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庶妃》 第1章 凄凉冷宫人 北宋。 天空阴沉的厉害,闷热的空气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窒息,上午还好好的天气,下午竟是说变就变,乌云密布空中,闷雷滚滚,欲落不落的感觉越发的叫人心慌。 北宋的皇宫里也被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颜色,蜿蜒曲折的连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突起的檐角尖耸,犹如禽鸟仰首啄物,宫殿阁楼随地形而建,彼此环抱呼应,宫室结构参差错落,精巧工致。 与这格格不入的是,西北角一处衰破的冷宫下,楚琉素抱膝而坐,身上裹着已经发臭发黑的棉被,常年没有梳理过得头发,早已经变得蓬乱不堪,而她消瘦的身躯正缩在石床的一角瑟瑟发抖。 这天该是又要下雨了,楚琉素心里默念着,抬起不知多少年没有洗过的脸望向天空,每到这个时候,她的双膝总是传来刺骨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已经快让她神经发狂。 八年了,已经八年了。从宋平煜登上皇位的那天起,楚琉素便被关在此地,什么皇后之位,什么太子之位,统统全被那男人一句话给全数殆尽。 楚琉素本是宁国侯府的七小姐,还没出生便意味着这身份地位乃是天骄之女,可惜这一切在她落地之后全数变了,生母的难产致死,还在襁褓中的她便被强行送出府邸,紧接生母的大夫人之位被将为妾,嫡出也变为庶出,从此之后,她便一直养在山上,直到她及笄。 也不知是为何,宁国侯府像是突然记起还有这样一位女儿一样,竟在她及笄前几日突然派人接她回府,楚琉素心中自然是欢喜不已,能得父亲楚凌昊突然召回,以为父亲心中是一直记挂着她的,殊不知所有的阴谋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八年磨平了她所有的心性,也让她琢磨透了所有的一切,从回府开始,她走的一步步便全部都是错的! 原来,他们都是带有目的的,父亲的虚情假意,大夫人的装腔作势,还有府中各个小姐的蓄意讨好,这种从泥潭升到云端的感觉,让她心中竟然升起一种家的感觉。 楚琉素突然发出一声噗笑,嘲笑声回荡在这破旧的房屋中,带着惨绝人寰的凄凉。 衰败至此,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不是吗?当年她听信了大夫人之言,入了三皇子府,借着自己外祖父家的势力秦将军府,一步步的助宋平煜登上皇位。虽说秦老将军有百般的个不情愿,但毕竟她的女儿已死,只留下个流着秦家血脉的外甥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说不帮,那是假的。 是啊,宋平煜是如愿以偿的登上皇位了,可是她呢? 后来,秦将军府被抄满门,她被赐予了这冷落凄凉的木屋,还生生落下个恶毒毒妇的罪名。 为什么说是恶毒呢,只因…… 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把楚琉素拉回了现实。因为常年没有开启过得木门,突然被人打开,厚重的灰尘纷纷飘落,飘杂在酸臭的空气中,带着令人呕吐的气息,吱嘎吱嘎刺耳的声音让楚琉素心下一沉,心里却突然不安了起来。 "皇上,皇后娘娘小心一些,这里面不堪入目,怕是要污了您的眼睛呢。"尖细的嗓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谄媚,青布衣衫的太监弓着腰,姿态低下的说道。 入眼可见,宋平煜一袭明黄色秀龙云袍,踩着干净没有一丝灰尘的黑底金靴,玉树临风,英姿飒爽。而在他身边的楚琉月,一身牙白色琉璃长裙,百褶层层逶迤到地,纤细的柳腰被宋平煜的大掌紧紧揽着,像是这里面有什么狼豺虎豹一样,生怕她被人伤害。 宋平煜对这突如其来的臭味嫌恶的皱起了眉,一只手还不忘给楚琉月挡住鼻息,当真是一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的模样。 "妹妹,你过得还好吗?"率先开口的是楚琉月,她用袖口半遮着脸,娓娓道来,眼眸中带着点点心疼,只是那隐藏在眼底的冷光却是没有逃过楚琉素的眼睛。 过得好吗?楚琉素缓缓巡视四周,这个连狗窝都不如的地方,她问她过得好吗? 楚琉素冷冷一笑,常年没有开口的嗓音更沙哑的犹如破碎的丝绸一般,"滚出去!"撕裂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恨意,直射楚琉月而去。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鸩酒命归西 楚琉月厌恶的皱了皱眉,身躯犹如没有支撑点一样,直奔宋平煜的怀抱而去,当下抬起那双秋水般的双目凝泪的望着宋平煜,当真是委屈的不行。 宋平煜双手抱着楚琉月的娇躯,轻拍安抚着,温柔极了。他的黑眸如鹰隼,凝这本身就寒冷四射的眸子,冷峻无情的盯着楚琉素,"毒妇!琉月好心好意来此看望你,你不但不领情反而咒骂琉月,真是最毒妇人心,朕当年怎会看上你这个贱人!" 楚琉素冷眼看着眼前的作秀,噗屑道,"她好心来看我?如果是好心她为何会抢我皇后之位?如果她好心为何会给我灌下汤药让我终身不育?我呸!当真是好心啊!" 楚琉素当真就突出一口唾液,这对狗男女的作为让她觉得无比的恶心,她抬起脏乱无比的小脸,能看见的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眸,冷光乍现,恨不得将面前的两人千刀万剐! 青布衣衫的太监努力察言观色,当下挺直腰板上前,"啪"的一声狠狠打了楚琉素一个耳光,楚琉素生生吐出一口血来,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几滴鲜血不慎喷射在宋平煜的金靴上,顿时惹来他恶心的目光,"是朕要让琉月做的皇后,是朕让你怀不上孩子,一切都是朕,你有什么资格怪琉月!琉月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子,只有她最有资格做朕的皇后!你楚琉素,不配!" 铁腥味布满楚琉素的整个口腔,混斥在脑中让她有些模糊了视线,眼前这个男子真的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变得如此陌生?为什么他们就像是恨了好多年的仇人一样,见面就杀? 楚琉素惨淡一笑,"是啊,我不配!我为了你接近先皇最宠爱的皇子,努力让他爱上我,而你为了得到他的情报,不惜把我牺牲给他,也对,我这残花败柳之身怎能和谪仙一般高高在上的姐姐比呢?" "可是!"楚琉素面目突然狰狞起来,犹如蓄势待发的猛兽一般,"你明明答应过我不杀宋清的!为什么要食言?宋平煜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啊!宋清他真的无心皇位,你为何还要把他千刀万剐,让他死无全尸?" 说着说着,楚琉素的眼眶却渐渐红了,曾经不管她受了多少委屈,不管吃过多少苦,她都不曾落过一滴泪,可是现在一提起宋清,她却哭了,宋清该是楚琉素在这世上唯一对不起的人了,当年她带着目的去接近那个如莲一般的男子,让他爱上自己,虽然她成功了,可是他最后却惨死在宋平煜手中。 "吃里扒外的贱人!我就是死了也不可能让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坐上皇后之位!更何况,宋清他该死,谁让他比我更为博得父皇宠爱?!谁让他与我争夺皇位!"宋平煜双目狠辣的盯着楚琉素,像是能把她杀死一般。一提起那个曾与他争夺皇位的男子他便愤恨不已,凭什么宋清他不费一丝一毫便能唾手可得到皇位而他要费尽心思才能得到? 他不甘啊,即使宋清死去他也不甘! 楚琉月柔弱的倚在宋平煜怀中,娇媚不已,只是那盯着楚琉素的眼神却是冷的让人发寒,这一场戏不看白不看,她倒是想看看这贱人临死前的挣扎。 只有宋清这样的男子才能带给北宋一个盛世太平,而你宋平煜做不到!但这些话楚琉素并未说出口,只因这一切都为时太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来人,赐酒。"平静下来的宋平煜冷冷地说道,不给楚琉素任何反驳的机会。可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奠定了这女子最后的结局。 五年夫妻,同甘共苦,守望相助,他最困难的时候身边只有她,可是这一切却抵不过他成功后身边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一切的一切全数被抹杀覆灭了,连带着楚琉素心底最后的一丝软弱都被抹杀没了。 好啊,蛇蝎心肠的姐姐,弃之敝屣的宋平煜,古人诚不欺我啊,果真是祸害留千年,她这个做了一辈子的好人竟落得个这般下场,真是讽刺啊,讽刺自己不知好歹,竟看不清人心险恶! 太监不屑的看着楚琉素,手中端着令人致命的鸩酒,凉薄道,"楚氏,请吧!" 楚琉素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癫狂的状态像是发疯了一样,"怪我自己识人不清啊,若有来世,我定然要亲手杀死你们,以报我心头只恨!" 酒杯破碎的声音凌厉的回响在破落的房屋之中,发狂的嗓音久而不散,嘶喊的声音像是诉说着这女子凄惨的一生,楚琉素倒地之际,那双清明的双眸竟是不甘的睁着眼…… 也不知何时,天空中的闷雷,滚滚落下,大雨哗啦哗啦的倾盆而下,乌云笼罩这这无边无垠的北宋,闷得让人发慌,带着几丝说出的凄凉……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幽转十三年 一阵新雨过后,青山翠谷越发显得静幽,山间的空气愈发的清新无比,香气扑鼻的芬芳幽幽飘散,悠转百里,透过帘幔的缝隙传进马车内,楚琉素动了动身子,柔软的软榻让她不安的蹙起了眉,却突然清醒了过来。 楚琉素神智呆滞至极,耳边嗡嗡作响,让她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身侧,一位丫鬟不停地道,"小姐,此次回府是个大好机会,大夫人能想起您证明还是念着您的,您一定要在府中好好表现,让府中的小姐公子们对您刮目相看。但是风头切不可超过府中的嫡出小姐,您现在刚刚回去,根基不稳,所以说凡是应当学会隐忍,就算是府中小姐,公子给您脸色看您也切不可与他们正面冲突。" 楚琉素眼眸直直的望向前方,脑中呆懵不已,却又听见—— "大夫人执掌府中中馈,所有的婚事也是她指定的,为了您能寻得一处好姻缘,您还是尽力讨好大夫人比较好。虽说奴婢觉得这个法子不是上策,但形势所迫,该认低头还是得低头。" 楚琉素听到这下意识的巡视了一下四周,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挡住了外面的碧绿青山。而她坐在镶绣金色牡丹的软榻上,面前是紫檀檀木案几,上面檀香飘飘,香烟袅袅上升,沁人心脾的芬芳传进鼻息,那般的真实,却有那样的不真实。 "小姐,您在听吗?" 楚琉素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却脸色发黄的小俩,脸上瘦的就快皮包骨头了,那是常年营养不了造成的,而她现在正在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 冬棂看着楚琉素凝滞的模样,苦涩的笑了笑接着道,"瑞嬷嬷刚刚去了,现在就只剩下咱俩了,还望小姐要懂得明哲保身。" 这话说的隐晦,楚琉璃却马上反应了过来,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颤,明眸中却突然升上一丝丝恐惧,瑞嬷嬷是她的奶娘,而冬棂说她刚刚去了,这是何意思…… 楚琉素轻轻开了口,里面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颤抖,"今儿是什么年?"一开口,楚琉素才发觉不对劲,这青涩的嗓音根本不是她的。 冬棂被楚琉素这句话问的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庆历三十二年。" 巨大的恐惧笼上心头,楚琉素的指尖微微开始打怵,冬棂为何会还活着?自己又为何会活着?当年在府中冬棂不是因为偷窃楚琉月的金钗而被乱棍打死了吗? 一个个疑问油然而生,吓得楚琉素心脏都漏了一拍,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她又问,"瑞嬷嬷是不是前天刚刚死了?"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楚琉素在心里喃喃自道,如果冬棂回答是的话,那么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冬棂听后,蜡黄的小脸染上了些苦涩的笑意,浑身散发着悲哀的气息,"是的,小姐。还是咱们两个给她挖的坑把她埋了起来。" 马车颠颇幽幽的感觉,耳边冬棂的苦口婆心,鼻息间的芬芬檀香,瑞嬷嬷的死,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自己还活着,而且回到了十三年前。 她十五岁嫁给宋平煜,在旁辅佐五年,而宋平煜登基后,她在冷宫被关了整整八年,死的时候已经二十八岁,可是现在她身在马车内,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重生了。而现在她正在回府的路上,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过不了几天她便要及笄了。 楚琉素心中百感交加,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犹如过眼云烟,缥缈云散,可是那受的苦却是那样的真是,她的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酸涩的感觉充斥着她的每一处感官,竟然就此放声大哭了起来。 冬棂见此,担忧地说道,"小姐,我知道您这些年受委屈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京都会有您的家的。" 她声音急切而关怀,是发自内心的,楚琉素闻言思绪百转千回,暖涩交加,前世她竟然那般相信楚琉月的话,可所谓是唯命是从,她说冬棂偷了金钗她便认定冬棂偷了金钗,结果却苦了这丫头的一片心血,竟让她在恶人手中死不瞑目。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烟飘云消散 楚琉素哭声不停,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抽搐的声音让冬棂的心都要揪了起来,她急忙上前伸出手抱住楚琉素消瘦的娇躯,拍着楚琉素的后背给予安慰,冬棂和她一样才十四岁,但是蜡黄的脸上却满是坚强。 楚琉素庆幸自己能有这样一个丫鬟,她紧紧握住冬棂的手,顺势向上看去,见冬棂眼中满是心疼和坚韧,透着一股青涩的暖笑,正值青春年少姑娘家的羞涩,她何其残忍,前世竟让这丫头死不瞑目,而且还是死在最亲近的人手上。 楚琉素胡乱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稚嫩的语气中透着不可反驳的霸气,"冬棂,总有一天我会站起来,站在最高处,眺望这京都的尔虞我诈,人心繁杂,总有一天,我楚琉素会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 楚琉素的一番话让冬棂的心狠狠地颤了颤,她就相信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没有白费,小姐总有一天会想她的生母一样,拥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常人不能及的耐心,和能吃苦的恒心。 "小姐,奴婢所说的话您可都记住了?切莫与大夫人发生冲突,实在是没有办法的话,去找老夫人,老夫人一定会念在您生母的份上帮您一把。" 楚琉素连连点头,大夫人和老夫人不和,这在宁国侯府已经不是怪事了,楚凌昊一直荣宠大夫人,可谓是百般恩宠,但是老夫人一直喜欢的是楚琉素的生母,本身母子两个之间就有隔阂,随着时间的发展,加上大夫人的挑唆,这条缝隙越裂越大,越发的一触即发。 "放心,我不会与大夫人发生冲突的,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去不代表别人也不会来找你。"冷静下来的楚琉素淡淡说道。 冬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倒是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这也难怪,这丫头一直长在山上,从未读过几本书,不明白也是理所当然的。 案几上的香炉,香烟袅袅,环绕上升,还有几盘颜色欲让人食欲大开的糕点,楚琉素眯了眯眼,看着面前摆放着还未冷却的糕点,唇边淡淡的笑了笑,前世十四年她从来过得生活就是粗茶淡饭,根本不曾有这般奢侈的东西,如今大夫人先是派人来用这般豪华的马车来接她,紧接里面摆上她一年都吃不到一次的上好糕点。大夫人用意为何?如果是前世她一定会毫不怀疑的相信,大夫人是心心念着她的,可是现在—— 想要给我这个从乡间里走出来的庶女来个下马威吗? "冬棂,要是饿了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楚琉素淡淡说道,嘴边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自己率先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冬棂瞪大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姐,既然是大夫人派来的马车,那么这里面的东西一定是大夫人派人摆放的,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约莫着这些点心这般好看,定然不是用来吃的,说不定是大夫人做给外人看的。您要是吃了,岂不是在大夫人眼中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楚琉素轻轻咀嚼着,随后擦了擦唇角,笑道,"她是要做给外人看,可咱们食用了这才合她心意,你且放心吃,一盘点心而已。" 冬棂乐呵呵的笑了笑,其实她早就饿了,而且她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点心,心中自然是急不可耐,但是她心里的本心却又告诉她,如果吃了,会给小姐丢脸。 "多吃点,最好填饱肚子。"楚琉素吃东西很快,这是长时间在外面历练出来的,曾经她与宋平煜在北宋边境驻扎,带兵打仗,防止南宋入侵,那时候总是要快吃快做,凡事讲究一个快,也就是从那时起,她磨炼了许多耐力。 楚琉素只吃了两块糕点便作罢了,她的胃口很小,就算是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只因曾经被关在冷宫的那段时候,她受不了吃狗剩下的食物,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饿过来的,而那时楚琉月还舍不得让她死,每两天总会给她送来一顿人吃的饭。 马车兜兜转转,平稳干练的行驶在这京都繁华的道路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繁荣昌盛的景象一眼望不到尽头,往事如初,岁月如故,说的就该是如此吧?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美人依稀见 楚琉素掀起帘幔,明眸流转在这古朴的街道之上,眼眸带着说不出的坚定,手中不自觉的攥紧粉拳,再次回到故土,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把他俩碎尸万段!将他俩的心一层层的刨开看看到底是红是黑! "小姐,这就是京都吧……"冬棂顺着楚琉素的视线凝目望去,顿时目瞪口呆,只因实在是太过昌盛了,绚丽的太阳慵懒的洒落在红墙瓦绿的琉璃之上,酒肆店家招摇庞大的竖旗迎风飘飘,街道上马车徐徐而过,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一张张带着喜悦的笑脸带着说不出的安详,好 一副盛世民康的景象。 冬棂记得从她懂事开始她便伺候在楚琉素身边,这在山上一住就是十几年,从来不知外面的海阔天空,天高云厚。 马车悠悠转转,宁国侯府的位置正处一片繁华街道之中,占地数百米,磅礴宏伟,流传几代下来后可称得上为官宦世家。而它的旁边乃是当今皇上亲弟弟摄政王府——北宋唯一的掌权人。 马车随着街道七转八拐,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楚琉素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边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只听外面婆子声音温和地传来,"是七姑娘到了吗?快请下来!"随后她摆好了板凳,上前挑开帘帐,一张都老脸笑开了花。 冬棂率先下去,然后搀扶着楚琉素也下了马车,楚琉素冲着婆子微微点头,不得不说,宁国侯府的家教真的让人无处可挑,这表面功夫做的那是足足的,要是让外人看了去,省不得要夸奖一番。 楚琉素淡淡扫了一眼上方那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宁国侯府",微微一笑便移开了眼。进了府,入眼的便是那小桥流水,徐徐流淌在岩石边,道路错落别致,阁楼拔地而起,花草层层环绕,朱红色的院落,四处可见的连廊,到处都透露着一股古朴的气息。宁国侯府世袭几代,尽管东西再过古朴,可就算是湖里的一颗石头,拿出去也够普通人家吃上一年的粮食了。 脚步不停,一路上婆子领头走在前方,时不时的回头张望跟在身后的楚琉素,见她一直低着头姿态工整的往前走,她以为是害怕所以低下了头,倒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眼。 这里丝毫未有改变,如前世一模一样,道路两旁的丫鬟小斯们清一色的身着蓝色束腰长袍,见到楚琉素,都齐齐工整的跪伏在两旁,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原来那就是七小姐啊,长得倒是挺好看,就是瘦了些。" "你懂什么,常年生活在山上,不沾油水,不瘦才怪。不过倒是长得很好看呢。" 丫鬟们低声议论着,却突然传来一道清冷地声音,"你就是楚琉素?" 楚琉素轻轻眨了眨眼,刚想开口,却见婆子率先福了福身,声音喜乐无比,"老奴见过五小姐。" 寻声望去,只见前方荷花池边静静站着一个人,她身躯苗条纤细,浅淡长袭纱裙纬地,袖口散开片片莲花,阳光洒落在她脸上那白皙的肌肤像是上好的羊脂玉,眉似远黛,清冷无比的丹凤眼凝目望着前方,柳眉微微蹙起,冷冷的盯着楚琉素。 原来是大夫人所出的五小姐楚琉凝。 楚琉素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笑道,"琉素见过五姐。" 楚琉凝冷冷的看着这位在山上长大的庶出小姐,她蜡黄的小脸看不出任何色彩,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布衫,但是却透露出一股大家姿态,只见她姿态端正的行了礼,脸上的笑容也恰到好处,少一分显得自傲,多一份有些谄媚,她抿了嘴,没有说话。 倒是她身边的丫头,嗤笑一声,"一个庶女,也敢称嫡女为姐姐?" 楚琉素眨眨眼,眼中带着笑意,"一个丫鬟也敢仗势欺人?" "你……"丫鬟一噎,顿时怒瞪过来,楚琉素浅浅笑着,只是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林嬷嬷,这是要去哪?"楚琉凝无视楚琉素,走上前,清冷的声音淡淡说道,轻飘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轻纱缥缈,欲醉人心,像是天间下凡的仙子。 林嬷嬷笑着,知道楚琉凝是明知故问却也依旧回答,"七姑娘刚刚回来,这便是带着她前去拜访老夫人。"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往事归落尘 楚琉凝看了一眼楚琉素,眼中深色莫测,脚步不停地走在前面,"该是如此,走吧,一起去见见祖母。" 当下一群人便一路往前走着,楚琉素走在最后方,她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前方的楚琉凝,低下头微微一笑,一切都如前世一样,没有变化。 穿过几条长廊,过了几处院子,径直的跟着前面的林嬷嬷进了崔老夫人的福熹阁。 扑面而来一股暖和的气息,冬棂紧紧跟在楚琉素身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乱动作,她悄悄抬头望了一眼便连忙低下头去,神色却是膛目结舌,房梁乃是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屋内基本都是上好紫檀檀木所制的木具,华贵大气,巧夺天工,冬棂费劲神思,脑中才努力蹦出这两个词,但是却也丝毫形容不出屋内的穷工极丽。 "见过祖母,见过母亲。"楚琉凝在前福了身,语气淡漠道。 只听一声爽朗地声音,淡淡传来,"起吧。"洪亮的声音中微微透着几丝不悦,却是没人知道崔老夫人在不悦什么。 本该眼花缭乱的楚琉素却是丝毫没有慌乱,她走上前,对着主位上的老夫人端端正正的福了福身,"琉素见过祖母,见过母亲。" 崔老夫人曾是镇国公府嫡出小姐,听说后来是奉旨嫁给上一任宁国公,也就是楚凌昊的父亲。但是当时世人都在流传着一段佳话,那便是秦老将军和崔老夫人的故事。俩人从小青梅竹马,心中早已互相暗生情愫,也算是门当户对,不怕委屈了谁,当时秦家就等她及笄后,准备上门提亲了,可是等来的却是一道圣旨。 当年的宁国侯可是用了皇上娶妃子的仪式来娶得崔氏,震撼轰动了整个京都,而那之前的一切事迹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后人只是听说当年她只是笑着道了句,我嫁。 所以,尽管上一代宁国公已逝,尽管大夫人韩氏总是在刻意挑唆崔老夫人跟楚凌昊之间的关系,但是崔老夫人在宁国侯府的地位也依旧是无人捍卫的动。 "孩子,抬起头来。"只听上方淡淡传来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威严不显自成。 楚琉素抬头,微笑着对上老夫人的视线,只见老夫人一身深蓝色福团锦绣镶绣海棠夹袄,下摆也是相对应的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银线穿刺在上面勾勒出几片祥云。满头木槿青丝掺杂华发尽数用点翠刻丝金累丝扁方绾起,一双精明的眼睛竟是染上点点哀愁,看见楚琉素盈盈行礼只是淡淡道,"苦了你了。" 楚琉素微微一笑,并不去接话。因为她知道所有的苦都已经过去了,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吃一分一毫的苦楚。 "过来,让我仔细瞧瞧。"老夫人冲着楚琉素摆摆手,而后拍了拍她身侧的软塌,楚琉素眉心一动,淡淡一笑,踩着碎步过去后便恭恭敬敬的坐在老夫人身侧。 老夫人打量了楚琉素好一会,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楚琉素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造成现在的脸色蜡黄,脸色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但那双明亮的眼眸,清澈无比,像是一眼就能看进人的心底,虽说身上只穿着一件洗得快要发白的素衣,但是那大家姿态的气势却是尽显其中,倒是让老夫人很满意。 "你这……跟你娘亲倒是长得一点都不像。"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淡淡说道,只是语气中却是透着几分无奈,几分悲哀。只要一提起楚琉素的生母她这心里便难受的很,年纪轻轻的便去了,论谁也接受不了。 楚琉素微微一笑,"您谬赞了。"一切都跟她预料的丝毫不差,只不过老夫人当年那失望的眼神如今却是变成了欣慰。 说话间,只听一声噗笑,"老太太,人去楼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您还记挂着作甚?" "怎么?"老夫人不满的瞥了一眼大夫人,沉声道,"不止是我,京都多少人都记挂着她,你别忘了,她可是北宋唯一的女将军!"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人面却兽心 这话说的不假,当年的秦菀乃是北宋唯一的女将军,封号乃是'云戟'将军。 楚琉素寻声望去,只见大夫人身着玫瑰青丝长裙,头插流苏镶宝金钗的美艳妇人正愤恨的盯着老夫人,眼里的不甘毫不掩饰,恨不得老夫人就此死了才好,而后她突然转眸看向楚琉素,眼里带着蔑视的轻傲,冷哼道,"这就是楚琉素吧。" 楚琉素把大夫人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起身走上前,冲着大夫人端正的行了礼,"琉素见过母亲。" 大夫人凝视了楚琉素良久,而后抬起桌上的净白茶杯淡淡抿了一口茶,这才道,"还是个懂事的孩子,看来在山上住的不错呢,这家族的礼数倒是做的有模有样。" 楚琉素低着头冷笑一声,住得不错?她也好意思说的出口?何曾几时她就快死了的时候呢! 就在这时,林嬷嬷突然走进来,对着老夫人耳语几句,而后老夫人淡淡点了点头。 楚琉素眉头一动,远远望去几道身影,她低头冷笑勾唇,原来是一家人都来了呢。 放眼望去,只见楚琉月身着浅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下身的百褶流苏裙随着她的步伐款款而动,却掩不了姿形秀丽,瓜子脸,杏仁眼,双眉修长,容光照人娓娓而来,愈发的飘飘欲仙,墨玉般的青丝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更显柔亮润泽。 而她的身侧那男子面目苍白,眼窝发黑,双目无神,身形清瘦无比,一袭锦绣云袍穿在他身上,却是带着说不出的别扭,约莫着是他身板太过瘦弱,反而撑不起这宽大的衣袍,本该是风华少年的年纪,可是却被他眉间的虚气给生生压了下去,走起路来软绵绵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花间浪子。 那男子正是大夫人所出的长子楚靖宇。 俩人款款而来,楚琉素在一旁冷冷盯着楚琉月,粉拳攥的发白,恨不能现在就上去把她千刀万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这自己的怒气。只听楚琉月浅声道,"琉月给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 她的声音柔和而清脆,可是落在楚琉素耳中却是如刀割一般的骇人。 楚靖宇双目空洞的望着大理石地板,随着楚琉月的动作也附和着,弓了身。 老夫人冲着楚琉月点了点头,面色平常,只是看向楚靖宇时眉头高高蹙起,显然是极度的不悦。但是今日是她孙女回府的日子,她并不想大动肝火,随即她瞥了一眼低着头的楚琉素抿了抿嘴,终究是没说什么。 后面紧跟着的还有二姨娘唐氏跟她所生的庶出三小姐楚琉莹。唐氏端正的走上前,一袭蜜色百合锦绣长裙,只是简简单单的倌了个妇人的发簪。而在她身旁的女子碧绿色纱织流素裙,鬓发被高高盘起,满头金钗银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俗气,蹙着的眉头下面是一双细长的狐狸眼,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紧紧的盯着楚琉素。 老夫人见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只是那三房安氏却是没见到任何踪影,当下淡淡问道,"三房的怎么没过来?" 林嬷嬷一个上前,福了福身道,"老夫人,三房说身子不适,这会儿不便过来,而二公子说是在旁伺候三夫人,这也就不过来了。" 老夫人点了点不再多问,众所皆知,这安氏的身子常年得需药吊着,时常犯病,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病来如山倒,而安氏所出的庶子楚云扬却是个典型的孝子,只要安氏一犯病,这孩子便一步不离的在前伺候着。 老夫人扫了一圈众人看见各个眼中神色不一,淡淡收回了眼,道,"琉素啊,上前来见过你的姐姐和哥哥,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要互相帮衬着。" 收藏给点力啊亲们!后面的剧情不会让乃们失望滴!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笑里都藏刀 楚琉素抬起头来,笑着走上前,冲着大夫人等人福了个身道,"琉素见过母亲,姨娘,哥哥,姐姐。" 刚才大夫人身边的福嬷嬷前来禀报说是楚琉素先前把马车内的点心全部使用干净了,一丝不剩,好像是几年没吃过饭一样,大夫人不由得想着,这孩子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她决定先给楚琉素点甜头,慢慢的让她对自己感恩戴德,凡事都听从自己的安排。这才不枉她费尽心思把她接回府中。 想到这大夫人便嘴边的笑容越发加深,点点头道,"好孩子,以后在这府中缺什么尽管跟母亲开口,瞧这身上单薄的,福嬷嬷快去把我早就备好的衣物拿给七姑娘。" 福嬷嬷应了便赶紧退下。老夫人看着大夫人这才顺眼了许多,她可以不管大夫人在府中的为所欲为,但只要是不超过自己的底线,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前提是不能亏待了这刚回府的楚琉素,毕竟她欠她生母太多了。 楚琉素赶忙谢恩扣头,眼中满是对大夫人的感激之情,只是嘴边却是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如今是我跪着,但是总有一日我也会让你给我跪下。 屋内一时之间没了声音,众人神色各异,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几道不同的视线却是不约而同的落在楚琉素身上,楚琉素唇边淡淡微笑着,不惧的让他们尽管打量。 楚琉凝面色不带任何感情,她丹凤眼轻轻流转,冷眼睨着跪在地下的楚琉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琉素好像是比我晚出生几天,没错吧?" 楚琉素不知楚琉凝到底是何意思,当下只是顺着她的话道,"是呢。过不了几日琉素就该及笄了。" "我的及笄之日也该到了,让母亲一并置办了吧。"楚琉凝淡淡开口,但是却丝毫都没有要与楚琉素商量的意思。 楚琉素怎会听不出她语气中的意思,但她只是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没了娘的小小庶女,除非是天大的恩赐,不然她根本无幸能与嫡女一起及笄。 大夫人很是满意楚琉素的态度,连带着都得意的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一番话下来,福嬷嬷也回了福熹阁,老夫人又嘱咐了楚琉素几句话,无非是让她多吃饭,尽快改善脸色之类的,楚琉素都笑着应下,她对这位老夫人还是很喜欢的,如若不是前世她的不懂事,老夫人一定不会放任她不管。 二房唐氏扫了一眼楚琉素,也算是见了这位常年养在山上的庶出小姐,本以为能挑她点刺来念叨一番,却是没料到这楚琉素乃是个软柿子,这些年的苦倒是只字不提,反倒还对大夫人感恩戴德,当真是无趣的很。当下便起身对着老夫人道,"妾身先回去了,昨晚这身子累着了,现在还觉得乏呢。" 此话一出,明白人都知道是何意思,虽然说得隐晦,但是这明摆着告诉众人,昨晚侯爷留宿在我院子,累着我了。 大夫人冷眼直射唐氏,现如今这唐氏的行为是越发的大胆了,竟敢明目张胆的与她争宠。表面看着是个温弱的小绵羊,但里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野狼。 老夫人也不管唐氏与大夫人之间的暗流,只是淡淡摆摆手,"都散了吧,琉素等着明日再去见你父亲吧,这几日你父亲忙着政务,切不可前去打扰了他。" "劳烦祖母费心了。"楚琉素恭敬的磕了个头,便领着一旁愣神的冬棂退了下去。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夜深凝露重 本身聚集一堂的众人都不欢而散。此刻楚琉素已经走在府中的小道之上,出来时早有伶俐的丫头在前方领路,一路带领着她来到自己前世所住的怡风阁。 一路无话,楚琉素步子很快,不多时便到了自己的院子,这怡风阁处在府中不偏不倚的位置,也算的上是中等,但是跟府中各个小姐相比那可谓是天壤地别,院子不大,但算得上是清雅干净,很适合楚琉素居住。 "七小姐,这院子是大夫人为您精挑细选的,里面还有两个上等丫鬟也是大夫人早就为您备好的,奴婢的任务已经达到,这便就先退下了。" 前方的丫鬟停在院子门口,恭敬的说道。 楚琉素微微一笑,点点头,"如此便谢过了。" "不敢当。"丫鬟承让了一句,便退了下去。 刚进入院子,便看见两个丫头齐齐站在门外,端端正正的冲着楚琉素福了福身,齐齐道,"奴婢丝竹,奴婢杏雨,给七小姐请安。" 楚琉素看着跪在地下的俩人,都如她一般大,眉目间还略显青涩,都是小小的身板,但是神色异常恭敬,楚琉素淡淡敛下眼眸,猜想着这是不是大夫人安插在她身边的。 "起身吧,以后咱们还要互相帮衬呢,在我这没这么多规矩,只要安分守己便好。" 冬棂伶俐的走上前,率先对着两人道,"以后咱们就一起伺候小姐了,我叫冬棂。" 很快,这三个年龄一般大的丫头便打成一片。楚琉素置身看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是夜,整个宁国侯府都寂静无声,正值初春,夜里的凉风还偷着几丝冷意,楚琉素静静站在窗口之下,凝目望着这偌大的宁国侯府,明眸扫过一处又一处的院落,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均洒在她清瘦的小脸上,竟带着摄人心扉的寒意和骇人心弦的魅惑。 一切好戏才刚刚开始呢。楚琉素淡淡一笑,转身为自己吹灭了最后一根蜡烛。 夜色如墨,整个北宋都显得如此安静,突然一道身影从怡风阁窗棂前面一闪而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那男子一袭绯红江绸,头戴黑色斗篷,就连月色也只能窥见他那如玉圆润、白皙尖瘦的下巴,黑布之下他那菲薄的薄唇缓缓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刚才那女子应该就是宁国侯府庶出七小姐。 早前他便收到密报,说是常年养在山上的庶出小姐楚琉素今日却突然被唤回府邸,本身他是毫无兴趣的,但是今晚却看到那女子嘴边的那一抹冷笑,突然觉得这不是一个十四岁女子该有的沧桑和冷漠,不由得玩心大起。 如此想着,不知这丫头的身子能撑到几时?够不够自己玩弄? 他疾步上前,对这宁国侯府早已熟悉的如同自己家一样,在黑暗中行走游刃有余,很快便穿过各个院子,来到侯府深处的藏书阁,男子轻轻运功,借着风的流动,窗棂缓缓敞开,他身影向里面一闪而过,黝黑的眸子流转在错落有致的书架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寂静无声的黑暗中似乎流动着暗梅沁香,迷靡瑰丽香气流动于藏书阁之间,带着让人迷离堕落的气息—— 煞是惑人。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看谁演技高 翌日。 楚琉素起了个大早,这是常年养成的习惯,前世还住在山上的时候,早晨要早早的起来跟着冬棂山上找柴火。 三个丫头也是起的极早,这便带着洗漱用具进了门,一番忙活下来,丝竹和杏雨是一个劲的往楚琉素头上塞东西,什么金的银的,琉璃碧玉,恨不得外人不知晓这楚琉素有多么爱美一样。 尽管如此,楚琉素还是笑着道,"把头发上的东西都取下来,以后头上的东西不要超过三件,不然我这头可是沉得厉害。" 这俩丫头到底是何意思楚琉素现在也不敢肯定,但以后楚琉素定然不会再让丝竹和杏雨给她梳头了,一个庶出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岂不是落人话柄,若是今日这般出去了,省不得让人数落一番。 丝竹很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十分抱歉道,"小姐对不起,奴婢并不知晓,还望您不要见怪,以后定然不会超过三件。" 杏雨在一旁不满的撇撇嘴,"但是奴婢觉得那样好看嘛……" 楚琉素淡淡一笑,明眸流转在杏雨身上,一眼便看出这杏雨乃是个市侩的丫头。 片刻间,只听见有人在外敲了敲门,扬声道,"七小姐,侯爷要见你。" 楚琉素坐在铜镜前,勾起唇畔,如果不是她常年养成寅时就起的习惯,只怕今日要省不了被父亲责骂一番,如果被府中的人知晓了,她这个刚回来的庶女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初晨的太阳,微微露出了头角,五彩斑斓的色彩晕染天空,走出屋子的时候楚琉素脸上已经换了上了如沐春风的笑容,任由小斯带领着她前往楚凌昊的青玄阁。 青玄阁一派庄严严谨,入眼的四处全部透露着一股古朴威严的气息,好像就连此处的花草都不敢肆意盛开一样,楚琉素收起心思,静静站在青玄阁门外,等待着这位多年不见的父亲。 此刻书房房门缓缓开启,入眼的便是一位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服绣麒麟,袖口宽松,一条白玉玉带束缚着他微胖的腰际,饱满宽大的额头之下,一双常年紧皱的川字眉,然后一双老成精明的双眸直直盯着楚琉素,好像这双眼里无时无刻不都在透露着精光,而此刻楚凌昊就犹如盯着猎物般一样盯着楚琉素。 楚琉素唇边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低下头上前一步,恭敬道,"琉素给父亲请安。" 楚凌昊眼中精光一闪,虽说楚琉素现在的脸色还有些虚弱,但是那眉眼间的几分风轻云淡,带有几丝不拘小节之傲气,倒是跟她死去的娘亲有几分相似,楚凌昊眼中微光一闪,抿了抿嘴,声音里也带上一丝暖意,"起来吧,你看这身子瘦弱的,这些年定是受了不少苦,我会吩咐夫人让她帮你调养好身子,要是缺什么就跟你母亲开口讨要,宁国侯府不会亏待了你。" 闻言,楚琉素心中冷笑不已,这是要先给她些甜头呢,让她对着一家人感恩戴怀,以后没了自己的主见,凡是都要听他们的,想到这,楚琉素脸上却是一片感激温柔的模样,"是,谢谢父亲的记挂,琉素都记住了。" 楚凌昊满意的点点头,这表情倒是跟大夫人初见她时如出一辙,都是一样的虚伪。楚琉素见楚凌昊时不时的抿抿嘴,心中冷笑,只要他一露出这个动作,楚琉素就敢笃定的说,这位宁国公心中一定在盘算着什么!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找上门来了 "过不了几日你便要及笄了,这可是女子一生中的大事,虽说你长年住在山上,但是我看你这对大家小姐的礼数做的是分毫不差,这倒是很好,我会让大夫人给你寻得一门好亲事的。"楚凌昊沉默片刻后,淡淡的说道。 原来这才是你们真正的目的,竟然跟前世一样想拿我去做你们的垫脚石吗?楚琉素心中不屑,恐怕这次不能如你们所愿了! 楚琉素攥着衣角,脸颊微红,面上一副很是不好意思地道,"琉素先在此谢过父亲了,琉素定然不负父亲嘱咐,做好一个女子该做的事。" 楚凌昊点点头,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很是满意楚琉素的表情,对之前皇上交给他的事也是有了新的打算,看来,把她接回府里是个正确的选择,这个庶女还是有用的。 楚琉素余光睨这楚凌昊的表情,轻蔑勾唇,此刻她不能与他撕破脸,因为她现在所有的衣食住行可都是全部靠着这位父亲呢。楚凌昊又虚情假意的嘱咐了她几句,无非让她安心养好身体之类的,楚琉素都一副感激的样子应下了。 楚凌昊去上朝后,楚琉素漫步在府中的花园中,步伐悠然,有些心不在焉,她脑中一直猜想着大夫人一档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前世是她自己自愿跟着宋平煜的,但是现在自己不愿意,那么她们该用什么法子…… "喂,你给本小姐过来!"就在楚琉素低着头入神的时候,却突然远远的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楚琉素远远望去,只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少女悠悠走过来,凝目一看,原来这是二姨娘唐氏所出的三小姐楚琉莹。她一袭鹅黄色纱衣,满头金钗在阳光的折射下愈发的金光闪耀,那细长的眼睛冷冷盯着自己,嘴角含着一抹挑衅的味道。 楚琉素走上前微微一笑,"原来是三姐。"她满目柔光,阳光洒落在她脸上那一抹娇羞的笑容,愈发的璀璨盈动,如果抹去她那蜡黄的脸色,当真是个极美的少女。 "真是没脸没皮,你个没娘的庶女哪里配做本小姐的妹妹?"楚琉莹一声噗笑,极度不屑的盯着楚琉素,尤其是楚琉素脸上的那一抹灿烂,真是越看越刺眼,不过是一个山间养大的庶女,凭什么露出这番天真的笑容? 没娘的孩子心里苦,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楚琉素心头掠过一抹酸涩,强忍着苦涩也是冷笑道,"本是同根生,同为庶女,三姐这话可是再说我的身份不配做着宁国侯府的庶女了?" 这话要是深究的话可是大有瘾头了,楚琉素的生母乃是秦将军府嫡出长女,身份地位跟宁国侯府乃是本当户对,可是楚琉莹的生母唐氏乃是个红尘女子,青楼出身,结果楚琉莹当下道出这样一番话来,往重里说那便是藐视秦将军府。 可楚琉莹却是转不过这个弯来,当下讽刺开口,"你生来克母,就是个灾星,为什么不一直养在山上自生自灭,反倒回府在这惹是生非?" 楚琉素一愣,惹是生非?到底是谁在此惹是生非!脑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楚琉素猛然记起上一世这女人好像是倾慕宋平煜的,就连她嫁给宋平煜之后楚琉莹还是不依不饶,专门找她事,她与楚琉莹本身在府中就不和,加上宋平煜在其中,楚琉莹更加是怨恨自己,可是现在自己并没有嫁给宋平煜,她为何还是这般挑刺? 留个言也是爱~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都不知轻重 原来,有些人就是这样,只一眼你便知道你俩后来的走向,而楚琉莹就是那种生来就看楚琉素不顺眼的那种人。 楚琉素眼中突然一闪微光,低下头去攥着衣角,闷闷道,"生母的死我也非常难过,娘亲我都没有见过一面,但是逝者已去,还望三姐给我生母留点尊严。" 虽说此话有点摸不着调,但楚琉莹瞧着楚琉素一副不敢反抗的模样,当下自尊心大涨,也未去计较那么多,高傲的冷哼一声,如今她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受楚琉月压迫的庶女了,欺负楚琉素只会让她作福作威的心态大增,"哼,你就是个灾星,人见人打!我劝你以后最后夹起尾巴做人!" 楚琉莹神态趾高气昂,像是给了楚琉素天大的恩赐一般,楚琉素低着头冷冷一笑,讥诮抿嘴,但再次抬头的时候她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受了委屈还憋着不说的样子,她那瘦弱的身板,让人看了当真是忍不住怜惜—— 更不用说,一直觉得亏欠楚琉素生母的老夫人了。 "好啊,我多日不曾踏出阁子一步,今日一出来便看见这样一幅场面,这便是唐氏交出来的好女儿!来啊,给我把唐氏请过来!"远远传来一声威严的怒吼,只见林嬷嬷恭敬的搀着老夫人,老夫人扶着龙头拐杖款款而来,眉头紧蹙,明摆着告诉众人她不悦的很。 楚琉莹脸色顿时一白,这老夫人怎么突然来了?她匆忙低下头掩饰她的不安,而后她身边的丫鬟拉了拉她的衣袖,楚琉莹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跪下。 楚琉素心中冷笑,但是面上倔强的嘟着嘴,拿袖子胡乱抹了把眼泪,也是径直的下了跪,但是她瘦小的身板却是挺得直直的,虽然是做错了事,但是明显却没有丝毫畏缩。 老夫人那龙头拐杖一颤一颤的触碰在地面,像是敲在楚琉莹的心上一样,浓妆艳抹的脸上更是冒出了不少虚汗,晕湿了她浓厚的妆容,脸色煞白,狼狈的很。 老夫人只身前来,语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怒气,淡淡开口道,"七丫头,起来,此事你没有做错,不必跪下。" 楚琉素倔强的摇摇头,声音微染哭腔,"祖母,琉素不该称自己的生母为娘亲,琉素知道错了,还望祖母不要见怪!"楚琉素并不向老夫人告状说楚琉莹之前责骂她的事情,反而却说了一见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这落在老夫人耳中,就成了另外一个意思了。 老夫人本想虚扶楚琉素一把,可此话一出,老夫人的手僵在空中,眼中顿时悲哀不已,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人,顿时怜惜的不行,本身的虚扶此刻也变为真真实实的扶着,这孩子……不能叫自己的生母为娘亲不说,受了委屈也憋在心里,她本不想多去管束这府中的琐事,毕竟年纪摆在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现在她却改变想法了。 没了娘的孩子,难道放任她在府中自生自灭?如果自己不再护着她,那么她不就任由别人欺负了! "祖母在这,琉素莫怕,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你我非打断她的腿!"老夫人淡淡的语气却是让楚琉莹浑身一软,她也深知老夫人从来不说虚话,此刻当真是后悔极了,但并不是后悔自己来欺负楚琉素,而是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挑个好时候! 片刻间,林嬷嬷便带着唐氏来到了此处,唐氏穿的很是华贵,根本不是昨日那般素雅清淡,她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女儿跪在地下,当下焦急的走上前,询问道,"怎么回事?" 楚琉莹早就被老夫人那句话吓掉了魂,毕竟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娇生惯养的,而且从小都是人们奉承着她,哪里受得住老夫人这番惊吓,她瘪着嘴,不敢说话,只是眼眶红红的。 唐氏根本没看向老夫人,当下冷光直射楚琉素,像是能在她身上狠狠刮上几刀一样,"楚琉素!你怎么刚回府便为非作歹?"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惩治恶庶姐 "来人,二姨娘没有能力教育孩子,从今日起三小姐便养在安姨娘身边。"老夫人眉头一横,拐杖在地上碰了碰,根本不给唐氏再次开口的机会。 唐氏这才看向老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子,不满道,"老太太这是何意?" 那丝毫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的神色,楚琉素看的真切,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唐氏,满头金钗银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多么爱美一样,脸颊也是浓妆艳抹,涂了厚厚的一层胭脂,跟楚琉莹一模一样。 楚琉素估摸着,她说个话,岂不是要掉下层层白粉? "果真是卑贱出身,一点做母亲的样子都没有,孩子都被你教坏了!林嬷嬷,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三小姐送去三姨娘身边!"老夫人此刻当真是怒了,她这个位分最年长的在这宁国侯府何时这般不受重视了?看来,是她这些年平静的让她们忘记了自己年轻时的手段! 林嬷嬷一惊,悄悄探了一眼楚琉素,见她低着头,耸拉着肩,委屈至极,当下便要带着楚琉莹前往安氏的院子里去。 唐氏浑身一惊,呆呆的望着老夫人,脑中呆滞至极,难不成老夫人是来真的? 不可能,老夫人常年不插手内宅的事,今日又怎么可能责罚她的女儿,肯定是因为楚琉素在此,老夫人想给她留下一个公正的印象,如此想着,唐氏当下一改之前的蛮横,对着楚琉素和善的笑了笑,"琉素啊,你三姐是个直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她没有坏心思的,可能是委屈了你,但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嫌隙,姨娘这便让你三姐给你道个歉。" 唐氏最是明白自己女儿的性子,她肯定是看着楚琉素刚刚回府,闲来无事,便来找算楚琉素。 闻言,林嬷嬷也没再往前走去,只是扶着楚琉莹在一旁静候老夫人的旨意。 唐氏连忙给楚琉莹使个眼色,此刻楚琉莹的脸色煞白,她向来是怕极了老夫人的,单只是老夫人刚才那个眼神就把她吓掉了半个魂,但是一想到楚琉素这个委屈的模样,她便气得要死,也不知这楚琉素走了什么狗屎运,正着碰上了老夫人! 楚琉莹一双细长的眼睛直直盯着楚琉素,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语气怪腔怪调地道,"七妹妹,真是对不起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让老夫人紧接着蹙起了眉,本身她也只是想给楚琉莹点教训,让她也知晓离开母亲的滋味,但是现在,她不但不悔改反倒出个怪癖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模样! 楚琉素低着头冷冷勾唇,并不说话,只因她现在正适合做一个受了委屈还不敢发话的孩子。 果然,楚琉素没开口,就听见老夫人一声怒吼,"果真是惯得你无法无天了,连自己的妹妹都敢欺负,看来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长脑子!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三姑娘便一直养在安姨娘身边!" 此话一出,唐氏大惊失色,刚想求情,却又听见,"唐氏禁闭一个月,等你什么时候会管教孩子了再出来!"说完,老夫人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氏吃了一惊,她哪能就这般认命,急忙跟在老夫人身后,此刻楚琉莹的处境早已被她抛之脑后,"老太太,妾身知道错了,一个月太长啊……" 林嬷嬷也赶忙上去搀扶着老夫人,此刻,便只剩下楚琉素跟楚琉莹。 楚琉莹怨恨的盯着楚琉素,怒气冲冲地道,"楚琉素你个贱人!刚回府便惹是生非,果然你生来就是个克人的命!" 楚琉素轻轻抬头,此刻眼中哪里还有刚才哭过的样子,她冷冷的瞧着楚琉莹,明眸流转,好似吞噬的黑暗一般,唇边似笑非笑,"是啊,我就是生来克你的,可你能拿我怎样?" 淡淡的语气,带着傲世的轻蔑,那姿态当真是绝色无双,楚琉莹看着她,心口不自觉的一惊,有种被冻结的寒冷。但很快便被心中的怒火给压没了,她却是没料到楚琉素这个贱人竟敢如此跟她说话,一步上前,当下抬手就朝着楚琉素的脸上而去—— 后面的剧情一定精彩,不会像现在拖缓,有耐心的亲们,二十章以后速度加快。 还是那句话,收藏给点力!码字不容易!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真情或假意 不过是山里来的一个野丫头,也敢跟她如此说话,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楚琉莹手中带着浓浓的怒气直接朝着楚琉素的脸颊而去—— "还嫌闹的不够吗?"楚琉莹身后幽幽传来一声,缥缈的语气让楚琉莹手中一顿,她不甘地瞥了一眼楚琉素,但还是收住了手。 楚琉素微微一笑,她就知道楚琉莹这巴掌打不下去,刚才她余光早就瞥见那男子了,只不过因为老夫人在此他才没有出来,但是现在,如果楚琉莹再次对她下手,她笃定那男子不会不管的。 那是一个高挑秀雅的男子,他踏着惬意地步伐,背着手而来,穿过正值盛开的层层花草中,淡然出尘的气质与他那一袭墨蓝色锦袍,错落而至,却又完美融合,丝毫不显突兀,锦缎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如雾星云般款款而来,乌发用竹簪束起,清秀的眉目下,是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此刻正在亮亮的瞧着楚琉素。 大公子楚靖宇不学无术,整天只流连于香软怀抱之中,虽说是嫡出,但府中的人都在传只有二公子楚云扬才是最有可能继承爵位的人。 楚琉莹一见到楚云扬当下一改之前的蛮横,脸上露出点娇羞之色,怯生生的唤了声,"二哥。" 楚琉素淡淡斜了一眼楚琉莹,顿时结舌,这楚琉莹哪里还有刚才怒气冲冲的样子。 楚云扬无视楚琉莹,移至楚琉素身前,一股淡淡的清雅也随之他的动作扑鼻而来,就好像是丛林深处那一抹最是清新的竹林味,沁人心脾,最是好闻,他淡淡开口,"你便是楚琉素?" 楚琉素瞧着他眼中那明亮的眸子,倒映出自己蜡黄的小脸,她不记得前世与楚云扬有任何交集,就怕是有自己也不记得了,因为当时自己见了谁也是懦弱畏惧的,害怕的不敢抬起头,所以对着楚云扬没有任何印象。 楚琉素福了福身,"见过二哥。" "楚琉素,你要不要脸了!别见了谁都扯上关系,你有没有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楚琉莹讥诮地道,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几个洞才好。 楚琉素扫了一眼楚琉莹,见她正怨恨的盯着自己,好像自己抢了她的宝贝一样,抿了抿嘴,终究是没说什么。 反正从她踏入宁国侯府开始,她便准备好了一切准备,不管是种种计谋,还是各种咒骂,她都可以做到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毕竟,她对这些人已经毫无感情可言。 "什么时候改了你这性子在到三姨娘身边去,否则,即使是祖母说的,你也休要踏进茗惜阁一步。"楚云扬看着楚琉莹淡淡地道,但却是断绝了楚琉莹所有的后话,她这性子哪能一时改过来。 楚琉莹顿时委屈不已,眼眶说红就红,拉着楚云扬的衣袍,撒娇道,"二哥,你也知道我这性子,如今祖母都说了,让我去安姨娘那,你要是还不收留我,那这府中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地!" 此刻,楚琉莹越发的恨楚琉素,如果不是她,今日怎会发生如此多的事情!但是她丝毫没有意思到,此事是她先挑起的。 一番深情并茂,楚琉素冷眼瞧着,心中恶寒,果然这府中的人都是人面兽心的,刚刚楚琉莹还要怒气冲冲的打她,而现在却温顺的跟一只小绵羊一样,她冷冷勾唇,心中想着这楚琉莹去茶楼唱戏不错,定然能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 霎时,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楚琉素身上,她寻视便看见楚琉莹正发恨的盯着自己,她并不去理会楚琉莹,只是冲着楚云扬福了福身,淡淡道,"二哥若是无事,琉素便先回去了。" 楚云扬眼中有一瞬间的呆滞,这跟他想象中的楚琉素完全不一样,除了那张发黄的小脸以外,他看着楚琉素转身离去的背影,急忙道,"你该及笄了对吧?" 楚琉素脚步一顿,微微蹙眉,这是她回府听到的第二个人这般问自己,她不过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庶女,怎么可能用得着所有人这般大张旗鼓的问她。 楚琉素没有转身,但是楚云扬的声音却是淡淡地传来,"你……小心!"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及笄之日 三天转瞬即逝,今日宁国侯府可谓是喜庆的很,只因今日可是嫡出五小姐楚琉凝的及笄之日。当然也是楚琉素的及笄之日。 楚琉素是生生被冬棂拉拽起来的,迷迷糊糊中的她早就被她身边的杏雨跟丝竹梳好了头发,幽幽间楚琉素猛然想起了什么,一个激灵,当下清醒了过来。 "小姐,您这些年都没有上过妆,奴婢也是手生的很,能做的也只有给您梳好头发了。"冬棂看着铜镜中楚琉素眉笑颜开地道,"小姐今日一定很美,等会嬷嬷来了,让她好好给您梳个头,添个妆,最好让您惊艳四方!" 楚琉素呆呆的坐在软椅上,有些心不在焉,今日她最重要的事不是及笄,而是大夫人—— "小姐定是走神了,今儿这大好日子,没有个不激动的,小姐肯定也不例外!"丝竹笑着走上前,手中托着昨儿大夫人送来的衣服。 "是呢,女子及笄就跟嫁人一样重要,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小姐定然是激动了走了神!"杏雨在一旁一脸羡慕地说道,眼睛始终盯着丝竹手中的衣物,不放过上面的一丝一毫。 "瞧你,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奴婢要是小姐就非要打断你的腿!"丝竹温怒的骂着杏雨,这些时日,也是了解了楚琉素的脾气,温顺的很,便也开起了玩笑。 杏雨不满的撇撇嘴,"小姐,您快穿上让奴婢们看看吧!"说着,就要拿起托盘上的衣物,可是被冬棂眼疾手快的抢了过来,三人闹成一团,却听见门口一声厉喝,"今儿这日子也是你们能胡闹的?还不赶快伺候七姑娘穿好衣服!" 三人下意识的收回了手,寻声望去门外,一个中年嬷嬷正站在原地,不悦的盯着她们,丝竹眼睛一转,连忙道,"嬷嬷您来了,麻烦您赶快给小姐上妆吧!" 满头华发的嬷嬷,盯视了丝竹良久,这丫头反应如此之快,还算是伶俐,她这才喜笑颜开的走上了前,对着楚琉素福了福,"七姑娘,是夫人让老身先过来给您梳头,今儿这日子耽误不得,您快先坐好。" 楚琉素点点头,坐在铜镜前,看着梨花木桌上大夫人昨日送来的首饰盒子,胭脂水粉,明眸中深色莫测,在外表看来,大夫人对待府中的小姐一视同仁,不分嫡庶,但楚琉素做过王妃,这些东西虽是上等的,乍眼一看没有一丝瑕疵,但金钗表面却是有些发污,这是常年触碰才有的,楚琉素自然是知道大夫人拿了楚琉月和楚琉凝用过的来充数。 她微微一笑,倒是想看看今儿大夫人到底要做什么。 满头华发的嬷嬷虽然年老,但是她的手可是巧的很,楚琉素那一抹及腰的长发没两下便被嬷嬷绾成了一个同心髻,乌发高鬓,斜插白玉凤首笄,成双的金钗错落相交,如玉的耳垂也被挂上羊脂色茉莉的珠子,跟随着楚琉素的动作,朦胧间盈盈发亮,欲坠不坠。 楚琉素的脸色还是有点发黄,但相比刚回府的时候却是好了许多,嬷嬷又给她上了一层水粉,遮挡了一下那不善的脸色。楚琉素整张小脸上顿时容光焕发,颜色尽显,眉间一点红色朱砂,娇嫩中透着淡淡妩媚,欲醉人心,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像是九天上最清澈的那一抹泉水,一眼望进人的心底。 冬棂痴痴地早已看呆,从前的楚琉素从来没有描过眉,她从来不知道楚琉素还可以这么美。 "小姐真漂亮!"丝竹忍不住赞叹,那铜镜中的少女,宛若画中的人儿一般,精致的让人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生怕这美丽的场面就此打破。 "是嬷嬷手巧!"楚琉素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嬷嬷看着自己的功劳,眉眼笑开了花,乐呵呵道,"七姑娘谬赞了,您本身就长得极美。" 阁楼满是欢声笑语,片刻,大夫人身边的福嬷嬷叩了叩门,道,"七小姐,夫人唤你下去。"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送去填房 屋内,嬷嬷笑眯眯地对着楚琉素道,"七姑娘,老身的任务已经完成,您赶快换好衣裳出去吧,今儿可是大日子,您莫要耽误了时辰。" "今儿谢过嬷嬷了,冬棂,还愣着作甚?"楚琉素一边说着,一边给冬棂使眼色,冬棂立马反映了过来,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嬷嬷,笑道,"有劳嬷嬷了。" 嬷嬷乐呵呵一笑,颠了颠手中的荷包,笑眯眯地走了。 丝竹看着走远的嬷嬷,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楚琉素,"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楚琉素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大夫人之前为了做给外人看,赏了她些楚琉月剩下的金钗,她自己留着没用,便让冬棂拿出去换了些银钱,毕竟在这府中,没有银子,便没有人愿意为你做事。 一番装饰后,楚琉素里三层外三层的换好了衣裳,便领着冬棂跟杏雨往前院去。 宁国侯府中,处处洋溢着喜庆,前院早已人满人患,这来的不是楚凌昊的同僚便是大夫人交好的世家夫人。 后院中,楚凌昊迈着健步上前,拍了拍楚云扬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扬儿啊,今儿来的人全都是有地位的人,你定要好好注意府中的安全,切莫出什么差错!" 楚云扬此刻正在摆放小宴上所需要的点心小菜,回过头来对着楚凌昊恭敬道,"父亲放心,孩儿会时刻盯着的,您快去招呼刚刚来的客人吧!" 楚凌昊满意的走了出去,楚云扬微微一滞,远远望着怡风阁的位置,眉头微蹙,也不知那日他说的话楚琉素有没有听进去,在楚琉素还未回府的时候,他曾去找大夫人本身想要库房的钥匙,拿点上好的草药给他娘亲熬药,结果却在外面听见大夫人她们讨论在楚琉素怎样,本来此事跟他毫无关系,即使听到了他也可以完全无视,结果那日看见楚琉素那样一个小身板的人儿,心中突然一软,却是不自觉的开了口。 楚云扬摇了摇头,他能做的只有这样,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值初春,春风徐来,荷花半开,府中的花草也欲展半展,好不娇媚。 此刻,楚琉凝的院子中上上下下都显得格外紧张,生怕一步出了差错,毕竟大夫人的板子可不好吃。 "月儿,凝儿,今儿除了世家公子,说不定皇子们都来,你俩一定要好好表现,在人们眼中留下个好印象,娘一定让你们嫁进皇家!"大夫人坐在梨花贵妃椅上,抿了口茶,骄傲的说道,她对她这两个女儿还是很有自信的,身为嫡出,还有貌美的姿色,不愁做个皇子的正妃,至于那个贱人生的庶女,送给个老头当填房的便是。 楚琉月坐在大夫人的旁侧,看着铜镜中折射出绝色少女,不屑的瞅了一眼,讽刺道,"妹妹今儿可是貌美如花,要是出去了不带勾得男人的魂都没了!" 楚琉凝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妆容,清冷地笑了笑,冷眸透过铜镜看向楚琉月,讥讽地挑了挑柳眉,"姐姐及笄那日也是美极了,那一舞可谓是倾国倾城,只不过不知为何就是没人上门提亲呢!" 楚琉凝和楚琉月虽说是一母同胞,但她俩可是水火不容,见面就掐,楚琉月倒也不是没人提亲,只不过所有上门提亲的人都被大夫人挡了回去,原因无非就是身份配不上。 大夫人宁可让她们做高门妾,也不让找个身份低微的。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四面来人 "好了,都是一家人,你俩这是干什么,要是让二房的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大夫人温怒地冲着楚琉月和楚琉凝道,这俩孩子一天都不让她省心。 楚琉月跟楚琉凝相视一眼,四目相对,眼中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但大夫人发了话,她俩终究是都没在说什么。 …… 前院中,人来人往地热闹非凡,一片祥和的气氛,三两人聚成一堆,几个相交要好的世家夫人们聚集在一起,正在眉开眼笑地交谈着什么,她们时不时地拿起帕子挡挡脸,神情羞涩不已。 宴会也已准备就绪,所来也都是在京都有身份地位的人,宁国侯府面上摆着说是给女子及笄,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乃宁国侯府的相亲小宴,目的无非就是挑选几个合适的女婿,好把府中的女儿都嫁出去。 交杂声片片响起,众人所谈论的话题无非就是府中的各个小姐。 "崔夫人,你也来啦?这多日不见,面色倒是越发的红润了。"晋国公夫人蒋氏,一袭艳红色梅花长裙,头插金钗玉步摇,冲着对面那人打趣地说道。 "姐姐莫要笑话我,今儿这日子哪能不来?虽说这宁国侯府的小姐们都已经及笄,但是可没有嫁人,我还想为我儿子讨个儿媳妇回家呢!"迎面而来的镇国公夫人崔氏轻柔一笑,眉眼光鲜,鬓发间的珐琅彩花笄簪随着她的动作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的闪闪发亮,五彩斑斓。 "哎!你这样说可是有看好的人儿了?"晋国公夫人乐呵呵一笑,眉眼间尽是戏谑,"如果你儿子娶了宁国侯府的姑娘,那你们两府之间岂不是亲上加亲?" 崔夫人甩了甩帕子,笑眯眯地道,"是呢,宁国侯府的崔老太太出身镇国公府,我现在又是镇国公府的夫人,要是这宁国侯府的姑娘嫁过来,可不是亲上加亲呢!" 晋国公夫人一把拉着崔夫人的手,在她耳边询问道,"妹妹,快跟我讲讲,看上哪个姑娘了?" 崔夫人刚想开口,却突然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蒋夫人的手,道,"那不是来了——" 蒋夫人连带着众人都放眼望去,只觉得那前来的几个人,就说是仙女下凡也不过,最左侧的楚琉月一袭淡粉色流花百褶裙,头插如金镶玉步摇,柔媚的气质上平添几丝华贵,杏眼含春,步步生莲,眉眼含笑而来。 中间的乃是楚琉凝,今儿她及笄,免不了要盛装打扮一番,一头乌发被高高的挽成了美人髻,头戴金厢倒垂莲簪,耳朵也挂着景泰蓝红珊瑚耳环,一双丹凤眼清冷的凝视着前方,对众人的惊讶都视若无睹,她身着浅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随着她的步子,愈发的像那出水的芙蓉。 而在最右侧的楚琉莹却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土里土气的味道,碧绿色纱式鹅裙,满头金钗银饰,一双狐狸眼含媚的望着众人,众人不禁摇摇头,好生明显的对比,一眼便能看出谁是花谁是叶。 大夫人韩氏率先走在前方,喜气洋洋地道,"夫人们肯赏脸来,真是本夫人的荣幸,快些请坐,小宴马上开始!" 连番入座的众人,根本无心宴会,数十道眼睛全数落在楚琉月和楚琉凝身上,有打量的,有倾慕的,有嫉妒的—— 就在此刻,大夫人像是随意地说道,"七姑娘怎么还不来?今儿她及笄,怎么能让客人等这么长时间!"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能让在座的每人都能听到。 喧杂的前院中突然一下子没了声音,不过霎时,片片交头接耳的声音截然响起,他们可都忘了今儿楚琉素也及笄,但是这庶女的面子可是大得很啊,这刚刚回府便如此没有礼数,假以时日,还不是要爬到嫡女头上去? 楚琉月看着众人各异的表情,心中得意一笑,但面上却是一副温婉如水的样子,"母亲莫怪,七妹定是对这府中的规矩还不为了解,今儿起晚了也情有可原。" 对面席上的楚云扬不自觉的皱了皱眉,那日他见得楚琉素完全不是一个没有规矩的人,这听到楚琉月的话下意识的便想回绝—— "看来是我这老婆子耽误了你,也罢,今儿你成人,这罪名啊全都怪了我老婆子头上吧——"听到这,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缓缓走来地那两位人……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不依不饶 只见楚琉素一身银丝墨雪茉莉含苞对襟振袖收腰丝制罗裙,乌发高髻,珠花的流苏随着她的步子摇摇曳曳空中摇晃,花开媚脸,清秀淡雅,一双明眸流转星光,皓齿明眸,如寒星般摄人心扉。 她碎步轻移,颔首搀着老夫人而来,众人不由得眼前一亮,这跟他们想象中人完全不同,眼观鼻,鼻观心,楚琉素余光打量着众人,唇边微微一笑,大家姿态尽显其中。 楚凌昊率先起身,对着老夫人微微一拜,"给老太太请安。"这边由镇国公夫人崔氏领头带着众多夫人,也是福了福,"妾身们给老太太请安。" 大夫人微微不悦的皱了皱眉,楚琉素怎么会跟老太太在一起?楚琉月的脸色一瞬间尴尬了起来,刚才说的话不是明摆着打自己的脸么!一旁的楚琉凝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只要是能给楚琉月添堵的事情她都喜乐无比。很快,大夫人的脸色便笑的春光灿烂,道,"老太太不是说身子不适,今儿不出来了么?" 老夫人淡淡扫了一眼大夫人,她向来是不喜大夫人的,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虚伪的很,但今日显然不适合动怒,随即对着起身的众人道,"都快免礼,来者是客,弄这些虚礼作甚,我老婆子也来凑凑热闹,今儿我孙女成人,理当过来坐坐。" 说完还对着楚琉素慈眉善目地笑了笑,楚琉素不由得握紧了老夫人的手,这老夫人是真心待她,她知道。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得换了个滋味,这老夫人明摆着是护着这位庶女的,今儿来这也是想让他们知道这楚琉素虽然没了娘,但是却有她在,谁也欺负不得。 楚琉素看着大夫人变了又变的脸色,微微一笑,走上前福了福身,"琉素见过父亲,母亲,见过各位长辈!" 众人还处在惊讶当中,却是没料到这个从小长在山间的庶女竟如此懂礼数,楚凌昊看到众人的表情满意地笑了笑,这楚琉素虽然出来晚了,但好歹是没给他宁国侯府丢脸,连带着声音里也透着一丝暖意,"起来吧。" "这丫头长得倒是标致,眉眼已经有楚夫人当年的模样了。"晋国公夫人蒋氏瞧着楚琉素笑意盈盈地说道,摆明睁着眼说瞎话,楚琉素其实跟秦菀一点都不像。 楚琉素淡淡一笑,眉眼似是那天边的云卷云舒,缥缈即逝,大夫人的脸色红了又白,袖口下的手狠狠握紧,多少年了,她没有再次听到楚夫人这个名头?尽管那贱人已经死去多年,可是她的心里的恨意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的厉害,所以她报复她的女儿,让她成为庶出,让她成为自己女儿的垫脚石! 楚凌昊的身子不自觉的僵了一下,为什么她已经降为妾,人们还是记挂着她是当年的大夫人?心中徒生闷气,却也不能发出火来,随即他不带任何感情地笑了笑,"蒋夫人真是说笑了,秦氏已经下堂,现在本侯的夫人乃是韩氏,蒋夫人莫要记错了才是!" 此话一出,大夫人的脸色才好了许多,她羞涩的嗔了一眼楚凌昊,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楚琉月看了一眼楚琉素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暗道,这死丫头一出来便惹出这些是非,当真是个祸害精,不过转眸一想,母亲今日的计划,她便得意的笑了笑,今日过后,我看你楚琉素如何在人们面前抬起头来! 众人神色各异,一人一个想法,蒋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背后晋国公传来的视线,吓了一跳,这才讪讪的闭了口。 镇国公夫人崔氏一看到老夫人来了便走去她的身边搀扶着她坐了下去,崔夫人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老夫人有说有笑的,老夫人时不时的还望向楚琉素点点头,不知在打算些什么。 大夫人很是满意楚凌昊的回答,脸色笑的春风得意,只是看向楚琉素的时候却是带着些愤恨,但面上依旧如初,"琉素啊,你去了老太太那是不是该跟母亲说一声?不然你让大家等了你这么长时间,岂不是不合礼数?"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渣男来也 大夫人有了撑腰的,这便对着楚琉素不依不饶,争锋相对。 楚琉素像是听不出大夫人话中的意思,曲解地回道,"母亲说的是,琉素在此先给大家道个歉,只是自从琉素回府以来,日日去到祖母的院子请安,要照母亲这样说,总不能琉素每次前去,就都要跟母亲汇报吧。" 楚琉素面色无辜至极,像极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大夫人气急,她的意思明明就是在说自己的手伸得太长,连府中的女儿去给老夫人请安都要向她汇报。此话一出,楚凌昊眉头都皱起了川字,淡淡扫了一眼大夫人,眼神微凉。 大夫人干笑了两声,但到底是大家出身,很快她便恢复了以往的和蔼,瞥了一眼楚琉素,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这孩子真是,你真是误会母亲了,好了,日头渐渐大了,客人们还等着呢,咱们开宴吧。" 云里云雾地打了场太极,大夫人虽然生气,但是她并不着急,只要此计一成,楚琉素就永远翻不了身,就只能跪在她的脚下,任她使唤! 众人连番入座,此刻楚云扬走到大夫人身边,躬身道,"母亲,丽华郡主马上来了。" 大夫人一脸惊讶,实则心中早已知晓,她不悦地瞅了一眼楚云扬,"怎么不去告诉你父亲,也好让他早做准备!" 楚云扬也早已习惯大夫人对他的冷言冷语,只是淡淡道,"云扬觉得丽华郡主毕竟出身宁国侯府,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丽华郡主本是宁国侯府庶出六小姐,楚琉玉,她的生母乃是楚凌昊最宠爱的姨娘,但是楚琉玉一落地,她生母便没有享福的机会了,跟楚琉素生母一样难产致死。可是这楚琉玉却是一步升天,不知为何却被当今皇后看上了,这便要了过来,一直养在身边。 楚云扬跟丽华郡主玩得来,平常这丽华郡主总是偷跑着出宫回府来找楚云扬,所以,最先知道这消息的也是楚云扬。 大夫人坐在软椅上,不耐地摆了摆手,"行了,丽华郡主我会招呼好的,你快点去打点着剩下的事情,切不可怠慢了客人。" 楚云扬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大夫人抿了口茶,微微挑眉,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做,有个替她儿子打头阵的,她自然是乐在其中,到时候那个病秧子生的庶子再一脚踢开便是。 刚刚送上膳食来,只见一个丫鬟匆匆跑进来,低头一跪道,"侯爷,夫人,三皇子跟丽华郡主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众人惊讶之余还是整了整衣袍,楚凌昊跟大夫人率先领着头在前方正要跪下却突然传来一道男声,"都快免礼,本皇子今儿就是来凑个热闹。"宋平煜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棱角分明的脸颊异常冷峻,那犹如鹰隼地黑眸里带着几丝凌厉,一袭月白色锦袍,玉树临风,英姿飒爽,在他儒雅的气息上平添几丝干净的味道。 可是那干净背后隐藏的满身肮脏,满目疮痍又有谁看得见? "父亲!"丽华郡主一身鹅黄色纱裙,脸上还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婴儿肥,见着楚凌昊便乐滋滋的跑了过去。 要说楚凌昊最宠爱谁,除了大夫人所生的嫡女,那便是楚琉玉了,当年她娘亲早逝,楚凌昊心中有愧,恨不得把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补偿给楚琉月。可他也从未想过,同是庶女的楚琉素,也是娘亲早逝。 楚琉素静静地站在原地,并不想去看他们一家人阖家欢乐,只是冷冷的睨着宋平煜。 仿佛当年大夫人的话还近在咫尺,"琉素啊,三皇子乃是人中龙凤,你自小没了娘亲,母亲可怜你,为你寻得了一门好亲事,你此番嫁过去,可谓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自当是好好珍惜。" 楚琉月也是笑意盈盈地道,"是啊,七妹托着母亲的福能嫁给三皇子,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可不要给宁国侯府丢脸啊。" 那时她还看不懂大夫人和楚琉月眼中的轻蔑和不屑,自以为寻得了这世间最好的夫婿,不在乎她的出身,肯给与她正妃之位。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没事找事 宋平煜的黑眸里总是透着一股冷冽的寒气,透过寒气楚琉素仿佛看到了楚琉月对她蔑视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外公一家被满门抄斩,仿佛看到了她在冷宫中的八年——但是现在她已经对他没有恨了,因为只有爱才能生恨,而她现在对于宋平煜的唯一感觉便是,她会让他尝到什么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平煜只感觉一道怪异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他顺着感觉望了过去,只见一个身材清瘦的女子正在冷冷地盯着自己,那种冷不是讨厌,不是厌恶,却是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带点阴冷,带点嘲笑,带点……毛骨悚然。 像是一眼就能看进宋平煜心底一样,明明是清亮如泉水的眸子,却给人感觉那里面像是一团黑洞,幽幽探不到底,带着无尽的黑暗就这样把你吞噬干净,宋平煜下意识的一惊,这种目光他只在那个人身上见过,楚琉素却突然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只是个无关痛痒的转眸。 丽华郡主窝在楚凌昊的怀抱中,撒娇卖俏,可是却突然露出了半个脸颊,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楚琉素,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唇边的笑意愈发加深。 "好了,还有贵客在,你就收收你这性子!"楚凌昊虽是训斥,但语气中却透着溺宠。 丽华郡主不依地笑了笑,但也知道见好就收,当下一群人便连连入座,继续刚才的小宴。 宋平煜走在前方,身姿潇洒,玉树临风,脸上又笑意盈盈的,楚琉凝这厢早已看入了迷,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从今之后,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嫁给他! 众人有说有笑,聊得可谓是津津有味,清酒入口,春风徐来,欲醉人心。酒过三巡,众人便成群结伴的走进府中兴趣盎然准备前去观赏含苞待放的花草。 宴席散了大半,老夫人年迈不适,便由崔夫人搀着回了福熹阁午睡去了,楚琉凝虽说及笄,应该多多表现,但她面上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让人很难接近,大夫人不满她如此,便拉着她和各位夫人小姐前去赏花去了。 片刻,楚琉素也起了身,说是酒劲上了头,去散散热意。 楚琉素正带着冬棂和丝竹走在荷花池边,却听见背后传来丽华郡主的声音,"琉素妹妹。" 楚琉素转身,对着娓娓而来的丽华郡主福了福,"琉素见过丽华郡主。" 丽华郡主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虽说她比楚琉素早出生几天,但今儿却是第一次见到她,看着她瘦小的身板硬生生的撑起一袭华服,虽说眉眼低顺,可是却带着几丝云淡风轻的味道,像是不管位分多高的人在她面前,她都不惧怕一样。 她讽刺道,"听说你是在山间长大的,没想到这礼数学的倒还是有模有样,但是既然回了侯府就莫要给父亲丢脸。" 楚琉素一笑,神情淡然道,"是,琉素知道了。" 她越是这般冷淡丽华郡主就越发的不满,平常谁不是阿谀奉承巴结着她,她倒好一个野丫头也敢与她这般讲话,当下眉头一皱,冷冷地教训道,"在府中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莫要搞出什么乱七八糟污了眼睛的事情,要不然仔细你的皮!" 楚琉素冷冷一笑,她说这丽华郡主回来干嘛,原来是没事找事来了,看来是有人准备拿她当枪使,先来给自己一棒呢! "琉素谨遵郡主教诲,在府中定然老实做人。" "郡主,您跟这贱人干嘛好声好气的说话,她可是一回府就为非作歹!这不,我现在都被养到三姨娘身边去了!"远远走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少女,语气讽刺道。 楚琉素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这府中最没有头脑的只有楚琉莹,若是楚琉月定然不会如此正大光明的找算她。 "哦?怎么回事!"丽华郡主扫了一眼楚琉素,突然话锋一转,"莹姐儿给我细细道来,若是委屈了你,本郡主定饶不了这贱人!" 楚琉素此刻却是有些想笑,这俩人一唱一和的,除非自己是傻子才看不出来,她勾唇讽刺一笑,倒是想看看这俩人能唱出什么戏来!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狠心嫡母 楚琉素姿态端庄地站在原地,嘴角含着一抹嫣然浅笑,阳光倾洒下来,明明是浅媚盈盈地笑容,可是落在楚琉莹眼中,却犹如夜里最刺骨的寒风一样,让她不寒而栗,她定了定心神,瞧了一眼丽华郡主,只要有她在,看这小贱人还敢耍什么幺蛾子! "前几日这贱人刚刚回府便仗着祖母的宠爱给我个下马威,我从小懂事听话,肯定不会忤逆祖母,琉莹就是吃了个闷亏这倒是没什么,可关键是二姨娘现在还在院子里禁足!"二姨娘可是她的生母,她不恨才怪。 丽华郡主冷冷地睥睨着楚琉素,因为比她早出生几日,又加之在宫中天天玉食相伴,所以高出楚琉素半个头,"怪不得一副狐媚子模样,刚回府便迷得祖母晕头转向,要是照这样下去,这府中还不是要你个小贱人说了算!" 俩人一唱一和好不义愤填膺,楚琉素淡淡一笑,明明那日是她自己上门挑事,现如今倒说是自己给她下马威,这楚琉莹还很会颠倒是非!楚琉素不惧地瞧着丽华郡主,眉梢一挑道,"郡主这是在说祖母年纪大了,已经到了不明是非的境地了么?" 丽华郡主微胖的脸色一愣,眉头倒竖,怒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贱人!果然是山间已经把你养得眼里谁都没有了,今儿本郡主要是不给你点教训,怕是日后你都要爬到本郡主头上去了!" 楚琉素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冷冷盯着丽华郡主和楚琉莹道,"丽华郡主,这光天化日的,你也不怕传出去一个欺负庶妹的名声么!" 楚琉素此话可谓是一语中的,丽华郡主本身位分极高,多少人眼睛盯着,她身上系的不仅是宁国侯府,所作所为更是代表着皇后,如果今日她要是责罚了楚琉素,那么来日人们便会传出皇后管教不当,有失大体!便会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更何况皇后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莲贵妃! 此话一出,丽华郡主愣了又愣,这里面的厉害岂是她想不到的?不过,现下无人,她现在可顾不了这么多,虽然她本身是受人所托,只是想单纯的教训一下这丫头,可是现在,她心中的怒火也算是真真正正地被挑了起来,顿时怒瞪楚琉素,"你一个卑贱的庶女也敢跟本郡主如此说话?!" 楚琉莹见此,心下一惊,她本想找回那日的闷亏,结果不但没有,反而被这贱人倒打一耙,现在事情发展到此已经不是她能控制得了,如果这事让大夫人知道了她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当机立断,一步上前,抬手就要去打向楚琉素—— 她本想着自己教训一下楚琉素,好让丽华郡主消了气,也就瞒过去她把她当枪使的事情,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这巴掌不但没有打下去,反而被楚琉素紧紧握着了自己的手腕。 这下子,丽华郡主更加怒了,也不管楚琉莹在旁边,朝着楚琉素的身子就是一推,她可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等着楚琉素掉下水去,楚琉素没料到这丽华郡主会如此不顾形象,当下眉目一冷,自己下水也要拉个垫背的!拽紧楚琉莹的手腕,俩人扑腾一声便掉进了荷花池。 冬棂和丝竹一惊,大叫道,"小姐!小姐!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丽华郡主出了一口恶气,得意地睨着荷花池中楚琉素和楚琉莹落水的模样,让这个贱人敢跟自己顶嘴,溺死也活该! 楚琉素下水之前早有准备,闭眼憋气,除了身上落上厚厚的泥巴之外,别无他伤,可是楚琉莹就不是这般好运了,她没料到楚琉素连带着她一块下了水,此刻她嘴和鼻子里都灌满了水,花枝招展的头上满是淤泥和荷叶,发髻也乱了套,活生生的一个野鸭子。 还好池子不是太深,楚琉素这便站了起来,她拉了一把楚琉莹,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楚琉莹还处在呆滞状态,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楚琉素出声她才慢慢回了神—— "郡主你太过分了!你不能因为我刚回府你就欺负我!"楚琉素抹去脸颊上的淤泥,眼眶渐渐红了。 "啊……!"楚琉莹这才反应过来,直呼出声,此刻她脸上满满的全是污泥和水渍,一想到自己精心打扮的装扮被全数毁尽了,当下惊呼大叫了起来。 "咋呼什么!不就是落个水!又不是少块肉!还有你,本郡主就是欺负你你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也敢顶撞本郡主,你就算是淹死在池子里也没人会给你做主!"丽华郡主此刻心中得意不已,说起话来也没个数了,殊不知后面一群人正在冷冷地看着她们。 大夫人在后面冷冷地瞧着楚琉素的模样,心中总算是舒畅了不少,虽然楚琉莹也落了水,但是只要楚琉素吃了亏便好,也不枉她精心谋划了一番,接下来,只要她出面,事情便会随着她所想的方向发展。 "怎么回事!"大夫人心里一笑,面上却是眉头紧锁,"这好好的怎么就落了水!"说着,她带着众人疾步前来。 此刻丽华郡主有些害怕了,如果她推楚琉素下水这件事被她们看到了,岂不是要传遍京都大街小巷,到时候自己的名声何在?她的前途可是无可限量的,怎么能传出欺负庶妹此等下作之事!现在她当真是后悔死了,楚琉素不过是个庶女,到时候可以慢慢弄死,为何刚才只逞一时之快,而顾不到大局! "母亲!你要给我做主啊!"楚琉莹一见到大夫人当下哇哇哭个不停,"是楚琉素,是楚琉素这个贱人啊!" 大夫人眉头一皱,心里厌恶的很,尤其是楚琉莹身上的烂泥,更是让她心中说不出的恶心,但是此刻她要维持她公正的形象,忍着脏靠近楚琉莹道,"莹姐儿不哭,有母亲给你做主!" 丽华郡主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将计就计顺着楚琉莹地话接下去,"母亲,都是楚琉素,她自个掉下池子还要拉着莹姐儿一起,现在还怪罪到我的头上来,母亲定要好好责罚她,还我们一个公道!" 大夫人一下子转眸看向楚琉素,眼神如针刺一般,直戳楚琉素身上,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怒喝道,"还不跪下!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罪?!胆敢污蔑郡主!侯府的脸面都要让你丢尽了!" 楚琉素冷冷一笑,她就知道楚琉莹不会帮着自己,反而会把事情都怪罪在她的头上,而且大夫人这样说不仅是坐实了她的罪名,更是字字诛心,说的自己恶毒不已,但是心里这样想着,眼眶却是越发的红了起来,扑通一跪道,"母亲,不是这样的,琉素哪敢冤枉郡主,是三姐,她说祖母年纪已大,已经到了不分是非的境界,琉素心中不服,这才跟三姐顶撞了几句嘴,三姐说不过我,便要动手打我,我俩一个不小心,这才落了水!" 楚琉素丝毫没有被楚琉莹的话乱了心智,反倒神情淡然如水,那通红的眼眶中眼泪欲落不落,迎合着她惨淡地语气,越发的楚楚可怜,好像说谎的人就是楚琉莹一样。可是她袖口下的手,却是慢慢收紧,不知为何,从刚才她就有种感觉,自己的头越发的沉了—— 大夫人皱了皱眉,心里一沉,她没想到楚琉素遇上事情竟然这般淡定,丝毫没有慌乱,现在这般倒像是自己不分是非,非要把罪名怪罪到她的头上一样。 "郡主你说,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夫人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既然这样不行,那她便转个弯让丽华郡主说出来! 经此一闹,丽华郡主怎会看不出楚琉素是个伶俐聪明的丫头,如今儿她可是两难进退,如果她帮着楚琉莹的话就会让人说她一起帮着楚琉莹诅咒老夫人,毒蛇心肠,如果她帮着楚琉素的话别人又会说她看见庶妹落水见死不救—— 两弊相权取其轻,丽华郡主眉目一动,"母亲,刚刚莹姐儿跟七妹争吵了起来,我也没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俩人便落了水——" 此话便是落定了楚琉莹责骂老夫人之言,给楚琉素撇清了关系,大夫人一惊,眼光寒冷似箭的瞅了一眼丽华郡主,带着点不满意,但也知道是尘埃落定,改变不了什么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琉素啊,既然你没做错什么就快起来,现在这风还是透着点凉意,可别染了风寒!" 楚琉素听着这话颇有点咬牙切齿地味道,不过就算是大夫人不乐意也没用,其实她也在赌,赌这丽华郡主会如何说,现在看来,这丽华郡主还是个脑子转弯的,这落水之事可是比诅咒老夫人要轻了许多。 可是,楚琉莹快要气晕过去了,这分明是楚琉素栽赃给她,她根本不曾说过有关老夫人的一言一语,她浑身发抖,怒道,"我何曾说过祖母一句坏话!分明是你这个贱人栽赃给我!你休的要在外人面前撒谎!"眸子一转,对着丽华郡主哭诉道,"郡主您要给我说句话啊!这诅咒祖母之事分明就是……" "闭嘴!"丽华郡主冷冷看着她,怒声而斥,"明明就是你,说了就是说了,莫要再狡辩什么!"她怎么能让楚琉莹说出后面的话,刚刚诅咒老夫人的话分明是她说的—— 楚琉莹快要气死了,丽华郡主明明是帮着她的,怎么突然跑到楚琉素那去了,她气急败坏,又说不过她们,当下便委屈的哭了起来,哇哇大叫,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诉说她心中的苦。 "够了!还有外人在场,侯府的脸面都要快让你们丢尽了,真是不懂事!"大夫人冷冷呵斥道,她心中有火对着楚琉素发不出来,终于是找这个出气筒。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杀人灭口 楚琉莹被这声冷喝吓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她终究是不敢,只是不停的流泪,晕染了精致的妆容,面色狼狈不堪。 大夫人发恨的盯着楚琉素了,本身她想借着丽华郡主的手先好好修理一番楚琉素,让她认清楚自己的位置。现在倒好,被楚琉素反将一军不说,还给自己丢了面子,但是……这可不代表一切就此过去,她看着楚琉素越来越白的脸色,和蔼可亲地笑了笑,转身对着身后的众位夫人小姐们福了福,"让夫人们见笑了,是我这个主母管理不妥,让你们……"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丝竹和冬棂惊呼一声,"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楚琉素在晕过去之前,她可是瞧到大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此番可是吓坏了众人。晋国公夫人一怔,皱起眉头,从前她便与楚琉素母亲是手帕交,闺中密友,现在见着她的女儿这般较弱,这心里哪里还忍得住,"丫头,还愣着干嘛,赶快抬你小姐回房!" 大夫人惊呼一声,"这孩子是怎么了!快些带回房里!再去寻个大夫来!" 她传给福嬷嬷一个眼色,福嬷嬷会意,连忙退了下去。 冬棂心里吓坏了,看着楚琉素昏迷不醒的样子,心中虽然着急,但手中不停急忙架起楚琉素的上身,丝竹抬着她的下身,俩人合力,一路带着楚琉素便回了怡风阁。 蒋夫人这心里是着急得很,带着女儿便一路跟了过去。 丽华郡主也是一愣,这死丫头身子这么弱?落个水吹个风便受不了了?心中冷哼一声,你等着吧,以后还有你受的! 此刻,人散了大半。一些去了府中后花园继续赏花,等着自己的夫君一同回府,一些先行离去的。而大夫人她们则是去了楚琉素的院子。 怡风阁中楚琉素静静地躺在六尺红漆雕花床榻上,面色苍白,柳眉微蹙,紧紧抿着薄唇,神志模糊不清。冬棂在畔一脸焦急的望着她,手中微微冒了冷汗,总感觉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大夫人冷笑一声,看来是见效了。 杏雨早已经呆了,小姐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地,可是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拽了拽丝竹的衣袖,怕颤颤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丝竹轻轻捏了一把杏雨,打了个口型,"莫出声。" 蒋夫人跟着进了内阁,都是女子,也不怕有诸多不便。此时她正在打量屋内的摆设,入眼的便是一副泼墨山水锦绣屏风,山清水秀,格局错落有致,油然而生一股大气之风,透过屏风,便是梨花檀木的镜台,上面干净整洁地摆放着精致雕花妆奁,末尾是那淡紫色低垂帐幔,散着细细的香气幽幽飘来。虽说不上有多华贵大气,但可称得上是雅致秀气,自有一股女儿家的娇怯之味。 但是这些都抵不过蒋夫人一眼望见的那副画,它挂落在西墙之上,磅礴气势,画中云层群山似岛屿般一簇簇一抹抹的悬浮着,带些缥缈淡泊之味,可是内里却透着山浪峰涛,层层叠叠豪迈之气。十分层叠、杂乱、雄伟而奇特,模模糊糊间望去却偏偏给人一种漫天云舒的舒适感,云雾之间自有那小桥流水之境地。 落款,单单一个素字。 蒋夫人没有惊讶,反倒是有些欣慰。不愧是她的孩子。 须臾,福嬷嬷便带着一位大夫匆匆进了怡风阁。大夫人转身对后面的夫人们道,"各位夫人,我看这孩子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倒不如出去转转,咱们在这干耗着时辰也是没用。" 随后,大夫人笑意盈盈的丢给了福嬷嬷一个眼神。 蒋夫人等人都点了点头,这终究是别家府邸的事,她们过多参与并不合适,当下便跟着大夫人出了阁子。 "大夫,我家小姐的到底是怎么了?"冬棂焦急地问道,她看着大夫一时不开口,这便着了急。 "并无大碍,只是着了凉加之长时间跪着,身子一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等老夫开两幅药,喝了就好了。"大夫说完便命人取了笔墨开了方子,冬棂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你俩跟着大夫快去取药,切莫耽误了七姑娘的病情。"福嬷嬷趾高气昂地指使着丝竹和杏雨,又对冬棂道,"你去告诉夫人七姑娘没有大碍,莫让夫人记挂着。" 冬棂犹豫了不觉,如果她们都出去了那么阁子里不就只剩下小姐一人了,且小姐现在还昏迷不醒,万一出了什么事这可如何是好? "还不快去!要是姑娘的病情加重我看你们谁担当得起!"福嬷嬷眉头一横,对着冬棂怒声喝道,这丫头竟敢不听她的! 冬棂连连点头,想着不过是找个大夫人很快便能回来,该是出不了什么差错。 阁子里一时没了声音,福嬷嬷地面容突然变得狰狞了起来,阴冷冷地瞧着床榻上的楚琉素,狠辣一笑,怪腔怪调道,"七姑娘,你还是嫩了点,想跟夫人斗,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啪啪!'福嬷嬷一合手掌,只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乞丐,佝偻而来,衣衫褴褛不说,全身散发着一股恶臭。蓬头垢面,且一看便知是常年在外乞讨之人。 这可是夫人初次送给楚琉素的大礼,就是不知道楚琉素有没有命享受!福嬷嬷厌恶地捂着鼻子,嫌恶道,"你们只要在此等候着便好,等到夫人一来,切莫别忘了该怎么说!" 两个乞丐点头哈腰,"贵人放心!小的们定然忘不了!" 他们一开口便由一股巨臭地气味传来,福嬷嬷差点被这味道给熏得晕厥过去,连忙走了出去,还好心的给楚琉素关上了门。 两个乞丐相视一眼,竟然随意的躺在楚琉素的软塌上,就在此时,只见一道似冰刺骨的眼神猛然射来,带着无尽的冷意和怒气。 早在大夫来之前她便醒了,虽说神智在,可脑中亦是混混沌沌,迷糊的很。她努力静下心神来,细细地把今日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从酒劲上头开始,她去了荷花池,后来掉入水中,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引导地,引着她一步步地走进深渊,而等的就是现在! 这冰冷如霜的眼神,不但没有吓到两个乞丐,反而他们更加无视楚琉素。楚琉素猛然明白过来,这是有人想让她身败名裂! 尽管这两人的胆子还没有大到敢碰楚琉素一下。可是,女子闺房中突然进入两个陌生男子,根本不用解释,她就会被乱棍打死,或是浸猪笼! 楚琉素一口气生生顶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她还真是小看了大夫人,这么下作的法子她都想得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暗中拖延时间,"是谁让你们来的,就算是要死,也要让我死的明白。" 乞丐继续无视她……楚琉素眸底一动,突然细声道,"你们过来,她出了多少银钱,我给你加倍。" 楚琉素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的道理。果不然,两名乞丐微微一动,沉思片刻,这便起身走向床榻。 楚琉素忽的笑了,手中尖锐的利器划破了她娇嫩地掌心,让她浑身一震。只见那两个乞丐趾高气昂地伸出手,大有得意忘形的模样。 "稍等,我给你拿。"她软声说着,眸中冷光乍现,双手伸出棉被,脚下一跃而起,只见鎏金一闪,手中的金钗狠狠插在乞丐脖颈的位置,内入至少两寸,她可是照准了颈动脉而去的,跟随着惨烈的尖叫声殷虹的鲜血顿时喷洒而出,刺鼻的腥味都是臭的,"噗"的又一声,金钗再次没入皮肉,楚琉素眼睛一眯,此次必死无疑! 不过眨眼间,横生变故! 旁侧边那位乞丐早已被这番动作吓傻了,现在这种局面,是他完全想象不到的,他看着楚琉素惨白的脸上有数滴鲜血,瞳孔剧缩,"杀人了……你杀人……啊!死人了啊……我要杀了你!" 屋门却突然被推开,只见冬棂呆滞地站在门口,'啪'的一声,汤药瓷碗打碎纷纷碎落,这突如其来地变故,早已在她的承受之外,"小姐……?" "啊!救命啊……死人了……!"乞丐嘶哑地惨叫着,瞳孔剧缩,慌张的口中竟然说不出话来。 楚琉素掏出帕子便狠狠塞进那乞丐的臭嘴里,看着床榻上血尸淋漓的乞丐和喷洒满地的鲜血,声音阴冷地可怕,"冬棂,关上门。去拿茶水冲刷血迹!" 冬棂僵僵木木的点点头,转身之际,却看见大夫人一行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糟糕!大夫人来了!"冬棂声音急切出口,带着极度的惊恐。 浓烈的铁腥之味,让楚琉素微微眯了眯眼,煞白地唇边渐渐舒展开一抹诡谲的冷笑,大夫人你果然是好计划啊! 那乞丐就欲逃跑,楚琉素眼疾手快速度抓住他。'噗嗤'一声,金钗骤然拔起,鲜血喷散,皮肉翻滚的声音异常清晰的响起,如地狱催命地声音一般。乞丐恐惧的望着楚琉素,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道不出来了。 "冬棂,动作要快!"说着,楚琉素脑中快速转弯,怎么办? 焦急之中她突然灵机一动,就算是赌,也不能输!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各怀心思 春风徐来,府中纷纷花草的香味悠然飘来。大夫人笑的可谓是如沐春风,贱人生的孩子就该用下作的法子去对待!楚凌昊想让她把楚琉素送去填房,可是她觉得楚琉素连给人填房都不配! 所以,这法子可是她想了好久才筹谋好的。 "也不知这七姑娘如今怎么样了,今儿可是她及笄,闹出这些事来,可真是不吉利呀!"大夫人对着众位夫人哀声载道。 "果然啊,从小在山间养大的孩子就是不吉利,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如若不是主母可怜她,她哪有这么多福气!"一个走路婀娜多姿的妇女,讽刺的开口。 大夫人心中一笑,面上却是不赞同道,"姐姐莫要这样说,这府中的女儿都是妾身的孩子,不分嫡庶。" 刚刚进入阁子院内,大夫人突然闻到几丝淡淡的血腥味,飘杂着梨花香,虽不是很浓,但确实有。心里冷不丁的一沉,没有预想中女子的呻吟声,难道…… 冬棂凝见众人都来了,吓得手心直冒汗,疾步走上前,叩头道,"奴婢见过各位夫人、小姐,我家主子现在已经睡下,阁子里病气重,怕染了您们的身子,所以——" 话留一半,没再继续说下去,可众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们里面不是世家的夫人便是嫡出的小姐,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庶女而染上病气。 大夫人冷冷扫了一眼跪伏在脚下的冬棂,恨这得牙痒痒,果然这贱蹄子身边的人儿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此刻,就有开口的了,"韩夫人,妾身身子弱,今儿又吹了一下午的风,这头疼越发的厉害了,我这便先带着女儿回去了!" 大夫人面色阴晴不定,如果她们不进去,怎么撞见这小贱人干的污事,随即她如初地笑道,"这孩子是我的心头肉,怎么说我还是要进去看看的!" 随后冷眼扫过冬棂,直接迈开步子进了阁子。 果然,阁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雕花床榻间落下的层层床幔,并不见任何男子!大夫人冷冷看了一眼福嬷嬷,眼中寒光森然,深色莫测。 福嬷嬷一惊,自己刚才因为受不了那两个乞丐身上的恶臭,这才没等他们得手便匆匆出来了。这贱蹄子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让自己没事不说两个乞丐也不见了踪影? 蒋夫人像是看出了什么,也快步走了进去,一丝异常的血腥味淡淡传来。蒋夫人看了一眼大夫人,眼光微闪,道,"七姑娘,你没事吧?" 厚厚的床幔里传出楚琉素虚弱的娇声,"谢夫人记挂,琉素就是头沉得厉害,别无大碍,现下琉素面容憔悴不已,恐污了您的眼睛,这就不便出去会见了。" 蒋夫人点点头,看来是并无大碍,身子这种事带需长时间才能调养过来。看着门外端着汤药走进来的冬棂,笑了笑道,"快去伺候你主子喝了药,早些休息吧!" 冬棂感激的看着蒋夫人,微微福了福。 "大夫人,我知道您记挂着孩子,不过现在也看着了,孩子无恙,睡一觉便好了,妾身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也该回府了。"蒋夫人淡淡地道。 大夫人暗自咬牙,恨不得现在就去撕开那淡紫色的床幔,看看现如今她到底什么模样!随之,她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蒋夫人。看来,这蒋夫人今儿是护定楚琉素了! "你这阁子里怎么有血腥味?"大夫人冷冷盯着床幔,寸步不让。 楚琉素柳眉紧缩,她明明已经……却还是,如果大夫人真的就此冲进来,那么……此事败露她必然脱不了干系!这时只听冬棂扑腾一声跪在地下,十分抱歉道,"夫人,是奴婢的手不小心刮破了口子!"她努力压低头,生怕大夫人看出任何端倪,然后,高高举着染满鲜血的手掌。 蒋夫人一看,"哎呀"一声,"你这婢女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快下去!" 冬棂福了福身子,连忙退到一边,这是刚才她收拾碎片的时候故意割伤的,为的就是怕大夫人挑事。 大夫人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如果再纠缠下去,反倒是在众人面前失了风范。"琉素啊,不舒服莫要憋着,有困难就去告诉母亲!" 母亲会让你难上加难!大夫人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看来,你是留不得了! …… 直到阁子里没了声响,楚琉素这才幽幽突出一口浊气,"冬棂,帮我把他俩从后窗扔出去!"楚琉素没有抬头,只是呆呆的望着自己手上的鲜血,眼睛里平静的可怕,如昼夜来袭,层层黑暗降落,心中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污气,怎么挥赶都散化不开。 冬棂浑身一颤,浑浑噩噩中几滴冷汗冒了出来,打怵的手抖的更加厉害了,她虽然害怕也深知事态严重,赶紧拉开了床幔。 刚才大夫人来得太快,速度太急,楚琉素根本没有时间处理这两个死人,只有把他们藏在锦被里面,来掩盖血腥味。 当时乞丐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瞪大眼睛的躺倒在地,金钗正中眉心,丝丝血迹顺着他脏黑的垢面缓缓流了下来,死不瞑目。 后窗却突然被一阵梨花香味吹散了开来,夹杂着腥臭味。冬棂心头剧震,一种极度的恐惧和害怕笼罩心头,慌得厉害,颤抖着步子上了前—— 楚琉素托着虚弱的身体缓缓移步,抬眼望见天边尽头那一抹绚丽斜落的晚霞,微微眯眼,深沉的眸子中凝聚着如暴风雨前黑暗地平静。 她突然觉得那抹瑰丽色的酡红如醉,似乎已经不是她可以再去欣赏的了。这是前世今生,她第一次杀人,曾经她不是没有见过人死,反而她见的多了,可是她还是第一次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丢进后院里!"快刀斩乱麻,一个转眸,楚琉素看着冬棂,眼中带着吞噬的黑暗,幽光乍现。 "等等,"楚琉素一把拿出乞丐嘴中的帕子,"我们一起把他推下去!" 冬棂连连点头,恐惧地望着乞丐,也深知此事重大,"小姐……这个金簪!" 楚琉素头也不回道,"这是我刚才落水时,顺手摸得楚琉莹发髻上的!" 俩人合力把尸体扔出了窗外,窗外乃是一片杂草丛生,就是打扫杂物的小斯丫鬟都不会去到的地方,也不怕有人发现。 冬棂尽管害怕,却还是下意识的照着做了。楚琉素吐出一口浊气,连带着床榻上的金丝软被一同撂了出去,又吩咐冬棂出去打了一桶水,冲刷了血迹…… …… "如此,妾身便不送了,过不了几日咱们还带在赏花宴上见面呢!"大夫人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对着离开的夫人们盈盈地道。 丽华郡主今儿来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把皇后的请帖带到。正值初春,百花齐放,正是赏花的好季节,皇后饶有兴致的邀请了世家的夫人与小姐们,一同入宫,共赏姹紫嫣红。 "说的是,赶明儿啊还要做两身好衣裳才是!"一位中年夫人笑道。说罢,便一扭一扭的上了马车。 大夫人望着宁国侯府门口的长街,眼神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福嬷嬷,你跟了我好些年了吧?" 森寒地语气让福嬷嬷浑身一惊,"夫人……" "你这一把老骨头了,其实我也不想折腾你!"大夫人搁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走。 福嬷嬷疑惑的望着大夫人离去的背影,被这句话问的摸不着头脑,她顺着大夫人刚才的视线,渐渐移去,冷不丁地全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脸色一刹那变得煞白,那是——窑子! 她跟了夫人有些年头了,却因为一件事做的不好,就要把她卖进窑子么? 此时,人大多都散了,还有少数男子跟着楚凌昊前去书房一时没有出来,例如宋平煜。 "侯爷,此事你怎么看?"宋平煜眉眼平静,手中转着青瓷耳杯,看着清茶在杯中晃出圈圈涟漪,心情也随之淡淡起伏。 楚凌昊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奏折,眉头紧锁。他抬眼瞧着宋平煜冷静沉着的玉容和那一身俊美不凡的气势,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从他见到宋平煜第一眼开始,他便知道这人乃人中龙凤,等有一日羽翼丰满了,必定会一朝冲天,踏破云霄! "皇上龙体日渐衰落,对这些事早已是有心无力,索然皇后还疑心着皇上留没留后手,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但是此次,却是要开始行动了。"楚凌昊讽刺一笑,接着道,"但是,终究是妇人之仁,她一心得这权利,却是忘了她的儿子本是嫡子,无须在争夺什么,北宋向来是立长不立贤。"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的心可不只是当个太后这么简单。更何况最近传出她跟摄政王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宋平煜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借着百花宴的名头,给她儿子招个媳妇儿回家,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楚凌昊眉头一拧,皇后这算盘倒是很容易打到他们宁国侯府的头上来,闺阁中的女子都正值含苞待放的时候,又没有许配人家,可能性最大的便是琉月。她是京都第一美人,身份又是嫡出,配个皇子绰绰有余,可是那样的话他又不甘于给一个女人卖命。 楚凌昊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至于这宋平煜么……这个人确实不凡,但他母亲终究身份太过低微,不过是一介舞女,使了些狐媚招数迷惑了皇上,在权势面前,他母亲和他谁也斗不过,可惜,可惜了啊…… 如果女儿嫁了他,未来一生如何未曾可知,他能登上皇位还好说,但如果他败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他如何能拿女儿的一生去做赌注? "侯爷,您仔细考虑一下我对您说的话。"宋平煜起身弹了弹袍子上不曾沾有的灰尘,春山一笑,带着和蔼的气息。 楚凌昊眼神一冷,垂下眸子,"自然。"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就是坑你 入夜,整个宁国侯府都没了先前的热闹。怡风阁内楚琉素正坐在软塌上,手中一针一线穿织如流,散套针绣的花卉,在她手下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油灯打在她的脸色,朦胧间梦纶美幻,明目流转。 冬棂忍不住怜惜道,“小姐,这些杂活让奴婢来就好,如果您长时间这样会使坏眼睛的!” 楚琉素看着手中针线,微微一笑道,“咱俩从小相依为命,这些年了都没变过,可不能我一回了府就摆上小姐的架子,要照这样话,你自己撑起这个怡风阁可不是该累坏了?" 冬棂深知楚琉素是何意思,在这府中上上下下哪里不都是需要银子来打点,可是楚琉素一个月的月钱也就二两银子,一个月平均分布下来,不是所剩无几,而是根本都不够。 这些年如若不是小姐绣工做得好,时常绣些帕子,缝补些衣裳,她们都可能被饿死。说出去可能让别人笑话,一个世家小姐再不济也沦落不到饿死的境地,可是这确是事实。 亏得当年楚琉素跟着瑞嬷嬷学了一门手艺,要不然在这府中温饱都成了问题。 “奴婢不累,就是苦了小姐。今日小姐及笄的事奴婢总感觉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一切……"冬棂坐了下来,拿起针线在青云纹锦缎上穿刺了起来。刚才她听楚琉素把事情都讲了一遍,越听越惊心,越听越气愤。 这分明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想败坏她家小姐的名声! 楚琉素手中一顿,眉间笑意点点地瞧着冬棂,点了点冬棂小巧地鼻尖,“你这丫头倒是想的多,但你说的不错,这人乃是大夫人,她是想败坏我的名声,让我在这京都永远抬不起头来。" 灯油如豆,衬的楚琉素的面容愈发的柔美娴静,可那双明眸却是幽光粼粼,冷光闪烁。大夫人今儿这计划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一是破坏了丽华郡主的名声,让众夫人看到她欺负庶妹的样子。二是如果她真的被抓住跟两个男子同在一室,那么,就算是不被浸猪笼,一个女子的羞耻心也会逼自己一头撞死。三便是,更是衬托出大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多么的高贵,多么的一尘不染,宛若谪仙! 果真是好,这份礼我楚琉素收下了! 冬棂忧愁的看着楚琉素,道,“小姐,大夫人在府中有权有势,行事雷厉风行,您……要是跟她碰上岂不是鸡蛋撞石头,落个粉身碎骨?" 楚琉素微微一笑,不可置否挑眉,"确实是,但是是谁粉身碎骨还尤未可知!" 冬棂不由得担忧起来,"小姐,奴婢只求您一世安康,这种栽赃陷害的勾当您能不能不去跟大夫人同流合污?奴婢只希望您还能记得瑞嬷嬷临走前,给您留下的话。" 楚琉素在烛火下衬了衬刚绣好的细碎樱花手帕,眉梢微动,道,"你这丫头,前几日刚学了几句成语,便迫不急耐的用上了。可是你那话可是说错了,我怎么会跟大夫人同流合污?我与大夫人那叫做仇人相见分外眼睁——" 闻言,冬棂莫名打了个冷颤,她瞧着楚琉素在灯油下的面容,分明是嫣然地笑,可是却生生感觉像是被人寒噤了一般,森森然地骇人。 此刻身处碧水阁的大夫人莫名的心头一慌,不过转瞬即逝,又恢复到以往的面容。 楚琉素渡步道窗棂前,柔和的月光打在她的身上,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她道,“丝竹和杏雨俩人歇下了没?" 冬棂回道,"是呢,小姐找她们有事吗?" 楚琉素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冬棂出了怡风阁,浅声浅步来到后院中,然后从怀中掏出她早已备好的火折子,霎时间,整个后院被这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大片,楚琉素的面容在这火光的照耀下更犹如夜里的厉鬼一般,她低声道,“这尸体过不了几日便会被人发现,咱俩先来处理一下,省的到时候被人发现端倪。" 冬棂定了定心神,弱弱地问道,“这两具尸体在我们院子里,真的没有事吗?如果被人发现了岂不是很容易招人猜忌?" 楚琉素微微一笑,"莫担心,我自有办法!" 冬棂连连点头,心想着小姐真是大胆,若是她岂不是要吓掉了魂。 楚琉素不再言语,把火折子丢在沾满血迹的金丝软被上,如果这个罪证不销毁的话,很可能被人抓着把柄,毕竟府中的各种进出可都是有记录。 楚琉素冷眼看着地上那两具僵硬的尸体,大夫人这便是你处心积虑要把我接回府的目的吗?想让我在人前永远抬不起头来吗?让我永远跪伏在你的脚下,对你唯命是从吗? 可惜,今生你都休想! 夜里的风还偷着几丝凉意,缥缈吹过,火苗越来越小,焦涩的味道也随风飘散。一番收拾后,楚琉素便拉着冬棂悄然回了院子。 翌日,楚琉素早早的爬了起来,坐在铜镜前左抹右抹,不知在鼓捣些什么。自从那日之后,楚琉素便不让丝竹和杏雨给她梳头了。冬棂进来时,看着铜镜中映出楚琉素的样子,吓了一跳。 “小姐,您把脸摸得这么白做什么?" 楚琉素左右照了照,满意的点点头,又在眼睛下方淡淡的描了一层黑色,颇有点半梦半醒的样子。 “咱们院子里开销不够了,今儿去讨点银子回来!"楚琉素贼兮兮一笑,随后放下脂粉。 这日日给老夫人请安,是宁国侯府上一代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给子女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但是大夫人仗着楚凌昊宠爱,连带着她的女儿都可以不去请安,老夫人心大,也倒是不跟她们去计较,但是二房的和楚琉素就不可以这般没有规矩了。 楚琉素换了一身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姿影影绰绰,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头上简单的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斜插白梅琉璃簪,简单素雅,浑身透着一股秀气的味道。 走出阁子的时候,楚琉素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眉目间也染上点点忧愁。 福熹阁。 还没踏进阁子便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有几丝细细花香悠然飘来,透着这个季节里有的几丝清新,沁人心脾。 楚琉素淡淡一笑,侧耳一听便知那人乃是二房唐氏跟她的女儿楚琉莹。没想到一月不到,你便出来了,倒是聪明。 “琉素给祖母请安。"楚琉素福了福,娇瘦的身子更似风吹便倒,弱不禁风的姿态更有些楚楚可怜。 今儿老夫人穿了一袭墨竹深蓝团福袍,袖口是相衬的红色尾口,华发被一直竹簪绾起,精神抖擞,看着楚琉素虚弱的模样,皱起了眉,淡淡道,“看你气色不佳,是怎么了?" 楚琉素这才抬起头来,她面色枯槁,眼下带着一圈淡淡的乌青,一副萎靡颓废的模样。她苦涩笑道,"劳烦祖母挂念,琉素无碍。" 老夫人以为她是昨儿夜里没睡好,便不再多问,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不就是落个水,瞧你娇嫩的!"二姨娘满脸讽刺而道,恨不得此刻拿滚烫的茶汤泼在她那副虚弱的脸上。要不是昨儿老爷去了她的院子, 可能她到现在都被禁足在院子里不得出入。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二姨娘这是暗指她装出一副病怏怏的姿态给老夫人看。楚琉素也不去反驳,只是涩涩一笑,眼神闪躲的不敢看向二姨娘,弱弱地道,“是琉素身子天生就弱,昨儿回去也忘了喝碗姜汤,这才落了风寒。" 楚琉莹怨恨的盯着楚琉素,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养在三姨娘身边,怎么可能被丽华郡主训斥一顿,又怎会落水!这分明就是楚琉素的毒计,看不得她好。当下讥诮道,“这山间养大的,我们果然不能比!" 老夫人微微皱眉,无视二房两人,不悦地道,“奴才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主子生了病也不知道煎碗药汤?" 冬棂思忖着,小姐昨儿明明生龙活虎的,自己也给小姐熬了姜汤,哪里是今儿这一副病弱的模样,但是双膝却扑通一跪,叩着头道,“老夫人 赎罪,奴婢因为……因为……因为……!" “吞吞吐吐,成何体统!"老夫人最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支吾其词,这分明是没把她看在眼里。二姨娘暗笑,和楚琉莹对视一眼,得意勾唇, 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但是楚琉素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让她俩大惊失色—— 只见楚琉素柔柔一跪,泪眼婆娑道,"祖母,都是琉素的过错,您不要责怪冬棂,她也只是害怕啊……" “到底怎么了?"老夫人眉头紧锁,听楚琉素这话后暗暗觉得还有后事,当下口气严厉道,“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细细说来!" 楚琉素眼里存着泪,欲落不落好不娇怜,四下环视了屋内一圈人,像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一样,磕下头便道,"祖母,琉素院子里死人了!" 老夫人一惊,随后只是皱了眉,并没有过多激动,淡淡地道,“多大点事,找人埋了,再好好安抚他的家人便是。"这府中死个人乃是常事,夫 人可是身处内宅多年,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 楚琉素抬起头来,眼眶红的厉害,但就是没有落下泪来,“祖母,死的人不是琉素院子里的,而是两个府外来的男子。" 外来男子?! “府外来的男子怎么会在你的院子里?"二姨娘一语中的,目光凌厉,该不会是这小蹄子暗中与男子相会?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阴谋四起 二姨娘此话也正是老夫人的意思,可她却不觉得楚琉素会暗中跟人相会,至少没有人傻到把这种事拿到明面上来说。 楚琉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咬着煞白薄唇,看了二姨娘和楚琉莹一眼,却是不敢说话。 二姨娘和楚琉莹被楚琉素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却听见老夫人一声厉喝,暗中笑了,思忖着这下子有你受的了。 林嬷嬷在老夫人身旁,看着跪伏在地的楚琉素,苦口婆心的开了口,“七姑娘,老奴提醒您一句莫要在老夫人面前耍什么花样才是,不然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楚琉素垂着头,自然是知道这林嬷嬷最是刚正不阿,她开了口便就是老夫人的意思,如果自己再不说的话,只怕老夫人是真的要恼怒了。 “祖母,昨儿琉素派人打扫院子后面的时候,却发现了两具尸体,看他们的衣衫褴褛,不难猜出他们是常年乞讨的乞丐,只是不知为何会死在琉素的后院内。"楚琉素有条有序地说了出来,字字清晰。 老夫人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饮了口茶接着道,“之后呢?" 楚琉素看了一眼二姨娘和楚琉莹一副为难,却还是开了口,“使他们死亡的利器乃是一根金钗,琉素去了库房问了张妈妈所有金钗流动的去向,查出了点苗头——" 冬棂在楚琉素身侧压着低头,嘴角是忍不住的笑意,她都没见过小姐这般会演戏的人,心道小姐这心肠也太黑了点,但是转眸一想,是三小姐咎由自取,谁让她在府中多次欲动手打骂小姐! “府中所有名贵的珠宝玉器都由张妈妈一手记录保管,而这根金钗最后所去的地方乃是明絮阁。"说完楚琉素便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低下了头,从怀中掏出了用帕子包着的金钗,金钗上早已凝固了发黑的血迹。 “怎么回事?"老夫人看了一眼二姨娘,她却是处在呆愣状态,明絮阁不是她的院子么?胸口徒然升起一股怒火,道,"放肆!你可知污蔑长辈是什么罪名吗?" “楚琉素你别血口喷人,要是再敢乱嚼舌头我就叫父亲把你赶出府里!"楚琉莹发恨的盯着楚琉素,要不是身边的丫鬟拦着,她早上去撕烂楚琉素那副肮脏的嘴脸了。 楚琉素吓得浑身一颤,几滴盈泪存在眼角,晶莹动人,道,“二姨娘,琉素没说是您杀的人,再说死的是个乞丐,您不必这般大惊小怪。" 老夫人微微蹙起眉,扫了一眼地下的楚琉素眼中深色莫测,看她这幅样子应该不是装的。且此事说大不大,不过是死了乞丐,但到底是不是二姨娘所做的,还尤未可知,“来人,去把张妈妈叫来,再去琉素院子里查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林嬷嬷和李嬷嬷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屋子内一时没了声音,静的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异常清晰。 楚琉莹不甘心怒道,“祖母,你怎么能听这贱人的一面之词?她这是摆明了要冤枉我和二姨娘啊!" 老夫人皱眉,“什么贱人,她可是你妹妹!" 楚琉莹不说话,只是狠狠盯着楚琉素,怒火冲上心口,“你个贱人,就知道你回府会整出些幺蛾子!果然是个灾星,跟你娘一样是个贱人!" “你给我住口!"二姨娘拍桌而起,“此话也是你能说的?"唐氏到底还算是个聪明,她可是深知老夫人跟秦菀感情极好,此刻她是怕极了老夫人。由于上一次的教训,她现在可是要夹起尾巴做人。果然,老夫人听后,眉头倒竖,“好啊,好啊!先不管此事如何,就你刚才那句话便违背了侯府祖训,辱骂已经逝世的人,光这一个罪名,你就不配做着宁国侯府的小姐!" 此话着实吓着楚琉莹了,她不做这侯府的小姐,她还能做什么?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声音也弱了几分,对着老夫人跪下道,“祖母,孙女一时嘴快,不是有心的,只是这贱……楚琉素明摆着是诬陷二姨娘,二姨娘自从被关了紧闭,在院子里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您切不可被小人蒙蔽了双眼,诬陷了好人!" 老夫人自然是知晓二姨娘这些日子的动向,她看着楚琉莹泪眼朦胧的模样,心里一下子软了起来,到底是她从小宠爱的孙女,心尖尖上的人,也舍不得她受苦,“好了,不过是死了个乞丐,查清楚到底是谁的金簪,一切真相大白了,也省的闹的府中人心惶惶的,你起来吧。" 楚琉莹得意一笑,瞥了眼楚琉素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风光,怎么样,你的小把戏对我来说可是没用! 楚琉素被这笑容灼了双眼,垂下了头,何曾何时,她也能有个人这般的宠溺着自己?这屋子里的人,虽说都有血缘关系,但却是个个各怀心思,有谁又是真正期盼她好呢? 此刻,林嬷嬷已经带着张妈妈进了屋子。 张妈妈在府中掌事有好些年头了,还是宫中的女官,所以金库这么重要的事情,老夫人都敢交予她去做,她对着老夫人跪下道,“老奴见过老夫人。" “起吧,去看看这个金簪分给了哪个院子。"老夫人淡淡地道。 张妈妈眉眼平静地看过了金簪,对着老夫人福了福,“早前七小姐来找过老奴,老奴已经为她查点清楚,此金簪确实落入了二姨娘的院子里。" 二姨娘上前一步,一把夺过金簪来,看着金簪后也冷静了下来,像是喃喃自道,“这不是琉莹的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楚琉莹一愣,抬脚上前便问道,“二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杀了人?" 你的意思是你的亲生女儿杀了人? 楚琉素看到此,勾唇嘲讽,二姨娘向来是属于明哲保身型的,在利益面前,她从来都是独善其身。尽管楚琉莹是她的女儿,但是她却也丝毫没有把楚琉莹放在心上。由于上一世的种种经历,楚琉素深知这府中各个人的性子,她此番作为,并不是真的想栽赃给谁,只因为她知道一个乞丐的贱命是不会有任何人给他伸冤,她要的只是想在这府中争夺一席之地罢了。 毕竟时日还长,她并不着急。 “琉莹这叫什么话,姨娘只是看着眼熟罢了,当初你去姨娘院子的时候不是吵着闹着要这个镶宝双层花蝶鎏金簪么,这簪子可就这一根,还是当时皇后赏下来的,姨娘才忍痛割爱给了你。"二姨娘毫不掩饰的想置身事外,这一番作为可是让众人都寒了心。尤其是楚琉莹。 她没料到自己的娘亲会如此说道,竟然想把罪名栽给自己头上么? 此刻,前去楚琉素院子的人也已经回来了,李嬷嬷进了阁子便对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在七姑娘后院中确实发现了两具尸体,看他们的穿着打扮无疑是乞丐,按照血迹来看,该是昨夜之前死的。" 老夫人点点头,看了一眼在一旁脸色煞白的楚琉素淡淡道,“琉素啊,此番你肯定是吓坏了,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去禀告你父亲?" 老夫人有意绕开是谁杀了人这个话题,楚琉素如何听不出来,只是娇声道,“父亲日夜繁忙,琉素怎敢去打扰父亲。" “你费心了,看这孩子委屈的,正好张妈妈也在,快去库房里挑点好东西给送去你的院子。"老夫人此话一出,便意思着想息事宁人。 楚琉素也不纠缠,只是谢过老夫人,便带着冬棂一同出了福熹阁。 天气明媚,阳光倾洒大地,楚琉素望着头顶的阳光淡淡地笑了笑,今日她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在老夫人心中留下一个怀疑的种子,然后得到自己该有的赏赐罢了。 如果此事不由她自己说出来,那么等有一日别人发现的时候就为时已晚,尽管金钗是楚琉莹的,但是却没有证据说是楚琉莹杀了人,更何况在自己院子死了人,到时候她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宁国侯府每一个角落,道是三小姐杀了人,想栽赃给七小姐,导致七小姐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终于承受不住禀告了老夫人。 一时之间,侯府的人人心惶惶,生怕三小姐一个不顺心便拿他们出气,几天下来,嚼舌根的人越来越多。其实楚琉莹本身一有什么事就拿下人出气,只不过以前没有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说,但是现在不同了,首先楚琉莹杀死两个外人男子这件事本身就引人遐想,三小姐为何会跟外面的男人会有联系,又为何会恼羞成怒? 众口不一,说法越来越多,故事的版本也越来越多,甚至到最后,都出来三小姐与人苟且之后,嫌弃对方技术不好,一气之下拔下头上的金钗,怒杀两名无辜的人。 事情早已传进了碧水阁,大夫人一言不发的坐在贵妃椅上,手中拿着早已冷却的清茶,眉眼间满是阴冷。 “母亲,您一定要给琉莹做主啊,这个小贱人如今是连我也敢诬陷了,琉莹还乃清白之身,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般不堪,母亲……" “莹姐儿,你在这里大吵大闹的岂不是让那小贱人看了笑话?"楚琉凝不悦地打断楚琉莹的话,冷眼看着跪在地下的楚琉莹,又道,“是你自己着了道,入了那贱人的陷阱,你来找母亲哭诉有什么用?" 楚琉月也笑着开了口,"莹姐儿,此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就连父亲都知晓了,你现在可是百口莫辩,还是先想想怎样明哲保身才是。" 楚琉莹呆愣地跪在地下,心里早已慌乱一片,如果此事传到京都内,那么她还怎么嫁给宋平煜? “母亲,只求您还给琉莹一个公道,琉莹愿意为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楚琉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冷光。楚琉素,我一定要你好看!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不配进宫 大夫人饮了一口早已冷却的苦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莹姐儿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母亲的孩子,母亲定然会护着你。" 几个人像是达成了共识一样,楚琉月唇边的笑意越发加深,"妹妹快起来吧,有母亲在,委屈不了你。" 一连着两日,府中平静异常,好像一切都归于了平静,二姨娘和楚琉莹也没了踪迹。这天楚琉素却突然收到一封请帖,墨香的宣纸上娟秀出梅花小楷的字迹,不难看出是个女子的字迹。竟然是邀请她一起去赏花宴么? 先前她惹恼了丽华郡主,而丽华郡主又养在皇后身边,此次前去只怕是豺狼虎豹都等着她吧。 "小姐,要起风了,您不要在站在窗口边了。"丝竹在一旁低声劝慰道。 "快去看看冬棂丫头怎么还不回来,看着天是要下场暴雨。"楚琉素看着突然变了变的天气,缩了缩脖子,天色也暗了起来,低沉沉的乌云,有风雨欲来的气势。 "是!"丝竹应了一声便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楚琉素关紧窗棂,思绪飞快旋转,大夫人定然是知道了那两个乞丐的事情是她所为的,但是她知不知道有人给她送请帖邀请她一起去赏花宴?还是说这请帖乃是大夫人给她的? "小姐,小姐!"冬棂笑着跑了进来,"快点趁热吃吧,这是刚出炉的芙蓉糕!" 楚琉素淡淡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尖,"看你跑的满身虚汗,快下去换身衣裳。" 昏暗的黄土色充斥在天空之上,果真是没过多久,便先刮起了漫天狂风,罡风凛冽的拍打在窗棂上,重重的,带着说不出的慌闷。 "小姐,看这样子是要下场暴雨了。"丝竹有些害怕的受不了这些沉闷之气,便走到楚琉素身边,想着如果挨着小姐近一些会好受一些。 "只是一时的,放心吧,明儿定是个极好的天气。"楚琉素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些意味深长。 果然,第二日一大早,万里晴空,云淡稀疏。 早早用完膳食,拿着请帖,楚琉素向老夫人请了安,便带着人出了府。 马车是老夫人指派给楚琉素的,并不跟大夫人她们一同,此刻,楚琉素已经在马车上等待着众人。 大夫人今日一袭蜜色百合命妇裙,乌发高髻,整个人都显得庄重了许多,看来她为了此次的赏花宴可是花费了许多心思。 "谁在马车上?"大夫人皱眉,领着楚琉素跟楚琉月,站在府邸外,对着一旁的小斯问道。 "是七小姐。" "谁让她去的!"远远传来一声,原来是正在疾步前来的楚琉莹,她一袭碧绿纱织长裙,梳了一头美人髻,向着大夫人她们福了福,便冷眼盯着马车,"一个山间来的野丫头,也配进皇宫?" 楚琉月也点点头,随即看向大夫人,"母亲,是你让七妹妹去的么?" "宫里下的帖子里可没有琉素的名字,琉素这么贴着往前赶,是不是太不合礼数了!"大夫人冷冷一声,"你还不下来!回你的怡风阁去!" "是呢,今儿去的可都是世家的达官贵人,你个山上来的,入了宫岂不是坏了礼数!" 马车内,冬棂拽了拽楚琉素的衣角,轻声道,"小姐……" "母亲,琉素也是有帖子的,您要是不信,丝竹拿去给母亲瞧瞧。"楚琉素对着马车外扬声而道,也没有要下去的意思。此番作为,更是让大夫人气火攻心,她冷冷地道,"不必了!你今儿莫要给宁国侯府丢脸就行!" 楚琉素收回帖子,眉梢一挑,到时候丢脸的是谁还尤未可知呢! 大夫人携着楚琉月,楚琉凝和楚琉莹上了一辆象征着宁国侯府精致华贵马车,楚琉莹愤恨地呸了一声,"母亲,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进宫?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给她发了帖子,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宁国侯府丢脸么!" 楚琉月柔柔一笑,道,"三妹,你这话是不是太过了点?宫中能发帖子的必是有官位,这话要是让外人听了去,你岂不是要吃板子?" 楚琉凝一边靠着大夫人的肩头,一边道,"等着吧,今儿有她好受的!" 楚琉莹不甘的哼哼了两声,这才讪讪地住了嘴。 当时丽华郡主身边没有女官,如果有的话,就不是楚琉素这般好脱身的了,一个庶女敢顶撞郡主,就算是打死了也不为过。 楚琉月跟楚琉凝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眼神,嘴边的笑容越发加深。 楚琉素,今天你绝不可能活着走出皇宫! 马车兜兜转转,一路平稳的向前,楚琉素带着冬棂和丝竹一同坐在马车内,寂静无声,谁都没有说话,冬棂有些担心看向楚琉素,"小姐,奴婢总觉得今儿大夫人有些太过平静了。" 楚琉素闻言没有开口,倒是丝竹不安地道,"奴婢总觉得好像要有什么事发生一样,小姐……您小心些!" 楚琉素懒懒睁开眼皮,浅笑盈盈地道,"平静又怎样,不平静又怎样,总归,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我倒是想看看此次她们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丝竹并不知道之前大夫人整出来一系列的事情,当下被楚琉素这话莫不着调,只是点点头,心中难免紧张了起来,毕竟她可是第一次进皇宫,生怕做错什么,出了岔子。 北宋的官宦世家差不多去了大半,正值年少的小姐们坐在马车内,一些权贵公子们自然是打马而过,人来人往的京都大街上,繁华热闹极了。 冬棂和丝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此刻正趴在马车窗上看的津津有味,偶尔路过街边小贩卖的点心小吃,俩人聊得乐在其中,双眼放光,这模样落在楚琉素眼中,好笑极了。 "瞧你俩垂帘欲滴的模样,等改明得空了,我带着你俩出来走走,好好看看这京都的繁华盛世。"楚琉素放下手中的医术,笑意点点地道。 俩人连连点头,眉宇间忍不住尽是喜悦之意。 到了皇宫的时候,大夫人带着三个女儿已经下了马车,正站在宫门口对着旁人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楚琉素这才瞧见,楚琉凝今儿竟然没有穿她最喜爱的白纱裙,反而挑选的是锦缎鲜艳的色彩,一身艳红色宫装长袍裹身,一条白玉镶宝腰带,发丝被高高鬓起,一丝不苟的姿态,眼神里透露着对皇宫的向往。 楚琉素垂下眼眸,难道这一世楚琉凝选择了与前世一样的道路不成? "这是谁呀?长到倒是听俊俏的,就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呢!"一位妇人迎面而来,虽说对着大夫人开的口,但是眼神一直在楚琉素身上流转。 大夫人勾唇一笑,"是我府中庶出七小姐。" "庶出么……"妇人微微皱眉,随即不再询问这个话题,转头对着大夫人淡笑道,"这位是侯府的大小姐吧,没想到这些年没见出落的越发貌美了,要是谁能娶到这孩子啊,定然是上辈子积福了!" 很快,那妇人便与大夫人攀谈成一片,不外乎相互吹捧,楚琉月时不时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顿时引来数位公子爱慕的眼光。 楚琉素站在原地打量着皇宫的一草一木,金碧辉煌的紫柱金梁,雕镂细腻的汉白玉栏杆,更说不尽那雕梁画栋,都极尽奢华。她的眼眸越发的沉了起来,前世种种过往依稀飘浮在眼前,让她浑身的血液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不知那座呆了八年的冷宫,依稀可在? "小姐,请跟奴婢来。"一位貌美的宫女,含笑上来,把楚琉素拉回了思绪,她有礼的福了福,领着冬棂和丝竹便跟了上去。 走时才发觉大夫人一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一点也没有要与她同行的意思,楚琉素也不以外,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便休息了起来。 偌大的后花园中,百花齐放,各个府中的小姐们成群结队,脸上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美人的一颦一笑,恰如繁花似锦,生生把娇嫩地花儿给比了下去。 此时,在众人的拥簇下,缓缓走来几名男子,率先走的男子他一袭福团紫色蟒袍,玉树临风,头戴碧绿玉冠,五官坚毅俊美,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这人是宋平煜无疑。 而在他身边的那名男子一袭玉白锦袍,黑线穿刺在他牙白的袖口之上,赫然开出一朵朵墨色碧莲,身姿洒脱,美若冠玉。飘逸的长发并未冠起,只用一根帛锦松松垮垮的束在背后,偶尔微风飘徐,几根发丝飘袭过他白玉的脸上,他像是脚踩缥缈白云,宛若谪仙降临一般。 楚琉素突然被这灼伤了双眸,像是细小的银针穿刺进来一样,胸口也跟着阵阵闷痛,她垂下眸子,眼中闪着点点星云,他……不…… 该是五皇子宋清才对。 仿佛当年他清淡的语气还回荡在耳边,"阿素,莫怕,尽管这世间烟火战乱不断,但你要相信,阿清会护你一世。" "阿素,你看着一场梨花雨,就犹如当年我第一次见你那般,你站在树下,眉眼间笑靥如花,仿佛这世间万千光华都汇聚在你身上一样,那般的美好,那般的让我心动。" "阿素,从头到尾都是阿清心甘情愿的,我知道……你是有意接近我……其实你不说……阿清也明白……" "阿素,莫哭。" 当年宋平煜一直以为她献身给了宋清,其实不然,那个男子从头到死都没有碰她一下——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心思各异 "皇上,皇后驾到!"尖细地声音突然响起,把楚琉素拉回了思绪。 只见一道明黄身影,踏着虚浮的脚步而来。他眉宇间乌黑发青,且一看就知道这乃是常年处在温软香玉的怀抱之中,浑身透露着一股软绵绵的气息。而皇后是一袭正红色罗翠软纱,头戴凤冠,仪态万千,举手投足间皆是杨柳般婀娜多姿,妖媚浮华的五官,媚眼如丝。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楚琉素跟着众人一同齐齐行礼。 "起吧。"皇上懒懒一声,毫不掩饰的病态之色,说着便自顾自的走向主位上坐下。 "都是本宫喜欢热闹,才把你们都邀请了来,大家都不必拘礼,先坐下吧!"皇后轻轻一笑,眉眼弯弯,一点也不像三十几岁的妇女,反倒是透露着几丝姑娘家的羞怯,尤其是那双媚人的双眼,满满的韵味十足。 众人客套应承,连番入了座,楚琉素被安排在末尾靠后的位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她跟大夫人她们挨的甚远。 后面终是大公主宋雅乐的琵琶最为婉转动听,镇国公府的崔文静那一手飘逸的梅花小楷最为潇洒,宁国侯府楚琉月那一舞最是倾城,剩下的虽也有精彩之处,但北宋人人都会歌舞,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楚琉素自己坐在仅靠后的位置,面前摆放的全乃是数十道功夫烘焙而出的点心,花开富贵、翡翠芹香虾饺皇,招积鲍鱼盏,玫瑰酥……这么好的点心食物,她自然是不可能自己享用,趁着众人的视线都在前方,她眼疾手快的递给冬棂和丝竹,这些东西,可是她们在府中吃不到的。 反正她只是个小小的庶女,再说庶女本身就是上不了台面的,索性她也不想装成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就任由别人指指点点。 然,当她静静坐在原地,气质浑然天成般流露出来,那些话语自然是少了些。 "你也不想想,她生母可是秦菀……" "她潇洒一生,却不想红颜薄命啊……" "当年秦菀怎么可能早死……她可是……北宋唯一女将军……" 楚琉素赫然转头看向那些碎言碎语的人,人走茶凉,时隔数十年下来,这些人能记得秦菀,她也算是侧面看出当年秦菀的名声吧。 前方还在热闹一片,大多都是皇后一个人在那主持大局,皇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众人也都见怪不怪了,只因皇上不仅喜爱女色……后宫更是拥有众多男宠…… 突然之间,本身人声鼎沸的前方,却突然没了动静。楚琉素凝目望去,只见一位窈窕身姿的女子款款移步而来,薄如蝉翼的面纱遮挡住了她貌美的面容。她穿着淡紫色百花曳地宫装,流光的丹凤眼上一抹飞霞殷红的眼线,细长而媚人,柔荑中艳红绸缎逦迤三尺长,旖旎的美艳方休。 大夫人满意的看着楚琉凝,她跟楚琉月可是她从小一手调教出来的,又是请了京都内最好的教习老师,她势必要把这二人打造成京都最出色的双姝—— 全场的男子目光紧紧锁定在台子上的那名女子,跟随着她飞身旋转的动作,身轻如燕,消瘦轻盈地舞步姿态曼妙动人,每一步,每一个姿态都恰到好处,加之楚琉凝那冷傲的气质,更像是天女下凡。 高坐上的皇上看见此,早已精神高昂的正起了身,目光囧囧发亮的盯着楚琉凝的一颦一笑,双眼渐渐流露出贪婪的神色—— 皇后的目光在一瞬间凝神定住,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压下蹙起的眉目,脸上略显狰狞之色。 一舞毕落,众人都久久不能回神,楚琉凝那高傲的神色自然流露了出来,这种万里挑一的女子,自然成了多数人爱慕的对象。 尤其是宋平煜,他突然发觉这个平常清冷的美人,竟然能有如此媚艳的动作,相比楚琉月她的身上总有一些让人忍不住亵渎的味道——他举着杯子,偏过头去,"五弟,今儿这里面你可有看好的美人?要是有趁现在父皇心情大好,赶快去求了便是。" 他打的什么主意宋清自然知晓,无非是想让自己把这楚琉凝娶回家,然后让皇上把他责骂一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已经对楚琉凝起了占据之心——他淡淡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打这宁国侯府的小姐的主意,省的到时候惹得一身骚。"飘然的语气似是清风滑过心头,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宋平煜愤懑不已。 碰了个钉子,宋平煜冷哼一声,要不是今儿宋烨装病不来,他怎么肯会跟宋清这个毒舌一起来? "好,好,来人给朕重重的赏!"皇上眼神放光的盯着台下盈盈一拜的楚琉凝,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抱回承乾宫。 皇后攥紧双手,却突然冷冷一笑,我手中都拿着你女儿的命,你个老不死的还敢让你的女儿在此卖弄风骚! 楚琉素见到此,觉得好笑极了。楚琉凝上一世也是如此,一心想着进宫享受荣华富贵,可是她们却是忘了,皇后家的势力颇大,而且手中还有个丽华郡主,为了得到皇上的心,却是得罪了皇后,这不是得不偿失是什么? 且再说,这北宋的大权根本不是掌握在皇上手中,而是一个常年不出府邸大门的——摄政王! 要说起这个摄政王,楚琉素两世为人,却敢说丝毫没有见过此人的身影,神出鬼没,除非有重大的事件发生,不然你就算把摄政王府大门砸破窟窿也休想见到此人一面——当然,也无人敢去摄政王府邸门口砸门。 世人相传他鬼魅异常,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相传他杀人如麻,总是采用最极端的方法让人致死,最喜欢的就是凌迟处死,把人肉一块块的割下来,供他赏玩,还相传他与皇上的各个妃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但到底如何,楚琉素也不知晓,但无风不起浪,人们的流言蜚语总归是有些道理。 就在楚琉素沉思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宫女,她对着楚琉素眉眼带笑地道,"敢问姑娘乃是宁国侯府的七小姐?" 楚琉素看着她,点点了头,"正是。" "奴婢乃是丽华郡主身边的女官,我们郡主想请七姑娘一聚。"女官的姿态恰到好处,也没有因为楚琉素是庶出就轻视她。 楚琉素却是见怪不怪,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笑容,而露出感激地表情,这宫里可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地方,此刻这女官笑着,可是心里说不定就想着怎么把你扒皮拆骨呢。 敛下思绪,楚琉素微微一笑,"自然。" 这笑容似乎透露着些意味深长,不过转瞬即逝,众人都侧目望着楚琉素,见她一个山间长大的庶女能做到贵门小姐的姿态当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气质似是韵然天成,众人都不由得正起眼来细细打量着她。 丝竹和冬棂相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她们插不上嘴,只能干着急,随后看到楚琉素传来的眼神,俩人才稍稍安心。 楚琉素神态自若,淡紫色缕金挑线纱裙跟随着她的莲步,随风飘渺,她并没有直接跟随女官前去,而是从头面渡步到大夫人跟前,对着大夫人道,"母亲,琉素前去探望丽华郡主,如果宴会结束,您不必等我,琉素会自个回去。"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这庶女不仅气质在此,倒也是非常懂得礼数,眼中渐渐渡上一丝欣赏,心中各自盘算了起来。 大夫人脸色一僵,垂下眸子皮笑肉不笑,这小贱人何时这般懂得礼数了?随即她温和地声音渐渐传来,"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母亲如果不等着你,你可怎么回去?好孩子,既然丽华郡主邀你前去,你且快去吧,莫要让郡主等着急了!" 随后,大夫人起身给楚琉素整了整裙摆,当真是一副母慈子孝地场面,只不过她俩耳语传出来的话,却是让对方,心中一寒。 "琉素啊,要是去了可莫要冲撞了贵人!不然,母亲就算是相护你周全,都不可能!" "母亲想多了,琉素自认为我这性子平淡如水,定不是母亲那般所说的,你放心,琉素还死不了!" 如你所愿,你要是真的死不了再说这话也不晚!大夫人心中盘算良久,最后都化作嘴边那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最后走的时候,楚琉素望了一眼还在宴会上的众人,微微一笑便移开了眼,皇上说是身体不适,先前便回去了,而皇后说是在旁伺候皇上,让众人先自行玩乐,稍后再回来。 北宋的皇宫,向来是以奢华为主,处处透露着金碧辉煌,像是工匠一笔一划精雕细琢出来的,就算是说成巧夺天工也不为过。楚琉素跟着那名女官渐行渐远,随后入眼的便是后花园中蜿蜒连绵的幽间小道,数百盆鲜花争先盛开,放眼望去远处湖面上还有半舒半展地荷花,回廊蜿蜒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当真是个好地方。 楚琉素好像有点明白楚琉凝为何一心想着要嫁进皇宫里来,但不知她跟一个都能当自己父亲的男人同床共枕心中是何感想? 楚琉素冷眼看着前面那名女官,她发觉俩人越走越远,而且越走越偏,当即冷冷开口,"不是说去见丽华郡主?难道郡主住在这么偏的地方?" 女官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吓了一跳,加之心中虚怕的厉害,赶紧开口解释道,"就在前面了,姑娘莫急。"说着她指着前方一座琉璃绿瓦的宫殿,好像是怕楚琉素不相信一样。 楚琉素轻蔑勾唇,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再言语,加紧脚步便走向那宫殿。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惊魂一刻 宫殿外没有任何人把守,楚琉素停步站在外面,眯起了眼睛。在阳光的衬托下,这座宫殿像是镀了一层纯金的色彩,金紫色耀眼地光芒似乎有些不真实。且不说这里如何,单单就一个郡主是绝不可能住在此处。 那女官似乎有些着急,但声音还算平静,"姑娘快些进去吧,郡主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楚琉素冷眼睥睨着女官,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丽华郡主由于上次的事件,怕是已经记恨上自己了,这次能这般好心的说什么与自己会面?但是她若是现在不进去,那么这女官岂不是又要整出些幺蛾子? 思索一番之后,楚琉素还是进了宫殿。 里面寂静无声,只有楠木桌子上袅袅升起的香烟,有些迷惑地气息,朦胧间,楚琉素突然听到一阵阵妩媚的声音—— 心里冷不丁的一沉,当她想走的时候却为时已晚,那女官不知何时把宫殿门上了锁,耳边还一直回荡着内阁传来的声音,楚琉素突然意识到自己来了什么地方。 "呵呵……主公您说那个老不死的现在在干嘛?"女子娇媚的声音渐渐传来,楚琉素心中大惊,连忙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没有想象中的回答,却听那女子又道,"您会娶我做妻子吗?" …… "您不会么?难道您跟那个老不死的一样,只会贪恋我的容貌?" "不对,您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如果我没有猜错您是报复那个老不死的才对!" 此话一出,楚琉素莫名打了个冷颤,那女子突然没了声音,幽幽忽近忽远地传来一阵阵喘气地声音,"……别……杀我……!" 殿内的空气一瞬间凝结成冰,楚琉素心头巨震,那声音是——皇后! "呵呵……"赫然传来一声男音,幽幽裂魂,犹如让你冷冻在冰窖中还要寒冷数万倍,透着几丝女子的阴柔,却好似地狱烈焰般诡谲,让人在慵懒中生生觉出那男子的无情—— 突然,一道视线猛然落在楚琉素前面,似是寒剑穿过,带着森然地冷冽,要把你五脏六腑的刨开一般,压抑的楚琉素甚至无法呼吸。 "还是个小雏儿么……"那男子款款道出这话,微哑的尾声带着点缠绵意味,如鸢尾般辗转千回,让人……毛骨悚然! 楚琉素蜷着腿藏在偏阁的珠帘之下,前面是高立巨大的荷塘鸳鸯蒜头瓶,底部的凸面正恰遮挡住楚琉素娇小的身躯,她眯了眯眼,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大夫人这一招借刀杀人当真是一丝生机都没给她留。 不知何时楚琉素身后竟冒出了一层薄薄地冷汗,单单只是一个声音却是让楚琉素心头一震,她自认为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对这世间本该是无所畏惧,可这次却是第一次,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声音而害怕到不能自已。 那声音只会让人想到那是催命的鬼符,让人不寒而栗,似乎你已经身处——人间地狱。 楚琉素心脏碰碰作响,就连指尖已经开始打怵她也丝毫不知,脑中思绪百转,此刻只想着怎样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此时此刻,迷醉人心的空气中满是阴郁迷离的杀机。她想要逃出去当真是难上加难,只怕在她进来殿内地那一刻,那男子就发现了她,不过,那男子既然没有立刻出来……那么她不是不可能绝地逢生! 随之传来的是衣裳窸窣的碎小之声,只见皇后华服在身,一个箭步走了出来,冲着门外怒道,"紫衣!还不给本宫滚进来!" 殿门吱嘎一声被推了开来,原来早前那个女官名叫紫衣,她低头踩着碎步疾步而来,"娘娘……" 一句话还没说完,皇后"啪"的几巴掌就甩了过来,"是谁让你把外人带来的?贱人!来的是谁?" 皇后力度极大,耳光甩过来直接把紫衣打倒在地,她扶着半边脸颊急忙跪下道,"娘娘饶命……来的是宁国侯府的七小姐……" "七小姐?"皇后凤眼一眯,妖娆红唇勾起一抹狰狞地笑容,又道,"是谁让她来的!" 紫衣跪伏在地板上,也丝毫不管脸颊传来酥麻的疼痛感,"娘娘……"声音似若蚊声般细小,可在她对上皇后那充满杀机的眼神之后,像是下定了重大的决心一般,一咬牙砰砰磕头道,"是丽华郡主!" 皇后赫然拔下头上的金簪,快准狠的便刺入紫衣的心脏,霎时殷红的鲜血滚滚流出,紫衣瞳孔骤缩,扶着胸口趴在地上,她自然是知道她已经活不成了,不过她不怕,濒死之际,却是无人看见她眼里的解脱,和那浓浓的恨意…… 皇后着这紫衣的衣服擦拭了血迹后又给自己重新插戴在乌发上,就连一眼都不在看向已经死去的紫衣,只是对着门外重新唤了一声,"来人!"她的声音不大,就犹如喃语呓梦一般,但不过霎时只见两个黑衣人悄然落地—— "你们也是一群废物!看见人进来,也不知通传一声!"皇后冷冷地说道,凤眸中寒光四射。 两个黑衣人并不答话,心中思忖着,你与人苟且中难道我们还要进来打扰吗? "宁国侯府的七小姐,可是记住了?"皇后淡淡问道,可语气中却透着浓浓的杀意。 "是!"黑衣人齐齐作答,好像那根本不是一条人命,而是蝼蚁一样。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她并不惧怕楚琉素跑了,毕竟早死晚死她都得死! 就在俩人准备离去的时候,水晶珠帘里却突然传出一道男音,"那小雏儿别动,让本主尝尝鲜儿——"尾音缠绵之际,却是带着些少有的兴味。 皇后一听,顿时火上心头,只得狠狠剜了一眼两个黑衣人,然后转身急忙走进了内阁,"那贱人只会坏了您的好事,主公您留她做什么?您想要小雏儿,我帮你去找便是了,我那还有好几个没开过苞的呢!" 皇后媚眼如丝地斜躺在雕木贵妃椅上,举手间满是妩媚,心想着尽管她与这人已经联手多时,可他愣是没有碰过她,从来都是她自己在勾引他,尽管她使尽浑身解数,也勾不起这人一丝一毫的兴趣,但是……她就不信,以她的媚骨他会忍得住! "呵呵……你这脸,本主倒是很喜欢,不知做成美人扇是不是更加好看?" 男子娓娓道来,尾音略微拖长,透着几丝沙沙哑哑地阴柔,本该是极为好听的语气,可是却让人生生觉出一种极度的寒冷—— 像是一双手轻轻柔柔地把你按在水中,让你心甘情愿的溺死在里面,还毫无怨言。 "主公,妾身知错!"皇后大惊,裙尾一甩,直冲软塌上的男子砰砰磕头,声声回荡在这偌大的宫殿中,她倒是忘了这个男子狠辣的手段,单单只是一个美人扇就能把她吓个半死,更何况这人最拿手的千刀万剐—— 此刻皇后根本顾不上什么身份地位,她现在只知道保命为上,只因这个男子真的是说到做到…… "瞧你可怜的,本主是这般不会怜香惜玉的人么?"男子乌黑的长发随意洒落在地,半遮面,半磕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懒懒地撑着脑袋,让人窥见的只有那如玉消瘦的下巴,发丝划过脸颊,把他的容貌严严地遮挡了住,但让人窥望的欲望却是丝毫没有减少。 皇后跪在地下已经害怕的说不话来了,此刻她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这宋……不……这主公越是这样说,就证明你会死的更惨…… "现在瞧着你眼烦,本主要去看看那个小雏儿了。"话音一落,塌上的男子便消失的一干二净,好像刚刚只是皇后做的一场噩梦,只有空气残留着那男子身上的幽然暗梅香,似乎是在告诉她自己刚刚在鬼门关上渡了一圈,皇后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好,这脸算是保住了……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凶狠了起来,红唇冷冷地挤出几个字来,"丽华郡主……你好得很啊!" …… 那么,咱们的七小姐到底去了哪里呢……? 此刻楚琉素正在一瘸一拐的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刚刚就在皇后穿衣裳的时候,她灵机一动,只得从前方的窗口下跳下来,因为磕个残废也总比被人杀死要好得多。 在这一路上,楚琉素细细回想了今天的事情,单单一个大夫人是不可能捉到这么重要的情报的,但是加上一个丽华郡主情况就会变得不一样了,毕竟今天在宫殿中的那个女子乃是皇后,而丽华郡主从小养在皇后身边—— 这其中的缘故,任谁都能想到,大夫人跟丽华郡主联手,想要让她丧命这不是不可能的,毕竟敌人的敌人乃是朋友,再说丽华郡主名义上的母亲本身就是大夫人。 很好,大夫人你一连送我两个大礼,如果我不回礼的话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呢? 远离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后,楚琉素这才幽幽叹了口气,那一瞬间,真的有点死亡的意味到来,背后森然冒出满满地冷汗,那男子的眼神像是要把你生生刨开一样,让你浑身毛骨悚然。 为了不让人发现她受伤了,她特意选择了小道,虽说路途远了些,但至少能省去不少麻烦。回到宴席的时候,人大多都散了,不少世家小姐已经抱着欣喜的状态回了府,就等着圣旨一到她们便能嫁给二皇子宋烨了。 走到宫门前的楚琉素扫了一眼还在原地的马车,便只剩下三皇子宋平煜的骏马,五皇子宋清的马车,剩下最后面的便是老夫人之前派给楚琉素的马车。 冬棂和丝竹俩人焦急的望着宫门口,看到楚琉素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顿时一个小跑上前,焦急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楚琉素没有说话,衬着丝竹的手,缓缓上前,在看到冬棂红肿的脸颊,当下脸色便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冬棂的脸上显而易见一个红色的掌印,原本清秀的面容被这掌印生生折去大半,她含着泪垂下了头,攥着衣角来回捻搓,就是不说话。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贵妃之名 丝竹脸上也是一个劲的掉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怎么也刹不住,"小姐,是三小姐……她说我们冲撞了五小姐……让我们长点记性……"冬棂突然一个抬头,瞪大眼睛,急忙忙地道,"可是我们没有……她是主子,就算给奴婢们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甘冲撞小姐!" 楚琉素攥紧手心,她当然知道她身边的人都是个什么性子,约莫着是大夫人她们回府的时候,楚琉莹看见自己不在便羞辱了自己的奴婢。 好啊,你们当真是好的!楚琉素明眸一寒,当即道,"回府!" 楚琉素平静的上了马车,只是没有人看见她那眼底里透着的浓浓怒火,但是她却不知帘幔外有个男人正在淡淡地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是逃不过那个男人的眼睛。 而他旁边一个一身紫衣云袍的男子却是察言观色道,"主公此人乃是宁国侯府七小姐,听说是山上刚刚回府的,您要是喜欢属下现在帮您弄来。" "呵……"那个被称为主公的男人诡谲一笑,伸出了一个修长的手指左右摇了摇,"不急,要是你去岂不是吓坏了我的猎物?" 这么有趣的小人,一定要好好玩弄才是,七小姐么?本主倒是想看看你能活到什么时候。 "属下明白!"紫袍男子恭敬屈身,便不再言语。 …… 一路无话,楚琉素面容冷静异常,此刻正在软塌上磕眸小憩,冬棂和丝竹以为她是在闭目养神,但实则楚琉素正在盘算该怎样送给大夫人一个大礼。 下了马车的时候,楚琉素看见宁国侯府门口一个小斯面露奇怪的表情,然后一溜烟地跑了进去,她勾唇冷冷一笑,这是有人看不得她回来才是! 楚琉素先是进了老夫人的院子,给老夫人报了平安,这才回了怡风阁。 丝竹给冬棂下去上药了,此刻只有杏雨在楚琉素身边,杏雨眼尖的发现了楚琉素腿脚不便,眼珠子一转,然后对着楚琉素道了句,奴婢给您寻个大夫来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楚琉素摸了摸自己脚踝,此刻她细腻的皮肤之上已经红肿起来大片,看来是刚才跳窗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力度,才不慎崴了脚。 "冬棂,丝竹,进来!"楚琉素望着杏雨跑出去的方向,微微一笑,只希望她自己的感觉是错的吧。 没一会,冬棂便先进了来,她的脸红肿的厉害,可见当时楚琉莹下了多么重的手,只是现在上了一层玉膏,才稍稍好了一些。 "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你去看看我这阁子中可有什么不妥。"楚琉素淡淡地道,从她一进来开始她便看见杏雨那闪躲的眼神,就怕这丫头有了坏心思。 就在这时,已经跑出去的杏雨并没有去给楚琉素找大夫,而是转了个弯便来到了碧水阁。 "嬷嬷,麻烦通报一声,奴婢有要事要见夫人!"杏雨一脸谄媚地道,脸上都要笑的没眼睛了。 李嬷嬷冷哼一声,转身便扭着肥腰进了阁子,然后对着大夫人道,"夫人,有个小丫头要求见您!" 福婶连忙道,"可能是怡风阁的人!" 大夫人此刻面色阴霾的厉害,从楚琉素踏进府邸的第一步她便知道了此计没成,不过她很想知道楚琉素是怎么逃脱的,以皇后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放她离开,难不成这丫头长翅膀了不成? "啪!"的一声,大夫人狠狠打碎了桌上的净白茶杯,恨得牙痒痒。吓得李嬷嬷顿脸色都白了,她轻声道,"夫人……" "哼!"大夫人阴冷一笑,"这个丫头也该派上用场了!让她进来!" 此刻大夫人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雍容华贵,她饮了一口茶,慈眉善目地笑道,"吩咐你的事,可都做好了?" 杏雨连忙磕头,"夫人放心!都……做好了!"她在心中暗道:小姐!莫怪奴婢,要怪就怪您不是大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吧! "你这丫头倒算个聪颖的。"大夫人淡淡一笑,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鎏金银凤钗,杏雨眼中亮光一闪,顿时磕头道恩。 …… 一转眼又是好几日过去了,今儿楚凌昊下朝回府的时候可是满脸笑容,迈着健步一路便到了碧水阁,心情大好的他摆了摆手,示意丫鬟们不必跪下了。大夫人理了理发髻,随即迈着碎步便迎了出去。 "老爷!"大夫人一声娇喝,"可是有什么喜事,看您这般高兴,也说来给妾身听听吧!" "呵呵,"楚凌昊老眼精光闪烁,"咱们楚家可是要出个贵妃了!" "可是当真!"大夫人眉目一愣,随即喜上眉梢,"这可是大喜!莫非宫中已经下了圣旨?"大夫人一边搀扶着楚凌昊坐下,一边笑意盈盈地道。 楚凌昊看着大夫人羞脸焦红,神色一动,扶着她水蛇般地软腰,呵呵一笑道,"本侯说的还能有假?上朝的时候摄政王派人已经告诉本侯了,你且安心等着吧,圣旨肯定是马上就到!" 这可是天赐的圣恩,如果凝儿得了皇上的宠爱的话,那么他这侯府再登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大夫人半推半依,羞涩地面容犹如那刚刚成熟的桃子,楚凌昊看的心神荡漾,俩人刚准备翻云覆雨一番地时候,有个丫鬟快步进来禀告,"老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楚凌昊跟大夫人相视一眼,快速整理了一番容貌,连忙疾步走了出去—— 大门口站着一个身着蓝红相间衣裳的大宦官,这人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宫中太监的掌事者,就连楚凌昊见了也要给他三分薄面,这番圣旨一到,就连老夫人都惊动了,当然楚琉月和楚琉凝、楚琉凝、楚云扬还有楚琉素自然是全体出动—— "呵呵……咱家奉旨来给侯爷道喜来了。"太监尖细的嗓子缓慢道来,"侯爷快快接旨吧。" 楚凌昊乐呵一笑,领头带着一行人齐齐下跪,楚琉素自然是在最末尾跟着半跪不跪的模样,倒也是没人发现。 "哎呦!崔老夫人您可有龙头拐杖呢!这乃皇上所赐,可是万万跪不得!不然咱家可是要折寿了呢!"太监细长的眼睛一弯,说出来的话虽然怪腔怪到,但倒也不假。 老夫人点点头,微微一笑,算是承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国侯府五小姐楚琉凝,天资容貌,性德淑良,甚得朕心,特赐予楚贵妃之名,三日后进宫!" 这圣旨就像是一颗定心丸一样,让大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心中是怎么也压抑不知的喜悦,贵妃……贵妃啊!那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一辈子的不愁吃穿,享不尽的锦绣玉食! 而且她们侯府也会跟着一步登天……纵享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这可是无尽的荣宠啊! "……臣接旨……"楚凌昊激动地接过圣旨,重重打赏了来的太监,沉甸甸的荷包让太监的脸色更加奸笑了起来,"侯爷可谓是生了个好女儿呢!这里是皇上先行赏赐下来的贵妃印,还有今儿下午宫中会来两个教习嬷嬷,以免进宫后出了任何差错!" 大夫人得意洋洋地走上前,接过太监手中的东西,呵呵笑道,"自然是的,公公放心!" 楚琉凝站在一侧,脸上也是掩饰不住地骄傲自满,皇宫可是她从小的梦想,坐在銮驾上,睥睨众人地目光,那种风光得意,那种一世的绝世荣宠,终于,她要实现了! 而楚琉月却是不甘的蹙起柳眉,但是为了保持她柔美的形象,生生把眉目压了下去。楚琉莹则是一脸羡慕地盯着楚琉凝,就差跑到她跟前说,五妹妹,你也带着姐姐一起去吧! "如此,咱家先告退了!"太监揣起荷包,兰花指一翘,话落,转身就走。 楚云扬云淡风轻的眉目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对着楚凌昊和大夫人弓了身,道是三姨娘的身子不好,他这便先回去伺候着。 老夫人听到圣旨后,却是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她看了一旁的林嬷嬷,林嬷嬷会意,颔首道,"前几日进宫参加百花宴的时候,五小姐一舞入了皇上的眼睛,这番就是……" 老夫人淡淡摆了摆手,"哎!"了一声,她可觉得进宫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她们还不懂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曾经她还小的时候,先帝曾经荣宠了一位妃子,那可谓是摘星勾月地,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是不过一夜之间,那妃子好像一句话没说对,便入了冷宫。 直到死,先帝也没有再去看她一眼,这便是失了宠的旧人啊!依着这楚琉凝高冷的性子,怕是进了宫怕也不知收敛啊! 算了,她老了,不想再去管着些琐事了,刚刚准备要走,却看见人群末尾的一个人,老夫人忽然舒展开了眉头,笑道,"琉素啊,过来陪我着老婆子说说话!" 楚琉素微微一笑,连忙上前去搀着老夫人,这几日她用冰块天天敷脚,这脚踝却是好了许多了,一路楚琉素对着老夫人又说又笑,逗得老夫人连连嗤笑,好不开怀。 俩人转身离去,大夫人在后冷冷地瞥了一眼楚琉素的背影,轻蔑一笑,今晚有你受的了! 很快,这种想法被心中的喜悦给覆盖了,大夫人指挥着丫鬟,今晚一定要举办个小宴庆祝一下。楚凌昊也是心情大好,便也由着大夫人去了。 但是,她却丝毫不知在她回眸的一瞬间,楚琉素也回过头来冲着大夫人挑衅勾唇,今晚谁好受还不一定呢!大夫人,琉素给你的这'大礼'你可是要接好了!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回送大礼 夕阳过后,天色渐渐暗了起来,霁月初升,朦胧间一种影影绰绰的美,照射在喜气洋洋的宁国侯府,喜声一片,就连每个小斯丫鬟脸上都是忍不住的笑意。楚琉素今儿陪着老夫人唠了一下午嗑,老夫人也是颇有精神,竟然也没有午睡。 "老夫人,夫人说是宴会已经布置好了,您这便移身吧!"林嬷嬷一边搀起老夫人,一边乐呵呵道。 "走吧,去看看今日宴会的主角去!"老夫人显然精神极好,拄着拐杖的气势也颇振奋。楚琉素临走时传给冬棂一个眼神,冬棂便也融着喜气颔首,让人瞧见误以为这丫鬟也是高兴坏了。 夜色微凉,月光懒懒的散落在地。 今夜宁国侯府可是把这京都内相交颇好地贵人都是请了过来,自然也有想要炫耀的意味。大夫人忙里忙外,可谓是举办的较为隆重。 进了正厅的时候,已聚满了客人,来的客人与之前及笄来的人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些楚凌昊的同僚。 在众多贵客中,宋平煜面容冷峻的坐在贵客的位置上,忽然一道身影,锁定了他的视线,只见楚琉月迈着轻盈的步伐款款而来,柔美的轻纱随风而动,圆润尖巧的下巴,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饱满的樱唇微微突出,杏仁眼清波流转,正巧碰上宋平煜的凤眸—— 楚琉月被这灼热地目光看羞了脸,连忙遮住脸颊,垂下眸子,似是含苞待放的牡丹,半遮琵琶拌遮面的模样,更是让众人看直了眼。 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缓缓勾起一抹微笑,很好,这才是她的女儿,接下来她便只等着钓个金龟婿。 宋平煜神色一动,嘴边勾起一抹友善的笑容。楚琉凝被他父皇封了贵妃,但是这侯府到底还是有个国色天香的女儿。况且侯府的势力跟韩夫人的背景……足够弥补他母妃的不足了。 楚琉莹早已盛装打扮坐在女客的席位上,她瞧了一眼楚琉月,虽然嫉妒,但她也知晓她俩之间的天壤地别,嫡女向来是高高在上的,这便连忙彰显出她女儿家的娇羞,怯生生地唤了声,"大姐。" 楚琉月微微一笑,"三妹。" 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让众人暗赞,开始窃声窃语,"这侯府的女儿当真是个个貌美如花,不知谁能娶到这么知书达理的人呢!" "是啊,楚家果然是好家教!都是韩夫人教得好!" "这话倒不假!都是大夫人教得好!" 大夫人笑意深沉地饮了一口茶,矫饰地道,"你们竟会打趣我,孩子大了不由娘,都是自己按照自己性子长得。" 众人虚伪地附和了一翻,无非就是吹捧着,大夫人心情极好的笑着应和。 此刻正在缓缓走来的楚琉素正巧听见大夫人那句,都是按照自己性子长得,她讽刺一笑,这话不假,但是很快你们便知道这人长得到底歪不歪! 老夫人也入了席,此刻宴会就要开始了,可是这楚琉凝却是迟迟不见身影,楚琉素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二姨娘说是身子不适并未出来,楚琉素很是明白现在她急需明哲保身,大夫人此刻风头正声,想要拿捏她可是手到擒来,而三姨娘身体一直不好,可谓是见风倒,这么吵闹的环境她定是不愿出来。 大夫人以为楚琉凝是在阁子里还没有梳妆完,转眸一想,便有由着她去了,毕竟这是最后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定是要留下一个最完美的印象。 随即大夫人嫌弃地瞥了一眼楚琉素,似乎是看见她就烦的模样,然后丢给福嬷嬷一个眼神,福嬷嬷这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众人依旧谈笑风生,清酒入喉,好不怡然自得,众夫人们也是手帕遮脸,眉眼尽是忍不住的笑意。 楚琉素永远是那个最末尾的人,所有人都像是无视她一样,她也逍遥自在,微微饮了几口酒。 就在此刻,福嬷嬷不知对大夫人讲了什么,大夫人忽然惊呼一声,声音异常惊讶,回响在这轻盼惬意的宴会上显得尤为突兀,引得众人都侧目望去—— 楚凌昊不悦皱起眉,低喝一声,"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在这里的可都是贵人,况且还有皇子在场,大夫人如此这样不识礼数,岂不是让他失了面子。 大夫人却是从主位上起了身,扑通跪倒在地,脸色煞白地道,"老爷!宫里赐的贵妃印不见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原本热闹地宴会突然一下安静了下来,静的可怕,吓得厉害。这贵妃印可是代表了贵妃的身份,皇上为了彰显出他对楚琉凝的喜爱,特意在册封之前,这贵妃印便随着圣旨一同送来了,可是刚刚送来便不见了…… 此事说大不大,说下也不小,如果皇上不怪罪还好,如果怪罪下来……宁国侯府岂不是要背上一个对皇家不满的黑锅……那么很有可能宁国侯府上上下下被抄,赐予'怨望'的罪名…… 楚凌昊此刻也顾不得外人在场,'啪'的一声拍桌而起,大怒道,"给我找!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就算把这宁国侯府翻过来,也要给本侯找出来!" 小厮丫鬟一惊,连忙分散开找了起来。 宋平煜也跟着起了身,疑惑的皱起了眉,今日这印章才刚刚下来,怎么可能一时之间突然消失不见,要不是下人不小心,那便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他却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楚琉素,不知为何,她对着女子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他很是烦躁,就像是他看不清楚她一样。 冷静下来的楚凌昊对着众人歉意抱拳,众人都安慰了一番,虽说如此,楚凌昊的脸色也是依旧不好,火都烧到眉头了,他哪能不着急。 众人都没了喝酒的兴致,暗想着此刻都不适合再在这待下去,刚想纷纷道歉离去的时候,一道尖利地叫声突然传来—— 尖锐地声音一出,大夫人心中暗叫不妙,那声音的方向——凝绚阁!楚琉凝的闺房! 楚凌昊自然也是知晓,心里徒然一沉,刚要前去的时候,就看到镇国公府大小姐崔文静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脸色惨白,犹如见了地狱厉鬼一般,吓得浑身哆哆嗦嗦。 镇国公夫人惊呼一声,提起裙摆也顾不得大家风范就急忙跑了前去,"娘的孩儿啊,这是怎么了?"说着,她拿过来丫鬟递的披风就给崔文静披到了身上。 崔文静一看到崔夫人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静儿害怕!" 崔文静本身长了一双灵动的大眼,身长杨柳,眉眼弯弯地叫人一眼看去便知道这人是个招人喜欢的,可是此刻她哭得这般不顾形象,不用说众人也知道这孩子定然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此刻在场的男子也有点春心微动,这么娇嫩地女人向来是招人喜欢的——可是此刻,他们却是顾不上这么多。 崔夫人也顾不得是自己的女儿扰乱了场面,只是轻声唤问道,"静儿,不怕,告诉娘到底怎么了!" "娘……"崔文静含泪的双眼一转,突然脸色红了起来,脑中回想起刚刚的场面,她忽然藏起了头,轻轻地道,"有人在做……羞耻的事情……"话一顿,连着又哭了起来,"他们还要杀死静儿!" 崔夫人一听,顿时感觉不妙,她环视了四周的众人,蹙起眉头,轻喝道,"你这孩子净说些傻话!在侯府怎会有人敢杀你,好了,快回去吧!" 众人虽然疑惑,但也不好多插嘴,这便忧心忡忡的继续刚才的宴会。 崔文静坐在崔夫人身边,紧紧拽着崔夫人的衣袖,显然还是心神未定。晋国公夫人连忙凑到她身边,询问刚才到底的情况,她刚想开口,却看见崔夫人怒瞪的眼神,吓得顿时不敢开口了。 楚琉素轻轻饮了一口酒,斜视大夫人所在的位置,看见大夫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惨白,眼神不定时地望向凝绚阁的位置,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她淡淡一笑,后面还有你更加坐不住的事情呢。 这时,有小斯快步而来,"侯爷,还是没找到。" 楚凌昊脸色微变,可是众多贵人在此,他又不能失了面子,大夫人见状连忙道,"老爷,妾身亲自去找!" 楚凌昊点点头,这样也好,然后随口提了一句,"去看看凝儿怎么还不来。" 大夫人连连点头,这心中却是越发的不安了起来,最主要的是福嬷嬷也还没有回来——在此,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楚琉素,难道印章不在这贱人的阁子中? 然而她刚要疾步离去,却听老夫人突然开口道,"让我身边的人也跟着去找找,贵妃印可是个大事,我们侯府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众人都附和着道,"没错,还是老夫人想的周到。" "是啊,万一皇上怪罪下来,这可就是对皇家不满啊!" "侯爷大人,宴会任何时候都可以举办,但五小姐择日便要进宫了,您要是不介意我们就帮着您找找。" 说话的乃是礼部尚书,他本想着巴结这位侯爷,脑子没过弯便一溜嘴说了出来,直到众人投去奇怪的眼神,他才方知自己说错了话,别人府邸的事情,怎容他一个外人前去插手。 但是此话一出,众人也起了这个意思,说不定谁找到了侯爷会记下这个人情,那到时候在官场上,这位爷顺手一拉你,你可不就一步青云了。 楚凌昊面色不好,不得已点点头,"如此,就这么办吧。"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羞耻到家 他心里思量着,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可是老夫人却是不悦的蹙起了眉,自个家的事情怎容他人插手!她心中着急,赶紧向身侧的林嬷嬷使了个眼色,如果真如崔家丫头说的那般,有人在后院作乱,那么要是让这一群人都看到了,他们宁国侯府以后该传出什么样的名声!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前去了,但是大部分人是想着刚才崔小姐看到的事情前去的,林嬷嬷被挤在一边,只得干着急。 没办法了,大夫人迅速环视了四周,本想着从哪个地方先行出去,可是却恰巧看见楚琉素正凝目过来,眼中还带着淡淡的挑衅和轻蔑,遽然间大夫人心口涌上一股愤怒的闷气,这赤裸裸的不把她放在眼中! 她目光如钩的掠过楚琉素,生生压下心口的愤懑,此刻不是与这臭丫头周旋的时候! 宋平煜起身的第一时间并没有与众人同去,而是眼神扫过在座的各位小姐,他清楚的看到了楚琉素眼中的不屑和嘲讽,那犹如泉水般流转的明眸,判若琉璃般清冷沉静,可是却让他感觉像是掉进了刺骨寒冷的湖底。 这侯府的小姐,果然是各有特色! 随后,他跟在了楚琉月的身后,消失了踪影。 众人都分散了开来,楚琉素是搀着老夫人走去了楚琉凝的阁子,林嬷嬷在前方带路,毕竟这印章赐下来后便先到了凝绚阁,总的来说,先到失踪的地方寻找总是没错。 可是,还没踏进阁子里面便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小斯从屋内鬼头鬼脑的走了出来—— 林嬷嬷大吃一惊,顾不得礼仪尊卑,上前一把逮住那小斯。男子怎可随意进入女子闺房,更何况这还是个小斯,毕竟这五小姐可是已经被封为贵妃,如果有污秽的名声传出来,这可怎么向皇家交代! 那小厮面色慌乱至极,没说话,便任由林嬷嬷抓着他不放。 随即,屋门被老夫人推开,率先传来的是一阵阵细软香气,香闺中馥郁芬芳,香炉中飘出烟雾缭绕的媚香,冲上鼻息间,令人精神阵阵恍惚。 "五姑娘,你在做什么!"老夫人一声怒喝,她只觉得眼前这一幕让她差点气血攻头就此去了,苍老的手也跟着哆哆嗦嗦的抖了起来,"你……给我滚下来!" 快速而来得大夫人听到这一声暗叫不妙,三步作两步得疾步而来。只见那艳红色层层床幔此刻披落在楚琉身体上,衣不蔽体,丹凤眼脉脉含春,脸颊绯红,充血的红唇微张…… 大夫人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口气顶着胸口,脚下开始打怵,一个不稳差点晕倒在地,她努力抬起头来,指尖扣进朱漆木头门栏里,只有这样传来的疼痛感,才能让她努力清醒自己。 "给我……打醒她!"老夫人努力挤出这句话,早就气得浑身发颤。楚琉素赶紧扶着老夫人坐在软椅上,给她倒了一杯茶之后拍着她的后背顺气调息。 此刻楚琉凝还侧躺在床榻上,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早就被人看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刚刚赶到的众人都是一惊,这不是今晚一直不见踪影的五小姐楚琉凝么?且看她神志不清,浑噩至极,又加之林嬷嬷抓小鸡般得抓住那小斯…… 众人一想,看到这不堪入目的场面后齐齐倒抽一口冷气,此刻脑中只有一个词——不知羞耻! 大夫人推开众人,根本顾不得脸面,赶紧给楚琉凝的身上覆上软绵锦被,她双目充血的盯着楚琉凝,'啪!'的一巴掌,狠狠打在楚琉凝的脸颊之上,"你……你……" 大夫人只觉得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得颤抖起来,嘴唇张了半天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话。 楚凌昊面色已经黑成锅底了,胸口气血翻滚的厉害,他怎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愤恨至极的他一把拽过林嬷嬷手中的男子,随之一脚狠狠揣向他的胸口,那男子不敌,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顷刻间,楚琉凝脸上便清晰的浮起一个掌印,一巴掌打的她脑袋嗡嗡作响,她迷迷糊糊地瞧着大夫人,还委屈道,"娘,你打我作甚?" "我……我今天不仅要打你,而且还要打死你!"大夫人说着又是一巴掌上去,胸口连连浮动,直接把楚琉凝打趴在床榻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浑身一震,这才发觉自己衣不蔽体—— "啊……!"楚琉凝慌乱怕极,只得紧紧抱着锦被,眼泪不停的掉下来,嘴里还喃喃道,"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闺阁中梳妆打扮吗?为何会变成这样?她的奴婢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不要脸,还被赐了贵妃之名呢!"晋国公夫人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看着床榻上的楚琉凝,好不讽刺地说道。 数十道鄙夷的目光全数落在楚琉凝的身上,她惊悚着大叫,"母亲,父亲,你们快帮我说话啊!我没有啊……娘……娘……!"说着,她赶紧拉着大夫人的衣袖,恳求地望着她——她可已经是准贵妃了!他们凭什么露出这样的神色,凭什么! 楚凌昊面色阴晴不定,直到那男子晕厥过去后,他才挤出这几个字,"来人,给我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女儿,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更不会与小厮厮混,定然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他寒冷的目光扫过大夫人,大夫人蓦然回神,羞愧的低下了头,她的女儿可是要当贵妃的人啊!怎么能发生这种事情! 楚琉素把这场面尽收眼底,低下头冷冷一笑,然后正色道,"母亲,发生了这种事情,还是让五姐先穿好衣裳才是。" 也不知何时,冬棂已然站在楚琉素身旁。 大夫人猛然一个转头,脑中想起之前楚琉素那挑衅的笑容,她面孔乍现狰狞之色,目光森寒地盯着她,像是能把她的皮一层层扒开一样,"是你这个贱人!一切都是你!你还我女儿清白!"说着,就要向楚琉素扑过来,楚凌昊冷然上前拥开大夫人,目光森然道,"还嫌场面不够乱!都是你教的好女儿!" "够了!"老夫人愤懑道,"还不请贵客到前厅去!" 楚凌昊这才反应过来,众人平白看了一场春色,连忙告了辞,一个个各怀心思的离去了。宋平煜尴尬得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楚琉月,也深知此刻不宜在与她说话,当下对着她温和一笑,也告了辞。 楚琉月淡淡回了个微笑,却是略带苦涩。 大夫人脸色白了又青,愤愤地道,"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楚琉素没有说话,只是委屈的低下了头,大夫人此刻乱了心智,自有人会收拾她的,果不然,老夫人一声厉喝,"都是你管教的好女儿,今儿这事,必须讲个明白!来人!给我把这丫头带到我院子里!" 事关她们宁国侯府以后的地位,如果此事不搞清楚,欺君罔上,那么侯府被抄满门也是可能的! 楚琉素一愣,随即笑了开来,老夫人这颇有点三司会审的意思。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楚琉凝是绝对不可能再进宫了,唯一的办法便是一死了之……或者嫁给那个小斯……更何况,她的身子已然成了残花败柳,更是让众人都看个干净。 老夫人冷哼一声,一颤一颤地离开了这个污秽之地。大夫人越发愤恨,脸色一下子变得冷然萧索,"你个没出息的!" 楚琉凝在床榻上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旁,双眼满是惊恐,蠕动着嘴唇,"我……什么也不知道……娘……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我怎可能做出如此下贱之事啊!娘……你一定要给我做主!我可是皇上亲封的贵妃……我可是贵妃……!" 楚琉月见此,柳眉柔柔皱起,轻声道,"你可是傻子?放着大好的前程不去,偏偏这般愚笨的中了贱人的奸计!"大夫人之前那样说,一定是有道理的,她可是对自己的母亲深信不疑,见此,也是替楚琉凝觉得惋惜。 尽管她们向来不和,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就算是欺负,也只能她自己欺负! "你们见到本宫为何还不下跪!"楚琉凝尖叫出来,"本宫……可是能杀死你们!"楚琉凝双目一狠,她还是那个就要被册封的贵妃,谁也不能阻拦她!若是谁敢,那她便杀死他! 老夫人走后,大夫人神色颓废的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盯着前方,现在完了,一切都完蛋了,凝儿不能再进宫了,而且这一辈子都完了……况且今夜之后京都内定然会传遍了此事…… 楚琉凝的前途,没了……大夫人脸色忽的残忍了起来,走到楚琉凝面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给我打起精神来!" 只要有她在,她就算拼个倾家荡产,地位不保,也要护住自己的孩子! 楚琉凝红着眼连连摇头,"我不……你们滚开……我可是贵……"大夫人一巴掌上去,截然堵住了楚琉凝没有说完的话,"废物!白养你这么多年!生生让贱人看了笑话!" "如果今儿你不给我振作起来,那么,你只能以死谢罪了!"大夫人狰狞凶恶地说道,面容突然变得异常冷酷。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计中有计 大夫人笑的异常残忍,看着楚琉凝就犹如死物一样。楚琉月面色却是一震,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不禁想到如果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母亲还会不会这样? 不,我是嫡出,又是大姐,母亲从小一手培养我长大,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一定不会这样的。打定心思,楚琉月再次柔柔开口,"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先让妹妹穿好衣裳去过祖母的院子,莫再让人家留下什么话柄。" 楚琉凝不停地摇着头,尽管她们说什么也没用,她双眼含泪,依偎在墙角,身上紧紧裹着锦被,犹如那残败的落花,这幅样子,当真是可怜之极。大夫人心中一动,到底是自己从小捧在手心的瑰宝,她淡淡道,"你这样子只会让别人看了笑话,莫不说宁国侯府如何,就是你,要是在这样下去,只会成为别人饭后闲谈,别人不会管你如何,只会一味的说你是个下贱的狐媚子! 虽说你父亲,老太太一定不会放过你,但是他们可是从小把你捧在手心上,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莫要觉得丢人,有母亲在!"大夫人一顿,冷冷道,"如果你在这番堕落下去,那么,那个贱人指不定在哪里笑话你!" 楚琉凝浑身一颤,点点泪水淅淅而下,滴落在白净的手背上荡出圈圈涟漪,她咬紧嘴唇,垂下眸子,"娘,大姐,你们可信我没做这事?" "莫说娘和你大姐,就是你父亲和老太太也定然是不信的,你可是封了贵妃之名,择日便要进宫,大好的锦绣前程在等着你,你怎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大夫人冷冷地看着楚琉凝,接着道,"就是不说,明眼人都知道这事是有人在陷害你!" 楚琉月坐在床榻边,杏眼中冷光四射,"那个贱蹄子一回府就为非作歹,祸乱这本身安生的侯府,但是,她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妹妹放心便是,有母亲在,母亲一定会给你做主!" 大夫人不可置否的点头。 楚琉凝蓦然抬头,眼中凝聚着发奋的恨意,发白手中的攥着锦丝被,恨不得此刻将楚琉素千刀万剐—— "娘,我要让那贱人永世不得翻身!让她做牛做马,世世为奴!" 闻言,大夫人跟楚琉月相视一笑,嘴角的狠辣和戾气可谓是如出一辙。 福熹阁。 老夫人面色冷然的正做着主位上,双手紧紧攥着龙头拐杖,浑身散发着震慑地气势,惊得众人都不敢乱动一下。 楚凌昊坐在老夫人左下侧,旁边乃是二姨娘和楚琉莹,然后再是楚琉素。 楚琉凝刚进屋内便有数十道眼神落在她身上,可她像是浑然不觉。 "凝儿特来请罪!"她跪下的时候,脸上已经不是刚才那模子癫狂状态,一袭牙白素衣,只用一根木簪挽起了长发,只是单单跪在地下便让人生出一股怜惜之情。 此事与楚琉月无关,她进来便静静坐在一侧,倒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 倒是大夫人陪着楚琉凝一同跪了下来,"妾身管教无妨,让凝儿在贵人面前失了礼数,求老太太责罚!" 主动认错永比众人逼你认错强得多,大夫人之前早就与楚琉凝商量过了,无论老夫人给与什么责罚,她们都会认下。 老夫人深知大夫人心机深沉,当下也不点破,却道了句无关的话,"贵妃印可是找到了?" 就算做不了贵妃,这贵妃印也一定要找到,如果此事加上印章的话,皇上必定大怒,那么,宁国侯府的地位实在是岌岌可危。 大夫人一愣,唇角却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老太太找到了。" "哦?"老夫人扫了一眼众人,"找到了便好,凌昊,明日你带着圣旨和贵妃印上金殿负荆请罪吧!"说这话的时候,老夫人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无奈,事已至此,已经不单单是遮挡流言蜚语这般简单了。 楚凌昊面色阴沉的厉害,冷冷道,"此事可是负荆请罪这般简单的?这藐视皇族是天大的罪名!"愤然突出一口闷气,看着跪在脚下的大夫人冷冷地道,"都是你!没事摆什么宴席,现在倒好,本侯已经沦为满京都的笑柄了!你让我该怎么去上朝?" 大夫人脸色一白,她何时被楚凌昊当着这些人的面吃过脸色,可是当时圣旨下来,她说要好好摆个小宴的时候,楚凌昊也从未说过这些话,如今弄巧成拙,这倒是怪罪在自己的身上了? 她抬头,眼里含着无可休止的怒色和杀意掠过楚琉素的身上,看见这个面色淡然的女子,恨不得此刻上去扒了她的皮。她不甘地道,"老太太,妾身有一事不明,还请老太太给做主!" 大夫人说的不甘,她何曾这番低三下四过,以前她荣宠正盛的时候,就连老夫人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此刻老太太也想借此机会打压她一下,免得她心思过傲,在惹出什么事端。也不接大夫人话,冷着脸道,"有话先憋着,你的好女儿做出来的事情还没个着落,这还先想着打压别人!" 大夫人是何心思,老夫人怎会看不出来,她在后宅争斗了多少年,大夫人那些花花肠子她却是一眼便能看透。 "凝儿的贵妃印不是自己丢的,而是有人偷窃!"大夫人不管不顾,看也不看老夫人,扬声而道,"如果今夜不是印章丢了,众人也不会一同帮着寻找,妾已深知自己教子无方,不用老太太说,妾也会面壁思过已教诲改,只是希望老太太给个公道,免得众人不服!以免传出老太太偏心的碎言碎语!" "贵妃印是在琉素的怡风阁发现的!她的丫鬟也指认说她偷盗了凝儿的东西!"大夫人急急开口,就算是自己有罪,也要拉着楚琉素下水! "你放肆!自己的孩子管束不好不说,竟敢指责我偏心?"老夫人挺直腰杆,气得浑身一抖一抖,"果真是这些年我对你太过放纵了!贵妃印今日才下来,琉素一直在旁陪着我老婆子,你撒谎能不能过过脑子?看来是这些年让你自傲的都不知这府中到底是谁说了算了!来人,给我——" "老太太!"楚凌昊不满一声,手上隐隐跳起青筋,"你这是做什么?"好歹是他的结发妻子,哪能让下人打骂! "再说了,夫人此番说肯定是有道理的,该是派人查清楚到底是谁偷盗了贵妃印!"楚凌昊扫过楚琉素,冷冷的道,上次的事件没能让她为自己所用,此刻他是很不满! 楚琉素微微一笑,原来在这等着她呢!不过,大夫人你这罪上加罪,可是要吃点苦头了! "我做什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楚凌昊,苍老的指尖开始打怵,"你的好妻子,你的好女儿都给你惹下滔天的大罪了!你还整些无关紧要的事!如果此事在没个说法,等明儿传到皇上耳朵里,紧接着圣旨一下,你父亲,你爷爷,咱们老祖宗费了多少汗水,多少精力打下的这百年基业,就全数让你给毁了!" 此话一出,整个福熹阁静的吓人——楚凌昊被这话说的心惊肉跳,此刻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多大的事情,不由得整个头都大了,他看了一眼大夫人,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 "来人!韩氏出言不逊,掌嘴二十!"老夫人打定要给大夫人一点苦头吃,当下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还有,去把那个贱奴才给我带上来!"这贱奴才自然是指刚才与楚琉凝苟且的人,林嬷嬷连连应下,急忙走了出去。 大夫人一愣,显然没料到此番变故,她挺直腰身,望着楚凌昊怒道,"侯爷,您就放任着让那些贱奴才打我的脸?" 楚凌昊左右为难,一边是老夫人,一边是自己的妻子,刚要难为情的开口,却听身侧二姨娘唐氏幽幽地道,"大夫人,您犯了错,冲撞了老夫人,受罚是应该的,再说了老夫人身边的奴才何时变为贱奴了?" 本身她在院子想早早睡下,结果丫鬟突然传来说是五小姐与小斯苟且——如果此刻不踩一踩大夫人,那么,更待何时? 老夫人勃然大怒,本身她就不喜大夫人,现在又直直的冲撞自己,"我今儿就要好好惩治惩治你,我看有谁敢拦着我!" "李嬷嬷给我打!" 林嬷嬷不在,这事就落在李嬷嬷头上,李嬷嬷向来是个铁面无私的,如今看见大夫人在老夫人面前放肆,当下下手越发的重。 帕子堵住了大夫人的嘴,李嬷嬷下手一下比一下重,大夫人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中越发恨了起来! 她怨毒地盯着身侧的楚琉素,却见她嘴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地讥讽,胸口猛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压抑的她快要晕过去了,手掌中的软肉被她掐地生疼,心口生生顶上一口血来—— 呕的一声,帕子连带着粘稠的鲜血全数吐了出来,李嬷嬷也就此住了手。此刻刚刚进来的男子看到这,大叫道,"娘!" 来的人正是天天窝在府中的楚靖宇。他跪伏在大夫人身侧,扶着大夫人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对着老夫人哭喊道,"祖母!你为何要下这么重的手啊,娘亲又没做错什么!" 楚琉月也皱起了眉,这个大哥还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大夫人一听差点气晕了过去,这孩子是还嫌场面不够乱吗?如果自己刚才吐血晕了过去,那么楚凌昊一定会不顾老夫人的意思把她送回院子—— 可是现在……凝儿不仅要跪着,她自己不说,就连靖宇也要…… 果然,老夫眉头倒竖,浑身直打哆嗦,狠狠咬着牙,"逆子,逆子啊!你身为嫡子,天天不学无术不说,如今已经到了是非不分的境地了,果然是天要亡我这百年侯府!"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诬蔑之罪 楚琉素连忙上前拍着老夫人的后背,李嬷嬷在一旁急忙倒了杯茶。老夫人眼中满是浓浓的悲哀,怎么也化不开。楚琉素心中一疼,她从小没娘,这老夫人是唯一一个给与她关怀的人,她心中徒然升起一种杂乱的情绪,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 可是若不是他们,自己前世怎会落个如此惨败的下场?如若不是他们,说不定此刻自己早已命丧黄泉。如若不是他们,往后沦为笑柄的人便该是自己了! 所以,她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心软,不然便会重蹈覆辙! 楚靖宇还在一旁哀声不断,男子该有的气概他一概没有。楚凌昊见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隐约觉得头疼的厉害,而大夫人则是一脸愤愤不满—— "老夫人,人带到了!"林嬷嬷快步而来,后面的小斯们连忙把已经晕死过去的那人扔在地上。 良久,老夫人才顺过气来,她沧桑地闭起眼睛,随即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地道,"把他弄醒!" 楚琉素眯了眯眼,看来老夫人今日是要大开杀戒了! 楚凌昊还在意着大夫人的伤势,吩咐了身边的人出去寻了个大夫。大夫人跪在地上任由楚靖宇搀扶着,曾经那白嫩的脸颊早已鼓起了一片紫红的淤青,好不瘆人。 老夫人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李嬷嬷,把大少爷带下去!不准他在踏入福熹阁一步!" 李嬷嬷刚要过去扶起楚靖宇,却被他截然推开,本身就萎靡不振的脸色,此刻更是聚满戾气,脸上压不住的怒色,"狗奴才也想碰我,当真是反了你了!" 闻言大夫人一惊,刚想制止的时候,却发现为时已晚—— "好样的!"老夫人不着调地说了句,"果真不愧是一家人!" 她闭起眸子,"如果你不想在做这宁国侯府的嫡出大少爷,那今儿便在这护着你娘吧!" 众人一惊,最是大夫人,她撑起身子,眉眼低下地道,"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老太太莫怪,这便麻烦李嬷嬷送他出去!" 楚琉月恨铁不成钢地闭起眼,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大哥没有个大哥的样子!难怪老夫人向来喜欢的都是楚云扬! 楚琉素看见楚琉月的模样,微微一笑,大姐莫急,下一个就到你了! 楚靖宇这厮不甘的皱起了眉,不做就不做啊!省得麻烦!还想说些什么,大夫人却是在他腰间狠狠一掐,疼得他脸色都变了。 "大少爷,请吧!"李嬷嬷做了个请的姿势,也不屑再去碰他。 "回去!"大夫人低声道,"在院子里老老实实带着!这不是你能来的!" 楚靖宇冷哼一声,软绵绵的邋遢这肩膀退了下去。 …… '哗啦'一声,一盆冰凉的水猛然泼到那奴才的身上,奴才浑身一震,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说!是谁指示你敢去五小姐的院子?"楚凌昊怒声喝道,此刻的怒气终于有了个出气筒! 奴才一看这架势,赶忙趴在地下,吓得浑身哆哆嗦嗦的就是不说话—— 老夫人像是累了,闭起眼睛,不再言语。楚凌昊一脚剁在奴才的胸口,眉眼间满是凌厉,"还不说!" "这个贱奴才!我非扒了你的皮!"楚琉凝控制不住的恨意,如果不是他,她现在早在欢欢喜喜的准备进宫了! 说着,就向奴才扑过来,拽着他的头发狠狠打他的脸。奴才哪敢还手,就任由她打骂,反正早晚都是一死,这小姐的滋味他也尝过了,死也甘心了! 等楚琉凝打也打够了,老夫人才幽幽开口,"行了!" 楚琉凝双目含泪的跪着,娇瘦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祖母!求您给凝儿做主!" 老夫人却是道了句,"你还想我怎么做主?" 是啊,这人必然要死,可是你还想老夫人怎么做主?难不成这人一死,你的清白之身就会回来?今日这一切就会没有发生吗? 闻言,楚琉凝怔住,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从此之后,无论是婚事,还是在人前,她永远抬不起头了! 楚凌昊在看向楚琉凝的眼神,变了又变,良久之后,终究化作一抹长长的叹息,这个女儿算是废了! 但大夫人岂会就此作罢,"老爷!如果不是楚琉素偷盗了凝儿的贵妃印,那么——" 后面的话她愣是不好意思说出口,难不成道出如果不是楚琉素的话,那么凝儿的事情还不会被发现?但是话留一半,众人也都明白—— 楚琉莹见此,事情扯到了楚琉素的身上,她必然是要踩一踩的,"祖母,父亲,在北宋偷窃可是大罪——" 她自然是不知道偷窃之罪到底是按什么律法来办,只是隐约觉得偷窃这事定然不会轻饶! 楚琉月也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似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但目光却是犀利无比地扫过楚琉素,"是呢!按照北宋的律法偷窃可是要砍去双手,如果是有地位的人的话,那么要被贬为庶民!" 大小姐最是公正,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人觉得恶毒,可是楚琉素确实不然,这楚琉月的心里还指不定恨她恨得要死! "那肯定要被逐出府中!"楚琉莹又接着道,带着些得意。 楚凌昊深深皱起了眉,冷冷地看着楚琉素,"你到底有没有做过,如果做了,就此认罪,我从轻处理!" 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楚琉素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相信的道,"父亲这是哪里话?琉素从未去过五姐的院子过,又何来偷窃一说?" "谁是你姐姐!"楚琉凝嗤笑,不屑地道,"我可没有一个偷东西的妹妹!" 此刻楚琉凝又恢复到以往高傲的姿态,好像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嫡次女。但是她却忘了她现在可就是一堆烂泥,人见人踩! 楚琉素言笑晏晏,终是明白什么叫做人面兽心!怎么如今计算我不成,便翻脸不认人了? 随后,她很是委屈地道,"众所周知,圣旨是今日一早下来的,贵妃印随着圣旨一起,而我从下午开始便一直陪着祖母在这福熹阁,从未离开,琉素该怎样抽身偷窃?" "琉素说的不假。"老夫人淡淡的道,却是给了楚琉素另外一种支持。 楚琉素对着老夫人感激一笑,老夫人则是拍了拍楚琉素的手。 大夫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面色阴晴不定,厉声道,"那为何我身边的人却是说在你的院子里发现了贵妃印?这你又该如何解释?" 楚琉莹看见楚琉素低头害怕的模样,讽刺笑道,"你偷了就是偷了!为何还要狡辩?非要让父亲把你赶出府你才肯承认么?果真是厚颜无耻!" 老夫人不悦的皱了下眉,淡淡扫了一眼楚琉莹,楚琉莹吐了吐舌头,得意一笑。 "母亲,您的意思是您管理府中不妥,出了些乱嚼舌根的奴才么?"楚琉素淡淡地道,一点都没有被人指责的慌乱。 大夫人一噎,冷冷一笑,"孝字大过天,你身为子女,却在指责当家主母!谁给你的胆子?" 事情渐渐激化,听得楚凌昊头疼的厉害,当下厉声道,"你现在承认还好商量,否则待会夫人拿出证据,我定然不轻饶你!" 闻言,楚琉素心口掠过一抹苦涩之味,从来都是这样,在这府中好像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一样,这些人对她从来都是厌烦,好像她是个外人,好像她身上没有流着楚家的血一样!