 无论厂子建在哪一边,人手都是要的,季顺不再多说,摆摆手,招呼罗汉去安置流民去了。 现在只剩下杨波和沈燕青两个人了。 沈燕青用余光瞟了一眼杨波,十数日未见,他好像长高了,眉宇之间,也多了些沉稳的气度,看起来不再是个半大孩子的模样。 沈燕青觉察到杨波在偷偷看她,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烫,心儿跳的更厉害了,双颊染上了红晕,娇嫩嫩的,像早晨盛开的玫瑰花。 杨波看着沈燕青,算起来他俩有些时日未见了,沈燕青还是一身男装,跟以前却大有不同,看起来更像士子装扮,淡青色的长袍,深蓝色的腰带,腰间还系着一枚琥珀色的吊坠儿。 头上挽着男子的发髻,但是发髻向侧后倒着,不知是不经意如此,还是出于爱美之心,动了点手脚,配上她光洁嫩白的肌肤,绝美的容颜,很风流,很倜傥,很俏皮,杨波不由怦然心动。 “大小姐,你刚说小姨怎么了?”杨波试探道。 沈燕青却是不理睬,理了理鬓边散落的一缕青丝,径直往前走了几步,眼睛看着这一片沼泽地。 太阳快要落山了,余晖洒落,只听见枯黄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跟人说着心事。 沈燕青见杨波跟上来,才轻声道:“小姨说让你...娶我,你...你不愿意?”眉眼之间,露出娇羞的表情,这可不多见。 “青儿..”杨波连称呼都改了,“爱是纯粹的,爱一个人跟他的地位无关,跟他有多少银子无关。”话一出口,杨波自己都觉得装的有些过了。 “哎呀..”沈燕青羞死了,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耳朵根子都红了,惊道,“你要死啊,什么爱呀...爱的,难听死了。” 杨波顿时醒悟,他此刻是在大明朝呢,有些词儿该屏蔽掉,不过,杨波存心逗她,却不改口,又道,“爱是美的,怎么能...” 沈燕青羞臊不已,娇斥道:“你还说?再说,我就...我就走了。” “青儿,当时我想建火柴厂,手头缺银子,你小姨跟我说,若是我娶了你,就给火柴厂投银子。小姨也不想想,青儿美得跟天仙一般,娶了你,我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可是喜欢一个人,跟银子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波义把话说的很漂亮,沈燕青听着,心田像灌了蜜一般,突然想起一件事,眉宇间又显出忧色,蹙眉道:“季思贤的事儿,你不介意?”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介意,你也千万别放在心上。” 从后世过来的杨波心里倒是没有任何障碍,见沈燕青脸上忧心的样子,便握住她的手,青儿的手指又细又长,真好看,握在手里,暖暖的,很柔和的感觉。 沈燕青的手被杨波紧紧握住,双颊跟火烧似的发烫,“你..你干什么?”声音如酥,颤颤的,便要挣脱。 眸子里却朦胧似雾,眉宇之间,说不出的柔情蜜意,而在心里,这双手的触碰,带给她的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感觉就像一股热流,快要把她的心儿都化了。 不过杨波还是想差了,在杨波前世,拉拉手根本不算个事儿,但这个时代,还没成亲,大白天里拉人家闺女的手,很无礼,是耍流氓的举动。 “你放开。” 沈燕青还真是恼了,一使劲,小手抽了出来,怒目圆睁,剜了杨波几眼,抻了抻衣衫,迈开长腿,便往沈家堡方向走去。 不就是牵个手吗,多大点事儿,值得发这么大脾气么? 杨波有些发懵,却见沈燕青回头来,娇声道:“愣着干什么,走呀,去找我爹谈入股的事儿,傻样。” ........... 不出所料,沈继之对火柴厂建在哪里很关注,不过他也明白,磷矿的矿区在山的那一边,建在梅镇也是没办法的事,沈继之很踌躇。 “伯父,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可把火柴厂一分为二,采石场和白磷的提炼放在梅镇,制作火柴,还有不少后道工序,我们可以把后面的部分放在沈家堡。” 沈继之知道杨波天资不差,小心思不少,能主动提出这样的安排,他定然还有后话,便道:“杨波,不要跟伯父唧唧歪歪,有话就直说。” “有两件事小侄提出来,请伯父考虑,一是,如果沈府二成入股,便是股东,这火柴厂的一部分也算是沈家产业,今后有了收益,自然也能分得利润,沈家堡不能再和火锅店一样,还要再提成百分之二十,那样不合情理,对其他股东来说,也不公平。 二是,我准备在西山脚下另开一个炼铁厂,需要打制的东西很多,今后炼铁厂打造什么铁器,不能再有什么限制。” 杨波这么说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有限制,连把菜刀都不能打,他干脆把火柴厂和炼铁厂都设在梅镇。 沈燕青在一旁坐着,并不多言,反正这种大事向来都是沈继之一人决之,此刻她还想着今日与杨波重逢时的情境,心里的那点事儿跟杨波都说开了,这是终身大事,终身大事定下来了,心里能不高兴?内心的喜悦早已写在脸上,看杨波的眼神自然也不一样了。 现在沈燕青看杨波,怎么看都顺眼,那眼神就像一缕阳光,温暖而柔和,满满的都是爱。 沈继之看在眼里,心知女儿的魂儿早已被杨波勾去,儿子沈一鸣这一世怕是不能跟正常人一样了,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倘若女儿嫁个杨波,杨波便是他的女婿,他这么锱铢必较,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想到逝去的夫人徐可卿,如果她还活着,见到杨波,这么个优秀的女婿,应该也会高兴吧。 念及于此,沈继之沉声道:“杨波,还记得上次老夫送给那幅棋具时跟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伯父要我做个好棋手。”杨波立刻道。 “嗯。”沈继之微微颌首,“可是老夫却听说,你要把那副器具卖给倚红楼的苏洛儿,有没有这回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背锅侠 杨波去了几天梅镇,手头上积压的事情还真不少。 季叔据说早年在闻香教带过兵、打过仗,又在沈府做管家多年,流民这一块交给他,杨波只需要交待清楚他想要什么,剩下的一切季叔自然会安排妥当。 刚刚送走季叔,甘薪又找上门来。 甘薪人生得傻大黑粗,却是个好奇宝宝,杨波跟他谈话,是现代现代思维和古代工艺技术的交锋,有时甚至能擦出火花,这让杨波欣喜不已。 做火柴,最主要的问题是要隔绝空气,否则白磷还没冷下来,就已经被烧光了。杨波的方案是采用铁质的釜体和铜质的釜盖,利用不同金属受热过程中热涨冷缩的程度不同,使得反应釜在受热时,温度越高,釜体和釜盖反倒结合得更紧,从而达到密封的目的。 而管道采用法兰连接,好奇宝宝甘薪则提出用铆接,并用小鹿皮做密封圈,解决了管道密封的难题,杨波不由对甘薪刮目相看。 今日是中秋节,杨波送走甘薪,便走出房门找乐水,看看都买了些什么回来过节。 杨波很好奇,大明时代的人们是怎么过中秋的? “秋风起,蟹脚痒,中秋当然吃螃蟹了,这是洛儿姐姐说的。”乐水欢喜道。 杨波看到小石桌上还摆放了不少月饼,外形跟后世的苏式月饼区别不大,不知味道是不是也差不多呢? 乐水见师兄拿着一块月饼左右看着,颇有兴致的样子,便道:“师兄,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小脸露出期待的神色。 杨波尝了,还真是熟悉的外形,熟悉的味道,脱口道:“都差不多嘛。” “什么差不多?” “这个..”