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士》 正文 第一卷 楔子 初冬的夜晚,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城郊的一处房屋里,一个30多岁的年轻人正在房屋中间的大桌上,聚精会神的忙碌着。 屋子里面到处都是书,书架上、床上、沙发上,甚至地上都是。事实上,整个屋子里面,除了屋中间的一套大桌椅,桌上的一台电视,墙角的一张破沙发床,其余的都是书了。 若是你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书除了二三十本大学化学课本以外,其余的全部都是各种历史书籍了。 王峰小心翼翼地做好最后一个炸管,然后和桌子上面的其余炸管捆扎结实,仔细地和地上的一堆炸管放在桌子下,这才放下心来。 王峰把桌子上的东西归置好,疲倦的关了桌子上的台灯,一屁股在破沙发床上躺了下去。 闭着眼睛的王峰,眼前浮现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毕业后,找不到好工作,在两个小企业畏畏缩缩,窝窝囊囊的混了六七年,实在受不了老板们的呵斥怒骂,两次都是一气之下离开。 居无定所,王峰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里四处飘零,艰难度日。无奈之下,他便做起了炸药炸管的黑活。也幸亏他大学时所学的化学专业,慢慢的,他也宽裕了起来。至少不像前些年那么窘迫。 他隐约的记起少年时所发的那些誓言,心里感到一阵苍凉。现在的他就像个橡皮人一样,没有目标,没有爱情,就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所不同的是只会喘气而已。 不知道家中的老母亲怎么样了?还有妹妹,应该都已经出嫁了吧。尽管随时都能回家,但七八年过去了,王峰也由二十几岁,变成了三十几岁,但他还是从来没有回去过。 回去说什么呢,难道说自己是以做炸管炸药为生吗!这个时代,金钱已经成为了衡量人是否有用的唯一标准。管你什么狗屁学历,五讲四美,若是你身无分文,即便是你的亲人,也会对你怒目相向。 这是兴州市城乡结合部的一处旧房子,墙面、屋话吧!” 王峰放开赵良栋,气喘吁吁地站起来,坐进自己的破沙发,平息了几分钟,这才道:“赵良栋,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有水!老子卖炸药给你,可不是让你去炸幼儿园的!你他妈的还是人吗!” 赵良栋冷冷笑道:“叶老弟,你收钱的时候,也没问炸药是干什么的!废话少说,送上门的生意,你到底做不做?” 王峰打开台灯,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问道:“赵良栋,你不会告诉我,这次你又要炸幼儿园吧” “叶老弟放心,绝对不会!兄弟我这次是大事,不过我不能告诉你,这是道上的规矩,你是懂的。”赵良栋回答道。 “你想要多少”王峰沉吟了一下,寒声问道。 “一百个炸管,价钱你开,我不会少了你的!”幽暗中,赵良栋的脸色有些狰狞。 王峰吃了一惊,一百个炸管,可以炸掉半栋楼了!赵良栋这是要抢银行,还是要…… 王峰沉默了一下,这一笔搞下来,母亲的病也有着落了,妹妹也可以日子过得舒坦些。 不过,这赵良栋可是个暴力之徒,拿了这么多炸管炸药,天知他要做什么孽! 黑暗中,一个男子掏出根烟,刚要点燃,王峰一把打掉他嘴上的烟,夺过火机,低声怒吼道:“你是不是脑子进水啊!你这一点火,搞不好我们都要上西天!” 众人一惊,赵良栋笑道:“叶兄弟,看来你是有存货了。开个价,我们拿了货,马上就走!” 王峰撇撇嘴说道:“存货不到20个,是给别人矿上做的。你容我几天功夫,我还要去搞些原料,手头的存货已经不多了。” 赵良栋低声道:“存货你先给我,我有用场。钱上面不会少了你的。” 王峰刚要说话,忽然楼下响起了警察的喊声:“赵良栋,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了,赶快出来投降,否则后果自负!” 跟着光柱乱舞,照在了王峰的房屋四处。透过玻璃时,屋里顿时变得一片光亮。 房间的几人都是一惊,王峰暗暗叫苦,赶紧关掉台灯。几个人纷纷躲到隐蔽处。赵良栋几人掏出了身上的武器。 赵良栋握紧手枪,向外高声喊道:“死警察,赶紧滚,不然老子就杀了屋里的人质!” 外面的声音又响起:“赵良栋,我们是兴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请你马上出来投降!” 赵良栋朝外大喊道:“死警察,咱们也不是打了一天两天交道了,你们知道我赵良栋是什么人!让你们的人赶紧离去,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一个匪徒把王峰抓了过来,手枪指在他的太阳穴处,跟着房门被拉开,匪徒把王峰推到了门口,自己藏在他的身后。 王峰也赶紧大声喊道:“警察同志们,我是人质,请你们不要开枪!” 王峰话音刚落,几个烟雾弹已经扔了进来,紧接着滚滚的浓烟升起,屋子里面全部是呛人的盐酸味。随即几束强光照射在了王峰身上,刺得他和身后的匪徒都睁不开眼睛。 王峰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身后的悍匪已经被警方的狙击手一枪射中了额头,随即王峰被一个警察一下子扑倒在地,头被按了下去。 几个警察冲了进去,屋里响起了几声尖锐的射击声,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接着,从里面传出一个声音道:“队长,都解决了。” 突然,房里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燃起的火花四处飞溅。 王峰听得清清楚楚,那是老式手雷爆炸的声音,应是警察击毙悍匪时,悍匪手里的手雷同时炸响。 王峰一阵心痛,可惜了他那些书,有很多都是他费尽周折,下血本从各处淘的古物,想不到就这样给毁了。 “小李,铁牛,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事?”外面的队长焦急的问道。 “对了,我没事,有防弹衣,只是擦破了些地方。” “我的腿炸伤了,不过幸亏房里面书多,都给挡住了,没什么大碍!” 里面传出两个干警的声音。 队长刚松了一口气,王峰大声道:“快出来,危险!” 警察们一愣,小李扶着铁牛,向屋外跌跌撞撞跑去,王峰直奔放炸管的桌子。 黑暗中,房屋里火苗一闪一闪,导火索已经“噗噗”燃烧起来。 王峰满头大汗,心脏怦怦直跳,扭头拼命向门外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卷 001章 魂绕百年 王峰想要逃出屋子,却和赶过来的刑警队长撞在了一起。队长稳住身子,抓住王峰的双肩,嘴里问道:“小伙子,你怎么了,没事吧?” 千钧一发之际,王峰狂吼了一声:“快趴下!” 他一下子扑倒了队长,把他紧紧的压在了自己的身体下面。 还没有等队长反应过来,“蓬蓬”的爆炸响起,整个屋子都被炸得塌了下来,黑烟滚滚,屋子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 灵魂脱壳的瞬间,王峰终于感到了一丝安慰。自从走上这条不归路之后,他还是做了一件好事,尽管付出的代价太大! 西山的陵园,巴掌大的墓地,已经在不良商人的炒作下,变成了6万一块,而且只有30年的使用权。但幸运的是,王峰死后,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块。 陈松胳膊上缠着绷带,带着儿子,来到王峰的墓碑前,儿子捧上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陈松带着儿子,深深的鞠了一躬。 陈小初奇怪的问道:“爸爸,墓碑上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还是我们自己掏钱买墓地啊?他是你的好友吗怎么墓碑上没有他的名字啊” 陈松沉声道:“小初,这个叔叔救了爸爸的命,而他却被炸死了!房间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被炸毁了,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线索,所以爸爸也没有办法写上他的名字,只好留一块墓碑做纪念了。” 陈小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陈松低声道:“儿子,以后等你你长大了,记得每年清明的时候,都来看看这位好人。” 其实陈松没有告诉儿子是,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制造炸药的嫌疑犯。他不想给儿子纯洁的心灵染上一丝污垢。 陈松带着儿子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没有名字的墓碑。墓碑两旁青翠的松柏,西下的斜阳,满地的枯草,让整个陵园都蒙上了一层肃穆的色彩,而其中的那个无名碑,尤其显得孤单,苍凉…… 大宋钦宗皇帝靖康元年,元宵节刚过没几天,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时候,北方凛冽,整个中原大地沉浸在一片白茫茫的酷寒之中。 此时女真番子分东西两路南下,虽然西路军被挡在威胜军以北,但东路军却是长驱直入,轻松渡过黄河,包围了汴京城。 与此同时,大宋朝廷的各路勤王人马也是纷纷涌来,靖康元年的第一次东京保卫战就这样开始了。 黑漆漆的原野间,一道道闪电伴随着惊雷声,不时撕裂天空,很快,黄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瓢泼般的大雨落向大地,雨滴打在屋过,太上皇刚刚带人跑去了南方,新皇刚刚登基,那么现在就是靖康元年了!” “靖康元年!” 王峰一下子目瞪口呆。以他历史爱好者的记忆,他不但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重生了,而且知道这靖康可不是一个好的年号! 靖康是宋钦宗的年号,按照他的记忆,这位北宋的最后一位皇帝,只做了一年零两个月的苦命天子,就在女真人的威逼恫吓之下,和大名鼎鼎的青楼天子赵佶、其余大宋宗室、妃嫔、官员,以及汴京城的数千工匠艺人一起,被女真人掳掠到了北方,北宋也因此戛然而亡。 靖康之耻,中原白骨累累,海内尸积如山,百姓流离失所,井里萧然。山河破碎,强虏入侵,宋室南渡,苟延残喘,华夏再无北顾之力。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自己怎么穿越到了这个风云激荡的大年代王峰傻傻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就像傻了一般。 刺骨的寒风,原野中的残雪,元宵节刚过,身上厚厚的棉服,现在应该是正月二十几,还没有到二月份。 靖康元年,很快,女真番子就会攻破太原城,挥兵南下,东西两路夹击,破国就在须臾! 一丁点的缓冲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老天爷,你这不是在玩我吗!王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庞。 感到自己的手有些粗糙,王峰不由自主的在眼前摊开自己的双手。 借着闪电一霎那的闪光,他惊异的发现自己双手手指粗长,手掌巨大,骨节也是粗大,可以感觉到手上全是厚茧。 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小臂,胳膊上肌肉隆起,健壮异常。胳膊上的肌肉平滑结实,绝对超不过二十几岁!此刻的他元气满满,气力惊人,这还是后世的自己吗 howoldareyou 怎么老是你?! 后世的王峰,一直梦想着考入军校,英姿飒爽,保家卫国。后来虽然没有如愿以偿,但也是进入了大学。 由于自小体弱,先天不足,受了不少欺负。在爷爷的斡旋下,在王峰五岁时,村里的单身汉牛娃叔开始教他学武。整整练了十多年的拳脚,直到进入异省的大学,王峰的习武才慢了下来。 牛娃叔是个单身汉,打了一辈子光棍,平时就靠打工维生。不过,他在少林寺可是学了十几年的功夫,听说还有一个法号,只不过他对王峰从来没有讲过而已。 到了大学,王峰则是天天跑步,踢足球來锻炼身体,闲时则练练牛娃叔交给他的形意拳、太祖长拳等拳术。虽然他先天不足,但身体始终是好了很多,即便是身体有亏,但打倒三四个成年汉子,还是不在话下。 牛娃叔在他上大三时,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临终前牛娃叔却把他唯一的资产,几套拳书和两千多块的存款留给了他。不过那些珍贵的拳书,也随着那一次的炸管爆炸,给留在了那个遥不可及的异时空。 牛娃叔若是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又咽过气去!他整日向人炫耀的得意弟子,一辈子的骄傲,村里的文曲星,竟然在物欲横流的大都市里,行尸走肉般东躲西藏,是个整日靠造炸管赚钱的无耻混蛋! 母亲的白发、弯曲的脊梁、无法割舍的母爱,懦弱怕事、命运多舛的妹妹,严厉可亲、脊梁坚挺的牛娃叔,魂牵梦绕、却再也回不去的乡村...... 王峰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用手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深深吸了口气。 就让自己罪恶的前世随风而去吧。在重生的这个世道,能做多少有益的事情,就做多少吧! 看到王峰低声抽泣,翟二眼光从破窗户上移了过来。他拍拍王峰的肩膀道:“二郎,你不用担心!我会顺顺当当的把你带回家,交给你娘!你就放心吧!” 屋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转眼已经到了跟前。翟二指了指佛像,二人蹑手蹑脚来到佛像后,矮下身,藏了起来。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片刻之间,脚步声传来,几个走进庙里。 神像后都是灰尘蛛网,王峰和翟二用手蒙住口鼻,以免打喷嚏,惊动了外面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章 城隍庙 脚步声和人声愈来愈近,城隍庙的破门一下被推开,紧跟着几个人走了进来,紧跟着火折子被点燃,庙里面亮了起来。 王峰从神像后探出头去,悄悄向庙中看去。 只见庙中共是三人三骑,马匹湿漉漉地拴在了庙中的柱子上,不断打着喷嚏,甩着毛发,身上的雨水尤自滴下。三个年轻汉子手上都拿着范阳笠,发髻身穿红袄甲衣,两袖缀有披膊,下配有护腿。 从三个男子的穿着可以看出,这几人似乎都是宋兵的打扮。 几个男子把范阳笠靠着墙边放下,都是抖了抖身上的雨滴。几人嘴里面骂骂咧咧,劈烂了腐朽不堪的供桌,集起了一堆柴火,忙活半天,才弄好了火堆。瘦高宋兵找来几块砖石,铺好给刘都头坐下,几人团团坐在火堆前,开始烤起火来。 一个胖大的圆脸宋兵一边烤火一边四处打望,嘴里面疑惑道:“都头,这破庙里如何有这么多的脚印,是不是有人来过” 王峰二人刚才匆匆躲了起来,地上灰尘颇厚,人踩在上面,脚印纵横,是以庙里有走过的痕迹。 “别大惊小怪了!这鬼天气,谁会到这破庙里来!” 瘦高个的宋兵先是一惊,随即打量了一下,这才摇头道:“番子大兵南下,百姓要么逃到城里去了,要么去了山林,谁会在这里。难道等着被番子砍头吗!” 王峰和翟二互看了一眼,心里面都是暗暗一惊,想不到女真大军来的如此迅速,就连京畿之地也是不能幸免,成了女真铁骑纵横之地。 “这贼老天如何这么冷,人都快给冻僵了!” 瘦高宋兵继续道:“刘都头,你说这些女真番子也是,大过年的非要挥兵南下,好好的年的也不让人过。小人本来是要去房州给我爹爹过寿,上面非不放人,小人也就只有在这汴京城里熬上了。” 刘都头气呼呼地道:“谁说不是!本来我从建康那边进了一批好酒过来,说什么也能在东京城里赚个上千贯钱。现在可好,全堵在了半路。这些天杀的女真番子!” “刘都头说的甚是。” 瘦高宋兵接着道:“幸亏女真番子的西路军没有能渡过黄河。否则女真番子两路大军夹击,咱们兄弟逃都没地方!只是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打探个屁,若是碰上了女真番子,弟兄们连命都没有了!” “谁说不是啊!” 刘都头点头道:“外面这么冷,女真番子却是皮袍铠甲,一点也不怕。这些鸟人一个个不惧天寒地冻,茹毛饮血,残忍弑杀,咱们兄弟那是他们的对手。以我看来,咱们兄弟得赶紧赶回东京城,免得在这东京城外,遭了番子游骑的毒手!” 两个属下都是频频点头道:“都头说的是。不过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之中,大雨天的,想来女真番子是不会来了。” 王峰不由得暗暗摇头。大宋朝廷若是这样的官军,如何能抵挡住女真番子的千万铁骑。也难怪历史上女真人大兵南下,北宋会灭亡。 翟二鼻子触到了蛛网上的灰尘,再也忍不住,不由得大声地打了个喷嚏出来,就连身旁的王峰也吓了一跳。 庙里的三个宋兵,一下子惊得全都跳了起来。他们如临大敌,退后几步,站成一排,纷纷抽出腰间的长刀护在身前,为首的刘都头更是脸色煞白,惊声喊道:“是……谁躲在里面,赶紧滚……出来,省的做了刀下之鬼!” 王峰和翟二无奈,从神像后面走了出来。翟二拱拱手,赔笑道:“几位军爷,小人等乃是河南府的百姓,因为错过了宿头,所以栖身在此,还望几位军爷见谅!” 看到面前二人黑布棉袄,头戴无脚幞头,确是宋朝百姓的样子,几个宋兵都是放下心来。两个宋兵把刀收了起来,准备插回腰间的刀鞘里去。 为首的刘都头却是个七窍玲珑之人,他看着王峰二人,眼珠一转,马脸立时板了起来,厉声道:“什么河南府的百姓,以我看来,你二人就是女真番子的细作,不然何以长得如此雄壮,大雨天地,偏偏在这野外的荒庙出现” 胖大宋兵一愣,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刘都头,这二人明明是河南府的口音,发髻都有,应该不是女真番子的细作,怕不是弄错了吧” 听到刘都头如此说,另外一个瘦脸的宋兵摇摇头,马上说道:“班兄弟,刘都头说的不错。我看这二人就是女真番子的细作。杀了这二人,割下他们两个的头颅,好回去向李指挥请功。” 不等王峰和翟二反应过来,瘦高个宋兵已经拿起长刀,当头向着王峰砍了下来,而刘都头也手持钢刀,恶狠狠的从一边扑了上来,直奔王峰。 这二人也是看准了,王峰身高臂长,想要先解决了他,然后再对付翟二。 翟二刚要大声喊叫,要王峰小心,却见一向懦弱的王傻子不退反进,向前快速踏出,一肘击在迎面而来的瘦高宋兵的脸部。 瘦高宋兵猝不及防,左脸狠狠挨了一下,“轰”然倒地,重重地摔在地下,腾起一地的灰尘,钢刀也脱手而出。 王峰急速再上,顺势一脚,瘦高宋兵前胸中脚,惨叫一声,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再也爬不起来。 房梁上灰尘簌簌而下,王峰这一番进击,早已经躲开了刘都头的钢刀。刘都头大吃一惊,看到眼前的翟二,来不及思索,挥刀向他砍去。 翟二不得已,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刘都头的钢刀。他是天天练武的汉子,刘都头这种在温柔乡里骨头泡酥了的角色,如何能砍得中他。 看到王峰一招就解决了自己的属下,刘都头心里发虚。原以为可以杀良冒功,混些赏银,谁知却碰上了硬茬子。 “直娘贼的,快上!” 刘都头催促着身旁脸色苍白的胖大同伙,还没等他砍出第二刀,王峰已经几步到了他跟前。王峰跃起一个劈腿,闪电般地重重的击在了刘都头的劲部。 刘都头和瘦高个宋兵一样,也是不堪一击,重重地栽倒在地,腾起一地灰尘,跟着闷嚎起来。 翟二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王峰的动作迅猛无比,爆发力十足,力量奇大,充满了暴力美学。 过了片刻,翟二才恍然若失,反应了过来。他大声喝彩道:“二郎,好手段!什么时候也教哥哥我两招” 胖大宋兵站在庙中,面如死灰,火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明灭可现。他手搭在刀把上,身子发抖,一动不动,只是看着王峰二人。 翟二脸色铁青,恨声道:“这些个厮鸟,遇到女真番子就逃之夭夭,遇到百姓就杀良冒功,如狼似虎,要这样的兵将有何用处!” 翟二捡起地上的钢刀,挥刀猛然刺进躺在地上的刘都头心窝。 刘都头避之不及,嘴里流出鲜血,眼睛睁得大大的,慢慢没有了呼吸。 “娘呀!” 胖大宋兵向后倒退几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王峰也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想不到这翟二矮矮壮壮,大头短脖,性格却是如此暴烈!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只有这些睚眦必报、忠义勇猛的壮士,才能抵抗得了如狼似虎的女真番子。 翟二丝毫不理脸色煞白、瑟瑟发抖的胖大宋兵,快步上前,一刀砍翻挣扎着站起身来、想要逃窜的瘦高宋兵,跟着上前几刀,结果了瘦高宋兵的性命。 “二郎,咱们把尸体移开。” 翟二满不在乎地说道。王峰上前,和翟二一起,把二个宋兵的尸体拖进了神像后面。直到二人出来,胖大宋兵仍然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不敢发出声来。 “翟二哥,看在庙中神灵的份上,就不要伤他的性命了。” 王峰对脸色阴沉的翟二说道。庙中的这些怒目金刚,火光摇弋之下,确是让人胆战心惊。 翟二点点头,指着脸色煞白的胖大宋兵怒道:“你这厮,回去后告诉你的上官,就说这二个狗贼为女真番子所杀。又不是我兄弟劝我,否则爷爷我今日绝不刀下留情!如今女真番子包围汴京城,在城外作恶行凶,你回去后,也要多杀女真番子,不可戕害百姓,你记得吗” 胖大宋兵从地上爬了起来,额头汗水涔涔而出,他壮着胆子,抱拳道:“好汉好身手,小人佩服。小人和刘都头二人不是一路人。今天的事,小人绝不会透露半分,两位壮士大可以放心。两位壮士保重,在下这就告辞。” 翟二见胖大宋兵眼神闪烁,心中杀机陡现,就要向前。 王峰上前一步,阻止了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并不想这样嗜杀,他已经改变了人生。况且金人指日南下,山河破碎飘零,乱世人命如草芥,谁还会管二人杀人这些琐事。 翟二无奈,钢刀指着胖大宋兵,愤愤道:“若不是看你这厮有几分良心,今日就砍了你的狗头。还不快滚!” 胖大宋兵唯唯诺诺,频频点头。他看庙外雨声已经变得舒缓,便牵了自己的瘦马,快速走出了庙去,跨上战马,冒雨离开。 王峰二人清理了一下庙中的血迹,幸亏庙中尘土颇厚,加上是深夜,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翟二过去,在留下的两匹瘦骨嶙峋的战马上摸索了一下,掏出几块碎银子,一把短刀,还有一些熟牛肉、一袋果酒,正好可以果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章 番子 翟二摇摇头道:“刚好肚子有些饿了,想不到酒肉都有。只是这马太瘦弱了些,卖不上银子。” 翟二把酒肉等物递给王峰,他走到破庙门口,看了一眼庙外,见雨势渐小,便转过身来,对王峰说道:“二郎,其实咱们不应该放那胖厮走。这些直娘贼的官兵,没一个好鸟。他这一回去,官府准要找咱们的麻烦。” 王峰不由得有些歉然,沉声道:“翟二哥,我只是不想杀戮太盛,连累你了。” “自家兄弟,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翟二摆摆手,思索了一下道:“不过,天一亮咱们就走,难保这厮不会告官。别看官府对女真番子怕的要命,对咱们这些百姓却是如狼似虎。安全起见,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王峰把短刀插回腰间,点点头道:“一切都是二哥说了算,我听命就是。” “二郎,你好似变了个人,如何说话这般利索” 翟二惊讶地看了一眼王峰,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一样。 “平日里只见你练功,有些手段,但没见过你出手。今日耍出来,才知你不是一般本领。你手段如此高强,只怕翟小官人也不是你的对手。什么时候,你也教哥哥我两招,让我在翟员外面前也露露脸,风光风光” 看来这王峰以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空有一身功夫,不但从来没有施展过,而且经常还被别人欺负。 “只要二哥愿意学,我随叫随到。” 王峰笑笑道:“翟二哥,你身手不错,只是速度和力量还有些欠缺。不过,我看你搏斗经验丰富,而且下手狠...利索,已经算是个好手了。” “这倒是!” 翟二大脑袋一晃,脸上浮起几丝得意之色。 “咱们翟家军上百号丁壮,除了翟小官人,其余的庄丁,没几个是哥哥我的对手,而且我还会骑马射箭。平时州县、镇甸的剿匪、捉拿盗贼这些事情,翟小官人都是第一个找的我。不是哥哥我吹牛,在县令相公那里,哥哥我也有一番面子!” 王峰点了点头,知道翟二说的是真话。一般的宋人乡兵,只是粗懂武艺,能够骑射的,那都是乡间少有的好手,除了勤学苦练,家里还得有钱财。 这小子整天跟在这些豪门衙内的后面,舞刀弄棒,自是乡兵里的积极分子,整日里打熬力气,舍命拼杀,怪不得下手狠辣,刚才杀那两个宋兵也是毫不手软。 二人回到火堆旁坐下,一边吃肉,一边喝起酒来,渐渐地话也多了起来。 王峰对翟二道:“翟二哥,兄弟我这脑子不好,这两天有些迷糊,好像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好似只记得你翟二哥一人。二哥你可否给我讲一下我家里的情形?你我是哪里人氏,家里的情形如何,也给兄弟我讲讲。” 翟二心里有些高兴,想不到这二傻子兄弟连自己老娘都不记得,还记得自己这个朋友,看来自己平时没白替他出头。 翟二晃晃大脑袋,几杯甜酒下肚,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通红。 “怪不得呢,我说二郎你今天似乎变了另外一个人,原来是转过魂来了,真是谢天谢地。要是你娘知道了,不晓得心里有多乐呵!” 他粗壮的脖子蠕动了一下,使劲把嘴里的牛肉咽下去,又喝了一口酒,这才对王峰说道:“二郎,咱们兄弟是河南府大莘店人,你们一家大约是十二三年前从河东迁入的。你爹已经过世,家里除了你娘,还有一个兄长,也就是你家大郎。你们一家三口,你叫王松,今年二十岁,你家大朗叫王青,在小种相公的西军中从军,你现在记住了吗?” 小种相公、种师中、西军,王峰心中一惊,赶紧抱拳道:“多谢翟二哥,经你这么一说,我好似记起了一些事情。多谢哥哥你了。” 王峰此刻已经确信无疑,自己是实实在在、完完全全、百分之二百五地穿越回到大宋了。 宽袍束带、志得意满、东华门外唱名的士大夫;怒发冲冠、慷慨激昂、报国无门的爱国志士;留得青楼薄姓名、浅斟低唱、放荡不羁的落魄才子;腐朽无能,寡廉鲜耻,让人扼腕长叹、仰天长啸的赵宋皇室…… 翟二又喝了几口酒,满脸横肉的脸上更是血红。他抹了一下嘴巴上的酒水,摆摆手道:“二郎,你幼年时,郎中说你的脑子被烧坏了,一直傻乎乎的,镇上的孩子经常欺负和嘲笑你。想不到今天晚上打雷闪电,你终于变回了常人,等咱们回去了,好让你娘高兴高兴。” 王峰点点头,眼神迷离,不知道自己回去了,要面对怎样的一家至亲。 翟二正要继续说话,王峰猛地转过头,低声道:“翟二哥,小声点,好像有人来了,赶紧把马上的东西和钢刀藏起来!” 翟二一惊,快速奔过去,卸下马上的布袋,和长刀一起,藏在神像后面。 王峰摸了摸腰里的短刀,快速奔到窗口,向外看去。窗外黑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风雨声中马蹄声雷鸣般而来,最少也有十余匹,自己二人想要躲开,只怕是已经来不及。 “二郎,要不要把火灭了,躲起来” 翟二也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他的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白。 “来不及了!” 王峰摇摇头道:“翟二哥,等会见机行事!” 马速极快,转眼已经到了庙前,紧接着纷杂的脚步声响起,庙门“蓬”的一声被撞开,火光摇弋不定,六七个粗悍壮硕,头戴兜鍪,顶盔披甲的女真番子手持利刃走了进来。 紧跟着,一个30多岁,眉清目秀,士子打扮的汉人,在七八个女真番子的陪同下,踏进了庙里。这些女真番子的手里,还拖拽着几个哭哭啼啼,头发散乱,被捆绑着的女子。 庙里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十四五人,空间一下子显得拥挤、紧张起来。 后面的女真番子关上庙门,人群中闪出两个女真番子,把一捆绑着的胖大汉子一路拖到了一侧的墙角,扔在了地上,任凭那人在那里呻吟。 这些女真番子个个铠甲雪亮,显然是被雨水洗过。他们站在那里,左顾右盼,逡巡庙中,身上一股杀气和戾气扑面而来,显然是身经百战的骁勇之士。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王峰都是第一次见到女真勇士,不由得有些出神。从这些人的眼神中,他竟然发现了赵良栋的影子。原来这嗜杀残恶之人,眼神中所表露的东西都是一样。 王峰先是心里莫名的一惧,随即心底的火一下子升了起来。 草泥马的,都重生了,连身子都变的如此强壮了,莫非还要如此窝囊 翟二脸色煞白,在王峰耳边低声道:“二…郎,女真…番子长于…弓矢远射,短于白刃近..战,一会靠近了贴身缠斗。” 好不容易说完了话,翟二赶紧转回头去。王斌看了看翟二,见他的肩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 王峰戾气顿生,眼神变得阴冷。他借着火光,看向倒在角落里的那人,正是那个胖大宋兵。 胖大宋兵脸色灰白,口里低声呻吟着,腿上鲜血淋漓,显然受了伤。 几个女真番子拖着几个宋人女子走到右侧墙角,开始迫不及待的脱下铠甲,把几个宋人女子压在身下,就去解她们的衣裳,就要就地做那禽兽之行,显然已经是急不可耐。 宋人女子都是拼命挣扎,大声嘶喊。其他站着的女真番子都是哈哈大笑,嘴里几里瓜啦,不知在说些什么,丝毫没有把王峰二人放在眼里。 自从进入庙中,直到这些女真骑士把战马牵了进来,至始至终,从头到尾,这些女真骑兵都没有好好打量过王峰二人。 看到王峰二人还在庙中,待在火堆前,胖大宋兵脸若死灰,瑟瑟发抖,显然预见了王峰二人和自己的下场。 一众女真骑士叽里呱啦一番,纷纷就要向火堆旁移来。看到火堆旁的王峰二人,和女真骑士随行的汉人士子戳指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是什么人,如何会在这里,是不是宋人的探子” 一个女真番子指着庙角的战马,吱吱呀呀起来,王峰二人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也知道和自己二人有关。 果然,那个士子指着马匹尖声问道:“快说,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如何会有两匹战马,你们是不是宋狗的探子” 翟二脸色煞白,显然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只待暴起殊死一搏。 王峰心里天人交战,他终于稳定下了心神,一边烤火,一边站起来拱手赔笑道:“各位贵人,我兄弟二人只是在宋境做买卖的商贾,如何会是大宋朝廷的探子。各位贵人,见笑了。” 士子疑惑地看着王峰二人,回过头,态度谦恭地对着女真骑士们,叽里呱啦地又说了几句。女真骑士指着庙里的战马,继续对着汉人通事,不知所云。 “翟二哥,对方一共13个人,一会趁其不备,先解决几个再说!” 趁着汉人通事向女真骑士翻译的功夫,王峰向身旁神色不定的翟二低声叮嘱到。 翟二脸色一红,没有说话,看了看王峰,轻轻点了点头。 “你这厮满嘴胡言乱语,还说你不是宋军的探子,这屋里的两匹战马又作何解释” 汉人通事大声说道:“萨虎百户长说了,让你们两个厮鸟自己把手捆上,跪在地上,否则马上砍了你二人的狗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章 杀贼(上) “就凭你们这些人渣也配!” 王峰怒火中烧。他的眼光瞥向庙中一角,要是他再不出手,恐怕那几个宋人女子就要被糟蹋了。 “你们这些禽兽,竟敢在我大宋的疆土上放马纵横,打伤军士,掳掠、糟蹋妇女,难道不知道国法森严吗?” 说出这些话后,王峰奇怪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镇定了下来。 汉人通事一愣,用女真话对旁边疑惑不解的女真士卒们说了几句。女真骑士们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对王峰颇为不屑。 看着和女真番子一起喜笑颜开的汉人通事,王峰不由得摸紧了腰间的短刀,脸色也板了起来。 “你一介堂堂汉人,却厚颜无耻、认贼作父,为番子上下奔走,甘为鹰犬,屠戮同袍。像你这样无情无义、无父无母的衣冠禽兽,还有什么脸面苟延残喘,立于人世间若是你的祖先泉下有知,定会从墓中跳出来,痛骂你这无耻之徒!” 王峰义正言辞,面无惧色,翟二胸中豪气顿生,腰杆也不由得挺直了起来。就连捆着的胖大宋兵,此时也是睁大了眼睛。 汉人通事一愣,随即面红耳赤,眼色也变得狰狞。他恶狠狠地盯着王峰,双目似要放出火来。 王峰此时完全镇定了下来,朗声道:“禽兽,你如何不敢把我说的话翻给你身旁这些番子听,看他们是不是同意我的判断!” 汉人通事恶狠狠地瞪了王峰一眼,转过头,叽里呱啦地对身旁的女真骑士说了起来。 汉人通事说完,庙中的几个女真番子眼睛都看了过来。为首的女真番子指着王峰二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些什么。 士子在一旁说道:“萨虎百户长说了,一会儿会把你的心肝挖出来下酒,再剥了你的皮,到时候千万别喊痛。” 王峰转过头,在翟二耳边低声道:“翟二哥,等一会儿我动手,你救那几个女子,一切见机行事,切不可蛮干!” 翟二脸上泛起两朵红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了拳头。 “你们这两个鸟人,嘴里在嘀咕什么,是不是想要求饶” 汉人通事大声喝道:“想要逃得狗命,赶紧跪下来,给爷爷我多磕几个头,免得到时候被剥掉人皮!” “你这厮也配!” 王峰猛然起身,踢飞了眼前火堆上的燃木,火苗四溅,燃木火星直奔女真骑士而去。女真骑士们猝不及防,慌忙各自闪开。几个骑士被火烫伤皮肤须发,开始愤怒的叫喊起来。 翟二快速向后,躲入神像之后,就去拿藏在神像背后的钢刀。 王峰则是摸出腰间的短刀,揉身而上。他踢飞一根木棒,带起一大片灰尘,滚入了女真骑士的人群中。在一众女真骑士躲避灰尘的错愕之中,他欺身而上,一刀插入了眼前一名尤自手忙脚乱、打扫自己身上火渣的骑士脖子。 王峰拔出短刀,鲜血狂喷,王峰一脚踢出,骑士的尸体飞向后面的众人。众骑士慌忙躲避,王峰一个打滚,左右挥刀,砍在了两个精壮女真骑士的小腿上,那二人各自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庙中一片灰暗,王锋把地形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是以能一击得手。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女真骑士一方就有三人倒了下去。 王峰精神一振,又是一个打滚,一腿踢在一名女真骑士的腿骨之上,那人被扫翻在地,倒在地上,闷哼声连连。王峰见女真骑士们怒吼着向自己奔来,闪身躲入了庙中的马群之中。 王峰在女真骑士人群和战马堆里纵横驰骋,初时还颇为忐忑,待砍翻、打翻了这几名女真骑士以后,他才发现自己力大无穷,出手十分敏捷,浑身充满了力量。 王峰使用的是地趟打法,专攻女真骑士的下三路。女真骑士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有四五人惨叫着倒下,腾起一地的烟尘。 烟尘混合着微弱的火光,让整个庙中的光线更为模糊。 墙角一侧,几个女真骑士已经把宋人女子们剥的半裸,自己也已经是衣甲尽解。谁知还没有进入正题,庙中已经起了变故。 几个女真骑士见势不妙,纷纷从女真女子们身上爬了起来,顾不得细细披甲,就去拿地上的兵刃。 王峰早已看好了方位,他从马腹下闪电般窜出,一刀从一个尚未披好甲的女真骑兵胯下撩了上去。血光崩现,那骑士一声惨呼,还未纵欲,两腿间已经遭了深深一刀,惨叫着倒了下去,在地上打起滚来。 王峰从他身旁滚过,等他站起身来,血光乍现,短刀已从他身边另外一个未及披甲的骑士的腰间划过。 外围的女真骑士手忙脚乱,纷纷打起了火把,庙中灯火忽明忽暗,其他的骑士纷纷手持长刀,虎视眈眈。 这时他们才发现,王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控制了那名汉人通事,明晃晃的短刀也已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之上。 庙里逃过一劫的宋人女子赶紧趁机穿好了衣服,止住了哭泣,躲在了晦暗不明的角落里。 翟二从神像后拿出藏好的钢刀,他没有奔向几名被女真骑士掳掠的女子,而是站到了王峰的身旁,护住了他的身旁。 兔起鹘落,庙中的形势发生的太快,等到翟二拿好刀过来,庙中已经倒下了四五名女真骑士,非死即伤。 汉人通事面如土色,王峰的短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利刃让他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这厮,站直了,别发抖!” 王峰手中的短刀,在汉人通事的脸上轻轻拍了几下,然后冷笑着对前面的女真骑士道:“别再犹豫了,都一起上吧!你们女真骑士不是都是勇士吗,如何不敢救你们的同袍啊” “壮士手下留情,饶了在下的狗命吧。” 汉人通事瑟瑟发抖,颤声说道:“在下只是个小小的通事,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在下上有老下有小,还请壮士手下留情,饶了在下,在下感恩不尽啊!” 汉人通事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一个女真骑士已经不耐烦,手中的连枷旋风一般的砸了过来。 果然是毫无人性的嗜杀之徒! “二哥,护好自己!” 王峰舌战春雷,大喝了一声,把汉人通事的身体推了出去,随即左手抄起一块木板,故技重施,铲起了地上厚厚一层土灰,向着对面的女兵骑士扬洒了出去。 尘土飞扬,对面的女真骑士纷纷用胳膊挡住了面部,许多人躲避不及,满脸满身都是灰尘,剧烈咳嗽了起来。 王峰一个翻滚,捡起地上的一只骑矛,迅如闪电,刺向了对面胳膊掩面的女真骑士,正中他甲片下的要害部位。 汉人通事的身体和连枷撞在一起,被打飞了出去。骑矛三米开外,王峰一矛,就刺中了那名女真骑士的腹部。 王峰抽回长矛,那人脸色狰狞,腹部鲜血狂喷,仰天倒了下去。王峰隔开一柄劈过来的长刀,跟着一矛扫出,两名女真骑士重重跌倒在地。 “翟二哥,杀了地上的番子!” 眼见女真骑士们纷纷上前,想要抢回几名倒地的伤者,王峰大吼了一声,扑了上去。 看到王峰和对方混战在了一起,翟二鼓起勇气,挥刀向倒地呻吟的两名女真壮汉扑了上去。他手中的利刃“刷刷”几刀,“铮铮”作响,却是砍在了跌倒在地的女真骑士的铠甲之上。 翟二面红耳赤,怒气勃发,趁着王峰在前面挡住几名女真骑士的空隙,手中的钢刀泼风般使出,直奔两名女真骑士的下盘腿部。 两个女真骑士腿部遭了王峰重重一击,本就受伤,腿不方便,在翟二舍命的攻击之下,很快腿部又遭了几刀。二人腿部血肉模糊,翟二趁机上前,血肉横飞,很快结果了那二人的性命。 “杀了这两个宋狗!” 眼见己方死伤惨重,女真军官勃然大怒,带头冲了上去。 城隍庙中地方虽然不够大,却也足够双方交锋。王峰站在了庙中,一柄长矛使开,呼呼作响,女真骑士们竟然占不到任何便宜。 “王家枪法,果然是名不虚传!二郎,回去定要教哥哥我几招!” 翟二站在王峰的身后,长刀上都是鲜血,面容上却都是兴奋之色。 本来以为今天凶多吉少,没想到王峰不但手段高强,而且审时度势,对方番兵猝不及防之下,已经死伤了半数。 看来今日这闪电来的及时,硬是把一名傻子,生生变成了杀神。 翟二抹了一把汗水,抖擞精神上前,和一名手持巨斧的女真骑士斗在了一起。 战到了现在,趁乱杀死了两名女真骑士,翟二心中的恐惧也消失殆尽,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和对面的女真勇士杀了个难解难分。 王峰长矛叠出,枪尖宛若毒蛇,刺刺都是宛若毒蛇,直奔对面女真骑士们的要害。 王家枪法。想不到自己附身的这名汉子,竟然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名家之后。 女真骑士们则是心惊胆战。想不到东京城外一处小小的破败城隍庙,却遇上了这样的亡命嗜杀之徒。 自女真大军南下侵宋以来,他们还从未遇上这样的宋人勇士。 庙中火光忽闪,兵器撞击之声、厮杀之声、惨叫之声不时想起。几个惊魂未定的宋人女子躲在昏暗的墙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庙中的一场生死厮杀。 胖大宋兵看得全神贯注,好似已经忘了身上的伤痛。每一次庙中有女真骑士惨叫着倒下,他的脸上都有一丝掩藏不住的窃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章 杀贼(下) 女真骑兵长于弓矢远射,短于白刃近战,何况没有战马,身披重甲,行动不便。王峰身高臂长,力大无穷,显然是宋人中数一数二的勇士,武功高强之极,以至于女真骑士们没有办法退出庙去。 女真骑士们蜂拥而上,王峰却只是在外围游斗。他矛法精湛,叠刺连连,每次都直奔对方的要害或者下三路。女真骑士心中暗暗叫苦,却是想不出应对的方法。 庙中本来就不大,再加上十几匹战马,面积更是紧促,女真骑士们怒喝声不断,人数却是越来越少。 王峰刺翻一名女真骑士,那人抱着腿嚎叫着倒下。另外一名女真骑士的铁棒却砸了下来,王峰用长矛一挡,长矛折成两节,原来女真骑士力大,矛杆架不住巨力,就此折断。 这名女真骑士乃是女真军中的百户长,力气奇大。他又是一棒砸了过来,王峰退后一步,手里的半截矛杆向着百户长投了过去。 百户长闪开断矛,却发现王峰已经到了自己身前。他的铁棒来不及挥起,王峰一记炮锤,狠狠地击在百户长的胸前。 即便是有铠甲保护,百户长也是惨叫一声,口吐鲜血,飞了出去,砸翻了后面的两名女真骑士,手中的铁棒“当啷”一声掉在地下。 看到翟二和巨斧女真骑士斗了个旗鼓相当,王峰甩甩疼痛的手腕,一个打滚,捡起地上的铁棒,力劈华山,向着女真骑士砸了过去。 女真勇士听到风声,反应不及,被王峰一棒砸在后心。他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前奔了几步,翟二挥起一刀,女真骑士巨大的头颅飞了出去。 女真百户长被剩余的三名女真番子扶了起来,四人一起持刀执刀,失魂落魄地看着满地的伤者。 眼看着前面浑身是血,战神一般的王峰,四人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了一些,女真百户长的目光之中,竟然都有了一丝惧色。 想他们一路南下,当者辄破,何时遇到过这样的抵抗!他们所经之处,都是摧枯拉朽,宋兵一触即溃,哪里有这样武艺高强且又不顾生死的亡命之徒! 王峰也是有些乏力,身上各处火辣辣地疼痛。 这些女真骑士都是力大无比,身体强悍之辈,一番搏斗下来,甚是吃力,怪不得一般的宋兵抵挡不住,更不用说那些富贵兵爷了。 旁边的几名女子和胖大宋兵此时都是既然无声,他们一起看着庙中的搏斗情形,脸上都是死里逃生的惊喜之色。 女真百户长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几个女真骑士把火把扔到了地上,看来是想和王峰进行一番决斗,不想为了火把分神。 “翟二哥,你解决地上受伤的女真番子,这几个人交给我了!” 王峰说完,捡起地上的一支丈许骑矛,缓缓向着对面的几个女真骑士走去。 王峰面色凝重,步步向前,几个女真骑士缓缓后退,退出了庙中,几人一起来到了庙前的泥地上。 此时天色微亮,雨已经停了下来。几个人在庙前的泥泞中站定,都是相互盯着对方。 夜长梦多,万一对方有援军前来,不但可能会功亏一篑,也可能自己等人命不久矣。王峰深吸一口气,一挺长矛,扑了上去。 一共13人,此时已经损失了9人,残余的四名女真骑士也都知道,今日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双方此时再也无所顾忌,舍命拼杀。双方大开大合,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互相纠缠在了一起。 王峰抖擞精神,长矛上下飞舞,护住身子周围。乒乒乓乓之声不绝,清晨中火花四溅,怒喝声不断响起,搏斗甚为激烈。 “啊!” 搏斗声中,不时地有惨叫声从庙里面传来,闹的女真百户长和其他三个骑士心烦意乱,这显然是对方同伙在肆意杀戮那些受伤的女真同僚。 庙门大开,翟二胸前衣衫殷红,手里提着几个血淋淋的秃话。 王峰摇摇头道:“班兄弟不必介意,咱们都是宋人,如何可以见死不救,任由番贼肆虐。如今番子围城,不知东京城中情况如何” 在他印象中,女真大军第一次围城,并没有达成心愿,只是他如今来到这个时空,不知城中的情形如何,是否还和历史上一样。 班虎道:“恩公尽可放心。番子虽然凶恶,但汴京城倒也无妨。老种相公已经率兵前来勤王,想必克日即到。番子应该围不了多久,就会撤兵!” 王峰点点头,这和历史上的情形基本一样。女真东西两路大军没有形成合围,只能退去。看来自己此番前来,并没有影响历史的进程。 不过,既然如此,按照历史的必然,很快女真大军就会在不到一年时间内,第二次南下侵宋,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东西两路大军齐头并进,渡过了黄河,对汴梁城形成了围攻之势,最后攻破了汴梁城,北宋灭亡,是为靖康之耻。 想到此,王峰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翟二显然没有这些困扰,他挺直了身子,甩了甩头发,使自己看起来更加英武一些,看着眼前几个年轻女子,清了清嗓子道:“几位小娘子,你们都是哪里人士,如何会落入这些女真番子的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章 乱世情 在王峰和胖大宋兵交谈之时,几个被解救的宋人女子,一直悄悄地打量着王峰二人,王峰相貌堂堂,又兼本领高强,众女子看向他的频率自然要多一些。 听到翟二问话,一个肤色较黑、却又眉清目秀的瘦弱女子含羞说道:“两位壮士,奴家小凤,就是这通许镇人。奴家们都是十里八乡的百姓,番子此次南下,掳掠京畿四方,我等也是今夜被这些女真番子所掠。若不是碰到两位壮士,我们不知是死是活,也再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听到小凤如此说法,其他的几名宋人女子也都一起,脸色黯淡了下来。 王峰也是默然,作为一个后来人,他知道历史的结局,知道靖康之耻对于汉人的刺痛。女真番子之残忍暴虐,对河东、河北、中原荼毒之深,实在是非和平年代的后人所能想象。 “大家伙吃些东西,等一会我们送几位小娘子回去,大家不用担心。” 王峰说完,站起身来,替胖大宋兵看了一下伤势。所幸下雨天,女真番子的弓弦使不上力量,才没有伤筋动骨,休养一段时间即可。 这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大亮,雨也早已经停了下来。众人吃了一些食物,都是有了几分精神。王峰把女真番子身上的银两搜了出来,让翟二分给了几位女子。 看看天色不早,也怕女真追兵赶来,王峰朗声道:“几位小娘子,在下兄弟送你们回家。送完后,胖兄弟带着这些马匹和女真番子的首级自去领功,我兄弟就会即刻返乡,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一起应诺,几个女子眼光频频看着王峰和翟二,颇有不舍之意,尤其是那个小凤,眼光停留在翟二身上,恋恋不舍,眼里全是柔情蜜意。 王峰摇了摇头,心里颇为失望。从小凤这些女子身上,他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大宋女子的风华,普普通通、毫无惊艳,距离那些史书中记载的奇女子李师师、花想容,甚至是潘金莲等人,都是云泥之别。 “遍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王峰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几分骚念。 众人刚要离开,忽然听到外面人声鼎沸,许多人的脚步声响起。跟着,有人在城隍庙外面大声喊道:“番贼休走,还我乡亲的性命来!” 翟二惊的一跃而起,拿起了旁边的长刀,旁边的瘦弱女子小凤却是拉住了他的衣袖,轻声道:“壮士休要惊扰,这是通许镇的乡亲,是奴家的族人。” 小凤走到庙门口,对着庙外喊道:“二哥,是你吗,我是小凤,我们在庙里,一切都好!” 王峰几人走出庙门,只见庙门前的泥地里,密密麻麻的站着两三百身着短褐棉袄,手拿锄头、木棍等农具的百姓,正在围着庙外的几具女真人尸体议论纷纷。 看到王峰等人出来,众乡民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王峰等人,眼神里都是戒意。 小凤上去,对着众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拉了一名二十几岁的年轻汉子上来,对王峰二人道:“两位壮士,这是奴家的二哥李刚,其他都是奴家的乡亲!” 李刚 王峰不由得一愣,抱拳的手也慢了一下,随即假装咳嗽起来。 粗布棉袄、面色黝黑的年轻汉子脸上有些尴尬,却是抱拳施礼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在下多谢了。在下也知道,自己这名字和护佑汴梁城的李侍郎一般,但还是有所不同。李侍郎是纲常的“纲”,在下是刚则易折的“刚”。” 王峰脸色红了一下,拱手道:“在下孤陋寡闻,让这位兄弟见笑了。” 李纲、梁溪先生,大宋兵部侍郎,历史上第一次东京保卫战的元勋,大名鼎鼎的北宋末名臣,王峰自然知道此人。 此时李纲正在汴梁城中指挥第一次东京保卫战,在民间的影响力非同小可,可谓人人称誉,老幼皆知。 站在前排的宋人百姓倒是有几分样子,其中有些汉子还身有硬弓,看样子是乡兵或者地方官府的弓手。 而那些持枪执刀的汉子,也都是乡里的“练家子”,也许岳飞、王贵等人就在其中。 只是这些人衣衫破烂,蓬头垢面,形如乞丐,哪里有一丝大宋锦绣的模样。 王峰摇了摇头,忍不住问了几人的姓名,不但“岳飞”、“张宪”毫无踪迹,就连“牛皋”、“杨再兴”等人也是闻所未闻。 王峰抱拳道:“这位兄弟,番子出了镇子,在下兄弟和这几位军爷一路追随,跟踪女真番子到了庙里,幸得几位小娘子暗中相助,我等这才痛下杀手。” 翟二也是咳嗽了一下,接道:“不错,不错。如今番子已全部被杀死在城隍庙内外,我们也有两名兄弟战死。如今到处不太平,各位乡亲可以把他们的兵器带走,做个防身之用。” 李刚一脸惊诧,带着几个汉子进了城隍庙,看到满地的尸首和鲜血,不由得都是大吃一惊。 “几位兄弟,多谢救命之恩!” 李刚出来,对王峰几人连连道谢,脸上的神色已经平缓了许多,对着自家的妹子也开始亲热了起来。 其他的几户人家也都是变了脸色,把自己的女儿团团围在中间,涕泪交加,大骂女真番子的不是。 其他的百姓蜂拥进入庙中,也都是连连摇头,这才知道女真番子竟然已经被杀,众人上前,对着女真骑士的尸体,用锄头等农具一番对付,直到不成样子这才罢手,可见心里面痛恨之极。 几个被女真番子掳掠的女子面上都露出感激之情,过来重新一一向王峰几人道谢,王峰谦虚了几句,赶紧把几人扶起。 翟二和胖兵在一旁面面相觑,想要说话,却被王峰的眼色阻止。 村民欢天喜地的带着十几匹战马和兵器而去,王峰和翟二则是把女真骑士的人头挂在战马上,一路护送胖大宋兵到了开封城边,几人这才分手而去。 这个时候,王峰才惊异的发现,自己人高马大,最起码也有1米8以上,而且壮硕无比,全身肌肉线条贲起,比后世1米7出头、60公斤的麻杆不知要强壮多少。 难道,这真是穿越者们的福利? 看了看不远处巍峨绵延的东京城,王峰忍不住就想进城,一观这人类历史文化长河中消失的瑰宝。无奈身不由己,东京城全面戒严,女真游骑纵横驰骋,为安全起见,还是早日离去为妙。 二人一路西去,所幸没有遇上番子,不过所到之处,许多地方都是断壁残垣,井里萧然,田野之间,宋人百姓的尸体横七竖八,田垄间无处不在,腥臭难闻,显然被女真番子们糟蹋的不轻。 翟二骑在马上,欢喜的说道:“二郎,女真番子的战马就是威风,骑在上面,跟飞的一般!” 王峰回过头,笑道:“翟二哥,黄河九曲之地,塞上草原,都是千里绿川,骏马随处可见,而且都是龙精虎猛,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比这女真人的马匹可要强多了。” 翟二晃着大脑袋,向往地说道:“若真是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天天换好马骑,最好能有匹汗血宝马,我也要尝尝骑上它是甚味道!” 王峰微微一笑。汗血宝马,千年前的神物,此刻只怕已经是随风而逝了吧。 两人打马向前,翟二不解地问道:“二郎,当时在城隍庙,你为何要说我们是从通许镇一直跟踪女真番子,还死了几名兄弟,难道不能说是在庙中偶遇,杀得女真番子吗” 王峰摇摇头道:“翟二哥,你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翟二扭着粗壮的脖子,费力地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二郎,你是说担心那些村民闲言碎语。这些女子即便没有被女真番子奸污,恐怕以后的日子也很不好过,是不是这么个理” 王峰点了点头,看到翟二恍然若失的样子,便问道:“翟二哥,你是不是没有成亲” 翟二点点头,晃着自己的大脑袋,小眼睛里几许迷惘,言语中竟然有些悲伤的味道。他自嘲地说道:“二郎,像我这样的穷光蛋,谁能看上啊。咱们俩兄弟,一个穷一个傻,又有哪位小娘子,实实在在的喜欢。” 想不到这小子其貌不扬,心里面还挺闷骚,后世一定是个宅男。 王峰摇头道:“那可不一定,今天那个小凤,我看就挺不错,她好像是看上了你,眼光一直在你身上,一刻都没停下。” 果然,听到王峰如此说,翟二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他打马上前,和王峰并驾齐驱,急道:“二郎,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如何就没有注意到?不过那个小凤好像瘦了一点,不知道将来生养有没有麻烦” 王峰差点笑了出来,想不到这翟二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已经想着传宗接代的事情了。 不过,根据王峰的判断,那个小凤确是春心萌动,看上了翟二。 王峰道:“二哥,通许镇距离河南府也不远。回去后,你就托人过去提亲。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千万不要挑肥拣瘦,到最后还是光棍一条。” “二郎,你看我整日里跟在翟小官人后面,也能骑马射箭,其实家里的光景还不如你。” 翟二目光迷离,点头道:“二郎说的是。只是咱这穷人家,那有银子下聘礼啊我大哥过世才刚刚三年,办了他的丧事,家里早已没有积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章 洛阳道 王峰一愣,这才知道,翟二还有一个过世三年的大哥,怪不得他好似没有兄弟姐妹,称呼却是家中次子。 “翟二哥,咱们回去后,这马也就没有了用处。中原缺战马,我想翟员外肯定也是需要。” 王峰沉思道:“两匹战马加起来,最少也能卖个几十块……贯钱,再加上从女真人身上搜出来的银子,你的聘礼肯定有了,屋子或许也可以收拾一下。” 中原地区缺马,除非豪门大族,普通人家不要说马匹,就连一般的骡子都是罕有。而要寻找一匹纯正的战马,即便是京畿周边,也绝非易事。 翟二脸上一红,连连推辞道:“那如何成,这战马咱们俩人一人一匹,我如何能够占了二郎你的,却是万万不行!” 王峰正色道:“翟二哥,你我兄弟是过命的交情,只是区区一匹战马而已,又算得了什么。你若是不拿走,兄弟我可真是生气的狠呀。” 翟二心中一热,赶紧道:“好好好,就依二郎你说的。说起来,你也不需要什么聘礼,反正你要入赘南庄的张家。不过,虽说不用聘礼,那委屈可是少不了。听说那张家的小娘子张秀秀,人美嘴刁,泼辣的很,你以后可是要小心一些。” 王峰不由得一怔,勒住了战马,沉声问道:“张家小娘子、张秀秀、南庄翟二哥,你是说我已经有婚约了这入赘又是如何一回事” 翟二看着王峰,不由得叹气道:“二郎,你以前傻不愣登,就仗着这人还长得好看点,要不然张家的小娘子也看不上。张员外家里只有这一个女儿,当然是要招上门女婿了。你以前傻子一个,你娘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把你入赘给了张家。不过……” 王峰一怔,问道:“不过什么翟二哥,你倒是说啊。” 翟二叹口气道:“当年订亲的时候,你父亲还在世,和张员外的私交不错,再加上你那时候,脑子还没现在这般糊涂,家里也富裕,所以张家也就算了。现如今,你爹过世,家里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你脑子又糊涂的厉害起来,张家就起了悔婚之意,张小娘子更是闹腾的厉害,不然你怎可能到了20岁,却还没有婚配。” 王峰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良禽择木而息,这是人世间千古不变的歪理,如何可能要求张家一人去改变世俗。 宋时,入赘之日,由女家备四人轿,并用行人执事,专迎新郎,俗称“抬郎头”,或先一日由女家按去,宿新房中,正日,花轿鼓吹,抬新娘兜喜神方一转,似男家迎娶,到门拜堂。亦有新娘不坐花轿,届时男女拜堂成亲,礼节仪式从简。 入赘的男子,往往要由女儿亲自挑选,从这一点上说,比那些姑娘被蒙在鼓里,单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包办的婚姻更胜一筹。 关键是,男方到女方家入户,孩子必须随母姓,这也是许多男户人家所不能接受的原因。 “原来如此。” 王峰点点头,悠悠道:“这事也怨不得张家,人家一个好好的女儿,如何能把将来放在一个傻子身上,这对张家,张小娘子岂不是很不公平。” 翟二奇道:“二郎,你倒是看得开。我看你是真的变了个人,若是你现在去张府悔婚,张员外和张小娘子恐怕都会追悔莫及!” 王峰哈哈大笑,二人纵马,顺着官道,一路向西而去。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越是向西,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越是熙熙攘攘。官道两旁的田地里,积雪已经融化,若是没有兵灾人祸,来年丰收可期。 可惜,按照历史的必然,到了冬日酷冷时节,女真人很快就会大兵南下,到了那时…… 靖康耻,犹未雪,帝为奴,后为娼,公主、妃嫔沦为军妓,泱泱中华,竟至沦落如此,思之让人肝肠寸断,痛恨难消! 田垄间,一具具僵硬的宋人尸体,荒野上四处游窜的野狗,都仿佛在提醒着王峰,他来到的并不是一方田园乐土,而是乌云压法。 “朝廷虽然昏聩,可西军将士尤有一战之力。只要咱们宋人万众一心,一定能击退金人大军!” 他和王峰在城隍庙杀了十几个女真骑兵,觉得女真骑兵虽然凶猛,但也并不是十分可怕。况且大宋地广人多,对付区区北地蛮夷小族,应该不会如此吃力。 王峰想要继续说话,告知翟二宋军外强中干,不堪一击,但是看到他脸上的热情和兴奋劲,终于没有说出来。 两人缓辔而行,到了前面一处市曹,紧挨着官道,人来人往,倒是十分热闹。两人在路边一处茶肆前停了下来,在茶肆旁的古柳上拴好马匹,准备歇息片刻,喝口热酒,吃些东西,再行上路。 酒保看二人带着高头大马,不像缺银子的主儿,早早迎了上来,上前作揖赔笑道:“两位客官,小人处有酒有肉,还请快些入座,歇息片刻。” 翟二挺起了胸膛,抛出一颗碎银,大声道:“两碗酒,两碗汤饼,加一盘羊肉,快快去!” 酒保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大喜离开,很快便端了两碗酒,切了一盘酱羊肉上来,翟二河王峰二人大快朵颐,吃了起来。王松端起酒,喝了一口,酒样混浊,酸甜带涩,好似后世的果酒或苹果醋一般,不过倒是颇有些味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章 禁军 羊肉鲜嫩可口,天然的小菜也是特有味道。王峰暗自思量,没想到这大宋的饮食,竟然也有了后世的几分样子。 大半日才吃上热饭,二人都是狼吞虎咽,翟二更是风卷残云,吃的不亦乐乎。 忽然间,只听得官道上远处难民们哭爹喊娘,如受惊的鸡犬般,飞也似向官道两旁躲开,只留下官道中间一地的狼藉。 二人相对一眼,都不由得暗暗惊讶,王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弄得如此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这些直娘贼的贼配军!不知道打仗如何,架子倒是摆得十足!” 吃喝的百姓当中,已经有人愤愤骂了起来。 二人抬起头向东看去,只见官道上马蹄声隆隆,黑压压的骑兵塞满了道途,从远方迤逦而来,军伍威整,雄壮异常。 “二郎,不用看了,这是东京城的马军,看这样子,是去守黄河渡口的。” 翟二的话,让王峰心里一震。都说大宋骑兵太少,对付不了女真铁骑。如何这前来的宋军骑兵如此之多,少说也有两三千骑。 宋军骑士沿着官道,缓缓而来,他们一个个抬头挺胸,雄壮异常,更兼兵戈雪亮、刀枪如林,骑阵黑压压一片,蔓延出去数里,王峰不由得心旌摇动,不能自已。 如此雄壮的大军,又为何对付不了南下的女真番兵? 突然,“哎呦”一声传来,众人转过头去,只见迤逦而来的宋人骑伍当中,一个宋兵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引起周围马上骑士的一阵骚乱。 宋兵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嘴里“哎呦”着,一个劲地呻吟,看起来摔的不轻。 王峰不由得暗自纳闷,好好的人,马又没有受惊,如何无端端地从马上掉了下来,难道说是不慎坠马,还是另有它因 几个宋兵狼狈地从马上下来,动作之缓慢笨拙、小心翼翼,让人瞠目结舌。他们把地上的宋兵扶起,然后把他推上了马背,自己几人也是满头大汗。 在官道两边百姓的注视之下,他们战战兢兢地爬上战马,大队继续向西迤逦而去。 这样的士兵,也能打仗 王峰看的目瞪口呆,坐在缓行的良马上都能掉下来,这样的队伍也叫骑兵这样的士卒也叫骑兵,也能打仗,也能去冲锋、去对付如狼似虎的女真铁骑 “靠这些熊包软蛋去打仗,朝廷的相公们是不是疯了,看来我得回家早点准备,到江南去躲一躲了。” 茶座里有人唉声叹气起来,惹起周围百姓的一阵垂头丧气。 “尊客,你说的不错!别看这些货一个个高大威猛,人人身高六尺五,全都是样子货,也就是在东京城的皇宫里面充充门面,摆给百姓们看的。指望他们去打仗,恐怕女真番子还没有到面前,他们早就逃了!我看大家伙还是早做打算,朝廷这些老爷兵是靠不住的。” 旁边的小二也是愁容满面,摇头不止。 “二郎,我刚打听过了,这些都是东京的禁军,被派去洛口驻守。你看这些家伙,一个个长得高大威猛,唇红齿白,俊俏的不得了,却是连马都不会骑。你说说,就靠这些家伙,如何去对付女真番子的骑兵,真是可笑” 翟二从人群中又挤了回来,嘴里面叼着一根枯草,瞪着一双圆眼,满不在乎地看着向前而去的宋军骑兵队伍,眼睛里面全是讥讽之色。 大宋京师禁军的选拔,尤其注重外表。以至于这些选上来的禁军,一个个都是后世男模一般的人物,富不富不知道,但绝对是又白又高又帅。 自宋真宗景德二年(1005年)宋辽缔结“澶渊之盟”开始,内外战事熄火,禁军即便“更戍”到边防,也是无仗可打,时间一长,军纪松懈、训练敷衍、禁军逃跑等在所难免。尤其是到了宋徽宗后期,训练松弛,军务腐败,禁军早已经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了。 宋仁宗时期,欧阳修曾上疏批评京师禁军“卫兵入宿,不自持被,而使人侍之;禁兵给粮,不自荷,雇人荷之”。 这样一支连粮食被褥都要雇人搬运的富贵少爷兵,又如何能指望的上他们鏖战战场,对付苦寒之地长大、茹毛饮血的女真蛮人 国之将亡,必有异象。大宋朝廷上,官家士大夫一个劲地作死,只是苦了千千万万受苦的宋人百姓。 王峰看了看正午的太阳,不知道是白花花的晃得人头晕,还是刚才过去的宋军们的举止让人寒心,五脏不适。 就在王峰心沉死水、冒不起气泡的时候,正在喝茶吃饭的百姓,包括翟二都站了起来,向着自西边方向过来的一大队宋兵,纷纷喝起彩来。 王峰心中一动,也跟着站了起来,随着茶肆里外的众人一起,向着官道上看去。 只见官道上,密密麻麻的宋兵向前而来,队伍绵绵不绝,怕是有上万之多。宋兵个个身材魁梧,甲胄贯身,持刀执枪,军纪森严,许多人脸上明显有风霜之色,显然不是一般的禁军队伍。 翟二脸上一阵激奋之色,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说道:“二郎,这是从陕西过来的西军,是老种相公和姚平仲将军的手下,在咱们大宋最能打了。有西军在,汴梁城应该没有问题了!” 王峰点点头,果然是陕西的西军,大宋最后尚有战力的野战军团,也是大宋朝廷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王峰向着龙行而来的士卒们仔细看去,却发现在满面风霜、龙精虎猛的军汉中间,有不少肤色白皙、满脸兴奋之色的年轻士卒,和周围气定神闲的黝黑同袍并不一样,显然是入伍不久的新兵。 看来西军此次入京勤王,人员素质也是参差不齐。西军战力虽强,上有朝廷文臣掣肘,下有各个军团部伍之间勾心斗角,还有自身内部漩涡丛生,焉能对付得了万众一心、凶残无比的女真铁骑 以百年怠惰之兵,当新锐难抗之敌;以寡谋安逸之将,角逐于血肉之林。金人欲壑难填,中国之祸,未有宁期。 宋太祖篡周,陈桥兵变,得位不正;宋太宗杀弟诛侄,尤为私心自用之极致!大宋的帝王们都是如此,治下更是文与武争、党与党争、党内亦争,大宋政令不一,国力衰竭也是必然。 靖康时,李纲清流之首,宋钦宗令他举荐贤才,李纲因为和白时中、李邦彦不和,知二人懦弱无能、欲让二人败事而荐之;耿南仲和李纲不和,排挤其为两河宣抚使;姚平仲妒忌种师道,偷袭金营害怕责罚而不知所踪…… 大宋千钧一发危亡之地,这些大臣们尤自图呈私心以自快,大宋又安得不速亡邪! 可怜这些英武的士卒,不久就要成为女真大军的刀下游魂,何其悲哉! 阳光照在王峰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反而一阵阵冷意浮上心头。时过境迁,金人铁骑纵横驰骋,四海哪有安身之地,难道自己真要成了这颠沛流离、苦不堪言的亡国之人? 忽然,大批的步卒人群之中,一队威严整齐、肃穆划一的铁甲骑兵从龙而来,人马足足有四五百余。一堆铁甲贯身的宋军勇士,簇拥着一个三十多岁的英俊铁甲男子,志得意满,气势迫人。铁甲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嘴角微微向上,看着官道旁的百姓,顾盼自如,脸上满是傲色,眉宇之间颇为桀骜不驯,却不知是大宋那一世家子弟。 王峰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人年岁不高,地位颇高,既不是种师道,那么可能就是姚平仲了。 北宋末年的宋金劫寨之战是当时重大战事之一,,对宋朝的政治和军事方面均产生了重大影响。劫寨之战由姚平仲率军执行,而李纲实为居中主持者。 劫寨失败,年轻的大宋官家赵桓心理遭受致命打击,主战派遭受打压,主和派占了上风,最终导致了靖康之耻的发生。 而姚平仲,这位大宋西军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却因为劫寨失败,害怕天子追究,在仅仅损失了百人的情形下,直接选择弃军出逃,狂奔上千里,隐居深山老林长达50年之久,成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逃跑将军。 看着马上之人不可一世、骄纵跋扈的模样,王峰都有一种冲动,想告诉此人不可意气用事,误了国事。 但他又凭什么,是何身份? 一介无权无势的底层草民,去说一些虚无缥缈,还未发生的事情,旁人不认为自己是疯子才怪。 况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若是强出头,一意孤行,定然是吉凶难料。 他好不容易重生,肯定要把命运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上,而不是交由别人掌控。 王峰神情木然,眼神迷茫,直直地看着姚平仲的马队过去,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忽然,远处似乎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跟着翟二碰了碰他,大声道:“二郎,快看,老种相公来了!” 王峰心中一惊,只见官道旁的百姓全都站了起来,一起欢呼雀跃,嘴里面异口同声地大声喊着“老种相公”、“种少保”的字样,许多百姓更是在道旁跪了下去,频频磕头,也不怕地上的泥水弄脏了衣裳。 此情此景,更是加大了王峰的期盼。和周围引劲张望的百姓一样,他也是伸长了脖子,想要亲眼目睹一下这位历史名将的风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章 初见 王峰从欢呼的人群中向官道上看去,只见不远处各色旗帜飞舞,千军万马从龙而来,前面都是步卒,他们持枪执刀,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士卒们步伐一致,踩着步点,如墙而进,军容肃穆,威严至极,显然不是刚刚过去的姚平仲部所能媲美。 长长的步卒大阵无休无止,随着周围百姓欢呼声的加剧,旌旗招展之下,一队马军向前而来,一个的没错,那些番子的游骑,是我兄弟二人杀的!” 种师道和周围的西军将士都是一惊,看向翟二和王峰的眼神,都是亲近了几分。 军中将士,只在乎本领的高低,是否能够杀敌。这两个乡间汉子,竟然能杀了十几名女真骑士,手上功夫固然不弱,更难得的是有一份血勇。 黑衣女子就在王峰等人身旁,听到翟二的话语,抬起头,仔细打量起王峰来。 王峰却是心中一沉,上前问道:“这位兄弟,麻烦你问一下番子,通许镇的百姓都是如何,是不是都被他们杀了” 士卒问话过去,女真番子面色倨傲,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堆。士卒对王峰道:“女真番子说了,他们只有十几人,杀不了那么多宋人,有些宋人被杀了,也有些宋人跑了。” 翟二上前,揪住了女真骑士的衣襟,大声道:“军爷,你问问他,他们有没有遇见过一个黑黑瘦瘦模样俊俏的女子” 士卒上前一问,女真番子哈哈笑了起来,对着士卒又是叽里呱啦一堆。 士卒低声道:“番子说了,这样的小娘子有好几个,不过已经被番子糟蹋后给杀了。” “你们这些畜生,我要杀了你们!” 翟二“伧啷”一声拔出刀来,就要扑上前去。 “翟二哥,此事或另有蹊跷,不可偏听番子的一面之词。” 王峰赶紧上前,抱住了眼睛发红的翟二,把他拖到了一边,好生安慰了几句。 种师道的目光转了过来,他看了看翟二和王峰二人,沉声道:“果然是二位兄弟杀了13名北虏” 王峰无奈,只得上前肃拜道:“回禀相公,确是我兄弟二人所杀,却不曾想因此连累了通许镇的百姓,也连累了相公,还望相公海涵。” 王峰似乎注意到黑衣女子看着自己,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公然回望过去,只能是低下头来。 “果然是威风凛凛的好汉,也只有你二人,才能杀死如此凶悍的番子。老夫是真老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种师道看了看年轻的王峰二人,感慨道:”你二人是何方人氏,作何营生” 翟二恭恭敬敬回道:“回相公,小人等乃是河南府大莘店人氏,翟兴、翟进两员外是小人等的乡兵头领。这一次去东京城,也是为了翟员外的生意,没想到适逢其会,杀了几个番子,才惹出这么多事端。” “原来是翟兴兄弟的手下,果然是训练有素,是杀番贼的好汉子。” 种师道白眉一扬,脸上泛起一丝红润,似乎起了一丝兴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章 归乡 “若是我大宋的军士,都如你二人勇猛雄壮,何愁北虏不灭,以至于兵临东京,受这城下之辱!” 种师道言词诚挚,却让王峰有一种夕阳西下、英雄穷途的苍凉之感。或许是年华逝去,或朝堂争斗,都已让这位老帅意兴阑珊,心生退意。 “相公,大宋地广人多,英雄何止千万。北虏只能猖獗一时,最后定会被逐回燕云之北。相公负天下军民重任,宜保重贵体,杀敌驱奴,护国安民。” 王峰见种师道似乎意志消沉,再也忍不住,上前言道。 “你这汉子,倒是锐气可嘉。” 种师道轻声一笑,微微摇头道:“朝堂之事,岂是老夫所能左右,国事艰难,只有勉力而为了。” 种师道对种冽言语了几句,种冽点点头,挥了挥手,女真骑士被带了下去,就在一旁的荒地上,被砍了脑袋。 种冽拿了一锭银子上来,递给翟二,翟二红着眼谢过,退到一边。 种师道向王峰点点头,一等人随即就要离开。 “翟二哥,不用过于担心,回头查一下即可。番子既凶残又狡诈,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你千万不要当真。” 王峰劝慰着黯然神伤的翟二,生怕他钻了牛角尖。 种师道打马向前,就要离开,前面却多了一人,拦住了去路,他一看,正是王峰。 种冽和卫士刚要呵斥,王峰抱拳道:“种相公,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黑衣女子本来想要打马离开,看到王峰站在众人马前,不由得也是勒住了马匹。 一瞬间,王峰想起了历史上姚平仲偷营失败的事情,既然和种师道搭上了话,对方又是忠义之士,那么还是提醒对方一下,或许可以挽回些国势。 种师道摆摆手,阻止了怒目圆瞪的一众卫士,温声道:“年轻汉子,有话只管讲来。” 王峰肃拜道:“相公,东京勤王,各路兵马众多,但西军仍为翘楚,官家必会赋予相公重任,以抗番贼。” 种冽不耐烦地道:“你这汉子,到底想要说些甚事” 一介乡民,也敢阻拦大军主帅。要知道东京城危在旦夕,勤王急若水火,要不是看在王峰施以援手的份上,他就要公然发难了。 王峰看了看周围,郑重道:“朝廷急于求成,姚平仲必会偷袭金营。东京城只宜固守,不宜偷营。勤王之师云集,番子自会散去。这就是在下要说的话,请相公务必放在心上。” “老夫记住了。” 种师道眼中闪过诧异之色,他点点头道:“你这汉子,一身好本领,若是能投军,报效国家,岂不善哉” 王峰抱拳告辞道:“家有老母,不敢远离,况且家兄已在军中。烦请相公记住在下刚才所说,在下告辞。” “兀那汉子,且慢些离开!” 王峰正要离开,却被后面赶来的一名卫士唤住。 “两位兄弟,你们刚才救了我家主人,这是一点银两,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卫士放下银子,留下错愕的王峰二人,返身赶回黑衣女子的身边,跨上了战马。卫士轻声说了几句,黑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王峰,戴上了斗笠。 王峰拱手谢过,黑衣女子等人却是已经离开。 看到王峰二人离去,种师道心里面不禁有些感慨,想不到这河南府民间,也有这样的英雄汉子。 他看了看当头无神的太阳,不由得眯上了眼,山河飘零风飘絮,如今这天下…… 等大军过去,王峰和翟二来到树旁,解开缰绳,就要上马离去。周围的百姓齐声鼓舞欢呼,有人大声喊道:“好手段,好汉子!” 王峰和翟二频频拱手,向周围的百姓回礼。翟二早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忧愁,更是意气风发,待大批乡民散去,依然是意犹未尽。 两人上去,意欲偿付桌碗酒具的损失,茶肆主人连声拒绝,言二人杀虏有功,乃是英雄,不敢受偿。 “二郎,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也要五鼎烹。若能如种少保一般,哥哥我是死也瞑目了。” 王峰拍了拍雄心勃勃的翟二,笑道:“翟二哥,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找到你的小凤姑娘吧。” 千古英雄,浪花淘尽,北宋末年,种师道只有一个,若非时来运转,造化佑人,如何能一飞冲天。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干你乡村闲汉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去吧。 “二傻子骑着大马回来了!” 二人刚一进镇子,就有孩子迎了上来,尾随在二人马匹周边,拍着手掌,在路口大声地叫道。 许多孩童从屋里及镇子周围跑了出来,一边跟在马匹两旁拍着手,一边喊着“二傻子”,王峰和翟二人骑着马,沿着长街向前徐行。 “去,去,你们这些小家伙!” 翟二骑在马上,一边做手势驱赶着两旁的孩童,一边嘴里不耐烦说着。一些邻人则是惊讶地打量着马上的翟二和王峰,向二人打着招呼。 王峰坐在马上,脸上带着微笑,回应着孩子们和乡邻,浑不把这当一回事。他已经傻了20年了,自然不会把孩童们的嬉戏和旁人的指点放在心上。 翟二带着他来到一座屋前的时候,上面却有铁将军镇守,看来王峰的母亲是出门了,却不知去了哪里。 “二郎,你如何这么快就赶回来了,路上碰到番子没有你娘去了山上的山神庙,应该过几日才能回来。” 隔壁的邻居翟李氏走了出来,看到马上的王峰,愣了一下,嘴里说道。 从开封到洛阳,再到伊阳县,500百多里地,王峰和翟二步行,最起码也得是十几二十天,却没想到这二人得了马匹,速度自然是快了许多。 “多谢婶婶,二郎到我家去呆几天,等他娘回来了再过来。” 翟二和王峰谢了翟李氏,沿街道向前而去。 二人顺着石板道,一路前行,处处都是土墙青瓦,许多门楼都是茅草覆闹的挺厉害的。走的时候,你娘都没有跟出来。” 二人吃饭的功夫,翟二娘亲在一旁罗罗嗦嗦地说道,但大多数像是说给自己儿子听的。 “娘,张家的人跑过来干什么” 翟二惊讶地抬起头来,停止了吃喝。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和松哥儿退婚的事情!” 翟二娘一边理着菘菜,一边低声说道:“张家的小娘子年龄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耗在松哥儿身上。松哥儿虽然人长得不错,但毕竟脑子上吃点亏。张家就是不愿意松哥儿入赘张家,想要悔婚,这才找上门来的。” 翟二“啪”地一下,把筷子摔在桌上,怒气勃发,睁圆了眼睛。 “张员外这不是埋汰人吗!如此上门羞辱,二郎一家岂不是面子丢尽,以后还怎么在乡亲们面前抬起头来” “翟二哥,稍安勿躁。” 中午的阳光刺眼,王峰喝了一口粥,轻声问道:“婶婶,你知道这解除入赘,废了这门婚约,该如何处置吗” 翟二娘一愣,想到一个傻子,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难道说,王峰这会儿,脑子正清醒着呢。 她想了一下,轻声道:“乡下人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男女双方同意,男方拿上入赘文书到女方家,双方共同声明,立字为证,解除婚约即可。” 王峰点点头道:“翟二哥,麻烦你吃完饭以后,带我到南庄一趟,我有事和张家说清楚。” 翟二的爹娘都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峰,翟二爹看着王峰,诧异道:“松哥儿,你的脑子回魂了” 翟二不满地道:“爹,你在乱说些什么。二郎一直都是好好的,只不过你们不知道而已。二郎,饭吃完了好好歇一会,明日一早我就陪你到南庄一趟。” 王峰点点头道:“叔父,婶子,我已经完全好了,多谢你二老一直以来的照顾。” 翟二娘眼眶一红,双手合十,嘴里面连连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上天保佑,松哥儿终于好了!” 翟二爹也是频频点头,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王铁枪,苍天护佑,你终于又有一个英雄儿子了!” 王峰点点头道:“多谢二老的照顾。明日让翟二哥陪我到南庄一趟,也好了这桩事情。” 翟二爹颔首道:“松哥儿,你这一变好,不知你娘有多高兴。不过婚姻大事,还是要谨慎为之。不如等你娘回来,再做定夺” 王峰肃拜道:“叔父,婶子,强扭的瓜不甜,此事小侄自有打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章 退婚(上) 清晨空气清新,暖阳高照,普照万物,王峰和翟二缓缓打马,在乡间的小路上前行,昏昏欲睡。 “二郎,昨日给我们银子的黑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夜,翟二依然还记着昨日的事情。 “翟二哥,以我看来,这黑衣女子和老种相公不是一家人。” 王峰心中有些遗憾,黑衣女子风华正茂,他却未能一睹仙颜,实在是有些不甘。 “黑衣女子有自己的卫士,又单独给了我们银两,想必是陕西哪家名门之后,你我却不知晓。” 王峰的解释颇为合理,翟二点点头,随即却眉头一皱,说出另外一段话来。 “二郎,你说那番子所说是真是假,通许镇的乡亲是不是被他们给祸害了” 王峰暗自思量,看来这翟二,还真是惦记上了那位小凤姑娘。他略一思索,微微摇摇头。 “番子人面兽心,恫吓欺诈。从昨日偷袭的情形来看,番子只有四五十人,如何能够血洗通许镇你不要忘了,通许镇可是有好几百汉子,弓箭手都有几十人。番子地形不熟,讨不了便宜。你大可放心就是。” 翟二点了点头,脸色好看了些。王峰看他依然眉头紧锁,便耐心劝道。 “等咱们忙完了手头上的事,番子也该退军,到时你亲自去通许镇一趟,一查便知。” 翟二抬起头,吐了口气,沉声道:“也只有到时再说了。” 王峰举目望去,只见原野上累累的坟冢,到处都是,其中一些正在修建,白幡插满坟头,田间地头,随处可见身着孝服的百姓,显然都是新坟。 “翟二哥,田垄上如何会有如此多的新坟,难道说,这都是番子做的孽” 听到阵阵的哭声传来,王峰不由得心中恻然,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说起来,自然都是番子做的孽!” 翟二看着各处的坟冢,也是脸色不豫。 “自从番子南下侵宋,各地方盗匪四起,尤其是两河之地,黄河周边,处处都有盗匪占山为王,烧杀抢掠,祸害乡里。各乡里聚众自保,死伤无数,也就是如今这样了。” 王峰暗自叹息,心想,再过大半年,金人又要举兵南下,到时候就是倾国之危,只怕局势会更加凄惨。 “翟二哥,过些日子,我想带我娘去南方。你想不想一起去,你觉得如何” 王峰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来。知道历史结局的他,自然是想远离战火,省得波及自身,同时还要兼顾好友。 毕竟这是他到这个时空以来,第一个倾心相交的朋友,两人也经历过生死。 即便他要做出一些事情,也需要衡量自身的实力,运筹帷幄,厚积薄发。 “南方” 翟二一惊,他看了看王峰,觉得他不是信口胡言,思量了一下,这才摇摇头说道。 “二郎,我不会离开。我的亲戚好友,左右相邻,都在河南府,我又如何能舍他们而去。番子若是举兵南下,哥哥我就从军,和他们好好干一场。” 他看着王峰,显然颇为失望:“二郎,你一身好武艺,若不能保护乡邻,抗杀北虏,实在是太可惜了些。” 王峰暗暗苦笑。若是国事可为,他自然是义之所在。士者蹈义而死,也是义不容辞。只是北宋覆灭,乃是历史定局,他区区一介乡里汉子,又如何能够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翟二果然还是古道热肠,一腔热血,并非贪生怕死之徒。能有这样的兄弟,也算是幸运了。 “翟二哥,我也是嘴上说说,到时还要看我娘亲的意思。” 王峰莫名地脸上一红,赶紧向翟二解释道。 说实话,自从重生以来,他就决定做个好人,一个实实在在,做事对得起自己内心的好人。 “婶子定不会离开!” 翟二脸色马上好转了起来,人也变得热情万分。 “二郎,你爹王铁枪,大名鼎鼎,西军有名的猛将。你家小乙哥,又在小种相公军中效力。你王氏一门,都是英雄豪杰,又岂会国难当头,临阵脱逃!” 王峰汗颜苦笑道:“翟二哥,你太抬举我一家老小了!” 什么一门英豪,只不过是籍籍无名的普通军士而已,否则也不会史上无名。翟二为了让他留下,倒是苦口婆心。 翟二也是嘿嘿一笑,随即正色道:“二郎,有一点,哥哥我没有骗你。你爹王铁枪,手上功夫可是不弱,一杆铁枪,河南府都没有对手,就连翟进翟将军,也是佩服的很。只不过王叔父战死沙场,咱们是看不到他的本领了。” 二人一路打马,王峰跟着翟二,向南走了大约十多里地,就到了张巧巧家的南庄村。 王峰找庄人问了张家宅子所在,庄人摇头不已,傻女婿又来了,而且还是记不住岳丈家的院子。 张家在村西头,朱门大户,高耸的青砖墙,竟然还有好些手持刀枪的庄客在高墙上来回巡逻,看起来张家确实是财大气粗,不仅是乡里的上户大户,而且势力还不小。 王峰走上台阶,上前敲门,少顷大门“格吱”一声从里面打开。开门的张家下人诧异地看着王峰,显然没有想到他会亲自上门。 王峰抱拳说了一声“多谢”,便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下人慌忙赶上。 翟二则是留在府外,照看马匹,并没有跟随进去。 张府的大院里,几个婢女和下人正在擦洗家具和瓷器等物,看到进来的傻女婿王峰,不由得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仔细打量着他,嬉笑声也随之而起。 “这不是傻姑爷吗,他如何今天亲自来了” “没想到这傻姑爷看起来还这么俊俏,高大威猛,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他如何亲自来了,不会是来求员外的吧看来是想媳妇想疯了!” 一个四旬左右,面相威严,身穿对领厚衫的男子站在台阶前,正在指挥着家里的下人们打扫房屋,看到王峰迈步进来,不由得眉头一皱。 王峰上前,肃拜道:“在下王峰,拜见张员外。今日讨扰,实非迫不得已,还望员外原宥。” 张云天不由得一阵愕然,对方称呼他为张元外,而不是张叔父,实实在在有些让他不安。 过了半天,张云天才反应过来,他收拾了一下心情,下意识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贤侄,里面请。” 王峰赶紧道:“叔父先请。” 张云天按下心头的震惊,和王峰二人一起走了进去。 “不知贤侄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下人上了茶退下,厅中只剩下了王峰和张云天二人。 王峰抱拳道:“张叔父,小侄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和令爱张小娘子的婚约而来,还望张叔父恩准。” 他是后世之人,本来就和这所谓的张秀秀没有半分情愫,再加上自由恋爱的思想早已经深入己心,更没有任何理由与人家女子纠缠不清,去破坏人家的正常恋爱生活。 他自恢复“正常”以来,行为举止,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却常常令人刮目相看,今日一来,同样如此,几句话下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张云天,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张云天放下茶杯,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感觉确实和往日不同,确切的说,是似曾熟悉,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故人。 “贤侄,你今日这做派,倒是让我想起了你父亲。可惜英年早逝,造化弄人啊。” 张云天一番话说出来,神色也黯然了几分。不知道是在缅怀故友,还是自己伤怀感慨。 王峰暗自思量,看来这张云天倒是个厚道人,还惦记着昔日的情谊。 王峰朗声道:“叔父,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还望叔父看在和家父昔日的交情上,答应小侄的请求。” 张云天看着王峰,诧异道:“贤侄,你……” 眼前的王峰高大威猛,相貌堂堂,又是彬彬有礼,哪里还有半分传言中的傻气!这王峰一身武艺,处于乱世当中,这样的女婿,他张云天自然是无话可说,只是女儿那边…… 张云天沉思了片刻,说道:“松哥儿,你和秀秀的婚事,叔父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秀秀她实在不同意,叔父也是为难。此事是实在让人头疼!” 王峰赶紧道:“叔父误会了。小侄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让叔父为难。小侄愿意取消婚约,不能误了张小娘子的终身。” 张云天诧异地看着王峰,似乎不认识眼前的年轻人。他和王峰父亲相交莫逆,谁知道如今斯人已逝,竟然闹到了如此地步。 几日前,他捱不住妻子女儿的哀求,登门拜访王家,却是和王母不欢而散,悻悻而去。 今日这王峰主动上门退婚,实在是让他汗颜不已。无论如何,他都已落下了不仁不义之名。 张云天老脸一红,讪讪道:“贤侄,这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王峰暗道这人还算忠厚,不欲恶言为难于他,便作揖道:“叔父,男女之情,在于两情相悦,小侄和令爱没有感情,即便是在一起,恐怕也是难有善缘。今日之事一了,张王两家情谊依旧,叔父若是有事相召,小侄自当前来。” 张云天怔了半晌,想起妻子的威逼、女儿的哀求,摇头叹息道:“贤侄如此宅心仁厚,宽宏大量,叔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也罢,既然你二人今世无缘,那也只能如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章 退婚(下) 家人呈上笔墨纸砚,张云天写下解约文书,王峰签字、按上手印,便宣告了这门婚事的取消。 “贤侄,今日之事,叔父惭愧得很,也无颜见令尊。这有一些银子,你拿去用,也算叔父的一点心意。” 张云天让人捧上二百两银子,心中颇为失望。 “叔父不必如此。日后若是有事,招呼一声即可。至于这银子,就不必了。” 王峰婉言拒绝,告辞而去,只留下张云天在自家正堂发呆。 走出张府正堂的时候,王峰心情莫名地轻松了许多。 院子里面,张府的下人们看着王峰走了出来,一个个窃窃私语,叽叽喳喳,显然已经知道了解除婚约的消息。 有下人低声道:“嗨,你这二傻子,今天终于干了件好事,只是不知道你将来还娶不娶得上娘子。” 王峰抱拳谢道:“多谢这位小哥。在下自惭形秽,配不起张府小娘子。至于在下是否能讨得娘子,还请各位多多帮忙了。” 一个婢女见王峰一表人才,不由心动,朗声道:“王小官人,奴家还有一表妹,尚未许配,不知你可有意否” 王峰心里一慌,赶紧抱拳行礼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多谢小娘子错爱,在下马上要去军中效力,就不耽误令妹的青春年华了,多谢小娘子的好意。” 院中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这傻子姑爷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等众人反应过来,王峰已经逃也似地溜出了张府的大门。 一个婢女眼睛睁大了道:“真是以讹传讹,谁说这王小大官人是傻子,明明是一介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真是可惜了张小娘子和他的姻缘!” 另外一个庄丁调笑道:“小翠,你莫不是看上了这王小大官人我看你的眼睛刚才一直都在人家身上转悠,要不要找个媒婆给你问问” 小翠羞道:“张四,你这厮,不知道人家是有夫婿的吗?你再胡言乱语,看我不撕破你的嘴” 众人正在调笑,张云天从里面走了出来,咳嗽了一声,院里马上安静了下来。张云天板着脸,转过身,向后院而去。 待到张云天离开,院子里面又炸开锅了一样,众人又叽叽喳喳起来。 也是,世间之事,怎么能缺得了一颗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王峰出了张府,刚要上马和翟二离开,忽然有人从张府出来,在后面喊道:“王松,快些留步!” 听到有人叫他,王峰很自然地转过身来,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因为在这个时代,他的名字就叫王松。 阳光耀目,王松不自觉的用手遮住了眼睛,才看清楚了来人是两个年轻女子。 “二郎,你的克星来了。” 翟二嘴里悄悄嘟囔了一句,随即走到一旁。 一个粗布衣衫的婢女在前,身边站着一锦服的年轻女子,锦服女子头戴金钗,肤色白皙,身材修长,神态倨傲,乃是典型的“白富美”了。 王峰心里暗道,这女子长的也算极美,怪不得会侍宠生娇,恐怕此人就是张府的千金女张秀秀了。 张秀秀看着眼前的王峰,不由得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王二傻子竟然也是一表人才,阳光之下,长的如此好看! 只不过,她如今恋奸情热,一颗心全都放在了另外一个男子身上,自然对王峰这个名义上的傻子夫婿如弃敝履了。 “王松,你对我爹爹是如何说的,到底同意了解除婚约没有” 张秀秀焦急地问道,不自觉地又看了王峰一眼。 眼见他起高楼,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世间之事,都是如此! 王峰心里一阵厌恶,摇摇头道:“张小娘子,在下已经和你解除了婚约,签字画押为证,不信你可以问一下令尊大人。在下还有事在身,这就告辞了。” 感觉到了王峰的不屑,张秀秀脸色微微涨红,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王松,你既然已经要和奴家解除婚约,为何不把入赘文书带来,分明是想留个后路。你也不瞧瞧你自己,别痴心妄想了,我张秀秀是死活都不会嫁给你的。” 原来如此,王峰反应过来,抱拳道:“家母外出,在下归家不得,不知这所谓的入赘书所在何处。待家母回来,在下一定带入赘书前来,张小娘子不必担心。” “王松,你就不要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了。实话告诉你,我家主人早已经有了心上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听到婢女的话,王峰微微一笑,抱拳道:“张小娘子不必困扰,在下有自知之明,绝不会高攀。顺便告知张小娘子,在下羊肉、猪肉、牛肉都吃,但从来不吃什么天鹅肉。自今日起,在下与张小娘子已无半分关系,小娘子想嫁给何人,已与在下无关。” 张秀秀哑口无言,心中恼怒万分,眼睛看向眼前镇定自若、气度不凡的王峰,心里却陡然升起了一股后悔之意。 难道说,这王松真的脑袋恢复了正常 旁边的婢女却是两眼放光,犯了花痴。这样的男子霸气侧漏,令她心动不已。将来若是能嫁到这样英武的男子,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看到不少人都在张府门前停下脚步,驻足观看,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王峰抱拳道:“各位乡亲,在下王松,与张府以前有入赘之约。在下自知才疏人愚,配不上张府小娘子,已和张府解除了入赘文书。烦请大伙做个见证,多谢乡亲了。” “原来这就是张府的傻子姑爷,不知如何就解除了婚约?不过看这样子,这王小大官人不傻啊。” “看他仪表堂堂,听说还有一身的本事,如何会和张府解除婚约,难道真是失心疯了不成?” 一个妇人上前,把张秀秀拉到一旁,低声道:“秀姐儿,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要和这王小大官人解除婚约婶婶看他一表人才,又是从小练武的身子。如今生逢乱世,这王松可就是打着灯笼难找的人物了,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另外一个妇人也道:“秀姐儿,你看他高头大马,人也十分精壮,不似个傻子,你要不再考虑一下你中意的那人我也知道,瘦瘦弱弱的,绣花枕头,花花肠子也多,你可要慎重啊。” 她冲着马上的王峰道:“松哥儿,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把我家小娘子耗到了18岁,你就这样说走就走啊” 北宋年间,民风相对开放,对妇女的礼教要求并没有像南宋后一样,妇女享有较大的言论自由。 听到左邻右舍的言语,张秀秀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不由自主的向上看去。 王峰本来要打马离去,闻言却不由的一怔,难道这还有什么青春损失费,精神损失费不成 二人目光一对,却是没有任何交流。张秀秀莫名一阵失意,低声道:“事已如此,只能如此了。” 看到王峰二人离去,张云天在高墙上才收回眼神,神态郁郁寡欢。 张李氏在一旁如释负重,喜滋滋地说道:“总算把这个瘟神给送走了。以后再也不用与王家打交道了。大官人,我这就让下人准备酒菜,和你好好喝上几杯。” 张云天脸色铁青,一记耳光打在了妻子的脸上,恶狠狠的说道:“你这贱人,都是你干的好事,让我丢尽了脸面。若是再在这里胡言乱语,休怪我手下无情!” 张妻先是一愣,然后捂着脸倒在了地下,开始耍混使泼起来,哭喊道:“张云天,你这个窝囊废,你把女儿要嫁给一个傻子,你还敢打老……” “够了!” 张云天脸色铁青,大声吼道,他看了看周围,全然不顾妻子的哭喊。 “你个贱人,若是再说一句废话,老夫马上休了你!” 张妻一脸惊诧的看着自己脸色难看的丈夫,嘴里的哭喊一下子停止。她悻悻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甩着衣袖,灰溜溜地下了墙,走进了房间。 看到张妻的哭喊停止,管家上前,在张云天旁边低声说道:“员外,小人已经打听清楚了。姑爷和那个矮汉翟二,两人在开封城外杀了十几个番子,所乘的马匹也是他们从番子手里所夺。听那个翟二说,他们在洛阳道上还救了老种相公,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 张云天点点头,随即沉下脸来,低声问道:“姑……王松真的脑子变好了吗?” “不错,听那个翟二说,他们从东京回来的一天夜里,雷声滚滚,大雨倾盆,姑爷一觉醒了过来,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张云天点了点头,心中的懊悔更甚,他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看来这王松是有了奇遇,得以恢复正常。只是他早不好,晚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变好,自己毫无知觉,大错铸成,是没有机会再得到这个女婿了。 “如今真是悔之晚矣!” 张云天摇摇头道:“以后再也别叫姑爷了。如今张王两家已经解除了婚约,咱们张家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他回到房间,看见女儿正站在门里,怔怔地看着自己。 “秀秀,王松已经签了悔约,你可以放心了。以后你自己究竟如何,爹爹是无能为力了。” 父女二人面面相觑,都是自觉无趣。张云天叹息一声,拂袖离去,只留下屋中张秀秀一人暗自发呆。 “二郎,想不到你竟是如此洒脱,张秀秀这样的美貌女子,也让你给丢了。” 翟二的埋怨,王峰似乎充耳不闻。 “翟二哥,还是好好想想,卖了马之后,怎么去找你的小风姑娘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章 卖马 北宋末年,朝廷对马匹的需求大量增加。但是因为主要的产马地都被西方的少数民族所控制,所以马匹的价格也是一路飙升。好的马匹,往往能卖到五六十贯钱,因此,各地马市的交易也是十分的兴旺,而且经常有市无价。 翟二心里担忧着他的小凤姑娘,觉得马匹还是应该到颍阳县的马市上去卖,这样不但有个好价钱,也不用担心卖给熟人,抹不开面子。 颍阳县在南庄以北八十里处,沿路丘陵纵横,道路蜿蜒,正好二人骑有战马,一路说说笑笑,不到一个时辰就进了颍阳县城。 北宋年间,军中考核功夫时,以是否会射箭为先,而射箭又分为步射和骑射,就连武举的考试,也是以步射和骑射为主要考核项目,骑射能达到两石以上就可以达到武状元的水准。 也正为如此,民间的练武之风也是十分浓厚,各地的乡兵都有步弓手,其中一些武艺精湛之士,其强悍甚至超过了朝廷的正规军队。 就比如大名鼎鼎的岳武穆,在从军前不仅能左右开弓,而且可以骑射。 还有牛皋,年少时就箭法出众,后来做了鲁山县的弓箭手,至于其骑射功夫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王峰自然捱不过翟二的恳求,再说他也是无所事事,正想见识一下大宋的风土人情、妖娆和风华。 颍阳县城不到三米的城墙,全部都是黄土夯成,毫无雄城风采。城中路况颇为糟糕,即便是县正街的南北什字的石板路,也是坑坑洼洼,隐蔽街巷,黄白之物隐约可见。街中两旁商铺林立,关门者不少,开张者顾客稀少,生意显然甚为萧条。 窥豹一斑,能把好好的县城治理成这个样子,王峰就知这颍阳县的执政者们,绝非清廉正直之辈。 也不是这样的无能庸碌之辈,如何能在任上独善其身看来这北宋末年,朝堂上下,都被赵佶这个青楼天子给糟蹋的差不多了。 二人到达马市的时候,午时不到,里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二人交了税钱,进了马市,马市门口驻守的两个公人见二人普通百姓打扮,两匹战马高大威猛,十分神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待王峰二人进了马市,两个公人低声耳语了几句,一个公人转身就向马市门口的酒楼跑去。 二人找了一处地方,还算干净,便把马拴在马桩上,在旁边的茶楼要了两碗好茶上来,便坐下来,大吃了一顿,开始等待买主上门。 马市里倒是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前来购买的人群里面,有风度翩翩的读书人,锦衣华服的富商巨贾,也有五大三粗的剽悍汉子,正是各色人物都有,但好的马匹却不是很多。 看着眼前人流如织的热闹景象,王风不由得心里暗叹了一声。不到一年,金人就会再度南下,到时候河南府和京畿周围,都将被金人蹂躏,尸积累累,千里无人烟,不知到时,这里还会不会是如此热闹的景象。 一看到王峰带来的战马溜光水滑,雄骏异常,马市里顿时有不少人围了上来,纷纷围绕着马匹观看起来。 “各位,看到没有,这是我们兄弟在东京城外和女真番子血战,从他们手里抢得的上等战马。大伙儿瞧瞧,正宗的河曲好马,高大威猛,骨肉匀实,性子又温顺,正好可以作为各位的坐骑。” 翟二晃动着他粗壮的脖子,唾液横飞,向周围的人介绍着自己的战利品。 听到翟二的介绍,周围的百姓都是一边惊叹,一边频频点头。众人看着马匹,议论纷纷,随即窃窃私语起来。 一个二十来岁,身穿白衣,风度翩翩的读书人轻摇折扇,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指着一匹战马道:“你这汉子,若是这真是你杀番子所得,在下愿意出50贯钱,买一匹回去。” 翟二睁大了一双眼睛,大声道:“这位相公,你也忒是没趣。我和我兄弟在东京城外杀死了足足13名番子,还有一名番人通事,此事天下皆知,又岂能有假!昨日在洛阳官道上,我们兄弟还救了老种相公,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窝。一个汉子高声道:“这汉子说的不错,这件事倒是千真万确,昨日在洛阳官道上,有番子刺杀老种相公,被两个好汉给救了。只是没想到真是好汉你二人所为,兄弟佩服,佩服!” 读书人收起折扇,恭恭敬敬的肃拜道:“原来真是两位壮士所为,在下冒犯了。这样,看在你二人和番子血战的份上,在下愿意出60贯钱,买你一匹战马,算是交个朋友,你看如何” 市面上,一般的马匹也就是三四十贯钱。60贯钱,对于这两匹雄骏的高头大马来说,价钱也算是不低了。 翟二喜道:“这位官人是个识货的主。小人祝你早日登科中举,光耀门楣。小官人你挑选一匹,咱们钱货两清,这匹战马你就可以牵走了。” 看到周围羡慕的目光射过来,读书人潇洒地一摇折扇,玉树临风般笑道:“在下出门,自然不会带这么多的银子。麻烦二位跟在下去城南府上一趟,容在下取了银子,付给二位就是。” 翟二道:“小官人请一旁喝茶等候,我兄弟卖完了另外一匹马,就带马跟小官人去府上拿钱。” 另外一个中年富商上来,摸着马匹,频频点头,对翟二道:“你兄弟二人都是真汉子,敢杀番子,为民除害。我也出60贯钱,剩下这匹马归我了。” 翟二喜笑颜开,拱手道:“员外好眼力,祝你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周围有人也是羡慕地道:“董员外,这下你家小官人也有好马练习骑射了。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过上一阵子,说不上小官人就是武科状元,飞黄腾达也不一定。” 董员外脸上乐开了花,拱手道:“就多谢你吉言了!” 翟二心里乐开了花。今日这两匹战马卖出去,一百多贯钱,分给王峰一些,也足够自己去通许镇一趟了。 王峰笑嘻嘻地看着翟二和众人口舌交锋,这些900多年前的百姓们的活生生的现场直播,让他都是感到新鲜和好奇不已。 正在此时,外面人仰马翻,人群外有人大声喊道:“这两匹马谁也不能买!县里怀疑你二人是金朝的细作,跟我们到衙门去一趟,立见分晓!” 人群被分开,几个身穿公服,手上拿着铁链,腰里挂着长刀的公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人高马大,两颗绿豆大的小眼,骨碌碌转个不停,贪婪而又凶残,一张长长的马脸,左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痕随着肌肉上下抖动,看去触目惊心。 旁边的两个公人一胖一瘦,都是年约三旬。不过这三个公人都是身形笔直,似是长年练武之人。只是三人脸色似乎都有些苍白,尤其是刀疤脸汉子,更是脸色煞白,双眼发青,看样子是酒色过度。 董员外摇头道:“几位公爷,这两位是杀番子的壮士,不是什么女真人的细作,莫要弄错了,冤枉了好人!” 旁边的百姓也一起议论纷纷,大声喊道:“莫要冤枉了好人!” 翟二怒火中烧,梗着脖子说道:“我二人乃是堂堂正正的英雄好汉,你凭什么说我是番子的细作,可否敢跟我到东京城去,在老种相公面前当面对质” 马脸公人端详着眼前的两匹高头战马,一双小眼睛里全是贪婪之色,他冷冷地对旁边的董员外说道:“董员外,我认识你。在这颍阳县中,我黄天彪说是,就没有人敢说不是。如何,你董员外也想得罪我黄某人,到班房里去尝尝滋味” 董员外叹口气,低着头走开,显然知道这个叫黄天彪的公人并不好惹。 这交易市场可是个肥缺,此人能到这里来当公人,可见后台很硬。再加上交易市场里面龙蛇混杂,各色人物都有,这马脸公人若是手底下没有两下子,下面没几个爪牙,恐怕也不会被派到这后世法租界一样混乱不堪、却又税收重地的地方来维持治安。 “还不快些散开!” 马脸汉子喝退围观的众人,转过头来,看着翟二,冷哼道:“你这厮,留下马匹,赶紧滚蛋,要不然本大爷让你知道知道夹板和牢房的味道!” 翟二看了看王峰,见他面色平静,不动声色,便从马旁退了回来,站在王峰一边,脸色十分难看。 王峰早已经是怒不可遏。刚刚回到这个时代,面对的就是这种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强抢民物,以权谋私,欺压良善的无耻败类,直让他暴走的冲动。 几千年来,民不与官斗的思想已经深入骨髓。就连翟二这样敢和女真人拼命的血性汉子,竟然也在官府的淫威之下,选择了忍耐和屈从。 腰间的短刀还在,利刃在身,恶从胆边生。王峰刚迈出一步,想要发声谴责这些败类,一个清脆的女声却在人群外响了起来,王峰不由站住了脚步,抬头望去。 一个全身红衣劲装,唇红齿白的年轻女子分开人群,施施然走了出来,身后一个同样女扮男装的小厮跟着。红衣女子一边轻摇折扇,一边开口道: “不知道是谁家的疯狗,链子没有拴好,就敢出来狂吠你等这般狗仗人势,难道不知我大宋律法森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章 忠义人社 年轻女子眼睛乌黑明亮,皮肤白里透红,脸上稚气未脱,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王峰暗暗称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好的事物,往往能激发人由衷的欣赏之情。 红衣少女“唰”的一下,收起了折扇,操着一口标准的外地口音,对翟二说道:“你这汉子,番子都敢杀,如何会怕这些狗一样的腌臜东西。牵上你的马,跟本相公走,60贯钱一匹,两匹马本相公全要了,绝对少不了你一文钱!” 翟二满脸通红,挺着粗壮的脖子,却不知要说些什么。王峰轻轻点了点头,翟二上前,站到了两匹战马的前面,想要去解木桩上的缰绳。 黄天彪脸色铁青,看着翟二,嘴里面冷笑道:“汉子,你最好不要做傻事,免得惹下天大的麻烦!” 他一双色眼转向了红衣少女,嘴里冷笑着道:“这是哪儿来的兔儿相公,敢在这里充大爷,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旁边的肥胖公人看着红衣女子婀娜多姿、俏生生的身段,色心顿起,嘴里淫笑道:“大哥,这样俊俏的小娘子,你如何舍得砍得下去。莫不如赏给小弟,让小弟乐呵乐呵再说。” 红衣女子脸色涨红,明艳不可方物,怒喝道:“你这贼杀才,嘴里说的什么污言秽语,也不知道害臊!” 黄天彪仔细打量了红衣少女一下,也是淫笑道:“二弟,你说的不错!这小娘子皮肤白皙,胸大屁股翘,貌美如花,若是晚上往床上一放,不知这滋味该多销魂。” 王峰心头怒火中烧。他倒是要看看,这几个官府的恶人,能搞出什么名堂。 红衣女子气的眼圈泛红,伸手拔出腰间的长刀,向着黄天彪砍去。 黄天彪抽出钢刀,格开少女的长刀,嘴里道:“就让你黄爷来掂掂你的份量!” 二人展开身形,斗在一起。黄天彪钢刀上下飞舞,把少女的身影全部罩在其中。少女虽然身手不错,但临阵经验不足,气力不济,不一会就落了下风。 两个人斗了三十多合,黄天彪避开少女的长刀,一脚踢在少女的手腕上,少女手腕剧痛,再也把持不住,长刀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红衣少女的小厮上来,扶稳了她。红衣少女捡起地上的钢刀,拔刀护在了二人身前,但面上已显惊慌之色。 黄天彪冷笑道:“你这女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谋杀朝廷官员。今日就要带你二人回去,仔细盘查,看你等是不是附近的盗匪,有没有同党” 周围买马的众人早已经闪的远远的,就连那个饮茶的读书人也是躲在茶馆里面,半天不见发声,看来这黄天彪确实不是一般的人物。 王峰退后一步,站在周围的人群圈里,他想要仔细看看这黄天彪的手段,不过此时,他心里已经隐隐泛起了杀机。 这样的恶人,就如同人身上的毒瘤,必须割掉才能安全。 “这位兄弟,这黄天彪到底是谁,如何会有这么大的势力看起来这里的人都很怕他!” 王峰靠近一些,向旁边围观的年轻汉子问道。 汉子看了看周围,轻声说道:“壮士,你兄弟连黄天彪都不知,就敢来这颍阳县卖马黄天彪是县令相公的内弟,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武艺高强,手下有一大帮恶人,是颍阳县有名的恶霸。这两个年轻女子招惹上了他,恐怕今日是没法善了呢。” “这两个女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上这个黄天彪!此人阴险毒辣,手上有好几条人命,还不是一样没事。他旁边的那两个都是他的爪牙,也是好色成性的禽兽,县里不知道多少姑娘都被他们糟蹋了,今天这小娘子恐怕是要遭殃了。” 另外一个老者垂头丧气,恨恨地说道。 听到周围百姓的哀叹之声,王峰心中的怒气噌噌地在上升,使他随时可能爆发。 来自太平盛世的他,如何知道人世间竟然有此般多的不公和黑暗,官府腐败,盗贼四起,异族入侵,难道这就是北宋末世的征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今日不妨就喋血街头,一吐胸中郁闷。 场中的形势为之一变,这黄天彪颇有些手段,只是他一人,红衣少女已经不是他的对手,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爪牙。 黄天彪挥刀劈出,震飞了红衣少女手上的钢刀。胖公人一抖铁链,一下子就锁住了红衣少女,黄天彪上前,和胖公人一起,用铁链把红衣少女紧紧缠了起来。 另外一个公人一棍打翻了少女的小厮,上去扭住她的双手,脸上都是淫邪之色,嘴里狞笑道:“小模样还挺清秀的,放聪明点,不然晚上有你好受的。” 黄天彪张开满是黄牙的大嘴,嘴里的臭气使人作呕。他伸嘴就向红衣少女的脸上亲去,嘴里道:“看小娘子这样子,还是个未经世事的雏。这模样身子,在伊阳这地方可真是少见,让黄爷仔细闻闻。” 少女手脚被捆,挣扎不得,眼见就要被对方轻薄,羞恼之极,泪珠晶莹从脸颊滑落,我见犹怜。 “不要!” 小厮还是个孩子,看到主人就要受辱,眼泪簌簌就掉了下来。 旁边的胖大公人笑道:“不要着急,一会就轮到你了。” 周围的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谁也不敢得罪这些地痞流氓,生怕殃及自身。 黄天彪的嘴伸到半途,一根木棍破风而来,速度极快,转眼就到跟前。黄天彪大吃一惊,只得缩回头去,向一旁躲开。 棍子疾出,左挥右摆,黄天彪和胖公人不得不同时撒手,松开红衣少女和小厮,各自向后退了一大步。两人纷纷抄刀在手,向攻击的人看去。 黄天彪和胖公人撤步一松手,少女身上的铁链,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红衣少女趁机跳出圈外,和被翟二拉回的小厮站在了一起。 眼见场中有变故发生,另外一名削瘦公人“霍”地拔出钢刀,和两名同伴站在一起,虎视眈眈的盯着场中持棍的王峰。 “你这厮,是哪里来的直娘贼,敢在这颍阳县城里撒野!快点跪下求饶,否则你小子狗命难保!” 黄天彪被王峰扫了面子,恼羞成怒,厉声呵斥了起来。 “赶紧滚,狗一样的多谢,若再逗留,休怪老子手下无情,要了你等的狗命!” 王峰沉下脸来,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仁兄,你一定要替我教训一下这狗贼!这狗贼好色成性,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你今日一定要为民除害啊!” 红衣少女站在王峰身后,想起了刚才差点被调戏,心有余悸。见王峰功夫出众,又忍不住指着黄天彪,大声数落起来。 黄天彪脸色阴沉,指着红衣少女,恶狠狠地道:“小娘子,你最好不要说话,等一会,大爷就让你知道咱们兄弟的厉害!” 他转过身,大声对胖公人说道:“二弟,敲锣,让弟兄们都过来。今天我倒要看看,颍阳县谁说了算。今日我要大开杀戒,震慑一下这些宵小之徒,看谁以后还敢在颍阳这块地面上撒野!” 铜锣声不断的响起,整个马市都被惊动,到处都是人仰马翻,无数手持棍棒的青壮纷纷从向这边奔了过来,中间还有不少公人打扮的衙役。 黄天彪指着王峰,冷声道:“小子,你刚才所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你小子最好站着别动,黄爷等会给你留个全尸。若是不听黄爷的劝告,我让你后悔你娘把你生出来!” 王峰心中愤怒之极,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倒想看看,这几个公人究竟要怎样。 翟二本想离开,但一是舍不得两匹战马,另外王峰也在这里,他不能独自离开,否则临阵脱逃,抛弃同伴,他以后还如何在乡人面前抬起头来。 翟二上前一步,并肩和王峰站在了一起,把红衣女子和她的小厮挡在了身后。 看到使枪拿棒的流氓地痞越来越多,王峰回过头来,对红衣女子道:“小娘子,看来今天这事难以善了。有机会你们先走,我兄弟二人给你们善后。” 红衣少女却是相当义气,摇头道:“仁兄,我等绿林道上的朋友,“忠义人兵”的英雄好汉,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咱们同生共死,共同对付这些狗贼!” “忠义人兵” 王峰一愣,他回头问道:“莫非你是河东“忠义人社”的兄弟,梁兴,赵云是你的什么人” 北宋末年,“忠义社”乃是河东河北有名的抗金组织,其前身就是河东的“忠义人兵”,其头领梁兴乃是大大有名,人称“梁小哥”,和岳飞都有关联,是天下有名的抗金义士。 “仁兄,原来你也知道梁大哥他们!” 红衣少女兴奋道:“不错,梁兴是我们的大哥,也是“忠义人兵”的首领,赵云是二哥,李进是三哥。大哥让我这次南下,主若是联络河南府的英雄好汉,一起抗金,谁知道却碰上了这些狗贼。真是晦气!” 你大哥可是心够大的,派你个十三四岁、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出来闯荡江湖。 王峰暗暗摇头,梁兴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部下出来,恐怕别有内情。 王峰点点头问道:“妹子,你是哪里人氏,如何会跟梁兴他们在一起?你这样出来,家里人放心吗?” 这红衣少女毫无社会阅历,行为做派像是富家子弟,而非一般普通百姓。今天若不是碰上了自己,恐怕会凶多吉少,难以全身而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章 公人(上) 红衣少女撅嘴道:“我爹在汴京城做官,不过我不喜欢哪里的脂粉酒气。我是解州闻喜县人,姓赵。梁大哥他们除暴安良,对抗番子,我自然愿意和他们在一起了。” 王峰仔细想了一下,一时想不起来北宋末年,历史上有个姓赵的名人。 他点点头道:“妹子,想不到你还是忠义之士。只是你一介女子,出门在外,闯荡江湖,还是要谨慎从事,就像今天,碰上姓黄的这些狗贼,就让自己处在了险境之中。” 红衣少女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天真烂漫,还不知道江湖险恶,不过为人倒是侠肝义胆,心底实在不错。 “仁兄,就像你说的,闯荡江湖,自然是要怒见不平,拔刀相助。要不然,要跟这些侠士又有何用” 红衣少女的话,让王峰一时哑口无言。 翟二心里嘭嘭直跳,握着粗大的拳头,低声对王峰道:“二郎,难道真的要和这些人玩命,他们可都是官府中人。” 王峰刚要说话,红衣少女乌溜溜的眼珠一转,满不在乎地道:“这位胖兄弟,难道你真是贪生怕死之辈刚才卖马的时候,你说在东京城外杀了十几个番子,怕不是吹牛的吧?” 翟二血气上涌,瞪着眼大声道:“谁吹牛谁是王八蛋!我和二郎在通许镇杀了十三个番子,昨日在洛阳道上,又救了老种相公。不信你打听打听,我何时骗过人!” 红衣女子也有些惊讶,瞪大了眼睛问道:“真是十三个,那么你就是高手了。听朝廷的官员说,番子是人如虎,马如龙,想不到也这么不禁打!你能不能教给我两招,让我以后也能上阵杀敌,多杀几个番子。” “这还差不多!” 翟二这才换了脸色,指了指王峰道:“二郎的功夫要比我高的多,你若是拜他为师,肯定能学到不少。我还想让他指点一下呢!” 王峰头脑一阵发麻,大敌当前,这一对活宝,叽叽喳喳,可是够热闹的。 看红衣少女脸色兴奋,似乎真要上来拜师,王峰赶紧阻止道:“赵家妹子,学武之事,以后再说,先要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一会你们几人跟在我身后,对方人多,大家伙千万不要落单。” 红衣少女赶紧点头,兴奋道:“大哥,一切都听你吩咐!” 围观的百姓暗暗摇头,眼看恶人当道,好人又要遭殃。一些围观的流氓地痞、闲汉无赖们则是兴高采烈,呐喊喝彩声随之响起,口哨声不绝,显然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黄天彪看到红衣少女凹凸有致的身材,和王峰二人有说有笑,对自己不屑一顾,早已经是双眼血红,羞怒交加。 在这颍阳县地面上,从来都是别人对他点头哈腰、阿谀奉承,哪里像今天这样被人轻视。他拿着长刀,狠狠地盯着王峰,仿佛饿狼盯着眼前的猎物一般。 王峰也是怒火心头起。国之将亡,异族入侵,百姓涂炭,这些恶霸胥吏,依然对着上官权贵低头哈腰,摇尾乞怜,对着底层百姓却是如狼似虎,趾高气扬,究竟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若是番子南下,这些家伙肯定又是不折不扣的汉奸。他们眼里只有权势和利益,没有百姓和国家,从今日这些人对待百姓的所作所为,便可见一斑。 翟二见王峰不动声色,便也壮起了胆子。今天这事豁出去了,他就不信,这些人比城隍庙的番子还难对付! 人头攒动,赶来的衙门公人,看起来有十数人。而地痞流氓们,则是二十出头。无论是手持钢刀的胥吏,还是持刀执枪的地痞流氓,一个个气势汹汹,跋扈之极。 一群人上来,把王峰几人围在中间。几个公人和闲汉,手持钢刀上前,向黄天彪行礼。 一个精壮汉子上前,向黄天彪行礼道:“黄大哥,如何弄出这么大的排场是哪个不想活了,敢触您老人家的霉头” 黄天彪微微点了点头,向着来的人群问道:“南街的游二,东城的铁头,城隍庙的贝老大,大家伙儿都来了吗” 几个汉子从人群中出来,一起大声喊道:“黄大哥,都来了!” 黄天彪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王峰等人,高声道:“兄弟们,你们都来了,大哥就告诉你们。就是眼前这几个直娘贼的,说要给我好看。你们说,咱们兄弟该当如何” 一个脖子上有纹身的高壮汉子大声道:“黄大哥,这几人定是番子的细作,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向县令相公请功,我青坊的兄弟义不容辞!” 黄天彪点头道:“铁头兄弟,那就多谢东城的兄弟了!” 地痞流氓和公门中人称兄道弟,这颍阳县百姓的生活是如何的水深火热,吏治是如何的腐败! 看对方人多势众,红衣少女俏脸通红,悄悄躲在了王峰身后。 黄天彪对着众人大声道:“兄弟们,先把这两个厮货解决了,回头大家一起去春香楼喝酒,我作东,兄弟们觉得如何” 所有的公人和地痞们都是轰然大笑道:“多谢黄大哥!” 黄天彪得意至极,挥手道:“兄弟们,给我杀了这两个直娘贼!” 王峰胸中的热血熊熊燃烧起来,戾气憋得他心烦意乱。他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抓紧了腰里的短刀。 红衣少女身上一冷,身边的王峰让人不寒而栗。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千古不变的真理。对方尚未启动,王峰身形已经急射而出。 铁头手中的钢刀还未砍下,喉咙上已被刺了一个血洞,尸体被王峰随即踢飞,撞翻了后面的几名闲汉。 一个公人手持长枪,直刺王峰胸膛,王峰身子微倾,左手抓住枪杆,右手的短刀直插入了那人的心脏。 王峰推着公人的身体作为掩护,顺势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闲汉,短刀“刷刷”两下,两个公人发出震天的惨叫声,各自胸膛鲜血飞溅,齐齐倒在了血珀之中。 王峰在人群中挥刀劈杀,所到之处鲜血不断,惨叫声接连响起,无论是外围观战的百姓,还是王峰身后的翟二和红衣少女三人,无不是目瞪口呆,心脏狂跳,手心汗水涔涔。 王峰抢起地上的一柄长枪,大开大合,叠刺如毒蛇,直奔眼前一众人的要害之处。 长枪飞舞,寒光闪现,王峰有如猛兽,所经之处嚎叫之声不绝,无人能抵王峰一招之击,就如热刀插入了猪油,瞬间便土崩瓦解。 惨叫声此起彼伏,王峰面容狰狞,全身血红,胸中的戾气被散发的淋漓尽致,只是短短的瞬间,就有十几人倒在了地上! 一个闲汉从后轮刀砍到,翟二翻身就是一刀,那人狂叫一声,整个左臂掉在了地上。 红衣少女顺手一刀,又有一个胆战心惊的公人捂着大腿倒在了地上。红衣少女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公人顿时停止了呼吸。 翟二杀的痛快淋漓,高声骂道:“狗贼,只知欺压百姓,为虎作伥,日后再也不让尔等作恶!” 满街的尸体,满地的残肢断腿,鲜血把地面染红,满地的呻吟嚎叫声,直如阿鼻地狱一般。 场外观看的无赖好事者,一时间鸦雀无声,无人发出叫喊之声,生怕这几个杀神找上自己。 观看的百姓刚开始觉得过瘾,时间一长,却觉得血腥无比,不寒而栗。有百姓悄悄脱离了人群,躲到一边,不敢观看,却又不舍得离去。 黄天彪和几个首领瞠目结舌,剩下的公人和闲汉手脚酸软,他们看着场中的血斗,个个脸色苍白,怔在那里发呆。 王峰一枪刺入一个公人的胸部,拔出长枪,那人的身体软倒在地,身子抽搐个不停,嘴角的鲜血不断流出。 王峰手提长枪,枪尖上的鲜血尤自缓缓流下。他缓缓向前,走向黄天彪和游二等一众人等。 所有的闲汉和公人,持枪执刀,却不敢上前,他们瑟瑟发抖,惶惶不安。 整个马市寂静无声,众人目光随着王峰的脚步向前而移,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翟二、红衣少女和小厮三个人,跟着王峰的后面,一个个抬头挺胸,手持利刃,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恐惧之情。 两个闲汉鼓起勇气,手提长枪,从王峰左右刺来。 王峰挥枪挡开,挥枪突刺,二人躲闪不及,“噗噗”两声,咽喉各多了一个血洞,瘫倒在地。 “直娘贼,你杀了我们大哥,我们要和你拼命!” 五六个纹身的闲汉又扑了上来,个个红着眼,前来拼命。 翟二挡住后面一人,红衣少女与右面一人格杀在一起。王峰一记扫堂腿,左面一人被扫翻在地,王峰截住了正面二人。 这二人面容相似,似是同袍兄弟。二人颇有些手段,缠上王峰,竟然斗了几个回合。 旁边闲汉一刀砍下,王松偏身闪过,长枪刺中那人胸口,把他挑了起来,扔向了正面的兄弟二人。 二人侧身让开,王峰手中的长枪已经脱口而出,直奔正面一人,那人猝不及防,长枪贯胸而入,向后飞了出去。 另外一人赶紧过去,抱住躺在地上的同胞兄弟,发现只是刺中了左肩,并没有伤到要害,显然对方是手下留情。 “你们兄弟好手段,留在这小县城里欺压百姓,是不是太可惜了些。番子南下,大宋有灭国之灾,何不去投军,报效国家,也能落个青史留名。” 王峰冷冷说道。刚才见这二人功夫不错,他便起了怜悯惜材之心。 兄弟二人都是站起身来,朝王峰抱拳施了一礼,头也不回,告辞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章 公人(下) “关家兄弟,你们这是何意,难道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黄天彪心急火燎,在后面大声喊道。 “黄衙内,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兄弟也尽了力,两不相欠,就此告辞,咱们再也不要见面!” 关家兄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场中只剩下了五六个公人和闲汉,他们围在黄天彪、胖瘦公人和游二四人身旁,似乎要放手一搏。 黄天彪脸色铁青,缓缓抽出刀来。胖瘦公人各拿了一把长枪,站在了黄天彪的左右。其他几人也是眼睛发红,抓紧了手里的兵器。 人群越聚越多,水泄不通,全都盯着场中这一场生死大战。 王峰目光阴冷,浑身鲜血,枪尖上血滴点点滴下,浑若杀神一般! 一个锦衣闲汉手脚发抖,悄悄向后,想要脱离,无奈手脚不听用,走路蹒跚,竟然摔了一个跟头,钢刀也掉在地上。 没等他站起来,心头一痛,自己的胸口刺进了一把钢刀,前面是一个瘦黑汉子,眼神狰狞,满脸杀气。 “徐霸天,你糟蹋了我妹妹,打瘸了我一条腿,想不到会有今日的报应吧!” 瘦黑汉子抽出刀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喊道:“老天爷,你看到了没有,我终于报仇了!我终于报仇了!” 汉子跪地痛哭,旁边围观的众人也都是垂下头来,黯然神伤,有的人潸然泪下。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杀了黄天彪,杀了游二!” 一个人发声,旁边的百姓全部都跟着一起怒吼了起来:“杀了黄天彪,杀了游二!” 呐喊声震天,黄天彪等人脸色灰白,目瞪口呆,一时间怔在了当场。 剩余的几个公人和闲汉见事不妙,纷纷想要逃离,却被围观的百姓们手持棍棒堵在了中间。 很快,双方斗在了一起,闲汉和公人们勇气全无,有几个跪下来求饶,却被愤怒的百姓纷纷打翻在地,很快没有了声息。 “翟二哥,妹子,你二人给我掠阵,看我如何解决这几名狗贼!” 这些恶人,手段高强,心毒手辣,只有除掉了他们,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世界的公正太少,只有以暴易暴,才能实现真正的平安。 王峰手持长枪,急速向前,还未到黄天彪几人身边,手中短刀已经激射而出,直奔边上的游二而去。 游二一惊,闪身避开短刀,耳边听到同伴“小心”的急呼声,胳膊上遭了一下,鲜血淋漓,手中的长枪也跌落在地。 黄天彪钢刀直砍而下,快如闪电,其他二人长枪直取王峰小腹,三人配合的竟是天衣无缝,熟稔之极。 几人缠在一起,兔起鹘落,迅捷无比,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舍命打法,打了个难解难分。 王峰暗自叹息,这几人都是多年习武之辈,一身好本事,可惜却用在了歪处。 也不知这些人手下有多少无辜的性命,玷污了多少女子的清白! 王峰手中长枪脱手扔出,掷向一人,同时一脚踢在瘦公人的枪杆上,瘦公人虎口一震,长枪差点脱手而出。 王峰一个打滚,疾步向前,一记炮锤,击中了躲避长枪的胖公人的胸膛,胖公人直接飞了出去,翻滚在地。 翟二疾步赶上,搂头一刀,鲜血喷溅,胖公人的首级让翟二给砍了下来。 其余二人悲痛欲绝,黄天彪发疯一般,向王峰轮刀砍来,每一次攻击都是两败俱伤,他和胖公人一起,把王峰牢牢围在了中间。 王峰见招拆招,游刃有余,抓住破绽,一记冲拳,把胖公人打翻,口吐鲜血,当即萎靡在地。 王峰短刀霍霍,每一下都会在黄天彪的身上添道伤口。二人又战了十几个来回,嗯,王峰揉身滚开,黄天彪站在场中,胸前两个洞口“汩汩”向外冒着鲜血。 终于,他身体前倾,倒在了地面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慢慢停止了呼吸。 围观的百姓一拥而上,对着地上未死的伤者一顿拳打脚踢,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王峰沉声道:“翟二哥,再查一遍,死的没死的都补两刀,不要留下活口,免得将来再害人。” 翟二拿着钢刀,在场地间转了一圈,回来道:“二郎,放心吧,没有活口!” 王峰从尸体上扒了几件衣服,上了战马,抱拳对周围的百姓道:“各位乡亲,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是我们兄弟所为,和你们没有关系!” 几个年轻汉子大喊道:“侠士,你是哪里人士,我们也想和你一起学些武艺,除暴安良。” 王峰朗声道:“众位兄弟听我一言,官府虽然腐败,大家伙还有一口饭吃。若是番子南下,烧杀抢掠,生灵涂炭,怕是大伙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大家伙要勤练武艺,将来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几个老者一起肃拜,为首的老人道:“壮士为民除害,又能心系国家,这是大宋的好男儿。壮士还是趁早出城,谅这些贪官也没有办法。” 王峰向众人告辞,一马当先,翟二和红衣少女几人跟在后面,在众人的仰望之中,一路打马,向着城门口疾奔而去。 看来城门口的守兵还没有接到城中杀人,关闭城门的命令,这些家伙依然是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就连那手中的兵刃都是锈迹斑斑。 王峰童心骤起,大声喊道:“快跑呀,番子来了!” 翟二,小厮和红衣少女先是一愣,看到王峰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起放声大喊道:“快跑呀,番子来了!” 几人的战马距离城门,也只有二三十步的距离,即便士卒们要关城门,几人也能打马奔出城去。 出人意料,听到王峰等人的叫喊声,城门口立刻乱成一团,所有的百姓、士卒潮水一般的向城内涌去,连城门也没有人关闭,直让王峰几人目瞪口呆。 这些人风卷残云一般,转眼间跑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包袱、鞋子、蔬菜、食物,洒满了整个城门口和街道。 王峰跨马经过城门的时候,微微摇的摇头,心里没有半分欢喜之情,反而是满满的忧虑。 历史上,靖康之耻,17名女真骑士和2000宋军步卒相遇,17名金军面无惧色,七人在前冲锋,左右各五人掩杀,十七人如狂飙卷地直扑宋人。 宋军没有料到番子居然如此凶猛,胆敢发起自杀式冲锋,一时间都怔在了当地,目瞪口呆,忘记了抵抗。猝不及防间,十七名女真番子如虎入羊群,冲入阵中,展开了疯狂的屠戮。宋军被冲的阵脚大乱,二千人溃不成军,被十七名女真番子砍杀射死,加上自己拥挤堕马而死几近半数。 2000和17的pk,竟然以17完胜告终。王峰以前还不信,如今倒觉得完全有可能了。 没有血气的宋兵,他们的尚武、牺牲、奉献、无畏到底去了那里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威武不能曲,贫贱不能移”,“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华夏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汉人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信仰 “这些鸟人,只会欺负百姓,一遇上大事,全溜了个精光!” 翟二本来和红衣少女三人喜笑颜开,但看到王峰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样子,也都轻轻打马,再也没有言语,一行人安安静静,徐徐出了城门。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还是打算找个地方,避上一阵,等风声小了再回去。 毕竟,这是几十条人命的大案,又牵扯到知县的小舅子,官府肯定会大索四方,折腾一番罢休。 王峰初来乍到,对周围都是不熟悉,红衣少女是游客,人生地不熟。不过,幸亏还有个翟二。 “南面鸣皋山,山上七八十个山洞,多有幽居之人。咱们去那里,暂且避一阵子再说。” 众人一路打马狂奔,进了山峦深处,寻了个无人的山洞,便要进入。 王峰见红衣少女骑在马上,面色苍白,以为她是兴奋过度,气血震荡之下的反应,安慰道:“妹子不必担心。咱们已经躲开了官军,在山里躲一阵子,再行离开不迟。” 红衣少女勉强笑了一下,却再也支撑不住,从马上掉了下来。 众人都是一惊,纷纷下马,王峰上前扶起少女,才发现红衣少女背部,不知道什么时候挨了一刀,深可及骨,显然受伤不轻。 想必是红衣少女厮杀时处于高度紧张和兴奋状态,当时没有发现,纵马狂奔,牵动了伤口,这才引起了昏迷。 闯荡江湖的绿林好汉,身上自然都有伤药。小厮拿来伤药,扭扭捏捏,就是不肯上前给红衣少女施药。 王峰皱眉道:“你这小姑娘,看着我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你家主人上药” 小厮小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道:“大哥,我……晕……血……” 王峰看看周围,抱着红衣少女进了山洞,留翟二在洞口监视,自己则是点起火堆,和小厮给红衣少女疗起伤来。 大宋靖康元年2月6日,河南府颍阳县班头黄天彪及手下公人18人,县中义民24人,共42人遭到两男两女女真细作截杀,虽英勇反抗,仍无一幸免。 颍阳县令震惊之余,赶紧上报府、路、朝廷刑部有司。县里随即撒下海捕文书,立即捉拿四名逃犯,一时诸县皆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章 君臣 大宋靖康元年2月初,东京汴梁城。 汴梁城外,密密麻麻的勤王军队布满四野,旌旗飘扬,营帐密布,铁骑来回纵横,城外救援东京的宋军已经达20余万人。 只是营垒虽多,却难掩颓败之象,军士并不见得精锐。除了种师道、姚平仲麾下的西军还像些样子,其它的王师虽服饰各异,却无不显露出十足的混乱之象。 红缨范阳笠子、粗布袄衫、许多军士都无战甲,蓬头垢面,衣衫破烂,打扮还不如普通百姓。 年幼者身材纤细、弱不禁风,年老者弯腰驼背、颤颤巍巍,也不知在金人的骑兵冲击之下,这些人又能坚持多久。 众军脸额上的金印清晰可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某府州的深牢大狱,犯人们放出来活动筋骨。 至于众人手中所持的兵器,也是各种各样,无奇不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许多人的兵刃上锈迹斑斑,经久未用。营垒中人马嘈杂,犹若集市一般。 至于营寨周围,黄白之物随处可见,一不小心就会中雷,再加上尸体的臭味,大营及其周围的空气让人作呕。 连日来,勤王之师接踵而至,日或万人。朝廷设宣抚司,种师道为宣抚使,姚平仲为都统制,节制四方勤王师。朝廷给予粮草器甲,立寨约束。 去岁冬,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分率东西两路大军南下侵宋。完颜宗望攻陷檀州、蓟州、燕山府等地,招降郭药师之常胜军,使得燕山府成为金人东路大军南侵的重要据点。西路完颜宗翰攻陷朔州、代州,围攻太原,于汾河北击败河东、陝西援军。 靖康元年正月三日,东路完颜宗望大军开抵黄河北岸,内侍梁方平烧桥逃走,南岸何灌的军马亦望风溃逃,濬州失守,金兵得以渡河,逼近开封。 金兵围城,赵佶纳吴敏之计,将皇位“内禅”给太子子赵桓,自己带着皇室、侍从百官南遁。 正月七日,完颜宗望大军抵达开封城下,京城戒严,城门昼闭,令百姓上城守御。京城居民男女老幼相携出东水门沿河而走者数万,遇金人,杀虏者几半。金人城外放火烧屋,光焰烛天,连夜不止,城中之人皆怀恐惧。金兵攻战数日,陆续为宋军击退。 金人一路南下,势如破竹,东京城人心惶惶,主和派大臣叫嚣至上,新皇犹豫不决,首鼠两端。朝廷数易宰臣及将帅,存亡迫在眉睫。 “今议和,须犒师之物: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绢、丝各一百万匹,马、驼、骡,驴之属各以万计;尊金国主为伯父;凡燕云之人在汉者,悉归之;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之地,以亲王、宰相为质,乃退师。” 朝廷遣使议和,金人竟如此狮子大开口。即便是搜刮完东京城,恐怕也不会有如此多的物品,金人之贪婪,可见一斑。 眼见宋兵势大,完颜宗望也不敢再造次,他手下的东路军只有六万。完颜宗望命部下向城北转移,约束游骑剽掠四方,只是坚守牟驼冈,挖起壕沟,筑起壁垒自卫,再也不复往日的嚣张。 只是自二月一日起,本来志得意满,完全占据上风的主战派和宋兵将领,士气却突然一下子萎靡了起来。 二月初一夜,在行营使李纲的主持下,宋军都统制姚平仲乘着夜黑对金营发动了偷袭。谁知偷袭不成,反中了金军伏击,损失了千余人马。姚平仲不敢担当罪名,竟然连夜逃走,不知所踪,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城中的投降派大臣们,以帝师耿南仲,次相唐恪为首,早已被女真铁骑吓破了胆。听到宋兵战败的消息,士大夫们一个个幸灾乐祸,大肆造谣,说城外援军已经全军覆没,朝堂上攻击李纲刚愎自用、破坏此前和女真人达成的和议。 大宋官家赵桓惊慌失措,一面派出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知东上阁门事王俅出使金营,向女真人赔礼,一面撤掉了李纲的尚书右丞、行营使之职,以蔡懋代之。 于是,大宋朝廷的又一次战与和的争斗中,主和派、投降派又占了上风。 崇政殿中,大宋天子赵桓面色阴沉,正在听着下面的臣子汇报。 新任的尚书右丞、亲征行营使蔡懋奏道:“陛下,经查明,行营司兵所失仅百馀人,而西兵及勤王之师折伤也只有千馀人,馀并如故,并无折损。” “原来如此。” 赵桓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耿相,你们这些宰执不是谏言,说西兵勤王之师及行营司兵皆为番子所歼,无复存者,如何损失只有千余” 耿南仲面不改色,从容肃拜道:“陛下,这是勤王义师传来的消息,臣等也是误听传言,望陛下恕罪。” 自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以礼部员外郎为太子右庶子,试太子詹事、徽猷阁直学士,在东宫十年,宋赵桓即位,耿南仲便被拜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不久又升尚书左丞、门下侍郎,成了文臣之首。 作为东宫旧臣、帝王之师,耿南仲却是实实在在的主和派。金人围困京师,请割三镇以和,议者多主战守,唯耿南仲与其党羽欲割地求和,言谈之中,畏金如虎,焉有一丝文人风骨。 而对于自己的学生,耿南仲同样是心知肚明。赵桓毫无执政经验,只需小小的搪塞,天子就会无可奈何,不了了之。 “陛下,宰执们也都是心忧国事,以至于对这般以讹传讹的谣言未加祥查。然则,李纲力主战事,功败垂成,确是其之过失,还请陛下圣裁。” 李邦彦赶紧上前说道,目标直奔李纲。 这种军国大事,这些朝廷的肱骨大臣,一句轻飘飘的“误听传言”、“未加详查”,就给忽略过去了,面不红、心不跳,还能找出理由,养气的功夫之高,实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步。 “耿相,众卿,如今金人要割让三镇,如之奈何” 皇帝的犹豫看在眼中,唐恪眼光扫过古井不波的耿南仲,上前奏道: “陛下,北地三镇,朝廷既尝许之,今不与,是中国失信于夷狄。若不与,金人倾国来攻,如之奈何” “河北,天下之四支,四支苟去,吾不知其为人。” 中书侍郎王孝迪出来肃拜道:“陛下,金人曾言,若是不割地纳款,等到城破之日,其必会将东京城中男子杀尽,妇女掳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陛下需三思啊!” 给事中李邺也站了出来,尖声道:“陛下,金人兵势锐不可当,正所谓: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入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我天朝岂是敌手。求和乃是上策,陛下圣裁。” 李邺的话,使得殿中的文武百官,尤其是手握朝廷权柄的士大夫文官们,个个胆战心惊,耿南仲和唐恪等人更是脸色煞白,身子发抖,似要跌倒在地。 赵桓六神无主,嘴里喃喃自语,抬起头来,颤声道:“姚平仲人在何处,难道还没有找到吗” “回陛下,姚平仲弃军而逃,至今也无踪迹。想必是战死沙场了吧。” 内侍见皇帝脸色难看,赶紧宽慰道。 “荒谬!若是战死沙场,金人早就在城外悬尸炫耀了。好一个名扬四海的“小太尉”,到头来只不过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真是丢进了我大宋的脸面!” 赵桓摇摇头,叹气道:“悔不听种少保劝慰,以至于有今日之祸。朕真是追悔莫及啊!” 耿南仲赶紧道:“陛下,金人铁骑纵横,冠绝天下,当者无不溃散,此乃天意,非人力可为。陛下,只怪那李纲从中怂恿,急于求成。” “南仲在内,李纲无功;潜善秉成,宗泽殒命”,后人的评价可谓善矣! 果然,赵桓摇摇头,无精打采地问道:“耿卿,李纲现在何处” “李纲来崇政殿求对,既至殿门,闻其已被罢命,乃退处浴堂待罪宣诏。” 内侍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答到。 赵桓叹口气道:“事已至此,唤李纲上殿吧。” 李纲忧心忡忡地进了大殿,一揖到地道:“罪臣李纲参见陛下!” 他不顾宣抚使种师道坚守四壁的建议,力主姚平仲偷营,原以为能大功一件,结果落得个损兵折将,都统制姚平仲单骑出逃的结果。 姚平仲公心私用,志大才疏,乃是他一力促之。如今姚平仲兵败、不知所踪,他又有何面目去见天子和汴梁城中的百姓。 他身为清流之首,用兵非他的强项,但他无愧于君民,心地无私,军事上失利,姚平仲出逃,就不是他梁溪先生所能左右的了。 即便是战败,也和他李纲没有关系,那都是将领庸碌、士卒怠惰,他李纲则是青天白日、无愧于天地。 赵桓看着面色倔强的李纲,再看着旁边唯唯诺诺的一众士大夫,百无一用是书生,可纵横疆场,能征善战的将士们又在哪里? 大宋建国100余年,这些禁军,厢军却血气全无,全被养成了废物。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大宋和夏朝大战时,就连西北乡间征召的士卒,都比朝廷的禁军精锐要勇猛善战的多。 “李卿家,你力主出兵,虽功败垂成,但也是一片忠心。朕虽免了你的官职,但也知有情可原。现赐你白银五百两,钱五千贯。卿家只管忠心办事,朝廷定不负卿家!” 李纲身子发抖,肃拜道:“臣多谢陛下。臣定竭心竭力,为陛下和朝廷分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章 国贼 大臣们退去,赵桓看着空空荡荡有如冰喾的大殿,寒意顿生。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赵桓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自从上位以来,他励精图治,谨小慎微,诛六贼,翻冤狱,除元祐学术党籍之禁,以诗赋取士,诏举习武艺兵书者,诏除民间疾苦十七事…… 难道说,自己的一片苦心都是徒劳,大宋的江山传到自己手上,就要戛然而止? 金人暴虐弑杀,围攻太原城,糜烂河北河东,东京城一马平川,危机重重,无险可守。种师道上书,请西迁长安,幸长安以避其锋,据山河之险以拒金。 金人挟百胜之威,兵锋正盛,诚不可以以当其峰。如今之计,或迁都长安,或南迁江宁,委一肱骨大臣留守东京,此乃上策。有臣子附议,但以李纲为首的所谓清流却慷慨激昂,裹挟民意,千方百计阻止朝廷迁都,一个个直若圣人一般。 “普天之下,又有那所城池比都城坚固?京畿之地,大宋宗庙社稷、朝廷百官、百万之民,皆在此地,何以能弃陛下应整顿军马,安抚军民,坚守都城。” 想起朝堂上李纲的话语,赵桓心里憎恶至极,鼻孔里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这些个士大夫,个个公心私用,动不动就用大义绑架朝廷,咆哮朝堂,却一个个毫不知兵,百无一用,实在是令人作呕至极。 有本事,你倒是驱除金兵,大杀四方,为朝廷和君王分忧。一场场大战下来,不是损兵折将,就是临阵脱逃,丑态百出,丢进了大宋的脸面。 古书上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些个所谓忠臣,把君王道德捆绑在这危机重重的东京城中,到底意欲何为? 历史上,若是赵桓能依种师道计,迁都长安,依山河之险为抗金总策源地,留一宗泽类大臣固守东京,徐为收复大计,则中国形势可以危而复安,弱而复强。 赵桓未用种师道之策,终有“靖康之耻”,东京城被破时,赵桓抚膺长叹:“不用师道之言,以至于此!” 归根结底,赵桓优柔寡断,没有乾坤独断,士大夫们如李纲,太学生如陈东类拼死阻挠,以为朝廷懦弱,也是其因之一。 不过,这都是后话。 赵桓心思一转,对着内侍问道:“你去看看,耿相走了没有” 内侍恭声道:“回陛下,耿相尚未离开,还在殿外等候。” 赵桓心中一宽,点点头道:“速宣耿相入殿,赐座。” “耿相,朕自即位以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何还会有这倾国之祸,内忧外患,到底是何缘故” 耿南仲那里不知这位官家弟子的心结,优柔寡断,而又首鼠两端。 他沉吟了一下,轻声道:“陛下,方今我朝势弱,金人势大。陛下履位之初,当上应天心,下顺人欲。委曲求全,诛锄内奸,以副天下民心所向。” 委曲求全,诛锄内奸。 赵桓脸色微微一变,瞬间便明白了耿南仲的意思。 “陛下,太原之围未解,河东之势甚危,宗社安危,殆未可知。不若谪贬李纲,言及用兵乃李纲、姚平仲私自为之,非朝廷本意。而后金银厚币以结金人,外患必除。” 赵桓心中释然,耿南仲的话正中其心。畏金如虎,谈金色变,初登大宝的皇帝,已经被下破了胆子。 “耿相之言善矣。” 赵桓思索了一下,迟疑道:“道君皇帝尚在镇江,莫不如暂委李纲前去,劝道君皇帝还都。再派李纲前去河东,委以边事虚职,以释疑金人。耿卿以为如何” 耿南仲思索道:“贬斥李纲,或可释疑金人,但内贼未除,恐难安朝臣之心。” 赵桓一惊,疑惑道:“耿相说的是赵良嗣那厮” 耿南仲点了点头道:“前些日子,御史胡舜陟在朝堂之上弹劾赵良嗣,斥其结成边患,败契丹百年之好,使金寇侵陵,祸及中国,乃为国贼,乞戮之于市。此事陛下还记得吗?” 赵桓低头不语。赵良嗣由辽入宋,促成“海上之盟”,却为大宋惹来了灭顶之灾。 “若是朕记忆不错,赵良嗣此贼被道君皇帝夺职,削去五阶,如今正关押在大理寺牢中。” 赵桓沉声道:“此道貌岸然、居心叵测之辈引狼入室,祸及中国,是为国贼,确是死不足惜。以耿相之见,却又该如何处置” 耿南仲眼神里面闪过一丝狠绝,让人不寒而栗。 “先贬斥其人,然后徐徐除之,身死勋灭,以慰天下百姓之怨。”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为安抚朝臣们的悠悠之口,不仅“六贼”要除,赵良嗣这等罪恶滔天、引狼入室之巨奸大恶,也要一并除去。 …… “女真恨辽人切骨,而天祚荒淫失道。本朝若遣使自登、莱涉海,结好女真,与之相约攻辽,其国可图也。” 冰冷潮湿的大理寺牢狱之中,一身囚衣,披头散发的瘦削男子,正倚在墙角,坐在稻草之上,形容枯槁,状若痴呆。 “赵良嗣,起来吃饭了!” 狱卒的叫唤声在外面响起,披头散发之人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爱吃不吃,饿死了更好!番子已经撤军了,大宋安生了。你这狗贼,就等着和蔡京这些狗贼,被砍头吧!” 狱卒狠狠地骂了几句,拎着肮脏的木桶就欲离去。 “哈哈哈!” 披头散发之人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声音里面却有不少悲怆之意。 “其国可图,不意中华糜烂至此。番子春去秋来,到时天下震荡,大宋有灭国之忧,人人都难逃此劫!” 他声音尖细,撕心裂肺,凄厉无比,如癫似狂,让人心头瘆慌,急欲离开。 “想我马植,素慕中国文化,不惜生死,回归天朝。本以为中华锦绣,国富兵强,谁知却明珠投暗,落得个如此下场。真是天意,天意呀!” 牢中的犯人陆陆续续站了起来,来到牢门边,倾听着马植的慷慨悲歌。 “你这厮鸟,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还敢在这里风言风语,看我不收拾收拾你这狗贼!” 狱卒“腾”地一下放下食桶,食桶里猪食一般的汤汁撒了出来,溅到了狱卒的裤腿上,这更增加了他的愤怒。 “老余,这些临死之人,理他作甚。朝廷已经下了旨意,要发配他一家十余口去郴州,到时候只有他受的!” 狱卒们离开,隔壁牢房的犯官看着愤愤不平的赵良嗣,摇头道:“赵良嗣,你可谓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朝廷主昏臣庸,军政腐败,把希望寄在此辈身上,你可谓是咎由自取,糊涂透顶呀!” “李兄,自今日起,请称呼我为马植,赵良嗣之名,与在下再无瓜葛。” 赵良嗣恢复了平静,摇摇头,看着牢房屋顶,凄声自语。 “昔日在下在北国时,与燕中好友刘范、李奭,以及族兄马柔吉三人结义同心,欲拔幽、蓟二州,回归天朝。我四人曾沥酒于北极祠下,祈天为约,待他日功成名就,即挂冠谢事,以表本心,从未想过取功名、得富贵。” 李姓犯官点头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马兄自约金灭辽,取得燕京之地,便要致仕,买田归耕,可惜道君皇帝未能准允。否则,焉有今日之祸。” “李兄倒是在下的知音。” 赵良嗣苦笑道:“张觉叛金,朝廷纳之,在下曾争之云:国家新与金国盟约,如此必失其欢,后不可悔。官家不听。宋金遂起争端,以致有今日之祸。” 他话音一转,凄然道:“只可惜,李兄有所不知,女真人面兽心,欲壑难填,即便朝廷不纳张觉,女真也会南下侵宋,以朝廷一贯的所作所为,在下早晚都会有这牢狱之灾。” 李兄呆了片刻,黯然道:“难道此事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他此刻也已经明白,朝廷为了和议,连李纲这样立有战功的主战派重臣,都可以说贬斥就贬斥,弃之如敝屐,就更不用说赵良嗣般被供认的“祸国”罪臣了。 “在下自身得失,良嗣并不会放在心上。” 赵良嗣虽然自称恢复本名马植,却仍不自觉地以道君皇帝赵佶的赐名赵良嗣自称,看来对大宋朝廷仍未死心。 “金人狼子野心,冬日必会两路夹击,到时只怕我大宋有灭国之危。只可惜朝廷上下,仍以议和为望。不过,我赵良嗣是看不到了。” “咣当”一声,牢房门又被打开,几个官员陪着一位宦官匆匆进了牢房。 赵良嗣跪了下来,心头的最后一丝幻想,也随着宦官的宣读声破灭。 “……国贼赵良嗣上下奔走,结成边患,败契丹百年之好,使北虏侵陵,糜烂神州,祸及朝廷,罪在不赦,……嗣及妻子,贬斥郴州……” 官员们离开,赵良嗣脑中一片空白,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他一生上下奔走,九死一生,历经千辛万苦,对宋室忠心耿耿,换来的却是一个国贼的评价,以及举家发配的结局! 良久,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他猛然拼命磕起头来,额头碰在地上“砰砰”作响。 “大宋,官家,难道这就是我赵良嗣一生殚精竭虑、心慕中华的下场啊!” 李姓犯官看了看痛哭流涕、磕头不止的赵良嗣,轻轻摇头,嘴里面叹息道:“赵兄,国之将亡,必有异象。你我俱为可怜之人,皆是这混账朝廷的殉葬品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9章 太学 “奸佞当道,忠臣蒙冤,宗社存亡,在此一举啊!” 宣德门,皇城的南大门,门正对着御街。此时,宣德门前,数百太学生跪倒在地,涕泗横流。 士子们一个个痛哭流涕,嘴里叫喊着,要求朝廷恢复李纲、种师道的原职,惩办李邦彦、白时中等国之奸贼,凝聚军民士气,共抗女真番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宣德门前人山人海。而激昂慷慨的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 “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所谓社稷之臣也。其庸缪不才、忌疾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者,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是也,所谓社稷之贼也。 “陛下拔纲列卿之中,不一二日为执政,中外相庆,知陛下之能任贤矣。斥时中而不用,知陛下之能去邪矣。然纲任而未专,时中斥而未去,复相邦彦,又相邦昌,自余又皆擢用,何陛下任贤犹未能勿贰,去邪犹未能勿疑乎?今又闻罢纲职事,臣等惊疑,莫知所以!” 太学生领袖陈东站在一众士子人群之前,手拿一份长约千字的谏文,滔滔不绝的念了下去,为本朝的清流李纲继续辩言: “窃闻邦彦、时中等尽劝陛下他幸,京城骚动,若非纲为陛下建言,则乘舆播迁,宗庙社稷已为丘墟,生灵已遭鱼肉。邦彦等执议割地,盖河北实朝廷根本,无三关四镇,是弃河北,朝廷能复都大梁乎?则不知割太原、中山、河间以北之后,能使女真番子不复败盟乎? 一进一退,在纲为甚轻,朝廷为甚重。幸陛下即反前命,复纲旧职,以安中外之心,付种师道以对外之事。陛下不信臣言,请遍问诸国人,必皆曰纲可用,邦彦等可斥也。” 一番唾液纷飞之后,陈东将手上的柬书递上,早已经等候在侧的朝廷官员,赶紧接过陈东手中的文书,一溜烟地向后跑入宫门里去,向皇帝禀报。 宣德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最少也有几千人。众人都是义愤填膺,要求朝廷惩治奸贼,恢复李纲的职位。自金人围城以来的戾气和压抑,一起爆发了出来。 士子们更加变的有恃无恐,纷纷指点江山,煽风点火,引导起民众的愤怒情绪来。 “奸佞当道,忠臣蒙冤,宗社存亡,在此一举!” 愤怒的百姓齐声大喊着,震耳欲聋,声振林越,远远地传了出去。 李邦彦,这位历史上有名的“浪子宰相”,刚刚参加完朝议,正好从宫里退朝出来,看到有这么多的人聚集在宣德门外,他不由得有些好奇,走了上来。 旁边的公人,本来打算上前阻止,却硬是忍住了脚步,闭起了嘴巴,显然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看到李邦彦过来,眼尖的士子大声道:“这就是当朝太宰李邦彦,此贼庸缪不才、忌疾贤能、动为身谋,乃是大大的奸臣,梁溪先生就是被这些社稷之贼逼退的,打死这个奸贼!” 听说眼前的紫袍官员就是力主割地赔款的大奸贼李邦彦,士子们眼睛都红了,纷纷上前,把李邦彦围了起来,慷慨激昂,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你们这是要作甚!和金人和谈,这乃是朝廷的旨意,与在下何干!而等身为太学生,不好好治学研习,却在这里受人蛊惑,谣言惑众,还不快快散去!” 李邦彦的一番恫吓,却让下面的太学生和百姓更加怒不可遏。 “奸贼,若不是你等迷惑圣上,把持朝堂,有焉有今日之祸患!” 一些士子和百姓激奋不已,从地上捡起瓦片、石头等物,向李邦彦劈头盖脑地扔去。李邦彦拨开人群,抱头鼠窜,匆忙逃进了宫门,躲入了垂拱殿中。 其他刚散朝的大臣见势不妙,唯恐避之不及,一个个撒腿就跑,完全不顾士大夫的风度和礼仪。 顶盔披甲,头戴兜鍪的禁军侍卫们赶紧手持刀枪上前,排起一道道人墙,堵在宣德门前,以防这些“暴徒”控制不住自己,冲进皇城中去。 赵桓刚刚假眯了片刻,却听到宫外山呼海啸般的吵闹声不断响起,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大臣们,又灰头土脸地退了回来。 “究竟是何事,为何如此吵闹,卿家如何又退了回来” 赵桓皱起了眉头,脸色更是阴沉。 枢密使吴敏脸色煞白,额头肿了一块,肩上犹有一片菜叶。看到天子发问,他哭泣道:“回禀陛下,外面上万百姓和士子聚众示威,要求恢复种师道和李纲的官职,否则不肯离去!臣等无辜,殃及池鱼。请陛下明察。” 话音未落,外面人声喧哗,显然士子和百姓已经冲入了皇城,开始“胡作非为”起来。 赵桓脸色铁青,沉思半晌道:“吴卿,你去传旨,就说李纲用兵失利,朕不得已罢之,等女真番子稍退,朕自会复其官职。” 吴敏领旨而去,出了殿门,对外面群情激奋的士子和百姓大声道: “各位,李纲对女真番子用兵失利,官家也是没有办法。等女真番子退去,官家一定会恢复李纲的官职!大家应该相信朝廷,快快散去吧!” 话音未落,无数的石头、土块飞了过来,砸了吴敏一个灰头土脸,鼻青脸肿。 陈东大声道:“吴贼,你这力主割地赔款的奸佞之徒,有何面目在此宣读圣旨!今日若不能见到李相和种相公,我等就死在这里!” 陈东对旁边的百姓和士子大声道:“大家和我一起喊:求见李相公,求见种相公!” 下面的人愤怒之极,声嘶力竭,很快,很多人失去了理智,旋风一般冲进了宣德门,开始四处乱窜,进入各个朝房,打砸抢起来。 有些人拼命敲打起了堂中的“登闻鼓”来,鼓声悲壮,抗议的呼声震天撼地,宣德门外乱成一团,一片狼藉。 好一派乱世之象! 垂拱殿中,赵桓不安地踱來踱去,听到“通通”的鼓声传来,不由得面色苍白,对退回大殿的开封府尹王时雍大声道:“王卿家,你身为开封府尹,下去安抚一下士子和百姓吧!” 王时雍硬着头皮出去,来到太学生等人的面前,颤声道:“陈东,你们是在威胁陛下吗?还不赶紧退下!” 陈东高声答道:“以忠义胁天子,不愈于以奸佞胁之乎?王时雍,你身为开封府尹,除了装腔作势,为虎作伥,对北虏割地求和,又做了些什么,朝廷要你这奸臣何用” 太学生们上前,就要抓住王时雍,狂殴于宫门前,王时雍闪展腾挪,借着卫士们的阻拦,狼狈逃开。 禁军虽有千人,但这上万多的太学生和百姓,一旦发生冲突,局面恐怕难以收拾。 殿前指挥使王宗濋见事情闹大,没法收拾,赶紧先稳住了太学生和百姓,一面进宫劝赵桓先答应士子的要求,恢复李纲和种师道的官职。 “速速召李纲、种师道进宫!” 赵桓的尖叫声在大殿中响起。 “耿相,你去安抚外面的太学生和百姓,同时宣旨,就说李纲、种师道已经接旨,很快就会到达,让众人稍安勿躁。” 耿南仲还在犹豫,赵桓大怒道:“还不快去,难道你要朕亲自前去吗?” 耿南仲仓皇而去,殿中群臣个个面色苍白,惶惶不可终日。 官家宣布恢复了李纲、种师道的职务,种师道乘车赶来,他掀开车帘,百姓一看果然是种老将军,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这才陆续散去。 但以陈东为首的太学生们依然不肯离去,坚持要见到清流之首李纲。赵桓无奈之下,命李纲出东华门安抚军民。 “暴动”持续了一下午,李纲出来,苦口婆心,太学生们心满意足,一个个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烂鸡蛋碎菜叶,脏乱不堪。 陈东上前,肃拜道:“李相复出,社稷之幸!” 李纲点头道:“李某能复职,乃天子恩典,少阳和众太学生之力。老夫多谢你等了!” 陈东尴尬道:“在下等请愿,不意“以忠义胁天子”,且有暴民杀死内侍数十人,此事还望李相周全!” 李纲道:“少阳,事已如此,不必担心!老夫会在朝中尽力。你不若暂且归乡,躲避时日,等事情平息后再回来。” 陈东傲然道:“李相之言,在下不敢苟同!忠臣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在下就在太学,陛下若是要臣的性命,只管来拿就是!” 李纲摇头道:“少阳,你早有声名,洒脱不拘,不肯居于人下,但性子却过于刚直。如今番子肆虐,朝廷官员更应齐心协力,共抗外侮。万万不可无所讳忌,树敌过多。” 这位陈东,可是有名的二百五,出了名的耿直。但刚则易折,弄不好毁了自己前程不说,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陈东朗声道:“李相,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下生性如此,恐难改变。女真人兵临城下,朝中奸臣当道,在下自会尽臣子本分,疏言进谏,相公无需过虑。” 看到陈东离去的身影,李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如今天子宠爱陈东,若是时更令改,或是换了另外一个皇帝,这位陈少阳怕是会前途堪忧了。 太学生和百姓的请愿大获全胜。李纲和种师道复职后,整顿队伍,对汴梁城外的女真人展开了一系列攻势。 宋军士气高涨,战场上已经获得优势。完颜宗望见种师道、李纲复职,宋军士气大振,担心后路被断,于是和议再起。 靖康元年二月十七日,赵桓下诏割让三镇,另以萧王赵枢代替康王赵构为质,搜刮东京城中的金银共得金二十万两,银四百万两,作为宋金和议的条件。 勤王宋军声势浩大,扼守关津,绝番子粮道,禁其抄掠,分兵镇守各要地,完颜宗望孤军深入,怕后路被断,不等凑足索要的金币数量,便退师北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0章 暮年 夜色撩人,靠近皇城南墙的一处深宅大院,老种相公种师道躺在床上,正在闭目养神。 岁月无情,这位西北种家军的当家人,大宋朝廷的擎天柱,如今已是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早年的年少轻狂,金戈铁马,刀枪弓弩之声远去,如今英雄迟暮,不胜唏嘘。他为大宋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到了古稀之年,却仍要面临异族入侵、山河破碎的厄运。 残月如沟,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之下,久卧病榻的老将,心头竟然无比的苍凉。 终种师道一生,为大宋鞠躬尽瘁,满门忠烈。家中的四个男丁,两儿两孙,皆已为国捐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旦驾鹤西去,也只有侄子给自己尽孝了。 师从北宋大家张载,承祖荫袭爵,十年寒窗苦读,以科考成为大宋文官。做原州通判时,讨论律法得罪了奸相蔡京而被降职,后又被诬告“侮辱先烈”,被官家“屏弃十年”。经多年不懈努力,才爬上武功大夫、忠州刺史的位置,开始掌控怀德军。 大小数战,喋血沙场,屡次抗击夏人入侵,先是在葫芦河大败西夏军队,俘获西夏骆驼、牛马数以万计。后统帅陕西、河东七路大军,八日攻克臧底城,居功至伟,官家赵佶也对自己青睐有加。 只因政见不同,又被童贯弹劾,失去右卫将军的职位,赋闲回家,归任保静军节度使后,再遭人诬陷,效仿起了五柳先生陶渊明,守拙田园。 女真大军南下,铁骑纵横驰骋,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自己被赵佶任命为京畿河北制置使,抗击女真大军。在自己的死命抗击下,女真大军在洛阳寸步难进,隐有后退迹象! 可惜官家被女真人吓破了胆,赵佶将皇位传与太子赵恒,自己做起了缩头乌龟。赵桓召西军入京勤王,尚书右丞李纲亲自下城迎接,自己被任命为检校少傅、宣抚使,统管所有勤王兵马,对付金军,宋兵士气为之一振。 女真人无奈撤去,老将的心里却无一丝轻松之意,反而是乌云盖只宜固守,不宜偷袭,还说姚平仲不堪大用,可能出逃。当时我只当是个笑话,现在才知,此人竟有未卜先知之能。” 种冽一惊,脱口而出道:“此人竟有如此神通,当真称得上是匪夷所思!” “谁说不是!” 种师道点头道:“相逢即是缘分,西军勾心斗角,死气沉沉,遇到山匪暴民,尚能对付。若是遇上了兵强马壮的女真人,恐怕会一败涂地,分崩离析。” 种冽诧异道:“莫非伯父担心我爹爹此次出征河东河北,凶多吉少” 种冽的父亲种师中,也是种师道的亲生弟弟,世称“小种相公”。种师中如今统领种家军大部,就要出征解救太原。 种师道黯然神伤,天下的百姓都知道,他兄弟二人乃是大宋朝廷的希望,但谁又知道,他兄弟二人做事多有掣肘。和骁勇善战的女真大军对垒,将在中御,文臣左右,种家军胜算不大。 再加上宋军各路自成一系,难以协调作战,难免被金人个个击败。 “官家优柔寡断,政令不一,朝臣昏庸,左右掣肘,行军作战难免受制于人。” 种师道侃侃而谈,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些。 “你爹败军丧师,恐为难免之事。冬日女真人再度南下,官军糜烂不堪,金人两路夹击,东京城到时恐怕也会陷落。到那时必是灭国之灾,伯父现在每每想起,也是夙夜长叹,忧思重重。” 种冽重重点了点头,伯父的忧虑不无道理。就凭朝廷那些庸官劣卒,想要对抗如狼似虎的金人,实在是异想天开。 “太原孤悬小城,陷落无可避免。诸军号令不一,两河兵败,十有八九。” 种师道的额头皱纹中,似乎都隐藏着深深的忧虑和焦灼。 “若是东京城陷落,你即可返回陕西,集合旧部,在清涧城继续抗击番贼。我种家军能否存亡,就靠你了。” 种冽看伯父神色肃然,赶紧郑重答应下来。 远处隐约传来饮酒欢笑的喧哗,之间夹杂着朱乐管弦之声,似乎正是传自烟花柳巷。 “自从番子攻城,听说连李大家都已经退隐拙居。想不到番子刚刚离开,这些达官贵人又开始故态复萌,寻欢作乐。国难当头之际,如此做派,麻木不仁,大宋岂不危矣。” 种冽愤声道:“朝廷也不查查这些个贪官污吏,贬斥昏庸之辈,振奋朝纲。如此下去,如何得了!” “朝廷” 种师道摇了摇头,眼神中不无讥讽之意。 “番子甫一退兵,朝廷便下令遣散勤王义师,并不得追赶番兵。如今朝廷全无调兵遣将、武备布防之举,一旦番子再度前来,这东京城又如何能保周全” 种师道话中之意不言而喻。朝廷如此委曲求全,大臣们醉生梦死,这大宋朝局,岌岌可危。 “天下动荡,时局危难,正是英雄层出不穷之时。金戈铁马,沙场争雄,只要有国之贤才,必会大放异彩。” 种师道道:“若不是伯父身体不好,我必会亲自去河南府,招纳此人,为我大宋天下,留一份元气。” 种师道分析了朝局,话头又转到了王峰身上。 “叔父,此人当真有如此之能,称得上天下英雄” 种冽还是不服气。他与王峰只是交往片刻,并没有觉得,这王峰有何特别之处。 “洞悉朝局,料事如神,有先见之明。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天下又能有几人” 种师道斩钉截铁,似乎对侄子的质疑不满。 “休得多言!你带上厚礼,礼贤下士,千万不可托大。若是此人有困窘之处,你就帮着解决。即便是招纳不成,也要留下善缘,以后好相见。” 种冽赶紧嘴上答应,等种师道平息,这才摇摇头,告辞而去。 灯火摇弋,种师道陷入冥思,忆起昔日少年时,眼角不禁湿润,两滴浊泪滑落脸颊。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龙城飞将,廉颇老矣,廉颇老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章 心思 春暖花开,曲槛雕栏,绿窗朱户,竹帘隔住载满奇花异草的外院。朱檐下的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山水画,几盆青松苍劲有力。 进房后,饶过一道梅兰竹菊丝绢屏风,屏风后面,桌椅床榻尽是雕花楠木,一张案几上放着文房四宝,桌旁的书架上满满当当。 屋角除了放着一面椭圆铜镜的梳妆台,便是窗口边的一张雕花矮几,一张古琴便在几侧,房间的主人显然是一位清雅之人。 如今,两个豆蔻年华的女子,一个一身黑衣,鹅蛋脸,长身玉立,秀媚之余,眉宇间掩饰不住的英气。另外一个女子细眉细眼,淡雅脱俗,她轻纱绿裙,雍容华贵,让人自惭形秽。 “月秀姐姐,不必焦心。” 绿衣女子倒了一杯酒,轻声劝道,回头也给自己斟上。 “土地百姓,国之根本,岂可轻易予人。两河之地,都城屏障,若是丢失,岂能守住汴梁” 黑衣女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正欲放下酒杯,闻言精神一震,脱口而出。 “媛媛,如此说来,朝廷是要发兵,解救太原城了” 她此次来到东京城,除了打探朝廷出兵的消息,也是想了解到父亲兵败逃脱的详情。若是朝廷可以恢复太原甚至两河,她便可以北上,寻找父亲了。 “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与人,且祖宗陵寝所在,誓当固守,不忍献此三镇以偷顷刻之安。” 绿衣女子模仿着男子口吻,说完轻声笑道:“这是大哥的密旨,我可是亲眼目睹,一字不差。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黑衣女子举起酒杯,谢道:“媛媛,姐姐我多谢你了!” 二人一饮而尽,酒又很快被斟满。 赵桓本来想取悦金人,罢免了主战的李纲等人。后又觉女真人欲壑难填,三镇之重,遂下令撕毁和议,驰援太原,恢复三镇。 “朝廷已经下旨,令姚古为制置使,种师中为制置副使,其余各路大军,总计十余万人,增援太原城。” 绿衣女子兴奋道:“姚相公和小种相公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部下西军将士都是精锐,再加上各路援军,想来金人必会退去,太原之围必会土崩瓦解。到了那时,你自然可以寻找叔父的下落了。”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如今别无他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姐姐,张相公的长子张灏,也会率领其部北上太原。你们两家一向交好,正好可以随他的大军前行,也好有个照应。” 绿衣女子口中的张相公,乃是太原知府张孝纯,驰援太原的张灏,乃是他的长子。父子连心,张灏必然义不容辞。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又是一杯酒下肚。这倒是一个好消息,至于从府州增援的伯父,只怕暂时是靠不上了。 “姐姐,你找到叔父以后,怕是就要嫁人了吧。” 绿衣女子微微笑道:“听说那范圭乃是蜀地有名的才子,范家也是名门之后。妹妹在这里恭喜你了。” 绿衣女子见黑衣女子依然是愁眉紧锁,便想宽慰于她,谁知却惹来了黑衣女子更大的牢骚。 也许是饮酒的缘故,黑衣女子脸色通红,言语也变得激愤大声起来。 “一介书呆子,连面都没见过,何来之喜!我宁可孤身终老,也不要要这被人摆布的姻缘!” 黑衣女子又灌下一杯酒,多日来的压抑和困苦,仿佛一下子得到了释放。她趴在桌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绿衣女子微微摇了摇头,姻缘这东西,又岂能是她们这些女子们左右要不是金兵南下侵宋,宫中一片混乱,即便他是公主,恐怕也早已被嫁了出去。至于嫁的男子,恐怕由不得她选择。 绿衣女子轻轻抚摸着黑衣女子的后背,心中充满了怜惜之情。 “柔福帝姬,歇息了没有” 屋外传来朱皇后的声音。绿衣女子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 “冽儿,怎么过去了这么多日子,你还没有前去” 大堂中,种师道满脸怒容,低声呵斥着眼前的侄子。 “伯父,官家重新启用了李纲,罢免了李邦彦、吴敏等奸臣,又命姚古和父亲率部驰援太原,以小侄所……” “以你什么,我说的话你都当成耳边风吗?” 种师道打断了侄子的话语,皱着眉头说道,话语间不无叹息。 “就知道你办事不妥当,若不是要去滑州驻守,我早已自己去了!” 种冽脸色通红,唯唯诺诺,不敢说出一句话来。近些年,由于身体原因,他已经很少见到伯父会发如此大的脾气了。 “我种家世代英豪,怎么会出了你这等小肚鸡肠之徒你以为自己是世家子弟,看不起世上的英豪,只因他是草莽之人。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种师道剧烈咳嗽了起来,他坐会到了椅子上,眼前的地上已经是血花朵朵。 种冽大惊失色,嘴里大声呐喊着“郎中,郎中”,同时赶紧上前,给种师轻轻捶起背来。 “伯父,切勿动怒!” 看到种师道种咳嗽慢慢缓了下来,种冽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明日一早,孩儿就去河南府,一定找到那个汉子。伯父千万不要发怒,免得伤了身子!” 种师道喘息稍定,郎中进来,嘱咐了几句,让他不要动怒,告辞出去。 “这可是你说的!” 种师道指着侄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到了河南府,要是办不好此事,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种冽郑重地点点头,低声道:“伯父,你就放心吧。侄儿我绝对不会忘了你的交代!” 种冽回到房间收拾东西,敲门声响起,一个长腿长胳膊的黑衣女子走了进来。 “种大哥,你这是要去那里吗” 看到种冽正在收拾衣物,黑衣女子疑惑地问道。如今金人退去,难道种师道要回陕西 种冽苦笑了一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月秀,你种伯父催促个不停,还因此把我大骂了一顿,要我去河南府一趟。你还记得咱们在洛阳官道上碰到的两个年轻汉子吗,我就是奉你种伯父的军令,去河南府三顾茅庐。” “三顾茅庐” 黑衣女子不由得一怔,眼前立即浮起了洛阳官道上那个年轻汉子的面庞。她心里一动,轻声问道:“种大哥,不知你找他一乡间粗汉,所为何事?” “自然是求贤若渴,请他出山了。” 种冽自嘲道:“伯父对此人颇有好感,说他有大将之风,年少英雄。我此番前去,就是为了劝说他到西军中来效力。” “大将之风,他一介乡间汉子” 黑衣少女一愣,问道:“仅凭一面之缘,老相公就对他如此推崇备至,会不会看走眼了” 种冽摇摇头道:“此事我确实不知。不过伯父相中的好汉,一般都差不了,不然他也不会频繁催我前去。” 黑少女低下头来,若有所思。 种冽转过头来,放下手上的衣物,正色问道:“月秀,那日在洛阳道上,你也见过那汉子。说起来,他对你也有救命之恩。你说说,这厮是不是真的如此英雄了得,非要大哥我鞍马劳顿,去河南府走一遭?” 折月秀脸色微红,支吾道:“种伯父慧眼识珠,想必他所言不错。那厮如何,大哥去河南府一见便知。” 种冽看了看黑衣少女,点头道:“月秀,你人才出众,和这年轻人也算有缘,倒是一双璧人。只可惜,你如今婚约在身,再出众的男儿,也只能是有缘无分了。” 黑衣女子给种冽说中了心事,心中一丝酸楚,面色却是不改。 她一向自视甚高,喜欢的也是纵横沙场,云里来风里去的奇男子。这样一个没见过面、读书人出身的未来夫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满意。 那天在洛阳官道上,人群中一眼看到那个阳光下灿烂的男子,她心底最柔软的东西,莫名地就被触动了。 她断然道:“种大哥,身为折家之人,婚姻之事,身不由己。我马上就要去河东,设法解救太原,营救家父,生死未知,这些俗事,不提也罢。” “你说的也是,咱们这些世家子弟,人人都是身不由己。” 种冽点头道:“番子欲壑难填,秋冬必倾国而来,看来朝廷也是知道了这点。至于太原,恐怕也坚守不了太久。解救太原,救出张知府,凡事尽力而为即可,不要逞强,免得送了性命。” 黑衣女子轻轻颔首:“种大哥放心,月秀晓得其中厉害。月秀这就去看看老种相公,顺便来向他辞行。想来他还未歇息” 种冽笑道:“你尽管过去,伯父正惦记你呢。你这一来,他也就有个说话的人了。” 黑衣女子面容憔悴,默声点了点头,疲倦之色尽显。 种冽心里暗自叹息。这折家之后天资聪慧,容貌出众,乃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她父亲前几年把她许给了四川的世家范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她父亲折可存和金人大战,溃散之后,如今生死未知。她是折可存唯一的血脉,如今想要北上寻父,却不知北地乃是女真人铁骑出没之地,早已经没有宋军的踪迹,此去必是危机重重。 “月秀,你若是要北上,最好还是带一队人马,沿着太行山北去。如今这两河之地,大半已被金人所据,你一定要小心从事,千万不可大意!” 折月秀点点头,轻声道:“多谢种大哥,我定会小心从事。” 折月秀出了房间,暗自伤心,这年轻汉子到东京城时,可惜自己竟不能见上一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 苛政 鸣皋山,取“鹤鸣九皋,声闻于天”之意。