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道记》 第一卷 阳城少杰 引子(一) 阳关的夏天,是燥热而又令人烦闷的。 日头高高悬着,无止境地释放着炽浪,炙烤着一切。空气中一丝儿风也没有,整座大城就好像被加了个玻璃罩子。高热聚集起来,却无法散去,河网水田池塘和路边水沟里的水向上蒸腾着,偌大一个阳关就这么成了蒸包子的笼屉。湿热让这里的空气都是黏黏的,紧紧贴着皮肤,凝固着,甚至迟滞着人们的呼吸,让人愈发喘不过气来。 六、七月天里的阳关,若是有什么东西还能欢蹦乱跳、生龙活虎,那便是蝉儿了。“嗡嗡”的鸣蝉,“吱吱”的盲蝉,“丝腻儿丝腻儿”的蜡蝉,没日没夜地办着他们的大合唱。蝉叫声不仅没给这北地雄关、大江要冲、八道通衢之地带来几分生气儿,反而使民人们心情越发地燥了。蝉不像蚊虫,可以用排子扫帚囫囵驱赶,赶走了就清净了--蝉是到处都是、随处可欺身、哪里都能叫上两嗓子。赶走一批,又来一批,不胜其扰者也只能徒唤奈何。 兰丰山一向倚恃自己养气功夫不赖,对夏日里阳城的呱噪蝉鸣能做到充耳不闻,他于此还颇为自得。说实在的,想要坐稳了人丁数百一大家族主事的位置,上马还得能统领过万雄兵,养气的修为要是不行那必然是玩儿不转的。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三进院儿大宅门儿里的蝉叫声好像是在他脑海里开了个水陆道场,镲儿叭儿铙儿响作一团,令家主大人不得安生。他只感觉那心窝子里似有什么东西在使劲地挠,再与烤炉一般的天气两相一冲,一股无名邪火就直往外冒。 他就站在内院的门旁,只一拳,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身边大门的廊柱上! 要知道,一位武道化境高手、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将,其含怒一击,那力道足以劈石断金! 柱子表面被巨力打得凹陷下去,丝丝裂纹如蜘蛛网般蔓延开来,整个门廊都跟着簌簌发抖,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这一拳头下去,家主身旁立时就响起了“扑通扑通”的下跪声。只见身边一溜儿恭谨侍立的老妈子、俏丫鬟大惊失色,惊恐莫名,膝盖一软就“刷刷”地一个儿接着一个儿跪了小半个院子,知情者倒还好,不知情者一眼望去怕会是当成犯法的人在哪里自请县官降罪!除去兰丰山还站着以外,剩下的人都跪实了,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家主发怒,要是还不老实些,那就要结结实实地挨板子了! 过了少顷,终于有一个人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定睛一看,不是家主身边的大管家周岘还能是谁!这种时候,也就是他还能站出来救场了。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大户人家本就最忌讳找这种人当管家--纯粹就是因为他宽额方脸、天庭饱满、面相老实,家主生气的时候看到他的脸不会继续往上拱火罢了。 “老爷,这...您看怎么...”年过半百的老管家小心翼翼,欲言又止。 就连他都没见过主家发这么大的火! “周管家,你给我进去看看,那挨千刀的庸医到底有完没完!” 家主的声音并不高,甚至略有些低沉,可是其中夹杂着的含怒的威势却令人生不出半点质疑或是怠慢的念头来。那种气势就好似泰山压,这是不是老天爷不再护佑着咱兰家了?” “我哪里晓得?可要是老天爷还护着的话,少爷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怎么就能生那么一场怪病?好不容易烧褪了,为什么腿却没了知觉?这不是成了废人了么?” 前几天像如此这般嚼舌头的两个下人全被周管家拿住狠狠责打了一顿,可是这嚼舌头的话儿却像刀刻似的留在了管家心里。 好端端的小子,腿怎么就废了呢? 还偏偏是正室夫人的嫡出、家主的独苗! 要是少爷的腿就这般没了治,家主的位置还怎么往下传?几百号丁口谁来统带?阳关镇数万精兵还能交到谁手上?大令朝北面的国门以后靠谁守哇?! 周管家一边走一边无声地叹着气。 心里着急,脸上却绝不能有所松动,尤其是在面对外人时,更不能叫人家瞧出端倪--这是周管家在兰府服侍人这么些年得来的经验。于是乎他抛却杂念,定定心神,清清喉咙,径直走向门口。可还没等他迈过门槛,一道人影早就出现在他面前--赫然就是两个时辰前进去的王姓郎中! 这郎中一身素色粗布衣衫,头顶戴个方巾,脚蹬皂靴,背个小巧药箱,打眼看上去本没有甚特别。兰府四处求医问药,只是听说这个王郎中很有些治腿疾的名声,便把他请来了。此人进府时信誓旦旦,言必称若医不好病,分文不取。家人们看他颇有诚意,也抱着最后那么一丝心气儿,才把他请进内宅,看看少爷的腿疾如之奈何。 两个时辰过去了。至于现在么...... 周管家一看郎中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不过他还是使尽力沉住气,开口问道:“先生,少爷的病?” 郎中微微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和一缕悲戚,微微摇了摇头。 管家的心终于是又沉了下来。 不光是周岘山,全院子的人心都沉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引子(二) 冥冥之中,老管家早料到是这般结果。 可是他却并不死心,仿佛溺水的人儿要抓住那岸边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他还是张嘴细问了下去:“这...真的不行?不知您还有何见教?还要不要给少爷开些汤药、上几幅贴膏?能不能......” 有道是关心则乱,周管家原本是何等精明强干,府里所有人等姓名一个个记得精熟,长长的家宴菜谱一气报下去都不带打上一个磕绊,现在不过是跟大夫聊两句话,就变得吞吞吐吐、不知所措了。 老郎中使劲捻了捻花白的胡子,沉默不语,只是摇头。 “先生......” 王郎中这才抬起头,连连摆手。“唉,无能为力啊!我行医二十年,疾症严重到能让我连药方都开不出来的,仅此一例。我的招牌算是砸了!您要我再给大少爷开点药,我要是真给您开了,没有什么用不说,反倒是讹了您府上的钱了,倒不如坦诚相告!依我看,您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医生神色甚是沮丧:“哎!多说无益,照之前的约定,我分文不取。这两个时辰,叨扰了!”说完,老郎中一抱拳,向外行去。 “先生,请留步!”却是家主的声音。 话音刚落,早就有一个小厮快步上前,双手捧着一张银票。兰丰山接过来,快步迎上前,也是双手递与郎中:“不管话如何说,先生既然来了,就断没有空着手再走的道理。我兰家早就放出风去:只要是正经大夫,愿来给犬子医治的,不管成与不成,报酬都有一份。先生是可以不要,可我们兰家却不能不给啊!” 老郎中坚辞不受,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推脱。最后王郎中声称还是依照他师傅的嘱托,按照旧例只拿了一半的钱,一是为诚意,二是为歉意。 “少爷的病,老夫束手无策,不能为大将军解忧,实在是心中有愧!银钱既然收了一半,那老夫不如留两句嘱托,也算不白受人钱财。少爷的病,是罕有恶疾,非药石所能医治,长此下去必然遗祸终身。为免此厄运,老夫留下一套操戏,先前已传与大少爷,所图之事,无非是化开病灶、舒经活络、强身健体,免得腿疾继续加重。此操戏若持之以恒,虽不能治愈腿疾,也必能让那坏死僵硬之处不至于向上蔓延,祸及躯干。将军一定要仔细看管少爷,让他每日习练此操戏,万不可半途而废。切记!切记!” “丰山谢先生赠言!”兰家家主一揖到底。 王郎中也再不多说什么,只是还礼,然后平整好方巾,头也不回一下,径直向大宅门外行去。 兰丰山也不伸手阻拦,只是略微闪身让开,目送着王郎中出门走远。周管家看得分明:家主明面上脸色平静,可那眼神却是不对--情绪骤然变化,那其中有着失望、愤怒、焦虑、不甘,隐隐竟然还有三分恨意! 这又能怪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涵养再好的人怕是也要失态了!大把撒出重金,本以为能访到当世名医,可是郎中来了又走了,进门时踌躇满志,出门时垂头丧气,整整二十一个大夫,概莫能外!一个个还都冠冕堂皇,治不好病也要装模作样地谦虚一番、好言相劝一阵,推推责任,讲讲这病如何怪如何重如何难开药方,然后再留下个什么劳什子的“健体操”,几十张嘴都说能“控制病灶”,都叮嘱大少爷要“持之以恒”。可到了今天,内院上下但凡精明一点的人儿,都记得分明:二十来个郎中,光是章法不同的操戏,前前后后就已经留了七套!不到五岁的小少爷学来学去,照着葫芦都画不出瓢,没有一个能见效的! 所有郎中都说着差不多的话,兰府的人听得也多了,耳朵自然就起茧子了。 至于刚才这王郎中,看着诚恳,实则只是做了做无用功,摆摆那样子,五十两银票就轻飘飘到手了! “老爷,您为什么偏要给他那一百两银票?这江湖庸医满嘴废话,他就算是只拿了一半,也是空手套白狼啊!咱这不是往里面赔钱吗?!”这当口,除了周管家,绝对没人敢上来撩拨家主的虎须,触这个霉头! “我怎能瞧不出这厮废话连篇?可是咱们家的话先前也都放出去了,姓王的就算是极品庸医、废物点心,也是有正经营生的郎中,咱们没法不给!”将军憋着劲地绷住脸颊,拼命让自己不暴吼出来,可他神色变幻、阴晴不定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再说了,我等要是一气之下一毛不拔,阳关道的人会怎么说我兰家?怎么说我兰丰山?那其他两大家这次看咱们的笑话还不够多吗?家里二房三房看我的笑话还不够多吗?!” 话音越来越大,怒意渐次升腾,院中诸人大气都不敢喘。 正僵持着,一道纤弱的身影就从厢房佛堂里仓皇而出,几步挣脱了丫鬟的扶持,转眼即至门边:“望儿怎么样了?这回有结果了吗?大夫呢?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来人体量苗条,纤腰堪盈一握,一身长衽素色衣裙,裙摆曳地如流云浮空,青色鸳鸯碎花袄映衬着柳叶细眉、脉脉双眸和朱红檀唇,三千青丝盘于头顶,如云发髻以玉簪贯之。匆忙间,几绺黑发来不及打理,如山间细流飞泻而下,掠过双颊如凝脂。 来者不是兰家大房女主人、大少爷生母武兰氏还能是谁! 可从院中一干人等的面色来看,这一幕主母忧心忡忡追问结果、众人默默无言以对的话剧戏码,恐怕已经是多次上演了。这剧情已经排演的驾轻就熟,以至于主母都不用等丈夫或是其他下人们搭腔,光看众人面色就能知道结果不妙。 “大夫走了?” 众人点头。 “又说不能治?”女主人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开始发颤。 众人点头。 “还是开不出药方?”女声颤抖得更厉害。 众人继续点头。 “除了操戏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声音带上哭腔,之前几次“排练”时此处应是没有哭腔的。 这回众人却是摇头了。 短暂的寂静。 没有”演员“接话。 这里的“剧本”也不是这么写的。原本到了这里,女主人应该要么焦急要么惶恐,急火火地就开始张罗着联系下一个郎中,而男主人则会站出来劝她冷静些。 可这一回,女主人似乎是忘词了。 一声尖叫,”话剧舞台“消失,一切又回到了阳城兰府前院。周围一干丫鬟老妈子们看到主母身子一软、昏倒在地,全都惊叫出声,就连兰丰山也刹那间没了主意。大家一起动手,搀扶的搀扶,捶背的捶背,掐人中的掐人中,灌水的灌水,一阵忙乱,好不热闹。 看起来,这”剧“到底还是演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引子(三) 大宅门内,正房深处,此时一片静寂,与外院的忙乱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卧房内的矮榻上,小几上摆着茶具,青瓷茶壶还在冒着热气,茶盏内的茶水却早就冷了。丫鬟婆子们都在外院手忙脚乱地抢救夫人,一时间竟是没有人顾得了这里。大家好像都忘了,这内院里还有个小病号呢。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子静静坐在矮榻边上,身子倚着暖壁。上身一件蓝布衫,下身一条白色小衬裤,穿着和这天底下其他一般大的小孩没什么区别。唯一让人能察觉到不同的,是他的神态--双眼微闭、面色平和,眉宇安闲间带着从容,既像是多年苦修的道士,又像是入定的老僧。此时要是真有人在他旁边看着的话,少不得的要生出几分错乱之感:一个还不到九岁的娃娃,怎么跟小大人似的? 只见小大人缓缓伸出右手,挽一下袖口,三根手指捻起小巧茶盏到唇边,闭着眼呷了一口。 “嗯,这茶果真凉的快啊!” 先前微闭的双眼,陡然睁开,其中精芒闪烁! 这不是一双孩童的眼睛,而是一双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的眼睛! “哎,醒来还不到三个月,一大半时间病重到话都说不出来,双腿瘫痪了不提,连这深宅大院之外有些什么都不知道,平时还得装傻充愣,不能叫人看出问题来...嗨!这日子过的!就算身子变回了不到九岁,心理却再也回不去喽,童年果真是金子般的日子,可一不可再啊!” 冷玄机一仰脖把冷茶灌进肚子,略一抹嘴,心中感叹道。 哦对了,他现在已经不叫冷玄机了,而应该叫兰望! 阳城兰府长房大少爷,兰望! “这世间之事果真是奇妙。”原来的特种战王、雇佣兵枭雄冷玄机、现在的大少爷兰望自个儿嘀咕着,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茶。这回的茶水总算是热了些,喝下去也有通体舒泰之感。 那本来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任务,他却意外身亡。 等醒过来了,就已经到了这里,到了这个不知所云的“阳城”! “为了保一个二世祖,把命丢了,醒来到了下辈子,发现自己变成了个二世祖,还是个废了双腿的二世祖!他娘的,这操蛋的世道!” 夺舍成了四岁小孩的兵王把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狠狠一顿,骂骂咧咧道。 这一动肝火,一口气喘不上来,年幼的身躯又开始咳嗦了,咳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拿来手巾擦擦嘴,原来的冷玄机、现在的兰望转过脸去,盯着那小几上用来夹茶叶的铁镊子。 他拿起铁镊子,向前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极熟练地用左手食指、中指和大拇指夹住,先拇指、后食指中指依次用力,想要只用三根手指就把铁镊子掰弯。 要是放在以前,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莫说是掰弯,就算是单手把好端端一个镊子揉成一团废铁球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现在,除了左手生疼之外,兰望什么也没得到。 叹一口气放下镊子,大少爷只得作罢。 这具躯体之孱弱,确实出乎了老雇佣兵的意料。 “唉,要怪还得怪老天爷,转世投胎也不能让我投到这种小豆芽菜身上啊!”兰望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皮肤、细软的四肢和纤弱无力的躯干,除了叹气还是叹气。童年他固然是怀念的,可是他更怀念自己原来久经锤炼、强健无比、有着八块腹肌的那具身体! 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能够让他稍稍安慰一下自己、告诉自己天无绝人之路的有两点:一是自己附身到了一个八岁小孩身上,而不是大家经常挂在嘴边用作鄙视之语的“三岁小孩”,这让他在这等“绝境”中都生出了一丝快慰;二是虽然自己这具新身体双腿废了,可是两条胳膊两只手还好好的,智力也正常,这也让他很高兴、很庆幸。 他这个雇佣兵枭雄,若说身上有十分功夫的话,那么必然是五分在双手、五分在大脑。家师当初留下的武道绝技、训练营里学来的枪法、十年刀口舔血生涯练就的赤手空拳取人性命的本领,重点基本上全在双手的灵活运用上。至于大脑么...这个的重要性似乎无需赘言。 没有人喜欢当脑残。脑子不灵光的人,在佣兵这一行根本活不久。 冷玄机一向很反感心灵鸡汤,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上帝关上了你的一扇门,那就必然为你留下一扇窗”这句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夺舍后这三个月来,除去在死亡线上挣扎和仍在高热中浑浑噩噩的时间,兵王一直在想问题。他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 自己大约的确也许好像大概可能应该没准儿差不多肯定是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朝代,穿越到了一个名叫兰望的富家少爷身上! 冷玄机的历史本来就烂得一塌糊涂,也懒得去想“令朝”是哪朝! 说不定是到了异世界、平行位面也未可知呢,谁管他! 两世为人,新躯体又重病瘫痪在床,穿越者有充足的时间琢磨问题。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前世执行任务之所以会失手、失手了还没能跑出来,极大概率是因为有内鬼动了手脚--直觉告诉他,有人想陷害他和他的团队,故意做了一个局。绑架案就是别人演的一场戏,说不定那个富翁就是个托儿! 不过即便真是这样,那个二世祖肯定是无辜的。枪炮一响,他那屎尿横流的模样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任何生理正常的人都不可能装出来。 …… 想着想着,冷玄机自己都觉得可笑--死都死了,管他是投胎了还是穿越了,自己竟然还不死心,还钻牛角尖儿一般寻思着上辈子的事儿!真要说出去,恐怕都能笑掉穿越界前辈们的大牙! 你现在不叫冷玄机了,叫兰望! “多操心操心眼前吧!”控了控已经空空如也的茶壶,八岁小孩用稚嫩中透着沧桑的声音自言自语,沙哑着嗓子开导自己。 来这里也很好啊!在醒过来之后逐渐恢复了意识的这些天里,他一个现代人算是好好领教了一番封建社会纨绔膏粱的腐朽堕落和骄奢淫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不够,毕竟大病初愈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唤还不能翻身,于是乎这家人连衣服都是一点点给他从头到脚套好,恨不得把他包起来;大夏天的也不怕他热,锦衾缎被上三层下三层,生怕晚间的贼风钻进来。病后饮食要清淡,忌食荤腥,这下倒好,精米制白粥、薏米山药羹、银耳莲子汤外加爽口小菜全天备在床头,从不间断!喝一碗汤药,好家伙,那阵仗:三个俏丫鬟轮番上阵给他的药汁吹气降温,就怕烫着;药还没端上来,老妈子就已经赶紧把红糖块给他送过来了,就怕苦着!这些还不算完,自入夏以来这几天,每天正房都会额外打发一个丫鬟来他屋里专门给他打扇子,这是怕他热着!他不管是要什么,都不用说话,也不必解释,只要躺在床上微微动一动眼神、轻轻勾一勾手指,立马就有人会意,给他送过来。 虽说自己实际上仍在病中,可是这样被当作大爷伺候,那可真是神仙都不换的日子啊,比之前刀口舔血的生涯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最最重要的,是他房里的丫鬟,一个个都眉清目秀,俏丽多姿,生的极漂亮,看着就养眼!帮他凉药的时候,那吹气如兰,真是让人心神摇荡,不能自已。就连他这一世的老娘都是个罕有的大美人!每当晚间这个年轻女人坐在床边抱着病怏怏的他哭哭啼啼的时候,他总能如愿享受到女子胸前的那片柔软。虽然他现在生理年龄还太小,还不能行禽兽之事,连狎昵一下都不行,更不可能对自己亲娘下手,可是年龄小的确也有个好处:直勾勾盯着美女看不会被当作色狼登徒子! 真舒坦啊! 是哪个王八蛋说穿越过来开局都得受苦的?自己这不是很享受吗?啥也不用做,无非继续装傻装嫩,这种待遇还可以继续! 两世为人的少爷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引子(四) 仅仅凭借着老雇佣兵的某种职业本能,兰望很容易就能意识到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要做些什么。其一,就是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穿越还分好多种穿法呢,好歹得搞明白这里是不是地球吧?其二,就是恢复力量。腿废了,还有手,只有把手上功夫尽快捡起来,自己才能自保,才能在这里过得安心。另外,哪怕自己的双手短时间不能恢复,自己这个残疾人也不能一直就这么躺在床上不动唤吧? 纨绔子弟的生活虽然舒适,但只要没有一技傍身,自己就永远是无根之木。 一边思索着,少爷一边又要去那茶壶。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那壶的把手,自己就想起来茶壶里已经许久没有续水了,刚才就干了,早没有茶可喝了。 他又叹一口气,把壶放下。 壶底和茶几接触,发出轻轻的“砰”一声响--几乎是同时,正房卧室的门也“啪”的一声打开了。 一个至多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小女孩身材不高,但苗条而不瘦弱,上身一件粉底碎花小夹袄,下身一件略微有些长了的黑色裤子,一看就是更年长的兄弟姐妹留下来的。一头齐耳短发,圆圆的脸蛋儿,娇小精致的五官惹人怜爱,尤其是那秋水一般的眼睛更是吸引人。虽然小姑娘还没完全长开,但却是个如假包换的美人坯子,长大以后就算不是倾国倾城级别的也是红颜祸水级别的。 可是现在不同。小丫头的面色煞白,俏丽的脸上写满惊慌,一进门就张皇地四下搜寻,口里喊着“少爷!少爷!少爷!” “少爷!少爷你在哪儿呢?!夫人她出...” 她的目光转过来,定格在坐在床沿的兰望身上。她猛地怔了一下,惊慌的神色似乎是被寒冰急冻了似的凝固在那里,口中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刹那间,女孩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擦干脸上的泪痕,狼狈地整了整衣服理了理散乱的短发,又恢复了低眉顺眼垂手侍立的姿态:“少爷,大夫给您看完了?我这就去给您加点水添点儿茶...” 兰望抬头看着她。他记起了这个女孩叫兰馨,一个极烂大街的名字。恢复意识以来的这些天,一直是这个小丫头在照顾自己这个“八岁小孩”。就穿越者这段日子的观察,与其说她是个下人,倒不如说她是兰望的姐姐更合适。 小丫鬟本家大约是不姓兰的。兰望隐约记着她是家生子,父母都是兰家的家奴和婢子,生下来就要随主家的姓氏,六七岁就得开始当些力所能及的差了。说起来倒可笑,就这样一个生下来就成了奴才的命,还算是好命!才十来岁就能入正房当丫鬟照顾本家嫡出大少爷,那可是主家特别的恩典,是坐稳了奴隶的幸运儿,比其他那些想做奴隶而不可得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一想到这里,兰望就有一种错乱感,一种现代人在这种环境下必然生发而出的错乱感。 只可惜,他再觉得别扭,也只能接受眼下的事实:自己再也不叫冷玄机了,而叫兰望! 下意识地,兰望一咧嘴角:“劳烦你了,谢谢。” 这一句“谢谢”一出口,他就发觉不对劲儿--自己之前两个月苦心经营、装傻充愣,就因为这一下疏忽说错话,全都破功了! “都第二次做人了,还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心里暗暗骂自己道。 果不其然,兰望立刻看到了他所见过的最为神奇的面部表情变化:小丫头的眼睛陡然瞪得老大,嘴角直抽,整体表情从惊讶到惶恐再到难以置信中带着一丝惊喜最后变成压抑的克制与落寞。丫鬟的小手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指尖颤抖中指点着她的大少爷,那情状好像他一眨眼从一个八岁小孩变成了八十岁老翁似的。 “少...少爷,你...你怎么...竟然...” 一个八岁多不到九岁的小屁孩儿,大病初愈,还没上过私塾学过礼仪,就会说“谢谢”!一个锦衣玉食的少爷,竟然会向自己家的下人道谢! 任谁听到了,都得懵逼一会儿! 兰望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想着该怎么救场。自己这句谢谢如果传出去,一开始的影响或许不会特别大,但是时间长了肯定会有人回过味儿来。刚来的这几天,老佣兵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等级森严、礼法无情--在这个大家族里,每个人生活中的一言一行都必须规规矩矩,绝对符合自己的身份,下不能犯上、上不能逾下,容不得半点差错。这句看似极不起眼的“谢谢”一旦叫人听去,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 情况不明时,低调一些、不引人注目,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仅仅三秒钟之后,兰望就不用考虑救场的事情了,因为有人替他办了。 “兰馨,叫你去换一壶茶水,怎么这么磨蹭!”一个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兰丰山大踏步走进正房卧室,看到小丫头杵在那里几乎石化,再一想到今天又摊上了这么多破事儿,心头顿时火起,暴吼道:“这才几天不教训,就变成木头了?!听不懂人话?快去打水!” 小丫鬟一个激灵,顿时又“活”了过来:“老爷恕罪!老爷恕罪!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还不快点!” 兰家家主狠狠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杯们都转着圈跳起了舞,滴溜滴溜的。 这一掌拍出,兰丰山自己也是怔了一下,这才想起儿子还在旁边,自己进来也是看儿子的,才猛地运气,强压怒火,稳定心神。待到戾气渐退,他尽力展颜一笑,才重又开口: “望儿,刚才那个大夫怎么样?看得好不好?” 点头。 “教你的那套健身用的操演技法你都学会了吗?” 点头。 “渴了吗?水马上就来。” 还是点头。 家主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早产,夫人生他时又曾大出血,得亏一个游方道士出手才捡回母子两条命。生下来满周岁后一直体弱多病,还笨拙木讷,过了四岁才勉强学会说话,之后便沉默寡言,家里人问话也时常不作言语回答,只是点头摇头。到了最后,就连家里的仆人也都学会只问他是或否,要不然---套用军中一句粗俗话---就真成了几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了! 这孩子六岁的时候勉强识了字,同时开始习武。可是不知道是当真没有天赋还是怎么着,兰家这个长房大少爷两年多来武功一直没什么进益,几次家族内小辈之间的比武全都一败涂地。在那之后,这孩子性格更加自闭,连学武都不怎么上心了,无论怎么训斥都没用。由于他实在是体弱,兰丰山也根本舍不得下重手打他,武艺的修习也逐渐开始荒废下来。 这次大病望儿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可是清醒过后不但双腿失去了知觉,人也更不愿说话了,连点头摇头都少了许多,与他谈话几乎无异于对牛弹琴。要不是先后来的几个郎中都说这小子视力听力和言语都无碍,兰丰山差点就要怀疑是不是这场高烧把自己唯一的儿子烧成了聋子、瞎子和哑巴! “这样下去,别说是习武,就连上学读书都成了难题!老二老三家的都是三岁识字,四岁就能背诗了...唉...” 镇北边将军竭力让自己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本来以他的养气功夫,往常要想做到这一点无比容易,可是今天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出了这样的事,得了这样的病,兰家的祖训家规...麻烦啊!” 他在心中兀自长叹。 不过道理还是一样:心里无论怎么想,面子上都不能有丝毫表示。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了什么表示,凭着面前这孩子现在这副痴呆相儿,又能明白多少? 兰家家主还是满脸笑容:“好好好,好啊!学会了就好。大夫跟你说的你一定要牢牢记住,那一系列动作一定要勤加练习,只有学会了才能重新下床走路和伙伴们玩,记住了吗?” “这两天乖乖好好养病,一定要听话!每天的药也要喝按时喝!”兰丰山尽可能让自己展现出一幅完美的慈父形象--他也的的确确想做一个好父亲,不过由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他的笑容显得很是僵硬。 在兰望的眼里,自己便宜老爸的笑容也确实很是别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引子(五) 人们常常说父子二人是会心有灵犀的,做某些事情时会心照不宣,比如说不约而同地隐瞒真相。 父亲并不告诉儿子,母亲因为担心儿子的病情而晕倒了,即便儿子早就听见了外院的喧闹声--兰望的听力即便因重病而受损,也不至于听不见那么聒噪的大喊大叫,毕竟他前世是佣兵出身,早就练就了一双顺风耳的功夫。 儿子并不告诉父亲,刚才进来的那个郎中其实根本没好好治病,甚至连脉都没有切、药都没有开,健身操戏更是无从谈起,所留下的不过是一套冥想心法--可是,父亲是何等精明之人,哪会发现不了刚才的医生只是个江湖骗子? 两个人全是看破不说破,也都是为了对方着想、不想给对方添堵。 更进一步,儿子不会大大咧咧到直接告诉父亲自己是穿过来的、根本不属于这个家和这个世界;父亲更是不忍心直接告诉还只有八岁的儿子,他即便是嫡长子,也很可能不能继承兰家的家主之位了。因为兰家祖训第一条,不习武者不可为家主,兰望双腿已废,几乎无药可医,学武无望,康复之后当上家主的希望自然也是非常渺茫的。这些事情,父亲兰丰山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对孩子开口,毕竟光是安慰夫人就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 按照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如果嫡长子由于身体原因不能习武或是性格顽劣不愿学武,家主之位则顺位由嫡幼子接任。若是嫡幼子也不能胜任,这个位子的继承人就会在家族其他旁支的同辈年轻人中诞生,仍是以嫡长子为先,各房之间则是本着择优而仕的原则公平竞争。大房兰丰山的正妻只有兰望这一个儿子,所以如果兰望不能接班,家族少主的位子就会落到二房或是三房的嫡长子手中。换句话说,仅仅是因为兰望运气太差生了一场怪病,同时还没有同母弟弟,现任家主所在的大房从一开始就失去了争夺下一任家主之位的资格! 这还不是最最让人忧心的。兰家虽然家法森严,可是家族渊源悠远流长,过去也不是没有过庶子继承家主之位的情况出现。二房三房几个庶出的儿子因为聪明伶俐、天赋异禀,小小年纪武学造诣就已经惊艳众人,因此深得老祖奶奶的欢心。若是真有意外,家主的争夺免不了还要横生枝节。以兰丰山的傲气或许还可以勉强接受二房三房两个大侄子中间的一个接过自己的位子,但却绝对不能容忍妾室所生的子嗣染指家主之争! 可是气愤又能如何?改变得了眼前的事实吗? 不说出来、不去想那些令人糟心的可能性,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另外,孩子小小年纪,尽量别让他这样早就开始考虑这些事情。 兰家家主一边想着一边又是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和儿子说了些话,心中烦恼不得排解,又忧心夫人的身体,于是乎多劝诫了几句、呵斥了小丫鬟几声,就匆匆离去了。 刚给儿子请完郎中,就又得帮夫人请,这也的确是为难家主了。 兰望没有精力仔细去数这兰家人给自己请了多少个郎中,当然也记不清他们的名字,毕竟自己苏醒后至少一周内大脑仍然昏昏沉沉的。但是他能确定,自己醒来之后来过的郎中肯定是超过了十个。这些人给自己开汤药、扎针灸、传授健身操戏,反正所有可以让伤腿康复的药方子招数全都试了一遍,可就是没有任何效果--他刚刚喝下去的那碗奇苦无比的汤药,据说已经是第五张方剂了。 本着试一试比不试强的心态,兰望一直谨遵医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到了后来,连他也逐渐发现来的大夫只是为了可观的诊费在敷衍、甚至是招摇撞骗。可是,为了兰家所谓的“颜面”,自己的便宜老爸即使明知道这些江湖游医大多是骗子,也不能不给诊金就公然赶出来。阳城的其他两大家族和兰家其他两房都在等着看这座宅子里的笑话,就算是寻常百姓目睹了兰家这样做,也少不得不分青红皂白地指摘兰家长房仗势欺人--毕竟,吃瓜群众都是会本能地同情弱势者的,而能够抓住久居上位的强者的小辫子,也是很多闲人平生的一大快事。 于是乎,江北六镇阳关镇的主宰、阳城三大家之首、位列大令朝七大军阀之一的兰家就被“面子”这种神奇的东西驱使着,让十来个江湖骗子耍的团团转,明知是诈还得拼命塞钱。其结果,自然也就是骗子们的骗术越来越低级、郎中们的“医术”越来越不着调儿。今天的这位王郎中更是离谱到家了,他一直故作姿态、故弄玄虚,进来之后还神秘兮兮地要兰望身边所有家人和仆役都退出去,以免影响他“治疗”。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了,他轻描淡写地交给了兰望一套心法,传了几句口诀,要兰望和他一起打坐。结果,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兰望虽然头脑总算清醒些了,可是双腿毫无知觉,上身又没有力气,懒得戳穿他,只好跟着他一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坐了有四个小时。等到太阳都往西边斜了,盘腿而坐双目紧闭的王郎中才睁开眼睛,治疗就这样“完成”了!自然,在整个过程中,兰望完全没有真心冥想打坐,毕竟他根本就听不懂那些玄学说教一般的口诀。 拿起兰馨刚刚端来的热水漱了漱嘴去了去药的苦味,兰望放下茶杯就开始想该如何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力量。他打一开始就压根儿没把那些所谓的“健身操戏”放在心上--历史上流传下来的五禽戏有n多个版本,问题在于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华佗啊!这边厢还在鼓动腮帮子让热水在口腔里打转,那边厢大少爷已经开始仔细回忆自己从前用过的肌肉力量训练程序了。 可是,前雇佣兵头子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所谓肌体力量的恢复训练,无非就是用对肌肉的刺激唤醒人体的潜能,让肢体力量尽可能恢复到伤病之前的水平。问题在于,常规的训练程序无一例外需要他人或是训练器械的配合--毕竟,兰望现在是个双腿瘫痪的残疾人,即便是恢复上肢力量,他也需要一个训练引导员来配合自己进行训练前的热身。现在这情形,器械倒还相对好说,奈何上哪里去找合格的训练员啊!更棘手的是,即使只做那些完全不需要器械和他人配合、纯粹是由自身肢体克服重力而完成的辅助训练项目仍然非常困难。兰望现在的躯体可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壮年男人,而是一个还不到九岁的小孩儿!这两者之间的力量与肌体潜力差距,就宛若天堑一般。想要直接套用以前百试百灵的路子,其结果肯定必然绝对毫无悬念地是悲剧。 兰望就这么犯了难。这几天醒来,他早就发现自己是“投胎”到了一个武将世家。就算不去听家人和下人们的谈话,光是屋子里摆着的铠甲和礼仪装饰用的刀剑就能知道兰氏绝对是世代将门。在这样一个家里,一个后生如果腿废了,双手还全无缚鸡之力,长大后的日子一定会非常难过。更何况,穿越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便宜老爹肯定有事情在瞒着自己:一个大户人家出了个心智正常但身体残废的儿子,细细分教起来并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厄运,只要不是急病,就算是要医治也可以徐徐图之,完全用不着这样火急火燎地连着请郎中。这些异常现象之所以会诞生,只有一种可能--兰家或许有什么隐情。想要破解眼前的困局,兰望唯一的办法就是锻炼双手,老老实实把武功重新捡起来。 可是从何开始呢? 已有的经验告诉兰望,这个时候越是试图思考,心绪就会越混乱。此时适宜做的,反倒应该是转移注意力或是干脆休息一下。此时太阳刚刚落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到就寝的点儿,躺下睡觉实在太早,兰望转念一想,干脆死马当活马医,用一用最后那个王郎中给的打坐冥想之法。这东西对自己的腿疾或许无益,但用来宁静心神、清空大脑却又绝对无害。 即使是骗子,留下的东西也不是一无是处。 “中医说了,认真打坐五分钟可赶得上深度睡眠一小时。今天我倒要看看,这句话到底有没有科学依据。”一边想着,他一边打破沉默,对一直安静侍立在旁边的兰馨说道,“馨儿,一会儿我要闭眼休息一会儿,你不要打扰我,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刚刚被训斥过、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小丫鬟着实是可怜,短短一柱香的时间精神上就受到了如此多次猛烈的刺激。听到一直久病卧床、沉默寡言、童稚天真还尚未开蒙的小少爷突然像个小大人一样开口吩咐、用她以前根本没听过的口吻跟她说话,她一时间完全不知所措,连头都不敢抬,两只娇小的手在身前不安地绞着,嘴上只是机械地应着声:“是...是少爷!” 兰望这时候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反正刚才那个谢谢已经让它露了馅,索性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不过此时已经默念口诀进入冥想状态的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整个兰家大宅在过去没有一个人用“馨儿”来称呼兰馨,就连她自己个儿的父母都不例外。 事实证明,冥想打坐的境界比兰望预想的要玄妙。 在闭上双眼之后,他先是直视着自己面前的一片漆黑。随着几句口诀的逐渐运转,他感觉到他的思维开始变慢、变得空灵,思绪也被逐渐清空,刚刚还重重压在心头的烦恼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时间一点点流过指间,慢慢地,兰望连自己眼前的黑暗都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那种体验,就好似自己的各种感官已经被完全封闭。大脑不知不觉就忘记了刚闭上眼睛之后所感觉到的黑暗,漆黑逐渐变成了混沌。直至最后,眼前和心中剩下的唯有一片虚无,一片没有任何事物、没有色彩的虚无。时间的概念也模糊起来,只是在某个时刻,兰望已如一片止水的脑海中突兀地浮起一个念头:自己现在是不是回到了鸿蒙初开的时候?天地还未形成之前,这世间是不是就是现在自己意识里的这幅模样?难不成人仅仅通过打坐冥想,就能向内探求自我灵魂,向外沟通天地古今? 这个念头产生的下一刻,兰望就“醒”了过来。 时间看似漫长,可是仅仅过去了半个时辰,窗外的天光刚刚完全隐去,黑夜刚刚降临。 他伸了一下懒腰,转头看向墙边,兰馨仍然站在那里,可是倦意已经掩不住地写在了她的小脸上。当看到少爷醒过来,她赶紧打起精神,又走过来给少爷端茶倒水。 “刚才没有人进来吧?” “回少爷,没有。老爷和姨娘他们都招呼着下人们照顾夫人,刚才没人来过,连敲门的都没有。” “那就好。” 兰望现在敢断定这个小女孩已经在潜意识里开始逐渐接受甚至适应自己主子的反常了。毕竟,就算少爷显得再老成,也仍然在正常人的理解范围内,更何况小丫鬟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思维的可塑性远比成人更强,更容易自我催眠。 他自己伸手拿起小镊子,想要给自己添一点茶叶。丫鬟惶恐地要来抢镊子:“少爷,这是干什么?让婢子来吧!” 下一秒,她就骇然说不出话来。 仅仅是漫不经心地一拿握,兰望的手指已经把铁质的镊子捏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引子(六) 电光火石之间,兰望惊愕地转过头去,死死盯着自己的左手。 就在刚才,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那柄镊子的一刹那,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有什么东西恢复原状了--好像脱臼的关节被正骨医生接好,丢失的零件被找到并安装回原位。 手指下意识地轻轻一动,那失落很久的力量感就蓦然回归。即使一开始还不适应、还掌握不好力道,可是没错!那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力量,自己原来苦苦练习才将将有所心得的手上功夫终于回来了。 仅仅是拇指和食指的一股巧劲儿,就能让金属变形! 这仅仅是冥想了一段时间的结果! “不对劲啊!这还是证明不了中医的科学性,因为这也实在是太不科学了!打坐冥想理论上来讲只能提振精神,仅仅冥想一个小时,就能促进肌体的恢复、增强力量,这是什么道理?即便是最高密度大强度长时间的体能训练课程也达不到这种效果,就算是吃了兴奋剂都做不到,毕竟这可是相当于永久性的机体退化啊!哪儿有那么好治!” 少爷的思维飞速地运转着,思考着其他的可能性。会不会是这几天来吃的哪一副中药突然起作用了?或者,力量的恢复会不会干脆只是时间问题?在一一把这些可能性都排除之后,兰望意识到:冥想的效果已经是确认无疑了。 没错!这套有着“玄妙”口诀的冥想心法就是那个骗子王郎中教授给他的。现在看来,这家伙或许真的只是个骗子,可是他留下的冥想方法却是歪打正着地解决了兰望最头疼的问题! 兰望开始拼命回忆刚才那个王郎中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留下的每一个细节,想要从其中发现什么端倪。 双眼中疑云密布,面色阴晴不定、在惊喜与困惑中来回切换、不断纠结,兰望的表情再次吓到了小丫鬟。或许,获得兰家人的信任被派来服侍兰望就是她的命,她躲不过去的苦命。伺候一个瘫痪的病人并无甚可怕之处,但是伺候一个疯子或是癔症患者就得另当别论了。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别吓唬我啊!你这是怎么了?快来...”小丫头毕竟经历的事情太少,一下子就又花容失色,变得手足无措、无所适从。可是还不等她把声调提高、把“快来人”的“人”字喊出来,一只小得有些滑稽的手却坚定而有力的捂住了她的嘴。 “嘘......我没事,喊什么!” 兰望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再去换一把镊子就是了...多大一点事!今天发生的事情,别告诉别人。” 丫鬟点头。 “我多嘴问一句,今天最后那个骗子郎中,你知道他的去向吗?” 丫鬟茫然。 “就是你最后送走的那个,长得不像个郎中、倒像个道士的那个!” “唔...啊,是他啊!他的去向...婢子还真不知道,但是管家肯定知道!”这回小丫鬟才反应过来。 兰望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今天的事情肯定不能让管家知道,至少短时间内不成。“除了管家,还可能有其他人吗?” “让我想想。除了管家之外,应该就只有门房张爷爷知道了吧?毕竟客人迎来送往,都得他通报,他肯定知道!” “不过...”小丫头面露难色,“就张爷爷那记性,恐怕不一定记得...” “走,带我去见张大爷。” “少爷。你的腿...” “我的腿没事,你背着我。” “少爷...” “怎么,连我现在都指使不动你了?”兰望故意把脸一沉。 “少爷息怒,息怒!婢子这就带你去!” 穿越者不禁心中感叹,在这种大环境下,想要保持现代人的作风和价值观念是非常困难的。彬彬有礼、和颜悦色地说话会让人寸步难行,专横无理、颐指气使反倒是必不可少的通行证。想要让一个做久了奴婢的人听懂你说话,那么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使用一个奴婢能够听得懂的语言。 当然,再一次地,兰望或许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附身”的这个小少爷之前完全不懂事、几乎不怎么说话,更遑论对着家里的下人吆五喝六了。这样一来,自然就没有“指使不动了”这种说法,因为你就从来没有指使得动过。 少爷再小,说的话也不是一个丫鬟能过的话。饶是以他的超强大脑,都得花些时间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小丫鬟已经完全震惊了:“张爷爷,这怎么可能?全宅子的人都说今天最后离开的那个郎中是个江湖骗子,到了您老人家口中怎么成了仙人了?” 老人一开始只是笑而不语,并不解释,后来忍不住了,说:“如此神算,怎么不是仙人?家里人只看到了他没治好少爷的腿,却看不见他做到了什么!” 小丫鬟还是满脸疑惑,似乎完全没被说服。 “天色晚了馨儿,走,咱们回房去,今天就不往外走了。张爷爷,多谢转交!”怔了好一会儿的少爷这才开口先对丫鬟、后对看门人说道。他一边说一边展开信纸开始读信。 “哼,莫名其妙...爷爷,您以后能不能别拿馨儿寻开心了?”丫鬟嘟着小嘴,一脸愤慨,可是还是不敢逆了少爷的意思,只得转头往里走。兰望就那样趴在她的背上,一手扶着丫鬟的肩膀,一手拿着信。 望着像姐弟一般的两个小孩子,张熙抚须微笑:“呵呵呵呵,天佑兰家,天佑兰大将军啊!这孩子的精气神儿果真不一样了,有高人指点,这小子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突然,笑着笑着,他又愣了一下,转过头去对着自己絮絮低语了好久,才困惑地说:“这也是真的奇怪...精气神儿好了还能解释,伶牙俐齿点也能接受,可是大少爷是什么时候开始连信都能自己读了?莫非,这世上真有生来知之的人,一场大病反倒让这娃娃开窍了?唉,怎么都搞不清楚啊,老糊涂喽...”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明月爬上树梢头。守门人一边继续自言自语,一边站起身来,巡夜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一章 神秘的信 灯光很暗,兰家大少爷想要读信略微有一些吃力。 信纸上只有用正楷写成的十六个字:“见此信者,务必奉还;大槐树下,知易行难。” 刚刚消化完大量信息的兰望还没有反应过来,大脑就再次进入懵圈状态。 这是信吗?这明明是谶语啊!这是在跟人打哑谜吗?看门老头说看到这封信就能明白所有事、解答所有疑惑,可是自己看完之后怎么反而问题越来越多了呢?! “哪有把信寄出去了,却又要让收信人把信还回来的道理?还有,这大槐树是哪里啊?知易行难又是啥意思?难道是说,还信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来不来全看我自己的选择?” 少爷挠了挠头,“不管那个姓王的是怎么想的,不管他是不是能掐会算,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是什么仙人,有一件事情没错:他就是吃准了我会好奇、吃准了我想知道冥想心法的奥妙,吃准了我会继续往下查!这个人呐,就算不是先知,也肯定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套都下好了,正等着我往里钻呢!” 那么好,下一个问题来了:兰望到底要不要去钻呢? 坐在床边,手握信纸,沉吟良久,大少爷转头去唤丫鬟:“馨儿,你知道‘大槐树’在哪里嘛?” 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兰望还在犯愁怎样才能在不被自己的便宜爸妈看出自己已经“转性”的基础上找借口跑出宅子去大槐树那里时,一个机会就自动送上门了。早饭过后,便宜老爸叫来一个小厮,让他背着兰望出去透透气。 “小栓儿,你过来。待会儿你背着望儿出去溜一圈儿,别走太远,顺着高墙街走一走就回来,但记着让望儿多晒晒太阳。一定要注意安全。” “得嘞老爷!一定让少爷晒得暖暖和和的!您瞧着吧!”叫栓儿的小厮十二三岁,一头毛寸,身量不高不矮但却有着同龄人中罕见的强壮敦实,下盘极稳。一身短打装扮,洗的微微发白的蓝布衫被熨得一丝不苟。他听到老爷吩咐,立刻满脸堆笑着回答,机灵古怪中不失可靠妥帖。 “栓子,不得无礼!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餐桌上立着侍候在老爷身边的周大管家放下手中的碗筷,把眼一瞪,厉声呵斥。说起来这栓子不是家生子,是周管家早些年从外面的饥民堆儿里捡来的,送回兰家的时候才一岁多一点儿,一条命已经饿的去了半条。周管家看他可怜,一口粥一口米汤地把他喂活了,还收为了养子。长得大了些,就成了小厮,留在内宅伺候。孩子跟了周管家的姓,又得了老爷赐名,唤作周全。 兰丰山见管家动怒,便举起手,示意他完全不必,然后就吩咐小栓子去卧房接少爷了。 这回,趴在小小少年的背上行走于白日之下,兰望第一次有机会仔仔细细地看清这个新世界,这个他完全陌生的新世界。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几年之内都没怎么离开内宅,即使是出了大门也走不远,都是仆人伺候着、老妈子陪着。因此,兰望小小的头脑中对外面的世界,也就是那个阳城,没有任何印象。 某种意义上讲,今天早上这次阳城之旅,算是穿越者和新世界的“第一次接触”吧。 行出大门去左转,一条长街左右全是高门大户、深宅大院。一样的气派门楣,一样的高大门槛,一样的石鼓马桩,一样张牙舞爪形态各异的石狮子。蓝色和黑色的瓦片显得庄重、大气,红漆、鎏金和浮雕则是毫不掩饰地炫耀着这一条街上住宅主人的贵气。街道本身干净整洁,青石板铺路,路边还隔一段就种着柳树,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 毫无疑问,兰家大宅坐落于一个所谓的“富人区”正中央。 兰望注意到,虽然这条街和附近几个街区全都是大宅子,但是三进院落的宅子只有这条街有。而在所有三进院落的大宅之中,若要论气派、论排场,兰家大宅可以稳执牛耳。看得出来,兰家在阳城的地位似乎很是不一般。 “少爷,你看!那石狮子多可爱!雕刻这畜生的匠人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手竟然这么巧!你看你看,那狮子在对你笑呢!” “少爷,咱们家的宅子是这贵阳街上最大、最气派的!你只要看看这门槛高不高,就知道这宅子气派不气派了!对了少爷,知道什么叫宅子不?知道什么叫门槛吗?看,那就是门槛!” “少爷,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正好,栓子带你多转两圈儿!” “少爷,你从我肩头往前看,就能看到大路口!过了那个路口,咱就能看见大江了!” 背着兰望的少年也算是天生长了一张巧嘴,非常健谈,自打出了兰家大宅的门儿,这两片嘴皮子就没停过。 兰家大少爷只是听着,也不回答,只是四下望着,过一阵子就摸一摸怀里那封信还在不在。与此同时,他作为一个老雇佣兵的职业病就又发作了:出门才走了没多远,他就已经记下了这条街上所有的制高点、岔路、暗巷以及各个宅门的外观特点。 小厮还在继续喋喋不休。兰望观察了一会儿,就突然出言打断:“栓子,你给我说说,这条街上除了咱家,都住这些什么人?” 这个小厮倒是没有像丫鬟和看门老人那样一听到小少爷开口就惊讶的不得了,只是一愣,之后就立刻把话接上了:“好叫少爷知晓,咱这条街上住的都是体面人家,武人的话最低也是参将,文人那可就多了!书香门第都能成堆儿,朝中退下来的御史侍郎翰林之类的多不胜数,离这儿不远还有一家告老还乡的尚书!少爷,你别看咱们阳关在大令朝最北边,地处偏远,可是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年年乡试和南都春闱都能送出去一大堆才子!岁岁年年如此,这贵阳街衣锦还乡的贵人也就越来越多了!要不然怎么叫贵阳街呢!” “少爷要不要听栓子给你讲讲咱们大令朝都有什么官儿?” “这小子知道的东西还挺多,得多向他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少爷在心里盘算着。 兰望乍一听过去,纵使他的历史不好也知道这令朝的官职至少从名称上和原来中国古代宋明乃至清朝时期的官制职称差别不大,所以就不想再听,只是追问:“那你说这一片靠外一些的住的都是什么人啊?” “啊,回少爷的话,靠外一些的住户就都没有官身了,大多都是些商贾,有常年住在这里的,也有只是在这里开个别院供行商落脚的,住的人倒还蛮多的。不过,这些人虽然不当官,但是大多都有官面上的人照拂着,要不然哪怕他们一掷千金、万金,也不能在这大名鼎鼎的贵阳街上置办一处产业!诶我说少爷,话说回来,你小小年纪打听这些干嘛?” 他也是奇怪:往常像块木头似的少爷,今天怎么开始打听这打听那了? 兰望心里暗笑。这个小厮到了现在才察觉出自己和原来不一样、变得与众不同了,反射弧不可谓不长。不怪大家都说,健谈的人往往短于倾听,其他人露出点行迹他们都察觉不到。 “嗨,我就这么一问。”兰望的语气里已经自带老气横秋的味道了,“一会儿别光在高墙街转悠了,往大槐树那边去。” 小厮的脚步骤然停下。 “少,少爷,你,你去大槐树那边干什么?老爷交代了,最远不能走过高墙街啊!大槐树离这里起码五里地,过了时不回去家里肯定派人来找,栓子我这儿没法交代啊!回去还得吃瓜落儿!老爷仁慈不责难我,老爹也得请我吃棒子炖肉!少爷您行行好,饶了小的吧!” 这一串求饶婉转动听、抑扬顿挫、字正腔圆、浑然天成,一套一套地成串说出来仿佛单口相声一样流畅,跟原来世界北京天桥下的老艺人似的。饶是兰望自诩笑点奇高,也是忍俊不禁。 他笑骂道:“胆小鬼,连我这个不到九岁的孩子都不如!到时候你就说是我的主意,保管没事!” “少爷,您是没事儿,可我有事儿啊!您起话来越来越像老爷了!” “很好。这样我说的话你才能信。我告诉你,我向你担保的底气就在于:兰家大宅里没人敢打我!没人能打我!我往那里一坐,就赖在那儿不走,谁敢动我?我爹我娘确实敢教训我、也确实有资格教训我,可是他们敢打我吗?我爸动不动就威胁别人,说要‘打断你的腿’,可你别忘了一件事,我这双腿是废了的!大腿以下没知觉!任他们随便打!只要他们下得去手,打折了都没关系!你说打上身?那更好!只要他们不怕打死我,那就尽管放马来!” “少爷!!别这么说话,别说那个字,不吉利!” “只要你带我跑这一趟,我罩着你,没人会打你。只要我在你身前,棍棒就绝对落不到你身上!” “少爷,我不能拿您当挡箭牌,我...” “少废话,痛快点,去还是不去?” 一阵短暂的沉默。 少顷,栓子的声音响起来--在经历过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得嘞少爷,您坐稳了,栓子要快跑两步了!去大槐树下乘乘凉!” 兰望心想:自己虽然没有别人常说的王霸之气,可是虚张声势、操纵人心还是很在行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二章 大槐树 大槐树其实不是一棵树,而是一个地名。这个地方因为从前有一棵五百余年的老槐树而得名。不过,现在这棵古树只剩下一段枯干的树干和几根扭曲盘结的老枝了。阳城稍微年长一些的人都说这大槐树并没有死,只是睡过去了,总有一天会发出新芽来。 可是,一代又一代人来了又走了,长者们都故去了,老树就是不发芽。渐渐地,人们也就不再去关心一棵死树会不会复生。 “我想这棵树大约的确是死了吧...”兰望趴在背上,一边听着小厮东一榔头西一扫帚地讲着“大槐树”这个地名的由来,一边低低自言自语,念着鲁迅先生的名句。 “啥?少爷,你说啥?”栓子被这冷不丁一句话从侃大山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没啥,你继续。” “好嘞!话说这当年,北虏南下,大令朝兵败靖康,京城都丢了。几十万号遗民不愿做亡国奴,就这么跟着涣王爷的銮驾往南走。走啊走,就走到了这今天的阳城阳关镇。那时候阳关还不是一座城,就是涧水入大江港汊口的一个小渔村。难民们又饥又渴,道路一眼望不到头,大伙儿都以为没了指望,撑不到南方了。可就在这时候,有人大叫:看!那儿有一棵树!” “没错!想当年,从北边的官道一路南行到阳关,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这棵大槐树。这大槐树一片郁郁葱葱,给了众人活下去的勇气和拼一把的心气儿!” …… “北虏追来了。为了保着黎民百姓和銮驾继续往南,护驾的禁军必须留下一支殿后。咱们兰家的祖宗--大将军兰铁毅站了出来,自告奋勇充作后卫。北虏大军潮水一般涌来,但就在这小小的阳关镇碰的头破血流!兰爷以三千对六万,硬是一番:“少爷,您别光看这边。这条街算不上有多热闹,商铺菜馆都上不了台面儿。等咱们再往南走,到了涣水边,那才是真正热闹的所在。三四里地全是高档酒店,商铺一家挨着一家、一家叠着一家,青楼乐坊能连成整条街,花船头挨着尾地把整个岸边都能给一层层挤满了!赶明儿咱们晚上来逛,华灯初上,璀璨十里,那才是一大胜景!过了涣水,到了镜湖边就更热闹了,每年的花灯会也都在那边,只不过过了涣水就不是咱们兰家的地盘了...”说起来这小厮也是奇了,都不管兰望听不听得懂,机关枪一般得得得得得,连青楼花船这些少儿不宜的东西都一点不避讳,自己还浑然不觉。 兰望倒是不介意。他一边听栓子说着,一边继续盘算。 “这一路看下来,最后确认了一遍没错,这个地方都写汉字,都说中国话,除了口音有些奇怪以外。街面的景色跟宋代、明代商业发达的市镇景观也没什么区别。难不成我还在地球?可是这里具体是哪儿?又具体是哪个朝代?历史肯定是在我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出现了偏差,把原有的轨迹都打乱了。北虏南下?靖康大败?难不成这是变种的南宋?又或者是成功苟延残喘许多年的南明?可是无论是哪一种,这地名也对不上啊,刚才听了小厮免费说了这么长一段评书,除去‘靖康’之外竟然愣是一个熟悉的地名人名都没听到!” “栓子,大槐树具体在什么地方啊?”兰望想要再敲出一点信息。眼前的这个小仆人可是个活百科,不用白不用。 “回少爷,小的刚才也提了一嘴,就在涣水汇入大江的河口那里,咱们离那里已经不远了,再走几步路就到了!”栓子边走边回答。 “哎我说栓子,我看你知道的不少,那我问你:你晓得咱们眼前的这段大江是从哪向哪儿流的?就是东西南北的方向?还有你说的那涣水?” “回少爷的话,咱们这段大江是西南往东北流的,涣水是西北偏西往东南偏东这边来的。这涣水入大江,咱们这儿的老人常言道是‘涣枝入主干’。说来也巧,大槐树就夹在这‘枝丫’的‘杈’上,是在涣水北岸、大江西岸。人们都说啊,这个地方风水最好啦,所以这老树才选了这个地方...” 兰望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如果自己先前没猜错,中国大陆上存在这样一个方位走向的河流交叉口、河流主流宽度很宽、地形还比较平坦的地方只有一个:武汉!涣水是汉江,大江自然就是长江了,如果这样对应,除地名之外,眼前的一切都对得上。 “但是这样推理也有问题啊!”兰望的眉毛皱了起来,“刚才还听小厮讲,令朝的军队是在这里把我放下!放到地上!” “啊?!少爷,您这唱的又是哪出儿啊?地上多凉啊,我去给您找个垫子去...” “不用麻烦了。看着这算命的桌子上放的这个包袱了吗?直接给我拿过来,我就用这个垫着。” “这是人家的东西,不好吧...”栓子又歪着嘴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兰望把眼一瞪。 栓子立刻一把抓过算命的老头撂在桌子上的包袱,放到地上,再把兰望从肩上放下来,很妥帖地安置在垫子上,帮他把腿盘好、整个人坐好。 “行了,这俩就是我要找的人,这边没你啥事了,你就去大树另一边帮我把把风,渴了就拿着这两个钱再去买碗浆子喝。喏,就是那边的小摊。诶呀,去吧!没什么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兰望随手扔给栓子自己偷带出来的两个铜钱,若无其事地道。 “少爷,这...” “废什么话,快去!” 三个人就像三尊大佛似的,围着一张算命的小桌坐着,比拼着养气功夫。 和缓的江风吹来,写着“神算”二字的小旗幡飘荡了起来,“哗啦啦”作响,摆算命家伙事儿的桌子短了一条腿,也被吹的“咔哒咔哒”晃悠。 某个时刻,兰望陡然睁开眼睛。 “这位先生,这位哥哥,咱们也别这样互相相面了,我知道二位早就醒了,只是等着我开口。” 没有回答。 兰望从怀中掏出这封信:“小子今天来,就是按约定来归还这封信的。” 还是没有回答。 “二位,睡着的人和假寐的人确实很难分辨,但是我只要仔细看二位眼皮的跳动,就知道二位是肯定在装睡。你们是故意闭上眼睛的,但却没有睡着,一段时间内本能眨眼的次数会比正常情况下多得多。” 兰望沉声说:“我们都别卖关子了。不知二位找我来归还这封信,有何用意?有什么是小子能做的?” “瞎眼老头”动了一下。他缓缓起身,来回活动了一下颈椎,骨节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之后,他抹了一把脸,然后将左手伸到脑后,一下扯掉了盖住双眼的黑色眼罩。再然后,他把黏在下巴上的假胡子也给摘了下来。 眼罩胡子一拿下来,就算是记性再不好的人也能想起来--这张脸,不是昨天去兰家大宅诊病的王郎中还能是谁?! 摘掉眼罩,王郎中就比一打眼看去要年轻得多,充其量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而不是个老头。他脸型瘦削,胡须短小,眼窝深陷,目光锐利,高耸的鼻梁如雕刻一般,鼻尖略微带一点鹰钩。和许许多多武道精深的大师一样,他的眼神好似看不见底的深潭,和两道锋利剑眉搭配在一起,平静中自有威严。 他把竹竿放在一边,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兰家小子,我倒是小看了你呢。都说这世上有天赋神童,生来就自带着几十年的阳寿,我原来还不信,今天倒是见识了!你给我说说,我徒弟脸上盖着帽子,我可是戴着眼罩的,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们眨眼的?” “这个容易。我固然看不见您二位的眼睛,可我看得见您二位眼眶周围的肌肉啊。眨眼睛时,眼眶周围的皮肉会微不可见地同眼睑一起动,仔细看才能看出来,但却不是做不到。” “好小子,这倒是有两下子。” “王先生过誉了。请问,咱们是不是可以进入正题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绷着闭着眼的十二三岁童子“刷”地一下睁眼,瞳仁中精芒闪烁,身形骤然暴起虚化,一道寒光闪过,一柄短剑已经朝着兰望当头劈下。在兰望的眼中,那锋利的剑刃骤然间变得很慢,先是“嘶”的一声把空中飞舞的一只绿头苍蝇齐齐切成两半,然后继续下落,直奔四岁小孩额头而来。 兰望没有动。 那短剑转瞬即至,“铮”的一声停在了兰家大少爷的眉心,尖端距离皮肤只有薄薄一层纸的距离。剑刃带起的呼啸剑罡戛然而止,一道劲气直冲兰望面门,“呼”地吹动了少年小衫的领口,让那衣物微微摆动。 兰望还是没有动,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童子爆喝,声音稚气未脱但震耳欲聋:“放肆!师尊在此,还不行礼?哪容得你大放厥词?!” 兰望就跟屁股底下生根了似的,怎么都不动。 少顷,他微微抬头,让自己的额头真真切切地触到那剑锋,咧嘴戏谑地一笑:“王先生,您这下马威,也着实是太拙劣了一点儿!” 开什么玩笑!兰大少爷前世什么阵仗没见过?甭说有人挥刀到自己眼前,就算有人拔枪顶在自己脑壳上,老雇佣兵都不带皱一下眉头! “海子,休得放肆!”老人连眼珠都不转一下,拖长了声音道。 童子怒形于色,气鼓鼓地,仍然僵在那里不肯收剑。可奈何师命难违,他就是再不情愿也得把剑放下。 “呵呵,弟子无礼,缺乏管教,让兰家大少爷见笑了!”王郎中学着兰望的模样也是戏谑一笑,身体微微前倾,双目直视着兰望的双眼,“好了,玩儿归玩儿,少爷的功夫底子我也见识了。现在,可以把我的刀还给我了吗?” 旁边童子的眼睛在难以置信中睁的老大。 “先生这一声‘少爷’,小子可当不起!王先生,我为什么要信你?我又不知道你的底细,我只知道你是个练家子。我年纪虽然小,可是对于不知底细的武者,我一向都是防着一手的。” 王郎中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面色绷紧了。可是差不多仅仅过了三五秒钟,笑容就重又绽开:“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他笑呵呵地像个管园子的大爷,转头对那个叫海子的小童说:“海子你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就是!人家一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小孩儿,活得都比你通透!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你啥时候能学会?” “师尊,这小子简直是个妖孽!”童子还是一脸愤愤不平。 “呵呵呵,我倒巴不得你也是个妖孽呢!”王郎中也算是上了岁数的人了,可就是笑的很欠揍。 郎中又转回来,脸上还带着笑容:“小子,你问我你有什么理由信我?好。很好!我提醒你一下:今日是你看到信来找我的,信上言语模糊,并没说你必须来,可你还是来了。你既然来了,那就必定有所求。有所求,就必然有所信。你要想从我这里求些什么、得到点什么答案,你能不信我么?你要是真不信我,那还何必来这大槐树下?恐怕你是不信也得信!” 自己应该相信他吗?或许应该吧。 看着王先生饱含深意的笑容,兰望伸手到屁股底下坐着的包袱里摸索了一阵,摸到了两把装在鞘里的短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三章 师徒 “小子,再给我讲讲,你是怎么看到我这包袱里有两把刀的?我这两把刀都细细包在衣物里面,任你眼力再好也看不出来!”王郎中的眼中此时充满了神秘的好奇感。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庙堂之上也摸爬滚打,成为宗师都有十年了,可是何时见过这样一个方寸间就能看出宇宙的人?更何况这还是个不到九岁的娃娃! “王先生,这个更容易。”兰望笑了,“您的刀是包在衣物里面,包的也非常妥帖,这没有错。可是如果让一堆软和东西裹着一个硬物,还不能让这硬物在包裹外露出轮廓,这包裹的结可就不好打了。您这里的衣服本来就没几件,如果强行用一般打包用的活结,一收紧就把衣物的布片压缩了,包在里面的刀刀身必然突出,想不露出来都难。您这个打的是四角结,其实是额外用了一条绳子把包袱皮的四角给松松地系上兜住了。这种打包的方法只有行伍中人要暗藏利器的时候才会使用,您如果真是个走街串巷做算命买卖的或者干脆就真的是个郎中,何必这样收拾自己的家什呢?” “嘿,小子,见多识广啊!” 既然开始商业互吹了,那演戏自然是要演全套的。兰望随口接道:“王先生高抬我了,不过是养病时看到家父包过几次,就记下了。” “原来如此啊。” 兰望把两把短刀从包袱里拿了出来。这两把刀其实不能算“短”,长度大概介于匕首和刚才那童子用的短剑之间,还有黄铜制的护手,虽然看上去威力不大、也不很华丽,但是隐隐带着森森杀气;将刀鞘略拔,锋利无匹的刀刃就露出来,在朝阳下闪烁着寒芒。 兰望拿好了这两把刀,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还给郎中。 戏演完了,该说正事了。 “话说回来,小子刚才没有知会一声就径直坐下,还擅自动了您的行囊,语出不逊,冒犯了先生,还望先生恕罪!小子也绝不是信不过先生的人品,只是家父教导,不敢相忘!再加上我这次确实是有事要请教先生,急切之下不免言语无状,若是过些时日,小子一定单独给您赔罪!”刚才言语上的交锋过后,求人的态度还是必须摆出来的,兰望心想。 王郎中也不生气,又是笑了起来:“呵呵,你做的都没错,我仔细回想起来刚才你也并没有哪里真的出言不逊,防范我也是为了遵循令尊的教诲,反倒是我们师徒二人听见你的问话却充耳不闻,失了礼数,你又何罪之有呢?又何必请罪?” 兰望看王郎中的神情不似作伪,可是刚才这话他是越听越觉得语带讥刺、夹枪带棒。这好像还是在怨自己吧? 还不等他细想,郎中的下一句话就解答了他的疑问,只听他话锋一转:“可是,你这上来就拿人包裹夺人武器,犯了江湖规矩,讲起话来虽滴水不漏却咄咄逼人,可也绝对算不上有求于人的态度啊...” “小子冒犯,请先生恕罪!”到了这个地步,软话是必须说了,硬着头皮也得撑住。 “哈哈哈哈哈,看看把你吓的!”郎中又是大笑,不过这回没有了那种阴翳感,“我不怪你,像你小子这样有点锋芒也好,要不然这世道恶人太多,你这么个小不点连自己都护不住。你这次来肯定是为了那套冥想心法的剩余部分吧?” 见对方一句话就点破了自己的来意,兰望也不再多言:“是,确实如此。”昨天王郎中传授给他的心法很明显是残缺的,口诀都经过拆分和重新拼凑,修炼方法也很粗略单一。就是为了进一步恢复自己的力量,兰望才到这里来找郎中要完整的心法。 “你为什么要完整的冥想心法?” “为了拥有力量。”这回兰家大少可不敢再扯谎。 “力量?什么力量?我修炼这心法也有五十年了,只知道它可以静气凝神,可从没听说过它有增进武道修为的功效!” “可是它的确能让我变强。” “怎么变强?别告诉我它能治愈你的腿疾!我也不诓你,你这双腿我是真的没办法,或许以后会有法子治,可是现在没有。” “不,先生,我不是说我的腿,我是说我的手。”兰望面容很严肃,王郎中看在眼里觉得他不像是在扯谎,“在修炼了您的心法之后,我的双手比以前更有力量了,能够只用两根手指就捏弯铁质的镊子。” 实诚归实诚,一旦真的涉及到了穿越的事情,兰望讲话也必须得半真半假。你总不能跟人家说,我上辈子是个超级高手,修炼了您的心法就把前世用过的招数全捡起来了吧?真要是这么说,随便来个人都保管会把手探到兰望额头上看看他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王郎中的眼睛眯了起来。聊了这么长时间,兰望还是第一次从那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读出了些许明显的狐疑。 “证明给我看。”他顺手从装竹签的筒子里抽出一根木棒。这个木棒和筷子一样长,但是有成人小拇指粗细。 兰望也不多言,接过木棒,如先前捏住镊子一样捏住木棒,轻使暗劲儿。“咔嚓”一声,木棒从中间应声而断。 郎中和童子都是面无表情。 但是转瞬,王郎中就再次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不错不错,所言不虚!我现在虽不知这冥想心法是否跟你的力量有直接关联,但是一个八岁的童子能如此轻易地捏断这根实心的柚木棍,恰恰说明了你确有不凡之处!很好很好!” “请问先生,在您看来,小子是否有资格得到完整心法的剩余部分?”兰望试探着问道。 “其实你该关心的不是你有没有资格得到,而是应该想一想你有什么筹码与我交换。江湖规矩还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说呢,你该不会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吧?哈哈!” 兰望微微一颔首:“先生欲求何人何物,但请言明,小子一定帮先生办到!” 王道人一咧嘴:“你一个黄口小儿,能找什么人、能办成什么事啊?你还不如直说--是你爹爹能帮我办些事,不是你能帮我办些事!也罢,我知道你兰家家大业大,俨然是江北一方诸侯、阳关镇的一大地头蛇,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你们,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就麻烦你们替我办事消灾呢?我的条件,说来也简单。只要你能够答应,不仅剩余的部分心法可以给你,就算是再多传你几招武道绝技又如何啊?” 旁边童子的眼睛又瞪大了:“师傅!您至今一招绝技都不传给弟子,这一张口就要教他几招?!” 王郎中扭过头去笑骂道:“臭小子懂什么!我那是给你扎扎实实打基础,没有基础,再厉害的招式都是花架子!” 名叫海子的童子再次气鼓鼓地嘟起了嘴,不说话了。 兰望就这样看着这对师徒,脸上绷紧了,极力憋着笑。本来刚才谈话间建立起来的紧张气氛,被这师徒二人一冲,立马荡然无存了。 “不知先生有何要求,试言之!” 王郎中收敛笑容,定定地看着兰望的眼睛:“只要你答应拜我为师、做我的徒弟,心法就给你!” 短暂的、大约五秒钟的死寂。 海子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师傅,眼睛瞪得比刚才任何时候都大,嘴唇颤动着,可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郎中和兰望则在沉默中继续互相对视。 过了一会儿,兰望拱手作揖,迟疑着开口:“兰家子弟拜师,必须得知会长辈,我需要回去和家父商量...” “是你拜师还是你老爹拜师?既然来此求教,不如给句痛快话:你愿不愿意?”王郎中把脸一板。 这叫什么事儿啊?!别人穿越过来都是王霸之气四溢、小弟纳头便拜,自己不指望有这等好运,可也不至于一开场就要反被别人招做小弟吧?这穿越者的脸还往哪里搁啊?兰望如此腹诽着。 他的脾气是真的上来了,可是语气却异常平静:“小子敢问先生,若我拜师,先生能教我什么?” “武道、医道都可以啊!” “先生之医术,小子已然领教。可就是不知先生的武道修为是到了何种境界?既然要小子拜师,那总得让小子知道师尊的本事不是?” “你放肆!”海子叫了起来,“你的腿是真的难治,仅凭这一个案子就想质疑我师尊的医术?还有,你个小儿算什么东西?师尊有大神通,到了哪里都享尽礼遇,是何等尊贵之人,修为早已达到...” 一只有力的大手捂住了孩子的嘴巴。王郎中用一只手捂着弟子的嘴巴,一只手拂了拂衣襟,一反常态和颜悦色地说:“好了,海子,不要再说了!” 他转向兰望,又是咧嘴一笑:“好啊,好!有点意思!本座行走江湖多年,这是头一次碰到有人有胆量和气魄跟我讲条件!还是个这么小的小孩儿!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兰望注意到他更改了对自己的自称。 他松开捂着海子嘴的手:“如果我没猜错,你父亲并不知道你来这里和我见面的事,你家里也几乎没有人知道。再进一步,令尊很可能都不知道一场大病已经让自己的儿子性情大变!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果真如此!这老郎中在监视自己、监视兰家,而且已经盯了好久了! 内心震惊,兰望面色却不变:“的确如先生所言。敢问先生,这与先生的武道功力和修为有何关联?” 王郎中轻抚下颌,微微一笑:“嗯,很好,这就对了。这跟我的武道修为当然有关联,就是因为你的父亲不知道你来此,你过一会儿才能有机会亲眼见识一下我的功力。小子,拭目以待吧!” “这...先生,此话怎讲?”兰望一时间也没有跟上这个神秘人的脑回路。 “别急啊,小子,且听我慢慢跟你分说。你不是自诩火眼金睛吗?那本座就再考考你。你看看这广场四周的人和物,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处吗?” 兰望略一沉吟:“这四周的房舍和酒楼倒是并无不妥,就是这人...有一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王郎中身体略微前倾,追问道。 “您看那墙边的乞丐。虽然他衣衫褴褛、肮脏不堪,可请问您见过哪个常年光着脚走街串巷四处行乞的叫花子,脚底下那么细腻、一点老茧都没有?反倒是手上虎口、指尖和掌缘有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长期持兵刃习武之人;那街边茶棚的小二也是个糊涂蛋,摊子上右手边第三壶水都烧开了四遍了,可是他就是不动那壶水,只用其他几壶。如果他真是个常年忙碌跑腿伺候客人的,断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街角那个货郎也有问题,这大早上刚出来做生意,可他的推车却是空的,啥也没装!对了,还有那边的青楼:您行走江湖也有不少年头了,可曾见过有哪家妓院鸨儿比姐儿还年轻、还俏丽、还花枝招展的?又有哪个鸨儿会起的比姐儿早,一大早还先一步出来卸妆的?这明显不合常理。” 海子是目瞪口呆,王郎中哈哈大笑:“这小子,年纪不大,懂的倒挺多!秦楼楚馆你都进去逛过?说的不错,不错!” “先生,我已经说出了我打一眼看出的所有破绽,就是不知道这些与先生的功力有何关联?” “哼哼,傻小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郎中这回又换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整个阳关镇江北一带全是你兰家的地盘,没有你们的允许,谁能在店小二、歌妓、叫花子和货郎当中都临时安插上耳目?在你兰氏的地界上能做到如此无孔不入,那不是你们兰家自己人还能是什么人?!难不成,阳关镇其他两家的手伸的这样长,搞得兰家人连这江北的街面儿都已经管不了了?” 兰望一时默然。他早在刚才到达大槐树下广场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这些“便衣特务”了,也一直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只是暂时还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所以自己也就没有跟着轻举妄动。不过,他是真的来不及细细想到一种可能--这些“特务”就是兰家自己人,很可能是便宜老爹派出来的。 “所以说嘛,我说你这个娃娃还是嫩了点。如果你老爹对于你来找我的事情丝毫不知情,那这些乔装打扮的武人就绝对不是为了保护你的,而是为了找别人麻烦的。”王郎中双眼微眯,“本座习武也有数十年了,从这些人的步法和站位上怎么看不出--他们是冲着我和我徒儿来的?” 旁边本来已经消气儿了的海子一听这话,立马又怒发冲冠:“竖子!你要不到心法,难道还想明抢不成?!” 还不等兰望自我分辩,郎中就摆了摆手示意:“海子,不可造次!我刚才都说了,兰少爷的父亲不知道兰少爷来此。既然这样,那兰少爷事先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这里有埋伏!” 兰家少爷在心底苦笑:这一师一徒真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啊! “请问先生为什么这样认为?小子大惑不解,不知道我兰家有何动机来寻先生的晦气?”兰望嘴上接道。 “小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郎中继续倚老卖老,虽然他其实并不老,“我昨天上兰家诊病,不出意料的话,兰家所有人都只当我是个江湖骗子。虽然碍于面子给了半数诊金,可是江北兰家如此强横,他们的便宜哪里有那么好占!明面上给了你,暗地里不会讨回来吗?更何况这里还是他们的地盘!这些武人,怕就是回来讨要那五十两银子的!不光是我,昨天在我之前入兰府的其他几个江湖游医怕是一个都跑不了。” 他叹息一声:“哎,这江滩棚屋边怕是又要多出几个瘸腿少脚的可怜人了,涣水之上搞不好还要多出几具浮尸呢!” 饶是兰望一向镇定自若,这一下也有些慌了。寻常的危险他根本不怕,可是这回不一样。不偏不倚地在自己来求人的当口上,自己家人却要对自己要求着办事的人下手!摊上这种事情,换了谁都会不知所措。 王郎中盯了兰望一会儿,察觉到他表情虽不变,可是面色愈发地白了,便又是一阵嘲讽:“呵呵呵,你小子也会害怕?刚才和本座逞口舌之利不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又是笑声过后,郎中才娓娓道来:“看把你小子吓的!本座敢在这里与你分教这些,就是不怕他们。只要他们敢来,你小子就能亲眼见识一下本座的武道功夫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那老爹,要不是他在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派出这些人来向我追缴银子,我还没有机会露一手呢!这回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问你令尊知不知情了吧?” 兰望默然。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话好说? “先生神算,小子佩服。”他拱手行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四章 遇袭 要说兰望大少爷不冤枉,那是假的。 可他不过是偷偷瞒着家里人出来找一本秘籍,和两个怪人唇枪舌剑斗智斗勇一番之后总算是把话说通了,结果东西还没到手,就已经撞进了一个局里--这个局还是自家人设下的。 偷偷摸摸出来捡个便宜,结果却躺着都中枪,要被自家的打手追逐得惶惶如丧家之犬,这也算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不过,就算是心里再苦,面子上也不能表露出来,细想脱身之策才是大事。 在这种情形下,绝不能寄希望于自己家的打手能认识自己。按照雇佣兵的习惯,往最坏的方向推导整个形势的走向才是上上之选。依据这个原则,可以假定兰家的打手们全都不认识自己这个大少爷,动起手来不会有丝毫顾虑。即使他们见自己是个小孩不直接对自己动手,自己在混战中也难保不会被误伤。脱险之法,当然是来个金蝉脱壳,跑得离这里越远越好。 “问题是我没法跑啊!”兰望想到这里就恨恨地直想掐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心里面暗暗叫苦。栓子跑到哪里去了?吃个早饭用的了这么长时间吗? 这时候的王郎中就好像是能够看透人心似的,笑眯眯地说:“小子,你现在八成是在想怎么脱身吧?就你这双腿,如果你家那个仆役不回来的话你是哪里都去不了的。不过你放心,有本座和海子在此,自然能保你周全!更何况你不是还要见识一下本座的武功么?无人可打,怎么见识武功?” “只是我向你提的条件...”郎中眯起眼睛,“你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啊!” 兰望心想:“我现在人身安全都受到威胁了,哪里有功夫考虑你的条件!”可是,嘴上还必须答应着:“小子一定尽快给先生一个答复。” “好!这是你应下的。三天之内,你给我个准信,要不要做我的徒弟。至于现在么......”王郎中的目光向四周大概一扫,他的眼睛就眯了起来,两缕锐利的精芒如冷箭一般从眸子中外放,“你还是坐到我和我这劣徒中间来比较安全!” 哦?自己答应了他,他就会保护自己了? 正纳闷儿着,兰望就看到郎中给海子使了个眼色。虽然仍是一脸的嫌弃和不情愿,小徒弟还是哼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绕过算命的小桌,把坐在地上的兰望抱了起来。还没等小少爷反应过来,海子已经又转了回来,把兰望放下来,让他坐到了自己和师父中间。 原来是两尊大泥塑对着一尊小泥塑,现在是两尊大泥塑中间夹着一尊小泥塑。 “我们就这样坐一会儿吧,看看是咱们更坐得住,还是兰家的打手们更坐得住!” “师父,这些恶棍可都是这小子家里派出来的找咱们麻烦的,可咱们还这么护着他?何必呢!反正他们自家人又不会打自家人,随便把这个小妖精找个地儿一放不就完了?非要把他安排在咱们中间,一会儿真动起手来......” “住口!”本来已经开始闭目养神的王郎中突然睁开左眼,沉声呵斥。 世界安静了。 事实证明,不管是老雇佣兵还是武道宗师,直觉都非常准。 墙边的乞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昏昏沉沉地用一根拐棍撑着身子站起来,往大槐树这边一拐一拐地走着;街边的店小二把管着的四个炉子都熄了,汗巾往脖颈子上一搭,知会管事的一声要出去小解,然后就哼着小曲向江边大槐树下行来;一个货郎推着小推车,看看时辰还太早没有人来买他的货,就把草帽的帽檐压了压,调转车头要经过大槐树回家去;妓院门口的鸨儿也不管街上还没有多少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开始招揽客人,媚眼如丝,扭着水蛇似的小腰,脚步却有意无意地向着大槐树这边挪动着。 望四周看看,兰望已经意识到:“特务”们坐不住了,要动手了。 从空中看去,师徒二人和兰望坐在大槐树下,就好像海水中一只正在流血的海豹;装束各异、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的杀手,则像是闻到了海豹的血腥味、伺机而动准备群起而攻之的鲨鱼。 少爷眯起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发觉离一行三人最近的打手就是那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乞丐,其次是那个搭着汗巾哼着小曲儿的店小二;推着车的货郎离得最远,但是一则手里有辆小推车,里面不知道藏了些什么凶器,二则一旦打起来,手推车也能被用作掩护;那个扭着水蛇腰的老鸨似乎压根儿就没想往这边走多远,只是在外围打着转,像是个放风的。 待兰望再转过头来看:一师一徒一老一少还像入了定似的,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江风吹来,只能见到王郎中的一绺胡须微微飘动。 这师徒二人似乎也是在等待着什么。 乞丐蓬头垢面,佝偻着腰,两只手拄着枯树枝做的手杖,一拐一拐地从一行三人面前走过去。就在他经过算命的小桌边上时,他的身形顿了一下。 紧接着,乞丐原本呆滞无神的双眼刹那间精光乍现。他拄着拐杖的右手猛地握紧拐杖头,好似握住了剑柄,左手也骤然握紧杖身。“戗啷”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一把短剑就抽了出来!这是一把手杖剑,外表和拐杖无异,但是杖身下半部分其实是剑鞘,锋利的剑刃暗藏其中,手杖柄即是剑柄。只消握住杖柄一抽,剑身就露了出来。 乞丐先是把拐杖拉向自己身体的方向,然后再反手抽剑。利刃裹挟着呼呼风声,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正正地向坐在小桌后边左侧的海子当头劈下。 小徒弟的眼睛骤然圆睁! 他原本在打坐时平放于膝上的双手突然掌心向上发力上扬,取一个撩心掌之势,两柄短刃从双手袖中弹出,借着这一掌的势头利落地在身前额上交叉,不偏不倚正好架住乞丐当头劈下的利刃!三刃交错只在瞬息之间,“乒乓”的金属碰撞声几乎响彻江边空地。 乞丐见一击不成,并不纠缠,只是右手握剑和海子交叉的两柄短刃较着劲儿,同时下盘借力,飞起一脚猛踢他面前的算命小桌。桌子登时飞了起来,像一颗刚出膛的炮弹一样直奔海子和海子身边王郎中的面门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在小木桌向坐在王郎中和海子二人中间的兰望脸上飞来时,我们的大少爷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这突然爆发的全武行!事后兰望细究其原因,觉得这主要还是受了自己目前生理年龄的影响--幼儿对事物的分析判断能力和针对突发情况的反应能力比起成年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纵使兰望依仗原来做雇佣兵的经验判断出了乞丐绝非善类,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乞丐看似破旧的“拐杖”里面藏着一把剑!在乞丐突然发动之后,我们的少爷则是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似乎完全“滞”在了那里。 兰家大少爷被“吓”懵了,可是有人依然能够不动如山、见招拆招。 电光火石之间,仍然飞在空中的木桌子骤然“砰”地一声爆裂开来,化为无数木片碎屑--原来是王郎中不偏不倚地轰出了左手一掌,正好拍在飞来的木桌桌面上,桌子在轰然炸响的噼啪声中变得稀巴烂。可还没等那雪花般漫天飞舞的木屑完全落地,“嗖嗖”的破空声音就接踵而至。十几只闪着暗色寒芒的飞镖如同飞蝗一般直向师徒二人和兰家大少的要害之处扑来。 兰望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的目光早已捕捉到:远处那个推着小车的货郎也发动了!