不过,从她回府的第一步开始,她便知道这种情况是常有的事情,心中徒然升起一抹斗志和激昂,那么就来斗个你死我活又如何! "琉素没有做过的事情,断然不会认罪!" 大夫人冷然一笑,我既然能笃定的说你偷窃,那么定然是早有准备!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求我才是!"来人,去把杏雨带上来!" 楚琉素不惧怕的坐在软椅上,任由大夫人吩咐下去,"母亲,如果我没有做你该怎么说?" 不可能!大夫人得意笑道,"那母亲向你赔罪!" "这倒不必!"楚琉素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盈亮的星光,"依照北宋的律法来说,这诬蔑之罪母亲可是知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皱了下眉,一个长辈却因为庶女的事情给冠上一个诬蔑之罪,这可是天大的笑话——但是,在座的不禁想到,大夫人既然在这般笃定,定然是不会冤枉了楚琉素。 大夫人一愣,眯了眯眼盯着楚琉素,阴冷一笑,道,"可是要吃牢狱的!但是我身为侯府的主母定然不能进牢狱,但是为了表达我的歉意,给你斟茶道歉可好?" 语气却是字字诛心。 楚琉素似受宠若惊,微笑道,"那琉素便先记下了!" "哼!"大夫人冷笑,福嬷嬷也不知何时回了大夫人身边,这便扶着她坐了下来,等待着杏雨的到来。 老夫人扶额,真是一群没事找事的,她是相信琉素没有做过此事的,当下也不点破,等着大夫人整出幺蛾子收不了场的时候,她在借机责罚她一番! 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楚琉莹摸了摸发髻,怪腔怪调道,"七妹啊,你要是现在承认还好,免得到时候下不来脸,我可提醒你一句,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你自己!" "七妹,你便认了吧,我会请求父亲对你从宽处理,免得你受皮肉之苦!"楚琉月柔柔地说道,众人望去,只觉得她就像那解花语一般,美丽动人,国色天香。 楚琉素微微一笑,"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倒是谢谢'大姐'的好意了!"大姐两字她咬的轻若细蚊之音,可落在楚琉月的耳中,却让她浑身阵阵发麻,心中突然惶恐不安了起来。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翻手为云 楚琉莹看着楚琉素坦然自若的模样,冷笑道,"大姐,你跟她费什么话,等着待会母亲拿出证据来后,看她还是不是还这幅嘴脸!" 二姨娘咳嗽一声,幽幽地道,"莹儿说什么呢!你妹妹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偷盗东西的人?我看那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才是!"说完,目光还似有似无的落在大夫人身上。 虽说大夫人面色臃肿骇人,但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依旧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她嘴边努力扯出一丝冷笑,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呢!" 闻言,楚凌昊眉头打结,疑惑道,"什么人?" 二姨娘脸色一僵,赶紧低下头去,虽说不是她做的,但到底是心里害怕。大夫人见此冷冷一笑,虽说那两个乞丐是她派去的,但是她最后能扯在唐氏身上,倒也是不算失策。 "没什么。"老夫人淡淡开了口。楚凌昊疑惑看向大夫人跟唐氏,到底是没有多问。 众人暗地里争锋相对,屋子内的气氛诡异异常。 楚琉素嘴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如果今晚她没有设计楚琉凝一事,那么今夜跪在此处的便是自己了,大夫人这连着一次接一次的给她设下圈套不说,此次她在被冠上偷窃的罪名——那么以后,她将在这京都内永远抬不起头! 当真是好计谋。但,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老夫人,人带来了。"此次前去的是李嬷嬷,老夫人的人,也断然不会在里面动什么手脚。 杏雨唯唯诺诺的低头而来,屋内严肃的氛围让她诚惶诚恐,更是不敢抬头看一眼楚琉素。 "奴婢见过老夫人,见过老爷,见过夫人……" "行了!"大夫人冷冷一声,"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杏雨砰砰磕了两个头,一副难过的模样,"小姐……前两日在阁子里念叨说这个月的银钱又不够了,怡风阁每个月的银子有限,小姐……小姐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当日圣旨一下来,她便吩咐奴婢……说……贵妃印乃是纯金打造,如果拿出府卖钱定然能换得不少银子!" 说着,就把怀里的贵妃印掏了出来—— 老夫人惊讶的听着这一切,想起之前楚琉素在库房中挑选的乃都是上等物件,这孩子……难不成都拿出去卖钱了? "什么!"楚琉莹像是大吃一惊,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冷光,"楚琉素你身为侯府子女,这样下作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 "先别说些没用的,琉素啊,你要是缺银子可以跟母亲讲,可以跟你父亲讲,可是为何偏偏要做出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我们这侯府的面子该往哪里搁?莫不然让别人以为我们侯府亏待了你。"大夫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像真的很心痛一样。 "哦?"楚琉素冷冷一笑,大夫人会给她银子?真真是天大的笑话!"母亲,就因为这丫头的三言两语,你就要定琉素的罪吗?我可是记得今日圣旨一下,老夫人便唤了我,我何来闲暇功夫跟杏雨说这些?" 老夫人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确实。" "你接着说!"大夫人冷笑一声,"把这事从头到尾都说明白!" 杏雨低着头,脑中慌乱如麻,最后还是咬了咬牙,道,"是在接圣旨的时候,小姐起了歹心,让奴婢今天下午偷偷的前往五小姐的院子里偷窃印章,然后拿出府去换钱,奴婢偷到手后,辗转不安,良心实在是过不起,最后还是向夫人自首了……!" 楚琉素瞧着杏雨头上斜插的鎏金银凤簪,在烛火的衬托下闪闪发亮,她讽刺一笑,"那你现在的良心可就过去了?你真是我的好奴婢呀!" 大夫人舒心一笑,眼中透着浓浓的嘲讽,道,"楚琉素,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父亲,难道你也相信是我偷窃的?"楚琉素满怀期待的望着楚凌昊,眸子中亮亮闪烁的光芒让楚凌昊闪躲的看向别处,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开口。 他沉默片刻,绝情地开口,"一切都证明是你指示的,多说无用,趁现在我还没发火之前,你自行收拾东西,回你的山上吧!" "这怎么行!"楚琉莹冷色一闪,高声道,"可是要砍去双手才可以呢!" 楚琉月幽幽叹口气,很不赞同地道,"三妹,莫要如此了,如果把琉素的双手砍去,那么以后她在山上可该怎么生活?" 众人一想,也都是这个理,可是她们才不会管你怎么生活! 楚琉月接着开口,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可是论这北宋的律法也该是要砍去双手,况且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该说我们宁国侯府目无礼法,藐视天子的罪名了!" "如此,就这么办吧!"大夫人淡淡一声,带着尘埃落定的惬意。 楚琉素气极反笑,她竟然连一丝插嘴的余地都不给她留! "老夫人,就算是上了公堂,衙门的知府也会给犯人解释的机会,那么琉素想请老夫人给次机会,也让琉素为自己开脱罪名!"说着,她对老夫人深深磕了个头。 大夫人冷光一闪,"休要狡辩,还不带下去,让——" "可以。"老夫人突然开口,截然堵住大夫人接下来的话,大夫人一愣,满脸的不甘心。 楚琉素环视四周,掠过众人神色各异的脸面,起身对着跪伏在脚下地杏雨笑道,"照你这么说,那你前往五姐的院子是不是该路过府中的库房?" 凝绚阁处在府中最雅致的方位,花园末尾处,而去到凝绚阁必须路过府中的库房。 杏雨哪里知道该不该路过金库,只得慌不择路的点点头。 "库房门口的张妈妈今日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你可知道?"楚琉素接着道。 杏雨接到大夫人的眼色,郑重开口道,"奴婢当时太过小心,乱了心智,并未记得张妈妈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 "你在撒谎!"楚琉素忽然冷喝一声,"照你说你本是奉我的命令前去偷盗,那么你更应该关注周围的一丝一毫,你怎么可能记不住张妈妈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再说,你就那般容易就偷取了五姐的印章?难道她的各自内外就没有丫鬟看守吗?" 杏雨大吃一惊,藏在袖口下的手微微打怵,"奴婢……奴婢……" "哼!"楚琉素冷冷一笑,冲着大夫人眉梢微挑,"母亲有证人,琉素也有证人!" "请祖母允许琉素的证人进来!"楚琉素接着道。 老夫人点点头,随即林嬷嬷便去请外面的人进来。 很快,不一会林嬷嬷便带着人进了阁子,来的人正是刚刚提到的张妈妈,随后她向众人福了身。 "张妈妈麻烦您了,能否说说今日都有谁路过了库房门口。"楚琉素温和一笑,淡淡的道。 张妈妈回了她一个淡笑,道,"从早上开始,除了凝绚阁之外的丫头,夫人身边的福嬷嬷,还有中午前来库房取药的二公子,便别无他人!" "张妈妈你莫不是看错了吧,府中每天人来人往的,你都能看清楚记清楚么?"大夫人忽地阴冷冷地道,"再说了,一个婢子的话断然是不能相信的!" 楚琉素忽然笑了,"照母亲这样说,那么杏雨的话也是不能信的了?" "你……"大夫人一噎,最看不惯楚琉素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她的嘴角抿开一抹冰冷的笑,"杏雨可是你的贴身丫鬟,没有理由会去说谎,倒是张妈妈,保不准是你买通的!" "夫人这样说,可是再说老奴的为人不正么?今日除去这些人外,别无他人路过库房,库房乃是重地为防止有人进来偷盗,老奴记得个真切!"张妈妈忽然舒开眉头,笑了出来,"夫人莫是忘了奴婢乃是宫中下来的二品女官?终生可以拿朝廷俸禄的人?" 难不成夫人的意思是指朝廷看人不准?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除去老夫人没有惊讶外,还有一人,那便是楚琉素。 "老夫人!"张妈妈突然跪下,冲着老夫人重重的叩了头,道,"奴婢当年跟在夫人身边,后来到这府中,在这侯府一呆便是几十年,当年夫人仙逝,奴婢便被您派去执掌库房,数年下来,小小姐回了府,奴婢也未敢前去探望一次,可谓是尽忠职守,如今倒是被韩夫人这般冤枉,还请您给夫人一个公道,给老奴一个公道!" 老夫人向来是最为公正,再加之张妈妈已经道出秦菀离世,老夫人凝了一眼楚琉素,刚才的话飘荡在她脑海中,她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那人的孙女,她不是应该护着她才对吗? "杏雨,我问你一句,你若如实回答,方可免去被杖毙!"良久,老夫人才道出这句话。 杏雨浑身一震,小心抬头瞧了一眼大夫人,这细小的动作正正落在老夫人眼中,老夫人老眼一眯,突然生气了起来。 大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一眼杏雨,眼中带着深不见底的冷光,都是群没用的废物! "说!"老夫人冷冷一声,又摸起了龙头拐杖。 "奴婢……奴婢……"杏雨支支吾吾,额上冒出大量地冷汗。楚琉素见此,冷冷一笑,她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何曾碰到过这种场面,单单老夫人的一句话,便能把她吓掉了魂。 "李嬷嬷!去把这个贱婢给我发卖出去!卖到窑子里看她说不说!"老夫人冷冷一声,杏雨那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她看着就烦! 说着,就有丫鬟进来拖拽杏雨,没两下便要拖出去了,她大叫,"老夫人饶命!奴婢说,奴婢说!"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斟茶道歉 很快,杏雨便又被托着进了阁子,泪水早已爬满她的脸颊,嬷嬷们像是扔小鸡一样,把她随地一抛,杏雨跪爬到老夫人面前,声音打怵地道,"老夫人饶命,都是奴婢,都是奴婢觉得小姐不重用奴婢,奴婢起了歹心,都是奴婢的过错……" 闻言,楚琉素眉梢一挑,她竟然没有说出背后的大夫人么? 老夫人眼睛一眯,冷声道,"既然这样,那贵妃印怎么会出现在怡风阁?" 一语中的,老夫人这话让杏雨脑子瞬间呆滞,她以为自己不说出背后之人,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便能蒙混过关,却不知老夫人向来精明的很。 "奴婢……奴婢……"支支吾吾半天,却是什么也道不出来。 老夫人淡淡扫了一眼大夫人,事已至此,怎么看不出这乃大夫人给楚琉素设的一个局,她冷哼一声,"李嬷嬷,发卖出去!" 大夫人面不改色,对这视而不见,只因杏雨本身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抛弃的蝼蚁! 楚琉素眉心一动,起身对着老夫人深深叩头,"祖母,琉素只想在这府中安安心心的生活下去,能有我的一席之地,可是我没料到就连一个丫头也敢污蔑主子,琉素别的不求,只求祖母能给琉素一个公道,能让我以后在这侯府正大光明的活下去!" 掷地有声,字字金声,在座的人全都深深皱起了眉,心思各异地打量着她。 老夫人看着楚琉素淡淡一笑,深知这孩子是想要靠她的保护,所以,她一直沉默,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并不说话。 楚琉素也一直垂着头,她敢这般挑明了说,只因她敢说她非常了解老夫人正直的性子,老夫人宁愿听些难入耳的真话,也不愿道些虚伪的假话。 况且她的真话并不难听,只是说出了她的想法,只是想保命而已。 此刻已经有人把杏雨拖了出去,从刚才到现在她至此没有在说出一句话,就连求饶也没有,只是眼底透着浓浓的绝望……窑子并不是谁都能活下来的。 屋内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好似又恢复到之前的严肃,张妈妈也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并不去帮楚琉素求恩。 楚琉月深色莫测地凝着楚琉素,随后她淡淡的看了一眼大夫人,眉梢微动,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也深知此计功败垂成。 良久,老夫人突然道了句,"韩氏,你给琉素斟茶道歉!" 一句话出,屋内的整个气氛都为之一凝。 楚琉凝面色大变,猛然起身,指着楚琉素怒骂道,"她算个什么玩意?也配让母亲给她道歉?!" 大夫人不可置信地望着老夫人,她说什么?让她给贱人的孩子道歉?不!不可能! 一句出乎意料的话,却真真实实的存在,老夫人淡淡的瞥这大夫人,有的只是淡漠。大夫人面色已经难堪到极点,面色红了又白,显然在极力隐忍着什么,随后,她垂下眸子,被她掐的发白的葱指颤抖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每走一步,都显得如此艰难,一切愤恨,一切怒火,都在吞噬着她的心脏,她咬牙开口,"琉素,是母亲冤枉了你!" 大夫人说的切齿痛恨,楚琉素怎会听不出来,她微微一笑,好像看到了那曾经一切嘲笑的语言,一切鄙夷,一切唾骂,但是这些,都在大夫人低头时给全数消失殆尽,大夫人,莫要生气的太早,毕竟这只是个开始! "母亲,琉素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们!" 我只是想把你们拆骨扒皮而已! 大夫人脸色涨红,不甘之色尽显其中,忽然,她只感觉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顺着感觉望去,只见楚琉月正在冷冷地看着她,眼中透着浓浓的失望之色。 楚琉素唇边舒展开一抹浅意盈盈地笑容,顷刻光芒巨显,好像万世之中她孑然一身的独自盛开,好像天边那一抹最绚丽彩霞凝聚在她身上,瑰丽的色彩似是那无边无垠天空之上那卷蓝的云卷云舒,细看之下,那样的惊心动魄。 大夫人到底是个知进退,懂得隐忍的人,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不只是手段,隐忍才是她最拿手的! "以后都不要无事生非了,想要侯府平平安安的,你们都少点动作。"老夫人看到这一幕淡淡一笑,接着道,"林嬷嬷,去把钥匙拿来吧。" 闻言,众人皆是疑惑,只有大夫人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夫人,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有道出来。 直到林嬷嬷再次返回,她们也没想明白老夫人到底是何意思,包括楚琉素在内,皆是疑惑。 随着钥匙一起的还有一张清单,老夫人接过来淡淡扫了一眼,笑着道,"京都内的几处房产,还有几抬嫁妆,都是你生母留下来的,我老婆子留着没用,你也已经及笄了,就是大人了,这便交给你自己保管吧。" 闻言,大夫人惊呼一声,手中像是不小心一样,顷刻之间,茶杯碎落满地,"老太太,这怕是不妥吧!我身为楚琉素的母亲这些东西是不是都应该交给我才是?" 就连楚凌昊也深深皱起了眉,沉声道,"当年秦氏嫁过来,这些东西早该属于侯府了,老太太现在给个孩子算是什么事?" "哼!"老夫人眉头一横,"属于你?这些年你贪图的嫁妆还少么?"她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大夫人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她眼皮底下她也有不少小动作,只不过当时楚琉素不在府中,她也就由着她去了。 "老太太,你这是没把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大夫人冷然一声,"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到这些!" 楚琉素心中冷笑,并未去理会大夫人,只是对老夫人浅声道,"谢过祖母,祖母对琉素的宠爱,琉素一定铭记在心!"她知道,老夫人这算是真正把她放在心上了。 "老太太!"大夫人扬声怒道,猛然抬起头来,却听见张妈妈忽然幽幽地道,"这些都是夫人的嫁妆,还望大夫人莫要忘了这一点,且再说夫人当年乃是北宋唯一的女将军。论身份,她乃一品,但你却只是一个二品诰命!论出身,夫人乃是秦将军府嫡出长女,乃是正一品,虽说你是韩国公府嫡出次女,但你们韩国公府只是从一品!在座的,除了老夫人,怕是难以找出一个比夫人地位更高的人!大夫人,这嫁妆归还给夫人的孩子,怕是没有什么不妥吧!" 这个秘密,乃至有大夫人楚凌昊等人才知晓,众人皆是一惊,如果秦氏没有下堂的话,那么她的身份岂不是—— 唐氏微微垂下头,这里面就她身份最为卑微,乃是青楼出身——楚琉莹也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暗地里发恨地盯着楚琉素,像是能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一样。 大夫人气得浑身打颤,"好!好!好一个能说会道的贱奴,果然她身边的都没个好东西,福嬷嬷,给我打,给我打死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奴!"大夫人遽然一声怒喝,指尖差点就要点到张妈妈的脸上了。 张妈妈不屑的勾唇一笑,她的身份极为特殊,就算是罚,也只能是宫中的人! "韩氏,你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了么?前脚你的好孩子才刚刚犯下大错,现在倒想着栽赃别人不说,就连宫里下来的人你也敢私自动手如果照这样下去,这侯府你岂不是要撑破了天!"老夫人冷哼道。 楚琉凝见事情又扯到她的身上来,冷冷地盯着楚琉素,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冷光。 大夫人看着老夫人怒火中烧,心中恨得牙痒痒,目光如钩地掠过楚琉素接过钥匙的动作,恨不得此刻上去扒了她的皮,把她手中的东西占为己有,那可是多少财产,她想了多少年才得到了一点凤毛麟角,可是现在又全部回到贱人手中,叫她如何不恨! 楚琉素接过手中的东西,一串串沉淀的钥匙串联在一起,像是在心头托着一块沉重的石头,托着母亲对她的爱,托着那些来不及说出的话,托着这些年的守护—— 她的眼角含着几滴盈亮地泪水,存在眼尾,像那风中飘荡的残花一般,美丽而孤零,随着她对老夫人叩头的动作,眼泪洒落在金丝软毯上,晕染出层层涟漪,随之消失不见。 事情演变至此,让众人皆是不能接受,大夫人缓缓坐回椅子,猛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似箭地穿过楚琉素的身子,忽的抬头,对上她那双明亮的黑眸—— 眸中带笑,似是清泉般波光潋滟,只是,却独独她自己看到了那眼神里的不屑和轻蔑,和那不达眼底的笑意,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略施小计便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反而她心思深沉,不露山水,表面的温顺恭敬,让人无处可挑,可是背地里却是个带着利爪的老虎,只等待着合适的机会,来反咬自己一口! 大夫人饮了一口早已冷却的清茶,重重的放下茶杯,此刻正听老夫人淡淡地道,"张妈妈,既然你以前伺候的是秦氏,那么之后你便去照顾琉素吧!" 这是老夫人给楚琉素的最后一层保障,宫里的人分配给个庶女,这可是能与郡主相提并论!照此之后,就是老夫人不在,别人想要动她也要掂量掂量了! 张妈妈笑着应了下来,尽管为人处世稳重多年的她此刻脸上也是忍不住的笑意。 "老太太,那这件事——"楚凌昊咳嗽一声,最关心的并不是一个庶女的死活,而是他在朝堂上该如何面对圣上。 "明日开始,五小姐送去山上吧——至于大夫人去祠堂面壁三天!"老夫人缓缓开口,奠定了结局。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送往山上 "奶奶!"楚琉凝不敢置信的望着老夫人,凤眼含泪的跪伏在老夫人脚下,"您怎么能把我送出去?!山上那种地方岂是人住的?" "琉素也住了十几年了,你有什么住不得?"老夫人微微闭眼,不想去看楚琉凝泪眼婆娑地模样。 "她算个什么东西!岂能与我相比!"楚琉凝攥着老夫人的袍尾,眼神充满期待的望着老夫人,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动容,哪怕一丝就好,可是从头到尾,老夫人始终握着龙头拐杖,磕着眸,连一眼都不曾施舍给她。 "奶奶!您不能这样对凝儿,凝儿才刚刚及笄完,如果我去山上……只怕……"尾句咬字声音越发的小了,带着些颤抖和恐慌,敲在众人心口说不出的可怜—— 楚琉素垂眸冷笑,只怕这辈子也回不来了吧! 大夫人面色不善,眼皮轻轻打颤,她闭起眼睛,手中攥的茶杯都快被她捏碎了,她这个二女儿算是毁了! "五妹,你好自为之吧,做出如此下贱之事,你哪里还有脸在京都待下去?"楚琉莹微微得意地说道,见高踩低从来都是楚琉莹的处事方式。此刻看着楚琉凝早已没了高高在上的模样,心中不但没有怜惜,反而是有些幸灾乐祸。 二姨娘淡淡笑着,她也看得出今夜的事情是个阴谋,但是她不管,只要能动到大夫人,她必定会去踩上一脚! 自始至终,大夫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只因她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凝儿必须送走! "够了!"楚凌昊低喝一声,此刻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心里气得紧,再有几个时辰便是上朝的时间了,如果他不尽快想出对策,皇上怪罪他倒是还能应付了事,但是摄政王那里—— 如此想着,看着地上的楚琉凝心中越来越气,"孽障!"冷喝一声,然后紧紧抿起嘴唇,楚琉凝何曾见过楚凌昊这副模样,当时吓得痛哭流涕起来。 "明天一早,送去山上!"楚凌昊一甩衣袖,搁下这话,转身就走。 只剩下悲恸欲绝的楚琉凝—— 楚琉素看到这,目光掠过楚琉月的面容,她还是那般的温柔娇媚,楚楚动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那天上的月亮,只可观望不可亵渎。她自嘲一笑,是啊,她是那天上的月亮,所有人都应该捧着,也怨不得宋平煜会喜欢她,她有显赫的家世和绝色的美貌,而自己呢? 她垂下头,自己什么也没有不是么? 思忖到此,楚琉素甩开这些无用的想法——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呢! 翌日,大早。 楚琉素才刚刚睁开眼,便听见屋外一阵阵匆忙的脚步声渐渐传来,她淡淡一笑,穿好衣裳,而后扬声道,"冬棂,你在忙什么?"起床的声音还透着丝丝沙哑,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屋门被悄然推开,冬棂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眉眼间神采飞扬,"小姐,听说昨儿晚五小姐闹了一夜,死活就是不走,大夫人大发雷霆,跟五小姐吵了一晚上呢!" "哦?"楚琉素净完面,随手把帕子放在一旁,然后坐在镜子前由张妈妈给她梳头,"她生来高傲,如今被人侮辱了不说,更是要离开这个锦衣玉食的地方,且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不闹才怪。" 冬棂呵呵一笑,清澈美好的面容让楚琉素的脸色也柔和了几分,不由得嗔了一句,"傻丫头!" 张妈妈也是淡淡笑了起来,她能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小姐,死也无憾了。心里这番想着,手中绾发的动作越发的轻柔,随手便挽了一个双鬟望仙髻,斜插珠花小簪,灵气而清雅,耳垂上也配上相对应的蜜色珠子,配上楚琉素的嫣然地笑,愈发的迷人。 "走,咱们也该去送送五小姐了。"楚琉素微微一笑,穿好衣裳便带着冬棂和张妈妈出了阁子。 前院中,人满人患,说是送到山上过苦日子,可是这大夫人一车一车的衣物,锦被,物品,数之不尽的往上搬,恨不得把这府中的东西都给她送了去。 楚琉素到的时候,大夫人她们已经在门口了,就连常年处在屋子里的楚靖宇也走了出来,凝目望去,楚琉凝一袭素衣,眼睛红肿得厉害,看来昨晚没少哭,这番离别的场景落在楚琉素眼中,尽是冷漠,如果她们不曾这样对她,她也不会想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毕竟,一个女子清白堪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此刻,在门口就有人在指指点点,流言蜚语如洪水一般到来,尽管大夫人早有准备,可此刻听到他们把她的女儿说得如此不堪,这心中也是恨得紧。 "看呢!这就是那个女人……" "听说家家户户都知晓了,真是不要脸呐!" "她应该浸猪笼才对!" "对!对!浸猪笼!" …… 随之,吵杂的人群中片片哗然,楚琉凝怎受得了这种打击,眼泪不停的往下落,煞白的面容上说不出的娇弱,她紧紧抓住大夫人的胳膊,撕心裂肺地叫道,"娘!给我报仇!" 大夫人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冷光,咬牙切齿道,"放心!她活不长!" 楚琉月听着这些不堪入耳地咒骂声,浅浅蹙起柔眉,淡淡道,"快走吧,等事情平淡下来,我和母亲会求父亲把你接回来的。" "姐姐,你可一定要说话算数!"楚琉凝眼神急切地望着楚琉月,全部希望寄托至此,只希望她有朝一日还能再次回来。 "嗯!"楚琉月轻轻点头,随即回眸看着身后楚琉素,眼神微眯,"等你回来之时,看到的只有这丫头的骨灰!" 楚琉素静静站在后方,不用听也知道她们说的定不是什么好话,随后,她走上前,看着楚琉凝微微一笑,道,"五姐走好,琉素不送!" 楚琉凝一瞬间眼睛猛然充血,发狠地睥睨着她,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莫要嫌命长!等着吧!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楚琉素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梢,那便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吧! 楚琉凝一步三回头的看向大夫人,大夫人眼神淡漠地看着她离去,可手中的帕子被她攥的揉皱不堪,直到马车真真正正的消失在长街之上,大夫人这才转过头来。 然后,一步步走到楚琉素身边,温和的语气一如往初,"楚琉素,我倒当真小看了你!" 楚琉素跟大夫人四目相对,眼中都是寒冷如霜,恨不得把对方就此剜开,割对方的肉,喝对方的血,可是她们都是冷静的人,眼神交错之时,两人已经错头离去—— 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间,楚琉素没有看到一个男子目光如蛇正在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 日子转瞬即逝,自楚琉凝离开之后,这京都内的流言蜚语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的加重了,楚凌昊一边抵挡同僚的落井下石,一边处理着摄政王的孤立,每天忙得可谓是焦头烂额,每每深夜才归,脸上也是挡不住的疲惫。 大夫人看的心疼,日日给他煲汤熬药,希望能再次博得楚凌昊的疼爱。 楚琉素这里活的清闲自在,好不乐呵,她现在可是有钱人了,而且身边还有个宫中的女官,每月朝廷发放下来的俸禄就够她们怡风阁的开销了。自从张妈妈来了,冬棂和丝竹这两个一等丫头也轻松了不少,张妈妈管理起来有自己独特的方案,打理的怡风阁有条不紊,上上下下赞声不断,也是成为了怡风阁真真正正的掌事者。 楚琉素倒也放心得很,这天,她正去给老夫人请安,一番装扮下来,刚刚渡步到福熹阁门口,便听一个如黄鹂鸟的嗓音渐渐传来,灵脆而动人,舒适的感觉让人为之心情都显得愉悦了起来。 张妈妈眉头微动,耳语道,"小姐,是三姨娘。" 闻言,楚琉素眉梢一挑,眸中惊讶一闪而过,三姨娘安氏的疾病竟然好了吗?没有多想,楚琉素便进了阁子给老夫人请了安。 等着坐下来,楚琉素这才看见屋内不止三姨娘还有二公子楚云扬。楚云扬一袭锦蓝色墨纹绸缎,头插通透白玉簪,温儒雅致,笑如花开,阳光洒在他身上,在他本身就极为和蔼的气息上更添一分和善,更加的让人为之一动,此刻他正在对着老夫人春山一笑。 三姨娘眉目间丝毫不见传说的病气,反倒看起来颇有精神的样子。她一袭紫绡翠纹裙,柔美的线条更加楚楚动人,眉眼弯弯,像是天上月牙弯弯的样子,眉眼间尽是笑意,她对上楚琉素的视线,淡淡一笑,唇边深深浅浅的存着两个小酒窝。 楚琉素一怔,回了一个微笑,心想着这就该是传说的中的病美人吧! 不知楚凌昊是得了哪辈子的福气,府中的女人可谓都是各有不同,却是同样的千娇百媚。 记不清前世到底有没有见过三姨娘,只是模糊中有这个女人的几丝轮廓,她摇摇头,记不起来索性不记了便是。 "呵呵……"此时老夫人一笑,"既然身子好了起来,可就要给这侯府开枝散叶才是!这几日你多去几趟青玄阁,伺候好你的夫君!" 三姨娘安氏听到这话,拿帕子挡了挡嘴角,轻嗔了句,"还有孩子在场!老太太您收敛一点!" 老夫人哈哈笑道,"看我老糊涂了,琉素倒是无事,这孩子也该嫁人了,多学习点知识也是好的!倒是云扬,你可不能学你大哥,还未娶妻便先纳妾,你要是敢如此,我便先打断你的腿!"老夫人心情颇好,精神抖擞地说道。 楚云扬淡淡笑道,"奶奶放心!孩儿知晓!" 楚琉素听到此,却是羞涩地别过头,虽说上一世嫁给了宋平煜,但是房事也是寥寥无几,此刻到底是会不好意思,对这男女之事她了解的也只是表面这般,左不过今生到底是未出阁,还是面子薄。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姨娘怀孕 到了下午,楚琉素在自己院子里用膳时,便听见丝竹来说,三姨娘准备亲自下厨给楚凌昊补补身子。楚琉素擦了擦嘴角,沉思开来,这三姨娘的手艺堪比京都食楼大厨,当年做的一道酥卷佛手可谓是牢牢地抓住了楚凌昊的胃,如今她在大夫人失宠的路上重出院子,这里面确实有些耐人寻味。 这后宅是没有一刻消停的,无非就是阴谋诡计,尔虞我诈。 果不然,当天晚上楚凌昊便去了茗惜阁。 意料之中的事情,楚琉素往常一日日的过着。大夫人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时常往三姨娘的院子里走动,此时此刻她主母的风范在这大显其中,各种珍贵的补品,极品血燕,统统送去三姨娘的院子中,就连楚凌昊也称赞了大夫人几句。 大夫人却是谦虚颔首,道这本是当家主母该做的事情。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天气渐渐发热了起来,空气中掺杂着闷热的气息,散发着牡丹飘香的芬芳,温热的气息让人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此刻楚琉素斜躺在软榻上,静静的看着一本医术,相对于一些枯燥无味的书,她还是喜欢看一些长知识的书本。 冬棂在身侧瞧着楚琉素安静的样子,把冷却好的花茶轻轻放在案几上,自从她跟着楚琉素回到这京都侯府以后,每走一步走步步惊心,发生的每件事早就超出她的承受能力。可是,她印象中一向软弱胆小的小姐,却在回来之后,丝毫不见胆怯,反而稳重处事,每次都让她的心脏跟着小姐一颤一颤,后来,加上张妈妈的教导,反倒是现在历练的遇事越发的稳重起来。 丝竹轻声而来,跟冬棂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知道楚琉素看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这便一直在旁边耐心等候,直到楚琉素再次放下书的时候,丝竹接手,道,"小姐,咱们的人传来信,三姨娘怀孕了!" 楚琉素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身子,这才淡淡道,"知道了。" 现下,天都快黑了,张妈妈从外面带着膳食从外面刚刚渡步进来,丝竹一边布菜,一边疑惑问道,"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楚琉素洗了手坐在桌子前,看着桌上饭菜没有开口,倒是张妈妈笑道,"侯爷日日去到茗惜阁,三姨娘能不怀孕才怪!" 楚琉素淡淡一笑,是这个理。 消息传的很快,不过半日,整个侯府上上下下便全部知晓了。老夫人向来是喜爱三姨娘那不骄不躁的性子,这便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话,嘱咐了上上下下,生怕有一丝不妥,毕竟这侯府可是有些年头没有人怀孕了。 夜里,楚琉素刚刚脱完衣裳,准备休息的时候,却突然见窗前一道身影,悄然闪过,她举目望了一眼还未熄灭的最后一根烛火,对着门外道,"张妈妈!" 今夜守夜的是张妈妈,张妈妈还未睡下,听见后赶紧进了屋内,凝目望去只见楚琉素披了件外衣静静坐在床榻边缘,烛火下她眉目的轮廓愈发的深邃,明眸中衬了一簇簇火苗,亮的让人不敢直视,柔顺的长发散落在地,仪静体闲,柔情绰态,朦胧间平添一份艳丽的美。 张妈妈赶紧低下头去,轻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这两天时刻关注院子里的动静,有任何异常随时来向我禀告!"楚琉素若有所思地道出这句话。 张妈妈恭敬点头,福了福便退了下去。 楚琉素望着上方的床幔,瞌起眸子,可能是她自己多心了也说不定…… 第二天晚上,楚琉素照常睡下,忽然耳目一动,她猛然睁开双眸,冷光一闪而过。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让她的睡眠极浅,任何琐碎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只听屋外细小的声音忽近忽远的传来,她脑中思索良久,翻了个身,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大清早,楚琉素醒来后,像是随口问的张妈妈,"这几日夜里院子外守夜的人是谁?" 张妈妈细细一想,开口便道,"是青莲,她是刚刚被提上来的丫头,近日一直负责小厨房的膳食。" "可有什么异常?"楚琉素若有所思地问道。 冬棂因为杏雨的事而变得非常警觉,"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乃是府外捡回来的丫头,从小便在这侯府里伺候,因为性子太为懦弱反而不得重用,前些日子,是大夫人指派过来的。"张妈妈觉得楚琉素既然此番询问,定然是心中怀疑了什么,索性便把青莲的来历全部道了出来。 毕竟能在院子里做事的,都必须是知根知底。 楚琉素思索良久,为了小心为上,她道,"这几天好好观察着她,有任何异常一定要第一时间过来告诉我。" 怕就怕,这贼出现在自己窝里,这才是防不胜防。 此事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便由张妈妈这位较为稳重的人去做,而冬棂跟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看不出任何异常。而丝竹却是不知晓此事,毕竟当时她跟杏雨一样,全乃是大夫人派过来的,所以,现在还不得楚琉素的信任。 一连着几日的楚琉素都没发现任何异常,包括晚上休息时,前几日出现的声音也未在出现过。直到又过了三日,一个深夜,张妈妈终是抓到了她的不妥,绑起来带着人进了阁子内部。 楚琉素披了件外衣,正坐在主位上,烛光下,她的脸色冷冷清清,看不出任何情绪。 青莲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下,垂着头,一直不敢抬起来,楚琉素见状,笑着道,"这番害怕做什么?" 张妈妈拔出她嘴里的麻布,青莲赶紧询问道,"小姐这是作何?奴婢不知哪里犯了错!" 楚琉素见她虽然慌张,但底气十足,不由得微微一笑,"前几日你便徘徊在我院子外鬼鬼祟祟,如今终于让我抓到了,你说你错在哪里?" 青莲没有料到楚琉素竟然一直知道她这几日的所作所为,现下故作害怕地道,"小姐!奴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张妈妈一声厉喝,口气极为严厉,吓得青莲额头上直冒冷汗。 "奴婢知错!求小姐原谅!"青莲跪伏着,突然开始砰砰磕头。 "哦?"楚琉素淡淡一笑,"错在哪了?" 青莲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正色道,"奴婢只是这几日吃的不饱,所以……所以夜里才去小厨房偷吃了东西,奴婢已然知错,恳求小姐原谅!" 闻言,楚琉素眉梢一挑,来了兴致,她岂会不知这青莲是在撒谎,当下也不拆穿,却笑道,"难怪这几日夜里总是传出一些声音,罢了,以后多给 这丫头添份饭,省的让她饿着肚子。" 青莲不可置信的望着楚琉素,喜上眉头,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颇有点劫后余生地喜悦,"奴婢谢过小姐!" 冬棂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张妈妈突然传来一个眼神,冬棂这才讪讪的点了点头,张妈妈望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楚琉素,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就在青莲以为蒙混过关刚刚准备出去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楚琉素带笑的声音—— "我记得大夫人院子里有个艾雪,好像是与你情同姐妹没错吧!" 青莲身子一僵,突然停住,身子截然像是木头人一般,僵直不动,随后她赫然转头,瞧着楚琉素微笑的面容,说不上来的恐惧笼在心头,身上不断的冒出冷汗,小姐这到底是何意思? 楚琉素见状微笑道,"听说当年,你们互相照顾彼此,她救了你一命,这数十年来,你们情同姐妹,直到大夫人把你派来我的院子。" 青莲浑身一颤,颤抖的抿起嘴来,沉默的低着头。 "对吗?"楚琉素看着青莲的模样,继续开口道,"听说你这些年过得很苦,府中的人都欺负你,因为你懦弱,因为你老实,只有艾雪,总是在他们欺负你的时候,出来帮你。可是,青莲啊,你该知道人心是会变的,你为了艾雪赌上你的一生,你觉得值吗?可能你觉得值,但是你在她们眼里却只是一个随手可弃的棋子。" 青莲不敢相信的看着楚琉素,嘴里喃喃道,"不……不会的……我跟艾雪姐姐……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楚琉素见她终于慌了神,微微一笑,道,"怎么不会?你想想艾雪交予你的事情,如果成了?她们会怎么处置你?" 青莲脑中不停地挣扎,神色终于慌张了起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脑子中开始嗡嗡作响,忽然一个小跑上前,猛然扑倒楚琉素脚下,哭着道,"求小姐给青莲指条明路!" 楚琉素垂下头,笑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但是好在你还没有走上偏路,为时不晚。" 青莲脑子一转,突然知道了楚琉素这话的意思,她立马忏悔道,"是大夫人指示艾雪姐姐……艾雪姐姐也是被逼无奈才让奴婢在小姐的小厨房中藏起藏红花……" 藏红花? 楚琉素浑身一惊,微微眯起来眼,藏红花可以活血祛瘀更通络,对经络有很大的功效,但若是怀孕的人食用,不但能见红,使孩子流产,如果食用数量过大的话,甚至可能导致终身不育! 一箭双雕吗? 她手中不自觉攥紧红木嵌螺钿三角椅,青葱指尖嵌入里面竟也丝毫不知,直到张妈妈悄声出声,楚琉素这才回神,看着木屑刺入皮肉,几丝鲜血细小的冒了出来,她的心阵阵剧痛,犹记当年,楚琉月那莹柔美目的笑脸还回放在眼前——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心照不宣 "楚氏败坏风俗,不知廉耻,本宫今日奉皇上之命,特来赐楚氏一碗汤药!" 当时自己不可置信地望着楚琉月,惊呼出声,"姐姐!我可是怀着身孕,怀着我与皇上的孩子,何来不知廉耻,败坏风俗这一说?!" "哼!"楚琉月垂下头睥睨着她,眼中透着蔑视地嘲弄,"你问本宫作甚?有本事就去问皇上!但是,妹妹,皇上既然肯惦记着你,那心里肯定是还会有你的,说不定你喝完皇上便会跟你和好如初!" 楚琉素尽管再傻,也知道那是一条生命,弱小却带着希望的生命!可是,那一碗下了巨大分量的藏红花,被楚琉月一滴不剩灌进嘴里,滑进肚里,瓷碗碎落满地,她一个人躺在冷宫地下,肚子传来巨大的绞痛,吞噬着她的呼吸,神智也开始涣散,直到她疼昏过去——本以为她应该就此死去,可是后来,后来呢—— 片片红色,让她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小心爱护的孩子——就此没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充满希望的生命,一个还未出生就被扼杀的生命,被楚琉月活生生的给杀害了。 忽的,不知哪里刮来的一阵夜风,破开窗棂,猛然吹在楚琉素如霜寒冷的容颜上,乌发随风而动,她眉心微动,瞌起眸子,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是冷冽的,是绝情的,是……残忍的! 带着一瞬间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意,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惊,呼吸都有一瞬息的停滞。脚下的青莲已经惊悚的说不出话来,喉咙中像是堵着一块棉花,让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就在这时,楚琉素突然睁开眼,眼中带着柔情笑意,清波流转,似乎刚才那一瞬间只是错觉,梦幻地感觉那般不真实,却又是那样的真实存在! "青莲以后提为二等丫鬟!"楚琉素淡淡一笑。 青莲大吃一惊,自己做错了事不但没有被小姐惩罚,反而奖赏自己,这巨大的惊变让她不知是该哭还是笑。冬棂见此,笑道,"还不赶快谢谢小姐!" 青莲赶忙反应过来,给楚琉素重重的叩头,道,"奴婢谢过小姐!"二等丫鬟便昭示这自己再也不用干些粗活了,反而可以进入这阁子内部来伺候主子。 张妈妈却是不赞同的蹙起眉,"小姐,这样您会惹来很多麻烦——" 楚琉素淡淡摆手,表示心意已决,她敢如此正大光明的收下青莲,也是自有用意。 果然,青莲思绪左右想了想,终是愧疚的开了口,"谢谢小姐肯给奴婢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小姐放心,奴婢不会让您失望的!" 闻言,楚琉素会心一笑,这丫头倒伶俐!张妈妈突然明白了什么,眉头也舒展了开来,收到楚琉素的眼神后,赶忙递给青莲一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青莲一震,激动的她整个脊背都开始微微颤抖,她没料到楚琉素会这样对待自己,激动地眼泪不停的流下来,有了这银子……艾雪父亲的疾病岂不是就有救了……! 张妈妈不由得从心底佩服起楚琉素来,她是看准了青莲这性子的软肋,既然青莲肯报恩给艾雪,那么一样,她也肯回报给楚琉素,这样一来,不用楚琉素亲自说明,青莲也必会倒向楚琉素一方,就算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她也该如此! 直到冬棂把青莲带下去后,张妈妈这才开口道,"小姐,此事该怎么办?" 就算是青莲没说出背后之人乃是大夫人,张妈妈也一定会这样认为,毕竟大夫人怎么会看的夫人的孩子好呢!毕竟当年—— "先去找找那些藏红花吧。"楚琉素声音一顿,却笑了起来,"交给青莲!" 张妈妈越发不解,不由得询问道,"青莲这丫头办事不稳妥,不如交给老奴!" 楚琉素自是知晓她是什么意思,张妈妈怕是此事让别人来做会让人抓住什么踪迹,不如她亲自去,楚琉素却是淡淡摇了摇头,道,"你就对青莲说,我与大夫人向来不和——她便自会明白!" 张妈妈虽然疑惑,但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楚琉素见状,笑道,"莫急,事情该来了——" …… 这天,楚琉素正去给老夫人请安的路上恰巧碰上出来散步的三姨娘安氏,她身着苏绣月华锦衫,尾裙曳地,因怀孕的缘故,她苗条的身子也渐渐丰满了起来,莲步层层生花,跟大夫人相比,她更似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更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看着远远走来的楚琉素,三姨娘唇边绽开一抹浅浅的笑意,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好不动人。 "七小姐。"三姨娘淡淡一笑,脆声声道。 "见过三姨娘。"楚琉素走上前,微微福了福。 "快些免礼!"三姨娘声音异常好听,看着楚琉素眉目间也柔和了几分,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楚琉素看着三姨娘微微鼓起的肚子,笑道,"三姨娘怀孕也该有三四个月了吧?" "是呢!"三姨娘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浅浅一笑,道,"大夫说怀有身孕的人该是多走动走动,我又是个闲不住的,一得空,便想着往外跑!" 楚琉素微微一笑,并未答话。倒是身旁的张妈妈却不知怎的突然道了句,"您病了这么长时间,想必对着府中的情况不为了解,还是小心些才是!" 三姨娘有一瞬间的呆滞,不过转瞬即逝,她垂下头,听不出任何感情的道了句,"您说的是,但是,我的性子您也是知晓得,放心吧!"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听得楚琉素疑惑不已,听这话难不成张妈妈与这三姨娘乃是旧识?不然她俩之间的谈话怎么如此熟络? 张妈妈看出楚琉素的疑惑,低下头,道,"当年夫人怀有小姐的时候,孕吐难受的厉害,现在老奴看见有人怀孕,便能想起当年夫人还在世的时候,算是触景伤情,小姐莫怪!" 楚琉素淡淡一笑,她岂会怪,自己当年的孩子也是—— 这时,远远跑来一抹蓝色的身影,他身姿飘逸,衣袂随风摆动,近来一看原来是楚云扬。 他眉眼带笑地冲着楚琉素点了点头,俩人打了个照面,随即他看着三姨娘不满的怨嗔道,"您在外面逛了好些时辰了!再走下去,只怕是肚子里孩子都要走晕了!" 闻言,三姨娘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柔情尽显,阳光洒落下来,她像是下凡的花仙子一般,眉眼弯弯,娇媚若滴,带有几分诱人的风情。 "傻孩子!"三姨娘娇嗔的回了句,"看你跑的满头是汗,你的大家姿态都去了哪里?没规矩!" 楚云扬傻傻一笑,摸了摸发梢,竟是有点害羞。 楚琉素也笑了起来,怪不得楚云扬身上总是带着一股阳光般温暖的气息,原来她的生母本就是一个能让人心情开怀的人。 张妈妈突然咳嗽一声,有点突兀,三姨娘想要给楚云扬擦汗的手突然僵硬在空中,有点不知所措。 楚琉素浅浅蹙眉,张妈妈不是这样一个不识礼数的人,为何今日的所作所为异常反常? 三姨娘还是给楚云扬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冲着楚云扬笑道,"也是!今日出来的时辰太长了!我这便回去,你也快回你的院子吧!" 就在转身之际,三姨娘突然深深的看了一眼楚琉素,嘴边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淡笑,却听见楚琉素的声音忽然传来,"三姨娘……你小心!" 这话跟那时楚云扬对楚琉素说的一样,楚琉素从来都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当时楚云扬也是这句小心才让她有所警觉,最终抵挡了大夫人的阴谋诡计,如今,她原数不动的还给她们,也算是还了人情。 三姨娘微微一愣,随即她看了一眼张妈妈,垂下头,"七小姐,您……也小心!" 俩人转身之际,却是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至于到底是什么,也只有她俩心照不宣。 楚云扬这才搀着三姨娘回了茗惜阁。楚琉素也去老夫人那坐了一会,不看医术不知道,这看了以后,倒是发现老夫人的精神远远没有之前那么好了。可能是因为楚琉凝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大夫人的缘故——总之,楚琉素是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再过几日,便要踏入六月中旬了,这天气越发的热了起来,府中的冰窖也开始起了作用,小斯们一趟趟的给府中的各个院子里来回送去。此刻楚琉素打着绫绢扇,喝着冷却的花茶,看着医书,好不清闲自在。 突然之间,她却放下了书,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老夫人这几日的症状岂不是跟书上写的一模一样,精神日渐衰败,眉宇间发黑,之后如果得不到救治,还会日渐出现幻觉,最后导致人活在幻境中,永远的变痴傻——书上写着这种病并不是天生就会患上,而是长时间吸食一种毒物。 老夫人常年待在阁子中,吃穿用度无疑都是严关把守,又怎么会接触到这种东西? 除非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外来的人带进来的—— 但此刻下结论有点为时过早,楚琉素皱起眉,抿了抿嘴,此事只能先放一放,她这心中怎么突然有一股不安的频率,砰砰作响…… 当夜,楚琉素刚刚睡下,却听见张妈妈突然推门而进,低声道了句,"小姐,快些穿好衣裳,去到老夫人那!" 楚琉素迅速起身,眉目一冷,道,"怎么了!" 张妈妈一边帮着楚琉素穿戴衣物,一边郑重道,"三姨娘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心狠手辣 楚琉素眉头一愣,心中翻滚起一股怒气,她不是提醒过三姨娘小心么!难不成三姨娘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还是大夫人做事手段太过厉害,让她无处可逃? 一边思索着,一边利索的穿戴好衣物,这便带着张妈妈疾步走向福熹阁。 此刻,宁国侯府内灯火一片,各个院子的人基本都过来了,还没走进福熹阁里面,便听到一声怒吼,"孩子必须保住!" 楚琉素深吸一口气,赶紧走了进去,入眼可见,老夫人神色莫测的坐在主位上,旁边乃是大夫人和楚琉月,然后是二姨娘跟楚琉莹,再是楚云扬。 而楚凌昊则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脸怒气毫不掩饰,看见楚琉素来了也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楚琉素站在一侧看见众人的脸色各异,心中也是怒火中烧,可能是因为当时自己的孩子没有保住,她惋惜得很,先不管三姨娘为人如何,这好歹是一条生命! 她不想看到现在有人用同样的方法,来祸害一条无辜的性命! "侯爷!侯爷!"远远跑来一个丫鬟,扬声道,"三姨娘没事,但是孩子保不住了!" "老太太!"众人惊呼出声,老夫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手中龙头拐杖一松,当时就眼前发黑,还好林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老夫人。 众人皆是吓到了,老夫人从来都是身强体壮,精神头也一直是极好的,何曾这样过。众人手忙脚乱,合力抬着老夫人放在塌上,随后唤了大夫来,大夫说,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但需要好好静养了。 此刻情况更乱,楚凌昊眉头皱成深深的川字,安定好老夫人,当时就带着人去了茗惜阁。 大夫人带着楚琉月扫了一眼楚琉素,阴冷一笑,随后紧紧跟在楚凌昊身后。二姨娘一看如此,对楚琉莹使了个眼色,俩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楚云扬则是早早边去茗惜阁外面等候了。楚琉素看老夫人已经睡了过去,带着张妈妈也跟了过去。 茗惜阁。 浓重的血腥味一直充斥在清雅的院子中,众人压抑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丫鬟们一盆一盆的从屋内端出血水来,光是看着便让人心惊肉跳。 楚凌昊看到此,脸色一沉再沉,俯身下去查看三姨娘的脸色,惨白的脸色更犹如那风中凋零的花骨朵,他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这些年都没有人再添过楚家的骨肉,这来之不易的孩子竟然是还未出生便先夭折,这让他如何接受! "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可能说没就没!"楚凌昊怒从心中起,对着跪伏在地下的大夫冷冷训斥。 "侯爷大人,姨娘的孩子本身是好好的,可是因为这位姨娘之前服用过大量的藏红花,这藏红花对活血化瘀有巨大的效果,可若是怀孕的人服用的话,只会是……"大夫声音越来越小,只因他看着楚凌昊的脸色越来越黑,索性他就算不说,这位侯爷也应该明白,只怕是会滑胎。 "怎么可能!三姨娘绝对不会食用藏红花!"楚云扬怒喝而道,此刻也没了平常的冷静。 床榻上的三姨娘突然指尖微微一颤,幽幽睁开了眼睛,朦胧间看见楚凌昊和楚云扬的样子,加之大夫瑟瑟发抖地模样,她也能猜出个大概来,扯了扯嘴唇,"老爷——"沙哑的嗓音更是让楚凌昊心口一动,带着无尽的委屈,辗转在人的心口。刚刚进来的大夫人眉间凌厉一闪,眼中寒光凛凛直射三姨娘苍白的面容,就是这副娇嫩狐媚的样子才把楚凌昊的魂都要勾走了!你也休要怨得我狠心,怪就怪谁让你这般得到楚凌昊的宠爱!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让你喝下的藏红花!"楚凌昊尽管已经放低了语气,但还是丝毫掩盖不住他滔天的怒气,楚云扬说得对,他不信是三姨娘自己喝下的藏红花,这可是他们的孩子,他看的出来她非常爱护这个孩子! 三姨娘娇躯一颤,眼泪顺着她白皙的脸庞缓缓流下,无力的双手攀上楚凌昊的胳膊,眼中闪着盈动地泪水,芙蓉如面柳如眉,让人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怜惜之情。 "老爷……你要给妾身做主!"三姨娘柔柔娇媚地声音,让大夫人的脸色顿时冷了又冷,"今晚……妾身只是喝了一碗安胎药……便觉得下身阵阵绞痛……后来,妾身便疼晕了过去……紧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说着,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楚凌昊握紧她的柔荑,对着下人冷冷地道,"给我查!今晚是谁伺候三姨娘喝的药!" 楚琉素看到这,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大夫人,见她唇边一直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便知道此事她定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果不是自己小心,发现了踪迹,只怕三姨娘孩子没了这件事,这黑锅是又要落在她的身上了! 很快,当晚接触过汤药的人和进过小厨房的人全数都来了,她们齐齐跪在地上,头压得很低,自然是害怕得很,平常这件事都是需要严严把守,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是谁煎的药!"楚凌昊疾言厉色,吓得众人更是浑身一惊。 "是……奴婢……"人群中颤颤巍巍地走出一个丫鬟,垂着头,显然是带着极度的恐惧。 "说!谁给你的胆子,竟然谋害主子!"此时说话的并不是楚凌昊,而是大夫人,她衣袖一甩,柳眉倒竖,当真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要不是楚琉素知道此事是她做的,省不了要被这演技给蒙蔽过去。 "夫人饶命!"丫鬟突然跪地磕头,"是七小姐,她指使奴婢这样做的啊……" 闻言,楚凌昊目中带着洞察一切的犀利,直射楚琉素,包括大夫人等众人皆是如此,数十道目光全数落在楚琉素身上像是数把利剑插在心上一样,带着令人窒息地恐怖……而平常总是笑意盈盈的楚云扬,此刻也冷冷地盯着楚琉素,好像只要她一点头,他便会杀了自己一样。 "孽障!果然让你回来就没好事!来人!给我把她压下去,关进地牢!"楚凌昊猛然站起身,如雷贯耳的声音落在屋内。大夫人眼中也是惊讶一闪,没料到三姨娘在楚凌昊心目中的地位如此之高,只是掉了个孩子便要把她关进地牢,不过,这也正好,省的她以后还要煞费心思,不如趁此机会,让着小贱人永远翻不了身! 这权贵世家中的家族都有私设地牢,也成暗牢,这在北宋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这些事从不拿在明面上来说,里面的肮脏血腥可想而知,进去了怕是要出不来了!如今楚凌昊竟然守着这么多人说出这句话,便证明他是生气到了极点。 楚琉素没有众人预料中的慌张,反而唇边露出几丝浅意盈盈地笑容,似是嘲讽,似是坦然,这些人的面孔她早该看清了不是吗?枉为她前世竟然如个傻子一般竟然那般相信他们。 "父亲,就凭一个丫鬟的一面之词您就要把琉素关进地牢吗?"楚琉素似是不相信的瞪大眼睛,眼中噙着泪水,缓上眼尾,似是风中摇曳的梨花,让人下意识的相信,此事不是她做的。 "休要狡辩!"楚凌昊眯着眼冷冷看向楚琉素,"带下去!"随后,他指着地下的那名丫鬟,狠戾之色一闪,"拖下去!" 小斯会意,自是直到这是何意思,凡是这种犯了大错的丫头们,自是有各种特殊的处理方法,但是这种方法。 丫鬟自始至终都没能再说一句话,便被人堵上嘴,脱了出去—— 楚琉素见此,眸中冷光一闪,看来大夫人是照准了楚凌昊对自己不满,所以事情一扯到她身上,便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这时就有几个粗壮的婆子上来就要绑住楚琉素,楚琉素也不反抗,只是幽幽地道,"父亲,事情还没有定论您就这般处置琉素,怕是不妥吧!北宋的律法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丫鬟敢污蔑主子了?" 这些人见过一向温柔似水的楚琉素,但是何曾知道楚琉素嚣张起来竟然这般伶牙俐齿,一时间都被她严厉的口气惊讶侧目,竟不知该不该带下去。 "好!好!身为子女竟然顶撞父亲,竟然学的这般目无尊长,单单是你拿北宋律法顶撞长辈,就凭这一条本侯也有权利处置你,孝字大过天!给我带下去!"楚凌昊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黑,到底是常年游走在官场上的人,怎么会因为楚琉素一句话而噎住,打定心思不给她任何开口解释的机会,接着道,"给我堵住她的嘴!" 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再无顾忌,上来七手八脚的就要把楚琉素往门外拖,楚琉素偏过身子,不给她们任何机会,刚想开口,却听见床榻上传来阵阵虚弱的咳喘声,"老爷……且慢!" 大夫人厉色一闪,三姨娘明明都虚弱的不行了,还要开口,难不成想给楚琉素说话?总之,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打定心思,她抬手一挥,"先带下去!" 嬷嬷会意,赶忙拖拽着楚琉素,楚琉素若是此刻再不反抗,只怕是下辈子真的要在地牢中度过了! 张妈妈一步上前,怒色瞪着嬷嬷众人,意思非常明确,谁要是敢上前,我便与你拼命! 嬷嬷们收到大夫人的眼色,不管不顾地便撕这楚琉素往外拖,张妈妈护主心切,竟然顾不得礼仪便与她们交缠在一起,场面乱成一片。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大肆搜查 三姨娘见此,眼底急色一闪,在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强忍着下体的绞痛极力地撑起身子,哭得梨花带雨,"老爷!切莫冤枉了好人啊,怎么听丫鬟的一面之词,而冤枉了七小姐,妾身……有个办法,说不定能找出下毒之人,不知老爷可否……听妾身一言!" 闻言,楚凌昊收回视线,温和地看着三姨娘,淡淡道,"你就是心地太善良,被人陷害了还替别人说话!如果不是楚琉素,下人怎会冤枉她!你切莫再为她说话了,此事已成定局!从此之后,侯府再无七小姐!" 此话一落,整个气氛都凝固了。大夫人先是喜色一闪,随后一丝阴冷的笑意蔓延上嘴角,心中乃是忍不住的兴奋,她得意地睥睨着楚琉素,好像在说:你永远斗不过我! 嬷嬷等人也住了手,愣在原地,踟蹰不前。张妈妈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凌昊,他果真是对夫人一点情意都没有吗?竟然只听一个丫鬟的片面之词便要处置夫人的孩子,难道这便是为人父亲该做的事情吗? 楚琉素心中冷笑不已,低头给自己理了理裙尾,垂着头,眸中早已冰冷成一片,凝结成霜,看来楚凌昊是打定主意要处置她了!枉她心底还带着一丝期盼,我身上至少还留着你的血啊?虎毒还不食子,你怎么能这般残忍? 三姨娘眼中闪过一丝什么,快的让人看不清,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中冷冷地不带任何感情,可是在她抬头的时候眼中却存了满目委屈和柔情,"老爷!这可是我们来之不易的孩子,他还没有看着世上一眼便被人害死了,算是妾身求您了,孩子在天之灵也不希望冤枉了好人……不如让下人去搜查搜查,这藏红花到底从何而来……"话语一顿,她的额头上不断冒出层层冷汗,她咬紧牙关,再次开口,"给妾身一个公道,不然……妾身对不住孩子,只得以死谢罪了!"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轻渺,可是落在楚凌昊耳中却犹如浑天霹雳,惊讶之余连忙安抚三姨娘,道,"好好,依你,依你!"随后,他不甘的摆摆手,示意楚琉素一事先放一放,紧接着便有人上前,跪伏在地。 大夫人眉心一跳,面露狰狞之色,如果现在不处置楚琉素,怕是一会楚凌昊怒火消了便不是现在这般简单了!可是,楚凌昊开了口,她也并无他法! 楚琉月看到此,冲着大夫人微微摇了摇头,耳语道,"母亲,切不可太过急躁,让父亲看出什么!" 见状,楚琉素讥诮勾唇,大夫人,你真是一招比一招高!让人防不胜防,但是你却不知道,我早与三姨娘联手,此次,恐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她冷冷笑道,"明知道府中有人怀孕,便断然不会出现此等药物,唯一一个可能便是有人从外面带进来的!父亲不如先从最近府中出入开始查起!" 前一秒还被人压下去的楚琉素,后一秒便掷地有声的字字犀利,但是众人都知道这位七小姐今日是不可能再被处置了,唯一一个指责她的丫鬟已经死去,就算是是她做的,也再也拿不出证据了。 更何况,她还是被人冤枉的。 话糙理不糙,楚凌昊听后眼中深色莫测的盯着楚琉素,就是不说话,良久,他才缓缓道,"此事,真不是你做的吗?" 楚琉素忽然笑了,在这一刻就像是身上散发出瞬息光芒,那笑容柔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眼中闪着如星光般璀璨的光束,似是不相信楚凌昊会这般问她,她跄踉退后一步,更似风吹便倒,刚才的强硬似乎只是错觉,满目柔光点点地看着楚凌昊,"父亲!琉素也是您的孩子啊,我身上也流着楚家的血,姨娘怀了孩子,琉素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去害他?那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琉素还想着等弟弟降临之后,教他作画呢!" 众所周知,楚琉素这些年在山上别的没学会,只是每天无事,练就了一手出色的山水画,她这般说,倒也不是虚言。 一提到弟弟这两个字,楚凌昊有一瞬间的呆滞,是啊,如果三姨娘肚子争气,楚家便能再添一男丁。他看着楚琉素的模样不像是虚假的,对她的怒气也算是消了大半,侧目看见三姨娘也满目恳求,意思是楚琉素说的在理,他点点头,"就这样办!" 这便有小斯退了出去,楚凌昊见此,对着在旁颤颤巍巍地大夫道,"麻烦你在给她把把脉!" 大夫忙不迭的上前,在三姨娘细致的手腕上盖上帕子,静心把脉,缄默良久后,才正色道,"这位姨娘因为小产体内贫血的厉害,加之您本身带有疾病,您记住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静养,如果这段时间没有调养好身子,这只怕以后……难以再有身孕!我这便开好方子,给您抓药去!" 楚凌昊深深皱起眉,对下药之人更是恨之入骨,他怜惜地看着三姨娘,轻声道,"苦了你了!这段时候缺什么尽管开口,一定好好养好身子。" 说完,他对着身侧的宁安说道,"送大夫出去。"宁安是楚凌昊的贴身侍卫,这便带着大夫走出了阁子,大夫心惊肉跳的赶紧离开这个血腥之地,贵门世家的明争暗斗他不是看不明白,如今,能保命也算是他幸运吧! 片刻后,小斯便拿来了这些时日府中出入的名单,除了一系列出门采购的小斯丫鬟外,便只有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在十日前出去过,还有楚琉月身边的月影五日前出去过,再就是大夫人身边的福嬷嬷。 老夫人身边的人,楚凌昊定然不会怀疑。他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大夫人身上,淡淡道,"是你吗?" 楚凌昊本就是个多疑的人,今日他就算不为三姨娘讨回公道也要为那未出生的孩子讨个理。大夫人虽然早有准备,当楚凌昊派人前去那府中出入名单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也要掺和进此事,可是楚凌昊竟然不问她的人为何出去,反倒是上来便带着质问的语气,问她此事是不是她做的! 大夫人面色一僵,随后神色镇定地笑道,"老爷!怎么可能,前几日我让身边的人出去采购换季的衣裳!" 福嬷嬷赶紧站出来,点了点头。 楚凌昊半信半疑地瞧着大夫人,随后眼神一转,落在楚琉月身上,楚琉月被这目光看的浑身发毛,她还没见过楚凌昊这副模样,当下也变了脸色,道,"父亲,您莫不是在怀疑我!" 一句话说的楚凌昊脸色微沉,琉月可是嫡出长女,这些年都中规中矩,并不曾做过任何错事,他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女儿呢!可是,不是自己的夫人,也不是自己的女儿,那这事到底从何查起? "老爷……"就在楚凌昊凝神中,忽然听见身侧的三姨娘幽幽地道,"事情来的突然,妾身想做贼之人定然还没有销毁证据,妾身斗胆恳求老爷,搜查府邸,还妾身一个公道!" 楚凌昊不赞同的皱了皱眉,这各个院子可是说搜就搜的?第一,这不说他这个侯爷无能,竟然连一个下药之人都搜查不到,第二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只怕也会让众人寒心。 三姨娘苍白柔和的眉目微微一动,垂下眸子,不禁潸然泪下,"求老爷还给孩子一个公道!" 这一剂猛药一下,楚凌昊还没从思绪中转过弯来,楚琉素却是笑了,且看三姨娘弱不禁风地模样只怕就没有个男人能受得了,再说,她意思非常明确,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孩子! "查!每个院子都不要放过!"楚凌昊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近日里一出接一出的事情接连发生,如果他再不整治这府中的风气,只怕接下来会继续乌烟瘴气,肮脏不堪! 大夫人心中酸涩不已,只是一个贱妾,楚凌昊竟为她大肆搜查府邸。可是她心中也带着微微喜悦,三姨娘身子一直不好,她可以慢慢收拾,眼下,只要从楚琉素阁子中翻出藏有大量的藏红花,到时候—— 想到这,她讥讽的看了一眼楚琉素,到时候你就永远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楚琉素微微一笑,迎上大夫人的视线,不慌不忙,不闪不躲,外人打眼一看只觉得楚琉素这笑带着该有的尊敬,是对长辈的敬意,可是大夫人却是一眼到底,看到了她那眼底的轻蔑和不屑—— 大夫人气极反笑,冷哼一声,引得楚琉月也侧目过来,但楚琉月可是个比大夫人还要精明的人,只一眼她便移开了视线。 那一眼却是让楚琉素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一如前世一样的鄙视,她就像是永远站在高处,睥睨着楚琉素,永远那般的高傲,不可一世。 大夫人扫过二姨娘,楚琉素等人,淡淡笑道,"是谁做的,现在自己承认还有商量的余地,省的到时候在你们那翻出证据你们下不来台!" 二姨娘站在身侧,莞尔一笑,道,"夫人这话是何意思?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说我做的了?"她口气虽说轻柔,但字字藏刀,也是不甘示弱,这几日出府只有你身边的人,跟我毫无关系,你这盆脏水想泼怕也是泼不到我身上吧! 大夫人怎会听不出来,她冲着二姨娘笑道,"是谁做的谁自己心中有数,也罢,咱们便等着吧,看看待会儿会在谁院子中翻出赃物!" "夫人这样说,是笃定这藏红花会在谁的院子里了?莫不是你贼喊捉贼!"二姨娘一语成谶,争锋相对。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借力打力 俩人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三姨娘只觉得头晕目眩,'咳咳……'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听着便让人心惊,楚凌昊的额头差点蹦出青筋,怒喝道,"够了!" 就在此时,前去搜查院子的小斯们也走了进来,宁安领头率先道,"侯爷,找到了!" 二姨娘讪讪的闭了口,看着宁安手中用油纸包着的大量藏红花,顿时感到心惊肉跳,下意识的往楚琉莹身边靠了靠。楚琉莹却是因为上次金簪的事件对二姨娘厌恶地很,不着痕迹的离着二姨娘移远了一些。 楚琉素把这些尽收眼底,看来这对母女只是面和心不合。 "到底是在谁的院子里找到的,现在自己承认还不晚!"大夫人捋了捋发鬓,虽是对着众人说,但她的眼神似有似无地瞥向楚琉素,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楚琉素微微一笑,缄默不语。 楚琉月也柔柔皱起眉,附和道,"是呢,这谋害可是大罪名,也不知是哪个狠心的竟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父亲,你可定要好好惩罚她!" 俩人指桑骂槐,楚琉素不会听不出来,只是微微一笑道,"是啊!这件事,父亲一定要秉公处理,要不然怎么对得起还没出生的弟弟呢!" 说罢,还看了一眼三姨娘,可此刻三姨娘就犹如那受伤的白兔一般,躲在楚凌昊身后抖动着娇瘦的香肩,楚楚可怜地望着楚凌昊,呜呜咽咽地哭诉着,"老爷……就是这个害得我们孩子都没有了……妾身心中苦啊!到底是哪个狠毒的做出这等卑鄙之事!" 楚凌昊一手揽过三姨娘的身子,安抚道,"好了,有我在你还怕什么!"随后他看向宁安,道,"说吧,到底是在谁哪找到的!" 大夫人嘴边快速蔓延上一丝阴冷,恶毒地盯着楚琉素,就等宁安的嘴里说出楚琉素的名字! 宁安讪讪地看了一眼众人,最终正色道,"是碧水阁。" 碧水阁?! 众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大夫人冷叱一声,"宁安,你在胡说什么!"她的脸色一瞬间变了颜色,眉眼间煞白不说,青了又白,冷眸如钢针一样落在楚琉素身上,如同能把她穿透一样,美艳的脸颊也渡上一层狰狞的狠戾之色。 宁安便知道会是如此,他叹气,压低了头,又重复一遍,"藏红花确实是在夫人的院子中找到的!" 楚琉月瞬间变脸,指着宁安厉声道,"宁安,你莫要胡说,母亲院子怎会藏有藏红花!"这可不是小事,她们之前刚刚说了那样一番话,现在岂不是再打自己的脸么! 她裙尾一甩,当时就跪在楚凌昊脚下,解释道,"父亲,您莫要听奴才乱嚼舌头,母亲的院子中绝对不会私藏这种害人之物,您一定要相信母亲!切莫被人蒙蔽了双眼!" 说完,砰砰磕头,掷地有声!但是现在的楚凌昊不但没有怜惜他一向最疼爱的女儿,反而冷眼睨着她。大夫人眉心一跳,看着楚琉素冷冷地道,"老爷,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她的言下之意,定是有人在撒谎!楚凌昊却突然不说话了,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们——三姨娘突然抬头,眼中闪着难以相信的泪水,道,"夫人!您怎么能如此狠心,他还只是个四个月大的孩子啊!你这样做不怕得到天谴吗!" 大夫人脸色一白,此事是她做的没错,可是她断然不能让楚凌昊知道,否则她的地位极有可能岌岌可危!大夫人打定心思,咬死不承认道,"老爷!定是有人陷害我,您知道我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 "是了,母亲向来大度,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卑劣之事!父亲,您可一定要相信母亲啊!"楚琉月趁热打铁,赶紧接过大夫人的话,绝对不能再让楚凌昊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不然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楚琉素听到此,嘲讽一笑,大夫人永远不可能跟大度这个词沾上边! 你们想要就此蒙混过关吗? 做梦! 楚凌昊一怔,也在细细想着楚琉月这话,这些年韩氏在他面前至少没有出过差错,他下意识的还是相信自己夫人跟女儿的话,就在他准备重新着手调查的时候,突然听见二姨娘开口—— "你害怕什么!"二姨娘口气很是严厉,引得众人侧目而去,她冲着那躲在墙角的丫鬟厉喝一声,只因那人乃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只见那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走了出来,浑身颤抖着跪了下来。 楚琉素忽然缓缓勾起唇畔,那丫鬟跪在地上,声音打怵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二姨娘一听便知道有事,冷冷一笑,紧接着道,"快说!到底怎么了!" 丫鬟的头垂的很低,不住的叩头,听到这声显然是吓得不轻,情绪更是激动,颤颤抖抖地道,"奴婢……什么也没听见!" 她越是这样说,别人就越想知道,这是出自人性的本能。 "你看到了什么?快说!"楚凌昊扫了一眼大夫人和楚琉月,声音徒然升高,吓得那丫鬟更是一惊。 "奴婢……奴婢看见是大夫人给三姨娘下了药!"丫鬟断断续续的哭了出来,心中一急,全数道了出来,楚凌昊吃了一惊,眼神如刀子般划在大夫人身上,像是在推测丫鬟的话可不可信。 "你快点细细说出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二姨娘眼中闪着冷光,努力压制神色,可怎么掩饰也掩盖不住她那勾起的唇角。 大夫人脸色一沉,心中自然是怒不可遏,"一家主母也是你一个贱婢可以污蔑的!福嬷嬷还不赶快堵住这丫鬟的嘴!" 福嬷嬷下意识的听从大夫人的话,楚琉月一惊,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想要遏制大夫人却发现为时已晚,母亲要堵住她的嘴,这话要是落在父亲耳朵里他一定会认为是母亲在欲盖弥彰!万万使不得的! 大夫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脸色阴沉地盯着艾雪,心口堵的厉害,她手中可是攥着艾雪一家子的性命,她不该出卖自己才是!如果她道出自己栽赃楚琉素一事,加上三姨娘小产,到那时只怕她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她在也顾不得别的,当下冲着福嬷嬷言辞激烈道,"给我把她发卖出去!" 福嬷嬷深知事态严重,一股狠劲便要拽着艾雪往外拖。艾雪不敌,快速看了楚琉素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然脱开束缚,跪扑到楚凌昊身边,哭诉道,"求侯爷做主!" 福嬷嬷戾色一闪,她断然不能去楚凌昊身边带人。 "果真是你!"楚凌昊冷冷一声,并不去看艾雪,盯着大夫人眼中寒光直冒,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声怒斥,让楚琉月一惊,只怕父亲心中已经有一半相信是母亲做的了,她连忙拉着大夫人的袖口,低声道,"母亲!" 大夫人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张的情绪,如果此事真的让他们知晓了,那么,她百口莫辩!"老爷,是有人陷害我啊,我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闭嘴!"楚凌昊冷冷一声,随后皱眉看向那丫鬟,"把事情说明白!" "奴婢本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一般没有大夫人的命令,我们是不能进入院子的,前几日,我在院子外扫地的时候,偶然听见,夫人再跟福嬷嬷谈话,奴婢本想离开,可是却听见什么,三姨娘的孩子……不能生下来……奴婢一时好奇,便听到大夫人指使墨莲姐姐先是给三姨娘下药……紧接着嫁祸给七小姐……" 墨莲乃是刚才诬陷楚琉素的丫头—— 一番话下来,楚凌昊的脸色已经黑的吓人,先是要让他的孩子没了,在嫁祸给一个无辜的人,他的枕边之人竟然是这种阴狠毒辣之人么!虽说他不喜楚琉素,但是她那句话说的不错,她的身上流着的可是楚家的血! "父亲,一个丫鬟的片面之词怎可相信!说不定是有人买通了她,想让她嫁祸给母亲!"楚琉月一看见大夫人惨白的脸色,便知道的此事功败垂成,顾不得姿态便叩头恳求楚凌昊,只求楚凌昊不要相信! 可是她却忘了当时也只是一个丫鬟的单方说法她们就要定楚琉素的罪。楚凌昊才不管是不是有人栽赃嫁祸,单看艾雪的神色便能知晓她是不是在说谎,他游走在官场多少年,如果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么这些年他就白活了! 自始至终都在床榻上的三姨娘,此刻她虚弱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冷笑,当时她跟楚琉素眼神交换之后,她便认定她们是一类人,都想要大夫人倒台的人!俩人算是志同道合,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楚琉素,敛下神思,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必须死,不然这个计划根本不可能实行! 而且她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楚琉素,不,不止是楚琉素,她谁都没有提过! 二姨娘见此,嘴边笑开了花,毫不掩饰的落井下石,"夫人,没想到您能狠心到这种地步,连老爷的亲骨肉您也敢谋害!"说着,她向楚凌昊福了福,"老爷,您一定要秉公处理,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只怕外人该说当家主母小肚鸡肠,侯府风气不正,您也会跟着没面子——" 二姨娘说话向来是字字锋利,楚凌昊皱紧眉头,抿起嘴,别的他可以不管,但是他却不能失了面子,本身之前楚琉凝的事情已经让他在朝堂上举步维艰,如果现在在传出此等事情,只怕他是真真正正的要被摄政王给打压到底! 楚凌昊打定心思,冷冷道,"韩氏风气不正,谋害子嗣,蛇蝎心肠,拖下去三十大板,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踏出碧水阁一步!"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嫡母禁足 楚凌昊字字诛心,他像是拿了一把刀在大夫人心口上使劲划着,一刀,又一刀,痛的大夫人都快要无法呼吸。 她手中的帕子都快要揉碎了,当家主母被幽禁起来,这可不是小事,说不定在她前脚刚刚踏进碧水阁,后脚二姨娘三姨娘便要争夺她手中的掌家大权! "老爷,这些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凭一个丫鬟你就要治我的罪么!"大夫人双目含泪,声声哀怨,尽管知道这已经是很轻的惩罚,可是她心中就是不甘! 楚凌昊两边为难,对大夫人还是心存爱护之心,但他此番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一想到那未出世的孩子他的心中也是极为难受。冷下脸,呵斥道,"你行为不正,没有主母风范,如若你在不知悔改,那便一直待在碧水阁里别出来!" 大夫人愁怨地望着楚凌昊,啜泣地流着泪,"老爷,我掌管后宅多年,何曾出过差错,今日只为了一个贱婢的片面之言您就相信了吗?" "片面之言?"二姨娘忽然冷哼一声,"当时七小姐也是因为一个丫鬟的说辞便要被押进地牢,况且现在这指证你的可是你身边的丫鬟,断然没有污蔑你的道理!再说人证物证俱在,夫人这是想动之以情来打动老爷,来掩盖你的罪行么!" "三姨娘向来与世无争,就算生下来的孩子也不会动摇你的地位,你为何要这样做?"一直杵在一旁的楚云扬,突然质问起大夫人,他攥紧拳头,神色犹如蓄势待发的猛兽。 楚凌昊一愣,却突然清醒了过来,韩氏竟是因为三姨娘生下来的孩子会动摇她的位置吗?真是愚不可及! 大夫人心中恨毒了楚琉素,她相信以三姨娘根本没有此等手段,如今府中只有楚琉素财大气粗才能拿出钱财来救治艾雪的父亲,她心中气急,还以为这藏红花会在她院子中搜出来,不料竟然被这小贱人倒打一耙,反手乾坤!如此想着,她脸上越发的委屈。 "母亲犯下此等大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该怎么看待侯府!"楚琉素突然幽幽地道了句,脸上也是忧愁一片,似是在替大夫人惋惜—— "你闭嘴!都是你陷害我!"大夫人怎会听不出她的暗意,她这是暗指侯府的名声被自己给毁了,一看到楚琉素还安然无恙地坐在此地,她心头就像是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气得她胸口都快炸裂了! 三姨娘突然动了动身子,惋惜地道,"夫人,您为何还不知悔改!前些日子我的身子才刚刚好,您接着就陷害我的孩子,现在又冤枉七小姐,您这是逼着妾身不能活了呀!" 三姨娘眉目苍白凄弱,身子自随她的动作盈盈柔倒,蓄满泪水的眸中带着凄凉绝望,似是风中凋落的残花,冷清孤寂,无人怜惜—— 却更添几分让人怜惜之情——楚凌昊心中一动,虽然大夫人不顾颜面苦苦哀求但此事他更为偏向三姨娘一方,打定心思,冷冷道,"带下去!" 楚琉月惊骇,大叫道,"父亲!"她不敢相信父亲这般冷血,只是这样便要处置母亲吗?大夫人颓废垂下头,却是冷冷一笑,并不慌张,今夜算她棋差一步,没能动了楚琉素,不过,想把我幽禁起来,只怕你们没有这个本事! 今夜这出戏楚琉素看的津津有味,让她惊讶的是大夫人竟然没有反抗,这倒是不像她的作风!难不成——她还有后招? 看着大夫人被宁安带了下去,楚琉素摇了摇头,无声的笑了。 楚琉月也起了身,她跟大夫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在离开之际深深的看了一眼楚琉素,唇边竟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楚琉素心中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怪异。就在这时,楚云扬突然走了过来,他停在楚琉素身前,正色道,"七妹,对不起,刚才二哥一时冲动,差点冤枉了你!" 他带着十分抱歉的语气,因为惭愧他的脸色微微发红,但眼中却是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像是夜里璀璨无比的星辰,楚琉素眉梢一动,起身淡淡一笑,"当时的情况二哥心思急切乱了思绪乃是人之常情,不怪你。" 楚云扬羞愧的低下头,亏得楚琉素内心坚强不然他言辞那般激烈怕是该吓坏了她。 楚凌昊看到此终是叹了口气,他的长子是个没用的,就连他自己也知道是个花间浪子,不过好歹上天垂爱,亏得三姨娘生了个好儿子,侯府也算是后继有人!想到这,他心中再度升起一股怜爱之情,愧疚的看着三姨娘,紧紧握着她的柔荑。 三姨娘眉心稍动,冲着楚凌昊羞涩一笑,恍惚的美目让楚凌昊没有看清三姨娘藏在眼底的冷然。 事情闹到深夜,众人心思各异,看完这场戏便匆匆散了去。楚琉素漫步在漆黑的后花园中,夏日的夜风透着丝丝舒适之感,风过眉梢,掠过心口,她身子一震,却突然安心了起来,这侯府中步步都是陷阱,她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如果今日她不这样做,那么今日关进地牢的人便是她了。 大夫人母子从她回府开始便设下了步步陷阱,让她无处可逃,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如果不想任人宰割的话,她只能靠自己双手来拨开一片茫茫大道,尽管这条路上满是荆棘,会把她刺穿的满身狼藉,鲜血淋漓——可是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那便是好的! 她愕然停步,转身放眼望着这古朴繁华的北宋,未知的敌人和眼前的一切都昭示着处处惊心,她不如就此张开臂膀,放手一搏! 任这乱世繁华,她所求的不过是一处安身之地,一处坐看庭前花落,云卷云舒的竹亭落院。那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对错是非,有的只是一壶茶,一支笔,一个可以让她歇脚之地。那时候,她可以真正放开心胸,打开心扉静静的坐下来,画一幅画。 不过,她也深知这些离她还太远,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步地走,她不急,毕竟能活下来才可以做这些。 楚琉素的心口一瞬间通畅无比,挣脱开束缚,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不如活个随心所欲,随遇而安! 日夜交替,太阳崭露头角,无边无垠的湛蓝天空散发着崭新地气息,楚琉素站在怡风阁门前轻轻吸了一口空气,透着芬芳的香气和带着这个季节的热度,她举目望向头顶的太阳,唇畔绽放出一抹嫣然地浅笑,迈着轻盈的步伐带着张妈妈和冬棂便走去福熹阁。 老夫人这一倒下,便是三日。 这几日里楚琉素日日过来帮着林嬷嬷一起打理照顾着老夫人,因大夫人被禁足,楚琉素倒也活的一身轻快,脑中扫除了许多糟心的事情,这真的静下心来照顾老夫人倒使她浮躁的心安稳了许多。 老夫人头靠暗红金丝边软枕,浑身散发着病怏怏地气息,整个人没了之前的强硬,倒是真的像一位和蔼慈爱的老人,她忽然道,"你这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老夫人看着在她身侧的楚琉素,不知为何却突然道出这样一句话来,精明的老眼中染上点点哀愁,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都化作一抹长长的叹息。 楚琉素给老夫人往身上挪了挪锦被,敛下眸子,微微一笑,"琉素不苦,倒是祖母要赶紧好起来才是!琉素还想每日来祖母这请安呢!" "呵呵,"老夫人淡淡笑道,"你这丫头也不嫌我老婆子烦闷,要是别家的丫头啊早就嫌我无趣,跑出府玩去了!" 林嬷嬷在旁一笑,老夫人指的别家丫头自然是镇国公府的小姐,崔文静,她生性好动,活泼可爱,尤其是那一张小嘴像是摸了蜜一样,逗得老夫人连连开怀,她知道老夫人很是喜爱她,自从那次宴会上老夫人她有意让两家结为亲家。 老夫人看着楚琉素微笑的模样,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情绪,心中甚慰,淡淡道,"你这丫头的性子倒是安静,跟你娘亲——倒是一点也不像。" 思绪良久,老夫人终于还是道出了这句话,接下来这些话,这些事她本是可以不告诉楚琉素的,但不知为何,可能是看出楚琉素那坚强外表之下隐藏的那颗柔软的心,可能是看出那浅笑背后的苦涩,可能是疼爱她这些年过的凄苦。 林嬷嬷不知何时悄然退了出去,楚琉素微微一愣,不知所措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被她这幅愣神的样子惹得一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叹息道,"想不想听听你母亲的故事?" 楚琉素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母亲,其实是抱有好奇心的,曾经她不是没有问过张妈妈,只不过一提到秦菀,张妈妈总是悲恸欲绝,每到这个时候,她便不好再追问下去。现在,老夫人竟要主动告诉她么? 点了点头,楚琉素大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老夫人乐呵呵一笑,声音也比前几日爽朗了几分,充散在这偌大的福熹阁内,就连天边的鸟儿也被吸引飞来落在朱红瓦片上,像是在窥听一样—— 夏风暖暖,吹得百花争奇斗艳,吹得湖上波光涟漪,吹得怡风阁门口的那棵梨花树生意盎然,不知不觉中,一切都在发生了改变——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她是贼人 大夫人出了事,楚琉月也跟着没了动静,府中貌似归于了平静。楚琉素在这段时间里该吃吃,该睡睡,每日前去照顾老夫人成了她每天必做之事。 当然在这段时间里,大夫人倒台后,二姨娘紧接着争夺了大夫人手中的掌家大权,其实这也乃意料之中的事了,韩氏谋害子嗣,罪不可恕,楚凌昊尽管再度网开一面也不可抵挡韩氏犯下的大错,既然如此,这个好机会二姨娘她不可能不抓住,现在,她也算是成为后院中真真正正的掌权人。 为了讨好老夫人,楚琉素每次前去的时候总会看见二姨娘的身影,她就犹如新媳妇过门一样,脸上总是层层笑意,好像伺候老夫人从来不累一样。 楚琉素对这些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那日楚琉月对她诡异一笑,她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大夫人和楚琉月都乃心思深沉之人,如果她没有后招的话,那夜她一定会反抗,照这样说下去,大夫人存留的后招也该是来了。 楚琉素如此想着,照常走去老夫人的院子,那日下午老夫人对她说的她的生母秦菀……她也算是对她母亲有了几丝的了解,秦菀的灵牌寄放在数十里外的沾雨寺,身为子女,虽说未能见到母亲一面,但祭拜是该有的,如今她只想着找个由头去祭拜一下秦菀……可是难就难在她该用什么理由…… "七小姐,老夫人说让您过去的时候,给她带去一本医术。"不知何时一个丫鬟突然站在楚琉素身前,打断了她的思路。 楚琉素抬头看着她,老夫人是知道她这段时日一直在看医书的,可是老夫人前世今生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怎的今儿突然说也要看医术?心中虽然疑惑,但楚琉素却丝毫没有露出一点踪迹,笑着道,"张妈妈你去我院子里拿来我近日看的书,我在这等着你。" 张妈妈忽然正色看了一眼楚琉素,楚琉素淡淡一笑,"去吧,我在这等着你无事!" 张妈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丫鬟,垂下头便退了下去。 楚琉素放眼望着这后花园中的争奇斗艳的花儿,微微一笑,当真是有点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味道—— "哎呀!"丫鬟突然一声尖叫,赫然转头有些愧疚的望着楚琉素,讪讪地道,"七小姐,都是奴婢忘了,老夫人要的书只能在藏书阁里找到!" 宁国侯府流传百年,簪缨世家,曾经的宁国侯一计攻破南宋的城池,先帝更是偏爱这种文武双全的人,深知宁国侯喜欢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许许多多珍贵的书籍都是北宋皇宫的珍品,加上一些残本不全的残书,先帝都一并赏赐给宁国侯。 她这样说,倒也没错。 楚琉素唇瓣勾起笑意深沉地弧度,似是微微惊讶,似是埋怨她怎么不早点开口,还没等楚琉素开口,丫鬟接着道,"小姐这便跟奴婢移步吧,奴婢忘记书名叫什么了,只记得大概的样子了!" "你怎么不早点说!"楚琉素不满地嗔着丫鬟,"要是让祖母等着急了,你可担待得起?" 丫鬟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虽是一瞬,但楚琉素瞧得真切,紧接着丫鬟垂下头,咬着唇瓣,愧疚道,"都是奴婢的过错,切莫再让老夫人等着了,小姐,您快些去藏书阁吧!" 暖风徐徐而过,吹起楚琉素鬓角几缕垂下来的发丝掠过圆润的额头,别样风情中平添一丝柔情,可是她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冷冽,直直地看着丫鬟,凝结成霜,那一瞬就犹如地狱中的万丈寒冰,冰冻的让人窒息—— 丫鬟浑身一惊,莫不是七小姐发现了什么?她悄然抬头,想要细细窥探的时候却听见楚琉素浅声道,"那便快去吧,祖母若是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当不起!" 借着老夫人的名义,她不去便会给她扣上个不孝的帽子! 仿佛刚才只是一个错觉,只是脑中微微晃了神。 丫鬟一愣,随即便看到楚琉素率先走在了前方,她连忙跟紧脚步,为了不让楚琉素看出什么,她再次笑着道,"府中盛传七小姐孝心可嘉,奴婢斗胆说一句,当真是如此,七小姐果然是赤子之心,对老夫人言听计从!" 楚琉素边走边笑,眼中映着府中朝气蓬勃的一花一草,似是那般柔和,明眸犹如剪水般流光微转,划过他人的心口,似是在那九幽之下冰封万年的心上浅浅轻轻划出一道裂纹—— "还没在老夫人身边见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楚琉素余光扫过那丫鬟,笑意盈盈地问着,模样像极了天真无邪的小丫头,让人对她一丝防备都没有。 丫鬟羞怯地垂下头,"奴婢楼兰。" 闻言,楚琉素眉梢一动,不着痕迹的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脑中心绪百转,她本身还在想这是谁设下的局,现在倒是全数有了势头了呢! 藏书阁身处侯府深处,一般没有命令,别人休想踏进此地一步,可是今日,偏远的院落外却没有一个人把手,楚琉素心中的防备愈加厉害,却是耐心的跟在楼兰身后。 当她顺利进入藏书阁后,没有发现不远处一座半里亭上有两道隐蔽的身影,其中一人懒魅地靠在亭台之上,面容如玉,他半阖眸,凤眼尾部一抹霞飞鸢尾斜长眼线,鬼斧神工的脸颊上却又透着几丝女子的阴柔,眉眼间满是吊诡,那一袭绯红绛色江绸云袍上诡谲般开出一朵曼珠沙华——让人不寒而栗。 ——却又煞是惑人。 "主公,她会坏了您的事。"另一位男子一袭紫色窄口长衫,眼中闪着森然的冷光,好似只要这位主公一点头,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前去杀掉楚琉素。 "本主不是说了,不要吓到我的猎物么!"男子剑眉微动,眼中波澜无光地看着藏书阁,好似能穿透看到那抹娇小的身影一样。 "可是……"紫袍男子垂头,他不希望这件事有任何人知道,这样只怕会是更加麻烦! "你觉得就凭这些人她们能发觉本主么?"男子缠绵的嗓音中透着丝丝笑意,可却也能听出那笑意中的……残忍! 说着,男子懒懒勾唇,飞速一闪而过,像是忽然间刮过的一阵罡风,风中还透着暗梅沁香,让人只觉得煞是好闻。 楚琉素心中怪异,却又不知这怪异从何而来……她压下心头的感觉,随后举目望去头上的楼兰,微笑道,"都进来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找到么?" 楼兰翻找书籍的手一僵,压住心中的不安,随即边找边道,"应该是在这附近了,奴婢记得……"说着她突然拿出一本书籍,垂头看着楚琉素,"七小姐,找到了!"说着便小心翼翼的从飞梯上移步下来。 楚琉素侧目望去,心中猛然一沉,楼兰竟然以下犯上无视礼仪的把书籍塞到楚琉素怀中,她下意识的接住,垂头看去,残缺的书本上透着古朴的气息,飘散着令人沉寂的味道,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模模糊糊还能看出点轮廓——曼陀罗。 此刻,远远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楚琉素冷冷瞥向楼兰,抿嘴不语,这本书如果拿出去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但是到底是不是他,心思百转,为今之计,该是明哲保身为上! 楼兰没料到楚琉素竟连一丝慌张都没有,倒是她自己先慌了神,眼中厉色一闪,拔下自己头上的银钗猛然刺向自己的小腹,霎时间鲜血直流,痛的她脸色都狰狞了起来,她大叫,"救命啊!救命啊!藏书阁进贼人了!" 楚琉素瞥了一眼这本书原本的位置,如果现在想要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只怕还要费些时辰,她冷冷看着痛色的楼兰,只得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身。 随即她身影向内阁一闪,层层书架错落有致的挡住了她娇小的身躯,鼻息间却突然觉得那暗梅沁香越发的浓烈,柳眉紧紧皱了起来,脑中快速思索着脱身的办法。 随之传来的是屋门被撞开的声音,入眼的是一名身着墨色锦袍的男子,本身萎靡不振的眼神此刻里面却是闪着狠戾的毒光,这人是嫡出长子楚靖宇无疑,他一眼看向趴在地上的楼兰,焦急道,"你怎么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这些时日一直病着的老夫人,老夫人眉眼发黑的厉害,需要人搀扶着才能移动,这些时日她的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加厉害了起来。今儿她的孙子竟出人意料的前去看望她,本身聊得好好的,却突然有人来禀报,藏书阁竟然进了贼人! 楚凌昊还在宫中未回来,大夫人又被禁足,虽说二姨娘现在掌管后院,但是她却是不放心二姨娘的处事手段。老夫人百般个不放心,尽管病着也要爬起来看看贼人到底是谁,这里面有一半的书籍乃全是宁国侯费了多少心血才保存下来的,怎可让贼人偷盗了去! "贼人呢!"老夫人拄着拐杖,扫了一眼楼兰便移开了眼,既然有贼人,受伤也是可能的! "求老夫人做主啊!"楼兰跟楚靖宇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强忍着痛,跪伏在老夫人脚边,"贼人乃是七小姐啊!" 楚琉素听到此,嘴边勾起冷冽的弧度,明眸中冷光乍现,好一个贼人!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摄政王宋肖 老夫人一愣,七小姐?莫不是楚琉素?随即,她脑中忽然闪过楚琉素这段时间在看的医术,再是她近日得的病,大夫有偷偷告诉她,她其实是被人下了毒,那些气血攻心都是给外人看的。 她眼睛又落到地上的楼兰,这丫头乃是她院子的三等丫鬟,她自认她院子里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断然不会撒谎,难不成楚琉素偷盗了这里面的孤本,给她下毒? "你且慢慢道来!"楚靖宇柔和的看着楼兰,眼中闪着柔情笑意,楼兰脸色一红,却因为小腹的疼痛让她微微变了脸色,她一手捂着小腹,一脸苦楚恳求般望着老夫人,"今儿奴婢在院子外扫地,却突然看见七小姐鬼鬼祟祟的走在一条隐蔽的道路上,奴婢从未见过七小姐这样,因好奇心作祟,奴婢便悄悄跟了过去,这一路走下来,却是发现七小姐来了藏书阁。" 话一顿,她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却好似强忍着,"奴婢发现院外没有任何人把手,紧紧跟着七小姐进了里面,这便发现七小姐竟然是来偷窃孤本的。然后奴婢这便唤了一个丫头前去禀报老夫人,奴婢本想制止她,结果七小姐却突然威胁奴婢,奴婢怎肯屈服,七小姐心生毒计这便拿着簪子刺伤奴婢,想要杀人灭口!。" 老夫人若有所思的沉思着,越想越愤恨,向来严密把守的藏书阁怎会突然没了人,这一来,二姨娘管理后宅不妥,二来,这楚琉素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未免有些太上不了台面了! 没有人会不去相信一个受了伤可怜楚楚的小丫头。众人皆是吃了一惊,楚琉素喜欢看书这在侯府不是什么怪事,可是,一个女子竟然干偷窃之事,众人咋舌,果真是山间养大了,不识礼数,做的事也全是下作的! "楚琉素呢!"老夫人一声怒喝,却引来阵阵咳嗽声,林嬷嬷连忙拍着老夫人的后背,低声劝道,"老夫人莫急!" 老夫人眉头一横,自然是怒不可遏。楚靖宇垂着头阴狠之色一闪而过,楚琉素你个小贱人!敢把我妹妹弄去山上,这便是你的报应! 此刻,楚琉素隐藏在阁子角落暗处,并不去理会前方的人,听到此,她不会不明白老夫人是信了那丫头的话,脑中思索着,如果她跟上次一样跳窗离去的话,只怕这次是真真要摔个残废了! 可是如果待会老夫人真的搜查此地的话,她真的是在劫难逃,到底该怎么办,楚琉素抬手触了触头上的首饰,到时候如果真的跳窗的话,只怕这些东西全都是累赘! 放手之际,手中突然摸到了什么……鼻息间不断传来暗梅香气,更是让她烦躁的皱起眉,不对……这是什么? 楚琉素另一只手也开始在前方摸来摸去,丝绸?纺绸?帘幔?都不对,这料子乃是极好的,怎么可能是一般的布料呢?她脑中一转,难不成这是床幔?如果真是的话,那么她有没有可能顺着布料跳下窗去? 没办法了,只能试一试了,就算是今儿丧命与此,楚琉素也不想再给自己背上一个罪名! 就在她准备扯下这江绸的时候,却突然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馥郁的暗梅香气愈发清晰的充斥着她每个感官,脑中突然一片空白,霎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觉得浑身每一处都像被冰冻了一样,冷冽刺进骨子里,让她脊背阵阵发凉,不自觉中浑身竟起一层鸡皮疙瘩,让她毛骨悚然。 "别动。"一道低沉却透着暧昧的声音,淡淡传入耳朵,尾音微微拖长,沙沙哑哑的像是海绵一般。楚琉素浑身一僵,是人?是鬼? 难不成是人?楚琉素一瞬间清醒过来,娇小的身子在这方寸之地使劲挣脱着束缚,前面的人却突然又道,"在动杀了你。" 明明是一句平常无比的话,楚琉素却突然听出一种地狱里催命的声音,让她心惊肉跳——不寒而栗。下意识的不再挣扎,明眸中突然渡上一层让人看不清的神色,她低声道,"你是谁?" 抱着她的那人没有回答,楚琉素霎时间突然觉得尴尬了起来,既然这人没有别的的意思,她倒也不害怕了,反倒是现在,两个人不说话之后,她就这样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中,而且这个怀抱该是她有生以来碰到最诡异,最陌生的。 "去搜查吧,照你这样说,楚琉素应该是还在此地。"老夫人疲惫的闭上眼,冷静下来的她,细细把这件事过滤了一遍,到底还是不相信楚琉素会是那贼人。 楼兰被李嬷嬷待下去疗伤,楚靖宇带着人亲自在里面找了起来,暗沉发着黄晕的烛光,随着他们的动作,来回摇曳。 楚琉素猛然回了神,顾不得别的就要推开那人的身子,在碰到他坚硬胸膛的时候,楚琉素两靥染上一层绯红的羞怯之色,耳根上蔓延上一层浅浅的粉色,但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只不过一瞬间,楚琉素便恢复了以往的沉静,男子却突然发出一声嗤笑,"还以为你不会害羞!" 忽然之间,不知哪来的一阵风,破开窗棂,卷着温风便刮了进来,吹灭了几只摇曳摆动的烛火,风力徒然变大,变得猛烈起来,跟随着'哗啦呼啦'书籍落地的声音,楚琉素竟只觉得身子一轻,不受控制了起来。 明眸中一瞬间只觉得刺激的她睁不开眼,她阖起眸子,耳边温和的暖风刮的徐徐作响,一股从未有的刺激感猛然冲上头顶,她皱着眉缓缓睁开眼睛,却只发现自己被那男子抱着身处空中,府中的一切景物快速闪过,像是加快了数十倍,而那男子的面容却是近在咫尺,他的下颚美好的让人恍惚,让人沉醉,像是一块打磨了数十年的寒玉,尖瘦却圆润。 楚琉素却是找不出任何一个可以修饰他的词语——一瞬间,只觉得这男子似乎真的是地狱中走出来的索命人,为什么,为什么他嘴边的笑意却让人觉得是那般的残忍,那般的诡谲。 不过转眼之间,楚琉素突然清醒了过来,心中冷然变凉,她差点迷失在这男子的笑容之下,不由得警惕起来,这男子身上带着一股阴郁却沉醉的气息,会让人在无息之间便沉迷堕落——直到万劫不复! 脑中思索良多,却也只是片刻间,楚琉素回神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然被放在了地下。却是怡风阁院子中。那男子身处楚琉素一丈之外,负手而立,楚琉素微微举目望向他,突然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中却像是堵着一块棉絮,让她什么也道不出来,只是神智呆滞地望着前方—— 男子五官极为幽深似是鬼斧刀削,是一笔一笔勾勒出来,那抹霞飞绯红的眼尾异常妖艳,让人只觉得雌雄难辨,他黑眸中的颜色乃浓重的墨黑,不带一丝一点光亮,是单调的黑,是诡谲的黑,是骇人的黑,配上他那轻蔑妖冶的魅笑……楚琉素竟连一个形容词都找不出来—— 所谓的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吧! 这种美,美到极致,媚到骨子,魅惑到让人觉得只是一场梦,一场一触碰便会像烟火一样转瞬即逝的梦—— "主公!"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了楚琉素的沉思,此刻那男子身边出现了一个紫袍男子,他恭敬的跪在地下,垂着头。 "作为救你的条件,这本书归我了。"那男子看着楚琉素呆滞的模样,轻声一笑,带着三分不屑,三分玩味,三分讥诮,随后晃了晃手中的孤本,婉转收回。 他何时拿到的?楚琉素摸了摸怀中,果然空荡荡的,不由得自嘲轻笑,原来,自己也有走神的时候。看来,这男子算是有备而来,如果不是因为楚靖宇今日给她设的陷阱,她还掺和不到他们的事情里面来。 "你这份情,我记下了!"楚琉素突然正色道,带着十分谢意的语气,异常好听。如果今儿真的被楚靖宇抓到了,那么她百口莫辩,当然她也相信楚靖宇等人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紫袍男子却是惊愕的看着楚琉素,随后眼中透着浓浓的讽刺,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讥讽而笑。 "那我也记下了。"男子微微勾唇,瑰丽之色尽显其中,美艳不可方休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玩味的神色,"小雏儿……记住了,我叫宋肖。" 宋肖……宋肖?! 楚琉素垂下头默念着这两字,却是大吃一惊,只有北宋皇室中人才能姓宋……那么,他到底是谁? 楚琉素蓦然抬头,可是哪里还有那两人的踪迹,只有空气中还飘散着幽幽暗梅沁香,好似告诉楚琉素他来过一样。 莫非宋肖乃是北宋唯一掌权人——摄政王?! 压下种种猜测,楚琉素深知此刻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她走进屋内快速换了一身衣裳,疾步便走去老夫人的福熹阁—— 此刻,藏书阁中,满地狼藉,不堪入目,楚靖宇翻遍了阁子中每一个角落,却是一只苍蝇也没有发现,怒火攻心的他眼中像是充了血一样,心中越来越焦急,也越来越害怕—— "你太不成体统了!"老夫人站在门口,看着满地残书孤本,眼睛慢慢浑浊了起来,因书架倒了,那些被小心保护的残书孤本也散落成片。这是宁国侯几十年的心血啊,就这样被楚靖宇给毁于一旦了! "冤枉妹妹不成,还毁了藏书阁,你这孩子真的太没用了,也罢,从今日起,你便跟你娘一样,待在院子里不要出来了!"老夫人突然颓败了许多,自顾自的摇着头。 楚靖宇不可置信的望着老夫人,眉间聚满戾气,他知道他无用,可是何曾被人当面数落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心生毒计 "祖母!你相信我,真的是楚琉素偷的!"楚靖宇大吼一声,袖口下的手狠狠握紧,因怒气上头憋得他双目通红。 老夫人一听,顿时沉下脸来,这孩子污蔑自己的妹妹不说,就连事情败露,还丝毫不知悔改!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口那口气怎么也上不来。 林嬷嬷见此,大惊,连忙扶着老夫人坐下来休息,给她拍着后背,李嬷嬷当下冷了脸,冲着楚靖宇呵斥道,"你想把老夫人气死吗!" 李嬷嬷本身就长了一副凌厉的嘴脸,这一声怒喝吓得楚靖宇浑身一抖,惊愕之余也是气血攻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样说话!" 李嬷嬷一噎,自是不敢再跟楚靖宇大吆小喝。此刻,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那本侯呢!" 循声望去,楚凌昊面色阴沉不定的站在门外,眼神微凉的落在楚靖宇身上,看的楚靖宇浑身打怵,讪讪闭了口。 "身为长子不但没有担起长子该有的责任,反而每天像个浪子一样不学无术,如今还气得你祖母犯了心疾,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楚凌昊冷冷地看着楚靖宇,口中自然是没好气的说。 "父亲!怎么您也不信,明明就是楚琉素偷窃的书啊!"楚靖宇不甘于就此,愤恨的说着。 好一阵老夫人才睁开眼睛,看着楚靖宇恼羞变怒的脸色心中说不出的失望,只是自顾自的叹息。 "大哥,我好好的在院子中,你怎么无缘无故的冤枉我?"一道柔弱的女声,渐入佳境,透着无尽的委屈和诉说之情。 放眼看去,只见楚琉素迎风倒般走了出来,柔眉一皱,似是被冤枉了还不敢伸冤的模样,女子的柔弱在这一刻尽显于此。 楚靖宇目光如炬的盯着她,厉声厉色道,"你个小贱人,少在这里装柔弱!" "放肆!"楚凌昊一甩衣袖,愁眉锁眼失望的摇着头,这些时日韩氏的孩子真是一个不如一个,处处犯错,连带着他也跟着处处丢脸! "琉素为了照顾老夫人的身子,今儿亲自去厨房煎药,你倒好,在这里折腾老夫人身子不说,犯下大错,把藏书阁毁于一旦还不知悔改,我们楚家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楚凌昊言辞激烈,吓得楚靖宇竟然一时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也难怪,楚琉素静静的看着这场面,大夫人以前没犯过错事,她的女儿盖过了所有人的光芒,相比较于这位并不出色的长子,也算是情有可原,可是现在大夫人一步错,步步错,楚琉凝贵妃没做成,大夫人被禁足,他的儿子此刻又闹出乱子,楚凌昊就算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心中的怒气也让他做不到吧! "张妈妈,快去给老夫人喝下药。"刚才楚琉素在来藏书阁的路上,正巧碰上焦急的张妈妈,两个人一起去厨房拿了药,这便赶紧给老夫人送过来。 老夫人喝着药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楚琉素从小便没有养在府中,她对她亲是亲,却只是出自对她母亲的愧疚,可是,这孩子竟然这般用心,就在前一刻她竟然还怀疑那贼人到底是不是她,想要这,老夫人对楚琉素的心疼更加一层。看到楚靖宇,老夫人再次沉下脸来,这些从小养到大的孩子竟没有一个刚回来的孩子懂礼数,果真是侯府的锦衣玉食已经让他们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么! "父亲,孩儿求您了,真的是楚琉素偷窃的书啊!而且她还想刺杀楼兰,想要杀人灭口!"楚靖宇突然跪扑到楚凌昊脚下,他打定心思今儿一定要定楚琉素的罪,不然怎么对得起被送走的楚琉凝! 楚凌昊大为失望,"身为男子你的抱负应该放远于朝堂天下,可是你呢?"他却突然觉得自己是对牛弹琴,多说无益,只是亲自去搀起老夫人走了出去。不管楚靖宇怎样撕喊,他都无动于衷。 楚琉素侧身让出一条道,冷然看着地下的楚靖宇,一个常年处在院子中不出府邸的男子,他脑中的思路只能局限于此,也怪不得他怎么说别人都不相信。第一他没有现场抓住楚琉素偷盗,第二他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自己就是那贼人,他不懂,有些事是靠眼睛看得,并不是一味地诉说。 楚琉素噗笑一声,带着张妈妈就此离去,并不去理会楚靖宇在后面的咒骂声,这个男人太没有头脑了,不值得她如此费心去对付他。 不过,他给她的这份礼,她也算是接下了,如果今日她真的被人赃并获的抓住了,那么她就算有一百张嘴也为自己辩解不清。 事情传的很快,二姨娘听后只是嘲讽一笑,如今她执掌府中中馈,琐事已经忙得她焦头烂额,并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对付楚琉素,而且也不想再去招惹她,她还要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碧水阁。 大夫人狠狠摔碎通透的彩花茶杯,恨骂了一句:都是废物! 楚琉月坐在椅子上,一副早已习以为常的模样,淡淡道,"母亲,沉住气,大哥这个没脑子的,让我去说他便是。" "老太太向来对那书籍爱护的很,此计成了倒好,可是你大哥不知那楚琉素是个邪门的,邪气的很!偏偏让她逃出生天,还落得个被禁足的下场!"大夫人阴沉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的帕子都快要被揉碎成灰了。 "大哥也是,心中太为急躁沉不住气,不过这样下来,也算是给咱们扑了一条路。"楚琉月摸了摸鬓角,冷冷一笑。 "这丫头留不得了,照这样下去,如果让她发现她母亲一事,只怕会麻烦不断。"大夫人忽的看向楚琉月,眼下被烛火衬托地一片幽深,眸中闪烁着毒辣的光芒,狰狞的面容让在旁的福嬷嬷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我早就说过这丫头就不该回府,母亲你偏偏把她弄回来,万一这丫头翅膀硬了起来,我看你怎么把她打下来!"楚琉月饮了茶,不满的嗔着大夫人。 "我这不是看不得她好,哪料到这丫头心机这么深!"大夫人垂下眼皮,缓缓吐出一口闷气。 "多说无益,母亲早做打算。"楚琉月站起身,走到桌子前提笔写下一封信,蝇头小楷字迹娟秀,可上面的内容却是能让人大惊失色。 大夫人阴冷一笑,接过信便交给福嬷嬷,福嬷嬷会意,揣好信便疾步走了出去。 "等过些时日,母亲还是该想办法把妹妹接回来才是!"楚琉月站在窗边,阳光透过树杈打在她身上,形成点点斑驳的阴影,有谁能会想到再这样艳丽之下,藏着的竟是一颗蛇蝎心肠。 "你妹妹算是毁了,就算是嫁也只能嫁给一个普通的官宦世家,得不到好的保障。"大夫人一顿,走到楚琉月身边,握着她的手,笑道,"母亲现在就指望着你,你可有中意的男子了?" 楚琉月一愣,脑中闪过宋平煜那绝色身姿,闪过宋烨那倾城一笑,闪过宋清那谪仙背影,竟是不知该选择哪个好了。 "母亲,还需要好好观察才是,我不着急。"楚琉月凝目望向皇宫的位置,她绝对不会跟她妹妹一样去伺候那老头一样的男人,只是一个贵妃,她还不屑,她要做便要做那人上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凤袍加身,母仪天下! "好,好!"大夫人满意的笑着,顺着楚琉月的目光收回视线,她的女儿有此志向,真真是让她满意极了,"月儿放心,那些上门求亲的母亲一定给你驳回去!" 楚琉月淡淡点点头,她的出身,她背后的势力,岂是一个小小庶女可以比较的,所以,她对楚琉素从来是不屑一顾! "过些时日,该是皇上的寿辰了,从现在开始,你也该早做打算了!"大夫人道出此话后,计划油然而生。 "是呢!一定要与众不同的才是!"楚琉月淡淡一笑,美目流转,柔媚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我听你父亲透露消息道是,皇上今年的寿辰会在东郊别苑举行,正值秋季,也是狩猎的好时候。"大夫人垂下眸子,若有所思的说着。 "那母亲还是要尽快解了禁足,不然谁给我请教习老师。"楚琉月眉梢微动,露出一个别有深意地笑容。 "哼!"大夫人一想到二姨娘那狐媚模样,气便不打一处来,"她蹦跶不了几天,因为她很快便会犯错了!" 说着,她跟楚琉月相视一笑,唇畔如出一辙的带着冷然萧索——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把楚琉素唤来身边,说了好一会话,也是带着些安慰的意思。 楚琉素听得出来,只是摇着头道,无事。 "我这身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今儿你父亲说了,过两日让二姨娘带着你们去寺庙里为我祈福。"老夫人敛下眸子,一语双关。 楚琉素柳眉微挑,北宋很是传承这种拜佛求福的礼数,老夫人这样说没错,可是楚琉素却是觉得这话别有深意,前些时日老夫人刚刚告诉她,她生母的灵位寄放在沾雨寺,那老夫人……是不是暗指她可以去祭拜母亲了? "这本是大夫人提出来的,可是她现在被禁足,三姨娘一直在院子里养着,不能出来。到时候我带着大小姐和三小姐,还有琉素一同前去。"二姨娘坐在软椅上,这几日她的眉眼越发的光鲜亮丽,这也难怪,楚凌昊可是夜夜前去她的院子。 楚琉素眉心一动,大夫人正在禁足,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提起此事,难不成是跟老夫人聊表孝心?她可不信! "琉素,你过来,到我身边来。"老夫人倚在雕花床头上,拍了拍身前的空地,示意她过去。 楚琉素走上前后老夫人突然握着她的手,正色道,"四丫头楚琉诺一直养在沾雨寺,你此次前去顺便把她接回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拭目以待 温煦的阳光透过缝隙折射进来,打在楚琉素面目表情的脸上,她呆滞地想着那位四小姐楚琉诺,没有开口。 楚琉诺的生母乃是当年北宋第一美人,可谓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当年她下嫁给楚凌昊,不知让多少男子红了眼睛。 北宋唯一一个女将军跟唯一一个倾国美人都被楚凌昊给娶了回来,那数十年前盛传的一段故事,如今要不是老夫人提出来,楚琉素还当真记不起来。 当时秦菀还未下堂,乃是正妻,也没有怀上楚琉素。而四小姐楚琉诺的生母乃是大姨娘,听说当时生楚琉诺的时候大出血难产致死,消香玉损,从那之后楚琉诺便一直养在秦菀身边,直到楚琉素出生。 一夜之间,不知是谁下的命令,一个被送往山上,一个送进寺庙里。明明都是楚家的骨肉,可是他们做出来的事为何如此的不尽人事,都是未满三岁的孩子,他们怎么忍心让楚家的血肉流落在外,任人欺负? 楚琉素敛下神思,微笑道,"是,祖母,琉素会把四姐带回来的。" 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眸光凝望着远处,都是些命苦的孩子,她一把老骨头了,能唤回来一个是一个。 二姨娘见此,讪讪地笑了笑,饮了一口茶,茶汤中水波流动,倒映出她眼中浓浓的讽刺,四小姐想要回来怕是不容易吧!一个大夫人便能阻挡一切,就算是楚凌昊同意,只怕大夫人也不会让她安然无恙的平安归来! 不得不说,二姨娘在这府中呆的时间可是最为长久,她能这样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楚琉素是大夫人派人接回来的,自然是别有深意,但是楚琉诺却是不一样,她能一直被养在寺庙里,不是无人记起,而是无人让她回来。 大夫人执掌府中大权,既然不想让她回来,那……这其中的意思可想而知,是不希望见到她,那断然不会让她活着回府了。 楚琉素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她看着老夫人苍老的模样,心软了,这位看似强悍实际却孤单的老人,她还是于心不忍,老夫人哪里希望楚家的骨血流落在外……所以她答应。 "你先下去准备一下吧!人手,吃穿用度,可都是要一一备好了,两天后出发的时候切莫出了差错。"老夫人对二姨娘淡淡地道。 "是,妾身这就去。"二姨娘得意一笑,一扭一扭的便走了出去。 楚琉素自然是知道她在得意什么,她现在可是在这府中一手遮天,定是巴不得出去炫耀一番,好让别人都知道,她现在是宁国侯府当家做主的人。 老夫人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觉得楚凌昊让唐氏掌管中馈是个错误的决定,一个红尘中出来的女子,不是说她处事不行,而是不配。 "祖母您安心歇着,琉素此次前去定给您求个菩萨回来!"楚琉素微微一笑,声音甜甜的,好听极了。 老夫人呵呵一笑,"要是菩萨真的那么好求就好咯!" "有您在,菩萨也会光临咱们侯府的,所以啊,您一定要好好养好身子,切莫再去操心操神,劳心劳肺!"楚琉素说的别有深意,有点一语双关的味道。 老夫人不由得正色看了一眼,淡淡道,"我自个的身子,我有数,想让我老婆子死,只怕她没有这个本事。" 楚琉素淡淡笑道,"祖母,琉素一定会让您好起来的!"她虽然语气轻飘,却是带着十分的真诚。 老夫人垂下眸子,"你有这份心思便是是好的。"只是,她骨瘦如柴的手却是握紧了楚琉素的素手。 走出福熹阁的时候,楚琉素无意间瞥见那放在一旁的龙头拐杖,虽是无意间,却总觉得有些怪异,可当她真的细细思索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两天转瞬即逝,天还没亮,楚琉素便起来开始梳妆,坐在铜镜前,抬眼望去那雾蒙蒙灰白的天空,散发着阴沉可怕的气息,楚琉素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在冷宫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待在一座凄凉衰败的院子中,每天过的目无天日,一天盼一天的像是等待着死亡的来临,那段与狗挣食的日子似乎只是她做的一段噩梦,一个怎么也忘不掉的噩梦。 可当死亡真的来临的时候,却又是那样的真实可怕,那些人的冷漠无情,心狠手辣无一不在吞噬着她的发肤,她的心脏,她的灵魂,永远都是如此,她孑然一身,一个人孤军奋战,没有母亲的守护,没有父亲的疼爱,有的只是利用,只是虚伪。 就连她的枕边之人,却也只是个伪君子。 伪装的让楚琉素没有发现一点痕迹,天真的还以为那就是爱。 那所谓的爱,竟是如此肮脏不堪、浮滑虚伪。 "小姐,好了!"张妈妈在一旁冲着楚琉素微笑,而后放下手中的木梳。楚琉素举目望她,唇畔浅浅勾起,那一笑竟是那般媚色尽显,影影绰绰的美,光是看见,便能让人失了半个魂。 张妈妈愣住,恍惚间像是看到了秦菀当年的模样,却又是摇了摇头,秦菀的眉眼间总是带着三分英气,而且总是透着一股明媚阳光的气息,但是小姐却跟夫人大不相同,她柔弱娇媚,她冷然沉静,她身上透着的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看似亲近宜人,但她却知道很难能有人走近小姐的心里。 楚琉素看着张妈妈愣神,淡淡一笑,"走吧,莫让二姨娘等急了。" 张妈妈打趣道,"果真是背光看美人,越看越美!" 楚琉素侧颔,不由得微笑,"你现在怎么跟冬棂学也这般贫嘴了?" 张妈妈轻笑,不语。 到了府邸门口的时候,二姨娘已经带着楚琉莹和楚琉月在外等候了,楚琉月眼神微凉的瞥了一眼楚琉素,率先上了一辆紫盖青轮六角宝珠马车,随后二姨娘带着楚琉凝进了后面一辆青盖油毡马车。 楚琉素眉梢微动,一共给主子坐的马车就两辆,楚琉素断然不能去跟二姨娘同坐一辆马车,她明眸流转到前方那辆紫盖马车上,没有说话,走了上去。 丫鬟小斯们忙里忙外把东西都搬上了马车,随后各自其位的步行或是乘车,侯府的护卫也整装待发的跟在马车后,片刻之间,这一大队人马才缓缓启程。 天刚刚露出泛白的颜色,乌泱泱一大片人沿着官道缓缓出发,放眼望去,人们皆是露出震惊的神色—— "宁国侯府好大的排场啊!" "是啊,不愧是百年世家!" 二姨娘听后,抬手掀起帘幔,露出那张美艳如花的脸颊,看着众人羡慕和倾慕的眼神,得意勾唇,妩媚的捋了捋发鬓,莞尔一笑。 "咦,那人不是宁国侯府女主子呢!" "好像是府中的二姨娘!" "她不是出身青楼么?怎么带着众小姐一起出来了?" "谁知道呢,快走吧,一个红尘女子有什么好看的!" …… 马车内,楚琉素坐在金絮牡丹软垫上,阖着眸子,闭目养神。 楚琉月坐在角落,凝视望着楚琉素。 她俩虽身处一辆马车,但俩人却相隔甚远,一个坐在最内侧,一个坐在最外面。楚琉月自是不屑与楚琉素同乘一辆车,可是她母亲正被禁足,二姨娘又没有安排多余的马车,尽管心中百般个不愿意,她也不会丝毫展露出来。 楚琉月突然嫣然一笑,"妹妹心思好生伶俐,倒是让姐姐刮目相看。" 楚琉素抬起眼皮,目光流动在楚琉月姣好的面容上,微微一笑,"姐姐谬赞,妹妹的心思都是些小家子气的,上不了台面。"话锋一转,"倒是姐姐……才是真的有心思。" 楚琉月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楚琉素,你把我大哥弄得禁足,我把妹妹送进了山里,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竟然能有此手段,你倒是真的让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是山间长大的。" 楚琉素耐心听着,只是轻浅一笑,"我是不是山间长大的,姐姐还没有数么?再说没有证据的事情,姐姐莫要乱攀咬才是。" "你说得对。"楚琉月正了正身子,发髻上的金子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不可置否的挑起眉,"楚琉素,我倒也不怪你心机太深,要怪只能怪别人都小瞧了你。" "姐姐在说些什么,妹妹听不懂。"楚琉素垂下眸子,敛下那冷光乍现的寒气,她的语气越轻飘,手中的葱指掐的便越发的紧。 "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小瞧过你。"楚琉月脸上笑的漂亮极了,可越是这样她的美目变越发冷厉,笑意不达眼底,"但我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你。" 她永远以睥睨的姿态冷眼望着楚琉素,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楚琉素深知,她乃天边的明月,永远高高在上,让人膜拜,让人臣服。 "你母亲斗不过我母亲,你也一样,永远斗不过我。" 忽的一阵温风刮起帘幔,闪过京都路边各式各样的景象,帘外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帘内两个绝色美人在这一刻都笑的倾国倾城,颜色尽显—— "那便拭目以待。"楚琉素勾起唇畔,一笑,明眸皓齿,二笑,百媚众生,三笑,天下颜色尽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楚家小四 楚琉月眼神越发沉了起来,你能活下去,再说这些话倒也不迟。 如今的沾雨寺传承数百年,一代一代像是世袭制,传给最有能力的人。如今传下来的一位高僧方丈,是位从小在此长大的人,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直到成年后出门历练,三十年的时间走遍大江南北,曾经在南宋一呆便是数十年,不仅开阔了眼界,更是增长了阅历。那时的南宋跟北宋还处于相对友好的状态。 而这几十年之间,北宋也与南宋从礼尚往到刀刃相见。 沾雨寺坐地数百亩,处在郊外,相隔不远处更是北宋的东郊别苑,时常有一些世家公子来此狩猎,游玩,此处的风景更是钟灵毓秀,山清水秀。 方丈早已知晓宁国侯府来人,早早的便带着众位贫僧子弟在山门口等候。 丫鬟搀着二姨娘下了马车,二姨娘美艳脸色勾出一抹笑意,放眼望着数百名袈裟在身的僧人,心中油然生出一股高昂的气势,众人虽然不敢说些什么,但见此心中到底是对二姨娘的印象,落了一层。 这气派庞大的场面,自然是引来不远处正在狩猎的权贵子弟远远观望。此刻,二姨娘身后缓缓走下来柳腰摆动的楚琉莹,她跟着二姨娘走上前,二姨娘对着前方的方丈双手合十,"大师有礼了!" 方丈面色平常,对着前来的二姨娘双手打了个揖礼,"夫人驾临此地,老衲荣幸之极,一路奔波劳顿,早已备好院落,还请移步!" 那句'夫人'真真是叫到二姨娘心坎上了,她脸上笑开了花,对着丫鬟道,"快请小姐们下来!" 丫鬟走上前放下踏步,掀开帘幔。率先下来的是楚琉月,她一袭粉白细纹罗纱,裙尾随风飘动,袅袅身姿,轻盈动人,纤纤十指落在丫鬟的胳膊上,阳光打在她白皙如羊脂的素手上,让人误以为这女子乃是天女下凡。 虽看不清容貌,可是却比看过容貌更让人心动,保留着三分神秘,越发叫人春心荡漾。 楚琉素戴好面纱,随尾的走了下去,众人皆是感叹不已,这侯府的小姐真是一个比一个柔美动人,像是百花齐放般争奇斗艳,各有特色。那如蝉翼菲薄的一层面纱,隐约中只能看见貌美的轮廓,影影绰绰中更添一分迷醉之美。 众人皆是移步向寺庙里走去,楚琉素由张妈妈搀扶着,身后跟着冬棂跟丝竹,随后她不经意一个转眸,透过面纱望去一个方向,尽管数百人群中,她还是一眼望见了那风华绝代,身姿如松柏挺立的男子。 他不似宋平煜深沉内敛,不似宋清谪仙仙气,更不似宋肖瑰丽妖冶—— 他似那熊熊烈日中诞生下来的金色少年,乌黑墨发随风飘荡在空中,剑眉入鬓,他的眸子似是清水里的一块黑玉,愈加让人沉醉,一袭鎏金色直襟长袍被温风吹的衣袂翻飞,他如松百般挺立竖直的身姿僵直挺着,跨坐在一匹赤红宝马上,手中握着一把镶宝鎏金楠木寒弓,身上散发出滚烫刺眼的光芒,似乎是与太阳融为了一体,照射的人睁不开眼。 而身后跟着数十名黑衣侍卫,均是坐在骏马上,那男子一马当前,似乎万丈光芒集于一身,那一刻,效果达到了极致。 他是多少女子挤破脑袋也想要嫁给的皇子,他是集结多少才华和气度的皇子,那是北宋唯一嫡出皇子,宋烨。 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转眸,脑中思索也不过片刻间,楚琉素收回视线,跟随者众人一同进了寺庙。 走过一条石桥,路过几座庙堂,方丈带领着众人来到西部一处别院后停步而立,道,"就是此地了,地方虽然偏了些,但足够清静幽雅,适合夫人小姐等女眷居住。" 二姨娘连忙行礼道,"麻烦大师了!" 楚琉月走进院子,率先挑了一间最好的屋子,二姨娘连忙给楚琉莹使了个眼色,楚琉莹扫了一眼楚琉素,也是快速的选好了院子。 最后一间,是最末尾的,相比较于前面几个也是差了几个层次,楚琉素恍然丝毫不知,带着张妈妈等人便走进了最后一个院子。 屋内都是收拾干净了的,冬棂左看右看,突然蹦出一句话,"小姐,这倒有点跟咱们住在山上的房子,有些相似。" 丝竹搁置下东西,不由得抬眼看了看,东西都是普通的东西,内里的摆设也都是中规中矩,很是普通,也算是侧面看出楚琉素当年生活的地方,朴素而拮据。 楚琉素略微一愣,站在窗棂边望去远方,只见随风摆动着茂密的树林,似是天空般无边无垠,一眼望不到尽头。一座座群山环绕,那微微展露头角的山峰忽近忽远错落有致的耸立在远方,上面可见一层薄薄稀少的白雾袅袅升起,云腾环绕,一股大地自然而清幽地气息飘然传来,让人身心都为之舒畅了起来。 "一点都不像。"楚琉素幽幽开口,山上那个地方没有京都这样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有的只是潺潺流淌的小溪,偶尔路过落在枝头的喜鹊,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张妈妈,你陪我出去走走。"楚琉素摘下面纱,突然想去参观参观这个盛传的沾雨寺。 当年宋朝开国皇帝建起这座寺庙后,一直没有取名,那时候这寺庙的香火还不是现在这般旺盛,久而久之,皇帝也忘记了此事。直到后到来北宋发生大旱,当年不知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可是皆是无用,天不降雨,让多少粮食土地干旱而死,皇帝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到自己亲自建立起的寺庙,希望上天显灵,不要让刚刚建立起的王朝毁于一旦。 是了,皇帝和万民终是感动上天,突如其来的大雨降临北宋,听说当时那倾盆大雨下了个一天一夜,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在屋内避雨,他们皆是出门叩拜,哭着笑着无一不在感恩。 后来,北宋皇帝大手一挥,潇洒的便写下三个遒劲洒逸的大字'沾雨寺'。 "小姐……" 楚琉素侧目,看着张妈妈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笑,"怎么了?" "您去祭拜夫人的时候,能不能带着老奴一起?" 楚琉素却罕见的没有说话,脚步也顿了下来,眼神一直望着前方,张妈妈不由得顺着楚琉素的视线望去,这一看不要紧,却是在原地愣了神。 两丈之外,一名二八年华的女子,缟素在身,纤瘦的身材似乎像竹竿一般,消瘦又挺立,手臂跟腰间还夹着一个木桶,一块漂白的布巾搭落在木桶边沿上。她尖瘦的脸颊未施一丝粉黛,眉眼间一股书香气息隐隐透出,美得似乎不食烟火,阳光一衬,更是灿然生光。她约莫高出楚琉素半个头,此刻正垂眸看来,眼中同是打量,同是惊讶—— "当然可以。"楚琉素低声开口,对张妈妈笑道,随即她一步上前,福了福身,"楚琉素见过……四姐!" 楚琉诺眸光中突然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愁,似乎透过楚琉素看向了远方,眉眼不经意间总是流露出一股山高水淡的味道,像是误入尘世间一样,清淡悠然。她轻轻开口,"你是我妹妹……楚琉素吗?" 楚琉素听到这话,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的嗓音……她的嗓音根本不似清淡雅然般,而是……像绸缎碎裂般的沙哑,像是刮出茶锈的底子一样,并不动听…… "我……吓到你了吧!"楚琉诺忽的焦急了起来,眉头也跟着紧锁着,"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跟我讲话了……" 她说的平淡,可楚琉素能听的出来,她语气中的悲哀和凄凉……不由得开口道,"你身边的丫鬟呢?" 尽管她被送进寺庙中来,身边也应该有个照应的人,就跟冬棂一样,陪伴着她。 "死了。" 死了? 楚琉素眨了眨眼,死了?正值青春年少,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但是,楚琉素没有多问,只是点头,问道,"四姐这是往哪里去?" 楚琉诺晃了晃身侧夹着的木盆,莞尔淡笑,"刚刚去洗了衣裳,这便去晒起来!" 楚琉素微笑道,"正好我也想去后院散步,一起吧!" 楚琉诺似乎很开心,一着急便走上前想要触碰楚琉素的衣衫,可在触碰到衣裳一角时却猛然收回手,似乎是觉得这不和礼仪,连忙尴尬一笑,天真无邪的小女儿气息,在这一刻全数流露出来。 楚琉素唇畔勾出一抹友善的笑容,道,"张妈妈,你去帮一下四姐。" 张妈妈垂下眸子,挡住那快要落下的眼泪,连忙上前接过木盆,楚琉诺却突然道,"张妈妈?" "四小姐……还记得老奴?"张妈妈举目,老泪纵横在眼眶中打转,接过木盆的手也微微抖擞了起来。 "当然记得,您可是我的奶娘!"楚琉诺突然着急了起来,"您可是母亲身边的贴身人,我怎能记不住?" 是了,当年楚琉诺一直养在秦菀身边,而张妈妈是秦菀身边的贴身丫鬟,这里面的一层关系,可谓是深之又深。 楚琉素看到此,却是叹了口气,老夫人想要楚琉诺回去,可她从没想过这么单纯的女子该怎样在那肮脏的深宅中活下去。 "好,好!"张妈妈破涕为笑,"您记得老奴是老奴的福分,四小姐快些请!" 楚琉诺转眸一笑,很是开心。 "我道是你怎么这么快跟楚琉诺攀上关系,原来你俩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虫!"一道突兀的女声从后方油然传来,尖酸的语气却是刻薄至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意欲何为 楚琉素勾起唇角,二姨娘掌管大权后,楚琉莹这个庶女自然也是跟着水涨船高,在府中仗着二姨娘的名头仗势欺人不说,就连此刻,出门在外,也是丝毫都不知收敛。 "老奴见过三小姐。"张妈妈虽不喜她,但礼数不能废。 "哼!"楚琉莹架着丫鬟娓娓而来,嘴角的讽刺愈加浓烈,"你就是那楚琉诺?" 楚琉诺哪里见过这样高傲的人,只得讪讪点头,"是。" "你这幅样子哪里配当侯府小姐?"楚琉莹伸手抬起楚琉诺的下巴,却是越看越嫉妒,越看越想毁了这幅面孔,所以她手中的力度越发加重,直到指尖掐进皮肉内,她也不肯松手。 楚琉诺看见楚琉莹这模样,身上直冒冷汗,下巴的疼痛让她不敢开口说话,只是眼泪存在眼眶中打转,欲落不落,可怜委屈至极。 可她越是这样,楚琉莹就越是愤恨,都是庶女,凭什么她们一个个都要长得比自己好看?比自己出身好?想到此,她的指尖都快全部掐进楚琉诺的下巴里面—— 楚琉诺被这疼痛刺激的变了脸色,却突然听到一道女声——"三妹,不得无礼!" 说话间,楚琉月柔媚娇嫩的嗓音微微传来,似是空灵鸟的叫声,宛若天籁,她袅袅婷婷的身姿款款而来,像是脚踩白莲,步步美态。 楚琉莹听到这话,连忙换了个脸色,一脸讨好的上前走到楚琉月身边,"大姐莫怪,我就是跟四妹开个玩笑。" 楚琉月冲着楚琉诺淡淡一笑,随后对楚琉莹娇嗔着,"你呀,出门在外,莫要失了礼数!" 楚琉诺呆呆的看着这位笑靥如花的大姐,她记得她叫楚琉月,当时她听丫头说,父亲很是喜欢这位长女,想让她成为那皎洁挂着的明月,照亮宁国侯府……如今,多年不见,这位大姐竟是出落得如此动人了吗? 随后,楚琉月看向楚琉素,不满地嗔着,"七妹也是,看见琉莹欺负四妹,你也不知道说句公道话!" 说句公道话?楚琉素低头冷笑,只怕她说句话楚琉莹下手便会越重吧!这位大姐想的可真是好,踩着我来体现出你的大公无私,你的公正,反倒是楚琉莹这个挑事不怪,这千错万错全是她的错了? "四姐不是还要晾晒衣裳,现在还去么?"楚琉素选择无视楚琉月,一来这里没有外人,二来她跟楚琉月也早就撕破了脸,也不屑伪装了。 楚琉诺回神,呆呆点了点头。随后歉意的看向楚琉月,讪讪地跟着楚琉素走了。 楚琉月盯着楚琉素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等着吧,有你受的! "四姐,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守在母亲灵位身边?"俩人并肩而走,楚琉素问道。 楚琉诺点头,"是的,此次七妹来,是不是也想去给母亲上柱香?" "是啊!"楚琉素笑着回答,"身为子女,虽说没见过母亲一面,但是上柱香是应该的。" "如果,母亲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楚琉诺莞尔一笑,温风徐过,她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柔和,"等我弄好衣裳,我带你去!" 楚琉素笑着点头,不再说话。 三人穿梭在寺庙中,前方乃是错落有致的卵石小道,两侧的树木随着小道蜿蜒而下,幽静又清雅。沿着道路走下去,入眼的便是一条清波流淌的小溪,溪水潺潺流动,水花溅落在青苔岩石上发出清脆的拍打声,聆动而清脆。 此刻,阳关正盛,温风正暖,前方不远处立着一排排竹竿。 楚琉素静静坐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看着不远处的楚琉诺,她挽着袖口,身子一弯一起,似若杨柳的腰身来回起伏,时不时踮起脚尖伸手摆弄竹竿上的衣裳,偶尔看向楚琉素回过头来冲她回眸一笑,那模样里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和不然尘世的清新,似是所有肮脏、龌龊的事情在她这里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恍惚间,楚琉素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只是单纯的相信一个人,没有任何附带条件。只是,单纯,天真的,相信他,相信他们。 "五弟竟会打趣我。"飘然传来一道低沉哑然的男声,只见卵石小道上一道挺俊的身影踏步而来,语气中透着些许兴味和……兴奋! 楚琉素遽然抬眸,那一瞬间面容寒冰成霜,明眸忽然变得深沉起来,像是攒聚起惊天海浪般暗流,袖口下的手也是不自觉的紧了起来,每次见到他,楚琉素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她努力压制自己想要把他千刀万剐的冲动,淡淡移开了视线。 不由得想着,二姨娘带着她们出来这次,场面宏大可谓京都皆是知晓,他们知道消息倒也没错,但是他们来的理由是什么,莫不是因为侯府的女眷? 宋平煜是何等人物,这细微的动作自然也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他顺着感觉望去,不由得一愣,那女子一如往常一样的沉静,此刻亦是如此,只是静静地坐那,却让人觉得她身上总是散发出一种深沉的气息,可当你想去细细探究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为何,他见她两次,却总是能在这女子身上得到一种怪异的气息,还有那毫不掩饰的……恨意? "那应该就是宁国侯的七女儿吧。"宋清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白袍在身,飘洒随意,步步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却又在这上面平添几丝仙气,清雅如莲,自有一股绝世风采。 "看来五弟常年不出府邸,也深知这京都的事情啊!"宋平煜收回视线,看着宋清的面容意味深长的说道。 宋清淡笑,负手边走边道,"三哥说笑了,当时宁国侯女儿及笄的时候,去的可不是我。" 言下之意,你去了我可没去,到底是谁对着京都的事情放在心上还尤未可知。 说着,俩人便走了过来,楚琉素看着那两人一步步踏了过来,像是踏在她心口一样,一个有着无尽恨意,一个怀着无尽愧疚——可偏偏这两人现在还是极好的关系。 "小女见过两位皇子。"楚琉素垂下眸子,微微福身。 "快些免礼吧!"宋清儒雅一笑,眉眼一弯,显得极为亲近宜人。 "那是谁?"宋平煜无意间看着河边那位纤瘦高挑的女子,不由得眼前一亮,虽说一身素服着身,但却是怎样也遮挡不住她散发出的尘世美气息。 在冰清玉洁的气质上平添一份小家碧玉的味道,尤其是她在晒衣裳的时候,那随意间透露出来的气质,清新脱俗,远比一些浓妆艳抹的女子要好得多。 "是我四姐。"楚琉素说完后,忽的低下头冷笑一声,看来这宋平煜喜爱美女的性子还是丝毫不改啊! 楚琉诺听见他们在讨论自己,当下忽然觉得脸颊有点滚烫,两靥晕染上一层浅粉的颜色,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也难怪,她被送入寺庙后,哪里见到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子,只觉得远处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像是仙人下凡,普度众生,来解救自己,免受尘世间的颠沛流离之苦。 宋平煜以为她再看自己,这便一甩袖口,走上前,对着楚琉诺冷峻一笑,"敢问小姐芳名?" 楚琉诺悄悄抬眼看了宋清,见他面色平常,嘴边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当下脸颊更红,唯唯诺诺地道,"楚琉诺。" 这小女儿家的心思怎会逃过宋平煜的眼睛,当下了然过来,不再多问,只是深色莫测的看了眼宋清。 "两位皇子请便,琉素先行告退。"楚琉素可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陪着他们,她今儿的目的是为了去给秦菀上柱香,但是这点事情她不想麻烦方丈,这才跟楚琉诺一起,因为楚琉诺可是常年守在秦菀跟她生母灵位身边。 楚琉诺连忙拾起木盆,碎步移到楚琉素身边,俩人就此离去。 宋平煜看着楚琉素的背影,明明是女子可她的身姿却坚挺笔直,没有女儿家的柔弱,反倒是让人觉得无比坚强,当下突然开口道,"琉素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楚琉素突然眯起眼来,风过眉梢,她却转身淡而一笑,"准备去给母亲上柱香。" 宋平煜黑眸含笑看着她,温风吹的他蟒袍衣袂飘飘,像是神人一样高高在上,"那你介不介意我跟五弟一起去?"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强硬,容不得任何人亵渎和反抗。 他笑着,似是春山一笑,千树万树梨花开。 可他的笑却像是一把刀刮在楚琉素的心口,一刀,一刀,鲜血淋漓。她眨了眨眼,垂头一笑,"琉素的荣幸。" 宋清清眸流转在他俩之间,一种怪异的感觉升上心间,他明明觉得这女子对宋平煜处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她的微笑却又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任何不妥……那么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呢? 秦菀是当年北宋唯一的女将军,他们身为后辈,去给她上香这本没错。可是,楚琉素心口一直处着一种怪异的感觉,随着道路越来越近,这种感觉也跟着越来越浓…… 她走在后方,抬头凝了一眼快要到了的祠堂,不对,母亲本就是逝世之人,这种感觉应该不会出自那里…… 可她却忘了,从她重生以来,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一切都变得出乎意料,难以预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灵牌失踪 随着众人的脚步,迈进祠堂,里面幽静无声,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幽香,似是经书的味道。 入了正堂,上面一层一层摆放着各种灵牌,似是寄放在此。 当年的秦菀乃是正一品女将军,身份地位都尊贵无比,所以,这些年她的灵牌有着单独的房间。 楚琉诺率先领着众人推开屋门,很是普通的一间房,而入眼可见的是一张檀木桌子,上面镂空香炉里缓缓升起几丝烟雾缭绕的檀香,越发的幽静人心。 须臾,楚琉诺手中的木盆突然摔落在地,发出一声突兀的响声,引得众人都侧目望去。 "母亲的灵牌呢?"楚琉诺疾步上前,眼神渐渐慌乱了起来,忽的看向楚琉素,"妹妹,母亲的灵牌不见了!" 楚琉素皱眉,看向檀木桌上唯一一个灵牌,心中突然沉了起来,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徐仙儿之灵位! 徐仙儿是楚琉诺生母的闺名,而此刻现在桌子上是剩下着一个灵位…… "母亲灵牌寄放的位置四姐你确定没有记错吗?"楚琉素皱眉问着楚琉诺。 "是的!"楚琉诺讪讪看向楚琉素,"我常年在此守着灵位,断然没有记错的道理!" "那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不见?"宋平煜接过话,也是疑惑不已。 宋清皱着眉,没说话。 楚琉诺深觉得此事怪异的很,她昨儿来的时候,两个灵位还明明白白的摆放在此,可怎么一转眼的时间,灵位就不见了? 楚琉素没再说话,疾步走出屋内,眼瞅着一个小僧人,走上前先是双手合十施了个礼,才道,"敢问方丈现在身处何方?" 小僧人打了个揖礼,淡淡道,"该是领着众僧在诵经。" 楚琉素道了谢后,领着楚琉诺准备着往前院走去。 宋平煜眼瞥这俩人走出去的身影,对着身侧的宋清深色莫测道,"五弟,此事你怎么看?" 宋清神思一动,不答反问,"能怎么看?" 宋平煜不再说话,看着宋清离去的背影,随后紧跟其后。 "左不过是灵牌失踪不见,但三哥该也深知此事重大,'云戟'这个封号可是父皇亲自赐的名,往小里说,灵牌失踪是对仙逝之人不敬,可以重新拟定雕刻,可往大里说,那便是对皇家的大不敬,蔑视皇族。"宋清看着前方两道焦急的身影,收回视线,对宋平煜道。 "听琉诺小姐的意思,她是常年守在此地,可想而知,偷盗灵牌之人可谓是早有打算,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才敢下手。"宋平煜眉头一皱,接着道,"如果灵牌真的就此失踪,那么此事一定是要禀告父皇的。" "不过……偷盗一个逝世之人的灵牌有何用?"宋清清眸中染上点点疑惑,像是自言自语般。 宋平煜皱眉,同是疑惑。 诵经的寺庙离着祠堂的距离并不是很近,楚琉素跟楚琉诺俩人走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到。此时,恰巧碰上方丈刚刚诵完经,僧人们也都陆续走出来。 楚琉素上前,对方丈双手合十,"大师,敢问您可还记得数十年前寄放在此处的一个灵牌,她的名字叫秦菀。" "阿弥陀佛!"方丈略施一礼,"是云戟将军吧!" 楚琉素点点头,"正是!" 楚琉诺看楚琉素脸上丝毫不见焦急的神色,倒是自己先慌了神,"母亲的灵牌不见了!" 方丈吃了一惊,正色起来,"你说什么?" "母亲的灵牌突然不见了!"楚琉诺急忙说道,"这可是大事,方丈快去看看吧!" 方丈怎会不知此事重大,连忙唤了僧人去了祠堂。他们沾雨寺一向严密把守,传承数百年下来,从未有过灵牌失踪之事,如果是被人偷盗了去,他们寺庙的僧人都是性情憨厚之人,断然不会做出此事。好端端的,数十年都没出现过差错,怎的今儿突然失踪了? 当下一群人再次返回祠堂,果不然,摆放灵牌的檀木桌上只剩下徐仙儿一个灵牌。方丈眉头不可察觉的一动,"敢问琉素小姐,是何时发现云戟将军灵牌不见的?" 楚琉素还没来得及开口,楚琉诺便急不可耐地道,"就是刚刚!我们刚想给母亲上香的时候!" 楚琉素点点头。 方丈略一沉思,随后对着身边的人道,"快去搜寻周围看看有没有踪迹。" 众僧连连退下,却突然看见宋平煜跟宋清走进了来—— "不必了!"随后进入祠堂的宋平煜,淡淡摆手,"我早已派人去查看了,周围什么都没有。" 方丈见的来人,赶紧上前施礼,"老衲见过三皇子,见过五皇子!" 宋平煜和睦一笑,"您德高望重,该是晚辈给您行礼才是。"说着,他也微微躬身,算是回礼。 "阿弥陀佛,老衲哪里承受得起,!"方丈话语一顿,不由得询问道,"不知两位皇子何时来的,为何没有提前告知老衲一声,老衲也好做准备!" "不用这么麻烦。"宋平煜温和笑道,"我跟五弟就是来此上香,本是一点小事,哪里敢麻烦方丈大动干戈。" 其实,他俩本是奉旨前去沾雨寺南部的东郊别苑,因皇上寿辰快到,又突然想要在东郊别苑举行,所以,今日特派他俩前去布置好一切。 却没料到宁国侯府的女眷们恰巧来此上香祭拜。宋平煜这才拉着宋清来了沾雨寺。算是打着上香的由头,来此探望楚琉月。 但是出乎所料的是,楚琉月还没见到,就碰上灵牌失踪一事。 "刚刚我已经派侍卫前去查看了,并未发现任何踪迹。"宋平煜忽的看向楚琉素,"看来偷盗之人该是早有准备。" 楚琉素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他,只是把此事细细斟酌了一边,确实发现丝毫头绪都没有。 宋平煜看着楚琉素,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慌乱,可是探究了半天,却发觉这女子跟往常一样,沉着娴静,不由得心底升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京都那个女子见他不是面露羞色,可是她……好像永远一个表情。 还是因为她从小丧母,对云戟将军没有感情?所以才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如此说来,这样无头绪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此事该是先禀报皇上跟秦将军府才是。"宋清忽的开口,清淡的嗓音似若三月微风,微冷却迷醉。 楚琉诺霎时间又红了脸,她垂着头,攥着衣角,涩涩惘然。 楚琉素浑然不觉楚琉诺的模样,抿起嘴来,没有说话。 "琉素姑娘……你看如此,可好?"方丈左右思忖,还是开了口,毕竟这云戟将军可是楚琉素的生母。 "有劳方丈了!"楚琉素福了福,神色淡然。 "不敢当!"方丈应承一下,随后对着宋平煜和宋清道,"两位皇子前院请!" 宋平煜含笑点头,随即看了眼楚琉素,眉心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宋清则是跟着方丈率先走在了前方,楚琉诺却是悄然抬头盯着宋清的背影良久才收回了视线。 此事,知晓得也只有几个位高权重的人跟楚琉素等人,方丈有意压下了此事,一来,一个百年的寺庙突然传出进了盗贼,还不知是谁,这定是会闹得人心惶惶。二来,此事非同小可,说大了,也能捅破天,云戟将军当年到底是万民称颂的,如果传入京都内,绝对会掀起哗然大波。 是夜,楚琉素坐在木椅上正安静的看着一本书,微亮发着黄晕的烛火照应在她娴静的脸上,那卷翘的睫毛下一片阴影,显得沉静且深沉。 "冬棂,现在二姨娘她们在做什么?"楚琉素忽的想起了什么,抬眸看着冬棂淡淡地道。 "小姐,奴婢刚才悄悄去看,二姨娘正在跟三小姐不知说些什么,但奴婢猜想左不过是因为今儿三皇子的事。" 楚琉素轻笑,"你怎知是因为三皇子的事?" 冬棂那会已经听楚琉素说了灵牌失踪一事,加上宋平煜跟宋清的前来,她也知晓。她笑道,"因为今儿下去奴婢亲眼瞧见三小姐悄悄去了前面的寺庙。那会儿丫鬟说,三皇子和五皇子突然来了,奴婢这才斗胆猜想着。" "你倒是机灵!"楚琉素嫣然一笑,须臾,脸色忽的沉了下来,"那大姐在做什么?" 冬棂看不懂楚琉素的神色,只觉得她的语气可以说是毫无感情可言,疑惑间,她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小姐了。 "大小姐一直在屋内诵经祈福,今儿一下午都没出过院子。" 丝竹接过话来,给楚琉素添了一杯茶,素白茶杯缓缓升起雾气腾腾的热气,氤氲出些许雾气,朦胧间挡住了楚琉素面无表情的脸色,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不该这么老实才对啊……"良久,楚琉素才道出口,嘴边忽的凝结出冷冽的弧度。 怕不是不来,而是时候没到。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京都内两伙人马从不同的方向却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方向缓缓出发。 天刚刚清明,便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厚重且洪亮的钟声,声声透着古朴的气息,似是有稳定人心的力量,让人浮躁的心绪在此钟声下都显得平稳了下来—— 楚琉素还没缓过神来,便看见张妈妈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她不由得一愣,且看张妈妈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喜色和焦急—— "张妈妈,怎么了?"楚琉素不由得问道。 "小姐!"张妈妈箭步走进屋内,喜上眉梢,"老将军来了!" 老将军? 楚琉素神思呆滞,下意识询问,"莫不是外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所谓是爱 "是!"张妈妈喜笑颜开,"就是秦老将军!" 楚琉素一怔,心中徒然升上一股悲恸的情绪,散开在心尖,莫名的难受了起来,那痛似是细小的钢针,穿透着她身体的每一处。 心如刀绞—— 恍惚间,有多少年,她没有见过外公了? 自她重生以来,这些亲情之事,她一直埋在心底,不去触碰,也不敢去触碰,她害怕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家人,所以,她没有一次是踏进秦将军府的,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怕,再次见到他们她会痛彻心扉的哭出来。她怕,她怕她没有脸面去面对他们。她怕,她怕她卸下伪装后,难以保护他们。 她害怕啊,她怕极了他们的百般柔情会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浑浑噩噩中,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寺庙正堂—— 忽的一阵晨风,飘然刮来,掠过心口,楚琉素蓦然清醒过来,她身躯一颤,抬眸,缓缓眨眼。 依稀间,那繁华昌盛,百年传承的将军府浮现在眼前,门前似乎没有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有的只是两座雄壮霸气的石狮,和那屋檐下彻夜不眠的灯笼。 似乎那四个遒劲潇洒的大字'秦将军府'依旧在眼前,尽管它饱受摧残,可不管历经多少年风雨,它依旧一如往初的存在。 可是,这一切,都被毁了,全数覆灭殆尽以至于到最后,它彻底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那夜的血流千里,似乎只是一个梦,随着梦醒,一切都回归到从前。楚琉素抬起眸子,举目望着前方那人坚挺刚毅的背影。虽然她缓慢落下地两行清泪灼得她脸颊生疼,但声音却分外柔软,"外公。"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不知包含着多少感情,多少没来得及说的话。最后,都化作这两个字,却是百般柔情。 秦泊垣赫然转身,他走到楚琉素身前,拉着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然后看着她浅笑盈盈地模样,一把把她揽进怀中,"你母亲灵位失踪,你定是吓坏了吧!素儿莫怕,外公来了!" 楚琉素被这怀抱勒的生疼,但这个怀抱却实实在在让她感到温暖,自有一股亲人的味道扑面而来,"琉素不怕。" 秦泊垣摸着她的乌发,大掌不停的蹂躏发丝,很快,那素雅的发髻像是炸毛一样,凌乱不堪。楚琉素心中暖涩交加,抬起僵硬的头部,嘴边绽开一抹狡黠地笑意,"外公,我好想你啊。" "哈哈!"秦泊垣放肆大笑,"小兔崽子,想老子不知道回家看看!" 楚琉素被这洪亮的嗓音一震,却突然嫣然笑了,他说的是家,是她楚琉素的家。她举目望着秦泊垣,皱纹满布在他轮廓深邃的五官之上,眉飞入鬓却是平添几丝华发,一身常服却也遮挡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刚阳的男子气息,宽大的臂膀似乎可以撑起一切,城北徐公,英雄气概在这尽显其中。 "这女子哪能说出门就出门呢。"楚琉素嘟囔了两句,倒也没错,未出阁的女子必须遵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礼仪尊法。 "怕什么!"秦泊垣哼哼两声,"你娘还不是天天……"末尾却突然没了声,自是觉出说了什么话,只是抿起嘴来,叹了口气。 楚琉素见状,拉着秦泊垣的袖口,笑道,"外公莫在伤心了,这不是还有琉素嘛!" "小兔崽子!"秦泊垣睨了一眼楚琉素,"走吧,这沾雨寺弄丢了你娘的灵位,我看他给我个什么解释!" 临走之际,张妈妈赶忙上前给楚琉素整理好发髻,楚琉素对她轻笑,她看的出来张妈妈今儿也是开心的。 随后,几人进了正堂,此刻二姨娘等人已经在里面诵经祈福,楚琉素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二姨娘到底不算太傻,借着祈福的由头出来,到底要在面上过得去。 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影响众僧,他们依旧盘坐在蒲团上,无声默念。 方丈听到来人,赶忙走了出来,对着秦泊垣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见过秦老将军!" "哼!"秦泊垣冷冷一声,怒喝道,"我念着你们沾雨寺百年基业,这才没有带兵前来,今儿你要是不给我老头子一个解释,那我就踏平你这沾雨寺!"他下巴的两绺胡子跟随着他愤怒的语气,一翘一翘的,有些滑稽,但却是没人敢笑话他。 方丈一惊,"罪过!罪过!秦老将军前院请!" 秦泊垣鼻子哼出一口气,拉着一旁愣神的楚琉素便扬长而去。 此刻正在盘膝而坐的楚琉月,缓缓睁开眸子,她转头看着楚琉素离去的背影,浅浅蹙眉,她也早就听说她生母的灵位失踪,可是,事情怎会发生的这么巧?她们难得出来一次,就碰上灵牌失踪,莫不是有心人为之? 最为关键的是,就连秦家也来了人,这样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计划?脑中思量须臾,她悄然起身,走出了寺庙。 屋外,她对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月影耳语几句,月影神色渐渐露出惊愕,随之疾步退了下去。 前院中,秦泊垣面色不善的坐在木椅上,楚琉素则是时不时的抬头望着方丈跟秦泊垣。 俩人气氛有些……诡异。 照理来说,秦菀的灵牌失踪,整个沾雨寺都脱不了干系,可这事又事关皇家名声,所以此刻方丈了没了法子,只能等上面下命令。 秦泊垣则是抱着沾雨寺必须给个说法的心态稳坐此地,打定了你今儿不给个解释就不走的心态。所以这小半个时辰俩人一直僵持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你是打定心思今儿不给我老头子解释了对吧!"须臾,秦泊垣重重搁下茶杯,茶水不慎喷溅出几滴,霎时阴透了梨花木桌。 方丈视若无睹,只是双手合十道,"罪过!老衲也深感不幸,沾雨寺出了这等事情,照理说,我们谁都逃不了干系,可是这事还是要等皇上下令才是,老将军莫要着急!" "放屁!"秦泊垣拍桌而起,怒瞪方丈,"好端端地,说没了就没了,定是你们寺庙里出了贼人,照准了我女儿我灵牌而去!" 楚琉素赶忙起身,拍着秦泊垣的后背,以示安抚。 "阿弥陀佛!"方丈垂下头,深深一拜,"老将军稍安勿躁,老衲也已经搜查了沾雨寺上下,却是什么踪迹都没有,定然不会是僧人所偷窃的。而且老衲早时派人禀报圣上,该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一群无用的和尚!你禀报皇上能有何用!"秦泊垣眉头紧锁,突然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我女儿去了这么多年了,你们不好好奉命守着她的灵位,却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错事,现在还给我在这打太极。" 他心中其实是对皇家失望了。 他戎马一生,征战多年,家中除了秦皓这个长子常年驻扎在北宋边境外,就只有秦菀这一个女儿,他从小对她偏爱至极,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好容易女儿初长成,虽然没有向别家的女子一样温婉淑人,走了一条荆棘满途的道路,但他心中到底是欢喜的。 他们秦家的孩子,不论男女,骨子里流的血那可都是铁铮铮的热血,一身的硬骨头!他女儿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云戟'这个封号,他心中的骄傲不是旁人可以理解的,可是,一切都毁于秦菀嫁给楚凌昊开始—— 她收起那一身英姿飒爽,转而以女儿家的姿态好好做好一个后宅夫人,但好景不长,一切都在她怀有楚琉素之前—— 那时秦菀身上已经身染恶疾,可她却硬生生撑到了楚琉素出生。转后,给世人的说法便是,她分娩之时气血不足,这才去了。 可是现在,她就连死后都不得安息,好端端地灵牌被人偷窃盗走不说,这贼人还在逍遥法外! 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罢了,且看皇上如何说吧!"秦泊垣似是累了,这便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可他周围却围绕着一股悲戚的气息,引得楚琉素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老年丧子,怕是没有人不难过吧! 下午的时候,楚琉素携着秦泊垣在寺庙中散了散心,老将军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一些,俩人有说有笑,似乎温风都暖了些。 "老将军,小姐……"远远传来一道声音,只见张妈妈匆忙而来,随后她定了定心思,道,"皇宫来人了,说是下了圣旨!" 楚琉素淡然点头。随后秦泊垣便带着楚琉素去了寺门口。 远远便看见一群人站在此地,这圣旨犹如面见皇上,轻视不得,自然沾雨寺上上下下的人都要出来。见老将军和楚琉素来后,当下方丈领着僧人,二姨娘带着楚琉素月便缓缓跪了下来。 楚琉素在秦泊垣身后跪着,他宽大的臂膀挡住了楚琉素娇小的身躯,她悄悄抬眸,见来的人并不是皇上身边的大宦官,而是摄政王身边的那位紫袍男子,不由得一怔。 "沾雨寺玩忽职守,丢失云戟将军灵位,罪不可恕,摄政王下令,特命方丈祈福三天给云戟将军魂魄超度,示下,重新雕刻拟定!"紫袍男子面无表情,缓缓而道。 这便算是定下了,一个灵牌失踪,到底不算是什么大事。 秦泊垣虽心中已有定数,可现在听到这话后,心中还是忍不住了难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郊外暗杀 "……老衲接旨……" 祈福的时日乃为三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二姨娘吵着闹着说要带侯府的女眷们回去。楚琉素听到消息后,也是了然,是这二姨娘受不了这清淡素雅的饭菜吧。 秦泊垣在领了圣旨后,就伤心欲绝的回了将军府,走时还对楚琉素说,让她有空便回家。 楚琉素都一一应下。 因摄政王下了圣旨,僧人们皆是在寺庙里诵经祈福,给秦菀超度。当一群人走出沾雨寺的时候,只有方丈在前领路,一番交谈下来,众人也都上了马车。 自然,楚琉诺也是要跟着回去。 楚琉素还是跟楚琉月同坐一辆车,二姨娘与楚琉莹自然分不开,那么楚琉诺只能跟同车的丫鬟们挤在一起。 当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启程回京。 暖风徐徐,闷气阵阵,女子在外又不能抛头露面,在马车中自然也不能掀开帘幔驱散热意。 楚琉月磕着眸子,打着雉扇,空气中流动着她身上牡丹花味儿,芬香扑鼻,神态悠闲自在。 楚琉素则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书册,娴静淡然,自有一股江南水秀女子的姿态。 忽的一阵风迎面而来,透过帘幔缝隙飘然刮来,楚琉素皱眉,看着被风掀起的帘幔眼神徒然冷了下来,随后,她遽然看向楚琉月—— 楚琉月不明所以,冷眼瞥过她后,正起身看着随风摆动的幔尾飘飘,神色也是一瞬间凝固了。 这不是回京都的路途! 而她们现在身处的地方乃是郊外一处不知名的小道! "停车!"楚琉月厉喝一声。 车夫听到这声,不但没有停车,反而狠狠抽动马鞭,加快了马蹄的速度!楚琉素眉头一横,掀开窗棂,迎风眯眼看向后方的人群,果然如她猜想的没错,只有二姨娘等人的马车跟来了!丫鬟小斯等侯府的护卫们全数不见了! 楚琉月见此,狠狠咬牙,思绪百转,蓦然定格在一刻。难道母亲没有看到她写的信还是什么!竟如此不顾全大局,连她亲生女儿在此,她也要一起杀死才好么! 须臾,马车突然一个急转弯,因力度太大,直接将马车甩了出去,楚琉素等直接翻飞在地下。 马车散落在地,徒然砸在楚琉素和楚琉月的身上,楚琉月惊呼一声,身体猛然传来阵阵刺痛。 楚琉素大惊,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艰难爬起身,费尽力气掀起自己身上已经散架的马车木屑,想也不想,就欲跑去。楚琉月见此,布满灰尘的脸颊上厉色一闪,跟随着楚琉素的脚步,拔腿就跑。 可是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只见数十道黑影已然落在他们面前。 二姨娘尖叫一声,慌不择路的她只得跟楚琉莹躲在马车轱辘下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楚琉诺则是哭着叫着站在原地,惊惧的早已吓慌了神。 黑衣人左右巡视,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目标,楚琉素见此,悄然抬步,神不知鬼不觉轻缓的往后退去,突然之间,一道视线犀利的已然落在她的身上。 她心中猛然一沉,已然知道这些人乃是冲着她来的了! 他们全数黑衣在身,蒙头扣面,神色戾气凸显,什么话也不说,拔剑就上! 楚琉素背后早已沁出一身冷汗,虽然害怕,但却并不慌张,疾步向后退去,黑衣人速度飞快,手中的寒剑已然距离楚琉素心脏还剩几公分,就在此时,只听'锵'一声,火光电石之间,黑衣人寒剑被一道锐利的金光极速打飞了出去,楚琉素一怔,却看见宋烨等人打马而来。 而他身后依稀跟着数十名黑衣人,他们当即加入战斗。宋烨一马当前,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攥着鎏金楠木寒弓,微抬下巴,高傲的不可一世。 黑衣人犀利眸子中厉色闪过,当机立断,擒贼先擒王,率先飞身与宋烨交缠在一起,可是在他还没碰到宋烨就被他身后的暗卫打飞出去。 局势忽然扭转,前来刺杀楚琉素的黑衣人们根本不是宋烨暗卫的对手。 就在此刻,只听'噗嗤'一声,随即一个黑衣人便倒在楚琉素身后,他冒汗的脸上不断发出狰狞的表情,微张的嘴唇里面不断涌出殷红的鲜血,身体也不停的抽搐着,不过片刻,便张大双眼……死不瞑目! 楚琉素浑身打了个冷颤,看着前方剑光缭乱的生死搏斗,她冷然抿唇,心中早已笃定此事乃是大夫人所为!不由得心中生寒,看来,她还是小觑了她,大夫人竟然因为她的处处反抗而动了杀心么?! 果然,她的敌人是如此强大和狠毒么!竟然不顾自己女儿在车上,也要以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来刺杀她么! 不对……楚琉月去了哪? 楚琉素脑中猛然敲醒警钟,却突然听见'嗤'的一声,寒箭刺入皮肉,这声音如此清晰的响起在楚琉素脑海中,她心口猛然一疼,似乎鲜血都加快了流淌的速度,从心口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痛不欲生! 楚琉月瞪大双眼,在楚琉素身后颤颤巍巍地缩回双手,不相信她就此杀了楚琉素,随后左右巡视发现无人看见她,则是拔腿就跑向一块巨石后面,心脏砰砰作响的厉害,聚满泥土的指尖不停地打怵,可是,就在她余光在看到楚琉素就快倒下的时候,心中却是突然安定了下来。 既然母亲已经起了杀心,她不如将计就计! 前方还在一片厮杀中,宋烨耳目突然一动,看见楚琉素摇晃的身影,瞳孔猛然一缩,刚要踩马飞身而起,欲救楚琉素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天降一道绯红的身影,一阵微风徐来,那血腥之味似乎冲淡了不少,转而代之的是迷靡的暗梅幽香,带着让人沉沦堕落的幽幽靡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那抹娇小摇晃的身影迅速被他抱起—— 宋肖单手扶着楚琉素的双肩,让她靠在自己的怀抱中,凤眸斜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岩石后面的楚琉月。 冷眸一过,楚琉月浑身僵硬起来,犹如身处九幽地狱般,诡谲骇人,她想动一下,可是身体却像是不听使唤,任她怎样驱使,都毫无作用。 此刻现场的黑衣人,已经全数死去,宋烨的暗卫们统一归回骏马上。二姨娘跟楚琉莹抱在一起,脸上早已爬满泪水,还未从刚才的惊悚中缓过神来,哭声一直不断。而楚琉诺则一直呆滞的望着前方,她刚才……看到的一定不是真的! 宋肖睨了一眼楚琉素煞白的脸色,心中一动,似乎在那九幽冰封万年的心口上裂出一条缝隙—— 他那绯红的江绸被温风吹得衣袂飘飘,犹如天降仙人,可又是让人觉得是这般吊诡。宋烨眸光微微一动,却飞速下了马,几步上前,对宋肖躬身一拜,"见过皇叔!" "呵呵……"宋肖微勾唇角,眼波迷离流转在他的身上,漫不经心道,"小侄儿来的倒是快。" 宋烨眸光微闪,宋肖眼神落在他身上,就犹如一条毒蛇流窜在他的肌肤上,让他毛骨悚然。他能说他是一直守在沾雨寺外,等待着侯府女眷出来的么?他肯定不能! 稳下心思,他郑重道,"只是恰巧碰上侯府女眷,这才出手相救!" "嗯?"宋肖突然把楚琉素打横抱起,眸光深色莫测的流转在她的娇躯上,"那小侄儿该是好人做到底呢。" "这是自然的!"宋烨压下心虚,郑重其事的保证。也自是知晓他现在应该把这些女眷平安送回府邸。 "如此,咱们走吧。"宋肖喃喃道,沙哑拖长的尾音,绵绵醉人心——却让躲在后面的楚琉月,生生听出一种恐怖的意味。 宋肖话还没落,只见红影闪过,宋烨抬首望去,只见空中闪过数十道黑影和一道紫色身影—— 他心中大骇,这些人难道一直隐藏在暗处么?枉他自认武功乃为上乘,其实……是他傲睨自若了。而且他的皇叔竟然神出鬼没到如此地步了么! 直到那几道身影消失得一干二净,宋烨这才收回了视线,他侧目看着那一群瑟瑟发抖地女眷们,微微蹙眉,大手一挥,"去租几辆马车来,速度!" "是!"齐齐恭敬地声音,统一响起。 …… 此时此刻,楚琉素身处摄政王府书房的床榻上。 她蜷缩着身子,侧躺于床榻上,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让她神色紧绷,面如死灰。额上不断有冷汗冒出,沁湿了她鬓角的几缕发丝,黏在惨白的脸颊上,凄落之极。 宋肖凤眼一眯,"先用人参吊着,今晚我要见到活的。" 淡淡丢下一句话便不见了踪影。只留紫袍男子一人在此。 "青爷,她……来了!"婢子缓缓说道,有些尴尬,却见'她'匆匆忙忙的进了书房。 紫袍男子道,"去库房里拿出千年人参熬了。"说罢,便进了书房。 "暮苒姐,可否先换衣裳?"屋内,婢子轻声道。 "不用。"大夫是个美貌的年轻女子,随后她裁剪衣裳的手一顿,凤眸睨向身后的紫袍男子,"出去!" 闻言,紫袍男子讪讪耸肩,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暮苒仔细瞧着楚琉素的伤口,不由得眉头倒竖,那个金色寒箭还直直斜插在她的心口上,周围还在不断的冒出大量的鲜血,边缘皮肉翻起,只怕是伤及了心脏!那鲜血沾染在她素雅衣衫之上,暮苒不由得顺势望去,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到底是如何撑到现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命悬一线 楚琉素像是熟睡做了噩梦一样,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胸口刺骨地疼痛正在不停吞噬着她的神经,她就连咬舌想让自己清醒都做不到,浑身无力加上钻心的绞痛,让她真想就此睡去。 暮苒随手从腰间抽出一包银针,素手一翻,几根银针便夹在她的指缝中,随后银针快速的扎在楚琉素身上的几处大穴,迅速为她止血。而后,她又抽出银针,找准了穴位,快速下针,这是为了防止血液逆流。 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一般,如果宫中的老太医们看到此,一定会膛目结舌,定然不会相信这是个年轻女子做出的手法。 不过,这寒箭怎么拔出来还是个问题! "你们过来,"暮苒侧首对旁边的婢子道,"小心的压住她的四肢!" 婢子赶忙上前,动作都是轻柔小心的,暮苒沾满鲜血的双手轻轻触碰露在空气中的半根寒箭,随即她悄然握紧,遽然向外拔出,跟随着'噗嗤'皮肉翻飞的声音,鲜血也不断的涌出,暮苒连忙拿出止血药,给她敷在伤口上。 楚琉素却忽然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浓稠的血腥味,围绕着她的鼻翼间,她只觉得浑身都散了架,骨头像是错了位,眼皮也控制不住的想要合上,幻存的潜意识里约莫着她是不是就要死了? 可是不行啊……她还有血海深仇没有报呢…… 她还没有好好给娘亲上一炷香……她还没有……她还没……这痛吞噬这她的神经,导致她额头上面不断落下冷汗,终是支撑不住,晕厥了过去。 暮苒美丽的眉头一横,"汤药!"说着,就有婢子搀扶起楚琉素无力的娇躯。 暮苒接过手后微微一吹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扒开楚琉素还残留着鲜血的唇瓣,便径直的灌了下去。 她的力度控制的很好,一只手摸着楚琉素的穴位为她顺通气血,一只手不急不慢的给她喝药,直到汤药见底。 自始至终楚琉素都是阖着眸子,她现在脑中一直浑浑噩噩,半点精神精力都没有。像是干枯的河水,如果在得不到清水的解救,她便会一直这样干死下去。 "人参也给你用了,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你自个了。"暮苒凤眼微动,毫无表情,喃喃自道。 书房外,紫袍男子一直站立在原地,听见书房门开启他悠悠转身,望向暮苒,淡淡道,"怎么样?" 暮苒眼光不可察觉轻闪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径直的往她住的地方走去。 紫袍男子眉梢微动,却突然在暮苒就要擦肩而过的那一瞬,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他摸着她还未来得及洗去鲜血的手,大掌微微一颤,"暮苒,你还在怪我么?" 怪?不…… 我对你何止是怪……你把我满腔的爱拿刀子一下一下,一刀一刀,刺得我鲜血淋漓,遍体鳞伤……直到现在,我仍然能觉得心中一直残留着一片血迹斑驳的血海……我不怪你,我是恨你! "青爷,我怎敢怪你?"暮苒使劲抽出颤抖的手,凤眸微挑,说不出的靡媚,"你还不配让我怪呢。"说完,她嫣然而笑,似是嘲讽,似是轻佻,似是……可怜! 纳兰青再次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双臂,这次直接站在暮苒身前,温风掠过他寒冷的面容上,他冷眸凝着身前那张魅惑人心的面容,面色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别在怪我了好么?" "好啊!"暮苒媚眼含笑,"青爷,让奴家先去换个衣裳可好?"她凤眼中透着浓浓的笑意,却也是不达眼底,深处的冷意,似乎一瞬间就把他给冻结了起来。 那一如往常的撒娇、媚惑,他却知道,她只是演戏给自己看……但是他不听,他只是一直握着她的双肩。 "青爷,"暮苒见此,唇角轻挑,上前一步,她单勾手指挑起纳兰青的下巴,在他耳边软嚅道,"你可不要耽误了我给主公报信,你该是知道主公的刀子不好吃。" 她的嗓子脆生生的,很是好听,听得纳兰青却不得不离去……他艰难撇开头,眼中忍不住流露出痛色,终还是迈开步子,而就在此刻,暮苒惨然一笑……俩人,擦肩而过,背道而行—— 时间却好像定格在此——交错之际,俩人的华服衣裳似乎相互摩擦了一下,暖风微微一动似乎把他俩的发丝交缠在一起,身影交错间,他们好似融为一体,却也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有交集。 彼此安好,互不打扰……如此,最好不过了。 夕阳把他们的背影拉的斜长,那倾洒一世的霞光,映出他们脸上的遗憾,和那如出一辙的……恨意! …… 宁国侯府,碧水阁。 大夫人焦急的站在床榻前,低垂的床幔挡住了她心急如焚的脸色,而阁子内一直有人不停的进进出出。垂头在墙角的丫鬟也是压低了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孙太医,怎么样了?"大夫人皱眉,心疼的看着床上的人。 "只是受了惊吓,晕了过去,夫人莫着急,容我开两服药喝了就好!"孙太医是宫中有名的老太医,这是刚刚大夫人拿着牌子前去请来的。 "麻烦了!"大夫人微叹气,可是这提着的心终究是放不下来。 不为别的,就是这次计划失败,而且还无意伤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关键是那个小贱人生死未卜,她心中暗恨,死了倒好!如果没死……她眼中狠戾闪过,那你也休想平安回来! "这段时间大小姐需要好好静养,您照着方子去抓药煎药吧!老夫就先告退了!"孙太医略施一礼,福嬷嬷赶紧摆了个请的姿势,送孙太医出了阁子。 早有丫鬟上来接过方子,退下去煎药了。 大夫人关上屋门,移步坐在床榻前,拿起娟帕给楚琉月擦拭额上的冷汗,楚琉月手指突然一动,幽幽睁开了眼…… "月儿!"大夫人微微露出喜色,"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琉月动了动身子,感觉并无大碍,随即她皱紧眉看向大夫人,冷冷地道,"母亲,你糊涂啊!" 大夫人一怔,明白了过来,"她留不得!" "我怎会不知知道她留不得!"楚琉月快速接过话,"你真是被她乱了心智啊!母亲,不过是一个庶女,等没人时候悄悄弄死就行,你偏偏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满京都都该知晓侯府的女眷在回京的路途上惨遭暗杀!" "如果有心人顺着查下去,你以为韩国公府能逃得过去?且先不说这个,万一此事被人知道是你做的,传出去,一个嫡母竟然派人刺杀一个庶女,你不仅会传出心狠手辣的名声,更是让父亲难做啊!" 大夫人面色一红,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小辈训斥,但是她却没有反驳,只因她知道楚琉月说的都是对的…… "母亲啊,你真是太耐不住性子了!"楚琉月惘然的靠在软枕上,淡淡道,"从她刚回府开始我便看出她是个不安分的,但是,那时候她要什么没什么,很好拿捏,可你偏偏急躁个什么劲!慢慢折磨死就是了,现在倒好……" "这些我岂会不知?"大夫人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国公府派去的暗卫全部死了,而且还是二皇子送她们回来,最关键的是楚琉素没有跟着部队一起回来。 "那个车夫把我们带到一条偏僻的路上,紧接着韩府派来的杀手就出来了,我当时想着,既然来了那边将计就计杀了她倒也好,可是突然蹦出个二皇子宋烨带人前来救我们。"楚琉月一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大夫人,"这些人的武功只是普通,自然是敌不过二皇子的暗卫。楚琉素死不成,我心里不甘,起了杀心。" "什么意思?"大夫人抓住重点,"你把她杀了?" "我拔了根箭,刺进那丫头的心脏了,死没死现在还不知。她被摄政王救走了。"说到此,楚琉月不由得浑身惊起一身鸡皮疙瘩,那男人的眼神好似还在眼前,那一瞬忽的让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怎么可能!"大夫人不相信的问道,"摄政王神出鬼没,怎么可能去救楚琉素?!就算是碰上了,他绝得不是那种善心大发的人!" 楚琉月拧眉,漂亮的脸颊上冷然勾唇,"说出去谁信?就连二皇子也出现的如此凑巧,我倒是更相信他是前去救我的。" 大夫人淡然点头,楚琉素无德无能,断然不会让二皇子如此大动干戈! "母亲,"楚琉月忽的正起身子,眼中闪着冷冽的微光,"你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让这件事不被外人发觉吧!最关键是,二姨娘等人也跟着受了牵连,照她的性子此事她绝对会找父亲大闹一场!" "这个我知晓,我会让你舅舅小心行事,把痕迹都处理干净。你现在别想这些,把心思都放在皇上的寿辰上,一切交给母亲,我定然不会让别人知晓!"大夫人垂下眸子,冷冷眯眼,她声音幽幽传来,"还有楚琉素,就算她能活下来,我也断然不会让她平安回来!" "你太着急了!"楚琉月不赞同道,"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吧!莫让外人看出什么来,尤其是父亲!" "放心,我此番有数。"大夫人冷笑,"现在府中的大权我已经拿回来了。" 楚琉月微微露出喜色,却疑惑大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再次博得楚凌昊宠爱,疑惑道,"怎么回事?" "二房那个没脑子的,只顾着耀武扬威,却忘了侯府在外面的多处产业她都得不顺手,没有理智的头脑,你让她如何掌管大权?自你们出发沾雨寺后,外面的盐地等地方多次出现了差错,你父亲忙着朝堂,府中没有个管事的,这权利必定会再次回归我手。"大夫人得意勾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暮暮浮华 "这也算是一件喜事。"楚琉月淡淡点头,忽的举目望着大夫人,不确定地道,"祖母的身子……怎么样了?" 大夫人一怔,突然转开视线,淡淡道,"一日比一日差。" "母亲……?"楚琉月怔楞地问,"是不是你?!" 大夫人吃了一惊,这孩子,怎么能怀疑自己母亲!她心中难免失望了起来,却也透着点欣慰,"月儿……女孩子聪明是好事,可有时候也会坏事。" 楚琉月如此聪明,定然会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她不赞同的摇头,"母亲,您意欲何为啊?祖母尽管不喜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做出这样的事!" "你懂什么!"大夫人脸色一红,撇过头去,"我又不会要了老太太的命,只不过想让她别再插手后宅的事情!" 要不然,老夫人处处阻拦,她该如何除掉楚琉素! 楚琉月还想说些什么,但心中也起了点这个苗头,祖母……管的确实有些多了!最后,只是叹口气道,"你小心一些……见好就收!" 大夫人点头,却又听见楚琉月道,"母亲快些走吧,府中出了这等事,定是等着你主持大权,还有,楚琉诺也回来了,该是先安顿好她才是。" 大夫人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只是嘱咐了她让她按时喝药,便走了出去。 楚琉月看这大夫人离去的背影,目光凝结成冰,楚琉素,你可千万要死了,别再活下来! 一连着两日过去,流言也跟着此起彼伏,外面道是侯府的马夫不知被谁收买,而后驾车把女眷引到郊外,黑衣人道是早已暗藏埋伏,欲刺杀侯府女眷,但千算万算,正巧被正在狩猎的二皇子宋烨碰见,两方势均力敌,宋烨暗卫武功道高一丈,以铁血手腕怒杀黑衣人。 而后,神出鬼没的摄政王大人善心大发救走命悬一线的侯府七小姐,废掉一根千年人吊着她的命,现在生死不明。渐渐,流言蜚语越来越盛,说书茶楼里面天天拍板以声情并茂的方式诉说着这一段英雄救美的故事,到后来都变成七小姐一直跟摄政王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摄政王救走她也属于意料之中的事情,此话一出,众人也都了然,人们都在猜测摄政王会不会破天荒的把七小姐纳为妾! 毕竟这些年摄政王府邸可是一位正妻和小妾都没有……人们不是不去猜想摄政王是不是喜好龙阳之风,只是这好奇心是一直压在心底,毕竟摄政王的手段,还没有让他们大胆到敢正大光明的说出来。 但是,随着摄政王府邸一直紧闭连一丝灰尘都进不去的大门,众人的声音也随着渐渐扩大了起来,到此时,许多人都悄悄地守在摄政王门前,等待着这门何时开启一道缝隙,让他们也好见见,这侯府七小姐到底何德何能,是不是长得倾国倾城,不然怎能让摄政王费尽心思也要救活过来! 楚琉素要是知晓这一切,一定会说:这些人定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 可是此刻她依然昏迷在床榻上,活没活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婢子们也早已给她换了衣裳,摄政王府自然是没有女人的衣物,可是身为摄政王府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女人,这衣物自然是出自她手。 摄政王府,很是安静,不管是路过的婢子还是侍卫,他们的面色皆为统一的淡然,任何事物都丝毫引不起他们的兴趣,但这却也是他们的高明之处,处事不慌不乱。因当今皇上沉迷于淫乱的后宫中,整治的整个北宋风向都有些不正,所以现如今能有如此定力的人实则少之又少。 可是,这偌大的府邸中,总会出现几个害群之马……就比如在书房门前两个婢女。 "你说,咱主公怎么想的?" "唉!我怎会知晓?要我说啊,真真是不值当得,听说里面那位只是个庶出……庶出总归是上不了台面!" "但是长得好看啊……你要是能长成那样,说不定主公就会收了你!" "好呀,你个小蹄子,竟敢背后说主公的不是,我看是你这样想的才对!哼,看我不去禀告主上,非断了你的念想!" 俩人笑成一团,却突然传来一道冷煞的声音,"自行下去领板子!" 两个小侍女惊慌失色,扑通一跪,"青爷!" "没有第二遍,或者自行了断。"纳兰青负手淡淡地道,脸上丝毫没有怜惜之情。但却也是给她们避重就轻的惩罚。 书房内,楚琉素虽阖着眸子但眼珠却是幽幽转动着,之前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见,现下也有所了然,自己身处摄政王府邸……她不由得回想那日被刺杀所发生的事情。 照理来说,当时是宋烨带人前去救得她们,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摄政王府?总之她知晓张妈妈等人没事,就好。百思不得其解的她,动了动身,缓缓睁开了眸子—— 却突然被晃一怔,打断了思绪,只因眼前的景物,让她无暇再去乱想。 阳光正好,折射斑驳乱入,映在乱梅错落交汇于的楠木屏风上,似是风动花落,满地残红,凄凉无人怜,似无处诉说。而侧首边,檀香袅升,夹杂暖风交错,又甚是清丽。 紫檀书桌上,一应俱全的书香笔墨,空中似乎还飘散着墨笔生香。一副丹青水墨,瑟瑟摆在紫檀木椅旁侧,远山黛影隐约欲显,似是缥缈轻纱笼罩天地,花如雪,抬眸则是云霞飘浮浮华之态,那种怡静,唯美的境地跃然初显。 与宋肖本人那迷靡瑰丽香气,却又大为不同。 身侧窗棂半掀,凝目一望,只觉得自有一股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的味道。窗外自有跟随椅栏而生长的名贵奇异花草,鲜艳的色彩十分好看。微远处亭台小阁之上,处处可见绝品摆设,宛若绝世名画般不真实,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 楚琉素被这惊艳凝住了神,她可是活了两世的人,自是知晓这些东西都可以称得上绝世孤品,可谓百年一见也不过如此。 须臾,却只听门被悄然推开,楚琉素刚刚压下的惊愕,却又再度升起。入眼可见,莲步而来的一名女子,她细长的眉梢之下,凤眼斜挑,而眼角左下方有着一颗媚人的美人泪痣,白皙的肤色,尖尖的下巴,朱唇微张,看到楚琉素醒过来则是嫣然媚声一笑。 "进来。"暮苒对门外扬声,而后侧首瞧着楚琉素,勾唇轻启,"美人,你可是好几日没沐浴了呢!" 楚琉素回神,淡淡一眼便垂下了头。这女子身上罗裙虽然简朴,但衣料一看便知乃是上品,针脚细致,袖口尾部的金丝也乃纯金而穿。而且她能这么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此,楚琉素已经认定这人是摄政王府的女主子。 "美人,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暮苒轻笑一声,打趣接着道,"我可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哟!" 楚琉素不由得抬眸正眼看她,这女子好灵巧的心思! "这是摄政王府?"楚琉素一顿,忽而自嘲一笑,自己刚才不是听到这是哪里了么!她道,"你是谁?" 暮苒先是接过婢子递来的汤药,才道,"暮苒。"说着,便把药汤传给了楚琉素。 楚琉素心中轻咬这俩字,接过药来,鼻翼间猛然冲进酸苦的气味,她眉梢不可察觉的微动,道,"暮暮浮华,苒苒升起?" 这次轮到暮苒惊讶了,她媚颜轻笑,"美人好才华!" 楚琉素静谧一笑,"不敢当。"说罢,便把汤药一饮而尽。她不是对暮苒没有防备,而是知道她既然被人救活了过来,现在如果要害她,不会这样大费周折。 "我约莫着你也该醒了,这才给你熬好了汤药。"暮苒一甩裙摆,侧坐在紫檀木椅上,她双腿一抬便搭上书桌,一副风姿洒脱,邪魅媚人的模样。做出来的动作虽然不雅,但却又跟她的妖媚气质完美融合。 楚琉素凝住目光,不由得想到这女子不愧是宋肖的人,这姿态里面,倒有点他的影子。 无息间,人的半个魂魄都快要被她勾走了。 "是你救了我吗?"楚琉素放下青釉瓷碗,便有婢子端着悄然走了出去。 "是主公把你带回来,我救了你。"暮苒道。 楚琉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却感觉心口传来钻心的绞痛,不由得眉头一皱。暮苒赶紧道,"你需要静养,此番你是伤及了心脏,如果那箭再往里一寸,就连我都救回来你。" 楚琉素压低头,看着自己换了崭新的衣裳,可是她却知道,这衣裳里面心口之上怕是要留下一个永世不可磨灭的伤疤。 "谢谢你!"良久,楚琉素忽然抬眸,正色凝视着暮苒。炎热的太阳斜射在她的娇躯之上,娴静无声,她幽幽黑眸里闪动着璀璨光华,惊心动魄般潋滟,里面带着十分谢意,满满的都是没开口说出的话,和不知该如何回报的恩情。 此刻无声胜有声,一切都在不言中。这份恩情她无以为报,如果要报,她有的只有这一条命。 暮苒摇头,发髻上斜插的珐琅银钗,碎光波动,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色彩,这一刻,她的气质更胜。"要谢就谢主公吧!如果不是他,你的情况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只怕会心脏骤裂而死。这无关医术,只关乎时辰。" 她没再说话,这份情却是记在了心里。而宋肖么……这算是她欠的第二个人情了吧! "去沐浴吧,我命人给你备好水,完事后,记得去见见主公,他在花园后面的殿中。"暮苒抬下腿,深深看了一眼楚琉素,便推门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曲动天下,颜色尽失 正值晌午,阳光和煦,温风自来。夏日中深,蝉声从挺拔疏朗的梧桐树间幽幽传来,静谧且清晰,衬的着偌大却清幽的府邸中,安静怡人,万籁俱寂。 在花园西部有一处华贵富丽的温泉。走过石拱小桥下清波涟漪的水溪碧湖,穿过幽深的卵石小道,婢子带领着楚琉素款步移到此处。人工温泉之大足有一处院子的大小。温泉周围的落石皆是黑曜石所铸,内里温热腾腾带着迷靡的香气腾空飘升,缥缈醉人心,馥郁媚气芳香四溢只会让人愈加迷醉**。 "姑娘请,奴婢在外守候着您,您有事便唤我就好。"婢子含笑福身。 楚琉素停步点头,只身越过暖香翠帷屏风。随后她轻解青色罗裙,把它搭在檀木衣架上,只穿着中衣便下了温泉。 泉水温汤,散发着香喷喷的气味,似乎是宋肖身上的暗梅沁香。触手皆是温热的汤水,舒适的感觉似乎感觉那绞痛的心口好了一些,她撇开心思,舒眉阖眸,沾有水滴的素手抬起抽出发簪,乌发垂落直下,散开在清泉水面上,似乎是绽放的墨菊,泼墨遇水化散。 雾气腾腾,让人的心绪都安定下来,安静的露天温泉中只有撩动水花清脆的声音,随着时辰一点一点过去,楚琉素缓缓滑落水中,不过片刻间,她便浮了上来。之前因为受伤,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净面了,只觉得毛孔都快堵塞了。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那玲珑有致的娇躯早已被温水浸透,柔软布衫紧裹她肌肤之上,**一览无余。雾气腾升,她透着微微泛红的脸颊,似是刚成熟的蜜桃,娇嫩之极。 惬意享受这片刻的舒适,她的思绪也跟着飘远……她不确定那日袭击她的是黑衣人还是楚琉月。 只因在她想要寻找楚琉月的时候,她已然被刺伤。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事儿跟她们绝对脱不了干系。 看来,她也不能无动于衷了,必须要做出点什么,不然怎么对得起这心口上的伤疤。 她微微睁开眼,晶莹水珠残留在她卷翘的睫毛上,凝露盈动。粉红透亮的脸颊上,忽的勾起一抹笑意,如明月般皎洁,又如地狱般妖娆,似昙花一现,缥缈转瞬。 这次死里逃生,她的心绪不但没有害怕,更加坚定了起来。敌人很强大,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虽然每一步都暗藏杀机,但她的心中却升起一股熊熊斗志,激昂着她,步步坚定! 打定心思,楚琉素骤然起身,水滴随动作轻拍在黑曜石上,她淡然转身,这一刻自有一股清水出芙蓉、洗尽铅华呈素姿的味道。好像不管她经历过多少苦难、看尽多少花开花落、红尘繁琐,她依旧是不忘初心的那个小女子。 跟随她的步伐,玉足踩在轮青色大理石地板间,步步升华,自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无声的支持着她,奋力向前! 她换好衣裳,一头乌发在落在身后,不扎不束,半湿半干,这一刻,她美到极致,自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娴淑。 走出温泉,已经是下午,这里一如既往的安静怡人。跟随着婢子的步伐,楚琉素在尾款款而动。 这摄政王府,果真是大得吓人。不管景色如何,单看这坐地面积便知晓他在北宋的地位,更不用说他的身份了。 穿过茂盛的花草后,径直来到暮苒之前所说的宫殿,那婢子停在前方,对楚琉素笑道,"姑娘就是此地,您请!" 楚琉素点头,抬眸望着门外,不由得一怔。只见汉白玉栏杆台基,数不尽的台阶,层层落下,自有一股天子身处高位的味道。旁侧青瓦雕刻成的浮窗玉石,上面琉璃瓦重重而下,炫彩夺目,熠熠生辉,分外辉煌。 他不是天子,却更胜天子。相传他曾经大病一场,性格外貌大变,从铁血汉子变为胜似女人般妩媚,足足两年没有出过府邸。相传当年他以铁血手腕,带领十万大将怒斩南宋十五万士兵,攻打南宋节节败退,以至于到现在皇上不理朝政,南宋都不敢带兵反攻。相传他是异族混血,当年突厥落败后唯一存活下'云霞'长公主的儿子。当年他的母妃博得先帝一世绝**,更是生的国色生香,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也难怪宋肖本人长得这般绝色倾城。 相传他性格大变后,变得绝情狠戾,残暴无常,最喜欢把人千刀万剐,骨肉分离。 相传当年皇位是他的……可不止为何最后登上皇位的却不是他…… 楚琉素思忖到此,不由得想起这些都是宋平煜告诉她的,因为宋平煜向来对他这位皇叔,惧怕得很。所以,为了让楚琉素不给他丢脸,他还'好心'的提醒过她,招惹谁都不能招惹宋肖。 她这一世,不想做的事情多了,可总是事与愿违。更何况,人生在世,哪能尽如人意? 但求无愧于心便好。 楚琉素站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辰,她甩开这些无用的想法,刚想迈上台阶却突然听见一阵幽远飘来的琴声…… 暖风飘来那悠远深长的琴音,断然随意的几曲小调却平添一股苍凉之味,幽幽怨怨,辗转百里,看似无异,却暗藏锋利。无息间楚琉素身畔的梨花树随音调吹动,花瓣纷纷落下,遗落一地残瓣,一股凄凉之味掠上心口,她的心脏骤然痛了起来。 她似乎透过琴声看到无数万骨枯死悲恸天地的场面,那惨流万里的血肉,似乎近在眼前,凄楚哀戚惨叫哭喊声似乎在回荡在耳畔。 风云暗动,烛台衰落,骤火四起,国破人亡,骨肉分散,烽火狼烟,血流万里……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就是此。 琴音却戛然而止,突兀的被人中断。楚琉素浑身一震,心中翻滚起惊涛骇浪,那琴音似魔入迷,让人断然迷失自我,沉迷在里面,直到万丈深渊。 不知何时,梨花残瓣绵绵落在她的发丝间,柔软娇嫩一眼便知是刚盛开不久,她无声拂去,触感却极好,这随意的动作却更似画中的景象。 心口间慢慢平息下逆气,抬步走上汉白玉台阶。她步伐极慢,紫纱罗裙随风而摆动,佳人款款移步,一行一动自有杨柳般柔软。 他在看她,她知道。 楚琉素忽的一笑,面如芙蓉,烟笼轻柔,倾尽颜色,似乎这一方天地都黯然失色。 这落在宋肖眼里,他眸底骤然幽深起来,薄唇轻启,"徐徐春风暖心头,仙人回眸溶月华。妃卿一笑颜色尽,醉是她人纤长柳。" 这是他给她的评价。 亦是他对她的感觉。 直到许多年后,也是这烈日当头,朗朗晴天,他们在不经意间总是会想起今日的四目相对,万般柔情……可那心口还是会痛,钻心刺骨的痛。 那时候,他才知晓,他真正失去她了。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晓,其实她还爱他,只不过,是没了勇气。 后悔莫及,悔恨当初,却为时已晚。 哀大莫过于心死。 如果早有知晓未来的一天,他想,他一定不会这样做。 "爷救了你,你打算怎么回报给我?"宋肖忽的开口,瑰丽勾唇,以绝世的姿态睥睨着下方的楚琉素。 楚琉素脚下停顿,举目望向他,"小女子无以为报,有的只是这条命。"在他面前,她完全没必要伪装,她知道这个男人心机深沉的厉害,她的把戏,在这没用。 "莫不是要以身相许?"宋肖把身子懒懒靠在白玉椅栏上,眼底透着深不可测的幽光,嘴角却是懒魅勾起。 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男子,他是尊贵的,亦是可怕的……楚琉素还没有自大到他会让她嫁给他。 当然,她也不想嫁与他。 "您说笑了,琉素很有自知之明。"楚琉素没有再动身,则是挑眉望他。宋肖年长她十多岁,二十六七有余,称一声您,绰绰有余。 她眼尾泛起光芒,波光潋滟,清转幽回,落在宋肖眸底深处,使他眸心一动,"听说你画工极高,这第一个人情,你便给爷作幅画。" 闻言,楚琉素眉梢微动,眼底透着惊讶。他两次救她,人情皆是关乎性命,这第一次,只是作画如此简单么? "琉素画工粗陋,恐难登大雅之堂,要是画的您不满意,爷别见怪。" 这算是第一个情,应了。 "放心,一幅画而已,画的不好我还不会杀了你。"宋肖扬起手,白润如玉的手指轻勾,示意楚琉素上前来。 楚琉素压下心口的疼痛,静谧而笑,望见那一袭靡红色和他修长手指,平平生出一股吊诡的气息,知道他说的不假,但她并不惊惧,只是抬步而去。 纳兰青早已给楚琉素备好笔墨纸砚,楚琉素自行磨好墨,摆放好一切颜料色彩,这便看着宋肖着手提笔。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略一沉思,脑中勾绘出大体轮廓,便提起笔款款而动。 细致的毛笔的勾出他有棱有角的轮廓,虽是寥寥几笔,却依稀可见瑰丽风骨。 宋肖斜靠在软椅上,单手撑着脑袋,黑发倾泻而下,挡住他半面脸颊,尖瘦下巴微露在外,这模样煞是惑人。 楚琉素浑然不觉,定住心思,压下疼痛,左手扶着袖口,右手持着狼毫挥舞在宣纸上,速度飞快却又极稳。 隐隐中,她眉间自有一股大家之气,都说认真的男子最是好看,这女子亦是如此。 宋肖眯着眸子看向她,这女子气幽如兰,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自有一股独特的美丽。见过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模样,但这是第一次见她静如处子,心静似水的模样,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堪称绝世之作 楚琉素此刻已然进入凝神忘我之境界,一心沉浸在自个儿思绪中,是以根本不会知晓宋肖的想法。 沉心静气,素手不停,放下狼毫,换上紫毫笔,细细勾勒出他倾国倾城的阔姿。那宣纸上已然透着点傲姿媚骨的味道,影影绰绰间还未作完的 画业已沁透出他瑰丽靡靡之味。在楚琉素笔下,那画中人似乎活了过来。 随后,她放下笔,换来一根崭新翠管,沾染调色,呈现的乃是紫红石榴色。素手挥洒在上,认真静谧的样子,这一刻,她眉梢眼角微透秀气,光润玉颜,隐隐可见光华绽放。 纳兰青顺势望去,不由得一惊,看似纤弱无力的手指,在这一刻,自有一股大师之风,内里依稀透着波澜壮阔、锦绣河山。而让他真正惊讶的是,楚琉素画里根本不是此刻侧躺在软椅上的宋肖,而是……一片高高飘举云霞中,绚丽酡红的晚霞黄昏间似有微风徐来。他一袭绯红江绸云袍,负手而立在飘散梨花残瓣树下,身后而是拔地而起的松柏和一片潺潺荡漾的溪水。 云里云雾中自有轻纱笼罩天地,随着浮动的云影,青山浮水,倒影翩翩,两岸景色百里回廊,碧如水镜中他隐约可见。 纳兰青心中赞赏,这女子的心思和记忆好精巧!竟把那日主公在宁国侯府救她场面给改在云雾开合之间! 楚琉素还在精心作画,无心他人想法。她并不是故意不去画此刻的宋肖,而是她心中已有想法。这是她第一次遇见宋肖的场景,印象记忆比今儿尤为深刻的多。索性,她便随心随画。 纳兰青不禁为此画捏了把冷汗,他不着痕迹的看向宋肖,只见他好似睡着般阖着眸,似乎毫不知情。他怕就怕在……没达到主公心中所想,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这幅画工极高的作品,给毁了? 一时之间,整个华贵的殿内,只有楚琉素笔刷滑动的细微之音。 她不停的换笔,调色,上色,勾勒,描绘。 她画,便要画最美,最极致的。 很显然,宋肖够美,够极致。 悄无声息间,一个时辰已过。楚琉素没停手,宋肖未睁眼,而纳兰青也静静站在一侧。 似乎只有温风飘过花草的细碎窸窣声,似乎只有花园中燕语莺啼的清脆声,似乎只有三人成影的呼气声。 "好了。"此时,楚琉素突然出声,她放下手中的勾线笔,凝神望着已经完成的画作。 宋肖在她开口的一瞬也已睁开了眼。那一刻,纯黑的眸子中冷光幽深,不带任何感情。 "拿过来爷瞧瞧。"宋肖娓娓而道,懒懒躺在塌子上,全身懒散,像是没有骨头。 楚琉素侧目望去,当年的铁血傲骨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纳兰青拿起压尺,画上还残留着未干的墨迹,他小心翼翼的握着两端,走去宋肖身畔。 宋肖缓慢睁眼,眼波迷离流转,却突然正起身来,神思深沉的打量了开来。 镜中花,画中人,水中影。 宋肖含笑站在画中,他无息讥诮,无声玩味,无痕轻蔑。眉梢风骨间隐隐可见美艳迷靡,却又暗藏凌厉。那艳红色衬的他是那样的不可一世,尖削幽深的脸颊下巴微抬,狂傲的媚态讥讽睥睨众人。 最是那一双凤眸,外见远峰深沉,内敛九幽万丈,眼尾斜挑一抹斜飞酡红眼线,迷靡醉月。那种魅到骨子里去的阔姿,轩然霞举,绝世而独立,似是醉玉颓山。 而他身后绿水碧山间隐隐略见山峰峭拔。小溪清明如玉,微晃出他的背影,似醉非醉。旁侧两岸山脉皆为深碧色,山头透着白昼,似飘雪。风光霁月,云兴霞蔚,全乃背景,目的无非是衬托这画中人。 这画足以堪称绝作,亦可彰显出作画人的平稳柔和,委婉含蓄。 却独独少了点柔情…… "主公?"纳兰青询问,主公都看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辰了,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公这样。 "嗯?"宋肖睨了他一眼,懒媚道,"你的画工颇有点刘廉峰的风骨。" 楚琉素眉梢一动,没有说话。刘廉峰乃是先帝一代名冠朝野的画师。上一辈,曾经一副震动天下,而画中倾城女子,正是宋肖的母妃。 他知晓刘廉峰此人,楚琉素并不惊讶。但是,她真正惊讶的是,她已经再三收敛,收起风骨,却仍然被他看出了势头。 "你怎么会认识他?"宋肖视线徒然落在楚琉素娇躯上,黑玉眸中作作生芒。楚琉素在这刻,终于懂得什么叫做光芒在背。 她垂下眸,总不能说是因为宋平煜偏爱泼墨山水画,她特意为他去学习的吧? 最主要的是,为了他,她足足寻找这位刘大师一整年。 学习三年,加上她后天不断练习,两世,她画过得画可谓多之又多。是以,她把刘廉峰的洒逸笔尖传承下来并不奇怪。 但是,她肯定不能告诉宋肖。 "只是闲来无事临摹刘大师的作品罢了。"楚琉素四两拨千斤地回道。 然,刘大师的作品岂是说能得到便能得到的?他半生心血所作的画,都典藏在北宋皇宫禁地中。更何况,她的画工极高,刻画入微,栩栩如生,哪里是临摹能达到的境界? 宋肖冷笑一声,"无稽之谈。" 楚琉素也不回话,只是看着宋肖,眸中没有一丝心虚,无声中已经点明她说的不是妄言。 黑目对明眸,她笑谈,"不知这份情算是还尽了没?"她平淡依旧,一如她的眉眼。 宋肖忽的勾起唇畔,眼波迷醉的瞧着她,可周身自有一股无形的威压,淡淡散开。纳兰青微惊,自是知晓宋肖生气了。毕竟,没有一人敢跟他这样讲话。 "如果我不承这份情,你该怎么办?"宋肖斜眼睨她,不断施加压力。 楚琉素眉目微动,心口涌上一股钻心的绞痛,只觉心头一甜,她知道,触碰到心脏上的伤疤了。但为了不被察觉,她生生把鲜血压了下去,勉强撑住身体,手中却不自觉地扣住紫檀桌沿。 她寂然看向宋肖,"摄政王向来大度,定不会为了一幅画来为难琉素。更何况,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肖爷,您不会为此失了承诺。" 她笃定。 可宋肖向来是不按常规出牌。 "爷不是君子。" 忽然之间,楚琉素只觉得心口爆棚,内脏剧烈疼痛,像有人拿手拧着她的心脏,痛的她无法呼吸。 