伊水九折从山中溢出,风光秀丽,林木茂盛,山花锦簇,春日风光,尽收眼底。 “翟二哥,回来了。” 王峰一边往火堆上添柴禾,一边转着木杆,房子上面插的兔子烤焦。 刚开始的几天,几个人都不敢下山,只是在山上呆着,深居简出。 翟二出去转了一圈,在一处废弃的茅屋里找到一些烧水的锅盆,众人打些野味,烧些热水,就这样对付下来。 鸣皋山遍地是景,山腰山的甚是。” 王峰看了看连绵起伏的山岭,转移了话题。 “二哥,这山中这么多山洞,隐居的百姓如此之多,他们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苛政猛于虎,自宣和年间山东宋江暴乱,江南方腊作乱以来,河南府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许多百姓不堪重负,便跑到了周围的山林之中,摇身一变,成了隐居化外之人,一来逃避赋税,二来也免受盗匪,还有黄天彪这样恶贼的迫害。” 翟二和王峰在草地上躺了下来,一起看着湛蓝的天空,继续神侃了下去。 “百姓在山间开垦荒地,平日里再打猎、靠山间野果,勉强度日,结寨自保。过的是清贫了些,却没有赋税和盗贼之忧,总能捡得一条姓名。” 王峰点了点头。苛政猛于虎,想不到京畿周围的西京,百姓的生活已经如此困苦,就更不用说河北和河东了。 就说那颍阳县,有黄天彪那样的恶霸,又有那昏庸的县令做后台,百姓没有铤而走险,振臂一呼,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果然,翟二话音一转,说到了宋金交战的两河之地。 “河南府还好,两河之地,番子肆虐,早已是民不聊生,盗匪四起,匪过如疏,兵过如篦,太行山、吕梁山、运河上,两河各处的大小山林,处处都是逃难的百姓。” 翟二提高了声音,仿佛自己身临其境一般。 “乱世出枭雄。如今只要有人登高一呼,能够吃饱,手下瞬间便有千军万马。你说,大宋莫不是真要亡啊?” 王峰正要说话,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说是红衣少女赵若澜又昏过去了。 王峰大吃一惊,让翟二赶紧熬药,自己则是和小厮进了山洞。 赵若澜两腮泛红,双眼紧闭,嘴里面不断呻吟,看样子已经有些发烧。 王峰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烧。他上前,把赵若澜轻轻翻了过来,趴在草堆上。 他轻轻把赵若澜的上衣推了上去,背上一刀巴掌长的伤口赫然在目,再看周围,一片深褐色,伤口已经有些腐烂。 王峰掏出腰刀,在山石上磨得锋利,然后在火上烧红,轻轻地开始清除赵若澜后背伤口上的腐肉。 清除完伤口的腐肉,直到有鲜血流出,王峰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开始用烧酒洗涤伤口。 赵若澜紧紧咬住了衣物,眼睛闭了起来,泪水不断涌出。 王峰摇了摇头,还真是个倔强、要强的孩子。 上完药,又服了些汤药,王峰扶赵若澜侧躺下,直到她睡下,才悄悄离开。 到了第二日,赵若澜的病情一下子好转了起来,人也精神了很多,吵吵嚷嚷着肚子饿,吃了不少兔肉,与前些天判若两人。 几人还挂着“金国细作”的头衔,自然都是小心翼翼,王峰和翟二一边照顾赵若澜,一边打听山下的消息,闲时就来锻炼锻炼身体,不让拳脚生疏起来。 “王大哥,你有没有成亲啊” 眼看周围无人,赵若澜轻声地问道,生怕从对方嘴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王峰把火堆拨得更旺一些,笑着摇摇头道:“以前有过一门婚约,对方姑娘嫌我是个傻子,所以这门亲事就黄了。” 赵若澜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摇头道:“那人是不是有病啊,你这么好的功夫,人又长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怎会是个傻子呢。” 王峰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总不能告诉别人,他来自900年后的时空,而他以前真是个大傻子,真的是打雷闪电后就变好了,这样说出去也没几个人相信。 “大哥,你的身手这么好,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赵若澜兴奋地说道。王峰的身手,她可是见识过了。若是她有这样的功夫,足可以仗剑走天涯了。 “你一个女孩子家,学功夫作甚,将来总要嫁人,难道要对付你未来的相公” 王峰笑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碰到这样直爽青春、朝气蓬勃的女子。后世他碰到的,要么是娇柔做作,要么就是装疯卖傻。像他这样的闷骚男,又如何会有这种类型的少女能看上他! 赵若澜脸上一红,嘴里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大哥有所不知,我爹整天逼着我嫁人,我偏偏不乐意,所以也就不敢待在家里。我要嫁的人,必须是盖世的英雄、百里挑一的壮士,其他的我都看不上。” 王峰叹了口气,点头道:“妹子,大哥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赵若澜红了脸,刚要说话,翟二走了过来,她只好悻悻离开。 随后几天,王峰和翟二两人继续乔装打扮,轮流出去,查看官府的动向,一边耐心的等候赵若澜把病养好,才可以从容离去。 在赵若澜养病的期间,王峰和翟二呆的无聊,便天天去锻炼身体,打熬筋骨。至于吃喝的东西,则是几个人轮流出去购买,倒也没有什么波澜。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旭日东升,赵若澜从山洞里出来,透透气,晒晒太阳。 她背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王峰让她要多活动,增加血液流动。 小厮正在熬药,看到赵若澜出来,赶紧迎了上去,扶她在山石上坐下。 赵若澜看了看周围,不解地问道:“小环,王大哥和翟二哥去那里了” “小娘子不知,王大哥一早就和翟二哥去打熬身体了。说是什么跑步,每天五十里路,一步都不能少!” 小环见自己主家询问,赶紧转头回到。 赵若澜点点头,问道:“小环,这几天多亏你了。咱们二人出来,我没能带你好好玩,也没能保护好你,在颍阳县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丢死人了!” 二人根本没有想到,这并不是太平年间,也不知道人世间的险恶。若不是王峰,恐怕二人都得出事。 小环心有余悸地道:“要不是王大哥,恐怕咱们二人早就落入了那恶贼的手中,下场不知道有多悲惨。这一次真是好险啊!” 赵若澜点了点头。这一次的伊阳之行,可是栽了一个大跟头。若不是王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赵小娘子,王松大哥功夫好,人又俊俏,若是你们二人能在一起,那就太好了!” 小环的甜言蜜语,让心里七上八下的赵若澜,一下子高兴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章 离别 “你就会贫嘴!” 赵若澜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顿了一下,她羞涩地问道:“小环,你说王大哥会中意我这样的吗?” 小环羡慕地道:“赵小娘子,你人才出众,貌美如花。我若是王大哥,一定会喜欢你,娶你做浑家的。” 赵若澜脸色通红,心头如小鹿般乱撞。 “小娘子,还有……” 小环上来,在赵若澜的耳边轻声说道:“他给你换的伤口,我可是看得清楚,你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不嫁他,难道还要嫁别人” 赵若澜站起身来,羞道:“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小环唱着歌离开,绿油油的山坡上只剩下了赵若澜一人,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独自出神。 山路上,王峰和翟二两人正在不疾不徐地跑着,春意盎然,绿树红花,清泉古桥,人迹罕至,正利于二人长跑。 “翟二哥,要注意呼吸,不要闭着嘴巴,要反复吸气!”王峰一边跑,一遍对身边大汗淋漓的翟二说道。 重生以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明显比后世好了太多,气力惊人,反应也十分迅捷,实在是有些让人惊喜! “二郎,让你教我功夫,不是在这里瞎跑乱跑,你这方法真有用吗” 跑步的翟二却远没有王峰的轻松自然,汗水早已经打湿了他的后背和前胸。但他还是在王峰的指导和鼓励下,拼尽全力的跑着。 ,“翟二哥,你以前的底子不错,力气也够,但是持久性差了点。你可知道,女真铁骑可以来回冲击上百个回合!你说,咱们若是没有好耐力,咱们能战胜了女真番子,把他们赶出大宋的疆土” “二郎,女真番子那么厉害,还不是被咱们两个在通许镇杀了13人,照这样看来,我觉得女真番子也没什么可怕的,就是用来吓唬人的!” 翟二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那是因为咱们是偷袭,番子也没有战马!” 王峰一边跑一边道:“咱们二人都是练武多年的好手,若是一般的汉子,还不是给番子杀猪宰羊一般” 翟二心里一点小兴奋。在王峰眼中,自己也成了高手。他自小和王峰一起练武读书,只不过他使奸耍滑的时候多,真正练武的时间比王峰要少得。 王松虽然是个傻子,可是他不偷懒,持之以恒,到头来自己成了花架子,而王松却高出了自己不止一星半! 翟二甚至怀疑,王松的死鬼老爹故意藏拙,一些厉害招式没有传给自己,只传给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才使得自己的功夫跟不上王松。 就像那天在伊川县城,王松出手之迅捷刚猛,招数之毒辣新奇,很多他都是闻所未闻,而且他也从来没见人使过。 看来王松的死鬼老爹果然留了一手,自己和王松差的实在是太多。 所以,尽管此刻已经是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他还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迎着旭日跑去。 鸣皋山西麓,这个时代还没有被人类完全开发。春暖花开的季节,泼片的碧绿,百花盛开,若是在后世,那至少也是4a级旅游胜地。但在这个时代,由于政局动荡,交通方式的落后,除了隐居者,自然就没有什么人光临。 王峰仔细地练着功夫,翟二则是跟在他身边,一招一式,每一个动作,都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地学习。 翟二的天赋不错,小时候练过,基础不错,再加上身体结实,气力惊人,学起来倒也是非常的快速。 现在王峰打的这一套拳,乃是华夏史上大大有名的太祖长拳,后世被许多人称作洪拳。 后世王峰先天不足,跟着牛娃叔学了十几年,虽然对这套拳法是熟稔在胸,但碍于自身身体原因,却是一直未能发挥出这套拳法应有的威力。 相传太祖长拳为宋太祖赵匡胤在少林寺学艺术时,独创的一个套路,该拳在宋代军中普及,在明代时则大放异彩、颇有声誉。 戚继光在其《纪效新书》中,将太祖长拳列在了武者练习的第一位,太祖长拳的历史地位可见一斑。 太祖长拳招势怪异,威力强大,尤其在近战肉搏中作用尤其突出。太祖长拳长打短靠,刚柔相济,有“百拳之母”的称谓,王峰现在打的,正是这一套三十二式的拳中之拳。 可叹宋太祖靠着自己的一身棍棒功夫,打下了大宋千里山河,并创下了这太祖长拳,却本末倒置,扬文压武,虽有宋词的妖娆,却使读书人成了弱不禁风的病夫,最终免不了靖康之耻,崖山之痛。 一句“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使北宋孱弱不堪,南宋苟安半壁,汉人血气全无,只留下了“却把万字平戎策,换作东家种树书”的无奈。 王峰站好身位,气沉丹田,怀中抱月,直膝起来,救人咱们二人都有功劳,为什么赵小娘子偏偏只谢你,还让你去河东看她”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摇头道:“人比人,气死人!咱还是认命吧!” 王峰也摇头道:“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上。乱世之秋,风雨飘摇,谁知道明日会是个什么样子。” 翟二惊讶地看了看王峰,诧异道:“二郎,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那些大头巾的味道了。” 河南府的各个官道、山道上,满山遍野,到处都是拖家带口、南下的河东路、河南府难民。百姓之困苦,行路之艰难,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老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何会有这么多的人南下河东的战事如何” 二人难住了一家老小,问起河东的战事,百姓的南下。 “朝廷和金贼在河东鏖战连连,朝廷想夺回太原城,女真番子不仅要夺河东,还想灭了我大宋。女真番子疯狂杀戮,四处掠夺。河东的百姓没有活路,只能渡河南下,找到安身立命的所在。” 老人显然读过几年书,说话也是说有条理,只是言语颇为悲怆。 老人一家老小互相搀扶,向南而去。王峰和翟二面面相觑,都是心头沉重。 局势动荡,盗贼四起,再也没有人管王峰、翟二的这些破事。赵若澜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王峰和翟二商量了一下,众人就此告辞。 二人打马向前,翟二对王峰道:“二郎,天色不早,还是早些赶路,家里人不知道该多担心咱们!” 春光无限,二人打马,一路向南而去。 沿途所见,却皆是一片狼藉,死尸随处可见,烧毁的房屋沿途随处可见。二人瞧在眼里,也不由得暗自心惊。 翟二更是频频摇头,想不到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形势竟然起了这么大的变化。 日暮时分,二人终于到了大莘店,骑马经过翟兴的庄子时,迎面出来几个持长执刀的庄客,看样子是要出去办什么事情。 看清楚马上的是王峰和翟二时,一个庄客大声喊道:“翟二哥,翟小大官人让你过去,晚上要去剿灭乱匪,庄里就差你一人了。” 另一个庄客看到马上坐的竟然是王峰,不由得开口道:“这不是二傻子吗,你如何会有这么好的马匹” 翟二没有理几个庄客,对王峰道:“二郎,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进去和翟小大官人说一声,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 王峰点点头,下了马,对翟二道:“翟二哥,你把两匹马都带进去,兴许翟小大官人看得上!” 翟二进了庄子,很快又急匆匆出来,对王峰道:“二郎,恐怕是没法回家了。翟小官人说,马上要动身去剿匪,此人兵强马壮,手下有上千人之多。翟兴员外和翟进将军,包括翟小大官人都要前去。” 他看了一眼王峰,迟疑道:“翟小大官人说,等剿完匪后,把马匹的银两给我。二郎,你是自己回家去,还是……” 王峰打断了他的话道:“翟二哥,自然是你我一起前去。” 翟二大喜道:“二郎,只要你去,咱们定能灭了这股盗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章 乡兵 夜深人静,昆虫在原野中鸣叫,残月如钩,朦朦胧胧,整个山坡都笼罩在一片晦暗不明中。 王峰头枕在一个刚刚露出地面、碗口粗的树桩上,久久不能入睡。 从昨日傍晚一直到夜深人静,也不知走了几个时辰,才赶到了这一片山坡,埋伏了起来,王峰由衷地佩服起这些庄客的脚力。 北宋末年,民间,尤其是北方之地,习武之风浓厚,刀枪棍棒普及,就连这些民间的乡兵,也配有弓箭这等制式兵器。 王峰的这些同乡,此次剿匪,人人都是自带兵器,只有一些弓箭从官府领取,一部分弓手也从县中借调。大多数的弓手,都是王峰的乡邻。 弓手的主要职责仍是缉捕贼盗、维护地方治安、稽查私盐等等,但最主要的还是维护地方治安,断除贼寇,肃静乡川。 以伊阳这样一个万户之县,配备弓手只有30人,但今日所来的弓手,却超过百人,可见北宋民间的弓手何其之多。 而翟兴兄弟之所以能从县衙调来这些弓手,和翟兴为伊阳大户的身份有关,而他的弟弟翟进,不仅早期出身西军军官,身上还有伊阳团练使的头衔。 这也是他们兄弟能号令一方的原因。之所以训练如此多的弓手,和翟进原来为西军将领有关。 西北边陲,宋军常和西夏及辽人作战。翟进有感于宋军孱弱,游牧民族骑射勇悍,在乡兵的日常训练中,特意加强弓箭训练,是以翟家军中,有不少神箭手,翟亮、翟二都是,就连王峰也能射得一手好箭。 不过弓箭数量有限,由于箭术并不突出,他并不在今日的射手之列。 翟氏兄弟正是由于着手下这一批精悍的乡兵,在河南府颇有威名。 “翟二,你说那两匹战马,是你和二傻子杀了番子夺回来的,你不会是在吹牛吧” 山坡的凹处,翟二正在和几个乡兵低声说话。 “别左口一个二傻子,右口一个二傻子,以后喊二郎的名字,叫松哥儿也行。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 翟二的声音响起,言语中显然甚为不满。 “好好好,叫什么都行。翟二哥,你快告诉兄弟们,那战马真是你们从番子手里夺的,你和二……郎,真的杀了十几个番子” 刚才那名汉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显然这些人并不相信,就凭翟二和一个傻子,能杀死如此多的女真骑士。 “你这厮,当真是狗眼看人低!” 翟二的话语,很快变得强硬了起来。 “此事千真万确若是不信,你可以到东京城外的通许镇打听一下,看是不是确有其事不过我也不贪功,多数的番子都为二郎所杀,我自己也杀死了几人。” 周围响起一片惊叹之声,有汉子惊诧道:“这么说,二……郎真的还魂了。二郎自小跟着他爹练武,一身好功夫。看来二哥说的是真的。” “想不到二郎有这么好的功夫!翟二哥,以后你可在翟员外面前有了脸面,有了好事,要多照顾咱们兄弟啊!” “那是自然!” 翟二喜滋滋地说道:“那日晚上,你们可是没见,通许镇的城隍庙中,血肉横飞,刀光剑影,番子是……” “直娘贼的全都闭上狗嘴!翟小官人说了,不要大声喧哗,免得惊动了强人的探子。谁要是违抗军令,军法处置,若是掉了狗头,休得埋怨!” 翟二正讲的兴致勃勃,话音被赶过来的庄丁打断,众人再也不敢说话,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 王峰轻轻摇了摇头。都是些乡下汉子,何必恶语相向。不过这翟亮如此说话,可见内心也十分不安。 “二哥,不要往心里去。这是玩命的事,非得小心才是。” 翟二耷拉着头过来,王峰坐了起来,在他耳边低声宽慰道。 翟二拍了拍王峰的肩膀,没有说话,刚才的兴高采烈,已经荡然无存。 王峰也是无奈,躺了下去,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二郎,醒醒,强人们就要来了!” 王峰被身旁的人叫醒,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树林之中,已经可以依稀辨别周围的景物,可能天色将亮。 “只怕是天快亮了。” 王峰低声问道:“翟二哥,如今是什么时辰,强人们有多少人,马上就到吗?” 一个多月在山里,吃不好穿不暖,没有好好歇过,本以为心事重重,没想到他一下子给睡了过去。 “二郎,如今已经过了五更,天快亮了,翟员外估计贼人很快就到,所以叫大家伙起来。” 翟二在旁边轻声说道,他也是睡意朦胧。 二人便坐直身子,养精蓄锐,假眯了起来。 “翟小官人,你如何过来了” 天色渐渐发亮,听到前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翟二睁开眼睛,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 “翟二,你叫二傻子过来作甚。一会儿若是和强人们动起手来,咱们到底是和强人拼命还是要护着他!弄不好会要了他的性命,真是不够麻烦的!” 一个年轻的汉子背着双手,站在王峰的不远处,不满地说道。 年轻汉子长身玉立,身材笔直,脸色白皙,人也长得颇为英俊,再加上一身得体的铠甲,更让他看上去威风凛凛,英气十足。 “小官人放心,二郎一定会护好自己,多杀强人。” 翟二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说道:“二郎武艺高强,等会儿和强人打起来,吃不了亏的。” 上次从汴京城回来,二人杀女真番子的事情,被王峰死死的闭在了肚子里面。 众人并不相信王松大杀番子,反而以为是翟二杀了几个番子,夺了两匹战马。镇上的年轻汉子都是羡慕的不行,整天拉着翟二喝酒,王峰倒是没有什么名气。 “翟二,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下次动动脑子,再别犯这样的蠢事!” 翟亮不满地瞪了一眼,眼光在王峰身上扫了一下,对周围的人继续说道:“等会盗匪来了,都给我打起精神,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厮杀,千万不可手下留情!” 众人赶紧一起称是,翟亮挥挥手,众人赶紧纷纷散开。 “翟二,等一会动起手来,你照看着二傻子点。” 翟亮沉思了一下,对翟二道:“虽说不是同宗,但也是一个镇子里面出来的,莫要让他枉自丢了姓名。” 翟二赶紧答应,连连点头,态度卑躬之极。 翟亮就要离开,忽然回过头问道:“听我父亲说,那两匹战马是你从番子手里夺的,此事可是当真” 翟亮点头哈腰,低声道:“这怎么敢骗小官人,上次随小官人去东京城,做完事情,在通许镇遭……” 翟二话未说完,一个庄客匆匆跑了过来,在翟亮的耳边轻声说起话来。 翟二赶紧闭上了嘴巴。 庄客低声细语,翟亮点了点头,随即跟着庄客一同离去。 翟二回到原位置,藏在山坡后面,对着沉默不语的王峰道:“二郎,等一会好好露两手,别让这些家伙小看了你!” 王峰点点头,两军厮杀,你死我活,谁也不敢马虎半分,哪还有敢藏拙的。 这翟亮虽然有一些跋扈,心底却还算不错,并非天性凉薄之人。 王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自己告别了罪恶的前世,和这些善良的大宋百姓为伍,在北宋末年这个乱世,多少做些有益的事情,也不枉了自己重生一场。 天色亮了起来,周围的山川河流、镇甸村庄也慢慢的映入了眼底。 此处是通往洛阳的一条笔直宽阔的官道,官道两旁都是低矮的山坡,绿树成阴,绿草如茵,没有污染的华夏,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王峰看了看自己昨夜枕着睡觉的树桩,这才发现这样的树桩,山坡上颇多,放眼都是。看来大宋的森林砍伐问题,确实是十分严重。 一轮朝阳升起,金光灿灿,天气一下子热了起来。如今已经是四月,众人也是单衣单裤,只是昼夜温差太大,晚上睡觉,身上还需盖着棉衣。 远处响起了清凉的口哨声,紧接着,几个身着黑色棉衣,头戴范阳帽的年轻汉子从远处的官道上打马而来,到了山坡跟前翻身下马,各自进入官道两方的山坡,匆匆牵马入林。 一个黑衣汉子跑了过来,在翟亮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翟亮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低声道:“翟二,传令下去,强人大队即刻就到,让大伙做好准备!” 号令被迅速的传了下去。王峰看了看周围,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青壮汉子,人人身着黑衣,劲装短打,许多人还披甲在身,充满了阳刚英武之气。众人趴在地上,手里握紧了利刃和大弓,羽箭已经插在地上,凝神静气,都是紧紧盯住了官道。 翟亮脸色凝重,从探子的口中得知,巨匪王伸一伙人正在向这里而来,人数至少有两三千人,另外还有两三百的骑兵随行。 他看了看对面山坡,他的父亲和伯父就在那边设伏,只待强人的兵马进入埋伏,双方便左右进行夹击,剿灭这股贼寇。 翟二看了看旁边的王峰,把手里的朴刀递给他道:“峰哥儿,把你的短刀给我,用这个好防身。” 王峰推开了朴刀,摆了摆手里的短刀,指了指旁边的长棍,笑道:“翟二哥,放心吧,这个更顺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章 杀匪 官道对面的树林里,翟兴、翟进兄弟都是阴沉着脸,翟进着急的问道:“大哥,王伸的手下可有3000多人,而且还有200多骑兵,咱们只有1000多乡兵,若是真战起来,恐怕咱们是寡不敌众啊!” 翟兴点点头,也是面色凝重:“二哥,大哥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若是今日放过了王伸,前面就是伊阳县城,不知道又有多少父老乡亲又要遭殃,大哥心里不忍啊。” 翟进沉思了一下,点头道:“大哥说的是,总是要厮杀一番。擒贼先擒王,等一会咱们放开王伸的前部,堵住两边,直接攻击他的腹部。只要消灭了王伸和他的心腹,盗寇必然会树倒猢狲散,土崩瓦解。” 翟兴点点头道:“二哥,大哥也是这个意思。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番子虎视眈眈,我们是内忧外患,必须要速战速决。你让人通知一下亮哥儿,让他做好准备。” 翟进下去,翟兴站在一处高坡上,向着远处的官道上看去。 对方的大队人马,很快映入了眼帘。只见烟尘滚滚,贼人的队伍越来越近,大批的贼人同时出现,领头的是步卒,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不知有多少。 翟兴脸色阴沉。从贼人的阵势上看,今日一战,恐怕庄客们又要死伤不少。 贼人也够大胆,也不派斥候出来探查,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直接上路,可见在他们心目之中,大宋的官军是如何的腐败无能。 翟兴微微摇头。如此数量巨大的盗匪,本应是官军前去围剿,如今却不得不轮到了这些乡兵的身上。 女真人兵强马壮,当者辄破,朝廷禁军腐烂不堪,血气全无,大宋积弊之深,让人思之心焚啊! 前面的步卒,队伍长度大约有两三百步。中间则是一队马队,骑数大约有二三百人,红绿袄袍,黑色襆头,红缨范阳笠,服装各异。这些强人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人人手挽利刃,脸露狰狞之色。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盗匪” 王峰仔细看去,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连河南府处处都是这般规模的盗匪,两河宋金交战之地可想而知。内忧外患,强敌入侵,大宋恐怕是真的难逃一劫了。 这些匪人个个大包小包,战马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包袱,有的匪盗马上还放着衣衫不整的女子,看来都是抢来的良家百姓,显然收获颇丰。 匪盗骑兵的后部,是大约一千左右的匪徒步卒。整个匪盗的队伍形成了大约一里路的长龙,这些匪盗大摇大摆,一路从龙而来,可见地方官军的腐烂不堪。 王峰不由得摇了摇头。大宋朝廷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靖康之耻的发生,已经是不足为奇了。 君恬臣嬉,从朝廷到地方官府,官吏寡廉鲜耻,官军孱弱不堪,连这些小小的盗匪,官府和官军也无力收拾,更不用说如狼似虎、铁骑纵横的女真铁骑了。 翟兴仔细打量,盗贼队伍中间,一个40多岁、雄壮异常的虬髯汉子十分引人注目,正是贼人的首领。 “二哥,看清楚了没有,马队中间那个虬髯壮汉就是王伸,据说此人力大无穷,骁勇善战,让弟兄们都注意一点!” 翟进点点头,点头道:“大哥放心,我已经打量清楚。少顷定会留下此贼!” 眼看着对方的骑兵进入了包围圈,翟进对旁边的汉子点了点头,汉子手上的铜锣敲了起来。 官道上的贼人一阵惊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从两旁的山坡上滚下了大量的檑木巨石,只向着官道上而来。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中间的马队,包括三四百人的步卒,便被两旁的擂木和巨石堵在了中间。一些贼人躲避不及,被巨木和巨石直接砸成了肉饼,另外一些逃过一死的伤者,则是在官道上痛苦呻吟,嘶叫声和呻吟声直是裂人心肺。 “杀贼”声雷鸣般响起,成百上千的黑衣汉子手执利刃,从两旁的树林里面传了出来,向着官道上的匪徒们杀去。 翟亮“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拿起手中的长矛,向空中一挥,大声喊道:“弟兄们,随我杀贼!”率先奔了出去。 “放箭!” 羽箭呼啸,上百弓手一下子站了起来,张弓搭箭,就像这官道上的盗匪们射去。 王峰看得清楚,弓手们并不是“瞄准射击”,而是朝天弧形射箭,使用的是抛射。 翟亮一动,手下的诸人都是血脉喷张,齐声叫喊着向下而去。王峰握紧了手里的长棍,跟在翟二的后面,向着山坡上的盗贼冲去。 弓手们很快射出几轮,射倒了上百盗匪。看到双方就要接触,弓手们放下了弓箭,拿起刀枪,叫喊着向前而去。 看到两旁漫山遍野蜂拥而来的乡兵们,王伸把马上的女子推了下去,拿起手中的巨斧,对着旁边的诸人说道:“各位兄弟,随我下马,杀退这些泥腿子!” 他们一群人夹在中间,没有办法利用战马冲击,只能下马和对方近身搏斗。 这些骑马的贼人都是匪徒中的悍匪,他们一个个跳下马来,手里操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带领着惊魂未定的部下,狂呼乱叫着,迎着乡兵们冲了上去。 甫一接触,血光四溅,双方各自倒下数人。王峰仔细看去,只见乡兵们攻守有序,极有章法,显然是经常训练,明显要优于杂乱无章,各自攻守的土匪。 领头的土匪们穷凶极恶,他们武艺高强、心狠手辣,这些人舍命冲击,凶悍异常,双方势均力敌,渐渐陷入了苦战。 “嗖”的一声,一个悍匪面门上中了一箭,鲜血迸现,惨叫着倒了下去。 一个乡兵刚刺死了一名土匪,背上狠狠的中了一下,悍匪的巨斧深深陷入了他的背部。 翟二乃是翟家军中的勇士,一向以勇力出名,加上他经过了和番子的血战,尤其凶猛。 刚一冲上官道,翟二一个打滚,一刀就砍翻了一个巨匪,随即反手一撩,一个土匪脸部开裂,捂脸惨叫着倒了下去。 这都是他从王峰身上学来,一连砍到了两名悍匪。翟二信心大增,他撞翻一名盗贼,割断了那人的脖胫,来不及转身,胳膊上就中了一下。 所幸刺得不深,翟二忍着疼痛,反手一刀,直接砍中了偷袭他的土匪的腹部,土匪没有护甲,腹部被劈开,肠子都流了出来。 土匪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想要把他的肠子塞回肚里。 翟二忍住恶心,疾步上前,挥刀砍出,结果了那人的痛苦。 迎面一把长刀砍到,翟二横刀一挡,一柄长矛如毒蛇一般的刺了过来,直奔他的背部。 听到风声,翟二心头一凉,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只有尽量把身子一扭。 “当啷”一声,长矛似乎被什么隔开,偏向一旁,随后跟着传来一声惨叫。翟二横刀扫出,砍翻了眼前的土匪,回头一看,才发现偷袭他的土匪已经捂着咽喉,双眼圆睁,倒在了血泊之中。 翟二放眼看去,只见王峰已经从他身旁跳开,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长矛,刺翻了疾奔而来的土匪,随即窜入了土匪群中。 翟二心头一热,大声喊道:“二郎,多多杀敌,注意安全!” 等他喊完再看,王松早已窜远,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翟二看了一下自己的左臂,所幸伤口并无大碍。他挂念王峰,抖擞精神,重新加入了厮杀之中。 第1章剿匪(下) “二弟,你带弟兄们上去,先杀了前面的这些乡民,把前面的弟兄们放进来!” 眼看战况进入到了胶着,王伸心里也是暗暗着急。他劈翻了眼前的一个庄客,大声对旁边的壮汉喊道。 “弟兄们,跟我上,杀死这些狗日的!” 何勇拿起长刀,带领着一群悍匪,向着前面的擂木,滚石方向而去。 王峰仔细打量,只见前面的山石擂木隔断处,已经有好些悍匪拼命向上而来,看样子是要和中间的匪手们会合。 王峰飞快上前,几下就到了顶处。 刚登上一块巨石顶部,面前的土匪已经蜂拥而来,王峰手中长矛闪电般刺出,正中一名悍匪的咽喉,那人向后摔了下去,砸翻了后面的几名土匪。 他借着擂木和石头的空隙,来回游动,手中长矛叠刺,一个个悍匪非死即伤,纷纷摔落了下去,后面的匪徒看了王峰如此凶猛,持枪执刀刀,却不敢扑上来。 堵住隔断的数十名庄客都是大喜过望。匪徒们轮番上攻,他们早已经是损失惨重,苦不堪言。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傻子上来,一番舍命拼杀之下,土匪们死伤累累,瞬间就损失了二三十人。 看到王峰如此凶猛,前面被隔断的土匪们面面相觑,再也不敢上前,后面的已经向远处跑去,看来是要临阵脱逃。 土鸡瓦犬,乌合之众! “二傻……郎,小心,后面有强人!” 王峰扭头向后看去,果然只见一群匪徒势如破竹,杀出一条血路,直奔着自己方向而来。 “残害百姓,祸害乡里,真是罪不可赦,全都该死!” 王峰脸色阴沉,厉声道:“你们守住这里,这些腌臜玩意交给我了。” 一个庄客脱下自己的皮甲,扔给王峰,大声道:“松哥儿,披上甲,别伤了自己!” 不知不觉,这一群庄客已经把王峰当成了主心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章 震惊 王峰披上甲,心里安稳了一些。他一挺手里的长矛,向着对面奔来的土匪们冲去。 这一群悍匪打扮奇形怪状,很多人腰间还有妇女的纱巾、手帕等物,有人头上还缠着各色的襆头,看样子全是妇女饰物,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这些人不计生死地冲过来,显然是想打开隔断口,把外围的土匪们放进来。 王峰持矛而下,一个翻滚,长矛顺着地面,狠狠扫了过去。 尽管有几人仓促躲开,但由于王峰动作太快,还是有几名悍匪被扫翻在地,腿骨折断,惨叫声连连。 王峰长矛叠刺,很少有土匪能是他一合之敌,双方血战片刻,当头的土匪已经倒下一片。 何勇怒吼一声,长刀举起,直向王峰头上砍去。 王峰凝身一闪,矛杆砸在了何勇的背上。何勇一个踉跄,随即被王峰一矛扫翻在地。 王峰冲得太猛,一个土匪瞬间已到了他面前,他顺势一记铁膝盖,那人捂着小腹,倒了下去。 周围几个乡兵上来,跟着王峰一起,很快就把倒地不起得何勇和周围的匪徒一一格杀。其他土匪看形势不妙,转身退了回去。 “二傻子,多谢你了!” 一个庄客上前,一刀把何勇砍的尸首分离,拿在手中,满脸欣喜。 想不到这河南府,民风也是如此剽悍! 王峰微微点点头,把眼光投向了场中。 翟进和一名悍匪死死缠斗,他知道对方是悍匪的头领,想要一击成功。无奈对方神力惊人,手上功夫不弱,双方一时陷入了苦战。 翟亮见父亲占不了上风,想要过去帮忙,却被几名土匪死死缠住,一时脱不了身。 翟亮心急如焚,和对方玩命厮杀,脚下被一具尸体一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悍匪看有机可乘,一刀狠狠砍下,翟亮硬着头皮,一侧身子,手中刀狠狠砍出,定要拼个两败俱伤。 王峰从侧旁窜了出来,一肩撞飞了那个持刀的悍匪,长矛扫翻了一名悍匪,然后向翟进那边冲了过去。 翟亮死里逃生,恼羞成怒,在土匪还没有爬起来之前,长刀闪电般分别从那人的胸膛劈了下去。 翟进和王伸又对了几招,双方是棋逢对手,便狠狠的缠斗在一起。 翟进家族富裕,从小练武,又在西军中征战多年,搏杀经验丰富。但这些年养尊处优,再加上年近五旬,自然要比年富力强,力大如牛的王伸差上一些。 双方缠斗了几十招,翟进已经是步步后退,险象环生,额头汗水也涔涔而出。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王伸天生神力,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拼杀经验也是丰富,他步步占得先机,杀的翟进身上添了不少伤口,只能苦苦支撑,而没有还手之力。 翟兴看到弟弟身处险境,想要过来帮忙,但二人之间的距离太远,隔了许多土匪,鞭长莫及。 王峰奔出几步,一名悍匪手持巨斧,恶狠狠的向着他迎头砍了下来。 王峰就地一滚,悍匪的巨斧狠狠劈在了地面上,泥土飞溅。悍匪还没有弯腰起来,王峰的长矛已经刺入了他的小腹。 王峰抽出长矛,悍匪轰然倒下。听到翟亮的喊叫声,他张眼望去,翟进已是岌岌可危。虬髯悍匪年轻力壮、身手高强,翟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若再缠斗下去,翟进随时可能丧命于对方斧下。 果然,王伸又是一斧砍下,翟进虎口剧痛,手里的长刀再也把持不住,“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王伸挥斧削出,翟进连忙后退,一个不慎,被尸体绊了一下,跌倒在地。王伸见机不可失,手中巨斧狠狠劈下。 形势危急,王峰来不及思考,手臂一扬,手里的长矛闪电般射了出去,直奔王伸而去。 王伸正要得手,听到啸声而至,无奈收回了斧头,退到一旁。 翟进死里逃生,赶紧爬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紧紧护在自己身前。 翟亮奋力杀开一条血路,带着几个庄客上来,把汗流浃背、惊魂未定的父亲,紧紧护在了中间。 “父亲,真是吓死孩儿了!” 翟进父子都是长出了口气,向前看去。 只见王峰急速向前,直奔王伸而去。 一名悍匪看王峰手无寸铁,从旁冲上,就是一刀。王峰侧身闪过,顺势一腿扫翻那人,捡起一支断矛,从那悍匪的脖劲处刺了进去。 王峰抽出半截断枪,转过身来,正面对着王伸。 翟进父子面面相觑,眼中都是震骇之色。 “二郎,不要放过他,他就是匪人的首领!” 翟进反应过来,在一旁大声喊道。 王峰扫过周围,见双方还处于胶着之中。随着战斗的深入,乡兵们的配合越来越熟练。土匪们各自为战,寡不敌众,死伤逐渐增多。 乡兵虽处于优势,但却不能一时歼敌。要想结束这场战斗,减少伤亡,把眼前此人拿下,枭首示众或许有用。 王伸心烦意乱。对方训练有素,跟随自己闯荡江湖多年的兄弟们,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让他心痛如割。 被檑木巨石隔断两侧的喽啰们,前面进来的一部分被乡兵们诛杀之后,后面的再也无人进来增援,看样子是逃之夭夭了。 这些没骨头的墙头草! 王伸操起了巨斧,盯紧了眼前的年轻人。 朝阳下,王伸正对日光,他看不清王峰的面目,只感到对方杀气腾腾,似有千钧重压扑面而来。 王伸正在犹豫,王峰已经断枪一挺,向前扑了上去。奔到半途,他抓起一把泥土,向着王伸的脸上扔了过去。 王伸用巨斧挡住脸面,王峰趁机一矛刺中他的腹部。 “叮当”一声,墙头并没有刺进去,原来王伸里面穿着盔甲,怪不得他不怕自己偷袭。 王峰暗叫一声可惜,随即闪过王伸狠狠劈过来的巨斧,和他斗在一起。 这个时候,王峰才体会到了牛娃叔武功的高强之处。在那个时代,他由于先天不足,总是不能发挥出拳法的精要,每每让人扼腕叹息。 如今他附身的这副身体强壮无比,力大如牛,又兼年轻气盛,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中华武术的真正魅力。 王斌把形意拳法、太祖长拳混入到枪术中,矛如毒蛇,招招不离王伸的咽喉。几招过后,王伸步步后退,步法也慌乱起来。 王锋得势不饶人,见王伸步伐已乱,他滚步上前,几下长矛连刺,王伸猝不及防,腿上已经多出来几个血洞。 王伸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王峰上前,一枪就刺破了他的喉咙。 翟进大喜,想不到这个二傻子功夫如此高强,自己平日里当真是小看了他。 “果然是王铁枪的后人,虎父无犬子!” 翟兴大声道:“亮儿,割下此贼的头颅,枭首示众!” 翟进挥挥手,翟亮上去,砍下了王伸的头颅。翟亮拎着头颅,站在路旁的高处,大声喊道:“王伸已死,速速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被困在林木巨石间的土匪,此时已经伤亡过半,骑马的悍匪更是十不存一。 众土匪看了看战场上的形势,许多人都停止了厮杀,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翟兴也是大喊道:“我是翟家军的翟总管。难道你们还想负隅顽抗,与朝廷对抗到底吗难道你们都不想家里的妻儿老小吧再不投降,休怪刀枪无眼!” “翟总管,饶命啊,我等愿降!” 一个土匪“珰”地一声,扔掉了手上的钢刀,跪倒在地。随即,更多的兵刃跟着落地,土匪们纷纷跪倒,手中这场惨烈的伏击战也算落下了帷幕。 被巨石擂木隔在外侧的土匪们,早已逃了个干干净净。这些人很多都是被裹挟的百姓。一看形势不妙,全都跑了,兵器、粮食、包袱衣服满官道上都是。 翟家军也是死伤惨重,100多具尸体,再加上重伤的,战斗的减员有一百七八。 翟兴翟进兄弟对望一眼,都不由得暗自摇头。真不知道回去了以后,如何跟十里八乡的百姓们交代。 打扫完战场,又把擂木和石头搬开,土匪的尸体抬到两边的山沟埋了,乡兵的尸体还得带回去,入土为安。 “二郎,你今天这么厉害,接连杀了好几个悍匪,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两个乡兵把同伴的尸体抬到路旁,一人羡慕地说道。 “……我不是怕你们有事吗!” 王峰一般搬尸体,一边说道。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身手。战场之上,生死只在瞬间,由不得他去假惺惺。 翟亮走了过来,拍了拍王峰的肩膀,温声道:“二郎,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父子俩今天就交代在这了!” 王峰“嘿嘿”一笑,却不知说些什么。 翟二在一旁赶紧道:“小大官人,我说过,二郎身手不错,他从小跟王老爹练过,身手定然差不了。” 翟亮点头道:“今天二郎立了大功。大家伙都辛苦点,把兄弟们的尸体抬回去。这次折了不少兄弟,不知道回去如何跟乡亲们交代。” 自大宋建国以来,这马匹就奇缺,就算是翟家这种豪门大户,也才只有十几匹马,就这还不是上乘的战马。 大家平常走路都靠两条腿,所以对于这种步行行军,乡兵们倒也熟悉。众人抬起同伴的尸体和重伤的伤员,在山路间兜兜转转,一路向南迤逦而去。 王峰也是无语,他耷拉着脑袋,跟在众人的后面,迤逦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章 家事 大莘店,位于伊河以西,鸣皋镇以南,是秦楚古道上的军事要塞和商业重镇。商代名相伊尹生于此地,《孟子》载:“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史记殷本纪》也记载:“伊尹为有莘氏媵臣,负鼎俎,以滋味说汤,致以王道,汤举任以国政”。 大莘店村西有伊尹祠和伊尹墓等,村民也常往扫墓和祭祀,那里也是年轻孩子的乐园,也是王峰这具身体本人幼年经常光顾的地方。 时至清晨,旭日东升,村里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王峰远远看去,丛林掩映的几处村落,纷纷打起了片片白幡,看来今日悲痛欲绝、伤心落泪的百姓必然不在少数。 翟二把他送到村东头家门处,刚要和他一块进去,翟二的父母却已经顺着街道走了过来,从二位老人红红的的眼圈上看,必然是为自己儿子的安全担心。 “二郎,你没事吧,娘担心死你了!” “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翟二犟着脖子,跟着眼泪直流的父母离去。 王峰推开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的家门,迈步踏了进去。 一个身材高大,背有点驼,满头银丝的中年妇人正在院子里忙活,看到王峰进来,一下子就拉住了他的胳膊,亲热地叫道:“二郎,你可回来了。你有没有事啊” 妇人双眼通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感情油然而生。 从这些日子和翟二的谈话中,王峰已经知道了,眼前这妇人,应该就是他的便宜母亲王徐氏了。 而他附身的这个人也姓王,只不过叫王松,今年20岁,从小痴痴呆呆。他有一个哥哥叫王青,在军中效力。父亲前些年过世,母亲独自一人把他们兄弟二人养大成人。 前世的王峰,由于先天不足,体弱多病,颇得母亲的溺爱。父亲性格暴虐,嗜酒好赌,母亲辛苦周全,把他和妹妹拉大成人。 尽管他并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却也不能割舍对母亲的爱。他曾发誓要出人头地,让乡村里的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终于还是走上了邪路。 自作孽、不可活!只是谁也回不到从前,可以重新来过。 尽管他很难一下子和眼前这位并不苍老、却老态尽显的妇人,建立起什么感情上的联系,但看到妇人关切的神情,满头的银发,王峰还是心头一颤,艰难地张开了嘴巴,低声道:“我没事。您回来了,让您担心了!” 他始终还是没有喊出“娘”这个称呼。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字眼,在人类失去的所有情感之中,唯有母亲的感情,人人都想拥有它。 王徐氏不由得一愣,自己的儿子从小就口吃脑子笨,胆小懦弱,谁知道今天却这么反常,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只不过这都是一瞬间的念头,儿子平安归来,王徐氏自然是高兴异常。她拉着儿子的胳膊,走到院子里的矮桌子旁边,让儿子坐下,嘴里面说道:“二郎,你先坐下,娘给你去弄点吃的!” 王峰本想要开口拒绝,可是腹中饥饿,又不忍伤了这位母亲的心,只能任由她去忙活。 他在桌旁坐下来,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就是自己如今的家了。 院子的面积不小,有七八十个平方左右,黄土夯成的矮墙,一个门楼。一条青砖路从中把院子分成两半,院子的一侧有一处菜哇,里面长着一些绿油油的蔬菜。另外一侧放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陈旧兵器架子,上面放着木棍、长矛等物。 兵器架子周围并无其它物件,王峰暗想,这肯定是自己这世的便宜老爹,平时练武、和教自己习武的地方了。 听翟二讲,父亲以前当过西北的边军,练得一身好武艺。自己也是从小就跟父亲练习,前几年,父亲随军出征江南,就再也没有回来。 王峰暗暗纳闷,想了半天,也想不起历史上,河南府有一个姓王的武林高手。难道真是应了后世那句话,高手在民间。 屋子里发出锅铲碰撞的声音,随即有香味飘出,母亲应该是在为自己准备吃食了。 王峰盯着碧绿的菜畦,有些出神。 他侥幸来到了这个时代,却还是一样的有家有母亲,这也算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了。 初春的中原,大清早的,天气还有些阴凉。按照翟二所说,如今应该是四月份,只是王峰不知道具体的日期。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看着满身的腱子肉,抚摸着肚皮上结实的腹肌,王峰不由得暗自感慨。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实在是让人太意外了。 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在这初春的早春,让王峰有些跃跃欲试。他想试一下,那些年,自己经年所练的功夫,在如今这具如此强健的体魄上,会有怎样的效果。 王峰来到兵器架子旁,打了一套拳法,真可谓是虎虎生风,威力惊人,他的身上很快也热了起来。他来到一旁屋檐下的水缸旁,脱掉上衣,洗了脸,又擦了擦身子。 阳光升起,王峰的身上,肌肉贲起,腹肌发达,整个一健身狂魔。他兴之所在,便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拿起一支长矛,在院子里面舞了起来。 原本他还想做做样子,看着如何样用拳法来把枪法舞出来。谁知练着练着,信由心生,一串串的动作,自然的就舞了出来。 王峰心中一动,看来这枪法是这具身体自身携带的了。 果然,王峰练了两遍,已经觉得枪法十分的熟悉,看来这就是所谓的肌肉记忆了。这具身体的神力和枪法,再加上他前世练了十几年的形意拳和太祖长拳,让他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不过,在这冷兵器时代,即便身手再好,霸王重生,吕布在世,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之上,面对的是千万支枪矛,千军万马的铁骑,再强大的个人武力也是“然并卵”。 王徐氏端着一叠煎饼走了出来,看到儿子在院子里面,正在练得虎虎生风,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 儿子一招一式,颇有些亡夫的影子,而力量和速度尤胜之。看到儿子长大,心里面欣慰,也就有了寄托。 “松儿,赶紧擦擦身子,洗洗手,先吃些东西!” 王徐氏把煎饼放在桌子上,对儿子喊道。 王峰过去洗漱完毕,母亲早已拿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王峰换上衣服,拿起煎饼吃了起来。 饼子里面还有牛肉,王峰有点惊诧,看起来家里的条件不错。 “中原之地战火频繁,咱们这又靠近东京城,可能马上就要打仗。不如去江南方避避风头,您觉得怎样” 王峰口不择言,竟然把“避风头”这样的词语都用了出来。 “嗯” 王徐氏愣了一下,想不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她心头高兴,莫非儿子真如别人所说开窍了,那可真是谢天谢地。 王徐氏想了一下,点头道:“二郎,去江南也可以,但是你大哥如何办大郎如今还在军中,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样子还有你和张家的婚事,总不能说走就走?” 王峰如今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哥哥。 王峰摇摇头,问道:“大哥究竟在哪里,我去叫他回来,咱们一起离开。” “你这孩子,当真是傻的可以,到了军中,哪能说走就走,随便离开!” 王徐氏不由得笑了起来。 今天这个傻儿子问东问西,口齿清楚,倒是难得一见,让她甚为开怀。 她换了一个口气道:“二郎,你大哥在西军军中,小种相公麾下效力。年初女真人围了太原,朝廷让各路兵马去救,你大哥跟随小种相公出征,如今应该也在河北与番子作战。这些天杀的番贼!” 小种相公,种师中! 王峰大吃了一惊,按照他尚不算差的记忆,种师中就是在靖康元年的夏日死于杀熊岭的。这么说来,他大哥也很有可能是战死疆场了。 “女真铁骑非同一般,若是我大哥在小种相公的军中,那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王峰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沉思着说道。 “什么!” 王徐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她已经因为战争失去了丈夫和弟弟,若是再失去个儿子,这个打击就太大了,恐怕他一时难以承受! 她抓住了王峰的手,急切地说道:“二郎,你去问一下小翟将军,他是朝廷的官员,可能比你更了解军中的动向!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救救你大哥” 王峰无奈,点点头道:“好的,您也别太担心,也许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糟。吃了饭,我去问一下小翟将军。” 王徐氏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道:“二郎,半个月前,东京城来了一伙人找你,为首的说是老种相公的侄子,跟你在洛阳官道上见过。你当时不在,他们就留下了许多的礼物。那个种将军说,若是你有空的话,让你去一趟东京,他会给你在军中留一个位置。松儿,到底是甚事?” 王峰点点头,来人肯定是洛阳官道上碰到的那个种冽。 他开口道:“在回来的路上,有番子要害老种相公,我和翟二哥施以援手,是以有这么一回事。” 王徐氏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松儿,你做的不错,这是善缘!谢天谢地,老种相公平安无事!” 她看着儿子,突然问道:“二郎,你和秀秀,到底是个什么缘由,如何邻街的马二婶告诉娘,说你和张家已经退婚了。这到底是何缘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8章 铁枪 “马二婶说得不错!” 王峰也不知道这位马二婶是谁,点点头道:“您当时不在家中,我就自己去了张家,也写了休书。从今以后,咱们和张家再无瓜葛。你让人把婚约退给张家,不要难为别人。” “你这孩子!” 王徐氏急得直跺脚,却是无可奈何,埋怨道:“二郎,你实在是太莽撞了!要不娘再去求求张家” “强扭的瓜不甜!张家不愿意,咱们无需死缠烂打,免得两败俱伤,不好收场!” 看妇人焦急的样子,王峰无奈道:“您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你……”,王徐氏直呆呆地看着儿子,脸上全是惊诧之情。 “我脑子已经好了,已有半月了。” 王峰不忍欺骗眼前的“母亲”,朗声道:“您就放心吧,将来我一定给你找个好儿媳,好好伺候你。” 王徐氏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低下头,抹了抹泪花,哽咽道:“太好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她忽然抬起头来,愤声道:“明日娘就把婚约给张家送去!我就不信,以我家二郎的模样和本事,还娶不上浑家!” 王峰暗暗头疼。母亲为儿子,那可真是能屈能伸,一颗心操成了无数瓣。 “你先歇着。我这就去问一下小翟将军,打听一下战况。” “王家嫂嫂在家吗,二郎在吗” 王峰刚要起身,却听到门外有人喊道,随即几个人走了进来。 王峰和母亲站起身来,抬头一看,只见两个庄客,一人背着一口袋东西,另外一个扛了半只羊在背后,走了进来。 而在他们后面,却是王峰正要去找的翟进、翟亮父子二人。 王徐氏慌忙站了起来,和王峰迎上前去见礼。 翟进拱手笑道:“王家嫂嫂,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啊。昨天要不是他,我可就见不着乡亲们的面了!” 翟氏父子都是丰神俊朗,风度翩翩,和早间厮杀时的样子完全搭不上边。 翟亮黑帽青袍,人才出众,颇有浊世佳公子的风流。看来世家豪强之门风修为,不是谁装就能装出来的。 大宋一朝,军队打不了仗,民间习武风气却是浓厚,也算得上奇葩一件了。 翟亮惊奇地看着王峰。他和翟二、王峰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王峰自小痴呆,性格懦弱,同伴都瞧不起他。却想不到一场惊雷,一个乡下汉子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庄客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王峰赶紧抱拳道:“多谢翟叔父,小官人,让你们破费了。” 王徐氏赶紧招呼几人坐下,下去倒了茶水上来。 “二郎,要不是你,我昨日能难逃一劫。” 翟亮也是拱手谢道。 “小官人太客气了!小官人以一敌三,英雄少年。我那几下都是瞎猫撞死耗子,蒙的。” 王峰连连摆手,嘴里推脱道。 翟氏父子互望一眼,心中暗暗惊诧。他们和王氏一家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熟稔无比。这王松是个什么货色,他们自然是一清二楚。谁知昨日一战,才知道难副其实。 前些日子,种冽前来寻找王松,翟家的几位当家人都是狐疑不定。谁也想不到大傻子王松武艺高强,竟然鬼使神差地在洛阳道上救了闻名天下的老种相公。 今早,翟进问了翟二马匹的事情,才知东京城外一阵惊雷,让王松回过魂来。 “贤侄,老种相公对你青眼有加,想让你加入西军,真是后生可畏啊!” 翟进微微捋须笑道。要不是王峰,他父子能不能活着回来,也未可知。 王峰摇头道:“叔父过誉了。说起来,是我二人连累了老相公。何功之有,惭愧,惭愧!” 王徐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子变的如此进退有据,沉稳冷静。看来是真的是长大了,而且,“聪明”了。 “翟叔父,客气的话就不说了。你可否得知如今中原和河东的战况,有没有小种相公的消息” 寒暄完毕,王峰便提到了河东河北的战事。 “贤侄倒是关心朝廷的安危。” 翟进沉思了一下道:“叔父在军中有不少好友,近日纷纷寄来书信和消息,上面也有东京和两河的战况。” 他缓口气道:“番子已经撤离,朝廷赔了几十万贯钱,汴京城应该无虞。至于两河,为了解太原之威,朝廷派出几路兵马,多是西军精锐,解救太原城,只在顷刻之间。至于小种相公,他麾下有数万西军精锐,兵强马壮,如今应该在去太原的途中。至于行军路线如何,大军到了何处,这都是军中秘事,叔父我就未可知了。” “各自为战,将在中御,皇帝急躁、反复无常,将不知兵!” 王松摇头道:“此战凶多吉少,凶险万分,也必败无疑!” “二郎是不是太悲观了些” 翟亮愕然道:“小种相公部下都是西军精锐,令尊原来也是西军悍将。难道二郎担心小种相公功败垂成,莫非二郎对救援太原城不太看好” 眼前的王峰,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他一向自视甚高,也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可如今即便是想要反驳一下,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却总觉得理屈词穷。 王峰点点头道:“小官人,西军暮气沉沉,诸军皆是各自为战,朝中是战是和意见不一。步兵对抗骑兵,又是添油战术,此战必败无疑!此战一败,大宋精锐灰飞烟灭,东京危急,大宋危急!实不相瞒,在下的兄长王青,此刻正在小种相公的军中,所以这才有此一问!” “原来是这样!” 翟氏父子都是恍然大悟,翟进皱眉道:“贤侄可能有所不知。小种相公结发从军,乃是军中悍将,部下都是西军精锐,纵然不能取胜,也当能自保。贤侄过虑了。” “叔父所言不错,小种相公乃世之名将,部下都是精锐。” 王峰点头道:“只是“将从中御”,排兵布阵、行军打仗之权,掌握在朝廷一般“不识兵”的士大夫手中。小种相公恐怕会身不由己,仓促进兵,到时候兵败师溃,恐怕也是在所难免。” 翟氏父子面面相觑,纷纷沉思起来。 王徐氏眼睛里面掩饰不住的担心,按照自己这个傻儿子的分析,莫非大儿子真的是凶多吉少 翟进则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七上八下,心乱如麻。 若是真如他所说,西军覆灭,大宋唯一的一支野战军也灰飞烟灭,那么谁还能挡得住女真番子的铁蹄 “二郎,你要救回你大哥啊!” 王徐氏抓紧了小儿子的胳膊。 “您放心,孩儿马上动身,一定会在河东找到大哥!” 看着眼前救子心切的妇人,王峰无奈地点了点头。 河东兵匪四起,大战连连,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得行,只有听天由命了。 “二郎,走前你过来一下,叔父有话对你要讲。”翟进父子告辞离开。 “二郎,有空的话,咱们俩再切磋一下。”看起来翟亮还是心里面有些不服王峰。 王徐氏关上了大门,把儿子领进了屋里。 “二郎,给你爹和王家的列祖列宗上炷香吧!” 来到祖先灵位的供桌前,王徐氏率先在灵位前跪了下去。王峰无奈,也只能上了香,跟着跪下。 “王门的列祖列宗,请你保佑咱们家二郎能够平平安安、毫发无损,把大郎带回家来!” 王徐氏带着儿子磕了几个头,嘴里念念有词了一会,这才站了起来。 “二郎,你去里屋,把床底下的箱子拿出来,带到牌位这里来。” 虽然地形不熟,所幸屋子不大,王峰顺着母亲所指的方向,到了简陋整洁的里屋,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旧木箱子,带了出去。 “二郎,打开箱子吧。” 王峰在母亲的注视下,打开箱子,揭开包裹的皮袋,里面是两段短枪,枪尖雪亮,枪身黝黑,看样子是生铁铸就。 “铁枪是王家祖上传下来的,原来是你爹用。你爹过世以后,本想传给你大哥,无奈你大哥力气不够,就留了下来。” 王徐氏有些伤感,眼圈又红了起来。 王峰拿起铁枪,掂了掂分量,大约有二三十斤。两支枪管都有螺旋扭纹,可以互相套起来,但拆卸和合拢也有极大力气。枪身长度在三米左右,长短单双互用。枪身光滑,很有质感。保养的很好,看来多年以来,经常有人擦拭。 他有些惊诧,按理这么重的长枪,他应该不胜重负。但如今握枪在手,挥舞了几下,却觉得似乎还轻了一些。 “挺好的。” 王峰点头道:“两支手似乎轻些,单手刚刚好。” “此去河东,危险重重,这两只铁枪带在身旁,但愿祖宗保佑。一路上,你要小心谨慎,切不可粗心大意!” 母亲的殷殷嘱咐,让王峰莫名地心里一热。这风雨飘摇的北宋末乱世,个人的命运都是风中飘絮,身不由己。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些什么。 从这里到太原,近千里的路程,即便他是强行军,路上没有半分状况,也得十余日,只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他本就是贱命一条,若是能真的救回来自己这位所谓的兄长,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尽了一回身为人子的本分。 “您尽管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一定会把大哥带回来!” 王峰郑重地允诺道。 从这一刻起,他也就算是融入了这个风云动荡的大时代,叫王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9 章 北上 靖康元年,河南府,西京,洛阳。 这座伊水、洛水交汇的“十三朝古都”,北有黄河之险,周围群山环绕,北有太行山、王屋山,东有嵩山,南有熊耳山、伏牛山、外方山,西有崤山、邙山,乃是易守难攻的陡峭之地,在经过唐末黄巢大起义、五代十国的战乱之后,和陕西京兆府的古都长安一样,都已经衰落凋败了。 相比于东京开封的商铺林立、百业兴旺、人流如织,青城肃穆,金明池烟水朦胧,如今的西京城内外,市井萧条、-则是要冷清、寂寥的多,城里的百姓也要少得多。 随着女真番子南下,兵锋直指黄河北岸,黄河以北的河东难民纷纷南下,蜂拥过河,以致黄河南岸的西京洛阳城,如今已是人满为患,难民云集。 王松跟着翟亮来到东城的总管府,翟亮去见西道总管王襄,办理军中的腰牌,跟他要一道手令,以便路上使用。 也不知道翟进是如何想的,竟然让儿子随王松去河东,到种师中军中,看是否能救回王松的大哥王青。 不过有了翟亮的帮助,至少有了马匹,也有了通关文书,路上行起来也要方便的多。 一个脸蒙黑纱的高挑女子从总管府里出来,看到院中独自等候的王松,注意到他似曾相识的面容,不由得呆了一下。 她转过身去,轻声问了一下旁边的士卒,仔细看了王松几眼,然后才转身离去。 翟亮拿了令牌出来,看到王松,微笑道:“王总管和家父有旧,有了令牌和王总管的手书,办起事来就方便多了。” 王松恍然大悟,原来西道总管王襄和翟兴兄弟都有交情,怪不得事情办的如此顺利。 “二郎,刚才你在院中,有没有见到一个黑衣女子此人竟然有禁中的腰牌,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王松摇了摇头,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莫非小官人动了凡心,想要结识那位女子以你的见识和人才,绝少不了桃花运。” 翟亮没有正面回答王松的话,却笑道:“二郎,说到桃花运,咱们离开镇子时,陈瞎子可是给你算了一卦,说你桃花运旺,一生定有不少女子相助。咱们此次前去河东,就看陈瞎子的话,会不会灵验。” 陈瞎子是镇上有名的摸骨卜卦师,王松二人离开时,陈瞎子还专门给二人算了一卦。 “有没有桃花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了你这位神通广大的翟官人,路途上却是要顺当的多。” 王松的话十分由衷。翟兴兄弟神通广大,不但和王襄这位西道总管要好,西军的姚古、张灏也能搭上话。这样一来,二人的行程就要安全的多。 翟亮微微一笑,神色的有那么一丝傲然。 “二郎,听说你和张氏的张秀秀退了婚,若是当真,你可要早些找到浑家,好让你娘省心。” 没想到这事才刚刚发生,已经是人人皆知。王松点头笑道:“翟小官人,托你吉言,在下的未来岳母们,这下可要当心了,她们的宝贝女儿们,可是养不了几日了!” 二人哈哈大笑,上马离开了王府,出了洛阳城。 来到孟津渡口,二人才发现,黄河两岸的渡口上,早已经是人满为患,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不绝,载的不止有百姓,也有军士。渡口不但有大量的宋军士卒驻守,就连过往的船只也被士卒仔细盘查,看是否有女真人的奸细混杂其中。 黄河北岸,大量的百姓拖家携口,正在排队等着过河。年前的时候,番子曾经深入河东各地,几乎打到了黄河边。宋廷答应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以黄河为界,番子这才退去。 百姓渡过黄河,逐个都要打开包袱,接受宋兵的盘查。遇到富人,士卒便公然索贿,不愿意的便以通敌罪、细作嫌疑给抓了下去,看到不顺眼的百姓,士卒随手便是几鞭,百姓叫爹喊娘,欲哭无泪。 突然,一个肥头大耳、锦袍皮靴的中年富贾大声喊叫了起来。原来他包袱中的两锭金子被官兵搜了去。商贾大声哀求,跪在地上,频频磕起头来。 一个军官模样的汉子上前,狠狠扇了商贾两个耳光,大声道:“兄弟们,这是女真细作,给我抓起来,扔到牢房里去!” 商贾脸色煞白,向围上来的官兵不断作揖赔礼,一众官兵这才怏怏走开。 军官把金锭拿在手中,贪婪地揣摸了几下,这才伸手放入了袋中。 “此人是谁,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也能做出” 看王松愤愤不平,瞪圆了双眼,翟亮赶紧拉住他道:“二郎,这不是惹事的地方,咱们还有要紧的事情办!” 王松怒火中烧,点点头,努力平息了下来。 二人排在长长的过河队伍之中,艰难向前挪动。 忽然,后面响起了一阵呵斥之声,紧接着一队铁甲宋军气势汹汹,用皮鞭和拳脚开道,护送着一队人马,向渡口而来。 不断地有难民从黄河北岸过来,百姓拖家携口,堵满了渡口,挡住了这队宋军前去的方向。宋军将领大声呵斥,皮鞭抽打,拳打脚踢,难民们惊恐不已,纷纷向两旁挤去,让出一条通道。 王松定睛一看,原来这对宋军护送的是一队女真人,当先一名金将锦衣华服,40余岁,脸色白皙,神态俱傲,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人。 而在这名女真贵人的左右,却是十几名挎刀的女真勇士,个个锦衣华服,虎背熊腰,十分彪悍。 宋军将领带领部下拳打脚踢,厉声恫吓,很快“扫”出一条道路,宋军将领满脸陪笑,点头哈腰,护送着一众不可一世的金人使者,上了一艘大船。 宋军将领转过头来,王松看得清楚,正是刚才抢夺百姓金子的那名军官。 王松暗自摇头,怒气勃发。这些宋军对待百姓,拳打脚踢,飞扬跋扈,对待金人使者,卑躬屈膝,毫无廉耻。靠这样的军士保家卫国,王松的心凉了半截。 “小哥,可知姚古相公和小种相公的大军是否通过” 二人亮了文书,翟亮递上手书和腰牌,士卒查看后,恭恭敬敬回道:“两位官人,姚相公的大军是在三日之前渡河,若是你们快马加鞭的话,兴许能赶得上。小种相公则是在东京滑州那边渡河,走的应该是太行山东侧,但具体的行程我等就不知了。” 他看着王松二人,叮嘱道:“两位官人,过了黄河,可就不太平,到处都在打仗,你二人要好自为之。” “小哥,多谢了。” 王松指着刚刚离开江边的大船,问道:“小哥,你可知道船上的金人是何身份,是从哪里来的” 王松递上一块碎银子,士卒接过,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容满面。 “不瞒两位官人,这些金人昨夜住在驿站中,小人刚好服侍他们。这些使者是从东京城而来,听说是回西京复命的,领头的姓萧,好像是个辽人。” 王松点了点头,低头思索片刻,猛然抬头道:“小哥,这金人使者可是叫萧仲恭” 士卒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对对对,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官人,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和他认识” 王松挥挥手离开,士卒摇摇头,独自走开。 “二郎,你打听这些金人使者,莫非有什么蹊跷” 王松长长吐了口气,他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不瞒小官人,船上的金人使者,名叫萧仲恭。此人反复无常,为金人南下侵宋出谋划策,上下奔走。乃是我大宋的祸害。” 萧仲恭,故辽旧臣,后投金。靖康元年,萧仲恭为金使出使大宋,本为敲诈金银,后得赵桓密旨,传蜡书于故辽大将、金人大臣耶律余暏,约其反金复辽。 谁知萧仲恭直接将蜡书呈于完颜宗瀚,以至于金人的第二次南下侵宋更加猛烈。 虽说即便没有这份蜡书,金人也会南下侵宋,但这位萧仲恭,显然在中间没有起什么好作用。 不过这些历史上的后知后觉,王松显然没有办法解释给翟亮听。 “萧仲恭此贼,朝廷本是让其居中斡旋,联同耶律余暏共同抗金,谁知此贼对金人忠心耿耿,他身上藏有官家的密旨,一旦他献给了完颜宗瀚,恐怕于我朝大大不利。” “二郎,这些事情你又如何得知,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果然,翟亮的眼睛睁得像鸡蛋一样,心中的震惊无法形容。 “当日我和翟二哥在东京城外杀了番子,是那名汉人通事告诉我的。我也没放在心上,今日见了这些金人,这件事情才闪上心头。” 王松脸色不变,编出了这一串谎言。 “这到底是真是假,那汉人通事会不会骗你” 翟亮看王松不像撒谎的样子,心里也是半信半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王松断然道:“要是这封密信到了完金人手里,我大宋百姓又要遭其荼毒。无论如何,我也要偷回这封书信,以绝后患。” 原以为翟亮会反对,谁知他重重吐了口气,低声道:“二郎,咱们快些过河,此事关乎朝廷安危,国之大事,你我要尽力而为,我一定助你得到那封密信!” 王松不由得心头一热。这翟亮平日里有些骄横,没想到今日一见,王松才发现,这风度翩翩的衙内,也是个忠肝义胆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0章 刺奴 过了黄河,到了河东界面,沿途所见,果然和河南大不相同。残垣断壁,百姓死尸道塞于途,官道旁、田垄间随处可见,到处都是大战过后的痕迹。 两人缀在萧仲恭一行人的身后,金人有吃有喝,二人却是风餐露宿,小心翼翼。走了整整三日,一直没有什么机会,这一日到了隆德府。 王松二人跟着萧仲恭进了城,王松仔细打量地形,隆德府几经大战,城墙早已经是焦黑破败,残缺不堪,看到那一个个巨大的豁口时,王松不由得眼皮连跳了几下。 萧仲恭等人被地方官员安排在驿站住下。王松二人转到一处偏僻紧锁的弃宅,打开了铁锁,推开门进去,院中破败不堪,房间里蛛网密布,显然很久已经没有人居住。 二人拴好马匹,喂食完毕,从里面关好大门,翻墙出去。 二人在驿站斜对面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二人特意选了个临街的房间,以便监视驿站的一举一动。 “二郎,这可怎么办?出了隆德府,距离太原,可就只有不到两天的路程。城里这么多官兵,要拿回书信,恐怕不太容易。” 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翟亮坐在窗边,向着驿站打量,眉头紧锁。 萧仲恭等人有宋军一路护送,随行五六十人,极难对付,二人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机会。隆德府城里又是人多眼杂,况且这里距离太原已经不远,再不动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王松沉思片刻,抬起头来,狠声道:“如今之计,只有硬抢了!” 翟亮一惊,不由得问道:“二郎,城里这么多官军,即便抢夺了密信,又如何出城” 王松摇摇头道:“隆德府城墙只有三米左右,宋金在这里反复大战,城墙早已经残破不堪,形同虚设。我已观察好了地形,到时候抢了收信,连夜离开就是。” 翟亮点点头,无奈道:“恐怕也只有这样了。” 王松眼光扫过戒备森严的驿站门口,看到一个酒楼伙计带着食盒,在驿站门口接受盘查,眼睛一亮。 看来这久经战火,驿站的伙食或差,或已经断炊,酒菜都要从外面的酒楼买进。 王松趴到翟亮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翟亮连连点头,王松下楼而去。 来到城东的夫子庙处,看到那黑压压一大片蓬头垢面、面色焦黄的难民,王松走了上去。 翟亮在楼上观察,突然看到城中乱了起来,跟着一队队的士卒奔上街头,破损的城墙上,也布满军士,紧跟着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走动。 翟亮惊讶不已,等王松回来才知道,原来是王松故弄玄虚,难民在城外发现了女真大军的踪迹,是以全城戒严,如临大敌。 王松暗自心疼,他身上携带的银两,几乎都损失殆尽了。他让难民在城中散布谣言,目的就是要让金人使团留在城中,不能今日出城。 华灯初上,隆德府城中依然是点点灯光。虽然历经战火,但人类的自愈能力实在太强,酒楼勾栏这些场所,依然能在夹缝中顽强生存。 “你这厮,如何来的忒晚,不知道女真贵人们都等的不耐烦了吗?” 门口的宋军士卒仔细盘查搜索,确认了酒楼伙计身无寸铁,摆摆手,不耐烦地把他放了进去。 伙计点头哈腰,来到后院,在门口一名女真军士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的一所房间,二人走了进去。 伙计进了房间,只见一名衣衫华贵的女真大臣正在和一个汉人通事说话,二人用的是汉话,伙计也听的是清清楚楚。 伙计开始上前,往桌子上摆起酒菜来,同时竖起了耳朵。 不用说,这伙计就是王松了。他在半路打晕了送菜的酒楼伙计,换上了他的衣服,来混进驿站。 女真大臣自然是萧仲恭了,旁边则是他的随行幕僚赵伦。契丹人汉化甚深,上层权贵,人人都是一口汉话。 “赵桓小儿,当真是可笑之至,赵佶促成“海上之盟”,伙同灭我故辽,此仇不共戴天。” 萧仲恭冷笑道:“如今赵氏小儿,还想勾结耶律余暏,共抗金朝,当真是可笑之极!” 幕僚赵伦摇摇头道:“这赵桓真是愚不可及。我等只是装模作样,他竟信以为真,以为真是心系故国,抛出个耶律余暏,他就信誓旦旦,写下信件,授人以柄,真是天真的可以。” “谁说不是。” 萧仲恭扫了一眼一旁摆放酒菜的伙计,正色道:“大辽已亡,大金国兵精将广,铁骑纵横天下。我等自然是忠心大金朝,难道真要和蠢人结盟,自取灭亡吗!” 赵伦大笑道:“正使好打算。只要把东西献于左右元帅,正使便立了大功。到时,那赵桓和……,就有得苦头吃了!” 王松听得心惊,怒火攻心。金人灭了辽人,这些故辽大臣毫无节操,不仅投靠了金人,还怂恿金人侵宋,真是人面兽心。 萧仲恭身为辽道宗外孙,辽朝最后一个皇帝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姨夫,难道不知道辽帝还在金人的牢笼之中。此人这般忠心金人,怂恿金人侵宋,换来的却是汉人百姓的尸骨积山、骨肉分离、斑斑血泪。 若是一般百姓,不知其中缘由,定会听的糊里糊涂。可是王松来自后世,这其中的瓶瓶罐罐,数的是一清二楚。萧仲恭以为这密事天下就他和赵桓三四人得知,岂不知王松也在其中。 眼看王松就要摆放完酒菜,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跟着火光冲天,看来是驿站的前院房屋燃烧了起来。 王松暗自思量,翟亮这把火还放的声势不小。 “快出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伦匆忙站了起来,对一名卫士喝到,同时对外面房门口的卫士大声喊道:“守住房门,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他挥挥衣袖,对王松不耐烦地说道:“赶紧出去,还愣在这里作甚!” 屋外的火势越来越大,到处都是火光照耀,屋外女真卫士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一名卫士,萧仲恭和赵伦三人。王松点头哈腰,赶紧往外而去。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后面跟随的卫士猝不及防,差点被王松撞上。 卫士惊怒交加,正要训斥王松,忽觉胸前一痛,原来王松已经拔出了他腰间的利刃,从他胸口刺了进去。 卫士瞪着眼,说不出话来。王松一个劲地道歉,后面的萧仲恭和赵伦不明所以,没有在意,继续说起话来。 说时迟,那时快,王松抽出刀来,猛然一个打滚,来到了萧仲恭的面前。 萧仲恭懵懂不知,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王松杀气腾腾、布满血丝的双目。 “你……” 萧仲恭怔然之下,还没有说出一句完整话,王松的利刃直接从他颌下刺了进去。 “不忠不义,蛇蝎心肠,死有余辜!” 萧仲恭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眼前的王松,再也说不出来。 “来……” 旁边的赵伦惊恐万分,身体瑟瑟发抖,一时语塞,等他反应过来,嘶声刚说出一个字,王松已经扑了上来,割断了他的喉咙。 “认贼作父,无父无母,寡廉鲜耻之徒,十恶不赦!” 卫士的尸体靠在墙角,像是要栽落下来。王松赶紧上前,扶住了他,轻轻放在地上。 王松来到萧仲恭身边,在他身上一通摸索,果然,密丸就在身上。 门外的卫士听到房里没有了话语之声,心里疑惑,正要进去,王松低头走了出来。 王松闪电般出手,房门左边的卫士猝不及防,被王松一刀刺中胸口。右边的卫士大惊失色,来不及吼叫,却是拔出刀来,直奔王松。 王松一个打滚,避开了卫士的长刀,在院中的卫士反应过来之前,几个箭步来到墙边,纵跃而上,瞬间爬过了墙头。 “二郎,这边!” 墙角处,黑衣蒙面的翟亮正在等候,二人汇合,向着远处撒腿逃去。 二人翻过墙头,来到那所弃院,打开大门,牵着马,出了大门。 “得手了吗?” 二人上了马,翟亮再也忍不住,张口问道。 “东西拿到了,不过出了人命,咱们得马上离开!” 王松打马离开,翟亮心惊肉跳,紧紧跟上。 宋金在河东大战,城中早已宵禁,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卒,并无他人。王松和翟亮打马狂奔,街上迎面而来的一队军士赶紧闪开。待二人过去后,军士们破口大骂,却不敢追赶,也不想追赶。 二人奔到城墙边,找了一处低矮的城墙缺口,纵马跃过,很快上了官道,直奔远处而去。 “二郎,这真是……” 隆德府城东三十里的一处废居,篝火熊熊,王松和翟亮围着火堆坐下。翟亮看着手上的密信,目瞪口呆,额头汗水密布。 原来他还对王松的话有几许怀疑,如今看到眼前的真凭实据,心中的惊怕更甚。 王松接过密信,放在了火堆上,一缕青烟,二人的心才安稳了下来。 “二郎,你杀了萧仲恭,只怕朝廷和金人又要起冲突。看来,宋金之战是不可避免了。” 翟亮忧心忡忡,王松却是冷笑声连连。 “事起仓促,总不能束手就擒。杀了萧仲恭,也让那些金人的故辽降臣们,能收敛收敛。” “二郎,你说的不错。只是萧仲恭被杀,乃是泼天大案,怕会让酒楼伙计和掌柜,甚至城中百姓受到牵连。”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王松冷然道:“破国之民,要左右逢源,苟延残喘,怕是也太安逸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1章 适逢其会 乡村春夜,幽静迷人,漆黑的天空里布满了熠熠生辉的星斗。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的悬挂在空中,淡淡的月光像薄的轻纱,笼罩了整个的天地。 一阵微风吹过,心旷神怡,遍体通泰。世间虽然战乱频繁,争斗不断,百姓水深火热,可野外的昆虫和青蛙则是没有闲着,依然在天际间奏鸣。 这是二人在一处无人村落找的一家破旧农家院子,虽然破败,也比野外好过。二人简单打扫了一下,便可歇息。 此时已经是深夜,王松也在破院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个时节,天气已经够暖和,正适合睡眠。二人也都是年轻气盛,并不需要生火取暖。 再加上二人刚杀了萧仲恭,紧张后心情放松了下来,一张一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峰儿,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常回家看看啊!” 睡梦中,王松梦见母亲满头的白发,就在门前的小路旁,等待着自己回家。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妹妹的笑脸,红苹果一样,那么可爱。 忽然,赵良栋那狰狞的脸庞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大声喊道:“你这狗日的,你卖给老子的货全是假的!” 突然,远处一阵马蹄声隐隐传来,王松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迅速坐直了身子,他感觉脸上凉飕飕的,摸了一下,原来脸上有泪水。王松赶紧用衣袖擦去。 翟亮也从黑暗中快速奔了过来,低声问道:“二郎,你听这马蹄声,好像是有骑兵过来?” 王松仔细听了一下,点点头道:“听起来真是,听这声音,好像有好几十匹战马!” 翟亮疑惑道:“二郎,你说,是不是咱们杀了萧仲恭的事情被人觉察了,女真人派人来追杀咱们” 王松摇摇头道:“恐怕不是,要是这样的话,这些人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只是适逢其会。” 翟亮还要说话,王松伸出食指,放在嘴唇间,轻轻“嘘”了一声,指了指外面。 二人一起站起身来,猫着腰走上几步,把身子藏在破墙背后,向着外面的官道上看去。 月色朦胧,隔的太远,看得并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中,远处几个黑影,伴随着马蹄声,快速移了过来。后面则是火光滔天,显然有大批人马正在追赶。 等走得近了,借着后面的火光,两人才看得清楚,原来马上有三名骑士,正在打马狂奔。其中马上一人,身材窈窕,仿佛是名女子。 而在三名骑士的身后,一大堆顶盔披甲的铁甲骑士,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挥舞着利刃,嘴里面狂呼乱叫着,向前面的几人紧紧追赶而来。 两人歇的地方,乃是一家废弃的农家小院。房屋的主人或被杀或已逃走。 三个马上的骑士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处的废弃房屋,打马向这边奔来。 一个骑士惨叫了一声,被后面的一支利箭从马上射了下来,栽倒在地,一动不动。其他的两名骑士不管不顾,打马狂奔,越墙而入,却是进了隔壁的另外一家农院。紧接着骑士们跳下马来,二人牵着战马,快速进了房屋。 后面的骑兵们瞬间即至,举着火把,把院子纷纷围住。骑兵们下了马,拴好战马,举起利刃,向着房间包围而去,看起来有二三十人之多。 王松暗叫侥幸,由于天气原因,二人并没有生火,战马也就拴在院里。不过马通人性,看到主人凝神静气,外面火光冲天,也都是垂头默然,没有发出一声鸣叫。 两个首先抢进院内的骑士惨叫声连连,显然是遭了暗算。不过房屋多处破损,后面的骑兵多人一下子拥进了院内内,嘶杀声、怒喝声顿时响起,听起来颇为激烈。 “是番子!” 翟亮听了几声,低声道:“围攻的人是番子,看来是北虏南下,在追击咱们宋人!” 王松奇道:“翟兄弟,你如何晓得女真话” 翟亮低声道:“前些年,我曾在汴京城呆些过日子,遇到过不少女真番子,对他们的话语稍微懂得一些。” 王松点点头,此处已经是女真大军和宋兵大军接触的地方。出现这么多女真士卒并不意外。看样子他们追击的,应该是大宋的士卒或者官员,绝不是平民百姓。 看到女真番子散落在外面的马匹,王松向外面指了指,低声道:“翟兄弟,你去外面把马匹赶走,我前去救人。” 翟亮也是年轻气盛,点头道:“番子犯我疆土,罪恶滔天,今天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隔壁激战正酣,两个宋人骑士已经被逼出屋来,到了外面的院子里面。双方缠斗了几回合,一个宋人在女真番子的攻击之下,筋疲力尽,手忙脚乱,一个不慎,肩头中了一刀。 宋人动作一慢,番子蜂拥而上,刀棒齐举,宋人身中数下,惨叫声中,就被对方砍翻、砸翻在地,一时间血肉横飞,场面惨烈至极。 另外一个宋人黑布蒙面,长身长腿,身材窈窕,看来却是名女子。 蒙面女子却是颇为骁勇,两把短刀使得虎虎生风,不时有女真番子惨叫着倒下。怒声当中,王松听得清楚,果是汉人女子无疑。不过番子仗着人多,依然牢牢掌控着局势。 蒙面女子连续和番子厮杀,虽然又砍翻了两人,手脚却已经酸软。番子并不痛下杀手,只是死死地缠着女子,不让她有歇息的机会,显然是要生擒活捉。 翟亮已经出去,王松手提铁枪,凝神静气,躲在一处断墙壁后。 突然屋外的黑暗中,战马的悲鸣声响起,只见一个黑影不断的伸出利刃,疯狂斩向散落在外面女真番子马匹的马蹄,只是短短功夫,已经砍伤了数匹。 战马吃痛,纷纷嘶叫着或跳腾或仆倒在地,马群一片混乱。 院子里的番子大怒,纷纷吼叫起来。领头的女真将领指着外面大声吼叫,十几个番子抄起兵刃,纷纷向外跑去。 借着黑暗和战马跳腾,翟亮一边跑,一边继续砍向其余的战马。每匹马都是一刀,每刀都是深可见骨。 趁着番子注意力转移的功夫,王松从断墙处悄悄潜入,一枪刺中了正背对着他的那名女真将领的后脖。 王松拔出长枪,鲜血像泉水一样从那名女真军官的脖子上喷了出来。王松顺势一脚,把那人的尸体踢飞了出去,直奔眼前的女真骑士人群。 番子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已经被撞翻数人。王松快步向前,高高跃起,双枪在手,另外一个女真番子刚转过头来,铁枪砸在他肩胛部,发出骨骼破裂的闷响声,番子疼痛难忍,惊天动喊了起来。 没有战马的冲击力,女真军士的战力就下降了一大半。看到王松风一般地闯了进来,转眼就杀死杀伤了两名女真勇士,其他的番子们都是怒火中烧,嗷嗷直叫。 一个番子当头就是一铁棒,向着王松头上狠狠砸来。王松一个打滚,一枪砸在了番子的小腿上。女真番子哪里受得起他的天生神力,左小腿已经被砸断,倒在地上,大声惨叫了起来。 王松刺翻一名措手不及的番子,闯进战圈,刷刷两枪,逼退了几名番子,对着里面的蒙面女子大声喊道:“快走,我来断后!” 火光之下,看到拿着一对铁枪的王松,蒙面女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 “还愣着干什么,想要死在这里,还不快走!” 王松一声怒吼,一把将蒙面女子推开,长枪挥开众人,纵身而上,又刺翻了一名女真骑士。 蒙面女子死里逃生,也顾不得道谢,一个打滚,又退回了房间。 很快,马嘶声响起,蒙面女子骑着战马,弯头闯出了屋门,撞翻了眼前的一名女真骑士,打马从破墙的缺口处闯了出去。 番子们哇哇乱叫,想要上前,却被王松持枪逼退。看到蒙面女子逃去,一些番子出去寻找没有受伤的战马,剩下的番子们则是恼羞成怒,嘴里边“哇哇”叫着,一起向王松冲来。 一个全身铁甲的番兵,手持一把巨斧,咆哮着向王松当头砍下。王松架了几下,长枪邦邦作响,他顺势隔开。 王松大喝一声,抖擞精神,集中精力,直攻番兵的下三路。持巨斧的番子退步不及,给王松一枪扫在腿上,惨叫着摔了出去,砸倒了后面的两个番兵。 王松飞步上前,一枪刺中巨斧番子的面门,鲜血迸现,番子痛苦嚎叫,捂住了眼睛。王松跟进一枪,正在番子的咽喉,王松一脚踢飞尸体,抬脚向院外奔去。 就在这时,翟亮骑马从破墙处冲了进来,他牵着王松的坐骑,撞翻了几名女真番子,大声叫道:“二郎,上马!” 翟亮随即长枪连连刺出,逼退了几名想要抢上来的女真骑士。 王松翻身跳上了战马,精神一振,大枪呼呼几下,戳翻了两名女真番子,趁着其他女真番子步步后退的机会,和翟亮打马从破墙处跳出,向着远处的官道上奔去。 两人打马上了官道,直到逃到了十几里外,二人才停下马来,人和马浑身都是大汗淋漓。 二人相对一笑,又各自摇了摇头,。二人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下马歇息,以待明日一早,赶去姚古的军营。 对于明天,二人心里都是忐忑不安。尤其是王松,他心里七上八下,顾虑重重。他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2章 各人心思 自杀了萧仲恭的第二日起,王松就发现,翟亮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行为举止收敛了许多,说话做事随意少了一些,敬意则是多了几分。 刺杀金使,泼天的大罪,王松却是风平浪静,混似没有发生过一样。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非不世之豪杰,即大奸巨恶。翟亮甚至有些惊诧,莫非王松真的是被雷击,换了脑袋 王松也不知为何,他所做的一切,均发乎于本心,没有任何私念。也许,他天生就不是安分守己、循规蹈矩之徒,只是没有机会展示。 两人除去心头大患,又解救了同袍,人也轻松了几分。古道马迟迟,二人继续前行,又赶了两日,到了威胜军,官军正在这里驻扎,二人便放下心来。 数月前,完颜宗瀚的大军曾经攻掠了这里,如今官军又打了回来。沿途断壁残垣,残破不堪,百姓、官军尸体裸露于途,遍布田间;烧焦的树木、破败的镇甸,不时可见形态各异的百姓头颅,破败之处寂静可怖,直如末世一般。 官道上,荒野间,向南逃离的河东难民络绎不绝。女真番子围攻太原城,隔断了河东南北,富绅巨贾、官府吏员早已逃之夭夭,处处都无官府宣化。原野上、官道上四处逃窜的百姓,大都是偏野僻县的穷苦之人。 连穷乡僻壤的百姓也不得拖家携口,举家南逃,可见番子是如何的暴虐弑杀。 “翟兄弟,翟叔父就这么放心,让你跟我去河东救人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再说了,在下的事情也和你没多大关系,你可以完全不去。” 沿途而行,王松面色沉重,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却又无可奈何。 一路随行下来,经历过生死,又都是年轻汉子,二人之间的话语自然多了起来。 “二郎,家父言我缺少历练,想让我出来见识一番。他也在西军里面呆过,他觉得你言之有理,朝局混沌,一点即通过,所以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翟亮骑在马背上,神色间颇是安详。 “就如你所说,若是西军战败,东京危矣,大宋危矣。精忠报国,保护乡里,在下自然是要尽一份力了!” 王松不由的抬起了头,眼前年轻汉子的话让他起了几分敬佩之心。 忧国忧民的大英雄他见过,不过都是在和电视电影里面。如今碰到一个近千年前的热血汉儿,他还真是有些感动。 “二郎,你把此事想的简单了些!” 翟亮摇了摇头道:“就凭咱们两人,即便见到了种相公,也很难让他回心转意,从而救出令兄。若是想让姚相公去救,你我位卑言轻,恐怕也很困难。” 王松点点头,这些事情他还是知道的。大宋最强的这支野战军队,最出名的就是种家军和折家军了。 种家军名气稍重,双方实力却在伯仲之间,两家也明争暗斗谁是大宋第一家门,但折家的历史显然要更耀目些。 折家位于河外三州,位于河东最北,地势偏远。姚家和种家同属河东大族。姚家乃后起之秀,自然对种家前辈耿耿于怀了。 救自己兄长,就必须去救种师中,而要救种师中,就必须和姚古或者张灏联手,这两军距离种师中部最近,姚古身为两河制置使,部下西军力量不容小觑。 历史上,种师中战死,姚古张灏被随后击溃,西军一盘散沙,陕西富平一败,散入江南花花世界。大宋唯一的野战强军灰飞烟灭。 靖康之耻,宋室南迁,崖山之后,成了汉人心中挥之不去的伤痛。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这些闪耀的文字,应该融化在汉人的血液之中,而不是徒留下一句句的口号。 民族的强盛,一定要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靖康之耻”这样的历史重演。否则,自己这些人,就是历史的罪人。 看王松心事重重的样子,翟亮宽慰道:“二郎,多想无益。姚古为人,固执跋扈,此行结果如何,你我只能听天由命。” 交城位于吕梁山东侧,太原盆地西缘,北面吕梁山,南临汾河,向东百里就是太原,西临方山、离石,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张灏屯兵于此,可见胸中也有些丘壑。 相对于姚古屯兵的威胜军,距离太原三四百里,张灏所在的交城就已经距离金军大营非常之近。 张灏的父亲张孝纯是太原知府,三弟张浃是太原府机宜文书,主管军中机密,父子二人正在和王禀镇守太原。身为人子人兄,张灏当然想击退番子,以全骨肉之情。 不过,姚古手握六万精兵尚不敢前进半步,这张灏手下只有两万多杂牌军,却能抵达宋金接战的前线,勇气可嘉。 “贤妹,前方得到军情,折叔父已经逃离了金人大营,下落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中军大帐,张灏和一脸蒙轻纱的黑衣女子坐在胡凳上,看二人的表情,似乎刚刚争论过。 “世兄,小妹心烦意乱,说话言不由衷,还望你莫怪。” 黑衣女子疏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问道。 “姚古意欲何为,他难道不知,如此做法,会置小种相公于险地吗” 黑衣女子正是折月秀。她此番北上,希望能早日解救太原,和井陉的种师中部会师,从而想方设法,解救自己的父亲。 她眉头紧皱,脸色绯红,心情甚是不佳。 种师中手中,四万西军精锐,一旦灰飞烟灭,解救太原就成了泡影,其余的西军就只能采取守势,被番子各个击破。 到了那时还谈什么解救太原,营救自己的父亲,不过痴人说梦而已。 “贤妹,你稍安勿躁,兄长我也是身不由己。你要知道,家父和舍弟都在太原城中,你的心情,兄长自然知晓。” 张灏皱着眉头,苦笑道:“姚古传来军令,说所部遭遇番子大军,所部退回盘陀。就凭我手下这两万多虾兵蟹将,如何会是完颜宗瀚的对手!” 他颓然道:“兄长我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只带金人一来,便和其决一死战。只是我军马军稀少,步卒居多,太原城周围俱是平地。我若是孤军深入,死不足惜,只怕起不了任何作用。” 黑衣女子还不死心,催问道:“难道世兄不能挥军北上,和小种相公汇军吧?” 张灏摇头道:“即便兄长抗命北上,又如何得知小种相公的大军所在即便得知,恐怕在汇军之前,已是灰飞烟灭。” 黑衣女子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一时无言,二人都是愁所眉头,沉思起来。 “贤妹,你听说过没有,隆德府出了一件大事,金人的使者被人刺杀,连带着还有两名卫士,一名汉人通事殃及池鱼。” 张灏看气氛沉闷,率先打开了话题。 折月秀一惊,脱口而出。 “竟有这样的事情!兄长说来听听。” 见勾起了折月秀的兴趣,张灏微微笑道:“两日前,金人使者萧仲恭自东京城回归,在隆德府驿站之中,同幕僚赵伦被人当场杀死。” “两日前,竟有此事” 折月秀愣了一下。三日前她刚刚经过隆德府,只不过她有心事,无暇停留,想不到却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据守卫的女真卫士们说,作案的乃是一名年轻汉子,此人乔装成酒楼伙计进入驿站,在房中杀死了萧仲恭等人,然后从容逃脱。” 折月秀点了点头,随即脑海里一闪,想起了王松。 在洛阳城王襄的总管府中,她从卫士口中得知,王松二人也是要前往河东。 按照时间上的吻合,刺杀者的年龄、身手,难道刺杀的人会是王松? 这么说,王松也要去太原难怪那一夜他会碰巧救了自己。 一连串问号在折月秀的脑海里闪过,她坐在那里,像发愣了一般。 卫士进来,禀报道:“相公,义军头领们在帐外等候,说有要事禀报。” “相公,小人等来军中已经有半月有余,请相公颁下军令,尽快把衣甲和辎重分发给小人。” 三个精壮的汉子进来,一人长腿黑脸,一人白皙圆脸,另外一人面色微黄,颧骨突出,勇猛彪悍。 张灏点头笑道:“张横、董平,邓凯,三位兄弟稍安勿躁,辎重粮草克日即到,请兄弟们再等待片刻。” 长腿黑脸的汉子抱拳道:“相公,能否告知小人,大军何时北上,和番子一决高下” 黄脸汉子跟着大声道:“相公,小人们加入军中,不是来混吃等死。还望相公早日率小人们北上,和番子真刀真枪的厮杀一场!” 张灏赶紧道:“邓凯兄弟,各位兄弟,就是这几日,本官也在等候军令。各位兄弟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就是。” 三个汉子面面相觑,脸露失望之色。 三个汉子出去,折月秀不禁言道:“世兄,这三人雄壮异常,看来你麾下的义军中,也颇有些英雄人物。” 张灏摇头道:“一群桀骜不驯,好勇斗狠的粗蛮汉子,难以管教!不过这些人勇力出众,他们当中,能骑马射箭的不在少数,倒是可以一用。” 三人出了大帐,都是脸色难看,长腿黑脸的汉子摇头道:“也不知这鸟朝廷搞什么鬼,大军停了有半月,就是不北上。早知如此,还不如回到太行山中,和山上的兄弟们一起,痛痛快快地杀番贼!” 白皙圆脸汉子点头道:“再待几日,若还是如此,咱们一走了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3章 世家 威胜军城西,一座座巨大的军帐沿着棋盘山山脚驻扎,巨大的军旗迎风招展,正面一个大大的“姚”字,反面则是“大宋河东制置使”几个醒目的黑字。 深沟壁垒,栅栏拒马,箭楼林立,大营中,一队队手持利刃,健壮高大,头戴范阳帽的西军汉子正在来回巡逻,站岗警戒的汉子也是威严肃穆,看得出来,这是一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强兵。 “你就是翟亮,翟进的儿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小翟将军的大名本官可是听说过,“京西”第一人绝非浪得虚名!” 看过二人的手令和书信,姚古微微笑道。他和翟进以前同在西军效力,二人相当熟悉,算起来,翟进以前还是他的部下。 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清瘦高大,眼窝深陷,看似面善,不过顾盼一转,眼中精光一闪即逝。 王松心下暗道不妙,看起来真如翟亮所言,此人如此精明固执,恐怕寻常语言难以打动。 姚平仲兵败而逃,杳无音讯,大宋朝廷为了安抚姚古,同时也为了制衡种师中兄弟,任命了姚古为两河制置使,而种师中则为副使。 大宋朝廷,如此紧要关头,还搞什么平衡之学,添油战术,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各自为战,被金人各个击破 一旦解救太原失败,种师中、姚古等人战败,东京城就会直面金人东西两路大军,难免有灭国之危。 “相公,看你眉头不展,可是担心挥军北进,和小种相公联合,一起救援太原之事?” 寒暄完毕,王松注意到姚古眉头紧皱,便赶紧上前说道。 兄长生死未知,种师中前途未卜,他实在是没有时间在这磨洋工。 姚古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的王松,惊道:“你是何人,莫非翟进的子侄,你又如何得知女真大军要来的消息” 翟亮刚要上前说话,王松阻止了他,继续说道:“在下姓王名松,和翟小大官人乃是同乡。姚相公怕是听说了女真大军前来的消息,所以才不敢贸然前往,前去和小种相公汇合。不知在下所说是否属实” “前军统制焦安节得到敌情,番子已经挥兵南下,准备攻击我军,本官这才下令所部停止前进,严阵以待,等候女真大军的到来。” 姚古盯着王松,目光炯炯。 “倒是你这年轻汉子,从何处得知女真大军不会前来需知军情大事,岂是你一介乡汉所知,真是可笑至极!” “姚相公手握重兵,恐怕是为了驱虎吞狼,让番子吃掉小种相公,你们姚家一家在西军独大吧。” 王松冷冷地说道:“焦安节的话只是个借口,其实前方并没有任何金军。” 姚古冷冷地一挥手,阻止了想要上前捉拿王松的卫士,沉声道:“事关大军存亡,老夫自然要谨慎从事。倒是你个年轻汉子,出口就中伤大将,老夫要不是看在翟进兄弟的面子上,岂能容你!” “姚相公,这都是推脱之词。” 王松肃拜道:“只是相公想过没有,唇亡齿寒,番子一旦灭掉了小种相公,下一个定然是姚相公。以你的这些步卒,抵挡得了番子的万千铁骑吗?” 翟亮大惊失色,忙阻止道:“二郎,不可胡言乱语,还不快快退下!” “令郎因为偷袭金营失败,远遁深山。难道姚相公也想步其后辙,身死名灭吗?” 王松却是不管不顾,说了下去。事已如此,他已没有任何退路。难道真要靠他一人,去面对女真人的万千铁骑? “你这无知小辈!” 姚古勃然变色,手指着王松,大声怒道:“你这厮,真是大胆。小种相公今日才发来约战文书,相约三日后共同对抗榆次的女真番子,你又是如何得知” “三日后” 王松愣了一下,随即正色道: “相公,在下也知道自己狂悖,但此战关乎西军生死,事关太原安危、东京安危,在下不得不口出狂言,还请相公见谅。既然统制官焦安节说番子大兵压境,那就请相公唤斥候一查便知!” 王松松了一口气。种师中约定三日后在榆次共同进军,那么此刻应该还是安全的。 翟亮也觉得事态严重,上前肃拜道: “姚相公,小种相公孤军深入,未有携带辎重粮草,必然是危机重重。前方是否有番子大军,派出斥候,一探便知。还请相公看在同是朝廷大军的份上,营救小种相公。” 大营里鸦雀无声,过了半晌,部下幕僚在一旁说道。 “相公,要不把焦统治和巡察的斥候叫来盘问。若是误了行程,东京城那帮大头巾也会说三道四,请相公三思。” “不必多说!” 姚古挥了一下衣袖,脸色铁青,断然说道:“本相公结发从军,大小恶战何止百次,难道行军布阵还要你个粗汉前来教我!赶出营去,本官军务繁忙,尚有要事要办,送客!” 卫士们见相公发怒,直接架起王松胳膊,就向外拉走。 翟亮拖着王松向外走,王松扭头大声道:“姚相公,请给在下精兵5000,在下愿意打头阵,至死方休!” “你这厮,别再嚷嚷了,没看到相公已经发怒了吗!若再是胡言乱语,小心自己小命不保!” 卫士的话听在王松耳中,置若罔闻。他大声喊道: “姚古,你如此刚愎自用,小肚鸡肠,西军会毁在你手里,大宋朝廷会毁在你手里,你就是宋人的罪人啊!” 翟亮拖着王松出了军营,一直到了河边,眼看和爱杨柳青青,四处无人,这才停了下来。 “二郎,你如此任意妄为,弄不好会丢了自己的小命。我回去如何向你娘交代!” 翟亮见王松愤愤难平,大声说了几句,情绪也是极为低落。 王松独自发愁,在河边一颗古柳下坐下,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独自发呆。 翟亮也是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出神。虽然王松刚才表现的有些过分,但这姚古确实是冥顽不灵,固执透顶。 难道自己二人,真的要孤身犯险,去虎狼之地送死 翟亮起身,过去在王松身旁坐下,问道:“王松,你说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姚古这厮刚愎自用,不肯出兵,咱们两人就算是赶到了太原城,就凭咱们两人两马,又能起何作用” 王松已经平静了下来,他轻声道:“翟兄弟,你说的有理。如今天色已晚,咱们先填饱了肚子,明日一早,再去找姚相公!” “还去找姚古,如若还不行呢” 翟亮想起姚古的固执,不由得有些沮丧。 “莫如杀了姚古,请示朝廷,另派重臣,最好是老种相公前来领兵” 王松眼中的杀机一闪,随即又摇了摇头。 想杀姚古,又谈和容易,即便得手,如何全身而退,其麾下大军,又焉能听他一个外来子调遣。 “姚古可不是萧仲恭,杀之无名。” 翟亮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二郎,不说咱们是否能得手,即便是能一击得手,也必会为姚古的部下所杀。即便咱们能成功,一来一回,等朝廷的军令下来,想来小种相公早已经身陷重围,或已壮烈殉国了。而你的兄长王青,也是生机渺茫。” 王松黯然道:“翟兄弟,我是病重乱投医,你莫见怪。以你之计,咱们却该如何” 翟亮沉吟道:“明日一早,咱们再去姚古军中,姚古若是坚持己见,不肯出兵,咱们再去找张灏的交城所部。张灏的父亲张孝纯和袍弟张浃,如今都在太原城中,前去找他相商,或许能成。” 王松心中一喜,点头道:“翟兄弟所言甚是。明日咱们就依计从事!”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了这翟亮在旁,王松身上的压力也莫名小了一些。 “姚古,你出来,你这公心私用、逡巡不进的懦夫!” 姚古大军军营门口,王松义愤填膺,破口大骂,营口的军士怒瞪圆目,翟亮赶紧把他使劲拖开。 二人一早就去求见姚古,见其大军没有任何前往太原的迹象。二人要进军营求见姚古,却不料吃了闭门羹。二人连军营大门都没能进去,就被守营的军士们用枪杆打出。 二人不知,若不是看在翟亮父亲翟进的份上,二人这般折姚古面子,他恐怕已经痛下杀手了。 同为世家,和姚古这样手握千军万马的大族相比,翟氏一门无疑要逊色的多。姚古杀了王松,便如碾死一只蚂蚁。 眼看到了中午,姚古大军仍然没有丝毫动身的迹象。王松摇头道:“翟兄弟,看来姚古是指望不上,多等无益。看来咱们只能向前,到交城向张灏求助了。” 翟亮也是摇头苦笑道:“只怕这一下,家父和姚古的交情,也要戛然而止了。” 二人打马而去,扬起一路灰尘。 军营里的士卒看得清楚,前去向姚古禀报。 姚古正在军帐中踱步,闻言他停下了脚步,冷声道:“一介乡野村夫,也敢当面斥喝本官,咆哮大营,当真是狂妄至极!” 幕僚陪着笑脸道:“相公不许动怒,这二人去了太原,还不是死路一条。” 姚古点点头,冷哼了一声,气道:“无知小辈,真是狂妄之极!且看他们前去,能翻出什么浪花。到了黄泉路上,可不要怪罪老夫!” 幕僚上前,低声道:“相公,李相公派人来问,我军何时北上,驰援太原。你看大军是向北进发,还是……” 姚古白了一眼幕僚,不悦道:“李纲一介书生,不谙兵事,不必理他。令全军严阵以待,严防番子偷营。没有我的军令,任何人不可出兵北上,违令者军法处置!” 幕僚和部下面面相觑,赶紧退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4章 贵人 快马加鞭,王松二人一路向北,很快就找到了张灏的营地。 士兵进去通报,二人很快就被请了进去。二人不由得暗暗诧异,见张灏可比见姚古容易多了。 大营里军旗猎猎作响,军士来回巡逻,果然军纪军容上,都要比姚古的西军差上一些。二人一路过去,只见大营之中,有许多粗布短衣、未曾披甲的年轻汉子,人数也不在少数。这些人手持利刃,脸上都是风尘草莽之色,从打扮上看起来,似乎是乡兵或义军。 看到王松两人经过,人群前,一个白皙的圆脸汉子大喊道:“二位兄弟,这些官军是不打番子的,还是回家好好过日子去吧!” 王松抱拳道:“多谢兄弟了。官军杀不杀番子,在下不知,反正在下是要杀的。各位兄弟回见!” 王松二人过去,白脸大汉问道:“张横兄弟,你说这二人到此做甚的,会不会也是前来投军” 黑脸的长腿汉子皱眉回道:“投了军又能怎样?咱们兄弟在这已经半个多月了,金贼就在对面,也没看到官军敢去和金贼厮杀。要我说,咱们是来错了地方,还不如回太行山,兄弟们单干,至少也能杀几个金贼!” 白脸大汉摇头道:“咱们兄弟又不是没和金贼厮杀过,结果又能怎样!我们王屋山的兄弟死的还少吗。如今咱们兄弟投靠这些官军,就是想好好杀一杀番子,谁知道整天窝在这里当缩头乌龟,直娘贼的真不是个事!” 黑脸汉子摇摇头道:“我们太岳山,也是死了不少兄弟。咱们和番子单干,没有马匹,占不了便宜。事到如今,还是看官军何时出击,忍一忍吧!” 黄脸长脖的壮汉盯着王松二人,大声问道:“二位兄弟,不知是何处的好汉,想来也是投军杀虏的吧” 王松摇摇头道:“是来杀虏,却非投军。各位兄弟,咱们后会有期!” 王松、翟亮二人进了军帐,一个文官打扮的俊秀男子端坐在一张案桌后。文官身边,两个一文一武打扮的官员分居左右。 一个黑衣劲装的蒙面女子坐在一旁,看样子身材笔直。从脸上露出的其它部分,以及灵动的眼珠看,似乎是年纪不大。 看到王松二人进来,黑衣女子眼睛一亮,想要站起身来,却是又坐了回去。 翟亮呈上文书和腰牌,谈了自己二人前去寻找种师中西军、以及种师中可能兵败的事情,张灏默然不语,看了看旁边的文武二人。 翟亮低声在王松耳边说道:“二郎,这女子我似乎在洛阳城见过,就在王总管府中,却不知她如何会在此处” 王松看了看黑衣女子,也觉得似曾相识,只是不知是不是昨夜被自己相救那人。 “张相公,你应该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是小种相公阵亡,他手下的秦凤军全军覆没,对我大宋士气的打击不言而喻。” 没有办法,王松只能又一次故伎重施,拿出了说教的本领。 “小种相公败亡,下一个就是张相公和姚相公,番子各个击破,想必只是早晚。若三军尽没,如此太原危矣,张知府危矣,还请相公三思!” 只可惜,这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张相公,面无表情,古井不波,脸上的喜怒哀乐都看不出来。 “相公,如今金军正在全力对抗小种相公的部下,太原以南,已经是一片空虚。若是大官人愿意出兵,在下愿为马前卒,冲锋陷阵,百死不辞,还请大官人成全!” 王松言辞诚恳,不得不又一次加大了自己的筹码。 “你……” 张灏仔细打量了王松一下,轻声道:“王壮士,你个人武力再强,也敌不过番子的千军万马。事关重大,本官自然要慎之又慎!” 见张灏犹豫不决,旁边一个四旬左右的文官轻声说道:“大官人,姚相公手下有六万西军精锐,竟然都裹足不前,可见金军主力就在前面。若是我军贸然出击,一旦遭遇番子主力,恐怕会灰飞烟灭,就更别谈救老相公了!” 王松暗自摇头。历史上,宋人怕金军怕到骨子里去了,尤其是这些士大夫,真可以称得上是畏金如虎,谈金色变。依靠这样的人去和女真大军对垒,恐怕还未碰面,就已经是望风而溃了。 看到张灏轻轻的点了点头,王松急道:“大官人,西军亡则众军亡,众军亡则太原危矣!大官人为了令尊张知府的安危,赶紧下令出兵吧!” 翟亮也在一旁抱拳道:“请大官人即刻发兵,小人等愿为前锋,身先士卒,万死不顾!” “这……” 张灏眼露犹豫之色。他一介文官,毫不知兵。固守可能还有几分胜算,至于野战,那就是不值一提了。 黑衣少女眼珠转了几下,站了起来,在张灏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又回身坐下。 张灏直起身来,轻声问道:“王兄弟,以你所说,若是我等未能进兵,小种相公便要兵败身死。那你此番前去,究竟做何打算说来本官听听。” 王松松了一口气。只要这张灏还听他说话,就有希望。若是人人都如姚古那般固执,他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张相公,小种相公一路轻骑而进,粮草辎重也没有携带,只要拖延个两三日,不战自溃。” 王松抱拳道:“太原以西,只有榆次可以暂且驻兵,但没有粮草,却不是长久之计。因此,以小人之见……” 他来到帐中悬挂的舆图前,指着寿阳的方向道:“小种相公肯定是要退往杀熊岭。也只有这样,西军才能依靠地形,抵抗金人的骑兵冲击!” “你又如何得知,小种相公未能携带辎重粮草。” 张灏惊疑道:“此乃军中密事,你非军中之人,莫非只是猜疑” “相公,小人家兄就在小种相公军中,是他递书信与我,小人们这才推度得知。” 王松面色凝重,抱拳道:“相公只要发兵,便知是真是假。小人愿做前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嗯……” 张灏坐回椅子上,眼睛看着王松,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黑衣少女过去,和张灏低声说了几句。张灏似乎脸有难色,黑衣少女又说了几句,最后张灏无奈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妥协。 张灏转过头来,轻声道:“王兄弟,本官暂且相信你所说。本官也想前去接应小种相公,无奈兵微将寡。这样,本官把你二人编在河东忠义军行列,再拨一部分兵马给你二人,归你二人节制。希望你二人能力挽狂澜,希望小种相公能逢凶化吉,如此太原幸矣,家父幸矣!” 他是一军主将,说话却温文尔雅,颇有儒士之风。主将如此,带领着一群杂牌军,以步卒对骑兵,胜算应该不大。 黑衣少女身材纤细,但却颇为高大,看起来应是北地人物。看到王松的眼光飘过来,黑衣少女不由低下了头。 “张相公,还请你……” 翟亮还想说话,王松伸出手来,阻止了他。 这些人已经被女真人打怕了,绝不会为了自己只言片语,就肯出兵,跟这些人在这里辩论,只会是浪费时间! 张灏的大军,说白了是救自己父亲和家人的,至于种师中,那就的公事公办了。没有朝廷的旨意,谁也休想调动大军半分。 将在中御,这四个字,害了多少大宋将士的性命。 王松抱拳道:“多谢相公!还请相公拨下一应兵器铠甲,准备好七日的干粮,我等好前去解救小种相公。此战若是胜了,功劳是相公的,此战若失败了,则和相公无关!” 张灏面露难色。如今军中粮草都是紧张,七日的粮草,3000人,最起码也是两三万斤。还要加上铠甲、兵器等物。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黑衣少女。 果然,黑衣少女又站了起来,走了过来,又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张灏眼睛亮了一下,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点头道:“好,既然两位壮士雄心虎胆,舍身忘死,本官也就赌上一回。” 他思索了一下,朗声道:“二位兄弟,本官就任命你二人为河东忠义军招讨使、招讨副使,带领义军前去接应西军。你二人尽管放心,兵器铠甲一应俱全,本官绝少不了你们的。” 王松觉得黑衣女子似曾相识,却有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他赶紧抱拳,朗声说道:“多谢大官人成全!” 王松和翟亮出了大帐,翟亮在一旁摇头道:“二郎,我如今才相信了陈瞎子的话,果然是神算,让人佩服。” 王松一怔,不由得抬起头问道:“翟兄弟,你为何有此一说” “看来你还是蒙在鼓里。” 翟亮摇摇头笑道:“方才在帐中,你和张灏言词交锋,兄弟我却是看了个明明白白。你是有贵人相助。” 看王松仍然懵懂不解的样子,翟亮看了看周围,低声道:“难道你就没有察觉,只要张灏有犹豫,那黑衣女子就会挺身而出,而张灏就会妥协,如你二郎所愿” 王松呆了片刻,哑然失笑道:“若真是如此,这黑衣女子就该给你我千军万马,而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次却是翟亮一惊,他不由得问道:“乌合之众,这却是为何” 王松苦笑道:“此中缘由,你稍后便知。” 忠义军招讨使,摆明了是民兵司令,拨给自己的也就是乡兵或义军而已,并不是正规军。 不过想想,有,总比没有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5章 义军 鱼龙混杂,乌合之众。 来到教场里面,看到眼前乱哄哄的一伙人,原来就是刚才碰到的那队义军乡兵。 翟亮心里面一沉,刚才对张灏仅有的一点借兵的好感,顿时又丟到了瓜哇国去了。 现在他才明白,刚才王松对他说的“乌合之众”的意思。 眼前的人,大部分都是身着粗布短衫,发髻用荆衩叉起,三五成群,六七成堆,没有铠甲,没有头盔,打扮各异。 “二郎,这是河东的义军。休要小看他们,上了战场,打起仗来,可比官军管用多了。” 翟亮硬着头皮王松耳边在低声说道,却连自己都有些心虚。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悦,本以为二人之中,他会被高看一眼,谁知道张灏却任命了王松为指挥使,他是指挥副使。那黑衣女子究竟为何人,她为何要如此这班帮助王松? 王松哪里能想到翟亮心中究竟,他只是想着如何能去救人。 翟亮一解释,王松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都是河东各地的义军,还不是乡兵。 女真大军南下,有两河之地的汉儿义胜军和常胜军倒戈追随,也有千千万万的汉人奋起抵抗。 而反抗金人最激烈者,则为盘踞在太行山上,各支大大小小的义军力量。 这些人成分复杂,鱼龙混杂,杀人放火的悍匪、无家可归的穷人、战场脱逃的兵痞、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闲汉、怀才不遇的志士…… 但大多数人,还是给官府逼的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落草,逼上梁山。 毕竟,穷凶极恶之徒稀少,圣人至贤罕有,大多数的还是有着各种小毛病、却又人畜无害的普通百姓。 只是在这乱世,家国情仇,每个人的命运和人生变得更加沉重和饱满。 士卒们拉着几辆大车过来,上面满满的铠甲头盔。带头的士卒拱手对王松说道:“王兄弟,这就是相公拨给你们的辎重,足可装备2000余人。这些是铠甲刀枪等物,望你等多杀番子,为河东的百姓报仇!” “兄弟,暂且留步!” 王松拉住了刚要离去的士卒,问道:“请问兄弟,这营中可有火药” 前世学的是化学,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炸管炸药,马上面对的是如狼似虎的女真铁骑,王松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火药。 士卒愣了一下,思索道:“王兄弟,军中倒有一些用火药制成的震天雷,也有火箭和火筒,你可以找张相公问一下。不过历次大战下来,应是所剩无几。” 王松有些失望。不过想来也是,军中即便有火药,那也是混合在一起,直接使用,威力上和后世标配的要相差太多。 士卒却是继续道:“王兄弟,交城是个大地方,河东晋州盛产火硝,交城街面上有几家做爆竹烟花的店家,你去看一看,兴许会有收获。” 王松大喜过望。正所谓绝处逢生,只要有了火药,他就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也会增加一些胜算和信心。 士卒看王松喜形于色,摇摇头离开。这火药只能燃烧,并无多大用处,不知道这汉子何以如此兴奋。 “二郎,咱们过去吧,义军都在等侯。” 翟亮过来,叹息道:“二郎,就凭这一群乌合之众,恐怕还不够番子塞牙缝。” “翟兄弟,你能做的已经做到了!” 王松看着翟亮,郑重道:“你送兄弟到此地,历经生死,不离不弃,已是仁至义尽,咱们就此别过。若是有幸回来,你我兄弟再青梅煮酒,共叙天下之事!” “王松,我若是这般回去了,如何在中州的父老乡亲面前抬起头来。” 翟亮正色道:“你最好多拜拜菩萨,助咱们逢凶化吉。即便是战死沙场,我也要拉几个番子垫背!” 他狠狠地拍了一下王松的肩膀。世家子弟,自有他心底的一份骄傲。 王松心下感动。后世物欲横流,人人都活的极是自我。哪像这个年代,仁义,忠孝、谨信还深深的藏在人的脑海之中。 他也把手搭在翟亮的另一边肩膀上,朗声道:“求人不如求己,你我兄弟,一定会活着回来。” 二人一起哈哈大笑,以往的所有不豫,即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二人就是新任的招讨使,招讨副使了。” 两人来到一堆义军面前,还没有开口,脸色黝黑,身长腿长的汉子就迎了上来,目光里尽是不屑之意。 “你二人看起来倒是颇为雄壮,有几分样子,不像那些空心萝卜,中看不中用!” “是不是空心萝卜,试过了才知道!” 白脸大汉,王松进营时和王松搭话的哪位,此刻上前,目光充满了挑衅。 “我董平手下,杀过不少的强人,谁若是滥竽充数,可过不了我这一关。想成为我等兄弟的首领,得先看自己的本领过不过关!” “董平?” 王松一愣。难道眼前这白脸汉子,就是水浒传里的那位禽兽? 他上下打量董平,除了手上的一把仆刀,并无双枪在手。 “你这是看甚?” 看到王松目不转睛打量着自己,董平白脸上浮起一丝怒气。 “当日我董平纵横山东之时,“一撞直”之名谁人不晓。你要想蒙混过关,休怪我刀下不认人!” ““一撞直”,不过就是一群盗寇而已。” 黑脸的张横冷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人家张书夜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你等全给擒了,连你们的匪首宋江也没拉下。你“一撞直”再大本事,不也是来到这太行山,落草为寇。” “你这黑厮,你难道是东京城的禁军,不也是在这落草为寇!” 董平反讽道:“大哥不说二哥,你我二人,就不要互相埋汰了。” 张横黑着脸,一字一眼地说道:“董白脸,我等兄弟乃是太行山抗金的义兵,你可听明白了。” “一撞直”,唐宋俚语,形容军汉每遇战斗,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看来,这董平真是一员猛将,也确是真实历史上的宋江部下,只不过和水浒传里那位人面兽心的“双枪将”截然不同。 而这张横,也不是什么劫财害命的“船火儿”,而是太行山的义兵首领了。 一旁的黄黑雄壮汉子,唤作邓凯的,乃是地方乡兵的首领,一看就是乡间的桀骜不驯之徒。 “各位兄弟,本官是你们新任的忠义军招讨使王松,这位是副使翟亮。实话告诉你们,本官是带你们去和番子拼命的,是去送死的,你们敢不敢去啊” 王松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迎着眼前的“黑白黑黄三雄”,及一众义军,朗声说道。 北宋军制,一都两队,一都100人;一营五都500人;一军五营2500人,忠义军虽然只有2000人,但也勉强可以按一军算。指挥官排下来就是军指挥使、营指挥使、都头等。 校场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事关生死,由不得每人细细思量。众人看王松神情严肃,便也都收起了轻视之心。 “弟兄们跟着你卖命,也要看值不值得!” 黝黑长腿汉子脸色凝重,厉声问道:“你这年轻汉子,到底有什么本事,也敢来趟这趟浑水。若只是个窝囊废,大家各走各路,免得消遣对方!” “原来都是些怂包软蛋!” 王松不屑一顾的说道:“番子杀你们父母兄弟,辱你们妻子姐妹,你们却在这里唧唧歪歪,推三阻四,连和番子玩命都不敢,你们到底有没有长卵子,还算不算男人!” 王松指着面前怒目而视的人群,摇头道:“不瞒各位,在下的兄长,如今就在西军中和番子正面厮杀。在下去太原城,就是和番子拼命的。你们若是没胆的草包,还是赶紧逃命,好好做你的缩头乌龟去吧!” 面前的义军群情激昂,纷纷躁动起来。有人大声喊道:“你这厮满嘴喷粪,就会卖弄嘴上功夫,咱们过几招试试,让爷爷领教一下你的手段!”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黑脸长腿汉子双手一挥,止住了众人,对着王松说道:“大官人,你也不用使激将法。要想让我等兄弟听你号令,须得拿出真本事来!” 王松和翟亮对看了一眼,看来要想让这些人服气,今天的这场较量比试是不可避免的了。 “你这厮,先和我董平大战三百回合!” 白脸大汉满脸通红,额头全是汗珠。 “这几位兄弟,你们想如何比试,划出个道来吧。” 翟亮上前,拿出了长刀。 白脸大汉上前,对黝黑汉子抱了抱拳说道:“张横,这厮如此嚣张,你先让开,让我教训教训他吧!” “就先便宜你这厮了。” 张横点点头,拿起一把环首大刀,扔给了白脸大汉,叮嘱道:“董平,千万别折了大伙的面子!” 人群让出一个大圈,开始鼓噪起来,就连箭楼上巡查的士卒也转过头来,向这边打量过来。 折月秀走出营帐,看到不远处的喧闹情景,也不由得驻足观望。 她夜间为王松所救,但生死须臾,夜色模糊,她未能目睹王松的武功。今日军中比武,倒是可以一见。 她帮着调义军给王松,不过是徒手之劳。不过,若是要为旁人,她也不屑去做这些事情。 她换了衣服装扮,再加上天黑难辨,王松未能认出她来,她也不会上前承认。 即便她和王松结识,又有何益 她家破人亡,许配他人,身不由己,又想这些劳什子事何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6章 服众 翟亮正要上前,董平却对他摇了摇手,手指指着王松,嘴里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让正主上来,免得一个个比试!” 翟亮满脸通红,正要发怒,王松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翟兄弟,你先歇息片刻,若是我落败,你再上不晚。” 翟亮点点头退下,董平和王松在圈里面站定,王松面色平静,摘下铁枪,接在一起,单手握枪,朗声说道:“开始吧,董兄弟,在下先让你三招!” 围观的众人,包括翟亮,都是大吃一惊。眼见王松的铁枪黝黑光滑,最少也是二三十斤重,他却能单臂使之,光是这份神力,自己这些人已是无人能及。 董平怔了片刻,白脸胀得通红,向前跨出一步,长刀就向王松腰间扫去。 王松向后一闪,躲过这一刀,董平不等招数使老,切换招式,长刀从上到下砍了过来。王松又是一扭身,长刀砍在地上,土石飞溅。 转眼已过三招,董平心中急躁,又是当头一刀劈来。王松长枪一架,手腕微震,想不到这白脸大汉,颇有些神力。 董平发狂,长刀舞的团团转,如旋风一般。二人你来我往,兵器“铛铛”之声不绝。 “有两下子!” 王松赞了一声。董平的力气、速度都颇佳,又有拼杀经验,若是在万军从中,算的上是一员猛将。 董平却是暗暗心惊。他自诩神力,又是年少习武,却始终欺不到对方身侧。他使的虽是朴刀,却是加长了刀柄,足有六尺,比一般的朴刀要长许多,也要重得多,尺寸接近唐人的陌刀。 他自恃悍勇,刀却不过七斤,和对方对了十来招,手臂发麻,这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董平招式一变,长刀霍霍,全是拼命的招式。王松不得不凝神对待,以免真伤了自己,闹出笑话。 董平狠狠一刀斩下,刀到半途,速度上已经有所减弱。王松揉身而进,面对面站在了他面前。董平大惊失色,他来不及躲闪,王松已经枪杆打在他前胸,董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长刀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这厮,明明只是比武,为何使的都是同归于尽的狠辣招式。实在是岂有此理!” 董平红着脸退下,翟亮愤愤不平,忍不住说了一句。 王松用食指勾勾张横等人,不屑地道:“你们几个,还是一起上吧,免得说我欺负了你们。” 义军前面的几个大汉,包括张横,一个个都是怒火中烧。张横面色铁青,鼻子都气歪了,却是不敢大意。 对方功力太深,自己显然不是对手,不过众生喧嚣之下,他也只有硬着头皮,勉力为之。 绿林中“除暴安良”的好汉,纵然斧钺加身,血流五步,也不能畏缩不前,当了缩头乌龟。 张横手持利刃,大手一挥,几个粗壮汉子手持利刃,团团把王松围了起来。 “张横,你要小心,千万在意!” 董平脸色煞白,但却没有围上来,显然刚才那一下挨得不轻。 折月秀看的目眩神迷。她见过许多的勇力军汉,王松如此神力惊人,武艺高强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王松也是非常惊诧自己的身手,无论是力量还是反应速度,都是让他暗暗惊喜,这或许就是重生带来的好处。 身处乱世,个人命运,身不由己。一副好身体,实在是太重要了! 张横长枪直刺,急若闪电,直奔王松胸前而来。另外两名汉子,一名长刀直扫王松的下路,另外一个则是手持巨斧,劈头盖脸直砍下来。 翟亮暗暗心惊。这些家伙,全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招数。自己刚刚责备过董平,没想到这些家伙全部又使了出来。 也只有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才会有这样的招数。 王松肩头一闪,躲过刺过来的长枪。身体一个打滚,避过扫来的长刀,顺手用长枪的尾部击中了巨斧汉子的心窝。巨斧汉子如遭重击,轰然倒了下去,腾起一地灰尘。 只是一招,对方已经倒下一人。张横长枪又是狠狠刺来,枪枪不离要害,颇是玩命。剩下的几人也从旁边加入战团,舍命攻击,不死不休。 折月秀嘴里“咦”了一声,似乎为王松担心。 张灏出来,看着远处的打斗,笑道:“贤妹,一群莽汉,有什么看的!” 见王松稳居上风,收放自如,折月秀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世兄,战场之上,莽汉才有用。就如这太原城,若是没有莽汉,怕是早就陷落了。” 折月秀离去。张灏摇了摇头,苦笑道:“军中没有莽汉,我也是进退两难,成了不忠不孝之人。奈何,奈何啊!” “好!” 王松暗赞这黑脸汉子功力不浅。他长枪做棍一扫,另外两名汉子失去重心,跌倒在地。王松随即一记弹腿,另外一个汉子飞了出去。 王松天生神力,再加上自小习武,只是随随便便的出招,普通的汉子已经是招架不住。这几人倒在地上,虽无重伤,却也痛的一时站不起身来。 只有十几招,王松还有所顾忌,围上来的五六人已经全部倒地。王松怒喝一声,一枪砸下,张横硬着头皮一架,枪杆断裂成了两节,自己也双臂发麻,“噔噔”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松移开指在张横咽喉处的长枪,把他拉了起来,然后对着周围一抱拳,朗声道:“各位兄弟,承让了!” 人群中响起了震天的喝彩声。被击败的几人,各自揉了揉自己疼痛的部位,面面相觑,然后一起走到王松的面前,拱手抱拳道:“参见大官人!” “各位兄弟,无需多礼!” 王松虚扶了一下,众人个个灰头土脸,都是直起身来。 王松道:“各位兄弟,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这些都是雕虫小技,只有上了战场,杀得了番子的,才是真汉子!” 王松言辞谦逊,不敢怠慢眼前的任何一人。 民间义士抗金,大多都是以血缘村落关系聚集,就像翟家军一样,不像后世那样人情冷落,做事只顾个人利益,而没有团体之念。 后世经济社会,人与人之间感情淡薄,尔虞我诈,即使是亲兄弟,经常也会因为小事情翻脸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这个时代,没有后世的高科技,高独立,高自我,一切还很原始,面对凶险未知的大自然,仍然需要彼此的同心协力,才能对付外界的凶险。这个时代,只有组成一个团体,才能更有效的对付来自于外界的风险。 因为是团体性,群体活动,那么人和人的关系中,就自然而然的印上了情义,兄弟,忠诚这样的烙印。 而在王斌生活的后世,由于社会分工越来越精细,人和人的关系越来越淡薄,兄弟情笼罩在同志的词汇里,义气被当成白痴。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情义让人的胸膛温暖,而没有了这些,生活只是孤寂和冷清。 这前面的五六个人,也就代表了五六个不同地方的血缘或者村落,分成好几个抗金群体,必须紧紧的团结在自己周围。 “大官人客气了。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官人见谅!” 张横黑脸通红,显然是有些尴尬。 王松挨个拍了一下众人的肩膀,轻声交谈几句。 来自后世的王松,自然知道如何说话,如何应酬。众人都是血性汉子,大家几句话一说,瞬间便熟悉起来,也热闹了起来。 “几个月前,在东京城外,王大官人只凭一把短刀,可是亲手杀了十几个番子。他的身手如何,这下你们知道了。” 翟亮上来,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道。 众人又是一惊,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纷纷肃拜道:“大官人,小人等得罪了!” 王松苦笑了一下,点头道:“各位兄弟,咱们兄弟要去太原,和番子干一场,弟兄们有什么话,如今都说出来。免得到时丢了性命,却要埋怨在下。” 董平圆头猛摇,一张白脸涨得通红,他大声道:“大官人,不是兄弟我贪生怕死。朝廷的十几万大军都被战败了,咱们这几千兄弟又能做甚,去了还不是送死!” 邓凯走上前来,正是那个黑黄脸的雄壮汉子。他昂起了头颅,斜瞥着董平,不满地说道:“董平,我看你这厮就是怕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甚!番子想杀了我们,没那么容易,兄弟们手里有的是刀枪!” 邓凯的同乡高大个邓五,长刀扛在肩上,轻蔑地道:“邓官人说的不错,你们这些盗贼,只知道欺压良善,一听到要和番子对阵,就马上焉了下来。杀一个番子够本,杀两个我赚一个,怕个求!” 他这么一说,包括张横,董平在内的几人都是转过头来,怒目而视。 董平白脸通红,抓起了长刀,怒喝道:“邓黑脸,你狗日的满口喷粪,直娘贼的谁怕番子了!直娘贼的滚出来,老子非让你见血!” 张横也是勃然大怒,怒目圆瞪:“老子山上的兄弟,个个都是忠义之士,人人都和番子有血海深仇,怎会怕了这些畜生!你这黑脸长脖子措大,在这胡言乱语,小心老子砍了你的狗头!” “老子就看你这厮不顺眼,想杀了老子,看看谁的刀快!” 邓凯拿起粗大的长刀,怒目圆睁,显然也不是善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7章 聚义 众人都是怒气冲天,相互推搡在一起,看样子就要发作起来,刀兵相见。 “跟自己人耍狠,显得自己有能耐,有种就去杀番子去!” 王松上前,和翟亮分开了众人,嘴里喝道:“把兵刃都收起来,军营之中,谁再敢喧哗,率先闹事,老子定斩不饶!” 置身其中,王松莫名地爆了粗口出来。 听到王松的话语,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王松心里满意。众人如此义愤填膺,如此仇恨女真番子,正是军心可用,最起码不会像那些禁军一样,一触即溃,或是不战而逃。 王松来自后世,自然知道如何激励人心,拉拢分化。为今之计,就是要团结这些汉子,拧成一股绳,才能做些事情。 他看着众人,朗声道:“从今以后,各位兄弟就是战场上的同袍,要并肩作战。有什么怨言说开了,千万不要留到战场上。众兄弟放心,我自会量力而行。咱们既要杀番子,还要懂得保存自己,千万不能蛮干!” 众人这时候都平静了下来,一起抱拳应道:“一切都听大官人的!” 王松点了点头,心里面暗地盘算。不管是前世还是后世,他都没有领过兵。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他整日在书籍和网站上泡着,治军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纸上谈兵的功夫。 “你们几个,有谁在军中干过,或懂得军伍之事” 王松指着眼前的董平几人,提高了嗓门。 董平、邓凯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张横尬着一张黑脸站了出来,抱拳说道:“大官人,小人以前在威胜军从过军,大小也是个都头,不知这算不算” 王松点点头道:“懂得行军打仗就行。军中讲究的是令行禁止,士卒只能服从军令,不能我行我素,你们可愿听令!” 张横、董平、邓凯几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一起抱拳道:“小人等愿意听令!” “好!从今以后,咱们就是生死患难的兄弟了。” 王松点头道:“自今日起,张横就是咱们忠义军的前营指挥,董平是后营指挥,邓凯是中营指挥,各营的副手由几位兄弟自己指派。本官和翟亮兄弟居中调令。大伙儿可有话说” 张横、董平、邓凯一起抱拳道:“谨遵大官人军令!” 王松这样安排,公道合理,众人自然无话可说。以王松的资历,杀过番子,武力过人,又是朝廷任命的主将,众人自然而然,把他当成了主官。 “各位兄弟,还请传下话去,此番前去,定是一场恶仗,若是有谁不愿意去的,早点退出,省得耽搁了彼此!” 王松看着众人,郑重地说道。 众人轰然应声,下去各自纠集手下或者同乡,聚在一起商量。 王松看张横和董平并未动身,不禁惊讶的问道:“两位兄弟,难道你二人不需和兄弟们商量商量” “大官人,小人两个本就是这河东各山中的强人,气愤番子残暴,这才下山从军,欲和番子周旋!” 张横和董平相视一笑。张横撇撇嘴笑道:“小人盘踞在王屋山那边,董兄弟的地盘是太岳山,距离交城都不远。小人这些兄弟,都唯小人马首是瞻,都是热血的汉子,绝不会给大官人丢脸。” “大官人,我们太岳山的兄弟也不是乌合之众。和大官人一样,大家可是跟番子实刀实枪的干过,绝不会给大官人丢脸!” 董平收起了脸上的戏谑,脸色肃然。 “两位兄弟,从今以后,没有什么小人、大官人,以后大家都是生死兄弟。若是此番能够全身而退,在下再和两位兄弟一起,聚义同心,再杀番贼!” 王松倒也喜欢这二人的直爽,这可比后世那些勾心斗角的应酬简单多了。 “多谢大官人,大官人武功如此之高,弟兄们跟着大官人,心里面也算舒坦。那些个大头巾,脑子里弯弯绕绕,弟兄们实在是怕!” 董平晃着自己的圆脑袋,在一旁摇头道。 “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人家董白脸那些强盗都不如!” 统计下来,一半左右的庄丁磨磨蹭蹭,不愿意跟随王松去太原,气的邓凯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完全没有了风度。 “你们的妻儿老小、兄弟姐妹,都是谁害死的,都给忘了!你们不去杀虏报仇,还有脸吗。我都为你们感到羞耻!” “官人,跟这些人费什么话!” 邓五冷冷道:“连爹娘的仇都不敢去报,直娘贼的算人吗!大官人,咱们其他的兄弟都随你去,也不缺他们!” 翟亮见状,赶紧上前,把怒气冲天的邓凯给劝了回来。 看到邓凯恼羞成怒,董平哈哈笑了起来,脸上都是得意之色,他大声对面前的手下道:“王屋山的兄弟们,去太原城杀金贼,你们敢去吗” “愿意,大哥说了算!” “大哥吩咐就是!”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听大哥的就是!” “大哥说了算,这次我们要杀金贼个人仰马翻,为父老乡亲报仇!” 听到手下兄弟们此起彼伏的呐喊声,董平得意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割了脑袋,碗大个疤,谁怕谁!” “谁怕谁!谁怕谁!” 土匪们的一声声吼叫,让邓凯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蹲在地上,愤愤地把脑袋转向一边。 太行山上的大部分义匪倒是全部追随,人数在1000人上下。不过,经过挑选,还是有近百人的老弱留了下来。 “你们先回山上,和留守的兄弟们一起,固守山寨,等大哥回来,” 董平看着邓凯,嘲笑道:“邓大官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如今知道谁是英雄好汉谁是怂货了吧!” 邓凯脸色铁青,抱拳道:“董兄弟,这些家伙贪生怕死,忘了家人父母的惨死,在下羞愧难当,甘拜下风!” 董平一愣,随即上前,拍了拍邓凯的肩膀,沉声道:“邓大官人,兄弟不会说话,得罪了!” “邓兄弟,他们不一定怕死!” 王松看着耷拉着头,不愿前去太原的乡兵们,上前道:“他们身负血海深仇,不一定是贪生怕死,他们只是信不过我等!” “王大官人说得对!” 翟亮也劝道:“父母妻儿之仇,不共戴天!他们或是觉得,跟着官军更能报仇雪恨。你没有看到吗,他们并没有散去,还是留在了军中。” “多谢两位官人!” 邓凯脸色缓和了一些,肃拜道,随即转向了董平,沉声道:“董兄弟,以往诸般不是,兄弟给你赔罪了!” 董平哈哈大笑,连声道:“能让你邓黑脸低下头,可不是件容易事啊!” 邓凯黑脸一红,不好意思笑了一下,众人都是哈哈大笑,尴尬的氛围也一下子荡然无存。 车上的衣架被卸了下来,王松让部下整理队伍,更替衣甲。众人看到衣甲破破烂烂,没有几幅好甲,都不由得破口大骂。 王松也是暗暗摇头。士兵没有好甲,在战场上损失会惨重得多。不过宋军一向衣甲供应不足,看看大营中那么多士兵头上的范阳笠就知道。也只有精锐的禁军、朝廷的正规军,才能有铁甲贯身的可能。 王松离开,去向张灏复命。走到张灏的大帐门口时,折月秀脸蒙轻纱,从里面走了出来。王松赶紧闪过一旁。 翟亮却是上前,轻声咳嗽了一下,肃拜道:“这位小娘子,在下翟亮,河南府人氏。小娘子对我等多有帮衬,这下多谢了。” 折月秀看了一眼旁边的王松,低声道:“二位壮士前去太原城杀敌,在下也只是顺水人情,壮士不必放在心上。在下祝二位壮士多杀番贼,早日凯旋。” 王松听她的声音清脆,十分动人,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折月秀双眼清澈,黑白分明,眼神动人心弦。王松心中一动,心脏急跳了几下。 翟亮见折月秀停了下来,大喜过望,他看了看王松,轻声问道:“多谢小娘子。小娘子可否告知在下,小娘子是何方人氏,在这军中可有要事,我兄弟能否效劳” 翟亮的一番话,却让折月秀猛然惊醒。她心头一酸,看了看王松,却见他正看着自己,折月秀不由得脸色一红,心里莫名地慌了起来。 “在下蒲柳之姿,出身、姓氏不提也罢。” 想起自己已经许配他人,折月秀硬起心肠,只想离去。 “在下还有要事要办,先行告辞。二位壮士若是有事,回头可到军中找我。王松,你此去太原,千万不可莽撞从事,记得保自己周全!” 折月秀低头匆匆而去,她身后的卫士赶紧跟上。 王松看着她笔直的一双长腿,不由得心里纳闷,这黑衣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让张灏这一军主帅如此言听计从? 二人两次交面,他一直都没有想起,折月秀就是他在洛阳道上和河东所救的那名女子。 看到折月秀离去的背影,翟亮摇摇头,遗憾道: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二郎,你我俱是失意之人,当共饮一杯,以销此愁。” 王松摇摇头,惆怅道:“翟兄弟说的正是。不过这惆怅之酒,还是留在杀敌之后再喝吧。” “相公,小人所部已经集结完毕,准备明日启程。特来向相公告辞!” 张灏点点头道:“两位兄弟,本官就早些祝你们马到成功,凯旋归来。” 王松抱拳道:“多谢相公!不过小人还有些小事,还请相公周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8章 笃行 “董平,你这手里提的都是什么” 看到董平提着两桶东西过来,放在营中的空地上。王松一头雾水地问道。 董平指了指后面的十来个大桶,白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官人,这都是你要的东西,兄弟们找遍了整个交州城,才找到这些,也不知够不够用。” 王松心头一颤,上前揭开桶盖,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他赶紧盖上了盖子,又转身打开另外一桶,却是细化极好的木炭粉。 “董兄弟,你可是立了大功!” 查完了这几桶东西,王松大喜,他拍了拍董平的肩膀,又拍了拍木桶,神情振奋。 “这可都是稀罕之物。今日夜间,本官还需要仔细整饬一下,咱们明天一早带上!” 董平也是欣喜,他指着另外几个桶说道:“大官人,这是你要的称,还有绸缎、木勺、油纸以及铁钉等物。你查看一下,一样不缺。” 这些都是董平从交州城里面弄出来的东西,王松也懒得去问他是如何得手。身处乱世,有时候别无选择。这些东西,用在对付番子的战场上,可比放烟花或被女真人抢走强多了。 对于火药,如今这个条件下,他也只能进行简单的混合,至于颗粒化,如今是没有这个设施和时间了。 “大官人,营里的废弃枪头我都要出来了,大概有2000多个。我带着弟兄们,找到营中的工匠,已经全部装上了枪杆,您试一下。” 张横递了一根二尺长的短枪过来,铁钉暂新,看得出来是刚刚做成。 王松握在手里试了一下,这种短枪对于他来说有些太轻,但对于其他的义军士卒来说,应该重量适中。 他也没有办法,宋人农耕民族,本就不是以骑射见长。义军里面,会射箭的只有不到百人,大部分都没有练过射箭。在如此的情况下,只有用短枪代替了。 “你们都看好了!” 王松站了起来,拿起短枪握好,对众人道:“先把短枪握好,然后以这个角度拿起来,猛然甩出去!” 众人学着甩了几次,均是兴趣盎然。 王松点点头道:“各位兄弟,刚才的是原地不动的投掷短枪的方式,大伙儿都做的不错。若是要跑步投掷,则是这样。” 他拿起一直短枪,道:“握好枪,先跑五步,然后交叉步、最后用力、缓冲,把短枪甩出去。这样杀伤力会大很多!” 王松说的办法都是他后世体育课上学到的标枪投掷方法,如今也是学一些,算一些,临阵磨枪了。 “只要能杀番子就行了!” 邓凯脸色铁青,额头汗水涔涔。他拿起一杆短枪,学着王松的样子,猛掷了出去。 王松点点头。这邓凯看来也是豪强大户出身,自小练武,身体条件没得说。这胳膊上的力气,没有十几年的苦练,是没法达成的。 “说的好!” 王松赞道:“保护好自身,修炼好技艺,才能更好的杀番贼!” 董平几人试了一会,便掌握了短枪的投掷技巧,一个个有滋有味地练了起来。 营中的宋兵都是惊讶的看着这一群人,有的嘻嘻哈哈,指指点点,有的不屑地转过头去。 “看什么,还不好好练,到了战场上,这些可是能救你们的小命!” 注意到有些义军心不在焉或不好意思,王松厉声道:“战场之上,生死就在瞬间。若是没射中对方,或动作慢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他大声吼道:“不要忘了,你们的亲人是如何死的!想报仇雪恨,就得好好的脱层皮,练好本事!” 一番醍醐灌实话,小人跟着你去,就是想多杀几个番子,其他的没想太多!” “董白脸,你说的不错!” 邓凯眼圈发红,拍了一下董平厚实的肩膀,沉声道:“那么多的乡亲,死在番子的手上,小人就想报仇而已!董白脸,你是条汉子!” 这两人原本互相不顺眼,王松把几人聚在一起,推心置腹下来,却成了好友。 只有张横,依然是独来独往,硬核的很,和谁都话不多,多说几句就不耐烦,或是无话可说。 王松点点头道:“各位兄弟,大家都是热血汉子,大宋的好男儿,在下佩服!但在杀番子的同时,咱们也得尽量保全自己,这样才能杀更多的番子,保护更多的百姓!” 他指着眼前的东西道:“这就是杀番子,保护咱们的利器。有了这些东西,咱们兄弟,至少可以避免半数的伤亡!” 三人都是睁大了眼睛。董平不由得失声问道:“大官人,这东西真的有如此大的威力” 若是这些东西如此管用,北上之行,又何惧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9章 所见 “威力之大,惊心动魄,足可以让人血肉模糊,甚至尸骨无存!” 王松板起脸,指着眼前的东西,正色道:“刚才我粗略算了一下,眼前的这些东西,只要运用得当,至少可以杀死杀伤五六百人的番子。你们说,威力如何” 众人都是一惊,一起看向了眼前的杀人利器。 “此物极易使用,不似射箭骑马,得经年累月才行。” 王松沉声道:“此乃国之利器,一旦被金人得知,对我华夏来说,乃是民族存亡的大事。因此,配方千万不可外泄!” 众人都是神色严肃,一起肃拜道:“请大官人放心就是!” 天色将亮,众人终于也把所有的火药中和完毕,人人都是汗流浃背,精疲力竭。 “通知兄弟们,今日训练一下短枪,歇半天。天太热,也赶不了多少路程,反而容易被金人发现。准备妥当了,今晚夜间出发。” 看到几人影子消失,王松回过神来,眼光扫向了营外远远的莽莽群山。 想起国事艰难,前路危机重重,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大宋的另一段凶险历程又要开始了。 等到王松转过身去,营地间一处角落,现出折月秀的身影,她看着远处王松等人的营帐,若有所思。 昨日一夜,这些人彻夜未眠,折腾了个通宵。那些个硫磺、火硝之物,除了放放火,冒冒烟,吓唬吓唬人,又能有什么用处。 不过这王松神神秘秘,他对姚平仲未卜先知,又不知何故刺杀了金使萧仲恭,所做所为,实在让人高深莫测,猜不着头了。 但他所作所为,显然不是为了自己,这从他为了救自己,不惜以身犯险,对番子痛下杀手便可得知。 “折虎,还没有我父亲的消息吗” 折月秀摇摇头,把心思收了回来。 听到折月秀的话,她身后的卫士折虎上前禀道:“金人南下,崞县城陷,有人说折将军被俘,被金人押往了大同,然后逃离;也有人说将军战死,但却没有实体。如今金人控制了太原以北,折将军是死是活,究竟情形如何,实在无法得知。” 折虎口中的折将军,乃是府州的豪强大族折家之后折可存。自晋、汉以来,折家独据府州,控阨西北,中国赖之。折家自宋初受到宋太祖“许以世袭”之特权,从此折家父子兄弟相继世袭府州,为宋朝镇守西北边陲,并世出名将。 如今,折家的领军人物府州知州折可求,为了救援太原城,正在率领着折家子弟兵在河东和金人作战。 而张灏、姚古这几支军,也是同样为了救援太原城而来。 折可存曾力擒方腊。又奉命镇压过宋江起义。张孝纯以经略安抚使兼知太原府,辟折可存为河东第二将,二人关系莫逆。宣和七年金军败盟南下,雁门索援,折可存受命驻兵崞县。崞县城陷,折可存不知所踪。 折月秀叹了口气,嘴里喃喃道:“爹爹,你如今到底在那里啊?” 折虎摇头道:“张灏不肯进军,也是力量悬殊。希望折将军福大命大,能逃过一劫!” “张灏不是不想进军,而是金人马上就要前来,他不得已为之。” 折月秀迟疑道:“王松那边,可曾探到什么消息” 折虎摇头道:“从翟亮口中得知,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榆次南面的杀熊岭。小人不知,他们到杀熊岭作甚。难道说,小种相公真的会屯兵杀熊岭” “杀熊岭” 折月秀摇摇头,心里狐疑道:“莫非这王松真能洞彻天机,那种师中就一定会向杀熊岭撤去” 黑漆漆的夜,一行上千人的队伍却在太岳山北麓蹒跚而行。由于没有火把,完全靠人带路,途中不时的有人跌倒,但都迅速被其他人扶起来,继续前行。 这些人正是王松带领的义军,由于越来越接近金军控制的地盘,所以王松让队伍昼伏夜出,以免被金军发现踪迹。 官道上他们不敢走,因为人太多,目标太大。幸好张横以前在太岳山活动,对这里的一切颇为熟悉,也让王松稍稍放下了心。 其实王松是过于小心了,太原榆次以北,只有少数的女真番子游骑活动。大规模的金人,一部分是在包围太原城,另一部分则是在榆次境内,追击种师中的西军队伍。 “君不似乎人之君,相不似乎君之相。垂老之童心,冶游之浪子,拥离散之人心以当大变,无一而非必亡之势。” 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日行无稽。大宋君昏臣庸,以百年怠惰之兵,当新锐难抗之敌;以寡谋安逸之将,角逐于血肉之林。中国之祸未有宁期。 落后就要挨打,尤其是面对北方这些茹毛饮血的游牧渔猎民族,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强盗张牙舞爪打进了家门,想靠奉妻献女把他们请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众人一路北上,所到之处,到处残垣断壁,尸体纵横,白骨累累,男女老幼婴儿都有。义军中许多人一路上都是骂骂咧咧,最后骂累了,也只有无奈地闭上了嘴巴。 “大官人,听张头领他们说,你倒腾出来的那个火药能炸,而且威力不小,是真的吗” 问话的人叫林天佑,乃是土生土长的绥德军人氏,身材中等,人长的白净清秀,20岁出头,头上的垂脚襆头即使破旧,也是干干净净,看起来颇为注重自己的外表和礼仪,根本不像是盗匪出身。 不过,这天气炎热,倒显出来他的胳膊有些与众不同。特别是右臂,颇有点后世健身房里健身狂人们的“麒麟臂”的感觉。 “哦,天佑兄弟,你如何会这样问,难道你也对火器感兴趣?” 经张横等人一介绍,王松转过头笑着问道。 林天佑有些不好意思,红脸道:“不瞒大官人,小人原是河北西路相州都作院的一名匠人,平素就喜欢这些奇技淫巧。金人南下,小人担心家中老母,回乡探亲。谁知老母几月前病死,河北糜烂,小人这才进了军营,参加了义军。” 董平笑道:“林兄弟,不必隐瞒。大官人,林兄弟在军中犯了事,不小心点燃了火药,烧了整个都作院,所以被赶了出来。不得已才参加的义军!” 王松见林天佑文质彬彬,人长得清秀,有一副好身板,显然也是个良善之人。 他点头道:“天佑兄弟,都是一起过命的兄弟,没什么好隐瞒的。照这么说来,你在军中,是制作火器了” 林天佑被董平说的满脸通红,听到王松说话,赶紧点头道:“大官人说得不错!小人以前在都作院中,主要制作这毒烟球和蒺藜火球。但是这两样玩意只能燃烧,不能炸。所以听到张横和董平两位大哥所说,大官人造的东西能够炸。小人心痒难耐,所以才斗胆上来相问。” 王松笑道:“天佑兄弟,这火药若是调整一定的配方,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肯定是能炸的。若是咱们这次能够侥幸活着,我一定把这方子传授给你!” “那感情好!” 林天佑大喜道:“听说相公在火药里面混了铁钉,是为了增加杀伤力。小人在想,若是扎紧的布包里放上锋利的小铁片,或者做成和蒺藜球一样的东西,利用火药产生的冲力,可能杀伤力更好。” 王松心头一惊。这林天佑所说的,不就是手雷吗?难道这家伙也是穿越过来的? “不过,这样也有问题!” 林天佑自言自语道:“这燃烧绳如何制作,如何防止刮风下雨,还得仔细的琢磨一下!” 王松摇了摇头,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若不是靖康之耻,恐怕大宋的火器早已经成型,领先欧洲几百年了。 果然是好奇害死猫,高手在民间啊! 众人走了一夜,在太谷岭停下,由于是白天,众人不得不掩藏起来,以免被官道上的金人游骑发现。 “这些狗日的番贼,可怜了这些苦命的百姓!” 看到荒野上横七竖八的百姓尸体,董平眼睛血红,嘴里恨恨地骂着,周围的义军都是远远地躲开,免得触了霉头。 “董白脸,你也是河东人,咋没听你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情” 邓世雄坐在一棵粗树下,讥讽道,他一直和董平不和,总是想拐弯抹角地想消遣对方。 “莫非你杀了不少良家百姓,乡里的邻居瞧不上你” 董平脸上红了一下,却是难得地没有发火,反而把脸转了过去。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谁也不准再提。” 王松坐直了身子,朗声道:“到了忠义军中,便是杀贼的好汉子,所有往事,一笔勾销。” 邓世雄没有再说话,又靠在树上,眯起了眼。董平感激地看了王松一眼,独自走开。 “二郎,这些人都是各有故事,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带着这一群人和女真人玩命,可不是件容易事!” 王松点了点头,翟亮的话不无道理。这邓世雄看来也是横行乡里的刺头,身强力壮,手上功夫也不弱。董平乃是一员猛将,他连董平都敢讥讽,看来也是个桀骜不驯之徒。 想要把这一群乌合之众立刻变成百战强兵,那是绝无可能。要想这些人能跟着他玩命,却得好好筹划一下。 有个性才有脾气,有脾气才有血性。只要这些人还有一点良心,那就足够了。 再说了,他要的是杀敌的猛士,而不是什么道德楷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0章 军法人心 正午时分,五月的天气,温暖舒适,众人在阳光沐浴之下,都是昏昏欲睡。 义军昼伏夜出,日日都是急行军。幸亏众人都是年轻力壮,即便口中有些怨言和牢骚,可是王松和众人一样辛苦赶路,大军同甘共苦,便把心里的不满压了下去。 “二郎,山那边好像有人!” 突然,翟亮低声喊了起来。众人都是一惊,赶紧纷纷藏好身子。 此处已是宋金交战的前沿,一旦有金兵前来巡逻或者搜山,可能就会给义军带来麻烦。 众人顺着翟亮手指的方向,向远方的山道上望去。 只见一个人影从山道上,连滚带爬地向下跑来,身上都是灰尘,满脸都是惊慌之色。 “抓了他,免得坏了大事!” 王松轻声说道,几颗心放了下来。这人一看就不是士卒,却像是逃难的百姓。 翟亮点了点头,从草丛中轻轻绕了过去。 那人舍命奔跑,不提防前面有人伸出一脚,他登时摔倒在地,连滚了几个跟头,刚想爬起来,已经被人按住,捂住了嘴巴,脖子上多了一把短刀。 “千万不要吼叫,否则就要了你的小命!” 翟亮轻声说道,手里的短刀,在那人的脖子上压了一下。 那人频频点头,原来是一个20多岁,衣衫褴褛,形如乞丐的乡间汉子。翟亮挥挥手,抽回了短刀,旁边的两个义军把那人提了起来。 “你是何人,在此作甚,为何要跑” 见王松正气凌然,说话不似强人,汉子赶紧回道:“回大官人,小人乃是太古县的百姓。番子烧杀抢掠,小人上山躲避番人的屠杀。谁知刚才看到……” 看到那人结结巴巴,吞吞吐吐,董平上前,怒目圆睁,大声道:“你这厮,再不好好说话,老子马上砍了你的狗头!” “不要,不要,小人现在就说,现在就说!” 汉子一下慌了起来,他指着山林远处,战战兢兢道:“各位官人,小人刚才躲在山那边,看见有人糟蹋女人,还杀人,小人这才跑了下来,怕自己也遭了毒手。” 张横脸色一下子沉了起来,上前问道:“糟蹋女人、杀人的强人,你可看清了是什么打扮,共有几人,是不是番子” 汉子哭丧着脸回道:“回官人,不是番子,是汉人,说的也是汉话,他们共有三个人,打扮和各位相似,手上都有刀枪,和各位的装扮有些相似……” 王松面色阴沉,周围几人也是寂然无声,翟亮想要说话,王松摇摇头道:“翟兄弟,咱们过去再说。” 董龙惬意地喝了几口溪水,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那女子,身长腿长,皮肤白皙,真是够销魂的。他一下没忍住,完了事,又怕被王松等人发现,只好痛下杀手。 说实在话,他并不愿意和王松等人去做这趟赔本的买卖,只是他的大哥董平非要跟着,他也抹不下面子拒绝。 你说你做土匪吧,就好好做你土匪这份有前途的工作,为何偏偏又要到前方去,和番子玩命? 待在山上多好,没吃没喝就下山去抢,天地为宽,老子天下第一,为何要拿鸡蛋往石头上碰,这不是去找死吗! “二哥,你说咱们做了这事,不会被旁人发觉吧” 旁边的唐牛忧心忡忡,似乎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 虽然几人已经杀了女人和孩子,但心里面总是惴惴不安。现在可不是他们跟着董平在山上的日子,上面可是有一个王松,还有大宋忠义军的头衔。 若是都不行的话,最多骂他们一顿,也就不了了之,可是这王松…… “怕个球!” 董龙一双三角眼一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旁边的长刀也早已抓在手里。 “不要说没人发觉,就是发觉了又能怎样!大不了老子不干了,回山上逍遥快活去,省得前去太原城送死!” 旁边的瘦猴恭维道:“就凭哥哥你和大哥的关系,那王松也不敢拿咱们怎样。何况咱们做的这么隐蔽,他定是不知道。你还担心个甚!” “记住,万一露了馅,王松要对咱们下手,咱们就此离开。” 董龙沉声说道,眼神中一丝狰狞:“他若是不依不饶,想拿咱们兄弟开刀,也得问问咱们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 三人一起起身,往前而去,还没走几步,却看到王松一行人沿着山道走了上来,翟亮,董平,张横几人都跟在旁边。 王松等人都是脸色阴沉,一声不吭,不知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奇怪的是旁边一个陌生面孔的汉子,正在指着他们三人,结结巴巴地说这什么。 “各位英雄,就是他们三人。人就是他们几个杀的!” 果然是自己的部下,王松面色一沉,对旁边的张横道:“张横兄弟,你带几个人,跟这位兄弟一起,去把尸体找出来。” 张横点点头,看了看眼前的董龙三人,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他招了招手,带着几个汉子,由那个汉子带路而去。 “大哥,你们这是要做甚水源我们已经找到了,正要过去复命。” 董龙心里面一沉,感觉事情有些不妙,面上风平浪静,手却抓紧了手里的钢刀。 “瘦猴,把你的刀给我!” 董平阴沉着脸上前,对面前的瘦猴说道。瘦猴无奈,把腰间的刀递了过去。 董平拔出刀来,看了看刀上犹存的血迹,闻了一下,“伧啷”一声插刀入鞘,猛然一刀鞘打在瘦猴的脸上。 “果然是你这厮干的好事!” 看着被打翻在地,脸已经红肿起来的瘦猴,董平把刀扔在地上,转过头来,对王松道:“大官人,不用查了,肯定是这几个厮做的好事。你就说,该如何处置他们,要打要罚,你说了算!” 自己这几个老部下什么德行,董平自然是一清二楚。瘦猴刀上的血迹犹在,满脸的惊慌失措,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董平,稍安勿躁,等张横他们过来了再说。” 王松沉着脸说道,心里暗自思量,要把此事妥善解决。 看来董平对自己的这几个老部下,还是想包庇,要自己放他们一条生路。 也许在以前,他们这样做无可厚非,也没人能管到。但若是如今还像以前一样,自己又如何带这个队伍,旁人又如何信服自己 “大官人,果然是几个狗日干的!” 张横等人抬着两具尸体,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到了跟前,众人把尸体放了下来。 王松上前一看。女子衣衫不整,身上还有脏物,脖上一道刀痕十分醒目。另外七八岁的孩子,同样是被割喉而死。 “你们……” 王松眼睛血红,刚才还想着如何权衡利弊,一照面看见女人和小儿的尸体,心底的怒气“噌噌”升了起来。 “大哥、大官人,是小的们错了,求大哥、大官人给小人们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看事情败露,董龙等人马上跪在了地上,开始磕起头来。 “果然是你们几个做的!” 董平尚未开口,翟亮已经面红耳赤,骂了起来。 “糟蹋妇女,杀害百姓,连小儿也不放过,与禽兽何异!” 张横也是摇头道:“自作孽,不可活。我们太行山的义士,绝做不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董平,这下就看你的了!” “全凭大官人发落,我董平没有二话!” 也许是那孩子的尸体,让董平想起了什么,他独自向一旁走开,转过了头去,再也不看董龙三人一眼。 “对不住了,各位!” 董龙却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后退几步,把刀抓在了手里。 他旁边的二人也是一起站起,唐牛长枪在手,瘦猴也是迅速抓起了董平扔在地上的长刀。 “各位兄弟,志不同道不合,咱们今日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董龙三人步步后退,看样子是要想逃离当场。 “糟蹋良家女子,事后杀人灭口,戕害无辜,十恶不赦!” 王松说完,拿起铁枪,首先奔了上去。 翟亮和张横各自抓紧兵器,紧紧跟随。董平叹了口气,头转向了一边。 两具百姓的尸体,三颗斗大的人头,齐齐摆在了众人面前的草地上。 “忠义军替天行道,抗击番贼,董龙三人糟蹋妇女,杀人灭迹,军法不容!” 王松大声喊道:“兄弟们都看清楚了,这就是违抗军纪,凌辱百姓的下场。谁若是再犯,定斩不饶,严惩不贷!” “大官人做得好!” 邓世雄大声喝起彩来。他虽横行乡里,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王松铁面无私,秉公执法,让他打心眼里佩服。 下面的义军跟着喝起彩来,里面的桀骜不驯之徒,此刻一个个目瞪口呆,人人心里凉了半截。 “你们都听着,都要遵照大官人的军令。谁若是敢兴风作浪,我董平第一个先砍了他!” “谨遵大官人军令!” “都请大官人的!” 下面的义军都是大声的喊了起来,这一次,声音要响亮要整齐的多。 王松暗自点了点头。董龙三人的脑袋,绝非坏事,正好告诫义军,忠义军军纪森严,谁也不能僭越。 他虽然不懂治军,却也耳熟能详,令行禁止,军令如山,乃是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横行天下的根本。 “大官人,你不知道,这董龙乃是董平的堂弟。” 王松一怔,眼光不由得转向了远处低头不语的董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1章 夜袭 众人沿着北上的驿道,小心翼翼,一路向前。越往北走,百姓踪迹越少、尸体越多,苍蝇蛆虫不绝。黑夜中,到处都是游荡的野狗,荒芜的田野上腥臭难闻,令人作呕。 众人昼伏夜行,走到第三日,才在子夜时分,到达了寿阳境内,眼看着金人游骑骄纵意满,四处出没,队伍也格外地小心起来。 天地间一片漆黑,山野间到处都是昆虫的叫声。熟悉地形的兄弟在前带路,其他的则是相互紧紧跟上。 “大官人,咱们真的不去太原城” 众人相偕而行,作为太行山的地头蛇,张横显然也发现了这不是去太原的道路。 “兄弟,你以为我不想吗!” 王松苦笑了一声,沉声道:“若是有千军万马,咱们又何惧番贼!只是,你看看咱们这些兄弟,区区1000来人,连个完备的铠甲都没有。步卒对骑兵,就是全死光了,也不够塞金贼的牙缝!” “大官人,你说咱宋人真打不过金人吗” 面对邓世雄的提问,王松沉思了一下才道:“若是宋人都像你我兄弟这等,不惧流血,视死如归,金贼再强,即便是横行天下,又有何惧!” 张横点头道:“大官人说的不错!我宋人有几千万,金人蛮夷小国,人数不过百万。若是我宋人都不怕死,金贼焉能如此猖獗!” “张横兄弟说的是!” 王松赞道:“若是此次能活着回去,咱们就结纳三山五岳的志勇之士,把忠义军的队伍壮大,好好地跟金人干一场!” 众人都是心头一热,一起道:“全凭大官人调遣!” 黑夜中不断有人绊倒,由于有熟悉地形的兄弟带路,也不至于偏离方向。 “二郎,你确信小种相公会退往杀熊岭” 尽管王松十分确定,翟亮还是半信半疑。 “翟官人,既然大官人说了,小种相公定会退往此处!” 董平话音未落,邓世雄也是点头道:“董平说的不错,我也相信大官人!他兄长都在西军军中,他难道还敢口出狂言!” 王松点点头,对翟亮道:“翟小官人,你尽管放心,定不会让你无功而返!” 翟亮不再言语。这一趟本就是瞎猫碰死耗子,若是找不到,也只能是天意如此了。 突然,大军停了下来,似乎前方有变。 张横折了回来。他指着远处黑夜中隐隐传来的亮光,低声道:“大官人,咱们现在寿阳以西,前方20里就是杀熊岭,只是前方有火光,很可能有番子!” 太原之战已有半年之多,太原府周围的百姓几乎死伤殆尽,有火光出现,不是宋军就是番子了。 “若是我所料不错,这应是番子的斥候!” 王松叮嘱张横道:“派熟悉地形的兄弟们打探一下,不要打草惊蛇!” 很快探子回报,前面是劫掠过的山村,有一营番子,人数200左右,都是骑兵,正在村里歇息。 “张横兄弟,可有近道能绕去杀熊岭” 在没有打听到种师中的消息之前,王松并不想打草惊蛇。 “大官人,其他的路也有,要绕的话,怕要等到明日夜间,就不能早些到达杀熊岭。” 王松点点头,对其他人道:“别无他法,让兄弟们留意,先灭了这队番子再说!” “全歼” 翟亮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犹豫道:“金人可是有200骑兵,搞不好会打草惊蛇,招致大祸。二郎,你可要慎重啊!” “番子厉害,那是在马上!” 王松摇了摇头,低声道:“现在是夜里,对方只能步战。咱们已经没有时间绕路,解救小种相公要紧。若是去晚了,怕是会功亏一篑!” 翟亮迟疑道:“二郎,除了你我二人,咱们都没有战马。万一番子逃脱,走漏风声,咱们可就在劫难逃了!” “茫茫太行山,只要咱们兄弟钻进去,番子不熟悉地形,谅他也无可奈何!” 张横上来,低声道:“杀熊岭距离太行山,也不过几十里地。只要不是白天,小人就有办法,带领兄弟们逃进山去。” “好!” 王松点点头,轻声道:“张横,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小心向前,围了这群番子,切勿打草惊蛇!” 军令传达下去,众人蹑手蹑脚,熟悉道路,脚步轻便的人在前面带路,很快就摸到了村子的跟前。 王松不由得暗自赞叹,幸好这些人以前当过土匪,这潜行蹲守的事肯定没有少干过,做事倒是谨慎利落的很。 村子面积不大,早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瓦砾,残垣断柱之间,隐约的可以看见不少的尸体,都是百姓打扮。 而在村子中间的一大片空地上,有十几堆女真骑士,每十几个人围成一团,坐在火堆旁,有的席地而卧,有的正在交谈,不知在说些什么。 村旁,一条两米左右的河流哗哗而过。河流虽然不宽,也不知其深,由于东西地势落差大,地势陡峭,使得河流的速度甚快,声音极大,也一定程度上遮盖了众人的脚步声。 蹑手蹑脚,走的近了些,王松放眼看去,火堆之下,番子面貌看的是清清楚楚。 这些女真骑士,一个个身强力壮,头顶光秃,脑后垂着几根辫子,许多都是耳带金环,凶神恶煞,眼中凶光毕露,果然是让人望而生畏,与柔弱的宋人大不一般。 女真骑士的马匹,都绑着村子里的树上,到处都有,马匹众多,远远超过了女真骑士的人数,看来这些人是一人双骑,乃是正规的女真游骑。 “番子就是阔绰,一人双马,真是让人眼馋啊!” 董平从后面上来,眼神里全是羡慕之色。现在整个忠义军中,也就王松和翟亮有马,其他的人都是步行。这也难怪他垂涎三尺了。 翟亮恨声道:“这些番子真是狂妄,连个警戒的士卒都没有,真以为我大宋无人!” “翟兄弟,稍安勿躁。” 王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一会看我手势行事,保管让你杀个够!” 王松叫过张横,董平二人,在二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二人点点头,带领一些部下离开。 王松看邓世雄眼神狰狞、神色难看,安慰道:“邓兄弟,让大家稳住了,一会跟着我好好杀虏!” “大官人尽管放心就是,小人绝不会放过这些贼子!” 邓世雄点点头,吞了一口嘴里的唾沫。 女真番子残忍暴虐,手段令人发指,所到之处,百姓几乎被屠戮一空。他身后的这些人,无论是庄丁还是土匪,几乎每人都和番子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鉴于王松一再叮嘱过,要服从军纪,否则坏了大局,要军法从事,众人蹲在田野之中,嘴里咬着木枝,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众人从外层层而进,蹑手蹑脚,到了距离村子三四十步的地方,王松挥了挥手,众人全部蹲了下来。 突然,一个女真骑士站了起来,迈步开始向着一处荒地而去,也不知要作甚。 女真骑士走了二十来步,却是开始解裤子,看样子是要方便一番。 骑士距离众人并不远,他刚脱下裤子,前方黑暗中人影窜动,王松手中的半截铁枪已经飞出。 铁枪直入闪电,直击中了女真骑士的咽喉,那人重重倒地,再也没有直起身子。 似乎是倒地的声音过大,一个女真骑士站起身来,向众人潜伏的黑暗中看了过来。他大声叫喊,似乎是在召唤同伴。 周围的女真骑士纷纷站了起来,众人狂呼乱叫,有人拔出刀来,快步奔向拴在树上的战马。 果然是渔猎民族,从小在山林中长大的勇士,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怀疑。 事不宜迟,王松拿起一支短枪,站了起来,大喊了一声:“杀虏!”然后猛然一抖长臂,短枪疾如闪电,直向女真骑兵人群而去,直接穿透了那名喋喋不休的女真骑士的前胸。 女真骑士怦然倒地,倒砸在火堆上,火星四溅。随着王松一声令下,其他的义军依葫芦画瓢,四面八方,短枪满天飞舞,直奔女真人群而去。 由于天热,女真骑士都是解开了衣甲纳凉,从而导致短枪的杀伤力大大增强,中者鲜血飞溅,非死即伤,女真骑士立时乱成一团。 翟亮放眼看去,火堆旁的女真骑士已经死伤一大片,余者躲过短枪之后,纷纷嘴里乱叫,直奔自己的战马而去。 王松再投出一支短枪,扎翻了一名正欲张弓搭射的女真骑士。他来到倒地的女真骑士身前,拔出半截短枪,对接在一起,带头冲了下去,直奔面前剩余的金兵。 他一边极速奔跑,一边打量战局。看到场中倒地的女真番子,心里面不由得暗叫可惜。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两轮2000多支短枪投射,竟然还让对手有半数人存活,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短枪丢得到处都是,有的远远偏离了人群,有的还误中了马匹,有的则是投向了村旁的河流里,真不知这些家伙是蠢还是慌张。 就这样子,还以前做过土匪,真是侮辱了土匪这份职业,尽管这些人是认真的! 容不得他多想,村庄四周,也都出现了义军的身影,张横和董平各率一路人马,人影幢幢,冲杀了过来。 义军形成了三面合围之势,黑夜中火光熊熊,气势汹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2章 时无英雄?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一名奔跑中的义军被射中脸面,惨叫一声,迎面栽倒。 女真人的羽箭形状如凿,一旦射中,创伤面极大,非死即伤。剩下的女真人一轮羽箭射出,便有四五十个义军栽倒在地。 幸亏双方距离极近,女真人又是仓皇作战。女真骑士只是射出了一轮羽箭,便已经和冲上来的义军短刀相接。 一支羽箭贴着王松头顶飞过,射中了后面的一个义军。王松心里一惊,握紧了长枪,奔得更快,转眼就进了战群。 翟亮和几个义军紧跟王松身后,转眼就进了战圈,和迎面而来的女真骑士战在一起。 一个女真骑士正想射箭,张横从黑暗中窜出,恶狠狠一刀,劈中女真骑士的肩膀,半个膀子都掉了下来。 女真骑士一声惨叫,手捂着自己的断臂,躺在地上,随即嚎叫起来。 “弟兄们,杀啊!” 董平一摆长刀,身先士卒,甫一接触,长刀狠狠劈下,砍翻了眼前的一名女真士兵。 三四十步的距离,片刻即到,双方瞬间就碰撞到了一起,惨叫声跟着响起,残酷的白刃战随即开始。 女真人马上民族,女真骑士遇袭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战马,想要上马冲杀。 一个女真骑士解开了拴在树上的缰绳,匆忙跨上马去,打马向前,骑矛刺翻了一个义军,跟着纵马撞翻了一个上前的义军,扬威耀武,骑矛笔直,向前冲去。 几个义军见女真骑士打马而来,势不可当,急忙避向两旁,让开一条路来。 王松快速上前,奋然跃起,一枪砸在战马的脖劲处。战马嘶鸣一声,轰然倒地,把女真骑士从马上掀了下来。 翟亮上前,怒吼一声,长枪从对方胸甲的侧面对接处刺了进去。 王松顺势拽住马匹,跨了上去,直向女真骑士人多处冲去。 “兄弟们,围起来,不要放走一人!” 王松打马而行,双眼四顾,他要确保今天的女真骑士不能走脱一人,以免走露消息,打草惊蛇。 这也是他交代张横、董平二人,和他三面围攻的原因。他要确保,在最近这一两日内,不能让女真大军知道他们的行踪。 其他的女真人想要上前夺马,要么被义军们刺翻在地,要么被逼了回去。 女真骑士看抢不了马匹,已经和对方贴身缠斗,遂步步后退,聚在一起,结起阵来。 一个女真军官喊了几句,女真骑士围成了一个圆阵,盾手在外,围成一个圆障,长矛如林,对准了外面,和四面的义军们形成了对峙。 除了骑矛,女真骑士就是长刀利斧等重型武器,即便剩下不足百人,他们依然是凶悍无比。忠义军虽然作战凶猛,奋不顾身,但吃亏在没有好兵器,也没有铠甲护身。 对战中,双方不断的有人倒下,但很明显,女真人的伤亡要远远小于忠义军。 一个义军只是冒近了一步,便被对方盾牌架住长刀,拦腰砍中,肚子里的肠子都露了出来。一个女真兵骄横地踏上一步,一铁棒砸碎了他的脑袋。 一名义军刚刺中一名女真骑士腹部,鲜血迸现。还没有等他欢喜过来,却被一名女真骑士抓住枪杆,一斧砍掉了他的人头。 放眼望去,只有义军中一些武艺高强之士,才能真正和这些女真骑士抗衡,剩下的至少都是2到3名义军,才能对付一名女真骑士。 马下已是如此,若是骑上了战马,这些女真骑士,还不知有多大的杀伤力! 女真骑士由于大都没有披甲,而且担心对方的短枪攻击,刚开始并没有结阵,而是想上马还击。 等到宋兵攻上来,自己损失了几十号人手,这才知道,对方并无后续的短枪攻击。女真骑兵们凭着圆阵,得以和忠义军形成对垒之势。 圆阵外的十几个女真骑士各自为战,被其余的义军紧紧包围在了中间,无法退回去,只能苦战。 义军虽然把圆阵的女真骑士团团围住,却未能突进去。双方势均力敌,义军仗着人多,女真人则是仗着圆阵和自身单兵作战的勇力。 困兽犹斗,王松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义军没有大规模战场拼杀的经验,可一旦熟悉,女真人便再也占不了便宜。 董平和张横赶上前来,二人都是浑身鲜血,显然刚经过一场场厮杀。 王松朗声问道:“二位兄弟,有没有番子漏网?” 董平抱拳,大声应道:“大官人放心就是,兄弟们里三层外三层,绝不会有番子漏网!” 王松点点头道:“你们和邓世雄三人给我牢牢守住外围,待我亲自下去,先解决了落单的这些恶贼!” 三人领命而去。王松上前,加入了义军外围的战团。 翟亮和一个女真勇士战在一起,此人是神力惊人,看来是女真人中少有的勇士。 女真勇士力大无穷,他连声吼叫,几刀砍下来,翟亮已经是手腕发麻,虎口出血。 翟亮气血上涌,怒不可遏,他舌绽春雷,大吼一声,奋力荡开对方砍过来的长刀,在地上打了个滚,长枪连续刺出。 猝不及防,女真勇士腿上遭了两刺,吃痛不住,跪倒在地上。翟亮长枪闪电刺出,直接刺穿了女真勇士的喉咙。 翟亮抽出长枪,女真勇士脖子上的鲜血喷泉般射出,翟亮上前,顺势一枪,打在那人的头上,女真勇士脑浆迸裂,扑倒在地,腾起一地的烟尘。 外围单打独斗的女真骑士,在义军的优势兵力围歼之下,势单力薄,又无战马,一个个被刺翻在地,惨叫声在黑夜中远远的传了出去,让人心头频频抽紧。 场中形势一变,一个女真军官吆喝了几声,其他女真骑士纷纷护着他,向战马方向急速移动而去。 看来女真骑士们也明白,想要逃出生天,必须要有战马,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宋军之视死如归,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外。宋军的阵势表明,今夜就是要把他们留在这里。 阻挡的义军猝不及防,纷纷落入了女真骑士的合围之中,很快十余人就倒在了女真骑兵的围攻之下,刀砍斧劈之下,这些义军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义军也是杀红了眼,几人倒下,后面更多的人涌了上来,长枪轮番刺出,几名在前的女真骑士无处躲藏,嚎叫着纷纷倒下。 双方再次陷入苦战,格斗声和惨叫声接连而来,鲜血四溅,让人不禁闻而生畏。 渔猎民族南下,凭借的是其强大的骑兵冲击力。这些女真骑士没有了马匹,多数人又没有披甲,只凭着一股蛮力和韧劲,优势已然不大。 王松仔细观看,剩下的女真骑士还有四五十人。夜长梦多,还要连夜赶到杀熊岭,此地不宜久留。 “兄弟们,灭了这些番子!” 王松一马当先,翟亮、张横、董平、邓世雄四人纷纷跟上,一起加入了战局。 他几人一加入,战局马上发生了变化,迎面女真骑士的攻势马上迟滞了下来。 