兰家大少爷眼睁睁看着几乎是在转瞬之间,这个“货郎”就以一种近乎匪夷所思的速度从手边的小推车里连续抽出十几只飞镖,又像诸葛连弩射箭一样左右开弓地双手连续发镖!在老雇佣兵的眼里,这个使飞镖杀手的双臂正在飞速摆动,速度之快以至于他的两只手臂都成了两道虚影! 飞镖几乎是转瞬即至。兰望用双眼尽力捕捉着飞镖的轨迹,进行预判,在最短的时间内选择躲避的方向。他微微向左侧头,一只飞镖就呼啸着紧贴着他的右脸颊擦了过去,带着劲气“砰”的一声钉在了三人身后的大槐树上。另几只飞镖则是无害地从兰望的身侧飞过,力竭之后便掉落在地上。 除了最后一只飞镖。 在兰家大少发觉最后一只飞镖正直奔他的心窝而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如此短的距离、如此窄的时间窗口,他再也来不及做出任何规避动作,只能任由那柄短小却致命的利刃越飞越近。 不过从身体左侧伸出来的一把短剑救了他的命。 就在刚刚这段极短的时间内,海子已经和乞丐来来往往交手了四五个回合,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声连绵不绝。小徒弟早已经把袖中短刃收回了袖口里,抽出了随身的短剑和乞丐缠斗。一柄剑短而宽,一柄剑长而窄;一柄剑坚固,一柄剑柔韧。只见交手双方都把兵器舞的令人眼花缭乱,“铮铮”的金属摩擦碰撞声不绝于耳。海子的剑法偏向刚猛,以全身之力集中于剑刃,大开大合,以力破巧;乞丐的剑术则更加灵活、狡黠,以柔克刚,利用剑身的柔韧迟缓对手的进攻,并寻隙直捣对手的要害。一时间双方招式各有千秋。难分胜负。 小徒弟在余光中早就把飞来的飞镖看得真切,闪转腾挪之间就轻松地侧身躲过。只是他注意到:有一只飞镖却是直奔坐在他和师傅中间的那个小妖孽而去。 “这个拖后腿的家伙!不让人省心!”海子心中腹诽,抬手举剑架开乞丐对自己颈部的凌厉一击,之后便借着两剑相撞后反弹的力量将短剑回收到身侧。剑身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挽出一个剑花,分毫不差地正好在兰家大少胸前把那枚即将命中的飞镖打落在地。飞镖势头不减,镖身竟然整个深深插进了泥土中,只露出短短的一截儿柄和尾部的一缕红缨。 刚才试图靠近的店小二现在也加入了战团。这名杀手甩去身前的罩袍,露出了缠在腰间的一根色泽乌沉的铁链。只见他腰腹发力,猿臂轻舒,一根足有一丈长的链锤便已解开执在手里。链条舞动起来,如穿梭于云间的蛟龙,带动着沉重的铁锤撕裂空气,裹挟着令人心悸的啸音直向王郎中头部袭来。 王郎中一仰首,铁锤在他脸部上方转了个圈,打了个空。郎中又借着坐直身体的惯性猛地前倾,右臂前探,不偏不倚地正好把店小二刚要收回去的链条抓在了手里。就这一抓,铁锤似流星锤一样带着末端的一小段链条飞速旋转起来,在王郎中的手上缠紧了。还没等杀手反应过来继续回收链条和郎中较上劲,郎中就右臂发力,催动内力狠狠一拽,店小二整个人就被拽得飞了起来,直向郎中飞来。 店小二被郎中拽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并没有失了方寸。他在空中顺势一翻身稳住了身形,之后左手抓紧链条,腰胯完全展开,右手伸出单指,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直向郎中的咽喉处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兰望就明白过来:这厮是要将计就计、借力打力,趁着郎中把自己拉离地面试图让自己失去平衡的机会直接出杀招! 王郎中似乎并没有慌张。他右手拉紧链条,左手竟也是只出单指,伸出食指准备和店小二来个针尖对麦芒。 兰望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景象是如何发生的---两根手指于两秒钟之内在空中准确无误地相碰!只听到“咯啦”一声脆响,郎中的单指依然挺立,可是店小二的整条右臂都被相撞时的巨力卸掉,手臂像是被抖松了脊椎的蛇似的瘫软松散开来,如烂草绳一般。 这一切还都是在空中发生的。 结束战斗的还是王郎中的一掌。店小二的右臂废了,可是他的整个躯体由于惯性还在飞向郎中。王郎中微微侧身,小二的躯体便不能再撞上郎中,而是直向地面扎去。就在店小二大头朝下马上就要扎进泥地里的时候,郎中收回手指,反手劈出一掌,正好砍在店小二的后颈。 又是一声清脆的“咯啦”声---那是颈骨碎裂的声音。 这一部分战斗结束了。 转头过去一看,海子还在和那名乞丐纠缠。先前由于郎中和海子二人分神去防飞镖,乞丐本来还略占上风;可是当他见到同伙只过了两招就被一个算命的劈断了脖子,不由得心惊。这一下,手中招式也露出了破绽,挥剑慢了一分。这时乞丐的剑正砍向海子的下盘,海子也已经出剑格挡住。乞丐一走神一松劲,海子就瞅准时机把正斜向下指的短剑上扬,顺着乞丐手中剑的剑身往上划去,黑虎掏心一般直捣乞丐的躯干要害处。 这一剑,若是一般的剑客用最普通的剑过招,那根本就构不成任何威胁:宝剑都有护手,交战一方若是在格挡僵持时顺势沿着对手的剑身向上“滑剑”试图伤到对手,自己的剑身一定会被对方剑的护手卡住而一时不能动弹。与此同时,对方的剑也就没有了阻碍,可以轻而易举地反过来刺入剑客的身体。 只是这回,乞丐拿的是一柄手杖剑---这剑需要伪装成拐杖,根本没法安装护手。 海子这一剑既快且猛,乞丐根本来不及反应,胸膛就被自下而上的锋利剑尖顺势划破,肋骨被劈碎,心脏被刺穿,眨眼间就是一团血雾爆出。海子收剑转身,反手又是一记从右至左的横砍,准确地划过对手的咽喉,登时将乞丐了了账。 兰望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师徒二人中间。他粗略一估算,从乞丐突然发动到海子挥剑斩杀对手,总共只过了不到一分钟;从店小二挥起王郎中赤手空拳击毙对方总共只用了十来秒。 喷薄而出的血液染红了大槐树下江边的沙土地,将小广场变成了修罗场。路边本就稀少的行人见到这幅凶景,都慌不择路地急忙走避,“杀人了”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临街边早晨刚刚开张的店面急急忙忙又把铺板关上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器物碎裂声、女子的尖叫和幼子的啼哭。 “小子,我看你还是欠练!收拾这么个叫花子都用了三口茶的功夫,我那些招式都白教你了?!”王郎中一边剑眉倒竖摆出一副“严师出高徒”的架势呵斥着海子,一边甩脱缠在手上的铁链,快如闪电地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一支冲他面门袭来的飞镖。 “师父,徒儿惭愧,学艺不精!”海子一边嘴上应着,一边从地上捡起一只货郎扔来的飞镖,又瞄准货郎甩手飞也似的反抛了回去。 兰望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王郎中挑战物理学定律一般神奇的武术表演中回过神来,此时当然顾不上去思考什么叫“三口茶的功夫”,他只听说过“一盏茶的功夫”这种说法。 当然,武术表演也还没有完全结束。 那个货郎还没解决。 这最后的敌人也绝不是等闲之辈,一连躲过好几支被师徒二人反扔回去的飞镖。他似乎知道近战的时候已经到了,便不再犹豫,直接从推车里抽出了一把弯刀,龙行虎步,直向兰望三人扑来。 王郎中转向海子:“三口茶的功夫,收拾掉他!搞不定的话,我拿你是问!” “徒儿遵命!”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五章 脱险 可是他还是慢了一步。 不是说他的反应太迟钝,而是王郎中的反应太快—小少爷刚刚发出警示,郎中就已经出手击中了敌人。 刚刚迟迟没有露面的那个妓院鸨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溜到了距离大槐树很近的一栋酒楼一把把兰望抱在怀里,哭泣道:“望儿!我的望儿,我的心肝儿啊!可吓死娘了!” 他看都不看正在旁边站着的王郎中和海子,而是自顾自地查看起兰望大少爷的周身上下:“望儿,没受伤吧,没吓着吧?你答应一声啊!别吓唬娘。。。” 说着又把大少爷一把紧紧地抱进了怀里,搂的兰望喘不过气来;铠甲的铁锈味和着女子的体香和脂粉气混成一股奇怪的味道,也把兰望呛的直翻白眼儿。 “娘,我没事,我真没事儿!”大少爷赶紧回答。再这么抱下去,自己非得被自己的亲娘活活勒死。 母亲的怀抱松了松:“望儿呀,你可吓坏了娘了,以后再不可这样了!” “要不是你父亲怕有宵小作乱不得不在大宅坐镇,他现在也早就来了!你这回真是吓死爹娘了!” 正说话间,随行的兵丁围了上来,把郎中和海子包在中间。“放下剑!降者免死!”带队的百夫长冲着师徒二人怒吼着。海子持剑怒目而视以示回敬,王郎中却示意自己的徒弟:“放下剑,听他的!” “师父。。。” “我说了放下剑!待会儿我自有分教!” “当啷”一声,短剑被扔到了地上。 兵丁立马缩小了包围圈,就要把师徒二人控制起来。郎中潇洒地一拂袖子:“哼,有辱斯文!不用捆我和我徒弟,我们自己会走!” 兰望这时候顾不上自己还在母亲怀里:“别抓他们,他们是好人啊,就是他们保护了我!”只可惜,根本没人会听一个八岁小孩儿的话。如狼似虎凶神恶煞的士兵从兰望母子身边大步流星地走过,根本就不搭理兰大少爷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在兵丁的押送下离开的时候,海子转过来,如刀一般的目光狠狠地剜了兰家大少爷一眼。 兰望在心里面叫苦不迭:好不容易搭上了关系,这下子又给得罪了! 当然,麻烦还没有完。 周管家一个箭步冲到栓子面前,甩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蠢材!让你带少爷出来转转,结果差点把少爷丢了!看我回去不打死你!” 栓子捂着脸红着眼睛,垂首挨骂,一声都不敢吭。 我们的兰大少爷急的要跳脚了—虽然他现在双腿瘫痪根本就站不起来—他可是向栓子许诺过的,说不会有人打他,有人打他就让兰大少爷负责挡着! 现在,就在兰望面前,他自己立起的flag倒了! 这可就尴尬了! “周叔,别打了!别打了!不是栓子哥的错,是我自己要来的大槐树下的!”妈妈怀里的小孩失声叫道。 这回他倒是没被忽视。周管家不仅没停,反而越抽越厉害,一个接着一个,嘴里一边骂道:“这个小混蛋,脑子缺根弦!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哪门子的德,能让大少爷管你叫哥!我打死你,打死你!” 兰望意识到自己火上浇油了。 许多年后,栓子告诉兰望,那天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周叔第一次打他的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六章 化解矛盾 兰家大宅里,一场火药味儿极浓的对峙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兰丰山不顾形象地大声吼叫着:“你这个逆子,给我让开!” 旁边的周管家脸色尴尬,一点响动都不敢发出。 兰家主母武兰氏在一旁面色焦急:“望儿,乖,听话!快从栓子哥腿上下来!” 整个院子里,家丁、丫鬟和保姆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可是没有人敢造次,大家也是大气都不敢喘。 我们的兰家大少爷则是一脸惬意,气定神闲,故作为难地回答道:“孩儿本应谨遵父母大人钧命,只可惜身有残疾,有心无力啊!”说完之后还装模作样,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得瑟的样子殊为气人。 在兰望身后,栓子早就已经是汗流浃背,冷汗如同夏天的雨水一样淋漓不尽,从小厮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这是一幅十分滑稽的场景:整个兰家大宅的人都围着前院正中央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两个人:栓子和兰望。栓子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双臂抱着兰望;兰望坐在栓子的腿上,自己也人模狗样地翘着二郎腿。 这幅场景的由来也并不复杂:当一行人在士兵的护送下马上就要回到兰家大宅时,兰望假装自己是个天真无辜的八岁小孩,竟然撒起了娇,偏要栓子背着他。武兰氏本来心肠就软,对心头肉的撒娇根本就没有抵抗力,而周管家就更不能说什么了—少爷要求,夫人不反对,哪里轮得到他这个下人置喙? 等兰望一到了栓子的背上,他立马就对小厮“面授机宜”:“要是你不想屁股开花,那就按照我说的做!” 于是乎,一进兰家大宅的前院,栓子立马就背着兰望找来一把椅子,把椅子搬到庭院正中央,然后抱着兰望坐在上面一动不动。 兰家人都很奇怪,只是以为小孩子在找乐子玩儿,可是在当另外一个仆人走过去要把兰望抱走的时候,我们的大少爷就露出了他兵王的“狰狞”面目—就在那个仆人把手伸过来要抱起兰望的时候,兰望闪电般出手揪住了可怜下人的大拇指,轻轻一扭— 一声响亮的“卡嚓”声,伴随着一声高亢的惨叫,在庭院正中响了起来。 众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顿时乱作一团,兰望则是继续和紧张的浑身发抖的栓子稳坐钓鱼台。 又有几个仆役和家丁在兰丰山的示意下试图上前抱走兰望并控制住栓子。一共来了五个人,其中后三个人是一起上的,结果:第一个人同样被卸掉了大拇指,第二个人被一粉拳打歪了鼻梁骨,鼻血长流;最后一起上的三个人最惨,他们本以为三人围攻能够让兰望自顾不暇,结果却是悲剧—三个人一起来个饿虎扑食,兰望的动作依然是迅疾如风。大少爷抓住时间差,支起身子一个铁头功,额头和第一个家丁的天灵盖来了个亲密接触,足有一米八几的壮汉登时就倒在地上捂着脑袋开始打滚儿;打退了第一个人,兰望又迅速出右掌,在另一个家丁抓住自己腰的同时一掌直戳在他的喉头,让这个修炼十几年的武师呛的满脸通红、呼吸困难,喉咙里“嗬嗬”直响;与此同时,兰望的左手已经借着机会擒住了最后一个家丁的手腕,右手则在击倒第二个家丁之后迅速回收,紧随其后捉住了最后一个家丁的肩膀,一个经典的擒拿反扭动作,又是“喀嚓”一声,最后一个试图抱走兰望的人也吊着软趴趴的右手臂踉踉跄跄地歪到了一边。 这下子,院子里谁也不敢上去挨揍了,全都踟蹰不前;伤者倒在地上叫唤呻吟着,很快被仆役们拖走医治去了。 兰望完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下手很有分寸,几个家丁仆役关节处受的伤看似很疼很吓人,实际上非常容易接回去,连正骨大夫都不用。 我们的穿越客以雷霆一击震慑住众人,然后就抓住大家都在愣神的机会,大声宣称:谁也不准打栓子。只要家里面的人—准确来说是周管家—不能保证栓子下个月还能正常坐凳子,他就要一直呆在栓子怀里,谁上来他就打谁!他还要自己家的人立马把王郎中师徒放了。 之后,院子里就进入了对峙状态。 整个兰家都震惊了—人在骤然看到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的时候,必然会有好一段时间回不过神来,用射击游戏玩家的说法就是“硬直”。现在兰家大院里大多数人基本上都处于这种状态中。 兰丰山本来是不想管这事的—本来小孩子想玩儿想闹就由着他去吧。可是在他看到兰望一个不到九岁的小孩眨眼间就干翻了五个壮汉的时候,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也没法保持淡定了。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生气了—他现在的情绪应该是很复杂的。只是碍于一军之将和一家之主的面子,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不能接受有人敢违拗自己的意愿,尤其是他主事的还是一个等级森严、极重长幼尊卑的大家庭。于是乎,他必须生气,至少是在场面上必须显得非常愤怒。要不然,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可是演着演着,他的耐心被磨没了,武人的脾气也上来了,就有些真的发火。 周管家的尴尬则在于,这件事情的当事人明明是他,可在这件事情上他一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冲突双方,一个是老爷,一个是少主人,他都得罪不起!人家父子俩打架倒没什么,可两个神仙打架,他这个小鬼夹在中间遭殃,躲都来不及呢,还跳出来作死? “你这个逆子!还不快乖乖就范!”兰丰山兰大人生气的时候就会反反复复骂同一句话,一点新意都没有。 “孩子他爹,你小声点!跟一个八岁娃娃较什么劲儿?”武兰氏对着丈夫嗔怪道。接着,他又转向兰望哄道:“望儿,别闹了!这就快中午了,娘亲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糯米丸子,你快让人把你抱下来吃饭,乖,听话啊!” “你说说你,这臭小子就是让你给宠坏了!七岁八岁本来就讨狗嫌,这下可好,简直无法无天了!”兰丰山转向妻子埋怨道。 “什么?我把他宠坏了?!”武兰氏当下柳眉倒竖,“宠坏了?那你说怎么宠他才叫‘宠坏了’?生了一场大病不能走路不能习武,别人小孩能干的能玩的他都不能!你还想怎么样?” 兰丰山在战场上是叱咤风云的战将,在家里却是出了名的惧内,对着老婆总是发不出火。武兰氏这么一呛声,兰大将军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涨红了脸。 看着自己的便宜爸妈当着自己的面开始拌嘴,兰大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奶声奶气却无比老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父母大人,不是孩儿不愿意从双亲之命,实在是因为孩儿现在动不了了,孩儿和栓子哥周围还有一道无形的障壁,任谁撞上来都会头破血流,孩儿也没有办法啊!” 穿越者一边贱贱地笑着,一边振振有词:“孩儿刚才讲过,只要有主事的人能向我保证,栓子不会挨打,孩儿立马离开这个座位!父母大人和在场诸位也都见过了孩儿的能耐,就算是没有人抱,孩儿就靠着双手也能自己回卧房!” “去大槐树下完全是孩儿自己的主意,祸是孩儿自己闯的,麻烦是孩儿自己惹上的!我还跟栓子哥保证过,回到宅子没有人会打他,要有人打他就必须先打我!” 身后,栓子的眼圈红了:“少爷。。。” “父亲大人常常教导晚辈:七尺男儿立于天地之间要言出必行,一人做事也必须一人当!孩儿既然蒙父母恩典,生在兰家,就必须谨记父亲教诲!” 兰丰山这下子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自己的儿子竟然拿自己训导他的话反过来噎自己?! “父亲大人还训导过孩儿:做人要知恩图报。孩儿受教之后一刻不敢忘!今日若不是王郎中师徒二人,孩儿怕是就要交代了!若是外人知道了兰家不报救命之恩,反而把救命恩人羁押起来,那兰家该何以对庙堂诸公,何以对天下众生悠悠之口?!” “今日孩儿未经查明就贸然以身犯险,令父母担忧,是孩儿之不孝!此事过后,孩儿愿受一切责罚!孩儿只是恳求父母大人,放了郎中师徒二人;也恳请周管家,就饶过栓子哥一次吧!” 周管家立刻一脸惶恐:“周岘山何德何能,敢受少爷恳求!” 兰丰山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左右为难:要是按照兰家的家规,,在情感上人们也会自然而然地偏袒兰望—毕竟,这么小的一个残疾孩子能有如此身手、如此胆识,你当爹的舍得下重手吗? 所以说,现在对峙双方都不可能退后、都下不来台。 那就这么耗着吧!兰望心想。 庭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落针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不说话,唯一一种由人发出的声音只是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大家都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院落里突兀地响起了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看来我岚风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不识人才!” 王郎中迈着沉稳的方步,海子在后面亦步亦趋,二人昂首阔步地走进庭院。王郎中此时满面春风。他用手指着坐在庭院中间的兰望,对正呆立在一旁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兰丰山说道: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丰子啊,你有个好儿子啊,此子日后必成大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七章 风云人物 常年的军旅生涯让兰丰山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院落里的家丁头目大吼一声:“保护老爷少爷!” 一群家丁和仆役立刻呼啦啦地围了上来,护住兰丰山、武兰氏和兰望,同时把王郎中和海子团团围住。 兰望在一边看着,急得不行—他虽然知道家丁们只是本能地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可是他心中还是暗暗叫苦:这样不是把这两个高手给得罪死了吗?人家既然能从那么多兵士的羁押看管下轻松脱身,又能旁若无人地走进这戒备森严的兰家大院儿,你那几个家丁真的能着一边有意无意地瞟了瞟兰望。 兰望也赶紧继续逢场作戏,抱拳还礼道:“小子不知风云大师威名,多有冒犯,还请大师恕罪!” 一提到自己的儿子,本来被长辈的“关怀”和揶揄闹的满脸通红的兰丰山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被遗忘了很久的东西,立马转头向兰望吼道:“放肆!不肖子孙!你面前的是大令朝的护国公、九大供奉之首、兰家的再造恩人,岚风云岚大人!你一个小辈见了大师尊驾不磕头,竟然言出无状!还不给我跪下!” 老郎中的脸登时又拉了下来:“丰山啊,你这是作甚!兰望他还小,双腿又有毛病,怎么下跪?你个做父亲的也不看看场合!” “还有啊丰子,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儿子是个肉身武魂?” 风云大师感叹着:“我岚风云年近花甲,修炼武道四十余载,自认为见多识广。可是今天看到了你兰丰山的儿子,我这老东西才发觉自己是坐井观天、一叶障目!我年轻时还觉得自己的修炼天赋无人能及、睥睨天下,很是不可一世,只是随着年长了才收敛了一些;你这个宝贝儿子则是又给我这把老骨头上了一课,重新教了教我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兰望更惊奇了:从这老头子的嘴里还能说出这样近乎恭维的表扬? 兰丰山更是诚惶诚恐:“不知犬子有何不凡之处,能得风云大师如此青眼有加。。。” “哎,我说丰子啊,你这样可就真无趣了!”老郎中又把脸一板:“都说知子莫如父,这话到了你这里怎么就不灵了呢?你自己的儿子有什么能耐,你自己不清楚吗?我刚才在庭院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啊!” “大师,肉身武魂有多罕见,您老比晚辈更清楚!犬子或许的确是生来就会些拳脚功夫,可肉身武魂是何等强悍霸道,又是如何凤毛麟角!犬子一个黄口小儿,如何能成就此等高度?”兰丰山面上的惊异之色越来越盛,就连武兰氏都讶异莫名。 王郎中咧嘴一笑:“丰子啊,你难道还信不过你岚伯伯的眼光吗?” 兰丰山立马一低头:“大师慧眼,晚辈岂敢置喙!” 风云大师又笑了起来:“行了行了,别一口一个大师地叫着了,叫岚伯伯!” “晚辈不敢!” “礼数差不多就得了,我用军法命令你:不必拘礼!” “末将遵命!岚伯伯!” 老郎中又哈哈大笑起来:“你看看你!还是改不了这毛病!” 他接着转向一直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侍立着的海子:“哦对了,忘了引荐一下:这是老夫的劣徒,雷海儿!” 兰丰山立刻转身一作揖:“晚辈见过小师叔!” 穿越者仿佛听见了自己眼镜碎裂的声音—虽然他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戴眼镜—自己的便宜老爸竟然管海子叫小师叔?那岂不是说他在岚风云面前是孙子辈的人物?那自己不就成了重孙子?! 这都是什么鬼啊! 兰家大少爷知道:心里腹诽,脸上却绝对不能表现出来。他又冲着海子一作揖:“小子兰望,见过雷师叔公!” 从海子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表情来看,这小子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 “我刚才都讲过了,不必拘礼!”王郎中大手一挥,“行了,寒暄就到这里吧,该说正事了!怎么着丰子,刚刚错抓了你岚伯伯,还不快点给我上杯茶压压惊?” 兰望心里感叹:“这老家伙还真是不客气啊,打秋风都这么开门见山!” 兰丰山一听到这话,立马就恢复了兰家家主的本色,冲周围各色人等吼道:“都愣着干什么?看客、上茶啊!伙房!今日午膳晚膳上八方席面,给我上最好的料子最好的酒!” 一众仆人还愣在原地。他们的大脑也需要消化一下过剩的信息。 “你们都听见老爷的话了!还不快去干活!”周管家如梦方醒,也跟着吆喝起来。 兰家的仆役们一听见管家吆喝,这才解除了硬直状态,一下四散而去,招待客人、倒茶水、准备膳食,忙的不亦乐乎。 兰丰山和武兰氏夫妇也赶紧站了起来,把岚风云和海子迎进了堂屋。 原本战战兢兢的栓子见到“危险”已经解除,也抱着兰望站了起来,往堂屋里走去,结果迎面碰上周管家: “混小子,这回看在岚大师和少爷的份儿上饶你一回!再有下次,看我不打的你屁股开花!”管家狠狠地瞪了栓子一眼。 兰望明显感觉到背着自己的栓子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 兰丰山本来要依照兰家的规矩直接送兰望回内室、不让他参与会客的。可是在岚风云的要求下,兰家家主还是让栓子把兰望背到了堂屋。 岚风云随即提出了要收兰望为徒的请求: “我和你的这个儿子有缘,和你们兰家有缘。今天你们家这个小子在我和外面讨价还价的时候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把我的冥想心法传给他,他就做我的徒弟。这个小滑头说兰氏子弟拜师必须要长辈首肯,这不,我老头子就来问问你这个兰家长辈,肯不肯赏光让这小子做我的徒弟?” 王郎中一边说着,一边充满玩味地看着兰望。 还没等兰家人开口回答,风云大师就又补充道:“哎,兰家小子,你可要想好喽!你若是不认我这个师父,那论辈分我就是你的曾祖辈;可若是你认了我这个师父,你就成了海子的师弟,连你的父亲也得唤你一声师叔!这其中利害,你可要仔细思量!” 兰望在心里暗暗骂道:“老狐狸!你这么说话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么!我要是不答应,就是不给你面子;我要是答应了,就和我爹乱了辈分!有你这么坑人的么?!” 可还没等兰望完成他的腹诽,兰丰山就抢先开口了,声音无比激动:“得师如此,乃望儿之大幸,亦是兰家之大幸!望儿,还不磕头拜师?!” “行啦行啦,磕头就免了!这小子可是武魂下凡,自是生来就带着点儿脾气的!我不要听你丰子替他回答,你只要首肯就行了,至于认不认我这个师父,全在这小子自己!”王郎中慈祥地笑了起来。 穿越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便宜老爸明知道自己腿有问题还是要让自己磕头。不过老郎中的一番话让他很是欣慰—至少他懂得尊重一个四岁小孩的意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事情都到了这份儿上,兰望除了答应,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风云大师,小子愿意!” 之后就是无比繁琐的拜师礼,足足进行了两个小时。其他的流程倒还好,就是磕头的环节让兰望感觉无比别扭—因为没有办法自己下跪,兰丰山和武兰氏只能帮着自己的儿子盘腿坐在地上,然后让兰望坐着面对师父躬身下拜,磕头磕到自己的腿弯里,再冲着师兄作揖。 不过我们的穿越者心想:“为了能尽快恢复力量、为了能获得这个所谓的‘风云大师的’的‘真传’,这点儿我委屈忍了也就忍了!” 毕竟,想成为风云人物,就必须经得起波云诡谲的考验,这点苦算什么! 与此同时,在大江南岸的一座繁华程度不亚于兰家大宅的豪华府邸里,一个中年人正暴跳如雷: “废物!蠢货!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是说过兰家长房那小子必须死,可是我说过要你现在动手吗?我说过非得是我们自己动手吗?!” 中年人面前是个年轻人,此时正低着头,战战兢兢地感受着父亲的愤怒。 “父亲,我。。。我也是觉得机会难得。。。兰家那个瘸了腿的小子往常别说是出贵阳街了,连兰家大宅都不会迈出一步,我们的人根本没法下手啊!这不是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这小崽子出门遛弯儿的机会,我就让手下。。。”年轻人嗫嚅着,生怕给父亲的怒火来个火上浇油。 可是他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已经火上浇油了。 “我说过多少遍,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做!”父亲的声音又大了三分,“此次一击不成,兰家的人难道都是木头疙瘩?他们没有头脑吗?他们难道不会加强防范?” “我们这一次是用埋在兰家队伍里的暗桩动的手,即使失败了也没留活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儿子迟疑着辩解道。 “说你蠢,你还真的是蠢!你要是发觉有人想要你的命,难道不会预先防备?难道不会深居简出?还有,你这回要是光明正大地雇佣江湖中人去动手反倒好了,你一用暗桩,兰家人不会警觉?不会甄别清洗自己的队伍来找出奸细?你真以为江北兰家的人都跟你一样是酒囊饭袋?!” 一连串反问彻底让儿子晕头转向。 “为父之前早就提过,时机、时机!现在还远没有到动手的时候!” “可是父亲,我们已经错过了。。。” “那又怎么样?有后悔药吃吗?谁能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镇魂散竟然发挥不出效用!这次没能杀他,那么就只能等他老人家发话,再寻机下手了!这种事情急不得,也不在一时之功!” “那王爷那边。。。”儿子一看父亲略微消了气,试探着问道。 “说过多少次,不许称呼王爷!” “是!涣翁那边。。。” 父亲火气渐消,面色却依然阴沉的可怕:“涣翁一直在准备,只是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不能贸然有所动作。否则的话,事情一旦外泄,我等十年生聚的成果都会毁于一旦!我们在兰家埋下的暗桩,如果在这次之后还能幸存下来一些,就也不要动用了,让他们静默下来,等待指示。” 儿子垂下了头:“谨遵父命!” 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爬上了父亲的嘴角:“看着吧,洪方我儿,看着吧!此次一旦事成,就可定我洪家百年千年之基业!兰家再也别想骑在我等头上作威作福!这江北阳关镇,到时候也就要易主了!” “其实此次杀不成兰家的那个黄口小儿倒也无碍。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更何况风头正盛的兰家!想杀掉兰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中的一个人而不留后患,只有两种办法:其一是把刺杀伪装成意外,这其二嘛。。。” 父亲阴冷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就是干脆赶尽杀绝、一个不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八章 认识新世界 某种意义上讲,王郎中和兰望之间的师徒关系或多或少是象征性的—堂堂大令朝的护国公当然不会为了教导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儿而在阳关镇这个边陲之地常住下来。这就意味着,风云大师是不可能手把手地教兰望武道功夫的。 不过岚风云为此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兰望这小子可是肉身武魂,我往常教导弟子的方法用在这种神童身上完全没有效果。我会把我毕生所学和对应的修炼之法悉数传给兰望,修行之事,就只能靠他自己了!由于他的天赋太高,如果我像训导海子那样教导他,反而会埋没了他。” 合着这真的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啊! “说的容易,你怎么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我?难不成还要在我大脑上插一个usb?”兰望想道。 “这是一块玉简。只要你把它握在手中,然后按照冥想心法进入冥想,你自然就会领悟各种功法招式的玄妙之处。”岚风云对兰望说。 “我的天,难不成真是个u盘?”穿越者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是个类似《魔戒》里的那种奇幻世界,只不过这个奇幻世界是“中国版”的。 “记住,你的修炼必须依靠你自己的力量,切不可借助外力!若是随意服用丹药或是修炼偏门功法,不仅不会对修行有所助益,危害自身,甚至引起反噬!切记,切记!” 有那么一瞬间,兰望觉得自己在看某个修仙游戏的过场动画。 “敢问风云大师,您的功法归属于何种门派?”长久的沉默之后,兰望终于张嘴提问了。就算自己真的来到了一个修仙世界,那也得搞清楚自己是哪个宗门派别的吧? 岚风云闻听此言,哈哈大笑:“小子,懂的不少嘛!你难道不知道‘万宗归一’这种说法吗?” “小子孤陋寡闻,未曾听闻。” “天下武学,万变不离其宗。若是修为足够精进,境界足够高深,那么归于哪个宗门,又有何意义?”岚风云再次露出了他那种非常欠揍的笑容。 “师尊的意思是,只要修为足够高,就大可以超然于门派之上;只要对武道的理解足够深,那么天下武学也自然就没有类别之分了?” “哈哈哈,我岚风云果然没看错人,一点就通啊!你才刚刚踏入武道的门槛,就悟出了许多武者终其一生都不得要领的至理,可喜可贺啊!” “谢师尊指点,弟子必然竭尽全力!”穿越者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慢慢入戏了。 “何必言谢?能得肉身武魂为徒,老夫此生无憾!下面的路,就得靠你自己一步步摸索前行了。老夫此生也有七十余岁的阳寿了,还尚未见过一位武魂下凡,更不知道肉身武魂该如何修炼武道。徒儿啊,你的面前没有先人的经验可用,你必须自己趟出一条路来!” “徒儿必不辱师尊之命!” “为师和海子在离开阳关镇之前,会帮你办成一件事。你的双腿或许无法医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无法走路。为师知道有一种办法,不仅可以让你重新站立起来走路,还能让你在武道修为上如虎添翼。三日之后我就会离开阳关镇,到了那时你就会知道这是何种办法了!” “等过些时日,我再来到阳关镇时,你会经历一次考察。如果你过关了,那就意味着你出师了。” 这天晚上兰望很早就去睡了,而岚风云在会客室里和兰丰山武兰氏夫妇谈到很晚才飘然离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穿越者的日子就此恢复了平静,毕竟生活就像是一阵阵海浪,有波澜四起的时候,就必定会有风平浪静的时候。经历了穿越之后第一次惊险时刻,兰望越发觉得眼前这种闲适安宁的日子有多么可贵—同时他也意识到,这种安宁的日子也暗藏着危险。 有人想要他的命。 而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以及为什么这个人想要他死。 他必须想尽办法知道。 昨天夜里自己的师父和自己的便宜父母谈了些什么,兰望不得而知。王郎中有没有向自己的双亲说出他的判断—有人要对兰望不利—兰大少爷也不清楚。 我们的穿越客必须自己去搞清楚,搞清楚一切。 今天早晨,兰望仍然是按照自己在当兵时的习惯早早起床了。兰家的人们似乎都很不适应兰望的这种转变—要知道,在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前,兰望这个八岁小孩是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 不过兰丰山和武兰氏很快就适应了自己儿子新的生活节奏。 兰丰山当面答应兰望:他绝不会干涉兰望的修行。如何修炼武道功法,全在兰望自己。至于修炼可能需要的材料等等,他会尽力提供给自己的儿子。 但是,便宜老爸也宣布:最近一段时间兰望不能出门了。栓子的确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挨打,不过兰望制定的考察阳关镇的计划也要暂时搁置了。 “看来我的师父是把一切都跟老爹说了,便宜老爹为了保护我才这样安排。” 不过穿越者转念一想:自己这一世的父亲几乎半生戎马,就昨天那种情况,即使没有人知会他,他也能意识到有人要对兰家长房、对兰望下手。 “望儿,昨日风云大师在离去之前与为父和你母亲长谈了一番。”便宜老爸看起来一大早上还想要嘱咐兰望几句,“大师叮嘱我等:不必再把你当作小孩儿看待。既然如此,有些话为父不妨就对你说了。” “你也能看出来,有人想要对我兰家不利,想要对我兰家长房不利。” 来了,兰望心想。 “为父和你母亲现在也知道你天赋异禀,着实异于常人,可是你要记住:你现在修炼武道,不是为了光宗耀祖,更不是为了行侠仗义,而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有能够自保的手段!” “为父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如大师所说的那样,是武魂下凡,为父也并不关心。为父唯一在乎的是:你能像这阳关镇、乃至这全天下千千万万个普通的孩童一样成长、成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为父这样说并不是把你当成了真正的四岁小孩儿。只是你的心智虽然成熟,可是对于武者来讲,躯体的缺陷远远不是精神和意念的强大所能弥补的,你的身体无可争议的是个四岁幼儿的身体!你在修炼的过程中要时时牢记:脚踏实地,戒骄戒躁,切勿急于求成。” “风云大师是何等人物,你现在或许并不明了。可是你要记住:大师慧眼识才,信重你、欣赏你,才会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千万不要让他老人家失望!” “修行之事,为父也帮不上你什么,不过你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兰家虽然不是皇亲国戚,可给一年轻子弟大展拳脚的空间和底蕴还是有的!” “孩儿谢过父亲,必不教父亲失望!”兰望假模假样地一抱拳。 说句实在话,穿越者觉得自己的老爸比想象中要好说话的多。虽然有一点武人的暴脾气,可是一到关键处,还是很和善很讲理的。 我们的兰大少爷不抓住这个时机赶紧提要求,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父亲,孩儿想开一间医馆!” 在贵阳街和邻近的江宁街交叉的地方,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铺面拉开了铺板。几个小厮在里面四处洒扫、安放家具,一个写着“医”字的大旗在晨风中冉冉升起。与此同时,一块和小铺面一样不起眼的牌匾也被挂了起来,上面写着: “兰氏医馆” 兰望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很是和父母磨了一番嘴皮。父亲大人差点因为儿子违背了自己的要求—最近不要离开兰家大宅—而又发一通火,母亲大人差点以为自己的宝贝儿子得了失心疯。不过在兰望说出自己要开医馆的缘由之后,父亲和母亲都勉强答应了。 兰望说:“风云大师传给我的绝学中不仅有武道功法,更有医术。玉简里写的很明白:武道医道,本为一体;武道杀人,医道渡人。既然风云大师要我学得一身本事,那这医道之术自然也不能荒废了!” “我的孩儿啊,你也不想想,你一个八岁小孩在医馆里坐堂,会有人来看病吗?娘亲和你父亲知道你器宇不凡,可别人不知道啊!”武兰氏满脸忧虑地劝解道。 “望儿,一个郎中从学徒做起,没有十数年的苦功根本就不能出师,你昨夜才刚得了风云大师的传授,医术药方君臣佐使尚未烂熟于心,现在就要开医馆当大夫,那与谋财害命又有何异?!”兰丰山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父亲、母亲,你们信不过孩儿,难道还信不过风云大师的医术吗?遇上疑难杂症,即使孩儿不能保证药到病除,也断不致于害人性命吧?”兰望辩解道。 “昨日刚有人要杀你,你今日就又要抛头露面?你就真不怕杀手上门?”兰丰山已经是极力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了。 “孩儿当然知道这其中凶险,可是修炼武道之人,难道能一辈子停留于双亲的羽翼庇护之下吗?” 。。。。。。 又是好一番磨嘴皮拉锯战,一家三口才终于达成了妥协。 兰望可以出门开医馆,但是绝不能离开贵阳街。医馆也不要开的太显眼,就开在贵阳街和江宁街交界的地方就可以;铺面也不要太大,只要比一般的杂货铺大一些就好了。兰望在白日里可以去那里坐堂,但是在太阳下山前一个时辰就必须在家仆的护送下回到兰家大宅。最最重要的是:武道的修炼和基本的蒙学功课绝不能落下! 兰家虽然还没有达到富可敌国的境界,但是在江北市面上的产业也是多如牛毛,在某个地方找一间现成的小铺面几乎是易如反掌。兰家大宅这里刚刚说定,新的医馆就已经开始打理铺面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兰望让栓子背着自己来到了这个崭新的“迷你医馆”。 “嚯,兰家不愧是江北的地头蛇啊,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把医馆给收拾出来了?”穿越者在栓子的背上感叹着。 说句实在话,这个医馆面积真的不大,前厅也就将将赶得上前世那种街边的小卖部,后面倒是有一处院子,还有三间卧房,但面积也都不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种原本为了做小买卖而设计的前店后家的布局意味着铺子里的各种设施都很齐备,一切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最最重要的是:兰家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来了医疗器械!常用的几十味药材,针灸用的银针、艾叶,煎药用的瓷锅。。。林林总总,摆满了前厅的角落。 “看来我能省去很多事情了,直接开张就行了!” 早在昨天晚上,兰望就已经通过冥想,把玉简里有关医术的部分学完了—这就好像前世人们打趣时说的“睡眠复习法”,只要冥想一阵或者是睡一觉,知识就自己跑到大脑里了。穿越者由此更加坚信:自己来的是个魔幻世界! 于是乎,第二天,无论是贵阳街上的达官显贵还是江宁街上的升斗小民,就不约而同地发现街角不声不响地新开张了一家医馆,招牌还起的很响亮:“兰氏医馆”!这兰氏医馆刚开张,只有一个大夫,而这个大夫却不姓兰,而姓陈。 陈峰亮是我们穿越者的化名。我们小陈大夫的一天是颇为闲适的:睡到自然醒,在仆役的服侍下吃过早饭,然后由栓子背着到医馆去坐堂。没有病人来的时候,兰望就继续进入冥想状态,修炼武道;等一天的修炼完成了,往往还没到中午,兰大少爷就开始温习医书或是看看其他各类杂书,了解一下自己所处的世界。吃过家里送来的午饭之后小睡一会儿,再看一会儿书、练一会儿毛笔字,也就差不多该打道回府了。 如果是一般人或许会说兰望的父母真是心大,敢这样养孩子—可兰望真心觉得自己的便宜父母不是一般人。若是寻常的夫妻,遇到这样大的变故、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现这样大的变化,不是大惊失色就是欣喜若狂,哪怕情绪上再克制,也会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接受、适应。可是自己的父母不同:他们在了解了兰望的状况之后,几乎是立刻就适应了自己儿子所面临的新情况,快速地进入了新的父母角色,放手让孩子自己去闯、去大展拳脚。这种心态、观念和教育方式,哪怕是在前世都是相当少见的。 “或许他们只是看在岚风云的面子上才让我这么胡搞?又或者是武将世家就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磨练自己的男性子弟?” 不过兰望只是想想,对于这些也都是无所谓的。 他和自己的便宜爸妈软磨硬泡着出来开医馆是有原因的。作为一个老佣兵,兰望知道若是想获得信息,窝在一方天地里面肯定不是办法。他必须找到一种可以合理合法而又相对安全的接触社会的渠道。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动身出发考察整个阳关镇显然是不现实的。就他现在手头所拥有的资源来看,想要打听消息,当医生是最好的选择。医生这个职业或许不是特别容易引人注意,但是他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机会接触,毕竟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通过这种方式,穿越者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他所处的世界,了解这个社会的基本情况、人们的生活状态以及科技发展的程度,等等等等。最重要的是:兰望可以借此机会初步构建自己的人际关系网,借此捕捉各种各样于己有利的资源—病人嘛,即便付了诊金,情感上也总是要欠当大夫的一点人情的。有了人情,就能拉关系,拉了关系就好办事,事情都能办成了,穿越者还愁不能融入这个新世界吗? 起初的几天,医馆前基本上没有什么病人。兰望也是在馆里坐了三天堂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医馆地段似乎不是很好。贵阳街住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人,他们看病自然不会来兰望这个比路边摊好不到哪里去的迷你医馆;而邻近的江宁街上除了几户买卖人,剩下的大多是贫苦人家,基本都是做给人跑腿或是扛苦力活的营生。这些人家有人生了病,根本没钱去看大夫,有心的或许去药铺或是善堂的门口要一碗免费的枯草茶喝,权当清热去火,不长心的干脆就放任病人自生自灭。夹在这样处于社会两极的两群潜在客户中间,兰氏医馆的处境之尴尬可想而知。 不过我们的穿越客还是不在乎。他现在只是一个不到九岁的小孩儿,他有的是时间制定有关未来的计划。于是,他还是每天上班坐堂,修炼完武道功法就坐下来看书,丝毫都不在意有没有人来他的医馆看病。 除去一些给幼儿看的蒙学典籍(兰望的父母都知道兰望已经不需要再看这个了,可他们还是象征性地拿给了兰望),兰望把最多的时间都花在了一本叫做《九族杂记》的书上。这是一本现世实录,书里的文字将这个世界称为“天州”,又把这天下生灵分为九族,除去人族之外,分别是灵族、蛮族、土族、水族、魂族、鬼族、天柱族和地魄族。这九族共有天州之地,在数个纪元的时间当中既共存共荣,也会相斗相争。兰望读了许久,大致理出了一些头绪:人族大致占据了天州的中心,也就是最为富庶的一片区域;灵族和蛮族是最接近人族的种族,他们的外表大体上和人类无异,但是灵族人皮肤白皙、身材修长,且寿命极其绵长,有些灵族长老甚至有着七八百年甚至千年以上的寿命;蛮族人的体格虽然也类似人类,但是他们身强力壮、体格魁伟,不论男女身躯都比同龄的人类要大上一圈。这些蛮族骁勇善战,尤善骑射,纪元最初的时候以游牧和渔猎为生,后来凭借一身蛮力和悍不畏死的血性一路南征,在天州大陆上占据了一席之地,而后也仿照人族的样式立皇帝、开朝廷,在北方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之前栓子讲给兰望的故事中所提到的“北虏”,其实就是指蛮族。 “原来这大令朝是被蛮族野猪皮给赶到南方来的!”兰望恍然大悟。 书中说的土族,实际上是指矮人族。这些矮人往往身高还没有成年人类的一半高,大多生活在山岭和丘陵的洞穴中。由于他们善于掘土开矿,故而被称作土族;水族则是生活在大海中的鲛人,族人大多是人身鱼尾。他们在纪元初开以来就一直生活在水中,善于驾驭各种海洋生物;魂族,顾名思义,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种族,他们的族人都如同幽灵一般没有实质的躯体,只能在空中飘浮,不过修为功力较深厚的魂族可以凝聚出实质的躯体;鬼族人并不真的是鬼魂,而是因为他们皮肤铁青、蓬头散发、青面獠牙,状如恶鬼,才被人们惧称为鬼族。这些鬼族在战场上是令人生畏的敌人,但是他们的本性却并不好战;天柱族实际上是巨人族,这些天柱族人高可达一个成年男人身高的三至四倍,体型硕大无比,走路时的震动号称能撼动山岳,但是文明相对落后,还生活在部落阶段;地魄族实际上也能算矮人族—他们的身高介于人类和土族人之间。地魄族人善于农耕、勤劳友好,在天州九族中是最与世无争的一族。 “呵呵,难不成这地魄族是霍比特人?”兰望哑然失笑。 在这本书的最后,附有一张绘制非常粗糙的天州全图。兰望一看这张图就知道:这里不是武汉、不是中国,甚至不是地球! 涣水入大江的地方确实很像长江入汉江,但是全图上显示的大江的流向和轨迹与原位面的长江完全不沾边;而如果这本书上的天州大陆的形状和海岸线的走向也不与原来世界任何一块大陆有丝毫的重合。 “得,来到异世界了!而且还真是个奇幻世界!”兰望一边读书一边一耸肩。 入夜,兰丰山走进兰家内宅的正房。 妻子已经在房里等候多时了。武兰氏看到丈夫回来,便走上前去,温柔地帮丈夫解开穿在外面的长袍:“孩子他爹,今天又到哪里去劳碌了?” 兰丰山笑了笑,顺从地让妻子帮自己宽衣解带:“倒也没有多忙碌,就是驻军营那边点个卯、督导一下操练,再去将军行辕处理一下公文,一天也就这么恍恍惚惚过去了。” 妻子一边去床边取来早已经热好的水,烫了毛巾给丈夫擦脸:“你这一阵子不妨多顾及一下望儿。这小子好像大病过后反而开窍了,可是我这心里总是有点不踏实!” “怎么?你担心有人对他不利?” “不,这我反倒不担心,咱们兰家长房护住自己儿子的本事还是有的,而且我也信的过你。”武兰氏试了试毛巾的温度,然后就开始给自己的丈夫擦拭脸颊,“我还是担心望儿会树大招风!你说,要是他一直庸庸碌碌,虽然长成之后可能一事无成,可是至少不会惹来灾祸!像他这样原本默默无闻、一朝锋芒毕露,少不得会招来别有用心之人的算计!都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是真的担心啊!” 兰丰山转过头来望向妻子,满眼温存:“可你也不是没有听到这小子说的话—孩子怎么可能永远停留在双亲羽翼的庇护之下?他生在兰家、长在阳关镇,就注定了他在之后的人生中必然会面对这世间的各种肮脏龌龊。你我夫妻能护得了他一时,护得了他一世吗?” “可是夫君,我总觉得,风云大师说望儿是肉身武魂,其实不是件多好的事情。你看看有史以来那些肉身武魂,有哪一个得了善终的?天欲取之必先予之,有惊才绝艳的天赋反而会招来。。。” “我懂你的意思了,不用说了,不吉利。”兰丰山罕有地在谈话中打断了妻子。 “望儿到底是不是武魂下凡,我兰丰山不知道,也不在乎。我现在关心的是:我能不能把这家主的位置安安稳稳地交到他手里!” “可这家主之位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坐在这个位置上,顶住了多少压力,扛住了多少讥嘲冷眼,打掉了多少明枪暗箭!丰山,我是真的感觉累了,我们承受过的一切,我不想我们的儿子也要跟着一起承受!” “永璇啊,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懂你,”镇北边将军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望儿若是不去争这家主之位,那些躲藏在暗中的宵小就不会向他发难吗?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就不会算计他了吗?对于他,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谁让他生在了兰家,成了你我二人的至亲骨肉!与其如此,倒不如迎难而上,争得了家主之位,也算是多了一张护身符!” 武兰氏还想说什么,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哎,但愿老天能保佑望儿。。。” 夜深了。 兰丰山在确认身边的妻子已经沉沉睡去之后,和衣起床,来到正房门外。 一个黑影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昏黄的灯光下,兰丰山并不多言,只是简短地发问:“查清楚了么?” “回将军,尸首都查清楚了,一共四具,三男一女,全是江湖上挂了号的亡命徒。断手的那个体内查出了蛊虫,对方就是用这一手来来杀人灭口、做到死无对证的。” “幕后主使是谁?” 黑衣人顿了一下:“经卑职查明,这四个杀手都是蛊毒宗的人。他们很早就派出了这四个人混进了将军属下的暗探队伍,一直在等待时机下手。这几个人全是武尊级别的大能,一般的武者在他们手里绝对撑不过三个回合。这回也多亏风云大师出手,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蛊毒宗虽然声名狼藉,可是与我阳关镇一向是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取望儿的性命?” “蛊毒宗必然不是始作俑者,再去查!” “卑职明白!还有,这回放了这四个杀手进了暗探队伍,分管暗探的千夫长如何处置?” “兰丰山沉默了一会儿:“留着他,继续观察,看他是否有什么异动。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以渎职的罪名打五十军棍、插标游营示众吧!” “卑职谨遵钧令!” “还有,彻查暗探队伍,一切可疑人等全部拘押盘问,若坐实内奸身份,不必请示,就地处决,首级号令全军!” “是!” 黑衣人转身,身影迅速隐入阳关镇暗夜的漆黑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九章 第一位病人 对于兰望来说,这种天天去医馆坐诊而不用出诊、有时间就可以随意挥霍掉的生活轻松而悠闲,同时充满了诱惑力。在前世当雇佣兵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刀尖上行走,仅有的享乐也只是在一个又一个任务之间有限的放松。即便做这一行可以赚很多钱,可是兰望—前世他还叫冷玄机--却不知道该如何花这些钱,他从来没有认真地体会过时间,认真地享受过生活,仔细体会一下爱与被爱的感觉。 现如今作为兰望,这些他都能拥有。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福利吧!可以做前世想做但是做不了的事情。”穿越者时常这样对自己说。 这样闲适的生活眨眼间就过了一年多。 岚风云和海子在离开阳关镇之前为兰望带来了能够让他重新站立走路的东西—一截老树根。 当风云大师把这截儿老树根放到兰望毫无知觉的腿上的时候,这段树根竟然如活物一般不扎根就发出芽来!新抽出的藤蔓顺着兰望的双腿生长、攀缘,一直长到兰望饿腰间才彻底停止。坚韧的藤条在兰望的腰间和臀部弯成了一个支架,又与缠绕在双腿上的藤条相连接,牢牢支撑起了兰望站立的身体。穿越者甚至清晰地看到:自己双脚周围的藤蔓生出了细小的须根,在自己双脚周围深深扎进了土里,牢牢地抓住了地面,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合着这就是一个活着的植物拐棍啊!啊不,按照前世的说法,应该叫外骨骼式助步器!看来这个世界的新奇事物还有太多太多。”兰望暗自赞叹道。 在岚风云师徒和父母的鼓励下,我们的兰大少爷开始利用这个“外骨骼式助步器”练习走路。虽然兰望的双腿仍然毫无知觉,但是有了老树根的支撑,兰望至少可以保持住平衡,让自己不倒下,之后再借助腰、臀和尚有部分知觉的大腿上部带动树根向前走。树根在兰望行走的过程中不仅时刻保持抓地,甚至还会随着兰望的步态而自由变形,从而使兰望在迈步的不同阶段都能很好地保持平衡。 老树根代替了兰望腿部肌肉、神经和骨骼的职能—从某种意义上讲,老树根就是兰望的双腿。只要老树根抽出的藤蔓还盘绕在兰望腿上,理论上兰望就和正常人无异。 “小子,这可是为师费了好大的面子帮你弄来的!”风云大师在海子嫉妒的眼神中对这兰望抚须微笑,“这老树根来自于灵族的灵树。这段树根其实就是灵树本体的一个分身,它能够辨认自己的主人,并且能够随着主人的意念而动。好好驾驭它吧!在为师为你找到医治双腿的药方之前,它就是你的双腿!” “谢师尊馈赠!”兰望一揖到地。 兰丰山和武兰氏夫妇因为兰望能够重新站立而欢欣鼓舞,对岚风云是千恩万谢。不过对于兰望而言,挑战才刚刚开始。 此后很长的一段日子,兰望除去修炼武道功夫之外,就又多了一个必修课:学习走路,准确地说,是重新学习走路! 这老树根毕竟不同于正常人的下肢,想要熟练地、随心所欲地掌控它们,不下一番苦功夫是不行的。由于兰望的双腿尚无知觉,他只能利用腰腹和臀部的力量带动自己的“树根助步器”,同时用意念尽可能掌握树根形状的变化,以此维持自己的身体在站立时的平衡。 在兰家大宅和医馆后院里练习的时候,我们的大少爷没少栽跟头。有那么一瞬间,穿越者甚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蹒跚学步的童年和学骑自行车摔了一嘴泥的少年!好不容易可以在树根的帮助下勉强走路了,下一座大山就又横亘在了兰望眼前—怎么操纵树根,让自己可以奔跑或者跳跃!要知道,风云大师让兰望能够自己站起来,绝不是为了让他满足于仅仅能够走路—兰望在之后必须凭借树根的支撑和帮助,修炼各种武道功法,打出玉简教给他的一招一式!这可比单纯走路要难多了! 于是乎,有一段时日,贵阳街江宁街上的住户们,无论贫富贵贱,每天都能看到有趣的西洋镜:一个“半人半树”的毛头小子在贵阳街和江宁街上来回奔跑、蹦跳,步态拙劣无比、滑稽之极,时不时就会摔个大马趴或是坐个大屁墩儿,浑身灰渍污迹如泥猴一般。时间一长,江宁街上几个铺子里所有年龄相仿的小孩一得空就跟在这毛孩子后头,跳着叫着笑着,指指点点动手动脚地拿他寻开心;这孩子也不恼,只是继续旁若无人地跑着跳着。过了一段时日,这个半人半树的十岁小孩儿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稳,整个人奔走如飞,那速度甚至可以和飞驰的骏马一较高下—这孩子也的确曾试图和路上驶过的马车赛跑,竟然还互有胜负!这样一来,江宁街上的孩子们自然是再也跟不上他了,只能看着他在前方一骑绝尘;慢慢地时间久了,顽童们也都觉得无趣,也就不来和这个毛孩子“打闹”了。 不过让贵阳街和江宁街上的大人们都感到奇怪的是:这孩子的衣着虽说不上华丽,但也确确实实是殷实人家的手面,至少家境肯定比江宁街上的破落户们好一些。可是这样一个富裕人家的子弟却无人管教,天天在大街上乱跑也没见哪家的父母过来揪住他的耳朵、训斥一顿,然后再拖回某个宅子里好好收拾一番。 直到后来,有心人终于发现了端倪:这个小孩每天在外面跑跑跳跳之后,总是会回到街口的“兰氏医馆”。好事者跟过去一看,这医馆确确实实像是这孩子的落脚点,也像是他这个层次的人家所拥有的产业—在阳关镇,能冠以“兰氏”二字的产业,即使不是兰家人所开,也必定与兰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这些升斗小民自然是开罪不起的。更何况杏林之家即便不能大富大贵,至少也能让自家子弟衣食优渥,这和小孩的穿着打扮倒也对得上。 可是不久就有人发现:这家医馆里从来没有大人出没,一直是这个毛头小子坐在柜台处,不是看着医书就是在闭目养神。再仔细观察,人们不难发现:这间店里整日间真的只有这个毛孩子在看店!有一日,一个商铺家出去买菜的主妇在回家时看到这个小男孩儿抱着个大木牌从医馆里走出来,上面的“广告语”墨迹未干:“兰氏医馆包治百病,出手不愈分文不取!” 这主妇一时好奇,就上前打探:“这位小哥,烦请问一下,你这兰氏医馆的坐堂大夫是哪位啊?” 小孩儿抬头瞅了她一眼:“我就是啊!” 这主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位小伙计,我问的是坐堂大夫,不是问掌事的是谁!敢问你们这里坐堂大夫贵姓?师从哪家杏林高手?” “这位阿姨,您没听错,我确实是这儿的大夫,我姓陈,就在这里坐堂。小子拙劣,不曾师从哪位医师,全靠自己自学成才。” 我们的穿越者还是留了个心眼儿的—自己可不能这么早就把便宜师父给卖了!而且他也有所耳闻:岚风云这护国公在整个大令朝是家喻户晓的大宗师,图腾一般的存在,你要是走到大街上说“我是风云大师的徒弟”,路人都少不得要把你当作精神病! 不过,在兰望与主妇的这番对话之后,兰氏医馆有个十岁的、半人半树的坐堂大夫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在小门小户聚集、家庭主妇扎堆儿的江宁街和邻近的街区,各种传言如野火一般蔓延开来。还没过些时日,兰望的医馆门前就热闹起来。 不过让兰望头疼的是这些人来这里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看热闹图个新鲜的!各路游手好闲的懒汉、饶舌多嘴的老妇、满心好奇的稚童,甚至还有单纯就是好奇的良家子弟和横行街面的地痞流氓,全都或三两结伴或成群结队地来到路口的兰氏医馆,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一时间小小的医馆门前门庭若市。兰望不胜其扰,要众人不看病就散去,可是这反倒刺激了吃瓜群众的好奇心。胆大一些的开始未经允许就擅自进店,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兰大少爷秉承着来者就是客的原则耐着性子没有阻拦;更多的人还是饶有兴致地套着兰望的口风,问他各种各样的“医学问题”,譬如背一段《汤药歌》(类似原位面的《汤头歌》,兰望早就从玉简里学会并且背的滚瓜烂熟了)、讲讲药性药理、说说针灸方法什么的,兰望也都本着与人为善的精神一一对答如流。 日复一日,我们的穿越者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猴子,周围的人们都在逗着自己取乐,就是没有一个人是真的来让他看病的!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和那个大妈的一次对话竟然变成了爆炸营销、网络炒作! 不过我们的穿越者就算是再笨也能想明白:医生越老越值钱,谁敢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来给自己看病?富人再富、穷人再穷,都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啊!更何况兰望没有正经的医道出身,门前的广告口气又那么狂,患者看一眼都能生出不信任感。逗一逗乐可以,真要望闻问切,众人还是敬谢不敏了! 兰丰山早就注意到了这种情况,非得派人来暗中保护兰望,兰望也只能接受。不过兰家父母的担心没有持续多久—有一天,有两个破衣烂衫但却鼻孔朝天的小混混夹在人堆里来到了医馆门口,不由分说就冲门板上泼了一桶狗血,还往门口倒了一大坨恶臭熏天的五谷轮回之物。围观群众们看此情景一哄而散,只有少数几个胆大的还留下来偷偷看热闹。 几个小混混儿趾高气昂,说这江宁街是他们“白虎帮”的“虎哥”罩着的,想在这儿开医馆,必须交保护费! 保护费是不可能交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交的,只能靠打打斗斗勉强维持一下生活的样子。两个地痞流氓一个被卸掉了右臂和左手,一个被打碎了两块膝盖骨,兰大少爷还按着其中一个的头让他把那五谷轮回之物都吃了个干净,又揪住另一个让他把门上的狗血也给舔干净了。 自此之后,兰氏医馆门前又恢复了平静。这回是彻底清静了,医馆门可罗雀,兰丰山和武兰氏夫妇再也不需要担心兰望的安全了。吃瓜群众们一半是被吓的,一半是觉得无趣—人们奇怪的好奇心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新鲜感过了之后便会觉得索然无味。大多数看热闹的人也都有事情操持、有一大家子要养,哪里能来医馆门前天天看热闹呢!江宁街和贵阳街上于是就只剩下低低的窃窃私语,传说着街口医馆里那不会看病却会打人的十岁小孩。 日子就这样转了一个圈儿,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兰望倒也乐得清闲,继续该干嘛干嘛;这样的悠闲日子他还没有享受够呢! 不过,居安思危的道理穿越者还是懂的。有人要杀他、自己双腿的残疾以及父亲母亲只字不提的关于家里的某些事情,都好像悬在兰望头顶上的剑一般。医馆开张有半年多,除了修理了两个小混混、得罪了一个不知道是哪路货色的“虎哥”之外,前雇佣兵什么信息也没收集到,什么人脉也没积累起来! 兰望不打算就这么窝在这一方天地里自己玩泥巴。想要获得更多资源和机会,他就必须跳出目前的这个小圈子。虽然便宜爸妈还是禁止他在阳关镇到处乱跑,不过兰望还是通过软磨硬泡抓住了几个随仆役侍从出城下乡管理产业或是去城内市集购物的机会,仔细地察看了一下这个新世界的人文风貌。 本来兰望已经要放弃医馆这条路直接开辟第二战场去赚第一桶金了,可是在进行完简单的社会考察之后,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把我们的穿越客打回了原形。兰望把他所能想到的所有穿越神器和能够赚钱的渠道全都列举了一遍,发现全都行不通:油灯、火柴、肥皂、玻璃、镜子、香水、粉笔、明黄色和紫色染料、高纯度蒸馏酒、四轮马车。。。林林总总几十种“穿越神器”,在这个位面都已经存在了,其中有好几种甚至已经非常大众化,贩卖他们或许仍然有利可图,但是绝对没有暴利。想要做这样的小买卖而发大财,兰望自认没有那个本事和头脑;技术含量再高一点的东西,譬如照相机、留声机和西医药品之类的,前世是个兵痞子的兰大少爷就更玩儿不转了;如果不去经商不去从医还想要赚快钱,那兰望就只能去当保镖、打手或是去阳关镇的地下武馆碰碰运气了,而这几种方法显然都不是可用选项—且不说人家会不会收你这个毛孩子,兰氏夫妇第一个就不可能同意。 就算兰大少爷想去土地里刨食,改善改善农业生产技术,甚至更进一步卖一卖兰家在乡下的地产败败家,前面还是会有一大堆麻烦事等着他。在去阳关镇城外的农村考察过后,兰望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位面人类的农业生产水平还停留在农奴制阶段,要是往中国历史上生搬硬套的话,差不多相当于从东汉到两晋南北朝之间的水平!整个阳关镇外的田野上不是一个一个的村落,而是一个一个的庄园,或者说“田庄”。每一个田庄都有一个田庄主,这个田庄主不仅是大地主,而且是“豪强地主”,这些老财在自己的庄园内私设公堂、修建堡寨、蓄养私军、役使人口甚至私封官吏,有如土皇帝一般;大量的人口为了生计卖身给他们为奴为婢,作为农奴帮田庄主耕种土地;这些地主老财们也借助这种手段隐匿了大量的人口,兼并了大片土地。兰望可以很有自信地下结论:只要出了阳关镇的外城墙,看见的人有九成都是人身依附于大地主而过活的农奴、半农奴和债务奴隶,而十成的土地都属于这些大地主!兰家在阳关镇城里或是边军中是有着很大的能量,可是在田野乡间绝对翻不起什么浪花。 由于农村的这种情况,兰望关于建设穿越新农村的设想也就彻底泡汤了:这些豪强地主的田庄都非常封闭,里面的人们依家族宗法而居,极度排外守旧,想要渗透进去难于登天;田庄里往往不只有种植业,还有人从事畜牧业甚至手工业,生活必需品基本上能够自给自足,整个庄园就是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离的独立经济单元。因此,想要用怀柔手段诱导田庄主或是农奴改进农业技术并且和穿越者瓜分利益,基本上是痴心妄想。本来能够提高地里的作物产量是每一个地主的梦想,可是这些大地主担心农奴一旦种植了增产作物就能够还清债务,他们通过人身依附关系、高田租和高利贷等手段控制农奴的把戏就不灵了,所以大多数田庄主都顽固地拒绝任何农业技术革新。更可恶的是,因为土地全都把持在他们手里,任何人不管是买地还是卖地都绕不过他们,这些豪强地主就能够借此操纵地价。兰望如果想要通过卖地的方式快速获得大笔资金,且不说兰家长辈会不会同意,这些大地主听到风声就会立刻联合起来狠命杀价—毕竟兰望要卖地就只能卖给他们!这样下来穿越者别说赚钱了,能不被这些土豪劣绅们吃的连渣儿都不剩就谢天谢地了! “钱没赚到,人脉没建立起来,金手指开不了,我不会真的是穿越者之耻吧?”兰望坐在医馆里常常这样暗自嘲讽自己。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在这样一个城市商品经济发达而农村经济发展极度落后的中古时期畸形社会,任谁来了都只能徒唤奈何! 其实面对眼前的困境并不是没有办法:以力破巧就行了!要么用工业社会的机械撬开封建经济的枷锁,要么用轰鸣的枪炮打开地主的堡寨、砸烂一切旧秩序!这两种方案配合食用的话效果更佳!只可惜,不管是开启工业革命还是建设近代军队,都需要原始资本,也就是—钱!问题就这样又绕回了原点;没有钱,啥都干不了!我们的兰大少爷总不能带着兰家手底下的边军去乡下吃大户吧? 说句实在话,兰望还真的想过做回雇佣兵王的老本行,自己拉起一支队伍。可是他设想中的这支队伍是一支纯火器装备的近现代军队,装备的技术水平不能低于19世纪初拿破仑战争时期欧洲军队的装备水平。如果是这样的话,兵员倒还好说,可是兰大少爷上哪里去弄武器和补给?燧发枪和滑膛炮你怎么造?近现代化军队必然需要近现代工业来供养,别的不说,就说兵工厂—想要建兵工厂,厂房、器械、能源、资本、技师和大量熟练工人缺一不可。这些东西,本位面上哪里去找?凭空变出来吗?! 在仔细勘察过这个世界的实际情况之后,我们的兰大少爷只好再次灰溜溜地回到了医馆继续“坐堂”,蛰伏下来重新等待时机。 他意识到,虽然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可是通过这种方式建立人脉是现在唯一现实可行的破局方法。小弟可以不招,大佬却不能不结交啊! 穿越者还真就不信了,自己得了风云大师的真传,怎么就打不出名声?只要有第一个病人真心实意地来他这里看病,他保证兰氏医馆的名头会响彻整个阳关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十章 这是风湿病 一切的转机是在兰望十岁生日过了十天之后发生的。 这天上午,兰望还是像往常那样在医馆里“坐堂”。一年过去了,兰望是武也练的差不多了,医书也基本上全看完了。所以现在他每天修炼完在百无聊赖中干的事情,就是绘制武器图纸。 他什么武器都画,只要是见过的、摸过的、用过的武器,老雇佣兵都会花一番功夫仔细研究一下他的内部结构和工作原理。在他的经验里,这样细致入微的研究比单纯的记忆某种武器的性能和操作规范更加有助于他快速的熟悉这种武器。时间一长,见的武器多了,画出来的图也和机械专业的制图师相差无几了。 这个习惯看似繁琐、多余,但是它在战场上救过兰望的命。 一周多来,兰望已经把大到迫击炮、小到左轮枪,近到米尼米、远到褐贝斯的各种武器画了个遍,稿纸在手边堆起了厚厚一摞。画图自然是不能用毛笔的,所以我们的穿越者就用削尖了的炭棒代替。 虽然兰望知道这些武器中的绝大多数在本位面都造不出来—甚至可能永远都造不出来—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先画出来再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兰大少爷边画边对自己说。他之所以要跑到医馆来画图纸,是为了保密。这些稿纸可不能让人给看了去,真要泄密了就麻烦了,把制图场所换成医馆相对比较安全一些,至少兰望不用防着爸妈或是某个小厮突然闯进他的房间。 就在穿越者正勾画12磅拿破仑炮的药室轮廓的时候,门板被人敲响了三下。 “今日歇业,概不施药!”兰望头都不抬。这肯定就是某个来看热闹的傻帽。“按理说不应该啊,我那天把那两个小混混儿打成那副鸟样,连他们的主子都不敢来找我的麻烦,别人早就吓得跑光了,怎么还有来看新鲜的?”兰望腹诽着。 “这娃娃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啊!”门口传来一个苍老却又阴阳怪气的声音。“老夫。。。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头一次听说医馆儿。。。还会歇业,上门的病患。。。还不收治的!” 果然是来找茬儿的,兰望心里腻味透了。他还是不抬头:“此处医馆是我所开,关门歇业又不犯王法,不知这位老人家何出此言?你若只是来看个热闹图个新鲜的,您还是请回吧,恕不远送!” “这位小郎中,我等真不是来寻开心的,家父确得了急症!”另一个相对年轻一点的声音响了起来,话语里满是急切。 什么?难不成真的是病患? 我这兰氏医馆开张一年多,才来了第一个顾客? 兰望赶忙抬起头,同时下意识地把画好的手稿都收进了抽屉里。来者是一个老人和一个青年人,都是一身这个位面读书人才穿的长衫。年轻人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一表人才;老人虽然上了些年纪,可面目冷峻刚毅,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一望便知是个不好得罪的大人物。 不过,这老人的情况似乎真的不是太好:他微微佝偻着身子,双腿发颤,面色惨白,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打湿了长衫的袖口。 看得出来,他在保持矜持和沉稳的同时,也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都到了这个时候,兰望也顾不上去分辨这一老一少是真看病假看病了。老人很快被扶进了堂屋,在一张专为急症患者准备的躺椅上躺下。 “小郎中,我父亲的骨痛症又发作了!”年轻人额头上出的汗不比老人头上出的汗少,“今年年初的时候还只是腿部隐隐作痛,父亲以为只是走路多了累着了,可是之后疼痛不但不减退,反而日益加重!到后来竟是除了头、双手和双脚之外全身都疼!请了好多大夫,用了好多名贵药材,就是一点都不见好!每次发作就是这样疼痛难忍!小郎中,帮帮我父亲吧,哪怕给他开一剂镇痛的方子也好啊!” “这位公子,莫要惊慌急躁,待我问老人家几个问题。” “我父亲都疼成这样了,你还要问问题?!”病患家属的脾气似乎是上来了,眼看一场医患冲突就要爆发。 “。。。剑阁,不可造次!我。。。等是有求于人,你。。。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躺椅上的老人突然开口了。这句话几乎是老头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兰望这时候也意识到为什么老人刚一开口说话时不仅阴阳怪气,还大喘气,原来都是疼的! 年轻人虽然依旧焦急,可是却不再开口说话了。 “老人家,你的疼痛是在皮、在肉还是在骨?” “在骨!感觉。。。周身的骨头都疼。。。痛入。。。骨髓!”老人的症状似乎是加剧了。 兰望仔细地按揉了老人的手臂和小腿,又快速地切了脉,心里已经明了了八九分。 “我先给老人家施针止痛。” 取出柜子里的银针,找准穴位,手运巧劲,纤细而柔韧的针就灵巧而毫无阻滞地钻入了穴位当中,刺入大约三分深。刚刚刺入七根针,效果就显现了出来—老人不再气喘,呼吸平稳了下来,脸色也不再惨白了。 “老人家,感觉好些了吗?”兰望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不疼了!”病患一下子就恢复了精神。 “好的老爷子,这只是给你止痛,是治标;接下来就要治本了。”说着,兰望连毛笔都不拿,直接就用炭笔在草纸上龙飞凤舞地开出了两张方子,一张煎服,一张外用药浴。 儿子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父亲,您不疼了?” “这小郎中真是妙手啊,前面几个大夫也都给我施过针,疗效远不如这小郎中的手笔,只能略微缓解阵痛;这个小郎中七根银针,为父身上的阵痛就戛然而止了!不错不错!” 那是当然!兰望在心里说着。要是风云大师的真传治不了这么简单的病,那人家也就不会是护国公了! 年轻人紧接着接过药方:“大夫,请问家父到底得的是。。。” 他还没有问完“得的什么病”,眼睛就瞪大了:“这内服药不是治疗风湿病的方子吗?” “没错。老人家得的就是风湿。” “这怎么可能?!小郎中你不会是弄错了吧?风湿病有笑地又寒暄了几句,祖氏父子俩就离去了。在他们临走之前,兰望又嘱咐了几句用药的注意事项,并且隐晦地暗示了一下祖元让他留心查找幕后黑手。 病人走了之后,兰大少爷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竟然非常孩子气地在医馆里蹦跳起来! 哈哈哈,破局的时刻终于到来了!穿越者暗想。 能不能就此打开局面,就看这一哆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十一章 蒸汽机 兰望本来打算立刻就动身去这个沈翰林家给他治病的—十万金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这个位面,用“金”作为最大的货币单位,这种货币像是一个微型的金元宝,但是相对更狭长一些,近似金条,大概有拇指大小。一个城市的普通家庭,一个月的收入都未必能超过一个金,很多贫苦人家甚至都没有摸过金! 十万金,按购买力计算比原位面清末民国时期的十万两银子、十万银元还要值钱! 有了这笔钱,穿越者不管想要干什么,就都有了准备金! 更何况,如果事成,沈家人还会让他随意挑选一处产业!有了钱、有了产业,穿越者就有了大开金手指的平台! 不过,在兰望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决定暂时缓一缓。他准备再收治几个病人,让自己兰氏医馆医馆的名头再稍微传一传,发酵一下。这样的话,只要能够产生“品牌效应”,自己行医的收入就绝对低不了。更何况,兰大少爷还得花些时间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这沈公子到底得了什么病,他好在问诊之前做些准备。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兰望对金子和产业可是势在必得的! 兰丰山和武兰氏夫妇知道了兰望的诊所里来了第一个患者,都高兴得不得了。在他们看来,虽然兰望还没有在武道上表现的多么惊才绝艳,这医道上的造诣就已经让兰望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夫妇二人是发自内心地高兴:别人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或是满地撒欢儿,自己家的儿子已经能成家立业了!啊,成家还没有,立业倒是可以的。 兰望千叮咛万嘱咐自己的便宜爸妈千万不要把自己开医馆的事情说出去,也不要说兰氏医馆的小掌柜是他们的儿子。兰丰山夫妇虽然大惑不解,但是依然同意了。 于是乎,沉寂了一年多之久的兰氏医馆再次热闹了起来。就在兰望治好了祖尚书骨痛病的第二天,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仰着头来到了兰氏医馆门前。这个体型富态的男人之所以仰着脖子,并不是因为他趾高气昂目中无人,而是因为他流鼻血了—还血流不止,用了什么方法都止不住血!抬进来的时候,他鼻子中流出的鲜血淋漓地染红了医馆门前的地面。 这病看着吓人,可是却并不凶险。兰望连脉都不用切,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是气血逆行、邪秽上涌,加之天气燥热,才导致的鼻子血流不止。我们的小神医连药方都不开,直接找来两头独瓣蒜,捣成蒜泥,让这胖子脱了鞋子。兰望接着就把蒜泥依次敷在胖子小腿和脚底板上的几个穴位处。几乎是立竿见影,鼻血立刻就不流了。 一问才知道,这胖子最近总是心烦气躁,同时还在吃大量的参汤之类的补品,本来气血就旺还要进补,那当然会鼻血长流了! 兰望嘱咐了几句,开了一个调养气血的药方,胖子和两个小厮都千恩万谢地走了。待到他回来时,直接拿出了一百金作为诊费。 一百金和十万金比起来或许少了些,但是单纯看过去那也是相当多了。更何况,这一百金是兰氏医馆开张以来的第一笔进项,可谓是意义重大。 又过了一天。就在兰望还在思考该怎么对患者收费时,才发现又有患者登门了。一天里来的患者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全都是贵阳街上的住户。一个肠胃病,一个头疼,还有一个长期失眠。兰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都把他们治好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三个患者全是昨天那个胖子介绍来的—那个胖子不叫胖子,而叫文视理,是令朝的一个宗室子弟,还是个王爷! 几个患者都异口同声地说:“是文王爷叫我们来的!”“对呀对呀,就是文掌柜介绍我们来小郎中你这医馆的,国姓爷说的话总没错吧?”“王爷都说你这里开的药管用,别人治不好的你能治好,老朽当然要来碰碰运气了!” 兰望知道,自己的选择做对了。 果不其然,之后的几天里,患者越来越多,一周之后甚至在医馆门前排起了长队。绝大多数客户基本上都是贵阳街上的达官显贵,最次也是某个大宅的管家或者是豪奴,甚至还有住在贵阳街外的富户慕名而来的。这些人出手都极为阔绰,少者十金,多者甚至豪掷千金!有个酒楼的大掌柜在兰望只用一炷香时间就治好了自己不举的毛病之后,当场写了金票,凭票面可以到兑铺去直接兑换一千二百金! 兰家大宅不得不再次派出更多的人手来暗中保护兰望的安全,兰望也不用再发愁他的客源和生意了—他的名声已经彻底打响了。兰望甚至不准备给诊金开个最基本的价码—爱给多少给多少!目前为止来他这里看病的人非富即贵,许多人都是急症或是有多年久治不愈的顽疾,在兰望展示了他的回春妙手之后,基本都不吝惜那些阿堵物。毕竟,再吝啬的人也惜命啊!吃饭可以赊账,看病你敢不给钱吗?医生可以救你,也可以不救你! 江宁街和贵阳街交界处有个兰氏医馆、医馆里有个姓陈的十岁小神医的事情再次在阳关镇传开了。陈锋亮这个名字在一年多前突然闪现在这座江北大城,又突然消失;一年后,这个名字再次现身,并且变得如雷贯耳。一时间,整个阳关镇家境稍微优裕一点的人都以去兰氏医馆看病为时尚,津津乐道地在茶余饭后不无自豪地谈起来,脸上也是很有面子的。没过多久,就已经有人从江南渡江来到江北,只为了看那年幼的、半人半树的小神医一眼。 兰丰山和武兰氏为自己的儿子能够结交这些本地名流而感到欣慰。但是出于避嫌和保密的考虑,夫妇俩并不打算现身,而是计划让兰望自己去应酬。 兰望在窃喜之余,也意识到自己该转移阵地了—狙击手尚且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更何况兰望这个已经被杀手盯上了的人!穿越者虽然用了假名字、假身份,可是这些都不是滴水不漏的,也经不起推敲,时间一长必然有破绽。兰望作为阳城兰家的大少,之前也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他生病前从来不在外面玩儿、出行也总是在宅子里就跟着母亲坐上轿子,这才导致贵阳街上基本没人认识他。可这并不意味着之前没有人认识他、以后也不会有人认识他—之前的兰望参加过家族幼儿间的比武,还念过一段时间的书,那么兰家其他两房的长辈和一些子弟肯定就见过兰望;兰望总不可能一直住在医馆,他总是要回家的,一旦被人看见他走进了兰家大宅,也非常容易露出破绽;兰氏夫妇已经在大宅里下了封口令,任何知情者不得提起兰大少爷出去行医的事情,可是在兰望这个雇佣兵看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这种所谓的封口令更多的只是一种心理安慰。 兰望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搜集资源的一步。而下一步,就是重新隐入暗处,切实地掌握资源,壮大自己的力量。只有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他才不会惧怕明枪暗箭,才能够把这个在他看来如同儿戏一般的假身份给彻底扔掉。 说的白一点,就是要猥琐发育、闷声发大财了。 可是转移阵地,谈何容易呢? 自那天认识了祖元之后,兰望就发现这个老人每次都会在清晨很早的时候出来遛弯儿。他从贵阳街出来,一直穿过江宁街、高墙街、涣王道,最后再折返回来,每天的路线都差不多。每次在回到江宁街和贵阳街的交叉口的时候,祖尚书总是会在街角的一处不起眼的茶棚里停下来喝杯茶,有时候也会直接叫一份早点。他在这里等待半炷香的时间,一个胖胖的身影就会准时出现—正是文视理。兰望也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他们俩认识的,这两个人几乎每天都要一块儿吃个早点。文视理一坐下来就立马就会叫上三笼包子、一碗豆浆,风卷残云一般吃完,紧接着就会端出一副围棋—对,就是围棋,玩法都一样—和祖元对弈起来。他们会一直下到整个茶棚里的食客都走了、太阳高高悬着的时候才会有说有笑地散去。兰望前世的时候是个围棋高手,一度还自己打过棋谱,所以兰望索性就每天早早来到医馆,开张之前先到茶棚里和一胖一瘦两个大佬聊聊天、看看他们下棋。两人见是小神医,也都乐得拉他入伙。一来二去,没几天这三个人就熟络了起来,结成了忘年交。兰望也没有了拘谨,可以正大光明地开始“套取情报”了。 久而久之,兰望也会加入战团,三个人一起下棋打擂台。本来这样的1v1v1的棋局是大家互有胜负的,可是文视理这个胖子总是因为自己输给了一个十岁小孩儿而感到意难平,总是一边嘴里侃着大山一边和兰望在棋盘上殊死厮杀,不干倒兰大少誓不罢休。于是乎,有的时候祖元竟会被直接晾在一边! 就是在棋桌上,兰望套取了好多情报—其实不用他故意套话,文视理自己就能口若悬河地说上好久。兰望从二人的嘴里知道了父亲一直瞒着他的事实:在兰家,不习武者不可为家主。 “哎,你说这天地不仁,真的就以万物为邹狗啊!兰家少爷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废了双腿呢?你说说这事儿整的!兰将军肯定是不得安生了,还有比兰家子弟不能习武更叫人闹心的吗?”文王爷义愤填膺,还越说越激动,“不能习武就不能当家主,可你瞅瞅,兰家二房三房的那些小辈都是些什么货色?能打是能打,可是个什么能造出只要烧开水就能自己活动的机器,还说什么要让这个工坊都用他这种机器!造是造出来了,他今早非要来看这批机器首次开动,大半个工坊的人都过来围观,谁知道那机器炸了!一共八台全都炸了!喷出的热气把整个工棚的人都烫伤了!我孙儿也在里面!” “我靠,蒸汽机?!”穿越者几乎要叫出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十二章 你并不孤独 兰望现在暂时顾不上蒸汽机不争气鸡的,他关心的是伤员的病情! 如果真的是蒸汽机故障,那么这些伤号就大概率全是蒸气烫伤。这种类型的烧烫伤在原位面处理起来都非常棘手,更何况是在这缺医少药的天州世界! 本着优先处理重要病患的原则,兰望首先来到了文王爷的孙子跟前。 这是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少年,其实不比兰望大多少。他的左脸颊下部几乎完全被烧毁,皮肤得到质感变得如同烂皮革一般粗糙;上身赤裸着,前胸和左右手臂都有大片的烧伤创面,有的隆起水泡,有的完全烧焦。 按照原位面的医学等级划分,病患躯干皮肤的烧伤总面积至少有百分之十五,大部分还全都是iii度烧伤,已经能够归类为重度烧伤病患。这类病人确实应该优先处理。 “文公子,能听到我说话吗?”兰望对着担架上的病患问。 文王爷的孙子睁开了眼睛,干裂皱缩的嘴唇缓缓翕动:“你是。。。大夫。。。” 很好,病人至少意识还算清醒,暂时还没有陷入休克。 我们的小陈神医打算用中西医结合的方式救治病人。兰望迅速拿出几根随身的银针,刺入病患完好皮肤处的几个穴位。这几个穴位能够帮助保持患者的意识清醒,同时避免患者因为肌肉和皮肤萎缩而导致胸腔收缩、进而窒息。 “孙儿,陈神医来了!你一定要挺住,挺住啊!”文王爷泫然欲泣。