杨波惊觉差点说漏嘴了,摸了摸鼻子,笑道:“乐水,你不是北方人吗?也知道秋风起、蟹脚痒,岂不是南北都差不多吗?” 乐水狐疑地看着杨波,说道:“师兄,你是不是在哄我,我早知道,你一哄我,就会摸鼻子,哼..” 嚓,这都让乐水看出来了? 杨波心虚了,赶紧问道:“味道不错,是苏州产的?” “师兄,这是我做的。”乐水的语气有些撒娇的味道,小嘴翘了翘,“洛儿姐姐教我做的,师兄,你跟我说实话,这月饼好不好吃?” 杨波惊喜道:“哎哟,这是你做的?没想到我们家乐水这么能干,好吃,真的好吃。” 杨波这次没摸鼻子,乐水有些迷惑了,又道:“洛儿姐姐还说了,晚上请我们去得月楼赏月呢,师兄,你去不去?” “咱们不是有淮香阁吗,干吗去得月楼?跟她说,去淮香阁,我请她吃火锅。”生意当然是照顾自家的。 杨波只顾着吃月饼,却听见乐水乐孜孜地叫:“青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杨波扭头观瞧,沈燕青沉着脸,大踏步走了过来。 “乐水,我找你师兄有话说。”沈燕青使了个眼色。 杨波说道:“乐水,你先去弄那个醉蟹,等会儿我过来帮你。” 乐水闻言,小嘴一翘,嘟囔着走开了。 “青儿,出了什么事?”杨波见沈燕青神色郁郁,关切道。 “吴元庆上吊死了,儿子吴金也卷了家里的银子跑了。女儿吴玉儿也给人退了亲,现在也是要死要活的..” “为什么?”杨波闻听诧异道,他差不多把吴家的事儿给忘了。 沈燕青美目一蹬,没好气地说道:“为什么?把吴元庆一家赶出沈家堡,据说还是你的主意?” 杨波心道:“我说过没错,最终决定的是你爹沈继之,而不是我呀,再说,吴元庆监守自盗,沈家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留下他啊。” “要不,青儿你去劝劝你爹,让她们母女留在沈家堡?”杨波试探道。 “你当沈家竟是如此冷酷之人?那吴玉儿,小时候还跟我一起玩耍过,我是去了,可她们不听劝,还把我...赶了出去。” “不过,玉儿看着也确实可怜,”沈燕青瞥了一眼杨波,又道:“我不管,这事你脱不了干系,你给想想办法。” 杨波觉得他很冤枉,比窦娥还冤,难怪今年八月飞雪,他妥妥的一背锅侠啊。 杨波寻思,你沈家这是赖上我了,是也不是?你爹号称义薄云天,却是个老狐狸,跟他下盘棋,竟然挖了这么大个坑让人跳,甩锅本事真是一流啊。 杨波跟着沈燕青走出庙门,看看天色,太阳只能看到了模糊的影子,小中午的样子,乐水幸苦做了醉蟹,怕是吃不成了。 吴家在沈府以西,二里巷以东,那里是沈家堡的‘富人区’,最初跟着沈继之来到沈家堡的那帮老兄弟大都住在那一带,倒是不难找。 吴家大门开着,家里正办着丧事。 吴元庆监守自盗,街坊邻居即便来了,也不便久留,现场非常冷清。 沈燕青只是立在门口附近,不愿进门,大概是给气着了,杨波只好一个人进去。 进得门来,见吴嫂带着孝,跪在灵柩前面。 杨波先按规矩敬了香,烧了几张纸,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心里还默默念叨。 “老吴啊,你安息吧,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你的妻女平安。” 说起来,他和吴元庆无冤无仇,真心觉得老吴死得不值,要怪,只能怪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吴嫂,我来是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杨波面带歉意。 毕竟是杨波先发现了吴元庆的勾当,吴元庆和吴金犯下了错,后果却要这母女俩来承受,他内心的愧疚感是真实存在的。 “杨公子,吴家小门小户可不敢劳你大驾。”吴嫂脸上没有悲戚,只有一副漠然的颜色,“人死了,便一了百了,这都是命,公子还是走吧。” 