一矛一棒齐齐而来,王松一滚避过,趁二人还没有直起身来,铁枪轮圆横扫,枪杆砸在了二名女真骑士的小腿,那两人腿骨折断,各自痛叫,跌倒在地。 两名义军上前,长枪连刺,透胸而入,结果了那两名女真骑士的性命。 一名女真骑士举起长刀,还没来得及砍向倒地的义军,就已经被王松斜次里杀入,用身子将他撞翻,向一旁跌了出去。 还没等他爬起来,已经被一名义军的长刀狠狠的砍在脖劲,头身分离。 又是几柄长刀齐头砍下,王松枪杆往上横挡,女真骑士的长刀砍在枪杆上,火花四溅,震的王松双臂发麻。 王松长枪轮摆划出,两名女真骑士腹部被刺中,鲜血淋漓,两人惨叫后退,后面的女真骑士赶紧把两人拖了下去。 女真军官见王松来势汹汹,一转眼就杀死杀伤了军中的五六个勇士。他一声怒吼,持着一柄黑黝黝的狼牙棒扑了上来,拦腰就是一棒,想把王松砸成肉泥。 狼牙棒呼啸而至,棒上的腥膻几欲令人作呕。看来这女真军官不知道杀了多少宋人,害了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 王松迎了上去,用枪杆直接一挡,狼牙棒砸在枪杆之上,巨力之下,王松不由得倒退了半步。一个女真骑士见有机可趁,拦腰就是一刀。 王松顺势倒地,长枪直刺入那女真骑士的腹部,女真骑士疼痛之至,扔掉了手里的钢刀,手紧紧的握住了枪杆。 王松站起来,猛然一发力,那粗壮的女真骑士被他用铁枪挑了起来。 女真骑士身高体壮,最少也是两百斤左右,王松竟然直接把他挑在了空中。 火光之下,看到王松此举,双方军士都是目瞪口呆,义军纷纷血气上涌,许多人大声鼓噪了起来。 邓世雄脸色血红,再也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大官人威武!” 董平瞠目结舌之余,长刀力劈华山,砍翻眼前一人,狂吼道:“蛮夷小贼,也敢小觑宋人!” 女真骑士士气为之一夺,就连手中的刀枪,也都慢了下来。 “去!” 王松怒喝一声,双臂使力,长枪一抡,那女真骑士的身体,直向女真军官飞去。 女真军官恼怒异常,他一棒将女真骑士的身体砸偏,“腾腾”几步奔上前来,铁棒迎头砸下。 王松一个打滚避开,铁棒砸在地下,烟尘飞扬,王松趁机一枪,刺在了女真军官的大腿之上,划出一条口子。 女真军官甚是强悍,左腿受伤,仍是十分悍勇,他怪叫着向王松追去,棒棒不离王松的身体,看来受伤并不太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3章 不足喜 王松怒火攻心,他不再避让,把铁枪扔给了一名义军,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铁棒起来。 王松架住女真军官砸过来的几棒,趁女真军官换气的片刻,又返身连连砸了过去,似是要和女真军官比试一下,看看谁的力气更大。 果然,女真军官一招不慎,就被砸的连连后退,脸上的汗水顺着脸颊不停下流,气如牛喘,胳膊发麻。他也是万万没有料到,南人之中,竟然也有如此的神力之人。 军官被逼得步步后退,不由得发了狠劲。他连连怪叫,不再躲避王松砸过来的铁棒,反而一狼牙棒轮了出去,想要和王松同归于尽。 竟然是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游牧民族的凶残,果然和汉人的柔弱不可相提并论。王松滚过一边,狼牙棒檫着他头顶将将而过。 女真军官铁棒挥出,还来不及收势,王胜的铁棒已经撩起,从他的腹部向上斜划了出去。 女真军官只觉得腹痛难忍,他呆了片刻,扔掉了手里的铁棒,狂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大声呻吟了起来。 王松的一棒,棒刺直接把他的整个小腹划开。鲜血狂喷,一大片寸许厚的血肉挂在胸前,鲜血狂涌出来,似是夹杂着肠子内脏,整个胸膛血红一片,甚是恐怖。 几名女真骑士抢了上来,舍命攻向王松,趁机把女真军官抢了回去。 一名女真骑士砍翻一名义军,又一刀震飞了一名义军手里的长枪,劈头一刀砍了下去。 义军躲闪不及,半个胳膊被砍了下来,血流如注。女真骑士顺势一刀,义军的头颅飞了出去,脖子上的血箭喷得到处都是,尸体跟着缓缓倒下。 周围的义军,看这名女真骑士甚是凶猛,都是握紧了手里的刀枪,不敢上前。 火光下,女真骑士满身是血,面色狰狞,嘴里哇哇的,不知道在叫唤些什么,显得甚是骄横。女真骑士慢慢向马匹靠去,义军被他的凶猛所慑,竟然没有人敢攻上来。 猛然两柄长枪刺了过来,女真骑士慌忙隔开。长枪叠刺,上下翻飞,女真骑士步步后退,一个不慎,胸口已经被两杆长枪先后贯人,刺出几个血洞。 周围的义军扑了上去,长枪猛刺,长刀猛砍,女真骑士很快被剁成了肉酱。 翟亮和张横收起长枪,放眼看去,女真骑士只剩下十余人,在大批义军的团团攻击之下,已经步步后退,不断的有人倒下,不断发出频临死亡前的嚎叫。 王松一枪刺入面前最后一个女真骑士的胸腹,鲜血喷溅,女真骑士重重地栽倒在火堆里,激起火花烟尘无数,尸体也跟着燃烧起来。 王松向一旁跳开,人也感觉有些疲乏,这女真番子气力和韧性都是如此惊人! 自己从小习武,坚持十数载,才能和这些女真番子抗衡。寻常的大宋禁军腐化堕落,甚少训练,都是样子货,可就差多了。 放眼大宋境内,也许只有西军才能与之抗衡了。 但西军内部明争暗斗,姚家、种家、折家都是各有利益,折家又是孤悬于北部,处于女真人和夏人的三面夹击之中,几百年来,都是惨淡经营,三四万人,弹丸之地,又如何抵挡两国之兵! 一个三十多岁的义军,用长枪在一个女真骑士的尸体上不断的刺着,直到尸体血肉模糊也不放手,嘴里喃喃道:“狗子,爹给你报仇了!狗子他娘,我给你报仇了,你看到了吗……” 周围的义军看着他,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众人都是垂下了头,有些人扭开头来,不停地抹着自己的眼睛。 女真大军南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汉人直如猪狗,百姓流离失所,河东之地断壁残垣,一片狼藉。 这些义军,无论是匪是民,祖辈生活在这里,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如今家园被毁,父母兄弟被戮,妇女姐妹被辱,很多人的心中,都有一笔血泪帐,要和番子清算。 女真军官已死,里面的勇士们也轮番丧命,女真骑士的胆气已失。在义军的连番攻击之下,剩下的几个女真骑士,一个个被砍翻在地。 一个女真骑士怪叫着举起长刀,跪在地上,好像是要投降。义军刚一走近,女真骑士猛然站起身来,一刀就砍中了前面的一个义军。 众人狂怒,纷纷上前,一顿狂捅猛砍之下,女真骑士血肉模糊,尸体全成了红色。 转眼间,场地里面只剩下了一名女真骑士。 这名女真骑士大概十八九岁,两根长辫甩在脑后,光秃的头顶和脸上全都是学血迹,从一双灵动的眼珠,嘴角的些许绒毛可以看出,此人极为年轻。 看到众人上前,年轻的女真骑士把长刀护在自己身前,凛然不惧。女真人的强悍显而易见。 “兄弟们,谁懂女真话或是契丹话,上去问一下,他们是那部的金兵,到此作甚” 董平想要上前厮杀,王松挡住了他。他还想从此人身上,得到种师中大军的战况。 “大官人,这番子骂咱们,说咱们是懦弱的猫狗,不配问他话。” 义军中会说契丹话的倒有几个,毕竟河东和燕云之地接壤,但女真话却是无人能懂。不过好在这骑士懂得契丹语,否则还真是无法交流。 听到翻译过来的话语,义军众人都是义愤填膺,高声怒骂起来。骑士却是神色倨傲,十分嚣张。 “你问问他,完颜银术可的队伍怎样,是不是被小种相公的西军击溃了,像狗一样四处逃窜” 王松继续说道,想用激将法,看能不能从这名年轻的女真骑士口中,套出些什么。 果然,义军用契丹话一问,女真骑士马上脸色通红,变得异常激动,嘴里叽里呱啦地说了起来。 “大官人,番子说了,小种相公被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如今被围在榆次城中,相信过不了两天,就会被他们全歼。” 王松暗暗松了口气。这样看来,种师中的大军还没有被击溃。若是历史没有问题,种师中还没有退兵杀熊岭,他的营救,也就完全有了可能。 终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大官人,请你下令,让小人上前,砍了这番子!” 女真骑士刚才的侮辱之言,让董平早已是怒不可遏。看到王松不再问话,董平再也忍不住,上前请战。 “董平,他还不配!” 王松看了一眼抬头挺胸的女真骑士,朗声道:“你要单打独斗,对面也该是完颜银术可,或是完颜宗瀚之辈。这样不入流的货色,就交给底下的兄弟们去吧。” 董平抱了抱拳,退了下去。 “兄弟们,你们还等什么,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邓世雄发了一声喊,他身后的几名义军眼神狰狞,持枪执刀,纷纷冲了上去。女真骑士脸色煞白,步步后退。当义军分开时,场中多了一具满身窟窿、血肉模糊的死尸。 翟亮兴奋地上前,颤声道:“二郎,全杀了,番子无一逃脱!” 王松点点头道:“翟兄弟,细查战场,不可有一人漏网,免得走漏了风声,暴露了兄弟们的行踪!” 翟亮领命下去,开始清理战场,遇到倒地的女真番子,无论是尸体,还是受伤的,或者还没有死透的,众人都是补上几枪,以确保没有活口留下。 果不其然,有几个女真骑士装死,想要趁乱逃脱,结果无迹可遁,一番交战之后,全部被杀。 “大官人,这些番子可真是凶悍!咱们这么多兄弟偷袭,还是死了两百多人,伤了六七十人。” 董卫浑身是血,上来禀报详情,兴奋中也有些惊诧。 “二郎,这是番子的令牌,刚让懂契丹话的兄弟看了一下,原来这些番子是女真大将完颜银术可的亲军,怪不得如此彪悍。” 听到翟亮的话语,王松缓缓点了点头。难怪这些女真骑士如此强悍,一人双马,铁甲贯身,光是从这装备上,都能看出这些人非同一般。 辽亡于金,金人完颜希尹虽然在天辅三年创制了女真文字,但金朝前半期仍使用契丹文字。 完颜银术可,女真皇室,有“小战神”之称。完颜宗瀚灭辽侵宋,完颜银术术都是前锋,其麾下女真大军乃是女真西路军的精锐,他的亲军更都是百里挑一的部落勇士,却没想到栽在了这里。 “让兄弟们打扫战场,捡好标枪,千万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免得惊动了完颜银术可这厮。” 王松传令下去,按照时间上的估算,义军打扫完战场,掩埋尸体,处理血迹,前往杀熊岭,应该来得及。 众人一起动手,直到三更时分,才打扫完战场。稍稍歇息了一下,众人便赶紧动身,向着二十里外的杀熊岭而去。 虽然杀了整整两百女真骑兵,但也丢下了相当数量的义军尸体。这还是在偷袭,人数绝对占优的情况之下,女真骑兵的战力可见一斑。 不过从义军的反应上看来,众人却是兴奋大于恐惧,看来还是有些收获。相对于大多数大宋官兵的畏金如虎,义军的勇气实在可嘉。 三四十失去战斗能力的重伤员,不可能随军而行。张横派人趁天黑护送他们回去,暂时安置在太岳山上。 这里原来就是他们的老巢,山上还有些粮食,够这三四十人生活的了。若是有命回来时,再把这些人接走。 这便是战争的残酷。身处其中,所有人都是身不由己,随波逐流,若要掌控自身的命运,殊非易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4章 豪赌 黑夜之中,山路崎岖,众人继续前行,不敢走官道,以避免和女真游骑碰上。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座险峻的山岭。 朦朦胧胧中,张横指着眼前云山雾罩的一座山岭,在王松的耳边轻声道:“大官人,这就是杀熊岭了!” 天色渐亮,王松看去,只见山岭叠翠,奇峰突兀,一阵风吹过,王松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此刻,他只希望天遂人愿,苍天保佑,大宋的运道还在。 杀熊岭,北入口处的一处山洼里,众人小心翼翼地把几个火药桶放了下来,张横带领士卒们在周围警戒,翟亮和董平做帮手,王松开始进行火药包扎。 王松满头是汗,先用丝绸捆成8个炸药包,每一个都有书包大小,分量相当,这都是用来炸毁山体,隔绝交通的。 另外20多个书包一半大小、丝绸捆成的小炸药包,里面都装了30根左右、两寸长的铁钉。如今,这些个炸药包排成一列,整整齐齐的摆在了王松的面前。 引线由棉线揉搓而成,路途之中,浸泡在桐油中一夜而成。王松试了一下引线的燃烧速度,用短刀小心的割好长度,然后给炸药包一个个装上。 等忙完了,王松才长出了一口气。王松郑重的对众人说道:“各位兄弟,一会先炸毁山口,然后是后面的缺口,最后再炸中间的番子。” 他看着众人,沉声道:“炸毁山道以后,再用小药包炸,小药包炸完以后,再用短枪攻击,最后再贴身肉搏。记住,点燃引线以后,数三下,然后扔下去!” “二郎,这有用吗?” 翟亮看着眼前的炸药包,半信半疑地问道:“这若是起不了作用,兄弟们可就只有拿命拼了!” 夜间袭击,只是200个步战的番子,已经是损失惨重,今日之战,则可能是女真铁骑的千军万马。 己方只有1000多人,尽管义军都有决死的勇气,可是翟亮心里,还是希望多一丝胜算。 “我也不敢确定!不过,生死在天,希望能过了这一关吧!” 王松笑道:“只希望天遂人愿,上天再帮大宋一回,不让金人得逞。” 翟亮摇了摇头,颓然道:“二郎,此战关乎千余兄弟的性命,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把握这一次咱们面对的,可是番子的千军万马。若是稍有差池,兄弟们可都是灭的没错,自己这么一点人,如果放到战场上去和番子野战,只能是给对方屠戮。 昨夜偷袭200人的番子,一番飞枪,在对方不足百人、没有战马、尚未披甲的情况下,义军还是死伤了200多人,由此可见双方战力的差距。 如今也只能如王松所说,入他娘的拼一把了。 王松心中暗自侥幸,种师中的队伍还未到达这里,如果历史上记载没错的话,他至少可以给种师中这些人,包括自己的大哥续命。 至于能不能逃脱,只有听天由命了。 “传令下去,全军休息,不得发出任何声响,切勿打草惊蛇,违者军法处置!” 眼见天色尚早,王松传下令去,义军便在山林之中,隐藏起来。 寿阳西通往杀熊岭的官道上,迎着初夏的日光,一支宋军正在疲惫向前。 将士们衣衫残破,身上都是血迹斑斑,走起路来有气无力,低垂着头颅,早已没有了昔日那支百战铁军的影子。 人群之中,两河制置副使、天下闻名的小种相公种师中,白发苍苍,满脸憔悴,眉头紧锁,眼神中全是无奈。 他看了一眼疲惫的将士们,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一丝不祥的念头涌上他的心头。 难道说,这支昔日纵横西北的百战之师,今日已经走到了它生命的尽头…… “爹爹,不必自责!这都是许翰那厮,若不是他言辞相逼,折辱爹爹,如何会有今日之事!” 种师中的嫡子,中军统制官种浤,见父亲郁郁寡欢,上前劝道。 斥候上报朝廷,完颜宗翰准备撤军,枢密使许翰便多次催促种师中进兵,解救太原。种师中想要慎重从事,稍缓进军,许翰却责备他手握重兵,逗留观望。 种师中无奈,留下辎重粮草和赏犒银钱,率部轻装出发。 谁知到了太原附近,金人大军来攻,几场大战下来,种家军损失惨重,而种师中约定的姚古、张灏两军却并没有前来。 如今,种家军苦战之下,粮草断绝,没有增援,只能选择退兵。 “爹爹,军中已经出现了逃兵,如此下去,大军恐怕会不战而溃!” 中军统制官种浤,神情萧索,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爹爹,我军死伤惨重,军中只剩下五六千人。如今没有辎重粮草,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大势已去,随他们去吧,希望他们能逃出一条生路。” 种师中淡淡地说道,眼睛里面完全没有了昔日的神采。 右军一战即溃,前军不战而走,现在只剩下中军这6000多人,前无救兵,后无粮草,看来今日是难逃一劫了。 “此处是何地” 种师中指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岭问道。 种浤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上前道:“爹爹,此处是杀熊岭,在寿阳以西,险峻异常。早年间,这里一直有土匪出没,不过如今番子压境,土匪也都散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5章 国之长城 杀熊岭。 萧杀凶险之地,正如庞统当年葬身于落凤坡一般,种师中心里泛起一丝不祥的念头,他刚要说话,军士来报,番子已在后方十里紧紧跟来。 “完颜银术可,你这是要逼我种家军于死路啊!” 种师中心头一阵苍凉,番子多为骑兵,而西军上下已是饥肠辘辘,苟延残喘,只能利用地形,层层抵抗了。 如若援军不至,那么这杀熊岭,就是自己丧身之地了。 “上山!” 别无他法,种师中下达了军令,队伍加快了速度,向杀熊岭上而去。 “浤儿,今日看来,恐怕我种家军是难逃一劫了!” 种师中眉头紧皱,粮草断绝,援军无踪,抬头看去满山遍野的青翠,烟雾缭绕,他心中不由得浮起一丝英雄迟暮的悲壮。 “等一会,由爹爹断后,你和其他人自行散去。番子的目标只在于我,你随众人离开,应该不会有多大的困难。如能逃得性命,隐居山野,再也莫问这朝堂之事。你听明白了吗” “爹爹莫要逼我!” 种浤摇摇头,神色坚定:“我种家百年来守护大宋,忠心耿耿,孩儿又怎能离爹爹而去,落下这万世骂名。要死,我和爹爹死在一起,也算是为国捐躯了!” 种师中叹息了一声:“你这孩子,如何如何倔强你要逃得性命,为你伯父养老送终。记住,千万不可勉强!” 种浤刚要说话,种师中已经打马向山道上而去,种浤无奈,只有和一众亲兵紧紧跟在后面。 突然,前方一人一骑,打马从山道上而来,很快就到了众人面前。 马上之人一边打马向前,一边大声招呼道:“各位兄弟,请勿动手!我等是河东忠义军,请问前面可是小种相公的队伍” “把弓箭都放下来!” 种师中心中诧异,挥挥手,阻止了部下,不快道:“惊弓之鸟!对方若是想伏击我军,断不会此刻现身出来!” 士兵们都放下了手上的弓箭,王松打马奔到山道上,远远地停住。一个宋兵打马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他,狐疑地问道:“听你说话是宋人,如何身上的盔甲却是女真番子的” 王松抱拳道:“在下河东忠义军指挥使王松,路上杀了一伙金人,这铠甲就得自于他们,弟兄们自然就用在自己身上了。” 王松的话远远传来,种师中一愣,周围的亲兵,包括种浤都是喜笑颜开。 一个亲兵不禁兴奋地说道:“不知这是不是朝廷增援的队伍,难道说姚古的大军到了” 种师中心中一动,上前喊道:“来者何人,老夫就是种师中,来人上前说话!” 士卒们带着王松上前。王松抬头一看,只见山道上,十几个宋军簇拥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老者虽然年岁已高,但却相貌威严,不怒自威。老将你能堵上山道,此话可当真” 若是真能堵上山道,女真骑兵冲不进来,众军倒是可以凭借地势,或许能够安然退去。 听到种浤如此问话,众人一起把目光投在了王松身上,就连王青也是半信半疑,看着自己的傻兄弟。 王松点点头道:“堵上山道,不用各位操心。挡住女真大军个一时三刻,想来也不是难事。在下军中有熟悉地形的兄弟,可以带各位安然离开。” 一众西军将士都是眉开眼笑,王青见弟弟谈吐清楚,思维缜密,颇为欣慰,也是感慨道:“二郎,你终于长大成人了!” 种师中却是摇摇头,变声道:“此时万万不可!王家二郎前来解救,已经是仁至义尽,若是咱们舍他而去,天下人如何看待种家军,西军颜面何存,老夫的颜面何在!” 王松看了看自己的大哥,王青脸上也是尴尬之色,显然也是无可奈何。 王松思索片刻,抱拳道:“相公,如此也好,就请相公和西军的弟兄们在此歇息片刻,抓紧时间用饭。在下先去吓唬一下番子,炸毁了山道,咱们再一同南去。” 种师中点点头,王青上前几步,嘱咐弟弟切要小心从事。 “大官人,番子大军已经追上来了!” 王松刚要离开,董平已经红着一张脸,赶了过来。 翟亮也派人过来,让王松赶紧过去,主持大局。 王松告辞,种师中摆摆手道:“二郎,你先去应付,如若抵挡不住,速速撤往山上就是,后面的事情,自有我西军对付!” 王松心里暗叹一声,他昔日对西军颇为羡慕,如今看来,西军也不是铁打的,并非无敌天下,否则也不会只剩下这几千人马。 王松匆匆离去,种师中看着他的背影,对一旁的将士喝道:“传令下去,占据两侧山岭,速速进食,准备和番子决一死战,这些义军忠义可嘉,只是恐怕抵挡不了多长时间!” 王青看到弟弟离开,却不由得怔了半晌。良久,他才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娘已经把铁枪给了二郎!” 王松快速奔到山口处,藏住身形,向着山前的大道上看去。 铁蹄阵阵,烟尘飞舞,大地轰鸣,金军未到,远处骑兵雷鸣般的马蹄声,惊天动地,已经让人心悸不已。 随着时间过去,一眨眼的功夫,山梁前方旌旗招展,烟尘飞舞中,日光找设置中,无数顶盔披甲的女真骑士打马而来,犹如鬼魅一般。 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军旗猎猎飞舞,刀枪如林,天地为之夺色。马上的女真骑士,一个个面目狰狞,手握着雪亮的长刀骑矛,上面血迹犹存,不知道是来自西军士卒,还是大宋的百姓。 王松心跳加速,面沉似水,额头上的细汗密密麻麻。 如果自己的部下和魔鬼一般的骑士们野战,保管会输的彻头彻尾,尸骨无存。这一战若能逃脱,一定要好好的训练一支强军,来对付这些来自蛮荒的野兽。 女真大军显然知道西军已是强弩之末,多日未曾饱食。女真骑兵丝毫没有停下速度的迹象,依然狂打着战马,呼啸着向山道上而来,以期尽快追上宋军,彻底歼灭对方。 对方阵中,可是有大名鼎鼎的小种相公,若是能杀了他,折断了大宋的脊梁骨,宋军还那有心气和大金抗衡! 百战强军,自然也是狂傲之极,这些个女真勇士,以为宋军都是孱弱不堪,他们连搜索都没有,妄想凭着铁骑厚甲,一直冲垮对方。 同种家军作战,已是狂妄如此,由此可见,他们之前的诸般战斗是多么顺利,宋军又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时无英雄,使庶子称雄! 王松趴在山坳处,眼睛紧盯着呼啸而来的女真骑兵,义愤填膺,眼睛血红。 今日一定要好好的让这些番子尝尝,知道什么是文明的力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6章 惊雷 后面的山梁上,种浤嘴里嚼着一块肉饼,催促旁边的士卒道:“赶紧吃喝,准备应战。前面这些汉子虽是忠义,却都是乌合之众,支撑不了多久!” 一个西军军士一边吃一边摇头道:“他娘的,两天了,没吃一点东西,真是饿死我了!可惜只有这么一点,只能吃个半饱,现在是没赏赐,没吃食,真不知还待在这作甚!” “啪”的一下,说话的军士脸上挨了一鞭,一条醒目的血痕马上钻了出来。 “直娘贼的,你这厮平日里就知道克扣饷银,鞭挞军士,一到生死关头,马上原形毕露!” 种浤指着挨打的军士,怒喝道:“看看你狗日的自己,不忠不义,连前来增援的这些粗汉都不如!你若是再满口喷粪,动摇军心,老子马上砍了你的狗头!” 军士赶紧捂着脸走开,种浤看了看周围的军士,厉声呵道:“一会作战,谁狗日的敢临阵脱逃,给我立即就地正法!” 众军赶紧答应。王青嘴里嚼着一块肉干,一边吃,一边眉头紧锁。 自己的弟弟从小就笨,怎么现在说话如此利索,还成了义军的头领。他如今指挥义军和女真大军对垒,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看到呼啸而来,鱼龙不断的女真铁骑,翟亮目瞪口呆,心脏狂跳,不知不觉,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一队队的女真骑兵,潮水般地涌了进来,瞬间便填满了山道,进了义军这段山谷的包围圈,看到女真骑兵已经填满了整个的山段,但是翟亮这边,却一直还没有看到王松的军令。 翟亮不禁心中有点疑惑,王松这是如何了,不会是被女真铁骑吓傻了吧 “他娘的,怎么这么多!” 王松看到进入山道的女真骑兵,衣衫湿透,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原本他只是想在伏击的这一段杀伤一些女真骑兵,现在他却改变了主意,决定留一部分给西军。 没有谁,在此危难之际,可以置身事外。 看到进入伏击圈的女真骑兵已经超过了千人,而女真骑兵的前军,已经快到第二道峭壁,王松点燃了拇指粗的引线。 “一、二、三、四……” 数到四的时候,旁边的袁二看见王松的手有一点颤抖,随后王松猛然站了起来,把手里的药包扔了下去。 这炸药是王松按照后世的标准配方,硝石硫磺木炭粉固定的比例,花了一个晚上制成的。其中的去杂,除潮就花了他整整两个多时辰,虽然没有时间进行颗粒化,但用丝绸捆扎结实,密闭良好,效果应该不差。 种师中吃了一块肉干,喝了点水,感觉力气一点点恢复起来。他正要让亲兵去问问前面的战况,忽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传来,震得他双耳嗡嗡作响。 晴天霹雳,种师中左右的卫士都是站了起来,拔出长刀,紧紧护在了种师中周围。 爆炸的巨大声音让女真大军的将领们完颜银术可、完颜活女等人都是心中一颤。南人狡猾多变,完颜银术可赶紧传下令去,让士卒赶紧去看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一股黑烟腾起,袁二看到炸药包在落地前的一瞬间就发生了爆炸。女真骑兵如此密集,一瞬间,就有十几个女真骑兵从马上飞了起来。 有的人断手断脚,有的人被炸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有的马匹被炸翻在地,在血泊里面哀鸣,肠子内脏,人体器官到处都是。 “点燃药包!” 看到王松已经动手,埋伏在山谷两旁高处的“爆破手”,守在山谷口的张横等人,守在第一道峭壁的董平,第二道峭壁的邓世雄,同时点燃了药包。 山谷口的金兵,猛然看到高高的两侧山壁上,火花游走四溅,不由得纷纷勒住了战马,一起向上看去。 第二道峭壁的邓世雄,此刻早已是急不可耐,几乎在爆炸声响的同时,就手哆嗦着点燃了导线。 邓世雄山坡对面的邓五,则是镇定地点燃了导线,然后握紧了长刀。他从小玩烟花,还不知道这玩意有几斤几两! 就凭这玩意,也能炸塌这么高的山墙,还是用长刀对付番子吧. “你狗日的,不要命了!没听到刚才的爆炸声吗!” 旁边的另一个爆破手一下子把邓五扑倒在地,抱着他滚入了山坳。 巨大的“轰轰”声此起彼伏,从外到内,三处一起炸响了起来。丛林间的栖鸟全部都飞了起来,林间的野兽更是惶惶不已,纷乱嚎叫了起来。 山道上,到处都是女真番子飞向空中的身影,凄厉的喊叫声和马匹的悲鸣声交相混杂,在山中回荡。 山谷口黑烟腾起,山石乱飞,砸死砸伤了数十名女真番子。爆炸产生的巨大力量,让两边二十多米高的黄土山体轰然倒塌了下来,把几十个女真骑兵砸在了下面,山道一下子被隔绝了起来。 山石不断地滚下,形成了山体断层,在山谷口汇聚,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十余米高的土石大坝。山石不断地从上滚下,大坝的高度继续增加,山谷口的金兵目瞪口呆,纷纷向外退去,躲避不断落下的山石。 众人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药包的威力如此之大,竟能将官道左右的两座山炸塌,牢牢堵住了山口。要不是王松让义军藏的远,估计很多人都要被埋在土石里了。 王松也是暗叫侥幸。炸药的威力虽然巨大,山谷口的山体脆弱才是根本。不过,无论如何,山口是牢牢堵上了。 邓五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旁边的爆破手在他耳边大声喊着什么,他却是一点也听不到。 “相公,不知道这些义军如何想的,如何把咱们的后路也封了?” 亲兵上来,气愤地说道,但脸上却也是掩藏不住的欢喜之色。 种师中抬头一看,果然黑烟滚滚处,一个巨大的坡墙挡住了女真骑兵的前路。三段山体塌陷下来,山道被隔绝成了三段。 “你这厮,不形成阻断,进来的女真骑兵冲出去如何办,你想被堵住后路吗?还不快快传令下去,准备迎战!” 种师中看到轰然倒塌的山体,震撼之余,心中狂喜。如此一来,女真骑兵被堵死在了山外,或撤或战,他的选择性就大的多了。 种师中大声喝退亲兵,下了军令,山道两侧的西军顿时忙活了起来。 大药包炸响,随即便是十几个小药包,纷纷从山梁上扔了下去。 “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再度响起,山道上烟柱腾起,马匹嘶鸣,道上的女真骑兵登时乱成了一团。 “杀虏!” 王松倏的一下站了起来,拿起手中的短枪,大喊了一声,手中的短枪扔了下去。 别看爆炸的声音大,其实杀伤力有限,炸死炸伤女真骑兵的人数,也只有二百人左右。 爆炸只是起个震慑作用,杀伤女真骑兵主若是铁钉。爆炸声用于打乱对方的军心,打击对方的士气。说到歼敌数量,还是要用手里的冷兵器解决。 随着王松手中的短枪甩出,数以千计的汉子从两侧的树林里站了起来,众人手里的短枪也都是奋力投掷了出去。 2000支短枪一前一后,呼啸而至,官道上的女真骑兵从马上栽下去一片,死伤惨重,坐在马上的女真骑兵,瞬间就稀疏了下来。 “杀虏!” 王松跨上战马,发一声喊,手提铁枪,和对面的翟亮一起,两边各500人的义军,骑兵在前,步卒在后,潮水般冲了下去。 女真骑兵被炸得魂飞魄散,又加上这么两轮短枪投射,马上的女真骑兵团团打转,众人堵在山道中间,乱成一团。 趁你病,要你命! 山道两旁的义军旋风般冲了下来,有些女真骑兵来不及下马,就已经被从马上戳了下来。 张横和董平二人,则是带着200名义军,牢牢的守在了炸塌的山谷口。 被放过去的近两千女真骑兵,每段隔有千人左右,和忠义军缠斗在了一起。 山道上拥挤不堪,战马冲不起来,许多女真骑士下马,想要从炸塌的土堆上面翻过去。 “嗖!嗖!” 弓弩声不绝,山道两侧的山坡上,西军的羽箭如蝗虫一般,直射而下。 神臂弓和床弩不停的从山坡上射下来,女真骑兵不停地从马上掉落。随后如蝗的羽箭飞了下来。 6000多西军,居高临下,对付千余挤在山道上的女真骑兵,而且是山地作战,女真骑兵只有挨打的份,死伤累累。 女真骑兵困在山道中间,无法逃窜出去,西军无尽的雨箭和弩箭飞了下来,把这些人死死地围在了山道上。 种师中心中明白,王松放了这些女真骑兵进来,自然是留给他的。 刚开始,他心里面有些恼怒,想不到这厮连他都算计上了。随后则是释然,千钧一发之际,自然是要拿出全力,殊死一搏。 种师中对旁边兴奋的传令官道:“传我军令,全军向前,尽快歼灭这些番子!” 两段山道,后面的西军和金兵打得不亦乐乎,前面义军也是惨烈无比。 王松的枪杆上全是鲜血,鲜血顺着枪杆流下来,使他的手里都是湿漉漉的。他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斩杀了多少女真骑士,粗略也有一二十人。 果然,披了甲之后,作战都要凶猛的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7章 血杀 “弟兄们,杀虏!” 王松用布条缠住双手,一抖手上的铁枪,调转马头,又是冲了上去。 迎面而来的女真骑士还没有来得及抡起刀来,喉咙已经被王松的长枪贯穿。后面一个女真骑士骑矛直刺,却扑了个空,胸口一阵剧痛,口吐血箭,却是被王松一枪砸下马去。 两个女真勇士一左一右,打马前来,两根铁棒分别由下而上,砸马砸人。王松弯腰躲过砸人的番子,长枪一点,砸马的手中铁棒被挡了回去。 王松纵马,不等招式用老,枪杆一记反砸,被砸中的骑士血流满面,头盔陷下去了半分,尸体掉于马下,马匹还是狂奔出去。 另一个骑士刚掉过马头,心窝一痛,王松的长枪从腋下刺入,直进入了他的身体。王松故技重施,舌战春雷,大吼了一声“杀虏”,长枪奋力把骑士挑在了空中。 种师中在山坡高处看得清楚,不禁目瞪口呆,他旁边的一众西军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人群中天神一般的王松。 缓了一下,有人才大声喊了起来:““赛霸王”,好汉子,好样的!” 旁边山坡上的西军也纷纷大声喊了起来:“好汉子,“赛霸王”!” 要知道,这是在马上,可不是地上,把一个一百多斤的汉子挑在空中,双臂没有千斤之力,恐怕很难做到。 女真骑兵看着王松在战群中耀武扬威,都是眼睛血红,士气为之一夺。 忠义军的士卒正在苦战,有些人已经手脚发麻,精疲力竭。猛然见到王松如此凶猛,在马上枪挑胡虏,顿时勇气剧增,浑身的力气似乎又回来了,一个个哇哇叫喊着“杀虏”,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王松胯下的战马高大雄劲,正是缴获自金人骑士的良驹,王松和女真骑士二人的身躯,他居然承受得住。 王松奋起神力,把骑兵的尸体扔出去,砸向了几个扑来的女真骑兵,随即纵马撞入敌群,铁枪如风,大开大合,直如杀神一般。 种师中目眩神迷,不由得嘴里啧啧赞道:“王青,你家二郎如何会有如此的身手,简直是赛过楚霸王啊!” 王青也是半晌才缓过神来,他摇摇头道:“相公,二郎自小跟随家父练武,神力惊人,想不到竟然如此凶猛!想来我西军之中,也没有此等好手!” 种师中点头道:“西军之翘楚,也绝无此神力。想来也只有项羽重生,才有这等气概!英雄出少年,大宋有英雄啊!” 王松纵马向前,不管是马上的女真骑士,还是地上的,只要哪里战况激烈,他就过去解围,一时间,山道上到处都是他的身影,经他之手杀死杀伤的女真骑兵,又多了一二十人。 关键是他所斩杀的,大都是女真的勇士猛将,千夫长、百夫长,剩下的女真骑士胆战心惊,慢慢地聚集到了一起,又结成了一个圆阵,想要负隅顽抗。 王松打量了一下,有几百个弟兄倒在了血泊中。他怒气勃发,大喊一声“炸药包”,几个义军放下长枪,拿起了剩余的几个炸药包,擦燃了火折子,拿在了手中。 看到义军们手上拿起了炸药包,女真骑士们感觉不妙,想要突围,却被周围的义军团团围住,长枪如林,盾牌林立,成了瓮中之鳖。 “盾牌!” 随着王松一声令下,义军点燃引线,手里仅有的两个炸药包被扔了出去,落在了女真骑兵的人群中间。 爆炸声响起,铁钉乱飞,又有十几个女真骑兵或死或伤,躺在了地上。几个伤者满脸血肉模糊,痛苦嚎叫,战马悲鸣声中,剩下的女真骑兵乱成一团。 义军都躲在盾牌之后,还是有几人被飞钉射伤,不过不在要害,问题不大。 谷口塌陷,形成了一个十几米高,宽六七米的高坡。张横和董平两个带领着手下的200义军,很快爬了上去,守在了上面。 短暂的惊诧以后,金军开始蜂拥攀缘而上,想要占据山谷口的高坡。 一支羽箭呼啸而来,穿过一名义军的喉咙,那人直接倒了下去,重重地摔落,滚下了山坡。另外一名义军躲避不及,被一个飞上来的巨斧击中了面门,半边脸都塌了下去。 一个矮壮的女真骑士刚爬上来,董平一刀就轮了出去,那名女真番子的脑袋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到了外面的地上,鲜血淋洒了下面的几个女真军士们一身。 双方你来我往,战的难解难分,忠义军仗着地利,女真番子则是仗着人多。 义军用盾牌组成了壁垒,护住了正面和头,真还有一线生机 伏击圈里的战斗血腥残酷。王松双臂酸麻,大汗淋漓。翟亮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像从血水里浸泡过一样。 战斗终于结束,两人相对一笑,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二郎,你轻点,我可受不起“赛霸王”的重力!” 翟亮咬咬牙皱眉道。 “赛霸王” 王松一愣,随即哈哈一笑,看来翟亮确实是累坏了。 义军之中,以王松和翟亮、董平几人的武技最高,自然也是番子照顾的重点。 “二郎,你以为我开玩笑,是小种相公亲口称赞你的!” 翟亮瞪大了眼睛说道:““赛霸王”,二郎,今日一战,你王松必会名扬天下!” 他看着王松,摇头道:“二郎,还真被你给猜中了,小种相公果是退到了此处。想不到你还有未卜先知之能。兄弟我佩服!” “大官人,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办” 邓世雄在一边恭恭敬敬地问道。 出发前,他对王松还有些怀疑,如今则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臣服了。 战场厮杀,从来都是强者为王,武艺高强者主宰。他也感觉幸运,碰上了如此武力惊人的上官。 关键是,此人能够未卜先知,丝毫不差。这份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功夫,便不是凡夫俗子能能。 “再派200兄弟上去,带上盾牌,把谷口的豁口堵住。剩下的人打扫战场,把战马、铠甲和吃的东西全部搜出来。” 王松很快下达了军令。 “二郎,可惜了下面这么多匹战马,全都给炸死了和射死了!” 翟亮摇摇头,满脸都是惋惜之色:“若是能够带回去,咱们翟家军也就有骑兵了!” “翟兄弟,这都是无可奈何之事!现在你马上安排,把死马全部分割成块,给小种相公送过去。他那里有军锅,马上开始煮肉,这可都是好东西,小种相公再也不用担心军中缺粮了!” 王松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答应你,将来若是有机会,一定送你200匹好马,让咱们翟家军也有骑兵!” “好!” 翟亮大叫一声,欣然道:“二郎,一言为定,我等着你的战马!” 消灭了眼前的这四五百金军。种浤感道这右臂好像不是自己的,全身没有一点力气,累的要死。 他看了看手里的长刀,已经卷了刃,看起来只能重换一把了。 周围的西军战士相对而笑。这几日来,他们一直被女真大军在屁股后面追击,这口气总算顺了。 谷口外,完颜银术可心急如焚,暴跳如雷。山谷里的厮杀声已经安静了下来,不知是什么状况,听着已经安静下来的厮杀声,只怕骑兵们凶多吉少。 谷口上防守的这些宋军,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死了一茬又一茬,就是不后退。 到了后来,防守的宋军里面,连西军也加入了进来,而且架起了床弩和神臂弓,看来进山的骑兵已经全军覆没了。 “狗日的,查到了没有,这些伏击的宋狗是从哪儿来的,如何会在次出现” 完颜银术可凶神恶煞,下面的女真士卒战战兢兢:“将军,斥候们查了很久,也是一无所获。估摸着是太行山中的盗匪!” “太行山中的盗匪” 完颜银术可愣了一下,怒声喝道:“传令下去,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宋狗留在此地!” 他眼神狰狞,满眼血丝。眼看大功告成,如今却功亏一篑,进去的两千骑兵,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8章 劝退 “大官人,弟兄们死伤惨重啊!” 董平低声道:“又折了400多兄弟,加上重伤的,差不多快600人,剩下的兄弟只有不到700人了。这要再是打下去,恐怕咱们兄弟,都要撂在这杀熊岭了!” 王松点点头,心情沉重,走到一个断了手腕的义军前。士卒年轻英俊,稚气的脸上全是担忧。 王松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什么都不要想,就是背,我也会把你背回去!” 士卒脸上一红,全是感激之色,不顾自己手腕的疼痛,跪下给王松磕起头来。 王松心头难受,把他扶了起来,对着面前伤势惨重的几十号重伤员道:“兄弟们,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们什么都不要想,我不会丢下咱们任何一个兄弟的!” 他从人群中穿了过去,朗声继续: “我向大伙保证,只要我王松有一碗饭吃,大家伙就一定有一碗!若是有命回去,大伙的家人,我一定会照顾!” 有人跪了下来,有人黯然落泪,有人哽咽着说道:“大官人,你真是仁义啊!” “兄弟们都好好歇一下,该养伤就养伤,该吃饭就吃饭!等一会,咱们把战死的兄弟埋了,继续跟番子玩命!” 看着士卒们又恢复了活力和士气,王松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抬起头来,向着山坡上看去,发现种师中正看着自己。两人对视了一下,均是点了点头。 山坡上的十几口铁锅,已经泛起了袅袅的热汽,马肉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山坡。沉默已久的西军队伍里面,又响起了吵闹声和戏谑声,这支队伍的活力又回来了。 历史上都是记载,西军士卒们为闹饷银犒赏而散去,以至于种师中身边只有百人,最后力尽而死。 而在王松看来,最大的可能是因为断粮,种师中对前途感到绝望,这才下令士卒自行散去。至于那不肯离去的百人,肯定都是种师中的心腹族人,也已经抱定了舍生取义的念头。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两三天不进食,即便是铁人也撑不住。 一匹马至少也有两三百斤肉,这山道上的四百来匹死马加起来,至少也有十万斤肉,这五六千人算起来,每个人二三十斤肉,最少也能撑个十天半月了。 见了种师中,王松单膝跪下,种师中摆摆手,种浤把他扶了起来,让他在一旁坐下。 “二郎,不必多礼,今儿你救了老夫,还有着西军五六千号兄弟,老夫代他们谢过了!” 种师中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微微点了点头。 “相公为国奔走,乃是千秋大义,小人远远不及。相公叫小人过来,不知有何事,还请相公明言!” 王松抱拳行礼,不知道这位相公叫他过来,有何事情。 种师中看了看一旁的王青,沉声道:“王青,你过来!” 王青走了过来,抱拳道:“不知相公有何要事” 种师中点点头,郑重道:“王青,老夫命你退出西军,跟随你家二郎离去,保留有用之身,以后忠心杀敌!” 王青大吃一惊,赶紧抱拳,单膝跪下道:“小人愿意誓死追随相公!” 王松不由得一愣。想不到种师中居然如此高风亮节,只是过于执拗和愚忠而已。 王松沉吟了一下,上前抱拳道:“相公,能否听小人一言” 种师中点点头,摆了摆手,王青赶紧退过一旁。 “相公,此刻并不是轻言生死的时候!相公需知,你身系天下安危,不得妄言生死!” 王松缓缓说道:“咱们已经抵挡住了番子的进攻,也有了食物,完全可以从容后退。所谓失地存人,人地皆存,失人存地,人地皆失!相公未带辎重粮草,从井陉到了太原,已经铸下大错!难道相公要一错再错,让种家军沉没于历史长河之中吗” 周围军士都是大惊失色,没想到王松竟然如此大胆,敢公然指责种师中。 枢密院知事许翰催促种师中进兵,责备他手握重兵、逗留观望。种师中遂留下辎重粮草,赏犒之物,带部轻装出发,约姚古、张灏两军分道俱进。 种师中部在太原东遭到金军主力袭击,种师中率军死战,五战三胜。 姚古部将焦安节慌报军情,称金军主力完颜宗翰部已到,致使姚古、张灏两军逡巡不前,未能按照约定与种师中部会师。 种师中部孤兵无粮,撤退到杀熊岭,士兵无粮无饷,四散逃去,种师中率领身边剩下的一百余将士继续拼命死战,最终种师中身中四处重伤,饮恨疆场。 种师中军中名将,战败身亡后,宋军各部士气不再,姚古、张灏尽皆败溃,最终形成了“靖康之耻”。 枢密院知事许翰固然愚蠢至极,毫不知兵又胆大妄为,但种师中身为一军主帅,如此轻率冒进,只为了顺和朝廷的旨意,以至于兵败身死,就是愚忠了。 岂不知他兵败身死,苦的是千千万万的大宋百姓,高兴的是人面兽心的金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见王松说话毫无顾忌,王青皱起了眉头,大声道:“二郎,你在瞎说些什么?在小种相公面前,不得胡言乱语!” 种师中却摇了摇头,他摆摆手,站了起来,轻声道:“老夫确是做错了许多!好一个“人地皆存,失人存地,人地皆失”!没有了兵将,谁还去对付番子的铁骑!” 随即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只是如果老夫撤军,朝廷和天下人又如何看待老夫,老夫又如何向朝廷解释” “若是相公兵败身死,天下人又如何看待相公” 王松上前一步,沉声说道:“相公,种家军若是从此土崩瓦解,你觉得圣上和朝廷会把你放在眼里吗若是相公你手里没有了种家军,又拿什么去对抗番子,谁又会在乎你孤身一人” 翟亮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向种师中肃拜道: “二郎所言甚是!相公身系大宋安危,如果相公一旦有什么差池,对天下的抗金士气是个极大的打击!女真番子如狼似虎,大宋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难道相公的名声比大宋的安危还重要吗此等厉害关系,难道相公真不清楚吗” 在王松二人看来,种师中太过执着于愚忠和朝廷的旨意,朝廷的催促就能让他放弃辎重,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对抗金局势的影响。 女真番子就是想灭了种家军,折断种师中这杆抗金大旗,以震慑大宋朝廷和百姓。他却犹然未知,反而想以愚忠全其秋之名。 岂不知他想对朝廷负责,谁对他手下的这几万将士负责,谁对这大宋的百姓负责! 李纲,许瀚,一伙书生坐在朝堂上指挥行军打仗,真可谓是可笑之极!战败了,却把责任推给皇帝,岂不知皇帝六神无主之下,还不是要听这些大臣们的意见! 这些个清流,个人操守、品格上无可挑剔,但是外行指导内行,种种私心作祟,想不败都难了。 种师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如今粮草上没有问题,又多了1000多战马,对于自己这五六千士卒来说,突围出去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这年轻人虽然说话难听,却句句都在点子上,由不得他不慎重考虑一下。 一想到撤军,种师中的心思马上活了起来。如果先撤到平定,然后再撤到井陉,一路都是山地,金军骑兵难以展开,这就大大降低了撤退的风险,只是朝廷那边…… 看到种师中尚自犹豫不决,王松上前又道:“相公,史书乃是由后人所写,从来都是以成败论英雄!如若种家军从此灰飞烟灭,后人徒留惋惜而已,与国与家何望相公应该为种家军留下一丝元气,为天下留下一份希望啊!” 说到最后,王松字字带泪,显然已经动了真情。 靖康之耻,留给汉人的是难以言齿的刺痛和耻辱!可谓言及靖康之耻不悲愤者,少有其人,而“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的名句,却是足足传了千年。 种师中沙场宿将,坚毅果断,看到周围衣衫褴褛的部下,尤其注意到士卒们眼中求生的亮光,焉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缓缓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老夫若是不走,都对不起你死难的这几百兄弟!传令三军,速速用饭,歇片刻后,咱们立刻东进,撤往平定,然后直达井陉,收集溃兵,再和女真番子决一死战!” “相公圣明!小人等谨遵军命!” 周围的亲兵也是脸上放光,快速的传下令去。 树林里的西军士卒,都爆发出一股震天的欢呼声,一些士卒大声喊道:“相公英明!” 种师中心里一阵轻松,士卒有了士气,这才是部伍之本。 王松小心翼翼的说道:“相公,你为什么不南撤,和姚相公的大军合在一处,这样力量不是更大些” 种师中笑了起来,“二郎,看来你果真不知兵啊!王青,你跟你家二郎说说!” “相公勿怪,舍弟从未出过家门,不经世事,相公见笑了!” “从杀熊岭到盘陀,乃是南地最近、最重要的一个关口,距离此地也有200多里,且是一马平川。” 王青转过头来,目光中都是暖意。 “二哥,我军只有区区数百骑兵,步卒居多,若是南下,可能等不及我军与姚相公会师,就已被番子骑兵追上,灰飞烟灭了。此地到平定,山丘沟壑纵横,骑兵很难展开。这下你明白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9章 离去 “二郎,若是骑兵,可以走太行山,若是大队骑兵,自然也可一路向南。” 种浤在旁补充道,对王松的印象很是不错。 一届乡村粗汉,如此千里迢迢,前来救援,光是这一份忠义,就让众人望尘莫及了。 王松脸上一红,尴尬道:“多谢相公,多谢各位,王松受教了!” 种师中点点头道:“二郎,这都是征战多年得出的经验,多打上几次仗,你也就懂了!二郎,接下来你作何打算,是跟老夫一块撤往平定,还是另有打算” 王松摇摇头道:“相公,我手下的兄弟对太行山脉颇为熟悉!你们撤走后,向南五六十里,就是太岳山中,我和弟兄们先撤往那里,女真番子拿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办法,相公不必忧虑。” 种师中心中失望,摇了摇头道:“二郎,你天生就是行军打仗的料,若是到了军中,老夫一定不会亏待于你!” 王松肃拜道:“多谢小种相公!几个月前,小人有幸在洛阳官道上和老种相公偶遇,他也让我加入西军。无奈母命难为,小人只有推辞了!” “你就是洛阳官道上,救了我家兄长的那位年轻人” 种师中大吃一惊,点头道:“当时我大哥说你是难得的人才,老夫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还是大哥慧眼识珠!” “可惜啊,可惜啊!” 种师中摇头道:“若是你能加入我种家军,老夫必任你为一军主帅!你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有意,就来井陉找老夫,老夫的军中,始终为你留个位置!” 王松肃拜道:“多谢小种相公!待小人回去后禀明家母,若是家母愿意,小人自会到军中找相公!” “好,一言为定!” 种师中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笑容。他看了看王青,迟疑道:“王青,你是随二郎还是随老夫去平定,由你自己选择!” 王青抱拳道:“王青一日是种家军,一辈子都是种家军!王青誓死追随相公!” 种师中满意的点点头,对王青说道:“你和你家二郎说说话,咱们随后就要撤走,切勿耽搁!” “二哥,大哥跟相公先去井陉。你回去告诉娘亲,就说大哥一切都好,让她放心,保重身体就是!” 王青看了看长大成人的弟弟,欣慰道:“二哥,多年不见,想不到你已经长大成人,大哥心中甚是宽慰!你自己也要当心,碰到番子,一切要小心为上!希望有朝一日,咱们把番子赶出汉地,夺回失地,你我兄弟再把酒言欢,好好叙话!” “大哥放心就是!” 王松见王青动了真情,虽然明知二人没有什么关系,也是心中一热,连忙应喏。 “翟小官人,家母就多麻烦你们照顾了!” 翟亮赶紧抱拳道:“王青大哥只管前去,家中自有我和家父照料。” 种师中和王青,翟亮都是洛阳人氏,算得上是同乡,翟进原来还在种师中军中效力,算得上是自己人。翟亮和种师中,王青叙完话,种师中勉慰了大家几句,见天色不早,和王青先行离开。 王松等人则是到了夜晚,才要离开。 “二郎,老夫就多谢你和这群弟兄了!现在我军有粮有马,安全撤到平定,想来无忧!二郎,有朝一日,老夫希望在沙场上和你重逢,再一起联手,痛杀番贼!” 种师中挥挥手,依依不舍离去,不带走天边的一丝云彩。 西军带走了1200匹战马,留下了400匹给王松等人,再加上原来的近400匹,忠义军现有800匹战马,每人都有战马、铁甲一副,算得上是一支骑兵。 翟亮摇摇头道:“二郎,小种相公先走了,却把阻击的任务留给了咱们,这是吃力不讨好啊!” 王松笑着摇摇头道:“贤弟,加上今天缴获的1200匹战马,西军也只有1700多战马,可是他们还有6000将士。此去平定,足足百里,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反观咱们,人人一匹战马,西军兄弟自然先要离开,你就别再抱怨了!” 邓世雄看着那隆起的大坟堆,黯然道:“两位官人,这一仗,咱们又扔了400多兄弟在这儿,再打几次仗,咱们可就没有几个人了!” 王松不顾众人劳累,身先士卒,众人辛苦之下,把所有战死沙场的义军全都埋了起来。如今,站在坟前的一众义军,人人都是神色肃然,眼眶发红。 王松黯然道:“记好兄弟们姓名祖籍,将来若能天遂人愿,必会建一座英烈祠,给他们和家人一个交代!” 众人都是既感且服,一起大声肃拜道:“全凭大官人吩咐!” 王松大声道:“兄弟们,居高临下,咱们好好的守上一阵。天一黑,大伙全部南撤,番子自然奈何不了咱们!” 一具具脱了铠甲的女真番子尸体被摆到了谷口的斜坡上,填满了石块间的空隙,形成的城墙不但宽高了许多,也平整了起来。义军们架上盾牌,又有两架神臂弓各在两侧,防守自然轻松了许多。再加上番子没有带攻城器械,进攻的难度越来越大,但女真番子还是踏着同伴的尸体,一波一波的向上攻来。 王松从两边的坡上爬了上去,登上了“寨墙”,只见十来米高的墙上,一排盾牌一字排开,义军们一个个满头大汗,拿着长枪大道蹲在盾牌后面。 这些义军,人人道:“相公,就让小妹走一遭吧!如今大战在即,相公和各位将军都要直面女真大军,这等小事就无需费神了!” 张灏点点头道:“那就多烦贤妹了!一应赏赐的东西,我等会儿会写个单子给你,烦劳贤妹前去领取!” 翟亮赶紧道:“相公,在下家中有事,要回洛阳,在下的兄弟会带折小娘子一起去太行山,相公,小人就告辞了!” 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算得上是功德圆满。如今抗金形势如此严峻,他也得赶回去,协助家人,编练士卒,未雨绸缪。 折月秀看着连绵起伏的太行山,眼神迷离,嘴里喃喃自语道:“王松,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全身而退,死里逃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0章 将来之计 天色阴霾,乌云密布,绿野苍翠,其间却是瓦砾无存的断壁残垣,烧焦的痕迹无处不在,不时可见蓬头垢面,拖家携口的可怜之人,虽是五月下旬,却给人以萧杀的冬日之感。 “大官人,小人已经查探清楚了,那姓李的员外确实愿意卖了自家的铁厂,价钱小人也已经谈好了,就看大官人的意思了!” 董平兴冲冲地推门进来,圆脸上都是喜色,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 邑有流亡愧俸钱,难民漫山遍野,道死于野,嗷嗷待哺,不知这些大宋的官员,到底有没有把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 王松眼光从山下的诸般惨象上收回来,在粗木方桌前坐下,微微点了点头。 “董兄弟,做的好。这件事情你亲自去办,尽量留住所有的铁匠,这对咱们将来有大用!” 房间四壁萧然,泥土夯成,粗木桌椅,家具少的可怜,门窗破旧,地面也是坑坑洼洼, 一旁的邓世雄却凑了上来,面有难色。自从杀熊岭归来,他便担任起了这“后勤总管”一职。 “大官人,山上受伤的兄弟这么多,山寨里也没有多少粮食,这日子可是不好过啊!” 众人下山从军,山上留守的家眷,只有少量的粮食维持。如今又凭空添了六七百精壮汉子,难怪要粮食短缺了。 “别忘了咱们兄弟当初是作甚的!” 张横怪眼一翻,冷声说了出来。 “官府胆小如鼠,腐败无能,使得百姓流离失所。咱们下去到周围的州县借粮,凡是名声不好的富绅豪强,一个也不要放过。只要有了银子,即便粮食实在不济,咱们另行购买就是!” 自从那日杀熊岭撤兵以后,王松并没有回到张灏的军中,而是带人一头扎进了太行山里,进行休整,积蓄力量。 他写了一封家书,让翟亮带回,以示平安。归根结底,他都不知道自己回去做些什么,如何面对这位母亲,反而和这些粗豪的汉子们在一起,要实在的多。 要说起来,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以来,他心里想念那黑衣女子倒多一些。 这个时候,他才真真正正的担忧起个人的命运来。 在杀熊岭时,他可是对义军诸人放话,他会照顾所有人,若是让他独善其身,他还真丢不起这人。 关键是重生一次,身强体壮,往事不堪回首,让他始终耿耿于怀。若是不做些事情,实在是暴殄天物,愧对上苍。 女真大军南下,山下到处都是难民,想要招兵买马,只要有一口饭吃,何其易哉! 出去时候1500人,回来一半都不到,女真骑兵的勇猛,让他触目惊心, 朝廷,是指望不上了,这是历史证明过的,不然北宋也不可能被灭。他可不想部下的义军被当成炮灰。他要带着这些人,招兵买马,壮大自身,而不是昙花一现,对抗金的大业没有任何帮助。 集聚各处的抗金力量,对河北之地、尤以邯郸之地的富绅巨豪威逼利诱,强取豪夺,济义军一时之困,壮大自身,想方设法和金人抗衡,解百姓和大宋朝廷于倒悬。 或许手段有些下作,却是无奈之下的最佳抉择,一切,也是公心使然。 两河之地,民风彪悍,百姓忠义勇劲,习武之风浓厚,想要招募士卒,壮大队伍,绝非难事。 历史上,金人南下侵宋以来,两河的抗金起义层出不穷,若非大宋朝廷昏庸,士大夫作死,杜充无能,秦桧南北人之分,金人何以能控制中原及两河。 邓世雄摇头道:“张横,如此做法,也是无计可施。不过,谁要是敢糟蹋妇女,杀人放火,大官人的军令可饶不了他!”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要是搁在往日,邓世雄早已经黑脸一板,痛斥张横、董平二人了。现如今米仓无粮,标准也已经降了下来。 人世间,非黑即白,那有那么容易。乱世之中,只要做事有度,不埋没良心,已经是至诚君子了。 “不错!” 王松点头道:“只要不伤害百姓,做事有度,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是!” 如今他们呆的这地方叫清崖寨,曾经是董平笑傲江湖时的据点之一。青崖寨地处太行山东麓,位于河北、山西、河南三省交界,不过在行政管辖上属于河北西路磁州武安县治下。 由于女真大军犯境,河北、山西两地首当其冲,治安败坏,盗匪丛生,大量的富绅举家南逃,当地祖传的一些产业,便也开始贱卖。 董平以前盘踞在这一带,对这里的民情、地貌十分熟悉,武安县李家庄的一家富户,正要卖他们的铁厂,董平趁机下手。 武安县和邯郸县毗邻,煤、铁资源十分丰富。2000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和汉代,武安曾是华夏的冶铁中心之一。邯郸有发展大规模的冶铁业的两项必备条件:炼铁的矿石资源和燃料木炭,而武安更是两者皆有。 武安诸铁矿多为露天铁矿。当时炼铁所需燃料为木材或木炭,这必然也取之于太行山麓。据《武安县志》载:宋初冀州刺史武安人蔡审廷,其祖父蔡绾曾任武安苑城三冶使。可见在宋代,武安的炼铁工艺已经十分发达。 太行山上的黄铁矿资源,可以提取硫磺,而河东晋州,一直以来都是硫磺的产地。生产火药,这是一个十分便利的因素。 毕竟像上次交城那样幸运的事情少之又少。现在河东、河北的宋人大量南逃,哪里还有这些东西! 对于熟悉炸药的王松来说,区区六七百人,想要在和番子的作战中占据优势,就必须有更先进的火器作为支持。 火药为华夏四大发明之一,公元7世纪初就已被发明,于10世纪用于军事,直到19世纪后半期才被无烟火药等取代。 1825年,英国化学家歇夫列里得出最佳的火药配方,英国人按照这一配方,配制了枪用及炮用发射火药,这两个火药配方,也被欧洲各国定为标准火药配方。 宋代曾公亮的《武经总要》的火药配方则是:“晋州硫黄十四两,窝黄(硫磺)七两,焰硝二斤半,麻茹一两,干漆一两,砒黄一两,定粉一两,竹茹一两,黄丹一两,黄蜡半两,淸油一分,桐油半两,松脂十四两,浓油一分”,里面有各类添加物,只能燃烧而不是爆炸,无法发射弹丸,也不能爆炸,只能用于燃烧或者纵火。 作为曾浸淫其中的门内汉,王松对其配方自然再也熟悉。不过。他虽然现在制造不出手雷之类的火器,但却能用原始的配方去配制火药,做出最原始的火器使用。 只要能爆炸,即便是最简单的手榴弹,他自信自己也可以制作出来。 和宋代的震天雷、蒺藜球相比,手榴弹可以爆炸,而震天雷等物只能燃烧。 制作火药的木炭可以在铁厂制作,也可以在山上烧制,硫磺直接在矿山旁边烧制就行,而河东的晋州和解州又都是火硝产地,可以通过土法提纯,操作过程十分简单。 崎岖的山路上,车辆难行,一担担的硝土被赤着膀子百姓们担上山来,他们汗流浃背,脸色黝黑,却是负重前行,没有一句怨言。 王松怜悯之心顿生,那句“两鬓苍苍十指黑”立时浮上心头。 据董平打探回来的消息,河北之地趋于平静,但河东依然是大战连连,看来朝廷是铁了心要夺回太原。 只是两军大战,金人暴虐,兵匪猖獗,河东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要不是如此水深火热这些百姓也不会冒着道路上的兵匪威胁,挑这些硝土上山。 “这位大哥,外面的情形如何,官府上有人管事吗,粮食够不够吃” 王松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他拦住了一位挑夫,问了起来。 “大官人,番子和官军在太原城外大战,谁也不知情形如何,不过以小人之见,那些个官军,起不了作用。” 挑夫三十多岁,略微驼背,脸色瘦黑,颧骨突起,胸前粗衫已经被打湿,额头上的汗水也是簌簌而落。 “冬日番子来过,乡亲们大多都逃难了。朝廷大军北上,官府上直管前来抓丁,那管百姓死活,小人等都是逃丁,做这营生,一家人饥饱还有一顿。若是小人给抓去,一家老小,只有被饿死了!” 王松点点头,回身道:“邓兄弟,结算工钱时,每个挑夫多加……三十文钱,不要亏待了他们。” 挑夫大喜,点头哈腰道:“多谢大官人!” 邓世雄摇摇头答应。山道上的挑夫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 “大官人,你这一发善心,钱库里的银钱可是要少一大半啊!” 邓世雄摇头苦笑,王松看了看山下,沉声道:“民生多艰,银子的事,无需担心,我自有分寸。” 坐吃山空,终非长久之计。银钱是一切庶政之本,为公为私,他也得加快速度,发几笔横财了。 山道上,张横带人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到了王松跟前,他大声喊道:“大官人,不得了啊!打探消息的兄弟回来说,太上皇回京了!” 王松心头一惊。这东京城,是越来越热闹了! 靖康元年五月丙寅朔,大宋天子赵桓命重臣李纲迎太上道君皇帝赵佶回京。时太原围急,群臣欲割三镇地,李纲阻之,乃以李纲代种师道为两河宣抚使、驰援太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1章 生财 邯郸,冶铁之都,自古富饶,城中富商巨贾比比皆是,最有名的就是邯郸的首富李泉“李半城”了。 李泉在武安的固镇、磁山等地有十几个铁厂铁矿,而且还有数量不少的煤矿,“李半城”之名名副其实。 之所以把此君作为“赈灾”的对象,完全是因为李泉本人及其宗族在邯郸无恶不作,欺凌百姓,和官府沆瀣一气,已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小强”。 众人出去筹粮,一无所获。这也逼得众人不得不铤而走险,放手一搏。 再说了,身怀利器,杀心立起,反正不日金军就要南下,这些豪族或降,或会被洗劫一空,与其财富归了番子,不如拿来用于抗金。 邯郸城南的一家宅院,已是子时,房中却灯火通明,院中都是黑衣劲装的彪悍后生。房间里面,王松坐在当中的椅子上,周围四五个彪形大汉坐在下首。 “都探清楚了吧李泉父子可都在家中” 王松沉声问道。今夜的行动务求一击即中,为此,众人也是探查、跟哨了数日。 “大官人放心,日暮时分,小人看到李泉父子回了宅子,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他父子二人一定还在家中!” 董平在一旁信誓旦旦的说道,脸上的兴奋之色显露无疑。 谁知道,过了这么久了,还能过一把老本行的瘾,这机会可实在是难得。 “好,兄弟们记住了,咱们只为求财,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人,否则军法从事!” 王松看了一眼房间的各人,低声道:“兄弟们,咱们拿这些不义之财,不是为了逍遥快活,而是为了杀敌,抗击女真番子!大家都清楚了吗” 要不是为了手下这么多兄弟的吃穿用度,他也不会这样做事。国事堪忧,大礼堂前,由不得他步步为营,只能快刀斩乱麻,铤而走险。 众人心头一紧,赶紧抱拳应诺。 董平迟疑道:“大官人,若是碰上了县尉或者巡检,到时候该如何” “就凭他们,也当得住咱们兄弟” 王松轻轻笑道:“兄弟们下去歇吧!二更时分,咱们动手!” 董平开怀大笑道:“这倒说的是!番子咱们都干了,还怕这些鸟人胥吏!” 他笑声洪亮,旁边众人都是冷眼相待,惊诧之下,他赶紧闭住了嘴巴。 王松点点头,众人都下去准备,房间里面只剩下了王松一人。 乱世之中,唯有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若是有人当中破坏,他必痛下杀手。 王松看了看外面黑漆漆、一片死寂的长夜。狂风大作,伸手不见五指。月黑风高杀人夜,此话诚然不虚啊。 街上黑漆漆的,猛然出现了很多黑影,这些人三人一队,五人一群,全都是黑衣蒙面,与夜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如果不是仔细打量,很难分辨得出来。 这些人快速向前,穿街走巷,似乎对城中十分熟悉。他们很快来到城南一所院门高耸的住宅前,斗大发出暗光的灯笼上面,正写着大大的“李”字,两个手持红缨枪和朴刀的家丁正在门外看护守候。 黑衣人从两边散开来,几个黑影顺着墙边轻轻上去,趁两个守门的家丁不注意,上前猛然捂住了二人的嘴巴,短刀已经架在了两个家丁的脖子上,紧接着二人手里的刀枪被夺了过去。 家丁吓的面无人色,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已经被打晕了过去。黑影们上前,把家丁牢牢绑了起来,嘴里塞上了破布,扔在了旁边的角落里。 黑衣人们盘查了一下队伍,领头的人发出各种手势,黑衣人四散分开,隐没在黑暗中。黑衣人们快速地叠起罗汉,后面的黑衣人快速攀爬了上去,轻轻一跃就跳进去了院内,顺着墙的两边爬了下去,进了院内。 大门被轻轻打开,黑衣人们蜂拥而入,至少也有四五十人。大门被重新关了起来,几个黑衣人守住了门口,两个晕倒的家丁被拖了进来,绑在了院中的树上。 几个黑衣人执守,其他黑衣人则继续向前摸去。 呼噜声传来,众人这才发现,两个家丁在屋檐下睡得正死,众人上前,轻轻按倒两人,封上嘴巴,绑了起来。 一个值夜的丫鬟打着灯笼出来,张口打了个哈欠,正要前行,却被捂住了嘴巴,一柄阴森森的短刀架在了脖子上。 董平接过丫鬟手中掉下的灯笼,轻声说道:“这位小娘子,我们兄弟只求财,不杀人,你若是明白的话,就点一下头,若是你喊叫,我手里的刀子可不认人!” 丫鬟赶紧点了点头,浑身发抖,一双眼珠子惊恐地转来转去。 董平问道:“李泉父子都在哪里,府里还有哪些人,都在什么地方小心回话,否则你知道什么后果!” 王松示意了一下,董平的短刀离开了丫鬟的脖子一点。 丫鬟惊魂未定,哆哆嗦嗦说道:“壮士,前院有8个家丁,后面也有8个。员外、夫人和大官人住在中间的院子里面,里面有10个家丁,下人有20多个,都住在后院。员外今夜有贵客,他和大官人都在书房里面。” 王松点点头,一群黑衣人迅速散去,消失在院中各处。 很快,院子里面想起了此起彼伏的闷哼声和刀枪入体的声音,众人很快就解决了前院的护卫。 王松点点头,董平带着一批人向后院而去,张横则是去了中院,王松带着另外的两个汉子押着丫鬟,踏步跟了进去。 有丫鬟带路,行程就要简单的多。直到里面传出了两声短暂沉闷的喊叫声,王松才快步走了进去。 张横身上都是血,他们已经解决了所有院中的守卫。书房前的院子里面,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被捆着的李府家丁,刀枪棍棒扔了一地。 “大官人,李全父子就在书房里。李府的客人也已经被抓了,现在都在书房里面。” 张横上前禀报,刀上的鲜血赫然而见。 看到书房前的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王松不由得皱了皱眉,面露不悦之色。 张横赶紧低声道:“大官人,小人没有办法。这两小子想要反抗,还要叫喊,小人迫不得已才动手的!” 王松点点头,沉声道:“派人去后院看一下,看董平他们是否已经得手。若是得手,让他守住后院即可。” 张横派出人手前去查问,然后跟在王松后面,迈步进了李泉父子的书房。 董平来到后院,制服了房间里面的几人。众人出来,迎面碰到两个打着灯笼的家丁,说着话走了过来。 看到前面有几个黑影,一个家丁下意识地要喊。董平手里的短刀直接甩出,一下子正中那人的前胸,家丁直直向后摔了出去。 打着灯笼的另外一个家丁,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灯笼也掉到了地上。 家丁扔下手里的长刀,不停地磕头,嘴里哀求道:“各位好汉饶命啊,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闭上你的鸟嘴!再多说一句,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家丁连连点头,董平摆摆手,两个部下上去,把跪着的家丁捆了起来,带到一边。 倒在地上的家丁,瞳孔泛白,看来已经没有生机了。董平狠狠吐了一口唾液,嘴里骂道: “直娘贼的,非要逼老子动手!这让我该向大官人如何交代” 他摇摇头,看了看周围的部下,不耐烦地道:“去向大官人禀报,后院已经清理干净,让他放心就是!” 书房里面,一个五旬左右、面容阴鸷、锦衣襆头的男子,一个二十来岁、面容苍白、青衣方巾的年轻人,还有一个三十来岁,头戴方巾的士子,三个人都被绑了起来,嘴里也都被塞上了破布。 除了这三人,另外一个被绑在凳子上的,却是一个满脸稚气、颇为俊俏的少女,看样子还待字闺中。 这些被绑的人周围,几个黑衣劲装,脸蒙黑布的汉子虎视眈眈,正在看守。 王松踏了进来,来到案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下面的几人,看到椅子上的少女,不由得感觉有些意外。 “大官人,非是小人如此,而是这小儿大喊大叫,小的人不得已,才把她捆了起来。” 看到王松疑惑的眼光看过来,张横脸色微微一红,赶紧上前说道。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对于张横来说,他对这大喊大叫的少女没有痛下杀手,已经是实在难得。 看到王松进来,捆在椅子上的少女使劲挣扎,嘴里面吱吱呜呜,似乎想说些什么。 “给她解开绳索。告诉她,如果她赶大声叫喊,马上要到她的性命。” 王松摆摆手,张横赶紧上前,解开了绳索。 王松收回目光,就在椅子上面假眯起来。 那少女虽然年少,却是发育甚早,心理成熟,她自诩美貌,却没有想到进来的几人对她都是一瞥而过,心里面既羞又恼。 身上的绳索被解开,少女被大口喘了几下,嘴里道:“真是难受死了!是谁的脏破布,简直是臭不可闻,臭死了!” 她转过头,看着李泉,脆声埋怨道:“爹,给你说过了,不要招惹李福,他认罪做父,做了番子的狗奴才,能有什么好心!” 王松一惊,想不到这少女原来是李泉的女儿,更想不到,原来她小小年纪,却也是个忠义之人。 不过,她并没有大喊大叫,而是走到李泉的身旁,站了下来,直起眼来,看着王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2章 载归 门被推开,部下押着几个绑着的人走了进来,一老、一少两位妇人,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儿。 看到进来的几人,李氏父子都是面容苍白,眼中露出惶恐的神色。 王松漫不经心的扫过桌面,看到桌上有一封书信,便拆开看了起来。 被捆着的士子,看到王松拿起了书信阅看,一脸的惶恐焦急之色。 王松瞥了一眼,有些繁体字他不是特别熟悉,但他也是粗懂其意,他“啪”的拍了一下桌子,脸色变得铁青。 门口警戒的部下吓了一跳,他们转过头来,看到王松脸色不豫,正在瞪着眼前站着的几人。 “李泉,你端的是好大的狗胆!” 王松脸色冰冷,扬起了手里的信纸。 “你真是做得好大的营生,竟然要做番子的细作,真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这位好汉,这是金人的细作李福,是小人的堂侄,已经多年不见,没想到他却投靠了金人。他前来联络小人,小人并没有答应,还望好汉明察!” 嘴里的破布被取出,李泉长长吸了几口气。知道对方不善,他瑟瑟发抖,脸色煞白,颤声说道。 王松摇摇头,突然变脸道:“金人南下,许多大宋百姓都逃向了南边。你待在本地,蔚然不动,不是串通好了番子,怎会如此心安理得” “好汉,莫要冤枉了好人!好汉要什么东西,尽管开口,在下能办到的一定照办!” 李泉心里突突乱跳,对方手握女真人的使者,他有理也说不清,只能硬着头皮辩解。 “好汉,这李福是女真人的走狗,在下正想去衙门举报。好汉来的正好,快抓了他,咱们一起去衙门!” 他惴惴不安,知道对方没有自己通金的真凭实据,不会拿自己交给官府。同时他心里又暗自疑惑,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管这些通敌不通敌的事情做甚! “爹爹,叫你不要理李福,你偏不听。李福游手好闲,好逸恶劳,又嗜赌如命,连婶子也被他气死。” 少女却忽然开口,看来生怕王松杀了他的父亲。 “这位好汉,要杀就冲着我来,饶我爹娘兄嫂一命,小女子绝不皱一下眉头!” 张横微微一惊,冷笑道:“小娘子,休要逞口舌之地。你爹爹私通番子,罪大恶极,今日难逃一死,你就省省吧!” 这少女最多也就十一二岁,在这里硬着头皮充大个,却让在座的诸人恨不起来。 “说我爹私通番贼,可有证据仅凭一封书信,恐怕有些牵强。” 少女面色平静,看着张横,嘴里娓娓道来。 “李福为番贼说客,和我爹爹无关。壮士请饶我一家人性命,免得错杀了好人,坏了好汉们的名声!” 张横摇头笑道:“无知小儿,看你牙尖嘴利,让你活上半个时辰。等办完了事,再拿你开刀,看你怕是不怕!” 王松摇摇头,他并不想和一个小女孩浪费口舌。 “看来你们真是不知死活!” 王松把眼光转向了那名叫李福的士子,心里说不出的憎恶和愤怒。 “堂堂汉人,却为异族四处奔走,招降纳叛,戕害汉人,简直是数典忘祖,寡廉鲜耻,这样无父无母的狗贼,真是死有余辜!” 王松点点头,张横上前,把李福拽了起来,短刀狠狠刺了进去。 李福嘴里塞着破布,瞪大的眼睛里面全是惊恐之色。张横接连刺了几刀,直到李福没有了声息,鲜血管前胸全部染红,才把他扔在了地上。 “天哪!” 李泉吓的一下坐在了地上,少女也是脸色煞白,强做镇静。 其他的男女都是脸色苍白,年轻些的妇人紧紧抱住了孩子。 “杀的好!” 少女又叫了起来,她看着王松,朗声道:“壮士,这种不仁不义,无父无母的狗贼,杀之无防,大快人心。爹,奸贼已死,你赶紧跟英雄们说说,你没有做过对不起祖宗的事!” 李泉赶紧大声道:“壮士,小人不是番子的细作!你们就直说,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小人一定会尽力而为!” 少女也朗声喊道:“各位英雄,就请你们放了我家人,各位纵横天下,杀人如麻,就不要和我等小百姓一般见识了!” “纵横天下,杀人如麻!” 王松不由得笑了一下,朗声道:“你这小小的女娃,倒是忠义节气,孝心可嘉。不过若说到杀人如麻,我兄弟倒是毫不避讳,只不过杀的是番子。” 他指着满屋的部下,朗声道:“我这些兄弟,都是忠肝义胆的热血汉子。今日来,要的是你李家的家产,却也是私心公用,用以抗击番子。” “家里的银子全都给你!” 少女已经大声喊了起来:“我给你们带路,但却不能伤人!” “如果你拿出你所有的家产,我可以考虑饶过你一家的性命!如果你藏匿不报……” 张横会意,大步来到小孩的旁边,蹲下身,拔出刀来,笑道:“小儿,你多大了,那人是你的祖翁吧” 小孩紧紧地抱着旁边的年轻女人,不敢看王松。 年轻女人和她旁边的老妇人、年轻男子都是瑟瑟发抖,几个人堵着的嘴里冲着李泉发出“嗯嗯”之声,似在恳求对方,老妇人的眼泪更是流了下来。 “爹,你还在犹豫不决,弟弟可就没命了!” 少女大惊失色,大声喊了起来。 李泉大惊道:“好汉高抬贵手,小人一定把府上所有的金银财宝全部奉上,还请好汉不要伤害老夫的孙儿和家人!”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如果一家老小都丢了性命,即使有再多的金银,也是无福消受。 十几个大箱子在房间里面一次排开,黄金珠宝,银两铜钱,粗算一下,也有七八万贯。 张横等人都是花了眼,家财万贯,原来说的就是这些人啊! 李泉心如刀割,光是那黄澄澄的金锭就有上万两,再加上六万多两银子,还有那些珠宝,自己苦心经营,存了十几年,如今一下子全给兜出来了。 “李员外,这两箱制钱暂且给你留下,算是给你的回礼!” 王松看了看那两箱制钱,拿起那封信,对李泉说道:“这封信在下先替你保管,若是让在下发现你果真投靠番子,背叛祖宗,在下绝饶不了你!” “你们就是黄崖寨的壮士吧!” 少女在一旁说道:“你们前些日子来过,我爹没有答应给粮。如今你们遂了愿,请不要骚扰我家人。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报官!” 李泉大惊失色。女儿鬼马精灵,却不知道如此说,等于暴露了强人的身份,身份被识破,强人难免会痛下杀手。 “报官” 张横冷冷一笑,傲然道:“就凭那几个胆小如鼠、只知欺压百姓的厮货,也配给我等兄弟提鞋” 王松转过头,看了少女几眼,然后对李泉说道:“李员外,若不是看在你女儿有情有义,忠义双全,就凭你作恶一方,为富不仁,今日我也会要了你的性命!” 王松等人离开,半晌,房中才传出李泉的一声哭喊。 “天哪,那可是我存了多年的积蓄啊!” 回到了宅子,众人才放下心来,个个脸上喜笑颜开,董平和张横也是兴奋不已。 张横喜滋滋地道:“有了这些本钱,弟兄们的吃喝不成问题,想办什么事,也有积蓄了!” “这些个鸟人,一个个家财万贯,却都如铁公鸡一般,一毛不拔!” 董平恨声道:“咱们兄弟前去借粮,这些家伙不给不说,还要报官,真是岂有此理!若不是看到他们都是宋人的份上,我都想一刀一个,宰了他们!” 张横摇头道:“依我看,一旦金人南下,这些个鸟人一定会投降金人。你看看他们,一个个三妻四妾,家财万贯,肯定怕死的要命。金人威胁恫吓,这些鸟人一定会磕头降金!” “若是这样,我绝饶不了他们!” 王松点点头道:“张横,明天你就带领兄弟们把这些金银运回山寨,再去买些粮食。我和董平看一下咱们的铁矿,明天晚上赶回去。咱们到时好好的热闹一下。” 董平担心的问道:“大官人,你就不怕那个“李半城”到官府去报案” “除非他真的不想活了!” 王松摇头道:“金国细作死在他的府中,番子写给他的信又在我等手上,他避之都唯恐不及,如何会自讨苦吃” 董平红着脸大声说道:“我等兄弟,能从番子的死人堆里杀出来,还怕那几个烂菘菜臭鸟蛋。若是有人阻挠,大不了杀出去就是了,谁能挡得住我们!”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想起杀熊岭的血战,瞬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大官人,你以为咱们拿去了“李半城”所有的家底,那你就错了!” 董平道:““李半城”不会报官,报了官,也只能自损其财。咱们拿走的,或许连他的一半家产都没有。他名下的良田、铁坊、商铺,各地的买卖,价值何止千金!” “凡事不能太过,总要留一条生路!” 王松点点头,沉声道:“相州、磁州、邢州都是富饶之地,富商巨贾甚多,为富不仁者更是数不胜数。趁着天热,金人未到,先薅足够的羊毛再说!” 众人兴高采烈,一起肃拜道:“都听大官人吩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3章 铁坊 大宋由于国土面积小,只有后世的三成,人口却有上亿。国小人多,高昂的军费和政府支出,时常让大宋朝廷头疼不已。也使得大宋朝廷的每一任君王,对着“理财”和“求财”,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在矿产的开发上,大宋朝廷比中国历史上的任何朝代都要开放。朝廷鼓励民间投资。甚至政府勘察出来的矿产,可以和民间联合开发。除了一些特殊的地方,比如寺庙,坟地,园林,等地不得开发,其余的地方都在允许开发的范围之内。 大宋朝廷鼓励民间开发的唯一目的,就是朝廷需要大量的银钱,以供政府使用,主要用来支付高额的军费。 大宋境内,矿场数以万计,层出不穷,水路交通发达,也大大刺激了宋朝工商业的飞速发展。 有宋一朝,无论是北宋还是南宋,政府开发的矿场要比私人开发的矿产少得多,可见民间经济的活跃。 民间经济活跃,百姓开矿采取个人承包制,所需要的工具材料均由百姓自己承担。开采出来的矿产,两成归朝廷,八成归百姓。换句话说,就是开采出矿产以后,开矿的个人只需向官府缴纳20%的税金,其余的产品就可以自己销售,所得之利也归于自己,历史上叫“二八抽分”。 此举刺激了宋朝民间采矿业的迅速发展,开矿也因此成为一项安全稳妥的投资方式,也成就了宋朝采矿业的繁荣。 就像这河北西路的邯郸地区,除了几个大矿由宋廷掌管以外,其余的都是私人开矿,虽然也有自己的铁厂,所冶炼出来的铁锭或卖给国家,或推向市场,全由私人矿主自己决定。 读书人的尊崇地位,豪强大户的日益增多,再加上大宋特有的青楼文化,使得上至庙堂,下至江湖僻县,处处莺歌燕舞,酒色迷人,以至于民风萎靡,文风鼎盛,而失去了尚武之神。 怪不得北宋亡国。人人都去搞经济,人人都去追逐更舒适、更安逸的生活,血气都消耗在了逐利中,铁骨都泡在了温柔乡里,还有谁愿意去保家卫国! 没有强大骑兵的宋人,仅靠这些战斗力低下的步兵,再加上士大夫的寡廉鲜耻、弱不知兵,如何能抵挡住残忍弑杀,能征善战的女真铁骑! 洺水河边,高大的古柳下,沿着河堤四五十步,一溜黄土夯成、泥墙茅草覆是工坊,其实也就是一个打铁的做坊,旁边有两个炼铁炉组成的炼铁车间而已。王松有些惊讶的是,炼铁的材料竟然是当地富产的煤炭。估计是山上木材难以砍伐,所以改用了石炭炼铁,要不然,太行山上的树木早就被砍光了。 王松仔细的看了看两座炼铁炉,两个炉子的尺寸差不多,都是高约6米,直径约3米,炉壁厚约40-80厘米,以矿石和沙质耐火土砌成。看两座炼炉的样子,应该有些年代了。 “老人家,咱们这炼铁,一年所出几何啊” 王松在炼炉前停下,指着眼前的炼炉,对旁边的一个老人问道。 “大官人,这一炉一月炼的铁,产量在3万斤左右,两个炉就是6万斤。炼铁的花费,主要就是工钱。无论开采石炭还是铁矿石,一年下来,六成开销都在这工钱上,两成是官府的税钱,其余的两成才是咱们自己。” 看到面前的几人气势不凡,老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王松点点头。大宋森林砍伐严重,特别是那些人口稠密、缺少石炭的地区。武安地区都是煤矿、铁矿,而且以露天矿居多,原料上自然花费不多,唯一的区别就在这人工上面。 “大官人,还有一个麻烦就是炼铁太慢,品相太差。矿石挖出来了,也没有办法烧快,这火候上不去,大家只有干等。再加上炼出来的铁锭算不上上品,也卖不出好价钱!” 老人冶铁已有数年,经验自然是十分丰富。 王松倒不在意卖什么好价,他要的是自己军中使用。 如果炼铁的速度太慢,自然会影响他快速充军的计划。现在天气炎热,金人暂时不会攻击太原,可是一旦到了秋天,无论是河东,还是河北,都要遭到番子的第二次南下攻击。 作为一名后世的历史爱好者,受过高等教育的化学本科出身,王松对炼铁,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老师傅,你这炼铁不能这么炼。” 王松仔细观察了一阵,围着炼楼转了转,再也忍不住,说了出来。 “这样炼铁的话,一个是炼铁的速度太慢,另外一个就是铁的品相太差。炼不出多少东西,卖相也不好,就卖不出好价钱!我试试看如何改善一下!” 老汉姓李,炼了一辈子的铁,听到主家说自己的炼铁方法不对,脸色马上沉了下来。不过老汉已经过了争强好胜的年龄,就在旁边听着,看这位大官人的下文,看他如何进行改善。 “大……官人,这炼铁的事情你也晓得” 董平有些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大官人武力上的造诣,他是知道的,也是亲眼目睹,在火药上的本事,更是独步天下,炸的番子屁股尿流。 只是到了这炼铁上,奇技淫巧,大官人总不会无所不能吧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大官……人,你真有办……法使得这生铁变好真有办法让这炼铁的速度加快” “季布无二诺,候赢重一言,兄弟,你就放心吧!看来我得在山下呆些日子了!过些日子,你再来看,哥哥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王松信誓旦旦地说道。 仅仅不到半个月,洺水河西岸边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煤山,这都是顺江送到的石炭。这里也是石炭的卸货地,一座新的窑炉就在卸货场地的边上。等石炭洗好了,最后再送到这新建的窑炉上去,进行所谓的炼焦程序。 沿着这洺水河边,建起了一溜的工棚,工棚里面,整整齐齐的摆起了十几口大锅,矿场的这些佣工们,此时正在从河中挑水,倒入锅中。进行所谓的洗煤程序。 “这大官人是不是脑子怀了这洗菜,洗碗,洗身子咱们都见过,就是没有见过洗石炭的,这不是瞎折腾吗” 一个五旬左右的窑工,站在河边一边看一边摇头,嘴里自语道。 李老汉走了过来,他仔细地看着洗煤、炼焦的程序,心下却信了半分。他沉吟道:“胡师傅,我觉得大官人的想法不错,咱们等等看,兴许这法子管用。” 汉子们把石炭倒进了锅里,搅拌,洗涤,重复3-4遍,直到河水不再浑浊为止。这样得出来的石炭就叫精煤。精煤也不能直接用于炼铁。精煤中,往往伴生大量的杂质,在加热的过程中,会使生铁变脆,形成白口铁,从而达不到炼铁材料的要求。 汉子们把洗好晾干的煤,一车车的送到了新建的窑炉旁边,装窑烧制,这就是炼焦。这个新建的中型粘土砖窑炉,足够加工两座炼炉需要的石碳。王松指挥着汉子们将堆放在窑里的精煤引燃。精煤自身燃烧而形成焦炭。 这也多亏了后世网文上的梗。王松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不过最起码应该比没有炼焦过的石炭强。 “大官人真是失心疯了!石炭这样一烧,不是白白的浪费吗,也不知道大官人是如何想的” 叹息声、嘲讽的话语又传了过来。王松只是淡然一笑。 “大官人,要不要小人过去,教训一下这些无知的蠢货!” 尽管自己也是半信半疑,但董平却不愿意任何人嘲笑自己心中半人半神的“偶像”。 “兄弟,只不过一群无知汉子,何必“庸人自扰”!” 王松阻止了董平。只要炼出了好铁,所有的谣言和嘲笑都是自打脸面。 空气预热,加大热风的保温措施,后世网文上烂的不能再烂的烂梗,这些都被王松用在了自家的炼铁上。 不过,毕竟没有亲自验证过,只是道听途说,如今纸上付之行动,就看能不能一鸣惊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4章 差遣 首先,皮革折叠的风箱,已经变成了木质的活塞式风箱。皮革容易老化,难以更换和修理。而这种活塞式的木风箱,结构简单,出了问题非常易于修理,大大的增加了进风量。 作为后世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农村长大的穷孩子,王松对农村烧火做饭时用的活塞式木风箱可谓是十分熟悉,事实上烧火做饭,这也是他小时候经常做的事情。 因此,当第一眼看到买下的铁矿上的皮革折叠风箱时,他就动了改造木制活塞抽拉式风箱的想法。同时,在炼炉的外围,一座蓄热室已经建造了起来。 蓄热室和风箱两边的鼓风口相连,这样保证进去的风是热风,大大提高了燃烧的温度。随着活塞式风箱的改进,也加大了风量,加快了精煤燃烧的速度。 最最特别的是,在炼铁时,王松让人加入了石灰和生石灰,来作为炼铁时的除渣剂,以除去铁矿石中的硫磷。由于自家的炼炉是粘土砖做成的,不是酸性炼炉,所以他也不用担心除渣剂和炼炉的耐火砖反应的问题。 自己虽然只是理论,可是高手在民间,这些工匠只要一点,马上就会把想法变成现实。 “其实这样做的用处也不是特别大,主若是现在的炼炉实在太小,只能改变人生速度,而增加不了容量。” 王松对旁边目瞪口呆的几个窑工说道:“铁厂建在河边去,咱们可以用水力代替人力,不但可以使洗煤的速度加快,也可以省下更多的银子!” “是谁在背后说王大官人是失心疯,脑子坏了” 董平瞪大了眼睛道:“就你们这些鸟人,一个个坐井观天,那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个个还不上来赔罪” “磕头都愿意!” 一个窑工当头跪了下去,其他的也赶紧拜倒。当头的窑工大声道:“大官人是天上的神仙,小人们瞎了眼,望大官人恕罪!” 王松瞪了一眼董平,赶紧上前,让众人起来,点头道:“诸位,都起来吧,别听我兄弟胡言乱语!” 王松进了炼铁炉,通红的铁水通过铸槽不断流出,李老汉正在摆弄着成型的铁锭。看到王松进来,他激动地道:“大官人真是了不起啊!如今出来的铁锭都是上品的好铁,一天出两天的量,大官人果真是神乎其技呀!” “大官人,你可是炼铁的祖师爷啊!” 胡师傅更是连连点头道:“我老汉炼了一辈子铁,却不及大官人的皮毛,大官人真是少年出英雄,不服不行啊!” “两位师傅,在下只是出了个主意,事情却都是两位师傅做的,在下多谢了!” 王松点点头道:“从现在开始,两位师傅每月增加二两银子,也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这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两位师傅还是要保重身体呀!” 二人心里乐开了花,李师傅嘴里大声道:“大官人,你真是菩萨心肠!那家的小娘子若是随了你,可是一辈子享不尽的福啊!” 胡师傅在旁边也恭维道:“王大官人若是想招妻纳妾,这小娘子的队伍恐怕得从武安县城门口排到大名府府衙去!” 王松也是哈哈大笑起来,两个老人家的玩笑话,确实让他有些高兴。 他眼睛随意的瞥了瞥,却发现炼炉的门口,有一群人正在向里观望,为首的显然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瞧那身材和气质,王松心里不由得动了一下,似是故人来啊。 炼炉工坊里,热气腾腾,炙热烤人,二三十个工匠在忙活着。5月的天气已经很热,炼铁工坊里的温度更是酷热无比,但炉旁的人们也却要穿一件紧身的单衣,衣袖和裤管都要捆扎起来,以防烧伤皮肤。 单衣的款式完全一致,简单明了,没有任何的赘余。手脚腕处全部都是窄口,全部还要捆扎。每个人的头上都有一个用带子箍住脖子的帽子,口鼻上戴着口罩。在炼炉车间里,是不允许头发露出来的,这同样是为了安全。 通红的铁水流进一个个模具里,形成一个个铁铸的长9厘米,直径7厘米,壳体厚5毫米的圆柱型经纬刻纹外壳。弹壳会一批批的被送往青崖寨,寨子里面设有一个组装车间,圆柱弹壳会被装上27厘米长的木柄,然后组装火药和引信,最后封存入库,以备战时所需。 这个装木柄的圆柱铁壳叫手榴弹,就是王松根据后世的m24手榴弹,所研制出来的仿制品。所不同的是王松射击出的木柄为实心,没有拉火管装置,也没有雷酸汞引爆。 德意志m24手榴弹,也叫“马铃薯捣碎器”,它的最后一个型号就是采取实心木柄,把引信装在弹体前部,按照燃烧时间5-6秒设置了长度,以便士卒甩出手榴弹后,不会被对方再有时间扔回来。 m24手榴弹的设计非常合理,投掷距离远,投掷十分准确。m24采用木柄设计,由于杠杆原理,受过基本训练的士卒可以将其投掷的又远又准,基本上都能达到60米左右,最远可达80米上下。 在生产手榴弹的方法上面,王松则是借鉴了后世人人皆知的“七人背”的生产过程,不过更为精细一些。 “七人背”再制造手榴弹,七个人的分工,一般是造型、化铁、浇筑三人,拉风匣一人,制作拉火装置和组装两人,加工弹柄一人。如果巨人操作熟练,配合密切,从点火话题到第一颗手榴弹制成,只需半小时左右。其制造过程分铸造弹壳,制作拉火装置,加工弹柄和组装等。 王松现在也一样,用铁膜造型,铁膜便于携带、经久耐用,适合成批生产。 但在铸造弹壳时,必须要用砂芯构成空室,沙芯适用75%的沙,15%的粘土以及6%的锯末,再加4%的水组成。 弹柄的加工车间里,五六个当地雇佣的木匠正在把树枝锯成一节一节的圆棍,然后放在刀架上,加工成一模一样的圆柱形木柄。这些圆柱形的木柄并不是空心的,而是实心的。 正在观看的折月秀显然不知道所造出的圆柱弹壳的作用,她只是奇怪这是什么东西。见王松往过看来,折月秀点了点头,出了炼铁工坊。 王松疑惑的跟了出来,却发现张横正在外面,和刚才的那名折月秀说些什么。 看到王松出来,张横赶紧过去说道:“大官人,这是张相公派过来的使者,让你过去叙话。” 王松看的清楚,眼前的折月秀,正是那日自己和翟亮在张灏军中见到的那名黑衣女子,想不到她却是张灏的使者。王松上前抱拳道:“在下王松,见过尊使!” 女子摆摆手道:“王指挥使不用客气!本来在下会过来的早一些,但是因为要等朝廷的旨意,所以才耽搁了些时日,还请王指挥使多多见谅!” 王松连说不敢。女子却忽然提高了声音说道:“河东忠义军指挥使王松听旨!” 众人都是一惊,王松首先跪了下去,旁边的人也都赶紧跪下。 王松不禁心里纳闷,这女子既不需要自己摆好案几,也不需要自己炉内焚香,就直接在这外面的树荫底下,开始读起了诏文: 制曰:朕自即位以来,每思澶渊之盟,燕云未复,常涕泪俱下,夜不能寐,唯念挥师北伐,以复故土。不意女真番子犯境,听闻王松、翟亮等人,素怀忠义,果毅自奋,智略有馀,驰骋疆场,不畏死伤,杀破胡奴千余,救国之重臣,振朝廷之气,灭女真番子之威。朕心甚慰,今特颁下玉旨,特封王松为河东路安抚招讨使、左武大夫、兼辽州刺史,翟亮为河东路安抚招讨副使、武功大夫,其余各人各有封锁。诏书到日,莫负朕心,恢复河山,光复故土,君臣相知,万古流芳。故兹诏书,想宜悉知。靖康元年夏五月21日诏示。 王松心中也是一喜,三呼万岁,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自己成了河东路的民兵司令。 折月秀肃然道:“王招讨使,恭喜了!” 王松赶紧抱拳道:“在下多谢圣上厚恩,多谢张相公,多谢尊使!在下铭心刻骨,不敢有忘!” “王招讨使不必客气,快快起来!” 折月秀摆摆手,客气道:“不瞒你说,姚相公和张相公都已兵败。现在宋军正在收集溃兵,伺机反攻太原。不过你说的没错,小种相公现在安然无恙,正在井陉招纳旧部,积蓄力量,时机一到,自会攻向太原。” 王松暗自叹息。自己救得了种师中,却没有改变历史的固有走向。 姚古和张灏依然是一击即溃,接下来姚古会被贬谪,而他散布谣言的部将焦安节则是被杀。 果然,折月秀继续说道:“现在朝廷已经召回了姚相公,把他谪贬广州府,他的前军统制焦安节被李纲相公诛杀。代替姚古的是解潜相公,现屯兵威胜军。” “解潜必败无疑!” 王松摇摇头道:“不止是姚古和张灏相公,折可求的麟府军,刘光世的鄜延军,再加上小种相公,朝廷各路大军一一都会被击溃或歼灭!” 折月秀不由得一愣。这王松可是个神鬼莫测之人。他说朝廷各路大军会败北,难道真的又是未卜先知。 若是如此,自己又如何北上,去找父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5章 私心 人生是一场旅行,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前生的重逢。 这个时候,王松才有机会仔细的看了一下眼前的折月秀。说实话,今日之前,他也不知这女子姓甚名谁,何方人士,能让张灏这样的朝廷大员对她俯首贴耳。 无论如何,这女子却帮过自己,那是自己不折不扣的“贵人”。 张灏能够为自己上奏折,除了要邀功,恐怕也有这女子为自己这河东招讨使的公心私用。 他实在想不起来,前世他何时遇见过这样的女子。若是真有,恐怕也是整容后的,只不过那时他已经毫无感觉了。 折月秀身材高大,双腿笔直,蜂腰翘臀,胸部挺拔,虽然隔着黑纱,王松看得出女子肤色白皙,长得甚美,如果放在后世,绝对可以去参加超模大赛。若是再配上一身比基尼,那…… 折月秀看见王松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转溜,心里不由得有些欢喜又有些羞恼。 她虽然心机深沉,但还是个孩子,有“女为悦己者容”的少女心,有时也会真情流露,一览无余。 她看着王松,气恼地问道:“王大官人,你是朝廷所封的何东招讨使,不在河东呆着,跑到这河北西路来干什么害得我足足翻了两天山,才在此处找到你!” “还请小娘子见谅!” 王松嘿嘿一笑,抱拳道:“在下兵寡将微,只有几百人马,如何和番子抗衡!各位大官人都有上万人马,还不是一败涂地!在下现在正在积蓄力量,召集义军,山上的训练,有在下的兄弟负责,绝不会耽搁事情,还请小娘子放心。” “放心” 折月秀冷笑了一下,嘴里冷言讥讽道:“大官人,如今番子围城,太原岌岌可危,朝廷忠义之士都在想着如何解太原之危。大官人身为大宋子民,一个人却跑到这远离战火的武安县来,莫不是真的想当逃兵吧!” 王松心中怒火上升,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就要离开。 折月秀脸色微红,在后面大声问道:“大官人如何不回话,莫非是心中有鬼” “请问你是何人,与在下有何关系” 王松转过头,轻蔑地看了女子一眼,冷声道:“在下有回答你的权利吗你这样见面就指责在下,家里长辈就没有教过你,对待外人要有礼节吗?” 折月秀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后面的两个汉子怒目圆睁,“唰”的拔出了长刀,看样子是想教训王松一下。 张横和董平先是一惊,随即向前一步,拔出刀来,护在了王松的身体前面。 周围的忠义军兄弟都是拔出刀来,围在了王松身前。铁坊里的众人,则都是惊诧地看着这一幕。 王松挤开人群,摇摇头道:“各位兄弟,把刀收起来!不可对恩公无礼!” 说实在话,他心里面对这些兄弟的表现非常满意,即便是朝廷使者,也是毫不含糊,拔刀相向。毕竟是同过生死,用命拼出来的交情。 听到王松发话,张横和董平都把刀收了起来,士兵们也都退下。 对面的两个年轻卫士,也在折月秀的轻声呵斥下,把刀插回了刀鞘。 王松沉声道:“恩公,在下忠义军的兄弟,离开军营时是1500人,回来的时候700人不到,800多兄弟全都死在了和番子的血战之中。难道你想让这1500名兄弟,真的一个不留即便在下要拼命,也要养精蓄锐才行。” 他指着周围的忠义军兄弟,摇摇头说道:“就像此次战事结束,恩公你带来的只是一张圣旨,一两银子、一粒粮食也没有,辎重粮草还得我们兄弟自己筹办!我们也无所谓,谁让咱们都是大宋的子民呢!” 他指了指炼炉和工坊,淡声道:“在下所练出的铁锭,还不是为了打造兵器,谁让兄弟们手里的家伙不称心呢!你们可以使用朝廷拨发的兵器,在下的这些兄弟,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折月秀紧绷的脸色变缓了一些,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操之过急。 张横赶紧在一旁说道:“大官人,朝廷还送来了1000两银子,还有一些酒水衣物作为犒赏,现在放在山上。” 王松摇摇头道:“1000两银子,兄弟们一人连一两都没有!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怎么办,难道没有任何抚恤吗” 他过来看着折月秀,抱拳说道:“恩公莫怪,在下只是情绪使然。恩公放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救太原,在下一定会去,但不是如今这个时候!” 太原城,已经是病入膏肓,除非他有雄兵数万。为了一个破烂不堪的太原城,把他所有的兄弟都搭进去,也是于事无补。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这些人都不懂吗? “王大官人,就怕番子不给咱们这个机会!” 折月秀叹声道:“等大官人准备妥当之时,也许太原城已经被破了。那时即便咱们有千军万马,又有何用” 王松摇了摇头道:“如今是夏季,天气酷热,番子暑去秋来,此刻必不会来攻太原。等到了秋高气爽,天气转凉,番子自会南下,那时在下自然会去救援!” 王松心中疑惑不解。河东境内,朝廷大兵云集,这折月秀逼着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民兵司令干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剿灭了1000多番子 河东招讨使,名字很好听,但归根结底只是管理地方民兵,而非正规军。 为了抵抗番子,他自然愿意赴汤蹈火,不计生死,但自己确实只有五六百人,又如何对付得了番子的十几万铁骑 折月秀没有说话,轻轻施了一礼,随即返身上马,打马而去,看样子是固镇的方向。 “大官人,我等先去固镇找家客栈住下。” 折月秀的卫士过来,毕恭毕敬地抱拳道:“大官人忙完河北的事情,还是请早早回到河东,立起大旗,招募各方义军前来投靠。大官人在杀熊岭斩杀千余金狗,弟兄们都是钦佩之至!金兵克日南下,大官人保重,小人告辞!” “兄弟慢走!” 王松上前,拉住卫士问道:“请问你家主人是何身份又和张灏相公是什么关系能否告知一二” 卫士低声道:“我家主人乃是折家的折月秀小娘子,乃是折可存将军之女,也是他唯一的血脉。如今折可存将军兵败,吉凶难料。番子步步紧逼,折家危在旦夕,所以小娘子才会如此担心太原的安危。” 王松涨红了脸,低声问道:“折家就没有派人出去查找折将军吗?” 卫士低声道:“折家面临西夏、金国夹击,早已经是疲惫不堪。折小娘子不久就要完婚,对方是一再催促,所以她想尽快找到折将军,无论是死是活,总要有个准信。” “折小娘子已经许人” 王松心头一惊,莫名地心里一阵发酸,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两年前,折小娘子许配于蜀中忠文公范缜谪曾孙范圭,本来婚期已至,无奈折将军兵败后,至今没有下落,所以婚事也是一拖再拖。” 卫士犹豫了一下说道:“张孝纯和折可存将军相交莫逆,探得折可存将军兵败晋北,或已陷于番子之手,或流落在太原以北,张知府父子都困在太原府中,折小娘子于公于私,也得舍身相救了!” “大官人,你如今这个官职,也是折小娘子费尽心思求了张相公,呈报朝廷才得到的。你部下的忠义军兄弟,也是她求了张相公,拨到你帐下听命。无论如何,你也得迁就于她!” 王松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能当上这个忠义军招讨使,全是折月秀的功劳。只是自己和她素未平生,她为何会如此帮自己 蜀中范家 果然是门当户对! 王松心里一阵酸楚,莫名泛起一股难以言启的不快,自己和折月秀短短几面,说话也不超过半天,难道已经是意乱情迷 还是说,自己从根子上,就是一个闷骚男 想起来也怪,这折月秀最多也就是十四五岁年纪,却是心思缜密,做事成竹在胸,滴水不漏,难道说古人,尤其是女子,都是如此早熟?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枝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十三四岁,正是古代女子情窦初开、笑倾花月的年纪。风华正茂、倾国倾城的神秘女子,国破家亡、风雨飘摇的末世,总是能激起男人内心深处的征服欲。 折月秀名门望族,世家名媛,和宰相之后的范家门当户对,自己一个没权没势的二五仔,在这吃什么醋,发什么神经! 按照历史的走必然,西军三大主力,姚古兵败,发配广州府,姚家军破落;种师中杀熊岭身死,种师道病死,种家军灰飞烟灭;而折家,则因为完颜宗瀚的胁迫,最后折可求投奔了女真,最后仓惶身死。 富平之战,张浚志大才疏,陕西五路西军一溃千里,退出陕西,至此西军主力完全破灭,慢慢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虽然因为自己,种师中在杀熊岭未能身死,但狂潮依旧,历史的大方向却没有任何的更改,姚古,折可求依然兵败,难道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卫士告辞离去,王松自嘲地摇摇头,返身进了工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6章 国事难为 雨后的天空一片湛蓝,清风拂动河边的杨柳,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在天空飞窜,田间却是长满了野草,尸骨和破败的茅屋不时可见。 一个四旬左右,紫袍玉带,腰佩金袋的清瘦官服男子,正站在黄河渡口边的古柳下,对着奔流而去的河水发呆,旁边一大群持枪执刀、甲胄贯身的卫士远远散开。 “番兵虽去,道君皇帝还宫,朝廷上下却是恬然自乐,置边事于不问,太原之围危矣,大宋危矣!” 官员手捋清须,眉头紧锁,似乎心事重重,愁思满腹。 自担任尚书右丞,充京城四壁守御使,守卫东京城,击退围城的完颜宗望部,再到面谒道君皇帝,力促其归京,浮浮沉沉,尽管自己一再推辞,终被贬到了两河,担任河东、河北宣抚使一职。 “邯郸不利,武安君白起奉诏既行,出咸阳西门十里,至杜邮,秦昭襄王乃使使者赐剑自裁,悲夫。” 李纲满脸悲怆,似乎在借白起的悲剧,发泄自己的不满。 “要不是耿南仲、唐恪这些奸贼,李相公何以有今日之难” 渡口上执守的卫士看李纲愁眉不展,嘴里喃喃自语,不由得向旁边的同伴低声埋怨道。 “官家让李相公到两河巡边,不见得是坏事。朝堂上的那些个大头巾,尤以耿南仲为首,嫉贤妒能,相公离开了朝堂,反而避开了漩涡中心,也是一件幸事。” 同伴点头道:“番子已经退去,两国也在和议之中,相公如此忧心重重,是太过小心了。” 卫士的话传入随行的官员耳中,官员轻声呵斥道:“太原之围未解,河东之势甚危。金人变诈不测,贪婪无厌,秋高马肥之时,女真大军必再度南下,到那时不但两河难保,就是能不能保住东京城,亦未可知。你们说,相公这个两河宣抚使,不是替罪羊吗” 宣抚司治下,士卒仅一万二千人,大多都是步卒,正在编练之际,却被朝廷罢减,徒留宣抚司一个空壳。 前往太原解围的各路大军都是奉朝廷军令,事皆专达,宣抚司徒有节制之名,而无节制之实。也不知道,李纲前去两河宣抚,到底有何用处 换而言之,李纲宣抚两河,只是朝廷的贬谪而已。 随行官员上前,轻声道:“相公,天色不早,咱们该上路了。” 李纲转过头,苦笑道:“天色不早,怕是朝廷催促的急了,容不得我逗留片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天下城池,岂有如都城者,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何之? 当初若不是自己极力劝阻,使得朝廷不能迁都,忤逆君王,如何会落得个今日的下场 女真大军势不可当,铁骑万千,又岂是孱弱的宋军可以抵挡自己把君王强留在了东京城中,到底又有什么作用 三镇,国之屏蔽,割之何以立国?但以金人之势,兵强马壮,割与不割,又有何异 一旦金人再度兵临城下,东京城势难坚守,大宋若是因此灭国,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这个时候,李纲不由得有些后悔起来。也许他强留君王在无险可守的东京城,真是一步臭棋。 可怜自宋太祖创业守成,到了今日,已有一百七十年。国事艰难,强敌内侵,中国势弱,河东之战,危矣。 “河东如今的战事如何” 李纲定了定神,向身后的官员问道。 “刘韐将军屯辽州,解潜相公驻兵威胜军,都统折可求与张思正屯汾州,范琼屯南北关,张灏驻扎于文水,皆距太原五驿,约三路并进。大战一触即发,相信就在这几日。” 北宋时期一驿为15里。北宋采取步递,是一种以步行接力传递的邮驿形式。《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十五里辄立一铺,招兵五十人,起屋六十间,官破钱一百五十六贯,益以民力,仅乃得成”。 各军距离太原五驿,也就是七八十里,相信大战也是迫在眉睫了。 “分路进兵,不如合军一路而进。如此分兵,势单力孤,难免被金人一一击破。” 李纲不由得颓然长叹:“朝廷节制之弊,分兵而进,太原之战,恐怕危矣!” 尽管不懂兵事,李纲还是被朝堂上的耿南仲、唐恪、李回之流强上许多。眼看着金人势不可当,百姓流离失所,处处断壁残垣,女真大军的强势,大宋官军的孱弱不堪,朝中大臣们的文恬武嬉,这境况实在是让人焦心。 见李纲意兴阑珊,脸色铁青,官员上前一步,轻声说道:“相公,东京城传来的消息,张灏所部节制的义军,在杀熊岭大破金人,杀贼骑兵千人以上……” 李纲不由得一怔,他出京已经有一个月之余,想不到河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此事可是当真” 李纲睁大了眼睛,望着旁边的官员。 也难怪他如此失态。朝廷各路大军和女真人打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到过有如此震撼的事情。不要说打胜,就是能扛住对方的攻击,已经是惊世骇俗,更不用说杀贼上千了。 “此事是真是假,尚未可知。” 属官摇头晃脑道:“不过他们救回了小种相公,小种相公也上书,言及张灏部下义军的功劳,想来确有其事。” 李纲精神一振。种师中在杀熊岭撤军的事情,他自然知晓,只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变故。 “那忠义军如今有多少将士,如今是在张灏帐下,还是独立成军,自成一体” 此去两河,他节制不了各路大军,如果能让这些义军追随左右,无疑也是一臂助,即便不能杀敌,当当炮灰也是无妨。 “听说忠义军在杀熊岭死伤惨重,并未跟随张灏大军,如今正在太行山中休整,人数大约不足千人。” 属官的话,让李纲顿时失去了兴趣。 “区区不足千人,又如何能挡得了15万女真铁骑!” 他长叹了一声,瞬间又变得心事重重。国事如此艰难,河东军事不振,凭他一人无兵无权,又如何能挽回着河东的大局 王松哪里知道,他的大名,竟然能被朝廷两河宣抚使的李纲知道。如今的他,正身在河北西路、太行山东麓的铁坊之中,埋头苦干。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如今,事无巨细,都要他亲自上场,谋划决断。 工坊里面,十几个工匠正在赤着上身,“叮叮当当”的打造着东西。也许在平时,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打造这样的制式武器,但现在番子压境,大量宋人南下,也就没有了人再管这些。 看到王松进来,众人一起放下手中的活计,弯腰拜道:“见过大官人!” 王松点点头道:“各位师傅,大家都在这里待的舒服吗” 有匠人赔笑道:“大官人,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大官人给吃给穿,钱财也要给的多些,小人们都感激不尽!” 王松也笑道:“各位师傅都有一手好手艺,在下也要多谢各位,为在下打了这么多好好刀枪出来。” 这些工匠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世代都以打铁为生,可以说炼铁技术已经非常娴熟。 王松让他们打的这些兵器都是寻常的刀枪之类,所以没有任何的难度。至于工钱,他们得到的比以前每月足足多出了二两银子,维护一家生计绰绰有余,所以做起事来也是格外卖力。 “大官人,听说番子又要南下,不知是真是假,我们这些人又该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场大劫” “大官人,你说,番子是不是会打过来吧?” “小人都是拖家携口的,一家老小几十口,如何能斗过这些如狼似虎的金人啊?” 工匠们的话语,让王松沉思了一下,才沉声道:“番子再凶,也不是三头六臂,一刀砍下去,脑袋照样会掉,人照样会死!大家放心,在下一定会照顾大家的!” “番子有什么可怕的!” 董平双眼一翻,大声说道:“我们兄弟,谁没有杀几个番子!你们都放心吧,有大官人在,绝不会丢下大家不管!” 众人欢天喜地散去,王松则是眉头紧皱。女真铁骑纵横天下,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两河会不会失陷,他完全不知。 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去,看看新打的枪头!” 现在他让工匠们集中打造的,就是一些枪头,根本不需要上等的精铁,只是一些低等的杂铁就可以了。 由于弓箭手少,王松没有办法,就和去杀熊岭一样,决定让短枪手代替。 一个好的弓箭手,最少也得好几年功夫,王松没有那个时间去等,他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自然而然,他就想到了后世的体育项目,铅球和短枪。 铅球就是手榴弹了,至于短枪,众人试来试去,一尺五寸的木杆套上枪头刚刚合适。而且短枪造价便宜,易于修理,一般人经过短时间的练习,都可以扔出七八十米左右。 幸亏这些动作他前面已经教给了不少人,而且这次的短枪尺寸更加合适,所以现在也只是加强训练而已。等到短枪被装好,王松计划让每人配四支短枪,以便于战场上使用。 等到手榴弹,甚至是火枪火炮能大规模地投入使用,短枪就可以退出历史的舞台了。 但如今万般诸事,却要一步一步,从头做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7章 忠义之士 武安县赵庄的赵富赵大善人,为人忠厚,乐善好施,即使节衣缩食,也要济人之困,耕田有侵其地者不与之辩,有负债者再不索取,令乡里之人,皆敬重之。 民生多艰,眼见金人肆虐,百姓苦难,赵富一边出米赈民,一面从大名府及河南之地购买粮食,以备短缺。 天色刚亮,赵富收拾整齐,刚要出门,下人进来禀报,说是门外来了两个公人,自称是来自武安县县衙,受知县之令,前来拜见。 赵富心里一咯噔,县衙的人此刻上门,只怕是没有好事。 二个年轻汉子在家人的带领下,大踏步走了进来。前面一人襆头长衫,长身玉立,背挂铁枪。后面一人雄壮异常,骨骼极大,腰悬长刀,二人器宇轩昂,看来是主仆二人。 赵富暗自赞叹来人雄壮,上前施礼道:“老夫赵富,不知二位公人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前面读书人打扮的年轻汉子上前拱手道:“在下王松,这是我兄弟张横,乃是太行山中的义军,见过赵员外。” “义军,二位不是县中之人吗” 赵富愣了一下,不由得看了一眼下人,问道:“二位来找老夫,不知有何要事” 太行山中义军成千上万,纳众结寨,各固一方,却不知今日来的这二人,又是何方神圣。 王松笑道:“员外,实不相瞒,在下的手下弟兄,月前与番子大战了一场,死伤大半,余者也是伤病甚多。在下没有办法,特来求赵员外相助,赞助一些粮草。不知员外意下如何” 赵富点了点头,心里面暗自盘算,原来是来打秋风的。他转过头,对小厮低声说了几句。 “不知两位兄弟在何地,杀了多少番子说来听听,也让老夫见识一下。” 可惜了二人一身好皮囊。混吃混喝不说,还扯到杀金贼的份上,实在是有些好笑。 赵富的傲慢,看在王松、张横二人眼里,不由得让性烈如火的张横火冒三丈。 “老汉休要小觑了我等兄弟。月前在河东杀熊岭,我兄弟不但杀了1000多番子,还救了小种相公。此事天下皆知,不信你可以四处打听打听!” 赵富惊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道:“恕在下眼拙,你二人可是河东忠义军,两位好汉谁是“赛霸王”” 王松和张横面面相觑。月余功夫不见,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赛霸王”的名声也传了出去,真可以称得上是意外之外。 张横脸色这才缓了下来,他朗声介绍道:“你眼前的这位大官人,就是被小种相公誉为“赛霸王”的王松王大官人,也是我们河东忠义军的头领。你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些,以后莫要认错了人!” “贤者面前,不可无礼!” 王松瞪了一眼张横,转过头肃拜道:“我等兄弟皆是粗鲁汉子,赵元外休得惊慌。在下就是忠义军指挥使王松!” “已经是朝廷册封的河东招讨使了!” 张横平着脸,在一旁大声加了一句。 赵富仔细打量了王松几眼,频频点头道:“杀熊岭一战,王大官人大杀四方,力挫金人,名扬天下!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英雄在上,请受老夫一拜!” 王松慌忙扶起,几人重新坐下。 “官场俱是尸位素餐之辈,军士只会凌辱百姓,金人一来,一溃千里。堂堂中华,尽是寡廉鲜耻、苟且偷安之徒。麻木不仁、一盘散沙,怪不得金人大军一到,摧枯拉朽,非败即降!” 赵富脸上痛恨、惋惜之情尽显,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全是忧国忧民之色。 “二位来意,老夫心里明白。粮草的事情,老夫必将竭尽全力,二位无需担忧。” 下人端了200两银子上来,赵富脸上一红,厉声大声道:“下去,马上再拿800两银子上来,凑够千两之数,说什么,也不能寒了义士之心!” “赵员外忠义之心,天日可见,在下佩服之至!” 王松正色道:“番子杀我同袍,奴我百姓,所到之处,尽皆残破,尸骸遍野!在下原以微驱,不计生死,誓杀金贼!” “只是……” 王松肃拜道:“员外若是把自己的粮食都捐了,却该如何生计还是请量力而为,不必如此破费。” “大官人需要粮草,乃是为国为民,老夫力所能及,定不会让大官人空手而归。” 赵富摇摇头道:“大官人不必推让。在下家有余粮,吃穿用度,大官人不用担心。” 王松肃拜道:“赵员外,我代七八百死伤的忠义军兄弟,多谢你了!” 赵富起来还礼,笑道:“王大官人,赵庄和武安县的父老乡亲,以后就多亏你照顾了!” 如今这乱世,兵匪纵横,哪里能够得到安生,若是有了忠义军的庇护,庄子上和家人的安危,总能有个保障。 他自己是庄子上的上户,万亩粮田,往年都能收到上万石的粮食。谁知道,金人南下,烧杀抢掠,佃户逃离,良田荒芜,看来今年的收成,只剩下两三成了。 王松沉思了一下,沉声道:“赵员外,一旦秋高气爽,天色转凉,金人就会大举南下,那时大宋恐怕有覆国之危。赵员外若是愿意的话,到时暂且在太行山上容身,或暂且栖身于铁坊,在下自会带兄弟们抵抗金贼。” 赵富站起身来,肃拜道:“多谢大官人!” “员外,你救济这么多东西,就不怕我二人是骗子” 张横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赵富。 “二位相貌堂堂,王大官人更是面相沉稳,中正平和,有龙蟠虎踞之势,在这乱世当中,假以时日,也许有一番作为。旁人又如何有这气势!” 他看了一眼王松,笑道:“况且,老夫年轻时候也练过武艺,就凭大官人的一对铁枪,寻常之人,也是使不起来!” 王松和张横相对一笑,想不到这赵富,还是个精细之人。 张横点头道:“员外果然有眼力。大官人的一对铁枪,可是有二三十斤,到了沙场之上,即便是番子的勇士,也禁不住大官人的神力!” 赵富连连点头,大厅里的下人也是叽叽喳喳,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二人。 赵富试探着问道:“敢问大官人,可曾婚娶,可有婚约” 王松一愣,脱口而出道:“在下未曾婚取,也没有婚约。敢问员外,所为何事” “大官人,在下有一远房侄女,今年一十有五,乃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我堂兄乃是朝廷高官,大官人要不……” 赵富话音未落,王松赶紧阻止道:“多谢员外,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眼下金贼大军指日南下,风雨欲来风满楼。在下只想带领弟兄们誓杀金贼,不死不休!员外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赵富也不勉强,只好作罢。虽说他对王松青眼有加,但还没有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再说了,即便是王松答应了,他那位在朝的堂兄会不会答应,也在未知之数。 王松二人出来,都是各自长出了一口气。 “兄弟,你留下来,等粮食装好了,带回山寨那边。我再去一下邯郸县,再买一些粮食回去。” 王松交代了一下张横,沉声道:“也不知道董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只能等回山寨等消息了。” 张横疑惑地问道:“大官人,咱们真的要准备那么多粮食吗,这番子一定会南下吗” 王松点点头道:“咱们现在是七八百兄弟,可能马上就有好几千。打仗打的就是粮食和饷银,若是没有这些东西,兄弟们也就一溃而散了!” 金人铁骑来去无踪,以掳掠为补给,来去如风。如果王松所记不错,太原城很快就会失陷,金人东西两路大军南下,包围东京城,酿就“靖康之耻”。 河东、河北之地必将会首糟涂炭,到那时候,两河、京畿受苦的百姓何止千万。 如今之计,也只能奋起直追,能否力挽狂澜,实在是渺茫之极。 王松正要离开,却见前方,许多宋人百姓持刀舞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沿着官道而来,为首的四五人,个个都是骑在马上,衣衫华贵,气度雍容的长者,一看就是生活安逸,锦衣玉食之人。 后面的三四十个百姓,似乎是这几个人的庄客,有些人背上箭囊满满,手上还拿着大弓。 “敢问足下可是忠义军的王指挥使” 到了跟前,一行人停下,带头几人纷纷从马上下来,一位五旬左右的长者,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上前拱手问道。 “正是在下。不知老丈有何要事” 王松看众人似乎没有恶意,上前搭话道。 “孙兄,李兄,张夫子,这大热天的,你们如何都来了。” 赵富从庄门口跑了出来,向王松拱手道:“大官人,是我通知的各位贤达,还请大官人见谅!” 一锦衣男子道:“听闻王指挥使过来,我等自要来拜会。抗击番贼,凡大宋子民,人人有责,筹集粮草,也是在所不辞。” 另外一人也道:“孙兄说的不错,凡忠义军所需粮草辎重,我等会尽力筹措。以后这庄子上的安危,就请王指挥使费心了!” 众人七嘴八舌。王松轻轻挥了挥手,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各位放心,忠义军在磁州一日,定会尽力保护诸位的安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8章 除恶 河北西路,相州,自其治所邺城自北齐灭亡以来,衣冠士大夫多迁入关中居住,而手工业者、商人、乐户大都迁居邺城,社会结构复杂、民风险诈刻薄,社会风气萎靡,豪强大户频出。 临漳县,南城外,徐家庄。 徐氏世代胥吏,乃是县中有名的大族,良田百顷,佃户上千,庄中多是徐姓,上千户人家,算的上周围十乡八里的一处大庄。 金人去东南下,一路烧杀抢掠,攻城略地,所经之处,尽皆残破。徐家庄幸运地躲过一劫。 金人虽然所过无幸,但来去如风,自去岁秋月侵宋,到今年三月离去,中间也不过半年指数。金人退去,河北南部磁州、相州、大名府之地又处于宋人治下。只不过官府之治大都集中于城内,至于城外乡间,则大多是处于无人管制状况下。 清晨,整个田野还笼罩在一片寂静中,早起的徐文朝在田地间转悠,打量着那田间,东一片、西一堆,剩余不多的麦田。 经过女真人的一番祸害,好好的良田只剩下了两三成,看来今年是弄不到多少银子了。 不过,虽然只有两三成,粮价可以给他加个五六倍,这样算下来,也就和往年差不多了。 听说相州的粮价已经涨到了40文,已经是年前的5倍。看起来,女真人南下,也并不是都是坏事。 “员外,徐六家欠的麦子现在可是有五石了。今年收成这么少,估计他们家是还不上了!” 旁边小厮的话,换来徐文朝的一阵冷哼。 “若是谁欠的粮食都不还,我徐家一门老小喝西北风去!没有粮食还,就收了他的地。他的女儿已经12岁了,也不小了,也可以拿来抵押!” 小厮心惊胆战,频频点头。二人又走了一段,徐文朝忽然转过头,皱眉问道:“前日来庄上借粮的人,打听到他们的来龙去脉没有” 小厮摇头道:“时辰太短,一时间没有查出来。不过,小人看这些人面目不善,员外还是要小心些!” “怕甚!在相州,还有这临漳县,有谁不知道我徐家的名声!” 徐文朝狠狠地说了一声,言语中全是不屑之色。 “说他们是什么抗金义军,想要借些粮食。说的倒好,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徐家的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凭什么给他们!抗金,关我徐家甚事!” “员外,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只怕另有来头。员外赶了他们出去,若是他们聚众来犯,恐怕……” 小厮的唯唯诺诺,让徐文朝脸色铁青,他怪眼一翻,大声吼道:“我这庄子里也有二三百庄客,弓箭手也有五六十人,武艺好的汉子也不在少数,高墙深沟,什么乌合之众,能打得进来!” 看看天色已亮,田间的农人多了起来,徐文朝停止了唾液纷飞,摆摆手道:“赶紧回去,不想看见这些个穷鬼!” 徐良跟在员外身后,向回去的路上走去。 作为一方豪强,手下庄客几百,亡命之徒更是不乏其人,又有官府作为后盾,自己也为公门之人,黑白两道通吃,又何惧几个装神弄鬼之流! 看到徐文朝走过来,农人们一个个点头哈腰,赶紧站在路边,把大路腾出来,供徐文朝独行。 徐文朝高昂着头,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对路旁点头哈腰的一个农人道:“郑五,你家的积欠该还了吧。” 郑五马上跪在了地上,连连磕起头来,嘴里道:“徐员外,求你再宽限些日子,小人家里已经没米了。求员外开恩啊!” “给你三天时间,若是还不上,就收了你的地!” 徐文朝扬长而去,只留下地上仍在频频磕头的郑五。 “起来吧,郑五!” 旁边的百姓劝道:“徐阎王已经走远了,你就是再跪一千个响头,他也瞧不见不是。快点起来吧。” 也有人叹息道:“郑五,谁让你父母多病,一大家子全靠你自己。遇上徐阎王,是你命里的克星啊!” 突然,围观的众人不再理郑五,而是一起抬头,向着徐家庄前的驿道上看去。 顶盔披甲,千骑卷平岗,势不可当! 隆隆的奔雷声,夹杂着滚滚的烟尘,一队不知多少的骑士狂奔而来,直向徐家庄门口冲去。 马上骑士各个披甲,手中骑矛长刀,张弓搭箭,气势汹汹,却并没有向庄民射来。 徐文朝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庄门,大声吼道:“赶紧拉起吊桥,关闭庄门,千万不能放强人进来!” “员外,外面还有那么多的乡亲!” “需要胡言乱语,快关上门!” 在徐文朝的厉声呵斥下,庄客们手忙脚乱地拉起了吊桥,关上了大门,同时,嘈杂的铜锣声“邦邦”响了起来。 看到如狼似虎的骑士们纵马而来,田间的乡民潮水一般的向徐家庄跑过去,跑到一半,感觉快要被骑士们追上,而大门又缓缓闭上,乡民们纷纷撒腿,四散而逃。 徐家庄的寨墙上,此刻已经站满了前来守望的庄客,许多人都急的直跺脚,有人更是抢着要去打开大门,嘴里大声喊着:“快开门吧,我爹还在外面!” 骑士们根本没有追杀四处逃散的百姓,甚至连一支羽箭都没有射出,而是直向庄门而来。 董平身披铁甲,夹在一群铁甲贯身,兜鍪护顶的骑士们的拥护下,一直打马,直到庄门口四五十步才停了下来。 墙上的庄客都是面色沉重,那种千军万马而来的气势,的确让人呼吸艰难,压抑之极。 徐家庄虽然有大门,有高墙,也有壕沟,但毕竟只是一处庄园,而不是城池。那壕沟,原来防的也只是一般的盗贼,从没有想到对方能是大队的骑兵。 不过,即便对方能随便纵马而过壕沟,也要面对墙上弓手们的射击,想要破了徐家庄,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墙上徐文朝父子和庄客们的注视之下,对方的一名骑士缓缓打马过来,在吊桥前的壕沟旁站定,大声道: “墙上的人听着,我们只找徐文朝的麻烦,和各位无关。各位赶紧退下墙去,不要阻挡我军进庄,谁若是敢与我等为敌,杀无赦!” 徐文朝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他指着下面的骑士,颤声道:“传下话去,只要能击退盗匪,每人发十斤粮食!” 他二子徐亮年轻气盛,平时桀骜不驯,大声喊道:“你们这些鸟人,给你们个贼胆,有种你们就攻进来,瞎叫唤个甚!” 他回过头,对周围的庄客大声道:“给我射,射死这鸟人,杀杀他们的锐气!” 庄客们面面相觑,一个个沉默不语,却没几个人拿起弓箭来。 “小官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强人,还是少惹为妙!” 庄客中,有人低声说道。 “你们他娘的都是一群窝囊废!” 徐亮抢过旁边一名弓手手里的弓箭,伸手从弓手的箭囊里拽出一只羽箭,张弓搭箭,对准了下面的骑士。 “老子让你看看,老子并没有这么容易被欺负!” 徐亮射出羽箭,对方骑士打开羽箭,转身向后打马退去。 徐亮射出第二箭,并没有什么卵用,骑士已经打马离开。 “下马,掷弹手上,把大门给我炸开!” “弓手下马,给我压对方制墙上的弓手。” “一旦寨门被炸开,其余人和我一起冲寨!” 董平一声令下,上百掷弹手纷纷下马,拿起盾牌,向前而去。 而在他们身后,弓箭手们已经张弓搭箭,向前缓缓移动。 墙上墙外都是羽箭呼啸,墙上的庄客立刻倒下几人,骑士们也有一人倒下,但却不是致命伤。 骑士们羽箭齐发,墙上的庄客们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对方的震天雷又扔了过来。 “通、通”的爆炸声不断响起,大门附近寨墙上的死硬分子,立刻惨叫着倒下去了一片。 硝烟弥漫中,寨墙上及周围,已经是乱成一团,血肉模糊,死伤惨叫者到处都是。 “徐员外死了!” 有人大声的喊了起来。 徐文朝双腿被炸断,躺在血泊里面哀嚎。他的二儿子徐亮,满身鲜血,倒在一旁,气若游丝,浑身抽搐不停。 有些庄客,已经转身逃下墙去。徐家庄虽然也有二三十名弓手,平时也自诩武艺不凡,但今天碰上对方上百弓箭手,上百的掷弹手,在对方仅仅一轮的攻击之下,死伤惨重,鲜血淋漓,早已经被吓破了胆。 几个掷弹手上前,飞快来到寨门前,一个四四方方的炸药包塞在了大门下,紧跟着炸药包被点燃。 大门摧枯拉朽,一下子被炸得四散五裂,掷弹兵和弓箭手一拥而入,紧跟着吊桥也被放了下来。 庄外的骑士们纷纷打马,轻轻松松,顺着吊桥就进了庄里面。 从庄外进到庄内,遭到的反抗,可谓微乎其微。 徐家庄已经全部被骑士们控制。徐文朝的家里,轻轻松松就被攻开,家里所有的人,都被集中在了院里。 十几个骑士纵马在徐家庄里奔驰,嘴里大声喊道:“人人关好门户,不得出门,各人相安无事,此事只与徐文朝有关!” 另外一些骑士则是大声喊道:“若是有胆敢攻击骑兵者,杀无赦!” 骑士们在外面大声叫喊着,徐家庄的庄民个个紧紧闭起了门户,外面一时鸦雀无声。 徐文朝家里,院里面所有的男女老幼都是面色煞白,浑身发抖。 “马上盘查粮食,其余的先不要管!” 董平面无表情,下达了军令。 区区一个徐家庄,弹丸之地,也敢老虎嘴上拔毛,实在是自不量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9章 民愤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院中诸人,果然个个是锦衣玉食,白白胖胖,和外面饥肠辘辘、道死于途的百姓比起来,实在是天壤之别。 怪不得北宋末年,人心不安,盗贼峰起。前有宋江、方腊,后有钟相、杨幺,怪只怪,这些人的吃相太难看了。 徐文朝妻妾成群,里面大大小小、年轻的女子就有五六人。这些人锦衣华服,满身的金银首饰,个个白白嫩嫩,红光满面,看来过的真是滋润。 “军中的规矩都知道,谁若是。 “乡亲们,不要追了,那些个窝囊废,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有人大声喊道:“法不责众,咱们进去,分了徐家,相信官府也没人敢管!” 众人一拥而入,正堂后院,到处都是疯狂抢夺的乡民,众人翻箱倒柜,上房钻窖,你来我往,抢的不亦乐乎。 一大堆借欠的文书、地契被翻了出来,一张张的被分到了借的庄民手里。一时间满天雪花飞舞,借劵和其它文书纷纷被撕的粉碎。 “徐六,这是你们家的借劵!徐谷,这是你们家的地契!” 徐六颤抖着手,把借条撕碎,扔进嘴里,嘴巴用劲,连吞带咽,吃了个干干净净。 眼看着众乡民搬着精雕细刻的桌椅,拖着五颜六色的锦被,抱着花瓶古董,负着锅碗瓢盆,甚至厨间的蔬菜猪羊肉向外而去,徐六红着眼睛,加入了哄抢行列。 徐涛不由得目瞪口呆,眼看人潮拥挤,你来我往,赶紧大声呐喊,招呼着爹娘堂兄弟,把弟弟的尸体抬了出去。 临出门时,徐涛无意中向院中柳树下的角落看去,却见徐文朝那个最俊俏的小妾正在和徐府的庄客徐鹏拉拉扯扯,低声说些什么。 徐涛摇头离去。庄子里风言风语,说徐文朝的小妾是风流人物,经常红杏出墙,如今看来是确有其事,而那奸夫就在眼前。 郑五拿着一把斧头,来的最晚。他进到院中时,徐府已经被抢得几乎一干二净。郑五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站在大门前,对着大门发起呆来。 “喀喀”的斧砍声传来,疯抢的乡民看去,只见郑五正在把徐家的大门和门槛,一块一块地劈下来,放到旁边,看样子是准备拿回去当柴烧。 董平带人走了里许,手下军士惊异地叫了起来,董平回头望去,却见徐家庄的方向,烟尘滚滚,火光冲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0章 竖旗 白马驿,河东路潞州黎城县县治。黎城县地处晋冀豫三省交界,在山西的东南部,是山西东大门,素有三省通衢之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番子南侵,百姓纷纷南下,十室九空,黎城县一片萧瑟,遍地狼藉,犹如一座死城。 时值六月初夏,树木苍翠,绿草成荫,浊漳河从白马驿城南缓缓流过。天高云淡,烈日炎炎,几只野狗吐着舌头,耷拉着耳朵,在河边有气无力地走着。大地笼罩在一片炎炎之下。 漳河沿岸的驿道上,到处都是沿河东去,流离失所、嗷嗷待哺的百姓。百姓们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奔波在逃亡的路上。有人走着就倒了下去,旁边的人置若罔闻,继续向前而行。 李三娃夹在人群之中,蓬头垢面,身上衣衫破烂,两日未进粒米的他,此刻饿的头晕眼花,前胸贴后背,他拖着沉重的双腿,脚上一双烂芒鞋,在漳河岸边,卖力地向前挪动。 河边、原野上,所有的树木,皮几乎已经被剥光,成了难民的口中之食。事实上,不仅仅是树皮、草根、稻草,就连荒田间的一些未长成的麦子,也被难民们吃了个干干净净。 若不是金人犯境,烧杀抢掠,在辽州城中炭行做伙计的李三娃,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冲天的大火,把辽州城烧成了一片白地。眼看着义胜军汉儿带着女真人在城中为非作歹,血腥杀戮,杀人如麻,16岁的李三娃吓的当即湿了裤子。 他失魂落魄,仓皇而逃,一路南下,什么父母的血海深仇、兄长的养育之恩,被他统统抛在了脑后。 他早已经吓得浑浑噩噩,脑子里面只剩下了一个“逃”字。顺着清漳河一路南下,终于逃到了黎城县地面。 即便是听得女真人退去,他也是不敢还乡,就这样一直在外流浪。那一场大火和屠杀,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也只有在每一个梦醒深处,父母和蔼的面容,兄长们亲切的微笑,才会伴随着他满脸的泪水,从睡梦中惊醒。 官道上尘土飞扬,一队队龙精虎猛的宋人骑士策马奔腾,矫捷潇洒。饥肠辘辘的李三娃羡慕地看着马上的骑士,渐渐地被骑士们大声的言语吸引了过去。 “所有人听着,河东招讨司募兵,河东招讨司募兵,有愿意的,到黎城县南城外大营应征!” 李三娃一怔,河东糜烂不堪,兵匪横行,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河东招讨司,难道是朝廷新建的行伍? “娘,咱们走快点,前面就是黎城县城。到时候孩儿去投军,娘就有吃的了!” 前面一对母子的对话,引起了李三娃的注意。 “孩儿,人常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为甚去投军呢!再说了,你还没有成亲,若是脸上刺了字,以后怕是找不上浑家!咱们还是设法赶到东京城,去找你舅舅。有他照看着,总会安稳些的。” 母亲的絮絮叨叨,却惹来儿子的一声声怒喝:“舅舅,要不是他六亲不认,闭门不纳,我爹如何会死在番子手上!让我投靠他,我如何对得起我爹的在天之灵!此事休要再提!” 十一二岁的小儿子也道:“娘,舅舅不是个好东西,舅母更不是个玩意!打死我也不会去舅舅那里!” 大儿子毕竟年龄大些,劝道:“娘,你不要担心。孩儿只要当了兵,咱们一家三口就有了活路。再说了,凭孩儿的一身本事,投军绝不会有问题!” 母亲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不由得落下泪来。 李三娃心中却是一动。 他粗通文墨,也是自小习武,只不过胆小而已。若是他前去,从军的机率说不定很大。 李三娃抖擞精神,向前走了一段,忽见前面一棵巨大的古柳旁,围满了人群。李三娃费力挤了进去。 光溜溜的柳树身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榜文,有人在旁边正在大声念道: “今有番子南下侵宋,两河之地皆遭屠戮,百姓生灵涂炭,苦不堪言,凡我汉家儿郎皆可踊跃参军,凡考核通过者月钱一贯,米面两斗。自发榜日起募兵三千人,募兵期限半月。河东招讨司,靖康元年六月。” 李三娃精神一振,果然是募兵的告示,这下子肚皮有救了。 越往黎城县城的方向,募兵的榜文越多,而且有专门值守的士兵指引道路。 李三娃一路急行,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终于赶到了募兵的大营门口。他打量了一下,和别人一样,排起队来。 “你这厮,闪过一边,快到后边去!” 眼看就要排到自己,几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汉子上来,插到了李三娃几人的前面。 无端端被人插到了前面,李三娃和前面的几人都是愤愤不平,但忌惮几名壮汉的凶样,却也不敢声张。 一个黑壮、下巴处有刀痕的汉子过来,手指着插队的几名壮汉,不耐烦地大声喊道:“都滚出来,全他娘的滚到最后边去,重新排队!” 一个赖汉双手一摊,面不改色,大声道:“军爷,小人没有插队,不信你问问他们” 黑壮汉子脸色铁青,盯着赖汉几人,直到几人惴惴不安,这才冷声道:“我再说一遍,到后面去排队,否则要么滚蛋,要么军法伺候!” 几个赖汉面面相觑,摇了摇头,纷纷出了队伍,垂头丧气地排到队尾,重新开始排起队来。 “我说好汉,你如何又重新排起队来了难道说,你还真怕了那黑壮汉子” 旁边观望的人群里,有人向几个赖汉问道。 “你这厮懂个球!” 闲汉冷冷地回道:“这黑脸汉子叫李孝春,身上几十处刀伤枪伤,亲手干过好几个番子,乃是王将军的手下猛将。这样的好汉,老子佩服!” “好汉,这王将军又是何人,能让你如此钦佩” 旁边一个读书人打扮的男子,轻声问道,却惹来闲汉的一阵嘲讽和周围人鄙夷的目光。 “你这酸儒,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王将军外号“赛霸王”,前些日子在杀熊岭救了小种相公,杀死上千番子。你这厮,整天就知道四书五经,连王将军都不知,可谓是孤……寡闻,愚蠢至极!” 读书人脸上一红,赶紧闪到一旁,再也不敢出声。 “每募一人,朝廷则多一兵,山野则少一贼。其长大壮健者,招之去为禁兵。不及尺度而怯弱者,籍以为厢兵。“ “荒年募兵”,大宋募兵制下的一大特色,招兵太滥,士兵素质良莠不齐,“募兵”成了“冗兵”,那有战斗力。 如今,一样是天灾人祸之年,只不过,这次的募兵却有些不同。 所有应募的士兵,不用刺字,户籍良家子者,优先征募。征募的百姓经过考核,才能算是招讨司下的忠义军士卒。 “谁会骑射,谁会步射,谁会骑马,先站出来!” “谁会武艺、枪术、刀术皆可,出列!” “谁读过书,会写字,谁会女真话,站出来!” 一批人走了出来,跟随着军官先行离开,优先考核。李三娃练过武,字写的好,也识得许多字,幸运地先行考核。 身高五尺二寸以上,也就是1.65米以上,眼力、听力、嗅觉没有问题,没有天生残疾,年龄17-30岁。 骑射、步射、马枪、负重长跑,一个个测试下来,所有的人都是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 “李三娃!” 军官拿着名单,在人群前大声喊道。 “小人在!” 李三娃颤颤巍巍地走了上去。 “气力不够,淘汰!” “将军,小人只是两天没吃饭,求将军给点吃的。待小人恢复些力气,一定能行!” “一石的弓都拉不开,还说个甚!” 军官不耐烦地说道:“下一个!” 李三娃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将军,你就放过小人吧,小人真的是饿坏了!” 他使劲磕起头来,惹来旁边各人的一阵围观。 军官勃然大怒,挥挥手,左右上来几个身穿戎装的彪形大汉,就要把李三娃架出去。 “慢着!” 李孝春站了出来,朗声道:“这汉子会骑马射箭,也是不易。放进去先训练着,若是实在不济,再逐出营不迟。” 几个汉子放下了李三娃,李三娃刚要下跪,却被李孝春托住了。 “大官人的原话,军中不兴跪拜,不兴刺身。到了军中好生训练,别丢了我李孝春的面子!” 李三娃连连道谢,跟着带路的军士,进了军营,来到自己的骑兵营地,钻进了营房。 “兄弟,如何招呼在下朱天,平定军人!” 一个高大的汉子,看李三娃一个人进来,便上前打招呼。 听着声音熟悉,李三娃抬起头一看,正是插队的黑壮赖汉。 “朱大哥,小弟李三娃,辽州城人士,一家人都遭了金人的毒手,农家子弟,还望朱大哥以后多多照顾。” 李三娃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回道,言语中夹杂着一丝伤感。 朱天的无赖之色荡然无存,他正色朗声道:“北虏猖獗,咱们兄弟都是家破人亡,以后也要相依为命。到了军中,一起练好武艺,多杀金贼,为家人和亲朋报仇雪恨!” 李三娃眼眶一热,忙点头道:“朱大哥说的是!” 旁边一年轻汉子上来,大声道:“李兄弟,朱兄弟,在下石天,乃是这间营房的什长,以后你们若是有任何需要,可以尽管找我。” 李三娃、朱天一起抱拳道:“谢过石大哥!” 尖锐的哨声响起,几人在军士的怒吼声中,赶紧停下了谈话,钻出了营房,向着教场上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1章 聚义 白马驿南城门旌旗招展,正面上书“大宋河东招讨使”,反面一个大大的“王”字,此处正是王松所部所设的募兵地点。 沿着白马驿城南的漳河水东去,横贯河东、河北,到了河北境,在磁州沿着滏水北上,即是固镇。 毕竟,他是河东忠义军招讨使,而不是河北民兵司令,募兵的义旗只能竖在河东。 募兵的消息半月前就已经传了出去,告示也贴的到处都是,前来投奔的难民络绎不绝。乱世之中,能有一口饭吃,便已是难得,何况还有饷银。 只有短短不到一月功夫,黎城县已经集起了一支超过3000人的大军。 朝廷各路军队在威胜军、沁州以前与女真大军对峙,百姓纷纷南逃,各州府皆空,其后方黄河以北,威胜军以南的地方,就成了一片真空地带。王松不失时机地把手伸到了这里。 黎城县,四面环山,中间低凹,山多川少,地形复杂,六山三丘一田,只要控制住周围的几个险点,便可以安然无忧。 这自然也是王松选择之类的原因,易守难攻,骑兵难以展开,大量的逃亡百姓在此,只要一口饭吃,途径的百姓还不是络绎不绝! 自从忠义军募兵的旗帜打出以后,吸引了来自山西南部的很多百姓,其中大部分人都为良家子,大家都是不忿女真人的欺凌,或深受其害,才前来投军的。 白马驿城南郊,浊漳河边,已经立起了一个大大的军营。足足有两三千亩地大小。场地被修理的平平整整,一颗杂草也没有,四周都被栅栏围了起来,干净平整,这就是义军们训练生活的地方。 张横带着新来投军的士卒们,忙了有十来天,才把这一块对方清理干净,随即夹起了栅栏和壕沟,营房入口处摆上了拒马,西北角上搭起了整整齐齐的几百间茅草房,才形成了今天的军营。 校场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有许多人在那里训练,也有许多人在旁边观看。还有些人三五成群,聚成一堆,完全不成样子,就如市集一般。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了过来。接着,数以百计的战马狂风骤雨般的涌了过来,直奔着白马驿城池而去。 马蹄声如滚雷而来,转眼间一队二三百人的骑兵已经到了校场中央的高台上,几个骑士一边打马在校场中穿梭,一边用巨雷般的声音喊道:“王招讨使到,全部军士,都到校场中间汇合!”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纷纷向教场上集结。 王松带人在杀熊岭大杀四方,救出小种相公,杀死番子上千的事情,已经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众人参军,大多数也都是奔着王松而来。 听到王松到达,众人纷纷直起身,向着校场中间的方向而去,想早日一睹这位勇冠三军的猛人身影。 看到王松等人到达,校场上的新兵一下子欢腾了起来。 “这就是王大官人果然如此雄壮!” “这真的是杀熊岭大战金人的王大官人” 有几个痴汉上前,直接跪下,大声道:“小人愿为“赛霸王”效力!” 几人说完,开始“邦邦邦”磕起头来。 王松赶紧让部下上前,扶起几个汉子,把这些人都劝了回去。 没想到杀熊岭一战,不知经过何人的宣扬,自己竟然化身霸王项羽,而且在民间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近月来,朝廷各路大军纷纷在河东惨败,死伤十数万之多。而唯独一支地方义军组织,打了一场微乎其微、无关大局的小胜战,却被好事者翻了出来,大肆宣扬。 百姓,需要心灵上的慰藉,而大宋,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较场上吵吵嚷嚷,叽叽喳喳,人人都没有个正行,还以为这是跟赶草市一般。 田间劳作的农夫,集上引车卖浆的小贩,没事坐在村口、街口喝酒度日、惹是生非的闲汉,要让这一群人规规矩矩,成为军纪森严、冲锋陷阵的勇士,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张横和董平开始大声地怒喊起来。但这些乡民组成的忠义军才半月不到,什么也算不上,熙熙攘攘,吵吵杂杂,开始吵闹个不停,排起队来。 王松看了一眼张横,轻轻摇了摇头,张横惭愧地低下头去。 高台上,王松背着手站在3000多义军面前,看着下面的情形,虽然许多人都看上去龙精虎猛,但乱糟糟的显然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是上了战场,在女真人的铁骑冲击之下,恐怕很快就一击即溃! 新兵们看到高台侧高头大马上的骑兵们,不由得面上都是艳羡之色。 这200人,都是参加过杀熊岭之战、幸存下来的义军们,也是王松整个忠义军的核心。除了100多外出募兵的兄弟,青崖寨那边留了300人,还有武安县丢了几十人,这就是王松忠义军的所有家底了。 如今这200人站在那里,烈日之下,尽管里面的内衣已经湿透,犹然是甲胄贯身。虽然只有200人,却犹如千军万马,一股凌厉的杀气隐隐渗出。 下面的这3000多人,也有不少彪悍的年轻汉子,但自然地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看着下面歪歪扭扭,惨不忍睹的队列,王松皱眉道:“张横,下面共有多少弟兄” 听到王松的口气似乎没有那么严厉,张横赶紧上前道:“大官人,这是兄弟们半月前,在河东招到的良家子弟,共有3629人。其中弓箭手有328人,武艺高强者也有千人左右,很多新兵都练过武艺!” 张横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大官人,这些日子,小人只是教这些人训练短枪,其它的都没有练习,还请大官人见谅!不过咱们招募的这些兄弟,大多数都是孔武有力,年龄都在三旬以下。只要好生训练,定能成为一支强军!” 王松点点头,肯定是要训练,而且要好好的训练,彻底的改造这些人。从拿锄头的农民、拿称的生意人、拿书的读书人,全都变成标准的拿枪的战兵。 不过,两河练武之风浓厚,这些挑出来的汉子素质更是上乘,大多数的新兵底子都比较好,只要稍加训练,便能有模有样。 王松对董平低声说道:“董平,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得如何样,粮食搞齐了没有” 自从上一次王松带着众人去了武安县的豪强大户“打秋风”,后面的此类事情便由这些手下的兄弟去做。 “大官人尽管放心!” 董平脸上一红,赶紧低声回道:“兄弟们抄了几个县衙的府库,又抄了不少豪强大户,不但粮食有了,顺带着还发了点小财。在朝廷拨发的粮食和饷银到达之前,绝对够用!” “干的好!” 王松轻轻点点头,低声道:“没有伤人吧?” 事先他可是警告过董平,自己这些人可能以后要在河东长期驻扎,除非罪大恶极,否则不能轻易下狠手。 “大官人请放心,除了穷凶极恶,民愤极大之辈,兄弟们并未伤害无辜!” 董平脸色通红,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一些。 “大官人,一旦金人南下,钱粮都要被他们抢去。趁着现在天气酷热,咱们先下手为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王松点了点头。两河直面女真人的冲击,反正过几个月都要便宜番子,还不如拿来咱们自己用!养好了士卒,将来好好杀金贼,也算对这些人有个交代。 “两位兄弟,训练上的事情,千万不可马虎!” 王松对董平和张横道:“这几天先让新兵们继续练短枪。过几天,等咱们的军官们都到任后,再教他们。而这第一步,第一步就从军姿训练开始!” 早在武安县的时候,王松就选了悟性好的100人作为基层的军官,每天没事就跟着他训练军姿和拼刺。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军队的基础在基层军官,基层军官的素质,决定了一支军队的下限。而上限,则在于适宜的政策、优越的环境,以及正确的培养。 基层军官是军队的骨干,军官在军队中责任重大,其职责就是保持部队良好的秩序和纪律,担任基层小作战单位领导,以及训练士卒掌握训练技能。 训练士兵的为教官,带领士兵行军打仗的叫军官。忠义军中实行的也是教官不管实战,军官不训练士兵的相互脱离政策,以免纸上谈兵,战术僵化。 要先练兵,必先练军官,这也是后世不二的训练准则。要把一群思想各异的百姓转化成职业的军人,必须经过长时间的军事训练。 虽然这100人也时有怨言,但军令不可不遵,一个月过去了,军姿早已经练成,拼刺也已经是略有小成,要交一群目不识丁的“百姓兵”,还不是绰绰有余。 众人很快就排好了队,必定大多数都是经常练武的年轻汉子,身手要矫捷出众的多。 等声音安静了一些。王松走到高台边,大声喊道:“兄弟们,在下河东忠义军招讨使王松。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忠义军的兄弟了!忠义军是来杀番子,保护百姓的!你们要严守军规,服从军令,大家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 众人都是点了点头,有些人有气无力地回答到。 王松暗暗摇了摇头,退了下去,张横上前,黑着一张脸,开始大声宣读起军规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2章 硕鼠 较场上一角,蒋虎大声读着手中的军令条例,脸色铁青。 “都听好了,忠义军军规如下: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二条,坚决服从命令;第三条,不得掳掠百姓;第四条,不得调戏、糟蹋妇女;第五,一切缴获都归公;第六……” “这就是你们的军规,每个人必须遵守!” 看到蒋虎恶狠狠的目光扫过来,下面的新兵们一阵心惊,赶忙答应。 蒋虎继续道:“队规会贴在您们的营房里面,每天睡前都要温习一遍!不识字的要听别人讲,自己也要要学识字。”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宋朝多少文人的志向。现在忠义军里面却要求这一项,上过私塾学堂的都窃窃自喜,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们则是个个皱起了眉头,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听好了,听好了!” 看到下面叽叽喳喳的情况,蒋虎眼睛又瞪了起来。 “都听着,在军中,一定要服从纪律!如果有人违反队规,轻者关禁闭,重者受刑罚,或将会被赶出队伍。到时候有你们好受的!” 新兵们不知道关禁闭是什么,不过从张横的表情看,绝不是个好玩的事情!大家伙到这儿来,自然都是来杀番子的,自然也会遵从军令。 “兄弟们,都听着,只有好好训练,才能在战场上,好好的杀番子,才能升官加钱。好好训练的,每天有三顿饭吃。不好好训练的,对不起,每天只有一顿。” 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没有攀比,没有待遇上的不同,这些人练出来的成功率就会大大降低。 “汤饼管够,想吃多少吃多少,谁也不准浪费。吃饭排队,先来先到,所有人一样,没有特权!” 邓世雄手里拿着一个铜哨子,站在食堂的门口,大声向义军们吼道。 “老董,要不是你搞了这么多粮食,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如何过!多谢你了!” 看着食堂里面黑压压的人群,邓世雄站在董平旁边,挺着一张黑脸笑道。 “兄弟,你可不知道,为了这些粮食,老董我现在是千夫所指,骂声一片!” 董平摇摇头道:“不过好在总算弄回了粮食,可是便宜了你邓黑脸!” 他看了看排队的人群,猛然低声道:“别说了,大官人来了!” 邓世雄眼睛一瞥,果然王松正拿着饭碗,和士兵们一起排队。邓世雄赶紧低声告辞,悄悄退了出去。 终于轮到了王松,他把碗递进去,轻声道:“麻烦了师傅,一碗米饭,一份鸡肉,一份韭菜炒蛋!” 看到是王松,打菜的伙夫赶紧接过饭碗,满满的打了两勺菜,恭恭敬敬递了出去。 王松自己打了一份米饭,来到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坐下,开始吃了起来。 所谓的饭食窗口就和后世的食堂相似,房子墙壁上开了一个大窗户,窗户后面是一fff个长方的案台,同后世的食堂一样,上面摆着大盆的煮好的汤饼(面条),旁边则是大桶大桶的羊肉汤。 在另外一个窗口,则是摆着各种各样的炒菜,冒着热气的大米饭,这都是为了照顾有南方习俗的一些士卒。 华夏的饮食文化历史,宋朝是一道非常明显的分水岭,在它之前,无论汉朝饮食、魏晋饮食,还是隋唐饮食,跟今天的饮食习惯和烹饪手法差别太大。 从宋朝开始,杯盘碗筷这些餐具逐渐齐备,煎炒烹炸等烹饪手法基本完善,现代化的进食方式自宋朝开始定型。 比如后世的人,一日三餐喜欢炒菜,这些习惯都是从宋朝开始养成的。后世人用的煤,宋朝人就会用了。后世人到了夏天喜欢喝冷饮,也是在宋朝才开始发达的,后世的很多饮食细节,都能从宋朝找到源头。 “一碗羊肉汤饼!” 朱天站在食堂窗户外面,吞咽着口水。自从番子南侵,家破人亡以来,他很久都没有吃上一碗热饭了!今天终于可以好好的吃一顿,睡一觉了。 隔壁窗口的李三娃,则是规规矩矩点了一份菘菜,一份鸡肉,然后舀了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端到一边吃了起来。 吃完饭,士兵们都要洗好自己的碗筷,然后到澡堂洗澡。这都是军中的规矩,和每天训练一样,谁也不能冒犯。 蒋虎吃完饭,出了军营,迈步向黎城县城方向而去。今天是休沐日,半月只有一天,他回去要拿一些衣裳,同时和住在县城里的几个同乡聚一下。 沿着坑坑洼洼的驿道向前,距离县城不远,蒋虎有些内急,他四处打量了一下,便向旁边的一栋破屋走去。 距离尚远,便听到废屋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蒋虎有些好奇,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走了上去。 来到破房外,听到男子的喘息声,从窗口向内看去,蒋虎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里面是一男一女,正在打野战。 蒋虎轻轻摇了摇头,正要离开,忽然屋里的汉子发出声来。 “小娘子,舒服吧,只要你让老子爽快,老子就亏待不了你!” 汉子的声音虽然不大,蒋虎却觉得十分熟悉。他轻轻抬起头来,向屋里面看去。 “果然是这厮,他如何会在这里” 就在蒋虎心里诧异的时候,里面的事情也到了紧要关头,汉子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吼,跟着里面恢复了平静。 蒋虎赶紧低下了头,他可不愿意让人发现,尤其是军中的这些士卒。 “这是两个烧饼,是老子千辛万苦从营里搞的,你可拿好了!” 屋里的汉子说完话,从破屋的房门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四周,哼着小调,向着军营的方向而去。 又过了片刻,一个衣衫破旧,却又白白净净的女子从破屋里面出来,低着头离开,看样子是黎城县的方向。 蒋虎躲在废屋后面,直到女子离开,才远远跟上。 驿道上人来人往,女子闷着头向前,根本没有注意到蒋虎跟踪。她怎能想到,有人会无缘无故,跟踪她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蒋虎跟着女子,一路进了城,直到女子到了东街,进了一所宅院,关上了门。 蒋虎从门缝向里看去,只见女子刚刚进去,迎面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嘴里喊着“娘亲”,迎了上来。 女子满脸笑容,拿出一个烧饼,掰成两半,分给了两个孩子。 紧接着一名三旬左右的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上前抱起一个孩子,和女子有说有笑,显然是一家人。 女子又拿出一个烧饼,递给自己男人,男人一再推却,最后把烧饼掰成两半,另外一半给了女子。 一家人吃着烧饼,眉开眼笑。女子笑语嫣然,好像不久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蒋虎暗暗诧异,原来这女子还有孩子丈夫。看来是为了生活,才会做下那样心酸的事情。 这狗日的东西,竟敢落井下石,干出这种龌龊的勾当! 蒋虎心中怒火攻心,转过身,离开了女子的家门。 “蒋虎,你可看清了,真是李汉那厮” 黎城县衙门,王松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目光似要喷出火来。 “大官人,小人和李汉天天见面,熟的不能再熟,如何会看错。小人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蒋虎信誓旦旦,脸上的刀疤一抖一抖,看样子早已是气急败坏。 “大官人,如今这乱世,人命贱如狗。这样的事情你情我愿,恐怕咱们也不好处置。” 董平摇了摇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大官人,李汉偷盗军中食物,这倒是小罪!” 邓世雄却是怒容满面,显然和王松是同一种心理。 “但这厮利用手中食物,落井下石,趁机糟蹋妇女,这事要是传了出去,百姓如何看待我等,我忠义军又有何面目在河东立足此等奸邪小人,必要严惩!” 王松眉头紧锁,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李汉是军中的火夫长,他利用食物,勾引、糟蹋妇女,这种做派,绝不能在忠义军中蔓延。现在只发现了一个李汉,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个王汉,张汉。 此时若是传了出去,忠义军的颜面何在?只是若是公然处决李汉,那女子的名声就坏了,好好的一个家庭,可能就给毁了。 “先不要打草惊蛇,下去查一查,看一看李汉还有没有其他营私舞弊的事情,速速报上来!” 既然李汉这厮敢偷盗食物,干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情,那他或许还有其他作奸犯科的可能。 仅仅只用了不到两天,不但李汉被查了出来,就连军中的几个伙夫,营口执守的几个军士,城中的两个奸商,也一并被查了出来。 除了利用食物糟蹋妇女,这些家伙还大肆倒卖军中粮食,中饱私囊,数目之大,让人瞠目结舌。 “饶命啊!” “大官人,饶小人一条狗命啊!” 教场上哭喊声此起彼伏,行刑的刀斧手毫不留情,雪亮的长刀挥起,鲜血飞溅,一颗颗斗大的人头滚落了下来。 “李汉、包世兴、穆大虎等七人,私自贩卖军中粮食,中饱私囊,触犯军规,罪不可赦,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王松冷冷看过高台下的一张张面孔,厉声道:“兄弟们都记住了,若是谁还敢触犯军规,欺压百姓,糟蹋妇女,就和李汉等人一样,杀无赦!” 众军都是凛然,一起大声吼道:“谨遵大官人军命!” 王松点点头,暗自思量,看来是得成立一支,专门管理军中事务的宪兵部队了。 毕竟,军纪是一支军队的生命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3章 破家 大宋靖康元年二月,河东路,隆德府,治郭上党县。 “晋阳之围,悬釜而炊;长平之战,血流漂卤”。公元前260年,战国时期,秦、赵两国曾围绕此地展开大战,史称常平之战。赵军全军覆没,秦亦死伤近二十万,双方伤亡超过六十万。秦军取得惨胜,赵国一蹶不振。 秦王政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秦统一六国后,实行郡县制,分天下为36郡,上党郡即为其中之一。大宋崇宁三年(公元1104年),宋廷改为隆德府。 时隔千年,随着金人南下,这片曾尸骸累累的古战场之地,又陷入了战火弥漫之中。 金西路统帅完颜宗瀚一路势如破竹。有了山后九州汉儿的帮衬,冲锋陷阵,宋人的城池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于攻陷。 隆德府城墙上,谭雄面色涨红,握在手里的枪杆因为紧张而变得湿滑。自诩武艺高强、勇力过人的他,此刻也和城墙上的其他乡兵一样,紧张不已。 城中仅有的两营朝廷禁军已经逃离,城头上抵抗的这两千人,都是隆德府本地的乡兵。禁军可以逃,他们这些土生土长、妻儿老小都在厮地的河东子弟又能到哪里去,难道真能把妻儿老小丢给女真人 面对密密麻麻、山呼海啸、蜂拥而来的金兵,城墙上的乡兵个个脸色煞白,心惊胆战,有些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张公,忻州、代州已降,平阳义胜军兵叛,金人数万之众,又尽得河东汉儿之助,不如自东城撤离,暂避锋芒!” 城墙上,手下将领幕僚们的苦劝,却遭到了知府张确的勃然大怒。 “我张确乃守土大臣,当以死报国,头可断,腰不可屈。谁若是再言逃离,军法处置!” 通判赵伯臻也慨然道:“张公,今日我赵某就和你一起战死!不过,临死之前,如何也要拉几个番贼垫背!” 司录张彦遹也站上来道:“二位相公,杀贼报国,也算下官一个!” 数万金人精锐对一两千大宋乡兵,一场并不如何激烈的战斗,没有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张确全身血肉模糊,半边身子已经被血染红。他躺在血泊里面,眼睛睁的大大的,早已经失去了生气。 在他旁边的地上,张彦遹和赵伯臻都是胸中数箭,被射成了刺猬,身死当场。 三人的尸体混杂在乡兵里面,就这样被金人的汉儿步卒们,嘴里骂骂咧咧着,一个个地扔下城去。 城墙上的战事虽然结束,但是城中百姓的劫难,却才刚刚开始。 马蹄声、狞笑声、惊叫声、哭喊声、辱骂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满街都是惊慌逃窜的百姓,持枪执刀追赶的金兵随处可见。 火光照耀,烟柱冲天腾起,那是金人在纵火焚烧府衙仓库,一些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庙宇也不放过。 只若是金人过处,断壁残垣,凡是跟“好看”、“高雅”沾边的建筑无不残破。宋人百姓只要反抗,动辄屠城、焚城,婴儿也不放过,其暴虐弑杀可见一斑! “快逃啊,番子攻进来了!” 谭雄快速地脱离了城头,他一边跑一边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抓紧了手里的长枪,一路向城东自己的家里跑去。 “爹、娘、大哥,快开门!” 大门“咣啷”一生被打开,随即被紧紧地关上。 谭英拖着一条腿从屋里走了出来,正看到母亲开门,把弟弟放了进来。父亲站在一旁,满是皱纹的脸上忧心忡忡。 “雄儿,外面什么情况,番子打进来了?” 年迈的母亲脸色苍白。看到幺儿从外面进来,满脸慌张,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爹、娘、大哥,不要问了,番贼已经杀进城了。快点跟我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谭雄不耐烦地催道,脸上全是焦急之色,汗珠不断地掉下地来。 家中幼子,从小受尽宠爱。大哥大他近十岁,行动不便,平日都让着他,也使得他很少受苦,桀骜不驯。 到了金人进城,肆意杀戮这生死关头,他再也沉不住气,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 “那我去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就走!” 母亲脸色煞白,迈步就要向房间里面走。 “还收拾个甚!马上走,不要耽搁!” 父亲沉下了脸,迈步就向外走去。谭雄和谭英兄弟俩扶着母亲,紧紧跟在身后。 父亲走到门口,打开门,出门打量了一下,猛然反身把身后的妻儿推向了屋内,然后紧紧的把门关上。 “走不了呢,番贼已经杀过来了!” 父亲脸色铁青之极,眉头凝成了大大的一个“川”字。 “当家的,这可如何办啊雄儿都还没有结婚,英儿还没有娶六娘。这些番兵可是没人性啊!” 母亲惊慌失措,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 穷苦人家,就这么巴掌大个院子,就是想藏起来,也没有个地方。外面百姓的哭喊声和金兵的狞笑声越来越亮,越来越近,由不得母亲不慌张。 “英儿、雄儿,你们两个把脸手抹黑,快点!” 父亲眼睛转到院里靠墙的一大堆石炭上,这本来是贩卖来给汴梁城送的,金人来的快,驿道断绝,便窝在了家里。 谭雄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手脸用石炭墨子抹黑,抬起头来,惊慌地看着眼前的家人。 “英儿,你如何还不把脸手抹黑,番兵马上就要到了!” 父亲低声怒吼道,脸上青筋暴露。 “爹,就这么一堆石炭,我和阿雄两个大个,如何也盖不住!” 谭英的脸上全是决绝之色。 “况且,一旦金兵进来,若是发现没有男子,肯定要起疑心。有孩儿陪着父母,阿雄也能藏的稳当些!” 谭雄的泪水一下子掉了下来,他大声道:“爹、娘、大哥,我不要藏起来,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啪”的一下,谭雄的脸上已经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你是要咱们谭氏一族断子绝孙吗?” 父亲脸色通红,恶狠狠地骂道。三两下已经把谭雄推到了墙边。 “赶紧趴好!对着墙,尽量露出嘴和鼻子!” 父亲把儿子按下,已经和谭英拿起铁锸,开始往谭雄身上盖起石炭来。 “雄儿,藏好了身子,以后干什么事情,自己当心点!” 母亲的眼里都是恋恋不舍。 谭雄还想动弹,谭英站在他的旁边,轻声说道:“阿雄,你嫂嫂六娘,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若是再动弹,我就碰死在这里,你就不是我铁家的后人,到了阎王爷那我也不会原谅你!” 父亲的一句话,彻底熄灭了谭雄心里的最后一丝冲动,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无声地流了下来。 谭英和父亲刚把弟弟用石炭盖好,震天的敲门声就响起。还没等父亲上前开门,两扇薄薄的门板轰然倒地,饿狼似虎的金兵们,步骑都有,潮水一般地涌了进来。 “你们为什么擅闯民……” 谭父话还没有说完,为首的金兵已经举起了手里的长刀,狠狠向下劈来。 阳光照在金兵的铠甲上,寒光闪闪。雪亮的长刀飞起,瞬时就是血舞一片,鲜血淋漓。 谭父猝不及防,被金兵一刀砍在肩膀上,半个膀子掉到了地上,血如泉水喷出,他的半边身子瞬间就被染红。 金兵哈哈大笑。还不等谭父反应过来,脑袋又挨了金兵一记棒击,谭父的半边脑袋都被打塌了下去。 跟上的金兵步卒,一脚把谭父像麻袋一样踹倒在地。谭父倒在血泊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半边脸都是血肉模糊。 “当家的!” 谭母肝肠寸断,发疯似地向前跑去,却被金兵手中的一柄骑矛刺了个对穿。 骑士双臂一抖,谭母的尸体飞了出去,撞在墙上,落了下来,正盖在炭堆的上方。 谭雄透过炭堆的缝隙,母亲痛苦的面庞正对着自己,嘴里的鲜血汩汩而出。 母亲眼露痛苦之色,喃喃道:“好……好活……着……” 视线被母亲的尸体阻挡,谭雄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听到院子里大哥的怒吼声和几声大叫,随即一切恢复了平静。 “进去搜,活的都不要留下,银两、粮食什么的都带走!” 院子里,有金人发号施令,显然是金兵的军官,而且是汉人。 “李将军,只搜出来了10来贯钱,10来升粮食,没有别的!” 折腾了片刻,金兵搜刮一空,呼啸而去,愿中又恢复了平静。 谭雄趴在炭堆里一动不动。外面街头巷尾传来的哭喊声仍然是不绝于耳。金人的马蹄声不断地响起,汉话和一些听不懂的异族声音此起彼伏。 谭雄知道,那一定是女真话。 他躺在冰冷的炭堆里,全身已经麻木,他仍然一动不动。这个时候,报仇的怒火已经代替了肢体上的寒冷。他一定要留下有用之身,为死去的家人报仇。 周围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城中的火光依然未熄。直到子夜时分,整个城中完全进入了一片死寂当中,谭雄才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身子,从煤堆里面钻了出来。 他摸着黑、小心翼翼地挪开母亲已经僵硬的尸体,泪水不争气地又流了下来。 大哥和父亲的尸体都是血肉模糊,谭雄费力地把一家三口的尸体堆在一起,然后站起身来,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向屋内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4章 劫后 他早已饥肠辘辘,饿的前胸都要接上后背。可家里早被金兵洗劫一空,什么粮食米面都没有,这些不共戴天的贼人,什么也没有给他留下。 谭雄出了门,摸黑进了邻家李二的屋子。李二家是卖豆腐的,家里也许还有些吃食。 果然,进了李二家的厨房,脚底上踩到软绵绵的东西,谭雄摸下去,果然是一大坨摔烂的豆腐。谭雄顾不得多想,抓起来就往口里塞,吃到一半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巷子里一片漆黑,全部都是百姓们的尸体。谭雄深一脚浅一脚,迈过横七竖八的尸体,好不容易出了巷子,来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有人打起了火把和灯笼,这都是城中或城外幸存下来的孤魂野鬼。谭雄放下了心,看样子金兵已经离开。 一辆空空的大车,一个百姓拉着,黑夜里车轮声“吱吱”作响,异常响亮。几个穿着公人衣服的衙役手持火把,分列左右,看样子是向城外而去。 “你过来,跟着我们,到城外去收敛张知府还有赵通判的遗骸!” 看到深夜中,披头散发、行若游魂的谭雄一个人在街上行走,车旁的一个衙役挡住了他。 谭雄理也不理,直接从旁边绕过去,继续向前而去。 “我说你这厮怎是这样!” 刚才发话的衙役怒道,黑暗中他的声音十分响亮。 “张知府、赵通判和金人战死,让你这厮给他们去收敛遗体,你如何会这般无动于衷!” 谭雄如行尸走肉,继续向前,衙役还想上前阻拦,旁边的同伴劝道:“老赵,省省吧。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肯定是家里出了变故。都是苦命人啊!” 老赵放弃了阻拦,无奈摇头道:“肖二,你说这些鸟人,眼里那有朝廷,那有忠义二字!张相公、赵通判宁死不屈,现在却找个人帮忙收敛他们的尸身都不愿意,这是他娘的什么世道!” “别骂了,若是天亮金人回来了,咱们可就是逃也来不及了!” 肖二道,声音也小了几分。 老赵摇摇头道:“金人早跑泽州去了!现在这城里,除了死人什么都没有,金人还跑回来做甚!” “总之还是小心点好,谁知道这些畜牲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一行人骂骂咧咧而去,只剩下长街上零星的火光、以及满地的血污和尸体。 谭雄一路磕磕绊绊,来到隔壁的小巷,在一栋房屋前停住,轻声叫道:“六姐,我是阿雄,你在吗” 六姐和哥哥谭英从小情投意合,六姐从来没有因为哥哥是瘸子嫌弃他,对谭雄也是颇有照顾。即便六姐的父母和兄长不愿意她嫁给大哥,六姐也从未改变她对大哥的情意。 也正是因为六姐一家人一直不同意,两个人的婚事一直拖了七八年,直到元日前夕,才定了下来。 眼看着二人好事将近,谁知金兵南下,大哥也做了金兵的刀下游魂。 大哥遇难前曾托他一定要照顾六姐,他自然是责无旁贷。 屋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谭雄上前拍门,却拍了个空,院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出。 谭雄暗叫不妙,迈步进去,没走几布,就踩到了一具尸体。 按着记忆,谭雄来到屋里,点起灯火,仔细看了一遍,越来越心惊,最后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六姐一家老小,包括谭雄最不待见的六姐的大哥陈达义,此刻都是静静地躺在地上,尸体冰凉,已经是天人永隔。 陈达义两个七岁的双胞胎儿子,每人脸上一道深深的刀痕,胸膛各有几个血洞,黑暗之中,面容狰狞之极。 透过半开的房门,他看到六姐眼睛睁得大大的,身无寸缕,身上都是脏物,就那样躺在床上,前胸几个血洞,鲜血已经凝固,触目惊心。 谭雄觉得呼吸困难,周围的空气沉重的让他压抑。他想站起身来,双腿却是无力。他就那样一直斜躺在地上,手上都是黏糊糊的脏污也不顾,就在那里难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亮光从房王将军在黎城招兵买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个倒是不知道。一会儿等仗完了,咱们出去问问不就得了!” 谭雄精神一振,抬头继续向下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5章 命运 王松在溃军群中连捅带砍,所到之处,血光弥漫,惨叫声连连。他心里却是恼怒万分。自己在黎城想多招些人马,旗子还没有插几天,这些附近州县的金兵就来砸场子。 要说是女真骑兵也就算了,什么阿猫阿狗,散兵游勇,山后汉儿也想摧城拔寨,烧杀抢掠,在自己头上分一杯羹。若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真不知道死字如何写! 不过,说起来,他若是不打上一两仗,这些宋人百姓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尽管漳水河边宋人难民、溃军成千上万,尽管他“忠义军”的大旗随风飘荡,但近来募兵的进度却并不理想。 宋朝采用募兵制,为防武夫夺权,百姓反抗,士大夫文官对于军人极度压制,以至于军人成了被歧视的行业。大宋朝廷以文制武、士卒地位低下,以致逃兵现象非常严重。军队给士卒脸上、胳膊、耳后刺字,来对付逃兵现象,更是使得百姓人人厌恶从军。 由于军中有大量招安的流氓、强盗等各色人等,以及大量的罪犯充军,军队之号召力和战力都是直线下降,到了金人南下,大宋朝廷便是吃尽了苦头。 如此也使得,即便是在国破家亡,生活条件窘迫之下,百姓也不愿意参军,可见“军人歧视”的流毒祸害之深。 除了刚开始时的三千余人,逃了一些以后,后面就越来越难招到新兵。 “这些番兵还想过漳水作恶,这不是找死吗!王将军一人就能把他们全杀了!” “王将军神勇盖世,果然十分雄壮,难怪番子被打的屁滚尿流!” 不知不觉中,谭雄周围的高坡上爬满了难民。 “二哥,咱们不如去参军这忠义军如此凶猛,跟着他们,或许能打胜仗,咱们兄弟俩,也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高坡人群之中,听到弟弟的哀求,许二看向自己仅剩的一只胳膊,苦笑道:“三郎,你看二哥,只有一只胳膊,还如何上阵杀贼!你从小就棍棒耍的好,你去参军,若是有饷银,咱们二人也算有个指望。” “要不是这该死的金贼,二哥你如何会少了一条胳膊!凭你的武艺,干什么还不能混碗饭吃!” 许三眼睛一红,赶紧转过头去看着战场,大声道:“二哥,你在这等着,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许三抓起长枪,站起身来,向着山坡下面跑去。 “三郎,赶紧回来!” 许二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看着弟弟已经跑下了山坡,迈步向前面的金兵奔去。 许二无奈,右手拿起长枪,跟在弟弟身后追去。 看到向下奔跑而去的许三,谭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要杀金兵,投诚忠义军啊! 就在谭雄一愣神的功夫,又有十几个宋人百姓拿着刀枪,向山坡下跑去。 谭雄咬咬牙,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多杀几个金兵。若是有幸能加入眼前的这支队伍,一定可以杀更多的番子。 谭雄把手用布条缠紧,长刀在握,也向宋、金双方交战的战场而去。 王松正在掩兵挥杀,忽然看到许多宋人百姓向着战场而来,不由得勒住马匹,向百姓奔来的方向看去。 金兵溃散,慌不择路,很多金兵和许三等人迎了个对面,很快厮杀在一起。 许三一枪刺翻面前急速而来的一个金兵,鲜血迸溅,惨叫声响起。他长枪霍霍,战了片刻,又刺翻了两名金兵。众金兵看他勇猛,纷纷上前,围住了他。 许三费力隔开眼前砍过来的一只长刀,却避不开旁边抡过来的一个铁棒。 眼看许三就要命丧当场,谭雄上前,隔开了那名金兵的铁棒,随即一刀,把那名金兵劈翻在地。 “兄弟,多谢了!在下沂州许三,兄弟高姓大名” 谭雄朗声道:“只要杀金贼的,都是自家兄弟!在下谭雄,隆德府人,家人全无,到这就是为了杀金贼!” 许三精神一振,大声道:“铁兄弟,那咱们就比试一下,看谁杀的金贼多!” 谭雄点点头,二人一起,手持血淋淋的刀枪,向着金兵人多的地方而去。 “兄弟们随我上前,别让这些金贼伤了百姓!” 王松纵马而上,张横、董平等人紧紧跟随,瞬间就把许三、谭雄旁边的金兵扫了个七零八落。 “小人谭雄、许三、见过将军!” 看到浑身是血、战神一般的王松过来,许三、谭雄二人一起上前肃拜道。 “二郎,你如何不等大哥?” 许二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手里的长枪上血迹斑斑。 “好,身残志坚,果然是我大宋的义士!” 王松微微点点头,朗声道:“几位兄弟身手不错,何不随我王松一起诛杀金贼,岂不快哉!” 二人大喜,一起肃拜道:“将军,我等愿意追随将军左右!” 许三迟疑道“将军,我大哥……” 王松笑道:“人定胜天,一只胳膊能干的事也不少。有我王松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众位兄弟!” 许氏兄弟大喜,一起抱拳道:“多谢将军!” …………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学好文武艺,售与帝王家。” 可惜,他徐秉田既不是学富五车的世家子弟,也不是武技在身的豪强大户,他只是泽州“大广冶”的一个在籍铁匠,吃喝虽然不愁,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草民”。 泽州,煤、铁含量极高,是大宋有名的冶铁区之一。境内的“大广冶”为冶铁官炉,“大观通宝”更是被誉为史上最美铁钱。 