他扑过来握住孙儿的手,“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兰望转向王爷:“王爷切不可乱了方寸!病人现在需要安静!” 文王爷赶快闭上了嘴,但是仍然满眼都是焦急、悲切。 兰望身上除了几根随身的银针以外什么器材药品都没有带。他迅速找来纸笔,快速写了两个药方交给文王爷:“王爷,你快些安排人去把方子上的药抓来!第一个方子按照指示捣碎成糊,第二个方子就直接压碎成粉,快些送过来,多送一些!事不宜迟,救命要紧!” “快去快去!一炷香时间内给我把周围所有和药方匹配的药全给我买来!办砸了,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王爷转身,冲着身边的几个随从和小厮怒吼道。 那边厢王爷打发人去买药了,这边厢兰望也没闲下来。他又对祖元说:“祖尚书,这里人手不够,还得烦请您老人家去把家里的仆役叫来一些,要他们多拿些绷带和针灸用的艾草、银针来,越多越好!” 祖元没带随从,他直接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兰望并不打算就这么等着。他迅速开始处理其他的烧伤病患。也亏得他今天多带了一些银针,要不然根本不够救治这二十来个患者。在确认所有的患者意识全部清醒、没有休克及窒息迹象后,小郎中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烫伤之后真正要命的是严重的并发感染、血浆流失导致的电解质紊乱,以及继发性的内脏器官衰竭。只有把这几关都挺过去了,重度烧伤患者才算是初步地脱离了危险。 不一会儿,兰望开的药送来了,足足有一推车。兰望和文王爷同祖尚书叫来的帮手们一起,开始给伤员们清创、消毒、上药。兰望还是先用针灸止痛,然后再用药水擦涂患者的烧伤创面,之后再把捣成糊状的药用敷料涂抹在创面上,最后绑好绷带。按照常理来说,烧伤患者应该先用双氧水初步消毒,再用碘伏二次消毒。只是这个位面根本就没有双氧水,更没有碘伏,想要外用抗生素就更是痴心妄想,兰望就只能用从玉简里学来的一种简单的药水配方为伤者进行清创。 不过看起来这些药品的质量很好,效果并不比原位面相对应的西药差。 之后一步,就是给烧伤患者进行补液了。理论上说补液应该通过静脉输液进行,可是这里没有合格的针头!所以说兰望还是勉为其难地使用了口服补液的方式。虽然这种方法的电解质吸收效果相对较差,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几大口水缸被抬来了,根据兰望的药方配好的药材也被泡了进去。 “每过半个时辰就得给伤号喂水!绝对不能落下,所有人都得喝到水,水分补充必须得充分!”兰望吩咐着身边祖元招来的仆役,丝毫没注意自己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已经带有原位面的风格了,“这些止痛的银针必须留着,三个时辰之后才能拔掉!” “这个临时的棚子太简陋了,卫生条件也不好,必须把伤号挪到四周有墙壁又能保持通风的地方!” 一干人等又匆匆忙忙地把受伤的匠人们转移到了他们自己的宿舍中—文佳工坊的工匠大多是外来户,除了少部分人拖家带口之外基本上都是单身汉,食宿都在工坊里,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宿舍。那里简陋是简陋了一点,可至少上有片瓦遮身,屋内清洁干燥,工匠们也都喜欢住在那里。 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兰望回到了棚子里。这座棚子里现在只剩下了文王爷的孙子一个病号。过一会儿,王爷府上的差人就会过来把王孙用轿子抬回府里,所以王孙就在这里等着。 王爷怕出声吵到了自己的孙儿,只是用眼神和口型示意兰望,表达了他的感激之情。兰望也不同祖元和文视理多说话,而是又回去照顾文王爷的孙子了。 待他一走近王孙躺着的行军榻,就听到这个比自己大了五六岁的、一脸病态倦容的少年在低低地自言自语:“不应该啊,这不可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设计都合格,铆接没有出错,材料过关,之前试运行的时候气缸也承受住了最大压力阈值。。。怎么就爆了呢?怎么会这样,该怎么改。。。不该出现事故的啊,大学机械课上都组装操作了那么多次,怎么还是。。。” 之前兰望一直在忙着救治伤员,没有来得及细想,现在回过神来听到这个王孙说的这么一段话,他坚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他在这个异世界,并不孤独。 兰望还不能百分之百肯定这个人就是个穿越者,但是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他蹲下身来,悄声对伤员说:“你现在不应该胡思乱想,应该好好休息。” 少年对兰望的劝解充耳不闻,依旧在自言自语。 我们的前雇佣兵打算使出一些手段试探一下这个文王孙。 兰家大少嘴角挂上了一丝诡秘的笑容:“你也不要灰心,早期的蒸汽机出故障导致生产事故是很难避免的,第一批试制的机器也有一定几率会出现瑕疵。你要知道,就连瓦特当年改进蒸汽机的时候,都试验了几百次才成功呢!” 行军床上的少年双眼瞬间瞪圆了,面部肌肉剧烈抽搐着,身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你。。。你。。。” 兰望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轻轻按住王孙的肩膀,低声对病号、同时也是自己的穿越者伙伴说:“好了好了,你现在需要静养,不能乱动!” “你只要知道我一定能治好你、一定能让你重新回到厂房里去工作就好了!” “你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独。” 文王孙睡着了,文佳工坊也逐渐恢复了秩序,停滞的生产也渐渐恢复。 兰望正在棚子外跟两个老人说着话。文王爷对兰望是千恩万谢:“小陈大夫救了我文家人两次,更救了文佳工坊!今日要是没有兰氏医馆,我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王爷一边说着一边擦着头上的汗。祖元在一旁安慰道:“文王爷,你也放宽心,大夫都说了,侄孙儿现在已经算是安全了,只要回家静养一段日子就会好起来的。侄孙儿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 兰望心想:我刚才可没说病人脱离危险了,我只说他“暂时安全”了! 不过这话他不打算说出来,说出来怕影响医患关系! 这边二老一少三人正聊着,那边兰望远远就看见一个比文王孙稍大些的年轻人火急火燎的地往棚子这里跑来。年轻人长得不算帅气,但是也很周正,约莫二十岁的样子,和体形略显臃肿的文王孙比起来算是有一副好身材了。不过这个青年的穿着非常奇怪:双手都戴着手套,手套筒一直拉到胳膊肘;上身是厚厚的粗布衣服,还围着一条灰色的、近乎围裙的东西;额头上扣着一副有两条细缝的“眼镜”。 他焦急地向这边跑来,一站定就叫道:“文同心!文师傅在这里吗?” 文王爷很惊讶:“李主管?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被称作“李主管”的年轻人没有理会文佳工坊的大老板,而是转身就逮住了兰望:“小朋友,你看到掌管火轮机房的文师傅了吗?他怎么样了?没事吧?!” 你才是小朋友!你全家都是小朋友! 心里腹诽着,嘴上却不能说出来,搞不好这又是一个穿越者同伙呢! “请你安静一下,病人在休息!”兰望压低声音,但是态度颇为严厉,像极了前世医院里呵斥家属让他们安静一些的医生或是护士。 戴着滑稽围裙的青年明显一愣:“你。。。你是大夫?” “是啊,我是。”兰望回答,“贵阳街兰氏医馆,陈锋亮。” “你说的文师傅,是不是文王爷的孙子?” “对啊,是的!他现在怎么样?” “病人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但是情况已经基本稳定。我刚刚给他进行了清创消毒,包扎已经完成,只要未来几天勤换药,并且保证足够的补液输入,度过烧伤后感染的危险期就好了。” 其实兰望完全可以拿出更好的药方来让文同心—也就是文师傅—快速痊愈。风云大师传授的玉简里有好几种能够使伤口快速愈合的特级伤药。可是问题在于:这些药物的配伍都很古怪,分量很难把握,所需要的药材不是极其名贵就是特别稀有,兰望短时间内还真的没法在阳关镇把药品成分都配齐。 但是这样也有了一个潜在的好处:兰望不得不用更加传统的方式给病患疗伤,这也让他下意识间说出了一大段只有原位面的医生才会说出来的医嘱。 穿围裙的青年听到兰望这段地道的医嘱,整个人彻底愣在了那里,盯着比他矮了两个头的兰望目瞪口呆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说:“谢谢大夫。。。请问怎么称呼您?” 兰大少爷顿时满头黑线:我刚刚不是告诉你了我姓啥名啥了嘛!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自己面前的这个青年也是穿过来的,那自己可不可以把他这句问话理解为—你前世是干什么的? 不过他还不想这么早就暴露身份,所以他还是回答:“叫我小陈大夫就好。” 毕竟祖元和文视理还在旁边,兰望的表现也不可太过怪异。 戴围裙的青年盯着兰望看了好一会儿,把兰望盯的都有些发毛了。许久,他伸出右手:“认识一下,文佳工坊化工部主管,李长亭。” 哦,原来是搞化学的,怪不得一身行头这么齐全,兰望想道。 这回他也能确定这人是个穿越者了。 兰望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一大一小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就这样,未来大令帝国的陆军总参谋长和皇家科学院总监完成了历史性的握手。 “小陈大夫,我可以到棚里去看看病人吗?”李长亭问道。 “完全可以。”兰望会意,同“化工部主管”一道走进了凉棚。 李主管很简单地察看了一下文王孙的情况,确认他并无大碍之后,沉默了许久。少顷,他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兰望: “这里没人能听见咱们说话。兄弟,你是哪年穿过来的?” 这么直接的吗?!都不带做一点铺垫的?! 理工科的人果然都是直肠子,兰望腹诽道。 “20xx年。”兰望丝毫不含糊,“原名冷玄机,前华夏xx战区直属xx特种大队队长,xx佣兵团团长。” “我是20xx年穿过来的,比你早上一年。”李长亭回应,“原名王思静,毕业于xx大学无机化学工程专业,xx化工企业工程师。” 兰望一咧嘴,露出了一个专属于小孩子的狡黠微笑:“那床上的这位呢?” “他和我同时穿越的,原来也姓文,叫文武斌。我们是校友,只不过他在机械工程专业。他毕业之后在xx重工做工业机械设计,有一天我们俩在饭馆碰上了,就一起喝了两杯,全都喝断片儿了,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李主管脸上的表情带着无奈和讽刺,“也不知道自己在前世翘没翘辫子,糊里糊涂就过来了,老爹老娘老婆孩子全都一股脑儿扔下啦!” “我倒是比你好一点,至少我知道前世的自己是死是活。”兰望的声音也莫名地带上了一丝苦涩,“出任务的时候一发火箭弹就在旁边爆炸,人大概都零碎了吧?” “我很抱歉。” “没啥可抱歉的,咱们这不是来到下辈子了吗?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转世!反正老天爷大发慈悲,让咱们几个都能再活一次。只可惜。。。来的这个地方太操蛋了!”前雇佣兵呵呵笑着自嘲着。 “是啊,谁说不是呢。”化工部主管也陷入了惆怅。 “对了,话又说回来,你们俩在这边发展的如何?金手指开出来了没有啊?我可指望着抱你们两个工业党的大腿呢!”兰望调笑道,试图改善改善气氛。 李长亭也哑然失笑:“发展倒是有一些,金手指算不上!我是个学无机化工的,到了这边后一开始很不适应,因为我发现我之前学的用的东西在这个位面全都玩儿不转。这个位面的元素种类和周期和咱们原来的位面有非常大的差别。金属元素很相似但不完全相同,非金属元素类群差别就很大了,除了碳、氢、氧、氮等几种常见的元素之外,其他非金属在这个世界似乎都不存在或者是和原位面的元素周期表对不上号。” “我在这个工坊建了个实验室,倒腾了也有几年了,这才刚刚算是把本位面的常见元素和他们的化合物搞清楚,这感觉就像我又回到了中学重新学了一遍化学,只不过内容完全不同!不过还好,这个位面还是有煤和铁的—准确地说分别叫作黑火石和墨金。我们工坊在买进矿石的时候我特意弄了一些样本来做了简单的化学分析,成分什么的都对得上,墨金就是铁的各种氧化物,煤的主要成分也是碳不假。但是这个位面的煤炭里面还有很多有机成分,我们现在既不认识也分离不出来。” “不过好在我们附近有了煤炭和铁,想要建煤铁复合体搞工业化就有了基础。我看过了,阳关镇附近产出的铁矿石含铁量大约在40%左右,质量非常好;煤炭我也都做过燃烧实验了,都是优质的无烟煤,夹杂有少部分烟煤。不过烟煤不一定用来烧,也可以用来炼焦。我目前还没有在这些煤炭里面发现硫或是与硫类似的成分—我甚至怀疑这个世界压根儿就没有硫—所以我们在烧煤之前连脱硫都不用做,这倒是一个福利。” 洋洋洒洒说到了这里,李主管却又皱起了眉头:“不过没有!我试验了很长时间,找了很多性质类似的材料,但就是做不出。另外,基本上意味着我们没办法搞出近代化的热火器了,除非我们取得决定性的突破。” 兰望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听不懂面前的这条工科狗说的话了,便礼貌地打断他:“那躺在床上的这位文师傅有什么进展呢?”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这招转移话题实在是糟透了,因为他只不过把话题从一个理工科转到了另一个理工科。 “老文在穿越之后一直在折腾蒸汽机。他为了试制一台机器出来,去外面找来了好多铁匠铜匠木匠,花了很多份图纸,还进行了不少材料强度实验,就是为了找出合格的材料制造蒸汽机的锅炉、汽缸、连杆之类的东西。具体的细节不在我的专业范围内,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他跟我发过牢骚,说我们自己建的小土高炉炼出来的铁质量太差,强度也不够,根本不能用来制造蒸汽机的部件。最后他好像是用木头解决的。” “木头?!木料都能组装蒸汽机?”兰望就算是理工科再不好也知道木头没法用来造蒸汽机。 “当然不是全用木头,而是用硬木做连杆、平衡臂还有飞轮之类的框架性零件和可活动连接处的加强楔,与蒸汽接触的部分还是得老老实实用金属的。”李主管解释道,“所用的木头来自一种叫做刺榴木的落叶树,这种木料的强度和韧性足够好,而且几百度高温下都不会燃烧,完全可以在承受应力不大的地方作为金属的代用品。当初就为了制造蒸汽机的飞轮,小文师傅甚至去找了十几个制轮匠来—你要知道制轮匠有多难找—用硬木生生刻出来了蒸汽机的飞轮!” “哇塞,这也是蛮拼的。”兰望打趣道,可随即又严肃了起来,“不过你知道这回这几台蒸汽机为什么出问题吗?我听说八台蒸汽机的气缸几乎是同时炸了!这怎么可能呢?我总觉得这不像是一起意外。” “我也觉着蹊跷。”李长亭皱起了眉头,“文同心的手艺和技术整个工坊的人都有目共睹,他手下的学徒们也都没有问题,文师傅甚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专门培养了一批钳工出来,蒸汽机上的活动连接处和锅炉外壳的接缝处都是都是这些学徒们手工一点点楔入和铆接的!虽然这批小工还没摘掉‘见习’的帽子,可是组装机器再怎么着不至于出这么大的纰漏吧?” “是啊,八台机器同时出故障的概率实在太小太小了。”兰望沉吟了一会儿道,“你们工坊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是与谁有矛盾、发生过冲突?” 李主管闻听此言便苦笑了起来:“你是说我们工坊有没有什么死对头是吧?有,也没有。我们的老板你也认识,就是文王爷,这个人即使再落魄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贵胄,阳关镇敢明目张胆寻他晦气的人还是非常少的。”李主管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棚子外还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府上来人接孙子的文视理,“不过问题在于:我们这个工坊建起来了之后规模迅速扩大,又到处招工,还把阳关镇外的流民都引了进来充实劳动力,就这样抢了不少人的饭碗。工坊周围有好多小手工业者全都破产了,少部分人进了我们工坊,大部分人全都失业了,被迫另谋生路,不满情绪肯定不小。除此之外,外来工和本地人的矛盾冲突也是很大的问题,我们工坊已经处理过很多次场内工匠和外面住户的纠纷了。对了还有,在我们开始搞蒸汽机之后,工坊附近就总有人传播流言,说什么我们在工坊里行‘妖术’,要造出用恶鬼驱动的机关来!类似的话我和我手下的学徒们都在外面听到过不少。” “呵呵,合着咱们还没开始搞工业化,光靠着规模效应就把本地的小手工业挤垮了!”兰望感叹道,“不过这也意味着外面那些对工坊不满的人会成为不安定因素,只要有人一煽动。。。” “不好了!不好了!工厂外面有人闹起来了!”一个工匠高声喊叫的声音由远及近,使两个穿越者的对话戛然而止。 这人跑到文王爷跟前:“东家,不好了!咱们的场子被人给围了!外面来了一大群刁民,说是要讨什么说法!过来接王孙的轿子根本就进不来!” “东家,您拿个主意吧!” 兰望一拍脑袋: “我靠,我这乌鸦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十三章 有人闹事 与刚才孙子出事时的慌张和六神无主截然相反,文王爷此时却显得无比镇定。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心里的某块大石头落地了—好像他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王爷胖胖的脸上露出了冷笑:“哼哼,不错啊,这群藏在地沟里面的老鼠和臭虫终于冒头了!我就说么,这么好的、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呢?!” 文视理一转头,对身边一个魁梧的随从命令道:“猛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去把护场队拉起来!棍棒都给本王拿起来!不只是护场队,现在在场子里的还能动弹喘气儿的,全都给本王抄家伙上!” “把前一阵子打制的那些拒马都抬出来,把门口给我里三层外三层堵好了,一只耗子都不许放进来!” “剩下的人,照顾好伤员和妇孺!尤其看好了我孙子!快把王孙抬到后面去!” 文视理一边像大将一样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一边顺手拎起了摆在棚子一角的、足有手臂粗的柳木棍。 “李主管,你之前囤的那些红粉儿白末儿,就别藏着掖着了,也该拿出来了!” “得嘞,王爷!马上安排!”李长亭立刻回应。 李主管又转过身来推了兰望一把:“你和祖尚书带上二十来个人,去那边的棚子里,那里有四台消防水车,你把它们推出来,用最近的锅炉给水车的水箱里灌满开水,然后推到门口!” “嚯,你们这儿的设备挺齐全啊?镇暴设备和人群管制器材都有!”兰望一看工坊的人早就有应急预案,本就不怎么紧张的他更加放松了,又开起了玩笑“红粉白末都是什么啊?不会是毒品吧?” “嗨,也没有多高级,就是辣椒末!这是红粉;白末是生石灰末,当然不是氧化钙,只是一种性质类似的非金属氧化物。”大战在即,李主管都不忘了拽两句化学,“这玩意遇水发生反应,能快速放热,就当它是氧化钙了。咱们先用辣椒粉喷他丫的,要是还不抱头鼠窜,就直接扔石灰包,迷他狗日的眼睛,最后再喷开水浇一浇,烫也把它烫熟了!” 兰望一脸坏笑:“行,算你狠!” 与此同时,文佳工坊大门外。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污渍、蓬头垢面的女人,抱着一个裹在破布里的婴儿,状若疯癫地嚎啕道:“这让人怎么活啊!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吧!” “母子”身边还有几个穿着类似的女人,有老太婆也有少妇,有的手里还牵着正在抹鼻涕的小孩。在她们周围,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围着数百人,全是文佳工坊周围棚户区贫民窟里的住户。 “这文佳工坊挤垮了我们家的铺子、气死了我公婆不说,还要让我男人去给他们做工!一年到头累死累活拿不到几个铜子不说,这次竟然被那杀千刀的掌柜喂给了妖怪!”女人演技炸裂,痛哭流涕的火候拿捏的很准,把现场的气氛渲染的恰到好处,“说是什么要造烧烧火就能自己动的机器,可那东西还不得用妖怪推动!可怜我那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丈夫,就这么给献了祭!” “我孩子才不到一岁!谁来还我孤儿寡母一个公道!!”“母亲”仰天长呼,状若泣血。 “还我丈夫!还我儿子!” “把我们家的男人还给我!” “刮地三尺的老财!敲骨吸髓的畜生!还我们血汗!” “还我们血汗!” “交出妖怪,惩办凶手!” “母子”表演完,自然就该轮到她们身旁的这些“配角”粉墨登场了。几个老少女人又是哭又是叫又是骂,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不绝于耳,不明就里的人乍一听还以为来到了修罗地狱! 她们这一哭,悲恸的情绪就像传染病一样在文佳工坊大门外的人群中迅速蔓延开来,一时间人群中的啜泣抽噎声此起彼伏,不久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工坊外面仿佛在上演一场苦情戏的女声大合唱。 男人们也被这种情绪所影响,不少青壮年男子被愤怒烧红了眼睛,像被红布撩拨的不能自已的公牛那样粗重地喘着气,拳头都被握的嘎嘎直响,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身边人的心跳逐渐加快。 “兄弟姐妹们!咱们不能就让那文老爷还有他招来的外藩蛮子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咱们得给巧匠街这么多父老乡亲讨一个公道!” “对,讨一个公道!” 藏在人群里的煽动者觉得时机已到,立马开始蠢蠢欲动。 “让他们把上次打人的那几个恶棍都交出来严办!” “交出那些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恶棍!” “把那些外来户都赶出去!” “还我产业!还我差事!还我血汗钱!!” “祛除邪魔!砸毁妖器!烧净牛鬼蛇神!” 一大群怀着不同目的和诉求聚集到工坊门前的人愤怒地高喊着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口号,形成了一锅稀奇古怪的大杂烩。 人越聚越多,呼喊的声响越来越大,狂暴的情绪不断升温。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暴民们狂吼乱叫着不断向工坊的入口压过来,势头锐不可当,文佳工坊那用木料拼凑起来的并不很结实的大门就好像海边的一座破旧木屋,在吼叫的狂风和咆哮的巨浪不断侵袭之下摇摇欲坠。与此同时,衣衫褴褛的暴徒们还源源不断地从巧匠街的各个角落里涌出来,悄无声息地汇入正在工坊大门口肆虐的浊流中。 另一边,工坊大门里,上百个精壮汉子身披藤编的护甲、戴着有护面的藤盔,手持一人高半人宽的木质“防暴盾”和涂有黑白条纹的大头“警棍”,拉成了一道长长的人墙严阵以待,对着门外的暴徒怒目而视。在他们面前,是好几排削的无比尖锐的拒马;他们身后,则是兰望和祖元带领的四台水车。 文视理像个黑帮大佬一样扛着粗木棍,冷笑着:“哼,我还以为那些暗中使坏的渣滓们能想个好一点的借口,没想到他们的戏演得这样烂!我工坊里的工人全都拖家带口不假,可是所有工匠的家小全在工坊里面,外面哪里来的‘孤儿寡母’?!更何况这次事故根本就没出人命,这帮刁民却硬是能一口咬定我文某人把她们的男人给喂了妖怪!” “我文某人要是养的起妖怪,还用得着来开这工坊吗?大家伙说是不是?!” 山呼海啸一般的狂暴呼喊之中,文视理的这句并不怎么好笑的玩笑却非常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工坊匠人的耳中。门口严阵以待的护场队队员们面面相觑,然后一片哄笑。 “嚯,这文王爷还真挺有杜月笙和黄金荣的风范!”兰望跟站在身边的李长亭开玩笑。 “嗨,杜月笙黄金荣他是比不上,他还没那么大手面!不过我这个老板有一点倒是和民国时那些青帮大佬挺像的: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一到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其实所有东西他都算无遗策!”李主管也调笑着回答。 “这不,他早就知道有人要对工坊不利,这才拉起这支保安队伍,还抽调工匠做了这些家伙事儿。要不然,今天我们可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了!” 兰望也不由的赞叹道:“你们这文老板做事情也确实挺有前瞻性的,工场的安保和防暴工作做的相当到位,连防暴警察和高压水龙都有了!” “那是当然!这防暴护具、防爆盾,还有警棍,全都是我和文师傅合伙设计的,没几天就凑足了一百套!”李主管的语气中透露着难以掩饰的自豪。 兰大少爷话锋一转:“不过李主管,你知不知道是谁要对你们下手?” “暂时还没有想到。这些巧匠街的住户跟我是有矛盾、对我们是有不满,可是若是没有人煽动,他们肯定不敢来这里闹事。是谁煽动的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这边这几个街区是兰家二房的地盘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兰家可是阳关镇的地头蛇,如果没有他们的默许甚至是授意、协助,谁敢在江北兰家的地面上这样胡来?” 兰望的眼角猛地一跳。直觉告诉他,兰家二房不好惹! “兰家二房?就是文王爷嘴里我那混蛋的表弟?他们为什么要找文佳工坊的麻烦?” “还有,如果文视理和祖元说的没错的话,如果我不能当上兰家家主,兰家二房的长子就拥有优先继承权。可以说,如果我废了双腿或者干脆死翘翘了,第一受益者就是兰家二房!”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他正这样想着,文视理文王爷却已经站了出来:“弟兄们!咱们来个先礼后兵,我来跟他们谈谈,看他们到底想要啥!”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反对声,“王爷,万万不可啊!”“东家,不行啊!”“这些人明摆着就是要拆了咱们的工坊,您跟他们有什么可谈的?!” 王爷却回答护场队的众人:“我当然知道外面这些刁民包藏祸心,可是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先讲理再动手,这个程序和规矩,不能坏了!” 兰望在心里面暗骂:“都这个时候了还玩儿江湖好汉那一套!对方人堆儿里要是藏了几个放冷箭的,这文王爷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兰望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小步挪动位置向文王爷靠拢,同时目光快速地在人群里搜索着异动的人。如果文王爷站出去说话的时候有人试图暗杀,兰望自信凭借自己一年多来修炼的武道功夫,还是能够及时把王爷拉回来保护住的。 此时,门外的暴民已经聚到了大门口。若是没有拒马拦住去路,暴徒们怕是早已经涌进来了。即便如此,大多数人仍然在拒马后面对着工坊里的人骂不绝口,各种不堪入耳的脏字满天乱飞,唾沫星子几乎能隔着十米就溅到护场队员的脸上。 兰望几乎是一打眼就注意到了几个可疑分子。他知道,这些人大概就是这次事件的直接煽动者。不过,他知道,这次事件的总策划和总导演仍然躲在暗处,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唉,要是手里有一把狙击步枪就好了。”兰望这样想着。 这时,文王爷叫阵的声音已经喊了出来:“我就是文佳工坊管事的!你们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声音并不大,但却中气十足,门外的人群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安静下来。 文佳工坊对面一栋三层高的酒楼里,一个面色阴翳的中年人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青布衫,和另一个一脸谄媚的、街头混混儿模样的人坐在一块儿饮茶。 “侯爷,这回这事儿准成!就算拆不了这文佳工坊,也能让那秃头王爷掉两层皮下来!”小混混一脸媚相,表情如一朵盛开的奇葩,“即便这些泥腿子们冲不进去,还有二少爷和三少爷亲自压阵,绝对不让他好过!” 中年人没说话,只是低头又啜了一口茶。 “侯爷,其实吧,小人觉得涣翁他老人家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落了翅的凤凰尚且不如草鸡,何况一个被宗人府除了名的王爷?只要动手除掉他。。。” 面色冷峻的中年人不轻不重地把茶碗在桌子上一顿。 混混头子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立刻不吭声了。 中年人并没说话,只是缓缓拎起茶壶,又斟满了茶,喝了一口,才慢慢地说:“涣翁的筹算,岂是你我能随意置喙的?” 混混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不敢,不敢!小的狗一样的东西,哪里入得了涣翁他老人家的法眼呢!” 中年人轻舒一口气,淡淡地望着文佳工坊的大门:“就算这文视理名义上被逐出了皇族,还被褫夺了尊号,可是血脉这种东西是切断不了的。哪怕你否认千遍万遍,他文视理都是先帝爷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在这阳关镇杀一个落魄的皇族,杀人容易,善后却难。涣翁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有直接下杀手。” “不过这文视理文王爷倒是也算个人物,竟然值得涣翁分出人手来单独料理他。我侍奉涣翁他老人家这么多年,他的对手中能得到这种待遇的,不是没有,少之又少!” “那是那是,涣翁神机妙算,算无遗策!”混混这会学乖了,不再发表任何评论,只是一个劲儿的无脑拍马屁。 “涣翁留着文视理的性命,其实还有一层考量。”中年人评论道,“对于文王爷这样的人来说,失去性命并不是最痛苦的。” 说到这里,中年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 “最痛苦的,莫过于看着自己为之倾尽一生心血的高楼,在自己面前轰然倒塌。” 小混混陪着笑脸,心里却是一阵恶寒,哪里敢搭话。 中年人又静静地看了文佳工坊一会儿,然后说:“你派人去,叫他们裹挟着暴民往里冲吧。文视理的一张利口可是出了名的,若是被他巧舌如簧给杀了锐气,岂不是功亏一篑?” 小混混谄媚地一颔首:“谨遵侯爷懿旨!” 工坊大门里。 文视理正冲外面高叫着:“方才说我文佳工坊坑害了你丈夫的那位夫人,你的丈夫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做何手艺?薪资多少?我文某人记性虽然差,可是拜我这秃头所赐,我这工坊里上百位伙计的名字我还是能记清楚的!” “毕竟,头发就如同人头上的草,把草都剪了,自然就没有东西再会从大脑里吸取养分了!我本来稀烂的记性自然也能好些喽!” 护场队这边一片哄笑声响起。 “我。。。”方才表演的惟妙惟肖的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她的败笔了。如果这个时候她随便胡诌一个人名,也许还能蒙混过关—文王爷会矢口否认,然后藏在人群里的煽动者就可以污蔑王爷是咬死不认账,这样就抓住了文王爷和工坊的小尾巴。只可惜,这个从丐帮里出来的职业女乞丐虽然演戏水平一流,可是碰瓷的功夫还欠点火候,一下子就被文佳工坊的大掌柜给戳穿了! “还有那位大娘!您的丈夫和儿子姓甚名谁啊?我文佳工坊里并肩共事的父子只有两对,一对是方氏,一对是吴氏。敢问这位大娘:您的丈夫和儿子姓什么?” “姓。。。姓方!当然姓方!就是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财主把他俩害死的!”老太婆明显是迟疑了一下,可是立马就反应过来,继续声嘶力竭地演戏,冲着文王爷吼道。 胖胖的秃子王爷一听这话,咧嘴笑了:“哎呦,这位大娘,这可不巧了,方氏父子还都健在,活的好好的呢!您看,他就在我这队伍中呢!” “不过哈,我倒是特别奇怪一件事:您是打哪儿来的?”王爷反问道。 “啊?”老女人一愣。丐帮出来的老太婆毕竟比年轻妇人多吃了几十年的米,道行要稍微高点,可是也高不到哪里去。 文视理哈哈大笑:“大娘有所不知,这方家父亲做了几十年的鳏夫,一直没续弦;方家的儿子三岁就没了亲娘!如果您是方家的女人,那这可就怪了!难不成您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棺材盖儿那么重,您这老胳膊老腿儿推得开吗?” 又是一片哄笑声。整个护场队的人全都笑起来了,连之前一直极力忍耐的人也都噗嗤一声笑喷了。有几个拿着木棍的后生更夸张,直接笑弯了腰笑红了脸,像只煮熟了的大虾一样一弓一弓的,只有在护场队长厉声呵斥之后才有所收敛。就这样,笑声不仅不变小,还反而越来越大,在整个工坊和巧匠街上回荡。 老妇人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体暴民的士气为之一锉。 文王爷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接着说:“承蒙各位父老关照,我文佳工坊在此地立足已经两年有余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工坊打碎了巧匠街的宁静,给乡亲们带来了困难,我作为工坊的主事人,在这里给大家赔罪了!” 煽动者本来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大做文章的,可是他们没有—所有人都被文王爷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了。 “欠了债要还,犯了错要改,这天经地义!我文佳工坊但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大伙,我文视理都会一一赔偿!可是,这冤有头债有主,若这个事情不是文佳工坊犯的,众位还要硬栽到我们头上—” “别听这老财的花言巧语!别被他骗了!”人群里有个声音突然怪叫起来。 “姓文的满嘴谎话!他这回把大家哄走了,来日就会继续作威作福!” “冲进去,砸了工坊!拿回我们的东西!” “拿回我们的东西!!” 刺耳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已经安定下来的人群再次蠢蠢欲动。兰望看到:原先躲在人群后面和中间的许多街头混混和恶棍都行动起来,吼叫、踢打,撺掇着自己身前的人往前挤。就这样,原本已经没了锐气的前排人们也被推着往前走。为了不被尖锐的拒马刺伤,前排的人纷纷开始想办法搬开、推倒或是直接破坏拒马。许多体弱的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突然前涌的人流挤倒在地,顷刻间就被踩的骨肉尽碎。哀号和呻吟互相交织着,再和疯狂的咆哮混杂在一起,令听者毛骨悚然。 人潮毫不理会被踩踏丧命的牺牲品,再一次流动起来,直往门内冲来,各种“讨公道”的怪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不明真相的贫民身不由己,也被裹挟着随大流一般往前滚动。 形式急转直下,眼看工坊的大门就要被突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十四章 红白相间 在雇佣兵一行干了十年,兰望学到一个用鲜血铸成的道理: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关键时刻绝不能有妇人之仁。 可是即便在这个位面当了总参谋长、从军数十年后,垂垂老矣的他还是忘不了他十岁那年,文佳工坊门口的那个人间地狱。 他见过许多比那血腥的多的场面,可是只有那个场面清晰地镌刻在自己的记忆里。 护场队的众人瞬间就紧张起来,众人虽然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这个异变来的实在是太过猝不及防。队员们有些惊慌地面面相觑,人墙出现了动摇。 “所有人,不要乱!咱们都没处可去了,只要队形乱了就会被暴徒冲散,大家全得完蛋!”兰望见势不妙,大叫道。 小孩子的镇定自若在这种场合下犹如一针强心剂,队伍暂时稳定了下来。 “大家别慌!稳住阵脚!”文视理爆喝道,“李主管,快撒红粉!” 站在兰望旁边的李长亭先是一懵,紧接着回过神来,大叫道:“红粉!全砸出去!放!” 架设在护场队身后的五台简易投掷器迅速被装填上了辣椒粉包。操作员一踩机关,投掷器的力臂猛地弹起,把“红粉”抛向涌动的人群。粉包有的在空中炸开,有的落到人堆里爆裂,猩红色的辣椒粉四下飞溅,一朵诡异的红云在人群中冉冉升起,笼罩了一切。 大量极具刺激性的粉末毫无顾忌地钻进人的口腔、鼻腔、眼睛甚至是呼吸道,辛辣的气息让人眼泪横流、呛咳不断。许多人直接被辣椒末迷了眼,倒在地上呼号惨叫着,可是瞬息之间就被后面的人群踩踏而过,没了声息。 越来越多的辣椒粉包被抛掷了出来,暴动的人群快速丧失了视觉、听觉、嗅觉甚至是味觉,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还尚未被踩死的、极度痛苦的人们在地上抽搐、蠕动、翻滚着,捂着脸惨叫着,鼻涕和眼泪混合成糊状的液体四处流淌,和地面上的辣椒末混在一起,就又变成了红色;有的人受不了辣椒粉形成的云雾和这炼狱一般的景象,尖叫着想要逃走,可是立马就被反向冲击的人群挤倒踏作肉泥。整幅画面让兰望回忆起了前世自己看到的化学毒剂的受害者。 试图冲入文佳工坊的人群势头为之一滞,冲击力大大减缓,可是辣椒粉的停止作用似乎没有工坊内的众人预期的那样强—很多暴民都倒下了,可是后面的人还是在源源不断地往里涌,前面的人还是被推搡着往工坊里挤来。有的人躲避不及,直接被压到了尖锐的拒马上,瞬间就被刺透胸腹,死不瞑目,血顺着木桩流淌到地上,和地面上红色的泥土合作一处。 兰望意识到:即便辣椒末这样厉害,也不可能阻挡暴民冲进来了,所有的拒马都被破坏推倒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时候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李主管!快扔石灰!”兰大少爷叫道。几乎是同时,文王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赶紧把白末也扔出去!拒马要要是他愿意就再麻烦他给这些人医治一下,要是不愿意就任由这些人自生自灭好了,“文佳工坊再破落,几笔烧埋银子还是出得起的!”王爷如是喊道。 兰望嘴上应和着,眼光却转向了身边的祖尚书。 祖元微眯着眼,抚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对兰望说:“嗯,你小子不错啊,大山崩于前而不动,有将帅之才!” 兰望谦虚道:“祖尚书过誉了。今日若不是尚书请来的那些帮手,晚辈光是医治伤者都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去!” “老夫越发的看不透你这个小郎中了。”祖元转过身来,以一种极认真的、审视的眼光俯视着兰望,“老夫在朝为官多年,阅人无数,所谓神童也见过不少,有天纵之才的很多,可是像你这样有如此城府的。。。万中无一。不仅如此,今日景象之惨烈,不要说幼儿,就算是成人也未必能泰然处之!你一个十岁出头的的童子,是如何做到如此镇定的?” 祖元笑了起来:“你这小孩儿已经不能用常理度之了。若有机会,老夫倒是非常想会一会你的父母,看看是何等人杰才能诞育你这样的麒麟才子!” “尚书先生高抬晚辈了!不过家严家慈也确实想见先生一面,能与先生结识,实在是我陈家之幸!”为了继续伪装不露出破绽,兰大少爷只能给自己全家都临时改个姓了。 趁着打扫战场的间隙,一老一少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兰望觉得时机到了火候也够了,便顺口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晚辈敢问祖尚书,您为什么提前致仕回乡了?晚辈听家父提起,已步入古稀耄耋之年却仍然留任尚书、丞相之人,我朝历史上不知凡几,您仍然年富力强,即使要致仕,当今圣上也总得挽留才对啊?” 这个问题问的已经相当露骨了。兰望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问出来,主要是他预计在眼下这种情形下得到答案的几率更大一些—在心理学上,人们会自然而然地倾向于信任那些曾与自己共度难关的人。 穿越者一直很好奇他和祖元第一次见面时提到的那个叫“主父浩澜”的人是谁、还有祖尚书为什么不假思索地一口咬定就是这个人想要通过某种极寒之物置他于死地。出于一种雇佣兵的本能和直觉,兰望总是觉得身边的一连串事件并不是完全孤立的:自己一年前遇刺、有人要暗害祖元、文佳工坊的机器爆炸、暴民冲击工坊,这些事情单独看过去似乎之间并无关联,但是兰大少爷还是总觉得心里扎着一根刺,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里面有鬼。他似乎能感觉到,这一系列事件都在暗示着:自他一穿越,就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一直潜伏在暗中,时时刻刻想要扼杀他! “难不成那些玄学一般的所谓‘穿越反噬’‘时空扰动’之类的理论都是正确的?难道真的会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专门和穿越者做对?!” 虽然理智上兰望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但他还是得查证一下,必须得查证一下。“主父浩澜”这个人名在当下就是个不错的的突破口,只可惜兰望不能问的太直白,只能先用一个接近的话题开个头。 “呵呵呵,你这小子竟然学会打趣老夫了!老夫今年都五十有七了,就算没到古稀耄耋也绝对算不上是年富力强了!”尚书望着正在忙碌着打扫工坊大门的伙计们,呵呵笑着回应道,“至于老夫为何致仕,原因并不甚复杂,无非是当今朝堂已非为官之地、已经容不下我这支老朽不堪的毛笔了!” “先生,此话怎讲?”兰望嘴上装作不懂,心里却已经大概明白了几分。 “老夫曾任三部尚书,自认为还知晓一点为官之道,官场的尔虞我诈也见得多了。可是十年前,朝堂上无休止的纷乱政争实在是老夫数十年为官所仅见。”祖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悲凉,“若仅仅是这些也就罢了,官居高位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门,老夫也不过是当一天沙弥撞一天钟。只可惜啊。。。那一场大案,多少人头落地,整个南都遍染腥膻。。。” 兰望知道,关键信息终于要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十五章 又有人来找麻烦! “这个案子卷了很多人进来,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囚禁的囚禁。光杀人还不够,还要株连,当年盛极一时的南都三大家,活生生被杀绝了两家!现在回想起来,老夫能逃得一条性命,也算是上苍保佑啊!” “时局如此,能够保住一家妻儿老小就已经是万幸,还怎么能奢望留任朝中呢?” “至于当今圣上为何没有挽留。。。唉,不提也罢!”祖元长叹一声。 兰望顿时觉得一阵气短。这退下来的大官僚怎么都是这个德行,说话总是大喘气,还老是只说半截! 可是和之前一样,他也不好意思追问。 不过这祖尚书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微微一笑:“小子,你是不是想知道当今圣上为什么没有照惯例挽留我?” 呦,还想吊我胃口?兰望腹诽道。 “这倒不是什么不可言说的密辛,只是略微有些上不得台面。要论到此事的细节,你小子应该去问文王爷!你还不知道吧,文王爷是先帝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也是当今圣上的叔叔!有些事毕竟是天子家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确实不好说出口,但是你去问文王爷就没有问题了,他知道一切,而且肯定会告诉你的。”祖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好家伙,就用这种借口来搪塞我?兰大少爷都要骂娘了。“不都说天子无家事吗?天子的事情你们这些重臣连品评几句都不行?我怎么就不信呢!” 可是他嘴上还是得说:“小子知晓了,改日一定去向文王爷请教!” 与此同时,穿越者的大脑也开始飞速运转:“这里面肯定有更多可以挖掘的信息。一个皇族亲王被从京城打发到地理上这么偏远的阳关镇,还得亲自经营工坊来维持生计,这绝对不正常。按理说封建王朝的宗室都应该由国家建立类似清代宗人府的机构来进行供养,吃穿是不愁的,即使手中有产业也绝对不需要亲自打理,找个白手套就行,躲在幕后数钱多舒服啊?更何况这文王爷还是君主的同宗兄弟,即使不能担当大任也绝对不会就这么被放逐出来!” 兰望知道想要得到更多消息,就得开辟更多的渠道,同时从根本上改变自己与这个时代的人打交道的方式。祖元看上去是个老成持重和无比睿智的人,但是他也带着一点封建官僚特有的矜持,秉承着某些在现代人看来莫名其妙的价值观。因此,有些话他不能明说,兰望也不能直白地问。想要从他祖尚书这里淘到更多干货,就必须穿插迂回、循序渐进。 前雇佣兵非常怀念上辈子不需要自己收集情报的日子—团队里总是有人把任务简报送到他的案头,他只管召集队员制定计划就可以了。可是现在,所有这些都无从谈起,如果他不自己捕捉信息,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睁眼瞎。 “看看能不能从王爷那里再挖出什么,等文师傅伤好了再问问他和李主管,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至少,总要找出是谁或者什么势力要对我不利!” 兰望很自然地转向工坊门口,寻找着文王爷的身影。可是在看到正在门口的一个临时工棚里指挥众人打扫战场的文王爷的同时,兰望也看清楚了工坊大门外的新情况。 一大队穿着皮甲的武士手执利刃,踏着有些散乱的步伐,快速包围了工坊大门。兰望一眼就看出来这些武士和自己遇刺当日家里派来解救自己的兵士不一样:当初那些士兵都披着全身式的金属重甲,还持有长兵器;今天的这伙人只有保护到躯干的皮甲,手中唯一一种利器就是短剑,有些人甚至还手持铁棍。 这些武装人员肯定不是兰家下属的经制之兵。 直觉告诉兰家大少,这些人不是来维护秩序的,而是来找麻烦的。 兰望和不远处的李长亭相互对视了一眼,互相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二哥,这回查封文佳工坊,肯定能捞到不少油水儿吧?”一个面貌猥琐的青年骑在马上,双眼绽放着贪婪的绿光,整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对着旁边一个同样骑在马上的年轻人献媚道。 “我说三弟啊,你什么时候能长进些?!”另一个年轻人露出了不耐的表情,“这回找个借口把文佳工坊端掉,涣翁的线咱们就算是搭上了,帝党和钢军的余孽也就没有了依靠,老佛爷那边咱们哥俩也好交代!这些才是要紧事!” “钱算什么?只要事情办成了办好了,等咱们抓住了这阳关镇的兵权,成了一方藩镇,那些阿堵物要多少有多少!往近了说,文佳工坊里面能有多少现钱?还是得挖出那落魄王爷秘密藏金的地点,那里面的才是大头!” “二哥高明!”被称作三弟的年轻人脸上的谄媚丝毫没有因为被嗔怪而收敛,反而愈加灿烂了。 二哥三弟一狼一狈,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凶恶家丁,人模狗样地走到了文佳工坊的大门前。一声令下手一挥,身后穿着皮甲手持利剑铁棍的巡城营武士们就呼啦啦地把工坊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二人看到:工坊门口一片狼藉,地上糊满了红白相间的不明物质,让人见之欲作呕;拒马横七竖八,碎木片散落的到处都是,工坊里的工匠正忙碌着收拾残局;乍一听还能听到嚎叫和呻吟声,细细看去才能看到工坊大门里面躺着一排被烤的半生不熟的伤号。 “李大疤瘌也是个废物点心!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搞砸了,几百号人往门里硬冲都冲不进去!”二哥阴沉着脸骂道。 “是啊是啊,这小子确实不靠谱,昨天还拍着胸脯和咱们哥俩保证来着呢!要我说啊,二哥你还不如。。。” 没有眼力见儿的三弟还没说完,就被二哥那阴冷的眼神吓得噤了声。 “行了,也别废话了,干活吧!” 二哥说着向自己身边的一个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会意,立马扯起嗓子冲着文佳工坊里高叫:“阳关镇巡城营都指挥使兰泾兰大人在此!让你们工坊管事的出来说话!” 兰望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个位面的兰家大少爷对“兰泾”这个名字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兰家二房长子、阳关镇巡城营的实际掌控者、兰氏年轻一辈中最年长者外加唯一一位武道修为达到沉境的高手。 对了,他还是兰望的堂哥! 几年之前的家族会武,就是这个兰泾把当时尚且年幼的兰望打了个大败亏输,从此一蹶不振!这个兰泾年龄比兰望本来就要大上不少,在比试中仗着年龄和身体优势胜之不武也就罢了,赢了之后竟然还对小兰望大加嘲讽!整个家族对这种行为抱有义愤的人不是没有,可是兰泾一战成名后就成了老祖奶奶跟前的红人,大家也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在那之后,他兰泾一个二房子弟竟然成为了兰家年轻一代第一个掌握实权的人--巡城营一把手的位置落到了他的手里。这下子这小子的尾巴更是翘到天上去了,一时间风头无俩。 今天他找上门来,时机又是如此之巧,怕是来者不善啊! “这肯定不是巧合!”兰望心想。 正当他要出言阻止文王爷探出头去,才发现自己又慢了一步--不光是自己,李主管和祖尚书也都想阻止王爷,可是都没有来得及。 秃头王爷右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冷笑一声,朗声叫道: “文佳工坊掌柜文视理在此!不知兰指挥使找鄙人有何事?” 态度不卑不亢,同时又不输了阵势。腹黑的文王爷还特意把“兰指挥使”四个字咬的非常重:这一带是个人都知道兰泾是仗着兰家的权势才混到了这把交椅,本来就是得位不正,再加上巡城营的管事原本也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官,“指挥使”这个头衔都算是往他脸上贴金了。 文佳工坊大门外,兰泾脸色铁青,双拳紧握--他当然能听出文王爷话里的讽刺之意。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还不能计较这个。 “巡城营接到线报,说是有暴民在文佳工坊门口闹事,我等就奉命前来查看。还请文掌柜给予我等方便,让我等进入工坊维护治安、缉拿人犯,顺便清点损失!”兰家二房的少爷冲着大门里面喊道。作为回敬,兰二少爷也把“文掌柜”三个字咬的很重,毕竟整个阳关镇的人们都知道文掌柜原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 文王爷一边举手示意护场队和消防水车恢复阵型、继续严阵以待,一边双手在嘴边握成喇叭状向外叫道:“多谢兰指挥使关心体察!文佳工坊内一切无碍,就不劳指挥使挂心啦!改日文某人一定亲自上门致谢,再顺道给弟兄们都带些犒劳!” 废话,三岁小孩都能看得出来这帮巡城营的兵士来者不善、兰指挥使心怀不轨!都这样了,文王爷还怎么可能再放巡防营进入工坊?! 可是兰泾哪里会善罢甘休? “文掌柜,缉捕盗匪、平靖地方,阳关镇巡防营责无旁贷!掌柜的若是有不便,不妨让场里工匠都从正门出来接受检查,也免得有宵小之徒混迹在良民之中!” “文指挥使,今日实在是不巧啊!我工坊今日先有机器爆炸,后有暴民冲击,工匠多有受伤的,这时候不便移动,实在是难以从命啊,还望指挥使通融则个!” “即是如此,那更应该快快把伤号送出工坊尽快就医啊!还请文掌柜从速行动!” “不劳指挥使挂念!郎中已经进到场内,伤员都已无碍了!” 。。。。。。 如此来来往往、毫无营养的太极式对话持续了数分钟。最后还是兰泾的手下人率先失去了耐心。只听得兰泾的旁边的一个跟班破口大骂道:“呔!你这老杀才,莫要不识好歹!巡防营是我阳关镇经制之兵,兰指挥使是兰家二房的大少!这城西是我们兰家的地盘儿,在这巧匠街上敢给我们少爷脸色看的,你个老东西还是第一个!还不速速让道?!” 兰望看到文王爷的嘴角扬起了嘲讽的弧度。只听得文佳工坊的一把手继续向外喊话:“呦,虎哥火气这么大干啥啊!我文某人也是身不由己啊,手下弟兄们受了伤,我文某人恨不得立刻就把他们治好,只可惜鄙人就是有通天之能,也做不到生死人肉白骨啊!场里受伤的工匠还命悬一线,尚未脱离危险,只能静养并且着专人照护,哪里还能随便移动呢?文某人在此给巡防营诸位兄弟们赔个不是,恕难从命啊!” 作为老雇佣兵,兰望敏锐地从文王爷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些端倪--文掌柜似乎是在拖延时间!可是拖延时间一定是为了等待后援,而文佳工坊的后援又在哪里? 兰大少爷和李主管对视了一眼,双方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虑和忧心。再转头看向祖尚书的方向,兰望才发现这个官场老狐狸还是一直面无表情,鹰一般的眼睛冷冷逼视着工坊大门外攒动的人头,好像在看着一群即将被处决的死囚。 文王爷话音还未落下,大门外各种不干不净的咒骂和威胁声就已经漫天飞舞。巡防营的小头目们纷纷口吐芬芳、舌粲莲花,小嘴儿抹了蜜一般地用最优美的语言对文佳工坊里所有人的女性亲属送上最诚挚的问候。兰泾的脸色也早已变得无比阴沉,就连常常自诩城府深厚的他也都有点耐不住性子了。 “文掌柜,兰某敬您是长辈,在此好心奉劝您一句--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兰二少爷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是多么地狠戾,但却透着一种让人通体生寒的冷酷,“今日是缉拿凶徒也好,清点损失也罢,我巡防营三百壮士必须踏进这文佳工坊!” 文掌柜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他只是用手势示意身后的护场队员重新列队拉人墙、竖起防暴盾牌,并且让粉包投掷器和消防水车重新各就各位,然后才嗤笑着嘲讽道:“哦!原来如此,看来兰二公子今日是势在必得啊!今日我文某人要是再挡着兰指挥使的路,可就是不识好歹喽!您看看,文佳工坊的大门一直为您敞开着,文某人可没说不准您进来啊!俗话说来者就是客,您大可放心带着巡防营的弟兄们往里走,我们文佳工坊上上下下五百条汉子一定会好好款待各位,让诸位宾至如归!” “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文掌柜说完,转过头来对着由护场队员组成的人墙爆喝道。 “是!是!是!”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战吼。护场队员们整齐地用大头棒敲打着防暴盾牌的牌面,发出“砰砰”的声音,像节拍器一样极富韵律地呼应着吼声。 “这是在向对方示威么?我们的粉包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消防水车的锅炉压力还没升起来,开水也都已经消耗完了!这些巡防营的人手中都有利器,咱们护场队的藤盔藤甲根本就防护不住!都火烧眉毛了,文掌柜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啊!”李长亭压低了声音,不无焦虑地对兰望附耳说道。 “我还不清楚,文老板看起来也还是在拖延时间,对方似乎也有所顾忌,不敢立刻放开手脚大干,我们还有机会。”兰望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虽然他心里也不是很有底。 “这叫拖延时间?这是火上浇油吧!这个时候激怒对方有什么好处?难道--” 李长亭的声音越发焦灼,可是他的话只来得及说出口半截儿。 因为-- 就在这时,二人同时看到:站在巡防营队伍最前面的兰泾先是附耳对着身边诨号虎爷的跟班说了两句什么,之后就在马上直起身来,右手猛地向前一挥-- 大队巡防营的士卒顿时像听到了发令枪响的运动员一般,发出印第安人一般的怪叫,挥舞着兵器像文佳工坊大门口直冲过来! 文佳工坊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十六章 拼爹 兰望在前世第一次读三国,看到诸葛亮火烧藤甲兵那一段的时候大呼过瘾。年幼的他一面赞叹于诸葛武侯的神机妙算,一面为藤甲那丧心病狂的防护性能感到乍舌。他曾经反复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就想不到诸葛亮能想到的呢?藤甲兵这么强悍,也还是有致命弱点的嘛! 不过现在,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世界,兰望只能盼望自己的穿越者同伴把防暴用的藤甲做的坚固一些、可靠一些、弱点少一些--最好是干脆没有弱点!因为现在挡在文佳工坊里所有大活人与几百个如狼似虎的巡防营士卒之间的,恰恰是一百来个山寨版的“藤甲兵”--护场队员组成的人墙已经成了坊内众人的最后一道屏障! 与此同时,就在他们的对面,兰泾也已经没有了退路。他深知:这一次自己的计划已经出了岔子,这回若是拿不下文佳工坊、搞不定文视理这个老东西,涣翁就会认为兰家二房毫无价值,自己未来掌控阳关镇兵权的谋划也就成了镜花水月! 像涣翁那样的幕后大佬,不知道有多少人争着抢着要向他效忠!连能被人家利用,都是像他兰家二房长子这种小角色求之不得的! “但愿今天不要有人来搅局。。。” 事实证明,乌鸦嘴的不光只有兰望一个人--兰泾也得算上。 就在兰二少爷祈求上天保佑强拆文佳工坊的行动能够顺利进行时,巡防营向工坊内冲锋的势头忽然为之一滞--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把总像是忽然踩到了地上的陷阱,一下子向前栽倒在地,哀嚎不止。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兰泾的瞳孔就骤然紧缩--一连串嗖嗖的破空声接踵而至!即使不是久经战阵,兰泾也立刻反应过来:那是强弩发射的重箭撕裂空气的声音! 下一秒,一大波箭支几乎是同时落地,整整齐齐不偏不倚地钉在了文佳工坊大门口的地面上,一排将近一米长的箭杆好像栅栏一样准确地把巡防营的士卒挡在了工坊大门外!这个时候,众人也看得真切:那个倒地哀嚎的把总根本就不是踩中了什么陷阱,而是正好被一支弩箭从上至下穿透了右脚掌,血霎时间就流了一地!足有两根手指并在一起那么粗的重箭像钉子一样贯通了把总的脚背,直接把他的右脚牢牢钉在地上!这个倒霉的可怜虫现在完全动弹不得,右脚不能挪位,整个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缩在地上,不断地抽搐着、蠕动着,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惨叫。 工坊大门内外,攻防双方都被这一幕彻底震慑住了。护场队的汉子们只是愣了一下,可是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巡防营士卒立马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失了锐气—虽然整个队伍中只有一个人中箭,可是伤者的哀嚎就像一盆冷水一样浇灭了所有人的士气。士卒们开始逡巡、犹豫、面面相觑,胆怯像野火一般在人群中飞速蔓延。不管躲在队伍后面的军官们如何呵斥、抽打,站在前排的大头兵们无论如何就是不愿意往前挪上哪怕一步—即使他们离工坊大门已经如此之近,近到只要再走一点点就能进到工坊里面了! 废话,哪个人不惜命啊!即使这些巡防营兵丁全是从街头招募来的地痞流氓和亡命之徒,他们也全都懂得有命赚钱必须得有命花的道理。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刚才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这波弩箭全是神射手发出的!人家想要弟兄们的命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松,问题只是人家想不想!刚才这波箭只是贴着大家的头皮擦过、然后射伤了一个倒霉鬼,那下一波呢? 整个巡防营数百号人,就被这么区区几十支“校射箭”给震住了。所有人都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张皇地四下搜索着,试图找出这些恐怖重箭的源头。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巡防营队伍一下子散乱起来,冲击文佳工坊的势头顿时荡然无存。几百个人就像没头苍蝇似的攒在工坊大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兰望在这时适时地转过头去观察文王爷脸上的表情。只见胖胖的秃头王爷脸上绽放出无比腹黑的诡异笑容,整个人显得像一个成功实施恶作剧的顽童。 穿越者知道,文王爷不惜磨嘴皮子拖延时间也要等来的援军终于及时赶到了。 此时,兰泾的表情显得无比精彩。他的嘴角剧烈地抽动着,脸色由青转红继而变白,硬木制成的佩剑剑柄都被他的左手握的嘎嘎直响。他发现他自己的直觉竟然是这样地准--每次只要他对某件事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那这件事情就一定会变坏! 顾不上咒骂那不开眼的老天爷,兰家二房的少爷强作镇定,冲着四周高叫:“放箭者是何方神圣?何不现身一见?” 到了现在,他这个巡防营的都指挥使连箭是从哪里射来的都不知道! 四周没有人回答,文佳工坊的大门附近陷入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 “我乃阳关镇巡防营都指挥使、江北参将兰泾!我巡防营只是例行公事,不知怎的冲撞了诸位好汉。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我兰家在江北的地界上不敢说一手遮天,可也是有几分薄面的!诸位若是报上名号再离去,我兰家绝不阻拦;可要是诸位就想直接逃之夭夭,那可得掂量掂量--阳关镇的大街小巷错综复杂,说不定诸位走着走着就在里面消失了!” 兰泾继续高声叫着,话里面威胁的意思昭然若揭。可是兰望和李长亭都能听得出来:兰家二房的少爷实际上色厉内荏,已经是一只没牙的老虎了! 大门周边还是一片寂静。 兰二少爷简直要抓狂了。放了几十支重箭,伤了巡防营的人,还迟迟不现身。。。等等! 等等!重箭? 兰泾的贴身内衣瞬间被后背渗出的冷汗浸透。 他的目光向插在大门口沙地上的箭支望去。在那足有新生儿手臂那么粗的箭杆上,赫然镌刻着四个篆字: “永镇北边”! 几十支箭杆,一模一样,全都如此! 不仅是这四个字,连这些重箭箭羽的颜色都是一致的:像天幕一般的、无比纯粹的湛蓝! 还没等他的大脑继续运转,一个浑厚的声音就从大门西侧巧匠街的尽头传来: “兰家确实是江北的主宰,可是我的好侄儿,你什么时候成了江北参将?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就能代表整个兰家了?!” 兰望的眼睛瞬间瞪大-- 还是整齐的蓝盔蓝甲,还是锋利无匹的点钢长矛,还是那整齐划一的步伐,带队的还是那个英姿勃发身影! “父亲!!” 上一回兰望遇刺,是便宜老娘来解的围;这回兰望遇险,便宜老爹干脆亲自下场了。 骑着一匹神俊名驹、盔明甲亮地一马当先走在队伍最前头的,不是兰家家主兰丰山是谁?!那紧跟在他身后的、武装到牙齿的兵士,不是阳关镇的边军精锐还能是哪支劲旅?! 兰望一时间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等再转过头去看时,祖元和文视理一胖一瘦两只老狐狸正在对视着,脸上都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合着这两尊大佛和我的便宜老爹早就认识?” 穿越者知道: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祖元和文视理这两个小老儿都认识兰丰山,交情恐怕还不浅。兰大少爷原以为兰家家主和两个下野的朝中重臣只是泛泛之交,甚至只是互相对对方的名号有所耳闻而已。可是现在看来,真实情况完全不是这样。 如果用原位面的一个网络用语来形容此时兰泾的心情,那最为贴切的大概就是“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飞过”吧。 任是这阳关镇中谁来打断他的计划,兰二少爷都有办法应付,可来的偏偏是兰家家主! 兰泾感觉五脏六腑内火气上涌,连腮帮子都抑制不住地像蟾蜍一样一鼓一鼓的。就站在他旁边的几个跟班看的分明:自己的主子好像在表演变脸,黄的白的红的青的黑的脸谱在短短几息之间就走马灯般换了个遍! 可是就算再气不过,他兰二少爷也得乖乖下马见礼! 自己年龄虽大,拼爹却拼不过别人!他的老子可不是兰家家主,手里也没有可以调动阳关镇五万边军的紫禁兵符。 一把手和二把手区别就是这样大,看似只差一步,关键地方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侄儿兰泾,见过叔父!”纵使万般不情愿,兰泾还是得翻身下马,单膝下拜。他周边一众小厮见主子拜了下去,也赶紧下跪,膝盖接触地面时发出的“啪啪”声登时响成一片。众人都齐声唱喏道:“拜见镇北边将军!”“拜见兰大人!” 原本堵在文佳工坊门口逡巡不前的一众巡防营士卒见到这一幕,更加不知所措。有些人干脆就彻底愣在了原地,有些人犹犹豫豫地跟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拜了下去,有的人还在那里四下打探、观看风向。最最重要的是:绝大多数人都本能地转向了兰丰山出现的方向,不由自主地迈着小碎步开始远离文佳工坊的大门。 如果把刚才巡城营的大群士卒比作泥石流,那么起初射在工坊门口的一排箭只是起到了减缓泥石流前进的作用--兰丰山的出现,才彻底使泥石流停下了脚步、沉积下来,并让引发了泥石流的洪水也一起退去了。 兰望知道,文佳工坊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 “侄儿,这么早就来城西巡视,其勤可勉啊!”兰丰山皮笑肉不笑地用一句毫无营养的话作为开场白。 “小。。。小侄愧不敢当!”迫于兰家家主的威势和躲在未知暗处的那几十名弓弩手,兰泾此时不得不服软。 “你执掌巡防营,勤于防务自然是好事。可是今日你行事如此莽撞孟浪,可就有失体统喽。。。”兰家家主故意把讲话的尾音拉的很长。 “文佳工坊自落户城西以来,遵纪守法、诚信经营、从不扰民,当家的文掌柜也是出了名的宽厚仁德,你今日要强行带人进入工坊搜查盗匪,可有真凭实据啊?” “叔父,小侄收到线报,说有不轨之徒作奸犯科,事后无法脱身,便藏匿于工坊内,小侄正要。。。” “不轨之徒?作奸犯科?藏匿于工坊内?”兰丰山故意作大惑不解状,直接打断了诚惶诚恐的兰泾,“可本帅听闻,不是有奸恶之徒藏身工坊之内,而是工坊发生了事故,之后还有大胆刁民妄图趁火打劫、冲击工坊!” 根本不给兰泾分辩的机会,兰丰山立刻就转过身来,拖长了声音问自己周边的部属:“诸位,你们说是本帅说得对啊,还是兰泾公子说得对啊?” 与文掌柜相似地,兰丰山也把“兰泾公子”四个字咬的尤其的重。 “当然是丰帅说的对!丰帅说的还能有错么?!”站在兰丰山马前的一个全副武装、形似张飞牛皋的黑脸大汉大大咧咧地叫道,“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 “是!是!是!” 蓝盔蓝甲的武士们齐声怒吼。 与此同时,原本呈行进阵型的武士们突然变阵,队伍展开,隐隐对占据了文佳工坊大门口的巡防营众人形成了包围之势。原本直直向上的长矛也缓缓放低,随时准备放平进行突刺。 “侄儿啊,你看,这文佳工坊里分明就没有藏匿什么作奸犯科之徒嘛!”兰丰山一撇嘴一摆手,“既然这样,还请小侄带着巡防营移步驻地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兰泾还有什么选择么? “。。。小侄遵命!” ‘慢着!” 兰泾刚要整队离去,却突然又被兰丰山叫住了。 “以后在本帅面前,要自称‘卑职’!” “想要领参将衔,手下至少要有上千战兵,你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巡防营都统制,自称参将是不是。。。僭越了?” 兰丰山的声音在刹那间变得无比冰冷,森森杀气向四周弥漫,闻者无不冷战连连。 “还有,年轻人有些志气是好的,但是得等你坐上了那头把交椅,才能名正言顺地对外代表兰家!” “。。。是,卑职谨遵丰帅军令!” 兰泾闻此,脸色阴晴不定,嘴角翕动了几下,但却不敢继续抗辩,只是答应了一声,然后狼狈地挥了挥手,示意巡防营的士卒列队离去。站在门口的那些大头兵们见此情景顿时如蒙大赦,几个人赶紧七手八脚地把那个被射穿了脚掌的把总硬生生从地上拔了起来,一众人等灰溜溜地离开了巧匠街。 巡防营的队伍都走出了好远去,兰望都还能清晰地听见那个脚上还穿着一支箭的倒霉鬼发出的阵阵鬼哭狼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十七章 忍无可忍 那边厢兰泾和兰家三弟、他们的跟班儿还有一众巡防营的兵痞子刚刚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跑了,这边厢兰家家主就已经进入到了解除了戒备的文佳工坊大门内,和祖尚书文王爷见过礼了。 “今日多亏丰帅仗义相救,不然我文某人这工坊的一亩三分地,怕是要玉石俱焚呐!”胖胖的王爷又恢复了他那标志性的和气微笑,可是兰望仍然能清楚地分辨出他脸上残留的些许后怕。 “文王爷这是哪里话!我阳关镇边军戍守边疆、保一方平安乃是分内职责,此次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兰丰山抱拳回礼。 “更何况我也是接到家人急报,说犬子年幼顽劣,不务正业,此时不巧正在城西文佳工坊内四处捣蛋,一时心急就赶过来了。文王爷可有见过犬子?就是一个十岁小童、腿上还长着两段树根?那臭小子没给你找麻烦吧?” 兰望听到此话,暗自腹诽:“呵呵,这便宜老爹,见面第一件事不是问自己的儿子是否安全,而是先问他有没有调皮捣蛋!还有,那是高智能生物工程助步器,不是树根!!” “哪里哪里!这次工坊得以保全,还多亏了贵公子!要不是贵公子妙医圣手、药到病除,光是之前在事故中受伤的病患们就都留不下命来!抵御暴民的功劳也少不了贵公子一份!贵公子年纪轻轻就能遇事不慌,镇定自若稳如泰山,文某人着实叹服!”文王爷也一点不含糊,满脸堆笑着直接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 可是我们兰大公子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听到文视理的这句话,兰望一下子回过神来:”文老狐狸和祖老狐狸果真认识我便宜老爸!不仅如此,他们也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 还没等兰望迈开双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文王爷就已经转过身来,用手指向“陈神医”的方向,笑眯眯地对兰丰山说:“贵公子安然无恙,就在那边呢!” “说起来也是奇了,我文某人好像就跟你们兰家有解不开的缘分,你们兰家爷孙三代的人情我都欠下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呢!不如这样,改日我做东,请丰帅一家。。。” “文掌柜,失陪一下,我们一会儿再聊,兰某先去料理一下我家那个不成器的熊孩子!”兰丰山很干净利落地打断了文王爷的恭维话,直接拨转马头,杀气腾腾地冲兰望的方向而来。 穿越者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工坊大门附近此时本来已经重新恢复了秩序,可无论是正在打扫战场、整理工棚的工匠们还是已经准备收队的护场队员们都被这一幕“虎父治犬子”的滑稽剧给吸引了,全都三三两两停下脚步看热闹;刚才还表现得英勇无畏的李长亭李主管此时早已经悄咪咪地躲得远远的,在一旁的厂房里暗中观察;最离谱的还要属祖元和文视理这一胖一瘦的哼哈二将--两位老人家干脆连地儿都不挪一下,就站在原地窃笑着等着看兰望出洋相。 在身高足有一米九几的兰大将军飞身下马、像捉小鸡似的一把把兰望捞起来扛到肩上之前,我们的穿越者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没有被敌人伤到,反而被自己人摆了一道! “爸!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孩儿没有错,没有错!我来这儿不是来玩儿的,真不是来玩儿的!真不是!爸!放我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兰丰山不顾肩上的兰望拼命踢打、使劲挣扎,就是不松手,一边扛着他走一边还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说:“臭小子,以为会两手就没人治的了你了是不是?就敢上房揭瓦了是不是?!嗯?!” “我不敢赏你棒子炖肉,可你娘有的是招数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还不快老实点!” 兰大将军扛着兰望翻身上马,向周围人等抱拳告罪:“诸位,兰某家教不严,让各位见笑了!今日不方便,改日我一定请各位喝酒!” 说罢,扛着还在不断踢腾的兰大少爷,飞也似地带着一众卫士飘然离去。 我们的兰大少爷自然不会真的有什么事的--老爹不敢打他,家里的家丁没人治的了他,老娘又心软。最后,对兰望的“惩罚”还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以后永远不许他再去兰氏医馆坐诊了。 不过这个看起来对穿越大业打击甚大的惩罚似乎并没有落到兰望的痛点上--因为我们的兰大少爷有更严重更麻烦的事情要去操心。 就算没有兰丰山的这个惩罚,兰望以后也没有办法去兰氏医馆给人看病了。 因为赶巧不巧,兰氏医馆就在兰望前去支援文佳工坊的时候,被人付之一炬! 第二天早上,贵阳街周围的街坊邻居们都看到一个十岁小孩面色铁青地站在早已化作一堆焦黑废墟的兰氏医馆门前,双拳紧握,浑身骨节嘎嘎作响,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据街边那个卖早点的小摊老板讲,就在昨天早上兰望一行人没吃几口早点就从他的摊上匆匆离去后不一会儿,冲天火苗就毫无预兆地从兰氏医馆里突然腾起,没有火源、没有浓烟、没有火灾伊始非常常见的小火头,一发作就是熊熊烈焰--“那架势就好像是土地爷发怒了,一下子从地缝里往外喷火似的!”早点摊老板如是描述。烈焰只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医馆的主体建筑和后面的二进小院彻底吞没,所有木质部分眨眼间就烧的什么也不剩下。最离奇的是:正当街坊邻居们呼朋唤友带着各种家伙事儿前来灭火时,却又惊愕地看到:火焰只是烧毁了兰氏医馆一栋小房子,医馆周边紧邻的其他所有民房都毫发无损!据兰望询问的目击者回忆,火苗“好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挡在了兰氏医馆里面,不往外蔓延分毫,可劲儿烧上了一会儿就自己熄灭了!” 兰望记得很清楚:他在医馆里没有摆放任何易燃易爆物品。因此,这次火灾的起因只有一种解释:有人纵火。 文佳工坊的事故,赶巧不巧地使兰望险险躲过了又一次刺杀! 可是来救火的人们也都看的真切,火苗是突然出现的,没有任何发展过程就已经不可抑制。最吊诡的是:所有目击者都作证,着火前没有任何人接近兰氏医馆五十步之内。肇事者到底是怎么放的火?更何况,想要让易燃物毫无预兆地突然腾起无法控制的大火,就算是原位面的酒精和汽油也做不到啊! 兰望缓缓抬腿迈上台阶,在一片狼藉的废墟里面四处翻找着,希冀能够找到一些线索。思索良久,他转过身来对一直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栓子问道: “昨天医馆起火的时候,我父亲在哪里?” “老爷一听到起火的消息就直接从家门里冲出来了,得知少爷您根本没在医馆里才松了一口气!可是转头就有个报信的急火火跑过来,说少爷您被人叫到城西文佳工坊去出诊了,结果文佳工坊被围、少爷您被困在那里了!老爷二话没说,立马提兵就奔工坊那边去了!” “那你还记得:昨天咱们家宅子周边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等,或者是其他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栓子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面露难色地答道:“没有了!就算是有,栓子也记不全,少爷您要是不放心,还是问问门房大爷吧,他昨天一直盯着咱家大宅周遭,说不定看到了什么!” 兰望这回没有采纳栓子的意见。他一言不发,继续在废墟里面翻找着,直到到达了原来坐堂柜台所在的位置。他费力地把好几块已经烧成焦炭的木质柜台的残片搬到一边,这才找到了他平时用来放置重要文件的那一格抽屉。在确认抽屉上那枚被熏得焦黑的大铁锁上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而抽屉里面所有的“机密文件”也都已经被烧成灰烬之后,穿越者才微微松了口气。 要是自己画的那些武器草图落到行刺者手里,那事情才大条了! “幸亏当时留了个心眼,用助燃液体浸泡过那些机密文件用纸、然后再烘干使用,本以为有点多此一举,没想到还真的堵上了一个致命漏洞!” 兰望意识到,自己前世残存下来的某些习惯和自己判断问题的思维方式正在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只是。。。这一回又是谁想杀自己?这回的刺客和上回是同一拨人吗?他们是怎么放的火,又是怎么做到让火灾迅速扩大、但又最终被限制在某个区域内的? 兰大少爷一边用手轻捻着纸屑的灰烬,一边思索着。 “文佳工坊出事。。。我前去支援。。。工坊事故。。。暴民冲击工坊。。。兰氏医馆起火。。。便宜老爹来查看。。。文王爷向外求援。。。便宜老爹接到通知前往工坊找我。。。。。。” 穿越者闭上眼睛,迅速梳理着头脑中已有的、看似千头万绪杂乱无章的各条线索,试图从其中找出什么端倪。 “工坊事故。。。医馆起火。。。工坊事故。。。医馆起火。。。刺杀。。。。。。” 突然间,兰望的双眼猛然睁开,其中精芒闪烁! “栓子,备马,去文佳工坊!”穿越者猛地转过头来,低声喝道。 “少爷!这不行啊!老爷说了。。。” “少废话!叫你去你就去!” 骑在马上飞驰着,兰大少爷头脑中原本一团乱麻的各路线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既然我能用易燃液体浸泡文件,对方为什么不能也用某种易燃物质在医馆的建材上做手脚呢?只要用易燃物质预先处理建造医馆用的木质构件,然后寻机引火就行了;阻隔火焰也很简单,理论上说只要在火焰蔓延的关键路径上撒上阻燃剂就可以办到。只是不知道,这回的刺客用的易燃液体和阻燃剂分别都是什么?还有,对方是怎么做到像引爆定时炸弹一样延迟引燃火焰的?” 从直觉来分析,兰望认为这次刺杀行动像是某些帮派或是江湖会道门所为:“使用类似魔术的简单把戏进行恐吓和震慑,是帮会的江湖门派的惯用手法。这种事情要是摊上本位面的一般人,多半会被这种近乎灵异事件的飞来横祸给吓破了胆。那样的话,对方进行下一步计划就会更便捷。” 穿越者的大脑继续飞速运转:“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如果医馆起火是会道门所为的话,那文佳工坊遇袭和医馆火灾这两件事就大概率不是孤立的。如果这么精确的时间差把握不是对方歪打正着的话,那这就是一个经过周密策划的阴谋!” “一旦大队暴民冲击文佳工坊,那么能拯救工坊的就只有我那便宜老爹手下的亲兵营了。如果在对工坊发难的同时再在城内某处制造混乱,转移兰家大宅的注意力,那工坊就完了!这个转移注意力的点就是。。。兰氏医馆。” “打个时间差焚毁兰氏医馆,不仅能吸引兰家的注意力,还能顺手把我做掉。。。对方真是好算计啊!” 想到此处,兰望更是快马加鞭地赶往工坊。他知道,解开困局的突破口就在工坊里。 兰大少爷的马飞驰过文佳工坊的大门。此时工坊内的工人们都已经开始忙碌了,门口并没有什么人,自然也没人拦着兰望。不过赶巧不巧,李长亭李主管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瓷坛子往实验室走去,兰望“停车”不及,差点一下把自己现在唯一一个能说得话的小伙伴给带倒在地(文同心此时还在床上躺着休养呢)。 “小心点!看着点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进了工坊大门还不----陈。。。陈大夫?你怎么来了?”李主管刚要高声叫骂,就发现骑在马上的人是兰望。 兰大少爷勒住马站定,“今儿个没时间跟你打屁了!昨天咱们驱散暴民时抓的那几个俘虏关在哪里了?带我去看看!” “你找那些渣滓做什么?昨天咱们满打满算就抓了二十几个人,因为烧伤太严重还缺医少药,一晚上就死了七个!这会儿不知道还有几个能喘气儿的,估摸着也就剩十二三个了吧?文王爷。。。” “你一个理科生说话怎么这么墨迹!我就问你人在哪儿?!”兰大少爷一心急,各种各样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词汇就全都冒出来了。 “。。。就在后面闲置的一间仓库里挺尸呢,由几个调休的学徒工暂时看守着,要不要我带你去?” “快点快点!你们文掌柜那么精明狡猾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起来审一审这几个货,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料来?!” “哪儿有时间啊!昨天一下午一晚上大伙儿都忙着收拾蒸汽机车间那个烂摊子,哪来的功夫去管几个烂仔啊!”李主管一边匆匆忙忙把手里的坛子放下,一边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地跟上兰望的马,“就在那后面,我去给你开门。。。小心点,别碰着那坛子,那里头可是蒸汽机爆炸案的重要证物!实验室那边还等着化验呢!” “好好好!你是主管你说了算!咱俩都别废话了,赶紧带路吧!” 李长亭指挥几个学徒工刚刚打开仓库那厚重的大门,一股霉变和腐臭的气息就扑面而来。等兰望适应了仓库里阴暗的光线之后,他看清了:地上躺着一溜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伤号,看衣着全都是昨天冲击工厂的暴民。 “文老板之前来看过一眼,说这些人都是街面上挂着号的地痞流氓,个了。。。” 还是“喀嚓”一声。 兰大少爷似乎有点没有耐心了,抓起第四个流氓的时候说话惜字如金:“你来说吧!” “是。。。是江龙帮的人!是他们叫我来的!”这第四个受害者惊慌失措,可总算是说出了一句像点样的实话,剩下的一众流氓也都忙不迭地点头符合。 “很好,你们都自由了。”兰望还是面无表情。他一把拧断了这第四个人的脖子,然后从仓库门边拿起一根铁钎。 下一刻,半个文佳工坊都听见了从闲置仓库里传来的阵阵惨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十八章 大开杀戒 任何一个刀头舔血讨生活、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都会明白一个道理:有的时候最简单最暴力最直接的手段,往往却会是最有效的。 兰大少爷原本可以用更和缓的手段从俘虏们的嘴里撬出信息来,可是他一没有那个时间、二没有那个心情。 被人从暗中窥视、针对、暗算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那种时时刻刻都有一柄利剑悬在头上的日子,穿越者已经过够了。 穿越者自打穿过来不久第一次迈出家门起,就一直是某些藏在阴影中的势力暗杀的目标。而由于年龄等等因素,兰望根本不可能放开手脚去调查、反击,只能立起兰氏医馆这个半隐蔽半公开的据点作为靶子和诱饵,希冀阴谋家们能够现身上钩。 如果不是这一次兰大少爷把工坊遇袭和他自己遇刺联系到了一起,穿越者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破局! 兰望之所以选择“连环杀鸡儆猴”这种酷烈到近乎残忍的手段来快速获取口供,更多的一方面原因其实是对长久压抑和隐忍的一种释放。 你们暗算我这么多次,也该轮到我反击了吧?! 闲置仓库周围此时已经围满了闻讯赶来的护场队和少数看热闹的工匠们,一大群人把仓库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让一让让一让!大伙儿都让一下哈!”文王爷那洪亮的嗓音在人群外围响起,众人闻声都纷纷向两侧避让,给大老板让出一条路来。 文视理刚刚挤到已经洞开的仓库大门口,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李主管,和一旁正在用一块破抹布擦拭手中铁钎上血迹的兰大少爷。 仓库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首。最靠门边那四个的脖子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反向弯曲着;剩下的不到十具尸体死状奇形怪状,死法则是惊人的一致—全都是躺在地上时被利器从上到下捅了个透心凉。 “我滴小祖宗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文王爷惊呼道,“再过一个时辰阳关道府衙的差人就要把这些人犯提走关进大牢了,您直接把这十几个人全给捅了算怎么回事?合着到时候咱们工坊就拿十几具尸首交差吗?” “交差的问题就不劳文王爷您老人家操心了。”兰望冷冷道,“这十几具尸首直接报伤重不治就完事了,反正就算这些渣滓活着进了牢房里也熬不过三天。” “可是府衙的那些仵作又不全是瞎子,这。。这也蒙混不过去啊!” “用不着蒙混。到时候文老板您就只管把尸体用草席一裹交给差役就行了,他们要验尸就随他们去。”兰望摆了摆手。 “要是过些日子官府向您问起是谁杀了人,您就大大方方承认是我杀的就行。” 兰望的双眼微眯,脸上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反正您老人家也清楚,您和兰家的大少爷关系匪浅,还一块儿下过棋呢!阳关镇上兰家长房的大少爷看几个街头混混儿不顺眼,就拿铁钎子把他们全捅了,在这江北那是屁事都不算的,对吧?” 文王爷一下子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良久,文老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咬牙说道: “行,算你小子狠!不过你也别拿话挤兑我,我文某人确实早就认出来了你是兰家长房的大少爷,可我昨天叫你爹来也是为了你好哇!那么多刁民冲击工坊,多吓人呐,我不叫你家长辈我还能叫谁去?在外人眼里你可就是一个十岁小孩儿啊,谁知道你能连杀十几个人还眼睛都不眨一下?!” “连杀十几个人算什么?”