她双手猛然扣住紫檀桌沿,青葱发白指尖刺进木头里,撑的她浑身生疼,终是忍不住,一口血噗了出来…… 脑袋昏沉无意识地一头倒向桌沿边,却被人飞速接住了身躯。 是暮苒。 她赶紧喂给楚琉素一个散发着草香的药丹,楚琉素下意识吞咽,却入口即化,满嘴清香。 "你要是想让她死,当初就别救她!"暮苒看着宋肖懒媚的模样,冷然道,"你可别忘了,她死了你的毒就没这么好解了!" 说着,暮苒便抱着楚琉素踏步离去。 纳兰青一直盯着暮苒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他也没有收回视线。宋肖无谓勾唇,盯着那幅画,眸中深色莫测,良久却忽然起身,道,"把它裱起来,放在正殿。" 此话一落,纳兰青为之一惊,却突然明白了什么,恭敬颔首,"是!" 他知道方才主公是真正起了杀心。原因不过二,一是因为楚琉素的手笔与刘廉峰太过相似,让主公想起了往日的情景。二是,那女子作的画没有达到主公想要的结果。 楚琉素拖着身子在暮苒的护送下一步步走出摄政王府。据她昏迷到现在已经时隔好几日,此时此刻,终是离开了这个地方。 俩人是徒步走路,并未乘坐马车。只因两座府邸相隔甚近。 可楚琉素却觉得这路途极为漫长,方才她被宋肖的气功压的差点就此而去,还好暮苒极时给她喂了药,适才觉得好了许多。但她知道,至此,她的这幅病身子没个几年是缓不过劲儿来了。 路途间,暮苒总时不时望向楚琉素,似乎有话要说,楚琉素明知晓,却也没再开口。 就在临到宁国侯府邸门前时,暮苒终是没忍住,"美人儿,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楚琉素侧目瞧她,惨白而笑,"丹药不是已经交与我了?还有什么打紧事?"她缓慢而道,声音也虚弱的利害。 暮苒垂眸,凤眸突闪过三分不忍,随后她明媚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锦绣幽兰鲛绡娟帕交给楚琉素。 楚琉素一怔,眨了眨眼,眼中闪动着流光笑意。收过帕子,从衣衫里掏出一块白梨素帕交予暮苒。 "楚琉素。" "程暮苒。" "人生交契无老少,"楚琉素道。 "论交何必先同调!"暮苒舒眉大笑,"今夕一别,不知何时才见,望各自安好!" "同是,有缘自会相会!"说罢,楚琉素与暮苒同时微笑。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与她,就是这样。 虽是短短一刻,却已认定对方同是伯乐和知己! 默契转身,俩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去,却都是含笑。 今天,温风正暖,天色碧蓝,云开半展,你我交予信物,却已认定乃是一生的闺中密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风雨俱来 宁国侯府。 自掌家大权重归大夫人之后,大夫人一改之前雷厉手段,竟变得无比大度。这几日她安顿好楚琉诺,便日日煲好汤去青玄阁。如此说来,定时楚琉月前几日的'教诲'生效了。 现在楚凌昊在朝堂上可谓是步步艰难,同僚落井下石,不断挤压他,皇上不理朝政,他无处申冤,摄政王时儿上朝,时儿多日不见影子。他一肚子火气无处可发,每天忙走与皇宫和各大府邸间,日日焦头烂额。 现在又出了他楚家马车被袭一事。 尽管大夫人日日像那解花语般对他软声细语,可是他这颗心就是安定不下来。 青玄阁。 "侯爷,夫人来了。"安宁在书房外悄然通报。 楚凌昊手中一顿,皱起眉,他每天都为琐事忙得黑白不明了,这女人还如此不识大体! "不见!"他的声音冷冷传出来。 门外端着蜜和莲子粥的大夫人也不恼怒,微微一笑,扬声道,"老爷,妾身有要事要与您商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楚凌昊愣是没发话。大夫人也不离开,这寂静僵持的场面让安宁心下不安,悄悄望了眼大夫人,又赶忙垂下了头。 夫人脸上的笑意一直犹存,但是,他却能感觉这笑怕是已经僵硬。 大夫人手中紧紧扣着红木托盘,脸上的笑意都快让她的肌肉抽搐了,她都能觉出这莲子粥里都透着凉气了,可就在她准备离去的时候,却听见里头发了话。 "夫人走了吗?" "还没有。"安宁道。 "让她进来。" 大夫人动了动僵麻的身子,脸上重新换上笑容,抬步进了书房。 “老爷,您先喝点莲子粥去去火气。”大夫人柔和笑道。 楚凌浩不予理会,“说吧,什么事?” 大夫人面色一僵,端下莲子粥,细声道,“我听传言说,七姑娘被摄政王救走后便一直养在府邸,传言她与摄政王有着非一般的关系……” “说重点!”楚凌浩冷冷瞥向她,“传言,传言,传言岂是真的?!妇人之仁!” 大夫人一噎,不敢相信楚凌浩会如此跟她讲话,但是暗中想着,她口中却道,“老爷,无风不起浪,这传言是好非坏,自有可取之处!” 楚凌浩放下毛笔,瞥过脸看着大夫人,皱眉道,“此话怎讲?” 大夫人垂眸一笑,手中搅拌着莲子粥,莹亮可口的清粥上映出大夫人眼中深沉的冷光。她道,“老爷现在在摄政王心中的地位一再下降使得侯府此刻也岌岌可危。但是,您想,摄政王是什么人,怎会无缘无故的救走七姑娘?” 楚凌浩不由得深思开来。是啊,摄政王是什么人,怎会做无用功之事?可楚琉素要什么没什么,唯一可取之处便是她的长相,莫不是……摄政王真的想要收了她? 如此想着,楚凌昊也就忽略了大夫人刚才大不敬的话,开始正视起这件事来。可是,真的这样简单吗? 大夫人唇边笑意愈发加深,"现在北宋是谁手握大权,又是谁一句话胜过天子,又是谁可以让侯府平步青云……" 除了摄政王,还能有谁? 大夫人声音压得低,悄声道,"就算是个妾也好呀!毕竟传出去端的是咱楚家的脸面!" 楚凌昊突然正色看向大夫人,他常年紧皱的川字眉忽的舒展开来,那句:端的可是他楚家的脸面。当真说到他心坎上了。 他不是看不清局势,皇上常年不理朝政,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摄政王却不一样,他可才是北宋真正的掌权人。 法子虽好,但摄政王真的会纳了楚琉素吗? "老爷,既然摄政王肯救七姑娘,那楚琉素定然会活下来。而且外面早就传开来,道是摄政王早已收了七姑娘。不如来个将计就计,让这件事顺理成章开来。" 将计就计,那不就是让传言更胜,让楚琉素以身相许么。 "你身为主母,子女们的婚事,自然是你说了算。"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定了。 "是,老爷。"大夫人慈眉善目般微笑,柔声道。说着,便把莲子汤递给楚凌昊。 楚凌昊一顿,笑着接过了手。 楚琉素刚踏进侯府门栏,便听见外面一阵哗然地吵闹声,她从里往外凝目过去,只见几十位平民在外指指点点。 “你说,她跟摄政王到底什么关系?" “嘘……此事可谈论不得!我刚才见她从摄政王府邸里走出来,你可想而知了,定是把她收了!" "是这样!这都好几日了她才出来呢!" "那是不是过不了多少日子,这摄政王娶妻的消息就该传出来了?" "唉!你懂什么!这位啊,可是个庶出,配不上摄政王的地位!" "这倒也是,收也是个妾!" 楚琉素只觉得这话听得她脑子嗡嗡作响,她无视喧哗,转身走进了侯府。穿过正堂,只见张妈妈正在焦急的望着门口,楚琉素见此快步前去,"张妈妈!您没事吧!" 那日她们不见了踪影,定是被人引到了别处去。此刻,看见她安然无恙楚琉素的心也算是平稳下来。 "小姐!"张妈妈提裙疾步前来,紧紧抓住楚琉素的双臂,"您还好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老奴听传言说您被摄政王带回了府邸!"她日日在此等候,为的就是等楚琉素归来。 楚琉素定了定心神,缓道,"放心,我安好!"而后,她把经过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张妈妈听后,差点老泪纵横。她虽说的轻巧,可这里面的险恶她岂能想像不到! “小姐,院子里也一切安好,如今您也平安回来,是一定要跨过火盆去去霉气的!”张妈妈馋着楚琉素移步走着,却突然瞧见楚琉素脸色不似平常般光泽红润,又道,“小姐……莫不是受伤了?” “我无事。”楚琉素压住心口绞痛,面色平常,任谁也不能窥探一二。随后,她转移话题,“祖母的身体如何了?” 张妈妈确实仔细瞧探过,发现并无异常,这便接话,“老夫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病情反复无常,众人干着急,却也没办法。这宫中的太医也已分派下来,却也是束手无策。” 楚琉素皱眉。 张妈妈却接着道,“奴才们都在传,老夫人……这是中了毒!” 中毒?她走之前便有此猜测,难不成,这是真的? “先回院子一趟,随后马上去祖母那。”楚琉素脚步不停,亏的有张妈妈搀扶着她,不然,她的体力恐怕支撑不到现在。 此刻,黄昏降临,无边无垠的空中依稀可见酡红紫色,色彩渲染整个天边,可那尽头深处却透着云霞压低,沉沉浮浮降落低空。让人倍感压抑,似是风雨俱来的前奏。 刚迈进院子里就看见丝竹跟冬棂俩人在外东张西望。楚琉素刚要进去,却见冬棂小跑而来,“小姐,使不得。先让奴婢去准备火盆!” 楚琉素没说话,心中却是安定了下来。 “丝竹,你快去给小姐备好新衣。”张妈妈道。 "是!"丝竹应了一声,连忙进了屋内。 盆里烧的乃是楠木,不过须臾,燎火燃起。楚琉素垂头看着,眸中被映衬的愈加明亮。 "愿小姐在今后的日子中,事事平安,万事如意!"张妈妈眉开眼笑。 楚琉素忍着绞痛,淡淡一笑,轻轻松松的便跨过了火盆。冬棂这厮赶忙上前来,道了句,"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楚琉素听得愣住了,且看她脸上笑着,眉眼都是发自内心的祝福,可楚琉素却觉得这话怎么这么怪呢? 但是转眸一想,她却是是大难不死,但是有没有后福,她就不知了。 进了阁子的时候,丝竹已经备好了浴汤,道是一定要洗去身上的霉运。 楚琉素望着她一副老成的模样,忽的笑了。 心中自有一股暖流染上心扉,这种感觉……还不错呢。 紧接着,她沐浴更衣后,带着张妈妈直接去到老夫人的院子。 时隔好几日,却让楚琉素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阁子里,老夫人面色枯槁的厉害,那一度丰满的富态,好像转瞬即逝,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她双目突兀,脸上皮包骨头,身材瘦骨嶙嶙。曾经那刚刚好的衣袍现如今也因病魔的驱使而撑不起来了。 "祖母。"楚琉素轻唤一声,却突然感觉鼻尖有点酸酸的感觉。 老夫人萎靡不振的抬了抬眼皮,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她道,"谁啊?" 楚琉素走上前,看着老夫人身上裹着几层厚厚的棉被,她轻声道,"是琉素……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帮您治病来了…… "哦,是琉素回来了啊……"老夫人语气沙哑的厉害,她轻抬眼皮,像是要仔细瞧瞧楚琉素的模样。 "是……"楚琉素轻声道,"我平安回来了。" 老夫人努力睁开眼睛,让人惊奇的是,她虽面色颓败不振,可是这双眸子中,却依旧炯炯有神。 楚琉素突然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她垂眸眨眼,却忽的皱起眉,眼睛里涩涩的感觉,让她想说话,却无从开口。 却突然听到屋门被人推开,楚琉素撇开头,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这幅模样。只见三姨娘款款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刚刚煎药好的丫头。 "七小姐,您回来了。"三姨娘一眼望向楚琉素,口气中透着惊喜。 楚琉素抬头,微微笑道,"是,三姨娘的身子好些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不可置信 "我倒是好了不少,大夫说我这身子养好了大半。"说着,三姨娘走上前来,接过丫鬟手中的汤药。楚琉素起身退后一步,给三姨娘腾出位置。 林嬷嬷搀起老夫人,让她靠在软枕上。三姨娘来回搅拌汤药,素白泛长的手指在这黑蒙蒙的汤药上对比明显更盛,似如白玉般,很是好看。 "老夫人,这汤药中加了安神的效果,您喝下后,早些休息,切莫在劳神伤肺。"三姨娘轻软细声,柔和地说着。 "嗯。"老夫人发出鼻音。 一碗见底,老夫人重新躺了回去。 屋内流动着浓烈刺鼻的苦药味,楚琉素闻着,只觉得心头泛起恶心,加之她之前受了伤,现在更是觉得脑袋昏沉的厉害。 刚想告退,却突然听到三姨娘开口,"七小姐,我记得前些时日您给妾身作了幅画,但妾身一直在阁子中静养,不得空,耽误了,如果您现在有空,便行个方便,妾身跟您去拿。" 昏暗的屋内只点着两根烛火,天色还未全黑,糊着宣纸的窗棂透出微微白光打在三姨娘白皙如画的侧脸上,她的正色像是在讲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且眼角微弯,眉梢间总带着笑意,整个美丽的脸上呈上线走。楚琉素凝着她,不由得想着,三姨娘真是个极难得的温婉美人。 可是,她也在面不改色的撒着谎。 楚琉素可从未给她作过画。但她却道,"您不说琉素倒还忘了,正好三姨娘得空,这便跟琉素去吧。" 同时一笑,同时垂眸,同时向老夫人跪了安。 俩人走出去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灰蒙透黑的雾霾,隐约透着阴沉的味道。 "这场雨,该来了。"三姨娘从空中收回视线,突然开口。 楚琉素这几日一直昏迷不醒,从未下过**塌,自是不知这近日的天气状况。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三姨娘,道,"夏日里本就多雨,闷热了这么长时间,来场清新的大雨本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俩人并肩走在前方,丫鬟们在后离得远远的,她们之间到底交谈了什么,也只有彼此心照不宣。 "七小姐是聪明人,自是知晓妾身的意思。"三姨娘浅盈笑道,"如今您平安归来,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不,"楚琉素却忽然回绝,"应该是无人欢喜有人忧才对。" 三姨娘眉头一挑,不赞同的摇摇头,"我会欢喜。"接着,她又道,"我以为我们是一路人,如今看来,七姑娘还是没把妾身放在心上。" 楚琉素眉眼沉静,微微缄默。 "不过也难怪,七姑娘从小生活在山上,心性安静内敛也是正常的。" 三姨娘突然走到一株牡丹花旁,细细观望了起来。楚琉素也不急着开口,既然是三姨娘约的她,她倒是想看看,这位此时正在赏花的美人,到底是何意思。 "七小姐,牡丹乃是花中魁首,它艳丽,它雍容华贵,它富丽堂皇。它一如她一样,在这后宅……独自绽放。可是,花……却无百日红。您说,对吗?"三姨娘微一用力,一朵已经完全绽开的红色牡丹便被她折了下来。 楚琉素挑眉,却见三姨娘把牡丹花扔在了地下。但她并不在多说多做什么。 楚琉素忽的笑了开来,"她是魁首又如何,难不成被人折断筋脉后,还能再度爬起来,回到原位么?"说着,她讥诮勾唇。 果不然,忽来的一阵夜风,刮开了地上的残花,只剩下零落满地的残瓣。三姨娘对楚琉素欠了欠身,走上前,悄声道,"我已经发现了大夫人给老太太下毒的证据。" "那……剩下的便交给琉素吧。"楚琉素平视三姨娘,微微一笑。 毕竟,她要回礼才显得'礼尚往来'不是么。 "妾身先谢过七小姐!"说罢,三姨娘对楚琉素恭恭敬敬的施了礼。 楚琉素摇头,"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她知晓三姨娘恨大夫人,从上次她掉孩子来看,她便知晓了。 "七小姐,你莫要怪妾身没能保得住孩子。"三姨娘突然正色道。 楚琉素莞尔一笑,终是忍不住要说了吗? "孩子是你自己的,我不会怪你。"楚琉素一顿,眼中带着与世隔绝的悲哀,惨惨而笑,语气轻飘远方,"只是觉得那好歹是一条生命。" "不!"三姨娘突然过来抓住楚琉素的手,"这个孩子从来就没来过!" 楚琉素被这动作一惊,随即她眯眼望着三姨娘,她说没来过是何意思,莫不是她骗过了所有人,只为扳倒大夫人? "是,就是七小姐想的那样!"三姨娘美丽的脸色上突然捏出一个冷笑,"我在院子里养精蓄锐,为的就是那一刻!孩子不曾有,藏红花更不会有,一切都不过是障眼法。" 半晌,楚琉素才道,"三姨娘好手段!" 她这样说,不是没道理的,从怀孕开始到后来的三个月,步步都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否则便会功亏一篑。 三姨娘此事做的,竟如此天衣无缝么! "所以说,还望七小姐帮妾身一把。" “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楚琉素再度摇头,眼中却突然闪过什么,她道,"我记得三姨娘可是写了一手好字?" 三姨娘一愣,随即点头,"是,妾身自认书法不错。" 楚琉素微微一笑,"跟三姨娘唠了这么长时间,倒是忘了去拿画了。三姨娘,这边请。" 说着,楚琉素摆了个请的姿势。三姨娘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楚琉素去了怡风阁。但张妈妈却是跟冬棂另外一个方向。 至于她们到底说了什么,怕是无人知晓。 第二天一早,楚琉素看过老夫人后,便去了碧水阁。尽管她与大夫人明面上早已撕破了脸,但是在众人眼中,就不是如此了。是以,礼数不能废。 通报后,楚琉素迈进院子。却是一怔。 她也算是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杨柳拂腰,面若芙蓉。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身材好,出身好,样样都好,怕是无人能逃脱她的魅力。 楚琉月,那个曾经夺走她一切的绝色美人。此刻正坐在矮石小凳上,看着一本书册。 她头部微垂,微弯的脊背后乌发全数披散开来,只斜插一根梅花素簪,静谧温婉。却不难让人觉出她身上那股高冷的气质。 "大姐。"楚琉素轻唤一声,闻若细音。 楚琉月全身一僵,手中扣紧书册。她知道楚琉素来了,可是如果她因为心虚而跑,这丫头定会看出什么,是以,她佯装自己在看书。可杏眼中却是不自觉流露出几丝冷冽和心虚……她,还是活下来了。 可是,那天她明明用了全力,却还是让她活下来了么。 "大姐,书册拿反了。"不知何时,楚琉素已然站在楚琉月身畔。 楚琉月快速阖起书册,举目看向楚琉素,她明明在笑,可楚琉月却觉得出,她笑中藏刀,在一刀一刀剜她的心。这眼神把她看的无地自容,她赶紧撇开头。 "妹妹受苦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才缓缓道。 楚琉素莞尔一笑,"我记得那日大姐也受了不少苦。" "是啊。"楚琉月赶紧接话,"等我想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被摄政王救走了。" 这件事她到底还是害怕的。 "大姐,您放心,我相信父亲一定会把这件事差个水落石出,还给我们一个公道。"楚琉素不放过楚琉素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说道'我们'的 时候,她明显察觉出楚琉月的眼神有些慌乱。 她的心中有一半之上,已是认定了杀她之人,乃是楚琉月。 她不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便进了内阁给大夫人请安。 大夫人却出乎异常的拉着她说了好一会话,那慈眉善目的眼神,那恰到好处的微笑,像极了前世的场景。楚琉素压住心头的恶寒,神色倒也像是一个乖女儿。 大夫人绕来绕去,楚琉素却是听出了一个重点。那便是京都的蜚语流言越来越盛,道是她已经成了摄政王的人。 楚琉素心中冷笑,难不成这大夫人又打了什么歪主意? "琉素啊,母亲亲自做主,算是给你做了门婚事。摄政王多年未娶妻,你过去就算是个妾也是极好的,毕竟这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机会。"大夫人和蔼一笑,像极了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 楚琉素心里连连冷笑,面上却是受**若惊,"母亲,这可使不得呀!摄政王为人鬼魅莫测,琉素对他向来是惧怕得很。更别说,嫁与他了。" 但是,她的羞怯,大夫人如何看不出来。 "好孩子,放心吧,这男人啊娶了妻就跟之前不一样了。你要相信摄政王也是如此。" 楚琉素深知此刻不是翻脸的时候,笑着应了声,"是,母亲,琉素都听您的。" 可大夫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半夜就又除了一档子事。 她院子里,死人了。 关键这人还是她身边的福嬷嬷。这下子,大夫人坐不住脚,赶忙通报了楚凌昊。 现下已是深夜,大夫人非要闹着,说找出凶手。 歇下的楚琉素自然是也被叫到了碧水阁内。不,不对,应该说她一直没睡。 有人说,福嬷嬷是在荷花池中发现的。大夫人道是福嬷嬷从昨晚便不见了踪影,到现在已经一天**,就在刚才,有人说福嬷嬷死在了荷花池里。 大夫人心中怒不可遏,福嬷嬷虽然有时候办事不利索,但到底是她的陪嫁丫鬟,数十年多的陪伴,怎会好端端的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东窗事发 此事一出,大夫人闹的可谓是人人皆知。要照楚琉素的话来:大夫人并不是真的想找到凶手,而是有人处碰到她的权威了,是以,她必须为自己重新建立起威严。 毕竟,当家主母身边的贴身婢女突然莫名其妙离奇死去。这位福嬷嬷是他杀还是自杀,虽然现在还尤未可知,但是他们不由得会去多想。 但,他杀的话只能证明大夫人管家不严,竟出了此等事情。然,如果是自杀的话,那会不会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或者知道了什么事…… 人们的想象力总是丰富的,除去老夫人和丫鬟小斯们,侯府的主子基本都到了碧水阁。 无疑,是大夫人个个请来的。 楚凌昊面色阴晴不定的坐在主位上,而他的旁侧乃是二姨娘、三姨娘。右侧乃是楚琉月、楚琉莹、楚琉诺。 楚琉素则是自个站在一侧。 而她的对面乃是大夫人。 大夫人一看人都到齐了,突然冲着楚凌昊跪了下来,她叩头道,"老爷,福嬷嬷跟着妾身几十年,如今她一把老骨头却惨遭人杀害,妾身不求别的,只求您能还给妾身一个公道,一个明确的说法!" 她虽然掷地有声,但是楚凌昊却是不悦的皱了眉。不为别的,此事出在后宅,他一个游走朝堂的男儿如何插手后宅的事情? 且,就是一个丫鬟,尽管她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可那又怎样? "夫人深夜把尔等叫来就是为了此事?"二姨娘皱眉,口中没好气。 三姨娘柔声开口,"夫人掌管后宅多年,这等事情应该早已司空见惯,哪个府里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到了咱们侯府就这般大张旗鼓了?" "莫不是因为福嬷嬷是你身边的人?"二姨娘讥讽接话。 楚凌昊没开口,算是默认二姨娘和三姨娘的观点。 大夫人冷噎,不说话,只是目光坚定的看着楚凌昊。 屋内的空气一瞬间凝结,就在此时,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疾步而来,她一进来便能察觉出这室内怪异的气氛。她定下心神,对楚凌昊福身,"侯爷,检查的仵作已经出了结果,要通报吗?" 老夫人自当时不能来此,但是出了事,她还是会派身边的人来过问一下。 "当然要。"大夫人接话,此事她定然要差个水落石出。 李嬷嬷向外走去,没多久,便带着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子进了来。屋子里人很多,他垂着头没有看,进来后便跪了下来,"见过侯爷,夫人。" "你说,福嬷嬷是何时死的?"大夫人跪在他身侧,侧目望着他。 男子略一沉思,回道,"是昨晚戌时到亥时之间。原因是溺水而亡。" "可是他杀的可能?"大夫人又问。 "不会。"男子抬头,一顿,"这个没有定论,死者在水中泡了一天**才浮上水面,就算是有他杀的可能,在水中也泯灭了一切痕迹。" "定然是他杀!"大夫人不赞同的皱眉,"福嬷嬷的性子我最了解,怎么可能是轻生的人,你们给我下去查!" 说着,她指着李嬷嬷。李嬷嬷微皱眉,却还是退了下去。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夫人你在了解,怕也是只知其表面吧。万一这福嬷嬷就是想要轻生呢,您还非要给她找出一个凶手来不成?"二姨娘面色讥诮。 "且这样查下去何时是个头,这可怎么办好……"三姨娘似是思考着。 楚凌昊心中赞同,刚想说事情到此为止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身畔的楚琉素幽幽地道,"这样下去定然没有头,不如去搜查一下福嬷嬷的屋子,看看她生前都跟什么人接触过或者留下了什么东西。到那时,再下结论是他杀还是自杀也不迟。" 这算是较为中肯的方式了。既没有说是自杀,也没有一味的认定这是他杀。 大夫人皱眉,冷光四溅的瞟向楚琉素。她虽可不相信楚琉素会这么好心。但是,这却不失为一个好法子。福嬷嬷一事,她只想知道真相罢了。而且左不过就是查探,不会出什么乱子。大夫人这样想着便点了头。 楚凌昊虽然不悦,但也知道如果此事没个交代,韩氏定不会善罢甘休。他的缄默算是另一种默认。 楚琉素说完后,便又退到一旁。无人去观察她的动作,暗地里,她跟三姨娘快速了一个眼神。 "安宁,去把仵作送出去。"楚凌昊缓慢道,到底是自家府邸的事,他可不想闹的人尽皆知。 福嬷嬷住在碧水阁偏院,李嬷嬷速度很快,不过须臾,她便带人进了来。 "福嬷嬷可有留下什么话,或者什么物件?"大夫人率先问道,她知道一定没有,因为这乃他杀! 李嬷嬷福了身,"物件是有。" 出乎意料的答案。 在这一刻,楚琉月忽的猛然站起了身,她目光犀利萧索的盯着暗处的楚琉素,能看见的只有她冷冽含讥诮的眼神,四目相对,楚琉月微眯眼,却又缓缓坐了下去。 只怕……为时已晚! “是什么物件,遗书吗?”二姨娘的身子微微往前凑,倒是想一睹李嬷嬷怀中的东西。 李嬤嬤谁也没回答。上前一步跪在楚凌昊脚下,郑重其色道,“老爷,请您过目。” 这里面的内容……不是她们能做主的。 楚凌昊深深皱眉,一个丫鬟的东西,也要让他看。随即他接过厚厚的信纸,眼神流转与上面须臾。 他没话说,起身走到大夫人身前,眼神犹如猛兽看猎物一般,散发着戾气的寒光,"贱人!"说话间,他重重甩了大夫人一个耳光。 他的力气极大,重重地响声回荡在这一刻鸦雀无声的室内。楚凌月立马起身,大骇,语气神色皆是不可置信,"父亲?!" 大夫人被这厉掌打的身子都直接趴在了地上,脑中混混沌沌的让她呆滞至极,只感觉碧绿色水光大理石地板上的凉意泛泛透来,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 她扶着脸颊,仰视楚凌昊,不知所措,"老爷?" 这一巴掌来的,让众人噤若寒蝉,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楚凌昊紧紧盯着她,目光像是吃人一般,大夫人被这利光盯得头脑阵阵发晕,那巴掌的余痛还未消散,她只觉得心头再次泛起恐惧和痛意。 "看看你做的好事,我道是谁敢这么大胆,敢动我楚家的马车,原来,原来竟是我的枕边人!"楚凌昊因怒气涨的面色通红,说起话来只觉得胸口中怒火砰砰作响,面色上的肌肉颤抖开始打怵,他大手一扬,泛黄的信纸在空中翻飞,全数打在大夫人惊愕地脸颊上。 纸片划过空气的声音,在这一刻异常清晰,众人惊惧不已。她们听到了什么……? 莫不是,截住侯府马车的乃是大夫人? 大夫人面色一瞬间惨白惨白,不可置信的望着楚凌昊。却突然听到他说的话,颤抖着爬起身,去捡来散落一地的书信。 上面娟秀的字迹,明明白白的写着:你身为侯府当家主母,自己更是浸在后宅数十年,怎的如今儿为了一个庶女,想出如此端不上台面的法子?莫怪哥哥说你,你的心性是该收敛收敛了,放下心头事,向远方看去,你还有大好前程,锦绣闺途等着你。你信中所讲的楚琉素,到底是个没权没势,好拿捏得。你放心吧,哥哥已经记住了,此番在回京的路途中,我会派人前去截住侯府马车。你且等着,她死去的消息传来吧。还有,莫怪哥哥叨唠你,这是第一次,也乃最后一次。 大夫人不敢往下看去,这是当时楚琉月写完信后,哥哥给她回的信。 她不是让福嬷嬷暗地销毁了么?可怎的会出现在她的屋子里?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得往下想,也不敢抬起头,只是用泛黄书信挡住她煞白脸色。可是那不停打颤的指尖,却是透露了她内心的焦急不安。 "老爷……"大夫人终是受不了这鸦雀无声的场面,再三思量,终是道了话,"妾身……"垂下头,她想解释,可是又无从解释。上面的话非常明确了然,她的哥哥挑明了说帮她除掉楚琉素,且字迹等无一不在表明此事铁证如山。 "母亲断然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楚琉月心思异常敏捷,到此刻,自是知晓马车被袭一事东窗事发。说话间,便一同大夫人跪了下来,"父亲不可只看向书信便定母亲的罪,您想那日琉月可是也身处马车上,如要是母亲做的,她怎么会下此狠心,连我都一并杀死。" 楚凌昊跟大夫人数十年夫妻,对彼此皆是了解的极为透彻,更是对她的母族,了解的有个七七八八。这字迹一事要想要查证,并不难。 楚凌昊知晓此事后,除去刚才大动肝火外,现下倒是平静得诡异,他接了二姨娘递来的茶,没有喝下,只是把茶杯攥在了手心。 "韩氏,你嫁与侯府数十年来,犹记当年的你还只是个妾。但自从秦氏下堂后,你全方面做出的事,无一不体现你的温婉大度,处事公正。索性你出身也配得上侯府的正妻,所以,我破格不顾老太太的意思,把你升了主母。可是现在,你不但失了主母风范,更是变得小肚鸡肠,蛇蝎心肠,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虽不是清官,但这家务事却也是让他一头两个大。更何况,这后宅事还牵扯到了朝堂上,不仅让他失了脸面,更是让他寒了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歪打正着 "母亲……我犹记当时琉素回府时,您讲,我们都是您的孩子,不分嫡庶……可是为何,为何您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把琉素置于死地?琉素不求别的,在山上一渡便是十几年,现在我回了府邸,回了琉素的根,求的只是平安渡于此生,可您为何还要让我不得安生?"楚琉素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她因悲恸的语气导致她面色凄然惨白,侧畔柔和得烛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白皙的面容上端是说不出的孤单落寞,那无血色的薄唇更是在透露着她的委屈。 这样一个杨柳嫩芽般娇滴滴的女子,众人不禁联想非非,她到底在这步步陷阱的后宅中,是怎样活下来的? 是不是每次都是死里逃生? 楚凌昊见她这样,心中徒然一软。大夫人此次做的事,当真是过分到极点。他虽然不喜楚琉素,但她可是淌着他血肉的女儿。 更何况,那日马车上更是有二姨娘等人! "你受苦了,听说你受伤了,不知身子可好些了?"楚凌昊看着楚琉素,声音微透着些暖意。 楚琉素心中冷笑,自家女儿受了伤,这位父亲还是'听说'来的,不可谓不让人寒心啊。她垂眸,敛下思绪,柔声道,"多谢父亲记挂,琉素身子好了许多,大夫说要好好静养才是。" 这番说辞,更是让人想到大夫人今晚的所作所为。但是,有楚凌昊在,她们有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不情愿地盯着大夫人。 楚琉素到了光线微亮的地方,才发觉这信纸上的内容并不是之前她跟二姨娘伪造的,她心中疑惑加深,难不成这书信乃是真的? 转眸一想,也是了然,这该就是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算是歪打正着,她们伪造的没有翻出来,这真的倒是被发觉了来。 大夫人想极力为自己辩解,可想来想去,终究不知说什么才好。 "父亲……"楚琉月咬着唇,左右思忖,决心再解释一遍,"您莫忘了当时琉月也在马车上,如果是母亲所做此事,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虎毒还不食子,更别说母亲大度温婉了……" 尽管她背着良心说辞,却还是没了底气。果不然,只听二姨娘噗笑一声,"她温婉大度?大小姐真是说笑,做出此等事情,她如何配得上温婉大度一词?何况同是侯府女眷,她如何下得去手?" 二姨娘知晓那日遇刺是冲着楚琉素去的,可她也深受其中,无辜被卷入这一场暗杀中。她心中自然有气,毕竟一个不留神,她说不定就成为刀下亡魂! "老爷,那日受伤的人颇多,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更何况还有刚刚回府的四小姐。"二姨娘起身走到楚凌昊身畔,拿过他手中的耳花茶杯重新为他添茶。 屋子里静然的吓人,只有各自浅声浅细得呼吸声在彼此耳畔边徐徐作响。 楚凌昊并不是不生气,他的气,全数都在胸口中憋着罢了。 楚琉素耐心等待着楚凌昊下的最终结果,她知道,他心中一定在纠结,一边是数十年的感情福分,一边却要把他的妾儿女儿置于死地。其实韩氏做出此等事,下堂也是可能的,或是说降为妾剥夺她当家主母的权力。端看楚凌昊怎么处置了。 就在他心中犹豫不决的时候,却是有人又给他下了一剂猛药。 "侯爷……"李嬷嬷突然冲着他叩头,"不止是书信,更是在福嬷嬷的屋内翻出了另外的东西。" "东西?"楚凌昊看着大夫人额上冒出的冷汗,轻眯眼,"什么东西?" "是一个方子,旁物便是这方子制成的药。"李嬷嬷一顿,解释道,"这东西藏在层层匣子中,不难看出福嬷嬷很宝贵这东西,所以老奴斗胆拿了过来,请侯爷过目。" 大夫人心中骤然不安了起来,方子……? 莫不是……? 楚凌昊接手方子,横扫一眼,自是不知晓这东西到底有何用处。就听三姨娘忽的道,"莫不如让孙太医过来瞧瞧?" "是呢,万一是什么见不得人污了眼睛的东西,也好尽快处理干净。"二姨娘赶忙接话,倒是非常期待。 "老爷……只是寻常家里治病的方子,没什么好看的……"大夫人再三思量,垂着眸子倒是有些惶恐不安。 "先去把孙太医请来。"楚凌昊盯着方子良久,再三看不出所以然来,便下了命令。 如今因老夫人身子日渐衰落,宫中特下了谕旨派年老经验丰富的孙太医一直住在侯府为其诊治。 所以,李嬷嬷带人前去请人,不过须臾,孙太医便衣衫整洁的来了。 医者总是如此,药箱不离身。楚琉素约莫着这东西就跟女子的贴身娟帕一样,重要的很。 "见过侯爷。"孙太医身形有些消瘦,冠起的发丝间黑白交织,但且一看便知是个处事稳重的人。 "劳烦孙太医看看这个方子,还有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何药物。"说着楚凌昊递上前,安宁接手,转给孙太医。 孙太医先是扫了一眼方子,说是扫,他这一看一盏茶的时间转而过去了。就在楚凌昊想要询问时,他突然打开了匣子。 众人只闻到一股怪里怪气的气味散发出来,涌上心头,泛着令人作呕的酸臭,众人只觉得心头阵阵恶心。女眷们拿着帕子挡住了鼻息,男子们则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匣子里放着一块已经腐烂发臭的物体,众人侧目望去,只觉得恶心的不行。楚凌昊皱眉问,"孙太医,这是何物?怎的这股气味?" "老夫再三断定,这东西跟着方子有些关系。"孙太医一心盯着匣子根方子,眼神来回,突然正色道,"这是人肉。而且还是早已腐烂的人肉。"说着,孙太医抬头,炯炯有神的眼睛在这一刻亮的惊人,"侯爷,府中怎会出现如此下作的东西?" 一句话问的楚凌昊不知所措,压下疑问,他询问道,"这东西跟方子到底是何关系?" "莫不是……这东西是那方子的药引子?"楚琉素突然道,引得众人都侧首望向她。 孙太医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不错,但这肉离身的时日并不长,因现在是夏日,放在匣子中就算一天也会腐烂至此,具体来说我能推断个大概,也就一两日左右。"他一顿,接着道,"北宋开国数百年来,不是没有人拿自己的血肉做药引子,关键这还属于偏方,效果是有,但就看那人舍不舍得下手了。" "孙太医,这方子上的药材到底跟着血肉有何关系啊?"二姨娘道。 "夫人莫急,"孙太医施予一礼,转而向楚凌昊躬身,"敢问侯爷,这个方子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府中一个婢子屋内的东西。"李嬷嬷赶紧道。 楚凌昊点头。 "即是如此,那就怪了。"孙太医不禁摇摇头,"这方子上的东西极有可能跟崔老夫人病情有关。" "何意思?"楚凌昊深深皱眉,"您是说,老太太极有可能是被人下的这方子上面的药材?" "难不成是毒药?"三姨娘吃了一惊,说完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大夫人,像是发现了什么,赶紧捂住嘴。 "是,这方子里的一味药名叫泽漆,这药本身带毒,比一般药性的三分都强一些。它的主要功能是化痰散结,利尿消肿等,但是对脾胃虚寒之人却是极大的伤害,可想而知了,崔老夫人脾胃虚寒,一直调养不过来,如今再用已经腐烂的皮肉做有毒的药引子……只怕过不了多少日子,崔老夫人便会慢性死亡。" 众人大吃一惊,却是不敢尖叫出声,只得面面相觑。 在这一刻,大夫人缓缓闭起了眼睛,一切都完了…… "贱人!是不是你给老太太下的毒!"楚凌昊猛然起身,走到大夫人身前撕扯住她的头发,孙太医一惊,连忙退到一旁。 大夫人被这力度极大得扯拽在光滑大理石地板上来回滑动,她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头发大把大把的往下落,呛得她眼泪不停的往外冒,"老爷……不是妾身……啊……!" "父亲!'楚琉月跪爬上前,眼中含了泪,哭诉道,"您不要这样对母亲啊……啊!" 楚凌昊此刻怒火中烧,连带着楚琉月一并不给予好脸色,他一脚踹在楚琉月小腹上,痛的楚琉月直连着在地板上蜷缩着身子。 "是不是你!"楚凌昊撕着大夫人的头发,因愤怒导致脸色扭曲暴怒起来,"老太太尽管不喜你,可从未像你一样,用这些下作的法子,来扰乱后宅的安宁!" 他这样说,便是认定了此事是大夫人所为。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 场面乱成一团,噤声得噤声,害怕的退到一侧,总之,除了楚琉月外无人前去给大夫人求饶。 三姨娘自始至终都是冷眼看着,她不着痕迹的退到楚琉素身畔,疑惑间,低声问道,"七小姐,这便是您说的后面的计策么?" 楚琉素无声摇头,眸中带着同样的疑惑,"那晚我让你临摹韩国公长子的字迹,为的就是这一天。可是,刚才我所瞧见,大夫人手中的书信并不是那晚咱们伪造的,现在细细想来,福嬷嬷帮着大夫人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脏物藏在她的屋子里,也属正常。" 她一顿,瞧着楚凌昊不顾外人在场,直接对大夫人动手打骂开来,她无视这场面,悄声接着道,"还有那匣子跟方子,都不是我所做的,只怕这次咱们是歪打正着,正巧发现了。" 楚凌昊还在不断质问大夫人,楚琉月不顾疼痛趴在楚凌昊脚边,扒着他的金丝黑靴,试图阻止。哭声不断,加上洪亮的质疑声,场面乱作一团,众人却是噤若寒蝉,因顾虑都不敢开口。 三姨娘突然靠近一步,她的娟纱金丝绣花裙碰到楚琉素的玉臂,无声接触,她低低的声音响起在楚琉素耳畔,"福嬷嬷之事,是不是七小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寻觅短见 她虽低声低语,楚琉素却是一惊,这三姨娘的心思果然灵透!不错,是她身边的人暗杀了福嬷嬷,原因无几,只因福嬷嬷昨晚偷听到了她与三姨娘所有地对话。 是以,福嬷嬷此人断然留不得。更何况,她帮着大夫人不知做了多少肮脏龌龊的事情,这其中的受害者当然少不了楚琉素在内。 但是,楚琉素却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勾唇,在无光的黑暗中,自然是无人看见。她不告诉三姨娘自有道理,且她们今天是朋友,可是明天呢,说不准便变成对敌。 这种事,谁都说不准。 "父亲,求您了,饶过母亲吧!"楚琉月紧紧抱住楚凌昊的小腿,企图阻止他继续对大夫人打骂。她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心头都为之一动,这般娇嫩的女子,任谁也不忍心。"母亲不是这般狠毒的人啊,父亲,这种东西是在个婢子阁子中发现的,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是母亲指示的啊!" 也难为她在这凌乱的场面中还能拥有理智的头脑。 楚琉素不禁想着,这楚琉月果然比大夫人精明许多,也怨不得她前世斗不过她。 "滚开!"楚凌昊厌恶皱眉,"韩氏先是刺杀我府女眷,现在又指证出她对老太太下毒一事,我看她的良心是被狗吃了!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忘了这十几年是谁在养活你!" 大夫人整洁华贵的发髻此刻早变得凌乱不堪,一度艳丽的脸色也是花容失色,猪肝色的脸面更是像猪头一样,狼狈万状。被楚凌昊接连几巴掌的打下去,她的气势更是消磨的一丝不剩,有的也只剩窘迫和狼狈。 二姨娘察言观色,赶忙整理气势走了出来,柔声道,"老爷消消气,现如今最主要的是老太太的身体。"说着,她得手欲攀附着楚凌昊的胳膊,却被楚凌昊奋力甩开。 二姨娘一惊,又悄悄退了下去,还是觉得袖手旁观为好。 楚琉莹和楚琉诺则是早已傻呆了眼,躲在一侧惊惧的瞧着这凌乱的场面,她们身为小辈,又与此事无关,自是没有任何置喙的资格。 "老爷……妾身没有……啊!"大夫人早已没了气,像是死尸一样趴在湛凉得地板上,口中断断续续不易地道出了话。 "好,好啊,事到如今你还狡辩,果真是这些年对你的**爱让你都不知天高地厚,连府中唯一的长辈你都敢动毒心思下毒想要谋害!"楚凌昊又一脚重重踹在大夫人胸口上,力气之大让大夫人终是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楚琉月大骇,瞪大哭红的双眼,跪爬上前搀扶着大夫人,这一刻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母亲……!" 大夫人'咳咳'两声,血迹顺着她臃肿发紫的唇角缓缓溢出来。此刻,她终是没了嚣张气焰,有的只是虚弱和就欲死去的心态。 "侯爷……您先消消气,再这样下去,只怕夫人会断气而亡啊!"孙太医缓缓走出来,身为医者的心态自是不会理会侯府的尔虞我诈,只是苦口婆心地劝导着。 "哼!"楚凌昊冷冷一声,终是停住了手。 二姨娘赶紧走出来扶着楚凌昊坐了下来,手中不停拍着他的后背以消示怒火。 "孙太医,您快帮母亲看看,是不是受了伤!"楚琉月恳切得望着孙太医,孙太医看着这侯府的大小姐就算是哭泣也哭得别有一番滋味,更何况,不用她说,他自会上去把脉。 场面终算是寂静了下来。孙太医跪在地上给奄奄一息的大夫人耐心把脉,再三思量缓缓道,"夫人气血攻心,血液逆流攻头,老夫先给您服下一颗定心丸,为您调顺脾肺。再之,夫人此番受伤怕是震裂了肝脏,老夫再给您开副方子,您按时喝药后,耐心静养便别无大碍。"孙太医从药箱中找出笔墨宣纸,快速写下药房后,接着道,"这期间更是不能大动肝火,否则便会功亏一篑。" 楚琉月连连点头,随后,她拿娟帕给大夫人擦拭血迹后,接过孙太医给的药丸,先行给大夫人服下。 "父亲,您看母亲连半点解释都没有,依照母亲的性子,她断然不会如此,索然此事定然不是母亲所做!"楚琉月照顾好大夫人后,泪眼婆娑的望着楚凌昊,眼中带着恳切和真挚,她虽没说,但意思明确,只求楚凌昊能放过大夫人。 楚凌昊看见自己的女儿不顾形象的如此恳求他,他心中虽然不舍,但到底不能掩盖大夫人所犯的错。 "韩氏是什么性子,你这个做女儿的该是最为了解。这些年她做的事我不是截然不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年她的行事方式到底是好得,但是,你看看她近日,不过为了一个贱婢便大张旗鼓的闹的人尽皆知。明知是自杀,她偏偏说是他杀,现在呢?自食恶果,所谓的'凶手'没找到罢了,倒是惹得自己一身骚!" 楚凌昊重重叹气,接过三姨娘沏好得茶,温度正好得便一饮而尽。 事已至此,从最开始福嬷嬷之死一事,闹的大夫人下毒就欲暗杀老夫人。这所惊变,不过是几个时辰之间。 三姨娘看着这场闹剧,心中算是舒畅了一口气,随后他柔和得看着楚凌昊劝慰道,"老爷先消消气,现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大夫人下毒一事,而是为老夫人调养好身子才是。" 楚凌昊点头,深知这个耽误不得。 "孙太医,"楚琉素突然开口,她看着这位颇为年迈的老头,询问道,"您在侯府住了多日,一直在为老太太探病,可是转瞬数十日,为何您一直探不出究竟?照您所说的泽漆,这味药您既然能脱口便知道药效,那为何多日以来您没有发觉出老太太是因此所致?" 楚琉素所问,也算是大部分人的疑问。孙太医面对楚琉素的质问,不但没有慌乱,反倒是赞赏一笑,这女子能有此敏捷的反应,当知少见。 "这其中有三。一来这泽漆本身带毒性,进入体内便融入其骨血,难以分辨。二来,用腐烂的皮肉做药引子,更加是混淆了毒物的药效,毒中带毒,混入体内,更是让把脉之人难辨其中,推断不当也是理所当然。其三,这东西并不是随着饮食汤药所饮下的,而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无声无息间沁入体内。"孙太医缓缓道来,分析得到是极为透彻。 楚琉素皱眉,不解地道,"既不是饮下,怎么做到无声无息间沁入体内?莫不是在用度上做了手脚?" 孙太医被楚琉素这敏捷的思维,算是完全折服,他钦佩点头,"老夫斗胆猜测,这东西熬好汤药后,被人成了药丸,而后接着磨碎成药渣,晒干之后药效也好挥发出来。照此一来,便只能在用度上动手脚。" 说话间,楚凌昊不由得正式打量起楚琉素,这个排行最末的庶女,心思竟然这般灵巧么? "老夫现如今只有压制住崔老夫人体内的毒素,另想法子,本想着接手后细细揣测解析这毒素,却不料今晚一事,算是有所了然。"孙太医轻叹气,不知是在为大夫人惋惜,还是感慨老夫人的病有所解救。 "今晚麻烦孙太医了,如今已是深夜,您请回。"楚琉素郑重地道,"李嬷嬷麻烦您送孙太医出去。" 不自觉间,楚琉素总是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流露出来,好似她本就该如此。 李嬷嬷因刚才一事,算是对楚琉素刮目相看,本以为她只是一个想要得到老夫人庇护的孩子,耍了些心机手段,不值得同情可怜。可到如今,她才明白,原来老夫人疼爱她也是有原因的。这便颔首,送着孙太医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大夫人都是疲惫的合着眼,原因不谓是她所做的事情已经全然被公布开来。孙太医跟楚琉素所说的话跟她暗地里所做的事分毫不差。 这对母子惨落至此,无人怜惜,只因一切都是她们咎由自取。 楚琉素望去孙太医离去得方向,心中总觉有些怪异。他虽说北宋也常有人惯用这种以血肉做药引子之事,可到底不是北宋本部传出来的法子。她犹记得前世好似在哪出听说过,可记忆中总是片片零碎,拼接不起来。越往深处思索,越觉得头脑不清晰,总是差一线便能串联起来的东西,为何就是记不起来…… 三姨娘突然动了。"老爷……您看此事该怎么办?"她这话明里是询问,可暗里却是下达通牒,大夫人该如何处置。 二姨娘在楚凌昊身后为他揉捏着肩膀,此刻听到这话深深看了一眼三姨娘,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氏……身患重病,不便再出去会面见人,自此之后,你便永远在碧水阁养病吧。" 大夫人徒然颓废了起来。楚琉月哑然失色,怕了起来,就连扶着大夫人身子的手也不由得攥紧了起来。 他说的是'永远'。这意味着,母亲这辈子都算是毁了,永远不可能再用宁国侯府主母的身份,抛头露面。 这也意味着,她会连跟着遭殃,接而不受待见…… 楚琉素看到此,却是无奈摇头。大夫人犯下的事足以让她下堂,可楚凌昊心中还是给她留了地位。 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可大夫人到底不是他的原配正妻……他还是对她心存了情分。 楚琉素蓦然为自己的生母深感不值,她到底是楚凌昊的原配……究竟这份爱,何以残忍无情到何种地步,让一个刚刚仙逝后的女子,紧接降为妾…… 秦菀,你所做的,真的不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慢慢调养 到此,福嬷嬷之事终是有了结尾。得这李嬷嬷的话后,这位心狠手辣的老妈子被几个小斯拿着草席子卷了尸体,扔到郊外的乱葬岗了。 楚琉素想着,这算是恶有恶报吧。她仗着大夫人胡作非为数些年头,终是了结于此。 大夫人此计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能找着凶手不说,更是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赔了进去。 "小姐,看这天儿明日该是下雨了。"张妈妈在侧搀扶着楚琉素,眼神从漆黑的天空收回视线。 楚琉素回神后,不由得望向天空,黑蒙蒙一片看不见一丝光亮,弯钩月被层层乌云隐藏在后,撇不见分毫势头。灰暗交织的乌云低低降落,该有些风雨俱来的意味。 "近几日天气一直不好,闷雷滚滚了好几日,每次看都觉得这场雨该来,可到底是不下。但也说不准今夜就会来场倾盆大雨。"楚琉素微叹气,幽幽地道,倒是希望这场雨来一冲她心中的闷气。 张妈妈心思敏捷,自会知晓这话中的含义,她笑道,"小姐放宽心。该来的总归要来,想逃的也逃不掉。" "嗯?"楚琉素转眸一想,浅笑道,"倒是不假,如今儿她是没脸见人了不说,更是别想再踏出院子一步。" 张妈妈含笑点头,忽的话锋一转,道,"小姐,老奴近来听说,丽华郡主得了重病,一直得不到解救的法子,几个月没有出宫殿一步呢。" 楚琉素边走边皱眉,眼波流转,疑问道,"我看她身子骨倒是健壮得很,怎的忽然说是重病?张妈妈这事儿府中还不知情吧,您如何知晓得?" 尽管周边无人,张妈妈还是压低了声音,"前几日宫中来了个跟老奴当年一同处事的女官,她悄悄告诉老奴,希望老奴给侯府传个信,因为此事约莫着要有小半年个年头了,宫中一直压着此事不让外传。" 楚琉素脑中快速想着,丽华郡主因上一次她进宫参加赏花宴而设计欲让她死在宫中,后计划没成,她也没了音信。莫不是,有人发觉了还是怎的? 楚琉素越想越怪,这丽华郡主的性子可是睚眦必报,断不会这样低调安静。 她细细回想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却遽然住了脚,心中越想越惊。丽华郡主常年养在皇后身边,而她那日被女官误导进了打着丽华郡主名号的宫殿,照这样想,不难猜到丽华郡主是早该知晓皇后与别的男子有一腿。 转而接着这事跟大夫人联手密谋让她闯进那宫殿,来招借刀杀人。 但是,皇后又是怎么知晓丽华郡主知道的呢? 颇有点怪……! 张妈妈跟着楚琉素住了脚,没说话,只觉得深夜凉风因夏日微透着舒适暖意,倒是极为舒服。 楚琉素突然动了,紧接脑中快速闪过什么,她猛然明白过来,重点就出在那紫衣身上! 如果紫衣告诉皇后,是丽华郡主所操控的这件事,那么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皇后定是知晓丽华郡主的所作所为,这才压住丽华郡主重病的消息,不让外泄。 可丽华郡主数十年来身体一概无疾病,初长到十五岁皆是一帆风顺,怎会突然重病?楚琉素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不是天灾,而是**! 深夜中一下子寂静了起来,楚琉素晃了晃脑袋,甩开这些想法,却蓦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轰隆'地响起在上空,她不再多想,道了句,"这雨终于要来了。"便带着张妈妈回了阁子。 果不然,刚回到阁子里,这乌蒙大雨便滚滚而落。天空上,先是闪过几道如白昼一般的光亮,紧接响彻云霄的滚雷轰轰作响,带着毁灭天地般的彻响声,重重的落在心口之上,只让人觉得闷中舒畅。 楚琉素全然无睡意,她站在窗棂前观望这场淅淅而落的大雨,心中越发畅通起来。不为别的,就只是今晚大夫人一事。 终于,我折断了你的翅膀,你也能感受到我前世的感触了吧。 这场雨,一直下了二天**。这几日老夫人那边传来消息道是孙太医日夜不歇,调制出解毒的方子,试药之后,发现颇有效果。这消息一传,整个侯府都跟着安心放松了起来。 看着老夫人日渐好转的趋势,李嬷嬷跟林嬷嬷却是有了动作,接连着老夫人被下毒一事所有相关人员一并打死的打死,发的发。 侯府一时之间转变极快,多年不曾整治的风向,如今改头换面,旧人已去,倒是招进来许多新的面孔。 由于上一次二姨娘管理后宅不妥,此次因三姨娘身子大好,楚凌昊便把掌家大权交予给三姨娘。三姨娘处事向来柔中带刚,该惩治的绝不手软,有功的重重嘉赏。一时之间,府中称赞之声绵绵不断,皆为三姨娘的处事手段所之折服。 这天,三姨娘突然到访,丝竹进来通报的时候,楚琉素还在午睡中。 左右思忖丝竹还是没有叫醒楚琉素。倒是张妈妈迎了出去,她对着三姨娘福了福,"见过三姨娘。" 三姨娘连忙虚扶一把,"使不得,您辈分高,倒是折煞我了。" "不敢,"张妈妈做了个请的姿势,边走边道,"小姐还在午睡中,这几天倒是累着了,三姨娘若是无事便先去西阁稍等片刻,老奴去把小姐唤起来。" 三姨娘轻移莲步,跟着张妈妈的步子,莞尔笑道,"我倒是无事,就是过来送几件夏裳,这天儿啊越发热了起来,闷热的我倒是难以午睡,七小姐也倒静的下来,不嫌燥热得上。" 张妈妈听出三姨娘打趣地语气,也是笑着道,"您现在哪里还得空午睡,府中大小琐事皆为您掌管,这忙起来倒是还真抽不开身。"她一顿,道,"三姨娘是找小姐有事吧?" 入了阁子,丝竹沏好冷却的花茶端了上来。三姨娘还没接话,先是饮了口茶汤,舒缓了一下燥热的感觉,却话锋一转,"这茶汤倒是香的很,入口清香,却微感甜味,但甜中不腻,好喝得很,不知是如何的?" 张妈妈弓腰笑道,"是小姐自己闲来无事,用院前那颗梨花树刚盛开的花蕊,晒干后磨成花粉,加上了枸杞子暴晒制成粉末,两种物体一,合并在一起后再冲成花茶。"又道,"这里面还添加了几位药材,最主要的是来舒缓夏季的闷热,烦躁之感。" 三姨娘不由得点着头,感叹道,"七小姐果然灵巧的心思。这种方法我听都没听说过,今儿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 "三姨娘竟会打趣人,"只听一道柔软清脆的女声,幽幽传来。冬棂敞开了门,楚琉素不缓不快的踏了进来,"只是些小家子的东西,这整日里无事,便想着给自己添的乐趣。三姨娘久等了,琉素这两日身子总感不济,这起晚了您也别见怪。" 三姨娘习惯性的站起了身,笑道,"没多久呢,我记得前些时候七小姐受了伤,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楚琉素坐在软椅上,随意地说道,"身子并不是很爽利,但相比之前却是好了许多,这幅病怏怏的身子还需好好静养才是。" "是呢,"三姨娘赞同点头,随后坐下身,"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我深有体会,我是觉得七小姐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楚琉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神智混沌还稍有些不清不楚,听这话下意识问道,"三姨娘此话怎讲?府中的女子向来遵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何况已经及笄完的女子更是不得随意出去抛头露面。" 三姨娘却是笑着摇头,发髻上的玉镶红宝石簪子随着她的动作微闪莹亮,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五光十色,色彩缤纷。"七小姐莫不是忘了,过不了几日便是七月七了呢!" 楚琉素一怔,随后自嘲轻笑,"倒是我过糊涂了,都忘了这日子了。" 北宋民风向来还算较为开放,除去七月七这一日男子女子可以随意出门走动赏花赏景以外,其余一概不可随意出门。要说起这,七月七这日,还是北宋开国皇帝与皇后流传下来的一段佳话。不为别的,只是当年他俩效仿牛郎织女的绝世爱恋,本想着乔装打扮感受民族风情,却不料在那一日皇后查出怀有身孕。这可谓是喜上加喜,天降恩赐,后来这段故事自然是载入史记,论后人以怀念那时的倾城之恋。 "七小姐多出去走动也是好的,那日府中的小姐们定然也是想着出去玩耍。"三姨娘温和一笑,"不如让云扬带着你们出去游河渡景,猜灯谜,赏花赏景。" 楚琉素心中一动,随即淡然点头,"出去走走倒也好,麻烦三姨娘还要亲自跑一趟了。" 三姨娘这便笑着起身,她轻一挥手,后面的丫鬟便把红木托盘放在了梨花木桌上,三姨娘看着楚琉素浅笑道,"这夏裳是近来绣娘赶出来的,都是些素净的颜色,我想着适合七小姐便就送来了。" 楚琉素也起了身,点头道,"麻烦三姨娘了。" "不敢,"三姨娘微微颔首,"如此我先走了。" "张妈妈送三姨娘出去。"楚琉素微微一笑。 说罢,三姨娘便领着丫鬟走了出去。楚琉素看着桌上的衣裳,浅浅皱眉,"先去把这些收起来,放在箱子里吧。" 丝竹接手,询问道,"小姐现在不穿吗?奴婢看着这料子乃是极好的,像是娟纱彩缎。" 楚琉素摇摇头,"放起来。"她看向窗外明媚阳光,不再言语,到底三姨娘是何意思,她还没明白过来。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她来了小半日也没说她到底是何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七月七日 七月七又称乞巧节,这天天刚亮侯府门前便也跟着北宋的气氛换上了崭新正红的灯笼。 听张妈妈说,老夫人倒是很重视今儿这节日,楚琉素坐在铜镜前细想了一下,倒也明了,楚琉月转过年来便就十六岁,这放在北宋可就是老姑娘了,这越往后便会越来越难出嫁。老夫人的意思便是让侯府的小姐今天放开性子好好出去游玩,要是碰上个门当户对,性格也相匹配的,就商量着嫁了便是。 即是两情相悦,也不怕委屈了谁。 没了大夫人的阻拦,老夫人一手做主。到底不会给她们嫁的太差。 冬棂在侧给楚琉素梳着发,有点欲言又止,"小姐……您今晚要出去游玩吗?" 楚琉素抬眸看向她,眉目清秀微透点灵气在内,外里瞪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好不招人喜欢,她被冬棂这幅小狗般祈求渴望的眼神,逗乐了,"你这丫头,今晚肯定带着你。" "真的?"冬棂乐呵呵一笑,下手也没了轻重,直拽着楚琉素一缕发丝往下扯,楚琉素吃痛,眉头一动,冬棂见状,直直慌了神,"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您莫要见怪啊……" 楚琉素揉揉脑袋,淡淡一笑,"无事,你跟着我来了京都好些时日了,倒也没出去好好玩玩,晚些时候打理好院子,叫上丝竹,张妈妈咱们一起出去。" "老奴就不去了,"张妈妈推门而入,边来边道,"都这把年纪了,怎能跟小姐比。这是刚熬好的捧渣膳粥,小姐先垫垫肚子。" 说着,便从食案上端下木碗,冬棂接过手便交给楚琉素,楚琉素拿木勺微微搅拌,只觉得上面莹亮可口的粥食让她食欲大开,这便敞开肚子喝了小半碗。 "小姐今日好胃口,"张妈妈眉笑颜开,"先喝点粥暖暖胃,一会上了膳食您在多少食用一些。" 楚琉素递去木碗,垂着眸子的她在烛火的衬映下投去片片淡淡的阴影,琼鼻樱唇,娴静沉稳,脸上因刚睡醒还透着一丝绯红,平添一分艳丽,只听她浅浅开口,"近来精神不济,只觉得头昏脑涨,但食欲却是大开,这算是什么怪事?" "着实是累着了,小姐该多休息才是,整日劳心伤肺不贪睡才怪。"张妈妈虽是训斥,但里面到底是存着**溺。 "是啊,小姐莫在想其他的事情了,调养好身子才是正道。"冬棂也学着张妈妈老成的样子,眉头一竖,颇有点小大人的样子。 "要不是听外人说,老奴们还不知道您受了伤。小姐,您以后可莫要再这样了,不然我们多担心!"张妈妈给楚琉素挽好发髻,透过铜镜看向楚琉素,愁怨地道。 "好。"楚琉素浅浅笑道。 下午的时候,楚琉素去了福熹阁。因老夫人身子急需慢慢调养,所以免了晨起请安的规矩,但到底礼数不可废,这便就改为下午。 通报完事楚琉素进入阁子后便发现老夫人的精神头比往日好了不少。这几日因下雨加老夫人不宜见人的缘故,楚琉素已经好几日没来请安了,此时她上前一步,甩了裙尾,便就欲跪下磕头,李嬷嬷眼疾手快的放下了金丝牡丹软蒲,跟着楚琉素的动作,跪地时正巧跪在蒲团上。 楚琉素言笑晏晏地叩头,"琉素给祖母请安,愿祖母福体安康,万事如意,长命百岁!" 老夫人坐在云纹锦杌上,连连开笑,"就你这丫头嘴甜,听得我老婆子病气都去了大半!" "倒不是琉素嘴甜,祖母本就是享福的命!"楚琉素甜柔笑道,"所以呀,您要快些好起来,不然小辈们总是惦记着您。" 老夫人乐的直呵呵大笑,"李嬷嬷,你瞧这丫头嘴甜的!还不快起来,要跪到什么时候!" 张妈妈赶紧搀扶着楚琉素起身,李嬷嬷又在老夫人身边搬来了锦杌,楚琉素移步上前,静坐在老夫人身边。 "看你气色不错,是不是因晚上要出去玩的缘故?"老夫人看着楚琉素面色微有些红润,竟倚老老,打趣开来。 "这几日身子还算爽利,胃口也跟着大开,今儿不过是多吃了点。" "待会下去好好打扮一下。"老夫人说的颇有深意,"李嬷嬷去我匣子里找些首饰拿给七姑娘。" 兴是老夫人见楚琉素装扮得太过素净,少了点女子家的较弱,多了一丝干练沉稳的气息。 "女儿家就该有女儿家的样子,喜气点多好。更何况你也及笄完了,到时候等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嫁出去后,便也轮到你了。" "是,琉素知道了。"楚琉素垂眸,不由得顺着老夫人的话想下去,老夫人提起这几位姑娘,却唯独没有五小姐楚琉凝,尽管她费尽心思想要回来,书信不断地往回寄,可老夫人一再处处阻碍,就是不让她回到京都。 "拿着这匣子回去好好打扮打扮,待会让二公子带着你们出府游逛京都,也好散散心。"说着便接过李嬷嬷手中的盒子,递给了楚琉素。 楚琉素笑着应下,便退了出去。回院子路途中恰巧碰见正在卵石小径上迎面而来的楚云扬。楚琉素顿住脚,看着一袭墨兰竹纹,脸上带着温和笑意,步伐悠然的他,微福身,"二哥。" 楚云扬温和笑道,"是七妹,快些免礼。这是刚从祖母那回来吗?" "正是。" "祖母身子好多了吧?"楚云扬不禁询问道,看着楚琉素一怔模样,笑着解释道,"我近来一直在府外打理府中产业,不得空去向祖母请安,现在正巧碰上你,这便问问。" 尽管他这样讲,却没有分毫炫耀的味道。这一点,自是比大公子楚靖宇好了万倍,也怨不得别人道楚靖宇不争气,有个光芒万丈的二公子,就算是他想学好,怕做出来的事也是不尽人意。 "祖母身子比往日精神了许多,但总归是不容易好起来,二哥若是得空,便去看看祖母,她老人家还总是惦记着你。" 楚云扬点头。看着楚琉素站在卵石小道上,周围清风草盛,花木郁郁青青,她素雅裙袍被暖风吹得轻微飘动,眉眼清寒更是说不尽的娴静,一如他初见时那般,文雅安详。 "七妹快去准备一下,稍后我备好马车在府邸门口集合。"楚云扬敛回视线,舒眉笑道。 楚琉素嗯了一声,便欲离开,侧过楚云扬身边时,他突然又道了句,"七妹莫要用膳,今夜咱们去食楼。" 微风徐过,只听楚琉素清脆得声音漂然传来,"好。" 黄昏降临,天间也只剩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楚琉素换好衣裳走出阁子时,只觉得那天边段云片片绯红色煞是美丽,那色彩就算是调色也决然染不出的色彩,暮景残光,残阳似火,自有一股天然之情。 到达府邸大门时,便见楚琉月已然站在原地,她一袭挑丝双窼云雁装,裙尾逶迤拖地,头插鎏金穿花戏珠步摇,珠子敲在一起泠泠作响,在她娇媚的姿态上平添一分贵气。 不见往日的傲气,倒是带着女儿家的羞怯,面色颇为姣好,杏眼流光,瞧见楚琉素前来,竟意外得冲她柔媚一笑。 楚琉素心中甚是腻烦,只觉得这笑容背后的肮脏让她心头泛起恶心之感。 但尽管她如此想,面上却是笑的比楚琉月更加柔和,"大姐。" 楚琉素深知她不喜自己,但越是让敌人犯难的事,她现在越情愿去做。这声真真叫在楚琉月的厌恶之地,她脸色凝结一瞬狰狞,但快速被她的美目给压了下去。 生生强忍着憎恨感,挤出几个字,"七妹。" 这一段插曲,其中的暗意也只有她俩知晓。须臾后,只见楚琉莹盛装打扮的移步而来,今夜她倒是去了浓妆,只略施粉黛,烟云蝴蝶裙配着她今夜的装扮倒是带着几丝灵气。 到底是长相不错,丑不到哪里去。 而她身后还跟着唯唯诺诺的楚琉诺。 楚琉素瞧着楚琉诺的装束,微微皱眉,这姑娘竟只穿着一身素衣,缎子也是常见的布衣,并无任何点缀修饰。 难不成三姨娘没给她送去新衣裳? 不对……三姨娘向来聪明,一是不会为难一个刚回府的庶女,二是她断然不会留下这招人话柄的事情…… 楚琉诺跟在末尾,倒也无人管她。 "妹妹们散步而去吧,等游玩回来后便在坐车回去。"楚云扬此时颇有点大哥哥的样子,众人皆是点头,自然是这个意思。 当下一群人散步走着,因没两步便能来到京都繁华地段,倒也不累。 这走到集市上,只见两侧高高挂着灯火通明的灯笼,火光称耀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街道上,给眼前这华灯初上,星光褶褶的京都晚景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叫声和熙熙攘攘的吵闹声,片片不断。很快,楚琉素等人也穿梭在热闹非凡的集市上,路边皆是摆放着许多稀奇的玩意。说是稀奇其实这乃平常小户家常有的东西,但是放在贵门大户,尤其是年年身处闺阁的妙龄女子,都是不常见,或是难得见一次。 灯火阑珊的街道楚琉素移步在里面只觉得有点走马观花的意味。还没等她来得及细细观望便被人山人海的群众拥簇上前。 冬棂跟丝竹可劲拽着楚琉素的袖口,以防在这熙攘的人群中走散。在此时,楚云扬突然回眸过来,他身子比常人高出一些,倒是比较好认得。"跟紧我的步子,切莫走散了。如若真的找不到人,那咱们便在前面的食楼门前集合。" 楚琉素等人皆是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狭路相逢 有了楚云扬的话,众人皆是安定下心来,放开束缚,好好观赏这沿途风景。 小贩之上,便是沿边的酒楼里世家公子,文人墨客等在把酒言欢,望月对饮。掀起的窗棂中传出嬉闹的言笑声,好不热闹。转而对面便是回旋廊下一条悠长波光的长江,上面飘浮着唯美花灯,数百盏随烟波流淌,铺在江上,五彩斑斓之色尽显其中。 不少世家公子小姐成群结伴的围在岸边,随着他们绽放的动作,只见数百个孔明灯冲天而上,色彩缤纷的烛光在这黑夜中显得尤为明亮。 他们满心期望的望着飞向天空的孔明灯,那素纸上不知承载着多少愿望,多少不曾说出口的话。 楚琉素遽然住了脚,恍惚间想起,当年她与宋平煜曾一起放过孔明灯。那时候她只记得她用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一句句爱意,一段段情深。 "我欲与君相知,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天地合并在一起,我才敢与你决裂。多么锵动人心的词句,多么令人感叹的诗句,承载着多少她对他的爱恋。 爱之深,恨之切。以至于后来,他把她的骄傲踏碎成泥,碾碎成尘。 "小姐,快些走吧,人越来越多了,再不走怕是要费好些时辰。"冬棂道。 楚琉素嗯了一声,加快了步伐。 这些在她心中已然变为一段无关痛痒记忆。论这些当时心中颇为甜蜜的风花雪月之事,如今却已沦为无稽之谈,只会贻笑大方。 "七姑娘。"身后喧哗的人群中,却突兀传来一道清脆的男音。 楚琉素不由得回眸,却是一凝。论这乱世繁华中他永远是那一抹最绚丽的晨光。好似是他衣襟上永远散发出华丽的金光,也像是他本身就带着万丈光芒,算两者都有,比比皆是。 宋烨,又是他。 "见过二殿下。"楚琉素微福身,行礼。 "快些免礼,这又不是在宫中,哪里这些废礼。"宋烨轻笑,两道剑眉也跟着泛起点点柔和的涟漪。众人还不知道有人可以笑得这般美,一时之间都住了脚,侧目看着。 "琉素谢过二殿下上次出手相救。" "小事。"宋烨道,"就是恰巧碰到了。" 恰巧碰上?这是官方的说法,楚琉素可不信。 "如此,琉素便不打扰二皇子游玩了,这便先行一步。"楚琉素眉眼平静地道,宋烨听这话不由得惊讶,这女子总是如此,就连上次受伤她也是这般沉着冷静,难不成这世间就没有能让她变脸的事或物? "七姑娘这是往哪里去,若是不嫌弃,不如同行。"宋烨尽管笑着,论谁也该对着微笑沉迷,可是楚琉素却愣是笑不出来,反倒皱起眉。 当今嫡出皇长子都这样说了,她敢嫌弃吗?就算是她想嫌弃,只怕这周围的群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兄长已在前方食楼等候我等,若是二皇子不嫌麻烦,您便请。"尽管如此,她也不能让别人误认为成他俩单独出去,只得搬出楚云扬。 毕竟抓人话柄和饭后闲谈是世人最忠于行乐之事…… 宋烨闻言顿时明了,这楚琉素算是在跟他撇清关系么?他无奈耸肩,带着人率先走上前。 群众看到此,顿时让出一条位置并不宽裕的小道,有了宋烨打头,楚琉素很是顺畅的走了出去。 这只是乞巧节中间的一段小插曲,众人又各自带着伙伴玩了起来。 到了食楼的时候,楚云扬已经带着众人在外等候了。除去楚琉莹和楚琉诺以外,楚琉月身边竟站着一个身姿飒爽的男子。 他虽背着身,楚琉素凝去却是脚步一顿,不过一瞬,她便又抬起步子。 宋平煜,果然不会这么老实。 他应该早就算计好,楚琉月今夜会出来吧。 "云扬兄。"宋烨负手走上前,和蔼笑道。楚云扬微颔首,"见过二殿下。" 俩人打过照面后,宋平煜也转过了身,在他看见楚琉素跟在宋烨身后时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凝住,不过转瞬,他便垂下头,含笑道,"二哥,你也来了。" "三弟的速度果然快,这么快你便跟侯府小姐牵扯上了。"宋烨面含讥诮,目光扫过他恭敬垂着的头,又掠过楚琉月尴尬的脸色,微微讽刺。 这含讥的语气,任谁也听得出来。 一句话说的楚琉素心中说不出的畅快,终于有人能踩压宋平煜那高高在上的样子。照说前世,宋烨才是最有资格登上龙位的人,可是到后半段时候,宋烨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楚琉月脸色一瞬红了又白,这等关于清白的名声,可不能乱传! 楚琉莹看到此,却是勾唇笑了,大姐丢人不就能衬托出自己的气质了么?想到此,她又怯生生看了一眼宋平煜。 "二哥说什么笑话,只是碰巧遇上云扬兄带着侯府小姐出来下馆子。"宋平煜尴尬地道,"我本也打算来此地用膳,诚招云扬兄相邀,这也便一同前来。" 楚琉素撇嘴,冷冷凝着他讪讪的脸色。宋烨之前救了侯府女眷性命,请他吃顿饭那是必然的,可是宋平煜呢,怕只怕打着这个名头,内里想的全是些坏心思。 再说,他好歹是个皇子,楚云扬且说只是个庶出,论'相邀'一词,怕是不妥吧。 "你倒是巧舌如簧,能说会道。"宋烨睥睨着宋平煜冷哼一声。 宋平煜不再作声,只是袖口下的手却是慢慢收紧。 楚云扬像是没看到这幅场面,对着宋烨躬身笑道,"前些时日多亏了二殿下,要不然我府女眷都要变成刀下亡魂了,正巧今日云扬做东,您也在此,我又订了位置,这便一并进来用膳吧。" "如此最好。"宋烨放肆大笑,"尽管宁国侯给我送去了些许东西,可这些却是都没有你这一句话好!" 为了表达对宋烨的谢意,楚凌昊私下也往里送了不少东西。 楚云扬站在旁侧,一直做着请的姿势,当下所有人都进入食楼后,他才疾步上前跟小二交谈起来。 简单交接几句,店小二便笑着走上前来,"二殿下,三殿下,快快楼上请!"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上去,入了二楼的雅阁后,只觉得一阵墨香飘飞气味幽幽冲进鼻翼,清新的感觉别有一番风味,让人的心头都为之一动。 “二殿下,三殿下,您先请!”楚云扬略施了一礼,他的唇边永远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宋烨和宋平煜先行入座,后就是楚云扬,楚琉月等人。 木桌是众人围绕而坐,不用楚云扬点菜,小二安顿好众人便退了下去。 气氛一时微透点尴尬,其中含有不少暗存心思的人,表面的并无异常,只怕是各怀心思。 “听说三弟近来招来一个新的老师。”宋烨问的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 “是。只是原先的老师年迈,身体也不济从前,这才换了个新的老师。”宋平煜俊美笑道,神色无异。 "哦?"宋烨勾唇,不带任何感情地道,"老师岂是说换就换的,在北宋,老师胜过父亲,若是没有皇叔的准许,传出来,你便是对老师没有尊敬之心,不忠不孝之人。" 宋平煜眉峰微动,看着正坐在对面的宋烨,面色隐隐有些发怒的迹象,但是在看到楚琉月等人的时候,他忽的勾唇,"我已得到父皇的准许,更何况,前任老师已经被我送回青州,颐养天年,如何算是不忠不孝?" 宋烨不答反问,"你得到父皇的准许又有何用?" 谁人不知,能做主的乃是摄政王。 宋平煜却轻蔑笑道,"我身上留着父皇的血脉,自当禀报父皇。摄政王掌权不过是因为父皇龙体年迈,无力管辖这等琐事,二哥……莫不是忘了谁才是生你养你之人?" 俩人之间暗流不断,争锋相对任谁也听得出来。但此刻,他们最好的选择便是装聋作哑,当没听见。 "呵,"宋烨坦荡一笑,"第一,你换老师这等大事都没有事先禀报摄政王,擅自送你前任老师会青州,这算是对摄政王的不忠。第二,你现在的老师如果我猜的没错是你自己在外寻找的吧,换老师怎能找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这就是对你前任老师的不敬重,藐视他,这便是不孝!" 楚琉素隐约知晓换老师这事的厉害性,但却不知厉害到此等地步。如果宋平煜按照前世的道路走,那么,他这位老师来头可就大了。 可以说是宋平煜能登上皇位的左右手…… 楚琉素心中一悸,定是不能让这位老师再次给宋平煜命! 打定心思,她笑着开了口,"我约莫着小二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二殿下,三殿下,不如我们先用膳?" "是呀,不如先用膳呢,我听说一会还有烟花可以看。"楚琉月也笑着开了口,柔柔地声音,算是平息了这一场无声的硝烟。 众人各自压下心事,等着菜肴传进来。一时之间,除去外面的喧哗嬉闹声,这里面倒是静的无声。 楚琉素侧目望着窗棂外,只觉得夜里灯火通明的灯笼和烛火照耀在无边无垠的北宋之上好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随着灯火摇曳她的眸子里也衬映出点点星光。只听,'嘭'的响声传来,打破这不能喘息的寂静,眼见漆黑空中绽放出一朵五彩斑斓的烟花,那种绚丽美到极致,让楚琉素的时间好似凝固在这一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欲动心思 过眼云烟如走马逛花灯一样,脑中所隐藏的思绪全数徐徐流淌出来,随着她唇畔渐渐绽放出一抹娴静无声的笑容,这一刻,她堪比烟花般美到极致,像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那种稍瞬即逝的美,犹如楚琉素唇边的莞尔轻笑,无声安静,无声绚丽。这一刻,似是凝结住了,这浅然一笑更是落在了宋平煜跟宋烨眼中。宋平煜心中微动,更是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想到这,他又瞥了一眼楚琉月,唇畔无声一笑,心中盘算开来。 楚琉素余光早已瞥见宋平煜那无声之笑,只是她都懒得看他一眼,这男人自大的太过傲气,却又觉得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到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他宋平煜就是个矛盾的结合体,一边觉得自己是个皇子有着高高在上的地位,一边又处于他的母妃只是个舞女出身,卑微如尘,这种纠结又矛盾的事情,总让他处于一种高傲又自卑的心理。 伴随着楚琉素的思忖,空中再度升起一簇簇绚丽的烟花,徐徐绽放开来,此时,喧哗的吵闹声渐渐远去,有的只是空中砰砰作响的烟花声。 "七姑娘,不知你听说了没,今年会放牡丹和梨花。"宋烨不知何时已然站在楚琉素身畔,此刻正望着天空之上微微出神。 "倒是没有。"楚琉素嫣然一笑,"不过定然是极美的。" "来了!"宋烨惊讶脱口而出。众人翘首盼望,这一刻整个京都的人都殷切的盯着天空之上,伴随着热烈激动的眼神,空中徐徐升上一簇冲天的烟火,砰地一声,入眼只见一朵雪白色清雅梨花盛开在空中。 那种清雅高贵、典雅唯美,美到极致,那独自开放的梨花,那样的不可一世,绚丽即逝。 而随着等待下来,却没有见牡丹开放。 楚琉月却深觉这里面有什么含义,她不着痕迹的瞅向楚琉素,眼中带着些许不悦,和……厌烦! 这算是什么,她比不上楚琉素么? 众人回神之后,却只见木桌上饭菜早已端了上来。楚云扬起身端过酒壶给两位皇子添了酒,给女眷们倒了果酒,分配的有条不紊,不难侧面看出他的稳重和缜密。 "今夜有缘才会相聚,更是有幸博得两位殿下的赏脸,云扬别的不多说,先干为敬!"说着楚云扬便抬起脖子,一仰而尽。 "好!"宋烨大笑开来,"云扬兄果然好爽快,今日难得相聚,自要喝个痛快!"他端起酒杯,白皙的脖颈顺着清酒下肚划出一道诱人的弧线。 倒是让楚琉月微微红了脸。 宋平煜见此,端起酒杯,含笑道,"云扬兄性子果然爽快,一会江上还有活动,莫不如一起去看看?" "每年的今日都会有一些猜灯谜之类的活动,供大家赏玩,听说今年的彩头换了个更加诱人的,不如用完膳一起去!"宋烨也颇为赞同地道。 他们常年忙于政事之间,也是难得有机会出来一次。 楚琉素看在眼里,垂着眸子浅酌着酸甜的果酒,心中不由得沉思开来。 宋烨虽说讨厌宋平煜,但到底不会做得太过分,毕竟他们身上流着的可是同一条血脉,再说一笔可写不出两个宋。但是宋平煜却不是如此,如果有一天让他踩在宋烨头上,只怕……宋烨会落个与宋清前世一样的下场……惨不忍睹,死无全尸! "听说今年的彩头是一盏九转琉璃灯。"此刻,楚琉月突然轻声开口,不难听出她语气中的期盼与向往。 "九转琉璃灯?"宋平煜接话,"莫不是随着人的体温能变换颜色的九转琉璃灯?" 说道后面时,他的语气已经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 "这个是皇宫的禁宝,怎么会流落在外?"楚云扬不明所以,曾经隐约听说过这个物品。 "不是这样,"宋烨却是摇摇头,"既是皇宫的'禁'宝,定是严加看守,没有流落在外这一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东西是皇叔拿出来做的彩头,目的无非是让着乞巧节更加热闹。" 楚琉素不由得多看了宋烨一眼,他心思反应的倒是极快。 "此话怎说?"楚云扬不得多问了一句,"这彩头怎么就是摄政王拿出来的?" 楚琉月和楚琉莹、楚琉诺等人皆是疑惑。 宋烨神秘一笑,没做声。 楚琉素微微一笑,"这事要说起来还要倒数数十年,当年北宋跟南宋还处于相对于友好的状态。当时南宋派使臣前来商讨两国交界之处城池之事,更是带了不少好东西前来相送,这其中的一件宝物便是这九转琉璃灯。" 宋烨赞赏的看着她,这些东西除非常年读书之人才会知晓,毕竟这些事情可都是记入史书,但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鲜少有人能看得进去……这女子,单看她身上娴静沉稳的气质,便知道是个有趣的人。 更何况,她的处事不惊,慌无不乱,很适合做他的正妃。 "要说起这九转琉璃灯,来头确实不小。"楚琉素看着众人打量地神色,接着道,"当时拿来后它只是个死物,而能开启此物之人必是拥有纯正的皇家血脉,还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宋烨含笑接话,"尽管天下之大,但想找到一颗七巧玲珑心之人却是难之又难。北宋开国皇后的心脏是这些年唯一一个拥有七巧玲珑心之人,但是她早已仙逝数百年。" 楚琉诺讪讪疑问道,"那这盏九转琉璃灯现在开启了吗?" 她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不由得看了过去,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场面,两靥飞快染上一抹绯红,羞怯的垂下了头。 楚琉素不由得笑了开来,"四姐的心思果然灵透,当真是一语中的。你讲的没错,现在的九转琉璃灯已经开启了。" "七姑娘的学识也颇为渊博,让我着实刮目相看。"宋烨会心说道,"当时这盏灯开启之后,在北宋还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哦?"宋平煜忽的讽刺一笑,"不知这琉璃盏是怎样开启的,又是谁人开启的?" 他望见楚琉素和宋烨默契的接话,心中却有一股愤懑的情绪升上来,这股情绪缠在心头,说不清道不明,却是让他心中极为不好受。 好似那个娴静的女子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却一朝被他人夺走。 楚琉素见他这样,无声讥诮,"是云贵妃。先帝一度偏爱云贵妃,这等宝物也是赏赐给了她赏玩,她曾经无意间将自己的一滴鲜血滴落在九转琉璃灯上,本是无心为之,却让天地间皆是黯然失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一顿,莞尔一笑,"史书记载,九转琉璃,横空出世,天玄地换,天下皆变。" "没错!"宋烨放下空着的酒杯,放肆大笑,"寥寥几笔却是记载了当时的情景,可见这琉璃盏真的是百年难见的东西!" "那这云贵妃到底是何人,莫不是有通天的本事?"楚琉莹见众人都在言谈,赶紧插话进去。 宋烨不再言语,转眸瞧着楚琉素,却是君子一笑。 楚琉素会意,当下道,"乱世妖妃,降临北宋。这话当年流传一时,说的正是云贵妃,云霞长公主,当今摄政王的生母。" 此话一出,整个内阁的气氛不由得都为之一凝。 不为别的,摄政王的长相,身份,处事方式让在座的人皆是心有余悸,没见识过的还好,但像宋平煜等人早早见识过的却是更加惊惧的说不出话来。 当真是妖妃的孩子,同样的妖媚天下。 "可你方才不是说,只有身上流着纯正皇家血脉之人方能开启这九转琉璃灯,可这云霞长公主到底是哪里人?"说话的乃是楚琉月,她虽在笑,却是冷笑,楚琉素瞧见知道她是在鸡蛋中挑骨头。 这次宋烨接了话,"先帝当年带兵攻打突厥的时候,云霞长公主便是突厥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人。" 这次无人在询问,楚琉月却是不断的盯着楚琉素。 "是以,这九转琉璃盏是摄政王拿出来的并不奇怪。"楚琉素瞧着众人各异的脸色,微笑道,"更何况,这琉璃盏并不只是一个会发光的死物。" 莫不是还有更大的用处? 众人想法皆是一致。楚琉月急切问道,"还有什么用处,你能不能不要大喘气,一口气讲完!"当时她听说这件物品之后,只觉得这名字,这外观定然是极好的,所以她今夜出来打定心思一定要收为己有。 然而,她却不知这东西除了好看外还有什么用处。 楚琉素看见她那样,突然就不想说话了。楚琉月的心思摆明是想要得到,可她偏偏不说。 就是让你干着急,气死你! 宋烨却是少有这些心思,这便道,"这九转琉璃灯外有个九情连锁,如果能开启这九情连锁便能使人死而复生,得到新的生命!" "什么!"楚琉莹惊呼一声,瞪大眼睛道,"让死者重生?" "没错。"宋烨颇为佩服的点头,"照理说,世间哪里有这般神奇逆天之事,可是这传言流出来定是有一定道理的,虽然无从考证。" "天下之大神奇怪异之事多有我们不知晓的,虽然惊讶,却也能接受。"楚云扬沉思后,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云扬兄的心胸奇异果然是与常人不同!"宋烨颇为感慨的含笑点头,"这等事我从史书上阅览后也是异常惊讶。" 楚琉素看着众人惊讶莫测的神色,不难猜到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尤其是楚琉月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她尽收眼底。这便淡淡开口,"但是,这九情连锁可不是说能解开就解开的,否则过去数百年,北宋南宋等出了多少奇人怪能之人,为何费劲脑汁都没有任何线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跃跃欲试 然而,众人早已起了蠢蠢欲动之心,可是此等浅言浅语便能熄灭了得?况且这百年难见的绝世宝物,既然知晓就断然没有转去他人之手的道理。 楚琉月心中早已打定好主意,她悄悄看了眼宋平煜,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心中也算了然,这就道,"尔等皆是吃饱喝足了,不如我们移步去江边观望赏玩?" 她虽说的疑问,但语气中却透着兴奋与期盼,在座的皆是聪明人,他们如何听不出来,况且断然没有驳了美人面子的道理。 "不知二哥意下如何?"宋平煜忽的抬头看向对面的宋烨,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楚琉素听得出来,也看的出来,他是起了这个心思。若是他得了这琉璃盏,不仅能博得美人的倾慕,更是一举成名,彰显了才华。 "今夜出来不就是赏玩的么,还能怎么看,定然是要去博得彩头!"宋烨一笑,似是骄阳似火尽显其色。 "那二哥先请。"说着,宋平煜便起了身。 众人见此,也皆是站起了身,随着宋烨的步伐,都是出了雅间。楚琉月跟宋平煜并肩走着,不知宋平煜说了什么,只瞧见楚琉月柔媚一笑,悄悄红了脸。 楚琉素跟楚琉诺走在最末尾,楚琉诺有些却生生的看着她,轻声道,"七妹,这九转琉璃灯真的这般神奇,能叫人起死回生?" 她自小养在寺庙中,一心洗礼佛教,定是没有听过如此玄妙之事。楚琉素深知,她的唇畔勾起深沉的弧度,她这个死人都重生活了过来,这世间还有什么事,什么物是不能有的呢? "世界之大,奥妙玄幻之事应有尽有,只是这次恰巧我们碰见了,莫说那些我们不知晓的了,是以,说不准是真的,只是没有考证的事,我也不能妄下结论。"楚琉素四两拨千斤地回道。 楚琉诺神思恍惚的点头,云里雾里的答案,她自是摸不透这意思。 下了楼梯,又再次到了食楼门口,小二弓腰笑着迎了上来,"二殿下,三殿下,楚公子,您慢走,下次再来!" 楚云扬点点头,"这账从来都是一月一结,等月末的时候,我自会前来算账。" "您这是哪里话,"小二点头哈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多年来都是如此,小的们心中有数。" 楚云扬嗯了一声,追赶上众人的步伐,这次倒是跟楚琉素并肩走在了一起。随着吵杂的吵闹声,众人已然走在了京都繁华的闹市上,如今都戌时末了,街道上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倒人挤人,越发多了起来。 街边散发着晕黄的烛光,路人一张张欢喜的脸色,在这照耀下越发的柔和了起来,此刻,宋平煜走到一个路边下,正望着木台上的手工木簪微微出神,不过须臾,他对着楚琉月笑道,"喜欢吗?" 楚琉月凝目看去,虽说是个木簪,但细致一看却是做工精细,精雕细琢出手的。宋平煜这样问,定是要送给她,虽说这木簪不配自己的身份,但总归是他的一番心意,这便点头,"做的倒是精巧。" "老板,把这些全都包起来。"宋平煜温和一笑,语气中却是不容任何人反驳。 当然,小贩也不会反驳,这便连连点头。论穿着,论气势,这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当然是好声道谢的伺候着。 楚琉月柔媚笑道,"谢过三殿下了。" 宋平煜春心微动,烛火下的楚琉月脸色越加柔和动人,他从木台上拿起一个簪子,含笑给她插在了头上,看着楚琉月垂眸羞涩之笑,他的心中越来越得意。 楚琉莹看到这一幕,心中是说不尽的嫉妒,一张脸因为宋平煜的动作都快扭曲的变了形,这便走到楚琉月跟前,洋腔怪调道,"大姐得了好多簪子,总不能占为己有吧,这里可有你好多妹妹,不如分给我们几个。" 楚琉月闻言,脸色一瞬间的尴尬了起来,这可是宋平煜亲手送的,是她能说送人就送人的么?可如果说不给,岂不是落个小气的名声。 这进退两难,只得看向宋平煜,宋平煜笑道,"无妨,只是几个簪子,若是你们喜欢,给你们全包下来也不是问题。" "真的?"楚琉莹脸上一红,"琉莹先谢过三殿下了!" 宋平煜却是看出了她的娇羞,没有言语。 楚琉月忍着痛分给了楚琉莹,而后看见在后的楚琉诺也是给了她几个,她心中不畅快,并不是为了这几钱银子的东西,而是宋平煜单独送给她的却被人抢走了。 楚琉月伸手递给楚琉诺,楚琉诺连忙摇着头,摆着手,"使不得,大姐的东西,琉诺不要。" 楚琉月这才稍加满意,却瞥见楚琉素正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心中一悸,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却转眸一想,这东西还要给楚琉素她的脸顿时阴沉了起来,"七妹,要么?" 要么?楚琉素心中冷笑不已,无视楚琉月在空中停住的手,抬步就走。 放任楚琉月一个人在后,一股莫名的火气顿时冲上楚琉月的心头,烧的她心口都如洪水般翻滚了开来,那拿着木簪的手,也是不着痕迹的紧握。 "七姑娘的性子倒是怪异,看起来并不容易亲近宜人。"宋平煜盯着楚琉素的背影,阴沉地道。不过是个庶女,竟敢驳嫡女的面子。 不得不说,他心中是存着嫉妒心理的。就连宋烨讥讽嘲笑他,他也不敢向宋烨反驳回绝什么。 "是不好亲近宜人呢!"楚琉月气极反笑,手中狠狠攥着木簪,差一点就要在掌心中折断了。 "没关系,"宋平煜含情看着楚琉月因生气潮红的脸色,安抚道,"等一会我定为你博得彩头!" 楚琉月似是吃了一惊,"真的!" 这幅模样可是满足了宋平煜自卑心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其实楚琉月就是等的这句话。 繁闹的夜市中,叫声不断响起。楚琉素只身走在前方,四处观望着,心中倒也顺畅。 两个丫头跟在她身后,左看看右瞅瞅好不高兴,这时突然见冬棂跑上前来,满眼期望的望着楚琉素,"小姐,我能不能去买个糖葫芦吃?" 楚琉素顿住脚步,望着身畔的草人上插着红通通的糖葫芦,心中微酸的感觉涌上心中,"当然。" "小姐吃吗?"冬棂又问,"我跟丝竹姐姐都想吃。" "我不吃,你跟丝竹吃就好。"楚琉素莞尔一笑,"我们有钱,想吃多少吃多少。"这话不由得脱口而出,恍惚间记起当年的苦日子,那时候要什么没什么,就连一串糖葫芦也要思忖好久也不舍得买下。 "哦!"冬棂嘻嘻笑着,又一个小跑飞奔去小贩身边,丝竹也跟着冬棂跑了上前,楚琉素静静的看着她俩喜乐的背影,心中从上往下重重叹了口气。 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此刻,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惋惜的感慨声,楚琉素看着冬棂跟丝竹走来的身影,道,"定是灯谜会开始了。" "我们快去吧!"冬棂早已期待多时。 楚琉素嗯了一声,跟着楚云扬身后,不停走着。 步伐越近,喧闹的声音便越来越大,随着片片叹息的声音,楚琉素等人也是到了江边外围。 "就差一点了啊!" "哎呀,这哪是差了一点,不得不说今年的灯谜好难猜!" "是啊,这都开始多长时间了,就是无人猜的到!" "看来这九转琉璃灯是难以见得到了!" "也说不定有奇人异士能一举夺得彩头!" 楚琉素这才望见,这亭台搭建在江水之上。从沿岸上婉转延伸直入江面,而中间的通道是直接搭建了一座独木桥,周边点缀着数百盏琉璃彩花灯,五彩斑斓的光芒别具匠心,不由得感叹建造之人的心思灵巧通透。 楚琉月等人已不见了踪影,楚琉素身边只有楚云扬自己。他突然侧首道,"七妹有兴趣进去猜一猜吗?" 楚琉素凝住神,不由得点头,既然来了,不参与其中岂不是可惜。 楚云扬突然拉起楚琉素的手,往人群中挤去。虽说他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可还是会觉得尴尬。楚琉素微垂下窘迫的脸色,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起来,并没有过多反抗。 人群中也有不满的声音不悦地响起,楚云扬视若无睹,只是点着头以表歉意。 到了紧挨江口时,只感觉烛光也比之前亮了许多,楚琉素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放眼望着江面上宽大亭台,耳畔听着一个男子不断地讲解声。也算是对着猜灯谜的规矩有了几分了解。 江面上有着一个巨大的台子,中间用层层红绸间断开来,而红绸前面挂着一根根绳线,拴系的锦囊上有块木板,楚琉素约莫着是灯谜的题目。而这猜灯谜的规矩是你若有能力便去解开绳线上的木板锦囊,把自己的答案写在锦囊的宣纸上。 一条条红绸隔断开一轮轮题目,越往后题目便越加困难。 这第一轮便是在最前方的红绸上解开五个锦囊并全部答对便能通关。 第二轮需要答对八个,便能通关。 第三轮需要十个。 第四轮只需要一个。便能博得最后的九转琉璃灯。 但这难度可是不可小觑,不然这开局好些时辰,皆是无人能拔得头筹。可想而知了,除非你拥有逆天的智慧,不然今年这九转琉璃灯怕是难以会面见得。 宋烨负手站在江口与木桥的交界处,夜风吹在他挺拔竖直的背影上,如松柏一样迎风不倒,只听他放声大笑,扬声道,"我来试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斤斤计较 "是二殿下呀!" "真的啊……二殿下如此聪明一定能拔得头筹!" "谁知道呢,刚才那人你也说能拔得头筹,结果呢……" "……哈哈……" 人群中不由得发出阵阵嬉笑声,那人讪讪地摸了摸头,因不好意思红了脸,后受不了这嘲笑的场面直接缩起了脑袋。 台上那位讲解的男子看着宋烨眼神直发亮,"二殿下您请!先在此恭祝您一举多得彩头!" "好!"宋烨放声大笑,"那我便承你吉言!但若是我没有夺得彩头……你们可不准乱嚼些闲言碎语!" "您放心,我们不会!"刚才那个男子此刻红着脸说道,"是不是啊,大伙们!" "定然得!" "二殿下您放心去啊,我们在后给您加油助威!" "好!"宋烨袍尾一甩,大步迈上木桥,随着众人期待的眼神,他走向最前方红绸,扫过木板上各种题目,打开锦囊便接过男子递来的笔,快速写了开来。 台下众人翘首盼望着,这一刻只有夜风刮动柳树发出的沙沙声。楚琉素抬首望着,心中了然,这宋烨果然是个聪明的,他刚才那番话不仅博得众人爱护之心,更是添加了热闹的气氛。就算他没有博的头筹,众人也不会觉得可惜,或者说对他有另外的看法。 只会觉得他亲近亦人。可以换句话说,宋烨本身就带着光芒,散发着温和的阳光。 不过须臾,宋烨已然完成第一轮的题目,他冲着众人温和一笑,身姿俊朗的迈进第二层红绸之中。 台下又是一片片热闹的喝彩声。 楚琉素侧目望着,视线落在某一处停留了下来,只见宋平煜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台上的宋烨,他负着手,俊美异常的脸色上也是难得一见的认真跟慎重。 楚琉素唇畔勾起冰冷的弧度,面色清寒,此刻倒是希望宋烨能一举多的彩头,好让宋平煜死了这条心。 宋烨在第二关,这次足足呆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出来,跟随他还有那个讲解的男子,他手中拿着八个锦囊在众人满心期望的眼神中,含笑道,"八个题目全部答对!" "加油啊!二殿下!"随着话落,又是一阵鼓掌喝彩之声。 楚琉诺也不知何时挤在了楚琉素身边,她娇羞地问道,"七妹,你说二殿下能一举夺冠吗?" 楚琉素侧首瞧着她怯生生的娇容,"四姐,耐心看下去自会见分晓。" 楚琉诺点点头,却突然换了个话题,"话说我刚才被一个女子叫走,她询问七妹你在不在。" 楚琉素眉梢微挑,眼波无异,不由得问道,"是哪家的女子。"除去暮苒,她可不记得她跟京都哪府女子有过交集。 "好像是镇国公府的崔小姐。"随着楚琉诺这话脱口,只见人群中又挤进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楚琉素回首望去,这不就是崔文静么。 她一袭烟紫色逶迤长裙,纱裙衍生朦胧之感,眉眼弯弯的俏脸娇红,望见楚琉素在瞧着自己,脸颊更添一分红晕,"七姑娘,不知你可还记得我?" 楚琉素拧眉,被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她记得她,可是她们好像并不熟悉,却是礼貌地回道,"记得,镇国公府大小姐,崔文静。" "我听说你们在此,这便厚着脸过来向你们打个招呼。"她娇声道。 楚琉素点头,"你若是不嫌弃便与我们一同赏玩,但是不知你有没有跟你父母亲打过招呼。" "有的,"崔文静眉眼一弯,笑道,"今夜是我自个出来,母亲派了众多侍卫保护我,无事的。" 楚琉素不再作声,眸子转向亭台之上的红绸之间。 崔文静在后跟楚琉诺相视而笑,打过照面后都不再言语。 此刻,随着喧哗的嬉闹声,宋烨最终还是败在第三关第九个问题之上,他走出红绸间时,嘴里不停的在喃喃道,"好可惜啊,只差两道题了。" 讲解的男子,赶紧打圆场,"二殿下不要可惜,除去九转琉璃灯还有别的奖品可以拿呢!" "罢了,"宋烨站立在台上,望着江口围着的数百人,放肆一笑,"我就不掺这个热闹了,这些奖品留着给有兴趣参加灯谜的众人吧!" "二殿下果然是君子之风!"男子摆了个请的姿势,含笑望着宋烨离去的背影。 "不知还有谁可愿上来一试?"男子继续扬声道,"彩头只是图个吉利,最主要的是重在参与!过程开心了便好,大伙说对不对啊!" "是啊!重在参与!" "那我也上去试试。"跟随着一道男音,众人盼望看去,只见宋平煜英姿飒爽的走了出来,同是一步迈上木桥,走到台子中央,台下也皆是一片欢呼声。 "三殿下您请!" 宋平煜直直看着楚琉月,在她期盼的目光下微微得意地走入红绸之间,就在此刻,楚琉素突然开口道,"不知可否两个人一起猜灯谜?" 男子怔楞住,随即笑了开来,"当然可以。" 楚琉素垂眸提着裙摆在众人惊愕地目光中坦然的走上了木台,她微抬首,在宋平煜深沉的目光中微微一笑,越过他率先在木板上看了起来。 尽管底下不断地窃窃声,楚琉素都不闻不问,她能感觉宋平煜阴冷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但是那又如何。 她静下心来,看着第一道题:轻描柳叶,打一动物名。 她眉梢微动,提笔写下,画眉。 旁侧对着答案的男子解下木牌锦囊,这就代表着,这题答对。 随着两个人不停的写下答案,楚琉素的速度跟宋平煜不相上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楚琉素已然写到第一局最后一题。 人间四月芳菲尽,打一药材。 她犹豫半刻,写下春不见三个字。 而宋平煜最后一题也乃一中药名,两横一竖。 他目光掠过还与他同行的楚琉素,微微眯眼,略一沉思便写下,半夏两字。 下面一片哗然,俩人已然从红绸间走了出来,跟随着男子的步伐俩人同时迈进第二行中。 "那女子是谁啊?" "不知道,我见貌似是跟二殿下一同来的。" "那是宁国侯的七姑娘。" "就是被摄政王救走的那位啊!" 楚琉月听着这话,眉头倒竖,她就知道这丫头是个不安分的,竟敢跟她争夺九转琉璃灯!不过她可不信,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丫头能通过第二关! 楚琉素置若罔闻,她只知道一定不能让宋平煜得了去。这第二关的题目明显难度增加了不少,楚琉素这是第三道题,千里挑一,百里挑一。 那么千、百各去一,不就是伯。 宋平煜这边也是猜字谜,人无信不立。 便是:言。 楚琉素不断写着,男子惊讶之余不断解开绳线,佩服相由心生。 当楚琉素解到最后一道题时,却是难住了,迟迟下不去笔。 宋平煜却是写完最后了一题,一月一日非今天,答:明。而后便顺利走出了第二关。伴随着掌声,他传给楚琉月一个安心的眼神,不由得停步看着楚琉素顿笔的模样,冷冷一笑,想跟他比,怕是不够格。 "还是三殿下厉害些。" "但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楚琉素身畔的男子看到这,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这女子倒还是冷静,一点都没有慌乱与着急。 楚琉素眼波流转在木板上,一点一横长,一撇到南洋,南洋有个人,只有一寸长,这句话在她心中默念,忽的提笔写下:一个府字。 那男子舒眉感慨道,"姑娘的心思果然通透,今夜女子中你还是第一个答对这些题的人。" 楚琉素微微一笑,"不敢当,只是运气好。" 迈出道路之后,楚琉素蓦然被一道视线吸引了过去,在她转眸的一瞬,时间好似定格了下来,那男子一如既往的靡媚,眸底始终犹如九幽地狱般诡谲骇人。今夜,他不再身着绯红江绸,而是一袭夜行黑衣,乌发散落在背,任由夜风吹得它在空中飘荡,他头竖黑色斗篷,而薄如蝉翼的黑色面纱微被挑起,在风中翻飞,他唇畔笑得既吊诡又魅惑。 他在暗,她在明,明明见过多次,却还如陌生人一样。 楚琉素每次见他只觉得心口总会传来剧烈的绞痛,而且他的笑,总是能让她生出一种身处地狱的感觉。 倏忽间,楚琉素侧首移开了视线,这一看,却又是愣了又愣。崔文静她……是喜欢楚云扬的? 她被这想法惊得心中一悸,却转身走去第三局红绸之间。她活了两生两世,断然没有看错人的道理,崔文静的眼神,完全明摆着是倾慕爱恋楚云扬的,她虽小心翼翼藏在眸心中,但楚琉素却瞧了个真切。 她不在过多思忖,思考题目后便提笔写下答案,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最后一题,但她绝不会让宋平煜压在她前头。 这第三局需答对十道题,前面几题楚琉素还能勉强应付,这到了第五题的时,却是真真把她难住了。 单单两个字:美梦。 打一成语,楚琉素思绪百转,难不成是转瞬即逝?她微抬首眸子掠过宋平煜俊美洒逸的身形,脑中突然光束一闪,她迅速提笔写下,好景不长! 可不就是如此,前世的时光犹如一场梦境,可是却是噩梦,好景能长到哪里去? 随之,宋平煜也迅速写下了第六道题,他的速度比楚琉素总是快着几分,楚琉素加紧速度,脑中不断旋转思考,快速下笔。 顷刻后,宋平煜跟楚琉素同是处在第九题,俩人更是紧挨着,不过,他们可没有闲工夫瞎唠嗑,都是各自动起脑袋,快速思索着。 举重比赛,打一成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九转琉璃 楚琉素心有戚戚……这题颇有深意。 她斜睨着宋平煜阴沉的脸色,嫣然一笑,快速写下四个大字—— 斤斤计较! 男子惊讶呼出声,"姑娘果然聪明!如果能答对这最后一题,这第三局便是过了!" 楚琉素不躁不骄,浅笑道,"怕就是难在这最后一题。" 男子的目光中渐渐渡上一层欣赏,"在下佩服!" 楚琉素不去理会身后那道冷戾的视线,继续思考着第十题。 宋平煜手中的笔不由自主的握了起来,他能明显感觉到楚琉素对他的不满和微不察觉的恨意……但是,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此时沿江周围不由得感叹出阵阵喧哗声,皆是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可置信,他们没听错吧,这女子竟然破解了二殿下都没有破解的难题。 "果然被摄政王看上的人,就是不一样!" "刚才是谁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给老子站出来!" "……哈哈……"传出阵阵热闹嬉笑之声,一群人皆是开怀大笑,除去在一旁的面色狰狞的楚琉月外,一切都是如此的和谐。 楚琉月紧紧盯着江台之上红绸之间,恨不得扯下绸缎去扒开楚琉素的脑袋,仔细瞧瞧这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她到现在都想不通,这个从小生长在山间的庶女,怎么可能破解开重重问题! 到此刻,宋平煜终究是没想出来这第九题的答案。楚琉素见此忽然把笔递给了那男子,"能力有限,只能解开到此,看来是与这九转琉璃灯无缘了。" 男子接过笔,听着她的语气,虽是惋惜,却没有不甘,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含笑道,"姑娘能接到如此,怕已是不易。您请!" 楚琉素越过宋平煜的身畔,擦肩之际,露出一丝冷然地笑,宋平煜解不开这一题也属正常,只因他从最开始就没有抱着只是参与的心态,太过于钻牛角尖,以至于绕来绕去,自己转不过弯来。宋平煜却突然抓住楚琉素的手,力气之大使得楚琉素怔楞在原地,她眉头倒竖,口气不悦道,"放开!" 宋平煜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他冲着那男子道,"你先下去,我与七姑娘有事要说。" 那男子看向楚琉素,犹豫再三,还是退了下去。 楚琉素心中遽然翻滚起一阵怒火,烧的她心胸生疼,"三殿下,你不会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吧!" 宋平煜把笔一甩,阴冷冷地瞧着楚琉素不悦的脸色,忽的笑道,"我倒是没料到七姑娘如此聪敏,当真是让本殿下刮目相看。" 楚琉素不作声,手中用力想要抽出手,可却被宋平煜紧紧拽着,抓的她手腕生疼。她不由得眉头倒竖,"三殿下想必有话要说,不如早早说完,也好让琉素早早离去,莫不要留下话柄遭人是非,给三殿下传出尔等闲言碎语!"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宋平煜气极反笑,"究竟是给谁传出去不好的名声,总归不是本殿下!" "呵,"楚琉素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三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宋平煜看不惯楚琉素此等不屑的模样,却又无可奈何,只听他轻声温和道,"我记得七姑娘已经及笄,到了该许配人家的年纪了,莫不如你嫁与我,我许你侧妃之位!" 他说这话的表情像是给了楚琉素莫大的恩惠一样,听得楚琉素连连嗤笑,"如若我不呢?" 极度不屑的语气从她清脆的嗓子中缓缓道出,好似在听笑话一般,宋平煜的脸色在一瞬僵硬变得尤为阴冷,"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闻言,楚琉素只觉得浑身都像是浸泡在冷水里一样,冻得她浑身僵硬麻木,这一如既往的狂傲,似乎又让她想起在冷宫中的八年。 "三殿下倒是会强人所难,"楚琉素缓慢道出口,"如若我是侧妃,那正妃是谁?" 话落,宋平煜握着她纤细似冰骨手腕的手一僵,冷笑道,"自然是你大姐。" 大姐?大姐啊…… 你看宋平煜多爱你,给我侧妃,却给你正妃之位。楚琉素只觉得自己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很想问,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和底气敢让他说出如此荒谬至极的话语。 "三殿下你倒是打得了一手好算盘。"楚琉素目光深沉的望着他,眸光中透着浓浓的嘲讽。 似乎是嘲讽宋平煜的狂傲自大,也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前世瞎了眼。 "我说过,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尽管等着我上门娶你的消息吧!"宋平煜眸中复杂之极,他此刻处于一种矛盾的心态,瞧着她这幅样子,他既想占为己有,却又想毁于一旦。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是何情绪,又从何而来。 楚琉素狠狠甩开他的手,垂眸看着自己潮红的手腕,讥诮笑道,"我很拭目以待,看看三殿下到底能不能娶到我!"说罢,她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清寒的背影。 宋平煜,我就怕你不再有这个本事! 楚琉月这里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宋平煜的好消息,可他却迟迟不见踪影,最主要的,楚琉素也在上面! 楚琉素这刚转过红绸便看见迎面而来的宋烨,他倒是很焦急地询问道,"你没事吧?" 楚琉素摇摇头,垂着眸子刚想下去,却听见他又道,"是不是三弟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楚琉素淡淡一声,转身就欲离去,却听见台上讲解的男子含笑道,"姑娘留步。" 这次她抬首,眉头打结,却还是礼貌地问道,"还有事么?" "姑娘莫急,"他一笑,道,"是这样,刚刚我们主子说,如今能解到这一题的独独你一人,是以主子说把这彩头送给姑娘,图个热闹!" "哇!"此话一出,台下嘈杂的吵闹声不断响起,"这不就证明可以见到九转琉璃灯了?" "是啊!今年这乞巧节真是热闹啊!" "快快,别说话了,快等着看看!" 男子摆手安静下来场面,转头对另外一男子笑道,"快去把九转琉璃灯拿上来!" 楚琉素下意识拒绝,却见宋烨在身畔摇了摇头,悄声道,"既是皇叔的一番心意,博的彩头玩玩也是好的。" 楚琉素一下子怔楞在原地,她早该想到此次举办灯谜会之人应是宋肖才对,枉她之前还大言不惭的讲解九转琉璃灯的由来。这一转弯的事,她早该想到的,何况刚才还看到了宋肖…… 想到这,楚琉素有再次回眸,看向刚才那片黑暗之中,然而那个诡谲靡媚的男子却早已消失不见了踪影…… 楚琉素蹙眉,这不是又要欠下人情了么…… 在众人翘首以盼急切激动的目光中,只见那男子从后台缓缓走出来,而他端着的鎏金紫楠木托盘上正放着一盏玖棱琉璃深黑宝物。 在场的每一人皆是看呆了神,那如黑曜石般散发着水晶灵透的琉璃上,在彩色花灯下照耀更加晶莹剔透,它共有玖个棱角,每一个棱角之上皆是带着一串如玉珠一样的透明珠子,但珠子皆是以各种繁杂的方式扭系在一起,这便是传说中的九情连锁了。 "这真的是随着身体的体温变色的吗?"宋烨也颇为有兴味地问着。 "不知。"楚琉素见到此物,也是存着一瞬的惊艳之色,不愧是流传百年的宝物,随着时间的沉淀不但没有消磨它的光华,反倒愈加惊艳。 "这九转琉璃灯内里存着一个好东西,"宋烨悄声道,"这是史书上没有记载的,是我听母后讲的。" 他俩的距离极为亲近,他低着声,倒也无人听到。楚琉素不但没有高兴,反倒蹙眉,凝重道,"此物一出,只怕我这段时间都不得安生。" 她也不知道,宋肖到底是何意思,明知道这东西见于世会掀起一场风波,可是他却还是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琉素说完,才发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她跟宋烨貌似没有熟到这种话都可以讲的地步,不由得叹气,这段时候,她当真是病糊涂了。 楚琉月就差迈上木桥夺过这东西来了,她已经深深的被这东西迷住了神,此等宝物才能配得上她的身份不是么? 然而,就在她痴迷的目光中,就欲瞧着那男子转手把东西交予在楚琉素手中,她的脸一下子变了色,张口就出,"她跟三殿下不相上下,凭什么给与她!" 脱口而出后方才察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可为时已晚,数百道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她的身上,眼中疑惑的也有,嘲讽的也有…… 只听宋烨放声一笑,"我三弟可不是奔着这个而来的,他的想法本与七姑娘相同,只是凑个热闹,娱乐娱乐,可到现在既然举办这灯谜会的背后之人都说把这东西送予七姑娘,大小姐这话是何意……莫不是你也想要?" 闻言,喧闹的人群中一瞬安静,却突然像炸了锅一样,嘲笑了开来。 哪有姐姐抢妹妹东西的道理? 宋烨说完还看着楚琉素,眉飞色舞,星眸灼灼,颇有点得意,好似再问:怎么样,我说的这话可好? 楚琉素被他这小孩般的性子逗乐了,唇边不由自主勾起笑意,随后她视线中突然出现一道身影,使得她这抹笑意徒然变为冷然。 截然转开了眸,只是垂目瞧着手中的九转琉璃灯。 宋烨瞧了个真切,心中突然了然,看样子这七姑娘好像是讨厌宋平煜。正巧,他也厌烦他。 "更何况,女士优先嘛!"宋烨马上转开话题,非常善解人意,轻而易举便化解开这尴尬的场面,也算是给了楚琉月层台阶下。 "是啊……"楚琉素背后传来宋平煜沙哑低音,"女士优先呢!" 楚琉素却突然觉得前世他那副肮脏的嘴脸依稀浮现在眼前,厌恶的她心头直泛恶心,一句话也不想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欲转心态 宋平煜意味深长地道出口后便踏步走去楚琉月身边,看着她尴尬讪讪的脸色,他淡淡道,"此次倒是我失言了,没能给你拿到九转琉璃灯,你……莫要伤心,回头我送你个更好的。" 楚琉月压下狰狞的眉目,淡淡道,"不必了……三殿下的好意琉月心领了。" 言下之意,你从哪里给我找出一个比九转琉璃灯还好的东西? "你放心。"宋平煜面色微透狼狈,却还是道,"我府中有父皇赏赐下来的玩物,等着回去我便派人给你送去。" 楚琉月窘迫的垂下头,音调不带任何感情地道,"谢过三殿下。" 宋平煜不可察觉的皱眉,这样不满意,那样不满意,这女子真是……不识好歹。他压住心中的不悦,"莫要再伤心了,只是一个玩物罢了。" 他说的轻巧。楚琉月斜睨着台子上荧光剔透的九转琉璃灯,这岂是个玩物?能让人死而复生的东西,逆天之极的玩物? 她心中对宋平煜的话实在不屑一顾。 楚琉素端着这琉璃盏,缓缓走下了台子,宋烨这厮倒是跟在了她的身后。 一时之间,数百道目光全数落在楚琉素手中的东西上,无数羡慕,无数嫉妒,这炙热炎烈的目光都能烧死人一般,楚琉素却依旧面不改色。 忽然她脚下一顿,看着正前方的楚云扬,正在用一种恭喜的眼神看着她,她没作声,突然明白过来三姨娘为何要让他带着女眷出来游玩。 这样一想,好像在侯府中只有她与楚云扬的关系不算太差。 三姨娘打定不会去找楚琉月,不会去找楚云扬向来讨厌的楚琉莹,也绝不会去找刚刚回府的楚琉诺。只有她,然后顺理成章的让崔文静跟她们来个偶遇。 果然,她是个心机深沉的,楚琉素垂下眸子,越过楚云扬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楚琉诺快步走来楚琉素身边,颇为羡慕地说着,"七妹果真是聪明无比,这东西真好看!" 楚琉素看着她绝色容貌中透着天真清澈,像极了一个小女孩,不由得笑道,"是挺好看。" 宋烨看着楚琉素露出笑意,心中萌生酸甜的感觉,虽然奇怪,但却是极为舒服。 "我送你回府。"他道。 楚琉素一怔,笑了开来,倒也没拒绝,这东西虽说鲜少有人知晓到底有何用处,但终归不是无人知晓。万一在这回府的路途中出点什么事,那可就不好说了。 当即,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如今夜已加深,尽管说出来赏玩,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做得太出格。 乘坐马车的只有女眷,宋平煜、宋烨、楚云扬三人自是打马过。 月光无色,挥洒大地,除了马蹄的嘶鸣声外,片片静谧。 马车内,楚琉素瞧见楚琉月发髻上斜插的雕花木簪,愣了愣神,他这是暗意昭示楚琉月已经是他的正妻了么? 今世,你们还是要选择在一起么?楚琉素无声微笑,一边与她讲,她是侧妃,一边又送给楚琉月发簪。宋平煜,你果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不过,这次你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这件事还没带楚琉素布局的时候,突然传出来大夫人就欲求死的传言。 消息刚传到怡风阁时,便听说楚凌昊已经飞快去到了碧水阁。 楚琉素心底生寒,他到底是对大夫人还存着感情。可照理来说,大夫人谋害的老夫人差点魂命归西,他为何如此轻易便能原谅她? 除非他真的是爱大夫人,或者……他对老夫人没有感情可言。 走在去到福熹阁的路途中,楚琉素便听说,老夫人为了此事大动肝火,此刻正等着楚凌昊给她个解释。 等到福熹阁时,便见这老夫人眉头倒竖的坐在锦杌上,她轻上前,福身,道,"琉素给祖母请安。" "嗯,"老夫人摆手,面色依旧怏怏不悦,"你先坐下。" 除去众人微弱的呼吸声,此刻整个院子中都静的可怕,丫鬟们也战战兢兢地小心行事,都心知肚明老夫人此时不悦的很。 楚琉素抬首望着老夫人日渐好转的脸色,没有作声,看来孙太医的医术是极好的,在这短时间内能让老夫人好得如此快,只怕也下了不少功夫。 约莫快要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楚凌昊这才进了院子,楚琉素侧目望着,不由得眉间一冷,他的身后还跟着'永远'不能出阁子的大夫人呢。 "老太太。"楚凌昊颔首,请了安。 "你给我滚出去!"老夫人怒喝出声。眼中紧紧盯着垂首而来的大夫人。 "媳妇韩氏给老太太请安。"大夫人置若罔闻,直接跪了下来。 "你听不懂话么!莫不是当真以为我不会处置你!"老夫人眼睛一眯,眉眼间也是聚满了怒气。 大夫人压低头,重重叩头,道,"媳妇韩氏给老太太请罪。" "哼!"老夫人冷冷笑道,"少在我面前装些污了眼的东西,我没你这么恶心的儿媳!" "老太太,"楚凌昊皱眉,看着安静守礼的大夫人,不可察觉的微叹气,"韩氏已经认错,这要不是她良心过不去,也不会准备上吊自尽了。" 楚琉素这才看着,大夫人白皙的脖子周圈都呈现出青紫色,上吊……这么说倒是没错。可是她不信,大夫人这么爱护生命的人,会想不开要上吊。她约莫着,也就是做给外人看看。 不然,她刚要上吊的消息怎么会如流水这般快速传出来。该是早有准备才对。 "看母亲脖颈周围都留下了浓重的伤痕,不如请孙太医过来瞧瞧?"楚琉素大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心疼地道。 楚琉素好心开口,却瞧着大夫人如寒霜一般冷冽的眼神传了过来,她见此微微一笑,心中了然。 楚琉素不开口还好,这话一出,老夫人怒气更胜,她重重敲着龙头拐杖,"我本以为这事出了后你是个能安分下来的,没想到你野心倒是大得很,自以为仗着宁国侯的**爱,就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了么?" 说话间,楚琉素怔楞,老夫人都称楚凌昊为宁国侯了么? 看来她果然是失望至极。 老夫人话锋急转,"我想即便侯府休了你,韩国公也不会不愿说些什么。" 大夫人一怔,这话犹如一盆冰寒池冻内里的寒水从头浇到脚面,外身加心中不由得冰冻三尺。她忽的红了眼,砰砰叩头,道,"老太太!" 楚凌昊也是吃了一惊,"老太太,这好歹是我的正妻,岂能说休就休!" "宁国侯……这后宅的事你莫要管。我……会让你弟弟回府来住的。"老夫人忽的阖起眸子,阻挡住众人一切各异的神色视线。 楚琉素身躯微颤,老夫人说的弟弟,乃是楚凌昊的亲生弟弟,老夫人所出的二公子,人称二老爷。 她这样说,莫不是想夺回后宅中馈大权,想要交给二夫人手中? "老太太,您别生气,妾身这便回去,没有您的允许,我断然不会擅自踏出院子一步!"大夫人神色慌张至极,此时没了刚才嚣张平淡的表情,只觉得心脏砰砰作响的厉害。她不敢往后面去向,如果没了宁国夫人的名头她还是什么。 韩国公府嫡出次女?真可是天大的笑话。她当姑姑都绰绰有余了。更何况,韩国公府断然不收她这个弃妇! 大夫人眼泪纵横在惨白的脸颊上,跪爬上前拽着老夫人赤红金线袍尾,哆哆嗦嗦着还抹着艳红丹蔻的手,恳求道,"求老太太开恩……断然不能休了妾身!" 老夫人恍若未闻,阖着眸子,不言不语,任由她哀声不断。 "老太太是想要二弟回来?"楚凌昊蓦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着。 "嗯。"老夫人淡淡道,"从现在起,你一心把精力放在朝堂,宁国侯府还需要个掌权人,何况让凌毅回来也好帮衬着你。但是这后宅的事就让二夫人去管理吧。" 楚凌昊尽管不愿,可他却不能反驳老夫人的意思。大夫人一错再错,已经在侯府失了众心。三姨娘掌家这些时候尽管没出差错,但传出去到底是上不了台面,让二夫人一家回来是没错。 "老太太做主吧。"楚凌昊微颔首,话还没道完,便一甩衣袖,扭头离去。 楚琉素看到此,微叹口气,看来这侯府是该变天了。 早些时候,当年楚凌昊世袭爵位时,宁国侯府便分了家。三老爷是庶出,知道爵位等都与他无关,这便着手做开生意,可谓是白手起家,到如今他已在青州等地区,分布数百亩产业,这还不加开的门店。 二老爷一家在郊外置办了一处房产,一过数十年,靠着宁国侯府旁支产业撑到现在,过得也可为有滋有味,吃了上顿不愁下顿。但他们一家处在郊外偏远处,这生活到底是没有京都的好。 更何况,北宋首都便是京都,多少达官贵人,笔墨书生等皆想要安居乐业的地方,他们到底也是想回来的。 老夫人算是迫于无奈才出此计策。 "老太太,妾身真知道错了,您……一心吃斋念佛,发发慈悲,断然没有休了我的道理啊……"大夫人微微抽噎,泪眼婆娑,可怜至极。 "你下去,"老夫人淡淡道,"从前我便讲过,这侯府并不是你一人只手遮天,你却恍然不觉。我去了休你的念头,也是因为这些年你给侯府开枝散叶,处理的侯府内宅虽有些污了眼的,但到底调顺的后宅还算安顺。从此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你好自为之,言下之意,你依旧是名义上的宁国侯夫人,但,你也只有这个名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渣男渣女 楚琉素走出福熹阁时,只觉得阳光闷热斜射下来的光芒刺得她睁不开眼,但是这灼热的温风却是让她浑身毛孔都舒展了开来。张妈妈高举竹丝扇给楚琉素挡起炎热的光芒,楚琉素眯眼看着大夫人在前方孤傲的背影,落寞,凄冷,凋敝,却依旧把脊背挺得直直的。 楚琉素却突然笑了开来,只想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各个府邸中不是没有这些龌龊肮脏的事,可到底无人敢做的像大夫人这样明显,毕竟,谋害一品诰命夫人,这要是传出去,省不得要锒铛入狱。老夫人到底是给她留了面子,只是永远禁足起来,至少比吃苦头要好得多。 "小姐,走吧,这种人不值得同情。"张妈妈道。 楚琉素摇头,她并不是同情她。毕竟自她重生起,她便发誓不再做什么好人。 只是觉得,大夫人不会就此低调下去。她最适合最拿手的不就是隐忍么?更何况,只是她幽禁,她的女儿儿子不是还好好的么。 楚琉素如此想着,便转身离去,漫步在馥郁芬芳的后花园中,旁侧还传来叮铃小溪流淌的清脆声,她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七妹。"突然迎面一声。楚琉素抬首,微微一笑,"四姐。" 这下子,更加无话,楚琉素不知在想些什么,楚琉诺讪讪一笑,询问道,"不知七妹可听说了,当今皇上的寿辰快要到了,侯府的女眷皆是在邀请的名单上。" 她说的极慢,嗓音也相比之前好听了不少,但总是透着一股沙沙哑哑的味道。楚琉素嗯了一声,"听说了。" "不知七妹准备了什么节目。" 这话问的她一怔,她倒是什么也没准备。敛下思绪,笑道,"到时候定是百家争鸣,我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倒也没费什么心思。" "哦。"楚琉诺轻点头,随着楚琉素的步伐也跟在身畔,似乎是感慨地道,"三姨娘前两日来找我,意思想把我养在她的名下。" 大户人家常有寄养一说,就好比当年的楚琉诺养在秦菀名下一样。 "嗯?"楚琉素侧首,沉思后,淡淡道,"这是好事,至少名义上有个母亲。三姨娘这些年都没个女儿在膝下承欢,看四姐你灵动可爱,动了这心思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楚琉诺脸颊突然一红,羞怯道,"我没有大姐聪颖,没有三姐灵动,没有七妹娴静。哪里都不如众姐妹,也不知三姨娘是如何想的。" 俩人似是拉家常般,彼此也都没有任何防备,楚琉素看着她怯生生的模样,笑道,"四姐自有自己的过人之处,更何况生的倾国倾城,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七妹竟会打趣人。"楚琉诺脸色更红,却突然悄声问道,"不知五妹去了哪里,我看着府中都没人提起她,但我又好奇,别人我不敢问,只得来问七妹你了。" 楚琉素看着远处碧湖波光粼粼上盛放的莲花,没有任何表情,淡淡道,"她被送去山上养着了。" 也没有道出原因,楚琉诺见此也不好多问。 不知觉间,俩人已走了大半的府邸,桃李峥嵘盛放,温风吹来,自有一股怡人芳香。 却突兀传来一道凄惨凌厉的叫声,这声的来源是侯府最偏的南院,楚琉素眉梢一动,南院底下可就是侯府的地牢了。 平常处置丫头小厮皆是在南院,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方式,皆是在南院实施。但平常里都是悄悄处置,断然没有这种声音传出来。 楚琉素和楚琉诺停步在外,看着微敞开的大门,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毕竟这地方的血腥,不是闺阁小姐可以接受得了的。 "四小姐,七小姐,这地方不是您能来的,麻烦您快些里去吧!"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老妈子的声音,楚琉素与楚琉诺皆是回头望去,老妈子的脸上布满皱纹,阴沉着脸笑着,眼底透着阴狠的冷光,虽是好心劝导,但却让人不寒而栗。 楚琉诺吓了又吓,身子都微颤了一下。楚琉素眉梢微动,道,"妈妈是南院的人吧。" "正是。"老妈子冷然一笑,"两位小姐快些离去吧。" 楚琉素嗯了声,楚琉诺紧紧跟在楚琉素身后,俩人就欲离去。却突然瞥见角落的一处,楚琉素遽然住了脚,放眼只见一个丫鬟满身血迹斑斑,衣裳早已破烂不堪,眼神中透露着悲戚,绝望,不安等,她想出声,可她嘴里被人塞着抹布,她欲逃跑,可她的身子却被人紧紧的拽着。 她欲求助,得到的也只有楚琉素淡漠清寒的眼神。 老妈子厉色一闪,冲着妈妈们一挥手,"还不带下去,吓到小姐我看你们谁担得起!" 楚琉素看着那丫鬟手足四处乱摆,却被妈妈们用力拽了下去,就这样拖了一路血迹,最后,剩下的也只有满地的殷红,和惨厉…… "七妹,快些走吧,这里好恐怖。"楚琉诺拽着楚琉素袖口,惧怕地说着,楚琉素嗯了一声,带着张妈妈就欲离去。 自始至终,她都是以淡漠的姿态看着那人。 楼兰。那个曾经欲陷害她没得逞的那个丫鬟。 如今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理由,楚靖宇私下把她处置了。 办事不利,又知内情,想来也只有私下弄死才能蒙混过关,不被人察觉。 一路上,楚琉诺都紧紧拽着楚琉素的袖口,脑海中还时不时的想起楼兰血迹斑驳的模样,吓得她浑身只打冷颤。 到了西园的时候,却突然里面远远传来阵阵嬉笑声,女声宛若游丝,男生爽朗低沉。 这是碧水阁的偏院,楚琉月这些年来一直住在这里,大夫人曾经想让她自己单独分个院子去住,但她不依。 这数十年间,倒也习惯了。 但这偏院也终归是闺阁女子的闺房,男子一概不准入内。楚琉诺拉着楚琉素停在院子外,听着里面传出的嬉闹声,悄悄道,"七妹,大姐的院子里是有人来了吗?" 楚琉素没作声。只听院中传来楚琉月的浅笑声,"真是谢过三殿下了,这东西倒是个奇特的,这一看倒是让人觉得新奇的很。" "哪里的话,"宋平煜爽朗笑道,"这玩意还是我与五弟打赌得来的。记得去年狩猎之时,我们比赛谁先射下两只鹰来,谁就赢得此局,当时我耍了个计谋,一弓连发两箭才博了个第一,五弟还笑话我说我的心机深沉。后来,父皇大悦,这便赏赐我一个玩物。东西给予你就是给你图个新鲜,你喜欢就好。" "我还以为三殿下之前说只是逗琉月玩,没想到殿下您当真说话算话。"楚琉月轻声笑着,只觉得她的嗓音莞尔动听,似乎比春日里盛开的花蕊更加娇嫩。 "过段时日便是父皇寿辰,到时候我一早来接你,咱们一起去东郊别苑,我也好照应着你。"宋平煜笑道,不难听出他心情极好。 "谢过三殿下。"楚琉月道。 "对了,"宋平煜忽的转了话题,"听说你的母亲……被禁足了是么?" 闻言,楚琉月悠悠叹气,悲哀地说着,"可不是,府中有人陷害我母亲,这双手难敌四脚,我母亲哪里是她们的对手,被人冤枉陷害了不说,还失了父亲的**爱,就连祖母也认定母亲做了坏事。" "还有此等事情?"宋平煜似乎大惊,"不知是谁如此之坏?" "唉……"楚琉月柳眉蹙起,心痛地道,"我也不相信这是我七妹做的,可是一切势头都指向她,让我也不得不怀疑起来。" 说话间,宋平煜眉峰微挑,这后宅中的事他也有所了解,下意识相信了楚琉月的话,痛心疾首地说,"七小姐表面娴静似水,内里的心思如此下作吗?当真是委屈了你,你放心,我一定会请求侯爷,把你母亲放出来!" "真的吗?可是父亲已然对母亲寒了心,可是说能化解便化解的?更何况祖母那边已经准备让二婶他们一家回来宁国侯府,只怕是不易呀!三殿下的好意琉月心领了,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说着她面色愁容,一副痛楚至极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宋平煜心中当真是喜欢她这幅样子,轻声安抚道,"大小姐别急,总归是有办法的。更何况,七小姐只是庶出,总归是上不了台面的,你也莫要与她计较。" "到底是我的妹妹我又怎会与她计较。"楚琉月说着泪水就噙上眼尾,她用娟帕轻轻擦拭,疾首道,"只是不相信她心机之深都能把母亲弄得禁足,好歹母亲大度,也没有怨楚琉素,还替她道好话,说什么,七妹自小没了母亲,可能犯了错也没有替她纠正。" 楚琉素闻言,只想放声大笑。随着她嘴角一声冷噗,眼神透过院落门穿过对立而坐的两人,眼中透着浓浓的讥诮。 一个善于颠倒是非的人,加上一个自认高傲的人。俩人一唱一和,倒是般配。 "七妹……他们这样说你,你不生气吗?"楚琉诺手臂缠绕着楚琉素的胳膊,倒是颇为担忧地说着。 楚琉素淡淡笑道,"无稽之谈,为何生气?" 她声音不大,却让里面那俩人都听到了。楚琉月其实余光早就看见楚琉素来了,但由于上次她抢夺自己的九转琉璃灯一事,她便越发记恨上了她。她就是故意让她听见,因为她知道楚琉素不会反驳,只会淡漠转身离去。 可是这次,却出乎她意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一吐畅快 只见楚琉素莲步款款而来,脸上透着清寒却惊艳的笑,"大姐不知道背后嚼舌根是没教养的行为吗?莫不是母亲的禁足让大姐失了分寸,不顾礼数便在外人面前指着自己的妹妹说三道四?" 楚琉素也是丝毫不顾及楚琉月的脸色,开口便不依不饶,楚琉月一噎,讪讪道,"七妹在说些什么,姐姐怎的就背后嚼你舌根了?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然你叫三妹来此问问,看看到底是不是你陷害母亲。" "呵,"楚琉素冷声一笑,楚琉莹从来都是向着楚琉月的,就算叫来又有何用?她道,"你说的没错,当时的事有目共睹,母亲先是买凶杀我,再是下毒谋害老夫人,这事闹得人尽皆知,除了外人,谁不知是母亲一手谋划,就欲下死手!" 闻言,宋平煜微眯眼看向楚琉月,侯府主母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么?虽说他心中早已有数,可这被人当面说出来却是另一种感觉。 楚琉月冷眼看着楚琉素,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以泄她心头之恨!半晌她才压住心中的怒气,平淡道,"这些何尝不是你们给母亲冠上的罪名,你自己到底做过什么,你最好心中有数!" 楚琉素心中哈哈大笑起来,早就知晓这楚琉月是个比大夫人还能隐忍的人,却没料她她不仅忍功厉害,这颠倒是非的本事更是牛逼。她嗤笑,"大姐的意思是说老夫人下毒之人另有其人?还是在说父亲和祖母已经糊涂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你……"楚琉月欲上前一步,冷笑起来,"我看你才是个厉害的,三言两语就给我扣上一顶帽子。当初母亲好心好意把你接回府邸,吃穿用度与我们众位小姐皆是一样,没想到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反咬母亲。" 楚琉素连连冷笑,大夫人好心?好心会在侯府中步步下杀手,步步设死局? "大姐莫要失了嫡女风范才对,母亲禁足之事,皆是父亲跟祖母商量过后下的决定。你就算是想怨,也决然怨恨不到我的身上。"楚琉素忽的清寒地道,"再说……母亲买凶杀我之事,我就算是告御状也断然不会有人说我的不是。你说对吗,大姐?" 最后一句她咬字清宛,气若游丝,却让在座的人皆是下意识一个冷颤。 告御状,如果成了,大夫人入狱也是极有可能。 楚琉月恨得吸血翻滚,差点失了风度,一想到宋平煜在此,她忽然面色一改,哭诉了开来,"求三殿下做主!"说着,还福这身不肯起来。 宋平煜皱眉,瞧着楚琉月面色憔悴,哭得梨花带雨,他心中一动,就欲扶着她起身。 半晌,他转首对楚琉素道,"你身为妹妹,怎可顶撞长姐?况且,说当家主母的不是,这一条你便是不孝,在北宋,你可知这不孝的罪名?" 楚琉素不作声了。倒是楚琉诺惊骇,悄悄拉着楚琉素的衣裳,轻轻地道,"七妹,你快别说了。咱们快些走吧!" 楚琉素转手握住楚琉诺的手,轻轻安抚,随后转眸,看着宋平煜大义凛然的模样,噗笑道,"那你可知道谋害一品诰命夫人的罪名?" 楚琉素含笑看他,没等他开口,又接着道,"哦,对,三殿下乃皇子出身,又怎会不知道呢。还有……你可知道诬蔑之罪?" 北宋的律法自然不是这般就可以定罪的。宋平煜敢拿此话来压她,定是笃定她不知。 可她一个活了两世的人,岂会就这样被拿捏,被人打压? 真是笑话! 宋平煜忽而唇畔勾起阴冷的弧度,他剑眉一动,冷笑一声,"果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一个庶女谁给你的胆子?" 他这副嘴脸,让楚琉素只觉得浑身冷煞,像是冬日里尚未化开的残雪全数覆盖在身上一样,冷得她嘴里都麻木不堪。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楚琉诺的胳膊。就欲开口之时,却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杂沓的步伐声,紧接着一道冷傲的男声油然传来,"我给她的胆子行不行?原来三皇子是个欺软的人,要是摄政王知晓了,省不得要把你发配到北宋边境去驻扎看守!" 侧首看去,只见宋烨带着侍卫匆匆而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进碧水阁中,丝毫没有顾忌这是楚琉月的院子。 宋平煜肃然起身,眉眼戾气闪过却迅速颔首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哼!"宋烨走到楚琉素身畔,星光眸中灼灼升华,不答问题却对楚琉素道,"你别怕。" 你别怕……?楚琉素怔楞住,想对他说,她从来没怕过。却听他转而接着道,"父皇派人前去东郊别苑布置场地,却不见你踪影,要不是去到你的府邸听你的管家说你来了宁国侯府,我省不得要在这京都转上几圈才能找到你的身影!" 说着,他高冷转头,瞧着楚琉素,轻微眨眼,眸心透着戏谑,和微不可见的柔情…… 楚琉素垂下头,视而不见。 "父皇怎的没早派人传来消息?"宋平煜急切道,"现在呢,东郊别苑置办好了吗?" "有事的时候找不到人,没事的时候你无处不见。"宋烨撇嘴,在阳光下他衣袍上的金丝绣线更加灼灼耀眼,一如他本身一样。他可以完全无视宋平煜,这即是他的优点,却也是他的缺点。 一个舞女肚子里爬出来的皇子,是完全不受待见的。缺点就在于,他忽视了宋平煜暗地的阴狠手辣,防不胜防。 宋平煜在侧干着急,他虽面上无异,但眼底却是透着急躁与……不甘。 "三哥……我也是一时急了点,口无遮拦倒是让七小姐受惊了……你别见怪。"宋平煜压低头,双手抱起拳,却是攥的紧紧得。 楚琉素到此刻,终是明白前世他为何登上皇位后会给宋清一个死无全尸。这样的人不是在隐忍中沉没,便是爆发……宋平煜真真属于后者,那种身处高处,可以掌握所有人性命的权利,他自当使用的淋漓尽致……把这些年的恨,发泄在无干人士的身上。这摆明的处事方式,残忍无常,楚琉素竟然还一心一意的扶持他? 真是可笑至极。 说话间,楚琉月惊愕的看着眉眼底下的宋平煜,也是不可置信的皱起眉,枉她还对他抱有希望,却不料也是个没骨气的。 "行了。"宋烨不耐摆手,道,"你进宫去向父皇复命吧。" 这话一出,楚琉素无声摇头,宋烨虽然不喜宋平煜,但到底没对他动坏心思。这事一落便落在宋平煜头上,赏赐等抢风头之事自然也是他的。枉费宋烨忙里忙外的去东郊别苑打理内外。 楚琉素只为他刚才那句别怕便绝不会袖手旁观。她道,"这里毕竟是女子的闺房,二殿下和三殿下莫不如出去说,总归是不方便。" 宋平煜皱眉,冷然萧索的看向楚琉素,似乎是在打量她这句话的意思。 "也好。"宋烨道。 他深觉楚琉素惜字如金,所以她每说一句,他都会细细考虑。还没等宋平煜反驳,他便点头道,"说得对,那等改日我再来看你。" 宋烨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又接着道,"嗯,就这样。走,进宫复命去。" 说着对楚琉素温和一笑便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宋平煜只觉得浑身的戾气都不受控制的散发了出来,他压住中烧的怒火,半晌才道,"那我也改日再来。" 楚琉月嗯了一声,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人散了大半,楚琉诺这才拽了拽楚琉素,楚琉素莞尔一笑,轻声留了句,"大姐,你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去。 楚琉月一怔,却突然咬牙切齿道,"你个贱人!" 楚琉素的步伐越加轻快,恍若未闻。 自大夫人再次被禁足后,老夫人的动作也是极快,当日下午就发出书信,传去郊外,期限楚凌毅十日之内搬回侯府。 可就在第八日的时候,侯府来人了。 楚琉诺倒是早早的便来了怡风阁,说是怕生,等着楚琉素一起去。 等楚琉素梳妆好,俩人便携手相去,并不是前厅,而是福熹阁。 到了院子的时候,前厅中早已人满人患,楚琉素瞧着都是些生的面孔。 三姨娘此刻忙翻了天,二房的人回来就回来吧,还带着她们的吃穿用品,就好像侯府承受不起他们的用品一样。最关键的是,一些青釉莲花瓶等金银瓷器一并给带了回来。 楚琉素携着楚琉诺寻了个小道,进了老夫人阁子里。二房等人也坐在里面,俩人请过安后便坐在一旁。 楚琉素抬眸打量着这位二房主母,徐氏。她一袭蜜色雪缎罗裙,妇人的发髻上斜插一颗如卵石一般大的碧玉玛瑙,更显柔润温和,温婉迷人。她面上略施粉黛,眼角有着几丝浅浅的皱纹,含笑而坐,举手投足间隐约可见几分大家温婉,颇有点江南女子的温柔。 二夫人见楚琉素正在看向她,她便笑着道,"这位是七小姐吧,没想到云戟将军生的女儿这般好看。" 老夫人见状,视线也移到楚琉素身上,颇为赞同道,"媳妇秦氏身上总是有一股英姿飒爽的味道,七姑娘却总是极为娴静。但总归是个美人坯子。" 楚琉素言笑晏晏,起身微福身,"见过二婶。" "这孩子真好,长得美又懂礼数,关键是这性子看起来还是个不骄不躁的,将来啊,定能许个好人家!"二夫人徐氏起身虚扶一把,随后递给楚琉素一个匣子,含笑道,"这第一次见你,算是长辈的见面礼。" 楚琉莹顿时开口,"二婶偏心啊,我来的时候你也不给我。"说着一双狐狸眼紧紧盯着楚琉素。 二夫人温婉笑道,"都有,都有,人人都有!"闻言,她身边的妈妈便递给楚琉莹暗纹匣子,楚琉莹这才心满意足的接过来,赶忙打开了看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二房一家 楚琉素垂眸一笑,"谢过二婶。" 二夫人温和笑着,掠过楚琉素看向她身后的楚琉诺,摆摆手,道,"这位是四小姐吧,快过来。" 楚琉诺讪讪红了脸,怯生生道,"二婶好……" 二夫人眼神精明,一瞧便知晓这丫头是个内向的,这便接过匣子走去她身前,拿出一根双凤纹鎏金银钗亲给楚琉诺插在了发髻间。 楚琉素瞧着,不由得感慨,这果然是人靠衣装,她上下打量一番,今日的楚琉诺只穿了一件素雪绢裙,乌发也只是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只插一根白玉簪,虽说衬托了她出尘淡雅的气质可总归是太过朴素。 "谢谢二婶。"楚琉诺微福身,羞涩的垂下了头。 "不知可有我的呀?" 循声望去,只见楚琉月款款而来,含笑问着。她的到来,使得整个福熹阁都增光添色,所有人皆是为她的气质和面容所折服。 二夫人面色无异,没有因楚琉月打趣的语气所惊讶,好似早就预料到。她道,"大小姐安好,自然是有你的。" 楚琉月微颔首,越过众人向老夫人叩头请安。 老夫人面色淡然,点头道,"起来吧。" 楚琉月柔柔起身,面色带笑的瞧着二夫人,好像完全不为二夫人抢了她母亲的掌家大权所恼怒,反倒看这二夫人才是她母亲一样。 "大小姐果然是生的国色天香,这是婶婶的见面礼。"说着便把东西递给了楚琉月,楚琉月笑道,"谢过二婶。" 老夫人看到此满意地笑了,不由得问道,"不知语兰可来了?" 楚语兰,二房嫡出小姐。 二夫人怔楞,随即笑道,"来了,这孩子说是第一次回来,由丫鬟带着她去逛逛府邸的景色。看是一时之间忘了时辰,我这便唤她回来。" 老夫人点头。 楚琉素皱眉。 这二夫人照理说是这些年第一次回到侯府,府中的小姐等人皆是他们二房分家后才出生的,可这二夫人不用看便知道谁是谁,莫不是早就摸清了众人的底细。 看模样,论手段,她倒是门清儿。 就在此时,三姨娘提着裙子进了阁子,她冲着老夫人福福身,"老太太,东西都已安顿下去,二夫人和小姐的院子在西院。" "奔波了半天都快下去歇歇吧。"老夫人淡淡道,"还有语兰,琉月你比她大,多多照应着她。" 楚琉月福身,应下,退了出去。 楚琉素也跟着起了身,她跟楚琉诺跪了安便退了出去。 在路上时,楚琉诺浅浅问道,"七妹,你见过楚语兰吗?" 楚琉素摇头,"没见过,不过听说这姑娘是个能闹腾的。" "那以后这侯府内外是不是都由二夫人掌家?"楚琉诺又问。 楚琉素蓦然停步,温风拂面,她唇畔勾起笑意,似是春水波皱掠过心头,"是呀,四姐以后有事可就要去找二婶了。"她道。 "不好意思啊……七妹,我的问题又有点多了……"楚琉诺羞红了脸,诺诺地道。 楚琉素这次没再作声,她眸底眼色在瞧着楚琉诺面容时在一点点沉沉变冷。却突然道,"走吧,回去吧,今晚肯定是要摆个小宴庆祝的,趁这时候回去小憩,省的没了精神。" 楚琉诺这次倒是没在脸红,垂着眸子,轻嗯了一声。 晚些时候,暮色四合,夜色降临,朦胧的夜空上微亮可见点点星光徘徊在夜空之上,新月俏弯,平添几丝柔和朦魅之美。 到底是家宴,算不上大张旗鼓,但侯府上下也皆是喜声一片。八角雕花圆桌众人围绕而坐,老夫人正坐在主位,左侧是楚凌昊,右手旁乃楚凌毅。而后才是众位从小到大的夫人、姨娘、小姐等人。 楚云扬是席上唯一一个少爷。老夫人曾派人去请楚靖宇,他却以身子不适为理由推却掉了。 这席上自然是没有大夫人。就连刚刚回府的楚语兰也是没见着人,道是奔波路途导致头震欲裂,现下呕吐得厉害,已经歇下了。 宴还没开席,林嬷嬷先给老夫人在青花小瓷盅里倒了热腾腾的茶汤,而后再给各个众人各上了一盅。 楚琉素侧目打量着这位从未见过的二老爷,他的身上没有楚凌昊流露出的沧桑深沉,反倒是一身清骨潇潇,身材虽高挑却清癯,自有一股道骨仙风。眉眼相比楚凌昊平易近人许多,说起话来倒跟二夫人颇为相似,温和友好。就好比现在,老夫人一直说话不停,他也一直笑着应和。 "这些年在外过得还算不错吧?"老夫人叹口气,颇为感慨。又道,"自十七年前分了家,除了过年,你们是不曾往这侯府多走动,真是个不孝。" 楚凌毅赔笑道,"老太太说的是,现下好了,又住在一起了,等往后里儿子再在您的膝下尽孝。" "你向来惯会敷衍我老婆子。"老夫人尽管这样说,唇边到底是忍不住的散开笑意。 楚凌昊也插话进来,"二弟此番回来,就安心住下便可,旁的你该管理旁支产业倒也冲突不着,这后宅就交予弟媳管理后,这老太太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二夫人颔首,眉眼带笑。 楚琉素眼观鼻鼻观心,倒也了然。这种事要是传出去,虽有不妥之处却也无可奈何。世袭爵位的乃是楚凌昊,但掌管中馈的人却是弟媳,伦理常纲算是乱了,且大夫人处处犯错早已失了众心。楚琉素约莫着,楚凌昊道出此话怕心中也是别扭的很。 老夫人淡淡道,"是该如此,今日你们先安顿下来熟悉熟悉侯府内外,等明日一早我叫媳妇安氏跟徐氏交接琐事,你便着手管理着侯府上下。" 二夫人神态不卑不吭,既没有骄傲也没有卑微,恰到好处地道,"媳妇知道,老太太放心,定不会出差错。" "这样想最好,要是有不懂得去找三姨娘,府中大小事都需你要亲力亲为,但这些事看似简单,实则一点差错都不能出。"老夫人道。 二夫人赔笑道,"老夫人放心便是,媳妇一定亲力亲为,断出不了差错。" 老夫人点头,瞧着众人的神色便道,"开宴吧。" 林嬷嬷应下,端下茶盅。丫鬟们秩序有顺走了前来,林嬷嬷和李嬷嬷躬身端上菜肴来,十五道菜,三道汤,两个甜品。 而后老夫人动了筷子,众人也跟着吃起了饭。在这众人面前是一定要遵守规矩,就连平常总是嬉闹的楚琉莹此刻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遵循着食不言。 楚琉素用着碗中的八宝野鸭,只觉得入口即化,口感丝滑且不油腻,一股清感可口的味道传进口中,使得她胃口大开。 人虽多,却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好歹总归是一家人。 霁月高升,挥洒片片银光,这暖和的夜风拂过正厅,悄然无声,却带起一片温和之意。 阖家欢乐,其乐融融,说的该是如此。因而,这背后的各怀心思,肮脏龌龊之事也被这飘然刮起的夜风给吹散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掩盖入尘后,却会不会再次被人翻开? 等到宴席散去后,楚琉素因今夜用食太多索性便在这院子中散步开来,但说是多左不过小半碗饭食。 而在她身侧的还有楚琉诺。 这位刚回府的女子总是跟在楚琉素身边,楚琉素倒是没觉什么,就是有些奇怪罢了。难不成她是因为自己是母亲的女儿才有此动作? 毕竟,她俩还没熟悉到此等地步。 "七妹,我这样天天来找你,你会不会烦?"楚琉诺在侧望着夜空中缥缈朦胧的月色,随口问着。 新月弯弯,勾出优美的弧度。楚琉素淡然道,"不会,四姐是太无聊了罢。" "是啊,"楚琉诺极快接话,"整日里无所事事,就是祖母让女子学的女红等我也无心去学。" "要是能定下心来,学学也是好的。"楚琉素道,"如果四姐真的无事可干,不如让二婶请个教习先生来给府中小姐上课,北宋向来支持这女子学习诗礼传家,修身养性之事就算是及笄之后再去习礼也断然不会有人乱讲什么。" 楚琉诺却颇为无奈摇头,唇畔渡开一丝苦涩,"一切都晚了,早些年才是学习的好时候,现如今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去学习这些还有何用?现在该学的是庶务之事,该如何掌管好后宅,拿捏好小妾才是。"沙沙哑哑的语气更是无奈至极。 楚琉素微微惊讶,一怔后笑了开来,"四姐这是……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吗?" 风间掠过,过了眉梢,梢头的树枝飘落下凄凉柔弱的花瓣,瓣散满地,地下片片残红。 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这句话,又有多少人是到死都参悟不透的呢? "四姐果然想得开。" 楚琉诺无声笑了,随后转眸瞧着楚琉素,言笑晏晏,"七妹是个比我还通透的人,这话的意思只怕你早就明白个里外通透。" "自古就有正妻小妾之分,这是为何?"楚琉素自顾摇头,喃喃道,"何为妻?妻为天。何为妾?妾为……贱。" 言下之意,非常明了,小妾就像庶女一样,是永远上不了台面,抬不起头的。 大夫人曾经还是贵妾时为何一股劲争破头也要登上正妻之位,不就是为此。她深知这个道理,里外内,她是恨透妾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梨花枝梢 这就是真相,**裸的摆在台面,楚琉诺苦楚一笑,道,"是,七妹讲得不错,所以……"她没讲完,却话锋急转,"等着吧,过不了一个月皇上的寿辰一到,就不无聊了呢。" 就不无聊了么?楚琉素凝神瞧她,眉梢一动,若有所思。 日子一天天过,这日张妈妈推开门进了阁子后,指挥着众人摆弄开窗台上面的花盆,平日里院外阁子里都会养些花花草草,既能开阔神怡,又能赏心悦目,所然都养成了习惯。 可楚琉素却有个习惯,这些花草一旦养开了,便决然不会换掉。 这往常里出去浇水,施肥外,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去摆弄它。楚琉素看到此不由得问道,"张妈妈,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后院中新掐的花?" 张妈妈手中端着蒜头瓶,里面插着几株被折断的梨花稍枝,散发着清香芬芳,她不由得含笑道,"这是刚才二夫人命人送来的,说是新掐的花,正美着呢。" 楚琉素嗯了一声,继续埋头,一手持书,一手临摹着草书。 张妈妈摆弄好花枝,把它摆放在窗台的台面上,正冲的阳光挥洒下来,有些细小的灰尘在空中飞舞,空气中似乎流动着沁心脾肺的软香。 楚琉素突然放下书卷,正色看着静静摆在窗台的梨花,却问张妈妈,"这是二夫人送来的?不是别人吗?" 张妈妈神色惊讶,"小姐这意思,是猜到了这不是二夫人送来的?" 楚琉素眉头一挑,"是有人借着二夫人手送来的才对。"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平煜。 "冬棂,"楚琉素看向门外,轻唤一声,"去查查别的院子里有没有送去,最关键是看看大姐的那有没有收到。" 冬棂提裙疾跑进来,冲着楚琉素点头便又转身跑了出去。 张妈妈会心笑道,"小姐是从哪看出这不是二夫人送来的?老奴都没来得及说,您就猜到了,莫不是料事如神?"也竟打趣起来。 楚琉素放下紫毫,垂着眸子,不作声。眸底却在渐渐变冷,如同灌了砚台上浓黑得稠墨一般,就算遇水,也一样化不开。 起初她没在意,这花瓶她却是隐约见过,后细细想来,那褪了色的记忆却渐渐清晰起来,不是宋平煜的书房,又会是哪里? 当时他宝贵得很,听说还是皇上赏赐下来,就他一人得了这恩惠。 他如今送来是何意思?莫不是真的要让她做他的侧妃? 呵,楚琉素微微抬首,看着错落交织斜插的梨花枝末,唇边是化不开的讽刺,浓烈的讽刺。 梨花,可是她两世最爱的花。 这不,她院子前还有棵茂盛峥嵘的梨花树。 宋平煜这人,当真是无处不散,当然,眼线也无处不在。 冬棂迈进门栏,仰慕着楚琉素,一副她料事如神的表情,道,"小姐,奴婢去府邸进出记录的嬷嬷那打听了一下,今日来的贵客只有三殿下。后奴婢又去碧水阁院外听说了这花确实落入了里面。不出所料,这盆花只进了咱怡风阁和碧水阁。" "你做得好。这侦查能力倒是颇有长进。"半晌,楚琉素才道出口,跟随着唇畔也舒展开一抹笑意,似更胜刚刚绽放的梨花花蕊。 冬棂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她福婶退出去,继续忙活刚才之事。 楚琉素转身离开书桌前,走去雕花木橱打开了门,拿出编织草篮中的剪子,走去窗棂前。 一点一点把梨花花瓣和枝梢分剪开来,梨花散落在地,不过片刻,碧青色蒜头瓶中便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阳光打在她清寒的脸上,明明该温暖明媚却因她浑身散发出清冷的气息转而都深觉凉薄起来。她道,"去把这些梨花压平,做成标本,放入匣子中,等着做成书笺。" 张妈妈一怔,窗棂下的楚琉素却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且不说她身上散出悲哀的气息,单是楚琉素的为人便绝不会去摧毁这无害的花瓣。她不解,知晓她有难言之隐,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心疼的感觉,刺在心头让她极为不舒服。 张妈妈走去楚琉素身畔,一点一点拾起残花,轻声安抚道,"小姐,你还有我们。虽然老奴是卑贱之身,但只要小姐需要,老奴刀山火海都绝不皱眉!" 闻言,楚琉素无声微笑,缓缓道,"无需。你们陪在我身边已是我的福分。" 今生,换我来守护你们。 啪! 楚琉素倏然把碧青瓷器花瓶摔落在地,完好无暇的花瓶碎碎成片,残缺不一,内里的清水也流淌满地,浸湿大片理石地板,正在徐徐流泻…… 张妈妈惊骇,却忽然歉意道,"小姐对不起,老奴一时失手打碎了花瓶,求您责罚!" 张妈妈…… 楚琉素眸色柔和的看着她,缓缓勾唇,"不过是个花瓶,到时候再去向二婶讨要个便是。" "是,老奴省得了。"张妈妈含笑,福了福便退了下去。边走还不忘吩咐丝竹,"丝竹,快去吧瓷片打扫掉,莫让小姐伤到手。" 丝竹不明所以,只得连连点头,转身去旮旯里找到扫帚和簸箕便走了进去。 楚琉素回到书桌前,继续持起书,拿起笔,静心摹仿。 仿若一切都没发生……但确确实实有着。 例如她把宋平煜的'煞费心思'踩碎在地。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冬棂进了阁子后突然道,"小姐,奴婢听人说大小姐很爱护这三殿下送来的花,听说是株牡丹。" 楚琉素恍若未闻,冬棂觑了她一眼,没再言语。 就在她以为楚琉素不会开口的时候,楚琉素却道,"百花之王牡丹吗?" 冬棂连连点头。虽然楚琉素垂着头看不到。 "他倒是有心……"楚琉素喃喃自语。 冬棂摸不透楚琉素的意思,见她眼不离书便也不好打搅,就悄声退了下去。 灯油如豆衬在楚琉素的面容上,打出点点暗影,阁子里无声安静,有的也只有她卷翘睫毛投出的阴影随着微动。 一连五日,转瞬即逝,楚琉素这几日所来无事,便开始临摹上代书法家的草书。 一时之间,倒也乐在其中。 这次冬棂又来,悄声禀报,"小姐,大小姐近日里竟然亲自动手打理起那花瓶里的花,一连着好几日都是如此。" 楚琉素这次心情颇好,淡淡嗯了声。 冬棂皆大欢喜,接着兴致勃勃地讲起了八卦,"但是,纸终究是瞒不住火的,这消息论她如何隐瞒却还是传到了大夫人的耳中,大夫人大动肝火,听说跑去偏院撞开西院的门,一把把花瓶打碎成片。这件事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为此大小姐还与大夫人大吵了一架。" "嗯?"楚琉素没抬眼,却微笑了一下,"你这丫头不如送你去茶楼说书?我看你倒是颇有这个天赋,讲起事来,倒是声情并茂。" 冬棂嘻嘻傻笑,却极为傲娇的扭头,"小姐惯会取笑人家。奴婢才不要,那里面的人听说都是男子,不禁拍案叫板,更是横突飞沫,况且工钱还不好,倒不如伺候小姐。自在!" 楚琉素直起身,微微活动下筋骨,瞧着她骄横的表情,不禁咋舌摇头,"你是觉得月钱没有这怡风阁拿的多才是。" "小姐……" 冬棂不依,被楚琉素道破,红煞了脸。 楚琉素凝目望去半敞的窗棂外,似笑非笑,而那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大夫人的碧水阁。 啪! 随着这声,碧水阁内外无一人敢抬起头,这场面使得她们噤若寒蝉,皆是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夫人面色惨白且有阴沉的坐在锦杌上,冷眼睥睨着跪在地下的楚琉月,恨铁不成钢地道,"白养活你了,谁人不选,偏偏选个最废物的三皇子!" 楚琉月因刚才大夫人这狠心的一巴掌打的脑子怔楞住,脸颊上渗透着痛意最终使得她遽然清醒过来,不可置信的扶着脸,大叫道,"母亲!你这是何意?不就是一个花瓶能代表着什么!" "能代表什么?"大夫人阴冷单挑嘴角,"不能证明他想娶你,他对你的爱意么?你当真以为我傻么?" 楚琉月愤恨道,"三皇子又如何,到底是个皇子,虽是庶出,但我觉得他极有可能登上皇位……" 说着说着,她底气也确有不足,但内心还算坚定。 大夫人恼恨的看着她,面色越来越白,"我让你好好接近二皇子,你偏偏不听,去弄来个舞女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当真是要气死我么!" 大夫人的口气极为严厉,可以说楚琉月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过大夫人这幅样子,她眼神懊恼的看着她,却渐渐变味了羞愧,母亲的脸色何时变得如此差了,不禁漆白更是微透沧桑……而她的眼角也何时布满细细的皱纹了? ……母亲失**,大权失手,尚被禁足,势单力薄…… 这些,这些到底是如何演变成得? "母亲……" 大夫人失望的看着她,突然重重叹气道,"你也是个糊涂的,三皇子无权无势,跟了他正妃又怎样?还不如二皇子一个侧妃之味来的稳当,有权势。二皇子是谁……他是北宋唯一嫡出皇长子,最有可能册封太子的人。" 楚琉月咬唇,眼眶微红了起来。 大夫人见状,无奈道,"北宋向来是立长不立贤。再说二皇子本人长的更是俊美艳丽,多少女子挤破头也想要嫁进去,就你个没脑子的,还念着三皇子,你可知,这要是让你父亲知道了,他该多失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深夜密谋 楚琉月依然不语。 大夫人接着道,"更何况,你要是嫁过去,凭宁国侯府的政治地位你以为你会是个侧妃么?" 楚琉月不傻,当即摇头。 "正妃,往后可就是皇后。"大夫人一字一句道,重重敲在楚琉月心头上。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凤袍加身,母仪天下。 这是楚琉月当年立下的誓言,这样说一切都对,可是相处的对象却是不一样……这叫她如何接受? "就算是二皇子你不愿也没关系,还有五皇子,宋清也是极有可能登上皇位之一的人。"大夫人缓缓道,"但绝对不能是三皇子,宋平煜。" 句句诛在楚琉月心头上。 她很痛,真的痛,她现在脑海中有的也只有宋平煜温和一笑和俊美飘逸的身影。 叫她现在忘却,只怕晚了些。 "你要是在想不明白,我就叫你父亲把你送去给摄政王当填房!"大夫人狰狞了面色,冷冷说道。 填房?楚琉月心中悲哀成河,这是一个亲生母亲该说的话吗? 她身为侯府万千**爱于一身的小姐,却终究是逃不过政治下的婚姻。 大夫人看她面上闪过种种情绪,冷笑道,"还有,你的簪子我已没收。" "什么簪子?!"楚琉月急切脱口。 大夫人压下心中的难受,冷冷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乞巧节那日,他送了你定情信物。" 在楚琉月惊悸的眼神下,大夫人缓缓合起眼皮,道,"正妻么?哼!他倒是想得好,打得了一手好算盘!" "母亲……"楚琉月脸颊上爬满泪水,她手里狠狠拽着大夫人的衣裙,试图动之以情,"就算他登不上皇位,只要是个皇子就好,你忘了……你忘了,我可以帮助他,帮助他登上皇位啊!以我们宁国侯府的政治地位,再加上母亲韩国公的权利……不愁让他……啊!" 话未讲完,大夫人便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她气的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指着楚琉月的鼻子,哆哆嗦嗦地道,"你个孽障!我看你是被他洗脑了才是!还没嫁给他便给他想好一切出路,你当真是想要气死我是吧!" "不是啊……他好歹是个皇子……只要是个皇子就好啊!"楚琉月被这两巴掌打得直接蒙了圈,这也更是激起她的反抗心理。 当下便冲着大夫人大吼大叫,"你当初还不是不顾祖父反对非要嫁给父亲!现在凭什么指教我!" "你……你……你懂什么,我是身不由己!"大夫人手中扣紧暗香玫瑰椅,试图撑起身子,这动作反复两遍,终究又缓缓坐了下去。 她赔上一生,只为报复一个人!这些,她绝对不能告诉楚琉月。 "你是想让你母亲一生都踏不出这碧水阁一步么?还是说你想让你大哥永远不受待见,有个通房便会被人说三道四?" 北宋权贵世家中,行为放诞的也不是没有,但这样做的人纵然不多,终究是难登大雅之堂。当然这为数不多的人中就有楚靖宇,而且他还是出了名的花间浪子,堂堂宁国侯府嫡出长子,不可谓不**到了极点。 但大夫人能道出这样一番话,也算是默许了楚靖宇的所作所为。 楚琉月此时已无暇顾忌这些,她阳腔怪调道,"大哥自己不争气……怨得了谁?身为长子不但没有长子该有的气势和担当,反倒整日里处在个温柔乡里,就算我登上凤位,我照旧不去管束他!" 大夫人阴狠勾唇,因生气面孔都微微狰狞了起来,"那你妹妹呢,大好年华的她你想让她在山上余度此生么?" 楚琉月连连叫了开来,"母亲,母亲,我不是故意的啊,谁让他们一个个都不争气,一个庶女就把他们玩成这样,你还想让我怎么做啊?" 在大夫人失望的眼神中,楚琉月蓦然清醒了过来,她摇着头拽着她的裙尾,哭得一塌糊涂,"我心中还是念着妹妹的啊,她才十五岁,我怎么人心让她在山上度过一生,可是……可是我也是真的喜欢三殿下,你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大夫人一甩裙尾,阻挡了一切,包括她对楚琉月心存的唯一希望。 "有一个法子,你若是做到了,你便跟你的三殿下双宿双飞吧。" 楚琉月惊愕之余逐笑颜开,"是什么!" 大夫人举目,看着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丫鬟们,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今日之事,你们什么也没听到。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丫鬟们连连下跪,深深叩头,"奴婢们什么也没听见!" 大夫人动了动眼皮,看着窗外的深夜如墨,缓缓动了唇。 破碎的花瓶,剪碎的花瓣,便犹如那一去不复返的满腔热血,和那不顾一切拿出勇气去爱的往昔。 八月末尾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过,九月秋分无声无息的到来。立秋之日,凉风至,白霜降,寒蝉鸣。 八月十五时,侯府一家人当然是吃起了团圆饭,平平常常的一顿家宴,倒也张罗的颇为盛大。当然这期间大夫人自然是不能踏出阁子一步的,就连带着楚琉月也极少出来露面。 席间的时候楚琉月可谓是见到了二房所出的嫡小姐。 楚语兰,可与她的名字大为不符。 根据前世的记忆来看,这丫头也是丝毫没变,确实是个能闹腾的,长相倒是个美人胚子,眉宇间跟二夫人与二老爷有三分相似,但性子可是决然不同。算不成仗势欺人野蛮型的,总归是个天真无邪,说话口无遮拦的。 就好比,席间她一语点破楚琉月。 "大姐,看你整日愁眉苦脸,面带愁容,莫不是相思了?" "这可不行呀,要是相思了就嫁啊,转过年来你可就是个老姑娘了,要是再不出嫁,在北宋怕是无人敢要你了,到时候你想生孩子都生不出来。" 后,楚语兰又喃喃自道,"十六岁的老姑娘……" 这一小部分,当是楚琉素记忆尤为深刻的,可谓是直戳楚琉月心窝子,当时话一脱口,楚琉月的面色剧变,却又不得当着众位长辈的面训斥她。 且楚语兰虽然话糙,但道理在。 大家也都认为她是小孩子心性,口无遮拦,倒也没去反驳她。 楚琉月越想越难受,直到面色惨白后,她终是坐不住道了句身子不适便转身落荒而逃。 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和楚凌昊紧缩的眉目。 楚琉素站在窗棂下,半掩着眉目,垂思良久,微带点感慨的气息。在某时某刻一瞬间她的心中还是软的,软到打起了是不是就此停手的念头,这想法一出,她被自个吓到了,难道前世的重重都可以向过眼云烟一样缥缈转瞬吗?她纠结,她难过,却也狠过心。 一人损,阖府损,她们身为宁国侯府的子女,一言一行自当时代表着侯府,何曾,何曾,几度之时,她们能想透这句话的含义呢? 这些长远的记忆,虽退了色,却如猛水一般汹涌而出,使得她眉目都蹙了起来。冬棂不知何时站在了楚琉素身畔,为她添披风,貌似看出楚琉素的心情不佳,倒也轻声劝慰道,"小姐……明日就是启程去东郊别苑的日子,您早些休息才是,何况都已立秋,这温度的不比往常,总归是透着凉意。" 楚琉素转眸看着她,不知何时冬棂的脸色也不似刚回府时那般蜡黄,转而变得白皙起来,这眉目间也隐约透着一股大家之风,倒是成了个小大人。 "你都快成个唠叨婆了,等往后嫁了人我看你丈夫能不能受得了你。" 冬棂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垂下头攥着衣角,抿来抿去,怯生生道,"小姐光知道取笑奴婢,奴婢要一辈子陪在您身边,伺候着您。" "你这丫头!"楚琉素笑嗔一声,"这些时日让你去打理咱名下的产业,处理的怎么样?" 冬棂看着问起正事来,当下一改之前的模样,正言道,"除去一家手工产业外,一切安好。最是那衣裳坊月收入最多。" 老夫人交予她秦菀生前的产业,房产等住宅皆有,自她接手后便交予冬棂跟张妈妈着手打理,张妈妈历练经验颇多,渐渐地便手把手交着冬棂去实践,日子一长,冬棂也慢慢熟悉起来,到现在也算得上是一把手。 "手工产业?"楚琉素问道,"莫不是那首饰门店?" "正是。账目一直出错,奴婢去查证,那店主四两拨千斤的打发奴婢,奴婢仔细看过账目,却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楚琉素淡淡道,"无事,等皇上寿辰一过,咱们一起去探探实情。" "是!" 当夜楚琉素便早早歇下,这去向东郊别苑路途虽不远,但加上当天没时间休息,又歹奔波住下,又歹参加宴会。 更何况,这一去,便要住上五日。 翌日,天还未亮,烛火依旧在彻夜摇曳,天空上还发着灰蒙蒙薄雾,楚琉素便起身打扮起来。 不单是她,整个京都今日都统一时辰的起身收拾起来。这皇家出发,定是轰动天下。 这场面足以震动满京都,皆是这个时辰,每家每户统一点起了烛光,一瞬间,整个京都色彩不一,却满城灯火通明。 这震撼心神的场面,全数被一人尽收眼底,宋肖站在紫金琉璃瓦片上,凉风刮起他飞舞在空中的袍尾,衣袂飘飘的他睥睨着整个京都。 却忽然道,"吩咐下去,三日后动手。" 身侧人称青爷的男子恭敬道,"是,主公!" "但是……"宋肖漆黑的眸子定格在一刻,忽的勾起唇畔,"我怕那小丫头会坏我的事,毕竟她需要个身份呢。" 说着,宋肖被自个的想法逗乐了,突然放肆一笑,摇头自道,"罢了,罢了,给她个身份又如何。我看我的小侄倒是喜欢她喜欢得紧。" 青爷也点头,尽管他不知主公指的小侄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皇家出发 天色依旧灰蒙,发着乌乌的颜色,云层降低,段云中透着丝丝黑色。 阁子中还点着烛火,映在窗棂薄纸上一圈微黄的晕光,铜镜前楚琉素淡扫蛾眉,淡然添妆,斜插玉簪,耳畔也挂上蜜色珠子。丝竹伺候她穿了身云雁细锦衣,因入了秋,天气总归是会凉下来,所以着的暖和点,总没错。 楚琉素素手摆弄了下裙袍,看着三人道,"东西都备好了吗?" 张妈妈道,"衣物,物品,皆一备全,小姐放心。" 楚琉素点点头,对镜看了看衣衫钗环,都觉得妥当了便走去外阁食用了几块点心,随后便带着张妈妈和冬棂去了福熹阁。 此次出去,由丝竹看守院子。 今日皇家启程去东郊别苑,他们大臣等带着公子小姐一概跟在皇家銮轿后方。这一走,北宋算是先空了大半。 时辰尚早,天色昏暗,走在卵石小径上的时候还需灯笼打前,冬棂在前小步走着,无厘头地来了句,"小姐,奴婢看着天是该要下雨了。" 张妈妈也附和道,"是,从昨夜里天色就一直不好,就怕今日启程后下开雨。不如小姐与冬棂丫头先去,老奴回院子里携把伞过来,咱们在府邸门口集合。" 楚琉素望了一眼天色,"也好,动作要快,莫让二婶他们等急了。" "是。"说着,张妈妈便转身,背驰而行。 楚琉素走着,穿过卵石小道正巧与楚琉月打了个照面。楚琉月率先道,"妹妹真是早。" 楚琉素微笑,"大姐早。" 俩人就像亲生姐妹般,互相问着好,论外人看去,决然看不出她们曾经有过嫌隙。 老夫人刚用完早膳,此刻正坐在锦杌上等待着众人。侯府是世家,出门前必向老夫人请安,示好。当下先由长辈福礼,施礼,再由小辈们叩头请安。 老夫人是不去的,她身子骨没好全,不宜奔波出远门。 "此次出门五日,由你们父亲,二老爷,安氏,徐氏,这几位长辈带领着。出门在外,一言一行都当小心谨慎,莫失了礼数,出了差错。"老夫人淡淡道。 "老太太、祖母放心。"众人垂首一一应下。 "去吧,平安归来。"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盅,淡淡道。 当下,一群人按照秩序走出了阁子,到了府邸门口,数十辆马车已然在外等候着,照着辈分众人一一上了马车。 楚琉素此次是与楚琉诺同乘一车。张妈妈与冬棂自是跟着丫鬟们的车子。 天色虽未明亮,但街道,官道上却是人流如织,人来人往。 就连相隔不远处的摄政王府,此时也是敞开了朱漆大门。 马车里,楚琉诺今日也稍微正式的装扮了起来,说是正式,左不过是穿着的稍微有了点人气罢了。 到此刻,俩人一时无话,车子也为启程。京都内所有的权贵世家皆是坐在马车或马上等待着宫门口开启。 天色渐渐泛起白肚,可空气中总是透着沉闷的气息,大雨欲来的气势,却欲坠不坠,闷得人心中直发慌。 此时,远远便听见一声彻响天际的声音,"开城门——" 这声一处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就连还有点昏昏欲睡的楚琉诺都不由自主的正起了身子。楚琉素侧耳听着,这一刻寂静无声的北宋远远传来一阵杂沓的步子声,震耳欲聋的渐渐传了过来,只听有人高扬道,"臣等参见摄政王——" 原来不是皇上,而是摄政王…… 楚琉素面色平淡,她们身为女眷自是不便出去会面。就在此时,突然听见楚琉诺道,"七妹,听说你跟摄政王的关系不一般。" 楚琉素一怔,皱起了眉,摇头道,"都是妄言,如何当得了真。" 摄政王一度还想杀死她呢,若是这个算关系不一般,倒也算得上仇人两字罢? "哦,妄言就好。"楚琉诺一顿,却小心提醒道,"他这人……危险,你自当是小心。" 楚琉素不禁一笑,"四姐如何知晓他危险的?" 楚琉诺看着案几上霉青镂空烟炉缓缓升起的檀香,语气轻飘远,"小时候见过他,那时候便知晓他是个危险的。" 袅袅升起的香烟挡住了她深色莫测的目光,楚琉素抬眸看了她良久,淡淡道,"我省得。" 说话间,时辰总是过得极快,外头已经没了声音,马车也在不知不觉间缓缓走着。 宁国侯府在北宋的官位自当时数一数二的,这便跟在銮驾后方,马车踏在泥泞的道路上。一时之间,整个马车内都静的无声,谁也没再次开口说话。 楚琉素这才发觉,原来天空上早已下起了淅淅小雨,雨滴搭在马车青瓦盖上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越发的闷了起来。 楚琉素放轻呼吸,暗自思忖着楚琉诺刚才一番话,照她这样讲,小时候曾见过摄政王,可到如今来说已是数十年飘过,这些记忆还能如以往这样清晰吗?更何况,她不觉得楚琉诺会无缘无故的告诉她叫她小心。 还是说,她知道些什么? 这些无由头的东西,她倒也难有心思去思索,总之,她只想尽快把人情还尽,省的麻烦。 思索间,只觉得马车已经行驶很长时间,她悄悄掀起帘幔一角,瞧着部队后方蜿蜒出数百里,犹如一条伸展开的巨龙一样,远远望不到头。 心下感慨,果然是皇家,这声势足以震撼天地。 部队已经行驶出郊外,过不了半个时辰便能到达东郊别苑。 天空之上,依旧淅淅淋淋的落着雨,此刻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起来,空气中的薄雾依稀不散,氤氲起些许雾气腾腾的白雾,朦胧着视线。 马车停下后,各自的丫鬟挑开了帘子,女眷端是戴上四角垂纱的面纱,款款踩着木凳下了马车。 由宫中的女官带领着众人,男女分开进了东郊别苑,楚琉素由张妈妈和冬棂搀着胳膊,款款进了分派给宁国侯府女眷的院子。 三姨娘安氏,分配好院子。西阁**有楚琉月、楚琉素。东阁中则是三姨娘、楚琉莹、楚琉诺。 进入院子后,楚琉素变张罗着安顿好东西,等布置完一切的时候,已是晌午到头,可天空间依然不断下着雨,不停不歇,空气中还微存着夏暑的闷热头。楚琉素站在窗棂前,挑开窗户,看着这场下的并不舒坦的小雨,浅浅蹙眉。 冬棂给楚琉素添了个碧蓝色披风,淡淡道,"不如小姐出去走走,在院子中散散步也是好的。" "也好。" 楚琉素提裙款款走着,冬棂在侧撑起竹骨绸伞,迈过门槛,走进连廊中,回廊两旁栽种着翠竹拔直挺立着,楚琉素步子没停,依旧走着。 随后她停在台阶之上,举目望着上方无边无垠的空中不断落下的蒙蒙细雨,无声无息却似乎有声,旁有海棠冒出枝头,不过两步之遥。 楚琉素的心绪忽的定格在这一刻,茂密细雨打落在海棠树梢上,也有几朵残瓣被飘散在空中,不过眨一眨眼,它便悄声飘落在地,湿了水石地,打在花瓣上。 "我记得后方有个小溪,陪我去走走。"楚琉素忽的道。 冬棂见她似乎心情不好,也没有问楚琉素是如何知晓得。"奴婢不知,小姐去散散心也好,就是不知合不合礼数?" 她是怕女眷碰上不该碰见的,毕竟,传出去总归是名声不好…… "无事,后方一般无人去,男子们更是不会去,趁着此时无人,去转悠一圈就回来。" 就如此慢慢悠悠的两人缓缓而去,院子后方皆是有条幽静小道直通后山,楚琉素无声穿梭在卵石小道上,旁侧皆是茂密盛放的花草,加之下雨的缘故,这空气越发的清晰,就这样走着,心情竟也跟着舒缓了下来,不知不觉已然走出了小径。 后山中的河流并不是小溪,而是一条宽宽流淌的江河,楚琉素住了脚,不由自嘲轻笑,原来,是她记错了。 她抬起裙,走上石拱小桥,湖中还有如白昼一般的莲,它们无声绽放在幽静的湖面上,似乎不知有人来打扰。 站在桥中央,放眼望去,两峰挟峙,木林耸秀,棉雨轻下,笼罩在山峰之间的白雾隐约缥缈,这幅天成的墨水画,已经深深刻在楚琉素脑海中。 楚琉素心中感慨,端是,乌蒙细雨绵绵落,秋风萧然瑟瑟过…… 就在她准备抬步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阵咯咯娇羞的笑声,里面似乎透着无尽的情意和爱恋,脚步停住了,心中赏景的念头也就此住了。 那俩人的身影渐渐出现在眼前,同撑一把伞的他们周围似乎围绕着浓浓的情意。 宋平煜,楚琉月。 楚琉素不想看见这一幕,不顾下着雨便转身就走,却蓦地听见身后楚琉月柔柔地道,"七妹,可不能淋着雨呀!" 时间似乎定格,记忆如洪水般汹涌而出,冷宫八年,同样地场面,同样的人,——"妹妹,你过的还好么?" 雨滴不知何时大了起来,无声无息打落在楚琉素娇躯上,似乎是上天在哭泣,似乎是她在哭泣,周围泛凉的温度,却突然让她害怕起来…… 冬棂赶忙清醒过来,疾步下了台阶,就欲给楚琉素撑伞的一刻,却突然见她前方已然有人给她高举了伞。 随之一个金色披风悄然落在她身上,包裹着她娇小的躯体。楚琉素缓缓睁眸,看见前方男子冲她放肆一笑,骄阳似火般,在这阴沉的空气和周围散发着如太阳般的邪笑。 她的心中似乎有什么松了。 似乎有什么在悄无声息的扎根。 刺激的她心脏剧痛,她却蓦然轻声道,"二殿下,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冒雨诉说 鎏金披风似乎如同他本人一样,带着如阳光般的气息,包裹着楚琉素依旧湛凉身躯。 "你在怕什么?" 我在怕什么?楚琉素讥诮勾唇,还没来得及说我什么也不怕的时候,宋烨又道,"我知道你在怕,你在怕他。" 楚琉素直视他,他的眸中依旧星光灼灼,似乎能把人在一瞬燃烧殆尽。楚琉素却是不惧不怕,淡淡道,"我并不怕,我孑然一身,谁都不惧,又有何怕?" "呵,"宋烨单手撑伞,邪魅勾唇,"端是个犟脾气。" 楚琉素不以为然,就在此时,宋平煜带着楚琉月也来到了宋烨身畔。 无声无息,谁都没有在言语。只有倾盆大雨哗哗淋到伞上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响声。 四人对立而站,气氛异常尴尬又诡异。 "二哥,倒是巧。"宋平煜道。 楚琉素打量着他,一袭紫袍蟒纹,碧玉发冠束头,上面插着一根墨玉黑簪,面上含着笑,眼中还有透着熊熊燃烧的野心……笑意也不达眼底,虽是问好,却丝毫不见尊敬。 宋烨向来不喜他,而且他也根本无需隐藏,这便冷笑道,"巧不巧,你自个心中有数。" 宋平煜不再言语,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楚琉素,看着她面色微透苍白,因刚才淋雨而打湿了鬓发,乌黑的发丝黏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不见狼狈却有惊艳之感。 楚琉月也瞧着她,却是目光渐渐流露出复杂,那夜母亲的话,还回荡在耳畔——"你若是真的想要嫁与三皇子,那么你便摒弃你这嫡女身份,以庶民的身份嫁给他罢。" 这可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如若她摒弃这身份,她绝对不相信宋平煜还会娶她当正妃。她不是不明白,她能带给宋平煜一层坚实的后盾,如果没了这层保护,不单是宋平煜,她楚琉月便什么都不是。 她的目光又移向宋烨身上,这人也是人中龙凤,似乎比宋平煜更加带有光芒,可……她对他当真是毫无感觉。她不是看不出宋烨对楚琉素好,但,她心里嫉妒作怪,还不想就此让给楚琉素。 想到此,她微微福身,"见过二殿下。" 雨淅沥淅沥下,宋烨的声音飘散在雨里,"嗯。" 远远飘来一阵清新的花香,飘在氤氲着泥土的味道中,有一股淡淡的自然清香,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楚琉素只觉得心口越来越痛,那股钻心的绞痛似乎还一直存在,她强忍着痛,语气还算平稳,"琉素先告辞了。" 宋烨转眸对她一笑,"我送你。" "怕不合礼数吧?"罗伞挡住宋平煜脸的上半侧,让人能望见的也只有他讽刺的笑容。 楚琉素不想作声。宋烨皱眉,"你管的莫不是多了点?更何况,合不合礼数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宋平煜也不恼,微微勾唇,道,"七小姐还未出阁,就与男子厮混,这算是合礼数?我这也是为二哥考虑,莫要招人话柄才是。" 楚琉素冷笑道,"我是未出阁,那大姐就出阁了么?我也是为三殿下考虑,莫招人话柄才是。" 说罢,她施施然走了,宋烨急忙给她撑伞。冬棂左右看了看,悄声声跟在身后。 不再去管身后的两人变了色的脸,楚琉月脸色微白,她的名声固然重要,可宋平煜更重要呀! "三殿下,琉月也该回去了。" "这雨下的如此大,当是我送你。" "谢过殿下。" 雨越发大了,铺天盖地的从空中倾泻下来,打在罗伞上噼啪噼啪作响,罗伞顺着倾斜的方向不停的滴落下雨滴,像极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却打湿了宋烨的半侧身子。 俩人就这样漫步在雨中,大雨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地落下,没有丝毫减小的痕迹,反而越下越大。 他们走在幽静小径中,前方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跟随着越来越大的雨水还猛烈刮来一阵罡风,吹落了宋烨无心打伞的手。 吹落的残伞孤单立在一侧,那罡风将白纱袅袅吹散了开来,俩人都停住了步子,对立而望,雨滴敲落在楚琉素与宋烨身上,打湿了鬓发,打湿了衣衫,打湿了些许还未说出口话。 "你……"宋烨的嗓音忽的微染上沙沙哑哑,像是海绵一样,绵柔动听。 珠子大的雨滴不断打在楚琉素的脸上,她颤抖着睫毛缓缓睁开眸子,压下心头的种种情绪,淡淡道,"二殿下如此淋雨,回去定是要感染风寒。" 宋烨当即清醒过来,箭步上前,跟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身上自有一股三月清香的气味缠绕上楚琉素的鼻息间,她面色一震,垂下头去看着宋烨正在伸手解开鎏金披风,他速度很快,随后衣袍一挥便给楚琉素挡在了头上。 这一刻,他淋着雨,却为她挡着雨。楚琉素只觉得耳畔砰砰响着,许是雨滴打在披风上的声音,许是他眼中的柔情让她觉得心中跳个不停。 这一瞬,她曾想过,宋烨,他很好。 他是许多人心中爱慕的对象,可是……可是,她早已是个无心之人…… 半晌,她率先开口挡住了宋烨想说的话。 "二殿下,三殿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我到底是未出阁,这样叫外人看见了,白白笑话我,还望二殿下……放过我。" 宋烨目光一瞬变得极为复杂,里面掺杂着楚琉素看不清的情绪。 "对了,"楚琉素淡淡一笑,"今日谢谢二殿下了。" 楚琉素就欲离开,宋烨却忽然把披风一甩,道,"……放开你吗?" 冬棂这才大着胆子上前去给楚琉素撑着竹骨绸伞。楚琉素站在宋烨身畔,她没说话,只觉得这场秋雨霏霏,飘飘洒洒,如雾如烟,却又非雾非烟,一时间天空水珠连成一片,缠绕在她的心头,驱散不开。 宋烨只身站在雨中,等待着她的回答。 楚琉素没有离开,她轻呼气,眼中氤氲起如白雾般的雾气,尽管全身湛凉,她的手中却是不断有温暖传进来,他握着她的手,不叫她走。 许是天色太过昏暗的缘故,许是这场雨下的太过及时,许是四处沁人心脾的清香味迷惑了人的心智,叫人直恍惚了神思…… 那早已干枯,涩死的心湖似乎是远方天际极快闪过的一道白昼,似乎是随后紧接跟随闷雷滚滚落下,炸响在这早已是一潭死水的心底。 良久,直到大雨变为绵绵细雨后,楚琉素才平复下心绪,她不由得退后一步,举目看着宋烨早已惨白的脸色,眼波流转,柔情下似乎依旧是那波澜不惊、毫无感情。 "二殿下,借过。" 宋烨恍若未闻,手中依然攥着楚琉素的手,半晌,他忽的勾唇邪笑,"可我就认定你了,该怎么办呢?" 楚琉素垂眸,她的手腕上触感轻柔,不似宋平煜的强占,眸心一动,却还是道,"那是二殿下的事情。" 尽管宋烨做好了准备,却还是被这话戳到了心口,似乎这秋雨绵绵落下来,都变成细小的钢针穿透在他的身上,让他呼吸都跟着窒息了。 "好,"他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他眸中闪烁着灼灼星光,亮的叫人不敢直视,楚琉素被这耀眼的光芒灼伤了眼,在顾不得其他,抽出手掉头就走。 细雨如丝,如娟,湛凉等触感流进宋烨嘴里,却像是清酒入喉般甘甜却透着辣劲,让他欲罢不能……楚琉素的背影被他收入眼底,他不是看不出这匆忙的脚步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宋烨拾起残伞和披风,含笑走了。 路途上,楚琉素无神走着,断然脑中不去回想刚才一番话,可这心就是安定不下来。不过是一个男子的轻佻言语就把她扰乱了心智,她不禁自嘲一笑,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开来。 只是手中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冬棂的胳膊。 迎面而来三姨娘身边的妈妈,说是去院子中找不到人,特地出来寻找,冬棂笑着应和道,"不知三姨娘有何要事?小姐这出来散步倒是不小心淋了雨,还未来得及回去换衣裳,不如等小姐换好衣裳直接去到三姨娘院子再议,不知这样可好,妈妈?" 刘妈妈笑了笑,"当是好的,小姐快请,老奴去吩咐厨房给小姐煮碗姜汤,去去寒气。" 冬棂笑着跟她道谢,"有劳妈妈,妈妈快请。" 踏进院子的时候,天空已然放晴,骤雨停歇,天际上也微透露出泛黄的色彩,静谧辽远,那种感觉,迷惑了人心。 海棠飘香,廊阁之下,楚琉月身着乌金云绣衫,身披云纹霞披,正站在回廊下手持一卷书,静静看着。似是腻烦了在屋中晕黄的光线,想来是讨着天空一片白茫茫的色彩,透着光亮。 楚琉素步子没停,她与楚琉月住在同一所院子中,不过几丈之隔便可轻易相见。 越过楚琉月,她明显的看到楚琉月嘴边含着讥诮的笑。以往的琐事,她不是忘记了,而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看到楚琉月还这般静静的模样,楚琉素淡然想着,很快,很快,楚琉月你便绝对不会再这样。 当张妈妈看到楚琉素淋了个满身雨水回来时,还狠狠的训斥了冬棂一顿。冬棂也自知她办事不利,倒是也没敢反驳。 刘妈妈很快,着人带着热腾腾的姜汤便叩了门,楚琉素现在已经在**上靠躺着,身上也盖着厚厚的被子。冬棂去开门接过姜汤,好好谢过了刘妈妈,道是等小姐休息片刻,便去三姨娘那,刘妈妈殷勤点头,笑着走了出去。 姜汤是刚刚熬好的,还冒着腾腾热气,楚琉素接过手后,看着木碗中不禁一笑,三姨娘倒是有心,里面还惨杂着两颗被分割开的驱寒枣和些许姜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有意无意 三姨娘果然是个有心人,但,此番找她,到底是何事? 虽说是盟友,可也只是盟友呀。 姜汤中到底是有些刺鼻的味道,冲进楚琉素的鼻息间,她眉梢微动,轻轻吹去热气儿,小心的把一整碗都喝了下去。 冬棂立马接过碗来欢喜道,"小姐好爽利!如今喝了药这体内的寒气当是驱散的干干净净!" 楚琉素不禁一笑,"你这丫头,净学了些贫嘴的话。" 张妈妈立即端来木底小蝶,上面放着几颗盈亮的蜜饯,笑着道,"小姐,快吃一颗去去药味,省的嘴中发苦。" 木碟端在楚琉素跟前,她却是看的入了神,前世自己喝药后总觉得嘴中苦得厉害,吵着闹着也要吃颗蜜饯,只觉得只有这样才会心满意足。 到如今,她倒是没了这些小女儿家的娇气,也忘却了从何时起她生病不再去吃颗糖,不再吵着闹着。 心念电转,却鬼使神差的拿了一颗含在嘴里,询问道,"这是谁吩咐的?" 张妈妈前世不在她身畔,这习惯,她定然是不知晓的。 张妈妈端起木碟,笑道,"是冬棂丫头。" 楚琉素眨了眨眼,靠在迎枕上歇着。不再说话了。可嘴边端是藏不住的暖意。 似乎都照亮了整个屋内,大约过了两刻钟,张妈妈携着饭菜端进了屋内,叫醒了楚琉素,道是这样睡下到半夜总是会饿。 楚琉素用完晚饭,倒是没再睡下。这小憩片刻,便觉得精神头好了些,早前的时候她觉得心口绞痛,便服下了暮苒送予她的丹药,她自是随身携带。 雨也不再下,楚琉素从随身物品中找出了最厚的披风,穿在了身上,她这身子自知一日不如一日,能多调养便多调养着罢。 毕竟,她又不是猫,端是不相信她会有第三条命。 这无声的黑夜中,楚琉素自个举着灯笼漫步在院子中,张妈妈和冬棂想要一起跟着,却被她回绝了。 照理说,今夜宫中大摆筵席,按照原本的计划是露天举行,结果因为地面积水过多,而改为在别苑中举行。 此刻,正是无人时,楚琉素以身子不适为由婉转拒绝了前来请人的女官,女官见她虚弱的躺在**榻上,也深知女孩子身子娇弱,这是去不得地。万一无心中把病情感染给权高位重之人,论是谁也担当不起。 如果静下心来,倒也不难听见前方一片欢声笑语,定是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穿过回廊,旁侧还有微亮的烛火,她无声走着,彼时便停住了脚,叩了叩东阁三姨娘院子中的门,便安心等着。 半晌,开门的是三姨娘,楚琉素进屋坐下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三姨娘找我何事?" 三姨娘不急着回答,倒是先给楚琉素倒了杯茶,她坐了下来,似乎感慨着道,"这时光啊,当真是一去不复返,记得七小姐回府也有好些时候了。" 楚琉素看着桌上香气腾升的茶汤,淡淡道,"一个年头也不到,算不上好些时候。" 三姨娘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道,"说的也是,倒也看得出七小姐的手段,不到一个年头的时间便把大夫人给弄得永远出不了院子一步。" 楚琉素眼波流转,轻笑了一下,"三姨娘在说些什么,琉素不明白,我只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夫人落到今天这一步,是她咎由自取。" "她在后宅作恶数十年,总归是恶有恶报。"三姨娘饮了口茶,垂下头,眼神定格在茶杯上漂浮起的白沫,道,"到如今七小姐都不问问我为何和你联手么?" 楚琉素静静坐着,她长长的睫毛在一双明眸下投去淡淡的阴影,因身子不舒坦,她的脸色比往常都稍微白了些,只听她浅浅道,"原因还能有几,左不过是你恨大夫人,或者想给自己儿子争取一席之地罢了。" 闻言,三姨娘忽的咯咯娇笑起来,她自顾摇着头,感叹道,"我真是问的傻。但,七小姐所说的一席之地可不是这般简单,想要……夺得爵位,不单单是信口开河,端是需要手段和智谋。不然,想要跟嫡出长子抢夺,怕是还没行动,便已失败。" 三姨娘此话不假,虽说本朝诸多公卿之家也有庶子继位一说,但那些多是长子逝世或是病入膏肓型的,也有,但少,庶子承爵到底是不合礼法。除非庶子改继到嫡母名下,从而成为嫡子进而世袭爵位。 不过,大夫人生有长子,这改继之事是决然不可能。除非楚靖宇行事作为真的让外人唾骂不已。不然,尽管他再纨绔,再不济,这爵位最后还是要落入他手中。 但世上,天灾**,除非楚靖宇'意外死亡'! "三姨娘对我说这些好像并无用处,我可以权当你是发泄,或是与人拉呱。"楚琉素心绪百转,面上却依旧淡定。 "七小姐果然是聪明人。"三姨娘手中一直攥着茶杯,忽的话锋一转,正色瞧着她,"那七小姐愿不愿帮着我?" "不愿。" 连思考都没思考便否定回绝。 这种既吃力又不讨好之事,她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如果我用一个秘密跟你呢?"三姨娘放出筹码。 "依旧不愿。"没有为何。许是这一世不愿在被人掌控在手心。 "七小姐果然有性子!"三姨娘不但不恼怒,反倒赞赏地道,"不管七小姐愿不愿意,我只希望你这件事决然不能告予别人。" "不会。"她除非闲的。 "就凭前几次联盟之谊我也会告诉七小姐这个秘密。"三姨娘饮了口茶,美目流转,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七小姐前些时日去沾雨寺祭拜夫人灵牌之时,发觉灵牌失踪了对么?" 楚琉素心念电转,却化作淡淡一声,"三姨娘如何知晓的?" 三姨娘莞尔微笑,"我听说的。" 说话间,楚琉素了然,谁还没有个眼线呢。三姨娘这样说,倒也不差。 "七小姐可知,夫人这灵牌中藏有一样东西。" 楚琉素没作声,深深思虑着这话的意思。 三姨娘见此接着道,"具体是什么我倒不知,总归记忆中是一味药,而且还是生长在北宋与南宋边境的一种药。听说这药五十年一开花,五十年一结果,到二十年前恰巧是瓜熟蒂落之时,而那时夫人还是云戟将军时,正巧去到边境打仗。" "这对我算不得秘密,因为对我无用。"楚琉素心下疑惑这所谓的秘密到底有何用处,可化作嘴边却是另外一番话。 三姨娘摇头,一副你听我讲完的意思,"所以,盗取灵牌之人定是对着灵牌中的东西感兴趣,但总的来说,这是对夫人的不敬。七小姐若是有心,一定要给夫人找回牌位。" 这话有意思,楚琉素不禁一笑,疑问道,"照三姨娘这意思,莫不是家母生前与你交好?"因为三姨娘称秦菀乃夫人,要知道秦菀可是已经下了堂,端是称不得夫人了。 一句话问的三姨娘哑口无言。 本身气氛就极为微妙的屋子里,此刻更加诡异。 良久,三姨娘才郑重道,"是,我跟夫人的关系极好。" 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么?楚琉素对这些竟丝毫不知。她问,"方便告诉我好到何种程度么?" 三姨娘微怔,却是正色的摇头,"此时不方便告诉七小姐,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自当如实相告。" 楚琉素半信半疑,并没有全数当真。 俩人交谈的时间极长,等到所有人都散了宴席时,楚琉素才提着灯笼返回了西阁。 翌日,清早。 楚琉素半梦半醒中便听见外头传来的话—— "我家小姐这身子骨还没调顺过来,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家小姐今日就不去了。"张妈妈说着就把荷包塞进女官手中。 女官不着痕迹的收回来,却还是道,"妈妈,我念在您以前跟我一起做事,这才通融了昨儿晚上姑娘没去一事,今日是皇家狩猎,端是不得不去,更何况,来这东郊别苑算下来就五日左右,要是让上头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的呀!" 这意思张妈妈明白得很,今日去的不是摄政王便是皇上,当是不得不去的。 张妈妈左右思忖,她昨晚见楚琉素睡得熟,定是累着了,这今日一去,还要受尘土飞扬,马蹄嘶叫之苦,这哪里受得了!打定心思,张妈妈还欲说些什么,却听见屋内楚琉素传来的声音,"张妈妈,进来伺候我洗漱,今日是一定要去的。" 张妈妈应了一声,就算是她不想,也定是要去的了。这便脸上堆积上笑容,又塞给女官一个荷包,"麻烦你了,让我们小姐晚些去!" 女官笑着接过来,欢喜道,"晚些倒无事,就是在皇上等人去之前到了便好。" "你放心。" 冬棂伺候楚琉素穿好衣裳,张妈妈负责挽好发,梳妆打扮。楚琉素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颧骨清瘦,没有一点肉,加之昨晚睡得并不好,这面色更是差的厉害。 她给自己上了层脂粉,淡淡描了唇,还稍显人气。 一番装扮下来,她在外又披上了披风,这才出了院子。 这皇家马场在别苑北处,离着女眷住所有些甚远,楚琉素刚刚出了院子,便见着前方有个挺立的身影,如松柏树一样的挺拔,负手而立,这一刻,他恰巧回过眸来,见着楚琉素停在西阁门口,正冲她眉语目笑。 好像昨天那场雨没下,好像昨日那些话不曾讲过,好像昨天那被风吹坏的罗伞不曾破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进入猎场 他含笑走上前,似是与楚琉素相识了很长时间,见着她怔楞住的模样,忍不住笑逐颜开,"愣着作甚?今儿给你射个彩头,晚上与你开荤!" "琉素不敢。"楚琉素垂下眸,福了福身。 "快起来,干嘛这些礼数。"宋烨微微一笑,"走罢,再不去摄政王等人就要到了,到时候局势一开,我可是要落个末尾了。" 楚琉素眨了眨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步子倒是紧跟他身后。 东郊别苑坐地东部,往后有着一支较浅的山脉,青云山脉,山形陡峭,蕴含着大片区域,周边是用铁矿丝环环围住,被划为皇家猎场。 在阳光下,远山就像洗过一样,历历在目,青翠欲滴,看上去好像离眼前近了许多,也陡峭了许多。 楚琉素跟在宋烨身后,缓缓走着,雨过天晴后阳光分外明媚,天空一洗如碧,缥缈云淡,万里晴空。 赶到猎场时,有一部分大臣皆已带着自个家眷在摆好的帐篷中等候,四周喧哗声不断,人声鼎沸,放眼望去,一群人成群聚堆,似乎在押注,下赌局,赌着谁能博得今日狩猎头筹。 "听说你昨晚身子不适。"宋烨在前方等着楚琉素,缓缓而道。 楚琉素款款移步,略一颔首,道,"只是昨儿吹风凉着了。" 她这样说,宋烨知晓她是昨儿淋雨而导致身上感染风寒,见她面色依旧不好,他笑了笑,"你这身子太瘦弱了,等着今日我多打几只兔子,给你补补身子。" "不敢。" 却是回绝的意思。宋烨面色如常,笑着道,"你先去宁国侯府的帐子中小歇片刻,别累着,等我一会儿再来寻你。" 楚琉素站在原地,望着前方早已有人按耐不住打马而过,她淡淡道,"二殿下请便。" 宋烨点头,又带着她走到属于宁国侯府的帐子外,对她一笑后这才身姿飘逸的走去猎场。 楚琉素看着他的背影,去了云袍,换了袭茶色边带水绿的骑马劲装,脚踩鎏金滚边长靴靿,乌发用紫金发冠束起,只插一根纯金无纹簪,平添一丝干净利落的气息,更犹如骄阳般照耀这一片如火如荼的场地。 她敛回视线,由冬棂挑开帘子,进了帐子内。帐子是突厥人惯用的东西,自先帝攻突厥奴完胜后,这东西便用在了北宋,一时兴起,却一直流传了下来。 帐子有供人歇息的**榻,有做事的书桌,橱子,有镂空小炉,是焚烧艾草专门用来驱散蚊子的。很简便,但该有的一应俱全,帐子内只有楚琉莹和楚琉诺两人,见着楚琉素来了,楚琉莹皱着眉眼神不善的移开了眼,楚琉诺则是冲她莞尔一笑。 "七妹,你来了,听说昨儿你身子不舒坦,不知现在可好些了?"楚琉诺起身迎上楚琉素。 楚琉素搀上她的胳膊,微微一笑,"谢四姐记挂,现在都好些了。" 俩人坐在小塌上,相视一笑,简单寒暄几句。冬棂快速沏好茶,递给了楚琉素茶盅,楚琉素握在手中,暖了暖泛凉的手心,方才觉得好些。 "装柔弱,死样做给谁看。"楚琉莹坐在离她俩甚远的位置,撇着头,口中没好气道。 她刚才可听的真切,二殿下亲自送她来不说,还要给她打个彩头,凭什么呀,凭什么她楚琉素就有这般好运。 楚琉素瞧着她,这人果然是无时无刻不在改变,楚琉莹弃了珠花,去了胭脂,近日来打扮的倒是素雅,干净。只不过,她面上尽管在白净,可这内心可是黑心的很,说出的话,让人怎的相信这是个未出阁女子。 "三姐,你慎言。"楚琉诺不满皱眉,倒是不像第一次见面,那般惧怕她。 楚琉莹尽管嘴上不满,倒是没有什么行动,只啐骂道,"物以类聚,俩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楚琉诺气不过,想与她争个口舌之分,楚琉诺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微微晃头,表示不要在意。 楚琉莹的性子,她摸得透,看不得人好就是了,无非是嫉妒心理作祟,端上不得台面,无需与她计较与否。 楚琉诺狠狠盯了她一眼,到底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楚来。她换了个话题,道,"听说大姐一早便去猎场上赛马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楚琉素没惊讶,楚琉月看似柔弱,但骨子里跟大夫人一样是个不可一世的,这么容易出头的机会,她不会错过。 楚琉诺看她无异,又悄悄道,"听闻是与三殿下、五殿下一起。" 宋清也去了吗?楚琉素自问,却又晃了晃头,甩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大姐多才多艺,众人皆知,但猎场上寒箭无眼,只愿她平安归来就好。"楚琉素说的不带一丝温度。 违心的话,谁还不会说了? "北宋向来也有女子赛马之事,道是镇国公府大小姐崔文静也一同去了。"楚琉诺感叹道,"且看她表面柔柔弱弱,没想到骨子里倒是英气的,听闻,她正与大姐还有尚书府小姐莫岚一同去了。" "莫不是四姐也想去?"楚琉素打趣说着,戏谑地瞧着她。 楚琉诺淡然一笑,摇摇头,"不妥,想去是想去,但我马术不济。" 闻言,楚琉素没作声,倒是楚琉莹冷哼一声,不甘的皱眉。要是她马术好的话,还犯得着在这听她俩寒暄? 她不定早就奔着三殿下的马匹而去了! 楚琉诺淡淡勾唇,自有一股山远淡泊之味,端是清秀雅致,气质出尘,只听她兴致盎然地道,"七妹,陪我出去走走吧,且看看别人骑马玩乐也是好的。" 楚琉素搁下茶盅,觉得身子好了许多,淡淡道,"也好。" 挑开帘子之前,楚琉诺回头望了眼楚琉莹,见她撇着嘴,不知看向什么,她问道,"三姐要一同去吗?" 闻言,楚琉莹喜上眉梢,却又生生压了下去,不屑道,"谁要与你们一同前去。" 说着却是起了身,跟在了身后。 出了帐子,只觉得日头渐渐大了起来,刺眼的光束打下来,楚琉素一时承受不了,刺激的眼眸都一瞬睁不开,半晌,她才缓过劲儿来,携着楚琉诺一起走着。 女官太监等人见着都赶忙跪伏在道路两侧,三人不停走着,须臾便到了马场外围。 放眼望着,一群群的马匹迎风而策马奔腾着,世家公子、小姐们成群聚堆兴致昂扬的抽动着马鞭,一声声'驾'飘散在喧哗的闹场上。 除去楚琉素等人外,皆有不少小姐在外围椅栏前双眼放光的望去。 "七妹,你看。"楚琉诺拉着楚琉素的袖口,说着便指向远方一处位置,楚琉素顺势望去,那里青山绿水,丛林茂密葱葱,随着秋风微动,峥嵘茂盛的树林顺势往同一方向徐徐而动,下方一片绿油油的草地,端是骑马散步的好地方。 "咱们也乘马去罢!"楚琉诺眼中闪着期盼的光芒,"就只是坐在马上玩玩也好!" 坐在马上玩玩言下之意就是不骑马,只是遛遛罢了。倒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但是,楚琉诺说完似突然想到了别的,忽的垂下头,泄气儿道,"算了,七妹身子还未大好,要是出了差错,我也担待不起。" 她这样说了,楚琉素也未去反驳,只是这样远远观看也是好的。 张妈妈忽的欢喜道,"小姐去玩玩也好,老奴看那位置偏远幽静,且又是能用眼睛看着的地方,一般狩猎也不会去向那,小姐与四小姐去那玩玩也无事,就是寻个有经验的人来,牵着马就是了!" 那就是有人领着马,尔等坐在上面了。楚琉素看向楚琉诺,她立马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楚琉素不禁被这纯真,唯美的笑容感化,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妈妈见状,立即道,"小姐们在此稍等片刻,老奴去马场寻两匹马和两个经验丰富之人,带领着小姐!" 楚琉素点头。 张妈妈立即走去马场,她寻思着,小姐常年处在闺中,难得有这种机会,索性不如玩玩也好。 这边俩人又一同观赏了良久,楚琉莹在一旁听了个真切,不由得不屑撇嘴,不会骑马还要去,摔个残废正好! 半晌过后,张妈妈便带着人回来了,除去两匹马外,还有两个年纪稍长的半老徐娘,且打眼一看便知这是常年豢养马匹之人。俩人冲着楚琉素等人福了福身,便指着马道,"这两匹马,是老奴精挑细选出的,性子温和,灵巧通透,皆适合女子,小姐们安心上马便可。" 两匹马,一匹雪白通透,一匹毛发赤红。 楚琉诺道,"七妹,你比我小,你先选吧。" 楚琉素侧目看了一眼,见她眼中映着那匹雪白的马匹,她走上前选择了那匹赤红色的马匹。 楚琉诺舒眉一笑,由婆子扶着身子小心的踩着马镫登上了马背,她学着婆子教的法子手中攥着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地面,一种奇异的感觉升上心头,让她既害怕又兴奋。 楚琉素则是由张妈妈搀着上了赤红马匹,婆子牵着马,马蹄一弯,这便缓缓走动了起来。 楚琉诺吓得差点惊呼一声,好歹她手中紧紧攥着缰绳,这才免去险些被仰下马的危险。 楚琉素脚下踩着马镫,手中握着缰绳,没有一丝害怕的表情。倒是微有些感慨,她都记不清多长时间没有骑过马了。 马步缓缓走着,朝着那片草丛茂盛的地方踏踏而去,俩人并肩而行,楚琉诺自从上了马之后嘴边端是藏不住的笑意。只听她惊呼一声,"七妹快看,那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当众绾发 楚琉素坐在马背上顺势望去,只见茂密丛林中,落叶松后藏着一只露出雪白毛发的小狐狸,阳光透出树杈打下来,斑驳暗影照在小狐狸身上,它的毛发铮亮,似乎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它正在侧着头,露出半个脑袋,可怜兮兮地望着众人。 楚琉诺见状,眼睛里的光芒流转的比小狐狸还要闪闪发亮,只听她轻声道,"好漂亮,我们轻点声,莫要吓跑了它!" 婆子住了脚,牵着的马也跟着停住,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样不会吓跑它的时候,它却动了,小狐狸速度极快,速度犹如走马观花般一闪而过,就在这时楚琉素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惊悚的情绪…… 在她还未来得及回眸时,只听后方传来一道刺破空气的声音,寒箭出窍,顺着一道直线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巧穿过楚琉素耳畔,一瞬间楚琉素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旁的,别的声音,什么都不再有,随即她的乌发散落在脸颊上,玉簪掉落在地,碎成几瓣,但这些她都浑然不知。 本该就此射中小狐狸的一瞬间,异变突生!只见一根鎏金寒箭从另外一方,快速出窍,不过眨一眨眼,原本那根箭就被另一根箭给穿透,随即入木三分的射在树干上。 这一瞬间,整个偌大的狩猎场上,鸦雀无声,只有寒箭的鎏金尾翼还发出细小的颤音…… 只听楚琉素后方传来一声,"二哥的箭术果然称得上为百步穿杨,本殿下的箭还没射穿小狐狸呢,就被二哥给拦下了。" 左侧的宋烨没有说话,只听骏马嘶叫一声,入眼可见宋烨脚步轻点,飞身而起,空中一个转身便落在楚琉素跟前。楚琉素坐在马上,垂着头,望着草地上那微不可见的一缕发丝,眼光生寒,这左耳似乎还在嗡嗡响着,心中更是一寒再寒,冰冷染便全身,似乎都把她自己冰冻了起来。 "我扶你下来,"宋烨说罢便伸出手去,却眉峰一动,他明显能感到楚琉素周围散发出的清寒气息。 楚琉素不予理会,只是垂着眸,她脑中闪过种种场景,最后,全数定格在这一刻,只觉得心中怒火已然达到极致。 宋平煜,我一再忍让,一再忍让,为的不过是你我都好受一些,没想到,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在自导自演。 被寒箭削掉的发丝便犹如磨灭了楚琉素心中最后一丝善心。半晌,就在宋烨大手都快要僵硬的时候,他只觉得手掌上传来几丝泛凉的触感,他举目瞧着自己手心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手,一只十指修长,有着青葱指尖的素手。 一瞬,宋烨便紧紧握了起来,他另一只手,扶着楚琉素的身子小心下了马。 这一刻,微妙的感觉围绕着这几个人,楚琉诺惊惧的不敢说话,她觉得如果她此刻言语的话,会被人用眼神杀死…… "七妹倒是好福气,"楚琉月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楚琉素,笑道,"三殿下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把七妹的发髻都给打散了?" 楚琉素,你散发示人,可谓是丢脸丢到家了。楚琉月兴致昂扬的瞧着她,讽刺含笑。 宋平煜与她并肩而立,侧目望了她一眼,她虽是埋怨,却不难听出语气中的娇嗔。 他笑笑,"看我,真是箭术不济,还以为能一举射下小狐狸,现在倒好,不但没有打下它,反倒还误伤了七小姐。真是罪过,罪过!" 是道歉没错,可是他却没有一点歉意。 楚琉素充当未闻,宋平煜,楚琉月,从现在开始我楚琉素立下死誓,我们的恩怨今生不死不休,不死不灭! 似乎周围的风都冷冽了些,飘然刮起楚琉素散落的长发,露出那张清寒淡然的面容,让在场的人下意识的都打了个寒颤,窒息般噤若寒蝉。 宋烨握着她泛凉的掌心,却突然松开了。这一刻,所有眼睛都落在他与楚琉素身上,他恍若不见,抬手从头上拔出用来固定发丝的发簪,他紫金玉冠掉落在地的一瞬间黑发也随之倾泻直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楚琉素的目光之下,他绕道她身后。 半晌,他抬起手,以轻柔的动作,抚摸着楚琉素柔顺的乌发,楚琉素浑身一震,清香的发丝间传来好闻的香味,楚琉素就欲挣扎,宋烨突然道,"别动,女孩子不能散发示人。"说着他便顺着簪子轻巧的给她绾起了头发。 为她绾发,手留余香。 这一刻,所有人面面相觑,皆是为宋烨做的事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二殿下尊贵无比……手中拿起的不是寒剑,便是笔墨,怎么可以为一个女子绾发…… 他身后的暗卫,单膝跪地,双手举高递来一条锦带。宋烨接手,便给自己简单的束起了发,背在了身后。 "快回去换身衣裳。"宋烨走到楚琉素身前,笑着道,"莫要放在心上。" 楚琉素福了福身,垂着眸子,淡淡道,"不会。再次谢过二殿下施以援手。" 随后,她举目缓缓环视一圈,宋烨在笑,是发自内心。楚琉诺眼神害怕,手中因攥着缰绳而微微发白。宋平煜面色不善,似乎犹如猛兽蓄势待发般,盯着自己。楚琉月,也在笑,是嘲笑,是讥诮,是不屑。 看不起我么?楚琉素却蓦地对楚琉月嫣然一笑,如今我当众出丑还能笑出来。就是不知道大姐出丑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琉素先告辞了。"敛回视线,收起心思,她对着众人微福身。楚琉诺见状,扶着婆子极快下了马车来到楚琉素身畔,扶着她。 俩人施施然离去。宋平煜侧首盯着楚琉素发髻上的金簪,本就凌厉如鹰隼的黑眸此时更生寒气,如刀剑刺入心间一样,穿刺楚琉素的后背,恨不得就此把她连带着金簪燃烧毁灭。 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东西,不是得到,便是毁灭。 他说过,他一定会占有她,让她成为他的'私人物品'! …… 入夜的时候,楚琉素所住的西阁中依旧人声喧哗不断,楚琉素站在回廊下看着前方忙里忙外的女官们,她们时不时相视一笑,时不时温骂对方,拌嘴嬉闹,无伤大雅,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楚琉素不由得想到深宫高墙中那些女人。她们女子身处后宅中都是步步陷阱,阴谋诡计不断,那么那些回眸百媚生的女子,是不是一言一行更需谨言慎行,一步错,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与她前世相同命运的女子可谓是多之又多,有多少又是承欢一两次便落入冷宫中的呢? 她不由望向上方如墨漆黑般的夜空,星辰寥寥无几,月色也被黑灰色的乌云遮挡了起来,就犹如她心中被层层乌云覆盖了一样,论她如何拨开都驱散不掉。 她垂眸看着手中雕花精致匣子,不由得再次叹气,她敞开用精致小锁扣住的木匣子,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物品,眉梢可见的皱了起来。似乎刚才那女官的话还回荡在耳畔。 "姑娘,这是我家主子派我给您捎来的东西,您收下罢!" 楚琉素皱眉,"敢问你家主子是谁?" 女官笑笑,"婢子是二皇子府的女掌事人。" 楚琉素了然,却是更加收不得。 女官道,"您可别不收,我家主子说了如果您真不收,我这二皇子府可是回不去了,叫我跟着您,以后也伺候着您!" 楚琉素无动于衷,"那你以后便跟着我吧。" 女官一怔,这女子的性子倒是特别。再次赔笑道,"也好,这算是宫中赐下来,婢子以后可就跟着您了,所以,这东西是宫中带给您的礼物!" 楚琉素隐约猜到她要这样说,却还是摇头,"无功不受禄,收不得。" 女官依旧道,"受得了,这东西是宫中见您学识渊博,聪明伶俐这才赏赐给您的,端是因为前些时日乞巧节您一举拔得头筹之事!" 楚琉素无言,瞧着女官笑意盈盈的模样,像是做好了与她对抗到底的决心。 她转身,忙开自己的事情,不再理会那女官,既然打算犟,那就看看谁耗得过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那女官似乎不累一样,依旧站在原地,含笑望着她。良久,楚琉素才道,"搁下罢。你回去复命吧,莫跟着我。" "既然姑娘不收婢子,婢子自当是要回去的,如此,婢子就先告退。" 楚琉素被她弄得头都大了,却不知那女官出去后也是站在门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这才讪讪离去。 楚琉素拿出匣子里散发着清幽碧光的水绿镯子,左右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匣子边下还放着一块折叠起来的书信,楚琉素展开信,入眼便是几个飘逸却透着凌厉的大字:古有传言,道是暖玉戴在左腕上能护心脏,且你当时心口受了伤,这块玉送予你,望你好好爱护身体。 宋烨送予的玉镯,当是好的,可这份人情,她又如何还?端不能再给他画一幅画罢? 且……这内里的含义,叫她情何以堪? 楚琉素深深呼出口气,觉得这的空气比京都内让她更加难以入吸,更加憋屈。 这样想着,更加心中不顺畅起来,本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转眸,却无端生出这些琐事来。 走在回廊中,她淡淡撇去旁边的院子,见里面还亮着烛火,映出佳人在里面影影绰绰的朦胧美,她无声微笑,随口问道,"怎么样,吩咐你的事可都办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摔破了脸 九月二十五,皇上寿辰,与天齐寿。 天色刚刚发白,楚琉素已经坐在镜台前梳妆。照理说,寿宴是夕阳过后举行,端是不用这样早起**,可昨儿夜里楚琉素睡下之前,有女官过来传信,说是今日里摄政王带领着众人去后山下面游湖赏景,等过后再返程举办寿宴。 张妈妈从随身携着的物品中找了一套古烟纹碧霞罗衣,这套衣裳既简单素雅又不失大方,婉转下还能把女子该有的矜持与娇羞都呈现出来。 张妈妈手下轻巧的给楚琉素挽了个半翻髻,着了简单的发簪插在了发髻上。脸上抹了淡淡的蜜粉,穿好了衣裳,很快便收拾妥当。 冬棂在出阁子之前还给楚琉素捎上了披风,得知楚琉素身子日渐不好以后,她便越发上心。 出了阁子后,天还未全亮,楚琉素是最早起**的,旁人等还是皆在梳妆打扮中,她这样早出来,自是另有打算。 穿过回廊,走去院子后方的幽静小道,走过石桥,她便静静等待在川流不息的河边,看着张妈妈离去的背影,她才敛回视线。 玉镯……她着张妈妈送了回去,这东西,她思忖**,决然收不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道理,她明白个透彻。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已经有不少公子小姐来到了河岸边,这才瞧见张妈妈的影子,她疾步上前来,悄悄道,"小姐,东西已经谴人捎回去了,您安心。" 楚琉素嗯了一声,远远便瞧着楚琉诺款款而来,她上前,"四姐,今儿怎的起的如此晚?" 楚琉诺微叹气,面色有些不济,"这天变得快,还没等适应过来,这便觉得头疼的厉害,约莫着是微感风寒。"她道。 俗话,一场秋雨一场寒,倒是这个理。 楚琉素瞧见她面色微白,眉眼间皆带点虚气,她转眸对冬棂道,"拿衣服给四姐。" 冬棂走去给楚琉诺披上了披风,结成了扣,楚琉诺不由得垂眸看着,道,"还是七妹好,想的周全。" 楚琉素摇摇头,没作声。 此时,天色已全开,发着白昼的光在一望无际的天空上,今日云腾滚滚,翻飞在碧蓝空中,隐约还带着层薄薄地稀雾,天地间和似乎笼了一层轻飘的纱衣。 男女不能同行,早有划分开区域,左侧女宾,右侧男宾,中间虽隔着几丈之宽,但也不难看见对面的景象。 几个要好的世家小姐,堆聚成堆,时不时拿着帕子挡住娇容,垂眸一笑,似乎都把不远处盛开的繁花都比了下去。 楚琉素放眼望着,正巧瞧见崔文静正在含羞睨着远方的楚云扬,而楚云扬不知在与谁家公子正说着话,时不时还微微一笑,崔文静瞧着脸色越发的娇羞起来。 看来,是妾有意,但不知郎有有没有情。 "小姐。" 楚琉素侧首,看见张妈妈传给她一个眼神,她充当未闻,上前走了几步,等等到离人群稍微偏远的地方时,她道,"怎么,是丽华郡主有消息了?" 