其中泽州的虎尾山矿石中含铁量高,铁为灰口铁,铸造性能极好,也因此使得大宋朝廷在此设置官炉。 大宋尽管商业开化,百业繁荣,但这些匠做之道,是被人看成“艺成而下”的“小道”,成为“奇技淫巧”,又有谁能看得起他这样摸爬滚打的贱民。 虽然徐秉田以前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他对自己的生活还是颇为满意的。每日里吃酒听曲,偶尔也会去瓦子“潇洒”一回,青楼买醉。反正他独身一人,父母早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无奈金人南下,到处掳掠,懵懵懂懂的他跟着几个友亲一起南下,准备到黄河以南躲一躲。谁知路上被溃兵冲散,身上钱财又被恶人抢去,只能一路乞讨,到了漳水边。 靠在河边光秃秃的树干上,徐秉田两眼昏花,有气无力地垂直头,昏昏欲睡。 “哎,你这汉子,醒醒!” 似梦似醒之间,听到有人叫唤自己,徐秉田迷迷糊糊抬起头来,一张苍老、不太清楚的脸映入眼帘。 “看来是饿的,都是可怜人啊!” 一碗汤粥进肚,徐秉田慢慢醒了过来。他狼吞虎咽地吃完老者递过来的第二碗粥,人也恢复了过来。 “老丈,这粥我都吃完了,你吃什么呀?” 看着空空如也,只留下粥汤痕迹的破罐,徐秉田讪讪地缩回了伸出的手。 老者坐在钻出地面的虬结的树干上,虽然衣衫破烂,面容憔悴,手面却是干干净净,显然颇为讲究,以前或许是家境富裕之人。 “算了吧!” 老者摆摆手,言语里面有说不出的酸楚。 “老夫一家老小,就剩下老夫一人,活着也是受罪。若是能救了你这汉子,也算做了一回善事。” 徐秉田心里不好受,苦笑道:“丈人,你我都是孤身一人,同病相怜,不如结伴前行吧,也好有个照应。” “走不动了!” 老者摇摇头,凄然道:“听说黎城那里在招募军士,你这幅身板,进军营应该十拿九稳。” 徐秉田心中一动,增添了几分希望。 他跪在地上,磕头道:“丈人,若是你不嫌弃,便与小人一起前往黎城。只要有小人一口吃的,绝不会让你饿着!” “这……” 老者苦笑了一下,沉思了便片刻,摇头道:“你这汉子,你的心思我明白了!你还是快快前去,莫要耽搁了自己!”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丈人你救了小人的性命。” 徐秉田上前,二话不说,费力背起了老者,继续道:“若是你不嫌弃,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义子。咱们一起到黎城,如若有法子,咱们一起活着。若是没有了法子,咱们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老者无奈,叹口气道:“汉子,老夫姓张,是这隆德府人氏。这……真是苦了你了!” 徐秉田眼冒金星,看来自己饿的不轻。他强忍着难受,一边儿迈步一边笑道:“张老爹,孩儿我叫徐秉田,父母早亡,光棍一条。从今以后,咱们就相依为命。等到打败了金人,我在送你回隆德府,落叶归根!” 张老爹鼻子一酸,两行老泪掉了下来。没想到自己家破人亡,孑然一身,一碗粥,却换了一个儿子回来。 “孩儿,爹爹我多谢你了!” “爹爹客气了,咱们一家人,没有说两家话的道理!” 徐秉田背着张老爹,眼眶也红了起来。 二人走了大约有两个时辰,终于到了黎城大营。张老爹在一旁歇,徐秉田则是上前应募。 “你这汉子,身材倒是高大!” 募兵的军官点点头道:“不过,你是“大广冶”的工匠,我会安排你去铁坊,在那里,才是你施展才能的地方!” 徐秉田心里面一宽。他已经年近4旬,上了战场,年龄上要吃亏,而且也没办法照顾张老爹。 如今终于可以不用上战场,而且干他铁匠的老本行,自然是再也适宜不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6章 新兵 没有温情脉脉,没有和风细雨,有的只是近乎残酷的训练和粗暴侮辱性的喝骂。 “撑不下就滚出去,别把命丢在战场上,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瞧你那软绵绵的样子,还没断奶吧。番子一只手都能把你捏扁了!” “你,腰弯的跟70岁的老汉一样,有气无力,要想混饭到别处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受不了的就滚回去,平时多流一滴汗,战场少滴一滴血,不明白就滚!” 平日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巧言令色,带着一张假脸,在这里,什么都用不上。只要玩命的训练,折腾完你体内的最后一丝体力,精疲力竭,才算罢休。 不得不说,相比于前朝历代,大宋的百姓生活条件要好一些,个人的身体素质相对强一点。但是骨子里面对当兵,天然缺乏热情。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也不会把自己扔到这“贼配军”的队伍中来。 大多数的人到这里来,仅仅是为了混口饭吃,除少数心怀国家、热血忠义的爱国汉子,其他的百姓都是负有国仇家恨,前来报仇雪恨的破家之人。 新兵们对于训练,并没有多少的恐惧和在乎,反而有些人,希望能训练得狠一点,学到点真东西,以便更好的上阵杀敌! 番子有多凶残,铁骑有多厉害,很多人都是亲眼目睹或耳熟能详,这也使得每天的训练场上,热闹异常,许多人都是玩命的训练。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有一些桀骜不驯之徒,不知道违反军纪的后果,结果被打的屁滚尿流,哭爹喊娘,让整营的人都在笑话。几个杀威棒打下去,不满归不满,再也没有人敢违反军营里的纪律! “喂,那个新兵,你叫什么” 听到教官问话,已经过了三旬的李彦仙单膝跪地,以军礼大声回道:“在下李彦仙,字少严,宁州彭原人,33岁,世代农家子弟。” 教官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道:“李兄弟,你虽然年岁长些,却有一身本事,又能舍命训练,完成教官所教,好功夫,好汉子。你们都要学着点!” “多谢教官!” 李彦仙不卑不亢,黝黑的脸上汗水直流。 突然,有一个练站姿的新兵在烈日暴晒下倒了下去,几个士兵上前,赶紧把他抬了下来,放在了阴凉处。 “没事,就是暑热,歇一会儿就好了!” 蒋虎看了看晕倒的新兵,掐了掐他的人中,新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多煮些菉豆汤,让士兵们多喝,可以消热解暑!” 菉豆就是绿豆,能起到一定的解暑作用。古代底层百姓的身体素质比现代的亚健康不知强了多少,尽管有中暑的现象,但也不是很常见。 忠义军的训练内容,首先是军姿,然后是短枪,拼刺,以及越野长跑。 自古以来,每一支铁军,能百战不胜,名垂青史,靠的就是号令统一,靠的就是训练和服从;打仗要取得胜利,全都来自于士卒平时的刻苦训练。到了战场上,千军万马之间,两军肉搏,士卒的耐力和勇气缺一不可,而引导这些士卒奋勇向前的,则来自于基层军官。 这3600多人,只要能选出几百合格的基层军官,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后世的现代化队伍之中,部队的基础在基层,基层的基础在士卒,士卒的中坚在士官,也就是基层军官。士官队伍是部队中非常基础的骨干力量。 这些人,有的是兵专家,熟知兵法,知道如何领兵打仗;有的是武教头,勇气、勇力和个人魅力可以感染士卒。这些人虽然职位不高,但责任却是非常重大。 “金人大军南下,元帅亲王亲临阵督战,矢石交集,指麾三军,意气自若。至于亲冒锋镝,进不避难,将士视之,孰敢爱死乎” 王松沉思了一下,继续道: “宋人诸帅,才能不及中人。每当出兵,必身居数百里外,谓之持重。或督召军旅,易置将校,仅以一介之士持虚文谕之,谓之调发。制敌决胜委之偏裨,是以智者解体,愚者丧师。幸一小捷,则露布飞驰,增加俘级以为己功,敛怨将士。纵或亲临,亦必先遁。不即覆亡,已为天幸,何能振起耶?” 张横、董平一起肃拜道:“大官人所言甚之有理!小人等以后作战,必将身先士卒,奋不顾身,不负大官人所托!” 王松沉声道:“一人力量虽小,万人一心,却能所向披靡。若是我军中有成千上万之中低将领,安抚士族,领兵作战,则我忠义军,必将无敌于天下!” 张横点头道:“大官人,杀熊岭幸存的600多兄弟,就可以挑出一大批的中低将领!” “还是太少了些!” 王松摇摇头,指着面前的新兵们道:“训练时,一定要注意,这些新兵里面,可是有不少苗子!” 他厉声道:“招兵买马,刻不容缓!粮草之事,先大肆购买,后连借带抢,借的是善者,抢的是恶者。相州、磁州、庆源府、邢州,不过,一定要做的隐秘些!” 张横和董平一起抱拳道:“谨遵大官人教诲!” 王松点点头道:“有了粮草,才能训练新兵,有了新兵,才能培养出军官!” 董平迟疑道:“大官人,军士里有一李姓汉子,三旬年纪,武技极高,有大将之才,除了力气稍逊些,直追大官人。” 王松愣了一下,点头道:“如此好汉,如何会甘于军士之中,想来必有缘由。你二人慧眼识珠,做的好!” 张横心中高兴,随即迟疑道:“大官人,要不要把这汉子提拔提拔,让他带一路兄弟” 王松摇摇头,沉声道:“先放一阵子,锥处囊中,其末自见,沉一沉,自有裨益。” 在后世任何一支现代化队伍中,士官的编制数量,都占到了士卒总数的半壁江山。班长、武器装备重要操作岗位、各专业组训骨干,基本上都由士官担任。 可以说士官作为战斗中的中坚力量,已成为士兵储备和提高战斗力的主体,成为深化和拓展军事斗争准备的基石。 训练之中,王松眼前一亮。原来他担心这些义军的素质,可过了几天,他的印象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内心淳朴的他,对这些千百年前的古人们,可谓是极其用心。喜怒打骂,也无不是爱之深、恨之切。基于此,他在军中倒是落下了一个爱兵如子的名声。 而归根结底,用一句话可以形容:“民生多艰”。 百姓,实在是太苦了! 这些百姓,又都是中华的先人。 山河破碎,国无强兵,他是在和金人抢时间,争取早点训练出一支队伍来,改变他目前只有六七百人的窘态。 他并不是大宋皇帝,没有办法去约束士卒,编练新军。朝廷的军队,他一根手指头也插不上,他也不想染指。 自金人退去,宋廷上下恬然自安,置边事于不问,未几北宋而亡。若真如历史发展的那样,王松也回天无力了。 河东大部已经被金人所占,太原城失陷也只是时间问题。河北,完颜宗望坐守燕山府,置军于安肃、雄县、霸县,以及广信一带,河北之地尚还有反弹之地。 当然,相对于河北的千里平原,地大物博,河东自然寒酸了点。不过,河东有大河、太行之险,有解盐和石炭,中原屏障,却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大宋的文化知识教育确实不错,义军里面识文断字的人实在不少,这也使得他们很快的就完成了军姿队列练习,只有五六天时间,大家就已经走得是有模有样,王松还是低估了劳动人民的创造力! 特别差、笨的,已经完全被揪了出来,单独训练。这也是为了不让他们拖大部队的后腿。大约七八天以后,绝大部分的义军都通过了军姿队列的考核。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是一点儿也没错!军队里面知识分子的比例不小,这也使得整个的训练过程变得简单起来。 朝廷的饷钱还没有拨下来,王松只有自己先垫着。宋代的义军,他也不知道到底应该付给多少饷银,根据董平等人的建议,目前只能是每月一贯钱。 军姿队列训练完成以后,然后就是每天30里60斤负重长跑,士卒们一下子怨声载道。没有办法,王松只好亲自试法,套起了一身100斤重的行头,跟在了队伍当中,队伍里面的怨言才逐渐消失了下去。 王松也没有办法,因为这就是宋代训练士卒的方法。 有宋一朝,由于北方产马地区的丧失,导致宋朝极度缺乏战马,宋军只能不断加厚士卒的铠甲,用于对抗拥有大量骑兵的北方游牧民族。 根据武经总要记载,北宋“步人甲”用铁质甲叶连缀而成,属于典型的札甲,其防护范围包括全身。 “步人甲”铠甲由1825枚甲页组成,重量29.8公斤。长枪手为32-35公斤,弓箭手是28-33公斤,弓手为22-27公斤。披甲的重步兵,手持长柄武器,组成严密的步兵方阵,可以有效抵抗骑兵的冲击。但缺点就是缺乏机动性,胜时无法追击敌人,败时则无法及时撤退,这也是宋军一直处处挨打的原因。 王松现在也没有办法,这是这个时代的特点,没有战马,只能加大铠甲的重量,一切都只能等到有了战马再说。 “注意呼气,吸气,脚步均匀,兄弟们,加把劲。” 王松背着100斤的负重,全身已经湿透,但他却没有办法,只能一边跑一边在边上喊着。 “番子正在围攻太原,想想被番子残害的百姓,想想你们的亲人,这点苦都受不了,还如何去报仇!” 张横满头大汗,也在一边喊道。 他当然不敢去背100斤的负重,只是加了15斤,已经让他不堪负重。 董平跟他背着一样的负重,也不言语,闷着头向前奔跑,白脸被晒的通红,汗珠子不断掉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7章 掣肘 酷夏,一场不期而遇的瓢泼大雨从天而降,落地很快形成水花,汇成小河,极速流淌而去。 磅礴大雨从天而降,天地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天气很快地转凉,不但是新兵们,就连这些教官们,也是常出了一口气。 黎城大营的周边,不知什么时候起,建起了庞大的难民窝,密密麻麻,一望无边。 平日里,这窝棚还能遮阳挡风,如今这暴雨倾注,窝棚都成了泥沼地,却还如何住人 乱世,人命贱如草。只要有一口饭吃,谁还会在乎这些。 几个精壮的汉子更是坐在雨地里,任凭大雨淋透了整个身子,依然是怡然自得,谈笑风生,颇有与人与天斗、其乐无穷的意思。 一些难民更是来到河边,苦中作乐,想要趁着发大水,看能不能从上游冲下来些瓜果之类,自己能够捡些便宜。 也有些人来到河边,拿起渔网,看能不能趁雨打些鱼上来,拿到市集上去卖。 暴雨下了几天,难民们也终于摆脱了酷热。只是众人向着大营看去,里面的训练却是风雨无阻,从来没有停下过。 这些人一身黑衣,长矛如林,浑身湿透,头脸湿透,却依然随着训练,发出一声声的怒吼, “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好的兵了!” 难民们心里叹息。这些忠义军士兵不扰民、不欺负百姓,整日里只是打熬力气,真是太少见了。 相对于以前的饿死、病死,许多人心里还都有了点念想。很多人家都有男人在这里当兵,因此也就有了经济来源,虽然可能不能吃饱,但总归有个指望。 也有难民种起了蔬菜、庄稼,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也许只是一个打盹,就会被饥饿的其他难民“打劫”。 不过,如今这难民中,有近一半都是军人家属。五六千士兵,后面就是五六千个家庭,好几万的人口。再加上开矿、铁坊需要的铁匠、矿工等,这黎城大营的难民营中,一大半的人都和忠义军军队有关。 有时候,军营中也会煮粥赈民,难民们趋之若鹜,因为人数太多,有时候要排上一天,才能吃到一碗。 有人的地方就有集市。漳河贯穿河东河北之地,粮食、肉类这些日用品,源源不断地从外地运进来,也使得这里格外的热闹。 “你们都把刀准备好,一会船只靠了岸,要小心一些,不要让暴民把米抢了!” 刘永嘉站在船头上,看着渡口上密密麻麻的难民,还有岸边那绵延不断的窝棚,手心里都是汗水。 听到河东这边粮食短缺,价格诱人,他也和其他的粮商一样,拉了两船大米,想要搏个彩头。 两河盗匪层出不穷,即便他是水路贩运,也是碰上过弃船逃走,丢货损人的厄运。因此,一看到岸上那满满当当的难民热切的目光,刘永嘉就心头发慌。 船上的汉子们都是抓紧了手里的钢刀,虎视眈眈,盯紧了渡口上的难民。 看到两艘米船到达,外面值守的忠义军军士分开人群,走了上去。 “军爷,孝敬你的,当是给碗酒喝。” 刘永嘉满脸笑容,悄悄递上一块银子,心头却是暗自痛了一下。 “啪”的一下,刘永嘉手上的银子被打落在地,领头的军士虽然年龄不大,黑脸上却是正义凛然。 “你听着,这叫贿赂军士,即便是一文钱,我等也要被关禁闭!下次再是如此,就把你这厮抓到大营里去,关上几天禁闭,看你还不敢不敢如此!” 刘永嘉一脸懵逼。什么时候,这大宋的军士,竟然不收贿赂了? “不要看了,他们不会收你的银子!” 旁边的一名白发老者说道:“忠义军军规森严,若是公然收受钱财,不是关黑屋子就是杀头。你就省省吧!” 刘永嘉摇摇头,把银子放回怀里,招呼着下人,把米袋纷纷搬到了岸上。 “掌柜的,你这粮食如何卖的这么贵,一斤要六十文钱,太黑心了你!” 米船刚刚靠岸卸货,就被难民们围了个结结实实,另外还有不少难民朝这赶来。 “贵!要不是赵员外、李员外他们托我向这里运粮,我才不愿意呢!” 刘永嘉摇着脑袋道:“我这米,放在大名府也是四十文。跑这么远的路,一路上提心吊胆,就怕遇上盗匪,只为了这二十个大钱。你说我为甚,还不是为了朋友所托!” 自冬日以来,勤王的义军纷纷退去,无粮可济,溃军和义军便纷纷劫掠乡里,为祸一方。这些人大肆打劫驿道上、运河与内河上的过往商旅,弄的两河、两淮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你也不要瞎起哄,说假话骗百姓!” 军士长过来,满脸严肃。 “公平外卖,谁也不会找你的不是。若是要赚黑心钱,可别怪忠义军拿你下刀!” 刘永嘉唯唯诺诺,等军士离开,这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心里暗自寻思,这次可能要少赚点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反而觉得心里安稳,不像在其他地方那样,提心吊胆。 少赚点钱,就当买个心安吧。 果然,刘永嘉大声道:“大伙都听着,忠义军仁义之师,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就给你们少十文钱,五十文即可!” 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声,有百姓大声道:“掌柜的,你菩萨心肠,老天爷会保佑你的!” 刘永嘉一乐,摇头道:“借你吉言,只愿回去的路上,不再碰到盗贼。如今这世道,可是不太平啊!” 百姓大声回道:“掌柜的,你去给王将军说一声,让他的兄弟护送你,这不就行了” 有人接着大声道:“王将军就是“赛霸王”王松王将军,手上一杆上百斤的铁枪,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下兵将成千上万,有他给你撑腰,看那个贼人敢找你麻烦!” 刘永嘉喜道:“好,就冲你这句话,每斤我少你们五个钱。谁带路,也让我见识见识这位大英雄!” 要是有忠义军大军护送,怎么也比自己手下这些花架子强。毕竟人家和番子干过。 人群中有人马上道:“掌柜的,我带你去。不过,你得给我留20斤米,省得我回来,没有米可买。” 黎城大营中,王松正在对着如豆的灯火出神。 工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 铁坊中的刀枪箭矛源源不断运来,军中兵器匮乏之苦得以解决。结合自己家传长枪枪术的特点,他编出了一套简洁的刺枪术,先教会了张横、董平,邓世雄以及部分军官,让他们带领义军一块练习。 军队走上正轨,震天雷的生产却是十分缓慢,让他一时有些焦急。 大战随时一触即发,他却想北上太原府不得,实在是因为,自身力量太弱了! 王松叹了一口气。难道这太原府,真的是无药可救 门“咯吱”一下,张横和董平在前,一众将领在后,鱼贯走了进来。 “什么,河道被阻” 王松脸色铁青,面上浮起了一层怒气。 “报大官人,弟兄们已经查明,磁州南插剑岭一带,被一伙土匪溃军盘踞。这些人打家劫舍,劫掠过往商旅,无恶不作,百姓深受其害。” 李孝春禀告完毕,退到一旁。 “大官人,插剑岭西临太行山脉,峡谷宽阔,水流舒缓,刚好卡在漳河之上,阻断两河商路。河东粮道断绝,河北的粮食运不进来,黎城大营的士兵就没有粮食补给。” 董平以前常在此地活动,因此对周围的土匪和地形颇为熟悉。 “这插箭岭的土匪,你们可熟悉” 王松点点头问道。 这插剑岭,王松后世也听过。相传当年曹操在这里插剑调兵遣将,大败袁绍,并由此向东入驻中原,从而得名。插剑岭这一块,在后世属于漳河小三峡,这里也是漂流的一处圣地,在国内也是鼎鼎有名。 这些家伙占据了这里,也算得上是慧眼识珠,有几分鉴赏水平。 “插剑岭以前是太行山巨寇李虎的老巢,不知现在是不是还在山上” 董平话音未落,张横大声喊道:“管他是谁,若是挡路的,一并除去!这些鸟人劫掠商旅,还有谁敢运粮食进来,兄弟们岂不要饿死” “张横说的对!” 王松点点头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人坏事。外面的粮食运不进来,兄弟们吃什么,这些难民又吃什么” 他看了一眼张横和董平二人,沉声道:“看看震天雷准备好了没有张横带一部分新兵,扫平漳河两岸。董平带另一半新兵,给我端了他们的老巢!” 正好借着此事在两河立威,让这些新兵们见见血,拉练拉练,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张横和董平出了大堂,眼看四处无人,张横拉住了董平,轻声说道。 “董平,你说大官人只是个不值鸟钱的招讨使,他如此费心费力,编练新军,又要剿灭李虎,到底是为甚?” 董平摇摇头,在一旁的土堆是坐了下来,胸前衣衫湿了一片。 “大官人是做大事的人,和宣和年间,山东聚义的那些兄弟相比,实在是天上地下。” 董平眼神迷离,像是回忆起了往事:“你就说我大哥宋江,也是一时豪杰,但是和大官人比起来,无论是人品、武技、运筹帷幄,编练士卒,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也难怪他兵败身死了。” 董平不胜唏嘘,耷拉着头离开,张横看着他的背影,似有所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8章 人心 乱世当中,人人命运都是身不由己,只要能聚集起些许人马,占据一方,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都是草头王。 若是再天时地利,兵强马壮,盘踞一方,藩镇割据,也不是没有可能。 插剑岭的大寨之中,一众土匪正在大摆筵席,觥筹交错,吃的是大快朵颐。 “贤弟,你为山寨立下汗马功劳,大哥再敬你一杯!” 傅庆脸色通红,举起了酒碗,向着旁边仪表斯文、读书人打扮的年轻士子说道。 “大哥,你我自家兄弟,你这是折煞小弟了!” 年轻士子赶紧站了起来,举起来酒碗,喝了小半碗,恭维道: “大哥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对兄弟们爱护有加,兄弟们自然以你马首是瞻了。做些事情也是应该,大哥休要见外!” 年轻士子的话里,可是有七八分的诚意。至少,傅庆能轻而易举杀了前寨主李虎,收编其众,就可以看出此人的不简单。 要知道,李虎落草为寇,已经有十多年,身边有一大群死党,结果被入了山寨不久的傅庆当场格杀,山寨里的英雄好汉们,连个泡都没冒。 “贤弟,你真是会说话!不必推让,坐下说话。” 傅庆哈哈一笑,喝光碗里的酒,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酒水。旁边的喽啰赶紧给他倒上。 “贤弟,你这些日子下山,可是搞了不少的粮食,给山寨解了困不说,还招来了这么多的兄弟。” 傅庆嘿嘿笑道:“到时候咱们兵强马壮,哥哥我带着兄弟们杀进大名府,咱们兄弟也搬到那大名府的大殿之中,割据一方,尝尝这知府相公的滋味!” 也难怪他如此志得意满。如今这山寨蒸蒸日上,前来投奔的难民越来越多,中间还有不少的彪悍之士,假以时日,自然是要攻城略地,自立为王了。 “大哥说的不错!如今这世道,有粮有人就是王道!若是想活命,就得凭手里的刀子说话!” 旁边的三当家何锦兴高采烈,大声附和道,脸上横肉抖个不停。 “大哥刀枪棍棒,骑马射箭,那是样样精通。手中一杆长枪,恐怕那“赛霸王”也比不上!” 何锦的话,惹来大堂中匪首们的一阵哄堂大笑,气氛更是热烈。 “三当家说的是,要是论这武艺,大哥手上的功夫,恐怕那王铁枪是比不上。大伙说是不是” 匪首们轰然称是,有人更是大声言道:“和大哥相比,王铁枪就是徒有虚名。他是没碰上大哥,否则世上就没有他王铁枪,而是傅铁枪了!” 王松带着河东忠义军,在杀熊岭杀了不少金兵,救出种师中,此事在太行山的群豪之中,已经闹得人人皆知,自然也就传到了傅庆等人的耳中。 “若真是如此,那可要谢天谢地了!不过说实话,大哥我还真的想和那王铁枪比试一下,看看到底是谁赢谁输!” 傅庆话音未落,何锦大声恭维道:“那自然是大哥赢了!大哥武功盖世,要当了皇帝,咱们兄弟就天天有酒喝,有肉吃,有小女子睡,兄弟们可就乐呵了!” 傅庆大声笑道:“大哥我就是卫州一个窑户,要是真当上了皇帝,祖坟上可是要冒青烟了。想都不敢想啊!” “英雄不问出身,大哥休要过谦!” 匪首们哈哈大笑,纷纷举起酒碗,和傅庆相碰,接着都是一饮而尽。 “大哥,三弟,虽说咱们如今不缺吃喝,也是人多势众,兄弟众多,但大哥要杀进大名府,自立为王,恐怕不太容易。” 张用却是慢条斯理,轻轻摇了摇头。 “二哥,你这是何意” 何锦“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怒声喝道:“难道说,你想投靠官府,带兄弟们去招安” 自张用上了山,他就和张用一直不和。他跟着李虎,在这太行山中,盘踞了有些年头,二寨主的位子坐的牢牢的,谁知张用一来,他就给撸了下来。 要不是看在傅庆是自己的结义大哥,救过自己一命的份上,他早已经暴走了。 “三弟,稍安勿躁!” 傅庆直起身来,拍了拍何锦的肩膀,温声道:“别板着脸,且坐下来,看二寨主有何高见。” 张用心里“咯噔”一声,一句“三弟”和“二寨主”,已经说明了自己在李虎心中的位置,也说明自己的一番话,扫了傅庆的性。 看样子自己得未雨绸缪,来处理眼前的困局。保不齐那日,自己就被这小肚鸡肠的傅庆和何锦砍了脑袋。 “大哥,三弟,都坐下,且听兄弟我一言。” 张用把二人劝着坐下,这才坐下,继续笑着,说了下去。 “如今金人肆虐,河北糜烂,确是攻城略地,壮大实力的大好时机。但是二位兄弟想过没有,一旦天色转凉,女真人大军南下,你我兄弟又作何打算” 傅庆不由得一愣,脱口而出道:“咱们和女真人井水不犯河水,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担心他作甚” 何锦也是大声喊道:“就是,咱们占了大名府,关他女真人鸟事莫非他也想来夺大名府” 张用心里暗暗叹息,自己怎么会和这样目光短浅的庸碌之辈为伍。他们还真的以为,女真人和他们一样,只是强盗,想要抢一些财物! “大名府河北重地,东京城北部屏障,女真人如何会任你我兄弟占据!” 张用面不改色,耐心说道:“若是咱们占了大名府,女真人挥军来攻,咱们兄弟是他们的对手吗?” 大堂中一时安静了下来。那些个桀骜不驯之徒,也在傅庆冰冷的目光注视之下,各自闭上了嘴巴。 “二弟,以你之见,咱们兄弟却该如何,难道在这山上待一辈子吗?” 半晌,傅庆才开口,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恐怕咱们想呆在山上,也非易事。” 看众人都是看着自己,张用摇摇头,好一群土鸡瓦犬,没用的窝囊废。 “咱们山寨,卡着河东、河北的水道,即便咱们兄弟不去招惹女真人,恐怕他们也会找上门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何锦低声道:“左右都是不能幸免,难道说,咱们兄弟真的要舍了山寨,逃回太行山中” 一旦女真人占据了这里,众人的财路粮路也就被截断,回到了太行山上,还不知道,那种苦日子能不能过下去。 “大哥,各位兄弟,如今之计,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投了女真人,要么逃回太行山中。” 张用侃侃道来,连他都觉得,自己颇有些羽扇纶巾的飘然之感。 “至于投靠大宋朝廷,是想都不要想了。何去何从,还请大哥乾坤独断。” “二弟,你说咱们要是投了女真人如何” 傅庆面带笑容,注视着堂中各人,语气平缓。 “咱们若是投了女真人,再也不用待在山上,兄弟们都可以升官发财,也都有个出路,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你说是不是” 张用还没有说话,旁边一名匪首已经大声怒喝了起来。 “大哥,你说的甚话!女真人杀了我爹娘,我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投靠女真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我梁虎可干不出来!” “对,对,对!” 一看梁虎站了出来,旁边的几个土匪齐声附和道。 “番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绝不能投他们!” “我家兄长也死在和番子的血战上,我不能昧着良心,认贼作父,这事我可做不出来!” 几个匪首吵吵嚷嚷,傅庆眼神狰狞,看向了何锦。 何锦猛然拔出刀来,转身刺入了梁虎的胸膛。 他一动手,旁边的几个土匪一起上前,刀枪并举,几个反对的匪首猝不及防,纷纷被砍翻、刺翻倒地,大堂中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 何锦拔出刀来,梁虎胸中的鲜血喷溅而出,使得何锦的胸襟血红一片。梁虎眼睛呆呆看着何锦,缓缓倒了下去。 张用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原以为这傅庆粗汉一个,蠢钝无知,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小看了真神。 今日大堂之中,这一场屠杀,显然是早有预谋,不然梁虎这些个狂悍之徒,怎会被当场格杀,却没有丝毫的反抗! 如此看来,这傅庆是借着自己的嘴,安排下了这一场屠杀。自己还自以为是,沾沾自喜,实在是愚蠢至极。 “把尸体都抬出去,好好的安葬,毕竟,都是一起共过生死的兄弟。” 傅庆摇了摇头,满脸的悲怆之色。但是等他转过头来,脸色却是狰狞。 “大哥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咱们山寨的兄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兄弟们到山上落草,还不是有口饭吃,为了过上快活日子。” 何锦大声喊道:“山寨之中,大哥的话就是规矩!若是有人不服,就看看梁虎等人的下场!” 大堂中的匪首,包括张用,都是心头骇然,一起大声道:“全凭大哥当家作主!” 傅庆哈哈大笑,春风满面,他摆摆手,让众人坐下,举起了酒碗。 “各位兄弟,从今以后,有我傅庆一碗饭吃,就不会让兄弟们饿着!我一定带领兄弟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众人举起酒碗,又是一饮而尽,开始欢声笑语,放开吃喝。 张用看了看地上犹存的血迹,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自己留在山寨之中,也不知是福是祸 门口上的牌匾“忠义堂”三字,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之下,显得那么的刺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9章 土犬 众军乘船出发,顺漳河而下。黎城县到磁州距离不到三百里,乘船半日即到。众人放了百匹战马在船上,以备后用。 一路东去,漳河两岸,密密麻麻都是困苦无依的难民,倒闭的尸骸随处可见,发出阵阵腥臭。 酷热之下,缺衣少粮,年幼无助者、年老体衰者、轻生厌世者层出不穷,却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过了观台镇,张横带人马上岸,去扫清两岸的盗匪。另一半依然坐船而下,由董平带领,在插剑岭下船。 半山腰上,看到山下要宽大为怀,但也要首恶必除。这些家伙带入义军之中,弄不好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 董平带人直奔山寨大堂,几十个土匪从里面狂奔了出来,手里面大包小包,不时的竟然有金银掉落地上,显然是想携财而逃。 “遇到携财而逃的,一个不留!” 众军士一路向前,连劈带砍,不管是投降的还是四处逃窜的,纷纷都是刀刃加身,到处都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官军”势如破竹,两个匪首傅庆和张用已经被除去,群龙无首,整个山寨里乱成了一锅粥,匪徒们毫无斗志,慌不择路,四散而逃,很多人都做了刀下之鬼。 李彦仙带人直扑后寨,那里是山寨的辎重库房。 士卒们撞开大门,几个悍匪正在生火,准备点燃库房。李彦仙怒火中烧,带领士兵们飞速向前,将这几个悍匪一一格杀当场。 众人慌忙把刚燃起来的火扑灭,幸亏他们来得及时,否则这里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真是冥顽不灵,死有余辜!” 李彦仙在几个悍匪的尸体上,狠狠地猛戳了几枪,大声道:“把这几个狼心狗肺的贼子拖出去,扔到山间喂狼!” 他一面让士兵控制库房,清点物资,一面让人向董平禀报。 山寨后的地牢里,上百个被关押的宋人女子瑟瑟发抖,这些被掳掠的可怜人,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另外一间牢房里面,几个衣衫破烂,商人打扮的男子正趴在栅栏上向外观看。 牢房门“哐当”一声被打开,门口的几个土匪被当场砍翻在地,紧接着一对铁甲,军士走了进来。 “乡亲们不必担心,我们是忠义军,土匪已经被我们歼灭,我们这就放大家出去!” “将军,我等乃是贩米到黎城的米商,谢谢将军搭救之恩!” 几个商人打扮的“囚徒”率先大声喊了起来。 站在巨大的粮堆面前,董平心里暗自庆幸。要不是李彦仙机警,这么多的粮食恐怕就成了一堆灰烬。 还有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少说也有上万贯,可以买上千石粮食了。 几个获救的商人上来,向董平行礼。 董平朗声道:“各位掌柜,你们被劫的米钱我会如数付给各位,还请各位不辞辛苦,继续贩卖粮食等物于河东。” 李彦仙也劝慰道:“金人南下,官军孱弱,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我等沿途所见,尽是饿死灾民。还请各位看在百姓的份上,继续往河东运送粮食,价格上自然不会少了各位。” 几个商人面面相觑,都是不肯言语。这能赚钱固然好,但若是要赔上性命,可就要三思而行了。 “几位掌柜不用担心!” 看到几人脸上的神色,李彦仙已经猜了出来。 “各位只管贩运,驿道上和运河上的安全,自有我军负责!不瞒几位,此次我军出兵,水陆并举,就是要消灭这些匪贼,靖清河面和官道。” 几位商人眼光一对,同时松了一口气,一起下拜道:“如此就多谢将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0章 战争之神 大炮是用来测量国土面积的! 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在弱肉强食的国际战争中,火炮在后世起的伤亡作用可谓是触目惊心。 大炮,战争之神!后世一颗155毫米榴弹炮的炮弹,落下之后可以让大半个足球场那么大面积的地面上,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不是被炸死就是被冲击波活活震死。除非你蹲着防炮洞中才可以幸免。 二战战场上80%的伤亡都是火炮造成的。一个德国营在后撤歇时,一颗苏联的203毫米炮弹落在这个营中间,事后这个营直接被取消建制了,因为几百个人非死即伤,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相对于番子和西夏的一人双马,或者两人三马,大宋没有多少马匹,机动性上就打了大大的折扣。 即便是在后世,他只是个会造炸药的地下伪专家。大炮多长,口径多少,内部的构造如何,他都是一无所知。在如今的条件下,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去研制火炮。如今他需要的是短、平、快的炸药产品,比如眼前正在研制、已经在插剑岭使用过的手榴弹。 一处平整的山谷处,刘三正在一个圆柱形的窑炉旁忙活着,矿工们把矿石和煤炭垒叠起来,点火焙烧,窑工把烟筒上方封上。过了一会,在靠近烟筒道:“大官人,这若是加大了分量,恐怕城墙也会被炸榻吧!” 王松点点头道:“若是加大分量,即便是要炸榻汴京城的城墙,也不是什么难事!” 火药厂里,木炭粉和硫磺粉都要经过细筛,才可以和硝酸钾混合,制作火药。 工匠们正在按照比率,把火硝,木炭粉和硫磺粉混合均匀,放在碾盘上淋水碾压,待火药完全变成灰色,这就完成了火药的药料压实环节。 王松没有后世的机械式造粒缸,将火药块制成大小均匀的火药粒;他也没有石墨制成的摩光机,将药粒的表面磨光,除去气孔,降低吸湿性,以延长火药的贮藏期。 压制好的火药和米汤混合成团,然后靠人工压力过筛,得到颗粒化的火药。 制成的颗粒化火药,放在大的铜质薄锅内,用蒸汽加热烘干,使之保持良好待发的干燥状态,然后装箱。 王松知道自己制造的火药,威力虽大大不如后世,但是和这个年代的火药相比,绝不止强了一星半点,而且真正应用到了军事上。 无论是从火药配方,还是火药的生产过程,自己的产品已经是大大超越了时代!即使同时代的世界各地,也不会有这样划时代的产品。 王松不相信自己一个后世的炸药专家,做出来的火药会比不过洪秀全、杨秀清他们!要知道,那时候的火药配方,可是比后世标准的火药配方要差得多。 “蓬”,碎石纷飞,一堵巨大的两米多高的石壁轰然倒塌,躲在墙后的人们满头都是小碎石和尘土。 王松满意的点了点头。试验了这么多次,火药终于是没有问题了。 林天佑,张六等人看着前面已经坍塌成的一片平地,都不由得两眼发直,心头发麻。 林天佑脸色发白。过了良久,他才心有余悸地说道:“大官人,这若是加大了分量,恐怕城墙也会被炸榻吧!” 王松点点头道:“若是加大分量,即便是要炸榻汴京城的城墙,也不是什么难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1章 变革 工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 战争的根本在后勤,军队的信心也在后勤。 紧邻着河边,一排黄土夯成的土墙外边,一块块大小不等的硫磺石在石碾上均匀摊开,在水车的引动下,石碾缓缓转动,把硫磺压成细粉末。 所有的工匠都是佩戴着口罩,戴着帽子,以避免难闻的硫磺味灼伤口鼻。 火药厂里,无数的工匠和帮工正在忙碌着。 挂着“引药”的生产车间里,工匠们正在制作着“慢燃火药”。这种褐色火药的制作比火药的制作要繁琐的多,但却是震天雷的必备之物。 第一批研制出来的震天雷,在插剑岭大放异彩,大杀四方。董平如今还是啧啧称赞。若是没有这震天雷,不知道还要牺牲多少士兵,才能攻克山寨。 国之重器,士卒信心源泉,破敌之本! 想起当日血肉横飞、血肉模糊之惨状,众人都是胆战心惊。幸亏这震天雷是自己的,而杀伤力和使用,显然都比弓箭要好太多。 工坊里制作的震天雷,一种是用火药炸破弹片来杀伤对方,另外一种则是里面装入铁珠,用铁珠来杀伤对方。 但无论哪一种,都是杀伤力巨大,让人不寒而栗。 “大官人,你真是神乎其技,小人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董平进来,看到王松在工坊里面,赶紧上前,满脸笑容。 “大官人,有了这些震天雷,咱们还怕个球!兄弟们一人配100个,直接杀奔太原府,灭了完颜宗瀚那厮!” “董平说的是!完颜宗瀚那狗日的,我倒是要看看,是他的马军厉害,还是我的震天雷更好!” 张横也是颇为兴奋,直接爆上了粗口。 “你们两个倒说得轻巧!” 邓世雄黑脸一下子板了起来,他如今负责后勤辎重,有多少库存、原料,他自然一清二楚。 “库房里所有的硫磺粉、硝石加起来,也造不出几千个手榴弹!士兵们还要训练,能剩下两三千个,已经是很不错了!” 王松点点头道:“各位兄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什么东西都缺,干瞪眼着急也没用,只能一步一步来。” 董平和张横相对一眼,均是摇了摇头,显然颇为遗憾。 说起来,这“慢速火药”虽然难做,但因为用料少,反而显得简单些。 工匠们从山上找到了直径3寸的柳柴。蒸一整天后,然而削去柳皮烘干后装入铁桶内。每桶装100斤柳柴,再烘烤半天左右,而后用泥将桶口密封,等冷却后将变成酱色的柳柴取出用磨成粉料,这就是组成慢性火药的木炭粉。 其次是硝和硫磺的处理。共用75斤硝,烘成半干状态后和硫磺4斤混合成粉料。 之后是拌料。工匠们把每79斤硝硫磺粉加入炭粉15斤搅拌成药料,然后送入碾药房,在石碾上碾压。在碾压的过程中,工匠们均匀地不断加水,和制造颗粒火药一样。 碾压完毕,工匠们将药饼粉碎成颗粒,压制成米粒大小的药饼,每个药饼必须厚1寸、宽1寸3分,重1两2钱2分,不合格者将剔除,不得进入烘药程序。 药饼进入烘药房后,在摄氏15度环境下阴干2-3周,最后才能装包,这就是手榴弹引信用的延迟炸药。 虽然王松现在造不出和后世一样的手榴弹,因为时间的关系,他不可能用简单的方法就造出拉火管装置,也没有办法造出雷酸汞。 但控制燃烧时间,扔出后爆炸,这样的简单爆炸物,旬月的时间,他还是有把握的。 像他上次在杀熊岭用的炸药包,就是用于最简单爆炸用的火药包。用时把火药紧紧包扎,进行爆破,威力已经是非同小可。 想象着无数颗震天雷在战场上爆炸,无数金人的铁骑在爆炸声中灰飞烟灭,想起来都让人热血沸腾。 不过,想好了回来,终须面对残酷的现实,物资匮乏、银子不够、工匠短缺,器具落后,这有可能是几年,甚至几十年解决不了的事情。 太平天国时,杨秀清用火药爆破攻破南京。当时,南京的城墙厚度超过15米,高十余米,可以说是易守难攻,固若金汤。当时南京城中的满人士卒只有5000人,但就是这5000人对抗了城外的几十万太平军,凭借的是坚固无比的城墙。 太平军围攻南京,曾集中所有的火炮对城墙进行持续炮击,但收效甚微,城墙依然巍然不动。无计可施之下,杨秀清派人挖掘地道,一直到了南京城墙基下,用棺材盛满火药封闭进行爆破,将固若金汤的南京城墙炸塌,才最终占领了南京城。 “大家伙停一下,听我说!” 所有工匠、帮工都停下了手头上的活计,一起向王松这边看来。 “大家一定要记住,这火药虽然燃的慢,但也是能爆炸伤人。所以,大伙一定要格外小心,一切按照规矩来,千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就有性命之忧!” 众人一起回道:“多谢大官人教诲!” 刘三也道:“大官人放心,小人一定小心谨慎,不会发生意外!” 王松点点头道:“刘兄弟,千万马虎不得,一定要小心!” “大官人,这些东西是得小心!” 离开了火药作坊,董平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东西一旦炸了,那是非同小可!轻者伤痕累累,鲜血淋漓,重者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想起来都让人后怕!” “这就是文明的力量!” 王松冷声道:“番子自夸满万不可敌!若是两军对阵,看看是他的骑兵厉害,还是我的火器厉害!” “火器” 张横一愣,开口问道:“大官人,除了手榴弹,难道咱们还有别的东西”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王松眼神坚定,沉声道:“手榴弹最多能维持均势,要想打败金人,除了要训练一支强兵,还要有更好的兵器作为支撑。这些,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张横、董平、邓世雄都是点了点头。心中虽然有有疑惑,但王松没说,他们也不必再问。 王松笑了笑道:“邓兄弟,咱们到库房去看看。兄弟们要上阵作战,这铠甲可是少不了的!” 董平深有体会,点头道:“大官人说的是!插剑岭一战,幸亏大多数士兵披甲,否则,死伤的就不是一二百人,最少也有六七百之数!” 辎重库房中,一顶顶的头盔在架子上整整齐齐排列,看起来蔚为壮观。 士卒的头盔,依然是当时钢盔的模式,同样是铁范铸造,两斤半的重量不重,防护头部的攻击绰绰有余。 不过,如果将来能制造出火炮,重型盔甲显然就不适合炮手们的频繁装填动作,皮甲就足够了。如果让对手推进到了阵地前的几十米范围,那么等于军事上已经失败了。 工坊的炼铁,炼炉的保温设计,活塞式风箱都被应用上了。工匠们自然是大开眼界,这打造兵器也容易了许多。 作坊里面,除了主要制造手榴弹和长枪,枪头,另外还有扑刀、短刀、盔甲,及铁范铸造的饭盒士和水壶。 饭盒和水壶的形状,都是后是生活中人们经常碰到的东西,王松也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加以修改所得。 饭盒为带盖的铁质饭盒,上下一扣,简单明了。水壶严丝合缝,壶口位置打磨光滑,不会划伤肌肤。饭盒和水壶有外套装载,方便耐用,行军时易于整理和携带。 饭盒和水壶设计都为1升,形状大约都为10*15*19厘米,重量各为一斤半。两者都考虑到了士卒的喝水和进餐量,小巧实用,携带方便,战时可以极大减轻士卒的负重。 邓世雄拿起一个水壶,摇头道:“大官人真舍得花费!一人一个水壶,一人一个饭盒,恐怕朝廷的禁军,也没这么阔绰!” 董平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一个水壶,冷冷赞叹道:“大官人,这么奇特的东西,你也能想得出来!不过这东西确实用着方便,就是太贵重了!” “这有什么贵重的!” 王松摇摇头道:“和兄弟们的性命比起来,这些东西一文不值!人活着,才能和对方搏斗。人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 张横由衷地说道:“大官人,你真是仁义啊!兄弟们跟着你,心里头敞亮!” 众人向前走去,库房里奇形怪状的东西,让众人都是目不暇接。 直柄十字镐和直柄工兵铲,王松借用的是后世流传的6411系列,尺寸都被定为70厘米,和后世的一样。 十字镐和工兵铲的打制十分简单,只要有了图纸,普通的工匠也都会打造。 十字镐和工兵铲都是工兵必需,一个也不能少。太行山山上的矿工成千上万,随随便便可以拉起几百人,建起一支工兵部队,用于挖战壕,修路搭桥和爆破。 另外。工兵作用还可以用在爆破上。这是真真正正的古代,将来的战斗,摧城拔寨不在少数,工兵正可以大行其道。 王松抬起头来,眼神悠悠,现在也不知道,太原的战事到底如何。 若是不出他所料,此刻大宋各路大军正在陆续与金人交战,然后分崩离析。 还有那黑衣女子折月秀,她如今到底去了哪里? 一想到那女子眼神中的忧郁,王松的心莫名动了一下,惴惴不安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2章 问计 紫宸殿中,大宋皇帝赵桓高座于龙椅之上,接受百官的祝贺。 道君皇帝赵佶还朝,可以说,消除掉了赵桓心里的最后一丝顾虑,一切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了。 北宋元符三年,宋哲宗突然病死。哲宗无子,朝臣们商议策立哲宗之弟端王赵佶。 大臣章惇立即反驳,并留下一千古名言:端王举止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果如章惇所言,赵佶登临大宝,大兴土木,宠幸奸臣,朝纲腐败,军队腐化,盗贼蜂起、人心思变。 宋神宗、宋哲宗时期积累的国力被赵佶消耗殆尽,北宋岌岌可危,以到了亡国灭种之缘。 金人南下,围攻东京城,赵佶把皇位塞给自己,带着皇室去东南避难。到了镇江之后,驻跸府治,营缮宫室,欲做长久之计。更而甚之,赵佶号令东南,截留前往汴梁勤王的军队,俨然在东南与东京城的宋廷分庭抗礼。 自己每日在东京城中提心吊胆,寝食难安,他的老爹赵佶却在东南使劲作妖,难道他真以为自己会被金人破城掳掠,做一个覆国之君 好在一切终回正轨,风平浪静,他终于可以在皇帝的位子上坐稳当点了。 不过,河东战事连连失利,金人如狼似虎,大宋一败再败,令得优柔寡断的皇帝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前几日,解潜与金人战于南关,败绩。刘韐自辽州引兵与金人战,败绩。 本月,河东察访使张灏与金人战于文水,败绩。完颜宗望复攻广信军、保州、真定。都统制张思正等夜袭金人,师溃,死者数万人。都统制折可求师溃于子夏山。威胜、隆德、汾、晋、泽、绛民皆渡河南奔,州县皆空。 “种师中败绩,撤回井陉。姚古坐拥兵逗遛,贬为节度副使、安置广州。解潜、刘韐、张灏、张思正、折可求,朝廷十几万大军,作鸟兽散。就是十几万头猪,也不至于被赶杀的这么快啊!” 赵桓的话语,让下面的少宰兼中书侍郎唐恪心头一紧。他赶紧上前奏道:“陛下,这都是蔡京这些奸贼利用诸军阙额,封桩其饷,以供上用。使得军士无久战之心,一击即溃。说起来,这些奸贼才是罪魁祸首。” 蔡京已经被贬于儋州,蔡攸贬斥于雷州,童贯贬于吉阳军。另外,蔡京的子孙二十三人也已流放分窜远地,遇赦不许量移。前几天地方官员来报,蔡京已经死于贬所。 童贯被诛,赵良嗣被诛,其子孙流放于海南。 再加上前面李彦、梁师成遭赐死,被杀死的王黼,朱勔,六贼授首,朝野上下,一片赞扬之声。 这些人已死,只要把屎盆子扣在这些人头上,就会真假难辨了,天子也找不出茬来。 “本朝开国近两百年,士大夫寡廉鲜耻,武将贪弊惜身,士卒懈怠惰战,朝廷已到了危急存亡之秋。各路军马解救太原城,均是丧师辱国,无一胜迹!思之令朕心急如焚,沮丧之极!各位卿家可有应对之法” 赵桓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一众士大夫都是心思各异,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 酷夏天气,大殿里的空气却像被凝固了一样,寒意逼人,令人窒息。 赵桓心中失望与恼怒,酸楚与焦灼交相汇集,不禁心中悲愤,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满朝文武大臣,煌煌士大夫,天下精英尽在此处,却是尸位素餐,酒囊饭袋之徒。 “陛下,我中华人杰地灵,英雄辈出,纵有一时之沉沦,然厚积薄发,又岂是金人蛮夷小国可比!” 签书枢密院事宇文虚中走了出来,肃拜道:“前月,河东招讨使王松,率手下忠义军千人,在杀熊岭救了小种相公,更歼灭金人骑兵千人以上,乃是宣和末年以来,我朝未有的大胜。当可贺之。” “许翰这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真是可笑至极!” 赵桓摇头冷笑道:“谁给他的狗胆,竟公然辱没朝廷重臣,差点功败垂成!若非王松,种师中恐已葬身在杀熊岭了!” 许翰催促种师中出兵,差点酿成大错,赵桓大怒之下,把许翰由枢密院知事贬为毫州知州。 “宇文虚中,这王松到底是何来历,为何此前未曾听说此人” “陛下,枢密院已经打探清楚,河东招讨使王松,河南府伊阳县大莘店人氏。其父王顾,乃是西军的一名低级军官,宣和年间,征江南方腊作战时战死。” 听到皇帝的问话,宇文虚中赶紧回道: “王松有一名兄长唤作王青,现在小种相公麾下效力。有一老母,寡居在家。这王松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上一杆铁枪,重二十三斤,神力惊人,小种相公称他为“赛霸王”,勇猛可见一斑!” 赵桓叹道:“原来是忠良之后,看来这个河东招讨使,是委屈他了!” 殿中有大臣不屑道:“陛下,这有何大惊小怪,不过一武夫粗汉尔!治国平天下,还是我等士大夫份内之事!” “王松一匹夫尔,难登大雅之堂!我朝祖训,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些个武夫,都是祸乱之由,愿陛下慎用之。” 赵桓暗自摇头。这些人吵吵嚷嚷,把个朝堂弄的直如草市一般。难道说,这就是大宋末世的征兆吗 “宇文卿家,你对金人颇为熟悉,你说说看,我大宋禁军真的是无可救药吗,我大宋真的是国事难为?” 自宋辽缔结“澶渊之盟”,武备松弛,无仗可打,百年不闻金鼓之声,承平日久,军纪松驰、禁军都给养残了。 宇文虚中肃拜道:“陛下,金人携灭辽百胜之威,兵精将勇,士气如虹。我朝承平日久,官军腐败不堪,以百战雄兵对懈怠之卒,我朝绝无胜算,宜未雨绸缪,早做主张!” “绝无胜算” 赵桓心头茫然,黯然道:“难道说金人南下,朕只能引颈待戮,做那待宰羔羊了” 耿南仲白了一眼宇文虚中,忙奏道:“陛下唯今之计,莫如向金人求和,熄其雷霆之怒,然后徐徐图之。” 宇文虚中立即冷笑道:“金人若是如此好糊弄,就不会有去岁围城之祸了!陛下,以臣看来,莫如招各路勤王之师进京,训练士卒,未雨绸缪,这才是正策!” 果然,听到“求和”两个字,赵桓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眼睛看向了耿南仲,连连道:“不错,不错!耿相有何良策,快快说与朕来!” 耿南仲肃拜道:“陛下,如今金人攻太原城甚急,以臣之计,莫如派出大臣,前去金营求和,许以三镇税赋。相关细节繁琐,可与金人详谈。只要金人答应求和,不再挥兵南下,其他皆可详谈。” 赵桓正中下怀,点头道:“耿相言之有理。” 宇文虚中连忙肃拜道:“陛下,金人狼子野心,狡诈成性,灭我大宋之心不死。陛下,请速招各路勤王之师入京,否则必有灭国之祸!” “灭国之祸” 唐恪冷笑道:“若是有灭国之祸,也是李纲和你等一般大臣无事生非,惹怒金人,却又无力收拾残局,把这些麻烦扔给陛下,难道这就是你等做臣子的本分” 李纲、宇文虚中要抗金,岂不知官军腐败,不堪一击,金人气势汹汹,宋军无还手之力,这又让君王如何自处 宇文虚中想要反驳,一时语塞,只能摇头叹息。 “李纲志大才疏,实在是误朕太多!” 赵桓恨声道:“李纲担任两河宣抚使,殊无建树,且损兵折将,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罪莫大焉!诏革去李纲的两河宣抚使之职,以种师道代之。贬李纲知扬州事,未得宣招,不得回朝!” 宇文虚中大惊失色,上前急道:“陛下,李纲虽有过错,但志虑忠纯,一心为公。陛下看在他忠心事君的份上,饶他一次吧!” 侍御史李光也上奏道:“陛下,李纲并无大过。两河诸军之败,李纲空为宣抚使,却不能调动诸军,诸军战败,与李纲何干。焦安节不法,李纲斩之,已是做到本分,并无罪责。请陛下收回成命!” 大殿中其他臣子都是默然不语。金人铁骑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如今还是求和的好,或许还可以落个苟延残喘。 皇帝这么做,分明是在向金人表态。如此卑躬屈膝的做法,只能让金人更加轻视大宋,对时局起不到任何帮助。 赵桓大怒,金人即将回兵南下,若是再来一个兵围汴京,他怕要做那覆国之君了。 唐恪见赵桓脸色铁青,上前道:“宇文虚中,李光,你二人为佞臣求情,指责君王,实为大逆不道。还不快快退下!” 李光梗着脖子道:“陛下,臣一心为公,并无私心,可比日月。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让李纲重返朝堂,为国谋画!” 宇文虚中也是肃拜道:“请陛下三思!” 大殿中,只有两个臣子为忠臣求情,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帝国真的已经走到了日落黄昏,血色全无。 赵桓眼神冰冷,转过头,对着唐恪说了几句,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侍御史李光坐言事,贬监当。宇文虚中妄言国事,贬为知楚州事。来人,赶出殿去!” 唐恪继续大声道:“遣徽猷阁待制王云、阁门宣赞舍人马识远出使金国,秘书著作佐郎刘岑、太常博士李若水分使其军议和。” 众大臣一起肃拜道:“臣遵旨!” 宇文虚中心中冰凉。大宋,真的是大厦将倾,无可救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3章 大潮 “哈!哈!” 烈日下,黎城大营的较场上,一排排的义军们赤裸着上身,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长枪,一边大声的怒喊着,这也是他们训练时宣泄内心力量的方式。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这样的标语大营中贴的到处都是,而在平时的训练中,教官们也多有提及。 李彦仙站在人群当中,头上的发髻用一根黑色的布带扎起,一身健壮黝黑的肌肉,再配着一副黝黑刚毅的面容,挂满额上的汗珠,让他直如铁将军一般,威风凛凛,而又让人望而生畏。 李彦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本来要去陕州的,如何会鬼使神差的留下来,加入到这支河东的忠义军队伍里来! 靖康元年初,番子南侵,郡县招募勤王军队,李彦仙拿出自家资财,招到3000义军,进发救援京城。后番子散去,勤王义军作鸟兽散,他便成了孤家寡人。 当时李纲奉旨宣抚两河,李彦仙上书弹劾李纲不知用兵之术,结果遭到有司追捕,不得不易名逃匿。 随后,他又随从种师中作战,种师中兵败榆次,李彦仙随前军散去,在山里呆了半月有余。等番子退去,他本想回到陕州,找陕州的守将、自己的好友李弥大,继续抗金,却听到了种师中被救的消息,而救他的就是眼前的这支义军。 他放弃了回陕州的想法,只是想看一看这义军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歼灭番子千余,救出重重包围下的种师中! 他已经打听到了,忠义军的首领是大莘店人氏,和自己算半个老乡。本来如果报上自己的名号,凭借着大家都是京畿人氏,也凭着自己在当地的名声,李彦仙相信自己会受到对方的赏识,委以重任。 但是当日在较场上,听了王松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语,他瞬间改变了想法。 军功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自己如果只是一介白丁,没有所谓的虚名,看能不能在这义军之中脱颖而出。 现在在较场上挥洒汗水的时候,李彦仙不由得感慨万千。如果不是因为番子南下,自己可能和汴梁城中的衙内们一样,偎红倚翠,飞鹰走马,游历四方。 他李彦仙参加义军,就是要告诉别人,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站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勇力,也凭借着插剑岭立下的军功,得到了董平和张横二人的青睐。他知道自己后面的路会更好走,所以训练起来也是格外的卖力。 他倒不是想学点儿什么武艺。以他自身的武力,他相信自己不会在张横和董平之下。他主若是想学一下士卒的训练、以及行军打仗的方法。 现在,他才算明白了一些。忠义军的高明之处,不仅在于训练的方式、方法,更在于有王松这样的一名主帅。 他是自愧不如,自己就做不到这些。 漆黑的夜里,屋外暴雨如注,3600多忠义军军士站在教场上,一个个如雕像般矗立。他们浑身已经湿透,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水洼,但他们仍然一动不动,因为军中解散的军令尚未下达。 暴雨一直未停,没有人敢窃窃私语,东张西望。屋里的油灯照出来,义军手里的刀枪才泛出一丝炫目的寒光。 没有人敢故意倒下,除非你不想上进,因为倒下的人都要被安排在所谓的辅兵中去,也许将来就上不了战场。 李彦仙看着周围,不时的有人倒下,但却都是实在支撑不住。 一个脸上有一道醒目刀痕的教官过来,冷冷的看了一眼倒下的士卒,轻轻摆了摆手,两个士卒过来,把人抬了下去。 “撑不住了,你们就叫出来!明天给你们发盘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千万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刀疤脸教官蒋虎的声音在黑夜里特别的清亮和刺耳。 “就凭你们这怂样子,站都站不稳,也想打番子,也想立功?就凭你们这些怂包软蛋,我看番子的女子都比你们强,立功就别想了,上了战场就是死路一条!” 经过李彦仙身边的时候,蒋虎轻轻点了点头道:“是条好汉,功夫是没得说!好好训练,到时候多杀番子,跟着王大官人,有的是你杀敌立功、出人头地的机会!” 尽管李彦仙当过一些小官,功夫、学识也许比这里极大多数的人都好,他还是恭恭敬敬的站着身子,大声说道:“多谢教官勉励!” 次日雨停,艳阳高照,热气腾腾,晒得人头皮发麻。一队队的义军赤着上身,站在太阳底下,一声不吭,任凭汗水直流,直如一桩桩静立的石雕一样。 “受不了了就说一声!下去喝喝茶,歇歇凉,拿着盘缠就可以回家了!回去抱着自己的娘子,在床上使劲折腾,日子别提有多舒坦,何必在这里遭这罪?” 白日负责训练的这位教官,却是位阴柔型,瘦瘦弱弱的小黑脸。他不打你不骂你,但一张嘴就能让你颜面尽失,臊的要死。 “听说番子的小娘子,都能拉开一石的弓箭,从小就会骑马,日头下一晒就是两三个时辰。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人,比人家的小娘子还差呀如果觉得比不过人家,干脆用刀把自己的玩意割了,这样不就不用比了,因为自己不男不女,找不到同类了!” 李彦仙使劲憋住,不让自己笑出来。不过番子的凶残善战,他可是亲眼目睹过的。大宋官军基本上都是一战击溃,没有一支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的铁军,恐怕是难以对付的。 一想到番子凶煞无比的骑兵,李彦仙的一颗心又抽了起来,这位王指挥使的练兵方法,能对付得了如狼似虎的番子吗 “你们有些人记着,自己的亲人是如何被番子杀死的,自己的姐妹妻女是如何被番子蹂躏的!如果想报仇,就把自己往死里了练!不脱掉几层皮,就休想报仇!” 小黑脸军官猛然吼了起来,眼睛里面浮上了一层迷雾,似乎自己所说的,触动了自己的内心。 军官的这一声怒喝,让烈日之下昏昏欲睡的许多人,一下子哆嗦惊醒了过来。 军官说的没错,若是手上没两下功夫,凭什么去抵抗,凭什么去报仇自己一行人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报仇吗? 周世杰就是这个样子。他本来已经到了黄河边上,准备渡河南下逃亡,听到黎城白马驿招募义军的消息,他又从黄河岸边折了回来,艰难跋涉到了这里。 他本是隆德府人氏,家中独子,世代务农,少年不知愁滋味,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无忧无虑,不愁吃喝,不缺衣穿。 可是一切的悠闲快乐,都是停在了19岁以前。 番子南侵,朝廷的官军一击即溃。番子掳掠乡里,全村的人基本上都被血腥屠杀。他父母都被番子无情杀戮,他自己硬是压在母亲的死尸下面,侥幸得以脱身。 时至今日,他脑海中始终回不去的就是家人的惨死,番子的凶残。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亲手杀死几个番子,为死去的爹娘报仇。 “狗日的,都来吧!一定要报仇啊!” 想到父亲临死前,拿着锄头和金兵拼命搏杀的景象,那一声怒吼,分明是讲给埋在母亲死尸下的自己。 “杰……儿,千万……别起……来!” 想起母亲临死前,干瘦的手臂死死压在自己的身上,那一刻母亲的力气,重如千钧,完全压制住了孙世杰想要反抗的念头。 一想去死去的爹娘,周世杰的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父母之爱,重于泰山,深过东海。谁知一夜之间,番子却把他最美好的一切全部给夺去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如今他平时贴身的衣物,还是母亲为自己缝制的。即便是夏日,他也很少脱下。父母的养育之恩,金人的血腥屠杀,他要牢牢地记在心里。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报此仇,枉为人子,不死不休! 现在想起来,自己年少无知,还没有在父母面前尽过孝,父母却已经惨死在了番子的屠刀之下!父母之恩,追悔莫及! 听说义军的首领王大官人,亲手杀死过上百番子,他就觉得心里痒极,没来由的一阵痛快。而今亲自见过以后,更是心潮澎湃,想好好训练,练好本事,将来在战场上多杀番子。 只有杀完了这些番子,他才能有脸回到故乡,在父母的坟前,堂堂正正的跪下。 军营中的义军,大概就是李彦仙和周世杰这两种情况。一种是想要杀敌立功,报效朝廷;另外一种就是身负血海深仇,想要报仇雪恨。至于怀有其他心思的人,肯定也有,但却是少数。 大多数人都是怀着深仇大恨而来,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份仇恨,这些人才能坚持下去! 也有一些新兵只是为了吃饱饭,混混日子,得过且过。但是到了军营里面,才知道什么是纪律,什么是严苛! 每天天不亮起床,枯燥的军列军姿练习,阳光下的暴晒,暴雨中的淋洗,长途的负重越野……,每一天训练下来,每一个人都没有了一分力气,勉强吃完饭,洗完澡,就酣然入睡,直到再被哨子吵醒。 两个月的训练下来,中间断断续续走的人已经超过了500,都是那些意志不坚定者。但是随着不断慕名前来参加的义军,队伍的人数不减反增,达到了近7000之数。 不断的有人来,不断的有人走,就如这向东滚滚而去的漳河水,前浪打着后浪,生生不息,无休无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4章 所见 黎城大营周围搭起的许多窝棚中,除了士兵们的家属,还有数以万计的难民聚集在这里,久而久之,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集市。 除了少数的百姓住在被金人烧为灰烬的黎城县中,其他的人都是住在了黎城大营周围。用他们的话说,那就是靠着忠义军大营--心安。 没看见吗,连那王大官人平日大都住在这军营之中。至于那县中,低矮坍塌的城墙,到处的残垣断壁,大街小巷早已经是松柏累累,“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的破败之地了。 由黎城地处太行山边缘,七山二川一分田,大军难以展开,女真人没有渗透进来,短暂的,这里也成为了河东各地难民的天堂。 集市就设在黎城大营的西边,官道两侧,东西延伸出去有五里长,南北依着漳河渡口,也算得上是水陆交汇之处。 沿着涉水南下,或漳水东进西上,船只都是在黎城渡口停泊,粮食、蔬菜、肉类、日用杂物,纷纷涌了进来。 女真人撤去,难民们种田种菜,打鱼打猎,挖矿做工,外面的物品也运了进来,人类开始了自己的自我修复。 两艘船只沿着漳水从东而来,船夫奋力划桨,显然上面载着很重的货物。河面上划起一条条巨大的水痕,向两岸荡漾出去。在其中一艘大船的船头,一个高大的年轻女子正在注视着两岸的一切。 “这个王松,也不知道他搞的什么鬼名堂,竟然建起来了这么大的一座军营!” 折月秀暗暗心惊,才一个多月不见,这王松竟然如此能折腾。不用说,这家伙肯定使了很多手段。 河岸两旁聚起来如此多的难民,让她目瞪口呆。她千辛万苦的从朝廷搞了一批粮食送过来,就是怕忠义军挨饿。谁知现在看起来,这些家伙或许另有办法。 “这位小娘子,你们是哪里的粮商,要不要找个地方堆放” 船只靠了岸,几个士兵上来,一个带头的军士问道。 “你们可是王松手下的军士” 折月秀看了看几人的打扮,心里面明白了几分。 “正是,我等正是王大官人下面的军士!不知小娘子何以有此一问” 折月秀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我是朝廷的使者,这些是给忠义军送来的军粮。赶快安排车马,把粮食和饷银都拉进去!” “麻烦尊使稍候!” 士兵大喜,交代了一下,转身离去。 旁边的一排军士守护在船周围,抬头挺胸,目不斜视。 折月秀不由得看了两眼。这些士兵一个个黝黑健壮,大热天的竟然也是甲胄贯身,但却人人肃穆威严,连话也不多说一句。 “这位兄弟,大热天的披甲,你不怕热吗” 折月秀站在河边的古柳下,额头一层密密的细汗。或许是有了粮食的缘故,柳枝青青绿绿,遮满了整个树冠。 “军令如山,小人不敢违抗!” 士兵的回话,让折月秀微微点了点头。想不到这个王松,还有一手练兵的本事。 如何自己的心头都是他的影子 折月秀脸色通红,她赶紧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过分注意她。 幸亏这是热天,她脸上的红晕别人看不出来,也让她暗暗松了口气。 折月秀骑在马上,带着一队士卒,在一大批农夫的拖拉下下,拉着一大车一大车的粮食和辎重,向前缓缓而行。 越向前,折月秀越心惊。除了整齐干净的官道,更多的就是秩序井然的难民了。 人山人海,想不到这小小的黎城,竟然聚集了这么多的难民。折月秀护送粮草,一路漳河边的官道而去,距离黎城大营越近,难民越多,但秩序也是愈发的井然。 一路之上,身披铁甲,往来巡逻的士卒不绝于途,除了监视金人的动向,不是还要巡逻四方、维持治安。 折月秀一行人前进,官道旁集市上,无数的目光就扫了过来。折月秀长腿蜂腰,身材修长,虽然蒙着黑纱,却也吸引了不少男子的注意。 折月秀一边催马向前,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情形。集市上熙熙攘攘,油盐酱醋,布帛丝绢,鱼类、野味、蔬菜、各种吃食,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粮食。 猛然,道边的集市上传来争吵声,原来是几个军士正在和摊贩争执着什么。 “这些滑劣之徒,腌臜痞货,定是又在欺负百姓!” 折月秀胸中的怒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王松的队伍虽然能打仗,但里面仍有大量的盗匪、溃军、混迹四方的闲汉等,基本上都是些目无法纪,桀骜不驯的亡命之徒。 就如原来的溃军,一看到女真人就一溃千里,看到百姓就是如狼似虎。王松收编这些人时,只除首恶,精壮者编之入伍,老弱放归田里。在这些精力旺盛的兵痞悍勇身上,发生这样的扰民事情,自然是司空见惯,也显而易见了。 她打马下了官道旁的斜坡,奔到了士卒的身旁,手中的马鞭刚要打下去,却是停在了那里。 “你这厮,赶紧把钱拿着!” 军士满脸严肃,“我若是多拿了这几文钱,明日我的脑袋就会挂在营门上,你是要给我这几文钱,还是要我的脑袋” 摊贩是个憨厚的汉子,他不好意思的接过军士手里的铁钱,尴尬道:“主若是我家二哥也在忠义军军中,看着热乎些。如此,那就多谢小哥了!” 军士转过头来,提着两条鱼,看到折月秀骑着马站在身前,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娘子,在集市上不可纵马,否则一旦伤了百姓,不但要赔偿,而且要受到军法的处置,你听明白了吗” 折月秀脸色一红,幸亏隔着黑纱,看不出来,她赶紧下了战马,轻声回道:“多谢指点!” 军士点点头,看了一眼折月秀,提着鱼离开。 “搞什么名堂,还不是买鱼给当官的吃的!”旁边有人嘀咕道。 “这你就说错了!” 买鱼的汉子摇摇头说道:“这鱼买回去,都是给营地里面的伤员吃的!当官的和士卒们吃的一样,大家伙都在一块吃,连那个王大官人也不例外!” “蒋小哥说的不错!” 旁边一个卖菘菜的老者,也是点头道:“王大官人的部下,军纪十分严明。就像他们这些士卒,出去都是秋毫无犯。若是马匹践踏了田里的庄稼,在集市上巧取豪夺,即便是一文钱,也是死罪!” 他指着官道上刚刚打马过去的一队骑士,撇撇嘴道:“这就是检查军纪的军官,骑在马上领头的那个叫张横,听说是王大官人三拜九叩的生死兄弟,检查军纪情况再也严苛不过,士卒们都很怕他!” 折月秀看过去,果然领头的正是张横,只不过眉宇间杀气腾腾,肃穆彪悍,挺胸直背,原来有的一丝匪气,荡然无存,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张横根本没有注意到人群中、藏在马后面的折月秀。他看了看周围集市上的情况,见一切正常,便缓缓打马而去。 距离大营约里许的这一段官道旁,每隔四五十步,就有一处岗哨,士卒持刀执枪,来回巡逻警戒。 走进军营附近的官道,折月秀立时就感觉到了巨大的不同。 营门口的官道,干净清洁,从营门口直到营地两侧的官道里许开外,到处都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军营的附近,距离官道不远,修起了几座茅房,分别写着“男”和“女”两个大字,每个门口不远,还有一张桌子,男女厕都由男子把守,负责发放如厕的手纸。 茅房里,不时有清理厕所的男女进来用水清理,反正河水就在旁边,方便的很。和厕所门口发放手纸的人一样,清理厕所的人,也由军营中的士卒充任。 折月秀不知道的是,王松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每一次去军营的时候,军营的门口及周围都是黄白之物,让人连脚都探不下去,严重影响人做事情和吃饭的心情。不得已,他才建起了这么多的茅房。 而自从建起来了统一的茅房,在军中的严格要求下,周围的环境焕然一新,不但那些盛夏空气中弥漫的恶臭之气荡然无存,连带着百姓和军士的精神面貌也好了许多。 “两个来月不见,也不知道王松这厮又搞出了什么名堂,这部下竟然变化如此之大!” 折月秀心里面暗暗嘀咕着,牵马上了官道,压着粮食等物继续前行。 道旁的一处田垄上,大树下,一对儿年轻夫妇并肩而坐,二人手里都是拿着一个炊饼,边吃边聊,二人都是笑个不停。 就在折月秀注视的时候,年轻的丈夫好似已经吃完了自己的炊饼。妻子掰开自己手中的烧饼,递给了爱郎。 丈夫推辞不过,只好拿着炊饼,吃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丈夫轻轻摸着妻子的脸庞,眼神里爱意无限,妻子靠在了丈夫的肩上。 折月秀心里难受,赶紧把头偏了回来。 距离大营越来越近,折月秀的心里开始有些期盼,也有些黯然。她想见到王松,又怕见到王松。 她,早已是婚约在身! 若她只是穷乡僻壤的一介草民村姑,身上没有那么重的家族枷锁;若是她没有出生在折家这豪门大户;若是她遇上了王松,而且已经遇上了,她一定会挣脱枷锁,展翅高飞吗? 迎接她的,真的是海阔天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5章 军营(1)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等到了军营门口,门口两边写着十个醒目大字的木牌,颇是让人震撼。 折月秀呆了一呆,正要打马进入军营,被上来的军士阻挡了下来。 “任何人进入营地,必须下马!除训练外,营地之类,不得纵马!” 军士铁甲铮然,脸上黝黑庄重,眼神坚定,完全看不出任何妥协的痕迹。 这么热的天!折月秀摇了摇头,下了马,走进了校场。 她仔细四周打量了一下,只见教场上面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训练的士卒。她只是看了几眼,便被深深的吸引了进去。 折月秀越看越心惊,心里面更是骤起波澜,这是王松这小子练的新兵,如何会让人如此震撼 自己张灏军营中的恻隐之心,无心插柳,却成就了眼前这样一支强军。 校场上,一队对新兵正在铿锵有力的“一二一”的号子声中,整齐的跑动着,队形就像一个长方块,让她的视线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心里面不由得浮起一个想法,这些人如何跑步都跑得如此整齐 再把目光转过去,一群士卒正在阳光下持戈静立,所有人都不顾脸上身上的汗水,一动不动,就如雕像一般。 突然,人群中间有一个士卒倒了下去,马上有两个人进去,把倒下的士卒拖了出去,放到了旁边的树荫下,开始有人进行中暑的治疗工作。 一处构筑的斜坡前,一个个身披重甲的骑兵正在进行战马爬坡训练,而在斜坡的旁边,这是一道一道宽深不一的壕沟,同样有身披重甲的骑兵正在上面举行跳跃壕沟的操练。 骑士们一个个汗如雨下,不停的打马向上而去。忽然,一匹战马蹄底打滑,前腿曲折,把马上的骑士摔了下来。 “还不快点起来!” 旁边的教官骑马赶到,对摔在地下的骑士道:“训练时要注意人和马起伏下落的时机一致,赶紧抓紧练习,训练后自领20军棍!” 教官离开,去指导骑士们跳壕沟的动作。摔倒的骑士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整理自己的头盔和铠甲。 折月秀不由得多看了骑士一眼,感觉颇为熟悉。原来这摔倒的骑士,正是义军的另一个首领,圆白脸董平。 旁边的一个骑士喊道:“大哥,要不要紧,要不要看一下军医” 另外一个则是喊道:“大哥,若是屁股摔了,晚上睡觉可是不好睡呀!” 骑士们哈哈大笑。董平脸色一红,扬起了马鞭,就要对旁边的一人打下去。 那人马上躲开,上了自己的战马,指着董平说道:“大哥,你可要遵守军纪,不能虐待和鞭挞士卒,违者可是要重罚的哦!” 董平的马鞭在空中虚甩了一下,板起了一张脸道:“你们这些家伙,现在知道军纪了!军纪声明,训练时不得大声喧哗,不得嘲笑他人,你们如何不记得了!还不快上马,好好训练!” 众人都是赶紧闭起了嘴,上了马,又开始训练起来。 董平摇了摇头,自己也上了战马,加入了训练的行列。 果然是军纪严明,却严而不酷,这王松倒是深得练兵的精髓。 校场上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训练叫喊声让折月秀一阵错愕,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这些人比西军的精锐还军纪森严,训练还刻苦,想不到这王松,倒真是个练兵的天才! 一想起对方的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量的时候,折月秀的脸上就一阵发烫。她只觉得此人的目光太放肆,搅的人有些心慌意乱。但若是离开了他的目光,她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从第一次在洛阳官道上见到此人,再到此人河东道深夜相救自己,仿佛冥冥中自己和这汉子连在了一起。 校场的栅栏外边,挤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虽说许多人已经南下逃离,但故土情深,还是有很多穷苦人家舍不得离开家园,依旧在这里顽强的生生息息。 只不过,当地百姓基本上已经都把自己适龄的儿子送进了队伍当中。 老百姓也不傻,他们都知道,一旦番子南下,能保护他们的,还是眼前的这支义军。王松大杀番子的事迹,已经被百姓无限的放大了,这也使得当地的百姓对他有了一种盲目的信任,但也同时让王松压力山大。 看热闹归看热闹,但百姓也知道这里是军营,所以绝对没有人敢擅闯。 如今北边的传闻很多,都说番子要继续南下,大家都过来看看自己的子弟兵,看看他们的训练,从而在心理上获得一丝安慰。而在观看士卒训练的过程中,百姓时不时的发出鼓励的喝彩声。 一些年轻女观客的加入,更是使得训练的士卒精神百倍,胸膛挺得比平时高,头不像往日耷拉着,就连训练的呐喊声,也比平时响亮上许多。 折月秀则是看得目眩神迷,这样的训练方式,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不但十分的新颖,也让她十分的震惊。 比如这拼刺术,即便是和西军的精锐碰上,也不一定会落下风,而军纪之严明、士卒之悍不畏死,更是远远胜过了西军。 西军还要靠赏赐,这些人什么都不图,这就比什么都可怕! “你们都听着!” 校场上,军官满头大汗,却是不管不顾的大喊道:“到了战场上,记住,后退就是死,谁也救不了你!打斗时,容易得很,手里的刀枪要拿稳,嘴里要有唾液,只要做到了这点,你小子就算合格了!战斗时,都不要害怕,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带着你们!大官人说过:军官必须身先士卒,亲冒矢石。所以,到了战场上,你们根本不用害怕,即便是死,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会先死在你们前面!” “现在听我口令,预备用—--枪,前进,后退,跃进”,“口令,突刺----刺”。 随着军官们的怒吼声,义军们操着手里的长枪,向前狠狠的刺出,又整齐划一的收回来。 李彦仙发出一声怒吼“杀”,手里的长枪疾如闪电,狠狠地刺了出去。 周世杰发出一声怒吼“杀”,就像面前站着番子一样,手里的长枪直直地刺了出去,仿佛已用尽全身的力量。 所有的士卒挥舞着长枪,动作一招一式,使出来就像一人一般,其动作的精炼程度,统一协调程度,都让旁边观看的折月秀怀疑,这是王松藏起来的一支精兵,只是现在才拿出来而已。 现在的忠义军,已经分成了亲军及左右两军共7000人,每军六营3000人,每营五都500人,每都两队100人,这也是宋军最基本的编制。 其中张横和董平各自担任的左右两军的军指挥使。 亲军1000人,同样设两营,每营五都500人,由张胜和徐虎担任营指挥,主若是负责掷弹兵的训练。 李彦仙因为技艺高超,表现优异,现在已经被提拔为了一营的指挥,手下足足管有500人,也算是个中层军官了。这也让他非常的满足,因为这是凭自己的真实实力得来的。 “记住,在训练的时候,要像实战一样!一定要记住三个字,快、准、狠。如果能把这三个字练好了,一般的番子都不是你们的对手,都记住了吗” 李三娃正在练着拼刺术,忽然看到远方的折月秀,微风吹起,裙摆微动,明艳不可方物,李三娃顿时惊呆了,眼睛直直的盯着远方,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猛然,李三娃感到自己的背上一阵剧痛,他不由自主的痛的叫了起来。回过头一看,却是教官蒋虎瞪大了一双牛眼,站在眼前,手里拿着棍子,正在怒视着他。 “看什么看,想看回家看自己娘子去!这里是军营,不是你沾花惹草的地方,赶紧给我瞄准了前方,刺!” 李三娃赶紧收起自己的心思,嘴里大喊着,跟着众人一枪一枪的刺了出去。 “家信已收,吾儿勿忧。 得知你们兄弟安然无恙,娘心中颇为安慰。自你去后,娘心中甚是挂念。吾儿有报国之心,娘又岂能阻挠。吾儿要事事小心,千万不可莽撞行事!婚约娘已经退给张家,吾儿尽可放心……” 王松仔细看完,这才收起了书信,对旁边的翟二笑道:“翟二哥,一向可好,你个小凤姑娘找到了没有” “别提了!” 翟二挥挥手,两三个月不见,他竟然显得瘦削了许多。 “我去通许镇溜达了几圈,也没有找到任何相关人等。这狗日的世道,也许百姓全都已经逃走了,眼不见心不烦吧!” “书信我已经给你带到了!” 翟二道:“外面还有一船张云天员外带过来的粮食,你赶快安排人卸船。张员外说了,是资助你大军用,让你精忠报国,好有一番作为!” 王松一愣,随即点点头。 张云天和父亲是几十年的交情。想不到却送了一船米来。要知道两河如今这个乱世,一船米最少也得上千贯。 果然还是故人情深啊! “你看你,如何也说是一群人的头,如何还睡在这样的地方,拖拖拉拉的,还不如家里头!” 翟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朗声道:“今晚你得请我好好喝酒!明天我还得赶回去,现如今盗匪四起,翟员外也在招兵买马,训练乡兵,我实在是脱不开身啊!” 王松点点头道:“好的,翟二哥,咱们今晚不醉不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6章 军营(2) 教场的另外一块场地上,这里被围了个严严实实,而且有专门的士卒进行把守,严禁外人参观,目的当然是为了保密。一排排被挑选出来的义军,手里握着演习用的实铁木柄震天雷,一遍遍的在练习投弹动作。 挑选出来的600士卒都是力大无比的壮汉,隶属于亲军营,每军300人,进行单独的训练。 在如今缺乏炸药的情况下,王松也只有如此建立起一支掷弹兵部队,而不是士卒人人拥有。 “你们别以为这不重要!我可告诉你们,到时候你们扔的是能弄死人的东西,而且能弄死好几个人!你们谁不小心,谁就要丢了性命!你自己死不要紧,可不要拉上大家!” 李孝春站在一堆掷弹兵前面,大声喊道。 “李大官人,为什么是“你自己死不要紧,可不要拉上大家”,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听不懂!” 徐虎疑惑不解,嘴里不由自主地问道。 “你这厮,给你说了多少次,叫我李教官,不要叫李大官人,你就是记不住,真不知道脑子是干什么用的!” 李孝春瞪了一眼徐虎道:“这震天雷是个吃人的东西,你万一没操作好,自己死了不说,还连累了其他人。这种意外事故,没有抚恤金。你说,你死了领不到抚恤金,那跟你遭殃的兄弟也没有,你说这些兄弟亏不亏!” 在义军队伍中,他算是个另类。原因就是他不仅担任教官,而且还是参战队伍里的一名中级将领。 要说这原因,也是因为他骁勇善战,颇得士兵的喜爱。 李孝春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火药可是威力巨大,炸在身上非死即伤。想当初在杀熊岭,王大官人让我们把火药和铁钉装在一起,炸的番子那叫个屁滚尿流,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过瘾!” 大家都笑了起来,心里却谨慎了许多。尽管这抚恤金是100两银子,但除非万不得已,还真没有人愿意去挣。 一个士卒向往道:“李教官,你跟着王大官人,肯定也杀了不少番子吧不然王大官人如何能让你给我们当教官” 李孝春面色倨傲,得意了起来。 他拨开身上的衣服,露出背部和胸部两条长约一尺的伤痕,一边转一边对新兵们说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就是当日和番子作战留下的伤疤,那天差点要了老子的命!” 在新兵的一片唏嘘惊叹声中,李晓春放下了衣服,继续说道:“老子也是从小练武,以为自己有些力气,了不起。当日跟着王大官人的时候,我还心里不服气。可是到了战场上,我这才发现,这王大官人真不是人啊,那真是楚霸王重生,关云长再世啊!” 他指着自己的胸部道:“当时和老子对战的番子,力气那叫一个大,手里面一把斧头比锅盖还大。我就和他斗在了一起,半天分不出个胜负,还让那厮趁机偷袭了一下,差点没把老子的肚子刨成两半!” 新兵听得津津有味,赶紧问道:“李教官,那后来呢” “你这厮,急什么!” 李孝春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老子忍痛跟这金贼斗在一起。旁边一个义军兄弟被另外一个番子砍掉了头,脖子上的血喷的到处都是。然后这个番子就奔着老子来了,这两个人一夹击,老子可就撑不住了!” “正当老子以为自己要被番子杀死的时候,拿斧子的番子惨叫了一声,一下子被人用枪给挑了起来,然后扔了出去,砸翻了两个番子。我一看,原来是王大官人用长枪杀了番子。我这才缓过气来,把另外一个番子给砍死!”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 李孝春的话又吊起了新兵们的胃口。 “还有更厉害的在后面!” “李教官,什么最厉害,快说说!” 新兵们脸上全是希冀之色。 “最厉害的就是,王大官人在马上,用长枪把一个番子给挑了起来,举在了半空!” 李孝春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说道。 “当时小种相公在旁边看了,样子也和你们现在一样,那是目瞪口呆!” “啊!”新兵们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睁得老大。 “旁边的西军兄弟当时就炸了窝,一个个地大声喊了起来!” 李孝春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们知道喊的什么吗?” 李孝春转了一圈,才对伸长了脖子的新兵们道:“是“赛霸王”!这就是小种相公和西军士卒给王大官人起的外号!” “赛霸王!” 李三娃羡慕地道:“确实是赛霸王,光是王大官人那条铁枪,一般汉子舞都舞不起来,更不用说上阵杀敌了!” “这你可说对了!” 李孝春难得地点了一下头道: “大官人的铁枪,长8尺,重23斤,纯铁打制。到了战场上,那铁枪是用来砸的,很少见大官人用来刺。你们想想,就他那个力气,一枪砸下去,那番子还有的活吗” 新兵们听得如痴如醉,都是连连点头称是,议论纷纷,连连称赞不已。 李孝春觉得自己故事讲的太长了些,有些耽搁训练,便叮嘱道:“你们这些小子,在战场上也要好好训练,莫要丢了自己的性命,也莫要丢了我的面子,让我在大官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士兵们一起回答道:“请李教官放心!” 说话间,李三远远地走了过来。李三后面跟着一队义军,两人抬着一个竹筐,总共十几竹框震天雷走了过来。 义军把竹框放下,李三然后递过一张单子,交给李孝春道:“李教官,这是1800颗震天雷!你可一定要记住了,这虽然是训练用的,但也是实弹,出了事情,可是要死人的!你数一数,如果没有问题,把你的名字写上,还给我。” “三哥,你放心,我知道利害,绝对出不了问题! 李孝春让徐虎,李三娃二人去数数字,自己则是和李三聊了起来。 “三哥,想不到你受了伤,干的事情倒是轻松了许多。” 李孝春看了看周围,声音低了下来。 “三哥,听说大官人给你许了一门亲事,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话,可就有人照顾你了!” 李孝春和李三来自同一个村子,算起来李三还是他的堂哥,两人都是因为番子屠了村才前来投义军的。 “你若是断只手,大官人也会给你找个浑家!” 李三别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开始叮嘱起自己的兄弟来。这震天雷的威力,他可是亲眼目睹。 “孝春兄弟,三哥虽然上不了战场,但你得要好好干,争取混出个名堂!这是1800震天雷,每人6颗实弹训练,下午我再把另外的1800颗送来。记住了,千万要小心!” “三哥尽管放心,我会小心的!” 核对完毕,李孝春写了数量,签了名字,待李三离开,他对着下面跃跃欲试的一堆新兵大声吼道:“你们这些家伙,千万都要记住了,这可都是真家伙!待会儿训练时,一定要小心。如果震天雷没有甩出去,那就赶紧趴下,避开震天雷,滚到一边,记住了吗?” 听到义军们的回复,李孝春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他让所有人都后退,自己拿起一颗震天雷,捏碎前面的蜡封,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然后助跑了几步,猛然甩了出去。 震天雷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准确地落入了60米远处的用沙袋围成的圆圈内。 “通”的一声,一股硝烟升起,碎石乱飞。众人跑过去,只见沙袋内圈的木板全部被炸的支离破碎,众人不由得一个个目瞪口呆。 “看到了吧,一定要小心!” 李孝春面色凝重,叮嘱道:“一旦被炸上,那就是血肉横飞,非死即伤,只能自认倒霉!” “冯强,65米;方至斯,67米;徐虎,75米;周义.....” 这300义军都是左军队伍里面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是膀大腰圆,力大无穷。最差的也能把震天雷扔出60多米。 同样的300人是右军选出来的,身体条件和这些人都差不多,只不过大家是分开训练而已。 刚开始训练时,每个人都拿着演习的震天雷进行训练。每个人要把震天雷扔到60米外的一个竹筐子里面,直到10个能中8个以上才算合格。 训练合格以后,才能使用真正的震天雷进行实弹练习。即便这种真正的震天雷,里面装的火药也只不过是原来的三成。 鉴于震天雷的制造也不容易,特别是火药来之不易,每个人只有5-6枚震天雷作为正式的练习所用。 徐虎和张胜自小就吃得饱,穿得暖,又练过武,算是义军队伍里面的佼佼者,两人训练的成绩也在伯仲之间,距离都在80米左右。 徐虎是左军掷弹兵的队长,而张胜是右军掷弹兵的队长。两边也是经常进行比试,赢了的,欢欣鼓舞,输了的默不作声,想着下一次如何赢回来。 “徐虎,张胜,你们两个一个是队长,一个是副队长,你们手下可是有300弟兄的姓名,训练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平时要记得带好队伍,王大官人可是对你们寄予厚望啊,千万不要让他失望!” 李孝春郑重地叮嘱道。 徐虎和张胜两人都是点了点头,而彼此看向对方的目光,却又含着一丝不服。 李孝春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大官人说过,只有这些有个性的军官,才能在战场上有好的发挥,才能带出一支好的队伍。 女真人尚未使用火器,这震天雷就是弑敌的利器,对付女真人的滚滚铁骑,再也合适不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7章 再遇 令折月秀没有想到的是,王松如今不在军营,却是在黎城县中。 折月秀松了一口气,心里面却暗自怨恨起来。自己千辛万苦,千里迢迢的跑前跑后,到了却连正主的面也见不上。 看到大批朝廷援助的粮食和犒赏到达,邓世雄从营房里面急不可耐地迎了出来,眉开眼笑,一副守财奴的样子。 他本就是农人出身,尽管也是上户,但始终脱离不了田地、粮食的范畴。 他赶紧上前,指挥着军士,把粮食和犒赏之物,登记入册,放进了辎重库房。 “邓大哥,看你这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没见过东西一样!忠义军不会穷成这个样子吧,你们总该有点家底吧” 看着邓世雄欢天喜地的样子,憨厚的脸上满是笑容,折月秀不禁打趣道。 “三船米,2000多石,大军可以吃几乎一个月呢!” 听到折月秀的话,邓世雄马上摇了摇头道:“不瞒折小娘子,若是咱忠义军兄弟自己用,差不多是够用了!但大官人见不得百姓受苦,经常去救济一些穷人,特别是小孩子,所以粮食就没有什么剩余了!” 他抬起头,欢喜道:“不过现在好了,折小娘子你送了这些东西过来,弟兄们终于不用担心饿肚子了!我看你这里面还有铠甲衣物,弟兄们终于有换的衣裳了!” 这时候,折月秀才注意道,邓世雄还穿着一件铁甲,上面隐隐有味道传出。 气候如此炎热,他却没有单衫,看来忠义军的日子也是不好过呀。 “邓大哥,这里面有3000件单衣,你自己先找出一件换上!” 折月秀摇摇头,邓世雄穿的这个东东,等于是夏天洗桑拿,实在是太热了。 “多谢折小娘子,不过这都是军中的辎重物资,全部都是有帐在册,谁也不能乱动,否则就是死罪!” 邓世雄神情严肃,赶紧摇头道:小人现在穿薄铁甲,已经算好的了。很多兄弟训练时,身上穿的全部是铁甲,里面却没有薄衣裳,日头晒的铁甲发烫,皮都烧伤了,也不敢吭气。大官人知道了,这才命令日头暴晒时,不能穿铁甲训练。” 折月秀不由得摇摇头。种师中杀熊岭之战前,他手下的大部分西军因为赏赐没有到手,溃散而逃。若不是王松救援,种家军恐怕早已是灰飞烟灭。 河东伏牛岭,镇守天险的宋兵只是因为吃的差了点,是陈粒而非细粮,就弃关而逃,把天险丢给了女真人。致使女真人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让治下的百姓陷于女真人的铁骑之下。 难怪完颜宗瀚临关而叹:“如此雄关,竟然不战自退,南朝可谓无人矣!” 而王松手下的忠义军,军纪严明,纪律严肃、训练严格、赏罚分明。 这些人原先大多是四方的亡命、乐纵、嗜杀之徒,所以能奉令承教,无敢违戾,主若是靠着忠义军严明的军纪以及刀斧棍棒之威。 折月秀看不到的是,王松背后付出的努力和鲜血。刚开始训练时,不知道砍了多少油滑奸邪之徒的脑袋,王松也不知道多少次痛心、头痛的睡不着觉,才把这些人一步一步得纠正了过来。 “邓大哥,士卒的补给跟不上,缺衣少粮,他们埋怨过吗” 折月秀暗自惊叹,嘴里问道。 “他们有什么抱怨的!” 邓世雄摇摇头道:“在义军队伍里面,该是多少饷银就是多少,从来不会多一文,也不会少一文。大家吃的都是一样,就连大官人也不例外。而且,大官人还经常多给一些给太穷的兄弟,折小娘子想多了。” “折小娘子,多谢你了!” 邓世雄看了看折月秀道:“我现在就带你去县里见大官人。看到你来,他心里一定乐的不得了!” 折月秀脸上一红,心里面却不由得多了几分甜蜜。 黎城县只是一个小地方,年初番子来侵的时候,县令自焚,全家都遭了番子毒手。这几个月来,县中一直处于混乱状态,直到王松的忠义军来了为止。 作为忠义军的首领,王松大多数时间是住在军营里面。不过在张横、董平等人的特意安排下,他有时也会住在原来黎城县的县衙。 毕竟他是一军主帅,长期住在一个地方,难免会被敌军盯上。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八字军”首领王彦,翟兴“翟总管”,即便在行军当中,也不断地更换休憩的位置,以免遭到金人的袭击。 这样看来,张横、董平等人的作为,也不是无的放矢。不过,忠义军的黎城大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盘查近乎苛刻,外人想混进来,比登天还难。 这县衙虽没有亭台楼阁,舞榭歌台,也被焚烧过一番。但经过众人的一番休憩拾掇,也有了几分旧日的样子。几进院落,典雅古朴,房屋宽敞明亮,倒也是个住宿的好地方。 不过他平时呆在这里的时间也很短。义军上上下下,吃喝拉撒住用,这么多的事情,再加上黎城县和固镇那边相聚了两三百里,总是在路上要浪费不少时间。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他是河东的义军首领,武安县却属于河北西道,不过谁让那里的炼铁发达呢。 “大官人,如今忠义军的上涨势头很快,似乎没有什么让你可以担心的事情!” 邓世雄走进后堂的时候,王松正在后堂里面发愁。 “大官人,看你眉头不展,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邓世雄性情沉稳,做事极为周全。他现在负责整个后勤辎重,以及火药厂和铁器厂的事宜,把兵器从河北运过来,把震天雷在火药厂装弹,都是他自己安排。 王松如此看重于他,他也知道自己肩膀上担子很重,所以做事也格外卖力。 王松无奈的笑了笑,轻声说道:“贤弟,不是我心里有事,而是马上就有大事发生。咱们这些兄弟,恐怕又要征战了!” 邓世雄心里面一紧,忙问道:“大官人,难道是说,番子又要南下” 王松点点头道:“番子何曾退去,从来都是暑去冬来!太原处于番子的层层包围之中,已然是一座孤城!如今已经到了8月,天气转凉,我想番子马上就要南下,这次不但是太原,恐怕大宋会有灭国之灾啊!” 邓世雄见王松眉头紧锁,也是心有戚戚,低着头不再言语。 王松不由得心里面充满了感慨。自己的区区五六千新兵,到底能起什么样一个作用啊?番子的十几万铁骑,究竟能不能被挡住难道自己真要亲身经历一次靖康之耻吗? 海内白骨如山,百姓流离失所,那些被掳掠污辱的女子,那些被番子残害的忠良,那些普通汉人的血泪,难道汉人再要遭一次劫难,要被赶回长江、淮水以南 难道大宋还要经历和金国、蒙古的百年战争大宋子弟的鲜血,还要从关陕黄土、秦岭蜀山、洒到河洛中原、江淮沿岸,直到海边的崖山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折小娘子进来!” 邓世雄如梦初醒,赶紧跑了出去。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折月秀跨进院子的时候,正听到王松声音悲沉的在诵读这首满江红,她不由得心里面一怔,随即停住了脚步。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折月秀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燃烧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青衣汉子的背影,觉得特别的高大,特别的伟岸。 忠义之士!忠义之士啊!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如今国难当头,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奋不顾身的壮士! 这时候,折月秀好似已经忘记了,这年轻汉子看向自己的放肆的目光。 无情未必真英雄,只有感情丰富、情感炙热的人,才会忠君报国,不负黎民百姓。 “大官人,折小娘子来了!” 邓世雄在一旁轻声说道,把沉浸在冥想里面的王松给唤醒了过来。 “折小娘子,请坐。你这次亲自过来,恐怕是因为番子大兵压境的事情吧” 王松笑着对折月秀说道。他点点头,邓世雄告辞离开。 “王大官人,你刚才所做的这首满江红,慷慨悲壮,令人拍案叫绝!” 看到王松的目光扫过来,折月秀赶紧移开目光,垂目道:“只是在下有一个疑惑,何为靖康之耻” “靖康元年,女真人纵马南下,欺负我中华无人!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围东京城,朝廷不得以割地赔款。如今,女真人还在两河攻城略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在我王松看来,这就是本朝的奇耻大辱,我王松又岂能忘记!” 折月秀心中激动,脱口而出道:“大官人可否把这首满江红送于小女子,以壮行色” “举手之劳,有何不可!” 卫士呈上笔墨,王松一挥而就,笑道:“在下自小疏于练笔,让折小娘子见笑了!” 他看了看自己从狗刨到鸭脚的书法,看到折月秀仔细藏好纸张,心里莫名地泛起了涟漪。 “小娘子此次前来,想必是又有要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8章 惊鸿 折月秀的来意,他已经猜八九不离十。折艳此次前来,应该是让他准备,马上出兵解救太原。 如今天气慢慢转凉,番子自然要南下攻宋。以完颜家族的残酷暴虐,恐怕马上又是一场血战。 太原之战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如果能在太原大肆杀伤番子,也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或许能够阻挡得了这场华夏惨烈的巨变。 “大官人在杀熊岭,仅凭1000多义军,就灭掉了相当数量的番子。反观各路大军,即便没有溃退,也只是略有小胜,最多歼敌一二百人。” 折月秀停了一下,继续道:“大官人说的没错,小女子收到北地的消息,女真人正在集结士卒,秣兵厉马,想来又要挥师南下,兵临太原城下。小女子这次送粮草和饷银过来,就是望大官人整顿一下士卒,带兵北上,解救太原后,再帮在下寻找家父。” 王松一愣,点了点头道:“在下说过,解救太原,在下义不容辞,定会挥兵北上,和北虏决一死战!说到令尊的下落,不知令尊现在何处。折家一门忠烈,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回令尊!” “大官人此去,务必小心保重!大官人还有什么需要,可以一并提出来,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大官人尽力在朝廷面前争取!” 折月秀看着王松,低声道:“家人传来书信,家父逃脱应州,流落北地,应在太原以北或定州一带,到时请大官人施与援手,陪同在下前往。 王松点点头道:“折小娘子放心,在下刚才说过,折家一门忠烈,在下一定会义不容辞!” “不过!” 王松抬起头来,他眼光在折月秀身上转了一会儿,盯着她,慢慢的说道:“上了战场,就是生死由命,太原以北,皆是女真人控制范围,更是九死一生。在下有一个心愿,想看看小娘子的尊颜,不知可否” 院里并没有其他人,折月秀眼目低垂,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王松哈哈笑道:“想不到折小娘子也是性情中人,倒是让在下大开眼界!折小娘子不必当真,就当是在下说笑而已!” 王松还没有笑完,折月秀已经取下了蒙在脸上的黑纱。她抬起头,静静的看着王松,面色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王松笑声戛然而止。眼前女子精致的鼻子,粉红的嘴唇,白里透红的脸蛋,稚气未消,我见犹怜,真是像从画里面走下来的仙女一般。 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眼前的女子不就是这样。 “折小娘子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在下自惭形愧,自惭形愧!” 王松鞠了一躬,郑重地施礼道:“在下唐突,让折小娘子受惊了!” 女为悦己者容!折月秀蒙上了黑纱,看到王松眼里的震惊之色,心里有些得意。 她依然面不改色,摇摇头道:“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在下蒲柳之姿,能入王大官人的法眼,在下惶恐之至!女子本就是男人的玩物,王大官人能正眼看在下,在下已经十分欣慰了!” 折月秀的话充满感慨,略带忧伤,充满了岁月凋零的悲感。 “折小娘子绝代佳人,年纪轻轻,却是如此悲观!人生百年,草木一秋,人间丑恶,自幼后人评说,我辈无愧天地而已!” 王松一愣,不由脱口而出道:“在下只是欣赏小娘子的美貌,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在下不会对小娘子有非分之想!小娘子和蜀中范家是什么关系,天下皆知,在下就在这里祝你们二人百年好合了!” 折月秀面色微变,轻声道:“每个人要走的道路,尽不相同,前途叵测,犹未可知。在下今日的差使已经办完,请大官人整顿好兵马以后,通告一下,在下感激不尽。” “小娘子不如在这呆上几日,三日后和在下一起上路,这样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王松摇摇头道:“折小娘子,如果在下所料不错,现在在太原以南,并没有任何一支朝廷大军。恐怕去的,只有在下这一支孤军吧!” 王松知道太原保卫战的历史。番子第二次南下攻击太原,大宋朝廷根本就没有想到。朝廷各路大军而上,被一一击溃,拉开了靖康之耻的序幕。 历史上,第一次解救太原,种师中、姚古、张灏三路大军灰飞烟灭,种师中身死,姚古贬斥。张灏未再史书记载,应是随后太原城破,父亲张孝纯被俘,张灏不再被朝廷重用,黯然退隐而已。 第一次解救太原失败后,李纲为河东、河北宣抚使,重新部署,伺机再进。 李纲派遣解潜屯兵威胜军,刘韐屯兵辽州,幕官王以宁与都统制折可求、张思正等屯汾州,范琼屯南北关,皆去太原五驿,约三道并进。 但这些人当时都已经接受了朝廷的固定攻击路线,事皆专达,进退自如,宣抚司徒有节度之名,而无一人听命。李纲想要去约束这些人,但他一介书生,上不能运筹帷幄,下不能提刀纵横疆场,谁会在乎他的唧唧歪歪,纸上谈兵。 刘韐所部先进,完颜银可术并力御之,刘韐首先兵溃;解潜和番子遇于关南,溃不成军;张思正和张灏夜袭金军于文水,死者数万人;而折可求率部立足未稳,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所带建宁寨的精锐全部丧失;孙翊从朔州而来,大军未至,却被叛军杀害。 朝廷各路大军惨败,河东南部,威胜军、隆德府、汾州、晋州、泽州、绛州百姓如惊弓之鸟,皆渡河南逃,州县皆空。 所以王松说现在太原以南,不会有任何一路大军前去解救。 历史虽然发生了改变,但大局却并未改观。 种师中驻守在井陉和平定军,扼住的是河北、河东的咽喉,现在金军河北、河东两路直下,对他已经形成围攻之势,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折月秀思虑片刻,点头道:“张灏相公正在收集溃兵,朝廷各路大军接连惨败,退出河东。如今河东已是无人之地,在下没有办法,只能前来求助王指挥使了。” 王松上去,双手抓住了椅子的两边,倾下身子,紧盯着折月秀的脸说道:“折小娘子,你为了救自己的父亲,完全不把在下这几千兄弟的性命放在心上!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其心可诛啊!” 折月秀被戳穿心事,却是不动声色,平静的说道:“王大官人所料不错!现在朝廷的大军都守在黄河两岸驻守!前去救援的已无他人。如今番子势大,倘若你和小种相公一齐出兵,或可解太原之围,家父的行踪或可被发现。” 两人的面孔距离如此之近,王松可以闻到女子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看到女子粉红的嘴唇、雪白的皮肤、如云的黑发,他一瞬间有些心猿意马。 三月不知肉味,又常呆在这偏山避野,果真是春心荡漾,骚心难耐啊! 王松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他轻声说道:“折小娘子,要在下去太原也可以,只要小娘子能陪在下两晚,在下会马上领兵前去,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其实对于王松来说,他本不愿意去救太原,他也救不了! 太原城已经糜烂不堪,即使救下来,也要撤出城去,太原城,根本守不住的。 若是撤出城的没几人,还不知要搭多少士卒的性命进去,这样的援救值得吗 而且,他是绝对救不下来的!除非,他这几千人,人人一把ak47,弹药充足! 但是太原城又不得不救,因为这是军民抗金士气的凝聚,太原多存在一天,天下军民的抵抗心就强一分。 折月秀的父亲在太原以北,还等着被救,他怎能袖手旁观! 他前世做的错事,那些被赵良栋炸死的儿童,难道重生后,他还要做一次“坏人”吗? 一瞬间,王松有些暗自惭愧,自己什么时候,他也学会了保全主义。那些不放弃、不抛弃的格言,真是被自己吃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搞不好还能落个青史留名。 最起码,他不能再做一次卑劣、无胆的懦夫!他要重新活一次,但绝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 面对王松咄咄逼人,却又忽然黯然下去的目光,折月秀淡淡道:“只要大官人能早日挥兵北上,不嫌弃小女子,悉听尊便!” “折小娘子,你年纪轻轻,心机太重,在下一点都不喜欢!” 王松站直了身子,看了看她握紧的拳头,又看了看她腰间的短刀,摇摇头道:“在下会去太原,此乃国家大事,在下岂能食言,救你父亲,也是分内之事。你下去先歇着,敬候佳音吧!” 王松一边走一边说道:“折小娘子,在下又不是色中饿鬼,非你采撷不可!若是在下所料不错,你应该有一身好武艺。若是在下刚才碰了你,可能已经是血溅五步了。你太危险了,心思也太缜密了。娉娉袅袅,心计如此深沉,跟你在一起,在下很不舒服啊!” 折月秀的拳头这才松了开来。她看了看王松离去的方向,心里面竟有些失落,嘴里面喃喃自语道:“难道我真的心机太重,心思太缜密,不值得你王松喜欢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9章 宪兵 夜色已深,黎阳城原来的南狱大牢,在明亮的火光照耀之下,几名义军手持利刃,全神贯注的戒备着。与一般义军不同的是,这些人的胳膊上都戴了一个红色的袖章,上面绣着“宪兵”两个字。 在忠义军里面,不乏一些胆大包天的人物,但是只要这些戴着红色袖章的“宪兵”出现,即便是那些再桀骜不驯,眼高于来!” 年轻汉子趴在祝大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了起来。 到了后半夜,果然,祝大被叫起来问话,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回来。 年轻汉子心里面忐忑不安,不安的在牢房里翻来覆去,如何也心静不下来。 “都查清楚了,这人果然是金国的细作” 王松阴寒着脸,脸色铁青。 想不到忠义军才创立不到几个月,金人的细作就钻了进来,而且还是汉儿! “回大官人,宪兵队的兄弟都查清楚了,杨志也从这厮交代的地点找到了东西,大官人请看。” 马武赶紧说道,拿出杨志搜到的东西,在桌子上摊开。 杨志,就是演苦肉计的祝大,指着画满了地名、河流的纸张道:“大官人请看,这些全部都是黎城大营的地形图,还有朝廷的驻兵情况,大官人请看。” 王松看了一会,不由得暗自吃惊,这图纸上面竟然还有忠义军的详细情况,包括辎重库房、黄岩洞的火药工坊等地址,都标的清清楚楚。 王松不由得肝火上升,拍桌怒道:“这些汉奸,背叛祖先,欺师灭祖,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出卖朝廷和百姓,实在是十恶不赦,明日大军出征,就拿这小子的狗头祭旗!” 马武劝道:“大官人暂且息怒。宪兵队对义军队伍进行了一番暗查,和这厮一起来的有12个汉子,全部都已经被我们控制。另外,宪兵队怀疑,营中已经有两位老弟兄被这些人蛊惑下水,大官人,你看这件事情如何办” “无父无母,数典忘祖,杀无赦!” 王松的目光变得阴冷。对汉奸可怜,就是对汉民族的不忠,他沉声说道:“把那两个人抓了,和这12个汉奸一起,砍头祭旗!” 他回过头来,拍了拍马武的肩膀,由衷的说道:“马武,你们宪兵队做得很好!本官代表所有的汉人,感谢你们!” 马武赶紧道:“都是大官人安排的好,杨志兄弟也立了大功!” 宪兵队,是王松整理起来的新军种,刚开始主若是为了维护队伍里面的纪律。宪兵的意思就是军事警察,是后世世界上多数国家军队的正规常设兵种。主要负责维持军队纪律,保障军队命令的执行,组织军事法庭。是名副其实的军队中的警察。 宪兵和战兵一样,都是一支军队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不过宪兵通常的任务不是与敌人作战,其职能主若是维系军纪,约束其他军人行为举止,处理军队中的各种刑事事件,特别是军人的违犯军纪的事件。地方政府无权干涉军人犯罪事务,这些事务是宪兵的职责。 宪兵制度起源于法国,在英法百年战争期间(1337~1453年),为确保参战部队内部的秩序,隶属于陆军总司令的两个元帅任命了一名宪兵队长,领导一支由几个骑兵中士组成的队伍,专门负责处理违犯军纪的军人和雇佣兵,人们称之为“元帅的宪兵队长”,开了法国宪兵在军队中执法的先河。随着拿破仑的军队横扫欧洲,宪兵制度也传到了全世界。 军国主义时期的岛国,宪兵的权力是绝大的,1899年岛国颁布的宪兵令”里指出:“宪兵为陆军兵科之一,受陆军大臣管辖,职掌军事安全及军纪维护,兼掌司法警察之业务。”就因为日本宪兵兼掌司法警察业务,所以只若是涉及对异议分子的肃清,宪兵都“责无旁贷”。在1923年的岛国的关东大地震后,日本左派思想家大杉荣,就是被日本宪兵队给全家灭门了。而在二战时期日军占领区,宪兵更是充当了搜捕镇压抗日分子的主力。 在忠义军当中,宪兵的主要职责是: 1、军事纪律纠察职能。 2、守卫一切重要军事设施和重要目标。 3、镇压任何不稳定引起的骚乱,暴乱;维持秩序。 4、对外作战任务。任何条件下,宪兵都有和普通士卒一样的作战义务。 宪兵队由马武担任队长,林文杰和另外两个老兵担任副队长,这几人都是参加过杀熊岭战役的老兵。宪兵队共300人,100人主要执行警卫任务;100人,主要负责执行整体安保任务,驻守在各处重点场所,如炼铁工坊、火药厂、兵器库房等处。另外100人就是军事纪律纠察大队,也是100人,找就是针对军中的士卒。 自从这宪兵队成立以后,不但营中的保护措施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就连军中的风气也焕然一新。那些平时桀骜不驯的军官们,一个个的也老实了下来,谁也不愿意被宪兵队的人请去“聊天”,尽管那里的茶味道不错。 就像这次的这些汉奸一样,这些人悄悄潜入到了义军当中,伺机破坏,无奈人数太少,军规太严,再加上火药厂,震天雷组装地点十分隐蔽,终于没有让这些人把火药和震天雷的全部情况摸去。 “大官人,还有就是,这些人联络的地点,就在河东和顺县黄榆岭,刚好在我们去太原的路上。” 马武指着桌上的地图,继续道:“我们义军若是想和小种相公会师,这黄榆岭是必须翻过去的坎!据这些汉奸们交代,黄榆岭上有土匪上千,搞不好还有番子,大官人要慎重啊!” 王松点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汉子,惊讶道:“这位兄弟,你说你叫杨志” 眼前的汉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但脸上并无青斑,人也长的颇为英俊。不知道是否真是水浒传中那位卖刀喋血的暴烈汉子。 杨志不好意思道:“回大官人,在下就是杨志。乃是小种相公麾下的西军将领,因为兵溃而散。在下本打算再去找小种师中,见大官人兵强马壮,便留了下来。还请大官人莫怪。” 王松点点头道:“杨兄弟放心!我军很快就要北上,解救太原。若是小种相公前来,你自可以归军。在下绝不会阻难。” 杨志谢过,退到一旁。 王松看着眼前的图纸,目光阴冷,恨声道:“国恨家仇,那就先拿这黄榆岭开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0章 出兵 夜色苍茫,整座黎城县城就如死城一般,寂静的让人可怕。黑暗中有时传来几声野猫野狗的叫声,让整座城显得格外的凄凉。 黎城县的县衙,此刻却是火把通明,县衙大堂里面,人声鼎沸,群情激昂。 “大官人,现在太原周围已无朝廷的官兵,难道我军真要前去与我军区区5000人等,无异于羊入虎口,大官人还要三思啊!” 听到王松要举兵北上,张横心急如焚,在一旁劝道。 “以各位兄弟之见,这北上到底要不要去啊张横兄弟说的没错,太原周围已经没有一支朝廷的军马,忠义军去了以后,很可能会孤军作战,大伙认为值不值得?” 眼睛看了一眼下面坐着的军中的将领,王松面无表情,只是轻声问道。 能在厅中坐着参加这个军前会议的,绝大多数都是原来忠义军的骨干,但也有像李彦仙这样的新人。 这里面有些人以前当过兵、有些做过匪,也有一些富绅家族、平民子弟,但俗话说,三个臭皮囊,来说去,你们几个鸟人还都是怕死!你们忘了你们到这是干什么来了!忘了你们的兄弟姐妹如何被金狗屠杀、如何被奸污了!该死球朝上,不死活万年!只要大官人一声令下,小人愿意冲锋在前,做全军的先锋!” 对于家破人亡的李孝春来说,杀熊岭上王松救了他的性命,平时王松也没有亏待弟兄们。王松这个时候能够北上,足见他心底坦荡,绝不是为了自己。 林天佑脸上一红,他拍着桌子道:“李孝春,你以为我贪生怕死吗,我是为了兄弟们的安危着想!大官人只管下令,小人等厮杀在前,绝不含糊!掉了脑袋,碗大个疤,老子同意前去!” 王松向下面看下去,看见一个生面孔跃跃欲试,却是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插不进话去。他压了压手,在众人安静下来以后,指着后面的那张生面孔道:“这位兄弟,说说你的看法?” 场面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刀疤脸蒋虎赶紧站了起来,尴尬地说道:“大官人,小人不是故意的!小人只是觉得这位李兄弟有些见解,就带他一块来,听听大家的见解。还请大官人原宥!” 李彦仙起来抱拳道:“大官人休要责怪蒋教官,是在下要求他带在下一起来的!小人有些话要说,还请大官人允同。” 王松点点头道:“在场的都是生死兄弟,大家畅所欲言,知无不尽。兄弟有话,只管道来就是。” “回大官人,在下以为,两军对垒,必须要扬长补短,尽可能的杀伤对方!番子人口稀少,若是能像上次杀熊岭一样,歼灭番子上千人,这就是莫大的胜利了。” 李彦仙抱拳道:“这次我军北上,在下赞同大官人的选择!一是番子想不到有人会来救援,可以打番子一个措手不及,二就是如果能够保住井陉,番子始终有后顾之忧,不敢放心了南下。” “李兄弟,你说的轻挑,我军如何行军,才能躲过女真人的铁骑” 面对张横的责问,李彦仙一笑道:“张将军,我军可以依靠太行山区,不断对其进行袭扰,相信番子不厌其烦,南下之势必然减轻。不知大官人和各位以为如何” 王松惊讶的看了一眼这个儒雅的军官,想不到此人已经摸得了后世游击战的门槛,看起来颇有大将之风。 他缓缓的点了点头道:“这位兄弟说的也对,但也有些不足。” 他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向大厅,沉声说道:“战争的第一目标,首先就是要最大限度的杀伤对方,使对方失去战斗力,这是毋庸置疑的!对付番子这样残暴的队伍,更是要以暴制暴,杀得其胆战心惊,血流成河,不敢藐视我大宋无人!” “说实在话,对于我军来说,救不救太原,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我军根本不是围城番子的对手!” 王松这番话一出来,所有的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即便是那些战意最盛的汉子,也不愿白白把性命丢在太原城下。 “我军此次北上,还是以偷袭为主,但也要做好打野战的准备,大家要知道,强军都是从尸山血海里面站出来的!不打一场堂堂正正的野战,如何能震慑番子的狗胆!” 他指着地图上平定军的位置道:“我军北上,如果平定军和小种将军的部下挡不住番子的两面夹击,我军也可以掩护其南下,能救一人是一人,就和杀熊岭一样。” “大官人,那若是平定军被攻占了呢你可是说过,番子对平定军和井陉志在必得!” 将领中有人忧心忡忡地问道。 王松点点头道:“若是番子没有攻破平定军和井陉,我军可以和小种相公一起,一起对付番子,让番子始终有后顾之忧,不能放心南下!” 李彦仙大声道:“大官人说的是,太原已经残破不堪,仅仅凭借我军这六七千新兵,那是羊入虎口,起不了任何作用!只希望我军能在外围牵制金军,太原城里的将士能够突围,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王松赞许的看了一下李彦仙,点点头问道:“这位兄弟姓甚名谁,以前是不是在军中呆过” 李彦仙抱拳行礼道:“回大官人,在下李彦仙,祖籍宁州彭原,现乃是巩州人氏,前一阵子在小种相公军中,军散而逃,就到了大官人这里。” 张横在一旁道:“大官人,这就是我们以前经常给你提起的那位李兄弟,他可是个不多得的人才。” 董平也是道:“大官人,李兄弟文韬武略,在外面这群兄弟里面,都算是出格的!” 王松点了点头,一边踱步一边嘴里喃喃自语道:“李彦仙,李彦仙……” 他猛的转过头来问道:“阁下莫非就是自募乡兵,斥责李纲书生不知兵,而被朝廷缉捕的巩州李孝忠乎?” 李彦仙目瞪口呆,自己隐姓埋名,竟然会被眼前的人知道。他不由得苦笑道:“大官人,在下就是李孝忠。大官人可以抓在下去面见有司人等了!” “李兄弟,你此言差矣!我忠义军的兄弟,即便是皇帝来了,也休想带走!” 王松摇摇头道:“李兄弟有所不知,朝廷早已赦免了你的罪行!我更不会拿你去见官府中人!不过,你还是用你现在的名字,这样也方便些!” 李彦仙,北宋末年、南宋初年的抗金英雄。虽然没有岳武穆那么大名鼎鼎,但也是妥妥的历史猛人一枚。 李彦仙,本名李孝忠。靖康元年,番子进犯汴京,李彦仙散尽家财,招募三千壮士进京勤王。 当时李纲奉旨宣抚两河,李彦仙上书弹劾李纲不知兵,结果遭有司追捕,易名逃匿。后再度从军。 时北宋已亡,河东、关东陷落。李彦仙抗金,使陕州独存二年之久,女真人无法长驱直入。李彦仙率陕州军民大小战斗200余次,歼敌无数,终因粮尽援绝而失陷。城陷后,李彦仙投水而死,终年36岁。 没想到这样的猛男,却归于了自己的帐下,可以算得上是“佳句偶得”了。 “此次金军南下,东路完颜宗望军必先取井陉,西路完颜宗瀚军必先取平定军,两军贯穿两河,然后同下汴京。” 王松朗声道:“我军留下2000人,全部撤到山上。其余5000人跟我一起,北上平定军,与金虏决一死战!” 王松定下了最后的基调!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即便不能阻止番子南下,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1章 行军 太行山北麓的山道上,烈日炎炎,高树蝉鸣,一大队人马正在迤逦向前。 没有热血澎湃的誓师,也没有振奋人心的鼓动演说,一碗碗烧酒喝下去,谁也不能摔碗,就这样抹一下嘴,握紧手里的兵器,人马四千,出了黎城县的大校场,沿着太行山中的山道,向南迤逦而去。 军中的斥候已经撒出去很远,全是一些武艺高强,能上马骑射的汉子。况且,在这河东南部,太行山西麓,尚还远远不是女真人的控制范围,众人的心情,自然也没有那么紧张。 众人一路向前,既有群山拱翠,流泉碧潭的美景,也有林树青葱,叶茂荫深的森严景象。人工砍伐的痕迹虽然不少,不过总体来说,成片的原始森林,不知要比后世强上百倍! 李彦仙坐在一块山石上,满头大汗。他拿起水壶使劲灌了几口,心中的烦躁才压下几分。 他也没有料到,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他就被从都头提升为了营统制。而据他所知,左右军十个营统制,他是唯一一个新人,其他九个都是招讨使王松部下的老弟兄。 李彦仙转过头,向旁边的朱天问道:“朱都头,出去查巡的弟兄回来了没有” 朱天道:“李指挥,兄弟们已经出去了一个多时辰,应该差不多了,要不小人再派人去看看” 朱天的话音未落,前面有几个身影已经跃入了眼帘,紧接着有两个人跑到了跟前。 “李指挥,山脚下发现了一群番子,正在歇息,人数大概有300人左右,你看咱们该如何处置” 消瘦的年轻汉子说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番子?” 李彦仙吃了一惊,他从树叶的缝隙中看了看日头,断然道:“咱们是前军斥候,大军距离咱们,最少也要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咱们先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形,再做决断!” 李彦仙留下一队人回去禀报,一队人接应,自己率领其他的兄弟向前而去,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半山腰。 李彦仙让部下都是藏好身子,自己拨开草丛,向下看去。 山脚下的平谷处,一对女真人骑兵正在河边歇。这些人分成了六堆歇,每一对约50人,其中一部分人身着重甲,另外一部分人身着轻甲,旁边放着他们的兵器,有长约一丈的骑矛,也有狼牙棒和中间用铁链连起来、一长一短两根木棒铁箍的连枷。 女真人的战马都在一边的几十棵树上绑着,有几个女真士卒正在给马匹喂食。几个手持骑矛的女真士卒正在外围巡视。 沿着河边,一六百过去有六七辆大车,上面堆满了口袋,看来应该是这些女真人掳掠的粮食。 距离几堆女真人不远处,有大约百人的宋人百姓蹲在地上,大多数为年轻女子,也有一些宋人男子,也不知道这些女真人是从何处掠夺而得。 年轻女子都是双手紧缚,男子不仅双手紧缚,而且所有人被一条粗绳所串,想是怕人逃脱。 义军走过一处碧绿的山坡丛林,眼前怪石嶙峋、沟涧纵横,却颇有些荒凉景象,就似后世的陕北一般。 “大官人,我看你和邓世雄嘀咕了半天,究竟所为何事呀?”董平白脸晒得通红,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 王松抹了一把汗水,沉声道:“我让他继续招兵买马,然后带领兄弟们去东京城,那里有事情需要他。” 董平摇了摇头,不知道邓世雄去东京城有什么事情。只是王松不说,他也不会问。邓世雄这小子做事踏实,办事倒是让人放心。 “大虎,你是哪里人啊?”看到众人都是默默前行,唯独林大虎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王松不由得心里一动。 林大虎赶紧吐掉嘴里的草枝,上去回道:“大官人,小人祖上是陕北绥德军人,后来的河北,世世代代都是在都作院做事,算得上是一辈子的贼配军了。” “贼配军,绥德军!” 王松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低着头努力前行的折月秀,朗声道:“大虎,那你一定会唱陕北民歌了!” 林大虎一愣,摇摇头道:“大官人,小的只会哼几首粗俗的曲子,什么陕北民歌,可是不会!” 折月秀只顾低头前行,好像没有听到王松和林大虎的谈话。 王松看着眼前纵横的沟沟坎坎,蓝天上漂浮的几朵白云,放开嗓子,唱了起来: “羊拉肚子手巾,三道道蓝, 咱们见啦面那容易,哎呀拉话话难 一个在那山上,一个在呀沟, 咱们拉不上那话儿,哎呀招一招手 瞭啦见那村村呦,瞭不见呀人, 我泪格蛋蛋抛在哎呀沙蒿蒿林!” 苍凉洪亮、粗犷高亢的陕西民歌嘶吼起来,响彻山林,士卒们精神一振,都被质朴的歌声撩拨的兴奋起来。 折月秀心里猛地一颤,如何还有这么好听、说到人心底去的“民歌”? 难道说,这王松去过陕北或者河外三州、见过那里的沟沟坎坎,又或是王松关关雎鸠,在向她暗示些什么? 林大虎却是摇了摇头,嘴里面说道:“大官人,小人真的没有听过这样的什么民歌,不过,还是很好听的,你再教教大伙!” 王松并不知道,他所唱的陕北民歌,是在陕北彻底荒芜、沙漠化以后所诞生的,距离后世也不过三四百年的历史。 在这个时代,由于过度开发,堡寨的大量修筑,草地面积大量减少。再加上气候寒冷,处于高压状态的游牧民族南下,使本已疮痍满目的陕北地区更是雪上加霜,自然环境遭到毁灭性破坏。森林遭砍伐,植被大量破坏,使得水土流失更加严重。 但是无论如何,还没有达到后世那种黄沙漫天,沟壑纵横的荒凉景象,自然也就没有这种民歌诞生的土壤。 听到林大虎的话,王松不由得遗憾的摇摇头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一人,在水一方,看来陕北的汉子,还是在唱着几千年诗经里的东西!却不知这河东,有什么好听的民歌没有” 张横在一旁摇头道:“大官人,这河东的小曲小人倒是听过一些,民歌什么的,小人就孤陋寡闻了。” 林大虎在一旁说道:“相公若是知道什么河东曲子或民歌,唱出来大伙儿听听,权当解闷!” 旁边的军官也都起起哄来,折月秀也是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看着王松。 王松点点头,笑道:“那我就献丑了,唱得不好,大家莫怪!” 折月秀心里暗自“哼”了一声,不知道这家伙又会冒出什么惊人言语。 王松看了蒙脸的折月秀一眼,清了清嗓子,站到一块高石上,开始唱起了那首著名的河东民歌走西口来: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实在难留, 手拉着哥哥的手, 送哥送到大门口。 哥哥你出村口, 小妹妹我有句话儿留, 走路走那大路的口, 人马多来解忧愁。 紧紧地拉着哥哥的袖, 汪汪的泪水肚里流……” 走西口是“中国近代史上最著名的五次人口迁徙”事件之一,从明朝中期至民国初年,四百余年的时间里,无数山陕、河北人背井离乡,打通了中原腹地与蒙古草原的经济和文化通道,带动了北部地区的繁荣和发展。 “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挖野菜”。“走西口”是一部辛酸的移民史,在这条路上,无数饱含希望的穷苦人死去,无数人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满含希望继续前行。 而走西口这首脍炙人口的山西民歌,将男女至爱、离情别绪与人生苦情一并抒发,以凄婉的歌声,揭开了移民史上波澜壮阔的一页,饱含着时代的沧桑。 众人还没有从那高亢、饱含深情的声音中反应过来,王松已经唱起了另外一首有名的民歌: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 九千九百九呀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从此后 你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洒着红绣球呀 正打中我的头呀 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梁酒呀 红红的高梁酒呀,嘿……” 林大虎疑惑的在一旁问道:“大官人,这高粱酒是什么酒啊,就是红曲酒吗” 这个年代,还没有高粱酒。王松想了一下,回道:“这高粱酒,是比烧酒还纯的一种好酒。有些人家嫁女儿的时候,会自己酿造一些这样的好酒,作为自己女儿的嫁妆。” 林大虎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液,向往的说道:“怪不得是搭起了红绣楼,抛撒着红绣球,小娘子招亲,这样的酒一定很好喝!” 李孝春也在一旁打趣道:“大虎,不知哪家的小娘子会倒大霉,嫁给你这个酒鬼!” 张横也是笑道:“讨了娘子,又有酒喝!若是没有战功,讨娘子的银子从哪里来” 林大虎涨红了一张脸,说道:“张大哥,有没有战功,到时候战场上自有分晓,你等着瞧就是!” 众人在一起说笑,折月秀却是脸红了半分。这王松如何一点也不害臊,这样露骨闷骚的曲子,他也唱得出来! 那红红的高粱酒,到底是什么鬼酒,真的那么好喝,真的是女儿出嫁时的陪嫁吗 “你搭起那红绣楼呀,抛洒着红绣球呀,正打中我的头呀……” 山梁上,一个个原来沉默不语、闷骚的士卒也跟着王松大声唱了起来,就连那折小娘子也轻声细语的加入了其中。 群体的感染力是巨大的,她也只是一个年纪尚幼的少女。 看到王松的眼光看过来,她心慌不已,不由得低下头来,加入赶路的义军人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2章 袭击 若是没有火器,没有随身携带的震天雷,给李彦仙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带部下两三百人,去袭击金兵的五六百人。 插剑岭上,他可是见到了震天雷的威力,血腥暴力,却是摧枯拉朽、杀伤力惊人。 砸出去两三轮震天雷,他就不信,这些番子,还能扛得起震天雷的狂轰滥炸! 李彦仙和女真士卒在沙场上真真正正交过手,知道这是真正的女真骑兵,每队50人,整整300人,实力不容小觑。 再加上随行的两三百汉儿步卒,最少也有五六百人。不过看这样子,好似是出来搜刮粮草的,却没有想到在此处和自己的队伍碰上。 连番鏖战之下,太原以南的威胜军、隆德府、汾州、晋州、泽州等地,州县皆空,大多数百姓渡过黄河南下,余者皆是潜入太行山中。这些女真军士恐怕万万没有想到,在女真铁骑活动的腹地,还有一支宋人军队出没。 “李指挥,现在咱们该如何办” 旁边的朱天面色兴奋,心里却是忐忑。 三百人对五六百人,还是纵横弑杀的女真骑兵,由是众人年轻气盛,也是有些踌躇。 李彦仙看了一眼那些无辜的百姓,轻声问道:“若是王大官人在此,你们觉得他会如何做” 朱天肯定的回答道:“那还用问,若是大官人在此,定是早已经冲下去了!” “那些汉儿倒是不用担心,一轮震天雷砸下去,保管哭爹喊娘,逃个无影无踪。” 李彦仙在官军中呆过,知道这些义胜军汉儿是个什么货色。现在看来唯一考虑的是要对付场中的那些女真骑兵了。 “震天雷还没有开过荤,今天就让他们好好尝尝。” 李彦仙低下头来,仔细盘算起来。 女真骑兵的战力,全在这马匹之上,若是没有了马匹,战斗力就会大大减弱。再加上这些番子身披重甲,移动不便,自己的部下绝对可以一战。 机会就在眼前,若是错过了,下次还不知道能不能碰上。 李彦仙唤过部下,板起脸色,对几个军官低声道:“你们都听着,掷弹手用震天雷先行攻击,震天雷攻击之后,再用短枪。一定要记住,不能让番子上马!” 无论如何,也要把女真骑兵控制在马下。忠义军虽然有了骑兵,但是人数太少,还没有经过大的血战。这个时候,仰仗的也只能是长枪兵了。 徐虎点点头,低声道:“李指挥放心,我们掷弹营绝对不会让女真士卒痛痛快快的上马!” 众人纷纷散开,组织好各自的队伍,跟在李彦仙的身后,蹑手蹑脚的向着山脚下而去。 李彦仙带头向下潜去,旁边的军士也都生龙活虎。几个月的地狱式的训练,让这些人腿脚轻便,浑身充满了力量。 尤其是军纪的潜移默化,使得这些义军走在山林之中,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人人都是小心翼翼,屏声静气,这是长期以来高强度训练的结果,今天终于体现了出来。 山高林密,附近不知何处的流水潺潺,再加上被掳百姓的哭泣声,此起彼伏的蝉鸣,不断传来,很好的掩饰了众人轻手轻脚传来的些许杂碎脚步声。 李彦仙轻轻点了点头,义军都弯下腰来,寂静无声。李彦仙不由得暗自赞叹,想不到王松除了一身功夫,练兵也是冠绝一方。 众人距离金兵歇息之处,已经不足50米,树荫下,金兵和汉儿步卒,还有被掳百姓,都是清清楚楚,映入眼帘。 金兵聚成一团,大声呼叫,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汉儿步卒有说有笑,则是相对安静一些,整个场面轻松热闹。 这些金兵还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逼近了周围。 辰时已过,日头高了起来,天气炙热。汉儿步卒们敞开衣甲,但是女真骑兵并没有脱掉铠甲,看来军纪尚是严明。 河边的官道上,躺着几十具尸体,显然都是宋人的百姓。有的尸体血肉模糊,几只野狗就在尸体身上取食,围坐的金军也是不理不睬。 被掳的百姓们围成一团,人群中不时发出哭泣声,显然是悲伤和恐惧不能自已。旁边十几个拿着骑枪长刀的女真军士,则是虎视眈眈的巡视着人群。 李彦仙心头怒火中烧,这些禽兽南下,不知犯下了多少罪孽,恶贯满盈,今日定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他轻轻拉开大弓,把羽箭搭在了上面。 义军都是面色凝重,只等待着李彦仙射出羽箭,便要先发治人。 徐虎手里的震天雷木柄,已经握的湿漉漉。他赶紧用衣衫擦了擦汗手,重新抓紧在手中。 突然,一个年轻女子窜出了人群,向着众人藏身的树林快速跑去,看来是不堪受辱,想要侥幸逃脱。 两个看守的女真军士想要追击,一个身披重甲的女真军官站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了几下,然后从士卒的手上接过长弓,搭了一支羽箭上弦,就要瞄准前方。 “动手!” 李彦仙见事态紧急,猛地直起身来,射出了手里的羽箭,同时大喊了一声。 “嗖”的一声,羽箭破空声而起,李彦仙的重箭急若流星,“噗呲”一声,一下子射入了那名女真军官的喉咙,那人猝不及防,捂着脖子,身体向后倒了下去。而他手中的羽箭,失了准头,飞过正在逃跑的女子,女子一惊,赶紧蹲了下去,藏在了一棵树后。 “掷弹!” 李彦仙一声令下,早已经急不可耐的忠义军军士们,随着徐虎的怒吼声,纷纷投出了手中的震天雷。 无数的震天雷在空中飞舞,向着女真军士的人群扔了过去。 女真军官中箭倒下,旁边的女真军士一阵哗然,许多金兵纷纷跳了起来,抽出了兵器,虎视眈眈地看着周围。 有女真军官大声说着什么,女真骑士们纷纷向自己的马匹涌去。 “轰!轰!” 阵阵的闷雷声响起,跟着烟柱腾起,整个金兵歇息的地方被烟雾吞没。 第一轮的爆炸声停下来没有半刻,第二轮的爆炸声又接连而起,显然忠义军又甩出他们手里的震天雷。 三轮震天雷轰炸完毕,山下的场地中已经被浓浓的黑夜所笼罩,到处都是金兵的嘶吼声和马匹的悲鸣声。 紧接着,如林的短枪又呼啸着向惶恐不安的金兵们投了过去。义军们一投就是三轮,投完三轮,来不及看结果,义军们便大声呐喊着,向着残余的金兵冲了上去。 “杀番贼!” 徐虎挥舞着长刀,向前奔去。一阵微风吹过,阵地上的浓烟被吹散,他张大眼睛看过去,不禁目瞪口呆。 地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和鲜血,金兵伤员蠕动哭喊,到处都是人体的内脏器官,断胳膊断腿白骨森森。 “娘呀,快跑啊!” 果然,正如李彦仙所料,一阵猛烈的攻击之后,再也受不了这样巨大的伤亡和恐怖,残余的汉儿步卒们,纷纷惊呼呐喊着,向着四处逃去。 而站在地面上的女真骑兵们,则是已经不足百人。 “杀番贼!” 刚才还有些忐忑不安的义军军士们,心头勇气大增,纷纷狂呼呐喊着,冲入了金兵人群。 女真骑士们也是毫不退缩,嘴里面叫喊着,和义军战到了一起。 双方很快的就碰撞在一起,甫一接触,就有数十人的伤亡。女真骑士没有了马匹,功力已经自废了一半,李彦仙手下有两三百人,很快就占据了优势。 李彦仙一人当先,长枪疾如闪电,直冲着一名金兵的咽喉而去,金兵狼牙棒反手一挡,震的李彦仙手臂隐隐发麻,两人很快就纠缠在了一起。 几名女真骑士好不容易迈上了马匹,不是被对方的短枪射翻,就是被义军优势兵力团团围住,马匹加不起速,不得不和对方搏杀起来。 双方各有伤亡,一方殊死一搏,一方人多势众,锐气正盛,瞬间就是生生死死。 一名金兵舞着手中的连枷,震飞了两名义军手里的长枪,随即抡起连枷,把一名来不及后退的义军打的脑浆迸裂,血流满面的倒了下去。 另一名义军趁其不备,从另外一侧长枪迅疾刺出,刺在了金兵的腿上。金兵一个踉跄,连枷挥出,打在了那名义军的背上,义军口吐鲜血,滚了出去。 没等金兵再轮起兵器,两名义军上前,一柄长枪直取咽喉,一柄长枪直取腹部。金兵来不及退去,闪过咽喉的一枪,腹部却一下子被穿透。 他嚎叫着倒了下去。两名义军同时上前,长枪从金兵的喉咙左右刺了进去。 被掳掠来的百姓,此时却是蹲在地上,抱住了头,默不吭声,恭顺如绵羊。一个正在交战的金兵不慎脚下拌了一下,倒在了百姓人群旁边,他嘴里叫骂着,就要站起身来。 人群中,一宋人女子突然站起,手上绳子不知何时已被解开。女子搬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想要砸死那个金兵。 金兵反手一刀,划破女子的胸膛,血流如注,女子腹部殷红一片,手里的石头落在地上,人倒了下去。 被掳的宋人男子依然注目观视,或抱头看地,没有一人站起。 交手的义军红了眼,持枪连刺,金兵连连躲闪,不慎腹部中了一下,金兵脸色狰狞,一手抓住了枪杆,一手挥刀砍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3章 热血 另一名宋人女子猛然上前,死死拖住了金兵持刀的胳膊,又有一名宋人女子抓起刚才地上的那块石头,狠狠砸在了金兵头上。 义军一枪得手,趁金兵头上挨了一下,抽出长枪,又一次刺出,直中金兵咽喉。 血光迸溅,义军的长枪从金兵脖子后透了出来。 金兵尸体“轰”然倒了下去,宋人女子拿起石头,不断砸击金兵头部,直到血肉模糊,这才软绵绵地瘫到了地上,双手捂住面部,失声痛哭起来。 一名女真勇士的狼牙棒狠狠砸下,徐虎一个翻滚躲开,狼牙棒狠狠砸在地上,土石四溅。勇士连续攻击,却都被徐虎躲开。 徐虎一个翻滚,绕到女真勇士的身后,狠狠一刀,女真勇士的腿部遭了一下,深可及骨。 勇士忍痛难忍,跪在了地上,徐虎上去,抱紧女真士卒,从背后割破了他的喉咙。 一枪刺出,地上痛苦嚎叫的女真骑士陡然停止了叫喊,震天雷造成的痛苦,便也荡然无存。 李彦仙汗如雨下,他刚喘了几口气,一个女真军官手舞长刀,接连劈翻了两名义军,向他奔来。想来这个女真军官也明白,李彦仙是这一伙宋人的头目,只要解决了李彦仙,他们才有生存或者反败为胜的可能。 “三人一组,结阵对敌!” 李彦仙拿起长枪,大喊了一声,朱天和另一名义军手持长枪,和李彦仙站成一排,看到对面的女真军官奔了过来,三人对视了一眼,手里的长枪一起刺出。 对阵杀敌,不利用人数优势,绝对是愚夫所为。战争的目的就在于消灭对方,而不是去逞个人英雄主义。 女真军官嘴里骂骂咧咧,仿佛在说李彦仙等人行为卑鄙。看到对方三把长枪刺到,他赶紧手忙脚乱的遮挡起来。 这三人中,朱天和另外一个人都是老兵,李彦仙又是从小习武的高手。三人合击,女真军官即便是部落里面数一数二的勇士,也抵档不了几合。 没有几招,女真军官腿上已遭了一下,紧接着李彦仙长枪刺出,女真军官抵挡不住,面门中了一枪,血光迸现,随即咽喉再遭了朱天一下。 他胸中的血气全无,整个人重重地摔了下去,腾起一地的烟尘。 “无知的蠢货!” 李彦仙冷冷看了一眼对方的尸体,把眼光转向了战场之中。 一番傲战之下,义军已经占了绝大优势,常常是几名义军围着一名金兵攻击。义军长枪轮番叠刺,金兵难以抵挡,纷纷嘶叫着倒地,场地上的金兵越来越少。 几个身负重甲的女真军官想要向山里逃离,无奈铠甲太重。他们一边跑一边脱掉铠甲,想要快速逃离这鲜血淋漓、尸骸满地的修罗场。 朱天一声令下,几十名义军拿着短枪同时扔出,逃跑的女真军官纷纷倒地,竟然没有一人能够逃脱。 场面渐渐安静了下来,许多义军都是精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几个重伤员昏昏欲睡,看来已经是凶多吉少。军医赶紧上来,对伤员们进行施药和包扎。 一个伤员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痛的要命。他咧着嘴对军医道:“军医,你就直接给我绑上就行了,别用酒精,别管它干不干净,我痛的要死!” 军医脱掉口罩,瞪了一眼伤员,嘴里冷冷的说道:“痛就忍着!大官人可是交代过,伤口无小事,一切都要按规定来,否则就是触犯军规!” 伤员马上闭上了嘴,再也不敢说一句不要。 医生仔细洗了洗手,擦拭了酒精,把蒸馏过的烧酒,浇在伤员的胳膊上,伤员大叫一声,痛得差点晕了过去。 “忍着点,马上就好!” 军医快速的拿起酒精擦拭过的针,缝了起来。等缝合完毕,拿出一卷洁白的白布,给伤员仔仔细细的包扎了起来。 终于弄完,军医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点点头说道:“没有大碍,回去好好休养,过不了一个月,你这厮又能活蹦乱跳的上战场了。不想擦酒精,你这厮是不想要这只胳膊了,还是不想要命了!” 这些在后世耳熟能详,老幼皆知的杀毒消菌方法,在这个时代却都是首例。士卒在战场上,主要受的是外伤,只要伤势不致命,通过外科手术中的消毒,以及护理,基本上都能挽救回来。 李彦仙也是感慨的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到王松的脑袋里面都藏着什么,这些芝麻大的小事,他也是事无巨细,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看样子,今天军中轻伤的这八九十人,休养上十天半个月,就又能上战场了。若是搁在往日,这些人里面,一大半人都得死掉。 眼光转到那些重伤的义军身上,李彦仙轻轻摇了摇头,这些重伤的兄弟,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 今日一战,女真人只凭着没有战马的不足百人,就使自己的前营损失了一百多人。不知大官人要怎样批评自己 被掳的百姓们都过来相见,人人脸带泪痕。见李彦仙过来温声安慰,众人都是跪下磕头,嚎啕大哭。 李彦仙赶紧令人扶起百姓,问道:“各位乡亲,你们都是那里人氏,为何会被番子掳掠”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被军士们扶了起来,他满脸都是泪痕,哭喊道:“军爷,小人是介休人氏,番子攻下太原,又到了介休。番子破城后,小人等为虏所掠至此,不意遇上将军搭救,小人等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李彦仙心头一颤,失声道:“你说什么,太原城已经失陷了” 一个女子应声道:“将军,奴家就住在太原府城外。番贼已经于前几日攻破了太原城。听说城破后,王将军和王小将军都是被杀身死,张相公下落不明。如今番贼正在城中大肆杀戮,抢劫财物,太原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了!” 百姓们痛哭流涕,李彦仙也是仰天长啸,两行热泪从他脸上流了下来。 他凄然道:“太原城,终归还是失守了!番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士卒们都是黯然神伤。忽然,一支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李彦仙一惊,转过头一看,王松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下来。 “番贼蹂躏太原城,此仇不共戴天,总有一天,咱们会把它再夺回来!” 王松拍了拍李彦仙的肩膀,沉声道:“番贼暴虐,甚于虎狼。你我兄弟都要保留有用在身,和金贼抗争到底!” 李彦仙抱拳行礼道:“多谢大官人开解!” “你们出去,追杀逃窜的汉儿步卒,这些人坏事做尽,死不足惜!” 王松传下军令,董平带着骑兵,纵马追了出去。 “折小娘子,你也都听到了。” 王松对旁边的折月秀道:“现在太原城已经被女真人攻陷,王总管父子战死,张知府下落不明。若是在下所料不错,他已在女真人手中,不过应无性命之虞!” 按照他对历史的认知,太原知府张孝纯被女真人俘虏,并没有被杀死,后来还在伪齐政权当过宰相。 折月秀黯然神伤,想不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她神色凄然,点头道:“事已至此,王将军何去何从,可以自作主张,不必再往太原。奴家多谢将军了!” 王松摇了摇头。折月秀神色黯然,我见犹怜,大庭广众之下,他却没有办法去安慰对方。 “李兄弟,说一下战况吧。” 王松无奈,赶紧把话题转向了另外一方。 “大官人,我方与番子交战。杀死金贼363人,缴获战马163匹,铠甲313副,其中重甲120副,轻甲180副,金银3000余两,刀枪兵器之物无数。此外还有这眼前的七辆大车,全部都是粮食!” 王松点头道:“弟兄们的伤亡如何” “大官人,我军战死82人,重伤17人,轻伤88人,共计退出战场145人。在下擅自做主,指挥不利,还请大官人责罚!” “你指挥得当,何罪之有!战场上要灵活变通,这样死伤的兄弟或许会更少一些!” 王松指着面前的战场道:“震天雷是咱们的利器,或许可以两次攻击。第一次攻击完成,再用短枪,等女真人惊慌失措,聚于一堆时,再次进行震天雷攻击,再集中优势兵力,或许更好!” 李彦仙心悦诚服道:“大官人教诲,在下铭记于心!” 王松看着眼前的粮食,疑惑道:“李兄弟,这些百姓和粮食……” 刚才的中年汉子走出来回道:“将军,这些粮食都是番子在附近搜刮而来,听说是运往黄榆岭的。那里应该也有番子的军伍。” 王松心头一震,视线扫向远方苍茫的群山,嘴里自语道:“黄榆岭……” 折月秀肃拜道:“大官人,如今太原已经失陷,以我军不到五千义军,五百骑兵,此番前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大官人不如回师,编练士卒,以待有用之身,或可有用。” 王松心中一震,想起历史上的靖康之耻,或许自己真的该退兵,卧薪尝胆,积蓄力量。 “太原城确实是去不得了!” 王松点点头,沉声道:“金人攻陷了太原城,恐怕会两面夹击,对付小种相公,攻占井陉,打通河东河北。我这心里总不放心,无论怎样,还是应该前去,打探一下虚实。” 折月秀心中一热。想不到这王松看似有些无赖,却有一幅忧国忧民的热血心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4章 假途 太行山莽莽苍苍,山西的官道上,300多金兵押着六七辆大车,车夫们汗流浃背,一路向北艰难而行。 大车上面堆满粮食。女真骑兵时不时的上去,抽上一两鞭子,怪声咆哮,督促车夫们用力,早日赶到地点。 一路上,随处可见焚毁的村庄。百姓尸体无处不在,死状各种各样,许多女子面容狰狞、身无寸物,显然是被金兵蹂躏致死。有些尸体已经腐烂,恶臭无比,落在上面的苍蝇也是一个个肥大绿头,显然被人体的营养喂食的不错。 一路上,不断遇到驰骋纵横的女真游骑,众人也不理睬,只顾向前。一队七八人的女真骑兵,非要上前搭话,众人大多数语言不通,只好下手偷袭。 黄榆岭,位于大宋河东道辽州和顺县。地处台地断裂带,东为悬崖峭壁,南北有高山相望,地势险峻异常。 因为此处地形险峻,易守难攻,大宋朝廷曾设了黄榆岭关于此,连接河东河北,乃是太行山中一处险地。只不过随着金人南下,刘韐大军战败,此处早已破败不堪,被匪盗占据。 黄昏时刻,众人护送着的一行粮队,已到了黄榆岭的险要之处。李彦仙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山石险峻,易守难攻,心里不由暗叹,好一处易守难攻的险地。 山上的金兵见几百女真骑士亲自护送粮食而来,都是欢天喜地、毕恭毕敬地把这些女真骑士迎了进去。 “大哥,粮食和饷银送来了,还是女真骑兵亲自押过来的!” 汉军副指挥郑东,兴高采烈跑进了山寨大厅,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直娘贼的,粮饷终于来了!” 寨主胡龙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如今的他,已是辽州指挥使了。 靠着手下上千兄弟,好勇斗狠、心狠手辣之徒不少,战力颇强,胡东得以威震一方,真可谓兵强马壮,春风得意。 “去把尊使请出来,就说粮饷运来了!” 女真人大方,粮食说给就给。那个完颜宗瀚真是个做大事的,看得起他胡龙,不但没要他的金银珠宝,给了他官做,还送来了钱粮。 士为知己者死!女真人如此厚待他胡龙,他自然要拼死拼活,报效对方! 寨门前已经挤满了土匪,这些人显然都听到了粮饷运来的消息,赶过来看看情形。 这些人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图的不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山上虽然也有大把抢来的财帛,但没有大当家胡龙的允许,谁也拿不到一丝一毫。 这饷银可就不同了,这是女真人按人头发下来的,胡龙也不能染指。众人眼睛盯着运过来的几辆大车,全部集中到了寨门前后的空地上。 徐虎扮成推运粮车的百姓,暗地里左右观察。看到土匪们纷纷从远处跑来,全部挤在了大车的两边,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徐虎不由得心里暗暗担心,生怕被对方看出破绽。 他紧了紧衣服,满手都是汗水。他的腰里可是缠着五六颗震天雷,一旦被发觉,只能提前动手。 李彦仙骑在马上,甩手就是几马鞭,打开了几个要过来查看粮食军饷的土匪。土匪们怒气冲天,大声怒骂,纷纷拔出刀来,想要上前火拼。 “他娘的,要不是看在你们送粮草的份上,老子剁了你!” 土匪们终究还是没有动手,押送粮饷的都是女真人,自己终究得罪不起。众人嘴里嘟嘟囔囔,说出几句狠话。然后赶紧向两旁让开,腾出一条大道来。 大寨主胡龙、二寨主郑东、一个风度翩翩的士子,以及几个顶盔披甲的女真人,都站在山寨的门口,似乎是在迎接运送粮饷的队伍。 “韩通事,多谢你了!” 胡龙抱拳道:“回头请你在韩相公面前美言几句,小人感激不尽,自有厚礼送上!” 韩通事摇了摇折扇,笑道:“我大金铁骑纵横天下,望风披靡。胡兄弟择主而事,乃是明智之举。胡兄弟放心,只要守好了此关,在下一定在叔父和宗瀚元帅面前为你美言。” “小人多谢了!” 胡龙大喜,随即低声道:“小人为韩通事准备了200两黄金,还有几幅苏轼的真迹,走时给韩通事带上。” 韩通事眉开眼笑,拱手道:“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二人哈哈大笑,旁边的女真骑兵甚是不满,用不太标准的汉话大声道:“胡指挥使,你不要以为我们听不懂汉话!临走时,可别忘了我们几个弟兄的好处,还有宋人小娘子!” 胡龙哈哈大笑,拍了拍女真骑士的肩膀,大声道:“将军放心,一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还有香喷喷的南人美女!” 几个女真骑兵也是哈哈大笑。胡龙脸上笑容满面,心里却割肉般的绞痛。 送几个汉人女子倒无所谓,关键是金子,今天看样子是要出血了。 “你这厮,做事慢慢吞吞,真是岂有此理!” 眼看寨门大开,一路坦途李彦仙怒喝道:“是不是想挨鞭子,还不动手分粮” “动手”两个字一出口,徐虎心知肚明,扭头大声对后面的“民夫们”道: “女真将军有令,马上动手!” 徐虎站在第一辆车的后面,轻轻蹲下,点亮火折子,捏碎震天雷上面的蜡封,等点燃了导火索,他站起身来,震天雷向着在寨门两边的土匪们扔了过去。 看到徐虎已经动手,李彦仙抽出刀来,大喝了一声:“杀虏!” 推车的民夫全部站起身来,点亮了火折子,随即点燃了导火索,把一个个冒着烟的铁疙瘩向着寨门口的土匪群扔了过去。 几个民夫狂奔向前,他们边跑边点燃几个怀里的震天雷,冒烟的铁疙瘩直奔胡龙等人而来。 “这些家伙在作甚” 胡龙和郑东怔在当地,眼看着一个个“呲呲”冒烟的铁疙瘩,凌空飞了过来。 旁边的女真军士久在军中,攻城拔寨,见到过震天雷之类的东西。 几人大惊失色,哇哇大叫着,赶紧仆倒在地,向一旁滚开。 韩通事惊惶失措,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轰,轰”的巨响连绵而起,几股黑色烟柱腾起,胡龙、郑东、韩通事三人被笼罩在了烟尘之中。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烟柱在土匪人群中接二连三不断蔓延,血肉横飞,惨叫声连连,到处都是人仰马翻。 “弟兄们,杀虏!” 李彦仙大喊一声,拍马直奔前面的寨门而来。其他女真人打扮的300骑兵,则是纷纷拿出刀枪,向惊慌失措的土匪人群而去。 徐虎带着“百姓”,向着四散逃去的土匪扔出一颗颗震天雷。 几个女真骑士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刚才的震天雷虽然没把他们炸死,却也足以让他们魂飞魄散。 等烟尘散去,几个人抬起头来,一群顶盔披甲的女真骑兵,已经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你们在作甚,我们是完颜银术可的亲兵!” 女真骑士大声呐喊,满嘴女真话,谁知奔腾而来的女真骑兵不为所动,骑矛叠刺,长刀狠劈,完全不顾同袍之谊。 “老子是汉人,真真正正的汉人!” 李彦仙冷冷地喊道,枪尖上鲜血淋漓,滴滴而下。 几个女真骑士来不及躲避,很快就血肉模糊,躺在地上,没有了半分生机。 韩通事倒在血泊之中,被炸断的小腿白骨森森,鲜血涔涔而出,他痛苦地哭喊着:“娘啊,救命啊!” 李彦仙连续两枪刺在了韩通事的胸口,在他胸前扎出两个血洞,鲜血染红了整个胸膛。 “背叛祖宗,无父无母,真是罪该万死!” 李彦仙冷冷哼了一声,再一枪,刺入了韩通事的咽喉。 郑东被炸得血肉模糊,气息奄奄。胡龙肩膀上鲜血涔涔,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捂着肩膀,脸如白纸。 “将军,请你饶了小人的性命,小人愿意把寨里的金银财宝都献给……” “嗖”的一声,胡龙话音未落,一支枪尖刺透了胡龙的喉咙,他重重地向后扑倒在地,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 “金银财宝我自然会取!” 李彦仙抽回血淋淋的长枪,大声道:“割下这些贼子的狗头,挂在寨门上削首示众!” 几个义军上马,一人长枪上挑着一个人头,向着土匪的人群而去。义军一边纵马奔驰,一边大声吼道:“匪首已死,还不快快跪下投降!” 两轮数百颗震天雷下去,每一颗震天雷都能炸死、炸伤几名土匪,土匪伤亡惨重,斗志全无。 宋军无情追杀,寨门口和寨子里很快就躺满了尸体。受伤者嚎叫呻吟,其余的胆战心惊,惶惶如惊弓之鸟。 “降了,降了!别再扔了!” 首领已死,土匪们的心理防线瞬间土崩瓦解。众人纷纷跪下,开始投降。 战斗的过程非常轻松,王松带着大军进寨的时候,李彦仙已经在处理尸体和伤者,大量的俘虏瑟瑟发抖,整个的战斗过程已经结束。 “大官人,所获颇丰啊!” 山寨的仓库里,成箱成箱的金锭、银锭,制钱堆积如山,直让李彦仙等人咂舌。 “伤者在此休整,留下一千兄弟在此驻守,其他人继续北上。” 王松目光转向了北面,心里暗自发愁。 金人已打到了这里,也不知种师中到底是吉是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5章 苦涩 静阳寨三面环山,寨前有松溪河,由西向东流经太行山峡谷,由河东流入河北。 此处本是宋军驻守的一处军事要寨,不过看样子也已经被抛弃。众人上了寨子,竟然发现寨子里面士卒营房里面竟然还有被褥,还有少许的粮食,不过已经被蛇虫鼠蚁糟蹋的不成样子。 张横恨恨说道:“想不到朝廷的军队军纪糜烂如此。番子未到,就已经望风而逃了,真是让人可恨之极!” 董平也是摇摇头道:“大宋承平已久,此处已百年不闻兵戈之声。这些士卒,平日安逸惯了,金兵前来,没有投降,已经算好的了!” 兵将糜烂至此,朝廷不知厉兵秣马,励精图治,只知一味苟合。却不知女真人如狼似虎,贪得无厌,欲心难满。 朝廷重文抑武,畏敌如虎,面对这虎视眈眈,凶残无比的蛮夷小族,只能是自取灭亡。 “派斥候前去探查,若是没有异状,明日兵发平定军。” 王松传下令去,让士卒们做好警戒,好好歇息。 睡梦中,王松好像回到了自己乡下的老家,自己还是那个当初瘦弱的孩童。村里的两个混小子过来和自己打架,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满头都是灰土。 后来,只留下父亲对自己粗暴的殴打,母亲小声的哭泣,以及妹妹惊恐的小脸蛋。 忽然,赵良栋那张狰狞的脸又露了出来,他用枪指在自己的头上,瞪大了一双眼珠子,恶狠狠地说道:“小子,千万不要乱动,否则休怪老子翻脸!” 王松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脸上全是汗水,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 他心事重重,看到外面黑漆漆的天空,意乱之下,再也睡不着,干脆洗了脸,披好衣服,出了房门。 山间的空气新鲜冷清,让王松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他在外面踱了几圈,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屋檐下驻守的军士,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来到这个时空,他不能适应的还是时间上的查看和没有钟表的不便。不过军中自有计时的沙漏,计时倒不用王松操心。 军士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大官人,已经过了四更,应该天快亮了!” 王松点了点头道:“你们几个下去歇息吧,我自己出去走走,不用跟随!” 河东、河北糜烂如此,自己一只区区千人的队伍,到底有什么用处?若是种师中被金人两面夹击,自己又能如何 要力挽狂澜,也得有足够的实力才是。就凭带的那几千颗震天雷,远远不够抵挡女真人的千军万马。 难道真要把自己的三四千兄弟,全部抛在这河东之地? 第一次,王松有了畏惧和后怕。 在于大局无补的情况下,他不甘心,也不想把自己的这几千兄弟抛在这里,他要的是积蓄力量,厉兵秣马,更大更多的杀伤女真人,阻止靖康之耻这场惨变的发生。 种师中,种师闵,数万大军,据城而守,若是他们不能抵抗如狼似虎的女真人,以自己的区区三千多义军,难道就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上一次,自己千辛万苦,在杀熊岭救了种师中,这又能怎样,女真大军还不是照样南下,太原城还不是照样被攻破,宋人百姓,还不是照样被屠戮,欲哭无泪! “这……” 王松犹豫不定,甚至有些立即带兵离去的念头。他定定神,强迫自己头脑冷静下来。 平定军、井陉、种师中、他什么都顾及不到,也没有能力解救苍生。现在,他倒是思念自己的那位王青兄长来。唯愿他平平安安,逃回河南府,照顾自己那位母亲。 他要带领自己的兄弟回去,仔细筹划一下,看如何样能阻止女真士卒攻破汴梁,如何样阻止历史上的这场巨变。 也不知道,邓世雄他们,是不是已经进了东京城了 想起历史上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士大夫,王松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见南师久,谩说北群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且复穹庐拜,曾向藁街逢。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不自觉地,王松把这一首南宋陈亮的水调歌头给吟诵了出来。 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只要不畏艰险,跨越雄关漫道,奋起直追,定会有汉日昭昭的一日。 “好一个“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大官人忠心为国,忠孝可嘉,小女子深为佩服!” 不知何时,折月秀一身黑衣,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只是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腥膻如许,大官人是否太悲观了些番子虽然势大,我大宋子民,也定会杀虏报国,对抗金人。” 王松摇摇头,苦笑道:“你倒是想得开,只不过大宋民风萎靡,官府腐败不堪,地方上又无重兵,恐怕金人南下,攻城略地,容易的多。” “大官人心事重重,言不由衷,是否在忧虑继续北上还是南下” 折月秀目如秋水,仿佛能看透人心。她声音虽轻柔,但话语里面却有着说不出的坚定。 “依奴家看来,女真人攻破平定军、井陉关,只在旦夕之间。女真大军南下,围观东京城,也是已成定局。大官人何不撤兵南下,留一有用之躯,和女真人对抗到底” 王松心中暗惊。折月秀太过聪明,总能猜中自己的心事,看来自己还是太过情绪化了些,藏不住心事。 王松点头道:“小娘子蕙质兰心,世间罕有,在下佩服之至。这样也好,明日在下告知众军,克日起程,南下渡河,就在这汴梁城外,和女真人决一死战!” 折月秀微微函首,轻声道:“在下也会随大官人南下,共抗番贼!” 王松犹豫道:“只是如此离去,令尊的下落却该如何查找。在下答应了折小娘子,是不是太寡廉鲜耻了些” “相比于义军几千人的生死,我父亲无足轻重。我也不愿意拿兄弟们的身家性命,去飞蛾投火。大官人,你也太小看我了些!” 折月秀面色苍白,摇头道:“若是能和番子一番血战,战死沙场,父亲日后得知,也会欣慰的!” “折小娘子何苦一心求死!” 王松一愣,不由得劝道:“蝼蚁尚且偷生,令尊下落不明,你还是抱有用之身,等候父女团聚吧。” 想起历史上折家军投金的命运,王松继续道:“折小娘子,若在下所料不错,女真大军汴京城决战之后,下一步就会挥师河外三州。西军之中,种家、姚家和折家都已是损失惨重。咱们南下之后,你可休书一封,寄于令祖翁,保护好家眷,严防女真大军进攻。” 折月秀点点头道:“多谢官人提醒,在下自会解决此事。” 如今金人攻陷了太原,她再让王松带义军北上,于情于理,已经不太合适。 二人一时无言,凝望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山川地貌,无一不输入眼底,植被丰厚,松柏参参。 过了良久,王松才说道:“折小娘子,咱们此行南去,你要作何打算是留在汴京城,还是回府州” 折月秀决然道:“奴家已经说过,会随大官人南下,在东京城和番子决一死战,至于回不回府州,回头另做打算!” 看到折月秀晨纤细的背影,王松一时爱恋不已,冲动之下,脱口而出道:“折小娘子,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半分情意吗?” 一直以来,他想开口让她和自己一起南下,却始终是没有说出来。折月秀已经许配了人家,自己还只是江湖白丁,两人中间隔得东西实在太多。 今夜,四周无人,他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你果真对我有意” 折月秀眼眶一红,身子微颤,她想拒绝对方,却不知为何,话却说不出来。 “大官人,你我有缘无分,我……” 王松上前一步,把折月秀搂在了怀里,伸手揭开她的面纱,就往她的唇上吻去。 折月秀被他强劲的胳膊搂住,一股男子的气味袭来。正在她心神不定之间,双唇已经被封住。 触嘴冰凉,王松加大力度,女子的双唇逐渐变的柔软。王松意动,正要继续用力,脸上却“啪”地一声,挨了一下。 “大官人,你、你我有缘无分。我已经许配了人家,我不能对不起……” 折月秀退后几步,神情恍惚,泪珠簌簌落下。 “你数次救我,洛阳道上,河东之夜,我……今生不能报你的恩情,只有来生了。” “我不要来生,只要今世!” 王松摇摇头,低声道:“折月秀,人生苦短,在下愿意和你双宿双飞,不枉此生,若是……” “没有若是!” 王松还想上前,折月秀伸出手来,摇晃道:“大官人,请你自重,不要纠缠我这已有婚约之人!” 王松“腾”地站住,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是如鲠在喉,吐不出来。 此刻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还和前世一样,乏味无趣,在这感情之事上,始终是个懵懵懂懂之人。 折月秀看王松脸色苍白,不由得心中苦楚,流下泪来。 她婚约在身,若是和王松再生情愫,岂不是让人耻笑,成了折、范两家的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6章 溃军 卫士们远远地避开,无人上前。 王松暗自叹息了一声,肃拜道:“折小娘子,在下多有冒犯,得罪了。” 折月秀轻轻回了一礼,没有言语,神色却已恢复了正常。 突然,远方似乎传来什么声音,王松听了一下,不由得“嗯”了一声,他摇摇头道:“难道是我听错了,北面确实有厮杀声传来!” 折月秀看到山寨里面已经乱了起来,显然远处有军情发生,她脸色平静,低声说道:“大官人,没什么的事,奴家先下去了!” 折月秀还未离开,警戒的军士已经上来,满头是汗,神色之间颇为惊惶。 “禀告大官人,发现大量宋军溃兵,正在越过松溪河,向寨子处奔来,你快去看一看!” 果然有事发生。王松和折月秀都是大吃一惊,王松精神一振,大声说道:“快快带我前去!” 王松迈步向前,折月秀也紧紧跟在后面,直奔着前寨而去。 王松忽然停了下来,折月秀赶紧停住脚步,差点撞在了王松身上。 “大官人,你……” 折月秀脸色一红,王松的面庞就在眼前。 “折小娘子,刚才的滋味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王松对身后的折月秀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轻轻一笑,回过头继续向前赶去。 折月秀脸色通红,想要离去,终究还是红着脸,跟在后面。 张横、董平等人早已在寨墙上等候,看到王松过来,众人赶紧让开位置,张横指着寨子外面,大声说道:“大官人请看!” 王松站上寨墙,向外看去,只见漫山遍野,蚂蚁一般的全是宋军溃兵。他们抱头鼠窜,撒腿狂奔,正是向南而来。 一些宋兵已经渡过了松溪河,直奔寨子这边而来。一些正在舍命渡河,仓皇失措,叫骂哭喊声更是不绝。 已是秋天,松溪河河水不深,只有半人左右,十来米宽,没有渡船也可以涉水而过。溃兵们脱掉了铠甲,扔掉了手上的刀枪,他们你追我赶,仓皇渡河,不时回头张望,显然是怕后面的金兵追上来。 松溪河北面,更有成千上万的宋军溃兵,他们丢盔卸甲,鬼哭狼嚎,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正在向河边蜂拥而来。 远处的天际线上,女真人的骑兵如恶魔一般,在宋人的溃兵人群之中,纵横厮杀,如砍瓜切菜一般,溃兵中竟然无一人转身前去阻挡。 女真骑兵纵马追来,羽箭如蝗,长刀似雪,溃兵们纷纷向两侧的山间跑去,想要逃脱女真铁骑的屠杀。 人如何能跑过战马,再加上女真人硬弓在手,荒野上羽箭纷飞,铁骑纵横,逃兵们一个个地被射翻在地,砍翻在地,处处都是杀戮。 数百女真骑兵赶到了松溪河旁,把溃兵纷纷赶下水去,一些女真骑士下马,站在水边,拿起两三丈的骑矛往河里面猛捅,溃兵们一个个被戳翻在水里面。女真骑士们张弓搭箭,对着河面上密密麻麻的溃兵不停猛射,溃兵们哀嚎呻吟,松溪水为之阻塞,鲜血染红了整个水面。 城墙之上,众人都是面红耳赤,怒火攻心。董平捶了一下寨墙,恨恨道:“成千上万的士卒,竟然不敢对抗追踪的区区千百番兵!大官人,你让我率兄弟们下去,给番贼一点颜色瞧瞧!” “现在不是时候!” 王松摇头道:“溃兵满山遍野,你带人下去,还没有形成队形,恐怕已经被冲散。宋兵血气全无,引劲待戮,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等待时机吧!” 忽然,张横指着远处一处战场,大声说道:“大官人请看,那里好像有人在和番子交战!”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队二三百余人的宋人骑兵,在溃兵人群之中和一群女真骑兵且战且退,向着松溪河岸边而来。 为首的十几名宋兵在马上拉开长弓,频频射向追击的女真骑士,这些宋军臂力强劲,箭法精准,不断有女真骑兵被射于马下。 女真骑兵看宋军厉害,停止了追击溃兵,发一声喊,一起向这群宋兵围攻而来。 女真大队箭如雨下,宋兵虽有盾牌遮挡,但难免露出空隙,不断有人马倒下。宋兵且战且退,等到了松溪河边,已经剩下了不足五六十人。 众人观战之时,溃兵们也发现了寨墙上有宋军镇守,他们一窝蜂跑到了寨门前面,王松传下令去,士卒们打开了寨门,溃兵们潮水一般的涌了进来。 看到寨门打开,所有的宋人溃兵都是加紧了脚步,他们兵器铠甲也不要,纷纷向着寨子大门跑来。有人绊倒在地,很快就被蜂拥而过的溃兵们踩死,没有了声息。 再看到五六十人的宋兵,十几人下马断后,其他人踩着河中的宋兵尸体,牵马过了松溪河,然后在河对岸捡起长弓羽箭,向着追击的女真骑兵射去。 断后的十几人又有人倒地,眼看女真骑兵越来越多,宋兵射完手里的羽箭,抄起盾牌,在河对岸同伴的掩护下,纷纷渡过河来,和自己的同伴汇在一起,上了战马,然后跟在溃兵的人群之后,向着寨子的方向移去。 王松见这些宋兵箭法高超,进退有据,不由得喝彩了一声,看来这几十人才是大宋禁军的骑兵精锐。 女真骑兵无奈,只有下了马,待马过了河,这才翻身上马,一起向寨子的方向席卷而来。 众人从城墙上看去,女真人足足有几千骑之多,满山遍野,光是那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就已经是地动山摇,让人胆战心惊,魂飞魄散。 女真人箭如雨下,还击的这一队宋兵,又在撤退的道路上,倒下去了几十人。其他的抄着盾牌,牢牢的护住身体和马匹,打马狂奔,很快就到了寨门口附近。 看到反抗的宋兵很快进了寨子,女真番子气的是哇哇大叫。他们并不知道寨子里面的情况,于是驱赶着溃兵,自己藏身于溃兵人群当中,左劈右砍,吓得溃兵哭爹喊娘,而这些金兵则是妄想蒙混过关,冲进寨子里面去,大开杀戒。 张横不由得目瞪口呆,看着寨门口的情况,回头问道:“大官人,这可如何办若是不关寨门的话,溃兵可就把女真士卒们带进来了!” 李彦仙抱拳道:“大官人,要不要小的出去冲杀一阵,阻挡女真大军一下。” 王松看了看满山遍野的溃兵,再看了看狭窄的寨门口疯狂而入的溃兵,摇摇头,沉声道:“番子想进来,就放他们进来。不过再想出去的话,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王斌对董平道:“召集所有掷弹兵上前,在寨墙两边埋伏。真是狂妄之极,几百人也敢冲击千军万马!给这些女真番子好好的留点纪念!” 董平拿着长枪而去,王松招呼掷弹手上前,纷纷就位。 溃兵们潮水般涌进寨来,纷纷向着后面撒腿跑去。溃兵们脸色苍白、惊慌失措,个个都如丧家之犬一般,那里还有半分军人的样子。 王松摇了摇头,大声喊道:“立盾列阵,准备作战!” 盾牌“梆梆”作响,在两边竖起,犹如两堵墙一样,架在了寨门口两边。有些溃兵慌不择路,不再向前,反而向两边而来,想要冲破义军们的盾墙,逃到后面。 无耻之尤,王松怒不可遏,大声喊道:“刺!” 义军们手里的长枪刺了出去,血光乍现,立即倒了一片的溃兵。侥幸未死的哼哼唧唧的起来,捂着伤口,嘴里骂骂咧咧,向前而去。 转眼间,女真大军已经到了寨门口,众人都是急不可耐,王松却是不动声色,摇摇头道:“放进来一些再说!” 十几个宋人骑兵也已经进了寨子,几人留在寨边,护住了寨门左右,指挥着溃兵通过寨子。遇到单独上前追击的女真士卒,就放开和女真士卒作战。 为首的两名宋兵尤其凶猛,一个年级稍长,二十几岁,一个脸形瘦削,却是温文尔雅。两人一左一右,两杆大枪呼呼作风,三招五式就把女真骑士捅下马去,竟有万夫不当之勇。 女真士卒的先头部队已经冲进寨子,这十几个宋兵挡在溃兵的最后面,在为首二人的指挥下,且战且退。女真士卒雨箭齐飞,射在宋兵的盾牌上面,“邦邦”直响,几名宋兵一时不慎,又给射倒了下去。 两个为首的宋兵和部下搭弓射箭,羽箭驰飞,逼得女真骑兵手忙脚乱,慌忙列盾遮掩。宋兵趁机把受伤的几个弟兄又拖了回来,其中一人看起来好像是军官,胸口插了几支箭簇,眼看是活不成了。 宋兵撑开盾牌,两个宋兵射箭断后,一行人打马狂奔,跌跌撞撞的进入了寨门,直向后而去,转眼已经是百步之远。 女真骑兵呼啸着冲进寨来,挥舞武器向两边的盾阵攻击,却发现盾牌林立,长枪如林,攻不进去。 女真骑兵丢下了几十具尸体,却不后退,恶狠狠向前冲去,想要冲乱前面的溃兵,趁机绕过去,攻破两边的盾阵。 两个宋兵却转过头来,和自己的十几个同袍一起,堵住了前路,和女真骑兵交战起来。 “好!” 王松不由得喝了一声彩。 这十几个断后的宋兵临危不乱,凶猛异常,那两个手持长枪的宋兵尤其强悍,女真人的骑兵竟然攻不进去。 想不到宋军之中,竟然还有这种勇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7章 争雄 折月秀戴上头盔,披披上战甲,长刀在手,已经跨上了战马。李彦仙暗暗吃惊,此女看起来红颜祸水,柔柔弱弱,手上拿着那么重的长刀,却是毫不费力,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松聚精会神地注意眼前的战况,看见涌入寨门进来的女真军士,已经足足有三四百人,正面截击的十几个宋兵已经是苦苦支撑,王松大喝了一声:“掷弹!” 两边各有100掷弹兵站起,点燃手里的震天雷,向着女真骑兵的人群砸了过去。 听到寨墙里面已经炸响,寨墙外女真军士也蜂拥而至,董平站起来,怒喝道:“掷弹!” 寨墙前的400掷弹兵,听见董平的怒吼,也马上点燃了震天雷,向着寨墙外密密麻麻的女真骑兵人群扔去。 随着“轰,轰”的声音响起,寨里和寨墙外都是被黑烟笼罩。掷弹兵连续两次的攻击,让寨门前,寨门口这一块区域,瞬间被黑烟笼罩,成了尸山血海。 紧接着,无数的短枪扔了出去,覆盖了寨门内外的天空。持续了三次射击以后,在女真军士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寨门大开,王松带领众人上马,一起顺着斜坡,向寨门冲去。 两旁的刀盾手撤开,无数的骑士跟在王松身后,向着寨门外杀去。 看着周围震天雷爆炸下的惨状,和女真骑兵交战的几个宋兵目瞪口呆,人人都是脸色煞白,心惊胆战。 和他们缠斗的几十个女真骑士,此刻也是冷汗淋漓,有人在马上,忍不住呕吐起来。 无数的战马、女真骑兵在血泊里面悲鸣,满地的断肢、断腿遍地都是,人、马的内脏、肠子流淌满地,看着煞是恶心。 震天雷包扎覆盖的区域,坐在马上的女真军士区区可数,他们个个呆若木鸡,坐在马上,仿佛忘记了这是战场! 烟尘腾起,惊心动魄的怒吼声传来,几百宋人顶盔披甲,手舞着长枪长刀,凶神恶煞般冲了下来,为首的一人手持一杆铁枪,横冲直撞,直如杀神一般。 王松飞马向前,借着马势,一枪捅翻了一名番子,随后马势不减,反手一撩,刺伤了一名番子的战马,战马吃痛,前蹄高高扬起,把那番子从马上掀了下来,跟随上前的张横抬手一枪,刺穿了他的喉咙。 一个金人悍将反应过来,见王松来势凶猛,几个同伙都已经死伤在他的枪下,勃然大怒,抡起手里的狼牙棒,当头一棒,砸了过来。 “来的好!” 王松叫了一声,横起枪杆一拨,枪棒相交,砰然作响。 还没等王松再出招杀敌,一匹黑马旋风一般的从他的身后窜了过去,反手一刀,就割破了那名女真勇士的喉咙。 王松一愣,向前看去,马上的人虽是顶盔披甲,但刚才侧身交战的瞬间,王松还是看出来了头盔下面那张如花的娇颜,正是折月秀。 “不要冲的太远!” 王松心中一急,立即拍马赶去,手中铁枪改刺为砸,一个番子躲闪不及,头上遭了一下,兜鍪塌陷,血流满面,闷哼一声,栽下马去。 王松赶上折月秀,两人纵马在先,瞬间就出了寨门,500骑兵跟在身后,直向寨门外的女真大军冲去。 两名使长枪的宋兵相对一眼,圆脸汉子对旁边的几个同袍喊道:“众兄弟,咱们再去冲杀一阵!” 二人打马狂奔,一马当先,向面前的二三十名番子冲去。这些女真骑兵因为和宋兵贴身交战,侥幸的逃过了震天雷的轰炸。 两旁的长枪兵上前,把寨子里残存的女真骑兵团团围住,长枪轮翻捅刺,女真骑兵被长枪兵缠住,战马冲不起来,一个个地被刺下马去。 两名宋兵打马狂奔,跟在义军骑兵的身后,向着寨门外而去。 转眼之间,众人就出了寨门,势如下山猛虎,如热刀切油般,扎进了寨门前残留的女真残军。 这些女真军士,早已经被炸得魂飞魄散,十成不到三成,完全没有了斗志。想要转身退去,却和冲出来的宋人骑兵撞在了一起。 女真军士都是猝不及防,想不到对方竟然冲了出来,当头的几个宋兵尤其凶猛,一马当先的宋将更是骁勇异常,他所经之处,女真勇士一个个地被他砸翻、刺翻马下,几无一合之将。 