兰望眼皮都不抬一下,“正好知会您一声:既然您怕这十几个流氓死在您工坊里的事情会闹大,那我干脆就在外面闹个更大的事儿,闹到让整个阳关镇、整个江北都知道!您也清楚府衙那帮当官儿的是什么德行,到时候他们忙的都脚打后脑勺了,还哪里有功夫来搭理文佳工坊这一摊事儿?” “还有,我说文掌柜您也是的,有人想把您的全部身家一股脑儿砸个稀巴烂,您就这么无动于衷、查都不查一下?这种事情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您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要害您?就这么一直放任那些家伙藏在犄角旮旯里继续撺掇下一个阴谋?”兰望还拿出了小孩子特有的心直口快,反激了文王爷几句。 “你小子可不许乱来啊!我可跟你爹说好了,你来我这里玩可以,但只能在这工坊里面,别的地方哪儿都不能去!要不然我怎么看护好你?” “还有,本王的事儿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少管!你就算是个神童又能吃过几斤盐?文掌柜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要是我能反击,我早就出去把那些捣鬼的奸人揪出来好好教训一番了,还用得着你小子提醒?!” 不错,激将法还是屡试不爽啊,兰望心想。刚才兰大少爷从文掌柜这里套出来的话含有的信息量可是非常的大啊:文王爷不是不想放开手脚大干一番,而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那样做。 “这就坐实了我之前的猜测。别急,以后有的是时间再挖点猛料出来!”兰望暗自窃喜。 文掌柜似乎也意识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有些失言,赶忙转移话题,冲着周围的匠人们嘘声:“行了行了行了,都别看了!大家都散了散了散了啊!都回去干活啦!李主管,你也别像木头人似的杵在哪里啦,赶快回化工部去,你那边的化验已经有结果了!” 被兰望的铁血霹雳手段震慑得一直呆立在旁边的李长亭这时才算回过神来:“啊,是,文老板,我这就去!” 人群呼啦啦地迅速散去了,只留下文王爷和兰大少爷还站在仓库门口。 文视理见四周已经没人了,正想开口继续劝诫兰望,可没想到动作慢了些,被兰望抢了白。只见我们的穿越者脸上露出了和他的生理年龄极不相称的、宛如怪蜀黍诱惑小朋友一般的邪魅微笑,用略带磁性的声音对文王爷说道: “既然文王爷已经知道了晚辈的真实身份,那晚辈在此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小子知道您肯定有您的苦衷和您的牵挂,让您不能无所顾忌快意恩仇。可是想想您那还躺在病床上养伤的孙儿,您能永远护着他吗?讲句不吉利的话,您百年之后,他该当如何?” 一阵短暂的沉默。 兰望知道自己的话在起作用,便趁热打铁、甩出了自己的王炸:“您也是战场和名利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老手了,应该比小子更懂得妥协换不来安宁的道理。您一次次退让、一次次息事宁人,换来了敌人的仁慈了吗?您已经失去了您的名誉、地位、一生挚爱和两个至亲骨肉,可对方是要赶尽杀绝啊,他们已经把黑手伸向了您仅剩的、唯一的血脉!您还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一说出口,兰望竟然莫名地有些紧张—因为他看到一直像弥勒佛一样的文王爷脸色倏忽变了。 王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面无表情的冰冷。 可是仅仅一息时间过后,笑容就重又回到了文王爷的脸上,只是这笑容已经带上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愠怒、阴狠、无奈、自嘲和苦涩,兼而有之。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个黄口小儿勇气可嘉啊!上一次有人对本王使用激将法,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本王正和先帝爷征战北疆,而那个试图激本王的蛮子将领,如今坟头草估计都几丈高了!”文王爷不怒反笑,而且立马回嘴反唇相讥,“倒是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还是欠收拾,我要是这么容易就着了你一个十岁娃娃的道,那我这一大把岁数岂不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穿越者其实也并不希冀自己一个激将法就能盘出王爷的底--要是文视理的城府如此浅,那他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不过出乎穿越者意料的是:文王爷在和自己斗了几句嘴之后并没有派人来把自己看管起来或是直接去找自己家长的打算。他只是轻叹一口气,微微摆了摆手就转身离开了,直接把我们的穿越客晾在了原地。 “怎么,文老板,你不是不许我离开工坊吗?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情,医馆也被人烧了,您就给我派个活儿呗?总比让我在这里守着一堆死人傻站着强吧?” 兰望对着那个正在缓缓远去的、胖胖的背影喊道。 文王爷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他竖起一根手指:“一次,仅此一次!我文某人只会放任你小子这一次!在这以后,你只要进了这工坊大门,就有我文某人罩着了!我不能对你不负责任,那样的话我又有何颜面再去见兰家!” 兰望知道:事情有门儿了。 文王爷还是不回头:“江龙帮的老巢就在涣水边的老鹳街上,他们的总堂设在一个叫恒顺祥的三层茶楼里,你小子盯紧了招牌,可别走错了!” “记住,到时候悠着点儿,最好留几个活口,别像刚才似的一口气儿全杀完了!” “谢王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兰望扭头就向大门处走去。 “慢着!”文王爷叫住了兰望,然后顺手捡起了刚刚被兰望扔在地上的那根铁钎子,又扔回给了兰望,兰大少爷一把接住。 “你小子也别太托大!手里有根铁器,底气总归足一点!” “谢王爷!” 老鹳街所在的地方百年之前根本不是陆地,而是涣水的一段淤塞了的直流--老鹳河。大量的沙石、淤泥和垃圾经年累月地在那里沉积,终于把那条干枯的河道彻底填满。现在,老鹳街已经是阳关镇江北一带最繁华的所在,栓子曾经跟兰大少爷扯过的那“华灯初上,璀璨十里,花船一条挨着一条”的盛景,就是在老鹳街上才能看到。 不过在兰望扛着一根快赶上他身高的铁钎子慢慢悠悠地走到老鹳街的街口时,栓子像他描述过的美丽景色却完全无迹可寻--这时正是上午,甭管是酒楼还是青楼都不开业,只有一些做小本生意的杂货铺、杂食店和小摊开门迎客。行人算不上多,但也不太少。 兰望用自己前世惯有的眼光审视着接到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岔路、每一个屋出下一个字了。 一根铁钎已经刺进了他的喉咙、切断了气管、穿过了颈椎、把脑干捣成了碎末,然后从后脑勺那里穿出。流氓的身体就像离开了水被穿在了烧烤钎子上的鱼儿一样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垂死时“嗬嗬”的响声。 兰望在拔出铁钎以前特意停顿了两三秒,好让还活着的独眼龙有足够时间抽出利刃、发出警报,而独眼龙也相当地配合,惊愕之下一把抄起腰间短刀,扭头冲街对面以不似人声的嗓音凄厉高叫-- “有人来砸场啦!弟兄们快---” 叫声戛然而止。那个“快”字永远地停在了独眼龙的喉咙里。 因为铁钎已经从他的后脑刺入,从他的嘴巴里穿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十九章 血洗老鹳街 老鹳街上的敌人总数比兰望预期的要多一些,不过对于我们的老雇佣兵来说,多出来的这大猫小猫三两只完全无伤大雅。 帮派分子就是帮派分子—这些人看似凶神恶煞,其实警惕性很差,个别高手也是空有武道功夫而没有足够的避敌欺敌意识,只知道上来就猛打猛杀。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套路在大多数时候本来是很有效的,可是当双方的实力差距已经大到无法用数量弥补的时候,多来几个人无非就是多送几个人头罢了。 就在独眼龙发出临死前的告警之后,原本死气沉沉的老鹳街似乎立马就“活”了起来。先是离出事地点最近的一座青楼里冲出五六个衣衫不整的流氓,似乎是刚刚从温柔乡里爬出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就在这几个人还在手忙脚乱地一边系着衣服上的扣子、一边四处寻找告警声的来源时,为首的一个胖子突然瞪大了眼睛,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根不偏不倚扎透了自己心脏的铁钎子从自己胸前穿出。 剩下的几个人刚刚举起手中的短刀和木棍就已经死了—他们的视线根本捕捉不到袭击者的身影。兰望的迅捷的身法和风骚的走位使得他能够完美地从敌人的视野死角里钻过--即使偶尔被敌人的视线捕捉到,兰望极快的速度也让敌人根本就拿他没辙。 这五个刚刚享受完“特殊服务”的江龙帮成员中,有两个和他们的肥猪老大一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捅了个透心凉,另两个一个被铁钎怼进了眼窝,一个被从左到右刺穿了颈部大动脉,最后还剩下的一个只是看清楚了兰望的眼睛、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看到铁钎子闪电般地插进了自己的嘴里--兰家大少那稚嫩的笑脸,也就此成为了他人生中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兰家大少爷并不急于擦拭那已经被血液糊满了的铁钎子。他知道,今天在这老鹳街上,还有不少鲜血将要被四处泼洒。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也得找功夫去搞一把像点样的家伙事儿来!”兰望一边迈过地上的尸体往恒顺祥茶楼走去,一边在心中想道。 原本平静的老鹳街现在已经变成了一锅突然滚开的沸水:街上为数不多的行人惊慌失措地四处躲避、撒腿狂奔;已经开门的店铺又慌忙放下铺板,路边刚刚开张的小摊摊主们也不做生意了,扔下自己的家什就直接脚底抹油;青楼里面刚刚迈出门槛搔首弄姿开始迎客的姑娘们也都被吓得魂飞天外,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好像使涣水河面都荡起了波纹;河上撑着船来准备卖些渔获的渔家也直接掉转船头溜之大吉。 与此同时,从街边的几个酒馆和赌坊里呼啦啦跑出一大批穿着青色布衫、一身精干短打的青壮年,个个都是肌肉坚实、腿脚有力,不用仔细分辨就知道肯定都是练家子。 兰大少爷知道,正主儿这时候才算出来。 这一大帮人抄着各种各样的家伙来到街上之后明显地愣了一下神:砸场子的人到底在哪儿?过了几息功夫,一干帮众才终于注意到了提着一根铁钎子、脸上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站在一堆鲜血和尸首之间的兰大少爷。 所有帮派分子的大脑都短暂地宕机了一下,老鹳街上也因此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旁边柳树上的鸣蝉全然不知道它周围的人类世界正在发生什么,还是兀自在那里卖力地鸣叫着。 “就是他!砍啊!”不知道帮派分子中哪一个人率先喊了出来,所有匪徒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齐齐发出狂暴的嚎叫,举着长刀短刀弯刀板刀镰刀西瓜刀剔骨刀向站在街正中央的兰望冲了过来。 兰望没有动。 江龙帮帮众号叫着越冲越近,上百只鞋子溅起路上的点点污泥浊水,帮派分子手中的一柄柄利刃在太阳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兰望还是不动。 我们的穿越客只是眯起了眼睛,握紧了手中的铁钎子,结合自己前世的经验和从风云大师赠送的玉简中学来的技巧,默默规划着进攻路线。 就在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帮派成员踢起的泥点子溅到了兰大少爷的裤子上时,兰望终于动了。 冲在最前面的匪徒看到兰望的身形一下子变成一道模糊的虚影。他下意识地挥动右手的砍刀,向前方他认为的兰望所在的位置砍过去。不过刀刚挥到一半,他就感觉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下一秒,那把跟随着他行走江湖的宝贝西瓜刀就已经脱手落地。再然后,一柄前端锋利无比的铁钎仿佛从虚空中蓦然突出,直接刺进了他的眉心、正面撬开了他的颅骨,直接把他的思绪送入一片冰冷和混沌当中。 之后的战斗实在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地方。在老鹳街各个角落里偷偷探出半个脑袋、希望能一睹街头械斗风采的顽童和乞儿们只看到一道虚幻的身影如同旋风一样直接刺入青色衣衫所组成的洪流中,像船首分开波浪一般把匪徒们冲散到道路两边。兰望此时就好比前装滑膛炮发射的一颗大号实心弹,裹挟着风雷一般的恐怖动能,在人群中无情地犁开一条血肉模糊的沟渠。他手中的铁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上下翻飞着,江龙帮帮众沾到即死碰到即亡;被兰大少爷一击洞穿的匪徒阵型中此时不断天女散花也似的向外喷吐出折断的刀刃、衣物破片、残肢断臂、破碎的血肉和内脏,甚至还有怒目圆睁的人头,鲜血不要钱似的四处泼洒,给路边店铺的门板刷上了一抹诡异的色彩。 江龙帮作为占据了涣水边最繁华富庶地段的江北第一大帮,当然不会只用这几十个人作为看家的老本儿。越来越多的帮会成员从各个岔路口和各种外人想都想不到的角落里窜出来加入战团,又一批一批像被收割的麦子似的砍倒在地。兰望把脚下的速度加到最快,直直冲刺,在密密匝匝的人群中狼奔豕突,带倒越来越多的帮会成员,不断给江龙帮放血。从空中看去,兰望就像耕地用的犁头,在那长满了青苗的田里来回犁动着,翻起青苗下面被遮盖住的猩红色的土地。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老鹳街上就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数百具姿势奇形怪状的尸体,缺乏维护的砖石路面和河岸上板结的泥土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吸收突然流出的大量鲜血。于是血液就顺着路面的坑洼流到了路边的沟渠里,又在沟渠里汇成一股股小溪,源源不断地注入涣水河中。岸边的河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形成了一抹诡异的玫瑰红色,与河中央黄绿色的水体交相辉映,宛如一杯血色鸡尾酒。 鼎盛时期的江龙帮,就算是阳关镇边军来了都不一定能轻松地一口吃掉。可是现在,这个江北第一大帮只剩下十几个浑身冷汗、两股战战的可怜虫在徒劳地守卫着总堂大门。 兰大少爷站在堆满尸首、几乎已经无处下脚的街道中央,仍然是右手持铁钎,嘲弄地斜视着恒顺祥茶楼门前一帮猬集在一起瑟瑟发抖、连刀都举不稳的残兵败将。 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无比平和,甚至还带着一点奶声奶气: “你们......一起上吧,我还赶时间呢。” 其中一个江龙帮成员不知道是精神崩溃了还是怎地,嚎叫一声就双眼血红地向兰望“猪突”过来。兰望的双脚压根儿就没有挪动,他只是轻轻侧身,右臂化为一道幻影,铁钎宛若从虚空中挥下:第一招轻轻拨开了“猪突”者手中的刀,让那把镰刀打着旋儿向侧面飞了出去,“啪”地一声钉在了旁边的一道土墙上;第二招则是反手一劈,铁钎的尖端不偏不倚地从上到下划开了这个匪徒的整个躯干,直接给他来了个大开膛。 剩下的几个人望着地上那花花绿绿肚肠横流死不瞑目的尸首,不约而同地“哇”的一声发出尖厉的惨叫,撇下手里的兵器四下鼠窜而去,有一个腿脚不太利落的逃跑时还在死人堆里滑了一跤,弄得满身都是血污,状若疯魔。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兰望的掌控之中。不过江龙帮帮众硬抗伤亡的能力还是有些出乎兰大少爷的意料:任何武装团体在面对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时都不会撑太久的,能战斗到最后几个人才崩溃,已经算是悍勇之师了。 “原本以为割上几茬对面就会直接溃散,再不济也得抱团戒备,可怎么着都不至于盲目地往里填人送死吧?这些帮众都急着去投胎吗?” 兰大少爷一边自顾自地嘀咕着,一边甩了甩铁钎上的血,迈过脚下横亘着的尸体,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江龙帮的总堂--恒顺祥茶楼。 楼里一片死寂,似乎空无一人,可是一楼客座上各种瓜果点心的残留和一旁炉子上还在热着的茶水告诉兰望:这里原本确确实实有人,只是现在绝大部分人都被自己杀光了。 “嘶......这江龙帮也忒无理了些,我都上他们的总堂大门前来拜访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接待一下?” 我们的兰大少爷面露疑惑之色,就这么自言自语着往茶楼里面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二十章 蛊毒宗 兰望把脚步放得很轻,右手把铁钎收回背在背后,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茶楼一层大堂的中央。 这是一间典型的中式三层小楼,装潢算不上豪华,但是也相当有品位和内涵:所有的桌椅柜台都是紫檀木打制,墙壁上绘有精美的壁画,就连楼梯的栏杆上都有用红色熟漆绘制的细腻云纹。不明就里的外人如果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大概率不会想的到这里是黑社会的巢穴。 兰望来到天井处,顺着螺旋状的楼梯盘桓而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整座茶楼里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采光照明也很差,一切物体都笼罩在阴影中,只有天井里洒下的一缕阳光还能提醒一下闯入者:这里不是一座死寂的坟墓。 在到达茶楼三层的大会客厅和观景台时,兰大少爷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响动:从正对着楼梯口的一面会客室的墙壁后正隐隐传来交谈的声音。 凭借经验,穿越者知道影壁背后大概率有一间暗室。 兰望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影壁边上,用手指细细地地在这面墙的边缘和角落处摸索着,试图找到隐藏的机关或是活动的门缝。 下一秒,兰望感觉自己摸到了一些什么,右手便轻轻一推。 一道活动的旋转门缓缓打开了。 出乎兰大少爷意料的是:这道活动暗门背后并不是什么密室,而是一间极为普通的隔间。由于这里已经是茶楼话便转过头去,看向了同样是一脸迷惑之色的黑衣老者。少顷,他又转过来,拿出了黑道老大的派头: ”下面来砸场子的憨货都宰了吗?“ 兰望本来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多陪这傻x玩儿一会儿的,不过他想到自己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所以干脆就直入主题,给这个将死之人“验明正身”: “你是江龙帮帮主吗?” 兰大少爷稚嫩的声音和阴冷的语气搭配起来,总是能成功地给任何对手以错乱感,彻底混淆他们的判断。 中年人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味儿,眉头皱了起来:“江龙帮帮主正是崔某。不知你这后生是?“ ”久仰崔帮主大名。晚辈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崔帮主带来的口信。“兰望打算抖一个机灵。 ”什么口信?何人让你带来的?下面的人呢?怎么不叫人通传?“ ”不必了崔帮主,这个口信就一句话: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还没等目瞪口呆的崔帮主采取任何行动,兰望就已经轻车熟路地把铁钎插进了他的眼窝里、直到右手感觉铁钎穿透了颅骨后部才完全收住劲儿。 于此同时,那个坐在酒桌对面的黑衣老者也动了起来。他袍袖一甩,十几支飞镖就破空直冲兰望的周身要害处袭来。 兰望嘴一撇,连躲都不躲,右手直接发力,带动还戳在江龙帮帮主头颅内的铁钎,直接把崔帮主的尸体给“挑”到了自己身前,正好挡住了飞来的暗器。几声细微的“噗噗”声过后,十几支毒镖全都钉在了崔帮主的后背上。 黑衣老者一击不中,也不恋战,直接轻盈地一个凌空翻滚,撞破薄薄的窗户纸,想要从窗外的楼吧,文佳工坊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江龙帮策划的?”兰望冷冷道。 “乳臭未干的痴愚小儿,敢伤我蛊毒宗的人,你肯定活......啊!!!“以一种很不雅的姿势趴在地上的黑衣老者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刻毒诅咒着兰望,可是兰大少爷仅仅用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口中的诅咒变成了惨叫--他握住插在老者身体里的铁钎,略微使劲拧动了一下。 “蛊毒宗?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好吃吗?”兰家大少很俏皮地歪了歪头,故作惊讶状。 “你......“老头还想继续骂,可是正在他的骨缝里来回搅动的铁钎让他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蛊毒宗是个什么玩意儿,你我二人大可以待会儿再讨论。现在,你还得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兰望又拧了拧铁钎,还使劲横向搅动了几下。 “说!文佳工坊的事情你个老东西知道多少?”兰望突然提高音量,声色俱厉地喝问。 “老......老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黑衣老者汗如雨下,就连黑袍的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 ”哦,还能端着架子自称’老夫‘,看来你还需要松松筋骨。“兰望一挑眉,握住那根铁钎子,猛一发力,直接把它拔了出来。老者再次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鲜血如同喷泉一般从肩胛骨伤口处涌了出来。 不过这个黑衣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忍着剧痛,就趁着兰望拔出铁钎的这一刹那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过身来,尚能活动的右手向兰望猛地一甩,一把红色的粉末顿时弥漫在了空气中。 他满以为,以自己贴身携带的镇魂散的奇毒,放倒七八个息境高手都不在话下,这个看上去不了话,咱们爷俩儿就换个话题,我问、你答。”兰望死死地揪住老头的领口。 “一年前我在大槐树下被人刺杀,昨天我的医馆又被人纵火烧毁,是不是你们蛊毒宗的手笔?啊?是不是?!“ 穿越者本以为老人会继续嘴硬,但实际情况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老头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过头来,怨毒地凝视这兰大少爷,然后微微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二十一章 复仇者 在前世,兰望做佣兵时,接的任务无非就两种:处理死人的和处理活人的。 处理死人的任务很简单,把目标做掉就行了;处理活人的任务就要相对复杂一些,条件更多顾虑也更多-- 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只有活人才能说话。死去的被暗杀目标或许意味着大笔的赏金,但一个死去的间谍却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从情报战的角度看,一个被捕的敌方俘虏只有活着招供了,才能真正地为我方下一步的行动提供线索。 这也让兰望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把铁钎插进黑衣老者的嘴里、喉咙间或是心脏中。 我们的穿越者知道,这个现在已经半死不活的俘虏还尚未被榨干剩余价值。所以,他现在还不能翘辫子。 自穿越以来被藏在暗中的黑手暗算了这么多次,兰望的心中早就淤积着一团火,一团复仇之火。只要一天不找出到底是谁想要对兰家长房不利、对兰家大少不利、对穿越者不利,兰望就一天不能安睡。在老鹳街大开杀戒固然痛快、解气,可是之后的善后工作同样重要。杀戮可以震慑对手,可是要揪住潜藏鼹鼠的小尾巴,这调查的线索就不能断了。 兰大少爷还不清楚这个黑衣老者到底知道多少东西,但是傻瓜都能意识到这老东西还有存货没吐干净! 于是乎,兰望也不多和这个俘虏废话,而是直接在老者侧颈处狠狠劈了一掌、让他一翻白眼昏了过去,之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扎进老头手脚和心脉处的几个穴位,止住了他伤口的出血并限制了他的行动能力。之后,老雇佣兵七手八脚地把老人扒了个精光,从扒下来的黑袍子里又抖落出两把短刃、七支飞刀、五包乱七八糟的毒药外加各种零零碎碎的小钱。这还不算完:兰大少爷又把老头赤裸的身体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汗毛都不放过,就连嘴巴、鼻孔和肛门都不例外,就这样又找出一袋伪装成膏药的、贴身藏在左大腿内侧的毒药。 “果然是蛊毒宗啊,浑身上下一件正经兵器都没有,全是夹带的私货!” 兰望一边耻笑着,一边扯下茶楼会客厅里的窗帘,搓成绳索把老头捆了个结实,完成了捕捉俘虏的最后一步。 兰大少爷之后又简单地搜索了一下茶楼内部、找到了一个藏有大量帮派内储蓄的小金库,就立刻提上捆成一头待宰牲畜也似的黑衣老头—啊不,裸体老头—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凶杀现场”。 至于剩下的那些边边角角的财物,就当是送给前来收尸的人的一点劳务费吧! 阳关镇这座城虽然在令朝算是一座大城,可是在规模上和原位面那些动辄五环六环七环的现代超级都市还是没法比的。在这样一个相对狭小的聚落中,任何大的消息都可以传播的很快,遑论一起骇人听闻的集体凶杀案。 所以当兰望戴着草帽、拖着草鞋、用铁钎挑着两个巨大的、盖着草席的竹筐扁担,伪装成进镇卖货的小农民一扭一扭地慢吞吞回到文佳工坊门前时,整个城西和城南都已经躁动起来,街头、码头、酒楼、茶馆和住宅里,到处都有好事者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到处都有人谈论着老鹳街上刚刚发生的血案。 “你们听说了吗,连涣水都给染红了!” “可不是么,老惨了!我之前去遛弯儿,离着老鹳街还有三个路口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儿,本来以为是哪家屠户在杀猪宰羊,没想到......后怕啊,真是后怕!“ ”他们说整个江龙帮总堂被杀了个一干二净,一个都没剩下!那可是好几百条青壮啊,就算是几百口猪也得宰上几天吧?!“ “我也在纳闷儿呢,这凶名赫赫的江龙帮难道全是废物点心不成?!你说说,一盏茶的工夫杀光几百号人,就算是天兵天将也做不到啊!” ”我有个表弟在衙门当差,他去老鹳街上收尸的时候亲眼看见的:那个不可一世的崔帮主都被人捅穿了眼窝!“ ”好家伙,这是谁的手笔?江龙帮可是涣水和大江中游的黑街霸王,官府都不敢惹,更别说其他臭鱼烂虾了!更别提这江龙帮总堂在老鹳街上的生意还有兰家二房罩着,你说这......“ ”啊呀,噤声噤声!兰家的舌头,嚼得的吗?!“ ...... 兰望对自己的“杰作”所产生的恐怖宣传效应十分满意--自己在这次行动中的火候把握得很好,虽然没有多出彩,但也没有犯任何致命的错误。 我们的穿越客就这么挑着扁担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工坊大门,迎面正巧碰上了正在实验室外面阴影处乘凉的李主管。 “这谁家的小孩儿啊,这儿不是做生意的地儿!还拿根铁棍儿当扁担,也不嫌沉!赶快走------兰......兰大少?!“ 兰望顿时觉得这个穿越过来的理科生得想办法好好看看眼科了。 “别声张!生怕外人发现不了还是怎么的!”兰望沉声制止,“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文老板在吗?“ ”文老板现在不在工坊,可能是回家去了。“李长亭面露难色。 ”带我去他家。“兰望说。 ”啊?你确定?“ ”当然,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这扁担里面装着的可是重要货物,目前只有你我二人和文王爷能看!“ ”......行,我去实验室交代一下,把学徒们都打发了,再把门锁上。“ 两个穿越者走在阳关镇午后的大街上。 ”我一听到路边茶棚的伙计说老鹳街那边出事了,就知道肯定是你得手了。“李长亭用一把芦扇给自己打着凉风,”你这速度够快的啊,几百号人眨眨眼的工夫就全没了!看来以后我李某人还有文掌柜的安全就得靠你了!“化工部主管打趣道。 ”不过你今天对文掌柜使激将法时说的那些话,我隔着老远可都听的清清楚楚。你胆子可真大啊!我来文佳工坊混饭吃也有好长一段日子了,从来没见过任何人敢那样跟他说话的!人家再落魄也是个铁帽子王,哪是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比的!话又说回来,你是怎么看出来他的老婆和儿子儿媳都被人害了的?“ ”这还不容易么。“兰大少爷像个行脚的苦力似的嚼着嘴里的半截干草,”我和他倒也下过好几次棋了,每一次我见到他,无论他穿什么衣服、作何打扮,他的发髻上总是插着三根红色的木刺。这种看起来像装饰品的木刺是用血古木的干材制成的,原来是江南文家子弟佩戴的一种传统饰物。这个位面几百年前文氏家族刚刚起兵建国的时候,令朝的太祖皇帝--也就是现在在位的这个皇帝的六世祖--为了纪念他们文家在打江山的过程中死去的功臣,赋予了这种饰品以“不忘仇恨”的全新寓意。每一根木刺都代表一个被仇人杀害的直系亲人,仇恨越深木刺越多,扎在发髻上则是为了时时提醒复仇者莫忘血海深仇。这种习俗在令朝刚刚建国初期还保持着,但到了后来,随着天下逐渐安定、越发歌舞升平,这种狼性极强的传统也就逐渐销声匿迹了,现在已经鲜为人知,大多数人即便是注意到了文王爷的这个配饰也不大可能会明白其中的寓意。文王爷的岁数很大了,他的长辈基本上都不在人世了,可是我看到的《官修文氏皇族志》上的记录显示,辈分比文王爷高的皇族直系亲属全都是善终,没有非正常死亡的;而与之对应的是,文王爷除了上一任皇帝外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他的配偶和他以下的血亲世系记录也好像是被凭空从史书上抹掉了一样。再结合之前我救护他孙子--也就是火轮机房文主管--的时候他蹦出的一句‘孙子是唯一的独苗’,一切也就很显然了。“ ”好家伙,你知道的不少啊!你都是什么时候研究的?“ ”当然是坐诊的时候啦!一年多来,我在医馆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干坐着,一个病人都没有,不看书还能干嘛?“兰望一咧嘴苦笑道。 ”对了,我刚才偷听到街边传播的风言风语,说江龙帮背后的主子其实是兰家二房、也就是我那个吊儿郎当的堂兄。这件事,文老板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李主管顿时瞪大了眼睛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兰望,“这事情在整个阳关镇怕是没有人不知道吧?这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是市井草民慑于兰家二房和江龙帮势大,不敢公开随便议论罢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兰大少爷立刻意识到自己在情报收集方面犯了一个低级错误。自己一直在专注于搜集那些隐秘信息,对于这些半公开的、流言性质的情报则没有过多关注,以至于产生了情报资讯上的盲点。不过幸好,这个错误没有带来什么严重后果:在得知冲击工坊的暴民是江龙帮撺掇出来的之后,兰望就已经把江龙帮和兰家二房联系在了一起--废话,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前脚暴民来闹事,后脚巡防营就来拆迁?! “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不过现在我知道了,这就够了。现在我们能确定的是,江龙帮就是我那堂兄一家豢养的一条狗。另外有一件事倒还不能确定:我这回团灭了江龙帮,顺道抓住了一个蛊毒宗的人。这个人在这个会道门组织中好像还是个高层,他声称蛊毒宗能对我之前遭遇的两次刺杀负责。我还要搞清楚我们兰家长房到底跟这个老什子的蛊毒宗有什么过节。“ ”你都遭遇过两次刺杀了?!还招惹上了蛊毒宗?!那可是江湖上的一个庞然大物,整个令国最大的几个宗门之一!“李长亭低声惊呼,“还有,你还顺手抓了个俘虏?关在哪儿了?” ”我也想知道我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个金庸风味儿浓厚的江湖团体。“兰望皱了皱眉,”至于俘虏么......“ 他把靠近李主管一侧扁担筐上盖着的草席掀开一角。 刚才那个黑衣老者赤身裸体,被捆成大闸蟹模样,蜷缩着躺在狭小的竹筐里面。 ”我靠,你tm还挑着一个大活人!“李长亭差点跳起来,”您老人家在扁担的另一头挑的是啥?不会是人头吧?“ ”哪儿有那么吓人!“兰大少爷噗嗤地笑出了声,“都是我从江龙帮总堂小金库里搜刮来的财物,大多数都是金票,只有少数的碎金子和一点珠宝首饰。不过这些金票是钱庄的汇兑凭证,全都是不记名的,到时候咱们分头变现起来也很方便。” 兰望可以压低了声音:“我粗略看了一下,光是金票就值二十万金有余,这还不算那些硬通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二十二章 未来规划 “合着你兰大少今天是满载而归啊!文佳工坊全体上下几百号人忙活三个月,总盈利也就不到十八万金,您可倒好,一下子弄回来二十万金!”李主管为兰望得到的战利品的丰厚程度感到乍舌,“你不光是尊杀神,还是尊财神啊!文佳工坊算是时来运转了!” “行了行了,你我都是成年人,彩虹屁就少放几个吧!”兰望笑骂道。 “如果工坊这边没有问题或是异议的话,我打算把这!整个文佳工坊里面就我一个人懂点化学,没人能帮我,最近就这个简简单单的硫酸就让我愁死了!无机化学尚且如此,有机化学么......那就只是个遥远的传说了!“ 李主管说着说着就愁眉苦脸地发起了牢骚。 “还是那句话:具体细节我也说不明白。咱们没有啥捷径可走,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工业基础。据我推算,这大令朝的科学技术水平能赶上原位面我国的唐宋时期就不错了,毕竟宋代的时候黑药就已经被广泛应用于军事了!我们起家的时候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什么都要我们自己设计自己造,也没有任何现成的可以直接参考的实物范例。”李主管有些愁眉苦脸。 兰望对于即将面对的困难则并不是很感冒。他摆出一副乐天派儿童的样子:“没关系,有志者事竟成嘛!我们再难,还能比原位面那些趟路的人更难吗?好歹咱们还有人类社会自工业革命以来二百年的技术知识积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怎么把这些宝贵的知识财富变现可是个大问题。”李主管还是止不住地忧心忡忡。 “诶,忘了问了,你们在规划建设工业区的时候进行了初步选址了吗?” 兰望只得再次祭出大杀器—转移话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二十三章 游说 “你是说工业区的区位选址吧?这个我们俩也有考虑过。城西文佳工坊这块地皮是肯定不能用了,不光是因为附近没有水流作为动力源、离居民区太近,更是因为这里已经被不轨之徒盯上了,在这里就地建设工业区绝对是树大招风。 我之前和文主管商量过选址的问题,并且也实际勘测了一下,在阳关镇主城外的大江边上看中了一块地皮。“李主管的手遥遥指向街道的东北方向,”那个地方处在大江的一条小支流和大江干流之间交汇的夹角处,但是距离两条河流都有一定的距离。那块地方土地平坦、坚实,地面沉降情况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附近没有大的居民聚落,几口老井显示出来的地下水位处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地块核心区域与最近地表径流的直线距离也是不近不远刚刚好。阳关镇这边风向以西南风居多,那块地方又在城市的东北边,正好是下风位,钢铁生产的烟雾废气不会被刮到阳关镇城里来。距离水源不是太远,通过河流水运生产原料过来很方便,工业用水不成问题,未来建立化工厂之后污水排放也有了着落,毕竟这地方可没有做操的环境监测站和工商管理局,随便乱排乱放也不会有人来管的!“李主管的脸上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谁说不是呢!这位面不是污染太严重,而是污染太少了,严重缺乏现代工业的气息!我们这帮时空难民来到此地,就是要纠正这一点的!” 兰望也眉开眼笑地附和道。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快活的空气仅仅弥漫了一小会儿就散去了,李主管就又开始泼冷水,“想要把这块地搞到手也很有些难度。这地皮明面上是无主的,可是你也知道这阳关镇的城外哪里有一寸真正的无主之地!这地早就被附近的一户姓冷的大地主给霸占了,上面有几十户冷家的契约奴和佃户在耕种。不把这个问题料理完了,这块理想的工业用地就落不到咱们手里--而且我预计,这事儿可不是只用钱就能摆平的。“ “这是小事儿,我自己一个人都能料理了。”兰望一撇嘴,满不在乎地评论道,“你就直接说说建设的难点在哪里吧!“ ”哎对呀,有你这尊大神在这儿咱们为啥还担心这个?“李主管一拍脑袋,”技术上的问题主要在于人力、工期和工程机械几个方面。别的暂且不谈,就单说要建设一到两座19世纪中叶水平的炼铁高炉。1850年代欧洲炼铁厂的高炉都至少有10米以上的高度,大多数甚至是15米高,炉身容积基本上都在一百五十个立方以上。如果我们的建设过程完全依赖人工,那光是一座高炉的建造周期就会长达一年半甚至两年。我严重怀疑,如果我们的建设速度如此之慢,我们投资工业生产还有没有意义?毕竟我们开了这个金手指,肯定是希望它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产生足够的产出的!用工程机械建造高炉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现在还找不到强度足够高的树木干材,大型建筑机械还是得用金属。可是要有大型金属构件就得有炼铁车间,要想让炼铁车间运作起来就得有高炉,于是乎这就变成了一个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了!“李主管大手一摊,”这还不算完:我们可以调动的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也少得可怜!就我手下的那帮学徒,我都带了两年多了还没摘掉见习的帽子,文工手底下的那批就更不行了!“ “我觉得这个问题虽然有些棘手,但并不是完全无法解决。”兰望思索着说,“至少技术工人可以慢慢培养,人力和工时的的问题我们可以请文老板帮着想想办法。“ ”可是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我们要不要分给文掌柜我们新建铁厂的一部分股份?按理来说,我们自己选址自己建厂已经算是另起炉灶了,再想要文佳工坊的大掌柜出钱出力,就得给他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更别说咱们很可能还会拉走工坊的一大批匠人!可是如果和王爷合作的话,我们穿越者的核心竞争力引擎就不再完全掌控在我们自己人手里了。我并不是不信任文王爷,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点难办:拉王爷入伙吧,我们不放心;不拉他入伙吧,人力资源匮乏的问题又解决不了!“ “所以说我们需要游说。”兰望补充道,“让他认识到这样一个厂子的巨大潜力以及能给他带来的潜在收益。我觉得,只要我们这边能拿出一些真凭实据真材实料,说服他并不难。” “但愿是这样吧......哎呀光顾着聊天了,差点走过了!“李主管突然惊呼。 兰望一激灵,赶紧把草帽的帽檐推上去四处张望。 一个看上去不大但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宅子静静地坐落在两个穿越者所在的街道尽头,匾额上写着“文府”两个大字。 经过门口管家的通传,兰、李二人慢吞吞地往宅子里面走去。面露沧桑的老管家一脸奇怪地看着挑着两个大筐、腿上长着两截树根、戴着个苦力专用草帽的兰大少爷,不过出于礼节没有开口询问。 进到外院的会客室,两个穿越者就看到了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文老板。胖胖的王爷此时穿着一身睡衣式样的、宽松的绸子罩袍,手边的小几上摆着一壶冒着热气的绿茶和三个茶杯。 ”老爷,您等待的贵客来了。“管家毕恭毕敬地说道。 文王爷似乎早就醒了,只是看人没来一直闭着眼睛假寐。他睁开眼睛,很利落地长身坐了起来,笑呵呵地道:“李主管,兰大少爷,请坐吧!尝尝文某人自己种的新茶,味道比市集上那些碎叶末子可强多了!“ ”谢文老板!“李主管也不客气,直接拿过茶壶来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兰望却是赶紧放下扁担一拱手:“晚辈不敢当文王爷这一声少爷!谢王爷赐茶!” 文王爷又是嘿嘿一笑:“你小子当然当得起了!今天早上跟我斗嘴的时候不是挺有大家族二世祖的派头的么?” “晚辈顽劣不通情理,王爷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晚辈一般见识!”兰大少爷不光武功高强,装孙子的本事那也是一等一的。 “行啦行啦,玩笑而已,你个臭小子还当真了!”文视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喝茶喝茶!” 管家退下之后,文王爷抿了一口绿茶:“午睡前我就听到街上的风声,说江龙帮的老巢老鹳街被人血洗,江龙帮总堂上下几百人,从帮主到小厮,无一幸免。一开始我还不大相信,可后来这消息坐实了!从早些时候你在工坊门口对文某人使激将法开始,一直到我接到消息,满打满算也就过去了不到一个时辰--我这个草头王爷自诩见多识广,也没想到平生会见到你小子这样的异数!医道救人,武道杀人,这可是上古先贤都达不到的高度啊!“老王爷感叹着。 “文王爷过誉了,小子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 “文某人就感到奇怪:令尊兰将军虽然也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是武道修怎么就远没有到达你这样的高度?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不知道你小子拜在哪位大宗师的门下学艺啊?” 兰望犹豫了一下:“回王爷,天机不可泄露。” 文掌柜也愣了一下,之后立刻又笑起来:“好好好,我不问了,不问啦!” “可话又说回来,看你这样子,你今天是满载而归啊!”文王爷用手指了指地上的扁担,“这江龙帮的总堂里有不少好东西吧?” “是的王爷,您请看。”兰望一把拉开了其中一个篮子上盖着的草席,露出了里面成捆的金票和各种“硬货”。 “都说这江龙帮搜刮民脂民膏得以富甲一方,今日一见,所言果然不虚啊!你小子这回可是发达了!” 兰望却摇了摇头:“王爷,这些钱其实不是晚辈的,而是您老人家的!” 正在闭着眼睛品味茶水回甘的王爷一下子睁开双眼,眸子里精光闪过:“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的,你小子平白无故给我钱做什么?我都是半截入了土的人了,拿着这么多钱有甚用?“ ”王爷,那照您这么说,晚辈家境优渥衣食不愁,拿着这些钱似乎也没什么用吧?“ 文王爷被呛的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反驳兰望的这套”歪理“。 许久,文掌柜缓缓舒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们两个也不用卖关子了,给文某人说说,要我做些什么?” 在刚才的几分钟里一直是一个沉默小透明的李长亭赶紧抓住机会:“文掌柜,我们打算用这笔从江龙帮里刮来的钱,投资建一个铁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二十四章 审讯 之后的一段时间,整个文府的会客室就成了我们的文主管表演的舞台。 从蒸汽机到炼铁厂、从大高炉到小转炉、从煤焦化到苯提纯、从大生产到工业化,李长亭不由分说地把各种现代概念天马行空云山雾罩地一通嘚嘚嘚嘚嘚,像挺连射中的机关枪似的根本就停不下来,也不管面前这个本位面的土著能不能听懂。讲完了技术,我们可爱的文主管就极尽吹捧忽悠之能事,把这钢铁厂说的天上有地下无,说这铁厂能够“带来滚滚财源”“大幅改善民生”“永远改变大令朝”云云。 就在李主管差不多讲到一半儿的时候,兰大少爷就知道游说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因为他看到:文王爷虽然看上去还在瞪大了眼睛认真听,可是目光已经完全失焦,根本没有关注李主管到底在讲些什么。 只是在李主管终于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问了问王爷还有什么疑惑之后,文大掌柜才好似刚从被催眠状态中清醒过来一样回过神来:“啊,啊?问题?我有什么问题?” 这下就连李主管自己都知道自己演砸了。 兰望狠狠地瞪了李长亭一眼,随口接过话说:“王爷,李主管是在问您还有什么疑惑、有没有听懂他刚才讲的东西?” “......” 一阵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兰望在那一瞬间有种错觉:自己和李主管好像是原位面的清末留美学童,学成归国后费尽口舌给那些抱残守缺的清廷封疆大吏们科普现代科技的重要性--问题在于李鸿章沈葆桢刘铭传张之洞之流虽然也很保守,但好歹多少能听懂一些近代科技语境下的人话,而我们的兰大少爷从文王爷那迷惑不解的表情中看出:他刚才不过是听了半个小时的天书。 “怪不得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呢!我看理科生在这一点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兰大少爷暗自腹诽道。 “我......我文某人刚才好像是有点神游天外了,没大听懂小李在说什么!“胖胖的王爷擦了擦额角的汗,脸上露出了尴尬而略带歉意的傻笑。 兰少爷和李主管登时满头黑线。 “文老板,我刚才讲的那些,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听懂?“李长亭似乎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公关营销能力极差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文老板的脸色更红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兰大少爷知道,现在他们两个的时间不多了--大股东或是投资人一旦对某个项目失去兴趣,那这个项目无论多么引人注目、潜力有多大,都注定要凉凉。 他这个原来专职杀人的雇佣兵看来必须得火线上马、临时客串一下的市场营销主管了。 “王爷,晚辈现在建议您暂时忘掉刚才您听到的所有东西--李主管过些时日会把书面报告交到您这里。您现在只需要知道关于这个规划中的铁厂的三件事情。 “其一,往近了说,铁厂一旦投产运营,仅仅净利润就会是现在文佳工坊的十倍,而且。只要有了铁厂,您的护场队全体成员都可以批量换装铁器铁甲。” “其二,往远了说,想要让虎视眈眈狼子野心之辈不敢窥视,就必须有强大的武力。您是武人,自然知道强悍的军队需要趁手的装备这一道理。趁手的装备从何处来?自然是铁厂。您难道能指望几个破败的铁匠铺为千军万马打造刀枪长矛吗?“ ”其三,恕晚辈无礼直言:您就不想为您的至亲至爱之人复仇吗?双手沾满鲜血的罪魁祸首至今仍然逍遥法外,可是若没有富庶的地盘和强大的军队作后盾,您又如何报那血海深仇?您发髻上的红木刺又何时才能取下?难道您要带着它们走进坟墓吗?更何况,不管是文佳工坊那个火轮机房还是这个尚在襁褓中的铁厂,都是您的孙儿文主管的心血啊,王爷若是不信,大可去询问文主管!“ 兰大少爷的声音斩钉截铁:”晚辈在此给王爷立下军令状:如果阳关镇铁厂能够兴建,十年之内,王爷之仇必报!“ 在兰大少爷说这番话的时候,文王爷一开始只是在平静地听,后来脸色就变了,而等兰大少爷提到最后一点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是阴晴不定,似乎在犹豫、在盘算、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在试图说服自己的内心。 兰望话音落下后许久,王爷才最终有所反应。老人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开口,沉声问道:“兰大少,军中无戏言,你既立下军令状,不知用何作保啊?” 兰望也并不犹豫,朗声答道:“此事过后,文王爷之敌就已经是我兰望之敌、我兰家长房之敌了。既如此,晚辈在此以自己身家性命担保、以自己武道修为担保、以自己师尊名誉担保、以兰家长房一门荣辱担保!“ 我们的穿越者也算是豁出去了,张口就说重话发毒誓,把自己的便宜爹娘和那只见过一次面的老师岚风云都给编排了进去。 他在赌--赌我们的文王爷吃这一套。 一老一少一胖一瘦二人对视许久,文王爷忽然哈哈大笑:“小子,不错啊,有魄力!对本王的胃口!”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这二世祖野心也不小啊!要不然,哪个十岁小孩敢把自己家’一门荣辱‘拿出来作赌注?” 文视理大手一挥,颇有些西虹市首富王多鱼的风范:“你这个什么‘铁厂’的什么‘启动资金’,本王投了!人员工匠我也包了!” 兰望和李长亭斜着眼对视了一下,异口同声地唱喏道:“圣明不过文王爷!” 走在文府外面的小路上,李主管对兰大少爷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 “老李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讲话的艺术还是欠练!”兰望此时正单手提着一个竹筐,一副小老头的模样,“不是有句俗语这么说么:咱们人类喜欢吃肉,可是想要驴子高兴、想让它卖力推磨,你就必须给他喂草料!我说这话没有对文老板不敬的意思,可是大概其的道理你懂吧?你的专业技术水平那没得说,可是你跟他一个寓公王爷讲冶金技术,那不是对牛弹琴么!你只能找准他的痛点,从他最关注的需求方面下手,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打动他!咱们的这个老板算是比较和蔼比较好说话的了,你要是换成一个戴了很多年乌纱帽的老官僚,轻的也早就把咱们两个乱棍打出来了!“ “还有,虽然文王爷算是咱们可以信任的人,但是下一回要在本位面的土著面前提起原位面的现代知识还是得慎重!” 李主管低着头缓缓走路,像是个被老师点名批评了的小学生似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到:“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行啦行啦!咱们快点走,这手里还有一个‘肉票’要料理呢!” 兰望嘿嘿一笑。 二人拐过小路的几个岔口,来到一个隔着铁栅栏门的小院前。 这座小院坐落在几个大宅院交界处的建筑真空地带,大门夹在数条狭窄小巷的交叉处,四周绿树掩映、杂草丛生,各种藤蔓植物爬满了院子的外墙。整座建筑无比寂静,看上去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 这个地方,就是文王爷给兰望兰大少安排的审俘地点。 刚才三人在文王爷的宅子里面简单地讨论了一下有关新建铁厂的问题之后,兰望就拉开了扁担另一头竹筐上盖着的草席。 文王爷虽然对把俘虏完全扒光捆成大闸蟹这种行为表达了些许“鄙视”,声称这种做法“有辱斯文”以外,并没有在发表任何意见。之后,他话锋一转,反手又称赞了兰望手段老道、经验丰富。 “这种捆绑方式倒是值得我大令朝的军队学习!”王爷如是评论道。 之后,文掌柜亲自给兰望指出了一处非常隐蔽的关押审俘地点--文府的一处废弃别院。王爷说那个小院正处在一个“三不管”地带,周围地形复杂、极难被外人发现,更重要的是周围紧邻的几处房子恰巧都是空置的,院子里还有一个入口特别隐蔽的地下室。用文王爷的话讲:“只要你小子不把房顶给掀了,在那里面怎么整治这个老不死的东西都没人会听见!” “这个地方选的倒是挺好的,就是没有刑具啊!家伙事儿都没有,怎么撬开这家伙的嘴啊?”李主管挠着头,一脸困惑。 “不是我说你,外行就是外行!”兰望一撇嘴,对李主管的言论嗤之以鼻,“谁说刑讯逼供就非得用刑具的?你怕是上辈子谍战剧看得太多了吧?!刑讯逼供的要点在于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摧毁被审讯者的精神意志和心理防线,肉体上的摧残永远只是辅助手段而从来就不是目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需要上肉刑,我用随身的几根银针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李长亭脸上露出了惊异和崇拜的神色。他像李云龙似的竖起大拇指:“嘿,没看出来啊,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那是当然!”兰望假装没有听出来这恭维话中的讽刺意味,“我当了那么多年佣兵,一个俘虏是硬骨头还是软柿子,我用鼻子都能闻出来!而这个老东西么......“ 兰望斜了一眼竹筐里的裸体老者,阴冷地一笑。 “显然是后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二十六章 关键情报 我们的兰大少爷之所以对自己如此自信、以至于相信自己不需要刑具就能让这个看上去并不简单的俘虏开口,所倚仗的正是自己前世的经验和技能。 正常人类为了生存所产生的生理需求,无非是饮食和睡眠。只要从根本上剥夺一个人满足这些基本需求的机会,那么在这个人的肉体崩溃死亡前,他的精神大概率就已经被瓦解了。 兰望记得他前世在特种部队里的教官在讲授审讯技巧时曾经说过:“不要把你的被审讯对象看成是一个人。你要从你的内心最深处,把这个人彻彻底底地物化。你必须把你面前的那个囚犯看成是一只畜生、一个傀儡。你的一切审讯手段都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在你对被审讯对象提出你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之前,审讯对象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具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 换句话说,在蝎尾道人开始招供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处在浑浑噩噩毫无意识的状态之中了! 在这之前,我们的兰大少爷已经对他进行了几十轮车轮战式的不间断突击审讯,审讯时长超过了六个小时。审讯手法也异常简单:就是反反复复询问那几个“哲学问题”:“你叫什么”“你是哪里人”“你来到这里要干什么”“你在阳关镇是否还有其他联络人”等等。只要蝎尾道人的回答有任何细微的差错或是前后矛盾不一致的情况,我们的兰大少爷立刻就会不厌其烦地反复追问,直到道人对同一个问题的连续十次回答都完全一致之后,这个问题才会被从“车轮战”的问题序列中移除,代之以另外一个不同的、更深入的问题,如此循环往复。 自然地,蝎尾道人也会排斥、抗拒、说吧!我们兰家大房怎么惹着你们了?“ 道人:“是......是江南洪家!是洪家和你们兰家有过节,我们宗门才决定要对兰家长房下手的!“ 兰望:”你当我是傻子不成?我不管他江南洪家是哪路子阿猫阿狗,你们蛊毒宗和这洪家又是什么关系?说!“ 道人:”我宗门长老和洪家家主乃是世交!我宗门内的子弟也多有和洪家子女通婚的,每年洪家敬献给宗门里的供奉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宗门也就会帮助洪家处理一些事情!就这么简单!“ 兰望:”照你这么说,你们蛊毒宗和这个什么洪家,一直以来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啰?“ 道人:”莫说是阳关镇,大令朝整个江南道,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蛊毒宗和洪家本为一体!“ ...... 兰望:“文佳工坊的爆炸案,你知道多少东西?” 道人:“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兰望:”你个老不死的又想唬我是不是?那么多台机器同时出事,工坊里怎么可能会没有内应?你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你在阳关镇除了江龙帮和兰家二房外再也没有其他联络人了吗?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内应?!说出你和他的联络方式!“ 道人:”......“ (这回兰望没有摇铃,而是直接拿起银针扎进了道人的指甲缝里和其他几处痛穴中,惨叫声再度响起) 道人:“我说说说说说!天下归公!天下归公!“ 兰望:”少在这里跟小爷我打哑谜!什么天下归公?!“ 道人:”是联络接头的口令暗号!上句是‘世无囹圄’,下句就是‘天下归公’!“ 兰望:”口令有了,在哪里接头?怎么接头?“ 道人:”我也不知道!离开宗门之前我就被告知这两句口令,宗门里的人只说如果有人用口令的上句联系我,我就用下句回应!要是主动接头,这口令是不是还有效,我实在是不知道啊!“ ...... 小院子内,兰大少爷正在和李主管低声交头接耳。 “撬开这家伙的嘴需要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少一些。”兰望拿起李长亭专程送来的、装在竹筒里的低度数黄酒猛灌了一大口,“车轮战统共才进行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这家伙就把他知道的东西基本吐干净了。” “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信息么?”李主管也在给自己灌酒,不过他喝的是文佳工坊实验室里用蒸馏皿做出来的高度数酒。 “有两个。”兰大少爷抹去嘴角的酒水,“第一个是江南洪家。这老头供认,洪家和我们兰家长房有很深的过节,他们蛊毒宗因为跟洪家关系很好,自然而然地就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因为洪家想要让我死,他们蛊毒宗才前后两次策划对我的刺杀。“ ”你来这里比我早,关于这个洪家,你都知道些什么?“ 李长亭的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你这家伙怎么这么背运,净得罪一些你得罪不起的货!江南洪家可是大江以南的豪门望族,在江南道光是肥沃的水田就坐拥上万亩,这还不算他们在其他各处置办的土地和产业。他们家族的大宅和祠堂就在阳关镇对面大江南岸的洪泽城,但是他们家族的触手基本上已经遍布整个江南道,令国来江南道任职的各级地方官员要是稍微不合他们的意,往往连半个任期都坐不满就得拍拍屁股走人!更深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洪家已经通过控制基层吏员和豢养私军这两手完全控制了大半个江南地区!“ “你说说你,别人穿越过来都是自带buff,您可倒好,穿越过来是自带debuff!看起来这时空管理局和随机之神都不怎么爱你啊!“李长亭苦笑着揶揄道。 “废话,要是随机之神眷顾了本少爷,本少爷早就过了奈何桥转世投胎去了!也省得来这么一个连电脑和空调都没有的鬼地方另起炉灶!”兰望没好气地回应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一开玩笑都把我的思路岔开了,我差点忘了还有第二个重要线索。”兰大少爷控制自己表情变化的能力可谓是炉火纯青,只一下就重又变得严肃,“这个蝎尾道人还说,文佳工坊里确实有他们的内应。可是,他不知道这个内应的身份,更不知道内应到底听命于谁,他只知道自己可以通过一个口令在必要的时候和他取得联系。“ ”那这就奇怪了!“李主管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如果这家伙没有主动跟内应联系的话,那会是谁呢?文佳工坊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对方一前一后将时间差把握得极准,事先不可能没通过气!一定还有其他的人在事发前和内应接过了头,事发当天才能做到暴民前脚走、巡防营后脚来!“ “我也是这么推算的。我可以肯定:这个蝎尾道人的主要任务是为了杀掉我,而不是搞掉文佳工坊。他之所以和江龙帮接洽,仅仅只是为了配合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蝎尾道人烧掉我的医馆,吸引兰家长房的注意力,然后江龙帮借此空档煽动暴民冲击工坊,最后再由我那混账堂兄带着巡防营来扫尾。” “咱们的对手果真好算计啊!”兰望冷笑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二十七章 “捉老鼠” 在往家走的路上,兰望一直在思索该如何抓住潜藏在文佳工坊里的内鬼。 “理论上讲,内鬼一天不除,开辟新地盘建设工业区的计划就一天无法展开。可是该怎么让内鬼主动露出马脚呢?” 他突然灵机一动。 “如果我们尽快开始蒸汽机的修复工作和工业区的基础建设,那么内鬼必然会蠢蠢欲动、想尽办法把这个新的消息传播出去。对方上一次的企图失败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第二次机会他们没有理由放过。只要用建设工业区的计划进度作诱饵,不仅能揪出内应,还能挖出内应背后真正的主子!“ 一个全新的计划逐渐在穿越者的小脑袋里成形。 第二天,在兰望重新回到文佳工坊,打算和李主管好好讨论一下反间谍工作的时候,他意外地在火轮机房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是一个身形瘦削、面色苍白的青年,五官很清秀,隐隐透着一种书卷气息。此时的他正坐在一架木质轮椅里,胳膊和腿上打着厚厚的绷带,同时用一种和他的原有气质极不搭调的冷厉语气和强势态度指挥着工匠和学徒们修复着在爆炸事故中损坏的蒸汽机。 “动作太慢了!几个汽缸而已,怎么还没换完?!” “所有破损的零件全都给我拆下来!就算是磨损了的也要拆!文佳工坊不差这点木料和工时!“ ”你你你,怎么上楔子的?!平时学的都喂了狗了?!就你这样固定,等待会儿试运行的时候机器还不散了架?!“ “那边的哈啤,旋紧铆钉方向都反了!我靠,简直没救了,平时教过那么多遍,临了了还tm掉链子!“ “你这是急着去投胎啊还是怎么着,气密性和水密性检查了吗就来给我交差?老老实实返工去!对,返工!给我重做!!” ...... 兰望迈着十岁男孩儿特有的小碎步,慢慢踱到了正叼着半截稻草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李主管身边。 “嚯,这位脾气不小啊,是哪尊大佛啊?“兰大少爷开口问道。 ”这你都不认识?文同心文主管啊,咱们文老板的亲孙子,也是你的病人!你这当医生的也太不走心了吧?“ “嗨,我当时只顾着救人了,哪有时间看脸啊!更何况这小子当时脸也烫伤了,都打上了绷带,一时半会儿哪里分得清啊!”兰望为自己辩护。 “得得得,你是大夫你说了算!行了,言归正传:你不是对新建工业区有些想法么?不妨跟他谈谈。他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工业区要动工非得他点头不可。”李主管冲着不远处的轮椅青年努了努嘴。 “对的,我正要打算跟他谈谈。”兰望说,“等下有结果了,咱们三个人碰个头开个小会。” 说着,兰大少爷便不紧不慢地向正在手舞足蹈的瘦削青年处走去。 “你谁啊?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碍事!”听到背后有人走近,文同心头也不回地呵斥道。 “youknow,itisindeedveryimpoliteofyoutotalktosomeonelikethat,giventhattheguyyouaretal-kingtojustsavedyourasseslessthanaweekago!“(你知道吗,像你这样对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更何况正同你交谈的人不到一周之前还刚刚救过你的小命!) 兰望在前世当雇佣兵那么多年,满世界跑着接任务,要是连几句英语都不会说,那他的资历怕是也都叫狗吃了! 文同心一下子怔住了。他缓缓回过头来,脸上惊愕的神情怎么也掩藏不住。 “你......你就是几天前救过我的那个小大夫?“ ”speakenglishplease!“(请说英文!) 在这之后,二人的对话就变成了全英文。 “自我介绍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做。“兰望单刀直入,”我想跟你谈谈建立新工业区的事情。“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文主管的英文略微有些蹩脚,但是还算流利,“另起炉灶发展工业的计划我早就制定了,可是苦于没有足够的资金和人力。“ ”这个不是问题。我这边已经筹集了两笔钱,一笔五万金有余,一笔超过二十万金,后者已经放在文老板那里了。另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五天内我个人还能向筹备中的工业区项目再追加注资十万金。“兰望也是直来直去,他个人本来就最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 ”我假定你不是在吹牛,可是你上哪里去找工人?地皮怎么办?“ ”你爷爷昨天就拍板了,文佳工坊所有熟练工在工业区建成之后全员转场,我们现在脚下的这块地皮在未来就只用作附属用途了,堆堆货存存东西什么的。至于新厂区的地皮么......李主管跟我说了你们选的那块地,我把话给你撂在这儿:一周之内,那块地就姓文了!“ ”......好吧,看来你是做足了功课啊。“ “那当然。关于工业区的初步建设,你有什么想法?“ ”啊,这方面倒不是很复杂。“文主管也进入了专业解析模式,”想要养鸟就得先有鸟笼子。我计划完全由我们自己提供大部分的建材,因此在那片新地皮上我们打算首先建设两座轮窑用来烧制红砖,辅以蒸汽机驱动的简易制砖机用来制作砖坯;与之同时开工的还有至少一座水泥窑、一座木材干燥窑、一座大型炼焦炉还有一片露天堆货场,毕竟建材和钢铁生产所需要的焦炭都得提前囤积足够大的量,那样才能保证我们的铁厂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投产并且在之后维持持续稳定的产量。哦对了,我们还得在大江边建一座吞吐量在百吨级的临时小码头和连接码头与工厂的路,路面还必须经过合格的硬化处理,这样我们从水路运进的建设用木料、黄泥、石材、河沙之类的东西才能顺利抵达建设工地。“ ”完成初步建设之后,封闭式仓库和厂房、车间就可以开始建造了。工厂周围的隔离带和安保警戒带也得寸步不离地跟上。这个阶段也是我们可以开始运进和调试设备的阶段。照常理来讲机器必须等到厂区基本建成之后才能进厂,但是咱们为了赶工期,自然顾不上那么多了。这十台蒸汽机之前分出一台先行进场用于制砖,剩下的九台和我们试组装完成的一批小型机床在这时就可以陆陆续续运进,各个厂区和车间分阶段模块化开工,有条件的话每建成一片厂房就让一个相应车间开工生产。“ ”当然,重中之重的就是高炉了--这玩意儿是最费功夫的,只有高炉建的快、尽早开炉出铁,我这个模块化开工、分期分批投产的设想才能实现。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两座高炉的工期压缩到一年乃至半年以内?“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会想出来的。“ ”那你最好快点想办法。水路运输方面我这便宜爷爷早些时候就已经代表工坊和涣左黄家秘密洽谈过了,他们能够提供足够吨位的船只帮助我们运送货物。本来涣水边上的江龙帮把持漕运和商业船运,不许其他势力来分他们的蛋糕,黄家也就不敢太得罪他们,和我们工坊合作的事宜自然就搁置下来了。但是昨天江龙帮总堂被人屠了,所有高层都被人家一勺烩了、直接团灭,我们和黄家合作的最后障碍也就不存在了。这回正好,让黄家帮我们运输建造工业区的建材,他们家船行的掌柜在运费上还能给我们个折扣。“ ”啊,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这边也尽快把高炉建设的问题解决了。“兰望确实没想到端掉了江龙帮还有这么一个附带的好处。 ”对了,蒸汽机爆炸的事情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有人搞破坏呗。“文主管一耸肩一皱眉。”我手底下这些人就算都是饭桶,也不至于把十个汽缸都给弄炸了!要是这真是意外事故,那按照上辈子的逻辑,我就得赶紧去买双色球了!“ 这时,文同心才作恍然大悟状:”哦,我明白了,你是怀疑这个破坏分子现在就在火轮机房里,这才非要和我用英文对话的?嗯,这主意不错,你的口音也很正点,比我强多了。“ “谢谢夸奖。关于这个内鬼,我已经掌握了重要的情报--他和他的同伙接头用的暗号。” “那感情好啊。至少我们有了侦缉的目标了不是么?我最初的设想还是放长线钓大鱼,挂上鱼饵等着鱼儿上钩,这才如此大张旗鼓地重开火轮机房、整修损坏的蒸汽机。我在想,既然这个内鬼能破坏一次,就肯定会想办法破坏第二次。看到我们正在想办法恢复生产,他不心痒痒才怪!“ 兰大少爷咧嘴一笑:”哈哈,英雄所见略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二十八章 十万块钱 兰望打算先想办法把那十万金给搞到手。 有了十万金的注资,穿越三人组才能着手一边开始种田,一边引蛇出洞、找出潜藏在工坊里的内鬼。 至于这十万金从哪里来......那自然是之前祖元祖尚书曾经提到的那个沈姓人家了! 第二天早上,好不容易摆脱了便宜爸妈和老管家纠缠的兰望终于出门了。他的第一站不是先去那个沈姓人家,而是还像往常一样来到了街角的那个早点摊。 他得先找到祖元祖尚书。 果不其然,尚书正在和文王爷在那里一边谈天说地,一边下着棋呢。 “哎呦,是兰大夫啊!不不不,老夫失礼了,还是得叫兰大少爷!”祖尚书一看到兰望远远地走进就满脸堆笑,“兰大少果然雷霆手段,一出手就让涣水巨头江龙帮灰飞烟灭,老夫着实佩服!” “祖尚书,文王爷昨天已经取笑过小子了,您老人家就别在拿晚辈寻开心了!”兰望哭笑不得地应道。 “小子来此就是确认一事:这沈家的宅子,是不是就在贵阳街尽头?“ 祖元闻言,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看来你小子还是按捺不住,要应征揭榜了!对你兰大少爷的医术,老夫是绝对信得过的,治好沈家小子的病大约是手到擒来的。我现在就担心一件事情: 沈家儿子的病久治不愈,不光是他本人吃了不少苦头,就连沈家其他人也都替他感到担忧。之前也有不少人来揭榜,可结果全都是江湖骗子,病没治好不说,病情反而加重了!到了现在,沈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信不过任何人,对从各处前来给他们的长子治疗的医生也都是疑虑重重、甚至颇有些敌意。你小子确实是有本事,可是脾气也不小--我怕你进到沈家大宅以后会吃亏!“ 祖元继续若有所思地说着:”不如这样吧,我这老头子今天就拉下老脸陪你走一趟,看看这沈家会不会给我这个他们的老对头一点面子!“ 兰望眼神一凝。他只记得祖尚书说过沈家少爷和他政见不合,可没有说过他们两人之间还有更深的过节。 雇佣兵的本能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既然尚书这么说了,那小子这回就借一下尚书的光了!” 沈家大宅占据了贵阳街尽头很大一块地方。宅子的正门很阔大、门楣很高,乌木做梁柱、匾额烫金,门楼子重檐八角,可以说是气派非凡。不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就这样一个本地豪强的大宅子,此时却是充满了死气--死气沉沉的那种死气。院落里寂静无比,连一声鸟鸣都听不到;现在明明已经到了各种草木开花的季节,可是从门边墙头伸出来的花树枝上却是光秃秃的,连一片绿叶都见不到。 兰望试着走上去叫了叫门:“可有人在吗?兰氏医馆坐堂大夫兰望,前来应募!” 都这个时候了,兰望也不打算再假模假样地用假名了。 可是门里根本没有人回答他。 “兰氏医馆坐堂大夫兰望,前来应募!” 院子里还是一片寂静。 正当祖尚书和兰望面面相觑之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 一个温润却憔悴的声音传了出来:“是郎中吗?” “是啊是啊!小子兰望,得祖尚书引荐,前来为贵家公子治病。”兰望虽然看不清门后人的脸,但是从声音上能依稀分辨得出那是一个女子。 宅门的缝隙被推开的更大了一些。 一张清丽却憔悴的年轻女子的脸露了出来。女子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发丝间插着一根最朴实无华的木簪子,几缕发丝没有收拾好,很随意地从额角垂下。她身上穿着一件浆洗的有些发白了的青布衫,腰间的束腰松松地系着。女子的脸庞乍一看去并不有多么明艳、多么令人惊艳,可是温润柔婉、清丽知性,属于那种典型的越看越耐看的容貌。 饶是我们的兰大少爷定力非常,此时也愣了一下神。 幸好兰望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即便是看到了来到本位面后第一个家外面的美女也没有霎时间失了方寸。他赶紧清了清嗓子:“夫人您早!我是街角兰氏医馆的大夫兰望,今日蒙祖尚书推荐,来此应募,且看能否治好贵公子的病!“ 女子眼中闪过了一丝疑虑,不过她还是敛衽一礼,盈盈下拜:”原来是兰氏医馆的小神医!小女子在此先代我夫君谢过兰神医和祖尚书,二位请进!“ 说着就把一老一少让进了门内。 祖元和兰望从眼角的余光中相互对视了一眼,互相都看出了对方眼中满满的狐疑。 说好的”不受欢迎“呢?说好的”态度恶劣“呢? 再说了,这么样一个大户人家,就算是稍微落魄一点,也不至于让内宅女眷直接出来给陌生客人应门吧?! 疑惑归疑惑,二人还是在女子的引领下向内宅走去。 一路上,看到四周的景象,兰望隐隐明白了这沈家为什么要让一个女子出来开门--整个沈宅压根儿就没有人了!院落内的地面和廊下还算干净,可是四周的花圃树木很明显已经有相当长时间无人打理,到处是枯枝败叶;仔细看去,头的话,沈翰林治病的开销又从哪里来啊?”兰望顺口就把心中的疑惑全吐了出来,可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听到这话,蒋氏似乎认为兰望是怀疑她没有钱支付高额的悬赏,脸色越发窘迫起来:“汤药钱和日常补贴家用的开销就靠我做些女红和趁手物什维系,产业就只有用沈家这座老宅来冲抵了。” 兰望也觉得自己这样无意间给病人家属施加过大的压力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便尽量宽慰道:“夫人放心,沈老爷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说句实在话,这种安慰的语言一出口,就连兰大少爷自己都觉得很假、毫无营养,对于蒋氏来说也只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兰望也意识到:原来沈家悬赏中所许诺的十万金和随意挑选的一处产业,很可能全要泡汤了。 可是进来都进来了,兰望这个当医生的也不好因为病人家属付不起诊金而扭头就走。 “沈夫人,我们先进去看看病人吧。” 蒋氏听到这话好像如释重负一般:”好的,卧房很近了,请随我来。“ 在一间昏暗的卧室里,兰望隔着轻纱制成的帏幔,看清楚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沈翰林。 这是一个尚且不到三十岁的男子,身材修长、面容俊朗,可是皮肤却呈现一种近乎于死人的惨白。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灰色袍子,静静地仰面躺在床上,胸腹部没有起伏、动脉血管没有跳动、口鼻处没有气息,总之就是没有一丝活人的迹象。 兰望知道,这人还活着,但实际上却已经和死人无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二十九章 匕首 待到我们的兰神医细细打量了一番病榻之上的沈翰林之后,他便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向蒋氏询问道: “沈夫人,试问沈翰林是不是在六七年前出现的症状?” “正是。” “你可知道,他当初是不是先是双腿不灵便、时常无故摔倒,紧接着双腿麻木、毫无知觉,最后发展成半身不遂、卧床不起的?” 蒋氏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小先生尚未切脉,如何得知的我夫君的病史?!” 兰望并不理会,而是继续问:“在此之后,沈先生的病灶是不是从腰部一直向上蔓延,直到最后完全无法动弹、昏迷不醒、状若死人的?” 沈夫人的脸色此时已经煞白。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点头。 “那就是了,这种病看似凶险,其实医治方法并不甚难。不知沈夫人可不可以容许我为沈翰林施针?” 沈家的情况其实和之前的兰家长房颇为相似。在这以前,已经有不知多少个郎中找过沈家--每一个人都信誓旦旦地说这种病可以治。可是后来的事实都证明:这些人全是骗子。沈家人在吃了几次亏之后也开始精明起来,可是骗子的骗术也越来越高明,沈家无谓破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家财散尽、债台高筑。 蒋氏其实也并没有对这个小郎中抱有任何希望--无非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可是,这个看上去了出来,这就让沈夫人心中早已熄灭的灰烬再次燃起了希望之火--万一这回能行呢? 再不济,这个小孩也肯定不可能是骗子吧?且不说他有真本事,就算这些病历都是暗中打探得来的也不大可能啊,七年前这个兰家小少爷很可能还不到四岁! 想到这里,蒋氏早已经抑制不住地声泪俱下,双膝跪倒放声哭诉道:“兰小神医!开开恩!救救我家相公吧!” “我知道你年龄小,可也看得出你道行深,不会骗我!沈氏一门还能不能延续香火,就全操之在你手了!” “这么多年求医问药,我就快要放弃了!求求你了神医,一定救救沈老爷,救救我相公!!求你了!!” 饶是兰望早已见惯了各种大场面,这样被病人家属跪下来哀求还是第一次。 “沈夫人,你冷静些!我现在要为病人施针了,病人需要安静!” 一句话虽然老套,但是斩钉截铁。蒋氏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是不断地低声抽泣着。 兰大少爷也是轻叹了一口气。他怎么看不出来,之前这位沈夫人所表现出来的泰然和冷静,其实更多的是近乎失去希望之后的绝望和麻木--一开始她甚至没指望我们的兰大少爷能够治好她的丈夫,他之所以放兰望进来给她爱人瞧病,更多的也只是在尽身为人妻的义务。可是当兰望微微露了一手之后,她心中的希望就又被唤醒了,而这也让她长期积聚在心中的重重压力的悲伤哀痛一下子如山洪暴发一般迸射出来。 “成年人的崩溃,果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啊,无论什么东西都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兰望一边掏出银针,一边暗自感叹道。 其实这位沈翰林的症状和原位面”冰桶挑战“所针对的”渐冻症“非常相似。可是与渐冻症不同的地方又在于:渐冻症患者在许多情况下都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可是这位沈翰林患上的怪病在发病仅仅不到半年之后就彻底让他陷入了深度昏迷,直至变成植物人。不过值得高兴的点在于:我们的兰望小神医从玉简中学来的第一种基础针法,就是唤醒长期昏迷病人和植物人所专用的”醒神针“。 兰望拿起银针,以气御针,巧用手中强横的内力,把那修长柔软好像头发丝一般的细银针一根一根地插入了沉睡的沈翰林面部、躯干和四肢的数十处穴位之中。刺入身体后的银针绷得笔直,随着病人微弱起伏的气息微微颤动着,好像一阵和煦的微风吹过树林。 不多时,沈夫人蒋氏就捂住了大张的嘴巴,惊喜地看到自己的丈夫平躺着连续发出了几声呛咳,眼皮微动,悠悠转醒过来。 兰望及时制止了喜极而泣的沈夫人其他过于激动的行为,只是轻声对沈夫人说:“沈夫人,请您到床头试着和您家相公说几句话,看他能不能听清楚、有没有反应。 蒋氏闻听此言,几乎是蹑手蹑脚地走着来到了沈翰林的床头,像是呵护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吐气如兰地低声细语:“相公,相公?能听到妾说话吗?你感觉可还好?” 病榻上传来了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我这是在哪儿......“ 兰望心中暗喜。他知道,病人正在恢复意识,自己的醒神针可谓是不辱使命。 “相公!是我啊,我是琬儿!”蒋氏紧紧地握住床榻上沈翰林的手,竭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喜悦。 “琬儿......我睡了多久了......“沈梦泽的声音仍然是有气无力,不过在兰望看来,他的气色已经比大多数久病初愈的人好太多太多了。 “沈夫人,病人已经醒来,可是目前远没有痊愈。小子只是用银针刺激元神,令沈翰林从昏睡中醒来,可是要彻底根治这种怪病,让您的夫君从病榻上站起来行走,还非得需要进一步针灸和汤药调剂才可以。刚才刺入体内的银针,此时还不能取出来。我接下来还会为沈翰林继续施针,以便翰林在今天晚些时候上身和双臂就能够重新活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少则五天、多则七天,沈老爷就能下床行走了。虽然到了那时距离完全健康的常人还尚有一段距离、需要进一步调理,不过便已经能够算作是完全好了!“ 说完,兰望不慌不忙地拿出另一套针--这回是金针。他挪动了一下,以便离床上的患者更近一些。紧接着,他用一套和刚才的醒神针比起来更为玄妙的针法开始给沈翰林治疗。 逐渐地,沈梦泽的头颈、双臂、手腕和手指都如同刚刚被从坚冰中解冻出来一样开始活动起来--没错,虽然很僵硬、虽然他的腰部还不能动弹,但是他的上肢和头部都已经恢复了自由。兰望见火候到了,便顺手一扫,那几十根维持醒神针效果的银针就飘逸地被他撤了下来,只留下刚刚刺入沈翰林体内的金针。 同时,我们的兰大少爷也没有忘了回答刚刚苏醒之人的问话:“沈老爷,你已经睡了六年多啦!” “什么......六年......我还没死......这不是阴曹地府也不是地狱?“这个翰林再次迷迷糊糊地问道。 听到这话,穿越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没错,这里是大令朝,世界和你之前认识的有些不同了。”为了以防万一,兰望还是继续进行试探性的询问。 不等我们的沈翰林回答,兰望就赶紧直接把话接上:“你现在不要动,更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需要静养,而且是绝对的安静!” 听闻此话,沈梦泽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你可能会觉得困惑,但是你要知道这是长期昏迷之后醒来时的正常现象。你心中不管有什么疑问,都暂时装在肚子里。我现在得先给你开药,然后为你规划进行下一步的治疗。你现在需要休息,闭上眼睛养一会儿的神吧!” 沈翰林闻听此言,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是遵从医嘱,闭上眼睛开始小睡。 兰大少爷现在有六七分把握能够确定这个沈翰林也是个穿越者--而且八成是刚刚穿过来。也就是说,生病之前的那个沈翰林和生病之后的沈翰林,除了躯壳还一样,内里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有一天一定得想好办法,好好调查清楚这个世界的穿越机理,然后尽可能地集合更多的穿越者,要不然这就成了买彩票了,啊不,成了登入游戏随机安排出生点了!如果还有其他穿越者,我们之间的联络一定会相当困难。” 兰望一直在低着头思索着自己的事情,同时手上还在给沈翰林施针、取针,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蒋氏在动作和神态上的变化。 兰望只是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蒋氏的声音:“兰神医,敢问我家相公一周之后就能全好吗?“ ”全好肯定是不行的,不过自那之后就是慢功夫了,急不得的。他现在已经完全脱离危险,能够恢复到常人的状态只是时间问题。“ ”哦......小女子明白了。“蒋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如释重负。 “我会开一份药方,还请夫人到药方去抓药,用文火煎药,每天早晚各一服给沈尚书喂下,药引子是------“ 话音戛然而止。 就在那一瞬间,兰望感觉到自己的后颈处传来一丝冰凉。 那是一种直觉--他能感受得到,自己身后有人拿着一柄利器。 老雇佣兵猛地回头,赫然发现蒋氏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到了门边,从门楣上取下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还没等兰大少爷作出任何动作,沈夫人就举起了匕首--- 向她自己的脖颈抹去。 气管和颈动脉立刻被切断。 血流如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三十章 救了这个救那个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纵使我们的兰大少爷武力超群也来不及阻止了。 蒋氏颓然瘫倒在地上,身体像是离开水的鱼儿一般抽搐起来,大股的鲜血在血压的作用下不受抑制地喷涌出来,血泊在地板上迅速扩大。