张妈妈颔首,低声道,"是,之前给我信的女官道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紫衣已经换人了,自那之后紫衣就没见过踪影,看样子小姐预料的不错,紫衣应该是已经……"说着,张妈妈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楚琉素嗯了声,"那可打听到丽华郡主这几日有没有跟着皇家一起来?" "跟着来了,只不过这两日一直养在院子中,不得出入。" 言下之意,丽华郡主不是得病而不得出入院子,原是被人囚禁了。 楚琉素略一沉思,道,"自上次及笄完,她就没在侯府出现过。"一顿,瞥见前方江河上已经缓缓行驶过来一艘船楼,她淡淡道,"不知道侯爷知不知晓这事?" "看样子侯爷是不知晓,否则他怎么坐得住,不去进宫?"张妈妈说的很是不屑。 楚琉素瞧着楚琉诺正在朝她摆手,示意她快过去,她冲她一笑,却对张妈妈道,"想法子让侯爷知道。" 张妈妈心下了然,"老奴明白!" 说着俩人就走向楚琉诺。此时,船楼上由太监放下梯子,众人都耐心等在原地,没有上头发话,谁都不敢率先上去,这可是摄政王的船楼,马虎不得,指不定哪里出错惹到了摄政王,谁都承受不起。 楚琉素望着这艘船楼,感慨万千,当真是皇家出行。楼船约莫一丈之高,三层小楼船中每一个阁子都点着烛火,外泼漆乃是鎏金发紫的琉璃,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凤,阳光一照,整个船身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阳光一样,而船身周围的每一处,都似精雕细琢,一笔一笔刻画雕制,算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彼时,楼船中缓缓走出来一个女子,她依旧一袭罗裙,凤眸斜挑,红唇微张,含笑看着众人,"请姑娘们先行上船。" 说着,她缓缓扫视众人,在看到一个身影之时眸光一亮,露出一抹嫣然笑意,楚琉素也瞧见了,不由得对她浅浅微笑。 暮苒,竟然是她。 跟随着女子上船的步子,楚琉素行在末尾,她垂着眸,只瞧见江上碧波流淌,波光粼粼,随着风向潺潺流动,荡出一圈圈涟漪。 楚琉月在畔眼瞅着楚琉素就欲上船的动作,她心中一动,三步就两步上前欲抢先一步,楚琉素不屑与她争夺这谁先上船,就在原地稍等片刻。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楚琉月美目一凝,暗地里拽着楚琉素的衣裳,就欲让她摔入河中,却不知为何本身带着力气而去拽的衣裳却失空,扑了个空,当下身子不受控制起来,一头栽到江河边的岩石上…… "啊——!"凄惨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打破这本身即为安静的江河边,引得众人全部侧目望去。 众人被这变故惊得全部呆住,唯有宋平煜与宋烨最先反应过来。宋平煜箭步冲过来,刚想怒骂楚琉素之时,就听她幽幽地道,"大姐,你也太不小心了,要好好看着脚下的路才是,你看,谁叫你刚才光顾着跟月影姐姐说话了,连这块碍脚的石块都没瞧见。" 说话间,宋烨皱眉望向这边,见着楚琉素相安无事,这才落下心。但他心中却又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那玉镯……她终究是没收下。 月影是楚琉月的贴身丫鬟,此时听楚琉素这样一说,当即恼怒,"什么叫小姐光顾着与我讲话,明明就是你——" "啊……!"月影话没完,便看见楚琉月满身狼狈的被宋平煜大横抱起,泥水布满她的脸颊上,就连崭新的衣裳都被水渍所污染,最关键的是,楚琉月这一摔倒,脑袋正巧磕在岩石上……破了相! 月影带着众人皆是厌恶的皱起了眉,这女子好恶心…… 她不可置信的摸上自己的脸,却只感觉一片粘稠之物杵在上面,宋平煜面色当即一冷,怒声道,"快去传太医!" 太监们快步进了船内,这出行自是随身携带这御医。 楚琉月缓缓看向自己手中,淤泥带着鲜红的血迹,再次尖叫出来,她的头破了……流血了…… 她竟然被楚琉素弄得流血了,惊愕之余更是怒上心头,尖怒地叫道,"楚琉素你这个小贱人!" 楚琉素似是不敢相信楚琉月这样说她,她脸色微白退后一步,怜惜道,"大姐,你自己摔倒了,就要怨我么?" "贱人啊!"楚琉月说着嘴中还突出一口泥水,这模样更是恶心至极,引得众人连连倒抽凉气,这宁国侯府的大小姐,怎么这般令人作呕。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暮苒站在船楼上,睨着楚琉月,讨厌地皱眉,"三殿下,你还不把她带进船里,莫等摄政王看见这些污了眼睛的,直接把她扔进河中喂鱼!" 这话可不是假的,摄政王的心思,便犹如莫测的深井一般,深不可测。 宋平煜面色一寒,他何时被一个女官当面训斥过,他瞥向楚琉月肮脏的面容,眉峰一皱,长身一跃,抱着楚琉月脚步轻点便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把她放到了船内供人休息的阁子中。 刚一落地,楚琉月便晕厥了过去,却被宋平煜眼疾手快的抱住了腰际,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的面容,皱了皱鼻子,佳人在怀本是好事,然而,楚琉月这幅脏污的模样,让他看了也要直叫恶心。 他把她撇在软塌之后,连一眼都不在看她,便就大步走了出去,出门之前正巧看到赶来的御医,他口中没好气道,"快去看看她伤到了哪里,最关键是脸上会不会留疤。" 太监带着御医都连连点头。 外头楚琉素等人,皆是在原地面面相觑,踌躇不前。 有不少人时不时瞥向楚琉素,意思不言而喻,当时楚琉月身边可就只有楚琉素一人,是不是她推得楚琉月还尤未可知。 暮苒见状,嫌恶地道,"自个摔倒了还要怨别人,真是个恶心的女人。"她不是没瞧见楚琉月暗地的动作,她身在高处下面的一举一动皆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虽然众人不知这暮苒是何来历,但却知道她是摄政王身边的女掌事人,然话一出,众人是信了大半。 楚琉素与暮苒相视一眼,又极快移开了视线。 暮苒扫过众人,道,"都快点上船,等一会摄政王睡醒了,见着船还未开启的话,省不得扒了你们的皮!" 众人更是惊讶,心下怪不得疑惑怎么不见摄政王人影,原是还在睡梦中…… 由宋烨带头,礼数也被众人抛在脑后,这都一涌并上的往前陆续上了船。 楚琉素却是淡淡一笑,看来楚琉月是对她不再淡定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黄金百两 秋风拂面,两岸旁侧的柳树随风而动,柔软的纤条温软可见,似乎吹散了刚才心有余悸的场面。 众人站在船头上,迎风而立,感受着初秋微透点凉意的微风,却也有股说不出的舒适之感。楚琉素与楚琉诺站在船头,看着下方溪水随着船只动作荡出的层层涟漪,一圈圈的煞是好看。 给楚琉月诊治的太医还未出来,众人有心玩耍,却也不敢搞出大动作,只因离他们微远的宋平煜此时眉头紧锁,四周都散发着瘆人的寒意,虽是远远观赏着雅致景色,可他的视线却也一直定格在那,久久不动。 但是也有无视宋平煜等人,这便是宋烨与宋清,他俩坐在小凳上,前方案几上放着几碟清口小菜,旁侧立着一壶清酒,俩人白日当头就开始对饮望天……因不能望月,只能顶着太阳看微光…… 不过俩人就算这样,也是乐在其中,心情都是颇好的,宋烨目光锁定在一处,却对宋清道,"五弟,听闻这几日你身子不适?" 宋清轻嘲,叹口气,手中把玩这雕花琉璃酒杯,更衬十指修长如玉般骨节分明,他道,"近来这身子一直不好,闹腾的头疼。" 宋烨道,"可有看过太医了?" "宫里派人来了,道是着了凉,并无大碍,我却觉得这不是着凉,每日有些昏昏欲睡不说这夜里头昏欲裂的厉害。" 宋烨淡淡嗯了声,其实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具体说了些什么,他转眼就忘。 宋清见他一时不开口,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一看,连他都是一怔。 从这个距离望去,楚琉素似站在清河岸旁,旁侧柳树随风移动,那女子站在树旁,身更似杨柳柔软,一度眉目清寒的她,此时正羞怯含笑。宋清一时也被这笑晃了眼,楚琉素笑时,她的眼角有些微挑,很是媚人,宛若一株月下静放的六月雪。 这两道视线很是灼热,楚琉素余光瞥见,不着痕迹的转了头,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宋烨尴尬的收回视线,举杯用清酒挡住他讪讪地脸色。宋清见状,嘴角端是忍不住的笑意,他一笑,似乎漫天云卷云舒,柔情满目。 画舫上的女子被这迷人笑意都一时怔住,宋清身上总是带着些谪仙仙气,少了些尘世浑浊污气,这不由得看呆了眼。 楚琉诺更是呆滞在原地,望见那抹笑意,她脸上飞快晕染上一层浅浅的粉色,在看见楚琉素好笑的瞧着她时,她脸颊上的害羞却突然变成了浓浓的绯红之色,犹如水洗完刚成熟的樱桃般,晶莹剔透,羞煞旁人。 楚琉素瞧着很是好笑,这般清华耀耀的皇子是多少闺中女子爱慕的对象,楚琉诺当时在沾雨寺后山中对他一见钟情,这情,算是有,可就不知宋清是如何想的了。前世中,自己在他府邸小住过一段时间,他可是一个**妾都没有。 按照前世的记忆来说,宋清其实真真是皇上选择的继承人。但,就是不知道这故事还会不会顺着这条路线走下去了。 就在这时,从船内走出了刚才为楚琉月诊治的太医,他一时找不到管事的人,就只能硬着头皮去宋平煜身边,他躬身,道,"三殿下。" 宋平煜未转头,依旧看着沿河两岸走过的种种风景,淡淡道,"怎么样,可是醒了?" 太医压低了头,道,"醒是醒了,额头上的伤痕也并无大碍,按时喝药便能好,主要是……这额上怕是要留疤了!" 宋平煜眉峰一动,道,"宫中的雪玉膏治不好么?" 雪玉膏乃是治疗伤疤的奇药,太医身为医者,自是知晓。关键是他没说,这不就表示着……雪玉膏也无济于事。 "三殿下,那位小姐磕在了尖锐的东西上,且是个猛劲儿,这伤疤除非用当年外域进宫的凝膏,否则……怕是不会好。" "罢了,你下去吧。"宋平煜叹气,就连他这个皇子都得不到,这凝膏可是说能得到就得到的? 本身极为喧闹的船上,霎时间寂静无声,听得到的也只有船内阁子中女子发出的尖叫声和瓷器摔破的响声。 这来得突然,事儿也发生的突兀,导致众人面色皆是不善,好好地乘船赏景,却无端端生出这些事儿来。 宋平煜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却还是走进了阁子内,门被悄然推开,只瞧见楚琉月一个人坐在**榻边,委屈的直掉眼泪。 宋平煜满含柔情的望着她,轻声安抚道,"莫在伤心了,放心,不会留疤的。"事已至此,他只能先安慰她,再想其他法子去向父皇求得凝膏。 楚琉月抬头可怜至极的望着他,满腔委屈在宋平煜出声的那刻起,她心中就不受控制的难受起来,"三殿下!"楚琉月却突然起身,裙摆一甩就跪在地下,"求殿下做主!" 宋平煜几步上前,皱眉道,"你这是作何,快起来。" 楚琉月倔强的摇头,"三殿下,求您给琉月做主!" 言下之意,希望宋平煜帮她处置楚琉素。可她也不想想,当时是她自个找事,更何况楚琉素可没推她。 宋平煜眉头打结,他能怎么做主?就在他为难时,却突然见暮苒站在了门口,他心中一惊,难不成这女子会武功?不然怎么来的悄无声息,连他身怀武功之人都未察觉。 暮苒才不会理会宋平煜,她瞅着楚琉月,看了看她额头上抱着的纱布,移开视线,落到地上的彩花茶杯,凤眸一冷,"来人。" 她冷冷一声,倒是把楚琉月好吓。 很快便有两个婢子小步进了阁子,暮苒冷眼扫过楚琉月惨白的面容,唇畔勾起一抹笑意,"大姑娘,这茶杯可是摄政王心爱之物,整个北宋就这一套彩花琉璃茶盅,可是呢,如今你不管不顾便把东西打碎,是不是太没有教养了!" 末尾,字字凌厉。 楚琉月愣了又愣,方才她一时承受不住打击,这便随手扔了个东西。可这东西,真有这般名贵,整个北宋只有一套? "姐姐,我……我不是有心的,只是不小心……" "谁是你姐姐!"暮苒冷哼一声,尽管她比楚琉月大,可是又有谁愿意听到一个毫无血缘关系之人上来就攀亲戚,"别拿这东西跟你侯府的东西比,你也不看看这茶杯是多少时日才出的。" 楚琉月不知所措,只得看向宋平煜。可宋平煜也没了法子,他知道皇叔的东西向来珍贵,可不知道珍贵到何等地步。 "一百两,我会派人去宁国侯府拿的。"暮苒道完,那两个女官便连忙上前去收拾好了碎片。 一百两不多,对于他们权贵世家来说,九牛一毛都不到。 暮苒看着楚琉月似乎松口气的模样,嫣然一笑,"黄金。" 楚琉月眉头倒竖,一套茶具而已,怎么可能要得了一百两黄金。然而,她也只能在心中嘀咕,是不敢道出口的…… 她起身,垂下眸子,淡淡道,"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好了,不仅给宁国侯府失了面子,这巴掌更是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 本身游湖赏景乃是雅致之事,可偏偏被楚琉月闹出这一档子事,暮苒见状不去理会宋平煜跟楚琉月扭头便走了出去。 此时,日头大了起来。暮苒走出来见着众人都面面相觑,她笑道,"二楼开放了雅间,有兴趣的众位可以上去作诗作画。" 一档子人皆是兴致勃勃地点头,成群结队的走上了二楼的雅间。 暮苒招呼好众人后,冲着楚琉素走来,勾唇媚笑一声,"美人,身子好些了吗?" 楚琉素不禁一笑,心中感慨,到底是医者,"都好多了,只是有时候还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暮苒握起楚琉素的手,面色微有不满,"都入秋了,你也不知道加个披风。" 楚琉素表示不在意,她可是把衣裳给了楚琉诺。楚琉诺在一旁惊讶,却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可有按时吃着药?"暮苒道,"你这身子骨每个几年是好不起来,可要好好养着,没事多喝点血燕、银耳。你自个不上心,谁还替你上心?" 楚琉素都一一点头应下。暮苒见她眉花眼笑,也是笑着道,"跟我去三楼,给你找件衣裳穿。" 楚琉素想了想也好,这便看向楚琉诺,问道,"四姐要一起去吗?" 楚琉诺急忙摇摇头,从刚才的事来看,她可是有点惧怕暮苒的。再说了……宋清还在此呢。 楚琉素点头。跟暮苒并肩走着,越过还在惊讶中的宋烨与宋清,俩人直奔三楼而去。 路过二楼时,厅里面远远便传出来她们言笑晏晏,笑声如同流水般清澈,内里自是一片言声笑语。 暮苒带着楚琉素穿梭在三楼的船板上,很快便到了末尾一间,暮苒回眸,说道,"咱们轻点声,摄政王还在睡觉呢。" "这都晌午到头了,还在睡呢。"楚琉素无端端冒出这样一句话来,眼前恍惚出宋肖绯红江绸披落在身上,他阖眸躺在塌子上的模样。 暮苒轻笑,"他可是个懒得,整日里无事就光知道睡觉。" "哟,这都敢背着说主子嚼舌根了?" "怎么,还不叫人说了?"暮苒在高兴头上,就连嗓音都透着兴味。可话一落,她便后了悔。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宋肖身边的紫袍男子,青爷。 暮苒瞥了一眼,极快的移开了视线,开启阁子们,便带着楚琉素进了去。自是没看见青爷在后冰山融化般的笑容。 还有,宋肖诡谲的魅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狐皮大氅 古色古香的雅阁,紫榆翘头案上镂金小炉中散着香烟袅袅,楚琉素坐在锦杌上,看着暮苒在畔忙里忙外的背影,接过冬棂给的茶盅,浅浅饮着。 她转眸望着窗外,秋风渐渐变成萧萧风梭,刮得窗棂上的窗纸飒飒作响。这天一会儿一个样,也不知这样大的风今晚皇上寿宴该在外举行,还是室内呢。 "美人,这件如何?"暮苒说着快步走来,拉起楚琉素便在身上上下比划着。 楚琉素递给冬棂茶盅,接过大氅来,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却摇头道,"这个要不得。" 且看着针脚和这纯火红的狐毛,便知晓这东西乃是绝品。楚琉素道,"只怕这东西整个北宋只有一件。" 暮苒含笑道,"是不错,这狐皮大氅乃是当年云贵妃的东西,后来她仙逝后,摄政王把她的东西全都收回了府邸。" 楚琉素了然,"换件吧,我就是穿着挡挡风,端是用不得这样好的。" "不妥,"暮苒态度微有些强硬,"我叫你穿着你就穿着,仙人已逝,用不着那些忌讳。" 楚琉素再度摇头,"这穿出去岂不是招人话柄?再说庶女穿成这样,绝对落人口实。" 暮苒抱着衣裳,不作声了。楚琉素又道,"这大氅内里的里子乃是鲛绡,轻纱薄如蝉翼,你我相识不久,我哪里承受的起?" 暮苒眉头一挑,突然看着冬棂和张妈妈道,"你俩先出去。" 张妈妈没有动,冬棂看了眼楚琉素。楚琉素不禁满意点头,道,"放心,有话你且说,这两个是我贴身婢女,自然是信得过。" 暮苒嗯了声,拉着楚琉素坐在锦杌上,郑重其辞地问,"你还在害怕什么?" 楚琉素一怔,这是第二个人这样问她了,她摇头,"这是何意,我没怕啊。" 自重生起,她走的路处处惊险,她早就不再怕了。 暮苒皱眉,耐心地说着,"可你在怕,你的所作所为让我看来,你是在害怕。" "何以见得?"楚琉素却突然一笑,"虽然咱俩相识不长时候,但自那天起,我已认定你是我的闺中密友,你且明说便好。" 半晌,暮苒才道,"你是庶女,从小没了娘,就连爹都不疼不爱。" 楚琉素点头。 "那你告诉我,自你从山上回来之时,到底是靠着什么一步步活下来的。" 楚琉素浑身一震,良久,她垂下眸子,"靠的是无所畏惧的勇气。"她道。 "那你还怕?不过是件大氅,传出去就算千人万人指责你又如何?"暮苒的话叫楚琉素为之大震,她却接着道,"庶女又怎样,庶女就不是人了吗?再说,你隐忍了这些年,还忍个什么劲!" 尾句,端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楚琉素眸子亮亮的瞧着她的凤眼,面色一瞬煞红了起来,这话字字戳她心,叫她很是羞愧。 "你怎知我隐忍多年?"楚琉素忽的道。 眸子如清水中存的墨玉般瞧着她,暮苒嫣然一笑,娓娓道来,"我怎会不知?我暮苒结交好友,自是要摸清底细。再说,你身为庶女能在嫡母和嫡姐的欺压下活下来,靠的不仅是智慧更是手段,更需隐忍。" 闻言,楚琉素心中大骇,她都把自己的底细给摸清了吗?暮苒又道,"就像是三皇子,宋平煜,如果这些年他不隐忍,你认为他能在皇宫这种高墙深宫中活下来?" 原来,她对每个人的底细,都门儿清。 张妈妈和冬棂相视一眼,皆是惊讶,这位看似平常的女子,竟然如此有心计么? 楚琉素没去想这些,她只知道,她认定的人,断然没有再去怀疑的道理。 暮苒看出她们的惊讶,无谓一笑,"如果你见过以前的我,那么一定会原谅现在的我。" 曾经她有多纯,如今就有多媚。 楚琉素没有多问,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暮苒起身连带着楚琉素一起,她亲自给楚琉素穿上了大氅,道,"如今你身后有我,勇敢的往前走罢,我会在你身后为你除去一切阻碍。" 楚琉素裹着大氅,只觉得自有一股暖意席卷全身,不知是身上暖和,还是心中暖了,她低头浅笑,"谢谢。" "走,带你去用膳。" 楚琉素跟在她身后,嘴角端是忍不住的笑意,暮苒这性子,她当真是喜欢得紧。 下了三楼,到达一楼船板时,见众人已经分席开始用膳。随着暮苒的身影,众人把目光锁定在楚琉素身上,不对,应该是她身上那件大氅。 楚琉素神态自若地笑着,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她知道这件大氅无比惊艳,但不知道惊艳到何种地步。 竟然连楚琉月本该在众人面前装出大方温婉模样的她,那一瞬目光由惊讶、不可置信都都变为愤恨、嫉妒,到最后因怨毒而变得狰狞。 楚琉素坐在属于宁国侯府女眷席上,楚琉诺也是瞪大眼眸惊讶异常,"七妹,这狐皮大氅穿在你身上够美!" 楚琉素微微一笑,却听楚琉莹怨毒道,"人靠衣装不知道么?再好的东西穿在她身上都糟蹋了!" 楚琉莹声音很低,但却让众人都能听见。众人不禁哄堂大笑,都乃一个府邸的,却是面和心不合。但也有嫉妒的人,不甘地说,"就是了,也不知一个庶女造了哪辈子好运!" 楚琉月忍着给楚琉素扒下来的冲动,淡淡道,"三妹,说话需谨慎!"尽管她额发上缠着层层纱布,纱布中还微透丝丝血迹,但她的姿态依然是高高在上。 楚琉素视若无睹,瞧着冬棂刚刚布完菜,正准备拿起筷子时,却被暮苒一个猛劲拉起了身,身子微晃,冬棂快速上前扶着她。暮苒冷冷地盯着众人,"用膳都堵不上你们的嘴,走,我们去内阁用膳!" 说罢,便带着楚琉素转身就往船舱里走去。众人敢怒不敢言。唯有宋烨此时出另一间阁子中走出来,他拦住暮苒与楚琉素,道,"来我们这用膳罢。" 男女七岁不同席,楚琉素摇摇头。 暮苒见状,凤眼微挑,"二殿下莫不是看上我家琉素了?" 这打趣的语气让宋烨一怔,面色却突然染上一层浅粉色,一直蔓延的耳根,他咳咳两声,道,"暮苒姐竟会捉弄人。" 暮苒一笑,看出了点势头,她道,"好呀,当真是喜欢琉素的,但是,琉素性子淡,可不一定接受你哈!" 说着,便拉着楚琉素走去了内阁。宋烨悄悄抬首,自嘲轻笑,摇着头回了阁子。 暮苒带着楚琉素进了摄政王的专属内阁,阁子中,只见南海珍珠为帘,处处精雕细琢,古朴雕花小檀桌,虽然华贵,但不显庸俗。而珠帘后隐约可见一道绯红的身影。 暮苒上前挑开珠帘,楚琉素只听着阵阵叮铃清脆的脆耳声,空气中充满着幽幽地靡媚之味,这香味儿似乎让楚琉素觉得自己身处在风花雪月场所,掉入十丈软红之内。 奢华、迷靡、却诡谲。这是楚琉素现在的感受。 心想,这顿膳食是吃不安稳了。 从进来开始暮苒就没有跟楚琉素再说一句话,她开始忙东忙西的摆弄膳食,又忙里忙外的端茶送水。这段时辰里,楚琉素就一直坐在紫檀椅子上,静静地。 直到宋肖挑开帘子,这一室静谧被他一句话打破了,他道,"用膳。" 不知为何,楚琉素总有些讨厌他,甚至是害怕……她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直到后来,多年之后的一个夜晚,她才终于想通。 这阁子中,宋肖是主,是以,在他动筷子之后,旁人才敢开始用膳。 一顿饭下来,楚琉素胃口总是恹恹的,算下来就动了几筷子,便漱了口。 大约一盏茶时辰过后,宋肖也放了筷子。这时候,室内的空气更加无声。 "都准备好了么?"宋肖蓦地开口。他身畔的青爷颔首道,"是,主公放心!" 这阁子中似乎没有暮苒和楚琉素的存在,他俩时不时交流着,说是交流,总是宋肖问一句,青爷答一句。 这时,又听宋肖道,"快要下午了,把船原路返回,让人张罗着准备寿辰。" 他的尾音,**沙哑,总是这般好听,像是轻纱一般,动听极了。 可是,这里面却也透着阴冷,诡谲的气息,楚琉素悄然瞥向窗外,想着何时才能出去。 "怎么,着急回去了?"宋肖走向**榻,懒懒地躺了下去,像是浑身散了架一样。 暮苒冲楚琉素笑笑,楚琉素苦味勾唇,"不是,只是想着该下雨了。" 宋肖缓缓阖上眸子,单手撑着脑袋,兴味道,"我倒以为你是坐不住了呢。这可不好,你身上可还是穿着本主的东西。" 他喃喃说着,楚琉素摸了摸身上穿着的狐皮,是极为柔软,舒适,让人爱不释手,但她没有一丝留恋地道,"王爷的东西,琉素不敢要。"说着,便要脱下来,却被暮苒抓住了她的皓腕正冲她无声摇头。 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尊敬。 楚琉素不由得垂下手,却听躺在**榻上那位幽幽地道,"脱啊,有本事就脱下来,别穿。" 楚琉素嘴角微抽,却忽然笑道,"没本事,那就穿着。"无端端的还紧了紧身上的大氅。 暮苒见状,噗嗤一笑,问道,"可暖和?" 楚琉素含笑道,"暖和!" "听说你及笄了?"宋肖阖着眸子,又道。 "是。" 宋肖唇畔淡淡勾起,"那你为何还如同个小孩子一样?" 暮苒呵呵一笑,凤眸微挑起来,含笑瞧着楚琉素,楚琉素面色一红,羞怯的别过了头,宛若鲜嫩的花瓣一样,美丽娇柔。 宋肖微眯的凤眸,似乎眼底更加阴谲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与天齐寿 楚琉素羞红了脸,转眸看着暮苒,带着点逃避的意思,暮苒会意,当即道,"主公,想必这船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我便先出去招呼客人,您方可小憩一会儿。" 宋肖懒懒嗯了声,楚琉素心中一松,携着暮苒便就欲走出去,他却又幽幽地道,"小雏儿,留下来陪着本主。" 暮苒眼中快速掠过一抹暗光,看着楚琉素僵硬的面色,她轻声道,"无事,你去罢,船马上就回去了。" 楚琉素无声道,"我不想去。"态度异常坚决。 暮苒心中一动,眸中渐渐染上几丝不忍,硬着头皮对宋肖道,"主公……您看……" "出去。" 暮苒浑身一惊,丢给楚琉素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走了出去。 阁子门被关紧的那一刻,楚琉素心中突然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起来,不是别的,宋肖那诡谲的眼神直直落在她背后,她既想动,又动弹不得。 索性,她便大大方方的走去锦杌上坐了下来。 宋肖见状,吊诡一笑。 阁子中总是飘散着一股迷靡香气儿,一时之间,楚琉素轻盈的呼吸声都显得异常清晰,淡淡的,跟随着鼻翼微不可觉的动了一下。 虽然面色无异,但她知道自己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宋肖这人,当真是危险至极,让她不得不防。 而外面却是另一种场面,此时就见暮苒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 眼中似乎包含着满满的爱,又似乎带着彻骨的恨意,复杂、失望、不舍,最终都随着她闭眼的动作,藏在心底。 "让开!"她冷声道,不带任何感情。却又带着满腔的感情。 青爷寒眸微动,他道,"你别多想,我找你是有事要问。" 暮苒闻言,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这还怪她自个儿自作多情了?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有屁快放。但沉思过后的她,淡淡地道,"说罢。" 青爷的指尖一动,压下拥她入怀的冲动,"人手都准备好了么?这事马虎不得,我不安心,这才过来寻你。" 暮苒凤眼微挑,嗤笑一声,"我办事何时出过错,还需你来问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青爷急切开口,"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找借口来看看你。你不知道吗? "你不提我倒是差点忘了。"暮苒问着,"你都准备好了?" 提起正事,青爷便恢复到往常的面色,透着寒意,"都准备好了,就差晚上了。" 暮苒点头,就欲离开,他又道,"主公要的东西你提取出来了吗?" 暮苒背着他,头部微垂,半晌,她才道,"你应该知道女子的心没有你们男子那般无情,到底是她娘亲的东西,我就算下手,那也需要做好我俩翻脸的准备。" "尽管她不知情。"她又道。 青爷却浑身一颤,良久,寒眸复杂的望着暮苒的背影,嗓音都跟着微染上缱绻的情绪,"对不起。" 暮苒觉得好笑,却又觉得心中酸涩。红唇微启,"滚!" 青爷抿起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光飘向远方,女子的心没有我们男子这般无情吗? 可我只对你无情,偏偏百转柔情也都给了你。 船楼在行驶的过程中,微微摇晃了一下,楚琉素身子微斜,却又极快的正好了身。 宋肖,好似睡着了。 她这样想,便悄悄拢这大氅起了身,刚行几步,却听见一声轻轻的叩门声。 楚琉素眼皮一跳,只听宋烨道,"谁?" 装的?装的睡着了? "是小侄儿。"宋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开门去。" 楚琉素心中气结,却三步作两步前去开了门,正巧对上宋烨的星眸,她快速垂眸,福身,"见过三殿下。" 宋烨见她面色无恙,心中不自觉松了口气,之前他就怕皇叔会对他不利,毕竟皇叔的性子,实在是让他也惧怕的很。他笑着道,"快下去吧。" 楚琉素嗯了声,连忙往外走着。宋肖这厮却又不紧不慢地开口,"什么时候小侄儿的话也能充当本主的了?" 宋烨快速看了眼楚琉素,楚琉素背着身住了脚。他垂下了头,"皇叔赎罪,小侄怎敢。" "不敢就好。看你来的巧,莫不是怕我对你心上人有何不利?"他低沉婉转的嗓音,不带一丝波动。 宋烨眨了眨眼,再次看向船舱之时那抹清瘦娇小的背影已然消失不见,跟随着他的声音,同样吹散了开来。 楚琉素站在船头,迎风受着飘飘刮来的微风,阖起了眸子,有着大氅再身,她倒也不冷。 只是感慨,这一世,游走在世间终是不能再置身事外了。本该与命运无关的人,无端端的扯在了一起,生出这些事,可叫她如何是好。 她就这样一直沉思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船停下,风不再迎面而来,她才开了眼。 却因一时光束太强,而微微眯了眸。 张妈妈和冬棂搀着她回了自己的院子,楚琉月同她身后,俩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差不多歇息了一个时辰左右,楚琉素换好了衣裳,把那件狐皮大氅收紧了箱子中,找出了自己携带的披风,这才走出院子。 已是落日之时,天边霞光大开,煞是好看。 此次皇上寿辰,会有许多世家小姐上台展示才艺,谁都不能耍小聪明偷懒不去,楚琉素只得随机应变了,她可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表演。 如此想着,便步子不停的走了出去。一路无话,等到别苑正厅之时,已经有不少小姐在里面等候了,她们绿肥红瘦,各有千秋。 皆是美艳动人,似是花团锦簇,各个绽放的如暮景**般,美煞旁人。 "七姑娘。"这时崔文静款款走来,眉眼笑的弯弯可爱,她浅声道,"先来坐罢,都过会儿咱们入席后,皇上就该与皇后娘娘来了。" 说着便搀起了她的手腕,张妈妈和冬棂退后一步,站在身后。楚琉素眉梢微动,看着胳膊被人触碰,浅浅蹙眉,倒也没说什么。 崔文静时不时问楚琉素一句,楚琉素也因礼貌回了她,她不动声色,听着她眉笑颜开的言谈。 "对了,不知七姑娘二哥是个怎样的人?"她恍若无心问着。 楚琉素瞧着她,终于要切入正题了吗。 "二哥对姐妹们很好,为人亦是正直。"楚琉素这倒也不算敷衍,她本身就对楚云扬了解不多。 崔文静见她倒也不像撒谎,这便又笑着问道,"那你可知他平常都喜欢去哪里玩耍,吃些什么,做些什么,在府中呢?过得好不好?" 楚琉素眼眸一沉,很想回她句,我又不是楚云扬的婢子,怎会知晓。但是正好瞧着楚云扬跟一群公子进了正厅,她便道,"正巧二哥来了,崔姑娘不如直接问他。" 崔文静怎好意思当面问他?她讪讪点头,终是缄默不语。 随之,大臣、公子、女眷皆是陆续源源不断地来着。 "……入席……!" 大宦官得声音从前方极具穿透力的传来,楚琉素等人皆是起步向里面走去,早有女官在前方笑着迎接众人,楚琉素被人带入属于宁国侯府的位置,身畔乃是楚琉诺与楚琉莹。 楚琉素在灯火通明之下缓缓巡视四周,发现并无外公的踪影,她的心中还是不自觉的掠过苦楚之味,自上次沾雨寺一别后,她没来得及去到秦将军府,但是却听说了外公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论谁也不见。只怕外公是伤心欲绝,过不去心中的坎,导致本身豪放的性子也变得别扭起来。 不多时,宫宴开始了,皇上与皇后掐着时辰正缓缓走来,这时楚琉素随着众人一同起身跪下叩拜,口中道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依旧是那袭明黄色衣衫,而皇后也依旧是正红色凤袍加身。皇上没开口让人起身,众人皆是跪着伏身。楚琉素压低着头,心中疑惑,照理说这皇上本已经不是北宋的掌权人,可为何众人见了他同样如天子一般对待,没有丝毫不敬? "众卿平身。" 是皇后开的口,她依旧笑的媚眼如丝,在众人的拥簇下走上了皇上身畔的位置。众人这才陆续起身,坐了下来。楚琉素瞧着皇上坐的不是龙椅,而是直接躺在了一块塌子上,但依旧是用黄绸丝缎铺垫而成的软塌。整个场面就只有皇后一人在撑着大局,当她的凤眼掠过左手下的宋烨时,微不可察觉的展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似乎比她往日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 宋烨则是淡淡回了个笑容。 开宴后,时不时有大臣上前觐见送礼,无非都是一些外表看似巨华贵的玩物,皇上侧躺在软塌上,都一一点头应下,神情不咸不淡。 楚琉素垂下眼帘,动起筷子着了一块玫瑰酥,不由得为这清香却不甜腻的酥卷微微眯了眼。楚琉诺见状,清冷的眸子带上少女般好奇,低声问着,"七妹,好吃吗?" 楚琉素搁下筷子,接过张妈妈递的娟帕,擦拭了嘴角后,道,"四姐也尝尝,味道不错。" 楚琉诺到底是不好意思,再三犹豫终是抵挡不住这菜肴、点心散发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拾起筷子,浅浅咬了一口。 楚琉素身畔的楚琉莹见此,眼光极度不屑的瞅向这,冷哼一声,"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人!" 她身侧的楚琉月见状,大方的一笑,轻轻训斥,"三妹,今日这场合你不得无礼,莫给侯府失了面子,否则我定不轻饶!"说完,却正巧瞧见宋平煜的目光向此望来,楚琉月轻举起杯,俩人隔空无声相碰,含笑饮酒。 楚琉莹厌恶的撇嘴,却也快速举起杯想与宋平煜来个对饮,可宋平煜的眼神已经瞥向别处,她气恼不已,重重搁下酒杯,清酒泼洒出来,浮在案几上,她瞧着眼烦,胡乱拿帕子抹了几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江山如画 楚琉素见此,觉得莫名其妙,她发觉这楚琉莹的性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整日里唉声叹气不说,见了谁也一副你欠我银子的表情。 皇上在上面依旧不作声,明明是他的寿宴,他却跟无事人一样,合着眼,似乎睡着了。 众人在下自行吃菜肴、饮酒,倒也乐在其中。楚琉素瞧着本该上台演奏的舞女、婢子们现在倒是驻在一旁,踌躇不前。 "摄政王到——"宦官的声音穿透整个大殿。 原来,是在等摄政王。众人起身叩拜,却是显得比皇上恭敬了许多。楚琉素直直垂着眼帘,恍若未见过宋肖,却听见楚琉诺倒吸一口冷气,她压低了声音,道,"敢躺在紫檀软塌到来的,只怕整个北宋也就只有摄政王一人。" 听闻,楚琉素抬了抬头,见前方四人举着软塌,后方跟着数十名婢子与暗卫,他们掌中点灯,躬身举着灯笼,而紫檀翘首软塌上宋肖正惬意阖着眼躺在上面,他黑漆如墨的发丝似乎从来没有束起过,而今夜的他换了一袭降紫袍,白脚针线穿刺在他紫袍袖口上,赫然开出一朵白色的曼陀罗花。在四周琉璃灯的照耀下,美则美矣,却更显吊诡。 北宋开朝以来,从未有人敢自称主公。主公,主公,何为主公? 他是君,连皇上都要让他七分的主君。 七分,足以让他称霸天下。果不然,就瞧着看似睡着的皇上,见宋肖来后,都不由得正了正身子。皇后则是直接站起了身,却发觉自己的身份不合适,又缓缓坐了下去。 宋烨等人都是跪了下去,除去宋平煜那满脸不甘,其余皆是恭敬。 等到暗卫把他抬上主位之后,青爷才缓缓道,"起——" "……谢摄政王……!" 楚琉素心中的怪异越来越深,宋平煜绝对不是一个不肯低头的人,但为何见了宋肖却是从来都不恭敬,而他每次的所作所为,皆是以皇上为主。 他惧怕宋肖,却不尊敬他。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是楚琉素不知道的猫腻!否则,以宋平煜性子,决然不会做出此等不利之事! 楚琉素缓缓坐了下去,举杯饮了口酒,白玉酒杯挡住了她深沉的眸光。宋平煜,你就等着我拔除你的羽翼,发觉你的秘密罢。 宋平煜正巧看向楚琉素,眼中却是闪烁着势在必得阴鸷。 此时,舞姬才敢上来献舞,歌舞升平,靡靡乐声,群臣边吃边赏玩,很是惬意。 她们款款舞动的身姿,楚琉素瞧着,整个过程都很安静,时不时夹口菜,偶尔喝口小酒,偶然状若无意的不去理会宋烨的目光。 等舞姬退下后,皇上淡淡说了句,"赏。"以至于后来,就见尚书府小姐莫岚莲步轻移而走到殿中央,她微颔首,福身,"皇上,臣女自愿献舞。" 皇上面色冷清看不出任何情绪,倒是皇后怕冷了场子,道,"下去准备吧,跳得好必赏你。" 莫岚应下,面上看不出任何傲气。 楚琉素眨眨眼,她倒是聪明,世家小姐中大多数都是从小学习舞蹈,而且一习就是数十年,她在刚刚退下的舞姬后面上去献舞,必定是跳的比那些舞姬要好得多。端是莫岚抓住了人性的心理,不管身份如何,他们必定会比较一番。 不过片刻间,莫岚便散着发,穿了身广袖荷叶口流纱舞裙款款而来,她半遮着面,更显**动人。 丝竹琴声随之响起,她的舞步也跟着轻飘移动了起来,她的身形很是修长,在女子中少有这般之高的人,而且步伐恰到好处,跟随着水袖飘飘,她的乌发随风飘起,朦胧间生出一种影绰之美。 楚琉素心想,所谓的:有美一人,婉若清扬,即便是如此了。 就在这时,她身子开始旋转起来,脚步微抬,画出圈圈柔情涟漪,自有一股女子家的体香味从她身上飘散出来,在琉璃灯下,美轮美奂。 紧接她快速转身,单膝跪地,乌发荡在她的脸颊上,额发间微微冒出的汗水沁湿她白皙的脸颊,打湿了鬓发,却别有一番风味,让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舞毕,皇上好似觉得不错,赏了不少玩物。莫岚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 紧接着崔文静也上了台,道是近来学习了一首《梅花三弄》想要献丑。 这首《梅花三弄》看似简单,但却需要极深的功底方可能弹出精髓,众人翘首盼着,大有一副洗耳恭听之势。 崔文静轻柔一笑,"献丑。"说着便垂了眼帘,调试好琴弦后便指尖轻盈一动。 琴音随之而来,声音很是低沉,婉转,余音略透点颤音,有一种很是沉醉之感,在她苍凉的指尖下,谱出一曲曲宛瞬,沉静之音。让人浮想翩翩,总觉得一股青山水远之味浮在眼前,溪水潺潺流过,一颗古藤凋落的老树上几只小鸟微在树梢枝头上停步,眺望远方…… 直到曲终,楚琉素还觉得这沉静之音回荡在耳畔,颇有些余音绕梁之感。 却是齐刷刷的鼓起了掌,崔文静面色俏红,羞着脸望向楚云扬,楚云扬目光中透着赞赏,嘴角亦是含笑。 就连躺在软塌的上的宋肖,都难得开了口,"这姑娘琴艺还有待提升,但能弹出这番来,亦是不易。赏罢。" 宴席上的镇国公加上崔夫人面色都笑开了花,连忙起身叩谢,领了赏。 楚琉素又饮了口酒,旁人喝得是清酒,入口微酸微苦,入肚甘辣的那种,可她心脏不好,只得喝果酒。 此次上去的乃是楚琉莹,她上去弹奏了一首《高山流水》。众人兴致恹恹,只因她的音调太过于强硬,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听得宋肖眉梢直动,隐隐有些给她毁了琴的冲动,青爷见此赶忙把她撵了下去。 楚琉莹倒是没忍住,落了泪。须臾,便有旁的小姐们上去献艺,倒是有几个个别的别出心裁,博了皇上一笑。席间,楚琉素起身道是酒劲上头,去散散热意。 等原理宴会那喧哗的地方时,冬棂愣是没忍住,噗嗤笑道,"小姐,您喝的是果酒,哪来酒劲上头?" 楚琉素神秘一笑,没作声。张妈妈点了点冬棂的脑袋,温怒道,"就你话多,事情都办好了吗?" 楚琉素放任她俩在后你来我往一人一句。她站在碧湖旁,举目眺望漆黑空中展露出头的几颗繁星,星光坚亮,月光似水,极为柔和,楚琉素这样看着心中也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 直到一位女官冒着黑过来寻她后,她才回到宴席上。上去献艺的节目其实是早就编排好了的,楚琉月本是在楚琉素前头,可不知何时,成了楚琉素在她前头了,而且楚琉月还调到了最后一个。 楚琉素衬着烛火,看着名单,心想楚琉月是想做那个压轴的罢。 "小姐,到您上台的时辰了。"张妈妈提醒道。 楚琉素搁下名单,命人备好用具,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唯独作画。 但今日这幅画又与往日不同,技巧必须谨慎,否则便会功亏一篑。 在台子上有婢子摆好了一副似若屏风般敞开的宣砂纸拉来。楚琉素命人摆好颜料,碟碟罐罐颜色不一,五彩斑斓的摆放在此。 只听有人噗笑一声,"我道是什么,不就是作画。" 北宋以诗礼传教,诗词歌画,必须样样精通,是以,作画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楚琉素恍若未闻,静了心,拿起紫毫肆意挥洒在薄如晨雾的宣砂纸上,而后沾了水,点开颜料,在染水,模模糊糊间只见宣纸上似乎蜿蜒了长长的一条东西,看不出丝毫轮廓,而那宣纸之上她不断充色。 众人失望摇头,色彩好看是好看,端是无趣。 楚琉月却是凝神看着楚琉素,她一直知晓楚琉素的画工极高,但不知究竟告到何等地步。现下一见,却难免失望了起来。果然,这庶女自己还是高看她了么? 主位的皇后见此,媚眼如一条毒蛇般缠绕上楚琉素,似乎在等待着时机狠狠咬她一口,最好一击致命。她可是还记得上次是这位七姑娘'误闯'进宫殿而发觉了她的好事! "七妹,如果画不出来,就快下来,莫要给侯府丢脸。"楚琉月柔柔开口,引得众人都侧目望她,连带着楚凌昊都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一人是小,可楚琉素代表的可是整个侯府。虽然场面不适这样当众驳她面子,但这话,总归不糙。 且说刚才楚琉莹那一曲琴声已然让众人失望,再加上楚琉诺上台写的一副蝇头小楷,都不是特别出彩。要是楚琉素再次在御前失了脸…… 免不得摄政王与皇上会怪罪……到时候,就不是训斥两句这样简单。 楚琉素不闻不问,专心作画。宋烨一记刀子眼杀到楚琉月身上,楚琉月被这凌厉的眸光吓得浑身一惊,原来看似温和的宋烨,也有这种时候。 这一刻楚琉素背着身。宋肖凤眸眼波流转,斜睨她,周边似乎皆是黯淡无光,任乱世中她孤傲的背影孑然一身,偏偏有一种洗尽铅华之味,堪比夕阳霞光大开的绚丽还要艳丽。见过她不要命跳窗之时,见过她被人冤枉不慌不忙冷静对待之时,见过她受伤极力隐忍之时,见过她安安静静作画之时…… 可她的性子依旧娴静似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她…… 似乎,还不够呢。 还想要的更多,这可如何是好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痴人说梦 尽管也有不少嘲笑声响起,但楚琉素恍若未闻,这冷静沉着的姿态落到众人眼中,有些知道失了脸的终是讪讪闭了嘴。 皇上身后的莲贵妃瞧着,眸底的眼色逐渐加深,这女子姿容倒是少见,关键是气度也够格。但终究是差强人意,只是个庶出,无权无势,空有样貌。 皇后见她打量的目光,淡淡扫过她,眸中却是冷光乍现,就差把莲贵妃的面容给剜下来。长得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每次见着皇上双目还要含情,要不是这些年她防备的紧,她早钻着空子把她连根拔起了! 莲贵妃见状,似若无意的与皇后对视,一副想动我却动不了我的模样,让皇后狠狠咬碎了一口瓷牙。 贱人! 皇后无声嗤笑,凤眸掠过宋平煜——等着吧,你们母子,早晚被我踩在脚下! 俩人暗流交锋间,楚琉素已经收了笔,有几秒钟的时间都是她在自己凝神望着,须臾,她款步而出,跪在下首,淡淡道,"皇上,摄政王,臣女的画已经完工。" 说着婢女便推动屏障框架,展露在皇上与摄政王眼前。皇上眯眼盯着,只是一副巨大却寥寥几笔的画,就连什么画他也搞不清楚,就在他想要发怒的时候却听旁侧那人幽幽地道,"你来讲讲,这到底是画了个什么。" 宋肖正了正身子,浅饮口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可不是画,而是楚琉素。 众人疑惑望着,论他们想破脑袋也没看出这里面的门道,楚琉素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莞尔一笑,吩咐道,"把画倒过来看。" 两个婢子应下,她声音不大,下首的人听见的也只有几个。 可就是这一瞬,本身一副看似无异的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琉璃花灯的照耀下,这幅泼墨山水画像是镀了一层金色。 倒画,画工高不高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想象得了。 万里江山,锦绣山河,如峰如水,似火如焰,画中霞光万丈,倾泻在这一片江山之上,豪情万丈间,万里江山一片天,群山如画近眼帘。就连鬼斧神工都描绘不会她指尖勾勒出的凌厉洒逸之感。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震撼之大,足以触动心扉。 楚琉素看着自己笔下的万里江山图,微微呼出口气,此次她不敢动用刘廉峰的画工,就怕有心人看出来,所以,她选择通过这些年的经验,费尽心思画出一副倒画。 晋国公夫人猛然站起了身,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北宋皇宫中那些典藏的古画。却被自己的女儿拽了拽袖口,她才蓦地发觉自己做出了何等失态之事,在坐下得那一刻,她似是喃喃自道,"所谓的江山如画也不过如此——" 江山如画,画如江山。 这女子究竟何等心思,才能想出此等惊艳四座之事? 众人还未从此番震撼中回过神来,便看着楚琉素走上前,缓缓跪下叩头道,"愿陛下永守这万里江山,四方土地皆为北宋所有,恭祝您万寿无疆,与江山同在!" 本是拍马屁的话,可是配上她身后的那副万里江山图,此等场景,直入人心。 皇上大悦,拍案连道,"好,好,好!" 与江山同在,谁人不想?三声好,足以证明皇上到底有多愉悦,一干人快速起身,哪有不拍马屁的道理,跪在地上直呼,"愿四方土地皆为北宋所有——皇上与江山同在!" 就连惊讶中的楚凌昊看向楚琉素的眼光都带着些暖意,这位庶女,虽然处处与他作对,但到底是没给宁国侯府丢了脸面。 皇上正在兴头上,看着楚琉素只觉得越看越好看,莲贵妃见此,急切说道,"皇上,侯府小姐有功,可是一定要赏!" 皇上侧首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必定有赏,而且还要重重的赏!" 皇后瞧着,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楚琉素起身后突然觉得有一道阴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侧目望去,只见宋平煜大步而出,三脚两步而来。楚琉素心中一沉,冷眼睨向他。 宋平煜在她清寒的目光中,勾唇冷笑,突然冲着首位上的皇上重重扣了三个头,扬声道,"儿臣请求父皇把侯府七小姐赐给我,我已与她两情相悦,还望父皇成全!" 北宋民风还算开放,即是两情相悦,倒也不算出格。皇上听后,手中把玩的白玉酒杯忽然静止不动,目光流转在楚琉素和宋平煜身上。 可此话一出,群臣不由得再次倒抽一口冷气,宋烨猛然站起了身,目光紧紧锁定在台子上,眉头倒竖望着楚琉素,好似她一点头,他就能冲上去一样。 楚琉月面色一瞬僵硬不动,目瞪口呆。她听错了吧,三殿下就欲娶她,还相情相悦? 笑话! 她目光狰狞的盯住楚琉素,恨不得撕烂那副画,扒了她的皮!如果不是月影压住了她,只怕她会发疯上去撕烂她的头发! 楚琉素垂着眼帘,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周身不自觉散出清寒冷霜的气息,让在她旁侧的婢子们冷的浑身一颤。 "楚侯,你怎么看?"皇上问。 楚凌昊一怔,却快速走到中央,跪下道,"三殿下乃是人中龙凤,侯府不敢高攀。" 闻言,宋平煜跪着的身子不自觉的僵硬起来,当时他跟楚凌昊可不是这样约定的!楚凌昊可是跟他笃定的说,一定会把侯府的一位小姐嫁与她! 如今却矢口否认。好个楚侯! 宋平煜如今敢当众求娶楚琉素不是没有深思熟虑,虽然楚琉素没有楚琉月有势力,可是这女子有头脑就够了。 而楚琉月他势在必得!一个侧妃,一个正妃,他早已盘算良久。 "不敢高攀么……" 皇上淡淡说着,楚琉素微抬首看向他,原来这个整日里不理朝政的皇帝老儿也有这般凌厉的一面么? 楚凌昊重重叩头,"不敢高攀!"只怕皇上已经认定他是三皇子一档,他怎敢同意这门婚事! 皇上转起手中的酒杯,似若无心把玩着,目光却转移到楚琉素身上,看了她半晌,楚琉素无所畏惧,径直对上皇上的视线。 "即为两情相悦,你怎么看?" 这话问的是楚琉素。她看着皇上眼下幽深的乌青,跪了下去,开口却铿锵有力,"北宋向来遵循礼记尊法,臣女在家中排行小七,虽已到了嫁人的年纪,但家中长姐都未曾嫁人,是以,臣女不敢做那不遵法守法之人,当是应该在姐姐们之后出嫁!" 她说的很是宛转,论谁也能听出话中含义。 两情相悦,全乃妄言! 要是真的郎有情妾有意,何苦费尽心思宛转的说不嫁! 皇上不再言语,看着众人没有什么情绪,似乎在思考。这时就听宋肖幽幽道,"小侄儿说话莫不是不过脑子?两情相悦是什么,是你跟侯府大小姐才对,还是说你把本主当瞎子,看不出你俩才是两情相悦?" 话落,整个宴席上一阵阵喧哗声,难不成宋平煜跟楚琉月才是真正相爱之人? 无人相信宋肖的话有假。 齐刷刷数百道目光一时间全数落在楚琉月身上,她面色一白再白,慌乱之中的她快速看向楚凌昊,换来的却是楚凌昊惊愕,复杂,还带点失望的眼神。 无论宋平煜曾经给楚凌昊开出多大条件,但楚凌昊终究是看不上他的出身。 "煜儿,你还年轻,现在商议婚事是不是太过早了些?"莲贵妃柔声道,"再说了,你二哥还没有娶妻,哪里轮得到你。" 莲贵妃尽管笑着说,可心中不免生气了起来,这孩子做事何时这般没了分寸,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与她商量商量! 宋平煜恍然大悟,他见皇上不作声,略一沉思,却自嘲一笑,"父皇,是儿臣急躁了,竟也没有问问七小姐的意愿,哎……" 楚琉素听着心中冷笑,这番说辞倒显得她不识好心,完完全全把他宋平煜说成了一个痴情男子得不到回应。 他这混淆是非的功夫用得倒是厉害! 楚琉素忽的拿出娟帕,轻轻擦拭了眼角,柔软的声音也断断续续脱口而出,"其实我早就知晓三殿下与我大姐两情相悦,心心相惜,却不料三殿下一时改口,就欲说要娶我,这徒生变故可叫臣女如何是好?"一顿,她明眸满目愁怨地望着宋平煜,"三殿下,您这不是叫我难做,万一因得此事我与大姐生出嫌隙,我岂不是要以死谢罪!" 这话可就重了,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何来以死谢罪! 女子柔弱的姿容就在眼前,似若残瓣掉落般惹人怜惜,在场的男子皆是心中一动,心生怜爱之情。 宋肖微凉生脆的嗓音也缓缓道出,"小侄儿,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便是莲妃交出来的好儿子么?需不需要本主替你****?" 他言语极为凉薄,一如他本人一样。莲贵妃扶着婢子快速起身,径直跪了下去,"主公说笑呢,煜儿怎受得起您的**。都是这孩子不懂事,教您跟着操心了,臣妾回去一定对他严加管教!"说着,还狠狠剜了楚琉素一眼。这女子,一看就是个狐媚子! 接下来,宋平煜跟楚琉月变成了众矢之的,他俩似乎成了箭靶,众男子几十道刀子眼过去,齐刷刷的似乎要把他们刺穿。就连莲贵妃也受到了皇上微凉地眼神。 最终,皇上放下手中的白玉酒杯,皱眉道,"此事先放一放,身为皇子怎么把精力都放在儿女情仇上,做好功课才是主要。" 楚琉素用帕子挡住面容,嘴角却忍不住微抽,皇帝老儿直接说驳回便是了。 "皇上还是先想想给侯府小姐什么赏赐为好。"宋肖直起了身子,把玩着胸膛前的一律发丝,状若无意道,"一个孤苦无援的女子,能活下也真不容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横生变故 宋肖的意思其实非常明了,随便赏个县主,郡主等,还会有人敢欺负她么。 此话一出,皇上倒是深思熟虑开来,楚琉素悄悄举目望着,宋肖岂会帮她说话?她可不信! 其实就算是今晚没有宋平煜求娶一事,她也会想方设法讨个名头回去。毕竟这样一来,她的婚事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主的了。 但是她笃定宋肖打的是别的主意,试想一个想杀她之人,会求她好么? "皇上,这可是大事,北宋无功之臣皆是不可随便嘉赏,不如您先考虑着,咱们看看有没有小姐再次献艺。"皇后含笑道。亦是不愿给楚琉素任何赏赐。 楚琉素叩了头,悄然退了下去。宋平煜亦是跟在她身后。 皇后一开口,私底下又开始了碎碎的杂念声。楚琉月深呼一口气,带着满面笑容上了御前,福身,笑,"臣女有一舞要献。" 虽然听闻她与宋平煜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但皇后却是很喜欢这位嫡出小姐,毕竟身份地位摆在这,论楚琉月的大家气度当是数一数二的,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宋烨。 "下去准备罢。"如此想着,皇后便对她柔和一笑。 一场风波过后,宋平煜收敛了许多,径直坐在那,不言不语。宋烨冷冷瞥向他,星眸变得阴沉起来,这是他从未展露过的一面,论是见多识广的宋平煜也冷不丁的被这视线吓得眉峰一跳。 宋烨远远望向楚琉素的位置,嘴里却说,"不知三弟准备求娶后给她个什么位分?" 宋平煜此时很是阴鸷,半晌,他才恢复往常的姿态,淡淡道,"侧妃。" 妾?宋烨握着的白玉酒杯隐隐出现裂纹,他的手心中微微沁出血迹,酒杯骤然裂开,他无谓丢开,"只因身份不合适便要给她个妾?" 没等宋平煜回话,他轻嘲,转开头。眸光却是一直望向楚琉素,这样一个娴静沉稳,举手投足微透着秀气的女子,却要为妾? 当真是瞎了眼! 宋清揽过宋烨的手掌,从随身侍卫裙袍尾部撕下一根锦条,边给他包扎边道,"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喜欢侯府女子,侯府的女子哪里好了?" 宋烨轻眨眼,侧首靠着宋清,瞧见宋清眉目如画般的谪仙儿气,他却蓦然正色道,"不是侯府的女子好,是她好。" 宋清轻扫他一眼,给他伤口上系好了扣,"这所谓就是**眼中出西施罢。身为男子,空有一身铁铮铮的硬骨头,这内里的心绪竟比女子还要矫情,真真是百转柔情独为佳人。" "好一个独为佳人!"宋烨眸中灼灼升华,眉梢间隐约见到光芒绽放,"我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宋清转眸看向楚琉素,而后又回到宋烨身上,似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直到楚琉月出来,整个过程,宋平煜没开口讲一句话,但是宋烨与宋清之间的谈笑风生却是丝毫不差的落入他耳。隐约中他猜到了宋烨说的'是她好'是指的谁。 须臾,便瞧着几名婢子在高在上设下四方高层帐幔,而里面也时不时见有人在鼓捣东西,众人细小碎语渐渐传出来,皆是疑惑。 主位上的皇后看着,问向身畔的女官墨香,"这是作何,侯府大姑娘准备的是什么节目,还要这样大张旗鼓?" 墨香垂低头,淡笑道,"皇后娘娘莫急,且看看便知,奴婢猜想着,即是最后一个出场,怎的也要来个全场压轴,惊艳四方,您说是不!" 皇后媚笑,凤眸也跟着眯笑起来,"你这丫头惯会说话。"她扫过众人,随后视线落在不远处宋肖的紫檀塌子上,咬了咬唇,似乎有千言万语。 但突然来的一道声音,让她转移了视线,跟随着众人皆是疑惑地望向高台之上。 咚,咚,咚的鼓声在高台红绸之间传出来,随之鼓声越来越激烈,众人的惊奇与好奇心也已达到顶点,只见红绸快速落下,一名站在高台上的红衣女子手拿鼓槌正在砰砰敲出震撼人心的鼓声,随着她的动作,她竟在高台之上一边击鼓一边起舞。 她身姿洒逸,更宛若游龙般翩翩起舞,举手投足间皆带着英气,丝毫不输于男儿家的气概,在她一转身之后,众人方才看清楚这人原是侯府大姑娘,京都第一才女楚琉月。 她冲着台下的众人灿烂一笑,明眸皓齿,宛若是陡峭悬崖边怒放的薄雪草,这种极度危险却又震撼心扉的场景直接扣入人心,贵族公子们忍不住齐齐发出一声喝彩,"好!" 楚琉月脚步轻点,宛若飞燕般旋转击鼓,翩然起舞,裙袂在空中飞扬,似乎是燕燕飞来的凤蝶,刚柔并济,这一刻娇嫩与英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完全融合。 有不少贵族公子哥都起身竖立而望,而席间不少贵门夫人也是各自盘算了起来。楚琉月还在旋转,飞身,击鼓,宋平煜却是站起了身,目光一瞬不瞬地眺望高台上,眼中端是忍不住的惊艳。 就连宋烨也淡淡称赞,"侯府大姑娘的心思倒是灵巧,如果不是下了功夫,定是做不到如此驾轻就熟。" 宋清不可置否的抬起眉梢。 高台被人重新架高,约莫两三丈左右,楚琉素仰目瞧着,心中不得不赞赏,楚琉月的心思倒是别出心裁,早些时候,在阖府中她便见过楚琉月练舞的动作,本身并无太大惊艳之感,但如今她一边起舞一边击鼓,技艺虽然拙笨了点,但是足以震惊全场。 然而,……正巧这时宋肖的目光落在楚琉素身上,他轻笑一声,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楚琉月这舞从未停下,不但没有疲累之感,反倒身姿越发轻盈,如若现下是白天颇让人生出一种她欲乘风归去之感。 虽然这比楚琉素那副画略逊一筹,毕竟楚琉素的寓意在这摆着。但此舞也是颇为震动场面,必定能博得全场的注意力。 皇上向来不喜欢有些英气之感的女子,但今儿一见,却也极为赞赏。不得不说,楚琉月真真是抓住了所有人的心思,柔中带刚,回韧有余,怕是没有男子不为之倾倒。 皇后望着高台上楚琉月轻盈舞动的身姿,舒眉问道,"这大姑娘芳龄几岁?" 墨香颔首,"约莫十五六岁左右,她是侯府嫡出长女,应是比一般人稍年长些。" 皇后颇有深意的笑着,"也称得上半个老姑娘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女子也该收敛性子,好好相夫教子了,你说呢?" "您说的是,端是不知二殿下是如何想的了……"墨香道。 皇后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宋烨,顺着宋烨的目光瞧到宴席上的一名女子,她凤眸徒然一冷,半晌才自言自语道,"他性子还未全长开,有些事只看的表面,却不知对他将来没有益处。自古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由不得他胡来。" 一如她一样。 众场上公子小姐们皆为楚琉月这一舞喝彩声连连不断,虽少有嫉妒,但不是没有。例如楚琉素身畔的楚琉莹,目光锁定在上,口中说着的话却是巴不得楚琉月从台子上摔下来才好。 楚琉素蓦然看向宋平煜,端起手中的白玉酒杯微微颔首,她的目光很是怪异,看的宋平煜浑身毛骨悚然,在烛火之下,女子面色清寒,嘴角亦含着冰冷的弧度,在宋平煜疑惑的目光下,楚琉素仰起雪白勃颈清酒划过喉间,直入肚中。 本是极度**之感,可她做出来却是让人不寒而栗,他心中遽然翻滚起满腔怒火,眼神不善的盯着她,深知楚琉素是在向他挑衅。 而此时高台之上的楚琉月也停住了身子,可就在她刚刚俯身准备说出她早就想好的恭贺之词时,横生变故!支撑高台的架子不知为何突然微微摇晃起来,几秒钟之间,在她阴晴不定之时,高台赫然裂开,紧随架子猛然落地,只见她跟随裂开的架子一同砸落在地,尖叫声徒然响彻整个大殿。 突生的变故就此发生,宋平煜猛然转头,神色一瞬僵硬不动,不光是他,整个大殿中万籁俱寂,一些还未从刚才倾城一舞中反应过来便看见原本撩人心弦的场景直接沦为废墟。 场面堪比方才一舞更为震慑。 "啊……!救人啊!"尖叫的乃是楚琉诺,她因害怕转而靠近楚琉素。众人如梦初醒,尖叫的尖叫,惊惧的惊惧,皇上面色大震,口中慌忙地说着,"快!快救人!" 皇后手中扣住鸾凤椅不自觉加深了力度,她惊愕之余,急切出口,"快,传太医!" 墨香提裙疾步退下。 这无声中,唯有宋肖和楚琉素笑了。 宋平煜面色带着少有的凝重,飞身而去,徒手扒开散落的高台碎片,就连席间的楚凌昊与楚凌毅也健步而来。很快便涌上一群太监上前来一同帮忙,在众人齐心协力下终是看见在地上趴着奄奄一息的楚琉月。 因跳舞需要身着红衣,而导致她现在浑身上下破开的伤口也分不清到底是舞裙颜色还是她的血迹。楚琉月直接被砸晕了过去,满身尘土,早已看不清容貌。 场面乱作一团,本身震撼全场的惊艳感全数转为突生变故的恐惧感。 皇后提裙疾步而出,看着楚凌昊与宋平煜抬出早就昏死过去的楚琉月,道,"把大姑娘抬进内阁中,一干人等收拾场面,快点!还愣着作甚!" 口气凌厉,事关重大,怎马虎得了?! 皇后定了定心神,看着惊惧的众人,皱眉道,"都散了吧,回院子中静候消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寿宴刺杀 宋肖懒懒瞧着这凌乱的场面,还有那面色看似惊惧实则深沉的楚琉素。 除去宁国侯府的人,众人皆是叩头便道告退。这种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宋平煜跟着宁国侯进了阁子,宋烨与宋清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咱们也回去静候消息吧,父皇的寿宴到底算是结束了。"宋清道。 宋烨嗯了声,转眸看向楚琉素,见她面色惨白显然是受了惊吓,他就欲去安抚她时,却被宋清拉着了袖口,他疑惑,宋清道,"这是侯府女眷的事,别再掺和了,等明日一早再去见她也不迟。" 到底是别人的事,他们过多掺和到底是不妥。 此时就见楚琉素搀着丫鬟缓缓走上前,突然冲着皇后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求您给大姐做主!臣女斗胆猜测此事定是有心人为之,莫不然好端端的高台怎会无缘无故散了架。" 皇后皱眉,"此事必当彻查,你下去吧。"她如何不知这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楚琉素深深叩头,时不时望向阁子中,既害怕又担心的模样,全数不落的进入皇后眼中,这丫头倒是心善,时时刻刻惦记长姐安危不说还能在惊恐中有着理智的头脑,实属不易。 善良的人,总是容易博得人的喜欢。 皇后面色微微柔和,"要是担心的话进去守着你大姐也好。" 楚琉素姿态柔弱的点头,就欲答话时,却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尖惧地叫声—— 皇后面色大骇,直直倒退几步,楚琉素皱眉凝去,不知何时,本身灯火阑珊的大殿中突然涌入一片黑衣人,约莫二三十人左右,月色忽的暗了下来,数十柄寒箭无声透着寒意,带着肃杀之气,不过晃眼间,黑衣人群已然分散开来。 其中两人直冲楚琉素与皇后而来,皇后面色紧绷,瞪大双眼,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大叫道,"锦衣卫!锦衣卫!" 可是却来不及了!楚琉素急中生智抛去一切拉起皇后的衣袖就拽着她跑,可是黑衣人的速度显然是极快,楚琉素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场面了,心中还算稳定,她一把推开皇后,冷峭道,"快躲起来!" 皇后慌不择路,用尽全身力气提裙而跑,楚琉素却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两人分散开来,也好混淆黑衣人的视线。 场面乱作一团,楚琉素奋力跑着,不知何时一道刺破空气响彻在耳畔的穿刺声遽然划过,身后的黑衣人看着迎面而来的寒箭眸色冷光一闪,却快速侧身闪了过去。 争取到时间的宋烨飞快而来,他揽过楚琉素的腰身,携着她脚步轻点,一跃而起,俩人的身影在空中飘闪而过,楚琉素只觉得浑身惊得都不受控制了起来,馥郁幽香的味道冲散在鼻息间,月黑风高在畔,他的怀抱很是硬朗,有着硬生生的骨骼,随之他的声音也急切响起,"还好吗?受伤了吗?" 落地后,一瞬间不是该羞涩的时候,楚琉素却红了脸。 "谢二殿下,我无碍!" 宋烨自当发觉了她的窘态,他温润笑道,"莫怕,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一会再来寻你!" 说罢,不等楚琉素回话,宋烨便冲进黑衣人群中厮杀开来。 此时,锦衣暗卫也随之涌出来,皇家御林军分散开来,一边解救皇上与皇后等群臣,一边去与黑衣人对敌。 刀光剑影,暗流波动,寒剑出鞘,宋清拾起不知是谁的箭,也冲了进去。那袭白衣不知何时也散着阴冷的气息,让人不可置信这样谪仙的人儿,也有如此寒气逼人的时候。 唯有宋肖,茕茕孑立站在暗处,寒夜风梭吹得他紫袍衣袂在空中翻飞,他面色却带着少有的凝重,凤眼微眯,睥睨着整个凌乱厮杀的场面。 "主公,没想到他连那些人都带了过来。"青爷道。 宋肖阴谲的眸子,眼波流转,冷笑一声,"这样才好摸得清他的底牌不是么?" 皇上与皇后被人保护着悄然带了下去,这无息间竟连一个人都没看到。 宋肖看向那躲在案几后的女子,微微拧眉,"莫动着她,让暮苒注意点。" 寒风萧瑟掠过,掺杂着浓烈的血腥气味,青爷半晌才道,"她应该有数。" 剑光缭乱间,楚琉素躲在一个案几后,而她身旁是刚刚吓得掉了魂的楚琉莹。场面中就连哭声都不再有,不是不害怕,而是已经害怕的发不出声音,只得默默流泪。 楚琉素沉重的凝视着场面,因方才楚琉月一事,张妈妈与冬棂进了阁子中去打探情况,故而不再她身边。想到这,她转眸看向内里灯火通明的阁子,无声叹息。如果早知有人要刺杀一事,她哪里还需要设计让楚琉月从台子上摔下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最能惩治敌人的办法! 没错,此次楚琉月摔落昏厥,是她一手策划,她通过张妈妈买通了宫里的一个老妈妈,让她在架子上微微松懈一下,楚琉月在上又蹦又跳,高抬架子绝对散架!而那个老妈妈收了楚琉素大量的银钱,足够她告老还乡,享一辈子福。 她说过,她们的恩怨不死不休! 月色高升,黑云笼罩,朔风袭来,声刀影。 隐约中,楚琉素好似看见宋烨正与一名黑衣人对打起来,宋烨手持剑柄,挥剑如雨,如秋风扫落叶般,快速出手。大殿上,热血四溅,黑衣人被宋烨砍掉了胳膊,抹了脖子,血光斑驳,宋烨却面不改色,稳如泰山般。楚琉素怔楞,似火骄阳般的男子,也有这样冷血无情的一面么? 仿佛杀死的是一只蝼蚁,而不是一条人命。 恍若间,似乎有一柄柳叶刀架在她的脖颈上,浅浅划开,热血缓缓流淌在全身的感觉。 毛骨悚然! 楚琉素察觉皇家锦衣卫的功夫竟然强过宋烨等人,她心中一惊,这些人似乎是专门保护皇上的,如今场面大乱,为了保护重臣这才现身。而现在黑衣人大部分击杀了大半,又极为少数的却也逃之夭夭。 场面渐渐平息下来,断断续续哭诉的声音也渐渐传了出来。 宋肖看着皇上与帝妃藏身的地方,轻笑一声,"走罢,该回去歇息了。" 他的离去除了几位皇子看见外,旁人并不知晓。宋烨看着凌乱的场面,站在上首扬声而道,"让众人受惊了,你们放心,此事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现在时候不早了,都回到院子中各自好好歇息罢。" 随后他交代下去,受伤的下去看病疗伤,如若是死了,那便好好安葬。 走的走,散的散,都是极快的离开了这个血腥之地。 楚琉诺这提裙快步走向楚琉素,随即紧紧抓着她的手,眼泪汪汪地道,"七妹,你受伤了没?" 楚琉素拿出娟帕擦了擦额发上的冷汗,淡淡地道,"我没事,到是你,可还好?" "还……好。" 随之,只见宋烨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缓缓而来,手中还握着没来得及丢掉的寒箭,在畔的烛台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灯火摇曳间,他面容似乎更加温润起来,散着一层浅浅的光晕,俊朗秀隽,眸心似乎透着温柔…… 温柔?楚琉素忽的垂下眼帘,携着楚琉诺转身离去。 她的步伐比往常快了些。只觉得心中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复杂、缱绻还有点旖旎婉丽的情绪缠在她的心头上,像是笼罩了一层晨曦的薄雾,虽然菲薄,却让人看不清,散不开。 宋烨眉梢一挑,有些惊讶,可唇畔却渐渐溢出一丝柔和温软的笑意,似乎比高升的霁月更加柔美,比徐徐流淌的清澈溪水更加纯美。 方才为了躲避黑衣人皇上携着妃子全都进了阁子内。现下平定以后,宋烨大步进了阁子。 屋内乌泱泱一群人,但唯有皇上坐着。 "父皇。"宋烨单膝跪地,"儿臣已经派人去调查了,黑衣人也已经击杀,您放心罢。" 皇上面色如常,淡淡嗯了声,听不出任何情绪,亦看不出他有发怒的迹象。 "不用查了,此事先放一放。"他道。 宋烨一怔,也没反驳,道了声是。 皇后松了一口气,可在看到宋烨浑身是血的时候,赶忙上前询问着,"我儿,你可受伤了?" 宋烨道,"无事,这都是别人的血,你儿没受伤。" 皇后皱眉,上前扶着宋烨起身,看着浑身血迹的他,眉头还是不自觉的拧起来。 殿内人群众多,除去在内阁中的楚琉月,众人皆是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莲贵妃在皇上身后给他揉捏着肩膀,眼神却有意无意的往内阁中瞥。 恰巧此时女太医挑开帘子,珠帘脆生生发出悦耳的声音,惹得众人全都侧目看去,她走到皇上面前,叩头,"皇上,皇后娘娘,臣奉命给侯府大姑娘疗伤,现下已经有了结果。"她一顿,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从高台摔落下来,因冲击刺激而导致大姑娘左脚踝骨的骨头被全部压碎了。加之方才涌进来一批黑衣人,稍微耽误了些,如今在想治愈,怕是难了些。" 言下之意,并不是难了些,想要骨头完全愈合,只怕是毫无办法。行医者,最怕时辰掐不住点,如今耽误了一会儿,想要骨头愈合,岂不是在痴人说梦? 楚琉月还在昏迷当众。众人却是了然,大姑娘这脚,怕是要残了。 宋平煜挑开帘子,面色紧绷,眉头紧锁,亦看不出任何表情。莲贵妃提裙快速迎上前,没言语,面色同他一样,极度不好。 皇后见状,再三思忖,走进了内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绾邑县主 珠帘内,雕花六尺宽**榻顶部的**幔低低垂下,凌乱的尾帘,本是随意之感,却生出一股凄凉之味。 皇后无声叹息。楚凌昊坐在软椅上,身姿颓废,大掌扶着额头,阖着眼,似乎没有瞧见有人进来。 楚凌毅转身,草草跪下,低声道,"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虚扶一把,淡淡道,"免礼。你是宁国侯的弟弟罢?" 楚凌毅起身,退后一步,赶紧回话,"是,草民刚从郊外搬回来,如今有幸能得皇上旨意,一同来参加寿宴。" 皇后从他身上移开视线,不再言语,倒也没去怪罪楚凌昊无视之礼。她透过**幔,似乎看到了里面的人,再次叹息,却是惋惜,这好端端的一场舞,却闹成这样子,如今儿楚琉月失去的不止是一条腿,就连以后她想嫁人,都怕是难了。 试问谁愿意娶一个坡脚女子回家? 帘外,皇上被人拥簇着回了别苑,他既然没有要查的意思,旁人端不好说些什么。 这便只剩下莲贵妃与宋平煜、宋烨等宫女。 宋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接过宫女递来的茶,凝视着上面飘浮起的白沫,如玉骨的手拿茶盖微微撇了撇,也没有要喝的意思。 "外面闹成一团,所有人被刺杀之时,你身为皇子,为何不出去救驾?"宋烨垂头道。 宋平煜负手站在殿中央,丝毫没有羞愧,"那这里面的人就不需要保护了?我不出去自是要保护好里面的人。"他道。 宋烨冷笑一声,茶杯里的白沫已经被他驱散在茶杯边缘,清茶中映出他冷冽的神色,星眸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你嘴皮子倒是伶俐,惯会找借口。" 宋平煜冷冷一笑,勾唇不语。 等到皇后出来之时,夜色已然加深,新月高升,散发着柔和的光,在这轻柔之下丝毫看不出刚才有着一场激烈的刺杀。 宋烨送皇后回了院子,皇后看着他似乎有话说,可最后皆化为一声感叹,无限忧愁散着她的思绪,宋烨恍若不觉,若有所思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深院无声,静谧非常,无声风梭,飘然刮来。透过门缝吹进屋内,烛火随风摇曳。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清脆悦耳的撩水声渐渐传来。楚琉素阖眸,乌发散在水面上,白皙的面容上散发着粉透的光泽,似乎是那般柔和动人。 锦绣屏障外映着热气腾腾的水汤,散着袅袅升起的雾气,张妈妈轻声呢喃道,"小姐,沐浴时辰过长对身子也不好,您都快泡了半个多时辰了,老奴进去伺候您穿衣罢?" 须臾,楚琉素敞开眸子,刚才柔和的面色截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如往初的清寒,似乎热水都不能化开。 "张妈妈,你说今晚的事情,与谁有关?" 张妈妈低着头,沉思片刻,"老奴摸不透,今晚老奴在阁子内并未出去了解情况,但听后来传来的话道是没几个人受伤,位高权重那几人更是没有大碍。可是,照小姐刚才那番意思,黑衣人既然是去刺杀您的,保不准也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她一顿,接着道,"然而,当黑衣人刺杀您不成时,却换了个目标,这又说不通是照准您去的,更何况,今日皇上大寿暗卫等更是做好了万全的防卫工作,这些黑衣人如若不是有内线,当是进入不得大殿内。老奴斗胆猜测,这场刺杀案,是照着某人而去,但这某人一定是位位高权重之人,黑衣人极有可能是一边对旁人下手,先做到混淆视线,而后再找机会对那某人下手。" 楚琉素唇畔勾起一抹笑意,隐约可见光芒绽放,她颇为赞赏地道,"张妈妈果然聪明,只通过我短短几句描述,便能猜测到此,当真是心思通透。" "老奴不敢。"张妈妈低声道,"老奴斗胆猜测,这次暗杀之事,并不是冲着小姐去的,而包括小姐在内所有人都是一个幌子,他们真正目标之人,恐怕是另有其人。" 楚琉素既疑惑又好奇,究竟是谁,能有如此大的本事,既可以把黑衣人毫无察觉的引入殿内,又可以拿所有人当棋子,摆出棋盘,引人入局。 这事猜不透,索性便放一放。如此想着,便出了浴盆,擦拭身体后,换上干净的亵衣,便躺在了**榻上。 第二天一早,楚琉素起身后,听冬棂说是,楚琉月还未清醒过来。 本是应该在这东郊别苑,小住五日,可除了刺杀一事,上头发下话,道是今日收拾准备,明天就启程回京都。 昨日寿宴的场地也由宋清在后处理干净,昨夜的一场寒风似乎吹散了一切惊心动魄的场景,尘埃落定,归于平静。屋外,宫女们忙里忙外收拾打扫着院子。楚琉素用过早膳后,便坐在椅子上,持了本书册,静心看着。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似乎昨日被刺杀之人没有她一样。 她的平静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宫女搁下扫帚,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这场景一直到晌午,冬棂匆匆忙忙地进了屋内,走去楚琉素身畔,气喘吁吁道,"小姐,大小姐醒了,听说自己脚残废了,正在又哭又闹想要寻死,就连侯爷二夫人等人都劝不住。" "二夫人也去了?"楚琉素抬眸,撂下卷着的书册,问道。 "是,听说她身子比前两天好了许多,如今听闻侯府中有人出事,便匆忙而去。" 二夫人自从来了东郊别苑,就没再人前露过脸,原因无几,她在来之后突然深感身子不济,呕吐的厉害,就连皇上寿宴她都去不了。 冬棂见她不语,询问着,"小姐要去看看么?二公子、三小姐、四小姐可都去了。" 楚琉素眨眨眼,淡笑道,"我要是去了,她省不得要给我摆脸色。"一顿,却嫣然一笑,"可我不得不去呢,岂不是落人话柄。" 冬棂甜甜一笑,搀起楚琉素,俩人款款而去。 穿过回廊,走在海棠树下,四周散发着花瓣掉落的无声香味,幽静人心。就在楚琉素要走出院子时,却突然被一名女官拦着了脚步。 "姑娘稍等片刻,皇后娘娘有旨要下。" 楚琉素没作声,张妈妈与冬棂对视一眼,皆是疑惑。 女官见状,冒昧赔笑。 半晌,才见一名身着锦绣裙袍的女官快步而来,她冲着楚琉素福福身,赔笑道,"姑娘好,奴婢乃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名唤墨香。" 她身后还跟着两名宫女,楚琉素瞧见,微福身以表礼仪。 墨香大惊,连连道,"使不得,您折煞奴婢了。"说着弓膝扶起楚琉素,笑道,"奴婢此次前来,是皇后娘娘下了谕旨,正是因为昨夜里姑娘作的一手好画和救了娘娘一命。" 楚琉素眨眼,惊讶过后面色如初,道,"当时情况危急,如若我不推皇后娘娘一把,怕是刺杀之人便已得手,娘娘没有怪罪臣女大不敬之罪便是大恩,臣女端是受不起这'救'字一说。" 墨香含笑,"姑娘谦虚,快快跪下接旨罢。" 楚琉素垂眸退后几步,抬起裙摆,便恭敬跪了下去。张妈妈和冬棂则是跪在她身后。 墨香会心一笑,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氏琉素,姿容娴静,天资聪慧,大难之时因思绪敏捷,救得皇后一命,故而甚得朕心。仰北宋法纪,有大功之德,赐封为绾邑县主,赐府邸一座,黄金千两,云缎百匹,珠钗首饰十抬。钦此。" 楚琉素心中若有所思,叩头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叩首后这才起来。 "恭喜县主。"众人皆是异口同声。墨香笑着递给楚琉素亮黄色锦布圣旨。 楚琉素接过圣旨,张妈妈刚要递给墨香一个荷包,却被楚琉素拦住。在墨香皱眉的神色下,楚琉素从头上摘下一个簪子,递给了墨香。 墨香接过手,一看神色压不住的惊骇,鎏紫色珠钗上,只有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色泽盈亮,形体圆润,且一看便知是南海鲛珠,且已不是用珍贵能说明得了,这东西端是现如今见不到得。 楚琉素这东西还是在老夫人给与她秦菀嫁妆里找出来的,没想到现如今正巧派上用场。 墨香压下惊愕,赶忙递上一个锦盒,笑着道,"这玉章是娘娘连夜派人赶做得,县主收好。"她一顿,递过盒子接着道,"锦盒中还放着县主府邸的钥匙,至于那赏赐的金银珠钗等娘娘已经命人一并送去府邸了。县主如若想搬过去住,恐怕要小等几日,娘娘正派人给县主重新修饰府邸中。" "谢过姐姐。"楚琉素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块纯黑墨玉,色泽光亮,做工精细,散发着清寒幽幽之意,但入手却极为暖和,且一看便知是上好的暖玉雕琢制成。 张妈妈到底是老人,面色不见多少喜色,冬棂却是忍不住的喜悦。墨香见状,不由得移去楚琉素面容上,却不见一丝得意,不由得暗暗赞叹,到底是大家闺秀,也不枉娘娘高看她。 "县主收好,奴婢这便回去复命。"墨香一笑。 张妈妈掏出荷包,连忙分配者给了墨香身后的两位宫女。宫女惊讶却笑着接了过来。 楚琉素心中暗道,张妈妈果然是聪明人。 "姐姐慢走。"楚琉素微微一笑。 墨香含笑转身,想着楚琉素举止合宜,落落大方,心中不禁对她高看几分,回去复命定少不了美言几句。 等到她们走远时,张妈妈和冬棂齐齐跪下,叩头道,"恭喜县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意料之外 楚琉素扶着她们起身,"使不得。" 张妈妈喜上眉头,"怎使不得,小姐这可是用命和智慧换来的县主之位,如今好了,终是无人再敢欺压小姐了!" 冬棂脸上也是忍不住的喜悦。她道,"小姐如今终于扬眉吐气,旁人再也不敢设计诬陷小姐了!" 楚琉素拧眉,摇了摇头。轻声喃喃道,"她们不是不敢,怕只怕以后她们设计谋之时便会越发的小心,越发的让人抓不住把柄。" 张妈妈赞同却又不赞同,道,"然,这县主之位到底是好使得,至少明面上,无人再敢下手。" 偌大的院子内,空无一人,楚琉素这声叹气,显得尤为突兀。她道,"冬棂去把这些东西放入随身物品中,然后你在院子内守着,正好收拾下东西,准备明日启程。正殿便就由我与张妈妈罢。" 冬棂接过圣旨与锦盒,本身极为轻快的东西却显得尤为凝重,她郑重点头,快步进了阁子。 …… 东郊别苑北部一处华贵繁美殿中,里面空静无声,让人瞧见的也只有案首上缓缓飘起的迷靡香气和低垂的玉珠珠帘。 珠帘内有人在轻轻地挑弄琴弦,几声低沉简单的琴声淡淡传来,'铮'的一声,弦音徒然升高,与之前沉静低沉的声音截然不同,却不显突兀,只会让人觉得发生了一个高昂地转折,幽然深入心中。 宋肖爱抚着琴弦,凤眸中难得一见的认真,好似这古朴的鸢尾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物件。 让人惊讶的是,他身畔的不远处竟然躺着一个人。 暮苒。她面色惨白,紧紧咬着唇畔,额上不断沁出滴滴冷汗,强忍着身上的刺痛,任由旁侧的婢子给她上药。在昨夜刺杀时,肩膀被人用寒箭刺穿。昨儿夜里草草包扎过后,今日正在换药。 几声断断续续的琴音缓慢被宋肖弹奏而出,暮苒的痛楚似乎减轻了些。她道,"她被赐了县主。" 宋肖白骨似玉的手指正在轻轻擦拭琴弦,他懒懒问道,"赐了县主之名?"他手下一顿,头一歪,乌发随之而动,遮住了他半面脸颊,只见他唇角含着淡淡嘲讽,"县主太普通,怎么不是公主呢?" 暮苒只觉得浑身无力,面容都没了知觉,唇边却硬生生挤出一丝无奈,"有本事你下圣旨,手握着权力,端是用在无用功之上,既然你想叫她成为公主,那不如由你这位主公下旨。" 这番言语,在宋肖着已然算是大不敬。可他却不温不火,依旧嘲讽,"县主也挺好,至少比她现在的身份高。如今有了这身份,跟旁人对抗也算有了点资本,就是不知她能不能发现那件事了。" 暮苒阖起眼,倒抽一口冷气,这婢子下手无轻重,稍微一碰,可是要抽干她全身的力气了。所谓医者不自医,她也是无奈,才选择了婢子。 "会发现的,她现在游走在各个皇子中,不难发现。"暮苒皱眉,冷汗顺着她惨白的脸颊缓缓流下来,滴落在软枕上逐而消失不见,只留下点点一圈水滴般的湿迹,她忍痛又道,"她这性子平柔似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所动作罢了。" 宋肖懒媚一笑,尾音沙哑动听,余音扣人心弦。"她会的,只要她能拿回属于她的东西,咱们不难手动。" 暮苒发出鼻音嗯了声,歪头看着包扎好的伤口,摆手道,"下去。" 婢子屈身,提着药箱快速退了下去。 "此次试水,折了兵不说,就怕那人知道是咱们做的。"暮苒道。 宋肖懒懒起身,江袍随意散落在身上,随空气飘荡。他走上前挑开珠帘,走去窗棂下,眺望远方,发觉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可他的黝黑的眸子中却映不出这湛蓝的色彩,有的也只是骇人的黑。 "知道又怎样?他不是不知道我想让他死。"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毫无波动,只是家常地一句话,可从他口中道出,却是毛骨悚然般被人扒掉了皮一样的恐怖诡谲。 暮苒习以为常,知道他从不说妄言。 她道,"那她拿到那东西你不要?" 一句话出,整个气氛都骤然下降,恍若九幽地狱般寒冷彻骨,穿透身体。 "我宋肖尽管再不济,也绝不会动女人的东西。" 暮苒一怔,轻嘲道,"是我想多了,倒也是,如果你想靠女人报仇,这岂不是手到擒来。" 宋肖不言不语,他站在阳光下,与太阳并立,可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阳光也失了光芒。 "你快点行动,时辰可不等人,限你五日之内把药物提取出来。"宋肖道。 暮苒怔楞,毫无血色的脸上捏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是,主公。" 晌午的日头最大,尽管是初秋,可总是透着夏暑的几丝热意。楚琉素携着张妈妈走在东郊别苑的小道中,穿过各个原子,来到昨日举办寿宴大殿后的宫殿。在外等待着人通报。 宫女还没出来,张妈妈低声道,"小姐,大小姐心情不佳,闹了一早上,听闻说侯爷等人差点把她绑起来,防止她求死。" 楚琉素淡淡道,"我一去,大姐的心情会更不好。太医已经给了明确的消息了吗?" "是,"张妈妈点头,"太医说是当时耽误了时辰,左脚踝骨的骨头已经全部压碎了。" "那么移植骨头这种事,在北宋可有人会?"楚琉素杞人忧天地问着。 张妈妈叹息一笑,"当年老奴跟着夫人去南宋打仗时,当时听传言倒是有位高人会,可这南宋又不是北宋,医术没有这样发达,移植骨头这种事连想都不敢想。" 楚琉素微微眯眼,"南宋有人会?" "是,但似乎这人从不抛头露面,当时老奴跟着夫人也只是听过儿儿几句,具体他的医术到达何等地步,老奴也不知。"张妈妈一顿,恍然大悟般说着,"听说此人出身乃是世家,医术衣钵世世传承下来,但是后来,夫人从南宋凯旋而归到如今数十年下来,这人一直没有了消息。只因……" 说话间,楚琉素扶着张妈妈的手不由得微微紧了,张妈妈一顿,了然,住了嘴。半晌,楚琉素看着走出来的宫女,问道,"如果下血本,可还能找到?" 宫女做了个请的姿势。 "老奴不知。"张妈妈搀着楚琉素抬步往殿内走,一边道,"可是,即是世家,那么在南宋一定会有消息。但小姐不知,他们医术世家**之间被惨遭杀害,一夕间,有关的人员全都消失不见,以至于后来,那位一直盛传的高人,也淡出人们视线,如今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楚琉素脚步一顿,却又走起路来,她无限惋惜道,"行医者,善心为本,即是世世传承,那口碑和医术自是无人能及,也不知是何人这般残忍跟这么大的势力,竟**就……"楚琉素瞳孔一缩,拉着张妈妈快速倒退几步。 '啪'一句话没道完,就见戏水鸳鸯屏障内扔出一个上好的青瓷茶杯。如若不是楚琉素退后几步,这茶杯只怕是要砸破了她的头。 楚琉素眸中冷色闪过。张妈妈快速检查楚琉素上上下下,眉眼间厉色一闪,楚琉素见状淡淡道,"无事,是她的火无处可发呢。" 俩人不再继续方才的言谈,走进了内阁。 阁子中人数颇多。除去楚凌昊、楚凌毅、二夫人便是楚琉莹、楚琉诺、楚语兰。三姨娘与楚云扬不见了踪影。 楚琉月掩着下半身,坐椅在**榻上,脸上亦是掩盖不住的憔悴与怒气。看着楚琉素来了,当即直起身,大叫道,"贱人,谁叫你来的,给我滚出去!" 楚琉素恍若未闻,向长辈行了礼,便站在一侧看着楚琉月大嚎大叫。 楚琉月额发上缠绕着层层纱布,还有几丝鲜红的血迹微微沁出来。而她的下半身裹着几层厚厚的锦被,遮挡住了她残废的左脚。 室内的气氛怪异,楚凌昊与楚凌毅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也不去理会楚琉月的怒叫声。二夫人则是拧眉站在原地,一样不言语。楚琉莹见着楚琉素到来则是讥讽扫过她,不言语。楚语兰站在楚凌毅身后,表情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唯有楚琉诺迎了上来,携着她一同坐在了一侧。 二夫人面色不善,似乎被楚琉月这无休止的吵闹惹恼了,她走去**沿便,压下怒气,道,"大小姐,你消消气,事到如今,你发火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让侯爷寻个好大夫好好调养好身子。" 楚琉月因之前哭肿了眼,眸色通红,她听后面色一度狰狞起来,"你算个什么玩意,也敢教训我,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二夫人怔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楚凌毅眉心一跳,垂头压下怒气。 楚凌昊隐隐想说什么,最终都压制在心口。让人瞧见的也只有手背上隐约跳出的青筋。 楚语兰却忽的抬头,看向楚琉素的位置,瞪着眼睛,状若天真的问道,"七妹,听闻你被封了绾邑县主。" 说着似无心,听着皆有意。这消息其实早已传遍,但独独楚琉月一人不知。 楚琉月怔楞住,双目瞳孔剧缩,惊惧大叫,"你说什么?!"她的身子不自觉颤抖起来。 "是。"楚琉素淡淡一声。 楚语兰大眼一转,落在楚琉月吃惊地表情中,她似笑非笑。 肯定回答,落定了疑问。楚琉月如针眼般的视线遽然落在她身上,怨毒的表情狰狞了面容,异常凶恶。恨不得就此把她戳死。 "是你!"楚琉月指着楚琉素,指尖连连点着,"一切都是你,是你设计让我摔下高台,是你找人暗杀群臣,是你,一切都是你,贱人!你怎么不去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韩国公府 楚琉素眉头一挑,却见楚凌昊腾的站起了身,箭步上前,一巴掌摔在楚琉月脸上,"逆女,如果你在口无遮拦,莫怪我狠心,把你也送去山上。" 这是楚凌昊来的第三个时辰,讲的第一句话。 楚琉月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似乎疼过了脚踝上刺骨的痛。她发红的眸子中不断落泪,"好,好,就连你也向着贱人!"发狠撕裂的语气跟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引得众人面面相觑却极度惊讶。 楚凌昊嘴角勾起没有笑意的弧度,残忍地没有一丝温度,"向绾邑县主道歉。"他听说了,昨夜刺杀案上楚琉素因舍命救了皇后一命,加上昨日在宴席上大放异彩,是以博得皇上青眼,依照北宋律法,特赐县主。 虽是从二品,但破例赐了府邸。从今以后,如若是要嫁人,也是他人入赘,没有楚琉素嫁出去一说,除非以后嫁与之人的官位高于从二品。 楚琉月扶着脸猛然抬头,她都能感觉自己的牙齿与舌头在打怵,"你说什么?!" "给七妹道歉呀!"楚语兰甜甜一笑,眸中闪烁着清澈天真。 楚琉月眉头隐隐跳动,她盯着楚琉素淡然清癯的面容,讽刺道,"痴人说梦!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给她道歉!" 啪,又一巴掌。楚凌昊极力隐忍,苍老的脸上因怒气微微发红,"别逼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父亲!"楚琉月尖叫出声,"她不过是个庶女,凭什么让我给她道歉?!就算是她被封为县主,可她永远是个下贱的庶女!" 楚语兰嗤笑一声,可她天真无邪的表情永远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大姐姐,你可要慎言,莫不是因为摔下高台而摔坏了脑子?"她微顿,似乎幡然醒悟,"也是哈,看来是摔坏了脑子,不然你额头上怎么会缠着纱布?可是呢……七妹是被皇上皇后亲封的县主,论辈分她是该低你一层,可论礼数,你可是要给七妹妹行礼才对。大姐姐可要好好想想,万一你这话传了出去,被有心人听去,传进皇上耳朵里,可不止是给你扣上个对皇家不尊不敬的罪名,就连整个侯府都要跟着你遭殃!" 这些话,旁人不是想不到。可她们却没有讲出来……放任楚琉月无视尊卑礼仪,像是看戏子般看着楚琉月出丑。用心可见,各怀心思罢了。 楚琉素幽深的眸子中似乎透着厌恶,可这话过后全数变为淡淡的嘲讽,唇畔永远勾着似有似无的冷笑。 楚凌昊微眯眼,转身坐在椅子上,似是累了。 楚琉月一直处在怔楞间,不知所措。她似乎想到了母亲的禁足,似乎想到了妹妹在山间的苦日子,似乎想到了大哥的不学无术。 这一切似乎都是在楚琉素回府后发生的改变。 似乎……还有很多。 楚琉素垂着眼帘,端详着袖口上镶绣的针脚,一针一线,似乎都完美无瑕,数根细小的金丝穿刺在娟纱彩缎上面,开出一朵素色栀子花。她想,如果今日躺在**榻上的是自己,只怕楚琉月还未开口,她便已经输了。 更不会有这么多人都在此守候。 "妹妹,对不起。" 楚琉月垂着头,说道。声音很淡很轻,宛比天边稀疏的彩云还要平淡,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刚才发疯的不是她,似乎她们之间没有隔阂,似乎……一切如初! 楚琉素唇边绽开一丝浅笑,眼角跟着微微上挑,宛若新月清风般柔和。 俩人眼神交汇,楚琉月似乎没有看见楚琉素眸底的深邃与讥讽。楚琉素也似乎没有看见楚琉月杏眼中的狠毒与仇怨。 似乎亲如姐妹。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 但楚琉素知晓,这份恨,再次加深。如今她笑的有多明媚,心中就有多恨。 "大姐,我何曾怪过你呢?"只是一直恨你罢了。 楚琉月柔美笑道,"妹妹不曾怪过姐姐就好。"她的笑,很古怪,是脸上硬生生捏出来的笑容。 楚琉素瞧过后,微微移开了眼。只怕她们之间的战争才刚刚打响。 一时间,整个阁子的气氛都异常怪异,本来还有着滔天的怒火的楚琉月,却不知为何,反倒安静了下来。这气氛一直维持到二夫人等人说要离去之后。二夫人和楚凌毅带着楚语兰、楚琉莹走了出去。 楚琉素也起了身,淡淡道,"父亲,我也先回去了。" 本身楚凌昊可以说完全不予理会楚琉素,可如今她被封为了县主,他竟也极为和蔼的点点头,"早点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要回府了。" 楚琉素眉梢一挑,"是。"说完,便携着楚琉诺走了出去。 屋里还飘散着楚琉月方才上药的味道,她舀人拿了镜子来,反复在憔悴的脸上照来照去,眼眶控制不住的酸涩起来,啪嗒啪嗒掉起泪来。她撇下铜镜,侧目望着在一侧阖着眸子的楚凌昊,委屈地叫着,"父亲!您一定要治好我的脚!" 楚凌昊常年紧皱的川字眉始终没有舒开,却也答应道,"放心,听闻南宋曾有个世家是医术衣钵,本侯一定给你请过来,治好你的脚。" 他起身又好生安抚了楚琉月一会儿,楚琉月也不再闹,都一一应下。 直到楚凌昊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楚琉月瞥这锦被上的铜镜,一把甩在了地下。铜镜碎几片,满地碎片余渣,月影看的心惊肉跳,她低声问道,"小姐……您还好吗?" 楚琉月冷冷一笑,"此仇不报我楚琉月不是人!贱人,我一定要让你死!" 她狰狞的面孔,吓得月影噤若寒蝉,小心拿来扫帚与簸箕清扫起来。 楚琉月眼神发狠地盯着地下,早已认定此事是楚琉素所做,不得不说她浸在后宅多年,第一直觉向来是准确的。现如今只有楚琉素恨她恨得要死,如若不是她,恐怕并无他人! "月影,"楚琉月冷然笑道,"给母亲传信,你动笔,就说……女儿脚已废,让韩国公府速度来人!"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其实她的额头上留了伤疤。 月影连连点头。 楚琉素……你好!你好得很! 不过,只要我不死,就算跟你拼个鱼死网破又如何?! 当日下午,楚琉月传信的飞鸽便飞进碧水阁中。 自福嬷嬷死去之后,大夫人重新提拔上一人,刘嬷嬷。是位年长却颇有心计的半老徐娘,这人还是大夫人从韩国公府要的人。 刘嬷嬷一手抓着信鸽,一手从它腿上取下信笺。她并未打开看,而是转身进了正厅交给了大夫人。 大夫人的面色日渐憔悴,早已不复往昔的丰润富态,转而因体虚乏力而导致下巴消瘦,就连此刻在用膳的面色也是恹恹。 "夫人,看样子是大小姐传来的。"刘嬷嬷递给大夫人。 大夫人放下筷子,眼皮抬了抬,"她不是跟着老爷去东郊别苑了么?怎的无缘无故传信回来?"虽问着,她的手却是敞开了信件。 片刻间,就只见大夫人的脸色徒然涨红,双眼瞪大就快要掉出来一般,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贱人,一定是她!" 她猛然站起身,弓腰一推,本身就寥寥无几的饭菜全数被她推在了地下。"哐当"一声,刘嬷嬷连连退后几步,才有幸躲避过去。 她心中越发恨起来,楚琉素——你给我等着! 大夫人快步走去书桌前,提笔写下信,随后郑重其事地吩咐刘嬷嬷,"你亲自去传信,务必交到老太太手中!" "是!" 一场战争在再次开序幕。 等到韩国公府了解完此事后,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这时候,楚琉素等皇家宗族已经踏上了回京的路途。再过不了小半个时辰便要进京。 韩国公府。 只见一个极为年长的男子此刻正在渡步在书房中。他的眉眼间与大夫人有三分相似,卧蚕眉之下有一双精明的老眼。不难猜出这人乃是韩国公的长子,大夫人的哥哥,楚琉月的舅舅。 韩禹。 他与大夫人乃是一母同胞,上头有位长姐,名唤韩清秋。 韩国公本不是世家,是几十年前刚刚被皇上提拔上来的。那时候,北宋南宋两位皇帝刚刚登基,便想要两国结交永世之好,故而派北宋南宋中各出一名女子,前去和亲。南宋派的乃是皇室中人的一位公主,现在皇上收纳于皇上后宫中。然而北宋皇室宗脉人脉稀疏,先帝留下的血脉也只有现在的皇上与摄政王。哪里会有什么公主。 是以,当年这事瞒着交给了众大臣,本想着随便找位世家小姐赐予个公主封号,以代替北宋出嫁之人。可是,这人可不好找,当时皇上根基不稳,摄政王又还是个王爷,故而,大臣们虽然接下任务,但却不做实事。 可以说是无视天子威严。就在这时,韩家上奏,道是自愿把女儿献出去。而这个女子正是现如今韩国公的长女韩清秋。 皆大欢喜之事,皇上当然乐见其成。赐了长公主封号,嫁与南宋现在皇帝,成了**妃。 韩府献女有功,正巧皇上正时缺心腹的时候,这便破例提升韩墨荆为韩国公。 然而,世事无常,本以为是个永世秘密不会被人揭开,结果呢,就不知怎的,消息传到了南宋皇上的耳朵里。可这南宋皇帝端是个犟脾气,本身还想着两国友好相交,现在呢,北宋不仁,随便找了个大臣的女儿就嫁过来,这也就别怪南宋不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实施家法 这明摆着对南宋的不敬重,南宋皇帝自当是大怒。 天子一怒自然是血流漂杵。这位新晋美人,韩清秋,被赐予斩腰酷刑。 一位还未绽放盛开的美人,就此消香玉损。 当消息传到北宋后,已经时隔小半年。北宋皇帝知道后,当然也是怒不可遏,但是他身为一个爱美色之人,并没有像南宋一样,赐死那位公主,只不过**爱到底是比以前少了些。皇帝不是不知道深宫高墙中得尔虞我诈,但是他却放任公主一人,踽踽独行,给与她忽冷忽热的**爱,后来成为成为众矢之的得她,没过多久,这位公主便在后宫中病死。 但是,这并不能平复韩国公阖府众怒。 没有办法,皇上只得补偿给他。韩国公这个爵位本是只给予韩墨荆一人,但后来皇上圣旨一下,上面写着只要是韩国公的后人,乃嫡出长子皆可以以世袭制世世传承下去。这可谓是天大的恩**了,当然这也是在世世忠于皇上的前提下,才可以。 后来,因韩国公谨遵皇上旨意,只效忠与他一人,故而封了大夫人韩柔二品诰命。 而这位韩禹就是韩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 早前他收到韩柔的信,便已多少了解了些。加之之前韩柔让他刺杀楚琉素一事,他对这个庶女已经算是有所了解。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个死里逃生的庶女设计他外甥女断了腿! 这种事他绝不可能放任不管!尽管韩柔是给老太太传的信,没有让他知晓,可若不是他方才恰巧碰见刘嬷嬷,这事还要瞒着他了呢! 而且这事绝对不能让老太太知道,否则老太太非要杀去宁国侯府不可! 打定心思,他快速走出了屋内,去向三皇子府。 可当他乘马而去之时,正巧发觉皇室宗族的部队正缓缓进入京都。 他眼中一转,快速打马而去,不为别的,如果叫人发觉他与三殿下有不为人知的来往,必定抹黑韩国公府。 三皇子府的管家早已对韩禹极为熟悉,这便做了个请的姿势,韩禹微点头,熟轻熟路的走了进去。 等到宋平煜回府时,已是下午。他走在府中小道上,一边听管家与他道来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一边前去韩禹所在的偏阁。 "韩公子来也匆忙,怕是有急事找您。"管家躬身道,"殿下一路还可平安?" 宋平煜回想起被那女子拒绝的场面,眸色深邃异常,"一切还好,就是有些人不识抬举罢了。" 管家嘿嘿冷笑,"不识抬举的人就弄死便是,三殿下何必委曲求全。" 宋平煜勾唇微笑,"但总觉得可惜呢,这么聪明的人想想以后成一具尸体,惋惜得很呢。" 管家阴冷一笑。等宋平煜走到偏阁门口时,却突然又道,"虽然惋惜,但必须要死。"他一顿,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老师安顿好了没,在府中住的可还舒服?" "殿下放心,老师在后院住着,一切老奴都安排好了,就等着您去见面了。" 宋平煜嗯了声,推开了屋门。 "三殿下!"韩禹大步上前,与宋平煜迎身相对。 "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韩兄这个莽撞的性子是该改一改了。"宋平煜坐上主位,接过婢子递来的茶,握在手中。 韩禹坐在下首,重重叹气,眉头愁锁,"我是莽撞了些,但这事由不得我不急躁,想必三殿下已经知晓,我外甥女的左脚被个小贱人给弄残废了,如今这事我还没敢跟家里老太太说,没办法,我只得先来找你商量对策。" 宋平煜自然知道楚琉月的左脚废了。但是没想到这消息传的如此之快。但说起来也是可笑,自家儿女出了事,韩禹竟不先和家中长辈商量对策,反倒来询问个外人。 "我知晓。前两日父皇寿辰上琉月在高台上跳舞,不料高台断了,她从上面摔了下来,故而耽误了治疗,成了坡脚。"宋平煜道。 韩禹生气道,"妹妹给我传信后,我也是去了解了情况。"他一顿,双手握拳狠狠砸在桌子上,怒道,"要是此次我们韩国公府的人去了就好了!我看那小贱人还敢耍什么幺蛾子,我必定当场抓住她的狐狸尾巴,给她踩断!" 宋平煜移目看着桌面上微溅出的几滴茶水,面色无异,道,"韩禹兄不知,那女子狡猾的很,她当时在场都抓不住把柄。更何况,现在她被封为了县主。" "你说什么?!"韩禹震惊问,"县主?!凭什么!" 宋平煜冷笑一声,凝目透过窗棂看向宁国侯府的位置,"也不知是走了哪辈子运气,被皇后选中,封了县主。" 他没说是因为刺杀舍命救皇后一事,毕竟皇家被人刺杀,这传出去一定会掀起一场哗然大波。而且很有可能父皇在外失了民心。 韩禹沉思,良久后,才道,"还望三殿下能与我联手,一同灭灭她的威风!" 宋平煜眉头一舒,微笑道,"我怎能与你联手,这要是让外人知晓,省不得说你成了我三皇子一党。" "这有何使不得,"韩禹放出筹码,"三殿下现在举步维艰,我们韩国公府虽没有实权,但到底是国公府,在朝堂上皇上总会给我们三分薄面,有了国公府一大助力,想必三殿下在今后的日子中总归会好过一些。" 宋平煜却忽的放声大笑,这不达眼底的笑意被他垂眸的动作隐藏起来,"韩禹兄竟会说笑,就算我今日不答应你,你们国公府照样给我命!" 闻言,韩禹深觉四下的空气都在骤然下降,他微微懊恼道,"哦?三殿下倒是胸有成竹,若我们国公府誓死不给你效命呢?你可别忘了,我们国公府祖训的第一条便是永远效忠于皇上!而不是皇子!" "那又如何?"宋平煜单挑嘴角,眸色深沉,"规矩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我这样说,必定有我的道理,而且……我最看不得有外人威胁我!" 韩禹心中恼火,本身他是来求助宋平煜来一起惩治楚琉素的,可到现在事情的轨迹越走越偏。想到这,他放低姿态,"是我一时冲动了,还望三殿下莫怪。要是此事一成,咱们别的都好商量。" 宋平煜侧目打量韩禹,其实不然,如若他娶到楚琉月,大夫人韩柔必定会让韩国公做他的后盾,所以他现在完全没必要受韩禹的挑唆。 更何况,楚琉月现在可是比以前好娶。 "兹事体大,我需要好好考虑。"虽这样讲,却是拒绝。 韩禹不禁愤恨,暗道不过是个不受**的皇子罢了,端用不得他拉下脸来恳求他。正想起身离去之时,却听宋平煜又道,"韩禹兄应是知晓,我一直心系琉月,当是看不得琉月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如果有你们韩国公府的支持,我想对付一个县主,并不难。" 先给他当头一棒,又给他个甜枣吃。韩禹疑惑,这到底是是何意思? 宋平煜却不这样想,他这样说,是为了将来,等他娶来楚琉月之后。现在他给韩国公府好脸色看,可等以后呢?如果你给别人一再好脸色看,等到有天突然甩他脸色看,他就会形成一种矛盾心理,认为凭什么,人的本性就是如此。 可如今他先给韩国公府的人甩脸子,他们多少是会惧怕的,等到了以后,真正说了算的也都是他。毕竟是他们有求于他。 韩禹转不过这个弯,却颔首喜道,"谢三殿下肯施以援手,依我看她既然被册封为县主,那侯府必定是要给她设宴庆贺,就是不知三殿下会不会去?" "自然。你回府等候请帖吧,我自有打算。" …… 皇家宗族的马车早已入了宫门,回了皇宫。沸腾热闹的京都也在大部队消失后恢复了往常的叫声。 马车中楚琉素歪头靠在软垫上,似乎累了。方才她先去了县主被赐的府邸,见有不少人正在里面修建装饰就打算先不住进去。此刻正行驶在回宁国侯府的路途上。 马车刚刚停下,楚琉素就张开了眼,眼波中似乎流转着如轻浅水流般的波动,她单手挑起帘幔,看着紧闭的朱漆大门,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带着县主之名回来,楚琉月却带着一身伤势回来,只怕……想进去亦是不易。 张妈妈与冬棂下了马车,挪来踩凳,楚琉素就下了马车。 站在府邸门外,张妈妈上前叩门。楚琉素觉得好笑至极,却没说什么。 门开,楚琉素凝望过去,蓦地浸出一丝莞尔。 三司会审? 张妈妈与冬棂也是一愣,俩人面色大怒。 大夫人坐在红木嵌螺细理软椅上,周边聚集着众多婆子与婢子,个个面色不善,手握七节鞭。 "呵,"楚琉素眸色幽深,嘲讽笑着,"母亲这是要动家法?" 大夫人面色寒凉,硬生生挤出个冷笑,"把她带过来!敢在寿宴上私自动手谋害琉月,我今日必须打断你的腿!" 楚琉素站在台阶上,睥睨着众位凶恶的婆子,声音略低,平添一分威严,"私动家法,母亲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且说,是大姐自个不小心,摔下了高台,怨得了谁?" 她心中连连冷笑,大夫人尚在禁足中,如今却不管不顾擅自出院子不说,还要私动家法。她倒是聪明,想必是早就打听好楚凌昊进宫面圣,老夫人正在歇息。 但二夫人去向何处?掌家的是她,她不会放任大夫人在此为所欲为才对。 "贱人还敢不承认!带过来!"大夫人怒气徒升,针眼一般盯着楚琉素,生怕她再整出事端。 张妈妈上前挡在楚琉素身前,楚琉素素手一伸,已示无事。就见几个粗使婆子上前来围住楚琉素,后有人把大门一关,以防她逃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惩治刁奴 院落中,没有多余的人。大夫人有意把所有人都支开,她冷眼盯着楚琉素,心中怒不可遏。 几个嬷嬷七手八脚的就来架起楚琉素,她无动于衷,任由她们为所欲为。 "母亲这是何意,莫不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就给琉素扣上一顶谋害的罪名?" 事到如今,她心中笃定大夫人还不知晓她被册封为郡主一事,否则她不会如此正大光明的对她下手。 "没有证据?"大夫人哂笑一声,"如若不是你还会有谁?在皇上寿宴上对自己嫡姐下手,导致你嫡姐左脚残废,你当真是好狠的心思!" 她在后宅数十年,对侯府的内宅更是了如指掌。二姨娘唐氏的孩子没这个胆子敢对楚琉月动手,刚回府的楚琉诺向来是个怯生得,更加不会对楚琉月动手。 至于二房等人,她刚刚接手府中中馈不会作此落人话柄之事。 她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此事是楚琉素所为! 这丫头对她恨之入骨,如若不是她,那还会是谁! 楚琉素眉梢微动,垂下眼帘看着粗使婆子在她手中抓出的一道印痕,隐隐可见一道红印。她不是不疼,而是不屑于与一个婆子大动手脚。 "母亲这话未免太过牵强了些。我心思狠毒却也没有你狠毒,不分青红皂白,瞒着众位长辈就欲对侯府女儿动手,要是传出去,就是不知道母亲这二品诰命夫人的名号还保不保得住!"楚琉素冷冷道。 大夫人气急,猛地站起身,"给我带去南院!" "是!"众嬷嬷齐齐应下。 张妈妈厉色一闪,冷喝一声,"我看谁敢!你们本是最底层之人,没有权利对主子动手!"张妈妈挡在楚琉素身前,冷睨着大夫人道,"只怕大夫人也没有这个权利!你尚在禁足,却违抗侯爷命令,而且你没有二夫人的命令,你凭何动手?" 她方才收到楚琉素的眼神,心中明了,既然小姐没有要说县主之事,那么她便不提。 大夫人勉强站稳脚跟,指着张妈妈冷叱道,"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就凭我是楚琉月的生母,就凭她对我女儿下手,我一定要给她报仇!" 楚琉素微拧眉,淡淡道,"张妈妈,退下。我跟母亲去就是。" 婆子再无顾忌,推着楚琉素便往南院走去,冬棂与张妈妈自是少不了其中,这也是以防万一她们去搬救兵。 张妈妈和冬棂快步走去楚琉素身畔,她传给俩人一个安心的眼神,不是别的,就在刚刚她在角落里发现了焦急的丝竹。 相比二夫人来了,丝竹一定会传消息给她。 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二夫人与楚凌毅携着楚语兰一定是陪同楚凌昊进宫去了。不然,旁的地方他们无处可去。 南院下面是地牢,府中犯错的小厮丫鬟们犯了大错,一并在此地处置。大夫人此次当真是怒极,不然她绝不可能狗急跳墙。 原来大夫人是早有准备,楚琉素看着南院中的婆子们,绯唇绫笑,讥诮不已。 大夫人坐在主位上,尽管面色苍白,却浑身透着一股凌厉的气息,让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楚琉素下巴微抬,一身素色裙袍衬着她不卑不亢的气质,立在院子中央,让人下意识忽视她旁侧凶神恶煞的刁奴。 "给我打!" 大夫人近来体虚气若,连说话都少了平日里的三分嚣张气焰。可那清癯的脸上却有一双狠毒的眼睛。 楚琉素瞅着她,面色忽的一寒,"我看谁敢!"脆生生的嗓音却微透凌厉,宛若刀锋出鞘,寒剑闪过,刺得她身旁的嬷嬷下意识的松了手。 竟踌躇在原地,不敢上前。 "还敢反抗,反了你不成!真以为得了老太太的青眼我就不敢动你么!"大夫人大怒。 楚琉素直视她,眼波生寒,声音温和,却字字锋利,"母亲被禁足反倒脑子越过越糊涂了么!祖母明言告诫过你,不准你踏出碧水阁一步,而且掌家大权在二婶手中,母亲莫不然不晓得这是私动家法乃是大罪!"她眼瞅着大夫人越来越白的脸色,冷冷道,"平日里祖母对您再不济,可也时常夸赞您掌家素来严明,可母亲现在是作何,不但无视老太太告诫之词,反倒行事愈发狠辣。莫不是需要琉素禀告父亲,逼你下堂!" 大夫人气得胸口中气血滚动,她捏出一个古怪的笑意,"我告诉你,少拿你对付外人那一套来对付我!况且,你也没有这个权利让我下堂,夫君更加不会听从你的谗言!老太太身子日渐不好,她可没有闲心来为你撑腰。再说了,孝字大过天,这句话我早就劝诫过你,敢拿长辈来压我,这便是大不孝。给我堵住她的嘴,狠狠地打!" 大夫人一入宅门数十年,言行举止自是颇有气势,尽管冬棂与张妈妈在后怒瞪那些粗使婆子,她们也在顾不得其他,推搡着楚琉素就欲让她趴下。 却突然见南院门外冲进来一人,后面还有两个婆子在追赶她,可那人灵巧躲过婆子,径直冲到楚琉素跟前。 楚琉诺伸开胳膊,呈现大字,她背对楚琉素拦在她身前,扬声道,"母亲您这样做不合适,七妹有没做错什么,那夜里众人有目共睹,是大姐站的台子因故障问题导致的崩塌,这跟七妹毫无关系,更牵扯不上是七妹下手谋害!" 她说的不卑不亢,似乎不再畏惧大夫人。 楚琉素既疑惑又觉得心中微暖。她侧目,了然,原是因为后面还跟着三姨娘。 三姨娘款款而来,无视大夫人冷冽的神色,转眸看了眼相安无事的楚琉素,对她眉眼一弯。 "都是废物,下去!"大夫人冷冷道。那两个看门的婆子灰溜溜的跑了下去。 "大夫人,您在这私动家法呢?就是不知道老爷知不知道,不如让妾身派人请老爷回府,也好来看看您摆出的阵势。"她眉眼弯弯一笑,似乎并不觉得此话有任何不敬。 大夫人脚下不稳,身子微晃了一下,刘嬷嬷赶紧扶着她坐了下去。 "我惩治侯府的女儿又有何不妥,你一个贱妾,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大夫人捂着胸口,暗中恼怒。 三姨娘莞尔一笑,好似贱妾说的不是她。笑道,"大夫人说的哪里话,我好歹是个主子,况且现在你已经不是侯府主事之人,我既听说了此事,定当是要来拦一拦的。"话一顿,她直视大夫人美艳惨白的脸色,淡笑,"要不然您传出去个蛇蝎心肠的名声这该如何是好?" 楚琉素眨了眨眼,瞥见大夫人的脸色她就知晓,大夫人本该是瞒着众人想私下动手,来个瞒天过海,笃定自己不会将挨打之事说出去。但她却忘了府中人多口杂,不可能传不出去。 大夫人气噎,目光宛若箭勾剜着三姨娘与楚琉素,冷喝道,"刘嬷嬷你上去打,打断她的腿!谁要是敢拦着连同她一起乱棍打死!" 狗急也跳墙,她现在只要一想到楚琉月还奄奄一息的躺在**上,她便心如刀绞般痛着,如若今日在不能打断她的腿,她如何泄愤! 刘嬷嬷弓身上前,一双眼睛阴冷的盯着楚琉素,楚琉素与她平视,在那里面她似乎看到了这人扭曲的神态。心中暗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粗使婆子让出一条道,刘嬷嬷一步步冲楚琉素走去,随即阴狠一笑,"七姑娘,别怨老奴心狠手辣才是!" 说着,就准备先给楚琉素一巴掌,让她先吃点苦头。楚琉素似乎都感觉到风的流动,率先划过到她的脸上,她高举素手,在只差分毫的时刻里握住了刘嬷嬷的手腕。 "你也配?"楚琉素面色清寒,眸光深邃幽幽,眸底越发加深。 刘嬷嬷怔住,神色大震。 她竟然在楚琉素眼中看到了杀意…… 是深不可测的杀意。 楚琉素不松手,就这样睥睨着她,绯唇微挑,"张妈妈,本朝律法奴才对县主动手,该当何罪?" "该当乱棍打死!"张妈妈幽幽地说。 大夫人神色一凛,县主?! 什么县主?! 这时就见三姨娘渡步到前,松开丫鬟的胳膊,提裙,福身,"妾身见过绾邑县主!" 绾邑……县主?! 所有人面色大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琉素,她们手中的七节鞭纷纷掉落在地。包括神色已经呆滞的大夫人。 楚琉素猛地甩开她的手,不紧不慢的掏出帕子擦拭手掌,她眼帘微垂,莞尔道,"张妈妈,把这个欲对主子动手的刁奴拉下去乱棍打死!" 刘嬷嬷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变故,就被楚琉素甩在地下。听到这话,立马转身跄踉着身子跑去大夫人身边。 大夫人花容失色,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眼瞧着楚琉素发寒的眸光,心中倏然升上一种极度恐惧的感觉。 张妈妈与冬棂相视一眼,同时间走去大夫人身边,刘嬷嬷见状,哪里还反应不过来,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大叫道,"夫人……夫人!您快救救我!" 大夫人僵硬着身子,还未从刚才绾邑县主的言谈中反应过来。刘嬷嬷誓死不走,爬着身子去拽大夫人的裙摆,"夫人!夫人……!" 大夫人浑身一震,垂头看着刘嬷嬷老泪纵横的模样,心中多番挣扎。 楚琉素……竟然被封为县主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韩氏下堂 冬棂还在可劲儿的拽着刘嬷嬷,心中狠狠出了口恶气,叫这刁奴还欲动手打骂小姐! 她手中使劲拖她,心中还念叨着,叫你找事!叫你找事! 刘嬷嬷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张妈妈和冬棂拉她,她就拉着大夫人的裙尾。 "等等!"大夫人厉色闪过,冷冷道,"你被册封为县主,那为何我没收到消息?莫不是你在胡言乱语,想拿此番吓唬本夫人?!" 楚琉素忽的笑了,这就是开始装傻了。她摆摆手,示意张妈妈与冬棂先住手。 她没作声。三姨娘却哂笑道,"大夫人在院子禁足也快要好几个月了,没人告诉你,这是正常事。" 言下之意,你已经不是那个手握权力,要风得风的掌事人了。 楚琉素赞同接话,"母亲是想看看县主凤印么?要是母亲要看,琉素这就着人给您拿来。" 大夫人气急败坏,狠狠咬紧牙关,盯着她一言不发。 半晌,直到张妈妈和冬棂再次上前拉拽刘嬷嬷的时候,大夫人道,"就算你封为县主又如何,你是从二品,我乃正二品,足有权利惩处你!"她目光冰寒,"给我上去打断她的腿!" 大夫人缓缓巡视一周,接着冷然一笑,"谁要是敢拦着,休怪我不客气!" 嬷嬷重新拾起七节鞭,几个粗壮的嬷嬷上前抓着楚琉素就把她往地上按。楚琉素冷哼一声,"母亲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论理说你现在到底是没有权利处置我!" "贱人!"大夫人面色无温,口齿清寒,"我就是动你,又有谁能说什么!"一想到楚琉素的身份从此以后比月儿高,她的心就阵阵愤恨和不甘!凭什么,一个贱人生的孩子,凭什么! 几个嬷嬷的力气极大,压得楚琉素支撑的双腿都开始不自觉的打起战栗,却硬生生顶着口气,与她们对抗。 三姨娘柔眉一拧,现下无计可施。拦住了一同着急的楚琉诺,示意她不要上去。 眼波流动,楚琉素抬首,本想与大夫人接着周旋拖延时间,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楚琉素唇畔浸出一丝淡笑,却忽然跪了下来,面色一改。婆子嬷嬷见状,不禁面面相觑。 只听她扬声道,"母亲赎罪,我本不是故意不去救大姐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事发突然,等到我们反应过来后大姐早已被压在废墟之下!" 大夫人面色一凝,看了眼南院门外的宁国侯,脚步不自觉上前一步,"你在说些什么!闭嘴!" 楚琉素恍若未闻,抬手拿出娟帕轻轻擦了擦眼角,而正巧露出雪白的皓腕,"母亲,是琉素的错,可大姐的腿真的不是我弄得,在场的人有目共睹,是高台散架大姐不幸收到了牵连。真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因为琉素被皇上皇后封了县主,您就要把我乱棍打死么?!" 楚凌昊负手走来,步步凝重,像是走在大夫人心上,他从楚琉素露出的皓腕上移开眼,冷睨大夫人神色莫讳如深。 众人齐齐下跪,被这氛围惊得惶恐不安。 大夫人手指微颤抖一下,脸色一瞬变得犹如一张白纸般一样白,'老爷'两字还未道出口,便看见他身后还跟着宋烨、楚凌毅、二夫人、楚语兰。 在她恐惧的眼神下,楚凌昊亲自前去躬身扶起楚琉素。楚琉素白皙如画的脸上因委屈落泪而留下两道轻轻浅浅的泪痕,不显狼狈,却越发娇媚动人,宛若墙边盛开的蔷薇花,风中摇曳。 她羞赧的垂下头,正巧靠在迎上来的张妈妈身上,赶紧摆弄袖口挡住她的手腕。 宋烨眉头一动,箭步走去她的身边,顾不得礼数轻柔的抬起她的手,急切道,"给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琉素下意识缩回手,却露出那被婆子攥的发红发紫的手腕,如羊脂玉般的皓腕上一道浅浅的紫色淤青显而易见,宋烨一惊,倏然一声,"疼吗?" 说着赶紧给她用袖口遮挡起来,楚琉素摇头后抬首看去,对上一双星光灼灼的眼眸。 "莫怕。"他笑,似是冬日和煦的阳光,倾泻在楚琉素心口,楚琉素心脏遽然一动,砰砰的声音似乎放大回旋在耳畔脑海间。 而大夫人早已吓掉半个魂,她半垂眸,眼神飘飞,不敢对上楚凌昊的视线。 这个血腥之地,这个向来是无人愿来的南院。今日却犹如铁树开花般聚集起众多人。 楚凌昊不言不语,亦没有发怒。只看着大夫人,只是毫无感情可言的看着她。 可这却让大夫人心中更加惶恐不安,冥思片刻,她忽然跪了下来,砰砰叩头,"老爷,是妾身的错,求您原谅!可是我不后悔,我的女儿被人陷害摔断了腿,我身为她的母亲,自当是找恶人报仇!您可以接着让我禁足,但求您一定要给我们的女儿报仇!莫不能让恶人逍遥法外!" 楚凌昊看了她半晌,她的脸色似乎比往常差了许多,身子骨也消瘦了些,就连气势也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倒是更像一个依附男子才能活的女子。 但终究,终究楚凌昊都无动于衷,不为所动。 楚凌昊回身,目光慈爱含笑看着楚琉素,就连声音也透着暖意,"琉素,你先把二殿下带去我的书房,陪他在这府中散散步,父亲稍后便去寻你们。" 楚琉素敛眉垂眸,轻声应下。冲宋烨做了个请的姿势,宋烨骄阳咧嘴,眉开眼笑。 二夫人见状,搀着丫鬟上前来整顿局面,一干人欲对楚琉素动手的婆子全部被赐予乱棍打死,手段既严明有凌厉,此时主母风范尽显其中。 三姨娘见此道了声身子不适便携着楚琉诺退了出去。 而楚语兰则是似笑非笑瞧着这场面。 整个南院中哭诉狼嚎声不断,求饶的求饶,叩头的叩头,可楚凌昊恍若不见。 只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都被楚凌昊这眼神吓得身子发软,可却硬撑着跪在地上。 直到时间过去很久,楚凌昊一字一句道,"韩氏柔儿,心肠歹毒,谋害子嗣,毒害长辈,曾告之劝之,却无事于补,故在此立下休书,从此往后,韩氏与宁国侯再无瓜葛,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他一顿,语气忽然沙哑起来,"解冤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最后深深看了眼大夫人,甩了甩衣袍,"我会着人立好休书,给你送去。"道完转身离去。 大夫人忘了思考,忘了求饶,听后就这样流下了泪。 泪水模糊了视线,模糊了一切,唯独这些年的记忆却清晰起来,犹如她的泪水般汹涌而出,从相识,相知,相爱到孕育,生子,掌家,一晃眼,数十年没了。 不是禁足。 不是降为妾。 而是要下堂。 她呢喃道,"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大夫人凄落惨白的面容上突然出现一丝破碎般的裂痕,不知哪来的力气,爬起身,咬紧牙关,眼中带着泯灭绝望的黯然,一头撞在南院的墙上—— 血流,鲜红,划过她惨白的面容,一种达到极致的美,却是凄楚至极。 "夫人!" "大夫人!" "快!传太医!" 二夫人神色一凛,焦急吩咐道,"拿着我的牌子去宫中请太医过来,再去医馆中请位坐镇医师过来先给大夫人吊着命!"说着从腰际上匆忙解下一块腰牌,丫头接手后飞速跑出去。 前些时候,宫中派下的孙太医也已因老太太身子渐好而返回了宫里,是以侯府别无他医。 刘嬷嬷在顾不得其他,爬起身,叫道,"快!抬着夫人回阁子,再去禀报侯爷!" 上来两个粗壮的嬷嬷,架着早已昏死过去的大夫人快步回了阁子。 二夫人见状,处理好南院之前的事情后,也走了出去。 却是不急不缓的走着。 随身丫鬟远远跟着,二夫人与楚语兰曼步在南院附近,既没有要去探望大夫人的意思,也没有要去禀告楚凌昊。 楚语兰唇边扬起一抹看似无害的微笑,"母亲,等她死了,你才算得上是侯府真正的掌权人。" 二夫人温婉的面容上含着一抹似笑非笑,"她死不死还是个未知数,但,经此事件她才是真的失了**。" 楚语兰清澈的眸子突然染上浓浓的得意,停步,冲二夫人屈身,"恭喜母亲!隐忍这些年终于一朝报仇雪恨!" "傻孩子!"二夫人笑嗔,"要不是老太太,母亲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分家几十年,掌家的权利一直在大夫人手中,这叫母亲如何甘心!你父亲也乃嫡出,虽是嫡次子,可总好过庶出。要不是老太太偏爱第一个长子,这爵位指不定就是你父亲的!" 语气中透着酸味,到底是不甘心的。楚语兰心下一惊,压低声道,"母亲小心隔墙有耳,咱们不急,反正她也夺不会权利了,切莫让外人知晓咱们的想法,不然咱们在府中刚建立起的威严,就没了。" 二夫人讪讪笑了笑,眉头舒展,又恢复往日里那温和无害的笑容,"放心吧,母亲有数,倒是你此次去皇上寿宴可有跟京都的小姐打好关系?" "安心,你女儿是何性子,母亲该是摸得透透得。"楚语兰灵动一笑,"倒是大姐,腿残了,以后说不定也不再是嫡出,而降为庶。" 二夫人摇头,不太赞同,"这可说不准,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大夫人生死未卜,侯爷极有可能心存善念,就这样放过大夫人也很有可能。"她一顿,自嘲轻笑,"你别忘了,可是数十年的感情。他就连休书都说的百感情仇。" 楚语兰若有所思的沉思。二夫人喃喃道,"解冤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县主之宴 虽是休妻之意,但不难听出内里的情意。 二夫人转念一想,不得不佩服大夫人,如果碰个恰到好处,受益人可是她自个。 以楚凌昊对她的爱意,绝不会对大夫人这个将死之人,强迫下堂。 到底是情意在。毕竟谋害老太太这种事他都能原谅。 再看大夫人今日闹的一出戏,二夫人脑中快速闪过什么,随即抓着楚语兰的胳膊,疑惑道,"你大姐腿瘸了?" 楚语兰一怔,嗤笑道,"母亲怎么了?莫不是忘了当日你可是也在现场的?" 二夫人眨眼,摇头,不对,既然大夫人不顾一切也要整治楚琉素,那么这里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难不成……楚琉月发生的'意外'真的是楚琉素一手筹划得? 无风不起浪,这里面肯定是有她没有打听到得。 楚琉素,那个看似娴静温顺,却可能是个内蕴深沉之人。 她道,"你着人去大夫人院子里守着情况。"话一顿,她忽的温和笑道,"七姑娘封了县主,定当是要举办小宴庆祝的,可夜色就快降临,今天是不行,母亲这便着人准备着,明日一早。" 楚语兰启唇大笑,"母亲明智!" 二夫人只道了明意,楚语兰却听出了暗意。这不是正好可以接机混进京都贵圈么。 而楚琉素这便一直奉陪宋烨在府中漫步。 俩人一时无话,此刻黄昏降临,霞光四射,倾泻在一望无际的天空上,暮色美幻。 不知觉间,就走到怡风阁。那颗梨花树因秋季到来不但没有凋谢,反倒盛开的越发繁盛,它随风摆动,花瓣在空中飞舞,楚琉素停步举目望着,却不知何时一片浅黄透白的残瓣落在她的眼尾旁。 无声飘落,楚琉素浑然不觉,她背对宋烨,身姿纤美。 "县主。"宋烨浅浅一声,吹散在风中却煞是好听。 楚琉素回眸,却见他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她道,"二殿下?" 宋烨眉峰微动,花树下的楚琉素堪比无声绽放的梨花更为惊艳,任她在风中摇曳,吹着她柔媚娴静的气质,却平添一分傲骨之感。 他举步上前,伸出手去为她拂下香肩上无声落下的花瓣,俩人距离极近,他的鼻翼间都围绕着楚琉素娇躯上散发的浅浅清香。 楚琉素垂下眸,心中为之一颤,在他的温和笑容下,她似乎都松懈了防备心。 有一种男子,他的笑宛若最温软的阳光,温和……温柔,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便融化早已冰寒的心房。 宋烨眉眼含情,舒眉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雕花精致匣子,他的十指白骨如玉,极是修长好看。在楚琉素复杂的眸色中他打开匣子,从里面掏出了一块散着幽幽清寒的翠玉镯子,玉镯呈现青白色,大小方适,水色纯正,不是上次那块玉,却比上次那块还要好。 眼瞧着宋烨就要给她戴上,楚琉素惊得退后一步,"使不得!" 宋烨双手一僵,却勾唇邪笑了起来,"这又不是定情信物,只是一块我找人打磨的玉镯罢了。再说这是祝贺你封为县主的小礼物,又有何使不得?" 楚琉素微怔,这倒是她自己想多了不成? 她笑,觉得自己被逗弄,心中暗恼,反唇回道,"哪有这样送礼得?还要逼着人家非要戴上不行?" 宋烨朗声大笑,觑着她微微懊恼的神色,心中端是说不出的愉悦。 "原来你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他一顿,边笑边道,"与你相识不长时间,初见你还是你带着面纱之时,那时候只觉得你身上带着一股神秘之感,那日的一袭紫纱笼烟裙叫人觉得你会就此飞仙而去,引得我越发想要了解你,后来,我跟在你们侯府部队后一同回京,却不料途中杀出一批黑衣人。我还未了解你,难能见死不救?" 楚琉素微愣。原是如此,可她方才怎会讲出如此赌气之话?只怪他的笑容太让人迷醉,丝毫不见嫡皇子该有的高傲与轻狂,让她一时失了防备。 这男子似火,周身自有一股万夫不当之慨。叫人**,叫人不可自拔。 可靠近也是需要勇气,需要决心,以防自己被烧得遍体鳞伤,免得落个飞蛾扑火的下场。 楚琉素不着痕迹的退后一小步,自认让人毫无察觉的动作,却是落在了宋烨的眼中。 他眸色一瞬黯淡,却重新聚气光华,笑道,"出神了?" 楚琉素眨了眨眼睛,脆生生道,"今日天色已晚,想必父亲也已等候多时。琉素先行告退,以免打搅二殿下的正事。" 宋烨不依摇头,还想说什么,却见楚琉素旋身快步离去。 他无奈轻叹,这女子的防备心总是如此之重,这可叫他着实为难。他呢喃道,"你还在怕……可你到底怕什么呢?" 等楚琉素回到院子时,也已听说大夫人求死一事。这事着实叫她惊讶,她倒是相信大夫人是真的就欲想死,不是做戏。毕竟她可是要下堂了,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来说,这可是莫大的羞耻。 这作风该是有多不济,才会被夫家休妻。 当年秦氏下堂的理由是,三年无所出,只生出了个女儿,这虽说不过去,但好歹是从正妻降为妾。可大夫人不同,这可是直接休妻,从此与宁国侯府永无瓜葛。 入夜后,楚琉素侧躺在塌子上,手持书册,正在无声看着。而院子外面却是灯火通明,人声不断。 大夫人正在被太医竭力抢救,从黄昏便开始一直忙到现下。此事都惊动了老夫人前去,当然楚凌昊也在,他端了凳子在院外等候。 冬棂给楚琉素重新沏了茶,她道,"小姐,大夫人可能活下来吗?" 楚琉素淡淡嗯了声。她倒是觉得大夫人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宁国侯府等人忙活了**,但大夫人依然生死未卜。翌日清晨,楚琉素起**后听闻二夫人张罗着说是给她举办宴会。请帖也已经发派出去,就等人来了。她皱眉,二夫人私心可见,跟二姨娘当初一样,想要炫耀她如今是侯府掌权人。 "张妈妈,大夫人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传来?"楚琉素一边用膳一边问。 张妈妈躬身,道,"至今昏迷不醒,太医道是人救过来了,端看她自己能不能醒来。因撞坏了脑子,醒来还不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但如果醒不来很可能就永远躺在**上,成个活死人。" 楚琉素搁下筷子,习惯性眯起眼,"既然如此,父亲是如何同意二婶举办宴席的?"照理说阖家出了此事,不该大张旗鼓把此事往前放。 "听闻二夫人对侯爷说是,正是这种时候才要张罗,要让满京都的人都知晓侯府出了个有勇有谋的女儿,也好让侯爷在官场上张得开面子。" 楚琉素拿绢布擦了擦嘴角,拧起眉来,只怕是想要把她推去浪尖口才是。 虽说是救了皇后一命,但她的身份总归是难以让众人服口。 成为众矢之的,二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今日的宴席不比往日,宁国侯府总共开宴八台,男宾四台,女眷四台,分席而坐,来的人不仅是京都官宦人家,簪缨世家,更是有皇亲贵族等人皆来庆贺。 楚琉素在后院往前探究,珠帘前方,衣香鬓影,隐隐有数种香味掺杂在一起幽幽袭来,她们言笑晏晏,美人如斯,言谈莞尔。 更是连一直'得病'的楚琉玉竟也奇迹般的出了皇宫,回了侯府。与她一起的还有长公主宋雅乐,此时俩人正在时不时交谈着什么。 楚琉素斜睨着前院,要说起这宋雅乐已经是快要年过三十的老女人了。曾经她嫁给了一位世子,与世子恩爱有加,琴瑟和鸣。她弹得一手好琵琶,世子则是练就一身好武功。曾经一度盛传,俩人乃是京都模范夫妻,她演奏琵琶,他树下舞剑,要说起来,端是一段风花雪月唯美的场景。 这位世子本是皇上和摄政王流着同一血脉的瑞王爷所生。可在皇上登基后,因他们之间曾明争暗斗抢过皇位,故而赐死。但是留下了这位能文能武的世子,当年不知寓意何为,后来…… 皇上无情捉弄人,世子阖家,被抄满门,男丁全部处死,女眷流放千里,一夕间,数百条人命就此覆灭。可皇上独独留下了长公主一人。想到这,楚琉素袖下的手微微颤抖了下。那个看似面色无害的老皇帝,实则心思毒辣的很。当年独留下瑞王爷唯一的血脉,数十年都不曾有过动作,反倒赐给了她长公主,而就在世子享受到世间温暖时,却被皇帝赐个满门抄斩。 任长公主如何低三下四的恳求,全都无用。她不是没求过死,而是被皇帝监视起来了。这也是长公主为何不让别人称她为'大长公主'的原因,她意思明确,不想跟现在的皇帝老儿有着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个秘密基本被压了下来,官方的说法道是国师夜观天象,道出世子一家有就欲谋反之心。 楚琉素冥思到此,心中哈哈大笑起来,真真是无稽之谈。到后来,国师听说是得了心疾,不治身亡。直到在冷宫中听从闲谈的老杂役说起来,才知晓,国师原是被人秘密处死了。 皇宫之地,深宫幽怨,血腥常见,杀人无形! "见过大长公主,见过丽华郡主。" 此话一出,楚琉素心中一凛,原是镇国公府崔文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处处倒霉 行礼没错,可话错了。楚琉素向外看去,倒是想知晓这长公主会如何答话。 崔文静眉眼一弯,并未察觉异常。 反倒丽华郡主面色一僵,如同白纸,本身就精神不济的她,听到这话更是神色一凛。 长公主宋雅乐面色无温,亦看不出任何情绪,她似乎没有怪罪,淡淡道,"免礼。" 崔文静笑容嫣然,小步退后,便转身去找楚琉诺交谈起来。 而此时也陆陆续续的女眷鱼贯的走向宋雅乐行礼,她面色似乎隐隐透着不悦。本身就因情殇而憔悴的面容上,更加不耐,那无神的眸子垂下来,黯然中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而就在此时,楚琉月竟然也来了。她面容丝毫不见那日的狼狈,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容满满。 她先是冲众位夫人小姐们点头打照面,而后便走去宋雅乐跟前,施予一礼,"大长公主安好,丽华郡主安好。" 丽华郡主腾的站起身,抓着楚琉月的皓腕微微摇头。楚琉月不明所以,以疑惑的眼神询问。 而宋雅乐一直垂头,手中却是下意识攥紧。楚琉素遥遥望着,明显察觉到长公主的不悦,她抬手搀着冬棂的胳膊,款款而去,张妈妈率先挑开帘子,珠帘轻晃,脆生悦耳。 楚琉素亦含笑而来,如今她被封为县主,行姿更加错不得分毫。她微颔首冲众人点头,而后走到宋雅乐身前,"见过公主,丽华郡主。" 宋雅乐抬头看她,这女子穿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头插三凤金钗,耳垂上带了翠色珠子,言谈举止,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华贵风范。虽然叫的是公主两字,但她们到底是不知情。 俗话说不知者不罪,倒是她自己没事找事。便点点头,道,"恭喜县主。" 楚琉素明眸流转,晃了众人的眼,宛若新月初升,柔和明亮。她笑,"谢公主赏脸肯来,是绾邑的荣幸。" 宋雅乐点点头,不再说话。众人都笑着上前来拥簇着楚琉素,恭贺道喜之词连连不断说着,楚琉素含笑一一应下。 楚琉月见状,似乎感觉脚踝上的骨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携着丽华郡主小声念叨着,"明明是大长公主,偏偏装个懂礼数得,招人厌烦!" 就见宋雅乐猛地站起身,狠狠掴了楚琉月一掌。 "藐视皇家你该当何罪?!" 还没等楚琉月反应过来,这罪名便扣在了她身上。 一干人皆是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公主发怒,自当是无人敢说什么。 楚琉素却忽然莞尔。 楚琉月杏眼微微含泪,氤氲出一层薄薄的雾气,她委屈地道,"大长公主……小女,做错了何?" 大长公主,又是大长公主! 宋雅乐眼角一跳,面露怒色,口气清寒,"宁国侯府的嫡出长女何时学的这般不懂礼数了?竟敢私底下乱嚼县主的闲言,这不是对皇家不敬又是什么?" 楚琉月赧然垂下头,手心贴着脸颊。要论平日里,宋雅乐才没这些闲心多管闲事。可楚琉月一而再触碰她的底线,这叫她如何不怒? "我带你下去吧。"丽华郡主无奈说道。随即怒瞪楚琉素一眼。 俩人匆匆离去。宋雅乐看了眼楚琉素,面无表情,随后带着女官转身就走。 众人这都恢复往日的常态,就连几个不曾见过几面的夫人小姐都笑着与楚琉素问话。 "县主这衣裳好生漂亮呀!"尚书府小姐莫岚移步上前,笑着过来攀附楚琉素。 晋国公夫人看着众人打量衣裳的神色,淡淡笑道,"是县主美,才能衬托出衣裳美!" 众人连连点头附和。她们的笑容都极为亲切,好似与楚琉素像是一家人,口中不断说着讨好的话。 二夫人见此谦虚笑着,不会给人一种高傲的姿态,却也不显谄媚,恰到好处的作风,让众人不得不多看一眼。 "县主,您何时得空,也教教姐姐这倒画是如何画的吧。"莫岚倾身就欲握着楚琉素的手。 楚琉素状若犹豫,片刻道,"不如姐姐先拿来你作的画让妹妹看下。" 莫岚面色一僵,眨眼垂眸,她根本不会画画,只不过想挑刺罢了。 楚琉素淡淡一笑,款步走进宴席里坐了下来。夫人小姐们见状,也都坐了起来,不断地说说笑笑,很是惬意。 二夫人吩咐开宴后,就见丫鬟们鱼贯而入,稳而不乱的步伐训练有素。一道道菜肴摆起来后又陆续退了下去。 席间,恭贺庆祝声不断对楚琉素说道。她来者不拒,皆是举杯以表回应。 男女分席,水榭亭台旁便是男宾的宴席。这里如同女眷席一样,也竟是热闹。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日头高升,不知觉间,就到宴席末尾。 二夫人张罗着道是来后院一同赏菊,初秋之际,菊花怒放,正是看花的好时候。 楚琉素近来无事,除去后几日商定好出府去瞧瞧她的首饰门店外。她暗道,自己深有感慨,常年无人搭理无人管束的门店,想必店主早已松懈,不干正事。 她可是打定心思要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手段。前世,她能掌家又能陪同渣男宋平煜一同出去打仗,可不是说笑的! 如此想着,便跟随众人走在末尾。 天色微凉,落叶凋零,枯枝败柳,黄叶凋零在树下,秋风拂过,卷起尘土与残叶,掠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众人兴致昂扬走着,楚琉素忽然停步,侧目望去,只见水榭亭台边男宾也散了。 她举步,走在众人身后,却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小丫头,拦住了她。 "县主,四小姐说身子不舒坦,请您过去看看她。"说的恳求。 小丫头话一出,众人都停步回身望过来。楚琉素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刚才宴席间,楚琉诺倒是出去散散热意,便一直没有回来。她随即点头。 与二夫人颔首后,她便跟在小丫头身后。 是她没见过的丫头。 一路无话,路过后院的枇杷树时,瞧见叶子犹如懒懒的躺在那里,黄灿灿的果子欲坠不坠,既好看又想吃,叫人只觉得想把它们收入囊中。 这条路,并不是去楚琉诺院子的路途。 楚琉素置若罔闻,不急不慢走着。 可就要路过她的怡风阁之时,却突然听见不远处假山后方传来阵阵笑意盈盈地悦耳笑声。 小丫头不知在何时突然停住了步子,楚琉素单挑菱唇,"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一愣,却对答如流,"奴婢清风,是四小姐院子里的二等丫鬟。" "是不是此计成了,你便升为一等丫鬟了?"楚琉素嘴角含着一抹揶揄之色。 清风完全没料到楚琉素一语点破,但她依旧面不改色,"县主,除非有功,且没有过,在院子中做事乃要处处为主子着想,才方能提为一等丫头,奴婢资历尚浅,更是做事毛手毛脚,怎会提为一等丫鬟?" 她好似无意曲解楚琉素的意思。楚琉素忽然笑了,单听清风这话便知晓她丫头是个伶牙俐齿的,又怎会做事毛手毛脚。 既然人家设了个局,她不跳进去岂不是不给人家面子? 索性便将计就计,看看这位向来怯生生的四姐到底想做什么。 事情太过于巧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举步轻移去假山后方。 里面断断续续地女子说话声,听得并不是太清楚,她冲冬棂使了个眼色,道,"就说我心疾犯了,叫人来。" 冬棂眨眼,悄然退下去。 即为明哲保身为上,她不得不防。张妈妈见状,心中赞赏,小姐处事比往日里更为谨慎了,这乃好事。 清风悄声跟在楚琉素身后,楚琉素轻声走去,随即找了棵树下隐蔽起身子,从这个方位望去,正巧透过一道缝望见里面的女子。 她微微侧出头去,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女子不是哭着跑着出去的楚琉月又是谁? 楚琉月侧着身,好像在与人交谈什么。她时儿娇羞垂头,时儿言笑晏晏。 楚琉素见状,不难猜出此人是谁。还有谁能让楚琉月发出如此羞赧的一面? 必定是宋平煜! 可楚琉月到底是未出阁,如果传出与男子私下会面的名声,想必她也就会从各个府邸的媳妇儿候选人当众,给抹杀掉了。 尽管她在貌美如花,可正妻看的不单单是容貌。先为孝,即为人,再为容。 然而这楚琉诺是何意思?借她的手想要整治楚琉月? 可她又是如何知晓楚琉月与宋平煜私下相会的? 假山之后,他俩言谈甚欢,宛若多年未见的老**般。楚琉素闪过一抹嘲讽之色,不是旧**又是何? "县主?"清风在后,轻声呼唤,"您快去罢,只怕四小姐是要等急了。" "哦?"楚琉素兴致大涨,这清风言下之意,就是叫她自个去,她不领路了么?可是,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是,四小姐想必有要事要与县主商量,请您移步。"清风低声,笑的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楚琉素心中赞叹,楚琉诺这个二等丫鬟,早已堪比一等丫头更为伶俐。 "也好。" 楚琉素说着就与她背驰而行,没想到,这位四姐,不露山不露水,与她相识时间长了,还真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得。 倒是她妄言了。 看来,这四姐是有意要整治楚琉月了。 就在楚琉素还未走到后花园时,就见冬棂带人快步走来。她佯装面色不济,体虚娇弱的样子,靠在张妈妈怀里,款款移步,似若风吹便倒。 二夫人等人见此,疾步往前赶,可还未来得及安慰抚慰一番之时,就见清风匆匆忙忙跄踉而跑,面色白如纸。 她慌乱之余,提高音调,"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奴婢什么也没见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私情暴露 清风边跑边叫,突然冲到二夫人跟前,猛然跪了下来,叩头道,"奴婢该死,求二夫人做主,什么也没看见!" 二夫人眉头倒竖,"你在说些什么!"她一听事情不对,忘了思考,"你说,你看到了什么?" 清风不断磕头,都染了哭腔,"奴婢什么也没瞧见……!" "说!"二夫人冷冷一声。 楚琉素似笑非笑地瞧着这场面,虚弱地说道,"二婶,这丫头本身是带着我去找四姐的,可半路上我心疾突发,想着回院子休息片刻,就把这丫头给遣了回去,可不知这丫头乃是个心善的,非要送我回院子。等我到院子口的时候,我便叫冬棂去寻你,本想叫二婶派个大夫来给我探探脉,却不料冬棂是个心急的,把大伙都招了来。" 清风哭着接话,"是,奴婢本想着送回县主,就去找四小姐言明情况,却……却在假山后面……瞧见了不该看的。" 二夫人越过清风,提裙飞步走去。众夫人见此,因好奇心作祟,无息间不知了多少个眼神,也都紧跟其后。 可就唯独晋国公夫人蒋氏留了下来,她上前握住楚琉素的手,疼惜地道,"县主身子可好些了?莫在外头吹风了,快早些回院子歇歇罢!" 楚琉素心中徒然一暖,宛若被炎炎烈日照晒而温暖的溪水,缓缓淌过心扉。 "谢夫人记挂,琉素无碍,让您担心了!" 蒋夫人柔和微笑,"傻孩子,快回去罢,整日在外风吹日晒,对你的身体与心灵都不好。" 她一语双关,楚琉素不是听不出来。言下之意就是说她不要整日总掺和在这些后宅深院中,以免心灵受到玷污。 "琉素这便回去。"楚琉素微微颔首,在张妈妈的搀扶下款步而走,并未回怡风阁,而是转了个弯去了楚琉诺的院子,落梅阁。 蒋夫人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有点**地打量她,心里盘算起来。 假山后的宋平煜与楚琉月不是没听见这话,楚琉月焦急问,"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让二夫人瞧见,我该如何应答?" 宋平煜却洒脱一笑,"这样岂不是正好,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告诉外人我们相情相悦。我娶你做正妃。" 楚琉月羞红了脸,娇嗔一声,"可谈婚论嫁,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可自己做主。" 她俏红的小脸,使得宋平煜春心微动,眸光暗了几暗,"那你心系与我吗?" 耳畔听着二夫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楚琉月犹豫半刻,轻轻点点头。 宋平煜大喜,急忙握着她的手,满目柔情望着她,藏住了眼底的势在必得与熊熊燃烧的野心。 楚琉月何曾与男子这般亲近过,他身上散出的龙诞香似乎都围绕在她身上。羞怯,柔情,似乎是她现在的情绪与感受。 而这一幕正巧被二夫人瞧见,她停住脚,似笑非笑地问道,"大小姐私下与男子会面还做出此等不守妇道之事,你把我们宁国侯府的面子往何处放?!" 可楚琉月虽然惊惧,但一想到她的身后有了宋平煜,丝毫没有觉出这是何等羞耻之事。 宋平煜紧紧拉着她的手,丝毫不惧怕,他**俊笑,"二夫人,我与琉月乃两厢情愿,并不是她不守妇道,您放心,我一定会给琉月一个名分,让她堂堂正正的做我三皇子妃。" 二夫人不予理会,她余光瞥见在后指指点点地众人,唇边勾出一抹冷笑。 聘则妻,奔则妾。这个道理谁都懂得,尽管她们是两情相悦,但……她楚琉月得名声算了毁了。 "我不是大小姐的生母,这婚事做不了主,而且儿女的婚事从来都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的,等大小姐的生母同意了,你在给她一个名分也不迟。" 这事要说出去,终究是上不得台面,不合礼数。 现在的楚琉月还没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心沉浸在初来的甜蜜情爱中,完全不知后续的事情,早已超出她的想象。 更何况,她不了解宋平煜,他怎么允许这种污垢之名扣在他的头上。 他们现在只知,十指相握,心系对方。 "放心吧,我一定会娶琉月!"宋平煜笃定地道。势在必得。 楚琉月羞赧垂眸,俏脸上染上绯红的两朵云,更是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不管母亲同不同意,她一定嫁! "虽说我现在掌家,但是我却也不能多加管束大小姐,你好自为之吧,等你母亲醒过来,我自会知晓她。"二夫人说罢,便旋身,对着众位夫人点头以表歉意。 "即为情悦对方,也倒不算是一件坏事。"镇国公夫人崔氏道。 "可姐姐莫忘了,三殿下乃是皇子,人中龙凤,怎能为儿女情仇大张旗鼓的闹的人尽皆知,这不是给皇家丢脸又是什么!"说话的乃是尚书府夫人,近来因莫岚那一段舞引得她与京都官家夫人走得颇近,故而娓娓道出自己所想,倒也不怕别人说她此话不对。 崔夫人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微一摇头,随后道,"二夫人,我们便先回府了,如今已经下午,我家老爷也该从宫里回来了。" 众人赞同点头,附和着话。 二夫人微微一笑,"我送你们出去。" 这段事必定在京都传开。不过这两个情窦初开的男女丝毫没有顾虑。一心只想着如何在一起才是首要。 宋平煜双手握住楚琉月的手,攥在手心中,含情脉脉地道,"我现在就去求父皇给我赐婚。" 楚琉月红着脸点点头。 落梅阁。 楚琉诺与楚琉素俩人坐着僵持已久,谁都未曾开口。而这场景已持续小半个时辰。 楚琉诺丝毫不见往昔的怯意,眉眼间满是云淡风轻之味,一度见人就羞红的脸,此刻宛若湖水般平静,掀不起一丝波澜。 秋日下午的阳光都丝毫不觉暖意,一如她俩之间的气氛,无形中自有一股清冷如霜的气息围绕在此。 楚琉素可算明了楚琉诺谴人寻她的原因了。楚琉诺虽说是侯府女儿,但从小被养在寺庙里,就算回来了,也依旧是人微言轻,无人会去理会她。 但是楚琉素就不同了,她如今可是县主,随便找个由头便能把众人引过去。 "四姐,"楚琉素菱唇勾起,微带点揶揄之色,"如若是我今儿不如局,你又会怎么做?" 楚琉诺眺望窗外,转了转握在手中的茶盅,平淡道,"我敢笃定,七妹一定入局。因为你只要瞧见是楚琉月在此,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楚琉月'么……呵! "哦?"楚琉素讥诮而笑,"看来四姐是胸有成竹。那么我想问问,四姐又是如何知晓大姐与宋平煜有私情得?" "因为我从回府开始变监视楚琉月了,她的一举一动我皆看在眼里。"楚琉诺冷笑,眼波生寒。 楚琉素觉得有趣儿,这位四姐她还一直没有看透彻,她说话竟然也能说得如此咬牙切齿么? "看来四姐是早有准备,"微一顿,楚琉素笑,"那如果老太太没叫你回来,你是不是也自有法子?" "不,"楚琉诺清冷一笑,"我没法子,如果老太太不曾记起我,我说不定便会一直在寺庙中住着。但是……要这样说,我也不一定回不来,但绝对回不了侯府。我倒是可以装个柔弱,媚惑位皇子,成个妾也无谓,只要能回来便可。" 楚琉素忽然逼视她,眼眸清寒,似乎寒剑出鞘,冷冽的气息直逼人浑身冷颤。 "可你曾说过,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楚琉诺被这眼神惊得心尖微颤,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眉梢一挑,"世间有多少事是尽不如人意,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但想法却不代表可能实现。七妹,其实你都懂,只不过是想问我为何接近你,利用你,博得你的真心罢了。" 楚琉素端起茶盅,轻轻嗅着清香之味,习惯性眯眼,莞尔道,"看来四姐早就把我们看的透透得,我也不与你打太极了,你说罢,接近我到底是何目的,谋害楚琉月又是什么目的,回府后隐忍这番时候才动手又是何目的。" 楚琉诺唇角蓦地浸出化不开的苦楚之味,就听她问,"七妹,你可知我比你早出生的几个月都发生过什么?你可知一下子失去两个娘亲是什么感觉?" 楚琉素一怔,摇头。 楚琉诺微叹气,娓娓道来,"我生母徐仙儿生我时难产大出血致死,现在的大夫人把她卷了尸体草草扔出去扔在了乱葬岗上,喂了狗。曾经风靡满京都的绝色美人,不论是倾人城,或是倾人国,在她瘗玉埋香后,全数覆灭。 当时的大夫人还是贵妾,却在这侯府的势力比你生母秦菀还要大,她偷天换日,把一个婢子的尸体跟我母亲的了。可笑的是,这事儿侯府的人竟然丝毫都不知。我与你第一次见面之时,曾与你讲过,我的贴身婢子死了。她其实是个妈妈,我母亲的贴身妈妈。这件事就是她告诉我的,但是她不确定,可却在我心中留下了怀疑的种子。 如若不是我这些年打着在寺庙过日子常年守在秦菀灵牌旁的幌子,我还发掘不了这个秘密。 沾雨寺的方丈这些年对我极好,堪比我是他亲传弟子还要上心。所以,他暗地中帮着我一同寻找当年给我娘亲接生的婆子。我十二岁那年一个人踏上了去南宋的路途,只为寻得这在我心中那所谓怀疑的种子。 可是呀,上天是无情的,总是捉弄我们这苦孩子。 十二岁,一个尚未成熟的少女,独自闯天涯,踏上一条不归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娓娓道来 "凶险可想而知。我曾吃过多少苦,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但为了挖出这个秘密,我忍了。 十三岁那年我在春月楼里待过一年。春月楼是**,男人仕途发达后**作乐的场所。因我长相清冷,国色天香,**妈妈让我艺不身,是以,我做了春月楼的头牌,以面纱示人。整整一年,我收集了大量的信息,最终辗转再辗转,摸索到那接生婆的消息了。 她在一个大户人家当私人接生婆,我便接近那大户人家的公子,最终通过他找到了那婆子。 要说起来那公子还算个心善的,我随即编制一个谎言,道是那婆子曾经我的奶娘,我家遇害,只剩下她一个亲人,想要见她一面的这种鬼话,那个公子都信了。他怜惜我,他疼爱我,故而帮助我。 因那户人家是南宋富甲一方的大户。那老爷不知娶了多少小妾,所以这才有的私人接生婆。是以,我找到她,仗着公子对我的怜爱之情,逼迫她告诉我当年的实情。 果然,上天不负有心人,当年那妈妈与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夫人买通了婆子,叫她不给我娘亲止血。而本身含在嘴里的参片,也被大夫人指使没有给我娘亲用下。 我当时怒不可遏,一心想要给我娘亲复仇。可那婆子为了明哲保身告诉了我另一个秘密。" 楚琉素心头大震,斟酌了半天,却也丝毫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楚琉诺的神色像是再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云淡风轻过后的苦楚与辛酸又有谁看得见?她知道,楚琉诺一定受了常人不能吃的苦,常人没有的决心与毅力。 楚琉素并不是不想安慰她,而是她本就是一个凉薄之人,何以再用那颗早已冰封的心去温暖她人? "那么她告诉你的是什么秘密?" 楚琉诺浅浅饮茶,举手投足全然看不出她曾经做过头牌。 楚琉素无声摇头,她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你生母生前怀着你的时候,得的病到底是谁下的手。" 楚琉素心尖徒然一颤,面色大变,"你说什么?!我娘亲生前得过病?" 楚琉诺点头,手心攥着袖口微不察觉的颤抖了下,"身染恶疾。到如今我都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病。"她的音调很是平稳,可也只有楚琉诺自己才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 楚琉素身子一颤,心底油然生出一种酸苦的味道,围绕在心尖,使得她心口有些隐隐作痛。她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道,"什么意思,我娘亲不是难产致死?而是被人陷害!" 楚琉诺突然搁下茶盅,起身走上前拉起楚琉素的手,在她惊愕的眼神下,她携着楚琉素走到窗口,望见天边云霞大开的霞光,忽的附在她耳畔,口齿轻启。 天色在不知觉间越来越暗,霞光也在无息间悄然发生了改变,落梅阁的门被人悄然推开,原是清风走进来掌起了灯。 可窗口下那两道身影一直立在原地。 夜色加深,天空之上冒出了繁星,轻均如娟的浮云,拥簇着盈盈的皓月冉冉上升,月色柔和似絮,如水如镜。 秋季的夜风,透着凉气,就像冬日里吃了冻果一样,滑进肚里,总有一股清凉刺骨的感觉。 楚琉素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可她也只能用吹风来清醒自己的头脑,不然她怕自己失去理智。 回到院子的时候已是深夜,路途中冬棂时不时望向她,貌似有话要讲,可后来看楚琉素面色苍白,似乎受了什么打击,就憋在了心里。 张妈妈在阁子里掌了灯后便带着冬棂悄然退了下去。这几日一直没见着丝竹的影子,她俩下去结伴探望去了。 楚琉素坐在**沿,静愣发呆。楚琉诺的话,她半信半疑,如若要让她全都相信,还需要考证。 可是,她心里终究是相信占据大半。如若楚琉诺说她十二岁那年走过南宋半个江山,这件事如果要查,很好查。 她忽然感觉好累,身心皆疲惫。前世,根本没有这么多事情,更不会牵扯出这样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现在都怀疑,自己重生是不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可是又有谁有这么通天的本事?想到这,她不自觉看向橱窗里那一直存放的九转琉璃灯。 九转,九转,要九个锁聚齐方能开启。 九情连锁又是什么?母亲被盗走的灵牌又有何目的? 她只觉得好乱,事情一团糟,连点思绪都没有。 她走去铜镜前,轻垂落乌发,拿起木梳歪着头给自己梳起来。在看向铜镜之时,却忽的一怔,她的眼睛,不知何时突然变得深邃深沉起来,似乎汇聚了万丈红尘的琐事,绕不清,化不开。 她停住手中的动作,摸着自己的脸颊,似乎比往昔瘦了些,五官更为突出了些。她却忽的清醒过来。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是她自己钻牛角尖了。 等到第二天时,满京都传遍了宁国侯府大小姐心系三殿下,道是非他不嫁。曾一些爱慕楚琉月之人,听后也是惋惜得很,也都打消了上门提亲的念头。而宋平煜听言道是昨儿晚上就连夜进宫去请求皇上赐婚。 但是皇上还未给他准确的信。 楚琉素听着张妈妈的禀报,没有言语。心道,皇上定然不准,因为他的准皇位人选并不是宋平煜,而是宋清。 所以他怎么允许宋平煜拥有韩国公府和宁国侯府这两大势力。 果不然,当日下午就传出来皇上不允的消息。但为了补偿宋平煜他成为了北宋皇子辈分中第一个封王的人。 安王。 寓意宋平煜安安心心,本本分分的做你的王爷。 楚琉素搁下剪刀,放下还未裁剪好的绸缎,蓦地笑了,宋平煜从来就不是一个极快暴露野心的人,但是为了得到这两大势力却乱了心智,失了理智。 他太急躁了,却不慎惹恼了皇上。 "张妈妈,"楚琉素似笑非笑地道,"待会你亲自跑一趟,去到安王府给安王送去恭贺之礼,顺便去拜访一下他府中的那位'老师'。" 张妈妈走上前,低声问道,"老师?就是上次您说三殿下换老师一事?"楚琉素既然这样问,张妈妈觉得定有后话,"莫不是这位老师是个大有来头的?" 楚琉素冷笑一声,"可不是大有来头,他这老师的势力,不可谓不大。听说那人极爱水烟壶,你去我库房中找出前两日侯府旁支送来的兰州水烟壶给他送去。至于宋平煜给他遣去那块刻着月亮的贝雕罢。" 张妈妈点头,却觉得惋惜起来,"那个老师对小姐有何用处?至于那兰州烟水壶可乃是极品,送给他倒是怪可惜。" 侯府三房的人住在兰州,在兰州有侯府的产业,因为她被封为县主,故而谴人送来了兰州出产的水烟壶。 "自是大有用处,这人可不是北宋之人,而且身份并不简单,他来北宋的用意可想而知,你且送去便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道理张妈妈自是懂得。"楚琉素瞥向窗外,颇有深意地说。 张妈妈应下,退了下去。冬棂却疑惑地问,"小姐送的这两样东西可都是极好的,端看那贝雕整块都无一丝瑕疵,上面沁出的图案更是好看的紧,奴婢心中肉疼,要是送给三殿下岂不是太可惜了!" 楚琉素摇摇头,捏了捏她的发髻,笑道,"你肉疼个什么劲儿,你家小姐还未肉疼呢!更何况,隔墙有耳,这话以后说不得了。" "小姐!"冬棂笑嗔一声,"奴婢这是穷怕了嘛!" 楚琉素笑着摇头,淡淡地道,"一切都好了。"她一顿,眨眼忽然疑惑道,"丝竹这两日去哪了,怎么不见踪影?" 冬棂老成叹气,无奈地道,"昨儿夜里我跟张妈妈去看她,见她身子不适,好像有时日了。丝竹说寻了大夫来,可调养了这些日子却也不见好。" "这可不行,身子得病这种事马虎不得,等着去城里请个坐诊大夫过来,好好给她看看病。"楚琉素沉思半晌,"现在就去吧。" 冬棂连连点头。 楚琉素走去窗棂旁,眺望远方,秋叶泛黄,簌簌飘落。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碧水阁,眸神蓦地冷下来,大夫人但愿你成个活死人,不然,就休怪我不仁不义,下狠手。 …… 张妈妈带着楚琉素选的礼物前去安王府,等到之时,发觉**之间就连牌匾都赐下来了,鎏金色的安王府三个大字挂立在府邸之上,那样耀眼,那样灼眼。 安王府此刻人满人患,都在为宋平煜封王所庆祝着,她向小斯报明自己的来意,便有人领着她进去。 穿过小道,来到偏厅,放下礼物后,张妈妈含笑对小斯道,"我家绾邑县主说了,有个礼物想单独送给安王爷的老师,不知老师可在?" 小斯一怔,讪讪地道,"县主这是……?" 张妈妈点头微笑,"我家县主想着既能有安王爷这样出众之人,他的老师定然是德高望重的,是以县主想要拜访一下,以表敬重之意。" 张妈妈说的**,小斯见状误以为是绾邑县主爱慕他家王爷,故而这便笑着道,"此事我做不了主,不如我帮您把管家叫来,您问问他?" "麻烦了。" "不敢当!"小斯说着便快步退了出去。 我大爱的男主,终于快出来了……侯府马上就要面临大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南宋国师 张妈妈寻了个凳子,坐下来耐心等着。看着桌子上包装好的礼物,至今都未搞清楚小姐是何意思,贝雕刻着皎洁明月与万里江河,月亮代表的意思可是祝愿达成愿望之意,而万里江河微带点江山的意思。 难不成是祝愿你达成……?!张妈妈心中一惊,莫不是帝位的意思? 可不对,小姐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她记忆深刻,端看不出有一点祝愿的意思。 她回神,瞧着一个老成精明的男子躬身而来,她含笑上前,"想必你就是安王府的管家,老奴乃是绾邑县主的贴身婢子,我奉我家县主的意思想来拜访安王爷的老师,你看不知可行?" 管家贼眼一转,俗话伸手不打笑人脸,他道,"不知绾邑县主是何意思,王爷的老师是近来新请到府中的,莫不是县主还与老师有过交集?" 张妈妈道,"这不是送来庆贺之礼顺便拜访一下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师么,没别的意思,请你行个方便。"说着,张妈妈从怀中舀出一颗南海明珠塞进管家手中。 这自是没有不收的道理。管家揣进怀中,一语双关道,"老师年长,经不起你大张旗鼓,我可以行个方便让你把礼物送去,但请你送完礼就走,也莫叫我为难!" 言下之意,莫要整出些私下的暗动作。张妈妈微笑颔首,"当然。" 管家领路在前,张妈妈紧随身后,大约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到安王府最里面的院子。 这里一派清静之感,院前几棵梅花树拔地而起,飘散满院梅香,丝毫不像方才说的有德高望重之感,反倒生出一股缥缈淡泊之味。 门外站有两名男子,穿着打扮不是小斯,反倒布料绸缎乃是上好的料子,跟宫里分派下来的倒有些相似。 张妈妈心头有些异样,但面上却依旧笑意不减,她上前道,"不知安王老师可在?老奴是绾邑县主派过来给老师送礼。" 老师相当于皇子的左右臂膀,一定是阅历丰盛,颇有将相之才的人。所以京都内也有不少人送礼过来,张妈妈这样说倒也并不奇怪。 门外的侍卫见怪不怪,左侧那位只是淡淡地道,"主子正在休息,我先代替我家主子谢过县主好意,您请。" 礼到可以,人不能见。这便是他的暗意。张妈妈上前递过礼品,侍卫接手后,却突然听见屋内传出一道声音,"绾邑县主?" 那声音宛若三月湖水,既凉薄又轻飘。一点都不是管家方才说的年长之人。 管家惊愕。两名侍卫相视一眼,也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之色。张妈妈见状,抬高声调,"是,我家主子是绾邑县主。" "呵呵……谢过县主好意呢。"声音不大却能让屋外之人都能听清,如若不是身怀武功之人,定是做不到如此。 "不敢。"张妈妈敛下眉眼,说着便走了出去。 怡风阁中,楚琉素正在会见三姨娘。这样一算,她与三姨娘也好些时日未见过面了。 三姨娘今日穿了身挑纱裙,外披轻薄沙质流线披风,很是轻飘,配上她苗条的纤姿,江南女子的温婉娴静之感尽显其中。 此时,她正满目愁态小声哽咽哭诉着,楚琉素含笑看着,并不说话。 就听三姨娘边哭边道,"县主一定要帮帮我呀,如若我现在再不出手,只怕这爵位真的不是我家云扬的了,大公子继承爵位的年纪就快要到了,可是现在老爷也没有要把爵位给云扬的意思,县主,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来找您的呀!" 楚琉素缓缓一笑,"三姨娘竟会说笑,大夫人已然落败,至今都昏迷不醒,大公子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我也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莫不是想借我的手,把楚靖宇打进万丈深渊,永远翻不了身? 想到此,楚琉素的笑容越发极深。 "可是,老爷也没说要把爵位传给云扬呀,如若大公子真的世袭爵位,那大夫人岂不是要东山再起?"三姨娘遮帕窃窃的看向楚琉素。 此话倒是不假,如若楚靖宇真的世袭后,大夫人不是一跃而起,而是真的东山再起。 这是肯定的。楚琉素深知,她一点点敛起笑意,"三姨娘,我现在有县主身份,就算是大夫人卷土重来,我也是不怕得。" 她不是过河拆桥,而是不想让人一有事就先来找她,这样她岂不是成了旁人的头。 三姨娘擦擦脸颊的泪痕,敛下眉眼,"只希望县主能把我一把,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对您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本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来说动楚琉素,可却忘却楚琉素本不吃这一套。 "可以,端看三姨娘想做什么了。"楚琉素眼角微斜,斜睨她。 三姨娘一滞,喜上眉梢,倾身上前,附耳说着,"老爷近来迷恋上京都**里的一名头牌,很有可能抬为姨娘。" 楚琉素心念电转,正直身子,笑,"三姨娘是聪明人。但此事只准成功,不可失败,不然被人发觉端倪,谁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三姨娘郑重点头,"县主放心,就麻烦您……" 话未道完,楚琉素就阁下茶杯。 三姨娘了然,起身福身,"那妾身就先告辞。" "三姨娘慢走,我今儿也该去陪祖母说说话了。"楚琉素也起了身,冬棂在侧赶紧扶着她走去。 三姨娘心生佩服,跟聪明人说话,当真是省功夫。"谢县主,如若此计成了,云扬世袭爵位后,妾身必定感恩县主的大恩大德!" 楚琉素唇畔浸开笑意,淡淡地道,"只是各取所需。" 在去向福熹阁的途中,冬棂疑惑问着,"小姐,您为何要帮三姨娘,她明摆着就是借您的手来除掉她所认为的障碍。" "我说了不过是各取所得,两方皆有利益才方能成为那所谓的朋友。"楚琉素嘴角含着一抹嘲讽。 冬棂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小姐方才与张妈妈所说的那位老师,到底是谁啊?" "南宋国师,即有通晓天地之本事,又有帝王将相之才。" "那岂不是很厉害的人物!"冬棂瞪大双目,惊呼出声。 "一国国师,岂是说笑?"就是不知道宋平煜是如何请过来的了。 谈话间,俩人走进福熹阁,因老夫人还在小憩中,所以楚琉素只能在正厅等候。 现下不似刚才,说话也都不方便了许多,所然她俩并未在交谈。 不过须臾,李嬷嬷便含笑走来,"老夫人让您进去,县主快请。" 楚琉素亦笑着举步走入内阁。 自从老夫人身子大好起来,很长一段时候她都未出过阁子一步。这身子到底是比以前差了许多。而且这屋内总是充散着淡淡的草药味。 楚琉素叩头请安后便坐在主位下首。老夫人看着她红润的脸色,淡淡笑了,"到底是封了县主,这整个人看着好似都比往常好了些。" 楚琉素谦虚颔首,"都是运气好。" 老夫人微微摇头,长叹一口气,似乎感慨良多。"我也听说了寿宴上所发生的事,当时一定是极为凶险的,但好在你能冷静的把皇后推开。总归你身体里留着将军府的血脉,自是有这样的勇气。" 楚琉素但笑不语。这种事无关乎血脉不血脉,她只是想给自己博得筹码罢了。 老夫人看起来精神并不是太好,虽然养了这些时日,但身子总归是不如从前了,她叹息道,"好在你二婶回来了,这侯府也算是真正清静下来了,少了韩氏那个能闹腾的,我的心里总归舒畅不少。" 楚琉素微笑回道,"祖母自是有福之人,这身子一定能大好起来。您放宽心。" "我倒也想放宽心,休妻不成,又让韩氏那个能作的,闹出这一档子事,真是作孽!当年我就不应该让老大把她提为正妻!"老夫人说着,生气的紧,重重搁下茶杯。 楚琉素眨眨眼,却听老夫人又道,"我是不应该跟你讲这些,省得你也糟心。" "琉素无事,您就当跟我唠嗑,我这个耳朵进,旁个耳朵就出了。不糟心!" "你呀!你呀!这张蜜嘴一如既往的甜。"老夫人笑着,脸上的皱纹都皱成了一团,慈眉善目的样子,当真像个老小孩。 楚琉素心念一转,却忽的道,"祖母,我近来听二婶道是父亲想要新纳个妾,听说那女子温婉的厉害,是个听话的。" 老夫人深深皱眉,"我也听说了,可你看看你二爷,这么多年来就出了一个徐氏,旁的皆没有。你父亲倒好,一个接一个的娶回来,又没有能力保住她们,反倒叫别人抓了把柄,给一遭弄死了。" 老夫人这话极有深意,这是在暗指府中有人一手遮天,暗地里出动作,弄死了府中的姨娘小妾。 楚琉素置若罔闻,极为真诚地道,"可是现在是二婶掌家了呀,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对我们亲如母亲,对府中小姐也是极好的,处理起侯府内宅和外界产业那可是顺风顺水,赞赏声连连不断。祖母您想呀,父亲是侯爷,是需要为宁国侯府开枝散叶,这怎么能跟二爷一样呢。" 老夫人侧目打量她,不由得散开笑意,"你这丫头,当真是机灵,果然是长大了,颇有点主母风范。" 楚琉素眉眼一弯,唇角浸开一笑莞尔。 "其实也好,抬个妾回府也不是什么坏事,最主要的还是给侯府开枝散叶。咱们侯府男丁稀疏,老大不重用,老二又太中用了,这样难免他会累,索性让那快进门的小妾,肚子里生出来个男孩,这样你二哥也会轻松些。" 楚琉素暗自腹诽,等那'男孩'出来,楚云扬早就继承爵位了,哪里还需要他帮助。 她不禁摇头,老太太的思维她理解不了。 这一卷 爱恨痴缠 就要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姨娘进门 难不成女子就是个给人生孩子的工具?其实不然,应该说这女子在这世上是毫无地位的。 楚琉素面色无异,笑着点头。 老夫人满意点头,继续道,"近来我听说你大姐跟三殿下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可是属实?" "不瞒您说,琉素并不是太清楚,但昨儿二婶瞧见三殿下与大姐在一起,看模样是俩人相识已久。" 楚琉素说的隐晦,可老夫人却是听出了门道。 "也罢,大姑娘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既然她有意,三殿下也愿意的话,那便促成这桩婚事就是。"老夫人说的颇为无奈,她自是不希望侯府的女子搀染皇家。 可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楚琉素听着,便了解,老夫人看来还是不知晓皇帝不允一事。 "听说昨儿夜里三殿下进宫求旨赐婚,皇上没让,还赐了安王名分。三殿下现在可谓是皇子辈第一个封王的人。"楚琉素道。 老夫人不由得惊讶,"没允许,赐了安王?" 楚琉素点头。 老夫人垂头不语,安王,皇帝的意思摆明了三殿下与皇位无缘。但只要楚琉月心甘情愿的嫁给三殿下,安分守己的度过一生,她就是费力与皇帝拼上一拼求个圣旨赐婚也无可厚非。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老夫人淡淡地道。 楚琉素知趣的应下,携着冬棂走了出去。 晚霞消散,天色垂暗,碧水阁中一片寂静。 此刻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丫鬟悄声渡步到院落里面,她冲着前方正在打扫落叶的一个丫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那身着蓝灰衣色丫鬟转身,就听刚才那个丫头道,"姐姐你可听说了,大夫人这次啊不一定能醒过来了呢!" 蓝灰衣裳的丫鬟把她拉到一旁,这才低声训斥道,"死丫头,就你知道得多,我岂能不知道?" 小丫头眼珠一转,"莫不是姐姐昨日也听见了大夫的诊断?" "是呢,道是大夫人撞坏了脑子,可能就这样一直躺在**上了!" "那姐姐你说,她还可能被下堂吗?" "我看够呛,侯爷这日日来看望大夫人,到底啊,是对她心存爱意的。我倒是觉得大夫人此次撞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虽说不知何时能醒过来,但这地位算是保住了。" "那姐姐我们以后岂不是要照顾一个活死人?"她惊呼一声。 "你个作死的,不会小点声!要是让人听见了,非扒了你的皮不行!" "我也是太着急了,失了分寸,姐姐莫气。" "行了,行了,快干活,照顾活死人也比照顾以前的大夫人要好得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脾气,什么手段,现在这样啊,倒是给了我们方便!"蓝灰衣裳丫鬟一脸不屑与傲气地说道。 "是,姐姐。"小丫头说完便垂头小跑而去,无人看见本身该她扫的院子外面早已变得干干净净,而她则是绕了个圈去了怡风阁。 碧水阁屋内只点着一盏灯,在**头旁,而此刻如若有人进来,定然吓得魂飞魄散。 大夫人正坐在**沿旁,双目紧紧盯着刚才窗外说话的两个小丫头。 她额发缠着纱布,面色更是不善,可以称得上为恐怖,脸色如纸般白,颧骨更是突兀的厉害,一双狠毒的眸子就差被她瞪出来了。而她只披着一件白色披风,更是给这本身就诡谲的气息上添了一丝吊诡。 活死人?! 真是笑话!她还没死呢,一家人都巴不得让她死了! 然而这样想她却是毫无动作,在烛火下她狰狞冷笑的面色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惊悚骇人。 想要让她下堂,没那么容易!她这个正妻之位,谁都别想抢走! 本身就轻飘的残烛似乎轻微摇曳了一下,晃在窗纸上,微不可察觉的闪过。屋外院子里扫地的丫头见状,丝毫没感觉什么怪异的现象,搁下扫帚,推门而入。 大夫人脸色惨白的躺在**上,一动不动,似乎真的醒不过来。 丫鬟又给屋子里掌了点灯,这才退了出去。 大夫人却蓦然抬开眼皮,阴森一笑。 天色逐渐暗了,新月高升,柔和透亮,宛若女子身上的轻纱一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安王府内依旧灯火通明。 此时送礼贺礼之人也已全部散去,宋平煜一天眉头都是紧缩的,不为别的,就为这所谓的'安王'名号。 他怎么也没料到父皇会这样对他。照理说,他去求娶楚琉月父皇不该不允才是,难不成是因为他看出了自己的野心不成? 不对却也对。安王寓意着他安分守己的度过一生么? 不可能!想都别想! 他端起杯子把早已冷却的龙井一饮而尽,随口问道,"今日送的礼物可有什么稀罕玩意?"他也好拿去游走官场时送出去。 管家在旁没答话,换了个话题,"今日绾邑县主谴人来拜访老师了,还送了一个兰州烟水壶。" "嗯?"宋平煜皱眉,"老师收了?" "是,收了不说,竟然还无端端的说了个谢字。" 宋平煜眉头打起结,"你去查查老师跟绾邑县主是不是私下认识,分毫蛛丝马迹都切莫放过。" "老奴晓得!" 宋平煜长舒一口气,起身走去库房,准备亲自去查看有没有什么好玩意。 路途间,他的心绪一直缠绕不清,似乎乱成了麻线,深思过后,深知自己此次太过于急躁了,不但没有娶到楚琉月反倒被皇上察觉了他的野心。 真是失策。 他径直走进库房内,寒眸掠过清单后,开始拆了贺礼。 无非就是一些玉如意,驼头象等常见的死物。 可就在拆开一个物件之时,他愣了又愣,却突然反应过来,握着贝雕的手指都被他掐的发白,如鹰隼的眸子中寒气四射,却忽然气极反笑。 贝雕,半月,江山。 清单上写着,绾邑县主之礼。宋平煜冷峻的脸上,散出一丝狠毒的笑容。 贝雕之上满满的嘲讽之意,恭祝你能夺得江山。宋平煜却知道楚琉素知晓他的想法,他想要江山,所以她送来这个雕刻着半月与长江的贝雕。 可他不止想要江山,更想要她。 绾邑县主,你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我的兴趣,宋平煜的面色在妖冶的烛火下分外冷酷无情。 日子转瞬即逝,一眨眼两天已过,这期间三姨娘时常来到怡风阁打着探望的名头,来与楚琉素交谈。 大夫人照旧躺在**上,大夫已经下了最后的答案,道是她如果醒不过来便可能永远成为个活死人。 楚琉月也在碧水阁中一直养着身子,未在踏出去一步。 好似一切都归于了平静,二夫人掌家严明,打理的一切井井有条,府中赞赏声延绵不断。 楚琉素侧躺在塌子上,持了卷书正在无声看着。 张妈妈推门而入,渡步到楚琉素身畔,低声道,"小姐,五小姐又传信回来了,还没到老夫人那便被咱们的人给拦住了。" 楚琉素歪头看去,"拿来我看看。"她道。 张妈妈从袖口的暗兜中拿出信件交予她,楚琉素打开看着,上面意思道是在山上已经快活不下去了,求祖母发发慈悲叫她回去。 "去交给祖母便是,"楚琉素淡淡扬起唇,"无非尽是些恳求之词,就算叫她回来又能怎样。且说祖母不一定就让她回来。" 毕竟回来就算嫁人也不一定能有人敢娶。 "是,那老奴便在把这信件交予那人。"张妈妈躬身。 楚琉素点头,"去吧。" 五姨娘进门之日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大雨,曾有人说过,下雨娶妾是不吉利的,可这纳妾也是宁国侯执意而为之,又有谁能说什么? 这位五姨娘被人抬着轿子从正门而入,而后直接去了给她早已分配好的院子,聚雪阁。 府中曾有人见过这位五姨娘,听说她如她院子的名字一样,冰肌玉骨,清冷如雪。 也有人说,是因为这位五姨娘与过世的四姨娘丽华郡主的娘亲有几分相似,故而博得宁国侯的**爱。 说法不一,却都在五姨娘进门之时而闭了口。这种事情,到底是无人敢拿在明面上来说,毕竟她现在可是极为受**的新人。 夜晚之时,楚凌昊留宿在聚雪阁这是必然的。 可当府中传遍后,听说二姨娘摔碎了满屋的瓷器花瓶,不为别的,她自以为大夫人倒台,三姨娘身子到底是不好,所以得**的必定是自己。 可是旧人哪有新人得**?毕竟总是新鲜,总会有那么几分钟热度的。 大抵这就是所说的,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吧。 每日日渐凉了起来,楚琉素却染了一个喜欢晚膳后散步的习惯。 每当她走过明絮阁之时总是不难听到院子中唉声叹气的声音,就连院子中的人都是小心翼翼压低了头做事。而聚雪阁中却是欢声笑语不断,时儿总是听见犹如呖呖莺声般的唱戏声。 宁国侯在府中是个土皇帝,想做什么都无人说什么,更何况日日流连在五姨娘的怀抱中了。 直到五姨娘进门的第五日,她才真正去拜见了二夫人。 这一日里楚琉素等人皆是在此,一个清早二夫人便着人请府中的小姐过了来,屋子中人满人患,却都闭口无声,都在等待着这个还未见过面的五姨娘。 楚琉素坐在下首,浅浅啜了口茶,直到觉得身子暖和了些,这才阁下茶杯。 一抬头,正巧看见对面面无表情的楚琉月。楚琉素冲她浅浅一笑,好似在询问,大姐好些了吗。 楚琉月冷冷一笑,极度生气却还要憋着,导致她面色微微扭曲变了形。 过渡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宛若初雪 楚琉素瞧见淡淡扬起唇,看样子楚琉月的脚是还没好。 楚琉月扭头,重重搁下茶杯,美丽的脸色明显的不悦。 二夫人瞧着,淡淡散开眉,"大小姐莫不是身子不适?" 她语气平淡,出于平常的问候之语。楚琉月却生生把它想的歪曲了,谁人不知她成坡脚?!二夫人这样问岂不是故意为之! 她冷笑一声,"不劳二婶记挂,我好得很!" 二夫人也不恼怒,只是淡淡地说,"大小姐还是要调养好身子才是,切莫要自己不自爱,不然你可怎么嫁人呢!" 浓浓的嘲讽之意,是人都听得出来,暗指她自己不守妇道,未出阁就与男子厮混。 楚琉月气急,她发觉现在是个人都敢嘲讽她了!可是,迫于无奈,母亲昏迷不醒,掌权人又不是自己,她敢怒却不敢言,只得紧紧抿住唇,防止自己动怒。 楚琉莹眼珠一转,靠去楚琉月身侧,怯生生地道,"大姐,你要嫁给安王殿下吗?" 她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乎楚琉月点头她便把她早就准备好的嘲讽之词拿出来堵住她的嘴一样,可如果楚琉月摇头,她依旧会拿女子不自爱的话来叫楚琉月哑口无言。 楚琉月眸光一眯,何曾几时她被人这样嘲笑过!可现在她只得闭口缄默,不然就会沦为笑柄! 楚琉月沉默。可她不知沉默便是最好的解释。 楚琉莹状若了然,狐狸眼睛轻轻垂下,缓缓勾唇。大姐,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的嫁给安王么?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他吧? 暗里的争锋相对,楚琉素瞧了个真切,而她也只是状若不知,浅浅啜茶。 无声间,只听丫鬟前来禀报,"五姨娘求见。" 二夫人正了正身子,扬声道,"叫她进来。" 此时她颇有点上位者的气势。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毕竟新媳妇儿过门总归要见当家主母,可五姨娘她过门五日才来请安,论礼数,论规矩,到底是不合。 众人都侧目望去,只见一袭如雪般白的衣纱裙最先映入眼帘,五姨娘由丫鬟搀扶着举步款款而来,她姿态柔美,蓦见一张芙蓉秀脸,明眸皓齿,星眼如波,眸色中尽是怜惜与羞涩,真如夜空中一轮皎皎明月般柔和好看。 举手投足间足以可见冰清玉洁,似若天上下凡的仙子,一点都没有被这尘世间的污秽所玷污。 她举步而来,随之缓缓跪下,叩了头,淡淡地道,"妾身初月给二夫人请安。" 初月,初月,宛若新生的明月。 "初月是你的本名还是侯爷赐的名?"二夫人打量着问。 五姨娘把手搁在膝盖上,学着府邸的礼数,回答道,"是老爷赐的名。"她的声音细若蚊吟,又细又媚。 二夫人点点头,即是宁国侯赐的名,那她就不好说什么了。二姨娘听后,手中的茶杯就差被她捏碎,好一个勾人心魄的狐媚子,就连她都不得不说,这女子足够让男子迷失心智。 楚琉素看着五姨娘,心中暗道,这女子竟然比楚琉诺更加冰冷傲雪,这样的人绝对是不染尘世分毫灰尘的,真不知楚凌昊是怎样碰见她的。 听说当时就是她这个唱戏的好嗓子迷住了楚凌昊。故而一定要把她娶回府中。 想到这,楚琉素抬眸看了眼三姨娘,这样的一个妙人当真要沦为棋子么? 三姨娘回望她,莞尔一笑,含笑之情溢于言表。楚琉素知晓,她是打定了心思,当是不去理会这五姨娘的死活。 冥思之际,五姨娘已然给二夫人敬了茶,此刻正坐在右下首,听着二夫人的告诫之词。 无非就是些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本分,早点给侯府开枝散叶罢了。 二姨娘心中不喜,面上也甩脸色,看着对面坐在旁侧的五姨娘,讥讽地道,"五姨娘真真是好福气,莫不是你以为仗着得**就可以真的不来请安?" 五姨娘咬着樱唇,一双眸子顿时染上点点委屈,她手指绞着帕子,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老爷明确告诉妾身,让妾身调养好身子再来请安的,如若是姐姐怪罪,妾身……妾身也甘愿受罚!"五姨娘忽的挑起裙摆,径直跪在二姨娘身下,一副任人处罚的模样。 她这样倒是叫二姨娘不知所措,她只是吓唬五姨娘罢了,如今她**爱正盛,谁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得,哪里有去招惹她的闲心。二姨娘怔楞过后,忽的淡淡一笑,"五姨娘在说些什么,先起来吧,二夫人这个掌家人都没怪你,妾身怪你不合适。" 五姨娘似懂非懂的觑了眼二夫人,见她面无表情的坐在原地,心中更加惶恐不安,"二夫人……" 二夫人摆手打断她的话,斜了眼二姨娘,眼神微凉,她道,"五姨娘快起来吧,跪的时间太长只怕对你身子不好。" 可还没等五姨娘起来,正厅外便传出一道声音,"侯爷到——" 因正厅中都是女眷,还有二爷的媳妇儿,是以通报总是没错。 楚凌昊大步进来,一眼就看见跪在地下娇怯的五姨娘,心中遽然生出一股怜惜之情,他眉头蹙起,"怎么好端端的跪在了地下,快起来!"他伸手扶起五姨娘的娇躯,面色微微不善,"怎么回事?" 二夫人这时候不适合解释,她淡淡扫了眼二姨娘。溢于言表之情楚凌昊瞧个真切,顿时明白了过来,"你怎么回事?五姨娘刚进门你就按耐不住了?回你的院子去!" 他丝毫没给二姨娘留面子,足以可见他对五姨娘的喜爱之情。 二姨娘面色一白,又见五姨娘在楚凌昊怀里娇媚的不行,她心中委屈,浅言浅语地说,"不是妾身,按照规矩来说五姨娘应该在进门的头日就来请安,可她生生拖了五天,这论规矩礼数到底是不合适。方才只是五姨娘给二夫人敬茶了罢了。" 说着说着,又把话绕道二夫人身上,二夫人冷睨二姨娘,冷笑道,"二姨娘竟会说话,五姨娘这么娇嫩的人看着就叫人怜惜,妾身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叫她跪下。" 楚凌昊看的稀里糊涂,他垂眸看着怀中的五姨娘,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要是谁在你刚刚进府就给你脸色看,本侯一定给你做主。" 这后宅的争**之事他不是看不明白。 五姨娘咬着唇,可怜楚楚,就是不作声,可那眼神却是闪躲了看了眼二姨娘。 楚凌昊扶住五姨娘的香肩,轻轻拍了拍,给予她安慰后,睥睨二姨娘冷冷地道,"回你的院子,以后没事不准出来,还有三姑娘也该寻个人家了,你自己看着办。" 这话就颇有深意了,楚琉素听着都惊讶,这意思不就是二姨娘可以为自己女儿的婚事做主了么。 二姨娘一扫刚才的委屈,快速扶着丫鬟起身,冲楚凌昊福身,"妾身谢过老爷!妾身这就回去!"说着眉笑颜开的拉过坐在一侧的楚琉莹,冲着众人施礼后便快步退了出去。 楚凌昊看向二夫人,见她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放轻语气,"这府中之事就麻烦弟妹了。" 二夫人起身,微微福身,"侯爷放心,这是妾身的职责。" 楚凌昊点头,巡视四下坐着的人,在掠过楚琉素时,眼神微不可察的闪烁了一下。楚琉素被看的莫名其妙,心中却是敲响警钟,该不会她这位便宜父亲又要打什么注意了吧? "都散了吧。"楚凌昊回眸,携着五姨娘率先走了出去。 楚琉月见状,急切扶着月影起身,在后叫着,"父亲,父亲,琉月有话想说——" 楚琉月追了出去,二夫人淡淡地道,"都回去吧。" 楚琉素率先离去。她漫步在府邸后院中,随口说着,"明日咱们出府去,我记得东郊别苑旁有条碧湖,我们去租船游湖去。" 冬棂惊讶,问,"小姐能随意出府游玩吗?" "只要告知二夫人和老夫人一声便可以。我现在不似从前,是可以随意出府的。" "那奴婢先下去备好物品,在出府打点好一切。"冬棂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束,乐呵呵道。 楚琉素点头携着张妈妈与冬棂背道而行。 张妈妈走在路上不由得问道,"小姐莫不是想做什么,不然怎会无缘无故想要出府去?" 楚琉素看着府中掉落的花草,明眸中映出草木枯落,她似笑非笑地道,"是要做点什么了,不然总是按兵不动,等着别人找上门来,岂不是太被动了。" 张妈妈恭敬道,"需不需要老奴做些什么?" 楚琉素摇摇头,"张妈妈只需明日陪着我出去就好。" 虽然在赌,可是她也要试一试。如若不出差错的话,此计一定可行。 她曾说过一定要折断宋平煜的翅膀,如果再不行动,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翌日清晨,天际微微透了白,楚琉素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等穿戴好一切时,去向老夫人请了安,而后又去了二夫人的院子,告知了来意。 时辰过得极快,等她回院子准备出发时已经快到晌午了。 果然是有了身份整个人都不同了。二夫人给她分配了一个象征着宁国侯府较为奢华的马车,上了马车后,车夫带着她们三人缓缓而走。 路途间,坐在软塌子上并不觉得颠簸,一路舒服极了。 "小姐,"冬棂轻唤一声,"您莫要忘记了等改明儿去那家首饰门店中打探一下情况。" 楚琉素单手握着茶盅,一手挑开帘子,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闹市,淡淡地道,"这事完事后,咱们就出去看看,好歹也是我生母给我留下的产业,总归是不能不管不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出府游玩 张妈妈会心一笑,"小姐明智。" 楚琉素摇摇头,却不以为然,"我这个做女儿的,终究是不孝,连外祖父家我都一次都没回去过,这该是叫他们多伤心。" 前世,她为了宋平煜,厚着脸皮不知道回去过多少次,不是为了官场上的事,就是为了兵权的事。 兵权?!楚琉素脑子忽的闪过一丝什么,她急切问了句,"舅舅是不是在北宋边境一直驻扎守护?" 张妈妈见她面色凝重,肯定的点点头。 "那外祖父的兵权是不是交给了舅舅?" 张妈妈再次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老将军的兵权被皇上收走了,只有一小部分将士是违抗皇命后硬留下来的,现如今跟着秦皓将军在北宋边境。" 楚琉素冥思,那她母亲的兵权呢?北宋唯一的女将军,说出去没有自己带领的将士,她不信。 "母亲的兵权……是不是也被皇上收走了?"半晌楚琉素才道。 张妈妈却忽的一怔,心头大震,"老奴倒是忘记了!当年夫人去世后,都没人提及兵权一事,一转眼十多年,老奴只记挂着夫人的坟墓一事,却是没有想过此事!但总归是不会在秦皓将军手中。" "舅舅手中如若我料的不错,他只有五万兵权。"而这些还是舅舅亲自带领出来的。 张妈妈确定的点头。 "那么母亲手中的兵符到底是何人拿走了?最主要的是这些人还都不见了踪迹,不可能不耐人寻味!"楚琉素忽的只感觉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盖在她的头上,叫她浑身发麻,更是引起了她探索的好奇心。 "看来是该找个时间去祖父家看看了。"楚琉素长舒一口气,眉眼流转在京都的街道之上,却忽然定格,唇边渐渐绽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 没想到出个府正巧碰上楚靖宇。这位纨绔子弟不该前夕,依旧我行我素,这不,这软绵绵的身影再次踏进了**中。 他也真的耐住了性子,自己的母亲生死不明,妹妹更是一个成了坡脚,一个在山上过着苦日子。 不过须臾,马车便离开了方才的地方,楚琉素放下帘幔,靠在软枕上,阖起眸子,闭目养神。 只希望今日出去,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通过这些日子她已经把那人摸透了。 马车渐渐行驶到颠簸的路途上,楚琉素感受着约莫是到了郊外了。本身在旁侧挑着帘子看向外面的冬棂,忽的感觉马车下部飘上来一阵尘土,呛得她连连咳嗽,赶紧垂下帘子。 张妈妈给她沏了杯茶,直到冬棂闻着清茶与镂空香炉里散出的檀香这才觉得舒坦了许多。 一路无话,须臾过后,马车的速度渐渐平稳缓慢起来。 楚琉素睁开眼睛,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愧疚,却是无人知道她在对谁愧疚,又在愧疚什么。 此时正值下午出头,太阳极为刺眼,楚琉素拿着手微微挡住了头顶上照耀的光芒,由张妈妈搀着她下了马车。 郊外湖边,草木深深,没有秋天万物掉落的迹象,反倒生长的越发茂密,参天大树拔地而起,一眼望不到尽头。而前方正是租船渡船的桥梁,只要渡过去便能在这积厚流光的湖上,渡景游湖。 秋风瑟瑟刮过,楚琉素披着披风,缓缓巡视了四周,见四下无人,她的眸神忽的定格在一刻,远方不远处正是东郊别苑,而那一带正是狩猎的好地方。 她的唇角缓缓扬起,吩咐道,"把马车驻在此地便好。" 车夫应下。张妈妈便搀扶着楚琉素缓缓走去木廊之上,准备前去与租船之人交谈。 走上去之后,楚琉素看着四周,这里除去她们与租船人和打鱼人之外便别无他人。片刻后,冬棂小跑回来,方道,"小姐,都好了,您上船吧。" 楚琉素嗯了声,举步走着,只见那准备带着她们划船之人已经解开了船绳,等待着她们上去。 冬棂先上了船,而后小心翼翼的在前方举着手搀着楚琉素上来。船只是个很普通的小船,不似宋肖那豪华的楼船。所以既没有什么防患措施,也没有安全保障,万一一个不小心便能落入水中。 就在楚琉素一只脚迈进踏板时,却忽然耳目一动,听见后方传来一阵杂沓的马蹄声,她眼中的愧疚之色更加浓烈,似乎都快要把她燃烧尽了。 "县主——"远远听见一声爽朗地声音,里面似乎带着喜悦与柔情,飘散在马蹄声之下,似乎是那般的不真切。 楚琉素另一只脚也平稳的迈进船里,复杂的眸中搀染着太多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可是在转眸之后,她眼中只剩下一片清明,似乎什么都不曾有过。 她冲着来之人缓缓一笑,心中却暗暗自道,你还是来了。 "二殿下。" 楚琉素放眼望着,只见一队人马打马而来,宋烨的身后总是跟着数十人暗卫,而他也总是一马当前。 那笑容似火,似阳光,似暖流。楚琉素蓦地清醒过来,心尖微微颤了一下,却忽的心中自嘲一笑。是她错了。 她就这样看着宋烨一跃下马,袍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似乎与他本人一样,是个完美的存在。他一步步含笑走来,楚琉素丢却心中的杂念,遽然勾起唇畔,宛若百媚众生般一笑倾城,明眸皓齿,既娴静又美丽。 宋烨突然觉得这笑容不似往常般似笑非笑,或是冷笑,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冲他的笑。 "县主是要来游湖么?如若不介意,可否一起同行。"宋烨站在湖边,秋风吹得他衣袂飘飘,宛若天人下凡,自有睥睨天下的霸气,又有钢铁化作绕指柔的百般情意。 他冲着楚琉素放肆一笑,完全没有方才打猎的风尘仆仆,反倒添了一分男子气概。楚琉素亦含笑点头,"二殿下请!" 冬棂与张妈妈见状,皆是抿嘴一笑,"小姐与二殿下一同游船吧,老奴就不去了。" 冬棂也快速点点头,觑了一眼楚琉素,"是啊,我与张妈妈在马车上等着小姐便可。" 楚琉素却听出了话中的意思,面色忽的染上两朵绯红的红晕,移开了视线。 冬棂咧嘴一笑,携着张妈妈快速上了岸。宋烨脚步一点便上了船,船身极为平稳,不见一丝晃荡的踪迹,可见他轻功之高。 宋烨星眸带笑,淡淡地吩咐道,"你上岸吧,我来划船。" 在船上的船夫见状连连点头,且看这人武功之高,定是出不了什么差错,便熟轻熟路的上了岸。 清波流淌,杨柳在岸,秋风拂面,阳光倾洒在楚琉素的面容上像是在羊脂玉上镀了一层浅色的金,美好的叫人恍惚。 楚琉素坐在船板的软垫上,感受着秋季的风梭划过脸颊的清爽之感。宋烨背着身挺着脊背站在船头,手中挥动着船桨,船只两侧当初层层涟漪,一圈一圈的似若楚琉素现在的心绪。 "县主今儿怎会出府游玩?"宋烨的声音飘散在风中,随意地问着。 楚琉素一僵,敛下眉眼,挡住了眸中一切复杂的情绪,淡淡地道,"只是整日里无事,想来这都快入冬了,出来赏景也好。" 宋烨嗯了声,旋身回眸,他笑道,"县主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是肯定的话,楚琉素一怔,他突然问这个作甚?冥思后方道,"是,年纪已经不小了。" 宋烨冲她淡淡地一笑,"县主可有喜欢的人了?" 楚琉素摇摇头,秋风拂过使她轻微的眯了眯眼。 宋烨把船桨搁置在一旁,坐了下来,与楚琉素正对面,他却忽然话锋一转,"县主对于三殿下封王这件事如何看?" 楚琉素眨眨眼,看向杨柳岸旁微微飘动的柳叶,随意地道,"也好也坏。皇上无非就是想给安王一个警告,让他本分守纪,做好王爷。但如若安王为命不从,依旧我行我素,我猜皇上也不会放任他继续下去。" "可如若是暗地中行事,皇上发现不了呢?"宋烨饶有兴致地问着,很想听听楚琉素的看法。 楚琉素察觉出他的意思,淡淡微笑,"那就看安王的本事够不够大,他所拥有的势力够不够强,如若他真的有心想要,也不是得不到。" "哦?"宋烨接着问,"这么说看来县主早已对着京都的局势看的透彻明了,那照你看皇上会把皇位传给谁?" 这话可就是颇有深意了,如若被皇上知晓他们私下妄自揣测圣意,这可是要杀头的。楚琉素似笑非笑的觑着宋烨,四两拨千斤地回道,"皇上的心思难猜,更何况我们私下谈论这些,也早已是大不敬,再说了,还有摄政王在,这皇上就算是想传位,也不一定会传给谁。" 她搬出摄政王无非就是不想把事情牵扯到她自己头上。宋烨明白,却笑着摇头,"北宋掌权人乃是皇叔,可他却常年待在府邸,不喜出门和上朝,京都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大臣与大臣早已拉帮结派,一心,选定了皇位人选,把他们心中所想的人竭力登上皇位。" 楚琉素直视他半晌,暗自揣测宋烨到底是何意思,一个女子本不能涉及朝政,可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与她说这些。 良久,她道,"那二殿下想要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秋波碧水 这话算是挑明了,楚琉素本不该问这样露骨的问题,可是她总归要看清对方是敌是友才是。 宋烨听后不但没恼怒,反倒放肆一笑,"我想要岂不是手到擒来!" 楚琉素怔住,忽的笑了,是啊,宋烨乃是嫡长子,皇后又手握大权,家中母族势力更是无人能及,他想要,唾手可得。 名正言顺,行为处事更是无可挑剔,忠臣一定会全力推崇宋烨登基,这本是事实。 "倒是我着急了,那……二殿下今日问我的话,到底有何意思?"楚琉素斜睨他,轻微眯眸。 宋烨不答话,反问道,"县主似乎对安王有很大的敌意,我瞧见过,貌似是恨。"他眸中带着探索之意,手中时不时的把玩着腰间的黑玉。 楚琉素敛了眉眼,却依旧可见眼角眉梢的光芒秀气,只听她莞尔一笑,"不是恨,古人云,有爱才有恨,我不爱他,哪里来的恨?" "那便是厌恶了!"宋烨笃定说着,风过眉梢,吹散了他额上的一律发丝掠过光滑洁白的额头,平添一分魅惑的气息。 楚琉素一怔,却不得不承认,宋烨真的非常通透人心,连她心中所想,他都懂得。他,是个极为细致的男人。 外表看似的满不在乎,实则内蕴玲珑之心,细致的连人心都能把握。 楚琉素感慨微笑,风梭似乎大了起来,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道,"二殿下极为聪明,却活的甚是潇洒,这一点着实令绾邑佩服。" 唾手可得的皇位宋烨却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履。天下之大,欲念太多,能做到如此潇洒之人,颇不多见。 看来,不是对敌,也不算盟友。要算的话,就是个普通的朋友罢了。 宋烨笑笑,满不在乎,探究的眼神却一直落在楚琉素身上。 楚琉素恍然不觉,忽的问道,"二殿下貌似很喜欢出府游玩,打猎。" 宋烨微微摇头,惋惜地道,"看来县主还是不了解我,我只是想远离京都那种肮脏的地方罢了,为自己寻得一处清静之地,倒也舒坦。" 楚琉素确实不了解他,以后应该也不会有过多交集了吧。她心中蓦地松了口气,方才的愧疚也烟消云散,似乎被凉风吹散了开来。 "县主,有句话不知当将不当讲。"宋烨脱口而出,后知后觉才觉出自己从未这样低三下四的与人说过话,可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本该如此。 游船早已停止不动,伫立在碧湖中央,随着波水流动的方向随之摆动。 楚琉素淡淡地道,"请说。" "北宋与南宋虽说早已兵刃相见,可到底是还未打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两国皇帝虽然都有称霸天下的雄心,但谁都没有率先迈出第一步。前两日,边关派人传回消息来,道是本身驻扎在南北宋交界处的南宋士兵已经退了兵。" 楚琉素挑眉,那传信之人不就是自己的舅舅么? 宋烨看出她的疑惑,眼光方向远处,"是秦皓将军的下属,八百里加急回的京都。" 楚琉素若有所思地道,"南宋此番举动,颇有点息事宁人的意思。又或者说,南宋出了事,导致他们国家无力在与北宋周旋。" 宋烨赞同点头。他道,"两国恶战几十年,除去云戟将军在数十年前打过的一仗,再就是秦皓将军几年前的一仗,别无过多交集,但双方都是虎视眈眈,从不掉以轻心,但是,在南宋撤兵后皇叔却迟迟没有下消息,是以,你舅舅还一直驻扎在原地。" 宋烨只是想知道楚琉素的看法,楚琉素也如他所愿,淡淡地道,"二殿下是想告诫绾邑什么?难不成南宋退兵,咱们北宋也要跟着退兵不成?看人眼色做事,端是不像北宋皇室的风格。相比此事摄政王也早已知晓,就看他会下什么旨意了,总归到时候整个京都都会传开。" 宋烨拧眉,须臾,却又舒展了眉头。他笑,"这话说的不假,到底是硬骨头出身,哪能瞧人眼色做事。再说,皇叔别看他外表不理世事,可是骨子里还是把北宋看的很重的,端是不能让北宋收到南宋的欺负。" 楚琉素却不然,她可从未小瞧过那个整日里躺在**榻上的男人。 心中的警钟敲得响响的,那个男人——危险! "二殿下的意思莫不是……"说着,楚琉素赫然清醒过来,"莫不是南宋想要休战?而后在不计前嫌的结交永世之好?" "休战是肯定的,看样子是想要派使臣来结交。"宋烨正了正身子,佩服地道,"县主莫不是明白过来了?" 楚琉素垂下眸子,心念电转,如若北宋撤兵,与南宋再次结好,那么……两国为表达友好之意,就要有人前去和亲了!! 她脑中飞快过滤一遍,长公主宋雅乐乃嫁过人的觉不可能,而现在宗族皇室的公主郡主县主……除去丽华郡主,只剩她了! 楚琉素暗自腹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要是万一被选中了,那岂不是要跟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儿余度此生?! 她看向宋烨,复杂之极,原来,宋烨是这个意思。 宋烨见她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蓦然道,"郎未娶妾未嫁,不如咱俩凑合凑合?" 他在笑,眸中易含笑,眯着眸子瞧着她,于远山薄雾中透着星光点点,既朦胧又叫人迷醉。他菲薄的唇角微微翘起,俊美毓秀,而清波碧湖全成背影,阳光照耀下来,他身上透着淡淡的光泽,很是迷人。 他的坐姿极为优雅,浑然天成的气质似若王者般。灼痛了楚琉素的眸子,怔楞过后的她敛下眉眼,哂笑道,"二殿下莫要开玩笑。" 宋烨忽的邪魅勾唇,身子往前靠去,他身上馥郁幽香的清香散在楚琉素鼻翼间,叫她头脑一震,微微羞怯了脸,轻轻撇开头。 绯唇轻启,软嚅道,"二殿下,请自重。" 不说还好,一语道完,宋烨再次往前挪了一下,船只本身就不大,三四个人的空间,宋烨靠在楚琉素身畔,距离极近,他的星眸聚齐光华,一瞬不瞬的瞧着她绯红的脸颊。 "阿素……唤我宋烨。"而不再是二殿下。 楚琉素的脸色再次变红,阿素?宋烨?!这样温柔的话,叫她如何承受得了?!她僵硬的身子不自觉的靠后移去,眼神更是飘向别处,旁侧秋风掠过,更是连带着宋烨身上的气息都准确无误吸入鼻息。 慌乱之中,她阖起眸子,试图想要逃脱这微妙的感觉。这个男人太过于温柔,可她深知,多情之人本无情。 宋烨的笑意越发加深,原来这女子也有羞涩的时候。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宛若在指缝中轻轻散落的黄沙,船只不可察觉的轻微晃动了一下,就在楚琉素以为宋烨离去之时,却忽然察觉有一双手板过了她的肩膀。 她心头大震,遽然睁眼,宋烨完美如玉的面容近在咫尺,白皙的连一丝毛孔都瞧不见,而他唇边一直含笑,总叫人能迷失在这万般柔情之下。 他……他……楚琉素身子僵直不动,宋烨坚毅宽厚的胸膛紧靠着她的脸颊,让她顿时间失去了所有理智,方才沉思的事情也全数消失不见。他的怀抱是暖的,是极为有安全感的,楚琉素想要挣脱,可却抵不过宋烨抓住了她的皓腕,叫她动弹不得分毫。 "二殿下……你,放开!"她的声音没了平日的清脆与果断,反倒添了几分娇怯与无奈。 "阿素,你总是这般迷人,从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是如此。我本以为是好奇心作祟,可不然,后来,我发觉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宋烨的声音微带点沙哑与急躁,其实他也害羞,只不过楚琉素垂着头并未得瞧见他讪讪的脸色。 "宋烨……"楚琉素不敢直视心中的感情,不是不行,而是不敢,"你先放开我!" 宋烨听到她唤他的名字时,眸色一瞬间灼亮了起来,他坚持道,"我方才说的话不是说笑,你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楚琉素心绪百转,她努力使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轻轻地嗯了一声。如若不这样做,只怕宋烨还会一直抱着她不放。 宋烨低低一笑,醇厚的嗓音宛若天籁低沉悦耳,忽的垂下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啄,笑道,"我能给你的不多,一个安顿的家,一世的保护,还有无尽的疼爱。" 楚琉素心尖一颤,羞赧垂头挣脱开他的怀抱,在一侧歪头长呼一口气,可心口却总是缠绕着一股温暖的情绪,浓浓的,化不开。 他真的太了解她了,她想要的,不过是心与心的守护。 而他,恰巧想要给予她。 宋烨满目柔和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站在船头,迎风而立,缓缓指挥着船浆。 楚琉素微微抬首,宋烨……他这是不想让自己被选中而早先立好的计划么?楚琉素无声嘲讽一笑。现在北宋到底是没撤兵,舅舅如何,宋肖如何,还未尝可知。她不急,她深信天无绝人之路,等事情迫在眉睫再作打算也不迟。 天色在悄然发生改变,一如这两人的心,在无息之间,拉近了,似乎有些东西也远了。 船只划过碧水,渐渐快要到岸边了,这之间,俩人都没在开口。可就在楚琉素准备起身上岸时,却突然听宋烨道,"其实你在骗我,我知道你恨安王,虽然不知道你在恨什么,但如若你想复仇,我可以帮你。" 楚琉素一怔,回眸望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揭开秘密 宋烨也旋身回望她。他把她看透了,干干净净,里里外外,她的心思,宋烨他知晓。 "谢过殿下,不必了。"楚琉素最开始的曾经想过利用宋烨除掉宋平煜的羽翼,可是后来,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求人不如求己,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宋烨眸光一闪黯然,却重新凝聚光华,时日漫长,他不急。 即是已经认定,那便是永远。 这女子的心性跟别人与众不同,对于他来说,她是唯一,即是永远的唯一。所以,他肯赌尽一生去追随她,去守护她。 回去的路途上,宋烨驾马不紧不慢的行驶在楚琉素的马车旁,走过城门,进入京都时,总会时不时的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虽然声小,可在楚琉素耳中却显得极为突兀。 张妈妈与冬棂对视一眼,都互相摇了摇头,没有作声。只因楚琉素从上马车开始她的眉目就一直是紧缩的,显然有心事的模样。此时她的内心极为复杂,宋烨所说的,其实能给她一个很大的便利,借他的手,想要对付宋平煜简直是手到擒来。 可她不能,她深知如若不是自己对宋烨有了感觉,她一定会毫不手软的利用他。可是难就难在,这种感觉叫她不能做违心的事,否则她一定会被愧疚之情淹没死的。 宋烨,这个男人,她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即是她尝遍了世间的情仇冷暖,爱恨凉薄,却也依旧相信。 他从不做假,也不屑于说谎。 爱恨情仇两不知,叫她真真难做事。 到了宁国侯府时,楚琉素觑了眼跨坐在马上的宋烨,抿抿嘴转身走了进去。自是没再看到宋烨对她的舒眉大笑。 向二夫人禀报后她便回了院子。 现下暮色四合,霞光微透,院子中静谧无声,一切都异常安静。 楚琉素进入阁子后忽然看见多日不见的丝竹正在擦拭桌子,忙里忙外的背影清瘦了不少。她道,"丝竹,病好些了?" 丝竹旋身,清秀的面容还微微泛白,似若不济。她笑道,"小姐,您回来了,奴婢的身子好了许多,总归是不能整日里躺在**上。您快坐吧,饭菜也已经备好了。" 冬棂前去与她一同打扫起来,张妈妈扶着楚琉素走去坐下。盏茶时分,就见婢子鱼贯而来,菜肴似乎比往里日多了些,楚琉素问道,"以后按照往日的备份来就好,四菜一汤便可,你去跟小厨房说一声他们便知晓。"她冲着领头的婢子说道。 婢子应下,"是,县主。" 张妈妈布好菜,楚琉素准备动筷子时,婢子们也有序的退了出去。 这时丝竹突然走来,她道,"小姐,方才有人来了,他还交给奴婢一件礼物。" 楚琉素未抬头,问道,"可有说什么?知道是谁么?" "不知,他说县主见到这东西,就一定明白。"丝竹说着,就走去一旁放在案几上的东西拿了过来。 是个方形小匣子,上面雕刻着精致雕花,楠木也是少见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名贵物品。 楚琉素接过手,还在端详中,这匣子不似平常用的,反倒是像宫中赐下来的,如此想着,便打开了匣子。 红绸锦缎包裹着一个似若钥匙类的玩意,楚琉素思考半天也不知这躺着的是何物品。 钥匙?楚琉素摇摇头,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她道,"来之人是个什么样子的?" 丝竹接过匣子,沉思了会,"左不过是个侍卫,可衣料又看着不像一般人,奴婢跟着小姐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他。" 楚琉素不再作声,继续用膳。心中却是疑惑了起来,谁会无缘无故送给她东西?莫不是前两日她送去水烟壶的南宋国师?可她现在也不确定到底是谁。 到了夜晚的时候,楚琉素出了院子,在府中散步。秋叶纷纷凋落,簌簌落下,夹杂着这个季节该有的万物掉落的气息,尘土在空气中翻滚,可凋落过后,又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楚琉素走着走着,就到了那棵枇杷树下,此时枇杷没了,懒懒地大叶子也开始慢慢泛黄,映衬着这个秋季,所有的树叶草木都开始衰败,这颗枇杷树也不例外。 "废物!你不会扶着我啊!"远处,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楚琉素与张妈妈停步,侧身望去,天色虽然黑,可那女子在月光下的映衬依旧如此耀眼。楚琉素缓缓扬唇,原是楚琉月在院子外练习走路。 她的脚一顿一顿的走着,似乎很难恢复到以前。楚琉素远远瞧着,也没有嘲笑的意思。 楚琉月没看见她,只是眉目紧锁,时不时训斥着身畔的月影,继而一步步适应着走路。宁国侯到底是还未给她找到传说中的神医。 "县主。"身后忽的传来三姨娘柔媚的声音。 楚琉素旋身,与她点头打过照面。三姨娘微笑上前,道,"县主,不如一起走走?" "也好。"张妈妈知趣的退后,走在她们身后一丈外。 三姨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感慨地道,"这天渐渐凉起来了,县主也要多添衣物才是。" 楚琉素嗯了声。三姨娘又道,"这件事要做只怕我要以身犯险。" 楚琉素看着前方的夜景,眸子中衬着点点烛火,她道,"何必以身犯险,这事可以换个方式去做。" 三姨娘摇摇头,"县主不知,老爷护五姨娘护的紧,我钻不着空子。" "三姨娘你太钻牛角尖了,这事用不着五姨娘。"楚琉素停步侧目望她,"传出去消息便是。" 三姨娘疑惑的看楚琉素,却忽然心头一震,恍然大悟,"谢县主指点!那妾身先行一步!" 楚琉素点头,便见她匆匆忙忙的往自己院子里走去。楚琉素心中郁结,她这也算是帮凶吧? "张妈妈,"楚琉素抬手,张妈妈上前来搀扶她,她接着道,"咱们的人传来消息,大夫人真的没有醒过来吗?" 张妈妈点头,"道是一直不见能醒来的踪迹,看样子是撞坏了脑袋,醒不过来了。" "我该去看看母亲了。"楚琉素莞尔勾唇,颇有深意。 夜风萧瑟,烛火微闪。楚琉素到碧水阁时,只有几个丫鬟在外守候,曾经一度风光的碧水阁,人来不断的院子如今也人走茶凉,落败了下来。 楚琉素不需要通报,就有丫鬟领着她进了屋子。她刚举步进去,便率先传来一股浓烈刺鼻的中药味,她侧目,瞧着窗子不知多长时间没有打开过了,她吩咐张妈妈,叫她打开窗子通通气。 大夫人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面色却依旧惨白,丝毫不见好转的迹象。 窗子在掀开的一刻,夜风没了阻碍飘然刮了进来,微微散开了浓重的药味,烛火却也跟着摇曳起来。 楚琉素端来凳子坐在大夫人窗边,吩咐道,"张妈妈,再去掌灯。" 张妈妈掌了灯,屋子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可这越发衬托了大夫人如白昼的脸色。楚琉素看着大夫人,面无表情,似乎是在观察她是否真的醒不过来。 "张妈妈你先出去,我与母亲单独说说话。" 张妈妈虽然疑惑,却也退了出去。 屋门被关紧,楚琉素似若感慨道,"母亲,你说,你这一撞万一撞死了可如何是好?我还没有跟你接着斗呢,你可千万不要死了才好。" 回应她的也只有夜风刮过的徐徐声。 "我听说,当年我生母身染恶疾是你做的手脚。你可真是好的,为了你的正妻之位,果断的向无辜之人下手,是以啊,我如若向你身边的人动手,你可千万一定要忍住,莫要在疯了。" 楚琉素忽然嘲讽一笑,却无人瞧见她眼尾已经存了泪珠。 "生母操劳一生,为北宋立下战绩,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落在了你的手中,你说,我该怎么报仇呢?" 就这样,她眸中忽的落下了泪水。清泪划过,可似乎心头遽然疼了一下,似乎那滴泪流在了心里。 "曼陀罗……这种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似若自言自语。自是没看见**上那人的手指微不可察觉的颤抖了下。 "我本以为你看不惯我好,却没料到,原来你是恨我母亲,然后连带着我一起。"楚琉素一顿,眼波清寒的看着大夫人,"我现在在想我从小被送往山上是不是也是你一手策划而成。"她眸色寒冷,迸发出寒光四射,宛若寒剑剜过,冰冷渗骨。 大夫人只感觉犹如被冬日里的湖水浸透了,冷的她浑身上下直发麻,从头到脚没有一丝放过的余地,可她只能忍,如若被这死丫头发现了,她一定会禀报宁国侯,继而把她下堂! 楚琉素却忽然眯起眼睛,竟然俯身靠上大夫人的面容,却蓦然一笑。 就在她刚刚起身的时候,张妈妈突然推门而入,大惊道,"小姐,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楚琉素敛下微红的眼眸,问,"什么事?" 张妈妈悄声道,"好像是五姨娘被人捉奸在**。" 楚琉素心中毫无波澜,只是回眸看了眼大夫人便走了出去。 楚琉素关上门后,却突然问道,"捉奸在**的男人是谁?" "大公子楚靖宇。" 楚琉素无声笑了,"走,咱们去看看。" 