王松和折月秀一马当先,挡路者望风披靡,没有几合,不是被砍落、刺落马下,就是被砸落、扫落马下,触者筋折股断,非死即伤。张横、董平等人分列左右,众人势若猛虎,大声怪叫着,只是向前横冲直撞而去。 正在渡河的女真军士为之一愣,看到宋人骑兵竟然冲出寨门,席卷而来,女真军士纷纷打马过河,催着马匹迎了上去,双方很快碰撞在了一起,瞬间就进入了苦战。 王松狂性大发,在女真大军人群中大开大合,连刺带捅,女真军士往往支撑不了几回合,就被打落马下,直如摧枯拉朽一般。 跟出来的两个宋兵暗暗称赞,二人赶了上来,跟在王松的左右,三人一起,三柄长枪势若游龙,枪枪都是直取女真骑士要害。 女真士卒望风披靡,再强的勇士也不是这三人一合之敌。折月秀、董平几人在旁边左劈右砍,短短片刻时间,倒在几人手下的女真将士,就已达三四十人之多。 一名女真大汉狼牙棒狠狠砸下,折月秀手臂酸软,马匹支撑不住,把她从马上摔了下来。 女真兵抄起狼牙棒,搂头就是一棒砸下。旁边一枪刺过来,生生把女真汉子的狼牙棒荡开。折月秀赶紧一个打滚,避开了女真人的狼牙棒,定睛一瞧,却是王松横枪立马,挡在了她身前。 折月秀脸上汗水涔涔而下,她抹了一把汗水,赶紧站了起来,捡起了钢刀,上了旁边一匹无主的战马。 一枪刺开女真军士的狼牙棒,王松顺势用枪杆砸了下去。女真军士用狼牙棒挡住,王松却是不管不顾,用枪杆连续砸击,用刚才女真军士对付折月秀的方法,生生把他震的手背酸软。 王松一枪砸下,女真军士精疲力竭,躲闪不及,肩胛骨被砸的粉碎,他惨叫一声,从马上掉了下去,王松顺势一枪,刺破了他的喉咙。 折月秀翻身上了马,王松经过她身旁,看着她红彤彤的脸庞,低声道:“折小娘子,你真美!” 折月秀拿着长刀,坐在马上,心里一阵恼怒,一阵甜蜜。 她微微摇了摇头,打马向前,跟在了王松的身后。 “去死吧!” 王松一声暴喝,一枪刺穿了一名女真军士的胸甲,生生把那人挑了起来,双臂再一发力,把他甩了出去,砸翻了另外一名坐在马上的女真骑兵。 “好臂力,好武艺!” 使铁枪的圆脸宋兵喝了一声彩,长枪大开大合,把两名女真骑士从马上打了下去,大声喝道:“将军好武艺,在下佩服之至!” 另外一名使枪的瘦削宋兵刺翻了一个女真勇士,也是赞叹道:“将军好力气,真可以说是楚霸王重生,五哥怕都不是对手!想不到河东还有这等好汉!” 王松杀得兴起,大声笑道:“两位兄弟,咱们不妨今日比试一下,看谁杀的金狗更多!” 两名宋兵轰然称诺,三人抖擞精神,专挑女真骑士人群密集处而去。 这三人武艺高强,天生神力,这一番大开杀戒,就连一向自负勇力的女真勇士,百户长、千户长们也是头皮发麻,心惊胆战。在以三人为首的宋军骑兵的猛烈冲击之下,一个个的女真骑兵倒下马来。 女真骑兵死伤惨重,人数越来越少,最后实在撑不住,纷纷退过河去。众人紧紧跟上,又在河边刺杀了几十名女真骑兵。 宋军溃兵看到女真骑兵撤过河去,趁机纷纷从各处潮水般涌来,撒腿向寨门方向而去。 众人意犹未尽,纷纷勒住战马,向北面看去。只见松溪河北岸远处,仍然有大量的宋军溃兵四散而逃,女真骑兵在后从容收割他们的姓名,直若屠鸡宰狗一般。 众人都是血灌瞳仁,却是无可奈何。远远望去,河对岸的女真骑兵,至少有五六千人之多。 己方只有五百之众,刚才一场厮杀,还损失不少。眼看女真骑兵就要追到松溪河岸边,王松挥枪,众人徐徐后退,跟随在溃兵的后面,慢慢退入了寨门。 王松全身都是鲜血,就连枪杆上也是血迹斑斑。他进了寨门,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是阴沉着脸,神色难看。 他下了马,一路走过去,寨内密密麻麻的溃兵们都规规矩矩、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让出一条道来。王松摆摆手,独自上了寨墙。 张横和董平对望一眼,都是默不作声,跟在了王松身后。 折月秀想要上前劝慰,众目睽睽之下,却是抹不开脸面。 站在寨墙边,向着松溪河北面看去,见女真军士肆虐,宋军溃兵哭爹喊娘,王松胸中恨意难平,心潮澎湃。 他“通”地一拳砸在寨墙上,眼睛血红,跟着抬起手臂,指着北面大声吼道:“金贼,我王松与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王松的声音悲凉无比,寨墙下的一众溃兵都是暗自低头,沉默不语。有人麻木不仁,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则是脸露羞愧之色,神态各异。 折月秀心中难受,低下头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8章 英雄 几个宋兵对望一眼,上前肃拜道:“敢问足下可是杀熊岭救了小种相公,人称“赛霸王”的王松王大官人?” 王松一愣,随即抱拳还礼道:“正是在下,不知几位兄弟是……” 一个宋兵大喜道:“王大官人,我等都是小种相公部下的西军,这寨中也多是西军的兄弟。我等和令兄王青都是军中袍泽,所以知道大官人的威名。” 王松精神一振,赶紧问道:“几位兄弟可知我兄长王青现在何处?” 一个宋兵摇头道:“王大官人,平定军兵败,我等都是各自逃命。令兄王青是小种相公的亲兵,想必不是战死,就是逃入太行山中了。” 王松忧心忡忡,自家这位兄长,吉凶难料,实在是让人心焦。 几个宋兵告辞下去,溃兵人群窃窃私语,顿时起了一阵惊叹之声,人人把目光扫向王松。 方脸宋兵拉住董平,低声问道:“这位兄弟,多蒙营救之恩。请问你等是哪里的义军,寨墙上的这位将军尊姓大名” 方脸宋兵刚才在战阵中大杀四方,董平也是佩服,听到宋兵发问,他回道: “我等是河东忠义军,寨墙上的将军乃是义军的首领,河东招讨使王松王大官人。我等随我将军北上,解救太原,谁知太原已破,我等欲解平定军之围,想不到今日遇上了你等。” 方脸宋兵大惊道:“莫非你等就是解救了小种相公,杀了番子上千的王松王将军部下的义军,在下失敬失敬!” 王松走了过来,对着下面的两个宋兵道:“正是在下,两位兄弟,请你们上去说话!” 这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开始思量起下一步的打算。他见这二人武艺高强,便起了笼络的念头。 两个宋兵上了城墙,向王松行了军礼。王松沉声道:“两位兄弟从何而来所属的是哪一位将军或者相公的手下” “将军,我等这些兄弟,都是平定军广锐军的骑兵。平定军已被女真人攻破,小种相公阵亡,我等逃难至此。” 脸色瘦削,颇为英俊的宋兵指了指下面的几个同伴,用略带川音的官话回答道:“如今井陉关已经失守,种师闵将军的四万守军,已是全被女真人击溃,河东、河北连为一体,都处在了女真人的控制之下。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女真人就要渡过黄河,直逼汴梁了。” 王松心头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据城而守,种师中的西军,居然还是度不过兵败身死这一关。 他能偶然之下救种师中一次,却不能救第二次,看来冥冥之中,自有主宰。 种师中阵亡,只是不知道他的兄长王青情况如何,自己回去了,如何向这位所谓的母亲交代? 两个宋兵简单说了一下,王松也是明白了二人的来路。 平定军屯驻的禁军编额有五指挥,每指挥步兵五百,骑兵四百。其中神锐军两指挥和宣毅军两指挥,属侍卫步军司;广锐军一指挥,属侍卫马军司。这几人是骑兵,应该是广锐军指挥。 这二人身高都在后世的一米七以上,是禁军的基本要求。再看这二人都是手背上刺字,应是凭武技而被征用的“效用士”,怪不得武艺如此高超。 只是这二人身旁的长枪,就比一般士卒的长粗许多,可见二人的武力了。 北宋招募军士,称为“招刺”。军方先用刻着尺寸的木梃丈量被抬募者的身长,再检阅士卒们的跑跳动作、能否骑马奔驰,最后又观测其瞻视目力。凡合格者,就在脸部刺字,发放衣物、饷钱等。按各人的身材高矮,分别拨隶上、中、下等禁军和厢军。 在军士脸部、手臂、手背等处,标明军队番号和军人身份,乃是唐末和五代的藩镇遗制,目的在于防止军士逃亡,逃亡后便于追捕。刺字是耻辱的标记,只有罪犯、奴婢或某些官府工匠有这种待遇。当兵是宋时一种卑贱的职业,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肯从军的。 这二人大概害怕沦为“行伍贱隶”,不肯在脸上蒙受耻辱,便凭借自身武技,挣得了“效用土“身份,但却仍不免在手背上刺字。 想起种师中,王松不由得叹了口气,问道:“两位兄弟是哪里人氏,接下来如何打算” 方脸大耳、身材中上,二十出头的宋兵回答道:“将军,在下乃是相州汤阴县人氏,姓岳名飞。这位是在下的军中好友张宪。下面几个人也都是在下的同乡或好友。我等目前尚无些许打算,等回乡以后再说吧!” “如此甚好!” 王松点点头道:“女真大军势大,我军也要南下,保护汴京。咱们一同前行,等到了黎城,几位可以顺漳河水东去,直到相州境内。” “岳飞兄弟,张宪兄弟,你们二人,这武艺可是不凡啊!” 董平在一旁,和两个宋兵有说有笑了起来。 “岳飞,张宪” 王松心里一激灵,猛然转过头来,愕然道:“你说你叫岳飞,乃是汤阴县人氏这位兄弟可是叫张宪在下有没有听错” 宋兵也是不解,他只是平定军中无足轻重的偏校,对方怎可能知道自己 方脸宋兵抱拳道:“将军,在下是叫岳飞,也确是汤阴县人氏。这位兄弟叫张宪,是在下的军中好友。难道将军也知道在下几人” 王松看着眼前这位眉宇开阔、双目炯炯有神的年轻人,还有他那朴实、真诚的脸庞,心里面泛起了千层浪花。 “冻杀不拆屋,饿杀不打掳”,“精忠报国”,“直捣黄龙”,“莫须有”,“风波亭”…… 眼前这个相貌平平,但极为壮实的男子,竟然是历史上最让汉人崇拜、最让汉人叹息、命运多舛的民族英雄,一代战神岳飞岳武穆! 还有岳飞旁边这个脸庞瘦削,温润如玉的青年,竟然乃是历史上岳飞手下第一猛将,岳家军前军统制、金枪将张宪。仅凭其能活捉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杨再兴,便可知其人的勇力如何不凡! 只是张宪最终和岳飞父子同样,被抽去了脊梁骨的赵构和卖国贼秦桧,一起害死,成就了千古之冤。 据说,岳飞初被监押时,悲愤交加,万念俱灰,穷凶极恶的狱卒对他恶语相向,喝令他倚墙而立,“岳飞叉手立正”,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出生入死的大将此时只有“悚然听命”。在他临死前,狱方得令,遣派大力士入囚室,谎称请岳飞沐浴,将其拥入密室之中,“拉肋”用拳脚及钝器猛击他的肋部,活活将岳飞折磨而死。 历史如何,已不得而知,只是面对眼前这位历史上曾挽狂澜于即到,扶大厦之将倾,唤起民族自尊的英雄,王松心头万般念头闪过,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说话。 高宗朝有恢复之臣,而无恢复之君,一句话就道出了岳飞的时代真相。生于南宋这样兵戈四起的大时代,既是岳飞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幸运的是,岳飞生活在了南宋这样一个战乱频仍的朝代,所谓时势造英雄,正是这样一个风起云涌的乱世,才令岳飞有了一个充分展示自己军事才能的政治与军事舞台,成就了他的赫赫战功,千古英名。 但同时岳武穆又是不幸的,处在南宋这样一个崇文抑武,党争不断的时代,而又在有宋一朝最懦弱、最无能、最无耻的宋高宗的统治之下,他的悲剧已是无可避免! 王松也实在想不通,历史上赵构这位白痴,为何能干出如此亲者痛,仇者快,自毁其万里长城的做法! 难道真的是其失去了男人本色,还是赵宋皇室骨子里的自虐性格使然? 岳飞蒙冤而死,中原百姓悲痛万分,天下闻者,无不垂泪,女真人则是酌酒相贺,岳飞之死,令天下忠义之人寒心,而赵构这个缩头乌龟,则是守着南宋半壁江山,苟延残喘,和奸臣秦桧等人得以善终。 天日昭昭,天理何在,天理又何尝存在? “两位兄弟,妾身这里有礼了。” 折月秀看了看王松,上前轻声说道:“如今国家危在旦夕,河北战乱不绝,河东已无朝廷一兵一卒。两位兄弟何不加入王将军麾下,南下东京城,继续抗金。” 王松点头道:“不错,二位兄弟,国家多事之秋,还是随在下一同南下,共抗番贼。” 岳飞和张宪对望一眼,良久,岳飞才回道:“将军盛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家中尚有老母幼子需要照顾,将军恕在下不能从命了。” 张宪看了一眼岳飞,脸上浮起一丝失望之色,他单膝跪下,抱拳道:“蒙将军厚爱,在下愿意追随将军,南下抗金,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王松心里暗叹,自己只是一个区区的招讨使,民兵司令,名不正、言不顺,岳飞肯定是嫌自己庙小、牌子不正。 不过,有一个纵横千军的张宪,已经是此行不虚了。 幸亏折月秀帮自己开口,不然只怕张宪一人也是无望。 “张宪兄弟,欢迎你加入忠义军。若侥幸不死,兄弟我一定上报朝廷,给你一个交代。” 王松上前扶起张宪,朗声道:“咱们兄弟从军入伍,乃是为了杀番子,护百姓、保朝廷。身居要职,也可以更好为朝廷和百姓做事!” 岳飞和张宪二人都是点头称是。要想建功立业,驱除女真大军,手下没有一兵一卒,纯粹是痴人说梦而已。 王松想要致谢折月秀,却见她把头移开,只好作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9章 掣肘 王松心中舒畅,抬起头道:“张横,董平,你们过来一下,从今以后,大家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了。” 董平和张横上前,与张宪见过礼。折月秀见王松面色舒展,心里也是替他高兴。 张宪向岳飞抱拳道:“五哥,回到河北,照顾好伯母妻儿之后,你我兄弟疆场再会,再杀金贼!” 他年方弱冠,纵横万里,封狼居胥,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他只是一众败军之中的小卒,如乱世中一无根之萍,随波逐流。 他虽和岳飞关系虽好,但却还不是十几年后生死与共,祸福相倚的上下级、知己关系。 所谓人生的道路并不相同,机会出现时,自然得紧紧的抓住。 能和“赛霸王”这样的豪杰并肩作战,也算是三生有幸,可遇而不可求了。 “张宪兄弟,岳飞兄弟,我给你二人介绍一下,这位是府谷折家的折小娘子,也是折可存将军的孤女。” 王松指着旁边的折月秀道:“刚才在战场上,你们也都看到了,巾帼不让须眉,折小娘子是实实在在的女中豪杰,大家上前,参拜一下吧。” 岳飞、张宪都是大吃一惊,二人互望一眼,赶紧上前见礼。 “小人等见过折小娘子!” 折月秀轻声道:“张宪兄弟,在王将军军中好生效力。奴家和柔福帝姬有些交情,来日到了东京城,奴家定会给张宪兄弟一个前程。” 张宪心脏直跳。刚才还在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却柳暗花明,似乎前程似锦,如何不让他喜出望外。 他心中明白,折月秀看似是对他许诺,完全是看在王松的脸面上。 如此看起来,这二人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多半是…… 张宪肃拜道:“多谢折小娘子,多谢王将军,小人多谢二位的厚爱。小人祝二位和和美美,百年好合。” 折月秀满脸通红,转过头去。王松则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拍了拍张宪的肩膀道:“张宪兄弟,你真是会说话,在下和折小娘子只是好友,折小娘子已经名花有主,在下今生是高攀不上了。” 张宪目瞪口呆,脸露尴尬之色。折月秀心里酸痛,面色更是尴尬。王松挥挥手,示意张宪不用在意。 岳飞抱拳向折月秀道:“折可存将军抗击番贼,不幸身死,还望折小娘子节哀顺变,以抗击番子大业为重!” 折月秀一愣,王松也是微微一怔。本来他挥兵南返,心里还有些歉然,谁知折可存却已经仙逝了。 王松沉声道:“岳飞兄弟,你刚才说折可存将军不幸身死,可是当真?” 岳飞看了眼王松,疑惑道:“折可存将军逃回定州北寨,已于月前因病过世,此事西军皆知。难道折小娘子不知此事?” 张宪也是点头道:“折可存将军从应州逃回定州,病情加重,仙逝于北寨,由当地官府埋葬,小种相公也是郁郁寡欢。想来折小娘子和王将军一路北上,无暇打听尔。” 折月秀脸色煞白,神情黯然,王松几人,也都一时语塞。 王松沉思了一下,对折月秀道:“折小娘子,如今女真人气势汹汹,南北隔绝,折小娘子即便要去祭拜或者迁坟,也要等女真人退去。如今两河战火纷飞,折小娘子不如和在下一同南下,等时局稳当一些再说。” 折月秀到底是个孩子,再说大军安危,岂能因私废公。如今父亲已死,寻找的心情反而淡了下来。 折月秀点头头,低声道:“一切全凭大官人军令。” 王松心中一宽,对张宪道:“张宪兄弟,女真人兵锋正盛,南下已成定局。我军初创,前军统制这个位置,就非你莫属了。不过,军中自有规矩,一切还要照军规行事。” 张宪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颤声道:“属下谨…遵大官人军命!” 张横低声道:“大官人,张宪兄弟武艺虽然高超,但事关上千兄弟的生死,大官人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王松摇摇头道:“张横兄弟,有你和董平兄弟看着,怕什么!” 董平和张横面色稍缓,一起抱拳退下。 张宪心头一热,再次抱拳行礼道:“大官人放心,小人一定小心行事,绝不负大官人厚恩!”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王松把他扶起来,对旁边略显尴尬的岳飞道:“岳兄弟,女真人犯我疆土,屠我黎民,岳兄回乡后,安顿好家人,不防来洛口或者汴京找我。我忠义军中,始终会给你留一个位置!” 岳飞心下感激,长出了一口气,躬身道:“大官人盛情,小人感激不尽!” 王松点点头,看了看寨外蜂拥而至的女真大军,朗声道:“大家饱餐一顿,平定军的兄弟先走,忠义军断后。在下就不相信,女真人还能拿我作甚!” 军士传下军令,谁知没有片刻,许多溃兵涌了过来,几个为首的找到张横等人,一起恭恭敬敬地抱拳道:“各位将军,我等乃是小种相公部下的西军,各位能否为我等引见一下王将军,我等有话要说。” 寨门前女真人如山如海,直如怒潮拍岸一般,纷纷向寨门前涌来。在女真人军官的指挥下,女真人万箭齐发,遮天蔽日,纷纷向寨墙、寨里而来。一些士卒和留下来的宋兵身上中箭,闷哼着倒下,不得不退出战场。 女真骑兵的弓箭弓力一般不超过五斗,但箭镞很长,形状如凿,有较强的穿甲威力,为保障杀伤力,在战场上一般“非五十步不射”。女真士卒今日到了六七十步就万箭齐飞,显然是因为遭到了重创,心中怒火难熄,迫不及待的想报复宋军。 寨子里留下的两面大鼓被士卒敲的是通通直响,震耳欲聋,守寨的士卒更不含糊,动不动就甩出几颗震天雷,专挑人多处扔。下面的女真军士胆战心惊,生怕那震天雷落在自己头上。 王松暗叫可惜。若不是义军手里的震天雷数量有限,不能持续大规模的轰炸,外面的女真士卒早就死绝了。 寨墙前的一处高地,女真都统完颜银术可坐在马上,看着眼前的战况,双目怒睁,似要渗出血来。 他周围的一众女真将领,个个也都是面色凝重,人人沉默不语。 今日本是一场大胜,不但攻下了天险井陉,还杀死了西军的战神种师中,本以为痛快淋漓的屠杀,竟然成了一场血腥的攻坚战。 就凭这些怂包软蛋,如何能杀伤得了自己上千的精锐部下? “一定要给我攻下山寨,一个不留!” 完颜银术可军令下达,女真大军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漫山遍野,气势汹汹,山呼海啸般地向寨墙而来。 “各位兄弟,你们可知大旗下的金贼大将都是谁” 王松一边指挥士卒作战,一边指着松溪河边、万夫簇拥下的女真大将,向一旁的众将问道。 张宪久在军中,对女真将领颇为熟悉。他看了一下,抱拳回道:“回禀大官人,金甲将乃是女真悍将完颜银术可。攻破太原,此人和完颜娄室之子完颜活女厥功至伟。他旁边的是银甲将是蒲察石家奴,乃是完颜阿骨打的女婿。完颜银术可生性残暴,诡计多端,蒲察石家奴勇冠三军,死在在他二人手下的宋人不计其数,实乃是我朝之大敌!” 王松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两个贼子,这些贼子罪孽深重,欠我汉人实在太多,有朝一日,我非杀此二贼不可!” 历史上,女真人南下为东西两路。西路完颜宗翰,破太原,过黄河。东路完颜宗望,破真定,中山,然后过黄河,两军在汴京城外会师,攻破东京,俘获二帝北上,乃是首当其冲的罪魁祸首。 西路完颜宗翰麾下,表现最骁勇者,就是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和完颜阇母。完颜银术可坐镇太原,攻略山西,完颜娄室经营陕西,杀戮无数,都是罪该万死之徒。 至于其他完颜活女等,烧杀抢掠,不知又屠杀了多少宋人百姓,祸害了多少宋人妇女。 号角声不断响起,一队队的女真勇士上前,又有一队队的女真勇士死伤惨重,纷纷败下阵来。 完颜银术可脸色难看至极,手中的马鞭血迹斑斑,已经有好几个女真将领被他鞭挞,却始终攻不进寨门。 女真大军所向披靡,宋兵不战而溃,说是窝囊已然高攀。谁知在静阳寨这一块小地方,不到一个时辰,他竟然损失了两千精锐,其中的百户长、千户长就不下几十人之多。 这些宋狗,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敢与骁勇善战的女真勇士对抗 大军即可南下,完颜银术可的一颗心,早已经放在了黄河南岸的汴梁城中。那里有如山的金银珍宝,雪白的羔羊似的美女,香醇迷人的美酒,华丽名贵的衣裳,当然还有宋人的万里花花江山。 一匹骏马疾驰而来,激起一地的灰尘,完颜银术可眉头皱了一下。到了跟前,马上的骑士勒住马匹,跳下战马,跪下禀报道:“都统,我前军已与宋兵交战两个时辰,宋军火器甚是厉害,我军死伤惨重,伤亡已过600人,如今还是未能攻进寨去。” 完颜银术可脸色一变,跟着马鞭抽了出去,怒喝道:“回去告诉撒里土,我再给他一个时辰,若是他还拿不下山寨,军法伺候!” 周围众将都是胆战心惊。谁也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山寨,竟然令一向沉稳的女真宿将完颜银术可,如此暴跳如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0章 骄敌 战鼓声密集,震人心扉,王松向寨墙下看去,只见无坚不摧的女真骑兵,纷纷跳下马来,抬着刚刚扎好的云梯,持枪拿刀,不顾伤亡,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嗷嗷叫着,想要攻上寨墙,破寨而入。 “舍长就短,可笑至极!” 王松冷哼一声,大声道:“弓箭手,放箭!” 队伍里面仅有的200弓箭手,手持弓箭射了下去,女真军士如下饺子一般,从墙上纷纷摔了下去。 寨门前,堆积的金兵尸体密密麻麻,有半人之高,遍地都是血泊里哀嚎的金兵,遍地都是鲜血和尸体。 “掷弹!” 王松一声令下,300颗震天雷又如雨点般,纷纷扔了下去。 “轰!轰!”的爆炸声响起,无数柱黑烟腾起,女真军士死伤惨重,后面的军官砍翻几名退兵,大声嚎叫,女真军士不顾生死,纷纷向寨墙上攀爬而来。 王松暗叫可惜。若是有十几门火炮在此,眼前的这些女真军士,还不都成了靶子。 “大官人,兄弟们作战勇猛,久经训练,小人佩服之极!” 张宪在一旁观战,义军作战之勇猛,训练有素,让他不由得感叹不已。 王叔点了点头道:“只是据城而守,胆气尚足。若是要野战,却不知能否过关” 张宪摇头道:“大官人,这些兄弟个个都是勇猛无比,显然军令极为严苛。只要有大官人在,即便是野战,也定是一支强军!” 王松点了点头,张宪久在军中,当然最有发言权,看来自己的这一支新军,经过几场血战,是真的练成了。 寨门前,金兵的尸体越堆越高。不少金兵已经爬上了寨墙,和异军血战起来。张宪和李彦仙等人立即带人上去,金兵又被杀退了回去。 寨墙上血迹斑斑,战死的军士都被拖了进来,下一批军士又补了上去。 这时候,不单是忠义军独自作战,许多的溃兵也都加入了进来。 岳飞看了看地形,抱拳道:“大官人,寨门口尸积如山,如若我军退却,金兵必会爬入寨中,来不及上马……” 岳飞没有说下去,王松却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我军以骑兵冲击,以女真之战术对付女真人。女真人要移开尸体,以骑兵攻击,则要搬开尸体,加上寨门狭小……” 王松拍了拍岳飞的肩膀,赞赏道:“这一仗,就看岳兄的了。在下为你擂鼓助威!” 岳飞大喜,拱手道:“谨遵大官人军令!” 完颜银术可立马河边,眼见攀上城头的女真士卒,一个个的被刺下来,不由得脸色铁青。城墙下的金兵尸体已经堆起了一人多高,松溪河边摆满了伤员。 半个多时辰过去,自己又损失了最少五六百人马。 伤员的嘶叫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完颜银术可心烦意乱,他正要传下令去,命令士卒强攻,却看到女真军士一个又一个地爬上了寨墙,挥舞着兵刃,向寨内而去。 完速冷哼了一声,心里有一丝嫉妒的味道,他尖声道:“这些宋人,一向软弱惯了!原以为今天能有多了不起,想不到到头来还是软脚鬼!” 完颜银术可脸色缓了下来,这些懦弱的宋人,如何能抵挡住他部下的部落勇士们,简直是自取灭亡。 他看了看完速,沉着脸说道:“完速,撒里土的伤亡太大,你带步兵冲一下,给我多斩些头颅,我要看看这些宋人的骨头有多硬,够不够给我盛酒!” 完速大喜,领命而去。 看到成百上千的女真士卒爬过尸体堆,推开寨门,呼啸着向里面而去。完颜银术可不由得摇了摇头。 一个小小的静阳寨,让他损失了几千人马,攻破这样一个破寨子,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撒里土进得寨来,只见前面无数宋兵丢盔卸甲,向后逃去,完全不成阵型。撒里土顾不得歇息,挥舞着长刀,带领金兵们冲了上去。 寨门前,无数的女真军士下了战马,爬过尸体进了寨子,他们尾随在宋兵的身后,嗷嗷狂叫着,向前而去。 完颜银术可长出了一口气,对旁边的将官说道:“马上派士卒上去,搬开尸体,让后面的骑兵进去。” 撒里土带着部下狂奔而上,转眼已经越过了寨子的大厅,众人搭弓射箭,不时有宋人的溃兵倒下。女真将士们哈哈大笑,奔跑的速度更快。 突然,高昂的战鼓声响起,宋人逃兵纷纷绕向两侧高地,紧接着,前方的山道上,传来了巨雷般的震动声,似有千军万马奔跑一般,让人栗然心惊。 撒里土乃是沙场宿将,自然分辨得出,这是几百匹战马奔跑的声音。他大惊失色,对左右大声喝道:“赶快闪开,中了宋人的奸计!” 只是千军万马,哪有那么容易说停就停。前面的女真士卒停了下来,想要转身向后,后面的还继续向前奔跑,女真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岳飞一马当先,张宪和李彦仙分居两侧,500铁骑,狂风暴雨一般,从后寨涌了上来,转眼就和女真大队碰上。 根本不需用力,众人只是把长枪长刀横在马上,拍马向前,借助马力,冲击女真人的步兵。 骑兵身后,无数的宋人步卒踏步而行,开始收割逃过一劫的金兵的性命。 无数的女真士卒被杀死杀伤,无数的女真骑士被撞翻在地,要么被踩死,要么还没有等他们爬起来,就被狠狠的补上刀枪。那些侥幸避开的女真军士,在掷弹兵震天雷的攻击下,鬼哭狼嚎,溃不成军。 骑兵冲击一番后,开始掉头,疯狂追杀女真人的散兵游勇。 岳飞拿起铁枪,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一个女真士卒的头盔之上,女真士卒头破血流,扑地而倒。另外一个女真士卒对着岳飞的马腿就是一刀,岳飞用枪拨开他的长刀,顺势刺透了他的咽喉。 李彦仙不慎从马上跌落了下来。一个女真士卒搂头一刀,想要结果他的性命。只听刀枪碰撞之声,女真士卒的长刀已经被隔开,原来是张宪及时赶到,救了他的性命。 张宪的长枪狠狠砸下,女真士卒横起长刀一挡,胳膊酸麻,再也把持不住,长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李彦仙上前,趁机把枪刺进了他的肋部,女真士卒发出一声呐喊,倒在了地上。 撒里土侥幸躲过了宋军骑兵的攻击,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迎面却是三个宋兵挺着长枪,追了上来。 撒里土虽是部族里面有名的勇士,此刻也是大吃一惊,这宋人的刺杀术如何如此厉害,招招直奔要害! 这些士卒长期只练几招,可以说已经是炉火纯青。电光火石之间,三支长枪已经直奔撒里土而来,撒里土俯身一滚,将将躲过。谁知三支长枪绵绵不绝,又向着他的要害刺了过来。 枪枪直指要害,撒里土大喊一声,左右格挡,荡开了两支长枪,又避开一只,长刀划伤了一名宋兵的小腿,顺势一刀刺向了中间一人的胸口。只要此人向后退缩,他就完全可以各个击破。 谁知中间的士卒毫不退缩,长枪依然向前直刺,直接刺穿了撒里土的前胸。而在同一时刻,撒里土土的长刀也刺中了那名宋兵的小腹。 剩下的两名宋兵红了眼,二人趁着撒里土受伤停顿的瞬间,长枪直刺向撒里土的小腹和咽喉。 撒里土挣扎着躲开刺向自己咽喉的长枪,小腹却已经被长枪刺穿。他拼命拔回长刀,来不及阻挡,对方的一柄长枪“噗呲”穿透了他的咽喉。 完速好不容易爬过了尸体堆,带领着士卒刚刚进了寨子,前面的金兵却面色惊恐,纷纷向后涌来。 听到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完速也知道大事不妙,可能上了的宋人的奸计。 “后退者,斩!” 完速和部将砍翻几名向后退却的逃兵,完速眼神狰狞,大声喊道:“宋人都是软骨头,冲两下就冲垮了。大家跟我一起上,让他们知道大金国勇士的厉害!” 完速手舞着狼牙棒向前而去,一个宋人的骑兵冲过来,撞飞了两名女真士卒。趁着宋人骑兵打马掉头的功夫,完速上前,用狼牙棒砸碎了马匹的后腿,宋人骑兵猝不及防,从马上一下子摔了下来。完速上前,用狼牙棒敲碎了那名宋兵的头颅。 看到主将如此凶猛,女真士卒都是嗷嗷直叫,跟在完速的后面,向前砍杀而去。 完速在后面,看不到前面发生的情况。前面的金兵在岳飞等人的冲击之下,已经是溃不成军,斗志全无。 “后退者斩!” 完速的眼珠子都红了,什么时候大金国的勇士让人像兔子一样的追赶! 但这些步兵里,大多数都是河东义胜军,这些人可没有女真人那么强悍,眼见形势不妙,这些人很快就崩溃了。 完速一棒砸翻一个向后逃去的金兵,又去砸另外一名逃兵,那人却避开他的铁棒,跑向另外一边。 一些溃兵散勇围在了他的旁边。完速一摆狼牙棒,大声道:“勇士们,跟我上,杀完这些宋狗!” 完速的悍勇,倒是震慑住了一些初次上阵的义军新兵。完速奋起神力,砸翻了一个哆哆嗦嗦的宋兵,又击退两名持枪的新兵,指挥着金兵上去,和宋兵进行厮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1章 离别 “直娘贼的,如此嚣张!” 看到乱军丛中上蹿下跳,大声喊叫的完速,张宪怒火中烧,打马就奔了上去。 见对面一匹马横冲直撞过来,马上宋将左劈右砍,接连几个女真士卒被其打翻,非死即伤。完速火冒三丈,轮起了狼牙棒,狠狠地向马匹扫了过去。 张宪荡开狼牙棒,单手接连刺出几枪,趁着完速不停后退,露出中门的功夫,左手拔出铁锏,重重的砸了下去。 人借马力,重若千钧,完速的额骨一下子凹了下去,人也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见他爬起来。 王松看到此幕,不由得暗自赞了一声。看来这个前军统制,张宪是名副其实了。 已经被宋人骑兵冲击得狼狈异常的女真士卒们,原以为可以借着山寨的地形,四散逃走,但是他们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对方步兵的合围之中,无论是部落里多么英勇善战的勇士,在每一个单兵层面上,都至少面临对方宋兵2到3人的攻击,女真士卒完全占不到任何优势。 而西军的溃兵们,这时候也是一个个眼珠通红,在主将如狼似虎的搏杀带领下,这些人也不由自主的疯狂了起来。 一个女真人勇士眼睁大大的,不甘心的倒下。他挥刀已经砍中对方的宋人溃兵,谁知对方竟然不惧死亡,直接用枪刺破了他的喉咙。 王松放下手中的鼓槌,站在高处,看着下面战斗的情景,微微的点了点头。只要和女真士卒面对面的厮杀一次,摆脱掉心里的恐惧感,树立起强大的自信心,自己这一支兵就算是练成了。 就像后世的“白斩鸡”队一样,什么“恐韩”的心里作祟,说白了,一是技不如人,二是骨头软,酒色迷人。 还是李云龙讲得好。两军相逢勇者胜,一个剑士,倒在强者的剑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拔出自己腰里的长剑,没有殊死一搏的勇气,血气全失,这才是一个人、一个民族最可怕的! 新兵们刚开始还略显紧张和不适,搏斗几回合以后,便变得熟练了起来。随着战斗的深入,两人一组或者三人一组的拼刺组合术使用的更加熟练,对面的女真士卒已经陷入到了一片枪林血海之间。 折月秀也看得是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些新兵只是训练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是如此精悍。古之虎贲,也不过如此。 看到王松脸上轻松的表情,她不由得轻声哼了一下,嘴里说道:“王将军练兵之术,可谓是天下无双!只是不知道王将军大言不惭的功夫,是不是同样也是独步海内,谁与争锋” 王松一愣,随即想起来,折月秀应该是为自己坦然承认喜欢她的事实而恼火。折月秀虽然身材高大,但年纪太小,还未长成,若是过上个两三年,那才是“春风十里,珠帘不如”的时候。 “折小娘子,刚才那一……,在下是回味无穷。” 王松哈哈笑了起来,小声道:“今日沙场上两军鏖战,折小娘子和在下二人却在此含沙射影,打情骂俏,也算是在下人生一大乐事了!” 折月秀脸色红了半边,她偷偷看了王松一眼,显然已是春心萌动。 战场上,不断的有士卒倒地,而女真士卒已然是死伤惨重。眼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同袍们,被对方一个个的杀死在地,女真士卒们面若死灰,许多人已经丧失了继续拼杀下去的勇气。 自从近几年和宋人交战以来,曾经战无不胜,屠戮对方为猪狗般的女真勇士们,这到底是如何了 “我要杀光你们这些宋狗!”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真勇士,手里举着一面巨斧,踉踉跄跄奔出几步,就被对面的两个宋兵一左一右,用长枪狠狠刺翻在地。女真勇士脸色难看至极,鲜血从他的伤口咕咕流出。 宋军长枪如林刺出,女真士卒们纷纷惨叫着倒地,就连那些平日最勇猛的百户长、千户长们,一个个也是步步后退,不断倒在对方的刀枪之下。 士卒一旦失去了勇气,就像人没有了灵魂,留在战场上,只能为对方所杀。随着一批批的女真士卒倒下,场地里的女真士卒稀疏了起来。 涌进寨墙的两千多女真军士,在对方的连续冲击之下,已经溃不成军。骑兵之后,大量精锐的步兵在后,攻击绵绵不绝,攻击之迅捷,招数之毒辣,让人招架不得,叫苦不迭。 宋军骑兵连续两次冲击,女真士卒损失了大半,在岳飞、张宪等人的攻击之下,军中的勇猛之士损失殆尽。在对方步兵精准的拼杀之下,寨子里的女真军士越来越少,宋兵的阵线,慢慢推到了寨墙前。 “通!通!” 爆炸声此起彼伏,墙上的女真军士,要么摔到了寨墙之外,要么歪倒在寨墙上,死伤无数,整个寨墙寨门又被宋兵夺了回来。 上百颗震天雷扔了出来,寨门外,正在搬运尸体的女真士卒仓皇退去,留下几十个来不及逃离的倒霉蛋在血泊里呻吟。 “重新在在寨墙上布置!” 王松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冷声说道:“割下女真士卒军官的首级,不要活口。尸体全部堆到站门口,重叠起来,也让番子知道屠杀我大宋百姓的后果!” 士卒守住寨墙,开始打扫战场,众人过来,一起向王松道喜。张宪抱拳道:“今日一战,大官人带领我等,斩杀女真士卒足有四五千人,大官人必将名扬天下。在下这里先祝贺大官人了!” 岳飞浑身是血,抱拳感慨道:“大官人练兵之术,天下无双。个人勇力,也是世间罕有。今日一战,也让番子知道,我大宋自有武夫,休要欺我中华无人!” “大官人,此时还得从长计议!” 张横担忧道:“寨子外面,女真士卒至少有上万人之多,若是女真步兵聚集,带有攻城器械,咱们如何撤去,还请大官人拿个主意!” 王松点点头道:“本官自会考虑。至于战绩,这都是众位兄弟共同拼杀的结果,本官一定会将实况禀告朝廷,一定会给众位兄弟一个交代。这件事情,就麻烦折小娘子了!” 折月秀点点头,轻声道:“王将军放心,奴家自会向朝廷如实禀告今日之战绩,一定会给众位兄弟一个交代!” 王松看了看天色,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倦鸟归巢,看来自己也得盘算,该如何样离开了。 日间先行离开的宋兵有4000多人,留下的也有3000人之多。如此静阳寨中,大概有6000人左右,想要无声无息地离开,恐非易事。 “众位兄弟无忧,咱们夜间就撤,先赶到黄榆岭,和那里的兄弟会合。黄榆岭有足够多的粮食和马肉,粮食无忧!” 王松朗声道:“兄弟们,咱们向南而去,先到黎城县,再渡过黄河,在东京城下,和番子殊死一战!” 被宋人的战鼓和马铃声闹了一晚上,一大早又被宋兵的战鼓声和马铃声惊醒,完颜银术可再也睡不着,心烦意乱的命部下赶紧打造云梯,并从平定军拉一些抛石机过来,以备随时攻寨。 直到次日午后,抛石机才被运了过来。完颜银术可大喜,赶紧命令部下全部待命,准备随时攻寨。 抛石机石如雨下,寨墙的几处都已经被砸塌,桥上的战旗也被砸折了许多,但对方的寨子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只是战鼓擂得更响,马铃声大作。完颜银术可命部下架起云梯,攻进了静阳寨里面。 女真士卒进了寨子里面,看到面前的景象,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十余只瘦小的战马,被拴住了后腿,吊在树上,前蹄下放一面战鼓。女真士卒们看到战马的时候,战马们还在不停的使劲挣扎,两只前蹄刨的鼓面梆梆作响。 另外几匹战马则是拴在树上,腿上挂满了铃铛。原来战马饿了或者累了,就会甩动马蹄,铃铛就会发出声音。 由于吊在树上的瘦马,以及拴在树上的饿马,一直会因为自己的动作,而使战鼓和铃铛发出响声。女真士卒日夜听到马嘶和铃声,没起疑心,也不会发起进攻。 等女真人发觉中计,宋人的队伍已经早走得无影无踪了。 完颜银可术气的七窍生烟。宋兵离开了不知多久,即便对方是步兵,也已经在百里开外,莽莽太行山,根本无法追踪。 完颜银可术无奈,只有通报河东各州县的驻兵,一旦发现有宋军的踪迹,马上向他禀报。 而此时的王松等人,已经到达了百里外的黄榆岭,在岭上歇了片刻,饱餐一顿之后,众人继续南下。 等到了黎城大营,这里已经是河东南部,距离黄河之地不远,众人这才停了下来。 “岳兄弟,回乡后捎个口信给黄崖寨的兄弟,咱们日后再见!” 漳水河边,王松和岳飞、王贵等人告辞。直到岳飞等人的船只消失在水雾中,王松才恋恋不舍,回过头来。 “大官人,对这岳飞,你是不是太过礼让了些” 董平站在王松身后,不满地说道。 临别前,王松让他给岳飞等人,每人都包了一大包银子,可谓是仁至义尽。 “兄弟,你有所不知,这岳飞,哥哥我欠他一份人情!” 王松摇了摇头,董平又岂会知道。不但自己欠岳飞一份人情,历史上的华夏子孙,人人都欠他一份尊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2章 吾国与吾民 站在山寨大堂之上,王松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一盆熊熊燃烧的炭火,兀自出神。 屋外大雪纷飞,天地合一,皆为白色,只有那持枪执刀的忠义军士卒,还在雪中巡弋。 折月秀坐在一张椅子上,低头烤着炭火,独自不语。 另外的几张椅子上,张横、董平、张宪,包括李彦仙等人,也都是面色凝重,众人心思各异。 王松的心思,折月秀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众人在山寨休整的同时,女真人的大军早已经渡过黄河,直奔汴京城下了。 众人大都是步卒,还有伤员,走的是山道,一日最多几十里。女真铁骑纵横,官道便捷,一日上百里、数百里。 女真人东西两路数十万人,义军不足万人,而且被隔在了汴京城以外,要穿过封锁重重的女真铁骑控制区域,谈何容易! 即便是到了东京城下,还不知能剩有几人,于抗金大业有何裨益 如今天寒地冻,山下的百姓,已经全都移到了山口,这倒是省去了麻烦。反正女真大军已经过了黄河,王松反而安静了下来,士兵休整、伤员恢复、百姓安置、震天雷要补充,总需要时间。 “大官人,如今距离女真人南下渡河,已有一月之余。以小人之见,这汴京城不救也罢。咱们兄弟辛辛苦苦积攒下这点家业,若是就这样断送,是否值得” 董平再也忍耐不住,率先开口。这一场场血战下来,忠义军士卒死伤惨重。如今,军中又有了这么多的西军溃兵,乌合之众,又如何能对付得了纵横天下的女真铁骑 王松眼睛看向沉默不语的折月秀,即便是一向杀身成仁的折家子弟,这时候也是保持了缄默,可见前路之危难艰险,也让她犹豫不决。 连折家军数万精锐,尚不敢撄女真西路大军之锋锐,就凭这几千乌合之众,又如何应对得了女真东西两路数十万大军 “大官人,你一片赤诚之心,忧国忧民,小人佩服之至。然则敌众我寡,大势所趋,一目了然。何去何从,你只管下令就是,小人等绝无二言!” 张宪新入忠义军,眼看王松犹豫不定,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说道。 “张宪兄弟,凡事都得审时度势,量力而为,若是一味逞强,白白丢了性命不说,恐怕会给忠义军带来灭谢就过了!” 上百颗血淋淋的脑袋摆在了众军面前,其中包括一些忠义军原来的将领,西军人人心惊肉跳,军心一时素然。 过了几日,队伍整编完毕,补充过震天雷等物,王松留伤员们在山上养病蛰伏,自己则是带着七千义军,离开了山寨南下。 众人下山时,正值大雪纷飞,官道两旁,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百姓们箪食壶浆,人人都是依依不舍,到处都是泣不成声。 “大官人,你可要带着义军兄弟们回来啊!” “义军兄弟们,你们一定要保重啊!”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递上一件红色的披风,王松接过,细看之下,针脚严密,厚重结实。 看着风雪之中蓬头垢面、衣衫单薄的百姓,注意到百姓们眼中的期盼,王松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可怜吾国与吾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章 该如何 邙山地处河南省洛阳市,又称北邙山,位于洛水以北,黄河南岸,属于秦岭山脉的余脉,箫山山脉的支脉。沿黄河南岸流逝,直至郑州左近,全长近两百里。 洛阳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生在苏杭,死葬北邙”,概因这里林木茂盛、景色优美,依高而藏。古诗有云“北邙山上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北邙山由于风水俱佳,乃是众多帝王权贵的陵墓所在,秦相吕不韦,南朝陈后主,南唐李后主,西晋司马氏,东汉光武帝、汉献帝等24位帝王,都长眠于此,而其中大大小小皇族大臣,达官显贵的陵墓,总共超过千座以上。 雪花片片,大地一片苍茫,北邙山南麓的山谷里,七千忠义军将士云集于此。 一路上虽然有金兵的游骑不断出现,但由于众人都换上了几次战胜缴获的金人铠装,再加上军中会契丹话的军士遮掩,倒也没有出什么大的破绽。 女真大军一路攻城略地,唯独他们的身后却是未曾有大军驻扎。众人借着天黑,在山上隐藏了下来,虽然很多人冻得鼻青脸肿,腿脚发麻,但也没有人敢口出怨言。 夜行途中,众人抓了几个金兵俘虏,才知道完颜宗翰率领的西路大军半个月前已经过了黄河,而洛阳和郑州也被以完颜娄室、完颜活女父子为首的女真大军占领。 而完颜娄氏父子,以及元帅右监军完颜希尹领兵五万,则是在潼关外据险而守,阻止陕西前来的西军勤王。 完颜宗翰率领着七万大军,已经向着汴京城而去,看来是要和东路的完颜宗望大军一起,包围整个汴京城。 王松心头发紧,看来历史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女真人这一次是要灭了大宋。 可笑了东京城那些个蠢货,犹自在做什么割地赔款的美梦! 完颜娄室,女真人的战神,王松精神一振,这一次一场场血战,恐怕难免。 天色终于放亮,登高而望,伊洛两川,尽收眼底。王松从山上往下看去,眼光所到之处断壁残垣、满目疮痍,尸骨满途,一队队的女真游骑在官道上来来往往,嬉笑自若,嚣张跋扈,让人视之不由得满腔悲愤,却又无可奈何。 “折小娘子,如此看来,恐怕咱们要进东京城,也没那么容易!” 王松看着下面官道上来去如风的女真游骑,脸上都是郑重之色。 折月秀眼睛盯着官道,也是脸色凝重,听到王松话语,她轻轻点点头。 “王将军,都是我害了你。如今看来,要救这汴京城中的万千百姓,还有大宋朝廷,谈何容易!” “折小娘子,不必灰心,事在人为!” 王松看了看她冻得通红的脸蛋,点头道:“你尽管放心就是,大不了一死,在下一定会尽力而为!” 折月秀看了看王松,点点头道:“若是能战死沙场,我也是今生无悔了!” “那我可舍不得!” 王松脱口而出,随即赶紧压低了声音。 “就是要死,也得我先死在前面。这一辈子,能做些好事,又能和心上的人儿在一起,说什么也值得!” 折月秀看他脸色郑重,显然是发自内心,不由得黯然道:“你这又是何苦”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王松轻声笑道:“我本就是哈姆雷特式的悲剧人物,活着已是多余。总算知道有人喜欢自己,还不好好表现一下!” 眼前就是九死一生,此刻说出这些话来,他倒也是真心实意。 折月秀心里一震,虽然王松说的有些话她不明白,可她也能体会其中的意思。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她如痴如呆,摇头道:“王松,想不到你出口成章,句句都能伤人。可惜……” “可惜你我有缘无份” 王松摇头道:“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前途凶险,若是能和你死在一块,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 折月秀满腹辛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沉默了一下,刚想开口,脚步声响起,张宪和李彦仙几位将领走了过来。 “大官人,抓了几个俘虏审了,女真人的野心不言而喻,他们想拖住前来勤王的西军将士,东西两路大军汇合,破了汴京城。如此看来,我大宋真是有灭国之灾啊!” 李彦仙也是轻声道:“大官人,如今之计,乃是速速打通潼关和东京之间的联系,让勤王的西军将士速速东进,如此方可解东京之围。” 河东出兵之前,众人万万没有想到,黄河南岸的局势如此糟糕。金人兵势如此强盛,大宋已经到了灭国的边缘。 众人也都是暗自惊叹王松的未卜先知之能。看来这一次南下,不经过一场场血战,怕是万万不能了。 “两位兄弟说的不错,打通潼关,迎西军入京畿,确实是上上之策!” 王松沉声说道:“只是我军兵力太弱,以7000义军对抗五万女真精兵,对方还是据关而守,我军可有一丝胜算” 一众将领面面相觑,都是低下头来,人人都是默声不语。 “两军作战,关键在于歼灭对方有生力量,借势而为,此消彼长,这样方有一丝胜算!” 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什么群策群力,三个臭皮匠的考虑,要的就是他的独断专行。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李彦仙忙问道:“大官人有何想法,还请尽管言明就是!” 董平也睁大了眼睛,大声道:“大官人,赶紧把你的锦囊妙计说出来,不要让兄弟们瞎猜!” 一直以来,众人都拿王松当神明一样的看待,王松只是提出了个看法,众人便以为,他有了破敌的良策。 “你们还真以为我是诸葛孔明!” 王松摇了摇头,苦笑道:“潼关以西,前来勤王的西军最少也有五六万人。而黄河以南、京畿周围,各路义军人数也在10万以上。女真人凶残,宋军闻风而逃,畏敌如虎,所以都是驻足观望。只要我军打出一两个胜仗,前来投靠的义军必不在少数。驻守在潼关以东的女真大军担心腹背受敌,自然会撤去。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西京周围,山脉众多,他倒不担心和对方打游击战。再加上有火器在手,什么样的城池他也不放在眼里。 董平摇摇头道:“大官人,打仗我不怕!只是我等也不知女真人在河南府和西京周围的驻兵情况,如何得以攻击!” “答案就在这些女真游骑身上!” 王松指了指官道上不时来往的女真游骑,脸色慢慢变得阴冷起来。 “这些女真游骑,负责巡逻、警戒之事,他们狂妄自大,凶残暴虐。至于这答案,就在他们的身上!” 张宪沉思片刻,眼睛一亮,对王松说道:“大官人,小人倒是有一策。” 他凑近王松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王松转过头来,眼光落在了折月秀身上,笑道:“还请折小娘子,陪着兄弟们,演一出好戏!” 折月秀看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脸上一红,转过头去,心里面暗自嘀咕,不知道这厮又能耍出什么花样。 日头渐渐升起,不知什么时候,雪花已经停止,冬日的朝阳升了起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从山底下看上去,北邙山上一片萧瑟之色。山势茫茫,无边无垠,坟冢累累,松柏苍苍,却是一处形胜之地。 耶律亘跨在马上,正在和同伴打马向西而行。自从女真大军跨过黄河南岸以来,不时的会遭到宋人义军的骚扰,也使得巡逻的队伍人数开始多了起来。 这一队50人左右的女真游骑,奉命巡视洛阳以北,游骑们半个时辰轮换一次,发现任何情况,以吹号角为示警。 听到女真骑士们不断发出的狂笑声,耶律亘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尽管大辽已经灭亡,但在他的心里,仍然还有一份故国情怀。 和故辽上层的士大夫们借金灭宋的心理不同,耶律亘虽然向往中原文化,但却并不怎么恨宋人,反而对暴虐弑杀的女真人没什么好感。 最起码,宋人没有吞并他的故国,也没有杀害他的同袍。 他只是一军中粗汉,骑马射箭,征战沙场,也正是因为他勇力可嘉,所以才能担任了这一队的队头。 田垄间,到处都是冻的僵硬的宋人百姓尸体,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到处烟熏火燎的痕迹,女真人南下,中原之地,可谓是荼毒甚深。 耶律亘微微摇了摇头,自己跟着女真人烧杀抢掠,也不知道这报应,会不会有一天落到自己的身上。 忽然,官道旁的山坡上传来了女子的哭喊声。一众女真骑士勒住马匹,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宋人女子正在向山坡上逃跑,一边跑一边哭喊。而在女子的身后,一名赤手空拳、平民打扮的宋人男子紧紧跟在身后,一边追赶一边大喊着,让女子停下。 耶律亘是契丹人,久在燕地,听得清楚,原来这是一对争吵的年轻夫妇。金兵们打马向前,想要看得清楚。 那年轻女子在山道上奔跑,忽然转过了头来。女子身材高挑,容貌秀美,皮肤白里透红,身材凹凸有致,女真游骑不由都看得呆了。 不等耶律亘反应过来,女真游骑们已经是抽打马匹,争先恐后,纷纷向山坡上追去。 “狗日的,从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耶律亘如梦初醒,嘴里恨恨骂了一句,赶紧跟在后面,所有的骑士一起跟着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章 西京 听到山道上滚滚而来的马蹄声,那一对年轻夫妇都是转过头来,向后看去。待看到是凶神恶煞的女真骑兵时,宋人男子怪叫了一声,也不管自己的娘子,撒腿就向另外的山谷里跑去。 看到宋人男子仓皇逃去,女真骑士们哈哈狂笑,他们打马而上,尾随着宋人女子,很快就转过山口,追到了一处崖石高耸的山谷当中。 宋人女子无路可逃,气喘吁吁,跌倒在地上,点入惊恐之色。 女真骑兵们打马而上,把年轻女子围在了中间,一个个眼睛放光,丑态毕露。 看到楚楚可怜,如此娇艳白嫩的可人儿,女真骑士们一个个心头火烧,他们勃发的欲望冲动,纷纷下了马匹,把宋人女子围在了中间。 “美人儿,你归我了!” 一个女真骑士哈哈大笑,大踏步上前,把宋人女子拉了起来,紧紧搂在了怀中,一张臭烘烘的大嘴巴,就向女子的脸上亲去。 宋人女子趁势站了起来,靠在女真骑士的胸前,她一手拨开了女真骑士伸过来的嘴脸,在女真骑士哈哈大笑时,忽然拔出了他腰间的短刀,在其他的女真骑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划破了那个女真骑士的喉咙。 其他的女真骑士都是一愣,宋人女子拿着短刀,护在胸前,忽然又挥刀刺翻了一名女真骑士,冲出了包围圈,向着山谷里面跑去。 女真骑士们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恼羞成怒,纷纷拔出长刀,嘴里面纷纷大叫着,跟在女子后面,追了上去。 王松在崖石后看得清楚,心里面暗自赞叹。想不到这折月秀演技不错,完全不需要培训,要是放在后世,这又是妥妥的小花一枚。 女真骑士还没有发现这是陷阱,以为只是女子侥幸。他们还没追出十来步,忽然“嗖”的一声,一支短枪迎面而至,正中跑在最前面的那名女真骑士的咽喉,登时把他射翻在地,撞翻了两名后面的女真军士。 紧接着,破空之声四面而至,连绵不绝,数以百计的短枪,呼啸着飞了过来,惨叫声接连响起。除了少数几个女真人骑兵未受伤以外,其他的或死或伤,都倒在了地上。 短枪扎在耶律亘的头盔上和铁甲上,震得他全身隐隐作痛,他的战马也嘶鸣着被射翻在地。耶律亘赶紧趴在地上,竖起盾牌,利用盾牌和死马护住自己的要害。 “邦邦”的声音消失,耶律亘抬起头,只见周围已经站满了持枪执刀的宋人汉子,许多人手中的弩箭,都是对准了自己。 耶律亘只有站起身来,扔掉了手里的长刀。 他四周打量了一下,周围还在血战,山谷里落满了人马的尸体,处处都是鲜血。 而刚才的那个美貌宋人女子,却已经消失不见。 一个女真骑士被射翻在地,他忍着疼痛,抓起腰间的牛角,想要吹响,一支羽箭破空而至,穿透了那名女真骑士的喉咙,顺便把他带翻在地,号角也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 残余的十几个女真骑士被围在人群当中,双方一场血战,只是片刻的功夫,女真骑士们已经有四五人倒下,对方带头的几个汉子,招招致命,显然是高手。 耶律亘心头千般念头闪过,看到一名宋人持枪刺来,他马上跪倒在了雪地里,大声喊道:“各位宋人英雄,请勿动手,在下是契丹人,不是女真人!” 到了生死关头,他实在没有必要给女真人陪葬。 张宪一愣,收回了刺出的长枪,对着周围的士卒说道:“此人留下!剩余的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一个极其雄壮的汉子走了过来,手上的铁枪铿然作响,让耶律亘不由得暗自心惊。 “你是契丹人,想不想讨的一条活命” 汉子话音刚落,耶律亘已经拜服道:“小人愿意!”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刚要离开,耶律亘在后面颤声问道。 “敢问大官人可是大名鼎鼎的“赛霸王”王大将军” 王松不由得一愣,想不到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女真人一方。 洛阳西北隅,处于洛阳城地势最高的位置,这里也是宫城和皇城的所在,宫城在北,皇城在南。宫城东面是含仓嘉城和东城。含嘉仓城里粮窖密集,存储河南府以及洛阳城的官粮。含嘉仓城也处于洛阳城的最北面,就建在北城门徽安门的门内西侧。 天色好不容易晴朗了起来,洛阳北门徽安门的城门楼里,乌古整了整衣裳,懒洋洋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站在了城墙边,打量着下面来往进出城的人。 城门楼里面传来女子的抽泣声。乌古冷冷回头向里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 还是汉人的女子舒服,脾气又好,一个个嫩得能掐出水来。哪像那些女真人妇女,一个个皮肤粗糙得跟老树皮一样不说,性子还蛮横,怪不得女真人都喜欢汉人的万里江山。 一想起城里宅院里面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宋人女子,乌古登时觉得一股热气在自己的小腹里面骚动。他看了一眼冷清的官道,摇摇头,自己还得在这值守半天,真她娘地不是个事儿。 远处官道上,一队女真骑士骑在马上,押着十几辆大车,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乌古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家伙,出去巡逻也不老实,不知道到哪又搞了这么多走粮食,还有这么多的宋人百姓,正好修城墙可以用得上。 张胜等人推着大车,众人都是宋人百姓的样子。在众人厚厚的衣服里面,腰里都挂着五到六颗震天雷。由于是冬天,众人穿的都比较厚,单是从外面,谁也看不出来他们身上到底有没有藏东西。 众人心里面安稳,有这50个货真价实的女真骑士押着,谁也不会怀疑这些人的真假。 等这些人过了吊桥,走近了北城门,乌古才看得清楚,原来领头的就是那个契丹人耶律亘。 乌古才用女真话向下面懒洋洋的打招呼道:“耶律亘,你这狗东西,又弄回什么好的东西了” 耶律亘心里面恨得要死,他勉强挤出笑容,恭敬地说道:“乌古将军,小人在路上抓了一些宋人的百姓。又搜刮了几个村庄,得到了这些粮食,顺便带回来,给大军食用!” 乌古脸色红润了起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长,最多也只是个裨将。耶律亘却叫他将军,心理上得到了满足,也是说不出的舒服。 乌古点点头道:“你这贱胚子,却是有心!回头我禀告一下完颜活女将军,让他赏你一个指挥做做。” “直娘贼的,很快就有你好受!” 耶律亘点头称是,带着粮车和队伍缓缓进了城门。 进了城门洞子,董平低声道:“耶律兄弟,只要你不耍花招,兄弟我说话算话!” 他手轻轻一撩,腰里的震天雷赫然在目。 “若是你耍心眼,咱们一起去见神仙!” 耶律亘点头道:“将军放心,绝对不会出岔子!” 等最后一个车辆进了内城门,宋人百姓忽然放下了车子,后面车上的五六个百姓,从怀里拿出几个圆滚滚的东西,点燃后扔到了城门洞子两边。 扔完震天雷,那些女真骑兵猛然拔出利刃,劈翻了城门洞口两边的十几个金兵,他们从腰间掏出震天雷,在火折子上点燃,这一次,却是一起向着城门楼子上扔了过去。 “通!通!” 震天雷爆炸之声不断响起,腾起阵阵黑色的烟柱。来自苦寒之地的勇士乌古只觉得耳朵一阵嗡鸣,脚下一阵巨晃,差点摔倒在地。 他视线扫过去,城门口的女真军士瞬间倒下了一片,几匹拴在一旁的马匹使劲悲鸣,惨叫声和呻吟声随即阵阵传来。 乌古才反应了过来,“唰”的一下拔出长刀,对着城门楼子里面大声喊道:“快快出来守城!” 他狂呼乱叫,城墙上的女真军士蜂拥而来,众人奔向登城马道,向城下而去。 城门口血迹斑斑,笼罩在了一片烟雾之中,城门口的女真军士死伤惨重,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城门内的女真军士被砍倒一片,到处都是惨叫声和呻吟声。 “冲进去,先灭了完颜活女!” 张宪带领着骑兵,耶律亘带路,众人风一般地向城内涌去,直奔东城,女真副都统完颜活女驻守的西京总管府就在这里。 耶律亘脸色苍白,心里面却暗自浮起一个念头,希望这些人能杀了完颜活女。 乌古一马当先,带领城上的女真军士向下而去,谁知刚刚走到登城马道的一半,又是几十颗冒烟的震天雷扔在了他们脚下。 “轰,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马道上的女真军士瞬间倒下一大半。乌古见势不妙,赶紧带领军士退上了墙头。 仗着城墙的保护,乌古带领女真军士羽箭齐发,一个掷弹手刚露出头来,一支羽箭“嗖”的一声穿透了他的脖劲。 士卒鲜血淋漓,栽倒在地,震天雷也掉在了地下,导火索“噗呲”作响。 董平大惊失色,一脚踢飞了震天雷,震天雷落在城门内的一处空地上,“轰”的一声爆炸开来,腾起一股黑烟。 看对方已经控制了城门口,乌古率领部下在城墙上向城门口两边射箭,一时竟然压制了宋兵的冲击。 眼见被压制在了城门洞子里,董平心急如焚。他让人推下大车上的东西,劈开大车的底板,几个人架着,其他几个人躲在木板后,来到了登城马道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章 斩首 羽箭射在木板上,“邦邦”作响,几名义军被射中手腕和手臂,发出凄厉的叫声。 “直娘贼的!” 董平和几个掷弹手躲在木板后,点燃震天雷,向城墙上扔去。 随着“轰,轰”的声音响起,城墙上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女真军士的羽箭攻势为之一顿。董平立刻命令一部分掷弹手从城外把震天雷甩到了城墙上去。 两面的震天雷夹击,爆炸声不断地在城墙上和城门楼上响起,上面女真军士的惨叫声、惊喊声不断传来,城门上的女真军士崩溃了,董平迅速带人冲了上去。 上了城墙,众人迅速清理了一下现场。数百女真军士远远遁去,显然对震天雷的威力颇为忌惮。城门楼的城墙上到处都是残肢断体,人体器官,城门楼周围更是血水污流,一片狼藉。 乌古断了一支手腕,腿上也是血肉模糊,他躺在血泊里“嗷嗷”呻吟着,看到义军们上来,他挣扎着还想去抓旁边落在地上的长刀。 “死不悔改!” 董平皱了一下眉头,让人上去,补了几刀,结束了乌古的痛苦。 “升旗!” 义军们控制了城门,董平命人把城墙上女真人的旗帜取下来,拿出怀里折叠的大旗,挂了上去,高高举起了旗杆,对着城外奋力摇晃了几下,随后把女真人的旗帜又固定在了城墙上。 这可是在敌后,容不得他们有半分粗心大意,想用痛快淋漓,等击败赶跑了女真人再说。 董平刚占据城门,一队百余人的女真骑士打马狂奔,从东城的街道上跑了过来,到了城门跟前,纷纷勒住了战马。 看到城门上的董平等人,女真骑士们愣了一下,显然不相信宋兵敢光天化日之下来夺洛阳城。 一个女真骑士打着战马,似乎是这一队人的将领,他来到城门前,向着城墙上面大声叫喊,不知在说些什么。 “嗖!” 一支羽箭凌空而至,透胸而过,女真将领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登时气绝。 “震天雷!” 射出手里的羽箭,董平一声大喊,城门上,城门口的义军们一起投弹,直奔眼前的女真骑士。 女真骑士们也已经发现了危险,他们搭弓引箭,一边放箭,一边纵马就向着城门洞两边的登城马道上而去,勇猛彪悍之极。 另一部分女真骑士则是羽箭如飞,射向城门洞子里的义军,企图速战速决,解决这些宋兵,然后关闭城门。 城门洞口,几个义军投出手中的震天雷,却是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其它的羽箭则是射在大车上,“邦邦”作响。其他的义军则是赶紧躲在了大车后。 几十颗震天雷凌空而至,覆盖了冲锋前来的女真骑兵。看着脚底下“噗呲”燃烧的震天雷,这些女真骑兵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等震天雷“通通”的爆炸了起来,他们的惨叫声也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马道上碎石乱飞,女真骑士一个个跌下马来,人马都是血肉模糊,战马发出“嗷嗷”的悲鸣,翻滚而下,砸翻了后面侥幸未受伤的马匹,许多女真骑士翻下马来,和战马一起翻滚着向城墙下滚去,马道上已经没有站立的马匹。 张胜见机不可失,带领义军们扑了上去,女真骑士们翻滚着倒了下来,已是头晕脑胀,再加上身着重甲,难以翻身,在对方攻击之下,完全没了还手之力。 义军一顿枪刺刀砍,结果了大多数的女真骑士。其他几个负隅顽抗的,义军们纷纷退了回去,几颗震天雷甩出去,剩余的女真骑士停止了狂呼乱叫,城门边又恢复了平静。 董平站在城门上,焦急的向外看去。看到一队五六百人的骑兵终于蜂拥而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快些移开大车,放大军入城!” 董平传下令去,士卒们手忙脚乱地忙乎了起来 李彦仙率着500骑兵,旋风般冲进了城里,他们不做任何停留,打马狂奔,直奔东城的女真大营而去。 “弟兄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家想一辈子当小兵,想不想跟在下拼一把,直取金贼的老窝” 东城西京总管府的大街上,张宪一边打马,一边对旁边的50名骑兵喊道。 旁边的50名骑兵都是热血沸腾,领头的一个大声回道:“张将军,你说如何办,我们大伙跟着照办就是了!只要能杀番贼,脑袋掉了我们也不怕!” 张宪看了一旁脸色苍白的耶律亘一眼,大声说道:“耶律亘,只要办好了今日之事,你就是我大宋的功臣,到时必将名扬天下!没有人敢小看于你!你若是想逃走,可别怪兄弟们手下无情!” 耶律亘被夹在中间,暗暗叫苦,不过,他也想看看,这些人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点头道:“将军放心,在下已经把大军引进了城,这叫覆水难收。小人一定会跟着“赛霸王”大将军,好好做事!” 众人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塔塔”作响,快要到了总管府的大门,迎面一队200余巡逻的女真军士正赶过来。 “张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耶律亘心里面砰砰直跳,忍不住眼睛看向旁边的宪。 “这有何难,直接撞过去就是!” 张宪看得真切,这都是河东的义胜军汉儿,心里面登时有了主意 众人打马狂奔,不做停顿,直接撞入了这队巡逻的金兵之间。 金兵们猝不及防,接连被撞翻了几十人,剩下的胆战心惊,赶紧避过一旁,眼看着这些女真骑兵呼啸而去。 “狗日的,从不拿咱们当人看!” 这些金兵把倒地的同伙扶了起来,其中不少人都受了伤。他们嘴里骂骂咧咧,领头的往地上狠狠的吐了口痰,带领着部下牢骚满腹的离去。 “将军,前面就是总管府,完颜活女应该就在里面!” 耶律亘指着前面一栋朱门高户的大宅说道。 张宪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朱门大户,门口有三四十个手持利刃,的是汉话,女真军士指着张宪,大声喝问了起来。 耶律亘正要解释,张宪猛然拔出长枪,一枪刺了出去,女真军士猝不及防,立刻被刺倒在地。 骤起变故,大门口的女真军士都是惊诧地望着这边,还以为发生了龌龊,起了内讧。 “动手!” 就在守卫的金兵懵懵懂懂的的时候,张宪大喝一声,几十个冒着青烟的铁疙瘩被扔了出来,掉在了他们的脚下。 “轰,轰”的炸雷声响起,血肉横飞,惨叫声接连不断,整个总管府大门口笼罩在了一片烟雾当中。 硝烟还未散尽,张宪一打战马,奔腾而上,越过了浓烟,直向总管府里面冲去。后面的骑兵都是抽打马匹,耶律亘被夹在中间,一起尾随张宪而去。 张宪纵马,窜入院内,穿过仪门,只见院子里面豁然开朗,二三十个女真军士手执刀枪,正在慌慌张张地门口跑来,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爆炸声。 “去死!” 张宪纵马而上,右手刺倒一名迎面而来的女真军士,左手长刀横在马上,借着马匹的冲力,接连砍翻了几人。 前面的女真军士躲避不及,被蜂拥而入的50名“同袍”杀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倒在了院子里面。 “关门!” 张宪一声令下,后面的骑士跳下马来,紧紧关上了大门。 张宪纵马奔入总管府大堂,一名衣衫不整的金将从后堂奔了出来。看到张宪纵马上堂,女真军士将领狂怒,手持狼牙棒,指着张宪,嘴里骂着什么。 耶律亘跟在后面,看到眼前的金将,面露欣喜之色,大声说道:“将军,这就是完颜娄室的儿子完颜活女,千万不能让他走脱!” 张宪大喜,心都有些狂跳。他跳下马匹,对着众人喊道:“留下几人封锁大堂门口,其余人继续追杀总管府里面的金贼,这个金狗留给我了!” 张宪奋起神威,挺枪向着完颜活女刺了过去,完颜活女用力荡开。 “耶律亘,你这叛贼!一会儿我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听到对方说汉话,完颜活女顿时醒悟了过来,眼前并不是他的部下,而是不知如何进来的宋人,显然是内外勾结。 完颜活女怒吼一声,挺着狼牙棒扑了上去,二人战在了一起。 “完颜活女,我大辽千千万万同胞的血债,今日就要你这狗贼来偿还!” 耶律亘一反被义军俘虏时的窝囊,放声大骂了出来,就要挥刀而上。 “耶律亘,你退下就是,看我如何斩了他的狗头!” 张宪挥枪而上,把耶律亘隔在了战圈之外。 另外两个义军身高体壮,雄壮异常,他们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紧紧盯着完颜活女,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章 夺城 张宪和对方斗了起来,难解难分,心底另外一番盘算。 小种相公就死在此贼手下,若是今日能够手刃此贼,加官进爵不说,必能名扬天下。凭着王松和折月秀在京城的关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这种天赐良机,绝不可以放过! “番贼,拿命来!” 张宪收敛了一下心神,专心致志地和完颜活女拼斗起来。 完颜活女一棒砸下,张宪用铁枪隔开,随即一枪刺向完颜活女的咽喉,完颜活女用铁棒横但在面目之前,枪尖刺在铁棒上,发出瘆人的金属碰撞声。 两人枪棒相交,愈打愈烈,屋里的桌椅全都被击得粉碎。斗到后来,二人都是额头冒汗,完颜活女更是气如牛喘。 看见完颜活女正背对着自己,耶律亘提刀上前,“唰唰”两刀。完颜活女避过了一下,却避不过第二刀,左腿狠狠的遭了一下,登时血流如注,整个左小腿都被鲜血染红。 完颜活女勃然大怒,转过头来,嘴里叫骂着,铁棒向耶律亘狠狠砸去。耶律亘抖擞精神,和他斗了起来。耶律亘是生力军,完颜活女力气损耗太大,不敌耶律亘,频频后退。 完颜活女气喘如牛,眼看形势不妙,想要逃出大堂,却被门口的两个宋兵齐齐挡住。 两个义军长枪如飞,疾如闪电,一奔咽喉,一奔小腹,完颜活女大吃一惊,赶紧用棒上挡下拨,隔开二人的兵刃。 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两名军士,竟然如此凶猛,也不知哪路宋军,竟然有这样彪悍的部下。 两个义军长枪叠刺,完颜活女手忙脚乱,疲于应付之下,背部一阵钻心的疼痛,一支长枪刺进了他的身体。 枪头一阵搅动,完颜活女痛的直叫了出来。 张宪一招得手,第二枪又刺了过去,完颜活女转身勉强避开,身后义军的两支长枪,又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背部。 完颜活女再也忍受不住,狼牙棒“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不等张宪动手,耶律亘挺起了手上的长刀,上前怒吼一声,狠狠一刀劈了下去。 完颜活女斗大的首级飞了出去,在地下滚了几滚,碰到墙上才停了下来。 “许三、谭雄,你二人立了大功,我定在大官人面前保准你二人,为你二人请功!” 张宪眉开眼笑,大声赞道。许三和谭雄也是喜形于色,一起抱拳道:“多谢张将军!” 他二人都是习武经年之人,国仇家恨,今日得杀女真大将,也是大为宽慰。 张宪大喜,捡起完颜活女的首级,上前拍了拍耶律亘的肩膀,原来以为这契丹人只是个懦夫,想不到却有如此好的手段,看来在女真人阵中,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 “耶律兄弟,好身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宋人的兄弟,何去何从,你自己做主,在下绝不食言!” “小人多谢将军!” 耶律亘眼中有了泪水,摇头道:“小人愿意跟着王将军,跟着将军你,继续对付女真人。完颜娄室俘获我天祚帝,辱我公主,小人今日杀得他子完颜活女,也算是为我契丹人报仇雪恨了!” 天会二年,也就是两年前,完颜娄室率精兵,在夹山余睹谷追击天祚帝,将其活捉。金太宗嘉其神勇,赏其不世之功,大辽由此灭亡,蜀国公主也成了女真人的玩物。 因而,完颜娄室也就成了许多契丹人欲除之而后快的罪魁祸首。完颜活女作为他的儿子,死在契丹人的刀下,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历史上,靖康之耻后,宋人的公主被女真皇室瓜分,竟然有人认为那是爱情,实在不知国破家亡之后,被人肆意凌辱的公主们,居然还能义无反顾地爱上施暴方,不知这是不是历史上的另一次误会。 张宪上前,安慰了耶律亘几句,两个义军许三和谭雄也是上前,宽慰于他。 几人正想离开大堂,却听到后堂传来妇人的哭泣声。众人奔至后堂,推开房门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见床上一名年轻女子赤身裸体,手脚都被绑在床头床尾,下体狼藉一片,兀自正在哭泣。床下地上也躺着两名半裸的女子,只是身上乌青一片,血迹斑斑,瞳孔放大,显然已经身亡。 总管府大门被撞的“蓬蓬”作响,军士前来禀报,说是女真军士在外面在撞击大门。 “大军就要进城,慌什么!” 张宪转过头,大声呵斥道:“进来一个杀一个,若是撞破了大门,就赏他们一顿震天雷,好好请他们吃一顿宴席!” 李彦仙和张横二人,旋风一般涌入了东城,刚过街十字,一队千人的女真步卒迎面而来,骑兵们毫不犹豫,迎头就撞了上去。 女真人刚建国时,骑兵非常强悍。而且随着破辽攻宋,骑兵的数量更是相当之多。当时在金国军队中,骑兵与步卒的数量相当。如今洛阳城中有上万女真人,步卒也有一半之数。 女真人口稀少,这些步卒自然并非真正的女真人,乃是由汉人、契丹人、奚人组成,女真人只占一小部分。宋人虽然只有500骑兵,却是势如破竹,只是一番疯狂的冲刺,这些女真步卒就溃不成军了。 眼见这些“女真骑士”凶神恶煞,疯狂砍杀,几个上前查问的女真将领也被对方不问青红皂白,纷纷砍杀当场。 金兵们心惊肉跳,不知道这些“女真骑士”为什么要发疯。他们丢盔弃甲,狂呼乱叫,纷纷向着东城的大教场撒腿逃去。 顿时冲散了里面刚刚出来的3000多女真人步卒,李彦仙等人紧紧跟在身后,左冲右突,就是无法让女真军士聚成一团。 李彦仙借着马力连连撞翻几人,又借力砍下了另外一人的脑袋,鲜血染满了他的全身,如杀神一般。 在这些骑兵的连番冲击之下,女真军士中的汉人义军首先崩溃了。 这些汉人都是从河东投靠了女真人的所谓“义军”,他们一个个惊慌失措,哭爹喊娘的向后逃去,许多想要反抗的女真军士也被其裹挟着,一起向西边逃去。 只要逃出了东城校场,也就是西边的宫城里,自己的骑兵就会出来支援自己。 “弟兄们,跟我冲,再坚持一下,大官人的大军就到了!” 李彦仙大声对周围的士卒吼着,又向前面的女真军士冲去。几百铁骑跟在他的后面,狂呼乱叫,更增加了女真军士的恐惧感。 完颜商衣衫不整,从自己的营房里跑了出来,看到校场中人仰马翻的情况,不由得目瞪口呆。如何自己的骑兵,在疯狂追杀自己的步卒,难道是说步卒里面的汉人和契丹人又反叛了吗? 他抓住了一个惊慌失色的逃兵,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 逃兵是个汉儿,听不懂完颜商的话,他一下子推开完颜商,转身就跑,生怕被后面的宋人骑兵追上。 完颜商拦住两个女真兵,问两个人是如何回事。这两人也是一头雾水,连连摇头。 “狗日的!” 完颜商大惊失色,追击的不是自己人,只能是宋军了。 完颜商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懦弱的宋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骁勇而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的女真军士里,可是有近千人的女真勇士,他们如何也会这样如丧家之犬一般,慌不择路 李彦仙放眼望去,校场上正在抵抗的金兵,大多数都是女真军士,他们血战不退,也给自己的骑兵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投弹!” 李彦仙怒火中烧,大喊了一声。 数十颗震天雷冒得烟,飞入结阵顽抗的女真步卒大阵,一片血肉横飞,伴随着凄厉的叫声,刚刚集结起来的大阵瞬间土崩瓦解了。 女真步卒们个个面色苍白,回身而退,那些汉儿、契丹士卒更是惊弓之鸟,满较场乱窜。 即便有些女真勇士,也经不起猪队友同伴的冲击,他们被这些同伴裹挟着步步后退,无数的金兵一个一个,倒在了对方骑兵的冲击之下。 更有人群拥挤,互相践踏,无数的金兵被挤翻,随即被踩死在地。较场上人仰马翻,马嘶人喊,混乱至极。 完颜商看的心焦如焚,如果这样退下去,溃败不说,就连西面的骑兵大营也要受到冲击。 完颜商拔出了长刀,劈翻了两个逃跑的汉儿士卒,对身边的将领们大声喊道:“快让他们停下,退到一边,谁要是再逃往骑兵大营,格杀勿论!” 将领们大呼小叫,聚集着一些亲兵,上前对着逃窜的溃兵疯狂砍杀,一时间鲜血迸溅,惨叫声连连,场地上倒下一片。 看到完颜商如此做法,较场上的几百女真军士也是一起,开始对逃跑的汉儿和契丹步卒刀枪相加,砍翻刺伤了不少溃兵。 “直娘贼的,真是不拿咱们兄弟们当人看!” 女真人如此简单残暴、弑杀残忍,反而惹起了溃兵们的暴怒。 “弟兄们,杀了这些狗日的!” 溃兵们怒气冲天,他们也是有刀有枪,立时刀戈相向反,反而把完颜商一伙人围在中间,双方开始拼杀起来。 “你他娘的,老子从河东跟你们到这,饱饭没有吃上几顿,你们却来要我们的老命!弟兄们,给我杀!” 关大山抄起了手里的长刀,隔开了女真军士砍过来的长刀,反手一刀,把那人砍翻。他一声招呼,带领着手下的溃军,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较场上骤起变故,瞬间乱作一团,金兵们互相厮杀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章 破敌 一直以来,女真人摧城拔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汉儿步卒在金兵中从来都是低人一头,除了负载辎重,搬运粮草,就是亲冒矢石,充当炮灰。 今日女真人如此虐杀,让本就心里不平衡,牢骚满腹的汉儿们,戾气瞬间爆发了出来。 骤起变故,李彦仙也是暗暗心惊,见形势反转,他眉头一皱,唤过了部下,一阵叮嘱。 “义胜军的兄弟们,只要杀了女真人,你们的罪过一笔勾销,还有赏银可拿!” 义军骑兵们一起大喊起来,声音传遍了教场,一阵短暂的停顿之后,金兵们又战成了一团,更加惨烈。 世间最难测的是人心,尤其是在面对,利益相关,生死考验的时候。听到了义军的喊话,校场中的义胜军汉儿首先明白了过来,他们一起刀枪并举,恶狠狠杀向了懵懵懂懂的女真军士。 女真军士仓皇应战。无奈步卒中大多数都是汉儿,女真人的人数本来就少,再加上刚才义军骑兵的一番冲击,女真军士死伤了不少,很快女真步卒就落在了下风。 李彦仙吐了一口气,看来用不了多久,西京城中的女真步卒,就要被首先攻克了。 “李指挥,你看,番子的骑兵!” 忽然,部下指着西较场的方向,大喊了起来。 万马奔腾的声音传来,如敲打在心脏上一般,李彦仙心头一震,抬头看去。 无穷无尽,密密麻麻的女真铁骑从宫城处扑了出来,马上的女真骑士个个持矛举刀,面色狰狞。 教场中正在厮杀的金兵很快停止了打斗,许多人纷纷向着较场四方逃窜而去,较场中间除了一地的伤者和尸体,就是稀稀拉拉,不足百余的女真军士。 女真骑兵万箭齐发,刚才还在和对方厮杀的汉儿们纷纷中箭倒地,侥幸逃走的心惊肉跳,逃入了营房之中。女真骑兵也不追击,直接打马,向着校场中间的宋人骑兵而来。 “退兵!” 李彦仙看女真人势大,最少也有四五千骑,带领士卒,退出了校场。 李彦仙带领士卒,一路向北城门处逃去,女真骑兵在后紧紧追赶。女真骑士箭如雨下,后面的一些义军骑士纷纷落马,很快就被后面追上的女真骑士刺杀。 双方你追我赶,很快来到了北城门前的广场。 李彦仙带人到了城门前,队伍打马转向,挨着城墙,一字摆开,人人举起了手上的盾牌,遮住了身体和马头。 城门紧闭,城门前早已等候的一队队义军士卒上前,他们持枪执盾,在骑兵前面排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 女真将领一马当先,感觉情形不对,他挥了挥手,后面的骑士们停了下来,只见城墙之上,身披女真铁甲的剽悍之士一字排开,手持利刃,搭弓张箭,对准了下面黑压压一片的女真人骑兵。当中一名将领十分雄壮,身旁的将领身子纤细,虽然顶盔披甲,似乎却是女子。 洛阳百年皇都,主城道宽度几乎百米,长度更是数里,四五千女真骑兵,从城门口到东什字街口,连一半街道都没有站下来。 “难道这是宋狗,他们到底要做甚” 女真将领疑惑不已,大声传令下去,让部下张弓搭箭,伺机攻击。 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女真将领向后看去,距离自己后方大约五六十米处,一队队宋人士卒拿着盾牌,形成一堵厚墙,堵住了骑士们的后路。 “冲回去!” 不用想,金兵将领也知道中了宋军的埋伏,这就要调转马头,向后退去。 王松站在城楼上,看到女真骑士们的反应,不禁暗暗摇头。 这些女真人,和腐烂不堪的宋军打胜仗打惯了,可以说已经到了狂妄无知的地步,连最起码的侦查巡视都忘了。 这里可不是塞外草原,碧野黄沙,或是燕北平原,可以纵横驰骋,来去如风。这里是中原古都,城中巷战,宋人是祖先。 张横吹响了口里的铜哨,这还是王松在武安县的铁厂做的,每个指挥将领人手一个。随着哨子声响起,街道两旁的房间之中,一个个冒着烟的铁疙瘩被扔了出来,掉在了女真骑兵队伍当中,布满了整个街道。 冒着白烟的铁疙瘩掉在马下,很多女真军士还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出于人的本能,很多女真骑士意识到了危险,他们把身体藏在马匹上面,希望能躲过一劫。 “轰!轰!” 几百颗震天雷在女真骑士的人群之中爆炸,硝烟弥漫,密集的人群更增加了它的杀伤力。闷雷般的爆炸声不断的响起,血肉横飞,连绵不断的惨叫当中,整条街都是被笼罩在了烟尘里面。 一连三次,近千颗震天雷扔出,洛阳城北街火光四溅,浓烟滚滚。碎石乱飞,地面都被炸的坑洼不平,无数的女真骑士被掀下马来。 “投枪!” 王松冷喝一声,张横口中的哨子声又响起,无数的士卒快速向前,短枪从女真骑兵的前后,遮天蔽日地扔了过来。 一次就是两千条短枪,攻击的还是魂飞魄散,暴露在杀伤场中的女真骑兵,女真骑士死伤惨重,惨状不忍卒视。 “放箭,快放箭!” 女真将领气急败坏,声音颤抖,尖声怒喝了起来。 一些女真骑士凭借本能,把手中的羽箭射了出去,也射倒了一些宋兵,但是大多数的女真骑士,都在这一连串的爆炸下,被炸的魂飞魄散,在宋军随后而来的短枪攻击下,女真骑士的马上,人数又稀疏了一番。 一轮一轮的短枪跟着投出,直到第三支短枪投完,义军才停止了投射。 随着街上的烟雾慢慢散去,从街道两旁的房间里面,以及女真人骑兵的前后方,无数的宋人士卒手持长枪,扑了出来,向着街道中间残余的女真骑兵而去。 宽阔的街道上,满满的都是血污,残肢断体到处都是,女真骑士和战马躺在血泊里面呻吟、悲鸣,许多女真骑士断腿断脚,露出的白骨森森,许多人血肉模糊,他们躺在血泊里面,蠕动嚎叫,场面惨烈至极。 三轮900颗震天雷,再加上三轮六千支短枪的攻击,四五千人的女真骑兵,人数已经剩下了不足千人。从残余的军士煞白的脸色上看去,他们中很多人都已惊慌失措,完全凭着一股血气在支撑。 “蛮夷小族,犯下如此罪孽,真当我中华无人!” 王松目光阴冷,挥挥手下去,更多的义军加入了战圈。 折月秀暗暗心惊。满街的尸体层层叠叠,短兵相接,惨烈异常。 鏖战中,原来的宋军大多数都在单打独斗,而忠义军士卒却是几人一组,长枪叠刺,女真骑士死伤惨重,比倒在宋军兵刃下的,不知要多出多少。 原来对杀进东京城不报希望的她,这时候却浮起一丝念头,莫非这王松真能创造奇迹 “大官人,这一场大战,咱们胜了!” 董平的声音有些颤抖,脸色通红。 “两军相逢勇者胜,何况我军早有预谋。” 王松点点头道:“番子烧杀抢掠,骄横跋扈,今日就正好让他们尝尝,这震天雷的滋味!” 董平重重点头。若是没有震天雷,即便义军如何训练有素,如何凶猛,也抵挡不住对方千军万马的冲击。 战场之中,即便是原来的西军,或是没有参加过实战的新兵,此刻也在忠义军老兵的带领下,奋勇向前。那些新加入进来的平定军的西军,此刻更是血灌瞳仁,奋力砍杀,誓要一雪心中的耻辱。 “大官人,属下幸不辱命!” 张宪上来城墙,单膝跪下,双手奉上完颜活女的首级,身后的耶律亘等人一起跪下。 众人一顿震天雷炸退围攻的金兵,然后从另外一条巷道撤回城墙。 “好一个金枪将张宪!” 王松大喜过望,“腾”地站起身来,上前扶起了他。 “张兄弟,你这个前军统制,当的可谓是名副其实!你立下如此大功,这诱敌之策,又是你一手筹画。来日我一定向朝廷奏明你的战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张宪心花怒放,战功事小,关键是得到了主帅的肯定。想他在宋军之中,无人理睬,一皆军校而已。那知到了忠义军中,前军之主,计谋也被纳用。 “大官人,斩杀完颜活女,耶律亘兄弟,还有许三和谭雄两位兄弟,都是立了大功!” “好!好!好!” 王松满面笑容,上前扶起了三人,大声道:“你三人立下大功,自有重赏!” 耶律亘、许三、谭雄三人都是连声称谢,站起来各自退到一边。 张宪抱拳道:“如今大官人拥有西京,正可以稳坐于此,鼓舞我军士气,吸纳万民来投。也许东京之围,不日可解,将军也可立下万世之功!” “张宪兄弟,此言差矣。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王松摇摇头,苦笑道:“今日一战,咱们斩杀金军甚多,又可获得大批粮食,正要藉此歼灭金军有生力量,才是上上之策。若是困守孤城,一旦金人围攻,便是下一个太原!” 张宪冷汗涔涔而下,再抱拳道:“小人孤陋寡闻,差点贻误战机,使大军陷于险境,望大官人恕罪!” 义军取得大胜,在于女真人狂妄骄横,进行的也是巷战和偷袭。若是独守孤城,一旦洛阳城被围,粮草断绝,只能和太原城一样,不攻自破。若是突围,在女真人的骑兵冲击之下,只怕会全军覆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章 招安 王松向下看去,眼见战斗已经稀疏起来,大局已定,遂对着旁边的张宪道:“张宪兄弟,此次洛阳之战,你立了大功,不但斩首了番将完颜活女,而且还出谋策划,让这些狂妄残暴的番子,自动落入咱们的圈套。本官代替我大宋百姓,多谢你了!” “谢大官人夸奖,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关键是咱们还要解救东京城,没有功夫在这里折腾!” 王松拍了拍张宪的肩膀,沉声道:“经验都是积累的。咱们此战的目的已经达到,兄弟们有了士气,大军补充了辎重粮草,各地义军备受鼓舞,已经是大功于天下了。” 张宪点头,退过在一旁。耶律亘上前道:“将军,这城中还有不少的契丹族人,小人想替大官人奔走一下,把这些人招至大官人麾下,不知大官人以为如何” “耶律兄弟,如此甚好!” 王松点点头道:“那就让张宪兄弟陪你走一趟,顺便看看其他俘虏。耶律兄弟,等到了东京城,我和折小娘子会在圣上面前为你美言。你放心,本官绝对亏待不了你和你的族人!” 张横和董平上前,二人一起抱拳,张横肃然道:“大官人,城中还有不少残敌,小人愿意和董平兄弟前去追杀,请大官人下令!” 王松点点头道:“追杀残敌,也得保护自己。你们和李彦仙同去,看管好粮仓,大军好有补给。” 看到张宪,张横等人离去,王松喜笑颜开,折月秀不由得展开一丝笑颜,轻声道:“王将军,你杀了完颜娄室的儿子,就不怕他报复于你就不怕金朝皇室放不过你吗?” 王松见她一笑之下,容颜靓丽,明艳不可方物,心神一荡。 “折小娘子,你笑起来可是好看多了,让我想起来那日销魂一吻!” 王松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不过完颜活女只是在下第一个砍杀的目标,下一个不是完颜娄室、完颜宗翰、完颜宗望,最后就是完颜晟这老贼。这些贼子犯下的滔天罪行,在下要让他们一个个血债血偿!” “你又在说疯话!” 折月秀脸色通红,赶紧转过头去。 王松前一句油腔滑调,后一句却是正气凛然,豪气万丈。折月秀本来心中羞恼,后面的话却又让她振奋不已。 她自负聪明,可在王松面前却是一筹莫展,也下不了狠心。难道说,这王松真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克星 城门前街的战事终于告一段落,这一段的厮杀也只持续了约一个时辰,整个战斗也只有不到两个时辰。 虽然只有两个时辰,但却是层层叠叠的尸体,一个个血肉模糊;遍地的血污,深的地方足可以淹没脚踝;到处都是卷刀断枪,烟熏火燎的痕迹无处不在,无主的战马满街都是。 “打扫战场,清理伤亡!” 张横回来,连连摇头道:“大官人,城中的百姓几乎被屠戮殆尽,就连孩童也没有几人,留下的只是一些妇人。番子真是豺狼之性,蛇蝎之心,何其残暴呀!” 王松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过去拍了拍张横的肩膀,沉声道:“番子本性就是如此。你我兄弟重任在肩,要勉力前行,共诛番贼啊!” 李彦仙和董平二人满身血迹,并排走上了城楼,神色之间掩抑不住的兴奋之色。 看起来,此次不但战斗成果喜人,经过这一番的生死厮杀,这二人的关系也是改善了许多。 董平抱拳道:“大官人,共歼灭番子骑兵4876人,另外,缴获战马近3000匹,铠甲弓箭刀枪无数。最重要的是,在含仓嘉城还发现了几千石粮食,足够兄弟们吃一两个月的了。” “这段时间好事!” 王松点点头道:“除了能代组的粮食,其余的都分给洛阳城里幸存的百姓!” 洛阳作为西京,储藏的粮食肯定不在少数。现在女真军士刚刚攻下洛阳,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自己捡了个先。 李彦仙也是抱拳道:“大官人,我军共歼灭女真步卒2192人,损失骑兵178人,步卒926人,重伤132人,轻伤234人。共失去战力1436人。” 王松点点头,加起来轻伤的人数,这次损失的人数将近千人,自己的7000子弟兵,头一战就损失了两成。 “这就是实力,我军有火器,而且是偷袭,竟然都损失了近千兄弟。这若是野战的话,恐怕会死伤更多,甚至全军覆没!所以,大家以后要小心谨慎,切不可麻痹大意!” 王松郑重地说完,对董平道:“把阵亡的兄弟名字都记好,以便将来找他们的亲人,把抚恤发给他们。弟兄们的尸体都火化了,把他们的骨灰在北邙山找个地方埋好了。将来若是有机会的话,咱们要建一座大大的忠烈祠,来供奉这些为国牺牲的勇士!” 众人领命而去,汉人讲究入土为安,现在的情况之下,也只有进行火化了。 士卒们就地取材,大锅煮起了分割成块的马肉,撒上调料,浓郁的肉香立刻弥漫了整个大街。 耶律亘带着一大批降兵,兴冲冲赶了过来,脸上的忧郁一扫而光。 “大官人,这里总共有我契丹士卒732人,愿意加入大官人军中,还请大官人收留!” 王松点点头道:“耶律亘,本官可以收留你们。但是军有军规,一旦入了忠义军中,你等要接受军令。你可明白!” “大官人尽管放心就是!” 耶律亘赶紧答应,心里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他当然明白王松的顾虑,战场上万一契丹人倒戈,对方岂不是功败垂成。 张宪上前道:“大官人,有一批汉人降兵也想加入我军队伍,请大官人斟酌。” 王松缓缓走下城楼,城楼前,黑压压一片,跪了一地的汉儿降卒。 看着一张张汉人的面孔,王松不禁心酸,痛惜浮上他的眉头。 “兄弟们,我想知道,作为堂堂中华之人,如何会跟在番子后面,屠杀自己的同胞,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降兵们一片沉寂,少顷,一个大汉站了出来,走到王松跟前跪下。 “将军,我等实在是没有办法!上面的人说跟着番子有吃有喝,我等这些粗人又有什么办法。说到底,大家伙只是为了一口饭吃,难道要被饿死!” 王松点点头,问道:“虽说你们是迫于无奈,但你们敢说你们没有杀过宋人吗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人群中,很多人低下了头去,刚才的大汉却继续说道:“将军,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关大山,从没有杀过一个宋人百姓。今日,请将军给这些兄弟们一个机会,以后我们专杀番子,不信将军走着瞧就是!” 看到王松下不了主意,张宪上前说道:“大官人,以小人之见,这些人还算忠义,他们并没有趁着城中混乱的机会,自行散去,说明他们还有忠义之心,还有些良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请大官人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王松点点头,沉声说道:“好,既然张将军为你们求情,本官就收留你们。以后跟着本官,多杀番子,忠义报国,你们听到了没有” 关大山喜出望外,忙和众降军一起跪下说道:“小人多谢将军!” 众人得到了三四千幅铁甲,两三千幅皮甲,冬天给义军士卒穿在身上,不但增加了防御功能,而且保暖。 忠义军如今是一穷二白,这些铁甲皮甲,对忠义军的队伍是一个极大的补充!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句话用在番子身上,再也恰当不过。 军医们忙着杀菌消毒,缝制伤口。由于伤药齐全,也使得伤员们的救治得以顺利进行。 “不要动,马上就好!” 一个义军士卒肩膀挨了一刀,伤口颇深。士卒疼痛难忍,刚要叫喊,却发现眼前的人乃是王松。 王松就亲自动手,洗净了伤员的伤口,一针一线的缝好,用干净的绷带仔仔细细地绑好,安慰道:“忍着点,好好休养,过不了一个月,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小人多谢大官人了!” 士卒受宠若惊,红着脸回道。 用过饭以后,张横和董平指挥着军中的伙夫,开始准备干粮和熟肉,便于随身携带。张宪和李彦仙则是在整编队伍。 700多的契丹人,1000多的汉人降兵,反而使的队伍人数超过了8000人。这些人自然要打散加入各营,便于日后指挥。 夜幕降临,校场上,密密麻麻的火把熊熊燃烧,照的有如白昼一般。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八千新老士卒神情穆然,上千名士卒们的尸体被一排排放在泼了桐油的木枝上,排了整整几十排。 王松带着一众军官瞻仰了勇士们的遗容,看到那一个个年轻的面容,许多人都是黯然神伤。整个瞻仰过程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却无人发一句牢骚。 遗容瞻仰完毕,王松端起了一碗酒,大声喊道:“弟兄们,安息吧,喝了这碗酒,咱们一起杀贼!” 他把酒缓缓地撒在了地面上,身后的众人也都是洒酒于地。 众人环列在遗体的四周,王松、张宪、董平、张横、李彦仙几人用火把点燃了柴堆,瞬时间,熊熊大火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 士卒们向着勇士的遗体致敬,跟着王松齐声大喊道:“誓杀金贼,誓杀金贼,誓杀金贼!” 怒吼声响起,远远地传了出去,纸灰化蝶,仿佛是一个个士卒的亡灵,闪闪逝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章 不入流 汜水关,也叫虎牢关,北濒黄河,南依嵩岳,东接汜河,西连巩义,是通往关中的要道,素有“锁天中枢,三秦咽喉”之称。 据《汜水县志》记载:“虎牢为东西之绾毂,玉门为南北之咽喉。两崖壁立,一线羊肠,俯侵大河,仰逼重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近之势,所谓一举足而关天下之轻重,为自古有天下者所必争”。许多战事,诸如“三英战吕布”、“温酒斩华雄”、“李世民生擒窦建德”等都发生在虎汜水关。 女真人也是集重兵于此,和洛阳、洛口、郑州互为犄角,对抗从潼关而来的西军援军。 凛冽的寒风吹进汜水关关寨大堂,炭盆里火舌飞舞,正堂大厅上,惨叫声不断响起,一个年约四旬、白衣貂领的女真贵人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正在冷冷地注视着下面被鞭挞的两个女真勇士。 女真贵人看似平静,紧握的拳头上骨节突起,微微颤抖,却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完颜娄室,大金朝大名鼎鼎的勇士,猛安谋克兵制的建立者,灭辽的功臣,西路军的先锋,女真勇士心目中的战神。 儿子完颜活女无头的尸体就摆在大厅,尸体已经僵硬,身上的几处枪伤、刀伤,脖劲处的刀砍痕迹依然清晰可见,可见儿子死前是如何的痛苦。 本以为洛阳城固若金汤,有上万兵马把守,谁知道一日便告失守,而换回来的,只是千余溃军、儿子无头的尸体。 两个女真勇士终于撑不住,被打的晕死过去,一个士子打扮的汉人挥挥手,军士们赶紧把两个人拖了出去。 一阵短暂的沉寂之后,士子在一旁低声劝道:“完颜将军,少将军已经仙逝,早日入土为安还是,还请将军节哀顺变,保重身体。接下来该如何对付这股宋军,还要请将军从中调度。” 完颜娄室脸色恢复了平静,他摆了摆手,两个女真军士上前,把完颜活女的尸体抬了出去。 完颜娄室点头道:“高通事,本将没有什么大碍。依你看,这些宋人是什么来路,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应对” 如今女真大军两路夹击,攻克东京城就在眼前,他可不想节外生枝,让这些偷袭的宋军扫了兴头。 高庆裔,这位故辽大臣,如今完颜宗瀚的幕僚,沉吟了一下,上前回道:“将军,若是在下所料不错,这股宋军就是在平定军令我军损失惨重的宋人义军。只不过不知道这些人,如何会到了河南之地,竟然打起了我军的主意” 娄室军乃是女真大军中的精锐,其中的士卒都是女真部落的勇士,完颜娄室的儿子完颜活女更是勇冠三军。这些宋军竟然大破西京守军,斩杀了完颜活女,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 “高通事所料不错,正合我意。” 完颜娄室拿起了面前一个未炸的震天雷,看样子已经从丧子的悲伤中恢复了过来。 “从使用的火器上来看,应该是同一伙人。只是这震天雷,咱们和宋军交战过,从未见过其能爆炸伤人。” 完颜娄室摇摇头,放下了手中的震天雷,缓缓道:“高通事,以你之见,这些宋军下一步会如何,我军又如何应付” 高庆裔见完颜娄室说到“宋军”两字时,脸色难看至极,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已经动了真怒。确实,这丧子之痛,又怎能说走就走。 “宋人奸诈多变,搞出这些奇技淫巧,不足为奇。” 高庆裔轻声道:“将军,这些宋军能够在平定军歼灭我军5000将士,又能攻破洛阳城,歼灭我军近万人,其部至少也有上万之数,而且不乏骁勇之辈。这些宋军攻破洛阳城,想必会在此处据守。洛阳城城高壁厚,城中粮仓存储甚多。以在下之见,此刻这些宋军或许正在城中休憩吧。” 天寒地冻,到处都是女真大军,这些宋军又都是步卒,他们不负隅顽抗,难道要弃城出击,自取灭亡 完颜娄室点点头,冷冷道:“本将也是如此所想,一定要屠了这群宋狗,省得他们在背后掣肘。” 高庆裔犹豫道:“将军,要不要等斥候回来禀告,再出兵不迟” “汜水关距离洛阳城五百里,一来一去,不知要耗费多少时辰!” 完颜娄室摇头道:“兵贵神速,传下军令,让术离带一万步卒赶赴洛阳。明日一早,本将就带一万铁骑西进洛阳城,汜水关的防守就交由各位将军了。” 旁边褚将一起拱手道:“小人等遵从将军将令!” 完颜娄室眼神狰狞,脸色铁青,众将谁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高庆裔也是无奈,也只有作揖告别。 汜水关通往洛阳的一处官道上,董平和李彦仙带人埋伏在官道两边狭窄险峻的山崖之后,向着东面汜水关来的方向打量。 在众人身后的山谷里,雪地上血迹斑斑,横七竖八、层层叠叠的全是金人斥候血肉模糊的尸体,草草看去,也有上百人之多。 官道另外一侧的山谷里,也密密麻麻的全是金人游骑的尸体。若是把官道两边山谷里的尸体加起来,足足有两三百人之多。 袭击了西京城,忠义军中的战马也富裕了起来,不但大军有了两三千骑兵,忠义军中的那些善马之士,也都配上了良驹。 根据王松闭塞关道的念头,李彦仙和董平带领一营的骑兵,在官道上劫杀来往的金人游骑,以达到闭塞金人耳目的效果。 这连续两日以来,众人截杀了两三百的金人游骑,眼看着官道上的女真探子日渐稀疏,离开也已经是刻不容缓。 “李兄弟,这都过去了快一天一夜,也没有看到番子的游骑出没,咱们也该撤了吧” 董平跺跺发麻的腿脚,向一旁的李彦仙说道。 李彦仙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官道,点了点头。 “董统制,你是一军主将,自然是你说了算!” “那还不是得问问你李兄弟的意思。” 董平一笑,随即转过头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掩藏好所有的尸体,咱们他尼昂的撤!” 嵩山北麓,数千人的忠义军军士藏在山沟里,士衔枚,马摘铃,而且给上了笼头,人马噤声,以免被女真士卒发现。 若是从天空看去,山谷里密密麻麻全是人马,但是藏身于这大山之中,从山脚下看去,自然看不到分毫。 从洛阳出来以后,众人都是昼伏夜行,两日后到达了汜水关。冬日寒冷,气温已经跌至零下,许多士卒的手脚冻得发麻发僵,但是也没有人敢肆意动弹。 也幸亏从西京城收获了许多御寒的衣物,不然众军可就有得苦吃。 看到女真士卒连绵不断的通过山谷,向西而去,张横道:“大官人,要不要搞一下,查这些女真士卒们一个屁滚尿流!” 突袭西京城,大破上万金兵,众军都是情绪高涨,战意浓浓。 王松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根据耶律亘等人的消息,完颜娄室应该驻扎于此。以自己的这些乌合之众,去对付女真最精锐的娄室军,胜算渺茫。 尽管有了战马,但大多数人都是捆在马背上的骑兵,和女真铁骑野战,至少,眼前还没有那个火候。 张宪在一旁说道:“看这些女真军士的阵势,应该是女真人的精锐娄室军,而且不下万人。若是距离近,可以用火器偷袭一下。但从这山上走过去,至少也得一半个时辰,如何偷袭” 若是让王松知道眼前的就是完颜娄室,他一定会后悔的以头抢地尔。 山上虽然容易藏身,无奈这埋伏的地点也很不好找,女真骑兵来去自由,自己虽然现在也有三四千骑兵,但马上的战力要差女真人一大截,攻击还需是步兵。 “大官人,董平他们回来了!” 王松精神一振,刚回过头,董平和李彦仙二人,就从山谷里走了过来。 “大官人,我等在官道上截杀了200多女真人的探子,从昨日晚间到现在,再没有发现其他探子,所以这才撤了回来。” 二人上前禀报,王松点点头,心里的忧虑放下了大半。 若是让完颜娄室知道西京城已破,自己等人已经离开,调虎离山的目的就达不到,自己这一行人要渡过泗水关,恐怕就难上加难。 “二位兄弟,干得好,下去休息吧!” 王松说完,看了看周围的山林,觉得太静了,连只飞鸟也没有,很容易给女真军士看出破绽,尤其是女真大军里有完颜娄室这样的沙场宿将。 王松在张横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张横点点头而去。 “连只飞鸟也没有,如此寂静,上面一定有宋人的伏兵!” 果然,完颜娄室看着远处苍苍莽莽的山林,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你们派几个人,上去打探一下,看是不是……” 完颜娄室话音未落,却见军士们指着远处的山梁,纷纷大声鼓噪了起来。 完颜娄室定睛看去,只见白雪皑皑的山道之上,出现了一队百余人的队伍,定睛看去,都是宋人打扮,看样子应是当地的土匪。 土匪们在山梁上叫嚣着,大声辱骂着,做出各种羞辱的姿势,最后竟然全部脱下了裤子,露出一个白花花的大屁股,对着女真大军的队伍左右摇摆,嚣张之极。 王松不由得莞尔。没想到张横带着这些粗悍的兄弟,竟然为国甘于“献身”,实在是令人瞠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章 亡国之人 女真大军气势汹汹,躁动不安,女真骑士们指着山梁上的张横等人,大声喊骂不止。 “将军,宋人真是无耻之极,杀了他们!” “将军,请允许小人带兵上去,铲除了这些低劣的强盗!” 女真军士们都是群情激奋,一个百户长更是面红耳赤,上前大声请令。 周围的其他将领也都是义愤填膺,纷纷上前,七嘴八舌,要带兵上山前去剿匪。 “谁也不许鼓噪!” 完颜娄室一声怒吼,周围的将领纷纷退下,各自低头噤声,再也不敢发出半分声息。 王松看到完颜娄室一声令下,女真大军立即肃然,浑然一体,不由得暗自心惊。完颜娄室军纪森严,军中又都是女真部落中的勇士,绝对是宋人的大敌。 想起儿子完颜活女的惨死,完颜娄室心里一阵抽搐,他看了看山上的“土匪”,微微摇了摇头。 “这些匪徒,一群跳梁小丑,黄河南北不知多少,不足为惧。若是上山剿灭了这些土匪,不知要耗费多少功夫!” 另外一名金将上前问道:“将军,咱们要不要通知一下关上的乌里,让他们做好防备” “到了南朝,你们的胆子都到哪里去了!” 完颜娄室扬起马鞭,指着山梁上的土匪们,傲然道:“就凭这一两百土匪,想去攻打固若金汤,易守难攻,有几千军士把守的汜水关,难道真的是欺我大金国无人吗!” 众将纷纷点头,皆是哈哈一笑。 “传令下去,大军继续前行,不要耽搁了去洛阳城!” 完颜娄室打马向前而去,一众将领指着山梁上怒骂了几句,都是纷纷跟上。 看着女真大军迤逦而去,王松长出了一口气。他立即传下令去,让士卒们继续蹲守,一个时辰后再行攻击。 张宪看着险峻异常,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汜水关,担忧的问道:“大官人,难道咱们真的要去攻占汜水关吗” 王松哈哈笑道:“谁说要去攻打汜水关呢汜水关固若金汤,我可不想我手下的兄弟白白送命。今夜咱们就兵发汝州,先灭了汝州的女真人再说!” “大官人此计甚妙!” 李彦仙兴奋道:“金人太过狂妄,分兵攻掠各地,咱们正好可以各个击破。一来可以歼灭女真人的有生力量,二来可以打通京畿各处的要道,使各地的勤王部伍能进入东京城中,守卫京师,如此一来,女真人围攻汴京就多有不便!” 王松点了点头,尽管他知道历史上诸路宋军或溃或逃,没有多少勤王队伍进入东京,但是他还是希望有奇迹发生,能挽救危在旦夕的东京城。 “女真人如此狂妄,正好可以给我军各个击破的机会。战争的目的,就在于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让对方失去战力,这也是咱们作战的目标!” 王松沉声道:“传令下去,让兄弟们补充食物,今夜就兵发汝州,给女真人一个措手不及!” 汝州位于东京城以西约四百里,北靠巍巍嵩山,南依茫茫伏牛山,西临西京洛阳,东边则是一望无垠的黄河平原,汝河自西向东贯穿全境。 深夜时分,天寒地冻,天地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汝州城城门紧闭,城墙上零零星星的火把,巡逻警戒的女真军士,早已躲到城中避寒取乐,城墙上一副冷冷清清的景象。 汝州东城门外,忽然出现了数以千计的忠义军士卒,他们密密麻麻,潜伏到了城门百步之外的地方,虎视眈眈地盯着汝州城墙。 “传下令去,让弟兄们藏好身子,千万不要让城墙上的番子发现,以免误的大事!” 李彦仙看了看身旁趴在雪堆里,个个脸色苍白的义军兄弟,皱着眉头说道。 这一路大战下来,不少的义军士兵都受伤生病,再加上天气寒冷,更让士兵们的健康是雪上加霜。 “将军放心,别看兄弟们有伤有病,只要一打起仗来,保管都是好汉一个!” 李彦仙微微点点头,眼睛转向了汝州城的城墙,狠声道:“叫弟兄们稍安勿躁,只待时间一到,咱们就立刻攻城,杀了这些狗日的!” 原本是人口稠密的京畿周围,等大军一路前来,村庄都被烧毁,百姓尸体堆积如山,惨状目不忍睹。 众人一路南下,路上碰到了一些从汝州逃难的百姓,知道如今女真大军就驻守在汝州城中,人数估计在五六千人。 李彦仙年少时游历过汝州,知道城里的情形,南门进去就是汝州州衙,而从东门进入,就是大校场,也只有那里才能驻扎大军,也正是在他的建议下,大军才决定从东城发起攻击。 “大官人,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眼看天色不早,李彦仙在一旁轻声说道。 王松点了点头,军令立刻传了下去。 黑暗中,猛然出现了十几个身影,他们如黑暗中的幽灵一般,快速向汝州城的东城门口移去。 女真士卒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汝州城的外廓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不过这也正好方便了忠义军的进攻。 黑影们很快游离到了城门口,领先的张胜把十几个震天雷捆在一起,然后点燃了导火索,迅速和部下向两旁闪开。 一声巨响,两扇巨大的木门被炸得四分五裂,一扇木门支离破碎,直接塌了下去。张胜等人不顾烟雾,迅速地跑向了瓮城城门,在城上的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如法炮制,炸开了第二道木门,整个东城门,向义军敞开了怀抱。 城墙上的金兵反应过来,看到城外蜂拥而来的大批人群,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开始向下射起箭来。 城墙下羽箭呼啸,以耶律亘为首的一众契丹弓箭手骏马奔腾,张弓搭箭,羽箭驰飞,城墙上的金兵一个个被射翻栽倒,一众契丹汉子率先冲入了汝州城中。 耶律亘等人身后,义军们步骑齐发,潮水般地由东城涌入,李彦仙更是一马当先,带领着部下士卒,直奔东门大较场而去。 东城城门楼,以及瓮城城门楼上正在睡梦中的女真军士,纷纷被外面的巨响声震醒。他们手忙脚乱地拿起兵器,冲到了城墙边,向下看去,不由得目瞪口呆。 城门洞开,无数的人马步骑都有,密密麻麻,冲进了城来。 “呜!” 苍茫的号叫声响起,城墙上的女真军士吹响了号角,城头上乱成一片。 “直娘贼的!” 徐虎勃然大怒,指挥着部下,众人一起投弹,几十个冒烟的铁疙瘩被扔了上去。 “轰,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惨叫声也是此起彼伏,烟尘腾起,城墙上的女真军士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马上占领城楼,掩护大军入城!” 徐虎大声怒吼,无数的忠义军军士登上了城墙,迅速占领了前后两座城门楼。 耶律亘一马当先,带着一众契丹弓箭手们箭如雨下,校场门口的女真军士纷纷被射倒在地,变成了一个个刺猬。耶律亘和李彦仙带人,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大校场中,直奔女真军士的大营而去。 借着军营里的火光,李彦仙看的非常清楚。军营的右侧就是马厩,左侧就是女真士卒的营房,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教场,正是士卒平时用来训练的地方。 只可惜大宋以文制武,武备松弛,这些练习武艺的地方都成了样子,苦的却是千千万万的大宋百姓。 耶律亘指挥着弓箭手们,将教场里面巡逻的守卫纷纷射翻在地,紧跟着,300掷弹兵,上千长枪手,还有千余骑兵,一起涌入了整个教场。 相比之下,军中的盾牌手则是都成了摆设。 教场中的营房之中,开始纷纷亮起了火光,叫喊声和争吵声跟着响起,外面的爆炸声和厮杀声,显然已经惊醒了营里的女真军士。 李彦仙暗暗点头,这些女真军士的素质真是不错,黑夜之中,遭遇突袭,竟然没有发生营啸,这可比腐烂的宋军高出了不止一截。 耶律亘和一众契丹降卒看的是心惊肉跳。震天雷不仅炸的城门四分五裂,所到之处,血肉模糊,挡者辄毁,曾经不可一世的女真勇士们,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耶律亘,这还是宋人吗?” 一个契丹汉子看着纵横而去的义军骑兵,眼睛瞪的鸡蛋一样。 “洛阳城的时候,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耶律亘沉下一张脸来,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杀气。 “洛阳城的时候,老子可是杀了完颜活女,开弓没有了回头箭。你们谁要是有二心,早点滚回燕京去,省得害老子在这丢人现眼!” 一众契丹汉子赶紧连连摇头,有人大声道:“耶律亘,你尽管放心,头掉了碗大个疤,兄弟们都听你的就是!” 也有人喊道:“耶律大哥,你如今又是以前的那个契丹勇士了!” “没有什么契丹勇士!” 耶律亘面色铁青,厉声打断了众人的话语。 “都是亡国之人,嘴给我闭紧点!王铁枪是条好汉,我耶律亘服他!以后只有忠义军,只有王铁枪,没有什么契丹勇士,都记住了吗?” 耶律亘话音刚落,人群中马上响起了一阵鼓噪声。 “耶律亘,你放心就是!” “耶律大哥,兄弟们也是真汉子,岂能再投那女真贼子!” 一众契丹汉子都是愤懑不平,个个指天发誓,咆哮嚎叫,耶律亘脸色缓和,打马而上,众人紧紧跟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章 夜袭 黑暗之中,火光摇弋之下,女真军营房门一个个被打开,一队队女真军士纷纷奔出了营房门口,直奔着远处的马厩而去,显然是要夺取战马,上马冲杀。 短短的功夫,营房门口周围已经挤满了焦作不安的女真军士,有些金兵披上了甲,有的还在手忙脚乱,继续穿戴,大营门口,云集起的数以千计的女真军士,而且人数还在不断的扩大。 震天的爆炸声不断传来,塞里从梦中被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来人啊,来人!” 他推开身旁两个身无寸缕的宋人女子,一边穿衣服一边大声喊道:“外面有人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真的有宋狗来袭” 亲兵也刚从女子的身上爬下来,他衣衫不整,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他来到房中,惊慌失措地说道:“将军,听这声音,恐怕是有宋人来袭!” 塞里一脚将亲兵踹了个跟头,大声吼道:“赶快去查,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就凭这些宋狗,又能干得了什么!” 亲兵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塞里心烦意乱,再也睡不着,在房间里面不停地踱来踱去。 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床上两个惊慌失措的汉人女子,眼珠一转,大声吼道:“你们两个贱货,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帮本将军披甲!” “放箭!” 机不可失,耶律亘大声怒喝,箭如飞蝗,弓箭手们纷纷射出了手中的羽箭。 “投枪,掷弹!” 张横的声音怒吼着响起,千余长枪手扔出了手中的短枪。 羽箭和短枪不断射出,连绵不绝,震天雷的轰击声接连不断,女真军营前烟柱阵阵,一片一片的女真军士被炸倒,被射翻在地,女真军士的人群马上稀疏起来,瞬间被杀死杀伤了一大片。 “快,全都退回去!” 女真将领们看部下死伤惨重,不得不指挥着军士们,向着营房里面退去。 营房狭小,只容两人同时进出,女真军士人数众多,纷纷卡在了营房门口,营房门口乱成一团。 “兄弟们,射箭!” 眼看女真军士暴露在了营房门口,一个个成了箭靶子,耶律亘哪里肯错过机会,指挥着部下,忙不迭地连续射击。 “炸死这些狗日的!” 董平大声怒喝,掷弹手们一个个奋起余力,手里的震天雷像冰雹一般,纷纷落入了营房前的女真人群。 羽箭短枪连绵不绝,营房门口死尸累累,层层叠叠,女真勇士们死伤惨重,惊喊躲窜,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些女真军士眼看形势危机,舍命跑向另外一侧的马厩,想要骑上战马对抗对方。 耶律亘和部下一边射箭,一般纵马直接撞入了纷纷而去的女真军士人群。他迎头一刀,斩下一个女真军士的半边胳膊,又纵马而上,撞飞了一名女真军士,那人口喷鲜血,萎缩在地,跟来的战马,纷纷从他的身上踏了过去。 耶律亘等义军骑兵一番冲击,冲出来的女真骑士无一幸免,纷纷丧命,后面的女真军士,纷纷退了回去。 留下了无数的尸体以后,终于有一部分女真军士逃回了营房。 火光照耀之下,营房前满地都是女真军士的尸体,残胳膊断腿,伤者躺在血泊里面嚎叫呻吟,人体的内脏器官到处都是,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人数之多,惨状之烈,让人瞠目结舌,惨不忍睹。 回到营房之中,女真军士躲在里面,不断射出羽箭,负隅顽抗。一些义军猝不及防,纷纷被射倒在地。 “放箭!” 耶律亘组织弓箭手还击,压制住对方的弓箭手。一队队的长枪兵和掷弹兵手举盾牌,在弓箭手的掩护下,疾步接近了营各个营房门口。 掷弹手们点燃导线,借着弓箭手的遮护,把震天雷向着每一间营房里扔去。 “轰,轰”的爆炸声不断响起。黑暗中,碗口大的火圈在营房中不断迸现,营房里浓烟滚滚,紧跟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无数的女真军士从营房门和窗户钻了出来,显然是被对方的震天雷炸的无处躲藏。羽箭呼啸,迎面一阵箭雨,“噗噗”之声不绝,女真军士们一个个栽翻在地。 逃过一劫的女真骑士纷纷向前,却和义军的长枪手迎面撞上,瞬间就是血肉横飞。 “撞上去!” 李彦仙一马当先,带领手下的骑兵从旁冲了上去,加入了战团,一众骑士疯狂砍杀。女真军士受到前后夹击,很快就陷入了困境,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忠义军占了绝大的优势,开始控制了整个战场。 冲溃眼前的女真军士,长枪手们纷纷冲进了各个女真营房,对残余的女真军士发起了进攻。激烈的厮打声又响起。 官衙里面,塞里焦躁不安,跺来跺去,几个女真军士浑身鲜血、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 “将军,宋人打开了东门,已经占据了整个较场,勇士们损失惨重,已经撑不住了!” 塞里大吃一惊,随后怒喝道:“宋兵懦弱,胆小如鼠,怎会如此强悍你们赶紧上马,跟谁本将军前去杀贼!” 军士哭丧着脸,说道:“将军,你听听这外面的厮杀声,若是我大金勇士占了上风,如何没有人来向将军禀告如今之计,将军还是速速离开,宋人马上就到,将军速做决断!” 塞里沉思了一下,两只三角眼一转,对军士道:“杀了里面的宋人女子,马上召集府里的勇士,从北门出去,去找银术可,回头再找宋狗报仇!” 几百女真骑士顶盔披甲,纷纷上了战马,跟随着塞里,冲出了府门,趁着夜黑,纵马出了北城门,向外而去。 黑暗之中,城墙之下,荒野之上,漫天的火把升起,无数的宋兵手持长枪长刀,堵住了塞里等人的道路。 塞里大惊失色,赶紧勒住了战马。后面震天的喊杀声传来,塞里向后看去,只见大批的义军从城门口冲了出来,堵住了自己一行人的后路。 塞里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猛将,他的这数百女真勇士,也都是部落里面数一数二的勇士。即便是这样,黑暗之中,火光照耀之下,面对对方沉默不语,如墙而来的锐卒,这些人心里的惊惧更甚。 自女真大军南下,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造下了多少孽,刀下有多少宋人的亡灵,他们是明明白白。 如今,终于恶有恶报,天日昭昭,宋人的利刃,终于要架上他们的脖子。 塞里缓缓拔出长刀,双腿一夹马腹,挥舞着长刀,向前纵马而去。200多勇士跟在他的后面,手持利刃,狂呼乱叫,想要做殊死一搏,冲出义军的包围圈。 “死不悔改!” 张宪冷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 无数的短枪扔了过来,一连三轮,马上坐着的女真骑士,已经只有数十人。 塞里腿上血流如注,他忍住疼痛,强忍着没有落马。他打马狂奔,心存侥幸,想要搏得一线生机,冲出重围。 十几个冒着火花的铁疙瘩丢了过来,黑暗之中异常刺眼。塞里心里一惊,还来不及躲避,“轰轰”的炸声响起,塞里只感到浑身剧痛,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下。 马上的女真骑士接连二三被炸了下来,摔在马下,马匹嘶鸣,一个个重重摔在地上。义军纷纷上前,长枪叠刺,女真骑士们身上全是血窟窿,血肉模糊。 塞里气喘吁吁,两条腿都被炸断,不过这厮的命倒是挺硬,就是不肯闭上眼睛。 城门外,已无活着的女真军士。张宪纵马而上,一刀砍下塞里首级,用枪高高挑起,大声道:“又杀了一名番将!” 校场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义军分成几路,各自追击仓皇逃窜的余寇。 王松进了知州衙门,看到被杀死的几个一丝不挂的宋人女子,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众人四处搜查,一大堆东西乱七八糟的放在了桌上。王松拨弄了几下,发现其中还有一份朝廷给汝州知州的圣旨。王松心中一动,抓起来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张宪拿着塞里人头进来的时候,王松才松了口气,点点头道:“终于没有让这恶贼逃脱!” 天色放亮,城中处处青烟袅袅,尸体横七竖八,血污遍地,一片狼藉,战斗终于结束。 张横大喜道:“大官人,此次作战,我军歼灭番子余人,缴获了三千多匹战马,这可是大收获,如今我军已经有战马六七千,铠甲齐备,在整个大宋,也是首屈一指了!” 王松点点头,每攻破一处女真大军占据的要点,战马、兵器和粮食都能得到极大的补充,这也算是以战养战吧。 经过洛阳、汝州之战,自己不仅有了六七千的骑兵,上千的弓箭手,而且最重要的是,部下士卒参加了两次实战,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可谓是一支强军了。 “传令下去,加快打扫战场!” 眼看天色大亮,王松吩咐了下去。 “让弟兄们加紧就食,补充粮草,咱们尽快离开!” 毕竟,义军还处于女真大军的腹地,快速离开,方能保存自身。 如今,王松倒是得到了后世游击战十六字口诀的一些心得。 张宪问道:“大官人,这次我军去哪里呀,是不是应该去东京方向了” 王松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了莽莽苍苍的伏牛山。 “兄弟,我军连续偷袭西京和汝州,已经彻底惹怒了金军,已是众矢之的。伏牛山山大林密,我军需潜伏几日,然后继续北上,增援汴京!” 按照历史上的记载,现在的汴梁城应该还算安全。自己在京畿周围歼灭了一万多女真主力,对汴梁城的防御,终归有些好处。 以忠义军目前的军力,若是和女真大军野战,肯定是一败涂地,如今只能采取游击战的做法,敌来我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章 命运 汝水以南,伏牛山脉东麓,山丘连绵起伏,高山莽莽苍苍,白雪覆盖,一片萧杀之象。 两个身穿皮甲的年轻汉子,手持利刃,在林中小心摸索,感觉到四周无人,两个人才口喷白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国字脸的年轻汉子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马肉,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许三哥,想不到跟着大官人,来到这黄河以南,却比河东还要阴冷,兄弟我的手脚都要冻裂了!” 许三点点头道:“谁说不是。你我兄弟二人在河东之时,哪一年冬日,这手脚没有被冻裂。这女真人一来,国恨家仇,你我兄弟也不得不随大官人南下。不过,谭雄兄弟,你已经杀了两个番子,咱们又合力杀了完颜活女,你父母兄嫂的仇也应该报了!” 提到家里人,两个人神情都黯淡了下来,谭雄低声道:“两个如何能够!我要再杀他十个八个,直到把这些番贼杀完为止!” 许三劝道:“好兄弟,你放心,总有那么一天。咱们跟着大官人南下以来,番子尸横遍野,杀死的番子少说也有两万,已经够本了!” “我听李指挥说过,有2万多了!” 谭雄来了精神,点头道:“许三哥,大官人说了,等把番子打退了,咱们的饷银就全部发到手,到时候按军功计算,杀死一个番子10两银子,算起来我已经有30两了!” “银子固然是好,就是不知道,这河东还回不回得去!” 谭雄眼神里有些黯然,脸色冻的通红,却是好似没有感觉。 “我已经是家破人亡,只想跟着大官人杀虏,其它的,我倒不放在心上。” 许三点点头道:“我也盼有朝一日,回到河东,能到父母的坟头上祭拜一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机会” “一定会的!” 谭雄赶紧安慰道:“大官人英雄盖世,一定会带兄弟们杀回河东!许……” 看旁边的许三不说话,谭雄转过头去,刚说出一个“许”字,其余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原来,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架了两把明晃晃的钢刀。 “好汉,别动手,有话好说!” 许三和谭雄扔掉了手里的钢刀,慢慢站了起来。 许三暗自后悔,他二人谈的入神,却忘记了这是贼人出没之所。带到看到走过来的人时,他和谭雄对望了一眼,都是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汉子走了出来,他身材高大,浓眉大眼,只是身形略有些消瘦。 从他头上的发髻,以及身上的衣物,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出,此人乃是宋人。 年轻汉子看了看许三二人,抓了抓二人的头发,摇摇头道:“都说女真人留的是辫子,头起来咱们还是同乡,在下是伊阳人氏。” 牛皋心中大喜,这位招讨使大官人不仅年轻,而且说话和气,又是河南府人氏,这样说起话来就方便得多。他抱拳道:“牛皋多谢大官人!” 牛皋王松的心里面抽了一下,难道这中年汉子,就是历史上的那个岳家军帐下的抗金大将牛皋 王松打量了牛皋几眼,看了看他腰间的铁锏,注意到他手上的大弓,没有几百斤力气,怕是使不起来这两样东西。 王松暗暗点了点头。这中年汉子年龄和相貌特征都能对得上,看来十有八九,就是历史上的那个牛皋,只是此时还没有加到岳家军军中。 历史上岳飞帐下,五人最为精悍。张宪和王贵掌握前军和中军,而牛皋、董先和徐庆三人最富勇力,冲军陷阵,每临大敌,这三人往往首当其冲。 至于百人斩杨再兴,此刻却不知还在何方。 “牛大哥,如今国家危难,女真人肆虐,我大宋百姓正在受难!你愿不愿意跟随在下一起,前去东京,讨伐金贼,精忠报国” 不管是不是那个牛皋,王松都抛出了橄榄枝,看此人骨架奇大,最起码也是一位军中猛士。 牛皋喜出望外,忠义军的威名,他可是听说过。光是破洛阳就歼灭了上万金军,哪里像他这样小打小闹。昨晚他也抓到了几个金军俘虏,才知道汝州城已经被忠义军攻破,没想到现在就碰上了真人。 “大官人,在下愿意投入大官人麾下!驱除金贼,精忠报国!” 牛皋的声音里有一丝狂喜。 一介平民,苦贫四十年,一无财势,二无人脉,要想出人头地,天方夜谭。 没想到今日天上真掉馅饼,直接砸到了自己头上,哪能不让他欣喜若狂,心潮澎湃! 王松思虑了一下,断然道:“牛大哥,我看你勇力过人,你就带领自己的子弟兵,在张宪将军的帐下效力,任前军副统制,你看如何” 牛皋虽然只是个小县城的弓箭手,可是在官场上混过的,耳濡目染,知道这副统制的职务非同一般,下面可是有五六百人之多。 牛皋单膝跪下,郑重抱拳施礼道:“大官人提拔之恩,末将永世不忘!” 王松把牛皋扶了起来,还没有开口,旁边的年轻大个就问道:“爹,你如今到了大官人的部下,那你是不是当大官了我这就回去,给我太婆,我娘讲一声,也让她们高兴高兴!” 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王松看了看牛皋的儿子,除了略瘦点,同样是相貌堂堂,人高马大。 他点点头道:“你爹真是当官了。等一会和乡亲们带些粮食和银两回去,安顿好家里人,咱们马上要去汴京了!” 牛皋白了儿子一眼,赔笑道:“大官人,这是小人的儿子牛通,别的没有,只有一身蛮力,人却是聪明,还请大官人不要责怪!” “牛大哥,这有什么责怪的!” 王松拍了拍牛皋肩膀道:“若是牛通愿意,就让他跟着本官,在本官中军帐下效力,本官会好好开导开导他!” 牛皋大喜,儿子待在王松身边,不但提拔的快,而且要安全许多。 他赶紧对儿子道:“通儿,还不上前,谢过大官人!” “牛通多谢大官人赏识!” 牛通抱拳肃拜道:“大官人英雄盖世,“赛霸王”之称更是名动天下,小人也是因为大官人痛杀番贼,这才愿意加入大官人帐下。小人一定多杀金贼,以报大官人提拔之恩!” 王松哈哈一笑,这世上哪有傻人,有的只是装疯卖傻的聪明人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章 文官 牛皋拿起旁边的酒袋,正欲饮酒,看到王松注视着他,不由得有些尴尬,放了下来。 王松拍了拍牛皋的肩膀,语重心长:“牛大哥,你出身草莽,日为生活奔波。仕途无望,难免买醉。从今以后,还是把这酒戒了吧,免得误了大事!” 牛皋眼眶一热,把酒袋远远地扔了出去,大声道:“要你这劳什子作甚,还要费我老牛的钱财!” “好!” 王松大声道:“张宪,去取两副精甲铁盔来,送于牛皋父子。身为我忠义军的将领,如何能没有护身的铠甲!” 牛皋父子一起肃拜道:“多谢大官人!” 大军过了邓家坡,驻扎下来。王松让士卒们分一些粮食、马肉和银两下来,让牛通等人带回去,安顿一下家人。愿意从军的,就跟着牛皋一起,加入前军。不愿意的就在当地潜伏起来,谨防女真人前来祸害。 “大官人,小人佩服!你能斩杀这么多番子,还割下两个番将的首级,真是替我大宋的军民,出了一口恶气!” 众人一起向前,牛皋跟在王松身边,由衷地说道。 “相对于围困东京城的女真人,我忠义军所斩杀的,仅是九牛一毛!” 王松停下的脚步,沉声说道:“女真大军南下有20万之多,咱们才只是歼灭了仅仅2万!我军的力量还很薄弱,金人定对我军恨之入骨。虎视眈眈之下,硬仗还在后面,兄弟们都要谨慎小心啊!” 歼灭一部分女真有生力量,到最后他还得入汴京城。否则一旦汴京城失守,他所做的努力也就付之东流。 “大官人为国,舍生忘死,忠义军兄弟,则是和番子生死拼杀!” 牛皋忧心忡忡,脸上浮起一丝悲愤之色。他指着东面,摇摇头说道:“大官人,你可知道,这东面有数万的朝廷大军,呆在叶县好些时日,竟然没有往北挪动一步!这样的军伍,朝廷养着不知何用!临到危难之时,竟然龟缩不前,见死不救,真是让人气愤之极!” “竟有这般事情!” 王松大吃一惊,连忙问道:“牛大哥,你可知是朝廷的哪路人马主帅是谁兵马现在驻于何处” 牛皋气愤的说道:“回大官人,主帅是西部总管王襄,手下有四万多兵马,听说是从西京逃窜到此。小人本想带乡亲们去投奔于他,到东京城勤王,没想到这厮带兵巍然不动,整日里只是观望。这厮就呆在叶县,已经有了十数日。我要不是看在翟兴大哥的份上,早宰了那狗东西!” “翟兴” 王松心头一震,忙问道:“牛大哥,你说的可是翟兴叔父,他现在也在王襄的帐中” 王松猛然想起来。当时他和翟亮一起北上河东,翟亮还曾前去拜会了此人,看来翟进兄弟,果然和王襄有些交情。 牛皋点点头道:“回大官人,正是。除了翟兴大哥,还有翟将军、翟小官人,想必他们也是前去催王襄进军。不过有没有用,小人就不得而知了!” 王松“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对牛皋道:“牛大哥,你马上头前带路,咱们马上去找这王襄,说什么,也要把这支军队留下!” 牛皋大喜,脱口而出道:“大官人,莫非你真有法子,让这厮前去东京城勤王” 折月秀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低声在王松耳边说道:“大官人,只可智取,不宜强攻,否则定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王松轻轻点了点头,在折月秀耳边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冒险!” 折月秀脸色一红,退了下去。 张宪上前,疑惑不解道:“大官人,王襄可是西道总管,你……真有法子,能让他北上” 王松只是河东招讨使,虽然屡立战功,但到底是武夫一个,草台班子。 这王襄可是煌煌士大夫,二品大员,位高权重。王松又有何办法,能让他为自己所用 王松看了看众人,朗声道:“各位兄弟不用担心,到时我自有法子,能让这王襄乖乖听令!” 他转向了折月秀,大声道:“折小娘子,王襄一定会听从本官的号令,北上勤王,你说是也不是” 折月秀明知他是装神弄鬼,此刻也只有顺水推舟,不至于让他失了军心。 “王大官人,此次北上,可是事关重大,你可以便宜行事,官家和东京城的安危,可就全靠你了!” “便宜行事” 折月秀的话远远传来,众人都是心头一颤。想不到王松真的有恃无恐,看来必然有他的法子。 王松心理暗自赞叹。想不到这折月秀竟然冰雪聪明,顺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此举不但稳定了军心,也仿佛给自己出了主意。 叶县,属京西北路汝州,境内河流纵横,又以汝河为最大。 夜幕低垂,荒野雪原,已经冰冻的汝河以南,一个个营垒连绵不绝,临河而立。 “总管大人,你千万不能南下啊!如今女真人已经围城,汴梁城危在旦夕!你若是这么一走,汴梁城里面的圣上,还有几十万的百姓,可该如何办啊!” 西道总管王襄的大帐之中,翟兴侃侃而谈,却也口干舌燥,脸上一片焦急之情。 翟兴兄弟相临而坐,在他二人旁边,一群或是官袍、或是铠甲的衣冠禽兽们端然四座,个个面色古井不波,亦然老僧坐定一般,任凭翟氏兄弟苦苦哀求。 “翟兄,你无需多说,本官也是无奈!” 大帐之中,一个四旬左右的清秀文官终于开口。 从白皙的脸庞可以看出,这文官当年应该是个美男子。现在看上去,这美男子的脸上脸色和蔼,言语温和,使人如沐春风,面相犹若圣人一般。 “如今女真人势大,所到之处纷纷残破,城垣不保,你叫本官如何抵挡!如若北上,只能是死路一条,翟兄就不要逼本官了!” 翟兴不死心,肃拜道:“王总管,如若不然,请总管拨出一部分人马,让我兄弟北上勤王,也算是对朝廷有个交代!” 翟进嘶声道:“王总管,若是你肯率军北上,我兄弟和犬子愿为先锋,冲锋陷阵,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翟亮却是暗暗摇了摇头。从一进入大帐,他就知道,这些人已经被女真人打怕了。连洛阳城和河阳那样的天险,能都能被他们抛弃逃窜,又怎会为了解救东京城,穿越女真大军的层层营垒。 “二位兄长,这是朝廷的兵马,并不是在下所能控制,二位兄长难为小弟了!” 果然,正如翟亮所料,王襄依然是面色平静,风采依旧,养气的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再说了,即使在下愿意拨一部分兵马给你二人,那些骄兵悍将又怎会听从你二人的调遣!二位兄长不可逞一时之气,而断送了有用之躯!” 翟亮面上微微一笑,这王襄的做派,果然没出他的所料。 翟进和兄长对望了一下,二人眼中都是无奈之情。事已至此,待在这里也无裨益,还是早早离开,另想他法。 翟进站起身来,肃拜道:“既然总管相公有你的难处,我等也就不再苦苦相逼。明日我兄弟会带兵西退洛阳城,誓要和番贼周旋到底!” “总管大官人不肯北上,凭我兄弟这区区来千乡兵,绝难冲破女真人包围圈,老夫不能把乡邻子弟全都抛在这里!” 翟兴摇头道:“既然如此,我兄弟也只能西去,和女真人在西京之地周旋,王兄请保重!” 王襄微微笑道:“两位兄长,本官已经向朝廷申请了懿旨,封翟兴兄长为河南统制官,翟进兄弟为副统制官。圣旨到达尚有些时日,二位兄长且在军中待些时日,过些日子必有分晓!” 兄弟二人对望一眼,无奈摇了摇头,走出帐去。这是朝廷的圣旨,由不得二人不听从等待。 翟兴走出大帐,看着外面死一般的漆黑,不由得垂头落泪。 “女真数十万大军东西夹击,东京城危如累卵,可怜了大宋朝廷,还有这城中的百万百姓!” 翟进上前,安慰起自己的兄长。 “大哥,你我兄弟势单力薄,有心无力,等接了圣旨,咱们早日离开,兴许还可以护卫皇陵,也算是为官家出了一份力!” “伯父,父亲,咱们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翟亮冷冷哼了一声,厉声道:“番子势大,士大夫无能,番子攻破东京城,恐怕就在旦夕之间。可怜朝廷养士百年,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到头来却是百无一用。真是可笑之极!” 父子三人都是摇头叹息,怏怏不乐,无精打采而去。 翟氏父子走了许久,一旁的京西提刑许高在旁边说道:“总管大官人,翟氏兄弟如此胆大妄为,你如何还在官家面前为他们说话女真铁骑以一挡百,所向披靡,我等手下这些官兵,如何又能是女真人的对手” 河北提刑许亢附和道:“小种相公,何其凶猛,夏人在他面前望风而逃,难挡其锋!只是女真人一到,便灰飞烟灭,兵败身死,从此世上再无种家军。我们这些小兵小卒,又能耐女真人其何!” 女真西路完颜宗瀚军南下,自汜水关渡河,驻守洛口的京西提刑许高和河北提刑许亢统兵而逃,东京城的西大门洞开,女真大军长驱直入,京师闻知,不得不闭门清野,很快被女真人团团围困。 如今这二位在大帐之中不知羞耻,振振有词,和同样弃城而逃的王襄,真可以说是臭味相投,恬不知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章 尽杀 另外一名武将也点头道:“许提刑所言甚是。女真人何其凶残,动辄屠城,妇女无一幸免。如若不是我等早早撤走,恐怕早已做了女真人刀下之鬼!” 王襄微微颔首,前些日子女真大军渡过黄河,直扑洛阳,兵临城下,他弃城而逃,率领手下将士到了这里。 叶县山丘众多,女真人骑兵展开不易,他在这里进退自如,向北可以北上勤王,向南则可以退守江淮,左右处于不败之地。 只是,要是谁让他北上,解救东京城,那却是万万不能。 若是汴京城屹立不倒,各路勤王大军并举,他便第一个扑上前去,作为勤王的王师。 若是汴梁城守不住了,女真人入侵,他便可以从容撤退,直奔江淮、江南。只要有手上这支数万人的大军在,谁也不敢对他说三道四。 “我等前去,总要有人留下来驻守。翟氏兄弟在西京人望颇高,由他们领兵对抗女真人,再也合适不过,朝廷也会记得咱们的功劳。” 王襄款款说道,俊俏的面容依然是春风十里。 “大官人妙计,小人等佩服之极!” 帐中众人纷纷附和,想起一片喝彩之声。 一群软骨头在大帐里面悲天悯地,感物伤怀,然后纷纷赋起诗来,有人还为此流下了鳄鱼的眼泪。 “总管大官人,营外有河东招讨使王松王统制求见!” 士卒进来,打断了诸人的诗兴。 “王松”王襄一愣,旁边的许高却是反应了过来,马上上前禀道:“听军中的斥候禀报,前几日这个王松破了洛阳城,杀死了完颜娄室的儿子完颜活女,完颜娄室屠了整个西京城。原以为他已经被杀战死,想不到他却到了这里。” “小人也知道此人!” 旁边一个武将大声说道:“大约半年前,此人在河东杀熊岭救了小种相公。听说此人一对百十斤重的铁枪,有万夫不当之勇,人送外号“赛霸王”,又叫做王铁枪,端是厉害!” 原来是他! 王襄点点头道:“请这个王松进来!” 王松带了十几个卫士进来,一路到了大帐外。卫士们全被阻挡在外,王松一个人迈步走了进去。 “在下河东招讨使王松,见过王总管,各位相公。” 看到王松并没有单膝跪下,行礼也是挺直了腰杆,王襄不由得脸色一沉。 果然是个粗鲁的武夫,全然不知规矩和礼节。 “王将军,你乃是河东招讨使,不在你的河东好好呆着,跑到这京畿之地,却是为何难道就不怕朝廷怪罪吗” 王襄面色冷峻,王松心头一疼,看来今日之事,恐怕没法善了。 “东京城有难,作为大宋臣子,岂能袖手旁观。” 王松不卑不亢,心头的怒意却是从生。 “听说王将军破了洛阳,杀了完颜娄室的儿子完颜活女,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许高在一旁,却突然插话进来。 王松看了一眼帐中的这些软骨头,心中恶心至极。 这些衣冠禽兽,除了在黎民百姓面前耍耍官威,贪污受贿,谈诗赋词,附庸风雅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如今从镇守之地弃民而逃,弃城丢地,居然还能如此心安理得,振振有词,这厚脸皮的无耻劲,真非常人所有。 “不错,下官杀了完颜活女,在洛阳还歼灭了近万番贼。不但如此,昨夜下官还袭击了汝州州城,不但取了完颜赛里的首级,还歼灭了数千番贼,各位上官,可否要一看这二人的首级” 王松朗声说来,面不改色。 “女真人兵强马壮,铁骑纵横天下。你这厮信口胡言,真是可恶至极!” 也许是王松大杀四方的话语,让王襄颜面扫地,他尖声叫了起来。 “本官倒是要看看,你这厮能搞出什么花样” 王松暗自叹息,他喊了一声,张宪由军士陪同,把首级带了进来,放在了桌上。 帐中诸人都是目瞪口呆,围着两个首级看个不停。片刻之后,张宪把两个首级带了出去。 过了片刻,王襄才开口问道:“王将军,你斫杀番贼,本官佩服至极!不知王将军找本官,意欲何为啊” 帐中诸人都是停止了言语,一起看着王松。 王松上前,抱拳道:“在下想请总管和各位上官带领部下,跟在下一起东京勤王。如若总管愿意,在下愿意把这斩杀女真人的功劳,转赠几位上官!” 金人第二次南下,朝廷在京师周围设四总管府,以文官分别负责防务。如今,西道总管王襄先弃洛阳城而遁,北道总管赵野则回避与金军交锋,东道胡直孺作战,被金俘虏,惟有南道张叔夜以三万人援京师。同知院李回与文臣折彦质率十二万大军守河,临阵逃跑,众溃而归。 金人肆虐京畿周围,攻城略地,这些文臣们或逃或溃,可谓是劳苦功高,智勇双全,只是可怜了女真铁骑下受苦受难的大宋百姓。 而这些士大夫们最多是贬官降职,更有甚者毫无惩处,也难怪王襄敢拥兵数万,临阵而逃,逡巡不进。 好一个“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帐中几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王襄才说道:“本官想问一下,王将军有多少部下” 王松坦然道:“人数不多,只有八千,但俱为精兵强将,即使面对女真人,也丝毫不落下风!” 王襄和许高等人对望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王襄摇摇头,指着王松道:“王将军,你手下是否是精兵强将,在下并不想知道!以你区区八千兵马,就想攻破洛阳城,斩杀完颜活女,斩首近万,你是在欺骗老夫吗” 王松摇头道:“这么说来,各位上官是不相信在下了。那么说,各位也不会挥兵北上,救援汴京城了!” “王将军,带着你的部下赶紧离开!本官并不想治你个藐视上官之罪!” 许高停止了笑声,冷冷言道。 王襄也是淡淡道:“王将军,本官要干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如今围攻汴京城的女真人,粗粗算去,也有十几万之多。本官这四万人马,对于女真人来说,只能是九牛一毛。汴梁城这个热闹,本官是不会凑了,你要前去,悉听尊便。卫士,送客!” “慢着!” 王松阻止了要上前的卫士,盯着王襄道:“如此说来,王总管是一定不会出兵了” 王襄“啪”的一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王松,你一介草莽武夫,居然在本官面前如此嚣张,真是粗鄙之极!赶紧给本官滚出帐外,否则军法从事!” “王松,你还不快快滚出去!” 大帐里面,人人指责王松,好似王松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王松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既然如此,就让在下送你们这些无耻之徒一程吧!” 王襄和众人都是愕然不解,不知道王松要做些什么。 “动手!” 王松脸色铁青,立在大帐之中,朝着大帐之外,怒喝了一声。 王松话音未落,牛皋抄起双锏,一锏打翻了一个正欲抽刀的卫士,鲜血迸溅而出,卫士惨叫着倒下,牛皋凶神恶煞,又扑向了面色惊恐的另外一个卫士。 王松带来的随从纷纷抽刀,扑向了守在帐外的卫士。 王松揉身而上,手里已经多了一把短刀。他闪电般到了最近的许高面前,一刀就刺入了许高的胸膛。 王襄一脚踩翻案几,大声喊道“来人!” 他抽出刀来,一刀劈开了大帐,想要逃出帐去。 一柄长枪毒蛇般刺入王襄咽喉,带着他的尸体直冲入帐中。李彦仙用枪把王襄的尸体甩出,砸翻了一旁的武将。 两个军官提刀扑向王松,一人轮起长刀,向着王松头顶狠狠劈下。另外一人的长刀,则直扑王松的下盘。 王松飞速向前,一肩撞飞了一名军官,随后一刀捅进了另外一名军官的胸膛,随着刀把的转动,那人震天动地的惨叫了起来。王松拔出短刀,直接甩向另外一名还没有爬起来的军官。刀柄直没胸膛,那人捂着胸膛,慢慢瘫了下去。 许亢吓得发呆,李彦仙一枪刺翻了另外一名武将,直奔许亢。 许亢怪叫着向着帐外跑去,迎面撞上牛皋。牛皋把他揪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许亢是个文官,哪经得起牛皋的神力,登时头晕脑胀,牛皋一锏砸下,许亢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众人都是以一当百的勇士,战事很快结束,帐中归于平静,牛皋上前抱拳道:“大官人,帐外的卫士已经解决了!” 张宪也上来,大声道:“大官人,帐里面的人也都解决了!” 王松点了点头。以这些勇士,劫杀这些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朦胧之中,几个人影持枪执刀而来,前面的人大声喊道:“何方贼子,敢到大军之中逞强给我留下来!” 牛皋、李彦仙几人想要上前搏杀,王松却挡住了他们,笑道:“大家伙不要动,是自己人!” 等几人走的近了,王松上前几步,抱拳道:“翟叔父,翟亮兄弟,王松见礼了!” 这些人都是一怔,等走到跟前,仔细一打量,翟兴才惊讶道:“二郎,你如何会在此地” 翟亮从后面扑了过来,他上前一把抓住王松的胳膊,垂泪道:“二郎,果真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王松心下感动,点头道:“翟小官人,别来无恙” 看着帐中情形,翟进颤声问道:“二郎,这是为何,你又为何在此” 王松抱拳道:“两位叔父,汴梁城危在旦夕,事关大宋危亡,咱们坐下详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章 夺军 眼看帐中诸将已齐,满满当当三四十人,一个个骄官悍将,嚣张跋扈。 王松从怀里掏出一份黄澄澄的圣旨,站到了大帐的中间,正色道:“众人听旨!” 众人赶紧跪下,就连牛皋也是站在王松一旁,抬头挺胸,毫不怀疑。 李彦仙站在王松的背后,看到圣旨上的内容,额头冷汗不禁涔涔而下。 王松面色郑重,朗声读道: “制曰:自太祖太宗开国以来,每遇干戈,王师挺身,义军相随。今女真人暴虐,汴京告急。王襄、许亢、许高诸人,身居高位,不思报效朝廷,反而临阵逃脱,此罪当诛!本欲待勤王之后,功过相抵。奈何逡巡不进,百般推脱!此等无父无母,无国无君滑劣之徒,罪该万死,罪不可赦!今着河东招讨使王松格杀王襄、许亢、许高诸人。另河南府义军翟兴、翟进兄弟,素怀忠义、披肝沥胆。特封翟兴为河南招讨使、翟进为河南招讨副使,统领王襄所部,速速北上勤王。诏书到日,莫负朕心,恢复河山,从龙而随。故兹诏书,想宜悉知。靖康元年闰11月23日。” 王松念完诏书,大声喊道:“翟兴兄弟,上前接旨!” 翟兴兄弟三呼万岁,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王松把圣旨递给翟兴道:“翟招讨使,副招讨使,恭喜你们二人了。还望你二人速速带兵,进京勤王!” 翟兴接过诏书,眼睛一瞥,手指一颤,诏书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收起圣旨,和弟弟翟进一起,恭恭敬敬的请王松坐于上位。 王松还没有坐到位置上去,下面三四个军官撞开人群,气势汹汹冲了上来。 带头的络腮胡子军官伸手就往翟兴的手上抓去,嘴里骂骂咧咧道:“直娘贼的什么鸟圣旨,随便就杀掉了王总管,会不会是假的拿给老子们来瞧一瞧,辨一辨真假!” 翟亮和堂弟翟琮上来,却被其他几个军官分别挡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看到王松面露杀气,牛皋“腾,腾”的几步上前,一锏就对当头抢圣旨的络腮胡子军官砸了下去。 络腮胡子军官手底不弱,他的手本已搭到圣旨上,听到风声,缩回手腕,“唰”的拔出长刀,向牛皋扑了上去,嘴里冷哼道:“直娘贼的,想杀人灭口,先过了老子这关!” 听到厮杀声,另外几名挡住翟亮兄弟的军官不由得暗暗吃惊,纷纷拔出长刀,却发现几条长枪毒蛇般刺了过来。 翟兴兄弟、父子四人同时让开,翟兴嘴里假意喊道:“众位兄弟,好好说话,切勿动手!” 斗了几招,觉得牛皋、李彦仙等人的功夫不过如此,而翟氏父子并不上前帮忙,络腮胡子军官冷声道:“弟兄们,杀了这几个狐假虎威的狗贼,或者南下,或是投靠女真人,天下那里容不下咱们兄弟!” 大帐里,集中了三十几个军官,看到同袍和对方展开激战,对方节节后退,二十几个汉子“唰唰”拔出长刀,嘴里叫骂着扑了上来。 只有五六个军官面面相觑,退到一旁,不做声响,看样子并不想趟这混水。 骄兵悍将,作战时畏敌如虎,一溃千里,对付自己人却是如狼似虎,招招都是杀手,真真正正的败类,死有余辜! “无耻鼠辈,一个不留!” 王松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踏步走出了大帐,翟氏父子紧紧跟随。 牛皋、李彦仙、董平几人“唰唰”几招,迅捷无比,逼退三人,在众人还没有围上前,抢先几步,也是闪出了大帐。 络腮胡子放声大笑,对后面的众人道:“弟兄们,跟我冲出去,杀了这些狗官,说不定还可以跟女真人换点赏钱!” 络腮胡子话音未落,十几个冒烟的铁疙瘩从外面滚了进来,众人注意到时,已经来不及。 “轰,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大帐被炸的支离破碎,里面的人血肉模糊,就连那几个想置身事外的军官也未能幸免,整个大帐笼罩在了一片烟雾之中。 牛皋带人冲了上去,死的没死的,全都补上一两下,大帐中的惨叫声逐渐平息了下来。 “弟兄们,本官是朝廷的使者,河东招讨使王松,这位是朝廷新任的河南招讨使、西京总管翟兴,旁边的是招讨副使翟进。王襄等人因为抗旨不尊,已被本官诛杀。” 天色大亮,王松站在营中的一处高地,面对着纠集起来的密密麻麻的军士,张大了嗓门,举起手中黄澄澄的圣旨。 “如今,本官要带兄弟们进京勤王,愿意去的跟着翟总管和本官去,不愿意的自行散去,本官没有盘缠赠与尔等!” 下面的士卒面面相觑,嗡嗡之声响起,王松正想说话,几个军官站了出来,直接向外走去,嘴里嚷嚷道:“送命的事情,谁愿意谁去,弟兄们,咱们走!” 几个军官转身,数十个军官军士一起鼓噪,转身向后离开。 王松目光阴冷,早已经准备就绪的牛皋、张宪、耶律亘等人张弓搭箭,众军惊诧之中,羽箭驰飞,“噗噗”之声不绝,转身离开的军士们一一被射翻在地。 一队骑士纵马奔入大军人群,挥刀怒劈,中箭未死或逃过一劫的个个血肉模糊,被斩杀当场。随即尸体被军士们拖了出来,在大军队列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王松招了招手,李彦仙和牛皋一人拿了一颗脑袋出来,站在了王松身旁。 心惊胆战之下,士卒们的注意力,马上被血肉模糊的人头吸引了过去。 “弟兄们看好了,这两颗人头,一个是女真大将完颜活女的,另外一个是完颜塞里的。完颜活女你们都知道,你们不战而逃,把洛阳城的几万百姓留给了他。完颜活女几乎杀光了整个洛阳城的百姓,你们说起来也是罪魁祸首!” 王松指着完颜活女的脑袋,大声道:“不过,本官破了洛阳城,不但杀了这狗贼,而且还灭了近万番贼。本官为洛阳城的百姓报了仇,他们英灵有知,自会感谢本官和本官的兄弟,而你们,则是会被记恨一辈子!” 王松点点头,牛皋拿着完颜活女的脑袋,走入了士卒人群之中。所到之处,引起一阵围观和惊呼。 牛皋走上高台,王松继续道:“昨夜,本官还破了汝州城,砍下了守将完颜塞里的首级,杀了他的五千精兵,光是战马就得到了三千匹。” 张横吹响了哨子,张宪带着六七千骑兵,两千步卒缓缓地进入了场中。光是那庞大的骑阵,就已经让人望而生畏,场地中又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声音嘈杂,王松不得不又提高了嗓门。 “事情也很简单,番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已经失去了斗志。本官再给你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想立战功、拿银子的站到右边。要离开的,待在原地,待结束以后,自行离开。” “王铁枪,小人愿意追随!小人若是不幸战死,还请将军照顾家人!” 一个士卒在人群中大声喊了起来。 王松点点头,大声道:“攻破洛阳城和汝州城,本官可是得到了足够的银两,杀一个番子10两,一个番子军官20两,像完颜活女这样的番子将军,是500两。谁要是杀了完颜宗瀚、完颜宗望,是一万两银子,整整一万两!” 士卒们的眼中终于有了些活力,也有了些光芒。如果不跟随大军出征,自行散去,天寒地冻,番兵出没,还不知道能活上几天。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愿意追随本将军的,快点做决定,本官还急着去东京解围,没有时间耽搁!” 王松坐下,翟兴低声问道:“贤侄,你这样做,朝廷会不会怪罪下来你这可是矫诏,要被当罪论斩的!” 翟进思虑道:“贤侄,等进了京师,叔父就上奏,说这王襄等人意图南逃,我等不得已才杀了他们!” 王松心中感动,笑道:“两位叔父放心。如今已经是存亡之秋,只要咱们进了汴梁城,圣上一定会大加赞赏,叔父放心吧!” 翟琮捧着首级,疑惑道:“二郎,这真是完颜活女吗?你真的破了洛阳城破了女真人的近万精兵” 翟亮马上变了脸色:“二哥,二郎从来不说假话!逃难的百姓也说了洛阳城被破的事情,你如何还怀疑二郎” 王松止住了翟亮,对翟琮道:“这确实是完颜活女的首级,到时候要面呈圣上,这种事情焉能有假,那可真就是欺君之罪!” 他指了指骑阵前面的张宪道:“就是这位金枪将,带领50骑兵,就闯入了完颜活女的府宅,砍下了完颜活女的头颅!” 翟亮兄弟看过去,都是暗暗称赞。 王松问道:“翟亮兄弟,我娘现在何处,你有没有她的消息” 翟亮点头道:“二郎放心,你娘和我家人呆在一起,如今转到了山上。” 王松连声致谢,对翟兴道:“翟叔父,小侄想让翟二叔和翟亮兄弟随我进东京,你和翟琮兄弟带领义军回去,继续收集义军,反抗女真人。咱们里应外合,这样才能游刃有余。一旦全都陷在汴梁城中,于抗金大业也是个打击。” 翟兴点点头道:“贤侄思维缜密,考虑周全,咱们就这么办。你娘那边你不用担心,都有叔父照顾。” 王松抱拳道:“那就多谢叔父了!回去时,你挑上300匹好马,带上300副铁甲,自己骑也好,抗击女真人也罢,总要方便的多!” 翟兴大喜过望,有了300匹战马,再加上300副铁甲,翟家军也能打一些小规模的遭遇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章 末世 靖康元年11月闰月初,大雪纷飞,狂风肆虐,笼罩了整个汴京城。 与去年金人南下,只有完颜宗望的东路大军围城时,天寒地冻不同的是,如今的冷气,渗透到了东京城每一个人的心房里,上至君王士大夫,下至士卒公人、引车卖浆之流,个个都是又寒又怕,又冷又惧,上天无路,钻地无门。 宋人的血气,早已被酒色财气、营营苟且淘干吸尽,留下的只是懦弱自私,一盘散沙。 如狼似虎、残暴狡诈的女真人东西夹击,层层包围了东京城。河北、河东、京畿各道,王师接连败北,运河阻塞,东京城成了一座孤城。 太原失陷、真定失陷、大名府失陷、滑州失陷、西京失陷、南辅失陷,十多万凶残野蛮的女真大军,团团包围了东京。 这一次,谁都清楚,女真人是奔着大宋的万里江山而来,他们,誓要灭了大宋。 尽管大宋官家下了哀痛诏,但东京周围的战事还是毫无意外,噩耗不断传来。各地的勤王王师一一被阻于京畿外围,只有张叔夜的一万三千大军突破重围,进了京师。 这也是自女真人第二次包围京师,唯一一支成建制进入汴京的勤王之师,张叔夜也因此被管家赐予为延康殿学士、资政殿学士之衔,授予签署枢密院之职,委以指挥事全局之重任。 而那些个拥兵数万的士大夫之流,除了少数力战以全名节,其余不是望风而逃,就是逡巡不进,逗留观望。 大宋朝廷养士百年,谁知道却是一“奥吉雅思牛圈”,污垢遍地,屎尿横流。 归根结底,造成大宋朝廷今日这一困局始作俑者,正是宋太祖赵匡胤,以文制武,血气不张,大漠和草原,从此与宋人无缘。 一旦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灾难便接踵而至,百年积弊积淀下来,终于成了恶疾,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金人兵临城下,大宋官家底气不足,把战、守、和的全权都授给宰相何栗。这位状元书生,又和另外一个士大夫、身为守御史的次相孙傅一样,把希望寄托在神棍无赖郭京的“六甲神兵”身上。 与此同时,大宋朝廷又派出枢密使冯澥到完颜宗翰军中求和,和战双管齐下,自以为双料保险,政令不一,又岂是守城之道。 官家整日惊慌忧愁,皇宫里自然是愁云惨淡万里凝,没有了半分生气。后宫的嫔妃,帝姬们每日都是以泪洗面,惶惶不可终日。 艮岳之中,怒骂声,嘈杂声不断传来,一根根巨木房梁不断从亭台楼阁、舞榭歌台上被军士们扯下。金军封城,运河阻塞,不但城中的粮食肉菜短缺,就连生火取热的柴薪石炭也是奇缺。 不过,军士们毁屋取木,却是为了城头的防御。一场场血战下来,东京城城头的防御器械,也是到了一个临界点。 也不知道君皇帝赵佶看到自己亲自设计、耗尽民心、搜刮民脂民膏建立起来奇山异石,楼台亭阁被如此无情蹂躏,心里作何感想 如血残阳,夕间晚照,王朝末世,宫阙万间,凄凉萧索。 这平日其乐融融,车水马龙,人欢马嘶,一派繁荣喧嚣景象的汴梁城,竟也失去了往昔的喧哗,完全沉寂了下来。街面冷清,街市萧条,即便是大白天,大多数商铺也是关着门,生怕油滑贱劣之徒趁机敲诈勒索,荼毒其身 坊间更是哀鸿遍野,很多人都是人心惶惶,城中百姓彻夜悲泣,大宋的国运到了尽头。以女真人的贪婪凶残,只怕这次汴梁城要受一次浩劫,自身也难免波及受辱。 汴京城中,街上到处都是匆匆忙忙,各自归家的百姓。商铺大多数已经关门,市井萧条,街上到处都是杂物,一片狼藉。几具冻僵的尸体靠在沿街的屋檐下,无人理睬。 由于城防士卒太少,原来巡防的军士和公人,包括皇城司的禁卫、殿前司的禁军,很多人都被赶上了外城城墙,用于增加防卫。 保康门街南段,靠近宣化门的法云寺里,密密麻麻挤满了无家可归的乞丐,足足有数百人之多。寺里的壮年和尚大多已经逃亡,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苟延残喘。 幸亏这些外来的游客不仅租下了寺里的几十间客房,提供了大量的粮食,否则,这里面的和尚和乞丐们早就饿死了。 自从这金兵围城以来,城里的粮价一天一个价,从原来的一升米十文钱涨到了二百文,就这还是有价无市。城中缺米,饥寒交迫,冻死饿死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所以说,如今的法云寺,简直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有吃有喝,还不怕外来的人在这里耍横。 究其原因,提供米粮、住在客房里的这些汉子可不是吃素的主,一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谁也不敢骚扰,更不用说,他们还受到城中官军的照顾。 法云寺东墙角的一间客房内,一群汉子一边烤着火,一边低声在讨论着什么。 客房的门外,两个汉子站的笔直,正在警戒。二人丝毫不顾外面的寒冷,犹如久经训练的军士一般。 “官人,你说大官人把咱们派到这东京城里来,到底有没有用啊?” 一个汉子脸色冻的青白,他把手放在火盆之上,一边烤火一边低声嘟囔着。 另外一个矮壮的汉子也接话道:“邓大官人,董元说的是,咱们来了这汴京城,已经足足是两月有余,整天担惊受怕不说,经常还要被那些公人和军士盘问勒索,搞得咱们跟番子的细作一样。也不知道大官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跟你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在咱们忠义军中,只有一个大官人,没有什么邓大官人!” 邓大官人终于发话了,黝黑的脸上满是严肃之情,他面色严肃,沉声说道:“大官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这是军令,谁敢不从。你们就不要多嘴了,否则军法处置!” 说话的官人正是邓世雄,旁边坐的都是忠义军的弟兄。 邓世雄也是不明白,王松让他在女真大军南下之前,带领兄弟们,早早潜入东京城,就潜伏在这南城,时刻注意女真人攻城时、宣化门的动静。 一旦女真人破城,王松要他带领部下顶上去,帮助宋军一起守城。 虽然感觉王松的军令令人诧异,邓世雄还是带领部下,在金人围城前,分批进了东京城。 邓世雄把王松的书信给了重病中的种师道,原以为这位老种相公会迟疑推脱,谁知道重病中的老帅二话没说,就让他的侄子种冽下去安排,提供各种方便。 邓世雄等人被安排住进了法云寺中,据说是寺中的方丈和种师道有些交情。种冽还派人送来了铠甲和刀枪兵器,并让巡街的士卒予以照顾。 虽然没过几天,这位老种相公就病逝了,可是邓世雄等人还是顺利的在东京城里呆了下来,这一呆,就是一个多月。 “大哥,你说大官人为什么不让咱们直接去帮着官军守城啊,这样岂不是要方便的多” 邓虎不安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不时摇头晃脑,似乎在琢磨着王松的话语。 “说你傻你还不信!” 邓五站了起来,面上全是讥讽之色,“咱们去帮着守城,你知道咱们被分到什么地方即便咱们分到了宣化门,大头巾们下令让咱们撤,你倒是撤不撤” “邓五说的对,这些大头巾都是人头猪脑,干的净是蠢事!” 另外一个义军将领摇头说道:“宣化门的南壁提举官李擢,这家伙整日在城楼上饮酒喝茶,弹琴作诗,番子把护城河都填平了,这家伙愣是屁都没干!” 邓五恨道:“直娘贼命也是好!听种衙内说,李擢这老小子被贬官了。如今是张学士守宣化门,如此或许会好一些。” “好个屁!” 另外一个将领愤愤接道:“张学士还不是听孙傅和何栗两个废物。做法就能破敌,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如何能当上宰相,看来大宋是真要完了!” 门“哐当”一声被打开,种冽大踏步走了进来,头上、身上都是雪花,屋里的人都是站了起来。 种冽脸色通红,几面就大声道:“邓兄弟,郭京那个神棍果然带人上了宣化门,看样子马上要登坛做法!” “大官人果然料事如神!” 邓世雄既惊且佩,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这些不知兵的书呆子,竟然相信神棍,真是愚蠢之极!” 种冽急道:“邓兄弟,究竟该如何,你倒是拿个主意!” 邓世雄沉声道:“衙内莫急,宣化门破门,番子攻上城墙,已成定局。我带兄弟们先去,你带上西军的兄弟,随后来援。” 他提起了长刀,大声道:“传令下去,在院中集合,去宣化门杀番子!” 种冽告辞而去,随即,寺庙中响起了刺耳的哨声,几个汉子的大吼声也响起:“披挂整齐,院中集合!” 无数的汉子身披铠甲,手执刀枪,从各处房中跑了出来,开始在院中集合。 寺庙里的乞丐和难民都是惊诧的看着这一切,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院中排起了一个整整齐齐的大阵,长枪如林,肃穆整齐,气势森然。 邓世雄看了看眼前的兄弟们,满天飞舞的雪花,心里面暗自嘀咕,也不知道王松的大军,到底到了何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章 国运 东京城皇城禁内,睿思殿中,大宋官家赵桓怒不可遏的把案几上所有的奏折全部推倒了地下,端砚、龙墨、花笺等物也是落了一地。 作为一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还有被他更窝囊倒霉的吗? 担惊受怕不说,还不时受到女真人的凌辱,要自己上降表,对北面而拜,难道说,他赵桓真的是要做阶下之囚吗?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返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赵桓如癫似狂,放声大哭,踉踉跄跄,手上的酒壶举起,对准嘴巴饮了下去。 入口的只是小半,更多的则是打在了他的脸上,胸前,他猛然抡起酒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朕的猛将何在,谁来替朕守这残破不全的江山” 赵桓的哭声悲凉、高亢,在殿中盘旋,回绕,传出了大殿,门外的禁卫们面面相觑,纷纷低下头去。 猛然,赵桓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疾奔,来到了屏风背面。 屏风之上,山河社稷图的北面,御书四个醒目的大字:河东王松。 大宋朝还有可堪一战的猛士! 赵桓在屏风前,对着这四个字看了半天,才把目光移开。 想起半个月前河东的那封奏折,赵桓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地上的一地狼藉。 “王松,对,就是王松!” 顿了片刻,赵桓赶紧在地上找了起来。 心烦意乱之下,他冲着周围木偶一般的宦官和宫女们喊道:“都站着干什么?赶紧一起找,凡是有王松的奏折,全都给朕找出来!” 周围的宦官们和宫女们赶紧上前,在满地的奏折里寻找起来。 “陛下,找到了,找到了!” 一个宦官大声喊了起来。 “找到了!” 赵桓直起身来,一把抢过宦官手上的奏折,立即展开,仔细看了起来。 周围的宦官和宫女们都是心惊肉跳,生怕皇帝盛怒之下,不知道谁又要被鞭挞受刑。 天子的脸色变得通红,双手微微颤抖,嘴里面读了出来。 “平定军一役,王松斩首女真大军5000余人,女真副都统完颜撒里土阵亡……” “哈哈哈!我大宋有猛将啊!” 大宋官家紧紧攥着奏折,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阵狂笑之下,他恍然若失,嘴里喃喃自语道:“王卿,你现在到底在何方你到底身在何方” 他猛然大声怒吼了出来:“王松,你到底身在何方你救救朕啊,救救朕的大宋江山!” 他声音忽高忽低,大殿内外,到处都是他苍凉的悲愤声,让人心酸。 亡国之音,大宋天子最后的嘶吼,似乎要奋起抗争,却是有心无力,凄凉无比。 “大哥,你还是吃碗饭吧!身子要紧啊!” 大殿的门被打开,一个纤细修长的女子端着一碗粥饭,走了出来。 女子皮肤白皙,眉清目秀,不施脂粉,清丽脱俗,让人自惭形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 赵桓皱起了眉头,刚要大声怒骂,看到进来的人时,无奈地坐回了椅子上。 “大哥,我大宋自有吉兆,大哥放心就是!” 女子的声音轻柔,却是自有一份坚决。 “媛媛,你这么一说,大哥还真有饿了!” 一番发泄之后,赵桓精疲力尽,平静了下来,他接过女子粥碗,一手拿奏折,一手端碗,大口喝了起来。 这个女子是大宋官家的妹妹,赵多福、柔福帝姬,媛媛是她的别称。 见大宋天子毫无仪态,柔福帝姬心中一酸,轻声道:“大哥,有郭天师在宣化门做法,女真人必退,大哥不用担心!” 金人兵临城下,东京城危如累卵,异族侵凌,必是亡国灭种。赵多福嘴上说无事,心中之绝望,其实与赵桓无异。 看到桌子上了的奏折,她不由得心中一动,便拿起看了起来。 “王松,这不是折姐姐上次进京,特意为他邀功的那个人吗?” 赵多福心里惊诧,想不到这王松,竟然颇是有些手段。 “番子如狼似虎,凶残善战,能歼灭如此多的番子,想必是员猛将。” 赵多福话音未落,赵桓已经停止了吃喝,连连点头道:“媛媛说的不错!王松是朕封的河东招讨使,救了种师中不说,还歼灭了这么多番子,张灏和折月秀为他上书奔走。如今也不知道,他的大军到底到了那里” 赵多福惊道:“歼灭如此多的番子,怎么才是个河东招讨使那些相公们损兵折将,还不是照样毫发无损。” 赵多福那里明白,士大夫盘根错节,控制朝堂,即便战败,也是非战之罪,人力不及而已,最多贬斥,如此而已。 而王松即便是立下泼天大功,但他一介草民,又非朝廷取士,游离于朝堂之外,赏罚自然是决于士大夫之流了。以士大夫之畏敌如虎,败绩连连,又岂会让王松这棵奇葩得偿所愿,凌驾于众大臣之上。 “当初这河东招讨使,乃是王松救种师中于杀熊岭所得。” 赵桓指着面前的奏折,苦笑道:“这份奏折已经到了月余,乃是退回东京城的平定军将领所奏,该是无误。我本想授王松一个官身,让他出缺河东宣抚使,谁知耿相和几个大臣都有异议,此事便耽搁了下来。” 赵多福心中失望,朝堂大臣公心私用,因私废公,沆瀣一气,大宋朝廷可谓是走到了尽头。 “九哥,他的大军还没有回来吗?” 沉默了片刻,赵多福才开始了话题。 “我这个九弟,康王殿下,出去了旬月,竟然像是消失了一般。” 赵桓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就连耿相去了河北,也是消息全无,相州知州上奏,说耿相已经和康王汇聚在了一处,组建了元帅府,募兵勤王,部下数十万之众,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多福暗暗心惊。九哥在河北组建元帅府,却不进京勤王,而是像消失一般,难怪大哥起了疑心。 “大哥,稍安勿躁,事情总有转机。” 赵多福劝慰道,嘴里面喃喃自语。 “愿上天保佑,菩萨保佑,助我大宋度过劫难!” 赵桓点了点头,继续喝粥,突然外面惊雷般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赵桓手一抖,手里的瓷碗掉在地上,打了个粉碎。 赵桓脸色剧变,一片煞白,他哆哆嗦嗦地问道:“来人,是不是女真人攻城,还是郭天师做法,天兵来援” 赵多福也是惊疑不定,一颗心七上八下,“砰砰”直跳。 殿门被推开,一个禁军满头汗水、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嘴里大声喊道:“陛下,宣化门……外,打……起来了!” 兄妹二人都是心头一沉,赵桓颤声问道:“是……郭天师请来……的天兵天将吗?” 时至今日,若不是天兵天将,自己恐怕就要…… 兄妹二人紧盯着军士,生怕他嘴里冒出来一个“不”字。 “陛下,郭天师是个骗子,早跑了,他的人被番子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禁军稳了稳神,摇头道:“南门外来了一队勤王王师,成千上万,步骑都有,一路直冲杀过来,番子根本挡不住!” 赵桓满脸通红,震惊之余,抓住了禁军的胳膊道:“有没有看清,是那一路王师” 赵桓干瘦的手抓在禁军胳膊上,隐隐作痛,禁军忍住痛道:“陛下,大旗上面写着“河东招讨使”,反面一个大大的“王”字,应该是河东的义军!” “有救了,有救了!” 赵桓满面红光,放开了禁军,大声喊道:“这就对了,是王松来了!王松来了,我大宋有救了!” 柔福帝姬也是声音发抖,她轻声问道:“军士,你可看清楚了,来的确是王松” “一定是王松,除了他,不会再有他人!” 禁军还未回答,赵桓已经大声喊道:“王松,河东招讨使,我赵桓亲封的勇士,大宋的救星。媛媛,你的闺中好友折小娘子,现在应该就和他在一起!” “陛下英明!” 禁军赶紧在一旁恭维道:“确实,忠义军为首的是一个金枪将和一个巨型大汉,女真虏酋完颜银术可根本挡不住这二人的冲击。义军的中军阵中,是一个年轻将军和一个小娘子,小人看的清楚,绝不会有假!” “军士,你报捷有功,赏金百两,晋为金枪班散都头!” 赵桓更是兴奋,大声道:“快快备马,朕要去城楼上,亲自为王将军助阵!” 禁军大喜,刚要谢恩,赵桓已经跑出了大殿,他急忙赶上,一众禁军军士陪着赵桓离开。 柔福帝姬在后面急道:“大哥,等等我!来人,赶快备马!” 军士们也是欢天喜地,赶紧牵来一匹驽马,簇拥着赵多福,快步离去。 种冽带着部下,直奔宣化门,眼见城门大开,女真人潮水般涌入,不由得悲愤交加,带头奔了上去,舍命拼杀。 忽然,城外震天的雷动声响起,种冽不由得一愣,随即热泪盈眶。 这种声音,他再也熟悉不过,半年前,就是在这爆炸声中,他和父亲得以幸免。 “杀贼!” 种冽和部下军士,一起发出了怒吼。 开封府空荡荡的大牢内,一个年轻汉子疯狂摇着牢门,嘴里大声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去城头杀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章 宣化门 宣化门外,此时已经是千军万马,战意正酣。王松到达的时间,正是郭京这个神棍打开宣化门,自己逃窜,女真军士趁攻城的时候。王松可谓是来的及时。 这或许真是上帝的安排! 勤王王师一般是直奔城门,和城墙上里应外合,王松则是直奔女真人的大军而去。 若是直奔宣化门大门,也许金人会在城门口阻击自己,前后夹击,忠义军失了血气。 今天就是要飞扬跋扈,和这些北虏好好的血战一场,让他们知道宋人自有英雄。 就凭几千女真军士也敢进入整个东京城外城,那张叔夜这些人真就是纸糊的了! 况且,还有邓世雄带来的800忠义军兄弟。王松,是相信自己的兄弟的! 女真前军已经攻进了四门大开的宣化门,登上了宣化门的城墙,和张叔夜手下的士卒狠狠的撞在一起。 “父亲,统制姚佑仲战死,四壁兵已经溃散,只剩下何统制等人,还有一股民间义士在奋勇抵抗!” 张伯奋来到父亲面前禀报,刀上的鲜血尤自滴下。 “刘延庆呢,他这个堂堂的四壁防御使,究竟在干什么?” 张叔夜站在宣化门的城墙上,浑身都是鲜血,指挥着不多的部下抵抗。 张伯奋砍翻了一个上前的金兵,大声道:“刘延庆夺门而出,为金人所杀。父亲,只剩咱们的亲兵了,抵挡不住了,咱们赶紧撤回内城吧!” “今日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再言后退者,杀无赦!” 张伯奋拔出长刀,向着密密麻麻登上城墙的女真士卒扑了上去。 一群持枪执刀的黑衣汉子,披着类色不一的铠甲,叫喊着从里面登上了翁城的城墙,顺着翁城两侧的城墙,分成两队奔了过来。他们冲出没有五六十步,就和咆哮而来的女真大军迎面碰上,瞬间便血战在一起。黑衣汉子们人数虽少,看样子有八九百人左右,但人人奋勇登先,不惧伤亡,一下子挡住了女真军士的攻势。 黑衣汉子们列队向前,长枪频出,对面女真军士频频倒地,即使再凶悍的女真勇士,也架不住对方长枪的连刺。 甫一接触,鲜血淋漓,女真勇士竟然不是这些黑衣汉子的对手。 邓世雄疯狂砍杀,直到现在他依然心有余悸,终于是赶上了,女真人要想攻进城去,至少也得丢下千余人的尸体。 看到黑衣汉子们势若疯虎,毫不退缩,张叔夜不禁目瞪口呆,问道:“这些黑衣汉子难道是汴梁城中的百姓,如何会如此骁勇?” 张伯奋朝着不断向前的汉子们大声喊道:“好汉们,你们是汴梁城的百姓吗?” 邓世雄一边拼杀,一边大声喊道:“将军所说不错,我等乃是汴梁城的义兵,过来帮助官兵,一起斩杀番子!” 女真军士长于骑战,短于白刃相接,尤其是碰上忠义军这样久经训练的精锐,他们步步后退,竟然再也攻不进去,留下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双方在城墙上胶着起来。 一个胖大宋兵夹杂在无数的宋军溃兵中,正在顺着城墙由南薰门向西逃窜,忽然听到城外连绵的鼓声、号角声响起,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向外看去。 无边无际,无所畏惧,列阵而来,视死如归,面对着城外义军洪水般扑来,城墙上正在溃逃的宋兵也都站住了脚步,一起向着城外看去。 雪花飞舞,原野之中,旌旗招展,鼓声阵阵,无数的宋军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山呼海啸般涌来。 张叔夜气喘如牛,手里的钢刀越来越重,虽然有甲胄贯身,身上还是挂了几处彩。眼看前面的金兵越来越多,他心急如焚,若是如此下去,只怕外城就会告破。 一支长枪刺了过来,直奔张叔夜的面门。张叔夜躲无可躲,眼睛一闭,轻声叹息了一声。 张伯奋心急如焚,却被眼前的番子缠住,无法脱身。 忽然,斜刺里一柄长枪荡开了金人的长枪,跟着两支长枪急刺,金兵咽喉和腿上各遭了一下,软软倒了下来。 张叔夜睁开眼,一个黝黑的汉子已经上前,大声道:“老将军先歇一阵,这里自有我忠义军的兄弟接管!” 忠义军? 张叔夜点点头,大声道:“这位兄弟,难道你们是王松的部下?” 邓世雄漏了嘴,只好大声道:“忠义军邓世雄,奉王大官人军令,带领800兄弟前来救援!” 张叔夜心头一宽,大声道:“忠义军,果然忠义!兄弟们,咱们和忠义军的兄弟们一起,杀杀这些番子的威风!” “杀虏!杀虏!” 城墙上的宋兵大声呐喊着,奋力向前杀去。 突然,眼前金兵的攻势还了下来,城外鼓角争鸣,震天的爆炸声让张叔夜心里一激灵,还没有等他转头向城外看去,军士们兴奋的声音传来:“救兵来了!救兵来了!” 张叔夜看去,无穷无尽的大宋军士如潮水般而来,已经一头撞向了女真人城外的大军。凉的号角声响起,无数的女真番子掉过头,向压来的忠义军士卒而去。 张叔夜定睛看去,这才发现攻城的是女真番子的前军,只有两千人左右,而这一段城门上的宋军,再加上忠义军,足有三四千人。而且,看那忠义军的架势,怕是独自就可以解决眼前的这些金人。 张叔夜老脸一红,大声道:“二郎,命令士卒,一齐放箭,把城门口的番子射翻了,关上城门再说!” 张伯奋大声道:“弟兄们,咱们的援军来了,跟我一起,灭了城门口的番子!” 南薰门上,孙栗转过头,哆哆嗦嗦地对旁边的军官道:“你马上去内城传下军令,叫孙相公调集战车和弓弩,一定要灭了进了宣化门的这一千多番子!” 南薰门西城墙上,城墙上的宋兵停止了逃跑,看着城外的厮杀,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却是无人言语。 稍顷,胖大的宋兵道:“兄弟们,咱们的援军到了,看这架势最少也是四五万。张相公还在前面和番子苦战,番子没有多少人,咱们过去助张相公一臂之力,杀了这些番子,还有战功!若是逃跑,城墙丢了,咱们可是什么好处都拿不到了!” 另外一个宋兵点头道:“班兄弟说的不错!城墙和城门口的番子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人,咱们这么多人,一鼓作气,杀死、射死他们。咱们赶紧回去,谁也不会知道咱们逃过!” 话未说完,军官打马从城墙下而过,大声喊道:“兄弟们,赶紧去支援,番子人少,我这就去再喊些救兵!” “回去,只要把番子们赶下城墙,咱们就大功告成了!” 不知谁呐喊了一声,无数的宋兵纷纷举起刀枪,顺着城墙向宣化门咆哮而去,与前来的金兵交战在了一起。 箭如雨下,宣化门城墙上的金兵一个个倒在了床弩和羽箭下,金人想要向南薰门而去,却被赶过来的宋兵们、无数的箭雨压制在了城门楼附近。 孙傅正在内城朱雀门上心神不定地来回踱步,忽然听到宣化门传来的厮杀声,不禁满脸通红,大声道:“莫不是郭天师请的天兵天将来了,咱们有救了!” “相公,女真人登上了城墙,郭天师和他的神兵全死了!” 军士大声道,声音中充满了亢奋之色。 孙傅目瞪口呆,赶紧道:“张学士人在何处?” 军士还没有回话,城墙下已经有军官大声道:“孙相公,赶紧发兵,前去救助宣化门,番子千军只有不到两千人,张学士正在率军作战!” 孙傅探出头,大喊道:“番子有没有后援?” 一个军官大声道:“孙相公,城外的援军已至,正在和番子在宣化门外鏖战。咱们赶紧发兵,堵住宣化门再说!” 孙傅心神大定,这郭京郭天师是他搞出来的玩意,若是因为此事丢了外城,他可就百死莫赎了。 