由于气管被切断,沈夫人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从嘴里吐出一串串的血沫。 兰望已经来不及去想这蒋氏夫人为什么突然要寻短见,他的本能反应就是冲上去救人。只见我们的大少爷一个箭步冲到蒋氏身边,蹲下身来,右手探出一指正正点在沈夫人锁骨下颈动脉的下方。这一指所蕴含的内力短暂地止住了颈部伤口血液的喷涌,让兰小神医有机会转过身来处理伤口本身。他先是拨开了尚被抓在蒋氏夫人手中的匕首,然后立刻从随身的小药箱里拿出一瓶装在瓷瓶里的、淡绿色粉末状的药物,倒在手掌上一些,又闪电般出掌,用暗劲将药粉敷在伤口上。淡绿色的药末一接触到伤口附近的血液就变成了一种墨绿色的糊状物质,像强力胶一样完全覆盖住创口,把伤口粘合在一起。 颈动脉血液的喷涌被止住了,横贯动脉血管和气管的伤口也被暂时封闭,可是我们兰大少爷的活还远远没有干完。 他又从药箱子里拿出一根藤蔓茎杆制成的软管,这软管的末端还连接着一个硬兽皮制成的气囊。我们的小神医在给软管进行简单消毒后,迅速把软管开放的一头插入了蒋氏的口中,一直通到气管里受创位置之下;紧接着,他有节奏地捏动气囊,让气流缓缓通过软管流入气管。通过这种方式,兰大少爷成功地确保了伤者的上呼吸道畅通。 为了防止患者出现进一步的呼吸不畅和呛咳,兰望在吹气确保呼吸道畅通之后,立刻将软管取出,并且用尽全身力气扶着蒋氏靠墙坐了起来。紧接着,兰小神医就开始进行紧急救护的最后一步:包扎。 他从随身的医药箱里拿出一卷事先准备好的绷带,先围绕颈部对伤口进行初步包扎--这一圈“项圈形“的包扎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层数不能太多,否则就会造成伤者的呼吸不畅。兰望因此异常小心地控制着手上的力道,既保证绷带能够固定住伤口敷料止住出血,又保证伤员可以畅快呼吸。最后,作为收尾工作,兰望又对沈夫人的伤口进行了交叉包扎固定,即:绷带从两臂腋下绕过,再搭在颈部伤口处,两侧交叉对称式的包扎形成一个上窄下宽的x形,彻底固定住伤口,并防止伤员颈部气管附近的软骨因错位而出现二次损伤。 做完了这一切,我们的兰大少爷简单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立刻大喊起来:“来人啊!这里出事啦!救人呐!” 最先冲进来的自然是祖元祖尚书--废话,整个大宅子里除了一老一少和一对夫妻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了,不叫他叫谁?! 在内院外等待的祖尚书听到喊声,也顾不得体面了,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进来,一边踉踉跄跄地跑还一边叫道:“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等他一进门,看到屋里分别躺在床上和地上的夫妻两人,再看看满地的鲜血,饶是他这个经过了大风大浪的老官僚都感到有些惊愕和出乎意料:“兰小神医,这是怎么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小子也搞不清楚!”兰望还在忙着给包扎用的绷带打结固定,听到长辈问话也顾不得抬头了,“我刚刚施过针,沈翰林的病刚刚有些许起色,沈夫人不知怎么的突然用匕首自刎了!小子也来不及阻止!“ ”啊?!这可如何是好?“祖尚书大惊失色。 ”现在伤口的出血已经止住,伤药和绷带都已经上好,沈夫人算是暂时没有危险了,可是这沈家大宅就不能多呆了!祖尚书,您得帮帮晚辈,把沈老爷夫妇都抬出沈府,转到有人看护的地方去!这地方搞不好还得劳烦您老人家帮忙物色一下!“时间紧急救人要紧,我们的穿越客也只好暂时把辈分礼节什么的先放在一边,把祖尚书当作工具人看待了。 老尚书二话不说,直接扭头出门去,头也不回地喊:”兰大少,你在此稍候,帮手马上就来!“ 兰望对于祖元办事的效率和可靠性还是相当信任的,所以他的下一步行动就是为转移伤病员作准备。 他先是动作迅速地找来内院里靠在墙边的几根扫帚杆和扁担,又从屋子里的其他地方找来一些床单和衣物,迅速地制作了两个简易担架。接着,他又从旁边落满灰尘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本厚薄适宜、尺寸正好的书籍,简单清理了一下,然后就将这本书弯成圆筒形,把它包在沈夫人的颈部,再用更多绷带捆好、固定。这样一来,沈夫人的脖子就被保护起来,头颅的重量不会过多地被脊椎所承担。 在再三确认书的尺寸刚刚好、书的边缘不会压迫病人颈部的其他血管之后,我们的兰小神医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呃,没办法,没有复合材料做的颈托,只能用一本书凑数了!”兰望抹了一把自己头上的汗,自言自语道,”沈夫人,晚辈多有得罪,但是情况紧急,还请见谅!“ 他这么说其实更多地是出于一种本能的习惯和心理安慰,因为此时的蒋氏根本就听不见他说话--她失血过多,意识仍然处于模糊状态。 不多时,祖尚书就带着几个精干的家丁回到了沈家宅子。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已经重新昏睡过去的沈翰林和此时意识仍然模糊的沈夫人蒋氏架起来,小心翼翼地安放进一来话长啊。“祖尚书叹了一口气,“这其中必有隐情!沈夫人一介弱女子,在公婆皆逝的境况下,单单就为了给夫君治病,尚且能够独自苦撑时局三载有余,这说明她绝非意志薄弱的女子!今日她丈夫的病一朝痊愈,所承重压骤然消失,可她为之而活的理由和意义却也荡然无存了!“ ”尚书的意思是......沈夫人为他丈夫求医问药,是......是在忍辱负重?她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她的丈夫还没有好起来,而一旦沈翰林被治愈,她失去了精神上的寄托,思绪骤然一空,之前的事情重新袭来,所以才......“兰望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老夫并无此意,只是......“祖尚书缓缓地抬起头,”你这小神医说的,大概其也离真相不远了!“ “所以这么说来,沈家许诺的十万块钱和随便一处产业也就都成了空头支票了?”文佳工坊里面,李主管问刚刚回来的兰望。 “差不多吧,反正我去给那沈翰林瞧病的时候,他们家里除了两张桌子和一张床以外连一件囫囵个的家具都没有了,全拿去卖钱看病了!“兰大少爷苦笑道。 ”我觉得其实没有关系的,如果这个沈家就是你说的那额外的十万金的来源,那倒不用太担心--就凭我们现在手上的资金,开建铁厂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且不说单单是你留在我爷爷那里的二十多万金就已经足够支付启动资金了,我爷爷自己也还能再拿出来一笔钱,总的来讲真的不差这十万!“一旁的文同心倒是很有乐天派气质地出言宽慰道。 “倒是工人数量不足的问题,还得劳烦你再操心一下啊!” 兰望回应道:“是啊没错,既然我们不能从沈家这边额外获得些什么,那我们就只能先把找寻工人这件事提到最优先的位置了!” 话虽然这样说,可兰大少爷心里非常清楚:沈家的事情,其实只是更大一件事情的冰山一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三十一章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不管怎么样,我们在一个星期内开工建设工业区的计划绝对不能放缓。”兰望的声音虽然稚嫩,却仍然斩钉截铁。 “只要我们能早一点开始种田、早一点攒下一点家底,我们的穿越大业就能多一分额外的保障!不能因为一些我们不能掌控的突发情况,就随意更改计划。文主管说的对:我们现在不差那十万块钱!当务之急还是人力和地皮,我今明两天就去解决这两个问题。” “既然我们三人的看法都一致,那就开始行动吧!对了,兰大少,额外人工的事情可能没有我们一开始想象的那样好办。”文同心皱着眉头分析着,“高炉的建设是一项大工程,一块砖头一抹水泥,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马虎。我们找来更多工人或许能够略微缩短工期,可是我重新算了一下,即使现在我们手里拥有的人力凭空翻一番,高炉建设的周期也一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或许晚辈我还能帮夫人、帮沈家排忧解难!“兰望的声音还是宛如小恶魔一样,充满了诱惑和魔力。 “完了......都完了......爹娘都走了......都走了!“即便是在昏迷之中,沈夫人蒋氏的话语仍然带着哭腔,”家徒四壁......地都卖完了,什么......什么都不剩下,什么都没剩下......剩不下......不剩下......“ ”该死的,我一开始就该用引导式提问的!“听着处于混沌状态中的沈夫人啰里八嗦叨叨了一大堆无效信息,兰望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他接着问。 “既然如此,只要你夫君沈翰林一息尚存,你也不应该寻短见啊?你到底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吧,说出来吧!说出来就会好受一些了,你说对不对?”兰望继续循循善诱。 “混账......禽兽......田家......田成富,他占了......占了我家的地!夺了我家的产业......上百亩江边水田,没了......全都没了!“即便是在昏迷当中,沈夫人语音中的恨意也是昭然若揭。 兰望知道,关键信息要来了。 “他夺了......我家的地......还借给我......换不完的阎王债......说是还不完......就用我的身子抵债......“沈夫人的面目已经开始有些扭曲了,”可恨啊......就在家里......就在内宅卧房里的榻上......姓田的就当着我夫君的面......我的夫君就躺在旁边......姓田的他竟然......他竟然......竟然......竟然把我给......呜呜呜呜呜呜呜......“ 沈夫人以一种不似人声的嘶哑声线凄厉地抽泣了起来。 兰望意识到:自己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三十二章 这块地是我家的!! “确认了吗?”兰望问李长亭。 “绝对没错,就是这块地,这个地主老财也就叫田成富!“李主管毫不犹豫地回答。 此刻,两个穿越者正站在文佳工坊里的一处会客室内,仔细研究着兰望拿过来的那本《沈氏族产一览》。在经过再三确认之后,化工部的主管已经可以肯定:这个趁人之危侵吞了沈家产业还占有了沈夫人的恶霸,就是拥有穿越者心仪的那块土地的田姓地主。 “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在这里多浪费时间了。”兰大少爷“啪”的一声把书合上,“现在就出发,下午那块地就归咱们了!” “正好还有一事,我发现那个现在还在昏睡修养中的沈翰林很可能也是穿过来的,这两天你也帮我多留意一下他。” “没问题。去的时候小心!” “放心吧,一个垄断漕运的帮会我都端掉了,还怕他一个土财主么?!” ...... 虽然之前我们的兰大少爷也有出过城到周边的农村去看一看,不过那些时候也仅仅是为了简单地了解情况,走马观花多过于调查研究。可是这回不一样了--兰望不仅要顺道解决这个田姓地主霸占土地、迫害沈家的问题,更要对这块即将被建设成本位面第一个工业区的优质地块进行全面而彻底的考察。这样的事情自然是马虎不得的,但是我们的兰家大少爷也不希望太过张扬,更不希望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情。于是乎,他连家都不回,直接孤身一人出了文佳工坊,走出了巧匠街,又拐了两个路口,来到了阳关镇向北出城的大路上。 我们的小少爷拦下了一辆牛车。由于这条出城的官道正巧在城南从阳关镇集市里穿过,而这个时候城里的早市恰巧刚刚散场,很多来城里赶集买卖货物的农人正好要出城回乡下,有些赶着大车的也乐得捎路上行脚的旅人一段顺风车,顺带着赚些外快补贴家用。 赶着兰大少爷搭的这辆车的就是一个刚刚贩完货物的老农--说是老农,其实兰望看得出来他的年龄并不老,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只是由于长期的高强度劳动,背微微驼着,小腿上的汗毛尽皆褪去,浑身皮肤黝黑粗糙,手足上都是厚厚的胼胝,指甲缝里和手纹中也沾满了厚重的、难以洗去的泥污,脸上的皱纹好似刀削斧劈一般。 总而言之,这个赶车人给兰望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无比老实的庄稼汉,整个人甚至有些木讷。 “这位老伯,方便搭车吗?晚辈要去一趟城外!”我们的兰大少爷把遮阳草帽的帽檐推上去,抬起稚嫩的笑脸问道。 这老农一开始没有看清楚拦车人的脸,只是以为这是个身材比较矮的人,可是拉近了一看,竟是一个看上去刚刚十岁出点头的小屁孩儿! 这也不能怪我们的老农。毕竟,像兰大少爷这种级别的妖孽,恐怕不管在哪个位面都得是成百上千年才能出一个的! “你个小娃娃,不在大人身边好好呆着,跑到这里做甚么?!”老农对着兰望嗔怪道,不过脸上明显地带上了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怜爱,“你爹娘呢?哎,也不知道是哪家为人父母的这么不长心,让这么小一个小屁孩儿出来一个人乱逛!” 老人的声音透露着慈祥,不过也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沧桑感。 “老伯,莫要担心,我爹娘知道我出来了,也知道我要去哪里!”兰大少爷尽量摆出一幅人畜无害的笑容,想尽办法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像个妖孽,“您就放心好了,我要去的地方也不远,就在城北的田家庄,不知道您是不是顺路?“ 虽然之前兰望已经对这个田姓地主臭不可闻的名声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可是当他看到自己面前的这个慈祥的老人一听到”田家庄“这三个字立马就拉下了脸色、整个人冷若冰霜、一言不发扭过头甩了甩鞭子就要赶车离开时,他还是吓了一大跳。 ”哎!老伯!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您别走啊!“兰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跌足大叫。 那老人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赶车。 眼见得那牛车越跑越远、道路上又没有其他可以搭的车子,不想徒步走上十几里路的兰大少爷只能使出杀手锏--银弹攻势了。 “老人家!”兰望一路小跑着追上去,尽力离行驶中的牛车近一点,“您就捎我一程吧!我给你一个金!啊不,十个金!“ 老头子还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兰望,只是闷头继续赶车。 ”一百金!“我们的兰大少爷一咬牙。为了在一天之内把地块的事情办成,兰望早就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只可惜当他真的为了坐个车就花出这么多钱时,他还是有点肉痛。”哎,一天上午给一个小富商看病的诊疗费就这么没了!“他暗自哀叹。 不过,银弹攻势--啊不,金弹攻势--还是像文学作品里宣传的那样一如既往地有效。“一百金”三个字一出口,兰大少爷就看见老农猛地一拉缰绳,狠命地勒住拉车的老牛,把车子停了下来。 兰望会意,立马打蛇随棍上,轻巧地跳到老农的车上,嘴里忙不迭地道谢:“谢谢老伯!谢谢老伯!” 老人没理他,只是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就继续赶车了。 “嘿,你个老头子还看不起我了!”兰望在心里暗暗腹诽,“都说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标价,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收益还不够高、成本还不够低,这回我算是领教了!刚才还对我爱搭不理的,这才几秒钟啊,就真香了!” ...... 出了城门的一路上,一老一少都没有说话,整个牛车上保持着沉默。老人依然脸若冰霜地赶着车,看都不看我们的兰大少爷一眼,而兰大少爷自然是乐得清闲,干脆把草帽盖在脸上遮住阳光打起了盹儿--他也不用担心这个老头会耍什么花样,在拦车的那一刹那兰望就肯定了这个老头一点武道功夫都不会,自然也就不怕这个老农心怀叵测、扮猪吃老虎。 牛车就这样嘎呦嘎呦地沿着城外大江边上的土路一路向北,路边的农作物郁郁葱葱;江风吹过,带来藕花的香气和呱噪的蝉鸣;阳光依旧毒辣,土路边水沟里的淤泥和江滩上的湿地正在逐渐被烤干,氤氲出一股发酵腐熟的农村特有气息;远远近近地不时有几户稀稀落落的人家,更多的则是朱门大户、围墙高耸、戒备森严的豪强田庄,在几块水田了甚至还有拿着皮鞭和棍棒的监工家丁在监督庄子里的农奴进行劳作。 正睡着午觉的兰望对这一切自然不太感兴趣--土地问题和豪强地主势力过大的问题是穿越集团以后需要考虑的。至于现在么,还是老老实实把眼前的事情办好吧!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兰望感觉到牛车的车速明显地慢了下来。他知道:快要到地方了。 他摘下脸上的草帽,在牛车的车板上坐了起来。不远处,一个用石条和青砖垒成外墙、坚固夯土建成内堡的巨大圆形堡寨,赫然伫立在一片规模不小的居民聚落里。整个庄园就好像是一个大的外环套着一个小一些但是更紧凑的内环--大环是最外围的矮墙,里面是农奴、契约奴和人身依附式佃户的居住区,兼有一部分经营简单手工业的小铺子;最里面,就是不惜工本修建起来的地主大院了。再往远处望去,从这座庄园一直到远处的江边,目视所及的范围内,所有田地的地头和田埂上都插着一面写有“田”字的青色牙旗。 兰大少爷知道,到地方了:这里就是田姓地主的庄子了。 兰家大少抽出一张事先换好的、打算作为零花钱或是行贿资金用的一百金金票放在牛车上,正要翻身下车,就听到背后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 “小子,等一下!” 兰望回过头来。说话的不是赶车的老农还能是谁! “后生,你把这金票收回去。我这人就算面朝黄土背朝天、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也知道不能捎人家一段车就要人家能抵得上十来年十亩水田收成的钱!“老人的面色带着一丝复杂,”我先前是所以不拉你,是因为我几十年前跟这田家有些过节。“ 他停顿了一下:”很深的过节,这一辈子都解不开的那种。我恨、我想报仇,可是胳膊那里拧得过大腿?我就只能躲,躲得越远越好。今天一开始不拉上车你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害怕--害怕碰到所有跟田家有关的人和事!“ ”可是我今天看你出手阔绰,衣着打扮也不像乡下的豪强子弟,我就寻思着,你去找田家必然有你的原因,我干嘛把不与人为善、给人行个方便呢?看你也像个好孩子,我也劝你一句:别轻易惹这田家!就算你家大业大,你也会有麻烦的!“ 兰望的心里微微一暖,之前因为老伯”拒载“而产生的一点不满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从这个老农说的话中,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单纯、质朴和清澈。 他只是把那张金票往他的手里一塞:”老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了是一百金,那就得一口唾沫一个钉!“ ”至于这田家么......哼哼,老伯您放心,今天太阳下山之前,我会让田家把这些年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也让所有遭过田家祸害的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理由很简单:这田家抢了我家先看上的一块地!那块地本来就应该是我家的!“ ”既然田家人不给,那本少爷就只好自己来把这块地拿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三十三章 “强占民田” 有了上一次在老鹳街大开杀戒的经验,现在我们的兰大少爷做起这类事情来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我们的大少爷下了牛车,就一直闷头走路。他把草帽的帽檐压的很低很低,不和任何人搭腔,目光也不左右摇摆。为了让自己乍一看上去不那么可疑,我们的兰大少爷还是故技重施--他在田庄外面的垃圾堆里找来一个破布口袋套在身上,然后又顺手折断了路边矮树的一截粗树枝,挑起两个也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空篮子,就这么的伪装成一个身材矮小的挑担货郎,一路向田家庄中心的堡寨行去。 一路上,虽然他自己没有四处乱看,可是从余光里,兰大少爷还是看到了许许多多触目惊心的景象。 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拿着竹鞭追打这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嘴里还一边骂着“老东西,叫你不还钱,叫你不还钱!”;几个装着屁股浑身污泥肮脏的小孩子,其中最大的也就比兰大少爷小上三四岁,男女都有,就那样可怜巴巴地尾随着一辆从堡寨里面开出来的运垃圾的大车,贪婪地捡拾着从颠簸的车上洒落下来的残羹剩饭,就连滴落到泥地上的馊臭汤水都一滴不剩地舔干净,年龄稍大一些的几个男孩子甚至为了一口吃食而大打出手;路边的房屋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店铺以外几乎清一色地都是用夯土糊泥建成的、无比低矮的茅草房,大多数都没有像样的门窗,棚顶已经发霉的茅草散发出一股糜烂的气息;偶尔从路边经过的几个青壮年无一例外全都是衣衫褴褛甚至衣不蔽体,身上背着沉重的农具或是货物,浑身污垢灰尘,一脸的麻木和蒙昧;路边的臭水沟里,很随意地扔着两具用芦席包裹的尸体,只露出发黑的双脚,吸引着大群大群的绿头苍蝇; 兰望对所有这些都不做理会,继续闷着头往前走路。眼见着田家堡越来越近、眼中的那道用青石条砌成的高墙也越来越大,直到逐渐占据了兰大少爷的全部视野,我们的小少爷终于来到了堡寨的坚固大门前。门口有两个守门的家丁,看到兰望这个挑着东西的货郎不往别处去而是直愣愣地往堡寨门口走过来,急忙出言呵斥。 可是,同当时老鹳街那最先“壮烈”的两个倒霉蛋一样,这两个家丁也不过是兰大少爷的开胃小菜而已。嘁里卡擦一出手,这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就已经被兰大少爷赤手空拳放倒在地。不过这一回和上回不一样,兰望不想杀太多的人,所以他只是把这两个看门的打得晕菜过去、再用捡来的挑扁担的绳子绑了个结实了事。 还没等门口经过的稀稀落落的行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兰大少爷就已经猛出一掌,一下拍在了田家寨沉重的包铜硬木大门上。铜皮和木料被瞬间集中的巨力打得像蜡块一样扭曲变形、局部塌陷下去。紧接着,足有三人高的巨大包铜木门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响声,门板与门框訇然脱离,门板本身像两个泥足巨人似的慢慢向内倾倒,如同巨幅多米诺骨牌一样狠狠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浮尘和污泥浊水。 由于刚才兰望在动手的时候手法实在是太过干净利落,堡寨正门里面的守卫和寨墙顶上的家丁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堡寨大门就被突破了。 “有人来攻寨啦!” “有人来砸场啦!上寨墙!上寨墙!” “快拿滚木和石头来!” ...... 寨子的守卫者们已经完全晕菜,对前雇佣兵这种单刀直入的踹门斩首式战法毫无心理准备,还没有开场呢就已经乱成一锅粥。我们的兰大少爷则是无比从容。他缓缓迈进大门里,先是以鬼魅一般的身法游走在大门后面集结的家丁人群当中,两个拳头左右开弓,直接往对手喉咙处和脑袋上招呼。不多时,这寨门后的阿猫阿狗们就都被搞定了,全都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紧接着,兰望一个蹬踏,踩着堡寨内上寨墙的台阶一闪身就“飞”到了寨墙顶。他脚下发力、急速飞奔,沿着环形的寨墙顶顺时针方向跑了整整一圈,双拳连珠炮一般出击,把所有在寨墙上探头张望或是四下乱窜的田庄家丁撂倒在地。大多数正拿着刀枪棍棒严阵以待、四处寻找袭击者身影的家丁们还没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眼前一黑抽了过去。这一波连环拳兰家大少同样没有下死手,不过对于那些碰巧站点离墙边比较近、直接被一拳打得翻下去栽在地上摔断了脖子的倒霉蛋,兰大少爷就爱莫能助了! 就这么一来二去,整个田家寨核心堡垒的外围防御已经荡然无存,所有那些让阳关镇经制边军都得忌惮三分的守城工具也彻底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收拾完城墙,我们的兰大少爷气定神闲地走下上城坡道,犹如在自己家后花园散步一般优哉游哉地往田家寨的内堡踱去。 “都慌什么慌!手忙脚乱的,成什么样子!有匪徒来攻,还不组织男丁上城墙?!厨房的沸水和滚油都搬上去,墙下面多余的砖块也送上墙去用来砸人!对,现在!田家寨里面所有成年男丁!不光是家丁!立马上外墙内墙!还有,快从堡寨后门派个信使出去,给阳关镇报信,叫援兵!快去啊!“ 内堡的城墙比外堡还高出一圈,材质是夯实的粘土包裹青砖,虽然不像外墙一样是纯石质城墙,但是实际上更为坚固。城墙顶上,一个身材富态的中年人正在对周边的家丁小厮仆役颐指气使,大声吼叫着要所有人准备防御。 按照这种堡垒一般的建造规律,外堡和内堡之间住着的应该都是田家的支脉远亲,而内堡里才是整个田家寨的心脏,住着的也都是田姓地主的直系宗亲。穿着如此华丽、站在最高处、还能够在内堡对着其他人指手画脚的,大概率就是这田家寨的主人--田成富了。 不过我们的兰大少爷并不急于直接飞身上去擒贼先擒王、把这个田姓地主给拿下。他还有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一件。 兰望再次使出了他的“凌波微步”,绕过整个田家寨内堡,幽灵一般地转到了田家寨的后门。那个送信的小厮里后门还有八丈远呢,就只听见“轰”地一声巨响---兰大少爷使出了玉简里一个可以用来压箱底的招数:钢铁拳!兰家大少用自己强横的肉体力量直接硬撼城墙,从外至内把支撑后门门洞拱顶结构的条石一股脑全都打碎,门洞失去了拱形结构的支撑,再也受不了门洞上方城砖的重量,直接就垮塌了下来。田家寨后门,这个寨子里面明面上唯一的一处逃生通道,就这样被截断了。 第二件。 兰望飘然登上附近的一座钟楼,截断了悬挂铜钟用的粗绳索,钟体訇然落在地上,再也没有办法被鸣响了,田家寨唯一能够远距离发出报警信号的通讯工具也被瘫痪了。 第三件。 做完了前两件,兰望才转回来,破开内堡的大门,身姿轻盈地闪了进去。又是一连串速度快得离谱、令人眼花缭乱的拳脚招式,内堡仅剩下的一批家丁亲兵们也都飞了出去。 三件事做完,整个田家寨已经完全不设防了,同时还困在里面的人一个也出不去。 田成富刚刚睡完午觉、在丫鬟的服侍下从温柔乡里爬起来,就听见外面一片喧哗。他刚刚出去,就发现有人来攻寨。他立马大呼小叫地组织防御,让所有人各就各位,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注意到寨子的外墙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他此时刚刚意识到不对劲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连串稀里哗啦的垮塌声,紧接着又是一声不大不小的、像钟声又不是钟声的金属嗡鸣。他回过身来,才发现堡寨里供危机时刻逃生用的后门不知怎么的已经垮塌了,旁边钟楼上的大钟也已经掉到了地上,沉重的钟体在地面上都砸出了一个深坑! 下一秒,他只是感觉到一阵风从耳边刮过。紧接着,他就看到自己身边的家丁、护卫、仆役们像餐桌上被老鼠成串儿打翻了的坛坛罐罐似的东倒西歪、七零八落,一个个如同装满了谷物的破麻布口袋一样被摔打在地上。 他刚要张嘴喊叫,就感觉胳膊一酸、后背一麻、腿弯一阵剧痛传来,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趴跪在了地上。他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双臂都已经被反剪到了身后,两条小腿被人踩住,后脖颈也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狠狠抵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少废话!小爷今天没工夫陪你绕圈子。老老实实把你家靠近涣水边的那一整块地都交出来!给我转到城里文佳工坊文掌柜的名下!要想让你和你一家老小活命,现在就乖乖拿出地契签字画押!快点!”兰望直接开启抢劫模式。想要转手一块土地,不仅要中人作保,签字画押手印一样都不能少,所以兰望没有办法直接把这个地主老财宰了再拖过来摁手印。 “你是什么人?!你知道你惹了谁吗?!你这是强占民田!”地主叫了起来。 “我强占民田?”兰望被气笑了,“你也算‘民’?” “你配吗?!” “我......我可是跟江南洪家沾着亲呢!你不能动我!你要是动了我,洪家不会放过你的!“田成富嘶声叫着。 一听到这个江南洪家,这个蝎尾道人供出来的、想要置兰大少爷于死地的、与蛊毒宗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江南洪家,兰大少爷就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本来打算用稍微温和一点的手段解决这块地皮的问题的。 可是田姓地主搬出了洪家这座背后靠山,事情的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所以,兰望改主意了。 他打算用相对更”刺激“一些的手段来处理这个田地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三十四章 黄家船王 田家地主的事情在兰望出手之后自然是很轻松地就解决了。 废话,任谁被人从背后扭住按跪在地上踩住双脚再狠狠掐住脖子威胁着要要你命,都会言听计从什么都答应的! 在田姓地主找来地契按上手印签字画押之后,兰大少爷压根儿就不给他求饶的机会,直接一个手刀把他打晕过去,然后轻车熟路地把土财主五花大绑起来,堵好嘴捆在了内堡墙边的旗杆上。之后,他又如法炮制,把内堡中田家内院里战战兢兢躲藏着的几十口家眷和男女仆役全都依次揪出来捆了个结实,像串蚂蚱似的把小一百号人全都用几根硬麻绳搓成一根粗缆绳串好,再用从铁匠铺里找来的十几根大铁钉把缆绳本身死死地钉在了内院的石墙上。这还没完,为了确保这里面所有人一个都跑不出去,兰大少爷还在“穿蚂蚱”时在人与人之间留下了足够大的距离,用破抹布堵上了每一个人的嘴,还把所有人的手指头和脚趾头全用宽布条绑成了鸡爪子!叫你们偷藏碎瓷片烂刀片想要割绳子,这回傻眼了吧? 再然后,他又跑到了外堡,把里面一百来号田家的远亲也都用类似的方法控制了起来。 在离开田家寨之前,作为最后一道保险,兰望按照记忆里的配方找来了许多草药,一股脑地扔进研钵里狠命捣碎成浆糊,再把这浆糊分散倒到分布在整个田家寨中心堡寨内外堡之间的许多正在燃烧着的火盆、火堆和灶台里面。药草在高温下氤氲出的麻醉性气体很快就把整个堡寨里面的囚徒全都放倒了,所有被绳子捆着的人都被熏的沉沉睡去。 做完了这一切,兰望终于可以开溜了。临走的时候,他还没忘记把堡寨的正门直接推倒,让整个田家寨堡垒彻底变成一个四面都是高墙的砖石结构监狱。 在走出堡寨回到贫民聚居区之后,我们的的兰大少爷被十几名原本在贫民区作威作福、此时刚刚对堡寨出事作出反应的田家家丁围住了。几名家丁的脸上满满地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若不是他们的头儿亲眼看到这个小子用拳头打碎了支撑堡寨正门拱江龙帮被灭,黄家跑船的障碍也没了呀,怎么还是没有人上门谈生意呢?” 兰大少爷一边暗自纳罕,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四下张望观察,确认商馆内外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往柜台前走去。 柜台前值班的伙计睡觉睡的也很轻,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走近,便从桌面上爬起身来,使劲地揉着眼睛,一脸的疲倦,看也不看就直接开口送客了:“这位客官,商馆今日歇业,您还是去别处雇船吧!” 兰大少爷眉头一皱:“我是文佳工坊的,受工坊文掌柜的指示来这里洽谈货运合作事宜,这是好久以前就约好了的,怎么今天又闭门谢客了?“ 这时候这个柜台伙计才看清楚:进入店门的是一个:“好赖话听不懂是不是?实话告诉你,前几天老鹳街江龙帮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小爷杀的!你们商馆过去十几天都没有生意,先是因为江龙帮使绊子使的更厉害了,后是因为老鹳街血案太晦气、顾客不愿意来,是不是?我把话儿给你撂在这儿:江龙帮能让你这商馆一连几十天开不了张,小爷我能让你们商馆从今往后都开不了张!“ ”识相的,就赶紧找你们管事的来,管事的要是不在就给我找随便一个能拿主意的人来!小爷我时间紧得很,一盏茶的功夫我要是看不到你们掌柜的,信不信我拆了你这铺子?!我说到做到!“ 说着,兰大少爷也是毫不含糊,直接侧身飞起一脚,商馆正门的一块门板应声化作几十块碎片,木屑横飞,碎裂的窗纸像是雪片似的,撒的商馆门前到处都是。 也就是在此时,兰望感受到了一股气息。 一股强悍的、充满了威势的气息。 兰大少爷很清楚,这是只有习武之人才会有的气息。 “呵呵,不这么来一下,正主恐怕还不会现身呢......“ 兰望冷笑着。 只听见商馆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一阵稳健而有节奏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有些沉重,听上去似乎是一个老年人,不过同时这脚步声又犹如沉重的战鼓鼓点,给人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震撼。 “这位小哥看着很面生啊!前台伙计不懂规矩,冲撞了如此贵客,小哥别和他一般见识!老朽在此给客人赔罪了,一会儿我一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不懂规矩的小子!“ 一个长相颇为富态的中年人从楼梯口现了身,满脸堆笑着招呼着兰望。他脸上那弥勒佛似的微笑像极了文王爷的那种,只是少了一份寓公的豁达、多了几分商人的精明和狡黠。他身上穿着深棕色的、闪烁着光泽的缎子长褂,头发打理的油光锃亮,右手腕戴着一串似是蜜蜡制成的念珠,左手食指套着一个金色的扳指,整个人一看就贵气逼人,但是同时又巧妙地避开了暴发户式的豪阔庸俗。 虽然仍不能确定,但兰大少爷知道:面前的这位,大概率就是涣水财神、江流船王,涣左黄家家主黄世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三十五章 航运受阻? 以兰大少爷的敏锐思维和精准判断,不难意识到这个黄家船王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不过兰望并不惧怕他。任你有多强,也得和我们的兰家大少先过两招再说! 兰望只是不卑不亢地对着本位面大江上的航运大亨出言讥讽道:“见过黄老爷,晚辈在此给您见礼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家商行的伙计眼高于是别人家的船他不管,就是绝对不放过任何一条我黄家的船,任何黄家船行的商队都别想从大江上他谷大当家的地盘过!” “这么严重?这匪首能经营这么多年,难道连竭泽而渔的道理都不懂?直接把事情做的如此之绝,长远来讲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唉,谁说不是呢!可是不理解又能如何?伏鹭洲匪帮人多势众、快船极多,还据有沙洲和湿地天险,我们黄家就算是在水上也有不少能打的战船、有随船的护勇,也不过只能徒唤奈何啊!“黄掌柜”啪“的一声撂下茶碗,长叹一声道。 “这......这阳关镇的经制水军就不打算管一管吗?就这么任由他们横行霸道?“兰望一开始也觉得面前的这个黄掌柜是虚应故事,可是聊着聊着他就发现:掌柜的脸上的愁容并不是装出来的。 “那也得能管得动才行啊!”黄掌柜继续苦笑,“令尊的边军虽然精锐,但是却不习水战;这涣水大江一带的水上要冲,其实都是由涣洋水寨的水师负责的。原本两年多前,统领水寨的王参将就曾经率领水师主力出动,前往伏鹭洲剿匪,可是由于不熟悉地形、奸人告密,被打得大败亏输、刹羽而归,不多时就丢了官帽子!在那之后,另上任的水寨参将就再也不敢出兵剿匪了,任我们这边使了多少金子也不管用!“ ”你说说这事情搞的...既然是水师来了都摆不平的事情,我们黄家私募的那些战船和水勇自然更是不,如果这一股水匪不除,贵方的船队就不能替我们承运大宗货物了?” “恐怕是这样的,恕黄某人无能为力!”船王略带歉意地摊了摊手。 不过我们的兰大少爷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黄掌柜,如果说我这里有一个办法,能够不用派武道高手单刀入虎穴、只用五六条船就剿灭这股水匪,你还能不能替我文佳工坊承运货物?” 兰望的嘴角露出了自信的、胸有成竹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请假条 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三十六章 大炮开路! 一声清脆的响声,黄掌柜手中盛满了热茶的茶盏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与此几乎完全同时,黄家商馆外面的天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得阴沉无比,而就在茶杯在地上碰得粉身碎骨的那一刹那,一道亮紫色的闪电虬龙一般张牙舞爪地爬过天际,撕碎了铅灰色的彤云。不一会儿,滚滚的雷声响彻整个阳关镇。 刚刚摔了茶杯的黄掌柜从表面上看依然是处变不惊。他默默擦了擦被茶水打湿的衣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然后呵呵一笑: ”哈哈,人老了,不中用了,连这么个炸雷都能把自己手里的茶给吓掉了。兰少爷,让你见笑了!“ 我们的兰家大少登时就是满头黑线---您这是拿错了剧本吧?以为您是刘备吗?可我不是曹操啊!况且刘备掉的是筷子,不是茶杯!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可是有一个人偏偏跳出来,要当那个戳破了皇帝新装的小娃娃。 还没等黄家船王重新倒上一杯茶、然后再慢慢出言质疑兰望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二人旁边的窗户外面就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就在窗外的瓢泼大雨从天而降的前一刻,一个小巧却又灵活的身影直接从窗户外的天台上闪进了屋子里,一下子蹦到了茶桌前。 “哈哈哈哈哈哈,爹爹爹爹,你可真好笑!当年刘备刘皇叔的套路,您是无师自通啊!只可惜人家刘备当年掉的是筷子!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兰望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穿着吉利服一样破碎邋遢衣衫的、小泥猴一般的男孩,从窗户外以不似人类的敏捷身法窜进来,蹲在茶桌前,指着黄掌柜哈哈大笑,然后满地打滚儿,蹭的原本光洁的木地板上到处都是污泥浊水。 我们的黄大掌柜似乎对面前的景象早就有了些许心理准备:“欢儿,别闹了!爸爸在这里跟贵客谈生意呢!待会儿再陪你玩儿,啊!乖!乖啊,快点回家去!回家啊,爸爸谈完事情回去就给你糖吃好不好?”船王一边安抚哄骗着面前的这个孩子,一边脸上挂上了窘迫和抱歉的神色。 “我不嘛!我不!我就要在这儿听,听爸爸和客户谈生意!”小泥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仍然嬉皮笑脸地在父亲面前肆无忌惮地撒着娇。 这时候黄掌柜才想起来寻隙跟兰望道歉:“兰少爷,今天真是不巧,让您见笑了!”船王的额头上开始连续地滴下尴尬的汗珠,“我是犬子黄欢,自幼就有脑疾,常常言语无状、形似疯癫,都十二岁了还没法进学!我黄家家门不幸,我黄某人生出来这么样一个孽障,实在是家丑啊!兰大少爷,您别跟这样的毛孩子一般见识,还请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爸爸我告诉过你了,我没有脑疾!我脑子没毛病!还有,你才是孽障!你全家都是孽障!孽障......“黄欢一下子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站起来用小拳拳无力地捶打着自己父亲的胸口,而我们的黄掌柜见此情形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哭丧着脸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下一秒,黄家的少爷就转过头来,眼中的顽皮和疯癫在一瞬间一扫而空。他摆出一副很严肃的神色,对兰望正色问道: “那个什么,兰......兰家大少爷,你刚才说你只用五六条船就能把伏鹭洲的匪帮一勺烩了,你凭什么这么说啊?你怎么就那么有自信呢?!难不成,你这五六条船全是蒸汽炮舰、不用接舷近战就能把整个伏鹭洲炸成平地?“ 我们的兰大少爷眉毛猛地一跳。 “是啊,这就是我的计划,你怎么知道的?” 兰望知道,自己又碰到了一个穿越者。 “我一看你说话的方式和走路的步调就看出来了!”黄欢嘻嘻哈哈地笑着,说着旁观者听起来完全无厘头、只有两个穿越者才能听懂的话,”只是不知道你这么说的依据是什么?蒸汽动力战舰,哪怕是内河炮艇,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造出来的!你的发动机呢?用螺旋桨吗?肯定不可能,据我所知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地方有加工复杂曲面的能力,哪怕是做那种最简单的双叶片风车式螺旋桨都很困难!于是乎你只能用明轮。可是四五百吨级的内河明轮船想要在河道浅水区保持8-10节的航速,发动机的功率至少得在500马力以上!你手里有这种级别的蒸汽机吗?即使有,小型化到足以上舰了吗?装甲的问题咱们先不谈,最后就剩下火炮,可据我所知整个阳关镇根本就没有生产19世纪水平近代化火炮的能力,前装滑膛炮都不行!我又不是没去过伏鹭洲,那里水网纵横浅滩遍地,能够通行内河炮舰的水道距离沙洲中央水匪的老巢垂直距离最近处也有将近一公里!你们能在短时间内造出有效射程一公里以上的火炮吗?哦对了,搞不好你们现在连火药配方都没弄明白呢,我可是做过上百次试验了,黑药的配方在这个位面根本就不管用!“ ”所以,综上所述,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敢铁口直断、说自己一定能用不到十条船就全灭一股拥有上千人百条船的水匪的?梁静茹吗?!“ 兰望心里暗暗叫苦。好家伙,一个文同心学究式的掉书袋就够自己受的了,现在又来了这么一位上来就拿技术问题压人的主儿! 至于刚才还在模仿曹司空刘皇叔青梅煮酒论英雄的黄大掌柜......此时已经完全石化,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听觉感官更是直接进入了自我保护模式,不自觉地把这些在他听来就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疯话”给屏蔽掉了。 “你听我慢慢解释啊!”兰大少爷尽可能地让自己耐下性子来,“其一,我们文佳工坊已经完成了至少十台蒸汽机的设计、制造和组装,虽然在试运行的时候出了点小岔子,但是现在问题都应该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富余备件也可以用来组装更多的蒸汽机,满足船用的需要,蒸汽机小型化程度和最低功率都应当是符合你的要求的。至于火炮,虽然我们工坊现在还没有办法自行量产高质量的铸铁铁料,但是我们可以买进铁料啊!炮的类型和口径就更简单了,用卡隆炮和臼炮呗!卡隆炮用32磅的,臼炮用8英寸或是10英寸口径的就行。这两种炮制造相对简单、废品率比较低、膛压低不容易炸膛、操作简单、射程足够、威力巨大、极其适合岸轰任务,反正我是想不到另一种能够在短时间内生产出来满足我们需要的火炮种类了!“ 我们的兰大少爷本来就对武器有所研究,最近一段时间为了抵御文、李二位主管的技术流疲劳轰炸又在私下里做了不少功课、回忆了很多前世的兵器知识,这才能在第三个出现的技术狂魔面前都不露怯。 “既然是这样,我也就不太好说什么了!”黄欢旁若无人地从桌子上拿起茶杯灌了一口热茶,“我们就直接看成果吧,我这边有一个自己建的船坞,里面有几艘已经建好的木质船体可以快速改装成蒸汽明轮炮舰,现在就差舱面舾装、武器安放和动力系统的配置了。船体技术水平你不用担心,我造船参考的蓝本都是美国南北战争时期比较成功的几种内河明轮炮舰船型,只要你们那边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拿出发动机和火炮,这几艘明轮船就能在一周,啊不,五天之内形成战斗力!我们黄家的水手业务能力还是很过硬的,只要对驾船和操炮进行集中化培训就成了,毕竟咱们也不指望能用这些炮舰打水战,只要水手们会放炮、能把炮打响、还能把炮弹打到水匪的老窝里去就行了,对精准度的要求都不用太高!” “这伙水匪要是能搞定了,我们家的船队就能给你们运建材了。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要这批建材是为了建设工业区开始种田吧?如果是的话,到时候可不能少了我哟!我在这方面还是很专业的!”黄家少爷继续嬉皮笑脸地说着自己的父亲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明白的话。 “好,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回到工坊就跟我们的技术人员谈,看一看什么时候能把这些东西拿给你。不过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们黄家派船来把这些设备运到你的船坞去,造炮的铁料什么的也需要你们周济一下!” “没有问题!我装疯卖傻这么长时间又不是一点成果没有,我们黄家家大业大,老爹为了安抚我哄我玩儿,直接就送给了我一个小船厂、两个百吨级船坞和上百名工匠!说是什么‘小孩子愿意闹就让他闹吧“!嘿嘿,我就借这个机会这么一闹,把金手指就开出来了!这几艘蒸汽炮舰的船体就是我这么长时间’胡闹‘的成果,连我老爹都不知所以然!哈哈哈!“黄家少爷不无得意地炫耀着,像前世某个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在显摆自己年纪轻轻就有了多少多少辆豪车,完全无视了自己身边那仍然一脸懵逼的便宜老爹。 随着后来的大令帝国陆军总参谋长和未来的帝国海军部长历史性地进行了握手,一个由黄家老爷开启、由黄家少爷结束的古怪商业谈判就暂时告一段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三十七章 抓到奸细了? 兰大少爷在谈完生意回到文佳工坊的时候,很惊讶地发现几天前还躺在床上的沈翰林正在工坊会客室里面和文主管、李主管二人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没想到你们几个人在这里这么快就打开了局面!醒来的那一刹那我还没回过神儿来,等知道自己是穿越了之后我整个人都懵逼了!要知道这可不是网络小说和科幻电影,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后来记忆逐渐恢复,我才回过神来,原来我这具身体的原主是得了怪病变成了植物人,一觉睡了将近七年都没醒,结果刚刚醒来就被我给夺舍了!你说这事儿整的......“ “谁说不是呢!这种事情要是没有经历过,任谁都不可能相信,可是一经历过吧,你就来到一个新的位面了,也没有机会去和那些砖家叫兽去争论量子纠缠和平行时空之类的民科问题了!“ ”就是就是,一开始我也还不......哎,我们的兰大少爷回来了!“ 还是正对着会客室大门的李主管最先发现兰望回来了。几个人立马七嘴八舌地招呼起来。 ”老沈,你能醒过来可是全拜兰大少爷的妙医圣手所赐啊!不光是这个,他还是咱们这几个人里面的武力值担当,他一出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李长亭眉飞色舞地介绍着。 我们的沈翰林毫无疑问地也是一名穿越者。他其实并不认识兰望,所以在他看到进得门来的是一个。“他这个人看上去人畜无害,可是反侦察能力其实相当强。我们当初锁定他,就是因为他每天总会在工坊下班之后离开巧匠街,到晚市去买些主食或是蔬菜。就因为这个,我们通过工坊的出入记录锁定了他。后来我们发现他去市场买东西的时间非常固定且有规律,连每次去的店铺和花的钱都差不多,才对他慢慢放松了警惕。可是吧,当时我就是觉得这个人的行踪实在是太过规律了---规律的有点不像话。” “于是乎,我们就加派人手,重点‘照顾’他,为此我们还特意搜集整理了他经常去的店铺的名单。又摸排了两天,我们又揪住一条线索:这个牛二栋每隔三五天会去夜市中一家药铺买药。这个药铺没有固定的经营地点,就是一个流动摊位,一块地毯一个棚子支起来摆上药材就能做生意的那种。这家药铺是一对夫妻经营,在市场里面的摆摊位置经常变更,每次摆摊挂出的幌子颜色还都不一样,迷惑性还是相当强的。要不是我们仔细留意了牛二栋每次买回来的药材以及药材的包装,我们几乎要再次被骗过去了。“ “我们看出来,他每次在买药的时候都会在付钱的时候夹带些私货。要是按照常理来讲,买药哪里需要金票啊?可是这家伙每次在买药的时候都是用金票付账,数额还相当大。我们负责跟踪的伙计抵近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票子里面夹着纸条,很可能是情报之类的东西。” “之后还得感谢我们的沈翰林!他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自告奋勇,用你从蛊毒宗那老头子的嘴里撬出来的接头暗号上那药摊去试了一下,果不其然。那对夫妇接上了暗号的下一句,然后也不问沈翰林的身份,开口就说有没有新的指示。老沈就把前世谍战片里的那些桥段拿出来现学现卖,只是推说最近风声紧、让他们小心一点,就给糊弄过去了。不过这样一来,这个间谍传递情报的渠道就被我们挖出来了。“ 沈翰林在旁边也是哈哈一笑:”你还真别说,看着电视剧里演谍战是一回事儿,自己亲身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蛮刺激的!“ “这个姓牛的买的具体的药方配伍能弄到吗?”兰望倾听着,沉吟少许后发问。 “方子没弄到,但是我打发我手下最机灵的一个小学徒趁他不注意,在他进门的时候用揩油的手法顺到了几味药的碎片,晚上又趁他熬完药倒药之后弄到了他的汤药残渣。你是医生,这些残渣里面有些什么名堂也就只有你才能看出来了,喏,这里就是样品。“ 文同心把一小碟黑乎乎的、中药材气味浓郁的残渣推到了兰大少爷的面前。 兰望把药材残渣拿过来闻了闻,立刻就说:“这是一味治疗小儿痴呆的药!” “小儿痴呆?我只听说过老年痴呆和小儿麻痹!这是什么病?” “跟症状呆小症差不多,不过不完全是先天的,而且比呆小症更致命,患者往往活不过十岁。这个药方子的配伍也非常奇怪,所用的药材都很名贵,绝对不是牛二栋这样一个力工的工资能担负得起的。” 兰望沉声分析着:“这样一来,这个牛二栋给外人充当间谍的动机也就很清楚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个牛二栋的儿子应该就是患有小儿痴呆,而对方许诺为他提供金钱和药物来给他的儿子治病,一来二去就把他发展为了内线。如果他就是蒸汽机爆炸事故的始作俑者的话,他应该是借着打扫卫生的机会进入了火轮机房并且实施了破坏。“ ”考虑到他的工作性质和文化水平,他不可能全靠自己想出用水蒸气和非金属物质二次反应生成强酸来腐蚀汽缸这么‘高级’的办法来破坏蒸汽机。那么仅剩下的就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工坊里还有他的同党,具体的破坏方案就是这个或是这几个同党想出来的;其二就是这个办法既不是他也不是他的同党想出来的,而是工坊外面他的上线想出来的,他只是这个间谍网末端受遥控的执行者。“ ”我觉得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大一些。“李主管也跟着推演起来,试图把整个逻辑链条补全,”整个工坊里足以独立进行如此高端技术破坏的人真的没几个,唯一掌握足够化学基础知识的只有我手下的学徒,而他们的嫌疑都已经完全排除了。虽然我们不能否认存在一般小工偷学的可能性,但是我对我实验室的技术保密条例和管理制度还是有信心的。“ ”那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打草惊蛇。“兰望下了结论,”如果我说的第二种可能成立的话,那么在阳关镇很可能存在一张我们目前只看到冰山一角的、完全用来针对文佳工坊的庞大间谍网络,而牛二栋的这条线只是整个谍报网中的一环,真正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仍然躲在阴影里。“ “再结合一下我今天到黄家船王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这个结论的可信度就愈发地高了。就在我成功屠灭了江龙帮、扫除了黄家为我们运输建材的障碍之后,原来很早以前就盘踞在大江江心的一股水匪突然发难,不允许黄家的船队通过大江下游为我们运送物资。如果说我们要在城外开辟新工地的情报就是这个牛二栋顺手传出去的话,那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主脑必然得到了这个消息,然后就通过某种渠道策动这股水匪上蹿下跳、给我们的计划添堵。“ “天呐,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幕后黑手的能量也太大了吧?”沈翰林不禁惊呼,“能够在阳关镇插下这么多暗桩,还能跟大江上的一股水匪有所勾连,这触手深得够长的啊!” ”所以,对此我建议,暂时放缓对牛二栋的调查和跟踪,继续等待,总而言之就是仍然放长线钓大鱼。“兰望确定了穿越众接下来的战略方针,“想要起获一整个谍报网,就必须顺藤摸瓜,让这条线上所有的间谍都露出马脚,然后我们再同时发动进行抓捕,这样才能捞到活的大鱼!有了活鱼,才能有高价值的情报!” “我们还是应该按部就班地推进工业区的建设计划,至少在明面上不能让我们的对手看出任何异常。依我看,我们可以先不用等待黄家的船通航,而是应该先把地皮正式圈起来盘下来、然后把能从陆路进行运输的设备和器械先行运过去。总而言之,航道船运阻塞的问题可以慢慢解决,但是厂区的坑必须得先占上!“ ”赞成!“ ”我也赞成!“ ”臣附议!“沈翰林诙谐地用一句充满了时代色彩的话表示了自己对兰望计划的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三十八章 铸炮 就在穿越者们的小会开完之后,兰望揪住了正要离开会客室回到火轮机房去的文同心,把自己白天在黄家商馆的谈判经历、碰到新穿越者的事情外加他和黄欢达成的建造炮舰的协议都说给文主管听了,同时还厚着脸皮请求文主管帮助他兑现承诺。 即使是很多年后,兰望都忘不了当时文主管脸上的表情:既像是憋了一个闷屁一样难受,又好像是吃面条吃到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个人呐,救人和杀人都是一把好手,唯独这技术问题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文主管在出离愤怒之余毫不犹豫地开启了毒舌嘲讽模式。 “俗话说得好,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我原来单位的领导诚不欺我啊!你在外面吹了个牛逼,最后还不是得让我们这帮工科狗来给你擦屁股?“ ”不过还好,你这个牛吹的还不是很大,还可以接受,还能圆的回来!但愿你下一次在吹牛之前能够好好过过脑子,因为你不可能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有人站出来帮你打圆场!“ 兰大少爷只能是面有愧色地苦笑。他除了干站在那里挨骂以外还能说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不过么,有一说一......你对那个姓黄的大少爷许下的承诺还是挺有可行性的,至少不是痴人说梦。“即使是文主管这样的钢铁直男也懂得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功率足够大的蒸汽炮舰的发动机对于现在的文佳工坊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用步进梁发动机就行了。这种发动机是19世纪40-50年代发明的,专门用在蒸汽明轮船上,一直到1940年代还在发挥余热,技术上绝对成熟可靠,凭文佳工坊现在的加工水平完全可以组装的出来。“ ”我也跟你交个底儿:步进梁发动机其实就是1830年代第二代瓦特蒸汽机的简化小型版,和工厂用蒸汽机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的‘a’形紧凑式复合支架,这种支架稳定性更好、结构更坚固,尺寸不用很大就能满足蒸汽机运转的应力和压力负荷,装船使用相当方便。总而言之,以现在我的人手和工厂里面剩余的机器备件,组装出六台这样的发动机不是什么难事。“ “火炮的事情你就更不用操心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李长亭那边在火药方面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成功地弄清楚了腐蚀我们蒸汽机汽缸的那种强酸的分子结构,找出了这种酸对应的非金属酸根。他已经按照前世的叫法,把这种非金属酸根命名为硫酸根了,与之对应的非金属单质也就成了硫。“文同心在短时间内似乎并不打算从掉书袋模式中出来,”这种单质据说是一种棕黄色固体,和硝石、木炭混合在一起就组成了这个位面版本的黑药,李长亭已经用这个配方做过初步的小剂量爆燃实验了,结果还可以,他现在正在探索这三种组分的最佳比例以及这种翻版黑药的极限威力。“ ”换句话讲,我们的敌人虽然破坏了我们的蒸汽机,但是也给我们送来了一份大礼包!讲真,这可比原位面的凯申物流厚道多了--常凯申只是单纯地给pla送装备,可是咱们的对手这回一不小心直接送给了我们一整套基础化工军工体系!我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一向严肃的文主管这回也是幽默了一把。 文王孙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比他矮了一个半头的兰望:“至于铸炮的事情,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先把其他项目放下,明天早晨就开始着手造炮。工厂里囤积的优质铸铁材料也完全足够,你也不用找那姓黄的去要了。至于你那边,还是得帮着李主管多盯着点,先把工业区奠基和抓间谍的事情搞定!哦对了,我都嘱咐过你两次了,千万别忘了人工!人工!人工!赶紧想办法改进咱们的建造技术,这样才能加快工期!“ ”知道啦知道啦!你是技术大拿,你厉害,行了吧?!“兰大少爷故意摆出一副小孩子才有的、气鼓鼓的表情,和文主管一唱一和。 ...... 第二天一早。 文佳工坊“涉密区”的机械加工厂房里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文同心手里拿着兰望绘制并交给他的火炮图纸,仔细检查着建议木工机床上正在飞速旋转、并在磨刀的刀刃下逐渐成形的木质炮模。 “我说文王孙,你设计的那个固定式砂型铸造法能行得通么?我记得铸造这种大中型的铸铁件不都是用泥模或是铁模法么?”今天正好闲来无事、在旁边观摩着的李主管开口问道。 “泥模铸炮和铁模铸炮确实都是很经典的方法,但是这二者都有便难以克服的缺陷。”文主管解释道,“泥模不用说,模具是一次性的,制模要一层层地抹泥,模具干燥如果不上烘干机的话会特别费时间,就算是干燥合格了,铸出来的炮也很可能表面凹凸不平甚至有气孔;铁模铸炮快是很快,操作也便捷、出来的炮身也很光滑,可是铁模由外至内冷却的太快,炮身表面白口化会很严重,金属质地会变得特别脆,这就大大影响了火炮身管的强度。“ 文主管话锋一转,指着旁边正在被工匠加工着的砂质炮模,不无得意地介绍道:”考虑到以上几点,我就结合本位面的材料优势,中和了铁模铸炮和泥模铸炮的优点,做出了这个升级版的砂型铸造。取黄泥、涣水河沙、大江芦苇灰、陶土、粘土加水混合,制作模具原料。用这种原料把木质炮坯一层层地埋起来,其中中间一层撒上细赤砂石粉以便分离上下两瓣模。之后,把一整个模具过火烘烤至成形坚硬,再将两半模具分离,再在模具中心的火炮形凹槽里面撒上一层芦苇灰和细稻壳粉,涂上一层白垩泥,再过微火烘烤,模具就做好了!“ “之后就很简单了:把模具在条框里固定好,安上塑形炮膛和炮耳用的型芯,压上足够沉的重物,铸炮也就可以开始了。” 文主管说着指向正在不远处地穴中用焦炭进行预热的铸炮用铁锭。 “完成铸炮之后,火炮的外壁和内膛都会很光滑,而且砂模也不用一股脑打碎,只需要拆开来稍加清理,就可以用于下一次铸炮了。这样一来,我们的军火生产效率也就大大提高了!” 文同心一边做着介绍一边还不忘记提醒一下学徒:“看一看熔铁炉里面的炉花!机械组和模具组那边都准备停当了,马上就要开铸了,冶金组可不能掉链子!” “明白啦师父!”“遵命师父!”“是!”熔铁炉附近响起一片应和声。 ...... 巨大坩埚中亮红色的铁水释放出炽烈的热浪,扭曲着周围的空气。学徒们紧张而又聚精会神地用大型虎钳控制着吊在天车上的坩埚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把一锅铁水挪动到早已准备好的模具浇铸口上方。 “三、二、一!开铸!” 文同心一声令下。 坩埚倾斜,红热的液态金属汇成一道放射出刺眼光芒的细流,低啸着注入模具中。刹那间,热浪奔涌、白烟升腾,铁水迅速填满了模具里的缝隙空间,多余的热量散逸出来,甚至点燃了硬木制成的模具外框,让整个模具看上去就像一个处处着火的马戏团表演专用火圈。 “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下一步就是等待金属自然冷却了。”文主管总结道。 “哎,咱们现在的生产力水平还是欠佳啊!”李主管也不忘记泼两盆冷水,“就连熔化个铸铁都得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熔铁炉!也不知道咱们的高炉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建成!” 文同心倒是心态很好。他笑道:“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铁会有的,钢会有的,全世界都会是我们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三十九章 秋后算账 文李二位主管在为铸炮而奔忙,兰大少爷和沈翰林自然也是没有闲着。 就在祖尚书家别院里的一间隐蔽小屋里,兰望面对着墙上贴着的一张张写有名字的卡片和连接卡片的一条条盘根错节的情报线,大脑飞速运转着。 “现在浮出水面的反对势力有三家,兰家二房、蛊毒宗和江南洪家。与他们相关联的附属势力也有三家,江龙帮、伏鹭洲江流寨和田姓地主。江龙帮已经被消灭了,只需要进一步肃清余党即可。” 兰大少爷在写有“江龙帮”的卡片上用朱砂笔打上了一个鲜艳的红叉。 “至于田姓地主么......基本上已经是囊中之物、待宰的肥羊了,圈下他家的土地也只是时间问题。只是,这只羊现在还不能杀了吃肉,他还有点价值。他不是自称有江南洪家做靠山么?那就看看他和洪家的关系到底硬到了什么程度!“ 朱砂笔又在写有“田姓地主”的卡片上花了一个圈、然后打了一个斜杠。 “江南洪家......搞不好是个庞然大物啊!“兰大少爷暗自嘀咕着,”就是不知道这洪家背后是不是还有更大的势力!这一点,看起来只有在破获了间谍网、并对俘虏进行突击审讯之后才能得知了!“ 红笔又在“江南洪家”对应的卡片旁边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至于这几个势力想要置我、置兰家于死地的详细动机,就值得好好商榷了。”兰望转向右手边另一面墙,墙上写有更细致的线索信息。 前雇佣兵开始对敌人之前的计划进行全面复盘:“我刚刚穿越的时候第一次遇刺,现在看起来是蛊毒宗的人直接动的手,没有成功;之后蛊毒宗又在我的医馆里埋下后手,试图在以后某个时间点出人意料地发挥作用;再然后就是今年,蛊毒宗、江南洪家和兰家二房这三个势力勾结起来,使了一个连环计,妄图一箭双雕,破坏掉文佳工坊的同时也把我烧成烤鸭,具体的执行方式就是由兰家二房驱使江龙帮冲击工坊、并事后补刀,而蛊毒宗则负责在兰家长房的注意力被吸引之后放火烧死我这个兰大少爷;这个计划因为诸多原因没有得逞,但是这至少反映了一件事情:江南洪家极有可能在兰家二房和蛊毒宗之间扮演了居中联系和调解者的角色,负责协调这两方为了同一个目标进行统一行动。“ “既然要协调联合行动,那么洪家就必须派出一个双方都信得过的联系人。这个联系人是谁?”兰望在线索板上一个空白未知的人像处打上了两个问号,“同时,这个联系人是不是就是躲在暗中操纵牛二栋对工坊机器实施破坏、并且泄露工坊要开辟新工业区的情报的间谍网首脑?如果是的话,那么他和遥控伏鹭洲匪帮给黄家船运下绊子的幕后黑手毫无疑问就是同一个人!“ ”嗯嗯......这个可能性看起来很大啊!“ 兰望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能连上了。这三股反对势力不仅要对我兰家长房不利,更是要对文佳工坊、文王爷和涣左黄家不利!好家伙,这下我们三家倒是成了利益共同体了!“ ”还剩下的问题有三个:第一就是想要害祖尚书的那个叫主父浩澜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个人同现在已经浮出水面的这三个势力有没有什么明显关联?得尽快把这个拖了很久的疑问弄清楚。第二就是田姓地主来祸害沈翰林家,除了贪婪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动机?是否也是受人指使?第三么,就是江南洪家到底和兰家有什么过节,为何要如此不择手段地针对兰家?洪家的背后还有更大的boss吗?“ “得让我好好再理一理,这其中有些问题......“ 身后的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兰大少爷的思绪。 转过身来,少爷看到沈翰林走进门来,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哎,老沈,看过你媳妇了?她怎么样?我刚才进屋之后就给她换过药了,应该没事了!”虽然心里知道沈翰林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是在看到沈翰林那想要杀人的表情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田成富这个禽兽......“沈梦泽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沉稳、没有一丝波澜,可是就在这种沉静当中却蕴含着仿佛能够毁天灭地的能量。那感觉,仿佛就像是鲁迅先生的文章在写到最不平最愤激处的语气一样,看似平淡诙谐讽刺实则就处在怒火即将爆发的边缘。 “待一会儿我们到了田家寨之后,别的人所有人和所有物我都不管,但是这个姓田的一定要留给我。兰大少爷,你没意见吧?“ 即便沈翰林的愤怒对象不是他,可是兰望相信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他现在早已经被沈梦泽杀死几十上百回了。 我能有什么意见?你都这么问我了,我怎么敢有意见?! 兰望在心底大叫着,面上却还是得先悠着点儿:“没问题,he‘sallyours! “对了,我也求你个事儿,你搓拨那姓田的的时候别忘了帮我问一句:他和江南洪家是什么关系? ...... 事实证明,风云大师传给兰望的玉简中记载的各种医药学知识绝对都是干货,因为就在兰大少爷和沈翰林带着大批文佳工坊的工匠、运送小件货物的苦力外加阳关镇县衙的衙役们赶到田家寨时,之前所有被兰望用中药麻翻了的田家人还在呼呼大睡呢,一连两天多都没醒过来。 兰望没有打算和沈翰林一起去拷打姓田的地主。他对前海军高级军官的业务能力还是信得过的,而且审讯的过程中可能会涉及到沈翰林和他妻子的一些隐私,外人还是不方便在场的。 他兰少爷则直接带领着一众人手们去圈地建立工业区地基去了。 原本这块理想的铁厂“宅基地”上有田家的几十户佃户,在听到官府要占他们的地的时候还是满脸的不情愿。可是当兰大少爷把亮闪闪的金子摆到他们的面前、许诺给予他们其他补偿、并且给他们提供了在新建的工厂工地上做工的机会之后,所有人都满脸堆笑着答应了搬迁。 兰望的猜想再次得到了证实:这个位面的农民或许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他们对自己的眼前利益一定也是最敏感的。在这方面下手,不愁解决不了问题。 紧接着,整个施工队立刻就投入了紧张的施工当中。第一步自然是圈地:用事先编好的、将近两人多高的的模块化木栅栏把整个厂区从外到内全都围起来,标出工厂地皮的大致轮廓,再在工厂的外围开挖排水沟。之后的第二步就是地面硬化,由于工坊本身缺乏重型施工机械,这个部分只能不计成本地用人工完成。工匠和苦力们先把肩挑人抬牛车拉好不容易搬到工地上的黄土和细沙石拌在一起,再倒入粘米浆水搅拌均匀,制成了一种干燥后很坚实、不会开裂不会透水的“腻子”。接着,匠人们再把已经拌好的腻子均匀地涂抹在已经翻整过并且垫上了细河沙的堆货场地基上,一层干了就再涂一层。每涂一层之后,等到腻子半干时,工匠们再按照三人分成一组,每组的人员都穿上阔大的木板鞋,再合力拿上一个巨大沉重的木舂,狠狠地在堆货场上把刚抹好的黄泥给捣实。 这边堆货场的建设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那边的道路建设和码头修建工程也不能落下了。由于之后黄家的船队需要从码头上卸下更多的物资和建材,铁厂的建设工地上就必须先行自己建设一个码头。这在最初可是难倒了穿越者们:没有重型机械,怎么打桩建设码头栈桥啊?就算是搬运大型石块建设实心栈桥地基,没有合格的起重机和足够大的采石场也是白搭啊!后来,还是文主管奇思妙想学识渊博,想出了一种“曹冲称象”式的办法。这种办法在原位面共和国“一五”计划建设期间曾经被用来修建工程难度很高的鹰厦铁路集美和厦门段的海堤路桥,原理也很简单:搬运大量人力可以搬动的碎石块,在码头水边把碎石块集中装入用竹篾编成的一个个“笼子”里面,把一堆小石块合成一个重量很大的“大石块”,之后再用撬棍直接把“大石块推进水里,如此循环往复,推进水里的石块竹笼也就越堆越高,直到高出岸边水底的淤泥表面,形成一道足够坚固、抗浪姓足够好的栈桥地基。再然后的步骤就简单得多了:直接在堆筑起的地基上再堆一层石块竹笼,之后垒碎石、铺沙土、抹“腻子”,建设基本的硬化路面,一个简易的码头就完工了。 望着热火朝天干劲儿十足的施工场面,兰大少爷脸上泛起了笑意。他转过头来对沈翰林说: “好家伙,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咱们这些时空难民总算是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四十章 火器时代 由于我们的穿越者们都在各司其职、各自负责各自的专业领域,所以工业区建设和蒸汽炮舰建造的进度没过多长时间就进入了快车道。 距离工业区的第一阶段基础设施建设开工已经过去了三四天时间。今天早晨,就在阳关镇南边城外靠近大江畔的一片荒地里,李主管、文主管和黄家大少爷正围在两个闪烁着暗沉黑色光泽的金属物件周围。 “这就是你们铸出来的炮?看上去质量还不错嘛,你们的工坊虽然还不算近代工厂,可是生产的效率倒是蛮高的!”穿着略微整洁了一点的黄家少爷看着面前的这一门32磅卡隆炮和一门8英寸臼炮啧啧称奇。 “我们文佳工坊在这阳关镇一带可是有口皆碑,生产东西质量远胜于那些手工作坊做出来的残次品,单位时间内生产效率也很高。虽然现在工业化进程还没有开始,不过做几门合格的近代化火炮出来还是问题不大的!“文主管那是一点都不谦虚,把文佳工坊说的是“天上有地下无”。 不一会儿,从旁边密匝匝的芦苇丛里面闪出十几个文佳工坊里的伙计和脚夫,他们有人抬着看上去很沉重的木头箱子,有的人则挑着容量大约有五十升左右的木桶。 “喏,咱们的弹药来了!”李长亭兴奋地搓着手,脸上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神色。 每一个男人在潜意识里面都沉睡着一只怪兽--一只渴望暴力和征服的怪兽。因此,男性对于枪炮之类的火器总是有一种特别的、难以解释的钟爱和痴迷。因为,枪炮象征着绝对的力量,更象征着可以决定他人生死的无上权力--这种获得权力的快感会让任何一个雄性动物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更不要提,我们的文主管是做机械的、李主管是学化学的! 俗话说得好,每一个机械专业出来的人都是潜在的黑枪贩子,而每一个化工专业出来的人则都是潜在的爆炸爱好者! 在这个位面,对于制造枪械火炮和爆炸物的一切限制都不复存在了,文李二位主管怎能不欢欣鼓舞? 箱子和木桶很快被打开了,箱子里面是一个个黑油油亮闪闪的圆形球体,每个都有一个中号保龄球大小,外壳上无一例外地都有一个大约手指粗的孔洞,洞的边缘有一圈防潮皮垫,上面还盖着一层油纸,把整个孔洞非常稳妥地密封了起来。 “这就是你们做出来的炮弹?”黄家少爷疑惑地问道。 “不然呢?这不是炮弹还能是啥?”文同心没好气地回答道,“卡隆炮和臼炮都只能打球形弹,我们能造出来质量如此高的空心铁球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这炮弹只是消耗品,我们用买进的铁料来做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这些炮弹都是专门制造出来用于火炮测试的!” “我们今天拿来测试的弹种有三种:爆破弹、榴霰弹和霰弹。爆破弹其实就是早期的榴弹,里面装填的就是爆炸药,弹体插上时间引信之后就可以定时引爆了,当然肯定得用射表先算角度、距离和炮弹的大致飞行时间,这样才能确定引信的长度。榴霰弹的内部构造要相对复杂一些,制作起来也更困难,但是总体来说杀伤无防护人员的效果会更好。“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制造10英寸口径以上的重型臼炮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搞一个缓降式榴霰弹出来。“文主管一反常态地一脸坏笑,”就是在圆形榴霰弹的上方加一个简易的降落伞包,用强装药大仰角发射出去,由于重心问题,有降落伞的一面一定会朝上,打开之后整个榴霰弹就会缓缓下降。到达一定高度之后,时间引信引爆内部装药,此时集中在球形炮弹靠近地面那一半的金属霰弹就被垂直向下抛射出来,给对手下一场钢雨。“ “这种设计听着怎么那么不靠谱呢?就说这降落伞包吧,你怎么保证火药爆炸的火焰不把伞包直接给点燃了?“黄少爷似乎并不买账。 ”你说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想象力呢?“文同心数落道,”伞包当然是装在炮弹的弹壳外面,可是球型弹是有软木弹托的,伞包在炮膛里面时是被弹托保护着的,炮弹出膛后弹体和弹托分离,等到炮弹的弹道下坠、弹体开始下落时,伞包由于应力的缘故就自己打开啦!这根本就没有多复杂嘛!“ ”好好好,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可是老话说得好,不看广告看疗效!你们铸的炮合不合格,还是得打响了才算数!“黄家大少还是不服气。 ”我们今天不就是为这个来的嘛!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开始试炮!“ 几个黄家派来学习炮术的水勇很快就从火药桶里把深褐色的药饼拿了出来,按照正常装药的分量进行了取用。这些药饼都是李主管在黑药配方中加入了芦苇碎屑和适量的黏合剂制成的栗色火药,爆燃反应更稳定,用在大口径舰炮上不容易炸膛。更有趣的是,由于本位面的硫和原位面的硫根本不是一个东西,所以原本黑药爆燃产生白烟的主要成分--硫化钾--也和原位面不一样。原来的硫化钾是固体,所以它的颗粒漂浮在空气中就形成了黑药释放出的白烟;这个位面的硫化钾却是气体,这意味着本位面的黑药爆燃是一个反应物全为固体、生成物全为无色气体的化学反应。这样一来,本位面的黑药爆燃后不仅残留的残渣非常少,同时还自带无烟火药效果! 这也是三个穿越者敢于明目张胆在河滩上试炮的底气所在--没有大量烟雾,火炮暴露的可能性就低的多了。 “臼炮一发!常规装药!无炮弹,东南二十五密位,仰角七十度!炮组装填!”手执红旗的试炮指挥员猛地挥下旗子,干净利落地发出了口令。 “这第一发是空包弹。”文主管压着声音给剩下两人解说着。 整个炮组迅速行动起来。虽然一连串动作仍显得有些僵硬,但是黄家的水勇们仍然准确而快速地执行了传递药包、用清膛杆清理炮膛、装填药包、调整水平方向、调整垂直角度和在点火孔中插入拉火管这一系列步骤,没有犯任何错误。 “炮组准备!” “预备!!“ ”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四十一章 针对洪家的计划 一声滚雷般的轰鸣,臼炮的炮口闪现出一团火球,受热膨胀的空气催动着几缕燃烧后产生的青烟向周围快速扩散,炮口震波也化作暴风向四下里横扫而去。转瞬之间,火球就如同巨龙口中的烈焰一样迅速拉长,变成了由炮口向外喷射的火舌。 火光闪过后,雷鸣般的炮声还是像深林虎啸一样继续贴着大江的江面蔓延,似要激起阵阵涟漪。 由于这一炮是空包弹,再加上臼炮仅有的那一点后坐力都已经完全作用在炮座上、继而被地面吸收了,所以整个炮身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横向位移。试炮指挥员立刻发令: “炮位还原!” “8寸臼炮!爆破弹一发!常规装药!装填!” 炮手们迅速用蜗杆伸进炮膛里搅动,把仅剩下的还在燃烧的灰烬或是药包残片给钩出来。紧接着就是清膛,沾了水的、专门配给臼炮使用的短粗清膛刷被插入炮膛里,由清膛手快速搅动着,用来熄灭内膛里任何一点火花,同时也给火炮身管适当降温。这个时候,弹药手已经把栗色药包和球形爆破弹分别传递了过来。 “目标距离!800米!东北三十密位!角度68度!定时!” 装填手迅速查找着挂在胸前的射表和对应的炮弹飞行时间,大声回报:“距离800!引信定时六秒!” 站在一旁手持引信和剪刀的炮长立刻找到雪茄形时间引信上对应着“六秒”的那个刻度,一剪子剪下去,把引信修剪到合适的长度。弹药手接过引信,撕开炮弹引信口的防水封,将引信插进去固定好。之后,药包和炮弹被先后装入炮膛中,由二炮手用推弹杆压实。 “炮组准备!” 炮手们迅速拿出拉火管。炮长用铁钎刺破药包,然后把拉火管放入点火孔里,再将拉火管连接着的拉索绷直。 “炮手预备!放!”指挥员这回选择了一种更加简洁的口令模式。 又是一声滚雷般的响声,球形炮弹伴随着火光和薄烟以亚音速冲出炮口,化作一道残影飞向天空,又向不远处的额目标重重落下。 六秒后,大江上摆放着浮标靶子的区域“嗵”地一声猛地腾起一根巨大的水柱,白色的烟雾在炮弹爆炸产生的浪涌消失之后才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这颗炮弹本身并没有直接命中标靶,但是爆炸的冲击力透过不可压缩的水体不打折扣地传导到了标靶上,一个大浪直接就把靶子掀翻、淹没了。 “首发近失弹!”报靶的的观测员大声汇报。 三名穿越者其实早就已经看到了炮击的效果,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用倍径连2倍都不到的臼炮开火就首发近失、冲击波连带摧毁了目标,这个炮术不可谓不好啊!“李主管赞叹着。 ”那是当然!我跟你们说过,我们黄家的水勇那是个来,你身体的原主原来在朝为官的时候也得罪过洪家的人?”兰望思索着。 “我不能确定。在我搜索了原主的记忆之后,我没发现这个沈翰林还在朝中为官的时候得罪过哪些姓洪的人。至于有没有其他家族出来的官员也跟洪家有关联,我就不清楚了!” ”看来,想要解答咱们进一步的疑问,并且找出洪家背后的那只黑手,咱们只能深入虎穴,亲自走一趟了!“兰望的头脑在飞速运转。 少顷,他抬起头来,问沈翰林:“洪家在江南镇上的产业中有没有赌场或是妓院一类的‘灰色产业’?” “有,绝对有!而且还不少!”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兰望的脸上再次绽开了招牌式的邪魅笑容。 “很好!那我们就去江南镇洪家的地盘上好好找找‘乐子’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四十二章 啪啪打脸 我们的兰大少爷可以说是真正的武人。这类人都有一个特点:建设或许不太在行,但是破坏起来确实非常有效率。 万幸的是,兰望不仅能够帮助自己的队友搞建设,而且他在搞破坏上的天赋也从来不会用到自己人身上--只要兰大少爷碰到的是敌人,那敌人就是要倒大霉的一方了。 这不,今天早上,就有一伙不长眼睛的倒霉蛋儿不偏不倚地撞进了穿越者们的工业区建设基地来讨打了! 距离试炮又过去了四五天时间,停泊在黄家少爷私人船坞里的蒸汽炮舰已经在文主管的指导下开始进行动力系统的安装和甲板舾装了,而主要由兰大少爷和沈翰林负责的建筑工地在建设进度上也已经进入了快车道。可是就在众人早饭过后、兰望登上已经初步铺好第一第二层石质基座的码头栈桥进行工程检查时,有一艘看上去连五十吨都没有的带篷小木船从远处雾蒙蒙的大江江面上缓缓向码头这边驶来。 兰大少爷猛然抬起头。 本能告诉他,这艘船里面的人不是什么好人。 木船是由站在船尾的两个船夫摇着的,这两个船夫站在船尾的左右两侧,手里都握着一支大桨,两人同时摇桨就能推动船只,若是一人摇一人不摇则就能控制船只的转向,船型本身就是原位面江南水网中最常见的那种手摇船。 兰望远远看到:两个船夫在控制着船靠近岸边时,明显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初具雏形的临时码头,连摇船都忘了。木船暂时失去了控制,只是由于惯性缘故顺着江流往岸边滑行。直到船舱里面传来了几声高亢的呵斥,船夫才回过神来,急忙摇动双桨控制船速,缓缓向岸边靠过来。不仅如此,摇船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兰望所站的地方是一个新建成的码头,可以供他们的船停泊,便合力将船只打横,试图直接在栈桥旁边停泊。 由于码头刚刚建成,栈桥侧面也没有安装前世常见的废旧轮胎一类的东西作为船只停泊的缓冲,两个船夫因此显得格外小心。在船身马上就要撞上栈桥时,船夫抬起船桨猛地撑住水下的栈桥基座,来了一个标准的靠岸急停。可是由于船桨只有两支、木船的船身又比较修长,船首部分还是在急停的时候顺势撞上了码头,一下剧烈的震动又在船舱里激起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怎么撑船呢,连岸都不会靠了!再撞一次大爷我就拆了你们的船行!”一个体态臃肿的胖子一边骂着,一边都不等船工搭好上岸用的木板,直接就从船舱里钻出来跳到了码头栈桥上。 “诶?这石头栈桥是新修的吧?田老狗好手笔,还真他娘的舍得花金子!”这个胖子身上穿着锦缎褂子,脚下一双千层底布鞋,满脸横肉,一只酒糟鼻上的两个大鼻孔比他那双绿豆小眼睛还要引人注目,看着就像那影视剧里面典型的大户人家狗腿子和豪阔奴婢。 兰望心里咯噔一下。这胖子不会是来找姓田的地主的吧?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就得失望了--两天前,那姓田的在把所有能招供的东西都吐干净之后,就被沈翰林直接点了天灯,其他一些劣迹斑斑的家人和恶奴也全被捆成大闸蟹塞进麻袋里、而后扔到大江中喂鱼去了。就连田家寨的女人和小孩都没能幸免:女眷被阳关镇县衙没为官妓,小孩不分男女全都被罚去官家产业里做了打杂的奴婢。 “这家伙如果是来找田成富的,那他会不会跟洪家有直接关系?” 兰望还正在思索着,这个带着一批跟班儿大摇大摆登上码头的胖子已经看见了仍然呆呆地站在码头栈桥上的兰望:“哪家的毛孩子,还不快给大爷让道!爷爷我正要去找田成富那老东西说说理儿呢!” 胖子趾高气昂,完全没有注意到兰大少爷已经变得冰冷的表情:“你要是田家的人那就更好了!赶快滚蛋!回寨子去告诉你家大人,让姓田的出来赔罪!上个月的孝敬他田家已经拖了这么久,这个月的难道也想赖掉不成?!合着他成了富家翁,就把一手提携他的洪家给忘了?!“ 在原位面,兰望经常能够听到一种说法:”反派死于话多。“这一回他算是彻底领教了:反派的智商要是不在线,那就会像眼前这个洪家的狗腿子一样,还没怎么着呢就把自家的名号和来意先给报了出来!这下可好了,我们的兰大少爷也省得把他逮住严刑拷打了,直接就把他往死里揍就行了!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这个洪家的胖子家奴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他发现自己面前的整片应当属于田家的土地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大片的田地和在上面耕作的佃农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工地和正在紧张劳作的施工队。就算是他再没有脑子,也能意识到出事儿了! “小孩儿!这是田家的地界儿吗?!“虽然胖子的态度仍然很蛮横,可是但凡是人都能听出来他声音中的疑惑和举棋不定。 兰望没理会他,而是一边小步后退,一边在大脑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个胖子和他带来的随员一网打尽。 “小兔崽子!爷问你话呢!这儿到底是哪儿?!”胖子恼羞成怒、暴跳如雷,跳着脚冲兰大少爷大骂着。 兰望动了,身形直接化作了一道虚影。 于是乎,我们的洪家胖子只是看到自己身边二十几个身背木棍、凶神恶煞的随从在一瞬间像一堆头重脚轻的稻草人被风刮倒了似的,没过一阵就全都人仰马翻,就剩下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码头栈桥上,在风中凌乱。 下一秒,刚才的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男孩儿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黑着脸质问:“你刚才怎么跟我说话呢?嗯?!” 还没等胖子反应过来,我们的兰大少爷就已经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这个胖子的身高实在是让人难以恭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压扁了的冬瓜,所以兰大少爷不怎么费力就能伸出手够到胖子的脸,扇起耳光来也非常方便。 “你个死胖子!!”啪的一个耳光,胖子被打得转了个圈,脸立刻就肿了起来。 “怎么跟本少爷说话呢,在本少爷面前还敢自称爷爷?!反了天了你!”又是啪的一个耳光,两颗大门牙带着血沫飞了出去。 “自己长的什么样心里没数,也不赶紧撒泡尿自己照照!”第三个耳光清脆地落在了胖子早已经肿成猪头一般的脸上。 “到了别人家的地界儿了还不知道收敛,这叫没有教养!” “今儿个本少爷就替你那不着调的爹娘好好教育教育你,让你个死胖子长长记性!”