屋内的大夫人猛然坐起了身,一滴硕大的冷汗慢慢划过脸颊,她竟然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捉奸在床 楚琉素是故意的!大夫人笃定后面色骤变,怒容满面。楚靖宇,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可是现在,她却不能冲出去保护他,只能继续装傻。 大夫人气急败坏的攥紧被子,传出了细小的愤恨声,可在这无声黑夜中却显得极为唐突。她现在手里没人可以信任,就连韩国公府指派过来的刘嬷嬷也因上次她私动家法一事被二夫人乱棍打死了。 屋门突然被人推开,大夫人惊慌之余连忙盖好被子,重新躺回去。丫鬟进来后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明明听见了声音,却又没见有人发出声音。 聚雪阁。 楚凌昊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而他旁侧则是二夫人与三姨娘,再是楚琉月与楚琉素。 下首跪着衣衫不整的楚靖宇与压低头的五姨娘。 五姨娘外披一件风衣,挡住了里面的**,散着头发,面色带着余后的潮春,芙蓉俏脸绯红,端是让人看着便能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室静谧,气氛却极为恐怖。楚凌昊本想今夜在聚雪阁留宿,可是来之时却发觉屋内传出了只有他知道的声音,这不看还好,一看当真是傻了眼。 五姨娘这般如雪纯洁的女子竟然背着他在做与人苟且之事,而这人还是他的长子,楚靖宇。 楚凌昊眉眼间隐隐跳动着怒气,面色更是冷到了骨子里,这场面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压低了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楚靖宇跪在地下只感觉舌头都开始发麻,浑身更是不受控制的打开冷颤,他素来知晓父亲的手段,若是以前他玩弄几个女子倒也罢了,也现在……他竟然碰了父亲的女人。 可想而知……这后果可能已经不是他能承受的了…… 可就在楚靖宇害怕之时,楚凌昊已经起身走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这一脚直接把他本身就体虚的身子踹倒在地。 楚靖宇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父亲……孩儿不是有意的,只是听说近来府中新到了一名女子,孩儿以为……以为是外来的小姐,就想着去探望……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是父亲的女人啊!" 楚凌昊嘴角好似在笑,可却没有一丝温度,反倒极为冰寒,"孽障,外来的女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楚凌昊气得浑身直打颤,牙缝中费尽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来。 五姨娘哭得梨花带雨,又惊怕有委屈,可她也知道这事已经发生了,是不可改变的,她只怕以后再也得不到**爱与富贵了。 "闭嘴!"楚凌昊冷冷训斥,一想到这女子的身子被玷污了他心中就气结。 五姨娘吓得浑身一颤,哽咽的声音戛然顿住。 楚靖宇也不敢作声,捂着胸口在一旁趴着身子,可是因疼痛感使得他面色都发白的抽搐着。三姨娘见状,淡淡地一笑,"大少爷此次做的太过分了,要是照你这么说,别人以后哪敢来咱们侯府小住。莫不然你见一个便糟蹋一个?" 这话极为刻薄,楚凌昊皱眉却也没说什么,毕竟是事实。 五姨娘哭得更加厉害,如开了阀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可这更是引起了楚凌昊的暴怒,他愤懑地道,"贱人!当真是**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了,谁都**你都敢爬上去!" 五姨娘被这声音吓得不轻,平日里总是温柔相待的楚凌昊突然变成这幅嘴脸,可心中的委屈却更加厉害,她哭着道,"老爷,都是大公子啊,妾身在院子里好好地,是他醉酒闯入,强行逼迫妾身与他苟且!" 楚靖宇当即爬起身,爆红了眼,上前撕扯着五姨娘散落的秀发,怒骂道,"是你!是你这个贱蹄子**我!都是你,一切都是你!" 五姨娘吃痛,却一改柔弱,与他撕扯在一起,场面乱作一团。楚凌昊额上爆出青筋,怒斥道,"够了!都给我住手!" 可俩人不管不顾,楚靖宇掌掴五姨娘数十巴掌,五姨娘也不甘示弱撕扯着他的衣物。 二夫人眉宇间隐隐透着发怒的迹象,她看了眼无计可施的楚凌昊,吩咐道,"找人把他们拉开。" 她话一落,便涌进一批丫鬟,她们费劲力气,好容易才把俩人拉开。 楚靖宇早已被五姨娘抓破了脸,五姨娘也被打的不成模样。这时就听三姨娘幽幽地道,"五姨娘想要选择什么死法,你自己挑选吧。鸩酒或是白绫。"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的气氛为之凝住。 五姨娘清澈的水眸端是藏不住的恐惧,吓得面无人色的她举目望着楚凌昊,"老爷……老爷,饶命!" 楚凌昊定定的望着她,本就凌厉的目光更加冰寒,恍若这几日**爱的不是她一样。他冷冷地说道,"本侯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五姨娘惊住了,她的眼神中充满着恐惧与绝望,甚至都忘记了求饶。 楚琉素唇畔缓缓勾起,带着一抹揶揄之色,父亲啊父亲这算是要弃五姨娘来保住楚靖宇了呢! 三姨娘眼中带着说不出的失望,她本以为宁国侯再怎样也要处罚楚靖宇才对,可是,这个逆子做出此等下作之事他竟然都不曾说要惩处他。可是如若楚靖宇不倒台她如何争夺这个爵位给楚云扬呢?想到这,三姨娘觑了眼楚琉素,后者则是对她神秘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往下看去。 楚靖宇在一旁垂低了头,恍若与他无关的姿态,可脊背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句话在五姨娘耳中显得极为刺耳。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不管事情的经过到底如何,五姨娘都是活不成的。而且自古以来,这种事情只会怪女子,千错万错外人不会看到男子到底如何,而所有的错误,归根结底都会怪女子**异常,**男子**。 楚琉素也深知这个所谓的'理解',她心中冷笑,虽然替五姨娘觉得惋惜,但也不会出手相救。这件事要怪只能怪三姨娘心狠手辣,怪五姨娘正巧落在口上,要怪就怪楚靖宇经不住别人的谗言,受不住**。 五姨娘突然惊醒过来,如当头一棒敲在她头上,惊惧中跪爬着身子到楚凌昊脚边,哭天喊地说道,"老爷,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您不能这样对我啊!更何况,我们本不是一日夫妻,我们共枕好多事日啊!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您不可能不知道!" 楚凌昊伸出腿一脚踹在五姨娘胸口上,看着她面色不含一丝温度,"你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么?!明里上看着你是个似雪般的女子,原来内里竟是如此不知羞耻!也罢,是你们不仁在先,那也休怪我不义!" 三姨娘眼中一瞬亮起光芒,她等待的不是五姨娘如何,而是楚靖宇到底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楚凌昊渡步在屋中,面色因怒气变得涨红,显然是在思考着如何处置这两人。 二夫人轻轻搁下茶盅,眼珠一转,极为公正地开口,"侯爷,五姨娘定然是要赐死的,至于楚靖宇……不如把他送回韩国公府,让他外祖父家自己养吧。" 可这言下之意,就是让楚凌昊不再认这个儿子了。 没等楚靖宇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三姨娘也幽幽地道,"是啊,这个孩子还真是不孝,你母亲生死未卜,你还有闲心做出次等下做之事,真是该打!" 她说的轻轻柔柔,似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楚凌昊当即想到大夫人之前做的事情,又想到楚靖宇此次一事,他心中的怒火再次遏制不住的升起来,当机立断,"把他给我连夜送去韩国公府,五姨娘带下去自行了断!" 跪伏在地上的俩人身体抖得如筛糠一般,害怕的厉害。五姨娘软瘫在地,瞪大眼睛看向楚凌昊,后者则是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她。 "父亲,您念在母亲生死不明的情况下饶恕孩儿吧!孩子发誓以后定老老实实的做人,再不会发生此等事情了!"楚靖宇哭过的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眉眼乌黑更显虚弱。 这种'誓言'他出口成章,显然早已是轻车熟路,在场的人皆是没有相信的。楚凌昊冷冷拂袖,道,"来人,待下去!" 五姨娘顿时泪如泉涌,她撕扯着丫鬟们拒不行走,哭着道,"老爷!老爷,您绕过我这一次吧……!" 她此刻到底还是半个主子,丫鬟婆子们都面面相觑,踌躇在原地。楚凌昊的目光更加犀利几分,"待下去!否则一并家法处置!" 婆子们堵住了五姨娘的嘴,连拽带拉的拖着,五姨娘死命想要拉住大理石地面上的绒毯,死活都不肯松手,昂贵的地毯被五姨娘指甲拉出一道长长的印痕,她哭得千万般上心,嘴中发着吱吱呜呜的声音,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楚靖宇悄悄抬眸望了一眼楚凌昊,想要求饶,可到底是不敢。心中腹诽着,其实回了韩国公府也好,至少比在宁国公府活得自在。 可这也就代表他从此与爵位在无缘分了。 三姨娘见此,无声的笑了,心中舒畅的呼出一口气。楚琉素觑了眼她,淡淡的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太过于明显,小心让有心人看出这是故意为之的事。 "大公子现在就出发吧。"二夫人淡淡地道,对这个处置到底是无关痛痒的。 楚靖宇压低了头,道,"谢父亲。" 三姨娘与楚琉素对视一眼,皆是为楚靖宇这智商所无语。韩国公府如果认他这个外甥还好,如果不认的话,爵位与他无缘,只怕楚靖宇也会无处可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韩家来人 说时迟那时快,管家速度极快的给楚靖宇收拾好了物品,带着他上了马车。 在众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送走了楚靖宇。 而当楚琉月知晓此事之后,不顾众人劝阻,当即跪在青玄阁门外一天**。 她深知这种事不能发生,只希望用楚凌昊以往对她的**爱,能唤回楚凌昊对楚靖宇唯一存在的**爱之情。 可事情往往事与愿违,乱了头脑的楚琉月,此次做出跪在门外之事,不但没有引起楚凌昊的关注,反倒怒骂了她一顿。 楚琉月到底是没有好好想过,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在此,他会忍受自己的儿子爬上他女人的**么? 楚琉素立在窗下,静静听着张妈妈与冬棂绘声绘色的言词,心中沉思着,如果她料得不错的话,那么,前世那件事,也就要快发生了。 张妈妈渡步到窗边给楚琉素添了个大氅,继而把这两日发生的事,统统都说了一遍。 "小姐,安王近来一直去请求摄政王,想要通过摄政王来娶到大小姐。" 楚琉素淡淡一笑,之前从宋烨那里听说南宋撤并一事,继而便联想到,宋肖现在一定再为此事忙得不可开交,怎么会有闲情去理会宋平煜赐婚一事。 张妈妈却接着道,"听说跟大小姐一样,安王殿下是跪在摄政王府门前,一天**。" 楚琉素莞尔勾唇,"想必他是知晓了大哥之事,如若他现在娶到了大姐,大姐着急一事不就有了处理的办法了么。他想的倒是好,到那时候大姐跟他一心,父亲看在他宋平煜的面子上总归是会给大哥一条活路。" 张妈妈连连点头。楚琉素瞧着窗外徐徐秋风刮起地下的金黄色叶子,淡淡地说道,"看来皇帝老儿有心要把安王孤立起来,不然怎么会连南宋撤并一事到现在都瞒着他,不让人传出消息去?" 金黄色土干色的叶子丢了水分,是毫无生命的,它们掺杂着尘土在空中飞舞,万物掉落,可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新的开始。枇杷黄了,可梅花要来了。 "小姐,那您之前说的南宋国师,会不会给安王殿下出主意?"张妈妈问,之前楚琉素也已经把南宋国师一事告诉了她,故而才有此一问。 楚琉素拢着身上的大氅,眼波一动,宛若清泉流过,明眸流转。她道,"为什么要称他为南宋国师?这是摆明了他是南宋人,而不会给北宋做事。" 宋平煜前世一心给这个南宋国师命,毕竟他能登上皇位,也少不了南宋的助力。可这登基之后,本身双方各不进贡的两国,却变为了北宋给南宋年年进献礼品。 大抵这就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南宋这样帮他,不就是想要北宋对南宋俯首称臣,居于南下。然而,只要能登上皇位,这一切对于宋平煜来说都如缥缈轻云一样,过眼云烟。 事情果然不出楚琉素所料,当日下午韩国公府来人了。 整个宁国侯府的人都诧异的出去迎接,就连老夫人都惊动了。只因此次韩国公府来人的势力太为重大。 来之人除去韩禹与他的妻子外,还有上代大学士之女谢老太太。 这位谢老太太是韩国公的生母,韩禹的奶奶,大夫人的奶奶,楚琉月的祖奶奶。这辈分可谓是不得不大,就连侯府的崔老夫人也该称谢老太太为一声姐姐。 众人出去接人之时,就看见韩禹与他的妻子南氏率先从前方的马车下来渡步到后面一个紫金顶盖鎏金马车前,等待着谢老太太下车。 楚琉素赶来的时候,谢老太太已经下了车,她袭了一身全福锦团暗纹赤红衣袍,满头华发被一支木簪给盘了起来,手杵楠木拐杖。面容上早已布满皱纹,眉毛都生出白色的纹理。她可真的是已经年过百的一位老人。 而她一双眼睛虽然浑浊,但内里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凌厉,这不,楚琉素离着她还甚远的地方,谢老太太便一眼就盯上了她。 在众人的拥簇下,他们施施然走着。婢子们皆是跪伏在两侧,显然是对这位老人极为敬重。 当楚凌昊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一瞬间脸色剧变,大夫人成为活死人一事他一直瞒着不叫人传出消息,可如今韩国公府来了人,这事情必然败露,无奈至极的他,却还是要出来亲自迎接。 从阴沉着脸转而变为满目欢喜的迎接,这变脸速度可谓是快之又快,他上前揖礼,沉声道,"不知谢老太太驾临,本侯也未来得及迎接,还望您莫要怪罪。" 谢老太太停步,侧目看向一旁的崔老太太,淡淡地揶揄一笑,"宁国侯竟会敷衍老身,以你的心计你会猜想不到老身会来还是怎地?我重孙子都被你撵回家了,你觉得老身可能不来么?!"她的嗓子微微透点尖细,说起话来更是高亢绵长,最为关键的是,她竟然冲着侯府崔老太太发火。 而不是楚凌昊。这一巴掌算是直接打在了侯府的脸上。 谢老太太是这人群中最为年长的,可是却不是位分最大的,要论起来,还是崔老夫人,单是她手中的龙头拐杖就比谢老太太高着不知多少。 崔老太太脸色猛然一变,重重敲了敲龙头拐杖,冷笑道,"谢老太太是何意思?今日来我老婆子侯府是来挑事的么?我念在您比我高出一辈来,一再让步,就连老婆子我病着都出来亲身迎接,您不要不识抬举!"老夫人因大夫人一事本就心存不满,现下大夫人娘家来人,更是一再挑衅,她哪里会步步退让! 楚凌昊也是诧异,诧异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母,而是谢老太太,她虽然年长却还没有自己母亲有智商。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盘问,叫谁也会发火! 谢老太太一噎,面色骤然便为怒色,她抬高音调,讥讽地道,"怎么?老身就是来兴师问罪又如何?我已经几个月没有我孙女的消息了,等来的却是你们侯府把我重孙子撵回家的场景,你们如果今日不给老身一个解释,那便闹的人尽皆知最好!让京都的人都看看你们侯府的教养,到底是何等上得了台面!" 府邸之中,内宅家事,最怕闹的满城风雨,这种事传出去不会让人同情,只能叫人笑话!二夫人听闻后,小步走出上前,笑意盈盈地道,"谢老太太先莫急,事情您还未了解透彻,不如您先安顿下来,歇歇在慢慢谈。" 谢老太太却不吃这一套,她冷眼撇过二夫人,讥诮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老身这样说话!" 这话可就是真的不给侯府面子了,二夫人气得脸色一阵白,却极为有教养地回道,"妾身乃是侯府现在的当家主母!" 言下之意,你说我有没有权利跟你说话! 谢老太太的脸色徒然变了,不单单是她,就连韩禹本身高傲的脸色都僵硬了。谢老太太眼神如针扎一样,戳在楚凌昊身上,"什么意思,我孙女呢?" 楚凌昊眼神微凉地看了眼二夫人,她现在说出这话岂不是让场面更为尴尬么!继而讪讪地一笑,"夫人的身子近来不好,是以叫二弟的媳妇儿先来当家,稳定住局面,等夫人身子大好后,掌家大权自会回归她手。" 谢老太太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心里猛然一沉,游走后宅多年的她,怎会就此相信楚凌昊的言词,"我孙女知道我来为什么没出来迎接?!带我去我孙女的院子,现在!" 此话一出,一干人皆是害怕起来,大夫人已然成为活死人,还怎样让谢老太太去见面? 就在此时,楚琉月突然跪在谢老太太身前,屈身委屈的不行,"老姥姥,您可一定要给母亲做主,母亲现在已经躺在**上起不来了!她被人陷害而不甘的撞墙,成了活死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什么?!"韩禹大骇,震惊的他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老太太瞳孔骤缩,跄踉退后两步,面色微微抽搐起来,唇瓣跟着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南氏赶紧扶住谢老太太,同样的不可置信。 闻言,侯府的人都是无可奈何的闭眼,叹气。终于,还是让她们知晓了。 楚琉月跪着就哭了出来,此时是当真委屈的不行。她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如今终于有了撑腰的人了! 韩禹最先反应过来,躬身把楚琉月扶起来,怜惜地道,"你受苦了,放心,舅舅来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楚琉月泪如涌泉,汹涌落下,哭得泪眼婆娑,她哽咽着道,"舅舅!您终于来了,母亲都快不行了!父亲竟然还要为了个小贱人把母亲休了!" 休妻?!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劈的他浑身惊颤,眼神遽然变为愤恨,迸发直射楚凌昊,"你凭什么敢休妻?!" 就是这句话使得韩国公府与宁国公府从此之后再无任何羁绊所言。 楚凌昊虽然面色变了,可却没说什么,但是心中却已然把韩国公府的众人一干列入对敌之中。崔老夫人不但不恼,却嗤笑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们侯府撒野!不过是嫁了个女儿出去,博得了皇上的青眼罢了,我们侯府乃簪缨世家,世袭几代,就算做错了事,那也自有皇上定夺,轮不到你个毫无官位的小辈来调侃!" 就在这时,谢老夫人突然拄着拐杖大步上前,在众人惊疑的眼神下,她忽然冲着楚琉素走去。早在刚才她便认准了这位被册封的绾邑县主,定是知晓了,所有事与她脱不了干系,想到她说不过侯府等人,便先拿着楚琉素下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大闹一场 楚琉素直视谢老太太一步步的走来,却忽的嗤笑一声,自然是看出了谢老太太的怒气与不甘。可还没等谢老太太这掌掴下来,楚琉素便握住了她丰润却皮松的手腕。 "晚辈敬您是长辈唤您一声谢老太太,可你上来就想要打绾邑,怕是有点说不过去吧?"楚琉素微微一笑。 谢老太太挣脱两下,发觉竟然挣不开,是以更为恼怒的大骂道,"给我放开!我要打你自是有我的理由,更何况,无人敢阻拦老身!" 楚琉素心中大笑,这人端会倚老老!真是轻狂自大的一定地步了,还真以为无人敢阻拦她么? "您太会说话了,这是侯府,而不是你们韩国公府!更何况,这巴掌你真是要打下来,打的不止是侯府的脸面,更是在藐视皇家!谢老太太莫要为了一时冲动,而给韩国公府落下一个无视皇家的罪名,免得整个国公府都跟着你遭殃。"楚琉素不屑,猛地甩开谢老太太的手,虽然是不敬,可到底是他们挑事在先! 老太太吃痛退后几步,韩禹当即上来扶住谢老太太,恶狠狠地道,"好一个能说会道的县主!你以为你个庶女被赐予县主封号就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了么?我今日在此搁下话,今日之事必须讨回个说法,你要是不给我韩国公府道歉,那我们便上御前告御状!闹个不死不休!" 这话可就是极为严重的说了,可楚琉素却不惊不慌,哂笑道,"那好,你们国公府要是告御状不如带着我们侯府一起,看看谁更有理!你们可别忘了,是你们国公府在先挑衅,我们侯府一再退让,天子明鉴,是谁讨个公道,你们可别把话说绝了!" 崔老夫人极为满意楚琉素这话,她拄着拐杖上前来,站在楚琉素身前,挡住俩人恶毒的眼神,冷冷地一笑,"谢老太太,这事你们说的对,我们就闹个不死不休又如何?!休妻之事是我老婆子下的命令,可你最好也听听你的好孙女到底做了什么事!" 一群人势均力敌,无形中早已分成几派,谢老太太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心中底气不足,她孙女是个什么样的人品,她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她依旧不依不饶,嘲笑一声,"如若不是你们侯府仗势欺人,我们会来找上门?你们做事太绝,我重孙子如今还在府邸里哭得不像样,这便是为人父亲和祖母该做的事?说不去也不怕别人耻笑你们侯府还是'簪缨世家'!" 二夫人却恼了,她这意思不是摆明自己没本事掌家么?她面色冷寒,语气也极为不善,"谢老太太,你可知道你重孙子做出了什么事?这位浪荡的纨绔子弟都爬上了他父亲女人的**了!怎么,本夫人倒是想看看你们国公府的家教,如若韩国公的女人被自己的儿子玷污了,你谢老太太可能做到不发火,当做没事人一样吗!" 既然韩国公府无情,也休要怪宁国侯府无义!就算搬到明面上来说,也无可厚非! 众人不禁膛目结舌,他们道是猜想大公子怎会无缘无故的被送走,原是这样。楚琉素与三姨娘快速了一个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没错,这件事是三姨娘策划而办,楚琉素是帮凶。三姨娘在受到楚琉素一番指点后,当即明白过来,先是谴人向楚靖宇散出消息,道是府中来了个比天仙还要貌美的女子,依照楚靖宇的性子定是按耐不住想要一窥朱颜,是以三姨娘早已在五姨娘曾经的院子中燃上催情药物,事情的发展自然是水到渠成。而楚凌昊日日留宿在聚雪阁,那夜一定也是,所以,他俩动情之后必是楚凌昊抓住之时。 五姨娘身轻体弱,怎会敌过楚靖宇男子力量,不管是你情我愿还是强行逼迫,最终只要楚凌昊看见就好。而且那个传播消息的丫鬟与暗地点燃催情药物之人也已经被五姨娘秘密处死,时隔几日,如若真的想要搜寻证据,也是难上加难。 震惊过后的谢老太太当机立断,道,"既然你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们国公府也不藏着掖着,我重孙子的品性如何,老身自当了解,如若不是宁国侯这些年来的不管不问,他再怎样也做不出此等骇人听闻之事,要怪还是你们侯府没把我重孙子放在心上,眼中只看见了二庶子,哪里还会去管我重孙子的死活!" 这句话可是把一干人都得罪了,是了,她的言下之意,先是说崔老夫人与楚凌昊没有做到长辈该有的责任,再是指责三姨娘的儿子楚云扬身上的光芒超过了她的重孙子。三姨娘当即怒了,她是想要自己的儿子世袭爵位,可这也是建立在楚云扬的能力之上,她到底是不想侯府毁于一旦! "谢老太太说话是不是不经过脑子?大公子所做之事谁人没有看见?从小到大,占着嫡长子的身份,却做出纨绔子弟所做的事,你这样讲,是想要我们侯府后继无人还是毁于他手?"三姨娘本身是个极为柔和的人,可是一提到她的儿子,她的脾气也是极为容易被人激起的。 楚云扬的能力众人有目共睹,虽然没有入朝为官,但管理的侯府产业加之旁支都是井井有条,极少出差错。三姨娘自是不依。 谢老太太气得胸口来回浮动,一个小辈胆敢与她这样讲话,这是她这一生都不敢去想象的!韩禹见状,怒骂起来,"你们侯府莫要不依不饶,我们家老太太的辈分也是尔等小辈敢于反嘴的?两家到底是联姻,有着伦理之亲,谁都不想闹的太僵,只要你们今日让我们见到我妹妹,这事也不是不可放一放。" 大夫人之事算是侯府对不住国公府。可这是按照两家结亲来算的,大夫人做出的事,也足以达到休妻的条件,楚凌昊如此想着,倒也不惧,当即冷哼一声,"等你们知道韩氏到底做过什么,再说这些也不迟,到时候就算是告御状,侯府也奉陪到底!" 二夫人面色无温,淡淡哂笑道,"请吧!" 谢老太太冷哼一声,由丫鬟打头,南氏搀扶着她前去大夫人院子。当即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去碧水阁。 这一场闹剧终是平定下来。快要入冬的风梭渐渐变凉,楚琉素走在末尾,吹了一个多时辰的冷风,只觉得浑身里外都觉得透着凉气。 秋叶泛黄,无声凋落。楚琉月跟随韩禹一起行走,悄悄撇头,愤恨的盯着楚琉素,后者则是冲她揶揄莞尔,眼神还状若不经意的落在楚琉月的脚踝上。 楚琉月瞬时间红了眼眶,转头对韩禹说着什么,俩人垂头嘀咕着。楚琉素不难想到,俩人正在商量着怎么置她于死地。 茶盏时刻,碧水阁已到。院子里掉落着泛黄叶子,秋风拂过,无声凄凉,谢老太太心头一震,曾经风光一时的碧水阁,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怎会落到此等惨败? 院外的丫鬟们齐齐跪下,有些是跟着大夫人一同来的,自是知晓谢老太太的身份。她们却突然红了眼,恭敬叩头道,"谢老太太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快要不行了!" 谢老太太疾步走上前推开屋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随即传来,刺鼻的气味让她微微迷了眼,也红了眼,**上那人早已骨瘦如柴,甚至都看不出曾经的模样。谢老太太甩开南氏,扑倒**上,哀声道,"我的孙女啊,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落成这样了!" **上的人静止不动,似乎真的醒不过来。谢老太太红了眼,老泪纵横在布满皱纹的脸颊上,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想去抚摸大夫人的眉眼,却迟迟下不去手。韩禹冲进屋子,只觉得鼻尖酸涩的厉害,轻声唤了声,"妹妹……" "母亲……!"楚琉月突然跪在**前,泪如涌泉徐徐而落。 可这悲戚的场面宁国侯府的人见了丝毫没有心软或心疼。大夫人所做的事历历在目,竟让人觉得她是活该,而不是同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旁人都是冷眼瞧着这场面。只有韩国公府的人在一直哭声不断。 "老姥姥,您可一定要给母亲报仇啊!如果不是楚琉素逼迫母亲,母亲哪里会被逼得撞墙!"楚琉月泪眼汪汪地看着前方,在韩国公府的人看来,她只是个想要给母亲讨回公道的好孩子。 可在楚琉素眼中,她却是一个颠倒黑白,想要让她死之人。她却也不反驳,就这样含笑看着这场戏。 楚凌昊却不乐意了,这个女儿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便宜,他怎能无故看着她受此冤屈!当下冷叱道,"琉月你休要胡言,若不是韩氏找事,想要冤枉你妹妹,为父怎么处置她。这一切都是韩氏自己为非作歹,自找苦吃!" 谢老太太眉眼一凛,南氏搀扶着她起身,她冷冷地道,"宁国侯,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没得商量!"她的嗓音平淡,可却也不难听出里面的愤怒。 那双眼,迸发寒意,直射楚琉素。 楚凌昊皱眉,谢老太太这话倒是把之前的事撇的干净,反倒里外不是人的那人成了自己。 他沉声道,"韩氏就欲动家法惩治绾邑,如若不是被我发现,绾邑这条腿只怕已是不保,更何况,加上她往昔做的事,足以达到下堂的标准,我赐予她休书,却不料韩氏受不住打击,撞了墙。" 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挑拨回去,这也是楚凌昊一贯的作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住在侯府 谢老太太恢复了往日的姿态,顺理了思路,争锋相对地道,"就算是你要休妻,也要争夺韩国公府的同意,更何况,北宋向来没有开启休妻之先例,你若要休,也要上报给皇上或摄政王,可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宁国侯,这两点你可有做到其中一项?" 楚凌昊微微眯眼,看出了谢老太太的不依不饶,冷笑道,"这是本侯的家事,谢老太太过多参与只怕是不妥吧?"他一顿,沉声道,"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我就算要休妻,我就算要处死她,你们韩国公府也要认!"他的眼神极为寒冷,本身就为国公一家的到来极为不悦,现在更是要插手他的事情,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他不恼怒就不算男人。 就在这时,二姨娘忽然站出来,幽幽地道,"韩氏谋害子嗣,下毒陷害崔老夫人,还要私动家法就欲打断绾邑县主的腿。这三点,哪一点说出去都是要处死的大罪,谢老太太可千万不要再给你孙女找什么借口,来掩盖韩氏所犯下的罪名!"她细长的眼睛,带着嘲讽,自是愿意在韩氏倒台后插上一脚。 韩国公府三人一惊,知晓韩氏心狠手辣的性子,惊讶的却是这种事她竟然被人发现抓住了把柄。 "再说了,崔老太太和老爷已然是给了韩氏机会,没有在她生死不明中把她送到国公府已经算是大恩,谢老太太你不会不懂得这里面的道理。"三姨娘接话,怒气消散的她,面色姿态恢复到往常的柔和。 谢老太太怎会不明白,如若这三点发生在她韩国公府,早已被她大卸八块。可这犯错之人是她的孙女,她可不会拿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套说辞。 这时就听南氏突然道,"妹妹的所作所为是应该被万人唾骂,可宁国侯也该记得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句话,凡事莫要做的太绝,到底是联姻,抬头不见低头还见呢。最绝的,您把妹妹禁足便好,何苦要闹成这样?"她有着两条细长的柳叶眉和一双卧蚕眼,说起话来,眉眼一动,很是好看。 可明里暗里却是指楚凌昊狠心绝情,不顾夫妻情分。楚琉素看着她,腹诽着,到底是内宅女子,三言两语就把本身天大的事挑拨成楚凌昊无情无义之人。 楚琉素眉梢一挑,其实南氏说的也对,楚凌昊本身骨子里就流着残忍的血。 三姨娘见状,拂了拂袖口,唇畔渐渐渡出一丝讥诮,道,"这位妹妹说话怎的这样笑里藏刀?把我们侯府说的里外不对,怎的?韩氏做错了事,我们还要大度原谅或是不计前嫌?"她的碧玉翠簪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纯粹之色,一如她眉眼弯弯,让人无处挑刺。 南氏当即一笑,卧蚕跟随着很是好看,可心中却是恨上了这位三姨娘。 阁子中唇舌交战,双方旗鼓相当,各有各的说法。楚琉素冷眼瞧着这场面,眼神却是时不时的落在**榻上的大夫人。 她到底死没死? 而躺在**榻上的大夫人可是心中惊惧的厉害,生怕楚琉素那个眼尖的,瞧出端倪。上次楚琉素机智的发现了大夫人面色的异常,她的白,不似生病的白,而像是被人施了脂粉的白。楚琉素看过医术,但毕竟没受过专业的指导,也是心存疑惑。 大夫人感受到这探究的眼神,手心中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可越是掩饰她的心脏跳动的便越发厉害,就差跳到嗓子眼了,恐惧之中的她却发觉这眼神越来越冷。 大夫人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隐藏在锦被中让人无可察觉。她猜测,难不成楚琉素发现了? 不得不说大夫人的直觉很准确,因为除了楚琉素她是猜想不到还有何人会用这种冰寒的眼神望她。 楚琉素微微眯起眼,这种感觉越来越怪异,可这怪异的现象她又无从解释。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楚凌昊冷哼一声,就是这声打断了楚琉素刚刚有点苗头的思绪。她淡淡觑了眼楚凌昊,不单单是她,所有人都被这唐突的声音而一愣。 "怎么?你们韩国公府今日是不是就非要讨个说法才是?如若本侯就是不给呢?"他面色已经从寒冷变为了阴冷,沉着声音说道,早已失了耐心。 谢老太太的脸色早就被气得如白纸一样白,一阵阵说辞早已呛得她哑口无言。她微微沉思,楚凌昊何时竟然变得连她也敢顶撞了? 还是说,他一直在隐忍着?为的就是这样一天? 当年要把韩柔抬为正妻一事,除去那时楚凌昊与韩柔的感情极好外,就是来自韩国公府的压力了。 谢老太太忽的冷冷一笑,"今日之事你们根本拿不出说法来,也罢,老身我奉陪到底,这几日就在这住下了!" 韩禹与南氏快速了个眼神,韩禹当即道,"我跟南氏,定是要陪着奶奶一起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惊愕的不行,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单是老太太一人倒也罢了,可这韩禹跟他媳妇儿算是怎么一回事?而且这理由也让人非常不服气!更何况,还带点牵强。 二夫人却是极为聪明地开了口,"也好,想必谢老太太早已累了,妾身这便腾出院子来,给您收拾,好让您安心住下。" 二夫人内里想的却不是如此,与其在这大吵大闹,搞得面红脖子粗的,不如等明日再议。再说了,就是等以后谢老太太想吵,也要看看有没有人跟她吵。 谢老太太高昂的仰起头,从下午到日落,他们闹了这么长时间,她可是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不累才怪! 楚凌昊的怒气微微平息,崔老夫人淡淡看了一眼二夫人,微带点暖意,这女子不禁掌家管理的井井有条,人情世故更是拿捏的极为准确。 二夫人瞧见老夫人满意的眼神,不躁不骄地一笑。 谢老太太拄着拐杖,冷哼一声,最后看了眼依旧面色惨白的大夫人,走出院子。 一场兴师问罪到此算是结束。自此之后的事谁都不好说,就算是想要讨个说法,这以后只怕也是不易。 等到所有人都走出阁子之后,楚琉素却还立在原地,斜睨大夫人。方才她被楚凌昊打断了思绪,现在再想找出点势头,只怕更加难以思寻。 大夫人却不这样想,楚琉素的眼神如剜刀一般,划过她全身每一个部位,皮开肉绽的感觉,叫她手心直冒冷汗。 楚琉素却是心不在焉,没能发觉什么,继而走了出去。 二夫人安顿好谢老太太一家,置办了许多物件送去,明面的东西做得无可挑剔,叫人找不出一丝刺来念叨。 山水锦绣屏障后,层层帐幔中,楚琉素本想睡下,却忽然醒来,她心头的怪异越来越奇怪,如若是成为活死人,她的身上还会瘦吗? 这些时日里,也没有见大夫进进出出,莫不是就放任大夫人这样不吃不喝下去? 楚琉素忽然想了一个法子,来证实大夫人到底有没有死去。 她挑开帘幔,赤足下了**榻,踩在攒金线苏绣软毯上,抬高了声音,"张妈妈,进来。" 今夜守夜之人正好是张妈妈,楚琉素交给她倒也放心。 须臾不过,屋门被张妈妈推开,她小步而来,"小姐,怎么了?"她问。 楚琉素披发往前走,继而站在窗棂下,看着夜色如墨之上,冒出的繁星,她眯了眯眼,"你说大夫人到底能不能醒过来?" 月下的楚琉素宛若一株静放的昙花,转瞬即逝。 张妈妈压低头,道,"看样子是不行了,就算大夫人能隐忍,可这几个月来,难不成能事事隐忍?" 楚琉素忽然笑了,"你说的不假,难不成能事事隐忍?去查查吧,总归让我放心些。" 如若大夫人真的活下来,那么这个敌人可就是在暗处的了,如果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是防不胜防。 张妈妈疑惑,心中所想的嘴上便快速脱口而出,"小姐,怎么查……" 楚琉素抚了抚鬓角的发丝,眼波流转在窗外,"大夫人是活人,总归要如厕,要吃饭,如若不想被人发现,深夜才是动手的好时机。" 张妈妈恍然大悟,"老奴明白!" 楚琉素不再作声,走回**榻,重新覆上棉被,阖了眸子。 张妈妈也悄然退了出去。 楚琉素再次睁开眼,这种事情她总是不敢交予丝竹去做,可能是因为时日尚短,底细未清,总是不敢大用她。 楚琉素覆着木莲花暗纹锦被旋了个身,脑中思路混杂,理不清顺序,索性就这样睡下,明日在想倒也不晚。 可睡着的她,却不知,大夫人早已醒来多时。可谓是她在明,敌在暗。 翌日,楚琉素还在熟睡中,张妈妈就快步而来,叫醒了她。 睡眼朦胧的她,懒懒地起身,揉了揉眼睛,问,"怎么了?可是大夫人一事?"昨晚就是想着这事入睡,醒来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倒也不奇怪。 张妈妈面色凝重,拧眉道,"大夫人一事老奴还没有任何发现,但是昨夜里皇宫中听说闹了**。" "怎么说?"楚琉素声音沙哑的问,"宋平煜求娶大姐一事?还是说……北宋与南宋撤兵一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诡异中毒 张妈妈连连点头,"您猜的不错,是南宋撤并一事,昨儿夜里北宋所有的大臣都是连夜进宫。"顿了顿,压低了声,"摄政王召集的人。" 楚琉素掀了锦被,起身走到铜盆前,帕子沾了水,擦了擦脸,问,"侯爷是不是还未归家?" "是,从夜里就匆匆进了宫,一直到现在所有人都没出来,看来商讨北宋撤兵一事有了分歧。"张妈妈道。 楚琉素凝眉一会,随即搁下帕子,淡淡地道,"宫里那些文弱书生,有几个愿意打仗的?他们那群老头是巴不得北宋南宋和解,这样不但省了麻烦,也不用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张妈妈赞同地道,"是这个理,这几十年,谁人不是人心惶惶的。"她一顿,"老将军也去上朝了。" 楚琉素眉头一挑,颇为诧异,祖父的兵权被收,继而身子也不如往昔,是以多少年没去上过朝,看来事情是到了火烧眉睫了。 楚琉素斗胆猜测,摄政王宋肖的意思应该是不撤兵,说不准还要主动出击呢。她道,"你通过宫里的人,让她们盯住情况,一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传过来。" 张妈妈郑重应下了。楚琉素又道,"宋平煜进了宫没?" 张妈妈垂思半晌,斟酌地道,"应该是进了宫,如此大阵仗定是瞒不过他的耳目。" 楚琉素心下一沉,凝重地道,"坏了,他进宫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求亲,第二就是主动上奏请求出战。" 张妈妈不由得疑惑问,"就算是他主动请战,摄政王会让么?" 楚琉素道,"会,因为他摸准了摄政王的意思,摄政王应该是那个极力支持出战之人,宋肖这人本身就是个血性的,别看他外表玩世不恭,其实内里流的乃是铁铮铮的热血,一定会支持宋平煜出战。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不能让宋平煜带兵去南宋!" 楚琉素的语气到后面越来越快,心思跟着旋转的也越来越快速,如若宋平煜出战后,带着'打的南宋连连败退'的消息回来,他娶妻,岂不是唾手可得? 更何况,如果他带着战绩回来,那以后楚琉素想要报仇,只会难上加难。 她在想,该用什么法子,拦下宋平煜,使他成为众大臣一派。楚琉素在屋子里渡步走着,手摸下巴,眉头也高高蹙起,宋平煜现在已经在皇宫了,说不准,他的想法早就上报宋肖,这可如何是好。 有一个人,可以帮她。可楚琉素对此人拿捏不准,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意思。只能赌一赌了! "张妈妈,你现在快点去安王府邸,派人把南宋国师约出来!"楚琉素郑重地道,就连面色都带着少有的凝重。 张妈妈大为惊讶,言明其意,道,"小姐走这一步可是稳妥?老奴不这样觉得,南宋国师既然已经收为安王用,意思不言而喻,就算是南宋国师抱有其他的目的,可这终究是一步险棋!您想要通过南宋国师阻止安王,南宋国师还不一定肯不肯帮您!" 楚琉素当然知晓,可事情已经如洪水般汹涌而来了,在不阻挡,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去吧,行不行总归要试一试,总比在这坐以待毙要好得多。"楚琉素坐在翘头梨花软塌上,摆了摆手。 张妈妈虽然无奈,却也深知这事耽误不得,立时快步下去。 时间在焦急之中过着,宫中也一直没有传下消息,楚琉素呼出一口气,冲着门外扬声道,"冬棂,传膳。" 冬棂方才知晓张妈妈与小姐在谈事情,是以备好了饭菜也都一直没有进去,是以,现下听见楚琉素的吩咐,便推门而入。 初冬来袭,冬棂也穿上了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楚琉素瞧见她这样,整个人都笑开了花,粉嘟嘟的脸上,带着一丝清澈的气息,穿上棉袄的冬棂整个人都胖了一圈,楚琉素笑道,"冬棂,等着明儿你去库房里要来挡风厚帘,咱们换上,初冬说了就来,总叫人防不胜防,也好提前早作防冻的准备。" 冬棂笑着应下,"是,小姐,您看奴婢这身衣裳好看吗?是丝竹姐姐说奴婢们整日里在院子做事,是以接触寒冷的时间比常人多出一些,这才叫奴婢换上的棉袄。" 楚琉素搁下碧粳粥,放了木勺,笑道,"不错,挺好看,丝竹呢?怎么不见她人影?" "丝竹姐姐在院子外扫地。" 楚琉素瞧着冬棂是不是摸脖子的动作,倒也没再说话。用过早膳后,还没等第二日,就有妈妈到送来过冬的一套用品。 "县主好,老奴是库房的宋妈妈,这是二夫人吩咐老奴给您送来东西,您看搁置在哪?"宋妈妈眉眼精明,一看就知是个干练之人,是张妈妈之后新提拔上来的人,曾经跟在张妈妈手下。 楚琉素起身迎上,笑道,"麻烦宋妈妈还亲自跑一趟,这东西搁在偏房里就好。" 冬棂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带领着婢子去了偏房搁放东西。宋妈妈回身笑道,"不麻烦,县主的事,老奴自当上心。如若您还有什么需求的话,直接派人过来通传老奴便可。" "宋妈妈慢走。"楚琉素望着宋妈妈走出的身影,跟着上前几步,站在门外,眺望着远处一碧如洗的天空,天水一色很是好看。 可心中越发沉了起来,张妈妈去安王府,还需要个理由,就不知张妈妈找的什么借口了。 就在她站了好一会之后,突然瞧见远远快步而来的一道身影,她迈出门栏,不由得问道,"张妈妈,怎么样?" 张妈妈疾步而来,楚琉素都没见过张妈妈走得这么快过,可谓真的是健步如飞一般。 "小姐成了!人是约到了,南宋国师说让您去您的府邸见面!"张妈妈喜上眉梢。 楚琉素微微拧眉,绾邑县主的府邸?自己去倒是没什么,可是南宋国师的来去,岂不是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张妈妈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笑道,"小姐安心,南宋国师说他自有办法。只不过有一事,老奴需要小姐告知答案。" "什么?"楚琉素侧目问。 "老奴此次前去,根本没进入安王府,而是在拐角处,恰巧被人拦住了,这人乃是上次老奴送礼之时,站在门外的侍卫,南宋国师似乎早就料到小姐会派人去寻他。是以,一大早就谴人在府外等候。"张妈妈说的疑惑。 楚琉素更加疑惑,忽然一笑,来了兴趣,"早知南宋国师有通透人心的本事,难不成他早就料到有次一事?还是说,他归顺安王,是另有目的……" 楚琉素猜测的极为大胆,却不得不说,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南宋国师看的极准。 俩人站在门外,风梭瑟瑟而来,楚琉素冷的浑身一颤,却笑着道,"快去备马车,待会就出发。" 看着张妈妈远去的背影,楚琉素道,"冬棂,你去跟祖母和二夫人通报一声,就说我下午去我的府邸看看。" 太阳打了头,刺眼的光芒洒落下来,却丝毫不见暖意,楚琉素拢着大氅,站在院子里,举目望着,那棵一年四季永不凋落的梨花树,微微发着愣。 梨花开又败,这是前世才有的事情,今生,希望她如这颗梨花树一样永不凋落,一年四季都是好时节。 她想,从现在起,这场与宋平煜之间的斗战,算是真正开始了。 等张妈妈回来后,楚琉素也收拾妥当,她穿着上回暮苒送予她的艳红狐皮大氅,款步走出了院子。 晌午的阳光被云彩层层遮住,天空忽闪忽闪的,突然变了天,马车上有备用的伞具,倒也不怕下雨。 马车之上,楚琉素正坐着,张妈妈与冬棂正对着,楚琉素垂着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宫中传出消息了么?"楚琉素忽然问道。 张妈妈微微摇头,"倒是还没,如若有的话,那女官会第一时间谴人告知老奴。" 楚琉素似若自言自语,"这场仗,看来是摄政王与宋平煜站在了一派,就是不知道剩余的两位皇子,是如何想的了。要我猜想,那些老一辈的大臣,此时正在与摄政王唇舌战中。" 她微叹气,随即眸光瞥向别处,因没有阳光,帘幔也没有垂放下来,可在这毫无色彩的天空的折射下,那根细小的东西,却显得极为刺眼。 楚琉素凝眉一震,突然正色道,"冬棂,别动。" 冬棂身子一震,静止不动。张妈妈不由得问,"小姐,怎么了?" 楚琉素往前挪了挪身子,抬首伸到冬棂的脖颈后,竟然从棉袄中拔出一根细小的银针。 因冬棂穿的棉袄领口袖尾都是墨色配有百蝶,这根发黑的银针,竟然隐藏的极为不被发觉。 是淬了毒的银针。楚琉素拿出帕子来包起银针,可就在拿银针的那一瞬她的手上竟然也淬了毒。 冬棂大骇,眸子中都染了恐惧,惊惧地道,"小姐这是什么玩意?"张妈妈的面色也一瞬凝重起来,"是沾了毒的银针,怎么会出现在冬棂丫头的衣裳里面?" 楚琉素垂眸看着自己手上沾的毒,心念电转,忽然撸起袖口,心中猛然一沉,似乎落了千万颗石头一般。 继而她撸起冬棂的袖口,是了,胳膊上同样出现了一条黑线。 楚琉素眸底的深沉一寸寸加深,黑如井潭,掠过一丝深邃的幽光。 她们中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乌蒙细雨 这种毒且一看便知极为容易深入体内,但却无痛关痒的感觉,好似对人体没有伤害,可楚琉素却知晓,一旦染了,就不是轻易能解毒的了。 张妈妈惊讶的双目瞪大,就欲拿过楚琉素手中的帕子,可却被楚琉素躲开了,她道,"张妈妈不可,这毒只要接触了,便会沁入体内,我与冬棂丫头都已经染上了,你可千万不能再感染。" 张妈妈面色大震,"怎么办?要不要现在掉头,去医馆看看?" 冬棂连连点头,吓得落了泪,她哽咽着道,"小姐,会不会死啊?!" 楚琉素垂目,这跟黑线大约一寸左右,不痛不痒,却显得极为碍眼。许是心中作祟,无端端染了毒,要谁也会不好受。 "应该不会死,但这跟黑线不知会不会延伸而变长。"楚琉素说的极慢,她心中在想,从今儿以后,她的生命是不是有了时间限定。 没等俩人说话,楚琉素举目,淡淡地一笑,"走吧,先去见见南宋国师较为重要。" 张妈妈不依,板下脸来,训斥道,"小姐糊涂!身子为重,您要是现在不去看,万一这毒加重了如何是好!" 冬棂也是忍不住打起冷颤,"小姐,还是先看看大夫吧,万一我们待会就不行了怎么办?" "什么叫不行了?"楚琉素一顿,道,"这样,等到了府邸之后,张妈妈带着冬棂先去医馆看看,我先跟南宋国师见个面。" 张妈妈却摇头,"这样不行,既然知晓是中了毒,那么一定要先去看看,小姐,您应该知道,耽误什么,身子都不得耽误!" 冬棂抽抽鼻子,跟着附和道,"是的,而且您为何一点都不着急?" "着急是最没用的了。"楚琉素声音很平淡,"既然已经发生了,不如想想解决办法,如果能解决,那还着什么急?如果没有解决办法,那是更加急不得了。" 随即,她缄默。 直到马车停下,她笼了披风立在绾邑县主四个大字府邸门前,这四个滚金大字,是她拿命换的,自当好好珍惜。 楚琉素旋身,道,"张妈妈你带着冬棂先去医馆看看,顺便把这个淬毒的银针一同带去,如若医者要是看不出所以然,那便来这接我。" 言罢,也不等俩人回话,楚琉素便拿铜金钥匙开了门。 张妈妈与冬棂无奈,只得重新上了马车。 府邸极大,坐地也是选择了京都较为昌盛的地方,府邸中大半个园子都移植了花花草草,可如今初冬快到,也都如同气节的变化一样,全数凋落。 楚琉素许久没有这般放松过,没有因为方才中毒之事扰了心情,反倒心情不错。 中毒一事,她不是不急,只是知道着急没用罢了。 她漫步在卵石小径中,放眼望着,亭台阁楼,水榭楼台,檐角斜飞,一条小溪蜿蜒曲折,回廊错落有致,端是说不出的雅致与清幽。 粗壮的枝干,掩映住远处一座座房舍,琉璃碧瓦光鲜亮丽,像是夜里琉璃灯般,镀了层色,又如夏日里西瓜颜色一样清爽。 楚琉素打量着,走着,亭阁深院后,种着大片大片的梅花树,这个时节,樱桃没了,枇杷没了,梅花却要来了,一如冬日的残雪,就快要来了。 可是,一年四节都是好时节。 这些院落,还未起名,牌匾是空的,望去天边,真真是应了那句话,秋水共长天一色。时节应景。 她记得当年,她曾说过一句话:总有一日,我要有我楚琉素自己的家。 如今,愿望实现了一半,只不过还没有安定下来罢了。 冥思着,却忽然笑了,穿过梅林,来到深宅最远一处院落,四处飘散着梨花之香,沁人心脾,芬芳袭人。 楚琉素不难猜到,这是有心人特意种的梨花树。 天间的气候不知何时突然暗了下来,这场雨一同梨花残瓣一样,同时落下。 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下,楚琉素抬手遮住额发,单手拢这艳红大氅,快步跑去墙边下躲雨。 她有些懊恼的抹着额际上的雨滴,碎花雨时,就连墙檐都滴落下了点点雨滴。 楚琉素有些无语,烦恼的翘起嘴,推开了屋门,敞着门观看这场斜风细雨。都已经下午了,却还未见到有人来。 楚琉素只好耐心等着,风际却猛然变大,吹得敞开的门来回摇晃,就连纱窗纸都砰砰作响,屋门却突然晃到楚琉素的后背上,她心下一惊,心想,在屋子里等候也好。 可就在关门之际,没来由地却突然一怔。 许是朦胧的天色太过于灰暗,使得那人的身影,极为明朗,一道淡淡的阴影从他身上投射出来,手擎玉骨伞举步走在石块砌成的平坦小径上,玉冠束发的男子,款款行来,他精白的衣袂翻飞在空中,人行的笔直。 一如初见,那身形如同松柏一样坚挺。 隔着甚远,他立在原处,手擎玉伞微微抬高了些,露出那尖削白如玉的下巴,薄唇微微勾起笑意,他嘴角含笑,灼灼星眸易含笑,似乎有千百般柔情,无从诉说,溢于言表。 这没来由的一怔,却是叫楚琉素愣住在原地,半敞之门,露出缝隙,遮挡住她半面脸颊,只露出单只眼角微斜的凤眼。 这场绵绵细雨,似若上天的指引,叫两个从未有过交集的人,命运紧紧连在一起。 她还不知,宋烨穿白色竟如此好看,总叫人心难平复。 楚琉素蓦地敞开了门,似乎无意为之,却又似乎是有意为之。 眼前雨水越落越大,敲在不知何处噼里啪啦的作响,似乎是远方的玉骨伞下那道身影越来越近,继而雨滴敲落的声际也越来越响亮。 宋烨没有言语,就这样定定看着她。 其实有时,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叫人不敢向前,却又抑制不住的想要追寻。 玉骨伞忽然掉落在地,宛若天边那道闷雷闪电掠过楚琉素早已干涩的心湖,一个没来由的温暖,突然渡进楚琉素的身躯,鼻息萦绕幽幽之香,许是太过于迷人,而混乱了本就不理智的头脑。 楚琉素一怔,这个拥抱很暖,很温,很干净,可却不适合她,挣脱了两下,却发觉毫无作用。 宋烨一颤,只觉得嗓子发紧得厉害,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在这细雨如丝之秋,什么也言不完道不尽。 楚琉素心中极为复杂,她想迈出那一步,很想很想,可就是在刚刚,她中了毒。 她怎么能连累他? "宋烨……"楚琉素睁着眸子,轻唤一声,语速极慢又平稳,没有一丝动情的波澜。 "嗯?"他的声音沉沉的,却又哑哑的,"你不要说,我都知道。"带着柔意,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内蕴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楚琉素内心涌起一股酸甜交汇之感,她沉思半晌,挑明了道,"我要复仇,我走的是一条不归路,这条路上满是荆棘,会刺得你头破血流,满身血迹,可我不想连累你同我一起。" 这无辜之人,她自是不希望宋烨染上于淤泥一样的污秽。 那日的骄阳似火,他一马当先。那日的郊外刺杀,他怒斩敌人。那日的寿宴之上,他飞身相拥。那日清河湖畔,他惊才风逸。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们在这条路上,步步沦陷。 "就算四周皆苦海,我亦陪你渡。" 是包含多少柔情在内,又有多少诉说不完的言语在外,这种话比陪你上刀山下火海这种锵动之词更为含蓄。却依旧可见,他的满腔柔情。 楚琉素心尖一酸,这个拥抱确确实实地叫她感受到了温暖。不似家人的拥抱,似乎是在天边云雾中拨开层云,见到了如太阳一样的光束,耀进心房。 宋烨紧了紧这个拥抱,下巴搁在楚琉素消瘦的肩膀上,含笑阖眸。 即便是片刻的温存,却也足以。 心中那一株需要日常灌溉的花儿草儿,不知在何时悄然生长,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这片刻温暖,是楚琉素从来不敢想象的,她怯了脸,还是费力的挣脱了开,轻声问道,"你跟南宋国师认识对么?" 宋烨与南宋国师一定相识,不然,宋烨根本无从知晓她与南宋国师私下见面这事。 "是,我是代他来会见你的。"宋烨颓败丧气,怀抱空了,她还是没有接受。 楚琉素没有再问,如若宋烨想说就会直接告诉她,可他没说楚琉素就不好问了。 "其实,我是想利用他的,南宋国师现在住在安王府中,凡事总比我好入手,就算是要对付安王,也方便许多。"楚琉素毫无隐瞒地说道。 虽然没有接受,但宋烨很是高兴楚琉素的无条件信任,他剑眉微挑,笑得爽朗,像是偷到糖果的孩子般笑容可掬。 楚琉素面色平常,其实内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就听宋烨爽朗地道,"既然你已知晓这人是南宋国师,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他来北宋其实是有目的的,而这个目的,可想而知,想要北宋臣服于南宋罢了。"他像是不知刚才楚琉素的拒绝,绝口不提。 楚琉素大方的瞧他,微笑点头。 "安王想要战绩,而此刻正巧合了皇叔的意思,故而方才在皇宫中,皇叔力挺他,为了他还与众大臣唇舌之争起来。"宋烨道。 楚琉素抬眸,看着宋烨如春日阳光一般的笑容,可这阳光在怎么样明媚,却也不属于她。 她道,"可以通过皇上来阻拦安王……" 她没讲完,就见宋烨摇头,她不由得疑惑。宋烨笑道,"皇上不管此事。皇叔的意思是一定要给南宋点脸色瞧瞧,可众位大臣却是想要息事宁人,让你舅舅从北宋边境回来。可皇叔想要派人过去,与你舅舅一同攻打南宋城池。" 宋烨一顿,走到窗棂下,看着远方如水洗过后的天空,宛若镜子那样透明干净。他勾起唇,"我已主动请缨,上奏给皇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曼陀罗花 楚琉素诧异,"你要主动上阵,而代替宋平煜?"她渡步到宋烨身畔,与他一同望着天际。 宋烨凝眉半晌,才道,"是,我不会让宋平煜得到战绩,自是会主动请缨。"他负手而立,天水一色的白袍,平添一分干净与温和。 "为何?"楚琉素没来由地这样一问。 "你何曾如此笨了?"他侧首,忽的笑道,"自是不希望他有更多的势力。" 一句话,却道破了他不想让宋平煜登上皇位。 楚琉素拢着大氅,头一歪,碎花流苏随之晃动,就听她轻声道,"那我们倒是有相同的目的。"顿了顿,道,"你可愿意?" 宋烨转身,面容如玉的脸上淡淡地一笑,"我的荣幸。" 楚琉素微微一笑,"既是盟友,不知有句话该不该问。" 宋烨挑了眉,凑趣道,"但说无妨。" 楚琉素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上次说,你喜爱清净,不愿掺杂在这些尘事中,可为何多年坚持的心性突然变了?还是说,上次只是随口敷衍?" 宋烨一怔,立时清醒过来,道,"上次没有骗你,此次也没有骗你。只是想的多了些,打个比方,如若安王登上皇位,依照他的心性,是绝对不会给我们留后路的,故而不如在事情还没有发展之前,控制得当。" 楚琉素疑惑,点到重点,"我们?"看来宋烨早已知晓宋平煜得不到便毁灭的手段了。 宋烨舒眉大笑,"岂不就是你我么!"微风拂来,他笑得如骄阳似火,明媚爽朗。 楚琉素轻嘲笑道,"倒是我糊涂了。可摄政王会同意你去带兵出征么?更何况,此事是宋平煜先行说起的,如今你在他后面,岂不是显得有些抢功的势头?" 宋烨神秘微笑,一语中的地道,"如若把这事换一换呢?安王殿下突然变成了众臣一档,那你说皇叔还会给他好脸色么?" 楚琉素垂眸一想,问出了所想,"你的意思是,通过南宋国师来诱导宋平煜,使他成为群臣一派?"她一顿,"既然你与南宋国师相识,那这事不难做,可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宋平煜听从?" 宋平煜是个有头脑,头思想的人,会这样无来由的听从他的老师吗? 宋烨拧了眉头,却没有作声,似乎在等待着楚琉素的看法。 楚琉素了明其意,淡淡勾唇,面色清寒,"我倒是也想了个法子。"顿了顿,看向窗外的梨花树,说道,"只不过我这法子有些上不了台面便是了。他不是想出去打仗么,那可以让他去不成就是了。看看是大姐在他的心中重要,还是兵权在他的心中重要。" 宋烨剑眉微挑,笑道,"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能对付敌人的法子,就是好法子,再说了,对付小人就应该用小人的办法。" 楚琉素淡淡嗯了声,道,"我的手够不到朝堂上,顶多就是私下里对付对付他。今日就先到这吧,绾邑就先回府了。" 言罢,她冲宋烨微微福身,旋身离去。 宋烨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一步,伸出的手僵立在空中,他轻唤一声,"县主……" 楚琉素身子微微一僵,雨过天晴天云疏朗的天际一如身后那人的心胸与眉目,她缓缓扬起唇,溢出绝美的光华流转,"二殿下此等南下,切记一路小心,绾邑与北宋子民等着您凯旋而归。" 背着身的女子,能窥见的只有侧脸,她卷翘的眼睫微微一眨,勾起的唇畔无一不再透露出这个女子的秀气与惊艳之感。 宋烨僵在空中的手,缓缓放去身后,眉宇舒展一笑,星眸朗目微微透出他此刻的好心情,"如有佳人在等,一定凯旋归来,这段时日,也望县主能够一帆风顺。" "托二殿下的福,一定。" 楚琉素款步离去,身形容姿影绰苗条,碧空如洗的天边似乎飘飘然出现了彩虹,微微展露了头角,那女子似若彩虹洒下来的一条瑰丽的丝带,行云在一层湿漉漉的薄雾间,徇烂夺目的她似若就此踏云归去。 叫人失了心智,灼伤了双眼。 楚琉素走出府邸时,张妈妈与冬棂已经在外等候,上了马车后,楚琉素这才开口问,"怎么样,医馆的人可有说些什么?" 站妈妈凝眉摇头,"说是不知,就连药都无从着手开方子。" 冬棂脸上还留着两道轻轻浅浅的泪痕,且一看就知道是大哭了一场。楚琉素安慰道,"等我回去去藏书阁里找找医术,看看到底是如何。再不济,我就只能去找她了。" 冬棂疑惑地看着楚琉素。张妈妈却是开口问,"是上次救治您的女官么?" 暮苒在宫中倒也算是个女官,楚琉素点头。 路途间,三人都因此事故而没再开口。心情到底是被这毒给弄成一团糟。楚琉素听着马车从泥泞的道路上渐渐行驶在坚硬的石道上,心想该是快到了府邸了。 回去之后,楚琉素直奔藏书阁。如今的藏书阁内外都有众人把守,因上次作乱一事,故而加进了防备。 可楚琉素如今是县主,倒也无人敢阻拦。 一路直奔藏书阁,小斯们看见她,统统跪伏在两侧,齐声道,"县主好。" 楚琉素拧着眉,脚步很快,天色湿漉漉的,让她心口很不好受。推开屋门,一股古朴而悠久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不能急。 楚琉素立在门栏之内,忽然发觉了一个大问题。她现在连这是什么毒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狠狠拍了脑门,淡淡的扬起唇。 她细细把这件事思虑了一遍,既然是冬棂先被人下的毒,那她是无意间发觉了这件事,看来下毒之人并不是想让她死,毕竟这毒不是传染性的。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想让她身边的人死了。 那么,谁的嫌疑最大?那不是就大夫人的嫌疑最大,其次才是楚琉月。可是楚琉月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何来闲心找她的事? 既然如此,是不是该找到大夫人没有死的证据呢。楚琉素摸了摸下巴,忽然脑中快速闪过什么。 她记得,她母亲貌似就是重的这种毒,曼陀罗。上次在藏书阁误打误撞碰见了宋肖,他似乎也在找这种毒的书。可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个疑问围绕在楚琉素脑海中,下意识告诉自己此地不是现在该来的,如此想着,便走了出去。 心中作祟,导致她无意间走到了碧水阁。 秋叶也没了,寒风瑟瑟而来,楚琉素举目望着碧水阁,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照理来说,如若大夫人没死的话,那她是一定要吃饭的,可既然不想被人察觉,那是一定要在夜里行动。成不成,就看这一举了。 当日夜里,楚琉素换了一袭骑马装,从院子里悄然独步而去,就连在偏阁耳目聪灵的张妈妈都没有听见。 她按照好早已分画好的路线,躲避开侯府的巡逻侍卫,夜色如墨,正巧今日没有月亮,楚琉素躲在树后,等着前方举着火把的侍卫整队行过之后,悄悄的绕了倒来到碧水阁。 碧水阁还如往日一样,楚琉素看着这院子里外皆是没有人看守,倒也了然,大夫人终究是落败下来了,终是不再是往昔那个吼一声,整个侯府都跟着震三震的女主子了。 一阵寒风瑟瑟飘来,吹得纱窗纸都来回晃荡的作响,一股诡异的感觉,升上楚琉素的心头,她猫着步,跟随着风的流动用一根手指轻轻推开了门。 吱嘎吱嘎的声音,极为突兀,楚琉素眉头微微一动,只觉得心脏跳动的厉害。周围一片寂静,楚琉素悄步躲在院外的树后,藏在阴影中,这也是以防自己的影子倒映出来被人察觉。 既然张妈妈都未曾发觉大夫人的动向,她左右想到,只能她亲自一探究竟了,大夫人都能够在进门之后就开始谋划怎么夺得正妻之位,那这人最擅长的便就是隐忍。而此次大夫人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自然是不会被张妈妈发现。 屋门还在来回吱嘎的摇晃,楚琉素眨了眨眼,静下心来。躬着身子趴伏在树干后,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可阁子里却迟迟听不见动静。 楚琉素心中一沉,难不成大夫人真的死了?可是不对呀,她心中的感觉告诉她,她没死,而且活得好好的。 楚琉素侧首望天,约莫现下已经快二更天了,不止侯府,整个京都都寂静无声,繁盛的京都是实行宵禁的,故而在夜里谁都不能迈出府邸一步。 楚琉素并不是一个着急的人,可一个人的耐心尤其是在黑夜里是最容易消磨干净的,她都快冻得身子发麻,可就是没听见有任何动静。 而且夜里的风最是刺骨,虽说她穿了件绒毛骑马装,可也架不住长时间的站在风口上。 就在楚琉素准备活动活动手脚,离去之时,却突然听见屋子内传出一道几不可闻的细小动作。 她心头一喜,赶紧继续僵持着方才的动作,猫在树后,随之那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越来越大,楚琉素露出半个侧脸来,正巧看到一个人露出头来左右探望。 大夫人!你果然没死! 楚琉素心脏提的厉害,更是紧紧咬住下唇,她微微眯了眼,瞧见大夫人穿好了衣裳,借着风推开门之时,躬着身子小步走了出去。 楚琉素眸中寒光一闪,活动了两下身子骨,紧跟其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发现计谋 夜色漆黑一片,新月不知在何时露出了头角,月光好似水。楚琉素跟着大夫人身后,悄然而行。 楚琉素约莫了一下,看样子大夫人是想要去小厨房,她心中冷笑,还以为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原来这就不行了! 大夫人行走的很是小心,时不时东张西望一下,生怕有人察觉。 楚琉素见她那像做贼一般的模样,心中止不住的想笑,当真是滑稽的可以。 楚琉素突然来了凑趣,不想就此回去,倒是想看看大夫人还要干什么。跟随着大夫人步子楚琉素躲在假山后方,而大夫人则是进了碧水阁的小厨房。 其实大夫人变成这样,也怨不得她,谁叫她无计可施只能装出这样子呢。楚琉素感受着夜中凉风,眸光冷如霜雪,如若大夫人要是老实还好,可若是在整出什么动作来,可就别怪她手下无情了。 时间过得极慢,却又极快,茶盏时刻,大夫人又再次猫着步子,走了出来。楚琉素侧目看着她,眸色一寸寸变冷,大夫人果然没有回到碧水阁。 而她现在走的这条路乃是去往二姨娘明絮阁的院子。寂静无声的黑夜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 明絮阁院子外有两个看守的丫鬟,此时她们正在倚着墙壁,呼呼大睡起来。她们的嘴角还留下一道银丝,显然是睡的熟了。 楚琉素再次倚在树后,眸色如雪般冷冽,大夫人就这样悄然进了院子,不得不说,她的胆子是真的大,大到竟敢在二姨娘的院子中埋了东西。 三更天快要到了,楚琉素侧目撇去,冷冷勾唇,大夫人真真是好的。 想让这侯府变天么? 在大夫人已经走出明絮阁的时候,楚琉素已经潜回怡风阁了。她回头关紧大门,找了根木棍,在院子外把能够藏埋东西的地方,全都翻开。 楚琉素半跪在地下,已经被她翻了大半个院子终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狡黠的一笑,回了阁子里,换好衣物,安然睡下。 翌日,正午还未到时,宫中便传出来消息:二殿下请缨带兵,就欲一灭南宋威风,三日后启程。 消息传得极快,不过一个时辰,整个京都都沸腾了,这可是时隔几年之后,第一次主动要求攻打南宋。 几家欢喜几家愁,武将自是愿意有这种一展身手的好机会,可文官大多也都是不乐意的,原因无几,战事吃苦的最是百姓,很有可能连累着一家老小都受牵连。可宫中旨意已下,论谁说三道四,皆是无用。 而近来还传出皇上龙体日渐衰落,现如今已经到了躺在龙塌上下不了**的地步。整个京都不但没有忧愁,没有担忧,倒是抱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 摄政王掌权这些年,北宋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是平民最乐见其成的,是以,在他们心中谁当皇帝无所谓,谁能给他们带来太平盛世这才是最关键的。 可是宫中就不这样想了,例如宋平煜就与他就不同。承乾宫中,太医跪排一地,瑟瑟发抖的压低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龙榻之上,一名骨瘦如柴的男子静静躺在上面,他只穿着中衣,而一只手的正巧搭落在**沿旁,如若楚琉素现在在此,定会发觉,这男子手腕上的黑线早已穿进胸膛,就快要到心脏的位置了。 宫外,哭天喊地一片声音,皇后带着众位妃嫔齐齐跪在外面,皆是为还为死去的皇上抽噎着。 摄政王宋肖,宋烨,宋清,宋平煜等人皆是在宫里守候着。 宋肖懒懒地躺在紫檀塌子上,啜着茶,凤眼斜飞,就听他轻声道,"小侄儿,你现在回府收拾东西吧,免得到时候去也匆匆,人手都已经调动好了,快快下去吧。" 言下之意,别在这来回晃荡,本主瞧着眼烦。 宋烨爽朗一笑,"是。"他自然是看见了宋平煜在后那阴冷的眼神,不过他会视而不见的。 宋平煜敛下发恨的眸色,心中怒火中烧的厉害,这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到手的兵权,没了!可在他老师的一番指点下,权衡利弊,做出了决断。他选择了楚琉月!她的价值可比兵权实在得多,既有势力,又有美貌,何不舍小家,顾大家? 虽然宋肖说的轻佻,可在场之人,没有一人敢向他一样,毕竟权威不够,位分也不够。宋肖好笑地瞧着龙塌上快要死去的皇上,淡淡地问了一句犹如惊雷一般的话,"什么时候死呢?" 此话一出,整个气氛都为之凝住。满殿惊愕恐惧之感弥漫开来,压抑的整个大殿的氛围都凝固住。 宋平煜差点就按耐不住,想要上去质问宋肖凭什么这么说。他微微抬头看着宋肖邪魅的模样,终是忍无可忍,怒喝道,"你凭什么!" 现下的空气都快凝结成冰了,宋平煜还如此不看眼色行事…… 宋平斜睨他,冷峭勾唇,"凭什么?当年如若不是本主,皇位能是你父皇的?你能成为皇子?" 言罢,他淡淡一笑,满满的揶揄之色。 宋平煜自是不会知晓里面的内情。他手中不自觉的攥起拳头,却又听见**榻上那人幽幽地道,"还是说,你想去你老师青州那种苦寒之地?永无出头之日,安心做你的安王?" 这话算是挑破了说,丝毫未给他留任何情面,言下之意,你收起你的野心,那便可以在京都平安度过一生,可若是你不老实,那便把你送去青州。 宋平煜一愣,半晌,敛下眉眼,声音听不出一丝不情愿,"小侄不敢。" "不敢就行。"宋肖移开目光,冷冷一声。 宋清见到这场面,眉宇间总是透着无奈,他问道,"怎么样了?看了这么长时间还未看出个大概么?" 龙塌前的太医,连忙跪在地下,叩头道,"看样子是中毒攻心,比较难救治,可以先用药物吊着命……" 宋清敛了眉,淡淡地道,"即是如此,下去熬药吧。" 一日之后,整个京都大乱,各宫嫔妃加之皇子皆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位看似凌厉的皇帝,在他一日复一日的摧残下,终是一病不起。 北宋,是该有新的继位人了。夺位之争就要拉开序幕了。 而当日下午,宫中分下来了数百名皇家锦衣卫,他们极为有序的分散到北宋京都的各个府邸,只要是有官位在身的,皆一不可避免。 有令牌和口谕再身,无人敢不放行。可他们搜查了一家又一家,就是无人知晓他们到底在搜查什么。 皇家锦衣卫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家家户户都是闭紧门窗,生怕牵连到他们。 就连侯府这位高权重的簪缨世家皆是不可一同被列入搜查队伍的名单。 天色转暗,万家灯火通明,等到锦衣卫来到侯府之时已是深夜,侯府的人同一时间内全部聚集到正厅迎接领头之人。 楚凌昊袭了一身家常便袍,满脸笑容的迎接领头之人,而这人正是纳兰青,青爷。 今夜的他一袭黑衣再身,常年冰封的脸上依旧如冷如冰寒,丝毫没有因为楚凌昊是世袭侯爷再身的官位所动容。 楚凌昊堆满笑容,道,"不知侍卫大人搜寻的是何等物件?老臣到底是有官位再身,还请您行个方便。"说着就要塞给纳兰青一个上好的玉帛。 纳兰青直接无视,继而掠过一干人等,目光落在楚琉素身上,冷冷地道,"给我搜!" 锦衣卫们汹涌而出,极有秩序的分散好几列鱼贯而跑。这一大阵势可谓是吓坏了侯府的女眷们。 他们抱团聚在一起,形成几个小分派。再说了,家中最有地位的男子说话都不好使了,她们还能指望谁? 楚凌昊面色全然僵住,不敢相信纳兰青会如此与他说话。 楚琉素站在一侧,冷冷看着他们冲去怡风阁方向,继而转眸,看向纳兰青,探索之意浓浓可见。 他们,是不是跟大夫人认识?莫不然,这事件怎么会来的这样巧合? 先是她找出大夫人在她院子藏得赃物,再是皇上重病,紧接着皇家暗卫出动。 这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过于巧合。如若她被人下的毒真的是曼陀罗,那极有可能背后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而这个下棋之人极有可能是宋肖。棋子么……自是北宋权贵世家一干等人。 以天下为棋局,操控众人,来达到你们的目的么?楚琉素心中除去震撼,就是震撼! 果然是个不露山水之人,竟然无息之间,埋下众多陷阱,是不是就等着众人往里跳呢? 楚琉素从他身上敛回视线,手中不自觉握紧张妈妈的胳膊,那暮苒呢?她是宋肖的人,接近她是不是也带有目的? 可是她身上能有什么奇珍异宝,使得肯动用手帕交来接近自己? "你这样做怕是不妥吧,"楚凌昊面色微微不悦,"要是让外人看了,岂不是认为我们侯府乃是罪臣,这么兴师动众,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侯府犯了滔天的大罪!" 纳兰青负手立在烛火摇曳的灯光下,面色毫无表情,冷冷掠过楚凌昊,道,"今日一整天都是这样过来的,莫不是宁国侯府格外特殊?还是说侯爷想要背负上一个忤逆皇家的罪名?" 还没等楚凌昊接话,他接着冷笑道,"摄政王的孤立,侯爷是还觉得不够么?我不妨今夜告诉你,宫中下了旨意,京都内有人私自实行巫蛊之术,摄政王下令,命我等彻查此事,侯爷还是小心点稳妥,可千万别查出什么谋逆之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巫蛊之术 是了,摄政王下令,道是皇上的身体长病不起,是有人在京都内实施了巫蛊之术。 楚凌昊当即大怒,"胡言乱语!侯府百年世家,忠心耿耿,何来的巫蛊之术!我见你是摄政王身边的贴身侍卫,敬你三分薄面,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楚凌毅在一侧也想帮着说什么,却被二夫人眼疾手快的拽了回去,二夫人立时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夜色寒风,瑟瑟刮来,整个侯府内灯火万丈,楚凌昊赤红的脸色,更显怒气。 纳兰青冷冷一笑,不言不语,等待着最终搜索的结果。 楚琉素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而她踽踽独行的站在原地,冥思着此事。 老夫人正在阖着眸子,面色不好的坐着。二夫人一家等人选择退出这场口舌之争,选择明哲保身。谢老太太一家面上明显的不悦,散人聚对小声的嘀咕着什么。而楚琉月与楚琉莹站在一起,沉思着什么。二姨娘与三姨娘、楚云扬在一侧像是互不相识。 楚凌昊显然怒火未熄,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一样,怒瞪纳兰青。 这一切,都是阴谋。楚琉素心中大震,难不成是大夫人私下与他们联手?她的心就像沉入湖底的石头一般,越来越重。 就在此刻,一阵杂沓的步伐声,渐渐传来,楚琉素放眼望去自己怡风阁的位置,只见数十名侍卫从里往外涌。 她自认聪明看穿一切,却不料,此次事件不是小打小闹的深宅之斗,而是事关北宋皇权更替的阴谋。 现在是一人损,阖家损。 棋子之命,怎能敌过下棋之人? 看来,就这两日了。宋肖啊宋肖,你当真深沉,那日里故意救走她,然后让她与暮苒相识,结为闺中密友,再然后隐忍多日,等待的就是这样一天,以北宋布局,我们都是棋子,你好顺利登上皇位么? 从四面八方,各个院子中锦衣卫不断往外跑出,为首之人除去怡风阁与碧水阁的院子,皆是有人举高脏污。 楚琉素心中的石头猛然落下,现下完了,整个侯府都完了。 巫蛊之术,被大夫人藏在院子中的偶人,都被搜寻出来了。这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此等让万人唾骂之事,什么百年基业,什么忠心耿耿,全都要被送上断头台了。宋肖选择的那只鸡,就是整个宁国侯府。 "青爷,我们在各个院子中发现了诅咒皇上的赃物!"一个领头侍卫,说着就把所谓的赃物高高举起。 烛火闪烁间,那单单一个小草人就昭示着整个侯府不出五日内必满门抄斩! 一干人等皆是哭哭啼啼起来,她们有的大叫着,有的哭诉着,有的吓得惊住了。老夫人手中的佛珠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两眼一翻,霎时间昏倒在地。 众人连哭带扶,架起了老太太,似乎千万般的委屈在这一刻全数哭了出来。 就连谢老太太一家也是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更何况,侯府的众多女眷了。 "什么意思?"楚凌昊荒谬惨笑,"你是说我侯府有人诅咒皇上?"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就算他有念想,却也没这个胆子! "既然赃物已经翻到了,那便等着摄政王处决的命令吧。我们走,继续下一个!"青爷大掌一挥,侍卫们揣好小人,继而跟在身后。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侯府,来不及惊讶的众人,只得继续哭起来。 楚凌昊就这样楞了半晌,却突然清醒过来,当即吓得面无人色,喃喃道,"是谁?是谁的院子里藏有的脏污?!" 一声怒吼,刺破天际! 众人因恐惧却吓得继续放声大哭起来。三姨娘是这里面难得的聪明人,可就连此刻的她,也早已花容失色,瞪圆眼睛。 这意味着什么?侯府就要快被满门抄斩了。不管是谁院子里的赃物,这可是代表着整个侯府。 楚琉素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她心中片片凄凉之感,二夫人还是当机立断的把老夫人送回了福熹阁,一群人哭着闹着也都跟了过去。 楚琉素心中非常明白,众人一下子失了主心骨,回去自己的院子只会让心中的恐惧更加浓重,还不如聚在一起,就算是想不出法子,一起哭,也算是有个伴。 楚凌昊站在原地,耸拉着肩,背影似若一夕苍老了十几岁。楚琉素旋身,看着身边的三人,淡淡的溢开一个安心的笑容。 丝竹与冬棂手拉手,却都是忍不住的落泪,楚琉素心中徒然一软,素手拉起她们的手叠加在一起,轻声地道,"有我在,何故怕?" 大不了就像这南飞的大雁一样,逃出生天,活个潇洒自在。 一切阻碍都不叫阻碍,没了你、与你在,这世界,这太阳同样的交替,旋转。一切都会好的。 这天夜里,楚凌昊聚集了所有人在青玄阁。 像是公堂会审般搬了凳子围绕而坐,圆桌之上,有着上好的酒菜,一看就知是连夜做出来的。楚琉素巡视这一圈的人,每个人的眼眶都是红的。 可现在这幅诡异的场景,楚琉素好想笑,原谅她的不厚道,为什么要搞得像是最后一顿饭一样? 一切没有定数的猜忌,都是无稽之谈。 楚凌昊沉着脸,简单地到了几句话,"巫蛊之术,在北宋向来是死罪,如今不管是被人陷害也好,还是府邸中真的出了诅咒皇上之人也好,等一会,我一定前去摄政王府邸求情,以保你们平安。" 这句话,当真是大义凛然之词,楚琉素心中一阵好笑,她可不信,这位向来自私狠辣的父亲,会做出此等叫人大跌眼睛之事。 可面上却也是跟随着众人,拿着帕子一同哭哭啼啼起来。 这凄凉之宴,宛若夜里的寒风般,叫人无端端的打个冷颤。 二夫人一家哭得格外厉害,他们本身抱着掌管主家之念来到侯府,却不料这大权还没捂热乎,便要跟随着众人一同送上断头台了。 楚琉素淡淡摇头,真是一群杞人忧天的,这么庸人自扰,难不成是真要死不成?大不了,就逃。 她是个小人,不会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命只有一条,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宴席却没有一人动筷子,初冬之际寒风总是格外凉,盏茶时分,上好的菜肴都被这场凄凉之宴席而变得冷却了。 一时都无话,只是在不停的哽咽着,抽泣着。楚琉素心头无端掠过一抹悲恸的伤感,似乎被这气氛感染了,使得她心头总是隐隐作痛,起身走出青玄阁,个人忙着个人的,倒也无人去理会楚琉素。 张妈妈与冬棂,丝竹都跟她身后。她肆意望着天空硕大的月亮,清寒明眸似若也笼罩上一层淡淡的清辉,朦胧着,恍惚着,叫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姐……说不准明日的月亮就见不到了。"冬棂咬唇,说着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下。 丝竹紧紧握住她的手,与她一起哽咽起来。 "你可知世人最愚蠢的是什么?"楚琉素似乎自言自语,"一人传,世人传,假的也成真的了,这事你要往大局里想,就像是水中明月一样,端是莫须有的东西。" 冬棂与丝竹眼中都噙着泪水,相视一眼,同是疑惑。 张妈妈却登时明了,从心底升起一股钦佩之感,"小姐当真聪明!" 楚琉素淡淡地一笑,却是苦涩至极,"侯府灭不了,一个百年基业,根基庞大的世家,是不会说灭就灭的,更不会有见不到明日月亮这一说。" "真的么?"丝竹心有戚戚地问道。 "跟在我身边,你们何曾吃过苦头?"楚琉素面色很是清冷,堪比水中寒波,沉声道,"左不过是作了一场戏,一场给天下看的戏。" 而她们戏中人,如今在想要抽身而出,只怕为时已晚。 不过这场皇权交替的战争,想让她沦为棋子,她亦会拨开重重乌云,使得自己重见曙光! 楚琉素散着步,瞧着月亮,不由得想起前世的生活,可前世的一切跟如今已经截然不同,看来自她重生起,这一条道理就发生了轨迹。事情的变数也已超乎所及。 无故的就卷入这一场无烟火的战事中。 走着走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两道念念声,楚琉素抬手举在半空,后方的三人示意,顿时停住步子。楚琉素只身前去树干下听着。 原是楚琉月在与月影交谈。 "小姐,你说我们今晚要不要逃?" 楚琉月冷哼一声,"愚蠢!逃跑做什么?要是逃了这死罪之名可是要真真落在侯府头上了!" "那该如何是好?!奴婢瞧见府邸外不知何时已经有重兵把守起来了,府外的人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啊!" "出不出的去又如何,这罪名依我看本就是莫须有的,但是就不知道是谁在我们侯府安插了人手,故而诬陷我们,所以此时更加不得妄动,只得静观其变。" 楚琉素侧耳听着,淡淡扬起唇,这楚琉月果然聪明,短短不到几个时辰就把事件的由来分析的透彻明了,真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 月影急切地又道,"那整个府邸都受到了牵连,那我们是不是要入狱啊?!且说侯爷出不去,该如何搬救兵?" "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入狱的可能性极大,更何况父亲现在是门可罗雀,自身还难保呢,出去作甚?"楚琉月的口气不太好,声音中隐隐透着焦急。 楚琉素当下脑子一转,明白过来,楚琉月这是怕他们整个侯府入狱后,她的母亲无人照拂。 她淡淡的一笑,旋身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彻夜分析 夜色逐渐加深,万家灯火通明,京都内尤其以宁国侯府为首,此时,侯府内外已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四处皆是银色铠甲的侍卫,面无表情的他们,监视着这些所谓诅咒皇上的侯府众人。 老夫人自方才晕厥后,再无醒来的迹象,二夫人好求歹求,才求来宫中的太医奉命下来。 可老夫人终是受不住这惊天打击,晕过去后,一直不见好。当时太医也颇为无奈地说道:老太太就算以后醒过来,只怕这神智也会混乱,只得用参片吊着身子了,想要大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楚琉素没有与众人聚在一起,而是回了院子,那棵梨花树一直盎然的散着花瓣,可这些残瓣似乎在无声说着,侯府已经衰败,早已是门堪罗雀,十分凄落。 人在难过时,总是容易触景伤情,唤起心底里最柔弱的一面。楚琉素等一干丫鬟也是如此。 她叹气,走进院子,去木橱里翻了翻衣物,找出曾经皇后赏赐的黑色貂皮大氅,穿在身上。这也是以防万一入狱后潮湿的空气会带给她心口更加难受,而提前做好准备。 随即,又渡步到铜镜前,散了乌发,弃了珠花首饰,从雕花小匣子中寻了一只梨花木赞,然后斜插起散落的发。洗尽脂粉,呈素容,铅华娥容,却比精致的妆容更加好看。 张妈妈携着冬棂,丝竹站在门外眺望楚琉素,却无声哭了。小姐身上好似背负着千万斤重,可她太过于冷静,越是这样,她们三人心中就越是难受。 楚琉素旋身,一袭黑色大氅却更显她素白净面,那一双眼眸,更似幽泉般,黑白分明,似若琉璃水灯,一瞬看尽大观世界。 "张妈妈,去偏阁拿来平日里用的信鸽。"楚琉素道。 张妈妈一怔,赶紧提裙而去。冬棂疑惑,眼中泪光闪烁,她问,"小姐是想要给府外传消息么?" 楚琉素却摇摇头,没过多解释。从张妈妈手中拿来平日里传信的鸽子,开了繁琐,顺着羽毛捋下去,鸽子柔顺的羽毛,宛若绸缎般的触感,楚琉素心中默念一声:抱歉,就把它向天空外。 信鸽展开翅膀扑腾扑腾的飞了两下,就欲腾空飞出侯府,楚琉素拧起眉,看眼就要飞出侯府的时候,高墙之上突然横空飞来一根利箭,嗖的一声,信鸽从空中骤然直下,掉落在地。 这一惊变,更是吓坏了三人,楚琉素摊开手心,看着并未送出的信笺,眸中闪烁着叫人捉摸不透的幽光。 信上写的乃是她向秦将军府的告诫之词,请他们一定不要为了侯府的事,而进来趟这趟浑水,应以明哲保身为上。为了以防万一,她不得不使用这个法子,来试探一下此计可不可行。看来,此路不通。 楚琉素看着如墨如漆的夜色,心存余悸,幸亏她没有把信笺放上去,如若真的被外人发现,只会给秦将军府安上一个帮凶的罪名。 "小姐,既然这样都不行,那如何告诉老将军?"张妈妈算是颇为稳重,没有因这事乱了理智,仔细一想,便不难想到楚琉素信上的内容。 楚琉素淡淡扬起眉,"如若我料得不错的话,明早入狱那是极有可能的,而且整个京都,查出人偶的府邸,只怕也只有侯府一家。现在难得就是不知如何给外公传信,依照他老人家的性子,一定会冲进皇宫找摄政王理论,可这就偏偏中了摄政王的计谋了。" 张妈妈不由疑问,"此话怎讲?"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局。 楚琉素进了屋子,张妈妈与俩丫头对视一眼,快速进屋关门。 楚琉素坐在锦杌上,凝眉地分析,"照局势看,摄政王的意思是想要皇位,但就是不知为何他要等到如今才行动了。你们想,一共皇子有几?" 冬棂反应极快,"安王、三殿下、五殿下。" "是,皇上为何至今都未立太子?"楚琉素微笑道,"他不是不想立太子,而是迫于摄政王的权势,他立不得。再来看这三位皇子,安王前些时日刚刚册封王爷,而且还是'安'字,这就表示他从此后再与皇位无缘。但二殿下呢?是嫡出皇长子,皇后所出,权势地位更是无人能及,而他被立太子的可能性极大,但是呢,为什么这时候摄政王不派安王去进攻南宋,而派二殿下去?只因如若他在,皇上一驾崩,皇位非他莫属。" 张妈妈等人心头大震,竟一句话都接不下去。 楚琉素见状,淡淡挑了眉,又道,"偏偏派二殿下去,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宋烨一走,带走了北宋大半兵权,这兵权曾是外公的,但现在可在皇上手中,这便给摄政王带来了极大的便利,相隔两地,等到消息传去边境时,宋烨就算是想回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妈妈压制住心头的震惊,急切问道,"那五殿下呢?他母妃虽然早逝,但地位却也是极高的,大臣们是不是也有可能极力推崇他登上皇位呢?" 楚琉素摸了摸下巴,淡淡摇头,讳莫如深地道,"五殿下心不在此。皇上不急太监急,又有何用?又有何怕?" 是啊,心不在此的人,就算大臣极力推崇,又有什么用? 丝竹惊愕地张着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突然发现,这侯府中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还是小人之心的三小姐,或是清冷貌美的四小姐,都没有这位末尾七小姐聪明。 不露山水,却在关键时刻,一语中的,把局势分析的透彻明了,似乎在小姐的解释下,就如清水摸鱼般,简单容易。 楚琉素既然已经说开了,这便又继续道,"还有一个原因,如果皇上真的逝世,又在没有人选的情况下,群臣也一定不会选举安王登上皇位。你们应该知道,北宋向来是立长不立贤,他的出身,太过于卑微。而北宋人向来眼界自高,怎会甘心臣服于一个舞姬肚子里爬出来的皇子?更何况,他样样并不是太出众。" "这样一来,宋清既有意不去争夺什么,安王想争却又没人给他机会,这大权,这皇位,自然而然的就落在摄政王手中了。再说,他民心所向,人情世故,处事方式,更是让人又敬又怕。这样的人,才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张妈妈心下佩服的五体投地,感慨地道,"没想到夫人戎马一生,却生了个心思通透的女儿,老奴能跟在您身边真是莫大的福分!"顿了顿,福个身,却又疑惑地问,"那咱们侯府向来是保持中立,侯爷虽说为人不济,但在官场上游走这些年,也算是练的了一嘴油腔滑调,他既没有选择皇子的分派,又没有得罪过摄政王,咱们侯府这是糟的哪一出?" 楚琉素拢了大氅,从窗棂向外瞧去,眸中像是染了一层漆黑的天空之色,就听她淡淡地道,"杀鸡儆猴,这个鸡选择的是侯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呀!咱们侯府成了摄政王让皇上顺利驾崩的垫脚石,而在他登上皇位以后,这垫脚石,且要看他心情会不会放我们一马。"顿了顿,道,"但也是极有可能大赦天下,可那人喜怒无常,我猜不透。" 冬棂与丝竹的心再度提起来,万一摄政王哪天心情不佳,在赐个满门抄斩,这岂不就遇上霉头了! 张妈妈倾身握住她俩的手,安慰地道,"放心,小姐不是告诉过我们,着急是最没用的,你们放宽心,要相信柳暗花明又一村。" 俩人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冬棂抽抽鼻子,对楚琉素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楚琉素淡淡扬起唇,起身走去窗棂下,月色似水般柔和,她仰头望着,眸中也渡上一层朦胧的清辉,堪比月光更为柔亮。 时间一分一秒过着,宛若是等待死亡来临的天明,她也是第一次希望时间流逝的慢一些,毕竟入狱后的苦头可不好吃。 而院子外,哭声喊声一片,府邸里数百号人皆是惊惧的厉害,事到如今,光看府邸里外的锦衣卫们,众人也都知晓了,他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唯一一个冷静的人便是楚琉月,她坡着脚在院子中快步走着,求了老夫人没用,楚凌昊火烧眉头,更加不顶用,且她现在也出不去,心中既焦急又冷静,她母亲虽说无人照拂,但总归不用与他们一样受牢狱之苦。 月影搀扶着她,一直疾步走去碧水阁。这里还如往常一样,静谧无声,丫鬟们也都因方才之事吓得回厢阁收拾东西,准备逃跑了。 推开屋门,大夫人还似平常的躺在**上,面色惨白的厉害,楚琉月忍住的泪,在这一刻终是忍不住如洪水一般汹涌而出,泪如雨下,她一瘸一拐的渡步到**边,轻唤了声,"母亲……" 她从锦被冲抽出大夫人的手,紧紧握着,却突然面色一震,心中大惊。半晌,她才冷静下来,可背对月影的身子却是控制不住的打起战栗,她道,"月影,你先出去,我想单独与母亲说说话。" 月影看到大夫人如死尸一样躺在**上,心中微酸,识趣的退了下去,带了门。 烛火摇曳间,楚琉月眼睛瞪圆,不可置信地发出声,"母亲……您……" 可还未等她一句话道完,大夫人猛然坐起了身,而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捂住了她的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为他饯行 楚琉月眼中是涌不尽的恐惧,她嘴中支支吾吾的发出声音,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心脏跳得厉害,只得紧紧握住大夫人的左手。 大夫人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切莫说话,知道么?" 楚琉月连连点头。 大夫人这才拿下手,楚琉月刚提气准备说什么,大夫人又一把捂住她的嘴,恨铁不成钢地道,"叫你别出声!你一说话万一引来别人的注意怎么办!" 楚琉月眼中噙着泪,却再次点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 大夫人松口气,放下手,楚琉月这次没再说话,紧紧抿着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放声大哭。 大夫人心中一软,跟她耳语道,"好了,母亲无事,你也莫在哭了。你现在要牢牢记住我的每一句话,这极有可能关乎到你我的生死!" 楚琉月抹干泪,压低了声音,"母亲请说,琉月定当谨记!" 大夫人眼中一闪狠戾,极为郑重地道,"你们明天一定会入狱,但是你不要怕,这只是暂时的,而且巫蛊之术事关重大,一定会派京兆尹前去审案,到时候审案之时,你一定一口咬定是楚琉素最先开始诅咒皇上的,记得,此次一定要把楚琉素置于死地,叫她永世翻不了身!" 楚琉月已经从方才惊愕转变为阴狠,她声音很低,很沉,很诡异,"母亲放心!就算我不为您报仇我也要为我这只脚报仇!到时候我会串通二姨娘与我一同指认她!" 大夫人心中一急,急声道,"万万不可,二姨娘的性子我最了解,风往哪刮她往哪倒,到时候只要你一指认,她自会跟着你们一同对付她!你可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打草惊蛇!" 楚琉月保证的点头,"母亲放心即可,我心中有数,侯府毕竟是需要一个替罪羊!"说罢,冷冷一笑,心中畅快不已。 大夫人满意的看着她,"这样就好,等天儿一明,你们可就要入狱了,你现在快去收拾收拾东西,给自己添件衣裳,狱里空气潮湿,切莫在冻坏了身子!" 楚琉月心中一暖,轻声道,"知道了母亲。可倒是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连大夫都说您……" 大夫人摆摆手,高深莫测地说道,"大夫是我早就买通的,可想而知如若我真的撞墙后醒过来,那你父亲岂不是要接着休了我!这只是我当时生出的计策罢了,好了,废话不多说,快快出去,切莫让外人看出端倪。" 可楚琉月在这一刻有许多话想对大夫人说,却看见大夫人面容倦怠,眉目紧锁,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继而深深看了一眼大夫人,转身就走。 大夫人接着重新躺了回去。 似乎是死亡降临,整个府邸从之前悲恸天地的哭喊声变为万籁的寂静。楚琉素立在窗棂前,眺望着天色逐渐从漆黑渐渐转变为灰蒙蒙的一片,天际远处出现了层层的段云,一层压着一层的感觉,笼罩在侯府上方,整个府邸,都沦为灰黑一片。 彻夜不眠的宫灯与时时把手在外的锦衣卫,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们侯府沦为了阶下囚。 当灯火摇曳那根芯蕊燃烧到最后一刻时,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楚琉素微微动了动眼睫,敛下眉眼,却倏然察觉一阵清风拂过。 似清风,却不是,是他身上独特带有的清幽之香,似乎是荼蘼之香,宛若这初冬之际带来的第一抹暖意。楚琉素抬眸,宋烨站立在院子外,那棵树下,似乎奔波了好长时间,就连身上的衣物都破碎凌乱,她眸色诧异一闪而过,问道。 "二殿下这是怎么了?这快要入冬了,你怎么也不多穿点衣裳?难不成夜黑风高之日,正是你与人打架之时?"无端端地就这样脱口而出,凑趣地说着,言语间像极了一个刚刚新婚的夫妻的打情骂俏。 她惊讶,宋烨更为诧异,他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破了几个窟窿的衣裳,挑眉笑了,他冲着窗户之后的楚琉素淡淡摆手,"过来。" 楚琉素微一怔愣,渡步出了屋子,边走边笑,"怎么?二殿下不好好的去准备启程,怎的偏偏来这了?看你这样子,方才势必与人打了一架。" 宋烨用极为柔和的目光,看着她一步步走来,只觉得心中暖暖的,空旷已久的心,像是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塞满了,很轻很柔,像是那女子的轻颤如蝶的眼睫扫过心上一样。 他道,"我知道侯府出了事。"所以,我为了见你是否安好,与锦衣卫打了一架。"不过你亦可放心。我相信局势你已经看的透彻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受牢狱之苦。" 楚琉素立在他身前,淡淡扬唇,莞尔道,"二殿下不必多费心思,既然我能看清局势,就代表着我有办法脱身,眼下,您还是把心思放在出兵征战一事上罢。" 宋烨有些不赞同地道,"你个女子如若受了牢狱之苦,先不说别的,就是你的身子都受不了,万一心疾突发,该如何应对?" 楚琉素倏然觉得这人像极了一个妈婆,可心中却是无端就一暖,以楚琉素的智慧,她不是没猜到宋烨是如何进来的。那些锦衣卫一看就是训练有素,阵势非凡的军队,再看宋烨衣袍上被刺穿的窟窿与残缺不一的衣物,不难猜到,宋烨为了进来与那些人动武了。 "二殿下现在需要的是明哲保身,切莫让安王殿下抓到把柄。"她略微一顿,蓦地一笑,"到时候安王殿下上奏弹劾你,可就有你受的了。"虽是用说笑的语气,可字里行间却都不是开玩笑,毕竟侯府现在就是个准备下锅的肉,谁要是掺和进来,也一同连你一起煮了。 宋烨却是无谓的笑笑,他眸中掠过一抹幽光,蓦然正色起来,"我此次出去打仗,遥遥无望,不知何时才能踏上回京之路,这期间,还望你一切安好。" "承殿下吉言,各自安好。"楚琉素敛下眉眼。 宋烨笑了又笑,似乎极为开心。他轻轻地道从破碎的袖口的暗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道,"好好养着身子,这是我从宫中拿来的护心丹,也早已打听了这东西护心脏好使,你如果要是心疾突发,也好及时护好心脉。" 楚琉素眼睫微微一颤,她的心脏确实是时不时的疼,虽然绞心,但不是不能忍受,故而摇头道,"谢殿下好意,但上次大夫开的药,足以救治我的心疾,不劳烦殿下了。" 她是下意识的拒绝,不想在欠下人情。 宋烨微微撇嘴,却直接塞到楚琉素手中,楚琉素无意识的接住,却一怔,他体内的温度残存在瓶子上,叫她一瞬红了脸,只觉得手中似乎拿了个滚烫的手炉。 就听宋烨道,"即是盟友,就为一体。你的身子要是调养不好,整日里还费心费神,岂不是要操劳过度猝死?这样一来,莫不是得不偿失?" 楚琉素知晓他是在找借口让自己收下,这理由还不好叫她拂了面子,淡声道,"谢过二殿下。" 言罢,她举目望向天空之上,接着敛回视线,淡淡勾起唇说道,"破晓之际,也是二殿下离去之时,琉素在此祝愿二殿下一路平安,凯旋而归。"话落,楚琉素忽然转身进了阁子,擎起案几上的紫砂茶壶,沏上两杯茶,举杯款步走出。 宋烨瞧见倏然舒眉大笑,星眸闪烁,似乎一瞬极尽**之感,万里江山都被他敛在眉宇。 "何必搞得这般隆重?说的这样凄凉?既然你我有着共同的目标,我定是大破南宋城池,顺利归来。" 楚琉素微微一笑,单手高举雕花紫砂杯,白皙青葱玉指衬在紫砂茶盅上越发的白如初雪般,煞是好看。此刻的他们,像极了丈夫征战在外,妻子为他饯行的场面,似乎心存的百转柔情都藏在了这杯清茶中。 宋烨接手,茶盅上传来炽热之感,似乎是因为滚烫的茶水在内,也似乎是方才女子的体息,还犹存在上面。刹那间,宋烨只觉得这股灼热之感传遍体内,满满的,热热的,叫人欲罢不能,就这样心甘情愿的就此**。 四目相对,轻轻抬手,茶盅碰茶盅发出了哑沉的响声,可回响在俩人的耳畔,却如同冰块碰冰块般清脆,心中也似乎有什么在砰砰响着。在宋烨蛊惑人心的眸色中,楚琉素抬起袖子,挡住面容,一饮而尽。 宋烨爽朗的饮完茶水,灼热之感猛然传进体内,在这冬季之中满满的添了十分暖意。 "既不能设宴为殿下饯行,便只能选择这草草的方式。"楚琉素掏出手帕微微擦了擦嘴角,说道。 宋烨眉头一展,似若天边云卷云舒般,潇洒**,他含笑道,"可这心意却比那些钟鸣鼎食的场面要贴心的多,你知道的,我向来喜欢这无声胜有声的场面。更何况,佳人亲自送行,乃属我三生有幸。" "殿下谬赞。"楚琉素却不以为然,她直视宋烨,声音很慢地道,"一路平安。" 宋烨把茶盅放入她手心,轻轻握起她的手来,沙哑低沉地声音,一字一句地道,"等我。" 言罢,只留给楚琉素一个邪魅轻笑与一个衣袂飘飘洒落至极的背影。 楚琉素从他身上移了视线,望去天边,破晓之际,也是整个侯府入狱之时,亦是宋烨领兵启程之日…… 在她发愣冥思的半晌间,院子外那些监视着众人的皇家锦衣卫,也是动了。 阵阵杂沓的步伐声,不断地传来,楚琉素握紧手中的茶盅,拢好了身上的貂皮大氅,继而淡声一笑,道,"你们三个,别再后面看了,还不做好准备,这未来几日里,可是要受个牢狱之灾了。" 张妈妈等人收敛了笑意,看着梨花树下那名女子,一步步走出院子。她身上似乎承受了千万重,可那姿容傲骨却依旧可见。 张妈妈愣神想着,这样的女子,却也难怪二殿下会喜欢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锒铛入狱 楚琉素第一次入狱才知晓原来这地方根本不像传说中的凄凉与破旧。 而是比想象中的更为恐怖。四周皆是黑暗的一片,只有前方昏黄的烛火散发着幽幽的微光,周围满是哀声载道与鬼哭狼嚎之声。侯府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被分散到各个牢房中,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平日里几个要好的总是分开了。 牢房四周散着一股浓烈的潮湿味,似乎是发霉的味道,极为刺鼻。每个牢房里都掌着一盏并不明亮的烛火,人的影子映衬在上,忽闪忽闪的极为恐怖。 楚琉素是与楚琉月同张妈妈关在了一起,三人挤在一间狭小的牢房中,谁都未曾开口说话。 她们进来已经一天**了,自那日宋烨走后,紧接着圣旨也到了侯府。领头之人还是纳兰青,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念着摄政王拟的圣旨:宁国侯府,有负圣恩,百年世家却私下实施巫蛊之术,故而诅咒皇上长病不起,特奉摄政王旨意,宁国侯府满族皆有嫌疑,是以先行入狱,而后审查,如若属实,特此男丁不论大小一并全部处死,女眷十六岁以下流放边境,十六岁以上赐予自缢。 楚琉素垂思到此,无声笑了,这摄政王倒是想的周全。就连她们以后的走向,走安排的妥妥的,看来这是早有打算,一直隐藏极深便是了。 "你笑什么?"暗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有些沙哑,让人听了竟也一时分辨不出男女。 楚琉素却知晓是楚琉月,因这两日里狱卒送来是饭食都已经是早已臭了的,馒头也是干巴巴的,像个石头一样,叫人难以下咽,故而楚琉月在这段时日里早已滴水未进,连带着说话声音都没了往日的柔弱。 这已经是楚琉月第五次与她讲话了。 楚琉素照旧不予理会。她现在急需保存体力,那饭菜她曾尝试吃过,如同前世冷宫中的食物一样,如同嚼蜡,但此刻不是嫌弃的时候,也就将就着填饱了肚子。 她没楚琉月的娇弱,这里的苦亦没有不能忍受。 "小姐,您可还好?"对面牢房暗处传来冬棂焦急的问候声。 楚琉素眼睫微微一动,缓缓敞开眸,轻轻地道,"还好,你们呢?记得不要与人发生争执。" 四下虽然有油灯发出的黄晕光芒,却极为暗,这监狱还尤为大,轻轻说个话,便有不小回荡耳畔的回音。故而在黑暗中能听见对方的声音,事件非常奇妙的事情。冬棂的心一下子放了回去,小姐无事,便好。 楚琉月在暗处弯曲着膝盖,拢这大氅,潮湿发霉的空气让她的脚踝还是隐隐作痛。楚琉素只觉得黑暗中传来一道带刺的目光,可她连眼皮都懒得抬。 楚琉月心中冷冷一笑,"装什么淡定?我告诉你这巫蛊人偶就是从你院子中搜出来的,到时候审理此案时,有你受的!" 刹那间,一道探究的神色落在楚琉月身上,眼眸流淌,清寒如霜,字里行间非常让人诧异。楚琉月怎说得如此笃定?还是说她已经与大夫人会过面了? 楚琉素坐在油灯旁侧,黄晕的烛火打在她敛下的眼睫上,白皙的面容上都镀上一层金色。她暗道不好,看样子楚琉月是生了计划,想要整治她。 不过她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就是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来了。正想着,突然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在撕咬着她的大氅,楚琉素没出声,这狱中的东西除了蟑螂,便是老鼠,这些她早已司空见惯了,以前在冷宫的时候,她的脚她的手满满的全是被生物咬伤的痕迹。可这些东西必定是有细菌的,楚琉素从怀里掏了手帕,大着胆子摸上在她大氅尾部的东西,软的,是老鼠。 楚琉素甜甜笑了,老鼠,可是个好东西。张妈妈刚想给她驱赶开,却被楚琉素用手阻止了。 楚琉素单手拢着袖子,一道完美的弧线随之荡起,老鼠在空中荡了个圈,楚琉素笑的越发甜美,紧接着一道冲破牢际的嘶叫声遽然响起,然后就连连不断的救命声。 楚琉月猛然跳起身,说跳一点都不为过,此时的她从石**上跳了下来,嘴中大叫,"救命!救命,有老鼠啊啊!" 楚琉素正了身子,忽然面色阴沉地道,"大姐,你可莫叫,听说在牢狱中叫,会把以前死去的孤魂野鬼都唤回来,你若是不想被鬼缠身,那可千万不要一惊一乍的啊!"似乎是好心劝诫之话。张妈妈却是憋不住的笑了出来。 楚琉月当即明白自己被人捉弄了,她刚想怒骂说些什么,却被牢房外一道粗哑的声音,立然僵在原地。 "叫!叫!你再叫,老子当场扒了你的皮!"狱卒打着灯笼过来,五大三粗的身材让楚琉月当即吓倒在地,狱卒狠狠怒骂道,"我告诉你,老实点。"可是他在看清楚琉月的面容之时,惊讶之色毫不掩饰,垂帘欲滴地舔了舔唇,嘿嘿一笑,"小娘们倒是长得可以啊……" 后方又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你也老实点,这是宁国侯府的女眷,要是被上头的人知道了,保不准打断你的腿!" 狱卒大手一挥,不耐烦道,"都沦为阶下囚了,过不了几日就要处决了,哪里还有这些规矩!就是玩玩,又不会玩出什么事来!"说着就要解开牢房繁琐的铜锁。 楚琉月双目瞪大,一股恐惧从心底快速蔓延到四肢,她仰躺着身子往后爬着,慌乱至极的眼神在掠过楚琉素之时,像是突然有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叫着,"大哥,你要玩就玩她吧……我的身子不干净,可她比我小,定是个没开苞的!" 张妈妈当即大怒,"大小姐,这种话你也能说的出来!老奴至今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起身,挡在楚琉素身前,怒瞪开锁的狱卒。 "张妈妈,让开。"楚琉素清冷如霜的嗓音淡淡地道,宛若一抹清泉掠过心扉般清凉,狱卒虽看不见容貌,可单单听着声音便知晓是个美人,当即加快了开锁的速度,楚琉素却幽幽地道,"你给他十个胆子,看看他到底敢不敢,我是皇后亲封的县主,你们要是敢玷污我,且不说你们怎样,这玷污之罪,足以抄你满门。" 狱卒手一僵,铜锁上泛凉之感猛然席卷全身,他眼睛一眯,如若是县主的话,处理起来倒是极为麻烦……就在他腹诽之时,楚琉素似乎嘲讽一笑,道,"哦,错了,不是满门抄斩,应该是株连九族。" 后方那狱卒赶忙上前抢过那狱卒的钥匙,一把拔出来,紧紧扣上锁,拉着他转身就走。途间,不断地骂着,"你个猪脑子,牢里有多少娘们不行,偏偏找上个硬茬子,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娘们的!再说,你忘了之前那人进来后,是什么下场了?!" 楚琉素听着,耳畔除去楚琉月大喘气的声音,随着狱卒越走越远,倒也听不清什么了。 而狱卒所说的那人,她知晓点苗头,曾是一个落魄的书生,长途跋涉行走千里路才抵达京都内,想要考取状元之名,历经千重万险,终是迈进了皇家考场,但在考场上却突然有人举报他作弊,他为人又极为老实,就算是想给自己辩解,乱了心智的他口齿也不清楚了。当时的考官乃是镇国公,无奈之下,本身满腹经纶,抱着状元之名的他,就这样被关进了牢狱。 可是,老镇国公是个为人刚正不阿的,这种小事,一查便知。在牢中吃尽苦楚的他,曾经还被许多狱卒当成小倌欺负了,可就在他奄奄一息就欲求死之时,镇国公带人来了,为他翻案,为他洗尽冤屈。 可这人一辈子也就这样毁了,并不是说仕途毁了,而是心灵受到的摧残太厉害了。 翻了案子,又能如何?就这样放弃仕途,生无可恋的回了他的老家。 而那些曾经侮辱过他的狱卒,全部沦为太监后,集市门前处决了。 楚琉素眉头微微一动,蓦地冷叱道,"大姐,你安分点行么?不哭能死啊!" 楚琉月却哭得更加厉害了,止也止不住的淌泪,楚琉素心头就像有把火在烧着一样,楚琉月当即是好的,知道自己要沦为军妓一样的下场,这便先把自己推出去,保住她。更可笑的是,她竟然撒个弥天大谎,道自己身子不干净?原来,人在绝望的时候,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其实楚琉月哭不是因为方才之事,更多的原因是楚琉素的县主之位,而她没有。 楚琉素能三言两语就把狱卒吓住,可她却要低三下四的恳求才可以。 楚琉素拢了拢大氅,算了算过不了几日就该入冬了。张妈妈紧挨着她,生怕楚琉月再度整出什么事来。 那两个狱卒落荒而逃后,一屁股蹲在凳子上,木头椅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可还没等稳定下来心神,便听见门外一道洪亮的声音徒然传来。 俩人再度匆匆而去,难不成是有人想要劫狱?这念头一出,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毕竟这半夜可不会提审犯人的。 '轰'的一声巨响,猛生变故! 只见一阵飞屑灰尘遽然扑面而来,整个牢狱都跟着颤了颤,继而紧接一道爽朗洪亮地声音震慑耳畔,"妈的!谁敢动我外孙女!老子非给你们翻了北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下棋之人 这声音破空而来,回响在偌大的牢狱中,楚琉素眉心一动,猛然站起身来。 该来的,躲不掉。 张妈妈也是极快的起了身,眉目隐隐可见喜悦之情。 狱卒见此,警惕性的拔剑,尘土飞扬中只见一人身穿鎏金铠甲,持剑而来,步伐极为稳重,且一看便知是常年练武之人。 此人定是劫狱之人!狱卒们早已拔剑屈膝等着那人出来,前方一人,高举刀剑,大声道,"来者何人!" 铠甲在身的秦泊垣眉头倒竖,厉声训喝道,"老子何人,也是你等能知晓的!***,几日不出门,竟然敢把我外孙女关进牢狱!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秦泊垣迈着健步,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一脚踹在一名狱卒的肚子上,怒声问道,"我外孙女在哪?!" 刀光剑影间,带着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迎面而去,一些虾兵蟹将何曾见识过此等阵势,当时就吓得跪在地下,重重叩头道,"老将军好!" 原是秦老将军来劫狱……可这是放行还是不放行呢!如若放行岂不就得罪了京兆尹,可如若不放行看着老将军的气势岂不是要大闹一场?! 领头的狱卒当即跪下,恳求地道,"老将军莫要为难小的们啊!奴才们也是奉命看守,您要是真的这样闯进去,小的们性命不保啊!" 可话一落,一股强劲的沙场气概铺天盖地而来,秦泊垣两道浓长的剑眉当即挑高,他声音极为洪亮,道,"你的命关老子什么事,我就问你,我外孙女在哪?!你要是不说,老子现在就手刃了你!" 一把寒光凛凛的刀尖登时架在领头之人的脖子上。 狱卒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们也是无奈至极,狱卒当即立马道,"老将军,您先别急,您看这样行不,奴才先带您去看看您外甥女,如若她真的吃尽苦头您在杀了奴才,可如若她相安无事,您也切莫在为难小的们了!" 秦泊垣并不傻,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但为难一个下人并无用处,故而寒光一闪,刀尖登时回鞘。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不过眨眼间,狱卒那条命,便抱住了。 就在狱卒心存余悸之时,秦泊垣冷喝一声,"是外孙女!" 狱卒连连点头哈腰,"是,是,小的嘴拙,敢问老将军,您外甥女……呸!外孙女是谁啊……!" "你个猪脑子!老子外当然是皇后亲封的绾邑县主!"秦泊垣胡子一翘,颇为高傲的说道,那姿态好似再说,你们这群人怎配知道我外孙女的名字呢! 狱卒对着变脸比翻书还快之人,当时就无语,额上落下三根黑线,点点头道,"是,是,小的明白,您请!" 周边的烛光也被人重新点了起来,一条黑长的通道登时明亮起来,那一袭铠甲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这一刻,秦泊垣不是沙场上杀伐决断的将军,而是为了外孙女性命而重新披上铠甲的老人。 为了保住外孙女的性命,他穿上了数十年未曾动过的铠甲。 楚琉素站在牢房门后,侧目看着这位老人每一步每一步的走来,酸涩交加之感袭遍全身,鼻尖一酸,泪登时而落。 这是关乎亲情之感的一场斗争。 "外公……"楚琉素声音带了哭腔,清清凉凉的,随着寒风掠过。 秦泊垣脚步一顿,却又极快的走了起来,"琉素啊,别害怕,外公来了。" 牢房一步之隔,楚琉素清楚的看到了秦泊垣眼中的心痛,复杂等许多情绪,她知道,他在害怕,他怕楚琉素跟秦菀一样,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外公,我很好,你放心。是琉素……不孝,又让您操心了。"她声音平淡,没有情绪波动,可握着张妈妈胳膊的手,不自觉的打起战栗。 "傻孩子!你无事就好,外公老了,虽然不能时时护着你,但在你有难时护你周全,我还是能做到。"秦泊垣直立在牢房前,烛火下的他,是那样的苍老。 眉宇不复昔日,楚琉素顿时泪如雨落,是她不孝,是自己不孝啊!这感觉犹如铁锤敲在心上一样,叫她难受得紧。 "外公,你放心就好,"楚琉素敛下眉眼,从张妈妈胳膊上松了手,继而拢了拢大氅,冲着秦泊垣伸出一只手去,道,"外公,你回家罢,等琉素出去后,一定回家小住几日。" 秦泊垣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却眉头一挑,直直看向楚琉素。 可她恍若不见秦泊垣的疑惑,接着道,"你走罢,切莫为这事操心操肺。外公最主要的是好好保护好身子,这才是琉素最担心的。" 秦泊垣握紧她的素手,有些凉,却也有些暖,似乎是暖在了心中,他连连道,"好!好!外公听从琉素的,这就回去!" 楚琉素莞尔勾唇,她知道秦泊垣虽然脾气臭,可头脑极为好使,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呢。 这一感人的场面,顿时感动了不少人。又有几个人敢冒着杀头的危险,来看望罪臣之女呢? 虽说有血缘关系,可秦将军府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本该毫无关系,现在轮到楚琉素这一辈更是莫不如亲。毕竟,这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谁都懂得。秦泊垣还未离开,他怒气冲冲地问,"楚凌昊在哪?!" 狱卒被这一嗓子差点吓得跪下,他尴尬地道,"老将军莫急,宁国侯是罪臣,故而关押在重地,这人您是万万看望不得的,奴才……" "老子知道!"秦泊垣截然打断他的话,不过是想要训斥一顿楚凌昊的,既然不能,便也作罢。 楚琉素无奈摇头,轻声道,"外公慢走。" 秦泊垣深深看了眼楚琉素,嗯了声,潇洒离去。 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这是秦泊垣的一贯作风。楚琉素在后无声的笑了,眼波柔和。 "哟,这地位不一样了,就是厉害啊!"光听着讥诮的声音,像是别人欠她八辈子银子似的,楚琉素走回草席上坐下,淡淡地勾唇,"三姐倒是很有雅趣,既然你有本事那你也让你外公来看你就是。" 谁还不会说了?楚琉莹要是有外公,那就好了。可惜,她娘亲出身于红尘,何来的外公?楚琉莹冷哼一声,转话去叨扰开楚琉诺了。 现在早已是深夜,楚琉素等人皆是全无睡意。张妈妈瞧见楚琉素的面容,眼下一片乌青,心疼地道,"小姐去靠一会吧,老奴在你身边驱赶着虫子,您大可放心,无事的。" 楚琉素闻言心中一阵感动,却依旧摇摇头道,"无事,妈妈要是累了,就去歇歇,我现在还不累。" 楚琉月见此,心中嫉妒的要命,月影被分散到另一个牢房了,故而无人照顾着她。方才那只老鼠,差点吓掉她半条命,她就是想睡,却也不敢。 黑暗中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楚琉素都记不得这是她算的几个时辰了,直到牢狱尽头之上那破旧的窗户微微透了白,方才知晓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清晨的一顿饭菜,不似昨日的生硬发臭,两碟小菜,外加一个馒头。这是一人的饭量,送来之时,楚琉月眼疾手快的抢过楚琉素的饭菜,还牛气哼哼地道,"我比你大,你让给我是应该的!" 楚琉素不愿去计较这些,故而和张妈妈将就着垫了肚子。倒是张妈妈看见楚琉素这样,忍不住的掉了热泪。 饭后,还是一派安静,楚琉素靠在生硬的墙壁上,微微合了眼,似乎感觉头脑发昏极为不清醒。身上虽然穿着大氅,却依旧不暖和。她懒散的靠在一旁,似乎一动就头昏欲裂的感觉,就连带着气息都微微加快了速度。 而张妈妈却也是如此,就连楚琉月都躺在石**上,静止不动。 再度醒来的时候,是京兆尹一桶凉水浇在了身上,楚琉素趴在地上,微微动了动眼睫,率先传来的是刺眼的烛光,照射的她睁不开眼。直到完全适应后,又一盆子凉水扑面而来。 她狠狠地打了个冷颤,浑身一抖,这感觉宛若浸泡在冬日的冰湖里一样。发髻一缕一缕的贴在她滚烫的脸颊上,还未看清前方之人时,便听见有一道男声,冷叱道,"签字画押,方可饶你一命!" 阴冷的声音,似乎比这牢房更为冷冽。楚琉素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一群人立在她身前,目光阴冷的瞧着她。 四周全是刑拘,数十种刑具光是看着便足以吓破胆。旁侧噼里啪啦的响起火炉烧炭的声音,她趴在地上,全身无力。 头脑震荡的感觉混淆了楚琉素的视线,她淡淡地一笑,极为苦涩,"签何字?画什么押?" 京兆尹冷冷阴险地笑着,讥笑道,"你们宁国侯府私下实施禁术,诅咒当今天子命不久矣,人证物证俱在,我劝你还是立马签字画押,免受皮肉之苦!" 楚琉素眉梢一动,惊疑道,"人证?" 莫不是大夫人?! 京兆尹阴笑道,"刚才已经有人指证你私下动用巫蛊之术,休要狡辩,快快从实招来!" 言下之意,就是一同关进来的其中一人了。楚琉素眼波堪比湛凉的水更为冷冽,楚琉月没想到你动作倒是快! 楚琉素不动声色地道,"大人,当时皇家锦衣卫去我侯府搜查之时,并未从我院子中搜出人偶,我看大人一定是个光明磊落,公事公办之人,怎会无缘无故的污蔑绾邑呢?" 京兆尹面色微变。楚琉素的言下之意,我看你为人刚正,却为何要污蔑县主呢?她说的不是臣女,而是县主。她的位分与京兆尹不相上下,如若要是平常,京兆尹一定会贴着脸拍马屁,可他现在是受人指使…… 能在短时间内分析透彻,这女子果然不能小看!京兆尹冷笑一声,"用刑!" 楚琉素心中一沉,面色一变,这人看来是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了! 可就在此刻,一道如鸢琴断弦的声音幽幽传来,"本主没同意,你怎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功名欲追求 你怎敢?你怎敢? 京兆尹滚胖的身子退后一步,霎时间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他身后那躺在紫金暖榻上的男子。 宋肖的面容在诡异的烛火下更显精白,纯黑的眸子,是骇人的黑,让人无端生出恐惧。那一袭绯红江绸衣袍更是给人一种诡谲之感,他微挑的凤眸上一抹霞飞绯红的眼线,勾勒出他本就斜飞的丹凤眼,烛火之下的眉目异常分明,身上投射的淡淡的阴影笼罩在这一方狭小的地方。 楚琉素全身一抖,原来,他早就来了。这个下棋之人,早就来此看戏了。 京兆尹谄媚地阴笑,"主公,您要亲自来审问么?" 宋肖淡淡挑眉,眸光似乎光刺一般射在楚琉素身上,他轻笑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本主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楚琉素敛了眉眼,光芒再身的感觉叫她浑身发麻,她微微咳嗽一声,垂下的眼睫跟着轻颤,面色更是白皙如霜,似乎是最为清寒的一抹惊艳之色。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这个道理琉素知晓,摄政王也知晓,无奈上天不给予机会,乱世愁苦,生灵涂炭,一朝沦为棋子,叫人几度想要求死。"她略微一顿,举目望向宋肖深沉的眸色,似若感慨地道,"自认为拨开云雾,迎接我的是曙光大开,却不知是更为诡谲的地狱。罢,罢,罢。" 愁苦之情,沙哑之声,似乎惋惜得很。三个罢,足以表明她的态度。 宋肖深邃的目光当即黯然下来,"出去。" 京兆尹等人一怔,未曾反应过来却突然感觉一阵罡风横扫他们,'轰'的一声巨响,宋肖一跃而起,连带着宋肖身下的鸾凤椅都遽然炸裂,京兆尹几人被一瞬间腾空摔落在地。 刑房内,只剩下楚琉素与宋肖。 宋肖每走一步,楚琉素就向后爬行一步,直到被宋肖逼到墙根。楚琉素讥诮一笑,"摄政王是聪明人,你大可杀了我,只不过……" "闭嘴!"宋肖脸色更加阴沉,猿臂一览,楚琉素身子一轻,猛然落入宋肖馥郁迷靡的怀抱中,俩人的面容都近在咫尺,楚琉素呼吸一带,身上更加无力,瞪大双眼看着宋肖。 宋肖单手拦着她的背部,把身体压在她的身上,楚琉素身后乃是冰冷的墙壁,她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那似若女子阴柔却美艳不可方休的面容,深知挣扎无果,蹙眉道,"你想做什么?不过是想利用我,利用侯府罢了,可你现在这是要做什么……" 下一刻,宋肖的手轻柔覆上楚琉素微湿的发髻,继而移到脑后,腰间的力度渐渐变大,他顽劣笑着紧紧抱着她,力度极紧。楚琉素脑中紧绷的弦猛然崩掉,几乎都忘记了反应,觉得这男子大抵是疯了。 "滚开!" 浑身无力的她既想挣扎却又动弹不得,宋肖抱得很紧,那种叫人窒息的紧。楚琉素眼中噙了泪,奋力反抗着,眸中掠过种种复杂之色,费劲儿咬住宋肖的肩膀,虽然是不痛不痒之感,宋肖却当即甩开了她,楚琉素身体没了支撑点,无力的靠墙倒下。 他的气息,犹存,似乎在吞噬着楚琉素的神智。宋肖睥睨她,轻挑唇角。 两个人的神智都是混乱的,宋肖突然靠在楚琉素的身畔缓缓坐了下来,他手臂一挥,揽过楚琉素的肩膀,俩个人亲密无间。这一刻,俩人的头脑都极为不清晰,连带着视线都混淆了。 "为什么要利用侯府,利用我?"这话就无端端的脱口而出,楚琉素噙的泪水缓缓淌过脸颊,滴落在宋肖搭落在她膝盖上面的手,炙热而滚烫。 宋肖不杀她的原因,她已经猜到了,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故而刚才那三个罢,表明了她求死的态度,而宋肖亦不会让她死。 "因为你适合。" 楚琉素缓缓扬起唇,这话多么可笑啊,就像前世,她适合,她适合做一个棋子。 "你想让我在牢中吃尽苦头,然后你救走我,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以便达到你的目的么?" 宋肖不答话,靠近她的脸颊,嗅了嗅她身上清淡的梨花幽香,敛下神色复杂的面容,靠在她的肩膀上。 楚琉素似乎早就料到了,根本也阻止不了宋肖的动作,她似若自言自语,"我从一出生,就被人利用,山间上,那清寒疾苦、一寒至此、永无天日的日子我一度就是几十年,后来有幸回了自己的家,哦,不对,是别人的家,还要看人眼色做事,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乱世中,总是处处惊心,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她道。 宋肖扳过她的头来,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声音很轻很柔地道,"你可愿跟本主回去?" 楚琉素在他的怀里,呼吸着他身上叫人**的迷靡之香,眼睛有些涩涩干干的,想哭,却无泪。她道,"是摄政王府,还是宫闱?" 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在耳畔游荡,他道,"女子太聪明不是好事,吃亏的总归是你自己。" 楚琉素蓦地凄声一笑,很淡,"笨女人总是依附男人而活,只有聪明的女子才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尽管现在的皇权政策还很封建,可女子亦能靠自己的素手闯出一片天地。" "呵呵……"宋肖轻笑一声,"做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子不好么?还是说你怕我把你囚禁起来?亦或是说……你不喜欢本主?" 楚琉素无力的身子顺着躺了下去,倚在他弯曲的膝盖上,目视前方的烛火,淡淡地道,"你马上就要称帝了,无人敢不喜欢你。可这里面,却不包括我。" 宋肖眸色忽然越来越沉,力度极大的扶起楚琉素的身子,让她直视他,他一字一句,很慢很慢地道,"可也必须包括你,你只能喜欢我。" 势在必得的语气,没得商量。 楚琉素这次没笑,就连嘲讽都免了。她很轻地道,"你这样活着,累么?" 累吗? "你有什么资格问本主?" 楚琉素眼波一转,似若一瞬闪过极尽风花雪月之事,她淡淡地道,"我是没有资格,你自己最有资格,你强势的外表之下有一颗脆弱的心,这颗心被你自己封存起来了,我看见了,你不要装了。" "哦?"宋肖讥诮挑眉,"你如何看见的?" 楚琉素在他含讥地目光下,轻柔地道,"用心。" 宋肖微微眯眼,在楚琉素平淡无波的目光下,再度抱紧了她。楚琉素被他揉进骨血般揽在怀中,脑中一晃,似乎是千万泉水般浑浑噩噩的存在脑子中。突然察觉到这男人的脆弱与那不想被人探破的秘密。 他用强悍的外表,掩饰自己内心的独孤与寂寥。 楚琉素费尽力气勾住他的脖颈,清清凉凉的指尖围绕着他的脖子上,宋肖眸中一闪惊讶,突然覆上她的唇,很轻柔,似乎他所能倾尽一切的都给予她一样,轻柔的安抚着。 楚琉素忽尔用力一咬,唇畔快速泛开血腥味。 很浓烈的血腥味,宋肖徒然推开她。 虽然痛,却没恼怒。 她眸中带着羞涩,面色有异,宋肖眼波暮醉,拿下脖颈后的手,却无意间掠过一处,柔醉的眸心倏然转变为冷冽,字字锋利地道,"你利用我?" 楚琉素无声莞尔,嘴角存着鲜血,却不答话,神色却是溢于言表。 她猜宋肖身上中了毒,不然暮苒怎么可能整日里跟在他身边?更何况,上次他去到宁国侯府特意进入藏书阁,寻找那本曼陀罗古书,所以她有了这大胆的猜测。但很不巧的是,她也正巧中了毒,所以她大着胆子,准备以毒攻毒! 他的血,一定有用,楚琉素内心笃定。 宋肖大掌一挥,一应俱全的刑具全数爆裂成灰,面容遽显暴戾之色,眸底带着毁灭般的怒火,遏制住怒火,冲着楚琉素道,"好,很好,你果然是比本主想象中的更为聪明。"他气极反笑道,"原是为何不反抗,倒是抱有目的,你真是聪明得很!叫人刮目相看!" 楚琉素成功的惹怒了他,宋肖见她从容不迫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随即一掌拍在楚琉素脖颈后,楚琉素眉目一皱,倏然晕了。 宋肖忽然顽劣的笑了,像个孩子。把楚琉素大横抱起,大步走出了刑房。 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拥抱着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一步步走出牢狱,周围亮起的烛火,映衬着他异常柔和的面容,醉惑人心,眉梢眼角都透着高兴。楚琉素不知道的是,本身做好一切逃亡准备的她,现在正被人抱着光明正大的走出牢狱。 昏过去的她,似乎真的成了一个需要人依靠的女子,宋肖走出牢狱,看着她的侧容,眸心之色一寸寸柔和起来,似乎自己都未曾察觉。 牢外,晨光大开,早晨那浮出的一层薄雾似乎还未消散,残留在空气之中,给整个大地笼上一层如蝉翼的薄纱。 摄政王起驾,无人敢不敬。楚琉素被宋肖抱着坐上了銮驾,跟随着纳兰青长呼一声,"起驾——" 数百人跟随在銮驾后,就这样,她——无罪释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无奈事事多 整整五天,她被关在摄政王书房中,不得出入。并且毫无选择! 这几日里,有专门的婢子过来给她送饭送水,一切看起来都是这样井井有条,可唯有一点,她不得踏出院子一步。可那日之后,她的毒也解了。 楚琉素早就从下人口中听说了,京都内早已炸翻了天,道是楚琉素使了狐媚子的招数,迷惑了摄政王。但是摄政王却是为人坚毅之人,只救走了无辜的楚琉素,只余了的侯府众人还是在牢狱中关着。 京都内谣言四起,已经有人猜测摄政王就欲娶妻,但这些在摄政王府一概不能说得。就这点消息还是楚琉素趴墙角偷听到的。 终于还是入冬了,冬节这日一早,天际之上就簌簌落下飘荡的白雪。飘浮在天边,然后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与干枯粗壮的树干上,平添了一丝纯美之感。 楚琉素穿着那日的黑色大氅,单手握着手炉,挑了帘子,迈出门栏。一个名叫南清的婢子登时跟来,楚琉素似若不见,自顾自的走着。 也算是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五日里她的饮食起居都是这位名叫南清的婢子在打理,话不多,办事却利落。 除去院子外,这里面她哪里都可以去,这书房乃是宋肖办公之地,每天都来,晚上亦留宿在此。 轻柔飘落的雪花落在她黑色大氅上,淡淡化作水的痕迹,消失不见。 "姑娘,天儿冷,您快进屋歇着吧。"南清淡淡地说着,这是楚琉素这几日里第一次迈出屋子,亦是南清第一次开口说话。 很舒服的感觉。楚琉素挑了眉,望着天际如水洗过一般的颜色,淡淡的,荼白色,像这地下飘浮的一层白雪一样,笼罩在天地间,似乎是白云降落,盖在大地。 她道,"我想出去走走。" 南清蓦地跪在地下,叩头道,"姑娘莫要为难奴婢,主公有令,让您一定不能出去。" 楚琉素旋身,面色清淡,一如她头上的木簪,她淡淡道,"你起来吧,这大冷天的,还跪下作甚,瞧你,头上衣裙上都沾了雪。" 南清微松口气,起身扫了身上的雪,又继续垂头沉默。 寒风瑟过,吹起楚琉素发鬓的一缕发丝,似乎有淡淡的伤感围绕在畔,叫人无缘无故生出一种悲恸的感觉来。南清忽的不忍,道,"若是姑娘真的想要出去走走,奴婢帮您担待着就是,现下时候,主公应该在宫中,姑娘只要在主公来之前回来便可。" 楚琉素唇畔扬起笑意,走去她身旁,带着十分谢意地道,"谢谢你,我只是想去后面的梅林走走。" 她的眸子开心时总是散着熠熠生辉的光芒,叫人不忍拒绝。南清开心地笑道,"我陪姑娘一起。" 南清在前打头,楚琉素在后垂思走着,这个时候,宋肖应该还在宫中处理政务,通过这几日的了解,她已经知道宋肖总是在傍晚的时候才会回来,而此时刚过午后,时辰尚早。 院子门发出吱嘎一声,放眼望去,只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就连树梢上都落了皑皑白雪,远处的房舍被这层雪严严实实的盖住,天地一色,似乎连成一线。 摄政王府邸不似侯府的古朴,而这的地方既清幽又奢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装饰却完美的混合在一起。此时,她去的地方正是书房后的一片梅林,她们选择的是小道,故而没有人发现。 漫天飞雪,似若柳絮,微微的湛凉之感,化在楚琉素手心中变成一滴水珠。她立在梅林前,静静观赏冬日里傲然盛放的暗梅,争奇斗艳,憨态可掬,却独步早春,傲立雪中,独自盛开。 "要是姑娘喜欢,奴婢去掐几支花,给您摆在院子里。"南清看楚琉素瞧得入神,说道。 楚琉素缩了缩袖子,淡淡地一笑,"不必,这样看挺好。这梅花绽放的如此茂盛,怎好为了一己私欲……" 话未完,她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杂沓的步子声,踩在雪中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她心中忽然一沉。 府中的婢子都是训练有素的,如若碰上主子的话,那也要绕道而行,是断然不会出现在此处的,她还未回头,便已知晓,是宋肖来了。 脸上的表情一瞬冰冷成霜,她敛下眉眼,回眸之际,冲着前方那人淡淡笑着道,"你回来了。"好似才发现他一样,脸上的闪着柔情的光。 宋肖'恩'了声,面色无异,似乎没有因为她走出院子而恼怒。他穿了身白色狐皮大氅,一直垂到脚踝下,更是平添了几分魅惑,他走上前握住楚琉素的手,皱了皱眉,"怎么这样凉?" 似乎是冰刺般传进他的体内,楚琉素垂眸看着手中的暖炉,淡淡摇了摇头。 "可能是因为上次受伤,这身子未能大好,落个病根。" 宋肖轻轻一笑,很淡,很魅,"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出来么?怎么这样不听话?"他的尾音总是缠**绵的,拖得极为绵长。 楚琉素心中打怵,面上却不着痕迹的把南清挡在了后面。她笑,似乎撒娇的说,"我无聊呀,我瞧着书房后的梅林极为好看,就偷着跑出来,想要一睹这风采。" 宋肖眼波流转,给她捋了捋耳际的发丝,很轻柔,似乎只有大婚后的男女方能做出的事,他好似无奈地道,"你总是不叫人省心,这可怎么办呢?" 楚琉素的心一瞬提起。 宋肖摸着她的下巴,抚摸着,动作轻轻柔柔的,似乎是世间极为珍贵的瑰宝,然而说出了如阎王才能道出地道,"把南清带下去。"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温柔的叫人**。南清却浑身僵硬住,压低的头都是忍不住的抖动。 楚琉素的手刹那间僵住,眉目间一瞬冷煞,强硬抽回自己的手,厉声道,"是我自己要出来的,无关他人!你怪罪一个婢子算什么事!" 宋肖身后的纳兰青不予理会,就欲上前带走南清。南清顿时双目瞪圆,浑身战栗不已,楚琉素侧身,阻止纳兰青的动作,寒声道,"我看你敢!" 宋肖上前一步,摸着她的脸颊,轻声一笑,道,"怎么?原来你不是冷血无情呢,怎么办,可我就喜欢看你这样,你越是强硬,我就是越要打破你这份姿态。" 楚琉素心中烧起一把无名火,沉声喝道,"宋肖,你莫要欺人太甚!你既然已经把南清谴给我了,那么我的人,你没有资格处置她!" 宋肖眉头微挑,看着楚琉素冷冽的眼角眉梢,淡淡轻笑,原来只有以心对心才能换得她的真情么? "身为婢子,却没有做好主子交代的事,你说她该不该罚?"宋肖强制嵌住楚琉素的下巴,眸底深沉如冰。 南清忽然下跪,泪如涌泉,她素来知晓摄政王府的规矩,如若真的被纳兰青带下去,绝不是掉层皮这样简单,只怕她会被施与千刀万剐之刑! 楚琉素强行打落他的手,冷眼掠过纳兰青,回到宋肖似笑非笑的面色上,冷声道,"宋肖,你还要怎样?!侯府数百人到现在都还被你关在牢狱中,你利用我,利用侯府,现在还不够么?我不过是想出来走走,上下不到半个时辰,就因为这一点小事,你就要处死一个奴婢吗?!" 当真是个狠心无情的男人! 宋肖蓦地笑了,深邃的眸子看着楚琉素下巴微红的印痕,似若心疼地道,"真想把你囚禁起来,让你永远属于我。" 楚琉素冷哼一笑,雪白的脖颈一仰,"做梦!" 宋肖面色微变,大手捏住楚琉素大氅袖口下的皓腕,力度之大差点把她骨头掐碎,疼的楚琉素紧紧拧眉,他一字一字地道,"我就是做梦,也要拉上你一起,你若是想你侯府无忧,那便老实的待在这,我保你衣食无忧,一世荣华。可如果你想让侯府满门抄斩,我便如你所愿!" 言罢,狠狠甩开楚琉素的手腕,楚琉素觉得头脑一阵晕眩,暖炉瞬间掉落在雪中,她强忍着心口传来的绞痛,沉着脸也是一字一句地道,"侯府上下死活,与我何干?我巴不得你把他们全部处死!" 方圆数百米的空气一瞬凝结成霜,宋肖如一头发怒的雄狮般眸光带刺的盯着她,神色锋利,语气却极为温柔,"好呢,那你的祖母呢?你的四姐呢?" 楚琉素现在的感受犹如被人强制压在冰湖下,全身窒息,求救不得,她阴沉着脸,抬高声调,道,"你调查我?!" 宋肖向前走了一步,靠在她耳畔,温热的气息传去她的耳朵里,笑着道,"那也总比你利用我好。" 他身上迷靡香气幽幽袭来,楚琉素耳晕目眩,只觉得头脑阵阵发热,却猛然意识到什么,她压住气息,道,"你给我下毒了?" "我怎么舍得给你下毒,是你在牢狱里中的毒,一直没有解开罢了。"宋肖冷峭勾唇,淡淡地道,"我的血,的确能接你身上的毒,但是却不能解这'软香散',我说过,我要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依附我而活。" 楚琉素浑身血液翻滚的厉害,跄踉的退后一步,暗梅幽香与他身上馥郁之香融合被她吸入鼻翼,使她在浑浑噩噩的中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 "原来……饭菜中也有毒,原来你与南清在演戏……" 宋肖不可置否的挑眉,却在楚琉素昏迷之前长臂一挥把她拦在了怀中,瞧着她异常红润的脸颊,眸心之色越加深邃,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覆上她的眉目,轻轻勾勒,缓缓往下,落在绯唇上,却轻轻一笑。 没有方才的嘲讽,却是极为轻柔。堪比梅林花海的层叠环绕更为惊艳人心。 他走后,只留下满院清幽之香与那渐渐被飘雪遮盖的暖炉。 大雪纷飞,梅枝嶙峋,幽香萦绕,清波碧湖也在悄无声息的凝结成冰,幻化成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皑皑白雪 这场白雪似乎是昭示着冬季来临,一直下了两天**,直到现在外面还飘散着细小的雪花。 楚琉素推开珊瑚长窗,瞧着后方不远处的梅林,依旧无声绽放,有着它独有的傲骨。而梅林后则是上次楚琉素曾去给宋肖作画的宫殿。 才刚刚入冬,便有一场纷飞大雪徐徐而下,连带着那座鎏金碧瓦宫殿都染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在这座'囚牢'中平添了几丝空灵的美。 侯府之事,宋肖迟迟未下决策,一干人一直在牢狱中待命,却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罪人。 流言早已掀起,宁国侯府被冠上诅咒当今天子的罪名,所有人等待的不过是处决的日子,根本也不会有人理会这到底是不是一场阴谋。楚琉素无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侯府自此后,就算是无罪,却也造就了门可罗雀的局面。 这两日,宋肖未再来。却在院子外加强了人手,目的无非就是不许她踏出院子一步。 然而,自那日之后,每日里都有人从后院中掐来新的梅花送来。 每日的饭菜中添加着少量的药,中的'软香散'一直未解,可如若不吃,那便饿死。 算着日子,宋烨也该抵达北宋边境了,故而这几日宋肖总是忙着上朝,就连摄政王府都极少回来。 前厅中,貌似来了贵客。纳兰青带领着众人一并前去前头迎接客人了。虽然隔得远,却也不难听到前方阵阵欢声笑语之声,楚琉素合上窗子,走去紫檀软塌上盘膝而坐,论世间如何喧闹,也总是与这狭小之地毫无干系,似乎是与世隔绝,她真的被宋肖囚禁起来了。 南清踌躇在一侧,垂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是奉命给楚琉素的饭菜中下了药,可那是主子的命令,她不可抗拒,也不能。 但是楚琉素却也从来未训斥过她,像没事人,可越是这样她的心中就越发愧疚。南清眨眼,轻声渡步到暖塌前,道,"姑娘可爱喝茶?今儿早上主公派人新送来的,乃是刚刚渡船运过来的,新鲜的很。" 楚琉素轻轻动了眼睫,淡淡地问道,"河面上还未结冰么?" 南清见她似乎感兴趣,笑意盈盈地道,"是呢,天气刚刚转寒,河面没有这么快结冰,不过这应该是庐山到京都的最后一趟船了。姑娘可要喝?茶是庐山云雾,乃是凌晨时分八百里加急,一路踱到河边,然后从庐山一路西下渡船到京都,而后快马加鞭到王府的。茶叶在密封的木箱中没有泄露一丝清香,嫩叶都是柔软新摘得而后经过反复三蒸四晒的复杂而制,清香的很,也新鲜,姑娘可要试试?" 楚琉素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串话,点点头,"去沏杯茶罢。" 南清欢喜道,"是!"而后便疾步退下。 楚琉素听着屋门关闭的声音,飞快的从袖口的暗兜中掏出她早就画好的地图,垂思着。 天下一分为二,她能去的只有南宋,南宋京城的西南方向是江南,那里不管是气候或是人文文化都是不错的,是个好去处。 到时候想要在江南立足,她所有的财产也足以让她下半生衣食无忧,到那时可以在江南开个小店,一是维持生计,二是给自己添点事干。 侯府到底是落败了,不可能在盛起了。老太太的身子日渐不行,楚凌昊已被冠上罪名,剩下的也不足以让侯府再度崛起。想到此,楚琉素内心一片坚定,至少她先把冬棂等人救出来,然后还有老夫人,给她一个颐养天年之地。 如果她要逃走的话,只能一路租马车南下,方才南清也说了,这水路是行不通的,故而只能一步步走着。可这样的话,很有可能被宋肖发现,楚琉素无声叹息,宋肖的势力太大了,如若之后称帝,整个北宋都是他说了算,想找到她,岂不是毫不费工夫? 门外踩雪发出的声音渐渐传来,楚琉素快速收起羊皮纸,拿起案几上的书册,卷起看着。 南清挑了帘子,奉上新沏的茶,楚琉素闻了一下,只觉得这茶间冒出的清香之气煞是好闻,她轻轻啜了口,散发的清香气息传进体内,苦中涩涩,似乎是人生的味道。 饮茶间,忽然听到一声微微飘远的琴声悠然响起,似乎冲破天际般的铮响,极为清淡,却极为悦耳。 楚琉素搁了茶杯,若有所思地问,"今日前院来的贵客你知道是谁么?" 南清如实回答,"听说是安王府来的人,具体是谁,奴婢不知。" 楚琉素顿时明了,安王绝不是贵客,那便只有他的老师,南宋国师了。 没在言语,起身穿了件艳红大氅准备走出屋子,随即她道,"你在这吧,我不出去,只是在院子中散散步。" 自上次之后,南清着实受到了刑法,但具体是什么楚琉素并不知晓,只知道南清回来时,面色惨白,眉眼虚弱。 南清福身,"是,姑娘。" 雪也停了,四下白茫茫一片,院子极大,是她怡风阁的两倍,盏茶时分,她似若无心的走到门前,突然提高音调道,"我饿了。" 门外驻扎此地的两名侍卫,当即一愣,虽然疑惑她为何不跟南清说,却也深知耽误不得,一名侍卫冲着另一名点了点头,推开院子门,转身走去小厨房。 门还未关,不知是时机巧合,或是有意为之,楚琉素对面不远处,正冲着一人。 这一看,不由得一怔。 他如远山薄雾中踏雪而来,衣衫磊落,墨发漆黑,只用一只纯粹水色的玉簪束发。忽的一阵微风飘来,卷起地上厚厚的一层残雪,楚琉素垂下的秀发在空中飞舞,模糊了眼前的景象,缥缈中,那人似乎近了。 朦胧间,只瞧见那人眉目俊朗,很是清朗,一身如残雪白的衣衫,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他缓缓而来,在关门之际,似乎淡淡地一笑,"稍等。" 楚琉素敛下眉眼,余光瞧见那侍卫手中一顿,躬身尊敬地道,"不知阁下何人?这院子是不许外人入内的,如若您要是迷了路,在下可以让婢子送您回去。" 一席话说的恰到好处,楚琉素不得不对摄政王府的下人们心生佩服,既没有谄媚,也没有轻傲。 极为修养。 男子负手而立,忽而扬起唇角,笑道,"我既不是迷路,也不是要硬闯,而是这位小姐要请我进去。"他的声音宛若清波碧湖潺潺流淌的声音,却又宛若三月春风般和煦动人。 楚琉素挑眉,她确实是掐着点算到南宋国师的到来,可被他一语道破她的目的,这不是成心叫人尴尬。 "如若我不请您进去,您会如何?"楚琉素打趣问道。 男子摇头,饶有兴致的瞧着楚琉素,那意思似乎在说,你在撒谎。继而轻轻一笑,说不出的俊朗之感,"心口不一,该罚!" 楚琉素忽的轻声一笑,宛若清水出芙蓉不带任何污垢的纯洁,宛转动听,犹如天籁。 就这句'该罚'楚琉素就听得出来,这人一定是南宋国师。这就好比人的习惯一样,比如她早起一定要喝一杯清水,比如楚琉月在人前早已习惯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一样。一看便知这男子常年身处高位,经常跟下面的人打趣。 楚琉素敛了笑意,对侍卫道,"不许我出去,可没规定不许人进来罢?" 楚琉素难得钻了个空子,还叫人无处可挑。侍卫一怔,粗长的眉目一皱,却是如实回道,"是!但是主公……" "你放心,"男子清淡出声,"我自会告诉摄政王。" 楚琉素冲着男子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请。" 男子缓缓走着,楚琉素跟在他身后,心中却是惊恐不已,这男子踩在雪上,竟然没有一丝脚印,干净不沾染一丝灰尘的云纹白靴上没有一丝污垢,一如他的眉眼一样。 压住心中的惊讶,俩人移去屋内,继而迎身而坐在暖塌上。南清见到外来的男子,当即准备小步退下去,却听楚琉素幽幽地道,"你又要准备去告诉你家主公么?"一顿,却笑了,"奉茶后,再去吧。" 南清被道破心事,面色略带尴尬,讪讪退下去沏茶,也打消了禀报之念。 暖塌上,俩人对立而坐,楚琉素先行开口,道,"敢问阁下是如何知晓,我要来求你的?" 求人用人,自当是要放低姿态。 男子轻笑一声,星眸升华,轻轻浅浅地声音,道,"我算的呀,姑娘既心不在此,定是要想方设法的出去,而除了我,你无法在摄政王的眼底下瞒天过海的逃走。" 楚琉素'恩'了声,赞同地道,"那你需要用什么代价来换?"天上无掉馅饼之事,既然别人肯帮你,那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男子轻轻摇头,柔和的目光散着点点星光,"离开后,永远别再回来。" 楚琉素直视他,眉梢轻挑,"自然,这繁华之后隐藏的乃是腐烂的污垢,肮脏之地尽早离开自是好的。"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但她报完仇势必不会回来。她顿了顿,疑惑道,"虽然不该是第一次见面问的问题,但还是忍不住问了,阁下身为南宋国师,不再南宋反而偏偏跑到北宋来,不知目的为何?" 男子柔和温软的目光刹那间变得极为锋利,似乎光芒在背的感觉,道,"有没有跟你说过女子太聪明不是好事?" 楚琉素不惊不惧的挑眉。不可置否。 "我既敢说,那也便是笃定阁下不敢动我,虽然这周围到处埋伏着阁下的人,但是阁下若是想在这书房内动手,怕是难上加难。"她笑的柔和,似乎一点都不似方才锋利的话,淡淡地道,"莫不是想让北宋皇权更替,改朝换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软声或细语 男子依旧从容淡定,一点都没有被捅破心思的焦虑,他轻声笑道,"姑娘果然聪明,但可否告诉在下是如何知晓这周围埋伏着我的人的?" 楚琉素如实相告,"是雪。这地方偏静,又远,摄政王更是下令不许任何人出入,院子里统共几个人,而这些人都是在前院,可当我与阁下进来之时,窗外却忽然传来几不可闻的雪际声,我便斗胆猜测。再说了,梅花未到凋落的时候,天冷更是没有任何生物,想来想去,便也只有这一种了。" 男子赞赏笑道,"姑娘好细致的心思,在下佩服。敢问姑娘芳名?" 在这时,南清挑帘子进来,奉上新茶,清新之气让人身心舒畅,楚琉素未回答,转话道,"茶是新送来的,我尝着不错,阁下也试试罢。" 男子端起茶盅,轻而一嗅,挑眉道,"庐山云雾?上等茶呢。" 楚琉素微微一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南清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就算在外面也隐约能听到里面的对话。 "如若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院子前该有阵法吧?"男子淡笑道。 楚琉素没有丝毫隐瞒,"是,这乃是摄政王的书房,自然是重地,设有阵法也不足为奇。" 他俩所在地方乃是偏阁,书房重地自是不能随意进入。但他俩所来的地方不是正房,故而阵法没启动也并不奇怪。 男子淡淡一笑,泛长的手指搁下茶盅,道,"不管是杀阵还是凶阵,都以自然为引,阴阳为铺,五行为主。如若在下没看错的话,那是北宋开国皇帝曾使用过的阴阳**阵。" 楚琉素眸中惊讶一闪而过,却了然,他身为南宋国师自然对历代政策之事多有了解,这阵法之事,她曾看过古书,了解却寥寥。 男子又道,"此阵由阴阳阵幻化而来,一正一邪,一黑一白,阵眼为**大阵为主,可以主动发动攻击,使人达到幻觉,叫人迷失自我。" 楚琉素佩服感慨,"不愧是南宋国师,小女子有幸能与阁下结为盟友。" 男子不以为然,淡淡地道,"不过你想何时动身?" 楚琉素垂眸,压低声音,道,"半个月后。" "郊外杨柳河畔见。"男子清雅微笑,"茶不错,是我来到北宋饮过最好的,不过还是希望我们以后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楚琉素搁下茶杯,'恩'了声。男子见状,知道要离去了,起身又道,"摄政王能保你一生锦衣玉食,可你志在四方,竟不受尘世琐事所束缚,端是看得开,今日很开心能与你交谈片刻。" "也乃小女子三生有幸。" 当他走后,楚琉素还觉得心有余悸,心脏砰砰跳动的厉害,她不过也在赌,赌那男子会不会杀她。她是投机取巧利用了他,可他答应看来也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试想一下,一个平常的宴席,宋肖还不在,何故带着数百人来参加?一定是在计划密谋着什么,楚琉素微微叹息,京都,是该变了。 宋平煜、宋清、宋肖之间该是发生一场皇权交替的战争了。 当日夜里,楚琉素敞着窗户躺下了,与月色斜对,清辉的月色倾洒进来,映衬在她侧脸上,散着柔和的光。 窗外白雪皑皑,残留着这几日的厚重的雪,月色照耀在枝头树梢上,添了一丝朦胧之感,像是雾里看花般朦胧恍惚。 屋门忽然发出吱嘎一声,楚琉素快速合眼,呼吸渐渐平稳起来,不过片刻间,似乎睡着了般。 宋肖单手解开大氅,随手一抛,大氅便平稳的落在紫檀木椅上。他目光一寸寸变得柔和起来,缓缓走去**榻上。 楚琉素似乎无意的侧过身去,如绸缎般顺滑的秀发随之铺散在暗花金丝锦被上,月光斜射下来,既柔和又慵懒。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脏跳的多快,眉梢眼角也微不可见的动了下。 蓦地只感觉她被宋肖抱在了怀中,一股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她眉头不自觉紧紧皱起。 宋肖顺着她的秀发,轻声地道,"怎么开着窗子就歇了,也不怕着凉?还是说……看着月色才觉得有安全感?" 楚琉素身子一僵,宋肖真的很了解她,她缓缓半敞开眸子,在这个陌生的府邸中,到底是心存防备之心,宋肖的性子时常说变就变,到底是害怕的。 宋肖紧了紧这个怀抱,楚琉素靠在他怀中,浑身僵硬,紧紧抿唇。他道,"睡了么?没睡跟我说说话吧。" 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祈求,楚琉素依旧不语,只是盯着墙壁前的帐幔。宋肖忽的自嘲轻笑,把手伸去锦被中握住楚琉素微微泛凉的手背,他温软绵长的声音渐渐响起,"阿素,我知晓你没睡,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她了,这种感觉既想毁灭,又想把她当做瑰宝一样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他很矛盾,好似是从初见之时,她的沉着冷静,不慌不忙,好似是第二次她看见自己的丫鬟被欺负,怒气冲冲回府之时,好似是之后她被刺杀之时,她的果敢坚毅,好似是之后她为他作画,那浑身散发光芒之时,好似是她在寿宴上大放异彩,她眉梢眼角都透着秀气,叫他越发想要了解她之时。 好似是在他小侄儿喜欢上她之时。 他也深深的不可自拔,深陷其中。 楚琉素睁开眼睛,声音很轻地道,"你不坏,你的坏只是保护自己的手段罢了,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如若不好好保护自己,便只能沦落到任人欺凌。" 宋肖眸色一瞬绽放光华,手中紧紧握住她湛凉的手,为她取暖,道,"我们是一类人。" "是,"这是不可置否的,他们是一类人。她淡淡地道,"只是道不同罢了。" 宋肖深呼吸,微微眯眼感受着女子身上散发的清香,眸底深邃,让人看不清神色,却依旧温柔问道,"你想告诉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想说我费尽心思都别想得到你?" 楚琉素深感无力,这男人的心思当真如翻书般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琉素却是那位旁观者,她清楚的听到了宋肖语气中脆弱,这种脆弱,让人心软,让人心疼。 "说啊!"宋肖忽的抬高音调,声色锋利,宛若一把利剑划过心头。 楚琉素眸色一闪什么,却忽然侧过身去,直视他棱角分明的眉目,抬起微凉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眉眼,长长的眼捷,楚琉素轻轻掠过,却让宋肖浑身一颤。 宋肖蓦然翻身朝上,朝她压了过来,看着她惊愕的俏脸,他眸心之色越加深沉,忽而冲她抿起的唇覆下去。 似乎百般无从诉说的柔情全数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给她。楚琉素缓缓闭眼,抬手勾起他的脖颈,以示回应,心中有什么在无息发芽。 从霸道强势到柔和小心,处处都是无从诉说的情意。 直到分开,宋肖眼波像是渡上一层浅浅的水光色,迷离流转,似海似雾,他沙哑着嗓子道,"怎么办?" 怎么办,我好想把你占为己有,不再放你一个人走。 楚琉素眸中一闪狡黠,忽的拉着他的脖颈往上靠去,在他耳畔轻轻柔柔地道,"忙了一天,你不累吗?" 宋肖忽而勾起唇角,魅惑至极,没有什么比这软声细语更为触动人心的了,他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道,"从今儿起,你不准离开我了,等我平定宫中的事,我一定给你一场盛世大婚。" 发丝缠绕在一起,无声诉说着一切。 盛世大婚,十里红妆,铺满梨花,倾尽天下。 楚琉素搂住他的腰身,睁开眼,却不似宋肖染上的琉璃水色,眼中一世清明。 "你能不能先放我离去几日,侯府许多人都是无辜的,祖母的身子日渐不好,经不起折腾。" 月光洒落在**榻之上,暗花锦被上的金丝在清辉之色下熠熠生辉,半晌后,宋肖方道,"你身子弱,这些小事,我替你便可。" 小事?楚琉素嘴角微挑,满满的揶揄之色,她不回话,反问道,"如若我偏要去呢?" 适才的情意全数消失,宋肖松开她的身子,靠边侧身躺下,手肘撑着脑袋,一瞬不瞬的瞧着她。 眼中带着警告之色,楚琉素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宋肖却生平第一次妥协了,他道,"好,去吧。" 他妥协的原因里有一点是知道,这女子有仇要报,在这一点上,他不会帮她,亦不会阻拦她。 他相信她有能力,亦有手段。 楚琉素开心的笑了,这是这几日以来,第一次发自肺腑的笑容。不为别的,她终于可以出府喘口气了。 宋肖的脸色却沉了下来,难不成逃离他,她能这么开心?他随即恶狠狠地道,"你要是敢逃跑试试!" 楚琉素莞尔勾起绯唇,笑眯眯地道,"您老放心便可,我是想到我要手刃敌人了,这心里高兴的紧。" 她用的'老',宋肖的脸色却更臭了,他比楚琉素年长十来岁,如今而已经二十六七有余,这话说的,跟他老牛吃嫩草一样。 楚琉素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悦,挑了挑眉,似乎在说,可不就是老牛吃嫩草? 宋肖冷哼一声,倒竖眉头,臭着脸背过身去,似乎像个受气孩子一样,可这心中却是有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喜悦。 楚琉素唇畔的笑意一寸寸敛回,她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不拒绝宋肖了。 是心中某一处,让她拒绝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再探牢狱 破晓之际,天色微微发了白,院落中的残雪在悄无声息间化着。 宋肖近来总是起的很早,现下也就四五更左右,他起身,很快便洗漱完穿好了衣裳,穿戴整齐后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去**榻边,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女子,唇边渐渐绽开笑意。 下意识的为她往上掖了掖锦被,而后轻声走出屋内。 楚琉素侧躺身子,听着屋门发出吱嘎一声,她缓缓睁眼,眼中清寒一片。 宋肖起**之时,她就醒了。只不过装作在睡觉的样子罢了。 本身半敞的窗户在昨夜里被宋肖用内里放下了,虽然关着,但隐隐还是能听见外面宋肖的吩咐声。 "让她睡到自然醒,今儿她要去牢狱,等她醒后,你陪着她。"宋肖脚步声越加越远,似乎说完就走了。 楚琉素立起身子,暖阁中似若春天,只穿着中衣的她并不觉得冷。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赤脚踩在黑色青毡上,给自己穿戴好衣裳。 窸窣细小的声音,微微传出去,门外的南清冲里面叫道,"姑娘起了么?要进去伺候您梳妆吗?" 楚琉素'恩'了声,道,"去打盆水来。" 盏茶时分,楚琉素净了面,梳好发髻,佩戴好珠钗首饰,拿起梨花小碟中的两块糕点,垫了垫肚子,便准备离去。 南清在侧,道,"姑娘今儿是要去牢狱么?主公早已给您备好了马车,您直接上去便可。" "谢谢。" 化雪之时的天儿最是寒凉,楚琉素刚刚踏出院子便感受到寒风袭来之感,她身子本就不好,平常要比常人多穿件小袄,现下只觉得浑身冷冽,冻得身子直发抖。 南清搀扶着她小步走在雪中,道,"这里离着府邸门外还有好大一块路,姑娘快请,可别冻坏了身子。" 楚琉素咬紧牙关,心中冥思,等过几日一切都会好的,等她到了江南那种四季如春的地方就好了。加快步子,大约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抵达府邸门外,这次无人在阻拦,似乎是宋肖早就打好了招呼。 上了紫盖四角流苏马车后,方才觉得暖和了些,楚琉素深吸一口气,拿手帕擦了眉目眼角。登时马车缓缓而动,马蹄笃笃前行,这个时辰大约五更多些,掀起帘幔还能瞧见一些匆忙的马车飞快行过,似乎是大臣上朝晚了时辰。 冬日里的天亮的晚,马车内壁还嵌着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在微微泛白的天色之下发出柔和的光芒。 南清跪坐在马车门口的位置,方便时刻伺候着。 楚琉素的身子才刚刚适应暖起来,大理寺牢狱便到了。 似乎一切都极为顺利,时间掐的正好。楚琉素下了马车后便有人上前来凑笑迎接,"小姐快请!"一名狱卒躬身满脸谄媚地道。 楚琉素敛了眉眼,跟在他身后,顺利的进入了牢狱中,她不由的想着,这便是权利的好处,不带多少人都阿谀奉承巴结着你。 漆黑的道路闪着晕黄的烛火,似乎恍若那日第一次进来一样,越往深处走,便有一股恶臭袭来,南清掏出帕子道,"姑娘堵上鼻子吧,您早晨食用的糕点怕是一会该吐出来了。" 楚琉素淡淡地道,"不用。" 那狱卒在一侧提灯笼走着,笑眯眯地道,"您来的真是时候,前脚安王殿下刚刚进来,这后脚便迎来贵人了!" 楚琉素一怔,宋平煜也来了?那正好,一锅端了! 他生平不是最看重皇位与女人么?正巧,楚琉素这还有桩婚事无处做媒。 心中恶劣的笑了,闻见这股恶臭,她便能想到自己在冷宫中的八年,过眼云烟如洪水般汹涌而出,褪了色的记忆被一笔笔勾勒上色彩,往事,她可从来没忘过。 宁国侯府众人乃是重罪,关押看守的地方更是重兵把守,在最里面的地方,故而楚琉素走了好长一段路才走到牢狱最尽头。南清接过灯笼,道,"你退下吧。" 狱卒连连点头。 楚琉素的到来给众人都添了一丝希望,可也却在这希望中心虚不已。尤其是听到声音走来的楚琉月,她瞪圆双目,不敢相信楚琉素竟然毫发无伤,满脸全是惊愕,张大了嘴,想说让她救她出去,可这话到了嘴边,就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而她身边宋平煜站立草席之上,深色莫测的盯着楚琉素。 在牢狱中的张妈妈顿时扑倒牢房门前,"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老奴还以为您不要我们了!" 楚琉素蹲下身子,握着张妈妈布满皱纹的双手,眼眶微红地道,"妈妈在说些什么,你看我像那种自顾自己安危而不顾你们死活的人么?放心,我来定是要救你们出去的!" 南清极会看眼色,当即就解开重重枷锁,把张妈妈放了出来。随即又锁上了门。 楚琉月忽而转身看向宋平煜,宋平煜冲她安抚一笑,对楚琉素道,"县主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把你大姐也关在这不成?" "咦,"楚琉素诧异挑眉,"安王殿下难不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在想什么?" '噗'对面牢狱中的楚琉莹忍不出发出嗤笑,道,"大姐,你还真的以为县主会来救我们不成?莫不是太异想天开了吧,安王都不能救你出去,你还指望她?" 她怪腔怪调地道,说的极为的不甘心。 宋平煜的眸光一瞬锋利,字字尖锐地道,"县主,你知道欺人太甚这个词怎么写么?" 楚琉素揶揄勾唇,极为肯定地回答道,"还真的知道,可我就是这个性子,你能拿我怎样?" 楚琉月当即大怒,厉声喝道,"楚琉素你个贱人!要不是你**摄政王,献身给他,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把你救出去!" 宋平煜微微眯眼,不可置否的盯着她。 楚琉素缓缓勾唇,笑眯眯的看着她,不言不语。倒是南清登时眉头倒竖,怒斥道,"哪里来的玩意,也敢对姑娘大放厥词,亏得今日主公不在,如若他知晓了,非要把你的嘴缝起来!"南清可瞧得真切,姑娘何曾献身给主公过。 根本是无中生有的事! 楚琉月哪里被人这样训斥过,当时就红了眼,颤抖着声色,道,"你才是玩意,你全家都是玩意!" 南清冷哼一声,"这么说你不是玩意了?或是你连玩意都不如?" 楚琉素淡淡摆摆手,不屑在这口舌之争上,她淡淡地道,"去把老太太和楚琉凝、冬棂、丝竹放出来。" 南清立时敛下眉眼,"是,姑娘。" 楚琉素看着宋平煜给楚琉月擦眼泪的动作,微微扬起雪白修长的脖颈,轻声道,"大姐,你若是想出去也可以,我这呀有桩婚事等着你,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闻言,宋平煜大步上前,怒气冲冲的想要推开牢门,却发现自己被锁在了里面,登时怒喝道,"楚琉素!你什么意思!" 楚琉素无辜摊手,眼波流转,道,"安王殿下这话绾邑就不明白了,我是好心救大姐出去,怎么你们非但不领情,还怪罪我?如若要是安王殿下能把大姐救出去,那便当我没说。" 一席话无辜至极,凤眼斜睨,似乎在说,你们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如果眼神能杀人,宋平煜早就杀死楚琉素了,可惜了,好像不能。楚琉素微挑眉,"安王殿下你是冷了?怎么还浑身打起战栗了,哦,也对,这牢里啊,是有点阴冷,你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怎么能受得了这种寒气袭人的地方呢?" 楚琉月'啊啊'尖叫两声,像是发疯般大吼道,"楚琉素你别太欺负人!侯府是生你养你之地,你何苦要把我们逼于死地?!更何况,我还是你大姐啊,我们有直系亲属的关系啊!" "错,"楚琉素眉梢一挑,神色清寒,眼波如霜,字字锋利地道,"大姐,你错了,我们是旁系亲属,你是万千**爱于一身的嫡女,而我只是个庶女,更别提什么生我养我之地了,你如果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很抱歉,在我这,没用!" "你给本王解开!"宋平煜冷叱道,楚琉素在门外都能感觉他身上散出的寒气,她却笑了,"安王殿下如此有本事,为什么不说要把大姐救出去?还是说,因为大姐额头上留了疤,脚上残疾了,你便不喜欢她了?" 此话一出,楚琉月淌泪的眼眸瞬间看向宋平煜,宋平煜眯起眼,笑着道,"她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别听她乱嚼舌根,本王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本王这不是都来看你了。" 他语气温柔,楚琉月不但没有羞赧,反倒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话脱口而问,"那你为什么不救我?" 宋平煜背后的手缓缓握紧,耐着性子温和地道,"我这不是也在想办法,整个侯府涉及巫蛊之案,其实说救就能救的?好了,你也不会吃太多的苦,放心就是。" 楚琉月垢面的灰脸与发丝黏在一起,瞪圆红着的双眼,再次问道,"我问你为什么不救我出去!是不是你不喜欢我啊!" 她似乎发疯了,晃着脑袋,肮脏的手紧紧拽住宋平煜干净的衣袖,"我问你啊,你倒是说啊!" 宋平煜垂目看着本身极为干净的衣衫上留下肮脏的手印,脸色微微一变,他向来有轻微的洁癖,何时被人这等触碰过。 "你冷静一点。"他忍着不耐,看似轻柔地拽下楚琉月的手腕,"还没闹够?整个侯府都成为阶下囚了,你能不能懂点事?为侯府考虑考虑。" 楚琉素却忽然莞尔勾起唇角。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狠狠敲醒楚琉月发昏的脑袋,她却突然萧索凄凉一笑,"你是在为我考虑么?你是在为你的前途着想才是!侯府落魄,你没了支持的后盾,这才来看我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南辕北辙 宋平煜冷冷地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本王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三言两语就被人挑拨成这样?" 楚琉月状若发疯的哭喊着,厉声呵斥道,"那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可是北宋唯一一个封王的啊!" 宋平煜眯着眼,像极了一个就快发怒的狮子,他任由楚琉月打他骂他,不言不语。 楚琉素饶有兴致的看着,心中连连冷笑,楚琉月不知道她已经触碰到宋平煜的禁忌了么?他是封王没错,可也只是个王,就连最基本的封地都没有。 在这时,南清也从另一边把冬棂等人救出来了。楚琉诺这些时日与楚琉莹关在一起,却是连装都不屑于装了,没哭也没闹,如若楚琉素没来救她,她像是认命了一样。 这时走来也是淡淡唤了声,"七妹,你来了。" 楚琉素旋身,淡淡笑了,"你受苦了。"似乎是一语双关。 楚琉诺声音微微飘远,道,"什么是苦?七妹,你知道的,我并不苦,受苦之人该是大姐才对。" 楚琉素斜睨牢狱中俩人,表情毫无波澜,问道,"大姐,你可要继续闹下去?我说了,我这有桩婚事,如若你要是愿意,嫁了人,你便能出去。" 楚琉月颓废的坐在地下,不闻不问。宋平煜却忽的斜视楚琉素,道,"县主明知道我与琉月两情相悦,还要在我们之间插上一脚,你是看不得你大姐好,还是你的心思本就如此恶毒?" 楚琉素微微一笑,道,"安王殿下不知道么?" 宋平煜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冷哼一声,"我们既不是朋友,又不是敌人,怎么会知道?县主想的未免太多了吧?" 楚琉素赞同点头,"我生来心思狠毒,这样你满意了么?你要是真的与大姐两情相悦那便娶她做正妃便是,何必跟绾邑在此争个口舌之分?" 可是宋平煜不是娶不到楚琉月么? "大姐,给你时间考虑,我明儿再来。"顿了顿,楚琉素淡淡笑了,"你可要好好想想,如果安王殿下就是不能救你出去,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宋平煜抬高音调,"来人!给本王开门!" 楚琉素揶揄勾唇,旋身就欲离去之时,楚琉月忽而道,"嫁给人的是谁?" 闻言,宋平煜当即恼怒,简直是怒吼出来的,道,"楚琉月!你不是一心想要嫁给我?现在这句话到底是何意思?" 楚琉素侧目望去,心中觉得极为可笑,可这可笑中总是掺杂着片片荒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虽然他俩还不是夫妻,可做的事早已是夫妻之间才有的情意。一如她一样,同甘共苦,守望相助,却抵不过现实。 与其两个人受苦,不如就此相忘于江湖。楚琉素想到此,声音微微绵长而飘远,"尚书府旁支,二房家的长子,莫唯豫。" "你说什么?!" 宋平煜和楚琉月几乎异口同声,脱口而出。 "你要让我嫁给他?!"楚琉月不可置信,她以为她在做梦。 楚琉素缓缓扬起唇,那个莫唯豫正房没有,小妾倒是数不胜数,是个比楚靖宇更为放浪的纨绔子弟,而莫唯豫此人更是花样百出,死的小妾更是多的数不过来,楚琉月要是过去了,不被莫唯豫玩死,也要被他那十几房妾扒得骨头都不剩。 "要不然你就让你母亲给你做主?"楚琉素似乎在征求楚琉月的意见。 楚琉月心思百转,是断然不能说母亲还活着一事,自从他们进了牢狱,母亲的'尸体'就被关在另一间牢房中。 楚琉月愤恨地说,双目通红,像个恶鬼一样,道,"楚琉素你好狠毒的心思!" "大姐事到如今才知道我心思狠毒么?当年你与母亲把我跟四姐全都送出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会有报应的这一天?" 楚琉素略带嘲讽的道。楚琉月突然感到一股深深地无力感笼在心头,似乎永无出路。这便是最坏的结果了吧?她自嘲轻笑,笑着笑着,眼泪却留下来了。无处可逃的凄凉,和永远被人踩在脚下的身份…… 宋平煜很想上前安慰她,可……她的身份,她的样子,使他脚下像是灌了铅,竟迈不动一步。 "大姐,你好好想想。"楚琉素空无一物的眸色,淡淡流转,道,"母亲的身子到底是好不了了,你放心,我一定给她一个安息之地。" 说罢,扬长而去。楚琉月一怔,忽然反应过来,在后狠狠骂道,"楚琉素!你一定会死无全尸!遭到报应!" 狭小极长的牢狱道路上,忽而刮来一阵寒风,吹起楚琉素清寒如霜的面容,眼神似冰,宛若冬日里还未结冰的碧湖般冷冽。 报应?他们这不是报应么? 她曾经说过,蛇蝎心肠的姐姐,弃之敝履的宋平煜,如果有来世,她一定要手刃他们以泄心头之恨。 是她主动找上尚书府夫人刘氏,目的无非就是给楚琉月挑个人家,虽然她成了坡脚,但到底是美貌在,尚书府夫人巴不得要个这样的女子做媳妇儿。 漆黑的甬道中,烛火被寒风吹的来回摇曳,楚琉素的声音也被吹散在风中,"既然来这一趟,是一定要把母亲救出去的。南清,你去外面找两个狱卒,进来帮你。" 南清应了声,问,"姑娘是想把您母亲埋了吗?" 楚琉素停步,'恩'了声,"我去找人租辆马车,在外面等你,带上母亲后,我们出城。" 背驰而行后,盏茶时分后,楚琉素站立在大理寺门外,静赏这一片雪白的天地,从今以后,她的生活会翻开新的篇章,再也不会,再也不要为这肮脏之事所束缚手脚,她……再也不要! 车夫去市集上租车,故而众人都在此等候,楚琉素吐出口浊气,旋身道,"张妈妈与冬棂、丝竹都回去我的府邸,你们伺候着老夫人,我……是不能回去了。" 张妈妈顿时泪如雨下,"小姐……当日你被摄政王救走,老奴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会对您不利,这段日子,您过得还好?" 楚琉素闻言,心中顿时阵阵暖意,点头微笑道,"我还好,摄政王……对我好,你们回去吧,去我府邸安心住下就好。"顿了顿,眼神微微飘向远处,道,"娘亲留给我的财产与店铺,从此就交给张妈妈打理了,这些东西加上我给你的银钱,足以够你们下辈子衣食无忧。" 冬棂紧紧拽着楚琉素的衣裳,心中萌生出一股悲恸之感,"小姐,你莫不是不要我们了……?" 楚琉素压下心中的苦涩,淡淡地道,"别问了,照做吧。" 随即她转眸看向楚琉诺,询问,"四姐的意思呢?" 楚琉诺微微挑起唇角,道,"宁国侯府我不想回,你的府邸我也不想去,我想去陪着我生母。" 楚琉素敛下眉眼,心中思索良多,可最终她面目笑容地道,"一路顺风。" "各自安好。" 老夫人因身子不好,吹不得风,故而早早上了马车。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车夫带着三辆马车快马加鞭而来,随后停下,静候吩咐。 楚琉素道,"张妈妈带着老夫人冬棂等人回我的府邸吧,切记一定要请个坐诊大夫回去,给老夫人调养好身子。"一顿,道,"冬棂身上的毒,等我拿到解药就给你送过去。" 张妈妈踌躇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不该走。 楚琉素沉了脸,冷声道,"走!老夫人的身子耽误不得!" 楚琉诺也上了马车,她转身看向楚琉素,眸色复杂之极,似乎微微染了哭腔,"七妹,你保重。" 楚琉素手中不自觉的颤抖了下,脸上堆满笑容,"四姐……等我安定下来,一定给你写信。" 此刻无声胜有声,她们即是姐妹,又是朋友,亦是盟友。 此次一别,终是天各一方,相隔两地,说不准这一生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走好。"楚琉素道。 "恩!"楚琉诺重重点头,随即挑了帘子,头也未回的离去。 目送马车离去后,南清也从里面走了出来,后方跟着两个狱卒抬着面无人色的大夫人,楚琉素的眼神一瞬锋利起来,冷声道,"把她抬去后面的马车,出城!" 天色凄凄,灰白白的,也未曾出太阳,天际一层似乎降下点点薄雾,缥缈着,朦胧着。 马车坚硬的石轮划过雪上,发出'沙沙'并不悦耳的声音,两辆马车相继而行,行驶在京都的官道上,极快。 城门之上,常年驻守的士兵们一见两辆马车飞快而过,登时就想阻拦,可却在看到前方那辆摄政王府的专用马车后,当时就扬声而道,"开城门——" 楚琉素阖着眸子盘膝坐在马车暖塌上,她想,公平是什么?年少时的她,总是在想上天是不公平的,直到后来,她才知晓,上天本就是不公平的。公平是什么?公平是建立在皇权、地位、权势之上,有了这些,才称得上公平两字。 可是,可是呢,她会让大夫人尝到什么是真正的不公平。 马车外,薄薄的稀雾笼罩天地间,是极凉的,彻骨的,似乎在无声诉着,这个京都要变天了。马车内,温热的暖气宛若春日,一点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 马车在急速快马加鞭而行,楚琉素平稳坐着,并不觉得颠簸。 一路无话,郊外南边有一处乱葬岗,许多宫中或是府邸中的小斯丫鬟犯了大错之人皆是被扔在这。 马蹄笃笃的声音渐渐缩小,车速也越来越慢,楚琉素拢好大氅,由南清搀扶着走了下去。 两个车夫也一并下了车,很有眼力劲的把大夫人的'尸体'抬了下来。 天地一片白色,楚琉素面色堪比这空气更为清寒,她淡淡地道,"麻烦你们在此挖个坑。" 南清上前分给俩人一人一个荷包,俩人接手后,便开始动工干活。 楚琉素举步走去大夫人平躺的地方,淡淡地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一抔黄土掩此生 乱葬岗这片散发着冲天刺鼻之味,腐烂的尸身,残尸断臂,成堆聚在一起,整个空气里都掺杂这令人作呕的腐臭,加上晨起一直未散开的薄雾,使得楚琉素终是忍不住拿帕子遮住了鼻息。 一步步走去大夫人身边,而后缓缓蹲下身,看着大夫人早已骨瘦如柴的脸颊,脸上却是复杂之极。她不知为何总是替大夫人惋惜,似乎是惋惜她风光半生,却沦落到一个既死非死的状态。 似乎是惋惜大夫人为何要让她从山上回来。 大夫人没死,可在牢狱中的几日不吃不喝,早已体力不支昏死过去。成为了真正的半个活死人。 空气极冷,大夫人穿的又少,她的鬓角眉目间染了一层浅浅的白霜,眼尾还生出许多深浅的皱纹,面色犹如戴了一层**般静止不动。楚琉素敛了视线,问道,"南清,你说什么是可怜?" 南清早已看出这不似平常的母女,把她心中的想法回答出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姑娘应该知道,人生在世,有多少人早已被尘世磨平了心性,可念在您一片好心肯给她一个安息之地,这实属不易。" 楚琉素缓缓起身,眼波生寒,道,"你错了,我不是给她一个安息之地,我是要把她活埋。" 说这话时,她宛若说今儿天气如何的平常姿态。南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故而也没有被这句话吓到。她道,"死了,才是最解脱之事,姑娘这是好事一桩。" 楚琉素心中惨笑,连她活埋一个人,南清都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她深深感到这个世界的视人命如草芥。 却也让她更加坚定的心中离去的想法。 盏茶时分,俩个马夫已经挖出了一个一米左右的大坑,楚琉素侧目看着,被抛出的黄土逐渐变高,越来越多,直到冻得她浑身发麻,这个坑才渐渐变到两米深。 两个马夫询问道,"姑娘,坑已经挖好了,现在就把这位夫人埋进去吗?"他们询问是有暗意的,以为是楚琉素的母亲,故而有此一问。 楚琉素抬眸看着明明是霜寒的天气,这两个马夫偏偏挖坑热了个满头大汗,敛下思绪,道,"我与她无话可说了,你们动手吧。" 天色阴寒,寒风瑟瑟,这荒凉野蛮之地,大夫人被车夫卷着草席,放入了深坑中。 一阵寒风徐徐而过,掠起隐藏在白雪之下的黄土,无声萧瑟,这草木掉落,腐臭之地,昭示着在侯府风光半生,叱咤风云的大夫人就此落败—— 没有众人的哭喊,没有风光的大葬,有的只是一卷草席,一抔黄土,和满地白雪。 楚琉素心中没有开心,没有报仇雪恨后的舒爽,反而是一种极为复杂缱绻的情绪缠绕在心口,说不清,道不明,似乎是棉絮紧紧堵在胸口,发不出心中那口常年憋屈的闷气。 南清走上前,轻声安慰道,"姑娘莫多想,要相信这个世界的轮回,恶人终究难逃天谴。根本怨不得你。" 她倒是极为了解。楚琉素笑笑没再说话,却是苦涩不已。 铲子周而复始的掀起,铲起黄土,一次次反复的打在大夫人的身上,她被渐渐淹没,淹没在这一方土地之下;淹没在这繁华的尘世间;淹没在楚琉素从今往后的生活中。 凉薄的笑笑,楚琉素坐在回京的马车上,少有的冷漠与悲哀。她想,她到底做不到心狠手辣,她还是会为人的离去难过,可虽然难受,却从不后悔。 南清给她沏了杯茶,腾空升起的雾气朦胧间模糊了楚琉素的眸色,空气中掺杂这湿湿润润的雾气,楚琉素心中的不快,跟随着这雾气蒸发在空气中,消失不见。南清奉上茶,道,"姑娘还想做什么?" 楚琉素未答话,反问道,"你跟着摄政王多久了?" 南清不卑不亢地回道,"主公府邸里的婢子小斯都是当年北宋与南宋打仗时流落下来的孤儿,无家无亲人,我们都是从小在王府生活长大。" 楚琉素微微惊讶,这么说平日里她所见的丫鬟们都是孤儿了?她道,"打仗最受苦的就是百姓,平民家的男丁征兵出战,乃是百年不变的伦理,可自古以来,战乱不断,多少人失了亲人,失了家庭。这就是所说的,将军征战十年余,一朝回去家破亡。" 南清变色不改,淡淡的笑笑,似乎早已习惯了世间纷乱,淡淡地道,"是,如若不是主公心慈,我们这些孤儿早已沦为阶下囚,等待的不过是血溅大地。" 楚琉素忽而脱口而问,"那你对你们的主公了解么?在我看来,他一点都不心慈。这个人,他深沉,他做事不择手段,可能内蕴海川,但从未对我展露过。" 南清摇头,却是不赞同楚琉素的想法,道,"主公有心善的一面,只是姑娘还未发觉罢了。您说他做事不择手段,姑娘可想过,身处高位之人,有谁手上未曾沾染过鲜血?又有谁不是心机深沉?" 楚琉素明明心中不是这样想的,可顺出口就变成了另一层意思。她不是否定宋肖,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只怕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南清却一语点破地道,"姑娘是当局者迷,奴婢瞧得明白,您是想说主公为何利用您罢了。" 楚琉素敛下眉眼,呢喃道,"是这样吗?"她不知道。 "是的,"南清肯定道,"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您是对主公产生了感觉。" "不可能!" 南清微笑摇头,"奴婢说您是当局者迷您还不信,如若姑娘对主公没有好感,那为何您心中会怨恨主公利用你?利用侯府?" 这次却没再反驳,她美眸中蒙起一层浅浅的疑惑,恍若迷茫的孩子。 帘幔外雕花窗棂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气,跟随着马车的行驶,凝结成水滴,缓缓滴落在地下。 马车内,只有南清来回摆弄炭火发出的噼里啪啦的滋滋声。楚琉素敛目垂思,她真的喜欢宋肖么? 可她曾经想过这一生再也不要入宫为妃,囚禁在高墙深宫中。 三宫六院,敛去光华,奉承一人?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可凡事哪有她想得如此简单?天道轮回,潇洒一生,却也总有些东西会束缚起来,让你恨之切之,却无可奈何。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从相见那日,便早已注定楚琉素这一世的道路。她——毫无选择! 迷茫中的她下了马车,立在摄政王府邸门前,四个潇洒凌厉的大字,让她眸色更加坚定,在乱世中挣扎似乎早已成为习惯,这次,亦不例外。 就在她准备进去之时,这时后面缓缓响起马车驰骋之声,她转身,看见一辆更加华贵的马车停在府邸门口,而上面下来之人除了宋肖,别无他人。 今日的他穿了件黑色大氅,眉宇少了些慵懒,外见凌厉锋利,内敛刚强坚毅。楚琉素不由得一怔,伫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宋肖神态自若的走上前冲她邪佞一笑,眉宇间的凌厉之色在见到她之后一寸寸敛回,很是自然地握住她微凉的手,似乎早已做过千百遍的熟悉,毫无半分尴尬之色。 楚琉素垂目看着他修长玉如的手指,柔和的语气自己都未曾发觉,"你回来了。" '恩!'宋肖领着她向里面走去,状若无意地问,"去过牢狱了?" 楚琉素也'恩'了声,明知故问的不想去过多回答。 宋肖携着她踩在雪中,发出吱嘎的声音,一时间,俩人都没再说话。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到书房。进屋后南清上前来给楚琉素解开大氅纽扣,继而奉了茶,便退下去,只留下满室寂静。 宋肖坐在紫檀书桌前,打开奏折静静看着,无声批阅着。楚琉素坐在锦杌上,卷了书册也静悄悄的看了起来。 窗外不知何时又静静地飘起雪花,无声落在房舍树梢上,宛若这里的一派安静。楚琉素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动作上,浑身有些酸麻,故而搁下书,浅浅伸个懒腰。宋肖依旧在批阅奏折,楚琉素凝眉望他,不知不觉就陷入沉思,皇上驾崩之日如若不出所料,就在这几日了。 而宋肖的登基大典,也就在这个月了。她可以选择在登基或是驾崩之日动身,到时候群人紊乱,整个京都都闹成一团,正是她潜逃的好时机。 "用过膳了吗?"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楚琉素的思绪,她举目望向书桌前,正见宋肖正在瞧着自己,凤眼带着疑惑和温柔。 温柔?她嘲讽勾唇,心底自始至终的不相信宋肖会对她温柔。还未回话,宋肖方道,"你笑什么?" 他搁下毛笔,起身走来,立在楚琉素身前,紧紧盯着她,楚琉素与他对视,淡淡地道,"还没用过膳,你呢?" 宋肖轻声一笑,魅惑勾人心,"我也没,稍等等,马上就用晚膳了。"顿了顿,拉起她的手,走去书桌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才道,"你怎么看?"说着,拿起书桌上的奏折,摊开在楚琉素眼前。 楚琉素不着痕迹的起身,连一眼都未曾看,便合起奏折,声音淡淡道,"女子向来是不干政,不合适。" 宋肖淡淡挑唇角,若有深意地道,"你且看看再说。" 楚琉素听出他话中有话,眼神微寒的打开奏折,眸色却一瞬凝结。 奏折上说,宋烨抵达北宋边境,还未与秦皓会和,就正巧中了南宋埋伏,现如今陷入两难的境地,无奈之际不得不在半山崖上整顿兵力,可四周皆是南宋的探子。 手中不自觉一哆嗦,她知道上面写的简单,可实际情况却处在个进退不得的地步,既不能贸然出兵,又不能与秦皓取得。 宋肖却忽然勃然大怒,沉声喝道,"你是不是喜欢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落花誓言生生念 宋肖的话更是让楚琉素一惊,奏折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美眸奇怪的看着他。可宋肖却是紧紧盯着她,似乎她只要一点头,他便要把她掐死一样。 "你又怎么了?"楚琉素蹙眉问道,深觉莫名其妙。 宋肖腾地站起身,一手高举她的皓腕,一字一字地道,"告诉我,是不是忘不了你的老**?" 楚琉素挣扎无果,心中怒火中烧,寒声喝道,"胡言乱语!什么老**?你真的是不可理喻!" 她愤怒,宋肖却更加恼怒,他突然如崩溃般怒喝道,"他喜欢你,你不知道吗?如若你不是喜欢他,为何要在看到他被敌军围攻时而害怕?!" 楚琉素冷笑一声,沉下脸来,字字讽刺地道,"我害怕?我是为整个北宋害怕,你可满意?少了宋烨这样出众的男子,是你们皇家的损失,是整个北宋的损失,你难道不明白吗?" "你果然是喜欢他!"宋肖的面色阴沉的可怕,那种叫人心底无端恐惧的感觉,他声音发寒,"好,楚琉素你果然是好!一人还不足以满足你水性杨花的性子是吗?那你便看着就好,看着无人解救他,让他生生死在外面!" 楚琉素浑身一抖,这便是未来登基之人该说的话吗?身为一国帝君,竟能说出如此让人寒心之词,她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让她恐惧,让她更加想要逃离。她寒声道,"宋肖,我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你说我水性杨花我无所谓,可是宋烨呢?他是你侄子,更是北宋的皇子,身负皇命前去征战,而你呢?你现在竟然说出这种话!你可有想想万千子民如果听见,心中是该多么悲凉,多么可笑!" 宋肖气极反笑,狠狠加重语气,"寒心又如何?悲凉又何如?我就算是颠覆整个皇朝,又有谁能说些什么!" 楚琉素恍惚一怔,不敢相信他竟然这般冷血无情,她替万千子民深感惋惜与悲哀,也替她自己深深的哀痛着,前一刻,她才朦胧的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后一刻,她就这样被这个男人语言攻击了,竟然说她水性杨花?她深感一股烦闷与无力之感笼罩在心头,很累,很累的感觉。 她敛下拧紧眉头,也不去挣扎了,就这样站着,无奈着,放空着思绪。 "宋肖,"她的声音毫无波澜,极为平淡,"你这样累吗?" 这是第二次问他,累吗?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不是早就被他隐藏在心底深处了? 突如其来的淡定,宋肖一怔,却忽然邪佞勾唇,讥诮道,"如果你听话,我不累。" 楚琉素抬眸,眼中像是蒙上一层浅浅的水色,嘲讽的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是你一时兴起豢养的**物?还是对你有用的棋子?" 宋肖微怔,方才还极为生气的她怎么突然就不解释了?他的心像是被尖锐的利器猛然戳痛,使得呼吸一滞,忽然哑口无言。 他承认不想放她走,可也没有她说的这样不堪。他承认他是利用过她,可他现在不是已经在极力补偿她了吗? 难道她还不懂得满足吗?可他到底要怎样做,她才能心安理得陪在他身边?难道那夜的柔情只是如卢先生做的黄粱一梦?大雪停下,残雪化了,这梦便醒了? 楚琉素似有似无的嘲讽愈加愈弄,她虽面上是冷静的嘲笑,可心中却早已悲哀成河,宋肖,也不过是她做的南柯一梦罢了。 她以为,一切都是她以为!想象中的,根本就是无中虚有的东西,何以当真? 再次举目之时,她眼中剩下的只有一派清明,狠狠甩开他的手掌,她转身就走。 大雪斜飞而下,寒风猛然吹来,地上打开的奏折在寒风中翻飞,宋肖侧目看着行走在雪中的女子,心中猛然一空,雪中衣衫单薄的她,似乎可以承受千万斤的痛楚和不为人知的苦楚,她挺直的脊背映入他黝黑的眸中,他全身一颤,大手一挥,大氅在手的他登时飞速掠过。 他到底做了什么?她身子这般柔弱,怎么能让她在雪中受冻? 霎时间他便稳稳的伫立在楚琉素身前,还未看清神色楚琉素的神色之时,手中便快过心绪一步,给她紧紧披上起白色狐裘。 这一看,却是真的正愣住了。 原来,她哭了。 原来,她也是有感情的。 一种复杂与喜悦快速蔓延上心头,宋肖紧紧抱住她,第一次放下高昂地姿态,呢喃道,"阿素,阿素,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很是轻柔与小心翼翼,生怕再次吓到她。他想,他再也不要放她自己离去。再也不要! 楚琉素微红的眼眶中,一种极度复杂缱绻之情在明眸中流动,心中却忽然萌生委屈之情,她好想说,她没有喜欢过宋烨,真的好想告诉他。可最终这些未能说出口话都化作一抹长长的叹息。 天空之上斜飞着白雪,掠过院子中俩人的身上,连带着时间都停留在这一刻。楚琉素被他搂在怀中,轻轻动了动眼睫,阖起了眸,冲他坚硬的胸膛微微拱了拱脑袋。她竟然贪恋这片刻的温存。 宋肖含笑闭眼,把头埋在楚琉素的脖颈间,眷恋贪恋着属于她的味道。 雪花飞舞,悄然落地,是谁的心,在不知觉间,沦陷? 傍晚婢子进来掌起了灯,而后有婢子鱼贯而入的摆上膳食,为他们布菜后,楚琉素看着玲琅满目的菜食却毫无胃口,总有一股恹恹腻烦之感存在心头。宋肖似乎看出了她的烦闷,笑着问道,"怎么了,没胃口?" 楚琉素闷闷点头。宋肖为她夹了一块鱼肉,淡淡地道,"不是中午没用膳吗,多少吃点,不然晚上身子更加不舒服。" 楚琉素食之无味的夹起一颗青菜,看着碗中白花花的米饭,似乎在想着什么。 宋肖拿着筷子半晌未动,就在楚琉素准备大吃一顿之时,他忽然淡淡说道,"宋烨是为了北宋去打仗,我这个做皇叔的自然不会让他出差错,你……且放心。" 似乎说的极为平淡,可眼神在掠过楚琉素认真吃起饭菜之时忽然黯然下来。 此刻,轮到他食之无味了。 用膳间,楚琉素状若无意地问,"你还不打算处置侯府么?" 筷子一顿,他道,"等皇上死了吧。"他的话使楚琉素抬头看向他,语气似乎平淡,可里面却是带着一丝恨意,这并不难听出来。 摄政王恨当今皇上?这着实有些可笑。大权在宋肖手中,他左右掣肘着皇上,就算是恨,也应该是皇上恨他才对。 楚琉素吃了小半碗饭,便搁了筷子,宋肖似乎是恰巧也吃好了,搁了筷子。 俩人漱口后,一人继续看起了奏折,一人继续卷书看着。半晌后,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在这时,宋肖头也未抬地道,"说。" 门外的纳兰青,恭敬地道,"韩国公府的谢老太太带着韩国公一并在府邸外跪着,只求见您一面。" "下去。"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威严自成。 楚琉素的目光从书册上转到半旧红纱宫灯下宋肖侧脸上,棱角分明投射出淡淡的阴影,坚毅俊美,眉眼平添一丝丝的魅气,一改曾经的慵懒,正在认认真真的批阅奏折,时儿蹙蹙眉,时儿抿抿嘴,楚琉素却忽然笑了笑。 "被本主迷住了?"绵长的嗓音轻柔响起,似乎是**间的耳语。 楚琉素饶有兴致的瞧着他,撇嘴笑道,"自恋!" 宋肖侧首斜睨她,眉眼敛住万里江山,擎起手,微微一勾,"过来。" 楚琉素心念一动,鬼使神差般走上前,坐在他的身畔,举目望向他,"您老又怎么了?" 宋肖忽然嵌住她的下巴,力度并不大,却让她动弹不得,他的面容在楚琉素的眸中一寸寸放大,耳边传来温热的呼气声,"想你。" 明明在身边,可思念就像被灌溉的嫩芽般止不住的生长发芽。 楚琉素脸颊飞快渡上一层绯红,声音柔和,"不正经!" 就在宋肖含情脉脉准备覆上她的唇畔之时,楚琉素突然'咦'了一声,宋肖疑惑挑眉,'嗯?'了一声。楚琉素趁这功夫抬起下巴,眨眨眼,道,"哎呀,谢老太太可是一脚迈在棺材里的老人了,怎么能让她这么冷的天还跪在府外呢?不行,我去瞧瞧。" 推开宋肖的身子,楚琉素一手揽过狐裘,一手拿起暖炉,三步作两步的落荒而逃。 宋肖目送她匆匆的背影,唇畔溢出使天下颜色尽失的笑意,迷离眼波亦是含笑。这种感觉,他很喜欢,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院子外不疾不徐走着的楚琉素,深深呼出一口气,白色的哈气淡淡消散在发寒的空气中,脸颊上的羞怯却还是未消散,她真的拒绝不了这种感觉,拒绝不了宋肖。她在这种感觉中突然生出一种害怕的情愫,她怕自己就此沉落,可以义无反顾的陪他下地狱。 深吸气,呼吸,加快步子,踩在雪中,走得极快的她盏茶时分便到了府邸门外,两旁的侍卫都袭着厚厚的拖地大袄,头上也带着棉麻帽子,见到楚琉素的到来皆是恭敬地跪在两侧,齐齐道,"姑娘好。" 楚琉素把暖炉缩在袖口中,点头道,"快起来吧,这大冷天的。对了,你们一般守夜到什么时辰啊?" 两个侍卫一瞬惊愕,显然没料到府邸唯一一个女子竟然与他们答话,相视一眼后齐声道,"我们一般是到子夜,子夜之后自有换班的人来接替我们。" 楚琉素敛下思绪,笑道,"听说谢老太太来了,你们开开门,我与他们说几句话。" "是,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无声之念 雪花还在飘飞,府邸外跪着的谢老太太在看到府邸门开启之时,浑浊的老眼中一瞬清明起来,可是在看到走出来的乃是楚琉素后,却是瞪大了双眼,惊愕的一句话也道不出口。 韩国公微微眯眼,看向身畔的谢老太太道,"此女子就是宁国侯府的县主?就是你所说那个把月儿脚弄残了的那个?" 谢老太太愤恨冷哼,沉声道,"不是她还能有谁!一看这模样就知道是个狐媚的!尽是些勾人的手段,引得摄政王也都被她所迷惑!" 韩国公眼神刹那间就沉了下来,冲着楚琉素怒声喝道,"你出来干什么!我们要见的乃是摄政王!" 他声音很沉很哑,像是聚满茶锈的茶壶底子发出的声音,极为刺耳。 楚琉素冷冷一笑,真不愧是一家人,这与生俱来的高昂姿态倒是如出一辙。 她清了清嗓子,淡淡一笑,"有些人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有说过是来看你的么?韩国公未免也太掂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韩国公长了一张国字脸,却是相貌平平,空有一副看似很吓人的嘴脸罢了。他双手撑地,快速起身,指着楚琉素就骂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胆敢在长辈面前大放厥词,目无尊卑!" 谢老太太拄着拐杖强撑起身子,冷哼一声,厉声训斥道,"老大,你跟她费什么口舌之争,不过是个山间来的野丫头,仗着自己长成狐媚子的样,来祸害侯府,祸害北宋!" 楚琉素眸底之色当即冷了下来,这些谢老太太不说话看似是个老实的,一开口便给她扣上一个祸国妖妃的罪名,真是一张利嘴!她冷声道,"谢老太太有功夫在这求情,不如去牢里看看你的孙女和你的重孙女!" 韩国公未反应过来这是何意,谢老太太却立时明了,她可是浸在后宅数半生,是个多么精明的人,一定是楚琉素做了什么,她笃定! 紧张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对我孙女做了什么?" 楚琉素再次重复一遍,"您老去牢狱看看不就知道了。"她就是不说做了什么,干急死谢老太太。 大雪纷飞间,楚琉素似乎觉得冷了些,在俩人还在猜测的思绪中,她的声音也跟着微微飘远,"母亲死了,做儿女的自当是要给她一个安息之地。" 言罢,她施施然迈进府邸,不过两步,她便听到谢老太太在后的怒骂声,一声一声贱人的叫着,似乎无处发泄。 月色似冰,散发着清寒的黄晕,楚琉素垂眸走着,听着一脚一脚踩在雪上所发出的声音,似乎很好听。书房前,似乎有一抹黄晕在微微发着光,楚琉素凝目过去,不由得脚下一滞。 原是宋肖掌着灯在院子外等她。 宋肖披着黑色貂裘,厚厚的毛领挡住了他白皙的脖颈,却更加衬托出他尖瘦的下巴,他鬼斧神工的眉目含笑,宛若清风霁月般柔和。他笑之时,似乎千树万树梨花开般惊艳,一瞬便灼伤人的眼睛。 楚琉素冲他笑笑,心中忽然有什么被填满,在这寒冬腊月之际添了几丝暖意。 宋肖眸中掠过惊艳之色,女子目如秋水,眉如春山,姿容更是芳姿秀媚,美艳惊心。他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指,冲她招手,楚琉素款步走去,把她泛凉的手心伸过去,他的手掌很宽大,却枯瘦,似乎还有着一层微薄的茧子,磨着她的手心,微痒的感觉,却让楚琉素微微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宋肖单手挑灯,一手拉着楚琉素,轻轻笑道,"隔着甚远,却依旧能听到府外谢老太太的咒骂声,你是做了什么事或是道了什么话,惹得她竟如此不顾姿态?" 楚琉素淡淡嘲讽一笑,"他们生来看不惯我,可我却也不屑在甘于人下,索性连装都不想装了,与他们顶多是撕破脸,反正她们也不敢上来掌掴我。" 她没有对宋肖隐瞒,在他面前,也不用那般煞费心思。 宋肖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手中不自觉攥紧,道,"以后有我护着你,谁都不敢再欺负你。" 楚琉素笑笑,却是苦涩,这种话……她还该相信吗? 途间,楚琉素蓦地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去向书房的地方,这不禁轻嘲笑了,都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了,竟然才反应过来。 宋肖停步,回眸一笑,眉眼凝聚璀璨光华,道,"今儿不再书房歇下。" 楚琉素一颗心顿时提起来。 宋肖松开手,捏了捏她的发髻,轻笑,"你我还未大婚,我不会碰你,我等你心甘情愿。" 楚琉素心中嗤笑,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大抵是相互利用罢了。她利用宋肖救出侯府的人,宋晓利用她,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她不由得想到南清,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一席话竟说地如此冠冕堂皇。 楚琉素跟随宋肖的步子迈上台阶,是上次来过的宫殿,上方一片灯火通明,彻夜不眠的宫灯在微微寒风下来回摇曳。殿门被两个婢子轻轻推开,楚琉素刚刚迈过门栏,便怔楞住。 远山黛雾之背景,绯红江绸之仙人,镜中花水中月,一副天成的水墨画,高高挂在南墙之上。 原来,这幅画,宋肖一直保存着。 "虽然不是太满意,但总归是画的不错,就是不知道阿素何时能给我画幅倒画了。"纱灯下,宋肖的眉目似乎更加柔和,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截然不同。 手心微微冒了汗,似冷似热,似乎是冷汗却被他炽热的手心而微微暖和了些。楚琉素赶紧敛下眉目,生怕迷失在这柔情之下。 宋肖好似没发觉她的窘态,拉着她走去暖阁内,边走边道,"陪我下棋罢。" "好。"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绪冷静下来。 暖阁之中,晶莹剔透的棋子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宋肖白玉手指拈了颗棋子轻声敲落。你来我往间,婢子都不知添了几杯茶,周围缭绕着雾气腾腾的清香,楚琉素手中捻着黑棋,把玩在玉手中,却是迟迟未动。 这一步,如果失策的话,局面大半江山可就要被宋肖吞没了。 神色越加凝重,无意轻轻将眉一紧,却忽然缓缓扬了嘴角,棋子落下的清脆声轻轻响起,这步棋,她势在必得! 宋肖眉眼一掠诧异,她……果然是不露山水!悄无声息间便夺人性命。他懒媚的斜躺着,两指夹住棋子,轻轻笑道,"下棋方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与手段,你很让我惊讶,却也让我对你更加刮目相看。不如这样,要是这局棋你赢了,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不管是何都可以,但如果我赢了,那你也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楚琉素看向他两指间的白棋,在通透的白色之下他的手指显得越发白皙如霜,挑了眉,饶有兴致地点头,神态自若,"如您所愿。" 宋肖随手一落,白棋便稳稳地落在棋盘上,看似随意,实则成为了整局局势的关键之处。楚琉素凝眉,冥思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久,斟酌良久,稳稳落下。 宋肖从最开始的惊愕,渐渐转为认真。这局棋一直下了两个时辰,婢子来回早已换了无数杯热茶,直到新的茶叶再次被热水贯穿,奉上后,这局棋,终是平埃落定,却成了名副其实的残局。 楚琉素垂眸看着手中白棋,淡淡地道,"你吃了我三颗棋子,我却两个。愿赌服输,你说吧。" 宋肖唇畔渐渐荡出笑意,邪佞凤眸更是含笑,既魅又美,恍若荡漾的碧波淌过心扉,让人的心境无端跟着柔和起来。 "即是我吃你三子,那我便可以问你三个问题。反之你也一样。" 楚琉素诧异,这不是耍无赖是什么?她轻柔微笑,却应下了,"好。" 宋肖倾身轻微往前,缓缓问道,"第一个,报了仇后,想做什么?" 这第一个着实把楚琉素难住了,他俩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在这种事断然没有撒谎的道理。深深吸气,缓声道,"离开,做自己想做的事。" 宋肖却是丝毫诧异都没有,恍若早就料到。他眸色一改轻佻,一瞬不瞬盯着她,却是光明坦然,又道,"第二个,如果知道你最亲近的人背叛你,你会作何选择?" 略微沉思,曼声道,"如若是我最为亲近的人,我会与她永世不再有交集,可若是无关紧要之人,我亦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平常人的选择,可从她口中说出,却似乎不平常。 "第三个,"宋肖微微顿下,眸底带着探究之色,方道,"你喜欢宋烨吗?" 他终究还是在乎的。 "喜欢他为人光明磊落;喜欢他骄阳似火的性子;喜欢他永不熄灭的希望,但却没有男女之情。" 宋肖俏长的眼睫微微颤动,敛了眉眼,不知是何情绪,可唇角的笑意却是若有若无的在加深。 "换我问你了,"楚琉素清清嗓子,状若无意地道,"你为什么恨皇上?" 她的问题如眼眸一样犀利,字音绵长,却宛若利剑出鞘,无声划出一道血痕。 良久,宋肖才道,"恨就是恨,无关乎原因,等以后我自会告知你。"声音微微发寒,宛若寒剑剑鞘一转,却是架在楚琉素的脖颈上。 一如往初般毛骨悚然。 楚琉素不好多问,轻声道,"最后一个,你利用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宋肖忽而抬眸,眸底似乎凝聚着风雨俱来的阴沉与冷冽,声音更是宛若九幽地狱般寒冰彻骨,道,"你真想知道?" '恩!'坚定地声音,却忽然感觉一阵馥郁之香幽幽袭来,脑袋一转,她已被宋肖卷在怀抱中,气息还未调顺好,他的食指便抵在她的唇瓣上,耳晕目眩中,他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我告诉你,但你要收回你要离去的想法。你,只能属于我。永远只能属于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倾城一笑 宋肖的音色极为霸道,亦是没给楚琉素一点反驳的余地。 楚琉素心中觉得荒凉,她说不清自己对宋肖到底是什么情愫,大抵是想靠近接近他,却又害怕被他伤害的遍体鳞伤吧。 嘲讽一笑,方道,"又是交易吗?" 宋肖懒媚轻笑,却是微带苦涩,这话如果是常人所道,他并不在意,可这人偏偏是怀中近在咫尺却相隔天涯的女子所说。既无奈却又悲哀,道,"算是交易。" 楚琉素敛着眉眼的嘲讽之色愈发加深,"可如若我不呢?你所说的我不会同意,也不再想知道你的目的,从今往后,亦不会再给你利用我的机会。" 诀别的语气没有强硬之感,却偏偏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气。 宋肖微微挑唇,却是邪佞冷峭,道,"一个讳莫如深的秘密,想不想知道在于你,就算我这样告诉你,你也并不开心。" 他的语气似乎带些**溺,楚琉素眸心一软,却强硬挣脱开怀抱,起身背对而立,淡淡地道,"你早些休息吧,我还是觉得书房比较习惯些。" 言罢,拿起狐裘头也未回的走了。 宋晓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唇畔的笑意一丝丝敛回,眸中一闪精光,却在他垂眸之际消失不见。 楚琉素回到书房后,并未歇下,而是立在窗边,感受着寒风萧瑟之感。南清悄声推开屋门,走来给楚琉素添了个披风,轻声道,"姑娘身子不好,如果着凉了,只怕又要犯病了,快早些休息为好。" 楚琉素头也未回,声音微微飘远,道,"南清,前几日的事情你跟宋肖说了是吗。"她的眼神如一汪碧泉般微凉,南清微抬首,从侧面看只觉得她的眼睛如水色琉璃般好看,南清道,"是,姑娘。" 楚琉素苦涩微笑,明知道南清是宋肖派来监视她的,她还多此一举的问道。是了,左右想想,宋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问她报完仇想做什么,原来是早已知晓了她要走的打算。 门吱嘎一声再次响起,楚琉素微微叹气,却被人从后方抱住。她轻轻阖眸,既不挣脱,也不做声。 "站在窗口下,不冷吗?" 宋肖抱得很紧,似乎害怕她离去的那种紧,楚琉素深觉他的迷靡幽香萦绕在鼻息间,与夜里浓重的雾气缠绕在一起,迷惑她的心。 "宋肖,"她顿了顿,婉转地道,"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知道的,你我是永远不可能的,你是未来的帝王,而我……是你们皇家的县主。" 楚琉素试图用辈分来说服他,可只感觉这个怀抱紧了紧,宋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你愿意。" 楚琉素笑的更加苦涩,只要她愿意?她好像没有说不愿意的权利。 不想有过多纠缠,无奈地道,"早些休息吧,天一亮你还要上朝。" 屋内最后一丝微亮也被宋肖放下窗子而挡住了,满室静谧中,楚琉素侧躺在里面,睁着眼面对冰冷的墙壁,丝毫没有睡意。 "明日陪我进宫。" 还是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楚琉素却还未睡下。宋肖似乎早就睡着了,楚琉素侧身,看着他的侧脸,微微叹气,闭起了眼。 明明是同**共枕,可中间似乎隔着一条河,一条走过就能万劫不复的河流,她闭眼之际,正是宋肖睁眼之时,他却长臂一览,把楚琉素娇小的身子揽在怀中,紧紧抱着,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拥有安全感。 楚琉素眼睫轻轻一颤,自是没有睡着,她不禁想到曾经一度听见摄政王的传言,多少人趋之若鹜想要追随他,上到贵门群臣下到闺中小姐,可他的性子是极为傲然的,权倾北宋的他自然是视而不见。曾经她亲眼见过皇后与他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可在宋肖眼中似乎早就把这个世界的伦理常纲弃之抛之,而现在她就被这个一个男人揽在怀中,是幸还是不幸? 寒风瑟瑟来袭,刮在窗纸上呼啸作响,楚琉素被他抱在怀中,却更加毫无睡意,也不知黑暗到底行走过多长时辰,天色终于渐渐发了白。 这几日宋肖总是起得早,上朝也早,旁侧的人动了动身子,给她掖好被角,缓缓起了身。宋肖穿戴整齐,洗漱过后,走到**沿,坐下来道,"我知道你没睡,现在我要走了,你还睡吗?" 楚琉素索性也不再作假,睁开眼,淡淡地道,"不想睡了,我陪你一起去皇宫吧。" 这句话取悦了宋肖,他微微轻笑,摸着她散落在软枕上的秀发,少有的温柔,"好,起来收拾吧,我等你。" 楚琉素向来习惯赤脚下**,现在亦是如此,可落在宋肖眸中,使他眸底之色逐渐变暗,女子初长成的姿容,每一寸每一处都在无声媚惑着他。他轻轻摆手,道,"过来。" 穿着真丝纱裙睡裙的女子,款步回眸,如绸缎般顺滑的乌发轻轻滑落,她看着宋肖邪佞的凤眸,单挑了眉,"我很快,你稍等。" 说罢,便走去金铜盆前净面,像是故意无视宋肖的意思。 南清进来后,给她简单的绾了个发髻,只插着一支琳琅流苏,未施粉黛,随即换好衣裳,穿好了白色貂裘,转眸对坐在一侧看着自己的宋肖道,"好了,要走吗。" 宛若清水出芙蓉般,洗尽铅华的姿容,让宋肖的眸底越加深邃,他起身走去她身畔,微微抬起手,示意她放上。 楚琉素微微一怔,却狡黠一笑,啪的一声打掉了宋肖的手。登时咳嗽两声,"南清,咱们快走,时辰不早了。" 南清憋住笑,快步跟上敞开门的楚琉素。只留下在后怔楞住的宋肖,泛凉的触感微转既逝,却真真实实的存在,他唇角荡出层层笑意,顿时整个昏暗的内阁都像聚集了万千光华,随即大步走出阁子,三步作两步走去楚琉素身边,紧紧抓住她的手。 "不要妄想离开本主。" 楚琉素脚下一滞,却笑了起来,"您老整日里怎么想的这么多?"顿了顿,似乎恍然大悟,"果然是人老思绪多,您也不怕想的太多头发白了?" 宋肖凑趣,邪笑一声,拉着她的手边走边道,"你个小脑袋里都想些什么?竟然连本主都敢打趣?"宋肖忽而放大笑意,腰身一弯,双手打横抱起楚琉素。楚琉素惊呼一声,却羞赧温怒道,"快放我下来!" 宋肖看着她微微俏红的脸色,忽而放肆大笑,"你是我的,我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南清瞧在眼里,乐在心里,微微垂下头盯着脚尖看。而周边跪伏在两侧的婢子小斯们,都是使劲垂着头。 楚琉素气息尚未缓和过来,口中直冒白气,宋肖感受一阵清香之气传进鼻息,眸色闪过戏谑之色,抱得越发紧了。 楚琉素气结,深知拗不过他,放软了语气,道,"你快放我下来,周围还有好多人呢,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宋肖的脸色登时沉下来,声音低沉起来,"你说本主不要脸?" 楚琉素忽然轻轻眨眼,目如秋水般委屈,微微轻咬的下唇似乎就欲滴出水来,眸光一瞬不瞬瞧着宋肖,就是不作声。 宋肖只感觉心间一颤,楚琉素忽然素手揽上他的脖子,身上的清香猛然幽袭传去,她趴在宋肖耳畔软嚅道,"是我不要脸,可好?" 可好?女子特有的嗓音,撒娇的味道,宋肖蓦地眯眼,停步瞧她。 女子柳眉微蹙,浓密蝶翼般眼睫跟着轻轻一颤,那面容分明是美艳误入凡尘的仙子,此刻,足以让人心冻结。 宋肖眸中凝聚着暗流涌动,唇畔荡出足以让天下颜色尽失的笑意,妖魅邪佞,"其实今儿不去上朝也无事。" 楚琉素的笑意顿时凝结,眉眼掠过一抹尴尬之色,深知玩大了,咳嗽两声,道,"你不是说要带我进宫吗?快去吧,我也想进宫看看。" 随即编织一个谎言,宋肖眸中飘过精光,举步走着,却依然抱着她。 马车徐徐而行,楚琉素侧躺在车壁上,阖眸垂思,其实他在试探宋肖的底线,试图抓住他的软肋,通过刚才之事,她了解到,宋肖此人不动情则已,一动情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索性,他还未对自己动情,只不过是心中作祟,想占有罢了。故而她就算逃之夭夭,宋肖顶多会恼怒几天,并不会大肆搜查,等时日一长,他便会渐渐淡忘。 等到皇宫之后,宋肖的意思是让她先去皇后那小憩,他去上朝。楚琉素被女官领头走着,猜想着宋肖与皇后的关系。 晨起之时,露霜凝重,潮湿的雾气笼盖着皇后的凤栖宫。当楚琉素到了之后,却听女官说皇后娘娘还在用膳中,让她在外等候,她与南清笑着应下。 可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楚琉素冻得手脚早已麻木,手中抱着的暖炉也早就失了暖意,南清虽然冷,却什么话都没说。楚琉素见状,心中的猜想越发笃定,封赏县主一事是她救了皇后一命,皇后心存感激给予她好脸色这是情理之中,可之后她被宋肖救出大理寺一事,看样子皇后是记恨上了。 都说化雪之日最是寒凉,北宋的节气向来是气候分明,别说一个时辰,就是在外站立一盏茶的时间,都能把人的骨头冻得麻木。 好歹皇后做的并不是太过分,一个时辰后终是敞开了宫殿门,楚琉素僵硬的腿部打怵走着,好歹在南清的搀扶下走进了殿内。 冷热交替间,可谓是最为难受。楚琉素压住不适之感,垂头款步而走,继而跪在殿中央,扬声道,"绾邑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然而,皇后好似在暖塌上睡着了一般,就是不作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霞光似火纱如血 宫殿内燃着一盏半旧纱灯,以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珠帘逶迤倾泻,四周皆已红纱雕饰为主。珠帘之后,皇后懒懒地躺在暖踏上,侧身覆盖着一层菲薄的青毡,此时正在小憩,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楚琉素的请安之音。 楚琉素深深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碧色理石地板上,微微眨眼,知道皇后想给她脸色看,却依旧不言不语,保持好完整的姿态。 殿内泛暖之气使得楚琉素的身体微微暖了些,方才冻麻的腿现下又变为跪的酸麻,可皇后却依旧没有要发话的意思。 这一跪,又是小半个时辰。 "绾邑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楚琉素再道。 珠帘清脆之声微微传来,原是墨香挑开了帘子,楚琉素抬首,正好瞧见皇后端坐起身,而她身侧的另一位女官却当即寒声道,"大胆!谁准你直视皇后的!" 楚琉素眨眼,却淡声一笑,回道,"原是以为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想一窥朱颜,悄声退下,以防打扰娘娘清净,却不料正巧与娘娘打了个照面。" 侍女顿时怒瞪,道,"胡言乱语!娘娘既让你进来,又怎么会身子不适!" "好了,怎么能对县主无礼呢?"皇后一摆手,媚声说道。 楚琉素不由得直视皇后,只见她梳了一头高高的美人髻,头戴九凤金钗,柳眉如眉眼般撩人心弦,举手投足间皆是带着十足的韵味,眉眼如画,却像个二八少女般,竟看不出一丝年老的迹象。 皇后极偏爱红色,除去殿内的装扮乃是红色外,她自己自是袭了一身正红色绣花袄,正看她时,她便道,"县主快快起身吧,听闻你身子弱,要是在本宫这出了岔子,摄政王岂不是要怪罪本宫?" 楚琉素心中冷笑,面上却也不恼怒,谢过恩后,扶着南清便起了身,可皇后没说赐座,她自是要站着回话。 皇后端着茶盅,睥睨楚琉素,轻挑了眉,素手一勾,道,"赐座,你坐到本宫身边来。" 楚琉素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含笑走上前,随后垂低头,佯装羞赧敛眉。 皇后双手抱着茶盅随即搁在腿上,淡淡地问道,"听闻宁国侯府一家还在牢狱中关着,皇上龙体日渐衰落,摄政王却迟迟未下令,你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本身县主这个名号足以保你一生衣食无忧,却不料……哎!侯府做出此等滔天大罪,真是天不由人!" 惋惜的感慨声,看似愁苦,实则暗地的意思说是侯府一家马上就要面临满门抄斩,天不由人?还是早有预谋?暗暗指她这个顶着皇家县主封号之女却在大难之际勾搭上摄政王。 "阖家是百年基业,权贵门庭,这些年虽说不上是有功之臣,但也并无差错,绾邑祖父曾一计攻破南宋城池,幸得先帝圣恩,以保侯府几代无忧,绾邑想,这也是摄政王还未下令的原因罢。" 楚琉素把功劳全部归根于上代宁国侯身上,一是表明她并未勾搭摄政王来保全侯府,二是拐弯说着摄政王重情重义。 皇后闻言,倒是颇为赞同的点头,亦是含笑道,"县主果然是聪明,可照理说这巫蛊之术在北宋可是禁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个到底谁人都懂,本宫倒是觉得县主这事做的不错。" 指她是不知情义之人?断的干净那不就是指她置身事外。 垂眸的楚琉素看着皇后的青葱指尖早已掐的发白,她的笑意越发加深,道,"摄政王是重情之人,已然允许绾邑把无关紧要之人给救了出来,可是父亲身为宁国侯,自是脱不了干系,归根结底,这事还是动摇了国本,也不是绾邑这人轻言微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皇家到底是念着情义,如今的处罚已是最轻之轻。" 皇后轻轻扯出一抹笑意,似乎有些勉强,她身子往前倾了倾,道,"昨儿韩家的老太太来求本宫给她做主,你可知是什么事?" 楚琉素心念一动,缓声道,"不知。" 皇后自顾自说道,"你的母亲,也就是侯府主母,听闻韩家老太太说是,你私下把你生母安葬了?" 楚琉素缓缓抬眸,目光纯澈,像极了一个孝子该有的模样,道,"是,母亲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当时绾邑从牢狱中把母亲救出来之时,母亲的脉象早已静止不动,心中到底是不忍,就私下把母亲埋葬了。"顿了顿,似乎凄惨地道,"侯府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母亲的葬礼仪式也不得大肆宣扬,只得草草了事,这事说起来,也是绾邑的不是,母亲风光半生,却沦落这等下场,也是绾邑的不孝!" 眼眶好似湿润了,楚琉素拿出帕子挡住憋笑的面色,微微哽咽抽泣。 旁侧那打量犀利的目光缓缓停留在她身上,楚琉素抽噎的更加厉害,似乎要放声大哭一场的节奏。 皇后凝眉,阵阵冗长的声音听得她耳目烦躁,口气也不是太好,道,"好了,本宫就是问问,你哭什么!" 楚琉素见好就收,拿下帕子攥在手心打转,似乎很是委屈。皇后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定是这幅狐媚子的样才勾走了摄政王!她抬起手,却突生变故,茶杯里滚烫的茶水登时倾洒在楚琉素的素手上,冷不丁的一烫,楚琉素立时缩回手。 却也未能躲避过去,皇后哎呀了一声,似乎大为惊讶,连连道,"快快,去舀冰块来!" 墨香一顿,急切道,"娘娘,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冰块!再说了,冰窖离着凤栖宫好一块路,不如让奴婢去殿外舀碗雪来。" 南清却快她一步,率先跑了出去。 "快快去!"皇后着急说道。楚琉素蹙眉,看着早已红肿一片的手背,淡淡嘲讽勾唇,这时节才是存冰块的好时候,哪里没有冰块,分明是嫌远或是太冷不想去罢了。她淡淡扫了眼皇后,虽然面色着急,可唇边那抹似有似无的冷笑却是未曾逃过她的眼睛。 皇后歉意笑笑,"看看,一时跟你说着侯府的事,倒也忘了手中端着茶杯,等下先给你拿雪敷一下,而后传太医给你包扎。" 哪里是不小心,分明是早有预谋。 楚琉素也跟着笑笑,似乎不在意,片刻后就见南清匆匆回来,手中舀着雪。冰冰凉凉的感觉敷在红肿的手背上,冰与火的交触,楚琉素微微蹙起了眉。 须臾过后,墨香便带着太医前来觐见,行礼过后,就欲给楚琉素上药包扎却被南清一嗓子吼住,"姑娘的柔荑可是你能碰的?搁下药,放下纱布,奴婢自会给姑娘包扎。" 太医被呛住,立时手足无措的看向皇后,后者则是厌恶皱眉,冷冷道,"下去!" 太医只得讪讪退下。 摄政王这人向来腻烦有外人动他心爱之物,而这时正巧是摄政王下朝之时,如若拖一拖,让摄政王正巧碰见,他一定会对楚琉素厌恶的,皇后眉间一闪戾气,看向南清的眼神更是冷冽。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宋肖真的来了,无需通报的他,大步而来,而这时楚琉素早已被南清包扎好手背。 见来之人皇后立时起身,扶着墨香莲步而去,懒媚的嗓音跟方才呵斥之声乃是天壤之别,道,"臣妾见过摄政王。" 宋肖凤眸一扫而过,不咸不淡地'恩'了声,越过她,径直走去鸾凤椅上坐下,侧目瞧着楚琉素白皙的面容,轻声一笑,"用过膳了吗?" 楚琉素敛眉,曼声道,"还未,你呢?" 他俩的声音不大,似乎是**间的耳语,僵硬在原地皇后登时眉头倒竖,冷色一闪,却很快便恢复到往常的媚态,旋身小步走去宋肖身畔,缓声道,"主公要留下来用膳吗?臣妾这有刚做好的龙井竹荪,主公可要尝尝?" 宋肖却忽然起了身,连带着楚琉素一并拉起,道,"不用了。" 说罢,就欲拉着楚琉素走出去,皇后狠狠蹙眉,急切上前,问道,"主公可是要在皇宫小住几日?臣妾已经给您和县主各自备好了宫殿,不如让臣妾带您去?" "不用。"绵长的声色曼声说道,却是不容任何人拒绝。 楚琉素忽然发觉皇后是个很会审视局势的女人。皇上的身体打她重生起就一直不行,而那时皇后就已经选择攀附上北宋最有权势男人,不得不说,她为了明哲保身,为了保证皇上死去她免去陪葬的下场,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可以不顾伦理常纲,不顾以后的蜚语流言,而当机立断。 行走间,忽而回眸深深看了眼皇后,见她也在一直盯着自己,楚琉素微微挑唇,转身走了。 等到出了凤栖宫后,宋肖忽而立在宫殿前转身对楚琉素道,"这几日住在宫中,外面不全,等风雨一过,我们再回府邸。" 楚琉素心中徒然升起一股闷气,这男人凭什么总是自己做决定?而不顾她人意愿?轻佻挑眉,嘲讽道,"你是未来的帝王,绾邑不敢不从。" 硬生生的语气却生生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宋肖非但不恼怒,反而唇角缓缓勾起,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拉近距离,道,"怎么,生气了?" 他语气很是戏谑,楚琉素微微恼怒,撇开视线,闷声道,"何必跟您生气呢,犯不着,到最后气结的还是自个!" 她竟也与他耍小性子,宋肖单挑唇角,凤眸邪佞,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阿素,你这样,真好,好到让我……让我……" 楚琉素红着脸疑惑看向他,清澈水眸中的羞怯却一寸寸的敛下,宋肖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似乎是害怕,似乎是愧疚,似乎是凛冽。 她心中一沉,举目望他,一字一字地道,"好到让你不舍得利用我,对吗?" 心中蓦地涌上一股悲恸之感,夹杂着种种情绪猛然席卷全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讳莫如深 白雪皑皑中的女子,眸中像是淬着抹了毒的利箭,无声间在宋肖身上剜出两个血窟窿,宛若琉璃照耀过来叫人一瞬睁不开眼的刺光。 宋肖从来都不是一个溢于言表之人,他总是邪佞魅笑来掩盖自己的情绪,此刻亦是如此。不言不语,毫无感情可言。 楚琉素忽而觉得一股深深地悲伤笼上心头,似若几日都见不到的太阳,却还被乌云牢牢遮住的感觉。她哂笑,她苦笑,她轻嘲。可这些亦不能表达心中的苦楚,她知道,她从来都是一个心软之人,尤其是对他。 宋肖的不作回答,已经表明她所问之事的结果。 "摄政王……是这样对吗?是我太温柔,导致你现在不忍对我下手了吗?"楚琉素微顿,敛下眉目,道,"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既选择了江山帝业,那我对你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迄今为止,也不过是你的玩具,你豢养的玩物,没有人能对一个玩物生出感情,你亦如此。" 接着又道,"只不过我是你到今日最为听话的**物罢了,你对我的感觉,不过是占有;不过是命令;不过是一时好奇,可是呢,自古江山和美人就是不可兼得的,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你我明面上看似平和,实则暗地中你试探我多次,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你所说的利用,我对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宋肖漫不经心的眯眼,并不反驳。 楚琉素苦笑,似乎都麻木了舌头,"那些看似柔和的柔情,看似的**溺,不过都是你的试探,你在试探我的软肋,我的底线,我到底能不能迷失在你这万般柔情之下。"一顿,却是笑也笑不出来,"而我所谓的依附,我所谓的听话,也不过是在试探你的底线,试探你到底能不能对我动情,对我不舍。" "现如今看来,彼此都是虚伪的,都是建立在自己的利益之上的。其实,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至少心不会那样痛了。 这样也好,至少能给自己一个离去的理由了。 自始至终,宋肖都不言语,他曾想过给予她一世**爱,给予她锦衣玉食,给予她想要的生活。可她说的不错,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的顺从之上。 宋肖忽的揽住她的腰,抵住她的后脑,唇畔就这样覆了上来,这个吻,是火热的,是酸苦的,是眷恋的,楚琉素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贪恋着他的味道。 可寒风萧瑟间,是谁落了泪? 又是谁再不舍? 俩人的气息微微加重,缱绻柔情与苦涩,恍若梦境般旖旎莞尔,刹那间,尝遍世间爱恨苦楚。直到结束,宋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轻轻为她擦干泪水,可那滴泪似乎落在了他的心里,苦涩到麻木,留存到底,怎样也擦不掉。 "宋肖,"楚琉素嗓音沙哑生硬,似乎苦不堪言,"你总是用最温柔的方式来伤害我,以至于太过温柔,让我分不清这到底是虚伪的利用,还是真实存在的柔情。" 宋肖凤眸的复杂一瞬遽裂,轰然崩裂,再也挡不住那万般苦楚。可叫他如何开口,利用是真实存在,可柔情亦有。 他眸中似乎凝聚千万般的苦涩,楚琉素心中一软,可在看到他再次抬眸之际眼中剩下的便只有一片凛冽与……嘲讽。 她的心犹如残雪一寒再寒,唇畔含上清寒的笑意,声音似乎很平静地道,"莫在站了风口上,不是还未用膳吗?正好,我也饿了,陪我用膳好吗?" "好。" 楚琉素淡淡轻笑,转身走着,却闭紧了眼帘,他做出了选择,她知道,她早该知道不是吗? 他有他的宏图霸业,江山帝业,她有她的儿女情长,牵肠挂肚,终究,两个大相径庭之人,是没法走在一起的。 宋肖走在她身后,敛去一切情绪,眸色恢复往日的邪佞与轻佻,可深觉出楚琉素明明没有刻意的疏离却像是隔着云水迢迢般遥不可及,他主动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掌,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午膳想吃什么?我派人给你做。" 楚琉素侧目一笑,宛若远山黛雾里下凡的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好似方才之事没有发生过一样,缓声道,"吃什么都好。" 薄雾微微稀散荡在空气中消失了干净,太阳从西边露出了半个头,这是这几日以来第一次冒出太阳,白晃晃刺眼的光,照耀在无边无垠的白雪上,似乎怎样化都化不开。 那颗一度炽热的心,早已被风吹雨打的满是创伤,她以为遇见的乃是同病相怜之人,两个曾经受过伤而一起舔舐伤口之人,实则,实则都是她想多了。 午膳菜肴很是丰富,一桌子满满的全是,可相对而坐的俩人都是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饭后,饮茶之时,宋肖笑着道,"这几日里不是很太平,你住在这就不要出去了,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楚琉素现在住的宫殿名为'玫贞宫',是之前皇后所说备好的宫殿,可宋肖没有去旁的地方,而是跟她住在了一起。她啜着茶,声音还算平淡,"好,你去忙吧。" 既不是那么安全,就代表着要有大事发生了,那么宋肖一定很忙。 宋肖未再言语,起身披上狐裘大步走了。 可这一待,便是五日。 除了看书,喝茶外,她一日都没有出去,而宋肖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见不到人。 第六日早起之时,天边下了一层薄薄的雾,以至于人多的地方已经消散,而玫贞宫这便乃人迹罕见,到用完膳之后还未消散。 楚琉素穿过回廊,就欲向宫殿外走去,可还没等出去南清便拦住,道,"姑娘安心歇着吧,主公有令,您不得出去。" 楚琉素抿抿嘴,道,"我早膳吃的太多,现在胃里不舒服,想出去散散步。"一顿,道,"就是在这片走走,能出什么差错?" 南清左右为难,上次之事她已经出了差错,受了刑罚,如果现在再出乱子,只怕这条命就不保了。 楚琉素倒也不是想为难她,就是真的呆的闷了,想走走,无奈至极,转身往宫殿里走去,冷声道,"我去后面走走,你不用跟着了。" 南清看出楚琉素生了气,垂眸福身,倒也没跟着。 穿过石桥,径直走进一条幽静小径,周围的万物也已凋落,只剩下横七八竖的枝干,楚琉素没来过这里,不由得好奇。走出去只感觉刺眼的白光打的她睁不开眼,抬手挡在眼前,放眼望去,却是怔住了。 白皑皑的残雪一片,此起彼伏的存在高矮不一的宫殿上,因树叶凋落,而这一片地方已经光秃秃的映入眼帘。她举步走着,记忆中隐隐想着好像在哪里见过,思及此,加快脚步,立在宫殿外,脑中忽而一闪什么,她如梦初醒般记起,这是那日被丽华郡主设计而到达之地。 天雪一色的白挡住了本身极为耀眼的紫金琉璃瓦,楚琉素像是被施与魔怔一样,竟不自觉的走了进去。 她抱着小心的姿态,推开门,吱嘎的声音在这万籁寂静之地却显得极为突兀,一如往昔的安静与奢华,入眼便是紫檀卷草纹束腰三弯腿小几,内阁似乎焚着香,她缓缓走进去,侧目看着蒜头瓶依旧摆在那,似乎长年未动过,可干净纯粹的瓷器上不见一丝灰尘。似乎是有人每日打扫。 楚琉素轻声走进暖阁,而这内阁就是上次宋肖与皇后所在之地。挑开珠帘,入眼一应俱全的家具,很是古朴,似乎有些年头了,雕花铜镜前摆放着精致妆奁,**幔是月牙白色,似乎无声诉说着这的主子,是个女子。 楚琉素记得皇上向来不喜欢英气的女子,如果不错的话,这应该是个绝色美人住的地方,而且一定是个温婉动人的。 看样子这宫殿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楚琉素原封不动的退出去,转身去了旁侧的偏阁,正要推门是,却忽的被不知名的东西挡住。 微微用力,却发觉这门似乎被人上了锁,楚琉素心念一转,忽而想起书上看的法子,曾有奇人异士用一根铁丝撬开门锁,她左右垂思,也准备试试,虽然这对这间宫殿的主人是大不敬,可架不住好奇心作祟。 然而,寻找铁丝一盏茶时间过去了。 然后,找准锁芯鼓捣半天,半个时辰过去了。 再然后,终于摸索到技巧,可中午到了。 最后,只听啪的一声,锁开了。可是呢,楚琉素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下,没办法,天都快黑了,腿肯定麻了。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活动下僵硬的身子,推开了被封存已久的历史篇章。 灰尘飞扬夹杂着一丝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楚琉素忽而觉得有股揭开历史的感觉,好奇与迷惘交缠袭上心头,眸光也等待着灰尘落定后的新鲜事物。 可灰尘过后,剩下的也只有一片漆黑。楚琉素小心的迈进阁子,算着方向,走去掌了灯。 屋内登时一亮,侧目望去,只见前方是几个落地书架,拼凑成一排竖立在墙面前方。缓缓巡视四周后,才发觉这里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进来过了,各种物件上已经存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楚琉素擎着灯,带着探索之意缓缓看向四下。 微微上前几步,却忽然被一幅画吸引了目光,立时走上南墙的方向,高举纱灯,却浑身猛然一惊。 怔楞间的思绪早已百转千回,这到底是人故意为之,还是自己无心猜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两个时辰 一层层疑问袭上心头。巧合太多那便不是巧合了。 卷开垂落的画卷微微泛着黄色,经过时间的沉淀,画中的女子似乎也微微失了样貌,可眉眼依稀可见昔日的风华绝代。 有一种女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消磨光华,反而使她的轮廓越加鲜活。 她的身上自带万丈光华,与生俱来的华贵之气,好似世间一切锦衣玉食、荣华锦绣都是属于她的,生来就是吟风弄月、抚琴吟诗之人,好似世间一切污秽龌龊之事,皆与她无关。 她足以担起云贵妃这个封号,似云缥缈,似云温柔。楚琉素一时怔楞住,她听过许多赞美之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仙姿佚貌可这些却抵不过画中女子万分之一。 一个女子究竟温柔到何等地步,才足以让先帝**爱她一世? 如远之山黛添眉目一点风华,似清波流盼含春凤眸,宛如绸缎丝滑之乌发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碧玉七宝玲珑簪松而绾发,垂落的流苏与她俏脸琼鼻相得益彰,绛唇不点而赤。女子端坐在金丝鸾凤椅上,垂搭在下首的素手端正的落在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上,落地则是锦绣弓鞋,翘头上镶嵌一颗鲛珠。 楚琉素胳膊微微一酸,檀口下意识冒出一句话,"半世浅渡人疾苦,瘗玉埋香半生魂。" 终究还是消香玉损了,半世荣**,跟随着魂命归西,也都消失殆尽了。 楚琉素把纱灯烛台搁在一旁,动了动麻木的胳膊,沉思着到底是她自己多管闲事,还是别人有意让她发现的此地。 顿了顿,再次高擎起纱灯,渡步在屋内,巡视四周。后方是一排高大的书架,琉素靠近一看,眼神微亮,急忙把烛台搁在一边,抽出一本书来看着。 忘却了时间,更是早就忘了天色已经黑了。 玫贞宫殿前一派灯火通明,而殿外残雪冰凉的地面上更是跪了一排婢女。宋肖负手立在高阶之上,凤眸生寒的睥睨众人,寒光掠过,宛若一把柳叶刀架在众人脖子上的感觉,无声无息间,先见血痕。 而婢女旁侧正是忍受着极刑的南清,被人点了哑穴的她,瞪圆双目发不出一丝声音,台板之上她手足在空中乱挥,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徒劳无功。只因后方的暗卫正勒紧了她的脖子,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收紧绳索。南清瞪着漆黑的夜色,窒息的感觉在一点点掠夺她的神智,她不由得回想起方才找不到姑娘已经被主公处死的众人,忽而用尽全力挥舞着手足。 那些婢女有的被割了面皮,有的被赐予斩腰之刑,有的则是被剔了骨头,做成了美人扇。 而她则是被赐予了全尸。 侍卫手中顿了顿,实在有些不忍,忽而转身向宋肖一跪,"主公,她似乎有话要说!" 宋肖凤眸一斜,眸底讳莫如深,侍卫压抑不住的颤抖,被宋肖生生看了半晌的他,额上已经微微冒出了冷汗,就在这时,宋肖忽而道,"说!" 一声凉薄之音,却是威严自成,霸气横生。 南清滚落下台板,跪爬上前,忍住嗓子的颤音,断断续续地道,"姑娘……会不会是一时迷了路,这才……尚未归来!" 当时楚琉素只说在后面散步,具体的南清却也是并不知晓,可为了保全性命,她不得不扯个幌子。 宋肖面带煞气,凝眉抿嘴,他已经谴人在皇宫内外大肆寻找,可到现在足足找了一个时辰却也还未有消息,知晓南清是在拖延时辰,却是顾不得这么多了。在愤怒之极他的心中生出一股害怕的情绪,她生怕,她会逃跑。 "再搜!" 凛冽的语气,吓得一干人又是一颤。跪在地下早已湿了裙裤的婢女们已经有不少微微哽咽起来,一种极度恐惧之感存绕在她们周旁,她们深知,下一个就是自己。 寒风袭过,所有人皆是打了个冷颤,随即传来一声彻响天际的惨叫声,回荡在大殿内外,更是吓得她们噤若寒蝉。有些微微大胆的侧目望去,可只是一眼,便紧紧垂低头,掺杂这血与水的形成的一条河流正在蔓延在还未化开的雪面之上,惨叫那人,早已死去。 宋肖瞧见,却是缓缓笑了,邪佞与冷冽交错,形成他在烛光下诡谲的面容。 片刻后,纳兰青带领一干侍卫快步而来,单膝一跪,扬声道,"还是没有!" 宋肖耳目忽的一动,轻挑起唇,不言声。 此时众人早已是记恨上楚琉素了,如若不是她,她们根本不会受罚,不会死去! 宋肖冷峭挑眉,寒声道,"继续!" 一名年龄尚小的宫女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下体则是不断淌出热流……侍卫如毒蛇般的眼睛顿时锁定在她身上,准备先从她下手,可就在这时,宫殿旁侧忽然传来一道清寒地声音,"宋肖,你在做什么?" 如平地里炸响的闷雷,惊愕之余皆是大喜! 楚琉素拧眉款步而走,刹那间一惊,满地鲜血的景象,她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登时眉头倒竖,"你做了什么?!" 快步走去南清身边,搀扶她起身,在瞧见南清脖子一圈的紫青勒痕时,眸色瞬间沉下,撇头举目喝道,"宋肖!" 宋肖却在她的怒视下,笑着走下台阶,缓声道,"我找不到你,她们自然是有包庇之罪,怎么?心疼?"两指嵌住她的下巴,眼神阴冷,冷声地道,"心疼你还妄想离开我?嗯?" 楚琉素下颚的骨头就欲碎裂,她蹙眉,冷喝道,"你好狠的心思!她们都是无辜之人,你凭什么!" "凭什么?"轻佻挑眉,宋肖淡淡一哂,"就凭这里是我说了算,就凭你不顾命令想要逃跑!"他的笑愈发加深,微微颔首靠在她耳畔道,"你知道的,我不舍得处罚你,所以……" "所以你就处罚无辜之人么!"楚琉素奋力打掉他的手,逼视他眼波发寒,道,"你如此草芥人命,有违天道,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呵,报应?"宋肖的声音很是讥诮,却依旧温柔,"就算是报应,那也要你陪我一起,如果是你陪我,那么就算是下地狱,我也甘之如殆!" "痴人说梦!"楚琉素气得嘴唇阵阵发白,颤抖着道出愤恨之话,"宋肖,自此之后,你我再无瓜葛!如果你还要继续你的暴行,不如连带着我一起!我宁愿替她们受罚!" 一甩狐裘,径直跪下,扬起雪白纤细的脖颈,逼视宋肖。眼神带着势不可挡的坚定与凌厉,第一次放下姿态,却是求他赐予她刑法。 宋肖眸色渐渐放软,用内力把她扶起来,大手揽过她的腰肢,轻柔的嗓音好似碧波般温柔,"我怎么舍得呢?是她们犯了错,并不是你。阿素,你叫我如何舍得对你动手?"他的声色极为温柔,可是却宛若一把刀狠狠插在楚琉素心脏上,让她精神就快要崩溃了。 是,是她不听劝阻,非要一意孤行,可是他呢,他选择用最残忍的方法来逼她认错,逼她求饶。是,他不会伤害自己,可是他会惨杀无辜的人,来让她良心过不去,逼她放下那可怜又可悲的尊严。 楚琉素只觉得宋肖的笑,让她浑身发寒,控制不住的打起战栗,在这百人面前,她垂低了头,放下尊严,缓缓躬身跪下,一字一句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求你不要再伤害无辜之人,原谅我这一次。" 宋肖的翘头金纹黑靴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楚琉素灼伤了眼,闭起眸子。等待着他的答案。 不再有挺直的腰板,不再有强硬的语气,有的只是求他原谅,求他饶恕。 地面上一片化雪后的水渍,浸湿她的膝盖与衣衫,比残冬腊月的寒风更为刺骨,如钻心的疼痛沁入骨缝一般,眉梢都忍不住微微一颤。 南清忽而觉得有些感动,微微湿了眼眶,竟陪着她一同跪了下来。 宋肖转身举步离去,只留下一句萧索之词,"两个时辰。" 楚琉素苦涩敛眉。南清大骇,瞬间抬头,看着宋肖离去的背影,泪水滚滚而落。 姑娘身子本就孱弱,两个时辰岂不是要断了她的命! 侍卫撤退,纳兰青跟随宋肖进了宫殿。侍女们心有余悸的退了下去,却是有不少嘲笑声,悄声响起。 "活该!让她连累我们!" "行了你,快走吧!" 一起死里逃生的婢女念着讽刺之话,快步离去。 楚琉素蜷缩起身子,默默承受着后果。南清跪爬过去,泪水簌簌而落,哭着道,"姑娘,姑娘,您求求主公吧!如果您求他,他一定会放过您的!" 楚琉素侧目,被风吹红的眼睛,十分歉意地道,"对不起,南清,都是我不听劝阻,连累了你们!真的对不起!" 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很真诚的看着她,又道,"你不必跟着我一起受罚,他既没说要惩罚你,你又何必在这陪我受苦。" 南清使劲摇头,"不,奴婢是自愿的,都是奴婢做事不利,才使得姑娘受苦!" 楚琉素扯出苦涩的笑意,才这一会儿,她的膝盖就已经被冻得麻木了,攥紧南清的手,冷声呵斥,"回去!" 南清一愣,却哭得更厉害了,"姑娘……!" "如果你认我是你主子,那便回去!" 南清哽咽半晌,方道,"是!"终是一步三回头的退了下去。 残冬腊月的寒风瑟瑟掠过,像刀子刮在身上,如凌霜刺进骨子里,刺激着神经与血肉,像是灌进了寒冷的水,楚琉素的口齿都跟着微微打怵。望着那灯火明亮的宫殿,眼前轻晃出晕眩感,头震欲裂的感觉一寸寸吞噬着神经,无力的口齿咬了咬舌尖,想来这样能清醒些。 可孱弱的身子早已虚弱不已,哪里还能控制身体。 明晃的灯火终是沦为一片漆黑。 身子似乎更冷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不速之客 残雪化了,花园中梅花堪堪开了几支。玫贞宫这边向来人迹罕见,离着主殿向来是远,清凛的梅香自然而然飘散不过来。南清转了几转,旋下回廊,手中端着赤红木雕托盘快步走着,托盘上放着青花小瓷碗,里面乃是漆黑的汤药,几缕热气丝丝冒起,随之一股浓烈的汤药味冲散在宫殿外。 南清推开殿门,垂头走去,而后跪在**沿旁,道,"主公,药来了。" 宋肖端起瓷碗,拿起汤勺轻轻搅拌吹着热气,舀了一勺喂去靠在花梨木雕花罗汉**上的楚琉素。 她却撇头,错开了。 手一顿,重新舀起一勺,又吹了吹,楚琉素垂下眼帘淡淡看着,骨节分明更似玉骨的手指正在周而复始的搅拌着酽酽漆黑的汤药,这人似乎在她晕过去之后,一改之前的暴脾气。 "宋肖,"垂着眼帘,她曼曼一声,"你放我走吧。" 宋肖坐在**沿,紧靠着她,却好脾气的一笑,恍若未闻地道,"乖,喝药。" 楚琉素抬头,曾经如一泓泉水的眼眸,此刻却是空洞迷茫,似若染便世间风霜,一刹那苍老。咬咬唇,伸出白皙的双手,示意自己来。 宋肖眼帘微微一颤,却是交给她了。 冒着热气的汤药映出楚琉素霜满沧桑的眸底,微微眨眼,似乎氤氲了些许雾气,却把滚烫的汤药一饮而尽。 南清惊呼一声,"姑娘,烫!" '啪'的一声巨响,仅剩着药渣的瓷碗摔碎在地,楚琉素眉头都不皱一下,宋肖蓦然抱住她的娇躯,似乎急切地道,"不知道烫吗?有没有伤到手?" 楚琉素不挣不扎,空洞的望着窗棂,蓦地缓声道,"宋肖,我不会拿我的身体做赌注,我知道命只有一条,如果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宋肖一怔,摸着她散落的乌发,安慰道,"我说了,只要你听话,不要再妄想试图离开我,你想要什么都有。" "宋肖啊,"楚琉素浅声道,"就算是汤药再烫,却也暖不了我的膝盖了。" 闻言,南清都忍不住哽咽起来,那日夜里姑娘只跪了小半个时辰便冻晕了,可才半个时辰姑娘就落下了病根,这往后还有的难受呢! 宋肖把她揽在怀中,眸中飘过淡淡的悲恸,轻轻摸着她的发,很是**溺的姿态,回道,"我让暮苒过来给你调养身子,你且放心就是,落不了病根。" 楚琉素连笑都笑不出来,她与暮苒最好不见。微抿着唇,眼神放空的望着前方,说,"你走罢,我累了。" 宋肖起身,给她添了被子,邪佞勾唇,"以后,都有我陪着你。" 楚琉素却不予理会,阖了眼。 可是宋肖说到做到,她在躺的第三天后,宋肖却突然提出带她上朝的提议。 楚琉素当时就惊住了,脑中快速闪过垂帘听政的吕雉与武则天,不由得浑身一惊,登时摇着头说这不要。可宋肖如若能听从,那他就不叫宋肖。 而且你见过有抱着女子去上朝的摄政王吗?那自然是没有的,那更是不行的! 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阀门世家那些老臣还不要上奏弹劾死她!好说歹说,最终还是说好了,宋肖上朝时,楚琉素在御书房等他。 此时,她正躺在暖塌上,打着哈气,等待着宋肖下朝。掀了眼皮,道,"南清,给我沏杯茶提提神。" 南清却无动于衷,说,"姑娘尚未用早膳,不准喝茶!" 楚琉素微微惊讶,她经常看医术,自然知道再未用膳时喝茶对身体是极为不好的,却不料这小丫头看着不大,知道的还不少。 "那你去帮我找本书。"说话间,楚琉素叹息,她这膝盖没个百日,休想下地。 南清知晓楚琉素性子随和,走去书架前随便拿了一本书送去。 楚琉素寥寥翻了几页,也无心看下去,消磨着时光,等了好一会,外头才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楚琉素侧目看着进来的男人,上朝时他袭了一身明黄龙袍,眉宇间收敛了懒散,周身的气势无形散发,眼神不怒自威。而此刻,他敛了凌厉,含笑走来,楚琉素垂眸寒光一闪,却笑着迎上去。 就欲起身,却被宋肖拦下了身子,他笑道,"可是等着急了?" 楚琉素摇摇头,瞧着众人退下去的步子,淡淡笑道,"饿了。" 宋肖挑眉,轻轻邪笑,"现在传膳可好?" 楚琉素再次摇头,"给我讲讲朝堂之事可好?" 宋肖一怔,忽而眯眼,眸似万丈深渊,问,"怎的忽然想问这种事了?" 楚琉素心中一惊,深觉宋肖极为敏锐,面上却颔首一笑,"那你要是带着我去上朝,我岂不是一样能听到?只是近来闷得慌,想听你说话。" 这话着实取悦了宋肖,他挑眉邪笑,抬手摸着她如画的眉眼,说道,"近来边关传来消息,宋烨已经与你舅舅取得了,正在密谋策划来个绝地反击,灭一灭南宋的气焰,前些时日派人传来信,想要请求支援,可你要知道宋烨此次带兵,可是拿走了北宋一半兵权,如若再前去支援,只怕朝堂上无人支持。毕竟在出兵之前,北宋并不知晓南宋早已作了埋伏,故而大张旗鼓的前去,中了南宋的计,即是宋烨出兵不利,自是要他自己解决。" 楚琉素凝眉,半晌道,"也就是说宋烨所在之地舅舅一时还抽不开身前去相救了?" "恩。" "宋烨被困,那军队自然也被困,舅舅既抽不开身那一定是还在前线作战。那为何不让宋烨密谋夜袭呢?"楚琉素正起身,问道。 宋肖笑笑,**溺地道,"如果能夜袭自然是好的,可南宋不是傻子,既然埋伏,那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楚琉素拧眉,思索问道,"这算下来也要有半个多月了,那军队在山上岂不是吃大了苦头,这天儿往后还会冷,如果没有充足的取暖工具和粮食,只怕会生生冻死饿死!" 宋肖倾了倾身子,挑眉哂笑,"看你说的义愤填膺,可是心疼宋烨了?" 楚琉素无奈至极,却下巴一扬,"我心怀天下可以吗?我心疼北宋军队可以吗?我为你着想,不想让你整日被烦心事糟心,可以吗?" 宋肖摩挲她的下巴,光滑如玉的感觉,邪佞睨她,"嗯?真的心疼我?" 楚琉素歪头,傲娇扬眉,"自作多情!" "哈哈,"宋肖朗声一笑,"好!算是本主自作多情,那你来说说,我整日里愁苦些什么?" 楚琉素一怔,这话怎的就又饶了回去?绯唇巧笑,"你呀,整日里愁苦着怎样登上皇位,愁苦着怎样才能把皇上的儿子一个个发配到偏远的封地去。" 这话要是让外人听见,是一定要杀头的,可楚琉素不惧不怕,含笑瞧他,似乎是他不敢拿自己怎样的模样。 宋肖懒懒躺在暖塌软枕上,剑眉一动,凤眸斜挑,说道,"你真不怕本主杀了你?"绵长的声色里透着凛冽,似乎她在说错一句话,便死无葬身之地。 楚琉素趴在他耳畔挑衅地道,"宋肖,都这些时日了,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但对你的恨也有,可我为何还敢在此大放厥词,你明白,我也明白,只因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 她挑明了道,眼波生寒,只因不屑再装,整日里的试探,她早已快要崩溃,发疯了。 宋肖似笑非笑地挑眉,缓声道,"阿素,你这样真让我伤心,你知道的,我对你的情意也在。" 楚琉素赞同点头,笑的没心没肺,"我知道啊,可是小过利用不是吗?我为什么会毫发无伤的进入玫贞宫后面的宫殿,主公……最明白呢。" 宋肖,你最明白,不过是引我入局罢了。 "可我也对你有用不是么?不过是互相受益,各取所需。"宋肖阖眸,似乎不想看见她讥诮的样子。 楚琉素笑笑,却是苦涩,说,"或许是吧,也或许是逃不过棋子的命运。" 室内忽而安静了下来,案几上袅袅飘起的檀香似乎是苦涩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无奈的,无法改变的。棋子也好,利用也罢,放在天下面前,这渺不可及的情爱,又能算得了何? 一转眼两日已过,残雪也化作水渍,蒸发在空气中,化作寒风。北宋向来有轮番侍疾的规矩,这天正巧轮到莲贵妃,本应不该出现在玫贞宫的她,却偏偏出现了,道是县主来宫里小主,也不谴人告知她一声。 楚琉素心中冷笑,她跟莲贵妃非亲非故,何须告知?而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理,楚琉素啜着茶,等待着莲贵妃的后话。 莲贵妃端坐在下首的贵妃椅上,浅浅饮茶,觑了眼楚琉素,柔声道,"县主近来在宫中住的可习惯?您要是无事,去臣妾那坐坐也好。" 楚琉素审视她一眼,这个女子倒戈的功夫倒是极快,这些时日中深宫内外早已传遍她与摄政王同吃同住的消息,宋肖身为北宋的掌权人,不管是现在的势力还是以往手握的权力都比皇上权重,所以这便捏着笑来上门求好么? 楚琉素颔首,"您说笑了,该是绾邑这个晚辈登门拜访才是,只不过这段时日一直在斟酌侯府一事,故而耽搁了,娘娘莫要见怪。" 莲贵妃状若惊讶,诧异地问,"摄政王还未下命令?" 照理说,不该拖到现在才对。 楚琉素愁苦拧眉,叹息地道,"可不是,到底是事关重大,需要好好琢磨才行,毕竟侯府旁支还有一档子事,处理起来总归是有些棘手。" 莲贵妃柳眉一凝,试探着说,"县主可有跟摄政王讨论过此事?要臣妾说呀,这巫蛊之术虽是大罪,可里面牵扯了些许无关紧要之人,应该是依法治罪,切莫连带无辜的人一并处决了!" 楚琉素了然,原以为莲贵妃来此作何,原是为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滥用私刑 思及此,楚琉素面上不动声色一笑,"摄政王哪里是绾邑三言两语就能劝说得了的?当时他从牢狱中救出绾邑已是赐了大恩,绾邑哪有脸面再求他法外开恩?" 莲贵妃一怔,似笑非笑道,"臣妾瞧着县主与摄政王关系不寻常,咱们女子向来是枕边风好使些,不如……" "贵妃娘娘!"楚琉素极不赞同地打断,冷叱道,"摄政王是什么人,想必您比绾邑清楚,如若是吹吹枕边风这样简单,那会有多少女子爬上他的**?这北宋岂不是成了女子篡谋的天下了?"顿了顿,似乎是觉得方才语气凌厉了些,放声叹息,"绾邑自知阖家一事动摇了国之根本,根本不在奢求什么。再说了,摄政王已经对我开了大恩,侯府一并小厮丫鬟都领了银钱辞职归里,如若绾邑再去恳求他,只怕他会同我一并治罪!" 楚琉素口里道着无奈与惋惜,其实心中耻笑的厉害,莲贵妃前世可是她婆婆,她是个什么女子,楚琉素最清楚不过,一肚子小家子气,会的也只是以姿容献媚。 莲贵妃面色略微尴尬,讪讪地道,"这可如何是好,臣妾那儿子还一心惦记着阖府的安危……"一顿,仇怨的觑着楚琉素,"却不料县主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楚琉素顿时觉得可笑,她是不急,巴不得早点处决侯府,可她面上装的厉害呀,明明就是一副孝子的模样好吗?好吗? "娘娘……"楚琉素垂眸感叹,"绾邑不是不急,只是着急是没用的,如果我能左右摄政王的想法,只怕阖家众人早就被释放!" 莲贵妃瞧着有戏,登时脱口道,"县主不如再试试?臣妾今儿早去侍疾的时候瞧见皇上的龙体似乎好转了些,说不准你一求,摄政王心一软,保不准就能无罪释放!" 无罪释放?就算是摄政王真的同意,她楚琉素也势必要插上一脚,再次搅浑这潭水! "真是多谢娘娘费心了,经娘娘一提点,绾邑打算先去大理寺里探望家父,然后回来再次央求摄政王!"言罢,琉素起身施与一礼,感恩之色溢于言表。 莲贵妃扶着婢子同是起身,淡淡扬起眉,似乎高昂地道,"县主快去吧,切莫耽误了时辰,臣妾也要回去继续侍疾了,就不便多呆了。" 琉素一笑,"恭送娘娘。" 莲贵妃趾高气昂地莲步离去。楚琉素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微微一哂,明里打着探望的名号,实则是为了楚琉月与宋平煜而来,她在怕侯府万一真的处决了,她儿子就再也没有后盾支持了呢。 南清沏上新茶,萦绕着些许清香之味递上来,楚琉素未接,淡一摆手,说道,"下去备水,我要沐浴。" 南清搁了茶盅,低声问道,"姑娘是要沐浴更衣出宫吗?" "不去,"抬起眸子,楚琉素淡淡扫她一眼,"就算是摄政王让我出宫,我也不去。" 南清微一尴尬,应下赶忙退下去。 照理说她膝盖未好全不易下水,可这残冬里沐浴泡澡最是舒服,想着也好缓解一下乏力之感。 水汽蒸腾间,琉素靠在偌大的黑曜石浴池边,阖着眸子,周身散着香气与水汽丝丝缭绕于空。 她沐浴时,习惯不叫人在旁伺候,可今日不同往日,她膝盖的痛还难以让她行动自如。 正是舒适之时,却忽而听见后方窗棂发出几不可察的细小窸窣声,琉素蹙眉睁眼,却是静观其变。 而南清则是早已发觉了动静,眼神一下子犹如冷峭的寒箭般凝视后窗,全神戒备,蓄势待发。 寒风萧索冷煞的从窗棂的细缝中钻进来,飘散了这片蒸汽腾腾的水雾,琉素裸露在外纤细的脖颈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却依旧保持着美人浴图的姿态,恍若丝毫未觉的样子。 琉素猜想,会不会是有人来了。难不成是宋肖?可也不对,宋肖近来忙于战事,经常不得空来探望她,而且他也绝不会在她沐浴之时,进来寻她。 正想着,却忽然听到一声异响,'丝丝'之音光是听见就让人毛骨悚然!楚琉素快速旋身没入水中,只露出精白的素面娥容,一双眸子徒然变冷,迎面而来的是一条细小却色彩斑斓的毒蛇! 毒蛇爬行速度飞快,不过眨眼间,它便跳入水中!这是琉素与南清都未曾反应过来的!南清登时大惊,惊呼一声,"姑娘莫急!"随即扑腾一声,南清快速跳入水中,琉素沉入水池中,只见那毒蛇迅捷向自己驶来,琉素脚底立时一蹬,敏捷的游去对面的池台,完全是下意识的浮出水面,双手撑住池边立刻接力腾空而起,却不料身子根本做不到此番动作!膝盖剧痛猛然席卷双腿,手肘紧接一软,立时再次跌落水中! 毒蛇已近在咫尺,琉素差点与它来个亲密接触!无奈只得偏过身子,而这时毒蛇正巧从她上方游过,却在眨眼间徒然改变方向,照准琉素而去,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南清徒手捏住毒蛇七寸,水中的她猛然使力,却硬生生的把毒蛇捏碎成两截! 水池清汤立时化为血水一片,从中央的方向渐而扩散开,沦为一片赤青色。南清游来顿时架着琉素腾地一声浮出水面,借力把楚琉素扶上池边。池台上的琉素一个旋身,双臂一挥,衣衫随着她一同旋转,好似神奇般套在她的身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敏捷,在空中飞舞的发丝平落在衣衫之上,脚下亦是稳稳站立。 再次回眸之际,水池中早已猩红一片,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蔓延沁湿清池,琉素面容冷峭,眉眼凌厉,厉声喝道,"南清,去抓住外面那人!" 早已浑身湿透的南清一个箭步飞快走出,一掌劈开窗棂,而在后面那眼神惊惧,恐慌之人登时出现在眼前。 琉素见到南清在水下能徒手捏断毒蛇,便已知晓这丫头一直身怀武功!却不料一直隐瞒,佯装平常的婢子。 赤足走在黑曜石地面上,琉素不疾不徐的走去窗棂前,眼神生寒的厉害,嗤笑一声,"我道是你怎么会这么老实,果然是我想多了!" 南清如抓小鸡般抓着丽华郡主,抬起手落,丽华郡主被狠狠的摔在地面上,凛冽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丽华郡主面色惨白满脸惊愕,蜷缩起身子,琉素嘴角荡出一丝冷意,冷然道,"把她扔下去!" 南清得令,立时抓起丽华郡主衣领,'扑腾'之声登时彻响,听见丽华郡主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水,楚琉素这才沁出一丝笑意,毒蛇的粘液定是掺杂在水中,丽华郡主这一下可有的好受了! 面色清寒的琉素,忽而把视线转移去南清身上,毫不掩饰的打量,淡淡一哂,"原来我身边都是深藏不露之人,如果不是今日突生变故,只怕你这一身功夫还无处可用!我倒是小瞧你了!" 南清顿时面色一白,忽的跪下,尽量使自己声色平稳下来,"姑娘赎罪!奴婢既是主公派来保护您的,自然是懂点皮毛功夫!" 楚琉素冷哼一声,转身举步,也不去管水下的丽华郡主与跪着的南清,立时消失在偌大的宫殿中。 琉素倒不是怪罪南清,反而还要感激她救了自己一命,只是这种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感受,真的不好受。 当天夜里,丽华郡主身染剧毒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皇宫,大长公主传遍了太医,经过几个时辰的解毒,终是拉回了丽华郡主的这条命。 二更刚到,宋肖还未回来之时,楚琉素就被皇后请去了凤栖宫。 深宫六院这些尔虞我诈之事,琉素并不是不知晓,而是不知晓这里面的门道,竟如此厉害!脚还未落地,皇后便一声厉喝,命令她跪下! 楚琉素巡视周围站立的女官与金丝鸾凤椅上的皇后,敛了眉眼,诧异地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绾邑不知做错了何。" 皇后柳眉登时倒竖,一摔茶杯,寒声呵斥,"好哇,谋害自己的姐姐,你还在这装傻!你该当何罪!" 烛火下的琉素轻轻眨眼,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很是轻柔,一如她的声音,"娘娘忘了,丽华郡主不是我的姐姐,她是皇家的郡主。" "哼!"皇后冷冷一声,勾唇哂笑,"你莫不是也忘了,你可是皇家的县主!既是赐予了封号,那你便是皇家的人!丽华郡主更是你的姐姐!" "好,"楚琉素笑着应下,徒然抬高音调,冷声喝道,"既然丽华郡主身为我的姐姐,那为何要下手谋害我!正好,娘娘既然把绾邑叫来,那便必须给绾邑一个说法!" 皇后凤眼一眯,艳红豆蔻轻轻敲着案几,面色不善,道,"是人皆知丽华郡主性子活泼,偶尔耍些小性子,可你倒好,竟然把你姐姐丢入水池,让她中毒,这事往大里说,就是县主以下犯上,谋害皇家郡主!" 楚琉素冷然微笑,宛若罂粟般骇人带毒,"皇后娘娘为何不说是丽华先拿毒蛇害绾邑在先,反倒把莫须有的罪名都扣在绾邑头上,您这样,岂不是有失皇后风范!可莫让外人给您冠上一个偏袒的罪名!" "好哇!"皇后腾地立起身,头上的凤冠跟着颤了颤,一丝诡谲的笑意滑落嘴角,厉声喝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徇私枉法,滥用私刑,这可是县主你自己说的话!还不给本宫掌嘴!"话落,殿外忽然涌进来一群黑衣暗卫,各个身着青衫,手持刀剑,上前就七手八脚的把琉素压在地下。 白皙的脸颊被人狠狠压在冰凉的地板上,膝盖遽然一痛,琉素心中大怒,拧眉呵斥,"皇后可知私动刑法该当何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涉及政务 可还没等皇后反应过来,只见南清旋身出掌,紧接一个回旋踢,横扫一排青衣侍卫,眉目一横,怒喝道,"姑娘身为摄政王的人,奴婢劝您掂量着点,莫要触到霉头,到时候倒霉的人是谁,皇后心中最为明了!" 言罢,南清搀扶起琉素孱弱的娇躯,护在身前。 皇后登时大步一迈,指着南清严厉呵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染指本宫!" 南清冷笑一声,"奴婢是个上不得台面得,但奴婢奉命保护姑娘,但凡对姑娘动手动脚之人,奴婢就算拼了这条贱命,也要护得姑娘周全!" 单单就是南清身上散出的凌厉气势,端看就不像个奴婢。这声怒喝一出,青衫侍卫登时面面相觑,踌躇在一侧,不敢上前。 皇后气极反笑,眉梢一挑,冷笑道,"想拿摄政王来压本宫,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如果这点事情在做不了主,岂不是叫外人笑掉大牙!墨香,给我打!狠狠掌嘴!" 皇后虽然胸口起伏的厉害,但是不会因为南清的三言两语就被吓住。墨香立时向前方走来。楚琉素无视墨香,搀扶着南清上前一步,勾唇轻笑道,"皇后娘娘做事可不要太绝,这可是有违您公平公正的名声呢,且再说是丽华郡主挑衅在先,绾邑自保在后,这事要是传出去,不过是两个女子争执发生口角罢了,可您要是抓着不放,私自动刑,要是让皇上或者莲贵妃知晓,都是说不过去的。" 皇后猛然看向楚琉素,气得厉害,这是明摆着在威胁她!莲贵妃向来与她不和,如果莲贵妃知晓了,定拿此事出去大做文章,还不知要给她扣上个什么罪名!而且,楚琉素方才提到皇上,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在说,她与摄政王私下来往的证据琉素还攥在手中! "好啊,果然是个厉害的!"皇后压抑不住的怒气,眸光隐隐跳动着暗光,"墨香,回来!" 墨香本身也不敢对琉素动手,南清与琉素的眼神宛若一把寒剑,好像只要她一靠近就能她戳穿一样。 场面一瞬僵持起来,琉素强撑着身子,冷眼斜睨皇后,可额发间隐隐沁出了冷汗,就在此刻,殿外传来太监冗长的尖细声—— "摄政王到!" 尖锐绵长之音打碎这满殿沉静诡谲的气氛,皇后最先一动,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下。她一跪,旁侧的太监侍卫丫鬟等人皆是齐齐跪伏在两侧,琉素再也撑不住身子,架着南清缓缓一跪。 皇后一改方才的凌厉气势,娇媚潺潺,嗓音轻柔,"参见摄政王!" 掌灯的太监最先开了门,继而那一袭绯红江绸之人也款步而来,负手的宋肖,剑眉凝神,一双丹凤眼巡视一圈,落在跪伏在左侧的琉素,眉梢一动,问道,"跪在那作何?"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下跪之礼,亦没有君臣的繁琐叩见,继而有此一问。 琉素眨了眨眼,眉梢轻动,"拜见摄政王。" 宋肖眉目紧锁的更加厉害,亲自走上前搀扶她娇躯起身,在看到她满头虚汗之时,眸底瞬时一寒,淡淡问道,"怎么回事?心疾犯了?" 微微不悦的语气扫过南清的面容上,南清顺势而道,"皇后娘娘说是姑娘不顾尊卑下手毒害丽华郡主,方才便唤来姑娘,准备滥用私刑。" 宋肖揽过她的腰肢,斜扫四周,一排青衫侍卫登时额冒冷汗,当转到皇后身上时,眸底已经变得清寒,"你身为一宫之主,不去伺候皇上,反倒染指本主的人,是不是整日太过无聊,让你忘了你的使命?" 没有怪罪的意思,宋肖说的极为平淡,皇后顿时浑身一颤,收敛眉目,低声求道,"臣妾只是一时着急,丽华郡主毕竟是臣妾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可是臣妾没有要怪罪县主的意思,只是小惩大诫,告知一番罢了。" 宋肖见琉素显然在强忍着什么,并未惩罚,曼声道,"也罢,明后几日该轮到你侍疾了,你也收敛点性子,早做准备吧。" 皇后强忍着不甘,只有把手心攥得生疼方能清醒自己的头脑,放软声音,"臣妾明白。" 夜里的雾气微微加重了些,繁星冒了头,新月却被乌云层层遮住了。玫贞宫里一如外头一片安静,琉素侧躺暖塌上,斜睨前方的奏折,淡淡垂思。 自那日与宋肖商讨宋烨被困一事,宋肖总是时不时跟她商讨朝堂之事,她……亦没有拒绝。 这年头谁还没点私心了呢。琉素亦是自有打算。可不涉足还好,一着手,才发觉朝堂之事瞬息万变,牵连一处则动发全身。例如皇后本人,本已是后宫之主,可家中的势力更是权重如山。皇后父亲乃是三公九卿中的太傅,人称周太傅,自摄政王上朝后,更是极为重视周太傅,他的一句话都胜过左右丞相的言语,其实这也难怪,周太傅曾是皇帝的老师,定是着重人物,宋肖给他三分薄面,也在情理之中。 而此次就是周太傅全力阻止北宋出兵攻打南宋。奏折上的意思,大约就是打也打不出来个结果,到最后两败俱伤,还是要谴人前去示好。琉素深觉有理,可北宋人向来眼界自高,例如宋肖、宋烨,是打定主意出兵一灭南宋威风。哪能他们说撤兵就撤兵,这不是摆明了不把北宋放在眼里。可是,却不料这是南宋使得计谋,而北宋正巧中了计,被困山头,进退两难。 琉素合上第二本奏折,打开周太傅上的第三本,满满的训斥之词,简化了说来就是你看吧,看吧,让你出兵,中了人家的计了吧。 楚琉素淡淡一笑,抬眸看向对面的宋肖,嘲笑道,"看吧,看吧,让你出兵!" 宋肖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挑眉邪笑,"你敢嘲笑本主?" 楚琉素无辜摇头,"我哪敢?我只是重复周太傅的言词罢了。" 眉峰微动,宋肖淡淡勾唇,说道,"南宋皇帝向来老奸巨猾,一定是得到了皇上不行的消息才有此计策,可你知晓他们为何不敢打到京都里来吗?" 楚琉素哂笑,"因为你手中握一部分兵权。" 宋肖轻挑眉,'恩'了声,"那你知晓这兵权哪里来的吗?" 楚琉素一滞,习惯眯眼,宋肖怎么会无缘无故问这种问题?审视与打量的目光凝视宋肖,嗓音微微一颤,问,"宋肖,这不会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吧?" 宋肖眸心染笑,嘴角亦含笑,"怎么会。" 楚琉素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敛回,沉默看他,面色如霜,清寒冷冽。宋肖是天潢贵胄,却总是透着一股散漫与颓靡,她不知晓宋肖的摄政王名号到底从何来之,她只知道在这散漫慵懒之下,熊熊燃烧着踏平坚城江山的野心。 照这样想,宋肖利用她,她亦再利用宋肖,这场交易,她并不吃亏。 "天下到如今,你唾手可得,可你心大得很,竟还不满足么?" 宋肖的笑意也消失不见,凤眸似若冷峭山峰般恐怖,嗤笑道,"你不懂,没有权势,在天下寸步难行,你只会看见你心爱之人被权高位重之人一寸寸抹杀掉。" 琉素蹙眉,他的意思是他曾经的心爱之人被人杀了?看着他邪佞之下的凛冽琉素心中却微微发疼起来,无关乎情爱,恍若是同病相怜的疼。颇有些拈酸地道,"可事事哪有一帆风顺,总归会有荆棘等待着你,但还是要相信世间有美好的事物或人在等待着自己,总归还是有明媚的曙光与半展的舒云在不远的前方。一切都会好的。" 宋肖凝视她半晌,她的眸光像是水色琉璃般闪过他的眼中,既带着光芒又带着暖意,似乎是划过他冰凉已久的心房,一瞬间带来暖流。叫他在灼伤眼的情况下,却又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 她说的对,一切都会好的。 琉素重开奏折,眼波流转在上,口中恍若无意地问道,"你还不准备处置侯府吗?这只鸡放久了,容易发臭,被人猜出端倪。" 不如直接烤了,还能博得万民欢呼赞颂。 宋肖放肆大笑,瞧了她半晌,缓声道,"我忽然不想动宁国侯府了,到底是阀门世家,要是真下令,岂不连带着旁支等一并处决了?而且阖府很是繁复,琐事一堆,再议,侯府商道做的不错,如果就此覆灭,不就垄断北宋银钱流动的走向了?" 楚琉素丝毫不惊讶,垂眸捻着奏折下方的赤红印泥,在纱灯下,宛若捻碎的暗梅,染了一层稀薄的胭脂红,思绪也随之轻微飘远,"北宋不止宁国侯府一家独大,端是不像你所说的垄断银钱走向。可是,'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北宋虽说向来传承诗礼传家,可到我们这一代,还有几个人能做到?诗礼传家在侯府不通,行得通的只有富贵传家,可我们已然是第二代,女子不抵用,到了年纪也是草草嫁人,侯府长子更是纨绔,不学无术,好歹出了个二哥,他却不愿入朝为官,做起了生意,照此下去,侯府这百年基业,枝繁叶茂的世家也要就此沦为门可罗雀了。" 一顿,感慨地道,"所以,这才是你选择侯府的原因吧,本身就快要落魄了家族,大抵是翻不起什么浪了。就算你没选择侯府,这往后的局面,也与现下大同小异。" 宋肖不可置否的挑眉,赞赏的看她,说,"你倒是看的透彻。不过你说的也对也不对。" 楚琉素侧目歪头,疑惑,"哪儿不对?" 宋肖斜睨挑眉,"因为你在侯府,故而我选择侯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狭路相逢 沁梅暗香,粉白的花瓣上还残留着一滴晨露,似乎有些凉,像是未化开的冰渣子。梅花儿是刚掐了送来的,寥寥几支却依旧挡不住那散的清寒微凉之香。南清插好花后,款步走来琉素身畔,道,"姑娘,到点该去御书房了。" 琉素拿好大氅披在身上,道,"走吧。" 此时刚过早膳,琉素携着南清漫步在宫道上,算着宋肖还未下朝,脚步便越来越慢,尔时瞧瞧宫墙绿瓦、檐角斜飞、半月牙门,倒也清闲自在。 琉素算了算离小半个月还有几天的时日,迫在眉睫,可她尚未准备好。 正想着,前方坦途锦道上正迎面走来两人,面色清寒的她看不出任何情绪,亦没有要让路的打算。 丽华郡主被人搀扶着走来,不过寥寥几步她额发上便冒出些细细冷汗,看见琉素那一瞬怒色亦是止不住的飘上眉眼。她旁侧的宋平煜自然也看见那容姿纤细的女子正款步而来,平如淡泊,依旧清清冷冷。 他笑了笑,却是冷笑,一步拦在琉素身前,嗤笑道,"县主好兴致,大清早便散步么?" 琉素抬了抬眼皮,道,"没有殿下有兴致,清早不去侍疾,倒跑来跟个病人纠缠。" 皇子未得传召,是不许私自进宫的,想来今日是轮到宋平煜侍疾。他冷声一笑,"县主整日里倒是过得舒坦,看样子是要跟皇叔琴瑟和鸣,百年好合了?" 琉素眼睫轻微一颤,这话怎么越听越拈酸?淡淡一笑,"轮不到安王殿下操心,我就算是真的与摄政王卿卿我我,他也会给我个名分,而不会放任我不管。" 明里暗里的意思,谁都听的出来,宋平煜嘴里口口声声说着他心系楚琉月,可那位现在还在牢狱中关着呢。 丽华郡主登时眉眼倒竖,"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她虽说这,却是底气不足,前两日那事,她还心有余悸,害怕得很。 琉素敛眉一笑,"郡主莫不是还想和沐浴水?还是说,还想染上毒物?" 说起沐浴水来丽华郡主这胃里就一阵恶心,本就面无人色的面容此时更加惨白,觑了眼琉素,虚弱地冷哼一声。 琉素道,"麻烦安王殿下让一让,耽误了我的时辰,你可担待的起?"说着她的语气越加凌厉,直勾勾的盯着宋平煜,挑衅挑眉。 宋平煜面如白玉的面容顿时沉下来,风过眉梢,像是面纸人静止不动一样,越加恐怖,"县主还真以为攀附上摄政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莫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应该知道,男子最看重的是女子什么……"说着,上下就是一番打量。 琉素顿时面如白霜,沉声喝道,"到如今才知原来安王是这样的人,你可知羞耻两字怎么写?"顿了顿,哂笑,"我真为我那快死去的大姐觉得惋惜,原以为是良人,实则……"她也话留一半,似笑非笑地挑眉。 寒风萧瑟一过,宋平煜眸中凝聚着暴风雨前的暗流,尤是他那身着的黑色大氅,更显整个人都阴沉,"县主可别话说早了,"一顿,忽而上前,低声道,"真以为他把宋烨送走,宋清囚禁,他就能登上皇位么?你就可以跟着他享便人间清福么?" 楚琉素挑眉,退后一步,冷声道,"我可没说。安王殿下你的野心,可不要暴露的太早,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宋平煜忽而似笑非笑的勾唇,琉素看着恹恹,只觉得泛恶心,错开一步,侧身离去。宋平煜倒也没阻拦,只是含笑看她离去的背影。 直到琉素消失了身影,他的笑容忽然变得越来越大……这副模样,落在丽华郡主眼里倒是让她浑身一惊。 薄雾消散,空气倒是极为舒畅,可冬日里的温度再舒服也舒服不到哪里去。琉素到了御书房之时,宋肖已然在殿外等候她。 未乘銮驾,明黄色大氅迎风吹扬,宋肖负手而立,纳兰青在侧,身后乃是数十名太监女官。琉素忽而心下一惊,没来的由的就是突然害怕起来。 手指轻微一颤,压下思绪,提起大氅款步而上了台阶。 这次还是她躺在暖塌上,同宋肖一起看着奏折。 四周散着迷靡幽香,似乎在无声间魅惑人心,琉素伏在暖塌上,神色恹恹,头脑发昏,不言不语,就这样躺在一侧。 琉素未阖眸,水色琉璃眸定定的瞧着宋肖,方过半晌,才懒散地道,"外面是下雪了吗?" 宋肖透过她,微微沉思,似乎忆起那日白雪皑皑,漫天飞雪无声落在屋檐上,荣华宫里满室寂静,偶尔火盆里会发出'滋滋'的声音。也如同现在一样,萧瑟的寒风刮得窗纸呼呼作响,而殿内却如春日一样暖和。 他想,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日。 忘不了,他亲眼看见娘亲被人割了人皮,抽出骨头,做成美人扇的样子。 那滋滋跳响的红炭,就犹如他的心尖被人用细小的金针穿刺过去一样,他瞪大眼睛躲在木橱里,双手捂住嘴巴,泪,也就跟着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他年少贪玩,想要悄声躲在木橱里给娘亲一个惊喜。却不料,不料看见那人托着娘亲大步走进来。柔软的白色狐裘包裹着娘亲孱弱的身躯,可狐裘被踩在地下后就会变得不再柔软,就像曾经一度温柔的娘亲,却变得满脸恐惧。他知道,她害怕极了。娘亲明亮的眼睛像极了月光般柔和,可现在忽而变得黯然无光,像是珍珠覆盖了一层灰渣。他手中端着刚刚做好的芙蓉糕,刚想出去,却恍然生出一种惶恐恐惧的心态。 娘亲的荣华宫向来人际尔尔,因是冬日,宫女也都躲了懒,年仅九岁的他,却目睹了一场惊动天地的龌龊事。 是他极尽脑汁都想不到的。当时的他已经被封为辰王,有了自己的封地,并不偏远,是北宋西下掠过延绵川河的繁华地段,有着'天水一线碧如蓝'之称的兰州。 兰州,曾是个丽香之地,人土风情都极尽温柔。他曾想,等到皇兄登上皇位,他便带着娘亲入住兰州,在这江水都温柔的地方,安养此生。可当梦境破碎,当卢先生醒来之时,才发觉这不过是黄粱一梦,早已幻化成空,就像是一支利箭穿过甬道,划破时空,毫无阻拦的射进心脏。 刹那间心脏遽裂,精神崩塌,像极了止不住的泪,汹涌而落。那时候根本不懂,不懂是痛亦是恨,只知道,他要保护娘亲不受欺负。 芙蓉糕掉落在棉丝软毯上发出窸窣的翻落声,像极了睡眠浅时有人在耳畔嗡嗡说着话。却忽而打破一室迷靡。引得暖塌上的俩人惊惧的回眸望来。 娘亲是害怕的惊惧,是羞耻的,是惶恐的,里面包含着就欲求死的绝望。 而覆在娘亲身上的男人,正是他心心念的皇兄,当今皇上。 满殿都是令人泛呕的迷靡之味,像极了夏暑令人烦闷的燥热感,像极了无数雪花卷起而来,呼啸的拍在脸上,那是被人一刀一刀划过心脏的感觉,生疼生疼,疼得他无法呼吸,无法自持。 娘亲的眼神,像极了一个蜷缩在屋檐下舔舐伤口的小兽,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而冲上心头,他再也遏制不住这种怒火与害怕,如枯木遇火,顺势而着,排山倒海般而起。早已红了眼睛的他冲上去一把撕住皇上的领口,一拳捣碎了皇上的鼻骨,可是这样也难以泄愤,他骑在皇上身上,一拳一拳与皇上厮打起来。可他自小习武不好,娘亲又溺**他,自是整日懈怠,渐而落了下风。 皇上反攻为主,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气息被人一寸寸掠夺,眼前一晃一黑的景象像极了母亲温柔的手,好似拍着他的后背,温柔地说着:"肖儿,乖,早些睡。"他手足在空中乱飞,鼻青脸肿的他渐渐失了力气,可皇上,并不会让他死。 再次醒过来之时,他跟娘亲关在一间暗黑甬道的密室中,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无声无息,只有冬日的寒风萧瑟袭来,透过薄薄的一层衣衫,滑进袖口,穿刺身体,忽而感触到身畔一颤,他霍然叫道,"娘亲!" 身畔女子抖动的更加厉害了,那种恐惧是从心底发出想死的恐惧,女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像极了春日的桃花在盎然的枝头灼灼升华,轻盼呢喃:"肖儿,不怕,娘亲在。" 她在,她一直在,可是后来呢? 皇上带着一个人走在暗黑的甬道中,那是一个身躯佝偻,一直垂着头的老人。端着的红漆木盘上搁放着一把柳叶刀。 三盏烛灯下,娘亲被皇上绑在冰**上,然后,一刀一刀,沿着娘亲的额际线,用那把寒光凛凛的柳叶刀,一次次,一笔笔割下。 一张完整的美人皮。 紧接着,划开锁骨,取出完整的骨头,还有……背后的脊骨。那时,他手脚发软,泪水就像是干枯的沿地,再也流不出一丝一毫的泪水。只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让他厌恶,他恨,恨极了那个欺负娘亲的男人。 可是,除了恨,他一无所有。 她死了,连带着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都覆灭了,犹记得她最后一句话,她说,很温柔的说:"肖儿,你看,窗外下雪了。" 密室里破旧的窗子结满了蜘蛛网,被灰尘掩盖的窗子,依稀能听见雪花落在窗纸的簌簌打落之声,温和的,轻柔的,像极了娘亲的最后一句话。 也像极了母亲那双温柔的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荒废淫乱 琉素的眼睛像极了娘亲,像极了窗外簌簌落在窗纸上的雪花,清和温柔的看着他。 宋肖眸色忽而变得沉寂悲恸起来,很脆弱,很凄凉。琉素心中一软,覆上他的手,轻轻眨了眨眼。手心虽凉,却让宋肖无端生出一股暖意。 这个女子拥有七巧玲珑心,异常敏感,一点细微的动作,都能引起她的猜忌与敏感。宋肖反握住她的手,冲她邪笑,却是苦涩至极。 琉素不由得正起身子,问:"宋肖……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肖淡淡地道,眼睫轻颤,敛下苦楚的情绪。 琉素呆呆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洁白的窗纸淡淡倾洒透白,照在他一半侧脸之上,那绯红的眼尾依旧魅惑,唇边挂着一丝懒媚的笑意,似乎在想些什么。可他那半侧脸颊被阴影挡住,似乎是被隐藏的些许秘密一样,让人捉摸不透,看不清楚。 可那悲恸之感尽管细小,却依旧被她察觉了,这是宋肖从未展露过的一面,像极了一个迷失在森林中的孩子,琉素忽而过去抱住他的身子,把头歪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善解人意地道,"是不是整日的政务,让你觉得累了?要不要我去备水,你洗个热水澡,也好缓解疲惫感。" 她有时的温柔,比他对她的温柔,更加伤人心,她不知道吗?宋肖垂下嘴角,眸中划过一丝嘲讽,似乎在嘲讽自己陷入了温柔乡,似乎在嘲讽琉素想用这种法子,利用他。 宋肖垂下眼帘,摸着她的发髻,缓声道,"不用了,还是来看看战事图吧。" 琉素微愣,起身看他,方才……她并未多想,是发自内心的心疼他。可是宋肖给她的感觉却是不屑一顾……她……情何以堪? 罢了,琉素敛眉,"也好。" 儿女情长哪里比得过国家大事?琉素起身移来宽大的战事图,上面红黑点圈想交错,都是两方边境的山头与可以驻扎的地方。 宋肖抬手点着一处,凝眉道,"这便是宋烨如今被困之地,"一顿,移去左上方,道,"而这是你舅舅所在之地。秦皓将军此时正与南宋作战,抽不开身,而宋烨却也被困山头,离去不得。" 楚琉素惊诧道,"已经开战了?" 宋肖负起手,淡淡道,"恩,今早八百里加急传进的宫中,秦皓已经与南宋将军开打了。" 琉素脱口问:"前线粮食可够?取火工具可够?兵器可足?"那是她舅舅,她不可能不担心。 宋肖冷峭挑眉,邪笑道,"还够几日的,如果这几日宋烨在逃不出去的话,只怕秦皓那边会生生饿死。" "也就是说宋烨此次前去还带着舅舅军队所需要的粮食了?"琉素问。 宋肖点头,"是。但此次是宋烨第一次带兵出战,经验肯定是不足的,别看他身边有副将,但到底都是些只会舞刀弄剑之人,脑子里没东西,想不出好法子来。" 楚琉素凝目观看战事图,从西南往北部的方向拿笔缓缓勾勒出一条道,道,"这是宋烨离舅舅最近的一个方向,必须要在三日之内赶到。而宋烨被困之地乃是个前有山崖后有追兵之地,如果想出去,必须要突破南军,直冲而下!" 宋肖侧目看着她,没言声,就见琉素拿了一个红旗子插在地图山崖稍稍偏北的一个地方,地图上乃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延绵山川,看不出任何势头。她却冷声道,"我记得这个地方曾有个荒废的小道,如果让北军打通此地,不难突破重围,而且此地方隐蔽,并不是南军能发觉得,此事可以进行的秘密一些,让北军夜间行动,而后等待几日,来个出其不意!" 顿了顿,琉素摸着下巴,思索道,"毕竟这还是残冬腊月,耽误不得,打仗最主要的就是靠粮食,如果将士们没了力气,那还拿什么去打仗。"继而转眸看向宋肖,见他正在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她歪头,疑惑问,"怎么了?" 宋肖却舒眉大笑,"你如此聪明,可不可以告诉本主,是如何知晓这地图上延绵川河间存着一条小道的?" 楚琉素一怔,这话着实把她问懵了。她总不能是告诉她曾与宋平煜一同去过那吧。当时,宋平煜身边的幕僚被俘,她与宋平煜无奈,只得伪装成南军,潜入敌营。其实一开始,宋平煜是不同意她去的,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便露出马脚,可抵不过她一直闹一直闹,总归,还是千说万说的嘱咐她一顿,也让她跟着去了。 后来,潜伏期间,无意间发现了那条小道,是隐藏在岩石之下,直通南北交界的那条河流,极为方便。 "我……"楚琉素敛下眉眼,忽而微微哽咽起来,"我是听闻张妈妈告诉我的……"张妈妈曾与秦菀一同出征过,故而这样说,倒也不差。 宋肖审视她半晌,忽而叹口气道,"罢了,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既没有多问,也是不想叫她为难…… 谁还没点秘密了不是? 就在这时,一位太监在外扬声道,"摄政王,八百里加急的捷报!" 琉素淡淡瞥向他,只听宋肖道,"进来!" 太监一进来就满目喜色,登时而跪,"摄政王大喜!秦皓将军力破五万南军,长驱直入,成功占领'穆城'!" 楚琉素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宋肖挑眉一笑,"是大喜!如此一来,那些看守宋烨的士兵们,定是军心大乱。"一顿,看向琉素,狂妄大笑,"让宋烨他们照你说的法子,攻其不备,定能大破南军!" 琉素敛眉道,"恭贺摄政王!" 当日夜里,整个皇宫内外万千灯火,整个皇亲贵族都喜声一片,就连后宫中的嫔妃都是抑不住的喜色。可当宋肖站在城墙之上,观看整个京都之时,他却忽而冒出一句似笑非笑之语,"除了这天下,他什么都不再有。" 万千房舍皆是亮着烛火,像极了攒齐的万颗夜明珠般在墨黑的天空下熠熠生辉,纳兰青接话,"天下之大,您想要什么都能拥有,也不必在乎一个女子了。" 宋肖蹙眉,半晌方才吐出一句话,"你不懂。" 纳兰青忽然苦楚笑道,"我如何不懂?"只因他太懂了,懂得一颗心早已麻木。 "是啊,"宋肖感慨说着,"你比我懂得爱,更加懂得痛,可你知道么,你还能留她在身旁,可我却留不住她了。她是天上的鸟儿,总会展翅飞扬,这一方之地,总归是留不住她。" 夜里的风吹得他明黄大氅扑簌作响,帽子也未带,就这样观赏着满城繁华,华灯初上的样子。纳兰青回话,"主公,您若是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要是真的想要留她在身边,也不是不可。" 宋肖却破天荒地说了句,"留不住心的人,留着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又有何用?" 他想,情爱这两字,终究是不适合他,他也不配得到。 纳兰青还想说什么,却被宋肖摆手打住,他说,"近日皇上身子如何了?可要好好吊着命,别让他死了。" "您放心,一直吊着命,只不过长时间**卧榻,总归是不太好,您看……" "现在动手太早了,再等等吧。"宋肖呼出一口气,又道,"兵权还未拿到,万一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可是防不胜防,等到他动手再说吧。" "是!" 戌时刚过,琉素刚准备要休息时,宋肖突然提到要带她去看看皇上。夜里的风像极了刀子割在脸上,刮的人皮肉生疼琉素扣上大氅的帽子,还是觉得浑身发寒。 沿着宫道走在红墙边,似乎还能暖和些,宋肖走在琉素身前,漫漫无声中,也为她阻挡了不少寒风。 皇上住在承乾宫,这儿的烛火整夜不眠,人也是整晚都有,见到摄政王到来,皆是齐齐跪伏在两侧,继而在前掌灯的太监也退到了一侧。 琉素与宋肖进去之时,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扑面而来,走近一看,才见莲贵妃正在给皇上喝药。皇上靠在软枕上,拉着眼皮,面色微微不济,喝口药都要费好半晌才能咽下去。 琉素淡淡移开视线,就算是这样皇上身边依旧躺着两个面首,她不禁想到南北朝时那位著名的前废帝,同样的荒淫无道,泯灭人性。北宋有这样的皇上,对万千子民与天潢贵胄到底是悲哀的。 莲贵妃搁下药碗,起身对宋肖迎身一拜,宋肖微微点头,携着琉素坐在了暖塌上。 后又见皇上吃了颗药丸,继而便躺下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冲宋肖琉素看来。莲贵妃而后走来,轻声道,"皇上近几日微微有些好转,但身子骨到底是不行了,这刚刚是喝了药,吃了安神丸,这便歇下了。" 宋肖面色看不出任何情绪,凝目望着放下的明黄**幔,不言声。琉素视线移去他身上,这种明明任何情绪便表明了一切,照理说,他俩虽不是亲手足,但好歹身上同是留着皇家的血脉,可为何,宋肖的样子,似乎是厌恶,似乎是恨呢? 她觑了眼莲贵妃,见她媚容愁锁,焦心重重,好像很担心的模样。心中冷笑,怕是担心皇上死了,还没拟好继位诏书吧。 沉默半晌,连带着空气都一起凝固了,就在琉素浅浅啜了一口茶之时,忽而听见龙**上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她缓缓眨了眨眼,咽下茶水,阁下茶杯,轻声道,"宋肖,走吧。" 莲贵妃也一瞬红了脸,福身后,悄然退下。 宋肖见她面容俏红,忽而邪佞大笑,"可是害羞了?" 琉素起身拢上大氅,扣好帽子,掩下微红的脸颊,冷声道,"你不走,我自个走了。" 说罢,就欲离去,却被宋肖拽住了手,狂妄一笑,道,"走吧。" 月色柔和,清辉如珠,他俩的身影,交缠在一起,越拉越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天下擎白 庆历三十二年,皇上猝然暴薨,举国皆丧。 当沾雨寺与皇宫内外一同敲动古老悠远的钟鼓之时,整个北宋都哗然,民心大乱不说,就连皇宫内都乱成一糟。 皇上是今儿早晨寅时猝然死在龙塌上,当时的他衣衫不整,趴伏在一位男**身上,听闻死时双目瞪圆,手中狠狠拽着锦被,而正是那最后一口气没上来,导致猝死暴薨。 承乾宫外早已跪了一排排大臣与后宫嫔妃。宋肖一早便进了宫殿,琉素到的时候整个坦途宫道上早就乌泱泱哭声一片。跪在最后方,琉素穿着白色大氅,抬眸望向天边,就连太阳都没出来,云卷压得很低,出现许多段云,她不禁想到昨夜那细小的声音。 **,必定体虚乏力,猝死是极有可能的。 耳畔不断响起彻响天地的哭泣声,琉素看着承乾宫外的人流不断,淡淡舒了眉。皇位本不该是他的。当年先帝在时,共出四子,一女,其皇长子宋豫,乃是皇后所出,不过未满百日便夭折,自此之后皇后的身子也跟着衰弱下来,继而因忧心伤肺过度,相继死去。二皇子就是刚刚暴薨的皇上,宋捷言。他的生母聂氏,本就是个不出众的嫔妃,先帝一年能踏入聂氏宫殿一步就已不错,可就是那一次,聂氏肚子争气,怀了龙种,在步步陷阱的深宫中小心翼翼的生了下来,可是却被三皇子宋瑞的生母韦氏一碗药下去,生了孩子的聂氏,紧接去了。而第四位,也是荣**半生云贵妃所出的宋肖。 当今的摄政王。云贵妃乃是先帝攻打突厥后带回来的女子,年轻貌美的女子生出了最小的宋肖,老来得子的先帝,手把手教宋肖习字,骑马,弄舞剑。那时候总是能见到小儿宋肖骑在先帝的脖子上,而先帝在宋肖面前,不是严帝,只是慈父。可是宋捷言就大不相同了,自小失了生母的他在诡异的宫廷中步步惊心,各种阴谋设计扑面而来,无数次死里逃生,一直苟且活着。 可只要活着,那便是好的。 那时候诸皇子都渐渐长大成人,宋肖亦是慢慢长大,自然而然先帝渐渐老去,内宗的群臣自然也是一本本奏折的进言。皇后已逝,皇长子也夭折,而先帝一直未立皇后,按照祖制,辈分往下走,那便是二皇子宋捷言,在之后就是三皇子宋瑞。两位皇子都是各有长处与短处,还是皇子的宋捷言为人心狠手辣,有勇有谋,做事丝毫不拖泥带水,可谓有一点,那便是喜爱美色,爱极了美女与烈酒。这一点如若再称帝后,可是大患,自古美人都是祸水,极有可能惑乱江山。但是宋瑞此人,性情寡淡,为人凉薄,做事小心细致,喜欢再三斟酌,有些却优柔寡断,成大事者最怕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丞辅等群臣把目光转移到宋肖身上,宋肖自小天赋异禀,极为聪颖,且先帝本就有意立宋肖为太子,当然了,这里面自是少不了子凭母贵的伦理。可那是的群臣一想,却也不妥,宋肖身上毕竟留着突厥人的血液,万一哪一日兴起,真的把北宋改朝换代了可怎么好?且那是的宋肖,总爱玩乐,典型的纨绔子弟一个。最终在群臣的斟酌下,终是力挺宋捷言立为太子,先帝无奈至极,不得不作出让步,紧接圣旨一下,宋肖改立为辰王,宋捷言立为太子,宋瑞册封瑞王。 其实世人不知的是,当年先帝早就把立太子的圣旨拟好了,而这人正是宋肖。 那时的宋肖只有七岁,可这'辰'字是万万小看不得,这在北宋可是代表着未来帝王的意思。先帝先是立的王,才下的册立太子的圣旨,身为太子的宋捷言,也自是怀恨在心,不过是突厥的孽种,如何配跟他整个正统血脉之人相比较。是以在逐渐之下,宋捷言越发愤恨,原因无几,他已经身为太子可是先帝依旧并不在意他,只关注云贵妃与宋肖。 转眼两年已过,这份恨早已在宋捷言心中生根发芽,就算是无人灌溉,也是割不断减不掉的,就像是百年老树,它的枝干早已在土地泥土中盘根错节的相错交织。 再到后来,先帝病缠卧榻,一倒不起,宋捷言与瑞王一触即发,开始了新一轮的夺嫡之争。而就在此刻,年仅九岁的宋肖目睹了宋捷言占有云贵妃的场面。到后来,有一段时日,约莫半年,宋肖都消失不见,谁都不知道他去哪了,除了宋捷言。被秘密处死的云贵妃与消失不见的宋肖,先帝就是有心却也力不足。这时太子与瑞王暗流不断,朝堂交锋后私下动手,这种人人惶恐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先帝崩了,按照北宋'立长不立贤'的祖制,内宗群臣众力推崇宋捷言登上皇位。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却也一并诛杀了瑞王等他的余党心腹属臣,宋捷言自那以后更是以心狠手辣为名,可当时处理起政务可是得心应手,井井有条。而那时宋肖关在府邸两年未曾出过门,当他再次与世人见面之时,已是十二岁那年南宋与北宋再度开战之时,为的是韩国公府邸献女韩清秋之事。 样貌变了,纨绔没了,性格改了,就连身子骨都变了。都说红颜祸水,媚惑君王,可宋肖再度出来之时,那一双凤眸,足以让天下颜色尽失。红衣袭身,踏上了前去边境之路,一呆两年,班师回门后却发觉皇上越加喜爱美色,竟还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私纳面首。宋肖逐渐接手皇宫内务,涉及朝政,当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无冕之王,乃为摄政。 自此后,没有皇上的口谕,没有圣旨,他宋肖,被人冠上摄政王的名号。可这一切都来得太迟了,身上流着外族之血,却帮着仇人去歼灭对敌。真是可笑至极的故事,可那时的宋肖早已历练的处事不惊,面色不该,偶尔会露出一丝邪佞的笑意,偶尔会拨弄两下琴弦,无痛吟病。可每当此刻,他一定是想杀人了,朝堂群臣不知被他斩杀多少人,当时广为流传的一句话,'斩佞臣,除奸妃'就是说的他。而他所处事手段还不一样,女子自然是选择最能折磨人的法子弄死,而佞臣自是怎样残暴怎样来。 后来,就连皇上都承认了,他乃北宋的摄政王,掌权人,继而赐了摄政王牌匾,从此之后,他真真正正的成为了权倾朝野的宋肖。 琉素腿微微酸涩了,而此刻,皇上也已大殓,放入梓宫。守灵时日乃是七天,众大臣一并回府自行斋戒,而皇亲贵胄则是轮流守灵,其第一日就是直系亲属宋肖,其后再是妻子、儿子。二十七日不得见红,需摘冠缨、服素缟。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一直到皇帝下葬方可。 不知何时忽而飘落下来湛凉的雪花,像极了蒲公英的花絮随风飘扬,轻轻柔柔,簌簌地往下落,编织成天幕雪帘,琉素微微眨眼,举目之际,正巧碰上一双凤眸。 天下举国皆丧,见不得分毫红色,可宋肖依旧我行我素,那凤眸眼尾存着斜飞的一抹绯红眼线,像极了鸢尾,深不可测如幽潭深黑的眸子不再含笑,隐隐透着凌厉,眉梢眼角皆是内蕴锋利。 琉素忽而浑身一颤,不知是太冷或是眸色太深,凝了眉,细细探究着。其实皇上暴薨本在情理之中,却来的太过突然,战事吃紧,两国交战中,对于民众来说,总归是能让他们大乱,以至于失了冷静。而太子未立,皇权大乱,他们极有可能无端卷入这场夺嫡之争中,毕竟一方胜一方败,总归是牵连一处动辄全身。再议,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血骨流落千万,那是必然的。 琉素淡淡敛下眉,垂头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发眼角存着的白霜,目光无意间掠过跪在前方的宋平煜,只余了一个挺直的背影,琉素一滞,视线移去站立在承乾宫门外的宋肖身上,却忽而明白了什么。 波光涌动,像极了这场突入而来的纷飞大雪,一如她的命运,也被无辜卷进来。垂下眼帘,琉素眼波微寒,不论是谁登上皇位,那么大赦天下是必然的。 如此一来,侯府阖家,难不成要无罪释放?如果想找一个理由,其实并不是太难,毕竟整个京都被翻出巫蛊人偶的只有侯府,被冠上个诅咒皇上的罪名,未尝不可。 琉素再次抬眼之时,宋肖已然不见了踪影。由内官与众人抬着梓宫出了承乾宫,转移去乾清宫,此事万不可怠慢,众人登时躬身叩头,大呼道,"皇上……!"搀着一干嫔妃的抽噎声,显得隆重重大,洪亮又冗长。 所有人移步走去乾清宫殿外再次缓缓跪下,这次琉素未再跪,而是去石狮后隐蔽着身影。这本不是她的意愿,却是硬生生被人拉过来的。大雪飘飞间,他的眸子却如春日波水般柔情四溢,琉素挑眉哂笑,就是不言声。 倒是宋平煜安奈不住性子,忙道,"你可愿嫁与本王?等到本王登基,届时大赦天下,连同侯府一并释放,保准侯府完好无损,还能得以重用。" 琉素虽不知道宋平煜又是哪根筋不对了,但以她对他的了解,绝没好事。挑了眉,嗤笑道,"安王殿下就算是想要登基,只怕也轮不到你吧。你怎么不想想皇上有没有事先拟好圣旨,说不准早就选定了人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蠢蠢欲动 残雪纷飞,像是无数细小的泡沫飞扬而落,轻柔拂过琉素的大氅,幻化成一滴滴晶莹的水珠,在透白的天际下耀着染上一层浅浅的白光,可最终都残留在大氅上,洇湿不见。 宋平煜道:"那县主又怎知皇上一定拟好了圣旨?无端的猜想,不如来点实际的东西,你说呢?"琉素哂笑,如白雪般凉薄清冷,说道:"安王殿下的意思是想说您早已做好了准备,就待一声令下,挣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吗?" 天际的飘雪越来越密,化在白狐大氅上似乎连为一线,叫人分辨不清到底是她的衣裳或是雪花编织而成的雪衣,可越是这样,越发显得眼前的女子娥容素眉,未染铅华。宋平煜眸中掠过惊艳与势在必得的雄心,道:"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算这锦绣坦途大道满是荆棘又如何?如果不试一试,又有谁知晓结局?" 天雪片片,堪堪而落,不远处袭来清淡的暗梅沁香,似若女子周身的幽香之味,清冷掺杂着凉意,一如她的嗓音:"安王殿下既然也知满是荆棘,却还是想要不顾一切的往前冲么?可是呢,自古称万岁的可只有一位,但是有计谋与心机的可不止一位,这路,如果有您所说的试一试这样好走,就不会有万骨枯成的局面了。" 他眸色深深,似乎含诮,说得有些冗长:"万枯骨成又如何?本王说了,有胜必有败,可如果不去尝试,谁能知晓最终结果?本王知道,方才之事有些突兀,可本王也说过不止一次,要是县主想说考虑时日太过于暂短,这个理由不成立,太过于牵强。这些话,太过于冗赘,县主可能觉得有些腻烦,不过这确实是本王心中所想,还望县主给个答案。" 琉素微微抬头,发髻间斜插的一颗南海鲛珠,在泛白的天色下微微轻闪,却像夜里熠熠生辉的明珠,顿时倾洒满院清辉,堪盛雪花。缓缓挑起唇畔,说道:"如梦如幻的东西,绾邑不屑在拥有,你看这飘雪,终究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东西,等残雪一化,满城化为污水,就算逶迤三千尺,却终究都会被空气蒸发,继而消失的干干净净。" 宋平煜听出了她的暗意,面上阴晴不定,寒声道:"这么说来,县主是不愿了?" "绾邑好似从未说过情愿两字。" 他蓦地笑了,含着些讥诮,方道:"县主是想要攀上摄政王这颗大树好乘凉吗?还是说你早已献身给他,有了夫妻之实?" 琉素一怔,脸色倏然一变。一片细小的雪花轻轻落在她卷翘眼睫上,明是柔和轻灵,却偏生出一种清寒之色,寒声道:"安王殿下如此口无遮拦,着实该死!" "你再说一遍?"宋平煜已然变了脸色,眸中阴晴不定。琉素淡淡一哂:"你着实该死!" 既是他让说的,那再说一遍又何妨? "安王殿下真的以为改朝换代如此简单?"没等宋平煜反驳,琉素道:"且不说你母族势力如何,单单是你想要攀附的侯府与韩国公府都已经是自身难保,再议了,你手无兵权,既不是长子,且也并不出众,你拿什么来争,来抢?" 靠你这满腔热血与熊熊燃烧的野心? 真是笑话! 宋平煜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皇帝猝然暴薨,太子未立,事情迫在眉睫,哪里能不着急? 如果此时在不争,更待何时? 她又道:"你以为凭你的老师你就能登上皇位?虽然南宋国师有通天的本事,是个极为难得的幕僚,可安王殿下……真的要主求荣么?" 说罢,她不在等宋平煜回话施施然离去。 宋平煜直接怔楞住,主求荣?可那又如何! 飞雪满天而落,徐徐无声,琉素走在官道上,却正巧碰见迎面而来的宋肖。 雪花像极了珠帘,遮挡在琉素的眼前,似乎前方那人的面容都微微朦胧起来。我行我素宋肖,依旧一袭绯红江绸,外披白色大氅,可尽管如此,依旧无人敢说什么。他是摄政王,自始至终都是北宋的掌权人。 "累了?"他问。 "虽然封了个县主,但到底是与皇家并无太大的交集,去与不去,倒也随意。"她答。 "你倒也是自在,"宋肖道:"这几日里在宫中呆着,别再出来了。" 琉素没作声,单单看着他。眼前的飘雪越来越大,密密麻麻像极了雨帘,这方天地安静的都能听见簌簌而落的声音,她看了很长时间,似乎是要把他记在心中,宋肖突然上前抱住她,勒紧了道:"看什么呢,以后慢慢看,这几日等我处理完事情,我就回来陪你。" 半晌,琉素才'恩'了声:"你忙,我先走。" 都忘了告别,还是无法告别? 许是飘雪太大,把一切都隐藏在皑皑白雪之下。忘却了那日是谁流过泪,是谁先松开了手,又是谁先迈开了脚步,渐行渐远。 只记得那日的飞雪越飘越大,那两道身影也渐渐消失在漫天雪花中。琉素走在赤红宫墙边,飞檐翘角下凝结了些许长短不一的冰凌,在铅云低垂中更显压抑。她穿着白狐大氅,清寒的水眸更如冰凌般冷冽,却越显她面色苍白。那吱吱的踩雪声也越来越远,似乎早已消失不见。 她住了脚,还未回眸,便自嘲笑了笑。 原是她自己想多了。 雪停那日,史书记载,史称'丑时之变'。 只因那夜狼烟四起,宋清带人一路冲破城门,那数十道宫门,却在乾清宫门外停住不动。 是了,谁人都未料到这第一个逼宫之人乃是宋清。 可世事无常,宋清着实带兵就欲夺宫。 那夜间,雪停了,人也驻足在殿外。原是所有人都忘了这位宛若谪仙之人他家族的势力。虽然宋清母妃已死,可不代表她家族的势力也死去了。 宋肖立在殿外,寒风瑟瑟而来,刮得他大氅尾裾扑簌作响,他似乎笑了笑:"愚蠢。" 宋清着实够愚蠢,可他的想法谁人都不知道。他也惊愕,他也诧异,可在想起宋平煜适才之话时,他似乎又下定了决心。 在万千烛火下,他眸色坚定,面色萧索,脑海中回荡着那句:"你我里外迎合,是万万不得叫摄政王篡改圣旨的!" 宋清就是个实心眼,如此就信了。宋平煜之言,半真半假,圣旨保不准是真的,可篡改之事,便就不得而知了。 宋清立时冷声道:"皇叔,当年皇位并不是您的,您现在的意思是想要霸占皇宫,就欲取而代之么?" 他银灰铠甲在熠熠生辉的烛火下,反着白光,一如他铮亮却清明的眼眸。 宋肖负手而立,垂眸瞧着满地残雪,牵了牵嘴角,滑落一丝揶揄之色,慢悠悠地道:"当年你母妃风光一时,更是聪明玲珑,却怎会生出你这样一位不谙世事的儿子?" 上千禁卫军面前,宋清却依旧面不改色,他道:"摄政王向来毒舌,可逝者已逝,还望您口下积德。您应该知道,我心不在此,却不得不做此决策。" 宋肖道:"小侄儿的心性我这个做皇叔的最是了解,那既然不想要江山,那便是为了美人了?本主倒是觉得稀奇,你生性淡泊,性子似水,竟也有动情的那一刻么?" 宋清握紧手中的,垂眸淡笑,似若天边云卷云舒般舒朗,方道:"皇叔既能数十年未娶妻,却一朝盛传开你与侯府七小姐之事,既然您都能动情,那宋清自然也有动情的那一刻,我做这一切,不为别的,只为给她一个安定之地!" 字字珠玑,铿锵有力,宋肖也着实佩服,其实他是断然不信宋清会被人利用的,只不过照此看来,这宋清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好一个不为江山为美人! 宋肖道:"明知道是被人利用,却依旧我行我素?本主竟如今儿才发觉小侄儿这心性,倒是不枉我北宋历代传承,如果本主没猜错的话,你这心爱之人,只怕早已远走高飞了。" 宋清未有惊讶,清淡笑笑,无谓道:"她远走高飞是她的事,可我争夺这逼仄之地也是我心甘情愿,她愿不愿跟我回来,我不知,但我知,我若不争夺,便永远失去了机会!" 宋清的兵力并不多,他也知晓是宋肖有意放水,让他一路畅通无阻的闯进宫门,可是就算是这样,又如何? 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便就要实行! 宋肖斜睨他,却未在作声。宋清再道:"皇叔是难得的明白人,二哥去了边关,三个是个极度有野心之人,可唯有我,不愿染着尘间琐事。可昨天夜里,我突然想透彻了,二哥的一生保准衣食无忧,就算父皇暴薨,他还有母后的支持,就算是母后不行了,他还有庞大的家族势力。" "可三哥,他虽然没有母族的势力,没有皇长子的优势,可是这些年他招兵买马,积攒兵力,调动人脉,早已在各个地区安插了势力,他不是说能动就能动的。"宋清一顿,方道:"可是我呢?虽说我母妃家族根之繁盛,可她人去楼空,那茶也早已凉了。再加之,我整日里只知吟风弄月,不谙世事,早就对我不抱希望,就算是内阁的群臣支持,我却也是有心无力。到最后,也只得落个分配边远或是惨死的下场。"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自古不变地道理,就算是宋清无心争夺什么,可最后那个登基之人却不会这样想。 宋肖肯定的'恩'了声,笑道:"你能看的如此透彻也算是聪明的。本主也能明白你说的惨死,只因你的二哥本质是跟你一样,整日里只知玩乐,如此一想,这皇位最后得到之人,也便只剩下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夺嫡之争 宋肖顿了下,方道:"可你就算争了,又能如何?你可知,利用你之人早在昨夜之前便进宫了。" 他俩说的宛若坠入云雾般模糊不清,宋清也是一怔,方道:"这跟我毫无关系,是他的事,就算是他得到了什么,那也是他的事。" 宋肖顿时笑了笑,懒散地道:"你这又是何苦?都怪你性子太过于急躁,如果你稍微拖一拖,那么今夜进入天牢的人也不会是你了。" 宋清无谓的笑笑:"我是急躁了些,可我若是想要把她接回来,就必须给她一个名分,让她毫无顾虑的待在我身边,让她不受外界流言蜚语的待在我身边。想必皇叔比我明白,一个罪臣之女能掀起何等风波。" 宋肖道:"我知,可你这样做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算是背上罪名,你还愿意?" "我愿,哪怕天下都唾骂我,都厌弃我,我亦不会让她受分毫的苦楚,"宋清想起她仿佛眼神都温柔了下来,他说:"永远都不会了。" 宋肖笑了,却眼波无澜,丝毫不带笑意,他说:"带走。" 突然,灯火通明的宫殿外,乌泱泱涌出大片的皇家锦衣卫,井而有序的包围起宋清等人,他身侧的侍卫们拔剑抵抗,宋肖的军队却是密密匝匝的围了几圈,包围着宋清水泄不通。宋清不似其余人一样变了脸色,而是在万人面前,一甩袍尾,径直跪下:"求皇叔放过她!" 宋肖的大氅被寒风吹得噗噗作响,他笑了笑:"带走。" 宋清面色一瞬惨败,恳求道:"求皇叔放过她!" 宋肖未再言声,笑的神秘,却犹如这残冬的风梭般同是冷冽,同是骇人。 重重台阶之下,刀光剑影,寒光凛凛,不过须臾,火光四溅,血肉一片。厮杀声、火燎声、怒吼声、似乎都渐渐远去,宋肖负手而立,在宋清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淡淡笑了。 有时候,缘分这东西,就是如此奇怪。宋肖不知宋清与楚琉诺是怎样相识的,也不知是如何相爱的,他只知道,宋清这是第一次冲他跪下,去求他放她一马。 宋清袍子上染了鲜血,不知是谁的血迹,在火光下,他眸光坚定沉静;在厮杀中,他初显暴戾;在血色间,他招招下死手。 "尽管她知晓昔年之事,看在小侄儿的面子上,我不会动她。" 宋肖施施然走了,只余了宋清一人怔楞。这些声音似乎都微微远去,既是惊讶,又是惊喜。 往日里,他调查过楚琉诺,对于她以前的事,宋清不是不了解,只不过在这其中,在不知不觉中,牵扯到了宋肖。 对于宋肖,他的一贯作风便是杀人灭口。所以,他怕,他怕宋肖会派人杀了楚琉诺,所以,他并不是听信谗言,并不是没有头脑,而是,为了保全她一命。 那于第一次见面,碧湖清波流盼,枝头鸳鸯成双,她挽袖踮脚,在卵石铺满的岸边,在叠叠衣杆前,在那素白衣衫中。 于**荟萃与她的眉眼,她的唇边,堪比疏疏茂盛的百合更为惊艳。他趋步陪宋平煜走着,本是无奈,被先皇指派到东郊别苑洒扫事物,本就疲累,后又移步沾雨寺。 他性情素来淡泊,更是不愿搀染尘世间琐事,想要踽踽独行、孑然一身的行走。可命运就像一支利箭一样,划破空气,在这本身早就安排的道路上,平平杀出一道锦绣坦途。 于她,是缘分。于他,亦是。 那日天高云淡,白云舒展,于天水一色。且正是乍暖还寒的好时候,**初展,阳光正好,清风自来,似乎掺杂着这个时节盛开的花香。 她回眸一笑,那惊鸿一瞥。 脚步一滞,眼神一凝,面色一怔。 他想,这笑容他一生也忘不掉了。 他负手走着,手指却不觉微动,渐渐曲卷。他面色无异,心中却仿佛是潺潺流动的碧水般一波高过一波,一浪翻过一浪,早已是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要说这世间最美好的事,那便是在这之下,她冲你羞红了脸。那像是迎春绽放的芍药花,万千**,凝绘于她的眉眼。 就像不远处吱吱鸣叫的百灵鸟,对对成双,双双高飞。那一刻,他多想问一句'小姐芳名',奈何宋平煜先他一步。 楚琉诺。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有了去查探她往事的念头。他确实是疯了,疯到有明哲保身的道路他不走,偏偏为她走上一条满是荆棘的血路。 那时候,当他听到一个女子跋山涉水踱步走去南宋之时,他的心里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延误,反倒生出一股心疼的情绪。 他知道,这辈子都别想逃出她那回眸一笑中了。 他默默的做这一切,谁人都不知道。直到宋平煜那夜找上他,他知道他该有所行动了。其实,他有大好前程,锦绣坦途,可他却捉摸不透宋肖的性情,只得冒险一试。 当宋肖说出那句,我不会动她之时,他的心才平安落地。 只因他在调查中,查出了侯府主母与宋肖联手一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知道楚琉诺是处在一个什么位置,前是悬崖,后无退路。当他知道楚琉诺前往沾雨寺之时,他的心,不知是何情绪,似乎是苦,似乎是欣慰。 她走了也好,至少不再搀染这些污秽之事,这一切,由他来做吧。 就算背上谋反的罪名,他亦毫无悔意。 就算不是大理寺牢狱,而是天牢。 他承认自己太过于自私,他去求母妃的家族,不惜赔上多数人的性命,也只为楚琉诺放手一搏。 寒风萧索一旦至,他被带入天牢。 那夜灯火通明,血溅大殿,为的不过是那句肯定的话。 发生了此等大事,整个京都都已传遍。皇帝敛入棺椁的日子是十二月三日,钦天监算的日子是十日后出殡,然后举行祭天仪式。是以,宋清一事只得暂时压下来。 其实有些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例如宋平煜的野心,其余人不知,宋肖等人还会不知晓吗?正待皇宫乱则一团之时,边关八百里加急传回宋烨突破重围,绞杀敌军的消息。经过几日之期,就算消息传到变关外,宋烨也是见不到皇帝最后一面了。 宋肖以铁血手腕,雷霆之势,怒斩抱有谋反之心的奸臣。其中不乏有支持宋平煜的内阁群臣,正是战乱之时,加之朝堂上的势均力敌,整个皇宫可谓是乱作一团。各路人马,皆是露出野心,就连后宫的女眷也搀染其中。 就比如宋平煜的生母莲贵妃,再比如宋烨的母后皇后。两位美人,在后宫中更是争锋相对,处处作对。 可就在乱作一团之时,宋肖忽然下了一道圣旨。 那意思便是宁国侯府被有心人故意污蔑,以至于阖府入狱,现下水落石出,特赦无罪释放。 此圣旨一下,楚琉素当时就搁了茶杯,心念电转,半晌方道:"看来,是走不了了。" 南清不知是何意思,只得敛下眉眼,伫立在一侧。楚琉素起身,走去炭盆前,伸手暖和了手掌,无端端的笑了一笑。 看来,她这身份也丢不了了,就连去南宋一事,也只能拖上一拖。 琉素道:"宋肖近来在做什么?" 南清恭敬回话:"奴婢不敢妄自说道,要是姑娘想见主公,不如亲自去书房瞧瞧。" 琉素恍若未闻,来回翻着手掌,方才觉得暖些,便听见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南清觑了眼琉素,福身道:"奴婢去瞧瞧。" 楚琉素却神秘一笑,懒洋洋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正是这局势紧张的时刻,她倒也拉的下脸来。" 南清脚步一滞,眨了眨眼,未有过多言语,倒向看看琉素所说的能拉下脸的人是谁。 叫她千猜万猜也没想到这人竟是皇后。 殿外飞雪如絮,朴素扑簌而落,飘在皇后精白的大氅上,仿佛融为一体。她脸色煞白,就连唇瓣都毫无血色,叫人不难看出这两日后宫的琐事把她磨灭的老了一些。她就连登门的气势都与往昔丝毫未有差别,一双凤眸耿直瞪着,凌厉不减。 琉素也为起身迎接,虽是在靠着火盆,余光却是留在地上那绒毛地毯上,地毯都是崭新的,白色的,盈亮的。琉素瞧着,淡淡笑了,却恍若不觉皇后已然进来。 南清施了礼,引着皇后进来,方才趋步退下。 皇后拢这大氅,斜睨在暖阁中的琉素,冷声一笑:"县主真是自在。"琉素'唔'了声,声音轻轻传出来:"绾邑不是皇后娘娘,还要掌管着中宫,自然自在。" 皇后轻哼一声,却未反驳,自知有求于她,便一改脸色来,道:"县主可知本宫要来?"琉素挑开珠帘,珠子相碰脆生生的声音传出来,仿佛她清脆的嗓音,"这段时间本该是娘娘最忙的时候,娘娘既有时间来看望琉素,这其中的意思,绾邑不用想,便也知晓。" 皇后道:"县主倒是聪明,不错,这段时日属于特殊时期,我本该是明哲保身在先,其余的,自当是不该大动干戈。本宫从去年开始便已知晓北宋这一天不远了,却没想到来得如此快,快的叫本宫还未准备好一切,快的叫本宫措手不及。以至于现下,为他人做了嫁衣!" 琉素靠在门栏上,方才一笑,缓声道:"这样说来,莲贵妃的心思也早就暴露了?你们也撕破脸了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昔年之事 皇后现在便是那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生怕被烧到自己。她愤恨道:"先皇生前素来**爱那狐媚子,到死的那天晚上还是那狐狸精在伺候他,本宫不为别的,就怕那妖孽背着我得了什么圣旨,给他那野心勃勃的儿子讨了什么好处!" 琉素倒也颇为赞同:"可你老早之前不就攀附着摄政王,你去求他便是了。再说了,先皇并未指明他死后需要嫔妃陪葬,你还在担心什么?莫不是真的以为莲贵妃那榆木脑子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皇后道:"倒也不是,莲贵妃虽然有些心思,可那些左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你怎会不明白本宫到底在害怕些什么?那夜里皇帝走的太过于突然,且身边伺候之人只有莲贵妃,我是生怕,在这之后皇帝有没有交给莲贵妃东西,再说了,你可知晓,在这之前,宋平煜可是连夜进宫了。" 琉素回道:"可局势已定,就算是安王殿下能拿出什么圣旨,也不过是无稽之谈,皇后可有想过,内阁群臣们又有谁会不顾性命之忧而去帮助他?" 皇后无奈摇头,凌厉的语气微微放软,说道:"圣旨大过天。万一皇帝早早拟好了圣旨,想要传位给宋平煜呢?"琉素微微一笑,倒也不怕挑明了,道:"内阁群臣素来遵循伦理法纪,立长不立贤,就算是安王殿下居于众多势力,却也抵不过为官几代的老臣。"顿了顿,笑道:"不说别的,就是您父亲,周太傅一言,便有众多群臣附议。那一言胜过几语,绾邑也不知你在担心些什么。" 皇后挑眉,也不兜圈子了,方道:"本宫父亲是何许人也,本宫最为清楚,早在这之前,宫中曾传出本宫与摄政王不清不楚关系之时,太傅便有与我断绝父女关系的意思。想必县主也不难看出,周太傅为人古板迂腐,断不明白本宫艰难的处境。由此想去,他就算念在我是他女儿的份上,却也经不住群臣异样的眼光,继而处个中立的态度。" 琉素淡淡一笑,粲然眉眼,"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有人会不顾及血肉之情。周太傅思想古板,可你却忘了,越是这样的人他重情重义。" 对于老成年迈、思想古板之人,他的思想,便越是传统。对于这样的人,他所传承的文化思想不会是一个视亲情血肉于无物之人。 皇后稍才暖和过来,便解开大氅,撇子梨花木椅的扶手上。眼前是那敞口莲花炉,袅袅萦绕着几缕沉香,清澈心脾,却又有安定人心的味道。她想起尔时家中也是焚着这种定心气儿的香料。那时候她自持阀门出身,更是天骄之女,身份位分可谓是无人能及。从一出生,她这一生的道路便被人规划好了,她只需要按部就班的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便会有享不尽的锦衣玉食、华服金软。 父亲是公主们的太傅,亦是皇子的老师。儿时父亲授课传业之时她也总是抱着书本坐在父亲旁侧,静静聆听父亲沧桑老成的声音娓娓道来。那于一个夏暑,皇宫御花园中枝繁叶茂,绿树阴阴,锦花繁繁,卵石小径旁也皆是茵茵翠绿,于云卷疏疏,落落青草之间,她从描金荟萃镂空窗棂里朝外望去,见到了使其一生都铭记于心之人。 那时的他还是个泼皮,整日里惹是生非,搞得自己一团糟。她笑了笑,既是不屑又是新奇,她知道那人是皇帝最**爱的云贵妃生出的幺子,听闻他生来心性顽劣,不学无术。所以,她对此人是不屑于一个皇子却带有顽皮的性子,却又是新奇他为何可以不来听从父亲授课,拿着长杆去树上粘鸣蝉。年少时的他最爱穿于天水一色的锦袍,却每次都搞得袍子上脏兮兮,沾上许多污渍,她觉得好笑,又觉得刺激。 这样的事情是她一直不敢想象的,母亲、父亲总是与她讲为人之道,为女子之道,让她遵循伦理道德,恪守本分。什么该做,什么不准做,尚从她记事开始便就知晓。所以,她还有些羡慕的看着宋肖。 那时候只觉宋肖生的极美,似乎是比她这个从小受尽赞美之人还要美上几分。她只瞧到宋肖的侧面,像极了她弟弟被人称赞的粉雕玉琢,可到宋肖小心翼翼的从树上爬下来之时,她方才看清他的面容。 没来由的心头一窒,怔了一怔,半晌回不过神来。 被她悄悄抬着的书本无声落在书桌上,声音虽然不大,却极为突兀。父亲语气一顿,引得皇子们也举目望来,她快速移回视线,垂下的脸色却只觉滚烫,宋肖自然而然的躲在一侧,频频望来。太傅下意识向窗外望去,正巧不巧的望见宋肖,宋肖当时窘迫的厉害,精白的面容也红的可以。 她不懂那是什么感觉,视线也随之乱飞,却恰巧碰上宋捷言阴鸷的眸色,她直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年少悸动,初识目光交汇的下场那便是被太傅拿戒尺狠狠打了手心。 她至今犹记宋肖那愤懑的眼神与红了眼眶的神色,还有那被戒尺打得通红的手心。她很是羞赧的瞧了眼宋肖,心里却是涩中带甜,那一个下午,那一个炎热的夏暑,她只要一抬眸就能瞧见宋肖立在门外罚站的场景。 似乎烦闷的夏季再也不见燥热之感,宋肖与她对视之时,她是羞怯,宋肖却是不屑。自那之后她心中就生出一股势在必得的决心。因为没有人可以违背她的意思,因为她从小就是被人**爱的,就算是宋肖也不行。 她与宋肖杠上之时,正是夏色渐老,转而入秋的节气。宋肖依旧不去听课,有时候她也偷偷从课堂间跑出来追赶着宋肖的步子。因为与宋肖在一起有许多事情都是她从未见过的,例如爬树粘鸣蝉、乘船渡湖、偷跑出宫、尝遍京都城的美食佳肴。 当然了,宋肖不喜她,每次都摆出一副厌恶她的表情。所以每次都是她求了宋捷言,叫宋捷言携着她一同去找宋肖。当时的宋捷言对她还是不错的,至少不会像在世时一样,冷落后宫,冷落她。 那时,宋肖总唤她'跟屁虫',她却也满不在乎,依旧乐呵呵的跟着他。因太傅的脾气分外死板,又格外臭,所以对于她,皇子们也都遵循'唯有女子难养也'的道理,礼让她三分。可唯独宋肖,对她自始至终都是不屑一顾的。可越是这样,她的心便越发突突跳着,似乎像就快要涌出的泉水般,不受控制。 她说:"宋肖,等我长大一定要嫁与你!"这是她下了多大勇气与决心才能道出口的话,那对于年少之期,十字出头的年纪,她的满腔旖旎心思,终归都付之一炬,终究是不可能实现的。宋肖说:"你长得太丑,有没有头脑,我才不要喜欢你!" 这份小女儿家的心思,像是还未盛开的芍药花一般,还未展露她最娇羞的一面便被人剪下,碾碎成尘。她却轻哼扭头:"那便等着瞧!" 她身为太傅之女,皇帝也早有打算把她许给将来的太子,她虽然年少,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皇帝对于云贵妃与宋肖的**爱,谁人都可见,谁人都可知,将来的太子之位如果不出意外,那定然是宋肖的。所以,所以她对于宋肖所言之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因为她深信母凭子贵这句话。可到后来,她却忘了,内阁群臣的压力,他们家族的阀门势力。就像她在太傅的压力下一定逼迫她嫁给宋捷言一样,同样无奈,同样不尽人事。 太傅说:"将来的皇后是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阖家虽说不上平步青云,但往后之路可谓是平平坦坦,不再有任何顾虑。" 是啊,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这高位之后注定是不能入自己所愿的,在这天骄之女的背后,她既然背上了这个尊贵的地位,那也一定是要受到别人想象不到的酸苦。以至于那年少时期的悸动,留在心中却再掀不起任何波澜。 她想,她终于明白'南柯一梦'的含义是什么了。左不过便是如此了,在坏也不过这样了。她本该是开心的,嫁入东宫,嫁给未来的帝王,一切都跟她出生之后,那条锦绣坦途一样井而有序,可是在大婚之日听见宋肖的祝贺声之时,那颗寂静已久的心,还是没忍住跳了一下。 至于后来,皇帝**卧榻,云贵妃出事,宋肖也沉静没了消息。一切又恢复到本来该有的平静,她也努力做好一个皇后原有的本分,一切都这样平儿无波的过着。直到宋肖十二岁那年带兵去北宋边境打仗。 她又见到他了,他却变了。应该说一切都变了。 她觉得陌生,又觉得心痛。那样子哪里还有曾经天真邪佞的笑容?有的只是阴鸷,冷血,心狠手辣。对于这样的宋肖,她只觉心脏又再次突突跳起来,震得胸口却生疼,像是被刀子生生割了几刀,汩汩鲜血直流,一直流进心口那早已封闭多时的柔软之地。 她一改小时候的纯真,用利益去接近他。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太了解他了,他所需要的,她知道,也能给。 可费尽心思,却也不如这个相识不到一年的楚琉素。 皇后敛下眉眼,自嘲道:"你这样说,我倒是忘了。太傅是一定会帮着本宫的。" 她当时为了巩固家族,遵循太傅的意思进宫,这样算起来,他应该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朝堂之乱 也许是吧。也不知是何时,她就算对自己的父亲也要用利益来算计了,大抵是这些年的中宫生活,早已把她心底的柔软早就磨灭干净了。仿佛是那未能放手一搏的情爱,再经不起一丝动荡。 其实她是怨恨过得,却在这之中也庆幸过。庆幸自己能身处高位,执掌生死大权,一句话便能决定他人的命运。就像是太傅的一句话,她便要遵循使命进宫一样。 琉素见她似乎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反倒不想去计较之前的争锋相对、你死我活。她笑道:"皇后,您坐了大半晌,说的如此云里云雾,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皇后垂头,讪讪一笑:"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问问县主,是否想离开北宋?" 琉素道:"皇后好生聪明,看来你也没少琢磨绾邑。"皇后摇头,说道:"这倒不是,只不过本宫是感同身受罢了,且看你明面上对摄政王百依百顺,这本没什么不对,可本宫却能看出来,你是在演戏。只因你的顺从真的太过于平常,平常到反常。" 琉素不再倚着门槛,趋步移去锦杌旁,她的脚步很轻,轻到裙裾好似都未有任何摆动。一如她耳畔挂着的景泰蓝珊瑚珠子,都轻的没有一丝摇晃之感。她说:"皇后娘娘,您猜错了,绾邑并不想离去。" 皇后迟疑问道:"莫不是……"一语未了,就被琉素一声轻笑打断,她道:"哪有为什么呢?我倒是很喜欢摄政王,他对我好,我想要的他全都能给我。不论是权力地位、金银细软、还是别的,只要是我想要的,他都能给我。我是个知足的人,现下这种情况,我很满意。" 皇后打量着琉素,想来想去,却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女人最了解女人,她从第一次见到琉素起,她便知晓,琉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琉素却笑了一笑:"皇后娘娘在担心什么?在担心绾邑的时候,不如想想您该怎么办。"皇后下意识问道:"是何意思?" 琉素道:"你不想安王殿下做皇帝,难道不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还是说,你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让摄政王做皇帝?" 其实,皇后不是没想过此事,只不过被她潜意识忽略掉了。她觑了觑琉素,好似担心的皱眉,缓声道:"不劳县主担心,本宫自然有数。本宫倒是不信,县主真的不想离开北宋么?难不成是因为之前的圣旨,让你有了不舍?" 不舍?琉素堪堪一笑,嘲讽之色溢于言表。 "是呢,我倒是有些不舍。" 其实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只不过两个人都在打太极罢了。皇后也不点破,方才说道:"县主可是要与本宫联手?"琉素道:"我不过一个罪臣之女,对你能有何等帮助?" 皇后笑了笑:"县主可知道摄政王为何放着这巫蛊之罪不去理会,放你们阖府一马么?"琉素微微缄默,半晌才说:"宁国侯府乃是百年簪缨,势力盘根错节,牵连一出便会动辄全身。这个全身指的自然是各城各县均匀分散的势力,想必皇后也明白。绾邑想,摄政王这样做,自然是为了牵制朝堂上的各个势力,毕竟在这个圣旨下达之后,宁国侯府,我的父亲一定会感激摄政王,此后自然唯他马首是瞻,尽心尽力。" "可是这样的场面却维持不了太久,你们侯府早已是门可罗雀,发生此等泼天大事,自然而然的也在逐渐落败。县主可知道摄政王在筹谋什么?" 琉素微微沉思,四两拨千斤地回道:"掣肘。" 皇后捉摸不透宋肖的心思,想从楚琉素这找突破口,琉素却不清不楚的挡回去,没说个里外通透。掣肘,可以是掣肘许多,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县主真的不想离开北宋么?"皇后尤不死心,又问一遍。 琉素道:"皇后娘娘是想助我一臂之力么?真是让你失望了,绾邑并不想离开。" 皇后笑着起身,拿起大氅,睥睨琉素道:"这样也好,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得多。"琉素举目,亦是含笑:"就是不知皇后在朝堂上可有接应的人?如果有的话,我们会方便许多。" 皇后早有准备:"你且等着瞧吧,本宫难道能让莲贵妃如此一帆风顺下去?"琉素接话:"不该是莲贵妃了,该称莲太妃了。" 皇帝暴薨,举国皆丧,全袭素服。朝堂之上,两房人马势均力敌,无形中自然是宋平煜与宋肖形成对敌。宋平煜虽说这些年低调行事,可暗地里早已安插众多棋子与人手,此时已到了水深火热之时,自然而然的也全都露出了水面。这些人除了大理寺掌事人、京兆尹便还有晋国公、韩国公,当然这是为首的,余下的地方小官,在这些阀门势力之前,是没有任何言谈的资格。 宋肖这方多数人乃是三朝元老、三公九卿。在这九卿中却不乏有宋平煜的暗线。这大朝一直僵持到此刻,却还未有个分明,宋肖端坐高位,冷睨地下与他对视的宋平煜,没有言语,亦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宋平煜嘴角缓缓翘起,佯装躬身,道:"还望摄政王拿个主意,这样与南宋打下去也不成个事,到最后还是双方低头,派使臣前来商讨和义之事,还不如就此撤兵,也好减少北宋的损失。" 明面上显然再为北宋争取利益,实则是想让北宋给南宋低头。宋肖如何听不出来,他笑了笑:"安王殿下此话差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道理,你不懂么?如今两方战事已到了争分夺秒之时,我军在边境大胜南宋两座城池,你是想让将士们用鲜血打下的关隘就此转手送与他人么?" 宋平煜冷笑:"可摄政王有把握能一举攻破南宋要塞么?"宋肖反问:"你如今是想些什么本主能不明白?你就放任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们北宋的地盘上撒野么?撤兵的乃是南宋,利用北宋出兵之际陷害将士们的也是南宋。非要打到京都内,你才觉得甘心,还是说你这样说,是你早与南宋有所来往,私下串通外敌,准备联合夺下北宋?" 宋平煜觑了眼宋肖,淡淡笑了,那眸色中除了阴鸷可还有挑衅的意味。待宋肖的眸底之色一寸寸变冷,宋平煜方才敛下眉眼,嗤道:"小侄儿不敢。" 韩国公倏然上前一步,施礼说:"微臣却觉得安王殿下所言有理,南宋本已撤兵,是北宋不依不饶,方才中了南宋的阴谋诡计,不如摄政王听从安王一言,撤兵并不是件丢脸的事。" 宋肖笑道:"好啊,那你说说,北宋撤兵,是不是要向南宋聊表诚意?那是不是除了进贡礼品外,还要选出一名女子前去和亲?"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为之寂静。可不就是如此。可北宋皇亲贵胄素来人脉稀疏,皇子不过寥寥几人,更别提公主了。要论官家小姐,又有谁愿意前去和亲?这可不就是一大难题。宋肖冷笑:"当年韩国公献女有功,不如就照安王所说之话,北宋认输低头,你韩国公在献女一名,前去和亲?" 晋国公道:"先皇寿宴上,微臣记得周皇后破例封一名女子为县主……不如就她可好?"子解决的事情,那……自然是好的。 宋肖没言声,缄默半晌,才淡淡一哂:"迂腐。" 周太傅附议说:"这虽然是个法子,可说出去,叫万民如何看待皇亲贵胄?别人只会说我们懦弱胆怯,竟然要用一个女子去维持两国的和平。如果真要这样,臣倒是觉得这仗打下去,也未尝不可。" 周太傅身为三朝元老,一言一行在朝堂上自然分量极重,他一言声,顺承自然的有人附议—— "臣也如此想,北宋人想要眼界高,哪里需要一名女子来保全北宋的地位?" "太傅此言有理,臣附议。" 晋国公皱眉,与韩国公对视一眼,晋国公走出来,道:"可这乃捷径,再说了,先皇刚刚仙逝,南宋与北宋这一战更是关乎国之根本,如果北宋败了,南宋说不准会长驱直入,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再议,北宋现如今的局势本就岌岌可危,内乱不断,如果在受到南宋的滋扰,动摇的可就是了国本了。" 的确是这样,如果派人前去和亲,那一定是最为捷径之路。方可避免一切坏的结果。宋肖道:"这一战还未有结果,你们倒先自己贬低自己,这事不能太早下结论,方且看看局势再议。" 宋平煜赶忙道:"还望摄政王再三考虑,这对于国之根本之事,此方法是最为简单与稳妥的,还望您再三斟酌。" 韩国公、晋国公为首等人皆是沉声附和:"还望摄政王再三考虑!" 宋肖面对下方乌泱泱一片人,气极反笑。这群人明知道他与琉素有着复杂的关系,还这番言谈,这不就是明摆着要他做出选择。 周太傅皱皱眉,抬高声调道:"摄政王,老臣有话要说。" 宋肖微微颔首,示意他有话便讲。 "这事不能太过武断,既然晋国公都说了,这乃国之根本之事,那更是需要再三斟酌,才方能下结论。不如且先等二皇子的消息传来,再议也不迟。" 宋肖身子一仰,露出攒金沧海龙袍,他剑眉轻挑,狂妄邪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一同回府 其实转眼就该到年下了,但因今年年底的事情格外多,就算过年也没有个年味了。宁国侯府阖家被无罪释放,除去大夫人不见了踪迹,所有人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侯府。 早有传言道是摄政王放过侯府众人是因琉素,这话从皇宫中传出来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久而久之自然而然的让人信以为真,这莫须有的话就连宁国侯都信以为真。迟疑的问着三姨娘:"这么说来,琉素是与摄政王住在一起了?" 三姨娘袭了素衣,眉眼憔悴,叹息道:"妾身不知。老爷,我们阖家在大理寺驻足一月有余,谁也不知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如您召县主回来问问。顺便连老夫人一并接回来,也好为老夫人打理好身子,莫在受苦。" 其实三姨娘是想询问琉素到底把大夫人弄去哪里了。不然这多日以来,怎么丝毫不见大夫人的踪迹。还有就是,那日琉素前去大理寺牢狱到底带走了谁,侯府的女眷与男丁怎就无缘无故消失了大半。 年下之际,各个府邸都忙活着张罗着过年,虽然少了些年味,但这个年到底还是要过的,因不能见红,各府行事也都颇为低调。 琉素立在镂空绘金窗棂前,望着满院梅香,堪堪盛放,空余一地残红。几株梅枝,被人折下,存着凝露的梅花被人插进青釉蒜头瓶,稀稀疏疏的冒出了头,迎光而放。 琉素想,如果就此碾碎花瓣,会不会空余一缕寒香?待她怔愣之际,突然被卷进一个馥郁奇香的怀抱,她身子倏然一旋,硬生生跌进去,宋肖单手揽她,低低一笑:"在想什么?" 琉素手肘抵着他的胳膊,眉含冷月眼含霜,说道:"我想回家。" 宋肖细细瞧着她白如凝脂的面容,缓声道:"同我在一起不好吗?"琉素道:"你能给我一个家吗?"她明明知道他不能,他明明不能。就像这残冬的暗梅,过了冬日,便什么都罄尽了。宋肖堪堪一笑:"这样说来,你是同意与我在一起了?" 琉素淡淡一哂,欲待开口,却被宋肖堵住了嘴,他食指摩挲着她的朱唇,反倒自己先笑了起来:"过不了几日就要年底了,我同你回家一起吃年夜饭可好?" 琉素一怔,但见宋肖邪邪笑着,幽幽之香被她吸进鼻息,她记起那时候在宋肖书房中焚的也是这种香料。仿佛是再摄政王府过得那段日子,他总是喜欢从后面抱着她,把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细细嗅着她的清香。她忽然有些不忍,宋肖这些年是不是也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叫她如何拒绝?如何拒绝?他又问:"可好?" 琉素反手拦着他的腰身,嗫嚅道:"好。"低低的叹息声在耳畔响起,似乎有些愉悦与深沉,他说:"阿素,嫁与我吧。" 窗纸又泛了白,簌簌之声敲打在窗纸上,窸窸窣窣,原是又下雪了。殿内火盆里火红的炭烧的'噗呲噗呲'跳着火星,劈啪作响。殿内静谧,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无声无息间,气息也在微微加重。使人听见殿外宫娥在敲打着冰棱的声音都微微飘远。 新年将至,中宫里也渐渐散去阴霾,转而以喜气代之。虽不能见红,但到底抵挡不住年味的来临。宫中的走动逐渐活络了起来,就连素来人迹罕见的玫贞宫都有迹可瞧见人来人往的走动。后院那暗梅更是疏疏冒出了栏,浮动着十里幽香,一直飘到玫贞宫殿内。 其实过年并非无趣,除了阖家欢乐外便就是年后的上元节,那时才是京都最为繁闹的一天。琉素曾经读过一句诗词: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说的就是京都上元节的当天,官家小姐与世家公子也不乏有选择那日出府约会,更是情定那晚。当然了,已经成婚的男女自然而然的成双结对的出府赏灯。那时候花灯如海,长浮万里,各式各样的琉璃盏灯挂在门店前,七彩斑斓,端是能叫人如痴如醉。 琉素重生的第一个年头,她心想,是一定要出去游玩的,光是瞧瞧人便能心满意足。可今年多了个宋肖,虽然并无大的问题,心中虽然奇异,但也阻挡不住想要一睹上元节风采的兴奋头。 过年那日,宋肖陪同琉素回了侯府,消息一放,阖府满人全都出门迎接。琉素下马车之时,立时无语,这场面越看越像新媳妇归宁……宋肖倒是感觉颇为良好,笑着叫众人起了身。 一家人笑意盈盈的迎接两人进了府,满桌美食佳肴,金樽清酒。待到月上柳梢之时,琉素起身倒是起了热意,去散散热气。 偏阁里坐的是一并相交不错的丫鬟们,这里面自然有刚刚回府的张妈妈、冬棂和丝竹。琉素透过门缝向里觑了眼,并未打扰。 南清随侍,与琉素在府邸中踱步走着,显得漫不经心。出了屋子才觉得这热意散的快,正是残冬腊月的节气,适才那点热气早就被吹散得干干净净。紧接着走出来的还有楚琉月与她的丫鬟月影。琉素知晓,却佯装不知,随意的走着。待到移步到南院之时,楚琉月终于忍不住叫住琉素:"你把我母亲弄去哪了?" 月色清寒,洒下清凉的清辉,衬在琉素的半面脸颊上,越发显得更加清冷。她道:"大姐能出来,第一件事不应该是感谢我么?"她倒想试探试探楚琉月,看看她现如今的想法。 楚琉月快步走去琉素身前,冷叱道:"我问你把我母亲弄去哪了?"琉素嗤笑:"大姐真是糊涂了,母亲的身子早就不济从前了,我这个做子女的自然是要给她个安息之地,要是叫母亲惨死在牢狱中,岂不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 楚琉月态度虽然强横,却没恼怒,道:"你的意思是把母亲给埋葬了?"琉素挑眉,不可置否。本该恼怒的楚琉月突然笑了笑,因背着月色,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亦是听不出任何情绪:"楚琉素……我从来没有如此想让一个人死,你是第一个……" 琉素挑眉,眼角眉梢似乎含着柔和的月色,却又冷冽,"本县主也很想知道大姐会如何惩治我,如何叫我死。但是……我劝大姐一句,天下局势动荡,你最好看清楚人在选择,切莫最后因一时失误,失了性命。"她说的倒也不是假话,楚琉月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她能说出此话便代表了她想要嫁人,用她夫家的势力来惩治琉素。 "这便不劳县主费心了,你且等着拭目以待吧。"经过牢狱一事,楚琉月的性子也已经磨合的内敛了许多,不会再屑于这点口舌之争,她现在做事只会以实际行动。 琉素淡淡一哂:"原来母亲的性命对于大姐来说也不过如此,你倒是还没有韩国公与谢老太太做得体面。" 明明知道楚琉月心中恨得要死,琉素说出的话更是让她无地自容,可偏偏她却不能发怒,只得隐忍。毕竟琉素现在的身份想要叫她死,简直是轻而易举。 就听楚琉月深深吸了口气,说道:"那琉月就不打扰县主的雅致了。"说罢,扶着月影一瘸一拐的走了回去。 南清但见琉素面无表情,这才问道:"姑娘,这女子便是上次那被埋死之人的女儿么?"琉素淡淡嗯了声,没有过多解释。南清仿佛随意的说:"奴婢听说主公近来在忙着张罗县主与主公的婚事。" 琉素斜睨她,眼神凌厉,"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她记起那夜宋肖说的话,说要给她一个盛世大婚,如今看来,他的语气虽然柔和动听,但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至今不知。 这婚,岂是说能嫁就嫁的? 更何况,大仇未报,何来闲情谈情说爱。左不过是两人在相互利用,作息给外人看罢了。 说起宋肖,琉素不由得想到暮苒。那个妩媚的女子,是否如同宋肖一样,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心里骤然一痛,像是被人用冰凌戳了两个血窟窿般,鲜血汩汩直流。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疾好了,实则并未痊愈。 到底是她自己太过轻信于她人,落入外人的陷阱她自己也不明白。宋肖、暮苒、纳兰青,这三人到底在筹谋些什么?宋平煜又到底在记恨宋肖什么?上一世做了一辈子的内宅女子,这种事到死竟也不知。可这一世,她既然能涉及政务,那自然也能拨开重重迷雾,见一见他们真正的目的。 南清轻声道:"姑娘快些回去吧,您出来的时日太长了,主公会记挂。"琉素喃喃道:"会记挂么……?"是该疑心才对吧。 今夜月色朦胧,气温冷煞,浓稠的夜色间飘浮起一层薄雾,带着刺骨的冷意,冷的叫人浑身直打哆嗦。 今晚他们并未连夜回宫,而是选择住在侯府,琉素听完南清禀报后,无声嘲讽勾唇。宋肖做戏,总是这样全面,他既然想要给外人看,证明他心中在意侯府,既然他想让别人知晓侯府是冤枉的,那么今晚,自然不会选择回宫。 毕竟在朝堂上,他还需要侯府不是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不可开交 四更时分,宋肖给琉素掖了被角便起身乘车回了皇宫。正是朝局动荡之时,他不得不去上朝。琉素潜意识唔了一声,翻了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就算是过年之际却也没有所谓的'罢朝'一说,年根将至之时先皇暴薨,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必须有人着手处理,丝毫不能懈怠。就算是昨夜秉烛夜游、推杯换盏、醉生梦死,今儿一早还是要照旧早起上朝。 更不用说宋平煜等人了,过年那晚就算他们过了**纸醉迷金的生活,围绕的话题却也逃不过王侯将相、皇亲贵胄等人。再说打着过年相聚的理由,别人也难以抓到他们密谋商谈、群臣勾结的把柄。在北宋这算不得什么,纨绔子弟夜夜听戏唱曲,沉浸在十丈软红中,就算别人知晓,却也不会言谈甚么。毕竟在这个世代,酒肉池林是件极为平常的事。再说了,他们并不像周幽王姬宫湦一样,把政务当儿戏,索性北宋礼法素来不是太过严谨,所有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了。 对于宋肖不罢朝一事的作风,自然有人言谈的津津论道。可那些无知的人自以为现在是太平盛世、京都繁荣昌盛,殊不知,两国交战,战事吃紧,民不聊生,早已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毕竟前去打仗的人,错一步很有可能满盘皆输。毕竟北宋现在所处的位置,可谓是岌岌可危,自身难保。 要问什么时候逼宫最合适,那最捷径的道路便是皇帝年迈或者将死之时。也或许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未尝不可。宋肖上朝之时,忠臣早已在殿外等候,随着纳兰青一声长呼——所有人井而有序的趋步而来。 一如往常琐事繁冗,滔滔不绝于耳的争吵声,两方对持的战争依旧,这一战仿佛是永无止境的。宋肖昨夜休息的并不舒服,此时的吵杂声更是喋喋不休,眉宇隐隐略见疲惫,他忽然想起还在睡梦中的琉素,不知为何,没有原因的就这样想起了她。他突然很想念她,很想她对他笑一笑,很想她说几句清寒的安慰之语,就算是一句淡淡的宋肖也可。 他只想早点结束今日的早朝,可事情总是超乎想象。有人上报道是宋烨军队粮草不足,只够支撑五日,可现如今国库空虚,粮食不足,如果要开仓放粮却又是一大难事。虽说国库中还有一些粮食,可如果给了宋烨,他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宋肖听着争论,脑中快速想着,现如今唯有两种法子,第一是从宫中吃穿用度中节省下来,获得足够的银钱。第二遍是从那些中饱私囊的群臣中搜刮出来,逼迫他们上缴银钱,或者金银细软也可。 可有谁愿意呢?这种事情宋肖自然不能亲自去做。他轻声吩咐纳兰青:"从北宋的风气开始着手吧。"纳兰青跟随宋肖多年,自然知晓这是何意,当即轻声应下。 现下朝堂风气乱成一团,宋肖听着脑袋隐隐有些生疼。纳兰青看着微微皱眉,却也无可奈何。周太傅上前一步,立在殿中央,说道,"老臣自愿从阖府中上交三万两黄金,一解燃眉之急。"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为之一凝。这所谓的三万两黄金,看似极少,实则很多。虽然周太傅是三朝元老,可这些年恪守本分,为人老成,是以,为人中庸的他,一是不会变通,二他根本不像别的群臣一样中饱私囊。所以,他阖府能拿出3万两黄金,已是不易。 周太傅一双精明的眼睛,兀自看向宋肖。宋肖回视却是坦坦荡荡。周太傅不是不知道皇后与宋肖的传言,他虽然不是很喜欢摄政王宋肖,但是,他却不会把喜欢与否与私人情愫带入朝堂。在这一点上,他不得不承认,宋肖很适合掌权,而且拿捏有度,打理的北宋这些年过的都是盛世太平。 宋肖清了清嗓子,方道:"周太傅不愧是本主的老师,不愧是皇子们的老师。本主是如何想的,我不说,您也知道。您为人师表,大义凛然,这点我自然知道。可是北宋粮食空缺,各个地方急需用银钱,也不是您这三万两就能填补得了的。" 他话虽然说了一半,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叫人不言而喻。以太傅为上首的群臣们,皆是附和,虽然所贡献的银钱没有周太傅的多,但到底是聊表心意。 宋平煜等人,虽是不愿,毕竟这钱可是出在自己身上。但此事如果敢反驳宋肖,他们以后也不乏会受到排挤,而且正是拉拢人手所可以表现的好机会,自当不能错过。由宋平煜带头,轻声附议。 毕竟为家国效力,是每一个做子民应该的责任,当然皇子自是不必多说了。这一仗,打得还算漂亮。 皇宫之事,自然传的极快,等传到侯府的时候,宁国侯亲自进了一趟宫,想要面见宋肖。道是侯府虽然落败,但到底是簪缨世家,还是有些底子的。 却被宋肖婉转拒绝了。这样一来,楚凌昊更加愧疚,深觉自己愧对于皇家,愧对于北宋。琉素这几日一直住在侯府,近来南清也总是向她汇报朝堂之上所发生的事情,琉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等到南清诉说的时候,她充当耐心听着。 久而久之对北宋朝局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宋肖与宋平煜也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自那天朝堂之事之后,宋肖多日未曾来过侯府,也未派人传来消息。但是南清却说,主公近来再张罗着婚事。琉素听闻,没有什么表情,置若罔闻。天气越来越冷了,枝干间存着白雪,宛若冰冻的冻果,晶莹剔透。转眼过来,明天就是上元节了,今儿天际又飘起了雪,瀌瀌皑皑,簌簌斜飞,屋子里炭盆中发着哔剥哔剥的滋响跳动的声音。要说冬日里最过舒适之事,不外乎窗外徐徐而下漫天飞雪,屋内却宛若春天,仿佛春风一顾。 这好好的日子,好好的心情,非要有人来打破才过于安心。琉素舒适的躺在塌子上,惬意的卷了书册,漫不经心的瞧着。南清一进屋便嘟囔道:"姑娘,外头的雪又下大了。"琉素嗯了声,问道:"你去哪了?"南清抖搂着披风上的残雪,道:"方才有人来过,好像叫安宁,他说是侯爷请您去一趟。" 琉素浅浅皱眉,瞧了眼窗棂外的天色,沉思着楚凌昊到底找她何事。便不由问道:"可是为了大夫人一事?"毕竟她回府多日有余,所有人像是安排好了一样,对此事只字不提,更是无人问津大夫人。莫不是兴师问罪来了? 南清道:"奴婢不知,不过看那样子倒是极为着急,您不妨去瞧瞧。且见机行事。"南清说出此话来并不奇怪,她跟着琉素也有些时日了,对于侯府与琉素之间的关系与牵连她其实深知,不然哪有一个女儿会放着好端端的阖家不住,到外面自食其力呢? 一路无话,琉素踩在雪中感觉像是踏空亦踏云的感觉一般,软绵绵的,等到了青玄阁之时,才发觉不止她一人。楚凌昊端坐上首,左侧乃是三姨娘,右侧乃是楚琉月。琉素略略行礼,随后坐在一侧,侧目瞧着楚凌昊。 楚凌昊被她的眼神看的发怯,眼神微闪,打了个哈哈:"琉素啊,你可是好些时日未有回府了,咱们侯府经此一事,倒是团结了许多。你看看你大姐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咱们府邸的女儿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今儿叫你来,没别的事,就是问问你可有中意的男子了?要是有父亲给你做主。" 琉素拧眉,摩挲着袖口的白色绒毛,微微发愣,楚凌昊这话是何意思?他明明知道自己与宋肖的关系不清不楚,现如今还说他给她做主?她嗔了嗔:"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琉素亦不例外。" 楚琉月突然接话:"父亲,我年长七妹几岁,要嫁人也要轮着辈分来,琉月正处在待字闺中的尴尬时候,父亲是不是先考虑一下琉月?" 楚凌昊却意外的没有回话。琉素倒是惊讶起来,正说不该是如此才对…… 楚琉月似乎有些急了:"父亲!"琉素心念一动,方道:"大姐说的极对,应该是按照祖制的辈分来排下去,再说了,十六岁的年纪在北宋都成了老姑娘了,大姐还在待字,论情论理那也该是大姐在先。" 楚凌昊四两拨千斤地回道:"字的话,到时候请人来起字便好,等字一定下来,琉月也就离嫁人不远了。"顿了顿,那茶盖瞟了瞟白沫子,沉声道:"倒是琉素。前几日摄政王下了帖子,让咱们侯府庚帖。" 楚琉素顿时惊愕,柔眉狠狠蹙起,迟疑问:"那不知父亲可有?" 楚凌昊肯定摇头。 琉素打量着楚凌昊,更加奇怪,照理说,楚凌昊这种贪慕虚荣的人不该不换啊。毕竟在他的眼中换了一个女儿说不准能保他这一世衣食无忧。 楚凌昊淡淡一哂:"我也想听听你的意思,这婚是否愿意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华灯初上 琉素微笑:"是因为我母亲不在了,父亲这便来征询我的意见么?" 他明明不是。 楚凌昊眼神微微一闪,尴尬笑道:"侯府已然是门可罗雀,掀不起动荡了,更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可有太大的动作。但是侯府不可一日无主,这当家主母自然是要续弦,只不过现在时机不对,等过一阵吧。" 琉素其实想说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可到嘴边就变为:"这是自然地,毕竟家大业大,不可一日没有主母。" 楚凌昊欣慰点头,话锋一转,倒安慰起楚琉月了。"琉月啊,你也别太伤心,你母亲那是命薄,你且宽心,还有为父与你妹妹等人。等到有合适的继母人选,为父也一定先给你们说说。" 楚琉月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是母亲命不好,怨不得旁人,父亲也别搁在心上了,就是不知能不能看在您与母亲这些多年的情分上,帮琉月讨回母亲的尸体?" 楚凌昊大为惊讶,直道:"这是何意思?你母亲的尸体不是由韩国公府带走了?"楚琉月声泪俱下,哭哭啼啼:"父亲这是哪里话呀!母亲明明是被楚琉素给埋了起来!" 琉素当时就笑了:"怎么?我不把母亲的埋起来难不成还放任母亲死在牢狱中?更何况,当时的情况可就我自己从牢狱中出来了,且我难得回去一次,如果我不伺候母亲,谁伺候?"楚琉月气极反笑,泪水汩汩地流下,"你个狠毒的心思,你为何瞒着我们不许任何人告诉我们?又为何私自对母亲下毒?!" 琉素一怔,微微眨眼,顿时明白了楚琉月的小心思。冷笑道:"你哪只眼看见我给母亲下毒了?这莫须有的事情,还望大姐谨言慎行。" 楚琉月不甘心,兀自向楚凌昊跪下,叩头道:"父亲,母亲本身就快要好的差不多了,我私下里召来的太医也说母亲有康复的可能,可就是楚琉素,去了牢狱里非要把母亲带走。这说出去,可不是孝心可嘉,而是心思歹毒!" 琉素缓缓扬起唇角,不言不语。 楚凌昊微微蹙眉,沉思半晌,才说:"逝者已逝,还争论着口舌又有何意义?琉月也该改改你这倔强高傲的性子了,以后嫁出去,可不会这样有人惯着你。" 楚琉月低低应了声,几乎听不清声音。琉素淡淡一笑:"不知父亲打算把三姐许配给何许人家?还有……五姐呢?" 楚凌昊下意识回道:"琉莹的话许个官家便可,委屈不了她。至于琉凝,这孩子也是委屈她了,"他一语未了,就被楚琉月接话:"父亲,这哪里是委屈?这是泼天的苦楚啊!我好歹还有母亲的陪伴在侧,可是五妹呢?母亲到死她都未能瞧上一眼!" 楚凌昊缓缓点头,不知是为楚琉凝一事发愁或是再为自己的试图愁锁眉头。 屋子内的气氛渐渐沉迷下来,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琉素亦不例外,她想楚琉凝回来一事已成定局,那她是不是应该在迎接之前,做些准备? 由于侯府无主母,繁冗的琐事宁国侯就交予三姨娘打理一切,侯府日渐活络起来,由于从府外新招来的小厮丫鬟逐渐变多,所以侯府也逐渐恢复到以往的热闹。府里添了许多新面孔,主子们身边一批批换了不少人。就连琉素的怡风阁洒扫的婢子都添了许多。 上元节这天终于是到了,天气发寒,天色发暗,近来的天气总是时时变换着。残雪总是存着几日不带化开,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浇灭琉素想要出去赏灯的雅兴。 侯府这一日也颇为热闹,因不能见红,府邸的众人大多都是清一色黑白的衣裳,除去那位整日里极其喜爱蓝色的楚云扬。琉素也是无意间碰见了他,他比往日里消瘦了许多,眉宇深沉了些,就连颧骨都高高的突兀着,他笑了笑,似乎与从前并无差别。琉素不由得想起三姨娘之前与她说过的话。 她想要让楚云扬继承爵位,现在细细想来,事情发展到此,楚靖宇就算想做也由不得他了,这位置,一定是楚云扬的了。 她笑道:"二哥。"楚云扬颔首:"七妹。" 俩人相互笑笑,转身离去。虽然同住在一个府邸,可却如同陌生人一样,无话可说。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 夜色逐渐降临,月上柳梢头,朦胧影绰间,柔和浅浅映。府邸外也挂上了七彩琉璃盏,宛若云雾间绽放的霞光般,映衬着七彩斓斓的点点光芒,像是碎玉落在青石地板间,洒了一地余晖。 京都的门店外也都应景的挂上了灯,如果能站在城门上向下望去,那你一定感觉身在彩灯如海般,各式各样的琉璃灯映衬在你身上,一定美极了。琉素携着南清一同出了府,街道上人满人患,不乏有许多喧哗的热闹声。南清说道:"姑娘可是要去城门上瞧一瞧?美景需远观,方才能一度风景。" 琉素虽然心动,却也知是玩笑话,笑道:"近看一样美。"南清却一把拉住琉素的袖口,神秘地道:"姑娘此言差矣,且不妨跟奴婢来,奴婢保准不让姑娘失望。" 琉素挑眉,迟疑的瞧着南清。良久才点点头:"也好。" 琉素以前读过许多诗词,却不知真正的花灯如海、华灯初上到底是何美景。方到此刻,她才有所明了。她想,这是她重生以来见过的最为震撼之事,最为心颤一事。 宽阔长昂的城楼,四下漆黑,城门下人来人往的喧哗声仿佛是嗡嗡作响的窸窣声,也仿佛这整个京都都只剩下她一个人,南清自把她领上城楼后就不见了踪迹。她迟疑打量着此地,却发觉漆黑如墨浓稠,看不见一丝光亮。 她每行一步,踩在雪中,软绵绵的发着'咯吱咯吱'声,方在此刻,所有声音好似都变成的如此清晰,一如前方那不远处在烛火下他那熠熠生辉的眸子。 他似乎在笑,仿佛是极为柔和,他黑色大氅因是上好的貂毛,所以在烛火下镀了一层浅浅的白金色,他仿佛整个人踏在云雾中,有风自来,吹得他衣袂飘飘,在黑暗中翻飞,呼啸作响。琉素立在雪中,远远望他。 他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过去。她方才记起宋肖曾经说过要陪她一同过上元节,华灯依旧,喧哗照旧,盏灯随着她每一步在两侧腾地明亮起来,她含笑的面容被柔和莹亮的琉璃灯照耀的浅浅发光,堪比朦胧缥缈的月色更为柔美。 她突然想起那次宋肖也是在雪中等她的场景,那时候他提着一盏纱灯,含笑等她回去。她不知道这条路有没有尽头,她只知道今夜这城楼的琉璃盏灯不灭,她的柔情不减。 盏灯一个个被人点亮,这轰动的场面自然引来些许人群翘首观望。待到灯火全部燃烧起,琉素也走到了宋肖身畔。她只感觉心脏突突跳着,就像是冰湖遽裂开一条缝隙,下面流淌着比残冬都要温暖的湖水,缓缓淌过她的心房。乍暖还寒,无尽温柔。 "你不是一直盼望着上元节出来看灯,站在城楼上看,才是最能收揽美景的地方,你可还满意?" "真盼望今夜琉璃灯不灭。" 宋肖但笑不语,眉宇溢满柔情。他陪她逛这华灯初上的京都,看尽万千灯火一同点亮的时刻;他陪她一起尝遍了街边小吃,尤其是那棚子下那婆婆家的汤圆最为好吃,软软蠕蠕,入口即化;他陪她站在城楼上瞧天边烟花绽放,彩灯映满空,一瞬美到极致;他陪她坐在酒肆中放肆大饮,辣酒划过肚,满口溢香,回味百态,尝遍人世间秉烛夜游的感觉;他陪她站在北宋皇宫的最高处,眼底收尽盛世繁华的场面……那夜他与她……浅尝情爱之事,感受红烛彻夜不眠,宽衣解带,红纱落地……残雪融化之味。 那是一个多情的夜晚,亦是感情不再隐忍的夜晚……宋肖紧紧拦着琉素,语气既绵长又沙哑:"阿素……阿素……"琉素背对着他,看着理石地面空余了一地银辉,曼声道:"宋肖……如果抛弃这世间的一切枷锁,你可还愿意?" 愿意与我坐看天边云卷云舒,静看庭前花开花落,看那颗永不凋零的梨花树梢舒展之态,看你我……溢满华发,四目相对…… 他没言声,只是抱紧了她,他的体温滚烫,仿佛灼伤的是琉素的双眼,她望着地面的月色,泪水竟止不住流…… 明知道这乃深渊,却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情愫,心甘情愿的跳下去。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以后不会这样痛了。 月色清清寒寒,凄凄凉凉,碎碎零落,空余一抹无瑕白色。 有时候事情来得就是如此突然,当暮苒再次来找到宋肖之时,琉素无意间听见了许是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事。 他明明知道,她对他动了情,有了爱……却还是如此不给她留一丝余地的利用了她。枉她自欺欺人,还以为这一切会从那夜之后都会不一样。 原来不一样的只有她自己。 原来不是宋肖强行留住她,是她自己根本不想离去。 原来,从第一次相见开始,她便无奈的卷入了宋肖早就编制好的漫天阴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 葳蕤生辉 琉素想,她要走了,她真的要走了,她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有宋肖的地方。不过在此之前,她亦不会叫宋肖好过。 这个时节,梅花也快败了,只余着疏疏几株,傲然不羁的绽放在枝头,不过琉素想,这一切终究都要过去了。 等到花败了,残雪化了,这的一切也都该结束了。 宋肖自那日后,比往日更为**爱她。像一个主人对**物的**爱,无尽**溺,无限温柔。此刻她坐在锦兀上,手持书册,怔愣发呆,就连南清轻唤了几声姑娘,她都没有听见。 "姑娘?" "姑娘?" 琉素愣了一愣,迷惘地抬眸,"怎么了?" 南清叹口气,无奈道,“姑娘,您的书册拿反了。”琉素“哦”了一声,看着泛黄的书册上密密麻麻的小楷,淡淡的说道,“拿下去吧。” 南青嗯了声,趋步退下。 屋子里散发着檀香香味,颇有定神宁心的感觉。火盆中的红炭像火一样燃烧,哗剥哗剥啪啪跳动,通红通红的,煞是暖和。琉素的视线微微模糊了许多,眼中映衬着火苗跳动,跃跃跳着,寂静无声,略显迷离。 她记得那天是雪停的日子,雪白瀌瀌也方才停下,天气寒冷,风梭萧索,宫道上覆盖着皑皑白雪,踩在脚底软绵软绵的,琉素照例去御书房等待宋肖下朝,因天气太冷,寒气刺骨袭人,所以她一进入御书房遍跑去旮旯去取暖了。 这日似乎比往日里过得慢长了些,琉素取暖了好长时间才暖和过来,。宋肖也不似之前的时辰过来,琉素等了好长时间,却丝毫不见有人进来的踪影。 她略略沉思了一会,准备走出暖阁去瞧瞧宋肖。室内安静的根本不似平常,简直就是一个人的声音都没有。 太过平常那就不是平常了,平日里这地方本就人烟稀少,因宋肖素来喜静,是以宫娥与内官也并不常见,所以说虽然寂静,却完全不像今日这样寂静。可谓就是连个音都没有。 楚琉素心中没来由的一跳,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可还没推开门便听到,不远处远远传来的声音。那声音她极为熟悉,是许久没见的暮苒。 琉素心中突然慌了起来,她下意识不敢见到暮苒,生怕自己会质问她到底有没有利用过她。而且她似乎在同别人说话,琉素也不知道哪根筋没对,脑子一抽,便又箭步跑回了暖阁。 这感觉很不好,让她个头微微发了冷汗,像极了第一次见到宋肖与周皇后的场面,无端端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殿内真的太过安静了,以至于安静的叫人可怕。门被人推开了,好像是两个人进来了,但是他们并未进入暖阁,而是在外交谈着什么。 琉素站在帘幔后,本是无意听到,却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地听了个真切。 暮苒道,“我看她去意已决,主公准备好了吗?准备要放她走吗?” 既然是主公的话,那这人无疑是宋肖了。楚琉素心中突突的跳着,脉搏也跟着滚动起来。似乎是湍流的溪水,不停不歇,奔流涌动。 宋肖的声音有些拉长,绵绵绒绒的,极为冗长。他说,“那药好了吗?” 暮苒说,“早就准备好了,七天您就可以服用了。” 宋肖似乎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殿内又恢复到以往的安静。暮苒说道,“您真的做好准备了吗?要放她走?“ 宋肖道,”先去准备药吧,宫里还有许多事儿等着处理呢,你以后没事儿也少进宫,多在王府里呆着吧。“ 暮苒有些急色,忙道,“主公!您这样真的好吗?那人已经死了啊!您不能这样对她啊!我们……我们好歹也算是朋友,我更是您的大夫,您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行不行? 放过她?” 宋肖笑道,“是她自己不想离开我了,而并不是我不让她走。你们女人不是最容易陷入情爱当中吗?就算是她性子冷淡,却终归是逃不出这个情字。我得到她,不过是把她看为猎物罢了,你应该知道,猎物早晚是猎人的,就算他们能逃,逃到天涯海角,却一样被人射下,抓住。” 暮苒无奈道,“琉素就是那猎物吗?” 殿内温暖,暖阁中更是暖如春天,可楚琉素却仿佛坠入冰窖般寒冷,耳边嗡嗡嗡嗡的响着,她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像是被人按在水中呼吸不得,就这样溺死而亡。冷到整个身子都麻木,冷到手脚都动弹不得。她不信!她不信!她终究逃不过这个情字吗?不!她根本不爱宋肖!她不爱! 泪水是滚烫的,像是汩汩的鲜血一样滚烫滚烫划过脸颊,可这还不够,他还不够!他们非要把她的自尊踩在脚底才甘心。这是一个局,是一场梦,是无尽的深渊,跳落万丈悬崖之后,她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 什么红烛摇曳,葳蕤生辉;什么宽衣解带,温声细语;什么深情不减,**爱不灭,都是莫须有的,都是幻化一梦,都是骗人的。她以为,至少宋肖会对她有一点爱,可事到如今,她终于明了,情爱不过是布局所需要的铺垫,等待她的不过是揭开伤疤后**裸的伤痕,血淋淋的真相,一切都是,都是虚幻的。 她听见了,后面的话。 "你瞧瞧,北宋如此大,能如她一样的人,却没有几个。官家小姐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以温婉大方为典型,可本主从未遇见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子,她不落落大方,她不楚楚动人,她没有女子该有的羞怯矜持,她称不上完美。可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却总是能勾走本主的心,不管是刻意奉承,或是虚情假笑,却总是叫人生不出厌烦感。我从前**爱过如此多的女子,于她却是第一个住进摄政王府的,亦是第一个叫我动情之人。我肯为她绾发描眉,肯让她不听从我的安排,肯让她为所欲为,却不能磨灭曾经她母亲对我做过的事情。" "您不该把上一代的事情……转移到她的身上……" "你有何资格说本主?你与纳兰青不过如是,他灭了你家满门,也是为了上一代的事情,可你能对他不恨么?" "您不懂……没有爱哪有恨?灭门之仇,不叫恨,那是怒,只有爱过他,又知晓了这一切,这才叫恨。" "可本主生性如此,当年她母亲协助先皇登上皇位,对我几欲动手,后又在回北宋之际带回了一种剧毒。先皇自然而然不会放过此机会,这毒生生折磨本主一年,几次就要死去,你叫我如何不恨?如何能放过她的女儿?" "这也是为什么本主想要了解她,而没有一剑杀死她的原因。" 多么可笑的事情,多么可笑的事情!琉素不过如是,不过如此!她明明知道宋肖是带有目的接近她的,却依旧逃不过这所谓的情爱,到底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她颓败的坐在地上,全身冷的颤抖,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好想哭,真的好想哭,她想大哭一场。就算是为了这些年的小心翼翼也好,为了这苟且活着也好,为了他俩之间那从来不存在的爱情也好……一切都好,唯独她不好。 宋肖啊……为了报复母亲,让她心甘情愿的献身给他……她根本谁都怨不得,是她自愿的,心甘情愿…… 你欠本主一个人情,不如为本主作副画如何? 这样的你……似乎不够,还想拥有更多。 阿素……对不起,对不起。 那日梨花凋落满地,琴声悠远传来,淙淙悦耳,却夹杂着恨意,无尽凄凉。她从来不知,不知宋肖如此恨她,她却也不知,在知道真相后,她如此爱他。 她才发觉,自己如此爱他。 她动了一动,今儿早宋肖为她亲手插进发髻的金钗十二行顺着她柔顺的发丝掉落在地。殿内顿时没了声响,随即传来一道风一样的劲道,宋肖快步而来,暮苒从来没有见过宋肖走的如此快,从来没有。 琉素哭过了,她不会再哭了,只是红着眼举目瞧着宋肖,他脸上掺杂着难以言表的复杂表情,似乎是魅笑、是无奈、是讥诮、是自嘲、唯独没有悔恨,应该说从来都不曾有过。琉素笑了一笑,柔情溢满目,好像一切事情从未发生过。 宋肖没有解释,只是曼声道:"你都听到了,这样也好,那我也不必瞒你了。" 暮苒冲进来之后,心中却一阵阵发酸,手中不自觉扣紧红木门栏,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无从提起。犹记如初那句'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那日云卷云舒,那面色苍白的女子,笑靥如花,让她心生犹怜。 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自己的命运,是了,她如果选择了与琉素交好,就不能遵循主子的意思了。如果她要遵循主子的意思,那她必须选择舍弃琉素。 琉素没言声,支撑着地板起身,却因哭的时间太长,脑袋阵阵发昏,宋肖本能扶她起身,琉素却极快的闪了过去,她扶着梨花木椅把手,强忍着发软的双腿,缓缓巡视四周。 案几上还有宋肖前几日看过的书册,摆着的软垫还是他们曾经一起倚过的。一切如旧,他的眉眼也依旧。 手心被她攥的生疼,可在疼却也抵不过心中的疼痛,她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她说,她尽量用平稳的语气…… "爷,再让琉素为您作一幅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第一夫人 雪停了,天色转晴,刺眼的阳光顷照万里,周而复始,一切都归于平静。 琉素轻轻阖起眼,不想去想,不想理会。南清为她添了锦衾,无声叹息,悄声退出去。琉素忽然苦楚一笑,记忆里有明亮的光,忽闪忽闪的,映出曾经过往的一切,像是浓雾渐渐散开,见到的了更为漆黑的黑雾。这微不可见的光点,忽而抹灭。再看不见曾经的一丝一毫,一分一点。 她睡了一觉,似乎很久,又仿佛只是一个夜晚。可梦中似乎有什么缠绕着她,叫她动不得分毫,叫不出声音,哭不出眼泪。她梦到了宋平煜。这个如今已经无关紧要的人,再次出现在她的梦中。 梦中的他似乎在说,你重活一世,却也抵不过这些温软细声,逃不过他宽阔的肩膀,走不出他布下的漫天阴谋。枉费你自负聪明,自负看穿一切,却明知这是饮鸩止渴,还是甘之如殆的饮下。 是啊,明知是毒,却还是逃不过、走不出。 天下之大,她却无处可去。 只得蜷缩在这偌大的玫贞宫内,独自黯然伤神,悄自簌簌落泪。宋肖来过,只不过琉素挡住了门口,不叫他进来。他却不再强迫她,转身离去,只余了一缕迷靡之香。 落井下石之人不是没有,毕竟宫中早就传开摄政王与绾邑县主冷战的消息。丽华郡主来过了,病魔好似一直缠在她身,她消瘦了许多,荏弱了不少,却依旧趾高气昂,大言不惭说着:"怎么?摄政王有了新的**姬,丢弃了你这个残花败柳?" 她只是空洞的望着前方,不言不语。丽华郡主兀自坐下,嘲讽地说着:"你也不瞧瞧你这幅样子哪里配得上摄政王?你应该知道,像我们身处高位之人,对于所谓的情爱,不过是尔笑之谈,算不得数。更何况,你的容貌在一朝一夕间老去,又有谁会看的上你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她的声音尖锐,响彻偌大空旷的玫贞宫。 但见琉素不语,她更是来劲:"那女子温婉大方,一颦一笑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含笑待人,这才是摄政王妃该有的容姿,你楚琉素哪里配?" 你楚琉素不配。那还是在冷宫的日子,一个雾沉沉的天色降下来后,闷雷滚滚,但见些许铅云低垂。每到这个时候,她膝盖便疼得厉害,如跗骨之蛆啃噬着脆弱不堪的骨头,吞噬着神经,模糊了眼前。他俩站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明黄色攒珠金靴映在眼前,宋平煜讽刺说着'你楚琉素不配!不配做朕的皇后,只有琉月,她才配'。 她这种不识好歹的女子如何配?可她到底是收敛过性子,认真做好一个女子该有的本分,她为他努力去学习女红,上门恳求刘廉峰老师教她作画,她陪他一同吃苦,驻扎在边境,出谋划策,极尽所能。 这些年便如同一场噩梦,永远醒不过来。到如今,终于是天转明媚,梦境初醒,迎接她的却也还是无尽的地狱,永远的黑暗……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根本什么都不曾有过。 他的眉眼逐渐模糊,映在心底的是宋肖那魅惑的眉宇,可一想起他,仿佛就像被人用敲碎的冰凌,狠狠刺进心脏一般,痛到麻木,余着那早就冰凉的鲜血缓慢流着,直到剩下一个躯体,再无任何温度与念想。 她想回家,可她没有家;她想感受亲人的温暖,却无人给她怀抱;她想放下以往的纠缠,用冷却的心,让自己重新温暖起来,去好好爱一个人;她想,她想了许多,她曾经还想杀了宋肖。然后狠狠质问他,为何要把上一代的事情转移到她的身上,让她去承受痛苦。 其实,他本不爱她,只不过以便达到目的,同她虚与委蛇。丽华郡主说的不错,只有那样温婉的女子才是做摄政王妃最好的人选。 不要管她心痛不痛,如此决绝,最好不过了。 丽华郡主但见琉素不语,讪讪地闭了口,无趣的走出宫殿。可没过多久,便又迎来皇后的身影,尽管皇后安慰了琉素一番,却终究掩饰不住她眼底的轻蔑与嘲笑。琉素想,人心这种东西大抵她这辈子都捉摸不透了,她不需要安慰,自然更不需要嘲讽。她楚琉素的骄傲,不许任何人这样做。路是自己选择的,她就是跪着,也会绝不回头的走下去。 利用过后就该把他们之间的关系隔断的干干净净,这样才不枉曾经的一切,她亦是不要藕断丝连,她要的是恩断义绝。 那天花败落地,她的玫贞宫迎来了一个陌生的面孔。隔着层层珠帘,十八扇绘金檀木屏风,那女子身上散发出的百合清香,却还是不可避免的传进了琉素的鼻息。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脆生生带点懒洋洋地媚,端可叫人酥麻了骨头。 琉素消瘦了太多,眉眼不复往昔光彩明媚,一度流转的明眸再不见有一丝光亮,有的不过是黝黑深邃无波的眼眸。那女子笑笑,笑靥如花,明目流转,所谓的目如秋水,眉如春山说的就是如此了。她说:"我听闻你曾是摄政王的**姬,过来瞧瞧可别亏待了你,摄政王此人从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我听闻**爱你多时,倒是想一睹你的容姿到底如何,怎么就勾走了摄政王的心思了呢。" 琉素恍若未闻,似乎在看她,又似乎透过她在看后面的景泰蓝落地屏障。因宫殿内暖和琉素只穿着薄衫,披着天水一色的水蓝外衫,而那名女子也是解开了大氅,身着紫绡翠紋群,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姿态楚楚,端坐在琉素对面。 "妹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两国联姻你还不开心是怎的?姐姐先跟你讲明白,将来我是正妃,你不过是个妾,莫不要给脸不要脸。" 琉素忽然冷笑了一下:"你是谁与绾邑无关,可你也该认清楚你的位置,你现在可还没过门,别自己不要脸。" 女子楞了一下,继而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连个妾都算不上,顶多是男人玩剩下的玩物,你有何资本敢在这大放厥词!我就算没过门却也是人尽皆知的内定正妃,轮不到你在这说三道四!不过是瞧你可怜,但且过来走一遭,你别不识好歹!" 琉素冷笑都扯不出来,把头扭到一旁,看窗外阳光明媚,阳光四射,心中却一寒再寒,冷的发沉,就此沉落,再也浮不出来。她足不出户好多日,虽然对外界凡是不闻不问,却也架不住南清日日与她禀报。南宋不日便要派来使臣,以求和好之意。宋烨这一战大胜南宋,宫里前些时日传来大捷,在宋烨绝地反击后,南军军心大乱之际,紧接秦皓全军出击,用的是杀伐决断,端的是出其不意。这一战,打的毫无悬念。 她楚琉素虽然傻,却也不至于连眼前此人是谁都不知道。不过是前来和亲的南宋公主罢了。北宋虽然胜了,却也是折损了不少兵卒,两国双方各自提了一个要求,北宋的要求是不嫁公主,和亲的女子从官家小姐中选取,南宋的要求虽然有些过分,却也不是说不过去,便是点明要嫁摄政王宋肖。 内阁大臣一度认为宋肖会不依,却不料当日朝堂之上,他一口应下,没有丝毫不情愿之感。这反倒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宋肖不愿的事,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叫他改口。要说起来,宋肖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纪,只不过这些年一直在打理政务,顾不得这些。直到身畔有了楚琉素,可叫人出乎意料,宋肖从未有过娶妻之意。 琉素看见眼前的女子,心中觉得荒唐至极。还说什么准备大婚,不过是宋肖早就料到北宋与南宋这场战争的结局,在早做准备吧,她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在那次听到筹备婚事之后却生出一丝心动。虽然只有一丢,但还是有。 "我的确是不识好歹,绾邑从来都是如此,不如你去问问摄政王,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这个性子。" 女子淡淡一哂:"其实我也挺为你难过的,毕竟是爱过。"琉素垂下眼帘,不管讥讽还是嘲笑,爱这个词,从今往后,与她再无任何关系。 是她在这条路上迷失了自我,她要的是复仇,是身处高位,是手掌大权,而不是为爱痴缠,苦苦落泪。她会凭借他对她的一丝愧疚,让他永远愧对于她。她发过誓,自她重生起,再也没有人能做出伤害她的事,再也没有人! 就算是献过身,付予心,动过情的宋肖,也不行。 "绾邑先在此恭贺公主顺利嫁进摄政王府,祝贺你与摄政王白发齐眉,情比金坚,寿比天长。" 女子方才舒眉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恭贺之词,我先收下,当然,一定会如你所愿。" 宫殿外早已伫立多时的宋肖,闻此言,眸中瞧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忽然记起,那华灯初上的夜里,她随口称赞了一句,这汤圆真好吃。 他无声离去,随手丢弃食盒,小巧玲珑的食盒被撇弃在梅花树下的残雪中,食盒里缓缓流淌出散着热气与那软软蠕蠕的汤圆……融化了白雪,却再也融化不了任何人的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我放你走 琉素说过的话,是一定会实现的。尽管她现在承受着千百人的流言和所有人的冷眼相待。可她不怕,她什么都没了,还怕什么。这就是人心了,在你位高权重之时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巴结你,而在你虎落平阳之时,便会一再的踩低,落井下石。 所有人都知道南宋公主是内定的摄政王妃,琉素听南清说,这几日以来,官家夫人都快要把摄政王府邸的大门踏破,各式各样的金银细软、翡翠玉器、稀奇玩物鱼贯而入府邸,因听闻南宋公主性子温和,待人和善,是以在内阁各位大臣的会意下,由各自的内人前去拜访。 先皇暴薨一事,终是平静下来。在一片质疑声中,落定了先皇没有传位的意思,除去宋清谋反一事,一切都尘归于尘土归于土,宋肖以雷霆手段处置宋肖母族,谋反这种事,成了便是王,不成便成仁,落个满门抄斩,流放岭外的下场。 其实这都还算轻的,没有株连九族,便是恩。 南清端着炖好的肉羹汤,在玫贞宫外交给琉素,琉素兀自走去书房。因天气太冷,木碗上搁盖着食盖,生怕到御书房会凉了。纳兰青在门外伫立,看着琉素径直走在皑皑白雪中,眉头微不可察觉的皱了一下。琉素笑着上前,裣衽为礼:"麻烦通传一声。"纳兰青面无表情地说道:"摄政王吩咐谁人也不见。" 场面忽然僵持下来,琉素垂着的眼睫微微一颤,方才笑了起来:"麻烦通传一声。"纳兰青本能移开视线,"楚姑娘请回吧,摄政王吩咐了谁人都不见。" 阳光从天边微微冒了头,光芒若隐若现,正逢此时,宫道上缓缓迎来一顶轿子,以紫盖宝翠为顶,流苏锦囊垂落四角,在风中葳蕤摇曳,在流光下徐徐生辉。琉素其实不难猜到此人是谁,只是在不愿去想,在不愿去看。放任她一人在这,纳兰青快步迎上去,为那人掀了帷幔。 女子趋步款动,娉娉婷婷,容姿娥妆,一行一步无处不再彰显她从小至大收到的良好教育。相比之下,琉素的面容稍堪,她身子本就荏弱,调养多日却丝毫不见的有好转的迹象,此时在凛冽的寒风中立足多时,脸色早就苍白的厉害,她都能感觉肌肤中砭透皲裂,渗进寒风,穿刺骨肉。 端着填漆托盘的双手,早就麻木无知觉了,她垂头,忽然想起昨日南清与她说过的这位南宋公主。南宋此次派来和亲的公主,这来历不可谓不大,南宋皇后的亲生女儿,琅琊王氏,王如是。四大盛门,为首的王氏,更是出身于天家门楣,所受到的不管是教育或是受到的**爱,那自然是言谈不尽,如是云云。 这样独有的女子,骄傲与端庄并存的女子,选择的夫君,自然也是最好的。她能以自己的美丽与手段俘获宋肖的心,也实属正常。 琉素盯着脚尖,兀自中视线中恍然出现一双绣鞋,镶嵌合浦明珠,瓒成万合明珠的样子,锦绣生花,历历晃目。王如是笑了笑,迟疑道:"妹妹怎的在这傻站?"琉素不卑不亢地回道:"摄政王吩咐谁也不见。" 王如是道:"那是外人,妹妹要是想见摄政王,姐姐带你进去。"琉素举目,神色淡然,思忖半晌,"如此……谢过姐姐。"王如是挑了眉,仿佛有些惊讶,余了一丝冷笑,由纳兰青引入,径自进入宫殿。琉素进入后,纳兰青方才掩了门。 宋肖端住主位,头也未抬,似乎在静心批阅奏折。琉素轻轻搁下托盘,伫立在一侧,没有言声。王如是很是随意的解开大氅,头上戴的攒珠十八钗,琳琅作响,在暖暖的空气中来回摇曳,很是清脆,却又突兀。 "你来了。"宋肖说道。寒香袭人,静谧无垠,仿佛是那段相处融洽的日子,漫天飞雪徐徐而下的日子,琉素照旧来这御书房,闲暇时,等待宋肖时,她会随手翻翻奏折,摆动晨起内官新掐的梅花,轻嗅萦绕在殿内的清寒幽香。宋肖来之无声,从背后抱住她也悄无声息,他喜欢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然后缓缓带些柔情地说道:"你来了。" 琉素本能地抬头,却一瞬呆愣住。如今本就不是从前,却又像极了从前。他的笑,一如从前柔和地叫人沉溺,叫人心颤,可这话终归不是再对她说的了。仿佛他们才是天生的佳人才子,四目相对,溢满情意。 王如是道:"恩,累了吗?我听闻妹妹给你熬的汤,不如你尝尝?"其实她也不知道琉素端的是什么,可细细想来,左不过是羹汤。 宋肖似乎才瞧见左侧站立的琉素,不过刹那间,便恢复到以往的锐利,勾出一抹冷笑:"谁许你进来的?" 琉素感受他芒刺在背的眼神,心中发苦,似乎都蔓延到了唇舌间,身子微微一颤。僵硬发麻的指尖犹如她的声色一样,堪堪断了:"我看到了。"宋肖眯眼,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眉梢眼角都是锋利,"看见什么?" "被你丢弃的汤圆。" 只是在那日之后,王如是离去之后,她实在是受不住那叫人窒息的空气,本是随手推开的窗棂,却发觉有些紫色的汤圆被人撇弃在梅花树下。她没哭,亦没有感动,只是觉得惋惜。惋惜那汤圆再风中变得寒冷,变得僵硬,再也不是软软蠕蠕、入口即化了。 宋肖面色微变,王如是瞧见,脸色一寒,却笑了起来,走去琉素身边,握住她的手,道:"瞧你等了这么长时间,手都冷了,快喝杯茶歇歇吧。" 哪里来的茶?琉素扫她一眼,用力抽回手,却听见宋肖一声怒喝:"你就是这么对待南宋贵客的?这些年学来的礼数都去了哪?" 王如是面色一僵,贵客? 他好凶,真的好凶,琉素差点抑制不住,想要怒骂他。方到最后,她只是笑了笑:"这碗肉羹是还你的,喝不喝是你的事。哦,我忘了,我是你仇人的女儿,可是你别怕,我不会给你下毒的。毕竟,我还没傻到这种地步。" 她自嘲轻笑的样子,是宋肖从未见过的,明明她的心房是为他开启的,那日温柔奉承的她是他从未见过的,明明她为他改变过了,明明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可是现在他不敢看女子冷漠凄凉的神情,那姿容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极近冷漠生寒,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仿佛只是仇人,再也无法跨越这条鸿沟,无关乎风月,也不关乎情爱。 这一切还是被他毁了。 琉素转身就走,宋肖腾地甩开毫笔,那笔甩出极远,发出一声脆响后,只见墨汁泼洒在理石地板上,像被人蘸了水的泼画。他沉声道:"御书房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不成?简直无法无天!" 他何曾同她如此说过话,如此呵斥过?简直是不可置信……琉素苍弱的面容凝萃上一抹嘲讽,旋身裣衽为礼:"绾邑告退。" 王如是刚想上前安慰宋肖,他却一声怒喝:"谁许你走的!给本主回来!" 琉素自顾自的走着,深感无力与难堪,宋肖眸色极是复杂,汇聚千言万语,带了苦楚,蔓延到心中直至浑身每一个角落。却猝然传来'啪'的瓷碗落地之声。琉素脚步一滞,就连宋肖也迅速扭头看去。 但见王如是仿佛讪讪地一笑,满地碎片与肉粥碎屑。碎落的瓷碗,余着碎片,是一把无情的刀,狠狠割过宋肖的心中,这是第一次,琉素为他嘘寒问暖,送来一碗热汤。碎了,碎了,就这样碎了。 他下意识看向琉素,那挺直僵硬住的孱弱背影,不盛堪堪,似乎只是寒风一嘘,她便能迎地而倒。琉素的面容极近苍凉,看似平常的一碗粥,实则是她四更时分就起来炖的肉,后又熬的粥,一个时辰炖烂了肉,入口即化,油而不腻。她是抱着目的来见宋肖,可是,她也是真的费尽心思了…… 她想,他们之间真的回不去了,不管是以前的相互利用还是如今的争锋相对。到如今……罢了,罢了…… 王如是尴尬道:"真是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手一滑就打碎了,不如让我给您熬完粥喝?"她对宋肖道,宋肖面色复杂难辨,因背对琉素,也不去敛回神色,方过半晌,说道:"去吧。" 琉素身子晃了一晃。 王如是从她身畔擦肩而过。 宋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拥抱琉素入怀的冲动,心中忽然一紧。殿内寂静无声,琉素想,真安静,真的好安静,就像他们曾经在摄政王府书房中,俩人静谧手持书册看着一样,那时候虽然无话,却是……甜蜜的吧? 窗纸上忽尔传来轻轻的窸窣声,原本阳光盛灿的天际不知何时忽然阴沉下来,原来又下雪了。这场雪应该是今年冬季最后一场雪了吧?不如就把这一切都隐藏在这白雪瀌瀌之下,静静掩埋,不去祭奠。 她真的控制不住了,沉闷的空气令她窒息,心口的绞痛使她腿脚不稳,逐渐发软,背后的视线让她下意识想要闪躲。宋肖不知在何时走到了琉素身后,像以前一样,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语气—— 一样的拥抱。 琉素身子毅然僵硬。 他说,他轻轻地说,很柔和地说,极近隐藏酸楚地说,他无奈地说。 "我放你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 重回阖府 琉素未挣脱,牵强地勾起唇角:"你再陪我瞧瞧这场雪吧。" 簌簌斜飞的白雪,堪堪瀌瀌,疏疏碎碎。他们站在九重宫阙之上,站在北宋最高点,眺望这万里飘雪,远处皑皑雪花映着白莹点点碎光,亮亮熠熠。一切都是如此的安详与和谐。 如今人情世故,一夕突变,再也没有往日的心境。他们在这场复仇之战中迷失了自我,坠入深渊,踏入情殇,再也挣脱不开,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其实谁都没错,要怪就怪,那些渐渐远去的日子中太过缱绻柔情,镌刻出曾经看来并不好过的日子,如今来说,曾经才是最好的。 宋肖想,如果当年秦菀没有帮着先帝送来那曼陀罗之毒,他没有整日里受尽折磨,他想他一定不会如此恨她,以至于恨得想要报复她女儿才过于安心。 那夜里过于沉醉,过于叫人**,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才对她做出这等事情。他知道她喜欢自己,从她眼底的羞怯与柔情便不难看出,可她不知,他也是真的喜欢她。他挣扎,他处在两难的地步,他明确知道自己的目标,从第一次见到琉素开始他便认定了自己的计划。以至于后来,琉素顺利的迈进他的陷阱。那一次,城**刺,是他与侯府主母一手操办,目的无非是让琉素受伤,他好顺利实施之后的一切。出呼意外的是,半路杀出个宋烨。 他没想到,宋烨对她动了情。 却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的,他一定要让琉素爱上自己。所以,他对她温柔;对她强势;对她极尽所能,极近所有;他囚禁她;他让侯府阖家入狱,筹谋一切,不过是为了她。 他知道琉素没有家,没有爱,所以他照准这个突破口,对她施展柔情,对她百般呵护。可在这条路途中,他承认他疯狂了,疯狂到不受控制,多想要把她强行留在身边,留在怀中。如果那天他没有说出那些话,他想他可以瞒得很好,好好地与琉素生活下去。把这个秘密烂在心中,永远不再提。 可她还是知晓了。 他失算了,他失算到连自己都赔了进去。 许是天意如此,谁人都逃不过。是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天谴了,一报还一报。所以,这样挺好的,他顺理成章的娶到王如是,一切都井而有序的过下去,然后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死去。 最好都不要再有交集了。 所以,他放她走。离开这个污秽、满是阴谋的地方,他想让她好好生活下去。不要去管他心痛不痛,因为是他自找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活该。这些情爱,放在天下面前,江山社稷面前,又能算得了何?那些相濡以沫、恩爱有加的夫妻不过尔尔,更何况在这皇权更替的乱世中。再说了,情之爱之这种东西本就不适合他,这些是有钱有权人闲来无趣自生乐子,沉迷慌乱中演出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然后蒙骗自己,蒙骗她。 他本不是闲来无事之人,虽然没有逃过这个情字,却终究如大多数一样,受到了伤害,所以他放过她,放过自己。 你看这江山万里无垠,多少锦绣山河,又有多少条锦绣坦途。延绵川河亦或者辽阔田地,无处不再彰显这条路有着数不尽的财富,更有你意想不到的仕途。相比之下,一个女子的分量又能算的了何?不过是缥缈江山中的一个本就不起眼的生命,自古都说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如今他明白过来,美人不是没有,而是偏偏少了那个你爱的。 宋肖感受着寒风呼啸,瑟瑟生寒,他眯了眼,说道:"记得上次你得到的九转琉璃灯么?"琉素道:"记得,在侯府。" 不知何时间俩人黝黑的乌发都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是雪花,是白莹莹的飘雪。宋肖负手立在琉素身畔,缓声道:"你看我们,一不小心就白了头。"琉素旋身冲他一笑:"我在想你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宋肖潜意识回道:"你陪我……"毕口,才发觉这话并不合适,再也不能陪伴了,一切都跟随这场雪消失殆尽。往事不再回头,以后不再陪伴,这是最好的选择。 琉素苦楚笑了,心念一动,说道:"你应我一件事吧。我还欠你一个人情,我也应你一件事。" 宋肖道:"你先说吧。"琉素笑道:"御赐我大姐一个公主之位吧。"此话一落,宋肖顿时了然过来,他似笑非笑地瞧着琉素,一口应下:"好。" 琉素说道:"那你说吧,这个人情欠了些许时日,也该还清了。"俩人立在雪中,飘雪越飞越大,夹杂着呼啸而过的寒风,宋肖的声音也飘散在风中:"你……活着就好。" 不希望别的,只愿你平安度过此生。琉素笑了笑,苦涩至极,轻声回道:"愿殿下一切都好。" 琉素回了侯府,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她面色坦然的走进怡风阁。因老夫人的身子太弱,不适合坐马车受颠簸,所以一直住在琉素的绾邑县主府邸,张妈妈等人也回去陪着老夫人了,所以,陪她回来的只有南清。 她想过让南清走的,可在南清的再三请求下,琉素终于应下,不撵她走。其实潜意识中,还是对南清有了感情。 当日回来的不止是琉素,还有楚琉凝。她真的瘦了太多,可谓是骨瘦如柴,瞧不出往日的一点姿态,眉眼收敛了许多,变得深沉内敛起来。阖府中,三姨娘张罗着给她举办接风宴会,一直忙活到夜里,一家人才欢欢喜喜的吃了饭。宴会上琉素没有去,而是在怡风阁中坐着如暖。 夜间,琉素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宋肖,梦见了与他发生的一切。似乎真的是梦,却也真实存在,悄然掉落的泪水无声浸湿枕巾。这个梦太过于真实了,真实的让她害怕,五脏六腑都充斥苦楚,缓缓蔓延四肢。本就是噩梦,所以她睡得极浅,惊醒的时候乃是四更,太色还黑漆漆的一片,月色都被乌云遮盖了下去。有时候还不如身处梦中,醒来之后,琉素却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下子身怀武功的南清也醒了,急忙披上外衣前来叩门:"姑娘,您还好吗?奴婢进去了!"说罢,推门而进,她是生怕琉素会想不开。其实这也属她多虑了,琉素是决然不会想要轻生的,毕竟到不了这个程度。 琉素坐在**沿,披头散发,南清轻声问道:"姑娘,要掌灯吗?"琉素缓缓摇头,南清瞧了半晌才分辨出来,叹息一声:"您不要多想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南清只知道琉素与摄政王冷战,却不知这其中的内情,只得如此安慰。琉素沙哑着声音,道:"你下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南清觑了眼琉素,因在黑暗中,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道:"好的,您有事再唤奴婢。" 宋肖的动作很快,第二日清晨便派人来侯府颁布了圣旨。琉素未出去迎接,只是听南清道是,赐了楚琉月敏德公主的封号,已结两国友好之意,谴她前去和亲。 琉素听着没什么表情,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自然无动于衷。她早就想把楚琉月弄出去了,南宋可不似北宋,有家人有势力在,到了南宋又是和亲公主,在中宫中,自然是会被扒得皮都不剩。这是琉素的意思,也是宋肖的意思。他能一口应下,不过是这个条件建立在他的利益之上罢了。 宁国侯一直觉得愧欠宋肖,毕竟宋肖救了整个侯府,如此事下来,他定会一口答应,就算是不愿,却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他不在是权倾朝野的宁国侯,只是个一寒至此的虚名侯爷。宋肖最近也在发愁到底选择谁人去和亲,等到琉素提议一出,权衡利弊,当即心中有数,定是会一口应下。 这算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相互利用,相互筹谋。 就算是楚琉月不应下,却也无可奈何。听闻此刻她就在楚凌昊的青玄阁大闹着,吆喝着,哭诉着。敏德公主这个封号,看似是大恩,实则是政治的牺牲品,这个道理,谁人都之,楚琉月如此聪明,自然也知晓。 楚凌昊也任由她在那闹着,可是闹归闹,这婚事,不可避免,是必须要嫁的。 说不定过不了几日等着南宋使臣一来,楚琉月就要跟着部队一起回南宋了。 当日下午的时候,琉素听闻楚琉月去了韩国公府,希望请求她舅舅拦下此事。她细细想来,却是没有任何动作。朝局很乱,内阁大臣更是乱成一糟,又有谁顾得上这门和亲婚事?且说韩国公一家是宋平煜一档,对于能正面冲突宋肖之事,那还是要尽可避免的,以免惹祸上身,玩火**。 在利益面前,他们根本不会把亲情放在眼中,顶多就安抚楚琉月几句,无非也就是什么韩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后盾,不要怕之类的。楚琉月回府的时候,颓败不堪,一看就知道此事无望。 琉素站在窗棂下,望着楚琉月的背影,淡淡冷笑,随即她的视线转移去凝绚阁,眉眼渐渐冷凝。 不知这份礼物,你们可还满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 班师回朝 一月底,正是宋烨班师回朝之日,这日里就连太阳都露出炽热的阳光来,更不用说京都的子民了,各个都是喜悦的了不得。宋烨这还未回朝,众人便翘首眼巴巴的望着,只盼望着关隘何时能够开启,他们好出城迎接。 宋肖率了众大臣,浩浩荡荡的移至城门前。在阳光下,这个队伍宛若一条明黄长龙一样,甩着尾巴,蜿蜒而走。阳光耀在那明黄宝顶銮驾上,反着白光,亮亮的,熠熠生辉。琉素老远就瞧着,坐在马车中,排着队,缓缓启程。自然了,除去内阁大臣,女眷也是可以一同前去的,不管是论情谊或是交情理应去迎接宋烨回来。 她在心中不断如此麻痹自己,其实到底也分不清是不是为了去见那男人一面。更是借着要带南清出去逛逛的借口,就这样寻思不清的坐上了马车。 树干旁、街道旁、店门外皆是堆积着皑皑白雪,阳光洒下来,雪上镀了一层浅浅的莹白,反着闪闪碎碎的光亮,宛若冰冻的冰块,晶莹剔透。琉素想着,这雪终究是该化掉了,就如同那根本就是缥缈的那段时日一样,终归渐行渐远,不再复返,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哪里能盼得朝夕相处?将心比心? 马车笃笃行驶着,虽说不上快,但极是平稳。毕竟前方还有许多官家马车在动,也求不得一路顺畅无比,只盼能够在这点时间里能够安稳的去到城门。其实这说起来也算是琉素的失策,本该一早就去占个位子的,如果早些做了,也不必在这繁盛的京都街道上人挤人了。 一路熙熙攘攘,终是在这条并不宽阔的路上挤出一条道路,过了去,临近正午,阳光更是刺眼,琉素下马车之时,根本就被这太阳打的睁不开眼。还是南清一边扶着她,一边挤着道路,她自己也抬手遮了阳光,这才到了城门。还好,并不是太晚,宋烨军队还未归来。 被挤在人群中,琉素倒也不觉得冷了,只是这太阳,太过于强烈,强烈的以至于根本瞧不清前方所发生的事。其实这样也好,不相遇,不照面,也可以不去思念。 炎日骄阳下,黄土翻滚,飞屑挥舞中,只见一名银灰铠甲再身的男子踏马而来,远远瞧见那炫目的红盔缨在灼眼的阳光下更为鲜红,仿佛是敌军鲜血沁染制成。他一马当前,身后跟着数千名青铜铠胄铁骑,在尘土之中,将士的面孔似乎都瞧不真切,一如那当先之人,都看不清面容。 城门前宋肖负手而立,纳兰青随侍,王如是伴驾,在一片欢呼声中,宋烨终于回来了。只见那身着铠甲之人翻身下马,银灰盔胄被他携在腰间,那长昂的红盔缨似乎晃了晃,尘土似乎更加飘飞。他立时单膝跪地,尘土纷飞间,只听护甲'锵'的一声,恭敬道:"小侄儿宋烨,见过皇叔!" 宋肖虽然未称帝,但身为摄政王,宋烨比他小一辈,理应下跪。这礼数如此做,倒也不差。宋肖似乎极好,轻笑了几声:“不错,回来就好。一路辛苦,皇叔给你接风!” 宋烨比往日里沧桑了许多,却也成熟了许多,边境的漫天黄沙一笔笔勾勒出他的眉宇,倒真有些大将之风。都说好儿郎应该去沙场上手刃敌人,到底是能开阔眼界,整张阅历,不至于局限在北宋这一方之地。宋烨舒朗眉头,说道:“谢过皇叔!就是小侄儿想先去看看父皇。” 此话一出,本就沸腾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琉素离得甚远,倒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不过人传人,眼观鼻鼻观心,倒也听出了个所以然。可她心中疑惑,这宋烨素来对先皇的感情极淡,根本瞧不出任何孝心可言,经过往日的了解,琉素看得明白。难不成是宋烨在外杀敌这些时日,也变得有心计了?她心中冷不丁一沉,生怕宋烨变成宋平煜那样,可到最后,不过摇了摇头,应该是她自己多心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皇宫移驾,琉素出来这一面倒也谁都没见着,索性便回了府。可前脚未歇,后脚就迎来了楚琉月。琉素没什么表情,坐在翘头长椅上饮着茶,倒是楚琉月耐不住性子,先说道:“今晚去皇宫,不如妹妹同我一起吧。” 琉素抬起眼皮瞧她一眼,却又垂下眼帘,道:“姐姐不日便要踏上和亲之路了,怎还有闲心去参加宴会?”当她说出这话后,突然眼睫一颤,猛地看向楚琉月,却见她咬着唇,垂着头,似乎瞧不出什么端倪。琉素眯了眼,手中本能的攥紧茶杯,就听楚琉月说道:“我身为和亲公主,每个人都对我热情有加,更是父亲同我说的,摄政王下令,我如果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琉素道:“姐姐好福分,相信南宋皇帝一定会看在北宋的面子上,好好待姐姐的。”楚琉月当即皱眉,却硬生生被她压下,“妹妹说的是,这是姐姐的福分,可姐姐有个疑惑,不知能否让妹妹给我解答?”琉素笑道:“尽我所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琉月抬眸一笑:“如此甚好,妹妹可否告诉我你与摄政王是什么关系。”琉素怎会不知她打的什么心思,却凄楚勾唇:“姐姐难道不知?不过是你看到的那样,摄政王这些年身边从未有过女人,不过是一时兴起找上了我,等他玩腻了,不就是我现在这样的下场?” 楚琉月打量她半晌,见丝毫不得假,这才半信半疑一笑:“可姐姐也听说了摄政王对妹妹的**爱不是一天两天,可谓是百般恩**,怎会无故就把妹妹送回府邸呢?”琉素似乎是挤出的笑容:“恩**算得了什么,放在家国天下面前,姐姐说摄政王会选择什么?为了两国利益,他会娶南宋公主以示友好,对于我,也不就这样了。” 楚琉月见她苦楚难诉,面色难堪,这才舒开眉头,冷笑:“妹妹好生歇着,今晚姐姐来接你。”就在她快要走出门槛的时候,琉素忽然道:“姐姐,做事莫太要胸有成竹,局势未定,你心中所想的,不一定就会成功。”楚琉月头也未回地道:“只要你不阻拦,我一定会成功。” 琉素腾地起身,冷眼看着楚琉月走出去的背影。心中思忖半晌,方都缓不过神来,楚琉月是在玩火,在刀刃上行走,可她告诉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她明明知道自己一定会阻拦,却还是这样做了,这事,她真的需要好好思考。 当天夜里,楚琉月未来接她,来之人乃是宋烨,琉素万万没有想到的人。他未骑马,乘了马车,在侯府外等候琉素。南清搀扶琉素出门之时,他已在外等候,候府外挂着的灯火映衬的他面容刚毅,散着柔和的光晕,满满的男子气势,她略微惊讶,倒也有些久别重逢的喜悦,“殿下,好久不见。”宋烨风度地为琉素打起帷幔,含笑道:“县主,好久不见,一切可好?” 琉素端坐在马车上,南清上了另一辆马车,她看着对面的宋烨,舒眉笑道:“一切都好,殿下呢?在外吃了不少苦吧,瞧瞧这脸都黑的不成样子了!”她难得会打趣人,宋烨极为开心,爽朗笑了几声:“拖县主的福,吃得苦不算多,毕竟你舅舅可是对我另眼相待。”琉素笑着摇头,不去接话,秦皓舅舅的为人她了解,不是那种喜欢阿谀奉承之人,如果不是宋烨真的有些本事,舅舅一定不会另眼待他。 她说:“今晚一定要与殿下小酌一杯,以表思念之情!”宋烨黝黑的眸子含了笑,“多日不曾相见,县主倒是变得比昔日开放了许多,莫不是遇上了什么事?”琉素揣着明白装糊涂,“殿下竟会说笑,能遇上什么事?不过是去牢狱中走了一遭。” 他俩像极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可周遭萦绕的气氛却是极为怪异,似乎是月色洒下来的余晖,朦朦胧胧地,也叫人笼罩了一层隐晦,辨不明到底是什么变了,到底是哪里变了。宋烨颔首:“倒是还未祝贺县主平安走出大理寺,当时我就说了,皇叔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琉素垂头冷笑一声:“殿下此话是何意思?”说着,抬眸逼视宋烨。 宋烨眉宇刹那间生寒,一字一句:“我是何意思?楚琉素!我倒想问问你是何意思,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心系与你,我喜欢你,我想与你在一起,可你明明答应了我,等我回来,可是现在呢?我都听到了些什么?你与宋肖同吃同住,同出同进,恩爱有加!多甜蜜?像不像蜜里调油?你好啊!你真是好的可以!我在边境一心想着你,念着你,生怕你在京都里被人欺负,一心想着快些回来,履行你我之间的约定,可是你呢!可是你呢?” 琉素只觉得听到了泼天的笑话,她挑眉嗤笑:“是,殿下曾经说过,叫我等你回来,可那又如何?我是个人,并不是谁人的**物!你认为我凭什么会听从你的?就凭那句你我联盟?殿下不觉得可笑么?就算是我与谁同吃同住,同出同进,那也是我自愿的,与殿下毫无关系,你更加管不着!” 宋烨气极反笑,反而冷静下来,“就算是你献身给宋肖,他把你弃之撇之,你也愿意是么?”琉素冷笑:“就算是我自甘**,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 眷眷逐妄 宋烨怒极,琉素就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整个面容都狰狞了,可他吐字却极轻,轻的却叫人生寒:“为什么?就因为你寂寞,你想找个人疼?还是说,你本就是这样的女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琉素气得浑身打哆嗦,二话不说一巴掌掴在他脸上,她费尽力气,打的宋烨额际的发丝都洒落下几根,发着抖说道:“宋烨,你还要不要脸?你不是我的谁,我的事轮不到你做主,如果你想要找一个听话的女子,我告诉你我楚琉素绝不可能。” 宋烨都懵了,瞪大眼睛看着她,却突然颓败下来:“我是不要脸,我不要脸喜欢你,我不要脸想要占有你。可我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你的不是!更看不得你与宋肖在一起,你知道吗?本来这次我就要走了,永远离开北宋了,可我想见你,我背弃了别人,只为回来见你一面!” 琉素浑浑噩噩,手心直发麻,音调都抖着:“你知道你们男人最叫人厌烦的一面是什么吗?”没等宋烨接话,她又说:“就是最自以为是,口口声声说着为了谁,为了谁,实则不过是自己那点自私在作祟,我很奇怪,如此冠冕堂皇的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她举目看着宋烨,马车内壁镶嵌地琉璃盏灯在熠熠生辉,照的她面容凄楚、清寒,“你走不走,与我无关,这辈子都与我无关,当时我们的目的不过是让宋平煜倒台,并未有过多的交集,就算是有什么,那也是你心甘情愿。” 宋烨冷笑一声,既惊愕又酸苦:“是我心甘情愿,可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你难道不明白我为何一回来就来接你,就来看你么?”琉素道:“这些冠冕堂皇之话,请殿下莫在说了,也请你不要再拿第一次见我说事了。今日是你回来,本是大喜,举国庆祝的日子,我不希望与殿下有过多交缠,也请你,莫再来纠缠我。” 其实他们早就到了皇宫,只不过驾车的马夫着实不敢言声,生怕里头的人一个不顺心拿他开刀,所以,他早就躲得远远的。琉素掀起帘子,南清在外等候,泛凉的空气终于让琉素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夜间皇城灯火通明,掌灯不灭,随着大流琉素也走进了皇宫,坐在宁国侯府所属地位置。 侯府现在是门可罗雀,早已不是曾经众人趋之若鹜、大权在手的家族,现在是唯恐人人避之不及,早就躲得远远的。可念在侯府派出的和亲公主,也都表面笑意苒苒地虚假附和着。以至于情况不算太差,整个宴会之中也无人敢寻衅生事。 歌舞升平地洗尘宴,丝竹声不绝于耳,舞姬摆动着柳腰,款步而动。不外乎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虚情假意,极尽奉承。宴席间,宋烨不断饮酒,根本未曾间断过,琉素瞥了一眼,眉梢都未曾动一下,只是在掠过宋肖之时,眼神微微黯然。终究算个局外人,只能看着他们彼此恩爱。宋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她,只是低声与王如是说着话,极尽温柔,似乎是与她在一起的那段时日,温柔得极是叫人**,。 她也浅浅饮着酒,南清劝了她许多句,她都置若罔闻,直到觉得身体发了热,酒劲上了头,她才搁了酒杯。因宴席上人太多,所以她的离去也无人发觉,却在走出宫殿的那一瞬没有瞧见,有两人都同一时间望过来。 她站在宫殿外,眺望远处,月上柳梢头,温柔得散着黄晕,寒风袭来,散了热意,萧萧瑟瑟,仿佛吹尽了冬日的残风,仿佛吹完了往昔的温柔。南清轻声道:“姑娘,早些回去吧,您莫要忘了今下午的事。”琉素恩了声,仿佛随口一问:“南清,你知道我为何没有让你回去吗?” 南清心神一凝,低低回道:“姑娘,奴婢知错!”琉素笑了笑,曼声道:“你回去吧,以后别再跟着我了。”南清紧紧蹙眉,“奴婢不是故意的……只不过这些年成了习惯!”琉素忽而歪头一笑,余着温和,“习惯了向你主子汇报我的事么?可你应该知道,自我离开皇宫,离开摄政王府,就斩断了与他的一切,你这不是故意叫我难堪?”南清心念一动,愧疚回话:“姑娘,主公是喜欢过您的,不然他不会叫人您留在府邸,不会与你一起住在皇宫,不会费尽心思为您点起琉璃灯,不会带您逛遍京都。” 琉素苍凉笑了笑,忽然觉得可笑极了,一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做不出来?这一切不过是个局,是个温柔陷阱。等你真正入了里面,在想浮出来之时,早就为时已晚,等待她的不过是甜蜜过后的窒息,**裸、血淋淋的窒息会让她透不过气,然后就此死去。 琉素道:“你走罢,以后别再跟着我了。”南清腾地跪下,叩头说着:“姑娘!奴婢知错,可奴婢都是为了您好!”琉素口气忽然严厉,沉声道:“我生平最讨厌别人为了我好这句话!” 还是上一世,大夫人与楚琉月的嘴脸历历浮在眼前,挥之不散,那句话不是为了自己好,可到最后呢?她不愿在多想,只觉得累,累的发慌。她说:“我念在你救过我的份上,不愿对你言辞激烈,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琉素觉得冷了,转身回了宫殿,这时酒过三巡,众人酒酣耳热,竟起了击盏对句的雅兴。由宋肖开头,轮着下来,进去的时候,正巧轮回了宋肖着,他微染醉意,斜睨琉素,和着一派热闹之声:“坐撩帘方,恰望西厢,华珏生死,咫尺相望。” 华珏生死,一分为二,咫尺相望,远在天涯。 琉素眼眶一热,差点忍不住掉泪。这是她知道真相,为宋肖作了最后一幅画后,宋肖题的字,虽然那画潦草至极,根本什么都看不出,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再画些什么,心智全乱,就连提笔之时,指尖都在打怵。虽然她只看了一眼,便记住了,完整地是”回廊之下,衣香鬓影,花影绰绰,眷眷逐妄。坐撩帘方,恰望西厢,华珏生死,咫尺相望”。 眷眷逐妄,终归是虚幻一场,作不得真,当不了真。她伪装的坚强荡然无存,熠熠生辉地眸子在此刻流着破碎的光,终究是破裂,再不复合。这宫殿太大,可却没有她容身之地,她僵硬地立在原地,脑子混混沌沌,再辨不明今朝何夕,身在何处。直到轮到她的座位之时,所有人都侧目瞧她,她被这些炽热的视线看的发昏, 踽踽一人立在原地,蓦地颓败一笑。 楚琉莹举目冷笑:“县主要接吗?”琉素恍惚地回了个笑容,蓦然望向宋肖,隔着好几排的人,甚是遥远,可今夜这未眠得烛火下,仿佛只剩下彼此两人,在这之下,她开了口:“鸳鸯屏障,琉璃玉榻,金樽玉盏,纱灯未央。” 那夜纱灯未央……为谁彻夜不眠? 她不敢再去想,宋肖却不敢去看她。他们之间真的隔了太多太多,本就是两个多疑的人,却走在了一起。在猜忌中相爱,多么可笑?这本就是梦,转瞬即逝的梦,宋肖微红地面容忽然变得惨白,只有他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那夜里,鸳鸯屏障在外,戏水鸳鸯,辗转柔情;琉璃玉榻在烛火下反着晶莹清澈的白光,在未央的夜里绚丽夺目;他们四目相对,举杯对饮,望月痴缠缱绻,极是**,满室旖旎;只余了那噼啪跳动地烛芯,什么是纱灯未央,便是彻夜不眠,燃尽红烛。 如果卸下枷锁,丢弃不堪往事,那两颗怦怦跳动的心脏,能否走在一起?琉素却垂了眼帘,不再言声。正待气氛凝固之时,一个内官快步走进宫殿,扑腾跪倒,惊呼道:“摄政王,出事了!” 宋肖立时清醒,问道:“何事?”内官哆嗦着唇回道:“敏德公主……在后宫与人苟且!” 场面顿时哗然,楚凌昊直接站起了身,宋肖眯了眼,一语中的:“男人是谁?”内官不敢多说话,只得先把事情经过断断续续地道出口:“奴才在御花园中处理残雪,却突然听见后面空着的宫殿内传出阵阵不雅之声,奴才因好奇心作祟,前去探看,却发现敏德公主……” 一瞬间内,所有人心思百转,宋肖突然冷笑一声:“把这个满口谎言的奴才拉下去凌迟处死。”纳兰青因随侍,赶紧恭敬应声。内官顿时面如死灰,扯着嗓子,像极了鸭子的声音:“奴才所言属实,您要是不信就……”话语未了,便被纳兰青堵上了嘴,内官瞪大眼睛,狰狞了脸,眼中都迸裂出血丝,就听宋肖嗤笑:“你觉得你说你半夜处理残雪,本主会相信?你诬蔑皇家公主,赐你凌迟处死,已是大恩。” 余着殿外地板上的一抹银辉,琉素忽然松了一口气,不再看宋肖,她随着楚凌昊的步子,走在了后面。 琉素突然明白楚琉月是何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 凌迟处死 随着侯府之人离去,众人也抱着半信半疑的想法,想要前去观看,可在看到宫道中央灯火明亮之下的场面,却是无人再敢上前一步,更不用说要去后面观看这事是否属实了。 中央之中,长凳之上,适才那名狂妄悖逆的内官正被人绑了手脚,卸了官服,预备凌迟处死。人群中起了骚动,发寒的深夜中,再瞧不见方才一星半点的迷靡风气,有的也不过是飒飒作响得萧瑟寒风,挟裹着清寒月色,风云暗涌。浓密的铅云乌黑,浓稠如墨,乌泱泱地在无声无息间,挡在了月色前头。 凌迟处死,顾名思义,寸寸血肉,刀刀菲薄。不过因刑法处理起来时间太过冗长,所以弃了’祭天肉、遮眼罩等’,正待施行之时,宋肖同宋烨一同走了出来,宋肖冷笑道:“要是往日里,这种口出狂言之人本主亦不愿在你们面前处死,可今夕不同往日,正是两国交好迫在眉睫之时。敏德公主担任和亲公主,以结两国结交之意,断出不得差错,如若人人都与他一样,只会使得流言更加荒谬。像这种破坏两国友谊之人,故凌迟,已算的避重就轻,赐予大恩。” 这场面很是瘆人,正中央那内官被堵了嘴,裸身绑在长凳上,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早已恐惧的不知所以,不是面如死灰,而是对于未知的恐惧从心底升起的胆畏与震恐。琉素等人亦是没有离去,因宋肖话一落,便知这意思是不许任何人离去,虽然宋肖为此解释了一番,可她决然不会相信,只觉荒唐。失了贞的女子,想要二嫁,还是嫁给一国君王,想想不是可笑已极又是什么? 当一块肉被割下后,尖叫声响彻周遭,仿佛是嵌了锥子,穿刺过所有人的耳膜。琉素本能阖眼,南清也极快抬手挡在琉素眼前。几个本就荏弱地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就连内阁大臣都噤若寒蝉,更不用说那受刑之人了。宋烨下意思移开视线,在宋肖身畔,用两个人能听到地声音,说道:“皇叔这招敲山震虎,用的也算可以了,望您念在还有女眷在场的份上,拖下去秘密处死可好?” 宋肖斜睨他,面不改色,“小侄儿可是用错了词语,何为山?谁又是虎?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你若是眼瞧不下去,那便走。”宋烨未言声,侧目皱了眉。施刑者乃是纳兰青,刀法极快,显然是轻车熟路,一刀一刀割下肉,拿捏程度极好,不至于将血喷洒在他身上。这血腥场面被掩埋在浓浓的夜色之下,诡异生寒,烛火下已见赭红浓稠血迹,泛在青石却酽黑的地面间,逐次泼洒开大片血迹,却映着青黑色,使人浑身都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已经有人开始呕吐了,琉素只觉得嗓子发紧,头昏目眩,胃里被什么东西倒腾搅和的厉害,加之适才饮的酒,终于扶着墙壁躬着身子忍不住呕吐起来。 那内官到死都未曾再说出一句话来。余着最后狰狞的面孔,突兀瞪圆的眼睛,残臂断尸的样子,终是死去。琉素不知道是怎么回的院子,也不知吐了多少回才晕厥过去,只知道在一片作呕声中,她混混沌沌了脑子,脚步发了软,只余了最后南清惊慌失措地惊呼声。 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翌日清晨,昨儿夜里她睡的极是不适,辗转反侧,身子却毫无力气,可不知是晕了睡着的,还是困得睡着了。她还很虚弱的靠在**头,南清就已经端着热粥进来了,琉素无力再去管束南清之事,只是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 南清把帘子在金钩上轻轻一挂,轻声说道:“姑娘喝些稀饭吧,开胃的。”她不说开胃还好,一说琉素只觉头昏目眩的感觉再度袭来,胃里往上一阵阵反着胆汁,似乎都要把整个胃吐出来才好受些,她连挥手地力气都没有了,厌恶的把头瞥向一旁。南清会意,搁了碗,安抚道:“不止姑娘,昨儿没一个人不吐的。您看要不要请个大夫来,调养下身子?” 琉素疲惫的看着前方的窗棂,病弱地道:“下去吧,我要睡会儿。” 南清也不多言,觑了眼琉素便趋步退下。 经此一事,再也无人敢言谈那夜到底有没有发生的污秽之事,不过楚凌昊遣去寻楚琉月之人确确实实在后宫偏僻得宫殿中见得了她,虽然被宋肖有意压下来,除去外人不知,侯府内早已掀了天。当夜回府之时,楚琉月便被罚去祠堂里长跪,楚凌昊审问多次那野男人是谁,楚琉月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相告。 琉素好的日子已经是二月了,寒风瑟瑟依旧,飒飒的声音鼓动着窗纸,却再也不会下雪了。最好的节气已经过去,只余了残冬地寒风,冷冽蚀骨。 这是楚琉月跪在祠堂的第三日,整整三日滴水未进,更别提饭菜了。楚凌昊铁了心要逼迫楚琉月开口,想尽办法撬开她的嘴,可他费尽心思楚琉月这次却破天荒的不言不语。琉素听闻此言之后,只是轻轻冷笑了下。闹也闹了,罚也罚了,却终究都是无用功,楚凌昊的仕途算是真的毁在楚琉月手中了。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总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楚琉月已经毫无选择了,前是悬崖,后还有人在逼迫,她只能拼死一搏,以身犯险,希望能就此保住自己不被沦为和亲公主。可是她太失策了,这样只会让整个侯府都跟着陪葬。先不说一个和亲公主失了贞是多么举国轰动的事,就说这后果,足以牵连整个家族。 如果没发生此事,楚凌昊以后的仕途还有所望,毕竟献女有功,是该奖赏。可现在一切都完了,献女不成,还做出此等之事,本就门可罗雀的侯府,真真要从簪缨世家中拔出名号了。且说宋肖想要调查此事,以他的势力,一摸一个准。 果然,下午的时候,纳兰青来了。举着那明黄刺眼的圣旨在一干人面前缓声道出。楚凌昊面色颓败,跪在门口,他不知道是如何接过的圣旨,也不知在地上跪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耳畔嗡嗡响着,所有人的话他都再不听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什么侯府死了个婢子,那婢子家里的老母闹去了官府,整日里守在门外, 撵也不走,每日以泪洗面,见人就吆喝就哭诉,说侯府里外不是人,对她女儿施予极刑,一个活生生的黄花闺女就这样被玩死了。 昔日里京都阖府中不乏出现这种事,只不过玩的时候总是怎么隐晦怎么来,不会闹到外头,更不会闹去官府。侯府出了此事,指不定是几个小斯一时兴起,拖了婢子去了房间。这空子如何不好钻?本就在风口浪尖上的侯府,一踩一个准。 圣旨下来的意思不外乎宁国侯管家不顺,以后官场永不录用此人。倒是没撤爵位,不过撤与不撤,左不过就这个样了,再坏也不过如此。 听闻楚凌昊甩了楚琉月一巴掌,这一掌直接把楚琉月打得昏了过去,但他当时是这样说的:“谁都不许救她,要是谁敢,就同她一起跪着!”二姨娘、三姨娘等恨 过楚琉月的谁不去踩上一脚?落井下石那都算轻的。不外乎克扣吃穿用度,不谴人去伺候她,最好是活生生饿死,省的整日里作祟。 琉素近来总是嗜睡,胃口也不佳,许是上次落了后遗症,正待闭目养神之际,却听南清通报楚凌昊来了。琉素厌恶皱眉,岂会不知他是何意思?左不过是想让她去求宋肖。果不然,他一进来就老泪纵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诉着苦,“为父老了,可是你二哥还小,总不能让他总以商道发财!他不愿为官,为父也纵容了他这些年,可到底是该入朝为官的啊!如若云扬真的不愿,你去求求摄政王,让为父继续入朝,总不能看着侯府这一家子人没口饭吃!” 琉素不得不承认这招极好用。若是放在别人那一定感动的痛哭流涕,竖着指头对天发誓,我一定不负所望,父亲您安心便好!可在琉素这她只觉得心头泛恶,她只是勉强笑了下:“我与摄政王本无瓜葛,琉素拉不下这个脸来,父亲不如亲自去求,摄政王一定会看在您恪守本分多年,对您网开一面的。” 楚凌昊却道:“摄政王如今儿都不再见我,我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为父怎会来求自己的女儿?我承认从前对你不是太好,可我毕竟是你父亲呀!你要是不帮我,未免是不是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琉素脑子里昏昏沉沉,不愿与他过多纠缠,啐道了声:“宁国侯,你还要不要脸?我说过了,我与摄政王再无瓜葛,我拉不下脸去求他,亦不会为了你拉下脸。”她没多言,搁了茶杯,送客的意思显而易见。 楚凌昊鬼使神差的没有发怒,只是疲累皱眉,冷笑了声:“我如果告诉你一个秘密呢?” 琉素挥手,表示不感兴趣。“南清,送客。” 楚凌昊眼中闪着算计的冷光,与方才那仿佛饱经沧桑之人简直是迥然不同。“如果是你母亲的死因呢?” 琉素本能地问:“不是大夫人么?”楚凌昊挑唇,惊愕已极,忙道:“你知道?”还没等琉素眉头舒展开来,他便低低笑道:“你不想知晓是大夫人与谁联手一手造成的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 她怀孕了 今夕是何夕?似乎是残雪融化的日子,琉素不知是怎样坐上的马车,也不知是该去向何处。也许往后的日子再也无处可去,再也辨不明今日昨夜。 南清随侍,欲言又止,愁上眉头。方过半晌,轻声劝慰道:“姑娘,您要去看五殿下吗?”琉素不语,眸中凝萃着似乎是星光破碎的点点波光,再也不似从前的光彩耀人。马车辘辘声渐次传来,一切都渐渐平静下来,车内更是安静的听不见一丝声音,琉素忽然道:“她该回来了。” 南清顿时会意,却还是不确定地道:“是侯府四小姐吗?”琉素不作答,就这样靠着马车内壁眼波迷惘的凝着前方,南清安慰道:“姑娘是要去进宫看主公么?”琉素亦是面无表情,南清叹息一声,疑惑已极。她不知宁国侯到底与琉素说过什么,在宁国侯踏出怡风阁之后,她只看见他的面目笑容,可余了琉素一个人怔楞坐在屋内,默不作声。 直到适才琉素突然出府,她身为琉素的贴身婢子,那自然是一定要跟着的。可在马车上,琉素一言不语,仿佛是失了魂魄,只余了一具肉身在人间。当时琉素只说往皇宫走,南清有此一问是潜意识中觉得琉素不会去找宋肖,可后来又问此话,是想看看琉素如此失态到底是不是因为宋肖。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却也像是。 她想不出能让琉素如此失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马车笃笃踏响地面,车速极快。到达皇宫之时,城门口被值班侍卫拦了下来,这也并不奇怪,可奇怪的是,琉素明明是县主,却依旧被拦了下来。南清打起帘子,疑惑问道:“怎么回事?不知道绾邑县主坐在里面?” 青铜铠甲侍卫微微一笑:“不论是谁,进宫必须通报,还请县主担待些,莫要为难我们。”南清回头瞥了眼琉素,微微拧眉:“也罢,你快快去通报,我们再次等候。”侍卫问:“不知县主进宫何事?如若方便给我们说一下,要快得许多。” 日头好像升高了些,琉素被晃的睁不开眼,方过半晌,视线移去侍卫面前,说道:“周太妃请我入宫,还需通报?”周太妃便是曾经的皇后,因先皇暴薨,所以称呼也随之改了。 侍卫眨眼,轻轻一笑:“您请。”随后长呼一声,“放行——” 南清放下帘子,笑问道:“姑娘,为何提起周太妃的名字如此好使?”除了在皇宫的那段时日,她不记得琉素私下与周太妃有过来往,故而有此一问。 琉素却移开了视线,眸中映着挂在一角的琳琅锦囊流苏,在眼中轻晃,却像是刀子一样,割断了琉素眼中的光束,只余着颓败。南清有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言语。 琉素进宫后却没有去找周太妃,而是兀自走去御书房。她曾是受尽宋肖荣**的女子,宫中的人,无人敢阻拦。她步子极快,一直走着,直到看见了在御书房门前的纳兰青。她仿佛松了口气,却加快了脚步。这次纳兰青没有过多阻拦,推开殿门,只见宋肖端坐在高位上,没抬头,却皱了眉,似乎在猜着是谁如此大胆敢不通报就此闯进来。 直到看见琉素立在原地,他才舒了眉,却再也下不去笔。赭红色的墨滴落在未批完的奏折上,’啪嗒’一声,晕染开像是血迹的点点碎汁,又像是被碾碎的梅花,寸寸寒香,茵红洒洒。 谁都没有开口,琉素却欲语泪先流,宋肖从未见过她哭,应该说琉素从未当着他的面哭过。他慌了神,忙道:“怎么了?”焦急的语气似乎与以前一样,做不了假。琉素却垂下了头,眼泪簌簌落着,滴落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像是逐次下起的雨水,再也收不住。 宋肖三步作两步而来,一把用她入怀,焦急问着:“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琉素却哭得更加厉害了,看吧,多么急切的关怀,好像是真的在乎再能说出的话,她仿佛费尽力气才说了一句话:“宋肖……我想……”宋肖忽然用食指抵住了琉素的唇畔,他为她擦干了眼泪,凝视她半晌,笑着摇了摇头。 却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嫁给我吧。” 琉素一怔。 宋肖苦涩笑笑,沙哑了声音:“我习惯了你在我身旁,你陪我做的一切,我想娶你,我想不顾一切的娶你,你……可愿意?” 琉素凝视他,突然绽放出一丝笑意,还是往日在一起的时候,那笑无关乎利益,只关乎情爱,“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 那一瞬间,琉素就没见过宋肖有如此多的表情。从开始的不可置信,到迟疑,到喜悦,到迷惘,到害怕,到最后,全部化作兴奋。他说:“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吗?我们竟然有孩子了……” 琉素敛下眉眼,嗓子细若蚊声:“是啊,我们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他们有了孩子。宋肖从前的迟疑在这瞬间终于都消失殆尽,似乎像是拨开云雾见青天般绚丽夺目。 自此之后,琉素再次入住玫贞宫。他把她视作珍宝,小心翼翼的呵护着。除了他俩,无人知晓琉素怀孕一事。她在第二日下午突然去找了周太妃,无人知晓她们到底交谈了什么,就连琉素走出宫殿,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在一切照旧下,琉素重获恩**,人尽皆知,却掀起轰然大波。先是宁国侯被贬一事,再是琉素冲进皇宫,直至现下成为宋肖的第一夫人,没有人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 宋肖日日夜夜前来,俩人似乎是蜜里调油,形影不离。就连琉素想要半夜吃碗汤圆,宋肖都会派纳兰青前去砸门,烧水,煮汤圆。可在纳兰青脚不停蹄的送回来之后,琉素却突然不想吃了,她觉得心头恶心,挥手打翻在地。 宋肖却依旧笑意盈盈地**爱她,只余一句’无事’。 她要什么,他给她什么。从始至终,都是如此。直到此事再也瞒不住住在驿馆的南宋公主王如是。可她是个沉得住气的女人,她不会为了这点风言风语就气冲冲的跑进宫质问宋肖。 她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从来都知道。在她眼中,一个侍妾,一个通房,是万万比不得正妃之位的,那种玩物,也只是玩物。 就在宋肖与琉素如胶似漆之时,侯府突然传来消息,楚琉月闹死闹活就是不愿做这个和亲公主,非要与那夜苟且之人成亲。在楚凌昊的再三逼问下,楚琉月终于说了他是谁。其实琉素也猜到了,不外乎宋平煜。 谁都是聪明人,楚琉月说出来之后,楚凌昊突然冷静了下来,也没有过多追问,更没有去拜访安王宋平煜。一切自有宋肖做主,所以,还是那句话,谁都是聪明人。 宋肖其实每日都很忙,出了政务外,还有先皇留下的一堆女人。终于,他还是下了圣旨,愿意留在宫中的就留在宫中颐养天年,愿意前去沾雨寺的,就移步至沾雨寺长伴青灯古佛。 皇宫一时掀起了较大的变数,人走人散,整个中宫至后宫离去了许多人。其实这也难怪,后宫中的她们,参与了太多太多的勾心斗角,如今有这个机会,有些看破红尘的自然会离去。 而留下的也有,出去曾经的皇后便是莲贵妃。她们有儿子保身,未来局势不定,指不定最后的皇位是谁,所以,她们不愿意去,不愿先失机会。 这天夜里,琉素突然想吃酸酸的梅子。她同宋肖说过,可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梅子?琉素也深知,她没闹,只是安静的坐在锦杌上,不作声。可越是这样,宋肖便越发愧疚,他轻声道:“明日之前,我一定给你弄到酸酸的梅子。” 琉素眼睛一亮,眼巴巴望着他,“真的?”宋肖心中存存软了下来,肯定点头:“当然是真的,相信我!”说着,在她净白的额头上轻轻一啄。 琉素自从怀孕之后总是特别依赖人,时常要宋肖抱着,这便又一头扎进宋肖怀中,撒着娇道:“那你可答应我了,明早我起来一定要吃到酸酸的东西。”怀了孕的人就是如此了,想吃的东西都是一时兴起,而且必须吃到。 宋肖无奈魅笑,“好,好,都依你。” 月色划过夜空,洒下银辉,透过窗棂照进来,美好的叫人恍惚。宋肖想,如果这是梦,他宁愿一辈子都不再醒来。至于那前来和亲的南宋公主,他自然会另想办法。 他以为琉素睡着了,就把她抱起来走去**榻,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深深凝了她两眼,转身离去。因还需要处理政务,只得如此,他又不想在玫贞宫中彻夜点灯,影响琉素歇息,所以他想晚些再来看他。 不过一切都是他以为,他以为琉素睡着了,其实她没睡。 当他走后,偌大的宫殿中漆黑无光,寂静无声。琉素缓缓睁开眼,仿佛是凝聚了清寒的月色,眸中一世清明。 再无情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0章 却上心头 夜色阑珊,冬日里的萧索渐次收敛,那抹白无瑕的玉色空余在一处,再瞧不见往昔的白皑美景。就像春意渐老,意兴索然,尽显花开凋落之味。再也勾不起十丈软红般的温软细语。 