历史上,靖康之耻发生后,这位孙傅同徽钦二帝一同被俘,面对金人的屠刀,他完全不为所动,并留下了铿锵有力的遗言:“吾大宋之臣,且太子傅也,当死从!” 他从容地引颈就戮,彰显了大宋文人最后的气节。 空有一身铁骨,却又亲自葬送了国家,成了历史的悲剧,不知是值得敬仰,还是应该唾弃,真的叫后人无从论断。 两千铁甲军士款款而出,巨大的刀斧令人生畏,铁甲铮然,徐徐向南薰门和宣化门而去。 这就是“步人甲”,大宋禁军步兵最后的骄傲,只是由于历史上外城破了以后,北宋灭亡,这些军士未用,就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中。 朱雀门到南薰门和宣化门大约五里之遥,等铁甲步兵到了城门口以后,却发现城墙已经为宋兵所控制。 宣化门,控制城门的五六百金兵目瞪口呆。城墙还没有控制住,对方的重甲步兵迎面而来。金人将领咬着牙,带领部下迎了上去。 重甲步兵如墙而来,和率先而来的女真骑兵碰撞在一起,一些重甲步兵被撞飞,一些女真骑兵从马上被砸下,一匹匹的战马悲鸣着倒在地上。 一个重甲宋兵被撞的口吐鲜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被赶上的女真勇士一棒砸在了头盔上,半个头都陷了下去。 另一重甲宋兵被撞的向后飞出,砸翻了后面的两个宋兵,三人一起跌撞在地上,被马撞飞的瞬间就丢了性命,另外二人痛苦嚎叫,倒地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章 国战 你死我活,血肉横飞! 无数的巨斧,长刀砍下,战马一匹匹的哀鸣着倒下,一个个的女真骑兵栽下马来,随即被砸砍的或内脏俱裂,或血肉横飞,惨状目不忍睹。 城墙上,看到忠义军士卒已经稳住了阵脚,张叔夜组织士卒,羽箭轮番向城下和重甲步兵交战的女真番子射去。 箭如雨下,一匹匹战马倒下,双方很快陷入了苦战,先是女真骑兵一个个的被射翻、砍翻在地,余者向后而去。紧跟着金人步兵遭受箭雨,步步后退,退出了两座翁城城门。 金兵在宣化门城门口负隅顽抗一阵,死伤惨重,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对方的箭雨和重甲步兵,全部退了出去。 看到下面的金兵不敌,被逼退出了城门。金人军官赶紧吹响了号角声。 骁勇耐战的女真勇士们,本就人数少,他们如何受的了这样的伤亡!随着忠义军号角声响起,金兵一个个退下城去,在忠义军士卒的追杀下,又留下了一路的尸体。 “传令下去,穷寇勿追,赶紧关闭城门!” 张叔夜阻止了想要追击的忠义军士卒,让人赶紧清理城门口的尸体,把宣化门城门关了起来,不过却没有关上两座翁城的城门。 众人一起登上了城墙,一起向着城南看去。 自从战争一开始,到处都是爆炸声,紧跟着,密密麻麻的宋军就遮天蔽日的扑了过来。 张宪和牛皋,前军作为右翼。李彦仙和翟进父子,后军变为左翼。两翼把王松的中军夹在中间,2000骑兵一马当先,左右各2000骑兵护住两翼,三万步兵围在中间,向着女真军士碾压过去。 张宪、李彦仙等人都是头上冒汗,王松这一上来,这架势就是和对方蛮干,既不顾城门,也完全没有战术,就是硬凿、对穿,这是要和女真人血拼啊! 不过这也点爆了将士卒的热情。这样的两军对垒,血淋淋的对面厮杀,更能激起男儿的肾上腺素。将士们狂喊着“杀虏”,直奔金军的后营而去。 这也是王松的既定原则,一定要把这些狂傲的女真人打痛,让他们知道人不可轻侮的原则,更何况是一个国家。 60米开外,忠义军的掷弹兵就点燃了引信,把一个个冒烟的铁疙瘩,直接甩入了女真大营。徐虎和张胜二人,带领着手下的掷弹兵,分居两翼,一路狂奔,一路狂甩震天雷。 大官人可是交代了,今天每人必须甩出五颗震天雷,不然就是违抗军令。 掷弹兵连续甩出三轮震天雷,自动退回到战阵之中。紧跟着宋兵手里的强弩和弓箭手开始了攻击。随后是短枪投射,一时间,羽箭、短枪遮天蔽日,攻击无休无止,一接触就是你死我活。 双方还未碰面,已经是惨叫者倒下一片。许多女真军士还没有张弓发箭,就已经倒在了宋兵的弓弩之下。 宋兵弓弩的射击距离,要远远高于女真军士手上的弓箭。所以双方甫一攻击,女真军士的伤亡显然要远远大于义军。 震天雷的威力更是让女真军士胆战心惊。若是是受到对方弓弩、刀枪的攻击,女真军士尚能接受。但是一个个铁疙瘩扔过来,直接炸得人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让这些自以为强悍无比的女真军士个个心惊肉跳,生怕会落到自己身上。 “轰!轰!” 爆炸声不断响起,女真大营不断腾起烟柱,血肉横飞之中,惨叫声不断响起,每一颗震天雷都能带来两三人的伤亡。只是第一轮震天雷的攻击,就给女真军士造成了至少千人以上的伤亡。 女真弓箭手也开始对掷弹兵进行攻击。一个掷弹兵刚要掷出震天雷,女真军士的弓箭就穿透了他的喉咙。冒烟的震天雷掉在地上,眼看形势危急,一个士卒嚎叫着扑了上去,把自己压在了震天雷上。 “轰”的声音响起,士卒的胸前被炸成了斗大的血窟窿,身体飞了出去。 另外一个掷弹兵被射倒在地,震天雷掉在地下,炸翻了周围的两个士卒。军医赶紧上前,把几人拖了下去。 “我干内娘!” 张胜的眼睛都红了。他一边狂奔,一边点燃震天雷,向着女真军士最密集的地方扔去。什么五颗十颗,此刻他早已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想把手里的震天雷扔出去,炸死对方。 张宪带着骑兵,扎透了对方的后军左翼步兵阵地,迎面就碰上了对方呼啸而来的骑兵。 双方还有一段距离,都是羽箭齐飞,各自倒下一片。战马迅速冲击起来,然后双方狠狠的撞在一起,又是一批人惨叫、闷哼着从各自的马上掉了下来。 牛皋一锏砸烂一个女真将领的脑袋,和女真军士撞在一起,二人锏棒相交,火花四溅。牛皋反手用左锏砸在了女真军士的腰间。女真军士吐出一口鲜血,晃晃悠悠被狂奔的马匹飞甩了出去。 听到羽箭呼啸之声,张宪一闪,两支羽箭射在胸甲上,“叮当”作响,震的他胸口隐隐作痛。怒气勃发,风一般的打马上去,一枪把一名金将挑了起来,然后用力甩出,砸翻了两名马上的女真军士,随后纵马上去,又将两名女真军士撞飞。 骑兵不再是优势的时候,宋人的弓弩就发挥出了巨大的优势,一万宋兵弓手跟在骑兵的身后,弩箭如飞,遮天蔽日,笼罩了整个女真军士的阵地,也覆盖了女真人的中军。 女真军士奋力射出羽箭,完全不顾漫天飞舞而至的箭矢。义军方阵之中,金属碰击之声络绎不绝,不断有士卒惨叫着倒下。 义军军官们大声呐喊,指挥若定,军士们无所畏惧,舍命拼杀,双方死伤惨重,但忠义军火器犀利,女真军士倒下的更多。 凶残若斯的女真人,手里拿着斑斑血迹的长刀、狼牙棒,人人面露惊异之色。不知何时,懦弱无比、望风而逃、不战而溃的南人,也变得如此强硬,如此嗜血! 他们未读诗书,又怎知中华锦绣文明,英雄豪杰层出不穷,岂是他区区蛮夷小族,可以匹敌。 王松看见女真军士的中翼已经动摇,大声道:“再砸两轮震天雷,用骑兵冲番子中军,把女真军士往两边赶,让他们自乱阵脚。” 董平受命而去。王松看了看左翼,只见一名黑脸宋将跟在左翼李彦仙的后面,连劈带砸,勇猛异常,几个女真骑士纷纷被他砸、挑于马下,非死即伤。 王松不由的“咦”了一声,嘴里赞道:“真是tnd一条好汉,却不知这猛男是谁” 董先浑身是血,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好在都不太严重。他和翟进、翟亮父子一起,左右冲突,杀死杀伤了十几名女真将领。 女真后军以防守为主,攻城略地,正面硬凿的攻坚战,比起前军和中军都差了一些。虽然几名主将十分勇猛,无奈部下的素质并非一等一的精锐,再加上义军左翼,正是最精锐之师,女真后军勉力支撑,步步后退。 一名女真军士挥舞连枷,把对面的一个义军打得头破血流,重重栽倒在地。随后连枷打在了另一匹战马的马蹄之上。战马一声悲鸣,把马上的义军给颠了下来。 女真军士一连枷打了下去,想要结果义军的性命,那义军却颇为灵活,从地上滚了过来,拿着长刀,砍翻了女真军士的战马。 两人在地上站定,一照面,分外眼红。原来这是一名在洛阳城刚投靠义军的契丹人。国仇家恨,两人恶狠狠地扑上,刀刀见血,拳拳见肉,女真军士的木棒打在了契丹人头顶,契丹人的长刀同时砍在女真军士的脖劲,双方几乎同时栽翻在地。 置身于如此血腥的残酷战场中,耶律亘也不由得心惊胆战。看着自己的同族,一个个的从马上掉下来,瞬间失去了生命。耶律亘不由得悲愤交加,拉开了手里的硬弓,把羽箭一一射了出去。 王松看看金军右翼,在张宪、牛皋二人的冲击下已经松动,而左翼却是相当顽强,似是碰上了女真人的精锐。 他不禁怒道:“张胜,带领掷弹兵,给我砸上三轮,我要亲自出马,解决这些狗贼!” 张胜眉飞色舞,大声道:“大官人稍后,在下这就前去!” 金军左翼,完颜银术可见部下勇士死伤惨重,宋人犹自死战不退,不禁心里焦急,大声道:“大金国的勇士们,这些宋狗坚持不了多久,给我守……” 完颜银术可话音未落,忽然前方爆炸声接连响起,烟柱不断腾空而起,女真军士们惨叫声不绝,整个女真左翼大阵被宋军突进,对方似乎势不可当。 宋军一队骑兵成锋矢箭头,迅猛无比插入了女真左翼,如热刀切油,迅速突破了女真大营的正面。 王松一马当先,牛通和折月秀分列两边,上百铁甲骑士跟在后面,狠狠撞向女真军士人群。王松仗着马力,横冲直撞,打到酣处,他长枪连砸带捅,枪枪致命,犹如杀神附体,女真人纷纷坠马,在他手下,几无一合之将。 看到不远处女真骑士簇拥着的完颜银术可,屠杀宋人的侩子手,王松更是血灌瞳仁,在人群中暴喝一声道:“完颜银术可,休要逃走,我今日就要取你的项上人头!” 这些南下侵宋的罪魁祸首,屠杀万千宋人的刽子手,今日就要拿他们的人头,祭奠千千万万的宋人亡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9章 虚幻 “完颜银术可,拿命来!” 王松怒火攻心,狂突向前,连续刺翻了好几个扑过来的女真猛将。眼见对面又是十几个金将扑过来。王松奋起神威,轮圆了铁枪,没有任何招式,只是凭借力量和速度,每一下都直取要害,就连遭了对方几下也是毫不在乎,反正有身上的铁甲保护要害。 他这一番同归于尽的打法,不但刺翻、砸翻了六七个上前的女真猛将,也让其他的女真人犹豫起来,不知是否上前要和对方拼命。 王松把一名金将砸的肝脾皆裂,口吐鲜血,撞翻马下。见完颜银术可距离自己不远,遂打马狂奔,直向完颜银术可而去,嘴里大叫着:“完颜银术可,留下你的狗头!” 小战神,狗屁!惜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今天就让这些残暴不仁的禽兽看一看,宋人也有英雄。 完颜银术可早就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想起平定军,松溪河旁女真人累累的尸体,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宋人的这尊杀神,今天非把此人留下不可,不然真有一天,此人会成为大金国的心腹之患! 完颜银术可打马向前,想要带领部下去狙击王松。却看到宋军的左翼士卒们,嘴里狂呼乱叫着,潮水一般涌过来,自己的左翼防线已经接近崩溃。 主将如此勇猛,部下自然是奋勇当先。何况女真大阵并不是全是骑兵,相当一半的也是步卒,不然如何摧城拔寨。 完颜银术可不得不被部下裹挟着,一起向后狼狈退去。他心里竟然有一丝悲哀,什么时候,大金国的勇士这样被人撵过,尤其还是懦弱不堪的宋人! “陛下,你如何到这来了,这可是危险的很呀!” 赵桓上了城墙,皱眉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又冷冷地扫了孙傅和张叔夜一眼,目光转向了一旁黑衣打扮的邓世雄。 “草民邓世雄,忠义军麾下,拜见陛下!” 邓世雄赶紧单膝跪下。 “从今日起,卿家就不是草民了!” 赵桓点头道:“果然是王松的部下,雄壮异常。卿家都是大宋的功臣,种卿家也是一样!” 一旁的种冽赶紧肃拜道:“微臣多谢陛下!” 众人一起,向城外看去。 原野上,雪花飘飘,千军万马之中,一员铁甲宋将手舞铁枪,纵横捭阖,势若猛虎,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所到之处,女真军士所向披靡,纷纷落下马来。 赵桓不禁目瞪口呆,忘记了责备张叔夜等人,结巴道:“张…学士,你…知道这位将军是谁吗?简直是霸王重生,天神附体!” 张叔夜侥幸逃过一劫,宣化门城门才没有失守,想起来至今还心有余悸。看皇帝问话,他赶紧回道:“陛下,老臣看了很久,此人好像是义军的主将。此人勇猛异常,只怕女真人中也没有这等猛将!” “张学士,此人不单单是主将,而是这支忠义军的主帅!” 孙傅赶紧插话,博取点注意力:“陛下,主将旁边的乃是一女将,应该就是折小娘子,以她的身份,陪伴的人,肯定就是义军的主帅,河东招讨使王松了!” 张叔夜仔细一看,点头道:“还是孙相公观察的仔细,旁边的果然是个女子!想不到这二人却能在万军丛中一起冲锋陷阵,血战疆场,当真是一段佳话啊!” 邓世雄赶紧道:“陛下,铁甲将正是王松王大官人,女将就是折小娘子!” 赵桓点了点头,不由得脱口而出道:“这二人倒是一对神仙眷侣!” 赵多福心里一酸,心里暗道:“这样的奇男子,如何自己碰不上!” 她不由得轻轻移开了几步,避开了全神贯注,观看战况的大宋官家和几位大臣。 赵桓看了看城外的护城河周围,尸横遍野,全是头裹红巾,身披红袍的所谓神兵神将,不禁皱眉问道:“张学士,孙…相公,方才宣化门的战况如何” 张叔夜低眉低眼的说道:“陛下,郭天…骗子的神兵神将全部战死,姚统制死于乱兵之中,四壁守御使刘延庆为女真军士所杀,另外还有统治何庆言、陈克礼,中书舍人高振,这些大臣都阵亡了!” 孙傅是兵部尚书,这郭京也是他所招揽,看到皇帝问话,他恨恨地说道:“陛下,郭京这厮竟是招摇诈骗之徒。老臣糊涂,竟信了他一面之词,若不是城外的忠义军来得正是时候,恐怕是外城早已经破了。请陛下责罚老臣!” 赵桓这会儿心情不错,城外的忠义军似乎已经大占上风。他专心致志地看着城外的大战,摆摆手说道:“卿家二人也是忠心为国,才至于误信奸人,朕又何尝不是如此。总算这忠义军来得正是时候,这是上天佑我大宋,才会派了王松前来!” “陛下所言极是!” 孙傅赶紧道:“这就是上天的旨意,不然王松为何在此刻降临,他怎会安排将士在宣化门护佑。这都是上天佑护大宋,这是我大宋的福分呀!” 赵桓颔首道:“孙相所言极是!这真是天意呀!” 王松喘了口气,抹去枪杆上流水一般的鲜血,用布条缠紧了手腕。看到一股宋军骑兵太过靠前,落入了女真军士的包围之中。为首的黑脸丑汉虽然彪悍勇猛,势不可挡,但无奈金人太多,已经是凶多吉少,眼见不支。 还有这等好汉!王松一抖长枪,带领着部下又凿了进去。 董先刺死一名女真军士,双臂已经有些酸软。自己带领的这一队部下有些太突前,落入了女真骑兵的夹击之中。董先虽然带人左冲右突,却始终冲不出对方的包围圈。 眼看着部下一个个被砍翻在马下,董先心如刀割,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和面前的女真军士舍命厮杀起来。 突然,女真骑兵猛然乱了起来。董先抬头一看,只见王松带着几十名部下,迅雷一般的从后面扑了上来。 王松所到之处,只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连砸带捅,女真军士纷纷落马,女真人阵脚大乱,他们狂呼乱叫着,纷纷向两边避开。 牛通一刀砍下去,一个金将斗大的头颅飞了起来,上半身的尸体留在马上,半天才轰然倒下。另外一个金将狼牙棒砸了过来,牛通硬刚了上去。刀棒相交,火花四溅,牛通却是半点亏都没吃,反而是那金将,身子一晃。 牛通狂然大怒,奋起神力,劈头带脸,连砍几刀,金将虎口震裂,全是鲜血,再也抵挡不住,想要逃走,却被另外一个宋兵,一枪捅下马来。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牛通也是一条好汉! 王松暗自点了点头,和董先聚集在一处。王松向黑脸丑汉点头道:“果然是条好汉,兄弟叫什么名字” 董先恭恭敬敬抱拳道:“回禀大官人,小人名叫董先,以前在翟总管手下效力,前些天才和翟总管一起加入的义军,现在和翟总管一起在后军效力!” 王松点点头道:“好兄弟,还有没有力气跟我再冲杀一阵,用金贼的鲜血,洗洗我宋人身上的晦气!” 董先脸上放光,大声回道:“全凭大官人调遣,只要大官人的赏银丰厚,小人还可以再杀个来回!” 王松不由大笑,朗声道:“好!大丈夫功名马上取,你这厮倒是个实诚汉子!好好杀敌,赏银少不了你的!” “好!” 王松一摆铁枪,对周围的士卒大声道:“兄弟们,今日咱们就让女真人看一下,杀我父老,辱我姐妹,会是个怎样的下场!兄弟们跟我一起,杀虏!” “杀虏!” 董先和牛通都是热血澎湃,二人的脸庞都是涨得通红,分别举起了手里的刀枪,大声吼道。 “杀虏!杀虏!” 义军士卒都是血脉喷张,群情激奋,一个个放声狂吼着,跟在王松的身后,向着女真军士密集的深处凿去。 “王将军,你作为一军主帅,却如此冲动好战!一旦有个差池,这样可能会害了整个义军,你知道吗?” 折月秀劈翻了一个女真军士,稚气的额头上全是汗水,嘴里却还不忘气喘吁吁地埋怨王松。 王松一枪将一名金将打得脑浆迸裂,他看了一眼折月秀脸上的汗水,朗声道:“折小娘子,在下自然省得!只是如今士卒们需要的是勇气,而非被保护军中的龟缩之徒!在下就是要给他们这份勇气!” 他说的认真,转眼又露了本性。 他指了指万军酣战的人群,大声笑道:“今日若是我战死疆场,能得你为我流泪,我也是死而无憾了!” 折月秀少女情怀,心里甜蜜,早把她那个所谓的范姓未婚夫忘了个干干净净。 她看了看周围无人,这才嘴里嗔道:“你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战场之上,如何净是疯言疯语,好不招人讨厌!” 王松哈哈大笑,纵马向前奔去,众将意气风发,紧紧跟在身后,直奔溃散的女真人背后而去。 王松眼光不经意扫过不远处东京城巍峨连绵的城墙,一个白衣的女子似乎正在看着自己,神情里似乎有什么等待。他不由得心里一怔,勒住了战马,止住了笑声。 当他的眼光再向着城墙上寻找而去的时候,却发现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城墙,杳然不见。 是梦是幻,是迷是雾,白衣女子究竟来过没有,究竟有没有这个白衣女子 就像一场千年的等待,没有人在乎结果,有的只是等待的心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0章 国士 垂拱殿上,赵桓不安地踱来踱去,猛然,他停了下来,满脸焦急之色,大声问道:“张学士,何相,如何王松还没有进宫” 也难怪他心急如焚。看着王松大军占了上风,已经向南城门缓缓撤来,他才先一步回宫,等待这颗大树的救星到来。 谁知左等右等,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也没有王松进城的消息。万一女真人的援军前来,两路大军东西夹击,王松部不但占不了便宜,而且连能否安全进城也未可知。 要知道,王松部可是大宋朝廷最后的希望,一旦王松和他的忠义军受到重创,东京城的防御又要面临困境。 孙傅也是冷汗直流,他抹着汗水,摇头道:“陛下,微臣已经让人在南薰门、宣化门等候,一有忠义军进城消息,军士会立刻前来奏报,官家稍安勿躁。” 他铸下大错,以至于宣化门城门洞开,女真人险些破成。若是王松的忠义军不能进城,那么东京城的防御照样是问题。他个人生死荣辱是小,东京城的安危事大。 张叔夜上前肃拜道:“陛下,我等归还之时,女真人已经大败,血流成河,王将军应该会很快带部下入城,陛下再忍耐些!” 张叔夜布置好城墙上的接应,儿子在城头镇守,自己回来疗伤,毕竟岁月不饶人。 赵桓看了一眼满身是伤的张书夜,皱了皱眉头,终于没有说出责备之语。 御史中丞秦桧却上前一步,肃拜道:“陛下,王松只不过一介武夫,前来勤王,也是他臣子本分,忠心使然。陛下不宜如此不安,为一介武夫,颇有不妥。陛下三思。” 秦桧话音未落,旁边的御史胡舜陟也参奏道:“陛下,王松军中粗汉,救援东京城乃是义不容辞之事,陛下厚赏即可,不必如此堂而皇之,在大殿见一武夫,此举有失天子威严,陛下慎之。” 赵桓这时候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他对王松是大宋救星的执念,让他忍受不了旁人对王松的质疑。 若不是王松,东京城告陷,他就是丧家之犬,如何还能堂而皇之地继续做他的九五之尊。 “秦中丞,胡御史,你二人倒是义正言辞。” 赵桓冷冷笑道:“朕让你二人出城,可能杀一个番兵回来给朕瞧瞧” 秦桧却不言语,面不改色,好似刚才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胡舜陟红了一张脸,愤愤道:“陛下,臣乃是文官,如何能和这些军中粗汉相比。陛下莫要取笑于臣,臣愧不敢当!” “愧不敢当,就闭上你的嘴!” 赵桓脸色变得铁青,冷声道:“将士们在城外和番兵血战,若是听到了你这番话语,有谁还愿意为朝廷效力,有谁还愿意为朕尽忠。难道要靠你这百无一用的酸儒吗” “陛下如此羞辱臣等,臣不堪此辱,请陛下下旨,让臣告老还乡,臣请辞行!” 胡舜陟毫不退缩,上前大声争辩,众臣子赶紧上前,把他劝阻了下来。 谁都看得出来,大宋官家对王松的宠爱,非同一般。这个时候和皇帝过不去,实在是太不明智。 “不知所谓!” 赵桓冷哼了一声,正要说话,门外的禁军军官进来,单膝跪下禀道:“陛下,刚才军士来报,忠义军王松王将军正在命人打扫战场,说是要把所有的缴获之物都要带入城内,以便将来守城。” 张叔夜跺脚道:“这个王松,真是太莽撞了些!万一女真军士来追,岂不是要铸成大错,有可能一溃千里,功败垂成!” 女真大军南下,包围了东京城,分兵四下劫掠。东京城外一场大战,若是回援的金兵刚好赶上,忠义军处境堪忧。 “陛下勿忧,张学识勿忧!” 孙傅看到皇帝脸色铁青,赶紧道:“战场之上,全在于将领运筹帷幄。王将军既然敢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陛下大可放心。” 大殿中的臣子们都是摇头叹息,随即又窃窃私语起来。 赵桓无奈摇头道:“这个王松真是糊涂,要这些东西有何用?只要进得城来,库中军器随他所用,真是小家子气。万一出了好歹,这汴梁城由谁来守” 孙傅又要劝解,又有军士进来禀报,这次却是面有喜色。 “陛下,王将军正在安排部下,收拾战场上阵亡士卒的尸体,说是伤者、重伤者都要带进城来,一个也不能落下!” 女真大军东西两路近二十万围攻汴京城,但大多聚集在京畿周围地区,攻城略地,堵截四处勤王的义师,最远的已经到了荆襄一带。 城下的金军只有六七万人,由完颜银术可统领包围汴京城四面城墙,因此在局部兵力上,忠义军并不占劣势,围追堵截忠义军的金兵,人数和忠义军相差无几。 众人都是一愣,赵桓急道:“王将军收拾士卒的尸体时,女真大军就没有趁机攻击吗” 军官道:“回陛下,番子进攻了几次,王将军部下又死伤了千人左右,幸亏城头的军士用弓弩终止了番子的攻势,不过番子损失的数量也大致相当。” 众人正在焦急不已,却又有军士跑了进来。 “陛下,忠义军步卒在中间,骑兵在两翼,王将军亲自断后,如今已全部撤入城中,宣化门城门已经关闭,陛下可以放心了!” 殿中的诸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个个脸色轻松了起来。 赵桓长长出了一口气,点头道:“王松果然大智大勇,国士无双。不行,朕要到宫殿外面去等他,千万不能凉了战场上拼杀的将士之心。” 殿中诸臣都是大吃一惊,宰相何栗赶紧上前禀道:“官家,自古以来,未有降阶之礼,事关朝廷礼制,皇家威严,还请官家慎思!” “若是城破国亡,又哪里有什么皇家威严” 赵桓摇头道:“王将军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若是没有他,恐怕汴梁城已经被女真大军攻破,朕也成了丧家之犬。王松对东京城有大功,有大恩于朝廷,对东京城的几十万百姓有大恩,王松当得起朕这一礼!” 孙傅看向了秦桧,原以为他会出声阻止,谁知此人却毫无动静,面沉似水,谁也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 “陛下圣明!” 张叔夜也道:“王松于城破之时,将将来到,这或许就是上天的恩赐,官家宜珍惜之,老臣也以为王松当得起这降阶之礼。天下这么多王师,也只有王松敢孤兵深入,大杀番贼,蹈死不顾。此人当得起我大宋的英雄,受之无愧!” 赵桓颔首道:“朕这一礼,即是王松立了大功,也是嘉奖他一番忠义之心,众位大臣,就和朕在殿外等候吧!” 赵桓在前,一种大臣在后,大家纷纷出了大殿。 王松带人进得城来,只见陈州内门大街已经被挤得是水泄不通。顺着宣化城门向南百步向前,一辆辆的大车、牛车、骡车,甚至是轿子,纷纷摆满了街道。 几个须发斑白的老人上前来,向王松施礼道:“将军,这些都是小人等自行安排的车辆,来运送阵亡兄弟的尸体,以及受伤的将士。大官人在城外杀退了番贼,救了东京城中的百姓,是我们大家伙的恩人,请受老夫等人一拜!” 王松赶紧下马,扶起了众人,宽言道:“老人家,快快请起!” 他抬起头来,对着四周的百姓大声喊道:“王松多谢各位父老乡亲了!大家伙放心,只要有我忠义军的兄弟们在,番贼就休想踏进这汴梁城中一步!” “好!” 百姓的热烈地喝起彩来,众人一起动手,士卒们的遗体,还有重伤员们都被百姓们抬着放在了车上,一辆辆的向前而去。所经之处,街道两旁都是人山人海,百姓们拿着各种各样的吃食上来,鸡蛋瓜果,烧饼肉干,拼命的往士卒们的怀里塞。 那些平时油腔滑调、冷漠自私的士卒们,此时也是脸色红胀,连声称谢,很多人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作战,一定也要像今天一样,奋勇杀敌,生死不顾。 不经意间,两个烧饼被塞到了耶律亘的怀里,大战已过,他肚子里早已经是饥饿不堪。耶律亘拿起烧饼咬了一口,烧饼竟然有淡淡的清香。他看了看包着烧饼的白手帕,不由得暗自意动。 耶律亘转过头去,一个身着白色轻裘的年轻女子,正在向自己不断挥手。女子笑意盈盈,脸上灿烂的表情让他陶醉。 “小娘子,你的手帕!” “留着吧,算是给你的礼物!” 耶律亘怔怔的抬起手来,对着女子机械的挥了几下,转过头来,神情迷茫。 “多谢老伯,多谢小娘子!” 牛通想要推辞,却是架不住百姓们的热情,他鼻子微微发酸,只能频频表示谢意。 牛皋坐在马上,面色通红,心里面“通通”直跳。 他已穷困潦倒了半辈子,就在两个月前,还只是鲁山县县衙的一名弓手,如今仅仅过半月,却已是高头大马、万民景仰,荣华富贵、封妻荫子就在眼前。 一想起家中粗茶淡饭、省吃俭用的老母和妻子,他就不由自主地一阵心酸。如今雨过天晴,他心头立刻敞亮起来,他再也不用担心,母亲和妻子很快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他不由得有些庆幸。若是没有遇见王松,恐怕他还在伏牛山中,饥一顿饱一顿,默默无闻,不知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这tnd就是人生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章 朝惊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张宪铁甲上血迹斑斑,铁枪的枪杆全部变成了红色。他头重脚轻,面红耳燥,心里此刻是轻飘飘、七上八下。 刚才还是浴血奋战,生死未卜,此刻却已经是否极泰来,壮志得酬。 少年不知愁滋味,况且长缨在手,直欲力缚苍龙。马上就要觐见大宋天子,建功立业,封妻萌子,蜀中张家的门户,终于要被他撑起来了! 他看了看前面,面色平淡、古井不波的王松,不由得心里暗自叹息了一下。 说起来王松和他岁数相当,两人的境界却完全不同。千军万马之中,若闲亭散步;富贵荣华面前,全然不见得意之色,马上项羽,马下李太白,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乡亲们,你们受苦了!” 王松一边向两边的百姓打招呼,一边放眼望去。朱雀门街、州桥、御街、这繁华似锦、多少人魂牵梦绕的大宋风华。如林的楼台店铺、酒肆茶坊,拱桥流水,醇酒美人,车如流水马如龙,繁华喧嚣,富贵奢华…… 就像两个相约多年的恋人,多年以后才得以在当初约定的地方相见!他不由得在心底里狂喊了一声,汴梁城,我来了! 进了宣德门,宰执下马,一路前行,进了右掖门,东行数步,便到了一座宫殿前。 远远看到站在台阶前,身穿黄袍,群臣簇拥的年轻男子,看样子最多不超过30岁。男子乍一看温文尔雅,但脸上稍突的颧骨,却是显示出了一丝倔强。 “宋钦宗赵桓!” 王松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用问,这位就是北宋历史上的最后一位君王,被父亲推上皇位,风吹雨打、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宋钦宗赵桓了。 远远望去,看到王松等人依然是战甲在身,身上鲜血淋漓,赵桓皱眉道:“如何没有人给王卿家诸人换锦袍玉带,当真是不知禁中礼仪吗?” 殿前副都指挥使王宗濋上前奏道:“陛下,王松等人没有自东华门进宫,反是从宣德楼进入。宫人们一时赶不及,这才误了换装。” 按照大宋礼法,外臣进殿时,必须换正衫进殿。正如后世参加重大活动,重要人物都须着正装,以示正规和隆重。 监察御史张所冷笑道:“先前听到宣化门破,殿前司的诸将军士均是不知所踪,就连礼部的官员也是躲在自家宅院里面烧香拜佛,谁还管朝廷之事。从王松等人进城,到如今一个时辰,还有许多官员不知所踪。难道番子已经杀进了皇城吗?” 王宗濋和礼部官员都是面色微红,垂头不语。 赵桓沉着脸色道:“皇城司的禁军呢,他们都跑哪里去了?郓王手下有三千之众,这些人难道只知道欺压良善、巧取豪夺吗?” 皇城司由道君皇帝的爱子郓王赵楷统领,这位畏金如虎的宗室亲王,此刻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避难去了。 张叔夜咳嗽了一下道:“陛下,王松马上就到。陛下不可为了此等琐事,让壮士们久等!” 赵桓点点头,看了看王宗濋诸人,不屑地说道:“文不能定国,武不能安邦。一个个胆小如鼠,畏敌如虎,要你们又有何用!时穷节现、蹈死不顾,还不如这些粗鲁的武夫!” 胡舜陟气的面色通红,想要上前起来,女真人最多也就是八万多人。我军在东京,最起码也有五六万之数,金军又如何攻得进来!” 赵桓面上露出惊愕之色,他点点头问道:“王卿家,到底是何情形,发生了何事,你一一到来。” 王松指着旁边的两个匣子说道:“此次进京,微臣给陛下带了两件礼物。” 王松示意了一下,牛皋打开了一只匣子,王松道:“陛下,此木匣里所装,乃是金将完颜活女的首级。臣破了洛阳城,臣部下的金枪将张宪将军带领50名骑兵兄弟,直接闯入此贼府中,亲自砍下了此贼的人头!” 听到王松的话语,张宪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王松轻轻点点头,牛皋打开了另外一个匣子。 “陛下,这一个匣子,里面装的是完颜赛里的首级,臣前些日子破了汝州城,臣的部下耶律亘割下了此贼的首级,算是微臣给陛下的第二份见面礼。” 耶律亘满脸通红,神色间却有一丝骄傲。 大殿里面都是惊叹声一片,殿里的几个武将上去,围着匣子仔细观看,一个武官点头道:“陛下,没错。此物正是完颜活女狗贼的头颅,臣曾和此人交战过,此贼甚是强悍,却不料被王将军的部下所杀,臣佩服之至!” 另外一个武官也说道:“陛下,此首级就是完颜赛里。此贼乃是女真宗室,外号“盖天大王”,凶残无比。此贼破了汝州城,屠杀了我半数的百姓,实实在在是罪不可赦。在下代汝州城的百姓谢过王将军了!” 赵桓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发红。他走下殿来,看了看匣子里面两个女真将军的人头。点点头道:“王将军,你做得很好。有你在,朕就放心多了!” 直到此刻,他才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简直可以说是如释重负。 他走下殿来,拉着王松,走到张宪等人的面前,朗声道:“王将军,快给朕介绍一下你的这些虎狼之士,朕都有些等不及了!” 看到赵桓对待王松如此亲近,大殿之中,超过一半的文武官员,纷纷转过了头去。 大宋朝廷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什么时候轮到粗鄙武夫登堂入室,在这里沐浴皇恩,扬眉吐气,这置殿中的一众文臣颜面于何地 煌煌士大夫,皇亲国戚,却要陪一粗鲁军汉在殿中强颜欢笑,真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章 如此朝臣(上) 君王下殿亲询,王松哪敢怠慢,只好一个一个地,挨着介绍起来。 他指着张宪道:“陛下,这位就是张宪将军,年方弱冠,乃是微臣前军的统制,外号金枪将,神力过人,有万夫不挡之勇。在洛阳城一战中,就是他带领50名大宋勇士,斩下了完颜活女的首级!” 赵桓频频点头,给了张宪胸前一拳。他后面的众人也都是两眼放光。张叔夜感叹道:“真壮士也,怪不得能率50壮士斩杀金贼!” 张宪脸色发红,不由得挺起了胸膛。他想不到王松给他起了一个金枪将的外号。岂不知王松也是根据历史上的传说添油加醋。 看到皇帝等人走到自己面前,牛皋心脏通通直跳。王松指着他说道:“陛下,这位牛皋牛壮士,乃是臣的前军副统制,能手举500斤巨石,射得一手好箭法,可谓是樊哙再生,张翼德再世。牛壮士本是鲁山县一个弓手,半生艰辛,听闻国家有难,毅然带着独子前来投军,战场杀敌最是勇猛,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忠义最是过人!” 赵桓连连点头道:“好,好!果然身高臂长,神力惊人,真是忠义之士啊!” 牛皋身子颤抖,深揖肃拜了下去,颤声道:“谢陛下谬赞!” 一旁的张书夜和何栗赶紧上前,把牛皋扶住。 下来到了董平,张横二人,王松道:“陛下,这位是董平,这位是张横,这二位兄弟乃是臣的左右手,最先跟着微臣,生死不弃,可谓是臣的哼哈二将。千里解救小种相公,平定军对抗数万女真大军,再到破洛阳,克汝州,还有今日的宣化门外大战,这二位兄弟都是身先士卒,生死不顾,真可谓劳苦功高!” 张横、董平二人齐齐上前肃拜,声音微微颤抖道:“微臣见过陛下!” 随着忠义军队伍的扩大,王松手下的猛将能人也越来越多,二人心底本有些牢骚,今日听王松如此一说,暖意涌上心头,芥蒂顿消。 “忠肝义胆,国之长城!” 赵桓连连点头,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连声叹道:“忠义之士,都是忠义之士啊!” 翟兴兄弟看王松在大殿之中侃侃而谈,雄谈阔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还是当初镇子里面的那个傻子吗? 翟亮则是心中失望,泛起一股酸味。若是他当日留下,和王松一起,这大殿中诸人,他也可以垂青于天子了。 折月秀听的是津津有味,她倒是想看看,王松接下来会怎么介绍其他的将领。 “陛下,这位李彦仙李将军,本名李孝忠。自女真军士犯境,舍弃家财,招募3000壮士,从陇西直到京城,千里勤王。后因所言获罪,得罪了李纲相公,不得已投奔臣的麾下。李将军现为臣后军统制,作战最是坚韧,有勇有谋,乃是臣帐下不可多得的帅才!” 李彦仙上前,颤声肃拜道:“陛下,臣往昔狂妄了些,还请陛下恕罪!” 赵桓摇了摇头,正色道:“卿家所言差矣,卿家何罪之有!卿家不但无罪,而且有大功于社稷!李孝忠,果然是忠孝之士!散尽家财,只为忠君保国,这样的忠孝之士,我大宋朝中又有几人!” 孙傅、张叔夜几人一起作揖道:“臣等惭愧!” 秦桧暗暗摇头,连得罪、中伤士大夫的这些个武夫们都能安然无恙,可真是世风日下,士大夫们的颜面何存。 到了耶律亘时,王松道:“陛下,这位乃是耶律亘兄弟,国破家亡后,在女真人帐下效力!因气愤女真人残暴,仰慕我天朝文化,所以弃暗投明,加入了微臣的麾下。现为微臣手下的一名军官!我军在洛阳城大破8000女真军士,若是没有他的内应,恐怕会损失惨重!” 耶律亘上前跪下,流泪低首道:“亡国之民,还望大宋皇帝收留!” “陛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臣请陛下,立杀此契丹贼子,以正军威!” 耶律亘话音刚落,大殿上已经有大臣叫了起来。 “陛下,请将此贼投入大理寺大牢,严加拷问,安知此贼不是金人的细作!” “够了!” 王松再也忍不住,厉声呵道:“耶律亘兄弟和张宪兄弟一起,杀了酋将完颜娄室的儿子完颜活女,他的首级就在殿上。这难道还能说他别有用心吗?” 秦桧走了出来,面色平静,语气平稳。 “谁知杀死完颜活女不是女真人的苦肉计陛下乾纲独断,请立即诛杀此贼,以绝后患!” 王松怒火攻心,但这次他沉住了气。 毕竟,这里是大殿之上,有理不在声高,何苦要去得罪君王。 “这位相公,请你让在下杀死你的儿子,然后在下去女真军中卧底,不知可否” 王松的话让秦桧脸色一红,他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本官尚无子嗣,如何让你来杀你这厮真是无理,粗鲁之极!” 王松的一番话,恰好刺中了秦桧的软肋。他堂堂状元出身,身登高位,富贵荣华,人生快意,唯独这无子嗣之事,被王松无意中抖露了出来,不由得让他恼怒至极。 “都给我住嘴!” 王松刚要说话,赵桓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是忠是奸,朕一眼看得出来,无需你们在这大殿之上争论不休!” 赵桓一席话,让大殿之上马上安静了下来,他转过头来,扶起了耶律亘。 “耶律亘,本来我朝也想接天祚帝到天朝居住,永享一世富贵,谁知却被女真人掳去,思之让人心痛。耶律亘,你就在王将军帐下好好效力,也好封妻荫子,得个善终!” 赵桓点点头,这胡子军官确实是膀大腰圆,乃不可多得的勇士。 耶律亘抹泪站起。看向王松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之情。 秦桧心中恨极,脸色难看,却是默不作声。 “陛下可能知道大翟、小翟两位英雄之名。这位就是小翟翟进,也是我大宋的官员,曾被封为京西第一将。翟将军和兄长一起,保护王陵,对付女真人,乃是伊阳的忠义世家。没有他翟氏一族,臣不但去不了河东,更收编不了这么多的溃军散兵,也就没有办法进汴京城勤王了!” 王松看到翟亮略显尴尬的眼神,继续介绍了下去。 “翟小官人和臣二人一起去河东,救了小种相公之后,回乡助翟兴老壮士和族人在外面组织义军抗金,还望圣上予以嘉奖,以慰翟氏一门忠君报国之心!” 赵桓叹息道:“翟氏一门,忠烈千秋,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 翟进父子一起肃拜道:“陛下厚爱,翟氏一门名垂千下,必将戮力杀贼,以报君恩!” 看到赵桓过来,邓世雄赶紧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肃拜道:“臣忠义军麾下辎重营统制邓世雄,参见陛下!” 王松赶紧上前道:“陛下,邓世雄、董平、张横三人,乃是河东忠义军的黑白黄三雄之一,绰号“黄面太岁”,河东良家子弟,父母均被番贼所害,本领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 赵桓哈哈笑道:“邓世雄,“黄面太岁”,果然是人如其名,好一个大宋的英雄!” 邓世雄赶紧起来退下,转眼王松就介绍到了折月秀跟前。 他每介绍一个,折月秀都忍不住想笑。真不知道这人脸皮如何这么厚,给别人起了这么多的绰号。 她正忍俊不住时。王松却带着赵桓到了她的身边。看到她似笑非笑的样子,王松不由得愣了一下。 “陛下,这位女中豪杰就不用微臣介绍了,折小娘子软硬兼施,连哄带骗,一路把微臣逼到了太原,又追随臣到了东京城,所立的功业,臣就不赘述了。想必现在整个大殿里面,最开心的就是她了!” 折月秀上前施礼道:“奴家见过陛下!” 赵桓点头道:“折小娘子,你这一身戎马打扮,却似花木兰代父从军,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你爹爹泉下有知,也该告慰平生了。你洗漱以后,赶快去见一下媛媛,她可是想念你得很啊!” 他转眼看向了王松,点点头道:“折小娘子一再向朕举荐,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看来,她才是慧眼识珠,朕是自愧不如啊!” 王松赶紧上前肃拜道:“多谢折小娘子,提携之恩,永不敢忘!” 这时候,他莫名地想起了离开大莘店时,那瞎子的占卜之言,莫非他这一路上,真的要靠女子相助。 “王将军,我只是举荐你于阙前,真正的伯乐,乃是当今天子,你要谢,就谢陛下吧!” “微臣多谢陛下!” 王松心里一惊,赶紧上前肃拜。 赵桓哈哈大笑。这几日来,冰与火,入地到升天的巨大反差体验,让他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赵桓坐回了椅子上,心情也不由得为之振奋。这么多精兵强将,极大的增加了他的信心。但是一想起城外的女真人虎狼之师,他还是不由得愁上眉头。 “王将军,你觉得这汴梁城能守住吗” 停了半晌,赵桓突然问道。 王松轻轻笑了一下,抱拳道:“陛下,即便臣不来汴梁,陛下也能守住汴梁,关键在于陛下的决心。女真人想进入这汴京城中,得看他们有多少血能流,回去又能剩下几人!” 殿中的大臣都是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着王松。 虽然王松带着忠义军打了这一场大战,女真人死伤惨重,但众臣畏金如虎,如何又会相信,忠义军能够击败如狼似虎的女真铁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章 如此朝臣(下) 看着一众年轻汉子摩拳擦掌,意气风发,张叔夜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颇为感伤。 想当年他也是南征北战,轻轻松松就降服了梁山群盗,这殿中的董平,就曾是他的阶下之囚。 只是后生可畏,董平如今却是在王松帐下,立下如此大功,怎么当初自己,就没有发现这员猛将,王松又如何让他心服口服,看来这用人之道,自己实在是望尘莫及。 忠义军火器犀利,士卒悍不畏死,扪心自问,他张叔夜就没有胆量和女真骑兵在城外野战,光是这一份胆识和勇气,他便是自叹不如。 正如王松所说,忠义军可以在野战中和女真大军对抗,据城而守,自然更不成问题。即便女真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攻克了汴梁城,他们又能剩下几人! 看来,最重要的,还是赶紧编练新军,以取代孱弱不堪的禁军,如此一来,东京城才能固若金汤。 “陛下,臣有罪,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松沉思片刻,还是决定趁着赵桓高兴的功夫,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卿家有何话说,直言就是!” 果然,赵桓春风满面,坐回了御椅之上。 “臣忠义军麾下,原有八千人,臣自知势单力薄,所以在军至叶县时……” 王松跪了下来,伏地道:“臣去劝西道总管王襄,还有洛口提刑许高,河北提刑许亢,让他们一起进京勤王,王襄许亢等人不从,臣无奈,只有杀了王襄等人,并其部众,才得以进京勤王。请陛下恕罪!” 翟进大吃一惊,暗道王松年轻鲁莽,不知官场水深。 他和儿子对望了一眼,父子二人一起跪下,翟进磕头道:“陛下,王将军所言正是。臣和家兄力劝王襄等人北上勤王,谁知王襄逡巡不进,逗留观望。王将军苦劝王襄,谁知王襄等人不但断然拒绝,反而要拿王将军下狱。王将军不得已杀之,乃是一片公心,请陛下圣裁!” 翟亮也是大声道:“陛下三思,切不可伤了国之忠臣!” 他父子二人如今和王松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二人也赌王松立下如此大功,赵桓于公于私,也不会怪罪王松。 若是王松被问罪下狱,试问天下之人,有谁还敢前来勤王,又有谁还会舍生取义,报效君王 “一派胡言!” 御史中丞秦桧满脸通红,走了出来,肃拜道:“陛下,王松胆大妄为,格杀朝中大臣,请陛下将其明正典刑,推出去斩首示众,以慰众大臣之心!” 另外一文臣也是戳指怒喝道:“王松,老夫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朝廷重臣痛下杀手,你此举与谋反何异!陛下,请立即诛杀此贼!” 一众大臣都是气势汹汹,仿佛王松是待罪在身的囚犯,要口诛笔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何栗和孙傅对望一眼,都是低下了头去。二人铸下大错,王松乃是救命之恩,但二人乃是文臣之首,自然不能公然与士大夫做对,只能装聋作哑,默不作声。 董平再也忍不住,站了出来,大声道:“我忠义军兄弟一路厮杀,死伤无数,救了东京城,难道就是让你等这些酸儒诬陷的吗!” 又一句“酸儒”,殿中大臣的反应更加强烈,有人更是大声怒骂道:“董平,你个梁山贼寇,你有何面目,在这大殿上喋喋不休,攻击朝臣,难道不知国法森严吗?” “董平,退下!” 王松跪在地上,回头低声喝了一句,张宪等人赶紧把愤愤不平的董平拉了下去。 王松不由得心中失望。这就是大宋朝廷,一盘散沙,人人公心私用,士大夫寡廉鲜耻,难怪女真大军可以如此轻易,就占了大宋如此多的花花江山。 一众大臣口若悬河,唾液横飞,忠义军麾下将领个个沉默不语,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宣化门外血战立功的是这些士大夫们,而不是这些身上血迹斑斑的忠义军汉们。 赵桓轻声咳嗽了一下,说出一句话来,殿中的声音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卿家,王襄和许亢等人,到底是何情形,你给朕说说。” 赵桓明知故问,向旁边的张叔夜问道。 刚才非议王松的大臣们,此刻却又沉默了起来。 “回陛下,女真西路完颜宗瀚军南下,西道总管王襄弃洛阳城而逃,驻守洛口的京西提刑许高和河北提刑许亢弃洛口而逃,使得东京城西面门户洞口,女真西路军长驱直入,和女真东路大军一起,围住了东京城。” 张叔夜无奈,硬着头皮,把王襄等人的罪行公布了出来。 “然后又在叶县逡巡不进,持璧上观。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赵桓眼光扫过殿中的大臣,回到了王松身上。 “杀的好!对这种临阵脱逃、无君无父、居心叵测的佞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王松,你起来,朕恕你无罪!” 殿中的大臣们此时再也无人上来犯浑耍泼,个个面色平静,像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般。 反观王松部下的董平、张横等人,都是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王松谢完恩,站了起来,额头汗水直流。 他心里暗自惊叹。想不到朝中积水成渊,而赵桓却是自有一番分寸,驾驭群臣。 “各位卿家,王松杀王襄,并其众,不但无罪,且有大功于朝廷,有大功于朕!” 赵桓点点头,终于说道:“王将军,放心做事就是!你把部下有关人等的功绩都报上来,省院等官要合意一下,计议封爵,诸将朝廷自有封赏!” 王松卸下了心口上的一块石头,众人也都是大喜,拼死累活的,等的就是这个结果。 一众人连忙跪下,山呼万岁,然后徐徐退出了大殿。 王松及部下一众将领出了大殿,众将抬头挺胸,心中舒畅至极。 一众乌纱朱紫宽袍的士大夫文臣远远与王松等人避开,甚至有人冷声喝道:“粗鲁武夫,不堪入目!” 董平、牛皋等人怒目圆瞪,想要上前怒争,却被王松阻止了下来。 另外一些文武大臣,不冷不热,既不与王松等人亲近,也不过分冷落,默默无声,稀稀拉拉离开。 “王将军慢走!” 后面一位大臣却是叫住了王松,王松掉头一看,却是宰相何栗、知枢密院事、兵部尚书孙傅和签署枢密院事、资政殿大学士张叔夜几个老臣。 几人都是脸色微红,张叔夜肃拜道:“王将军,今日若不是你带兵前来,挽狂澜于即倒,老夫可就百死莫赎了!” 孙傅也是深揖一礼。刚才大殿之上,对王松有感激之情的就只有孙傅、何栗、张叔夜三人了。若是城破,三人弄的这个7777神兵的笑话,不仅要贻笑千古,而且众人还都是大宋的罪人。 孙傅肃拜道:“王将军,老夫也知道你部大军刚和女真人大战一场,入城需要休整。但女真人狼子野心,兵锋正盛,你的部下都是百战之卒。还望你能体谅老夫,安排部下,协同城中的军士守城。” 何栗也恳求道:“王将军,女真人刚刚大败,老羞成怒,必会卷土重来,进行报复。还请将军协助守城,确保汴梁城外城的安全!” 王松点点头道:“几位相公不用担心,在下已经吩咐士卒,分四壁防御,东西南北四座城墙,每面城墙增兵4000人,下官会带6000士卒屯兵南城五岳观,直面女真大军,以备缓急!” 几人心中石头放下,一起拱手作揖,施礼道:“将军忠义,我等多谢了!” 孙傅等人离开,牛皋愤愤不平道:“这些大头巾如此猖獗,皇帝如何不治罪于他们!宵小之辈公然咆哮大殿,指鹿为马,他们到底做的是哪门子官” “大宋百年,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没有了他们搅和,读书人又怎会有今日的地位” 张宪懒洋洋地说道:“就说这东京城墙,如此固若金汤,也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大门洞开,大宋朝廷到了如此地步,难道不是咎由自取吗”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眼睛看向巍峨壮观的东京城墙,不由得摇头叹息。 东京城12座城门,除南熏门等四座正门直门两重之外,其余都是瓮城三层,屈曲开门。屈曲开门使得攻城之敌,只能绕曲如瓮中之鳖,难以逃脱墙上军士的俯击。 东京城墙上还有马面,战棚等物,防守强度大大增加,攻城者强度极大。 靖康元年正月,女真大军兵临东京城下,血战连连,也未能攻下城池半分,可见东京城的防御体系,绝对是坚不可摧。 历史上,北宋朝廷不是凭借马面等城防设施的优势,对女真大军进行攻击,而是信任神棍们组成的神棍天团。 宣化门城门大开,还不许守城宋军在墙上观看,结果被女真大军击溃,外城迅速被攻破。 即便如此,大宋朝廷也没有认真组织士卒对内城及皇城实施防御,在得知女真人的目的仅在“割地赔款”后,就投降了,恰恰中了女真人的奸计。 北宋苦心经营多年的防御体系,并未充分发挥其作用,就使东京陷落,直接导致北宋灭亡。 宋室朝廷的懦弱、愚蠢、国策反复无常,女真人的贪婪、滑劣、残暴,双方交相呼应,大宋百六十年的繁荣戛然而止,文明截然中断,苟延残喘,终于是崖山之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章 太上道君 龙德宫,大宋道君皇帝赵佶即位前的端王府,位于皇城以北,和皇城以夹城相连。 时至夜幕时分,天色阴沉,雪花飘飘,寒风凛冽,龙德宫门口的灯笼随风飘舞,朱门紧闭,连个驻守的军士也没有,整个龙德宫空空荡荡,没有几个下人丫鬟,处处都透着阴森和荒凉。 城外的厮杀声和百姓的欢呼声不断传来,卧房内,一个鬓发斑白,清瘦憔悴,五旬左右的老者颤颤巍巍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到老者起床,宫人赶紧上前搀扶老者下床,来到椅子上坐下。老者有气无力地问道:“外面到底发生了起来事情难道说女真人打进来了” 宫人眉飞色舞地说道:“道君皇帝,不是女真人打进来了!而是咱们的军队打了个大胜仗,歼灭了上万番子,百姓们都在庆祝啊!” 道君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沧然道:“种师中死了,种师道又去了,那还有能打的军士。这些佞臣,大宋都要亡国了,他们如今还敢骗人!” “道君皇帝,这是真的!” 宫人还要说什么,外面却响起了声音,紧接着几个女子走了进来,少女和儿童都有,为首一人正是柔福帝姬赵多福。 “爹爹,你住在这里,还习惯吗我和圆珠她们带了一些吃食给你,都还热着,你吃一点。” 赵多福看了一眼冷清的房间,眼睛忍不住有些发酸。 眼前的此位老者,便是大宋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青楼天子”宋徽宗赵佶,不过他现在已经退位,成为了太上皇,平常则是以道君或者教主自称。 赵佶在女儿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皱着眉头说道:“媛媛,你们如何还没有逃出宫去,还守在这里做甚女真人若是破了汴梁城,你们都要遭殃的!” 历史上,宋徽宗的21个女儿,结局都是十分悲惨。 靖康之乱时,女真军士大营设在汴梁城外的刘家寺,赵佶有3个女儿送过去,被女真人折磨致死。女真人攻破汴梁,有10个女儿被金将强占,好几位被折磨致死,其他的结局也都不妙。 其他的8个女儿都被送进了浣衣院,也就是女真人的官方妓院,专供达官显贵们享乐的地方。 宋徽宗虽然无能,但为人父母,总是会爱护自己的子女。岂不知现在东京城被团团围住,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希望。 赵多福摇摇头道:“爹爹,不用担心,现在河东的忠义军进了城,女真人是如何也攻破不了东京城的。爹爹不用为我们担心,反而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赵圆珠也道:“是的,爹爹,你不用担心!今天忠义军杀了好几万女真军士,女真人屁滚尿流,死伤惨重,孩儿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欺负我们宋人!” “几万女真军士” 赵佶大惊失色,猛的转过头来,厉声呵道:“圆珠,休要满口胡言,此战可是你亲眼所见” 赵圆珠被吓了一跳,看见父亲满脸严肃,她赶紧小声说道:“孩儿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媛媛妹妹今日在城墙上和大哥一块,亲眼目睹了整个战况。媛媛,你赶快给爹爹讲讲!” 看到父亲的目光扫向了自己,赵德福不由得摇了摇头。她本是个疏懒的性子,今天已经被后宫的姐妹姨娘,皇后贵妃们缠了一个下午,现在父亲又要问这个事情,让她颇感有些无奈。 “媛媛,你告诉爹爹,女真人死伤几万是不是真的” 赵佶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红润了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 赵多福点点头,轻声道:“爹爹,确实如此。今日孩儿和大哥,还有一众大臣,在宣化门上亲眼目睹了忠义军和女真人的大战,千军万马冲锋厮杀,实在是酣畅淋漓,扣人心弦!”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媛媛,你要急死爹爹呀!” 赵佶顿足催促道。旁边的几个姐妹也都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爹爹,双方大战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忠义军损失了六七千人,女真大军则是死伤上万。忠义军进城之时,还把自己同伴的尸体、重伤员、以及缴获的马匹,铠甲等物带进了城。女真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就是不敢上前。爹爹,就是这个样子!” 赵多福无奈地说道,脑海里却浮起了王松的样子。 “媛媛,你说的是宣化门外的野战” 赵佶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汴梁城中的禁军是个什么样子,他心知肚明。凭那些样子货,也能和金军野战 赵佶狐疑不已,摇头道:“我大宋什么时候有了一支和女真人野战的义军,媛媛,你不会是在骗爹爹吧” “爹爹,我如何会骗你!” 赵多福无奈摇头道:“河东忠义军有六七千的骑兵,而且大量的使用火器,像是震天雷,爆炸起来特别厉害。忠义军的几个将领尤其不凡,都有万夫不当之勇,那个主帅王松更是勇猛无比,女真人望风披靡,难撩其锋!” “真是这样,爹爹!” 赵圆珠兴奋道:“忠义军的首领叫王松,听说只有20岁,乃是河南府人氏,手持一杆几十斤的铁枪,打的女真人是鬼哭狼嚎,屁滚尿流。他手下有几员猛将,什么金枪将、塞樊哙、哼哈二将,都是神力过人,以一抵百,所以才能杀得女真人四处逃窜!” “原来如此,世间竟有如此猛将!” 赵佶点了点头,随后脸色红润了起来。 “若是野战能对付得了女真人,守城自然是没有问题。看来女真军士死伤两三万人,倒是真有可能!” 他是一国君主,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兵事上的常识,并非一窍不通。 赵金姑和赵金铃上来,一起劝道:“爹爹,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赵佶摸了摸两个幼女的脑袋,点头说道:“好的,爹爹吃点东西。你们两个有没有写字,有没有偷着玩啊” 赵金姑稍微大点,点头道:“爹爹,孩儿一直在写字,今天还背了两首唐诗。后宫的姨娘们都夸孩儿背的好!” 赵佶点点头,感到腹中确实饥饿,大口喝起粥来。 赵多福不由暗自感慨,人人都骂父亲昏庸,性格懦弱,要不是今天这个胜仗,父亲恐怕也没有胃口,还在担惊受怕。 自从女真人围城以来,后宫的妃嫔们都是终日以泪洗面,今天终于恢复了点生气,有了点笑声,这全都是归于那个王松的功劳。 赵佶刚吃了两口,外边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跟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太上皇在吗,柔福帝姬在吗” 赵多福欢喜地迎了上去,抓住了女子的手,欣喜的说道:“折姐姐,你如何现在才来,我们可是等了你一个午后!” 折月秀上前给赵佶见了礼,这才回道:“恐怕你们等的是我的好消息吧!从午后到黄昏,我一直在城墙上和番子鏖战。刚才用了饭过去找你,知道你来了太上皇这里,所以就跟了过来。” 赵圆珠羡慕的说道:“折小娘子,听说你一路跟着“赛霸王”,从河东杀到洛阳,又杀到了东京,杀的番子尸横遍野,望风而逃。你和那些番子搏杀,番子可怕吗听说他们平时都吃生肉,喝人血,真的那么可怕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女真人也是两只胳膊,一个大脑袋,砍掉了他照样会死。” 折月秀笑道:“我跟在王将军左右,很少上战场搏杀。柔福帝姬今日也看到了,今日在宣化门外和番子厮杀了一场,侥幸杀了几个番兵。其实跟他们搏杀的都是忠义军的将士,他们才了不起!” 仁福帝姬赵香云怯生生地道:“听说王将军手下的士卒,一个个都是三头六臂,能腾云驾雾,这是真的吗” 众人都笑了起来,赵佶也是莞尔。 折月秀道:“仁福帝姬,忠义军大多都是年轻汉子,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样子却是长得不赖,只是经年作战,皮肤粗糙黝黑了些!” 赵佶咳嗽了一声,直到女儿们都不再说话,这才问道:“折小娘子,午后的战况如何,士卒的士气如何” 喝了碗粥,知道前线的战况不错,赵佶此刻终于平静了下来。 “回禀太上皇!” 折月秀施礼道:“从午后到黄昏,东北西三面城墙上,都是鏖战连连。我军又死伤了六七千人,女真军士死伤过万。现在京城士气高涨,百姓们都自愿帮助士卒守城,王将军已经补充了城墙上的士卒数量。太上皇不用担心!”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赵佶不由自主站了起来,一扫前面的颓废龙钟之态,又有了几分仙风道骨。 “折小娘子,我想见一下这位王将军,你看可否” 赵佶殷切的问道。 折月秀面露难色,万一惹起了皇上的不快和猜忌,她点点头道:“太上皇,此话我只能转给王将军,至于他会不会前来,奴家就不能保证了!” 赵佶点了点头,突然问道:“折小娘子,这王松真的只是一武夫吗?” 折月秀沉吟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放在了桌子上,说道: “太上皇,这首词乃王松所作,他是怎样之人,你一目了然。” 赵佶定睛看去,眼前一亮,赵多福不由得轻声读了出来。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章 境遇 腊月初八,腊八粥,南城门内五岳观,雪花飞舞,门口的两棵青松苍翠笔挺,就和门口抬头挺胸、肃穆而立的两个卫士一样,让人肃然起敬。 距离五岳观不远的一处民居,人山人海,挤满了年轻汉子,若是仔细打量,门口墙上“募兵处”三个大字赫然在目。 “这是“赛霸王”的忠义军吗?” “是王铁枪亲自招兵吗?老子可是冲着王铁枪来的,若是其他的虾兵蟹将,恕不奉陪!” 一众前来应募的年轻汉子七嘴八舌,吵吵嚷嚷,许三“啪”的一下拍在桌上,杯子都被震翻。 “这里是忠义军,是王铁枪的忠义军,谁要是再鼓噪,全部赶出去!” 战场上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汉子,许三这怒目圆瞪,应募的许多汉子马上安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排队,募兵立刻变的井井有条,道路也变的通畅起来。 如今这东京城缺衣少食,冻死饿死的大有人在,能够从军获得吃食,已经是一份美差了。 “许三,今日募到了多少” 天色已晚,周围一片漆黑寂静,张横走了进来,面上疲态尽显。 “张将军,今日又有两千多人,这几日下来,已经有上万人之多。” 许三摇头道:“不过这些人虽然身子骨不错,但是滑劣之徒不少,训练起来,恐怕难以令人满意。” “滑劣之徒” 张横冷冷哼了一声道:“到了训练场上,看他们又如何偷懒,使奸耍滑” 许三犹豫道:“只是大官人训练之法,似乎比河东时更为严苛,这样会不会有逃兵……” 张横沉下脸来,冷笑道:“沉疴当用猛药,否则何以痊愈那些想要到军中,混得一官半职的,怕是来错了地方!” 一旁的谭雄摇头道:“大官人此举,不知要得罪多少东京城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小人真是为大官人的处境心忧啊!” 张横点点头道:“原以为到了东京城,荣华富贵,封妻荫子,谁知我等追究是草莽武夫,那里进得了这些大臣的法眼,还不如河东时候快活!” 众人都是摇头叹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教场上,一排排士卒整齐肃穆,赤裸着上身,反手背后,目不斜视,正视前方。 而每个士卒的正前方,都站有一名端着铜盆的士卒,铜盆里面,满满的一盆清水,清澈透底,清冽冷幽。 几十个巨大的水缸,就放在士卒们的身后,里面装满了清冽的冷水,上沿一圈一圈的冰碴子依稀可见。 汴梁城的二月,呵气出来都是一股白雾,虽然有阳光,没有塞北的酷冻,却也是寒风入体,彻骨生寒。 一盆盆冷水迎头泼下,军官们大声怒吼道。 “你们忘了澶渊之盟吗” “侵我国境、杀我百姓,赔款称弟,奇耻大辱,岂能忘记!” 尽管身子已经半边麻木,冷水犹自从头上不断流下,士卒们仍然抬头挺胸目不转睛,齐声怒吼道。 澶渊之盟,宋辽订立和约:辽宋约为兄弟之国,宋每年送给辽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宋辽以白沟河为边界。 第二盆水又迎头泼下。 “你们忘了太原之战吗” “官军腐败不堪,强虏破我太原,屠城灭民,此等深仇大恨,我等永远不会忘记!” 太原之战,各路援军各自为战,被完颜宗瀚一一击破。太原城孤立无援,250余日后城破,太原城几乎所有官吏壮烈殉国,金兵屠城报复,太原百姓被屠一空。 第三盆水又迎头泼下。 “你们忘了靖康之耻吗” “金贼无道,欺我中华无人。中华不自强,不夺回三镇,不恢复故土,我等誓不为人!” 靖康元年,金兵第一次围住汴京,朝廷无奈割让三镇,赔银400万两,金人退去。 三盆冷水泼完,手拿着棉被的士卒们上前,把早已经全身麻木的士卒身子裹住,扶了下去。 “老子是郓王府的赵斌,你们这些贼配军,凭什么让老子训练,老子偏偏不训练,你能把老子怎样” 一个三十多岁,衣履光鲜的瘦高汉子,在忠义军的一顿棍棒之下,很快就变的乖巧起来。 “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张横皱着眉头,冷声道:“扔出去,腌臜玩意,也敢到这里逞强!” “噗通”一声,赵斌被重重地扔到了门外的雪地上,他使劲爬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踉踉跄跄而去。 “孙富贵,你是孙相公的族侄,在军中任过何职,可曾上过战场” 张宪看着眼前肥胖的中年男子,脸色白净,慈眉善目,不似军官却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员外。 “将军,小人曾是神武军的指挥使,在刘韐将军麾下效力。河东兵败之后,在下赋闲在家,听闻忠义军招贤纳士,这才前来,想要投效王将军,为国建功。” 孙富贵满面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张宪点了点头,指着门外训练的士卒说道:“孙富贵,你先去看看,能不能通过军中的训练,若是能通过,咱们再你在军中的军职。” “这就不必了吧。” 孙富贵摇头道:“在下是来军中任职的,并不要上阵厮杀。在下以前是指挥使,难道不能给个指挥使的职位” 他看了看周围,拿出一袋东西,放在桌上,低声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将军笑纳。” 张宪马上板起了脸,他抓起桌上的袋子,扔还给了孙富贵。 “孙指挥使,忠义军只收上阵厮杀的汉子,不收作威作福的官爷,拿着你的东西,快些离开,立走不送!” 看到孙富贵摇头晃脑离开的背影,张宪不由得摇头叹息道:“真以为忠义军成了藏污纳垢之地,什么样的货色也敢前来,真是岂有此理!” 周围的牛皋等人也是摇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过忠义军此举,只怕会得罪一大批人。 而这笔账,最后都要算到王松身上。 “大官人,这几日以来,已经有七百多训练受不了的被逐出了训练大营。” 房间里,张横摇摇头,似乎颇不能理解。 “咱们在黎城大营,受不了训练的不到三十人,到这才几天,已经有这么多的家伙受不了,真是让人失望至极!” “兄弟,这里可不是黎城。” 王松微微摇了摇头。怪不得后世戚继光募兵,从不用城市居民,全是乡间百姓。今日这一幕,就是最好的证明。 “河东民风淳朴,民间习武之风浓厚,而这东京城,烟花柳巷、纸醉金迷之地,只有七八百人逐出,这已经是超出我的估算了。” 董平摇头道:“大官人说的是,这些家伙,早些打发早好。这要是呆在军中,到了战场上,还不得临阵脱逃。到那时候,可就是欲哭无泪了!” 张横默声不语。忠义军之强,就在于军纪森严,火器犀利,如今火器不多,士卒的个人素养就更加重要了。 “军士素质低,这些倒不怕,可以训练出来。” 王松指着眼前的一堆书信,无奈道:“怕的是这些。女真人尚在围城,已经有许多请托书信到了这里,连何栗、孙傅两位相公的都有。你们说,这可该如何应对” 忠义军盛名之下,已经有许多人打起了它的主意,希望可以凭借着它,镀镀金,打通自己上升的渠道。 董平低头道:“大官人,照我说,还不如顺其自然,等打退了金人,咱们兄弟一起再回河东,再也不受这些窝囊气!” 张横垂头不语,牛皋看王松犹豫,走过去一把抓起桌上的书信,全部丢入了火盆之中。 “大官人,他们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一不小心,被我老牛当柴禾全部给烧了,看他们又能耐你何!” 王松阻挡不及,只有连连苦笑。 李彦仙摇头道:“牛大哥,你以为你烧了这些书信,大官人就一了百了,这些人可都是人精,回头这笔账,可会算在大官人头上!” 牛皋目瞪口呆,王松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牛大哥不必在意,反正我和这些大头巾之间的恩怨,,已经结下了,也不在乎再多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 牛皋懊恼不已,连连摇头,似乎是在责备自己,办错了这件差事。 李彦仙毕竟年纪大些,对官场上的事也颇为熟悉,他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大官人,咱们到了这东京城中,按样子要论功封赏,为何朝中一直没有消息” 王松心里面一疼,请功论赏的名单他已经递了上去,历次大战的过程也都写得明明白白,奇怪的是已经过了些日子,赵桓那边始终没有风吹草动。 看来,这些大臣们,一个个又在作,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怎样,难道真要闹到大宋朝廷鸡犬不宁,分崩离析? 到底谁动了谁的奶酪,谁又想动谁的奶酪,谁又能动谁的奶酪 东京城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深。 “大官人不必多心,小人只是觉得,朝廷如此推诿,大官人该注意些才是。” 李彦仙见王松低头不语,以为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上前解释。 “大官人杀王襄、许亢、许高,这三人都是文臣,在朝中故旧不少,虽说大官人一心为公,可人心叵测,这些人大臣们心里到底作何感想,就不得而知了。” 王松深深点了点头。不由得暗暗心烦,他万万没有想到,自进了东京城,反而做起事来,掣肘多于奥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章 新军 雪花不知何时停止,天色终于放晴,军士打扫街道,收集大街小巷冻死的百姓尸体,上面可是下了军令,严禁尸体当街暴晒,以免被老鼠咬啮,引起鼠疫。 东京城,终于恢复了那一丝丝元气。 赵桓带着群臣,一大早就来到教场,想看一下练兵的情形。到了大教场,路过那宽阔的较场大门时,赵桓的小心脏,不由得被营门口两旁的标语给小小震撼了一下。 “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赵桓不由得摇了摇头,想不到这王松,除了带兵,练兵也有一套。 “哗众取宠,不知所谓!” 赵桓身后的次相唐恪冷声哼了一句。 “唐相,莫不是你府中的高峰想入忠义军,却被赶了出来,你才这般痛恨王松” 唐恪脸色通红,结巴道:“陛下,臣……为人清清……白白,怎会做……出如此有……违国法之事,定是有人诬告,请陛下严查!” “唐相,你一说谎话就结巴,原来确有其事!” 赵桓微微摇了摇头,扫了一眼背后的群臣,正色道:“你们不要以为朕在宫中,就当朕是傻子。你们所干的事情,朕还是略知一二,莫要太放肆那些!” 赵桓大步向前,后面的一众大臣面面相觑,赶紧快步跟上。 “你们忘了澶渊之盟吗” “你们忘了太原之战吗” “你们忘了靖康之耻吗” “金贼无道,欺我中华无人。中华不自强,不夺回三镇,不恢复故土,我等誓不为人!” 赵桓到了教场之上,看到的正是新兵训练时冷水泼身的一幕。 “陛下,王松无视朝廷脸面,辱及先皇,大逆不道,臣请将王松此贼当场格杀,以封天下悠悠之口!” “陛下,王松如此虐待苛刻将士,于律法不容,如此下去,贻害无穷!请陛下恩准,速停此虎狼之法,以正视听!” “陛下,圣者爱民。我朝教化以仁为先、以孝治国、以德服人。王松此行,有违圣人悲天悯人之宗旨,万万不可言传身教。请陛下圣裁!” 面对士大夫们的喋喋不休。赵桓不动声色,只是向前,静静观望。 “谌儿,你觉得下面的这些士卒怎样,比得上原来宫中的禁军吗” 半晌,赵桓的视线才从教场上移了回来。 听到父亲的问话,赵谌思考了一下,扬起小脸蛋道:“陛下,原来宫中的卫士,一个个人高马大,白白胖胖的,走路都会摔跟头,看样子不能打仗,比下面这些差多了!” 他指着校场里面一个黑瘦的士卒说道: “就比如说这个士卒,别看他又黑又瘦,看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下手可狠!刚才跟他练对刺的几个士卒,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这样的士卒才能打仗!”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连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这些士大夫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当真是让他失望透顶。 李三娃带着护具,接连刺倒了几个上来拼刺的新兵,脸不红,气不喘。 “一个个都没吃饱饭刺的时候要腰腹用力,步伐要灵活,不要闷着脑子一根筋!” “刺,刺,刺!” 他把刚才的是动作演练了一遍,看着新兵们一遍一遍的操练了起来。 “就你们现在这样子,王大官人一个能干万人,土鸡娃犬而已!” 李三娃摇摇头,在忠义军一年功夫待下来,除了这枪刺上的改进,他也可以咬文嚼字了。 “不过,无知者无畏!练上三个月,上一两次战场,你们就可以和金贼比比高下了!” 刚才还灰头土脸的新兵们,一下子又高兴了起来。想赶上王松,他们可能没有那个信心和勇气,但是只要能对付得了金人,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你,整理好仪态,跟我过去。记住,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否则小心你的狗命!” 李三娃正在给新兵们训话,几个宦官过来,领头的四旬左右,白白胖胖,面上一片倨傲之色。 李三娃心里面一阵腻歪。虽然他只是一个上等兵,但即便是王相公名满天下,见到他也是和颜悦色,从来没说过一句出格的话。 倒是这不知名的宦官,态度恶劣不说,金人肆虐,百姓饥寒交迫、道死于途,没衣没吃,他却是脑满肠肥,锦衣玉食,当真是可恶之极。 “训练时间,在下奉军令训练新兵,没空陪尔等,悉听尊便!” 李三娃冷冷回了一句,鼻子里哼了一声,直接走开,过去继续训练新兵。 “你,岂有此理!” 宦官勃然大怒,手指着李三娃,醒悟到皇帝正在高台上观望,赶紧把手垂了下来。 “去找……他们管……事的!” 宦官气的浑身发抖,嘴唇多多说说:“让他马上抓……这厮去见陛下!” “陛下,你如何来了?恕臣不知之罪!” 听到赵桓去了练兵场,王松匆匆地赶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高台上群官环绕的赵桓。 “王松,你训练的什么军士,连陛下的御旨也敢违抗。真是岂有此理!” 唐恪指着王松的鼻子,怒声呵斥。 “王松,这是朝廷的军队,不是你个人的!一个小小的军士,也敢违抗君令,按例当斩!” “王松,快快斩杀此贼,赶紧向陛下请罪!” 唐恪首先发难,其他的几个大臣也赶紧跟上。 一片嘈杂之后,王松向不动声色的赵桓肃拜道:“陛下,究竟发生何事,让陛下如此动怒” 肥胖宦官指着王松大声道:“王松,你部下公然顶撞大臣,蔑视皇命,快快将他们拉出来斩首!” 赵桓面色不变,似乎是想看王松如何解决此事。 “陛下,士卒在训练期间,跟上战场一样,除非得到上官的军令,否则不能私自脱离岗位,违令者斩,这乃是军中的军令!” 王松肃拜道:“若是陛下要斩,也要先斩了微臣的头颅,因为这是微臣定下的军令!” 秦桧勃然大怒,指着王松道:“王松,这到底是你的军士,还是朝廷的军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这些军士都不是陛下的臣子!” 唐恪也是怒道:“无知莽夫,如此训练军士,居心叵测,意在何为还不快快向陛下请罪!” 其他的大臣也七嘴八舌,纷纷指责起王松来。 “住嘴!” 王松脸色铁青,指着训练的教场怒声喝道: “这营里训练的每一个军士,都是陛下对付番贼的虎狼之士。这教场大营,乃是陛下的细柳营。北虏猖獗,正是要靠这些精锐之士报效君王,洒血沙场。难道要靠你们这一群士大夫上阵杀敌难道说陛下还不如汉之文帝”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昔日周亚夫治细柳营,驱逐匈奴,扫除内乱,威震天下。如今金人猖獗,正是要靠精兵强将,难道真的让军士成了毫无军纪的棘门军 丝毫不顾一众大臣的哑口无言、或惊诧而对、或怒目相视,王松继续道:“陛下,国之利刃,须得反复打磨,方能对付强敌。若是都如旧之禁军,那才是陛下之危,朝廷之祸!” “况且……” 他肃拜道:“陛下,臣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待臣问问便知。”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王松,你把吴公公和军士都唤过来,让他们给你说说此事!” 肥肥胖胖的吴公公,还有黑黑瘦瘦的李三娃都被叫到了跟前。 “李三娃,吴公公对你说了什么” 看到王松出现,李三娃才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 “大官人,吴……公公说有人叫小人过去,小人根本不知道所为何事,自然不能过去,事情就是这样。” 李三娃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小人惹了什么事,你把小的交出去就行!” “王松,你赶紧把他杀了!” 吴公公看到李三娃,脸色铁青,心里的怒气又浮了上来。 小小一个士卒,也敢如此对待皇帝的近臣,简直是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陛下,吴公公威胁军士,传话不清,还在这口出狂言。臣请治他的罪责,否则,以后那还有军士心甘情愿为陛下效力!” 王松肃拜道,言语中却是十分坚定。 吴公公目瞪口呆,周围的大臣也都是瞠目结舌,想不到王松竟然如此反戈一击。 是要细柳营还是棘门军?只是短短的一刻,赵桓心里面已经做了决定。 “你个奴婢,朕让你过去,是请军士过来问询练兵情况。你这厮傲慢无礼,懈怠军士,真是死有余辜!” 赵桓挥挥手,两旁的军士上来,把吴公公拉了下去。 “陛下饶命,陛下饶……” 还没有醒悟过来的吴公公,头颅已经被砍下,变成了刀底游魂。 “把这厮的头颅挂在营门上,杀鸡骇猴!” 赵桓话音未落,旁边的大臣惊魂未定,王松已经跪下,大声喊道: “陛下雄才大略,必成一代雄主!陛下万万岁!” 教场里的上万军士一起单膝跪下,异口同声,大声喊道:“陛下万万岁!陛下万万岁!” 大臣们无奈,也都跪了下去。 士卒声音高亢激昂,声振林樾,四处的飞鸟哗啦啦展翅飞了出去,只剩下巨大的回声响起。 赵桓微微颔首。不知这些如斯雄兵,能否守住金人层层围困下的东京城! 王松背胸皆被汗水打湿。没想到这赵桓倔强也罢,竟然还有如此的帝王之术! 古人诚不可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章 心忧 靖康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酷寒无比,风雪之中,女真东路大军完颜宗望部抵达东京城下,大军屯驻东京城东北五里的刘家寺中。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日,女真西路大军完颜宗翰大军亦抵达东京城下,屯驻东京城南熏门外之青城。东西两路金兵分置小寨,围闭周密,将东京城围得水泄不通,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围城”。 金人分两路渡河,直抵畿内,西自洛阳,东至南都,南自颖昌,北至大河,皆为金人占据。京师在数千里重围之中,仰视但见雪花飞舞,而路不通中外,断绝四方。 金人四下里攻城拔寨,女真铁骑纵横驰骋,所到之处,当者辄破,不但京畿周围一一沦陷,金人骑兵更是肆虐到了襄阳、邓州等地。 也就是在金人铁骑四下掳掠之时,王松的大军趁其不备,一举击溃完颜银术可部,开进了东京城中。 不管是完颜宗瀚,还是完颜宗望,拟或是完颜希尹,完颜娄室,个个都是暴跳如雷,谁也没有想到,已经城门洞开的东京城,竟然硬生生又被关上了。 南薰门外,青城之中,完颜宗望的方中,炭火熊熊,温暖如春,火堆上面的烤肉发出阵阵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刘相,东京城给王松这么一闹,攻打起来困难重重,这几日来,我大金勇士伤亡甚多,以你之见,却该如何应对” 完颜宗望割下一块新鲜的烤羊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了起来。 房间之内,金银珠宝、丝绸锦帛、牛羊猪驴、茶叶瓷器,遍地都是,杂乱无章,这都是女真大军四下掳掠所得,宋人百姓,实在是太富。 “殿下不必忧虑。我军包围东京城,已有一月之久,外面的粮食运不进去,东京城坐吃山空,用不了多久,自然会不战而降。” 刘彦宗,这位故辽大臣、如今金朝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院事、完颜宗望的智囊,此刻面色平静,轻捋胡须,仿佛已经成竹在胸。 “刘相,话虽如此,随着天气转热,各路的宋人援军自然就会前来,到那时我军腹背受敌,形势恐怕会大大的不妙!” 房间温暖如春,完颜宗望一杯美酒下肚,眼神里露出一丝担忧。 他微微点头,两个轻纱罗曼的年轻少女上来,依偎在完颜宗望身边,斟酒切肉,轻纱下雪白的肉体让人血脉喷张。 “那王松有万夫不当之勇,部下忠义军士卒,个个都是能争善战之辈,只怕此次或许像去年一样,无功而返啊!” 刘彦宗眼光在两个年轻女子曼妙的曲线上逗留片刻,这才摇了摇头道:“殿下,我军使者屡次进入东京城中,对于里面的情形是颇为熟悉。据他们所讲,东京城的粮食,绝对支撑不了两个月。殿下就当是外出游猎,在城外安营扎寨即可,到时候东京城自然就是殿下的掌中之物。” 完颜宗望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但愿如此吧。如今两军已成胶着之态,希望宋皇不攻自溃,能率先出城议和吧。” 他搂过一名女子,从轻纱的领口伸进去,上下揉捏,女子脸色通红,疼痛不已,却不敢挣扎,只能任由他上下其手,肆意轻薄,任意妄为。 直到女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完颜宗望才意犹未尽,把手取了出来。 “王松此贼,诡计多端,实乃我大金朝心腹之患,说什么,我也要取了此贼的狗命!” 忠义军如此凶猛,杀完颜活女,灭完颜赛里,击溃完颜银术可,女真数万大军奈何不得,完颜宗望隐隐不安。 若是能让东京城不战而降,他一定要割下王松的人头,为千千万万死去的女真勇士复仇。 刘彦宗看完颜宗望似有所思,眼珠一转,低声道:“殿下,若是强攻受阻,不如假意和宋皇议和,答应他,只要斩下王松的首级,我女真大军就会退去。” 完颜宗望眼珠转了一圈,哈哈大笑道:“刘相,还是你知晓南人,不错,来日让使者进城,好好的诈一下宋皇,看他如何抉择” 刘彦宗笑道:“殿下无忧,宋皇胆小如鼠,又优柔寡断,一番恩威并施,欺瞒哄诈,不怕他不出城议和,如此东京城必将破矣!” 他在帷幕之中,又如何得知如今早已是时移世易,赵桓早已不是那般易被糊弄。 “刘相,借你吉言!” 完颜宗望心情大好,他站起身来,猛地抱起身旁的另外一个女子,大笑道:“刘相,我先告辞,房中的女子随你挑选,不必客气。” 完颜宗望离开,刘彦宗端起茶杯,茶香清幽,尽得宋人百姓工匠的精心。 若是这大宋的江山尽归大金国,他才能封妻荫子,世代荣华。 几个女子含羞带愧上来,个个都是貌美如花,青春年少,刘彦宗站了起来,挑了两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含笑而去。 “何相,现在城中粮食,是否够吃” 五岳观中,王松夹起一块马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这东京城的名厨知道如何蒸煮马肉,若是军中伙夫,一定索然无味。 “够吃” 张叔夜摇头道:“王将军有所不知,金人围东京城日久,城中食物贵倍平时,穷民无所得食,冻饿死者藉于道路,百姓苦不堪言。” 何栗接着道:“京城被围半年,至是米二千、麦二千四百、羊肉一斤七千、猪肉一斤四千、驴肉亦如之。酱一斤五百、油一斤一千八百。百姓赖官卖柴米,然杯水车薪,饿殍不可胜数。” “焦头烂额呀!” 刘韐哑着嗓子道:“城中粮食本就不足,只能先保皇室,大小官员和守城军士。即便如此,也要量度而出,谁也不知,金贼围城能有多久!” 王松皱眉道:“各位相公,如今外面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城中是不是也缺少薪炭之物” “正是如此!” 张叔夜摇摇头道:“城中冻死的百姓,每日百人以上。陛下下了圣旨,令毁去官屋,卖薪以济民,不过也无济于事。” “何止官屋,万岁山的屋宇也已被拆毁,作薪取暖。昨日御史台有人柬于陛下,要毁拆高俅、杨戬宅子充薪,我看陛下意动,只怕是不得已为之了!” 刘韐道:“如今为了守城,也只能先保官员和军士,百姓是顾不上了!” 王松不禁暗暗发愁,想不到他进得城来,却要面临缺粮少薪的状况。 想起后世的各种骚操作,王松心里一动,问道:“张相公,城中石炭还剩几何” 一位官员拿了账簿出来,翻了一下,回道:“王将军,还有70多万斤,省着点用,还能用十天半个月!” “若是能用半个月,在下就能让它用一个月!” 王松站了起来,朗声道:“各位相公,在下有一门家传的手艺,现在城中缺薪,可以勉强一试。” 王松也是没有办法,蜂窝煤,用烂的梗,此时不得不派上用场了。 一内侍打扮的宫人进来,在何栗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王将军,你看能不能拨2000斤马肉出来,老夫这边有些用处” 王松一愣,下意识开口问道:“何相要如此多的马肉,能否说的明白些” 何栗满脸尴尬之色,支吾道:“不是老夫,是……茂德……帝姬府上。” “茂德帝姬,2000斤!” 王松脸色变得铁青,旁边的张叔夜等人也是摇头叹息。 这些死马,都是他部下的士卒在进城前,用尸体和鲜血换来的。这位茂德帝姬一开口就是2000斤,完全把这些东西当成了自家东西。 赵宋之家天下,任何臣子、百姓都是可以随意掠夺,众人也觉得理所当然。 宫人看王松沉默不语,板起了脸色。 “王松,不就是2000斤马肉,你一个小小的武夫,难道也想驳茂德帝姬的面子。别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 “伧啷”一声,王松周围的将士们怒目圆睁,纷纷拔出刀来。 “你一个狗奴才,也敢跟大官人这样说话!若是再胡言乱语半句,小心我砸碎你的狗头!” 牛皋怒不可遏。他们立下了如此泼天大功,连皇帝都礼让三分,从哪里跑出来这么一个腌臜东西,公然对王松指手画脚。 张横用长刀指着内侍,怒喝道:“赶紧给老子滚,不然老子马上砍了你的狗头!” 在这些杀人如麻的军汉面前,内侍被吓的脸色苍白,退后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王松摆摆手,众将退下。他上前,沉声道:“牛通,你拿200斤马肉,给这位宫人,让他告诉茂德帝姬,这200斤马肉,算是我王松孝敬她的。回头去集市上,想法买一匹驴马,补上军中差缺。” 牛通大声道:“走吧!还待在这做甚,没人想看到你!” 内侍拱了下手,跟着牛通快步离开。 “王将军,你这是把茂德帝姬给得罪了。这又是何必呀!” 张叔夜的叹息,却换来王松的一阵冷笑。 “骄纵跋扈,目无法度,毫无廉耻,反正得罪也不是第一回了!” 王松冷冷道:“这些马肉,乃是我忠义军兄弟,用性命从战场上夺回,不是作为她炫耀,赏赐下人或赠人的玩物!” 王松跟着官员向炭厂而去。看着他的背影,刘韐苦笑道:“王松年轻气盛,文韬武略,都是上上之选。只是这脾气……” “这脾气,在朝中肯定很难行走!” 何栗捋须道:“王松一片公心,蹈死不顾,可惜他太过年轻,做事不懂得圆滑,恐怕后路不好走啊!” 这王松如此耿直,不懂得左右逢源,在这东京城中,恐怕会步步掣肘,甚至寸步难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8章 小玩意 东华门外的炭场上,密密麻麻挤满了观看的军士和百姓。 众人都在好奇地观看着,这位王铁枪弄出来的一种叫蜂窝煤的东西。 一个个圆柱形的蜂窝煤摆满了屋子,几十个士卒正在拿着一个圆柱形的铁疙瘩,从一堆伴着黄泥土的煤渣堆上,一踏一踩,一提一放,一个个圆柱形的蜂窝煤就出来了。 蜂窝煤机在铁匠铺用了十几天打成,操作简单方便,灵活的上手即可操作。 “兄弟们,换班做!累了就换一群人手上来,做的不好或者做烂了,重新扔回去,再做就行!” 许三饶有兴趣的忙活过来,忙活过去,眼看着一个圆滚滚,全身都是窟窿的东西出来,倒是觉得颇为好玩。 “王将军,你可有把握,这圆滚滚、湿漉漉的东西最能点燃” 张叔夜半信半疑,围着蜂窝煤看了半天,也不明白这东西如何用,有什么用。 刘韐也是脸色凝重,正色道:“王将军,你真的有把握现在城里面都缺石炭,若是咱们这东西点不然,生不起火,那可就麻烦了!” “这叫蜂窝煤,不是什么东西!” 王松手上全是污黑,额头挂满汗水,他哈哈笑道:“两位相公,你们把心放回肚子里,到时候一定让你们大开眼界!” “大哥,如何在河东的时候,也没见你要做这东西” 张横悄悄道:“东京城里的这些人,一个个鬼精灵,心里面不知道多少弯弯绕。你把这法子教给了他们,一文钱可都收不到!” 王松微微想了一下,轻声道:“现在是为了活命!你没有看到,街上饿死的百姓到处都是,咱们就积点德吧!” 张横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刘韐走了过来,指着蜂窝煤问道:“王将军,你说你造的这东西有什么好,真的比石炭好用吗” 王松点点头,回道:“刘相公,我这蜂窝煤配上专门用的火炉,首先,可以省两成的石炭,其次就是烧的时候,可以省炭一半。最后就是,只要你按时换蜂窝煤,生一次火,可以用连续几个月、甚至一年。” “这么好用!” 刘韐弯下腰来,仔细打量着炉子,满脸都是不解之色。思考了一会,他直起腰来。 “王将军真是博览群书,知道的物件还不少!这些奇迹淫巧,在下这辈子是无缘了!” “刘相公,你错了!” 王松笑道:“这不叫奇迹淫巧,这叫百姓的智慧!事关民生无小事,百姓有了这火炉,有了这蜂窝煤,可以省去很多功夫,无论是做饭、煮茶、加热,还是省钱,都是大有裨益!” “王将军,你文思敏捷,出口成章,老夫怎能说得过你!” 刘韐也是笑道:“不过你说的不错!昔日诸葛孔明也造木牛流马,你二人倒是有些相比之处。” 王松摇头道:“刘相公,过誉了!若是在下在城头抚琴,能吓走这城外的女真人,那才赶得上诸葛丞相的万一。你我如今,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韐赞叹道:“王将军此话不错!如今东京城内忧外困,中外隔绝,也只有固守待援,死而后已了!” “金贼就是想靠着天气和粮食,把我们困死在城里!” 王松想起了他唯一的特长-火药,不由得心思一动。 他转过头问道:“刘相公,城中可有造“万人敌”的作坊” 刘韐笑道:“王将军对朝廷还是颇为不知。整个东京城,只有军器监能造“万人敌”。如何,你也想要些万人敌吗” 王松点点头,沉声道:“在下正有此意,看能不能想些办法,大量杀伤金人,也好使东京城的情形有所转机!” 军器监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堆积如山的物资,让王松不由得愣了半晌。 堆积成山的箭矢、铠甲、硫磺、木碳粉、硝石…… 如此多的物资,不光是王松目瞪口呆,下面的军士也都是个个瞪大了眼睛。不愧是国家储备,朝廷库房,军事物资之多,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王松微微摇了摇头,这么多的物资,一旦全部组装起来,足可以让女真人喝一壶了。 “兄弟们,动起手来,到时候要给番子们好看!” 刘韐迟疑道:“王将军,即便造出了“万人敌”,又能如何,若是番子围城死守,东京城守不了两个月,到那时又该如何” 王松点点头道:“事在人为!在下造出一批万人敌,也就是震天雷,总有办法要让番子好好喝上一壶!” 库中各种物资巨大,只要有了震天雷,即便女真大军千军万马,他也敢和金人堂堂正正的野战一场。 赵桓在睿思殿中批阅公文,看到上面消耗的石炭数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王松在做甚?怎么一下子要去了这么多的石炭?难道他不知东京城中薪柴奇缺,朕夏令拆除了万岁山等宫殿,取火保暖吗真是胆大妄为!” 宦官赶紧上前回道:“陛下,王将军说了,他要用这石炭做什么煤球,只要第一次生火,以后就不用再麻烦了。而且他还说,此种用法,可以节省一半的石炭,事半功倍。” “哦,王松这样说” 赵桓不由得摇了摇脑袋。若是旁人说出这番话来,他自然不信。可是到了这位解救东京城的爱将,他倒真是有些半信半疑。 “下去再打听,看看王松造出来的新物件到底如何,是不是真如他所说” 宦官赶快出去,赵桓思索了一下,暗自道,恐怕王松和他部下将领的官职,得好好琢磨一下了。 眼光落到两府中书和枢密院议定的官职奏折上,赵桓不由得摇了摇头。 王松立下如此泼天大功,竟然只是个签书枢密院事,还是张叔夜自动让贤,这让他颇为不满。 其实签书枢密院事已经是位极人臣,乃是从二品。不过赵桓一门心思都在王松身上,其他的人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这些尸位素餐、满肚子坏水的家伙,为何偏偏要和王松过不去,难道说王松真的挡了他们的升迁之路吗? “陛下,何相和孙相,还有刘韐老将军,张叔夜相公几人,现在门外等候。” 卫士来报,赵桓点了点头道:“唤他们几人进来。” 何栗、孙傅、刘韐、张叔夜四人进了大殿,都是惴惴不安。 刘韐在河东损兵折将,大败而归。何栗三人则是弄了个天兵天将,差点城破国亡,所以人人都是各有心思。 赵桓看四位大臣站在御桌旁,闷不作声,便开口问道:“各位卿家,你们前来找朕,所谓何事啊” 虽然目光相对,分别互视,然后一起长揖肃拜。 “陛下,老臣几人前来,是想陛下尽快确立王松等人的官职,敕旨分封,以免冷了众人之心,对东京的防御不利!” 何栗话音未落,刘韐也是大声道:“陛下,国家存亡之秋,一定要小心从事,切不可因为朝中众人,而让忠义志士心存委屈。” 赵桓一愣。本以为这四人为自己求情,却没料到他们的话题,都是转移到了王松和忠义军身上,看样子是来问王松等人求情。 “到底发生了何事,卿等何以有此一说” 赵桓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起来。 “陛下,朝中有许多大臣对王松不满,他们千方百计,想要阻止王松登堂入室,位列朝班。如今忠义军人心浮动,将士们都是牢骚满腹,觉得朝廷对他们不公,长此下去,东京城城墙岌岌可危!” 刘韐言词诚恳,脸上表情绝非做戏。 他这些日子,一直跟王松待在一起,军中的情形,八九不离十,忠义军军中将领们的想法,他也是心知肚明。 若是还再这样拖下去,调研费用满天飞,王松步步被掣肘,难保这些人不闹出事来。 赵桓脸色凝重,微微点了点头。 “各位卿家,你们所说的朕都明白!” 赵桓站了起来,朗声说道:“王松忠心耿耿,这朕也都知道。忠义军国之长城,朕定会给勇士们一个公道。” 他看了一眼奏折,沉吟了一下说道: “卿家奏请王松为签书枢密院事,何不封他为同知枢密院事,处置北面边事。孙相,你来担任签书枢密院事如何” 众人目瞪口呆,本来众人提的是从二品,赵桓却要一步到位,直接是正二品,孙傅反而要下调,成了王松的下级。 孙傅抬起头来,看到皇帝正在冷冷地看着自己,额头冷汗直流,赶紧肃拜道: “陛下英明,臣无话可说,臣遵旨!” 赵桓微微一笑,摇头道:“四位卿家如此高洁,前面之事一笔勾销,你我君臣当同心协力,一起度过眼前这个难关!” 四人心中都是一宽,一起肃拜到。 “多谢陛下!”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四人赶紧告辞,退出了睿思殿。 “何相,想不到陛下如此爱护王松,看来你我是多虑了!” 张叔夜边走边说,脸上充满了兴奋之情。 “我说孙相,王松从一介白丁直接到了正二品的大员,简直是喜从天降,这样忠义军的军心,也该安定下来了。” “只可惜孙相要做王松的下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孙傅摇摇头,黯然道:“王松担任同知院,实至名归。由他带领士卒们继续守城,东京城必然无恙!” 其他人也是无语。谁让自己的表现太过拙劣,以至于没有了和皇帝叫板的资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9章 城防 宋初,三司胄案主管制造兵器,无专官。熙宁六年(1073)废胄案,置军器监,以侍从官判监事。元丰改制。置监、少监、丞、主簿等专官。所属东西作坊,与各州都作院掌造兵器、旗帜、戎帐、什物。 从功能上来说,军器监不仅制造兵器,还有旗帜、旗帜、戎帐、什物,乃是大宗的军用物资制造作坊。 城军器监原有三万余人,但金人两次南下,已经散去大半。大宋基本采用雇佣制,除了官员、工匠,里面的雇工基本都是百姓。要不是缺薪少粮,恐怕监下的百姓早逃了个精光。 军器监监下十大作坊,火药和火器各一个作坊,里面的“万人敌”、蒺藜球、火箭铁壳数不胜数。王松摸了摸壳体,厚薄不一,看来还得甄选一番。 “厚度超过一寸三的,按照以前的做法装上桐油,到时候有用!” 忠义军要打败金人,火器是重中之重,各种各样的方法都要用上。 “大官人,外面有宫人给你送来了一罐热粥,让你趁热喝。” 手下的军士上来,提了一罐热腾腾的米粥上来。 “给我的” 王松一愣,整个东京城,除了折月秀,其他的女子他也不认识,难道说是她送的 王松心里一热,拿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 “敢问这位小娘子,这粥是何人所送” 侍女脸上一红,没有接银子,而是施了一礼,低声道:“王将军,柔福帝姬让奴婢转告,将军身系朝廷安危,东京城百姓生死,一定要谨慎小心,将军保重!” 王松只好收回银子,想起城墙上的那个身影,心中一动。 “小娘子,当日宣化门外大战,你家主人却在何处” 侍女嫣然一笑,低声道:“王将军与金人在城外大战,万军之中耀武扬威、杀贼如麻,我家主人一一看在眼中。” 王松心里雪亮,抱拳道:“那就请小娘子代我谢谢你家主人!” 侍女离开,一众军官迅速围了上来。 王松摸了摸粥罐,低声道:“邓世雄,让兄弟们拿些碗来,把罐里的粥都分了,趁热喝,人人有份。” 邓世雄嘿嘿笑道:“大哥,这公主亲自送来的粥,我们吃,不太好吧!” 尽管前些年赵佶把公主的名号改成了帝姬,但千百年来的习惯称呼,又岂能这般容易被改变。 王松眼睛一翻,声音提高了几度。 “你们若是不喝,就给我拿过来!” “那能,那能!” 邓世雄赶紧舀起粥来,一边舀一边假装说道:“公主熬的粥,真是不一样,香得很啊!” “别傻了!” 王松笑道:“你也不想想,公主会亲自熬粥吗,还不是下面的人在做!” 他大声道:“你们几个,舀那么多干什么,给我也留一点!” 人多力量大,没有五天的功夫,几万个形态各异的“万人敌”就放在了众人的面前。无一例外,所有的导火索口都采用了蜡封设计。 王松点点头,徐虎抓起一个“万人敌”点燃,远远地扔了出去,足足有二三十米远。 “通”,黑烟腾起,前面的一堵破墙轰然倒塌,周围的墙上全是铁片,有些已经深深的陷入了墙面。 “王将军,你造的“万人敌”为何如此厉害” 张叔夜、刘韐等人眼睛睁得老大,围着墙面,不可思议地仔细端详。 “这里面有天火!” 王松面色平静,侃侃而道:“造这火药之时,需得沐浴更衣,心诚则灵,才能借助天火。这是上天可怜我大宋,才施天火给我等。时灵时不灵,也许下一次就不会灵验了!” 徐虎等人面面相觑。想不到王松诗词武力均是无敌,就连这骗人的本事,也是镇定自若,说的如此义正言辞,冠冕堂皇。 二人频频点头。刘韐道:“原来世上真有神灵襄助!天佑大宋啊!” 张叔夜半信半疑,朝廷用的也是同样的火药配方,却没有如此大的威力,只能是苍天护佑了。 “大官人,火器坊合适的铁壳都用完了。若是再要做的话,就得要木炭或者石炭了。不过,这人都不够用……” 看到王松的眼光扫了过来,张叔夜断然道:“王将军,你只管做就是,木炭我来想办法。” “万人敌”的威力他可是见识过了。有了这些东西,还惧怕什么女真人! “铁壳做成圆弧形,用铁模或沙模浇筑,壳的厚度一寸一到一寸三之间,不能高于也不能低于。直径约为一寸七左右,大点小点都没关系。可以在外壳上做出一条条的经纬线,横六纵八,48块碎片。” 王松把后世手雷的样式画了出来,在上面标明了大概的尺寸。顺便,他把铁模的样式及如何构造也大概讲了一下。 这在后世都是耳熟能详的众知。这些军器监的官员,特别是工匠,那都是大家,随便提一下,他们都能融会贯通。 他也是没有办法,火药震天雷,毕竟要比后世的性能差许多。他只能尽量的减薄一些震天雷的外壳尺寸,以便达到更好的杀伤效果。 军器监的官员和工匠都是目瞪口呆,跟着议论纷纷起来。 军器监的徐少卿深施一礼,颤声道:“王将军真乃天人。此法铸造“壳体”,简单快捷,杀伤力大,在下佩服!” 张叔夜沉声道:“先别得意过早!还是等木材到手再说吧!” 自完颜宗瀚十一月二十四日到东京城,道路隔绝,金人游骑出没,开封已是城中围闭,道路不通,成了一座围城。 刘韐摇头道:“大家各安其事。王将军,咱们去城墙上走走。” 众人出了五岳观,从南熏门登上南城墙,向前而去。 王松看了看城墙上,只见一个个的战棚里,正摆放着一个个蜂窝煤炉子,守城的士兵们正在旁边烤火。 战棚高七尺左右,乃是一个活动的木板屋。这样做,主若是为了提高城墙的高度,可以提供正面的掩护。 王松不由得暗暗皱眉。这么薄弱的木板屋,若是遭到投石机等重物的打击,还不是不堪一击。 众人向城外看去,只见城外五六里外,金兵营帐密密麻麻,无数个小寨此起彼伏,把东京城包了个严严实实。 王松不由得恍然若失。城外金人之所以如此,无非是想利用天寒和缺粮,让大宋朝廷不战而降。 若是如此厮守下去,即使自己能坚持住,也挡不住皇帝和朝中诸位投降派官员的恐惧之情和投降的迫切之心。 秦、汉、唐之尚武之风,在这些宽袍缓带、坐而论道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半点踪迹。 即便有人“投死报君王”,也只不过“以头抢地耳”,与国与家何益!而且骨子里也改变不了他们以文治武、高高在上的倨傲。 城墙外,金人游骑不断出没在雪原上,纵横驰骋,怪叫声不断。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宋人百姓被一条条绳子捆绑着,蹒跚向前。不时有百姓被雪地里的尸体绊倒,立即惹来金兵的一顿怒喝鞭抽。 许多金兵的战马身上,都挂着大小不一的包袱,可见收获颇丰。有的战马脖子上,挂满了数量不等的宋人人头,许多马背上还绑着宋人女子。 众金兵谈笑自如,看也不看城墙上的宋人士兵,当真称得上是旁若无人。 城墙上,许多忠义军的军官都是转过头去,不忍目睹这悲惨的一幕。 “大官人,你就让小弟出去冲杀一阵!这是狗日的番子!” 张横的眼睛血红,似要滴下血来。 “大官人,人生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若是能死在这杀番子的沙场上,小的死也瞑目了!” 董平更是双手握住了刀把,身子微微颤抖。 “大官人,你就下令吧,牛皋愿为前锋!” 牛通上前一步,大声道:“大官人,我父子愿意并为前锋,请你恩准!” 张宪也是沉声道:“听闻那完颜娄室是女真第一勇士,我倒要看看,他的脖子,经不经得起我的铁枪!” 旁边新任的四壁统制官吴革上前,抱拳奋然道:“王将军,老夫部下也有万人,虽不及忠义军之善战,但也都是两河骁勇之士。若是要出城对抗金人,老夫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王松一愣,想不到这吴老将军,倒是个忠义之人。 “吴统制,如此甚好。你把军士交给在下的兄弟,由他们统一训练,以便出城作战时,减少伤亡!” 吴革肃拜道:“王将军,如此甚好!忠义军练兵之法,在下甚是佩服,也是大开眼界。把他们交给王将军,老夫心服口服!” “多谢吴统制!” 王松深施一礼,转过头,沉声道:“众位兄弟,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 众将纷纷安静下来,一起看着王松。 张叔夜、刘韐等人都是面面相觑。难怪这忠义军能打胜仗,能打硬仗,光是这一群骁勇善战、誓死如归的将领,整个京城的禁军中,也找不出来一两个。 这些杀气腾腾、桀骜不驯的武夫们,在王松的面前,却是如此恭敬,直若孩童对着大人一般。想不到这王松治军,军纪森严,竟有古之名将风采。 “诸位兄弟,金人如此嚣张跋扈,那是他们还没有遇到我等兄弟!” 王松大声道:“蛮夷小族,也敢登堂入室,欺我中华无人,我就带着兄弟们一起,痛杀金贼,让他们也知道,什么叫血债血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0章 置死 “什么,王卿家,你要出城与金人决战” 大殿之上,赵桓面色诧异,他的坐旁,一个崭新的蜂窝煤炉子,上面正烧着一壶热水。 东京城被金人围困,道路隔绝,他整日忧心忡忡。但是放王松出去,和金人城外决战,他可是不敢冒这个险。 城中众军,除了忠义军,以及编练的新军,只剩下三四万人。驻守如此大的东京外城,已是捉襟见肘。再让大军出去冒险,万一全军覆没…… “王卿家,你可有确胜的把握” “陛下,臣有五成把握。不过,臣会奋力拼杀,争取多杀金人,为陛下分忧!” 看到赵桓犹豫不决,王松继续道: “陛下,若是死守,城中缺粮缺薪,将士们苦不堪言,恐怕很难守城。若是将士哗变,东京城会不攻自破。臣有火器,部下将士精锐,至少可以全身而退。陛下足可以放心!” 听到“哗变”二字,赵桓立马紧张了起来,颤声问道:“王卿家有何要朕做的,尽管开口就是。” 果然吓唬起了作用。 王松道:“陛下,金人骑兵来去如风,要对付金人,必须骑兵和火器相互并用,方能破敌。如今臣已准备好了火器,但是战马匮乏,还请陛下拨下马匹。臣感激之至!” “御前诸军,尚有战马3000余。” 赵桓沉思了一下,继续道:“立刻拟旨,东京城中,自御马以下并拘籍,隐藏者全家并行军法,许人告,赏钱三千贯,在京除执政、侍从、卿监、郎官许留一匹,其余马匹,尽送军前。违者必究,以大逆论处!” 王松大喜,再次肃拜道:“臣多谢陛下!” “王松……” 赵桓迟疑道:“你还有话要说” 王松点点头,正色道:“陛下,臣若不幸战死,还请陛下千万不要开城纳降,只要坚持下去,自会有勤王之师到来。金人狼子野心,志在灭我大宋,与之谈和,无异与虎谋皮。望陛下斟酌之!” 赵桓心中感动,点头道:“王松,朕等你凯旋归来!” 王松走出大殿,长长出了口气。 “大官人,情形如何” 刚到五岳观,一大群将领全从各处赶了过来,团团围住了王松。 “张横、董平,你二人和吴统制一起,编练士卒,千万不能马虎!” 张横和董平二人神色肃然,抱拳告辞,先行散去。 “大官人,完颜宗瀚大营屯驻城东北五里之刘家寺。完颜宗望屯驻城南五里之青城。完颜娄室和完颜希尹各据东西。” 牛皋摇头道:“五里路转身就到,这厮可够大胆的!” 王松脸色铁青,转过头问道:“宣化门外一战,抓了几个汉人俘虏,他们招供了没有” 牛皋赶紧道:“大官人,已经招了。番子军营驻扎的消息,也都是从那里所得。” 他天不怕地不怕,多年生活艰贫,他心里总有一股戾气,想要发泄。谁知一遇到王松,他立刻变得心境宽阔,戾气消失无踪。 只是,到王松发怒的时候,他就莫名地心里紧张。 王松点点头道:“下去再盘问一下,看还能不能得到金营的其它消息。” 张宪沉声道:“大官人,据俘虏们交代,金人西、东两路大军,抢掠百姓、粮食、金银辎重无数。辎重粮草和大营在一起。若是能烧了鞑子的辎重粮草,这一仗就没有白打!” “烧了粮草又能如何,鞑子还不是能到处抢掠!” 王松脸色狰狞,狠声道:“战争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杀伤对方。这一次,咱们就攻击完颜宗翰的大营。要让女真人血流成河!” 众人都是一惊,董先丑脸一红,犹豫道:“大官人,如此做法,是不是太过冒失” 翟亮摇头道:“二郎,切不可自视过高,断送了大军。女真铁骑的威力,你我都见识过,还是谨慎一些!” 王松面色不豫,沉声道:“董先,翟小官人,你二人守城就是。其他兄弟,愿意跟我出城者,请站到一边。” 大战之下,他不允许军中有反对的声音出现,不然如何万众一心。 翟亮和董先面色通红。翟亮默不作声,董先却赶紧上前,肃拜道:“小人狂悖,愿听大官人调遣!” 王松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一段历史,了解围城的时间很长。虽然自己解了燃眉之急,但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其他军官一起肃拜道:“谨遵大官人军令!” 翟亮刚要说话,王松却点点头,阻止了他。 “翟小官人,我军一路大军出城,一路大军阻击,另外一路还要护住城池,接应两路大军回城。城头的指挥,就交给你和牛通了!” 翟亮莫名地一阵失落。事已至此,他只能抱拳道:“谨遵大官人军令!” 牛通着急道:“大官人,小人愿意打前锋,请大官人恩准!” 王松白了他一眼,冷声道:“怎么,你要违抗军令吗?” 牛通无奈,只好退下。 “各位兄弟,等吴革的部下编练完毕,咱们就可以殊死一击!这一次……” 王松看了看众将,沉声道:“至少得死一半人。你们怕是不怕” 众人一起喊道:“不怕!” 牛皋更是怒喝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大官人只管下令,不过这大军前锋的位置,谁也莫想跟我抢!” 王松让牛通守城,明摆着是为他牛家留一条根,他怎能不“殊死一搏报恩情”。 董先刚才犹豫,被王松误认为怯战,这会赶紧站出,厉声道:“牛大哥,咱们兄弟比试一下,看谁的手段高明,谁就是前锋!” 牛皋大怒,走了出来,声若洪钟。 “董黑脸,你只有我儿一般大小,也敢和我争这个位置!来,来,比了再说!” 李彦仙赶紧劝道:“牛大哥,董兄弟,稍安勿躁,听相公安排就是!” 二人都是抱拳行礼,站到一旁。 王松点点头,朗声道:“各位将士,咱们都是生死兄弟,今生来世,不分彼此。这一战,我打头阵,牛皋和董先担任左右军两翼,董平断后,张宪坐镇中军,李彦仙和张横狙击金人援兵。” 众人都是一惊。一军主帅,竟要身先士卒,这实在是刚勇无私。 张宪摇头道:“相公,你是一军主帅,关乎忠义军生死存亡。忠义军可以没有张宪,却不能没有大官人,这前军统领,小人当定了!” 其他众将一起道:“张将军所言甚是,大官人在后,指挥调度即可。” 王松无奈,点头道:“各位兄弟,咱们生死一体。张宪为前军统领,其余不变,本官担任中军主帅,居中调度。” 众将一起肃拜,各自退下。 从五岳观里出来,风雪交加,寒冻彻骨,王松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街道上半尺厚的积雪,一踩下去,整个脚踝都被陷没。街道两旁的树木光秃秃的,树皮被剥了个精光。 街道两旁,到处都是蓬头垢面、衣衫破烂、奄奄一息的百姓。王松等人过来,有百姓伸出手来,像是要要些吃食,嘴里却发不出声来。 突然,街角响起了哭喊声,看来有百姓,实在挨不过饥冻,已经先去了。 水柜街上,一家店铺前,围起了层层叠叠衣衫褴褛的百姓,里面传来砍骨头和叫卖的声音,看来是一家肉店。 “不是说城中缺粮吗,怎么还有肉可卖” 王松暗暗诧异,开口道:“牛通,你去看一下,若是有羊肉,咱们也来上几斤。” 牛通面色涨红,支吾道:“大官人,咱们还是到其它地方,这肉不太干净。” 王松一愣,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众将都是低头,眼光闪烁。 “牛通,快说,这卖的什么肉” 看到王松脸色板起,牛通赶紧低声道:“大官人,这卖的是……人肉!” 王松一阵恶心,早上吃的东西,差点吐了出来。 “自金人围城,城中粮食匮乏。百姓饿死无数,只能以人肉充饥。贩卖人肉之事,官府虽有榜文,却也禁戢不止。” 牛皋摇头叹息道:“百姓迫于冻馁,有人公然以人肉货卖。街面上,百姓剽掠死人,割尸以啖。这一栋栋房屋里面,不知有多少尸体,也不知有多少人饿死。” 城中的粮食,现在只保皇室、官员和军队,至于老百姓,被选择性的放弃了。 张宪也是摇头道:“前两日天气转晴,城中有逃军诈为金人,纵火劫掠,被抓了千余人。百姓恨之入骨,竟然乱刀分尸,把这千人全做了口中之物,可见这城中百姓,饿成了怎样!” 王松暗自摇头。城中缺柴取暖,赵桓下令把万岁山所有的房屋楼台全部拆毁,拿来取暖。拆毁房屋时,砸死了几十号人,逃跑时互相践踏,又死了上百人。互相殴打,抢夺木材,又死了数百人。 死掉的几百人,瞬间就被人砍去了胳膊、大腿,有的全身的肉都被割光,只剩下了白骨累累。 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自金人围城,物价飞涨,羊肉一斤七贯,米一石两贯,猪肉斤四贯。百姓家无余财,饿死道路者数以万计。百姓所食除猫肉、鼠肉、人肉外,连马革、皮筒、树皮等,更是无不充食。” 徐虎话音未落,李彦仙已接道:“金兵围城一月有余,城中饿死的百姓已有三万。如此下去,等金人退去,城中的百姓,恐怕也所剩无几了!” 王松面色苍白,心里压抑至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1章 死士 东京城,宣德门前。 将近两万铁甲铮然的军士站在雪地上,人人肃穆威严,默不作声。 大雪纷飞,寒彻入骨,北风呼啸,风如刀割。雪地上的军士们却依然人人抬头挺胸,面色涨红,眼神隐有激慷之色。 这些人大都面目黝黑,面露风霜之色,这难道便是精锐中的精锐,大宋帝国禁军最后的尊严 “吴统制,这就是你手下的禁军精锐了” 自从张横、董平结束这批军士数日以来,王松还没有时间前去观看,今日才是第一次相见。 吴革摇摇头,苦笑道:“王将军,这都是今春金兵围城以来,老夫所招的两河精锐之士。这些人虽然不是禁军,但都是死士,忠义无需置言。王将军尽可放心。” 他凑近王松,低声道:“王将军,这里面还有一些牢犯,皆是桀骜不驯,凶强侠暴之徒。如今东京城兵力不足,禁军腐烂不堪,也只有这般了。”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失望。与那些“少爷兵”相比,这些亡命之徒反而实在。 张横在一旁低声道:“大官人,这些人虽然军纪差些,底子却不错。有很多人都是骑射俱佳,比咱们招收的士卒还要好些!” “大官人看清了!” 董平指着前面的军士说道:“这边这7000人,是会骑射的,马上功夫了得!这边的一万人,是步卒。由于太仓促,只练了枪刺术,队列还不过关!” 王松点了点头,走了下去,跨上战马,打马在人群中穿过,所经之处,所有的军士都是昂然挺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 王松仔细打量,这些人许多都是面目狰狞、凶相毕露,眉宇之间掩饰不住的戾气。一行人面上有刀痕、箭痕,许多人脸额上都有刺字,看来里面从军之人,以及作奸犯科之人不少。 王松在一个满脸横肉、脸刺金印的壮汉面前停住马匹,大声道:“汉子,那里人氏,可会武艺,报上名来!” 壮汉心中一惊,面色有些发紧,低声道:“大官人,小人董卫,河北大名府魏县人氏,自幼习武,会骑射。” 王松点点头,大声道:“董卫,你家中还有何人,出城杀金贼,可是心甘情愿额上刺文,又是为何” 董卫连连点头道:“回大官人,确是心甘情愿。家中父母均为金贼所杀,再无一人。小人只想杀金贼,为父母报仇,别无他求!至于额头金印……” 他缓了一下,断然道:“小人因醉酒,和旁人争执,打伤了别人,闯下了大祸,不得已到东京城从军。” 熟悉的桥段,倒是和那位打虎英雄颇像。看来这宋朝醉酒,确实是一大弊端。 王松马鞭指着前面另外一个瘦销汉子,大声道:“你这汉子,又是哪里人氏,所犯何事,家中又有何人” 瘦销汉子面色平静,抱拳道:“大官人,小人刘辉,河东人氏,自小习武,骑射一般,有几分蛮力。其它的你也莫问,带着小人杀鞑子就行。” 王松一愣,笑了起来,大声道:“好汉子!两河之地,民风强悍,多燕赵悲歌之士,果不其然!” 大宋民间习武之风,任何一个朝代也难以比拟,像赵匡胤的太祖长拳,岳飞的岳家拳等。为何这么优秀的基因形成不了杀伤力,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打马在军士人群中转了几圈,回到队列前面,面对着这一群桀骜不驯之徒,大声道:“兄弟们,我是谁,想必你们也都知道。现在,我要带你们去送死,你们愿意吗?” 人群寂静无声。 王松点点头,又大声道:“兄弟们,有谁愿意退出,现在就站出来还来得及,要是等到下达军令,想退可就退不下去了!” 这一次,人群中终于有人说话了。 “王铁枪,你就直接下军令吧!这里的每一个兄弟,都没打算活着回来!” “赛霸王,我们跟着你杀金贼,心甘情愿!你就直接下军令吧!” “直接下军令吧,王铁枪,怕死不会到这来!” 王松不由得暗自点头。果然是,仗义每多屠狗辈!两河民风彪悍至此,也确实让他想不到。 他心里莫名的泛起了一阵悲哀。国家存亡之际、乱世之秋,竟然要靠一群被国家所抛弃的强盗、游侠来救赎,其中的讽刺意义可真够大! “弟兄们,金贼造下的罪孽,我就不多说了。我和忠义军的兄弟刚从河东过来,沿途尸横遍野,白骨累累,到处都是难民,有的百姓走着走着,就在路上饿死、冻死了!” 王松继续大声道:“你们每个人可能都有家庭,有父母,或许还有妻子。可是,金贼南下,一切都完了。你们每个人,可能都有一肚子的恨!那么,金贼就在城外,这个仇,你们想不想报啊” “当然想报!” “恨不得抽筋扒皮,破肚拉肠!” 人群之中有人喊了出来,但大多数人仍然是沉默。 “是的,你们想报!” 王松脸色平静,声音贯彻全场。 “你们既想报仇,又怕白白死掉!你们说,你们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 这一次,人群中终于起了骚动,前面的一个汉子终于面色激动,大声说了出来。 “哪个狗日的不想为家人报仇!” 他脸色通红,铁塔般的身子有些驼背,话语也是激愤不已。 “东京城中的那些相公们,一个个只会指手画脚,尿都不懂。兄弟们要是跟着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怎么报仇!” 另外一个汉子更是放声大骂道: “赛霸王,你就说南城墙的李相公,金兵天天在那填护城河,他却在城楼上饮酒作乐,鸟事也不干!官家也不管,只是把他发配到了南边,还不是照样做官!” “还有那什么何相公,带着十几万人守黄河,却硬是被两三千的金兵给吓跑了!这他娘的是什么官!” “还有皇帝身边的几个大臣,一个个都是软骨头,胆小如鼠!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会当了相公!” 士卒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发泄的差不多了,最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王松暗暗摇头叹息。朝廷的这些士大夫、精锐禁军,实在是丢够了宋人的脸面! 大军对阵,竟然是毫无弹道经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统兵,不是吓尿了裤子、落荒而逃,就是毫无主见、瞎乱指挥,士兵哪里还有士气。 “兄弟们,你们跟着我王松,有一点紧可以放心!” 王松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士卒队列。 “我会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在战场上,我不会抛弃你们任何一个人!谁要是战死了,家人有我忠义军照料!我王松将来也会建一座忠义祠堂,来祭奠你们!” 桀骜不驯之徒们,人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脸色也慢慢变的通红。 不过,王松下面说的话却是话风一变,面色也变得十分冷峻。 “此次我军出战,最少得死一半人!” 最少得死一半人! 众人人人面色凝重,一起看着王松。 “战死的兄弟,每人家中一百贯钱的抚恤,尸体回归故里。幸存者每人三十贯钱,有罪者罪责全免,无罪者再赏钱二十贯。” 终于,大军之中,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有人大声问道:“王铁枪,你此话当真,不会骗我们吧?” 王松哈哈大笑道:“笑话,我王松和兄弟们一路杀了多少番贼,尸山血海里闯出来,又怎会欺骗尔等!” 他看着眼前的众军,正色道:“此次作战,我王松和你们并肩作战,咱们比试一下,看看谁杀的番贼多!” 众军一起大声喊道:“王铁枪,王铁枪!” 东京城的战马集中一起,除了皇帝的御马,各位大臣所需的二三十匹马,其余的全部聚集在了王松的手中。 一万一千人精骑,三万步卒,总共4万一千人马,蓄势待发。 张宪、牛皋、董先,三人各三千骑兵成锋矢型突进;中间是1000骑兵,1000掷弹兵,1000刀盾手,3000长枪兵由王松调度;董平则是带5000长枪兵随后。 这就是两万一千人的攻击队形。说白了就是9000骑兵的突击。 其后就是李彦仙、张横二人的狙击大军,两万人,各一万人分居两侧,结成步兵大阵,对付左右而来的金人。 至于城墙下的邓世雄,则是带两营5000人,结成大阵,分居城门两侧,掩护大军入城。 “刘家寺距离陈桥门只有五里,完颜宗瀚的前军只有不到四里。陈桥门外地形平坦空阔,四里地,最多十分……片刻就到。金人绝对不会想到,我军完全用骑兵偷袭。” 张宪点点头道: “按照女真人布阵粗疏,营寨间距离大的特点,咱们一定要快速击溃金人前军,驱赶着金兵溃兵冲散营寨。遇到负隅顽抗的,就用“万人敌”炸开!” 王松点点头,脸色阴冷,目光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这一次,我军要以雷霆万钧之势,让刘家寺地面上的雪,全部变成红色!要把刘家寺这个地名,从今以后,从地面上抹掉!” 张宪面色涨红,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大官人放心,刘家寺,一定会从地面上消失不见!” 走出房间,王松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煌煌中华,与国无疆。若他洒尽一腔热血,能挽回中华文明延续,拯救万千汉人性命,也就无愧此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2章 贪鄙 东京城东北五里,刘家寺,乃是金人南侵以来汴京城外的大营驻扎之处。金军西路元帅完颜宗翰的帅帐都设在这里。 雪地上,营房犹如草地上的蘑菇一般,密密麻麻、延伸出去数里。营中人叫马嘶,各色旗帜在寒风中凛冽飞舞,烈烈作响,象征着大金国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兵威。 大营中间,被各军营帐团团围起来的刘家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来回巡查的女真勇士铁甲贯身,混不怕寒冷的天气,人人龙精虎猛,凶狠强暴,一看就是百战强军。 寺庙中的古槐、古柳都已经被砍伐殆尽,用作取暖之用。石坊、石碑、泥塑,都是身败体裂,散落的碎块到处都是。就连巨大的香楼也被用来装水饮马,寺里到处都是血污,新旧痕迹不一,显然经常杀戮,持续不断。 刘家寺的大雄宝殿,就是完颜宗翰的中军大帐,而寺中的客房,金人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和一众将领,就下榻于这里。 自女真铁骑南下以来,所到之处,宋兵望风披靡,非溃即逃,当者辄破,就连大名鼎鼎的西军也都败于女真勇士之手,西军的旗帜种师中,更是被女真军士斩杀于河东井陉。 女真两路大军会猎于东京城下,开始对京畿周围的各路进行扫荡,所到之处,宋兵一击即溃,各路勤王王师纷纷溃逃,战事胜利之极,拿下东京城,也只是旦夕之间。 风向突变。平定军折损了几千女真军士不说,洛阳城又被宋军偷袭,不但完颜活女被杀,万余精兵也是烟消云散。 接着汝州城又被偷袭,这一损失又是四五千人,如此算来,短短不到一个月,已经损失了万余精兵。虽然里面大多数都是汉儿和契丹军士,但还是损失了三四千的女真勇士。 更厉害的打击则在后面,先是在宣化门外损失了上万精兵,然后又在这持续十几日的攻城之中,又损失了一万多人,只是这短短十几日,已经有三万将士倒在了东京城城下。 再加上这些日子,各地的义军风起云涌,不断的攻击小股的女真军士,断断续续已经损失了好几千人。这也迫使女真军士不敢再肆意妄为,四处掳掠,只能紧缩在东京城周围。 而这一切的肇事源头,都是河东这一支叫忠义军的队伍。 女真大军南下,两路大军只有十七八万人,如今已经损失了三万余人,这也使得这些女真将领们意识到,尽管军中有大量的汉儿士卒,但攻城并不是女真人的强项,守城对于宋人来说,实在是要简单的多。 刘家寺大雄宝殿之中,熊熊的火盆火苗摇弋,里面温暖如春。大雄宝殿中供奉的巨大的释迦牟尼佛像已经被毁掉了大半个身子。纵然释迦牟尼佛具足够智慧,能雄镇大千世界,却也挡不住他被金人砸毁殆尽的命运。 在宋代大兴道观,本来就已经寂寥的佛家寺庙,在金兵的一番火烧打砸之下,显得更加的破败不堪。 在这雪花纷飞、冰冷萧索、酷寒难捱的皑皑雪日,伴随着士兵的吼叫声、淫笑声,以及女子的哭泣、尖叫声,声音交织,此起彼伏,有时又低不可闻。 大雄宝殿之中,不时传出一阵阵的怒骂声和皮鞭抽打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大雄宝殿的正中椅子上,完颜宗瀚正坐在上面。面相丑恶,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精光四射,眼珠如毒蛇般转来转去,浑身上下都是戾气。完颜宗瀚的周围,尽是铁甲贯身,锦帽貂领的女真勇士,人人面色狰狞,凶相毕露。 “你这厮,今日攻城不力,折了两千步卒不说,还搭进去了我300多女真勇士,真是该死!” 面对着完颜银术可的怒骂,女真军官一边硬捱着皮鞭的折磨,一边哭诉道: “本以为宋人没有还手之力,小人才让我女真勇士上阵,想要早点拿下城墙。谁知城上丢下上百个“万人敌”,勇士们死伤惨重,请元帅饶命!” 话音未落,完颜银术可的皮鞭又落了下去,他嘴里的怒骂声又响起。 “你这厮真是无用!自南下以来,我大金国勇士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你竟然一战损我三百勇士,连尸体也没抢回来,要你这狗奴才又有何用!” 大殿上血肉横飞,完颜宗瀚脸色冰冷,巍然不动。受刑军官有几滴鲜血飞溅到了完颜希尹的铠甲上,他不由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完颜希尹上前,抓住了完颜银术可的手臂,大声道:“银术可,算了吧,再打就要没命了!” 完颜银术可放下皮鞭,恶狠狠地道:“便宜了这厮!要不是看在这厮一路攻城略地,舍生忘死的份上,我非砍了他的狗头!” 他转过头,对跪在地下的女真军官大声喊道:“还不赶紧滚下去!难道皮鞭还没有挨够,还想在这丢人现眼吗” 军官屁滚尿流,强忍着疼痛,赶紧奔出门外,逃了下去。 女真人军法严苛,其队伍作战用连坐法:什、伍、百,皆有长,伍长击柝,什长执旗,百长挟鼓,千长则旗帜金鼓皆备。 伍长战死,人四皆斩;什长战死,伍长皆斩;百长战死,什接长皆斩;负战死之尸以归者,则得其家资之半。凡为将,人自持旆,人视其所向而趋。自主将至步卒,皆自取无从者。 这些女真勇士战败,连同伴的尸体都没有抢回来,可见城上的攻击是如何凶残。 完颜银术可摇头道:“今日攻城我也看到了,宋狗的“万人敌”太过厉害!也不知道这些宋狗,又施加了什么魔法” 完颜希尹沉思道:“城上的宋军本来不堪一击,自从这忠义军到了后,这些宋军好像又变了个人似的,勇猛果敢,实在是令人难以琢磨!” “银术可,这些日子的攻城,已经有了六七千的伤兵,如此下去,恐怕不是个办法!” 完颜宗翰终于发话,他眉头紧皱,伸手抓起桌上的一块羊肉,放入嘴中,咀嚼有声。 女真人商谈大事,还是和以前适野环坐做一样,画灰而议,自卑者始,议毕即漫灭之,人不闻声,其密如此。 将行军,大会而饮,使人献策,主帅听而择之,其合者即为将,任其事。 如今看起来,女真人行军打仗,颇为民主,浑不似宋人,将中从御,僵化至斯。 刘家寺的大营中,伤兵已经堆满了房间,到处都是伤兵的惨叫声和呻吟声,让人心烦头痛。 “粘罕,没什么担心的。几场大战下来,宋人的火器已经没有多少。只要勇士们再冲几次,城肯定就破。到时进了城,儿郎们想作甚就作甚,让他们乐呵个够!” 完颜银术可端起一碗热茶,放在鼻子边,深深地闻了几下,心满意足地道: “这些宋狗,直娘贼的真会享受!这种好茶,我一年也喝不上几次,这些宋狗倒是随便喝!” “你现在不也是随便喝!” 完颜希尹笑道:“抢来的好茶,再喝几年也喝不完!如今要紧的是,怎样把东京城拿下来。里面的金山银海,美貌小娘子,勇士们可都是盼着呢!” “希尹,咱们付出了几万勇士的性命,还没有攻破外城。东京城里还有内城和皇城,这又要填多少勇士的尸体进去!还是要另觅良策!” 完颜娄室失去了最勇猛的儿子,这时候则是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娄室,莫不如想想办法,连诈带骗,只要能把宋皇骗到手,东京城也就不攻自破。里面的金银财宝、丝绸马匹,还有那千娇百媚的小娘子们,还不是任我等索取!” 作为女真文字的发明者,完颜希尹可绝不是等闲之辈。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的道理,他是再懂得不过。 事实上,历史上他们就是这样做的,也成功了。赵宋皇室的软弱和投降,金人的威逼利诱、撒泼使刁,终于酿成了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靖康之耻”,也成了汉人心中一道永远抹不去的伤疤。 历史上,靖康之耻后,金人退去,东京城周围成了千里瓦砾场,亭台楼阁,宫观寺宇,无不颓毁,疮痍不复。 即便女真人海陵王完颜亮后来定开封为南京,并迁都至此,修缮宫殿,也只是宫阙壮丽,坊间、街市、民间荒残自若,残破不堪。 十一、二世纪,世界上最繁华、最壮丽的城市、集市景观,就如此消失殆尽了。东京城就此衰落,再也没有恢复过往昔的哪怕一点点荣光。 完颜宗翰小眼睛里贪婪之光四射,兴奋道:“希尹说的不错!听说那茂德帝姬赵福金模样好看,全身白的跟刚出生的羊羔似的。这若是能搂在怀里,不知有多快活!” 完颜娄室也是两眼放光,点头道:“赵佶老儿有20多个女儿,模样好的咱们留下,模样一般的就赏给将士们,大家都做做这宋皇的女婿!” 几人哈哈大笑,笑声中说不出的猥琐。 随即,完颜娄室摇了摇头,皱眉道:“若是王松没来,宋皇已经被骗出来了。王松一到,城中多了几万的守城精锐,宋皇怕是很难出来了!” 几个汉人谋士对看一眼,左仆射韩正道:“忠义军骁勇善战,王松功高震主,小人去东京城一趟,从中挑拨,或可渔利!” 完颜希尹大声道:“越快越好!十来万大军住在城外,冰天雪地,勤王的宋兵越来越多,到时就不好收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3章 苦楚 天空大雪纷飞,院中的松柏重雪压盖,却依然是郁郁葱葱。这萧索酷寒的冬日,大自然的生命力还是如此神奇。 “折姐姐,你跟了王松这么久,你倒是说说,这王松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呀?” “你不是已经送过粥了吗,他长什么样,怎么,你的侍女没有告诉你吗?” 屋内温暖如春,桌上杯盘狼藉,两个年轻女子脸色通红,酒酣耳热背靠在一起,没个正经。 “折姐姐,你又取笑我了!” 赵多福似醉非醉,脸色虽然绯红,眼睛却是清澈。 “那日在龙德宫里,见了那满江红,我就心里纳闷,这王松究竟是何人,武能上阵杀敌,文能直抵人心,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倒是折月秀,偷得浮生半日闲,虽然喝的头重脚轻,脸蛋脖子都是红透,头脑却是仍然清醒,尽管她已经是耳热眼花。 “王松乃是人中之龙,这是老种相公的原话。他总是想做大事,男女之情,恐怕你要失望了。” 折月秀仰头说道,醉眼朦胧。 “媛媛,你左右打听,莫不是喜欢上了王松,要不要姐姐帮你传话” 折月秀虽然看似喝多,憨态可掬,心里却似明镜一般。赵多福暗底里喜欢王松,她心知肚明。 若是她孑然一身,她也许会去和赵多福争一日之长短,她也心里知道,王松对她的情意。 可她已经是有婚约之人,自然不能和王松有任何瓜葛,以免风言风语,坏了折家的名声。 既然如此,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王松和赵多福,也算是所托于人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心里还是隐隐作痛,毕竟,把心上人拱手相让,不是件让人舒心的事情。 “折姐姐,那也太羞人了。说实话,你们呆了那么久,你真的就没有喜欢过王松吗” 赵多福的话让折月秀脆弱的神经猛然跳了一下,头疼也与之俱来。 怎么能不爱 自洛阳道上初见,一路生死与共,静阳寨销魂一吻,她已经全身心爱上了这个男子,刻骨铭心的初恋,又怎会无动于衷。 “媛媛,姐姐我已经是婚约在身,再也不能像你一般,谈情说爱了。” 折月秀又是一杯酒下肚,整个人也开始放飞自我。 “明日我就去告诉王松,你对他有意,然后让陛下做主,让你嫁给王松,也省得你春闺寂寞,春梦有痕呀!” 折月秀看似放飞自我,实则头脑清醒,心中痛苦。她知道,自己和王松没有未来,以自己那个家庭,为父守孝一两年,自己就得远嫁四川范家。 那个世家子弟,自己甚至都没有见过,若是自己没有认识王松也就罢了,偏偏让她心中有了所爱,这样的痛苦更深。 “折姐姐,上次我让婢女送粥过去,原来王松在宣化门大战时就对我有印象,你说奇怪不奇怪” 赵多福说话的时候,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折月秀,发现她却是无动于衷。 “当时我在城墙上,千军万马厮杀之中,他却注意到了我,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 赵多福的话,让折月秀心里一“咯噔”,心里莫名地难受了起来。殊不知此时王松只是对赵多福有好感,而非所谓的男女情怀。 “媛媛,你万金之体,容貌出众,心地善良,如果你能和王松在一起,姐姐我也就放心了!” 折月秀声音里面透着无奈,不甘。 “你去找陛下,让他为你做主,天作之合,必为天下人所羡慕!” 折月秀眼中涌出泪水,仰头又是一杯。 可惜那李大家随夫去了山东,不然诗酒趁年华,再叫上王松,纵情高饮,慷慨高歌,岂不是快意人生 折月秀大口喝酒,很快就醉烂如泥,趴在酒桌上睡了过去。 赵多福起来,安排侍女把折月秀抬上床榻,自己坐在了床边。 “姐姐,你以为我待字闺中,婚约大事便是由我做主,你是大错特错了。” 她虽然脸色通红,但却神智清醒,她看着床上酣然入睡的折月秀,心里却是千回百转。 她虽然贵为公主之尊,却被像动物一样圈养,若是她不抓住眼前的机会,总有一天,她会被当成政治牺牲品,嫁给一个他或许不认识的人。 但以大宋律法和祖制,皇亲国戚,包括皇室宗亲不能参政,除了三哥郓王赵楷,因道君皇帝赵佶的偏爱,掌管皇城司外,其他的则都是太平王爷,或驸马都尉,赋闲在家。 强敌环伺,女真大军兵临城下,以王松在大宋天子心目中的地位,以王松对大宋朝廷的重要性,只怕她和王松的姻缘,不知要等上多久 她忍不住黯然神伤,原来自己和折月秀一样,都是有心无力的伤心之人。 夜色深沉,红烛高照,睡着的人片刻安宁,醒着的却是各种心思,愁肠百结。 折月秀走进五岳观的时候,正是雪花飘扬,北方呼啸的时刻,而牛通等人,则是围着一个圆柱形的铁疙瘩,上面放着水壶,周围似乎还烤着蒸饼等物。 “折小娘子,你来尝一个” 牛通拿起一个蒸饼,笑呵呵地说道。 折月秀摆了摆手,上前观察了起来,嘴里惊异道:“这就是王大官人搞出来的奇怪玩意” 牛通一边吃着热腾腾的烤饼,一边点头道:“折小娘子,你可不要小看这玩意,只需要生一次火,还要省出一大半的石炭,方便多了。就连官家那里,也是要了几个!” 折月秀摇摇头,也不知道这王松脑袋里到底藏着什么,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他都能造得出来。 “下雪天的,为什么要开着窗户” 折月秀坐下来烤火,她看看周围,心不在焉,指着一扇打开的窗户问道。 “折小娘子,大官人说了,这蜂窝煤生起火来,有少量毒气,需得开着窗户,不能完全关严实,否则可能中毒,甚至有生命危险。” 耶律亘在一旁道:“听说孙相府上的下人,关紧了窗户睡觉,次日早上起来,就成了一具尸体。” 折月秀惊诧不已。想不到这小小的蜂窝煤炉,里面还有这么多玄机。 “王大官人呢,他在不在这里” 折月秀看了看房中稀稀拉拉的几个将领,王松肯定是巡城或者练兵去了。 果然,耶律亘接过了话来。 “大官人去了军器监,去查火器的铸造和装药,这几日他天天都在那里。” 折月秀念头一转,轻声问道:“耶律亘,军中是不是又有动作,莫不是王松要出城袭击女真人吧” 耶律亘大吃一惊,手上的烤饼差点掉到了地上。他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折小娘子,此乃军中机密,除了陛下,也只有我几人知道,连那些大臣也未得知,你如何得知” 折月秀轻轻摇了摇头。女真大军这几日围城并不算紧,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王松却要造如此多的火器,显然要有大动作。 她坐在耶律亘旁边,隐隐闻到他身上的一丝胭脂香气,不由得心中一动。 “耶律兄弟,想不到到东京城没有几日,你已经是佳人有约了。” 折月秀凑到沉默不语的耶律亘耳边,低声说道。 耶律亘这次终于没有忍住,手中的烤饼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他脸上阴晴不定,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并无人注意到他,正想要折月秀替他保密,却发现折月秀已经站了起来。 “我这就去军器监看看,这王松到底在搞什么鬼” 折月秀嘴里说着,已经跨出了门去,留下了惊魂不定的耶律亘和心事重重的其他将领。 “王松,你总是这样任意妄为,不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恐怕你是不会甘心了!” 王松放下手中的“震天雷”,转过头去,看着黑衣狐裘的折月秀,脸色苍白,目光中带着无限落寞,站在院中。 “月秀,想必你也已经猜到。” 王松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两个黑眼圈,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多日不见,你可是又憔悴了几分。饮酒伤身,我知道你心中苦楚,我也是一般。如今只愿能击溃番贼,护送你顺顺利利出城。” 一声“月秀”,折月秀心里又是甜蜜又是痛苦。只是她心中的煎熬,又有谁能知道? 折月秀面色一沉,正色道:“大官人,你要好自为之。若是因为你胆大妄为,东京城失守,我看你如何面对皇帝大臣,还有这城中的万千百姓!” “即便我数万大军全军覆没,也要让金人死伤惨重!” 王松沉声道:“折小娘子,若是我这次不能回来,城中的防务,就要靠城中的几十万东京百姓。人,总是要自救,总不能都要靠我王松一人!” 折月秀低下头,轻声道:“王松,你既已经立下大功,何必又要冒这种风险!金人劫掠后就会退去,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鸡飞蛋打,来回一场空” 王松猜不到这女子心里面到底想什么,若即若离,热情与冷漠,清纯与性感,深不可测却又固执蠢笨。 他只有提高了声音,来试探对方的反应。 “金人狼子野心,志在灭宋,乃我中华大敌,你无需多言,在下战意已决!” 折月秀摇了摇头,轻声道:“王松,我就住在这里。大军出城,我也会跟着出城杀敌,你休想撇下我!” 折月秀转身离去,王松呆立原地,怅然若失,良久他嘴里才蹦出一句。 “你这又是何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4章 寒夜 冷夜无声,冷冻如斯,没有月亮,没有星光,街面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除了打更的声音传来,天地间一片死寂。 “天寒地冻,小心外出!” 耶律亘从床上轻轻坐了起来,戴上帽子。三更已过,时间差不多,他不能再耽搁了。 他蹑手蹑脚去拿衣服,想要不惊动身旁的女子,却发现对方已经醒了过来。 “官人,你这就要离开吗,不再多待一会” 耶律亘心一软,几乎要答应,想起军中的军规,摇了摇他帽子下面刚长出青茬的光头,低声道:“军法无情,况且兄弟们都在等着,大官人也在等着。” 他坐在床上,在黑暗中摸索着穿好贴身的衣服,然后下个床,穿起铠甲来。 房间里面的低温,让他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等铠甲全部套在身上,一个棉帽套在头上,他才觉得暖和了些。 桌子上的油灯点起,屋子里面显得暖和了一些。 女子也不敢随便探出身子,即便是盖着好几层被子,外面的低温还是让人心栗。 女子忽然坐起身,快速穿上衣服,又披了一床被子在身上,这才跑过来,抱住了耶律亘。 “这一次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耶律亘轻轻拍了拍女子的后背,沉声道: “外面的柴屋里,我放了30个蜂窝煤,还有一小袋米,足够你用几天的。枕头下有一些银子,是我全部的积蓄,也都留给你了。” 女子心里感动,却摇头道:“那些米薪,你是从哪里弄的若是从军中得来的,赶紧给送回去,千万不要犯了军规!” 耶律亘放开了女子,把她推回到了床上,看她盖好了被子,这才说道:“你就放心吧!这是军中的兄弟,每个人匀了一个给我。小米是邓世雄大哥带进城的剩余,我求了他半天,你就放心用吧!” “官人,你说咱们还能见面吗” 女子的声音里面,充满了不舍。 “放心吧!” 耶律亘道:“大官人和我们一起上阵,有他在,我不会有事!不过,若是我真的死了,你就到军中去找大官人,他一定会照顾你的!” 耶律亘迈开步子,正要跨出门去,女子在床上轻声说道:“官人,我知道你是契丹人!不过,我不在乎!你若是能回来,我就求官府改了乐籍,跟着你好好过日子!” 耶律亘鼻头一酸,拉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出了门,走到街上,外面黑蒙蒙一片,地上、房无益,还是准备好城墙之事吧!” 五岳观中,张叔夜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面色各异的大臣们,摇摇头道:“何相公,左右无事,咱们二人对弈一番,也好过在这里劳心等待!” 睿思殿中,冰冷异常,赵桓不断地在殿中走来走去,满脸都是不耐烦之色。 他的案几旁边,柔福帝姬面色苍白,立于几侧。兄妹二人不时会互对一眼,又各自分开。 谁也没有想到,大宋朝廷到了如此地步!谁也没有想到,朝廷的寄托,全在一人身上! 漫漫长夜已经过去,天色麻亮,一夜没睡的二人却都是心情焦躁,无半点睡意。 “媛媛,你说这王松能行吗?” 就像当初他信任7777个神兵神将一般,倔强的皇帝一旦相信某人,必然是全身心的支持和信任。 “大哥放心!” 赵多福宽慰道:“王松雄才大略,大哥静候佳音就是!” 赵桓脸色舒缓了些,点头道:“王松练兵之术,天下罕有!但愿天佑我大宋,击退金人,国泰民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5章 元凶 东京城外城南熏门外五里,乃是大宋朝廷祭坛所在,大宋朝廷的祭天之处。祭坛建于宋初,坛高三层,七十二级,坛面方圆三丈许。祭天时节,皇帝和祭祀官员住在附近的“斋宫”里,号称青城。 只是如今的青城,已经和东京城外城东北东北的刘家寺一样,已经为金人大军所占,成了金人东路元帅完颜宗望的下榻之处。 “苟不先之,恐为后患。” 此乃完颜宗望奏请伐宋时的奏词。伐宋之策,完颜宗望是怂恿的第一人,乃是不折不扣的侵宋始祖和元凶。 第一次侵宋,破郭药师兵四万五千精兵于白河,郭药师降。完颜宗望遂取燕山府,而自郭药师降,益知宋之虚实。 及董才降,益知宋之地里。 第二次侵宋,破宋种师闵军四万人于井陉,取天威军。 而后,克真定,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沿途接连攻克数城,直到了东京城城下。 攻城略地,杀人如麻,建功立业,美人烈酒,岂不是快哉人生! 至于那铁蹄下无辜的亡灵,海内的白骨如山,珍宝上隐隐的鲜血,美人无助的哭泣,与我何干! 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 “人生最大之乐,即在胜敌、逐敌、夺其所有;见其最亲之人以泪洗面;乘其马,纳其妻女也” 若是完颜宗望有幸遇到800年后纵横草原的那名屠夫,一定会有相见恨晚之感。 大批战马缓缓地出了南熏门,在城外集结成阵。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在晦暗不明间缓缓向前而去。 是的,晦暗不明。天色已经隐隐发白,正是黎明前就要破晓的时刻。 虽然只有四五里路,但也要节省战马的体力。等过了一半的路程,才可以继续发力,加快马速。 骑士们小心的避开雪地里面的坑洼和障碍物。尸体遍布于田垄间,早已经变的硬邦邦。大人、小孩、男女老幼,甚至连婴儿都有。百姓的尸体形态各异,雪地上,到处都是新旧不一的血污。 “这些禽兽不如的番子!” 刘辉心里面狠狠地怒骂了一声。刚才他的战马被一个孩童的尸体拌了一下,差点摔倒。小孩穿着宽大的棉袄,小小的头颅上一个深坑,看样子是被重物猛击而死。 有些百姓的尸体,手腕还被绑着,身上血肉模糊,看样子是被战马践踏而死。有些百姓缺胳膊断腿,腹部一片狼藉,看样子尸体已经被野兽给祸害了。 整个城外,已经成了一处屠宰场,只怕阎罗到此,也会黯然心惊。 折月秀看向身旁的王松,发现他脸色铁青,嘴唇微微颤抖,显然在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 “一军之帅,事关万千军士生死,千万不要失态!” 折月秀在一旁轻声劝说,王松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冷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敌袭!” 大军刚走出二里,已经和金人的游骑碰上,原野上羽箭呼啸飞驰,双方不时有骑士掉下马来。 金人的号角声、鼓声很快响起,响彻了整个原野。 耶律亘纵马向前,带领部下羽箭如蝗,遮天蔽日,“呜呜”的号角声刚响起来就中断,女真游骑纷纷被射于马下,余者仓皇向青城方向逃去。 轰隆声不绝,战马开始加速,滚滚的马蹄声震撼着大地,近万匹战马,近万骑士伏在马背上,潮水一般,向着金兵大营狂奔而去。 前面的1500宋军重甲骑士,前中后各一营。骑士们左手的圆盾遮在头上,右手的骑矛、长刀已经在手。 重甲骑士后面是3000轻甲骑士,锋矢阵型,个个持枪执刀,圆盾遮在头上。 在他们后面,是3000骑射手,同样形成锋矢阵型,这些人已经硬弓在手,随时准备搭箭射击。 另外还有500名骑士,人人身上装满了“万人敌”,混在轻重骑兵之间,随时准备攻击金营。 大宋朝廷集国力装备的四万大军,就这样密密麻麻,义无反顾地扑向了女真的南城大营。 没有任何退路,只在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战胜了,也许会逃出生天,若是战败了,则可能会国破家亡。 这是背水一战的孤注一掷,大宋的国运在此一举。 金营中很快亮起了火光,人声嘈杂,乱了起来。 骑士们已经驶进一里地的范围,金营中的情形已经赫然在目。骑士们大声咆哮,马速逐步加快,人人都觉得疾风刮面,人人都是涨红了脸蛋,肾上腺开始飙升,血液开始沸腾。 荒原之上,千军万马,密密麻麻,滚滚而来,有如大江奔腾,势不可挡。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连续响起,在这清晨将亮未亮时分,星星点点,亮光陆续升起,青城的金兵大营终于乱了起来。 金军阵中又响起苍凉的号角声,宋人骑士加快马步,蹄声如雷,近万骑兵如决堤洪水,滚滚奔来。 锣鼓声不绝,号角声惊天动地,完颜宗望猛然惊醒,极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发生了何事如何外面如此吵杂” 摆脱身旁两个女子肉体的缠绕,完颜宗望大声喊道:“你们两个赶紧起来,快给本将换衣服!” 到了大宋的土地上,这些女真勇士终日就沉醉在宋人的美酒和美女身上,抢来的东西,总是那样让他们有满足感和征服感。 “元帅,有宋兵偷营,营中已经乱了。小人已经让人去打探了,相信很快就有回复!” 卫士在房门外面回道。 “宋兵偷营” 完颜宗望没好气地吐了一句:“这些牲口,觉也不要老子好好睡!等破了东京城,有他们好看!出去再探,等灭了这股宋狗,再进来禀报。” 卫士离开,完颜宗望又沉迷在了女人的缠绵当中。 骑兵全速前进,一里路,三四十秒瞬间即到。由于金兵冬日才到了汴梁城,天寒地冻,根本没有办法挖壕沟和栽木桩。再加上宋兵龟缩不出,金兵的营地只是用战车草草围了一下,很多地方只是摆一辆战车,做个样子。 天下无敌,战无不胜的女真大军,又有谁,还敢去骚扰他们! 衣甲尚未披挂整齐的金兵,纷纷涌出了大帐,有的去找战马,有的则是就地结阵,射箭还击。 天空中与箭,呼啸交织成一片箭网,双方尚未碰面,就有不少士卒栽倒在地或倒于马下。 董卫打马向前,羽箭驰飞,有同袍不断栽下马来,前面的战马被同袍的战马绊倒,马上的骑士落在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就已经被后面呼啸而来的马匹,踩成了肉泥。 “伏好身子!” 董卫心痛如割,疯狂打着战马,眼前出现几辆战车。他心中一喜,纵马从战车之间的空地而入,进入了金兵营地。 董卫和骑士们只顾纵马向前,借着马势冲锋。铠甲和护具对人和战马都起到了极好的保护作用,也使得他们的突进遭受的损失不大。 战马奔腾向前,如墙急速而进,不断有金兵别撞翻在地,不断地有金兵被刺翻、砍翻在地。董卫和骑士们只是把刀矛架在马背上,借着马匹的冲力,就斩杀了无数惊慌失措的金兵。 金人结寨,都是各个小寨彼此分开,中间有宽道纵横连接,这反倒使得忠义军的突进各个突破,所受到的阻力也要小得多。 大营中,金兵们惊慌一片。这几年大军纵横天下,灭辽伐宋,一路势如破竹,他们作战太过顺利,也太过骄纵,太过大意,根本没有想到,有一日,宋军敢来劫杀数万女真大军的军营。 许多人还没有从掳掠女子的肉体上爬起来,就已经被砍翻、刺翻在地。更多的金兵则是因为反应不及,在骑兵的连环冲击之下,转眼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肉块。 500名骑兵纵马而上,他们纷纷点燃手上的“万人敌”,跟着自己骑兵阵型的身后,向金兵的营房扔去,瞬间,整个金兵青城大营火光冲天,成了一片火海。 一个个营房火光滔天,不断的有浑身着火的金兵哭喊着从营房里奔出来,肉香味和呛人的浓烟味到处都是。 “不对!” 久经沙场的完颜宗望一下子爬了起来,外面传来的巨大的爆炸声和呐喊声,完全不是一场小的战斗。 房门被推开,以刘彦宗为首的一种汉臣们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殿下,宋兵前来偷营,看起来人多势众,如今银中大乱,咱们要不要撤兵,避其锋芒” 刘彦宗上前,急急忙忙地行了一礼。 “撤兵,不就是不战而逃吗” 完颜宗望摇了摇头,冷笑道: “宋狗前来偷营,声势搞得这么大,本王自然要趁机把他们歼灭。粘罕定已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咱们两路夹击,这些宋狗只会自取灭亡!” 刘彦宗脸上的惊惶之色稍微少了一些。完颜宗望说的也是,动静闹得这么大哈,完颜宗瀚肯定会前来增援,以宋军的战力,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后怕。 “刘相,你在青城坐镇,本王亲自出去指挥兵马。” 完颜宗望披挂整齐,和卫士一起出了房门,里面剩下一堆惊魂未定的汉臣们,个个都是惊魂未定,忧心忡忡。 火光照耀之下,女真大营乱成一团,女真士卒四处逃窜,奔出房门的完颜宗望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原野中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的士兵,还是他手下那些征战千里,无所畏惧,嗷嗷叫的大金勇士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6章 鼓声 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完颜宗望的眼睛不觉红了起来。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到处都是痛苦呻吟的伤兵,污血满地,雪地上,到处都是殷红一片。 宋军的骑兵纵横驰骋,所到之处,准备不足的金兵不断被卷于马下,即使有一些女真骑士上前阻击,也因为人数不足,很快被砍杀殆尽。 “查清了吗,这是哪部宋军” 完颜宗望眼睛血红,面色却颇为平静。 “殿下,对方有火器,士卒悍不畏死,恐怕是王松部下的河东忠义军!” 完颜宗望点了点头,声音大了起来。 “下去叫阿里刮和那野上来,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我女真的铁骑厉害,还是宋狗的忠义军更强!” “徐虎,每到一个营帐,就给我砸一颗“万人敌”。我倒是要看看,烧了女真人的帐篷,他还能住在冰天雪地里!” “放心吧,大官人!” 徐虎打马狂奔,骑士们带的这些“万人敌”,里面装的都是桐油,只有后面的掷弹兵,带的才是货真价实、能爆炸的“震天雷”。 更多的“万人敌”爆炸声响起,一个个女真人的营帐被点燃,整个青城的女真大营成了一片火海。 幸亏这是寒冬腊月,地面都是冰雪,否则在这火势滔天之下,光是这浓烟,就不知要熏死多少人了。 天色渐渐发亮,大营中中火光不绝,处处都是刀光剑影,厮杀之声震天。 “王松,切勿盲进!突得太深,腹背受敌,乃是大忌!” 眼看着宋人大军越突越深,金人的阻击也越来越强,折月秀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月秀,要是今日咱们二人一起战死,你说他们会不会把咱们埋在一起” 王松开玩笑道。 折月秀脸色一红,她看了看周围,发现耶律亘没有跟上来,这才低声说道。 “埋在一起又能怎样,东京城里面,还有个想着你的柔福公主,你舍得吗” 王松不由得一愣,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了折月秀,随即笑道: “月秀,想不到你还吃醋了,看来你心里有我,我真是欢喜的非常!” “狗嘴吐不出象牙!” 折月秀摇摇头道:“我说的可是真的,赵多福心里头,可是只有你王松。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做你的驸马都尉吧!” 王松砍翻了眼前的一名金兵,眼前豁然开朗,正前方,几排高耸的亭台楼阁赫然在目。 耶律亘跟得上来,他指着房屋前空地上,一名身披金甲的女真将领,大声说道:“大官人,那就是斡离不,也就是女真人的东路大军主帅,完颜宗望!” 王松不由得心中一震,定睛向前看去。 只见千名女真骑士簇拥之下,完颜宗望身披金甲,貂领皮帽,高鼻狼目,面色阴沉不定。 这就是攻宋的始作俑者,完颜阿古打的二儿子。听说这厮在靖康之耻后,因为中暑暴毙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若是把这厮能斩于东京城下,不知道将来史书又要作何描述。 “徐虎,你和张胜把掷弹手都调上来,今日我要做件大事,成败在此一举!” 耶律亘心头大震,脱口而出道:“大官人,莫非你想杀了完颜宗望” 王松兴奋不已,颤声道:“今日不杀了次贼,更待何时!” 徐虎调转马头而去。王松对左右道:“传令下去,告诉张宪、牛皋、董仙三人,让他们一定要拖住前面的几股金兵。” 他看着远处的完颜宗望,眼睛里面的寒意更盛。 “今日,老子要名留青史,让这些蛮夷们知道,我大宋绝不可欺!” 折月秀暗暗心惊,眼前的女真大军数万,王松却要行此孤注一掷之举,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若是今日能杀了完颜宗望,东京城的防御,大宋朝廷的安危,或许就会转危为安。 反正大不了死在这里,能和王松死在一起,自然是求之不得。若是自己战死了,王松还活着,不知他会不会埋了自己,在自己的坟头伤心落泪。 王松哪里知道折月秀心中所想,看到自己的步卒已经跟了上来,他大声喊道:“结阵厮杀,列阵向前,不可冒进!” 金兵不是土鸡瓦犬,一旦从慌乱中恢复过来,那可是一场苦战。而且士兵单独厮杀,步兵对骑兵,胜算实在不大。 看到身边的骑兵做原地观望,王松怒道:“都看什么,跟我一起冲阵!” 耶律亘打马上前,抱拳道: “大官人身负一军安危,还是坐镇中枢,指挥大阵,至于战前厮杀,就由小人来冲阵吧!” “耶律兄弟,没有什么你先我后,到了战场之上,大伙都是生死兄弟。” 王松大声对耶律亘道:“耶律亘,带500骑士,一定要保护好折小娘子,她若是少了跟毫毛,我唯你是问!” 折月秀脸色微红,打马向前,骑士们跟在她身后,纷纷向前呼啸而去。 王松带领大军,指挥调度,向前方的完颜宗望席卷而去。 “阿里刮、当海,带你二人的猛安攻击宋兵的右翼;那野、忽鲁,带你二人的猛安攻击宋兵的左翼;赛刺、台实截断宋兵后路。” 完颜宗望大声呵斥,冷声道:“雏鹘从正面攻击。无论今天这股宋军是谁,我也要把他们留下来,砍了他们的狗头,回去当尿壶!” 青城外的震天厮杀,刘家寺的完颜宗瀚被惊醒,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希尹,你听着声音,难道是宋军偷袭吗” 完颜宗瀚披挂整齐,来到了大殿之中,看到完颜希尹和完颜娄室几人正在等候。 “听着厮杀的声音,若是是我所料不错,这一定是王松的忠义军!” 完颜希尹面色凝重,却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定是王松那厮,旁人没有这样的胆量!” 完颜娄室恨声道:“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厮会出城偷袭,真是悔之晚矣!” “没什么晚的!” 完颜宗瀚小眼睛地露出凶光,声音冰冷无比。 “现在就去纠集兵马,前去增援,这次一定要抓了王松,剥了他的人皮,拿他的头颅当酒壶!” 完颜娄室也是狠声道:“我要杀了王松,拿他的脑袋,来祭祀活女的亡灵!” 号角声不断响起,刘家寺的女真大营立刻动了起来,无数金兵蝗虫一样,从帐篷里面跑了出来,开始列阵集结。 “吴兄,刘家寺的金兵也动了,你说王松他们挡得住吗” 城墙上,看到东北方向满天的亮光,孙傅不由得心里忐忑不安。 “挡住挡不住,这已是一场国战!” 吴革沉声道:“即便王松战败,东京城也要守下去,即便战到只有一人,也要守住这东京城墙!” 孙傅点点头道:“吴兄所言甚是!这也正是在下所想,头可断,血可流,也不能向女真人示弱,更不能不战而降!” 自从忠义军进入城中,一番舍命拼杀,不但鼓舞了城中百姓的士气,就连些有骨气的士大夫,心志也坚定了许多。 “准备应战!” 城墙之上,看到东北的女真大军蠢蠢欲动,牛通指挥着城头上的士卒,开始装好弩枪,准备羽箭。 “都给我听好了,一旦番子进入射程,就给我好好招呼,绝不能让他们轻松通过城下!” 牛通大声怒喝,站在一架床弩前,指挥着弩手们装上弩枪,摆好位置。 他眼光转向了南城,心里始终有些遗憾,不能上阵杀敌。 “结阵!” 城外三里之处,李彦仙面东,张横军面西,两军互相背对,之间一片百米的宽阔地带。 战车和拒马被推了出来,形成最外围的防线,紧跟着后面,则是一排的重甲步卒,后面是刀盾手,再后面则是弓手和掷弹手,几十架床弩放在最后。 “坐下!” 军令下达,前排的重甲步卒全部坐了下来,长矛也斜了起来,形成了一片钢铁丛林,直对着前方。 城墙下,城门两边,结成了两个小的方阵。长枪手和掷弹手严阵以待。城墙上的床弩、神臂弓、弓手们同样是虎视眈眈,盯紧了城外的战场。 李彦仙心中忐忑,面上却是古井不波,王松把狙击完颜宗瀚西路大军的任务交给了他,他自然是压力山大。 “来吧,都来吧,冲击的更猛烈些吧!” 李彦仙看着北面,面色平静,握刀的手上青筋毕露。 牛通往旁边一看,赶紧躬身行礼道:“陛下、柔福帝姬,各位相公,你们如何来了” 赵桓摇摇头道:“结果如何,总要去面对!我就在这城墙上,为王卿家和众将士擂鼓助威!” 也许是训练场上的那些冷酷、豪言壮语,激起了大宋天子内心里的最后一丝血气,此刻他终于没有躲在宫中,而是来到了城墙之上,直面这血淋淋的战场。 何栗和孙傅等人也一起道:“陛下,臣等附骥,为将士们助威!” 赵桓拿起鼓槌,来到了一架大鼓前,奋力敲了起来。一众大臣尾随,一起敲响了激昂的鼓声。 “咚咚咚!” 城墙上的鼓声响起,苍劲有力,饱含愤懑与心酸,震人心魄。 “皇帝擂鼓了!” “是皇帝在城墙上助威!” 宋军勇气大增,手中刀枪挥舞的更加有力。 看着城外的战场,赵多福流下泪来,嘴里喃喃吟道:“殷殷寰内,绳绳八区,锋镝纵横,化为战场。保佑大宋,保佑忠义军,保佑王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7章 城头 苍凉的号角声在天地间响起,金人的大军终于从东面而来,黑压压一片,就像一股洪流,直奔流了过来。 大约到了忠义军大阵之前一里的地方,金兵队伍停了下来。 完颜宗瀚坐在马上,仔细打量着前面的战况。 完颜宗望大营中一片混战,两军激战正酣。看来完颜宗望部并没有多大的危险。 大营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营垒,大军无法通过冲击,而眼前的宋军大阵已经严阵以待。 完颜宗瀚心里面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这宋军实在是自不量力,就凭他们区区一两万人,也敢冲击完颜宗望的大阵,那里可是有五六万的精兵。 他挥挥手,号角声响了起来,无数的汉儿步卒走出阵前,紧盯着金人步卒在前,骑兵在后,密密麻麻,层层而进,排山倒海一般,向着李彦仙的大阵而来。 看到前面千军万马、滚滚而来的钢铁洪流,许多宋兵都是变了脸色,李彦仙也是面色凝重,不自禁的吸了口冷气。 城墙上的击鼓已经改由士兵接任。看到满山遍野的女真铁骑向宋军阵地而来,鼓手们一个个停了下来,直盯盯地看着城外。 赵桓和一种大臣向城外的战阵看去,看到女真士兵如此铺天盖地,凶神恶煞,人人都是面色煞白,呆若木鸡。 “全体,举盾!先用弓箭,再用“万人敌”,床弩只射女真骑兵!” 看到士兵们脸上仓皇的神色,李彦仙大声怒吼了起来。 “你们所有人都听着,今天最少要死一半人,是不是你自己,听天由命!可是,谁若是敢临阵逃脱,我就马上砍了他的狗头,拿去喂狗!” 果然,士兵们脸上的惧色和仓皇之色一下子去掉了许多。 李彦仙大声怒道:“女真番子也是人,一枪刺下去,身上也是个洞,一刀砍下去,脑袋照样会掉!若是扔出一个“万人敌”,女真番子都得屁滚尿流!” 他指着前面的战场,摇摇头道:“咱们的主帅王大官人,宣化门外,一个人就杀了上百番子。跟着王大官人,你们还怕什么!” 若是都是忠义军的老兵,哪怕是只有一两个月,他也不在乎这些人的战力,也不会这样说话。现在这里面有不少整编的新兵,必须要鼓舞起他们的士气。 有军官也在队伍里大声喊道:“兄弟们都不用害怕!宣化门外,我也干死过好几个番子,光是发的犒赏,就能娶几房小娘子了!一会跟着我,保管没事,人人都能杀几个番子!” 果然,听到“犒赏”两个字,许多新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有些人已经变的蠢蠢欲动。 “张弦准备射击!” 眼看对方的步卒已经进入了攻击的范围,旗官手里的红旗重重落下,军官们纷纷怒吼了出来。 弩手们站成一列列,第一排的弩手纷纷弓弩向上,扣动扳机,无数的羽箭离弦而出,破空之声不绝。 射完第一次,第一排的弩手把弓弩递给第二排的弩手,同时接过他手里已经装满弩箭的弓弩,继续射击。 这是一种周而复始、变换阵线,进行射击间隔很短的连续强弩攻击。弩手以三人一组,最后一人负责张弦搭箭,中间一人负责传递,前排一人则由射艺较高的弩手专司射击,以达到最快、最好的射击效果。 军器监中堆积的弓弩成千上万,羽箭更是数不胜数,被王松一股脑,全部翻了出来。即便是和平时期,大宋每年也要造羽箭5000多万支,更不用说这是战时。 若是历史上,宋人再英勇一点,光是凭借着科技方面的进步,也不会让金人得多大便宜,如此的欺负! 归根结底,还是尚武之气和血气上的缺失。 双方都是羽箭驰飞,金人胜在人多,宋人强在射程远,射击迅速。即便有盾牌遮挡,双方仍不断地有士兵栽倒在地,惨叫之声不绝。 眼看着旁边的宋兵脖子被羽箭射穿,栽倒在地,旁边的宋兵扔掉手里的兵器,转头就跑。 还没有跑出两步,一柄铁枪从脖劲直接刺入,奔跑的身形一下子顿住。 李彦仙抽出铁枪,那人脖子鲜血飞溅,尸体缓缓倒在地上。 大阵中,军官们刀劈枪刺,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几十个临阵逃脱的宋兵,就这样一一被格杀在了阵中。 军官们浑身鲜血,站在大阵当中,怒目圆瞪,浑如屠夫一般。 “把这些人的尸体扔出去,好坏也能起些拒马的作用!” 几十具逃兵们的尸体被扔了出去,就摆在据马和战车之前,人人面目可憎,死状可怖,血肉模糊。 看到李彦仙,还有军官们冰冷的眼光扫过来,意志不坚定者赶紧转过头去,握紧了手里的兵器,紧紧注视着前方。 李彦仙暗自侥幸。女真人并没有用骑兵率先冲击,反而让汉军步卒打前阵,这也是他们一贯的做法,用汉人做炮灰。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却失算了。 若是女真骑兵千军万马、奔腾而来,这里面的新兵4000余人,肯定会一击即溃,到时候如何拦也控制不住,大军只能是溃散了。 反而完颜宗瀚敝帚自珍,这些汉儿步卒在前,大军避免了溃散之危。 李彦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到金人的骑兵已经进入了射程,重新板起了脸面,大声叫道:“床弩手准备!” 赵桓和一众大臣们看的是心惊肉跳。残酷的战场对决,血淋淋如斯,不仅要对付对面如狼似虎的强低,还要处理自身队伍中的这些不安定分子。 没有仁义道德,没有温言婉语,有的只是血淋淋的屠杀、你死我活。 看到宋军战争中有士兵临阵逃窜时,完颜宗瀚、完颜希尹等人都是面露微笑。随后,看到这些逃兵一一被格杀在阵前,他们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这定是王松的部下!” 完颜希尹面色铁青,断然道:“粘罕,今日一定要留下此人,否则将来必是我大金国的心腹之患!” 完颜宗瀚点点头,大声道:“命令三军,一起上前,一定要拿下前面的宋军大阵!若有能斩杀王松者,赏万两黄金!” 完颜娄室面色狰狞,恨恨道:“今日我一定要杀了王松,为活女报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完颜宗翰军令下达,阵中的女真骑士纷纷嗷嗷大叫,几个猛安骑兵大阵,铁骑翻滚,向面前的宋军大阵咆哮而去。 “留下一半人继续固守!” 看西面并没有金兵过来,东面而来的完颜宗翰其部又是十分凶悍,漫山遍野。张横知道事态紧急,立即下了军令。 “其余所有军士,全体都有,保持队列,支援左翼!” 一半军士被抽了出来,迅速转移向了左翼李彦仙的大阵。 “射!射!射!” 早已迫不及待的弩手高举起大锤,用全身力气狠狠砸向了板机。 扳机落下,巨大的弩箭撕裂空气,呼啸而出,飞向滚滚而来的女真铁骑。 弩箭粗大,直如枪矛,射程可达到一百二三十步。前方呼啸而来的女真骑士,立即有数十人被撞下马去。 女真骑士们摔下马来,后面的许多骑士随即被撞翻,这些人摔倒在地,又拌翻了不少战马,骑士们纷纷从马上被抛了出去。后面的战马滚滚踩过,掉在地上的骑士瞬间成了死尸。 床弩虽然威力巨大,当之无不望风披靡,非死即伤。但是床弩要上绞盘,过程十分麻烦耗时,往往只能发射一两次,对方的骑兵便已到了跟前,所以一般在城上使用。 看到弩手和绞手们茫然不知所措,张横怒喝道:“发什么愣,赶紧上绞车,前面自有兄弟们顶着!” 绞手们如梦初醒,赶紧装上弩箭,手忙脚乱的绞动起绞车来。 万马奔腾,人骑并进,羽箭驰飞,遮天蔽日。百步的距离,汉儿步卒、女真骑士尸横遍野,尸体层层叠叠。 宋人阵中折损的步卒,被纷纷抬了回来,占据了士兵身后的大片空地。 女真骑士凶神恶煞,狂呼乱叫,前仆后继,不断有骑士落于马下,仍挡不住向前的洪流。终于,洪流咆哮向前,不可阻挡,到了拒马和战车跟前。 无数的汉儿步卒向前,手举盾牌,在女真军官的咆哮驱赶之下,无惧死亡,想要搬开面前的战车和拒马,放大队女真骑士向前。 “怎么会是这样” 孙傅胸口如同遭了一记重击,他脸色苍白,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 吴革摇摇头,低声叹息,新军毕竟是新军,虽然不是乌合之众,但也不是百战强兵。 城墙上,赵桓脸如死灰,恍然若失。文武大臣中,有人低下头来,发出了长长的叹息;有人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到眼前这似曾熟悉、悲惨的一幕。 完颜宗瀚脸上露出了笑容。在上万女真骑士面前,再加上几万汉儿步卒,眼前的万余宋人步卒,又只能抵挡得住! 击败了眼前这万余宋人步卒,和完颜宗望前后夹击,王松的步骑前军,还不是瓮中之鳖,任由宰割。 刀光剑影,血肉纷飞,苍茫的雪原上,十几万的宋、金将士浴血奋战。一方只是为了掠夺、贪得无厌,另外一方则是为了民族的存亡、文明的延续。 忽然,城墙上的战鼓又响了起来。一个柔弱的女子抡起鼓槌,用尽全力,打了起来。 其他鼓手如梦初醒,纷纷拿起了鼓槌,跟着敲了起来。 鼓声响起,声声入人心肺,那是民族无路可退的怒吼,绝境中最后的反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8章 冲杀 尸体层层叠叠,形态各异,鲜血淋漓,形成涓涓细流,融化冰雪。 一方图存,保留最后一丝元气,另一方则是想毕其功于一役,震慑诸民。 人仰马翻,嘶声震天,喊杀怒骂声不绝,处处都是舍命的砍杀,处处都是血肉横飞。 忠义军骑兵不断向前推进,所受的阻力也越来越大。无数次的冲撞、拼杀,随着体力上的损失,锐气的逐渐丧失,人员的损失也惨重起来。 张宪一马当先,枪杆已经被鲜血染红,他长枪连连刺出,连捅带砸,周围骑士长刀骑矛,随马而进,一路向前,不知杀了多少金兵金将。 两翼的董先和牛皋都是奋力砍杀,二人力大如牛,又有铁甲护体,大开大合,威猛绝伦,和他们对阵的金兵纷纷被二人格杀于马下。 董卫战意正酣,恶狠狠长刀劈下,斩断一名金人的胳膊,随后战马撞翻了一名惊慌失措的汉儿步卒。 一把巨斧凌空飞来,正中董卫的前胸,虽然有铁甲的阻挡,他也是胸口巨痛,吐出一口鲜血,人也在马上摇摇欲坠。 看到对面的女真骑士纵马冲来,他奋起神力,一刀劈下,对面的女真骑士用铁棒一挡,震的他胳膊发麻。随后,那女真勇士重重一击,砸在董卫后背,直凹了下去。 董卫从马上栽下,侧后方的刘辉眼神狰狞,从刺斜里打马而出,骑矛闪电般急刺而出,直入女真骑士战马的脖劲。 鲜血飞溅,战马吃痛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把来不及高兴的女真骑士甩下马去。刘辉催马抢上,直接把落地的女真勇士撞飞了出去。 女真骑士还没有爬起来,后面的一名宋兵借马力钢刀挥出,女真勇士斗大的头颅旋转着落在地上。 “阿里刮!” 后面的女真骑士脸上失色,不自禁齐声呐喊,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千夫长被宋人格杀。 那名格杀了阿里刮的宋兵很快和几名女真骑士碰上,没有几下,便被戳下马来。而刘辉也被女真骑士围在了中心。 一些女真骑士上前,想要抢回他们千夫长阿里刮的尸身,却和蜂拥而来的宋人骑士骤然碰上,苦战在了一起。 满地都是鲜血和尸体,残肢断体到处都是,更有一些重伤者躺在地上,无奈地呻吟、惨叫,眼睛里面全是无奈。 这边是战场的法则。生者尚无法照料周全,更不用说伤者和死者。只有获胜的一方,才能在战场上得到尊严。 刘辉左臂上已经殷红一片,刚才金人的骑矛,已经将他的左臂刺穿。他已经胳膊酸软,只能左抵右挡,勉力支持。 忽然,后面无数战马赶了上来,马上的铁甲骑士一杆铁枪,连刺带砸,速度奇快,生猛无比,前面的几个女真骑士,硬生生被他击毙马下。 “大官人!” 刘辉目瞪口呆之下,才发现铁甲骑士正是王松本人。 左翼,牛皋的骑兵遭到了对方强有力的阻击,双方顿时陷入了苦战。对方骑兵足有五六千人,牛皋的部下只有不到3000人,一个仗着兵精人多,另一方则是装备精良,一腔血勇之气。 不断地,双方都有骑士倒下马去,兵器碰撞的声音、刺入人体的声音、叫骂声、怒吼声,不绝于耳。战场之上血肉横飞,雪雾弥漫,人人都在拼命地搏杀。 宋兵骑士中,再也没有临阵逃脱的懦夫。这里只有血淋淋的厮杀,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只有把对方的肉体消灭,自己才有存活的可能。 右翼大阵,董先人马都成了红色。他手中的铁棒左砸右捅,女真骑士经不起他的神力,要么被砸的口头鲜血,要么就是筋折骨断,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一番冲杀之下,他胯下的战马受伤严重,倒地不起,害得他不得不又从战场上找了一匹战马,接着再干。 随着时间推移,宋军一连冲散了两座营寨,青城就在前面,大队女真骑兵迎面赶到,双方犬牙交错,挤做一团。 张宪的前军也是如此,只比牛皋和董先稍稍多出了二三十步。 女真铁骑呼啸而来,面孔狰狞,凶神恶煞。当头一名女真骑士雄壮异常,胯下战马打得飞快,直奔张宪而来。 近在咫尺,张宪打马而上,缠着布条的右手,把铁枪紧紧握住,枪尖抵在地上,雪地上拉出一条红线,疾驰而去。 双方甫一碰上,战马悲鸣、人声鼎沸,数人落在马下,激烈的搏杀随之开始。 雏鹘当头一棒砸下,张宪用枪尖在铁棒上一拨,铁棒便荡了出去。张宪枪杆随即迎头砸下,雏鹘却用盾牌挡住,铁棒又抡了回来。二人你来我往,战成一团。 董平带着后军步卒已经赶到,刀盾手和长枪兵列阵对付前来的汉儿步卒,500掷弹兵随张胜向前,跟随王松而去。 赛刺和台实带领一部女真骑士,想要绕到宋军身后,却被折月秀带部下骑士死死缠住。 青城前两三百步远,金人的左、右、中三翼,和宋军斗了个旗鼓相当,双方你来我往,偷袭战改成了阵地战,胶着不前。 完颜宗望站在青城前,面色凝重,宋军凶猛异常,竟然可以和他部下的勇士斗个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宋人孱弱,如何会钻出如此多骁勇善战之辈 这胆小如鼠的宋皇,什么时候,也有胆量站在城墙上,擂鼓助威 完颜宗望向东看了一眼。完颜宗瀚这么多的精兵强将,如何就突破不了宋兵的战阵 宋军步兵大阵,无数的汉儿步卒冒着箭雨,赶到了拒马和战车边。他们不惧伤亡,拼命要把拒马和战车移开,腾出路来,以便于骑兵驰骋。 不等汉儿完全让开道路,无数的女真骑兵打马狂奔,撞翻了不少汉儿步卒,顺着拒马和战车之间的宽道,蜂拥而入。 拒马和战车,距离宋人的重甲步兵,20步不到。女真骑兵疯狂涌入,重甲步兵长矛如林,指向前方。 后面的宋兵则是举起了盾牌,弓手冒着箭雨,和对方互射。 刀盾手身后,一排宋兵忽然站了起来,纷纷点燃了手里的铁疙瘩,一起向前方奔腾而来的女真骑兵扔去。 “通!通!” 爆炸声不断响起,拒马和战车周围,烟柱不断腾起,金人的攻势为之一缓。 几个宋兵掷弹手被射翻在地,几颗震天雷爆炸,炸翻了十几个宋兵。一颗震天雷掉在地上,旁边的军官扑了上去,把身体压在了上面。 赵多福双手掩面,泣不成声,在城墙上跪了下来。 赵桓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眼中似有泪水落下。 一众大臣肃然无声,有人终于开口,却是牛通。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 词未完,他已经放声痛哭了出来。 每一颗震天雷,都能带来至少1~2人的金兵伤亡。一次就是两三百颗震天雷,刚闯进大阵来的金兵,基本上被一扫而光。 “爬起来,继续扔!” 受伤或战死的掷弹兵被拖了下去,没有趴下的掷弹兵,点燃手里的震天雷,继续向前扔去,继续重复前面的动作。 “通!通!通!”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覆盖的范围更广,更多的金人步骑被炸下马来,尸体层层叠叠,血肉纷飞,残肢断体,直如阿鼻地狱。 “没有了战车和拒马,就用番子的尸体来堆!” 李彦仙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给我继续砸,砸上五轮再说!” 李彦仙有些遗憾,东京城缺薪,木柄震天雷没有办法制作,如今剩下的2000多震天雷,还是忠义军剩下的存货。 虽然王松准备了大量的万人敌,不过那都是无柄的圆形构造,一般也只能扔出去30多米。 木柄震天雷的距离,刚好比弓箭稍微远一点。这也使得士兵们有恃无恐,可以放心的攻击对方。 刚才自己还是太大意,把金兵放得太近,以至于炸伤了十几名自己的掷弹兵。 掷弹兵一连炸出五轮,甩出去了上千多颗木柄震天雷,至少造成了三四千人的金兵伤亡。 完颜宗瀚目瞪口呆,脸色凝重,城上的赵桓等人却是冰火两重天,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我大宋,竟然还有这等铁血男儿!苍天佑护,苍天佑护大宋啊!” 震天雷砸的如此紧密,还是有数百女真骑士从烟雾中冲了出来,直接撞上了面前的重甲步兵大阵。 紧凑的重甲步兵大阵长枪如林,和纷纷前来的骑士撞在一起,随着战马的悲鸣声和双方士兵的惨叫声,一个个女真骑士被掀翻在地,无数的长枪轮番刺出,每个骑士身上添了不少血窟窿,纷纷命丧当场。 十几个女真骑士调转马头,想要逃离长枪大阵,却被宋军阵中的弓箭手一一射杀,只留下无主的骏马向两旁无人的地方跑去。 “看什么,给我射!” 张横一声大喝,几十家弩床呼啸作响,近百支离弦长箭,直奔前面的女真骑士人群而去。 弩箭疾射而出,凌空呼啸,又有近百女真骑士被撞飞马下,撞翻周围数人,引起一阵骚乱。 “张弦准备射击!” 又一次,旗官手里的红旗重重落下,军官们纷纷怒吼。弩手们弓弩向前,扣动扳机,羽箭离弦而出,和对方射来的羽箭,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箭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9章 火器 原野之上,弓如霹雳,弩箭齐发,刀枪并举,鲜血淋漓。 每一刻都有人倒下,每一刻都是生死交替,双方都是杀红了眼,谁也不看,后退一步。 宋军骑兵前阵,随着越来越多的女真骑士加入战阵,宋军已经冲突不动,双方你来我往,后方的女真骑士舍弃了面前冲突不动的大阵,从两翼绕过,想要冲击宋军的身后。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女真骑士显然发现宋军的后军是步卒,想要一击而溃。 只是战场之上,哪能如此如意。战场上尸体层叠,骑兵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掷弹兵,上!” 宋军步卒大阵之中,无数的掷弹兵冒着箭雨,纷纷把手里点燃的“万人敌”,扔了出去。 女真骑士死伤惨重,笼罩在一片烟雾里面,而没有成功扔出去的“万人敌”,也炸死炸伤了宋军上百士兵。 一个掷弹兵手臂被女真勇士的羽箭射穿,“万人敌”落下来,被旁边的军官一脚踢了出去,落到一处,炸伤了旁边的两名宋军。 另外一颗“万人敌”被一名宋兵军官压在胸下,幸运地被雪水浸湿,军官脸上的汗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一名宋兵把几名掷弹兵压在身下,自己却被炸的血肉模糊,一条腿也被炸断,露出深深白骨,当即就晕死了过去。 “再砸!” 随着军官们的怒吼声响起,无数颗“万人敌”又扔了出去,这一次面对对方弓箭的压力要小一些。 “结阵!” 宋兵高举盾牌,慢慢收拢,保持阵型,伤者死者都被拖了回去,阵型依旧,长枪如林。 他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保持大军后军阵地稳定,不被金人击溃,这边是大功一件。 牛皋杀的兴起,一对铁锏上下翻飞,触者无不筋折骨断,非死即伤。随着女真骑士不断涌入,他所面对的压力骤然增大,身旁的骑士一个个倒下马去,更让他是暴跳如雷,不能自已。 狂怒之下,多年苦练打熬,胸中的戾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他怒喝声不断,当者披靡,已经陷入了半疯癫状态。 不但他身旁的宋军骑士人人暗暗惊心,就连对面的女真勇士们也是人人面露敬畏之色。这样的勇士,即便是女真部落,也没有几个。 牛皋凭着本能砍杀,战马却踏不出周围10来米的圈子。外围的女真骑士层层叠叠,宋军已经被牢牢的裹在里面。 牛皋一锏砸出,直奔对面的女真勇士。女真勇士架起骑矛,牛皋手中的铁锏被弹回,对面的女真勇士神力惊人,看来也是部落一等一的勇士。 