兰望抡圆了胳膊运足了内力左右开弓,连续的大耳刮子雨点一般抽在胖子的脸上,打得他变成了一个滴溜溜转的大陀螺,啪啪的响声极有节奏感地持续着,和胖子含混不清的惨叫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首奇特的奏鸣曲。旁边正在施工的工人们原本正在忙碌,听到这边的响动都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过头来观看,在发现正被兰大少爷暴打的倒霉鬼是从江南洪家的船上下来的之后,所有工人和匠人都哄笑起来。笑声一开始很小,而后越来越大,直到整个江滩工地上都是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笑声,整个场面宛如戏院里一出热闹的滑稽剧。 直到我们的兰大少爷终于打累了,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手来,提溜起已经半死的洪家胖子,开始审问: “说!是不是洪家派你来的?!” “是......是是是!我是洪家人,我是洪家人!小爷饶命啊!别打了,受不了了!别打了......”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胖子此刻就连求饶的声音都显得那样的虚弱和有气无力。 “你来这里干什么?” “洪......洪家二执事说田成富田老财已经两个月没给江南那边送孝敬了,差小的过来看看......别打了别打了!饶命饶命!小的就是个跑腿儿的,少爷大人有大量,把小的当成个屁放了吧......啊!!!“ 兰望问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就干脆利落地把大胖子往石头筑成的栈桥地面上狠狠一掼,胖子立刻就像待宰的肥猪一样仰面朝天四仰八叉地躺在了那里,昏死过去。 “沈翰林!”兰望转过头去招呼着已经看了很长时间好戏的沈梦泽,“这小子说他是洪家派来的,还说是来收保护费的!” “他正好带了一条船过来,你有没有兴趣现在就陪我坐船到江南去,在洪家的地界上好好潇洒一番?!” 沈翰林听到这话,也学着兰望的样子邪魅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求之不得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四十三章 白衣渡江 与阳关镇的酷热不同,大江上的风很凛冽,让兰、沈二人即使是呆在船舱里面都能感觉到冷。 “嘶......这江风有点大啊!“沈梦泽上下牙齿打着战,一边哆嗦着说话一边把身上船工给的破毯子裹的紧了一些。 ”是有点冷。“兰大少爷一边嘴上附和着,一边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废话,我们的兰大少爷是何等人物--肉身武魂啊!本位面天地间bug一般的存在,会怕这区区冷风?! 只可惜我们的翰林大学士身板儿就没这么好了。兰望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赶紧从自己随身的行囊里拿出一条毯子来扔给沈翰林:“瞧你冻得哆哆嗦嗦的,赶紧再加一层吧!” 他其实也觉得江上很冷--明明是夏天,温度却出奇地低,风还大得吓人。作为医生,兰望当然知道以沈翰林此时的身体状况还受不了旅途颠簸,尤其是不能受凉,针灸和汤药还都不能断了。按理来说,兰大少爷是能够以主治医生的身份强行压服沈翰林、让他放弃前往江南的。 可是,在出发的时候,兰望就已经注意到了沈梦泽的眼神---那是一种隐藏的很深、但却又随时会爆发出来的愤怒。若是在往常时候,这种愤怒会被压制,沈翰林的眸子里展现出来的也是一种淡然和平和。可是今天不同,兰大少爷从沈梦泽的眼光里读出了一条信息:今天谁也不能阻止他前往江南去找洪家的麻烦,谁挡着他的路他就会把谁撕碎。 既然是如此,兰望自然不好再阻拦了。虽然他对自己的武力值仍然很有信心,可是谁会没事闲的惹一个一心渴望复仇的男人? 虽然兰大少爷自己不觉着沈翰林对他在这个位面的妻子蒋氏有什么真感情---从灵魂的角度来看,他和蒋氏才刚刚认识!可或许是出于雄性动物的本能,或许是因为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而在情感上和原主产生了共鸣,又或者就是单纯地有被冒犯到、心里感觉不爽,沈翰林打算和我们的兰大少爷一起“白衣渡江”,去江南镇寻一寻洪家的晦气。 “‘白衣渡江’?我怎么想到这里来了?哎,巧了,今儿个我和沈翰林还都是穿着白衣服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这一趟走下来,这刚刚洗净的纯白衣服上又要沾上多少血迹了!” 裹在一黑一白两层毯子里面瑟瑟发抖的沈翰林自然是不会知道坐在他对面的兰大少爷的内心戏的。 过了少顷,凛冽刺骨的江风渐渐小了,大江中游夏天的暖阳再一次对着穿越者乘坐的木船绽放出了他温暖的笑颜。兰望趁此机会拨开船篷的幕布向外望去,一个人流熙攘锦绣繁华的江畔小镇赫然跃入眼帘。 这边码头的人流就比兰望前些日子在黄家船行旁边渡口看到的人多多了。在码头左近,整个镇子靠江边的部分全是鳞次栉比的店铺、街道,水上的花船和渔船密密匝匝地停了一层又一层。岸上贩货的货郎和水上载着新鲜渔获直接叫卖的渔夫互相憋着劲儿吆喝着、喊着号子招揽顾客,街市边上似乎有一家新的店铺开业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店家的高声招徕和第一批顾客们的阵阵喝彩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首繁华街市的奇妙奏鸣曲。 “诶?我们似乎是到了?”沈翰林这个时候也感觉不到冷了,刚才这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和兰望一样盯着外面看了好久了。 “是啊,我们到了。”兰望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他惯有的冷漠。 “看上去这江南洪家的地界儿比咱们阳关镇要繁荣的多啊!这可是个大错误!不过没有关系,你我二人来此的第一大目的,就是纠正这个荒谬的错误!”兰大少爷的脸上露出了阴谋似乎已经得逞的笑容。 沈梦泽听到这话,精神也是为之一振,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没错,咱们俩这回就是孙猴子钻进了铁扇公主肚子里面,直接给这帮xx养的来个中心开花!” ...... 待到二人上了岸,兰望就单刀直入:“老沈,话说你知道这儿的赌场在哪儿吗?” “我哪里知道?”沈翰林被这句话给直接问蒙了,可是他又很快回过神来,“不对不对,等一等!让我好好想想......我现在这具躯体的原主似乎在之前就来过江南镇,而且还来过不止一次!赌场赌场,赌场在哪里......“ 沈翰林像一个年事已高、参加了十几次科举都没能考中的老童生那样,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脑袋,以便自己能够挖掘出藏在记忆深处的重要信息:“啊哈!我想起来了,只要顺着江边的这条大道一直往南走,直到看到一家名叫梦萦楼的高级妓院,然后再左转,走过三个路口就到了!那是整个江南镇最大的赌馆,是江南洪家的头牌产业!” “呦,没看出来啊,你这个酸子文人记性倒是不错!方向感也还行”兰望还是不忘打趣一句。 “行了行了,我可想起来地方了,你就别磨磨蹭蹭的了,我带路,咱们赶紧过去,要不然一会儿让洪家的眼线给咬住了就不好了!”沈翰林虽然嘴上满不在乎,可是心中的些许紧张却是依然掩饰不住。 “哈哈哈哈,走走走,咱们去这江南省第一大地头蛇开的销金窟里好好快活快活!”兰大少爷像二世祖那样大大咧咧地调笑道。 ...... 江北阳关镇,镇北边将军的衙门里,兰丰山正一脸严肃地端坐着,听取面前一个属下的汇报。 “......千真万确,大少爷的确是到了江南镇,陪同他一起的还有沈家老爷。我们在江南的弟兄们已经飞鸽传书送来了消息,说他们已经策动所有人手密切监视洪家的动向,同时暗中保护少爷。“ ”哎,我这个儿子啊......真是不让人省心!“兰丰山一拳头不轻不重地砸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说是要历练历练,可是我也没让他直接打上仇家的门去历练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面色威严的将军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这样倒也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好把洪家给打疼打怕、让他们不敢造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传信过去:让弟兄们继续盯紧了,把所有人手都调动起来,但是若没有命令,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 ”是,属下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四十四章 大闹江南镇(一) 主角一觉醒来、获取某种系统或是特异功能--大概率是透视功能--然后利用特异功能到仇家的赌场里面“大开杀戒”、日进斗金、再拉上周围的赌徒跟着自己一起赌,直到把死对头的赌场弄倒闭、资金链弄断裂才肯善罢甘休。 这样的桥段在前世的异界穿越小说里面经常出现,同时也往往是主角第一个打开的金手指和淘得第一桶金的最快方式。 我们的兰大少爷自然是没有穿越系统或是外挂傍身的。只是,我们的兰大少爷有更厉害的东西--在原位面常年混迹在全世界各大赌场里面练出来的高超赌技。什么叱咤港九风云的赌神,什么大战皇家赌场的邦德,和我们的兰大少爷比起来,那都弱爆了! 这也是兰望敢于从赌场这个方面对洪家展开反击的底气所在。 灰色产业之所以被称作灰色产业,就是因为这些经营实体是介于“黑”和“白”之间的。由于背后的老板往往都是黑白通吃、后台靠山也很硬,这种灰色营业场所自然都是暴利产出。不过,这同时也是灰色产业的一大弱点--因为他是灰的,他就怕比他更灰的。 说得白一点,这类场所最害怕的,就是黑吃黑,尤其是在对方的后台还比他的后台要硬的情况下。 这个时候,阳关镇的第一大赌场--完璧赌馆所面临的状况就是这样的。 事情还是得从兰大少爷和沈翰林二人大摇大摆地走进赌场说起。 “呦,二位爷,今儿个来玩儿啊?”站在赌场门口招呼的小厮看到了兰大少爷和沈翰林,立马就知道又有送钱的凯子来了。要知道,赌场门口迎来送往的这个小厮看上去身份低微还不起眼,实际上必须得要最年轻最机灵最有眼力见儿记性最好的伙计来充任,因为这个位置太重要了! 小厮一打眼儿先是看脸--沈翰林和兰少爷他看着都有些面生,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俩人不是熟客,搞不好还是头一回来玩儿。再看穿着--这一大一小两人的穿着看上去都很朴素,可是朴素之中又透着贵气,这至少说明这俩人家里肯定不差钱儿!第三看气场--这两个人很明显都不是那种行走地面的豪商巨贾或是达官显贵,但是从面相上来看肯定都是读书人、来自书香门第。 这小厮还在暗暗纳罕:既然都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子弟,那怎么会来这赌馆儿?看起来好像还是父子或是兄弟俩一起来的,那小娃娃看上去也就不过十一二岁!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西洋镜啊! 不过他嘴上的语气还是很殷勤的:“看二位爷不是很熟,稀客稀客啊!两位是初次来到敝店?” 虽然知道自己一会儿要把这地方掀个底儿朝天,兰望还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失了礼数:“对,我们二人确是第一次来。你有什么可以推荐的、适合我们这种没经验的白丁玩儿的项目吗?” 一听这话,小厮立马就眉开眼笑:“那当然有啦!要是手里本金不多,赌大小转糖摊儿都是挺好的项目,要是一开始就想要玩把大的,那不妨去打打对线或是推推牌九!二位以为意下如何?“ 他心里知道:有门儿!甭管这两个凯子进来的时候带了多少钱,都得先在赌大小和转糖摊儿那里让他们尝点甜头!糖摊儿的瞎子老三和赌大小的陆师傅都是积年老手了,使个眼色就都能知道该怎么办!要是他们俩手气不好玩到一半不玩了也就罢了,只要他们手气好还想玩儿,牌九和对线那边保准叫他们输个干净,到时候让他们两个冠冕堂皇的正人君子连裤衩都得留在这完璧赌馆! 都说在赌场里面,赢是过程,输才是结果。一个赌徒不管一开始赢了多少,到了最后终归是要输的一干二净的。与此同时,那种搏命心理和“下一次就能翻盘”的侥幸心理也会勾引着赌徒越陷越深,直至完全无法自拔。这样说来,这位站在门口的小厮刚才的那些推理和盘算并没有本质上的错误。 可是,凡事无绝对。 对于其他赌客来说就是金科玉律的赌场规矩和赌博定律,在兰望这个万年才出一个的妖孽面前,统统失去了效用。 兰望拿出十个金子换了相应的筹码,沈翰林也用随身的钱换了筹码,二人径直来到赌大小的桌子前。 兰大少爷不用想也知道沈翰林前世是个尽忠职守的海军军人,连这种灰色场所都从来没进去过,赌博的那些各种门道和弯弯绕也肯定都是一窍不通。于是乎他隐晦地给了沈翰林一个暗示:“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跟着我一起押,我押什么,你就押什么!” 沈梦泽会意,之后便开始仔细留意兰望的一举一动,注意兰大少爷发出的肢体语言信号。 赌大小的桌子前早就已经围着一圈赌徒了。摇骰子的师傅正在“哗啦哗啦”地把手中装骰子的骨杯摇晃得天花乱坠,骰子和杯壁碰撞的声音就好似咒语一般撩拨着周遭一众赌徒的心弦。大多数正在玩赌大小的赌客全都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在师傅手里上下翻飞的骨杯,仿佛那个小小的杯子有什么神奇的魔力。 哐啷一声,师傅把杯子一下子扣在了桌面上,在确认杯中的骰子已经停止滚动后,才大声向围在周围的赌客们发问: “大还是小?” 赌徒们也不回答,只是很干脆地把手中握着的筹码放到桌子上代表着“大”和“小”的两个区域中。而后,师傅看到所有人都已经下注,便大叫一声: “买定离手!” 这四个字一出来,赌客们立马都像是发了疯一样,唱说唱乐一般用手一下又一下地指向倒扣在桌子上的骨杯,很有节奏地高声嚎叫着“大!大!大!”“小!小!小!”由于赌客们的声音并不齐,同时还有人押大有人押小,这个五六个人组成的“说唱乐队”产出的“音乐”并不怎么动听,不仅杂乱无章而且还毫无美感。 摇骰子的师傅环视周围一圈,而后拿起了扣在桌子上的骨杯。 两个骰子,一个朝上的是三,另一个是四,加起来是七,应当为大。 赌徒们或是欣喜若狂得意忘形或是呼天抢地暴跳如雷,赢者欢欣鼓舞,输者自然是红着眼睛把自己手中仅剩的筹码又给拿出来摆在了桌面上,期待着下一次一把翻盘。 兰望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大致了解了规则,并且确认了赌具上没有猫腻,这才暗中示意沈翰林和他一同入局。 “又有二位爷来了,欢迎欢迎!”师傅看到二人入局,一边开始摇骰子一边高声宣布。 兰望则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师傅手上的每一下摇晃,用敏锐的听觉仔细捕捉着赌桌上每一丝可疑的声音。 又经过了漫长的大约一分钟的摇骰子过程,骨杯再一次被扣在了赌桌上。 “大还是小?” 在验证了自己的判断、并且确认摇骰子的师傅没有耍花招之后,兰望在桌子底下用手捅了捅沈翰林。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暗号:捅一捅是押小,拍一下是押大。 于是乎,兰望的十金子筹码和沈翰林的十五金子筹码都被推到了“小”的区域里。 “买定离手!” 在赌徒们状若疯癫的、有节律的叫声中,骨杯再一次被拿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四十五章 大闹江南镇(二) 两个骰子一个是两点,一个是三点,合计五点。 这回是小。 赌徒们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喜或是哀嚎,赚了的人就继续押,而这回又输了的人就丧失了信心---即便是赌徒也是明白及时止损的道理的,常年混迹在赌场的人或许是疯子但绝对不是傻子。 兰望和沈翰林则是情绪稳定,心平气和地按照一赔二的赔率拿了多一倍的筹码,兰大少爷手里的钱变成了二十金,沈翰林的手里则是三十金。 接着,又一波摇骰子和下注再次开始了。沈翰林按照兰望的示意,和兰望一样把手里的本钱再次全部押上。 第三次,兰、沈二人押大,开骰子的结果是五点和六点,共计十一点,大; 第四次,兰,沈二人还押大,开骰子的结果是两个四点,共计八点,大; 第五次,兰、沈二人押小,开骰子的结果是一个四点、一个一点,共计五点,小; ...... 随着不断循环往复的下注、开点、赢钱,赌大小的桌子前赌徒越来越少,而兰沈二人的面前筹码却越堆越多。 终于,在第十局结束之后,兰望面前的筹码已经达到了10240金的巨额数目,沈翰林面前的更离谱,直接就是15乘以1024—15360金! 早在第六局和第七局赌桌周围还有其他赌徒的时候,旁边的旁观者中有眼尖的人就已经发现了兰、沈二人一直在赢钱。只是在一开始,无论是其他赌徒还是赌场里在各个赌盘前“看场子”的管事,都没有太过在意赌大小这边一长一幼两个手气比较好的“新手”。毕竟,在赌场里混的都是见多识广、抗心理刺激能力极强的人,他们都见过太多赢了六七局甚至十几局之后得意忘形的新手一把全押就将一天所得全都赔进去的事情,所以看到兰大少爷和沈翰林这样的情况也都没吱声—别看你现在闹得欢,一会儿运气用完了,就到了拉清单的时候了! 可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就在第十局结束后,所有的赌徒都离开了赌大小的桌子、桌前就剩下兰沈二人之后,一大一小两个人还在继续赌,而且还在继续赢!第十一场,二人押大,两个骰子合计十点,赢,二人筹码翻倍;第十二场,二人押小,两个骰子合计三点,赢,二人筹码再翻倍!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嗅觉再迟钝的人都能意识到不对劲儿了—废话,一大一小两个人面前的筹码都堆成山高了,显眼到隔着整个赌场大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所有正在场子里面进行游戏的赌盘全都陆陆续续地停了下来,所有师傅和赌徒都望向大厅中央赌大小的盘子,双目鲜红、呼吸急促地看着摇骰子师傅的每一个动作。没有人说话,整个赌馆里除了骰子和骨杯相互碰撞的“哗啦哗啦”声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响动。摇骰子的师傅也早已经意识到今天碰到了硬点子,整个人如临大敌,后背完全被汗水打透,汗珠就像下小雨一样滴落到赌桌上和地面上。 终于,哐啷一声,杯子再次被扣到了桌面上。 “大还是小?” “小!”兰沈二人异口同声。 “买定离手!” 兰望和沈梦泽伸出手来,及其费力地把各自面前小山一般的筹码一点一点地在桌上往前推,直到推进用来押注的区域里。两座小山摇摇欲坠,不断有零星的筹码像地震前山上滚落的碎石一般从“筹码山”山句实在话,我们的沈翰林其实是有点紧张的--不过因为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所以才能和兰望并肩站着而不露怯。 “怎么办?咱们似乎引起人家的注意了!”沈梦泽小声地对兰望说。 兰大少爷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怎么着?怕啦?你一个大人还没我这个小孩子有胆儿!告诉你吧,我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我不怕树大招风,就怕默默无闻!” 沈翰林很轻易地就着了兰大少爷激将法的道:“谁怕了?我这个翰林学士会怕吗?更何况你才是操盘手,我跟着你赌就行了,我为什么要怕?!” 兰大少爷呵呵一笑,不再继续跟沈翰林调笑---因为他注意到,那个从阴影里走出来的、被称作“鹫爷”的神秘人已经率先发难了。 “这位小兄弟,今日手气不错啊。”这个赌场管事的语气毫无波澜,平静的可怕,“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和你的伙计一起玩儿一把大的?” “比如说:赌点数?” 兰望第一时间通过气息判断出了对手的实力和底细---也是一个武道高手。不仅如此,这个男人全身都罩在一件黑色袍子里,再加上光线的原因,兰望目前还看不清楚他的脸。 “好啊!为什么不玩儿?我倒是无所谓,可是就怕你们的存金不够啊!你也知道,哪怕只是按照一赔二的赔率继续玩儿,我们俩桌子上的筹码不用多一会儿就能把你这整个大厅都给塞满了!”兰望一撇嘴,直接开启嘲讽模式,以期能够打乱对手的阵脚。 鹫爷的声音变得非常冰冷:“小子......你很狂。不过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最后下场都不是很好。“ ”也罢,既然你要玩儿,何不报上名号?我胡鹫不和无名小辈对赌!” 兰望则是反唇相讥:“哎,我看你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人,怎么废话这么多?到底还玩不玩?!再说了,你连脸都不愿意露出来,我凭什么要报上自己的名号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听完了两人的这段对话,整个大厅里面又响起一大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小子真狂啊!不知天高地厚!“ ”运气好了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一会儿有他哭的时候!“ ”呵呵,坐着看戏吧!“ ...... 胡鹫沉默了大约三秒钟。之后,他只是做了个手势:“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绕弯子,开始吧!“ 摇骰子的师傅立马就给他所敬畏的“鹫爷”让开了位子,如蒙大赦一般灰溜溜地离开了--他的麻烦可还没有完呢,一天就在摊子上输了这么多钱,赌坊一层的大总管可饶不了他! 胡鹫来到了赌桌前面,整理了下赌具,加了一颗骰子,然后开口: “这位少爷,咱们赌点数的规矩是......“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小爷我也算是赌场里的常客了,今天都赢了这么多钱了,还能不知道赌点数的规矩?别墨迹了,赶紧摇骰子!再慢点小爷我就不玩了!直接要你们付钱!“兰望继续拿出纨绔子弟的派头,当场撒泼打滚儿。 这回鹫爷根本就没搭兰大少爷的腔,而是轻描淡写地用骨杯扣住骰子。只见他手腕一抖,三只骰子立刻就被轻巧地兜进了杯中。 新一轮赌局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四十六章 大闹江南镇(三) 所谓“赌点数”,是赌大小的一种进阶玩法,也可以说是“升级版”。 简而言之,赌大小就是赌两个骰子相加的点数是否大于6,而赌点数则是要直接在具体的点数上下注--诸如五点、八点、十一点之类的。若是猜中点数则算赢,猜不中则算输。这种玩法赢的概率显然要比赌大小的胜率低得多,同时赔率也高的惊人---开骰子之后出来的是多少点,赔率就是点数加一,也就是说如果玩家的赌注是一万金,开出来的点数是四点,那么赔率就是一赔五。玩家赢了,本钱就变成了五万金;玩家若是输了,那不仅要把已有的一万金填进去,还会欠下赌场四万金的债务! 饶是完璧赌馆家大业大,这种万金级别的赌点数局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整个赌馆里所有的活动---不光是赌局上的赌客,也包括跑堂的和打扫卫生的---全都停了下来,屏住呼吸观看这一史无前例的赌博,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鹫爷摇骰子的手上---废话,能看到赌王鹫爷的大手笔,那可是比赢了多少多少钱还令人难忘的经历,走到街上去都能吹一年的! 胡鹫在这个时候也是胸有成竹的。他对自己的赌技有充分的自信,而这种自信并不是毫无根据和道理的:仅仅是摇骰子这一项技艺,他就经历了十三年苦功才最终练成,更不要提其他更加复杂的赌博项目了!不仅如此,他在这方面的天赋也是无人能及,自从在完璧赌馆坐堂看场子以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天下闻名的赌博高人在他手下折戟沉沙!虽然他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是他认为自己面前的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肯定不会是比他还高的“天”! 他上来摇出来的就是三个六--共计十八点。他知道一般来讲,玩赌大小的赌徒很少会一上来就猜极大点或是极小点,大多数人都会押在八点到十一点之间。如果这个小孩子玩到现在真的只是靠运气的话......这一招儿,就可以让他输的连内裤都不剩! 啪的一声,骨杯被扣在了桌面上。 “这位少爷,下注吧!”胡鹫沉声说道。 兰望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冷笑声---就在杯子落地的那一瞬间,兰大少爷的心里就已经有底了,而且他非常清楚:这个姓胡的赌王轻敌了! “呵呵呵,鹫爷,你可真是666啊!”下注之前,兰望先是一如既往地嘲讽了一下对手,然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大厅里面所有人都没听懂这句无厘头的话,也不知道兰望在笑什么。 可是,就在兰望的“666”出口的那一瞬间,胡鹫的脸色就变的铁青。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兰望就朗声叫道:“十八点!全押!” “鹫爷,我面前的筹码实在是太多了,就不往下注区里搬了,您老人家直接开骰子吧!” 沈翰林也跟着下了注:“我和他一样,也是十八点,全押!” “买定离手!” 鹫爷脸色很难看地宣布道,然后拿开了桌子上的骨杯。 桌子上的三个骰子全是最大面朝上---“六六六”,正好是十八点。 整个场子里面的人们已经无力再感到震惊了,今天在赌馆里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超过了他们头脑中最疯狂最无稽最天马行空的认知。大厅里面寂静无声,连倒抽凉气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玩家胜,赔率一赔十九!”旁边帮忙见证的赌场伙计用颤抖的声音报出了赌局结果。 这一下子可好,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整个大厅里都沸腾了: “赌神!赌神降世了!” “胡鹫竟然输给了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娃娃!” “太恐怖了!这都能押中,肯定不是运气!一定是出老千了!” “你傻呀?!管他出不出老千儿,咱们跟着这小子一起押吧!只要能赢就行!“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咱们跟着这小子一起下注,不比咱们在这里一把输一把赢地零敲碎打来的痛快?!“ ”走走走,一起押!“ ”一起押!一起押!“ “我押五百!” “我押一千五!” ...... 整个赌馆的一层大厅顿时沸腾了。所有赌徒全都围拢到了赌大小的桌子旁边,人群瞬间就水泄不通,握着金子和金票的手臂密密匝匝,在空中疯狂挥舞着,好似僵尸电影里成群的丧尸在铁栅栏前伸出的胳膊一样。附近柜台处负责记账的师爷已经完全忙不过来了,奋笔疾书都来不及把赌徒们集体下的注一笔一笔都登记清楚。 赌馆里看场子的人员见此情景全都是大惊失色,所有人都看向了胡鹫---他才是最大的操盘手,只有他有能力挽救现在赌场的危局!先不说别的,就是现在兰望和沈梦泽手里筹码的数量加起来就已经达到了赌场十年的净利润总和了!要是他下一局赢了还好说,之前输的都能捞回来,可要是赌王下一局一不小心又输了...... 那就是完璧赌馆的末日! 与此同时,兰大少爷和沈翰林也在悄悄地交头接耳。兰望说:”你数学比我好,你心算一下咱们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沈翰林略一沉吟:”你手里的话应该是有1556480金,我手里的话是有2334720金。“ ”不错不错,很好,够多了。“兰望喜笑颜开。 沈翰林则是又有点打退堂鼓:“兰望,要不然咱们俩现在......收手?咱们赢的钱已经够多了,肯定够咱们的工程花上......“ ”你在搞笑么?这个时候你跟我提收手?!“兰望沉声呵斥,”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你我二人现在手里的钱加在一块儿搞不好已经抵得上江南洪家在赌博行业的全部份额了!你让他们拿钱?他们拿的出来么?!到最后肯定还是得赖账!“ ”现在咱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赌下去、赢下去,直到洪家实在承受不了损失,派更加重量级的人物出来镇场子!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能想办法把水搅浑,再给他们来个中心开花!“ ”你以为咱们跑这么大老远就是来赌钱的?给洪家添堵捣乱搞破坏才是第一要务!“ 兰望继续趁着周围嘈杂,低声跟沈翰林解释:”不过现在好在已经有一大批赌徒跟着咱们一起赌了,这样的话咱们好歹是有了一张护身符,他们洪家势力再大、能赖一个人的账,难道还敢赖这赌场里面所有人的账吗?“ ”嘶......你说的也是啊!只是你有把握吗?“沈翰林还是稍微有一点不放心。 “没问题!”兰望比胡鹫还更加胸有成竹。 我们的鹫爷这个时候可是真的亚历山大了。这已经不是他一世英明毁于一旦的问题了---这已经关系到赌场的存亡了! 只要他再输一次,赌场就完了! “鹫爷,咱们还要不要继续玩儿?”兰望适时地在这个时候展开了挑衅。 鹫爷也算是老赌棍了,当然知道越不想输越会输的道理。可是,眼下的局面他也没有退路--现在认怂不玩了,不仅他的名声就全毁了,完璧赌馆也不可能再开得下去!废话,一口气损失了小四百万金子,就算是江南洪家也得伤筋动骨! 所以,他接过话来:“玩,为什么不玩?当然要玩!” 之后,他也不多说话,拿过杯子扣住骰子一转,双手就摇了起来。 他这回是发了狠,直接甩出了自己的绝技:三个骰子出一点!它能够通过单纯的摇动,让三个骰子正好摞在一起,最上面一个唯一露在外面的点数就是一点! 即便这个小子赌技再高明、听力再敏锐,也绝对不可能押一点!绝大多数赌徒甚至根本想不到:摇三个骰子的赌点数,也能出来一点! 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得到!所有人都不可能押中! 类似这样的绝技,可是他胡鹫在完璧赌坊立身的根本! 鹫爷的手腕上下翻飞,骰子在骨杯中飞速滚动着、相互碰撞着,发出极有韵律的沙沙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骨杯落地的那一刻。 这回是”砰”地一声,胡鹫再次把杯子扣在了桌面上。他胸有成竹,因为他能感觉到,杯子里面的三个骰子都是一点朝上,并且都是磊在一起的! 杯子里面一定是一点无疑! “下注吧!”胡鹫沉声说道,仿佛是在对兰大少爷下战书。 兰望毫不犹豫:“三点!全押!“ 这回整个大厅里面没有人再发出任何声音,所有人都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买定离手!” ”开!“ 胡鹫很爽快地把骨杯从桌子上拿了起来。 大厅里面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三个骰子一个叠一个,竖着磊在桌子上。可是情况似乎和鹫爷预期的有些细微的不一样--- 三个骰子不是规整地码成一个柱子形,而是码成了一个阶梯形。每一个骰子上面确实还压着另一个骰子,可是每一个骰子上面红色的“一点”却刚好都露出来了一些,将将能够让人分辨出来三个骰子出的都是一点,围在桌子边上的众人也都看的很清楚。 “三个红点都露出来了!能看清楚!三点!是三点!中了!中了!又中了!!!” 赌场里的赌徒们就此陷入了完全的癫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四十七章 大闹江南镇(四) “玩家胜!赔率一赔四!”报榜伙计那都已经有些走了调的声音彻底把赌场里的气氛推向了一个高潮。 “赌神!赌神!赌神!赌神!赌神!“近乎疯狂的赌徒们齐声高唱,”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 由于所有人在之前都跟着兰大少爷一起赌,无论兰大少爷押多少点他们都跟着一起押,因此所有人的赌金都依照一赔四的赔率翻了四倍!现在完璧赌坊欠赌客的金额数目无疑已经达到了一个天文数字! “哎哎哎,诸位诸位!列位伙计!”兰望好不容易才让人群稍微静下来听自己说两句话,“本人今日忝为全场之先手,带着列位一起下注,小子在这里感谢诸位的信任和抬爱啦!” 兰大少爷略显稚嫩但是底气十足的声音在整个大厅里回荡:“可是,今日之事,已经注定不能善了啦!” 他停顿了一下,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他的话,并且好好消化一下,让自己这句话的影响发酵一会儿。 “我们一起赢了这完璧赌馆这么多钱,大家也不想一想,他们赌馆拿得出这么多钱付给咱们吗?”兰大少爷的声音骤然提高,语气也变得贪婪狠戾了起来,“他们的赌馆不可能有这么多银根!都说店大欺客,搞不好他们的赌馆现在就正在盘算着该怎么赖账呢!“ ”对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这小子说的一点没错,赌徒会逃赌债,赌场难道就不会赖账吗?“ ”不说别的,光是那个小子一个人赢的钱就已经到。 ”谁说不是呢!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我原来以为宇宙之间都不会找到那种级别的美女,可是今天看来我是孤陋寡闻了!这女子还没露脸就已经美到能把男人的魂儿都勾了去,要是摘下面纱......乖乖啊,那可就真是天仙下凡了!“沈翰林也是压着嗓子回答。 两个见过大世面的穿越者尚且是这样,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女子的话仿佛有着一种无形的、令人无法抗拒的强大魔力,原本乱糟糟聚成一堆的赌徒们立马就变成了守秩序的良好公民,都认真排起队来,一个一个不慌不忙地开始领钱。虽然场面仍然略显凌乱,不过刚才的“危局”已经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兰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女子几乎是什么都没做,就像打太极一样把他这个砸场子的人轰出的拳头通通卸掉了力---我们叱咤风云的兰大少爷今天竟然也破天荒第一次有了一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窝囊感觉! 直到这个时候,一层一众赌徒和赌场的伙计才慢慢从震撼和惊艳中回过神来,低声的窃窃私语也慢慢开始蔓延开来: “老天爷啊......这位该不会就是传说中完璧赌馆的大掌柜---紫鸢夫人吧?“ ”不会吧?难不成她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位列江南花榜第四的绝色佳人?“ ”不可说不可说啊,今天的事情太邪门儿了!谁知道赌大小的这个孩子如此妖孽,把江南镇第一大赌馆的当家人都惊动了!“ ...... 女子仍然站在旋梯的第七级台阶上,位置不高不低刚刚好。她又朗声宣布: ”众位贵客,赌场没有招待好诸位,给诸位造成了不便,今日赌场内一应茶水点心全部免单,权当是我完璧赌坊给各位赔罪了!“ ”所有赌金,不论是以金票还是现金的形式,都会在这里、在当下,立即兑现,分文不会少!“ 紧接着,被称为紫鸢夫人的大老板转向了兰望,吐气如兰、语音清雅: ”这位兄弟,今日相见便是缘分,不知道您有没有雅兴和小女子对赌一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四十八章 大闹江南镇(五) 在兰望的目光和紫鸢夫人的眼神相碰撞的一瞬间,兰大少爷突然感觉自己坠入了某个异次元里。 这个紫衣女子的眼神是那么的深邃、那么的容易令人沉醉,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迷失其中无法自拔、不愿自拔。 等一等!什么情况?! 这......难道是某种催眠术? 兰望一下子回过神来,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异次元”中拉了回来。 “不是吧?!这娘们儿这么厉害,连色诱都不用,只靠眼神就能让人心神混乱?好险啊,差点着了道!” 兰大少爷赶紧略微甩了甩头,让自己的思绪清明起来。之后,他不甘示弱,高声回答: “能得大掌柜的抬爱,小子不胜荣幸!大掌柜请!”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狠狠地捅了身边的沈翰林一下,把沈梦泽从把持不住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紫鸢夫人脚步轻盈,迈动玉足飘然而下,紫色衣裙如同祥云般飞舞。她所过之处,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给她让开一条道路。这样一来,她的身影既像是仙人下凡,又像是高贵的女皇被无数臣民簇拥着、仰视着。 “好家伙,原来都听别人说有些美女能做到‘气场两米八’,我还不信,以为那是夸张,今天一见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回过神来的沈翰林也控制不住地由衷赞叹道。 ”你个酸子可悠着点儿!“兰大少爷压低了声音笑骂道,”看看美女养养眼可以,真要上手的话你可拉倒吧你!你好歹也是有老婆的人呐,要洁身自好,知道吗?!“ 两个穿越者还要继续这样不正经下去,美女就已经到了眼前。这下子兰大少爷可以更清楚地欣赏佳人的风采了---完璧赌馆的大掌柜浑身上下裹的相当严实,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展示自己的美貌。乌黑油亮充满光泽的秀发在女子头定了:这位少爷用桌上全部筹码下注,小女子则用身上全部衣物下注,口说无凭,还请立字据!” 说罢,玉手一挥,一个贴身丫鬟模样的妙龄女孩立刻拿着笔墨纸砚从楼上下来了,连墨都已经磨好了。本位面的女老板捉起笔龙飞凤舞地起草了协议,然后用大拇指点上红色印泥,在字据上摁下了手印。紧接着,贴身丫鬟又把纸和笔给兰大少爷端了过来。 在那个俏丽的小丫鬟足以杀人的目光中,兰望也非常痛快地用毛笔以抽象画一般的狂草字体签下了名字,摁了手印。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紫鸢夫人露在面纱外面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绽出了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笑容。 “您是主场,自然也是庄家,都依着您!”兰望也绽放出了他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回没有人再起哄、也没有人再发出笑声,大厅里所有旁观者都在静静地等待着赌局开始。 负责报场的小厮反射弧比较长,直到现在才堪堪回过神来,见此情景急忙大声报幕:“对赌大小第一局第一回,大者胜,庄家先行!” 紫鸢夫人的纤纤素手优雅地拿起桌上备好的骨杯,将桌面上早已经再次重复检验过的、整齐排列着的六个骰子扣起来,手腕轻轻一摇,清脆的响声就已经连绵不绝。 兰望静下心来,抛却一切杂念,头脑中自动屏蔽了周遭环境中的一切干扰和一切噪音,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女掌柜手中那小小的骨杯上。紫鸢夫人摇骰子的声音和普通的师傅以及刚才号称“赌王”的鹫爷都不一样,不是“哗啦哗啦”的响动,而是那种非常清脆毫不拖泥带水的“沙沙”声,乍一听上去宛若一阵微风吹过树林后枝叶轻拂摇曳时发出的声音。不仅如此,骰子与骨杯内壁碰撞后发出的音律节奏也极为灵活多变,一会儿像是打得飞快的木鱼,一会儿像是啄木鸟在敲凿树干,一会儿像是一个顽童在玩蛙鸣筒,一会儿又变成了茁壮的春蚕在吞吃桑叶。那小小的杯子和几个平淡无奇的骰子在这集天地钟灵毓秀的女子手中,似乎变成了精妙绝伦的乐器! 转瞬间,宛若一首琵琶曲在最强的和弦之后突然收束,摇骰子的声音随着骨杯重新被扣回到桌面上而戛然停止。 “开骰子!”报场的小厮唱道。 紫鸢夫人拿开了杯子,赫然露出桌面上六个六点朝上的骰子。 人群沉默了一下,然后就再次炸开了锅。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搞不好这小少爷的运气今天算是到头了!” “上来就是六六大顺,这闲家肯定没戏了!” “就算这个小子手气再好,也只能同样出一个六六大顺,那样也不过只能保证不输!否则的话......“ “呵呵呵呵,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兰望注意到,刚才送笔墨的那个小丫鬟没走,而是在一旁隐秘处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对赌大小第一局第二回,大者胜,闲家行!”小厮唱喏道。 兰望没怎么犹豫,在沈翰林殷切的目光中拿起杯子,把骰子一个个捡起来先装进杯子里,然后动作很笨拙地摇了起来。 “得,这小子肯定得赔的连裤衩都不剩!” “是啊是啊,就这两下子,刚才还敢口出狂言?” 兰大少爷的表现不出所料地引来了一阵嘘声。 仿佛是为了验证周边吃瓜群众的吐槽似的,兰望稀里哗啦无比蹩脚地草草摇了几圈,就把杯子扣在了桌子上。不仅如此,周边的人还都能清楚地听到:那几个骰子在骨杯扣上桌面以后还在互相翻滚碰撞,发出杂乱无章的响声。 “摇骰子都讲究落地生根,这落了地还不站稳,肯定没好果子吃啊!” “就是!一看这小子就没有什么基本功,纯粹是狗屎运!” ...... ”开骰子!” 在吃瓜群众持续性的指指点点中,兰望气定神闲地拿起了杯子。 露出了下面的六个六。 “庄家闲家均为三十六点六六大顺,第一局平手!第二局决胜负,请庄闲两家追加赌注!”小厮报出结果的声音并不怎么响亮,但却让全场第三次恢复寂静。 寂静,寂静的可怕!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的大脑都宕机了---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真就是出门踩上了狗屎---时来运转了?! 最不可能的可能偏偏就出现了! 双方平局! 兰望借此机会再次控场。他冷笑一声,挑衅一般地对着美女掌柜勾了勾手指: “掌柜的,今天到了这一步,你我二人已经都没有退路了!” “既然决胜负前要加注,那不知您有没有胆量---” “跟小子---“ ”赌身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四十九章 大闹江南镇(六) “赌身家?” 紫鸢夫人嫣然一笑。即便是兰望看不清她脸上的完整笑容,可就是她眼睛周边没有被面纱遮盖住的部分产生的细微变化,就足可以使一些定力不强的人神魂颠倒了。 “不知道这位公子有多少身家可以拿上赌桌呢?” 女掌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妖娆和魅惑。不过如果仔细分辨,任何人都不难听出她话音中夹杂着的些许揶揄嘲讽之意。 那意思很明白:你这小子运气不错、赌技也还算不赖,可是真要赌身家?你毛都没长齐,有什么身家可以赌啊?! “别人赌身家,都是拿自家的田地、宅子、店铺、珍宝、存金积蓄或是其他别的什么产业,可小爷我偏不!”兰望毫不示弱,也是用嘲讽的语气直接怼了回去,“本少爷还是那句话:要赌,就赌大的!” “别人都是赌钱,我就要赌命!” 还没等沈翰林反应过来出言阻止,兰望就已经长身立起,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环视周遭,同时骤然提高了声调吼道:“江南洪家的孙子们!爷爷知道你们的狗腿子现在都在暗中盯着爷爷!既然这样,今天爷爷我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直接自报家门: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北兰家长房长子兰望是也!” “你们都是爷爷我的孙子!所以你们都是兰家的重孙子!重孙子!!“ 兰大少爷一幅纨绔派头,直接冲着周围的空气---啊不,隐藏在暗中的洪家眼线---手舞足蹈跳着脚大骂不止。 “你们不是处心积虑想要杀爷爷么?你们不是想尽办法要爷爷我的命、还要兰家长房的命么?怎么样?爷爷现在就在这里!想要你爷爷的命,你们这些鳖孙就自己来拿啊!” “爷爷今天把话撂在这儿:这下面的赌身家,爷爷要是输了,那爷爷我就往这里一坐,等着挨刀!你们这些孙子们尽管派人来砍爷爷,爷爷但凡要是动一下、眨一下眼睛,就他奶奶的是丫头养的!!!” 兰望站在原地机关枪一般喷吐粗鄙之语,口吐莲花的效率简直让一旁早已经目瞪口呆脑浆凝固的沈翰林都叹为观止---要知道,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口气说出这么多个“爷爷”来,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当然,兰望那一句“丫头养的”,一不小心把自己的便宜老娘也给编排进去了。这个事情在短时间内并不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但是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却宛若不定时炸弹一般爆炸了---当然,各位看官也知道,那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儿了。 这一大串话骂出来,兰望顿时感觉出了一口恶气,一股郁结在胸中的浊气终于得以释放。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兰望的敌人们在想方设法地算计兰大少爷,而兰大少爷一直是被动地招架、一次又一次地随着敌人的节奏起舞,东墙拆了补西墙,忙的不亦乐乎。这一下子可好了:战火终于烧到了敌人的本土! 第一回合过去了,该第二回合了---兰大少爷总算是打响了主动出击的第一枪! 不过么,这“第一枪”响过之后,所有围观的吃瓜群众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废话,信息量这么大,消化不需要时间吗? 所有人还是处在愣神的状态中。直到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之后,赌场门外响起兵士行进时整齐的脚步声,场内众人才如梦方醒: “不会吧?这小子就是兰丰山兰将军的儿子兰望?” “我不是听说他是个残废么?这看着一点也不像啊?!” “他们什么时候又和洪家结下梁子了?非得演这一出?” “这种事情,咱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怎么有机会知道?看戏就得啦!反正现在也出不去了,五门提督的兵已经把这赌场给围上喽!” “这可如何是好?!” 人群的窃窃私语逐渐变成了小声议论,而议论声又逐渐变大,发出的“嗡嗡”声使完璧赌坊显得像一个受到惊扰的蜂巢。恐慌再次开始在人群中蔓延,赌场里也再次骚动不安起来。 不过么,这种情况下总还是有人要站出来稳定局面的。 “诸位贵客不要惊慌!只要在这江南镇的地界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完璧赌馆总能护的了自己的赌客周全!” 果不其然,已经沉默了很久、一直在观察现场局面的紫鸢夫人再次出手控场了。 也是再一次地,她的声音宛若拥有魔力一般,一下子让骚动平静下来。其实从逻辑角度来讲,她这句话并不能很好地安定人心---你一个赌场再牛逼,还能镇得住军队?可是,她的声音似乎就是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可以深入灵魂的强大穿透力,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服从她、跟随她,并且相信她说的话。说好听一点,这就是领导力;说得难听一点,这就是妖言惑众。 不过无论怎么说,球权又再次回到了完璧赌馆女掌柜的手中。 “列位贵客,今日的赌局尚且没有结束,请各位稍安勿躁!”紫鸢夫人的声音依旧显得遥远空灵,“小女子还是那句话:所有赌资都会一分不少地交到各位手里,各位的人身安全也能得到绝对保障!小女子用完璧赌坊的招牌给各位担保!” 不给别有用心之人以反应和质疑的时间,女掌柜继续说:“小女子与兰大公子的赌局还在进行,只要胜负未分,赌局就没有完,各位还可以观看!” “即使是赌身家,它的本质也不过是个下注大一点的赌局而已!“ 别的不说,兰望还是相当佩服这个神秘女子的果敢气概和举重若轻的能力的。 “兰大公子,既然是您先提出了要赌身家,那按照赌场的老规矩,您作为闲家就可以指定庄家的下注种类和方式。也就是说,您押上了您的身家,您就可以要求小女子也押上自己的身家。” “您说让小女子押什么,我就押什么!” 女掌柜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大珠小珠落在玉盘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五十章 大闹江南镇(七) 说实在话,兰望其实很愿意同紫鸢夫人这样的人打交道---说话痛快不墨迹,做事利落不掉链! 兰大少爷其实是知晓一些赌身家的规矩的。他只是在等着女掌柜先承认---先承认他这个闲家有指定庄家赌注的权力。 既然人家不出所料地干净利落脆地点明了可以由兰望来替庄家下注,那我们的兰大少爷还等什么? “既然是赌身家,您这个庄家的的追加赌注也可以由小子来定......“兰望的脸上一下子又出现了那种周围人都很熟悉的坏笑。 “我指定:如果下一局我赢,您就得------“ ”给我当媳妇!哈哈哈!”兰大少爷故意俏皮地卖了个关子,然后才把自己的“邪恶”意图说了出来。 这一下子,全场哗然。 “好家伙,现在的小娃娃也太早熟了!” “赌身家还能这样赌?为了一个女子,连命都不要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人家一个小孩子都比你这窝囊废看得透!” “哎哎哎,你说谁窝囊废呢?!” ...... 兰望这样说也是有一定的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的。毕竟,眼前这个女子虽然有种说不出的美艳,可是年龄毕竟比他大了不少。 问题在于:兰望打这个赌是半真半假,可是人家这个女老板可是把这个当真的! 紫鸢夫人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兰望的言语轻薄而有任何变化---退一万步讲,即使有变化兰望也发现不了,因为她戴着面纱呢。 “都依贵客所言!若下一局是这位公子赢,即使要小女子以身相许又如何?”她的声音依旧清脆悦耳,她的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 一直在一旁偷偷观察局势变化的女掌柜手下的小丫鬟一听这话,花容失色,抑制不住地惊叫起来:“夫人!你......“ ”苓雅!不得无礼!还不退下?!“贴身侍女的话刚出口就直接被紫鸢夫人给摁了回去,女掌柜几乎是瞬间就转过头来,声色俱厉地呵斥着自己的小丫鬟。 然后,她立刻又转回头来,又换上了那种职业性的微笑:“这位少爷,手下人无礼,让您见笑了!” “没关系的!”兰望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也是见到掌柜您还梳着未婚女子的发髻,才把赌注定为这个婚约的。更何况,这可是赌身家!我这个闲家把我自己的性命都押上了,要求您这个庄家押上您的姻缘,似乎也不算太过分吧?怎么样,掌柜的可是有什么难处?” “当然没有!兰大公子,我们不妨继续吧!“女掌柜的再次嫣然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兰望脸上仍然笑着,还是摆着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可是心里已经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有怎样的身世和来历?但凡是这世界上任何一个正经清白女人,被兰大少爷像刚才那样用言语调戏,都绝对不会保持淡定!更不可能答应兰大少爷的非分要求!真要计较起来,破口大骂撒泼打滚儿都是轻的,彪悍一些的妇人很可能一个大耳刮子就抽过来了!可是---这个紫鸢夫人不仅答应了,而且还是非常痛快地答应了!没有丝毫犹豫! 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过往,以至于她能把自己的婚姻和贞操看的如此之轻? 这个女人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可怕底牌、有着什么样不可为人知的目的,以至于她能够豁出别人豁不出去的东西? 可当下的情形已经容不得兰大少爷继续思考和分析了---赌局的第二回合交锋已经开始。 “对赌大小第二局第一回,小者胜,庄家先行!“小厮报场的声音再次适时响了起来。 紫鸢夫人再次伸出纤纤玉手,拿起桌面上的骨杯,用同刚才一样行云流水的动作抄起六个骰子,很熟练地摇动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回合就将决定这次赌身家的最终结果:按照决胜负的规则,这一局如果庄家闲家点数依然相等,则自动判定庄家获胜。也就是说,即使我们的兰大少爷还是能够逼平紫鸢夫人,他也难逃引颈就戮的命运! 这一回合,紫鸢夫人摇骰子的时间明显短了一些。只听得一声脆响,骨杯被直接扣在了桌面上。 “开骰子!” 杯子被拿开了。众人再次被女掌柜摇骰子的精湛手法震撼了。 六个骰子整整齐齐地摞成了一根柱子,而最上面的那一个朝上的一面正好是一点。 ”庄家出一点!“在报幕小厮洪亮的嗓音中,围观的吃瓜群众几乎可以确信我们兰大少爷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 ”好家伙,又是绝杀啊!“ ”这回这小子怕是真的没戏唱了!即便是他也能摇出一个一点,也是一个输!“ ”哎,姜还是老的辣啊......“ 与之前的几次比试的情况相较,这一回赌场里人们的议论声低了很多---所有人都不再怀疑结局已经注定,兰大少爷难逃一劫了。 被称为苓雅的小丫鬟趁此机会又对兰大少爷做了个鬼脸。 不过,即便局势如此,报幕员还是得继续喊下去:“对赌大小第二回合第二局,小者胜,闲家行!” 在围观者看来,我们的兰大少爷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机会了,最后还让他摇一摇骰子也不过只是走个过场、全了赌博对弈的礼仪而已。兰望的表现似乎还是没有出乎一种赌徒们的预料---这个小子确实有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只是拿起杯子装上骰子狠命地摇,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好想那样就能让自己摇出来的点数尽量小一点。 在一种赌徒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悲天悯人的目光中,兰望狠狠地把杯子砸在了桌子上。 这一回,杯子里的骰子在杯子落定在桌面上之后并没有发出什么响声。 “开骰子!”小厮唱喏道。 在这一声宛若死刑判决的报幕声中,兰望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开了杯子。 一大堆齑粉一般的骰子碎片呈现在众人的眼前---杯子里一个完整的骰子都没有,骰子本身全都在摇动碰撞的过程中被兰大少爷打碎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之后,小厮的最终结果通报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闲家打碎全部骰子,出零点!零点小,闲家胜!” 他在说这话时有些迟疑,似乎还不是很确定自己报的结果对不对、是不是真实的。 他一直在琢磨:对赌大小的规则中好像没有“不许摇碎骰子”这一条吧?如果是这样,自己报的结果应该没错吧? 毕竟,骰子都碎了,有点数的骰面都没有了!点数没有了,那是不是就可以算作零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五十一章 大闹江南镇(八) 许多年之后,当兰望夫妇回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时,两人都觉得一切都颇有戏剧性。 那场赌局,所有人都不认为兰望能赢;即使能赢,所有人也都认为兰望绝对不可能抱得美人归—小孩子的话,能算数么?即便在场的赌徒们面子上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其实心里面都没把兰大少爷近乎调戏一般的要求当回事。退一万步来讲,人家女方比你大了那么多,能真的嫁给你么?江南洪家权势滔天,能容许一个死对头家族的小孩摇两把骰子就把自己手底下最大赌场里最得力的大掌柜直接抱走当媳妇?! 开玩笑! 只可惜,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这个位面,如同开玩笑一样不科学的事情还是比比皆是。 兰大少爷的确没有立刻抱得美人归。兰望和林似萱—也就是“紫鸢夫人”的真实姓名—真正结为夫妻,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至于现在么......还是让我们把镜头拉回完璧赌馆里,看看现场的尴尬局面吧。 ...... 在小厮完成赌局结果的通报之后,全场的寂静还在持续着—好像各位旁观者还在屏住呼吸等待结果、赌局尚且没有结束一般。 从兰望的位置放眼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双双瞪得好似金鱼泡的眼睛和一张张张得老大、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的嘴。 有那么不到十秒钟时间,整个赌场一层一点动静都没有,寂静到落针可闻。赌场外不明就里的人甚至很难通过人声来分辨:赌场到底是关门了,还是仍然挤满了赌徒? 赌场一层里所有生物似乎被某种无形力场给冻住了,全都傻呆呆地愣在那里。据兰大少爷后来回忆:“有那么几秒钟,我甚至以为自己不在赌场,而是在一间蜡像馆里面!” 当然,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能长时间保持完全安静的赌场,大约也是不存在的。 只听得一声不知道是谁的破锣嗓子发出来的破音怪叫: “闲家赢啦!!!” 赌场一层当场炸锅。 赌徒们欢呼着、狂吼乱叫着,许多人甚至当场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着把各种各样的赌具、筹码甚至钱币都扔的老高。赌场从刚才死一般的寂静,一下子毫无征兆地过渡到震耳欲聋的喧嚣。各种零碎物件被扔到空中,打了个旋就又落回地面上,噼里啪啦的响声宛若在放鞭炮,天空中似乎是下了一场金子雨。 别忘了,早些时候这些赌徒中大多数人都是跟着兰望一起下注的,用赌场里的行话说就叫“跟赌”!按照赌场的规矩,只要玩家选择了跟赌,那就等于是被跟的那个人押什么,选择跟赌的人就自动押什么,二者的利益是完全捆绑在一起的。如果赌局本身是对赌的话,那么跟赌就意味着跟赌者要一直押赌局中被跟赌的一方赢—说白了就是,无论兰大少爷摇出多少个点,赌场一层的大多数赌徒都赌兰望会赢! 如果被跟赌的那个人一直赢,那么跟赌的赌徒也就会按照一赔二的赔率一直赢钱。结果就很显然了—兰望赢得了赌局,所有跟赌的人押下的赌金就全部跟着翻倍了! 而且还是翻了了好几倍! 众赌徒的表现如此癫狂,也就可以理解了。 刚才抓住机会了跟了赌的人们都在欢欣鼓舞,而少部分刚才犹豫着没有下注的或是不信任兰大少爷没有跟赌的,此时全都是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就通过这一手“大力出奇迹”,兰望不仅重新赢得了赌局,而且还成功翻盘,再次掌控了局面。 或许,对于在场的大多数赌徒来讲,即使兰望的输赢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也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无比激动、疯疯癫癫,原因也很简单:赌徒之所以嗜赌,就是因为他们对大开大合、一夜暴富所带来的心理刺激缺乏抵抗力,以至于欲罢不能。他们所需要的就仅仅只是赢钱或是看到别人赢钱时那一瞬间的兴奋和悸动,至于是不是自己赢钱、赢了多少,似乎也无关紧要了。 这时,赌场的人群中再次响起了一阵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声浪: “给钱!给钱!给钱!给钱!给钱!” 无数只拳头在空中挥舞着,对于巨额财富的贪婪渴望在短时间内就转变为了对赌场拖延兑现的愤怒,攒动的人流如同漩涡一般流动起来,好像要把整个赌场全都淹没。 还是那句话,赌徒们并不傻。早在女掌柜和兰大少爷对赌大小开始之前,赌场应当支付的赌金总额就已经远远超出了赌场内储备资金的额度。更不要说几轮对赌大小下来,众多赌徒跟赌下的注也都已经翻了两倍、四倍甚至于八倍。虽然先前紫鸢夫人曾经紧急释放资金稳住了一部分赌徒,可是在整个大势面前,这点努力还是犹如杯水车薪。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兰望非常清楚,如果这些赌徒的要求得不到满足,陷入狂暴的人群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他必须趁机因势利导一下,让这股力量为自己所用,正好给江南洪家来个中心开花。 “列位好汉!诸位同道!”兰大少爷大吼起来,声音极具穿透力,“这完璧赌坊里没有钱啦!” 兰望用的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套路,这一句说出来还是挺有震慑力的。随着兰大少爷持续不断地努力喊叫、控场,差点暴走的人群总算是勉强平静下来,不过低声的窃窃私语仍然是清晰可闻。 “大家伙儿想想,咱们赢了他们这么多钱,他们这完璧赌馆就是家业再大,也填不满这个窟窿!”兰家大少双臂展开,脸上眉飞色舞,似乎在对着众人比划着那资金链的缺口具体有多大,“一家完璧赌馆怎么可能拿得出咱们要的钱来?咱们就算是把这楼都卖了,也抵不上我们赢来的钱的十分之一啊!” “小赌神!那你说说,俺们该怎么办?!”一个粗犷豪气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引出了兰望即将揭晓的答案。 “这位问的好!”小少爷一脸坏笑,“赌场出不起这笔钱,可是他们洪家又不是只有这一家赌场!就算所有赌场捆一块儿都出不起,他们洪家又不是只开赌场!” “咱们大家伙儿现在就去讨个说法,拿不到钱绝不散场!” “这就叫:吃大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五十二章 大闹江南镇(九) 整个江南镇的人们都忘不了这一天。 上百号赌徒从完璧赌馆里蜂拥而出,狼奔豕突,好似虫群一般,席卷了整个江南镇河边上的所有街道。 “还钱!还钱!还钱!洪家还钱!” “还钱!还钱!还钱!洪家还我们赌博的钱!” “还钱还钱还钱快还钱!”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各位父老乡亲,洪家赌场店大欺客!不给我们钱啦!” ...... 只见得一大群身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子弟乱哄哄地暴走着、高声叫嚷着,宛若一次严肃的示威游行沦落成了一幕滑稽剧。赌场一层的赌徒其实数量并不是很多,可是一旦聚集起来在江南镇狭窄逼仄的街道上滚滚向前,竟然还隐隐显出了一种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压倒一切的气势来。众人乱哄哄地奔走着、叫骂着、大呼小叫着,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躲避。摆摊的摊贩连滚带爬地退到一边去,商家纷纷拉起铺板关门大吉,载着乘客的马车也纷纷避让。几百个人大步流星向前走路不可避免地在年久失修的街道上掀起了阵阵扬尘,遮天蔽日、乱迷人眼,尘雾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不明就里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千军万马在江南镇的大街小巷里奔驰。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两个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和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书生! 一个小孩、一个读书人再加上一大群纨绔子弟的奇葩组合,其场面效应和视觉震撼力丝毫不亚于原位面的花车巡游和狂欢嘉年华。周围好奇的吃瓜群众们无不瞠目结舌,目不转睛地盯着整个讨债队伍的一举一动,不时还指指点点。 毕竟,比这几百个人集体上街散步更能震撼江南镇人的,是这些人的口号和诉求---要洪家还钱! 洪家是什么?那可是庞然大物巨无霸!在整个江南镇、乃至整个江南道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啊! 莫说是洪家欠了你钱,就算是洪家的人杀了你亲爹亲妈,你就是上京去告御状都屁用没有!不仅如此,你告状不成,搞不好还得把自己也弄进南都的刑部大牢里! 今天可倒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有一大群人都嚷嚷着要洪家人还钱!最关键的,还是还巨额赌债! 不过,以上这一切还不是最雷人的。 在这一百来人组成的奇怪的“讨赌金队伍”的两侧和后面,尾随着大队的士兵。这些兵全都是江南镇本地的治安军,指挥权不用说都是掌握在洪家手里的。按照常理来讲,如果有人在洪家的地盘上闹事,最先出手弹压的一定是这些半军队、半警察的准军事部队。可问题在于:这么多人就在江南镇的大马路上对着洪家喧嚣挑衅,而这些治安军除了尾随监视以外,竟然什么事情都不做!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诶,你说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啊?就这么大喊大叫着让洪家的赌坊给他们换钱?” “就是啊!要是这么着的话,这些人不就都成了出头的椽子了么!” “不就是差几块钱赌债么,至于这样吗?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可不是么,这样公开上街讨债,那不就等于是公开打洪家的脸面么!任谁打了洪家的脸,都没有好果子吃!” “唉,年轻人啊,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等到灭门之祸将近,怕是后悔都来不及喽!” ...... 街上的人们躲在各个角落里面对着眼前看到的这一幕议论纷纷,许多曾经见过洪家霸道手笔的老人也都纷纷下了断言:这些讨赌债的赌徒,中间的大部分人甚至都不一定看得见明天早上的太阳! 不过,任周围吃瓜群众怎么猜,兰大少爷的态度是始终如一的:任他几路来,我自一路去。 他这样有自信,也自有他的倚仗和依据。 早在刚才讨赌债的大军在兰大少爷的煽动之下离开完璧赌馆出去讨钱“吃大户”的时候,早就听到风声围在赌场门口的治安军们就蜂拥而上把人群围了起来,试图直接采取强制措施---事实上,这是在很久以前洪家在江南一带仍然有死对头的时候,洪家的爪牙们对待聚众闹事者的常规操作。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常规操作”不灵了!治安军刚刚围上来,赌徒之中就有一个一脸痞气的年轻人跳了出来,手持一块治安军统领的令牌,声称自己是某某大头目假的儿子,敢动他就要丢饭碗!紧跟着,又有许多有背景的世家二世祖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拿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信物凭证来证明自己是江南镇本地某家豪商的子弟或是某个士绅的豪奴。这下子这队治安军的头目犯了难,面前原本如同肥羊一般的赌徒们眨眼之间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抓也不是放也不是,两头犯难! 没办法,治安军的人只好乖乖放这些赌徒们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可是带队的头目又不敢就这样直接离开---废话,他们如果抓了这一百来个赌徒,固然是会丢饭碗;可是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就把他们都放了,他们的脑袋可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于是乎,一队治安军尾随着一大堆要钱的赌徒、不像是要逮捕他们却像是在护卫他们的搞笑场景,就这样呈现在了江南镇诸位居民的眼前。 其实,眼下的局面有偶然,也有必然。早在兰望定下了煽动赌徒、搅翻阳关镇的基本方针之前,兰大少爷就已经大致知道了整个赌场一层的赌徒人员构成。从衣着上看,今天在江南镇第一大赌场里豪掷千金的人们恰巧大部分都是有些背景的纨绔恶少。因此,我们的兰大少爷“挟群体自重”的底气才能够如此之足。 不过么......江南洪家作为江南一爸,肯定不会只有这几下本事。 就在街上走了这么不一会儿,兰望就已经躲开了暗中射来的十一支毒飞镖、十三根吹剑、七根短弩箭外加两把飞刀。洪家藏在这座城市各个角落的黑手们正在现出身形,而且已经盯上了兰大少爷、认出了他就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于是乎,他们就打算先下手为强、擒贼先擒王。 若不是我们的兰家大少武艺非凡、功力深厚,怕是也少不了要着了道! 不过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值得假设的东西。即便路上危机四伏,兰望和沈翰林二人还是安全地带领着赌徒们走了不太远的一段路,到达了江南洪家旗下的另一家大赌场---万金赌坊的门前。 “哎,事情这算是彻底闹大了,你有把握脱身吗?”在大门前,沈翰林不放心地小声问兰望。 ”你呀,就是顾虑太多!“兰望呵呵一笑,”你见过哪个雇佣兵在制定行动计划的时候不安排好足够多足够可靠的撤退路线的?总之,你沈大翰林就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就行了!“ ...... 在此时已经近乎空无一人的完璧赌坊一楼,紫鸢夫人和他的贴身侍女苓雅仍然站立在那里。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年幼的侍女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调皮和稚嫩,而是换上了一种杀手特有的冷酷。 “这小子如果活着,虽然对咱们的计划没有什么大的妨碍,但到底是个麻烦。要不要苓儿去把他......“ 女掌柜一抬手。 ”不用了,苓雅。你应该能感受到,这个小子很强、强到不可思议,我甚至认为他的武道修为不在恩师之下。“ ”啊?!夫人,您是说......“ ”所以,听我的,暂时不要去招惹他,那样只会给我们徒增一个新的敌人,少不了还会打草惊蛇。“ 紫鸢夫人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而且我有预感,我们和这个小孩在之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五十三章 大闹江南镇(十) “诸位同道!这赌馆里面存金数以万计,大家快冲进去拿啊!” “跟我冲!” 兰望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爆吼。 一旁的沈翰林还以为我们的兰大少爷还有什么隐藏的计谋没有使出来,还正傻站在那里等着兰望运筹帷幄施展计策呢,结果一听这话顿时满头黑线。 没办法了,都已经上了贼船了,硬着头皮跟着冲吧! “冲啊!进去拿钱啦!” “还钱!还钱!还钱!!” 一众赌徒们狂吼乱叫着,如同出笼的猛兽一般扑向万金赌坊的门面。用坚硬实木制作的赌场大门在人群的撞击之下好似纸糊的一样,没几下就轰然倒塌,一百多名来自完璧赌馆的赌徒就这么蜂拥而入。万金赌坊虽然规模也不小,但还是比不上洪家名下排名第一的完璧赌馆,因此今日来这里销金的赌客也相对较少一些。不过此时,万金赌坊里面的赌徒正惊愕地看着呼啦啦黑压压一大群人从门口陆陆续续挤进来。 万金赌坊也不是没有安保人员,可此时此刻这些雇佣而来的家丁和镖师全都不敢轻举妄动。赌坊的保安们这时候只是把守住了一层的主要出入口和楼梯口,与从外面涌进来的一大群不速之客形成了对峙态势。双方互相怒目而视,大眼瞪小眼,可是谁都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万金赌坊里的防御力量比兰望预估的要稍微多一些,可是这并不影响兰大少爷的计划。反正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兰望露一下自己的身手、把这些人眨眼之间全部打翻,形势又能烂到哪里去呢? 不过,兰大少爷的真正计划可比直接动手要狡猾奸诈的多了---釜底抽薪! 只见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兰大少爷卯足了劲儿,直接冲仍然呆立在赌场各处的万金赌坊赌客们大喊道: “诸位同道!列位兄弟们!我们是完璧赌坊的赌客!近日来此,是来讨赌资的,更是来找洪家要一个说法的!” “对!要一个说法!”兰大少爷身后的赌徒们齐声附和。 “我赌钱赢了,赢了好多钱,赌场里面的弟兄们跟着我一起押,也赢了好多钱!可是架不住洪家人黑心,他们的赌场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干脆就赖账了!”兰大少爷面目狰狞。 一听这话,万金赌坊里面的人顿时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开始蔓延。 “诸位同道,咱们赌个钱,不就是指望能赢那几个铜板的么!结果洪家赌场巧取豪夺,赌客输了、欠了债,就对赌客穷追猛打敲骨吸髓,可轮到赌客赢了,他们又翻脸不认账了!” 赌场里面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谁不知道这江南镇上一多半儿赌场全是他洪家开的!他洪家人敢在一个赌场里赖账,难道就不敢在别的赌场里赖账吗?!” “诸位同道,我们来给我们自己讨个公道,也是来给大伙儿都讨个公道!洪家这回敢赖我们的账,下回就敢赖你们的账!只要大伙儿帮着我们讨赌债,洪家赔来的钱自然也分给列位一半儿!” 说着,兰大少爷袖子一挥,一大把大额面值的金票就被抛到了空中。转瞬间,整个赌场里面就下起了由金票组成的、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原本还有些犹犹豫豫、踟蹰不前、不敢狠下心来上贼船的万金赌场赌客们登时炸了窝。一大群红了眼睛的赌徒好似变成了动物园铁笼子里面张嘴等待投食的饿狼,冲刺着、跳跃着、互相拥挤着开始哄抢那些从空中飘飘悠悠落下来的金票。不光是他们,就连赌场本身的安保和工作人员也按捺不住了,有些人还腼腆收敛一些,有些人则是干脆和旁边的赌徒一样,完全不顾吃相地满世界去抢钱捡钱了。 没办法,财帛动人心啊! 整个赌场里此时已经完全乱作一团,安保人员组成的本就脆弱的防线也已经趋于瓦解。兰大少爷看准机会,振臂一呼: “诸君!是时候了!讨赌债啊!拿回我们的钱呐!!!” “讨赌债啊!!!” 挤在大门口已经等的饥渴难耐的众赌徒好似一下子摆脱了束缚,饿虎扑食一般冲向万金赌坊里所有有可能藏钱的角落。柜台、金库、后仓,甚至连每一张赌桌、每一把椅子都不放过。大把大把的金子、金票、珠宝首饰乃至房契地契被风卷残云地扫进腰包,原本还算整洁的赌场一层几乎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片狼藉。来自完璧和万金两个赌场的赌徒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行为和涵养上的区别,看上去所有人骨子里面的贪婪和对金钱的渴望都被毫无保留地催化激发了出来,一些看上去家境不是很好的人甚至直接脱去了自己的衣裤临时制成布口袋,一边拼命捞钱,一边光着屁股和其他人争抢财物。 几分钟之内,赌徒们的讨债和哄抢就彻底变成了赤裸裸的抢劫。 赌场的员工之中不是没有尽忠职守之人,可是他们的力量在这样一种狂暴的洪流中实在是太渺小太渺小了。有几个伙计和掌柜壮起胆子试图阻止已经开始哄抢的赌徒,可是立马就被七八个拳头打得鼻青脸肿、栽倒在地,紧接着脸上身上就被踩上了五六只臭脚。要不是赌徒们嫌有人躺在地上碍着了他们抢钱、把他们几脚给踢出了人堆,这几个可怜虫一炷香的功夫之内怕是就要不明不白地死于踩踏事故了。 兰望和沈翰林缩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静静地在一片喧嚣之中观察着现场局势。经兰大少爷初步判断,赌场里面已经没有值得他出手去对付的目标了---原本他预计,在赌场里面会遇到严密的、成建制的抵抗,光靠一帮没有组织的赌徒是没有办法把水搅浑的。 不过现在看来,我们的兰家大少爷在制定计划时真的是多虑了。只是赌徒们疯狂的抢钱活动,就已经让仅剩的赌场安保力量疲于应付了。 “我现在也大概看懂你的计划了......可是,你这么做,有把握么?洪家人可不是傻子,更不是聋子和瞎子,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迟早会知道的!“沈翰林还是说出了他的担忧。 兰望则还是一脸满不在乎:”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放心吧!咱们在这个赌场的行动过算是得手了,那么接下来咱们能够裹挟的赌徒数量只会越来越多,后面的赌场也就愈来越好抢了。至于会不会引起洪家的注意......“ ”哼哼,我生怕他们注意不到呢!“ 说着,兰大少爷抬头确认了一下万金赌场的火候差不多了,便冲着仍在哄抢的赌徒们一声暴吼: ”弟兄们!这个赌场也没钱啦!咱们去下一个赌场!!“ ”去下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五十四章 大闹江南镇(十一) 在原位面的明末,明廷之所以拿以高迎祥、李自成为代表的农民军---或者说,“流寇”---毫无办法,就是因为流寇在起事初期的作战和发展方式相当地简单粗暴:利用一定数量的骨干(也就是所谓的“老营”),击退官军之后,每攻陷一地就强迫本地所有居民入伙,不从者杀掉,剩下的都是迫于流寇淫威而不得不“从贼”的。如是这样循环往复,以老营兵裹挟大量新附平民,整支队伍的规模就会如滚雪球一般扩大。裹挟来的平民为了生存不得不学会杀人,把屠刀挥向更弱小者,激战之后幸存下来的人也就成了老兵、流寇的中坚。 而在这个位面,或许我们的兰大少爷尚且还没有意识到,但是他大闹江南镇的计划所遵循的基本套路其实和原位面明末流寇的策略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攻陷、裹挟、再攻陷、再裹挟,如此循环往复。只不过,唯一的区别在于:兰大少爷裹挟的只是一小撮一小撮的赌徒,“攻陷“的也是一座又一座的赌场而已。从完璧赌馆的那一百来个赌徒开始,再有万金赌坊作为第一个“受害者”,兰望带着一堆红眼狼们每到一个地方就大叫着“讨债”,然后就说洪家的赌场会赖账,之后就是往天上撒钱,刺激赌徒们去抢劫,抢完了再卷起这个赌场的赌徒一起去下一个赌场。 兰望此时非常清楚:自己必须一鼓作气,否则就会“再而衰,三而竭”了!现在,他之所以能驱使着越来越多的赌徒们抢完一家就去抢下一家,靠的就是人群的盲目从众心理、赌博者对财物无止境的欲望以及人体大脑短时间的冲动和兴奋。一旦这些“兴奋剂”过了“药力”,自己的这个“蝗虫”集团几乎是立刻就会失去原动力。 到时候,自己和沈翰林眼前的局面就又会转为被动! 所以,兰大少爷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带领赌徒们不停地一家一家抢劫,把赌徒们都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毕竟,如果这个团体里面每个人的手都脏了,那么所有人即便是回过神来了也没有退路可走了。 废话,在江南镇里面抢了洪家的铺子,若是不赶紧逃跑的话能不能活过一个时辰都是未知数! 这样一来,所有抢了钱的赌徒就只能在兰望和沈翰林周围紧紧地抱成团儿以求自保。但凡是个混社会的,都能懂“法不责众”这个道理,自然也能明白此时此刻呆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正巧,兰大少爷和沈大翰林也可以将整个人群当作筹码和盾牌,与洪家的狗腿子们周旋。 至于这一趟能拿回去多少钱......兰望压根儿就没怎么考虑! 反正现在仍然藏在兰大少爷衣襟里的大额金票总面值都已经超过二十万金了,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兰大少爷、沈翰林背后的文佳工坊都不会吃亏的! ...... “我靠,这是第几家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得沈翰林抬起头来,一边生无可恋地盯着面前的赌场那朱漆写成的招牌:“好运来赌馆”。 “我都数着呢,这是第六家了。”兰望的体能明显比沈梦泽这个书生好了不知道多少,这时候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外人丝毫看不出来他已经连续不间断地跑了将近五公里路了。 不过累归累,待二人转过头去,看了看拖在身后的、足足有将近七百人的巨大赌徒队伍,他们内心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更震撼的,还是尾随在这七百人之后的、整整一千多名江南镇的各种武装力量!巡城营、治安军、衙役捕快、镖局镖师,甚至连大牢里的班头都因为人手不够被拉出来凑数。这些七拼八凑组成的“镇暴队”拿的武器也可谓是五花八门:水火棍、短刀、手斧、鞭子等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扁担和粪叉子!这些大猫小猫三两只还是像刚才那样跟在赌徒们身后,不远不近地尾随着,但就是不敢动手抓人!其实这些队伍中领头的头目们还真不是没想过直接来个两面夹击、把大队赌徒都堵在一条街道上一网打尽,可奈何我们的兰大少爷武功实在是太高了!但凡试图指挥手下对兰望等一行人进行围堵的,不是莫名其妙地被人从背后扭断了脖子,就是冷不丁被一把尖刀捅了个透心凉!剩下的大头兵中间,胆子大一点的、敢于先出头的,也基本上都以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丢掉了性命。剩下的多半都是胆小的,见此情景都以为是见鬼了,再加上赌徒队伍中确实有他们动不了的大人物,这些小喽啰们也只好仓皇撤退,像饿了好多天的狼似的不远不近地吊在赌徒队伍的后头。 至于洪家那些不敢露面、只能躲在街市暗处使暗器的所谓“高手”们,在被兰望空手接住几把飞刀再甩回去反杀了五六个人之后,也基本上消停了下来。 就在刚刚过去的大约一个半小时中,兰大少爷和沈翰林带着数量越滚越多的赌徒们先后洗劫了万金赌坊、红石赌坊、巴临赌馆、旺财赌场和乐天赌馆,所得的各种财物已经完全无法数计。赌徒越聚越多,跟在赌徒后面的江南镇兵丁自然也是越来越多,可是所有人都慑于那只随时会夺人性命的“看不见的手”而不敢有所动作,只能尾随监视。 就在兰望大手一挥、准备招呼身后的赌徒们把面前的这座赌馆直接拆成瓦砾的时候,远远地从街那边传来一阵突然涨起的车马喧嚣声,紧接着街中央正列队严阵以待的各路江南镇武装力量都纷纷忙不迭地让开道路。在一片击鼓和敲锣的喧哗中,江南镇净街衙役的高叫分外刺耳: “洪家家主上道!闲杂人等速速让路!” “洪家家主上道!闲杂人等速速让路!” 一听到这两声喊,周围本来就已经跑得差不多的行人更是变得无迹可寻了。街面上只剩下了小七百号赌徒和与他们对峙的兵士。 兰望挥手喝住正要往大门紧闭的赌馆里冲刺的赌徒们,一撇嘴,冷笑一声,转头对身边的沈翰林说: “好家伙,这才到第六家赌场,洪家人就按捺不住了?” “我本来以为以洪家家底之厚,顶住我们搜刮完所有的赌场和妓院都不算什么问题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五十五章 大闹江南镇(十二) “呦呦呦,洪老板!久仰大名啊!” “今日得见尊驾,真是我兰望的荣幸啊!” “承蒙洪掌柜厚爱,也托洪家的福,前些日子有好些婊子养的都要杀晚辈,全都没能得手!哈哈哈哈哈!” 兰大少爷先发制人,还没等洪家家主在街口站定,就已经高声用揶揄的口吻发表了自己对洪家一门女性亲属的亲切问候。 护送洪家家主的长长队伍在街中央停了下来,一辆豪华四轮马车的车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从车厢内先后走出来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中年人明显已经过了五十岁大关,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出现了皱纹,可是整个人看起来精明强干,脸上容光焕发、精神矍铄,一望便知是个浸淫政坛商海多年的老舵手;年轻人和中年人一样穿着长衫披着小褂,只是尚还看不清面容,可是从那大户人家子弟少有的修长身材和健硕肌肉来看,洪家的家主传人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可是,就算是再有能力的干将,碰上了兰大少爷这种史诗级癞皮狗,怕是也得阴沟沟里翻船! 既然兰家大少先出招了,洪家父子自然是得见招拆招的。洪家家主开口了,声音平淡却暗含威势: “某家洪连泽,不知道兰家小少爷来此有何贵干啊?” “哎我说洪老狗,你他妈是耳聋啊还是眼瞎啊?!”兰望可不打算跟随着对手的节奏起舞,而是直接切换为骂街模式,“老子带着大小七百号人在江南镇里头都转了三圈儿了,到现在你还连老子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兄弟们!告诉洪家老狗!咱们要什么!”兰望顺着话茬转过头去,对自己身后的众人说。 “还钱!还钱!还钱!”赌徒们的声音不是很整齐,不过震耳欲聋还是做得到的。 “听见没有?!你家赌场欠了我们赌资,还赖账不还!我们就是来找你要钱的!”兰大少爷摆出一副街头小混混儿约架的姿势,左手叉腰、右手遥指着洪连泽的鼻子尖儿,“洪老狗,往年都是你去跟别人讨债,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来找你要债、还指着鼻子骂你是狗吧?!” “你!......“站在洪连泽身后的那个年轻人眼见着按捺不住就要暴走,可是被自己的父亲死死挡住,只得悻悻地退了回去。 兰望在心底暗笑:一个豪门巨室的接班人这么沉不住气?看来洪家也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底蕴深厚啊! 洪家家主的脸上倒还是一片波澜不惊。他淡淡地问了一句:”敢问兰家小少爷,我洪家的赌馆欠了你和诸位多少钱,以至于你们列位要一家一家地砸场子才能把钱拿到?“ ”哼哼,说出来都能吓死你!你们洪家的赌馆一共欠了我们......“ ”不用清点了!“洪连泽一摆手,打断了兰望,”兰家小少爷、列位赌馆的贵客,诸位看看,这么多钱够不够?“ 一长溜二轮马车从洪家家主的四轮座驾旁边驶过,鱼贯进入街心,之后逐个依次缓缓地停了下来。