天穹深深,月色笼烟,影影幢幢,无声揽尽苍穹间,朦胧在大片大片乌云之后,顺带藏起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天牢中烛火摇弋,映衬着牢外斑驳摇曳的树枝,萧萧瑟瑟,孤显凋零。牢内茅椽蓬牖,极是安静,只余着布满蜘蛛网的窗纸,在深夜寒风挥动地沙沙作响。宋清凝目望着,想,上头八爪粘在蜘蛛网上的蜘蛛,会不会就此掉下来。 他终究是没能等到她来。 曾经情比金坚的心,在此刻,微微动摇。 从他进入天牢的那一刻,他就在等,他曾经坚信楚琉诺一定会来,直到前去传信的侍卫前来回话。听闻那日雪花漫漫,天地忧怜,怜悯着他,于天地间卷起薄薄的一层雪沫子,漫漫浮于,荟萃于她的眉眼。她的笑仿佛比白霜更为清冽,他在记忆中描绘,勾勒出她的眉目。她再也不是初见时,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应该说从来都不是。 是他自以为是。 她说:“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愿意为了爱甘之如殆,默默付出的。一种是偏执执拗,他付出过,所以必须求得回报。很可惜,宋清是第二种……应该说世人都是第二种,鲜少有人是第一种,就算是有——”她嗤笑声:“不过愚钝。” 她说很可惜,很可惜宋清是第二种。他想如果他是为爱无怨无悔的,她会不会过来瞧他一眼?应该不会吧,再知道她所经历的事情之后,他这样想。 他斜睨牢狱外那盏白纱灯笼,从此处望去,就像是黧黑夜里徒然出现的萤火虫,闪烁在这肮脏的空气中,踽踽独立,不染分毫污秽。他很安静,唯恐扰乱了她的离去。 她站了许久,眼中依稀清清冷冷,碎碎的耀着点点如乌云后的琐碎星辰,徒升光亮。他 终于开口:“你是为了她来的?” 琉素笑了笑,开口绝不留余地,“你还不死心?” 你还不死心? 好像死了。 却在某一处依旧燃着希望。 宋清唇角的笑意,微微僵硬,不再是轻而浅的,像是官家子弟找人打造的玩物——蜡像。失了色彩,在摇荡的烛火下,浓重却无神,艳丽而骇人。 从什么时候起,这一切都变了?命运的轨道逐次铺开来,浮于眼前,**裸的残忍。他如今再也不能说是为了楚琉诺逼宫。自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独断专行——给自己耳根子软寻个借口,直到被她毫不手下留情的揭开,直到在牢中驻足多日才敢正视面对。 他太寂寞了,只是太寂寞。空寂孤独的心在那惊鸿一瞥之后,像是冲开阀门的洪水,汹涌滚动,发了疯的、止不住的涌动、思念。他是疯了,站在理智的边缘,却清醒着。就像是饮鸩止渴,无怨无悔的饮下,哪怕是毒是蛊,都抵不过一句,我甘之如饴。 世人总说吟风弄月是写尽**之事,殊不知是建立在孤独已极之上,消遣闲暇寂寥的孤独附属品。他宋清便是站在孤独边缘自娱自乐的愚人,还妄想拉上楚琉诺一同**?原来不过是世人皆醒他独醉——还兀自以为是世人皆醉他独醒,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已极。 他同琉素随口说话。 “我要死了吗?” “宋肖不会让你死的——他还忌惮你母族的势力。” “哦,你见过她吗?” “四姐走时,见过一面。” “哦,我忘了还是你把她放出了牢狱。” “你可知我为何会来?” “你我本不熟,我岂会知你的想法?” “因为四姐会来,所以我来。” 宋清突然抬首,许是动作太过猛烈,眼前恍惚了下。可没恍惚的是耳朵,他入狱多日,早已能在黑暗中分辨出任何声音。果然,脆响响沉重的锁链晃动了下,紧接发出沉闷厚重的声音,原来是牢狱那沉重的石门发出的轰隆隆开门之声。她于漆黑甬道中兀自走来,灯火轻摇,晃过她的面容,说不上清丽,只余着清冽。她裸露在外的翎花领口上嵌着栩栩如生的金羽,针线分外仔细,十分轻灵华贵,颜色琳琅绚丽,余着飘浮的裙裾,一晃一晃间,黑白分明,艳丽中荡出她面容上的薄薄笑意,分外凉薄。 宋清一怔。 琉素一笑。 因为四姐回来,所以我来——琉素早就知晓楚琉诺会来,不为别的,便是那来之不易、孤独寂寥中生出的一丝情意,那抛弃一切肯为了你付出的真心,她楚琉诺于情于理,都会来看他一面。 楚琉诺走进,步子轻盈,恍若无声,放在宋清耳中,宛若溺水濒临死亡时河中突然伸出的一只纤纤玉手。没有问公子需不需要搭救,就那样沉浮在滚滚流动的波浪中,指尖青葱,于孱弱消瘦,却可以拉他上岸。 他想,她终归是舍不得。 琉素突然想把时光留给他们,以至于她的琐事,可以先割舍在一旁。楚琉诺却蓦然拉住琉素的皓腕,嗓音如旧沙沙哑哑,并不动听。“七妹如何知晓我与宋清之间的事?” 她能问出此话也并不奇怪,游走经历多年,早已历练成多疑的性子,以至于利益在前,情谊在后。琉素缓声道:“他逼宫那夜所有的事,我都知晓,说过的话自然也知道。他虽没有言明那女子是你,可从’罪臣之女’之中,我不难猜到。于楚琉莹不可能,因为他们从未见过一面。与楚琉月与宋平煜,这不清不楚的关系,他自然不会插上一脚。” 她顿了顿,有些无奈:“其实我也猜忌过,这罪臣之女到底是四姐还是五姐。毕竟你们都吃了苦头,性子有些相似,他说’不想再让她受苦’我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可后来细细想过,他不喜性子高傲的女子,如果是五姐,他定竭尽脑汁也要救她与苦海之中,可他并没有。他说他想给她一个家,一方之地,你既然流落徒步多年,那此人一定是因巫蛊之罪入狱的罪臣之女四姐。” 楚琉诺素来知晓琉素思绪敏捷,却不料只通过这尔尔之词便可猜出是她。她抓得重心,一语破的:“七妹又是如何知道他不喜性子高傲的女子?” 琉素面上不动声色,方过半晌,在白烛灯火下堪堪一笑,默不作声。总不能说前世她早就把宋清了解了个里外通透吧?她说:“我先走,在玫贞宫恭候四姐。” 白闪闪的烛火划过黑暗,牢狱中更加寂静了。琉素没有说是她把四姐请回来的,她请她回来看眼宋清。琉素想还给宋清前世那不留余地付出的真心,这份情,想来是欠的太久了。 草席寂寥,像极了宋清的眉宇,顶上有根晕黄的烛火,散着柔柔的光,却看不清楚琉诺的表情。他道:“我知道我是再为自己逼宫找借口,其实这些时日以来我已经想开了,我自己莽撞行事,牵连我的家族,被手足利用,被流着同一血脉的皇叔关进牢狱,我心痛却也愧疚。我不在奢求什么,活到今日,我享尽了极欲,做够了为所欲为之事,也尝试了爱一个人。这一切,够了。” “你用错了方式,”楚琉诺语气毫无波澜:“你既知晓我的往事,那也该知晓我恨透了你们皇亲贵胄。在皇权的依附下,你们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就像是我的母亲,曾经有绝世容颜,显赫家族,却不得不成为政治的牺牲品。那时候宁国侯多么风光,可以利用权力、势力来挥动一切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跟你们并无不同。可你忘了,你们都忘了,我们也是人,有思想,有执念,有滚烫的血液,有不情愿,我们有权对不喜的事情说不。也许我曾经对你红过脸,对你动过情,可如果这些放在你强加于我身上之后,是都会变得。” 宋清既不赞同却也无可反驳,只道出心中所想:“你可曾想过你为何与绾邑县主一样会被送出侯府?那是因为你们不懂得低头,不懂得审视局势或人心,在权力之下,谁的思想都不叫思想,那叫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就像是侯府主母,为何持家多年?因为她懂得在宁国侯面前低头奉承。说句不中听的,便是愿意给主子认错。可你们生来性子生硬,不懂得什么叫阿谀巴结,如果你能像侯府三小姐一样,懂得在嫡母嫡女下低头,那你会活得很轻松。” 楚琉诺笑了笑,瞧不清是何表情,只道:“不就是笑?我笑多年,早就看透了。可你不知有些人生来就是瞧你不顺眼,就算你费劲脑力,却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我本不愿如此。”宋清无意说道:“可你既然不愿为何还要这样?你去南宋这些年,不外乎如是。” “哦?”楚琉诺嗤笑:“你们这种身处高位之人,如何懂得我们底层人的想法?我不可能不为我母亲报仇,所以我不得不低头。宋清,多说无益,曾经你送我的玩意,我都原数不动的送回了你的府邸,我们思想不同,我不懂你,你也不懂我,所以这两条路,是完全不可能合在一起的。” 宋清只觉苦涩,这话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划过心脏,沁入五脏六腑,生疼生疼。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1章 步步沦陷 天色漫漫,却又流逝飞快,不知觉间,暮色四合,黄昏降临。 琉素方才回到玫贞宫,变发觉殿内的装扮改头换面,焕然一新。她皱皱眉,不由问:“南清,怎么用的好端端的东西,都给换了?” 殿内原有的敞口百合大鼎也换为青鹤瓷九转顶炉,倾身嗅去,焚烧的香都与往日里大不相同,这香沁心肺脾,清醇舒适,极是熨帖。南清瞧见琉素舒适的眯眼,笑着回话:“这是安神香,主公说姑娘现在会有身孕,最适合不过。这殿里的东西呐,都是主公要求换的,主公说,以往那些料子过于粗糙,不适合姑娘,换些软丝柔纱,姑娘也好舒适些。” 立在宫殿中央的女子,没有言声,却有些发怔。但见窗外云霞妖冶艳丽,妖娆缱绻卷云,艳紫大开大合,红彤彤的像火光直冲天际,刹那间烧红半别天。她忽然想起那日为宋肖作的画,那第一幅画。催动笔力,挥挥洒洒勾勒描绘出他艳丽不可方休的魅容。于今日,再次回想起,早已是物是人非,像是楚河汉界,隔着一条永不可跨越的鸿沟,再渡不过去。 南清见琉素不语,再道:“姑娘,太医下午来过了,但见您不再,奴婢往后推了推,叫他明儿再来。”琉素回神,诚恳道:“你也忙了几日了下去歇着吧。”南清见她略显疲惫,应了声,退出。 殿内只余琉素一人,但见檀木桌上青铜马踏飞燕,它形态矫健,昂首扬尾,三足腾空,只余后蹄踏着飞鸟,飞鸟展翅腾飞,活灵活现,惊愕回首,太过惊艳,给人无限想象空间。宋肖送来着东西,目的明确,马寓意平安,他想叫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 其实她也想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 可从来没有的孩子,哪来平安一说? 她下意识摸去小腹,如果这里面真的有条生命……如果真的有,她还会复仇吗?如果真的有,她倒是希望这个孩子的降临能冲醒她早就不理智的头脑,她护他平安,借此理由离开皇宫。可孩子从未有过,她的手毫不留恋的滑下去,垂在腰际。 然后,抬手拂过,’哗啦’一声,’咣啷’的声响,那极为珍贵的马踏飞燕碎落满地,满地狼藉,再也没有矫健、精致的影子,她却缓缓笑了。蹲下身子,拾起一片存着碎渣嵾嵳不一的瓷片,只是端详了许久,并无任何动作,没有惋惜,没有表情。 楚琉诺不知在后面看了多长时间,她静静地站着,仿若一尊石像,耳畔的珍珠坠子都丝纹不动,良久,她开口:“七妹,这是何苦?”琉素仰起雪白脖颈,缓声道:“你又是何苦?”嗤笑了声:“你不是也爱他?” “你明明没有身孕,却要以此要挟住他,你何故这般残忍?你知道的,对于新的生命,没有人会不欢喜。” 琉素直起身,只余一个孤傲的背影。“我要让他明白这世间最为痛苦之事是什么,是明明能得到,明明攥在手心,却像是风扬黄沙,抓不住,留不住。他既然能如此对我,我为何不能让他感受感受我的苦楚?明明爱了他,他却把我心不留余地的踏碎成尘。”她转过身,温柔笑道:“四姐,你知道的,我从来就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对于侯府,对于任何人,对于他的不珍惜,我亦同样。我了解他,尽管他报复了我,却不会再对一个无辜之人下手,更何况,是流着他血脉的孩子。所以我要让他活在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愁苦中,我要让他以为这个孩子是因他而没的。” 她笑的极尽温柔,眸中笼烟罩纱,氤氲了些许朦柔水汽,盈盈软软,始终带笑。楚琉诺一怔,忽然觉得惋惜,为她惋惜,为自己惋惜,“如果没有上一代的事,说不准爱了就是爱了。你真的随你母亲,敢爱敢恨,毫不扭捏。可却也因为你的母亲,摄政王与你,再无缘分。” 琉素眼梢一挑,说道:“不是敢爱敢恨,是一个人的信仰。我不知道母亲与宋肖到底有个瓜葛,时至今日,我只知道他为了给自己报仇,伤害了我的心。我放任他与大夫人联手伤害我母亲一事,就算我不去理会,佯装何事都未发生,我却也要为我自己报仇,为他利用我去报仇。更何况,我无法遗忘母亲的死去,更加不会湮没这事从未发生。” 楚琉诺嗟悼说:“母亲地下有知不会安宁的,她并不希望你为复仇而活。”琉素堪堪一笑:“你不要五十步笑百步。”竟然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楚琉诺顿时无奈,道:“如果你没有爱上他多好?就像我从未喜欢过宋清一样,如此多好?” 琉素微微一笑,“我爱上他之时,他还很温柔。虽然恨我,却依旧温柔。于今日,风云涌,皇权变,格局乱,动荡岌,而且这里面掺杂了诸多东西,还有谁能保持最初的那颗纯心?想必不过言谈说笑,却再也回不去了。更何况,血海深仇,更是要割舍断一切。” “所以,你选择用最温柔的方式,残忍绝情的隔断这段感情?” 琉素挑眉,反问:“是又如何?”藏在背后的手,在不知何时,突然沁出丝丝血珠子,滴滴答答的落在崭新红绒丝毯上,艳红艳红的,瓷片早已染满鲜血,她似乎不觉疼痛,面不改色的立在原地。早已痛过了,她不会再觉心痛了。 楚琉诺没有出宫,而是选择住在了玫贞宫偏殿。第二日太医来的时候,楚琉诺陪同琉素一起。宋肖因政务繁忙,不便过来。所以,琉素连演戏都免了,自然连把脉都省了。应该说自从这个谎言开始,她就没把过脉。 “三个月后,肚子就会微显,你可做好准备了?”楚琉诺颇有些担忧,毕竟这样瞒天过海之事,万一那喜怒无常之人知晓,那一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楚琉素不答话,斜睨太医一眼,含着柔和笑意,太医却浑身一个激灵,忙道:“微臣自有法子,县主放心!”她转眸看向楚琉诺,挑了挑眉,后者则是叹了口气,皱的眉头却更加深了。 太医退下后,楚琉诺忍不住问:“你是如何买通的太医?就不怕隔墙有耳,让摄政王知晓了去?”琉素毫不放在心上:“他近来被朝局忙得自顾不暇,鲜少有时间来看我。这太医自然是周太妃给我作保,帮我找来的。” 楚琉诺一语中的:“什么条件?”琉素审视起楚琉诺,思忖半晌,缓缓一笑,却是不语。 条件自然多了去了,比如说趁宋肖知晓孩子没了之时,集兵破城;比如说,她以身犯险,卷入这场国祚之战,再比如说,她帮助周太妃一同整治莲太妃。 如此讳莫如深的秘密,风险之大,反之过来,开出的条件自然居多。 琉素突然累了,伏在**下的软塌上,楚琉诺见状,无声走了出去。殿内极是安静,琉素手肘撑着身子,抬手敞开窗子,随即又躺了回去。但看梅花渐老,花瓣落尽,随风稀稀疏疏打落在地,连同殿内焚着安神香那淡白轻烟都吹散的干干净净。她只穿了一件蜜色挑线裙,层层裙裾逶迤铺散在紫檀塌子边沿,如掉落在地的梅花余色,浅浅亮亮,却是绚丽流光。 渐暖的阳光顷照万里**,渐渐逐次舒来春季该有的温度。残雪终究是化了,殿外西府海棠却要施展嫩芽,她想,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崭新茵翠的枝稍柔叶。其实有时候,她多想探看回廊之下那花开花败,**绰绰,看百花纷纷绽放,看花枯零落,可今生,大抵是无望了。 她就这样渐渐睡着了,在初展**的日头中。宋肖来之时,略显疲惫的面容没来由的寸寸柔和下来,但看琉素侧躺软塌,因需要静养,她并未梳起头发,就这样散落在肩后,贴着两靥。那种舒适随意的美,美好的让人恍惚,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轻轻走去,抱起琉素孱弱的身体,尽量使自己的动作轻柔起来,生怕打搅到她休息。他近来了解了许多怀孕之后的反应,知晓喜来嗜睡,所以见怪不怪。把琉素平放于**榻之后,他坐在**沿,静静看她。 随之视线移去琉素平坦的小腹上,这里以后,就有他们的孩子了。一个新的生命。他想,他与琉素也需要有个崭新的开始。 他可以不做摄政王,他可以依了琉素的心意,卸去这枷锁。与她双双而立,共看境外漫天黄沙卷卷飞舞;共看一年四季都是美好的时节;共看月上柳梢那初升新月……他想了很多,尤其是她怀有身孕之后。他不想在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他想与她共过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日子。 他想,她回来找她,也是因为爱吧?这样的日子就像是幻化出的甜美梦境,他失而复得,他会好好珍惜,把她们视作珍宝。 至于这皇位,这权利,他想改变想法了。这些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宋肖为她添了锦衾,为她理顺好秀发,又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一出宫殿,纳兰青就忙道:“主公,南宋公主求见。” 宋肖凝眉,方道:“让她去正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2章 春光初绽 “你是不是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从驿馆并不匆忙而来的王如是此刻端坐在软椅上。乾清宫内极是静谧,半掩的窗子掠进**清冽的风,已是二月中旬,**初展,徐徐拂面,连同殿内袅袅萦绕的瑞脑香都生出清淡气象万千的春味。 如是脸色看似温和,实则怒火早就积攒在胸口,就等待一个突破口,迸发而出。她来了半个时辰,除去适才那话,她没有多说一句……因为宋肖并不理会她…… 可除了宋肖,纳兰青又给她奉茶,又给她端来糕点,而且还对她……笑了笑……虽然笑的让人毛骨悚然,这个让她毛骨悚然的人并不是纳兰青……而是在宋肖身畔的一名女子…… 那女子面容姣好,媚眼横生,眼角下方的一点泪痣像是上天遗落在人间的一点墨汁,极是妩媚,只不过此刻,着实称不上好看……只得用杀气腾腾,眼波凌厉来形容,隔得甚远,她仿佛都能听到骨骼捏出咯咯作响的声音。 只为了……方才那春山一笑。着实不值得…… 只不过诸多繁冗的思绪都在一瞬间,她定了定心神,又问一遍:“你是不是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宋肖头也未抬,置若罔闻。反倒是纳兰青侧目过来瞧她,可刚想开口,就被人抢了先,“不知南宋公主想要什么解释?是解释北宋恭候南宋使臣多时,为何还不来?” 暮苒的语气轻佻,讥诮反问,王如是却听出了一种咄咄逼人的味道。 确实是如此,提出两国文化交好的一方,乃是南宋。可北宋等了些许时日,除了这位先来稳定局势的南宋公主外,别无他人。 王如是却冷哼一声:“北宋和亲公主早该出发启程去南宋,可时过多日,却见你们迟迟未有动作,我又听说北宋公主贞洁不保一事,不知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其二,为了两国利益,你们北宋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 宋肖抬了眼皮,眸色深杳,看的王如是一惊,暗道难不成他看出了自己的意思?诚然,不止是宋肖,在座的哪一个不知她的意思?就听暮苒笑道:“你们南宋使臣还未到,公主急什么?再说婚事正在筹备当中,既然是为了两国利益,那一定要隆重些。” 王如是道:“那你们公主失贞一事,你们如何解释?”宋肖抬首,反问:“捕风捉影的事情公主是听何人所说?莫不是南宋的势力都已经发展到北宋皇宫了?”王如是惊骇,却极快冷静下来,“这是哪里的话?只不过这种事情就算是相瞒都瞒不住,我能知晓也并不奇怪,既然摄政王都如此说了,不如同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暮苒不着痕迹觑了眼宋肖,宋肖堪堪一笑,搁了笔,身子一仰,露出艳紫曼陀花细密针线,泼金熔金,妖冶艳丽,仿佛是夕阳西下暮色大开的绚丽云霞流光潋滟。他道:“无非是两个宫女对食罢了。” 暮苒哼哼两声,纳兰青咳嗽一声,王如是刹那间红了脸。在宫中活了许多年,不会不明白对食两字是什么意思,左不过是两个宫女或内官相互寂慰,都是些宫闱内情,何时能摆到台面上来说?如果她在拿着此事纠缠下去,失了脸的反倒是自己。 宋肖敛下眉眼,挡住嘲讽的神色,方才一笑:“不知公主还有何事?” 这便是要送客了,王如是也不恼怒,淡淡笑道:“本公主等待着这场盛世大婚。” 说罢,轻轻挑眉,笑得温柔,如树梢绽放的十里桃花,温柔的叫人**。宋肖唇畔的笑意一寸寸敛回,方过半晌,说道:“自然。” 其实说起来,宋肖本不是如此肯退让的人,可现在局势紧迫,明里打着两国交好的名头,实则暗处早就各生异心。更何况战事刚过,子民颠沛流离,着不得家,哪里是翻脸的好时候?只得韬光养晦,厚积薄发——慢慢来。 至于面上,笑面虎又有谁会不得?自他从’那里’出来之后,这种技术他早已练就的炉火纯青。还搞不定一个南宋公主? 王如是却未回驿馆,而是转了个弯去到安王府。但是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宋肖,只不过这种打着礼尚往来的名头,还能拦住人家不让去了不成?那自然是不成的,只要面上过得去,别过于出格,宋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至于暗地里到底交谈了什么,谁人想不到? 但,这是在北宋,而不是南宋。 宋平煜自以为瞒天过海之事,宋肖怎会不知?他毕竟掌权这些年。虽然说不上今儿京都老过道里谁家炉子掀了,谁家儿子又要着母亲的血汗钱去**一头扎进那温软香玉中,虽不得全都知晓,但朱雀城门上的一草一动,到点换岗,他还是只晓得。更不用说,南宋国师入境北宋,又驻足在安王府中,安王还以礼相待,奉为上宾。 只不过是现在琉素怀孕,他的精力不想过多分散,以至于他们没有大动作,他便充作聋子。 王如是由管家引了路,趋着步子,引入安王府最深处最偏僻的院子。王她一进到院子,就有两名青衫侍卫将她拦住,她也素来知晓他的规矩,只是微微颔首,以示来意。一名男子推开门,进去片刻。 二月腊梅稀稀疏疏的绽放在梢头,如泛暖阳光洒下来的碎金子点在梢头,然后在梢头一朵朵舒展开来,黄了梅花。清濛的空气中泛着凉意,不知是节气的缘故亦或者是这院子居住的人,她唯恐生了寒意。须臾后,男子走出,冲着另一名男子点头,男子这才侧身避出一条道。 王如是虽贵为公主,但在此却丝毫没有主子架子。她想着来的目的,进屋之际,脸上便燃起笑意。屋子里极是安静,就连外头掉落在地的腊梅都能听到,她本能放轻脚步,却发觉这屋子虽然寂寥,却空无一人。 四下张望了许久,潜意识里告诉她应该有暗室。可还没等她寻找,正前方突然开了一道口子。原来不是暗室,而是另有天地,天外有天呢。 门被半掩着,露出夕阳西下的霞光,呈直线映过来,极是明媚,她都能瞧见在请瓷砖上飞舞的细小尘灰。她突然想到,这人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了,这些平日里总能入眼的东西,许是给他一尘不染的性子上平添了几分人气儿。 是的,人气儿。 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那样清冷舒予的眉目,仿佛是侏罗傲峰雪山间那常年化不开的皑皑白雪,总不染尘世间肮脏分毫,仿佛又如九天之上碧瑶池中那一捧最为清洌的泉水,淙淙流动,彻骨透心。她记得朗朗晴天在上,垂岸依依杨柳在畔,月白银色无一丝点缀的清袍在春风下猎猎鼓动,吹得衣袂飘飘,吹得**渐老。 此刻他站在施展嫩芽的柳树下,虽瞧不见杨柳依依的景象,却依旧给他添了几丝清冽,与那梢头光秃秃的树枝形成明显的对比。她却再也迈不开步子。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她是公主,她出身琅琊王氏,四大门阀之首的王氏。她拥有显赫的家族,泼天的势力,又有皇后母后,她天真的以为想得到他简直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可上天是残忍的,母后是残忍的,就连最最**爱她的父皇,都是残忍的。 她不知道他是国师,守护南宋未来命数的国师,人人趋之若鹜的国师,权利竟比她这位公主还要大的国师,也不知道,他的一句话,就能让她囚禁几年。 时过进迁,她真的不愿在想,人生在世哪有事事如意?对于他,她累了。也许是不愿再看他对谁都面含微笑的笑容,也许是冷宫中那几年早就湮没了她嚣张跋扈的性子。 以至于现在他们的对话依旧简便明了。 “父皇让我来问,答应帮助安王的条件他开出的是什么?” “边关三座城池。” “三座?未免太过少了些。至少五座。” “皇帝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动物需要顺着毛捋,可不要得不偿失。毕竟当年打的南宋节节败退的宋肖,尚在。” “可那云戟将军已不在,北宋朝局动荡,内乱不断,空有躯壳,内部早就衰败,这样的家国何以畏惧?我瞧见那宋肖着实不肖,根本不足为惧。” “那你可有瞧见他漫不经心目光之下的锐利深沉?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你活到至今,怎么还不懂?” 怎么还不懂?母后锋利的眸子近在眼前,就算时隔多年她依然记得那夜在她灯火通明的宫殿中,母后华服再身,紧紧皱着眉,在纱灯下眉眼分明。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如此,那样凛冽的口气,分明是对仇人说的话:“他根本都不曾正眼看过你一眼,你怎么还不懂?” 她是不懂,却也深深懂得。 其实她都懂,她懂了,冷宫两年,她真的懂得了人情世故,世态炎凉。 她笑:“对于政局,我着实不太懂,只不过父皇的野心向来大,对于北宋,他觊觎了几十年,走之前,父皇对我说,这块肉,他一定要吃到嘴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3章 踏碎夙愿 尉迟甃忽而一笑,于**凝俱于一人眉眼,瞬间惊艳十里光华。 “莫不是皇帝以为这块肉是这样好吃的?你以为南宋哪一代国君不想吃进肚中?只不过北宋开国皇帝驻扎根本太深,再加之上代皇帝的凌厉手段,早就把北宋内部滋扰斩除。这想要一口吃个胖子,是万万不行的,这事只得慢慢来。” 王如是一怔,心中没来由的一颤。就是这样的笑容啊,让她迷失自己,迷失在这层笑意中,再也找不回自己。当年为何就看不见他眼底的讥讽与寒意呢? 她说:“可父皇的意思你也明白,趁着内乱之时,长驱直入,攻破他这朱雀门。或者是帮着安王,助他登上皇位,为己所用,控制了便是。” 尉迟甃堪堪一笑:“放心便可,我既然来了,自然在时刻准备着。坐山观虎斗,懂不懂?我们缺的是时机,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等机会一来,方可水到渠成。”顿了顿,他向前走了一步,“三座城池,只是一个开始。” 王如是浑身一震,原来他的野心,竟比父皇还要大。 为何她以前看不清楚呢?这样的男人如何是她能控制得了的?她再也没有以前追逐他脚步的精力,再也没有他堪堪一笑之时,能叫她迷醉**理由……她苦涩笑笑:“也罢,我只是个传话的,余下的事情自然是你们男人去做,我能做好的便只有爱慕宋肖,费尽心思嫁给他罢了。” 一时之间,谁都无言。清风掠过,泛着凉意,仿佛是他素来离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她觉得很冷,很冷很冷,像冬日里淬了雪的白沫子扑面刮来,生疼生疼。最终,她也不想笑了,只是转身离去。 每一步其实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她想过许多再见的场面,唯独没有此时的冷静。也没有想过他会像什么事都未发生过这样平常,平常到让她觉得这两年来只是她自己编织的一场梦。 身后蓦然传来清冽的语气,似乎含着讥诮轻佻的笑意,仿佛如一支利箭穿过衣裳刺破皮肉,兀自插进心脏。她的泪水,无声滑下,却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悸动,他说。 “你变了。” 是啊,她是变了,她应该变得。变得像他一样冷血无情,拿得起放得下,变得像石头一样,坚挺顽强,怎样摔也摔不碎,变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曾想过,她再也不会哭了。可他太知道她的软肋在哪,知道什么能叫她一句话欲语泪先流。 半转身,她笑不出来了,微红的眼睛撞进他清冷含笑的眸中,终于看清了他眼底的平静与甘冽,那毫无情意,毫不怜惜的眼睛,她想,痛过之后再也不会痛了。 “岂不是正合你意?” 是正合他意。母后曾说过,男人眼睛含情,是多情之人,可这样的人,她不能爱,多情即是无情,她爱不起。 “如此甚好。”他笑。 王如是仿佛浑身的气息都被抽干,这里的空气冷的叫她窒息,她再也没有力气反驳。如此甚好,甚好。可她需要力气,她需要力气让自己离去,来维护那点仅有的尊严,她还需要勇气,让自己再也不看他。一眼也不行。 最后走的时候,只听他不放心嘱咐一句:“别忘了去拜访主子。这也是皇帝的命令。”她当然知道要去找那人,只不过现在时机不对,还需再等等。 西沉的霞光,终于消散的干干净净,夜幕渐次笼罩天际,皎皎白月高升树梢之上,替代了白日的热头,清凉清冷,还闪烁着碎碎星光,在紫黑夜空中熠熠生辉,平添濯濯。 紫黑……黑紫……像是冰冻的葡萄,淬着一层薄薄的冰子,霜霜沁凉,又酸又甜……琉素从夜空中敛回视线,眨了眨眼,突然就想吃了…… 可这个时节,哪来的葡萄。可是就是嘴馋了,明明没有怀孕,可就是比往日里馋嘴了些。她心念一动,转首对南清道:“你去瞧瞧冰窖中有没有存放的葡萄。”去年吐鲁番进贡不少葡萄,存放冰窖是以防万一宫里位高权重之人一时兴起,突然嘴馋,就像琉素此刻。南清应了声,快步退下。 琉素斜靠软塌,望窗外无声黑夜,看月光星辰交鸣,听清风掠过树木沙沙声,却难得的想享受这方静谧。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宋肖来之无声,琉素阖眼小憩,鼻息间忽然吸入熟悉的味道,她本能的睁开眼,空濛无物的眸子含着笑,轻声问:“忙完了?”宋肖心情颇好,烛火下分明的眉宇渐渐舒展,也是放软了语气:“忙完了,可累了?”琉素道:“可惜不能给你红袖添香。” 宋肖轻轻顺着她深杳的秀发,没有琉素那般惋惜,道:“无妨,以后有的是时间。等我们孩子出生,我亦不许你离开,日日夜夜伴我身侧。” 琉素遽的垂下眼帘,看着他握着自己那修长十指,如玉般通透,完整的无一丝瑕疵,仿佛是华珏玉玦,别样好看,一点都不像常年练武之人,目光无意间掠过他的手腕,似乎瞧见了端倪。她很快抬头,笑道:“好。” 两国和亲在即,谁都没有提南宋公主一事,就这样过着日子,却像生活了许多年的老夫老妻,恩爱有加。宋肖亦没有问她,为何回头找他,也没有提那日在御书房她听见的事。他们充当傻子,谁都不提。可是心中还是埋下了种子,这个种子埋得很深,扎根在心中,想要拔除,不是不行,而是根本做不到。 第二日琉素忽然开始吐了起来,这可是吓坏了一干人。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怀有身孕的正常反应,就连楚琉诺差点都相信了。只不过只有琉素自己知晓,这是昨夜葡萄吃多了,胃里难受了起来。 呕吐之后,琉素舒服了许多,却也懊恼自己贪凉。楚琉诺心有余悸,瞧见琉素惨白的脸色,欲言又止。琉素冲她一笑:“无事。”楚琉诺也知道无事,可这样子看着就让人揪心,哪里是一句无事就可以的? 当然这吓坏的不止是楚琉诺,宋肖首当其中。他怒气攻心,只得在外数落宫娥,怒斥她们照顾不佳,下去领罚,却被琉素一句话拦住了,“有孩子,哪里能大动干戈,哪里能见血?”宋肖所谓的领罚哪里见不了血?琉素太了解他了,所以只得找个借口拦下。 其实有时候,琉素总拿孩子做借口,她甚至也觉得自己怀了孩子。可每当夜里月色清寒寂寥,她也知道,这一切都如月色一样是朦胧的,虚幻的。从前也不知同**异梦是何滋味,在宋平煜身上她没觉得有何端倪,可唯独宋肖,明明在身旁,仿佛他们之间划开了一道沟壑,永隔一方。 南宋使臣的到来一日日逼近,侯府也没了动静,应该说楚琉月没了闹腾。好似认命,接受了显示,可只有琉素知道,她在无声反抗,等待时机。比如说她在筹谋,筹谋用什么法子能让她自己不跋涉前去南宋,可想来想去,似乎没人可以帮她。 韩国公府她不再指望,也指望不上。应该说整个北宋都盼望她远嫁他国,以保两国和平。她也不是不懂得顾全大局,只不过和亲的下场,她听闻了太多太多。她不想自己的命运握在他人手中,亦不想涉足南宋宫闱,那深宫高墙,埋葬了多少香软玉骨?又埋葬了多少痴人? 她是真的怕,怕到不顾自己的脸面,进宫来求琉素。就如同此刻,她真的放下了脸面,楚楚动人地恳求琉素,“你念在我们流着同一血脉……帮帮姐姐……” 琉素忽尔歪头一笑,笑的温柔,她说:“可以。” 她没有拒绝,却足以让楚琉月惊得掉了下巴。琉素不该是恨她的么?岂会这般容易就一口应下?她用怀疑迟疑质疑疑惑的眼神打量琉素,却见她依旧言笑晏晏。她想莫不是因为琉素怀了身孕的缘故,连带着性子都一同变得温和了? 在她的猜疑中,却没见琉素唇角的笑意越发加深。果不然,就听她开了口,楚琉月竭尽脑汁也未曾料到楚琉素会说出此话。 “我猜想大姐早已不是处子之身,就算你嫁到南宋,只怕大婚之夜南宋皇帝也能识破,不过你不要怕,毕竟是留着统一血脉的亲人,我哪里看的了姐姐受苦?”她一顿,倾城一笑:“大姐可以让五姐替你出嫁。” 楚琉月的面容刹那间狰狞起来,她仿佛费尽浑身力气方才挤出的颤音:“楚琉素——你该死!” 琉素笑的明媚,笑的倾城,笑的开怀。如今你楚琉月终于终于尝到了这种滋味了?很好,这只是开始——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给予人希望,在踏碎夙愿,这才是报复—— 看着楚琉月一晃一晃离去的背影,琉素却再也笑不出来——复仇是最痛苦的事情,也是最能湮没人心柔软的方法。 可这一条不归路,她却觉得不错——这种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心破灭,让仇人希望破灭的感觉,她很喜欢。 只是不知道未来报复宋肖之时,会不会也是这种感觉。却不愿再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4章 春风乍起 南宋使臣到来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虽然暗地里打得不可开交,可至少要面子上过得去才可以。这不,三天前宫中六局二十四司都开始活络起来,该洒扫的洒扫,该备好东西的备东西,整个皇宫都来来往往,各宫中走动不断。就连素来人迹罕见的玫贞宫都远远能听见喧嚷的声音。 这算不上节骨眼,可在这其中着实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一直住在西偏殿的莲贵妃突然身染恶疾。其实先皇的妃子得了病,照理说循例谴太医过去瞧瞧便算是仁至义尽,能治便救,如果真是灯枯油尽,那么不治也罢。太医按例去了,可斟酌脉象了半天都未瞧出有何端倪。应该说是,看不出到底得了什么病才对。这下子,太医院郁闷了,又派了一名太医前去探看,可结果还是一样。这一弄,太医院为首的顾太医更是惊疑,带着弟子就匆匆而去。然后,诊了一下午脉,结果还是没能探出到底得了什么病。 本就在太医们决断出莲贵妃根本没病之时,她的身子却日渐消瘦,精神也一日衰落一日。其实在宫中太多太多这样死去的人,其实不治也罢,可为首的顾太医端是个犟脾气,最关键的是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之脉象,所以,再一次带着弟子匆匆去了。再见之时,莲贵妃消瘦的脸上凸出高高的颧骨,让人看了,没有不为之一惊的,好像浑身都正剩下一层皮一样,太过骇人。而且这还不够,莲贵妃虽然称不上肌肤细腻、雪白如霜吧,但好歹养尊处优许多年,虽不至二八年华的肌肤,但到底是比同龄人好过太多。可现在却像是半老徐娘的肌肤一样,皱皱巴巴,尽是褶子。 这次可是吓坏了顾太医,这奇异的症状,真是闻所未闻,叫人匪夷所思的很。所以他再三斟酌才敢下脉,可尽是无用功,任何症状都不显,唯有脉象比一般人突突跳动的厉害了些,其余的,再也瞧不出。可是时间不等人,**过去,她的肌肤老的越来越快,再也瞧不出往昔的半点风华。顾太医定了心要探出这是什么症状,第二日一早再来之时,却发觉不止皮肤衰老极快,而且浑身都冒起红斑,水泡,面色极是黧黑。 这下子再也没人淡定得住,整个皇宫都传开了此事。因不知是何症状,不敢擅自做决定,所以去上报摄政王。最主要的是生怕是个传染的东西。然后,为了以防万一,摄政王下令把西偏殿整个隔离起来。虽不至于人心惶惶,但也极少有人往西偏殿那块走去。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宋平煜。进攻需通传,谁人不例外,宋肖也极好说话的点头应了。等南清告诉琉素此事的时候,已经晌午末了。 正是热头最烈的时候,人也极是昏昏欲睡,都说春日里倦意备浓,她自然不例外。近来整日里无所事事,她喜欢上了在窗子下的软塌上晒太阳,既能感受清风拂面的清冽凉爽之感,又能享受并不炽热的太阳懒懒洒在身上的感觉,舒舒服服,极是好受。 可听到此消息后,却再无睡意。眨了眨眼,便披了衣裳起身,携着南清出了玫贞宫。因皇宫里只余两名太妃,所以她们移至两座最为偏院的宫殿去住,毕竟是先皇的妃子,太过在人前露脸那也是极为招人话柄的。所以东西两侧,一人一个。琉素去到东偏殿之时,正巧见着皇后俯身在院子中鼓捣着什么。 于阳光洒下来,有些刺眼,白晃晃的荡在眼前,叫琉素也一时瞧不清皇后到底在弄些甚么。皇后却耳根子极好,半转身过来冲她一笑。于树藤之下,茵茵朦朦的树枝树影斑驳中透出阳光,稀稀疏疏打在她身上,于**荟萃眉眼,凝俱一身,她身着素衫罗裙,卸了往日的繁复华裳,像一个裙儒妇人,却不见妇人的半点沧桑,仿佛她不是先帝的妃子,而是在等待良人,待字闺中的小姐。琉素竟一时怔住了眼,就听她道:“你有事?” 本就未有过多的交集,找她自然是有事。琉素走去树荫下,开门见山:“莲太妃的疾病是你么?”皇后浅笑,凤眸斜挑,于阳光下,横生妩媚,“怎么会如此问?”琉素挑明疑问:“中宫里只有你能有此势力叫她一病不起。你曾经那样恨她,是她得病的最大嫌疑。”皇后却摇头:“并不是我。” 琉素心念一动,当即明了。宫中住了多少人?上千人至少有,各宫各院,各方各地,皇后再怎样会把这种传染的东西带进宫中,这不是大义凛然,而是需要独善其身,不把污垢引到自己身上。可是……既然皇后如此说,那便是知晓了这是传染之物…… 皇后也看出了她的疑惑,只点明了道:“朝局动荡,谁最有可能趁虚而入?” 琉素忽尔正视皇后,这位看似不谙世事的裙儒妇人,心机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可越是如此,琉素就更加疑惑,前世,宋平煜为何会登上皇位?除了秦将军府的兵力,他是如何解决了这一干颇为棘手的重敌的?因前世宋平煜所有的事都不与她说,所以到至今,这些疑问都未曾解开。 琉素无言离去,一路沉思,却不知不觉间走到御花园中。好巧不巧的正好碰见王如是。南宋即将来人,对于南宋公主的招呼也渐次活络起来,近来从是由丽华郡主带着王如是在宫中观景。 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因为不止这两人,宋平煜与宋烨也在。她想了想,还是放轻了脚步,就欲转身离去。可心中盼着不要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宋烨叫住了她,声音还略带喜色。琉素讪讪地笑了笑,却没有过去。 反倒是宋烨三步作两步的过来了,还喜滋滋地问着:“你也来散步?” 琉素嘴角牵了牵,心中思忖,这傻孩子……无药可救…… 这下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琉素微微直起身,目光掠过宋平煜,却又极快的移开了眼……他的脸色有些奇怪呢。不是担心,不是忧虑,而是有些……深杳?像是常年被太阳暴晒才有的小麦色……? 她们并没有挑衅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瞧着楚琉素。其实说起来,琉素是有些羡慕丽华郡主的,不是羡慕她身处高位,锦衣华服,而是羡慕她有人疼,有人爱。虽说楚凌昊心机深沉,对人虚情假意,不过对于楚琉玉本人,他还是发自内心的疼爱的。如果她母亲在世,是不是也是这样溺**她? 此时气氛极是尴尬,四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宋烨也看出了些端倪,倒是有些后悔叫住了琉素。无奈的琉素把视线转移别处,花圃中稀稀疏疏的冒出嫩芽,花骨朵一朵挨着一朵,她想如果春日渐浓,这些花儿一定耐不住性子,争强好胜地绽放出花圃,围栏盛开,那时候,蝴蝶自来,花香四溢,足以夺走皇宫大半的美景。 王如是一直与丽华郡主喃喃着细语,低低笑着,言笑晏晏,香味袭人。琉素微微颔首,冲宋烨打个照面,示意离去,宋烨冲她一笑,点了点头。琉素内心舒畅,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见到她们。旋了身,身后蓦地传来丽华郡主地耳鬓厮磨的声音,很小,却足以让这方安静之中传开。 “如果没有摄政王,她算个什么?” 王如是应景淡笑,却是傲慢已极。宋烨一怔,神情复杂难辨,宋平煜舒眉无声一笑,浓浓的看戏之味。 琉素脚步一滞,没转身,白晃晃的阳光称耀在她周身,从身后看,她遮挡了阳光,周遭散着一圈莹光碎碎的金色,有些朦朦胧胧,影影幢幢的美感,明明是阳光和煦,暖阳动人,却在她身上添了几分甘冽的寒意。 她突然想起从山上回来之时,在马车上,她对冬棂说的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又想起这段日子以来,宋肖对她是极好的,早已超出了寻常恋人的一切。她想反驳,却无话可反驳。她说的都对,没有宋肖,这县主之位她都不曾拥有过。 可在那段日子中,爱情,他们之间,是相互付出的。她曾陪伴宋肖身畔,为他彻夜点灯,红袖添香,宋肖也曾为了她,二更时分,骑马连夜出城去到山上找到老农,为她采摘酸酸的杨桃,只为了她晨曦起**之时,吃上一颗杨桃。到底是谁付出的更多?在爱之中,没有谁多谁少,有的不过是谁更爱谁。 连她自己都不知,此时她的眉眼,分外柔和,温柔似乎荡漾着淡淡地甜蜜。仿佛是梦里渡来的黑甜梦境,又仿佛是在初春之际,**辗转,千树万树梨花开,瞬间惊艳十丈光华。半转了身,她勾起唇角,碎碎点点的都是柔和,话就这样无端端脱出了口,“没错。可我愿意依附他。” 矮石小径中,隐藏在树后的那人,突然笑了。她的话掠过他的眉眼,树影婆娑、莽莽茵绿之下,他的眉眼格外分明,仿佛那些阴鸷喜怒无常都滑落至心底,终究都以柔情溢满,分外妖娆。 四下里,忽然起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5章 南宋皇帝 阊阖开,丝竹起,坦途落,萧瑟过。 十二旒冕旒端正戴在宋肖束起的发丝上,九天宫阙之上,他负手而立,赭黄冕服兀自垂落宛至脚踝,内衬赭红纱袍,黑色半襟逶迤直下,腰束滚金边大带,于二月萧瑟风中,甘冽清风吹得繁复繁冗的礼服袍裾猎猎翻飞,容态竟是难得一现的持重肃肃。左侧下,乃是一袭正装藤紫色的两位皇子,蟒袍针脚细腻,于眉眼凝重,各有千秋,虽迥然不同,却不约而同的肃穆严谨。而右侧乃是大长公主、丽华郡主、最后乃至绾邑县主。 宫阙中,蜿蜒曲折的连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突起的檐角尖耸,犹如禽鸟仰首啄物,飞檐翘角,重檐翼馆,四闼霞敞,碧瓦朱甍。正午阳光下,暖色正浓,映衬在碧色琉璃瓦片上反衬着白晃晃的碎光,像月色斑驳下的碎玉,无声流光,潋滟升华。肃静寂寥的天地间,锦衣卫正装严肃,一排排训练有素,各守其位,在无声中彰显着这座皇城的古朴与庄重。层层宫门开,一道道井而有序,万人之前,迎来一名宝刀未老的中年男子,头戴卷云冠,于冠缀卷梁二十四道,漫不经心目光之下威严自显,他踏步而来,极是稳妥,袭着黄缂丝十二章十二团龙圆衮服袍,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威风凛凛。他的眼睛很是锋利,像是波澜不惊黑海,因笑着,总叫人觉得有些漫不经心,可内蕴的针刺如峰也微微可瞧见。 宋肖深杳的眸底寒了寒,似乎蕴含波谲云诡,刹那间,风涌云动,万里惊变。你来我往之间,暗流涌动,无声交汇,却是互不相让。琉素在宋肖身后,都深觉气氛诡谲,本能看向他的背影,却忽然觉得这样的肩膀似乎能扛起一切,尽揽万里江山。再看那名中年男子,琉素忽然想到一句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无声笑了,今日的她亦是正装在身,石青色三重繁复华裳,层层裙裾逶迤铺洒于身后,荡出如海波浪,宛如一幅腾空翻浪的水画,一层层卷近来。头插灯火琉璃玉簪花,冠着珠翠玳瑁簪,额前凤坠摇曳,极是端庄娴静。 同她一样的大长公主宋雅乐亦不例外,五重华服,绰约多姿,容姿尽显皇族风范。当然了,丽华郡主也难得的正起脸,立在琉素身畔。 那男子一步步走进,虽无人下跪,但四周却也静的出乎寻常,如果是使臣,哪里需要这番大动干戈?是了,谁都没想到来的人乃是南宋皇帝,同他一起的还有南宋九皇子、王如是。在这变数中,谁都未料到是南宋皇帝,当今天子。这不是最为关键的,最叫人心惊的是南宋皇帝秘密出行,越境而来,竟无一人发觉。 到底是北宋太过疏忽还是他的动作太过隐秘?虽然有待考校,但显然此刻时机不对。因为南帝已到眼前。宋肖邪佞一笑,笑着迎上前,当然所说的话,不过是互相笼络,相互照面。一群人浩浩荡荡移至正殿,琉素此次是以皇家县主的名号出使的队伍,自然而然要跟在宋肖等人身后,她刚想垂下头走着,目光却无意掠过一处。 却是一怔。 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细细通过前世的记忆来寻思,脑中蓦然惊骇,却再也不敢往深处想去。 她看见了九皇子。并不是九皇子那双眸子吸引了她,尽管那样的眸色她今生前世从未见过,像是彼时无垠的天际中渐次舒展开的朵朵白云,云云半开;像是雪山之巅凝粹起的皑皑白雪,在清寒的日子里,冻在水榭亭台中,宛若冰块冻子;仿佛又是残冬中凝结在粉墙黛瓦墙檐边儿的冰凌子,一泓清水般濯污扬清,可这些都不是,而是那面容。 思绪极是繁冗,却不过一瞬间,正是冥思之时,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入座,她亦不例外。而她对面正巧不巧地坐着九皇子。其实琉素很想知道,南宋皇帝是如何避过北宋士兵耳目进入京都的,直至今日,他们也是前一天才晓得来之人并不是南宋使臣而是皇帝。这样瞒天过海的招数,这样避人耳目的行踪,真的极是耐人寻味。 丝竹声渐起,原是宫娥早就鱼贯而入,训练有素的开始随乐起舞。真是好一派歌舞升平的场面,如果去了人人皆知的那场战争,谁人不会以为,两国交情极好?这场隆重盛大的宴会,一直进行到晚间,直至现下推杯换盏,酒过三巡,酒酣耳热之时都还并未结束。 这期间,不乏有大臣之女上御前羞赧献舞,当然了,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楚琉月。这次倒不是她自愿的,实在是被楚凌昊那凌厉别有深意的眼神给逼迫的,因左脚坡了,不能跳舞,所以抚琴一曲,虽谈不上出众,好歹也算余音绕梁,叫人心境异生。 南宋之人也算是见得了这位和亲公主。南宋皇帝见后,极是满意的点点头,竟与楚凌昊那别有深意的眼神相差无几,看的楚琉月那叫一个心惊肉跳,下台之时,努力控制好自己坡了的左脚,生怕被旁人瞧出端倪,毕竟受笑话的人可是她自己。 琉素坐的乏了,不着痕迹的活动了下身子,却迎来对面男子清澈一笑,她身子微僵,友善的回了个笑容。男子的笑容却越发开朗,琉素从未见过如此甘冽的笑容,不由瞬时怔住。九皇子的笑不似南宋国师那般冷清,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实在在是湛凉刺骨泉水般冷彻,九皇子的笑,是在不谙世事之上无心中散发出的魅,在最纯净之上,平添的几丝。 那种目光只一眼便叫人无地自容的感觉。好似你所做过的肮脏事,在他面前全数显露,能叫人瞬时间羞红了脸。琉素想,这种人不是心机深到一种地步,便是真的不染尘世。到如今,她却生出一种恍惚感,着实分不清九皇子是哪一种。 敛下思绪,她转首去高位之上,宋肖顺势移去琉素身上,她冲着宋肖眨了眨眼,示意出去走走,宋肖看似随意移开视线,却是应下。她轻挑唇角,就欲起身离去,却听见南宋皇帝“咦”了一声,随即视线落在琉素身上,琉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冲皇帝裣衽为礼,然后等待着他的下文。 南宋皇帝面色微染醉意,仿佛大着舌头说道:“北宋摄政王,不知这是?”宋肖漫不经心一笑:“我朝县主,封号绾邑。” 这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至琉素身上,无奈已极,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端正的站在原地。南宋皇帝锋利的眼睛毫不掩饰的打量起琉素,琉素蹙眉,这样的目光,在这之中,是极为不礼貌的。就听皇帝道:“听闻北宋皇族素来子嗣稀少,这位……?” 大长公主突然起身,拉着琉素坐了下去,笑着回道:“绾邑县主是我朝破例封的,当年她在群臣面前作了一副江山万里图,轰动满朝,后又救于皇后一命,这才封的县主。” 南宋皇帝颇有兴致的挑眉,“哦?”了声,感慨地道:“小小年纪,就如此有胆识?北宋真是人才辈出哈!”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皱起眉,这褒义之词任谁听不出来?琉素笑着回道:“女子不外乎绣花弄草,绾邑怎担当得起?要说人才辈出,那肯定是北宋上战场厮杀敌人的好儿郎。” 不然如何打的你们南宋节节败退?南宋皇帝似乎听不出这意思,只大着舌头笑道:“不知你可许人家了?我儿正好来了,要不然跟着我们去南宋?保证你有肉吃有酒喝!” 琉素登时竖眉,这人表面瞧着斯斯文文,怎说出的话怎如此浮浪不堪!不止是她,北宋在场所有人都为这话感到极度不悦。可唯有宋肖面上依旧含笑,但在看南宋皇帝时的眼神却沉了沉。南宋皇帝似乎不明其味,依旧爽朗笑道:“莫不是瞧不上我儿?” 这人到底是真醉亦或装醉?连朕都不自称了?琉素眼神下意识移去九皇子身上,却见他懵懂无知的眉眼,透着浅浅的疑惑,他还歪了歪头,眼神问琉素:“嗯?” 琉素顿时一头两个大,转头觑了眼宋肖,却见这厮狂妄一笑,却怎也没料到他会说出如此之话。 “这是本主内子。” 言下之意,这是我妻子,请你放尊重些。不止是琉素,所有人都差点惊呼,可因场合不适,只听到一个接一个倒抽冷气的声音。琉素说不上心头是何滋味,心绪却百转迥回,内子是嫡妻之称,这全然不给南宋面子的话,该把王如是放在何处? 果不然,南宋皇帝微微迷了眼,打量宋肖,那样子像极了猎物擒鸟,上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好似准备着该从哪下手,才能一击击中你的软肋。宋肖却挑眉望去,唇畔竟还荡出点点笑意。 这场宴会,动辄无声交锋,却没有一次像现下这般正起眼来。琉素却突然明白一个道理,敛眉一笑。 今夜,月色清寒,却蠢蠢欲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6章 旧疾突发 就像这宴会端坐主位之人,一样。这乃北宋,就算南宋皇帝总想咄咄逼人,却也不可。所以,自当宋肖如此一说,南宋皇帝立马会意他含笑眸子的意思。 能在这么多位高权重之人面前,承认琉素是他内子,这份情说不重,是假的。可是这并不代表南宋皇帝会一再而三的让步。果不然,就见他漫不经心笑道:“朕的公主,自幼受尽**爱,想必摄政王也明白,”略顿,一副我懂你样子,说:“男人嘛,谁还没个三妻四妾。” 宋肖但笑不语,既不反驳,也不承认。璀璨灯火下,流光四溢,映照他眼眉,谈不上热情笼络,却也不会给人失礼之态,琉素忽然很想揉皱他眉眼,心头无端升起腻烦与燥意,说不清是何滋味。对于’三妻四妾’这个词,她想要辩解,却无从开口。这是事实,她从来无名无分。 说难听了,’贱妾’都称不上。 气氛为之凝固,乍然间,蓦地传来金樽碰到坚硬脆响的声音,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望去,原是宋烨手握的酒杯,突然掉地,于灯烛辉煌下,清冽如水的液体缓慢淌过青石地板,平添萧萧瑟瑟的寒意。宋烨愣住,南帝饶有兴致斜睨着,宋肖面色不变,似乎无奈笑道:“小侄儿可是喝不惯宫里的果酒了?改明儿谴人去捎回两坛烧刀子,保你喝个够。” 宋烨自知宋肖给他台阶下,眸色掠过宋平煜的手,目光一闪,却笑道:“小侄儿先谢过皇叔,许是冬日喝惯了甘辣暖胃的酒,这一时再饮此酒,竟有些不惯,在御前失礼,该是小侄儿的不是。”他在外打仗之时,正是冬日里最为寒冷的日子,军队中除了炭盆便只余辣酒,自然是需要喝些暖胃的东西。他起身略施揖礼,再道:“酒劲上头了,小侄儿先去散散热意。” 宋肖身子往龙椅上一仰,露出一直穿着的礼服,趁这个功夫,琉素也起身,冲宋肖裣衽为礼,转身出去。宋肖内衬的赭红色礼服在葳蕤摇曳的半旧红色纱灯下,微显深杳,像是淬了血凝固后呈现的深红,于大团大团滚金赭黄泼金滚烫之色相衬,龙海腾飞,张牙舞爪,敛尽云谲波诡,一如他的眸底,变换莫测,明眼瞧着琉素娉婷石青色的身影离去,却如黑云涌来般,竟映不出分毫。 殿外,春风乍起,透着冷意,一嘘便吹散了早前的热意,于灯火分外明亮的皇宫,仿佛来之,便能熄灭跳动的烛火一般。宋烨离她一丈开外,正冲她,似乎示意她过去。她却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只是一眼,便移开视线。于今日,有些事再也回不去,就像宋烨出征那日,她入狱一样,至于从前说过的结盟,也在时光的消磨中,湮没殆尽。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便好,没必要挑开让彼此都难堪。以至于那夜马车之上,宋烨的言辞激烈,她充当未闻,也不会放在心上。宋烨也未上前,只是复杂的看着她,神色难辨。他是因为南帝的第一话失了心智,’三妻四妾’?她不该如此的。可是打翻他手中酒杯的却是身畔的宋平煜,都是懂武功之人,一个抬手,出其不意间,自然能得逞。 算着时辰,宴会到此也该结束。琉素拖着劳累的身子,疲惫不堪的走在宫中,夜里的冷风都带着春日万物生长的春意,甘美之味,一层层席卷鼻息,因穿得多,并不是很冷,她却拢了拢领口。领口极是繁复,复杂却细致的针线穿刺过,她都能摸到突出细密的针脚,一针一线细细绣出凤尾,石青色之上,于水蓝落针,那种颜色,真叫人舒服。像晨曦天色,那样澈,却又那样蓝。像细密拥簇的婆婆纳,这样白里透蓝,这样叫人欢喜。 初月高升,深深的黑夜,竟起了层薄雾,透着清新的空气,湿濡濡的,黏在手上,有些湿腻。琉素未掌灯,摸着黑走在小道上,有风自来,掠起前方稀稀疏疏绽放的芍药,窸窸窣窣的,还有些沙沙声音,那是已经初绽的茵茵翠叶。于那人站在黑暗中,持着一盏白色琉璃盏,银月白竹纹袍子更衬荧荧白亮,琉素不料在此能碰见九皇子,便驻了足。 他先开了口:“我父皇喝多了酒,你不要在意,他也不知你已经许了人。”琉素离他三米外,都能瞧见他那双一泓碧水般的眸子,映着琉璃盏下的身影,朦朦有光,宛若梦中人。她说:“无事。”他的解释,亦或者别人让他来解释,她并不想听,也不会放在心上。 琉素侧身而过,却忽然被他拉住了手腕,灯火晃了下,蓦然像是被人挑断了烛芯一样,’滋滋’跳动两声,就像是青葱草丛中的萤火虫,忽闪扑朔遽然失去绿油油的流萤,乍然而止,扑向黑暗。她挣扎两下,男子却极快放开,先行说道:“我……我并不是故意的!只是侍从告诉我一定要以礼待人,不能失了我朝礼数,叫外人瞧不起!所以我一时情急,这才……这才碰到了你……” 琉素能感觉他焦急的语气,月光悄悄露出一角,照亮这片熄灭盏灯的黑暗,琉素看见他微染红晕的脸色,与那流光升华的澈水眸子,不由心一软,这还是个孩子…… 而他触碰过得手腕,琉素并不觉疼痛,却像是一捧清泉划过肌肤般,湛凉湛凉,她举目一眼,只一眼,却再也不敢看。他的长相……有些像一个人…… 男子却觉琉素一颤一颤的眼睫像是尔时在花园中扑棱展翅的花花蝴蝶般,轻柔轻柔的扫过他的心,有些微痒,有些别样悸动,这种感觉,就像是今夜偷偷跑来与她道歉,不想让父皇知晓一样。 琉素无声叹息,方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啊,”瞧了眼熄灭的灯,许是薄雾湮没的?她道:“你可以放我过去了?”男子急忙侧身,愣怔点头:“当然!”琉素忽而觉得好笑,这样如初生婴儿的性情,是真的不染腌臜?还是在皇宫中早已练就的炉火纯青?她兴起,随手从径旁折下一根草根,伸手给他,“甜的。” 男子看见琉素把草根含在嘴里,砸砸允着,似乎极为好吃,他接过手,照葫芦画瓢放入嘴中允着,却霎时间苦了眉头,半晌吐出两字:“苦的。” 琉素顿时乐了,安抚了句:“下次给你寻甜草喝。”说着,吐出嘴里的草根,还好心的帮他拿出了嘴里的苦草。男子眼神亮而静,华艳已极,于背对月色,顷照出如玉光润的下巴,似玉温润,似玉雪白,清清冷冷的月色映出他的影子,斜照于琉素身上,在这一片纯澈的白中,这样洁净的眼神,竟比月色更为晶莹澄清。 直至夜里,她的脑海中总会时不时的浮漾出这雪白月色,这澈水眸子,这样干净的东西,是她这辈子都不曾拥有的。恍惚着,许是未阖的窗棂透进的月色叫她不自觉想着。宋肖回来之时已是二更时分,琉素迷迷糊糊的’唔’了声,潜意识扎进他的怀中,旁侧人呼吸微重,琉素熨帖的极为舒服,他身上滚烫,像是火炭熊熊烧着,还散着迷靡甘酒之味,像是冬日里烹雪煮酒,远远便能闻着甘冽的清酒味,可烫的人不停发怵。琉素潜意识清醒过来,忽然觉得这样的烫,已经超乎常人身子的体温。 于月色进来,清冷中,她侧目看着宋肖微微发白的脸色,堪比月色更为精白,浑身一个激灵,腾地跪坐于**榻,手背覆上宋肖的额头,却被宋肖摩挲着握在了手中,他幽幽睁开眼,邪佞勾唇,还问她:“怎么了?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琉素气结:“你是不是得了风寒?”宋肖似乎极累,半开半合着眸子,映着黑黑眸底,力气却依旧不小,一把拉琉素入怀,轻柔的摸着她柔顺的秀发,“没事,快睡。” 琉素不理会他,挣脱开怀抱,抬了声调:“来人。” 在这个南帝到来的节骨眼上,本不能传出宋肖生病的消息,好再宴会散后,南帝等人已经回了驿馆。宋肖私人大夫是暮苒,琉素起身后,又谴人去摄政王府请了暮苒过来,好再连夜进宫做的比较隐秘,又实施宵禁,由纳兰青开启城门,后小心隐蔽的从小黄门内进来。南帝来的目的不纯,此刻是万不得出差错,所以只有玫贞宫点起了灯,其余人一概不知。 黄耀耀的纱灯来回摇曳,原是南清打来热水走路速度太快,袭来的一阵风。此时宋肖面色不好,唇上都微微起了皲裂,暮苒屏息斟酌下针,手速极快,眼花缭乱间也瞧不清到底是如何下针的。琉素面上淡然,实则心中焦急的厉害,不过半个时辰间,她却想到了许多事。 只因暮苒来之后,惟余一句:“旧疾复发”,她知晓宋肖身上有疾,却从未见他复发过,也从未想过素来说一不二的男人,有一天会在她面前发作旧疾,更没想到,这原来不是着了风寒。 看着情况一时是好不了,琉素咬咬唇,走去纳兰青身侧,问:“明早儿可能好起来?”纳兰青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她,只看向暮苒。暮苒紧紧皱眉,半晌才道:“够呛。” 琉素心口一紧,苦涩难耐。她从未想过,也从未料到,原来自己也有心急如焚的一天。原来在时光飞过间,宋肖早已在她心中扎根生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7章 康庄大道 **榻人面色发着白,像一尊玉雕,毫无血色。琉素不知这是什么病,也没人告诉她,这一刻,没来由的无力,她才发觉,自己从未了解过宋肖,不管是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这一切她竟丝毫不知。她又问纳兰青:“正是必须上朝的时候,明日早朝如何是好?”纳兰青更像玉雕,常年不改的面色也未因琉素这句话而有所改变,就在琉素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说:“不上。” “哦。”琉素啼笑皆非,干笑两声。她真是傻,她不应该着急的,朝纲乱了,与她有何?这应该是她一直期盼的,期盼宋肖倒台,期盼他手握的大权被夺。这样想,却又皱了眉,可不该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宋家人如何争,如何使用阴谋诡计,她都乐见其成。可现在是外敌入境,心怀不轨,其外虎视眈眈,内外接应,就欲夺权,都说攘其外必先安其内,这之下滋扰不断,各有异心,谁不是眼巴巴的盯着皇位? 这之下,宋肖突然旧疾突发。拖延几日也可,可三天、五天后?朝局能不乱?南帝能不动手?早有南宋国师在京都驻足探看,摸清皇宫底细,如果不是南帝与国师联手悄然入境,南帝是如何做到悄之隐之?这个时候,宋肖也不得交出权利,就算是由某位皇子代政却也不可,一来并不熟稔朝局,二来极可能在这之中生出异心,垄断朝纲,且南帝在京,到时候,局势万一搅成浑水,谁能担待? 一瞬间,琉素想到诸多,冗繁思绪浮漾在脑海,敛至眼前,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再掀不起复杂涌动的波澜,这些都将与她无关。直至适才,她才悟出自己到底在担忧什么,他的江山,他的东西,她执念的不想让外人得到。忽然觉得可笑,嘴上说着要报复他直至万劫不复,心中却在忧心他的一切?她暗骂自己不肖,却有些苍凉。就像是方才起的薄雾,微凉,沁心,却总是苍凉。 暮苒收了针,对琉素说:“睡过去了,什么时候醒来就看他自己了,以后我每日进宫给他煎药。”说罢,也不待琉素回话便匆匆离去。纳兰青却跟着暮苒走了出去。琉素见状,也不好追问宋肖到底是何病状。 适才南清打来热水,琉素看宋肖半敞的衣衫已经系好,走去拿帕子沾了水,解了衣裳,为他擦着身上的酒气。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样管不管用,以前总是过着卑微挣食的日子,虽然苦,却从未伺候过人。殿外传来杂沓的吵闹声,语气显然压低了些,却依旧遏制不住训斥的味道。琉素充当未闻,想了想,又怕他冷,就盖了锦衾。 微颤清凉指尖轻抚眉眼,于一热一凉间,生出奇妙的感觉,像冬日结冰存储在湖底的水浪,于残冬腊月中生了些暖意,指腹轻轻划过,没来由的轻柔,生怕打搅到他,不知怎的,另一只手就覆上小腹。如果真的有孩子,如果真的有…… 可惜,可惜了。 月色渐淡,朦胧的消散于破晓之际,泛了白的天,薄雾更起,昼夜轮回,远方红日东升,晨曦大盛,刺破万物,顷照于半掩的雕花窗棂,零碎来之,却沉浮于尘埃之下。纱灯兀自燃尽,余着蜡油,浸满大半个灯托。她竟然等了一个天明,**榻之上,他仿佛是酣睡的婴儿,不闻外界尘事,独享片刻惬意,琉素眼下乌黑,浑身疲惫,却毫无睡意。 这**间,琉素终于敲定了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她身为皇家县主,哪能不理会皇家纷争?任由阋墙外敌滋扰不断?这是断不可行的,想来想去,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了?踱步在殿内,脚下踩攒花层层荡漾出圆圈的绒毯,一划一划间,总能翘起一缕一簇绒毛,泼红泼红的,像刚初晨的烈阳,映红半别天。 目光忽而微微一闪,唤来南清,耳语几句。她坚信一个伦理,别人对她不仁,她素来对人不义。休怪她下狠手了。如果楚凌昊聪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正是朝局动荡,各生异心的时候,必须杀伐决断,方可捻断那些还在发芽中的势力。 宋肖面色微白,却是比昨夜好了些,琉素俯视,难得一见的神色,柔情不复,竟是冷漠如霜。宋肖,你曾为了你的旧疾报复于我,如今……如今,恩义不复,柔情不堪,也别怪我谋权了。 正午的烈头下,琉素兀自走在官道中,于康庄大道在前,往昔一念柔情在后,自此,这条路再无回头之说。便如去年第一场雪白瀌瀌,那埋葬于皑皑雪花之下的暖炉,填满冰凉刺骨的白雪,再不复夕,再也暖不了任何人。她素来装扮素净,于今日却一袭烟紫色罗裙,如云霞西落大开大合之间便衬出流光艳华之色,那种艳,于此刻烈烈阳色下灼灼升华,平生潋滟,起了妖娆。 在这中宫之中,从未有人敢阻拦她,于摄政王第一夫人,最为**爱的姬妾,又拜得恩自行出入御书房,就算她谁也不带径自前去,也无人敢拦截。她仿照宋肖手迹,于明黄鲛纱下落笔,洋洋洒洒挥下一道圣旨,那字迹,竟与宋肖相差无几,却多了几丝龙飞凤舞的洒脱桀骜。 这倒霉蛋自然是——侯府楚凌昊。 但圣旨上所写——“于去年八月末,宁国侯府纳妾一枚,不足五日,猝然死去,经核实,实乃十年前暴薨于滕州陈县令之女,其内情,有待核实。宁国侯奉命查抄陈府,却私吞赃物,经人弹劾,待定,今以欺瞒不报、私吞赃物之罪,待定大理寺。” 琉素这罪名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她曾陪伴宋肖参与朝政,那段日子,恰巧是侯府入狱,门可罗雀之时,内阁群臣不可能不抓住这机会,一道道的奏折接踵而来,不外乎接连挖出宁国侯这些年所犯的罪证。当时宋肖笑笑,还给琉素瞧了瞧。但是宋肖并未下处置,而是一笑而过。 宁国侯可不止这一条罪,较为严重的便是颇有垄断京都经济之势,因楚云扬是生意人,可他一个庶子再如何,如果得不到经济权利支持,是无法在商道上施展拳脚的,这背后宁国侯自然出尽了力。但是先皇不为所动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些年来群臣结党营私,依附皇子门下,却唯独宁国侯持之中立,在这一点上,宁国侯的作为极让先皇满意。这也是为何楚云扬商道能一帆风顺的原因。 但琉素为何独选中此条罪名,是为当年上奏弹劾陈县令克扣粮食、私吞财产的人正是宁国侯,而远行滕州,查抄陈府的自然也是宁国侯。但终究是世事难料,谁知陈县令之女逃之夭夭,还辗转远赴京都,最终待定于十丈软红之地。再后来,便有了宁国侯做作的风花雪月之事,抬了轿子,接入府中。可琉素这罪名,却是暗指楚凌昊为了杀人灭口这才把她纳为姬妾。如果这道圣旨拨下去,他自然明白。 琉素搁下笔,冥思良久,这件事情她能知道的如此清楚正是因为宋肖对她素来毫无隐瞒,尤其是侯府的事。她在想,当年五姨娘是真的不知此事是宁国侯做的,还是正因为知道所以选择进府复仇?可如今,再也无迹可寻,因三姨娘与她联手棒打楚靖宇之事,五姨娘也因此消香玉损。 思及此,她竟出了一身冷汗,湿濡濡的黏在身后,发了腻。皇家之人的心思素来深沉极有心机,先皇与宋肖不是不动侯府,而是在等待时机,等待着让敌人一击致命的那种机会。这种弹劾之事,日日能收到奏章,可并不见一有人上奏宋肖就急忙处置下去,而是隐忍不发,然后面上待你依旧如初,说不准还会关心你今儿吃没吃饭,但是心中早已把你里外扒了个干净,那些腌臜污秽事,他心如明镜。 至于她为什么要拿侯府下手,一是因为那便宜父亲做了太多恶浊龌龊事儿,再是此时机是个节骨眼,南宋来人,却不会如此之快动手,他们也需要布局,也需要等待时机,正借此机会处置北宋内在的跗骨之蛆,那些每日打着太极浑浑噩噩上朝的群臣。如果不实行新政,不清理问题,北宋的下场摇摇欲坠。就像一棵树,外表光鲜亮丽,实则树根亦内部早已被蚂蚁啃噬干净,这样的树,只需有人来轻轻一推,便再也经不起风吹雨打,继而轰然倒塌后才发现只余了一推残缺不全的树皮。 北宋的情况虽没有那么差,可如果在这样敷衍下去,便是真的危如累卵。琉素遥遥望向窗外,那里春风渐起,嘘拂而过,看似平静,尘埃之下,是不是早已满目疮痍? 此时,她竟不愿再想起宋肖还躺在**榻上那苍白无色的面容,可如果没有过情愫,她可以毫不羞愧的利用他,利用他的权势,已达自己的目的。可正是因为生了别样感情,她才做不到现在这样问心无愧。 她不知宋肖醒来会如何看她,又会如何待她。可为了复仇,为了给自己一条坦途,她别无选择。相互利用,本就是初心。 她垂眸,双手举起翡翠翠绿似有流萤划过光流的翘首龙头玉玺,缓缓印下。 落定乾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8章 绿树成荫 一个从未涉足于政坛的女人,想要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下场果然是——痴人说梦!她真的后了大悔!怎就忘了这是个草菅人命的封建社会制度? 一条人命算的了何?那些出身微贱至尘的女子,曾沦落烟花香软之地,受尽白眼;那些寒门出身却满腹经纶的子弟,曾没落于十丈软红地段敛起才智不甘地做个龟奴;那些因犯芝麻大小过错被驱出境内的草民,曾尝尽颠沛流离、世态炎凉之苦,辗转聚于茅椽蓬牖的残庙,更不用说贪赃枉法、克扣粮食揽尽财富官宦大臣的下场。 一旦查出,弹劾属实,那下场不外乎您玩完了。可您要是势力颇大,能让君主忌惮,那还好说,暂时能放您一马,可若是您本就出身寒门,仕途坎坷,好容易谋得一个官位,结果犯了错,到时候您觉得与您交好的门第,或者是同道中人,不外乎甩你个闭门羹,然后圣旨一下——有时候圣旨您都甭想见到,君主对于这种芝麻小官,都懒得赐予圣旨。拂一拂袖,无论你如何凄凄惨惨戚戚,闹得惊天动地亦或者抱屈衔冤跪于阊阖门前哭到六月飘雪也都无用。 当然,您也不会有次机会进入京都。就像是滕州陈县令,被查出一干罪名后,赐了个男丁赐死,女眷流放的下场。可这位曾经的侯府五姨娘竟也极有能耐,一路跋山涉水来至京都,掩藏于温软香玉之中,时时窥伺,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她才能被达官贵人一朝看重,纳为姬妾。且烟花**中的妈妈们,也不会管你自哪儿来,不会问你全家几口人,她们看的,是你漂不漂亮。而正好,五姨娘长得似是碎月里生出的如霜仙子,那可是美艳不可方休,清冷如霜。 琉素冥思至此,终于理出些头绪,五姨娘她是见过的,长相自然没话说,如果沦落粉红香软之地,那自然应该有不少达官贵人想要赎她,楚凌昊应当不是第一人,可这样就极为耐人深思。那样的美人为何肯跟楚凌昊回侯府?琉素脑补楚凌昊那饱满的额,大腹便便的肚……不得多想,便已敲定原因,自然是复仇了。 可是被琉素与五姨娘打乱了她的计划。深宅中,人斗人,诡计接踵而来,那可是用命作赌注,一个跟头,便能栽死。事已至此,她总不能追回圣旨吧。这样快的发现错误,并不是琉素脑海闪了灵光,而是楚琉诺,她同琉素一样记恨侯府,自然乐见其成,可俩人还没偷着乐呢,就被方才楚琉诺惊嘑声如当头一棒般大梦初醒。 错失良机……错失良机啊!琉素悔不当初,她太着急了,着急到那宦官领了圣旨就把他匆匆撵出去。她当时竟还还大义凛然大言不惭地说着:“我替摄政王拟旨!快快前去,切勿耽误时辰。”宦官像被抽了屁股的马,一溜烟拔腿蹿出,只余了赤红太监帽顶上缀着的绒球在风中飘荡摇曳…… 荡啊荡……琉素脑子也在荡……傻傻不明,为何就抽了风?其实,情况也没想象中那样坏,她至少可以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就是一层层传下去,这个理由并不是很让人信服罢了。楚琉诺忍不住安慰:“情况不是太坏,你也切莫庸人自扰。”她看向琉素清冷的眉眼,颇有些感慨万千,说道:“你也够大胆,要不是摄政王病了无法阻拦,这样的事情,可是真的要动之国本,乱了朝纲的!” 她们住在同一宫殿,宋肖生病一事,自是瞒不过楚琉诺。好在,她们是同一条船的人。 琉素却摇摇头:“方才多亏了千伶百俐的你提醒了我,能赶快想出对策应对。其实侯府这事,本不必大动干戈,虽然宁国侯献女有功,但因诅咒先皇那巫蛊之术,他的名声连带侯府,早已人人唾之,当时宋肖下旨,永不录用楚凌昊,也已表明态度,他的仕途,再无希望,而且侯爷的位置并不是没人接手,一个空头侯爷,动不得朝纲。且我从侯府下手,其实是抱有私心的,但要是深明大义地说,便是砍掉跗骨之蛆,铲除宵小。” 楚琉诺无语半晌,良久才感喟说:“你倒是有借口!”琉素一乐,心情颇好,“总是要找个借口说服心中那关的。”楚琉诺微微摇头,“你可有想过摄政王醒来后的后果?你这可是跟打着天子名号干坏事的人差不离。” 琉素缄默不言声。就算是发火失望愤怒也好,毕竟利用他的人是她,反正失望过了,便再也没有可失望的了。楚琉诺又说:“接下来呢?你预备做什么?”琉素眯了眼,意味深长:“我倒是想,关键是手中没实权,从何下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京畿营,那里才是北宋军阀重地,直至整座京都,哪里没有分派军卒。皇家锦衣卫操练不错,可若是跟守护京都的几支军队作比较的话,那真是相形见绌,相差悬殊。可我这也是空想,没用。” 楚琉诺微微笑道:“女子素来不能参与朝政,你这已经超出了本分,想的倒是不少。”琉素是想的不少,在楚凌昊告诉她当年秦菀身染恶疾的实情之后,她固然有心软,固然有心累,但这不代表,心软能阻挡她前进复仇的脚步。 她说:“总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总不能困顿于侯府那四方天地中。”楚琉诺无奈,道:“就算是皇宫,那也是高墙拢起的四方天地,相差无几。”琉素说:“总是要比在侯府自在些,要不然为何人会有野心,想要得到权势。皇权之下,唯有势力。” 楚琉诺喟然道:“你已经被权势熏陶迷惑了双眼,你总不能仗着摄政王的**爱,为所欲为呢。于他,于你,总归不像个事。”琉素不言声,目光微微冷下来,正待此时,有内官扬声传话,“县主,南宋九皇子来了。” 琉素忽而与楚琉诺对视一眼,不亚于惊讶。琉素思忖半晌,才说:“请。”以往里她也时常待在御书房,所以众人也都见怪不怪,以至于现下把贵客通报给琉素,内官们也并不觉不妥。 檀门双开,万丈霞色穿刺过一层层卷云,笼俱于九皇子天水一色的竹纹袍,刹那间揽尽风华,琉素被艳紫霞光晃得迷了眼,朦胧瞧去,那人像是九重天际中趋步走下的神祇,周身拢了一层艳紫柔光,于**初放之中,殿内飘进此时节独有的春味,仿佛一瞬看尽花开花落,平生艳光迷离之感。 最为懵懂迷惘的眼神,最是能无形中生出**,琉素晃了晃眼,不知是那双青岚般朦水雾气水眸过于清冽,还是黄昏将至,暮色大开所衬出的霞色太过于绚丽耀目,这样之下,竟灼得人一瞬睁不开眼。 “我要甜草。” 卧榻于美人塌子上的美人,顿时眼角眉梢的抽动了起来。好吧,为了这句话,这样蒙昧无知的人,她竟鬼使神差的埋头于御花园中翘着**去寻找那所谓的甜草……茵茵青葱间,绿树成荫,花木扶疏,浓荫莽莽,桃李盛开,遮天蔽日……一道奇特的视线忽然落在琉素的**上……放慢了动作的琉素,全身汗毛一根一根束起……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阴晴不定……径自鼓动着身子从草丛中退了出来…… 那位奇特视线的男子,依旧扑闪着迷惘的眼睫,然后上下扫了一眼……唔……貌似身材不错……琉素确确实实脾气极好,但也架不住如此’懵懂’的眼神!甜草一撇,闪电般速度扼制住对方的手腕……她自认的闪电速度……在人家眼中,那真是放慢了几个节拍的慢动作……结果就是,甜草落入似玉寒骨般的手中,她的手腕也被不轻不重的扼腕…… 琉素气急却笑了:“好,好!”适才还犹豫要不要甩这个浮浪子弟一掌,可若是真的打了,南帝会不会借这个机会大动肝火,借机有了攻打北宋的理由?毕竟经调查这位九皇子可是南帝最为偏爱的皇子,怎会放任他吃亏?。可现在一想,真真的可笑已极!这种人就应该甩他一巴掌!还是最用力的那种!但是显然此刻,琉素没有机会……只能瞪圆眼睛,怒斥道:“宵小之辈,快快放开我!” 九皇子一乐,倾身靠去,袭来阵阵清凉似若薄荷叶的甘冽之味,他眸中含笑,“这是昨儿你先拿苦草戏谑我的,我这也是一报还一报,两清了!”琉素冷笑:“果然是我看走了眼,你如此之人,怎会是我想象的那样纯洁!果然是个极品!” 九皇子眸子熠熠升华,映着点点碎碎光华,他说:“哦?那你与我说说是什么极品。”琉素映在他澈水眸中微微恍惚了下,这个人……真的是,真的是极品腹黑!琉素挑眉:“你想知道?”九皇子嗯了声:“你也可以不告诉我,不过今夜你必须带我玩遍京都。”琉素挣扎着手腕,反问:“凭什么?”那厮眨眨眼,仿佛是璀璨珍珠自水中熠熠发亮,映照这四方大的天,流光灿烂,平添了瑰丽,“唔,我乃客人,你说凭什么?”说罢,拿着甜草叼在嘴边,唇畔微挑。 琉素脸色沉了沉,就像此时越发灰暗的天色,看的九皇子无端生了冷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9章 迷醉浮华 月上柳梢,夜色浓黑,正是华灯初上,月色迷离之时,这般富丽堂皇,极是温柔的京都,琉素自然不会荒废这般好的温柔之夜。所以说——窑子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还有一个原因,主要是琉素费劲脑汁也不知这夜色当头,繁灯璀璨的夜里该带这位九皇子宗政铎去到何处,而且因晚霞一事,琉素心中已经对这位皇子打上’纨绔放浪,骄奢**’之名号,以至于此刻莺莺燕燕歌舞升平花红柳绿红粉迷靡醉酒当歌琵琶淙淙望月旖旎的时刻,琉素也极为应景的,一手揽了一个香软美人。 这样璀璨旖旎**的环境下,真是要享尽世间**之事,让人醉仙欲死的幽幽香味扑面而来,并不是浓烈的胭脂水粉味儿,而是自美人体香飘散出的甘冽香甜之味。 为了陪同这位‘贵客’,琉素可谓是费劲了心思,竭尽了脑汁,她斜睨琉璃榻上慵懒斜靠的宗政铎,唇角竟还蔓延出一丝笑意,她这一笑,哪里还有往日的清寒,在这灯火迷离之下,竟生出娇媚甜美,眼波荡漾之态。 虽是一袭银白月竹纹锦袍再身,可她体型娇小,身形纤细,并不难猜到此乃女子,此刻中,眼波流动,竟见眉眼间的旖旎蔓宛生姿,**媚态。 宗政铎漫不经心的就着美人端在眼前的酒,深沉迷离醉眸兀自盯着琉素,仰了脖,眼皮微垂,划过喉咙……染了清酒的薄唇,似乎触碰划过美人娇嫩的手心,引得美人频频发笑,真是莺声燕语,细腻直至身处,叫人的骨头都酥麻了一把! 琉素看着他甘酒划过喉咙,紧接微微仰首,泛黄缥缈纱灯之下,他的下巴似乎是一块完整却极有弧度的玉,莹光温润,触手玉质细腻温滑,叫人触了爱不释手。此刻他眼波动荡,径自斜睨琉素,似乎卷起万千铅云,于眸底云谲波诡,醉眼生魅。 琉素全身僵硬,艰难的移开视线,只觉脸颊滚烫。到此刻,真真想动口骂人!他娘的!这人简直就是故意的!前几面见时,还什么如冰凌子般清澈水眸? 胡扯! 定下心神的她,微微一笑,推开美人,走去琉璃榻边儿坐下来,摆手挥去几名伺候的美人,美人却一步三回头,闪动着卷翘的眼睫,媚眼委屈已极的传送秋波,恋恋不舍的甩了甩娟帕,这样的温软柳腰莲步生姿瞧得琉素一愣一愣的,旁侧那厮却是毫无不舍之色,只是拿出他惯有的纯魅之笑,笑看美人的眷恋,绝不挽留。 软甜甘味散了大半,只余一个女扮男装的琉素与貌似醉酒的宗政铎。那厮斜躺塌子,享受这刻温柔散尽的余温,唯有琉素,亲自斟酒,搁在面前的小几上,说道:“九皇子,请。” 宗政铎半开眸,眼神迷蒙,轻吐两字,咬的轻而柔,听得琉素心间一颤,却是麻的颤。 “喂我。” 真是欠扁!素来不伺候人的琉素忽然端起酒杯,喂去他的唇边,笑的极是柔美,都能溺到骨子里那种,然而笑却不达眼底,余着清寒的浓稠黑色,像是夜里永恒不变的浓,百年不变的黑,“您请。”宗政铎倾首就着喝进嘴中,唇角边余了一滴清酒,无声中魅惑已极,却是含笑瞧她,琉素心中再掀不起波澜,目光一闪,笑:“装够了?” 宗政铎笑意渐浓,眼神却越加迷惘,似乎朦起一层水色,“你在说什么?”琉素一笑,被她画的粗长的眉都跟着舒展,“殿下,我下了毒。” 那层薄薄的水汽腾升于水雾,像是春雨过后,泛白的窗纸上总是覆着的那层水雾一样,湿湿的,可他的眸子,总能勾起心底里隐藏的悸动,他说:“唔,死在美人手中,也算重于泰山。” 琉素忍不住啐了声:“真没出息!”一顿,再笑:“你就是这样运用诗词的?南宋太傅听闻,省不得要敲断戒尺。”宗政铎撑着手肘,倾身琉素身前,“你这毒,是何毒?怎么还不见发作?” 琉素眉梢一跳,不是因为这话,而是这人身上的甘冽清酒气息,微微后移一寸,说:“慢性毒,以后就有你受的了。” 他有“唔”了声,不以为然。琉素再次无奈,缓声道:“殿下,你明明知道的,北宋与南宋自数十年前就已经闹的不可开交,尽管这次打着和亲之由,也只是面和心不合,你说说,你是南宋皇子,虽不至权利滔天,却也是备受**爱,自南帝带你出使北宋便知。你偏偏装出一副懵懂天真的模样,叫绾邑心生犹怜,忍不住戏谑叫你含苦草。” 见他似笑非笑,琉素状若极其无奈:“这场布局,从最开始直此刻,你不断试探绾邑,我亦如此,我猜,你早就调查清楚摄政王的底细,可奈何摄政王位高权重,更是无从着手,所以你预备从绾邑这下手。因为你觉得一个女人,总是心软,总是懦弱,你时时、无形中总是在诱导绾邑,预备攻破我心,以便达到你的目的。” 最后一句,已是万般无奈略带惋惜。宗政铎眸色沉了沉,却依旧笑着,道:“我只是瞧你有趣,并不至你说的心机这样深沉,你们北宋的女儿都这般待人?待客?真叫我开了眼界,涨了见识。”琉素笑着回道:“待客之道,实为真心实意。可若是客人怀有窥伺之心,主人也不屑于与其周旋,倒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宗政铎依旧懒散的姿态,挑挑眉,仿佛喟然道:“好一句敞开天窗说亮话,真是妙极。”琉素却不屑于再其盘桓,沉下脸道:“话已至此,望九皇子自尊自重,莫在与我纠缠,北宋不乏有公主郡主,以您的姿容,素来妖之,定能博得芳心,已达宗旨。” 宗政铎微微笑道:“妖之?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说本皇子。”琉素却以起身,只余了句:“殿下您好自为之,这司马昭之心,劝您收敛点,这北宋,能打的你们南宋节节败退,自然不会放任你们在此撒野。” 琉素走出烟花楼之时,还感觉那道锐利的视线在身后,刺得她脊背僵硬。其实她也是硬着头皮放狠话,自下午起,她便开始疑心宗政铎,他能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宫,还能径自谁人都不带的来到御书房……要说北宋皇宫没有他们的眼线,打死她都不信。 这不过,将计就计,但且看看宗政铎想做什么也不是不可。直至扼腕那刻起,琉素已然顿悟,宋肖的底细南帝他们不会不知,而宋肖如此不加掩饰的**她,南帝定然知晓,而且说不准,就连琉素的全部他们都知晓。想要从她这下手,从摄政王的枕边人下手……这心思,琉素望了望天,却觉得有些龌龊。 但其实是最便捷的方法。最能得到秘密的办法。 至于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大概能猜到,不外乎谋权、夺权、侵略、践祚。 如果不是宋肖分派给她在暗地中的暗卫,她今日也不敢笑意盈盈的一口应下带宗政铎“逛遍京都”。琉素呼出口气,自行走在街道中。心中却思绪不间断,今早儿宋肖未上朝,南帝一定知道,是因为此,他们的动作才大了起来还是别有心思?宋平煜是否与南宋联手?宋肖是否知晓这一切?琉素想,他应该是知道的,这样帷幄运筹多年的人,心思哪里是这样简单的呢? 回到宫中的时候,正好宫外开始宵禁,玫贞宫掌起了灯,宋肖依旧平躺于**榻,似乎有人来过了,殿内充斥着淡淡的苦草药味。琉素挨着**沿坐下,他还在浅睡中,眼睫时不时轻颤下,她突然觉得好累,不自觉的握起宋肖的手,微微泛着凉意,她的思绪,微乱。 于万千水深火热中,那一刻,那初见,于那句话“因为你合适”,合适被人利用。于尘烟纷飞的牢房中,明明命悬一线,她却没来由的悸动了下。墨色浓深的夜,像他永不凝粹光华的眸,就这样撞进心底,可他们之间什么都有过了,就是没有信任。 信任,很轻很浮的两个字,他们却做不到。困顿于苦海中,兀自挣扎,一边挣脱着心中的郁结,一边却想要面对现实,于爱恨间,于水火间,于红尘间。琉素叹气:“还不醒?” **上人静止不动,宛若酣睡的婴儿,入于黑甜梦境中。 “啪” 这声音来自琉素甩给宋肖的一掌。 宋肖却不动,琉素又一掌,打了个两边对称。他还是不动,琉素忽而起身,一阵天旋地转,却被卷入曾经熟悉的馥郁迷靡香味儿的怀抱,很熟悉,很安心,眼眶却酸涩了。 “厌恶人!”多了些娇羞与怨嗔,却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宋肖却笑了,那笑不似平日的**溺……却有些邪佞与冷味……身处在伤感喜悦感慨苦涩中的琉素并未发觉,直到冷意于高处传来…… “去哪儿了?” 琉素一怔,哭也不是,笑也不可……这才记起自己满身胭脂水粉加之酒味,还挑着两条浓浓粗眉……她突然后悔,适才还使气……好像扇了宋肖两巴掌?!如此想,僵硬的脖子一抬,他的脸颊,好些红了些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0章 从前之事 琉素极是讨好的笑着,在他怀中撒娇的唔了声,宋肖手中用力,勒紧这个拥抱,状若不觉琉素的凑趣儿,淡淡一哂:“嗯?” “嗯嗯!”琉素忽而重重点头,钻进宋肖怀中,像一只魇足的猫儿,收敛起爪子,露出甜美迷人的微笑,可此刻,宋肖却不予理会。给力文学网一路有你wWw.GeILwx.Com 然后她就经历了一场方才醒来还沙哑着声音之宋肖不断审问不追问到底誓不罢休刨根问底的逼问…… “嗯?” “嗯嗯!” “嗯?” “嗯嗯!” 在如此反复的过程中,宋肖手中的力度越来越大,琉素的声音越来越柔和,愈渐愈低,直至最后,宋肖冷叱一声:“说!”琉素浑身激灵,支起身子,倒也不怕了:“你昏迷了,我身为县主,自然要担起招呼南宋贵客的责任,所以,带着九皇子出去逛京都了。” 宋肖松了胳膊,斜睨她,吐字如金:“去了哪?”琉素倒也并未隐瞒,实话实道:“烟花楼。”且听这名字就只是何地方,果不然,但见宋肖眼神微眯,似乎还笑了下……其实她也想隐瞒,可在暗处保护她的暗卫,肯定不会替她隐瞒……她哪知道,他醒得如此凑巧,她还未来得及卸妆换衣便被他逮个正着。 宋肖突然呵呵冷笑了声:“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琉素脸一红,知晓这是再说她拿着鸡毛当令箭,无端端地县主哪里有招呼客人的任务?她笑嘻嘻说道:“好再你醒了,我瞧瞧,头还发热吗。”说着,湛凉的手背覆上他白皙额面,皱眉颇为老成的点头,那样子,就差生出两撮白花花的胡子,然后翘着兰花指捋着胡子,说上句“年轻人,精力旺盛嘛!” 宋肖面色黑沉,阴着脸攥起琉素的手,却不言声,竟这样看了她半晌,良久才无奈道:“苦了你了。”琉素一怔,却听的心里直发酸,直至这刻,忽然很想抱抱他,然而她也真的这样做了。一头扎进宋肖怀中,像个八爪鱼似的黏在他身上,软嚅说:“你醒来,我便不会再受苦了。” 宋肖啊……让她为之悸动的宋肖……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不是玩意儿,竟还想着谋他的权,夺他的一切。此时,她在心中对自己说:楚琉素啊,楚琉素,上一代的恩怨就此过去吧,他们这代为何要背负起上一代犯下的罪孽呢?不知觉间,似乎是发现宋肖眼睫颤的出乎寻常,她起了玩乐之心,扇了他一巴掌。可那个衡制的怀抱,却依旧叫她安心。 宋肖满足的阖眼,总有些失而复得的喜悦,其实他也不知为何。想必在他沉睡的几日中,这女子又做了不少事,他不是看不见她的野心,可他喜欢**溺她,放任在一方天地中,任她展翅翱翔,腾空展翅。但是,这方天地,指的是他所控制的范围,他的手心,如果她想要逃,他还是会毅然决然的斩断她的翅膀,由他守护。 一种珠还合浦、甘棠遗爱淡淡之愉悦的气氛弥漫开来,原来在时间飞逝的过程中,他们早就在彼此扎根。这种愉悦,仿佛是甘甜的泉水饮入嘴中,又仿佛是淙淙流淌的清泉掠过心扉,刹那间四肢百孔都像是灌了蜜般甜而不腻,自有甜美在心间,让人为之沉溺。 琉素再想,要不要告诉宋肖她没怀孕?可是,会不会打破这一室温馨?宋肖会不会大动肝火?可若是不告诉,貌似后果更为严重……左右思忖半晌,却忽而听间上方传来几不可闻地叹息声,夹杂着苍凉与悲戚,没来由的让人心头一跳。 宋肖缓声道:“是不是这次在你面前发病,把你吓坏了?”琉素顺势向上看去,只能窥见他洁白光滑似玉般的下巴,说道:“还好。”宋肖拍着她的背,慢悠悠绵绵长长地声音,微染顿色:“我自小被人灌了毒,这人你应该能猜到。” 琉素“唔”了声,说:“我还真不知。只是……那毒,你曾说过,是我母亲回朝之时,从南宋带回来的。”宋肖沉默,也是呢,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又没有告诉过她。半晌才道:“是先皇,奕鬵。” 奕鬵,应该就是字了。琉素不由问:“那你的字呢?”宋肖说:“奕辰。”当年曾被封为辰王。 琉素伏在他怀中,静静听他声无波澜地道:“其实要是说起来,那还是父皇在时。父皇性子素来清淡,再政时,虽称不上盛世,但总归风调雨顺,风顺的很。他看重以力平天下,所以当年灭我突厥之时,手段极是狠辣。我身上流淌着一半突厥之血,自小却不知,直至后来人家都叫我孽种,那时候我才渐渐明白。可我去问娘亲,她却总是笑着摇头,对于孽种两字,不闻不问。父皇是极**爱娘亲的,子凭母贵,对我更是好的无话说,我身为父皇最小的儿子,自然而然,有很多人巴结我,我也是自小受尽**爱,所以小时候的性子自是桀骜,对于长辈们,也做不到尊重敬爱。 母亲总是不训斥我,放纵我,直至许多年,八岁左右,我真的养成了横冲直撞的性子。可是除了当时授课的太傅外,没有一人敢谴责我。包括娘亲与父皇。我不懂,还沾沾自喜,也看不懂娘亲温柔的眼睛里那藏匿的忧愁,直到现在,我才懂得。孽障她不是不知道,她一再奉承父皇,竭尽温柔之能,只不过是想让父皇更加**爱我,毕竟我与娘亲是战俘。娘亲一再**溺我的原因,我终于想明白,其实是不想我满怀怨恨,让我不谙世事的活下去。 娘亲太懂得了,没有帝王之爱,在后宫中根本活不下去,可她也忘了,这种性子吃亏的最终还是我自己,帝王薨,娘亲逝,我难道要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活下去?我记得真正见到奕鬵是在御书房,父皇带我看万国舆图,那白纱屏风转过来后,我一眼撞进他深沉的眼底,却有些刺痛感。 现在才懂得,那是隐藏着泼天野心的眸子,那是想要一夺天下内敛深沉的眸子。我垂头冲他笑了,他很古怪的挤出一个笑容,看得我直发乐,父皇却把我拉回身畔,不复同我的语气,很清冷说,起来。奕鬵在一侧侍墨,父皇便提笔教我读书。很清楚的记得,读的是上代皇帝谴人撰写的《北宋大典》,真是字字珠玑,看的心潮澎湃。父皇也极为开心,舒展开了常年紧皱的眉,可我眼瞅到奕鬵时,他永远都是一副老成不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我看他,他却不看我,耐心摸着墨,可他的指尖还是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下。 那是不甘,对父皇偏爱却不能表面出来的不甘。所以,他把这份不甘报复在父皇最**爱的皇妃身上。” 琉素心中一跳,当时的皇帝只有一位贵妃……宋肖的母妃…… 果然,就听他说,苍凉乏力地说:“九岁,我目睹他强暴我母亲的场面。真是令人作呕,我生气、愤怒、遏制不住怒气,当时觉得杀死他不够解恨,可我打不过他,不能为我母亲出气,不能让她止不住的眼泪收住。可这还不够,我被他打昏了,醒来的时候,我同母亲到了一间暗室。” 琉素身子微抖,不敢相信宋肖所说的话,可她却知道那颤抖苍白的语气并不是假,还有覆在她背后打怵的指尖,就像她突突跳动的心脏,都是抑制不住的。 那种从心底席卷全身腾升的苦楚,又怎能是人力得以控制的呢? 他又说:“娘亲衣不蔽体,被人架到冰**上……他把娘亲……剥其皮,割其骨……直至琵琶骨……娘亲发不出一丝声音,我却亲眼看着,甚至都忘记闭眼。我真是生怕连娘亲最后一面都看不见……”琉素突然揽住他的脖颈,给其安慰。他再说:“窗外下雪了。” 很温柔却残忍的雪或血,总能让他想起娘亲最后的眼神,有怨恨,有不甘,有痛苦,却也有解脱。他从未见过的,如此之多的,他身边都是千篇一律的阿谀奉承,从不知道人可以有如此多的表情,娘亲留给他的却是独到的温柔,最是像白雪那般轻柔的温柔。 他却忘了温柔之后是湛凉的液体。那是在触碰后,融化后冰凉的水滴。 “后来,那间密室,我整整呆了一年。他把娘亲的尸体带走了,带去了我发现不了的地方。我时常以为我已经死去,那日子暗无天日,日复一日的折磨我。他来看我死没死,给我下了毒。那种曼陀罗花提炼出的毒素,长达十几年的折磨。我却很好,一直都好,就像孽种那样的活着,承受着丧母之痛,承受着病痛的折磨……直到他善心大发,把我谴回府。 那时候,北宋经历了一场多变的夺嫡,他已经是皇帝了。我以为我会轻生,因为我早就活不长了。那种毒在体内,时常发作,折磨的人身体忽冷忽热,生不生,死不死的,着实可笑。可我没有,我就在他嘲讽轻蔑的眼神下恭顺跪下叩头。 他很满意我的态度,我也很满意我的态度。就像一只被砍断手脚的小兽,再也不能它尖锐的爪子杀人。 迎之而来的是权利,滔天的权利,泼天的富贵。奕鬵喜欢先打人一巴掌,在给颗糖吃。我披上铠甲,带兵出征,他给的权利。可我从未经历过这些事,处处受人排挤,处处瞧人眼色做事,尽管我是主帅。我可以忍着寒风连夜站在副帅帐前,只为让他教我谋略,我也可以为那些粗汉洗涤腌臜的亵裤,换来的不过是一口啐骂。才发觉,人活到一种地步,是没有什么不可做的,只是愿不愿意。 那时候已经不是隐忍,而是早就麻木了。可正是出征讨伐南宋那一年,我懂得了怎样隐忍复仇,怎样用最阴险却最快的方法来解决敌人。 多事之年,也是我碰见暮苒的那一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1章 侯府丧事 琉素看着他,总觉苍凉与悲戚,那种感觉像是被棉絮堵起心口,有些窒息,通顺不得。她想了想,终究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宋肖看出她的纠结犹豫,略微一笑,染了酸涩,抚了抚她的发,说道:“我见暮苒之时,她刚刚逃出南宋,在边境,我忍着非议,安排她住在我的营帐,只因她的眼神,同我一样。想死,却不甘心。她家是医药世家,世袭制传承,转至几代,却被人**屠杀殆尽。” 琉素目光渐次复杂,暮苒,她的手帕交,她的闺中密友。那样漫不经心之下的笑,却隐藏了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她能活下来,也一定很苦。说不准比她还苦。 琉素没想到的是,诸多秘密在今夜,全数揭晓。 宋肖说:“你也一定猜不到屠杀她家满门的人是谁。暮苒同我说过,她年少时,在南宋她曾救了一命男子,她说,那男子命悬一线,在她去寺庙送药之时的路途中发现他奄奄一息的趴在城门外的旮旯中。当时,她并没有心思去救他。只不过是随意一瞥。” 琉素忽然接话:“就是那惊鸿一瞥。造就红尘间乱世中那缥缈的情缘。”宋肖摇摇头:“并不是,那惊鸿一瞥造就的不是情缘,而是灭顶之灾。”琉素挑眉,只觉太阳穴似乎突突跳了起来,好似就这样冲破堤坝,呼之欲出后,汹涌翻滚,滔滔不绝,就像是大事发生之前,总有**云涌的乌云笼罩覆盖。 果然,宋肖说:“暮苒说,他们为医者,并不是世人所说的悬壶之心,而是早已看淡生死。她并不想救那人,只是看到了那双铮亮似寒剑的双眸与那冷峻似若是春寒料峭的俊逸面容。这样说,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行医者,不看疾病,不理是否将死,竟看中的是他的长相。” 琉素摇头,却又点头。如果是暮苒的话,就不奇怪了,她的性子,自然古怪,更何况,都说行医者脾性怪异,厉害点的医者,都有脾气。 “后来,她才同我说,她救得不是绵羊,而是一头白眼狼。那男子极有心计,他是故意的等暮苒来救,可又有谁能想得到?”宋肖嗤道:“那男子同我说,当年南宋的内阁势力就欲夺权,垄断朝纲,先着手的就是他父亲吏部尚书,为首自然树大招风,六部中余下五部,统一联手,挤兑为首之人,由御史台上奏弹劾,竟一一列出罪证。道是私自动辄扣换文官,把本身考课出的寒士,私下调换,以官宦子弟取而代之,使得朝堂上由不学无术之人霸占,更是放任大量捐资纳粟之人入朝为官,而这些居多都是富甲一方之人。其实买官之人不少,可也需要经过筛选,选出最合适的,但是南宋放任盛行的太过了,整个国本朝纲都乱了。 御史台联合五部,更是列出克扣银钱,私吞脏污的一干证据,吏部尚书这位置,属尚书省管辖,可他却纵容五部为所欲为,并不难看出,掌尚书省此人,也看不惯吏部尚书很久了。” 琉素默默消化着这个消息,心有所思,宦海里与后宅一样处处都是勾心斗角,你太过清廉并不好,可你过于张扬行事或者说圆滑过了头,也会叫人捏住把柄。这种事,讲究的是个拿捏得当,进退有度,懂的分析局势。 她说:“我猜南宋这吏部尚书是个恪守本分,一成不变之人,不然,他们不会做得如此绝。”这可是铁了心要让你下位,人心本不至如此,那只能从自身找原因了。果不然,宋肖点头:“我调查过此事,确实是此人过于守本,不懂得圆滑处事。可这些不至于皇帝赐予满门,真正让皇帝动怒的是,查抄出吏部尚书家里确有脏污,而且在入大理寺当日夜里,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琉素一惊,心中顿时觉悟……她半猜半疑,极度不敢肯定地道:“是暮苒家中,送的毒……?” 宋肖恩了声,曼声道:“你猜的不错。其后,南宋皇帝震怒,下旨查抄满门,气头上,定是不会差此人是如何死的,更没有验尸一说……与五部联手的不止尚书省,更是连带医药世家。再后来,暮苒十三岁那年,救了他。而他,正是吏部尚书的儿子。” 琉素瞪大眼睛,脑中却蹦出四字,“孽缘!狗血!”,可想归想,却还是捏了一把汗,官场上,比女子的勾心斗角更为惊心,一旦被人盯上,着实不是好事。 宋肖忽然看了眼琉素,黑沉沉的眸色,永远映不出一丝光华,挑了眉梢,道:“命运不会因为个人而改变,屠尽暮苒家满门的正是纳兰青。” 竟然是纳兰青! 琉素此时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难怪,暮苒见了纳兰青总是一副奇怪耐人寻思的模样。可是……他们怎么会一同到宋肖手下做事?宋肖似乎瞧出琉素的疑惑,笑着道:“当年之事,一言难尽,是纳兰青主动寻上我,跪求我收下他。这时候距离我收下暮苒已经时隔两年。” 琉素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诉说的情绪,纳兰青这两年内可是费尽心思去寻找暮苒?他是不是也不知道在复仇的这条路上,早已爱上了她?她突然不愿在想其他,只想守着眼前这男人,她曾身心交付的男人,她想告诉他,她没怀孕。她不想再错过,任由命运摆布。 然后,抬眸,吸气,眸子熠熠生辉地瞧着他,却引来对面人邪佞大笑,还未开口,那厮便道:“怎么?同你说了这么多,舍不得离开我了?”一顿,忽然冷下俩来:“我早就说过,这一生,你都逃不掉的。”琉素忽然笑了,她并不是个爱哭或者说一点甜言蜜语就能感天动地的人,她只是……只是此刻,月色暗淡,天色垂暗,铅云飘浮间,她突然发现,爱他比想象中的多,多那样一丝,可唯独那么一丝,便足以。 热泪盈眶,却努力使泪水留在眼中,她笑,“宋肖,你的余生由我来红袖添香可好?” 对面的人,眸色深杳,凤眸斜挑,于迷靡之香幽然飘来,他的怀抱永远是那样牢固,叫人动弹不得分毫。他的声色也总是绵长余着沙哑**地味道,他说,轻而柔地说:“你的余生,由我保护可好?” 她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涩与甜蜜,语气格外异常坚定:“好。”深深凝他一眼,“其实我没……怀孕……”可这话却终究消散在南清冲进来那刻,但见她急忙跪下道:“姑娘,侯府老夫人去了。” 琉素刹那间怔住,脑中片片空白,方才想说之话全被抛在脑后。她尤为不确定地说:“你说什么?”南清恭敬却惋惜道:“姑娘节哀顺变。” 老夫人……是她回府对于她……称不上最为重要,可却是唯一保护她的人。她曾吩咐张妈妈与冬棂好生照顾老夫人,用尽名贵药材吊着身子,可终究没能继续撑下去……她觉得眼睛涩涩的,却没有泪,她不明白是什么情绪,称不上难过……只是心中空落落的,空空的。 宋肖却撑起身子,揽她入怀……很温暖的拥抱,今夜里,真的发生太多事了。为什么,上天总是残忍,残忍到所有人的命运都不能安康?可她明明知道只是生老病死,却依旧不得释怀。南清还在跪着,琉素遽然挣脱开拥抱,急慌慌的下**,趿上鞋子就往外奔去,宋肖在后忙道:“阿素!” 琉素置若罔闻,已经奔出宫殿,破晓之际,晨曦初升,她却突然迷惘了。 她终究是没能在老夫人膝下尽孝……终究是没能见到老夫人最后一面…… 南清携着披风快步追来,却见琉素立在殿外,她走上前,为琉素披上披风,轻声道:“是侯府三姨娘派人传来的消息,今夜四更……没的……道是走的还算安详。” “哦。”她不知道什么情绪,只觉得浑身很冷,“走吧,回府。”晨曦第一缕阳光,从东方露出了头角,映衬的琉素有些睁不开眼,却忍着这刺眼的光,步步坚定。 殿内的宋肖,敛着眉眼,叹息了声,却撑着虚弱的身子起身,自上次提取的解药,提炼出来后,由暮苒炼了药,可是这毒素长达时间太长,还有余毒未清,总是要折磨一段时日。他想着琉素适才的话,没听明白在说什么,不过心中总有奇怪的感觉。另一边却在想……她怀着身孕,不该有如此大的情绪起伏波动才是。 他们迎感受着同一天地的空气,迎接着同一时辰升起的阳光。宋肖微微眯起眼,他想,他一定好好守护这个孩子……就像守护她一样。 泛凉的空气,衬着百花盛开的季节。风有些凉,却总是温暖人心。 宋肖趋步走去御书房,微微沉思,也算不清到底昏迷了几日,只知道要是再不处理政务,就真的要掀起轩然大波了。在路途间,就碰见一直伺候他的内管,内管却急急忙忙禀报:“御史台来人了,等了好些时辰……看样子是想在您上朝前见您一面。”内管一看宋肖皱着眉,又道:“这两天日日来。” 宋肖却皱眉,莫不是又想弹劾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2章 遥遥无期 天际淅淅沥沥落了雨,洋洋洒洒的,却又绵绵细细,映衬侯府花圃中冒出栅栏地红彤彤的芍药泼辣辣的红而艳,极是绚丽夺目。(百度搜索给 力 文 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WwW.GeiLWX.Com) 这些无关紧要地东西,不染尘世分毫污秽,独自昂头翘首怒而艳的绽放着,于清雨泼泼洒洒的打着,艳丽芍药芯蕊之间便生了妖娆。琉素穿过花园,微微叹息声,那样清晰,清晰的连耳畔淅沥沥下雨的声响都飘向远方,几不可闻。 出殡之日是五日后,余着前三日哭哭丧,备好陪葬等物。琉素到正堂时,已见二姨娘同三姨娘在一起主持事宜,皆是难掩疲惫,楚云扬招呼着前来吊丧的客人,面色微怠,强撑着笑意,听着那恒古不变亦或真情假意地吊唁之词,最后絮絮叨叨一番话,以礼相送。 下首跪着哭哭啼啼地楚琉月与楚琉莹、楚琉凝三人,一番掩泪哽咽之态,倒也瞧不出真假。琉素这才想起来,方才过来的太过匆忙,竟忘了玫贞宫偏殿的楚琉诺,这便吩咐南清说:“你去宫里接四姐过来。”想了想,又说:“要快。” 南清退下后,琉素适才空旷的心绪倒也平静下来,倒不是无情,只是不知是何滋味缠绕于心口,想哭却也哭不出来,以至于太过平静,安静的像尊木头,倒也无人去理会她。 她走去棺椁前,静看老夫人安静祥和的面容,这样一看,才发现老夫人原来如此老了,皱纹深壑,苍白乏乏,许久不见,她竟满头白发了。南清说老夫人走的还算安详,这样看着,倒也算得上安详解脱。 楚琉月向琉素这方望了眼,那眼神中藏了太多东西,可此刻,显然不是斗嘴的场合,所以当琉素回首过去时,楚琉月极快的垂下眼帘。 正厅中总是喧哗,女子莺莺燕燕的抽噎声加上前来吊唁的各种套路之词,弄得琉素只觉太阳穴突突跳着,耐不可言,且这样的雨天,更是叫人闷得发腻,琉素出门站在墙檐下,静观天变。 楚云扬也被弄得一头两个大,出来寻觅清新空气,时不时与琉素唠上几句嗑。 “怎么不见父亲?”她问。 “早前圣旨降临侯府,父亲因涉嫌十年前贪污案,待罪驻足于大理寺。”他答。 “祖母……”琉素咬字,却道不出后面的话。 楚云扬沉默一会儿,才说:“连夜从你府邸送回来的。祖母……年纪已大,走的也不算突然。”琉素哦了声,低头顶着自己脚尖看,似乎都能瞧出花儿似得,死死不抬头,只是在沉默间,忽然落了泪。 不管当年老夫人是真的为了秦菀才爱屋及乌还是为了牵制大夫人所表现的溺**,都已经不重要了。 当吊丧之人离去后,屋子里哭丧的声音也都跟着大了起来。侯府没了支撑顶天之人,所有人都失了主心骨,也就楚云扬表现的还算平静,很有意识的担起侯府所有人的天。 天地于淅沥沥的雨水间,起了白雾,烟雨朦胧水飘渺,模糊着视线,就连窗纸都凝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萃成水珠,缓慢滴落。 回旋廊下,琉素同三姨娘对立而站,三姨娘脸上难掩疲惫与失望之色,但听她说:“我真是没料到摄政王做得如此狠心,侯府本是门可罗雀,本就掀不起大的波浪,更是闹不出风波,落败之势,谁人看不出来?可摄政王决意要赶尽杀绝,竟扯出十年前的案子。”她似乎极度不甘心,又说:“关键是,宁国侯入狱没关系,万一查抄满门,株连九族,这可如何是好?” 琉素眨眨眼,心道:他们还不知道此事是她做的,所以,一定要装的有模有样,便道:“这种事儿不会牵扯到旁人,摄政王再怎样也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 三姨娘一副你不懂的样子,说道:“县主怕是不了解摄政王的脾气,谁不知此人喜怒无常阴鸷不定,怕就怕他一时狠心,牵连到我们。” 琉素却笑笑不说话。三姨娘无奈地笑,颇为感慨地说道:“县主自然不会受其牵连,可就苦了我们这些人哟。”说着便笑看琉素一眼,又说:“现住不会不知道南宋和亲一事吧,更不会不知罪臣之女是无法封妃的。” 在三姨娘眼中,摄政王胜过皇帝,所以以帝君之仪式称呼于摄政王,自然了,在她眼中,琉素是摄政王的人,那以后便就要封妃的。 琉素说:“我自然知晓。可三姨娘也别再想通过我得到什么,您的心思琉素还猜不透吗?” 被点破心思的三姨娘,讪讪笑道:“县主哪里话?您终归要记得,生于侯府,根在侯府,就算有摄政王护着您,却也保不准受于牵连。” 琉素沉默,却也知晓流言蜚语之厉害在何处,宋肖一人力量毕竟是小,内阁群臣的力量才是大,罪臣之女,何以入宫,何以抵制传言,何以封妃?只要传言一起,此事将极难进行下去。可琉素此时心里极是腻烦,尤其是三姨娘方才这话,明里暗里的不就是再指自己是见不得光的,抬不起脸面的?她冷笑:“在想我之前,不如先想想您的儿子,往后的日子里,没了宁国侯这强韧的后盾,在商道上如何立足,如何走下去!” 三姨娘手中帕子绞的越发使劲儿,脸上却依旧温柔地笑:“真是不劳县主费心,您既然已经对侯府毫无眷恋,妾身能做的,自然也是恭祝您以后再宫中能顺利平安的活下去,至于我家的事,便不由您费心费力!” 这关系撇的也倒是干干净净!琉素微笑:“自然也恭祝三姨娘越活越好。”说罢,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像她们这种关系,只是当时情况特殊,她们才能站在同一条线上,可现在互相利用不到了,便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更不用说,互相给予好脸色瞧了。 三姨娘在后嗤笑,望她窈窕背影,说道:“县主大婚之时,切莫忘了邀请妾身。”琉素走在雨中,眉眼平静,仿佛不为所动,可心中清明如镜,她如何能正大光明的嫁给宋肖?且不说南宋和亲一事,就算是嫁,她一个皇家县主,嫁给当朝摄政王? 世人还不给她扣上一个**的名声? 忽然就觉得这场雨闷了起来,绵绵细细的更似她的思绪,千而百之,缠绕于心头,再也绕不开,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她没有与其他人一样哭丧,而是接着楚琉诺看了眼老夫人便回了皇宫。只是忽然想见到他,就算什么话不讲,只是待在他身边,便足以。她觉得有他在身边,再大的困难与阻碍都算不得什么,天塌了,还有他在陪她。 于**渐浓间,于一场细雨过后,御花园中百花争奇斗艳,草木扶疏,郁郁葱葱,美煞这个多事之春。自从她下定决心要与宋肖好好在一起后,周太妃那边儿也断了,不再有所往来。提起周太妃,总是叫人联想到曾与她共立中宫之上的莲贵妃,如今年华韶去,满脸深壑的莲太妃。 这位莲太妃虽然病情恶化极快,变数极多,可依旧拖着身子,没有死去。由太医院所属太医指派过去给她探脉,在多次反复,部署太医院的十八名太医的分析琢磨下,终于探出病情,是一种毒,名为“花残”的毒。这种毒极是厉害,不止能让人容颜快速老去,更是磨损着身体的各个器官,使其老化,融其骨血,日日折磨,反复无常。 当莲太妃被人暌违后,唯有宋平煜得以进去侍疾,可来去之间也必须消毒才可,为了避免这是个传染的东西,一来一去之间,过程极是繁琐复杂。可宋平煜身为她的儿子,理应如此。苦了的也只有每日伺候的内管与宫娥罢了。 说到这,有人要问了,为何要暌违起来,却不让她顺承天命的死去。那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了,这毒并不是北宋所有之物,可想而知,一个深宫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先皇去了之后更是一心吃斋念佛,长伴青灯古佛,可偏偏为何会引物上身? 略略深思便知,那一定是与外界接触或者是外人带给她的。可这人是谁,更需要引人深思,她能接触到的出了她儿子便是一干宫女等,那么会是谁呢? 不用猜,也能想到。 所以,在无形中,宋平煜自己暴露出许多秘密,生长在南宋边境的毒物,怎会引入北宋后宫? 这一步走的,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匪夷所思,就差在他额头上匝个辐条,说,我已与南宋联手,快来发觉我的秘密吧! 琉素了解至此,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宋平煜再怎样狠心,也不会用他母亲做实验,传染整个后宫,唯一的可能会不会是别人私下动的手?瞒过了宋平煜? 她左右想了想,这是唯一一个可能性。可是这背后之人会是谁呢?南宋人?手如此长,都能延伸到北宋后宫?还是说……后宫中有人接应? 琉素背后生了冷汗,被这想法吓了一跳。如果真的有人接应,只怕动手之日,遥遥却近在眼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3章 波谲云诡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琉素都不知她的脑力何时变得如此敏捷迅速,竟能做到一语成谶。 因为要研究解药,所以把莲太妃暌违出,可现在是解药未研究透彻,宫中便有人染了毒。这倒霉之人,并不是日日前去侍疾的宋平煜,而是莲太妃最为亲近的一名宫女,名唤翠衣。 这一下闹得,宫里人心惶惶,寝食难安,生怕一个接触就惹祸上身,给自己也染上毒。 琉素并未有太大情绪波动,反而对于自己心中猜忌的接手之人颇为疑惑。她猜此人权利应当不小,不然不会接触到被隔离的莲贵妃与她的寝宫。 可到底是谁,这茫茫深宫,似若大海捞针般,如何寻找?宫中六局二十四司也都是得以做手脚的,由衣物、膳食、发钗等都有可能下手。且居多人海中根本无从下手,更别提什么揪出凶手,逮住真凶了。 琉素近来食欲不振,总有昏昏欲睡的迹象,这落在宋肖眼中却是难得的欢喜……欢喜她整日里吐来吐去,见着腥味的东西就开始反胃……果然,他是个深藏不露且腹黑加深沉内敛**的古怪怪异**性子…… 琉素难得的翻个白眼甩给他,却明白自己的症状并不是怀孕,她也谴来太医查探过,当然,是实话实说,她确实没怀孕。可这就奇了怪了,难不成是因为她近来贪凉?可这也说不通啊!自然在宋肖喜悦的神色中,她没敢告诉他事情真相。 生怕这来之不易的甜蜜感情被一句话破碎掉。本就猜忌多多的两人,再也经不起世间风浪的拍打,与折磨。现下,正是被不知名的病症折磨呕吐完的琉素斜靠软塌,垂着眼皮,苍白乏力的面容倦怠已极,再也没有兴致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宋肖忙于招呼伺候南帝,基本没什么时间来看她。她倒也每日里清闲寂静,闲暇无事中总与南清唠几句嗑,挑逗挑逗素来话不多的南清,落个自在。 被疯传的莲太妃,终于在众人的无数次言谈之下,一病不起。近日来,不知是不是人为故意,竟把莲太妃得病之前的症状与琉素串联起来,道是什么,那染了毒素之前的症状便是琉素现在此刻不济的样子,吃饭作呕,无精打采,然后过不了几日就开始掉头发,然后生白发,面容衰,骨瘦如柴,**卧榻。 宋肖在听闻后一怒之下斩杀数十人,琉素听了也不知是何情绪,就这样厌倦的看着窗外,对于宋肖怒斩之事后的传言,不闻不问。也算不得不闻不问,只是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那传言很是不堪,把她这些年经历的事都编成了一本册子,疯狂流传于皇宫乃至京都。 从山上回府一跃成为崔老夫人最为疼爱的孙女,紧接把大夫人素来疼爱的侯府五小姐使计弄去山上,一度至今。后使用各种狐媚招数,游走在各个皇子中间,挑拨离间,成为名副其实的妖女……妖女?琉素难得一笑,却是被这两字逗笑。更让她想笑的还在后面,什么使劲狐媚招数入住摄政王府,献身于摄政王,导致摄政王不顾一切的接她入宫。 其实,往日里不是没有这些闲言碎语,只不过琉素过耳便忘,如此旧事重提,却是更加变本加厉。这还不算完,更有人说了:“这种妖女,祸害天下,何况盛名在外的摄政王!妖孽!” 意思不外乎便是摄政王这种正常男人,自然也同多数男人一样,喜爱美色。还言传她祸乱侯府,导致侯府百年簪缨一落千丈,落个诅咒先皇的骂名,然后自己仗着摄政王荣**,我行我素。到如今,竟然让善政的摄政王晨曦不起,罢朝一日。 琉素又笑了笑,这种罢朝一日这事都能牵扯于她的身上,她还能说些什么?现在更有祸心的说了:“这算什么,你看她都克死了侯府崔老夫人!” 好吧,她是坏人,她干尽天下所有让人为之唾骂厌恶之事。好吧,她是坏人,她不能爱上任何人,只能在一侧佯装大度地说:“恭祝摄政王于公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好吧,她是坏人,她就不能反抗,任由万人唾骂,任由他们拿这些芝麻大小的鸡毛蒜皮小事,来撰写出一部典籍,论后人津津论道的点评此女。 这种事,根本是控制不住的,非人力可以阻拦的,就算是那时宋肖怒斩几十人,可他从不能连同内阁上奏大臣一同斩杀吧。所以每日愁在心头,乱了心智,又遇琉素怀孕,凡事冗杂在心中,终于在某一个天色阴沉的日子中大怒朝堂。 然后紧接着到来的便是宋肖泼天怒火。 ‘唰——唰——唰——’ 一连下了三道圣旨。比如某个朝廷命官的女儿到了待嫁的年纪,今日我大发慈悲给你赐婚。再比如说,谁家的儿子在外惹是生非,闹的京都内‘民不聊生’,于百姓水火不容,然后代罚之人便是某个倒霉蛋的老子——可想而知了,这些顾命大臣、朝廷内管再也无暇顾及弹劾琉素之事,匆匆忙忙回家商讨如何控制局面,不让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能当她父亲的男人,另一位便商讨怎样让众怒难耐的民众,不去他府邸门口砸鸡蛋,扔菜叶子—— 最后一道圣旨,迟迟留中不发,时至今日,一出惊天动地!宋肖竟然绕过内阁群臣,直接颁布天下,点明要娶琉素为正妃。这样隆重,这样张扬,这样不顾世人眼光的宋肖,然后所做的这样大胆,这样牛逼叉叉,这样叫人感动之事,也着实叫琉素感动了一把。 就差跪伏再低,舔着脸,仰着头上去谄媚讨好地叫一声:“摄政王大人——威武!小弟折服!洗脚水已备好,让妾身伺候您!” 可在欢喜的背后,总是有着诸多烦事。比如南帝进宫,逼问宋肖把她南宋公主放在何处,比如说本身就未平息的谣言再起,比如说,早就不予联手的周太妃——登门拜访。 琉素还是那副恹恹的模样,也只有宋肖来时,才会露出一丝笑意,更不用说素来并不交好的周太妃了。周太妃面带假笑,说道:“县主可是忘记了?你曾与我许下的承诺,助我一臂之力,保我儿登上皇位。” 琉素也跟着假笑:“就算是没有我,太妃若想夺位,也不是办不到。”这四两拨千斤地回话,叫周太妃极是不满意,冷笑声,便道:“县主可是忘记了你假怀孕一事?我若是告知摄政王,你觉得你下场如何?” 下场如何?不外乎宋肖怒极。琉素笑了声,极是清冷:“太妃觉得我此时地位如何?”那自然是高的无话可说,身为北宋掌权人的第一夫人,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果然就听琉素嗤笑:“夺位前,可有想过你家父亲,你的母亲?周太傅入朝为官多年,做事循规蹈矩,会同意你这样不余后路的作法吗?他若是不同意,你从何得到助力,如何通过他的手,夺得兵权?再说,你以为我会给你们这样放肆张扬的机会吗?虽然说自古女子不得干政,可我若是想,也不是不行。” 皇后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终究搁回肚子里。她笑,很是妩媚地笑,不再提及此事,而是话锋一转:“夺位也不只是说说而已,可若是县主根本没有怀孕这事被摄政王知道了,你说说,你的地位可还有?可还能重获恩**?” 琉素说:“不劳您费心。您若是想说,便去,琉素不会留您,亦拦不住您。” 皇后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见,沉声道:“好一招以进为退!如果我说了,你亦不会再给我喘息的机会,要将我一网打尽!可你却忘了,在我说了之后,你权利再无,**爱再无,那时候,你一无所有!” 琉素却不惊不惧,坦然淡然之笑,自她唇角渐次散开,她说:“您请便。” 皇后到底是不敢的,这种自损八百的招数,她用不得,也用不起——所以,只得愤愤离去。却在无声中,着实将琉素打压了一番——香水味太浓!太妖!太烈!琉素近来刚有好转的头晕目眩,再次涌起。 南清看的心疼不已,拿来痰盂,摆在琉素跟前。琉素呕的一声,俯腰开始了漫长无止境的哇哇作呕之声。听得南清心中揪揪的,连连皱眉。 在后来的诊断中,一个惊天消息,于玫贞宫中炸开——琉素得病了。 不,准确的说,是中毒了。可在这期间,琉素却一病不起,并不是因为她自身中毒一事,而是因为冬棂死了——确切的讲,是因为早前那一根淬毒的银针,折磨的冬棂直至死去。 张妈妈哭着进宫传来的消息,冬棂丫头到死都不曾让人告诉琉素一声,死前她在想,小姐现在吃得好,过得好,她身为奴婢,不应该打扰到她才对。 琉素这一病,宋肖真的慌了。他怎样也想不到莲太妃所染病症会感染到琉素身上。实行暌违是必然的,可是这并不是宋肖的本意,谣言太多,政务繁冗,他在**前守着琉素,真的生平第一次感觉乏力。 疲惫、痛苦、难过等情绪,真的压得他一蹶不振。他只想守护着她,从来不信天不信地不怨天不怨地的他第一次怨天尤人。 第一次感觉有些事不再重要,有的人却是格外重要。可当他明白这其中道理之时,已经晚了。 琉素开始掉头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4章 初心已变 这场病,来得太不是时候。(百度搜索给 力 文 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WwW.GeiLWX.Com) 所有的事都聚集到一起,政务繁琐,南帝逼迫,内里还有宵小之辈蠢蠢欲动,宋肖一己之力,就算是手段雷霆,也难以阻挡诸多事物,突如涌泉般而来。 他只是日日守着琉素,夜夜看着琉素。由暮苒探脉,准确的给了信儿,便是意料之中的,与莲太妃染了同一种毒。暮苒身为宋肖私人大夫,莲太妃染毒之时,她自然知晓,却不会前去救治。但是琉素就不同了,说到底还是有些交情的,琉素染疾,她自然费尽心思也要救治好。 这几日中她不管旁的,只待日日去到太医院与那位顾太医商讨病情,斟酌着解决方法,才发觉这毒并不好解,好多种药都属于南宋独有的,北宋寻不着。 暮苒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细细一想,便去禀告宋肖,她说的并不隐晦,挑明其中厉害,“南宋独有之毒,北宋人却染毒,您不会不明白有人动了手脚。正待南帝来之时,又发生如此巧合,南帝这次的手伸得有些长,挑明要拿捏住咱们的软肋,任他捏成扁的圆的。” 暮苒说的缓慢,心中思忖着如何应对这毒,却不料等她回过神来宋肖都不曾言声,她抬眸,这才一怔。原来宋肖根本不曾听见她说什么,而是趴在**沿边儿睡着了。他眼下乌青,面色颓败,看的暮苒心中一揪,给他覆了个薄毯子,这样的场面本是常有的事儿,可落在立在门槛前地纳兰青眼中,却是极为刺眼。 何曾几时,她也这样温柔的对过他? 是有的,却也不再有。他忘不了仇恨,更忘不了对她的爱。他忽然想起在她家住的两年,那时候他就像个跟屁虫似的,死缠暮苒,她却总是笑着,笑的眼睛很是妩媚,总叫他心中一跳。那时候他满腹仇恨,只待叫她阖府所有人死尽才觉得甘心。 所以他忍,可是忍来忍去,却忍出别样情怀,他也不知道为何就会喜欢她,也不知道为何当时脑子一热就覆上她的唇,也不知道为何当时就只放了她一命。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女子会妖术,迷惑人心,且不能被她蒙蔽双眼,忘却父亲惨死。 可算来算去,也把自己算进了局中。他才发觉除去暮苒的父亲余下的众人都很善良,他曾经动过恻隐之心,心想要不就算了?可是,他如何望?如果不能复仇,将死之人一定是他,只因他不敢忘记,如果想要忘记,那么他一定不会苟且活下去。 终于,于那**中,于那中秋节一日中,他动了手。他不想见众人阖家欢乐喜孜孜的样子,他觉得刺眼又伤心,所以他潜伏多日,为的不过是下毒的这日。他用暮苒父亲给他父亲所下之毒同样融入酒中。 他们虽然是世家,颇懂药理,可却忘了那毒药是无色无味的东西,就算是试毒也发觉不了的,这也是为何他父亲吏部尚书猝死为何查不出的原因。他想,他还是忘不了所有人都倒下七窍流血而唯独暮苒站在院子中央的场景。 那种极度害怕,那种无助,他却不能拥抱她。是他不配,所以当暮苒一步步晃着身子走来之时,他说了句“对不起,我忘不了父亲之死”。他换了她的酒,她后来猜到了。可是那时候,她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他,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脸色寒霜,没有一丝表情的凝视他。 尸体遍野,七横八竖的躺在院子中,脸上淌出来的血飘散在空气中,泛起淡淡令人作呕的味道。她说了三句话,让他永生铭记的三句话。 “父亲同意我嫁你。” 所么美好的一句话,不嫌弃他是外来之客,甘愿让女儿嫁给一个身份不明之人。 “我也想要嫁你。” 世间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加美好?她也心系与他,两情相悦,琴瑟和鸣,共度余生。 “谢谢你不杀我,可我会杀掉我们的孩子。” 她确实杀了,当着她的面,喝了一碗酽酽浓黑的汤药。他根本无法阻拦,她是药女,精通医理,想要拿掉一个孩子,还不简单?正因为太简单,正因为太简单……所以她当着他的面,当着满院尸首的面,她饮下了药。他也忘记她到底哭没哭,只记得烛火掩映着满地残红,像是寒冬绽放于梢头的红梅,踩于她脚下,淅淅沥沥的血……地板间映衬出赭红浓稠的血液…… 他多么想阻拦,多想多想,可脚下却像是被灌了铅,竟动不得分毫。孩子……是个多么美好的词语,是他的骨血,她们爱情的结晶。终于,还是被他亲手杀了。 至于最后,他找了她两年之久,终于涉足北宋。当时的他并不知道为何要来找她,可如今他终于明白,他想让她亲手杀了他。只有这样才能解脱,才得以安心。 偏偏天意弄人,她并不杀他,而是日日折磨他,她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足以让他方寸大乱。很好,他知道这是赐给他的折磨,他受着,夜夜承受。 以至于此刻,她好像变了些,变得有些模糊,心中忽然一凉,她早就不是从前的暮苒了,时光在变,谁都在变。他知道,暮苒也在等,等待时机杀死他。 宋肖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可对于暮苒依旧不闻不问,更是没听进去暮苒所挑明局势所娓娓道来的一番话,只是盯着琉素看,看她散落于**榻上的发丝间微微可见有几根白丝。可他根本不敢给她梳头,一梳她的头发就大把大把的掉。 终于,他转首,清瘦的脸上颧骨高高,他仿佛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只问:“药呢?”不问过程,只要结果,素来是宋肖的一贯作风。暮苒怔了怔,声音很低:“还未制出解药。需得与南宋交好,如今最快捷的方法便是……” 她没说完,相比宋肖也能猜到,但他只是眼波无神的转开了眸,置若罔闻。暮苒心中气急,不由怒道:“你这样守着她也没用!她又醒不过来!你知道外头闹成什么样了么?你知道内阁中都在蠢蠢欲动么!你知不知道安王反意已逐渐可寻!” “哦。”宋肖还是不咸不淡的样子。只是给琉素顺了顺头发,这样的温柔,是他们都不曾见过的,暮苒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直接把在场的俩人都惊住了。 纳兰青没想到她敢打宋肖,宋肖更是没想到她敢打他。半晌才回过神,不由分说便大怒道:“你敢打我?” 暮苒挑眉:“有何不敢?我不仅要打你,我还要打醒你!”说着又是抬手,风将至,眼神身影飘过,被纳兰青扼腕的暮苒不禁冷笑道:“放手!”纳兰青素来知晓宋肖的性子,此刻已是怒极,切不可在触碰到底线,便道:“他是主公。是君,你是臣,在如何,也不可动手。” 他也太了解暮苒了,她心中很是感恩逃离南宋的路途中碰见宋肖救了她一命,那时候她刚没了孩子,身子太虚弱,所以在这之后,感激当时在打仗期间受尽白眼却依旧留住她的宋肖。此刻不由得垂下头,手也挣脱开,缓缓垂下。 宋肖却也冷静下来,半晌不说话,沉默的空气,真真叫人窒息。良久暮苒才道:“想要救她,就跟我来。”宋肖没动,暮苒却率先离去。他突然回眸凝视昏迷不醒的琉素,眸中没有往日的柔情,没有往日的光华,只余一抹清寒阴鸷,黑色嗔嗔的眸底,叫人生寒。 宫中人心紧迫,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焦躁了两日,却不见有何事发生,只听闻宋肖极是友好的招呼南宋客人,却在宴会上,怒斩数十人…… 都是些极为熟悉宫中礼制的男男女女,传出来后有人说,南帝脸色都变了。却是是该变了,北宋的天下,何足叫外人在此称霸,为所欲为?南帝也第一次正视起这位看似年轻实则手段狠戾的摄政王。 可在这期间,王如是却时常走动于宫中,出入摄政王寝宫……一切井井有序的进行着,宋肖终于准备动宋平煜了。 朝堂之争,再次掀起,唇舌之战后便是各方涌动,老臣的官位撤的撤,换得换,贬得贬,这场无声之战中,也看不出到底是谁胜谁败,宋平煜却是日日眉头愁锁。 宋肖再也没去过玫贞宫,不过还是每日问上几句,病情有没有恶化。一切都由暮苒在打理,稳定住病情,倒也还算稳妥。 此经之后,南帝于宫中走动也越来越频繁,到今日,也记不清到底是第几日参加宴会了。恒古不变的韶乐起,舞姬动,推杯换盏,只不过宋肖突然谴人都退下,于南帝等人在宫中密谈。具体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只不过在第二日晌午末,暮苒面色带喜的冲进太医院,随之而来是顾太医惊呼欢喜之声。下午便传出消息,这所谓的“花残”终于能解了。 具体来说,终于凑齐解毒所需之药材。然后便由暮苒与顾太医等人,彻夜点灯,准备试试这制成的解药,经过**,在焦急的等待中,在宋肖焦急的等待中,这事儿算是平定下来,试药成功,便证明了毒能解。 宋肖当即带着暮苒匆匆去向玫贞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5章 南柯一梦 宋肖守在**前,烛火下掩映着他多日未曾合眼的面容,沧桑已极,都生出了胡渣子。琉素的病情好歹控制得到,不至于生出皱纹,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细细密密胡渣子,看的她一怔一怔的,有些想笑。 不由想开口笑话他:“皇叔,你怎么这样老了?”她心中甜蜜,只觉得那几日里困得厉害,具体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见宋肖一副老成的样子,倒也起了小女儿家的心思。宋肖倒也没有同她玩乐,只是轻抚她的头,说道:“你昏睡好几日,我又被政务缠得腻烦,不如带你出宫玩玩可好?” 琉素浑身乏力,不由得说道:“你先上来,我好好瞧瞧你。”宋肖难得听话,踢了鞋子,摆手示意暮苒等人下去,暮苒凝了眼琉素,却是略带歉意。琉素只顾看宋肖,倒也未看见暮苒来了。宋肖侧躺下,手撑头,含笑看着她,琉素说:“是不是着急了?” 宋肖但笑不语,只是一直看她,过了良久,他才说:“我们的孩子,很好。”琉素微微一怔,目光一闪,仿佛都听不见自己是如何发出声音的,“好就好……” 璀璨纱灯下,他的面容极是柔和,也未画惯有的细长眼线,少了丝魅态,多了丝慵懒,他握住她的手,很轻地说:“怎么样?我刚才说的带你出宫玩玩可好?” 琉素细想,却蹙眉:“好是好,可是南帝那边,皇宫再起内乱,可就不好了。”宋肖一走,绝对掀起内乱,早就蠢蠢欲动的各路人马,一定不会错失良机。宋肖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说:“就是出去一天,我再带你去吃汤圆可好?” 琉素说:“这都快夏天了,那老婆婆还做吗?”宋肖见她这样,总觉得心中喜孜孜的,手指覆着她的眉,她的眼,说道:“我说做就做。”琉素苍白面色也生了喜色,“出去一日,总归无事的,我也好久没出去玩了。” 宋肖为她盖好锦衾,曼声道:“那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去。这个时节花儿都开了,我带你去山上看花。”琉素心中高兴,只觉初醒的喜悦已经被疲惫感所湮没,渐渐阖上眼,却忍不住嘟囔:“那你明日叫我……” 一语未了,便沉沉睡去,原来不是累的,而是宋肖点了她的睡穴。她的耳垂饱满似玉的触感叫他爱不释手,他有些贪恋她的味道,抱着她的身躯也不知为何,竟开始微微发抖。他不知道是何滋味,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他不该叫她一同卷进这个漩涡的,他说过要保护她的。 大梦初醒过后,不过是冷汗一场。 “阿素……对不起呢。” 是宋肖吗? 也许是梦魇。 翌日初晨,晨曦薄雾,于**间便生了白茫茫的大片,笼罩于天地间,便有了几分缥缈的感觉,不过东升的旭日却是穿刺云层,透过薄雾射了过来,于清晨最清冽的一抹空气,舒适的叫人发昏。琉素醒来觉得比昨夜好了些,但总是透着一股乏力,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舒坦,宋肖却是不再,她摸了摸旁侧**榻,湛凉湛凉的,似乎走了好长时间。 这才想起来,昨夜好像做了噩梦,半梦半醒之间,他就已经不再。她撑起身,唤了一声:“南清。”却不见南清来,来的竟是一个未见过的宫女,她不由得皱眉:“南清去了哪?”宫女坦然一笑:“南清累病了,由奴婢先伺候姑娘可好?”琉素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奇怪自己病倒了,南清莫不成也病倒了? 由宫女梳了头,收拾妥当后,她不由得心情极好。这些时日她好像也瘦了些,铜镜中,忽然映出一人面容。琉素忍不住笑道:“你还成鬼了不成?来去无声啊?”宋肖从未见过她这样,只觉得比往日里变了许多,变得叫人更加想要疼爱她了,扶着她的肩,倾身在耳畔说道:“你这丫头,昨儿还打趣我。着实该罚!” 琉素笑着缩缩脖子,这一病,似乎都改了性子,变得比从前温和柔顺许多,半推半依着宋肖,目光一转,笑道:“你何时起来的?怎么从昨儿夜里就见不着你了?”宋肖揽着她的腰身,为她正了正发髻上斜插的琳琅玳瑁翠簪,说道:“你昨夜醒来,我自然是要先来看你的,可是政务还未忙完,自然也要在看完你之后,回去处理。省的那些老臣整日里说你不好,又说我沉迷于美色。” 琉素也从未见过如此好说话的宋肖,突然感觉就像是喝了蜜似得,灌满心口,甜得发腻,却依旧甘愿这样甜下去,她羞怯的笑笑,就听宋肖说:“暮苒说你身子还未好全,加之早前受过伤,这次是需要好好调养着才行。”琉素怔住,压根没听明白宋肖在说什么,只听见‘暮苒’‘身子’几个字,生怕宋肖有后话,毕竟她可没怀孕。 也不知晓暮苒可看出来了?她那样叫人折服的医术,不会看不出来吧?可若是宋肖知晓了,昨夜再说他们孩子很好时,就应该说出来了,且不会说这个自讨难受才对。她觑了眼宋肖,但见他依旧笑着,似乎未发觉她的失态,便想快逃离,推了推他肩膀,说:“快走吧,还要赏花儿呢。” 俩人因为是偷偷出宫,不得叫人发现,省的说三道四,所以说的便衣,很是普通的两套衣裳,像是平常人家的夫妻似得,而且手牵手,很是恩爱。琉素这是第一次与宋肖乘车马,有些小激动,又有些开心,却还有些不安。 自己也不知道在不安些什么,好似是宋肖从来都是暴脾气,突然变得好说话了她还有些不适应。一路都伴随着踏踏的马蹄声,琉素看向京都,越看越觉得好看,既繁荣又富丽,可这些极美的风景,却不及身畔那人半分眉眼。这样想,又看了眼宋肖,宋肖挑眉斜睨她,问:“嗯?” 阳光洒落于帷幔之中,余着一缕清冽,他的气息也在逐渐变馥郁,气息也渐次加重,琉素羞红了脸,软嚅道:“快放我起来,这是在外头!”宋肖却禁锢着她,不叫她动弹分毫,笑着说:“这天下是我的天下,也是你的天下,在外头又如何?我就是站在城门上吻你,又有谁敢说半分碎语?” 琉素不禁更是惊愕,宋肖这厮何时变得如此厚脸皮?这样露骨的话都敢道出口,这下子,琉素更是羞赧,可羞归羞,口中却说:“不要脸!快容我起来!”宋肖说:“就不。”琉素怒嗔他一眼,却是并无半分威慑,三分娇嗔,三分柔媚,三分羞涩,还有一分虚弱,宋肖就算在想闹她,也经不得她刚刚病愈,便揽她入怀,安抚道:“好了,是我不要脸,你罚我可好?” “谁要罚你了!” 宋肖的笑声冲散在笃笃而踏的马车声中,于**融软,草木扶疏,青葱翠绿间,更胜暖意。他们此去是沾雨寺不远处的一座山脉,抵达之时,已经是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却更掩映两侧茵茵翠绿莽莽一片的草木峥嵘,于桃李盛开,春暖花开的好时候,绿了芭蕉,红了樱桃,**渐渐把人暖。 俩人下了马车,漫步在重重阶梯之间,无边无垠的天际逐次展露出朵朵白云,大片大片的浮在空中,天间映着光芒,他俩一步步走着,影子渐渐显露出来,两道斜长的身影,映衬于台阶上,被阳光拉的老长。种植于两侧的斜飞草木迎风而动,沙沙的响着,这一刻中有着难得的寂静。只是手牵手,步履轻盈,亦步亦趋,感受万籁俱静,万物舒展之态。 碧绿山脉渐渐露了头,崭露头角,只是一点便已见势头,悬崖浮空,山峰耸立,峥嵘繁茂,青葱莽莽,于大片之间,露出崭新的空气,烈阳大开大合之间,云腾萦绕,环于群山跌宕汹涌澎湃之间,生出云缥缈绸缪朦胧之感。越往上走,越见视线开展,映入眼帘的青色重重叠叠,仿佛是云海翻滚,巨浪一波翻过一波,一浪高于一浪,翠山钟灵毓秀,山河壮丽叠嶂,端是个叫人心胸开阔的好地方。 他俩的手,紧紧相握,再也不曾分开。立在高峰之上,琉素回首,堪堪一笑:“这里真美。”宋肖回望她,“哪里有你美?”说着,揽她入怀,其实是怕她累了,又犯头晕目眩之症,琉素心中甜蜜荡漾,说道:“宋肖……”却终究没能道出口。 他其实明白她想说什么,这样闲云野鹤、与世隔绝的生活,她其实是愿意的,只是现在时机不对,他无法回答。便道:“再等等,我们就走。” 立于江山之上,隐于山脉之间,享小桥流水之乐趣,无异于人间一大幸事。可能有对方的陪伴,更是一大幸事。他们有幸在迷惘中找回自己,于痛苦中浮出水面,得之幸之。 宋肖的声音也似乎是从远处飘荡而来,绵绵常常,似若虚无,琉素侧目看他,竟有些被阳光模糊了视线。 “近日来政局有变,你去我的封地幽州小住可好?” 琉素以为他是怕牵扯到自己,没有多想,便应下:“我等你。” 等你回来,或者你来接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6章 烟花繁笑 “我背你。” 琉素依在宋肖背上,斜阳侧侧洒下来,正是**最好的时候,照的背后有些泼辣辣的热,暖暖和和的,向母亲永远温暖的手,轻抚浅拍,琉素有些贪恋,也不知是贪恋身前那人宽阔的肩膀还是贪恋身后倾照万里的阳光。只觉得此刻来之不易,是她解开心结,第一次有的暖意。 宋肖步子极稳,逐级顺台阶而下,并不会颠的琉素七荤八素,只觉舒适与安心。他身上的气息,也不知在何时,总叫她留恋,迷靡幽香像是此刻拂面的百草峥嵘树枝间掠下的清冽之味。这种感觉她好像越发迷恋,所以紧紧揽着他的脖子。 她想她是醉了。 可明明没喝酒,偏偏醉的一塌糊涂。 “唔”前头那人忽然闷哼声,琉素不由笑:“怎么了?” 他忽然停下脚步,立在数百重重台阶之中,身长玉立,侧首斜睨她,也笑了:“我快要被你勒死了,你想要谋杀亲夫?”也不知是哪根筋错乱,琉素忽而勒的他更紧了,说道:“你一定要来接我。” 宋肖歪了歪头,目光微闪,声音依旧如常:“恩。你等我。”琉素淡淡一笑,轻声道:“快走呢,我还想吃汤圆呢。” “好。” 这条漫漫长路似乎永无尽头,夕阳掩在翠绿山脉之后,只余天空一缕潋滟紫霞微光。那抹霞光极长,蔓延逶迤整个空中,掩盖于百重阶梯之上,似乎是神邸遗落于人间的帛锦。他们的倒影终于消失于长阶之上,再也瞧不见甜蜜不分的半分影子。 掩盖于层层乌云后,如墨黑夜之间,此刻星光璀璨,星辰微闪,像是冰冻良久的冰块被敲碎的那瞬间,星光四溅,碎冰乱扬,晃乱了眼睛。刺激到皮肤间却是湛凉,就像谁的眼睛,永远纯粹不染分毫腌臜。 是像谁的眼睛,可是琉素委实不愿见到他。无奈已极,这人又不得不见。她从空中收回视线,眼前摆着未来得及吃完的汤圆,这是方才她同宋肖去那家老婆婆竹棚中买的,可回宫不长时间,宋肖便说有事先走,让她先吃。可她这还没吃完,宗政铎便带着那一脸永远无害的笑容踏入玫贞宫。 还捎来宋肖的话:“你且看着他,莫让他乱跑。”完了,这话一说出来,琉素便知晓这宗政铎连同宋肖一并蒙蔽过去了。瞧瞧此刻,这笑靥如花,如花似玉的模样。琉素牵了牵嘴角,滑落一丝冷意:“你是在盯着我,还是在盯着我面前的汤圆。” 汤圆因凉了太长时间,表皮都扶起一层干涩,就像是在塞外时日长了,嘴上总是时不时皲裂一样。琉素拿勺子摆弄着,汤圆变得不再软嚅,倒有些发硬,可她恍若不觉,依旧拿勺子戳着汤圆。宗政铎反倒苦涩一笑:“你别说,我还真想吃。” 琉素看着戳烂的汤圆,破了口子,流出甜腻的糖汁,又稠又腻,就像糖块化了一样,余着甜汁。琉素对他不想有好脸色,把碗往前一推:“你既然想吃,就吃。” 琉素似笑非笑的看他,本以为他会嫌弃,结果他却小心翼翼的拿起勺子,放进嘴里。琉素惊讶,却冷笑:“你倒是不怕我给你下毒。”他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你上次给我下了毒……软筋散……我都知道。” 琉素挑眉,啼笑皆非:“你怕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当时是怕他道破他们的秘密后杀人灭口,这才以防万一下的软筋散,而根本不是什么慢性毒药。对面的宗政铎忽然举目过来,一字一句的说:“我从小到大,没吃过汤圆。” 琉素又冷笑:“与我何干?”宗政铎嗤笑一声,却是苦涩的笑:“我母妃死于上元节,所以我不许自己吃这种甜而腻的东西。”琉素一怔,笑道:“那你现在吃是怎么回事?莫说我哪里像你母亲,我可担不起。” 宗政铎一双眼睛亮的惊人,一瞬不瞬的望着琉素,缓缓一笑:“倒不是,只不过是见你有趣,无关我母妃。”琉素不语,等待他的下文,果然就听他说:“我母妃死的那天,满城华灯初上,万里空中无止尽的烟花,她孤寂一生,最终靠在我的肩膀上说了一句话。” “你看,烟花都会笑。” 琉素咬着这几个字:“烟花笑……”宗政铎说:“是啊,烟花笑,她却不会再笑了。面前摆着刚出锅的汤圆,却无人触碰,直到冷却下来。就像她本身温暖的手,再也不会有温度了。” 琉素前世只听闻过南宋九皇子,却未见过。要说起来,也是今生才有的接触,自然也不会知晓他的经历。她说:“节哀顺变。”她也只能这么说,人家都敞开心扉准备与你彻夜长谈的架势,她能继续冷嘲热讽吗? 那自然是不合适的。宗政铎笑了笑,他笑起来,委实好看,就像天上那一轮皎皎明月,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倾照一方黑暗,刹那间洒下光华,绚丽明目。琉素叹息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先是佯装懵懂小儿,再是以多变的姿态魅惑他人,此刻又拿出身世悲叹人生。琉素迷惘的瞧着他,着实被弄糊涂了,就听他说:“我是来杀人的。” 琉素忽然“嗤”的一笑,“总归不是杀我的。”这下子就连宗政铎都笑了起来,可他笑着笑着却狰狞起来,像个凶兽般,敞开大口,欲待吞噬人,琉素也不笑了,定定的瞧着他,说:“真是没趣,你走罢。” 宗政铎蓦然倾身过来,琉素急忙向后一仰,却忘了她坐的乃是锦杌,这样一仰,是会磕到的,火光电石间,宗政铎长臂一览,隔着桌子,揽住琉素的腰身。这样的姿势委实奇怪,琉素急忙推开他,一下子坐回锦杌,面色不济,说:“作死?” 刚才的姿势不用看也知道很**,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宋肖怎么想?倒不是信任不信任,是他们之间的信任还未建立起来,更兼彼此刚刚和好,怎能为了这点小事儿埋下刺? 宗政铎负手,却扬眉大笑,一瞬夺走殿内凝萃光华,凝聚于眉眼,他说:“我还以为你跟摄政王是逢场作戏,没想到动了真情,委实有趣!” 琉素面色大变,她是个弱女子,更不会什么武功,如果南宋突然动乱,她极有可能成为宋肖的软肋。这个男人,果然深藏不露,内敛的心机深沉的厉害!他定是看见自己慌乱的表情,才敢肯定!她却忽然笑道:“我也没想到殿下肯拿出乱编之词,惑乱人心!” 宗政铎敛了笑意,仿佛在笑,却笑得叫人生寒,“那不是骗你。” 琉素啐了口:“你以为我会信?”她第一次见他,并不是拿苦草捉弄他,而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想到这样纯粹的男子,应该快乐些,可自从第二次见面她给他找真正的甜草之时,她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戏谑,看出了嘲弄。她将永远不会再相信一个对敌所言之话。 “不论你信与不信,我今天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他笑得古怪,未等琉素说话,便说:“你不用总往门外看,你的摄政王此刻回不来,正在招待我父皇,又岂会管你?”琉素只觉心中腻烦,却又不能赶走他,只得冷下脸,说:“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他又笑,琉素此时最烦他的笑,扭头看着窗外月色如歌,缄默不语。只见树影斑驳,稀稀疏疏的来回挥动着懒懒垂落的树叶,于清辉夜色下,朦胧虚幻,掩映着远处舍瓦宫殿都藏于黑暗中,只能窥见重檐庑殿上斜飞的飞檐斗拱,似乎是张牙舞爪的怪物生出的尖锐翅膀,在夜里鬼魅涌动,无声吞噬。 就连宗政铎都被吸引过去,似乎意兴盎然,“南宋与你们北宋,还是有不同的地方。这里总是大气,我们那总是温柔。”琉素也不生气了,似乎觉得与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便接话:“温柔?是江南吗?” “是啊,江南美,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一顿,笑道:“可想去看看?”琉素眉头都不动一下:“没空。”宋肖的封地乃是幽州,听闻那里就极美,她只需要去那便好,南宋,还是算了。 宗政铎突然说:“你可知道,你的摄政王就要娶我南宋公主了。”琉素淡淡说:“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哈哈大笑起来,“从前听闻你性格淡泊,不惊不慌,如今看来,倒真如传言一般。” 琉素忽然举目冲他一笑,柔美甜美,眼波流动,“那你可有听闻我被人盛传为惑乱天下的妖女?”她笑的温柔,看的宗政铎目光一闪,半晌才笑起来:“如今这样子倒真的有些像。” 琉素却挑起唇角,冷叱道:“那你可有听闻我祸乱侯府,克死一人又一人。” “也听说了。” 琉素突然话锋一转,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天色已晚,您请。”宗政铎挑眉,也不多留,算着时辰,宋肖也该回来,也不留恋,转身就走。琉素送了几步,突然开了口,声音极轻极淡,听不出是何意思,似乎含着浅浅的笑意与讥诮。 “北宋嫡出皇子,可不是这样好杀的。殿下……可别如此快死了。” 宗政铎大惊,蓦然回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7章 命运弄人 到底是谁在利用谁,尤未可知,可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自会来临。(百度搜索给 力 文 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WwW.GeiLWX.Com) 转眼又过了几日,南帝等人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倒是王如是极快熟悉了北宋,常常进宫来打着和亲商议上缴贡品的理由来寻宋肖,可这还不够,看完他,再来瞧瞧琉素。 这种事务,自有内务府管理,哪里需要公主前来商讨。宋肖见没见琉素不知,不过琉素倒是敞开大门,笑脸迎接。 就好比现在,琉素这里都快成**的馆子了,谁人都来。楚琉月现在身为敏德公主自然可以出入皇宫内外,她收起任性,倒是以礼侍奉琉素。 是的,侍奉。 只因她不想嫁。 而楚凌昊自己都自身难保,更甭说管她了。宋肖那里更不用提,连想都不用想,说不定就连一句不可能都不会施舍给她,所以没办法的楚琉月,整日打着看望妹妹的理由,进宫来。琉素虽然由着她去,但架不住整日的软磨硬泡,虚假笑脸,光是看着就腻烦。 而此刻,除了一个性子大改的楚琉月,还有一位王如是。真是三个女子一台戏,唱不出什么好唱的来。琉素低头呷着茶,对于一左一右两名女子的莺莺燕燕的笑,恍若未闻。 她在想,如果以后宋肖纳了妾,也该是这幅场面吧?闲来无事到主母这来坐坐,笑里藏针的不软不硬的言谈几句,说说天气儿好不好,谁家婆子的儿子又出去寻温暖,讲讲昨儿宋肖留宿在谁那,显摆傲慢的笑谈几句。 她想,她真是闲的糊涂了,如果不是离开的日子未定,她此刻一定去领略幽州的大好山河之江山,万里山脉之翠绿松峰,波涛汹涌之河水了。 这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变得慵懒,就连脾气都变得分外温和,就如此刻。王如是话里话外不外乎都在说什么宋肖快要娶她,她就快要过门。直到听见她说了句:“闲来无事,我那九弟竟去寻了你们二皇子,出去打猎去了。”琉素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 王如是仿佛恰巧看来,眼神对眼神,似乎毫无波澜,琉素忽然搁下茶杯,笑道:“不知南宋公主在北宋一切可还习惯?”王如是裣衽为礼,道:“谢县主记挂,一切安好。”琉素起身,笑道:“你这是作何,我可担不起。” 王如是笑着不语,眉梢眼角略显狂傲,但听琉素说:“可这种日子,大抵是以后享受不到的了。”她笑的过分温柔,王如是皱眉,暗自揣摩琉素的意思。就听琉素到:“自古和亲的下场,不外乎一个死字。我们放任公主出入皇宫,在中宫为非作歹,不是动不了你,而是想让你死的悄无声息,不知不觉。” 这是琉素第一次打开天窗说亮话,委实让在场的两人都是一惊。其实这话不假,如果王如是恪守本分,老实的待在驿馆中,不问世事,还不至于拿此话说她。可这个女子太自以为是,太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委实叫人腻烦。 琉素见她似乎受到了惊吓,笑了笑,定定的瞧着她,说:“一个敌国奸细,你觉得我们会留你吗?我这也不是吓唬公主,你在后宫多年,不知道深宫险恶,人心险恶吗?更兼南帝一走,您要是突染恶疾,这样子的事,发生的可不少。” 王如是怎样也没料到琉素敢如此同她说话,只能一直盯着她,似乎都能在她身上剜出两个血窟窿似的。琉素斜睨面无人色的她,又笑:“拖个一年半载,还有谁能说些什么?”王如是大惊,面色死灰,终于发觉自己做的太过了。可她的性子,岂能屈与人下?挤出一丝冷笑,说:“你不过一个县主!” 琉素笑:“莫不是南帝没得到宋肖颁布天下圣旨的消息?”王如是再无话可说,身子晃了晃,却强撑着狠狠瞧了眼琉素转身离去。只余面色更是难堪的楚琉月。楚琉月起身,脚步趔趄微晃,突然腾地跪下,泪眼婆娑:“帮我。” 琉素冷笑:“大姐身份贵重,更是和亲公主,我一个县主,无法帮。” “你能!”她发疯般吼道。 琉素越发冷笑:“我曾说过,大姐如若不想嫁,那便说服五姐,让她替你。” 这次楚琉月不再怒骂,垂着头盯着地板,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突然跄踉起身,转身奔出去。顺着来时之路,也不去理会宫道两侧跪伏的丫鬟,一路匆匆上马车,冷冽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能叫人发寒:“去安王府。” 正是花开柳绿,垂柳依依的好时候,可楚琉月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残冬腊月里最为寒冷的那一淬雪,直冻到人的骨子里,生寒生疼。 楚琉月不耐通报,直接冲进安王府,安王府内的侍卫哪里见过如此野蛮之女子,又因楚琉月身份特殊,不敢过多阻拦,无奈让楚琉月钻了空子,冲了进去。管家老远就瞧着,连忙躬身谄媚笑着而来,“敏德公主怎么来了?王爷此刻正在沐浴,不如公主先等等。” 楚琉月像风一般,竟然跑了起来,直接冲进正厅,这一变故,惊得管家瞪圆眼睛,顾不得其他,匆匆撵上,边跑边道:“哎呦!公主万万不可!王爷正在沐浴啊!您稍等等……”话还未了,但见楚琉月已经冲进院子……提裙,踹门,关门,一气呵成。管家一怔,看了看旁侧,人人面面相觑,被这女子的行为惊得呆住。 这可还是当年冠盖满京华的北宋第一才女? 怎么看怎么不像。 楚琉月一冲进寝室便听见屏障内撩水之声,怒气冲头的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并未放慢脚步,便奔进浴室中。前一秒刚刚迈进,后一秒她就被人抵在墙壁上,墙壁是冷的,却又是湿的,那是热水腾升雾气所凝固的一层水雾。可他的吻却是炽热的,铺天盖地而来,掠夺她的呼吸,男子出浴周遭散发的香味吞噬着她的神智,她的身子渐渐软下来,却被人禁锢住腰身,就听他说:“怎么,谁惹你生气了?” 宋平煜的语气轻佻,食指挑着她的下巴,见她杏眸中渡起一层水气,波光流动,潋滟旖旎。他笑得更是讥诮,那抹嘲讽中却是分外冷酷残忍,楚琉月突然“啪”的一声,甩了他一掌,沉声道:“宋平煜!” 宋平煜吃着一掌,脸颊火辣辣的疼,他的笑意却越发加深,过分的冷冽,极近残忍,“怎么,不是你主动献身的时候了?” 楚琉月仿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觉得分外模糊,“你果然卑鄙!”她靠着墙壁,因天气逐次热起来,只穿了菲薄纱裙,此刻湿漉漉的墙壁上的水汽浸湿她的后背,只觉得浑身粘稠,濡濡的发着腻。宋平煜一步步逼近,“啪”的也甩了她一掌,这掌掴的力度极大,她身子一晃,直接侧倒在地,她抬头,就见他睥睨于她,“怎么,过河拆桥?不愿意了?” 楚琉月脑子嗡嗡响着,就像夏日中在帐子外嗡嗡叫响的蚊子一样,她猛然突出一口血来,五脏六腑都收缩的生疼,他还是在笑,仿佛再看一个玩物,她简直发觉发出的声音根本不是自己的,“下流!无耻!” 她想,她受尽**爱,自小循规蹈矩,怎么会发出这样尖锐嘶哑的声音,那一定不是自己的,一定不是。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可他却嗤笑了声,撕起她散落的发,生生把她拉回现实,告诉自己这是场噩梦!宋平煜忽然大笑一声,“当初是你自己主动献身于我,不想嫁给南宋那个老不死的,如今想要过河拆桥,来找本王兴师问罪,我看,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最后一句话,他简直是发疯般的撕扯声,如锦帛断裂发出“撕拉”的声音一样,他竟然把她灌在水中,用这种方法想让她服从!臣服!楚琉月双手挣扎,几乎是够到什么就撕扯什么。水中的她,吃足了水,胃里胸腔中生疼生疼,她似乎就要死去,窒息的溺水而亡,他却还不放过她,又加一把力,她整个头都在水中,这是他刚才的洗澡水,楚琉月只觉得一阵阵恶心作呕,可她不要死,她不能死! 渐渐的,神智开始模糊,她已经分不清到底灌了多少水,也分不清今夕何夕,身在何处。他终于大发慈悲放过她,她开始猛烈的呕吐,呛得满脸潮红,狼狈之中似乎有人在抚摸她湿漉漉的发丝,她却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她靠在从前最爱,此刻最厌恶人的怀抱中,连一丝笑的力气都发不出,只是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 这叫人倒胃的空气。 宋平煜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揽她入怀,说:“别怕。”楚琉月觉得可悲,眼中都呛进了水,酸涩刺痛,她想揉揉眼睛,可她像是失了魂,什么都做不了。 别怕?她是不怕了,她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到如此地步,也从没想到,那一天她找上宋平煜对他说:“你娶我吧。” 从小母亲就说,聘则妻,奔则妾,她被逼迫的毫无退路,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为了不去伺候南帝那老男人,她找上宋平煜,她知道的,只有宋平煜看重她的背景势力,所以他一定会娶她。可她却忘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这样不顾尊严的奔向他,终究会落个现在这样的下场。 她竟然还妄想同他发脾气?果然是痴人说梦。她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低声下气,就像刚才同楚琉素说话一样,低眉顺耳:“你娶我吧。” 声音虽然沙哑撕裂,却分外柔和,像是被打断腿的兔子,再也不能逃跑。换来的不过是他的放肆大笑,那种笑仿佛得到天下一般,格外刺耳,分外刁钻。 她缓缓阖眸。 不过认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8章 春色葳蕤 王如是再也不敢进宫来,琉素所说的话其实含了些威胁与恐吓。她只是往厉害里了说,并不是那样严重。再说和亲本就是以保两国和平的事情,哪里会让她死了? 许是琉素当时的样子过于吓人,以至于吓到的不止王如是,更兼楚琉月。所以她去了安王府求助宋平煜娶她。只因她不想远走他乡,保守颠沛流离之苦。 琉素暌违之日将至,人却越来越懒惰,整日里卷着书册,小憩在软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宫女换了人,她忽然想到,不是换了一人,而是一批批不断再换。从死去的冬棂……直至丝竹、张妈妈,直至南清……南清死了,并不是长病。 她记得那天夜里,宋肖冷笑了下,“你可知她就是当年从南宋逃出来的宫娥,奉命潜入北宋,却歪打正着入了我的府邸。你的病,就是南清给下的毒。”琉素还在想这件事的对与错,不知是何滋味。也许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吧。 在玫贞宫的日子里,宗政铎时常来找她。这天儿,琉素终于问出心中存有的疑惑,“为什么你姓宗政,南宋公主却姓王。”宗政铎倒也没隐瞒,全盘道出:“因为王如是出身于四大家族为首的琅琊王氏。这王氏在南宋极是猖狂,猖狂到连生出来,孩子的性姓名都必须姓王。尽管王如是身上流淌的是皇家血脉。可在根深蒂固、权倾朝野王氏的权威下,臣服的是皇家。” 琉素突然笑了笑:“你也不怕我们北宋知晓了南宋的情况,联合琅琊王氏一举歼灭?”宗政铎心念一动,面色不改:“北宋的情况并不好,你们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不用说联合琅琊王氏了,到时候不怕王氏给你们来个黄雀在后?反将一军,将你们引以为傲的北宋,一口吃下。” 琉素又笑,似乎觉得这样的对话,极有意思:“我猜琅琊王氏至今不敢举兵谋反的原因,也是因为南宋百年基业,根深蒂固。所以一直按兵不动,等待时机。”宗政铎也笑:“那我猜你们北宋皇子至今肯让摄政王掌权的原因,也是如是。” 琉素嗤的一笑,“好玩吗?”宗政铎也跟着她嗤的一笑:“比你给我吃苦草好玩。”琉素面色一沉,却冷笑:“那也比你装模作样的让我给你找甜草强。” 宗政铎笑的更厉害了,都荡上眉梢眼角,“嘿,我至今儿才发觉,你原来比想象中的还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你看见摄政王娶公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 琉素冷冷一笑:“那你就先想着。可惜你永远也见不到。”宗政铎讪讪笑了,却冲她死不要脸的眨眼,“那我们拭目以待。”琉素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忍着怒火,尽量用平稳的口气,说:“天色已晚,您慢走不送。” 这话一出,就连宫殿里站立的宫女都“噗嗤”一笑,但见朗朗晴天在上,春暖花开,百鸟争鸣,清风徐徐,蝴蝶自来,哪里是琉素说的夜色已深。宗政铎顿时一笑:“夜色已深,您也留步,我自个出宫便好。” 琉素重重搁下茶杯。 宗政铎哼着小曲儿,一拽一拽的离去…… 天色转瞬,晨起的阳色大开尔时已变为淅淅沥沥下起的雨,春雨绵绵细无声,顺着墙檐淅沥沥的滴着雨珠子,滴答滴答的落在石阶上。殿外的花儿也开了,琉素透过珠帘静看帘外海棠,一簇簇一株株拥簇而开,繁繁茂茂,刹那间夺走**,凝萃于枝稍一点红色。 宋肖来的时候她都快睡着了,这样安静的时刻,宋肖亦不愿打搅她。顺着她的发轻轻别于耳后,尽管轻柔却还是吵醒了她,半梦半醒之间,她的眉眼懵懂迷惘,笑了下:“你来了。”这样柔和的语气,宋肖的心似乎被柔软的羽毛扫过。 这样分外清冽似乎是细雨拂过的眼神,他似乎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悸动。窗棂半开,掩映着雕花镂空绘着金,窗纸似乎泛起了水色雾气,凝聚着**,那雨似乎是甘甜的,衬着西府海棠,大片大片粉色花瓣残落于地。像是她的唇,芬芳香甜。 帘外听雨似乎有些飘远,半掩的窗棂不知在何时阖了起来,雨声渐远,却越来越大。余了满室旖旎芬香,空留人怀念。 宋平煜从军机处回府的时候,楚琉月已经在府中等待。他一边走一边听管家上报,忽尔冷笑了声。推开门,但见楚琉月端正的坐在主位上,似乎那日快要死的人根本不是她。 他还未来得及嘲笑她,就听她说:“你何时禀告摄政王?”他看也不看她,兀自倒茶坐下,浅浅呷了口茶,也不去回话。楚琉月顿时冷笑:“你真是好的。” 宋平煜欣赏茶杯内壁泛起的白沫子,饶有兴致的拿差盖子漂了漂,似笑非笑,却就是不言声。楚琉月忽的嗤笑:“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宋平煜斜睨她,啼笑皆非:“你是虎?还是说我是狗?” “你自己明白!”楚琉月垂眸,虽说语气不甘示弱,手中却不断绞着帕子,似乎生怕宋平煜动手的样子。宋平煜忽然起身,端着茶杯走去楚琉月身畔坐下,手撑着头,笑:“你在怕什么呢?我马上就要娶你了,你这个样子,以后如何侍奉我?你知不知,你这样子,跟我见你时,大不相同。” 宋平煜说的感慨,楚琉月蓦然抬头,眼中控制不住的噙了泪,泪光点点,却强忍着酸涩,不肯掉落。宋平煜叹口气,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下,说:“就快要做新娘子了,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以后相夫教子,更是要担起责任,可不准在由着性子做事了。” 楚琉月却感觉一阵阵恐怖,这样过分柔和的语气,她承受不来,也不敢去听。这个人是魔鬼,是**,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可她却毫无办法,她只能承受,如果忍受不来,只能嫁给南帝,饱受比现在更为酸涩的苦楚。 所以,她擦干泪,努力使自己微笑得体:“我知道。以后不会了。”宋平煜“唔”了声,极是满意的笑了声:“这样最好不过了。你放心,回府耐心等候消息。”楚琉月得到答案,长舒一口气,就待起身离去。他却道:“你就这样走?嗯?” 但见窗外雨色朦胧,院前一株芍药绽放枝头,仿佛是这天儿里最为绚丽的一抹**。她浑身在发抖,控制不住的抖,就连声音都是抖得:“你别太过分。”她尽量使自己声音平静,身后握着她手那人,忽然使力,一把揽她入怀,戏谑地说:“我过分?还是你过分?你自愿献身给我,并不是我强求的,可你马上要嫁给我了,这点事儿都不情愿?”他的声音忽尔凌厉,就快要震破她的耳膜,“既然不愿意,那就滚!” 她想她再也这样苟且活着!最为绚丽的**似乎在炫耀这个世界的美好,这样的独特。她却再也不要活着!狠狠咬下舌头,却被人“啪”的一掌,甩出落地。嘴里生疼发着麻,耳晕目眩的嗡嗡着,宋平煜居高临下,冷笑:“想死?可有想过会不会牵连韩国公府?” 楚琉月像是没了魂魄,没有力气起身,没有力气回话。韩国公府又如何?她不过是个孙女,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只有楚靖宇才是重要的。更何况,韩国公他们根本不会理会她的死活。说不准巴不得她嫁到南宋,来稳固他们的地位。 她也记不得这是被宋平煜打的第几次了,这样的人,她在想,当初是如何看上的?身子一轻,她被人抱起,像个婴儿一样,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宋平煜兀自抱着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饮着茶。楚琉月突然说:“我要回府。” 宋平煜又“唔”了声,似乎感慨这茶不错,却说:“怎么?想要认命,嫁给南帝?”楚琉月连哭都不会了,也不说话,缄默却就是默认。宋平煜挑眉:“成婚晚上,他会发现你不是处子之身的。” 楚琉月倏然狂笑,“我现在才发觉,原来有时候死了比活着好。” 宋平煜笑了笑:“傻瓜,我怎么可能叫你死呢?” 是啊,他怎么会让她死呢?她的身边全是他的人,时时刻刻盯着她,生怕她做出何等出格之事,所以,他会让她好好活着,一直折磨到他满意为止。这个男人在官场上的不到认可,便来折磨她,她想她终于明白奔则妾的意思。 “宋平煜……你好,你真好!”她啐了口,起身旋身,低头看他。他的面容依旧冷峻,似乎是春寒料峭中那一抹最纯粹最寒冷的**。她的发髻歪了,头发也散落的不堪,她突然抬起手,拔掉了簪子,散落下乌黑的发,似乎含着香味,使得对面的人微微眯了眼。 她笑了,说不出什么笑,有些古怪,有些嘲讽,有些颓败。她突然也拔掉了宋平煜头上束发的玉簪,为他摘了玉冠,说:“妾身伺候王爷歇息。” 宋平煜突然捏住她的手腕,散落头发的他,少了些冷味,多了丝魅惑。可说出口的话,却还是依旧如常的叫人生寒。 “你还不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9章 摄政王妃 宋平煜确实进宫请求过摄政王求娶楚琉月,只不过被宋肖挡了回来,和亲公主是他说娶就娶的? 所以他把不满都发泄在楚琉月身上,如果当时楚琉月愿意嫁她,宁国侯愿意让她嫁,根本不会生出这些事。所以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楚琉月咎由自取。 从宋清谋反更兼家族入狱一事之后,看似一切都平静下来,实则内里汹涌暗动,各起异心。朝堂之上瞬息万变,宋肖刚刚贬了一名大官,紧接又生出官宦贪污一事,一道道圣旨跟不要钱似的,连发而出。 他回到玫贞宫的时候,琉素已经收拾妥当。终于到了该走的日子,琉素娴静的坐着,似乎在等他。确实是在等他。 他看到她沉静含笑的样子,脚下像是灌了铅似的,竟迈不动脚步,僵硬立在原地。倒是琉素先笑道:“你怎么不过来。” 你怎么不过来……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们还在摄政王府的时候,油灯如豆,忽闪忽闪的闪着碎光。窗外飒飒的响着风声,雪片子纷纷打在窗纸上,有些细小的窸窣声。书房里一如往常的寂静,却似乎是哪里变得不同。不同的是,她来了。 他为她设了一个局,这个局叫做摄政王府。 他潜意识中是想囚禁她的,他本以为她会闹,她会哭,她会冲他发火。实则呢?她什么都没有做,就如此刻,她静坐在椅子上。纱灯摇曳,窗外漫天飞雪,她慵懒的靠在塌子上,青葱指尖在泛黄的书册下,盈盈粉亮。卷着书册的她,似乎没看见他在看她。 他在看她,就如此刻,他想把她记在心底。这好似不像是一场暌违,而是永远的离别。他坐在书桌前,突然就没了看书的兴致。她的模样很是娴静,从容不迫,尽管他囚禁了她,她依旧静静的,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每日里奉承着笑脸,总是虚伪,只有在小憩时,在她认真看书时,她才能恢复到往昔的样子。他使计让侯府入狱,连同她。却在这之中,独独放过了她。他也知道,她逃不过,逃不过命运皇权的安排,所以她不哭不闹,微笑看他。 他记起上朝之前有人呈上宁国侯这些年所犯下的罪,突然就觉得这辈子都想要保护琉素。她借着他的手,动了宁国侯,他并不是不知道,而是状若不知。这样的有野心,却隐忍不发,他忽然很想给她这个天下,这皇权。 哪怕是虽千万人吾往矣,哪怕是饮鸩止渴,他也甘之如饴。在他昏迷之后,她那样的忧心,包括醒来她的样子,都是那样的忧心。他突然的就想要放弃这一切,与她远走高飞。 可是她不能,他也不能。就像是她曾经说过的,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我们都有自己的使命,并不是扭着性子就能放弃的,就能抛弃的。 是的,他们都不能。却依旧想要挣扎,在苦海中挣扎。那**,她终于属于他了,他像是不知餍足的猫儿一样,折腾她一休。可心中却清明如镜,她在城门上所说的那句:“真期盼这琉璃灯不灭。” 他明白,华灯灭了后的现实,他们便再不能如此放肆的说爱。 他利用她、囚禁她,她也利用他,利用他的权势,他的地位,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在这之中,又如何分辨出谁对谁错?是分辨不出的,就像她明明没有怀孕,却偏偏说自己怀孕。他终于心软一次,任她在这方天地为所欲为。他不能说为她承受了许多压力,只因那是自己心甘情愿。可是后来,他从病中醒来之后,他是真的用真心揽她入怀,是真的爱了。 也像是后来,她被南清下毒,陷入昏迷,暮苒说她真的有孕一样。那一刻,他才明白她是真的孕育了他们的孩子。他是满足的,却也是不满足的,他宁愿没有孩子,独独禁锢她一人。 这样独特,这样固执素来是他的处事风格。然后就于那夜他搁下书,在看她之时。窗外白雪皑皑,掩埋于独自绽放的梅花儿。就像她鬓间一朵红梅一样,像是夜里转瞬即逝的昙花一般,她歪头过来一笑,那一刻,他竟开始慌乱,慌乱于心,生怕自己喜欢她的那种慌乱。 然后她就问,“你怎么还不过来?”他本能回答:“过去作何?” 她搁下书,指了指桌上的茶,“都凉了,不过来?”他觉得甚是奇怪,却又生出一种别样情愫,所以他不再压抑自己,那**他吻得的她天荒地乱,尽管她还在挣扎,他却是狗啃一般,生生把她唇瓣咬破了口子。 她还在笑,歪着头,指了指身畔的软塌,“我要走了,你还不过来?”他再也控制不了,迈开沉重的步子,一把拉她入怀,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他几乎是迷恋,找不回自己。琉素却突然笑道:“怎么啦?我要走了,你舍不得了?不是你叫我去幽州等你,你也答应回来接我的。” 宋肖猛然清醒,身躯僵硬竟动弹不得,是他让她走的。是他。 有些话再也不能说出口,他竟然都不敢去看她的表情,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般这样的漫长,他再也不能迷恋她的怀抱,再也不能。 “我送你上马车。” 琉素说:“好。” 宋肖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勇气才能看着她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驱使着他竟对她笑了笑。琉素站在马车上,裙裾猎猎飞扬,她还是初见的模样,一双明眸似是清波流盼,这时候,总是多了几分柔情。 属于他的柔情。 他说:“照顾好孩子。”琉素一怔,摸了摸小腹,笑笑却不答话。 她真的走了。在一个烟雨朦胧,水汽腾升的雨天,铅云低垂,像是那一次他们爬山,立于最高峰遥遥眺望奇峰罗列各显嶙峋的时候,静看云腾环绕,萦绕于空的感觉。那是他们手牵手共看天下**云涌的时候,她立于他的身侧,倾城一笑。 这时候霜花落,落得是冬日里早已不见的暗梅;这时候细雨飘,飘得是此时此刻绵绵无声的飞雨;这时候白云卷,卷的云是与她皆能瞧见的云彩;这时候,她的马车终于消失在管道尽头,再也瞧不见那抹身影。 都说春雨细无声,可不知为何,这雨突然哗啦啦的大了起来,敲在泥石地上哒哒响着,这雨渐次大起来,席卷着春风,却像残冬里飒飒呼啸的寒风一样,打的他面颊生疼那是被刀子划过的感觉,无声中便裂开了口子,流淌出了血液。 滚烫的血液,像是她手心的温度。他却知道,她这一走,再也不会有了。 他不知道站在城门外多久,只知道醒来之后已经是三日后。原来,他昏倒在城门口,吹了**夜风。暮苒端来药,他顾不得烫便唏嘘着喝了。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他不能在倒下了。 走出玫贞宫的时候,纳兰青上前来随侍,这样好的日子,他却提不起任何情绪,仿佛再也不会笑了。纳兰青突然说:“她到了幽州了。” 宋肖脚步一顿,不过片刻便踱步走起来,连一句话都没说。他再也不能说了,就如忘记了琉素一样,他走进御书房,在紫檀桌前站立很久。 桌上放着一幅画。 那是他。琉素为他画的。 仿佛是回忆放慢了节拍,一点点回放,一点点从脑海中涌出。他抬手,打起火折子,他自己绯红色身影被火光一点点吞噬干净,那仿佛不是火,又是火,只不过烧的不是画,而是他的心。 那副画终于被火光吞噬殆尽,只余了一桌黑灰。 宋肖挥了挥手,灰色碎纸片在空中飞舞,还有几个在空气中打着旋。纳兰青突然上前一步遏制住宋肖的手腕。他说:“主公,您走吧。” 他走?他能去哪?难不成去幽州?宋肖曼声道:“你不懂。”纳兰青道:“不过是家国天下,不要了又如何?”宋肖似乎笑了下,却又不是笑,而像哭,“北宋会乱,会让宵小之辈得意。”纳兰青不再说话,却一直拿住宋肖的手腕。 宋肖这次是笑了:“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她?”纳兰青声音平淡:“她能让您快乐。”这次轮到宋肖无话,却也不挣脱。 纳兰青又说:“您还有三万大军在宫中待命,一声令下便能拿住宵小之辈,何苦布局?”宋肖还是那句话:“你不懂。”这次顿了顿,又说:“不给天下一个理由,谁人不会信服。” 纳兰青终于松开了宋肖的手腕。 宋肖看着那空白明黄的鲛纱,却迟迟提不起笔来。正待此刻,暮苒突然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吼一声:“当初放她走,此刻就不该犹豫!” 殿内又恢复平静,如往常一样。宋肖终于提起笔,却一直不敢下笔。暮苒冷笑一声:“你俩儿都不是什么好玩意!”纳兰青一怔,半晌沉默,暮苒又冷笑了声,转身离去,纳兰青却快步追了出去。 他俩吵吵闹闹的喧哗声,似乎听不进宋肖耳中。笔尖滴了墨汁,他清醒过来,缓缓写下几个字,心中再无感觉,再无波澜。 “奉天承运,于南宋和亲一事,特赐琅琊王氏名如是为摄政王妃。钦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0章 大婚之日 成婚之日在三日后,南帝的意思是正好他在时,尽快督促着办了。(百度搜索给 力 文 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WwW.GeiLWX.Com)王如是自然是愿意的,她简直是巴不得。等她在想要去到玫贞宫之时,却被宋肖的人拦了下来。 她当时自然是怒极,却转念一想,等到大婚之时,她看楚琉素还能说出什么话来!殊不知琉素早就被送走。 宋肖不许她进玫贞宫,她便去到御书房来寻宋肖。却被纳兰青拦在门外,他说:“主公说了,女子不得干政,以后公主莫要再来了。” 王如是大怒,却发不出火来,还有什么是比这句话更为叫人哑口无言的?那自然是没有了,一句话便叫她跌足离去。还未等她回去找南帝哭诉,一道旨意便紧接而来,倒是以后南宋公主不得擅自出入皇宫,需得通报或是口谕才可。 这下子她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南帝却也只是笑笑,说:“以后你就要嫁为人妇,要懂得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切莫给朕失了脸。” 一句话说的王如是连哭都不敢哭了,“礼义廉耻”这种话南帝都说得出口,便证明他心里还是烦着琅琊王氏整个家族,亦或是为了南宋国师尉迟甃一事恼怒于她。 她再也不敢闹了,这里并不是南宋,有家族的庇护,有母后护在身前。这里是北宋,别人说了算的天下,她要是闹,谁还会管她?谁还会顾着她? 是再也没有人。 所以,她一直老老实实待在驿馆中,恪守本分,可心中总是忍不住得意,她要嫁的乃是北宋最有权势的男人,是最英俊的夫君,这样的人,乃是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之事,虽是和亲,可到底经不住这些**。 而她楚琉素不过是个玩物。连妾都称不上,便只是个给男人暖**的工具。只有她,身份尊贵的她,才足以配得上宋肖。所以此刻,她只需要耐心等待三日,欢欢喜喜的做他的新娘便可。 这日宋肖下朝,没有去御书房,亦没有回到玫贞宫。而是去了第一次见琉素的地方。说是间琉素的地方,那实则是云贵妃曾经的住所。这里一如往常的华贵,日日都有人打扫。殿外那茉莉开的正浓,稀稀疏疏的冒着头,他忽然想起以前许多事。 云贵妃曾说:“我家奕辰乃是世间最好的儿郎,所娶得地媳妇儿也应当是最好的女子。”突厥与中原还是有些差别的,就比如他母妃学习中原文化学习了很长时间,可在生出他之后,教会他的并不是突厥人文,而是中原的传承。 所以他们都忘了,就连他自己都快要忘了,他身上流的一半的血可都是突厥的。尽管父皇**爱他,可依旧不能湮没父皇带兵灭他母族的事实。这是母妃为何教他中原习俗的原因,并不想让他怀恨在心。 他也如所有人所愿,直至长大成人,直到他成为摄政王。他从来没有动过要灭北宋的念头,一来他还没有狂妄自大到那种地步,二来……这也是母妃的希望,他也没有这个执念。 纳兰青随侍,不知为何,近来总是多言:“主公。”顿了顿,突然抬眼看他,“琉素姑娘已经自幽州安顿下来。”宋肖突然冷哼一声,沉声道:“自己下去领罚!以后谁要是敢提起楚琉素三个字,从此以后在我面前消失。” 纳兰青没有多言,仿佛叹了口气,便兀自下去。宋肖冷冷收回眼,也没了进宫殿的兴致,甩了袖子,仿佛是春风一嘘,便带落下大片茉莉,花瓣随风飘动,再不见往昔丝毫踪迹。 三日本就是个转瞬即逝的日子,摄政王大婚,举国同庆,天下大喜。当然包括万国舆图上分布在各地各县的所有人。可这事男主人公却是丝毫不知,一切全由暮苒一手操办。 摄政王府此刻人流如织,喧闹着莺莺燕燕、言笑晏晏的欢声笑语,不乏有群臣权贵的大臣聚在一起推杯换盏。喜宴还未开始,众人便先醉了。今儿这样的日子也是宋肖特许的,少了繁冗礼节,多了些自在。 暮苒权当摄政王府的女管事人,一大早便张罗着,与众人热络着交谈着,摆弄着窗户贴喜字,见不得一点不喜庆的地方。而宋肖则是在书房紧闭大门,这样的日子,他却提不起任何喜色。就像是所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般,他只是个顺承天命之人。其实他有时候也在想,这样过下去未必也不是坏事。 他掌权多年,也早已习惯。如果要真的叫他放弃一切跟随琉素做个闲云野鹤,他兴许真的做不到。就算能做到,这皇位让谁来做?宋烨吗?他绝对不行。 琉素曾与他讨论过,宋烨长得到底像谁。不对,应该是宗政铎长得到底像谁,是了,那日的宴会上,谁也看出来了。宋烨长得像宗政铎。那眉眼,五分相似。性格却大不相同。宋烨骄阳似火,也许是曾经。宗政铎……他不是没看出来,他的野心极大。就像是宋平煜,可他们却不同。 其实这样过下去也好。 他看着那一身赭红色喜服,眼神却开始迷茫。他想,他同琉素,大抵真的不合适。不然,他如何狠不下心同她一起去幽州?不然,她为什么总想着逃离? 一生中,就算有遗憾,就算有不舍。他想,不过眨一眨眼,便能忘却。所以,他拿起喜服,立在铜镜前,一个扣子一个扣子的系上。镜中人,华服再身,眉宇似若春寒料峭,总是敛着一丝冷意,他笑的时候,格外好看,却又分外冷峻。似乎是九幽深渊中那最纯粹的一抹冰,彻骨的寒意,仿佛你伸出一只手,便能敷上一层白霜。 他忽然想起,无奈的想起,分外不想想起的想起。她说:“我等你。”他说:“好。”他却忘记告诉她,他从来不曾说过,何时去接她。这期限,许是一日,许是一个,亦或者几年、十年,或者永远都不会见她了。 宋肖突然大步走出书房,把诸多思绪全部藏于身后,那曾经叫人旖旎动情的地方。这样的日子,应该是欢喜的,庆贺的,受人祝福的。所以他面含微笑,眉宇含情。 天色这样蓝,就像幽州那天水一色碧如蓝的天空,分外温柔。他们感受着同一天空,却再无交集。宋肖今儿放下往日里总是端着的架子,见谁都笑,分外好说话。 群臣的恭贺之词不绝于耳,掺杂着府外噼里啪啦响彻天际的礼炮声,宋肖要醉了,他好像是喝多酒的醉,可他分明没喝酒。他知道,再这样虚伪的人群中,他不得不醉。他要演给所有人看,包括自己。 他没有去迎接新娘,而是站在正厅遥遥望着天际。是水洗的颜色,白的纯粹,毫无瑕疵。暮苒不知在何时,走到他身边,同他一起望着天。 到底是忍不住开了口:“从今儿往后,从你娶了南宋公主之后。”暮苒侧目,说:“你该动手了。”宋肖嗤笑了下:“太快。他已经收复驻扎在城门五里外的京畿军营。”他顿了下,才说:“云戟当年的兵,你可知现在在哪?” 暮苒淡淡说:“不外乎先皇手中。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把兵符给了安王殿下。”宋肖唇角渐次蔓开笑意:“不错,三万。加上京畿那一万,他比我多。”暮苒忽的讽刺一笑:“比你多又如何?你忘了秦皓将军的军队了?还是说你忘记了当时交给宋烨的军队了?” 宋肖斜睨她一眼:“有些兵不能动。南宋蠢蠢欲动之心已然显露,需要防着。”暮苒说:“你想拿下安王还不简单?只不过,我也没料想到先皇竟会把如此重要的军队交给安王。”宋肖冷笑声:“他是还防备着我,到死也不想叫我安稳。” 暮苒只是说:“我看倒不像。当年他肯给你将军之位叫你出兵讨伐南宋,实则……”一语未了,宋肖忽然用一种极度古怪的眼光看着她,暮苒心中一跳,讪讪笑道:“看我,喝多了酒,说错了话儿。” 宋肖面色一变,胸口突然起伏的汹涌起来,他强忍着怒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你何时知道的?”轮到暮苒面色突变,她避重就轻地回道:“也不是……就是酒劲儿上了头,胡言乱语开了……” 宋肖面色极冷,“说!” 暮苒眼神一闪,微微飘过,却兀自盯着一处地方。面色竟比方才更是煞白。宋肖恍然不觉,以为暮苒是怕的,冷哼一声:“你看出先皇对我的意思了?” 暮苒还是不语,论这一方天地吵吵闹闹,她都恍然不觉,到此刻,她才是真的怕。 宋肖渐渐奇怪,顺着暮苒的视线望去,浑身大震。但见那人立在府邸门槛前,似乎含笑遥遥望来,他们在水榭亭台上,垂眸望着,她鬓间插着的那株梨花,似乎在**中,在她的鬓间,灼灼绽放。可那人的笑,却是堪比花娇,仿佛是峦下细水共流淌,那温软,那清凉,竟让这方天地,顿时黯然失色。 宋肖不待多想,脚尖一点,飞速掠过,立在那女子面前。 女子冲他一笑,却猛然喷出一口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1章 九转九幽 婚礼是举办不成了。给力文学网一路有你wWw.GeILwx.Com差点就喜事办丧事,群臣携着家眷该走的走,该道歉的道歉。王如是来之时,这里只剩下一片杂乱,酒杯倒地,流淌出清冽的液体,湿了地面,一片狼藉。她猛然掀开盖头,怒问道:“怎么回事?” 她身畔的丫鬟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摄政王不来接就不来吧,还整出这幅场面,这不是明摆着给公主脸色看?丫鬟眼珠一转,道:“说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公主莫急,摄政王素来沉稳,不会无端整出这些事的,不如您先找到摄政王?” 王如是一身血色嫁衣立在正厅中,可这里哪里还有喧哗的吵闹声,和人影的踪迹?她不由得吩咐道:“你去找找,这府邸里的人都去了哪。”南帝没来的原因她不知道,她出嫁时,除了丫鬟陪着她,别无她人。 所以此刻真真是心急如焚,无奈只得自己拖着衣服在偌大的府邸中,寻找那所谓的新郎。 殊不知即将成婚的夫君此刻正在府邸最里面的宫殿中,守着一名女子。 是了,能让宋肖大惊失色的,除了楚琉素别无她人。此刻,宫殿中由太医给楚琉素把这脉。殿内很是安静,暮苒点起安神香,不过须臾,淡白几率香烟便从镂空雕花小香炉中袅袅升起,衬着一室寂静,飘然无声。 过了良久,太医才躬身走去宋肖身畔,说道:“姑娘身子并无大碍。”宋肖背对太医,也不去看**榻上就快死去的楚琉素,而是盯着窗外那株梨花怔楞发呆。这个时节,就该下黄梅雨了,已是**暮色,逐渐老去的日子,就像是恒古不变的日夜更替,又像是边关外永不消散的黄沙漫漫。这一切,都不会因为谁而改变。 “王爷……姑娘身子并无大碍。但是……”宋肖忽然转身看向太医,太医叹了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能说出口:“两个月的孩子……是个男婴……没了……” 宋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可是太医忽然察觉地面似乎在微微抖动,果不然,但见宫殿内所有的桌椅塌子包括帷幔都全数震碎!满殿飞屑乱舞,在空中打着旋,太医也吓得跪坐在地,颤颤巍巍地说:“还会有孩子的……” 还会有的,还会有的。在何时,他宋肖竟也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得周全了?何曾几时,他是动了送走琉素的想法?何曾几时,琉素知晓了一切。 暮苒巍然不动,仿佛不受影响,她说:“是我们错了。”顿了顿才说:“我当时怕你想歪,就没得告诉你,琉素近日来总是与宗政铎走得很近。” “不必说了。”宋肖忽然道,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确实是,孩子还会有的吧?可是琉素呢?她还会陪同他一起吗?也许会冰释前嫌,也许会相逢陌路。他竟不敢去想,却不知哪来的勇气迫使他一步步走去**边。 **上人,简直是面无人色,嘴边还残留着凝固的赭红色血迹,她似乎是酣睡的婴儿,不谙世事,好像任何事情都勾不起她的兴趣一样,她真的睡着了,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睡着了。 宋肖曼声道:“都出去。”太医麻利的抱着药箱简直是飞奔而出,暮苒也垂头走了出去。殿内再无他人,只余他俩。 似乎是窗外飞掠而过的百灵鸟叽叽喳喳的叫着,仿佛是百花凋落残瓣落地的窸窣声响,仿佛是府邸门外人声喧哗的声音,他的耳朵多么灵敏,几里开外的声音他都能清晰清楚的听到。但这一切都不是,原来是他的呼吸声。仿佛又是那女子的呼吸声。 “咔”的一声,仿佛是龟裂的声音,原来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圆不起来了,那其实是心碎的声音。就像此刻,她明明醒了,却不愿睁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她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中,连同宋肖一起或者,活在这皇权起伏,事实跌宕的生活中。终归是要面对的,便是她明明不情愿,宋肖却非要逼她睁眼一样。 她简直觉得可笑,他在问她什么?她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竟然问她:“为什么要打掉孩子?”琉素忍不住睁开眼,却在不复柔情,而是平淡的冷漠,冷漠的叫宋肖浑身一震,不可置信。他又问一遍:“为什么?就是因为我要娶王如是?” 琉素突然觉得厌恶,生硬的扭开头,置若罔闻。宋肖突然暴怒,恶狠狠问:“我问你为什么?” 真是可笑已极。 “是了,我不愿坏你的孩子,我觉得恶心,所以我要在回来的路上,打掉孩子。让临行前的誓言变为虚幻的。”就像是现在,一切都是虚幻的。 “啪”的一声,原来是**板碎裂的声音,琉素本能下坠,却被人揽在怀中,她没有力气惊呼,没有体力反抗,只是冷笑:“怎么样?你可满意?你应当是满意的。” 宋肖也冷笑了声:“满意至极。我也会让你满意的。”琉素看到他眼底毁灭般的光芒,在她眸中衬着熠熠生辉,她心中一跳,本能问道:“你想做什么?” 宋肖抱着她走出宫殿,这里面全是灰尘飞屑,他自然不能让琉素在这养病。是了,他竟然带她去浴池。这样宽阔偌大的浴池,宋肖趋步而过,他竟一把把琉素扔进池中!琉素顿时呛到鼻子,她呼吸不得,她仿佛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四肢百孔渐次漫进滚烫的热水,她睁大眼睛,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烟雾萦绕似乎在头顶模糊的瞧不清,他的面容也逐渐朦胧起来,她想,她真的要死了。 她仿佛看到昨日里他在畔为她折梨花树枝的样子,她仿佛看到夜里为宋肖执笔磨墨,红袖添香,彻夜点灯的场面,她仿佛回到了侯府……大夫人凶残冷冽的面容,楚琉月的笑……楚琉莹、楚琉凝、还有她的四姐…… 像是冬日里飘起的雪沫子,寒冷的掠过身上,渗进四肢百孔、五脏六腑,她被呛得仿佛全身灌满了水。再无知觉。 王如是找到宋肖的时候,亲眼目睹了这一惊愕场面。她惊嘑尖叫而出,不敢相信宋肖竟然能亲手把楚琉素推进浴池中。 这样狠心的男人,真的是她未来的夫君吗?她瞪圆眼睛,捂嘴喃喃道:“你……你……她死了……?”宋肖抱着楚琉素,不知是活人,还是死人,他仿佛也像是失了灵魂的人偶,看也不看王如是一样,一步步走在青石地板上,闪着碎光的地板仿佛是月色透过树枝斑驳洒下来的碎玉。其实并不是,而是一滩水。 宋肖抱着琉素越过王如是,王如是半晌回不过神来,有几秒钟,她的脑袋是空白的,是惊愕的。这样的场面真是匪夷所思,宋肖真的被惹得暴怒了,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难受,他抱着琉素的身体,淡淡喃喃说:“你莫要妄想离开我,我想我曾经告诉过你。阿素,你要是真的难受,不如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琉素简直是死了,她浑身湿漉漉滴滴答答的趟着水,她不在有神智,更加不会听到宋肖对她说的话。宋肖还在说,他仿佛还笑了下,就像是即将踏入地狱的死人一样,眸色渐次散去光华,“阿素,你陪我可好?” 没有人回应他。 月色这样柔,夜空像是冰冻黑紫葡萄一样,闪着璀璨的星辰,极是绚丽夺目。宋肖抱着琉素一直躲在云贵妃曾经所居的宫殿中。这**里,暮苒携着纳兰青都快要找疯了。直至破晓之际,暮苒终于记起宋肖能出去的地方。 果不然,他抱着琉素蜷缩在角落,琉素身上的水渍已经干了,那是宋肖用内力给她烘干的。宋肖仿佛累极了,他眼中布满血丝,像是困在铁笼中的凶兽一样,凶狠的盯着暮苒等人。 手中攥紧琉素的手,指尖都发了白,暮苒也快被宋肖着偏执的性子弄得发狂,“啪”的一声,暮苒掌掴宋肖一掌,宋肖本就没了体力,更兼守了琉素**,现下再无反抗之力。 南帝一事未平,此番又起风波,琉素昏厥……并不是昏了,而是再无气息…… 宋肖也大病了一场,北宋皇宫乱作一团,周太妃趁此机会让自己的儿子,在朝堂上就欲夺权。更是买通各省官员,安插眼线,借助兵部尚书之手,收复一支军队。这支军队还是在几月之前他带兵出征的那支。 四月底下了异常绵绵细雨,稀稀疏疏、零零碎碎的冲散了四月一切的腌臜事儿。宋肖因大病,朝堂之上的势力也被拔的拔,贬得贬。北宋需要个掌权人、需要有新人践祚。 这个人当之无愧本应是宋烨,可是他……如同琉素上一世一样,竟然消失不见。 可是在这之中,九转琉璃灯,缱绻出世,九转九幽谁人回眸?它又在等待着谁的发掘? 是了,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命运如此,谁人也逃不过。宋肖醒来之后,终于知道自己发疯做出了何等事情。 可这时,琉素却成了昏死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2章 无言反驳 所以,当宋烨在朝堂上大展威风,步步夺权之后,终于忍无可忍,携剑冲进玫贞宫。(百度搜索给 力 文 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WwW.GeiLWX.Com)楚琉素至今昏迷不醒,就算是说成了死人也不为过,好在有千年冰**同百年人参吊着,半死不活的,倒也辨不明真假。 太医的意思是说因小产之后又溺水,这条命很难保住。楚琉素的身体因早年受过伤,一直未痊愈,落着病根,加之在回京的车马上颠簸已极,流了产,现下,更是吃多了水,昏死过去。尽管救治及时,却难保体内虚浮,身子大虚。 宋肖被夺权,朝堂虽算不得举步维艰,但从来未有人敢反驳的命令,更兼圣旨,却是一再被内阁驳回,迟迟留中不发。其实人有时候是个很奇怪的物种,许是摄政王在政多年,他们看的腻烦了,所以力推宋烨践祚,或者立为太子。 宋肖还是摄政王,在没有新的皇帝之前,他在明面上一直是北宋“皇帝”,只不过被人架空权利,而这位正是举剑架在宋肖脖颈间的宋烨。 他面色辨不明是何情绪,亦看不出是笑还是哭,极是古怪。他似乎冷笑了下:“你着实该死。”宋肖瓷白的脖子隐隐沁出血丝,一条鲜红的血痕凝固其中,那是利剑长时间摩擦而出导致皮肤皲裂所造成。但他似乎不疼,兀自盯着宋烨的双眼,也冷笑道:“你不是第一个拿剑指着我的人,但我相信你是最后一个。” 宋烨仿佛听到了泼天笑话儿似得,眉目笑得璀璨,眼底却冰冷,“你拿什么反抗?不对,应该说你还剩什么?” “呵呵……”宋肖斜睨他,挑了挑眉:“那你又有什么权利能动得了我?”宋烨怔了下,方道:“我不用任何权利,也能叫你生不如死。”他顿下,似乎苦笑,“你说,楚琉素如果醒不过来,你会不会在悔恨中度过一生?你说,她要是醒过来,你会不会愧疚一生?” 宋烨说的痛快,心中却堵得厉害。曾经那个骄阳似火、光明明媚的宋烨大抵是找不不回来了。都说浪涛之下,皇权至高无上,权欲熏心,教人难以不迷失自我。宋烨也一样,跟北宋皇亲贵胄一样,沉迷于执掌生死大权之中,再回不到从前。 宋肖心中应该是痛的,也许已经痛到麻木,也许是利剑滑过肌肤,沁出丝丝血迹,一直钻进五脏六腑,缠绕于心头,狠狠勒紧,他再也不会痛了。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他无话可说。 宋烨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嗤笑起来:“你知道的,原先我总是对你毕恭毕敬,口口称着皇叔,可如今儿,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举剑来此逼问你。” 宋肖仿佛累极,不愿多说话,故而闭紧眼睛,不去看他。宋烨慢慢收回剑,手垂落于地,说:“那你知不知道楚琉素为何会知晓你要娶南宋公主。”宋肖亦不言声,事到如今,她如何知晓的,他已经不愿去想了。 “那你想不想知道宗政铎与楚琉素是什么关系?”宋烨兴致勃勃地问,见他面色不改,他嘿的一笑,“你不想知道么?可我偏偏要说与你听。”宋肖忽然睁开眼,冷光巨显,隐隐有些怒色,宋烨笑意更是发深,“看呢,你还是猜到了对吗?是了,就是宗政铎告诉的楚琉素,你要娶南宋公主的事儿,他也许是楚琉素的姘头,怎么样,这种感觉可好受?” 宋肖眉峰一跳,忽然跳起来打了宋烨一拳,出手凌厉,一拳打的宋烨身子本能的一晃,却放声大笑,一手捂着脸颊,一手指着宋肖,哈哈大笑,说:“看吧,看吧,被我说中了吧?楚琉素怀的孩子,还指不定是宗政铎的,你别在这暗自伤心了,说不准那孩子本就不是你的!” 宫中已经传遍楚琉素孩子没了一事,众人都不知她是何时怀的孩子,自然也不知其中的内情。可宋烨却知晓得明明白白,他把感情隐藏的如此深,如此的深,从来不做别样出格之事,最过分的就是强行抱过楚琉素。可是眼前这男人,一再而三的伤害楚琉素,这并不是促使他夺权来到玫贞宫辱骂宋肖的原因,那真正的原因,竟是让他不敢相信,楚琉素却像是饮鸩止渴般,心甘情愿的被伤害。 凭什么呢? 宋肖却说:“你滚。”扭过头去,声音有些深沉哑然,“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个外人去评价。”宋烨扭着脖子,用拇指按了按唇角,嗤笑道:“好啊,你以为我想管么?我只是替你惋惜,你说啊,曾经多风光的一个人,怎么会落此地步?一蹶不振都不能形容你此刻这副模样,不就是一个女人?你摄政王宋肖要什么没有?何况是一个楚琉素?” 宋肖负手,身后垂落的发丝有些乱糟糟的,就像是殿外那杨柳依依缠绕在一起分辨不开的景象,他说:“你不过是嫉妒。”宋烨大怒,仿佛是吼出来的,声色都变了音调:“嫉妒又怎么样?明明是我先遇见她的!明明对她一眼动情的人是我,凭什么你宋肖能借着权力禁锢她?你凭什么说让她走就让她走?” 最后一句,他像是用尽了力气,再无威慑。原来是嫉妒,原来是苦楚,原来他也想得到琉素。宋肖侧目,眼波流转,无尽艳丽,潋滟光华流转其中。“因为她爱的是我。” 宋烨勃然大怒,简直是奔向的宋肖,一股猛劲儿率先袭来,紧接重重一拳打在宋肖鼻骨,宋肖本能避开,却还是擦到鼻尖,刹那间传来一阵酸涩的疼,他退后两步稳住身子,揉着鼻子,却笑了:“你这叫恼羞成怒。” 宋烨忽然也跟着笑起来,一拳未得手,他也不再向前,就是笑,一直笑:“其实我忍你很多年了。”走了一步,“我平素喜爱玩乐,这性子是母后惯得。可你总是在父皇面前道我的不是,原本父皇对我还算和颜悦色,可后来便越来越放纵我,只有我知道他是放弃了我,不想管我。”他坐下来,叹口气:“你掌权多年,不就是不想要任何人威胁到你的地位?虽说父皇不喜母后,可我毕竟是父皇的嫡长子,他对我到底是好得,可是你呢?” 宋烨笑:“我的皇叔,你总是参我一本,告我的状,你明明知道父皇对你有三分忍让,你便肆无忌惮。这些其实我都知道,你说我骄躁,做事不稳妥,一意孤行,当是立不得太子的。”他还笑:“你利用母后,利用母后对你的爱,你可算个男人?” 宋肖似笑非笑地斜睨他,“我同你母后那是两方得利,我保全她的家族,她帮我控制住先皇。这一切你并不知道,所以,你现在还不明白,为何先皇忌惮你母后家族多年,偏偏动不得吗?”宋肖揉着鼻子,邪肆笑道:“那无关爱。只要掺了利益,还给自己打着爱的名头的,那只是给自己找个理由,好让自己心中舒服一点。” 宋烨但见宋肖含笑的样子,仿佛见到了尔时在宫中他爬树摘果子时,看见宋肖远远走来,遥遥望来,笑着说了句:“这孩子有我小时候的泼皮。” 那时候他吓得差点从树上滑下去,当然确实是跌足掉落在草地上,却因为宋肖戏谑大笑,笑着骂他,“真笨!”其实那时候已经有人给宋肖安上摄政王这名号了,他连滚带爬的恭恭敬敬的请安,说:“皇叔安好。” 这样的日子直到他在御书房外听墙角窥听到宋肖同父皇说话:“本主说不行,就是不行,这孩儿哪里能立为太子?心性未定,更是一无是处,你这是要让北宋毁于他手?” 却未听见父皇回话。那时候他也不懂得什么叫做权利,只是有时候见到母后同莲贵妃夹带棒的说话,见到宋平煜对他的眼神总是不善。他也并未在意,直到这些年逐渐长大,阴谋诡计在他身畔各处显露出来,直到母后一再失**,直到他浑浑噩噩以玩乐养成了肆无忌惮,整日寻乐子的性子。直到于沾雨寺郊外见到楚琉素第一面。 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身处高位,身怀枷锁的人,有时候说不定都不能见到未来媳妇儿张何模样就要奉从父母之命,娶回家。可是那一眼,他便对于琉素坏了好奇心。这些年谁人对他不是趋之若鹜的?只一眼,他心中就是一颤。 他想,他应该是喜欢的。要不然怎么在带兵回来后,听闻她同宋肖出双入对后,他能说出那番言辞激烈之语?他不怨宋肖不让他做太子,也不怨他喜欢琉素,就连他们在一起后,他还是抱着祝贺之心,去面对他们。 可是他心中到底是怨恨的,怨恨宋肖未给琉素一个好生活,而且狠狠伤害了她。所以,他听从母后之命,在宋肖一蹶不振之时,拔掉他的党羽,按插上自己的眼线。所以,才有了适才冲进玫贞宫之事。他想嘲笑宋肖,可宋肖却说:“她爱的是我。” 他终于哑口无言,在无从反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3章 时光不再 宋烨很想去看看琉素,宋肖却不许。其实他并不知道宋肖愿不愿意,而是他本能的觉得宋肖不愿任何人去打扰琉素。他不知道琉素的情况到底如何,也只是潜意识告诉他琉素没死。 宋烨侧目过去,但见宋肖鼻尖红红,他忽的噗嗤一笑:“你也能有今天,着实叫人痛快!”宋肖兀自盯着前方,但见春风自来,拂过柳树,像是清波流盼的荡出的圈圈点点涟漪,缓缓散开来,又像是谁人的发,随风自动,划过他的心。 半晌,他说:“我可以把这位置让给你。”宋烨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的一笑:“你现在说这些,还是再给自己找台阶下。你觉得我还需要你让给我么?朝堂之上大部分都是我的人,你的旧党快要被我清除干净了,宋平煜虽然有心想做什么,可他的威慑力到底是没我这个嫡长子大,所以……我已经不是小时候任你嘲笑的孩儿了。” 宋肖“唔”了声,却笑了笑,“是我老了。”宋烨突然说:“你能救她吗?如果不能,你会不会陪她一同死?” 殿内气氛凝固僵冷下来。 “不会。”宋肖想他到底是做不到陪琉素一起死的。说是下地狱,那也只是她陪他。他却从未说过会陪琉素一起。 宋烨也不再恼怒,似笑非笑地说:“看来,是我想多了。原来谨慎小心的楚琉素也有这样的一天。”宋肖“恩”了声,垂下眸子,“如果是你,你会吗?”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人能做到喜欢一个人连命都不顾。 宋烨轻轻眨了眨眼,长叹一声,“现在哪里会有人会做到此番地步?尔时我曾同琉素说过,就算是四周皆是苦海,我亦陪她渡。可是那时,是我并未见识过这个世界,才脑袋一热,道出了口。到如今,我就要差一点了,差一步了。我哪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这家国天下?” 宋肖啼笑皆非:“好一句哪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家国天下!你这样的人,一定不会为情所困,能做好一个皇帝。”顿了下,他闭起眼:“那么为了这家国天下,同南宋联姻的事儿,不如交给你?”宋烨放声笑起来:“原来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他仿佛万般无奈,唉声叹息地说:“原来是套我话呢。”宋肖看着桌上早就冷却下的茶水,端起来呷了口茶,似乎是因为变了味儿,而皱了眉:“倒也不是,只是累了,想要休息了。” 宋烨笑着斜睨他,眼中却是丝毫笑意都无,说道:“你并不是累,而是你知道大势已去,你斗不过我了。”他撑着脑袋,似乎很是疑惑:“为什么你总是心口不一,还是说你如此要面子,怕下不了台阶?” 宋肖阁下茶杯,骨头也软下来,浑若无骨的懒散蜷缩在椅子上,有些累,“我想看你们小辈儿斗。”冷笑声:“都个你死我活最好不过。” 宋烨腾地站起身,余了句:“你果然没变。不过这样也好,你交出权利,那我便斗个你死我活给你看。”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肖却慢慢直起身,冥思起来。 因宋肖不再掌权,所以凡是都由公认“太子”去打理,包括安抚南帝等人。内阁既然听命于宋烨,那自然凡是都上报于他,在一日后,宋烨颁布天下了他的第一道圣旨。他竟然还是把王如是许配给宋肖,他的理由找的很好,宋肖那日突发急症,昏迷过去,所以没能去到大婚现场,但是在五日后,婚事什么还是照旧举办。 宋肖知道后,并无太大情绪波动,也只是笑了笑,说:“看这人报复心理倒是极强。”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朝天子一朝臣。此番受人之下,自然是要听之服从。三日后,宋肖突然去到云贵妃曾经住的宫殿。 他立在门外,生平第一次踌躇不定,内心挣扎,他在想到底要不要进去?到底要不要?确实是推门而入。殿内有一张千年冰**,那是他曾经发病时,所控制病情之处。现在上面躺了一个人,是至今昏迷不醒的琉素。 她真是睡着了,香甜的睡着了,眉头都不皱一下。宋肖看着,觉得她真的是顶好看。这样孱弱的身躯,这样柔和的眉眼,仿佛是树梢枝头那最为娇嫩的一片花瓣,又仿佛是**中最为艳丽的那一抹春,有着甘冽与清越,叫人沉迷。 他很想触摸她的脸颊,她皲裂的唇,她卷翘却覆着一层冰霜的眼睫,可她此刻像是伫立在花瓣上的蝴蝶,仿佛一有惊动,她便翩翩飞起,消失不见。所以,他只是看着她,看着曾经囚禁于摄政王府的琉素。 冰**顶部不知何时多了一盏琉璃灯,散着幽幽的冷光,像是月下碧湖荡映出的一条条银光璀璨一样,九转琉璃灯是世间人人想得到之物,可他们却不知此物需要用滚烫的鲜血来供养。它是吞噬鲜血的怪物,又是能凝萃出灵丹妙药的宝物。 宋肖抬手放在唇边,狠狠咬下,嘴里慢慢顶上一股血腥味,他捏着指头,让血液流动的迅速些,缓缓滴落于琉璃灯上,那灯像是炽热的烈火一般,不过瞬时便烘干水渍,就如此刻,他的鲜血不断的滴落于琉璃灯上,那灯竟慢慢吸收,血液消失不见于灯内。 当时他放出一个幌子,道是需要九把钥匙,方可开启九转琉璃灯,可是去哪里找钥匙?这钥匙又如何匹配?所以为了不让世人怀疑,他找到工匠,在上面做了九个小孔。 这样以来,再也不会有人怀疑,也不会有人能开启这九转琉璃灯。 为什么说是灯,只因它在夜里能发出蓝紫色的光芒,幽幽地有些清冷,仿佛是冰那般冷冽。这东西一旦开启,必须每日饮血,约莫着大约半碗,这只是每日的量。宋肖的面色越来越白,吸气不自觉凝重了些,可是在他看到**上躺着琉素之时,他再也没能皱一下眉。 就当是一报还一报,以后……谁也不欠谁。 他终究是忍不住在琉素白皙细腻的额上落下浅浅一吻。轻而柔的触感,并不是琉素的额头,她额头的肌肤有些僵硬,似乎是被冻得冷了。宋肖等它喝完了血,忍不住想用手掌的温度,去给琉素冷硬的身体取暖,可这些大抵是无用功。 他说:“等你醒来……等你醒来……”却再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等她醒来,我陪你站在最高峰遥看万丈深渊,峰峦耸立?好像是不行的,她应该不愿意把? 宋肖看了眼蓝紫色琉璃灯,只要等这东西凝聚出一颗丹药,他便能唤醒琉素。 琉素确实是死了,被他这样一闹,小产后落水,身子大出血,哪里能不死?想起孩子,宋肖忽然觉得心中有些酸涩,并不是母妃死的时候那种难受,而是像被人剜走了心那种感觉,空落落的不说,还生疼,疼的他仿佛都觉得今儿流血流多了,再无力气。 他趴在病**边儿,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却颓废的跪坐下去,手指的血液未干,落在冰**上,蒸发出一丝血腥味儿,他仿佛被迷失了理智,又仿佛是想起了母亲。其实,他并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想让琉素变成这样……他很想同她道歉,可是他的高傲,却不许。 有雨落下,那夜漆黑,就像是万丈深渊下那最一抹深杳的黑,他跪在承乾宫门外,请求先皇赐给他摄政王这名号。是了,从来都不是别人给他冠上的摄政王宋肖——而是他求来的。他这样的不要脸面,面对伤害过母亲的男人,他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可是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没有滔天的权势,想要在阴谋中活下去,那大抵是痴人说梦。所以,他求先皇,在一个没有人的深夜,他跪了**。因为他明白先皇最愿意看见他低三下四的模样,那样先皇会觉得很有成就感,因为他独享了太多父皇的**爱,所以他明白让敌人最爽快的事情是什么。 那便是在他眼前,垂下头,恭恭敬敬的求他。 既是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先皇他的哥哥,赐了他一块牌匾——摄政王府。就只是这样一块牌匾,他成为了北宋的掌权人。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所以他逐步涉及先皇的势力,渐渐拔出,许是一年一人,许是大动干戈一年便能拔除一半。可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从一年一人到一年一半,他付出过多少努力。他身为一个权利滔天的男人却半夜去官宦权臣家中刺杀,第二日惊讶不已的大张旗鼓的去安排手下的人,去搜查到底是谁敢如此大胆竟敢刺杀权臣。 他慢慢闭起眼,回想着一切。 可能是报复来了。 这些年过得大抵是不如意的,竟连一丝甜蜜的回忆都没有。如果要说的话,那也便是——他在雪中提着纱灯,黄晕晕的灯火中,那漫天飞雪、白雪瀌瀌之下,从树枝干枯的小径中踱步走来的那名女子。那夜的月光似乎也分外柔和,映衬于她的眉眼上,仿佛连雪花都不再生凉,她脚下就是一滞。 然后冲他笑了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4章 人心难测 两日后,摄政王大婚,一切如常照旧举办。人来人往热络不断,群臣同自己家眷对于前几日一事还心有余悸,就连迈进摄政王府邸门槛时,都要提袍小心翼翼迈过去,似乎生怕惊动了何,惹祸上身。 这日子格外的安静,就连说话都压低了声音,耳语言谈。不知为什么那日没有前来的南帝,今儿也来了,面色还算如常,是不是同旁侧的宗政铎交谈几句,后者则是颔首恭敬回话,俩人似乎是没瞧见北宋众多官宦,自顾自说这话。这样的场面,本是大婚应当喜庆些,可却有一种别样尴尬。 暮苒还是张罗着下人殷勤的招待客人,亦看不出又何情绪。自上次琉素昏倒在府邸前,惊呆的不止是众人,所有人仿佛受到了泼天惊吓,呆呆的立在原地,又掉落酒杯的,有吓得躲在自家夫君身后的,总而言之见到琉素吐血后受到惊吓的比比皆是。 所以这次都很安静。安静的如果不是处处张扬着红色,总会教人以为这是一场吊丧,他们都是前来吊唁的客人。还不见主人,重客坐在席上低声儿儿,颇有几分不自在。 直到府邸外响起冲天的礼炮声,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众人才如重释放的舒了口气,相互看着笑一下,颇有几分苦尽甘来的味道。 这场婚事主人不像主人,客人也不像客人,倒像是一场早已策划好的戏剧,只要搬上台面,演给看官看便好。一切太过于井而有序,反倒失了喜气,多了些繁冗礼节。当主人公现身正厅时,所有人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宋肖的表情过分僵硬,像是一尊玉雕,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哭是笑。反倒是他身畔的王如是,似乎有些喜悦,给南帝拜堂时,也都是细声细语,自有女儿家婉转动人的软声在其中。 摄政王是不拜的,两个平起平坐的人,那当是拜不得的。喜宴也没闹,各吃着各的,不知是不是气氛过于压抑,已经有大臣打了头,道是工作未忙完,先回府去了。当然了,有人领头,那自然就像是井井有序的退场一样,鱼贯而出。 到了晚间的时候,宋肖照理说应当去掀盖头,喝合卺酒,可王如是在新房中一直等待到天色渐老也不见有人来的迹象,她不禁火烧心头,再一次一把掀了盖头,向门外唤了声:“小环,进来。”小环是她的陪嫁,按照南宋的礼仪来说,那便是以后能爬上宋肖**榻的女子。小环一见,不由惊讶:“公主,您怎么又自己掀了盖头?这可是不合理数的,应当等摄政王亲自为您……”一语未了,就被王如是冷冷一声:“够了,”给打断。 小环讷讷一笑:“公主……并不是奴婢说您,皇上都说您应该收敛下性子,这里可不再是南宋,而是北宋……您就算不为旁人想,总该为您自己想想前程……如果您要是这样下去,只会……”王如是一把把盖头扔去小环脚下,冷笑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这些年隐藏的如此深,怎么到了北宋就收不住了?”王如是觉得可笑:“当年要不是你同国师在父皇面前告我的状,我能因为国师的事在冷宫中禁足两年?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不成?竟然都看不出你是父皇安插在我身旁的人?” 小环也不恼怒,拾起喜帕,淡淡笑道:“公主既然知晓,那我在装下去,也就不好玩了。没错,我是皇上安插在你身边的人。”小环顿了顿,看见王如是一脸冷笑的表情,她倒也笑了:“公主莫不是在想怎么处置奴婢?您可省省心吧,我既然能这些年都安然无事的在您身边儿,您想要动我,是不是要再三掂量?您如今是墙下人,要顺从夫君。可您看,您的夫君压根就不把您放在心上,我也不瞒您,喜宴早就散了,您的夫君也早就走了!” 王如是气急,反倒笑了:“那也轮不到你个贱婢在这大放厥词!我不管你出身何处,如今你伺候我,我劝你还是守好本分。毕竟在外你还是我的奴婢,凡是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小环笑着走去王如是跟前,垂眸看她,挑眉笑:“我是您的奴婢,这本就是不可置否的事实。可您也别忘了,在北宋不再有人护着您。”王如是仿佛听见极是可笑之事,“可同样的,在北宋,我父皇也不可能在护着你!” 小环不可否认的点头:“我伺候您这些年,您什么性子奴婢最是清楚。既然您不肯居于人下,那便看看您未来新媳妇儿过门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吧。”说罢,把喜帕放在王如是手中,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却又转身,笑道:“你们琅琊王氏权倾南宋这些年,也是时候该收手了。” 王如是腾地站起身,喜帕掉落于地,被她一脚踩在地上,可她连看都未看,瞪圆眼睛,寒声道:“好你个贱婢!你说,这些是不是你一手策划?”小环嗤笑一声:“奴婢可没这样大的本事。”再不停留,转身走出。 王如是气得浑身发抖,她不由想起在南宋时父皇那含笑别有深意的眼神。琅琊王氏确实是权倾朝野,也着实是有些一手遮天,所以为了掣肘皇帝不起疑心,她才奉命嫁来北宋。可她却忘了,和亲公主的下场……不外乎就是楚琉素说的死。既然小环是父皇的人,那么小环会不会趁机让她死在北宋?在嫁祸给摄政王亦或北宋? 她不敢再去想……且现在已入漩涡,处处是陷阱,如何明哲保身才是最主要的。宋肖对她的态度不看也知,对于一个从未见过面就要娶得妻子,就算是圣人也不可能恭敬相待,更何况是宋肖这样盛名在外、阴鸷喜怒不定的男人了。 她仿佛失尽力气,也不顾修养一屁股坐在踏**上,虽是镂空,却因嫁衣繁琐也试不着咯的上,眉头狠狠蹙着,冥思该如何想方应对。她睁开眼,瞟向窗外,但见夜色飘飘,清风徐来,在风中,满天星辰似乎都在流动光华,她忽然觉得这样凉爽又清冽的夜空,真的像极了他的眼睛。 这么多年了,她想起他还是不由自主的酸涩,今日之后,她也算是真正嫁人了,堂堂正正的被冠上摄政王妃的名号。往后中漫无天日的日子,就要一天数一天的过下去了。她不知道他来没来,细细想去,他也许是不能来的吧?他是国师,又是瞒天踱步来的北宋,是断不能抛头露面的。她苦笑下,明知道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却还是偏向于自己心中所想。 这大抵是错的。呼出口气,这才第一日,以后还有的等呢。 宋肖哪里也没去,就是在书房窝着。他今夜有些疲惫,分外累,于**老去的夜里,清风渐暖,风自来,月色洒在雕花窗棂泛着银白的窗纸上,掩映下一地银辉。许是夜风有些软暖,映在他深杳眸中的银辉,也跟着风渐渐柔软,朦胧间笼罩一层如远山薄雾般沁心微凉的水汽。窗外千万夜色受尽他的眼底,瞬间惊艳这方天地。他终于忍不住唤了声:“暮苒。” 暮苒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推门而进,但见他蜷缩在**沿边儿,没来由的心中一颤,恭敬揖礼:“主公。”宋肖动了下,顺长的发丝滑落于胸前,更是添了几丝魅惑与妖气,他半阖眼,却依旧能叫人窥见那深邃暗沉的眸子,似乎有璀璨光华流转其中,平生三分清艳。暮苒凤眸微动,却快速敛下眉眼,再不敢窥伺半分,这样的眼神,她最熟悉不过了。 宋肖手中攥着锦衾,月光掩于了大半,他似乎笑了笑,“怎么不敢看我?可是想起以前了?”暮苒站于黑暗里,看不见任何情绪,正纠结着该如何答话,宋肖又道:“你怕什么?怕我,还是怕纳兰青……你的青爷知晓?” “主公说笑了,一切都是暮苒自愿。”她声色平稳,没有半分不情愿的味道,偏偏宋肖就在这其中听出了别样的味道,他说:“我身边每个人都喜欢口是心非,你也不例外。纳兰青下毒于你家,你又何尝不是同你父亲一起给吏部尚书下的毒。他被蒙在鼓中这些年,还自以为只是对不起你。” 暮苒垂着眸,很想反驳,最终也没反口,只是笑道:“主公想说什么?暮苒这些年为您的病尽心尽力,也算是报了您的救命之恩。到如今您的余毒清了,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您还想要如何?”宋肖直起身子,盘膝坐于**上,锦衾因顺滑而掉落于地,一如他垂落的发,他说:“你过来。” 暮苒嗤笑了声,三两步走去,垂眸看着宋肖,宋肖却缓缓抬手,暮苒竟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宋肖说:“你不过是演戏,却把纳兰青骗的团团转,我也不过是演戏,却把楚琉素骗的稀里糊涂,你说,我们是不是最合适的人?” 暮苒反握宋肖的手,凤眸一挑,说:“这些年来,我从未看清过您,就如此刻。您说您身边儿的人都喜欢口是心非,可您毕竟也是这样。”宋肖手中使力,拦住暮苒的腰,打横抱在怀中,在她雪白的脖颈间轻轻一嗅,蔓出邪笑,“你也陪了我许多年了。”暮苒媚笑莞尔,伸手勾住宋肖的脖子,道:“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5章 谁在演戏 宋肖仿佛迷恋已极,轻轻眯眼,摩挲着她的脖子,引来后者浑身一抖,他手掌的温度同窗外月色一样清冷,又如同他此刻说的话:“那为何要背叛本主?”