牛皋按吃一惊,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开始和女真将领缠斗起来。 双方都是大开大合。女真将领骑矛做棒使用,连连砸下,牛皋挥舞铁锏奋力抵挡,双方你来我往,斗得旗鼓相当。 牛皋胯下的战马抵挡不住二人的神力,哀鸣一声,双腿跪了下来,似要把牛皋甩出去。 女真将领心中暗喜,挺起手里两丈左右的骑矛,向牛皋疾刺而去。 战马弯腿的一瞬间,牛皋却用尽力气,笨拙地一个打滚,站了起来,一锏砸在了女真将领的一双马腿上。 战马双腿骨折,猝不及防,轰然倒地,马上的女真将领被抛了下来。 旁边的女真骑士们发出一阵惊呼,想要上前营救,却被面前的宋军紧紧缠住。 趁女真将领迷迷糊糊,还没有爬起来,牛皋当头就是一锏。女真将领反应不及,半边脑袋都被砸的塌了下去。 牛皋割下女真将领血肉模糊的人头,来不及喘气,翻身上了旁边一匹无人的战马,把人头挂在了马脖上。 女真骑士们眼珠子通红,齐声叫喊,一起向牛皋身边杀来,看似是要夺回这名女真将领的人头。 牛皋稍稍喘了几口气,挥舞铁锏,冲着女真骑士人群最密的地方扑了上去。 张宪和对面的女真军官鏖战了十几个回合。女真军官皮糙肉厚,又有铁甲护身,加上战斗经验丰富,张宪一时半会,还没有办好把他刺下马去。 前阵骑兵拼命厮杀,后方步卒对抗无数的汉儿步卒、女真骑士,十几万大军,舍生忘死,死伤无数。 难得地,太阳露出了小半张脸,随即又悄悄的隐藏了起来。雪原上,已经被血完全染红,有些地方,一脚踏进去,黏糊糊地脚都拔不起来。 女真人生长于白山黑水苦寒之地,坚忍耐久,令酷而士精。这么小半日战斗下来,宋军已经疲惫不堪,这些女真人仍然是精力充沛、战意昂然。 随着战斗的进行,宋军的伤亡逐渐增大,而金人则是稳住了队形,有反扑之势。 张宪回顾左右,带出来的军士折损三成多,却未能抵达近在咫尺的青城。眼看着身旁的军士一个个力尽而死,而完颜宗望在青城前指挥若定,他却是束手无策。 对面的女真军官也是狡猾如斯。他只是围着张宪缠斗,一有险情,其他的女真骑士就上来,看样子打算消耗张宪,等他筋疲力尽时生而缚之。 “王松,撤军吧!先用火器,然后给我一队骑兵断后,赶紧撤出战场,否则会全军覆没!” 折月秀气喘吁吁,苍白的脸上沾了不少血点,看起来颇让人爱怜。 “今日有近无退!” 王松摇摇头道:“更何况,我怎能让你一人断后!” 折月秀心中凄苦。若是今日能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也算死得其所,也是一了百了。 人生,身不由己,其中的苦楚,又有谁能知! 王松在战场中做救援队长,后来发现作用不大,于是便站下来,用心观察。 “折小娘子,麻烦你带一营军士,支援左翼,牛大哥那边吃紧,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你自己……小心!” 王松沉声道:“李孝春,你带一营军士,支援左翼,告诉董先,让他无论如何,也要缠住对面的女真骑士。” 折月秀无奈,和李孝春各自带领一营军士而去。 看王松的眼光扫过来,张胜大声道:“相公放心,小人准备好了!” 这是原来的500骑士,专门砸“万人敌”而用,如今也只剩下了不到400人。 “上马!” 近400名骑士一起上马,人人一顶圆盾,一半的军士手握刀枪,另外一半则是身上鼓鼓囊囊,挂满了“震天雷”。 王松的马脖上也挂了几颗“震天雷”,他大声喊道:“兄弟们,跟我去杀贼!” 王松双腿一夹马腹,纵马向前,其他军士紧紧跟在身后,成锋矢阵型,向前而去。 刘辉筋疲力尽,奋力砍伤了面前的女真骑士,那人脸上皮开肉绽,大声惨叫,从马上掉了下来。 一柄骑矛当胸刺入,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刘辉经不住对方骑士的神力,一下子被捅下马去。 跟上的一名女真骑士粗长的连枷砸在刘辉的胸部,刘辉遭此重击,五脏俱裂,喷出一口鲜血,再也没有爬起来。 张宪双目赤红。他用铁甲硬挨了对方的铁棒一下,顺势卸掉了一份力,一枪把对面的女真勇士砸了个脑浆崩裂。 旁边几个女真骑士大吃一惊,显然没想到张宪会以身作诱饵,冒险攻击。 张宪忍着肋部疼痛,长枪把脑浆崩裂的女真骑士挑了起来,向马上的几名女真骑士扔去。 几名女真骑士反应不一,两个直接用棒矛刺去,另外一个则是试着躲开,还有一个茫然不知所措。 趁女真骑士惊慌瞬间,张宪舌战春雷,怒吼一声,闪电般疾刺,一枪就刺进了那名不知所措的女真骑士的脖子。 张宪拔出铁枪,那人脖子上的鲜血像喷泉一样射出。 张宪连连猛刺,转眼就是刺了三四枪。对面的女真骑士手忙脚乱,没有几下,又有一人被张宪刺下马去。 两支骑矛分左右刺到,直奔张宪的下三路和马匹。张宪奋力格挡,谁知正面,那名女真军官的铁棒又狠狠砸下。 张宪还没来得及躲闪,女真骑士的铁棒已经被弹开,紧跟着女真骑士脖子上遭了重重一下,鲜血飞溅,栽下马去。 左右两支骑矛狠狠刺到,一人骑矛直接被砸飞,紧跟着一柄铁枪砸在了他的头上,血流满面,女真骑士倒了下去。 张宪如梦初醒,格开另一支骑矛,抡起了枪杆,把那人砸下马去。 张宪定睛看去,王松大开大合,势如猛虎,铁枪上下翻飞,眼前几个女真骑士非死即伤,纷纷落地。 一排骑士上来,挡在了王松身前,和对面的女真骑士缠斗起来。 张宪不由得一愣,王松从来都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这是要干什么? 王松捏碎了“震天雷”弹体上的蜡封,火折子点燃了一颗,向前方狠狠扔去。 “震天雷”落在前方约30多米处的女真骑士人群,凌空爆炸,许多女真骑士惨叫着栽下马去。 “掷弹兵,投弹!” 王松的投弹就是信号。张胜一声大喊,无数个铁疙瘩被点燃,纷纷向着人群密集的女真骑士扔了出去。 这些骑兵掷弹手,都是专门挑出来的神力之士,即便是没有木饼,也都能扔出去三四十米。 无数烟柱腾起,无数女真骑士被炸下马来,也有一些宋军骑士殃及池鱼,这也是无奈,两军混战,误伤在所难免。 只是砸了两轮“震天雷”,前面的女真骑士稀疏了不少,有些地方更是被一扫而空,满地都是人马的尸体,和血肉模糊,正在惨叫的伤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0章 豪赌 “大官人,这……是豪赌!” 张宪脸色发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这是一场豪赌,一场俄罗斯转盘式的豪赌! 自王松到了这大宋以来,所有走过来的一切,都是一场场豪赌! 从他和翟亮二人去杀熊岭,救兄长王青、种师中,这是一场有来无去的豪赌;折月秀把忠义军1000多义兵交到他手中,一场信任似的豪赌;王松矫诏杀死王襄,吞并其军,兵进东京城,又是一场豪赌。 而今天,一场更大的豪赌,他要去飞蛾投火,杀了完颜宗望! “你我只管大军开路,掷弹兵自会跟在你我身后!完颜宗望近在咫尺,杀了他,金人必会退兵,东京城才能保全!” 王松说完,举起了手里的铁枪,大声道:“弟兄们,杀虏!” “杀虏!” 周围的宋军骑士,一起举起手里的刀枪,大声叫了起来。 王松一马当先,冲进了烟雾尚未散尽的金人大阵,铁枪扫翻了两个茫然失措的女真骑士,直向前而去。 张宪和张胜等人紧紧跟上。 “元帅,当海、那野、赛刺三人都已经战死。宋军势不可当,正在向前而来,元帅还是躲避一下。” 完颜宗望大怒道:“我大金国勇士纵横天下,没有一个当逃兵!我才不管这前面的宋军是谁,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留下来!” 完颜宗望拔出刀来,双腿一夹马腹,长刀凌空前指,大声喊道:“勇士们,杀宋狗!” 一大群女真骑士跟在完颜宗望身后,挥舞着兵器,咆哮着向前而来。 “来的好!” 王松大喜,奋起神力,手中铁枪轮番猛砸,毒蛇般频繁刺出,所到之处,惨叫声连连,女真骑士纷纷落马。 他后面的宋军骑士在张宪、张胜的带领下,成锋矢阵型向前猛凿,掷弹手则是像两侧拼命地扔出“震天雷”。 “通!通!” “震天雷”的爆炸声不绝,凡是爆炸波及的地方,总有几个女真骑士跌下马来。随着越来越多的“震天雷”被扔出,整个战场被滚滚的烟柱笼罩,女真骑士一下子被炸懵了。 这边是文明的力量,人力又岂能企及!再凶狠的女真勇士,也是血肉之躯,在钢铁碎片的攻击之下,血肉模糊,残肢断体,惨状目不忍睹。 看到王松等骑士滚滚而来,一众女真骑士护在完颜宗望身前,远处的女真骑士也纷纷赶来,完全不顾“震天雷”的杀伤。 完颜宗望,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二太子,当今金主的亲侄子,女真完颜部落最副盛名之人,东路侵宋大军的主帅,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任何意外。 看到无数的女真骑兵冒了出来,完颜宗望又隐在了女真骑兵身后,王松勃然大怒。 “掷弹兵,再砸两轮!” 王松刺翻眼前的女真骑士,头朝着后面大喊了起来。 近200颗“震天雷”又砸了过去,爆炸声此起彼伏,面前的女真骑士又是所剩无几。 王松打马向前,一路上连刺带砸,转眼就奔出去很远。等到刺翻了面前的几个女真勇士,才发现面前就是青城,楼阁已是赫然在目。 而完颜宗望,正在上百女真骑士的簇拥下,位于房屋前的空地上。 张宪大惊失色,王松这一番突击,已经和自己这些人拉开了距离。 “冲进去!” 张宪集结起骑士,又奋力向前冲去。 王松一路摧枯拉朽,当者纷纷落马,宋军骑士们眼睛血红,嗷嗷狂叫,跟在张宪的身后,挥舞着兵器,舍命向前。 掷弹兵完全不顾自己还有几颗“震天雷”,只是点燃了身上仅有,向着对方人数密集的方向砸去。 数以万计的女真骑士从各处蜂拥而出,想要挡住宋军骑士的突击。宋军“震天雷”疯狂轰炸,到处都是惨叫声,到处都是血肉模糊,女真勇士死伤惨重,终于被击溃。 随着“通!通!”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女真骑士们心惊胆战,不得已往两旁退去。 在宋军骑士的舍命攻击之下,前方的女真骑士终于被凿穿,张宪已经看到了前方女真人群中正在厮杀的王松。 完颜宗望仔细打量,见王松万军从中勇猛异常,神力惊人,所到之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几无一合之敌,不由得眉头一皱。 “传令下去,有谁能杀了王松,黄金万两,1000个汉人奴隶!” 传令兵传令下去,周围的女真勇士都是嗷嗷直叫,人人奋勇当先,冲着王松杀了过来。 近在咫尺,岂能功败垂成! 王松心中的戾气瞬间得到了爆发。 “死!” 王松一声暴喝,眼神狰狞,双臂使力,铁枪犹如蛟龙出海,毒蛇之闪电之击,刺、砸、捅,路上的女真骑士纷纷落马。 杀到兴处,王松抡起铁枪,前面的一个女真骑士脸被砸的塌下半边,人直接飞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众女真骑士见王松犹如杀神,锐不可挡,个个心惊胆战,不敢再猛扑上来,不似刚才那样玩命。 两军相逢勇者胜。一旦失去了胆气,便变的畏手畏脚,患得患失起来。 不过,女真骑士中毕竟勇士不少,一个使狼牙棒的女真勇士冲得出来,对着王松,恶狠狠就是当头一棒。 王松用铁枪硬架了几下,双臂隐隐作痛。那名女真勇士也是虎口开裂,渗出血来。 遍地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杀声震天,呛人的硝烟味、鲜血的腥味,刺激着场中每一个战士的口鼻。 女真勇士或许是有鼻疾,浓烈的硝烟味和腥味,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 就在他打喷嚏闭眼的一瞬间,王松顺势而上,铁枪刺在了女真勇士的胸口上,把他捅下马去。 几个女真骑士下马,把落地的女真勇士抢了回去。王松却不管不顾,拿起铁枪,当弓箭一样,振臂向二三十不远的完颜宗望射去。 一众女真骑士都是惊呼,眼睛一起看向了完颜宗望。 趁着女真骑士们惊慌失措,王松从腰里拿出一颗木柄震天雷,捏碎蜡封,打开火折子,点燃了震天雷,向着完颜宗望甩了过去。 长枪急射而至,完颜宗望吃了一惊,举刀一挡,格开了长枪,自己手中的长刀也被震飞出去。 还没等他喊“侥幸”,一柄震天雷凌空向他飞了过来。 震天雷在空中爆炸,完颜宗望只觉得全身刺痛,惨叫了一声,从马上栽了下去。 “不要!” 女真骑士齐声大叫,向着完颜宗望方向扑去,王松点然了身上最后一颗震天雷,又向着完颜宗望的方向扔了过去。 无数的女真骑士从马上跳下,想要用身体挡住震天雷,使完颜宗望不再受到伤害。 “通” 这一次,震天雷落在地上,然后爆炸,雪花飞舞,马上的旗手被炸的血肉模糊,从马上摔了下来,旗帜也被炸的全是窟窿。 见完颜宗望倒地不起,王松心中狂喜,只是不知完颜宗望是伤是死? 对于带出来的军士,王松心知肚明,人数连金人的一半也没有,士兵大多数还是新兵。这一仗只要打的让女真人害怕,尸骸遍野,目的就达成了。 看到完颜宗望中军的旗帜倒了下去,女真骑士们乱成一团,王松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大声喊道:“完颜宗望死了!” “完颜宗望死了” 张宪等人都是大吃一惊,随即欣喜若狂,个个放声狂呼,勇气倍增。 耶律亘更是聪明,成败在此一举。他放开了喉咙,用女真话大声喊道: “完颜宗望死了!” “完颜宗望死了” 听到耶律亘的呐喊,女真骑士们个个抬眼望去。只见青城前,女真骑士乱成一团,连完颜宗望的帅旗也倒了下去,正在向后退去。 “杀虏!” 王松长刀虚空而指,变得生龙活虎的宋军骑士嗷嗷狂叫着向前冲去。 完颜宗望不知是死是活,女真骑士惊惶不已,毫无战意,纷纷向青城后方撤去。 树倒猴孙散,女真骑士开始向后退去,牛皋、董先等人面前的压力骤然减小。众人在后驱赶着,不时扔几个“万人敌”、“震天雷”,完颜宗望的青城大军,彻底乱了起来。 女真人军心已乱,纷纷向后退去。女真骑士和汉儿步卒互相阻难,女真骑士挥刀就砍,挡路的汉儿步卒纷纷被砍翻在地,死伤不计其数。汉儿避开道路,女真骑士纵马当先,率先向南退去。 汉儿步卒跟在后面,被宋军骑士一路追杀,溃不成军,互相踩踏,沿路尸体无数。 宋军步卒大阵,金人在付出两三千女真骑兵、近五千汉儿步卒的伤亡后,步步进逼。李彦仙的步卒大阵损失过半,却还在勉力死撑。 完颜宗瀚眼神冰冷,指着大阵与城墙之间的空隙道:“让李嗣初和耿守忠带着汉儿冲一下,破了宋军大阵的侧翼!” 李嗣初和耿守忠对望一眼,无奈道:“小人遵命!” 大军向前,至少也要排开一两里左右,就这么从右翼绕过去,城墙上的攻击又如何避过! 事到如今,也只有勉为其难了。 “给我射,如何也不能让金贼突过去!” 看到大队的汉儿步卒蜂拥而来,城墙上的牛通勃然大怒。想要从城墙前突过去,实在是不把城墙上的宋军放在眼底。 况且,城墙下还有邓世雄的步卒大阵。 城墙上城墙下,一时万箭齐发,“万人敌”、蒺藜火球的爆炸声、燃爆声不绝。 汉儿死伤无数,不得已,仓皇退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1章 侥幸 “完颜宗望死了” 城墙上的赵桓心惊肉跳,城外的血战让他目眩神迷,而万千士卒发出的巨大喊声,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完颜宗望的大军已经南撤,想来此贼真的是凶多吉少!” 孙傅脸色通红,他握紧了拳头,重重地捶在了城墙上。 “陛下,天佑大宋,天佑大宋啊!” 张叔夜在一旁,摇头晃脑,感慨万千。 “牛通,你说朕杀了完颜宗望,会不会激怒女真人,反而适得其反” 赵桓忽然转过头来,向旁边的牛通问道。 牛通不由得一愣。大宋天子的话,一时让他不知如何回答。 牛通还没有说话,孙傅就接上了话茬。 “陛下,如今是两军大战,如果咱们战败,那就是国破城亡,只有战胜,打怕了对方,才能确保东京城无忧。” 他看着远处浴血奋战的战场,感慨道: “不管杀没杀了完颜宗望,宋金之间,已经是国仇家恨,金人不会停止侵宋,我宋人也不会屈服于蛮夷小族。这是一场国战,谁也输不起!” 何栗点头道:“陛下,完颜宗望战死,我大宋军民必会大受鼓舞,而女真人则会士气受挫,一抑一扬,于我大宋,实在是大有裨益。”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如今只希望王松他们能够安然进城。东京城缺不了他,大宋缺不了他,朕也缺不了他啊!” 牛通暗暗诧异。这天子东一下西一下,一会强硬,一会又软弱,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从他的语气中得知,王松恐怕是要当大官了。 完颜宗望生死不明,部下女真将领死伤惨重,群龙无首,女真大军迅速向东南退去。 “完颜宗望的大军已退,让董平去帮李彦仙结阵对付完颜宗瀚。这边的战场,咱们这些骑兵兄弟足够!” 王松大声喊道:“牛皋、董先,让弟兄们把这些汉军向北驱赶,让他们去冲完颜宗瀚的大军,张宪随我掩杀完颜宗望军!” 牛皋、董先人,带领着部下骑兵,驱赶着汉军,向着北面而去。 “完颜宗望死了!完颜宗望死了!” 前军的声音传来,董平的步卒大阵、李彦仙的步军步卒大阵,都是发出了震天的喝彩声。本已疲惫不堪的宋军,焕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长枪叠刺,如林挺近,完全不顾伤亡,岌岌可危的阵线,一下子又稳固了起来。 “什么,完颜宗望死了!” 完颜宗瀚正要让汉儿再从城墙下的侧翼冲击一下,却听到了宋军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不由得抬头,向青城的方向看去。 只见大队大队的金兵向南退去,中军的大纛已经倒下,军中更是升起了退兵的旗号。女真骑士只管向南而去,竟然连后面的汉军也无法顾及。 完颜宗瀚惊疑不定,难道说,完颜宗望真的出了意外 万军丛中,只见宋军的两员猛将带着大队骑士向北冲杀了过来,一人手持粗大乌黑的双锏,一人手持丈许的铁棒,二人连劈带砸,势不可挡,无论前方是汉儿步卒,还是女真骑士,都被一一格杀。 女真步骑的势头,一下子被打压了下去。 完颜希尹频频摇头,叹气道:“宋人之中,也有这等英雄!” 董才急道:“元帅,还是先行撤军,不然大军会被溃兵冲散!” 战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的体力、耐力和信心都开始下滑,胜负难料。即便自己破的对面的宋人步兵大阵,恐怕也要丢下不少的尸体! 自女真大军南下以来,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悍不畏死、战意强盛之辈。若是南人都如此,女真人只怕又得回辽东去了。 “元帅,还是暂且退兵,先探清斡离不的情形再说。如此缠斗下去,即便能灭了城外的这些宋军,我军也必会伤亡惨重。东京城中的宋军更是不计其数,元帅三思而行!” 看着无边无际、向前而来的汉儿溃兵,完颜宗瀚面色铁青,一双小眼睛里面,全是狠毒之色。 终于,理智战胜了情感,完颜宗翰的眼色变得无奈和颓丧,他摆了摆手,轻声道:“希尹,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宋军两路骑士舍弃了南撤的完颜宗望军,开始向北,追杀起数不胜数、北逃的汉儿步卒来。 这些跟着女真人,一路南下,为虎作伥的“汉奸们”,此刻一个个惊惶失措,仓皇而逃,满山遍野。 赵多福松开鼓槌,无力地瘫倒在城墙上。这一通击鼓,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终于站了起来,扶着城墙看着外面的大战场面,睁大了眼睛,向着南面方向看去。 “牛通,你说王松不会有事吧” 赵多福心焦如焚,面上却还平静。 听到赵多福问话,牛通笑道:“公主,大官人外号“赛霸王”,又有军中的兄弟们保护,一定会安然无恙,你尽可以放心。” 看到牛通似笑非笑的样子,赵多福脸色不由自主红了一下。 “王将军乃是我大宋的功臣,乃是国之长城,千万不能有事!” 牛通嘿嘿一笑,低声道:“公主,你貌若天仙,待字闺中,大官人也是孤身一人,未有婚嫁,若是你二人能在一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是一段佳话。” 赵多福看了看周围,俏脸微红,低声道:“就是不知道你们大官人心里所想,是不是有中意的女子” 牛通赶紧低声道:“大官人说过,公主国色天香,小人想,他绝不会是无的放矢。以小人看,他对公主或许不是爱到骨子里,但一定有意。” “牛通,你说话倒是直白!” 赵多福低声回道:“那你家大官人和折小娘子是何关系,你可知否” “以小人看来,知己而已。” 牛通赶紧低声劝解,二人喋喋不休,却是窃窃私语,惹得赵桓都微微摇了摇头。 想不到这牛通和妹妹第一次见面,二人就有说有笑,看来这二人是一路货色。 或者叫近墨者黑。 城楼之上,其他人可不像赵多福公心私用,众人一个个兴高采烈,红光满面,指着城墙下面,七嘴八舌。 赵桓也是满面笑容,春风和熙,竟然和几个大臣摇头晃脑,谈诗赋词起来。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不由得问道:“王松这样一个粗汉,真能做出这样的词来” 孙傅摇头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陛下,也只有王松这样南征北战的忠义之人,才能做出这样的好词。再说了,这是折小娘子亲眼所见,又岂能作假” “等王松回了城,朕一定要亲自考考他,看他是不是真的上马提枪冲阵,下马提笔赋词。” 赵桓微微笑道:“满朝文武大臣,也没见谁能作出此等气魄的好词。就是那苏东坡,好似也比不上王松。” 何栗和张叔夜对望一眼,均是暗暗摇头。 以苏轼之词,王松又如何能与之媲美?看来天子这是爱屋及乌了。 “范琼,吴革,你二人各带一队人马出城,接应一下王松,千万不可冒进,以免中了女真人的埋伏!” “此外……” 赵桓犹豫了一下,沉声道:“让王松不要追击,此战我军已经战胜,不可轻率冒进,让他速速整军回城!” 这个时候,赵桓多少显露出了一丝帝王的风采。 范琼和吴革领命而去,赵桓忽然转过头,向旁边的何栗等人问道:“何相,你说这完颜宗望是不是真的死了” 何栗苦笑了一下,肃拜道:“陛下,老臣实在不知。看来只有等王松回城之后,你亲自问你的爱将了。” 王松带着张宪等人拼命砍杀,无奈汉军人数实在过多,大大延缓了追击速度。而金兵的骑军大阵始终未乱,后军军伍徐徐后退,严阵以待。他也只有放弃了追击。 军士上来,恭恭敬敬,把王松的铁枪双手递上,王松伸手抓了过来。 自己两只手托着,都觉得沉重,王松却能一直单手拿着作战,上下翻飞,几个时辰不累。 果真是战场猛人啊! “弟兄们伤亡如何” 王松仔细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心里面暗暗惊心,这一战,恐怕伤亡不小。 张宪苦笑道:“大官人,小人也不知道。恐怕真如你所说,至少伤亡过半!” “折小娘子人在何处,如何不见她的人影” 王松心里莫名的一阵着急,却不能在表面上显露出来。他是一军主帅,自然要一视同仁。 “折小娘子带人包围了青城大营。金人退去,但里面还有些残兵败将,需要清理!” 张胜在一旁说道。 “大官人,就这样放了这些无父无母、禽兽不如的汉奸们,是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看到王松停止了对汉儿步卒的追杀,任由这些人逃得满山遍野,李孝春一脸的不甘。 “这些人都是汉人,女真人的“炮灰”而已。杀了他们,于事无济!” 王松微微摇了摇头,他转过头,正要让张宪等人清点人数,统计伤亡,却发现吴革率领着援军赶了上来。 “王将军,穷寇莫追。陛下让老夫出城接应,让你打扫战场,马上回城!” 吴革轻声道:“陛下已经在城中等候,王将军还是早些班师,莫要让陛下苦等!” 王松点点头,看了看吴革带领的几千步卒,沉声道:“吴统制,让兄弟们打扫战场,粮食还有战马,不管死马活马,都带回去,一点也不能剩下。” 自金人围城以来,这东京城中最缺的,就是粮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2章 诛凶 自金人围城,城中饿死冻死的百姓不在少数,树皮草根被吃完,然后以老鼠、猫、人肉为食,惨不忍睹。 如今虽然打了胜仗,若是没有粮食,城中的百姓还不知要饿死多少。这个时候自然是有多少吃的,尽量都带入城中了。 吴革无奈笑了笑,说道:“王将军说的是。若是我等作为后军,一旦金人反击,还不是一冲即散。将军真是神人!” 他转过头,大声道:“兄弟们,打扫战场,只要粮食和战马,死马活马都要,一点也不能丢下!” 吴革带着军士们下去忙活,张宪低声道:“大官人,折小娘子真是高瞻远瞩。知道城中最缺的是粮食,所以先围住了青城。这里面肯定粮食、肉干、包括金银珠宝不少。也许是个大收获!” 城外还有女真大军,众人打扫战场,也不敢收拾的过慢。干战马被一扫而空,许多士兵把从金人身上搜刮的金银财物,偷偷藏在身上,却被吴革厉声阻止了。 “皇帝和大臣们可都在城头看着呢!进城后,全军都要搜身,若是身上有金银珠宝,轻者杖脊,重者杀头,千万别拿自己的身子和人头耍玩!” 众军都是苦了脸,纷纷把藏好的珠宝等物拿了出来。这个时候,谁敢道,轻轻拿出了背后的铁枪,递给身旁的军士,俯身抓起了一把长刀。 “将军,小人们都是金人军中的通事,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养家糊口,并未伤天害理,还请将军见谅!” 一个三十多岁的白净儒士,面色平静,深深施了一礼。 话音刚落,王松的钢刀已经劈了下去。儒士猝不及防,脖子上鲜血喷溅,惨叫着倒了下去,殷红的鲜血在雪地上撒出了一条长线。 王松慢慢地从人群面前走过,许多人都是身子发抖,脸色煞白。 王松来到一中年儒士面前,停下脚步,沉声问道:“你能否告知在下,这些都是何人,姓甚名谁,是何官职” “贼子,杨天吉这样的谦谦君子,都被你无情杀害!汉人知书达礼,中华礼仪之邦,如何出了你这样一个弑杀的败类!要杀要剐,悉听尊……” 凄厉的叫声响起,中年儒士面色被刀背重重砸中,重重摔倒在雪地里,捂着脸蛋,哀嚎个不停。 “身为汉人,甘为异族驱驰,奴役汉人,屠杀百姓,还有何面目自称谦谦君子,真不知世间有羞耻二字!” 他转过头,冷冷说道:“东京城饿殍遍地,百姓饿死冻死何止十万,徒以人肉进食。等下把他交给东京城的百姓,看看百姓如何对待此贼!” 军士上前,一番拳打脚踢,把中年儒士押到一边。 王松转过身来,走到这一排人的中间正前方,大声吼道:“最后一次,回答者免死!” 人群中,四五个汉人官员一下子跪倒在地,一起磕头,大声喊道:“将军,小人愿说,小人愿说!” 张宪指着其中一年轻汉人,大声道:“你,还不快快道来!” 那人抬起头来,满脸惊慌之色,大声道:“回将军,刚才被将军杀死的是斡离不的参议官杨天吉。被将军拿下的是王汭,也是斡离不的心腹幕僚。” 他指着仍在站立的一位四旬汉官道:“他是南京枢密院主奏吴孝民,为女真人奔走,最是殷切。” “而他旁边的这位……” 那人毫不犹豫大声说了出来:“此人乃是刘彦宗,燕京枢密院的相公、汉军都统,颇得完颜宗望的器重。” “刘彦宗” 王松不由得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面容清瘦,正气凌然的五旬老者。这边是历史上那位为金人侵宋殚精竭虑,鼓吹灭宋的金朝名臣了。 前有左企弓阻止阿骨准备将燕京交予宋朝的“君王莫听捐燕议,一寸山河一寸金”,中有张通古的“辞宋仕金,凌辱中华”,再有刘彦宗、时立爱的“以坟垅田园亲戚之故,劝金入寇,筹画十策”,再加上契丹降将耶律余暏、萧庆不遗余力的怂恿和鼓吹,金人南下,汉人生灵涂炭。 金人灭辽,东路斡离不(完颜宗望)建枢密院于燕山,以刘彦宗主院事,西路粘罕(完颜宗瀚)建枢密院于云中,以时立爱主院事,虏人呼为东朝廷西朝廷,尽力辅佐金朝君臣,可谓是为金人立下了汗马功劳。 想不到今日却抓住了此贼。 “很好,你今日立了大功,本官便饶你不死!” 王松点点头,那个年轻汉人官员连磕了几个响头,被带到了一边。 “刘彦宗,你说本官会如何对付你啊?” 王松目光阴冷,周围的人都感到了他身上的杀气。 刘彦宗面色苍白,大声道:“王松,如今我等已是你阶下之囚,请你带我等面见大宋皇帝,本官自有话说!” 吴孝民则是脸色煞白,双腿战栗,紧咬着嘴唇,紧盯着王松。 “面见皇帝,你也配!” 王松脸色阴冷,从卫士手中接过了铁枪,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女真夷狄之性,贪婪无厌,人面兽心;再加上你们这些朝秦暮楚、蛇蝎心肠、居心叵测的“汉奸”为谋,我大宋百姓何其悲哉!” 吴革看王松脸色铁青,似要有事发生,赶紧上前劝道:“王将军,此贼可为人质,以催促金人退兵。切不可任意妄为,逞一时之快!” 王松今日已经立夏打工,他可不想王松一时冲动,反而误了大事。 “吴老将军,你还是旁观吧!” 张宪赶紧上前,把吴革拉到一旁。 “吴老将军,此事千万不要阻挡,若没有这些幽云汉人,中华何以有今日之祸,静观其变即可!” 吴革叹息了一声,摇摇头,站到了一边。 “彼众狼狈而失据,我军奋跃以登陴,夷门之火始然,汴河之水皆沸,臣主无捐躯之所,社稷有累卵之危”。刘彦宗,你把金人侵宋说成“天助者顺”,狼子野心,灭我中华之心不死,我岂能容你!” 刘彦宗大吃一惊,不由得后退几步。王松大踏步而上,铁枪如毒蛇般疾刺而出,正中刘彦宗的喉咙。 铁枪透脖而出,把刘彦宗定在雪地上。王松抽回铁枪,刘彦宗脖子上的鲜血急射而出,在雪地上洒出一条雪痕,他的胸膛一片血红,身体跟着慢慢栽下,软软倒在了雪地上。 “娘呀!” 吴孝民吓得一下子跌倒在地。王松上前,铁枪透胸而入,随即用力双臂一甩,吴孝民的尸体远远地甩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在雪地上,挣扎了几下,再也没有起来。 跪下的几名汉人官员一起啄米般磕头,惹来王松的一阵阵怒喝: “我华夏泱泱大国,礼仪之邦、文明之地,千百年来,英雄豪杰、仁人志士,层出不穷,何止千万!自石敬瑭乞怜外族,恬不知羞,将燕云之地拱手相让,契丹撮尔小国,竟成中华祸患,凡此一百九十年矣。今北虏猖獗,狼子野心,欲灭我中华文明。尔等朝秦暮楚、见风使舵、煽风点火,用我中华百姓之鲜血,染红尔等所披之官衣狼皮,可知尔等高官厚禄之阶、皆是由我大宋百姓之尸骸铺成!” 他双眼通红,大声怒喝,几近咆哮,感情发自肺腑,周围将士个个面色凝重,人人脸有幽愤之色。 折月秀心神荡漾,瞪大了一双眼睛,似乎不认识眼前的男子。 “甘当走狗,无父无母,奴役同族,那里还有礼义廉耻,数典忘祖的衣冠禽兽而已!” 军士人人都是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王松杀起这些故辽汉臣来,性格竟然如此暴烈! “都愣着干什么,剩下的俘虏,全都押回去,交给皇帝发落!” 张宪怕王松忍耐不住,又暴起杀了这些人,赶紧大声对旁边的军士喊道。 无论如何,他们总得弄回去些俘虏,好向皇帝和大臣们交代。 若是这些人全被杀了,别的不说,光是那些黑白不分,指鹿为马的文臣们的口诛笔伐,就够王松喝一壶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3章 破势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啊!” 雪地上,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百姓们,男女老幼都有,满满跪了一地。 “大官人,这就是从青城里救出来的百姓。女真人退的匆忙,百姓才得以保存。” “大家都起来吧。” 王松点点头,沉思了一下,对面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百姓说道:“大家每人都尽量多带些粮食,赶紧进城。一会女真人怕就又追来了。” 东京城中缺粮如斯,这些抢到的粮食也只是杯水车薪,哪里够东京城百万的百姓使用。况且城中还缺薪,不知道百姓该如何生火做饭。 百姓们纷纷拜谢,军士安排着百姓离去。 人群散开,几人走了出来,当先一位五旬左右的清瘦老者肃拜道:“在下欧阳珣,乃是奉使割让深州的朝廷使臣。多谢王将军救命之恩。” 张宪在一旁说道:“此人确是朝廷使者。金人攻城时,曾在城下胁迫此人劝降。此人放声恸哭,勉谓城上守卫军民,严防死守,忠义报国,确是个忠义之人!” 王松不敢怠慢,肃拜回了一礼,沉声道:“欧阳公,城外凶险,还请速速进城,在们稍后再叙。” “果然是我大宋国之长城!” 欧阳珣赞了一句,在周围人搀扶之下,踉踉跄跄而去,显然受伤不轻。 看着满地的伤者,在军士的搀扶或担架下,一个个的被转入城去,王松心头沉重。 这一场厮杀,不知又有多少鲜活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张横兄弟,弟兄们的伤亡如何” “大官人,骑兵只剩下了5300余人,其中还有600多的轻重伤者,老兄弟损失了一半还多。” 张横上来,脸色阴沉,半点也看不出胜利的喜悦。 果然如王松所说,至少伤亡了一半人。 “步卒损失如何” 王松点点头,低声问道。 在王松的想象中,虽然也有“万人敌”,但骑兵基本上是和对方在硬扛,损失要惨重的多。而步卒因为大量使用“万人敌”,弓箭手又多,应该损失的少一些。 “董平的步卒大阵,刀盾手损失了近700人,相当于打残了。长枪手损失了3200余人,整个损失了4000人。” “至于李彦仙和张横的步卒大阵,损失超过了万人。等于军中41,000人,骑兵损失了近6000人,步卒损失了14,000余人,总的损失超过2万!” 张横沉声说道。此次损失如此之大,最后能全身而退,完全是因为完颜宗望生死不明,宋军才能侥幸惨胜。 “告诉邓世雄他们,弟兄们的尸体要一个不落的给我带回去。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勇士,希望朝廷能记得他们!” 王松拍拍屁股上的沾雪,站了起来。 “希望这一次的牺牲值得!” 若是朝中的那些投降派又出来作祟,在搞个什么屈辱不堪的和议,恐怕今天拼杀的一切,大多数又是无用功。 雪原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死状各异、层层叠叠的尸体。雪白的旷野如今一地狼藉,鲜血把雪地变成了殷红的沼泽地。野狗远远地在战场周围转悠、嚎叫,整个天地一片寂寥。 吴革还在兴奋地让士兵清点着雪地上的金兵尸体。在他看来,无论死伤了多少士兵,远不及这些女真人的尸体实在。 其实就像完颜宗望一样,很多女真骑士的伤者和尸体都被女真人抢走了。汉儿的尸体扔的到处都是,却没有人在乎。 “吴统制,赶紧让兄弟们撤了!” 王松招呼道:“只要粮食和马匹,那些金银财宝能带就带,斩获数字就不要记了,没有多大用处!” 双方的骑兵加起来损失过万,缴获的马匹,让宋军的马匹总数还是一万一千出头,基本上持平。可死马就不同了。 这年头,人肉、猫肉、老鼠肉都能吃,马肉如何能不吃!这阵地上可是有六七千匹的死马,200万斤的肉,足够士兵们消耗10天半个月了。 张宪过来,低声在王松耳边说道:“大官人,折小娘子装了一些金银珠宝,说是大官人你身无余财,犒赏部下,总要有些东西。小人已经让兄弟们藏好,最晚进城,特此告诉大官人一声。” 王松向周围看了一下,已经没有了折月秀的身影。 他恍然若失,点点头问道:“折小娘子已经走了吗” 张宪点点头道:“折小娘子已经进了城,陛下也一直在催促,让我等赶紧进城,以免节外生枝。” 话音未落,何栗等人已经打马过来,很远地喊道:“王将军,原来你在这里。陛下有旨,请速速进城!” 忠义军进城时,天色已经大亮,御街两侧,站满了百姓,许多人手中端着鸡蛋烧饼等物,人人都是面带敬意,注视着进城的忠义军士卒。 “忠义军万岁!” 百姓们纷纷大喊了起来。 王松抱拳,向着正前方皇城的方向,肃然大声道: “我大宋天子万岁,万万岁!” …… “斡离不,你醒醒,你醒醒!” 东京城城南20余里,新的女真大营,一处毡帐之中,女真将领个个愁云惨淡,完颜宗望满身鲜血,躺在胡榻之上,一动不动。 “粘罕,你就别喊了,稍安勿躁,让医官赶紧看一下斡离不的伤势!” 完颜娄室拉开急躁不安的完颜宗瀚,摆摆手,医官战战兢兢,赶紧上前,检查起完颜宗望的伤势。 “如何,斡离不有没有事” 面对完颜娄室的盘问,医官摇摇头道:“元帅身上多处受伤,失血过多,而且有些铁片尚在身体之中,恐怕很难恢复过来。小人只有尽力而为!” “你他娘的废物!” 完颜宗瀚一记耳光,打的医官头晕眼花,随即要拔出刀来,完颜娄室赶紧上前拦住。 “粘罕,稍安勿躁,这样无济于事!” 完颜希尹大声道:“赶紧让医官先行救治。斡离不身子骨硬,或许能撑过去!” 医官上前,立即开始动手医治,一众女真将领都是看的触目惊心。完颜宗望身上伤痕累累,光是腿上清理出来的弹片,就有五六片之多。 最关键的是小腹下的两处伤势,真可以说是开膛破肚,医官清理完了伤口,用伤药处理完,包扎完毕,完颜宗望终于醒了过来。 “粘……罕,希尹,你们……如何会……在此处” 众人见完颜宗望面色惨白,命悬一线,都是暗中垂泪。完颜宗望看到众人的脸色,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斡离不,你只管好生养伤就是,军中其它的事先不要管,自有娄室和希尹他们。” 完颜宗望轻轻闭上了眼睛。完颜宗瀚让医官好生照顾。自己一行人走了出去。 营房门口,几十个完颜宗望的亲兵被打的血肉模糊,脱光了上身,绑在树木上示众,许多人已经被冻死,另外的也是奄奄一息,嘴里模糊不清地喊着什么。 “没用的东西,连主子都护不好,要你们何用!” 完颜宗望的200亲兵,大多数都死在了宋军的“万人敌”之下,剩下来的这几十个,也难逃厄运。 完颜希尹和完颜娄室都是面面相觑,二人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苦楚。 今日一战,损失人数触目惊心,竟然和宣化门外之战颇为相似。6000多女真骑士,一万六七的汉儿步卒,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不是将士们贪生怕死,军中的许多勇士,就连忽鲁、阿里刮、台实这些万夫长、前夫长,也一一断送在宋人的手上,台实更是被割去了头颅。 如今这军中,尚有两三千受伤的勇士,光是女真勇士就近800人。这些人身上的伤口创口之大,失血之多,直让一群女真将领暗暗心惊,真不知这些勇士,有多少人能够存活下来。 还有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军士,这样的伤残,使得他们只能永远的退出战斗,以后就是废人一个,没有半分价值。 听到满营都是痛苦的呻吟声、惨叫声,完颜宗瀚气的五内俱焚,却也无可奈何。 “希尹,你先回归刘家寺大营,免得宋军偷袭。” 完颜宗瀚逐渐冷静了下来,皱眉道:“东京城中有如此多的精锐,为何前面没有半点迹象!宣化门外一战,宋廷的援军已经损失过半,那里有此战力若是宋军有此等精锐,为何宣化门被攻破时,也不见他们献身!宋军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若是让他知道,这已是宋人的垂死一击,孤注一掷,他绝对会气的七窍生烟。 “斡离不身受重伤,我军士气低落,攻城又不是我军强项。” 完颜娄室面色凝重,摇摇头道:“仅此一战,宋军士气大涨,据城而守,再加上火器犀利,恐怕东京城不易攻破。” 完颜宗瀚心中烦闷,起身离去。女真骑士来去如风,以劫掠为补给,没有辎重后勤之忧,完全是以战养战。 只是在东京城下,连续遭受打击,损兵折将不说,连贵为东路元帅的完颜宗望也不能幸免,让他心里不由得起了一丝不祥之感。 若是宋人偷袭刘家寺…… 完颜宗瀚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一向杀人如麻、视人命为草芥的他,心头竟有了一丝寒意。 这一次没有办法消灭王松,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4章 张邦昌 靖康元年,12月25日,汴京城。 整个汴京城周围,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风雪之中。天地苍茫,北风呼啸,汴河、金水河、五丈河,蔡河都已经上冻,汴京城外的大小官道,除了来回驰骋的女真游骑,飞鸟杳绝,人迹全无,天地间一片萧杀景象。 王松站在陈桥门的城墙之上,愁眉紧锁,看着东京城外东北方向的女真大营,任凭雪花落在自己的衣甲之上。 虽然这些日子下来,围攻的金兵,一次一次的被击退,但是部下的伤亡也是极为惨重。虽说这东京城里面征兵并不难,但做事条条规规,左右掣肘,那些士大夫们一个个行军打仗不行,咬文嚼字,鸡蛋里挑骨头倒是样样在行。 来了汴京城才不足一月,御史台就已经有人弹劾他,说他骄兵悍将、蔑视皇族、拥兵自重,要求解除他的兵权,却被皇帝狠狠的训斥了一番,全都免去了官职。 东京城几近沦陷、水深火热,皇帝本人在主和、主战之间摇摆不定,终于被女真人的凶残贪婪、反复无常,以及王松的两场血淋淋的大胜暂时坚定了信念。 在这亡国破家的紧要关头,谁若是敢添半分乱,阴奉阳违,煽风点火,皇帝一定会雷霆震怒,毫不留情。 “兄弟,冷吗受得住吗” 王松向旁边脸蛋冻得通红,手上全是一道一道冻的口子,却始终站得笔直的军士问道。 “禀告将军,只要跟着将军,死都不怕,还怕冷吗” 军士只有十七八岁,长得颇为英俊,只是身材有些单薄。 王松拍了拍军士的肩膀,点头道:“只要咱们宋人万众一心,这些番子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咱们砍的!” 军士连连点头,大声道:“将军说的是!咱们宋人有千万,一人一口唾沫,也把番子淹死了!小人一定跟着将军,多杀北虏,多立战功!” 城墙上的宋兵,有原来东京城的禁军,有新近从东京城中征召的新兵,还有叶县火并王襄留下来的溃兵,以及王松从河东带过来的忠义军部下,这些往昔的乌合之众,在忠义军军官的调教之下,一个个都成了虎狼之士。 城墙上的宋兵们,都在偷偷的瞄着王松。仿佛只要王松在,眼前的金兵就无所畏惧。 王松离开陈桥门,向着东城墙而去,雪花落在脚下,瞬间就是白茫茫一片。 “大官人,老种相公生前曾上疏请求皇帝临幸京兆府以避女真兵锋。士大夫们认为这是畏惧金人,此计未能成行。太原府沦陷,金人两路大举南下,围攻汴京城,皇帝决心议和,李纲被贬出京城。老种相公悲愤交加,以于前月去世。” 邓世雄上来,低声禀告道。 王松看了看漫天的雪花,微微摇了摇头。天数还是拗不过历史,种师中、种师道两兄弟还是先后离去,西军已经是秋后黄花,不复往日荣光了。 历史上,若是宋钦宗接受种师道的建议,迁都去京兆府长安,凭借西军的力量,陕西的地形,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得个“靖康之耻”的局面。 这些士大夫们,自命清高,一个个建设不足,破坏有余。明明不知兵,非要拿自己的短处去左右朝政,北宋岂有不亡的道理!以王松的看法,这李纲就该被贬斥去官。不过,听说朝中为此人翻案的不少,以赵桓的优柔寡断,恐怕此人回归中枢,也只是时间问题。 大宋啊大宋,果然还是君王与士大夫的天下。 “等过些日子,金人围城的军事已了,咱们也过去祭祀一番。说起来,咱们和老种相公也有一段香火情。只是如今时移事易,再也见不上面了。” 东京城,五岳观中,这里是东京外城的最南端,前面就是南薰门,王松的中军营帐,就驻扎在这里。 屋外寒风凛冽,雪花飞舞,寒意逼人,室内却是蜂窝煤炉火熊熊,温暖如春。 夜已深沉,屋檐下,走廊上,大门口,到处都是标枪一样矗立的铁甲军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来回巡逻的军士不绝,把五岳观围了个严严实实。 后院的一处房间,犹自有灯光透出。灯光下,王松正在起草一份关于募兵的奏折。 经过两次血战,再加上无数次的守城战,如今的东京城中,包括忠义军在内,只有六万左右的守城士卒。要想长久的坚守下去,必须要再增加2-3万的预备军队。 这两日女真士卒大肆攻城,士卒已经是死伤累累,他手中的六七千后备军已经派出了一大半,手头只有一千多人可用,绝不是长久之计。 据士卒回报,他们手上的震天雷已经所剩无几,也许再一次的攻城战就会告罄,火药这些材料,可都是一次性的,用完了,就没有补给了。 本来,王松绝不愿在东京城中募兵。东京城中的市民,终日陷在勾当钻营的市井之中,太过油滑,太过奸劣。就像后世戚继光征兵一样,招募的士卒都是底层劳动人民,没有任何的城市居民,所以才有了历史上的戚家军。 东京城太过繁华,声色犬马,歌楼酒肆,终日混迹在这些场所的人,又何来坚定、忠义、牺牲、服从一说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办法。为今之计,只有壮大队伍,积蓄力量,才能解决眼前士卒不足的问题。 至于将来,谁他娘的还顾得上啊! 若是有另外一两支勤王之师突入汴梁城中,这样自己肩上的担子也会轻很多。 “大官人,外面有人求见!” 士卒敲门进来,上前禀报道。 王斌一愣,在这汴梁城中,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熟人,不知这深夜来访的又是何方神圣。他轻轻点了点头道:“带贵客进来,在大堂等候!” 看到王松进来,一个五旬左右、面容清肃,百姓打扮的的宋人男子上前肃拜道:“来的可是王将军,老夫深夜打扰,多有不便,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将军见谅!” 王松看老者气度不凡,显然是常年居于上位,还礼道:“不知阁下深夜到此,到底有何要事,请坐下明言!” 老者坐下道:“老夫是张邦昌,乃是本朝太宰,今日有要事要和王将军商谈,还请王将军切勿见怪!” 王松心头一惊,哑然道:“你就是宰相张邦昌” 张邦昌看了王松一眼,点点头道:“不错,老夫就是张邦昌,愧居上位,殊无建树,苟延残喘,让将军失笑了!” 王松回了一礼,口里称道:“张相公谦让了,恕在下失礼了!” 张邦昌,靖康之难后,被金国强立为“伪楚”皇帝,历时一月。金撤兵后,张邦昌逊位还政赵构,但迫于叛国时的舆论压力,终被赐死。 张邦昌平时虽并无大恶,但长久以来和宋钦宗赵桓不和,也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靖康年间,女真人兵临城下,宋钦宗赵桓让张邦昌负责与金和议。 赵桓表面上许割地赔款为筹码,但暗里使主战派突袭金营,此举无异于把张邦昌逼进了死路。张邦昌向宋钦宗要割地圣旨,宋钦宗不给,要河北印绶,又不给,可见宋钦宗和张邦昌积怨之深,也根本没有想让张邦昌回来的意思。 二帝北狩,女真人对张邦昌为帝,张邦昌诈病拒绝登基,甚以自裁相对,但金国以屠城相要挟,迫使张邦昌就范。 张邦昌将办公地点设在文德殿,而大宋皇帝的办公地点则为紫辰殿和垂拱殿;他将坐椅西向放置,而皇帝的座位是南向放置;他坚决制止朝廷官员向他跪拜行大礼,与朝廷官员开会聊天时自称为“予”而非“朕”;公文往来时用“手书”而不是“圣旨”。凡此种种,都充分证明了他始终是以大宋朝廷官员的身份自处的。 金国大军准备返回北国,已经身为伪楚“皇帝”的他却身服缟素,率领满朝文武,亲自向身陷金军牢笼的徽宗、钦宗遥拜送行,伤心欲绝,涕泪俱下,完全是为人臣子的礼仪。 宋高宗赵构登基,他马上还政于赵构,可见他并无称帝之心。一无军队,而无朝廷班子,又何以称为天子。 张邦昌被迫称帝。只是女真人阴谋计划下的一个牺牲品,他错就错在生在了这样一个无可选择的年代,处于了一个无可选择的位置。 “不知道张相公乔装打扮,深夜来此,,找在下究竟所为何事” 王松收起了心底的波澜,轻声问道。 张邦昌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瞒将军,陛下让老夫去金营商谈合议之事,老夫犹豫不决,不知是否前行,所以特来找将军答疑解惑!” 王松大吃一惊,在如此好消息不断的情况下,赵桓如何又想起了和谈。 他思量了一下,抱拳道:“张相公是担心一旦入了金营,在下和女真人厮杀,激怒了女真人,恐怕会殃及池鱼吧!” “王将军所言甚是。” 张邦昌点头道:“老夫知道陛下对老夫甚为不满,但如此这般死法,老夫却是不愿承担这般罪名。难道说陛下一边和谈,一边厮杀,把老夫夹在中间,就能解了汴京之围吗” 国破家亡的巨大威胁之下,张邦昌竟然丝毫也不顾忌自己这个外人,张口就说起来了这些秘辛之事。 王松丝毫也没有兴趣搅到这些朝廷君臣中间的是非摩擦中去,这样不但于事无补,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 “张相公只需拖延几日,事情就有好转!” 王松道:“我军和金人已是胶着之势,陛下派张相公去和谈,绝不会用性命之忧。金人退去过后,张相公大可挂印而去。我朝素不杀大臣,但张相公还是尽量不要再去金营,自取其辱了!” 和谈的事情,在王松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皇帝优柔寡断,群臣畏金如虎,总想着和和谈,岂不知女真人贪婪狡诈,一个不慎,大宋就是国破家亡。 若是再中了女真人的奸计,宋钦宗成了宋高宗,那他这个王将军就成了王武穆! 他并不知赵桓秉性如何,若比宋高宗更差,那么卸磨杀驴、自毁长城的事情,他绝对可以做出来。 只是形势日见好转,若是如此媾和,委曲求全,让人实在不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5章 完颜娄室 旭日初升,金光万丈,太阳罕见地升了起来,暖光覆盖了整个汴梁城,东京城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黎明。 五岳观的大校场之中,粮草、铠甲堆积如山,箭矢、弓箭、床弩到处都是,士兵们来来回回,搬运着各种物资。 张叔夜,孙傅等人在此卖力地忙活着,签发着各种手令,一批批的军用物资被运了出去,随后被运上城头,迎接女真人下一次的攻击。 这几日女真大军连续攻城,众人都是忙得团团转,连个囫囵觉也睡不好。 每日里血战连连,城中的死亡与日俱增,训练的新兵源源不断补上城墙,四壁都有五六千的军士把守,人手充足,众人虽有疲惫,但却已经习惯,也没有了恐惧感。 “王将军,你来了。” 看到王松进来,许多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和王松寒暄。若不是这位猛人在城外的两场浴血奋战,只怕汴梁城早已失守了。 “张相公,今日的情况如何,女真人有没有前来进犯” 王松坐下来,张口问道。 “王将军,今日一早,番子还没有攻城。不过今日天气不错,老夫想他们应该不会错过!” 张叔夜看了看外面的阳光,摇摇头说道。 孙傅过来,陪着笑脸,神色颇为轻松。 “王将军,你有所不知。今日一早,女真人的使者已经到了城中,说是又要和陛下和谈,女真人提议,只要陛下答应割让太原等三镇地方,他们就马上撤兵。还让陛下到金营中去细谈。” 王松心中一惊,赶紧问道:“何相公,陛下答应了没有,是否已经去了金营” “女真人可笑至极,还想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孙傅摇头道:“女真人狼子野心,反复无常,陛下自然是没有答应。不过我看陛下已经意动,恐怕事情又要起变数。” 张叔夜和刘韐都是愁眉紧皱,张叔夜迟疑道:“王将军,你不是说又要在汴梁城募兵吗,奏折递上去没有” 王松点头道:“张相公,奏折已经递上去了,就等陛下的批示了。末将刚才在城头转了一圈,发现军中悲观蔓延,甚至可以说是战意全无。他们都担心朝廷和女真人和谈,割地赔款。许多兄弟和女真人有血海深仇,末将怕这样下去,军心不稳,很有可能出现逃兵,甚至不战自溃!” 若是不故弄玄虚,让这些人紧张起来,出面逼逼赵桓,真要是让赵桓搞出出城议和,自毁万里长城的事情,他部下无数将士的鲜血,可就白流了。 屋中几人都是大吃了一惊,张叔夜和刘韐都是站了起来,张叔夜大声道:“王将军,你有没有安抚士卒搞不好这样会引起哗变,汴梁城的防守会土崩瓦解啊!” 王松摇摇头道:“两位相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风声,说是陛下要和女真人进行和谈,说是要把黄河以北都要割给女真人。忠义军中,大多都是两河之士,一旦割让了黄河以北,这些人都成了亡国之人,哪里还有心思在这儿打仗!” 以军心不稳,军士哗变这些流言蜚语来吓吓皇帝,这才是最直接的办法。 果然,张叔夜立即摇头道:“流言蜚语,胜于精兵10万。看来此事还要陛下亲自出面,方能安抚将士,安心为国效力!” 孙傅脸色煞白,催促道:“各位相公,还在这干什么?赶紧随我一起面圣,请他出面,安抚士卒,稳定军心,否则,东京城休矣!” 大殿之内,赵桓满面怒容,正在接见女真使者,看到刘韐几个人进得殿来,赵桓招了招手,示意众人上前。 “各位卿家,这是金朝的几位使者,朕给你们引荐一下。” 领头的女真使者站了起来,看也不看王松几人。他直接打断了赵桓的话,言语颇为傲慢。 “都是手下败将,有什么可以引荐的!宋皇,若你不早拿个主意,我大军破城之后,必将汴梁城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刘韐等人都是面色发紫,他们和眼前的金将交手几次,却无一获得胜绩,只能是隐忍不发。 “完颜娄室,你儿子完颜活女的首级还在本将这里,你要不要拿回去啊” 王松从后面站了出来,紧盯着眼前的女真使者。他在汜水关见过完颜娄室,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是印象匪浅。 “王松,原来是你这狗贼!” 完颜娄室这才发现后面的宋将是王松。他双眼变的通红,面容狰狞,伸手就要去拔腰间的长刀。 旁边的汉人通事赶紧挡住了他,连声劝道:“将军切么动怒,这是在汴梁城中,一切还要忍耐!” 完颜娄室厉声道:“韩相,你让开,我今日非要杀了这个宋狗,为我的儿子报仇!” “你个金狗,好大的胆子!” 王松暴跳如雷,指着完颜娄室的鼻子大声骂道:“你个茹毛饮血,五谷不分的畜生,不在你的山洞里呆着,跑到我中原之地来作甚!你欠下的血海深仇,爷爷还没有找你算账,今日居然还敢在我天朝皇帝面前口出狂言,真是罪不可赦,罪该万死!” 赵桓脸色难看,恼怒异常。 这完颜娄室和谈时就说话难听之极,如今竟然在他面前骂出“宋狗”二字,实实在是无礼之极! 旁边的汉人通事韩正大声说道:“王将军,你辱我金朝使者,就不怕我军破了汴梁城,屠尽汴梁百姓,将这里夷为平地吗” “堂堂汉人,为蛮族夷狄上下奔走,甘为走狗,你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和本将军说话!” 王松脸色铁青,言词慷慨。 “不是想破汴梁城吗,尽管来攻就是,看你们女真人有多少血来流!若是你有机会回到北地,告诉完颜晟老贼,本将军总有一日会率军北上,烧了他的老窝,割了他的狗头!” “你……” 韩正满脸通红,手指着王松,说不出话来。 大殿里的其他人都是大惊失色,就连赵桓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王松的话虽然气势澎湃,慷慨激昂,听着让人解恨,可这等于直接撕破了脸皮,下一步的和谈又如何进行。 “宋狗,你敢辱我国主!” 完颜娄室暴跳如雷,不管不顾,拔出了长刀,就向王松扑了过来。 “来的正好,好让你知道我宋人的厉害!” 王松也是拔刀上前,直奔完颜娄室而去。 两个人都是两国的勇士,这一番动手,大殿上的诸臣都是赶紧避开。 两人长刀架在一起,王松正要动手,却听到赵桓大声喝道:“王将军,住手!完颜将军,住手!” 王松无奈,格开完颜娄室的长刀,女真另外两个使者上前,将完颜娄室拉开。 完颜娄室插刀回鞘,冲着赵桓漫不经心地施了一礼,嘴里说道: “一个小小的武将,敢在皇帝面前动刀动枪,完全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昔日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王将军精兵强将,嚣张跋扈,会不会是下一个曹孟德,也未可知!” 王松摇了摇头,完颜娄室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可谓是挑拨离间的高手。 “完颜娄室,除了煽风点火、使奸撒泼、中伤他人,你还能干点什么。今日要不是我大宋皇帝开恩,我必斩你于大殿之上,以壮我大宋国威!” 完颜娄室冷冷回道:“王将军部下都是精锐之士,现在这汴梁城中,你大权在握,手掌满城精兵,即便想做这大宋之主,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说的不对吗” “完颜娄室,这是我大宋朝堂之事,与你何干你还是斟酌一下,你的部下如何度过这个冬日吧,荒郊野外,受冻的滋味可不好受!” 刘韐再也忍不住,从旁边站出来说道。 “宋皇,你可要考虑清楚,曹孟德王莽之事,断不可以粗心。” 完颜娄室冷冷哼了一声,带着两位汉人使者,走出了殿去。 赵桓看了王松一眼,王松立刻感觉到了皇帝眼里的不满,他心里一惊,上前肃拜道:“陛下,臣鲁莽了些,请陛下责罚!” 刘韐也赶紧道:“陛下,女真人卑鄙无耻,王将军忠心赤胆,还望陛下切莫中了女真人挑拨离间之计,自毁长城,我大宋万不能起内讧,以免给了女真人可乘之机。” 赵桓抬起眼来,摇头道:“各位卿家,朕又不是三岁孩童,焉能不知道女真人的目的。王将军,以后切莫如此莽撞冲动。须知朝廷大事,都要仔细盘对,切不可任意妄为,而坏了满盘大计!” “陛下英明!” 王松赶紧肃拜道:“微臣糊涂,谢陛下提醒!臣只是激于女真人对陛下无礼,所谓君辱臣死,所以才如此失态,陛下见责!” 赵桓摆了摆手,看了眼殿中诸人,问道:“各位卿家,你们急着见朕,所为何事” 刘韐道:“陛下,守城的将士们听到陛下要和女真人和谈,割让黄河以北之地,都是忧愤交加,军心涣散,老臣怕如此下去,将士再无守城之心,到时候东京城不攻自破,再想补救,可就来不及了!” 赵桓脸色大变,和谈尚未开始,金使今日刚来,城中已经闹的沸沸扬扬,若是发生了士卒哗变,岂不是没有了和女真人谈判的本钱! 一旦军心不稳,防御形同虚设,女真人趁机攻城,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6章 敢一战? 赵桓额头冷汗叠出,他站起身来,厉声道:“各位卿家,这却如何是好” 刘韐作揖道:“陛下,为今之计,只有陛下亲自登城,安抚军士,去其忧虑,否则别无他法,还请陛下三思!” 赵桓心头已乱,他从案几后走了出来,连连道:“刘卿所说极是。马上安排,朕要亲自登城,安抚将士。王将军,你亲自安排将士护朕上城,朕要澄清谣言,切莫寒了将士之心。” 刘韐等人一起肃拜道:“陛下圣明!” 王松放下了心。赵桓登城慰劳兵士,安抚军心,看来在这国难当头的危急时刻,所有人都知道孰轻孰重。 大宋皇帝亲自登城,效果自然是非同凡响,城墙上的将士们一个个都是精神一振。皇帝做到之处,人人都是肃然站立,全然不顾冬日城头的寒冷。 看到城头虽有一个个的火盆,将士们依然是鼻脸通红,脸上手上都是冻疮,赵桓不禁心头一酸,大声道:“将士们,朕代表汴梁城的百姓,多谢你们了!” 一个士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道:“陛下,听说你要和女真人议和,割让黄河以北给女真人。小人求求你,千万不要啊!小人生在河东,生是大宋的人,死是大宋的鬼,陛下就让我等战死在这城墙上!臣不愿当亡国之人啊!” 其他的几十个将士们也“呼啦”一下子跪在地上,一起大喊道:“陛下,求求你,不要割地给女真人啊!” 王松大声怒喝道:“你们这是要作甚,还不快些起来!在陛下面前,休要胡言乱语!陛下接见了女真使者,并没有说要把黄河以北割让给女真人。来人,把这些家伙都拉下去,每人打50军棍!” 军士们上来,赵桓止住了众人,大声道:“将士们,尔等不要相信谣言,这都是女真人的阴谋。朕向将士们发誓,绝不会放弃大宋的一草一木,更不会放弃黄河以北之地。” 王松怒喝道:“陛下已经答应了你们,还不起来,跪着作甚!一个个真是胆大妄为,看本官如何收拾你们!” 众人都是大喜过望,跪在城墙上,山呼万岁,一起站了起来。看到军心可用,赵桓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站在北城墙上,向外看去,只见金营密密麻麻,连绵数十里。女真骑兵在城外来回驰骋,似在监视宋兵的防守情况,有些女真骑士更是靠近了城墙,狂呼乱叫,实在是嚣张之极。 看到赵桓脸色难看,王松向两边大喊了一声,怒喝道:“军士何在” 十几个宋兵应声上前,王松指着城外的女真骑士道:“你们谁射术最好,把这几个金贼射下来,让他们知道我大宋的厉害,本官重重有赏!” “小人来!” 一个粗汉站了出来,铠甲之上全都是血迹,他走上前来,站在了一架床弩前。装好枪矛,他把床弩调整好,瞄准了城下的女真士卒,一锤砸下了床弩的扳机。 床弩“嘎嘎”作响,长矛疾射而出,带着呼啸声,直奔城前女真骑士而去。 大汉不做停顿,来到旁边的床弩前,稍作瞄准,又是一锤砸下了扳机。 枪矛急射而至,一支枪矛射入一名女真骑士的胸部,把他撞飞了起来,摔在地下,再也没有爬起来。 另外一支枪矛贯穿了一名女真骑士的肩膀,连带着穿入后面一名女真骑士的胸膛,二人向马后摔出去,半天不见响动。 随后而至的两支枪矛,贯穿了一匹刚要离开的战马的脖子和肚子,直接把战马钉在了地上。战马无力地晃着前蹄悲鸣,马上的女真骑兵侥幸逃过一劫,在地下滚了几圈,手忙脚乱的捡起头盔,戴在头上,撒腿就向后跑去。 其他的女真骑士都是大惊失色,纷纷打马狂奔而去,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之态。 “射的好!这些番贼!” 刘韐大声叫好,重重拍了一下城墙。 赵桓脸色缓了下来,这些女真骑兵如此嚣张,是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射术不错,一次就射翻了三名女真骑兵,不愧是我大宋的勇士!” 孙傅也是点头道。 城墙上观看的宋兵兴高采烈,发出震天的喝彩声。大汉满脸欣喜,心中也是得意,但在皇帝面前,终是不敢过于放肆。 王松大声喊道:“大宋威武,圣上万岁!” “大宋威武,圣上万岁!” 城头上的士卒跟着喊了起来,山呼海啸,惊天动地,就连城外的女真人大营,也都被惊动了起来。 赵桓毕竟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听到城头上士卒们的山呼海啸声,心里面也是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苍茫的号角声从城外响起,无数的女真军士从军帐里面涌了出来,漫天遍野,遮天蔽日,迅速的在北城外面,布成了几个方阵,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金戈铁马,刀枪如林,旌旗飞舞,骑兵大阵气势汹汹,威势令人窒息。 王松看向赵桓,果然,皇帝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并且带着那么的一丝惶恐和紧张,显然内心有所感触。 十几匹战马从女真人的战阵里面慢慢站了出来,站在了女真人队伍的前面。远远望去,这些人一个个面目丑陋狰狞,身上透露出来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宋皇,我方已经派出使者和宋朝合谈,你们如何今日还在城上射杀我方勇士,难道就不怕报复吗” 一个读书人打扮的男子打马走了出来,指着墙上,大声喊道。 张叔夜在赵桓耳边轻声说道:“陛下,这人是女真人的一名通事,叫高庆裔,乃是故辽国大臣,后又投靠了女真人,为虎作伥,最是阴毒。” 王松上前道:“陛下,让臣来回复!” 赵桓微微点头道:“王将军小心应对,不要刻意激怒对方。” 王松点点头,对着城墙下面大声说道:“高庆裔,你这奸贼,身为辽国老臣,你当辅佐辽帝,为国尽忠,死而后已,如今辽帝所在何处,是在女真人的牢狱之中。你不去辽帝面前端茶送水、痛哭流涕,反而帮着羞辱他的女真人,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你意欲何为你无君无父,无家无国,反助逆贼,罪恶深重,天地不容,实在不知世间有羞耻二字!我若是你,宁愿一头撞死,也不会在这万千将士面前丢人!” 城墙上的宋兵爆发出一阵喝彩声。高庆裔面色通红,眼露凶光,想要说话,却找不出言语反击,只能悻悻的回到了前排的几个女真人身后。 一个四旬左右,面目丑恶,小眼睛,大鼻子,貂领金甲的金将打马缓缓出来。他用马鞭指着城墙上说道:“宋皇,你手下的将领如此跋扈,难道你不想和谈了吗” 赵桓站了出来,对着下面的完颜宗翰说道:“粘罕元帅,和谈是肯定要的。只是你方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朕很难答应,咱们还是各让一步吧!” 完颜宗翰大声道:“赵家小儿,你实在是不知好歹!我大金朝找你和谈,是看得起你,你却在这里推三阻四,实在是岂有此理。限你今日午时,到我军中商谈和议,否则等我女真大军破了汴梁城,到时候鸡犬不留!” 赵桓一时怔住,久久说不出话来,城墙上的宋兵也是寂静一片,城墙下的女真士卒却是挥舞着刀枪,山呼海啸般地喊了起来。 “王将军,此人是金军的左副元帅,完颜宗翰,为人最是凶残奸猾。” 孙傅脸色难看至极,在王松耳边低声说道。 “完颜宗翰,你这狗贼,竟敢当面侮辱我大宋皇帝!我王松誓要割下你的狗头!” 王松义愤填膺,胸中的怒火,如波涛一般滚了出来。 “斡离不死了没有,若是没有,让他出来说话。” 王松中气充沛,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城外的金兵你看我,我看你,口中的喝彩声不再,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完颜宗望是死是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除了军中的高级将领,无人得知。军中留言四起,都说完颜宗望被宋军的火器所伤,奄奄一息。今日从这宋将的口中说了出来,才知道此事或许不假。 完颜宗瀚恼羞成怒,大声喊道:“王松,你这小人,用阴谋诡计,暗器伤人,不是英雄好汉,乃是卑鄙小人!” “卑鄙小人!卑鄙小人!” 城外的金兵又大声鼓噪了起来。 王松勃然大怒,一场正面的厮杀,却成了阴谋诡计,卑鄙小人,完颜宗瀚这思想,和后世米国的双重标准如出一辙,看来流氓的逻辑永远一样。 “完颜狗贼,你说本将军是卑鄙小人,你敢和我当面一战吗” 王松大声喊道,城头城外,双方的军士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若是你没有那个狗胆,就和完颜娄室,完颜希尹一起,本将军一人足够!” 历史上,靖康之耻,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二人威吓和骗诈兼用,才使得北宋覆灭。此人一路南下,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更是一片焦土,可以说是祸害宋朝的罪魁祸首。 城墙上的宋兵挥舞着兵器,一起大声喝彩。牛皋等人对着城外,一起齐声大喊道:“金贼,你敢一战吗” 赵桓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已然不及,心脏通通而跳,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涔涔而下。 城下的女真骑士马上鼓噪起来,大声怒骂,喋喋不休。 完颜宗翰气得嘴唇哆嗦,小眼睛里面凶光四射。让他和王松对决,他自信自己没有这个本事。 “赛霸王”,这外号可不是浪得虚名,而是实实在在的战场厮杀中所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7章 摇摆 完颜宗瀚正要说话,旁边的一个女真将领出来,阻止了他。 “王将军,休要呈口舌之利。两国和谈,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忠义军统制就能决定。宋皇,若是午后你还没有出城,到我女真军营和谈,后果自负!” 出来的女真将领劝解了完颜宗翰,打马向前,对着城墙上的王松等人,大声说道。 还想故技重施,把坑蒙拐骗的龌龊手段用在身上,王松顾不了许多,大声喊道: “有种就前来攻城,少说废话,我大宋皇帝绝对不会出城,尔等也没这个资格!” 女真将领面不改色心不跳,淡然冷笑道:“王松,这大宋到底是你做主,还是宋皇说了算,这东京城是不是还姓赵” 又是这一招挑拨离间,难道除了这个,这些人真没有其他的玩法 “你只不过一区区女真将领,有何资格和我大宋皇帝对话,即便是本官,和你相比,官职上也是绰绰有余!” 城头上的宋军一起大声喊道:“要战就战!要战就战!” 女真将领无奈,摇摇头退了回去。 城外的女真大军大声呐喊,人人面有怒色。 “王将军,刚才说话的是完颜阇母,女真皇室,金主完颜吴乞买的弟弟,想不到却被你骂了回去。” 张叔夜摇了摇头,在一旁低声苦笑道。王松脸色一红,想不到自己无意中露了马脚。 不过这些女真人穿的都是一个样子,貂领白袍,长得也是大同小异,实在分辨不出来。 完颜宗瀚和旁边的女真将领嘀咕了几句,那人走了出来,对着城头又喊了起来。 “宋皇,你到底有没有诚意,到底想不想和谈” 赵桓轻轻咳嗽了一声,王松赶紧退到了一旁。 赵桓对着王松微微点了点头,他定了定神,对着城下的女真人喊道:“完颜希尹监军,稍安勿躁,朕会回去考虑一下,然后给你方一个回复!” 完颜希尹和完颜宗瀚说了几句,然后冲着城墙上说道:“宋皇,你答应娄室将军的事情,可一定要做到!” 赵桓点头道:“完颜希尹监军,你可以放心,朕答应的事情,一定做到。” 赵桓说完,拂袖离去,刘韐和张叔夜等人面色凝重,纷纷跟在赵桓身后。 孙傅拉了拉王松的袖子,示意他跟上。 “陛下答应了金人什么事情” 王松心中狐疑,忐忑不安,他追上几步,向并排而行的孙傅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陛下答应了金人,把完颜活女和完颜塞里二人的首级送回去,让他们好生安葬。” 原来是此事。王松一颗心放了下来,只要赵桓不是出城赴女真军营谈判,那就一切都好说。 赵桓回到大殿,在里面走来走去,愁眉紧锁,焦躁不安。 看到王松等人进来,赵桓埋怨道:“王将军,朕是如何对你说的,不要冲动,不要莽撞,你就是不听。如今两军已成水火,这可如何是好,和谈还如何进行下去” 刘韐作揖道:“陛下,王将军是气不过女真人对陛下的态度,忠君之心,苍天可鉴。刚才在城墙上,若是王将军忍气吞声,我军士气必然大受影响,这就是女真人的目的,不战而曲人之兵,陛下三思。” 王松上前肃拜道:“陛下,臣大胆莽撞,还请陛下责罚。女真人此次前来,不是想和谈割地,而是为了灭我大宋,否则为何两军南下,包围汴梁城达如此之久!女真人狼子野心,凶残奸猾,陛下慎思!” “话虽如此,你也不能激怒对方,逞一时口舌之快,却让和谈陷入困境,此非智者所为,朕却该如何” 赵桓摇摇头,显然甚为沮丧。 见赵桓心头拿不定主意,对女真人的和谈还抱有幻想。王松继续道:“陛下,你熟读史书,可知曹操的临长江,三国孙权之故事” “富家翁与牢狱之苦,或有性命之忧。” 赵桓抬起头来,点头道:“王卿家说的对,谁都可以降,朕不能降。臣子降了,还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朕若是一旦受掳,则是灭家灭国,我大宋也就烟消云散。卿等勿忧,事关大宋百年基业,朕自会慎重!” 众人都是大喜,上前肃拜道:“陛下圣明!” 王松心中大叫侥幸。想不到这赵桓,还真的起了出城和谈的念头,也幸亏他本人优柔寡断,才给了自己“逼宫”休正的时间。 如此看来,骑虎难下的女真人,除了撤军,已经是别无选择了。 赵桓脸色舒缓,点头道:“朕可以不答应女真人出城和谈,但和谈还得继续下去,东京城的情形,各位卿家也都知道,朕想让女真人派使节进城详谈,众位卿家意下如何”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东京城粮食短缺,薪材几无,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如今是能撑一天算一天,反正众人已经认准了,女真人也是骑虎难下,就看谁先撑不住。 过了良久,刘韐才回道:“陛下,三镇乃国之根本,一旦弃守,国基动摇,东京城不保,微臣以为不可!” 张叔夜也是上前道:“臣附议刘将军所言!” 看到刘韐和张叔夜的意见都是一致,赵桓眼睛转向了王松,问道:“王将军,关于和谈,你有什么想法” 王松心里面踌躇。如今看起来,皇帝和谈的决心不改,恐怕谁都难以劝动,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反正,对狡诈贪婪的女真人,并没有任何仁义可言。 王松上前,正色道:“陛下,以微臣之计,不如割三镇给女真人,待其退去,再做图谋!” 张叔夜大吃一惊,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松,怒道:“王将军,休要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陛下一旦割让了三镇,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陛下又如何自处” 王松脸色不变,也不言语,就等着赵桓的下文。 果然,赵桓挥了挥袖子,示意张叔夜等人不要再说话,反而接着问道:“王将军,割让三镇重地,非同小可,说说你的想法。” 王松郑重道:“即便陛下不割三镇给女真人,三镇也已是孤城困守,已在女真人的控制之下,能否回归大宋,全在天数。以臣之见,陛下不但可以割让三镇,还可以割让两河之地,只要女真人退兵即可!” 殿中诸人都是大吃一惊,一起抬起头来,看着王松。 刘韐眼神迷惘,眼睛直直盯着王松,似乎不认识王松一样。 张叔夜想要上前,呵斥王松,天子在前,终是不敢放肆,一张老脸气的通红,只是握紧了拳头。 其他的大臣都是怅然若失,个个面色不豫,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群臣的样子,王松都看在眼里,他上前一步,低声道:“请陛下挥退闲杂人等,微臣有话要说!” 人多口杂,这大殿之中,不知有多少人都是带着心思而来,也许早上自己的话刚说了出去,晚上就会传到女真人的耳朵里。 国家存亡之秋,动荡之时,汉奸尤其之多,真可以说是毫无廉耻,数典忘祖,让人齿寒。 赵桓挥了挥衣袖,宦官、卫士、宫女等人都是退出了大殿,只剩下了皇帝和几位贴心大臣。 等诸人都退出了大殿,赵桓才温声道:“王将军有话直说,朕洗耳恭听!” 刘韐、张叔夜一行人也都竖起了耳朵,眼睛看着王松,想要听到他的下文。 王松上前,肃拜低声道:“陛下,如今女真人围城,我大宋守城,双方都是死伤惨重,苦苦支撑,不但我方有苦难言,女真人也是骑虎难下,只要陛下答应女真人和谈的条件,女真人自然会撤兵北去,东京之围自然得解。” 赵桓点点头道:“王将军接着说。” 王松低声道:“陛下可以答应金人的条件,但是私下里,陛下绝不承认和议的条款,须知条约就是用来撕毁的,真正决定和议的,乃是双方的实力,而不是条约!” 条约是用来撕毁的,实力使然。殿中几位大臣都是一惊,瞬间明白了过来。 张叔夜点头道:“道理是如此,只是如此一来,陛下的声誉,还有这天下的民心,岂不是荡然无存此事还需慎重。” “张学士之言,臣不能苟同!” 王松摇头道:“即便是陛下割让了两河之地,女真人控制得了吗两河之人,忠义勇劲,河东多义士,河北游侠儿,只待女真人退去,陛下一纸光复诏书,天下必将群情激奋,两河忠义之人必会前仆后继,女真人想占据两河,做他的春秋大梦!” 刘韐点头道:“这倒也是!康王殿下的十几万大军犹在河北,各路勤王义师也都是聚集在汴京城周围,想来陛下答应和谈,女真人必不会拒绝。” 提到康王赵构,赵桓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自从王松带兵进京,如今已经有月余,自始至终,也没见到这位大元帅的一兵一卒。 王松看赵桓面色难看,猜想是为了那名无能之人,摇摇头,继续说道。 “陛下,一旦金人退去,臣愿做马前卒,奔赴河北,河东之地,驱除北虏,光复河山。假以时日,等陛下光复了燕云十六州,勒马燕然,直捣黄龙,成就一代大业,陛下今日的所为就是卧薪尝胆、知耻后勇,而非丧权辱国、苟且偷生,请陛下三思!” 王松的一番话,正好中了赵桓的下怀,他连连点头,起身道:“勒马燕然,直捣黄龙,固所愿也。朕今日就做一回这卖国的昏君,各位卿家来做个凭证!” 众人一起上前,肃拜道:“臣等惭愧!” 王松暗暗吐了一口浊气,心里终于安稳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8章 心寒 河北大名府,城墙之上,星点灯光,寒冬腊月,气温已经是零下。从城墙上望去,天地之间一片苍茫,孤单萧瑟的让人可怕。 城墙之上,杨虎拄着长枪,搓着自己的双手,使劲跺着双脚,好缓解脚上的麻痛。 “杨虎,听说这东京城打了几场血战,番子是死伤惨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一旁的李博也是搓着双手,摇摇晃晃,活动身体和双腿,不让他们发僵。 大名府城外,不时可以看到女真游骑呼啸而过,多者上百,少者只有数人,他们纵横驰骋,丝毫不顾城头上的宋兵。 “这些狗日的,也不怕冷,真是跟野兽一般!” 李博嘴里狠狠骂了一句,城上的火光之下,可以看见他手上、脸上都是冻伤,显然天气极为寒冷。 “东京城打的热火朝天,王铁枪的手下也是死伤惨重,城中冻死、饿死十余万人。东京城打的如此惨烈,咱们却在这里当缩头乌龟,这位康王殿下,也不知是什么心思” 李博的话,让杨虎使劲摇起了脑袋。 “谁知道,大名府城里有十几万大军,怎么也够女真人喝一壶的!这位王爷,可真是没种,父母家人、兄弟姐妹都不管,真是够狠的!” “也够无耻!” 李博不屑地摇摇头,随即低下了声音。 “听说宗泽老将军带着一万人马,和番子打了数场大仗,不过人马太少,始终过不了黄河!” 李博愤然道:“咱们这位康王,手下有十几万人马,窝在这城里,还不如人家宗老将军,真是够不要脸的!从大名府到东京城,水军南下,一日即到,真不知道,这位王爷,是不是爹娘生的” “脂粉堆里滚出来的浪荡子,那里还有一丝血性!” 杨虎摇头道:“要说最厉害的,还是人家王铁枪,带领着一群乡兵,硬是杀进了东京城,听说还杀了番子的二太子,别提有多威风了!” 李博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如今东京城围的没那么紧,里面的消息也能传得出来,恐怕咱们的这位康王,很快就要进京勤王了。” “就凭他” 杨虎摇了摇头,不屑地说道:“要去他早就去了,何必等到今日依我说,他一是胆小怕死,另一个就是,他也想当皇帝。你也不看看他身边,黄潜善和汪伯彦二人,除了谈诗赋词,就是不劝王爷南下勤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脚步声响起,一个雄大的军官上得城来,几个宋兵抬着几大罐酒跟在后面,军官摆了摆手,示意把带来的酒分下去。 “兄弟们,一个人只能喝两口,暖暖身子!千万不要喝多了,一旦睡着了,番子来袭,到时候可是要丢性命的!” 杨虎忍住不笑,大声道:“孟将军放心,兄弟们绝对误不了事儿!” 女真大军都去了东京城,谁还会在意大名府,又那里有番子攻城,又有什么可守的 孟将军看了看旁边肃立的李博,点了点头问道:“李博,天气这么冷,还受得了吗” 李博赶紧点点头,大声道:“孟将军放心,番子并不可怕,杀起番子来,小人手上也有劲!” “答非所问。” 孟将军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们几个心里憋屈,老子还不是一样!老子一家老小都在东京城。不过,有王铁枪在那里,你们就不要担心了!” 李博上前,低声道:“将军,这么冷的天,你如何上来了城墙上有弟兄们守着,你就放心吧!给他番子十个胆,他也攻不上来!” 杨虎也是发牢骚道:“番子都去了东京城,谁还惦记这里将军你难道没有发觉,这些日子,城外的番子少了许多吗?” 孟将军点点头,叹息一声,他拍了拍杨虎的肩膀,沉声道:“兄弟们,辛苦了。不过康王殿下不发兵,咱们也是无可奈何。人家连自己的老子老娘都不管,咱们又能如何” 他指着大名府城中的一处位置,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自来到河北,如今已经足足有一月有余,马上就是元日,这位王爷一直是兜兜转转,试图避开番子的大军。要不是这些日子围攻大名府的女真人都去了东京城,想来他也不会到这大名府来。” 李博冷笑道:“王铁枪在东京城苦苦支撑,咱们兄弟在这受冻守城,这位王爷,却是美酒佳肴,美人歌舞,实在是逍遥的很呀!” “不可乱说,你狗日的不要命了!” 孟将军赶紧看了看周围,立即沉下了脸来。 “别怪我没有提醒,谁要是因为这个掉了脑袋,可别怨老子!” 孟将军带人离去,李博和杨虎相对无言。上官昏庸至此,也不知道这东京城,到底能不能坚持下去。 大名府城中的班瑞殿,赵构和一众幕僚,部下正呆在大殿正堂,心思各异。 大殿内炭火熊熊,温暖如春,茶叶的清香和美酒的醇香混在一起,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这里虽然有美酒,却没有佳肴,有美人,却没有歌舞。 不过,相比于城墙上的天寒地冻,冰冷刺骨,尤其是东京城的冻死、饿死不断,这里已经是人间天堂了。 赵构坐在大殿之上,俊朗的面容被火光映射的忽明忽暗,他眉头紧锁,不知在担心些什么。 耿南仲看了一眼相州知州汪伯彦,轻声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殿下,如今何去何从,殿下还需拿个主意。” 这位宋皇的帝师,一出东京城就玩起了失踪,并在赵构去东京城勤王事上三缄其口,也不知在他心目中,到底谁是天子,朝廷和东京城数十万百姓与他个人性命相比,孰重孰轻。 赵构于河北建兵马大元帅府,时任河间府知府的黄潜善为副元帅,其时河间府已经沦陷,这位黄副元帅可谓是恰逢其时。 而另一位副元帅相州知州汪伯彦,亲自迎赵构于黄河北岸,也是早已经预见了东京城必然陷落,此君一再阻止本已畏金如虎的赵构前往东京城,又不愿发兵给宗泽,前去救援东京城,投机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 殿中个人心思各异,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汇聚一堂,可谓是群星璀璨,一丘之貉。 “殿下,东京城虽有王松这个武夫,但城内城外早已隔绝,粮食炭薪无从供应,东京城陷落,已经是不可避免。殿下身负皇家重任,切不可鲁莽行事,反被金人所弑!” 黄潜善话音刚落,汪伯彦也是肃拜道:“殿下,黄相公所言甚是,金人势大,殿下不可涉险。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万金之躯,更宜韬光养晦,千万不可失了分寸。” 东京城一旦陷落,赵构就是这天下之主,他们也就是从龙之臣,荣华富贵,封妻荫子均系于赵构一身,如何能让这奇货可居之人轻易涉险 “诸公所言甚是。” 年轻的赵构终于开口,言词颇为诚恳。 “金人如狼似虎,当者辄破,官军确实不堪一击。本王欲孤身一人前去东京城,解救我大宋天子,父母、兄弟姐妹,解救东京城百万百姓,然此举无异于飞蛾扑火,于大局无益。本王真是心焦如焚,痛不欲生啊!” 他说着说着,泪水簌簌而落,显然悲伤不已,动了情感。 旁边几人眼神一对,各自分开。 赵构指着面前案几上的一份文书,擦了擦眼泪。 “此乃军中一名叫岳飞的将官所上,言辞恳切,情真意切,望本王率部南下东京城勤王。本王也是左右为难,难于取舍。” 黄潜善接过上书,狐疑着打开。 “殿下麾下十余万之众,而勤王之师日集,彼方谓吾素弱,宜乘其怠击之,焉能逡巡不进,逗留观望。黄潜善、汪伯彦辈不能承意恢复,奉车驾勤王,东京之围难解。小人愿殿下亲率大军南渡,则将士作气,东京城无忧,朝廷无忧……” 几人看完,汪伯彦大怒道:“小小一个军中粗汉,也敢越职,中伤大臣,冲撞殿下,非所宜言。” 黄潜善也是红了脸,尖声道:“殿下无忧,下官一定将此人革除军职、军籍,逐出军营,以儆效尤!” 赵构摆了摆手,轻声道:“此事就由黄相公和汪相公去处置,本王不想军中怨声四起,军心不稳,两位要谨慎从事。” 黄潜善和汪伯彦心知肚明,一起上前道:“殿下放心就是!” 这个时候,谁敢和他们二人做对,那就是吃了豹子胆,咎由自取。这种人只是开除出军营,已经是便宜他了。 赵构站了起来,温声道:“各位相公下去,好好整肃军马,防止军士哗变。本王这就要回去,为父母、为官家、为东京城的百姓祈福。” 耿南仲和汪伯彦几人一起肃拜道:“殿下仁孝,臣等知之。” 赵构离去,黄潜善唤过部下,怒声道:“下去彻查这个岳飞,马上逐出军营。军中凡是有怨言者,一律革职查办!” 赵构回到后堂,几个早已等候的眉目含羞的美貌女子便迎了上来,几人一起上前,为赵构宽衣解带。 “殿下劳碌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赵构微微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子衣衫褪尽,一手一个,搂入怀中,径直向榻上而去。 随着女子的娇羞声和喘息声响起,赵构才感觉到一阵彻底的放松。也只有在女人柔软的身体里,他才能逃离现实的恐惧,迷失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9章 坚持 靖康元年,数九寒冬,元日将至。 河北东路,濮州城墙上,濮州知州杨粹中看着城外突如其来的一场恶战,不由得目瞪口呆。 自从金人大军南下,已经一月有余,他都没有看到过宋军援兵的踪迹,那些勤王的王师,仿佛已经消失殆尽,尸骨无存。 “相公,好像是宗老元帅的部下!” 濮州统制官姚端脸色通红,声音颤抖,目光中都是兴奋。也难怪他如此激动,过去了这么久,以为已经是国破家亡,但东京城依然坚挺。 他仔细打量了片刻,欣慰道:“宗老元帅部下应有万人,这一仗该是无虞。” “果然是宗老将军!” 王粹中“啪”地拍了一下城墙,感慨道:“姚统制,你带兄弟们下去准备,随时增援宗老将军,保证一举击溃番贼,迎接宗老将军进城!” “相公,莫若等两军疲惫至极,下官再带人偷袭,否则以城中的几千步卒,无伤大雅,也是左右不了大局。” 王粹中沉思了一下,姚端是西军宿将,对战场的观察,自然是在自己之上。 “姚统制,就依你所言,下去准备吧。” “多谢相公!” 姚端兴奋称诺,下了城墙。 荒野之上,旌旗招展,刀枪并举,羽箭驰飞,万夫竟雄,瞬间就是生死存亡。双方你来我往,鲜血飞溅,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厮杀惨烈至极。 白发苍苍的宗泽立于箭矢如蝗的万军从中,指挥若定,指挥着士卒们左冲右突,前仆后继,誓要把眼前的完颜阇母部凿穿。 在外蹉跎了月余,虽然十余场血战都是获胜,但斩杀的金兵却是数量不多。 东京城依然伫立,两场城外血战悲壮无比,却也给了那些汉儿们无比的勇气。 作为赵构部下,他不齿赵构的龟缩不前,只有拼命募兵,壮大势力,好不容易有了这上万乌合之众,他已经是迫不及待,心焦如焚。 若是晚了,上对不起天子,下愧对黎民百姓,也浪费了王松的一番血战和苦心。 王松一个小小的河东招讨使,却能斩杀数万金兵,杀死完颜宗望,这也让他这位老将踌躇满志。 金兵,并不是不可战胜! “兄弟们,王铁枪是条汉子,难道你们都不是吗” 前军统制宗颖砍翻眼前的一名金兵,大声呐喊道:“番子没有什么,咱们和他们大小十余战,不也没有败过!王铁枪更是宰了他们的二太子!” 他举起手里的长刀,大喊道:“杀进东京城!” “杀进东京城!” 士兵们爆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声,精神百倍,狂呼乱叫着向前冲杀而去。 宗泽看着宗颖在军阵中拼命厮杀,不由得心里一酸。儿子跟着他,可谓是太委屈了,升官发财没他的份,冲锋陷阵却总在前方。 完颜阇母胆战心惊。宋军如此凶猛,死伤惨重之下犹自不退,个个都像吃了药一般,这样的仗打下去,金国焉有胜算 女真有多少人,而大宋又有多少人!大宋损失得起,女真人却损失不起! 只是,若是今日战败,宋人就会跨过黄河,东京城的外围失守,围城就真的骑虎难下,没有了意义。 若是坚守,即便能击退宋人,只怕勇士们的鲜血,会融化这冰冻的大河。 大战从从早到晚,随着耶律马五的援军到来,双方你来我往,战况更加残酷血腥。 “父亲,要不要鸣金收兵,让兄弟们休整一下,再行厮杀” “今日有进无退,城外多呆一日,东京城就会更危险一日。王松能够撑到今日,已经是奇迹了!” 宗泽拔出刀来,指向前方,大声怒道:“兄弟们,随我杀贼!” 看到宗泽中军大旗缓缓向前,宋兵们发一声怒吼,纷纷跟在宗泽身后,向前厮杀而去。 金兵人疲马乏,苦苦支撑,完颜阇母、耶律马五亲自督阵,才稍稍稳住阵势。 忽然,金军后军大阵猛然乱了起来,火光滔天中,一队宋军自身后而来,他们弩箭齐发,战车护住左右,一颗颗“万人敌”在金军大阵中燃起,所到之处,金兵们惊慌失措,瞬间大乱了起来。 “射!” 姚端一声令下,弩箭遮天蔽日,金兵成片栽倒,惨叫声不断,宋军长枪兵跟上,双方短兵相接,一场场血战就此展开。 完颜阇母见势不妙,马上鸣金收兵,号角声不断,金人残军纷纷向南退过了黄河,宋军掩杀一阵,进了濮州城。 宗泽驻军于濮州,同时立即休书一封,令人星夜送往东京城,告知朝廷勤王义师的消息。他同时致书大名府的赵构,催促他早日南下,进兵东京城。 宋军控制了濮州,如一根钉子钉在了金人的退兵要道,战局一下子也被打破了均势,变得格外微妙起来。 太阳升起,霞光万道,又是一个好日子,暖暖的阳光,撒满了整个东京城城头,带给了守城的宋兵们些许温暖。 突然,城墙上战鼓声响起,城外号角声不绝。一队队的宋兵上了城墙,而城下满山遍野的金兵,又开始了攻城。 破空之声而至,无数石块砸向城墙砸,城墙上土石飞溅,不时有宋兵惨叫倒下。 “直娘贼的,还来!” 金人攻势刚完,李大就站了起来,指挥着士卒们,把装好的一架架床弩快速移上了城墙。 绞盘嘎嘎作响,李大怒吼一声“射”,便砸下了绞盘上的扳机。 一支支枪矛疾射而出,无数的金兵被长矛贯穿,几人被穿成了糖葫芦,惨叫着倒下。 破空之声不绝,双方射出的羽箭,遮蔽了整个城头,瞬间就有大量的士卒倒下。 无数的火球飞上城墙,宋兵四处救火。一个宋兵躲避不及,被火球砸个正着,全身燃烧,嚎叫着烧成了焦炭。 不断有滚石、檑木自城头砸下,登墙的金兵举着盾牌,拼命向上爬去。城墙下的金兵羽箭齐发,向着城墙上齐射。 一锅锅金汁从城头浇下,无数金兵像下饺子一样,惨叫着向城下摔去。几十颗“万人敌”被扔了下去,城墙下一片火海,无数金兵变成火人,仓皇逃窜,惨叫连连。 长枪从城头不断刺下,无数金兵摔了下去,无数的金兵又继续跟上。 一片城头被金军攻破,上来的都是女真人百里挑一的勇士,宋军一时被杀的步步后退,女真勇士结起大阵,希望占领这一块城头,接应后面的女真大军上来。 想象中的守城宋兵崩溃,却是没有发生,这些宋兵死伤惨重,却丝毫没有退却,犹自舍身死战。 牛皋和董先看的怒火中烧,二人身先士卒,带着长枪兵就冲了上去。二人都是神力惊人的勇士,他两人连劈带砸,一阵猛冲,女真勇士们死伤惨重,不得已节节后退,宋兵手里的长枪不断刺出,每一次都会带起几朵血花,每一次都有惨叫声响起。 大约小半个时辰,冲上城墙的女真勇士或死或伤,倒了满满的一地,宋兵的死伤员到处都是,鲜血染红了整个城墙,战况之激烈可见一斑。攻上城墙的女真勇士全军覆没,正在攻城的又退了回去。 空气中,到处是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惨叫声和嚎叫声。成千上万人的惨烈厮杀,连太阳都悄悄地躲在了云层之后。 两个时辰以后,金兵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的尸体,以及痛苦嚎叫的伤兵。 牛皋上前,一锏就打碎了一个金人伤兵的脑袋,随后提起那人的尸体,奋力向城外扔了下去。 城头的其他宋兵也是毫无怜悯之心,只要看到城外地上有动弹的金兵,便是一箭射下去,直到伤者不动而止。 金人南侵,烧杀抢掠,给宋人留下了太多痛苦的回忆。东至柳子,西至西京,南至汉上,北至河朔,方圆几百里,杀人如刈麻,臭闻数百里,给宋人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再加上如今是国恨家仇,你死我活的惨烈争斗,消灭对方,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宋兵们开始清理城头,金兵的尸体直接被扔到城外。宋兵伤员简单治疗后,纷纷被搀下城去,一具具宋兵的尸体也被运下城头,等候火化。滚石、檑木、羽箭、弩箭又被搬上城头,迎接下一次的作战。 夜深人静,城头上不断有巡逻的士卒走过,城墙上,东倒西歪,就在火盆旁盖着棉被睡着的士卒不在少数。 连续多日的不间断攻城战,使得汴京城外城城墙上防守的宋兵们筋疲力尽,疲惫不堪,晚上金兵没有进攻,大家伙终于可以好好的歇一下了。 张宪坐在火盆旁,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还没睡多久,士卒的刁斗声就把他吵醒。他站了起来,揉了下满是血丝的眼睛,站起来向城外看去。 这几日,金兵疯狂进攻,宋兵们死伤惨重,城中冻死饿死的百姓,已达十余万人,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他不知道到底能坚持多久,这汴京城到底还能不能守住 听说各处的勤王义师正在纷纷靠近东京城,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等多久 城外火光冲天,却原来是女真人祭祀他们阵亡的将士,漫天的哭喊声不断响起,原来这些杀人如麻的金人,也承受不住战争的残酷。 长夜漫漫,国事艰难,汴京城外,河东河北之地,多少黎民百姓还处在妻离子散,背井离乡的苦难之中。无论怎样,这一战,他都必须坚持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0章 名妓 靖康元年腊月二十八,深夜子时,汴梁城沉浸于一片黑暗之中。大多数的百姓已经入眠,街上冷冷清清,犹如死城一般,寂静的令人害怕。 五岳观中,此时却是灯火通明,王松正在和部下的将士们商谈守城事宜。 时移世易,女真人已经改变了想要一口吞下北宋的战略,反而是想通过战场上的战绩,来获得更大的政治索取。而宋人则是同样的心理,只有军事上的负隅顽抗,才能获取对女真人政治上的筹码。 近日来,风雪不止,加上女真人封锁汴京城,城外粮食运不进来,汴京百姓无以为食,将城中的树皮、猫犬吃尽后,就开始割饿殍为食,以至于疫病流行,饿死、病死者不计其数。 而唯一能确保吃饱饭的地方,也就是兵营了。为了保证守城的士卒有战力,官府的粮仓只是提供给士卒和官府人员,而不对外出售和赈灾济民。这也逼的汴梁城中的年轻汉子纷纷投军,至少这样不会被饿死! “几位兄弟,大家伙再坚持一下!” 王松站了起来,脸色凝重。 “女真人已是无计可施,只能是穷途匕现,看看有没有空子可钻。只要咱们坚持下去,各地的勤王王师到达,女真人就得撤兵,以免后路被断。” 张宪和李彦仙等人都是苦笑,王松无论什么时候,这乐观的心态总是不变。 “大官人,另外有一道姑求见!” 士卒进来禀报道。 道姑 王松一惊,怎么这个时间会有道姑求见自己,难道说道观缺粮 王松点点头道:“把人请上来吧!” 道姑走了进来,虽说是宽大的道袍罩身,王松也不由得心里面一动。这道姑走路的仪态很美,身材相当的好,高挑笔直,看这样子身份绝非寻常。 人走近了,借着灯光,王松才看的清清楚楚,这道姑长得极美,30岁上下,眉间一颗小小的黑痣,细眉细眼,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宽大的道袍也掩饰不住她的窈窕身段。温婉灵秀,风情万众,柔媚无双,却自有一股慷慨激昂的神色。 清纯与性感俱在,美貌与智慧并存,一颦一笑,真可以颠倒众生,当真可以称得上是倾国倾城。 天生丽质难自弃,造化独钟,祸国殃民,直教人百转千般叹。一个女子,到了30多岁的年龄,依然是如此倾国倾城,明艳动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道姑也是抬起头来,打量眼前几个道。 王松点点头道:“李大家有话直说。在下率部前来,只是应尽的本分。在下身为大宋子民,自应驱除北虏,精忠报国。李大家深夜到此,必有话说,何妨直言。” 李师师点点头道:“将军快人快语,奴家自然是实话实说。奴家想问一下王将军,这汴梁城果真守得住吗” “如何守不住” 王松脸上一怔,直言道:“李大家有话直说!” “王将军,在下在汴梁城中有些薄名,番子也知晓此事。万一金贼破城,还请将军救助在下,不至于落入番人手中!” 李师师施了一礼,轻声道。 王松点点头道:“李大家放心,只要在下在,绝不会容忍北虏辱我汴梁城一个姐妹。在下自然也会保护李大家,你可以完全放心!” 历史上,金军攻破汴梁城后,女真人垂涎李师师的美色,千方百计寻找,不惜重金悬赏,最后还是失之交臂。 宋室南渡后,李师师辗转流落在湖广一带。历经离乱,受尽折磨的李师师此时已经是心绪萧索,容颜憔悴。北宋诗人刘子翚用诗记下了李师师的后半生: 辇彀繁华事可伤,师师垂老遇湖湘; 缕衫檀板无颜色,一曲当年动帝王。 “那奴家就多谢将军了!” 李师师一颗心安稳了下来。万一城破,女真人索要自己,有王松的这支军队保护,始终也要安全的多。 况且从直觉上,李师师也觉得眼前的男子能守得住汴梁城。 “久闻李大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在下想填上几首词,请李大家在汴梁城传唱,以振奋我王师士气!” 王松想起了后世米国、棒子国女明星去各自军中劳军,鼓舞士气的做法,当下就提了出来。 李师师脸上一红,到了她这个年龄,尤其是目前这个阶段,自然想销声匿迹,无人问津。但她鬼使神差,竟然答应了下来。 王松摊开笔墨,很快一首满江红就写了下来。 李师师拿过来一看,手一哆嗦,纸差点掉在地上,她赶紧看了下去。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李师师轻声读了起来,声音渐起,到后面已是慷慨激昂。 读完后,李师师施礼道:“王将军志趣高洁,忠心为国,在下佩服之至!” 王松摆摆手,一边写一边说道:“在下还有另外一首,却不知怎样谱曲,还请李大家指正!” 待写完,李师师一看,却原来是一首从军歌: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李师师性格本就激昂,读了今日这两首歌词,也不禁是朗朗上口,不由得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心中热血沸腾。 王松朗声道:“如今女真人包围汴梁城,城中缺粮少食,饿死病死的百姓甚多。还望李大家唱此慷慨激昂之曲,以振士气民心!” 李师师施礼道:“一切以将军马首是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1章 封赏 靖康二年正旦,清晨,阳光高照,汴梁城皇城中,一片喜气洋洋。 此时本是所有人举家合庆、共享天伦之乐的日子,紫宸殿中,却正在进行一场有关忠义军的封赏事宜。 王松等人进城,已经有一月有余,可是关于他们的封赏却因为局势的影响,一直悬而未决。近日来汴梁城中局势稳定,女真人一直未能攻进城来,封赏的事宜也得以正常进行。 在大殿中一众文武官员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之下,孙傅摊开了圣旨念道:“河东忠义军统制王松听旨!” 王松首先跪了下去,旁边的张宪、牛皋、李彦仙等人也都赶紧跪下。兵部尚书孙傅打开圣旨,开始读起了诏文: 制曰:女真人犯境,其势汹汹。河东忠义军统制王松,素怀忠义,千里驱驰,不畏死伤,平定军杀敌5000,破洛阳,克汝州,振朝廷之气,灭女真人之威,朕心甚慰,今特颁下玉旨,特封忠义军为神武禁军,为三司管制!王松为同知枢密院事、太子少傅、开府仪同三司、兼河东、河北宣抚使,神武军都统制。诏书到日,莫负朕心,恢复河山,光复故土,君臣相知,万古流芳。故兹诏书,想宜悉知。靖康二年春正月初一日诏示。” 王松三呼万岁,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心中一阵轻松。若是把他留在汴梁城中,做一个闲官,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得下去。 孙傅肃拜道:“王相公,恭喜了!” 王松赶紧肃拜道:“臣多谢圣上厚恩!臣定当再接再厉,驱除女真人,复我河山!” 王松接过递过来的官服印绶,又跪下山呼万岁,这才站了起来。 赵桓点头道:“王松,朕虽然任命你为两河宣抚使,但你也是朝廷重臣、同知枢密院事,你自然得训练新军,整理好京畿周围周围的防务,才能成行。” 王松无奈,肃拜道:“臣多谢陛下信任!臣接旨!” “陛下,王将军虽然功勋显著,勇冠三军,但是陛下把提他为同知院,执掌军权,这实在是太急了些!” 一个绿色官袍的官员站了出来,上前奏道。 果然,有一个人提议,马上有人又站了出来附和。 “陛下,王将军没有功名,乃是草莽出身,骤登高位,对他和朝廷都是不妥,也与祖宗家法不合,还请陛下慎思!” 仅仅一个开府仪同三司,就和太子太师、太傅、太保、嗣王、郡王、国公等,为文散官的最高官阶,从一品。 太子太傅,从一品,即王松是太子赵谌的武学师傅,即便太子也要对他执弟子之礼。 同知枢密院事,后世的军委副主席,为正二品武官官职,奉旨位在参知政事席上,乃在朝议事,排列席位,仅次於左右相。 仅仅几月之间,王松位极人臣,成了这大殿中的尊者。一介武夫介于士大夫之列,难免会让人视为异类。 王松心里面冷哼了一声。这些人尸位素餐,每天除了摆摆官威,做做样子,于国于家何望!自己只是当了一个同知院,还不是知院,就已经让这些文臣们这样攻击。难怪狄青当年被这些人搞得死去活来,郁郁而终。 赵桓面色不由得一沉。自己作为天子,一国之君,刚刚颁下圣旨,就遭到这么多人的反对,难道要自己把圣旨收回去吗? 只不过他身为一国之君,早已习惯了朝堂上的纷纷争争。赵桓和颜悦色道:“王卿家虽然没有功名,却是饱读圣贤之书,学富五车。卿家都听过他做的满江红,可谓是慷慨激昂,豪气冲天,足以看出王卿家的文采风流。” 秦桧又站了出来,肃拜道:“王将军的一首满江红自然是千古佳作,但是不是王将军所作,就不得不让微臣揣测一二。除非王将军能当着各位同僚的面赋诗一首,否则王将军难逃鱼目混珠之嫌,也有负陛下所托!” 刘韐怒道:“秦中丞,你是状元及第,要你现在当殿赋诗,你可能做到你拿这些来为难王将军,这不是在给王将军难堪,给陛下难看吗” 王松看去,果然宋钦宗赵桓脸上一片铁青,双手微微颤抖,显然是内心已经动怒。 秦桧面不改色,淡然道:“文武双全,总比只有武力的好!满江红意境之高,在下自信是做不出来。就请王将军一试吧。” 底下文臣们争论不休,嘈嘈杂杂,赵桓脸上的怒气愈盛。 王松赶紧站了出来,肃拜道:“陛下,臣愿意试一下,也一解各位同僚心中之疑惑。” 文臣们却是不依不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就请王将军以国事为题,来赋一首如何” 王松看到他满头的白发,心中一动,走过去,在那人的头上,伸手拽了一根白发下来。 那人吃痛,瞪圆双目,怒道:“王将军,你这是作甚,难道你做不出文章,却要来羞辱老夫吗” 王松道了句“见谅”,然后转过头对着御座上面的赵桓肃拜道:“陛下,微臣就献丑了!” “王松,你这就赋诗?” 赵桓一惊,片刻之间,他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期盼。 王松拿着那根白发,在大殿里慢慢的踱开步子,似乎在想如何付出这一首诗词来。 旁边的文臣们大为不满,一个军中粗汉,还在那儿装模作样,实在是可笑之极! 有人大声喊道:“王将军,若是实在赋不出来,在下可以替你,只是言语一声即可,这里可没有人能鱼目混珠,替你做一曲满江红出来!” 时至今日,这些文臣们还不相信这满江红乃王松所做。 王松踱了两圈,看看有六七步之多,摇摇头,颇有些伤感,低声道:“可惜老种相公不在,不然他倒是对应此情此景!” 他面色平静,一字一句,朗声吟了起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朗诵完以后,他走过去,把白发塞到了白发老臣手里,对殿中目瞪口呆,犹自揣味的一众大臣肃拜道: “这一首破阵子,在下也送给众位同僚,望诸位士大夫精忠报国,为陛下分忧,为大宋扬威,切莫求田问舍,辜负了天子和朝廷!在下见丑了!” 大殿上一时鸦雀无声。赵桓猛拍了一下案几,震得自己手指生痛,大声道:“好一个“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王卿家,你七步成诗,下笔有神,堪比曹子建,称得上一代大家了!” 底下的文臣们纷纷上前,一起施礼作揖道:“王将军天纵奇才,我等钦佩之至!” 那个白发老臣也是连声叫好道:“好、好、好!好一首破阵子!王将军的这首破阵子还有满江红,慷慨激昂,傲方万物,铁血丹心,可堪千古佳作,老夫佩服之极,佩服之极!” 大宋重文抑武,这大殿之上,可是一大群的文臣。这里面很多人,虽然不干事,但是在诗词歌赋上,在整人和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方面,那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小。 王松的词一出来,已经是惊世骇俗,意境高殊,但却更加重了这些人的妒嫉之情。 不过,如今王松圣眷正浓,才华横溢,他们挑不出刺来,加上女真人围城,还要依仗王松继续守城,他们自然不会‘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扫皇帝的雅兴,以免惹火上身。 赵桓哈哈大笑,对孙傅道:“孙卿家,接着宣读下面的诏书吧!” 孙傅赶紧把手中的圣旨又张了开来,开始宣读下面的任命。 “神武军诸将领舍身为国,功莫大焉!特封张宪为中卫大夫、神武军褚军副都统制、阆州观察使,李彦仙为武功大夫、神武军中军统制、宁州团练使;牛皋为武德大夫、神武军前军统制、汝州团练使;翟亮为武略大夫、神武军后军统制、河南府团练使;张横为武功大夫、神武军左军统制、河东路观察使;董平为武德大夫、神武军右军统制、河北西路观察使;邓世雄为神武军中军副统制、河北东路防御使;耶律亘为武显大夫、神武军中军副统制,幽州刺史;有功人员各有封赏!诏书到日,莫负朕心,恢复河山,光复故土,君臣相知,万古流芳。故兹诏书,想宜悉知。靖康二年春正月初一日诏示。” 众人都是跪下接旨,许多人忍不住流下泪来。盖因皇恩浩荡,多日的拼杀和隐忍终于有了结果。 众人在宫人的引导下去偏殿,换了衣服。王松腰间束带,头戴幞头,脚登靴履,紫色圆领大袖,腰佩金袋铜符。其他人身批朱色或绿色官袍,腰佩银袋铜符,分别列在王松左右。众人彼此相视,均觉模样大变,好一个个衣冠禽兽,都是哈哈大笑。 众人上得殿来,一起拜谢,祝贺声不断,王松也一一回礼。 赵桓连连点头。他看了王松一会,问道:“王卿,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是出口成章!你今年多大岁数,可有表字?” 王松赶紧肃拜道:“陛下,微臣只是喜欢读书而已,算不得出口成章,微臣今年虽过了20岁,却未曾有表字。” 赵桓点点头道:“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如此甚好,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朕颇不如你!” 他犹豫了一下道:“既然你无表字,朕今日便赐于你,望你不负朕望,再立奇功。” 殿中一片寂静,人人都是驻足观望,想要看看,炙手可热的王松,究竟会是何等的字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2章 破虏 殿中的诸位大臣听到皇帝要为王松赐字,心中的羡慕嫉妒恨意更甚,尤其是那些文臣士大夫,一个个更是红了眼睛。 他们纷纷心中暗思,这王松只是20出头,却受到皇帝如此大的恩宠,长此以往,这大殿之上,哪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大宋祖训,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如今却道德沦丧,礼乐崩坏,世风日下,武夫当政,大宋何其悲哉! 只是皇帝如今恩宠有加,威权日盛,如此关头,士大夫无一站出,以免触怒了君王,丢了头上那了几句面子上的话,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战事身上。 随着战事的胶着,汴梁城的窘况也得到了一定的缓解。如今前来勤王的各地军兵也已经和金军交上了手,汴梁城中的情况虽然依然严峻,缺衣少食,但情况已经朝着有利的方面发展。 说起来,多亏了忠义军在城中的坚守以及城外的两场血战,金人锐气日渐消磨,城中却是苦尽甘来,苦战成了日常,对金人的恐惧更是消失殆尽。 王松肃拜道:“陛下放心就是,汴梁城固若金汤,番子绝难攻得进来。番子南下,孤兵深入,十几万兵马,山吃海嚼,已经是勉强支撑。若是臣所料不错的话,番子会马上提出和议,陛下不必忧心!” 王松继续道:“陛下,女真人撤去,我军宜后续追击,给予女真人最大的杀伤。女真人损失惨重,短时间内就不会南侵,我朝正可以积蓄力量,将来直捣黄龙,再取燕云。” 赵桓不置可否,对众将道:“诸位卿家,朕再敬各位一杯!” 宴席散尽,众将告辞离去,王松跟着赵桓,向皇城的东北走去。到了其中,王松才大吃一惊,原来皇帝把他引入了艮岳之中。 艮岳分南北两山,两山都向东西伸展,并折而相向环拱,构成众山环列、中间平芜的形势。 北山稍稍偏东,名万岁山,山周十里有余,最高一峰达九十步。峰巅立有介亭,以界分东西二岭。据亭南望,山下风景历历在目,南山列嶂如屏。北望则烟波长岸,弥漫十余里。 介亭两侧另有几座亭子,东曰极目、萧森;西曰麓云、半山。东岭圆混如长鲸,腰径百尺,其东高峰峙立,树巨石曰飞来峰,峰棱如削,飘然有云鹤之姿,高出于城墉之上。 岭下栽梅万株,山根结构萼绿华堂,梅花盛开时绿普承跌,芬芳馥郁,别有一番景象。 艮岳之中,显然刚打扫过,青砖路面干干净净,院中却已破败不堪,原来的风景依稀在目,红梅、白眉处处怒放,形成了一片花的海洋,让人心旷神怡。 两人走入园中,宫人在后面远远的跟着。赵桓不时的问些王松的家事,王松谨慎回答,倒也是君臣相宜。 “想不到卿家还有个兄长,希望天佑人愿,他能够安然无恙!” 赵桓一边安慰道,一边踏雪赏梅。 “卿家知道,朕是被太上皇逼着上位的,平常安逸日子惯了,就知道作诗赋词,哪里懂得这些军国大事。朕自即位以来,夙夜忧叹,战战兢兢。不瞒卿家,女真人南侵时,朕偷偷哭过的日子不少,你不会笑话朕吧” 赵桓摇了摇头,继续道:“朕自即位以来,诛杀六贼,整顿朝纲,想要一番作为,无奈朕优柔寡断,对政事一窍不通。朝中大臣,和战两派,争执不断。再加上我大宋禁军腐烂,一战即溃,整个朝野乌烟瘴气,汴梁城差点沦陷,朕差点也沦为了女真人的阶下之囚。若不是卿家前来救援,恐怕汴梁城此刻已是一片焦土。” 王松心道,原来赵桓还有这自知之明。 要不是自己率兵前来,来的正是时候,此刻汴梁城早已告破,大宋皇室也成了阶下之囚,宋室南迁,赵构即位,大宋再无北顾之力。 王松道:“陛下不必自责。朝廷今日之局,乃是我大宋百年积弊之故。女真强于大宋者,为兵强将勇,尤以骑兵之精锐冲击弱不堪战之宋兵,故当者必毁,而成其破竹之势!” 他继续道:“故对付女真人,只有以精兵对骑兵,编练新军,至少可以处于不败之势,不至于一击即溃!” 赵桓点点头道:“卿家所言极是。这汴梁城中的新兵,你要好生训练才是。” 君臣二人一路前来,走走停停,忽见二人前方一楼阁。时值冬日,元日佳节,几个人正在阁中站立,中间似有女子声音传来。 赵桓眉头一皱,就要扭头离开,前面有女子大声喊道:“大哥,你也过来了!爹爹在此,你快过来啊!” 赵桓无奈,带着王松走了过去,进了阁楼,肃拜道:“孩儿拜见爹爹!” 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男人,外面罩着一件青色棉袍,却不见臃肿,反而显得仙风道骨。 见到赵桓,中年男子点点头道:“官家,你也来了!”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王松,清声道:“如此雄壮之人,想必就是新任的同知院,两河宣抚使王松吧!” 王松上前肃拜道:“微臣拜见太上皇!” 大名鼎鼎的宋徽宗、青楼天子、教主道君皇帝、瘦金体,堪称大艺术家。 历史的评价:“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 才华横溢的风流天子,不学无术的无道昏君,若是大宋一普通王爷,以他在艺术上的造诣,一定会千古流芳。可惜他错当了皇帝,不但葬送了自己,还葬送了整个大宋朝,落得个遗臭万年。 旁边的几个女子和宫人听到是王松,纷纷好奇地扭头看了过来。 赵桓道:“王卿,朕给你引荐一下,这一位是茂德帝姬,这一位是柔福帝姬,你过来见一下!” 王松定眼看去,一女子花容月貌,富贵逼人,十分雍容华贵。王松也是暗自赞叹,但却觉得这种美就像牡丹一样,太过俗气,太过富贵,也太落俗套。 另一女子却是细眉细眼,虽然没有那么明艳动人,但一股清雅蕴含其中,直若空谷幽兰,亭亭玉立的荷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都说茂德帝姬是赵佶最宠爱的女儿,也最为美貌,不过在王松看来,脂粉味过重,过度雕琢,就像后世的网红脸一样,乍看明艳动人,仔细则是味同嚼蜡。 反而旁边的这位柔福帝姬白白净净,淡扫蛾眉,清纯娇羞,有一股初恋的感觉,更能打动人心。 而且,王松马上认了出来,眼前的这位柔福帝姬就是城墙上观战的女子,果然让人怦然心动,我见犹怜。 看到二人身上的华贵貂裘,阁楼石桌上精美的酒壶,各式各样的点心,临摹的笔墨纸砚,王松心里暗叹了一声,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外面的人饿死、病死无数,这里依然有美酒佳肴,诗情画意。 看到众人石桌上的东西,赵桓也是面色微变,轻轻扭过头去,不再注视这边。 一面是节俭,一面是声色犬马,一面是爱民,一面是耗尽天下民力,看来这父子二人,果然是大不相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3章 咏梅 王松上前施礼道:“微臣见过两位帝姬,微臣多谢柔福帝姬的照顾。” 茂德帝姬赵福金扫了王松一眼,漫不经心还了个礼,然后把眼光转向赵桓。 “大哥,听闻你近日忙于政事,难道连见父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吗” 柔福帝姬赵多福则是面色发红,有些娇羞,她还了礼,轻声问道。 “王将军,听说李大家重出江湖,她吟唱的那首从军歌是你所做,是真是假?” 赵桓并没有回茂德帝姬的话,而是把眼光转向了王松。 王松无奈,只得躬身回道:“柔福帝姬,确实是微臣所做。臣一路南来,女真人所过之处,断垣残壁,残破不堪,百姓百不遗一、尸骸累累,官军腐烂不堪、一击即溃,微臣心中有感,所以做了这两首词,还望柔福帝姬指正一二。” 柔福帝姬脸色微红,似乎有些拘谨。 “将军雄才大略,所作满江红慷慨激昂,豪放悲壮,奴家佩服的很。至于从军歌,虽然字词平淡,却是朗朗上口,自有一股豪气,将军可否对着园中此景,另作一首词,也让奴家开开眼界!” 赵桓笑道:“媛媛,你还不知,王卿家刚才在殿上当堂七步赋词一首。慷慨激昂,豪气冲天,大哥写给你看!” 宫人赶紧备上纸楼里只剩下赵多福和侍女流苏。赵多福看着崖上开得正艳的梅花,喃喃自语道:“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他到底是不是在说我啊?” 侍女流苏两眼放光,陶醉道:“王相公如此年少,已经是位极人臣。他人才出众,才华更是不逊于苏夫子,如何会有这样的男子,九天仙女才配得上他!” 赵多福心里黯然,不由得喃喃道:“难道我真配不上他吗?” 流苏赶紧劝慰道:“帝姬,你难道真没看出来,那王松看着你时,眼睛发亮,他定是喜欢上你了!” 赵多福立刻喜上眉梢,她容光焕发,笑意盈盈。 “流苏,还是你看到仔细。你看我今天的衣裳,还有打扮,没有什么不妥吧?” 王松出得宫来,深感疲乏,想不到一趟进宫,竟然跟一场和女真人的血战差不多,让人疲惫至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4章 夜色 夜色撩人,李师师尽量避开来往的军士,进入到了五岳观的后院之中,原以为王松身旁肯定是前呼后拥,谁知道那一扇亮灯的房屋里,只有王松一人,在灯下写着什么。 “王相公,奴家过来了。” 王松抬起头来,放下笔,看着门口秀丽的佳人,怯生生的表情,俏生生的身材,心神一荡。 “李大家,你到了。我不是让军士去接你吗,怎么你自己来了” 稳定了一下心神,王松上前,接过了李师师抱着的被子,女子身上那若隐若现的香气,让他恍然如梦。 明日要到城头慰军,李师师住的地方太远,她又不愿意白日招摇过市,王松便想把她安排在五岳观中,好第二日去城头。 李师师脸色发红,迈进门来,脚步不稳,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假戏真做,她被门槛拌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王松赶紧上前一步,一只胳膊搀住了李师师,那柔软的身子立刻倒入了他的怀中。 尽管穿着棉袍,女子的腰肢纤细,盈盈一握,王松看到面前咫尺的白里透红的脸蛋娇羞万状,黑亮的眼睛秋波流转,还有那如云的痒痒的黑发,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女子。 “王相公,你……” 李师师脸色红透,更添了几分娇羞。 原来不是套路,王松暗暗惭愧。不过女子胸前的柔软紧贴着他的胸口,尽管隔着棉袍,也让王松感觉到了它们的丰硕。 管他是不是套路,如此可人的女子,只要她不拒绝,自己又焉能放过! “李师师,要是你愿意,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王松终于忍不住,凑上前去,找到了那娇嫩的红唇,吻了上去。 李师师嘴被封住,想要挣扎,却迷失在了有些霸道的粗鲁之中。她终于没有挣扎,反而慢慢迎合起眼前的男子来。 “娘子,你这是羊入虎口啊!” 王松终于松开了口,他过去关上了门,轻声笑道,把有些惊诧的李师师一把拦腰抱起,就向里面走去。 “王相公,你这是要……” 李师师羞的满面红透,眉眼间的风情让人心神俱酥。 “这外面的军士,有人看到我进来了,万一传出去……” “娘子,把王字去掉,喊相公就是。” 王松轻轻笑道:“你太小看我忠义军的军规了,这后院如今只有我一人住,谁敢胡说!” 很快,李师师衣衫褪尽,变成了一只雪白的绵羊,那凹凸有致,那含羞带诱,那笔直的长腿,浑圆的翘臀…… 一番征伐,李师师很快瘫成了一堆,看到王松又一次重振雄风,她大惊失色,想要拒绝,却是无力抗拒,又是身不由己地迷失。 “相公,你如此……凶猛,难道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吗?” 又一次败下阵来,浑身汗水淋漓的李师师脸色发红,努力挣扎着问出几句话来。 “娘子,你可说对了,你确实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看到李师师不堪征伐的可怜样,王松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我刚才说过,如果你愿意,你以后就是我王松的女人,孩子他娘。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难为你,自会护你周全。” 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若是愿意跟他,他不介意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照顾她一辈子。 李师师脸色难看,苦笑道:“相公,我比你大这么多,已是徐娘半老,今日能春风一度,奴家已经是感谢上苍了。相公放心就是,奴家不会阻挡你的前程的。” 她话音未落,脸上一红,原来王松的魔手又开始肆无忌惮地活动了起来。 “春风一度那够,怎么也是梅花三弄。” 王松轻轻笑道:“若是娘子愿意,我王松愿意照顾你一辈子,谁也不能染指。” 李师师脸红耳热,正动情时,王松却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明日你还要登城给将士们义演,今天我就不折磨你了。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晚咱们再接着折腾。” 躺在男人结实的臂弯里,抚摸着那坚实的胸膛,李师师心里面像做梦一样。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年幼时的故乡,碧绿的田野一望无垠,自由飞翔的燕子双宿双飞,快乐的孩子们无忧无虑放着纸鸢,茅屋前流水潺潺的小溪,空气中到处都是春天的气息…… 醒来时,已经是天色微亮,她满眼是泪,湿透了半边枕头。 再看看身旁,王松已经不在,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起床。也不知道,他发现了自己的哭泣没有。 正在狐疑间,王松已是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几样热腾腾的食物。 “李大家,若是醒了,我熬了粥,炒了两样小菜,趁热吃,肚子里也暖和些。” 李师师心中一酸,激情过去,留下的,果然是感伤。 早上天还没有亮,城墙上已经一片喧嚣,热热闹闹,像唱戏一般。 从城墙下的战棚里面,徐虎就被部下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他不满的一边揉眼睛一边骂道:“你这厮,不知道老子一晚上没睡觉吗刚睡着就被你吵醒,欠抽了不是!” 部下赶紧说道:“徐统制,你随后再抽小的不迟,先听了李大家的曲子再说!去迟了,可就没有地方了!” “李大家,哪个李大家,是做甚的” 徐虎仍然是一脑子浆糊。 部下小心赔笑道:“我的统制大官人,还能是哪个李大家,当然是才艺无双,名动京师的李师师李大家了!” “你这厮,如何现在才说?” 徐虎大吃一惊,眼睛一瞪,一下滚了起来,一边穿鞋子一边问道:“你说是李师师来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部下赶紧帮他穿衣服,很快打了一盆洗脸水过来。在徐虎洗脸的时候,在一边说道:“是大官人请了李大家过来,给兄弟们唱几首曲子,鼓舞士气的!” 徐虎在前,几个部下在后,大家手忙脚乱的顺着城墙向前面的人多处跑去。 城门楼处,前来观看的宋军士卒左三层、右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没有人说话,人人都是闭上了嘴,都在凝神静志地听着前面的奏唱,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喧嚣。 李师师穿着一件棉袍,脂粉不施,不顾寒冷,调好琴弦,开始轻轻唱了起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琴声激昂,曲子从李师师清脆有力的嘴里吐出来,却更平添了一丝悲壮的色彩。慷慨激昂,铿锵有力,悲壮中带有豪情,忧愤中催人上进。 周围的宋兵完完全全都沉寂了下来,许多人都是心潮澎湃,悲愤不能自已,杀敌之心猛涨。 李师师自己,这时也心绪不平,沉浸在了自己的琴声之中。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豪气干云,碧血青天,可见作词者胸中的丘壑和抱负,只可惜自己和他,只怕是有缘无分罢了。 一曲弹罢,李师师眼中有泪,起来向着人群施了一礼,人群中想起了一片赞叹声,更多的士卒拄着长枪,低下头来,暗自垂泪。围观的士卒,人人面露悲愤之色,似乎心有所触,难以平复。 “各位兄弟,大家恐怕都是深有所触吧。” 王松站了起来,对周围的士卒们说道:“李大家本已经遁入空门,听到番子入侵,这才重入红尘,前来为兄弟们助阵。番子杀害咱们父老,糟蹋咱们姐妹,咱们大伙一定要守好汴梁城,让这些番子也见识见识,咱们大宋也有大好男儿!” 牛皋带头怒喊了起来:“杀虏!” 底下的士卒都是怒眼圆睁,纷纷举起手中的刀枪,大声怒吼道:“杀虏!杀虏!杀虏!” “兄弟们都是大宋的忠良,奴家只是弹弹曲子,兄弟们却要和女真人血战!奴家还有一曲,为兄弟们壮一壮英雄胆。” 李师师坐了下来,活动了一下冻的有些僵硬的手指,开始弹起了第二首曲子。 “…………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琴声高亢激昂,下面的士卒不由得跟着唱了起来,一时间,士卒高昂的歌声在城墙上远远的传了出去。 李师师每到一处城头,都会引起士卒的热烈反应,东水门、宣化门、士卒守城的士气高涨,王松等人看在心里,也是暗暗点头。 金营之中,正在和诸将商讨战事的完颜宗翰,听到外面传来的曲声,不由得诧异的问道:“宋军这是在作甚,难道说,宋人的小儿皇帝又上来巡城吗” 高庆裔仔细听了一下,摇头道:“完颜元帅,好像是宋军在城头唱歌,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好像是这些玩意!” “宋狗真是可恶至极!” 完颜宗翰大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吼道:“等下就攻城,我看这群宋狗到底有什么能耐!” 完颜希尹摇摇头道:“今日恐怕是不行了!宋人士气高涨,我军若是强攻,只会是损兵折将,还是等待几日吧!” “还是赶紧撤兵才是!” 完颜娄室叹口气道:“斡离不伤势严重,恐将不治。若是长此下去,天气转暖,宋人勤王之师四面而来,我军到时就会退守不利啊!” 大帐中众人都是脸色难看,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无功而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5章 文明的延续 一众女真将领们面面相觑,眉头紧锁,半晌也没有人说出一句话来,大帐之内,气氛压抑之极。 耗尽倾国之力,最后不得不无功而返,功败垂成,谁也没有料到,会是今日这种局面。 过了半天,完颜宗瀚才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闷。 “娄室,这几日的伤亡情况如何” “粘罕,你这是明知故问。” 完颜娄室苦笑道:“我的左副元帅,几日里攻城,我军又伤亡了五六千将士,加上病死的,已近万人。如今军中士气低落,若是长久下去,恐怕会军心不稳,还是想法子速战速决!” 完颜银术可暗地里叹息了一声。要是能速战速决,他们这些人还呆在这冰天雪地里作甚。想不到一场伐宋大战,连完颜娄室这样的沙场宿将,也说起了客套话来。 完颜银术可点点头道:“我军强攻数月,还没有突破宋军的外城,却已经付出了两万多人的损失,这些懦弱的宋狗,竟然如此强悍!” 完颜希尹道:“天气变暖,宋人的援兵已经聚集。那个康王也有数万的军队。若是再呆在这里,我军的后路恐怕会被宋兵切断!” 完颜宗瀚的长子完颜设和马年轻气盛,闻言怒道:“我军再冲杀一次,宋狗的防线很快就会垮掉。那茂德帝姬赵福金貌美如花,我一定要把她搂在怀里,好好的玩弄。我大金的勇士到了汴京城,不但一无所获,反而丢了这么多性命在东京城下,传出去岂不丢脸!” 另外一名金将怒喝道:“我就不信宋狗的骨头有这硬!明日再行攻城,抓些宋人的百姓,让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我看宋人会怎样咱们趁机攻下城池,进了汴京城,大肆搜掠一番,让汴京城里的宋人知道,我大金朝勇士的刀有多利!” “给我闭上你们的狗嘴!” 完颜宗瀚暴怒道:“汴梁城的城墙要是能攻下来,咱们早都进城了,还用得着你们俩在这废话。赶紧给我退下去,否则小心皮鞭伺候!” “粘罕,稍安勿躁!” 完颜娄室摇头道:“谁都知道汴京城中美女如云,金银财宝堆积成山。昨日回来的军士说,在汴梁城头为宋兵奏曲的,乃是汴京城的名妓李师师。若是能够破了汴梁城,此女拿来享用,当然最好不过。只是……” 他看了周围的将领们一眼,继续道:“如今的汴梁城,军民一心,宋皇舍了命要跟咱们死磕到底。即便咱们破了外城,还有内城和皇城,真要这样,不知道咱们还要损失多少勇士,要知道这外面勤王的宋兵,可是有几十万人。” 女真“七十二部落”,人口10余万户,按一户六人计,女真本族人也只有不到百万。若是这一战在汴京城死伤惨重,女真人很难一时恢复元气,辽人反叛等内部不稳定因素,也就很快会冒出苗头,到时候大金国可就岌岌可危了。 完颜希尹皱眉问道:“你们谁知道这王松是什么来头,怎么平白无故会冒出这么一个人来” 完颜娄室摇头道:“我也在奇怪,我军抓了宋人的俘虏,其中也有忠义军的。盘问了一下,他们都不太清楚,只知道这王松是河南府的人氏,土生土长的村汉,其他的一概不知!” 王松杀了他的儿子,他千方百计打听此人。谁知道几个月过去,竟然是一无所获。 要不是这王松,他们已经攻破了东京城,城中的美女任他们折磨,金银财宝任他们索取,可是如今…… 先不说忠义军的火器厉不厉害,单凭他们视死如归,敢和大金朝的勇士在野战中拼杀,而不落下风,在金人南下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完颜娄室在大帐里面转了几圈,长出了一口气,说出一串话来:“王松,雄才大略,治兵有方,若是此贼不除,必是我大金心腹之患!” 他指了指桌上圆滚滚的两个”震天雷”。 “这是咱们在战场上捡到的没有爆炸的几个”震天雷”,威力确实强大。也让匠人们看过,都说是铁皮里面装的火药。我们把火药倒空,装进咱们自己的火药,竟然都炸不响,根本没有原来的威力!”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这”震天雷”就是王松本人所造。此人不但作战勇敢,而且在奇技淫巧上颇有一番见解。如此聪慧之人,若是再身居高位,将来必成为我大金的头等大敌,心腹之患!” 看着眼前的“震天雷”,完颜娄室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我女真人要征服大宋,这王松就是第一个过不去的坎!若宋人对我大金少了敬畏之心,以我女真人区区百万人口,如何统治这人多地大的宋人之地!” 完颜娄室乃是历史上的名将,对于行军打仗,自然有他的一番造诣。他说出这些话来,下面的女真人将领都陷入了沉思,就连一向桀骜不驯的完颜宗翰,此刻也是坐在椅子上,拧起了眉头。 良久,完颜宗翰才说道:“这几日加紧攻城,然后迅速提出和议,要求宋室杀了王松,这就是我们退兵的条件!” 完颜希尹点头道:“听你们说,这王松确实是英雄了得,若是把他能拉来为我大金效力,咱们虚位以待,给他一个高官,这不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吗!” 完颜宗翰摇摇头道:“以这王松的一贯作为,以及他这些日子在城头所作所为,此人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宋人讲究忠义仁孝,咱们还是不要浪费心思在这上面!” 完颜娄室也是摇头道:“招降王松,绝对没有可能!还是先攻城,提出和议,条件不要太苛刻,但一定要王松的人头!” 完颜宗翰赞赏道:“这是个好法子。告诉大宋朝廷,若是他们不送出王松的人头,咱们军营中的大宋百姓,全都会人头落地。宋人不是讲究忠义节孝,礼义廉耻吗,那就让他们从王松身上做起。” 完颜银术可点头道:“这一招不错!到时候就看宋皇如何选择,是要这王松,还是要和议,要这营中上千宋人的人头!” 帐中各人都是频频点头,觉得这样的计谋不错。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礼义廉耻,什么道德底线,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卑鄙龌龊的招数他们都使得出来,也觉得心安理得。 战争本就是血淋淋的冰冷厮杀,以消灭对方,使对方失去战斗力为宗旨,哪管什么阴谋阳谋,只要有利于己方就行。 一连几日的猛攻,汴梁城的几处城墙岌岌可危,金鼓之声不绝,城头的厮杀更是残忍至极,东京城所有人都是忐忑不安。城中的主和派又是蠢蠢欲动,朝上的争斗,一天天的又激烈了起来。 这一次,赵桓却是坚持不让步。朝堂上那些鼓噪的文臣纷纷被流放、贬斥,提出要用王松人头换和平的几个文臣,全都是下了大理寺大牢,抄家发配。 寒风阵阵,夹着雨雪,覆盖了整个汴京城。虽然天气阴霾,但是却已经没有了往日深入骨髓的冰冷,春天的脚步近了,万物也都开始渐渐回春了。 刘韐、张叔夜两位老臣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王松正在写募兵的奏折,刘韐摇摇头道:“破虏,不用再写了,募兵的事情推后再说。女真人今日派人前来,已经和朝廷正式达成和议了!” 王松手一颤,毛笔在纸上画出了大大的一个涂污。 公元1127年,建康2年3月23日,女真人遣使到汴京城中,宋、金两国签下了正式盟约,女真人退兵北去,史称靖康和议。 和议条件如下: 宋向金称臣,金册宋钦宗赵桓为皇帝。每逢金主生日及元旦,宋均须遣使称贺。 大宋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给金朝。 大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20万两、匹,自靖康二年开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河间府交纳。 对于大宋朝廷来说,这个和议和健康元年金人第一次南下时,双方的和议内容几乎一样。只不过此战过后,宋人抗金的热情高涨,大宋朝廷也获得了百姓的一致称赞。 王松没有想到的是,围绕着他的人头是否应该被献出,还真的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朝议,皇帝一锤定音,贬斥了一大批文臣,维护了自己的爱将。 若是王松的人头被献了出去,汴梁城的防线定会土崩瓦解,以女真人之狡诈善变,贪得无厌,反复无常,肯定会继续加大和谈筹码,甚至破城而入。 这一点上,赵桓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这也是他的底线,谁要是触了他的逆鳞,自然是毫不留情,全部打压。 赵桓的一番铁血镇压,御史台十余名弹劾王松的御史被投入大牢。经此一番风水流转,不管对王松是不是心存芥蒂,无论是主和派、还是主战派,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去冒险,这可是和自己的荣华富贵,甚至是身家性命有关。 而那些仇恨王松的秦桧、郓王赵楷、茂德帝姬赵福金等皇亲国戚,则是统一沉默了起来,至于背后是不是暗磨找牙,伺机报复,就不得可知了。 “真是便宜了这些狗贼!” 女真大军从容退去,王松虽然心有不甘,愤恨不已,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先知先觉和努力,凭借10余万宋人的鲜血和牺牲,避免了北宋灭国的命运,也避免了文化的断层,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已经成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章 戏子 女真人退兵了! 东京城无虞! 白马津渡口,一队队的女真军士无精打采,纷纷渡过河去,大军迤逦北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滑州城头上,看到无边无际的女真大军渡过河去,宗泽转过头来,对着西南东京城的方向,深深一揖。 “王铁枪,老夫代千千万万的宋人百姓,多谢你了!” 城墙上的宋军士卒,个个相拥而泣,欢呼雀跃,城头上热闹一片。 “老将军,要不要下官带人去追杀一阵,也让这些番子长长记性” 姚端看着远处缓缓而去的女真大军,眼神里尤自不甘。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有那个必要。” 宗摇摇头道:“东京城一番连月的血战,我大宋军民已经有了心气,番子要想再侵我大宋,恐怕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那样势如破竹了。” “父亲所言甚是!” 宗颖点头道:“王铁枪带领麾下忠义军,一番血战,击退了金人不说,更是唤起了我大宋百姓的血气。此消彼长,金人再想逞凶,也要看百姓愿不愿意!” 姚端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姚统制,有话直说,这里只有同生共死的兄弟,没有寡廉鲜耻的告密之徒!” 宗泽见姚端欲语还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老将军不要生气,下官是心有所忧。” 姚端看了看周围,上前低声道:“怕就怕官家朝令夕改,朝堂上龌龊之徒推波助澜,生生毁了这大好局面。再说了,东京城可还有一位太上皇,年富力强,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变数。” 宗泽微微叹息一声,低下头来,独自下了城墙。 “姚统制,你这又是何必。” 宗颖低声道:“朝堂之事,谁人不知,你这一说出来,恐怕父亲又要心忧了!” 姚端一怔,再也说不出话来。 大名府城中,看到无数的女真大军北去,赵构目瞪口呆,旁边的一众士大夫们,也个个脸色铁青,难看至极。 大名府城内,欢呼、痛哭声不绝于耳,大街上、文庙前、个人住宅、店铺买卖、甚至是青楼瓦肆,人人都是叩拜神灵,感谢菩萨保佑。 “王铁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一个老人当街跪下,磕头三下,痛哭流涕,仰天大喊,引起周围百姓的一阵附和。 “番子烧杀抢掠,罪恶滔天,都是王铁枪救了咱们!” “王铁枪立下大功,咱们到庙里给他烧香去,祝他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相比于城中城外百姓的热闹,城墙上的赵构、黄潜善等人则是呆若木鸡,赵构魂不守舍,和几个心腹大臣犹如行尸走肉般下了城墙,回到了大殿之中。 “这王松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做下如此这般事情” 良久,赵构才脸色苍白,咬牙切齿地问道。 堂堂兵马大元帅,坐拥十余万众,女真大军退去,尚未进入京畿之地,官家又如何能饶得了他。 “这王松王铁枪,乃是河南府的一介粗鄙村汉,不知何时聚集起了这么一支忠义军,狗胆包天,杀了西道总管王襄,并其部众,得以进京勤王。” 黄潜善眉头紧锁,眼神呆滞,回答的也是无精打采。 他本是河间知府,若是官家让他再去河间府,和女真人周旋,夺回失地,他可就活到头了。 汪伯彦相对则要镇定一些。 宋金和议,女真大军退去,朝廷下了谕旨,元帅府解散,他是相州知州,官复原职,想来是他的那位学生在朝中使了力。 “康王勿忧,天下各路兵马,过黄河勤王者,仅宗泽一支,其余民间乌合之众,皆被遣散。我大宋以仁孝治天下,康王殿下回去后,自求斥责,想来必无大碍。” 汪伯彦看了看黄潜善,低声道:“况且,康王殿下、黄相公,耿南仲也在元帅府中,其人乃是帝师,官家即便想要处置你等,也得顾忌耿南仲。否则,必会招人口舌,二位无忧矣。” 赵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点点头道:“如此,多谢汪相公了。” 黄潜善强颜欢笑,低声道:“多谢汪相公了。” 耿南仲是赵桓东宫之师,赵桓若要处置赵构、黄潜善等人,必然躲不开耿南仲,朝局刚刚平息,相信赵桓一定会息事宁人,保持朝堂的平稳。 外面进来一人,在汪伯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轻轻退下。 汪伯彦抬起头来,满面笑容。 “殿下,黄相公,二位勿忧。朝中传出话来,黄潜善黄相公将会去洺州上任,担任知州一职。康王殿下则是要回京城,罚俸半年,三省吾身。” 赵构和黄潜善都是一惊,赵构颤声道:“汪相公,此事当真” “殿下,八九不离十。” 汪伯彦笑道:“殿下难道没有发觉,耿南仲已经不在大名府了” 赵构一怔,果然,自从前两日以来,再也没有见过耿南仲的踪迹。 进了东京城,一路上全是欢呼雀跃的百姓,“王铁枪”、“赛霸王”的喊叫声不绝于途,耿南仲恍然如梦,赶紧让自己清醒了下来。 自宋金和议的消息传来,耿南仲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大名府,自掏腰包,雇了一艘客船,星夜兼程,前往东京城。 要不是官家赵桓是自己的学生,自己又熟悉赵桓的秉性,耿南仲是绝对不敢再回这东京城的。 赵桓优柔寡断,耳根子软,听不得软话,只要自己驽马恋栈,装的像一点,赵桓一定会无计可施。 当然,只是装疯卖傻,痛哭流涕还不行,一定要有些惊世骇俗的东西。 “尚书左丞、门下侍郎耿南仲,求见陛下。” 禁军前来禀报,身处睿思殿中的赵桓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鼻子里冷哼一声。 “一去数月,怕早已忘记了我这个君王吧。” 赵桓刚要说不见,旁边的朱皇后站走了出来。 “耿相非旁人,乃是陛下的业师,陛下必须得见,再说了,他一介文臣,垂垂老矣,一不识兵,二无兵权,又能作甚。臣妾先行告退。” 心软一下,却是给了奸佞之徒登堂入室的良机,怎不让人痛心疾首! “罪臣耿南仲,拜见陛下!老臣还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耿南仲进来,蓬头垢面,衣衫破旧,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花白的须发让赵桓心里一酸,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东京城几月的煎熬,确实是恍然如梦,生生死死,不过是覆掌之间。联想起旧日师生间的恩情,赵桓强硬的表情也装不下去,他叹息了一声,摆摆手道: “耿相不必多礼,来人,给耿相看座。” 一切都是熟悉的剧本,耿南仲却是最好的演员,他跪在地上,痛苦之色尽显。 “陛下,老臣到了河北,卧病在床,再加上河北盗匪猖獗,金人游骑遮道也,老臣派出的信使纷纷被杀,老臣有负陛下圣恩,还请陛下责罚。” 他鼻涕眼泪一起掉下,颤颤巍巍地用脏黑的手去擦拭,老态龙钟。 “臣也曾劝康王殿下进京勤王,奈何兵士孱弱,难以调遣,偶能成行,都被金人一冲即溃。老臣也曾催元帅府增兵于宗老将军,陛下,臣有负所托,臣罪该万死啊!” “好了好了,耿相快起来吧。” 看着眼前形如乞丐的耿南仲,赵桓颇是无奈:“既然如此,朕就免了你的罪责,快些就座吧。” “耿相,你和振都是劫后余生啊!” 赵桓看着耿南仲,感叹不已,原来责备、甚至贬斥的念头烟消云散。 “耿相,你有所不知,金人围城时,朕在这汴梁城中,每日里心惊肉跳,度日如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如今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不堪回首啊!” 两人说了几句感慨的话儿,耿南仲立刻,转移了话题。 他再不凸显价值,也许赵桓回去,静夜一思,他就得退位让贤了。 “老臣从河北而来,一路之上,尽是歌功颂德王松之声,其人有大功于我大宋,如天神下凡,让人既惊且叹啊!” 耿南仲的话传入耳中,赵桓面色马上一沉,他耐着性子说道:“王松解东京城于倒悬,击退女真大军,于朝廷有大功,百姓欢呼雀跃,也是人之常情。” 赵桓细小的表情变化,被耿南仲看在眼里,他这个弟子刚直易怒,有时候又有些心胸狭窄,自己又如何不知道。 他明白自己眼前还扳不倒如日中天的王铁枪,他只是想达成自己的目标,留在中枢,让赵桓觉得离不开他。 至于和王松的较量,只要留在政事堂,有的是机会。 “官家,我大宋百年,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如今到了王松这里,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宋之将倾,功勋卓著,以至于从一介草民,登堂入室,成了天子重臣。” 耿南仲忽然话头一转,让赵桓猝不及防。 “可官家想过没有,大宋天下,军民只知有王松,而无君王,老臣见之,深为忧之。” 赵桓眉头一皱,似有所思,他顿了片刻,轻声问道:“以耿相之见,却该如何” 耿南仲心头一宽。只要皇帝还需要他的建议,他就能凭着余荫,再度发光发热。 “陛下,康王殿下回朝,正在殿门外候旨。” 宫人进来禀报道:“康王跪在殿外,赤着后背,缚有荆棘,说是来负荆请罪。韦贵妃在旁跪下作陪,说是为康王殿下请罪。” 赵桓不由得微微一怔,轻轻摇了摇头。 “让康王和韦贵妃进来,朕在殿中等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章 偷闲 自金人退去,东京城中,每日里请罪求责的丑剧都在上演,无非是为了各人乌纱,求田问舍的俗事。不过,对于王松这位新任的同知枢密院事来说,难得地有清闲的功夫。 大宋朝廷为了加强皇权,特意设参知政事削弱宰相的政治权力,设三司使削弱宰相的财政权,设枢密使削弱军权。枢密使是枢密院的最高长官,原由文官担任,乃是怕武官夺权,但枢密院有调兵之权而无统兵之权,将帅有统兵之权但无调兵之权,使二者相互牵制。 这种机制平时没事,一遇大型战事,往往会延误战机,致使大宋对外战争屡战屡败,但却从无更改。 宋初枢密院下设四房:兵、吏、户、礼。神宗元丰五年增至十房,后又加两房,总计十二房,其中的北面房,掌行河北路、河东路吏卒,北界边防、国信事,这也是如今王松主要直管的范围。 “下官等参见相公!” 枢密院一应合属公吏军将,都军监军,马步人等,尽来参拜。 王松点点头,朗声道:“各位请起。” 他虽然已是同知院,但军情紧急,一直未曾上任。直到金人退去,才选了这良辰吉日,前来上任。 唐恪告病,枢密院由王松代掌。各房呈上手本,报上本房人数情况。 “金人退去,尔等切不可懈怠,尤要注意陕西各路、麟府丰河外三州的西界边防。” 王松对下面的承旨、主事郑重交代道。 “相公放心,下官等一定加派人手,催促陕西、河外三州的边防战事!” 尽管不知道王松为什么对陕西和河外三州如此重视,下面的官员还是躬身应诺道。 按照历史记载,西京的金兵会在完颜娄室的带领下,跟着攻略陕西,致使陕西等地糜烂一片。陕西破败不堪,完颜娄室进攻河外三州,折可求降金,大宋最后的养马场也灰飞烟灭。 王松忙了一日,整日忙于文牍,忙累有甚战场。 张宪进来,在王松耳边低声说道:“相公,李大家已经搬回道观了。” 王松点点头。如今战事已毕,李师师再留在五岳观中,树大招风不说,还有可能给李师师招来流言蜚语。 东京城中,谁不认识名动天下,再加上她前些日子抛头露面,已经是轰动全城,还是回到道观里面,不至于惹人闲话。 要知道,这朝堂上,要王松好看的人,不在少数。 “派些兄弟,保护李大家,这东京城的狂蜂浪蝶,可是非同一般。” 王松的话,让张宪哈哈一笑,他低声说道:“可惜了李大家,竟然被那赵佶昏君所糟蹋,真可以说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让人惋惜。” “你这家伙,怎会如此大胆!” 王松吓了一跳,他看了看周围,低声呵斥道:“千万不要出去乱说,否则休怪我军法从事。” 这些家伙,连赵佶的玩笑都敢开,万一传了出去,罪责可是非同一般。 “好好好!小人知错了,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张宪看王松面色凝重,赶紧上前赔罪。 “不过,大官人,自从金人退去,我忠义军麾下将士,尽被朝廷编入禁军。咱们又都成了孤家寡人,又没有仗可打,这真是让人不舒服。” 余部尽被朝廷接收,忠义军的这些军官,平日里只是负责编练新军,点卯应值,个个都闲散了下来。 “不把他们编入禁军,朝廷怎会心安,谁人又去守这城墙,难道靠原来那些老爷兵” 嘴里虽然这样说到,王松心里却是百般无奈,两河之地,百姓流离失所,这里却已然是恬然自安,浑然忘记了外面的残酷和战事。 “大官人,话虽如此,小人这心里却总是不安,这没有仗可打,总是让人浑身不自在。” 张宪摇头道:“番子还在北地作恶,随时都会南下,咱们在汴梁城中悠闲度日,实在是让人不甘!” 王松点点头。呆在这烟花柳巷出没之所,连人都变的懒散,这东京城,真不是久待之地。 “格吱”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李彦仙、牛皋等人却气呼呼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几个人给王松见了礼,就气呼呼的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王松一愣,随即笑道:“你们几个是如何了,今日如何如此颓丧,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大官人,女真人退兵,朝廷却不让咱们追赶,想起来真让人火大!” 牛皋恨恨的说道:“东京城中,百姓病死、饿死甚多,百姓痛哭流涕,生离死别,掩埋家人尸体。而城中的这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一个个都是美酒佳肴,醉生梦死,歌舞升平。岂不知,百姓是连吃的都吃不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错!” 王松默然不语。金人还没有退去,赵佶等人已经是美酒佳肴,诗和远方,城中大小官员也是纷纷效尤。 牛皋摇头道:“如今汴梁城中的大小瓦栏瓦肆,烟花柳巷,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旧门重开。除了矾楼,还有任店、仁和店、遇仙楼等处,已经是灯火辉煌,客流如织。国事糜烂如此,这些人竟然还能如此风花雪月,觥筹交错,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王松也是摇头。李师师重出江湖,目的只是为了鼓舞士气,对抗女真人。如今女真人撤去,李师师已隐退,想不到歌楼酒肆的生意更加火爆。后世说的娱乐至死,原来是这种说法呀! “烟花柳巷之地,向来最能消磨英雄气!传令下去,军中的将士出去玩玩可以,但不能在青楼酒肆终日买醉,违令者严惩不贷!” 适当的放松是可以的,但若是放纵自己,那可就成了酒色之徒,筋骨酥软,也就没了上阵杀敌的勇气! 王松看了部下一眼,站起来笑道:“兄弟们出生入死,一直以来,都是和女真人血战。今日咱们就出去,大吃大喝一顿,放松放松,也见识一下这汴梁城的夜景!” “艮岳行云,夷山夕照,金梁晓月,资圣熏风,百岗冬雪,大河春浪,吹台秋雨,开宝晨钟”,此为北宋汴京八景。 随着历史的变迁,因为艮岳等景色的消失,后人对“汴京八景”进行修正,最终变成了:“繁台春色,铁塔行云,金池夜雨,州桥明月,大河涛声,汴水秋声,隋堤烟柳,相国霜钟。” 汴京城虽然有着八景,但是对这些军中粗汉来说,好吃好喝的地方,自然是要比这些风景好的地方强得多。 牛皋喜道:“相公,咱们去哪里吃喝” 王松笑道:“自然是京城第一楼,矾楼了!不要告诉本官,你们自己偷偷去过哦!” 众人都是轰然应诺,一行人换好衣服,便向这矾楼而去。 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矾楼”,宣和年间,赵佶重建的矾楼,华丽壮观,每到夜晚,灯烛齐明,光华灿烂,使矾楼灯火成为汴梁一大盛景。 饮徒千余,轻歌曼舞,弹曲赋词,烛光摇曳,灯品新奇。若是夜幕降临,屋檐上每个瓦垄中都点亮起一盏彩灯,望去果有人间仙境之感。 若凭窗远眺,京城夜景尽收眼底,伴着风流歌舞、诗声笑语,的确是美轮美奂,直若天上人间。 东华门外景明坊,这座宏伟的建筑群由一座中心楼和四面各一座三层的楼相向而立,楼的各层之间都有飞桥相连通。有百步主廊,廊上有数百名歌舞乐伎,表演和侑酒,楼间院子有花木,周围两廊有小阁子。 官私名酒、水陆珍肴兼备,就是深夜也不停业,可同时容纳千名客人宴饮,每日所用白银在六万两以上。 矾楼夜市灯烛映照,如同白昼。汴京城正店七十二、脚店三千家,一流的正店除了矾楼,还有任店、仁和店、遇仙楼、高阳正店、清风楼、八仙楼、潘楼等,总共72家,但矾楼却被人们当推为正店之首,也可以说是京城酒楼之冠。 女真大军围城期间,这里来人稀少,酒徒萧索,生意萧条之极。如今女真人刚一撤去,这里已然是灯火辉煌,宾客云集,烛火照的酒楼犹如白昼一般,这大约就是黑夜赋予人间的魅力。 众人远远望见矾楼的高大建筑,果然是富丽堂皇,雍容华贵,放在后世,这就是服务一条龙的七星级酒店,绝不是一般的寻常百姓家,就可以随随便便光顾的。 看到众人前呼后拥,个个气势非凡,小二赶紧上前,把众人带了进去。 众人穿过大堂,沿着回廊来到一处小阁。王松点上好酒好菜,小二很快上得菜来,众人便放开吃喝起来。 “烹龙煮凤味肥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矾楼的吃喝可不便宜,不过吃食也甚为精美。众人都是吃的大快朵颐,个个嘴里啧啧称赞。 牛皋一边吃,一边摇头道:“相公,小人在鲁山县待惯了,最多的也就是去酒肆里吃上几碗肉食。过节时,一家人若是能去城中的酒楼吃上一次饭,有三四个菜,就已经是欢喜过望了!想不到这汴京城中,居然有这么好的地方,只不过怕是不便宜吧!” 李彦仙喝了一口果酒,笑道:“刘大哥,这一顿饭下来,少说也得七八十贯,不过你不用担心,有王相公在这里,还怕吃不饱你!” “七八十贯” 牛皋吃了一惊,他摇了摇头,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这老是吃饭,分明是在吃银子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章 跋扈 酒过三巡,众人耳热眼花,顿时都有了几分醉意。 “番子终于给击退了,相公,兄弟们跟着你,总算是有了盼头。” 牛皋举起酒杯,额头细汗密布,黑脸上泛起红潮。 “大官人,没有你,就没有我牛皋的今日,我多谢你了!” 王松举起酒杯,和牛皋碰了一下,朗声道:“牛大哥,这都是你应得的。你忠义仁厚,作战视死如归,军中兄弟无一不服,早日把大嫂和伯母接来,共享天伦之乐。宅子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牛皋眼眶微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横低声道:“大官人,这满朝文武,个个都是心怀鬼胎,做事不怎么行,反而这整人最为拿手。依我说,还不如在河东快活!” 他是草莽出身,生性古板刚直,在这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官场之中,始终觉得格格不入,就如一个技术拙劣的摔跤手,在台上总是被人指责和嘲笑,尴尬万分。 董平也是叹气道:“大官人,兄弟我曾受过朝廷招安,这些官员是什么货色,兄弟我是心知肚明。留在朝中,做事得步步小心,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不如在河东,你我兄弟自成一体,独力抗金,逍遥自在,岂不快哉” 众人都是一惊,牛皋赶紧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观察了一下,这才退回座位。 “两位兄弟,隔墙有耳,小心祸从口出!” 牛皋低声怒道:“你二人不要图口舌之快,若是让旁人听了去,相公就要大祸临头,慎言!” 他年纪最大,一番话下来,董平、张横二人虽有不满,却也只能答应。 “两位兄弟,大官人自有想法,不然他也不会让邓黑脸先回太行山,主持大局。” 张宪看董平二人郁郁不乐,低声劝道:“东京城的水浑,咱们要步步小心,不要被大头巾抓住了把柄,让相公难做。” 王松位高权重,身系众人的荣华富贵和前程,也是忠义军将士的后盾,一旦王松被朝廷怀疑或投闲置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忠义军所有将士,都不是好事。 王松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各位兄弟说的都是实话。不过,有些时候身不由己,要学会适应。好在官家对待兄弟们不薄,大家就忍耐些时日吧。” 自来到汴梁城中,皇帝待他不薄,对待他的手下将领,也是有功必赏,赵桓如此待他,他也只能拼死一报君王了。 尽管重生之后,造反、单干的念头曾经出现,可是现在,他却找不出这样的理由。 翟亮点头道:“想我和二郎在大莘店的时候,哪里想过能有今日。如今是高官厚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这里也只有他,敢称呼王松为二郎,乃是因二人相知于微贱,出生入死。而王松又来自后世,没有什么等级观念。 “翟小官人,这一切,都是大伙用命拼来的!” 王松端起酒来,两个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张横遗憾道:“想当初咱们初见时,我和董平还不服气,结果给相公一顿痛揍。最初1500的忠义军兄弟,如今只剩下300来人,伤残的人比全乎的人多,想起来就难受啊!” “谁说不是!” 董平感慨道:“山上的老兄弟只有100多人,剩下的几百人全是伤残,咱们当初这1500人,死伤惨重,基本是残了!” 王松默然,他站起来,端起一碗酒,说道:“这碗酒,咱们就敬死去的兄弟,祝他们一路走好,下辈子再也不要受苦受难!” 众人都站起来,一起把手里的酒洒在地下。 众人重新坐下,王松道:“董平,阵亡兄弟们的抚恤银两,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安排一下,给他们送回去,也算是给家人的一点安慰。张横,你有空回去的时候,多带些好酒好肉,山上奇缺的东西,也让山上的兄弟热闹热闹!” 董平和张横都是赶紧应诺。 王松正要继续说话,外面的嘈杂声响起,声音颇大,像是发生了争吵。王松推开窗户,众人一起向外面看去。 大堂中,一群家丁打扮的人围住一群士卒,几个锦衣华服的衙内站在一旁,正斜眼打量着大堂中发生的一切。 “一群下流的贼配军,也配在这里吃喝,赶紧拿起你们的东西,滚出去,不要弄脏了这里的地方!睁看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你们来的地方吗” 领头一个锦衣华服,纨绔打扮的年轻男子,气势汹汹地说道。 一个矮壮的家丁上前,走到一个士卒的座位旁,凑上头去,“噗”的一口痰吐在了一盘菜上,嘴里骂骂咧咧道:“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一个士卒涨红了脸,“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凭什么我们不能在这吃饭,我们有银子,又不是白吃白喝,凭什么把我们赶走,天下那有这样的道理” “凭什么” 锦衣华服的年轻纨绔收起了折扇,站了出来,指着眼前的士卒说道:“就凭你这肮脏的东西,也敢问为什么!赶快滚出去,也不闻闻你们身上的味道。再不走的话,把你们抓到开封府的大牢里去,让你们知道打板子的厉害!” 刚才向菜里吐痰的家丁献媚道:“驸马,让开封府的人直接把他们抓了就行了,跟他们啰嗦什么,董班头的人就在外边!” 张横看了看,不禁“咦”了一声,随即脸沉了下来。 “好像是徐虎他们,他们怎么跑到这里吃饭来了” 董平看那些个家丁如此羞辱徐虎等人,怒火中烧,当场就要发作。 “大官人,你下令,小人过去教训这些狗日的!” 张宪摇头道:“董兄弟稍安勿躁,这些家伙看样子是专门挑刺的。看来我忠义军在这汴梁城,是很碍某些人的眼呀!” 王松看着不远处的情景,点点头道:“沉住气,先看看再说。” 领头的士卒也是个杠头,脾气火爆,年轻气盛,人面前下不了台,索性坐下说道:“我就不走,我吃饭付银子,天经地义,谁也不能赶我走!” 看到驸马脸色铁青,吐痰的矮壮家丁拔出刀来,“唰”的一刀,就砍了过去,嘴里骂道:“贼子,敢跟驸马都尉这样说话,你这厮真是活腻了!” 士卒大吃一惊,向后一闪躲开,躲过一劫,肩膀却着了一下。 士卒肩膀上鲜血淋漓,“哎呦”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肩膀,旁边的士卒上前,扶住了同袍,一起怒目圆睁,注视着眼前的恶人。 “一群贼配军!” 驸马轻摇了一下折扇,嘴里冷哼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还不赶紧滚!” 一个30多岁,容貌俊美,圆领锦袍的士子想要劝解,以免把事情闹大。他站了出来,对着“驸马”低声道:“曹驸马,今日是为散心、欣赏郑行首的歌舞而来,又何必和这些粗人一般见识!” 他转过头,面色冷漠,对士卒们朗声说道:“你等赶紧离开,这位是驸马都尉,乃是皇亲国戚,难道还等他喊来开封府的人,将你等都投入开封府的大狱吗” 一听到驸马两个字,士卒们都是面面相觑。皇帝的女婿,这些草头兵们,又怎能惹得起?包括领头的士卒,大家一个个站了起来,扶着伤兵向外走去。 驸马却是不依不饶,他看着地上淋漓的鲜血,眉头一皱,指使家丁挡住了士卒的去路,轻蔑的说道:“想离开也可以,把你们身上的银两留下来,再给本驸马瞌几个响头,这件事情就算了!” 大堂中吃饭的众人都是安静了下来,大堂里鸦雀无声,一齐看着中间的士卒。 几个身穿华服的富商,也一起向士卒们埋怨道:“你们这些贼配军,赶紧放下银两,向驸马瞌几个响头,快些滚出去,免得弄脏了这里,扫了大家的雅兴!” 几个无知的痞子也跟着在一旁起哄,一边嬉笑道:“贼配军,赶紧放下银子,磕头吧!不然得罪了驸马,就要被关进开封府的大牢了!” 一个士卒双腿一软,就要跪下,领头的士卒双眼一瞪:“你干什么,你忘了大官人说的话吗,除了天子,跪天跪地跪父母。难道你要违抗军令吗?” 士卒脸色苍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士卒们放下了身上的银子,领头的士卒说道:“驸马,银子给你们留下了,请高抬贵手,放我们走吧,弟兄们还要去守城,就请驸马放我们一马吧!” 驸马冷笑了一声,点头道:“放过你们也可以,既然你们不愿意跪,那就每个人打自己十巴掌吧。若是再不照办,可别怪本驸马不客气了!” 刚才砍伤士卒的矮壮家丁也大声喊道:“贼军汉,赶紧的,扇自己巴掌,不然驸马可饶不了你们!” 士卒们都是满脸通红。士卒首领咬了一下牙,低声道:“驸马,你说话算数” “本驸马说话算话!” 驸马趾高气扬,冷笑道:“本驸马也没有心情和你们这些粗人在这纠缠,快些动手,不要耽搁了本驸马的正事!” 驸马身边的英俊士子看了看人群,轻轻摇了摇折扇,神情说不出的潇洒。 “快扇吧!”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周围的很多无知观纷纷起哄了起来。 士卒首领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群,满脸通红,他咬了咬牙,抬起自己的手掌,向自己的脸上狠狠打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章 麻木 巴掌打到中途,却被人一把抓住,死死地按住。 士卒抬头一看,再望后面一看,马上变得马上激动起来,眼圈微红,嘴里喊道:“大官人,你来了!” 王松等人已经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直到看家丁动刀,这才实在忍不住,从阁楼里走了出来。 驸马正在等着看好戏,却无缘无故的被人搅了好局,不由得恼羞成怒,收起折扇,指着王松大声怒喝道:“你这厮,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敢扫本驸马的雅兴,莫非也想尝尝开封府的板子不成” 王松理也不理他,对着旁边的张宪、牛皋等人说道:“刚才起哄的几个人,你等可都看清楚了,把人都抓进来,少了一个,军法从事!” 看到牛皋持刀恶狠狠地奔来,拿刀的矮壮家丁大吃一惊,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牛皋已经一刀震飞了他手里的兵刃,跟着一脚,把他踹了个狗吃屎,随即被牛皋提了起来,狠狠地摔在王松面前,低声嚎叫了起来。 刚才恶语相向,添油加醋的几个富商正要悄悄离开,王松对士卒下令道:“徐虎,去把这几个家伙抓过来!” 徐虎几人过去,把几个商人拉了过来,按着跪在了地上。 “大官人,饶命啊,小人错了,大官人开恩啊!” 驸马见王松旁若无人地发号施令,把自己的家丁打成重伤,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由得勃然大怒。 “你这厮是不是耳朵聋了,竟敢对本驸马无礼,回头把你抓到开封府去,判你个闹市行凶,藐视皇亲国戚之罪!” 怒喝声响起,一群身穿皂衣的衙役分开人群,气势汹汹闯了进来,为首的公人眼尖,看到满脸铁青的驸马,立即上前恭声行礼。 “曹都尉,你怎么在这,发生了何事” 围观的人群被公人们推搡,东倒西歪,却是敢怒不敢言,个个面色不豫。 英俊士子想要上前,却是眼珠一转,立定了身子,缄口不言。 “董班头,你来的正好,这些贼配军胆敢把曹二抓起来,当众羞辱本驸马,你快把他们拿下!” 董班头看了看王松等人,把手上的铁链一抖,大声喊道:“大胆狂徒,竟敢羞辱驸马,扣押良民,当街闹事,兄弟们,拿了他们,带回开封府大牢!” 公人们一起上前,就要动手。 狐假虎威,鱼肉百姓,上下沆瀣一气,算什么公门中人,欺压百姓的地痞流氓而已。 董平早已经按耐不住,看到董班头抢先上来,而王松面色铁青,他上前一步,一记老拳,正中董班头的面部。 骨裂声传来,董班头惨叫一声,被董平一拳击中鼻梁,跌倒在地,他满面鲜血,捂着面部嚎叫了起来。 其他的公人一惊,都是停下了脚步。 “这是枢密院的王相公,谁敢造次,我砍了他的狗头!” 牛皋拔出刀来,雄壮的身子像一扇门板,一下子就震慑住了所有的公人。 围观群众的热情更加高涨,人人都是兴高采烈,想要看看,接下来是什么情节。 “带上你们的班头,赶紧滚!” 张宪上前,在一个脸色苍白的公人耳边低声说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枢密院的王铁枪王相公,官军的宠臣。你要是不想淌这趟浑水,赶紧带人离开。” 公人大吃一惊,看了几眼王松,收起刀来,抱拳道:“相公,小人眼拙,有眼不识泰山,小人就此告辞。” 公人挥挥手,旁边的几个人纷纷收起来了利刃,夹着李班头,就向外而去。 李班头嘴里嘟囔着,还要挣扎,有公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班头惊诧地回头看了一眼王松等人,快步离开。 “李贵,董飞,你们就这样走了,快给老子回来!” 驸马大声呐喊,见没有什么效果,气冲冲转过头来,却发现董平提着刀,脸色阴沉,向他走了过来。 驸马脸色煞白,马上向后,躲入了英俊士子的身后。 英俊士子无奈,只有上前劝阻道:“这位好汉,稍安勿躁,不要再为你家相公惹祸了!” 董平冷冷看了驸马片刻,插刀入鞘,退了回去。 驸马见董平好像是装神弄鬼,胆子又大了起来,他露出头来,大声道:“你个狗东西,你来砍老子呀!” 英俊士子看董平转过头来,眼神狰狞,赶紧拉住驸马道:“驸马都尉,咱们还是去郑行首那里,今日之事,就这样算了!” 驸马还没有说话,王松冷冷哼了一声,朗声道:“算了今日不把事情弄清楚,谁也别想走,否则别怪王某的刀下无情!” 张宪带人把刚才煽风点火的几个痞子抓了过来,和那些富商一样,几句老拳,打的鬼哭狼嚎,鼻青脸肿,全都瘫在了地上。 “你这厮,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场行凶!” 驸马脸色铁青,上前几步,那个士子想要拉住他,却忽然改变了主意,并没有伸手,反而退了下去。 王松几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把驸马打的在地上转了几圈,脸上马上红肿了起来,然后又是一巴掌,把驸马直接打的坐在了地上,满嘴是血,叫唤了起来。 徐虎和几个士卒被王松唤了过来,站在自己面前,他看着大堂里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鸦雀无声的众人,提高了声音。 “各位看官,这几位兄弟就是几月以来,在汴京城头上和女真人舍命搏杀的忠义军士卒。此人名叫徐虎,一路从河东杀进了汴梁城,在他手下杀死女真军士,不下20余人。他身后的这群弟兄,都是在和女真人浴血奋战的热血汉子!” 他面色铁青,指着围观的众人道: “我想问一下,难道他们和女真军士血战,护卫东京城,换来的就是你们这样的报答吗畜生尚知道报恩,难道你们真是禽兽不如吗” 驸马捂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远远地指着王松,气急败坏,大声说道:“你这厮,狂妄之极,竟敢骂本驸马禽兽不如,本驸马要禀明官家,将你碎尸万段!” 旁边的士子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将驸马紧紧拉住。 王斌脸色铁青,牛皋上前拨开士子,又是一巴掌扇在驸马的脸上,嘴里骂道:“你这狗一样的腌臜玩意,也敢在王相公面前胡言乱语,真是大言不惭,死有余辜!” 相对于王松打驸马时的力气,牛皋的显然要轻了一些。即便是这样,驸马也是又转了几圈,才稳住了身子。 驸马头晕脑胀,他惊愕地捂着脸,看着牛皋和王松等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大堂中的人都是寂静无声,王松心里面一阵悲凉,这些为国血战的勇士,竟然没有一丝的尊严。 “果然都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 王松手指着大堂中的众人,咆哮道:“早知道就让女真人破了东京城,灭了你们这群无情无义的畜生!难道我忠义军数万兄弟的鲜血,救的却是你们这样麻木不仁、自私冷血的无情之徒!” 大堂中的众人都是一惊,马上活跃了起来。 “你是王松王铁枪” “原来是忠义军的汉子,我们还以为是朝廷的那些老爷兵!” 众人七口八舌,一个年轻的太学生大声说道:“忠义军的将士都是好汉,进城的时候,就已经死伤上千。他们都是杀女真人的好汉,在下佩服!” 王松点头道:“各位,不错,在下就是王松!” 人群立时热闹了起来,有人在人群中大声喊道:“王相公,你可得为民做主,不是大家不为忠义军兄弟说话,这曹驸马乃是皇亲国戚、城中的恶霸,有谁得罪了他,家破人亡,要吃官司,你可不能怪大伙啊!” 这人一说话,旁边的人也都纷纷点头,有几个人大声说道:“忠义军都是好汉子,小人等甚是佩服!” 曹驸马捂着脸,惊恐地看着王松,想要躲到他身边士子的身后。 士子想要上前和王松说话,王松却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了头去。 士子心中恨极,紧紧闭上了双唇,再也不说一句话。 王松转过头来,忽然大声喝道:“忠义军士卒听令,全体都有,脱掉上衣!” 徐虎等人全部站起,迅速脱掉了上身的铠甲和衣衫,牛通几个人过去,把那几个富商提了起来。 堂中众人都是睁大了眼睛,一起看去。 每一个士卒身上都是伤痕累累,刀伤枪痕无处不在,尤其是徐虎,身上的刀剑伤足足有十几处,每一处都是触目惊心,让人不忍直视。 王松指着士卒们的伤痕,冷声道:“你们身上有伤痕吗?保护汴京城,你们和女真人厮杀过吗你们没有,他们有,他们堂堂正正,配不上在这里吃饭吗?这里难道是皇宫禁地,圣上的御膳房不成?” 几个士子分开人群,一起上前,对徐虎等人肃拜道:“大官人说的是,这些都是和女真人血战的勇士!各位兄弟,请受在下等人一拜!” 徐虎等人一起回了一礼,人人脸上都是通红,个个热血沸腾。 “兄弟们,穿衣!” 王松一声令下,徐虎等人迅速穿上了铠甲和衣服,站成一排。 王松走上前去,挨个拍了拍每个士卒的肩膀,嘴里朗声说道: “我忠义军的兄弟,流血牺牲,岂能任这些宵小长辈任意凌辱,我王松第一个不答应!” 徐虎眼中一热,忍不住留下泪来。 英俊士子冷眼旁观,心中暗恨,这武夫蛊惑人心,裹挟军意,倒是一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章 奸臣 观看的人群鸦雀无声,人人看向王松,眼神羡慕而又期待。 王松转过头来,在那些富商和痞子面前缓缓走过。 “本官手下的士卒,如此出生入死,数万人战死在汴京城内外,难道连在这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没有了他们,女真人攻进城来,你们都猪狗不如、尊严全无,难道连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吗” 他指着外面,脸色铁青,神色激昂。 “你们到汴梁城外去看一下,看看番子所到之处,百姓是什么样子。妇女老幼,皆被杀戮,断壁残垣,皆是焦土。你们欢歌笑语,觥筹交错,全是因为本官的兄弟们奋不顾身,血染疆场。你们的良心,全都让狗吃了!” 王松怒气勃发,厉声道:“徐虎,把刚才侮辱你们的相关人等,全部都押上来,本官今日就要在这里,明正典刑,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堂中众人都是大吃一惊,想不到王松在这里要执行军法。 和驸马一起的英俊士子面色苍白,上前怒声道:“王相公,这里是街市,你敢当众杀人,本官要到皇帝那里,参你一本!” 王松面不改色,拔出自己的长刀,递给徐虎道:“徐虎,此贼无故侮辱、砍伤士卒,按律当斩,由你执行!” 徐虎接过长刀,肃拜道:“谨遵相公之命!” 英俊士子气的脸色通红,愤然站到一边。 徐虎来到那名被牛皋按住的家丁身边,咬咬牙,一刀劈了下去。 大堂中人都是瞪大了眼睛,胆小的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这血腥的一幕。 血光崩现,家丁斗大的头颅在地下滚了几圈,在一个肥胖的富绅面前停下。那人吓得大叫一声,裤裆处已湿,紧跟着一股臭味传了出来。 牛皋看着脸色煞白的家丁们,大声道:“你们这些鸟人,都看清楚了,以后碰到我忠义军的将士,说话好听点,否则后果自负!” 李彦仙对家丁富贾们怒喝道:“我等跟着王相公,转战千里,九死一生,难道保护的就是你等这些鼠辈吗?” “宵小长辈,寡廉鲜耻,今日必要给他们一些教训!” 王松冷声道:“相貌堂堂,人模人样,却是腌臜人等,辱我士卒。” 他忽然厉声说道:“士卒神圣,不可侵犯!难道这些浅显的道理,尔等都不懂吗光天化日之下,羞辱、杀伤士卒,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堂中的众人都是胆战心惊,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王铁枪,又会做出怎样出格的举动。 英俊士子冷哼了一声,什么时候,这些下等的军汉,何时成了神圣不可侵犯,简直是荒谬绝伦! 王松强词夺理,以后非要他好看。 徐虎等人一个个挺起胸膛,胸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也只有在王松这里,他们才可以感觉到自己像个人,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英俊士子还想上前驳斥,王松摆摆手,对徐虎道:“徐虎,刚才侮辱你的人,取下他们身上的银子,每人脸上打50巴掌,让他们马上滚蛋!” 曹驸马想要逃离这里,王松冰冷的目光扫过来,一股杀气扑面而来,驸马犹如坠入了冰窟一般,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再也挪不动半点脚步。 “噼啪”的嘴巴声响起,驸马府几个闹事的家丁被打的满脸鲜血,脸上由红变紫,惨不忍睹。那几个痞子和富商也是惨叫声连连,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和轻佻。 “打的好,就是要收拾一下这些狐假虎威的狗东西!” 围观的众人个个欢呼雀跃,有人大声喝彩了起来。 打完了这些人,把他们的银子都搜出来,放在桌上。董平冰冷的目光扫过这些人,一挥衣袖,厉声呵斥道:“还不快滚!” 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以及大堂中众人的哄笑,那些富商和痞子,丧家之犬一般地逃离了此处,那两个家丁则是捂着脸,躲在了自己主人的身后。 一切恢复平静,王松的目光转了过来,看向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驸马都尉。 “曹驸马,你是今天的罪魁祸首,你说依照军法,本官该如何处置于你!” 王松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徐虎递过来的长刀,缓缓地走上前去。 曹驸马后退几步,藏在了那名士子的身后,哆哆嗦嗦的问道:“王……相公,你到……底要怎样” 英俊士子在一旁冷笑道:“王相公,大名鼎鼎的同知院、两河宣抚使、神武军都统制王松,你到底意欲何为,难道要当众杀害本朝驸马吗” 他强作镇定,颤声道:“王相公,在下这个小小的御史中丞,还有这位驸马都尉、左卫将军曹晟,自然是不会放在你的眼里。今日你已出尽了风头,此事就算了吧。” “秦桧,如果你装神弄鬼,祸国殃民,本官的刀下绝不留情!” 王松拿刀的手举向空中,对面的秦桧尖叫一声,赶紧躲到了一旁。 王松又怎会不知,朝中打了几番交道下来,这位御史中丞秦桧,就是历史上的那位千古第一奸相。 身为宋臣,反为女真人上下奔走,胁制天下,岳飞狱死。必欲其君纳币称臣于敌而后快,致燕云不可复,两宫不可返。 尤其是绍兴和议,“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生生把华夏弄成了两个两半,可谓是千古第一大罪人。 一瞬间,王松都有些冲动,想把此贼立斩于刀下,但他还是稳定了情绪。 在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女真人已经撤去,东京城也是无虞,他就不信这种小人还能继续他的神奇,搅乱华夏! “驸马都尉,左卫将军曹晟,好大的架子!秦中丞,莫怪本官无情,辱我将士者,本官必辱之!曹驸马,请你滚出来,本官要让你知道,本官这杀贼的刀到底利是不利!” 王松变了脸色,震怒交加。 宋钦宗之母王皇后,生有一子一女,男的自然就是宋钦宗赵桓,女的就是荣德帝姬赵金奴,丈夫就是眼前这位驸马都尉、左卫将军曹晟了。 不过,王松一点也不担心。从他和宋钦宗赵桓的谈话中,天子对他的这位亲妹妹提都未提,更不用说这位驸马都尉了。 女真人围城时,这些皇亲国戚一个个龟缩在汴梁城的深宅内院中,于国于家无望,女真人撤去,马上出来花天酒地,兴风作浪。 若是今日矾楼的事情传了出去,只会令天子对这些蛀虫更加深恶痛绝。 听到王松的话,周围人都是勃然变色,曹晟也是脸色苍白,生怕王松震怒之下,真杀了自己。 这些人连如茹毛饮血,杀戮暴虐的女真人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事情他们干不出来 他拼命想躲在脸色苍白的秦桧身后,哆哆嗦嗦地说道:“王相公,请你看在官家和太上皇的份上,不要和在下一般见识!” “官家和太上皇的恩情,本官放在心里,却与你无关!” 王松厉声呵斥道:“你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安抚黎民百姓,还当街侮辱杀敌报国的军士,朝廷要你何用” “王相公,还请放过在下,有什么条件,你只管提出,在下愿意赔偿!” 王松沉思了一下,土鸡瓦犬,不过是些外强中干之徒。 “本官可以放过你,你说,今日之事如何了结!” 他本想好好杀一下这驸马都尉的威风,没想到这小子是个绣花枕头,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兴趣。 秦桧在曹晟耳边低语了几句,曹晟连连点头,上前作揖道:“王相公,在下愿意补偿银钱500贯,不,1000贯,作为补偿这些兄弟,不知相公以为如何” 1000贯! 堂中的观客都是一声惊呼。1000贯钱,可是普通百姓几年的收入了。 果然是家大业大的皇亲国戚,如此贫富悬殊,怪不得大宋会如此多灾多难。 王松点了点头,冷声道:“曹驸马,看在官家和太上皇的面子上,本官就不与你计较!速速准备银子,否则休怪本官翻脸!” 曹晟急忙喊过矾楼的掌柜,片刻功夫,20个大银锭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曹晟恭恭敬敬地说道:“王相公,纹银已经凑齐,还请相公高抬贵手,行个方便,在下感激不尽!” “徐虎,你们拿了银子,在外面等我。” 王松一挥手,徐虎一行人抬头挺胸离开,人群中都是喝彩之声。 “曹驸马,记得找一副好棺材,好好安葬一下你的这位狗腿子!” 曹晟脸色苍白,对旁边的家丁道:“找个席子卷了,扔到城外的乱坟岗去!” 王松正要离开,秦桧却走了出来,冷声说道:“王相公,好大的官威!” 刚才在众人面前惊慌失措,感觉丢脸的秦桧,眼看事情已经结束,这时候再也忍不住,想要讨回些面子。 “秦桧,我告诉你,如果你敢做伤天害理,误国误民的事情,本官一定会亲自砍下你的人头,拿去喂了狗吃!” 王松怒声喝道,吓得秦桧又退了回去。王松迈步向外走去,围观的百姓喝彩声不断。 秦桧铁青着脸离开,心中的恨意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息。 