远远看去,车上面似乎拉着某种特别沉重的货物,马车的车辕被压的很低,车板不断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吱呀“的响声,在每一辆车前负责拉车的四匹健马也都是汗如雨下、响鼻声声。 打头的第一辆车里走下一个车把式。他慢慢悠悠地走到遮盖着草席的车厢侧面,打开一把锁,然后猛地拉开了车厢侧板。 只听得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无数金子如同黄灿灿的流沙一般从车厢里倾泻而出,下雨似的落到了街面上。数不清的金子辉映着午后太阳的光线,把整条街道都染成了金灿灿的颜色。紧接着,第二辆车、第三辆车......所有二十几辆马车如同听到了某种号令,全都有伙计从车上下来,拉开了车厢的侧板,将车子里面装载的大量金沙倾倒在街面上。 什么叫挥金如土、什么叫极豪巨富! 这就是最最真实的写照! 普通人家视若珍宝、求之不得的金子,在洪家眼里和铺路用的泥土、沙子和沥青毫无区别,全都洒在地上垫脚都不必眨一下眼睛! 整条街道上登时响起了一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大江南北的人们都知道洪家多富庶、多有权力,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够通过这样一种视觉冲击力超强的渠道,直观地感受洪家的实力! “嚯,大手笔啊!”就连兰大少爷也不得不承认洪家在这方面的底蕴之深厚。 “好家伙,只听说过用成捆的钞票砸钱炫富的,可真没听说过用金子金条砸钱炫富的!”沈翰林也有被震撼到,“这下子咱们身后的这些人很可能会动摇,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有预案吗?” “放心好了!”刚刚还一脸严肃的兰大少爷此时此刻脸上再度绽开了笑容,“我不怕他炫富,就怕他不炫富,而且还就怕他不用金子炫富!” “咱们忙活了大半天,等的就是这时候!” 说着,我们的兰大少爷略微一歪头,低低吹了声口哨。 几个躲藏在街道各个阴暗处的乞儿和小孩儿一听到兰望发出的信号,登时四散而去。不一会儿,他们就分别飞奔到之前预先指定的地点,把洪家家主开始撒钱砸人的消息传给他们指定的联系人。 ...... 洪连泽今天的心情相当地舒畅。自己一直苦苦寻找、使尽各种办法猎杀的兰家小少爷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可省去了他不少功夫。兰望身后的赌徒队伍中的每一个人,洪家的家丁和眼线们都已经记了下来;等这砸出来的金子把赌徒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之后,这些见钱眼开的市井无赖们必然上去哄抢,兰家的小崽子也就成了光杆司令!到时候,随便清楚几个家族的护法和供奉,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这小崽子钉死在江南镇!事成之后,洪家的爪牙们还可以根据名单,把今天参与闹事的赌徒一个一个揪出来收拾掉,撒出去的金子也就流回来了! 至于兰家在江南镇的眼线?呵呵,这里可不是阳关镇,而是江南镇!是他江南洪家的地盘和主场! 想到这里,洪连泽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父亲,可以动手了吗?”被兰大少爷的口吐芬芳气得够呛的洪家少爷已经跃跃欲试。只要他一声令下,埋伏在车队后面的武道高手们就会一拥而上,把兰家兔崽子砍作肉泥! “我儿不必心急,再等等,等着赌徒们都去抢金子了,再派咱们的人出手!”洪家家主一边冷笑,一边注视着前方已经开始松散、动摇、失去秩序的赌徒队伍。队伍中的赌徒已然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焰,不少人都在面面相觑或是窃窃私语,站的比较靠前的或是胆大的已经脱离队伍溜出来,跑到运金的马车旁边去捞钱了! 就在我们的洪家家主以为胜券在握、局面尽在掌握之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跑到洪连泽跟前: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咱们家镇上所有的票号钱庄周围都聚起了一群存户,全都叫嚷着不把钱存在咱们家了,要我们给他们取钱兑现!” “怎么办啊老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五十六章 大闹江南镇(十三) 无论是古代钱庄还是现代银行,最害怕的事情就莫过于挤兑。 由于银行的本质是一种金融信贷机构,信用的崩解就会造成多米诺骨牌式的危机。本来,银行吸纳储户的存款,再把这些存款拿出去投资放贷、从中牟利,在大体操作上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就意味着,储户的钱款不一定每时每刻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银行里。一旦银行因为某些突发事件而出现信任危机,陷入恐慌的储户们就会一窝蜂地跑到银行,要求把自己的存款取出来,这就形成了挤兑。若是此时银行中的存款不足以满足储户的提款要求,恐慌就会进一步发酵、扩散,前来要求兑现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到最后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其结果么......若是没有外部干预,大多数情况下,银行都是直接申请破产倒闭了事。 最最重要的是:银行在社会经济体系中往往承担着吸纳社会资金和促进资金流动的任务。因此,大量银行集中倒闭就又会导致更多企业和个人的存款在一夜之间被蒸发,最终触发全社会乃至全球性的经济危机。原位面的1929年,美国的经济大萧条之所以能造成影响那样深远的破坏,恰恰是因为股市熔断最先冲击了银行业,紧随其后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又像飓风一样席卷了资本主义国民经济的各项板块。 不过,导致1929年大萧条发生的原因相当复杂,可本位面造成江南镇大混乱的原因却很简单: 我们的兰大少爷在作妖! 沈翰林目瞪口呆地看到:刚才还在街道周边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洪家狗腿子们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号令,渐渐地都退走了!就连正在车子边拼命捞钱的众赌徒们见此情景,也全都是一脸懵逼。 沈梦泽再转过头去看看正站在街口的洪家家主和洪家少爷,却发现两人一个面色铁青、另一个面色涨红,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这二位爷是吃饭的时候吃到了两只苍蝇呢! “哎!我说你这是唱的哪儿出啊?我看见你刚才只是挥了挥手,可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洪家的人都退下了!你这是咋做到的?!”沈大翰林越来越看不透我们的兰大少爷了。在他印象中,兰望牵头的这次“渡江侦查任务”应当是临时起意,事先并没有做什么太周密的计划。可是现在看来,兰家大少能过江来寻洪家的晦气,似乎并不是临时起意啊! 兰望嘿嘿一笑:”没想到吧?我可是连你都骗过去喽!“ ”我靠,你tm就别卖关子了!剧透一下呗!“ ...... 与此同时,街道另一头。 “怎么回事?!消息是怎么泄漏出去的?!” 洪家家主恶狠狠地沉声质问着自己面前正在瑟瑟发抖的传话小厮。 “回家主......不......不知道啊!” 小厮的声音还在颤抖,“家里押运金子的车队刚刚到街上,全城各处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大堆传单揭帖,雪片似的飞的到处都是!酒楼茶馆里面也眨眼间就开始谈论咱家赌场出事和抽调存金的事情,连是谁传出去的都不清楚!江边一整条街上卖艺的、说书的、唱戏的、代读告示的好像事先都得到通知,全都开始传咱们家钱庄存金被抽调的事情!” “老爷,这事儿也太邪门儿了!咱们怎么办啊!!” “废物!都他奶奶的是一群废物!垃圾!饭桶!”洪家家主强忍着破口骂娘的冲动,使劲压低了自己说话的声音,尽量不让周围的家人和街上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发现他的窘境。 可是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全江南镇的人都知道了! 即使到了现在这步田地,洪连泽仍然对目前的局面感到难以置信。 紧急调动洪家名下在江南镇中钱庄的存金来应对赌场的危机是他本人的主意,除了族中极少数几位执事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连族中几位德高望重、还有些话语权的长老都不知情!运金子的车把式和押运的伙计家丁可都是长房里的老人儿和家生子,每一个都知根知底儿,绝对不会做出吃里扒外的勾当来! 既然是这样,那钱庄里面存金被抽调一空的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而且还几乎是眨眼之间就传的满街都是、连到处疯跑的小娃娃都知道?! 要是这里面没鬼,他洪连泽的“洪”字干脆就倒过来写算了! “立刻严密封锁消息,把老宅留守的所有人手都撒出去,到城里各个钱庄去控制局面!巡城营全部兵丁都上街巡视,收缴各种揭帖和传单,仔细搜查来源!另外,若发现继续散布谣言者,不必请示,立即扣押!” “你速速叫人回到老宅金库,把长房公中的金子---不,整个洪家公中所有的金子都调出来!拿到钱庄票号去填补缺口!家里的长老要是查问起来,你就说是家主的主意!另一头也派出伙计,务必稳住各个钱庄票号的掌柜,告诉他们:绝对不能露出一点惊慌的神色!他们就算是把自己的棺材本儿都拿出来兑给储户也要保证兑换的有序进行,打发一个是一个,总之不露马脚就对了!” “一应事务不得有误!出了岔子,我就拿你是问!!” “是是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小厮顿时如蒙大赦,急急忙忙夹着尾巴溜走了。 站在洪家家主旁边的洪家少爷现在也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在他印象中,自打他记事起,父亲处理任何事物都是得心应手、云淡风轻,似乎所有难题在父亲面前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解决。可今天不同了:父亲明显是慌了! 连父亲都无所适从的局面,该会有多么凶险?! “父亲,我们下一步......“他试探着问道。 ”严儿,我们洪家今日是遇到大敌了!且不说能不能留下兰家这个小崽子,就连能不能保住我们在江南镇的家底都成问题!“ ”啊?!这......“ 还没等洪森严---洪家长房少爷---继续问下去,大老远的又有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老爷不好了!咱们在城东的兴旺钱庄存金耗尽,掌柜的架不住储户冲击就挂出了‘存金已尽,今日歇业’的水牌,结果储户们都炸了窝了!人不变少反而越聚越多!临近的几家票号也受到殃及,前来要求兑换的储户比方才多了一倍!” “老爷!您快拿个主意吧!” “废物!废物!!废物!!!”闻此噩耗,洪连泽再也压不住火气,当街爆吼道,“都她妈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人封锁消息,这样也好......“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皱着眉头捂着胸口栽倒在地上。 ”父亲!“”老爷!“...... 洪莲泽周围的人们顿时又投入到了抢救自家家主的激烈战斗中。 ...... 与此同时,完璧赌馆。 紫鸢夫人平静地听完了苓雅的讲述,抬眼望向仍然空荡荡的赌场门外。 “果然......“ 女掌柜的幽幽叹道。 ”如此手腕、如此做派,看似一时兴起,实则计划周密......这个小孩儿,的确不是等闲之辈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上架感言 时光流转,兜兜转转,刚刚执笔开始写这部小说的第一天仿佛就在昨日。 小时候我就是一个很爱讲故事的人,写小说的尝试也进行了很多次,但是无一例外都烂尾了(哭唧唧)。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我学会了如何策划一个故事、如何讲好一个故事,同时也积累下了一定的阅历和经验。 我真正想要塌下心来执笔写小说,是在我把我认为所有值得读的军事历史穿越小说都读的七七八八之后。那个时候,我发现已经没有小说能够满足我的审美和胃口了。既然是这样,为何不自己去写一本来看看呢? 一路走来,各种困难和坎坷也碰到了不少;如何平衡写作、学习和工作这三者之间的关系,至今仍然困扰着我。不过支持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恰恰是那种看着一个完整的、多彩的、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自己笔下缓缓展开时的欣喜与兴奋。不仅如此,能够在写小说的过程中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为自己的知识积累找到一个合适的应用点也是我的一大原动力。 小说上架了,万里长征也才刚刚迈出了第一步。大大还会继续努力码字! 与诸位读者共勉! 穿鞋会长2020.9.5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五十七章 大闹江南镇(十四) 我们的兰大少爷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可唯独就是没有预计到洪家家主有心脏病、经不起剧烈的精神刺激! 在兰望的设想中,即便是自己的计划实施的很顺利、每一步都没有出问题、所有预定效果都不打折扣地达到,洪家的主事人也不会太好对付。至少,两人会在某家赌场前面对峙一会儿,再打上一会儿嘴仗,少不得还要互相出招斗法一段时间。直接动武的情况会出现,但是那也肯定是在矛盾冲突已经升级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之后才会发生的! 谁能想到威震整个江南道的洪连泽竟然如此玻璃心,急火攻心之下直接晕菜过去了! “别人都是容易低估自己的对手,可我怎么就这么点儿背,老是高估自己的对手呢?!”兰大少爷在心里哀叹。 ...... 洪家家主的倒下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以至于就连他身边的人都僵在原地两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爹爹!爹爹!你别吓唬孩儿啊!你醒醒啊爹!!!郎中!快叫郎中!!”洪家少爷洪森严立马就像世界上无数最普通的孝子贤孙那样开始哀嚎起来,以至于整条街都能听清楚他的哭叫声。四周的洪家家丁和仆役们也都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开始给他们的主子进行“紧急救护”。 紧接着,洪森严好像骤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抬起头来,双目血红,指着兰大少爷和沈翰林怪叫道: “莫要走了兰家小崽子和那个酸秀才!洪家的人,抄家伙给我上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洪家少爷的话宛若一声震耳欲聋的发令枪响,原本已经退下的洪家家丁和江南镇兵丁骤然又“呼啦啦”地重新围了上来,领头的几个把总发一声喊,几百个手执利器凶神恶煞的狗腿子就一窝蜂地冲了上来。见此情景,方才还在马车旁边拼命捞钱的众赌徒们立刻一哄而散,连钱都不要了---废话,就算是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才算数啊! 兰望真是一点都不慌:这种情况他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了,事实就是这些小喽啰除了给我们的肉身武魂刷经验以外,没有任何价值。 兰大少爷扭头看了一眼此时已经略微有那么一点点慌了神的沈翰林,戏谑地道: “怎么着?怕了?” “笑话!我怕什么怕,咱上辈子也是一舰之长啊!”沈翰林此时仍然强颜欢笑,丝毫没有察觉自己额头上出的汗已经流到自己下巴上了,此时还正一滴一滴滴落到地上。 兰大少爷呵呵一笑,踮起脚尖拍了拍沈梦泽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 “放心吧!你就算是不参战,我收拾这一票臭鱼烂虾也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 就在这二人说话的功夫,洪家的狗腿子们已经狂吼乱叫着冲到了面前—虽说这些人是江南镇的经制之兵,可是平时干的活也就是缉捕盗匪、顺带欺负欺负老百姓,真正的战场那是没有见过的,所以耍起把式来和街头流氓地痞无赖也并无太大区别。 至于兰望么…… 上一秒,沈翰林明明还看到兰大少爷正拍着自己的肩膀和自己谈笑风生,可到了下一秒,小少爷就没影了! 对!就在原地消失了! “嗯?人呢?!” 等到沈大翰林再转过头望向洪家兵丁来袭的方向时,就看到一道虚影像保龄球击倒瓶子一样,把正蜂拥而来的洪家兵士们撞的东倒西歪! 兰望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他在先前就已经观察清楚了洪家人的动向,规划好了自己的突击路线,此时开刀自然是得心应手。只听得“砰砰砰”的拳头到肉声连绵不绝,每一声响就意味着一个江南镇兵丁被打翻在地。一个兵士刚刚还在左右环顾、四处寻找来袭者的踪迹,可是转瞬间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只小拳头一下打中太阳穴;还有少数人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了兰大少爷的身影,试图用手中的兵器拦截他,可是刀剑棍棒刚刚挥出去就感觉胳膊肘一酸、手腕猛地一麻,家伙事儿莫名其妙地就脱手了!再下一秒,他们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至于我们的沈翰林?哈哈,这时候的他才明白兰大少爷的迷之自信来自于哪里。 在本位面曾经叱咤朝堂的翰林大学士眼睛瞪得有如铜铃一般,就那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兰望像捶沙袋一样把几百号洪家的私兵吊起来打。只见兰大少爷就以沈翰林为中心画圆,用肉眼不可见的迅捷身法飞速奔跑,剥洋葱似的把不断密密麻麻围上来的洪家私军一圈儿一圈儿地打翻在地。短短十几秒钟时间过后,兰望就像那科幻电影里面制造麦田怪圈的ufo似的,在海一样的敌兵人群中挖出了一个逐渐扩大的圆来! 正在远处观察战况的洪家少爷见此情景也是大吃一惊—不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么,怎么会这么难对付?! “看来得叫家族的供奉来了!” 想到这里,他立马就给还留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转头去通报了。 身在战局中央的兰望自然不会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这些小喽啰来多少他都不怕,就怕洪家派出一些真正的练家子!到了那时候,他自己愿意打可以打、愿意跑也可以跑,可是沈翰林就不那么容易脱身了! 于是乎,在砍瓜切菜一般又干翻了几十号人之后,他猛地发一声喊: “沈大翰林!还愣着看戏呐!赶紧撤吧!” 已经被兰望的无敌身手彻底震撼的沈梦泽这才如梦方醒,脚底抹油拔腿飞奔,从兰望在人群中打出来的缺口通道里冲了出去。二人趁着洪家的狗腿子们被打的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冲出了街口,重新回到了江边。 “哎哎哎,钱你拿上了吗?钱!” 沈翰林一边跑一边还不忘问一问兰大少爷此行到底捞了多少。 “现金没有多少,但是金票加起来也有小三十万啦!够本儿啦!” 兰望一边跑一边贱贱地坏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五十八章 大闹江南镇(完) 兰大少爷和沈翰林一路狂奔,绕过人声喧嚣的集市,冲过无比繁华的江边一条街,一边跑还一边与路过的马车赛跑,全然不顾路边人们和路上马车夫们异样的、围观裸奔猛男似的眼神。 沈梦泽头上的书生方巾已经跑歪了,脚上的文人靴也跑掉了一只,兰望则是仍然衣冠整洁、步履轻盈—废话,兰望这小子压根儿就没戴帽子,脚上也是用绑腿固定得结结实实的千层底布鞋,自是当然不会像沈大翰林这个时刻都讲究体面的人那样,在危机时刻如此狼狈了! 不过沈梦泽也不是完全不知变通的书呆子—至少现在这个沈翰林不是。一看见自己的左脚靴子跑掉了,他干脆抬脚一甩,把右脚的靴子也给扔了,然后一把扯下头上的书生方巾,继续拔足狂奔!兰望一边跑一边高叫着问: “你这样能行吗?光着脚不怕脚受伤吗?!” 沈翰林倒是足够光棍儿。他的高声回答也被江边的风给吹的破碎凌乱:“你也不想想我上辈子是干嘛的!我可是海军!风帆训练舰都上过,光脚跑步那可是家常便饭!” “好!你要是没意见,咱们就再快一点!洪家的人可能要追上来了!” “没问题!!” ...... 就在二人马上就要离开江边大道、顺着一条狭长的窄街跑出江南镇的北门的时候,兰大少爷忽然感觉耳畔传来一阵风声—不是自然风吹过的声音,而是利器划破空气的响动! 兰家大少毫不犹豫,闪电般出手,正好用食指和中指在距离自己右耳朵二十公分的地方夹住了一根长长的金针! “小心!” 兰望大叫一声,一把拉住沈翰林,往旁边一个侧滚,躲到了街边一个熟食店摆货品的小车后面。 几乎是霎时间,上百根金针就如同下雨一般向二人的藏身处飞了过来,“劈劈啪啪”地钉在了熟食店小车冲外的木板上,瞬间就把这辆手推车变成了一只刺猬。 “有追兵,还不止一个!”兰望沉声对沈翰林说,“此地不能久留,赶紧走!” 他们俩前脚刚刚离开小推车,后脚就有一大片金针飞蝗一样扑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们刚刚藏身处的地上。 二人暂时顾不了那么多,只是一门心思地往城门处跑。可是没跑几步,沈翰林和兰大少爷就看到街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两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巨人和一个矮人。 巨人的身高至少超过了二点五米,就连姚明在他面前都像是个侏儒。这人肤色黝黑、肌肉遒劲、面目狰狞,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右额头一直延伸到左下巴,贯穿了整个脸颊。他的右手扛着一把足有一个成年人身高那么长的巨大利刃,左手拿着一把大锤,远远看去宛若一尊佛寺里的金刚力士;在他旁边,则是一个身高顶多一米二三左右的矮子,穿的破破烂烂,棕色的胡子一直拖到胸前,脑袋上歪戴着一顶破烂铁锅似的头盔,一脸的痞气。他的武器是一柄看上去稀松平常的剑,只是这把长剑的总长度似乎已经超过了他的身高。 “哟,这位就是兰家小子吧?”巨人瓮声瓮气地开口了,声音中带着猎食者俯视猎物时的那种嘲弄,“我还以为能逼着洪家老少请动洒家的人是何方高手呢,没想到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哈哈哈哈哈......” “矮子,小孩儿我来搞定,他旁边那个酸子可就交给你了!” “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矮子!仗着你身材高大欺负人是不是?!小心我回去之后......” 矮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等到巨人反应过来之后,他才发现矮子的脖子已经呈一种无比诡异的角度歪向了一边。下一秒,双目依然圆睁、方才的表情仍凝固在脸上的矮人像个破麻布口袋似的倒了下去,手里的长剑也“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同伴还没出招就死翘翘了,暴怒的巨人咆哮着四处寻找袭击者的踪迹—他已然发现刚刚还站在那个酸子文人身边的小孩早就不见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一道稚气未脱但却无比冰冷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巨人的头顶。 还没等巨人再次反应过来、并挥动大刀和铁锤往头顶上声音来源处砸过去,兰大少爷的后半句话就伴随着一柄锋利的剑刃从天而降: “反派,死于话多!!!” 话音既落,长剑的剑刃也已经深深插进了巨人的颅脑,剑锋穿过整个头部,一直从下巴穿出。 “当啷”“当啷”两声巨响,大刀和铁锤也掉到了地上。汩汩的鲜血从巨人下巴的伤口处涌出,瀑布也似的流到地面上,浸透了街道上的泥土和砂石。 紧接着,巨人的身躯摇晃了两下,然后整个人双膝跪倒,“轰隆”一声落在地上;再然后就是整个上半身也顺势向前栽倒,噗地一声,随着巨人的额头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洪家派出来拦截兰沈二人的三个金牌打手中的两个还没有出招,就落地成盒了。 兰望则还是一副云淡风轻地表情。他从倒下巨人的肩膀上跳下来,“铮”地一声把深深嵌在巨人头骨中的利剑拔了出来,然后又一把扯掉巨人戴在脖子上的一串项链作为战利品—这串项链上面的“珠子”绝大部分都是纯金的骷髅头,项链最中央的那颗骷髅头则是由晶莹剔透的水晶制成的。 “哈哈,今儿个运气不错,宰了两个狗腿子,还捞到两件纪念品!这一趟赚了,赚大了!” 兰望就像是一个刚刚弄到了宝贝玩具的顽童似的,把项链挑在长剑的锋刃上,在沈翰林的面前挥舞、炫耀着。 “行啦行啦,别显摆了!赶紧走吧,城门都开了!”沈梦泽却是对兰望这种穷显摆的行为很不感冒,出言催促道。 他一边催促,还一边往已经近在咫尺的城门处走去。 “你走的这么快,是打算去投胎么?” 兰望没有跟着走,反而冷冷地嘲讽道。 沈翰林仍然是不明就里,可是兰望的一个动作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兰大少爷顺手抓过路边一家无人值守的粮店里摆着的一袋面粉,抡起膀子就往城门洞里扔了过去。没想到,面粉袋子好像是在空气中撞到了许多无形的刀刃似的,一瞬间就被切的稀烂,里面的面粉也像下雪似的飞溅的到处都是。 空气中漂浮的面粉形成了一团白雾。白雾之中,无数道宛若蜘蛛丝一样的无形细丝显露出了它们的庐山真面目。这些细丝在城门洞里纵横交错、密密麻麻拉的到处都是,可是若不仔细观察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些细丝似乎不是金属,但是却异常坚韧、无比锋利,人用手轻轻碰一下都会被划伤! 沈翰林顿时感觉后脖颈一凉—如果刚才兰大少爷没有出言阻止、自己就昏头昏脑地撞进了这无形的网中......可怜两朝翰林,怕是就要化作无数肉块了! “这第三个人也是个怂货,看到自己的两个同伙被宰了,竟然不现身迎战,而是扔下一道暗器,之后扭头就溜了!洪家豢养的打手们要都是这等货色,那这江南洪家......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泥足巨人罢了!” 兰望冷冷地评价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抓起两袋面粉,径直往城门洞子里扔过去,一边扔还一边说: “沈大才子!你就打算干看着吗?还不来帮忙!” ...... 待到两个人把面粉包扔的差不多了,城门洞里所有的刀丝也都显现了出来,门洞里面同时还四处飘浮着面粉,连空气都被染成了白色。 沈翰林一句话都不说,就是静静地看着兰望扔面粉包—他知道,这小子鬼点子还是相当多的。 “成了,差不多了!” 兰大少爷微微一笑,从兜里拿出一盒火柴—这盒火柴是李主管化学实验室的不成熟产品,还不是安全火柴,在任何粗糙表面上划一下就能点着。用李长亭自己的话说,“用这火柴把自己衣服点着的概率要比把嘴里叼着的烟成功点着的概率高的多”。 不过,这火柴质量再差,也不妨碍兰望用它来制造一场声光效果华丽的— 粉尘爆炸。 在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之后,兰望划着了一小撮捆在一起的火柴,远远地朝白色粉尘弥漫的北门城门洞扔了过去。 “boom~” 兰家大少的嘴里轻轻吐出这个拟声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五十九章 轮船试航 就在我们的兰大少爷和沈翰林用粉尘爆炸的小技巧炸毁了堵在城门洞里的刀丝阵、成功脱身之后坐上了江边一条渡船、安然无恙地从江南镇溜之乎也的同时,文、李二位主管和黄家小少爷也在进行着属于他们的“战斗”。 “我说老文啊,你们工坊组装的蒸汽机到底靠不靠谱啊?锅炉这都预热了两个多小时了,还不开船吗?!” 涣水南岸大江边一个隐蔽的港汊里,黄家少爷站在自己的干船坞旁,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一个劲儿地催促着文佳工坊的两位主管。 干船坞里,赫然是一艘已经完成动力系统装配的内河炮舰! 呃......准确地说,这只能算是一艘装上了火炮和蒸汽机的小木船! 75吨的排水量,21米的船只总长,船身宽5米,舷高1.9米,吃水1.8米,乘员13人,静水最高航速7.5节,武备为两门32磅卡隆炮、船艏船尾各一门...... 在仔细看过船只的各项参数和设计线图之后,黄少爷实在忍不住了,又开始吐槽: ”这货也能叫军舰?叫炮艇都是高抬了!我看也就是一警用缉私艇!“ 文同心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了,转过头来回击:“这船的船体可是你造的!船只的性能和各项参数受吨位的限制和掣肘,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而你眼前的这个成品已经是在吨位允许的范围内做出来的最平衡的产品了!” “说得难听一点,这艘船的小身板儿也就是一艘大号内河摇桨木船的水平,能改成军用炮舰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就给我这么一个小吨位平台,造出来了船还嫌性能太差,你这不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嘛!还有,这线图的每一笔还都是你画的,你说这船造的烂,不就是等于骂你自己没水平么?!” 黄大少爷这个甩手掌柜被专业人士一怼,立马就没词了,只能气鼓鼓地干瞪眼儿。 “不过么,咱们这艘船的原型还是挺有名的:中国近代第一艘蒸汽动力内河明轮船‘黄鹄’号,‘清末工程师第一人’徐寿设计,1865年由江南造船厂---就是搬迁后的安庆内军械所---建造完成,并且于同年在南京下关段的长江江面试航成功,总体来说还是蛮有历史意义的。历史上‘黄鹄’号的适航性、航速和主机可靠性也都过关,拿来作为我们炮艇的原型完全说得过去。“ 听到这里,黄少爷的脸色才算是缓和了一些。 文同心和李长亭都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其实文主管的话只说了半截---历史上的黄鹄号性能上的确没问题,可是她的船体真就是用运漕粮的沙船改装而来的,满载排水量也只有50吨不到,实验性质比较浓厚,而且在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到用作军事用途的可能性,完全就是一艘运输船。 可是,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固然有很多,试航还是得继续进行。毕竟,蚊子再小好歹也是块肉,穿越者们目前也没有别的船只可用了,想要建造更大的百吨级炮舰不是不行,就是需要时间,而且是很长时间。 岸边的几位还正在闲聊着,就听到炮艇上传来一声洪亮的嗓音:”东家,船坞注水已经完成!锅炉压力也到了预定水平!“ 三个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了。只见船坞中的水位已经与外面的河道水位基本持平,汽船的烟囱里也已经开始冒出缕缕黑烟。 黄少爷兴奋地一拍手一跺脚:”好!很好!立刻升锅炉、启动主机,拔锚起航!” 一边说着,黄少爷一边兴奋地三步并作两步跳上船帮,之后敏捷地一头钻进了驾驶室—这艘船实在是太小了,所以没有“舰桥”这一说。驾驶室的外墙上用白漆写着两个醒目的宋体大字: “春分”。 同样的字体也被写在了在船艏船舷上和侧舷明轮的护板上。 几天前,为了第一艘船的船名问题,文、李、黄三位大佬可是打得不可开交。两位主管坚持要用“文佳”,可是黄少爷却偏偏要用这艘船的原名“黄鹄”—毕竟他家就是姓黄嘛!相持不下之际,双方各退一步,都同意遵循中国古代用二十四节气命名一系列同级小型船只的惯例,把这艘小炮艇命名为“春分”号。 不过,对于小黄少爷坚持要当穿越者第一艘军舰的舰长这个要求,文、李二位主管倒是没有反对。 这不,我们的小船长已经在船长室里发号施令了! “最后检查锅炉压力值!” “锅炉压力正常!” “轮机室!” “轮机正常!煤仓已满!推进系统就绪!” “各炮位!” “火炮准备就绪!” “舵机!” “船舵正常!” “全船听令!拔锚启航!” 黄少爷大吼道。 早就站在岸上锚桩边上的几个黄家船工一听到喊声,立马行动起来,把拴在锚桩上的船锚和连接的粗缆绳解下来,抛到船上去。干船坞和外面河道连接处的挡板也被放了下来。 “舵机启动!前进一!” “前进一!” 轮机舱里,两个精赤着上身的年轻后生露着结实的肌肉,甩开膀子铲起散煤—这个位面应该叫“黑石”或者“墨石”,但是穿越者们强行把这种矿物改名为“煤”—送进烧到火红的锅炉炉膛中。锅炉简易压力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标准压力阈值,步进梁蒸汽机随之发出沉重的“嘶嘶”声,以一种缓慢却又不可阻挡的架势运转了起来。发动机的连杆带动着横贯船身的曲轴,驱动着明轮开始转动。明轮甫一向后拨水,船身也就动了起来,在一片片水花和涟漪中稳稳地驶出了船坞。 “轮机舱稳住!不要紧张,就按照操作条例和试车时候的注意事项来!”刚刚上任的舰长即便自己都很紧张,也不忘宽慰麾下的水手。 “是!舰长!”轮机舱内四人齐声回答。黄家小少爷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让这些私家水勇们改口叫他“舰长”而不是“少爷”的。 “右舵一!前进二!”在确认炮艇完全开出船坞之后,舰长黄欢下达了转向后加速的命令。 “收到!右舵一!” “前进二!” “春分”号开始慢慢地向右转,船头朝向大江的干流方向,逐渐加速驶出造船厂所在的港汊。 “鸣笛!” “呜-------” 船用蒸汽机的汽笛声渺远悠长而具有穿透力,回荡在大江之上似乎久久不曾散去。 就这样,工业时代的初啼不费吹灰之力便划破了这个中古世界的宁静与安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六十章 关于海军的设想 文主管和李主管站在岸边,手搭凉棚,望着逐渐远去的“春分”号,许久没有说话。 良久,李长亭率先打破了沉默: “看这样子,小黄带船试航怎么着也得一个多小时吧?” “可能不止。”文同心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根稻草,衔在嘴里咀嚼着,“测试轮机的正常航行性能、全速航行性能和左右异步转向性能就得花去不少时间,舵机也得进行调试,前后主炮少不得也得冲着岸边的芦苇丛打上两发听个响,这样七七八八下来......两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完活儿!“ 李主管叹了口气:”照你这么一说,要干的活儿还真不少啊!小黄一个人能行吗?“ ”不能行也得行啊。“文主管继续一边嚼着稻草,一边远远盯着旁边船坞里的工人进行另一条同级别炮艇”夏至“号的舾装工作,”现在在场的三个人中间就他学过船舶设计、并且有操作船舶的经验,赶鸭子上架还能将就,可要是咱们俩上......“ 他”呸“地一声吐掉稻草:”那是肯定玩儿不转的!“ “也是哈。”李主管叹了口气,也学着文主管的样子从旁边的草丛里揪出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边含着,“不过小黄应该没有指挥军用舰艇的经验,所以未来内河舰队司令的位子怕是还得留给那位沈翰林,啊不,应该叫沈司令!” 文同心没接话,而是皮笑肉不笑道:”还内河舰队呢......你瞅瞅咱们现在一共才几条船?!“ ”‘春分’级炮舰第一批预计建造四艘,就是‘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四舰。除了这四艘船以外,咱们就啥也没有了!舰船的缺口倒还是其次,主要还是水兵的短缺,这一点还得看小黄那边训练的进度。等他回来了我得跟他说,让他和沈梦泽搭伙成立个水师讲武堂,好歹先把培养海军人才的衙门先挂起牌子来才好。” “呵呵呵,咱们每个人的担子都不轻啊!”李主管苦笑着,“小黄现在同时兼任船舶设计师、黄氏造船厂厂长、炮舰舰长、舰艇试航指导员和水师讲武堂教习,沈翰林那边还没回来就被安上了内河舰队司令和水师讲武堂校长两是多面手了。最最重要的还是这种船的操作门槛比较低,找来一些水手稍微培训一下就能上马。唯一的缺点么......就是防护不太好、储备浮力不多。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这类小艇在江河浅水中能轻松跑到10节甚至于12节,在这个位面的大江上绝对没有任何无动力帆船能快过她,小船见到她那就是打不过也跑不掉,而大到能对他构成威胁的敌船基本上只能远远跟在她后面喝浪花。“ “要是还不放心,那等咱们弄到了足够多的硬木板或是等到铁厂能够量产熟铁板之后,可以用木质或铁质装甲板给这种小艇加一圈儿可以放倒的围板,御敌时竖起来用于保护乘员就行了。” ”听起来倒是很不错的样子......不过这么小的船用不了明轮吧?咱们现在做的出螺旋桨么?“ ”前世那种应用复杂曲面的四叶式或者多叶式螺旋桨那是想都不要想了,不过那种双叶式风车螺旋桨咱们工坊还是能加工出来的,桨轴口的防水涂料处理也不成问题。要知道,在19世纪中叶,就连约翰牛大名鼎鼎的勇士号铁甲舰用的都是双叶单式螺旋桨,只不过是尺寸大了些罢了。“ 李主管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可是你说的第二种船呢?” “我管我的第二种船叫炮击舰。”作为一个资深工科狗,文同心嫌口述不太直观,干脆折了一根树枝在水边的沙地上画起图来,“这种船的原型是英国第一种实用的后置明轮蒸汽船“夏洛特·邓达斯”号的放大版,排水量介于50吨和60吨之间,船长不过十五米,宽却有将近5米,低干舷,吃水2.5米,整体看去又胖又扁像片榛子壳。这种船在1803年时的原始自航速度只有乌龟爬一般的3节,不过如果应用了咱们生产的改进型卧式蒸汽机的话航速应该能达到5-6节。“ ”这船的优点就是一个字:稳!“文同心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唾沫星子飞溅,”由于吃水相对深、船身宽、展舷比例比较大,这种船的横摇幅度非常小,能够为大口径臼炮提供一个稳定的全向射击平台。我的设想是:这种船什么武器都不装,只在前甲板安一门10英寸臼炮和配套的弹药,操作火炮的陆军炮组直接上舰当水兵。以后,我们内河舰队的岸轰主力就是这些榛子壳了,大量的这类炮击舰排成长线列对岸轰击时威力可是很恐怖的,声光效果也很吓人,光那场面就足以震慑住一切对咱们穿越集团图谋不轨的潜在对手了。要是火力不足恐惧症还是治不好,那就把10英寸臼炮换成13英寸’大独裁者‘臼炮,反正射程即真理、口径即正义嘛!“ 李主管皱起了眉头:“13英寸臼炮我听说过,威力是没得说的,美国内战的时候北军格兰特麾下的密西西比河舰队就是用这玩意儿在维克斯堡教南方佬做人的。可是那货是个将近8吨重的大铁坨啊!咱们炮击舰的小身板儿扛得起来吗?别到时候累死累活,做出一条坑爹的蚊子船来!“ ”放心啦,不会建成蚊子船的。“文主管一摆手,”再说了,炮击舰,顾名思义,就是专门负责岸轰的舰船,设计之初就完全不考虑对水面舰艇作战的,所以也就无所谓蚊子船不蚊子船了。“ ”唔......是这么回事哈。“李长亭点点头以示赞同,之后又提出了新的疑问:”那照你这么说来,咱们造船的成本其实主要就在于动力系统和舰载火炮上了?“ ”可以这样讲,但也不绝对。“文主管继续分析,”就说春分级炮舰吧,现在咱们的船还没有上船身和船底的防腐漆,用来防备敌人小船突袭用的副武器也没装上,动力舱更是连棚子都没有!所以,小黄开出去的那艘船充其量只能算是舾装半成品,仍然有待加工。为了保证船只寿命和耐用性,这些成本很明显是不能省的啰。“ ”说的也是......哎,真糟心,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铁甲舰啊!“李主管嗟叹起来。 ”放心吧,我们350吨级和500吨级的内河炮舰已经开始设计了,铁甲舰也总有一天会弄出来的!” “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穿越者档案(一) 30plaxxxxxxxx 26xxxx 24xxexxe 31yyxx 48planxxxxxx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六十一章 歪打正着 黄欢现在的心情颇为舒畅。 虽然他这个名义上的炮舰舰长手底下只有少的可怜的12个人,可掌管一条船、指挥一群人的快感还是无与伦比的。 这种感觉,在他还是前世一个船舶设计专业的学生的时候,可没有体会过! 至于进入了造船厂工作之后么......他就跟华夏大地上千千万万个年轻社畜一样,每天苦逼地干活、挣钱、干活、挣钱...... 那样单调的生活,哪里比得上现在这样逍遥快活! 指挥室里所有的舷窗都被我们的黄舰长打开了,和煦的江风拂进来,吹得舰长身心清凉、飘飘欲仙。黄欢展开双臂,好像是要拥抱那微风,同时又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把这些日子以来因装疯卖傻而郁积在胸中的浊气恶气一吐为快。 “哈哈!咱也算是有条自己的船了!”他自言自语着。 紧接着,他通过舰长室内的传声管命令轮机舱:“准备进行极限航速测试!” “收到!轮机前进五!”轮机长的声音传了回来。 “前进六!”黄欢纠正道。 “是!前进六!” 轮机兵更加卖力地把煤块铲进锅炉里,蒸汽机发出低沉的咆哮,炮舰两侧的明轮加速向后划水,烟囱里喷吐出浓郁的黑烟,舰船的速度逐渐加快到了设计最大时速。船头切开江水的波浪,溅起大片的水花;船尾的白色航迹蜿蜒逶迤,宛若旅人的足印。 “右舵一!左右轮异步一!驶向江心!” 随着又一道命令的下达,炮舰在大江江面上画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加速向江心航道的水深处驶去。 在这个时候,江面已经看不见多少船了。商旅的船队极少在夜间行船,而渔船在一天中的这个时候也都已经陆陆续续回港了,还在江面上的船只基本上都属于那些想要抢在黄昏的最后一抹光线消失前再多下两网的老渔民。饶是如此,过路的木船在看到这条喷着黑烟的、不时发出低沉咆哮的、无帆无桨就能行驶的“怪船”时,还是震怖得急忙躲开、唯恐避之不及。显然,这样的情况也给我们的黄舰长带来了无与伦比的优越感。 在夕阳西下的微光里,黄欢拿起文佳工坊刚刚出品的简易双筒望远镜,在视野所及的江面各处仔细查看,试图寻找到一些可以用来轰成碎片的目标---几个基本的航行测试项目都已经做完了,只剩下火炮试射项目了。可问题在于,黄船长总不能真的拿无辜渔民的渔船当靶子吧?!唯一的办法就是跑到岸边的芦苇丛或是大江航道左侧的沙洲去,冲着没人的地方开上几炮---但是那样就太没意思了,黄欢仅仅是想到这种方案就感觉索然无味。 “唉,怎么就不能出几个水匪或是盗贼来给我打一打呢......“黄船长郁闷地抹了一把脸。 他打起精神,再次拿起望远镜,并且决定最后搜索一下江面。若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目标或是其他异常情况,他就要下令返航了---就算穿越者现在有了初步的工业生产能力,夜间行船仍然无异于自杀。 双筒镜的物镜视野在江面上漫无目的地游动,直到......锁定在远远驶来的一艘大船和七艘小船上。 “嗯?” 黄舰长心中悚然一惊。 大船是一艘平底船,船尾有摇橹,船侧的下层甲板处伸出了八支木桨,而此时无论是摇橹还是木桨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拼命地划动着,似乎船上的人们在逃离某种东西;大船后面紧紧尾随着的小船则比较狭长,形制类似于原位面端午节赛艇所用龙舟的放大版,两侧也各有一排桨,只不过船有甲板和一根简易桅杆,桨手是直接坐在甲板上的。与大船一样,七条小船的木桨也在飞速划动,修长的船身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在江水中顺流而下,紧紧追逐着前面拼命奔逃着的大船。大船的速度明显较慢,小船船队和大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大船没有挂出旗号,不过后面尾随追逐的小船桅杆上都挂着红色大旗,旗帜上大大的“洪”字在江风中张牙舞爪地飘摇着。 “洪家?!” “那不就是狗x的江南洪家么?今天上午兰望和沈梦泽他们好像刚刚去找过他们的麻烦!” 黄欢顿时感觉一阵气血上涌,肾上腺素也跟着急剧分泌。他知道,试炮的机会可能来了。 “舰长!船艏两点钟方向约一里处发现小船追逐大船!我们要不要前往查看?”与此同时,站在舰长室棚顶上临时充任瞭望手的前炮炮长也发现了这一情况,立即大声报告。 “哼哼,为什么不去看看?这事儿咱们管定了!”黄舰长冷笑道。 “左舵一,全速前进,一定要拦截那些挂着洪字旗号的小船!” “春分”号划开波浪,以传统桨船和风帆船望尘莫及的速度风驰电掣地冲向事发地点。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黄欢看的更清楚了:打着洪家旗号的快船甲板上除了桨手以外还坐着一排兵丁,手中的利刃和强弓在落日的余晖中分外显眼。由于此时大船和小船离得已经非常近了,小快船上的兵士已经开始弯弓搭箭射击大船了,十几支羽箭零零散散地落在了大船周边,有五六支还钉在了大船的船板上。 与此同时,大船和七只小船也都发现了“春分”号的存在---事实上,黄欢相信以自己这艘蒸汽炮舰烟囱中冒出的滚滚黑烟之显眼,大船和小船上的人们应该早就已经发现了自己,只是这两方一个忙着追、一个忙着逃,都顾不上管这条奇怪的、可以无帆无桨自己行驶的怪船。 “全舰一级战备!各岗位准备战斗!”眼看着距离到了,黄欢果断下达了战斗准备命令。 “前后炮位!装填爆破弹!目标:挂‘洪’字旗号的多桨快船!” “给我狠狠地打,一个洪家的狗子都不许留!”黄欢咬牙切齿道。 炮长和各炮位炮手迅速进入射击准备阵位,炮弹和药包也被从底舱里抬了上来。 “爆破弹一发!装填!” 二位炮长几乎同时咆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六十二章 初战告捷 炮手们按照之前训练和试炮时的各项规章制度,有条不紊地操作火炮。 “各炮注意,节省弹药,没有命令不得开火!前后主炮全部瞄准正右舷,准备零角度平射,时间引信设为最短!” 舰长的命令通过传声筒,忠实地传达到了两个炮长耳边的简易接收听筒里。 在前后炮位的一炮手开始设定引信长度之前,黄欢及时地下达命令进行了干预,从而避免了炮手们因为不知道敌我距离、无法确定引信燃烧时间而无所适从的情况发生。 两名一炮手快速将木质信管剪至最短,插入炮弹中;二炮手则是熟练地接过已经待击的炮弹,连同药包一起填入炮膛,用推弹杆压实。紧接着,炮长和两名炮手一起使劲,把卡隆炮的炮座沿弧形滑轨分别向左和向右转动九十度,使前后主炮炮口都正对准侧舷。之后,炮长拿出铁钎子,通过点火口刺破药包,旋即就把拉火管放入点火孔中,然后把连着的拉火索拉直。 “该死的,连火炮测距仪和瞄准具都没安的残次品被我给开出来了!真见鬼!”黄少爷以旁人微不可闻的声音暗暗骂了一句。 年轻的舰长非常清楚自己船只和水手的优势在哪里、缺点在哪里。32磅卡隆炮虽然威力恐怖、投射量大,但是射程很近,精度也颇为糟糕,对着150米外的目标射击就已经没有准头了。同时,由于“春分”号的舾装实际上并没有完成,角度差式测距仪和跳眼式火炮观测镜都没有安装,各炮位炮手们因此无从观测“春分”号与敌船的距离,也没有办法计算炮舰船身和敌船所成的夹角以及敌我两舰的相对速度。于是乎,只能通过敌我距离估算引信长度的延时炮弹就不是很有效了。 本来,在这种测距手段失灵的情况下,舰长可以下令各炮炮长自主选择目标、自由射击,将瞄准的任务完全托付给两名炮长的肉眼观测和经验积累。但是......黄家这些前两天还穿着水勇号衣的二把刀们显然没有这种老炮长才有的、炉火纯青的炮术,因此这种可能性也被排除掉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黄舰长刚才下令各炮位装填爆破弹,实际上是犯了一个教条主义的错误---有测距仪的时候,首发爆破弹自然是常规操作;可是现在舰上没有测距仪,水手的训练水平还很差,用爆破弹就不是最好的选择了。 “唉,知行合一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啊!”黄欢哀叹。 不过,黄舰长最新的干预命令已经很好地补救了他所犯下的错误。既然没有测距仪、炮手的炮术又太渣,那就干脆拉近了打、近到炮口都可以怼在敌人鼻子尖上不就行了?!没法测算相对速度抓提前量,那就利用蒸汽炮艇的机动性抢占t字阵位、在敌人相对我舰静止的时候侧舷齐射、狠狠地捶他不就完了?!没法测算引信长度,那就干脆按最短的来,把炮口放平了打!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炮弹凌空爆炸,那样的话破片的杀伤力反而还更强呢! “各炮位沉住气,把敌人放近了打!”黄舰长沉声命令,“无论射击效果如何,下一发都换重霰弹!重复,下一发换重霰弹抵近射击!” “明白!” 紧接着,他又命令舵机和轮机: “准备急转向!” “轮机前进三!左满舵!左右轮机异步二!” “就是现在!转!” 此时,“春分”号和追逃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150米以内了,火炮的射击精度在这个距离以内会急剧提高。炮艇现在是迎着追击的小船前进,船头正对着大船和小船间的空隙,行进轨迹与大、小船所在的直线呈约30度的锐角。随着向左急转弯命令的下达,炮艇与大小船航迹之间的锐夹角迅速扩大,“春分”号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样,正巧横着插入了大船与小船之间的空隙,船身垂直着挡住了小船继续追击的去路。 逃跑中的大船似乎意识到了这条怪船和后面的追兵非但不是一伙的,反而是敌人,所以很默契地向右急转弯,避开了迎面斜刺里插过来的“春分”号,并且快速脱离了战场。但是,后面的追兵们就没有这样灵活了,由于速度较快,小船已经来不及转向,只能直直地冲着“春分”号的右舷冲过来。 与此同时,蒸汽炮舰也已经完成了向左的急转,成功占据了t字头,隔开了“逃犯”和“追兵”,右舷两个黑洞洞的炮口正巧对准了排在最前面的一条龙舟。 “开炮!!!”黄欢面目扭曲,骤然爆喝道。 两门卡隆炮的炮口几乎是同时分别爆出一团耀眼的火球,高速膨胀的火药气体推动着弹丸,让球形爆破弹以270m/s的初速度冲出炮膛,飞向目标,炮口暴风和冲击波如同一道无形的墙一样扫过炮舰右舷的水面,掀起一阵涟漪;炮身则在巨大反冲力的作用下狠狠沿滑轨向后坐去,直到炮座撞到了滑轨末端的一块特制的弹性缓冲垫,火炮才停止后坐、被弹力推回原位。 两道黑影划过肉眼可见的轨迹,精准地命中目标---第一枚炮弹落在了打头龙舟的左舷近处,在刚落水的瞬间爆炸,掀起高高的水柱,近失弹造成的浪涌直接压碎了脆弱的龙舟船壳,让整个船头断裂脱落。可是还没等这第一发命中造成的裂口开始进水,第二枚炮弹眨眼间就接踵而至。这颗爆破弹不偏不倚地命中了龙舟中部的甲板,剧烈的爆炸直接把这艘狭长的、脆弱的木船撕得粉碎,木片碎屑、人体的残肢断臂、断桨、烂盔甲和各种兵器零件随着爆炸的火光天女散花一般飞的到处都是。可怜的领头龙舟连挣扎自救的时间都没有,就淹没在大江的波涛之中。 一轮炮击就带走一艘敌舰,黄欢对这样的射击效力感到很满意---废话,距离都拉近到80米以内了,要是还打不中,黄家的这些水手们干脆自己把头埋进江水里淹死自己算了! “右舵一!轮机前进四!准备右转! ”重霰弹一发!装填!目标:敌船队第二艘龙舟!“ 黄舰长继续镇定而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二炮手把早就准备好的、装有32枚一英寸直径小铁球的霰弹罐提上甲板,和药包一起填入炮膛---由于卡隆炮使用的是本位面特有的“无烟黑药”,因此发射霰弹前的清膛步骤都可以直接省略了。 “霰弹平射!放!” 就在“春分”号机动到洪家舰队的右前方的同时,船艏船尾两门火炮再次发出了怒吼。霰弹罐被推出炮膛,薄薄的锡制罐壁被内部弹丸的巨大应力撕开,霰弹霎时间像死亡精灵一般飞散而去,铁雨一样覆盖了炮口前数十米之内的一大块扇形水域。江面登时如水开锅一样飞溅起几十根小水柱,水柱本身也呈扇形分布着,较靠扇形圆心的这一边是炮口,靠近圆周的一侧则是被弹雨瞬间覆盖的洪家可怜虫。 霰弹打击的声光效果不及爆破弹,可是血腥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的铁球洞穿人的躯体、撕裂人的四肢,同时把木质的甲板和船帮轰成筛子也似。炮声响过,甲板上的洪家兵丁应声变成一堆血肉烂泥,肢体被打得飞起到空中,喷溅的血液在水面上形成了一层粉红色的雾气,原本完好的龙舟也一下子分崩离析。 第二艘龙舟也报销了。 “换轻霰弹!各炮位自由射击!自由射击!”黄舰长用“自由射击”的命令宣告了这场一边倒战斗的结局---无动力的划桨船根本没有能力对抗近代化的蒸汽炮舰,只能干站在那里任人宰割。 准确地说,这是一场降维打击。 剩下的五艘龙舟早就意识到事已不可为,奈何“春分”号的火力打击实在是太过突然、太过猛烈,让他们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等他们意识到自己应该逃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了。 卡隆炮“嗵”“嗵”的沉闷开火声再次有节奏地响了起来。船艏船尾的两位炮长指挥着炮组在三十米甚至二十米的极近距离发射双倍轻霰弹,一次射击就把二百个铅弹大小的弹丸射向残余的敌舰。在这种近乎处决式的打击下,洪氏的水勇和船只就像烈日下的冰块一样迅速消融---是的,“消融”,因为被几十颗轻霰弹同时命中的人体和船板只会变成一堆残渣碎块落入水中,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从上帝视角看去,“春分”号就如同一只巨大的牛蛙,一边悠闲地围着一群昆虫转圈圈,一边时不时地弹出长长的“舌头”,卷走一只猎物作为美餐---当然,这“舌头”其实是霰弹的弹幕。 就在黄昏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前,最后一条龙舟也被“春分”号送进了江底。 战斗结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六十三章 流亡者 梅凌雪小心翼翼地从舱板里探出头去,查看洪家狗腿子的追兵是不是已经被甩掉了。 准确地说,追兵们不是被甩掉了,而是被消灭了。 今晚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事实上是一辈子里---她都忘不了第一眼看到那喷吐黑烟的蒸汽船时的情景。一艘至少三百担的大船,无帆无桨就可以在水上行走,黑烟滚滚冲向天空,船两侧巨大的轮子飞速转动,离奇的高速度让大江上所有船只和它相比起来都好像抛了锚似的。 最可怕的,是船头船尾的两根黑色管状物。虽然她和公公乘坐的船正在加速驶离这片是非之地,但是这场一边倒屠杀式的水战还是在熹微的暮光中被她收入眼底。远远看去,只见火光从那两根管子的末端爆出来,怪船前方的江水似乎一下子就沸腾了,洪家的快龙舟几乎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撕成了无数碎片。 接下来,虽然距离越拉越远、光线也越来越暗,梅凌雪还是能分辨出那艘怪船航行的轨迹---毕竟,那船上冒出的黑烟即使是在暮色里也很显眼。只见它如同在自家后花园遛弯儿一样,闲庭信步地围着剩下的快龙舟打着转,两根巨大的管子仍时不时地发出滚雷般的轰鸣。不一会儿,远处的江面上除了怪船本身和仍然漂浮在水上的少许船板碎片以外,就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雪,洪家的人没追上来吧......那艘怪船呢?“公公李真挚虚弱的声音从底舱里传来。 “爹,江南洪家的龙舟没追上来,他们......都被那艘怪船给打沉了!“在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梅凌雪自己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从自己口中跑出来的是某种哄骗小孩儿用的神话传说:她到现在都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这世上哪儿有不用帆不用桨、转着轮子就能自己开走的船?水上鏖战都不用接舷,甚至连离对方近一点都不需要,几十步的距离上就能隔空让敌船灰飞烟灭?! 这怎么可能? ”打......打沉了?!快让我看看!“即便是身受重伤、仍然在卧榻上静养,李真挚也本能地一把掏出从不离身的千里镜,拼命地想要坐起身来,趁着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前赶紧看一看那艘怪船,看一看她到底是怎么以一条船单挑洪家七条船的。 “爹!别起来,您快躺下!您现在的伤口不能动!” 梅凌雪惊叫出声,三步并作两步从低矮的舷窗边跳回了底舱中,扶着公公的上身,狠命把他按回了卧榻上。 李真挚好歹也是久经沙场身被百创的宿将,牛脾气上来了那可是谁都劝不住的,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媳妇?公公和儿媳较了好半天劲,李真挚才因为伤口疼痛而不得不败下阵来,乖乖重新躺回床上。 “雪儿,你给为父说说,那大船长成什么样?为什么无风无桨也能乘风破浪行驶如飞?怎么样做到瞬息之间就让洪家船队覆灭的?“老将的眼中闪烁着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求知的渴望。梅凌雪知道,如果公公对某件事情感兴趣,那他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用尽各种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地去调查研究,直到问题被搞清楚了为止。 李家的大儿媳非常清楚:如果公公的肋下和右臂没有伤,他现在肯定早就从床上弹起来、拿着老帅赠予的千里镜往远看了!别的相对年长的军中将领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自己的爱好,喝喝茶、下下棋、耍耍剑什么的,可公公除了摆弄那宝贝疙瘩一般的望远镜就是研究各种地图,不掌兵的时候每天从早到晚、乐此不疲! 为了阻止他继续刨根问底、继而影响到休息,梅凌雪只好继续安抚他,给他大致描述一下那”怪船“的形貌和样式: “......船身侧面有两个木轮,似乎是被一股巨力推动着,不断转动拨水;那黑烟是从木船中部舱房前面的一根冲上的铁管中冒出来的......“ ”这么说来,那朝天的铁管是......烟囱?这船上难不成有个火炉?“李真挚皱眉抚须,苦苦思索着。 “船头和船尾也有两根铁管,只不过是朝向侧面的,管口一喷出火光,洪家的龙船就应声变成了碎片!依孩儿看,那铁管中多半是射出了铁砾、砂石之类的硬物,这才能一下子把洪氏的船只打成蜂窝也似!“ ”嗯,雪儿说的在理......莫非......“ 李真挚的眼睛骤然一亮,”莫非这就是老帅曾经同我等袍泽偶尔提起的那种威力巨大无匹的---火炮?!“ “不对不对,泽帅曾经提起过,说是......“ 公媳二人的讨论和思索猛然间被一声尖利的汽笛长鸣给打断了。 梅凌雪猛然抬头,从船舷上再度探出头去,赫然发现那艘怪船已经追了上来,此时就在自己的大桨船后面三百步左右的地方。 ...... 本来我们的黄舰长准备直接打道回府的,可是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他又改变了主意,打算转头去找一下已经脱身的那条大木船。 “舰长!天黑了,夜航不是很安全,那船无伤大雅,咱们还是回吧!”大副牛星提出了参谋建议。 “不行!咱们夜航危险,他们夜航就不危险吗?我们舰上有大灯,他们可不一定有!”建议立刻遭到了否决。 其实,黄欢下达这道命令的更深层次原因不能明着说出口---保密原则。明轮蒸汽炮舰才刚刚面世,还没有正式投入实战,因此保密非常重要。只有做到保密,才能在武器亮相的时候给予对手最大限度的突然打击。 但很显然,一时半会儿之内黄舰长也没法把这个道理给自己的舰员解释清楚。 “我舰已结束战斗,全舰二级戒备!准备夜航!” 黄欢向传声筒内喊道。 “主机前进三!航向不变,向正东北方航行,以阳关镇南城门为基准进行导航!靠近岸边的同时注意搜索刚才那艘大船!“ “大副!开启探照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六十四章 “父子” 一连串命令下达,“春分”号的船员们立即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大副登上指挥室的棚顶,用火柴的明火点亮了“探照灯”。这台探照灯其实就是一个凹陷处焦点装有化学光源的曲面镜子,半抛物体的镜面由文佳工坊里玻璃作坊专门吹制的曲面玻璃镀上“水银”制成---当然,这个位面的所谓“水银”并不是汞,而是一种固态矿物,本身也并没有什么生理毒性。这种金属矿物的熔点比较低,因此工匠们可以在将它熔融之后“涂抹”在曲面玻璃的反面,就此制成高质量的镜子。 至于光源么......自然就是用镁啦!这东西和兰大少爷审讯蝎尾道人时用的照明光源”镁条“是一模一样的。被打磨成球状的固体“镁”就安装在用细铁棍支撑在镜面焦点处的玻璃坩埚中,用明火就能轻松点燃,同时持续燃烧时间也非常长,长到足够用来作为探照灯的聚光光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六十五章 复盘 就在黄欢指挥“春分”号上的船员们对大木船进行临时检查的同时,早已经回到江北岸黄家造船厂的兰望正在同沈翰林一起,给文李二位主管复盘他们一天中在江南镇的行动---名为复盘,实际上却是兰大少爷一个人眉飞色舞表演吹牛逼技巧的舞台。 “......我本来以为我之前练出来的那些赌技全都荒废了,可是事实并不是如此!我现在这身皮囊摇起骰子来依然是得心应手!“ ”我就让老沈跟着我一起押,一直不停地赢钱,直到那洪家的赌场再也受不了了为止!就连一层看场子的那个管事都不是我的对手!到最后,还得是他们的大掌柜亲自出来跟我过招!“ ”你们俩可是没看见!那个女掌柜虽然蒙着脸,可是我敢赌上咱们这一条炮舰的造价:她绝对是个大美人儿!“ 在前世明明已经是个成年人的兰大少爷现在却像小学生似的滔滔不绝,唾沫飞溅地吹嘘着自己的经历,就连和他一起行动、目睹了他全套操作的沈大翰林都替他感到脸红。 沈翰林甚至暗地里觉得兰望有点嗜赌如命、走火入魔了,就连现在炫耀的时候都不忘记口头押上赌注。 “我们玩到最后开始赌身家了,结果我赢了!你们猜怎么着?!” 兰望神秘兮兮地窃笑着卖了个关子。 “我赢了一张卖身契!那个女掌柜把她自己输给了我,我今儿个去江南走了一趟、玩儿了几把赌大小,就赢回一个媳妇来!” “哈哈哈哈哈!这趟赚大了!” 沈梦泽、文同心和李长亭全都被他这话雷的尴尬癌发作了。 “您可拉倒吧您内!”沈梦泽实在忍受不下去了,“你确实是赢了她,赌注也有签字画押,可是你抱得美人归了吗?人家能跟你回家?!再说了,那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怎么可能乖乖履行赌约?没有确切的实力作支撑,任何合约都等同于一张废纸,想什么时候撕了就什么时候撕了!” “嗨,你这人也忒认真点儿了!”兰望一点都不生气,只是笑骂道,“我不就是过过嘴瘾么!再说了,小爷今年还不到十二岁,我可不想在本位面这么早就把自己和一个女人捆在一块儿!“ ”我哪儿能看不出来这女人不一般啊!更何况这女的就算再年轻,也至少比我大十岁!这也不是我的菜啊!“ 兰望就此立起了一面注定要在日后倒掉的flag。 “还有,你要是真的较起真儿来,那些跟着咱们走街串巷到处‘洗劫’的赌徒也不是真的赌徒!” 沈翰林一时间感到有些懵圈。 “慢着慢着!你啥意思?!什么叫‘不是真的赌徒’?难不成这些人全都是你找来的托儿?!” 事情正在慢慢向沈翰林所猜想的地方发展---兰望主导的这次大闹江南镇的行动,根本不是一拍脑袋就过江去玩耍了,而是在此之前周密计划了很久! “嘿嘿嘿!”兰大少爷见自己的“诡计”被识破,也就不再可以遮掩,而是提起了一个看起来和当前话题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你们听说过白条会吗?” 沈翰林和正在旁边安静吃瓜的文、李二人全都是一头雾水。 “前些日子我去追查冲击文佳工坊的罪魁祸首,查出底细之后就一人出手灭掉了江龙帮......“ ”我靠!江龙帮是你灭掉的?那么多人都是你杀的?!“文主管好像是看到了彗星撞地球一般惊叫起来---算起来,他似乎是在场的四个人中唯一不知道兰望大手笔的人了,兰望在前几天侃大山的时候告诉了沈翰林,而李主管则是早就知道了。 ”我说你能别打岔嘛!“兰家大少有些不满,”我在灭掉了江龙帮之后,发现本地其实还有很多规模稍微小一点的帮会组织。这些组织以前都被江龙帮压制着抬不起头来,迫于生存需要向江龙帮称臣纳贡。在江龙帮覆灭之后,那些元气尚存的组织也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让我猜猜,这个什么白条会,肯定就是其中之一吧?” 兰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一点不错。我调查了一下,这个水上帮会其实起源于早些年前疍家渔民们为了护渔而自发结成的组织,后来还吸纳了许多船工和纤夫加入,成员的社会成分还是以下层民众为主。在结成帮会之后,这个白条会并没有走上大多数类似起源的帮会那样逐渐腐化、并为高层所垄断的道路,而是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清明。“ ”之前,这些人都被江龙帮压的喘不过气来。不过,在我去砸场子的那天,有一个白条会的船工正好在涣水边的码头上没来得及逃走,恰巧在暗中目睹了我屠灭江龙帮、俘虏蝎尾道人的全过程。在那之后不到两天,白条会中就派人来联系我,希望能与我结盟、引为强援和助力。“ ”我就问他们:既然你觉得我很厉害、想借用我的力量,那总得拿出什么作为交换吧?“兰大少爷继续讲述,”他们问我想要什么,是渔获还是保护费。我说我都不感兴趣,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帮助我搜集到江南的一些情报,城镇、地形、水文、人口、大家族等等等等,越多越好。在那之后,我就时不时地能够得到一些江南地区的地图组块和零星的情报,积少成多,我现在手里也有一份还算凑合的江南道地图了!” “我也差不多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注意到江南洪家的。在发现洪家就是给咱们添堵的罪魁祸首之后,我就已经开始计划反击的方案了。这样一来,我就又可以用到白条会了!“ ”我让他们选出差不多一百个相貌气质比较合适的,在今天早些时候先行到江南镇进入完璧赌馆去赌钱---当然,这笔起始的资金是我出的,约莫5000金左右的样子。我进去之后就玩儿赌大小,而这一百多个‘托’儿---“兰望看向沈梦泽,”就负责旁观、吃瓜、起哄和‘被煽动’,我押什么他们就跟着押什么,赢来的钱能带走的都归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六十六章 神奇的巧合 “怪不得这些人这么听话、被你一忽悠就全都群情激愤呢,原来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啊!”沈翰林作恍然大悟状。 “不然你以为呢......“兰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如果一般的赌徒是白条会帮众扮演的,那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呢?要是没有他们在、江南镇治安军投鼠忌器,咱那支赌徒大军根本不可能到的了下一家赌馆!” “我说你这个翰林大学士是不是傻啊?“正在一旁听着的文同心开始吐槽,”你想想看,整个赌场的赌徒全是一伙的,那这些所谓的大人物们能有什么选择?连用刀逼着都不用,他们要是不配合,白条会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能淹死他们!“ ”说对了。“兰大少爷又点了点头,”我们在之前就锁定了一批既喜欢赌博、家里势力又大到洪家不敢轻动的膏粱子弟,预先就请他们‘喝了茶’,并且震慑了他们一下,让他们今天在赌馆里面乖乖配合我们。现在看起来,这一招的效果还算不错。” “怪不得呢,原来这伙人是隐形的肉票啊!”沈翰林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兰望似乎对自己周密的侦查和布置颇为自得:”至于遇见洪家家主拦截之后的事情就更简单了。赌场被赢到破产、抢劫一空,赌徒上街闹事、讨要赌债,对于这种情况,洪家的应对方法无非是两种。第一种是强硬手段,总之就是怎么痛快怎么来,管杀不管埋那一套;第二种是怀柔手段,简单一点说就是砸钱。由于我们手里有肉票,第一种方法肯定是不行的,只能用第二种,而砸钱用的金子从哪里来呢?“ ”我们的情报显示,洪家在江南镇附近唯一能够快速动用的机动资金,就只有钱庄票号里的储蓄了。为了满足赌徒的胃口,这笔钱一定会被临时抽调一空、用来弥补赌场的损失和亏空。而一旦洪家做出了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情,我就立马通过白条会的街面渠道散布消息,让民众知道洪家钱庄票号里的存金都没了,从而引起恐慌、触发挤兑风潮。“ 兰大少爷冷笑了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洪家少爷现在还在想办法处理这个烂摊子呢!“ ”整个计划唯一的巨大变数,就是洪老狗的晕菜。“讲到这里时,就连兰望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谁承想他有心脏病呢!这下子可好了,搞不好洪家少爷在处理挤兑问题之前得先把他老爹的丧事办了!“ 四个人顿了一下,然后同时笑了起来。 “不错啊,这个计划还是很完美的。”李主管评价道,“尤其是利用白条会这一点。我之前听说这种帮会其实有很广泛的社会基础,和城市内的各个阶层都有盘根错节的联系,可是没想到仅仅是传播消息这一项,他们的威力会这么大!” “那是当然,不然的话我当初也不会跟他们结盟啊。光是他们帮众的小孩子们撒出去叽叽喳喳一番,就能让全江南镇都知道某个消息了,更别说那些说书的卖艺的也受他们的影响!” “看起来我们下一步是非得注重一下这方面的投资不可了!”文主管沉吟一阵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对这个世界还是知之甚少,基本上就是两眼抓瞎。要是我们穿越到了原位面的古代倒还好,总有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可用,可是这位面连地图都没有啊!探索和测绘工作迫在眉睫,我们同时也急需要可靠的地理信息渠道,现在看起来这类深耕本地的民间组织就是最好的来源了。” ...... 几个穿越客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全然感觉不到天已经全黑了。众人又转战到船厂大厅的油灯下继续讨论下一步的发展计划。 直到李主管突然歪楼,大叫一声:“诶呀,小黄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大家这才想起出去试航的黄舰长还没有指挥”春分“号归航。 就在四个人紧急把话题转移到该如何寻找失踪的”春分“号、并且开始罗列越来越多的最坏可能性时,一声悠远的汽笛长鸣划破了大江北岸夜色的宁静。 紧接着,一束耀眼的白色光柱撕裂黑暗,向船厂这边照了过来。 “你们看!‘春分’号回来了!”李主管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事实证明,四个人是虚惊一场。 文主管却是有些狐疑:“那是‘春分’号不假,可是他后面为什么还拉着一条船?” 众人悚然一惊,细细看去,果然发现在‘春分’号的船尾还用粗缆绳拴着一条船---穿越者的第一艘内河蒸汽船正拖曳着另一艘船进港。 被拖曳的船是艘大约50吨的划桨木船,船上有船篷,但是在舱面上看不到人。 等到两艘船驶近了黄氏造船厂码头上的临时泊位,兰大少爷才借着昏暗的照明灯光注意到:木船的船尾和船舷上各挂着一匹靛蓝色的土布,布的中央有一朵用扎染法印上去的四瓣白色百合。 “不是吧......这么巧的吗?“ ”这就是白条会的船!“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巧合。 在炮艇靠上码头、并且系留好拖拽的大木船之后,黄欢第一个从船上跳下来,老远就冲着站在一起的穿越者们喊: ”来几个人帮帮忙啊!后面的大船上有个重伤号!“ ”快去找一找兰望他们!他和沈梦泽从江南回来了吗?这里有人需要他医治!“ “哎呀别大喊大叫的!小爷我就在这里!”兰望非常熟练而利落地检查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便携式医疗器械,然后快步往码头处走去。 远远地,兰大少爷看见一个年轻人正从大木船的船舱里面钻出来,后面跟着一副担架。由于天黑,兰望看不清那年轻人的脸,只是能够依稀听见他的声音: “黄官长!不必着急,家父虽然受伤,但是现在已经无碍,只需修养即可,不用劳烦您和贵地郎中了!” 仅仅从话音上听去,这个年轻人是个男子。 “呃,难不成这是小黄去试航的时候碰巧在江上救下的一对父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六十七章 放长线钓大鱼 虽然这一对父子中的儿子坚称自己的父亲已经看过郎中开过药,目前没有大碍、只需静养,兰望还是坚持要给这父亲查看一下伤势。 毕竟,医者父母心,所谓悬壶济世,就是不问出身、不问缘由,一心一意对患者负责,认真救死扶伤嘛! “敢问老先生是在何处受了伤?”兰大少爷都不用拆开纱布,仅仅看包扎方式和伤口的渗血情况就能知道这位患者受的是刀伤---这年头能受刀伤的八成不是善茬,所以兰神医这样其实有些明知故问了。 “我和犬子雇了一条船下大江,去浦定道经商,可没成想路上遇到水匪,还是江南洪家包庇的水匪!” 父亲说话还是有气无力,“这伙水匪公然打出洪家的旗号,手里还拿着朝廷经制水师才有的军用兵械,我等不过行商之人,哪里敌得过这般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我们被他们抓回匪窝,我自己中间还挨了两刀。幸好水匪营寨里还有白条会潜伏的暗桩,趁着夜色把我们连人带船放了出来。可那些凶徒怎么会善罢甘休,自然是穷追不舍!今晚要不是贵地水勇的巡逻船碰巧路过搭救了我们,我和犬子连同整条船上的船工弟兄们怕是都要交代了!” “大恩不言谢,老夫和犬子现在身无分文,等到我们凑足了路费重新启程去到浦定道,有了盈利定会重金酬谢各位!” 说着,这位父亲就要强撑着起身给诸位穿越者们见礼。 “爹!赶快躺下!两位郎中都请您静养呢!”站在一旁的儿子叫了起来。兰望也出言劝告: “老先生这是哪里话,我们阳关镇人岂能见死不救?何况您现在身负重伤,急需休息,就算硬要给我们酬劳也请以后再提!” 兰大少爷一边在嘴上客气着,一边仔细观察这对父子的体态特征、容貌和衣着,同时还在细细寻找他们话中的任何破绽。 “敢问先生是做何生意的?阳关镇的治安虽然算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是附近大江的水面一向还算平靖,没听说有什么大股的水匪啊?即便是有,也不会如此公然打着洪家的旗号抢劫先生这样的小本商贾啊!” 兰望开始套他们的话,同时还在自己的问题中留下了一个陷阱---伏鹭洲的匪帮离阳关镇不可谓不近。 “啊,鄙人蒙祖上恩荫,继承了家里的木材生意,主营紫木硬木一类的稀有名贵木材。这几年名贵木材行情看涨,鄙人运气稍好,倒也赚了点小钱,这会就想着带犬子出来磨练磨练,好让他以后能继承家业。没成想,出了这等事!” “还有,我依稀打探到,最近似乎有一伙匪徒又占据了下游的伏鹭洲,路怕是又不好走了,我们这些小本商人也不得不小心啊!借着这个机会,忝在这阳关镇避避风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父亲叹息着摇头,可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列位贵人,我这艘大木船的舱底还有些幸存的名贵木材,除了一部分交付给白条会的弟兄们用作工费和船资以外,剩下的就权当是一点薄礼送与各位,聊表心意,还望各位不弃!” 双方于是又是一番反复推脱、互相说好话,到最后穿越五人组实在拗不过这个仍然躺在床上的伤号,“勉为其难”地答应收下。 就在一干人等在那里客气来客气去的时候,兰望从余光里看到六七个白条会的船工和脚夫正从大木船上搬下一些货物来到码头上,看形制确实是包装硬木用的蜡纸封---这说明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这位父亲没有说谎。 不过我们的兰大少爷是何许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骗过?前世的经历和技能使他形成了一种思维惯性---绝不轻易信任任何人,即使信任也是有所保留的信任。 “不知道那些木头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样的话文主管会很高兴的—他好歹又多出来一些蒸汽机部件。” 兰望在心中充满喜感地想到。 不过直觉告诉他,这对父子一定是隐瞒了什么。 “或许,待会儿把这父亲带回去诊治时能发现点什么端倪,那儿子身上说不好也能找到突破口。” 天色此时已经全黑了,船厂附近照明条件又不好,这个时候兰望还不能作出任何判断。就目前而言,他还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兰大少爷有自信:凭着自己的医术,这对父子的任何秘密、任何隐私,都将无所遁形! ...... 在文佳工坊临时腾出来的一间宿舍里,兰望给这对父子中的父亲进行了彻底的清创、缝合外加换药,并且重新用纱布包扎好了伤口。 “晚辈实在是失礼,这么长时间都忘了问这位先生和这位哥哥的名讳?”兰大少爷一边包扎,一边开始没话找话。 “小神医何出此言!”即便重伤在身,父亲仍然爽朗地笑了,“没有见面通报我们的名字是我们的不是!” “鄙人姓韩,单名一个惠字,至于犬子......” 在一旁陪侍的儿子接过话来:“贱名本不足污尊耳,单名一个平和的“平”字。” “二位幸会!小子现在正在给先生处理伤口,就不再单独见礼了!” 三个人又互相客套了一下,但是兰望仍然保持着警惕。他已经发现韩惠身上的伤口有问题—他声称这伤口是与洪家勾结的水匪用刀砍的,水匪手里还拿着军用的刀剑。可是,兰望在换药时发现:这位父亲的伤口中似乎残留着某种极微量的非金属颗粒,和他使用的伤药发生反应,生成了少量粘稠的暗紫色液体。这种液体和血液、脓液混在一起时很难分辨,若不是兰望六识敏锐,这个细小的线索怕是就要溜走了。 显然,据他所知,整个大令朝的军队中都不存在任何单兵利器是用非金属材料做刃的。 这一点上,韩家父子撒了谎。 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兰家大少不动声色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韩平的身上。 在相对明亮的灯光下,兰望注意到:韩家儿子长得颇为俊俏,匀称的瓜子脸,精干的短发髻,剑眉星目,即使是满脸灰尘和倦意也掩盖不住那勃勃英气。 兰望沉吟了一会儿,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便甩出了自己的王炸: “我观韩公子虽然身体还算康健,可是气血亏虚、心火旺盛、经事不调......” “奇怪啊,小子自出师坐堂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男子身患女子专有之症的奇特状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六十八章 撒网 本来气氛热络的工人宿舍里温度似乎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韩惠一下子闭口不言了,韩平的表情也骤然变的很古怪---若是按照正常的逻辑,如果有一位医生这样说话,患者一定会嘲笑他荒诞不经,只把这句话当做玩笑。可是,韩家父子似乎并是一般的患者。 虽然韩平的表情仍然是泰然自若、毫无波动,眉眼、嘴角乃至于手指这些细微处也没有下意识地出现任何小动作,但是她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兰大少爷看的非常清楚,就在自己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韩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瞳孔猛然紧缩。 这种反应是人体产生紧张情绪时的本能反射,完全不受大脑意识和神经系统的控制,所以说是骗不过像兰大少爷这样经验丰富的医生的。 至于缘何紧张?那自然是因为谎言被揭穿了。 更何况,作为一个武道高手,兰望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在自己“揭穿”这个事实的那一瞬间,韩平的四肢百骸瞬间像强弓一样绷紧,如同蛰伏的猎豹那样蓄势待发,似乎随时都会暴起伤人---即便是没有这些明显的生理迹象,我们的兰家大少仅仅凭借两世从戎的那种敏锐直觉,就能感受到那一瞬间韩平身上突然外放的杀气。 这个男人---不,这个女人---手上绝对有人命,而且是很多条人命! 电光火石之间,兰望一下子福至心灵,顺口接道:“当然啦,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月经不调呢?想必这就是当年师尊曾经给我讲过的‘阴阳失和’之病症吧!仅仅从面相和脉象上看,似乎是男病人得了只有女性才会得的病、女病人得了只有男性才会得的病。事实上啊,这仅仅是因为病人由于长期奔波操劳、精气亏虚,体内阴阳失衡所造成的一种假象。脉象和面相在这里只是表象,而并非内里的真正病因。“ ”也罢,既然都来了小子这临时医馆,小子不妨斗胆也给韩兄开一副药方用于调理,韩兄若是信得过我,大可以试着服用一下,反正小子也不取分文,方子本身也药性温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吃了总归没有坏处!“ 韩家父子愣了一下,然后开怀大笑。兰望也跟着吃吃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好小子,这大喘气!“韩惠很自来熟地笑骂道,”没想到你医术真是了得啊,竟然都能达到望气诊病的至高境界了,更何况你年纪还这么小!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先生过奖了!“兰望非常干净利索地完成了换药和包扎的最后一步,”望气之道小子还差得远,是一两个插在工坊里的细作,就算是洪家安排在江北的整个消息网我们都能给他连根拔起!” “这样甚好。”兰望表示了肯定,“弟兄们都辛苦了。” “不辛苦!能跟着少爷打江山,那是兄弟们的福分!” “对了,说回正事儿:明天收网的时候要反着来,也就是说,在奸细离开文佳工坊去接头之前,工坊外所有和奸细有关的联络点必须全部拔掉,就等着奸细自投罗网了。最重要的,是咱们的人不能露出马脚,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保证这个奸细直到被捕的前一刻都看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明白吗?“ ”明白!我们端掉联络点之后不会更换联络点的人,只是把他们控制起来,当个诱饵,就等着工坊里面的奸细过来咬钩!“ 黑衣人猛地把拳头握紧了。 ”少爷,您还真别说,您给的那种药还真是好用,原来欺压我们帮里兄弟、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土豪渔霸,一被用了这药,立马服服帖帖的,ren兄弟们摆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就算是这样,一旦我们断了这种药,丫的孙子们立马就涕泪横流、呼天抢地,好像我们不给他们吸一口,他们的狗命就要没了似的!您这一手,实在是高!“ 兰望表面上打着哈哈,心里面却是不以为然:好家伙,合着您老人家当吐真药、致幻剂和成瘾性毒品三合一的超级毒物是吃素的?这还只是最基础的配方,本质上还是从玉简里面的某些方子改良而来,尚未脱离中草药的范畴。要是兰望告诉这位白条会帮众这种药物碰到原位面那些奇毒之物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我还是那句话,这种药用可以,但是她它的配方毕竟有伤天和,务必用在穷凶极恶、真正背负有血债的渣滓身上,切不可滥用,更不能让会里的兄弟们用!更是要绝对禁止贩运!一旦沾上,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吧少爷,我懂规矩!”黑衣人回答,“更何况帮里的弟兄们大都看到了药物成瘾之后的惨状,全都吓得两股战战,恨不得敬而远之,哪里还会以身试法呢!” “很好。对了,今天帮里的弟兄们用船载回的那对父子有什么异常吗?” “这......“黑衣人迟疑了一下。 “有话便讲,无妨的。” “少爷,其他的倒还好,就是我们在舱底负责划桨的弟兄们依稀听到那父亲称儿子为‘雪’!” “可我刚才明明听到韩家的这位少爷单名一个‘平’字啊?更何况韩少爷年龄不及二十四,似乎也没有表字和雅号啊?” 听到这话,兰望诡异地笑了笑。 “哦,我知道了,你别多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六十九章 抓获 牛二栋今天傍晚还是像往常一样,早早下班回到住处、安顿好妻子、准备好晚饭的食材、喂儿子吃下药之后,便离开工坊去集市”买菜“。 他穿过此时仍然已经变得很冷清的街道,不一会儿就到达了晚市门口。 文佳工坊的力工注意到:大门口旁边的那棵老树自下往上的第三根枝桠上拴着一根红布条。那布条脏兮兮的,还有些褪色,无心人或许会认为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结婚时装点街道临时挂上去、而后忘记摘下来的。 不过牛二栋却很清楚,系在那里的布条是市场内准备接头的人在告知他:周遭安全,可以接头。 他往四周看了看,再次确认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放心大胆地走进市场里。 和他接头的虎子夫妇一家人也是相当地警觉。他们在每次接头时,都会和牛二栋预先说好下一次的摊位地点、幌子的颜色和所卖药品的摆放方式,同时这些“暗号”每次都不固定,也毫无规律可言,绝对不会让有心人看出破绽来。 虎子夫妇中的丈夫姓秦,单名一个”虎“,家中原本就是阳关镇城外一个自耕农,产业只是区区几亩薄田,都快三十岁了还没娶上老婆。直到前些日子,有些”贵人“找上了他们家的门,说是要让他们家开在晚市的药草摊儿配合他们的一些行动,“给他们行个方便”,报酬就是每个月十个金子。自出生以来从来就没见过金子长啥样的秦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从此就专门负责在耕地之余上山采撷药品、再来到晚市售卖,兼顾接待这个和他年龄相仿、职业相近、沉默寡言又有些木讷的男人。 每个月十个金子对于兰大少爷这样的纨绔子弟来说显然是算不得什么的,可是对于秦虎和牛二栋这样的家庭来说,并不亚于一笔巨款。