他的两指忽然静止不动,压在脖间命脉,又邪笑,带着三分冷意,三分妖气,三分惋惜,“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暮苒仿佛没感受到宋肖的杀意,忽然顺势躺在宋肖怀中,含笑闭眼,“其实我也很嫉妒楚琉素。我当初在南宋,确实是喜欢上了纳兰青,还为他孕育过一个孩子,只不过在怀着期间,就被我一碗药扼杀了。直到后来,我差点成为军妓,还是你救了我。那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你看啊,这样的喜欢多简单,你只是救了我一命,我便想倾尽一生都报答予你。” 宋肖的手慢慢压紧,看也不看在他怀中流泪的暮苒,只说:“可你不该给她下药。”暮苒不住摇头:“我真是怀念你打仗的那段日子,我就像是小媳妇儿似得,整日里盼着你归来。可是回了北宋之后呢?我不过是在你生病的时候才能陪伴你,可我不喜欢这样。” 宋肖只感觉肩膀湿了,他无奈叹息,“演了这些年的戏,你我都够了。总该有个开始结束,你待如何?”暮苒忽然哽咽起来,手中紧紧拽着宋肖衣领,她能触摸到那一朵镶绣在内的曼陀罗花,她仿佛再也压制不住情绪,放声哭泣:“我是羡慕、嫉妒楚琉素的,当时你命我救她,我已经是不情愿,你又逼我同她做朋友,你可知道我心中所想?你设了一个局,引她入局,可赔上我们,不该是我待如何,而是你待如何!这些年,你从第一次见到楚琉素开始,你便一步步接近她。” 她把头倚在宋肖脖颈间,再也控制不住的流泪:“你接近她,说是利用,可你到底哪里利用到她了?你明明是不会表达爱,你只是用你自己的办法去守护她,保护她,要不然,她一个县主,想在皇家这波诡云谲的生活中活下来,她根本做不到!你明知道她的一切,她很侯府恨透了这世间,所以你把她囚禁,你替她报复侯府。你还说你不爱她,你明明是太爱她!” 暮苒红透了眼,遏制多年的情愫,像是冲破堤坝的凶猛洪水,席卷而来,她直视宋肖,见他似乎是无奈,紧紧拽着他的领口,一字一句,“所以啊,我怎么可能让你们的孩子活下来?我怎么可能?你说我欺骗利用纳兰青对我的爱,可你何尝不是利用我来帮你解毒?宋肖,从小我母亲就教我,男人眸子含情,是最最信不得的……可我没办法。你只是救了我,我便想爱你。” “我便费尽心思的留在你身边。可你呢?你敢说你没有愧对于我?”宋肖邪邪勾唇,反问:“我哪里有愧对你?你这些年的生活难道不是我给你的?你应该知道的,一个女子没有任何依靠,她想凭借她的智慧或是医术,是活不下去的。”他一顿,唇角荡漾开如吹皱春水般的浅浅笑意,可那笑意却也是清寒冰凉的,未有任何感情可言。 “那些妄自清高、对世间一切不顾一切的人,那是根本是不知这世间的愁苦。就像是打仗之后,两国身处高位的人从来不会像最底层的平头百姓一样,饱受一层压制一层,以大欺小、仗势欺人。那些不受苦之人,何不是像你一样?身在福中不知福?” 暮苒抹了把泪,兀自盯着宋肖,“你说我不知福?我就是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所以才忍着一切,收敛傲性待在你身边。可我不能看着你们孩子出生,所以,我趁着你病倒的三日,连同周太妃,对楚琉素下手。你不是最**爱她?最喜欢她?最看重她受不得一点委屈?可我偏偏要毁了你的一切。就算是死……我也要让你记得我。哪怕是恨我!” 宋肖也不恼怒,只是笑,仿佛在笑这些年活着就是一场笑话。半晌才说:“那么宗政铎呢?”暮苒吸了鼻子,说:“世间看不得你们好的人多了去了,宗政铎只不过告诉了楚琉素你要娶南宋公主的事情,楚琉素便忍不住要回来找你。她心口有疾,虽然这些时日以来她都绝口不提,可是需要的的药物来存活。所以,当她得病昏迷,我便动手,她听闻你要娶公主,自然心口压抑的难受。” 宋肖“唔”了声,挑眉说:“真是个好法子。”暮苒像是得到了母亲的肯定一般,竟然欢喜笑了:“像我这样的人,你一定是恨我的吧?那可是你这些年第一个孩子。未成形的男婴……多可惜。” 宋肖面色不改,手指却微微颤抖一下,不过转瞬,他忽尔冷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恨你,你毕竟救了我的命,可要照这样说,我曾经也救过你。我们之间算是一命抵一命,扯平。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暮苒的笑意也渐渐消散,她径自盯着宋肖,仿佛什么都不再怕,“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喜欢主公。很喜欢很喜欢,可你明明知道,却不会正眼相待。现在好了,你手无寸铁,空有一身功夫也无用,手中没权利,你再也不是那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再也不可以保护楚琉素。” 说着,她的凤眸中闪过一抹妖冶的色彩,衬着她眼角泪痣,竟生出三分艳丽更是妖娆。宋肖心中跟明镜似的,知晓她想要做什么,当下也不打弯子,挑明道:“你想动楚琉素,恐怕还没这个本事。这个世界远远不是你想的这样简单,更何况人心。”他嵌住暮苒的下巴,凤眸微挑,“你以为纳兰青是傻子?还是以为本主是傻子?” 暮苒慢慢垂下手,微微眯眼:“你什么意思?”宋肖又“唔”了声:“你连同周太妃等人不就准备今夜暗杀楚琉素?还需我挑明?”一顿,说:“说不定还有宗政铎。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趟这趟浑水。” 暮苒粲然一笑:“不就是一个纳兰青?他还能抵挡数百人?”她也不挣扎,仿佛很享受。宋肖笑的比她更灿:“为了一个楚琉素你也舍得让周太妃下死手,竟然动用太傅暗卫,真是叫本主吃惊。不过,你忘记了吗?我掌权多少年?认她周太妃权力再大,拔出我的党羽,可这才多长时日,她做得到?还是你真正了解过我?” 暮苒脸色终于忍不住一变,绕不死心的问道:“你竟为了楚琉素动用皇家御林军?她何德何能?”最后一句,她声音都变了调,挣扎不开宋肖的手掌,却犹不死心。宋肖还是静坐,亦是含笑:“你也说了,我既然能设这个局,为的不过是引她入局,那自然,她值得。” 暮苒火烧心口,忍不住道:“这些年,我真是从未看透过你。你口口称说爱她,当年还不是派纳兰青去沾雨寺盗取云戟的灵牌?你为了解你身上的毒,不惜毁了云戟灵牌,为的不过是藏在灵牌里面的一味解药。宋肖……你这样的男人,果然……”宋肖突然用食指抵住她的唇,轻声道:“那是云戟欠我的。她命人藏在灵位中,不过是不想让我找到那一味药,她那样喜欢父皇,父皇却那样喜爱我母后。你说这冤冤相报何时了?” 暮苒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嘤嘤声音却透着如锦帛断裂撕碎的破音,“宋肖啊,宋肖……自古都说情爱才是世人最难逃脱的,果不然,谁都不行。你说……云戟也真是傻,像我一样傻。明知道你父皇根本不喜欢她,却为他披上战袍,以女儿家的身份出征,为他守住这江山。她明明知道你父皇最看重江山,明明知道不喜欢英气的女子,却还是用自己方式来守护他。” 宋肖挑了挑眉,状若无奈,也松了手,“所以说呢,我们这一辈,还是解决了上一代的事儿最好不过了,免得留给下一代,还要让他们受爱恨情仇之苦。”暮苒也敛了笑,似笑非笑地盯着宋肖:“所以,你要杀了我么?” 宋肖忽然抱住她,暮苒身子猛然一僵,似乎不相信,就听他说:“其实你在我心中极是重要,当年我苦苦挣扎在营地中,受尽欺凌,那时候带给我温暖的总是你。可你与琉素的性子都是极为要强的,为何我总想保护她,却不是你?” 他周遭的幽幽迷靡之香萦绕于她的鼻息间,清丽艳华,仿佛他的眉宇近在咫尺。暮苒刚想说话,他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琉素,动我的孩子。我说过我不恨你,可我没说我不会杀你。”他放开暮苒,见她有些颓败,又有些自嘲,宋肖忍不住怜惜:“你知道的,第一眼就心动的人,那是最原本、最纯净的爱。就像你对纳兰青,你放心,我会让他亲手杀了你。” 暮苒忍无可忍,“你说我们在演戏,你却演的比我好……真是好太多了,你明知道我后来倒戈南宋,你明知道宋烨与宗政铎长得如此像,你明知道我既是南帝的人,是万万留不得琉素的孩子。你什么都知道,我们同宋平煜联手,是绝对不可能让楚琉素与你的孩子登上皇位。所以就算是这样,你为了保全你的地位,为了保护楚琉素,你生生等到现在,同我演戏,然后等我最爱的人来亲手杀死我么?” 宋肖微微叹气,天色似乎有些泛了白,琉素那边没有消息便就是最好的消息,他有些疲惫感,所以轻轻一唤:“纳兰青。” 暮苒顿时面色大变,惊嘑出口:“你一直骗我?他没去保护楚琉素?”宋肖却不回答,反而话锋一转:“你知道你哪里路出马脚了么?对于我的政务你太过殷勤了,从前的你,决然不会如此,我生了疑,才去派纳兰青私下调查。许是你不相信我会调查你,竟也未隐蔽,你时常出入安王府,其实我还是不相信的。” 正待说完,纳兰青悄无声息从窗户翻进来,一柄寒光凛凛的剑也随之悄无声息的抵在暮苒耳后。 纳兰青最后说了一句话:“其实我知道当年是你替你父亲进的牢狱,却还是爱上了你。” 鲜血飞溅,染于方才消散的月色中。 窗外,晨曦初升,红日东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6章 暮苒之死 月色终于消散干净,空气中泛起浓重的血腥味儿,血还在滔滔涌出,霎时间沁湿锦衾,纳兰青面色一如既往地僵硬,宋肖却笑了:“你倒也下的去手。” 暮苒眼睛未闭,僵硬的躺在原地,她的意识似乎还未消散,眸中衬出窗外破晓天际泛了白色的晨曦,她张了张嘴,却连眉头都没力气皱了,只觉得有些虚,虚弱到连动都不想动。纳兰青垂下眸子,全身似乎在颤抖,宋肖看见他握着的剑柄,仿佛是在不停的抖着。 这样新的一天,似乎一切都尘埃落地,又仿佛是一切才刚刚开始。纳兰青看着暮苒脖颈间不断汩汩涌出的鲜血,又听到剑锋因低垂而滴滴答答滴在地板上的血珠子的声音,他腾地一声双膝磕地,血剑“哗啦”一声掉落于地。 “当年我们来到主公身边时,就发誓这辈子都效忠于他,我跪在主公府邸三日,只因你在主公身边儿。我们造的这些孽,已经不是一剑就能递过的了。那是多少条人命……还有我们的孩子。” 暮苒有些冷,似乎是初晨的空气微寒,沁薄的湿气透过窗棂飘掠过来,人都说,死的时候回想起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她可能也不例外。窗外是不是下雪了?也许并不是,而是风过树梢,树叶花瓣纷纷洒落于地,飘浮落在她的雕花窗台上,添了三分萧瑟,半分柔情。 何是相思情,许是现下这样。她撑着腮,遥看花开花败,昨日柔情依在,一如他的眉眼,分外柔和。他曾说:“暮苒、暮苒,暮暮浮华,苒苒升起,与阳共并,绚丽已极。” 那是秋天瑟瑟寒风就快袭来的日子中,纳兰青手握手教她舞剑……她似乎有些冷,就像是寒风刺在身上,他不会再给她添衣……她再也不会冷了。 纳兰青缓缓合上暮苒的双眼,宋肖见状,又笑了下:“其实我也看不清,你到底是不是喜欢她。你完全可以不听从我的话,不必杀她。”纳兰青说,声色平淡的说:“其实我想杀她,她都能杀死自己的孩子,我为何还要留她?” 宋肖说:“楚琉素呢?”纳兰青沉默半晌,还未从暮苒的死去中回神,方才说道:“周太妃果然想要暗杀楚琉素,好在您派人隐蔽在宫殿外,那些人并未得手,连进去都不曾迈进宫殿一步。楚琉素自然无事,主公放心吧。” “你下去把她厚葬了吧。”宋肖起身,垂眸看了眼面无人色的暮苒,越过去,兀自解开衣裳,又说:“那些话,你应该听见了。虽然我们都在演戏,不过我说我喜欢她是真的把她当做了自己人。”纳兰青忽尔凄惨一笑:“主公,我们都是自私的人,一边说着怎样爱,怎样爱她,一边却为了自己的私心,可以毫不眨眼的杀死她。” 宋肖甩开沾满血迹的中衣,换上素白色的里衣,轻声说:“恩,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所以,不能动情,不能做那有心之人。”纳兰青已经拾起剑,打横抱起暮苒,待走到门口时,停了下,说:“其实这样也好,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纳兰青说罢,再不停留,宋肖方才系完扣子,换了白衣的他,平添三分素净。声音也跟随逐渐上升的太阳,缓缓飘散在其中:“只有活着,才是最好的折磨。” 纳兰青红了眼,死死盯着前方,这感觉就像是收到父亲猝死的消息时一模一样。他不怕死,他怕吏部尚书家里只余了他一条人命苟且活着。他只是怕活着。 宋烨登门拜访摄政王府的时候,宋肖还在歇息。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放下身心,安静的睡一觉了。窗外暖风阵阵,风和日丽,掩映着宋肖昏昏欲睡的眼睛,他有些疲惫。梨花树飘香,重重汉白玉台阶,兀自冲上刮进窗棂,花瓣落在窗棂栏杆上,轻轻柔柔的,又是稀疏的。 宋肖半掩眸,细密的睫毛兀自颤动,像是杨柳随风飘动,依依垂落于河岸上,映出稀稀疏疏的飘荡感。他自然知晓宋烨找他何事,不外乎政事。前有南帝虎视眈眈,后有安王蠢蠢欲动,他想用一己之力扼杀谁,恐怕还没这个能力。 还未等宋肖清醒过来,宋烨已经推门而入。这倒是让宋肖惊讶了一番,倒不是惊讶府邸无人阻拦,而是惊讶宋烨如此沉不住气。宋肖挑开**幔一角,见宋烨正冲于他,他倒是先声:“怎么?”宋烨气急,怒问:“你把她弄哪去了?”倒不是政事,而是楚琉素,宋肖惬意的合眼,闷声道:“着急了?着急了有本事自己去找。” 宋烨大怒,却转念一想,放软了语气,“皇叔,虽然她不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却是人人皆知的第一夫人。她阖府下令处置的折子一直密留不发,宁国侯这段时间可谓是吃尽苦头,下场不用说也只甚是堪虞。”宋肖抬眼,迷蒙地嗤笑了声,“你想说什么?想让本主把那折子交出去?” 宋烨倒是想得好,要是交出去他一定不会处置宁国侯,给楚琉素个人情。可他却不知,楚琉素巴不得处置了侯府,更兼那留中不发之人乃是内阁,自然是宋肖的人。宋烨到底是为了政事而来,只不过打着楚琉素的名号罢了。 宋烨兀自坐下,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方道:“倒也不是,宁国侯到底可以一罪抵一罪,她女儿被封敏德公主,代替公主嫁给南帝,这也算是皇家欠他侯府的人情,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放了宁国侯,到底是没个交代。” 宋肖翻了个身,却坐了起来,长发径自垂落于地,余着一缕幽香,萦绕其中。喟叹一声:“正因为宁国侯献女有功,所以我才迟迟不发。他的罪名可不止颁布天下的那一条,说出去,哪一条不是置于死地的罪证?你就算是相救侯府,也不必如此。更兼,你就算救了宁国侯,能有何用?” 宋烨绕不死心,但见宋肖放落**幔,隔绝与他的视线。他气极反笑:“你好!要不是你不放权利,我至于来此找你?”宋肖在后轻哼一声,宋烨表面的掌了权,实则每一道圣旨还需他点头才可。至于宋烨第一道圣旨,给他赐婚的那个,也是宋肖亲自点头同意的。 “小侄儿,你可知道做人万万不能膨胀。你才历练多长时间?不过是带兵打了个仗,且这一仗又不是硬仗,不过指点一二便可。”话不多言,宋肖累极,说:“你走罢,趁我现在不想与你计较。”宋肖已经多日未去上朝,很显然是不愿与他人过多较真。 宋烨自然明白,来之软绵绵的碰了个钉子,他心思不耐,却不能多言。掌权不稳,更需处处谨慎,是万万不能惹恼宋肖的。 宋烨走后,宋肖也没了睡意,赤脚走去窗棂前,遥遥望着宋烨离去的背影,略微沉思。当日下午,纳兰青未归,宋肖也未等他,乘马车进了宫。四月**暮迟,已经渐次老去,于宫道边儿洋洋洒洒的残存着落叶,那是早晨那场薄雨悉数打落下的,宋肖多年来第一次这样平静毫不张扬的走进宫中。 两侧跪伏了一排正在清扫落叶的宫娥,宋肖兀自漫步走着,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这是最后一次,到今天已经是十天了,琉素昏迷的十天了,只要把琉璃灯打碎,取出里面的东西便能救活琉素。可是救活她是一件事,面对她又是另一件事。 要放她走吗?她一定是想走的吧,宋肖如此想,却在宫道一头的宫门中迎面碰见了王如是。他没有表情,仿佛根本不认识此人一样,王如是一怔,却径自扭捏半晌,却见宋肖从她身侧掠过。他身上的迷靡之香随风而过,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却无济于事,宋肖已然走过,她提裙在后撵着,鼓起勇气吆喝声:“宋肖!” 宋肖依旧视而不见,王如是更是胆大,一把抓住宋肖的衣袖,攒花曼陀罗暗纹,触感极好,且一摸便知是极好的料子与极巧的针脚。宋肖脚下一滞,声音没什么起伏,“放开。”他这一句话看似平静,实则已然是不悦。方才起身准备继续洒扫的宫娥,呼啦啦乌泱泱又跪了下去,王如是看了眼,移去宋肖脸上,放软了声:“我们南宋虽说与你们北宋人文并无差异,可在我们国家,一个男人娶了妻,是必须以礼相待的,你这样待我,算是如何?” 宋肖不愿与她过多纠缠,甩开王如是捏在袖口上的手,斜睨她一眼,“那不如你二嫁南宋之人。这是北宋,而不是南宋,希望公主记清楚。”王如是手中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她再如何嚣张,不过是个被**坏的孩子,何时被人如此待过?刹那间红了眼眶,可就是倔强着不哭,“你待如何?我担负着两国交好的责任,你不能如此对我!” 宋肖冲她一笑,却是微笑带讥诮,眼底冰冷,似乎永远映不出一丝光亮,说:“公主不觉得违心?你以为你嫁我之前,我没调查过你?等你何时有资格说这话之时,再来吧。” 王如是也想不到宋肖会如此同她说话,丝毫情面都不留,她倒也不哭了。心底很是明白宋肖说的是什么,不过是南宋国师。宋肖不等她回话,便一甩衣袖踱步离去。她遥遥侧目,微微深思。 四下,不知何时起风了,吹得宋肖袍裾猎猎飞扬,却平添落寞萧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7章 堪堪芍药 宋肖周而复始的给九转琉璃喂血,这是最后一次,待过今日,琉素说不准就能醒来了。思及此,他视线不由转去琉素染了白霜的脸上。脑海中不由自主便记起第一次见她的场面。似乎一切都没变,似乎一切都变了。 变得是时间,转的是星辰日月,停留的是他们在原地未走。近日来,他总是多愁善感,也许是不知琉素醒来该如何面对她吧。他只是每日来看一看琉素,并不多做停留。现下九转琉璃灯璀璨大盛,他觉得差不多了,便停手,含着食指。 仿佛不放心似的,离去之时,又转身深深凝了一眼琉素。殊不知凝萃在她眉眼间的白霜,正在缓慢融化成水珠。 九转琉璃灯是百年宝物,更是养人养地,不过这种讳莫如深之事,经之百年,怕已是无人知晓。 因不用处理政事,宋肖整日里无所游荡,闲得很。所以,他竟亲自去了一趟安王府。安王府管家是个人精,这些年行事最是小意。一见着宋肖光临,顿时眉眼凝笑,弓着身,远远就做出请的姿势,“王爷大驾光临,快快请进!” 宋肖边走,边瞟了眼管家,这样的笑,只会叫人觉得是发于内心的欢喜,并不带有谄媚,果然同传闻一般,最是小意。宋肖敛回视线,道:“闲来无事,听闻你家王爷最是愿意收藏字画,昨儿时候,听说从市集上淘来一副刘廉峰的随笔之作,就是不知道本主有没有荣幸,一睹风采。” 管家面色不改,心中却微沉,自家王爷行事最是严谨小心,这样的密事都能被宋肖知道的如此之快,只怕这府邸里也不干净。他笑:“安王素来喜爱些古文玩物,收藏的也不过是早年前刘廉峰在世时的东西,自刘大师去后,他的东西都被抽藏于北宋皇宫中,再不可能流传在外。摄政王莫要听闻市井小人随口之言,当不得真。”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宋肖进入正厅。 宋肖但看府邸装修似若是琼楼玉宇般的带着丝仙气儿,倒不像是他的府邸那般盛大亦精致辉煌,反倒是亭台水榭精细别致,房舍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风味。他淡淡一眼,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转眸,便说:“但看着府邸样式便知小侄儿是个会享受的人。” “皇叔莫要打趣我,我不过竟是些小儿的心思,您别笑话我就好了,哪里能入得了您的眼?”这样凑趣的声音正来自宋肖后方,宋肖回眸,但见宋平煜迈着步子含笑而来。目光停留在他眉宇一瞬,便转开了视线。有些黧黑,许是太阳过于炎热暴晒而成?还是整日顶着太阳在外练兵而导致? 宋肖也笑了,说:“看你匆匆忙忙的,这是刚从哪回来?”宋平煜脸色不变,笑容却越发加深,立在宋肖跟前,喟叹道:“刚纳了个妾,正跟我闹着出去游湖呢。没办法,她那样的性子,就连我也礼让三分。”说着,给宋肖打一揖礼,算是给长辈请安。跟平常,可是大相径庭。 宋肖颔首,似笑非笑:“这倒不像你的性子,你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莫不是长得楚楚动人,叫你都迷失了?”宋肖难得露出好心情,宋平煜哈哈一笑,脑海中先后闪过楚琉素、楚琉月,眼中亦是精光微闪,“哪里,就是个能闹腾的货,让她几分,便不外如是。” 说着做个请的姿势,率先走在前方,引着宋肖入了书房。宋平煜偏爱芍药,院子里的花圃中堪堪茂盛的绽放着沁人心脾的芍药花儿,于阳光之下,泼辣辣的红着,像是谁人的娇容似得,含羞待放。 宋平煜兀自推门,宋肖却在后驻足,宋平煜一时间听不见脚步声,不由回头。但见宋肖望着一处,似乎在出神,他不禁一看,却是眼底生寒。只见楚琉月站在芍药花圃后,用执扇挡住娇容,垂着眼睫,似乎在欣赏芍药。泼艳的红在她身前,可她的容姿却胜过争奇斗艳的芍药,真是人比花娇,曼丽生姿。 楚琉月似乎是在赏花,并未向此处望来,宋肖不禁一笑:“没想到安王还有金屋藏娇的嗜好。”连称呼都变了,眼底的笑自然也变了,深杳沉寂的眸,无限嘲讽。宋平煜当即眯眼,敛下视线,说:“皇叔莫要打趣我了,京都谁人不知就我这府邸的芍药开得好,开的妙,敏德公主只是在府中闲来无事,过来赏花。” 说罢,轻唤一声:“敏德公主。”楚琉月状若无意地向他望去,大为吃惊,匆匆走来,步履蹒跚,继而跄踉两步,好巧不巧的要倒在宋肖脚下,宋肖微微一笑,伸手扶住她。楚琉月当时就羞红了脸,可她还未道谢,就听宋肖说:“敏德公主担负和亲名号,可是要小心些,莫要摔破了脸。” 楚琉月僵硬了身子,半跪不跪的,起也不是,跪也不是,讷讷地说:“给摄政王请安,王爷安好。”宋肖松了手,却不答话,转眸看去宋平煜。后者则是早就沉了脸面,他如何不知楚琉月是故意的,并不是故意让宋肖扶她,而是故意出现在此地,无言表示着,一个就要出阁的女子出现在陌生男子家中,是发生了何等事情。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敏德公主怎么自己出现在此地?不知陪同你来的丫鬟去了哪?”不等任何人说话,他便抬高声调,寒声道:“管家!” 管家不过须臾便匆匆赶来,但见宋平煜这声便已知他心中不悦,当即就道:“敏德公主趁您不再时,非要来这赏花,由于身份不符,老奴也不好阻拦。望王爷责罚。”跪下连磕三个头,头上微微生了汗。宋平煜瞟了眼宋肖,见他还在笑看自己,心中暗道不妙,面上却表现出再三无奈,说:“敏德公主如今儿是和亲公主,本来不适合来小侄儿府中赏花,可无奈公主早前同我说以后到了南宋生怕会思乡亲切,所以想要睹尽北宋风采,本王本来不允,无奈公主竟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闯了进来。” 说罢,又是揖礼。宋肖不再笑,脸色微微生了寒,三分讥诮地说:“安王可知已有婚约的女子是万万不得抛头露面的,更何况还是担任着和亲名号的公主。你可想过要是传到南帝耳中,该作何解释?” 宋平煜心中一沉,是绝对不能让宋肖知晓他同楚琉月那些事,所以只能继续扯幌子圆话:“皇叔莫生气,此事是小侄儿的错,以后定然不会放敏德公主再来此地。”抬眼看了眼楚琉月,似乎在笑:“还望公主给本王留条活路。” 楚琉月心中一跳,明知道此事是冒着极大风险去做的,却还是止不住心中的害怕,暗自镇定半晌,才说:“敏德明白。”冲着宋肖裣衽为礼,匆忙退下。 宋平煜这才对还在地上跪着的管家说:“下去领罚。”不可反驳的语气,管家身子一颤,暗骂楚琉月没事找事,面上却诚惶诚恐地连连叩头,说:“是。” 宋肖仿佛无心说着:“其实金屋藏娇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宋平煜一怔,宋肖是何意思?莫不是同意楚琉月嫁给他了?宋肖又是一笑:“可藏归藏,要看藏得这人是谁了。安王身为王爷,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敏德不日便要出嫁,是绝对不能再传出去何等不好的腌臜事儿。” 宋平煜心头一紧,手中不自觉攥紧,宋肖明知道他与楚琉月之间的事儿,却把它成为腌臜事,这不是明摆着给他脸色看是什么?宋肖望去天际,极为惋惜地说:“天色渐晚,我亦不过多停留,小侄儿,”他拍了拍宋平煜的肩膀,缓声道:“好自为之。” 言罢,放手离去。宋平煜一瞬抬头,冷峻的眉峰微跳,太阳穴也“突突”跳起来,他仿佛费了极大的力气才遏制住心头火烧般的怒火。这样的威胁,也只有宋肖才敢,从今之后,楚琉月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或者南帝那边发现了什么,那么……宋肖绝对会把事情扣在他头上……他逃不掉了。 楚琉月……你也逃不掉了。 她在寝室中只觉得心头猛烈的不安,她知道是逃不掉了……她敢如此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书房前,不过是早前月影的耳朵通灵了些,知晓宋肖来此看字画,所以她选择故意出现在他面前。可她万万没料到的是,宋平煜突然回来。她本身只打算叫宋肖瞧见她,只因宋肖此人太过智略,单单看着她,便能知晓发生过什么事。 她叹口气……只盼宋平煜不要来此,不然,后果堪虞。 她现在真的不是心中所想的那样,她想逃,却逃不掉了。每日每夜的折磨,他每晚都会告诉她一句话:“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她终于明白自己惹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了,是吃人的魔鬼。 楚琉月心中猛然一跳,还未来得及躲身,门便被人一脚跺开,她面色大变。 宋平煜看见她如此恐惧的样子,倒也不生气,只是眼神似乎会吃人一样,负起手,说道:“莫怕,你做的真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8章 久别重逢 楚琉月恐惧难耐,就连躲避起来的意识都抛于脑后,只是僵硬着身子立在原地,眼神无限恐惧中宋平煜似乎含笑而来,一步步轻而无声,却像是踩在楚琉月心口上,压抑的呼吸不适。她终于扑腾一声跪在地下。往日的高高在上再也见不到分毫,这场赌局,她又赌输了,下场……不是堪虞,而是受尽折磨。 宋平煜睨着颓败跪坐在地的楚琉月,忽然说:“当年我求娶你,人人阻拦,说我配不上你,可到如今,倒是你求着我娶你。真是沧海变桑田,世事难料。” 楚琉月真的不明白他突然说这个的意思,只是下意识解释道:“我只是……只是想让摄政王知道咱们的事,说不准就会不让我嫁给南帝……” 宋平煜弯腰扶起楚琉月,笑道:“你真是傻,皇叔会用你来说才知晓吗?他分外早就明白,不过是按兵不动,恍若不知。”楚琉月脸上清晰地两道泪痕随着她哽咽的动作隐隐晃动,宋平煜很是温柔的为她擦干眼泪,又说:“以后不要这样私自行事了,我既然说了要娶你,那便是一定要娶你的。” 楚琉月不敢相信他如此好说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的宋平煜眸色一暗,说:“别怕,我今儿心情好,”揽住她的腰肌,耳语道:“你既然是我的女人,我自然会好好护着你。”楚琉月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呼吸声,划过有些微痒,又有些湿热,本能的缩了缩脖子,却被人捏住脖间命脉。 这样温柔却赐她死刑的方式,终于让楚琉月微微抽泣起来,她不住的道歉,企图用这种方式挽回这个在她脖颈间还未用力的手,“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会使些小聪明,而坏了你的事了。”宋平煜心中一软,也不愿过于吓唬她,方道:“你且好好在这住着吧,没有旁的事儿,莫要走动。” 楚琉月方才松了口气儿,泪眼朦胧的本能的擦拭两滴泪,宋平煜但看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只觉得俏脸微红,云霞似得,叫人直戳到心底的那块柔软。不由亲自为她擦了泪水,说:“你这样子,还真像我第一次见你那般娇嫩,跟花儿似的,心生犹怜。” 楚琉月何曾见过他如此轻言轻语,又这样柔和,分明是他的瑰宝。她觑了眼宋平煜,匆忙垂下头,不由说:“你快走吧,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呢。”宋平煜心生好笑,脸上自然也笑了:“谁在外头等着呢,你是你在这等我呢。” 楚琉月大着胆子瞧了他一眼,但见他眉宇含情,似乎像初见时那春山一笑,荡漾着于**绽放的笑,脸色却是更烫,悄声说:“我哪里是在等你,分明是你自己闯进来的。”宋平煜抬起她的下巴,跟细雨过后那花儿又艳了几分似得,于月牙眉,杏水眸,心中一颤,勒紧她的腰身,声音软的跟棉絮一般,柔而动听:“皇叔说我金屋藏娇,仔细看来,却是是藏了个娇人。” 话顿,手臂用力就把楚琉月打横抱起,往寝室走去,楚琉月欲拒还迎地声音如细蚊哼哼似得,引来那男子的放声大笑。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棉雨,许是春日里最后一场细雨,这样的轻而柔,下落无声,空余一室旖旎,珠帘轻动。 细雨过后,天空放了晴,像是被碧水洗涤过似得,白的无暇。风过便连最后一丝云彩的影子都吹散干净。琉素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如此一幕。那清风吹得树叶稍枝哗哗作响,连带着棉雨过后残留的水珠子都哗啦一下打在地面。远方飞来灰鸽子,扑腾着翅膀,飞掠过落下一片羽毛打着旋在一碧如洗的空中缓缓落下来。 九转琉璃灯已经不见了,冰**的温度让她有些冷,本能摩挲着双臂,试图这样取暖。而她身后那人看见这场面却恍若不觉,只是眼睫轻轻一颤,想说话,却无话可说。这样分外静谧的场面,一如往常他们在书房看书时的景象。 琉素一度以为她要死了,那时候身子虚弱的不行,却还是被宋肖扑腾扔进水池中。那水是暖的,却引来小腹阵阵绞痛,她受不得这样落差之大的刺激,那人红了眼,就不管不顾。她的四肢百孔都被灌了水,就连五脏六腑都渗透进了水,这样的窒息,离死亡如此近,真的让她以为自己要淹死了。 可他如何会让她如愿以偿——他要她好好活着,不准她死。她现在连命都是不属于自己的了,她一无所有了,他终于满意了。琉素忽然歪头,看向身后的宋肖,未说话,就这样看了他半晌。宋肖下意识向前一步,却发现并不合适,又退了回去,神色复杂难辨。 这样的眉眼,分明是她往日里最爱的那人。可就这这样一个人毁了她的一切,她那未出生的孩子——车马之上,对面那人对她说:“你知道的,你的孩子留不得。”她还嗤笑了下,说:“我的孩子是你所说留不得就留不得的?” 宗政铎说:“摄政王不如便要娶我朝公主,你以为你的孩子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你以为他会因为你坏了他的前程么?”琉素本身是不相信的,可经不住这段时日宋肖种种反常的行为。为何他会让她去幽州——原来是不想让她知晓他要娶王如是。为什么他会带她出宫游玩——原来是觉得对不住她。枉她如此相信宋肖,原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她的心口再次开始绞痛,仿佛没有药,下一刻她便要死去——可她不知,那药才是要她性命的真正毒物。不用宗政铎惊慌这是怎么,她自己便知晓,原来她怀了身孕。 不过见红了。 她真的以为自己就会死去,马车颠簸的她七荤八素,一如前世一样的痛再次袭来。孩子终归是没能保住。那时候,唯有一个信念,她要当面质问宋肖,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血在淌,她心头那口气在硬撑。上天也许是不负她,可她在掀开帷幔的那一瞬,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心如死灰。原来,傻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人。 就像是翠玉被碾碎成灰,只余了像面粉似得碎屑渣渣。她看了许久,宋肖,分明还是最初的样子。她说:“幽州很美。”宋肖心中一跳,面色紧绷,下意识问:“你可还好?身子可还有不适?” 楚琉素只是笑,说:“幽州很美。”可她不喜欢。她再也不会喜欢了。宋肖想要抱起她,踌躇不定,却还是那样做了。琉素也不反抗,只是在笑。宋肖眸底一暗,内心挣扎半晌,才带她回了玫贞宫。 从此宫殿出去,正好有一条小径直通玫贞宫。此刻树叶沙沙作响,黄昏降临,暖色的暮色顷照万里之地,云霞似火,潋滟艳红中透着紫色,好看的叫人直沉迷。琉素还不适应这样的光线,轻轻合眼,似乎在享受。 宋肖站在宫殿门口,看她不反抗不哭闹也不埋怨的样子,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他想,也许是真的失去琉素了。 汉台白玉阶梯层层铺下,他向上望了望,不由想起初次让她作画时的场景。他伸手冲她冷笑,她回个假笑。那于梨花纷飞满天,方圆十里似乎都能花香飘散的味道,直到后来他才直到那是她最爱的花。他想了想,说:“你回家去吧。” 琉素半开眼,朦胧的样子似乎是刚睡醒,眼睫像是伫立在花心的蝴蝶轻轻颤抖着翅膀,她说:“好。” 他终究是没再带她进入玫贞宫。 回到侯府的楚琉素,小半个月都在养伤。张妈妈回来了,冬棂却走了。她仿佛是见到了亲人,什么话都不说,就是一直的落泪,仿佛都不听使唤了似的。张妈妈见此心中明白琉素是受了委屈,也跟着哭了。她也不说话,只是揽着琉素,叫她靠在自己的肩膀。 张妈妈老了许多,照顾老夫人是个费神费力的活儿,加上打理秦菀生前的产业,真的是沧桑了许多。在这半个月中,崔文静来过了,她已经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听她说,晋国公夫人给她许配了人家。然后崔文静就在楚琉素这哭了个肝肠寸断。 此番,也是哽咽着说:“我其实并不喜欢那人,可是他们为了巩固地位,叫我必须嫁。琉素,虽然你我并不熟悉,可是就算我求求你,你能不能给我想个法子,叫我别嫁。” 琉素倚在**头,有些虚弱地道:“我没有法子,你回吧。”她是真的没法子,就算是转着玩能帮到崔文静她也并不想。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她不想再去改变。 崔文静此刻谁人那都去,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楚琉素其实一直知道,当年老夫人在时,她其实是想让楚云扬去了崔文静。如今儿在想,却是不可能了,宁国侯戴罪入狱,要是再去上门求亲,便是攀附了。 崔文静伤心欲绝的离去,琉素看着窗棂外的天际,没有表情,她仿佛再也不会哭,不会笑了。只是喜欢静静的一个人带着。 只不过,总有些不能如愿以偿的事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9章 登门拜访 比如说她的怡风阁总是迎来些旧面孔。 楚琉月是不见了踪迹,可是她回府时,却是京都人人皆知。身为府中女主子二姨娘的女儿,自然要来瞧一瞧琉素,如今的情况到底如何。 楚琉素没有给她个闭门羹,而是开门迎接。楚琉莹兀自坐在锦杌上,呷了口茶,仿佛喟叹说:“妹妹走这一遭,真是受尽了苦楚。” 楚琉素醒来依旧是靠着软垫,看向窗外,此刻听见,却也只是说:“姐姐有空来探望我,真是稀奇。”她心中明白楚琉莹所说的走那一遭是什么意思,不外乎进宫陪伴宋肖。 楚琉莹忽然走去**榻边儿,坐下道:“瞧瞧,没神情憔悴的可真是让人心生犹怜,你说说,为何就不听劝阻,非要跟摄政王闹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呢?到头来吃苦的可是妹妹自个。”她细长的狐狸眼,似乎含笑。 楚琉素不看也知道嘲笑,不过她没这些闲情同楚琉莹斗口舌,淡淡地道:“听说二姨娘给姐姐择了门好亲事,我先恭贺姐姐了。” 说起这个来,楚琉莹也经不住脸颊一红,却还是讥诮地回道:“没有妹妹的福气好。”楚琉素“嗯”了声,说:“你那夫君在外**小倌,姐姐不是好福气是什么?将来嫁了他,省不得有享不尽的福分。” 楚琉莹眉头一凝,下意识问:“你什么意思?”楚琉素终于笑了,之前给楚琉月说的那门亲事没能得手,转之移去楚琉莹身上也不失一个好法子。那尚书府夫人正愁着如何把自己的儿子弄出去,在张妈妈一番指点后,尚书府夫人上门拜访早就门可罗雀的侯府,二姨娘目光素来短浅,左右斟酌几天。如今儿的尚书府总比空有名头的宁国侯府要好得多,更兼楚琉莹嫁过去是个主母名分,那自然是巴不得攀附这门亲事。 可她那儿子背地里那些龌龊腌臜事儿,却是没几个人知晓。说的明白点,那莫唯豫跟楚靖宇颇有相似之处,同样的纨绔淫浪,爱玩些新鲜花样。曾经府邸中就藏着不下八名小妾,如今儿更是玩的匪夷所思,先是**小倌儿,再是自己添妆上台唱戏,整的一出出的真是有些那个样子。 不过这种事,在尚书府的门厅势力下压下了不少,有些像宫闱那些讳莫如深的秘密似得,一般人是挖掘不出的。更不用说根本毫无势力的二姨娘了。楚琉素似乎在笑,却笑得楚琉莹阵阵发寒,就像本身极暖和的风,忽然画面一转,变为寒冬腊月里那一抹最为冷冽的风一样,无端端生了冷意,背后发了汗。她小心询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琉素扭头,淡淡的说:“只是恭贺姐姐罢了,姐姐若是要走,妹妹就不送了。”这便是送客了,楚琉莹尤不死心,又问一遍:“楚琉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琉素却翻了个身,躺了下去,闷声闷气地道:“姐姐,我有些乏了,你且先出去吧。” 楚琉莹见她真的累极,心想就算这样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便道:“那你好好歇着吧!”却是有些生气地道。言罢,她提着裙裾匆匆离去。一路走到明絮阁,连花瓣落在她的肩膀又被匆忙脚步而带起滑落都丝毫不知。 二姨娘正在缝制衣裳,这段日子没了宁国侯的支撑,空留着这偌大的侯府,其余的银钱走向,似乎都被垄断,只进不出,所以,她正在做些针线活儿,维持生计。此番见着楚琉莹气冲冲而来,不由搁回草篮中,问:“怎么了?” 楚琉莹开门见山:“母亲,你给我择的婚事到底是好是坏?我适才去了怡风阁,看楚琉素那样子似乎是在笑话我,又似乎是有话没说。你且快帮我看看,去派人调查调查那莫唯豫到底是个什么人。”二姨娘一怔,去哪调查去?她不得如此说,只道:“你且放心,尚书府夫人可是跟娘打了保票,她儿子绝对是个正当光明磊落之人,是万万委屈不了你的。” 楚琉莹半信半疑问:“真的?”二姨娘连连点头,这样来之不易的婚事,自然不能因为楚琉莹三两句话就黄了。楚琉莹一想到方才楚琉素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心中就起疑,还是不放心说:“母亲,你且派人去查查,万一那尚书府夫人是骗咱们的呢?女儿可不想嫁给一个不叫我安心之人。” 二姨娘不由得皱眉,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听话。母亲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帮你寻得这门婚事的?你可知现在侯府的情况?空有个名号,权利什么都没有,你看看咱府中的那些小姐,谁不是眼巴巴望着等人上门求娶,可你见到有人来了?”楚琉莹下意识摇头。 二姨娘放软了声音,压低了声,道:“那不就得了,侯府权势滔天的时候,咱们看不上,现在落败了,谁也不愿意踏进这一步。所以,母亲瞒着三姨娘私下给你换了庚帖,你也不能告诉别人,等到吉日到了,安心嫁过去便好。” 楚琉莹不由想到楚琉素那样子,难不成是因为羡慕她?可这样想来,却也不对。又半信半疑的看了眼二姨娘,方才点点头,说:“好吧,一切全凭母亲做主。”二姨娘这才舒眉一笑,拿起草篮中的针线继续缝补衣裳。手中不停,心却不在焉,她是丝毫不知这尚书府的情况,自然也不知她那儿子到底人品如何。可就像楚琉莹说的,去调查,关键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调查,又从何调查? 一切只盼上天垂爱,给莹儿赐个好夫君吧。 可是她这样想,并不代表楚琉莹也如此想。第二日中午楚琉莹便寻了个法子,以出府采购衣裳为由光明正大的出了府。等到了门店前,却让车夫去荫蔽之地等待她出来,她自己却从那车夫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京都的权贵人家的住所,差不离都挨在一块,楚琉莹顺着脑子中的记忆一路七拐八转的走进小道中。心有有事,倒也不害怕,更何况是大白天,可她没想到大白天也敢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的行事。 正如此刻,她顺着黑灰石墙小步走着,却迎面迎来一名男子,还是个喝醉的醉汉。心中无端生了怕,却快速垂下头,恍若未见的自顾自走着。那醉汉一路七荤八素的晃着身子飘过,正巧与楚琉莹擦肩。却并未有何端倪,楚琉莹在他走过的那瞬,心中微松口气,正待快步逃离之时,却听见身后醉汉“咦”了一声。 她不敢多想,小步变得匆忙起来,醉汉仿佛是看到猎物一般,狭促一笑,冲着楚琉莹的背影就大步走来,还说着:“别走别走,叫我好生瞧瞧。”楚琉莹心中慌得六神无主,步伐越来越快,醉汉见状,更是来了兴致,边追边说:“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生得这般俊俏?” 楚琉莹哪里被人如此言语轻薄过,当下奋力跑起来,可步子方迈出,却不料被人一把拽住手腕,这一带,她顿时晃了个趔趄,差点跌倒。醉汉摩挲着她的手腕,又说:“怎么没在京都见过你?你到底是哪家的小姐?”他虽然面色深红,且一看便知是饮醉了酒,不过他平素是微微小酌一杯便上脸之人,看着是醉了,其实不然。 更兼瞧着楚琉莹身上的穿着打扮不似丫鬟,更不似宫中之人,不由得如是一问。楚琉莹旋身,面色微怒,啐了口:“登徒浪子!放手!”醉汉咧嘴一笑,“小娘们儿生的果然是好看,不如跟我回家?”说着便要拽着楚琉莹离去。楚琉莹顿时慌了神,更兼他周遭浓烈的酒味儿熏得她心口难受,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啪”的一声,打在醉汉脸上。 这一掌力度并不大,且她一个女子,力气能大到哪里去。醉汉吃着软绵绵的一掌,笑的更加欢喜,只觉得心中似乎被羽毛拂过,微微痒起来,说:“这样的女子真是叫人怜惜,走,跟我回家去!”醉汉看起来轻车熟路,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可楚琉莹哪里被人这样戏弄过,使出全力才怒骂了句:“不要脸!你个浪子,你可知我是谁?你如果再不给本小姐放手,我……我让你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醉汉转身一笑,来了兴致,问:“那你是谁家的小姐?你且告诉我,说不准你吓到我了,我就放过你。”这样轻薄调侃语气让楚琉莹更加愤怒,却壮着胆子说:“我可是宁国侯府的千金!你且放手!要不然我让父亲扒了你的皮!” 醉汉眼珠一转,宁国侯府?在如今算得了何?不过,这女子着实好玩,他仿佛是吓了一跳的样子,顿时松开楚琉莹的手腕,惊呼道:“敢问小姐在宁国侯府排行第几?”楚琉莹见他被吓着,立时冷哼一声:“我排老三!我告诉你,我可是已经许配人家了,你且莫在在此放浪!你此时快快离去,我方可不与你计较,可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休要怪我!” 她看醉汉身着打扮都不是平常人家,想来也是某个纨绔子弟,不过看他白日青天就醉成这样,心中也嗤之以鼻。醉汉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心想,她许配的人家,可不就是自己? 不过……看这样子,这女子着实有趣。想来,婚后的日子,不会无趣了。 所以,他佯装一副惊惧的样子,吓得脸色都白了,一句话未说便屁滚尿流的落荒而逃。 楚琉莹见此,终于松了口气,也不敢再去寻找尚书府在哪,整理了裙子便原路返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0章 花儿渐老 楚琉莹回府几日一直寝食难安,夜里亦是睡得不舒坦,左右翻着身,脑子中却不自觉回想起那大白日里碰见的醉酒男子。 她在脑海中细细描绘,却又是觉得心中突突跳的惶恐不安,唯恐要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不了几日便是她嫁给莫唯豫的日子,却是如何也平复不下心中的惊慌。 她又翻了个身,索性坐了起来。此时正是夜色渐晚,似是黑雾笼罩夜空似得,连颗星子都瞧不见。那被人咬了一口的汤圆似得月亮,跟汤圆一样软软濡濡,散着轻柔的光,却是阴晴圆缺,半圆高高皎洁的挂在天际,前头却是浮着几缕黑色的云烟,模模糊糊的,也叫人瞧不个真切。 楚琉莹披了件外衣手撑着下巴,弯身靠在窗台上。就快要夏暑了,这日子一天天就要暖起来,就连夜晚的风都变得暖和起来,吹在身上使得裙裾翩翩飞扬,却是沁入心脾,极为舒适。就快要出嫁了……就快要出嫁。这样的一天,她也从未想过来的如此快,就像是翻书一样,天色一暗,指翻过书,便到了最后一页。 心中却难耐隐隐发着慌,楚琉素的话儿,似乎近在耳畔,时时刻刻回荡着。不过那日里她心中有事,并未挺清楚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不过瞧见那模样子便不是什么中听的话,更兼她俩素来不和,自然也说不出怎样好听的话。 这侯府呆的时间长了,也便腻了,总想着出去看看大千世界,才能满足。可到底是要嫁人了……侯府落败至此,大姐不见了踪迹,许是住进了驿馆,就等着和亲启程,四妹楚琉诺同五妹楚琉凝俩人似乎是一个性子刻出来的,时时在院子中吃斋念佛,不闻窗外事。 便余着楚琉素跟她,俩人却也是无话可说。楚琉素那个性子极淡的就算自己去找她,却也带不起什么情绪来,无趣……无趣……就是无趣。 想不明白,又因无聊,索性便又躺了回去。夜里鸣虫呱呱叫着,虽然声音就像是窸窣的树叶沙沙声一般,并不影人,可到底是有些吵闹,弄得心中直腻烦。迷迷糊糊的睡去,也不知挨了几个黑夜。 终于在几日后,要出嫁了。好在是个正妻,所以排场还算得隆重,更兼嫁与的是尚书府的长子,一大早宁国侯府便人来人往络热不绝,恭贺祝福之词更是不绝于耳。处处张扬这喜庆之色,她自然也被众人拥簇着换上里三层外三层冗繁复杂的嫁衣。 嫁衣旁的都是尚书府送来的,当然收拾珠钗,又是聘礼的,自然往多里抬。楚琉莹心中自然是欢喜的,都说聘礼代表着一个女子将来在夫家的地位,尚书府下了这么多的聘礼,她心中一度认为她的夫家是喜欢她的。 其实在这之前,早已敲定了六礼,庚帖旁的自然也都置办稳妥,一切顺理成章的出嫁便是最好的了,可她的心中却依旧慌得厉害,这是没来由的,虚虚的,就像是下台阶之时一不小心踩空了,没来由的就惶恐了下。 就抱着这样的心情上了楚云扬的背。成婚自然是要哥哥背妹妹出嫁,侯府亦不例外。盖头之下只能看见自己一双精致的绣鞋,上面镶嵌着繁琐的合浦明珠,一颗颗极尽璀璨,还有绯红的裙裾,在楚云扬的步子下,一晃一晃的,似乎是有清风徐来,微微在空中飘荡。 听闻楚琉素也来了,不过她没见着,只看见那水纹似得裙裾在脚尖摇晃,不用见也知晓那人是她,只有她才能在她大婚之日穿的如此素净。二姨娘、三姨娘等人都来送她,听说回到郊外住宅的二房一家也送来了贺礼。 她不由想到二房一家的经济来源,侯府到底是不行了,再也起不来了,只靠着楚云扬原先经营的商业来维持生计,二房亦是如此,为商之道,倒也说不上好与坏。只不过自从老夫人死了后,他们再也没回来过侯府本家。 一直到上轿,众人吵吵闹闹的说了些许话,不过楚琉莹耳边嗡嗡的,心又不在此,自然也未听见絮絮叨叨了一番什么。轿子一晃,原来是启程要去尚书府了,远远就听见二姨娘哽咽的哭泣声,她不由手中一颤,却收回了停在半空本欲掀起帷幔的手。 从此之后,她也是一家主母了,再也不能由着性子做事了。可却不知,这主母有与没有全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个主母虚头。 一直混混沌沌的进了正厅,也不知旁侧握着自己那人的手是冷是热,亦不知道旁侧这未来夫君长得是何模样子。一路毕恭毕敬,由丫鬟搀扶自己,一切都不需要她费心费力,只需要顶着头顶的繁复冠子方可。不过须臾,便听有人扬声道拜天地之词。她跟着跪了下去,那是余光瞥见旁侧赤红喜服的男子才有的。 尚书府夫人絮絮叨叨了一番话,又拍着楚琉莹的手,左右叮嘱才放她离去。由丫鬟打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去了哪里,只知道忙完这一套繁缛礼节她就要快累得散架了。此刻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她胆子素来极大,听着里面没声以为没人,不由悄悄掀开盖头一角,却立时一惊。 但见此刻天色垂暗,烦着灰白色的天际中飘浮着几朵云,却是极厚极棉,浮浮荡荡的映衬在天边儿,一大朵一大朵,跟棉絮堆在一起似得,撕扯不清,分散不开。她心中仍然在砰砰跳着,只因她的房间中,不知在何时多了一名男子。 那男子背对于她,似乎是饮酒饮多了,半倚在铺着红绸的桌上,她的心就像是小鹿乱蹦一般,跳个不停,似乎要跳出心脏才甘心似得。兀自定下心神,却又大着胆子掀起盖头来,却见那人还在半倚着,并未发现端倪。 她不由心惊,此人是如何进来的,怎么会来去无声,这样想着,便又打起胆子,悄声走去那人身边,正待窥见他是否睡着的时候,那人却猛然扭过头来——楚琉莹性子素来泼辣,当即忍不住尖叫,伸着手指打着怵,一只手捂着嘴巴,“你……你……”了半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唯豫也跟着嘿的一笑,手肘撑着桌子,将脑袋靠去,才说:“小妮子,你什么?”楚琉莹惊惧了半晌,之前种种场景浮出脑海,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算是什么,孽缘吗? 且看他那日浮浪纨绔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货色,此番见他面容含着笑,却是略透猥琐之意,当下心中一跳,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她忽然明白楚琉素那讥诮的冷笑,原来,她早就知晓自己将来嫁的是个怎样的人。 也许母亲也知晓,只不过,不知晓的只有她自己。 莫唯豫忽然拉住她的手,起了身,带她走到**榻边儿,楚琉莹面无人色,忽然就觉得这一生都无望了。 正是红烛初燃,灯火摇曳,红帐窸窣的时候,她却再也无半分恐慌,所有的慌张再见到此人之后,终于退散的干干净净。这一生,也便如此了。 楚琉素从宴席上回来之后便靠在软塌上,卷了本书静静看着,烛火下黄光葳蕤,熠熠生辉。因张妈妈怕她使坏了眼,便点了数十盏灯在寝室内,此刻灯光大盛,宛若白昼似得。一页页泛了黄的书册在明亮璀璨的烛火下也反起了白光,看的时间长了,倒有些刺眼。晃得琉素又开始头昏目眩,不由的搁下书,说:“张妈妈,给我剪掉两盏灯。” 张妈妈却未回应她,琉素按了按头,忽的觉得眼前一暗,不由得抬眸,这一看,却是兀自愣住。原来不是纱灯灭了,而是有人挡在了她的眼前。那人背对着光,周身笼了一层浅浅的碎光,那是烛火映衬在他的后背,琉素忽尔笑了下,说:“你挡着我看书了。” 这样轻灵的语气,似乎是周而复始后转回了原点,一切都未发生过,包括那孩子不曾有过,她不曾差点死去过。那人一怔,却也笑了:“这样看下去,非要毁了眼睛不可。”这样含笑的语气似乎不曾面对暌违的分别,也不曾差点发疯失手叫他们都死去。 琉素也没了看书的念头,只是舒适的靠在垫子上。因在内室,又忙了一天,便就早早卸了妆,散了发,此刻正是洗尽铅华,素面朝天,鬓间俏皮的余着一缕秀发,直至胸前。女子眼波流动,又笑了声:“倒是累了,你若愿意便抱我去**榻吧。” 来人顿时浑身一颤,微微晃了下身子,却说:“也好。”说着就躬身过来抱楚琉素,她伸手拦住他的脖子,顺势倚在他的怀中,只觉他周遭清冽迷靡之香混淆着她的鼻息,她的理智。所以,手中越发紧了,男子显然被这突来的温柔而惊住,脚步一顿,却抱着她大步走起来。 楚琉素挑开帘幔,赤脚上了**,抬眼望他,只觉得他身上那镶绣着繁复的曼陀罗花纹线极是好看,似乎在纱灯下就似乎绽放了开来,余着一缕沉香,安定人心。可在这之上,却教她心中没来由的发了慌,只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有身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1章 付之东流 宋肖微微怔楞,心中酸苦难耐,却无从言声安慰。也顺势坐在**沿,手中一颤,极想伸手抚摸她的秀发,却终究是不敢。也便只道:“我要的是你,并不是孩子。” 琉素静静地瞧他,这样子倒跟往日里一模一样,清清冷冷的眉眼,看不出是何情绪,却像是玫贞宫后头那满院初绽的梅花似得,朱红点翠,白里透了红,尔时便袭来幽幽清冽的甘香,却是沁凉心骨,生了冷意。 “也不过是个孩子。” 可是是他第一个孩子。 她终于还是说了,可就是这句话让宋肖再也按耐不住酸苦,他多想揽她入怀,却明知不可,是万万不可的。 这是件可笑的事情,心中在告诉他,她分明是想借此来利用他,报复他。他明明知道的,就像此刻月光倾泻于青石地板上,光滑的像一方镜子,滑而无痕,并无半点瑕疵。就像是她的眉、她的眼,明明受尽摧残,却依旧未给她留下半分岁月的痕迹。 琉素冲他一笑,捡着无关紧要的话来说:“过不了几日便要立夏了,又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夏暑,总是叫人热的发闷。”她看着他,又展露笑颜,说:“你素来畏热,等到了夏天定是一趟趟的跑到荫蔽处避暑。”见宋肖看着自己,她又说:“那冰窖的冰,就快要让你用完了。” 他忽然接话:“用完了再去宫中取便是。”琉素“咦”了声,方道:“那宋烨就快成为代王了,哪里会任你为所欲为?其实我倒是没得相信他当皇帝,他曾经同我说过想做个闲云野鹤,潇洒自在的活着,不愿被这世间枷锁束缚,却不料是沧海变桑田,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掌了权力。” 宋肖突然握住她的手,这样热的手,与以前那冰凉的手大不相同,琉素不由垂眸,想着他的病、他的毒,应该是解了。宋肖却说:“他没那个能力掌权。你应该是知道的,他与宗政铎……”却是话语未了,便说不下去。琉素不由抬头,但看他盯着自己,她便笑道:“宗政铎……宗政铎……” 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却再也说不下去。宋肖心中一紧,没来由一跳,似乎极是小心地问:“宗政铎……你与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琉素歪头一笑,并无波澜,淡淡道:“你不是猜到了?” 你不是猜到了?这样的话她如何说得出口的?难不成他们之间的一切便是一场细水划过,了无痕迹?什么都不是?宋肖又怒了,语气似乎是三月春寒料峭般冷冽,直至九玄之下,“这么说,你确实是他的姘头了?” 琉素抽出手,厌恶已极,方转过头去,只觉心中绞的厉害,那痛瞬间夺走她的呼吸,不给她留半分生机,直至五脏六腑似乎都被人狠狠捏住似得,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半晌,才道:“我累了,你走。”宋肖自然不会走,他竟然踢了鞋子,翻了个身,转到琉素眼前。琉素一怔,显然没从宋肖如此迅速的动作中反应过来,她冷冷的瞧着他,口气不善:“你我本再无交集,”宋肖却狂妄一笑,忙接话:“全靠我死皮赖脸。” 琉素怔住,脑中片刻**,仿佛又回到从前的那段日子中。雨雪瀌瀌,飞雪瞒天,跟棉絮似的扯啊扯,自天地间洋洋洒洒的落着,形成一道密密麻麻的雪帘。那雪轻渺无声,却似乎又有声,俏皮的落在他的眼睫上,可当他进入屋子后,那雪便淬了融化了,然后她远远看来便清楚的看到他眼睫上那滴水珠。 这时候,哪里来的雪,自然是没有的,她不禁一笑,又说:“你这样泼皮,是跟谁学的?”宋肖见她笑的这样璀璨,眸中熠熠生辉,似乎是隐藏于铅云之后的灿烂星辰,在黑暗中葳蕤生辉,绚丽瑰然。他也跟着笑:“我从来都是如此,只不过在等待你慢慢发掘。” 楚琉素展露笑颜,本能的握住他的衣袖,袖口上镶绣着繁复的针脚,有些纹路凸显出来,她摸着只觉指腹微痒,似乎是此刻颤抖不断的眼睫,扫过她的脸。那是极好的料子,江绸纱衣,因宋肖素来畏热,所以早早便换了通透的衣裳。却与她不同,她穿什么都可以。 “这样肉麻的话,还是不听为好。我真的有些累了,你走罢。”是真的疲惫,看着他就觉得疲惫,所以她不再看他,阖了眼。宋肖忽然覆上她的眉,浅浅轻轻的吻着,有些软绵绵的,就像是吃了个极好吃的汤圆似得,软到了心坎去。 楚琉素本能挣扎,他仿佛是红了眼的小兽,发疯的啃食这她的唇,楚琉素眼角忽尔落下一地大的泪珠,浸湿枕巾,她也以暴力回啃他的唇,两个人就像是发疯般的,又像是打仗似的,战况正酣,谁也不饶着谁。 待到嘴里终于蔓延开血腥味儿时,宋肖这才撑起身子,楚琉素眼眶红了一圈,仿佛再也不能控制心中的酸苦,一股脑全数哭了出来,一边哭着还不忘打着宋肖,“你个作死的,你个负心汉,你个杀千刀的——”杀千刀的?这样的话儿宋肖从未听她说过,却并不觉得难听,反倒是软绵绵的拳头打在心口上,反弹这软软的感觉,心中顿时化成雪,软成一瘫。他说:“我就是个杀千刀的,你可解气?” 楚琉素听他这样说,反倒不哭了,只是静静的盯着他,却看的他心口一疼,放低了语气,安慰说:“阿素,对不起,我们……我们再也不会这样了。”楚琉素没有给他什么回应,宋肖撑的手心微微发酸,有些累了,正待翻身之际,就听她说:“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他其实都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了。尽管她还能像以前一样冲他撒娇冲他服软,可他们只见却再也不会到从前——这是最后一次来找她,也是琉素最后一次可以这样平静的看待他了。这之间,掺杂了太多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成为一道深深的沟壑,那便是楚河汉界,再也跨不过去——跳下去,便是万丈深渊。 他们岂能落个粉身碎骨? 烛芯“啪”的一跳,没来由的一声,更衬室内安静静谧。纱灯烛火兀自燃烧着,一寸寸减下来,滴滴落在灯托上滚烫的蜡油,不过尔时,便越来越多,凝固在托盘上,反衬出几丝刺眼的光。窗外月光似水,极尽柔和,倾泻了一地银辉,却更衬院子外那棵梨花树缥缈似梦,虚幻出的落英缤纷。纱窗是新换的,江南进贡的云霞纱窗,忽然有风自来,刮得纱灯在夜里左右摇曳,掩映于云霞纱窗上恍若暮色大开,黄昏迟迟不落,余着满空的艳紫流光,在无声中璀璨潋滟。 宋肖的心也便如同摇摆不定的烛火似得,一声声砰砰跳着,太阳穴不知为何也开始突突跳着,他的唇角还残留着她的满口芬芳。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跑去宫中偷偷饮甘露一样,那般甘甜,甜到心坎中,又酸到心尖中,叫他欲罢不能,最终就沉落在这之中,无法自拔。 琉素忽尔翻了个身,眼睫一颤一颤的盯了他良久,才道:“我才想起来,你已经大婚了。”宋肖面色一紧,却也笑了,可那笑极尽残忍,又是冷,冷到发麻的那种,“那你也算我的姘头了?”他明知道如此说会让她伤心,可他以为她不会伤心了。 琉素面色淡淡,只是摆弄着自己的发尾,一节节捋顺着,唇角却渐渐绽放出笑意,“算不得吧。”顿了顿,推了推他,叫了声“喂”,方道:“我想吃杨梅。”宋肖半开眼,笑道:“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梅子?要等到六七月才有呢。”琉素却摇头:“可我要吃。” 宋肖蓦地揽她入怀,下巴在她发丝上轻轻摩擦了下,闷声闷气地说:“那你等着,我叫人给你去摘。”楚琉素眼眶一热,却道:“你不是说没有?”宋肖收紧她不堪一握的细腰,只觉得这样孱弱的样子,就应该是放在掌心中的瑰宝,说道:“你想吃,那自然能给你弄到。” 琉素也反抱着他,藏于背后的指尖却在微微发怵,压住酸苦,说:“我想吃你给我摘得。”宋肖又说:“你陪我一同去吧。”琉素说:“我等着你。” 我等着你……我等着你来接我……第二天天色放了晴,一泓碧水的天色煞是好看。那新摘新鲜的绿色梅子搁在水晶磁盘上,显得越发晶莹剔透,绿幽幽的梅子被子洗过,还残留着几滴透明的水滴在上面,却因天气逐次热起来渐渐蒸发了个干净。 琉素走出院子,忽然就觉得天色分外垂暗。她终究是等不到他了,他也不会来了,这样分外明媚的天气,又有花瓣随风纷飞零落,她本能的比起眼享受着。忽然就想起,那之前去到幽州那方天地的美景。 她怀着极好的心情等待着他,却终究是大浪淘沙,付之东流,什么也留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2章 细雨醉人 京都内宦家拥簇二皇子登基的呼声越发的高了,所以行事张扬也毫不掩饰的浮浪,个个自诩是拥护代王一派的,任谁也不搁在眼中。碍于摄政王掌权,独揽朝纲多年,代王一档正筹谋该如何掣肘打压势力,好在各处插上自己的眼线。 宋肖还是照旧不去上朝,在府邸中自行其乐。府邸虽大,但人却是极少的,除了各司其职的侍从们,真正的主子不过几人。此刻便是纳兰青随侍,跟着宋肖在水榭亭台的“青茗亭”里煮茶赏花。 但见细雨潇潇,落尽萧瑟之意,这样没有日头的天气,总叫人心生腻烦。空气也是闷得,闷得身上发汗,又觉得湿漉漉的,总掩映的人昏昏欲睡。茶香被冲散开来,袅袅腾升吹散在绵绵细雨中,沁入心脾,空气越发的湿了。宋肖立在亭台前,一只手落尽雨水,不过是软绵的,就像冬日里裹着棉绒毯子似得,那轻柔的毛划过指尖,舒适的叫人贪恋。 他也是贪恋的,过了暮春,哪里还会有这样细无声的春雨,有的不过是冲散热意哗啦啦的倾盆大雨罢了。纳兰青感受着春茶同细雨,心中微晃,忍不住道:“您该动手了。”其实他本不是要说这个,可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就转了个弯。宋肖垂下一只被棉雨打湿的手,眸中难得的复杂一回,密密麻麻的细雨于他眼前形成一道洋洋洒洒的雨帘子,就像是九玄天际之上被神祗用漏斗甄选后,透过细细的罩子,将本身积攒居多的清水,密密的倾泻直下。 宋肖看了良久,才哦了声。纳兰青顿时哭笑不得,表情甚是奇怪,不知怎的就说:“幽州其实是极美的。”宋肖道:“我现在甚是怀疑,你是否是她派来折磨我的。”纳兰青心中一跳,下意识回道:“并不是。”一顿,又说:“侯府的折子,上奏着越发多了,您看……” 宋肖又哦了声,才说:“那便处决了吧。”伸手接过纳兰青递来的帕子,细细擦拭手指,方道:“宁国侯作恶太多,北宋少了他又不是转不了,你且斟酌决断吧。记得告诉宋烨一声。”纳兰青又道:“是他作恶……”宋肖噗嗤一笑,也不生气,只是无奈:“你何时说话如此拐弯抹角了?是,是他作恶,并不是整个侯府都是恶人,我说了,叫你斟酌着办。” 纳兰青忙应声,“属下明白。”宋肖略微沉思,说:“你且现在就去。”纳兰青走下亭台,便头也不回的离去。宋肖转过身,这才发觉茶凉了,自己身上的绛紫色曼陀罗艳纹袍也粘了些许雨水,就像是绒毛似得,覆在长袖表面,他轻轻一拂,却将水渍洇润在衣裳里,顿时感到无趣,便也住了手。 雨水成片似得下着,无声浇灌在两侧茵茵青葱的花木上,草木扶疏,空气清新。因天色逐次沉暗下来,树枝随风摆动,竟生出些许剪影,一荡一晃的,沙沙声中便有了几分清越,越发的惬意了。望天边雨水瀌瀌,看亭台茶汤微凉,听雨落丁玲作响,想……想……卷起珠帘窥旧颜。 可旧颜身在何处…… 原是廊下看花之人。 一株梨花随风窸窸窣窣的落下花瓣,打着旋飘荡于空中,却终归尘归尘土归土。琉素本就立在风口上,春风一嘘,便袭来清雅醉人的梨香,也不乏又花瓣打落在她的肩上,回过神来,也便轻轻拂下,可风过其时,像是洒落不尽似得,她便也懒得动了。张妈妈在侧垂头陪着琉素,瞧着风起了,天色垂暗,便上前为琉素添了件披风。 披风颜色是极艳的,琉素秀眉一蹙,不由问:“哪里来的?我不记得有这件衣裳。”张妈妈盯着脚尖,略一沉思,才道:“这是九皇子送来的。”琉素哦了声,没说不要,也没说要,便由着披在身上,可心中越发沉重,又说:“何时送来的?”张妈妈回道:“您在病中的时候。”琉素忽尔想起了什么,脱口问:“冬棂安葬好了么?丝竹丫头又去了哪?” 张妈妈觑了眼琉素,才道:“冬棂安葬好了,在郊外。丝竹丫头那时候受不了整日里伺候老夫人,老奴就把她许配出去了。”琉素又哦了声,看着那株梨花落英缤纷,已经被雨水打落了满地残瓣,说:“也好。” 正待离去之时,就见小斯匆匆而来,见着琉素远远就唤了声“县主”,琉素待他过来,便问:“何事?”小斯鞠一揖礼,才说:“宫里下圣旨了,二姨娘派我知会您一声,便是现在去领旨。” 琉素嗯了声,携着张妈妈便走去,小斯在前领头,张妈妈撑着的玉骨伞噼里啪啦的传来沉闷的敲响声。因有风来,棉雨不断的沁湿于软丝绣鞋,不过须臾便清晰的浮起水印,琉素本就体寒,此番更觉手脚冰凉。明明是春日,却跟冬天似得,冷的叫人打了颤栗。待到正门之时,便见二姨娘、三姨娘、楚琉凝、楚琉诺等人打着伞等候。 她远远走来,莲步姗姗,唯有自小受尽门庭习俗之人方能做到此等作态,走起路来,就连耳畔挂着的珐琅璨色蓝碧珠子都未晃动分毫。偏偏在这清冷的形态之上,她袭了一件霞色宽长披风,就像是天际最为璀璨清艳的一抹霞光随微风自动一般。骨伞微微抬高,露出因病魔而消瘦的下颚,白皙细腻的下巴仿佛被人精心雕刻勾勒过一样,格外清癯,却又分外让人觉得心生犹怜。 便在众人恍惚的刹那,她也无声移至眼前,许是因为在梨花树下驻足时间太长,她身上也袭来淡中幽幽之香,瞬时间冲散雨中闷热,便生出几分朦胧缥缈的味道。琉素却奇怪,怎的一干人都怔楞在这,便说:“不是有圣旨下来?”三姨娘最先反应过来,便讷讷一笑,说:“应该是来了。” 便是碰巧,府邸门口正好停下一辆宝盖马车,来之人身着竹纹白袍,越发的清冷,仿佛是暮春里丢了的寒意凝聚于他一身,清冽之感跟春雨未歇掩映的不相上下,这样的寒气袭人,仿佛是冬日又来临。琉素一眼便认出那人是谁,尽管有小斯给他撑了伞,遮住了原本的面容。心中极是疑惑,却随着众人缓缓跪了下去。 纳兰青为何会穿一袭白衣?雨水洇湿膝盖,水渍微凉,琉素手脚冰冷,有伞撑在她眼帘前方,能瞧见的不过是靡靡细雨淅沥沥不断的落下,玉伞因倾斜,水珠连成线,哗哗的打在她眼下的水石地面上,更多的,还是浸湿了鞋袜裙裾。 圣旨在纳兰青的朗声下,琉素并无任何诧异,不外是处决宁国侯,但并不牵连侯府。腿上酸涩难耐,这样的酸楚,琉素却眉头都没动一下,仿佛早就习以为常,在掀不起任何波澜。这方天地,呼啦啦跪着一排人,在纳兰青闭口后,很长时间都没人说话,清风裹着细雨堪堪掠过,终于有人微微哽咽起来,琉素抬起眼,从背后的衣料认出那是二姨娘。 她身子在风中抖动,肩膀亦抖得厉害,想来也许是苦楚这些年,却还是落了个这个下场。因无人接旨,纳兰青便立在门槛前,睨着下方。琉素却松了口气,似乎自言自语:“想来,他待我还是极好的。”这话眼下说,颇是古怪,众人不禁回首望她,惟有纳兰青身子一僵,心中顿悟。这番凄凉的场面,琉素却缓缓一笑,张妈妈不明所以,瞧她面色白皙,却是病态的虚,不由低声问:“小姐,这里面您位分最大,不如您接旨。” 琉素眉梢微动,微微一笑:“臣女接旨。”纳兰青业已恢复常态,双手递去,琉素接过便又是一笑。人大多数散去,没有连累阖家便是最好的了。雨却越下越大,琉素忙着起身,膝盖却遽痛,脚下一软,随手扶在张妈妈胳膊上,却粗重的喘起气,张妈妈惊骇,忙问:“小姐,药呢?”琉素依在张妈妈怀中,头脑晕眩的发昏,只是不断的喘着气,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张妈妈急的厉害,脚下一晃,玉伞也随之晃动掉落在地,纳兰青一步上前,忙给俩人撑着伞,道:“我送你回去。” 琉素心口仿佛被人用手狠狠捏住,这样窒息的感觉她真的以为每次都要死去,可她不能死,她还有事情要做。她绝对不能死——就算没了药物支撑身体,她也绝对不能死。 纳兰青爱屋及乌,委实不忍,便又说:“走吧,我送你回去。”说罢,丢给张妈妈一个眼神,后者忙会意,架着琉素一晃一晃便在烟雾缥缈水朦胧的府中走着。琉素全身重量都在张妈妈身上,本就极白的面色更显惨白,纳兰青忽然说:“主公这样**你,你何苦这样?” 琉素分明没了力气,却硬挤出一丝笑意,斜睨纳兰青,语气断断簌簌地道:“他那样**我,就不会叫我阖府叩上个诅咒皇上的罪名。他那样**我,便不会叫我独身前往幽州,他在这为了那所谓的天下娶王如是。”他那样冲她——不过是建立在没有利益冲突上。 纳兰青侧目一笑,却道:“正因为他那样**你,才会对你借助他手处置侯府的圣旨不闻不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3章 原来是你 琉素又病了,这次昏昏沉沉了小半个月,整日身缠卧榻,却迟迟不见好转的迹象。她身为县主,自然能递牌子进宫求医,索性宫里还未阻止,便由张妈妈同太医整天伺候这。 当她这天醒来之时,已是**老去,夏暑来临的五月中旬。院子里的百花都齐齐绽放,芬香扑鼻,远在**榻的琉素,翻个身便能嗅到清雅芬冽的花香味。张妈妈在廊下摆了炉子,打着蒲扇,正在煎药,琉素起身抬眼便能从窗户里瞧着。 因她不喜人多,怡风阁中便只余了张妈妈一人,索性她素来事事少,也累不着张妈妈。这便下**走去案几倒了杯清水,病魔缠得她嘴角也开始皲裂,饮了水,便觉生疼,跟嗓子一样火辣辣的烧着,她觉得自己一定活不长了。这样生起病来,没个头不说,折磨的心力憔悴,凡事更是提不起兴趣。 张妈妈听见寝室的动静便搁下蒲扇,推门说道:“小姐,怎的起来了?”见楚琉素立在塌子边儿,又是语重心长:“您这样不添衣裳起身容易闪着,到时候更是磨得头脑难受。”琉素噗嗤一笑,便说:“哪里会磨得头脑难受。”张妈妈不依便操起撇在一侧的披风给琉素披在肩上,说:“您等着,药好了。”说罢,走出门去。 琉素便顺势坐在塌子上,见案几上摆放着个精致的小匣子,随手拿起来,摆弄两下,便听“啪”的一声,匣子自己弹开,匣子边框刻着繁复冗杂的暗纹,颇有些古朴的味道。琉素不禁一看,但见是一把精致鎏金的钥匙,她才回想起来,原是南宋国师曾给她的东西。 可她仍然不知这东西有何用处,便原封不动的搁回远处。此刻暖风扑面,裹杂着淡淡的苦草味,甘冽的就像是发了乌的黄梅子,苦涩难咽。更觉嗓子疼的厉害,火辣辣的烧着,就像被烈火烤着似得。更兼空气闷腻,生了昏厥之感,琉素按着额头,压住突突跳的太阳穴。张妈妈递来汤药的时候,她已经歪在软塌上,阖起了眼。 “小姐,喝药吧,喝了会觉得好些。”张妈妈说道:“侯爷被赐砍头,在集市口公众。”琉素不由问:“什么时候?”张妈妈拿药勺搅拌着酽酽浓黑的汤药,说:“就是今天中午。”琉素睁开眼,望去窗外,却映出繁花飘浮,像雪片子似得簌簌落着,最终荡下窗棂后,消失不见。她说:“还有两个时辰了。” 伸手接过药碗,皱着鼻子,大口大口饮下,却烧的嗓子苦涩已极,身上无端生了汗,虚虚的往外冒,浑身没了力气,却压着心口的悸动,说:“备车,去看。”张妈妈本能反口:“小姐,您身子不行,不宜出门。”琉素抬眼瞟了她一眼,不容反驳。张妈妈素来知晓她的性子,叹了口气,端着碗便退了出去。 琉素这幅身子,早前便受过伤,更兼伤在心口,差点断送性命,后又小产失了性命,早就是日薄西山,全靠药物强撑,方得以存活。她自从那日从玫贞宫回府之后,素来少话,更兼心中压着事,折磨的自己难受得不行。 天色逐渐热起来,烈日打头,倾洒万丈光芒,掩映于世间万物,余着满空光芒,衬的白云都恍惚的瞧不真切。分明是初夏晴好,温热扑扑的热意荡在空气中,琉素却披着春寒料峭才用的披风,裹着厚重的衣裳方才走出院子。张妈妈搀扶着她,琉素走的是极慢,只觉恍若还在梦中,脚下虚虚乏乏的,踩到的地面也不真切,仿佛是下台阶一步子踩空,顿时惊骇发慌,生出一身冷汗。 张妈妈见她在阳光下的面容更是白的吓人,心中一阵酸苦,虽不知琉素都与摄政王发生过什么,不过看这样子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更兼太医来之时说她小产后早就落了病根,如果不是每次用极为难寻的药物吊着,性命堪忧。那珍贵草药……她们自然找寻不到…… 上了车马,不过这一段极短的路途,琉素便又开始冒冷汗,方饮了杯热茶,才觉得心口暖了些。马车辘辘而行,琉素经不住外头杂沓喧闹的声音,便挑开帷幔,觑着外头。繁华依旧,人流如织,这场面就像永远不会被打破似得,她不禁放眼过去,似巧非巧的便望去朱雀门。那是华灯初上尽显璀璨的一个夜晚,那也许是第一次亦或最后一次展露心迹的夜晚,如今往事重现,浮出脑海,只觉里面掺杂了一缕苍凉,不愿多想。 街道上极是繁闹,更多的是因为宁国侯被处斩。人们倒还算冷静,不像是往昔某个大臣犯下大错,有人拿菜叶子臭鸡蛋扔他,没有是没有,却更显悲凉。这样手握权力,风光半生的侯爷,最终便落个低等下场,鲜血洒地。 琉素不便下车,便寻了旮旯,将车马伫立在侧,打起帷幔远远瞧着。从此处望去,也见不着楚凌昊正面,只能看见他满头发丝却像是杂草似得铺散在一身肮脏的囚衣后面,看样子是消瘦了不少,原大腹便便的肚子也瘦了几圈,再不见往昔的半点风光。 自有京兆尹在台上坐着,一副庄重严谨的样子,往日的谄媚也被他收回,很是悲恸的看着垂头的宁国侯,只见他嘴唇动了动,却因人声鼎沸听不明白。太阳越来越大,阳光越发的暖和起来,琉素端坐马车内,心中无悲无喜,只是静静看着,仿佛那不是自己两世的父亲。 因这辆马车是府邸中最不起眼的一辆,也没有人认出来,所以有些人说起话儿来也就毫无顾忌。不外是些活该或是可怜之类的,琉素只是看着,亦是不喜不悲。终于到了时辰,但见京兆尹一撂牌子,跟平常砍杀犯人并无差别,琉素忽然提起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她筹谋这些时日,在宋肖身边儿呆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着手政务,顺藤摸着挖出楚凌昊这些年所犯的腌臜事儿,为的不过是今日。好在宋肖纵容她,任她处置楚凌昊,不然如果宋肖按兵不动,迟迟不发,她真的束手无策。 烈阳倾斜,琉素眼神微微一晃,原以为是夕阳落下,却不是,而是鲜血喷溅而出灼伤了她的眼。她终于松了口气。手中原来生了汗,可能是激动地,也可能是紧张的,好在未出差错。马车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冷不丁的一声,委实把琉素一吓。 “你可满意了?我倒是极为满意。”原来是楚琉诺。琉素倾首,斜睨她一眼,惨白一笑,缓缓颔首。楚琉诺粲然一笑:“原来我还在想宁国侯的福气怎的如此好,如今儿才明白,不是不能报,而是时候未到。”楚琉诺一笑,晃着发髻间斜插的翠宝玉簪,惨然间炫然夺目。琉素轻声道:“四姐。” 楚琉诺心中一酸,却笑着问:“你瞧瞧你这样子,莫不是为情所困?真叫人难以捉摸。”琉素缓缓一笑,病态之中生出三分莹动,似有白玉光华流转其间,晃了人的眼,她说:“有何难以捉摸的,不过是生了病,过两日便好了。”楚琉诺旋身,立在琉素坐态前,方道:“我还以为你跟了摄政王只知风月,不知旁物了呢。你确实让我出乎意料。”她一顿,淡淡笑了:“其实,你才是那最无情之人。” 琉素只装不懂,淡笑道:“我不明白四姐在说什么。”楚琉诺见到此,反而一笑,倾首过去,说:“其实我一直在想,那下棋之人到底是谁,原来,原来是你。”间琉素依旧在笑,只不过眼底冰凉似霜,就听楚琉诺说:“我住在玫贞宫多日,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九皇子同你,并不是亲近的关系,而是盟友。你且一边儿拽着宋肖让他无暇掌权,一边儿借着宗政铎对宋烨下手,让两方都不得利,而那个渔翁得利的人竟然是你。你分明知道宋烨乃是南宋皇室遗子,所以你借助宗政铎欲取皇位之心,让他对宋烨动手。而宋肖……沉迷在你之中,在无心兼顾左右。” 琉素只是摇头。楚琉诺自顾自道:“其实你没去幽州对不对?你分明是太了解宋肖,明知道他会娶王如是,所以你利用他对你的愧疚,得到你想要的权势,借此处置侯府。”楚琉诺也不笑了,只道:“至于宋烨,我不知你为了什么,你却总是设法不让他践祚。” 琉素仿佛笑了一下,却是恍惚的,她说:“他不是周太妃之子,流的血也不是北宋皇室之脉,自然不能登基。”楚琉诺赞同点头,又说:“你终于达到你的目的,把京都搅成浑水,谁也做不得如何,你可满意?”琉素忽然话锋一转:“四姐,从第一次见你,那日里正巧碰见宋清,我知道你喜欢他。这也是为何宋清进了天牢这些日子,为何没有处决的原因。” 楚琉诺一怔,下意识问:“难不成你喜欢宋清?”琉素噗嗤一笑:“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他。”她却不再解释,缓缓阖起眼,楚琉诺虽然有心问,却也不急于一时。又说:“那安王呢?”琉素并不知道她此话何意,只道:“他虽然掌了兵权,并不一定能反抗过宋肖。再说了,宋肖那样爱护权利之人,会让他登上皇位?” 楚琉诺只觉心中一寒,她从未小瞧过眼前这病中之人,却也未料到她的心思如此重。最后,终于笑问:“你是不是一直在你府邸中住着?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避过宋肖眼线的。” 张妈妈忽尔瞧了眼楚琉诺,却在她未发觉之时,快速垂下头。琉素却不答,话语一转:“四姐,你是不是很想救出宋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4章 白而无暇 楚琉诺突然笑了,阳光衬于她身后,周身都笼了一层朦胧的金。她终于说:“七妹,我从没想到你心机竟如此深,你是不是早就算明白了一切?”她一顿,见琉素正眯着眼,似乎是阳光过于耀眼,本能侧身,为她挡住。琉素这才一笑:“也不是,只是觉得四姐很喜欢宋清。” 忽然袭来一阵风,夹杂着被水冲淡的血腥味,刺痛鼻息,楚琉诺触及温暖的徐徐清风,心中却冷的可怕,她硬是挤出的话:“你当真是有颗七巧玲珑心,我那番姿态对他,你都能看出我喜欢他,这倒是叫我纳闷,我何处露了马脚。” 琉素只是摇头,说:“宋清说为你谋得一席之地,实则是为了他自己不想这样整日无所事事,明知是打着你的幌子,当时已在沾雨寺的你,却还是于寒冬腊月赶回来看他,你说,你何处露了马脚?”楚琉诺如是般点头,说:“原来如此。可是宋肖呢?” 琉素微微叹息,举目望向一泓泉水似得天空,白的没有一丝瑕疵,万里无云,尔时飞掠过百灵,也不过一瞬,这样好的天气,应当是叫人欢喜的,为何要问这般沉重的问题?视线微转,半晌才道:“四姐,我累了。”楚琉诺反倒笑了:“你确实该累了,你应当好好休息。” 她望去天边儿,这样白而无暇的颜色,太阳一顷连朵云彩都瞧不清楚,烈阳白晃晃的映在眼前,看时间长了,便生了几分晕眩,也许这便是所谓的物极必反。轻移开视线,看向端坐于马车内的琉素,太阳衬在她的眉眼,这样的白,细腻的肌肤,跟凝脂似得,因在病中,便更似雪白。尤是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直直的望去人心底,这样一个妙人……这样的一个人……她微微叹息,心中轻轻一跳,方道。 “你说,你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下手,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琉素抬起眼,白皙细腻的面容逐次绽放出一丝笑意,却是极冷,叫人生寒,“不说别的,那是我的孩子,你觉得可能是我下的手?”楚琉诺啐了口:“你瞒过了所有人,”她话未了,琉素便摇头,郑重地道:“就照你说的,我筹谋这一切,可你可曾想过,有了这个孩子,我的地位便谁也动之不了,一个男孩,更是我的保障。” 她说的这样认真,倒叫楚琉诺生出几分疑惑来,没等琉素问,她便沉思道:“你倒是也不怕——我万一真查出点什么,你也不怕我反叛。”琉素微微一笑:“四姐甭说笑了,你倒戈?你我本就没有多少关系,何来反叛一说?不过是身在其位,各谋其职——为自己寻一条路活下去。”楚琉诺展露笑颜:“你说得对,你我本就不是朋友。七妹,我倒想看看你这幅病弱之躯,到底能掀起什么风浪。” 琉素喘了口气,才说:“我做不了什么了,京都就快要变了。”说罢,她坐回马车内,张妈妈冲楚琉诺裣衽为礼方才上了马车。车夫拾起踩凳放入马车后才缓缓甩了马鞭。楚琉诺见状,只是一直盯着马车渐行渐远,最终缓缓一笑。 马车行驶一路,琉素都是闭着眼睛,适才楚琉诺那话一直回旋在她脑海中……你连自己孩子都舍得下手……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她还有什么不敢的?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琉素似乎幡然醒悟,竟生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贴在背心中,微微有些冷意。 张妈妈有些担忧的掏出帕子在琉素额上按了按,方问:“小姐可是心疾又犯了?要不要吃个药丸压制一下?”琉素摇摇头,表示不用。药丸是在病中之时,太医斟酌着出来的,为的就是琉素时刻突犯得心疾方可压住。她并不是犯了疾,而是被楚琉诺那话吓到了。 连楚琉诺都这样认为,知晓此事的所有人,是否都这样认为?此绪跌宕起伏,更兼身子发虚,总觉跟喘不上气儿似的,密匝匝的堵在心口,就如错乱的针线似得,被劈开几根,零乱的样子又似枝桠间疏疏错落盛开的簇簇小花。正待出神之际,马车忽尔来了个急刹,好在张妈妈眼疾手快,顺势扶住琉素的肩膀,这才省去被倾倒的下场。张妈妈瞧了眼琉素,见她并无大碍,这才怒喝:“怎么做的事?好端端的,也不知知会一声。” 马车外传来车夫赔笑的声音:“倒也不是……看样子前头是出了点事,你看咱们要不要绕道?”张妈妈觑了眼琉素,不由问:“出了何事?”正说着话,琉素便挑开帘子,但见周遭密密麻麻围了些许平头百姓。日头泼辣辣的洒着,衬出许多人的身影,也渐渐传来杂沓的吵闹声,琉素便道:“下去瞧瞧。”张妈妈应了声,便下了马车。挑开帘子的那瞬,太阳也跟着窥进来一缕,便转瞬即逝,只余着暖阳夕光,沉寂于又黑下来的马车内。 琉素靠在内壁角落,上方有疏疏朗朗的流苏飘在她的发髻间,与白玉翡簪缠绕在一起,就像是伫立在白芍药花蕊间的花蝴蝶,于张妈妈进来那瞬,琉素便就直起身子,流苏一晃一荡的最终沉浮在一角静止不动。张妈妈微微喘口气,方道:“是工部尚书家的儿子,好像是一马鞭甩死了人。” 琉素忽尔眯起眼,孱弱的身子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张妈妈的手。张妈妈一怔,大为惊讶,琉素性子素来沉稳,不可能无缘无故有此番古怪的动作。就在张妈妈等待琉素下文之时,琉素忽然堪堪一笑,最终只道:“绕道走。” 张妈妈心神未定,却也吩咐了车夫。马车辘辘而行,渐行渐远的离开那吵杂之声,琉素笑意不变,余着四周阒然,张妈妈几欲脱口而出的话,最终都咽回肚中。因绕道便会格外的远,更兼是小道,所以越行周遭便越发安静。 琉素忽然闭上眼。 前方起了轻微的骚动。 紧接传来刀尖刺破皮肉的沉闷之声、重物落地之声,琉素睁开眼,马蹄嘶叫之声响彻于耳,她一把抓住还在惊愕中的张妈妈,沉声道:“别怕,稳住身子!”张妈妈见着阵势,立时稳住琉素,扶住窗框。琉素似乎是早就料到,并未起任何波澜,只扬声道:“是何目的?” 果然,就见为首的黑衣人只身挑开帘子,那锋利的双目似乎要刺穿琉素似得,寒光凛凛,无声便先剜了琉素两个透明窟窿,在见到琉素并无惊慌之色之时,他反倒笑了:“县主,麻烦您同我走一遭罢。”他虽说着,却毫无恭敬之色。 琉素微微一笑,缓声道:“你杀了我的车夫,谁来驾车?”黑衣人也跟着一笑,说道:“你这问题甚是有……”“嗤”的一声,遽然截断黑衣人未说完的话,琉素心中一跳,手心一抖,但见黑衣人双目瞪圆,从脑后穿刺过一根**箭,直入眉心。他致死都在盯着琉素,琉素心中微寒,张妈妈却大着胆子把他拥下马车。 黑衣人许是觉得劫持琉素不过小事一桩,便只身前来,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还未带走,便先死去。待他倒下后,琉素才看清射箭之人。阳光之下,万里无云,那人立在檐角斜飞之上,清风刮得他袍裾猎猎,暖暖的阳光为他平添三分清艳,却依稀是那般狂狷,他还是如初的眉眼,那般分明,似乎是刻在心底的那身影……琉素心头微微一震,却皱了皱眉,许是那人嘴角啜着的那恶劣的笑意过于……诡异? 他想让她感激他?看样子是……不然,那副狂傲的模样子是给谁看?那样得意的笑脸,又是作甚?张妈妈不由得松口气,却见琉素垂下帷幔,道:“张妈妈去驾车罢。”张妈妈哦了声,一下马车便见那人不知何时已到了骏马旁,她恭敬的裣衽为礼,说:“见过摄政王。” 宋肖不冷不热的嗯了声,向前一步,张妈妈本能侧身让路,就见宋肖打起帷幔,一瞬不瞬的瞧着闭着眼的琉素,轻轻冷哼一声,嗤道:“你倒是跟没事人似的。” 琉素下意识拧起眉,冷笑了声:“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突遇刺杀?性命堪忧?”宋肖不可置否,又觉得心中有气,再次轻哼一声,说:“跟我回去。”琉素缓缓睁眼,冷若寒霜:“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宋肖身子一跃,转眼间便坐于琉素跟前,眼神复杂的看了她半晌,良久才道:“你受伤了?” 琉素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方道:“我同摄政王不是一路人,请你不要带给我麻烦……奴家承受不起。”心里似乎被银针轻轻扎了下,微微的痛,却席卷了全身,她本能闭起眼,忍住痛。宋肖手忽然覆在琉素额头上,后者潜意识闪躲,他却就像是被黏住了似得,紧紧贴在她额上,琉素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打在他手腕,冷笑道:“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被人请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5章 风起云涌 宋肖嘴角含了笑,说:“所以,我这不是来接你。”琉素抬了眼皮,问:“接我去哪?”宋肖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倾首过去,道:“接你走。”琉素此刻最烦的便是他的花言巧语,跟蜜里调油似得,谁稀罕?嗤笑一声,便道:“去接你的王如是吧,她此刻也是身处险境,一个不慎,便能丧命。” “再说了,她可是你的正妃。” 宋肖忽尔冷笑,像是冬日淬了雪的寒风袭来琉素全身,瞬间手脚冰凉,他道:“我不信你不懂。”琉素心中一沉,方笑道:“我正因太懂,也知道男人应当对自己的妻子负责。”她微微喟叹,略感乏力,说:“你走罢,我在侯府安好,只希望你不要再连累我。” 宋肖声音渐渐软下来,“阿素……”琉素突然抬眼,手起落下,只听“啪”一声,宋肖半脸颊便清晰地浮出一个掌印,这一掌直接把宋肖打愣了,似是不相信琉素会如此对他,直接僵硬了身子。琉素看到此,反而不生气,笑了:“你好好学学如何做一个男人罢,王如是是你的妻,更是你的结发妻!即便是为了联姻,你也该好好护着她的安慰。” 宋肖脾气本就暴戾,现下更是火烧心口,双目如炬地盯着琉素,仿佛都要喷出火似得,灼得人生疼。“可你呢!我能放任你自己不管不顾?我叫你跟我回去有什么错?我有错吗?我问你我有错吗?”他手劲儿极大,琉素仿佛感觉整个下颚都被他卸了下来,面色都扭曲了本形,她硬是挤出的声音,“你没错,错的是我。当时在牢狱中,我那三个罢之后,我就该自戕,不该祸害我,祸害你。” 她声音是从嗓子细缝中挤出来的,却极是平淡,平淡的叫人生了寒。宋肖的眼神一下冷一下热的,仿佛就是一把火,刹那间将琉素融为灰烬。琉素手心开始打怵,那是长时间被病魔折磨的都不受控制了,更兼此刻,她的眼前又是一眩,晃出一白一黑。宋肖忽尔放开手,周围煞气却不减,直勾勾盯着琉素,方道:“你真是好,你死咱们一起。我死,你活着。” 琉素眼神一凛,寒声道:“你什么意思?”心中无端生了恐慌,就像是被细小的虫子不断啃噬似得,在顾不得其他。宋肖抬起眼皮,觑了她一眼,心中又酸又甜的,就像是冬日里站在院中赏雪,明明冻得手脚发麻,却还是愿意在院子中煮雪烹茶,一享这半刻温存,雨雪瀌瀌,雪片子落在身上的感觉。这甜,又是叫人满足的,那是在偷偷到得一件东西时,心中才有的窃喜。 他浅浅一笑,想是餍足了,浑身也软在牡丹绘金软垫上,漫不经心地眯起眼,说:“你瞧瞧,我多日不上朝,眼线被拔出,权利被夺走,就连朝堂那三公都给我换了俩。你说,这一仗,是不是很难打?一个不小心,便就是万劫不复了。要是赢得是别人……败得是我……” 琉素眉梢一跳,冷声道:“闭嘴……”宋肖扼腕:“所以,我此刻要把你保护起来,莫不能叫你被外人抓了去。”琉素嗤的一笑:“我道是如何,原来是怕……”话到嘴边,忽然停住,这才发觉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不由垂头敛下眼帘。 张妈妈在外听着,从惊愕愤怒到窥伺窃笑再到迟疑甚至都开始怀疑……怀疑之中,俩人咋就没了声?宋肖倾身过去,挑起她的下巴,问:“原来是怕别人用你威胁我。”琉素啪的又一声,忍无可忍:“后主是昏君,我看你也快了。” 宋肖却笑道:“昏君又如何?古还有说秦始皇是暴君的呢。”琉素噗嗤就笑了出来:“人家雄韬伟略,战绩赫赫,你岂能跟人家比?你顶多算个守成之君,那还是把你往好里夸。”宋肖又往前倾去,琉素皱眉,往后仰,但听他道:“守成之君又如何?至少坚守住老祖宗的基业,我也算是问心无愧,再说,我又没有滥杀无辜,没有实施暴行,没有宠溺佞臣,没有……”琉素忽的扬起手,截断宋肖滔滔不绝于耳没完没了的话,她道:“那是因为北宋贵胄少,外戚少,麻烦自然少。” 宋肖正眼瞧了下琉素,半晌方道:“你说的还真对。你是不是一心总惦记着谁践祚呢?”琉素心中一跳,面上不动声色,说:“谁登基又与我无关。宋烨现在这样子,登不登基的,跟个不封而称之的代王又有何区别?再说你,摄政王掌了大权,跟半个皇帝也不相上下。” 宋肖道:“并不是长久之计。”琉素盯着指尖,缓缓颔首,说:“还有南帝在呢。”宋肖突然问:“你可知适才那黑衣人是谁派来的?”琉素眨眨眼,看了他一眼,才说:“算了算去,不外那背后之人。”一顿,见宋肖似笑非笑,她便道:“安王既然已与南帝联手,做那叛国之人,这等下作之事,不外乎便是他了。” 宋肖道:“你怎么没想过宋烨亦或者宗政铎?”琉素微微沉思,半晌才道:“宋烨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他不至此。至于宗政铎……”琉素思忖良久,却也分辨不明,拿不准注意。宋肖哼的冷笑,道:“你还真的把他当做盟友不成?你们不外乎咱俩,互相利用罢了。”这好像是第一次他俩这样挑明的说话,总感觉哪里有些奇妙,却又看不清道不明的,心中无端奇怪。 琉素压住心头的惊疑,尽量平稳地问:“你怎知?”宋肖啐了口:“你什么事我不知?”琉素“哦”了声,盯着指尖良久才发觉,好像手指也瘦了些,她似乎是无意问:“那我何时来葵水?” 天崩地裂风云涌动浪淘沙起命悬一线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宋肖,面容红晕从两颊蔓延至耳根……脱口而出的反驳:“你是女子?怎的都不知害羞?” 琉素难得傲娇一回,轻轻嗤笑:“人生在世,需得秉烛夜游,需得及时行欢,需得随心所欲。”宋肖忽尔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跟我回府吧,这段时日京都乱,就像你所说的,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 琉素沉静起来,也不去看宋肖,就盯着自己指尖看。她心中略有些苗头,今日工部尚书之事,其实是个很好的开始……就看眼前这人如何拿捏这事儿了。她想来想去,却还是道:“我在侯府吧。”其实她不多说,宋肖也能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他只是劝慰:“你也知道我只是为了北宋娶得王如是……” 琉素最烦他拿此事来说事了——分明是为了自己的地位,而且他一遍一遍,解释来解释去,能有何用?又有何用?事情已经发生,再说,只会给自己或别人徒增烦恼。 最终她还是说:“你走罢,我这小,便不留你了。”宋肖下意识环顾四周,明知她在扯幌子,却也不做反驳。他挑开帷幔,望去天边儿,但见暮色四合,霞光潋滟,一道道色彩布满天空,云霞都被添了色,这样美的日子,美的天空,可曾有一席之地是属于他的?他转首,眸色微微复杂,不知为何,嗓音微微哑然:“可是就这样了?” 可是?可是——可是就这样了。 琉素缓缓颔首,无声默认。 宋肖扯了扯嘴角,滑落一丝凄楚,可内蕴的三分狂傲,却微微显露,他说:“这事儿由不得你做主。”说罢,身影一晃便移出马车,琉素怔住,但听他吩咐:“上车。”那是对张妈妈说的,张妈妈因曾是宫中女官,素来对高位之人恭敬,心中也惦记着琉素是否安恙,便上了马车。 好了,这下好了——不由分说,马车的行速比往日里快了足足一倍,琉素便看着那随风漂浮的帷幔,眼神却一沉再沉,没有恼怒,没有欢喜——她素来对宋肖着性子,无话可说。 或者,他们真的没话可说了。就像是宋肖说的,全靠一个人死皮赖脸。 安顿之地还是他的书房。琉素却驻足在书房门外静静不动。远远有袭来梨花儿味,沁人心脾,清新怡人。已经是夏暑了,风儿暖软,府邸花园里杨柳青葱,百花更是争奇斗艳的冒着头,大朵大朵的一簇簇挨着,尔时不乏有采蜜的蜜蜂伫立在花蕊间,涉取那最甜最腻的一抹蜜。琉素无声叹息,转来转去,还是回来了。 宋肖一连陪了她几日,却更像是朋友——这番可笑的关系,琉素也只是微微一笑,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可这样的事情,怎会瞒过王如是,终于在三日后,宋肖出府之时,她登门拜访。 此时同往日一样,王如是依旧看她不顺眼。其实琉素自己也看自己不顺眼,人家是宋肖的正妃,名正言顺从正门走进来的正妻,而她算是什么?可心中发着觑,面上却是丝毫都为展露出来。就如此刻,王如是呷着茶,眼神却是时不时瞟过来。终是在足足饮了两杯茶后,王如是率先开口。 “你倒真是要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6章 杀人偿命 书房内很是安静,桌上那镂空雕花香炉燃着沉香,便能安定心神,偏生三分……古怪。许是这样淡生白烟掺了茶汤的清香,便有了几分眩人,琉素垂眸呷着茶,嘴里极不是个滋味,就连心中也微微凝顿了下。 你倒真是要脸……你倒真是要脸……她的确是不要脸的,可她想,如果王如是身处她的地位的话,这个选择一定同她无异。可这话说出口来,就偏偏叫她万分无语。过了半晌,嘴里的苦涩微微散开了去,压在了舌根,这才道:“你是主,我是客,应该是我拜访你才对。” 王如是心口本就压着气,瞧她这番不冷不热地模子,怒到极点,反倒放声笑了起来,道:“你果然要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可真真是个好的,一个女子怎就做的如此下作?”琉素手中一抖,差点泼洒出茶汤来,她垂眸看了看,声色平淡的听不出一丝起伏,那明明是冷到骨子里的口气。 “我怎就下作了?摄政王明摆着是北宋皇帝,我一没有祸害他为了我做出何等祸乱国本之事,二没有与外人勾结,出卖何人。不过是自私了些,为了自个的命,寻求个安身之地。你这话也委实叫我奇怪,我是杀了人、放了火,还是碍着你们琅琊王氏了?” 她一口气说了一些话,心中不生气那是假的,更兼身子本就虚,此番本就白皙的脸色,更是煞白。王如是抬了抬眼皮,嗤笑了声:“一个未婚女子先有了孩子,你说是不是下作?”说来说去,还是这句话是关键,琉素搁了茶杯,也不愿同她过多纠缠,只道:“你且走吧,等事情一过,我便走了,你也不必搁在心上。我知道你是不愿我在这给你添堵,可我也不愿意见你在这给我闹心,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就是想撵我走,也做不得数。” 王如是气到极点,冷冷笑了下,道:“我做不得数?我是正儿八经的摄政王妃,这座府邸正门抬进来的,凭什么做不得数?凭什么你说我说了不算?”琉素心中一阵绞痛,要是原先遇见这种事,她不过冷笑下便一过而之,偏生牵扯上宋肖,她是如何也做不到不痛不痒。她扬了扬脸,张妈妈顿时会意,搀扶她起身,她娇小的脸,从上至下睥睨着王如是,说:“你且放心吧,我是不愿来的,正好如了你的意,走就便是。” 她也不去管王如是的想法与脸色,步子虽小,却是极快,没两下,便消失在书房内。王如是本能起身,看着那抹堪堪娇弱的身影消失在泼辣辣艳红芍药的繁花锦簇间,再不见踪迹,有的也不过是青葱翠绿的滕树,沙沙的来回响动着。这样草木欣荣之间,终于隐去她蔚蓝纱绸镶绣着朵朵水色六月雪的随风波动。 王如是微微蹙眉,下意识问:“你看她待如何?”小环裣衽为礼,说道:“公主不必担忧,不过是做戏,可偏生此刻摄政王不在,她做戏也无人可看。”王如是淡淡瞟她一眼,似笑非笑。小环回礼一笑,却是各生针锋。 这样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宋肖,下午余晖降落,霞光布满天际之时,他便回了书房,纳兰青把事情经过原封不动的诉说一遍,宋肖也只是淡淡恩了声。这种反应,自然叫纳兰青惊讶,脑子没来由一热,便问:“您就放她一人回去不成?此刻正是各路蠢蠢欲动之时,琉素姑娘一人身处侯府,也便是极度危险的。”宋肖提起笔,笔尖吸足了墨,他却发了愣,“嗒”的一声,素白的纸便染了一滴纯黑的墨,他顺势看去,黑白分明的样子,却提笔落于那滴墨之上,似是游龙飞舞,不过尔时,便俊逸洒脱的落下几个字。他说:“我那样对她,算是仁至义尽,她却弃之如敝屣,到底是不配我在花心思,如此走了也好。” 纳兰青心中微微生了寒意,这样的宋肖不是宋肖,而是真正的摄政王……只不过这样子的他,他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未见到了。他抬眸,觑了眼宋肖,小意道:“琉素姑娘毕竟是您……于您……”宋肖抬眼,嗯了声,纳兰青壮了胆子,又道:“有过一段情意,您总不能放她不管不顾。” 宋肖看着未干的墨迹,恢复于往日的常态,任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说:“那只是从前。”纳兰青心中一急,只是为琉素感到不平,忙道:“到底是女儿家,容易犯些小性子,您比她大这些,总该……总该让让她。”宋肖顿时冷笑,说:“女儿家如何,不懂得看局势,又不懂看眼色,这番闹,要闹到何时?我让她许多了,她难道不懂我这是一再放纵?她这样,不要也罢。” 纳兰青忽然心生烦躁,只是道:“您说的是。”便也作罢,不再多言。宋肖却折纸,交给纳兰青,道:“去给工部送去。”纳兰青心中一跳,却顿生喜悦,眉梢眼角都露出喜色,忙说:“属下领命!”宋肖也跟着笑起来,缓缓舒口气。 是了,工部尚书儿子一马鞭甩死了人便是个开始。这工部尚书名叫李铮,主管桑田、水利工程等,手中垄断着整个国家的农业发展事业,更兼各路水部工程,与各个藩国的水路交接。手中握着的权利,那也是不小得,是以,他儿子甩死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当年景帝刘启操起棋盘砸死吴王刘濞儿子一事,也为后世记载。俗话说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放在一带刚正不阿的帝王身上,那才算得数。就如这几日,此事再起风波,李铮儿子甩死的乃是兵部侍郎最小的儿子,李铮虽然是二品,比侍郎高于一品,但他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压下来,那也是做不到的。 兵部尚书这官看似高于兵部侍郎,但实则兵部尚书的实权都握在摄政王手中,还不如尚书的副官侍郎掌权掌得多,所以这位正二品工部尚书李铮的官位与兵部侍郎的官吏其实是等量齐观,不相上下。在这事之中,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工部尚书现在是代王宋烨一党,而兵部侍郎却是归属宋肖管辖,更兼宋肖、宋烨本就面和心不合,这事委实是个好引子。 那是绝对不可能压下来了。兵部侍郎一个劲儿递折子,折子宛若雪片子似得,越叠越高,越发的多了,且侍郎字字珠玑,看的宋肖那叫一个五体投地,心悦诚服。心中却是生了笑,一个武将,能写出此番令人折服的文笔,要说身后没有人那也是不可能的。自然了,这事还需要两个给底下人做主的主子说了算。宋肖终于去上了朝,照理说他比宋烨大着一辈,这位置理应是宋肖坐,更兼人家还有摄政王名号在,可偏生宋烨是个傲的,手下人犯了错,也不见他惶惶然,反而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宋肖心情颇好,也不在乎这些礼数,只道:“小侄儿心高气傲,更是年轻,我老了,自然要让给他。”说罢,吩咐纳兰青搬了椅子坐在宋烨身侧,似笑非笑。宋烨见他这样,心中顿时开始发虚,这样的行为,明摆着是给他面子,其实不然,而是大大给他折了面子。无声便说,宋烨这样年轻,做事没有分寸,更是不适合做皇帝,反倒是他宋肖,心胸宽阔,不计较这等小事。 其实在宋肖进来那瞬间,宋烨便知道此事大大的不妙。工部尚书投靠他,他本身应当是护着,可这事偏生扯上宋肖……这样个心眼颇多,深藏不露之人,还不知何时就等反咬他一口。宋烨眼神扫过群臣,垂下眼帘,忽然就想起上次擎剑指在宋肖脖子上那事…… 好像是见了血?见没见呢?正待沉思之际,宦官的声音便响彻大殿,穿过云霄,更兼层层宫门……新的一天就此升起,晨曦刺过云层薄雾,倾洒于碧色琉璃瓦上,微微反了白光。宋肖正了正身子,眼神却望向大殿门外,这样的宫殿,一座座如叠峦山峰,飞檐斗拱显露在层层薄雾间,露出最原本的凶煞,就像着紫禁城,被红墙绿瓦撑起了一方天地,因墙太高,终是见不到外面的广阔自由……那是被折断翅膀的百灵鸟,鲜血淋漓,挣扎在其中,终于困顿于此…… 其实就这样放她走,也好。 朝堂纷争终是不绝于耳,一方有一方的理由,宋肖同宋烨却是恍若未闻,自顾自看着。终于在李铮与兵部侍郎两方都口干舌燥之时,宋肖清了嗓子,说:“侍郎的儿子固然有错,但工部的儿子也着实不该下死手,这要是放任下去,岂不是视法纪为无物,视本主为虚职?” 李铮顿时身冒冷汗,这意思便是不能放过了,他想来想去,最坏的结果便是入狱,受尽苦刑,应当是不该一命抵一命……可兵部侍郎如何能如他所愿,立时上前一步,打了个千儿,说:“为了国之本,法纪为上,最该是杀人偿命!” 宋肖没言声,朝堂众人都不做声,各有想法。宋肖漫不经心斜睨宋烨,堪堪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7章 各取所需 宋烨恍若不觉,淡淡笑道:“皇叔此言差矣,兵部侍郎的儿子有错在先,工部尚书儿子不过是替天行道,既是替天行道,哪里有杀人偿命一说?”宋肖顿时放声大笑,眉梢眼角却隐隐透出几分讥诮,说:“小侄儿这替天行道真是用的妙。照你如此说,当年景帝刘启错手杀死刘濞儿子,后有刘濞打着“诛晁错,清君侧”的旗号联合贵胄七军造反,这也是为了替天行道?而不是给自己早起造反之心找借口?” 宋烨眉峰一跳,缓声道:“皇叔真是说笑。您的意思,可是说以后兵部侍郎就欲密谋谋反也是为了替天行道了?这到底是哪里的话,难不成还看着他反了这北宋的天下不成?”宋肖道:“你既然知晓这其中的缘由,便更不能任由李铮儿子为所欲为,杀人不偿命!不然以后人人都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滥杀无辜,视人命为草芥,这可如何是好?你说呢?” 宋烨顿时面色一沉,宋肖这话明面上是打压兵部侍郎,实则是为他儿子死了,找一个无法解释的理由。这一下子,都扯上北宋未来的趋势走向,更是让工部尚书无话反驳。兵部尚书面上难堪,实则内心佩服宋肖,虽然给他叩上了个反了这北宋的名号,实为是为了他着想,这样一来,他儿子死去便不是宋烨所说的替天行道了。 工部尚书的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面色都微微一颤,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儿子一鞭子甩死人,本就是错,更兼宋肖越扯越大,这罪名着实给叩的稳稳地,实打实的,让他无从辩解。宋烨反而一笑,这段日子,他已经从摸索变为不动声色,这点话,虽然足以让他心惊肉跳,但该反口还是要辩解的,便道:“皇叔莫在信口开河,李铮的儿子着实该罚,可怎样罚,也是个难活。” 宋肖说:“不外一命抵一命。”宋烨眯眼,半晌才笑道:“有些重。再说他也是失手,做不得如此下狠手。”宋肖又是一笑,娓娓道来:“那刘濞的父亲刘仲乃是高祖刘邦的二哥,文帝见出了此等大事,都赶忙给刘濞赔礼道歉……小侄儿,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宋烨如何不明白?宋肖的意思是兵部侍郎看似是个三品官,但其实跟李铮这二品官足以比拟。更兼兵部尚书手握权力,掌管的权利跟兵部尚书不相上下,更是统管全国的军事行政,尚书的副官,这样的人,如何也是得罪不得的……其实不是得罪不得,而是他乃宋肖的手下,是宋肖如何也得罪不得。万一真的起了逆反之心,他宋烨还没这个能力,能压制宋肖。 宋烨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眼底却是极度的不甘,喟然道:“便是杀人偿命。”宋肖一笑,眉头舒展。工部侍郎缓缓拜下,施了大礼,嘴中道:“代王英明。”工部尚书也是一拜,却是拖拖拉拉,许是心里寒了心,伤了肺,不言不语。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下朝后,一个望天长叹,一个面带微笑。上朝的自然也有宋平煜,不过他权当一个看官,静看龙争虎斗,不带作声的。等他回了安王府之时,这次直接去到府邸内最里面的一座院子,他来自然是不需要通报的,面带着微笑,自顾自坐了下来。 这座院子很安静,同往日里一样,似乎不管外界发生了何等事情,都与这逼仄之地毫无关系。宋平煜为自己倒了杯茶,先咕嘟咕嘟饮到了底,才感慨说:“还是这里清净。”说着,抬眼看去对面的男子,又是一笑,道:“你也清净。” 尉迟甃淡淡一笑,说:“好好的茶,就让你这没品之人一饮而尽,定是没尝出什么滋味。我这可是上好的云雾山茶,凉下来,正等着你回来。”说着便给宋平煜又添了杯茶,正是夏日,自然不能喝热茶,此茶温度不热不凉,正是下口舒适已极的适感。宋平煜端着茶,浅浅嗅了下,却自嘲一笑,说:“我对于古玩字画等玩物还能参透一二,对茶叶实在是没有悟性,倒是荒废了你的一番心意。” 尉迟甃坐在胡床上,轻轻向后一仰,方道:“无事,这乃我这样整日无所事事之人,才有的闲情逸致,像殿下此等人中龙凤,以后等尘埃落定,自然有的是雅致去渗透其中。” 宋平煜顿时一笑,却是微微得意。此话委实说道他心坎上,便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顿,又笑:“或者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尉迟甃清疏的眉目隐隐透露笑意,说:“殿下是想通了,不过时机正好。南帝过不了两日便就启程回朝,此等时机,望殿下不要错过。” 宋平煜微微沉思,又道:“是个好时机,可本王有一事,一直不得心意,望国师指点一二。”尉迟甃淡声一笑,说:“莫不是府中那姑娘?生的倒是楚楚动人,不过也是个能闹的。”尉迟甃说话素来如此不顾前不顾后,自然不会理会此话说出来对于宋平煜的感想,宋平煜心中一跳,面上不动,仿佛是笑了下:“国师通晓天地,这等事情,自然也能如数猜到,便就是她了。”南帝既然启程,楚琉月自然要跟随南帝部队一同去南宋。 尉迟甃说:“不过是个女子,殿下一举夺冠,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何况是个利用您的,到时候天下之大,全数被您收入囊中。您也不比为了她,坏了计划。” 宋平煜方才一笑:“您说的也对,到时候想要跟她八分相似的都能有,何况是个利用我的了。”他讷讷一笑,说:“可是这种感觉自然不是那八分相似能带来的,还请国师进言,留给本王吧。”他从宋肖那不得到肯定的答案,自然要另谋出路,可想来想去,也便只有联手的南宋国师了。 尉迟甃一笑,目光瞟向窗外,但见花丛柳绿,锦绣繁荣,颇是春色末老的最后一抹艳,这样的时节,也许就是割舍情意最好的时节。便说:“我知道这种感觉,可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不必冒这样的险。当年,我也曾这样喜欢过一人,可我不能表露出来,”他顿了顿,面色徒然郑重萧索,道:“一丝都不能,不然我的地位岌岌可危。” 因为她是琅琊王氏,南帝一直实为劲敌的琅琊王氏,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人生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这乃祖训,更是自己心中所想。尽管动了心,却一丝都不能让外人看出,分毫都不可。所以,他自己提出便是使计让她在冷宫两年,本想断绝她的情意。 可是……可是,是断了,断的干净,她连一丝真情都不肯为他流露了。这分明是他想要的,可是,当初那心痛的感觉,犹在心尖,时刻刺痛。他知道他不配,他们的情,本就是缥缈的,虚幻的,就如同这窗外莽莽繁花,风吹雨打便也就落地成灰了。 宋平煜略显惊讶,这样一个无情无心之人,也有动情的一天?他似乎是明白了世人为何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明白了自古所言的江山美人是何意思了。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难以双得。沉思过后,便为割舍,他说:“您说得对,这样美好的事情,最好连一丝幻想都不能有,有了便就是动摇了,有了动摇,便不能坚守本心了。” 尉迟甃这才展露笑颜,起身打了个千儿,恭敬说:“殿下能明白就好。您这样下去,必成大事!”宋平煜哈哈一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似苦似酸,就如这凉透的茶,有些涩涩之感,压在舌尖,苦不堪言。最后才说:“先生好生歇着,做好准备。” 俩人相视一眼,也不知是真情或假意,反正是笑了。日子转瞬即逝,不过两日,便传出工部尚书儿子猝死在牢狱的消息,世人都当是畏罪自杀,其实也只有宋肖明白这乃一招偷龙换凤,瞒天过海之计。当时他写给工部尚书那封信上便不外如是。在权谋面前,没有正义,没有谁对谁错,所以这一招正是拉拢工部尚书李铮的好机会。 这出戏,所有人都演的到了位。工部尚书更是会为此感激宋肖,宋肖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工部的支持。再说,这种机会,本就靠得是个时机,机会来了,自然要抓住。 在这期间,琉素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总是三天两头的得个病。小病无碍,喝几服药便能压制,可碍不住整日这样昏昏沉沉,大病了一场,只能在床上养着身子。期间里,自有人登门拜访,琉素隔珠帘望去,却怎也想不到是丽华郡主。 她也比往日里消瘦了些,琉素忽尔想到,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还没有许配人家。周太妃为了宋烨根本顾不上她,莲太妃因病早早的毙了,听闻只是草草办了丧事,纳入先帝黄陵,继皇贵妃位分。更兼她母亲早逝,宁国侯已死,更是无人顾及她了。这样看着她一日不济一日的面色,也着实可怜。 因在病中不便见人,琉素便说:“你怎么来了?” 丽华郡主坐在小杌子上,声色微哑,不答反问:“我来告诉你一件事。”顿了顿,放软声:“各取所利,你不吃亏,但你也要帮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8章 不过虚幻 琉素神智微微凝带,听窗外洒洒一片轻响,原来是花瓣纷飞兼暖风飘动的声音。这样的烈日打头的好时候,都衬着远处房舍瓦片反着刺眼的白光,一晃一晃的,灼伤了眼。就跟她长时间混沌的脑子,初见白日,总归是有些晕眩之感。那点感觉,总让她几度认为将要一倒地便再也醒不过来。 这样的感觉——她绝对不能有。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做,正如此刻,她还是能被人利用的。不,应该说——她还能借刀杀人,尽管以这幅孱弱身子,一样可以。 如此想,便是一笑。虽然隔着层层珠帘,丽华郡主惨白的脸色也晃着像那月色透过斑驳的枝桠洒下一地如碎玉似得点点破碎银光,被半遮住面容,瞧不了个真切。自然地,丽华郡主也看不清她到底是在笑,亦或是讥讽还是冷峭。 “你且说说。” 丽华郡主等了半晌,终于听见琉素发话,她的嗓音沙哑生涩了许多,看来也是被病魔纠缠的衰弱了不少。可正因这样——琉素才是最好的选择。她怕传染病气,隔着三尺高五丈绘彩墨屏障遥遥望去,道:“夺位之争,近在咫尺,我来找你自然是为了保我个地位。”她这样挑明了说,琉素却丝毫惊讶也没,手中攥着锦衾,淡淡笑道:“可我并不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应该去找同你原先最亲近的楚云扬或楚琉月。” 丽华郡主忽的嗤笑一声,道:“楚云扬现在还顶什么用?他身为侯府长子,为了撑起阖府,你以为那商道可是一帆风顺的?他省不了走了多少弯弯道。”顿了顿,似乎也不怕染上病气,竟直接绕过屏障,坐在床沿,方道:“楚琉月自不必多说,那是根本指望不上。你看,韩国公府正是自身难保之时,哪里会去管一个嫁出去女儿的孩子?” 琉素微微向后一仰,四周支起的帷幔卷在她的眼前,仿佛是漫天云霞被一纸卷起,敛了浓墨的色彩,只余个边缘,叫人窥伺。她看了半晌,才说:“宁国侯的死,你怎么看?”这话问的突兀,丽华登时一愣,琉素转眸看她时,就见她眼眶红了一圈,盯着地板,方才说道:“能怎么看?” 琉素笑意渐浓,道:“姐姐在宫中数十年,果然性子不是旁人可比拟的。”丽华垂眸,自嘲一笑,那笑意却越发凉薄,就如晨曦弥漫开的薄雾似得,虚幻缥缈,说:“你莫要拐着弯说话了,当初不可一世,自诩从小得了福分便不知天高地厚,殊不知,我才是那个一直被人摆弄的棋子,他们不过轻轻一捻,我便能丢了性命。直到如今,我才顿悟,什么都是假的,唯有自己手中有的那才是真的。” 琉素不禁一问:“怎么说?知道当初得病的事了?”丽华大惊,脱口而出:“你也知道此事?”一顿,忙道:“这件事不是被周太妃封锁了?”琉素道:“封锁又不代表不透风,宫中那是非之地,哪里能守住秘密?”丽华反倒冷静下来,终是忍不住嘲讽一笑,说:“是了,我撞破她的好事,她哪里留得住我?宫中想要秘密杀个人,还不容易?如果不是这些年我同长公主交好,她保我一命,我岂会出现在此?” 琉素点点头,喟然道:“到底是有福分的。你且说说罢,你待如何?”丽华也不由正起脸色,微微沉思,说:“我在宫中,发觉这段时日太过安静,你知道的,过于平常的一件事那便不平常了。更兼长公主近来总是向我透露出担忧的神色,我在宫里,别的没学会,看人眼色这点事儿,我还是能捏的准的。大长公主那是谁?那是历经两代帝王的公主,早就心静如水,对于任何事掀不起一点波澜。可我却看出了势头。” 琉素微微凝眉,说:“你为何不找大长公主护着你?就算是夺嫡之后,你个郡主,能受何等牵连?不外遵循皇命,嫁人生子。”丽华又轻嘲笑道:“你懂什么,皇家郡主可是能有自有的?越是身处高位,便越是身不由己。你且看大长公主当年的夫君,那是被世人盛传的一段佳话,可你知道其中的内情是何?公主同驸马一个月只能见几次,那还必须是公主传召,如果吩咐多了,那便被世人不齿,叩尽淫乱罪名。” 琉素挑眉,良久笑道:“原来如此。”丽华再道:“你且看我,郡主虽然松懈些,可总是不得自己做主,北宋现在迟迟没有皇帝,到以后,不管是谁践祚,我这样好的棋子,自然被插在某地,等待着发挥最好的作用。”琉素噗嗤一笑,却袭来阵阵头昏脑涨之感,半晌才平复下心口悸动,说:“你这样说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说开了也好。” 丽华觑了眼琉素,见她脸色竟浮起不正常的潮红,缓声说:“你好歹有个保障。”琉素道:“何来保障?”丽华就欲脱口而出,但见琉素突然闭起眼睛,似乎累极的样子,她自然不好多言,只道:“你位分比我小,且当时传出了许多传言,你这一生,委实苦不堪言,路比我的难走。” 琉素睁眼,也不看丽华,只道:“没有什么难不难走,都是一条路摸到黑再见到光。”她看向丽华,只见丽华脸色有些消瘦,跟她在病中的样子有的一比,一面笑,一面道:“其实,我选择的路,才是最好的走得。” 丽华此刻还不明白,只说:“我也不跟你瞎胡闹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便是想借助你的手,让摄政王给我留条生路。”琉素顿时笑出了声,只是眼底冰冰凉凉,未见分毫笑意,就如她呼出的气儿,气若游丝,若有若无,“你也不过是个郡主,他不至于要你死。” 丽华却摇头,引得银簪花流苏叮铃作响,像是宫殿外伫立在一角的风铃似得,呼泠泠的响着,清脆悦耳,她说:“你这话未免说的太早了些,谁践祚还未知。”琉素忽尔话锋一转,问道:“我的好处在哪?”丽华冷笑了声:“听闻你与摄政王早就断绝关系。” 琉素的脸色顿时冷下来,语气亦是不善:“你绕着弯不就是想看我能不能为你所用?”丽华眼神一转,轻轻笑道:“不错,我是想看看你们是否如外界传言一样,如果摄政王真的要跟你断了,谁人也说不回来,那你也自然对我毫无利用价值。” 琉素不想同她生气,反而笑了,道:“你且说说,我的好处在哪,你想告诉我的又是什么事?”丽华盯着看了她半晌,一字一句说:“宋烨要娶妻了呢。”琉素却连眼皮都没掀,淡淡笑道:“崔文静吧。”丽华说:“你知晓?” 琉素呼出一口气,才说:“猜的。”丽华一笑,方道:“我真是不能小看你,你说说你一没势力,二没人保护你,你何来的本事,对京都的趋势看的如此透彻?”琉素跟着一笑,只觉得手心发了汗,却不似夏暑的热,而是微微沁了冷意,她说:“你莫不是想杀人灭口?” 丽华脸色大变,就连语气都变了调子,仿佛是帛锦撕裂间发出的响声,刺破耳膜,“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我是来试探你了?楚琉素——我当初就看你不顺眼,凭什么一个庶女能攀附上摄政王?” 楚琉素唇角的笑意越发加深,却也越发苍凉,说:“你终于说出你想说的了,他们刺杀不成,便谴你过来试探我,想让以我要挟宋肖。可你们都忘了,宋肖是何人——你知道他为何不娶我吗?”丽华但见她一双眼睛兀自盯着自己,竟是亮的惊人,下意识摇头。 琉素笑了,说:“因为我从来都不曾在他心上——你可明白?”她手中不自觉攥紧锦衾,嘴里说话却越发凝重,道:“一个男人能给女子什么才算是泼天宠爱?谁都知道那是要捧,永久的捧着你,不让你摔下来的捧。你且看他对我如何?他又为何不娶我?” 丽华半信半疑,一直盯住琉素,方过半晌,才舒展眉目,一笑,说:“那看来是我们都猜错了。原以为他对你有些情意,如今看来,谁也不能阻拦他登上皇位,谁也不能做他路上的绊脚石。”琉素堪堪一笑,道:“谁知道呢。” 她这样说,丽华便信了。如果琉素说的是你明白就好或是不外如是,她说不定还在怀疑,可这样讥诮仓皇的语气,委实是个伤了心的女子才能说出口的话。最后便笑道:“那你这一生,委实是完了。” 琉素笑也不笑,不再看丽华,只是盯着窗外看漫天云卷云舒,浮沉的映在碧蓝天际,就像是棉絮揉成团,一簇簇一团团,被人凝固在天边儿,随着风微微飘动。仿佛是琉素此刻的心绪,被棉絮或是白云堵着,这样的窒息,终归让她难以在看下去。 丽华终于放心的笑了,倾身过去,轻声道:“你看看你才十五六岁,这样曼妙的年华,终归是沉浮在这红尘,成为世间缥缈的尘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9章 流放邺城 丽华走后,琉素身子一软,顿时倾倒在软枕上。发丝顺着脸颊懒散下来,遮住她半个眸子,辨不明是何表情。她背后生了汗,只觉身心难耐,虚的厉害。这样的话,终归是把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 她不过是个女子,在这时代,她凭借一己之力能作何?宋肖,宋肖,这名字就像是近日里总是缠绕梦中的梦魇似得,她浮不出来,总是半梦半醒,折磨的身心疲惫。可如今,终于让自己面对现实。这样的人,她对自己说,不想也罢,不要也罢。 宋肖要的不过是个贴心知冷暖的人,可这样的人,他并不会娶。人人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成功地偷走了她的身心,这样的人,不想也罢! 正因她说出了心里话,才打消了丽华对她的疑惑。这京都,这皇城,总是这番复杂,她真的累到都快要看不透人人所想——如果是以前,她刚复仇那段时间,她有的是时间琢磨人心,可如今,是真的累!累到崩溃! 丽华是何时投奔的宋平煜,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宋平煜准备捏住宋肖的软肋,而显而易见的便只有她。她在想,宋肖是否真的喜欢王如是,不然为何娶她做正妻?他这样弃自己为无物,让她显露在外,会不会是以她当做幌子,来保护王如是? 她竟然不敢再去想,她不敢再去想,也不愿再想。张妈妈甫进屋内,端着酽黑汤药,这样浓烈刺鼻的味道,琉素神智一眩,什么话都没说,这次吹了热气,便唏嘘的饮下。张妈妈叹了口气,端着碗走出,琉素便躺在床榻上,盯着床幔看去。她本就是将死之人,这样的生活,她要改变,就算是做最后的挣扎也好。 宋肖,宋肖,这样的一个人,这样深埋心底的人,她终究是要斩断情意,做回自己了。他把她伤的伤痕累累,却一走了之,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他不配自己伤心!前尘往事,那些割舍不断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些上一代的,那些从前的情爱,还想着作何? 这样想着,昏昏沉沉的便睡去。那是还在山上的时候,冬棂挽着袖子,坐在平石上,同她一起洗涤着衣物。那双手,因长年劳苦,每到冬日便生冻疮,就连脚上也是如此。晚上常常被冻起来,冬棂与她相依为命,总是会为她用身体取暖,把她的脚放在冬棂丫头怀中,那样的日子,终归是一去不复返,物是人非事事休,冬棂没了,她的冻疮如今也没了。 那是什么时候?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许是那次淅淅沥沥下着雨滴子,天空布满阴沉,灰暗暗的,就跟要来暴风雨似得,卷着北风,呼啸萧索而来,差点让她昏倒在廊前,就那样叫人无端生了惧意,她再也不敢记起暮苒的样子。可那颗痣,却像是点在了她的心尖似得,就如同作画下笔之时,蘸足了墨的紫毫笔在她迟迟下不去笔之时,浓黑散着幽香的墨滴答一声落在素白宣纸上,那样黑白分明,淋漓尽致,一瞬间便刺痛眸子,灼伤了心。 她平素哪里来的朋友?前世凄凄楚楚的扛了下来,却一度冷宫八年,那样漫步天日的日子,她从前指在书中见过,人家写着度日如年……度日如年,她根本不明白的,那是早就没了盘头,望着窗外一看便是一天,守着那棉被一裹就是几年……几年,人生有几个几年?红颜薄命,如斯早逝,这样的话,苍凉尝遍世态炎凉,她听得太多了…… 暮苒,暮苒。暮暮浮华,苒苒升起,那样明媚的女子,她这一生,为的又是什么?是否同她一样,一面想着为母亲报仇,一面对着仇人却分辨不明是情是恨。纳兰青说她走的时候,琉素是不相信的,她武功那样好,在先皇寿宴上,那样杀人不眨眼,她如何会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割断了命脉?她怎样想,也不会想到是纳兰青亲自动手……人心真的复杂,到底谁对谁是有一点情意的呢? 梦魇纠缠着她,她这样想醒来,却终究抵不过沉沉睡意,仿佛就是那次溺水,全身四肢百孔都浸了寒意,侵入五脏六腑,她太过窒息,多想浮出水面,可是身子生疼,疼的就要死去,她多想死去,却又万分不甘——大仇未报,她尽管赔上这条命,也要让那些人偿命! 她这此昏睡乃是两日,这两日她如何也想不到竟发生了此等众多的事情。宋清被放,流落至偏远封地邺城——封地是宋肖赐的,虽称不上是万户之侯,但至少赐了食邑三千,可他却不能掌管邺城军事大权,这种实打实的权力,宋肖自然不能全权交予他。但好歹是下辈子衣食无忧,过个皇亲贵胄本该享有的权力,也算是仁至义尽。 因近来国本太过紧张,所以弄得平民人心惶惶,唯恐要发生什么事。所以在内阁商讨之后,宋肖颁布大赦天下,原先入狱并无大错的犯人,该放得放,回家的回家,也算是让京都安稳一段时间。琉素听张妈妈说了这些,并不觉得惊讶,早年昭帝时常大赦天下,一是为了稳定朝纲,二是让平民安居乐业,享受安稳生活,所以对于宋肖这大赦天下她只觉得用对了时候。可唯独疑惑宋肖能心软放过宋清。 带兵逼宫这种泼天的罪状宋肖都能原谅,还赐予封地跟食邑,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自古都是成者王败者寇,造反是没有好下场的。许是宋肖摸透了宋清的性子,不过一时冲动,并无大错……琉素叹口气,这可不是一句并无大错便能抵消的,宋肖此令到底是何意思? 宋肖的命令是择日启程,即刻动身,所以,在出狱之后,宋清便匆忙回家拾掇东西,准备立马出发。琉素起身下床,坐于铜镜前,拿起牛角梳慢慢梳着头发,张妈妈忽尔在外扬声说道:“小姐,四小姐要见您。” 琉素愣了下,却缓缓笑了,却说:“你告诉她,祝她一路顺风,我身子不适便不起身相送了。”顿了顿,也没了梳头的兴致,喟然感慨万千,说:“你再告诉她,此番跋涉千里,路途艰难,不比她当年孤身去南宋轻松,只愿……只愿四姐一路安好,以后也无虞同良人共度此生。”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番话,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搁下梳子,扶着木桌起身,却听屋门吱嘎一声响起,但见楚琉诺立在门槛外,眼眶微红的盯着自己,她便轻轻一笑,缓声说道:“四姐做好决定了?”楚琉诺也不上前,就这样看着琉素,眼泪在不知觉中簌簌落下,过了半晌,她吸气,笑道:“都准备好了。” 琉素心中有些涩涩之感,就如同喝了凉茶,压在舌根的苦涩,不过须臾便蔓延全身。望了望天色,但见浅碧色天空澈的通透,就像是清波流淌的湖水与天地颠倒调换了似得,又像是楚琉诺垂在皓腕间的浅蓝绿玉镯,映衬于天色,宛若一体。终是不愿有些暌违之感,便转身,背对于她,说:“以后离开了北宋,再也没有人能护着四姐了,就是受了委屈,也不能使性子回家了呢。” 楚琉诺酸涩的心中忽然生了笑,便道:“从来都没人保护我,以后,我愿意尝试依靠他人。”琉素声音有些闷闷的,方道:“你愿意跟他走,不就是愿意依靠他了?别的我不想多说,此经一别,只愿有生之年,再能见到一面。” 身后传来的只有轻微的叹息,这样暌违伤感的场面,没有人愿意去面对。可是天下并无不散之宴席,琉素站了半晌,心头空落落的,原来楚琉诺跟她的关系已经深到心底生根了,她自顾纠结半天,扭过头去,再也见不到那如远山般雅然秀丽的姿容与身影。 琉素走去窗边,那株繁茂盛放的梨花树前,稀稀疏疏的飘零花瓣,有几个俏皮的,还在空中打了个旋,也正是打旋的空隙,一抹身影便走过。琉素头靠在窗框上,望去天边,今日太阳藏了起来,有的不过是漫天云彩。花园中繁花锦簇,泼辣辣绽放着,放眼望去,就像是一匹彩色绸缎被铺展了开来,还未看清到底有多少种色,便先生了流光溢彩。就如云霞余晖,径直掠过无垠九玄,那样璀璨绚丽的霞光,让人生出三分恍惚,恍惚自己是否活在着锦绣康庄之下,亦或者,那边只是一场梦。 人聚人散,便是梦里。 张妈妈为琉素添了件衣裳,轻声安慰:“小姐也莫要太伤心,您要相信,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琉素攥着领口,紧了紧披肩,喃喃说:“聚又如何,散了又如何?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四姐说不准早就知道此去是吃尽苦头,下场堪虞,却还是甘之如饴。” 是了,宋肖又怎会让他们这般风顺的活下去?到底是逼宫,株连九族的罪名……可琉素到此刻也未想明白,宋肖到底会如何做? 她心不在焉,随口问:“四姐什么时候启程?”张妈妈沉思,说:“命令是即刻启程,看这样子,收拾妥当也需费番功夫,该是晚间。” 晚间……晚间。 琉素粲然一笑,眉目隐隐有流光闪动其中,可那笑容终究是苦涩的,苦到心坎里去了。也许四姐早就料到了罢?她那样聪明的妙人,如何想不到呢?她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睛,硬生生拽着张妈妈手腕,她的语气仿佛都不是自己的,那是破了音,一种无尽绝望和愤怒,她说:“我阻止不了他,可我却能让他生不如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0章 她本恶毒 琉素从前只是想,宋肖此人尽管阴鸷喜怒不定,但也从未想过,他会为了地位如此心狠手辣。当初暮苒致死一事,她平复了很长时间情绪方才接受,可如今,她站在这,是如何也不能说一句原谅便能压住怒火的。 夏暑中,繁茂枝芽似葱叶,绿油油的垂下懒懒地大叶子,绿朦成荫。阳光落在斑驳树影间,残影微微晃动着,仿佛是下了一场碎金子的雨,无数碎金子落在琉素天水一色的裙裾上,又像是无数花瓣纷纷跌下,绚烂瑰丽已极。 她站在东院外,静看花落。这里是楚琉诺生前所居之地,这院子外的一草一木便如同她本人一样,总叫人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当时,听到那晚间宋清马车跌落悬崖,琉素一口气儿没上来,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如今已是三日后,一切尘埃落地,去寻找宋肖跟楚琉诺的部队,回城禀报。 尸骨无存。 这样残忍,琉素仿佛看到了最初的那个宋肖。尔时有风自来,暖洋洋的,正是夏暑该有的热意,可她身骨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仿佛是跌落冰湖,四肢百孔都灌进彻骨冰冷的湖水,继而直接压制至五脏六腑,她连呼吸都不能,仿佛就要死去。 当初猜想,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暗暗思忖宋肖既然已赐给宋清食邑,应当不至于赶尽杀绝,可那四个尸骨无存,真真如千斤顶压在了琉素的心口,那样的沉重,沉重的带着四姐楚琉诺的性命。四姐何其无辜,只不过是不计前嫌,舍了这条命陪同宋清远走他乡,去偏远之地受苦。这样的事,既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如今儿,琉素没有权利没有资格去质问宋肖,他那样狠心的一个人,也不配。 这样的事,放在哪一个朝代都是寻以为常的,可琉素……如何压住心中的难受?张妈妈叹口气,安抚说:“小姐,这是四小姐自己选择的路,当初您已经同她说过了。节哀顺变罢。” 琉素仿佛是笑了,又仿佛是苦笑,她说:“尸骨无存——到底是真的找不回尸体,还是宋肖杀人灭口?”张妈妈立时无言,半晌才说:“这就是成王败寇了,小姐您素来明白逼宫的下场,当初五皇子选择了这条路变早就预料到了结局。您切莫多想了,逝者已逝。” 当初这消息传遍京都之时,琉素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宋清的马车发疯,冲下悬崖?是宋清不会武功,还是整个部队都视而不见?这分明是幌子——让人不得不信的幌子。 也许四姐早就料到了如是。她那样凄苦的半生,能与喜欢的人死在一起,是否也觉得开心?琉素突然想,她同宋肖,原来之间竟掺杂了这样多人力不可阻挡的东西。这些东西让谁都不能回归本心,包括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 也许从来就没有从前。 可她终是忍不住去质问宋肖。四姐终归是无辜之人。马车速度极快,不过一眨眼便到了摄政王府,其实不然,宁国侯府与摄政王府本就相隔不远,实为近邻。可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初想进就进王府的琉素。现下便是被两杆长枪抵在眼前,不叫她进去。她冷笑下,仿佛是地狱爬出的恶鬼似得,本就被马车颠的七荤八素所以不济的脸色,更是惨白惨白,仿佛整个面色都是一张白纸,只余一双骨碌碌转的明眸子,兀自盯着朱红色大门,冷笑不断。 两名侍卫面色不改,仿佛没有看见琉素如此的笑,如此琉素便道:“让开。”侍卫尽职尽责,语气不卑不亢,说:“此乃摄政王府,不是何人想进就进,更兼王爷不再,属下劝您还是快快回去。”琉素气得浑身发抖,抖得仿佛下颚都要掉下来似得,她说:“你们王爷何时在,何时不在,我最清楚,况且你们哪有自己阻挡县主上门拜访?你可知这是大罪!” 侍卫面色依旧如常,扬声道:“县主请回,我们王爷真的不在。”琉素浑身一抖,哪里受过此等恶气,更兼心中本就对宋肖存着怨恨,现下更是怒烧心头。她望门内望去,正巧不巧的望见一名侍卫,于阳光下,那名巡逻侍卫正巧也看见琉素,他愣了几下,随即三步作两步上前,打了一个千儿,便道:“见过县主。”琉素面色清寒,却还是缓声道:“你们王爷可在府中?我有要事求见。” 此人正是曾经韩国公那谢老太太来之时琉素在那夜纷飞大雪中遇见的那两名看守府邸的侍卫。没想到的是,琉素能一眼认出来,毕竟那夜中两个人可都是穿着加厚的棉袄,还带着军帽子。更没想到的是,那侍卫也一眼认出了琉素,毕竟当时言谈几句也不过寥寥。 他说:“我们王爷真的不在。”琉素眯眼,她算着时辰,宋肖此刻应当在书房才是,不过她也有很长时间不知道宋肖的踪迹了,便道:“那你可知他去了哪?”侍卫讷讷一笑,打了个揖礼,方道:“王爷的踪迹,也不是我们做属下能知晓的。”他顿了下,见琉素面色乃是不正常的白,心中一热,便说:“不如您进来等候,王爷应该不多时就回府了。” 琉素瞟向那两名侍卫,侍卫立时收回长枪,她心中惊讶,难不成眼前这位浓眉大眼的侍卫升了官不成?说话怎如此好使?侍卫在前做了个请的姿势,琉素刚刚迈进门栏,身后却突然传来马车辘辘的声音,她不禁回眸相望,但见宋肖专属马车渐渐行驶来,不过须臾,便道眼前。驾车之人乃是纳兰青,如此琉素便也未进,就等待着马车上的宋肖下来。 可下来的却不是宋肖,率先身处的一双手乃似冰清玉骨,在阳光的掩映下,那手仿佛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这样细腻似玉的手,纤纤修长,且一看便知乃是一名女子。琉素站着望去,心中没来由一紧,帘幔被挑起,那女子的峨眉娇容也呈现在眼前。她身上穿着一袭霞紫色的挑线纱裙,那仿佛是天际夕阳西下时那抹最璀璨艳丽的霞色凝绘在她身上,微风吹起她的裙裾,似乎是清波流动,明明是无声,却让人觉得是哗啦啦清响着,凛凛轻动。她冲着琉素笑了下,仿佛是逝去的春色又乍现。琉素手顿时一僵,张妈妈无声握紧。 原来是王如是,而搀扶她下车的竟是宋肖。琉素突然就明白过来——原来傻得只有她一人,什么宠爱,什么第一夫人,那全是假的。一切都是幌子,宋肖保护王如是的幌子,而她自己原来就是宋肖保护王如是的那利剑,那盾牌。 琉素分明是想笑的,可牵了牵嘴角,滑落下的分明是不成像的表情,那样的古怪。宋肖自然看见她了,只不过就一眼,便能让人跌入谷底,粉身碎骨,那分明是看一个死物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惊讶和笑意,亦或是陌生人。 宋肖搀扶着王如是与琉素擦肩而过,那一瞬,琉素只觉得眼睛涩涩的,却哭不出来。事到如今,她才明白,原来宋肖根本不曾爱过,更不用说那孩子了。宋肖皱了眉,仿佛是太阳过于刺眼,问道:“谁让她进来的?”侍卫被这话问的当头一棒,狠狠敲下来,立时恭敬回话:“是属下。”宋肖冷声一笑,淡淡道:“下去领罚。” 侍卫不敢多言,琉素不敢去看他,只觉得今天就不该来此,可现在她难道就这样离去?四姐的死,宋肖不该给她个解释?可是此刻,她再也没有刚才气冲冲来之的勇气,她有些想回家,可脚下似乎被灌了铅,竟迈不动分毫。 也只有纳兰青停在了琉素身侧,低声道:“琉素姑娘回吧。”琉素忽然微微一笑,她到如今,还要什么脸面?脸面早数月之前,入住摄政王府邸的时候,便早就丢了个干净,她旋身,见宋肖并未走远,便道:“你昨儿给我送的东西是何意思?”这话问的相当古怪,宋肖同王如是背影一愣,他立马转身,眉头高高蹙起,却不言声,用眼神问琉素是何意思。琉素上前一步,走到阳光下,她脚步很轻,分明是无声,可她的心脏却跳到了嗓子眼,手中在袖口下狠狠攥紧,待到里宋肖还有三步远之时,便笑道:“我说你昨儿送我的东西是何意思。” 宋肖本能问着:“什么东西?”琉素便笑:“你说是何东西?”这次就连王如是都皱了眉,她本来跟宋肖一同出府喝茶,本是愉快已极的事情,怎知回府后碰见楚琉素,现在还发生了这等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没等宋肖说话,她便微微一笑,说:“县主莫不是记错了?昨儿肖一同跟我在一起,我怎不知他送你东西了?” 这话听着无意,分明恶毒的很。这样的场面很是匪夷所思,琉素却恍若不觉这其中的尴尬,只道:“许是我记错了,”王如是舒眉一笑,那是冷的残忍,琉素忽然从摊开手心。 那东西在阳光下微微有些刺眼,宋肖顿时变了脸,可那恍惚的一瞬间,琉素却捕捉到一丝……一丝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1章 是她福薄 一丝快意,疑惑笑意? 可那一瞬间不过转瞬,便如阴晴不定的天色一样,刹那间冷冽下来。仿佛是此刻,明明是烈阳打头,可不过转眼间,便被厚重的白云给遮了个严严实实,再瞧不见一丝光束。 她还举着手,摊开在两人眼前,那不过是块玉,可别人不知晓这玉的作用,宋肖却是明白,明白这玉佩的作用,琉素拿出来的意思。 王如是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立马看向宋肖,后者则是冷声一笑,仿佛是那个冷血无情的摄政王,王如是心中松口气,看着宋肖这样子并不是什么何等重要的东西。宋肖轻轻拍了下王如是的手,淡声说道:“怎么?”琉素又握了起来,揣入怀中,微微一笑:“就是你想的那样。” 宋肖微微拧眉,对王如是说:“你且先回去。”王如是不敢不从,只得裣衽为礼,走时还不忘对琉素轻声一笑,似乎是嘲讽。琉素心中有些涩涩之感,却回了一个笑容,那心中明明是苦涩,可她面上的笑却是明媚的恍若被云彩遮挡起的炫丽阳光。 待到王如是走的极远之时,宋肖才恢复往昔的邪魅,讥诮一笑,方道:“想用这个威胁我?”琉素却又掏出玉佩,硬是塞到宋肖手中,才说:“如果一个玉佩能威胁到你,那你也不叫宋肖了,只不过是分清楚了关系,还给你罢了。” 宋肖握住手中的白玉佩,上面还残留着琉素的体温,微微的暖,却也微微的凉。那仿佛是握住了一块炭火,烧的他手心生疼,这疼一直钻到心脏,他控制不住的难受,只因琉素的笑意太过冷漠,甚至比他还要冷漠。半晌他才道:“你明明知道这块玉佩是我的贴身之物,他能让你在幽州顺通无阻,甚至是掌管幽州县令等人。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你不是最爱权利?” 琉素顿时嗤笑一声,许是暖风太过炽热,她身上都发了汗,可那汗却也是冷的,被风一吹,那冷到骨子了。她说:“我是最爱权利,可你也曾说过没有权利,便没有地位,只会任人欺负,我爱权利没有错,利用你也没有错。”宋肖堪堪点了点头,仿佛是回忆放满了节奏,一处一处都极为缓慢,却分外分明,那不是点头,而是在得到了答案后的不可置信。他说:“这样说,看来还是我害了你呢。” 琉素却不愿在打太极,只道:“我四姐是无辜之人,你为何不肯放她一条生路。”宋肖微微一笑,却是冷酷残忍到骨子里去了,说:“你为何总喜欢掌握别人的人生?为何总喜欢与他人联手?你可有问过你四姐的遗愿是什么?”琉素被这话弄得稀里糊涂,只说:“四姐死的时候……我又不再她身边儿,我怎么会知道她的遗愿。” 宋肖倾身下去,在琉素圆润的耳垂边儿呵了口气,方道:“她的愿望就是跟宋清一块去死。”琉素面色一颤,不知是那语气太过讽刺,还是他的口气太过暧昧,这样的感觉,让她浑身上下都极为不舒服,本能的后退一步,缓声道:“这么说,宋清真的是你杀得了?”宋肖说:“你在套我话?” 琉素抬起唇角,无声一笑,道:“我想从你身上套话,那也要看看你是否愿意跟我搭话。”宋肖忽然捏住她的皓腕,抬得老高,可在握住的那瞬间,他仿佛是抖了一下,视线不由自主移去手腕上。却微微一愣,这样骨瘦如柴的皓腕,摸到的,便只剩下两侧的骨头,根本不是往昔的她,从前的她,尽管瘦,却没瘦到如此地步。他本能问:“你生病了?” 琉素忽尔顺势扑进他的怀中,尽管心底挣扎的厉害,可面上就是不动声色。两个人的身躯都僵硬了下,琉素也在他耳畔轻声呵了口气,极为暧昧地道:“宋肖,这辈子,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复仇而超惹我,也许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包括那个孩子。不过这样也好,我想我也不会在念着你了,我们从今日起,恩断义绝,恩义两不复。可是……可是呢,你可知道,那孩子是谁的?” 宋肖本已经覆上琉素的后背,可在听见这话之后顿时一把推开琉素,双手捏住她的肩,往日的种种猜忌,种种怀疑,全都浮现出脑海,刹那间就快让他的脑子炸掉,这样的感觉,琉素讥讽的笑容,他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怒气,仿佛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喝道:“宗政铎?还是宋烨?你说,你今儿不说,你信不信我让你永远走不出这院子?” 琉素顿时觉得好笑,两个疯了的人,不该这样吗?自然是要这样的,唯有如此,宋肖,你才能记我一辈子,你才能挣扎一辈子,你才能在愧疚中……痛苦着。琉素微笑着,却就是不说,这样的表情,顿时激怒宋肖,他简直要把琉素的下颚给捏碎了,钻心刺骨的疼,充斥着琉素的每一处感官,可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依旧浅笑看着宋肖。 宋肖真的怒极,怒道此时恨不得拔了琉素的皮似得,他的声音也是从头顶上响起,那绵绵长长有些沙哑的尾音,此刻却像是一盆子冰水从头顶浇灌下至脚下,冷到浑身发了麻,他说:“你说不说?嗯?阿素,你知道的我最恨别人欺骗我,背叛我。” “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刀砍了你?” 琉素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全身都在不断的发抖中,可从远处看去,这样的姿势却是极为暧昧的,她终于挤出一丝笑意,才说:“你这辈子都别妄想了,反正孩子都没了,谁也查不出了。”她深深吸了口气,眼睛紧紧盯住宋肖如炬的眸子,竟然还笑得出来,可在笑的同时,她的眼泪也跟着缓缓淌下,“我倒是忘了——你才是杀害我孩子的凶手。” 宋肖仿佛是受了何等刺激,瞳孔骤然缩紧,那一瞬间,琉素终于感到了复仇的快意,她笑,她只是笑,可她的泪也在落着,不断不停的淌下,仿佛是她的心,被人用剑剜了几个血窟窿,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滚烫滚烫的,那是她的血,她孩子的血—— 这件事到如今,俩人百口莫辩,到底是谁杀死的孩子——谁派人周转多次利用了谁,借助谁的手下了药,亦或者谁在撒谎,谁知道的是假象,他们有口却解释不清楚了。这一切,被风吹散了干净,那是北风,卷起花瓣清香,幽幽袭来,清新扑鼻,方是能醉人心弦。琉素恍惚了很长时间,仿佛她的眼泪都流了个干净,她才分辨出,那是梨花,眼前拂过的是梨花花瓣,纷纷跌落在底下的,也是梨花瓣。 他们此刻,真的怕见到对方,分明是君有情,妾有意,可到底是什么阻挡在他们身前?许是一度透明的墙,他们相隔两岸,相互对望,那是楚河汉界,跨不过去,也渡不过去。宋肖眼眶红了一圈,却没有泪,琉素想他也许根本不会哭,宋肖说:“你是听谁说的?”琉素道:“想让我活不舒坦的人多了去了。”宋肖忽然顿悟,也许从最开始,便是有心人故意为之——这分明是一场局,比他给琉素设的局,还要大,而眼前这人,或许早就被人当做棋子,而利用了。 宋肖最是能看清局势,他盯住琉素半晌,这样的眉眼,分明是掩埋在心底中多时又浮现在眼前的,她跟他这样的闹,闹到人尽皆知都不怕,闹到方才受到王如是的白眼和讥诮她都谈笑自如,她的心中,分明是那样爱他。 她是这样待他,她原来是这样爱他。也许他在设局的时候,是否应该先知会她一声?可那样她是否会多一层危险?少一份保障?是了,他不能赌这自己的性命,再赔上她的性命。他也这样爱她,所以了,他根本不能这样做。 方过良久,他才道:“你且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说着,便塞给琉素这块玉佩,他的手握住她的手,琉素的手心却攥着那块温热的玉佩,宋肖说:“就如你说的吧,不再相复。”琉素微微震了震,却一把挣脱开他的手,随手一掷,玉佩便飞出老远,狠狠被摔碎成几块,那破碎的玉,便如同他们的心,像是月影透过斑驳的树影挥洒下点点的碎光,琉素笑道:“如此,最好。” 宋肖也跟着笑了声,让人看不清那是何等古怪的表情,他说:“你滚。”琉素身子一晃,又道:“那孩子绝对不是你的,你且放心就好。”说罢,她不等宋肖反应过来,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 天色是这样的灰暗,连一丝光都没有,宋肖仿佛是快要流泪,可就像这天儿,要下雨的前奏,却丝毫不见雨水要来。琉素却是哭了,泪水早就模糊了双眼,她都快要分不清脚下的路了,她多想摔倒,可是她不能,她只能这样坚定地走下去。 要说那孩子,她想她还真是没用,两世为人,孩子都未保住一个。 这便是福薄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2章 亦真亦假 王如是操起景泰蓝蒜头瓷瓶,就欲往地上摔去,可在空中顿了几秒,却忽然将手缓缓放下。可就算如此,她手一松,还是发出一声脆响,“哐啷”一声之后,满地碎片狼藉。她心中怒骂琉素贱人,明知道她在暗处窥伺,却依旧挑衅般抱住宋肖。 可在这之后,她坐在塌子上,又若无其事的呷了口茶。这样的景象,立在珠帘外侧的小环恍觉视而不见,自顾自盯着脚尖发怔。良久之后,王如是才淡淡道:“那妖孽可走了?”小环低声回话:“应该是走了,方才奴婢奉茶之时,远远瞧见王爷回了书房。”王如是在帘内,忽的就传出一声冷笑,像是自言自语似得,道:“她张扬不了几时了。” 小环忽然也想笑,心中暗忖,您也张扬不了多少时日了,可如此想,嘴里却道:“您说的是。明日便是皇帝回朝之时,您可要去相送?”王如是歪在软塌上,怔怔出了会儿神,方道:“你如今儿是越发胆大了!”小环这次直接笑出了声,侧了目,轻声说:“您得了宠,奴婢自然壮了胆子。” 王如是气不过,还未从对琉素的怒气中挣脱出来,便是趿上鞋子,一面哗啦啦挑开珠帘,一面一巴掌就掴在小环脸上,嘴中亦是不和气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我今儿就跟你挑明白,你主子还没死,琅琊王氏家族安康,你那些花花肠子给我藏得紧着点,别再叫我瞧见分毫!否则休怪我不念情意,赐你个死无全尸!” 小环受了这掌,鬓间发丝都歪了,低着头只是笑道:“您要是有本事就动奴婢,说不定琅琊王氏灭的更快。”王如是最烦的便是小环拿此事威胁她——南帝还在北宋,如果现在让小环死,万一她父皇来个出其不意,给王氏家族安上一个摘不掉的罪名,让御林军包抄王氏,到时候圣旨到,母后找不到快速应对的法子。他们王氏说没就没! 可这小环偏生是南帝暖床的,又是她身边儿的探子,怕只怕小环的地位比她在南帝心中还要重上几分。王如是更被小环这幅不温不火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便是如筛糠般,恶狠狠指着小环,连指尖都在打怵,半晌才憋出几个字,道:“你等着罢——我现在动不了你,不代表忍不过这几日!” 小环摸了摸脸颊,似乎肿了,有些疼,便微微笑道:“奴婢恭候。”王如是这口气发不出来,连脸色都变得通红,可突然之间,她就笑了:“果然是奴大欺主。”小环缓声道:“王妃息怒。”正待此刻,宋肖推门而来,王如是面色刹那间转为煞白,便强行笑起来,讷讷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你瞧这些奴才,也不知通传一声,臣妾也好恭候着。”小环无声一笑,这便是想要在王爷面前维护形象了?可她这巴掌又不是白挨的。宋肖扫了一眼小环,转去王如是脸上,微微蹙眉,道:“本主来还需通报?” 王如是急切迎上,笑意盈盈地说道:“自然不是。”宋肖被她迎着坐在了塌子上,却连小环一眼都未再看,小环不知宋肖此人生性是个比任何人都要心狠手辣的人,自然不会为了她而去质问王如是。倒是枉费她一番苦心,还唤了声王妃。王如是从小环身上敛回视线,只道:“今儿可是累了?此时刚是晌午末,不如在臣妾这小憩下?”宋肖顺势往她肩膀一靠,有些疲累地说:“你做好准备,今夜我带你出去吃饭。” 王如是方才的不悦霎时间烟消云散,面色微微红了些,眼睛轻轻一转,轻声说着:“臣妾知道。”宋肖不在言声,俩人就歪在塌子上。小环万般无奈,轻声退出,却在须臾后端茶而来,这样无声唯有训练有素的宫娥方能做到此态。茶是王如是平素最喜的龙井,瓷白杯中龙井嫩芽方已舒展开最舒适的样子,一团茶叶浮在杯底,仿佛是枝桠梢头初绽的翠叶,一支支青翠已极。王如是见宋肖似乎是睡着了,她不好发作,只冷哼道:“你拿我最爱的茶给王爷是何意思?这般没教养?还是说,你见王爷累极,不叫他休息,想让他用浓茶提神?” 小环微微一笑,只是声音很轻地说:“奴婢不敢。只是下午是饮茶最好的时机,这天儿又热,待到王爷醒来之时,这茶正好凉透,方能一解暑意。”王如是憋着气,面部抽搐一下,小环端下茶杯方要退出之时,宋肖便睁开了眼,说道:“这丫头是你的陪嫁?”王如是敛下眉眼,细若蚊声回话:“是。”宋肖盯住小环半天不作声,那打量的目光叫小环心中一喜,正待跪下之时,宋肖就淡声说:“长得清秀,做事看样子是个千伶百俐的,赐给纳兰青。” 小环刹那间抬眼,却撞进一抹深杳纯粹的黑眸中,那仿佛是她入苦海,四周全是黑色,她无声挣扎不已,却是四野阒然,只有沉浮的黑,挣脱不开的黑。她心中猛一惊,立时跪在地下,身子竟开始微微发抖,就连发出的声音,都是断续抖着:“奴婢谢……谢王爷恩典。”宋肖瞟了眼还冒着几缕茶香热气的茶汤,又闭起了眼。王如是根本分辨不出宋肖的意思,只觉得给了小环天大的恩典。可转念一想,她便感到自己进了无尽的深渊,那仿佛是宋肖往日看她的眼神,那般无情。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靠在她肩膀的男子,并不是她能掌控得住的,小环是残花败柳之身,如果上了纳兰青的床…… 后果不用想便知。 王如是不敢多想,亦不愿多想,只觉口干舌燥,许是屋子里太过热了,端起案几上的茶便呷了几口,可这样的热茶,是如何也压制不了心中的寒冷的,宋肖的宠,也不过是一时,她曾经听说了那样多宋肖宠爱琉素的传言,可今日所见,一朝打碎之前的所有看法。宋肖拧了眉,靠在角落的枕子上,说道:“怎么了?”王如是攥着茶杯,半晌才憋出几个字:“只是累了。” 宋肖“唔”了声,方道:“累了就好生歇着。”说罢,便起了身趿拉上鞋子,慵懒的掀开珠帘,哗啦啦轻响后,王如是腾地跪在塌子上,语气不卑不亢地说:“王爷,您明儿能陪臣妾一同去送南帝回朝么?”珠帘未放,宋肖一面挑着,一面回首,他的语气也是难得的温和,说道:“自然。”顿了顿,冲她温柔一笑:“毕竟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 王如是只觉得这笑带给她的是无尽的恐慌,她暗自镇定,刚想回话,珠帘轻响,只见宋肖已经消失在眼前,她额上生了汗,只觉屋子里的空气太过窒息,夹杂着热意,呼啦啦而来,扑到身上,热的发了腻。她望去窗外,聒噪的蝉声不绝于耳,黏在梧桐树梢上蝈蝈的颤抖着羽翼。天色已是下午,待到黑夜转瞬,便是唯有夏季才盛放的昙花,却也只是倾城一现。这样的日子,她的心却渐渐沉浮下来,此刻惟想再见尉迟甃一面。 她的心,是再也不会受到什么起伏波澜了。她想到南宋皇宫中的那些女子,夜夜点着纱灯,鲛纱薄帘内佳人对镜而坐,却是静看自己容颜逐渐生出皱纹,盼得不过是帝王尔时兴起过来瞧一瞧。那是多少女子,专心奉承着一人,她在这偌大的王府中,只有她一人,可这一生,也便只能如此了,况且未来命数未定。 待到第二日晨起时,南帝也便预备着启程回朝。这早,王如是收拾妥当后便移至书房前等待着宋肖。书房是府邸机密之地,没有命令,她是不得入内的,所以寻了出荫蔽之地遮挡了晨曦就升起的太阳,许是夏暑中的惯性,天儿一热,便自顾自的想在树下乘凉。此时节繁花茂盛,绿树成荫,书房外的梧桐树正懒散着叶子,摇摇欲坠的吹在风中,风也是热的,不过一会儿,王如是额上便发了汗,正焦急的等待宋肖为何还不出来时,他便碰巧的走出来。 也许宋肖从未把她当做相敬如宾的结发妻,如此郑重的日子,亦是两国敲定和义最终一面,他竟然狂狷到穿一身白衣?不管是放在北宋亦或南宋,这都乃大不敬之罪!尔时有女子断发之罪,实乃诅咒长辈之名。宋肖此番,旁的不说,单单放在两国中,便是不敬重长辈,其意更是叫人诛心!她不由面色一凛,裣衽为礼后方道:“如此重要的日子,王爷这般是否不合礼数?在我们南宋,除了皇亲贵胄逝世亦或吊丧之时方可穿白衣,在平日中,是万万不得穿不得素白衣袍的!您这样,放在我父皇眼中,会让他很是怀疑您是否真的有诚意结两国永世之好!” 宋肖漫不经心地“唔”了声,纳兰青便打了个千儿,说:“公主莫怪,这可是为了南帝回朝特意赶制的衣裳,您瞧着料子,那可是江南进贡的绉纱,最是适宜夏日里,既清凉又不生汗,想必南帝定能明白主公的良苦用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3章 南帝回朝 良苦用心?王如是气急反倒笑了,“好一个良苦用心!真真是用的妙极!”但见纳兰青笑的轻佻,她如何不明白其中暗意。江南归属南宋,去年冬日一战,明面上乃两败俱伤,实则南宋是用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才侥幸夺回边关三座重要关隘!北宋没有乘胜追击不代表是示弱,便如同长年驻扎在北宋边关的将军们,时时刻刻盯着南宋的一举一动,分毫都出不得差错! 他这样张扬狂狷的穿着南宋出产的衣裳,不是狂妄到极点便是无声挑衅,更兼是毫无花纹修饰的素净白衣。王如是怔楞了这会儿子宋肖已然走远,她此刻最担心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两国如果再次开战,这第一个牺牲者便是她自个儿!和亲和亲,那分明是俘虏!王如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冲小环啐了口:“你不用心中偷着乐,你死的绝对比我早!” 小环一面搀扶王如是走着,一面低声道:“奴婢自然知道。” 出乎意料的,宋肖同她乘坐一辆车马。马车内摆着专门盛放冰块的镂空小炉子,很是精巧的一个物件,四个婴儿巴掌大小的鎏金扇子在案几上打着旋,一扇一扇的挥发出泛着冰凉的空气,扑着面便感受到微微的凉气。宋肖惬意的眯起眼,歪在垫子上,这样的漫不经心,是他惯有的常态。王如是却见过他发怒的样子,跟此刻他刀刻雕斫的面容大不相同,那泛红的眼睛里充斥密布着血丝,那是唯有一次,便是只有楚琉素才能激起他心底那一抹名为凌乱的弦。 她不禁想到未来的日子,此经一别,怕是有生之年,她再也回不去南宋。这样想,不由觉得外面马车辘辘的声音、马蹄哒哒之声分外沉重。因有侍卫开路,整个街道都寂静无声,似乎家家户户都紧紧锁起了门,只能听见近在耳畔的呼吸声,宋肖似乎是睡着了。王如是轻声叹息,从第一日嫁进王府便知晓未来的日子是如何过,可眼下还是不由自主的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叹。 待到城门之时,王如是掀了帷幔,便见南帝大部队业已往城门方向赶来,为首的是此次南帝来时带的领头护卫后方便是一支军队。这样整齐的队伍,那是常年训练才能呈现的成果,她不禁想为何南宋会败?如果败得是北宋,她完全可以告诉母后她不想嫁。 她是真的不想嫁,不但不想,嫁之后偏生还要表现出极为害羞的样子,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兼一个毫无感情的男人,互相争风吃醋。这样的生活,分明是空余了一具有血有肉的尸身,任人摆布。宋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却依旧懒懒地靠在车内壁,见王如是时不时皱眉,又舒眉,模样甚是迷惘,噗嗤一笑,说:“你可是想跟着南帝回家不成?你这幅样子,让本主觉得甚是古怪。” 王如是忽然涨红了脸,眼神也不知该看向何处才好,轻声说道:“王爷说话总是没个正经。”这样女儿家的姿态引来的便是宋肖的舒眉大笑。王如是觑了眼宋肖,忽然萌生一个想法,如果宋肖真的待她好,这一生,如此过下去也并不是何坏事。她流露出迷蒙的神态,可是宋肖这人说话总是话中带话,一个不慎,她便能落入他挖的陷阱,直至万劫不复。正待她思索间,南帝的舆车也靠拢了过来,扈从向两侧靠去,让出一条宽裕的道,就见宋肖坐在马车内同南帝相视一笑,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照面。 王如是脑海中忽然蹦出一句话,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样诡异的场面,两国身处最高位置人总是微笑想看,友好的不行,可不止王如是明白,这笑意的背后指不定藏着多少疮痍,两国人应当都知晓,她垂下头,苦涩笑之。南帝却眼尖地瞥到,曼声问:“怎的?我的公主可是受什么委屈了?”王如是看向南帝,仿佛是太阳灼到了眼,微微恍惚了下,她快速垂下眸子,笑道:“难不成父皇不希望女儿幸福?王爷待我可是极好的,哪里肯叫我受委屈?” 她如此说,南帝顿时一笑,不过在舆车上有翠盖挡住了太阳,只余半方阴凉之地,所以他眼神微沉那瞬并未逃过宋肖的眼。王如是不再看向南帝,而是自顾自垂着头……他不在,他没来……也许这辈子再见之日,便是天各一方之时。宋肖笑了下,不愿过多停留,只道:“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到南帝。”此话一出,整个城门几里之地都静谧无音,这可是诅咒南帝早逝的话儿,是说不得的。王如是一瞬间看向宋肖,眼神竟微微复杂。 南帝仿佛是吃了颗钉子似得,半天憋不出话来,面色都涨的赭红,方过半晌,仿佛是被风一吹,他便笑了起来,“摄政王真是直性子,说话也是直肠子,不过,朕喜欢。”这下,仿佛是宋肖噎住,他盯了南帝半天,最后不够冷笑:“皇帝一路走好。” 最终,俩人四目交汇,仿佛都含着缕笑意。 王如是终于松了口气儿,这才发觉后面还跟着辆马车。阳光泼辣辣的洒下来,北风卷着灰尘迷了她的眼,她只看见被风刮起的帷幔一角,模糊间似乎是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簪子勾勒出的阴影,她想她还是能看得清的,更不用说那一眼就认出的宗政铎。直至似若长龙迤逦数里的队伍消失在郊外,她才同宋肖一起回了府。 昨夜里宋肖本答应她的事儿却没有办到,不过今夜他说是骑马带她去品新乐。这样风流雅致的事儿便只有宋肖有兴致。她在嫁给宋肖之前,自然是了解过宋肖此人,但只打听到他从小是个纨绔浮浪的,偏生着爱玩乐,不知世事为何愁,只知风流在今朝,需得及时行乐,最致便是秉烛夜游,烈酒滑喉。 北宋没有禁在宫中骑马的行为,更不用说在繁华街道上走马的行为了。王如是第一次感觉乘在马上是这番的刺激,宋肖拢着她周身,他们迎风打马而过,这样缱绻旖旎的事情,许是花灯过于耀眼璀璨,亦或是晕黄黄一盏盏的璃灯过于柔和,恍若就是情人的手,拂过衣袖,空留一缕幽香,迷醉身心。 宋肖耳畔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夜里的风亦暖亦凉,划过周围那也是极为舒服的,他深杳的眸中映出似乎是月光洒在湖畔上荡漾出一层高过一层的璀璨涟漪,其实并不是,原来那是月上柳梢,他飞速策马过之那清辉月色映衬在他的眸中,仿佛是华灯初上最为绚丽的一抹光,流光转至不见,竟是被他邪佞的笑给藏进眼底。他双手勒缰绳,忽尔邪肆一笑,勾着如是的腰便一带而起,如是惊嘑一声,他借这一起之势,脚尖轻蹬马背,竟是一旋而飞进那敞开漾着光亮的雅间。 王如是紧紧揽着宋肖的脖子,脸色染了云霞,怯生生的把头藏在宋肖的胸膛间,宋肖邪肆大笑,如是却发觉周遭静的既可怕又醉人……醉人,她真的要醉了。这样安静的气氛,分明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羞赧抬眼,只觉得羞得恨不得找个深罅钻进去方可一解羞涩,宋肖的面容近在咫尺,宛若鬼斧神工雕刻而出,最是那抹殷红霞飞的眼线,配在斜飞的丹凤眼上,那般叫人迷醉,她甚至都不敢直视宋肖。 宋肖轻抚她鬓间的发,在她脸上呵了口气儿,方笑道:“你是本主的王妃,自小书读四书五经,在琅琊王氏和南宋皇宫数十年来过得可谓是要风得风,你让人往东,旁人不敢往西。”顿了顿,他的唇离如是的脖颈便只差一寸,温热的气息微微的痒,桑在如是雪白的脖颈间,她浑身都使不上一丝力气,便听他轻而一笑,道:“可是几年前,你因犯下大错被南帝关进冷宫,就连你母后都不得抱不了你。让本主猜猜,你是为了何惹得数十年宠你如一日的南帝,下了如此狠心的命令。” 王如是最初还有些奇异与羞怯,可宋肖话中带话轻佻不已的语气脱出口后,她便明白,他竟然用最温柔最叫人沉溺的方式来选择质问她。宋肖本就软绵的语气,更是沙哑涩涩的叫人骨肉发麻,仿佛是被一条小毒蛇盯上,刹那间钻进衣袖,与肌肤密不可分——“原来是南宋国师,可你是否知晓他们家族生来的祖训?” 王如是下意识蹙眉,宋肖揽着她的腰,歪的更厉害了,这次在她耳畔轻呵气儿:“无心无情,生生世世为南宋出谋划策,极尽所能,当然了,他们的命,也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这话儿似乎是一盆冰凉刺骨的冰渣子从头上洒下来,既冷又疼,刺穿了肌肤,仿佛更加的没力气了——她平素极是聪明,就连小时候课堂上的太傅,都曾夸过她。他的意思,很明显了——简单地说,尉迟甃为了家族放弃了她。 宋肖想说什么——到底是威胁她还是另有深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4章 双绣禽鸟待归巢 王如是浑身发着汗,可这屋子的空气分明是泛着凉意,正对于遥遥河畔的窗口,也不时有夜风掠进来之,可这样一嘘,她后背仿佛更冷了些。宋肖温温热热的湿气呵在她耳下,仿佛带起她心底最为恐惧的那一根弦。她竟开始微微发抖,如果宋肖没挑明,她会如此浑浑噩噩的搁在心底永不提起,可惟独事与愿违,他这样摆在台面上,并不是叫她无地自容,而是在逼她死。 宋肖从容的握住她冰凉的手,仿佛是被冷到,微微皱了下眉,方道:“听闻你酒量不错,正巧我在这儿埋了坛好酒,今夜我们小酌一杯。”王如是眉头下意识一跳,嘴唇一瞬退去血色,她的面部微微抽搐,强行压下狰狞的眉眼,张了张嘴,却什么也道不出口——她根本不会喝酒。 宋肖自顾自吩咐着纳兰青,姿态慵懒散漫,恍然未觉王如是的讷讷之色。他见小几上放着个黑曜石缠枝窑执壶,歪了身子,侧目瞧着,便见黑曜石酒壶在微微摇曳的纱灯下将逐次晃出一株黄腊梅,精致细腻的纹路是凸出的,覆在指腹便生了些磨砂感。这样精巧的物件,极是应了景,王如是便也发现,她这才发觉俩人来的到底是何地方。不外是个饮酒对月的雅趣之地,可这地方似乎又与其他的不同,这样别致的装扮,一层层鲛纱细密珠帘不知被何人一寸寸垂下,处处可见月影与树影,屋内摆设不多,却别有格调,更兼是一个观景难得的好地方。 便只见棕榈树在济州进攻的青云窗纸上哗啦啦摇晃着,映衬出树影婆娑,苍穹深深,跟一副未填色的水墨画似的,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枝桠物景等奇妙景象。院子外是一方小桥流水之地,泠泠淙淙的流淌着清脆悦耳的细水声,静下心来,那声音便如细密的雨珠子落在青苔上一样,脆生生的,又像是珠帘轻晃,丁玲作响,沙沙一片。王如是微微凝神,因屋内掌着数十盏纱灯,恍惚似若白昼,所以衬的院子里也似是火光一片,灯火通亮。便见墙头上大团大团的凌霄花一簇簇紧挨着冒出了红墙,攀的满墙头红绿相间,刹那间便呈现一片艳红,更兼绽放的争奇斗艳,仿佛那才是被绚丽称耀的火色。 火光……火光……身后响起了倒酒的声音,仿佛跟院子里桥水迤逦直下的声音并无差异。她远远便嗅到清酒的清冽之味,这番甘冽,却也透着甘辣,仿佛她只要饮一口便似是被火燃烧消匿。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她心中反复默念咀嚼这几个字,却再也念不出其他。宋肖绵长缠涩的声色蓦地在身后响起,仿佛是春水乍起涟漪,湖面久久不得平复,如是心头一跳,蓦然回首。 但见宋肖穿了袭烟紫色双绉贡稠纱袍,朵朵纯白曼珠沙华交错绣在他的领口、袖口、袍裾等地方,分散的大小不一,狂狷中竟添了三分清艳。在璀璨宫灯下,仿佛是染了一层夕阳色,似乎是消散的太阳回归到他的周身。那宫灯也是半旧红色纱灯,她上前一步,但见那纱灯内部双绣着禽鸟,从底部向上稀稀疏疏的镶绣着几支墨竹,错落有致。四角垂落着绣娘精巧打出的梅花络子,在风中摇曳斑驳,被红烛一晃,纱质如蝉翼更显明亮。 这样看着,总是不愿低头。只待一低头,便看到小几上丝纹不动的缠枝黄腊梅酒壶,那般精巧的酒壶,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又是最后一次瞧见。再之的是酒杯,成双成对摆在小几上,晕黄的灯衬出清冽的酒,透明无色。分明是热的发汗的节气,她却生出了冷汗,湿漉漉的黏在背心上,脚下似乎也被拴上了千斤重的铁链子似得,迈不动分毫。她不由说:“王爷这是弥补成婚之夜的合卺酒么?”宋肖歪在塌子上,微微瞧了她一眼,方道:“算是。”如是道:“妾身承受不起。” 宋肖忽尔眼神微微一凛,却转瞬即逝,恢复常态,放肆笑起来:“你承得起。”如是眼中噙了泪,脸上血色一寸寸退去,仿佛是个纸人似得,白的没有血肉,她道:“我来北宋后,真的与……南宋国师毫无联系。”宋肖笑的更加狂傲,仿佛都要笑出泪似得,整个屋子都回荡着他狂狷冗长的餍足大笑,可那笑声却逐渐变为凛冽,猛地话锋一转,口气宛若是冬日被风卷起的一层白雪:“我从未见过如此蠢笨之人。”如是红了眼圈,亭亭玉立的身姿恍若被风一吹便有了倾倒之势,她的声音却是从贝齿中挤出来的,恨到极点:“我不过十四岁。” 宋肖轻声一笑,眉宇竟有些寂寥落寞,他轻咬这几个字:“你不过十四岁,不过十四……她也不过十五岁……十五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如是无暇去顾及她人,只觉这样似花儿般的年纪,如何承受八九十岁的耄耋老人方面对的事儿?她只觉心下烦躁,乱如麻线,咬了下唇,方道:“妾身自知无用,只愿此生都禁在梅园中,永不踏出一步。”宋肖问:“生生世世?”如是一咬牙,肯定道:“是。” 宋肖微微笑了下,恍若他才是那个被囚禁永生的人,眉眼间那是无尽的廖寂和孤独。他端起酒杯,冲如是倾首,自顾自仰头干杯。酒尽杯空,似乎是饮尽世态苍凉之感,又似乎是烈酒过于甘冽,烧了嗓子,他微微皱眉,半晌笑道:“我不需要你的生生世世。”王如是浑身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只觉今夜月光分外清寒,照在这屋子内,她仿佛成为了父皇后宫为数居多那其中一人,日日夜夜盼着一夜回眸,半分柔情。可深宫幽怨,爱恨痴缠,又如何是能用一张嘴说个明白的?正如同此刻,多说无益,多说无益……那么,不说也罢! 她趔趄几步,扑到塌子下的脚蹬处,不由分说便举杯仰头,酒过喉咙,似是饮火般从舌根至烧入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生疼。“哐啷”一声,银杯落地,如是呛得猛然咳嗽起来,似乎要把脾肺肝肾都要呕吐出来似得,一声声揪心不已。宋肖心生怜惜,蹲在如是身侧,轻拍着她的后背,仿佛是无奈喟然:“你这样骄傲,我不过是想看看你能为自己做到哪一步罢了。”如是猛地抬头,红唇还残留着透明的酒液,双目噙泪,楚楚可怜。宋肖眼神忽尔一沉,语气竟转为似是冰裂般凛冽寒冷:“可你终究跟她不同。” 王如是仿佛是被闷锤狠狠当头一棒,刹那间明乎所以,忽然间放声大笑起来,她笑的既残忍又可怜,嗓子都破了音,就如上好的锦缎被人狠狠撕裂一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宋肖啊宋肖,你聪明一世,却也会糊涂啊!”她猛地突出一口血,胃里绞得生疼,似乎都要把她绞烂般,又像是她贪凉,有不知名的东西在不断往下拉拽她的小腹。她却还是在笑,流着泪不住的笑,烛火照出她凄凉鬼魅的模样,似乎有什么在扭曲,狰狞了面容,她恶狠狠说:“你这样做,用一生做赌注——我素来知晓你冷血无情,可我算来算去,终究是没料到你肯保住她的一生,竟给她下药!” 宋肖斜睨着如是,神态永远这样漫不经心,他所有的情绪早就练就的炉火纯青——他永远不会在敌人面前露出自己心中所想。便轻声一笑,仿佛间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摄政王,他是北宋的掌权人,权倾朝野的主公——“不外如是。”王如是笑着笑着便落了泪,泪水搀染了血迹,顺着她的下颚融合在一起,混成一摊血水。她面色一丝丝沉下来,眼睛亮的可怕,红唇妖冶间冷声一笑,凄凉已极:“我今日之死,不是死!我会在地狱中等着你,我要等到楚琉素亲手杀死你那一日,宋肖,今生,你不来,我不走!” 宋肖一怔,竟生出三分笑意,可那笑便如此刻夜幕沉沉,月光前生出的几缕黑云一样,那是虚幻不定,那本就是缥缈如云。嘴角蕴出的笑意,冰冰凉凉,宛若九玄天际直泻下的利箭,一瞬间刺进如是的心脏,那是万箭刺心。 “你应该累了,”宋肖道,眼神转向小几上的酒壶,堪堪笑道:“呐,喝点酒吧。”如是只觉浑身血液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流动,她强撑着昏睡的眼皮,跪爬到脚蹬处,哆嗦着手摸去纹路凸显极为精致的酒壶。张嘴仰头,头顶的灯好像亮了些,又似乎是暗的,她阖眸擎壶就往自己嘴中倒去,清冽的液体洒在脸上,微凉的凉,使她浑身一抖,却爱上了这种感觉——这样放肆的方式,原来,直到死,她才能享受到。 可她终究是没了力气去握住生前的最后一个东西——她仰倒在地上,嘴里往外汩汩冒着的鲜血,仿佛是铫中煮开的沸水,然后水沸腾,她的耳朵、眼睛、鼻子跟着缓缓流出一缕血……这样的天,是四方的,那是在冷宫的日子,没日没夜望着朱红色宫墙撑起这四方的天儿。大雁南飞……燕雀归巢……红墙绿瓦的中宫……残阳斜倾,衬在母后溶金的九尾朝服上,每一处每一寸都耀的灼眼……她盯着双绣的禽鸟,红烛纱灯,她也有过的……也许是眼中泪水太多,模模糊糊的,她真的看不真切了……她记得,其实她都记得……杨柳低垂,依依甩着柳条,吹拂在岸边儿,阳光也是那样的柔,一如眼前人。月白银色无一丝点缀的清袍在春风下猎猎鼓动,吹得衣袂飘飘,吹得春色渐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5章 我花开尽百花杀 烛芯“啪”的一跳,风摇曳的烛光一明一暗,打在王如是并未阖起的眼睛上,空洞、惶恐、又有了惊惧。宋肖凝眉,半晌无话。如是微挑的嘴角在无声彰显出她微微的满足,似乎不易察觉,宋肖喟叹,望去窗外如紫葡萄黑的天儿,深深无光,星子也被乌云隐藏起来。忽来的一阵风吹散了屋子里的血腥味,宋肖但听长廊之间渐次传来的靴声橐橐之音,微微拧起眉,只盼只盼是杞人忧天。 纳兰青迈进这静谧已久的屋子,扫了眼地面间的王如是,竟毫无吃惊之色。他打了个千儿,正待说话,就被宋肖挥的手给打断。纳兰青不由看他,但见宋肖侧身一笑,眉宇间永远是那般云淡风轻,纳兰青不禁一笑,打个揖礼,道:“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倒是我年纪越大越发的耐不住性子了。”宋肖经不住一笑,打趣道:“你才多大,还没本主大呢。不过这张嘴倒是越发的惹人笑,待以后……待到以后……”却是怎样也讲不下去,纳兰青又是一礼,方凑趣道:“待到尘埃落定,您要是哄不回琉素姑娘,爷帮你呢。” 宋肖顿时放声笑起来,指着纳兰青便道:“你呀,你呀,跟宫里的宦官似得,越发泼皮,越发油腔滑调。”他迟疑一下,又道:“她不杀我算好的了,我哪里能哄得回来?”纳兰青却是笑道:“这可不是主公的性子。”宋肖却开始沉思,半晌才说:“这些年,本主身边儿也便只有你一人了。前些日子,我把那丫头给你……”一语未毕,纳兰青便说:“属下明白,此刻应当是出了城门。” 宋肖但见墙头花草相间,一片片枝叶攀附在墙头,在月色的映衬下平添三分凄凉与萧瑟。他不由笑了起来,这样的笑,仿佛是孩子得到了母亲的怀抱,柔和的似乎是被灯火揉皱了眼眉,他道:“先皇给我下的毒,让我从此百毒不侵,我多想谢谢他。”他回首,见纳兰青皱眉,就听他说:“您变了。”宋肖挑眉,无奈笑了:“自从我认识了她,就变得优柔寡断了。” 纳兰青走上前,给宋肖递过帕子,宋肖擦了擦手指凝固的血迹,随意笑道:“他们想要这北宋的天下,想从我手上夺走。”抬眼冲纳兰青微微一笑:“当初父皇灭我母族之后,母亲告诉我,希望我这一生活的无忧,无忧无忧,何来无忧?直至此后,我才明白我心中所想。只有我自己独揽这天下,我才能做到无忧。” “兴之,毁之,皆是我一念之间。” 纳兰青心中下意识一跳,接过手帕,不知觉落下一滴冷汗,他却也不抹,方道:“里应外合,兵分两路,叛军已经封锁京都。代王党也待今夜反叛,此时已经点兵点将,就欲逼宫。”宋肖仿佛还是那样的漫不经心,望了眼深深天穹,竟还笑的出来:“想要夺我的天下,真是可笑!”纳兰青仿佛松了口气,便也跟着笑起来:“安王跟代王不是一路,可安王心思委实复杂,只盼您与代王两方势均力敌,打个你死我活之时,冲出来夺位。” 宋肖忽然嗤的一笑:“今天正是南帝暌违之日。”纳兰青“嘿”的一笑,曼声道:“所以,妄作聪明,不懂得再忍些时日。”宋肖靠在窗框间,便只见凤眸斜挑,无声魅惑,他的嘴角逐次绽放一丝笑意:“我等这天,很久了。” 琉素猛地惊醒,气喘不定的坐在床上,这才发觉原来是一阵夜风吹醒了她。她好像是梦魇了,惊出一身汗,黏在背后,泛着刺骨的凉意。她不由叹气,却吃了风,猛地咳嗽起来,这下在外面守夜的张妈妈也醒了,立时挑开帘子,绕过屏风,端来一杯水,忙道:“小姐快喝。”琉素压不住嗓子的难受蓦地喷出一口水,却是夹杂着几丝血迹,衬在光滑无纹的地板上,于月光洒落一地水银,分外刺眼。 张妈妈惊骇,忙道:“老奴递牌子进宫请太医!”琉素刚想回绝,却架不住心口的难受,便就作罢,由着张妈妈点灯离去。她靠在枕上,平息心中的灼热,却慢慢回想起方才宋烨来时的场景。素来风流的他穿上银灰甲胄简直是改头换面,让她心头一震,隐约中便猜想今夜应该有事儿要发生。可她经不住身子的疲累,在宋烨离去后不得多想,便沉沉睡去。可此刻,细细想来,似乎今夜安静的有些过了头。适才宋烨眼神异常灼热,更兼他说的那句:“成了,便带你走。” 成了……如何成?成从何来?她本能问:“败了呢?”问出口才觉出这话背后的意义,更明白了今夜所谓要发生何事。宋烨微微一笑,烛火下他的银灰甲胄似乎都分外明亮,可这却抵不过他熠熠生辉的星眸,莹亮如玉。他坚定地回答她:“败了,不外乎死。”他竟是这样待她,他竟然这样待她,可是这情,她承不起,也没有命再去承受。到如今儿,她总算明白,也许这就是命,她祸害了侯府满门,谁也没个好下场,包括她自己,这条苟延残喘的命,到最后,便如同宋烨说的,不外如是。 张妈妈气喘吁吁地回来,眉眼却平静的吓人,琉素见她坐在床边,不由笑了下:“可是被人看住了?”张妈妈还未来得及惊讶,琉素又说:“宋烨今晚来,穿成那样,我不用想了。”她握住张妈妈的手,苍白的眉,微微的凝,说:“可我在想他到底急什么?昨儿宫里传了信儿,南帝今上午回朝,我身为县主,自然是知会我一声。您在宫中做事多年,这点门道应该能看出。” 张妈妈低声道:“每个人都有抱负,也许皇二子觉得等不了了。”琉素细若蚊声,轻道:“他不过二十岁,这样的年纪,如果败了,这一生都无望。我不懂,他素来聪明,为何急于一时。纵观前朝,五六十岁的人都能在政数十年,他到底再急什么!”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吼出来,扼腕叹息的她自然承受不住这番激动,又是一阵阵气结咳嗽声,呕心沥血般,张妈妈都快哭了,忙着安慰:“您如此聪慧,怎的不懂?皇二子平素最是不善言辞,可当初在带兵出征之时,为何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来瞧您一眼?当时可是阖家入狱,就欲满门抄斩之时啊!” 琉素忽然笑起来,眼眶却红了一圈,说:“我不能去想,也不愿去想。”张妈妈顿时泄气,方喃喃道:“错付痴心,痴心错付啊!”当年夫人也是如此,到头来是何下场?付之东流!为何人人都逃不过这情字?如果能理智看待……如果能……可惜情字当头,只会蒙蔽双眼,偏执执念!琉素反倒不哭了,只红着眼盯着浓密稠黑的天儿,远处似乎是深深的蓝,太过遥远杳然,她也瞧不清了,淡声说:“他玩不过宋肖的。”却迟疑下,冷声一笑:“可是还有安王呢。” 张妈妈不由问:“安王殿下……无兵无权,何以谋得天下?”琉素索性起身,搀着张妈妈走去铜镜前,递给张妈妈梳子,便自顾自道:“安王早前便同南帝联手,成了卖国贼!南帝自然全力以助。”张妈妈说:“条件一定不小。”琉素冷声一笑:“那是自然!可这期间有居多隐患——南宋有个四大家族,如果余下的谢、袁、萧合力拥簇王氏践祚,你说,今夜里,南帝一力帮助宋平煜,他南宋的天下,岂不拱手让人?”张妈妈又问:“可南帝来之并未带兵——”说出来,才猛地一惊,脱口道:“莫不是隐藏在暗处?” 琉素说:“你可知看守护城的京畿军营已归属宋平煜?那自然南宋带兵来之他们必不会向朝廷上报,更兼他们行踪隐蔽,潜伏在数十里外,那自然无人察觉——就算是宋肖有探子,可我们都忘了去年一战,埋伏在断山崖间的军队。他们既能让人毫无察觉的藏身,给北宋当头一击,现下,一样能做到。”她忽然笑了,苍白容貌竟突显奇异的光彩,“不过我能猜到,旁人必能猜出。” 张妈妈心中震惊,几乎不敢想象琉素身在病中,却能把局势看的如此透彻,她忙道:“南帝不是今天回朝?”琉素却未皆是,只是含笑瞧着张妈妈,张妈妈再经不起骇浪,道:“没有走——可如果没走,王氏谋反他待如何?” “南帝确实走了,不过有人没走。”琉素左右衬了衬容貌,见收拾妥当,打开妆奁,拿出的却是一把钥匙,精致小巧的鎏金色,在烛火下更似溶的金色,她微微一笑:“张妈妈,跟我进宫。” 张妈妈闻言,旋即问:“这是……?”琉素站在门槛里,遥遥望去,前方乃是一望无际的黑,深深岑寂的夜,这样的天儿,掠来院前梨花飘香的幽香。她恍惚间竟笑的明媚,却说了句与此刻毫无干系的话儿:“谁谋天下?谁人能谋了这天下?其实谁都不能,毕竟,最深深不过人心——我从第一次见到尉迟甃便知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6章 我辈岂是蓬蒿人 琉素匆忙走出院子,却经不住夜风忽来,猛然间,“哇”的一声,鲜血喷出极远,她不禁头昏目眩,待到靠在张妈妈怀中,忽的一笑,自嘲说:“你瞧瞧,我果然是妇人之仁,经不起一点惊吓,不过是兵临城下,蓄势待发,他就算没有这东西,一样能胜,我果然是急不可耐——报应来的这样快,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张妈妈不许她多言,用帕子不停的擦着琉素的嘴,微微的血腥味,刺红了眼,张妈妈不敢哭出声,只有默默流泪。惟有琉素依旧在笑,笑看此刻明月在。 她脚下发虚,驻足歇息间,总是不停说话,张妈妈默不作声,只是拥着她的肩。琉素便道:“他为我阻挡了多少风言风语。”她极想看看张妈妈,却不得所想,无奈道:“我忽然很想见见大姐。”张妈妈哽咽说着:“小姐,莫再说了,莫在说话了,您不能动气,您不能……您想做什么,交代老奴,老奴就是拼尽这条老命也为您办成,老奴只求您别再说了……!”琉素大口喘着气,强行笑起来,道:“就算是苟延残喘,我也要见他——哪怕是最后一面。” 她喘的更厉害了,却依旧呵着气儿,说道:“我多想见见大姐,我多想见到宋平煜——楚琉月最爱居于人上,可我偏偏让她做宋平煜永远抬不起脸面的妾。不——此刻她连妾都算不上,她的此生,再无任何脸面出现在人前,这比死,她更加受尽折磨。此刻的苦,并不是苦,未来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苦不堪言。” 张妈妈根本听不进去,只顾给琉素顺气调息,琉素却正了正身子,说:“抓紧时间,我们进宫。”待到府邸门口之时,嘶喊声、沉闷的兵器相碰之声、马踢踏踏之声皆是在不远处回荡。琉素一凛,心中微微的慌,只待心急如焚,便如同此刻恨不得飞去前线方可一解燃煤之忧。 这样黑的夜,何其漫长,又是何其的岑寂。 她忽然就想流泪,不知哪来的力气,扼住张妈妈的手腕,风刮起她的裙裾,宛若缥缈的云,仿佛眼中一眩,她便消匿。可手中传来的力度却是那般的重,她的眼睛亮的惊人,便如同水中墨玉。张妈妈心神一凝,恭敬垂头:“小姐!”却是哽咽苍老已极。琉素望去浓黑的天,这样的黑,只听“嘭”一声巨响,天际猛然乍起溶金灿耀的流光,璀璨的金似乎是千万流光溢彩凝绘于一点,一瞬点亮无边无垠的漫长黑夜。却也只是瞬间,便如流星划过夺目后便消散。 可就是这瞬间闪过宋肖金黄铠甲,更盛流光璀璨,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那漫不经心终于消散干净,斧斫俊逸的眉眼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慎重。望去前方御林军与京畿营的厮杀,竟微微笑了,他身后竖立的明黄大纛旗被风吹扬的猎猎有声,仿佛是与他本人同样张扬。这迎来的第一个敌人竟不是代王——而是急不可耐的安王。他立在城门上遥遥望去坐在黑马上的宋平煜,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友,竟然相视一笑,完全不顾两方厮杀场面,更不闻刀尖穿刺甲胄闷闷之声。宋肖微微凝眉,向左侧伸出手,旁侧也身着铠甲的纳兰青顿时会意,一转身便取弓来。 隔着几万士兵,隔着刀光剑影,隔着飞沙走石,隔着血溅纷飞,宋肖同似乎极为遥远的宋平煜同时擎起弓。仿佛周遭四野间一切都远去,他们身在梦中,眼中只有彼此,彼此手中的箭——“嗖”一声,相隔两方却刺破空气裹夹着凛冽寒意的寒箭“呲”得在漫天黑夜之下相触。“啪”一下,不知是谁的寒箭被戾气击破,刹那间爆开,火星子爆破在空气中,掀起的却是滔天般怒吼声。那是御林军发出的释放声,军队立时大振,骁勇奋不顾身的反击回去。 城门下浮着强烈的血腥味,冲天刺鼻,混淆着士兵的神智。两方势均力敌,便也分不清到底是敌人亦或自己人的鲜血。只待炎炎夏暑的夜晚,鲜血喷溅洒地,浓密的云挡住了岑寂的夜,只见泼墨的夜,数万精兵呼啸呐喊,钺声高亢铿锵,火光延绵几十里,便是烽火狼烟起。便如同刀枪剑弩相撞,刹那间掀起惊涛骇浪。宋肖没有焦躁,亦不再狂傲,微侧身,只道:“宋烨可有何动作?”纳兰青的声音响起在刀尖刺进皮肉发出噗哧声中,亦显得浮沉沉闷:“锦衣卫必收到您方才发出的信号,自是紧守城门,主公莫耽心!” 宋肖颔首,却依旧拧眉。宋平煜除去京畿营还有他收到探子所报南帝相助的三万——而他的御林军拢共两万,余着一万皇家锦衣卫驻防皇宫,防止宋烨反叛,这一仗,可谓极是艰难——但不要小瞧这两万。御林军常年驻守于皇帝身边,亦是皇帝亲卫禁军,每月每季皆是几年如一日的操练。于此刻,他们只听从宋肖命令——这数年来北宋虽起战事,却不需他们上场杀敌,但平素训练从未懈怠,此时戮力亦是近乎天生默契。况且,这种手刃敌人的感觉,只会使男儿更加奋力热血。 延绵逶迤的火光四溅,刹那间烧红了半个天,亦照的人半个脸颊通红。宋肖便见熊熊火光中冒出浓烈的黑烟,滚滚冲向天际,极黑极刺鼻,他仿佛是被呛到了鼻息,眼睛盯着宋平煜一举一动,嘴里却道:“你回去——死守皇宫。”纳兰青却一瞬明白了什么,眼神复杂已极,腾地跪地,坚硬铠甲划在地面发出微微地刺耳声,他异常坚定地说:“望主公赎罪,属下不去!”宋肖倏然看向他,啼笑皆非地说:“让你去就去。”纳兰青态度强硬,不由分说:“她必能进得了宫!主公……”他抬眸,衬出漫天血光,冷峻的面容亦是倔强,道:“您必不能在为了她,乱了心智!”宋肖忽然温柔地说:“药量下的有些多——如果大动肝气,她必活不久。”纳兰青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宋肖,后者却不再看向他。纳兰青却缓缓叩了三个头,语气铿锵有力,亦是没有丝毫后悔:“您已经为了她做了太多。属下不悔,她必须死!” 说道最后,态度已然不容反悔,他转身悄声离去,跃下城门便飞身踏马极速奔回皇宫。因城内被皇军封锁,家家户户都不敢掌灯,唯恐惹祸上身。此刻已是二更,街道上更是寂寥无声,唯有耳畔呼啸呜呜的飓风声,掠过耳畔都在呜咽作响。纳兰青望了眼墨黑的皇宫,只有数十盏灯在深深夜色下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不由心神一凝,不断猜想是何人还敢掌灯。他狠狠甩动马鞭,抽的马屁冲刺般往前奔去,却在离宫门三里外拴住马,猫起身子飞掠在各处墙檐间,飞檐走壁。他虽然身轻如燕,却仍旧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掌控在他人手中,黑暗中虽然并无它音,四野却埋伏着宋烨的叛军——宋肖让他进宫,其实是来保护琉素。 可就因此,琉素也必须死。大敌当前,宋肖竟还能分神让他来守卫琉素?由此可见,琉素在宋肖心中的地位早已超乎寻常,这样的女子,留不得,他告诉自己琉素再也留不得。所以当他再次见到琉素之时,他便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无论是什么原因,琉素万万不能与楚琉月会面,可他偏偏瞧了个正着。楚琉月乃是安王的人,宋平煜又是谁?那是叛军领头之人。尽管纳兰青不愿多想,却也不得不考虑到琉素是否把那东西交给了楚琉月,毕竟她们都出自侯府,更兼姊妹。纳兰青潜进侯府,这的气氛却分外诡异,似乎整个府中一人都无,安静的氛围让他心中都为之一凝。他侧身立在怡风阁门外,但听里面传出的对话。 “平素里,摄政王待你最好,你且说说罢。” “说什么?莫不是说说床笫之欢?” “你分明知晓我说的不是此事——七妹,你这样下去,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且给你条生路,你把所知晓的一切告诉我,待到尘埃落定,大姐定会为你寻得一条活路。” 琉素还是从前般安之若素,不骄不躁,只是神游不定,气虚飘浮:“大姐未去南宋,这样的事儿,要是在北宋传开了,你还有活路?况且你这一生都嫁不了人了。琉素也劝你一句罢,外面战况正酣,早已是厉兵秣马,各路暗度陈仓,可是战局未定,不到最后,谁也不知是谁能笑下去。” 楚琉月仿佛是笑了,可她的语气却冷的生寒:“我的好妹妹,此战谁的胜算更大些,你看不出么?” 纳兰青在外余光只瞥见人影倏然相闪,在顾不得其他。楚琉素最后一句话仿佛是煌煌摇曳的烛火般一瞬点燃他的心口,心胸里刹那间奔腾狂啸出惊涛骇浪。她是个闺阁女子,偏生喜爱权术,这样的人,留在主公身边,究竟是福亦或是祸?他望去天际,夜已经深了,沉得深黑,他神思略微飘远……恍惚间才觉察原来并不是,而是冲天黑烟覆盖了天空本身的颜色,他略一侧首,心中却默念琉素适才之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宋平煜,他还不配。” 安王不配……这样虚弱的语气却说出似若主公口气之话,纳兰青兀自思忖半晌,却不得多待,径自扼腕,又匆匆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7章 锦鸾天下落丹青 白光微闪,在浓墨的黑夜中显得尤为刺眼,可更加刺眼的是宋肖金黄铠甲被喷洒溅到的鲜血。他竟直接飞掠下马,携剑狠狠冲宋平煜刺去,宋平煜见此身子一旋,在空中翻飞几圈,趔趄退后两步。“锵”一声两剑相碰,宋肖力度微大,压得宋平煜连连往后退去。宋肖不由道:“你私自扣留敏德公主,单单就这一条罪名,就够你吃的!” 宋平煜脚下一定,倾身抵住宋肖的暴力,扭曲的笑越发诡谲,只道:“我多次欲求娶敏德,你却不许——你凭什么不许!就是为了她我也要谋了这天下!”宋肖手上使力,一晃震开宋平煜的剑,用剑指着他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莫要给你自己找借口。你应下南帝何等条件莫以为本主不知晓,你这样叛国,割舍老祖宗用命打下的地皮,你可知罪?” 两方对持中,宋平煜身后乃是为数不多数支军队残留下的三千人,三万变三千,足以可见宋肖御林军是有多强悍。虽然他也折损数将,但两万人还余五千。深夜茫茫,烽火连天,城门之外,两军僵持。宋平煜身着银灰铠甲,越发显得冷峻深沉,他忽然放声笑起来:“我可知罪?真是笑话!成者只会被载入史记,挥写一生战功伟绩,滔滔卓略。谁会写本王乃是谋反?纵观前朝,起义谋反者不下其数,可皇叔见过有哪一代皇帝是被写的不堪入目?”他面容瞬间沉下,仿佛要说尽多年的酸楚:“你们都该死——我从小至大,父皇不喜欢我,就连你这位皇叔都对我冷言冷语。这么多年来,母妃一再告诉我隐忍隐忍,就像她隐忍周皇后一样,可为什么人生来地位能决定一切?凭什么我需要对恶势力低头?” 宋肖反倒冷静下来,只道:“你父皇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想让你践祚罢了。”宋平煜眉目顿时冷煞,冷笑道:“他属意之人不是我,我生来便明白。他给母妃的宠爱也不过是忽冷忽热,可是他太明白一个女人在后宫如果没有帝王的宠爱,下场是何。可正因他明白,所以外表对母妃好言相待,仿佛是无尽,可母妃夜夜啼哭,肝肠寸断之时,他又如何不知道!到如今本王才看明白,父皇才是那最无情无义之人——他太自私,自私到病魔缠身他还顾及他的面首!他连一丝保住我母妃的念头都没有,所以我要反了他,我要让他地下有知,我如今做的事,将会永世流传!我之所以选择和他一样的道路,只因我是他儿子,更兼我一样能成功!” 说到最后已然是声音激昂,携剑飞身冲到中央。宋肖面色一沉,剑锋倾斜,待往宋平煜胸口刺去,宋平煜微侧身,“哐”一声,那是剑柄相撞之音。宋肖忽尔收势,宋平煜怎料他剑势变换如此快,但见眨眼间便如行云流水般手过长剑,捏住剑尖,借撞击之力,猛地打在宋平煜胸口之处。 习武之人分毫差错便可致命,宋平煜被这蛮力撞得连连后退,还未等反应过来,便听宋肖铿锵有力地声音响彻天际:“杀!”御林军顿时军心大振,蓄势待发便如洪水般凶猛冲上前。宋平煜猛地呕出一口血,却开始哈哈大笑,握紧剑柄便领头冲刺,他身后自然跟着三千京畿营。他仿佛是疯了,宋肖觉得他一定是疯狂了,他的那一撞,可不是闹着玩的,宋平煜五脏六腑此刻应该被他生生震碎了才是。他练武多少年,更兼是他父皇一手教成,岂是一个小辈能承受的。宋肖冷眼看着厮杀场面,但见宋平煜玉冠都歪了,身上铠甲更是划痕满布,可他仿佛是杀红了眼,手起刀落,鲜血喷张。 宋平煜永远不明白他如果成了便会被叩上“篡位”的罪名。摄政王是先皇明确指明代政之人,命令如同皇帝亲临,谁不服从,便屠之。宋平煜如此自鸣得意,不外未雨绸缪,自诩机关算尽,却不知他身边之人早就叛变。今夜他兵分两路,一路破南城,一路攻北城,此地乃是南城朱雀门。可他们都忘了,当年宋肖父皇那般宠爱他,怎么可能不分给他暗卫?说出去谁信,他的暗卫多年经营早就抵达八千人,这个数字是多么不可估量,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可偏生如是,这八千精锐一半埋伏在京都内,一半驻守北城关隘,防止叛军突破。 仿佛是上天肯定了他的想法,有急报来之。来者是位年轻男子,踏着戎马,便只见他盔上盔缨荡出几层涟漪,未见丝毫风尘仆仆的沧桑,反倒潇洒已极,但见他单膝跪地,只吐出两字:“屠尽。”宋肖忽然笑起来,仿佛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当初你把钥匙交给她难不成是看准了我心系于她?不然,你如何这般大胆?”来者清越的嗓音仿佛是一泓碧泉,刹那间冲散了滔天的厮杀声、刀尖相撞声。他说:“你好不容易抢了个人儿,还是个妙人,我自然要试探试探——不过,我未料想到的是,你竟敢让她进那座宫殿。不过还好,亏得她没发现,不然这东西落在她手里,免不了要以此要挟你。” 宋肖漫不经心地一笑,仿佛喟叹地说:“她必不会要挟我。”微微迟疑下,方道:“王如是死了。”来者起身,淡声一笑,刚想俯身为自己弹走灰尘,却发觉铠甲在身,做不了此动作,只是又无奈笑道:“她这样解脱,算是福气。”宋肖“嘿”的一笑:“怎料你比我还绝情——”他看向来之人,眉宇似是万里飘云,不染尘世半分污秽。如青浮于松峰的几缕淡白飘烟,仿佛根本融不进这血流成河的战场,只说:“也对,你们尉迟世家生来无心无情,最会演戏。” 尉迟甃轻笑道:“不敢当。奕辰,你要抓活的还是死的?”俩人相视微笑,同时望去厮杀场,便见满体尸横遍野,残尸断臂,裹夹着冲天的血腥气,在无声中混淆人的鼻息视线。宋肖忽然感觉脚下微微的粘,原来是血水成河洇湿了他的鹿皮战靴,仿佛是被黏住似得,使了力,方能抬脚。他不禁讥诮说:“宋平煜如果知晓你一直在利用他,会不会气得发疯?”尉迟甃“唔”了声,说:“已经疯了。” 是了,他真的要疯了,整个场面他孤身一人撑剑跪坐在地,御林军为数不多的两千人把他围成一个圈,数十把寒箭在月色下寒光凛凛的指向他。他血红的眼却直直盯着宋肖这方向,脖子上架着剑,使他动不得分毫,他仿佛声音都是吼出来的,便如深深寒潭,透着彻骨绝望:“你们该死!” 宋肖却是该死——琉素这样想。她已经闻不到气味了,整个皇宫尸叠颇高,一人摞着一人,仿佛是一座座山峰,鲜血还在流淌,仿佛是无止尽的流。这里的血远比城外来得多,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血流漂杵……血水没过她的脚踝,她立在太和殿门外,只觉汉白玉栏杆似乎是被泼了墨汁……可那墨汁却是赭红赭红,那是无数人鲜血的泼洒,那是厮杀后遗留的场面。琉素身后是长浮于空的云龙石雕,她不敢回眸去看,只觉得重重叠叠的台阶会灼煞她双眼。可她更加不敢往前看,仿佛身前的人才是真正让她能昏死之人。 滴滴答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艰难转身,脚下仿佛是被黏住,再动不得分毫。原来是石雕龙头,哗哗的吐出血水。她手中微微一抖,却紧紧护住那张轻而薄的明黄绫锦。那分明是雨季能见到的千龙吐出的奇景,逢此刻,却是吐着血水……她身子一晃,却被人紧紧拦在怀里。琉素突然就流了泪,她的声音仿佛自天际落下,飘忽不定,宛若虚幻:“你在逼我——” 宋烨铠甲贴在她后背,是冷亦热,也是虚无的。他紧护着琉素双臂,鲜血和着泪水滴答落在血河上,竟是四野阒然。不闻身后成群万千军队,仿佛是两个世界,将他们隔绝开来。宋烨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疲累地呵气:“大功将要告成,我只问你,肯不肯跟我走?” 琉素浑身无力,手中却紧攥着菲薄一层的黄绸。她眼前是丹墀高耸的汉白玉石,被染了朱红,又似血液。此刻只觉得千重石阶是那般遥远,又是那样望不到头……可偏生顶头顷照着璀璨的万丈光芒……渐渐的在她眼中汇成朦胧的火海,荡漾着暖融的光……一寸寸掠走她的呼吸,她终于说出未能道完地话:“你在逼我自戕。”宋烨微叹息:“怎么会?你可以忘却从前,开始新生活。”琉素仿佛是失了魂,空洞的望着前方,只道:“你分明知道,你明明知道……”宋烨勒得更紧,喃喃自道:“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我将成了,我说了会带你走……你跟着他没有好下场的。我带你去治病,我带你领略世间大好风景,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要你爱上我。” 琉素忽然看向手中的黄绸子,不知是谁的血染红了绸缎,洇出一个“辰”字。纯黑的天,也将露出白肚,这样的夜,也许过的极快,也许极慢。火光衬出她的净白面容与那双黑白凛冽的眸,那是澄潭之水,清冽冰冷。只道:“他败,我陪他。他胜,我将会亲手杀了他。” 她将不问前尘,不理后事。只为那未出世的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8章 一夜征人尽望乡 仿佛是轻声一叹,刹那间掀起波涛汹涌的怒吼声。九重宫阙敛尽寒砧写意,宋烨不轻不重的握着琉素的手,拾级而上,一步一步,仿佛是件无比神圣的事。身后万人呼喊,声声万岁,字字尊敬。火光朦胧成海,呼啦啦刮来的夜风吹呼着,前方万盏灯火似乎一步步挨近,宋烨渐渐笑了出来,却脚步一滞,他不由回首看去。 琉素举目望他,黑白分明的眸瞬间夺走万千光华,她面色白的可怕,嘴唇亦是毫无血色可言。周遭是数支残落在地的断箭,箭矢失了准头,未射进宫殿,便跌落在白玉砖上。处处呈现着残垣断壁,血尸断臂,就连此刻他们脚下踩得都是不知名士兵的鲜血……他们有家,亦有爱人……琉素却不会再哭了,她只是迎着光看着宋烨。那样璀璨的眸子,就如同星子熠熠发光一样。这样的人,真的是当年同她一起游湖赏景的宋烨?还是为了谋权不惜一切代价暴虐利用任何人的无心之人?她仿佛要把他看的透彻,里里外外,他却背着光冲她浅笑。仿佛间琉素似乎又见到了当年在沾雨寺外一马当前骄阳似火的男人,那样的明媚,似乎只一眼,便能沉溺在他的光芒之下。她说:“崔文静还在待字闺中。” 宋烨一怔,方笑了起来:“我可以许给她妃位。”琉素垂眸,似乎是笑了,她便笑着一根一根掰开宋烨的手指,宋烨想要抱住她,她却说:“我这一生背负了许多不堪名声,我的命已经是日薄西山,到此刻,我想真正属于我自己,不再为任何人而活。”宋烨抬手,为她正了正鬓发的紫苏璎珞流苏,他还是如初的柔,不忍伤害她半分,可他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她道:“你今生都别妄想侮辱我。”宋烨微微一震,手一松,琉素便借着一震之势瞬间旋身飞下,她像是一只张开羽翼的翩翩蝶翼,等待着回归故乡。背后火烛衬出她似是翩翩起舞的身姿,一瞬照亮裙裾那镶绣的一株梨花,稀稀疏疏的冒上生长,参差不齐,错乱却有致。被泼洒上了鲜红的血,也似乎是万丛中一点胭红,又像是谁人眉心一点朱砂。那样纯的白梨,宛若她此刻的娥容。她看见如泼似溅的夜微微呈了白,铅云低垂下来,黑白隔断……仿佛与她那样近……又像是天涯两隔……她同宋肖应该是咫尺天涯……此生唯有遗憾便是不能亲手杀死他……杀死她孩子的亲生父亲……前方数万人惊呼声便也就湮没宋烨的惊嘑,她终于能放飞一次,这样的天……她再也看不到了。 便像是张开臂膀投入那未见过面的母亲怀中……那是温软的怀抱……她多想回家,回到一个属于她的地方……她多想忘记宋肖……便如此刻,她多想最后念着的人不是宋肖……嘴中蔓延开血腥气味,她黑白的眸兀自盯着天际,一切都将离她远去,她将再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任何人……可身上却没传来痛,反倒是温热的怀抱。有些模糊了视线,她胸口的疼让她再无力睁开眼,周遭的撕裂声都离她远去。她嘴里忽然被人塞了个什么……她无力去看,只知道胸口压抑的厉害,她多想不再哭了,可泪水滔滔不绝的涌出。 那是苦草? 宗政铎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你可真有勇气,还要跳下宫门,不过死之前,是不是应该多尝尝?当初可是害苦我了。”琉素浑身微微的抖,那是控制不住眼泪儿发出的动作,她浅浅的意识告诉她她要睁眼,可是却丝毫没有力气。宗政铎叹息:“你选择这样惨烈的死法,会很难看的。到时候我不喜欢你了,你就等着哭罢。” 千万士兵涌上前来,刀刀指着宗政铎和他怀中的女子,琉素嘴中涌出更多的血,差点突出宗政铎给她的苦草。宗政铎视若无睹,“哎呀哎呀”了好几声,把染满鲜血的草药又一把塞进琉素嘴中,方道:“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这可是我费劲功夫才为你寻得绝世良药!你怎可吐出来呢?”他回眸看向从阶梯上一步步走下来的宋烨,微微笑了下:“大哥,你可好?”宋烨怔楞,细细窥探了他的容貌,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不可置信的退后一步。宗政铎万般无奈:“大哥,别装了。”宋烨无趣摊手,方道:“当年你母亲把我送给周皇后,说是在南宋有人想杀她,待到她平安度过后便来北宋接我,却不料那几年之中怀上了你。” 宗政铎垂头看了眼琉素,微微叹息:“然后被南宋皇后下了药,难产逝去。”宋烨负手而立,泛白的天儿衬出他含笑的眸,更显似若墨玉,他说:“还好还好,周皇后待我极好,许是因为这些年她都无所出,便把我当做了她亲生儿子。”他一顿,语气仿佛随意:“我生在南宋,却长在北宋,既不会挨着你的事儿,又不会蹚进夺嫡浑水,你为何次次下死手?”宗政铎上前一步,却引来身后数人寒剑伺候,他微微拧眉,只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宋烨忽然大笑起来,却很赞同地说:“你说得对,在权势面前哪里有什么同胞手足,不过是相互残杀罢了。可你偏生知晓你来必死无疑,为何还要来。”宗政铎垂眸,眸中荡漾着千万柔情,缱绻难分。他又是喟然:“其实我完全可以不出来,可她一心求死。”宋烨忽然微笑:“那你可愿意为她去死?”宗政铎一怔,倏然举目,晨曦的风吹得他墨色锦袍猎猎有声,他眉眼遽然一沉,冷笑了声:“谁死谁生向来由不得你——”话毕,但听远方传来破城之声,呼啸呐喊之声忽近忽远,宋烨眉头一拧,瞬时看去宗政铎身后的校尉,那校尉也是摸不着头脑,却一声令下,忙叫人去探看。 宗政铎温柔的看着琉素,嘴里却说:“你觉得你的皇叔可能让你登基?你的兵不外是周太后集结,周太傅撺掇,可你却忘了——你一没有封位,二没有兵权,三没有各路人手兼各城各县驻守的士兵兵符。这一切全部握在摄政王手中,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但他在政数十年,独揽朝纲,这北宋的天下岂是你说谋就能谋?”仿佛是有人证实了他的想法,但见皇宫四处飞窜出大片的黑衣侍卫,源源不断地往前涌来。宗政铎趁内乱脚步轻点,急速飞进太和殿中。宋烨自顾不暇,自不去理会。 又是一场似乎是永不止境的厮杀。宋烨料不到宋平煜败了,也料想不到宋肖竟早有打算——宋肖到底是如何知晓他们今夜谋反的?宋烨不断砍杀,脑中却怎也想不出来。这座皇城,已经被血洗,城中人被困,城外人一批批永不疲累的杀戮。便如同飞蝗涌动来之,刹那间困住食物,直到吞噬的干干净净。黑衣侍卫内清,御林军兼为数不多的锦衣卫内外相助。整个杀场,不过半个时辰,宋烨的军队便只余下几百人。几万变几百……满地尸横遍野,这座城,终于变成了血城,仿佛是夕阳红,红的刺目,如火如炬。 数道宫门开,声势震撼天地,太和殿、保和殿、乾清门、乾清宫……一轮轮逼迫宋烨不得不退后,可终究被擒。宋肖一马当先,马蹄踏过遍地残尸,迎接他的是晨曦的红日东升。那一抹银辉退去,接替的乃是晨光大开,自无边无垠的天际穿刺层层白云,几束光打在宋肖染尽鲜血的金黄铠甲之上,便生了几分威严风姿更兼煞气。他凝粹了万点光华,一步步走上阶梯,仿佛根本没闻到腐烂尸身的恶臭,而身后由纳兰青为首,恭敬垂头。血水蒸发极快,此刻只余着满地红色,已经没了深夜的血海。被人用马托着而来的宋平煜早已是奄奄一息,浑身浴血,被托在地下,早就分辨不出最初的容貌。余下的人该禁得禁,该杀的杀,宋烨同宋平煜被人强行拖来宫殿中央,等待着宋肖的命令。 而在宫殿门外迎接宋肖的乃是宗政铎,待到宋肖上去之后,纳兰青便同尉迟甃嘱咐众人拾掇的拾掇,清扫的清扫。可还未等吩咐下去,忽然传来“轰”一声。众人心有余悸,纷纷拔剑高举,生怕是余党未清。却是自九玄天际轰隆隆的响彻,就连宋肖都不禁回眸望去,便见铅云低垂而落,云层压得极低,不过瞬间,一场倾盆雨哗啦啦的滚着闷雷噼里啪啦的落下。这雨来之匆匆,许是上天都看不过去,想要用这场瓢泼大雨冲刷一切血渍。空气里的血腥气味逐次蔓延上升,却被一场风掠之带走。 宗政度从宫殿内走出,抬眼望去宋肖,不由得感慨万千:“闹来闹去,最后的赢家还是你。”宋肖回首,只是问:“她呢?”宗政铎笑的无害:“我这有个东西,不知未来的皇帝肯不肯同我交换?”宋肖但见他摊开掌,那是一块生了褶皱亦染了赭红血迹的明黄绫锦,宋肖心中无端一软,就欲拿来,却被宗政铎快速收回了手,宋肖只见他在笑,他眉头都没动一下:“你想要什么?”宗政铎微微打了个千儿:“天下之大,我却毫无兴趣,如果皇帝未来想要收复南宋,琅琊王氏将是您一大助力,或者南宋皇帝……该选择谁您自会有数。我这样说,不外肯为美人折腰,我只想带她走。”宋肖忽尔“嗤”的一笑,唇动薄寒:“做梦。” 珠帘忽然微微晃动,只见琉素披着一件外衣赤脚走出来,宋肖刚想上去拥抱她,却被她一闪,顺手抢过宗政铎手中的东西,宗政铎顿时哭笑不得。琉素忽然举目望宋肖,身子一晃,便要扑进他的怀中,宋肖张开双臂之时,琉素遽然把黄绸子塞进他的手心。 “扑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9章 沉浮两世原是梦 这声音几乎是不可闻。宋肖顺势握住琉素的手,微微的凉,如往常一样。琉素平静的望着宋肖,面色惨白得可怕,可她的眉眼几乎沉静到没有一丝斑斓,脚底的凉让她浑身一抖,手也跟着微颤。宋肖忽然笑了出来,琉素只是盯着他,企图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暴怒亦或心痛。可什么都没有,仿佛这一刀刺进的并不是宋肖的胸膛。 湿漉漉粘稠的血液顺着长条碎片划过琉素的手,“滴答”一声,一滴血液滴在早已凝固血迹的金砖地板上。宋肖还握着琉素的手,试图给她取暖,可手掌的温度似乎永远都暖不了。琉素终于开口,她仿佛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恍惚是从远方飘来,裹夹着噼噼啪啪的雨滴声,听不太真切:“奕辰,祝贺你成了。”宋肖突然握住那只沾满鲜血的手,似乎是暖的,用他的血帮她取了暖。他还是往常的笑,三分狂狷隐隐透出在眼角眉梢,他很轻地说:“我记得你一直是待字闺中,不如这字就叫茹藘。”琉素倒是笑了:“缟衣茹藘?你倒是有心。” 血仿佛流的更多了,琉素不由垂眸看去,她已经见了太多太多的血液了,她再也不会吃惊了。宋肖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同握住那长条碎片,在琉素平波无澜的目光下,宋肖含笑“哧”得拔出碎片,鲜血顿时喷洒在琉素脸上和她未束的发丝间,她不躲不避,只是道:“待字闺中,等我嫁人那日再取字吧。” 宋肖说:“好。”猛地咳嗽起来,他再也撑不住扑腾跪坐在地,宗政铎已经惊骇的说不出话,琉素垂眸看他,也跟着他跪在地下,她轻而柔的摸着他的脸颊,静静地说:“宋肖,你为什么要杀我们的孩子。”宋肖呕的吐出一口鲜血,喷在琉素的中衣上,仿佛是她受了伤。他颤抖着手覆上琉素的手,却笑着道:“不是我杀的。”琉素忽然放声笑起来,她的面孔狰狞的跟往常简直是判若两人,那仿佛是透着无尽的寂寥和深深绝望,宋肖却没有任何表情,她笑着便流泪,和着殿外的大雨滚滚之声,仿佛都模糊了一切,她说:“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害死的!可我想害死你!我想让你死!你这样待我,你这样待我,我多想让你死……宋肖,就当我求你了,你放过我,你放了我,我真的受不了。” 宋肖一面按着伤口,一面摸着琉素的手,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他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道:“我这样爱你,我这样爱你,我有错吗?我说过啊,你今生都逃不掉的,你真的逃不了。你逃跑,我便追,哪怕是地狱,哪怕是天堂,我一样追随你。”琉素不会再哭了,竟然还笑了下,红着眼,似乎是疯了,只道:“如此,甚好。”她忙拾起地上的碎片,划破了手她也不顾,只待刺进自己胸膛,却被一股内力阻挡开来,打掉了铜镜碎片。她凶神恶煞的望去那股力量的来源,只见宗政铎皱着眉看自己,她眉头几乎都要跳出来,拼尽力气才道出口的话:“你滚。” 宗政铎觑了眼宋肖,便见他面上血色一寸寸退去,只是眼睛依旧深杳如墨,分毫不减凌厉。他扶起琉素,只是说:“我带你走,带你离开这腌臜之地。”他打横抱起琉素,不顾跪在地上的宋肖,转身飞快离去。方才迈出宫殿,里面便传出宋肖无尽凛冽仿佛透着泼天怒火的声音:“拦住他们——” 雨滴子哗哗的下着,噼里啪啦的打在碧瓦上,洇湿了朱红色的墙,像是被泼上的水。这场雨一直下一直下,似乎永不停歇,地上泛起了水泡子,夹杂着并未冲尽的血液,汩汩的冒着。却被人一脚踏碎,层层涟漪喷溅起无数水花,可还未平复,后面的人便源源不断的踏过来,腾溅起踏踏之声——这是一场无止境的追杀。 宋肖紧紧握住黄绸子,仿佛要掐进血肉里才甘心。纳兰青扶着他站在城门上,自有伶俐的宫女前来包扎宋肖的伤口,琉素终究是没能下狠手。当时刺进胸膛之时,她还在想,书上说过,心脏在左边儿,那她便刺进右边儿。这样的雨天,云雾沉沉,飘浮在天地间,就像是冬日煮沸的水,咕咕滚动着,腾腾的冒着热气儿。可是立在城门上的宋肖却能够俯瞰一切,琉素仿佛成为红尘中缥缈的一个点,被宋肖尽收眼底。 还未收队的禁军齐刷刷匍匐在城门各处,云雾中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却挡不住那马蹄踏踏之声。宋肖负手而立,只是不断咳嗽,他的面色唇色那是比此刻云雾还要漂白——他看着宗政铎携着琉素打马冲出城门,那样的姿态仿佛他此刻站立的地方是有多么肮脏。纳兰青侧目望他,斟酌叫了声:“主公。”微微的迟疑,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铿锵有力:“请您示下。” 宋肖被人披上了明黄大氅,冷风吹得他袍裾猎猎作响,翻出袍尾的一朵曼珠沙华,妖冶却也尊贵。他仿佛没听见纳兰青的声音,只是看着骏马踏踏而出,眨眼间便已奔出三道门——门是他命人开的,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什么。他来时的路,被宗政铎踏马而过,带走的却是他的女人。 他闭眼,缓缓颔首。纳兰青瞬间呼出一口气,声音自远处直击宗政铎的后背。雨声裹杂着数千支寒箭携着凌厉之势唰唰射来,那瞬间,仿佛是铜漏嘀嘀转响,分分钟扣人心弦。放满了节拍,寒箭在空中穿刺薄薄的云雾,雨滴滴落在箭头之上,“啪嗒”一声,打着旋疾箭似雨,数十支箭便只听“噗哧”之声接二连三不断刺响。宗政铎后背瞬间喷出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溶进暴雨中。他身子猛然一震,瞬间摔落下马,倒在雨水淋漓的水渍中。琉素身子本就弱,此番没了支撑点霎时便要摔下马,宋肖却早就料到如是,只待飞身把她接了个满怀。 宗政铎倒在雨水涔涔的地上,天际还不断下着雨,啪啪的打在水面跟他的身上,他胸口起伏不断,嘴角微张,汩汩的冒着浓稠的血液。而他的背后早就沁出大片的鲜血,和着雨水,赭红的深色。他残存的一点意识使他在摸索着怀中暗兜,可不断抖动的手却是怎样也拿不出来——这雨水这样的冷,跟冬日下的雪似得。他仿佛想起了第一面见琉素的场面。她裙裾长长逶迤拖地,翻滚起几层波澜,荡出如海波浪,宛如一幅腾空翻浪的水画,一层层卷近来——卷进他的心里去。 那苦草终究被血水打湿沉浮在地面,再浮不出来。 琉素一双眼睛血红血红,她响彻天地的哭喊声声回荡在一望无垠的云云水雾间,原来那是深深的绝望,生无可恋的心如死灰——宋肖心中微疼,可再也不会安慰她了。 这场雨簌簌下了五天,一连五天都能听闻窗外呼啦啦的风声和着雨声啪啪的打着窗纸作响。待到几日后,墙檐间还时不时滴滴落下几个雨珠子,地面却是干涩的,那几滴雨珠不一会儿便被蒸发了个干净,再不见一丝水迹。这个时节,院子外的芭蕉懒懒的打着叶子,独享暖风徐徐的舒适,被风一吹,仿佛就要堪堪掉落似得,晃动得摇摇欲坠。西侧有条碧湖,滑溜溜的趟着水,脆生生的便如同珠子掉在青苔上,叮铃悦耳。除了芭蕉,最爱疏疏一株梨花,白而无暇,远了瞧便像是蒲公英绒绒的毛,仿佛轻轻一嘘,便能吹散了开来。夏暑里,微微的热,粘的人身上生了汗。琉素翻了个身,总觉得身上热的粘稠,心中闷得腻烦。 她不由掀开菲薄毯子,向外唤了声:“冬棂。”远远便听见冬棂清脆的声音:“小姐,你稍等等,奴婢在这捡柴火呢!”琉素不禁一笑,只扬声道:“炎炎夏日的,你捡柴火作甚?”冬棂丫头说时迟那时快,匆忙跑进屋子里,便喜上眉梢:“这个时候存起来,待到冬日的时候用啊!”琉素起身携着冬棂便走出屋子,便只见远处青山薄雾,云雾大开大合之间,总是泄露出明媚绚丽的阳光。以前,总听瑞嬷嬷同她讲:“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句话,她听了不下五次,如今儿才真正明白这话的含义。立在最高处,俯瞰最远处,便有了心胸开阔的舒适之感。此时已经是夕阳斜落之时,暮色四合,流光潋滟的紫霞色,便生了三分闲云野鹤之态。琉素呼出口气,不由问道:“瑞嬷嬷去了哪?”冬棂立时说:“奴婢去山下找找。” 当天夜里,琉素哭得眼都肿了,操着铜戈同冬棂挖了个深深的坑,把瑞嬷嬷也深深掩埋。瑞嬷嬷不知被何人刺伤,正中心口,一击致命。夜还是恒古不变的深蓝,天上星子璀璨,几乎是成片,也惟有立在最高峰才能离天际这样的近,仿佛踮脚伸手便能摘下星辰。这样无忧的日子,琉素不由一笑。 噩梦的起点原来、原来是这。 她蓦然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鲛纱床幔,薄如蝉翼般她记不清是哪里进贡的了,只道夏暑中最适合用这种不宜生汗的东西。紫檀书桌上,一应俱全的书香笔墨,空中似乎还飘散着墨笔生香。一副丹青水墨,瑟瑟摆在紫檀木椅旁侧,远山黛影隐约欲显,似是缥缈轻纱笼罩天地,花如雪,抬眸则是云霞飘浮浮华之态,那种怡静,唯美的境地跃然初显。 琉素黑白凌厉的眸子撞进一双深杳沉沉的黑眸中——她却突然笑了,身子向后一仰,兀自盯着他垂落在脚蹬边儿的袍裾,竟是熠熠的明黄色。她沉思片刻,只觉镶绣的曼珠沙华甚是精致,却是纯粹的白,白的妖冶。因挨得近,便能闻到他周身馥郁幽幽叫人沉迷的迷靡之香。琉素眯眼,但见屋外那株梨花开了满枝桠,在绚丽的霞光中仿佛是有浅融的光绽放在花蕊。她粲然一笑,只觉他的手,是微微的热,通过血脉流进她的心脏。 琉素突然诡异一笑。 原来,一切才刚刚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