杨波劝道:“吴嫂,燕青也说了,你们可以留在沈家堡,不用离开,现在世道不好,你们母女孤苦伶仃,离开沈家堡在外面讨生活多有不便...” 无论杨波怎么劝慰,横竖吴嫂也不愿意搭理,难怪青儿宁肯呆在门外,也不愿意进来。 无奈之下,杨波寻思自己的心意也算尽到了,是不是该离开了? 就在这时,杨波听到里屋传来咣当一声响,像是什么物件坠落的声音,他没见到吴家的闺女吴玉儿,莫非人在里屋? “吴嫂,玉儿在家吗?”杨波问。 吴嫂仿佛老僧入定,一声不响。 杨波不由气往上冲,按杨波的理解,吴元庆这是咎由自取,他是好心来帮忙,却不受待见。 杨波也不管吴嫂同意不同意,径直往里屋闯。 “不好了,吴嫂,青儿...” 杨波看到一个女人把自己吊在屋梁上,失声大叫道:“快,快叫人来,玉儿出事了。” 杨波一把抱住吴玉儿的双腿,使劲往上堆,一边狂喊快来人。 沈燕青和吴嫂听到杨波呼喊,先后冲了进来,也帮着往上推,杨波这才跳上一张桌子,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吴玉儿从房梁上救下来。 “里屋太暗,杨波,一起把她抬到前面屋去。”沈燕青说道。 两人把吴玉儿太刀堂屋靠近门口的位置,这里光线充足,隔壁邻舍听到杨波大呼小叫,也不断赶来。 看着躺在地上的吴玉儿,杨波一时不知所措,却见沈燕青伸手试了试鼻息,又仔细查看吴玉儿的脖颈,然后有伸手拉过吴玉儿的一只手,好像是在把脉,动作很娴熟的样子。 杨波看着一愣,奇道:“青儿,莫非你会医术?”沈燕青瞟了一眼杨波,并不答话。 吴玉儿脖子上的勒痕,还是猩红色,并没有乌青,只听沈燕青说道:“幸亏你发现及时,玉儿的脉搏呼吸都正常,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杨波却不放心,对吴嫂说:“吴嫂,你看要不要请个大夫再看看?” 吴嫂也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但却摇摇头,捶胸顿足地哭喊道:“玉儿啊,我可怜的玉儿啊,你傻呀,你死了,娘可怎么活啊...” 杨波看了看沈燕青,沈燕青美人额上也是汗涔涔的,也正定定地看着他。 “吴嫂,你看这事弄的,玉儿年纪轻轻,也跟着受苦,您就听我一句,留在沈家堡,哪怕暂时也好,行不行?”杨波又劝道。 “沈家堡是沈家的地方。”吴嫂摸了一把眼泪,看了一眼沈燕青,沈燕青也识趣,站起身,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吴嫂见沈燕青离开,又道:“我们吴家在沈家犯了事,谁还敢收留我们母女啊,可怜我的玉儿啊..”吴嫂哭天抹泪。 “吴嫂,如果你不嫌弃,也可以去石庙啊,”杨波立刻道。 “杨公子,你是个好人,我这女儿识文断字,兴许在石庙能帮上忙,你就当可怜她,把她留下,我就不去了。” “哪能啊,母女俩一起去,还好有个照应,偌大个石庙,难不成还找不到活计给你们做,就这么说定了,吴大哥的事办妥之后,你来找我便是。” 此时吴玉儿连着咳嗽了几声,清醒过来,果然没什么大碍,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人在小声议论。 杨波走出吴家大门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吴玉儿上吊了,是杨公子冲进闺房给救下的...” “杨公子进了吴玉儿的闺房?这吴玉儿怕是更没人要了。” “杨公子,这吴玉儿你抱也抱了,摸也摸了,,干脆娶她做个小妾得了....”有人喊道。 “杨公子,纳了她,这样最好,皆大欢喜.....” 众人一阵轰然大笑。 这么说,杨波救了吴玉儿,反倒是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