所以,有了这笔积累,虎子也讨到了一位长相周正、贤惠能干的媳妇---最重要的,是秦家有后了:虎子的妻子此时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小腹都早已微微隆起。 基于以上这些原因,在那些神秘人找到虎子问他愿不愿意继续干的时候,他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了。 于是乎,两个人就很有规律地不时秘密见面,传递牛二栋带来的一些“纸片子”。秦虎虽然是庄稼汉,但也不是傻子---他从来不会去多问什么,也不会贸然拆看那些封起来的“纸片子”,因为他清楚:有些东西,知道的太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今天,虎子夫妇的摊位按照约定是蒙着草席、挂着红色幌子,摆摊位置应该在市场内三道长街的拐角处。 妻子目前还在家休养,所以今天就只有虎子丈夫一个人来卖药。 被洪家收买的细作缓缓走上前去,说出了早就约定好的切口: “别来无恙!这几天天气晴好,采药的收成大约不错吧?” “那是那是!托当今圣上的福,每天都能采到两箩筐的好药!” 这些切口也不是固定的,而是有规律地调换,按照日期进行循环,接头的时候还一个字都不能说错。如果一方有哪怕半个字错了,另一方就会立刻打发他走或是紧急撤离。 牛二栋此时暗暗舒了口气。暗号已经准确无误地对上了。 “有什么新情况吗?”力工一边蹲下身来,假装低头挑选药材,一边压着嗓子悄声和摊主对话。在他的手不着痕迹地在药材堆里扒拉来扒拉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一个极为细小的纸条卷交给了秦虎。 “没有。贵人们说让你继续盯着。”秦虎看上去也很小心,时不时紧张地往周边看看,“江南那边可能遇到些麻烦,处理起来挺费事儿,有一段时间可能无暇顾及江北的消息网了。所以说,贵人们的意思是:你最好蛰伏起来不动,不用再按照约定的日子往外传递情资了,如果有特别紧要的消息就去城南的涣水码头,在那里把消息包装好放在码头上从东边数第六个排水洞里面,到了时辰自会有人来取的。“ ”明白了。还有别的事吗?“为了让这次接头在旁人看来更正常一些,牛二栋压低了声音说完这句话,还特意提高了声调,“你这摊位上的牛膝成色太差了,不买不买!” “爱买不买!嫌成色太差?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满市场卖的药有我这种质量的有几家?!”秦虎心领神会,对此也相当配合。 说完这句话,药铺老板立刻就低声接上下一句话:”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你就先回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原本挂在装药的手推车上的写有”今日药货“的牌子翻了过来,露出了另一面的”打烊“字样。 牛二栋见此情景,知道是秦虎在提醒自己赶快离开,便压了压头顶上的帽檐,想要转身离去。 可是他没有想到:秦虎“翻牌子”的这个动作并不只是给他一个人看的,蕴含的意思也并不是只有“赶快离开”这一层。 早就埋伏在摊位远近周围的白条会帮众和几名精干的文佳工坊护场队队员见线人已经发出“可以抓捕”的信号,登时如同饿虎扑食一般,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朝牛二栋扑来。在他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四五名壮汉早就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使他动弹不得;旁边又走来两个人,手中拿着绳子,抓住机会七手八脚忙活起来,试图把牛二栋捆成粽子。。 可是终日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力工哪会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制服的?更何况他还是个间谍! 意识到自己身份已经败露的卧底开始垂死挣扎。他先是一口衔住自己的衣襟,吃下一枚预先藏在那里的药丸,然后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巨大的力量!只见他拼命地踢动手脚、周身躯干鲤鱼打挺一样不断波动,负责抓捕的护场队员和白条会帮众感觉自己好像是压住了一头野牛!不一会儿,四五个壮汉竟然体力不支,一个一个被牛二栋甩下身来打翻在地! 这个卧底肉体力量之强悍和他预留的底牌之离奇的确是超乎了诸位穿越者的意料,不过兰望在计划中加上的应急预案此刻发挥了作用。上百名顶盔贯甲手持长矛的阳关镇边军兵丁从两侧街角处转出来,迅速封锁了晚市的东西两个出口;紧接着,二十余名持长矛马槊的重甲骑兵风驰电掣一般进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刚刚站起来想要逃跑的牛二栋团团围住,锋利的矛尖在刚刚升起的新月照耀下闪着寒光,统统指向了他的胸膛。 牛二栋依仗着通过药物刺激而获得的瞬间蛮力企图继续抵抗,可是眼前突然的一幕让他浑身如遭雷击--- 只见文佳工坊的文大掌柜带着一队家丁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而走在队伍最前面、被一个牛二栋有些眼熟的小孩而拿刀怼在背后押着的,正是牛二栋的老婆和孩子。 药物虽然刺激了他的肢体力量,可是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 如雕像一般僵在那里数秒钟之后,他无力地垂下双手,扔掉了刚刚捡起来作为兵器的木棍,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别伤害他们娘俩儿!我投降!我投降......“ 护场队员和帮众们这才重又走上前来,先是用棍子狠狠地敲了他两下、打的他满地打滚,之后才用绳子把他给捆好。 在牛二栋儿子的哭喊声中,牛二栋睁着血红的眼睛,不甘地瞪着此时已经躲得远远的秦虎: ”为什么......“ 秦虎的表情很古怪,准确地说并不是内疚,而是那种隐私被发现之后的难为情: ”牛兄弟,实在对不住了!做咱们这一行的,谁不是为了一口饭吃呢?给谁干不是干?“ ”文老板他们给的钱更多,所以......“ 背叛了自己同僚的变节间谍秦虎实在是不好意思继续解释,声音也低了下去,直至微不可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七十章 嗡嗡乱叫的苍蝇们(上) 就在文佳工坊一行人开始挨个审讯抓获的洪家间谍的同一时间,江南的洪家大宅里还是一片纷乱的情景。 家族老宅的正堂上,围坐着一大群洪家族中颇有威望的长老和江南镇本地的几位教谕,还有好些洪家产业的掌柜;坐在正主位置的,赫然就是长房的少爷洪森严。 大厅里寂静得可怕,所有人似乎都不敢自由地出气,连呼吸声都被压抑着。每一个原本在洪家、乃至在整个江南镇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大佬要么面色铁青,要么面无表情,那场面很容易被不明事理的人误会为一群苦行僧正在打坐冥想。 终于,坐在洪森严左手边第五位的一个长老最先沉不住气了。他率先发难: “森严呐,家主的情况到底如何啊?如果他现在安然无恙,为什么不出来主持大局?现在咱们洪家可是祸事临门外加群龙无首—雪上加霜啊!” “老五说的在理,大哥怎么不出来主事?!”长房少爷右侧的一个粗豪的中年人附和道,“就算是大哥真的不打算出来开这个族中会议,那也总得允许我们这些老兄弟进去探望一下看看情况吧?!” “森严啊,你这样遮遮掩掩的算怎么回事?!” 那言下之意很明白:你洪森严算哪根葱?!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毛头小子出来当话事人了?!我们现在就要跟真正能做决定的人说话! 洪森严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火气。这些族中长老仗着辈分比自己高、资历比自己老,到了关键时刻全都跳出来咄咄逼人,解决问题不行,争权夺利倒个个都是一把好手! “众位长辈,晚辈之前已经提过了,家父现在突发急症,昏迷不醒,郎中们正在里面会诊,过些时辰自然会出来给列位一个交代!” “在家父醒来之前,我作为家主嫡长子,代表长房暂时署理洪家内外一切事务!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众位可有什么异议?” 话音刚落,一个尖酸刻薄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咱们洪家是有祖上传下来的这么一条规矩没错,可是这规矩也明确说了:家主继承人只能在家主已经明确了不能理事或不愿理事之后才能出来暂代行使家主之一切权力。可是现在不一样啊!从镇子里大乱到家主出事儿,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全程都被蒙在鼓里,怎么出的事儿、病情多严重、家主留没留嘱咐,这些一概不知!这样一来,我们这些老家伙怎么放心把主事大权交到你手里啊?!” 这个发言者本来就只是一个偏房的掌事,可由于当年深得洪老太爷的信任,手下还恰巧管着洪家的地租和放贷,所以腰杆一直很硬。这一回,他也跳出来随大流、跟着其他长老一起和洪森严唱对台戏了。 “诸位!不是小子不愿意让诸位进去查看探视,实在是家父的病情不允许啊!郎中们还在里面......” “收起你这套屁话吧!洒家算是听够了!”刚才那个粗豪的彪形大汉一下子发飙了,“从午后到现在都三个时辰了,天都黑了,你个毛孩子还在这里推三阻四!你到底是几个意思?!给句痛快话,到底让不让我们看一下家主?!” “对,我们要见家主!”彪形大叔的咆哮宛若一声发令枪,激起了会议厅里所有人的回应。这下子,别说是位高权重的长老了,就连长老们底下的那些中低层的执事和管家们也开始聒噪起来: “我们要见家主!” “家主到底怎么了?!” “你洪森严这样拦着我们是要干什么?啊?!是不是要谋朝篡位?!” “肯定是!这黄口小儿想借家主不能理事之机直接上位!” “凭什么?!家主的位子是他的没错,可他现在还不是家主,凭什么命令我们?!” “对!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 “开门!我们要见家主!” ....... 大厅里的话音越来越嘈杂,叫嚣声也越来越高,大有变成某岛立法院斗嘴打群架的态势。洪森严拿着父亲给的家主令槌猛敲桌子也无济于事,各种质疑声不降反增,宛若上升的海潮一般要把他吞没! 可是他不能宣布散会,更不能直接叫家丁来清场—他虽然贵为家主继承人,可是在洪家的根基实在是太浅了!他年幼时总是认为:只要父亲在,自己作为大少爷肯定是要什么有什么、啥也不用操心。可是这回一出事,洪森严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么幼稚、多么天真! 由于在家族中没有自己的铁杆基本盘,洪森严仅靠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把控局面—只要家族大部分的武力和财力不在他手里,他就是没根的杂草!想当家主也不是不行,前提是必须得得到大部分长老和高层执事的支持!也就是说,他洪大少爷必须从颐指气使过渡到仰人鼻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杀了他干净! 更何况更严重的问题在于:如果洪森严拿不出可以用来交换的筹码和可以用来分肥的利益,长老们谁会支持他?谁能支持他?! 现实就是,洪森严没了洪连泽,就干脆啥也不是! ....... 就在苦逼的洪少爷挣扎着试图挽回局面的时候,镇场子的终于来了。 一个一身素色长袍的老者走进了大厅。所有的人见到他到来立刻就噤若寒蝉,原本喧闹的大厅立时安静下来。 废话,洪家主堂的武力担当、洪家第一供奉、江南道第一高手左林的赫赫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见左林老头子一声不吭地在众人默默的注视下走到大厅正中央: “继续吵啊,怎么不吵了?刚才不还是挺热闹的么?” 没有人有胆子接他的话。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们这些洪家的栋梁肱骨,干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吵架!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我一个供奉本来不应当在家务事上置喙,可是形势比人强啊!再不干预一下,堂堂洪家、煌煌江南第一大族怕是就要散伙儿了!” 须发全白的老头子转过身来:“现在当务之急,无非三件事情:其一,救治家主;其二,填补亏空;其三,荡平兰家!” 干净利落脆、毫不拖泥带水,一句话、三要点、一锤定音! 武道高手气魄和震慑力,竟然恐怖如斯! “医官继续全力救治家主,长房少爷从今晚开始、一直到家主醒来都暂代家主之权,这有什么问题吗?!” “难不成洪森严掌不了这个权,你们这些大猫小猫三两只就掌得了?!” 大厅里没人吱声。 你武力值最高,你说啥都有理,是吧? “至于钱庄的挤兑事件,无非就是一个问题:钱不够!钱不够就给我往外拿!” 左林老头的眼光变得阴狠起来。 “平日里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家主大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格就行。现在不一样了!想要活命、想要保整个洪家没事,各方都准备往外拿钱吧!家族账上还剩多少,也一并拿出来,别等到整个江南镇的人们都追着你们的屁股要债,你们才幡然悔悟!”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说到这回混乱局面的始作俑者江北兰家么......”洪家供奉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机,“是时候把他们连根拔起了!” “各房的读书人都准备动用你们亲朋故旧的关系,只干一件事情:在南都朝堂上把兰家打扮成叛逆!引朝廷大军来围剿!” “至于能不能把兰家谋反的故事编的真一点、可信一点,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七十一章 嗡嗡乱叫的苍蝇们(中) 夜已经深了。 洪家大宅的房里只剩下少爷洪森严和供奉左林两个人。 说实在的,洪森严对这个家族首席供奉的感觉还是恐惧多于敬畏再多于崇拜---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拥有超乎常人的强大武功,必然会招来周遭人的忌惮。封建朝廷如此、世家大族如此,升斗小民亦如此。 自打记事以来,洪家少爷印象当中的左林老头子就是一个能止小儿夜啼的狠角色。整个江南洪家似乎没人知道这个神秘莫测的老人从哪里来、为何习武、又为何流落到了江南镇。同样地,更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他的年龄、他的喜好和他的家人都是谁---江南镇就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洪家的那位供奉、江南道第一高手,完完全全就是个解不开的谜。 正因为如此,洪森严才会对左林在紧要关头站出来支持自己而感到惊讶。 平素里,这位供奉确实是隐身的,从来不会管洪家里的事情,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江南镇城外大江边上一个简陋的茅草屋里度过的,就连洪家家主洪连泽都不记得这个老家伙上一次出手是什么时候。是的,这个老人上一次帮洪家解决麻烦,还是在完璧赌馆的鹫爷来到江南镇之前! 洪森严不明白为什么左林会在家族大多数长老都对自己不服气的情况下还坚持力挺自己、并且利用自己强大的武力威慑一下子震住了场面。按照道理来说,只要洪家人不开始互殴打群架打到鼻青脸肿,他这个供奉都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继续稳坐钓鱼台!为什么他要在形势还不明朗的当下选择干预呢? 此时,左林刚刚慢条斯理地喝完了茶盏了里最后一点清茶。紧接着,他缓缓抬起头来,打破了他和洪家少爷之间的尴尬沉默: ”少东主,你可能一直都想问:为什么本座要在这个时候在洪家事务中插上一脚?“ 老人的眸子宛若无波古井,深邃而不可探测。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时间了啊......“ 这下子洪森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还请大师明示!“ ”这其中的道理说来也不甚复杂。“左林又拿起茶壶,自斟自饮了起来,”现在的江南洪家虽然不能说是危如累卵,却也已经到了紧要的关头!如果在此时不能有人服众、出来主事,那未来难免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少东主,你是洪家家主的嫡长子,由你来继承家主之位是理所应当的,同时也完全合乎规矩。可是若族中的长老们不承认你的权力,那你该当如何?若要服众,那就必须拿出雷霆手段;雷霆手段从何而来?自然是武力之威慑。本座修行多年,窃以为在武道殿堂中已经有了些造诣,可以在此时做这个出头的椽子、给少东主撑腰了!“ ”晚辈谢过大师!“一听这话,洪森严就知道自己得做些姿态了,便赶紧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作势要躬身下拜。 左林立刻伸手虚扶:“少东主!何至如此啊!快快请坐!” 两个人又是虚情假意地客套了一番,才又重新各自回到座位去。 “恕晚辈愚钝,还请大师细细讲来:我洪家此时为什么到了必须要有人独断专行的节骨眼上?”听了刚才左林的话说,洪森严就知道这个神秘的老头子必定还有话没说出来。 “不知道少东主知不知道.......涣翁?“ 左林低头抿了一口茶,十分平淡地说出了这个在洪森严听起来如雷贯耳的名字。 ”涣翁他老人家?!晚辈岂能不知?!“ 洪森严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却是无比惊异。他隐约知道自己家族中潜藏着涣翁派来的、会在关键时刻亮明身份的眼线,可是他没想到这个负责牵线搭桥的眼线竟然会是首席供奉! ”不知道我洪家的这‘紧要关头’,是不是也是涣翁的意旨?“ ”不错。“洪家首席供奉微微点了点头,”涣翁的计划提前了。这就意味着,江南洪家当年的承诺也必须提前兑现---是时候让洪家履行自己在涣翁他老人家宏大计划中的使命了!“ 洪森严的双目瞳孔骤然紧缩。 果真! 打自己懂事能够参与家族事务起、父亲就一直反复提起的承诺,终于要被兑现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将江北兰家连根拔起的计划也必须现在就开始实施了?!“ ”正是。不仅如此,涣翁马上就会有大动作,举事的日期也马上就要到了!“ ”这段时间里,洪家的话事人不仅要处理赌场和钱庄票号的巨额亏空、稳定洪家在江南镇乃至整个江南道的基本盘,更要主动出击,让江北兰家万劫不复!显然,仅仅只靠洪家的力量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这也是本座今日午后为什么要洪家所有亲朋故旧开始写信游说朝中大员的真正缘由!“ ”只有拿下了江北兰家、控制了阳关军镇,使南都附近守备兵力空虚,涣翁他老人家才能提前发动,出其不意地举事!前些年金刚军的余孽也要尽快全部铲除,绝不能留下后患!这样一来,朝中那些顽冥不灵拒绝合作的绊脚石们就绝不会有时间反应,计划必定能成!我七大家族数百年之生聚,为的就是今朝一雪前耻,把本来属于我等的、被文氏皇族窃据的大好河山重新收入囊中!成败在此一举,若是事成,莫说是洪家,就算是整个江南镇、江南道都能记一个从龙之功!“ ”少东主是个聪明人,这其中利害......应当不难权衡吧?“ 洪森严忽然感觉自己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不光是他自己的,更是整个洪家长房的、乃至于整个洪家的! 这种获得权力、驾驭权力的快感让他飘飘欲仙,好似自己的人生都达到了高潮! 为了平复自己的情绪,他一把抓起桌子上早就凉透了的茶,牛饮一样一口干了,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 “能够为涣翁他老人家效力、能够为洪家争得一份世世代代受用不尽的富贵,正是晚辈心之所向!江北兰家算什么?这回,晚辈绝不留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定要让整个江北兰家堕入阿鼻地狱!还有那个兰家小崽子......“ 洪森严双眼血红,咬牙切齿。 ”不把这厮捉来剥皮抽筋,难解晚辈心头之恨!“ ...... 就在左林和洪森严一盏又一盏地喝着茶的时候,一个小厮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告了一声罪,然后对着洪家少爷耳语了几句。 洪少爷手里的茶盏”啪“地一声被拍在了桌面上。 ”什么?!让金刚军余孽跑掉了?!咱们负责追击的弟兄也一个都没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七十二章 嗡嗡乱叫的苍蝇们(下) 此时此刻,因为种种原因而心力交瘁的,还远不止江南洪家的长房大少爷。 就在江北、就在兰家当中,也有那么一个人现在是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此时已经过了午夜,可是兰家二房少爷兰泾还一不二的主事人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不光回报丰厚,就连风险干系都不甚大,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在快速地扫了一眼信之后,这个姓常的师爷也是喜笑颜开,一连串儿的马屁拍的是相当动听,逗的兰泾那是眉开眼笑。 “可不是么!朝廷不仅要夺了兰家长房的兵权,还要要把兰家长房列为叛逆、出兵讨伐!看来涣翁他老人家还是厚道,就连上次咱们出了那么大的岔子都能轻轻松松揭过!这样一来我们的活就更好干了,只要等朝廷天兵一到,我等率先提供消息、接应大军,然后再来个中心开花,一举拿下阳关镇作为正是投靠涣翁的投名状!就是这样!“ ”东主英明!“师爷也开始道贺。 我们可爱的兰家二房少爷压根儿想不到:涣翁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甚至不知道兰家二房的存在!涣翁之所以没有抛弃他,只是因为涣翁自己都不知道兰家二房正在为他效力!至于这消息是怎么传到他这里来的......哼哼,那只是因为作为居中调节人的江南洪家认为他们兰家二房尚还有一点利用的价值! 给人当狗不可悲,可悲的是被人当成了狗还不自知。 ...... 差不多同一时间,大江江心的伏鹭洲。 水匪寨子里今天一反常态地灯火通明。七八个匪伙的大头目都聚集在所谓的“聚义厅”里商谈袭扰阳关镇的事。 “大当家的,这么说南边马上就要有大动作了?!”一个用布条蒙着一只眼睛的独眼龙坐在大厅右侧第三位的椅子上,询问坐在上首的寨主,“原来只是要兄弟们放出风去,要我们不让黄家的船队过路;现在规矩变了,竟然要咱们主动去找黄家的麻烦!不光如此,咱们还得把黄家名下的商铺船行客栈一锅端了!这其中油水的确不少,可是可比设设卡收收过路费危险多了!黄家的产业毕竟都在阳关镇境内,他兰家手底下那么多兵,怎么会坐视不管?!” “弟兄们不是怕死,可是也不能听上面一句话就把底下的兄弟们撒出去送死啊!” “对啊对啊,大当家的,镇北边将军手下的阳关镇边军毕竟是百战强兵,轻易招惹不得的啊!要说是水战,兄弟们没话说,肯定干他娘的;可要是硬要咱们上旱地和那些大头兵硬碰硬,那是真要完逑了!”旁边一个面白须长、军师模样的人也跟着附和道。 “郝老三、施十五!我看你们两个就是太平日子过惯了,当初大伙儿起家的时候敢打敢拼的狠劲儿都她妈没有了!” 这时候,坐在寨主旁边的一个瘦猴最先站出来唱反调。 “都说富贵险中求!要是事情这么好办,哪还轮得到咱们兄弟?!就是因为这次南边要派大军过来、要把这阳关镇里的边军当成叛逆给剿了,我等弟兄们才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趁着这一回大干一票,上岸去抢个够!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等到朝廷大军一到、阳关镇江北兰家一倒台,整个江北的势力又得来一次大洗牌,到时候咱们寨子能分到多大块的糕饼,可就全看这一票了!大当家的,这是个机会啊,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我说老水鬼,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壳儿进水了?!”刚才被唤作郝老三的最先发言者立刻反唇相讥,“还朝廷大军?还千载难逢的机遇?做你的美梦去吧!你可搞清楚了,在官家眼里咱们就是匪、从上到下都是匪!你指望着官军能给咱们这些‘匪’什么好颜色看?!别到时候咱们人也出了力也出了,官军一来把咱们也当叛逆给收拾了,那不就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么?!” “你......“ 眼看争吵就要变成无休止的骂战,寨主只是一抬手,示意所有人闭嘴。刚刚还面红耳赤的众头目一下子就安静了。 ”老三和老十五的担心本来不无道理。“水寨的一把手开始下结论,并且对整个会议的走向和结果进行定性,”但是这回,咱们在动手前会先拿个官身!有了官身的名义,弟兄们就能光明正大地行事了!“ ”老大!难不成咱们要受招安?!“有人立马就站了起来。 ”第一,咱们一不交人二不缴械,只要刀把子握在手里,怕他个鸟!第二,就算是受招安又如何?列位弟兄难不成想让自己的子子孙孙都背着一个‘水匪’的名头活在这世上?!“ 寨主最后这句极具冲击力的警告,一下子统一了所有人的意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七十三章 招兵买马 “这位小哥!俺老汉这样的身板儿,怎么连个民团团勇都当不上哩?!你瞧瞧我这在码头上扛包练出来的一膀子腱子肉!就算是舞刀弄枪也要得!“ 此时是一天中的上午。文佳工坊门前立着一块大牌子,上书”阳关镇团练招募处“。几个工坊护场队的人员正坐在桌子前一个一个登记着应征者的姓名、年龄和其他信息。因为这个位面市井里的普通人识字率也很低,文书们实际上是在给被选中参加体检的团丁现取名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七十四章 关于步枪的一些问题 “原来位面那种雷酸汞火帽能做出来,不过只能是进行实验室生产,工业规模的生产是无法实现的。”文同心回答道,“但是据说老李在捣鼓一种新的击发药,主要成分不是雷~汞,而是用本位面的黑~火药加工而来的某种二级产品,既足够可靠、可以保证安全的储存和运输,又足够敏感、可以保证受到重击时发火。“ ”雷~汞不能批量生产,并不代表这种新东西没法批量生产。即便咱们铁厂附属的化工厂不开工,仅仅依靠文佳工坊的现有产能也可以保证黑~火药的供应了。如果老李的实验能够成功,那咱们枪械的弹药供应也就不成问题了。“ ”这就好!“兰大少爷松了口气,“我就说么,没有雷酸汞,哪儿有击发枪啊!虽然燧发机构也不是不能用,但是燧发枪的发火率和潮湿阴雨天气下的可靠性终归是差点火候的!” “另外,我看你这枪身和枪托加工的不错啊!纹理细腻,木质紧实致密,整个枪身浑然一体、线条流畅,枪与枪之间外形的差异也极小,比原位面原版的肯塔基长步枪可好多了!你这不会是用复形车床磨出来的吧?“ ”没那么高级。“文主管嘴上谦虚着,心里却还是很受用的,”我们用来做枪托的木材是一种特殊的树木枝干材,树名叫做‘老人杖’。这是一种针叶树,外形和冷杉差不多,阳关镇外的丘陵林地里全是这种树,所以枪身木材的来源供应绝对充足。更重要的是,这种针叶树在树高5到15米间的侧枝外形上完全一样,只有长度有细微的差别!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把树枝沿着树干锯下来,去掉小枝、简单打磨抛光上漆之后就能用来制作枪身护木了!这种‘松枝’不仅致密坚实,而且还耐磨损,重量也可以接受,一点儿不比原位面做枪托专用的胡桃木和红柚木差!“ 兰大少爷听到这里,老气横秋地感叹:”说实在的,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要不是咱们来到了异世界,这些神奇的动植物物种还真没处找去,更别说利用起来造枪了!“ ”可不是么!所以说啊,凡事都有两面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得了得了,光说不练假把式,什么时候能让我试试枪啊?我手都痒痒了!也不知道荒废了这么长时间的枪法退没退步!”对于一个穿越过来的老军人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能够再一次摸到近代化的枪械---哪怕是19世纪水准的前装枪---更令人兴奋的了。握着手中的这支光滑、修长、散发着熟悉的枪油味儿的强大单兵武器,兰大少爷已经跃跃欲试了。 文主管则是撇了撇嘴:“嘿,瞧你那点儿出息!急什么急,这第一杆枪肯定是归你的,以后让你打个够!但是现在不行,枪支本身的检验、校准和调试还没完成,同时我们计划给这批枪支配用的纸包定装弹也还没生产出来,这枪一时半会儿恐怕还打不响,你还得再等等。” “哪儿来的那么多规矩?!又不是没了张屠户咱就得吃带毛猪,这枪也不是非得配用定装弹吧?定量的散装火药和分装的铅弹总能拿出来吧?还有,枪支校准难道不应该是我们这些射手的活儿吗,什么时候轮到您老人家这个枪匠越俎代庖了?!”心里痒痒的不得了的兰望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你管谁叫枪匠呢?咱可是正牌儿的枪械设计师!”兰家大少这话一出口,文主管也不高兴了,“那铅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造出来的!球形铅弹需要包裹皮革、涂抹润滑油,如果效果不好的话还得上帆布垫片才能用线膛枪打出去。我还得给你这个试枪员准备一个小锤子,让你能够把铅弹锤进枪口,之后你才能用通条把子弹推到位压实!” 兰望一边腹诽着,“您老人家还算设计师?抄袭大师还差不多!”,一边在嘴上提出了质疑:”我知道早期的前装线膛枪装弹很困难,可是如果用米涅弹的话,子弹直径是要小于枪管内径的,装填应该很容易啊!再说了,米涅弹的制造不就是一个模具的事儿嘛,没有多复杂吧?“ 文主管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你算是说错了,米涅弹更麻烦!这种子弹用起来很简单,但是生产起来却不容易!我们工坊的铸铅模具精度暂时不过关,米涅弹弹底的膨胀底缘没法做到足够薄,所以膨胀效果不会很好。作为补偿,咱们就只能在子弹弹底的空腔里给它加上一个膨胀塞---这玩意儿按理说应该用铁制或是钢制,但是咱们为了尽量省事儿就用硬木替代了,加工起来也容易一些。“ ”即便是这样想尽办法简化工艺,制造线膛枪所用的米涅弹也需要不止一道工序,整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所以我的大少爷啊,您还是稍安勿躁吧!“ ”更何况,咱们手里的这三支样枪实际上试验性质浓厚,严格意义上讲只能算是‘猴版’的肯塔基长步枪!“ ”啊?这怎么说?“兰望有些惊讶。他虽然枪法神准,但是对于这些老古董武器了解的还真不多。 “你这个甩手掌柜有所不知啊,这种步枪的枪管长度可以依据树枝护木的长度进行调节,就比如你手里拿的这支样枪,枪管长1米,全枪长1.4米,口径0.5英寸,空枪重3.6千克,整支武器相当轻便紧凑。不过,这支样枪充其量只能算是常规步枪,真正的肯塔基长步枪全枪长得在1.5米以上,大多数长度甚至都在1.6米到1.8米之间,枪身直立时至少能抵到一个站立的成年男子的鼻尖!“ “等过些日子工坊开始全力生产这种步枪之后,我打算用一些长度较长的老人杖树枝生产一些‘精确复刻版’的长步枪,制造出来的枪管会忠于这种步枪的原始设计,长度1.2米起步,全枪长1.5米起步,造出来后可以安上复合表尺或是瞄准镜用作狙击步枪。所以要我说啊,你要试枪真不急于现在这一时,等到工坊造出了这种完全版狙击型,你再来过过枪瘾也完全来得及!“ 兰望沉吟了一会儿咂了咂嘴:“嘶......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那是当然!都是时空难民,我还能坑你么?“一直有些不苟言笑的文同心此时却笑的很放肆,”听我的没错,狙击型的用户体验肯定比这几支试验品强很多!你要知道,就算是19世纪中叶最先进的前装线膛枪,枪口初速也超不过300m/s,只能算亚音速子弹枪械;可是咱们的这种狙击型长步枪就不一样了,因为枪管较长,配用的发~射药也比黑~火药更给力,如果再上强装药加米涅弹的话,枪口初速突破音速那是妥妥的!一旦子弹的速度快过音速,目标在中弹前就是听不到枪响的!你脑补一下:你在瞄准镜里锁定敌人的眉心,扣动扳机一击毙命,而敌人到死都不知道子弹是从哪里飞来的,那感觉多爽啊!“ 有那么一瞬间,兰望觉得自己面前的文同心不是个工科狗,而是个军火推销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七十五章 没有炮怎么行? 夜已经深了,可是往常过了日落就寂静下来的文佳工坊门前依然人声鼎沸。 原因无他:团练招募处的招兵工作实在太火爆了! 大门的门楣上,两盏巨大的灯笼高高悬着,门口两侧也点起了几十支婴儿手臂粗的大蜡烛,方圆五十米的范围内都被照的通亮。光线下是攒动的人影,几百号汉子仍然排着长队等候问询和登记,长长的队伍依然一眼望不到头!不仅如此,还有许多人正在从阳关镇的各个角落赶过来,源源不断地汇聚到并不宽敞的巧匠街上和排面并不怎么气派的文佳工坊门前,希望能够碰碰运气。 登记处桌子前的文佳工坊值班人员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来应募的人似乎源源不断、没有尽头。最麻烦的是:来应征的人虽然多,可是能达到要求的人却很少!光是体格和年龄这两个基本项就已经把超过60%的人排除在外了,再加上后面包括了体表伤痕检查、听力检查、视力检查和文化水平摸排......能够脱颖而出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么,招兵的问题还不是最让诸位穿越者们头疼的。 这不,此时的文佳工坊总部会议室---文掌柜把他的茶室专门腾出来改造成了工坊各部门开会的地方---也仍然灯火通明。五个穿越者这时候全都齐聚在桌子前面,讨论着有关新成立的团练的另一个重要议题:该给这支部队装备什么样的火炮? “咱们之前不是默认要给部队装备12磅拿破仑炮的吗?我看咱们库房里面存铜的储备也足以支持至少五个炮兵连所需火炮的铸造!” “既然是这样,咱们现在为啥还要开这个会?” 兰望止不住地发着牢骚。不久前刚刚讨论完枪械问题,他一天中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监督招兵工作和安置一小批选择立即进营的新兵,忙的是不可开交,现在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想着能有机会歇一会儿了,结果又被拉过来开会! “啊呀,我说兰大少爷,今天大家都挺忙的,又不止你一个人脚打后脑勺!”黄欢黄大少爷怼了回来。在他看来,在座的所有人都没他惨---他可是从涣水南岸大老远的风尘仆仆跑到这里的,累都累脱了力! 见大家怨念颇大,回忆的主持者文同心赶紧站出来控场:”考虑到时间问题,咱们今天的会议尽量简短。我们现在面临一个问题:12磅拿破仑炮可能用不了!“ ”原因很简单:咱们搞不到可以满足火炮拖拽要求的挽马!“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各位都知道,拿破仑炮制造简单、结实可靠、火力凶猛,被称作‘穿越神器’。可是即便是它有再多的优点,它的炮身重量也在1200磅以上!”文主管又开始使用他那一套颇被人诟病的英制单位度量衡进行讲解,“如果再加上炮架和弹药车的话......怕是得两吨往上!“ ”要知道,在南北战争时期,一个标准的12磅炮是需要至少8匹重挽马进行拖拽的,每一个炮组还得准备至少6匹备用马!不光如此,这些马还都必须经过良好的训练和调教,要吃苦耐劳、耐粗饲、不怕炮声!假如一个炮兵连按装备4门炮来算,各位想想看,咱们现在手头的可用牲畜怕是连一个连火炮拖拽的需求都无法满足!“ 众人闻言都很沮丧。可是,剩下四人不得不承认:文主管说的有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要装备轻一些的炮?”李长亭试探着问。 “对的,我的建议是咱们应当退而求其次,装备m1841式12磅野战榴弹炮!”文主管桌子下面拿出几张绘制好的图纸摆在众人面前,“这玩意儿在南北战争爆发时其实已经落伍了,但是这东西胜在铸造制模简单,炮身其实就是一个前后粗细略微不一致的铜铸空心圆柱体;不光是这样,这门炮原版的炮身重量只有780磅左右,如果用本位面的紫铜铸造的话,差不多也就700磅重。再加上轻质硬木炮架,战斗全重满打满算还不到1200磅,尚不及12磅拿破仑炮的炮身重!“ 文同心讲着讲着就又开始唾沫横飞:”这样一个重量我们完全可以接受,用体型小一些、挽力小一些的牲口拖拽也不成问题,两头驴子或是两头黄牛就能拉着炮车到处跑了,至少短途机动没有问题!最重要的是:当我们的火炮进入阵地的时候,炮组仅仅只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把火炮推到指定射击阵位,不需要额外的人手协助---这一点毫无疑问是很重要的!“ ”慢着慢着!第一,既然要减重,咱们为啥不用6磅炮呢?我记得英国人在整个19世纪前半叶用的骑炮兵6磅炮炮身才650磅重,不比这个12磅榴弹炮还轻一些吗?第二,如果咱们的炮兵清一色装备榴弹炮,那咱们的球形榴弹可靠性过关吗?6磅实心弹好歹还能当保龄球用、通过动能杀伤一打就是一条线,可是装填了黑~火药的爆破榴弹充其量就是个大号炮仗!说好听点是震撼弹,说难听点就是个爆竹!爆炸时冲击波弱、产生弹片少外加弹片散不开,这些弹药性能问题必然会使我们榴弹炮的杀伤效能大打折扣!“ ”关于为什么要采用清一色榴弹炮的问题,我是考虑到了阳关镇周边的地形。“文主管回答,”咱们城市周边大多数是丘陵和低矮山地,气候湿润、林木茂密、土地也比较松软,靠近江边的地方更是有大片湿地和滩涂。这种环境对于实心弹的跳弹打击效能是有非常大负面影响的,要知道实心铁球只有在射界良好、土地较为坚硬的平坦开阔地上才能弹跳起来伤人、发挥出应有的威力!而榴弹就不一样了,由于我们的球形榴弹使用的是时间引信,可以设定引信长度使榴弹在空中爆炸,在阳关镇周边地形地貌上使用时的局限性自然会小一些。更何况,咱们还可以制造榴霰弹来满足对开阔地上敌方软目标的杀伤需求---由于火炮口径和弹重的差异,12磅炮的榴霰弹里能够装填40个以上的子弹,可6磅炮的榴霰弹里面连30个子弹都装不了,威力差别大了去了!霰弹的杀伤效能对比也与此同理,6磅炮远不如12磅炮。“ “我代表化工部说两句。”李长亭插了进来,“我赞成老文的意见,头一个原因是因为榴弹炮使用起来比较可靠。虽然榴弹炮为了满足发射爆破弹的需要而牺牲了射程,但是它的发~射药装药量小啊!装药量小、膛压低,就意味着炸膛的风险也很低。另一个原因就是爆破榴弹的生产问题---我在此立下军令状,如果我的化工实验室在炮兵成军之前做不出威力更大的装填爆破榴弹用的猛~炸~药,我就把下一年度所有的研究经费都让给老文的机械部!口说无凭,我自请立字据!“ 李长亭用自己出乎众人意料的果断表态,很痛快地结束了今晚有关火炮选型的全部争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七十六章 工坊见闻(一) 梅凌雪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阳关镇巧匠街上清晨的空气。她能感觉到,这座工坊附近的空气质量远远比不上她们之前曾经落脚过的任何一个地方。但是她还是很喜欢这里的气息和氛围---虽然她还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可是她清楚:至少在这里,自己和父亲都不必再如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就随时准备逃亡。 过去三年多颠沛流离的生活,或许也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吧。 李家的儿媳妇仍然保持了军中的作风,早早地就起了床,简单地补了一下男子的妆容和装束之后便来到工坊宿舍门外的院子里修习功法。按照她的习惯,她每日都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练武,之后还会读一些书,再然后才是用早膳的时间。由于金刚军中和南都护军中事务繁忙,很多时候她连早饭都顾不得吃,读几页书之后草草吃一点干粮,就得去军中大营点卯、再去签押房拿文书、去校场监督兵丁练武。 基于这些原因,她满以为自己会是这座规模庞大的工坊之中第一个起床的人。 可是此时眼前的景象告诉她:她的推断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鸡叫刚过头遍,工坊的各个工棚---听那个给父亲治病的小神医说应该叫“车间”---早已经是人声鼎沸,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十几号精壮汉子正挥动着臂膀,向一台奇怪机器旁边一个巨大的“炉膛”里面加燃料;随着炉门有节奏的一开一闭,明亮的火光闪烁着照亮了车间里每一个人的脸庞,也给尚未从夜色笼罩中脱身出来的工坊染上了一层朝阳般的金色。炉火轰鸣、号子喧天,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一切都是那么的充满生机、活力与动力之美。 李家儿媳意识到:现在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种她原本完全无法理解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注定将要改变些什么。 她尽力驱使着自己迈动脚步,不要被这种她还不能完全了解的伟力给惊到愣在原地。可是越往前走,看到的一切就越让她震惊--- 在那个巨大的炉子旁边,整整一屋子全都是一个一个的炉子!正如面前的这个炉子一样,每个炉前都有一组工匠在拼命往里面加燃料,整个厂房都被这一字排开的十个炉子里散发出来的热浪给炙烤的无比灼人。这时,细心的她突然注意到:这个厂房并不是只有一层楼,而是一栋二层建筑!装满了炉子的所谓“第一层楼”是由夯土垒墙、红砖包裹而建成的,无比坚固;从这里往上,第二层楼上则是安装着与楼下的十个炉子相对应的十台奇形怪状的机器。待到她拉远了些距离、使自己的视线能够捕捉到二楼的全部情况之后,她才发现这些机器就好像是一个个专门给孩童玩的跷跷板---只是这“跷跷板”的左边一头连着一个黄铜制成的缸,右边则连接着一个巨大的飞轮。随着左侧缸内连杆的不断上下往复运动,“跷跷板”的双臂也被摇动起来,带动着右侧的另一根杆子推动飞轮迅速地转动。 这一切都完完全全超出了梅凌雪的认知范围---仅仅是烧炉子就能让这么多巨大而精巧的机械自己运作?这是如何做到的?! 还有,这机器总不能空转吧?它们一定是在驱动着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在大江上看到的那艘阳关镇水师的怪船是不是也是这样行驶的? 本能的好奇心推动着她绕着厂房转起了圈子。果真,在厂房的另一面墙上,梅凌雪看到几十名工人正齐心协力,喊着号子从旁边的板车上卸下一个金光闪闪的物体,装到厂房墙体上一个天车上送到二楼去。 “那......不会是整块紫铜锭吧?!“曾经执掌金刚军前营的巾帼英雄这回是彻彻底底地被震撼了。这地方真的只是一个手工工坊吗?!如果是的话,他们怎么会有如此财力去添购这种体积极大、外形极规则的铜锭用作加工之用?! 莫说是原先金刚军自己的修械所了,就算是南都的大内军械局也没有这样的排场吧? 她决定冒险再走近一些,去看个究竟。 梅凌雪不动声色地闪进了工棚一层楼梯的拐角处,在发觉周围没有看守之后,就悄悄地上了二楼---其实她的这种谨慎行事的风格完全是出于习惯和本能,在文佳工坊这个安定的地方只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想想看,如果工坊的所有者真的不想让她看到任何东西,那在一开始就会将她和她的父亲禁足,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劲,等她到了工坊的要害处窥探才想起来去阻止! 没有碰到什么阻碍,梅凌雪就来到了二层。一出楼梯口,他就能更近距离地看清那些正在飞速运转的机器---以及这些机器驱动的东西。 此时的李家儿媳已经是目瞪口呆。就在她眼前,离她最近的三台机器旁,是与之并联的三台木床一样的东西。古怪机器带动的飞轮通过一套看上去无比复杂的、由大大小小的带齿木轮组装而成的复杂装置,驱动木床上的一根钢轴飞速转动。钢轴的末端,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似乎是某种复杂刀具的东西;而木床的另一头,赫然就是刚刚从楼下通过天车运输上来的紫铜锭! 在厂房里明亮的灯光下,圆柱形的铜锭闪烁着金子一般的耀眼光芒。这时,两个站在铜锭旁边的工人握住铜锭下方托盘的把手,把铜锭缓缓推向了正在高速旋转着的钢轴和刀具---梅凌雪反应了过来,那刀具模样的东西应当是一个钻头。 可是这个钻头有什么用呢?难不成是用来在这个紫铜锭上钻一个洞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下一秒,眼前活生生的事实立刻解答了她的疑问。快速转动的钻刀与紫铜锭的截面接触在了一起,钻头如同铁锥刺入黄泥一样轻易地在铜锭上打出了一个洞,并且随着两个工人有节奏地推动铜锭而越钻越深!钻刀发出的刺耳“嗡嗡”声和“嘶嘶”的金属摩擦声不断冲击着梅凌雪的耳膜,细小的紫铜碎屑犹如瀑布一般从钻刀钻开的洞口里“流”出来,“哗哗”地落在木床下方的托盘里。而在托盘上方,一根水管被接了过来,流出来的水落在钻刀和铜锭的接触点附近,就立刻“噌”地一声化为水蒸气---李家儿媳不难想象,此时钻刀和铜锭都会是多么的灼热! 梅凌雪尚且还猜不出来眼前的机器正在制造什么。不过她很清楚:驱动这一切的力量是神秘的、强大的、不可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七十七章 工坊见闻(二) “哎,这你都不打算管管?就让这小子在咱们工坊里面到处溜达?”文主管望着远处正在金属与机械加工车间内探头探脑的“不速之客”,询问着兰望的对策。 “爱看就看呗!反正蒸汽机和金属加工的原理他也不可能懂!”兰大少爷一撇嘴,“我还正担心他的好奇心不够呢!让他见识一下我们的能力也好。” 文同心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犹豫了一下就闭了嘴。 在心里,文主管其实是不大愿意本位面的人随意参观他的辛勤成果的---主要原因自然是担心泄密。不过,兰望这回的态度倒是点醒了他。 穿越者的东西再好、再先进、再可以算作“秘密武器”,也总有一天要在本时空的人面前露白的。与其到时候再拿出来,不如现在就亮一下,既可以作为穿越集团的名片,也可以作为力量展示的基础---毕竟,要是你没有两把刷子,人家凭什么给你当小弟、见着你就纳头便拜啊? “对了还有,这对韩家父子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咱们示威归示威,基本的警惕和防备还是不能放松的。“兰望又冷不丁地不咸不淡加上了一句。 文同心一下子就有点懵圈儿:“你这话是啥意思?刚刚不是你说的不用对他们藏着掖着吗?现在怎么又说这俩人有秘密、必须得留点神?” “咱们哥几个是啥关系,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卖关子打哑谜?说说看,你是不是瞧出了些什么?”文主管此时基本上可以肯定兰望是发现了这对父子的什么秘密。 “多的我先不说,这地方人多眼杂不太方便。不过我也可以跟你交个底。”兰望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先且不论这对‘父子’的身份和姓名来历是不是真的,就单是‘父子’两个字,其中就有猫腻!“ ”我昨天给那父亲查看伤口的时候也顺道看了看那‘儿子’,结果发现咱们这位‘儿子’是个女的。“ 虽然我们的兰大少爷也算是掌握了切实的证据,但是这话在文主管听来也是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路子。 ...... 正在兰望和文同心在远处的工棚里窃窃私语的时候,梅凌雪已经开始细细参观整个金属加工车间了。 走过了她刚刚看完的、在铜锭上钻孔的硕大机器,李家儿媳便来到了工坊刚刚建立起的线膛枪枪管加工车间。 这里名义上是一个独立的车间,实际上和文佳工坊的火炮制造车间是在一起的,都建在原火轮机房的二楼,两者之间也仅仅是用一块绷紧了四角的帘子隔开。枪管加工使用的动力同样是和火炮身管钻床和镗床所用动力类似的蒸汽机,只是一台蒸汽机能够同时为五台枪管钻床和镗床提供动力。蒸汽机的飞轮通过一根皮带与车间话冲了点,还请见谅!“ 梅凌雪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黄欢的道歉,而是皱了一下眉头,若有所思地问: ”黄少爷,敢问你说的安全帽是怎么回事?“ 黄欢一听就笑了。他摸了摸自己头上用细藤条编制、然后涂上清漆和黄漆制成的简易安全帽,解释道:“哦,这是文佳工坊的规定!因为车间里或是建筑工地上有可能会有空中坠物,四处摆放的器材可能会碰到头,旋转的机械也有可能绞到头发,所以不管是工人还是参观者,在进入工坊之前都务必佩戴这样一顶特制的安全帽。你看,那边的土墙上写着管理条例呢!” 梅凌雪转过视线,果真发现一张用粗犷字体写就的“安全生产条例”张贴在车间的墙壁上,条例的第一款规定赫然就是“上工或参观请务必佩戴安全帽,违者后果自负“。 ”啊!看来是鄙人唐突了,没有按照工坊的规定来。我这就去把安全帽拿来戴上!“ 梅凌雪莞尔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七十八章 过过枪瘾 这天晚些时候,黄少爷还在和“韩公子”绕着文佳工坊转着圈逛悠、相谈甚欢,李主管却已经早早下了值,会同文主管、沈翰林还有兰大少爷一起,来到了阳关镇城外大江边上的一块荒滩。 空旷的江边沙滩上摆着许多人形的木牌,远远近近这里一块那里一块,高低不平错落有致。近处靠近大路的地方则摆着一条事先安放好的长桌子,桌子上赫然摆着两支缩短款的肯塔基长步枪,以及射击所需要的一应火药铅子。 兰大少爷从桌上拿起一把枪,缓慢地检视着枪身。紧实细腻而又坚硬的护木、精度极高的锻压式枪管、末端开有凹陷肩托的枪托、直立式表尺和准星、击锤、扳机、扳机护圈,黄铜包裹硬木制成的通条......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完美,整支步枪线条流畅修长,宛如一件看似朴实无华但却内藏乾坤的美妙工艺品。最令兰望啧啧称奇的是枪支的制造者在枪托握把上方刻出来的两个粗糙的凹陷拇指托,射手在握住枪身时可以用右手大拇指扣紧这个凹槽用以防滑,即便是习惯左手持枪的人也不例外。这个设计即使是在原位面某些手工定制的高级狙击步枪上都不多见,可以说是一个很亲民的设计了。 “老文,你们机械部门干得不错啊!这枪看起来质量相当过硬,设计也很合理,不像是小工坊出来的地摊货啊!“少爷打趣道。 ”嘿嘿,咱家店铺虽然叫是叫‘工坊’,可是你要是真把他当小作坊,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文同心显然也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笑起来的时候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这每一杆枪都是有来头的,全都是精工细做!因为枪托和护木不用单独磨制,我们的木工机房就可以把更多精力花在完善这些小细节上面。不过话说回来,一支枪好不好用,还是得打响了才知道!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开第一枪的荣耀就交给你吧!” 既然主事的人都首肯了,兰大少爷当然要顺水推舟啦! “那就承让啦!“ 说着,老雇佣兵就拿起了步枪,又从桌子上拿起了李主管亲手包好的纸包定装弹。他先确认好击锤处于安全状态,而后把定装弹末尾凹槽里存着的火帽安装到了击砧上,接着很骚包地一口撕咬开包装纸,将定装弹里面的“黑~火药”倒进枪膛,略微顿了顿枪身以确保火药到位,旋即就把圆锥形的米涅弹塞进了枪口处。下一步,他抽出通条,调转,用通条作推弹杆一下子把子弹和火药推到底,轻轻点了两下以确认火药和子弹都被压实,便把通条抽出来复位。整套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之后才是重头戏。兰望此时把已经上好了子弹的步枪端起来,对准了大约150米远处的一个木质人形靶,用手将直立框形表尺微微抬高到150米级的距离,枪托抵肩、屏息、收腹、压腕,略微瞄准后便扣动了扳机。 “啪”地一声清脆的枪响,江滩上的水鸟都被惊得飞起。子弹应声命中靶心,人形靶登时木屑横飞。 和兰望预想中不大一样的是,这支复刻版前装枪的后坐力出奇地小,枪口上跳也不严重,射击时枪身很稳定。同时,拜特殊的火药配方所赐,这把枪射击后的烟雾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总体而言射击体验相当好。最重要的是,后坐力小和烟雾小这两个优点可以大大减少训练部队使用排队枪毙战术时的麻烦---新兵克服枪支的后坐力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密集线列排枪射击之后产生的大量烟雾也会遮蔽己方士兵和指挥官的视线。 “打得漂亮!”周边围观的三人鼓掌喝彩。 兰大少爷放下枪,再次很骚包地双手将枪身拄在身前,淡定地吹了吹枪口中冒出来的青烟:“哈哈,承让啦!” 一刻也不想耽误的穿越众一边继续兴奋地讨论着,一边向人形靶摆放的地方走了过去。注视着靶子上那个非常规则的、透着光的圆形小孔,就连文主管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错啊,用米涅弹的这个决策简直是太正确了,弹道的稳定性很好,150到200米距离上的弹丸颠簸和精度偏移也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一应指标全都达到预定设计水平!好啊,太好了!” “哎哎哎哎哎,行了行了,一个被打穿了孔的靶子有什么好看的?兰大少,你也算是打过一枪了,下一枪该我来开了吧?”一直在等待枪械试用的沈翰林已经极不耐烦了,不停地出言催促众人。 兰望一撇嘴:“别催命啦!就知道你会手痒痒,文李二位主管才带了两支枪过来!你既然这么着急要过枪瘾,那干脆咱俩比赛怎么样?” “比就比!谁怕谁啊!你说吧,怎么个比法?”沈梦泽作为目前穿越众里唯一一个专业的海军人员,在内心里一直以“海军理论创立者”的头衔自居,对真正指挥过一条炮舰的黄欢那是一万个不服气。他对同行都是如此,对被他戏称为“陆军马鹿”的兰大少爷自然是更不会客气了,一有机会就一定要争个高低出来。 “为了测试咱们这批新武器的性能,你我二人并排站立,同时开始射击。先进行速射比赛,让文、李二位主管用脉搏计时,一分钟内谁能打出去更多子弹就算谁胜;第二轮咱们就比精度,每人每个靶子十发子弹,分别对距离我们200米、300米和400米处的靶子进行射击,每人一共30发子弹,最终所得总环数多者胜。咋样?现在就开始?“ 沈翰林摩拳擦掌着说:”当然!开始!“ 比赛的结果自然是兰望毫不意外地夺得了两项比赛的胜利。第一项射速比赛,兰望熟练而气定神闲地装填、射击,一分钟内刚好打出去四发子弹,而沈翰林在装第一发子弹时就因为紧张而总是不能把推弹杆对准枪口,一分钟过去了才勉强开了两枪;第二项精度比赛,200米靶两人环数不相上下,300米靶两人的环数就拉开了6环的差距,等到了400米处,沈翰林的十发子弹中有九发子弹都脱靶了,而兰望好歹把十发中的八发打上了靶子。 愿赌服输,沈翰林虽然沮丧,但也只好按照前世pla的规矩,答应给兰望打扫一个星期的宿舍。不过么,这个位面显然不会有什么宿舍的,赌注的执行就改为了沈翰林帮着文佳工坊的机械部门打杂一个星期。 即便是这样,沈梦泽对枪械和射击的兴趣仍然火热,回程的路上还在不停地向文同心打听这款步枪截短枪管后制作海军型的方案以及配备刺刀的设计,惹得兰大少爷大骂他是话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七十九章 准备动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距离一伙穿越众去江滩试枪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时间。 这段日子里,所有人都忙的不亦乐乎:李主管和文主管还在操持着工坊的运作和军火的低速生产,沈翰林和黄欢开始搭建水师学堂的大致骨架,而我们的兰大少爷则开始磨刀霍霍向新兵、想尽了各种办法开始搓磨刚刚进入训练营的本地民团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再也耽搁不得了---这件事情对于穿越者来说好似如鲠在喉,如果迟迟解决不了,工业区的建设进程就没法进入快车道。 没错,说的就是伏鹭洲的那股水上匪帮。 想要剿灭这股匪帮,黄欢大少爷麾下的穿越者炮艇部队---对外宣称是阳关镇水师巡江队---必然会担当起主攻的重任,负责用大口径舰炮把匪徒的营地化为一片焦土。 自然,首要的功劳也会是他的。 由于这些原因,黄大少爷在得知穿越者打算对伏鹭洲水匪动手之后兴奋得整晚睡不着觉,大早上起来就巴巴地跑到文佳工坊来,非要拉着沈翰林讨论海军战术战法,而正在集中精力编写水师学堂教学大纲和基础教材的沈梦泽自然是不堪其扰、不胜其烦。在我们的沈翰林看来,只要黄欢不能分出一条炮舰来供他指挥,那么黄大少爷在他面前提起任何有关水师的事情就都有炫耀的嫌疑---他认为,扯这些有的没的一点意义都没有,还不如干脆一点,直接痛快地让他指挥一艘军舰,那样可比什么都强! 为了调解纠纷,兰大少爷决定提前召开计划中的水上剿匪作战会议,把众人的任务分工尽快确定下来。 晚间,在文佳工坊新建立的地下机要室里,五位穿越者围着圆桌就座,桌子上摆放着一张显示着伏鹭洲水道和地形的巨幅地图。烛光摇曳之下,代表着阳关镇水师舰船的小棋子也被逐一摆放到了地图上用作兵棋推演的道具。 “说说看,咱们的大体思路是什么?”兰望作为会议默认的主持者,开门见山地先询问其他与会者的意见。 “没有什么花活,就是炮舰抵近射击,摧毁水匪营寨的外围工事,之后陆战队登陆解决战斗,就这么简单!不然你还想玩什么三十六计么?” 黄大少爷很是老气横秋地哼了一声。 “咱们的实力面对本位面的土著是有碾压性优势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苍白的!“ ”不是,你这样也有点太草率了吧?“就连本职工作不是军人的李主管都能听出黄少爷的所谓”作战计划“并不怎么靠谱,”狮子搏兔尚且要用全力,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战术上可一定要重视敌人!“ 一听这话,黄大少爷笑的更欢了:”呵呵呵呵呵!嘿嘿嘿嘿嘿!我就知道你们有人会用这句话来反驳我!告诉你们,小爷八岁时候就把毛选读过三遍了,在我面前秀太祖语录,真是不知道鲁班门前弄大斧是啥意思啊!!“ 众人自动忽略了他没边没际的吹牛逼,兰大少爷则是把脸一沉:“说重点!” “大家都知道料敌从宽的道理,可是不知道毛爷爷他老人家还有下面的话,大概意思就是所谓‘料敌从宽’只是制定战术时不能低估敌人,这和看透敌人的虚弱本质完全不冲突!“ 黄大少爷好像又一下子变得胸有成竹起来,似乎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言论会引起反弹,因此早早就做好了功课。 ”我的计划看似简单,但是实际上已经把最困难的情况给考虑进去了。水匪之所以难以被剿灭,就是因为他的相对流动性—不光是活动范围的流动性,人员构成的流动性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指标。很多我们所谓的水匪实际上只是大江上的渔民或是疍家,只是因为经济或是社会因素而选择做匪徒,一有机会就捞上一笔、做做无本的买卖。这些人像泥鳅一样,平时风声不紧的时候他们出来为匪、啸聚山林水泽,可是要是官兵来围剿,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了良民渔家,划上自己的小船拍拍屁股就能脱身离开!” “如果缺乏有效的布控手段,这些占据匪帮人员相当大比重的所谓‘居家土匪’其实是很难根除的。” 紧接着,黄少爷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这种困难只是相对于中古时期的政府军而言的,我们所要面对的情况刚好相反!” “由于我们蒸汽炮艇的机动性,任何试图四散逃窜的水匪都不可能躲过我们的搜捕和追杀,即便是匪徒们分头突围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你划船划得再快,我们的炮艇也能非常从容地挨个咬住他们并且予以歼灭!” “可是反过来说,官军最希望水匪使用的防守策略—据寨死守—却是我们最大的麻烦!因为伏鹭洲水网密集浅滩众多,蒸汽船的机动性优势在里面完全发挥不出来,而我们又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摸清楚内部的水道情况。这样一来,进行火力准备之后直接召唤步兵进场解决战斗就是我们最优先的选择了。毕竟,如果水匪选择倾巢出动与我们决战或是化整为零分散突围,对我们而言都是极其有利的!“ ”我这里还是有点没明白你的意思。“沈翰林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你刚才明明说过我们不了解里面的水路状况,那为什么还要把炮舰抵进射击当作任务的第一步骤呢?“ ”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黄大少爷有点不耐烦了,”我只是说我们进行火力准备的中坚力量是蒸汽炮舰,又没说咱们只有蒸汽炮舰这一种选择啊!” “你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能开动的蒸汽炮舰满打满算只有三条,这意味着我们仍然需要相当数量的无动力船只搭载火炮,作为我们进行火力准备的平台。我的计划是使用‘火炮木筏’,这种玩意儿英国人在克里米亚战争中于1854年初围攻塞瓦斯托波尔要塞的时候就用过,无非就是一个厚重一点得到木筏上安装上火炮,并且设置好必要的炮盾防护,就这么简单!” 黄公子继续滔滔不绝:”这样一来,我们大江舰队的火力就完全不必被蒸汽炮舰的数量所局限了!我们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长身管的正规32磅炮安到火炮木筏上去,配合卡隆炮和臼炮的曲射攻击,把水匪的营地化为灰烬!等到我们的工业区正式建成投产,咱们还愁没有蒸汽炮舰吗?!“ 穿越者的首席海军舰艇设计师恶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以表示自己的决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八十章 黑洞洞的炮口 又是四天后。 穿越众在黄家的船坞里静静注视着面前整整10艘样式奇怪的“火炮木筏”。 不过实际上,这些水上火力平台已经完全超脱出了“木筏子”的范畴。更准确地说,他们应当算作小型的无动力浮动炮台。 从上方俯瞰下去两头尖中间宽的纺锤形平底构成了这些“火炮木筏”的底盘和基本浮力模块。筏子上四壁都有厚厚的硬木板用作装甲,六面装甲舷墙围成了一个长六边形,把所有火炮、乘员和弹药完美地保护在其中。最神奇的是,脑袋里鬼点子极多的文主管想出了一种简易复合装甲的组装模式:木质的装甲板实际上是中空的,最外面的一层木板最薄,但是采用的是硬度最高的紫木制成;装甲区外板里面则是文佳工坊利用植物纤维制作的“棉甲”。这种防护带材料曾经在美国内战中被缺乏金属材料和金属加工技术的南方军所广泛采用:用大量经过脱籽的棉花卷成卷,经过初步干燥脱水之后再用大型的水力锻压机锤扁、压实、轧平,形成一层质地比普通棉花细密数十倍的纤维防护层。再经过最后的干燥处理和裁剪之后,这些棉花层就会被安装上炮舰或是装甲列车的武装车厢,用作简单的防护铠甲。 当然,穿越者使用的这种“棉甲”更为高级,也充分考虑到了本位面的各种特殊材料。黄家船行的力工们从大江边采集了很多特殊的、类似于纸莎草的芦苇,将厚重的芦苇杆切片、抽丝后糅制成类似于棉花的纤维团,之后便采用文佳工坊的加工工艺进行压实。最后,黄少爷领导的研究组还不忘记给制成前的棉甲浸透了某种植物分泌物制成的阻燃油剂,本位面版本的“棉甲舰装甲”就算是新鲜出炉了。 装甲的最内层是硬度相对较低但是韧性极强的黄杈木材。这种树的板材性质类似于原位面的橡树,非常适合作为复合装甲中吸收实心弹丸冲击力的背板---事实上,这也是为什么原位面18、19世纪英法等海军强国偏爱用橡木作材来建造风帆战列舰的原因。 三层装甲板通过一种文佳工坊化学部制作的特殊胶合剂粘在一起,并且最后再用火轮机房内的简易蒸汽锻压机压实,完整的符合装甲板就成形了。 这样一来,虽然穿越者们目前还没有用上轧钢机所产出的熟铁板作为装甲,但是他们都相信:他们所面对的对手们绝对没有足够强大的火力来突破这样一艘木甲舰的坚固防御---即便这种防御看上去是那样的不靠谱。 当然,毋庸置疑的是,在武备方面,穿越者也是毫不吝惜的。 沈翰林此时就正在指挥着大批工人操纵着船坞旁边的人力天车,用滑轮把一门门乌沉沉的巨炮吊装到筏子上。这些穿越者赶制出来的第一批长身管火炮就是英国海军在19世纪初藉以制霸七海的祖传舰载32磅长炮,使用的是1830年代之后的蒙克式炮身轮廓和米勒式方形炮尾环,既满足了架推舰炮的制退需要,又减轻了重量。并且,这些32磅炮作为滑膛炮时代最后一种32磅炮的变种,理所当然地兼顾了发射实心弹和爆破弹的需要,发射出的霰弹的威力和射程也不是又短又粗的卡隆炮所能比拟的。如果安装了这种恐怖火炮的木筏子能够抵近到离水匪营寨咫尺之遥的岸边,那么即便是一些刚刚上阵、缺乏训练的菜鸟炮手也可以轻松地把各种炮弹打进匪徒的营地去,把那里变成修罗地狱。原因无他,距离太近了而已!只要开火距离近到炮手们几乎是把黑洞洞的炮口顶在敌人的鼻尖上开炮,射击是否精确也就无所谓了,只要通过肉眼直瞄确定一个大概的开火方向,然后机械式地装填、拉火就好了。 事实上,这也的确是穿越者们的构想:他们的炮手的确是赶鸭子上架的不合格产品,可是只要舰船能最大限度地靠近岸边进行轰击,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炮术不够,距离来凑嘛! “老文,所以你是打算用已经建好的蒸汽炮舰来拖曳这些浮动的设计平台吗?”兰望提了个问题。 “嘿嘿,用有蒸汽动力的船只牵引这些没有动力的炮台自然是必须的,可是我一没说非要用我们宝贵的炮舰来牵引,二没说非要‘牵引’啊!” ”我靠,你啥意思?我怎么听糊涂了?!“饶是兰大少爷见多识广,他也彻底被文同心这不着边际的话给搞糊涂了。 火轮机房主管兼工坊机械部主任又开始卖起了关子:“其一,带动无动力船只前进的‘体力活’完全用不着交给担任我们火力中坚力量的炮舰去做。各位想想,在我们的世界,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什么船来干?” “拖船?驳船?“沈翰林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开始瞎猜了。 ”对了!就是这类船只!“没想到,沈梦泽这瞎猫撞上死耗子的猜测竟然蒙对了,“我们打算用一些无动力的小货船或是小摆渡船安装上工坊里新近制造组装起来的那批小型蒸汽机,制成一些低动力的驳船,专门用来辅助驱动这些炮台。另外,我说‘不一定用拉’就是这个意思---这些驳船将会负责在后方推动这些炮台前进,驳船能够为炮台提供动力,而炮台的装甲和火力反过来又能为驳船提供防御和掩护,为我们的炮台抵进射击创造条件!“ ”更何况,这些炮台和驳船的吃水都非常浅,就连我们的浅水炮舰进不去的地方他们都能开到,因此这个组合能够很好地帮助我们把黑洞洞的炮口怼到那帮杂碎们的眼皮子底下!“ 一向严肃的文主管此时也露出了类似阴谋得逞时的坏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八十一章 家长们的想法(上) 阳关镇内贵阳街上,兰家大宅。 会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息,其间还夹杂着上等茶叶淡雅的芬芳。懂行的人不用尝,仅仅是闻一闻就能知道,江北兰家长房为了会面几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就把自己家里压箱底的陈年好茶直接给拿出来了。 茶几前围坐着五个人,共计三男两女。待到仔细看时,才发现这五个人不是别人,恰恰是兰丰山夫妇、文视理文王爷、沈翰林的妻子沈夫人和黄家船行的大东家黄掌柜。 要说这几个人有什么不同点,那不明就里的外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不过么,要是兰大少爷在场,他保准会被吓得下巴都掉到地上。 原本,所有五位穿越者---不仅仅是兰望,还包含其他四人在内---都认为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够参透他们在干什么、他们的意图又是什么。即便是有有心人捕捉到了什么端倪,也绝对不会把他们四个或是文佳工坊、黄家船行外加一个破落的清官家庭联系在一起。 但是他们万万想不到:他们在这个位面的家人们早就已经起了疑心,并且有逐步串联起来的倾向。 此时,客厅里仍是一片安静,仿佛世界静止了,或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茶桌前的主客五人神态各异:兰丰山和文王爷全都气定神闲、面无表情,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茶;兰夫人手里举着一块点心半天都没咬下去一口,面上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沈夫人是自己独自来的,没有家里的男性陪同,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似乎还能够hold住;黄掌柜则更干脆,直接就是在闭目养神,若不是他右手转着两个玉石转子,旁人怕是会误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过了好些时候,这尴尬的宁静才被兰夫人打破。 “列位还是要拿个章程出来啊!”她的声音透露着焦急,“这眼看着咱们各自的家里人就这么在外面一直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兰夫人,这怎么就需要拿出个章程来呢?”黄掌柜依然是转着玉石转子,眼睛也不睁开,就那样闭着眼睛回话,“我看我们的家里人在外面挺好的嘛!趁着年轻,身体力行地闯荡闯荡,这有什么过错吗?” 这倒真不是黄掌柜太过无理。黄家虽然势大,还垄断了阳关镇一带的航运业务,可是面对手握重兵的江北兰家还是要夹起尾巴小心做人的。但是黄掌柜真的是从内心里觉得今天这个所谓的茶会太过荒谬:家里的同辈或是晚辈在外面打拼,在他这个常年风里雨里来来去去的商人来说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稀奇的?!难不成各个大户人家都让家里的小辈去坐吃山空? 他是真心觉得,来这个茶会纯粹就是浪费时间,耽误了他谈生意。 当然,他的这种心态是建立在兰家不会计较的假设之上的---作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和一家一房之主,他当然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因此,他知道兰家不会在意他在这个方面的些许轻慢;恰恰相反,他推测:由于兰家家主是武将出身,说不定还会很吃他这一套所谓的“真性情”。 “啊呀黄掌柜,我又没有说不让孩子们出去闯荡!”兰夫人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不管是子弟也好、夫君也好,咱们的家里人这段日子是不是闹的太过火了?” 文老板抬了抬眼皮:”请问兰夫人,这个‘过火’是怎么个过火法呢?贵公子成天都泡在我们那一亩三分地里,我也没看见他做出什么特别离谱或是出格的事情啊?!“ ”各位掌柜有所不知,我们诸位的家人最近都在搞大事!“武兰氏一边拼命解释,一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丈夫---今天他们之所以会邀请这么些个人来开这个会,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兰丰山从阳关镇各处得到的一些消息。可是,现在的镇北边将军仍然在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完全没有站出来现身说法的打算。 “文老板,我听说前些日子您的工坊出了些许事故,还是犬子帮助您救治的伤员?” “没错,兰夫人,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是自幼学医的,行医救人是他的本分,这个就连我们这两个做父母的都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后面发生的事情......” “哦?兰夫人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们吗?“ “据说,后来又有暴民试图冲击文王爷的工坊,我家犬子仍然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帮着您击退了暴徒?” “这也没错啊?”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自从那天之后,犬子就几乎再也没怎么回过家,成天都泡在您的工坊里,和匠人技工们混在一起琢磨这琢磨那!您说,就算他有天大的神通,他也是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娃娃啊!文王爷,您劳驾,帮着我们夫妻俩管管他!他才多大啊,还没怎么进过学呢,怎么能这样不着家?!“ 就在此时,兰峰山终于沉不住气了。他觉得,有些话还是让他这个家主来说比较合适。 “文王爷,其实我们兰家也有祖训家规,说是族中子弟过了十岁就可以适当出门闯荡接受历练了,这是千真万确的。可是您肯定不知道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之后都惹出了什么麻烦、捅了多大的娄子!” “哦?愿闻其详!”文王爷似乎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是那平淡的表情下怎么看怎么像藏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 “这犬子先是为了给您的工坊出口恶气,跑到了河边的老鹳街上,二话不说就把盘踞在那里的江龙帮帮众杀了个干净!之后,他不知脑中哪根弦搭错了,偏要跑到城外去招惹一家田姓地主,把人家的堡寨拆了、田地都给霸占了!这还不算完,这浑小子还没折腾够,又跑到江南去,把洪家所属的江南镇搞的鸡飞狗跳,还敢跑到赌坊里面去跟人赌身家!不光是赌身家,他这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竟然还敢凭空污人家姑娘的清誉,让人家用姻缘作赌注!这......这成何体统!!!” 兰丰山是越说越气,脸涨得通红。他原本还为了儿子不仅恢复了正常、而且天赋异禀而感到高兴。可是现在,他似乎觉得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往另一个极端在发展! 他可没有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一恢复了行走的能力,就这么能作! “慢!我说兰大将军啊,您的消息的确是灵通,可是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文掌柜脸上的笑意逐渐展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八十二章 家长们的想法(下) “我请问兰将军,您原先知不知道老鹳街上江龙帮的真正底细?您又清不清楚这江龙帮幕后的主子是谁?” 文王爷也是毫不客气,都不用旁边伺候着的小厮动手,自己就自顾自地给自己又倒上一杯茶。 “对于这个所谓江龙帮,我还是有所耳闻的。”兰将军回答,“这个地痞流氓组成的黑帮称霸涣水北岸,欺男霸女、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更可恶的是,这个帮的帮众还勾结水匪,洗劫大江上的过路商旅,搞的阳关镇附近的航道乌烟瘴气,着实可恨!” “那既然是这样,兰大将军您可是镇北边将军啊,是阳关镇第一大话事人!您要是出动大兵把这伙匪类剿灭了,岂不美哉?” 一听这话,兰丰山脸色登时一变。 “文王爷,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您的意思是我兰丰山会怕一伙不成气候的蟊贼吗?“ ”先皇帝遗训,戍边兵将不可入边城,即便是我麾下有兵数万,也是一兵一卒都不能派到阳关镇城里!更何况,这伙匪类虽然并没有多大名堂,可是却和江上的水匪有勾结,即使出动大兵剿灭了他们,其余残部也可以干脆退往江上沙洲的匪窝,到最后也不过是事倍功半!“ 说着说着,兰大将军竟然还叹息起来。的确,真要是细论起来,他这个镇北边将军做的可并不轻松。镇边将军看似权力极大,甚至有实力拥兵自重,成为藩镇割据一方,可实际上仍要受到诸多掣肘。现且不说朝廷对藩镇的本能防范,就说这江北兰家的声誉---单单是这一条,就限制住了兰丰山的手脚,让他不敢干任何哪怕稍微有一点出格的事情。要知道,兰家可是以忠烈之后、一门良将的形象示人的,兰家的这一任家主和护国公还是执父子礼的;如果兰家家主选择违背先皇遗训、拥兵自重这条路线,光是口碑、声誉和民间影响力上的巨大损失就是非常不值当的。老百姓的看法对于坐拥数万大军的兰家长房来说或许还真不算什么,可是南都朝中那些兰家的旧交和政治盟友的态度可就很难说了! 还有一点原因是兰丰山不愿意明说的:虽然长房对外是兰家之首,可是对内却不能完全不看其他支脉的脸色。一旦兰家对外的名声受损,这一责任就会自然而然地被推到长房身上,被推到兰丰山身上!到了那个时候,早就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的其他各房就会抓住长房的把柄,群起而攻之,在家族会议上对兰丰山发难,甚至直接逼宫! 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密辛,才是兰丰山不敢用雷霆手段剿灭江龙帮的真正原因---整个江北兰家都知道,江龙帮背后的主子是兰家二房! 不过我们的文王爷是何许人也,他怎么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一个这么好的对兰丰山使用激将法的机会呢?!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兰将军的解释,文视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吸入了笑气,笑声震的兰家大宅房一下贵公子干的其他几件事。第一,他帮着我们工坊驱散了暴民、保全了我们工人和家小数百口,这当然是大善事;其二,贵公子跑到城外去‘强占田地’,其实是为了给沈梦泽沈翰林讨还公道!那个姓田的土豪就是个立地太岁,是附近出了名的恶霸,干过的坏事不知凡几,剥夺他们家的田地就是给那些受害者一个交代,这没有错吧?!更何况贵公子把没收来的土地全都捐献给了我们工坊、送给了我们文、李二位主管用作新厂房的自留地,还雇佣了原先在那片地上耕作的佃农到工坊里做工,这是积德行善啊!其三,他跑到江南镇去找江南洪家的麻烦难道不对吗?难道不应该吗?!一年多以前贵公子遇刺,您不可能不去查,只要您查了您就一定能知道操刀的是蛊毒宗,而幕后黑手就是洪家!“ 愤激之下,文王爷顺口就说出了试图谋害兰大少爷的罪魁祸首---要知道,这个事实现在还没有公开,兰丰山在调查出来之后也是封锁消息、秘而不宣,连兰夫人都不知道此事。 果真,武兰氏一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转向丈夫,眼神之中写满了诧异和惊恐:”丰山,王爷说的......是真的吗?“ 此时的兰丰山已经没有了底气继续硬抗。虽然他嘴上说着要让兰望出去接受风吹雨打,可是在心里面,他和这世界上千千万万个父亲一样,巴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能永远得到自己的护佑。现在,情况却变了。他发现,自己费尽心思保护的儿子,其实早已经拥有了自我保护的能力和意志,甚至已经开始主动向敌人发起反击了! 于是乎,镇北边将军颓然地低下了头,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的妻子:答案是肯定的。 就在兰丰山承认了这一切都确有其事之后,文王爷反而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了,反而还开起了玩笑:”啊呀,兰老弟,何必这样垂头丧气嘛!你自己的儿子有多大能耐,其实你比我们更清楚,你不仅不应该担心,反而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嘛!先不说别的,就说这小子在赌场里跟人赌身家---人家不仅赌了、赌赢了,还给你们兰家长房赢回了一个儿媳妇来!到时候你就偷着乐吧!哈哈哈哈哈!“ 文王爷的笑声听上去仍然是那样的奔放恣肆,但是其内涵却已经和方才完全不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请假条 д λ 20201017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阳城少杰 第八十三章 大练兵 “一!一!一二一!一!一!一二一!” ”立定!向右看齐!向前看!“ “枪下肩!”“枪上肩!”“齐步走!” 一阵在任何现代人耳中都无比熟悉的口号声此时响彻了城外的江边空地。 不用说,肯定是有人在搞军训,啊不,在练兵了! 距离阳关镇城墙大约八百米左右的地方,我们的兰大少爷正在操练着前一阵子刚刚招募来的民兵。民兵队的士兵总人数是五百人多一点,暂时编为一个加强营,营内划分为五个连,每个连共有列兵100人。这100人按照排队枪毙时代的线列步兵战术进行队列行进、变更阵型、排枪射击以及白刃格斗的操练,每个战列线的基本单位为一个排,也就是半个连50人左右。队列是经典的英国龙虾兵的双层队列,每排25人,前后交替射击,另配置鼓手一人、号手一人、旗手一人、护旗手一人。 武器方面,所有人都清一色使用文佳工坊制造的改型肯塔基长步枪,并且配置了装在枪口右侧的剑形刺刀。配给士官和军官的手枪还没有到位,不过士官和军官都已经领到了一把带护手的西洋式薄刃军刀作为指挥刀,外加一把制式匕首作为额外的防身武器。 这支队伍目前的军服还没有最终确定,不过兰望本着就其取材的原则,利用阳关镇城内价格非常低廉的靛蓝色和青色染料以及比较透气的灰白色麻布,制成了类似于南北战争时期北方联邦军队的蓝色军服、短筒圆形军帽和青色裤子;鞋子则暂时使用特制的布鞋,没有绑腿,携行装具也全部按照原位面19世纪中叶欧美列强军队的标准,交由工坊的皮革车间和硬布车间进行统一化制造。由于是在受训期,所有军官和士兵都暂时不佩戴帽徽和领章或是肩章,不过军官和士官的右臂上都缝上了代表军阶的黄色箭头状杠形臂章,军官的袖口还绣有云纹,以示区分。 这支队伍的军官和士官全都由文佳工坊工人护场队和黄家家丁中威望较高、同时有一定军事技能的人担任。其实,现在摆在穿越者面前的选择真的不是很多---本位面根本就没有近代化的军队,更没有近代的军事学院,士官培训和军官养成自然是无从谈起了。因此,兰望选择这支队伍下级军官的标准非常简单:能沉着冷静地带队前进,同时能够“压住场子”,保持和维护线列队形的完整性,使队伍不散乱,同时指挥士兵进行有序的排枪射击。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能同时满足这些基本到不能再基本要求的人,在文佳工坊里是屈指可数。要知道,大多数护场队的头目们对排队枪毙战术乃至热~兵器战争都完全没概念---他们自己也是短短几天前才摸到枪!可仅仅操练了几天,他们马上就要去给别人当教官和模范,去操练别人了。 没有办法,我们的兰大少爷只能自己亲自操刀上阵、担任总教官了。至于部队中的军官和士官,也只能在训练中学习、而后接着在学习中训练了! 有的时候,就连老佣兵自己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把这支军队练出来。所有的军服、军制和武器他都尽可能向自己心目中的那支军队看齐,以求达到最佳效果。可是每当他看到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士官自己都左右不分、走路顺拐时,他还是莫名地感到泄气。 不过,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面。虽然这些军官和士官底子比较薄,可是他们训练时那股认真劲儿却是实打实的---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至少八个小时了,除去中间短暂休息过十分钟吃了午饭以外,整个一连二连两百多人差不多是一气儿不停地进行枯燥的队列训练和阵型变换操练。这当中,没有一个人有怨言,没有一个人吃不消或是晕倒,甚至没有一个人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的厌倦或是不耐烦---每一个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尽到自己份内的职责。 就凭这一点,兰大少爷就知道自己在朴实的农民、力工和小手工业者中招募适龄男子参军的这一决定是多么地正确了。 这些人的体质体魄、组织纪律性和吃苦耐劳的精神,都决定了他们是这个位面穿越者们所能找寻到的最优秀的士兵了。 “戚继光戚大爷诚不欺我啊!中关于兵员招募的内容还是很有用的嘛,没有那些穿越小说里写的那样不堪!” 兰望这样对自己说着。 “全体都有!向前看!二列变三列!行动!”一连连长的吼叫声把兰望拉回了现实里。 接着,兰望就注意到:一连下辖的两个排---也就是两个线列阵---开始有条不紊地变换阵型。第二排两侧的士兵向后退,迅速组成队伍的第三排,而前排的士兵则作扇形展开、单膝下跪,呈跪姿射击姿态。第三排的士兵们和新的第二排的士兵们交错站立,举起步枪时正好能将枪管从前排两个人肩膀之间的缝隙伸出去。这样一来,全连的火力就分成了三个层次,既可以实施经典的三段式射击,也可以进行全连齐射,达到最大化的火力输出。 毕竟,三段式射击是火绳枪时代的旧产物。虽然它在燧发枪和击发枪的时代还有一定的用武之地,不过由于前装枪平均射速的提高,队列中的各横排士兵已经没有必要通过交替射击和装填来保证火力持续性了---熟练的线列步兵使用米涅步枪,就算不用三段击也能保证每十秒到十五秒就进行一次全连齐射或三分之二齐射。 兰望看到,自己的士兵在变换阵型时仍然有些不熟练、甚至有些生涩,不过严整的队伍和令行禁止的作风已经充分显示出了他们与一般平民或是民团练勇的本质区别。 不需要太多时间,哪怕只需要半个月,这些人就能够初步脱掉平民的外衣、蜕变成有模有样的军人了,兰望想着。 ”装填!“兰大少爷此时恰巧接过了口令的话茬。 队伍里的士兵们有模有样地从身上的子弹盒里拿出只有火药的空包弹,咬开药包,把火药倒入枪膛,并且用通条压实。之后,士兵们又抬起枪身,从火帽夹里拿出一枚火帽,安装在击砧上。 ”全体举枪!标尺二百米!准备!“ 一阵齐刷刷的”哗啦“声响起,队列中所有人都听到命令,把枪平举,把标尺挑至预定位置,并且将击锤扳开到待击位置,开始瞄准。 ”预备!放!“兰望将手中向上扬起的指挥刀狠狠劈下。 枪声噼噼啪啪地响起,虽然略有参差但整体上仍很整齐,硝烟味开始伴随着淡淡的青烟而弥漫在空气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