出了矾楼,徐虎等人在外等候。王松让他们把搜刮的银子分了,寄给家人 徐虎等人眼圈微红,抱拳离开。 张宪担忧道:“相公,今日之事,得罪了秦桧和驸马。若是传到官家那里,恐对相公不利!” 王松双手一摊,笑道:“大丈夫行走天下,快意恩仇,行的是正道,尊的是国法,谁敢说三道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章 汴梁春 大雨之后,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鸟儿在天空自由地飞翔,汴梁城中的树木花草都是郁郁葱葱,争奇斗艳,年轻的男女们都是出城踏青,享受自然的美景。 女真人退去,汴梁城中慢慢的热闹起来,随着漕运畅通,南来北往的商贾开始云集,汴梁城的商业也变的兴旺了许多。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对于王松来说,他既没有终日昏睡的时间,也没有春尽登山的闲情逸致,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横戈马上行,连续两三月的大战下来,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所受到的压力和挣扎都是到了极限。 女真人退兵而去,他上书赵桓,得到恩准,给部下放了几天大假,让军士们好好休沐几日,放松放松神经。 任是谁,也不可能天天在战场上厮杀,每天面对那些尸体、鲜血和杀戮,再强大的神经,也难免会心里扭曲。 出了皇城南门宣德门,一直向南,直到外城城门南熏门,就是御街。 御街北起高大壮观的宣德楼,经州桥,出朱雀门,直达外城南熏门,长达十余里。御街宽二百多步,两边是御廊,原来允许商贩买卖于其间,从政和年间禁止。御街两旁有砖石堆砌的御沟,里面种着荷花,青翠欲滴。御沟两侧种着桃李梨杏等果树,杂花相间,开满了各色鲜花,望之如绣。 王松不由得摇了摇头,暗道这赵佶当皇帝是真不行,搞园艺园林设计倒是颇有天赋。只是在这民不聊生的动荡季节,那么不合时宜。 牛通摇头晃脑,讥讽而道:“我鲁山县的老家也是漫山遍野的桃花梨花,只是都是自然而成。这些汴梁城的争奇斗艳、十里荷花,却不知要耗尽多少民脂民膏!” 董平大惊失色,一张圆脸吓的煞白,他看了看周围,低声道:“牛兄弟,小心隔墙有耳,给相公惹上麻烦!” 牛通看了看王松,见他面色平静,轻轻吐了一下舌头,却是安静了下来。 御街上每隔二三百步就设有一个军巡铺,铺中的防隅军士,白天维持御街上的交通秩序,疏导人流车流;夜间保卫官府商宅,防盗、防火及意外事故。 王松心想,这恐怕是历史上最早的巡警制度了。这效果不错,倒是可以考虑加以推广。 看到王松等人过来,所有的军士都是站的笔直,一个个精神抖擞,目不斜视。王松微微点头,招招手,以来回应这些军士们的礼敬。 汴梁城的救世主,大宋的盖世英雄,武力无双的“赛霸王”、“王铁枪”,大殿上七步成诗、吊打一众煌煌士大夫的绝世鬼才,东华门外各大酒楼、瓦舍中说书人口中的宠儿,万千军中男儿的偶像,谁人不敬重三分! 御街西侧便是开封府等重要衙门,而以东则是以大相国寺为中心的热闹地方。王松等人则是沿着御街一路南行,直奔传说中的汴桥而去。若是要一一去游历,汴梁城17厢134坊,那去的地方可就多了。 汴河由西水门横跨内城,东大街、西大街沿着汴河展开。车水马龙、商铺林立,即便是和几百年后相比,也是一点也不逊色。 “相公,这就是州桥了!” 御街被汴河斩断,一座石桥飞架南北。董平站在御街上,指着汴河上一座制作精美,古色古香的石桥,兴致勃勃地说道。 众人上了州桥,只见桥柱皆是青石为之,石梁石榫楯栏,近桥两岸皆石壁,雕镌海牙、水兽、飞云之状,镌刻精美、构造坚固。 王松站在桥上,桥下汴水奔流,桥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热闹。两岸的店铺酒楼鳞次栉比,人流如织,甚是热闹。 众人站在桥头看去,南边是朱雀门,北边是皇宫宣德楼,中间是天街。 汴河横跨汴梁城,共有13座桥,州桥最为壮观。每当月明之夜,两岸夹歌楼,明月光相射,晴空月正,登桥观月的汴梁百姓,纷至沓来,熙熙攘攘。人们俯瞰河面,银月波泛泛,皎月沉底。故被誉为“州桥明月”,也是汴梁八景之一。 春光明媚,微风拂面,信步由缰,漫步在这近千年的长街,熙熙攘攘,热热闹闹,人来人往,欢声笑语,王松竟然有一种深深地迷茫。 这真的是自己记忆中那个风华妖娆、爱恨交加的时空吗?自己真的属于这个时代吗? 精美绝伦的饮食、华贵富丽的绫罗、如诗如画的酒楼瓦舍、宽袍方巾的士大夫、巧笑倩兮、温柔多情的云鬓少女、风姿绰约的青楼名妓…… 王松忽然想起了河东那些荒芜的田地中横七竖八的百姓尸体,那漳河岸边低矮的窝棚,光着身子、乌漆脏黑的孩童,还有那一块炊饼就能换去初夜的难民女子,他自得悠然的心猛然沉重了起来。 众人一路东行,为的就是出城看一看后世清明上河图上展示的那座桥,也就是位于汴京城东城外的一座木桥,也位于汴河之上,繁华无比,唤做虹桥。 虹桥巨大无比,结构精巧,形状也是优美,看来宛如飞虹,故名虹桥。 只不过女真人南下,包围汴梁城,敲诈勒索、连哄带骗没有达到原来的目的,退兵时一把火,把虹桥这座精美的木桥烧成了灰烬,就连两岸的绿柳也是遭殃甚多,以发泄心中的愤怒和奸计未遂。 汴河是北宋朝廷重要的漕运交通枢纽,商业交通要道,人口稠密,商船云集,为汴京城第一热闹繁忙场所。 《宋史河渠志》记载:“汴河横亘中国,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悉有此路而进。” 东水门是汴河出汴梁城的一道水门,再向城外七里就是原来的虹桥。河里船只往来,首尾相接,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紧张地卸货。虹桥周围是码头区,繁忙无比。 “相公,你要看的虹桥,已经被番子给烧毁了,现在的那座,是仓促之间修起来的,恐怕你要失望了。” 董平曾经来过东京城,自然充当起了众人的向导。 “无妨,咱们也就是看看这里的民生百态,体验一下东京城的民风民俗。” 王松丝毫没有失望,他本来就是出来散心,信马由缰而已。 虹桥虽然已毁,但短短一个多月,一座简易的新桥又建了起来。桥头依然是遍布各种商摊、饮食摊和杂货摊,商贩们正在兜售货物,招徕生意,桥头司的官员则是来回巡逻,收取税钱。 虹桥所在的位置是汴河两岸的咽喉要道,桥面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由于过往行人多人气旺盛,商贩不失时机的占道经营,有的摆地摊卖杂物,有的卖面食、肉食,看来女真人退去,民众的自我求生能力也是达到了高峰。 官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女真人围城三月有余,百姓生活困苦不堪,如今世事艰难,民生凋敝,大家伙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汴河上漕运繁忙,纤夫们正在弓背弯腰,半裸着上身,艰难地拉着纤绳,喊着号子前进。船夫们吃力地把着舵、撑着蒿,一艘艘满载货物的船只划波向前,汴河上舳舻相衔,一片繁忙景象。 太平时,百姓即便生活拮据,日子艰难,总有口饭吃。但番子南下,运河阻塞,烧杀抢掠,百姓生活无以为继,只能是道死于野、生灵涂炭了。 众人站在汴河北岸,进了一家靠官道的茶摊,要了茶,喝了起来。 汴河两岸,风烟俱净,远山如黛,杨柳青青,碧波荡漾,众人远眺,忽见远远地沿着汴河北岸,尘烟飞扬,一群人马飞奔了过来。 官道上人来人往,行人甚多,这一队人马飞奔过来,行人顿时惊慌失措,纷纷躲让,官道上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这一队人马飞奔过来,竟不减速,遇到躲闪不及的百姓,这些人就是马鞭挥出,下手毫不留情。 茶摊上的众人都是义愤填膺,牛通狠狠吐了一口唾液,忿忿道:“这是那里的厮鸟,竟然如此嚣张跋扈,完全不顾百姓死活?” “还能是谁!” 小二不屑地说道:“除了皇亲贵戚,就是大头巾们。咱们百姓,可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走的近了,马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众人这才看清,马上的男女约有一二十人,个个貂领华衣,女靓男俊,高马银鞍,富贵难掩。 马队旁边,三四只张牙露齿的黄犬吐出舌头,凶神恶煞,众人肩上还有几人苍鹰,狰狞威猛。男女绣着金线的飞鱼袋里装着细弓,精巧的箭壶里装满翠羽箭。人人腰挂金刀银剑,富贵雍容,盛气凌人。 这些人周围,还有许多铁甲贯身,持枪执弓的卫士,人人白大长俊,只是有些花拳绣腿之嫌。 领头一人皮肤白皙,剑眉星目,风流倜傥,年纪二十出头,贵气逼人。只是在王松看来,轻浮有余,稳重不足。 另一女子花容月貌,一身武士男装,明艳照人,正是和王松在艮岳有过一面之缘的茂德帝姬赵福金。 “这是皇帝的三弟,郓王赵楷,执掌皇城司。他身旁的是太上皇的宠女赵福金和赵福金的夫婿驸马蔡鞗,还有肃王赵枢,耿南仲的公子耿延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章 汴梁误 “好一群俊男靓女,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真是让人羡慕!” 牛通阴阳怪气,摇头说道:“一边是衣衫褴褛、汗流浃背、衣食没有着落,一边是锦帽貂裘、香汗淋漓、玉盘珍馐难下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老太爷啊,你如何这么不公啊!” 董平冷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这些碍眼之物。 王松也是暗暗摇头,金人刚退去,百姓还没有从家破人亡、骨肉分离的创伤中恢复,这些贵族们已经是踏春游猎,花天酒地了。 可怜了这些汴河上引劲张望、面露艳羡之色的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犹然是在议论纷纷,。 “相公,咱们回去吧,看着这些玩意心里慌!” 张横看着对面河边停下来歇息的亲王公主们,眉宇间全是怒色。 王松看了看周围,点点头,牛通扔了一贯钱,众人离开了茶摊,向南城方向而去。 赵福金饮了一杯热酒,不经意地扫向汴河南岸,看到王松的背影,不由得一怔,这不是那个武夫吗? “娘子,怎么了,难道有熟人” 赵福金的驸马蔡鞗,好奇地问着自己的良知。 “是王松那厮,想不到他还忙里偷闲,带了一群粗汉,到城外逍遥。” 听到赵福金的话,旁边那个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抬起头来,看到对面岸边的王松一行人,眼神变得狠厉。 “这就是王松,本王还以为他是三头六臂,只不过头长的大而已。” 赵楷的话,引起周围人的一阵哄笑,赵福金笑道:“三哥你虽是当朝状元,可是和这王松比起来,七步成诗,恐怕还是不如吧。” 赵楷红了半边脸,却是忽然一笑。 “我的茂德帝姬,听说这王松可是不止一次驳过你的面子,你也不是拿他毫无办法吗?” 赵福金马上变了颜色,狠声道:“总有一天,我要让王松知道我的厉害!” 蔡鞗摇头道:“也不知道这王松有什么好,媛媛竟然对他念念不忘,听说王松能成为同知院,媛媛也是帮了大忙!” 耿延禧摇头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官家对王松是宠爱有加,说王松是他的福星。你们没看到吗,朝中多少弹劾王松的官员,不是被贬斥,便是被下狱,御史台的那些言官,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 耿延禧是耿南仲的儿子,他说的话来自他的父亲,自然是更加真实。 想到王松炙手可热,嚣张跋扈,众人都是摇头叹息,游玩的兴致也减了几分。 “各位兄弟,汴梁城的战事已了,本官恐怕会带兵出征。你们是愿意和我一起出征,还是愿意留在汴梁城中” 众人进了城,王松站在宣化门城墙上,心静如水,面色平和,对旁边的一众将领们说道。 他若有所思的沉吟道:“你们不要忘了,本官还有一个两河宣抚使的官职。若是本官所料不错,恐怕咱们兄弟里面,很多人就要跟我出京了!” 牛通惊道:“大官人,你是说咱们要离开东京,奔赴河北或者河东” 王松点头道:“忠义军大多人会留下守卫京师,少数人会跟我一起前往河东,河北。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大伙好好玩几天,恐怕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要踏上征程了!” 这昔日两军厮杀的城墙,刀砍斧凿、烟熏火燎的痕迹还在。血污犹存,只是达官贵人们早已经忘记了战争的痛楚。 张横摇摇头道:“相公,小人还是和你出征杀敌的好。若是呆在这汴梁城中,整日和那些阴酸的地方官吏为伍,我恐怕自己真是会疯掉!” 董平笑道:“张大哥,如今家中老小都在汴梁城中,你可是放心了!就你这孤僻的性子,也就相公和兄弟们能容得下!那些文官,一个个心思九曲十八弯,你待不惯的!” 张宪凑热闹道:“张大哥若是不出征,喝酒都少了很多乐趣,一定不能少了他。有他在,弟兄们才会循规蹈矩,不会乱了军规。” 牛通面无表情地回道:“张宪兄弟,当着相公的面,你这话里话外,把张横大哥和我们都得罪了,看你以后如何治兵” 王松哈哈大笑,众人也是直拿张宪开玩笑。不过张宪虽然军中严谨,私下里却还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尤其是还有王松这个上官在时,更是放松,露出本性。 “相公,如何官家没有下旨,让你留在京城啊?” 董平不解地问道。 “我虽是同知院,可朝中那些士大夫们,谁会允许一个武人留在朝中!” 王松摇摇头道:“本朝以文治武,我一介武臣,立于煌煌士大夫之列,就如美女之中猛然插入一粗汉,不觉得突兀吗!” 张横黑脸上露出一丝喜意:“咱们兄弟,还是跟着相公,战场厮杀的好。若是整天和那些大头巾、皇亲国戚呆在一起,闷都要闷死!”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东京城?” 董平摇摇头道,显然在东京城颇为憋屈。 众人都是大笑,刚才的不快,一时淡了下去。 众人城外转了一圈,腹中有些饥饿,就往城内而去,行至相国寺桥附近,准备找一处酒楼,告慰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相公,想不想尝尝” 不知何时,牛通手上已经拿了一大包包子。 王松拿过来一个包子,只见皮薄如纸,色若珍珠,煞是可爱。 王松拿起包子,塞进嘴里,只觉热气润喉,鲜香可口,后味悠长。 王松连连点头,大声道:“牛通,你小子不错,是个吃货,赶紧再整些来!” 牛通大是兴奋,嘴里道:“难得相公喜欢,小人这就去再买!” 他说完,也不顾王松叫他,一头扎进了旁边的一家“玉楼包子”的脚店。 王松和众人一起过去,进了脚店,找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要了清茶。 很快包子上来,众人风卷残云,吃得大快朵颐,牛通更是打起了饱嗝。 “你小子也不留点肚子,等一会到了酒楼,看你小子如何办” 众人出了脚店,王松不由得笑道。 牛通马上哭丧起了脸,皱眉道:“相公,那咱们再转转,等小人饿了再吃!”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放慢脚步,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众人一路前行,忽见前面一处用布幔遮挡的瓦舍前,人山人海,不知有什么趣事发生。 众人来到瓦舍前,王松见牛通掂起脚跟,探头往里张望,不禁觉得好笑,便让张宪付了银子,买了几个上位,几人走了进去。 小厮送上来茶水、瓜果,张宪给了“小费”,小厮才欢天喜地的退下。 看看人差不多了,一声铜锣响起来,一个男子上来,简单介绍了一下,众人才知道,这是“露台争交”,就是摔跤表演赛,在宋朝叫“角抵”,奖品也很简单,就是什么彩缎、米粮、酒之类。 男子下去,表演赛开始,最先上台的是一对年轻的女子,牛通几人个个面红耳赤,其他观看的东京城居民却是波澜不惊,显然司空见惯。 难怪牛通和张宪脸红,这两个女子一红一绿,下身短裤,露出一双雪白的美腿。上身着一件短袖,就似后世的背心,胸前蓬勃发达,露出大块雪白的肌肤。 王松暗暗心惊。这两个女子的打扮,和后世拳击赛场上的举牌女郎相似,甚至更为暴露。 两女子你来我往,动作娴熟,显然是久经训练。斗到酣处,红衣女子抓起绿衣女子的肩膀,要把她摔倒在地。 谁知红衣女子用力过猛,只听“格呲”一声,绿衣女子的短袖被扯出了一条大长口子,露出了胸前的一大片雪白和浑圆的山丘。 台下顿时一片寂静,很快起了鼓噪声,牛通、张宪等人更是看的目瞪口呆。 过了片刻,观众发出了震天的喝彩声,嘻笑声、呼哨声更是此起彼伏。 绿衣女子面红耳赤,双手护胸,匆匆跑下了台,在众人的呵闹声中,遁入了后台,再也没有出来。 王松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这样拙劣的噱头、营销策略,想不到900年前就有了。 紧接着,上来两个男子进行表演。看了一会,董平等人便觉索然无味,众人放下一块碎银,在表演者的千谢万谢中,离开了瓦舍。 看牛通和张宪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王松笑着在二人头上各敲了一下,大声道:“这都是套路,不然谁来观看,你还当真呢!” 二人都是人精,王松一番醍醐灌顶,二人恍然大悟,很快又开始唧唧歪歪起其他事来。 众人出了小甜水巷,来到南门大街,这里人来人往,店铺林立,酒幡招展;奇珍百货,应有尽有,众人也都是走走停停,各自找看自己中意的物品。 不经意间,王松在一处货摊前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开始翻看起上面的物件来。 摊贩是个书生打扮的中年汉子,看样子四旬出头。看到王松关注自己的货物,中年汉子却是低下了头,并不主动上前介绍自己的售物和搭讪。 董平圆眼一睁,不满地道:“你这厮,怎地客人上门,反倒不招你待见,你是买东西,还是充大爷啊” 中年汉子头也不抬,冷冷道:“尊驾爱买不买,爱就请付银两,不买就请离开,恕不远送!” 王松不由得一笑,这汉子年纪不轻,尤自有几分个性,殊是不易。王松开口道:“这位兄弟,你这摊上的水晶所售几何,还有没有存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章 偶遇 原来这汉子的摊位上,是一堆天然水晶,成色极好,却勾起了王松的另一番念头。 因行军打仗之时,视线受困而耽搁作战良机,王松一直想弄一些望远镜出来,分配给下面的军官,以便于战场上更好的观察敌情,排兵布阵,也减少伤亡。 宋时,望远镜还没有出现,那是明末时西方才出现的产物,一般叫千里镜。而千里镜的制作,则是需要上等的天然水晶,想不到却在这地摊上发现。 年轻汉子看王松气度不凡,言辞又甚是客气,觉得自己也不宜于过分刁难客人,因此撇撇嘴道:“这位大官人,在下家道中落,不得已而为之。尊客若是瞧得上,随便给些散碎银两,在下便是感激不尽了!” 王松一怔,看了看汉子身旁的长剑,此人可能家道中落,倒是有些风骨,他从怀里拿出一些银两来,递给汉子,并问道:“尊驾,你这里还有这种水晶吗?在下想一并购买。” 他今日出门,因为有所想,所以带了许多银子出来,没想到发现了这些有用之物。 汉子接过银子,见有四五十两,知道对方是个实诚人,便也不再怠慢,站起身道:“大官人,在下家里确是还有一些水晶,都是祖传之物。足下给的银两不少,其余的就当在下奉送好了!” 汉子把水晶包好,递给王松,拿起长剑,说了一个“请”字,就在前引路,王松等人尾随而去。 汉子穿街走巷,遇到熟人,纷纷打招呼过来,显然人缘颇佳。 走到一处巷子口,一个五旬左右的妇人急急忙忙的转了出来,看到汉子,脸上一喜,随即大声道:“王伦,你还在这里作甚!你欠了潘楼的酒债,如今潘楼的人正在你家搬砸东西,你浑家正在和他们纠缠,你快看如何办吧!” 汉子一惊,顾不得向王松等人招呼,快速向前而去。王松等人无奈,只得跟在后面。 老妇人说完,见那汉子已经走远,就要紧跟着离开,却被王松等人给拦了下来。 老妇人一愣,见几人气度不凡,忙行礼道:“几位官人,可是有话要说” 董平晃着大圆脸,上前道:“老婆婆,刚才那汉子为何匆匆离去,是否家里有了什么变故不成?” 妇人看着众人,狐疑不定,嘴里喃喃道:“各位官人不是和王大官人一起回来吗,如何他的事情你们却不知情难道说你们也是他的债主” 董平大声道:“相公让你回话,你就回话,啰里啰嗦作甚!” 牛通赶紧上前道:“老婆婆休要惊慌,我等刚才买了这位王大官人的水晶物件,还没有付钱给他,所以有此一问,好把银子给他。” “哦!” 老妇人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开口道:“王大官人就住在前面,老身带各位前去。王大官人祖上就是开封府人氏。王大官人单名一个伦字,为人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就是喜欢抱打不平,惹的祸事多了些,人却是个大好人!” 白衣秀士王伦,难道是水浒上被林冲火并的那个? 王松摇了摇头,一个在水泊梁山,一个在东京城中,一个是杜撰,另一个乃是活生生的人,二者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王松猛然想起历史上的一个名人,这王伦,该不会是他吧? 王伦,自正道,南北宋交际有名的外交家。最后一次出使金国,为其羁押杀害。 若是此人,倒是可以结个善缘。 老妇人在前,王松等人在后,向着前方的王伦家而去。 “老婆婆,这位王大官人看起来家境贫寒,否则也不会变卖祖上传下来的物件,你说是不是啊?” 牛通脸上笑呵呵,继续问道。 老妇人点头应诺道:“你这小官人说的不错,王大官人喜欢饮酒,又好游历,手里自然拮据。不过,王大官人的祖上王旦公可是大官,当过朝廷的宰相,只是如今家道中落而已,但你可不能小瞧了他。” 老妇人啰嗦完,站住脚步,指着前面的巷子道:“各位官人,前面就是王大官人的宅院,老身……就不前去了。” 王松暗暗点头,看来真是这位仁兄了。 由于自己的出现,靖康之耻未能发生,这位家道中落的名门子弟,也就没有机会施展纵横之术,成为宋高宗赵构的重臣了。 众人一起立住,向前看去,只见巷口站着几个闲汉,正在不怀好意的看过来。巷子面一座宅院前,人山人海,被围了个结结实实。看样子,全是看戏吃瓜的东京城百姓。 几人对望一眼,心道怪不得老妇人不敢过来,原来是有这些牛鬼蛇神。 前面院子里,不断传来争吵声和打斗声。牛通上前,就要进入巷子,两个身高体重的闲汉一左一右,堵住了去向,手着推推搡搡,一人嘴里骂道:“你这厮没长眼睛吗,赶紧滚开,省得大爷动手!” 不知死活! 牛通冷哼一声,直接上前,拽住了二人臂膀,把二人向后甩了出去。 也幸亏他收力,否则以他的力气,这二人非筋骨断裂,皮开肉绽不可。 两个闲汉身不由己被甩飞了出去,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再也爬不起来,二人灰头土脸,躺在那里,只是蠕动呻吟。 牛通、张宪在前引路,众人进了巷子,来到人群后面。 “番子来了,番子进城了!” 牛通猛然喊了起来。 张宪反应极快,立刻转变了声音,假意哭喊道:“番贼,不要杀我,不要……,啊!” 原来还凝神关注院里热闹的吃瓜百姓纷纷逃窜,他们甚至都不敢看一眼,分辨真假,就逃了个干干净净。鞋子、帽子,甚至是菜、米、瓜子等物撒落的到处都是,紧接着,“啼里邦啷”的关门声不断响起,瞬间又恢复了寂静。 众人相对一笑,转眼间,王伦家的门口已经是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地狼藉,王松摇摇头,走了进去。 看到王松等人进来,院里几个手持利刃、气势汹汹的闲汉都是一愣,一个矮壮汉子拿着长刀做戒备状态,狐疑地问道:“你等乃是何人,果真是番子” 王松看去,院子一角,王伦嘴角淌血,给两个闲汉扭住手臂,站在一旁,他的那把宝剑也被另外一个闲汉拿着。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容颜憔悴,衣衫破旧,正在一旁掩面哭泣,应该是王伦的浑家。女子哭哭凄凄,却不敢上前靠近王伦,显然是忌惮这些汉子的凶恶。 王松淡淡看了一眼说话的闲汉,并没有回话。牛通上前大声道:“你这厮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登堂入室行凶,殴打主人,真是岂有此理!” 王伦给拧着手臂,犹自倔强地大声喊道:“这位客人,这并不干你的事情,你赶紧离开,休要惹祸上身!” “大哥,就是这小子伤了我和张虎,你一定要为我们兄弟报仇!” 刚才被牛通甩伤的两个闲汉,一前一后,呲牙咧嘴,进了院里。 “哦!” 矮壮汉子眼中凶光毕露,问道:“你们乃是何人,到此地作甚” 王伦挣扎着急道:“插翅虎,这几位是买我物件的客人,你休要打什么主意!几位,你们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 “想走,先吃我一刀再说!” 矮壮汉子腾起身子,一刀劈了下来。 众人出来,都没有带长兵器,只有随身携带的短刀。见汉子来势凶猛,牛通抽出短刀,上前一步,隔开了汉子的长刀。 金戈之声响起,二人战在一起。矮壮汉子颇有些手段,仗着刀长,居然和牛通战了个旗鼓相当。 王松在旁边看着,自己居然连一个市井无赖都拿不下,牛通脸涨的通红,短刀霍霍,连番猛刺,迅疾无比。 牛通舍命攻击,汉子一时手忙脚乱,一个不慎,牛通踢飞了汉子的长刀,顺势一刀,划伤了汉子的右臂。 鲜血淋漓,汉子吃痛,向后跳开,左右上前,长刀在前,护住了汉子。 汉子忍着痛,手指放在嘴边,打了个响哨,开口道:“直娘贼有些手段,今日之事,有你没我,你们就别想走了!” 牛通和张宪几人怕有暗箭伤人的事情,纷纷站在王松周围,把他护在中间,并没有离开。 几个汉子找来布条,把的矮壮汉子的胳膊缠好,扶着他在屋檐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几个闲汉从屋里向外搬着东西,花瓶字画,书籍扔的到处都是。 牛通等人怒火攻心,汉子们出出进进,不时向矮壮汉子低声说上几句,完全不把王松等人放在眼里,看来是有恃无恐。 王伦在一旁摇头叹息,看样子,这恐怕又是朝中有人,不然也不会如此嚣张。 矮壮汉子抬头,轻蔑道:“王正道,你这厮真是个穷酸,家里值钱的物件是一样没有。快说,你的好物件都到那里去了” 王伦摇摇头,低声道:“家道中落,那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想拿什么你就拿吧。” “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当真是无用!” 矮壮汉子说话间,门外响起了嘈杂声和脚步声,紧接着,无数手持刀枪的闲汉从门外跑了进来,很快把院中挤的满满当当,水泄不通,少说也有四五十之数。也幸亏这王伦的祖院够大,否则还真容不下这么多人来。 这些人进来,手持利刃上前,把王松等人团团围住,仿佛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大开杀戒。 王松微微皱了皱眉头,看来这汴梁城的水,不但深,而且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章 城狐社鼠 闲汉们个个膘肥体壮,身材高大,许多人只穿一件单衣,露出满身的纹身,有些人身上到处都是刀痕伤疤,显然是长期和人喋血街头的恶人。 一个壮硕的三旬汉子走出人群,插翅虎赶紧站起身来,上前道:“二哥,你也来了!” 三旬汉子身高体宽,超出常人一大截,插翅虎站在他面前,就如小孩一般。他一双三角眼在插翅虎胳膊上瞄了一下,问道:“三弟,你如何都挂彩了,看来对方手底下不弱。” 三旬汉子走到王伦身边,“啪啪”两巴掌,王伦的左脸高高隆起,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王伦羞愤异常,大声道:“黄山虎,你休要欺人太甚!我只不过欠你银两,你为何百般羞辱于我!此仇不报,我王伦誓不为人!” “王正道,你欠我上千贯不还,难道我还怕你吗!” 叫黄山虎的壮汉冷冷道:“想报仇是吧,今日我就先断了你这厮的手脚,让你到汴河上当乞丐去。” 王伦浑家双目流泪,悲声道:“黄山虎,你设计害我家相公喝酒,醉后赌钱,以至于欠下纹银千两。你狼心狗肺,禽兽不如呀!” 王伦大声喊道:“黄山虎,也罢,我就把我这祖屋给了你。你先放了这些客人走,我马上写约书,咱们就到官府办理房契交割文书。” 王伦浑家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倒在地上,流泪哭泣。顷刻之间,一无所有,还不知这以后该如何营生。 “王正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黄山虎拍拍王伦的脸,点头道:“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汴河一带,谁敢不卖我们兄弟的面子!要不是有人替你说话,我他娘早就弄死你了!” 士大夫发迹垄亩,贵为公卿,父祖旧庐不可居,而更新其宅者,自村疃而迁于邑,自邑而迁于郡。汴梁城内城之中,双阙之下,尺地寸土,与金同价,非熏戚世家,居无隙地。 北宋前期,汴京城一套豪宅少说也要上万两,一户普通住房,也要上千贯;而到了北宋末,京师豪宅的价格更是涨至数十万贯。 即便是经历了女真人围城,但女真人退去,汴京城的房产依然是寸土寸金,像王伦这套汴河沿岸的内城之地,自然是寸土寸金了。 京师居不易,大宋朝廷没有为所有京官提供官邸,所以宋朝官员都买不起京师的房子,当了“租房一族”。 北宋时期的名臣欧阳修,官至“知谏院兼判登闻鼓院”,相当于上议院议长兼国家法院院长,还是只能在开封租房子住。 当过御史中丞的苏辙,也是如此。宋真宗时的枢密副使杨砺,租住在陋巷,去世时,宋真宗前往祭拜,巷子狭窄,连马车都进不了,宋真宗“步至其第,嗟悯久之”。 王松现在居住的官邸,还是宋神宗时,朝廷拨款在皇城右掖门之前修建。这批官邸,只有副国级以上的宰相、参知政事、枢密使等官员才有资格入住。 而部长及以下的官员,像牛皋、张宪等人,都是和家人一起,还是“僦舍而居”,当的是租客,租的是“店宅务”,也就是大宋朝廷的廉租房,每月要付约500文钱的租金,虽然他们的薪俸足够。 宋朝具有比较完备的廉租房制度,即政府长期性、规模化向城市的中下层居民提供廉价的“店宅务”-公租房。宋朝的京城及各州县均设有店宅务,负责政府公屋的租赁、管理与维修。 像牛皋、张宪这些忠义军的将领,住的自然是这种物美价廉的公租房了。 这“黄山虎”轻轻松松,搞坑蒙拐骗就把王伦一套价值万贯、内城繁华地段的宅子弄到个人名下,实在是阴险之极、胆大至极。 而王伦为了让王松等人离开,委曲求全,甘愿割让祖屋,也算得上坦荡君子了。 王松也是愕然,这“黄山虎”究竟有什么来头,如此胆大妄为,若没有官府中人做后盾,说什么他也不信。 黄山虎抬起头来,看了看王松等人,大声道:“各位,你们打算如何了结此事” 牛通大声道:“你又待如何我等只是路过,难道还要付你的上门钱不成” 王松不由得心里喝了声彩,这牛通金句频出,若是在后世,一定是微博达人,粉丝无数。 黄山虎脸色一沉,接过旁边闲汉们递过来的长刀,就要上前。 想他汴京城有名的混混,平日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兄弟多、银子多、朋友多,杀的人也多,谁人不卖他几分面子。想不到今日几个外来的陌生人,不但伤了插翅虎,还扫了他的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插翅虎知道牛通的厉害,怕黄山虎势单力薄,忙对左右招呼道:“都他娘的看个鸟,给我上,宰了这些直娘贼的,回头少不了赏钱!” 众闲汉一拥而上,直奔王松等人。 若是有兵器在手,不要说眼前这些家伙,就是番子的铁骑,牛通等人也不放在心上。 只是现在大家长于阵战,短于贴身缠斗。而且出门游玩,未带制式武器,都是短刀,又未披甲,功夫上便大大的打了折扣,和这些擅长近身搏斗的痞子们互相缠斗在了一起。 王松不经意向周围看去,却发现一些公人打扮的汉子站在王伦门外,但却并不进来。 果然是官匪勾结,先由闲汉们出面,恐吓欺诈,再由公人们收尾,恩威并施,既正大光明,又无懈可击。 想不到女真人刚刚撤去,汴梁城中的治安情况已经是如此腐败不堪。 王松看去,牛通等人在对方的轮番攻击之下,已经是险象环生。王松不得已,拔出刀来,加入了战团。 他这一加入,形势立刻为之一变。王松在人群中上下游走,所到之处,刀光霍霍,闲汉们纷纷中刀,一个个惨叫着跌出战圈,地上到处都是斑驳的鲜血。 黄山虎见势不妙,提着长刀,直奔王松而去。 二人你来我往,迅捷无比,门外公人看的眼花缭乱,一时忘了劝阻。 “啊!”的一声,黄山虎大叫了一声,退后一步,肩上已经多了一个窟窿,长刀再也提不住,“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公人们大惊失色,纷纷飞步奔进门来,为首的公人大声喊道:“直娘贼的,全都给老子住手!” 王松收回短刀,巍然不动。牛通一拳砸翻了插翅虎,和其余的人一起过来,站在了王松周围。 几个闲汉手忙脚乱的给黄山虎包扎,几人上前扶起了插翅虎,受伤的闲汉纷纷嚎啕大哭了起来,嘴里纷纷喊道:“官爷,强人作恶,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看到公人们进来,王伦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低下了头,闭起了嘴巴,看样子似曾相识。 王松心里怒极,这些公人,恶毒不说,肯定和这些闲汉有瓜葛。 领头的公人三十出头,黝黑干瘦,长相阴鸷。他先关切地看了看黄山虎的伤势,见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公人阴狠的眼光扫过王松等人,大声道:“愣着干什么,全部都给我抓回去!” 牛通大声道:“你这厮如何黑白不分!明明是这些闲汉私闯民宅、为非作歹,你不抓恶人,却要把我等这些过路的客人抓走,看来你比恶人还恶呀!” 公人脸色铁青,阴鸷的目光如炬,他点点头道:“你这厮牙尖嘴利,看起来倒像是女真人的细作。先把你抓回去,拷问一番,看你还逞不逞强!” 牛通刚要上前,公人后退一步,大声喊道:“你要杀官谋反吗?你看看墙上,看是你快,还是我的弩箭快” 众人向墙上看去,只见上面站满了身穿公服的衙门中人,个个张弓搭弩,虎视眈眈,对准了王松等人。 王伦这时又不安静了,他大声道:“李国虎,这些都是买我物件的客人,和你们没有关系,也不是什么女真细作,你赶紧放他们走!” 李国虎变了颜色,指着王伦道:“王正道,你几次伤人,纵横京洛,要不是我叔父交待不要为难于你,你早已经身陷囹圄,或被流放也未可知。你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就不要替古人分忧了!” 王伦却是不惧,大声道:“我伤的都是欺压良善的无耻之徒,不需要你父子的假惺惺!我的宅子给了你们,你放了这些客人走,不要再生祸端!” 李国虎冷笑道:“愚顽透顶,不知死活,你以为你能做得了主吗?” 他把手中的铁链扔在地上,对着王松等人道:“各位,自己拷上吧,别让大爷我亲自我动手!” 牛通等人怒气勃发,想要上前拼命,却被王松拦了下来。 公人们锁好了王松等人,把众人身上的银子全部放在一堆。李国虎上来,点点头道:“想不到这几个家伙倒是富裕!” 他走到几人跟前,就是一巴掌,打在牛通脸上,嘴里恶狠狠骂道:“所有人里面,就你这厮最嚣张!等下到了大牢里,看老子如何收拾你!” 插翅虎拔出刀来,要过来结果了牛通,李国虎拦阻道:“三弟,稍安勿躁,等会让这小子好好的尝尝牢里的滋味!” 牛通点点头道:“好小子!这一巴掌,老子是记住了,到时候别怪老子下手狠!” 李国虎嘿嘿冷笑道:“就怕你小子没有到时候。统统带走,押回大牢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章 大牢 开封府大牢大院,深夜中寂静如死地,正方形的大院之中,墙上的火把忽明忽暗,照着晦暗不明的地面,幽若冥罗阴殿。 大院内,持枪执刀的公人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更有来回巡逻的流动哨不定时出没,戒备之森严,恐怕是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牢房内,王松向外打量着牢房外面虎视眈眈的架势,也不由得摇头苦笑。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堂堂的枢密院相公,只是因为一趟逛街扫货,就被关进了牢房之中。这要是被好事的吃瓜群众知道,还不被笑掉大牙。 牢房外面这些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的狱卒,在他看来,全都是花架子,自己手下几名长枪手,就可以轻易解决这院中的所有牛鬼蛇神。 突然,院中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跟着几名狱卒走了进来,他们在院中停下,王松看的清楚,为首的狱卒正是白日的那个李国虎。 李国虎招了招手,院中执守的一个狱卒过来,李国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又塞了一些东西在狱卒的怀中。狱卒点点头,挥了挥手,院中的狱卒前脚接后脚,纷纷离开了院子。 李国虎说了几句,他带来的几个狱卒分开,站在了院中。李国虎向牢房这边看了看,扬长而去。 王松看的清楚,怒火攻心。这开封府的大牢,如今也成了藏污纳垢之地。看来,今夜必有事情发生。 “求求你们,快来人呀,快放我出去吧,我什么都答应你们!”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总有一天,老天爷会收了你们的!” 犯人的哭喊声、怒骂声在空荡荡的大牢里不断响起,却唤不来狱卒们的任何反应。 “你们就省省吧!” 靠在一处牢房墙角的汉子懒洋洋地说道:“进来的,不倾家荡产,也得脱层皮!还是省省力气,找人送钱进来吧!” 大宋开封府掌管汴梁城及属县的治安司法狱讼事务,同时还受理各级官员的案件。因而开封府设有五所牢狱,以关押犯人和证人等。其中一所设在开封府衙署内西南角,由司录司直接管理,俗称”府司西狱”,就是王松等人被关押的地方。 这“西狱”只是临时关押犯罪嫌疑人人和证人、以便提审的地方,相当于后世的拘留所,嫌犯在这里关押的最长期限也不能超过40天。 只是如今国事衰败、吏治松弛,许多的规法就成了摆设。 突然,隔壁牢房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开始争吵起来。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从牢!” 牛通大喝一声,扑了上去。众牢犯也是叫喊着一拥而上。汉子无奈,跟着加入了战团。 王松睁开眼来,同牢房的几个犯人赶紧低下头去。王松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扫过,又移了开来。 想要对自己动手,今夜他就要给这些魑魅魍魉们,一点点教训。 王松被关押在牛通隔壁牢房。起先听到厮打声,见牛通遇险,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待见安然无恙,这才安静下来。 隔壁牢房中,双方你来我往,很快就分出来了胜负,牢犯们纷纷被打翻在地,倒地呻吟。 牛通上前一步,踏住了牢犯头领的胸膛,提着短刀道:“我牛通跟着相公,宣化门外,千军万马之中,杀的番子丢盔弃甲,却差点死在你这腌臜玩意的手上!你说,我该如何报答你呢!” “噗”的一下,短刀刺入了牢犯的大腿,他凄厉地大叫起来。 牛通轻轻一搅尖刀,牢犯痛苦嚎叫,难受之极。 “直娘贼,快说,是谁让你们这些蠢货对付我的” 牛通又是一刀,刺入了牢犯的另一条大腿。牛通还没有搅动,牢犯已经大喊了起来:“是李国虎!” 牢犯的叫声凄厉高亢,牢房中的其他犯人,包括王松,都是听的清清楚楚。 杨姓汉子摇摇头道:“果然是李国虎这厮!直娘贼的,真把开封府当成自己家开的了!” 犯人们有人大声道:“还有什么他不敢干的!这厮趁着番子围城,强取豪夺,明抢暗杀,夺了汴河两岸十几处的宅子,无恶不作。在下就是被李国虎、黄山虎这些厮陷害,倾家荡产才留得一条贱命。可惜,祖上留下来的铺子却没了!” 有人说话,犯人们胆也大了起来,另一个犯人愤愤道:“我那酒楼往日里生意红火,谁知被黄山虎瞧上了,三番五次的上门闹事。我去衙门报案,公人们理都不理。有一日,李国虎带人封了酒楼,说我私通番子。我贾某人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番子长什么样,怎么可能是女真细作!” 旁边有人冷笑道:“番子谁没见过,不过是不是细作,就不知道了!你贾善人财大气粗,仗着背后有王府尹,非要和潘楼、和李国虎斗,人家潘楼、李国虎背后是郓王,你的王府尹倒了台,你自然斗不过人家,就认命吧!” 王府尹就是开封府府尹王时雍,因为女真人围城时表现违忤圣意,已经被贬斥去了山东之地。 被对方的话语戳中了痛处,贾善人一下子颓废了下来,再也不言语。 另外一个犯人插嘴道:“李国虎和山东来的黄山虎、插翅虎二人是结义兄弟,三人狼狈为奸,号称“三虎”。李国虎的老爹只不过是郓王府中的一个门子,却能让自己的儿子来开封府任职,这天下果然是权贵们的天下,老百姓还如何活呀!” “就该让番子进城,收了这些天杀的!” 贾善人又插了一句话,惹来一阵怒视。他赶紧低下了头,喃喃道:“说错了话,还请不要见责!” 牛通放开牢犯,那人惨叫着在地上蠕动,却没有人敢上去救助。 牛通看不过,吼道:“还不把你们老大扶下去包扎一下,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厮,都是在江湖上如何混的,一点义气也没有!” 看到牢犯被众人扶下去,牛通和杨姓汉子坐回墙边。杨姓汉子凑近问道:“兄弟,你真和番子在宣化门外动过手” 牛通点头道:“这还有假!你救了我一命,等我出去,带你去见一下王相公。还不知兄弟你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汉子大喜,抱拳道:“在下杨再兴,江西人氏。敢问兄弟如何称呼” 牛通抱拳回礼道:“在下牛通,乃是王相公军中将士。” 杨再兴肃拜道:“果然是忠义军中的好汉,兄弟荣幸之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章 杀人夜 夜色深沉,一灯如豆,王伦坐在屋中,无精打采,对着桌面发呆,浑家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收拾着衣物。 房屋已经交割,闲汉们也已经散的无影无踪,无人再监视他们,反正这已经不是他们夫妻的宅子了。 王伦看了看桌上的宝剑,伸手拿起来,站起身来,向前几步,把宝剑从窗户扔了出去。 “要你这劳什子作甚,于国于家何望!” 王伦颓然地冒出一句话,又坐会了凳子上,双眼流下泪来。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岁月凋零,壮志蹉跎,于家于国于无望,山河破碎,自己徒当了观客。 “蓬蓬蓬”,一连串的敲门声响起,跟着有人在外面大声喊道:“有人在家吗?” 王伦和浑家对望一眼,王伦起身,出去打开了屋门。 “你这厮,是不是耳聋,如何这么大半天才开门,让我等的好久!” 一个四旬左右、人高马大的壮汉踏进院中,伸手推开了王伦,直向屋内奔去。 王伦不由得一愣,难道这又是李国虎的同类。 ,这些受冤百姓的冤情,还请你还他们一个公道。本官和部下在牢中呆了半日,可是知道了不少事情。如若还有欺瞒,本官一定会在圣上面前,为他们亲自鸣冤!” 李深满头大汗,连连点头道:“相公放心,下官明日,不,下官现在就办!” 王松点点头道:“反正天色不早,本官就和张学士在开封府后衙暂歇片刻,等待李少尹升堂审案了!” 李深肃拜道:“一切全凭相公调遣!” 他转过头来,大声道:“左右都听着,凡是身藏利刃者,不明身份者,全部押到大堂,本官要升堂审案!” 王松点了点头,沉声道:“牛将军,你带领兄弟们,助李相公一把,免得有漏网之鱼。” 牛皋大声听令,李深暗暗叫苦,今天这茬,是难糊弄过去了。看来这位年轻的相公,绝非他面上那般人畜无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章 遗贤 恍若救星降临,牢房中的许多犯人一起跪下,都是磕头拜道:“王相公,冤枉啊,小人有冤要诉啊!” 贾善人也是赶紧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王相公,各位上官,小人冤枉呀!” 那些个被扣押打翻的牢犯,则个个都是面色苍白,浑身抖个不停。 张叔夜苦笑了一下,王松这又是拿他当虎皮了。不过这开封府大牢如此混乱不堪,如此腐败不堪,足可以让人触目惊心,是该好好治理治理了。 今日若不是他来的及时,恐怕王松等人真会出事,到时候,圣上还不把整个汴梁城翻个底朝天! 牛通拍了拍呆若木鸡的杨再兴的肩膀,笑道:“杨兄弟,看见了吧,刚才那位就是王相公。等一下,兄弟我为你正式引见一下。” 杨再兴摇了摇头,叹息道:“果然是英雄豪杰,孤身犯险,光是这胆量,就让人佩服!” 看到儿子安然无恙,牛皋才长出了一口气,在儿子的指引下,牛通和王松牢房中的牢犯全部被牛皋带人单独看押。 “李相公,今日你要是敢徇私舞弊,想蒙混过关,这些人我老牛会全部带走,带到陛下面前,到时候,可不要说我老牛不给面子。” 李深脸色煞白,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汉,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牛将军放心就是。有王相公和张学士在这,下官一定会将此案审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牛皋点点头走开,李深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湿透。 “你就是杨再兴” 看着眼前面孔还有些稚嫩的年轻汉子,王松不由得一愣,这难道就是历史上那位“百人斩”,战死小商河的绝世猛男吗他如何给跑到汴京城来了? “小人正是杨再兴,江西人氏,小人见过相公。” 杨再兴面色恭恭敬敬,犹如后世的“脑残粉”去见自己的偶像一般。人人都说这位传奇中的王相公为“赛霸王”,如今一见面,光是这一副骨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已经是让人心生敬畏。 “杨兄弟,你如何会来京城,又为何在这开封府的牢狱中出现” 按照历史上的记载,杨再兴此时应该还在江西,而不是出现在汴京城中。 “番子围困东京城,王相公力挽狂澜,保住了我大宋朝廷,东京城百万百姓。在下在途中听闻此事,便来汴梁城投军,谁想却因一场醉酒,陷在了这里!” 回答着王松的问题,杨再兴的脸微微发红,显然也为自己在大牢的出现颇为尴尬。 “金人南下,神州激荡,生灵涂炭,河东、河北之地已是战火连天,赤地千里,百姓苦不堪言,尸横于野。番子虽然退去,但肯定不会甘心,定会卷土重来。杨兄弟年轻有为,何不投在本官麾下,保家卫国,杀敌立功,也落得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既然来了,管他是不是历史上的哪位猛人,必须留下! 王松一番拳拳之意,一介草根的杨再兴也是怦然心动。他千里迢迢,本是投忠义军而来,如今王松出面招募,自然是求之不得。 “小人多谢相公提携!” 杨再兴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 “杨兄弟,军中讲究的是令行禁止,你既然酒醉伤人,就由我罚金担保,出去后须得戒了此习,不可再犯!” 王松正色说道,也为偶然发现这样的猛将而感到欣慰。 杨再兴脸色一红,肃拜道:“一切都遵从相公安排!” 王松刚在开封府衙后堂的案几后坐定,王伦就在军士的指引下,从外面进来。 “王伦不知是王相公,多有怠慢,请相公恕罪!” 王伦战战兢兢的进来,一揖到底。 “正道兄,我们又见面了!” 王松从案几后走了出来,扶起了王伦,笑道:“正道兄年过四旬,落魄江湖,初心不改,风骨尤佳,本官也是佩服的很呀!” 王伦心里一颤,不由得双目一红,抬起头来。 他豪侠仗义,自命不凡,嫉恶如仇,向往春秋纵横之术,苏秦、张仪、鲁仲连都是他倾慕的高人。 谁知家道中落,四十多年,落拓江湖,尝尽人间酸楚,依然是颠沛流离,半生蹉跎。如今被王松一语道破心中事,不禁呆了起来。 王松的一番话,自然是来自后世对王伦的认知。历史上王伦成了南宋初的外交官,几次出使金国都是有勇有谋,最好拒绝金国的高官厚禄,面南而死。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王松扶起了王伦,正色道: “王伦兄才高八斗,怀才不遇,却能冰心玉壶,不似杜牧之眠花宿柳,自甘沉沦,确是令人肃然起敬!” 王伦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他再次一揖到底,哽咽道:“相公深知王伦,真乃在下的知音,惭愧至极!” “正道兄,你的祖业勿忧,本官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归还于你。” 二人分开坐下,王松见王伦惴惴不安,便在一旁劝道。 “相公费心了!” 王伦摇头道:“那些个劳什子玩意,要他作甚!求田问舍,倒是让相公笑话了。” “果然还是那个急公好义的王正道” 王松沉思了一下,抬头道:“正道兄,过些日子,本官恐怕就要率大军前去收复两河旧地,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就在本官手下效力,参赞筹划,暂且主管机宜文字,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伦脸色巨变,一颗心通通直跳,他再次一揖到底,颤声道:“小人多谢相公成全!” “正道兄,坐下说话,从今以后就是自家兄弟,千万不要客气。” 王松摆摆手,让王伦坐下,下人端上了茶来。 “正道兄,今日你遇到的地痞流氓,还有着开封府的公人,好像是蛇鼠一窝。他们都有什么来头,可否一一到来。” 王伦点了点头,正色道:“相公有所不知,今日到我家中的二人,一个绰号黄山虎,矮的那个叫插翅虎,他们二人和后来赶到的开封府公人李国虎,号称东京三虎,平日里抢男霸女,无恶不作,直到番子围城,才稍微安静了些。” 王松笑道:“想必他们盯上正道兄,也是看上了正道兄的祖宅,以坑蒙拐骗之法,胁迫正道兄,是也不是” 王伦脸上一红,点头道:“相公所言不错,要不是在下嗜酒如命,也不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牛通在一旁说道:“王兄,这几人如此胆大妄为,后面一定有人为他们撑腰吧” 王伦点头道:“兄弟说的不错。这三人背后的大人物,可是相当不得了,那是当今的皇亲国戚,郓王赵楷。此人执掌皇城司,位高权重,又极得太上皇的宠爱,谁也奈何不了。这三人就是仗着他的权势,狐假虎威,呼风唤雨,乃是东京城的一大祸害!” 王松重重点了点头,看来这汴梁城中,果然是官匪勾结,上下勾结,只是苦的是东京城的黎明百姓。 “金人南下,第二次包围汴梁城,时值酷冬,风雪不止,金人隔断汴河漕运,汴京百姓无以为食,饿殍满城,尸体道塞于途,百姓苦不堪言!” 王伦面色凝重,神情黯然。 “此种情形之下,汴梁城中的治安情况大大恶劣了起来,掳掠械斗、欺男霸女,不知道有多少人凭空失踪,也不知有多少人杳无音讯,汴梁城活生生一副自然界的物竞天择。而李国虎这些人,依然兴风作浪,抢粮夺薪,不知干下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 “那官府就没有人管一管吗” 牛通的话,惹来王伦的摇头苦笑。 “郓王赵楷,太上皇的爱子,谁人敢碰!女真人退去,城内外终于恢复王化之下。但物资短缺,商家囤积居奇,导致粮米价格飙升,百姓苦不堪言。这其中就有不少这郓王的功劳。” “王兄所言甚是!相公,小人得知,郓王囤积了不少粮食,控制汴梁城的米价,汴梁城中,谁若是忤逆郓王的意思,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掉!” 牛通显然在牢中掌握了一些东西,说起话来也是头头是道。 “相公,潘楼背后的主家就是郓王赵楷,为了扩大自己的经营,他指挥下面的人,让黄山虎、插翅虎这些亡命之徒大打出手,李国虎则是为其上下遮掩,大事才由郓王赵楷的下人出面,可以说是人多势众,组织严密,老奸巨猾,难缠的很!” 作为在民间底层混迹的“草根”,牛通倒是对李国虎,黄山虎这些人的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 王松摇了摇头,想不到这郓王赵楷,居然还有这样的一种背景。 听说此人曾偷偷参加了科举考试,由于他文采非凡,竟一路披靡,进入了殿试。在殿试中发挥更是出色,夺得了头名状元。 果然是“学霸”级的人物,脑子好,搞经济更厉害,放在后世,绝对可以上“红色通缉令”了。 这种黑白通吃的嘴脸却是让人恶心。作为大宋宗室,差点亡国灭种,居然不思进取,安抚百姓,金人甫一退去,囤积居奇,巧取豪夺,双管齐下,榨取民脂民膏,百姓动则身死名灭,流离失所,只能逆来顺受,任其盘剥。 老话说得好: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何况是灭霸级的存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章 鹰犬 皇城司是宋朝禁军官司,旧名武德司,位于东京左承天门内,为宋代特务机构,性质类似明代锦衣卫。一掌宫禁宿卫,一掌刺探监察,一般为大臣担任,而非亲王。 郓王身为大宋宗室,还执掌皇城司,不隶台察,不受三衙辖制,直属皇帝统领,真可谓是权势滔天。 黄山虎、插翅虎等人都是山东来的闲汉,平常就靠打打杀杀、敲诈勒索过日子。自从搭上了李国虎,实力就大了起来,胆子也大了起来。日积月累之下,如今恐怕是汴梁城数一数二的黑帮了! 天色亮起,开封府人声鼎沸,罪犯们络绎不绝地被抓进来,开封府牢房一时人满为患。 昨晚一番铁木水火之下,这些犯人们什么都吐了出来,刺杀事情是开封府公人王彪安排的,凶器也是王彪提供给他们的。 尤其让人震惊的是,被审讯参与刺杀的犯人,大多数都是在外逃窜的惯犯,开封府一直未能将其抓捕入狱,昨晚却神秘的被王彪“安排”进了牢房,来执行这一次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这些家伙,胆子不小,把王相公都能弄到牢里来,当场截杀,活该倒霉!” 李深摇了摇头,心头的震惊久久不能平息。 “王彪这小子还没回来,敢把凶器弄到牢房里去,指使犯人,差点害了王相公,这次可有他好看的了!” 一旁的开封府官员为了撇清关系,个个也是义愤填膺,慷慨激昂。 “这下可好了,这些家伙自投罗网,也省了咱们抓捕,咱们还得感谢王相公!” 李深咳嗽了一声,厉声道:“大家都看到了,案子已经明了,若是不能抓到王彪,咱们谁头上的乌纱也保不住。王相公和张学士,可是等着参到官家那里。” 他眼神变的狰狞,让下面的官员不寒而栗。 “这个时候,谁要是敢出幺蛾子,老子先摘了他的乌纱!” 众人一起肃拜道:“都听相公指派!” 王彪从潘楼里面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想起昨晚的那两个美娇娘,他心里不由得又热了起来。 若不是要去当值,谁愿意从这温柔乡里爬起来。看来以后还要悠着点整,否则自己这身子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刚没走出几步,迎面几个公人奔了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把他围了起来。 “周大,你这厮拦着路要作甚,还不他娘的给我赶紧让开!” 看到面前是衙门里的周大,自己平常都不搭理的焉货,王彪的火一下子冒了起来。 周大进了一步,手放在刀把上,嘴里大声道:“王彪,你的事犯了,赶紧给我回去一趟,否则别怪弟兄们不客气!” 其他几个公人也是虎视眈眈,蓄势以待,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冲上来。 王彪不由得一愣,不明白周大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刚一迷糊,腿上一痛,给后面的两个公人踹翻在地,铁链直接套在了脖子上,随即给捆了起来。 “别!别!平日里兄弟们交情不错,能不能告诉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彪一边说,一边思量着,难道是说昨晚的事情出了问题 “告诉你也无妨!” 周大冰冷的脸上浮起一丝戏谑的神色,他拍了拍周大的肩膀,摇头道:“知道昨晚你们要杀的是谁吗” 王彪脸色巨变,心里“咯噔”了一声,果然是昨晚的事情出了漏子。 “兄弟你说的甚话,怎么哥哥我听不明白。” 王彪的话,惹来周大的一声嗤笑。 “装糊涂,那我就告诉你,你们昨夜要杀的,是官家跟前的红人,枢密院的同知王松王相公!” 周大看着呆若木鸡、满头大汗的王彪,心里面一阵酸爽,讥笑道:“幸亏你这厮运气好,王相公安然无恙,否则,你现在已经死了八回了,家也该被抄了!” “我说兄弟们,咱们平日里也不错,能不能放兄弟我一条生路” 王彪丝毫不顾昔日同僚们的推搡,大声哀求道。 “啪!” 周大反手就是一巴掌,冷冷道:“王彪,你内外勾结,意图谋害朝廷重臣,大逆不道,罪不可赦!有话自己去和王相公说去。你若是再多说一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周大怒气勃发,他指着王彪的鼻子,喝骂道:“你这厮,平时里跟在李国虎后面,见了我们兄弟,打打骂骂,趾高气昂,现在落了难,想弟兄们替你背锅,你还是省省吧!” 王彪脸色煞白,一下子没有了精神,垂头丧气,任由众衙役推着,跌跌撞撞向前。 周大等人没走出几步,一群黑衣短打的汉子持刀执枪从后面追了上来,为首的大声喊道:“停下,快停下,赶紧把人留下!” 听到后面有人呐喊,周大和公人们一起站住了脚步,向后看去。 王彪也是转过头来,待看清楚后面的来人,大喜道:“赵大哥,快来救我!” 看清楚气喘吁吁,带着一群人赶上前来的黑瘦汉子,周大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握紧了手里的刀把。 赵贵,郓王赵楷的侍从头子,混迹汴梁城内外的“名人”,凡是和东京城周围黑道上有关的事情,基本上都和他有关。 宣和初年,赵贵还只是汴梁城外虹桥码头上的一个靠力气吃饭的闲汉,整日里忙忙碌碌,为一口饭食流汗奔波。 照这样下去,赵贵一辈子也只是个码头上的苦力,并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 一日,赵楷和一些东京城的浪荡子弟去汴京城外的虹桥游玩,偶见正在被闲汉们联手欺负的赵贵。赵贵年轻气盛,手底下功夫不错,一个人把几个闲汉打得屁滚尿流。赵楷见他手上功夫不错,心生怜悯之心,把他带回了府中,改名赵贵。 从此,赵贵摇身一变,成了赵楷的府中侍从,又成了皇城司的一名禁卫。由于他胆大心细、八面玲珑,又敢拼命,渐渐成了赵楷的心腹。 靠着郓王这棵大树,赵贵招募了一大群汴梁城的闲汉,包括黄山虎、插翅虎等人,势力也慢慢的大了起来。 随着他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地位越来越高,汴梁城的许多江湖人物,都纷纷投靠在了他的部下,而赵贵也隐隐成了汴梁城黑道之首,风头一时无两。 由于做事勤快,从不出漏子,赵楷对赵贵也是越来越信任,许多大事要事,他不方便出面的事,都让赵贵去做。 世间的所有事情,归结起来,无非是“利益”二字。而到了赵楷这里,更是狠绝,而所用到的手段,比如坑蒙拐骗、敲诈恐吓、威逼利诱等等,这是由赵贵和手下的人去解决。 就像此次王伦的宅子一样,因为赵楷手下的酒楼想要扩张,周围的几栋房子就需要被拆除。若是正常购买的话,可能要花很多银子。现在由赵贵手下的黄山虎、插翅虎,以及官府的李国虎这些人出马,立马就手到擒来。 还是那句话,所有的手段,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利益。 北宋末年,吏治腐败,开封府衙门对刀赵楷的所有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愿意去得罪这些皇亲国戚。再加上靖康年间,时局不稳,金人南下,开封府的府尹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就更没有人去管这些事了。 也正因为如此,赵贵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做事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就像昨日王松和黄山虎等人冲突的事情,本来芝麻大点小事,宅子的事情也已经办妥,又何必和王松等人起冲突 即便是把王松等人关到牢里,教训一下,过几天放了就完了,何苦还要安排刺客,穷凶极恶,以至于痛下杀手! 说白了就是目无律法,太过暴虐,太过目中无人,总觉着自己老子天下第一,不知天高地厚,善恶有报。 赵贵昨晚也在潘楼,早上还在梦中,下面的人就上来告诉他,开封府的公人们抓了王彪,看样子来者不善。 王彪的事情是他一手安排,当时以为抓的只是几个外来的无名之辈,赵贵也没有放在心上,摆摆手就下达了处死的指令,由李国虎和王彪等人安排执行。 听到开封府的公人来抓人,赵贵便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那几个陌生人的身份绝不简单,不然里面如何没有传出消息。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说什么也要把王彪保住了再说,否则开封府一旦追究起来,顺藤摸瓜,就会查到他的头上。 追到他头上也不可怕,关键是不能扯出背后的郓王赵楷。 “这不是周大兄弟吗,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要把自己的兄弟真关进去吗” 赵贵有些气喘吁吁,这些年养尊处优下来,他的身子也已经甚是富态。 周大几人把王彪护在了中间。周大握紧了刀把,沉声道:“赵大哥,王彪犯了事情,我们兄弟要带他回家门问话,还请赵大哥不要阻拦。” “问个屁话!” 赵贵旁边的瘦脸汉子气喘吁吁,显然累的够呛。 “直娘贼的赶紧放人,然后全部滚蛋,否则让你这厮知道咱们兄弟的厉害!” “王彪涉嫌雇凶杀人,谋害当朝高官,死罪难免!你们非要一意孤行,对抗官府吗?” 周大大声喊道,“唰”地拔出了腰间的钢刀。 看到周大亮出了兵器,其他的公人也都是亮出了兵器,把王彪紧紧的护在圈里面。 “周大,你这又是何必,非要伤了和气!弟兄们,把王彪兄弟抢回来,出了事我担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章 除恶 赵贵暗暗叫苦,看来那几人真是身份不寻常。为今之计,只有把王彪杀人灭口,或抢回来藏起来了。 众人很快斗在一起,战斗进行的非常激烈。王彪一看有机可乘,便脱离了战圈,向一侧的小巷跑去。 周大暗暗叫苦,想要前去追击,却被赵贵带人死死地缠住,脱不开身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彪离开。 周大心头火起,舍命攻击,谁料对方人多,反而身上遭了两刀,血流如注。 眼看王彪消失在拐角处,周围人越来越多,赵贵指挥着手下退出战团,刀指着周大道:“周大,不要以为今天的事就这样完了,回头再找你算账!” 周大脸色涨红,还要向前,却被其他的公人拦了下来。 赵贵一挥手,带着众人向王彪逃跑的方向追去。 周大不顾自己的伤口,大声道:“弟兄们,赶紧追上去!” 公人们却是不动,一人唯唯诺诺道:“班头,咱们就别追了吧,万一赵贵这些人发起疯来,弟兄们都有家有室,得罪不起啊!” 周大瞪大了眼睛,厉声道:“咱们要不追过去,万一王彪被灭口,咱们怎么向少尹大人交代他身上套了刑具,跑不了多快,追还来得及!” 周大变了颜色,冲了出去,其他的几个公人对看了一眼,不得已跟在了身后,向前而去。 王彪跑出没有多远,早已经是气喘吁吁,腿脚酸软。身上的铁链沉重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前方街面上过来一队军士,个个不出话来。 周大上前道:“禀告相公,李少尹,听下面的人说,李国虎被公人们追查,逃进了郓王府中。弟兄们前去要人,却被郓王府的人轰了出来。弟兄们没有办法,只能在郓王府外守着!” 王松点了点头。自古以来,法不及皇亲国戚,只有人治,没有法治。李国虎的老爹只不过是郓王府的一个门子,郓王就敢如此护短,可见并不把开封府放在眼里。 只可惜,他遇上了自己。 王松沉声道:“牛将军,带领兵士包围郓王府,给他半个时辰的时间,若是不交出李国虎,军士马上进府抓人。” 牛皋满脸兴奋之色,抱拳而去。 牛通上去,在黄山虎面前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蛋,低声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你打了爷爷一巴掌,爷爷也不和你计较,你就等着上黄泉路吧!” 这些恶人,平时对待百姓如狼似虎,要打要杀。一旦同样的惩罚施加于他们身上,马上会变的胆小如鼠,丑态百出。 汴梁城中,那些平时一个个不可一世的黑道人物,或黑白通吃的纷纷卷入了这一场审讯之中。 “陆雄,贾亮,你二人可知罪吗?” 李深端坐在府衙大堂上,深呼吸了一下,开始了盘问。 黄山虎、插翅虎二人面如死灰,一起瘫倒在了大堂之上。 审讯展开,一桩桩黑幕被爆了出来,一个个逃亡在外的亡命之徒纷纷落网,整个汴梁城的城狐社鼠们,均是叫苦不迭,惶惶不安。 但事有例外,凡是牵扯到了赵贵的罪行,全部都被一刀斩断,黄山虎、插翅虎知道罪责难逃,干脆把罪责顶在自己身上,一了百了,家里人或许还有个照应。 牛皋垂头丧气地回来,说是李国虎畏罪自杀,现在尸体就放在衙门的停尸房里。 如此一来,指正赵贵的线索全部断了。即便官府从街上抓来的百姓,也不承认赵贵带人和官府的公人械斗,把周大气的够呛。 郓王府的谘议参军赵石学进了大堂,此人来到堂上,只对王松,张叔夜二人拱了一下手。然后指名道姓,要开封府把关押的赵贵放回去。 李深一脸无奈,眼光只是看着堂中的王松。 见王松脸色铁青,牛通立即上前,一巴掌便把赵石学整个左脸打肿了起来。 “你这老狗,见了两位相公也不参拜,到了开封府大堂更是倨傲跋扈。要知道,即便是朝中大员到此,也是谦卑有加!你又算什么东西,居然如此嚣张!” 赵石学有苦说不出来。他一个亲王府的谘议参军,掌亲王府的顾问谏议之事,乃是正五品上的官职,却被一个粗鄙武夫当众羞辱,实在是有辱斯文。 张叔夜冷哼了一声道:“你这厮,到了开封府大堂都如此跋扈,见了当朝相公视若无物,见了百姓那还得了,真是岂有此理!” 堂上的公人,包括李深,都是心里酸爽。 这赵石学仗着是郓王府的幕僚,狐假虎威,飞扬跋扈,从来不把开封府的众人放在眼里。今日牛通一番操作,各人心里别提多过瘾了。 “李少尹,藐视上官,咆哮公堂,该当何罪!” 王松转过头来,端起了手边的茶来。 “相公,依律杖挞二十!”李深肃拜道。 “李少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不依律制裁,又何以服众” 张叔夜面无表情,古井不波。 “相公,李少尹,饶命啊,小人知错了!” 赵石学跪倒在地上,频频磕头,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章 杀鸡尔 “拉出去,别在这扰乱公堂,制造噪音,玷污了本官的耳朵!” 王松摇摇头,摆了摆手。公人们一起上前,把赵石学拉了出去,惨叫声跟着响起。 “相公,其他人都已经招供,但都与赵贵无关。赵贵没有亲自动手,也死不认罪,只能判其他刺死王彪的几个赵府家丁有罪。如今李国虎、王彪都已经丧命,没有证人,无法将赵贵定罪。时辰一到,衙门就不得不放人。” 李深无奈,王松也是一样。即便这赵贵招罪,又能怎样,还能把郓王赵楷就地正法那可是皇帝的亲弟弟,这也不是后世的法制社会,没有舆论监督,没有发达的传播网络,一旦证据确凿,便会产生巨大的舆论压力,令当权者不得不作出牺牲。 可惜这千年前的人治社会,即便证据确凿,罪大恶极,也只是皇帝的一句话而已,而非律法。 不过这赵贵,能让这么多亡命之徒统统闭上嘴巴,实在是有其独到之处。这样的恶人,必定会继续作恶,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王松主意已定,直起身来,对李深道:“李少尹,依律做事,天地无私。至于赵贵,本官去和他谈一下。” 李深一惊,这位年轻的相公,不知又要搞出什么新花样 牢房中,赵贵身上的枷锁铁链都被解开,扔在一边。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对旁边的周大道:“周班头,是不是该放在下出去了,在下外面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 赵贵走到周大身旁,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两个女儿出落的不错,出去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她们!” 赵贵哈哈大笑,周大脸色涨红,大声喊道:“直娘贼的,老子杀了你这畜生!” 旁边的公人们赶紧上前,把周大死死抱住。 “咯吱”一声,牢房被打开,门口的公人大声道:“全部都出去,只留下赵贵一个,王相公有话要问!” 周大要出去,军士却是让他留下,在牢房门外执守,其余公人避开。 牢房里只剩下了赵贵一人,他背着手,在牢房里慢慢踱着步,悠然自得,心情看起来相当的放松。 王松在牢房门口看了片刻,和牛通走了进来,牛通关起门来,手下的军士在外面把守。 看到王松二人进来,赵贵面色不变,眼睛在二人身上逗留了片刻,便转向一旁。 王松观察着赵贵,见此人气度从容,波澜不惊,不由得心里暗叹,这样憨厚、甚至有些木纳的面孔下,却藏着一颗如此狠毒、暴虐、丧心病狂的心灵。 之前的审讯中,虽然线索到了赵贵这里,已是烟消云散,被他手下的这些人担了下来。可从这些人的审讯中,至少发现了数百起的凶案,受害的百姓何止上百。 光是在逼良为娼、强取豪夺这些案子上的受害者,就有几百人之多,有七十多人不明不白地人间蒸发。而最后利益的所得者,都是郓王赵楷下面的产业。 就如郓王名下城郊的粮行,前不久因为囤积居奇,大赚了一笔。而相邻其不远的张氏粮行,因为不肯涨价,一家老小全部被人活活烧死。 从闲汉们的审讯中,指使的人就是黄山虎等人。通过最后的受益人,不难得出结论,赵贵就是幕后主使,虽然黄山虎并没有把他供出来。 “赵贵,你觉得你还能出去吗” 王松迅速拿定了主意,不再犹豫。 “你就是王相公吧!在下并没有什么罪责,律法森严,开封府自然会给在下一个公道。” 赵贵肃拜道,满面笑容:“况且,在下是皇城司的亲事官,过一会,大理寺自然有人过来要人!” 王松点点头道:“赵贵,你做了那么多坏事,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赵贵依然是满面春风,他轻轻摇头道:“相公这样说来,在下是要出去了。一个成功的人,众人只看到他的成功,而不是他用了什么手段。在下堂堂正正,心底无私,自然不怕牛鬼蛇神,魑魅魍魉了!” 牛通大声怒道:“你做了那么多坏事,犹自振振有词,真可以心安吗?” “心安” 赵贵轻轻笑道:“这位兄弟还是太年轻了!人处于世,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明枪暗箭,又有何道义可言在下刚才说过,成功是目的,没人注意手段,等你再混上几年,就会慢慢明白了!” 牛通气的满面通红,说不出话来。 王松正色道:“赵贵,你真不怕本官杀了你吗?” 赵贵笑道:“相公为何要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在下虽是个微末小人,却也是皇城司的官员。相公已经是万民景仰,位极人臣,又何必为小人自污了名声,惹起朝廷士大夫们的非议!” 王松摇摇头,悠悠道:“赵贵,你太自以为是了!” 赵贵一怔,不知道王松是什么意思。 王松语气平静,像是回忆起了许多事情,轻声道:“本官以前,做过很多错事,没有好好赡养母亲,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妹子,辜负了教我武功的一位老人的厚望,也导致了几十个孩子的不幸……” 他抬起头来,看着一脸愕然的赵贵,继续道:“所以,本官曾发过誓,不会允许自己再做错事,不允许世间有恶事发生,否则就是对不起自己。本官现在还对付不了赵楷,但你以为,本官会对付不了你这样一个小角色吗?” 看到王松眼中的精芒闪动,赵贵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他环顾四周,不自禁地退了几步。 “王相公,你意欲何为” “赵贵,你心智坚韧,做事周密,但是用错了地方。本官刚才已经给了你机会,你却毫无悔意,反而大谈什么厚黑之道,真是冥顽不灵,罪不可赦!既然律法上对付不了你,本官就用自己的方法处决了你,相信皇帝也不会为了你一个措大,而来责怪本官!” “王松,你到底要作甚,你是本朝相公,你可不能胡来!” 赵贵已经完全失态,大声咆哮了出来。 牛通上前,狠狠一刀背,打在赵贵的脸上,赵贵惨叫一声,半边脸肿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从容。 “本官当朝相公,想要杀你,如杀鸡而已,不知你是从何处来的这般自信!” 王松摇摇头,冷哼了一声,向外走去,赵贵脸如死灰,伏地大声嚎叫:“王松,王相公,你不能走!” 军士打开牢房,王松走了出去。周大心知肚明,跟在王松身后,一起向外走去。 几个军士进去,里面传来赵贵的咆哮声:“王松,你不能这么对待我,你不能……啊,你们要干什……” 牢房里忽然沉寂了下来,随即牢房被打开,军士惊慌失措的大喊道:“快来人,赵贵疯了,居然敢刺杀王相公!” 公人们跑了过来,只见军士扶着牛通走了出来。牛通一边呻吟一边道:“赵贵这厮,谈的好好的,忽然抢刀要杀相公,要不是我反应快,推了一把相公,相公就险了!不过,我还是遭了一下,哎呦……” 周大故意大吃一惊,只见牛通胳膊上都是鲜血。周大赶紧连连致歉,让军士赶紧扶牛通下去歇。 王松脸色铁青,大声怒道:“真是岂有此理!本官和番子大战无数,也未像今日这般担惊受怕!要不是牛通,本官早已经命丧黄泉,真是岂有此理!” 周大赶紧道:“相公放心,现在没事了!相公暂且出去消歇,压压惊,容小人查看一下现场,好向少尹禀告。” 王松一边踏步离开,一边怒道:“禀告什么,本官的军士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官一定不会和郓王府善罢甘休!” 周大进入了牢房,只见赵贵躺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手上拿着一把钢刀,上面还有血迹。 看到赵贵血肉模糊,已经毙命,周大不由得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通知仵作验尸,禀告少尹大人,赵贵丧心病狂,意图行刺王相公,已经被军士击毙。” 他踌躇了一下道:“赵贵暴起,差点伤了王相公,我是亲眼目睹,可惜劝阻不及,殊为可惜!” 旁边的公人点点头,众人都是面面相觑,轻声细语的议论起来。 几日后,开封府贴出告示,对王松被关入牢狱,险些被刺杀一案作出判决: 涉案的黄山虎、插翅虎等人,以及牢中行驶刺杀的24人被判处死刑,143人各被抓捕入狱,刑期不等。 由涉案的黄山虎、插翅虎等人的供词,以及冤屈的百姓诉状,又抓获了刘氏双虎、甄二等45个穷凶极恶、罪行累累的死刑犯,279人的涉案从犯。整个汴梁城的地下势力基本被一扫而空。 26套城中各处的宅子,也被退回给了百姓。315名妇女被解救,600余百姓得到了补偿,无数的非法赌档、瓦舍被封…… 无数的百姓跪在开封府门前,感谢官府为他们主持公道。开封府少尹李深深感荣耀的同时,也是惴惴不安,恐怕这一次,已经得罪了郓王。 各方势力胶着,皇帝知道了王松遇刺的事情,龙颜大怒,勒令严查,从严办案。 涉事的128名皇城司禁卫军官,被关押进了大理寺大牢。在皇帝的亲自施压下,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部会审,涉事的128名皇城司禁卫军官被下狱、流放、斩首,皇城司的人数减少了700人,也开始接受御史台的纠察和弹劾。 郓王府安静了下来,汴梁城的治安也大为改观,渐渐好了起来。 由始至终,郓王赵楷都没有出面,只不过他和王松的积怨,已是昭然若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章 太学(一) 东京城南,沿御街向南,过了龙津桥往南,御街以东便是太学和国子监。太学紧邻武学街,和国子监、辟雍相邻,乃是一处文人雅士集结之地。 “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这便是历朝历代办太学的目的。 宋徽宗赵佶时,兴建辟雍作为外学,太学,包括辟雍,共招生三千八百人,同时废除科举,人材皆由学校选拔,太学达到极盛,一时风头无两。 宋开国之初,朝廷之最高官学,仅国子监一所,招收者为七品以上的中下级官僚阶层子弟。只是,学生挂名国子监,却很少上学。因此,每逢解试期,国子监召集四方学子前来应试,优者选送。此时监内人满为患。迨考试终结,即云消烟散,热闹一时,寂寞永久。有教育之名,无教育之实。 自庆历四年,朝廷以国子监以东的锡庆院为太学始,期间范仲淹锐意改革,大教育家胡瑷教学于太学,到宋徽宗执政末年,太学已经有3800人,外舍生三千人,内舍生六百人,上舍生二百人。 由于太学生,尤其是外舍生人数众多,于是又兴建了辟雍,专为容纳人数庞大的外舍生而修建,“外舍”之名实至名归。 自王安石变法,太学便开始实行“三舍法”,太学被分为外舍、内舍、上舍三类,上舍中成绩优异者,可直接选拔为官。 凡新生需先入外舍习读,经公试、私试合格,参考平日行艺,升补内舍。 内舍生两年考试一次,考试成绩和当年公、私试分数校定皆达优等,为上等上舍生,即释褐授官;一优一平为中等上舍生,准予免礼部试;两平或一优一否为下等上舍生,准予免解试。 上舍生不再参加公试。私试每月一次,由学官出题自考学生;公试每年一次,由朝廷降敕差官主持,可以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官场。 王松自己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这些太学生以茶会的名义邀请,去太学共探诗词,针砭时弊,探求富国强兵之道。 “无官御史台”,这可是太学的别称,可以看出这些太学生、将来的士大夫,是如何的热血沸腾,铁骨铮铮。 不过,这也是极少数人,大多数的太学生,将来也不过是官场上的浊流,时代的匆匆过客而已。 王松最后决定去,是因为他在邀请者的名单上发现了“陈东”二字。 以他军史爱好者的身份,不算烂的历史知识,这位叫陈东的太学生,在两宋之交,可谓是鼎鼎有名。 “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后。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于辽、金,创开边隙。宜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这是40岁的太学生陈东在靖康元年向朝廷的上书,以致“六贼”被诛。 “一进一退,在纲为甚轻,朝廷为甚重。陛下不信臣言,请遍问诸国人,必皆曰纲可用,邦彦等可斥也。用舍之际,可不审诸!” 紧接着,陈东组织太学生请愿,最终朝廷召回李纲,组织抗金,金人退去。 “靖康之耻”后,赵构即位登基,起用李纲为宰相,又召陈东到朝廷。 赵构畏金如虎,罢免李纲,任黄潜善、汪伯彦为相,准备南迁。陈东上书请求留下李纲,罢免黄潜善、汪伯彦,请求赵构亲征,迎回二帝,放弃南迁。 平民欧阳澈上书建议改革政治,抵抗金人,斥责黄潜善等人。赵构为一己私利,将陈东与欧阳澈一起斩杀于市。 41岁的年龄,依然还是太学生,可见这位陈东兄如何的洒脱不羁,刚正不阿。 说他愤世嫉俗,是“愤青”,却与他一心为国,忧国忧民的行为不符,更与他太学生的身份不符。 赵佶时已取消科举,太学生即已是官员。以陈东可以号召这么多太学生,他应该是即将入仕的上舍生。既然如此,他就不是所谓的“愤青”,而是大智大勇、履历丰富的“爱国者”了。 历史上,赵构杀死陈东死后,太学生依然与闻时政、参与朝政,但却始终于朝廷的风向保持一致。一旦朝廷和士大夫们不满,马上噤若寒蝉、鸦雀无声,这和陈东生前没有多大区别。 太学生,依然要从政,是朝廷的官员,自然要望风使舵,顺应朝廷,不会像陈东这样忤逆皇权,洁身自好。 这赵构也是丧心病狂,权欲熏心。大宋祖训,“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这厮为了苟一己之私,却开了历史先河。 经过国子监时,王松特地停下脚步,仔细留意了一下。果然和历史上所记载的一样:“学舍虽存,殊为湫隘,生徒至寡,仅至陵夷!” 相比于旁边人头攒动、学子盈门的太学,这是贵族官学,已经完全沦落了。 “相公,你带小人来这种地方,是不是选错人了依小人说,你应该带李孝忠来,他书读的多,还会拽几句诗词。小人到这,是有点对牛弹琴。而且,这衣裳穿在身上,实在是有些别扭。” 走进这文人的学堂,牛皋显然颇有些不自在。相对于以前的短褐布衣、戎装铁甲,头上的逍遥巾,宽博的对襟长衫,让他颇有些“沐猴而冠”之感。 进了门口左右几棵巨槐的“锡庆院”的大门,进了中门,来来往往的都是教谕和太学生。二人一边往里面走,牛皋一边在身后悄声说道。 “对牛弹琴” 王松哑然失笑。他摇摇头,低声道: “牛大哥,不要看轻自己!谈诗作词,自命风流,你不是这些读书人的对手。但要说到行军作战,保家卫国,谁也不能比你牛大哥头抬得更高!” 王松拍了拍牛皋的肩膀,笑道:“如今东京城刚刚解禁,粮食、肉类、瓜果蔬菜未能惠及军中。而这太学,就是朝廷优先照顾的地方。一会儿你只管吃喝,其他不论!” 牛皋摇摇头,哭着脸道:“就怕细嚼慢咽,吃的难受!” “你等乃是何人,到这太学中来,所谓何事” 尽管经过了门口卫士的盘查,到了里面,依然有学正上来查问。 牛皋瞪大了眼珠子,刚要发怒王松却是施了一礼,肃拜道:“在下枢密院王松,前来会友,还请不要见怪!” “枢密院王松” 学正先是一愣,随即慌忙回礼道:“原来是王相公,在下失礼了!” 王松道了声“不敢”,问了陈东的学宫,告辞而去。 虽然已经是春暖花开,但或许是休沐日,一路上,并没有碰到多少太学生,倒也落得个清闲。 穿过竹林茂盛的悠长夹道,来到一所朱门敞窗的学宫门前,早已经有几个太学生在门前等候。而在众人的身边,还有一位青春年少的女子,亭亭玉立,从打扮上看,应该是官妓。 “学舍宴集必点一妓,乃是各斋集正自出帖子,用斋印明书仰北子某人到何处,祗直本斋宴集。” 历史记载如此,这些学子搞聚会,竟然要妓相陪,可见北宋时期学风的萎靡。 王松不由得脸色一沉,鼻孔里面微微地冷哼了一声。 “见过王相公!”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诸位士子,能否告知在下,这位姑娘乃是何人,难道是诸位的亲戚故友不成” 四旬左右,黑瘦的陈东脸色一红,刚要上前解释,那女子却上前,施了一礼,轻声道:“王相公不必多疑,在下花想容,乃是在籍的官妓。今日乃是慕王相公大名而来,非是有其它念想!” 另外一个和陈东年龄差不多的中年士子眼睛一瞪,大声道:“王相公休要小看了我等!我等邀王相公前来,只是谈古论今,探究形势,并没有王相公想的那等龌龊!” 陈东也是正色道:“相公,在下陈东,国家危亡之际,缤繁乱世之秋,我等只是想邀王相公来,谈一下抗金之情形,并无宴饮之想,相公明鉴!” 王松脸上一红,回了一礼,肃拜道:“花娘子有礼,各位有礼,王松惭愧!” “还望王相公原宥,在下刚才过于无礼,还请相公莫要见怪!” 朱梦说马上变了颜色,向王松陪起礼来。 一杯清茶,还有一些瓜果,看来果如王松所说,朝廷最先照顾的还是这些太学生、未来的官员。 至于东京城的士兵,虽然他们战场上流血牺牲,力保东京城不失,却永远排在朝廷照顾照顾榜单的最后面。 “相公东京城外两场血战,番贼胆寒,胡酋授首,惊天动地,思之让人怒发冲冠,热血沸腾,不能自已。在下代东京城的百姓,多谢相公了!” 陈东一揖到底,其他人也都是面容肃穆,一起施礼。 “诸位,这两场大胜,也可以说是惨胜,也是险胜,非是我王松一己之力,而是千千万万士卒们的功劳!咱们以茶代酒,敬那些战死的军中将士一杯!” 众人一起举起杯来,轻轻把茶洒在地下。 “说到两场大胜,其实都是侥幸至极!” 众人坐下,王松摇摇头,苦笑道:“在进东京城前,在下只有8000人马,骑兵更是聊胜于无。在下矫诏,杀了逡巡不进的西部总管王襄,吞并其众,三军用命,这才起了东京城城破之危,说起来真是千钧一发,惊险之极!” 众人都是摇头叹息,均想若是当时王松没有如此大胆,恐怕东京城已破,自己也成了亡国之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章 太学(二) 几杯酒下肚,房中之人都是忠义之士,气氛也便慢慢的热闹了起来。 只有牛皋坐卧不安,王松在侧,他要保护主官的安全,也不敢放怀痛饮。 朱梦说摇头道:“杀得好,像王襄这等官员,满朝都是!尚禽色之乐,坐而论道,多无用之物!上无良机,下乏贤臣,如何不败!” 王松暗暗钦佩。这朱梦说倒是是条直爽汉子,怪不得和陈东一样,年方四旬,还只是个太学生。 “王相公,那就第二战,又是如何惊险万分,王相公不会是唱的空城计吧” 花想容的一番话,让王松点了点头,暗叹此女子的聪慧。 “花小娘子说的不错!” 王松沉声道:“我军四万余人,集结于城外,孤注一掷,偷袭完颜宗望之东路大军。若是金人趁此机会攻城,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抬起头,看着众人,正色道: “我军四万余人,一半都是民间召集的死士,鸡鸣狗盗之徒皆有,且仅仅训练了不到半月。我军与完颜宗望大军在城外大战,完颜宗瀚军前来救援。若不是完颜宗望受了重伤,也许我军就一败涂地,尸横遍野,想起来都让人后怕!” 花想容却是摇了摇头道:“王相公,女真人骄纵,绝对不会来攻城,王相公应早料到这点!仗义每多屠狗辈,我军虽损失了两万余人,但女真人的损失也只多不少。王相公逼退女真大军,不知救了东京城多少百姓,奴家钦佩之至!” 王松微微颔首,想不到这个女子颇有见识,和李师师一样,性情刚烈,颇有女中豪杰之味道。 也不知道历史上,靖康之变时,有没有这样的一个奇女子? “宇文叔通说的好,女真凶强暴虐,狡诈蛮横,不可以以理服,不可以言说诱。以百年怠惰之兵,当新锐难抗之敌;以寡谋安逸之将,角逐于血肉之林,中国之祸,未有宁期。如今看来,字字真言,道君皇帝,糊涂啊!” 陈东话音未落,另外一个太学生接道:“辽天祚之亡,赵良嗣以为纳之必失信于金,必启外侮。倘若是二人之计得行,我朝不立道君皇帝,不立张觉,金虽强,何以伐宋哉!现在想来,字字珠玑,道君皇帝真是糊涂啊!” 王松大惊失色,敢攻击太上皇,这位仁兄才是大大的“愤青”! 还没有等他出声劝解,花想容却接着说道: “君嬉臣弄,庙宇失策,以文制武,主帅非人,焉有不败之理!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有不亡者,道君皇帝甚矣!” 赵佶初期,想要趁辽之危,侥幸恢复燕云故地。奈何力弱难敌,又以货币赂金,来谋存新得之地,继而又不果,又寄希望于联合旧辽故臣,以牵制之,满盘皆输。 王松不由得连连点头。国破家亡,乱世之秋,奋不顾身者,果然多了起来。 陈东眼光转向了王松,问道:“王相公,你与金人数场大战,大多都能稳操胜券。以你所见,我朝能否击败金人,宋金之优劣又如何” 屋中其他的人也都看向了王松,想要从他口中得出答案。 “金人之所以优于宋者,兵强将勇尔。以金人之精锐骑兵,冲击宋人之孱弱步卒,当者无不破之,这边是当今的现状。” 王松正色道:“若是军士不怕死,文官不爱钱,即便金人兵强马壮于我大宋百倍,又岂能撼动我天朝分毫!国之衰亡,皆在于人心!” “王相公所言甚是!” 陈东摇摇头道:“满朝皆是营营苟且、趋利避义之辈。文臣武将,私心自用,若都如李相公,国事何以至此!” 王松暗自摇头,你的李相公忠义尚可,但说到治国爱民,行军打仗,那是大大的外行了。 河东数十万大军解救太原,能被女真人一一击破,前后数次大战在,作为两河宣抚使的李纲未能有任何建树,虽说将在御中,但堂堂的两河宣抚使,坐看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实在是说不下去。 而宋军一触即溃,就连西军也是鲜有胜绩,士卒之惰战,尚武之气之缺乏,历朝历代,实属罕见。 王松继续道:“金人虽然退去,但等到秋日天气转凉,必会又大举南侵。为今之计,只有招募军士,编练新军,才能和金人继续抗衡!” 花想容不由得一惊,问道:“相公,难道说我大宋就没有百战之士了吗” 王松摇摇头道:“金人从河东、河北南下,两河边军已经被打散;种师中、种师道皆已过世,姚古贬斥,西军精锐损失过半,其余还要镇守西夏横山前线;金人两次围攻东京城,京畿禁军或战死,或溃逃,目前已无人可用。” “至于折家军,三万余人,还要同时面对西夏和金人的两面夹击,不要说解救京城,恐怕自身已经难保!” 东京城里,名义上现在士兵还有六七万人,但大都是乌合之众,只有万人左右的所谓精锐。其余的还要甄选,进行整编训练,参加几场血战,才能算是真正的禁军士兵。 众人都是低头不语。一场场大战下来,逼退女真人,东京城不破,没想到却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王松劝道:“各位也不必忧心,如今金人退去,我朝政可以大练新军,秋冬就有小成,和金人可以抗衡。如此坚持不懈,或三五年,金人必败!” 众人都是振奋,一起抬起头来,陈东笑道:“咱们放着身边有这样一位抗金名将,却去杞人忧天,是不是太蠢笨了些!” 王松大笑道:“有你们这些忠肝义胆之人,才是天下百姓的福气,来,大家一起干了此杯!” “喝酒!” 众人一起举杯,碰在一起,都是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气氛也变得更加热烈。 牛皋听的乏味,迷迷糊糊,低头打起盹来,听到众人的大笑声,他也赶紧睁开了眼睛,跟着举起酒杯,大喊起来。 “喝酒,喝酒!” 众人看他懵懵懂懂的样子,都是忍俊不住,一起端起酒杯,开怀痛饮。 花想容轻声笑道:“牛将军这样一个征战沙场的好汉,让他到这里谈诗赋词,指点江山,确实是太难为了些。” 陈东也笑道:“牛将军是朱亥、樊哙那样的壮士,战场上纵横杀敌,乃是万民敬仰的英雄,咱们敬他一杯!” 牛皋赶紧举起酒杯,和众人一饮而尽。 城东放下酒杯,眉头又皱了起来,又开始了他的“愤青”表演。 “王相公,你在军中,可能不知这朝中的风向。你就说这些太学生,大多数只是为了求官,什么黎民苍生,国家民族,在他们眼里不明一文。可惜满朝文武,皆是如此,人人爱财,酒色迷人,那还有上阵杀敌的勇士,忧国忧民的士大夫” 王松点点头,这位仁兄说话太过大胆,只是刚才这几句话,就得罪了满朝文物,包括这太学生。 王松正色道:“陈兄所言甚是,但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隔墙有耳。权利越大,责任越大,不深蹲高位,怎能为更多的百姓做事,陈兄还是要保重自身,不可逞一时口舌之利,而误了大事!” 陈东面色一红,想要说话反驳,找不出理由来。 花想容点头道:“王相公所言甚是,咱们都要保全自己,方能有所作为,抗击番贼!” 众人连连称是,七嘴八舌之时,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一大群太学生走了进来。 领头的一人三旬上下,面容清瘦,气势非同一般。 陈东、朱梦说、花想容,包括房间里面的几个太学生都站了起来,一起肃拜道:“见过吕学谕。” 学谕“掌以所授经传谕诸生”,乃是太学生的授课教师,知识之渊博,自然不言而喻。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以他今日的地位,寻常的人物,还真当不起他起身回礼。 吕学谕见王松如此托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冷声说道:“陈东,你们几人,不好好读书治学,却在这里和闲杂人等闭门论道、妄言朝政。你们把太学当成了什么地方” 陈东眼睛一瞪,朗声道:“吕学谕,你休得胡言乱语。这位乃是同知院王松王相公,这位是花想容花大家。我等邀王相公和花大家前来,也只是关心国事,探究一二,又哪里来的妄言朝政!” 吕学谕冷冷哼了一声,简单行了一礼:“下官太学学谕吕祉,见过相公!” 话音刚落,不等王松说话,他就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嘴里面说道:“谈经论道,在下倒是也想听听。” 王松心里“咯噔”一下,感情这厮是专门来挑刺的。 宋朝太学教师的年龄最低要求应该是在三十岁以上,这吕祉看上去也就30出头,看来也是留校任教、或入仕从教的高人了。 只不过,这嘴也如何会这么刁钻!这么没有礼貌,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就变成了是席中之人。 其他的太学生可不似吕学谕这般无理。王松乃是同知院,天天和皇帝打交道,由不得他们这些还没有进入仕途的毛头小子置椽。 “见过王相公!” 太学生一个个上来行礼,然后站到一边。 王松点点头,朗声道:“大家既然来了,就都坐下吧。” 太学生们纷纷行完礼,站在了吕学谕身后,目光一起看向了王松。 朱梦说颇为不悦,却也无可奈何。 这吕学谕不请自来,只怕不是为了到此露露面而已,想起此人的出身和履历,只怕是来者不善。 朱梦说眼睛看向了王松,只希望这位相公不要来个勃然大怒,流血五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章 太学(三) “王相公,这些都是律学的学生,主要学习断案和律令,案例和法条并重。也是吕学谕所教的学生。” 朱梦说说完坐下。这些律学生于是一个个的自我介绍起来。 “好,大家都是饱学之士,将来都是朝廷栋梁,须得安抚百姓,勘察冤狱,扬地方正气。” 王松话说完,太学生们一起肃拜道:“多谢相公指点!” “王相公,听闻你在殿上七步成诗,震惊天子和群臣。可否今日当堂赋诗一首,让我等后学也能一饱耳福,成为太学一大乐事” “王相公,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字字珠玑,学生佩服。若是我朝多几个王相公此般的英雄,何惧北虏!” “王相公,何妨作词一首,也让我等见识一下王相公的大才!” 王松摆摆手,一种太学生都是安静下来。 “赋诗作词,花前月下,这是小才。抵御外侮,浴血疆场,不惧死伤,保家卫国,如梁溪先生,如我死伤的上万军士,这才是大才。各位都是国之栋梁,在此国家存亡、外虏入侵之际,更应修身养性,将来出仕,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听到王松的话语,许多太学生都是频频点头。王松也是心里安慰。只要这些人将来能多花一份心思在百姓身上,也算是一份功德了。 “王相公,你所言在下不敢苟同!” 吕祉在一旁说道:“金人蛮夷小族,只知劫掠,劫掠余而自遁之。张侍御史掌纠弹百官朝会失仪之事,李纲专权,凌驾于君王之上,张侍御史弹劾之,有无不可。食君俸禄,沙场征战,为君王分忧解难,这本就是军士份内之事,又如何能称得上大才!我朝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乃是祖训,又岂能让武人当政,与国法背道而驰!” 花想容在王松耳边轻声说道:“王相公,张侍御史就是张浚,他弹劾李纲专权,以致朝廷主和派得势,这吕祉便是其拥戴者。张浚此人虽大义分明,但轻锐好名,志大才疏,相公知之。” 张浚、吕祉,这二人联系起来,王松一下子猛然想起,这吕祉不就是淮西兵变的搅局者吗? 历史上,绍兴七年,南宋江淮统制官郦琼发动叛乱,杀死监军官吕祉等人,带领全军四万余人,并裹胁百姓十余万投降金人傀儡伪齐刘豫,史称“淮西兵变”。 兵变使得南宋对金人和伪齐的军事前沿江淮重地,处于防卫空虚的状态,成为南宋对金人战略相持变守的一个转折点。南宋失去了一次极为宝贵的收复失地的绝佳机会。 究其原因,时任右相兼都督的重臣张浚志大才疏、刚愎自用,用人不当,最终导致了兵变事件的发生。 而用人不当的这个“人”,就是王松眼前的这位吕祉,日后张浚的亲信,淮西兵变的始作俑者。 刘光世罢官,张浚命其部下王德为淮西军都统制,郦琼为副,吕祉为淮西军统制。郦琼、王德互不服气,张浚不得已,将王德召回建康,命吕祉监军郦琼。 吕祉不但未能好好安抚郦琼,反而建议朝廷惩治郦琼。但弹劾郦琼的密信败露,郦琼杀了吕祉,投奔了伪齐刘豫。 南宋五大军区成了四个,张浚辞相,主和派又占了上风,吕祉可谓是愚蠢至极。 更为重要的是,此君身为朝廷官员,从中挑唆左相赵鼎和右相张浚的关系,即至成隙,最终赵鼎辞相,而张浚亦孤掌难鸣,并无任何功绩。 私心一起,无事可成。张浚轻锐好名,挥金如土,视官爵如等闲。好功名富贵者,无不趋其门。在朝显官,皆其门人,悉自诡为君子,稍有指其非者,则为小人。 好一群不作不死的大宋贤臣啊! 杜充、张浚、耿南仲、秦桧,还有这个吕祉,这些两宋之际的士大夫们,一个个在历史舞台上,生动活泼地演示着,如何成功地作死,不死不休,至死方休! 若是不知道历史上这些事,王松也许会一笑而过,并不会理会一个腐儒的只言片语。但知道对方是吕祉时,王松还是决定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吕学谕,请问你,我军与金人大战,将士们浴血疆场之时,你又在何处,做些何事” 吕祉脸上一红,不耐烦地皱眉道:“王相公,你问这些事情何意,本官居于何处,又与你何干” 陈东冷笑道:“我等在城墙上和番子血战,吕学谕躲在学舍里面,整日里吃斋念佛,是与不是” 吕祉冷冷哼了一声,却是抬起头来,看着王松,似乎在等王松的回复。 外强中干,道貌岸然,无耻之尤。 王松眼神冰冷,徐徐道:“吕学谕,若是只为掳掠,金人为何围困东京城达旬月之久若是只为了掳掠,为何京畿周围,方圆千里,生灵涂炭,皆为焦土我朝以文制武,士民毫无血气,尚武之气全无,满朝皆是贪生怕死之辈。你们这些士大夫,丝毫不懂军旅之事,却要掌握万军之生死,岂不谬哉!” 他指着旁边的牛皋,朗声道:“这是我忠义军的前军统制牛皋。就是他,割下了无数女真勇士的首级!难道说战场杀敌,排兵布阵,他还不如你吕夫子吗?他腰间的铁锏,你拿得起吗” 吕祉面色铁青,冷冷道:“一介武夫,也在这里登堂入室,在下读圣贤书、安抚教化百姓,又怎能和这些粗鲁军汉相比岂不谬哉!” “安抚百姓,使得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自己脑满肠肥,金玉满堂,妻妾成群;读圣贤书,金人南下时,或降或逃,摇尾乞怜,毫无气节;手掌雄兵,不战自溃,把治下百姓交给番贼,水深火热,苦不堪言,这就是你这饱读诗书之辈的能耐吗” 房间里面,回荡着王松怒不可遏的声音: “若没有这数万军士的牺牲,你吕夫子焉能坐在这里谁都是爹娘所生,没有什么理所当然。我大宋正是有了这些无畏者的殊死一击,才有今日短暂之安宁。要不然,你吕夫子已经是金人的阶下之囚了!” 一众太学生都是面色苍白,谁也没有想到,堂堂的枢密院相公,会如此大发雷霆。而他发起威来,让人心惊肉跳,寒意顿生。 陈东,朱梦说几人却是暗自叫好。这吕祉也不知道那根神经搭错,竟然来触王松的霉头。难道他真的不知道,王松能七步成诗,文采斐然吗? 吕祉脸色煞白,晒然道:“王相公,祖宗之法,收复藩镇,才有了近两百年的安宁。王相公你百般狡辩,莫非想复后唐武夫乱政乎” 宋真宗朝澶渊之盟后,士大夫在朝堂中的地位持续上升,在军事体系内也是“以文驭武”,枢密院以文臣领之,地方官军开始以文官支配武将。到宋仁宗朝,尤其是与西夏大规模交战后,“以文驭武”全面贯彻,枢密院由文臣主宰,边防前线统军也已文官为首。 文臣为各地经略安抚使兼都部署,指挥和统率当地驻军。而以武将为副职,承担部将的角色。原本作为中央统军机构的三衙,沦为负责京师卫戍的机关,出征或镇守军事要地,也不再以三衙将帅负责统军。 这吕祉句句戳心,听起来为国为民,正气凛然,实则是阴险毒辣,欲致人于死地。 “吕夫子,你真是满嘴胡言乱语,愚蠢至极!” 动不动就给人戴帽子,王松心中对这人是憎恶之极,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文能治国,武可安疆。太祖收藩镇之权,彼善此弊,不然何以金人南下,势如破竹,有今日靖康围城、几近亡国之祸。如今之计,可稍兴藩镇之举,于两河糜烂之地,专付以权,择人善用。夫将者,国之辅也,故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你左一句一个藩镇之祸,右一句一个武夫乱政,实在是迂腐至极,无知至斯!” 陈东摇头道:“吕学谕,王相公为朝廷立下大功,解东京城之围,此盖世之功,青史留名。你何以有如此言语还是慎言吧!” 朱梦说当过地方官员,对吕祉更是不屑一顾,皱眉道:“吕学谕,若不是王相公和他麾下的将士,只怕你已是金人的阶下之囚,洗马筑墙,剃发易服,而不是在这里冷言冷语,诋毁国之长城!” 吕祉恼羞成怒,脸色阴冷,拂袖而起,尖声道:“武夫专权,国必不安!王松,即便你是枢密院的相公,也休想触犯国法,拥兵自重。你在河东的私军,不是另有所图,也是对朝廷不忠!武夫当政,国有大难!我吕祉一定会上书参你!” “本官先是河东招讨使,如今是两河宣抚使,部下将士在河东抗金,如何就成了私军!” 王松大怒,站起来,指着吕祉鼻子,大声怒骂道:“你这居心叵测的小人,除了坐而论道,指鹿为马,煽风点火,你还会些什么!速速离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自取其辱!” 花想容也是正色道:“吕大官人,今日是我等约王相公前来,品茗论经。你不请自到,在这里大放厥词,难道是要羞辱我等吗?” 一众太学生都是默不作声。谁也没有想到,还没有见到王松赋诗,却先来了一场唇枪舌剑,而且如此激烈。 这位当朝相公,果然是厮杀汉出身,一举一动,无不草莽味十足,刚烈勇猛,和朝中那些风度翩翩的相公们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9章 太学(四) 吕祉冷哼一声,大声道:“在下一心为公,心胸坦荡,绝无半点私心。倒是你们,勾结朝臣,迎合武夫,非议朝廷,真是其心可诛!” 王松再也忍耐不住,大喝道:“你这无事生非,自以为是的蠢货,若再不离开,修怪本官手下无情!” “你……” 吕祉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王……松,你身为本朝相公,竟然口出污言秽语,礼仪何在,成何体统” “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满口喷粪,还不容本官说几句脏话!” 王松摇摇头,厉声道:“你这等造谣生事、祸乱朝廷的奸臣,若是天下太平时,也自罢了。如今金人肆虐,风雨飘摇,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你却还在这里煽风点火,中伤大臣,是谁给你的狗胆,快滚!” “你这厮,也配跟我家相公说话!” 牛皋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吕祉,“伧啷”一声拔出刀来,怒喝道:“你这厮还不快滚,休怪我老牛刀下无情!” 吕祉面色苍白,拂袖转身离去。他带来的一众太学生也是栗然心惊,纷纷道辞,出门而去。 “吕祉这厮,和张浚要好,又和故西道总管、河南知府王襄莫逆之交。王相公杀了王襄,夺其兵权,吕祉自然是恨相公入骨了!” “原来如此!” 王松恍然大悟,摇头苦笑道:“各位,看来在下是犯了众怒啊!” 靖康元年,朝廷为加强京师的防御能力,采纳士大夫的建议,在开封四周建四道都总管府,以统领军队拱卫京师。以知大名府赵野为北道都总管,知河南府王襄为西道都总管,知邓州张叔夜为南道都总管,知应天府胡直孺为东道都总管。 四总管府,金人南下,北道总管赵野则回避与金军交锋,东道胡直孺被金俘虏,南道总管张叔夜以三万人援京师。 而西道总管王襄弃城而遁,逃至叶县,被王松矫诏格杀,夺其众入卫东京城。 这王襄有不少亲朋好友,尤其是东京城的士大夫之流。看起来,自己杀了王襄,在这一群士大夫之中,引起的仇恨不会少。 陈东摇摇头道:“相公倒也不必在乎!文人统兵,以文治武,此种流弊,一目了然。金人围城时,朱兄曾带领乡友,登上城墙杀敌,各种感悟,自是甚多!” “和相公立下的大功比起来,在下所做不值一提。相公是黑虎掏心,在下只是隔靴搔痒,比不得,比不得!” 朱梦说连连摆手,颇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在下上城杀敌时,可是把这些朝廷大臣的嘴脸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不无讥讽地说道:“去岁冬日,金军两路大军围攻开封,先攻东面不能得逞,乃改攻南壁。金军日夜运薪土填护城河,南壁守御提举李擢竟置若罔闻,于城楼上休憩,坐卧处如晏阁宾馆,日与僚佐饮酒烹茶,或弹琴讌笑,或日醒醉。致使壕不数日而填成。守御使孙傅等大臣皆知而不问,将士莫不扼腕。” 牛皋听了个十之八九,大怒道:“这等狗官,朝廷是如何处置” “处置只是贬官而已!” 朱梦说摇摇头,遗憾道: “陛下登城发现后,虽将李擢这厮贬官,但为时已晚。不久,金军便猛攻南壁之宣化门,何栗、孙傅用郭京“神兵”,城门大开。若不是王相公挥兵杀到,只怕东京城已经陷落了。” 花想容道:“李擢是李大家的族人,曾是礼部尚书。金人退去,李擢知平江府,也是一方大员。百无一用是书生,用在李擢身上,可谓是一针见血!” 李大家就是李清照,王松想不到,李清照竟然和李擢同族。 屋中都是慷慨激昂之人,陈东和朱梦说等人虽是读书人出身,却也并不反对花想容之说。 金人围城,朝廷对京师兵力进行分配,委任文臣为城垣四壁提举官,分别负责一面之城防要务。东壁提举官孙觌,西壁提举官为安扶,南壁提举官为李擢,北壁提举官为邵溥,每壁三万人,差部将、小使臣等七百员。 东壁提举官孙觌,历史上为人依违无操,早年附汪伯彦、黄潜善,诋李纲,后复阿谀万俟卨,谤毁岳飞,斯文败类,毫无节操。 西壁提举官安扶无传。南壁提举官李擢百无一用,壁上旁观,丢尽了宋人的脸面,自不用说。北壁提举官为邵溥时任户部侍郎,倒是个好官,但在守城上却无任何建树。 大宋朝廷无论是四道总管还是四壁提举官,皆是文臣。孙傅为京师都提举,殿帅王宗濋为都统制。同知院李回守河,临阵逃跑,众溃而归。陕西制置使钱盖率十万之众抵达颍昌,无故逗留。江淮路发运使翁彦国统东南数万兵丁,徘徊泗上。陕西宣抚使范致虚统兵十万,委任僧人宗印统率大军,一溃即散。 “文臣不知兵,血气全无,殊为可怕。” 朱梦说侃侃而谈,言语中不胜唏嘘。 “女真人攻城,何栗、孙傅两位相公拿不出任何防御之法,竟求助于“神灵”,将城防要责赋予一装神弄鬼的神棍,实在是荒谬绝伦,令人扼腕叹息啊!” 王松点点头,看来这几位都是少有的明白人,爱国志士。只是朝廷积重难返,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努力,能否有所作为。 “各位也不要太过悲观,如今战端已开,别无他法。只有万众一心,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金之责,皆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只有牺牲到底,抗金到底,惟有牺牲之决心,才能直捣黄龙,博得最后之胜利!” “好一个“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若是如此,何惧北虏!” 陈东在案几上狠狠捶了一下,兴奋不已。 “北虏谓我中国之人,下愚而上诈。一旦南侵,结果必为屈服。朝廷大臣大都谓战则亡国,和可偏安,徐图恢复,其实都是屁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北虏欲壑难填,狼子野心,乱我中华、灭我中华之心不死,王相公此言善矣。唯有死战,方可救国!” “听闻朝廷要王相公专承练兵之责,如此一来,朝廷幸甚,百姓幸甚!” 王松点点头,沉声道:“如今之计,在下也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朝廷和百姓!” 花想容嫣然一笑,轻声道:“王相公,如今苍蝇已经飞离,屋中都是忠肝义胆之人,可否赋诗一首,以勉慰各位胸中豪情” 终于还是扯到了诗词上。王松无奈,摇摇头,沉思了一下,上前来到桌几旁,提笔写到: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王松出来时,偌大的整个太学中寂静一片,人人都似缩回了房中,路上竟无一人。 “相公,咱们在前面舍生忘死,感情在这些大头巾的眼里,屁都不是” 牛皋摇摇头道,跟王松呆得久了,他也学得文绉绉起来。 “大宋百年以文治武,要改变这些士大夫的看法,简直比登天还难!” 花想容和王松一起离开,她和这些士大夫,太学生经常打交道,对于这些士大夫是什么货色,自然是比谁都心里敞亮。 王松点点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大宋读书人地位之高,历朝未有,想要打破常规,等于要改变人的思想观念,谈何容易。 “汉唐雄风,国家文武兼备,武备更是高于文风,以至于有“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文如李太白、高适之流,也想投身疆场,建功立业。可惜到了本朝,攘外必先安内,自废武功,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 王松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幸好东京城没有陷落,国祚尤在,只要咱们厉兵秣马,卧薪尝胆,编练新军,总有一日,能唤起百姓的血气,即便这些大头巾,也会被我等改变。” 牛皋摇摇头道:“相公,希望如此,不过以小人看来,本朝的这些士大夫,是病入膏肓,难以改变了!” 王松苦笑道:“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人一路前行,直到走到了太学大门口,才发现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白衣飘飘的太学生。 “这些人要作甚,难道是要和相公你在诗词上一论高下吗” 牛皋看到大门口如此多的太学生在此等候,不由得心里有些吃惊。 “相公,看样子,这些人好像是在等候相公,却不知又有何事” 花想容也是摇头,这些太学生如此大的阵仗,除了面见天子时,好像她还没有见到过。 “恭迎王相公莅临太学!” 整天的声音响起,让王松吃了一惊。 这些太学生在门口等候,到底是在送客,还是迎客? “王某见过各位!” 王松肃拜,一揖到底。 “王相公来到我太学之中,匆匆片刻,便要离去,这其实我太学待客之道。” 当先一名官员迎上前来,肃拜道:“还请相公重新入内,在我太学之中登坛讲学,留下墨宝,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王松无奈,只有苦笑道:“恭敬不如从命,看来在下只能献丑于各位之前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硬着头皮,重新登堂入室,和这些太学生们来一次亲密接触。 不过,趁着这个机会,可以给这些人提前打点预防针,不至于将来误国误民。 花想容告辞离去,牛皋却是苦了一张脸,刚才只是十来个人,他已经是如坐针毡,如今面对上千派学生,他岂不是更是难受的要死。 看来这一趟,真是上了王松的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0章 帝姬 “小人见过柔福帝姬!” “王相公,你已经不是什么小人,乃是我大宋朝廷的重臣了。” 赵多福轻声说道,一张白净的脸素面朝天,手臂露出的肌肤晶莹剔透,细长的脖劲上挂着的纤细的金坠,凭空增添了几分贵气。 才几日不见王松,她已经是辗转反侧,憔悴至斯。为了见王松一面,她不惜抛头露面,无惧流言蜚语,请王松来艮岳饮酒赋诗,可谓是煞费苦心。 幸好是艮岳在皇宫外边,沿着金水河就能出入。春尽夏来,少女的心也开始变得炙热起来。 听得王松要应约前来,她赶紧精心打扮,只不过打扮来打扮去,最后还是最简单的那一套衣服,脂粉不施,天然去雕饰。 她也无可奈何,自己就是这样的性子,懒散而又淡然。 看到王松脸上的那一丝欣赏之色时,她不由得脸色微红,心里面也变得欣喜起来。 王松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喜欢这样天然的少女。这样美丽的少女,高贵而又洁白如玉,在这初夏的有些燥热的空气中,让他有些自惭形秽,却又有些想入非非。 想想他后世,先天不足,愤世嫉俗,又有几个女子真正地喜欢过他,浊世之中,人人随波逐流,身不由己,现实与无奈之中,他又到底喜欢过那一个女子 即便是那些年追过的女孩,在现实中打滚,刀枪刺身,伤痕累累,谁又能保持当年的纯真!最后还不是岁月流逝,眉目间都是风尘。 现如今,元气满满,苦尽甘来,所有曾经失去的身体和信心,又都一起跑了回来。 “瑟瑟……夏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这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以至于经常让他觉得恍如梦中。就像眼前的赵多福,天仙一般的皇室贵胄,却看上了他这样一个曾经狼狈不堪、没有光明的草根! 是农奴翻身把歌唱 不,此刻的欢愉,应该是: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日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初夏时分,天气已经有些燥热,不过这艮岳之中,却是温度适宜,尚未拆除的亭台楼阁、奇石异花,让这一片园林,成了一处游玩胜处。 王松也在这短暂的欢欢然,欣欣然中,徜徉于其中,阳光与少女,美酒与盛景,人生最值得留恋的片刻,只怕莫过于此。 远处的一处楼阁中,丝竹管弦之乐传来,隐隐夹杂着欢歌笑语,更有人大声赋诗,引起阵阵喧哗喝彩之声。王松的美梦被打断,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也从天堂回到了现实。 自金人觊觎东京城,退去之后,废池乔木,也有了几分生气。只是,伴随而来的,却是文恬武嬉、醉生梦死、纸醉金迷、花间斜照的恬然自安。 不知到了秋高气爽,落木萧萧,草枯马肥,金人大军铁骑纵横之时,这些人还是不是如此的怡然自得,志得意满 那些断壁残垣,荒芜的田地里,无人理睬的残骸,两河之地,遍地水深火热、嗷嗷待哺的百姓,他们此刻,又是怎样的一番煎熬。 “王相公,若非我身份特殊,出城不便,咱们去金明池上,赏一赏这“金池夜雨”,也不枉你来这东京城一遭。” 注意到王松的眉头稍稍皱起,赵多福赶紧低声说道:“艮岳之中,难免人多耳杂,扰了王相公的雅兴,还望相公见谅!” “柔福帝姬过谦了!” 王松摇摇头道:“金人刚刚退去,这些贵人们已经是舞榭歌台,欢歌笑语了。帝姬可能有所不知,金明池已经被金人损坏。帝姬想要再看金明池的佳景,恐怕是不易了!” 历史上,靖康年间,随着东京被金人攻陷,金明池亦“毁于金兵”,池内建筑被破坏殆尽。北宋亡后,池已无人经营,加之金代常常“汴水断流”而失去水源,逐渐干涸,且为金元时代黄河泥沙多次淤积。明代后期,池已淤平,难觅其踪。 如今,东京城虽然没有被攻破,金明池却依然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垂杨蘸水,烟草铺堤”,被金人一把火烧的面目全非,水中的荷花也只是寥寥可数。 “王相公,看你愁眉不展,是否还在为国事担心” 赵多福多愁善感,对心上人的一举一动也颇为敏感。 “公主,臣去年从河东一路过来,百姓被番子杀死,冻死、饿死,尸横遍野,无人收尸,都成了野狗和秃鹫的美食。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一块烧饼,就能换取一名女子的贞洁,一口粮食,就能引起数人的厮杀争夺。” 王松面色凝重,眉目间都是忧色。 “相比之下,东京城已经是天堂了。” 赵多福脸上一红,心里暗自不快,这王松,怎么会说这样的事情。 她抬起头来,却发现王松泱泱不乐,颇为伤感,不由得又有些感动。 这王松,还真的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 “王相公,大宋有你这样的勇士,番子们以后就不能这样嚣张了。百姓的日子,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赵多福的劝慰,让王松微微有些失望。这些皇室贵胄,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对待底层百姓,也实在是太冷漠了些。 “王相公,你请就坐!” 赵多福轻轻说道,把王松引入楼阁中的桌旁坐下。 虽然心中对赵多福有些看法,但女子的一颦一笑,天然真诚,让他很快就又再次迷失。 “你最近还好吗” 半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一句话来。 两人都笑了起来,也都变得释然,轻松。 “王相公,近些日子,你都在忙些什么” 赵多福明知故问,王松却得正正经经地回答下去。 “回公主,下官除了每日练兵之外,也没什么大事。平日里就和兄弟们一起喝茶饮酒,也算是一件乐事吧!” “捐躯国难,血染沙场,你和你的兄弟们都是大英雄,我敬你一杯,也敬这些为国尽忠的勇士们一杯!” “下官带兄弟们谢谢公主了!” 第一杯酒被洒在了地上,第二杯酒二人一饮而尽。 “公主整日待在宫中,都做些甚事” 诸如初恋的男女一般,二人的对白都是那么言不由衷,淡而无味。 “还能做甚,还不是茶饭不思,整天想着王相公你呀!” 旁边的婢女流苏插嘴道。 赵多福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狠狠地瞪了旁边侍立的婢女一眼。 婢女吐了一下舌头,眼睛向上,站直了身子又一动不动。 婢女虽然身材瘦高,但脸上却一副稚嫩,温柔秀美,年龄并不大,将来也是个美人坯子。 “公主其实不要总是待在宫中,应该出去散散心,多欣赏一下这夏日的美景,人也会变得开心的多!” 王松又中规中矩地加了一句。 “我若是去你军中或枢密院做客,不妨碍你吧?” 赵多福轻声说道,眼睛却瞟着王松。 “军中人多嘴杂,又都是一群粗鲁汉子。公主去了,怕是会感觉不舒服!” 王松点点头道:“公主若是想去枢密院,早点通知一下下官,下官一定扫塌相迎。” “多谢王相公了!” 赵多福点了点头,忽然轻声道:“王相公和矾楼的花小娘子很熟吗?” 王松一怔,想起了太学中的那次聚会。 这花想容确实是一个奇女子。琴棋书画不说,关键是此女子颇有血性,王松对她也是敬佩不已,礼让三分。 太学那次聚会后,几人又一起吃过饭,游历过几次,两人处的也很是愉快,不过却并无男女之间的私情。 “花小娘子慷慨激昂,色艺俱佳,乃是一位奇女子。下官对她钦佩不已,算得上有几分知己之遇。如何,帝姬也知道这位奇女子” 赵多福心里一酸,嘴里却轻松说道:“我也是听人说起,说这位花小娘子想要脱除乐籍,开封府那边有人使坏,最后是王相公出的面,才让她心想事成” 花想容是在籍的官妓。她要脱籍,开封府的官员却百般阻挠,花想容无奈之下,才找到王松。 “确有此事!” 王松点点头道:“堂堂开封府的官员,竟然对一名官妓行如此龌龊之举,而百官却觉得理所当然,实在是匪夷所思。以在下看来,我大宋民风萎靡,与这青楼之风不无关联。” 赵多福见他神色自若,眼神坚定,心里面一宽。想来他和那个花姓女子,并没有什么情感上的纠葛。 “流苏,流苏,你这是如何了” 赵多福旁边的婢女流苏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松,满脸都是倾慕之色。赵多福的几声轻呼,才把她从迷惘中唤醒了过来。 赵多福敲了敲流苏的脑门,轻声道:“还不快去斟茶上来” 流苏脸上一红,赶紧走开。王松心里暗暗点头。这赵多福性子柔和,没有骄纵之气,让他莫名地心里又亲近了几分。 “王相公,家信已经寄回家了吗?” 赵多福低声道:“若是有什么难处,还请王相公不要隐瞒,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公主召下官前来,有什么要事吗” 王松正色肃拜道。这里是宫中禁地,他可不想旁人有什么流言蜚语。 “你这人!” 赵多福轻轻摇摇头道:“难道说,没有什么事情,你就不能来看看我吗?” 王松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章 放肆 “瞧你那拘谨的样子!” 赵多福盯着王松,低声道:“宣化门外,你两次冲锋陷阵,英雄不可一世,为何到了我跟前,却变得如此中规中矩。难道说,我真的有那么不讨人喜吗?” 赵多福脸色苍白,秀眉微蹙,楚楚可怜,别有一番少女的清纯。 “王松向帝姬赔罪了!” 王松上前几步,轻轻笑道:“帝姬空谷幽兰,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外仙子。水中伊人,王松有倾慕之心,却怕让人误会王松有攀龙附凤之嫌。让帝姬见笑了!” 赵多福的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只要对方的心中有她,她也就解开心结了。 “王相公,你见过李师师,听说她才是人间仙子,是也不是” 赵多福的话,让王松心中不由得一惊,看来他的一举一动,已经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不过金兵退去之后,李师师回了道观,他也因为诸事繁忙,一直未能前去拜访。看来,他得注意自己的行踪了。 “王相公,说要怪我多嘴,城中有人传言,说你和李师师暧昧不清,竟然告到了太上皇那里。幸亏太上皇没有执政,否则必然对你不利。” 赵多福看王松面色不豫,以为王松生气,赶紧解释到,生怕他误会。 “李师师李大家生性豪迈,确实和臣很能谈得来。她这样的民间奇女子,经历非凡,自然是流言蜚语众多。臣和她只是合得来,却并无私情,这些闲言碎语,不理也罢。” 王松心里打鼓,面色却是平静无比,和所有出轨的男女一样,不到最后一刻,打死也不会承认。 不过说到李师师,他倒是想起来,很久都已经没去看他了。 见王松面不改色,赵多福心里暗暗惭愧,这样无端的去怀疑王松,会不会让他心里看轻了自己。 “王相公,上次做的两首卜算子,我还没有谢过你。今日就算是了。” 赵多福盈盈一笑,迅速转移了话题。 “我向陛下说过,让他留你在东京城中多些时间,一来可以编练新军,二来也可以过来一起饮茶赋诗。外面砍砍杀杀的,我不喜欢。你不会怪我吧” 王松心里暗暗叫苦。这东京城暗流涌动,他在朝中树敌无数,只想到两河去,编练新军,对付金人,没想到却被赵多福给拦了下来。 王松摇了摇头,苦笑道:“帝姬,就算在下想埋怨,也不会在此时说出来。不过,东京城只是一时平安,外面山河破碎,百姓苦不堪言,金人随时可能再度南下。在下,还是要再度出征的。” 赵多福神情黯然,低头说道:“王相公,我知道你始终要出去领兵作战,可是,你能在京城多呆一天,我就能多看到你一日,心里也就知足了。” 王松心中感动,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帝姬,你这是何苦!” 赵多福抓住了王松的手,脸色微红,轻声问道:“王松,你真的喜欢我吗” 王松微微点点头,握住了赵多福的手。 “帝姬,我喜欢你!” 赵多福站起身来,在王松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身子靠了过来,头搭在了王松的肩膀上。 “那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待在东京城,陪着我,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赵多福身上的香气传了过来,头上的青丝让王松的脖子有些痒痒,他轻轻转过身去,搂住了赵多福的腰肢。 触手柔软无比,王松稍一用力,赵多福的整个身子便贴到了他的怀里。王松立刻找到了娇嫩欲滴的红唇,封了上去。 赵多福回吻着王松,伸出双手,轻轻地缠住了他的脖子。 一番热吻之下,王松情动,他站起身来,正要把气喘吁吁的赵多福抱入旁边假山之后,就地正法,却看到流苏端茶过来。 流苏走到跟前之时,才发现帝姬和王松抱在一起,顿时脸红了半边。 赵多福赶紧脱离王松的怀抱,迅速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坐回自己的凳子。 王松也是轻声咳嗽了一下,回到凳子上坐好。 流苏红着脸,捧了茶上来,王松接过,一饮而尽。 赵多福和王松各自偷看对方一眼,眼光赶紧分开。 “相公,听闻你七步成诗。你可不可以送奴婢一首诗,留下你的墨宝,好让我也回家去,向我爹娘炫耀炫耀!” 侍女流苏看见情景尴尬,赶紧红着脸上前说道,满脸的花痴味。 “哦!” 王松看了看流苏,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写一首诗,送给你这个小孩。” 这流苏聪明伶俐,又是柔美温婉,让他心里莫名的喜欢。 “王相公,奴婢已经13岁了,不是小孩了!” 流苏是话,惹来王松和赵多福的一阵轻笑。13岁不是孩子,什么年纪才是孩子? 王松一挥而就,流苏喜不自胜地接过,嘴里面轻轻念了出来: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 赵多福轻轻拍掌,笑了出来。流苏满脸通红,却是满意地看着手中的“杰作”。 王松有些入迷,微笑的少女,飞扬的青春,总是让人心情舒畅。在他的生命中,并没有谈过这样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 只是,若是眼前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间女子,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激情澎湃吗 看来,人的感情,往往也带着功利性,见异思迁,此话诚然不假。 艮岳中,另外一处楼台亭阁之中,则是另外一番欢快的景象。 美酒佳人,管弦舞乐,酒香、乐声,在夏日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九哥,你才思敏捷,再做一首如何” 郓王赵楷脸色通红,举起酒杯,向面前的赵构说道。 “三哥,我已经江郎才尽,得安静一会,三哥见谅!” 赵构喝的并没有多少,皇帝对他不冷不热,他也不敢过于放浪形骸。 这艮岳之中,可是有不少皇家之人,若是他有任何劣迹,被传到了皇帝耳中小,也许他就要被贬斥蛮荒之地了。 “不是说王松要被贬出京城吗,如何如今一直还待在京城” 茂德帝姬赵金福问道:“三哥,你掌控着皇城司,就没有听到任何风吹草动吗?” “三姐,稍安勿躁!” 赵楷笑道:“若不是官军腐烂,王松早已经被赶出东京城了。官家也是没有办法,偌大一个京畿道,只有两三万人,手下没有兵将可有,不知道王松练兵,找谁啊!” “这厮,看着都心烦!” 赵金福恨恨道:“真巴不得他赶紧滚出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王松连翻折她的面子,以她骄纵跋扈的性格,自然是要睚眦必报。 赵金福眼珠一转,对着满脸通红的赵楷,轻声笑道: “三哥,以前出门的时候,总有赵贵在你身前,做事勤快,嘴又甜,如今你身边的这些下人,没有一个比得上他!” 果然,提到了赵贵,赵楷眼中的寒芒一闪而过,整个人也变的激动了起来。 “王松这狗贼,明明是他杀了赵贵,偏偏还指鹿为马,说是赵贵偷袭于他。王松一身的武艺,身边有那么多的军士保护,谁能伤得了他!官家也是糊涂,偏偏相信这样一个粗鲁武夫,实在是让人愤愤不平!” 他猛然拍了一下桌子,眼神狰狞。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王松这厮,出出我这胸中的恶气!” “三哥,要杀王松还不容易,你皇城司下面两千多人,整个东京城都归你管,你开开口,下面为你办事的人不知多少,何必如此烦恼” 赵构也是脸色通红,他倒好一杯酒,一饮而尽,显然心中也不痛快。 “九哥,这你就不知道了!” 赵楷摇头道:“杀了王松容易,可是官家肯定会把这笔账记在我的头上,他本来就对我多有不满,要不是朝堂刚刚稳定下来,他可能早已经对我动手了!” 赵构心里面暗笑,他怎么不明白,杀掉王松的后果。看来想让自己这个三哥上当,转移皇帝的注意力,很不容易。 自从回到京城,虽然皇帝对他并没有兴师问罪,但他也被皇帝冷落,不知道皇帝问罪那一刀,何时会狠狠砍下。 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赵金福秀眉微蹙,对旁边的婢女道:“曼枝,你过去看一下是谁在吵闹” 赵楷也是怒道:“喝个酒都喝不痛快,真是扫兴!” 赵构微笑道:“三哥,你是心里面不畅快,不要迁怒他人了。我想,还是那个王松,希望有朝一日,能把此贼赶出朝堂,那样大家心里就都舒服了!” 婢女出去,很快回来,在赵金福的耳边说了几句。 “什么,王松也在此处” 听到赵金福的话语,赵楷一下子站了起来,恨声道:“听闻王松七步成诗,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浪得虚名!” 赵构在旁边一个身材窈窕的宫女身上转了几圈,随口道:“三哥,那就不要等了,过去看看吧!” 众人一起,站起身来,向着王松所在的地方而去。 “王松,我现在才发现,你胆子不小,刚才你抱着我,好生放肆,是不是要做坏事” 赵多福低声问道,双腮菲红。 “帝姬,如果不是流苏过来,你就已经是女人了。” 王松低声说道,赵多福眉目生情,狠狠地掐了一下王松。 王松一痛,低声笑道:“帝姬,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侍女流苏在一旁哈哈笑了起来,赵多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心里却是吃了蜜蜂屎一样,别提多甜了。 王松和赵多福正在打情骂俏,他眼睛向旁边一瞄,一行人自远处走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章 皇家 走近了,他才看得清楚,衣衫华丽的年轻男女,一大堆宫人前后簇拥,赵多福的姐姐、茂德帝姬赵福金也赫然在列。 为首的两个年轻男子长得颇为英俊,前面一人丰神俊朗,皮肤白皙,嘴唇略薄。后面一人却是身材笔直,眼色明亮深沉,只是年岁稍轻一些。 二人都是锦衣圆领,腰悬玉带,头戴垂脚襆头,脚蹬深色靴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世勋子弟,前面的还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看到实在避不过去,赵多福只有站起身来,上前施了一礼,轻声道:“见过三哥,九哥。见过姐姐。” 茂德帝姬赵福金看到王松,脸色立刻变得难看,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 年龄大一点的英俊男子看到王松,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媛媛,想不到你也在这里!你身边的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相公了。” 话说的虽然客气,但眼睛里面的寒光和恨意却是掩饰不住。 “王相公,这位是我三哥,郓王赵楷。这是我九哥,康王赵构。两位兄长,这位是新任的同知院王松王相公。” 王松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郓王赵楷,那是在东京城外虹桥边,远远看见的游猎公子。 赵多福话音刚落,康王赵构已经迎了上来,肃拜道:“王相公名闻天下,挽狂澜于既倒,解东京城之危,在下钦佩之至!” 郓王赵楷冷冷地哼了一声,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节。 王松丝毫无视赵楷,眼睛直盯着眼前的康王赵构,好像傻了一样。 “博学强记,读书日诵千余言,挽弓至一石五斗。” “喜亲骑射,以两囊各贮斛米,两臂举之,行数百步,人皆骇服。” “康王目光如炬,好色如父,侍婢多死者。” “赵构之畏女真也,窜身而不耻,屈膝而无惭,直不可谓有生人之气矣。” “畏女真如虎,卑躬屈膝,包庇腐败,重用奸佞。杀岳飞以媚金人。纳币称臣于敌,燕云不可复,两宫不可返,父兄不得救!” “高宗朝有恢复之将无恢复之君,孝宗朝有恢复之君无恢复之将。” 王松紧紧盯着眼前的赵构。到底是什么原因,他非要自毁长城,杀岳飞、张宪 去军营时奋不顾身,登基后却一味求和,畏金如虎,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究竟为何? 说白了,长于宫阙妇人之中,锦衣玉食、声色犬马,温室中的花朵,凭着一时血气出使,到真正见到了金人的滚滚铁骑,血勇早已消失,留下的只有深至骨髓的惧怕。 “王相公,王相公,你如何了” 流苏大声喊道,才把王松从冥想中唤醒了过来。 王松收回了心绪,深施一礼,肃拜道:“下官王松,见过两位殿下、茂德帝姬。” 赵楷拿过流苏手中的纸张,看了一下,嘴里淡淡说道:“这应该是王相公的墨宝了。歌声振林樾,倒是颇有点意思!” 赵构笑道:“三哥文思敏捷,有状元之才,今日左右无事,不妨与王相公切磋一下,也好领悟领悟,令金人闻风丧胆的英雄人物的文采风流。” 赵多福恨赵楷几人打破了自己的二人世界,也想见见王松立时赋诗的情景,轻声道:“王相公,莫若就以春去夏来,惜春为题,你二人各做一首,你们看可否” 王松摇头道:“郓王才高八斗,下官如何敢在殿下面前献丑,还是算了吧。” 和赵楷斗诗词,不会有任何意思,更不会对当前的朝局有一丝益处,反而只会令二人之间的隔阂和龌龊越来越深。 旁边的赵多福、流苏等人都是面露失望之色。王松连忙上前致歉。 茂德帝姬赵福金见王松一再推脱,心中疑云顿起。难道说这王松后面有人指点,盘查之下,原形毕露 “王松,谈诗赋词,只是为了消遣而乐,你又何必太过认真!” 赵福金道:“难道你让我等一直在这等下去,直到你做出词来再走” 她一心想让王松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却显然忘记了,王松曾在她面前连赋两首好词,而且是当场赋词。 蠢人,总是忘教训忘得太快。 赵构更是笑意盈盈,点头道:“三姐说的是!遣词造句,乃为交流切磋,愉悦心情。王相公当堂七步赋诗,不会是浪得虚名吧” 流苏看着王松,眼神中满是哀求的神色。在孩童崇拜的注视之下,王松不由得起了好胜之心。 “如此,在下就献丑了。郓王先请。” 赵楷有些心虚,王松七步成诗,朝中传的沸沸扬扬,他是知道的,而“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还有“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这样的佳句,他自认为,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赵楷看了一眼王松,见王松面色平静,嘴角有一丝笑意,似乎成竹在胸。不由得想起以前的宿怨来,一时怒火攻心,发作了出来。 “王松,本王就与你比比!” 宫人赶紧备好笔墨,赵楷假意转了几圈,来到桌旁,提笔写了下去。 “雨过残红湿未飞,疏篱一带透斜晖。游蜂酿蜜窃春归。 金屋无人风竹乱,衣篝尽日水沉微。一春须有忆人时。” “好,好一首浣溪沙!” 赵构大声道:“三哥果然是状元及第,文思敏捷,真乃佳作也!” 其他的宫人、官员也都是齐声叫好。 赵楷得意洋洋,能让苦大仇深、风头正盛的王松吃瘪,这胜利的快感,可是真够爽的。 这首词是他前几天做出来的。反正也没有人在场,就当是今日临场的战利品了。 王松也是暗暗吃惊。想不到这赵楷还真的有些才华,不愧是赵佶的儿子,当朝科考的状元。 赵多福心中有些后悔,不该怂恿王松和赵楷斗诗。如今弄的骑虎难下,于王松的名声多有不好。 “王松,你军中不是还有很多军务吗,还不快些散去,免得陛下找你!” 赵多福轻轻说道,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流苏。流苏虽然心里遗憾,却还是赶紧上前,向王松道:“王相公,军务繁忙,奴婢送你出去。” “你个贱婢,躲到一边去!” 旁边有宫人低声怒斥道:“主子们的事,你一个下人在这儿掺和什么!” 长期待在宫中这种暗流涌动、勾心斗角的地方,这些宫人个个都是人精,溜须拍马,察言观色的功夫炉火纯青。此刻正是向主子献媚的良机,怎能轻易错过。 “流苏,给我准备笔墨。” 王松沉声说道,眼神冷冷地看了一旁狗仗人势、气势汹汹的宦官们。 众人都是一惊。没想到王松片刻就已经想好了文章,不知又是怎样的佳作。 赵多福眉头马上舒展了开来,不知道这位心上人,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摧枯拉朽,辣手摧菊花,真是可怜了自己的三哥。 “三哥、九哥,王松可是七步成诗,从无差品,你们就等着哭吧。” 赵多福低声说道,赵构和赵楷的眉头,果然紧锁了起来。 流苏欢天喜地的向前,准备好毛笔,开始研起墨来。 王松朝她轻轻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了一下,上前拿起笔来,缓缓写了下去。 “靖康二年丁未,同友赵多福、流苏置茶艮岳小山亭,为赋。” 王松抖擞精神,起笔写了下去。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迷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楼,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这一首辛弃疾的摸鱼儿,春意阑珊,美人迟暮,深情无处倾诉,哀怨之极。 果然,赵楷几人上前看了,都是哑口无言,半晌失声,就连赵金福,也因为自己的情感,而心有戚戚起来。 赵多福则是目眩神迷,心中的爱意更盛。也只有他这样的奇男子,才能写出这样“肝肠似火,色貌如花”的千古绝句来。 “惜春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赵金福嘴里面轻轻念着,一串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赵楷和赵构失魂落魄,叹息声中轻轻离开。看来,在每个人的心灵深处,还是有一份最原始的感情存在。 王松等也是悄悄离开,走的却是另外一个方向。 半晌,待赵金福泪眼婆娑,抬起头来,才发现亭子里的人都已经离开,只剩下自己和身旁的下人。 “王相公,你一定要把刚才那首词送给我,上面可说了我们三人是友,友必有之!” 杨柳飘飘的曲径上,流苏在王松的身后哀求道。赵多福在一旁则是笑而不语。 “我刚刚不是已经写了,你回头过去拿不就是了” 王松笑道,心中也充满了惆怅的味道。 流苏摇摇头,轻声道:“王相公,你的词都把茂德帝姬给看哭了,她怎会留下你一定要给我重新写一幅!” 王松被纠缠不过,只能点头道:“你回头来枢密院,我写了给你!” 王松离去,赵多福依然在夕阳里的宫门柳前痴痴看望。 “闲愁最苦,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帝姬,怎咱们该回去了!” 流苏回来,看到赵多福痴痴呆呆的样子,嗔道:“别看了,嘴都亲肿了,也不知道下个月,会不会生出孩子来” 赵多福脸色立刻变的通红,扑向了侍女。 “你这小骚祸,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章 省亲 伊水旁的官道上,大莘店北五里,阳光炽热,一众河南府大小官员,站在官道旁的凉棚里,正在引劲向北看去。 河南府知府欧阳珣、河南府同知李回、河南府西京城统制翟进、伊阳县令徐秉为及大小官员、翟兴、翟琮父子作陪,一行人都是满头汗水,在此焦急地等候。 此时正是夏至时节,炙热无比,即便是站在凉棚下,众人也是汗流浃背。 “欧阳相公,李相公,翟统制,你看这天热的,真是辛苦你等了。” 伊阳县令徐秉为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赶紧让旁边的随从上前扇扇子。 “无妨,无妨。” 欧阳珣笑呵呵道:“说起来,若不是当日王相公夜袭完颜宗望大营,救出了老夫,老夫早已为金人刀下之鬼。今日还能代天牧守一方,全是拜王相公的恩赐。等等又何妨!” 当日他作为金兵的人质,在开封城外金人的青城大营被王松所救。回朝后由于是主战大臣,便被下放到了河南府,成了一地的父母官。 旁边的翟进轻声笑道:“相公,你若是老了,我兄弟岂不是也是成了老人” 随着金兵退去,他兄弟二人的招讨使,招讨副使也被除去。如今翟进成了西京城的兵马统制官,翟兴则是辞官不就,居于乡里。 欧阳询笑道:“今日回乡探亲的,好像还有令郎。大翟、小翟,果然是长江前浪推后浪,一个大莘店,出了多少英雄人物啊!” 翟进心花怒放,连连谦让道:“愚男拙笨,侥幸之至,侥幸之至啊。” 众人说着笑,身上的热意也散去了许多。 王松骑在一匹黑马上,在一众护卫的环绕之下,打望着原野上的景色。金兵大肆烧杀抢掠,沿途所见,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烧黑的破墙,枯树到处都是,荒芜的田地到处都是,田野中,新修的坟地星星点点,无处不在。 本该是丰收的季节,无边的麦浪,一望无尽的绿色,如今却是良田荒芜,坟冢累累。 翟亮也是频频摇头道:“可怜我河南府百姓,竟然要遭如此祸害,这天杀的番贼!” 王松也是叹息道:“番贼的血债,总有一天要他们偿还!” 王松等人的身后,则是以杨再兴为首的100亲兵护卫。本来他并不想这样,无奈四方盗贼峰起,路上不太平,也就只好这样。 还有他身后这一串长车,上面载的可都是粮食,万一被抢了去,可不是功亏一篑。 “杨兄弟,你也不回家一趟看看” 王松收拾了一下心情,向身后的杨再兴说道。 “等咱们回到东京城,我给你准个假期,你回去看一下,若是家里人愿意,就接来东京城,你觉得如何” “小人谢谢相公了!” 杨再兴摇头道:“小人独自一人,家中父母双亡,回去也没什么亲友。还不如跟着相公,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倒也自在。” 王松摇了摇头。少年不知愁滋味,这些家伙,等打上几年仗,一个个就归心似箭了。 “相公,你在衣锦还乡,回去了,你娘还不知道多高兴!” 杨再兴说完,突然指着远处,惊讶地说道。 “相公,你看路边如何有这么多人,好像是在等人。” 王松定睛一看,愣了一下,打马向前而去。 他还没有下马,早有一群人围了上来,有人更是牵住了他的马匹。 “下关河南知府欧阳珣,同知李回,伊阳县令徐秉为,见过王相公。” 王松早已跳下马来,上前回礼道:“欧阳兄,李公,徐公,两位叔父,你们如何都来了” 翟亮也是上前和众人见礼,最后才和父亲和伯父相见。 杨再兴等人则是远远地警戒开来,以防王松有任何不测。 王松在东京城大杀四方,乡间早已是人人皆知。此番看到真人回来,众人都感觉王松大变了一个样子。 “王相公,当日你在东京城外救了下官,下官再次谢过了!” 王松赶紧上前,扶住了欧阳珣的胳膊,朗声道:“欧阳兄客气了!反倒是你在东京城下大义凛然,痛骂金贼,过瘾的很。兄弟,我也是仰望的很啊!” 欧阳珣哈哈大笑,心里莫名地爽快。王松这一番话,可算是给足了他面子。文人吗,不就是图个清名吗? “李相公,我可是听说过你李中丞,刚正不阿,铮铮铁骨,要不然也不会像欧阳兄一样,被下放到这河南府来!” 王松上前,拍着李回的手,朗声说道。 李回身上的酷热早已散去,肃拜道:“李回惭愧,不及相公“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惭愧,惭愧!” 伊阳县令徐秉为上来,也是肃拜道:“下官伊阳令徐秉为,见过王相公!” 王松微微一笑,手指着自己拉的几十车粮食,朗声道:“徐相公,你来的正是时候。伊河水灾,再加上金兵荼毒,灾民遍野。我推了陛下的赏赐,要了这几十车粮食。烦你安排一下,赈济乡民。在下多谢了!” 徐秉为肃拜道:“相公高义,下官这就亲自去办!” 这么多上官在此,正是表现的机会。何况王松带了这么多粮食来,顺水推舟,正解决了他粮食不足的问题。 “徐县令,那就多费心了!” 欧阳珣施了一礼,徐秉为赶紧回礼,杨再兴呼喊起粮车,和徐秉为告辞而去。 旁边的众人都是大声喝彩。国破民乏的关口,众人的心气也都莫名的统一。看到王嵩如此为国为民,一众人也都是钦佩不已。 翟亮略感尴尬,轻轻退到了人群之后。 “贤侄,你和完颜宗翰这些贼子当面厮杀,大大涨了我宋人的志气!听说你还重伤了完颜宗望,听说在回燕京的途中,此贼已经阵亡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王松刚才的一声“叔父”,让翟兴兄弟二人心中,都是乐开了花。 “叔父,管他是死是活,即便是还活着,下一次再灭了他就是!” 王松看人群之后的翟亮脸色尴尬,忙拉着他上前道:“若说前线杀敌的,都是翟亮兄弟他们。东京城一番大战,死了好几万兄弟。金人血债累累,咱们将来一定会报!” 他这一番话下去,众人都是频频点头,翟亮的脸色也是好了许多。 “诸位,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家中早已备好了酒席。若是再不回去,家里人该等急了!” 众人哈哈大笑,或是上马,或是上了轿子,一起向大莘店而去。 大莘店,王松家中,张红布彩,门前挂起了两个斗大的红灯笼。许多人在王家里面进来进出,一片热闹景象。 院子里原来种蔬菜的地方早已经被铲平,就连兵器架子也被摆到了角落里。院中靠着四个墙角搭起了凉棚,摆了几十张桌子,椅子配全。 “王家大嫂,你现在已经是二品的诰命郡夫人了。以后咱们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呢。到底是王家大嫂,还是定国夫人” 身穿一身吉服的王徐氏,此刻也站在门前,笑语盈盈。 “什么定国夫人,还是叫做王家大嫂!” 王徐氏摇摇头笑道,她看了看日头,嘴里面疑惑道。 “这也该回来了!” 王青从屋子里面出来,看到母亲在门前翘首张望,不由得笑道:“娘,你就放心吧,河南府的父母官都在等候,你的宝贝儿子很快就要到了!” “做大哥的,就知道耍嘴皮子,也不知道帮帮你的亲弟弟!” 王徐氏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大儿子,轻声道:“松儿在东京城的这些日子,娘是心惊肉跳,夜里常做噩梦!你做大哥的,不在他身边帮他,跑回来作甚!” 果然是百姓爱幺儿,皇帝疼长子。 当初让弟弟去杀熊岭找自己,种师中兵败后,自己九死一生逃了出来。等到金兵退去,自己第一时间回来照看老娘,却被埋怨没去照顾弟弟。 王松如今乃是皇帝的宠臣,身边甲士成百上千,谁又能动得了他分毫。 看来母亲心中,还是以为弟弟是那个浑浑噩噩的傻小子。 王青无奈地说道:“娘,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进去张罗,省得一会儿慢待了客人,让你和你的松儿没有面子!” 门前人来人往,一顶轿子从东边而来,远远地落下,一个人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大嫂,恭喜你了!” 张云天上前,对着王徐氏施了一礼。 “张家兄弟,你这人如何还扭扭捏捏的,非要让人上门亲自去请!” 王徐氏埋怨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孩子们的事,也不能影响咱们两家的交情。你要不来,大家不是要戳我王家人的脊梁骨骂吗” 张云天惭愧道:“我对不起王大哥。好在松儿有了出息,我这心中也颇是安慰,算是痛快了。” 妻子回娘家,遭遇劫匪,惨遭杀害。他女儿张秀秀和王松的婚事取消,本来要入赘的浪荡子,骗了他一笔钱逃之夭夭。剩下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女儿,待在房间里面暗自垂泪,不敢见人。 如今王松位及人臣,声名远播,张家悔婚的事情,沸沸扬扬,人人皆知。他张家从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成了左邻右舍口中的大笑柄。 二人见面都是感慨万千。王徐氏正要把张云天礼让进去,远处一匹骏马绝尘而来,马上的翟二兴高采烈地喊道。 “婶婶,快些准备,二郎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章 家事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轻轻地打马向前,看着路旁百姓惊羡的目光,王松这才理解了楚霸王话里的深意。 就如后世一样,开着宝马、奔驰回去的志得意满、春风满面。而那些含辛茹苦、“碌碌无为”的“失败者们”,要么回去连个泡都不冒,随即离开,要么干脆躲在异乡,一人咀嚼节日的荒凉。 街道旁,再也没有那些喊着“大傻子回来了”的儿童,早已被他们的父母严厉警告过。所有的乡亲,都向王松频频挥手,脸上笑意盈盈。 高官厚禄,位极人臣,解救东京城的英雄,皇帝坐前的红人。 王松也是频频挥手,笑脸相对。这些大多数他都不熟悉的人,毕竟是他的乡亲。 “王相公,有空在家里吃饭!” “王相公,我是大头,咱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回头到家里来坐坐!” “王相公,我家二郎也想从军,你回头带上他!” 王松礼貌地回礼,对于这些相邻所提的问题和要求,都是不置可否。 翟兴等人跟在他的身后,也都是笑容满面,向乡亲们打着招呼。只有翟亮,在人群中低下头去,心中颇为失落。 翟进看了一眼儿子,轻轻摇了摇头。儿子也算个出尖的人物,就是心胸有些不够开阔。况且他目前的地位和王松一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亮儿,提起精神来!” 翟兴却是板起了面孔。从见到侄儿,他就觉得有些哪里不对。 “人家王松的战功,是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若不是在叶县碰上了王松,恐怕你这个一军统制也当不上!” 翟兴的低声训斥,让翟亮面色又阴沉了许多。翟进赶紧道:“大哥,亮儿只是心情不好,没别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我翟氏一门,全都是英雄好汉,没有一个孬种!” 翟兴低声道:“何况乃是同乡,更应该同心协力,守望相助。若是沉浸在自己那一点事情里面,如何也是个窝囊废!” 他转过头,对一旁的儿子说道“琮儿,你陪二哥回去,让他好好想想。” 翟琮拉了拉翟亮的马缰绳,二人悄悄离开。 王松已经听到了翟兴的话语,也是轻轻摇了摇头。翟亮人品不错,只是好胜心太强,胸怀有些不够广阔。 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所有的人都满意。 快到屋前,王松赶快下马,向前几步。 他的母亲王徐氏正在门前等候,脸上全是期盼的表情。 “娘,我回来了。你还好吧” 儿子的话语让王徐氏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娘什么都好,就是盼着你回来!” 王徐氏定了定心神,脸上的笑意浮了起来。 “二哥,你回来了!” 王青从屋里出来,上前兴奋地拉住了弟弟的胳膊。 “大哥,你也回来了,这就好,这就好!” 王松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点头微笑。 “二……王相公,恭喜你啊!” 张云天上来,面色有些尴尬。 “张叔父,好久不见!” 王松微微笑道:“叔父,家中一切可好,如何没见婶婶同来” 王青赶紧拉了一下弟弟的胳膊。张云天却是摇头苦笑道:“你婶婶出了点儿事,不能来了。叔父恭贺你官运亨通,在东京城大杀金人,为我百姓出了口恶气!” 王松轻轻点点头,随即说道。 “娘,张叔父,大哥,我给你们引荐一下。” 王松一一介绍,等介绍完,众人一起,走进了院子。 王松进去,先给父亲上香,张云天,翟兴兄弟尾随。祭奠完毕,众人这才出来和欧阳珣等人一起,在正堂的桌上坐下。 张云天想要出去,却给王松拦了下来,只好坐在了屋中,而其余的亲友邻居则只能坐在了院中。 “王相公,你在京城编练新军,可是把番贼堵在了黄河以北,没有糜烂过河南地方。咱们一起,敬王相公一杯。” 欧阳珣提议,众人一起举杯,王松也不推辞,一饮而尽,堂中众人都是叫好。 “诸位,金人虽然撤去,可是一到秋冬季节,必会再度南下。” 王松沉声道:“在下在京城编建了六七万新军,但向北推进,恢复两河失地,却是步履维艰。夏日季节如此,若是到了酷寒之日,女真骑兵席卷而来,恐怕又是一场大战。各位还是要未雨绸缪,不可懈怠!” 屋中之人都是沉默起来。王松是枢密院的同知,主管北地事宜,他说出来的军情,自然人人都不会怀疑。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诸公也不需要太过消沉!” 翟兴沉声道:“只要他金人敢来作恶,咱们就和他好好的斗一斗,不要以为我大宋无人!” “翟叔父说的没错!” 王松点头道:“金人再强,也是血肉之躯,只要我等同心协力,又岂怕他蛮夷小族!” 众人都是喝起彩来,开始吃喝,也热闹了起来。 外面的百姓知道里面坐的都是高官,也并不进来打扰。王松出去劝了一圈酒,回来时脸也红了几分。 “王家嫂子,你可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王家大嫂,你可是有福,将来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搬到东京城去了!” 王徐氏在后堂和一般女眷吃饭,脸上乐得跟开了花一样。听到儿子在外面高谈阔论,也不由得欣慰万分。 几个女眷叽叽喳喳,叹息张家没有这个福分,也不知道谁家的女子,才能配上王松。 酒宴食材都是翟兴等人安排,自然也不会寒酸。众人喝酒助兴,大快朵颐,到了酣处,有人要王松赋诗,以增酒兴。 王徐氏也张起了耳朵,想看看儿子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那样,出口成章,七步成诗。 王松稍微沉吟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王青却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 “二哥,快准备一下迎接,柔福帝姬到了!”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王松一下子站了起来,失声道:“她如何来了” 赵多福走进王家大门的时候,众人都是在两边站立,她一路走来,几个卫士和侍女跟在身旁。众人都为她的风姿所倾倒,愿你寂静无声,有人已经跪了下去。 “臣王松,见过柔福帝姬!” “臣欧阳珣等见过柔福帝姬!” 赵多福点头还礼,上前一步,拉住了王徐氏的衣袖,轻声道:“这位就是王相公的母亲、定国夫人吧。你教子有方,为国为民,请受奴家一拜。” 王徐氏一下子慌了手脚。堂堂的大宋帝姬向她施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松代家母谢过帝姬!” 赵多福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卫士们排了一大堆东西上来。 “这是奴家的一点心意,还望定国夫人笑纳!” 王徐氏这时候才缓过神来,赶紧回道。 “多谢柔福帝姬!” 王松不由得一阵头痛,不知道赵多福到这来,究竟所谓何事。而且带了这么重的礼物,锦帛丝绸,金银玉器,比自己带回家来的东西还多,还要贵重的多。 肯定是自己刚一出京,这赵多福就跟在了后面。什么祭陵,全都是扯淡。 眼见着满院子的人都看着他们,王松只好开口道: “柔福帝姬里面请,咱们坐下说话。” 赵多福看了一眼王松,进去坐下,刚才热闹的酒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王徐氏无奈,也只好在她身旁坐下。 “不知帝姬如何到了此地,可是出来游玩” 欧阳珣还蒙在鼓里,除了王松,他官职最高,只有他上前说话了。 “奴家前来告慰祖宗陵墓,想起王相公家在附近,就过来,也见识一下忠臣故里。” 赵多福轻声道:“各位不必客气,尽管饮酒用饭就是。” 她举起了酒杯,清声道:“王相公,各位,奴家敬你们一杯!” 众人一起举杯,王松无奈,也是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两三杯酒下去,酒席上众人也渐渐放开。 宋朝并没有十分严格的等级制度,平民见了皇帝也不需要下跪,更不用说这些帝姬了。 张云天暗暗诧异。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柔福帝姬是看上王松了,要不然也不会亲自跑到王松的家里来,也只有处于热恋中的少男少女,才会做出这些事情。 王松现在已经是二品大员,若是再娶了这柔福帝姬,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想起他在家里不敢见人的女儿,他不由得心里面一酸。这狗日的就是命啊! 王松心里也是无奈,想不到回到这大宋,竟然有如此的艳遇。大宋的风气也开放,还没结婚,女生都跑到男的家里来了。 这要是来个未婚先孕的事情,还不得马上成婚,否则,孩子到哪里去找爹 赵多福端起酒杯,对王松轻声道:“王相公,你就和我一起,敬敬院里的乡亲吧。” 王松无奈,端起酒杯,跟在赵多福后面,一起走到了院子里面。 看到赵多福出来,院子里面的一众村民们,纷纷站了起来。 陈瞎子也被众人扶着,颤颤巍巍,端起了酒杯。 “各位乡亲,我敬大家一杯!” 赵多福雍容华贵,落落大方,一饮而尽。院中的百姓都慌忙举起酒杯,跟着她,把酒倒向了口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章 怅惘 陈瞎子喝完酒,摇摇头,叹息道。 “当时王家二郎出门时,我就给他算过命,他这一生少不了贵人相助,而且都是女子,想不到这样快就应验了,而且是皇亲国戚!” 同桌的翟黑牛一下子来了兴趣,马上凑到了陈瞎子身旁。 “冯叔,你给我也算一下,看我有没有这个艳遇” 旁边的人马上起哄道:“黑牛,你已经娶了老婆,难道你不怕你们家那母夜叉,晚上找你的麻烦” 众人哈哈大笑,翟黑牛红了脸,端起酒杯,一仰脖子灌下。 翟二摇摇头,叹息道:“要是当日我和二郎去了河东,恐怕这宰相家的小娘子,也会看上我吧” 看他垂头丧气,马上有邻居笑道:“翟二哥,凭你和二郎的交情,随便当个大小官员,应该是不成问题吧” 翟二更加沮丧,独自吃起酒菜来,再也不理旁人。 另外一名乡人撇着嘴说道:“二郎说了,让翟二哥在家里好好呆着,照顾爹娘,没说带他出去的事。” 众人都是摇头叹息,仿佛认为以翟二和王松的交情,怎么也是个一官半职,到头来还是平民百姓。 “翟二,怪不得你不到里面去坐,原来是小人之心。” 陈瞎子颤颤巍巍地说道:“二郎是为了你好,东京城那是你这种粗汉待的地方,那枢密院也不是二郎开的。” 翟二睁大了眼睛,不耐烦地说道。 “陈瞎子,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不知道我这心里头不舒服吗” 陈瞎子摇了摇头,低头自顾吃起酒菜来。 王松跟着赵多福,门里门外敬了一圈酒,终于折腾完了,回到了房中。 “刚才说到何处,好像是要王相公赋诗,如何把这茬给忘了!” 欧阳珣性格豪放,中枢地方上都呆过,这样的酒局不知见过百千。一想起王松赋诗,马上兴趣盎然。 赵多福也是轻声笑道:“想不到还可以听到王相公当场赋诗,当真是有趣的很啊!” 王松所出,必为佳品。其他人也都是睁大了眼睛,一起看着王松。 王松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赵多福,只有站起了身来,对着周围人施了一礼。 “如此,在下只有献丑了。” 欧阳珣已经要过了笔墨,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录写。 以文治武的宋朝,士大夫风气就是如此。弹琴赋诗,再唤几个歌妓,朝云暮雨,血气全部溶在了酒色里,还有几人能有铮铮铁骨,抗击金人! 今日就用一首悲壮之诗,来唤起人们心目中的抗争之意吧。 “三万里河东入海, 五千仞月上摩天。 移民泪尽胡尘里, 南望王师又一年。” 欧阳询写完,不由得掷笔叹息。翟兴等人也是眉头紧锁,摇头不语。 两河沦陷之地,燕云百年失地,一族统治下的汉人百姓,过的又是怎样的水深火热! 赵多福和她的侍女流苏一样,陶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的小星星一闪一闪,心里已经完全沉迷。 王徐氏也是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自己庄重肃穆的儿子,仿佛不认识一样。 她这个蠢笨的二儿子,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吟诗了? “柔福帝姬,你到这里来,怕不是顺道这么简单吧?” 镇子旁郁郁葱葱的一大片竹林里,亭台楼阁几座,游鱼细石,池水清澈,树木葱茏掩映,环境清幽。 赵多福和王松在里面游玩,卫士们把住了各个进出口。 “我大热天的跑到这里来,自然是想见你一面了。” 蜜恋中的少女,果然是热情似火,即便王松心事重重,心里也是一阵荡漾。 “如今已是夏日,过不了多久,夏去秋来,最多也是到冬日,恐怕你就要领兵出征,咱们相处的日子不多,我更加舍不得你。” 赵多福轻轻说道,眼神迷离。 王松心头一热,上前抓住了赵多福的双手。 “帝姬,你如此待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 赵多福轻声说道,却伴随着一丝无奈。 “我不能把你留在东京城,否则就没有人能去抗击金人,我舍不得你走,却又不得不让你离开,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王松心头惆怅,一旦成婚,他就是驸马都尉,不要说他和军中的兄弟,恐怕就是皇帝本人,也不会同意。 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刻,他和赵多福的婚事,不会为众人允许。 “我会永远记得帝姬你的。” 热恋中的男女,情话绵绵,不知不觉二人就紧紧抱在一起,跟着脑袋交织在了一起。 王松上下其手,赵多福很快软成了一堆泥,任由王松攀峰入谷,正在她衣衫半解,气喘吁吁之时,不远处响起了侍女流苏低沉的叫喊声。 “帝姬,可千万别做傻事,误了大事!” 王松正要脱掉衣衫,霸王上弓,把媚眼如丝,白花花一片的赵多福变成自己的女人,外面流苏的叫声传来,赵多福起身推开了他,自己低头穿起衣衫来。 王松无奈,想不到第二次还是未能得手,看来他和赵多福,果真是磨难多多。 赵多福看了看他身上,脸色通红,扭扭捏捏,低声道:“王松,咱们两个还没有成婚,还不能那样。你要是实在……,要不我……帮你……” “啊!” 王松大吃一惊,没有想到,这大宋民风竟然如此开放和凶猛。 无法言语的快感传来,王松脑海里一片空白,很快他就神游天外,瞬间迷失了自己。 激情过罢,二人的身份又亲呢了一层,说话也变得有些随便起来。 “王松,你知道吗,金兵退去以后,折月秀就回府州去了,说是要顺路拜祭自己的父亲,然后回府州准备婚事。” 赵多福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王松的表情。 王松轻轻点点头,这些日子,他已经试着忘记折月秀,赵多福这么一提,折月秀的影子马上在眼前活灵活现了出来。 尤其是静阳寨拂晓前那苦涩的一吻,让他刻骨铭心,追思难忘。 “你们两个姐妹情深,她还好吧,一定告诉了你不少秘密吧?” 王松面色平静,神色间的一丝黯然,被赵多福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二人在一起时,除了偶尔出去游玩,就是在房中饮酒。” 赵多福心中一酸,看起来,王松还是没有忘记折月秀。 “你不知道,折姐姐心情不好,经常喝的酩酊大醉,我虽然喝的也不少,但我的酒量可比她强多了!” 王松心里一惊,折月秀外表文静,性子却是极为刚强,能喝的酩酊大醉,内心的苦楚可想而知。 “王松,你如今这心里,还有折月秀吗?” 赵多福轻声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她虽然性格软弱,可是在感情这件事情上,她却并不想退缩。 “人的命运,都是上天注定,若是我没有去河东,没有遇上她,她也许会安安静静,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王松正色道:“我和折月秀,有缘无分。如今,也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嫁个好人家,如此而已。” 赵多福轻轻应了一声。王松坦诚相告,她心里的疙瘩,终于解开了一些。 “王松,你和李师师之间,是不是确有些瓜葛” 赵多福刨根问底,就似恋爱中的少女一样,要把男友的情史一一弄个明白。 怎么又换到了这个话题上 王松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刚要回答,赵多福却先开了口。 “王松,不管你以前和李师师有没有瓜葛,从今以后,你都要和她断绝来往。你我二人要是成婚,李师师和太上皇又有那种关系,我会很难做人的。你答应我好吗?” 赵多福的轻声细语,让王松不由得心里一软。 王松点点头道:“都依你,不会让你难堪。” 赵多福立刻变的笑容满面,挽住了王松的胳膊,轻声道:“王松,你真好。” 王松紧张地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咱们还是分开些,不要被乡亲们看到。” 看着王松和赵多福笑语嫣然,相伴而行,杨再兴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王松圣劵正浓,位高权重,又有帝姬的宠爱,可谓是达到了人生的顶峰。 岂不知朝堂上明争暗斗,人人都是居心叵测,王松武夫得权,不知道有多少人,欲置王松于死地,他却尤自枉然不知。 朝中这些大臣是什么货色,君王又是何等心计,杨再兴是一清二楚,王松之所以能有如此恩宠,还不是他如今有用。 若是金人势弱,或是王松功高盖主,稍有藩镇之嫌,必定会被不留情地格杀。 如今之计,还是早些离开东京城,逃离东京城这个政治漩涡,方为上策。 镇外的一处高坡上,树枝掩映下,一身红衣的赵若澜坐在马上,看着远处王松和赵多福依偎在一起,幸福甜蜜的样子,不由得黯然神伤。 知道王松在东京城大破金兵,她不辞辛苦,兴冲冲地从河东到了东京城,又从东京城到了河南府,千辛万苦之下,看到的却是王松和赵多福相偎相依,甜蜜无比。 看来,自己在王松心中,并没有留下任何的记忆。 她看了一会,忍住眼泪,调转马头,轻轻打马,向着西面的天际而去。 侍女小红急忙催马赶上,大声问道:“三十六娘,咱们从西京赶到东京,又从东京城赶到河南府,你就这样走了,不见见你的王相公” 赵若澜猛地勒住马匹,瞪眼道:“这一次来河南府,你谁也不能告诉,知道了没有” 小红吃了一惊,也是停下马来,连连点头道:“三十六娘,你就放心吧,我绝不会对任何人说!” 赵若澜打马离去,小红吐了吐舌头,赶紧跟上。 镇口陈瞎子的唱声远远传来,苍凉无比,却是王松的新词,已经传到了河南府之地。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章 君臣 秋雨霏霏中,王松抹了一把脸上的细雨,施施然走进了皇城。 自此靖康元年带兵进入这东京城以来,他进入皇城的次数数不胜数,但在朝后去睿思殿,却还是第一次。 一般这样小范围的私下朝议,都是在皇帝和最亲近的大臣之间进行。虽然王松解救遍京城,算是立下了大功,个人也是登上了权力的你练兵独步天下,如何派出去的军士依然是节节败退,不堪一击” 赵桓皱眉道:“难道说,这大宋的军士离了你王松就水土不服如此一来,这每次出征,莫非都要你亲自坐镇,这些家伙才能俯首帖耳,甘愿效命” 旁边的耿南仲嘴角微微一动,眼神中微露讥讽之色。 “金人之所以强者,兵强将勇也。又兼其之骑兵精锐,冲击孱弱不堪之我军,焉有不胜乎!” 王松淡然地看了一眼耿南仲,继续道:“我军要战胜金人,一在将士训练有素,严守军令;二在士卒轻生赴死,捐躯国难。但要做到这轻生赴死四个字,则在于上下一心,将领身先士卒。” 他沉声道:“金人大军南下,每遇大战,其元帅监军亲临阵督战,矢石交集,指挥若定,上下一心矣。其亲冒锋镝,进不避难,将士视之,孰敢爱死乎。我军诸帅,才能不及中人。每当出兵,必身居数百里外,谓之持重。或督召军旅,易置将校,仅以一介之士持虚文谕之,谓之调发。制敌决胜委之偏裨,是以智者解体,愚者丧师。幸一小捷,则露布飞驰,增加俘级以为己功,敛怨将士。纵或亲临,亦必先遁。不即覆亡,已为天幸,何能振起耶?” 王松掷地有声,就连赵桓都沉默不语,低头沉思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章 心安 耿南仲面色微红,王松这一番话语,可谓是矛头直指统兵的将领帅臣。大宋以文制武,帅臣都是士大夫,武将只能为辅。王松如此直白,是在质疑大宋以文制武的祖宗之法了。 “王相公,太祖收藩镇之权,我大宋有百七十年之安靖,此法可谓善矣。王相公如此说法,是在质疑我大宋百年国策了。” 耿南仲冷然道:“唐末藩镇武夫之祸,犹在目前。王相公,新军之败绩连连,足以看出你练兵弊端太多。其中咎由,一辩自知,就不要在陛下面前振振有词了。” 王松火冒三丈。天下之患,莫大于士大夫无耻! 历史上,靖康之耻,崖山之变,乃是汉人胸口碎不去的巨石,挥之不去的噩梦。 靖康之耻后,“后妃等入宫,赐沐有顷,宣郑、朱二后归第。已,易胡服出,妇女近千人赐禁近,犹肉袒。” 金人归北,举国欢腾。郑、朱二皇后、宗室女子换金人服饰,数千汉族女子,众目睽睽之下,身无寸缕,被完颜吴乞买赐给金人将士为性奴。汉人之奇耻大辱,刻骨铭心,谁能忘矣! 崖山之后,汉人沦为末等公民,其中北方汉人为三等,南方汉人为四等。北方汉人几被屠杀殆尽,南方死伤无数,华夏陆沉,日月无光。 女真人以百万征服人口亿万之北宋,蒙人以百万屠戮六千万之南宋,除了皇帝昏庸无道,士大夫之寡廉鲜耻,毫无节操,才是大宋沦陷的根本。 享乐至上,酸腐无能,党同伐异。他们也许忠君,但绝不会爱国;他们大多无能,但绝不会放权;对于武将,无情打压,一提到对外战争,个个保守抵制。输赢,他们也是没有钱财进账,反而因为是大地主,要承担相应的税赋钱粮。 这位耿南仲,大宋朝廷的宰相、帝王之师,仗打败了,把责任推到练兵者的身上,指挥者置身事外。此人之寡廉鲜耻,当真代表了历史上两宋之交士大夫的卑劣形象。 “敢问耿相公,你有何法,可以富国强兵,收复失地” 王松沉声道:“当日若不是耿相规劝陛下,阻止各路忠义志士勤王,东京城又岂会危在旦夕,无人来救。你若是有办法击退金人,大可以提出来,在下洗耳恭听!” 耿南仲老脸再无挂不住,尖声道:“围城之时,老夫已经不是宰辅,为何要受这阻止勤王之咎王松你红口白牙,不要妄加猜测,诋毁大臣!” “耿相虽避宰相之位,却掌握宰相之权,其罪不在议和,而在于阻止勤王。” 王松毫不避讳,冷声问道:“靖康元年,李纲主战,耿相偏偏主和,诸般作战准备,半途而废;李邈上御敌之策,陛下主战,耿相主和,不了了之。太学生陈东等伏阙上书,耿相指为李纲所使,建议严惩,陛下否之。金人兵临东京城下,众臣多主战,耿相却立意割地求和。大臣们反对割地,请四道总管率军勤王,耿相却发檄阻止。耿相一味求和,嫉贤妒能,惹得金人肆虐,非社稷之臣,又何德何能高居相位” “你……” 耿南仲再也忍不住,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手指着王松,脸色发红。 “王松,你真敢如此诋毁老夫!” 王松毫不退让,也是站了起来,怒声道:“身居宰辅,不能居中调度,抗击番贼,安抚百姓,却弄权主和,排除异己,使得金人兵临城下,大宋几乎亡国灭种,你有何面目在此中伤大臣,诋毁有功之士,真是恬不知耻,其心可诛!” “好了,好了!王卿家,你就不要再争辩了!” 看到王松也严肃了起来,赵桓也是一下慌了手脚,刚才还要耍那么一点小聪明,给王松下马威的念头,早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现在,还真的离不开王松。 而且王松的很多话,也说到了他心里。这些大头巾们,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其寡廉鲜耻,的确是让人不齿。 “王松,如今金人气势汹汹,朕意欲南迁,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桓的话,让王松心里暗叹了一声。大宋的这些君主们,早已经不如他们的祖先。他曾以为赵桓能够倔强、能够血气一些,看来还是让他失望了。 若是君王都这般,他又如何去光复燕云,挽回汉人应有的尊严 像似知道王松心里所想的一样,赵桓脸色微红,解释道:“朕想南迁,也是形势所迫,卿家不要胡思乱想,朕要恢复两河的决心没变。” 耿南仲心里冷哼,官家和道君皇帝比起来,无论是处理政务的经验和履历上,还是对付群臣的手腕和厚黑程度,实在相差的太远。 “陛下,朝廷南迁,不知耿相和各位参政大臣有何建议和良策” 王松把皮球踢给了赵桓和耿南仲。 “朝中大臣分为两派,一派主议不可,一派力议南迁。朕也是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取舍。” 赵桓接过了话题,他看着王松,温言道:“朝中大臣,文臣以耿相和唐恪为首,武臣则是以你马首是瞻。只要你和耿相表明态度,大臣们自不会有异议。” 王松心中明白,金人兵临城下,大宋几近亡国,朝中的大臣,包括皇帝,早已经是人心思变,南迁的意向成了主流。 从内心深处,王松对这个历史上无数人扼腕痛心的朝代,有一份几乎是执念的情感,他想要文明继续,把历史拉上正轨,而不是凭空夭折。 “陛下,如今我军虽然战事不利,但仍占据陕西大部,河北半地,太行山义军结寨百余抗金。我军与金人之战局犬牙交错,远远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为何却要南迁” 王松缓声道:“朝廷若是南迁,两河百姓必将大失所望,两河抗金的大业恐怕会戛然而止。两河乃国之根本,若是失守,金人铁骑大举南下,到时候中原糜烂,祸及江淮,朝廷又如何取舍和应对。难道又要丢掉中原和两淮之地吗?” 赵桓紧紧闭上了嘴巴,垂头默不作声。 若是真的南迁,恐怕只能撤回长江以南了。要知道他赵氏的祖宗陵寝可都是在黄河南岸,紧邻河东,难道真把祖宗的陵寝也不要了,直下江南吗? “王相公,若是金人南下,祸乱江淮,到时候运河阻塞,漕运不通,京畿之地不成了无源之水,朝廷只能坐以待毙。” 沉默不语的耿南仲,这时候又发话了,瞄准的还是漕运这一根本。 自宋以降,为免五代藩镇之祸,“夺权,制钱谷,收精兵”,驻重兵于京师,东京城及京畿周围百万之众,粮食供给全来自于东南。东京城水陆交通便利,借助于运河及诸河,漕运大行其道。 宋太宗太平兴国六年(981),漕运四百万石粮。至道(995~997)初年,汴河运米五百八十万石。真宗景德(1004~1007)时,每年运送六百万石。大中祥符(1008~1016)初,增至七百万石。到北宋中叶,岁漕米至八百万。 由东南运往北方的粮食等物,除了供给东京城的数十万驻军,还要运往河北、河东及陕西三路,以满足边防之需。 江淮漕粮运往两河、陕西三路,以河北最多,常数为近百万斛,有时多达二百万斛,转输的主要渠道就是汴河。 靖康元年,金人两路大军南下围困东京城,从而导致漕运不通,各地物资无法正常运送至京师。粮价飞涨,物资匮乏,东京城饿死、冻死数十万人。漕路的堵塞,直接导致了东京城几乎成了一座死城。 耿南仲旧事重提,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至少王松现在明白,这老小子已经是打算溜了。而作为赵桓的老师,他的一举一动,正在影响着赵桓的决心,也影响着大宋王朝的命运。 “陛下,朝廷所需供给,皆仰于东南,臣也知之。但陕西诸州菽粟经此沿流入汴,运至京师,也可解燃眉之急。” 王松诚挚地说道:“往日朝廷需要供给百万京师禁军,如今则是十余万即可。臣愿驻守京畿各道,力抗金人,确保漕运之畅通。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莫要再提南迁之事。” 他挂了枢密院的差事,却被困在了东京城中,他不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大臣们的处心积虑。眼看着他没有了兵权,不知是皇帝还是大臣们,又想着把他踢出京城去,自谋生路,省得他占据中枢,搅扰试听。 “王卿,今日就这般,你先退下,我和耿相再商议一下。” 看到王松独自离开的背影,宫中的侍者都是面面相觑,暗暗摇头。 王松,你为国为民,一片至诚。可是这君王优柔寡断,这些臣子无耻之尤,朝堂中枢,又岂有雄才大略,忠肝义胆之人! 王松离开皇宫的时候,心里犹自七上八下。赵桓对迁都模棱两可,不置可否。耿南仲则是脸色阴沉,显然他二人之间的龌龊已经埋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身为天子和宰辅大臣,不能保社稷苍生,任由山河沦陷,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被金人奴役杀戮。这样的朝廷,真的值得自己追随孝忠吗? 内修文学,外耀武威,封狼居胥,马踏燕然,功如丘山,名传后世。 只是,刚才睿思殿里的一番谈话,让王松已经深深地怀疑,靠这样的君臣,真的能“犯我强悍者,虽远必诛”吗? 一阵冷风吹来,王松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天色已晚,街上几乎已经没有几个行人,这时候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曾经幻想过的大宋皇室,大宋朝廷,也许并不是他的选择。他已经虚度浪费了另一个生命,难道他又要违背自己的初心,再一次碌碌无为,随波逐流 这样的话,他的重生,又还有什么意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8章 布衣 京城百物贵,居大不易。 欧阳澈从客店的窗户向外看去,天空中飘着无数的雪花,铺天盖地般地下着,整个外面都是一片白茫茫,街道上、房屋上、树上,都是覆盖上了一层白色。万物萧索,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行走在雪上面,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欧阳澈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面也不由得一阵悲凉。 到了东京城半年多,欧阳澈对东京城的人情冷暖,可谓到了骨子里。 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处处潜悲欣。日日里想寻求终南捷径、一展胸中报负的他,到头来还是一无所得,落了个盘缠用尽,囊中羞涩。 也有深居高位、皇亲国戚者欣赏他的才识,征他为时刻幕僚。但他嫉恶如仇,直言不讳,慷慨尚气,忧国悯时,和这些花天酒地、人格低下、享乐主义至上的王公大臣们格格不入,最后也只能洁身自好,退避三舍了。 “我欧阳澈为何要来京城啊” 是啊,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来到东京城? 他本是抚州崇仁人,一介布衣,年方三旬,却性尚气节,以国事为己任,其忧国悯时之心,皆出自本性,常惹来左邻右舍之讥笑。 靖康元年,金兵大举攻宋,宋兵节节败退。他出于爱国之心,向朝廷上“安边御敌十策”,州官扣下不给转呈。他又针对朝廷弊政,提出保邦御敌,罢免奸臣等十件大事将上书钦宗,却一直没有回应。 适逢金兵围攻汴京,王松统兵大破金人,救大宋朝廷于危卵之下。金人退去,他感慨颇深,遂决定只身北上,以求进身之阶,卖命于大宋皇家。 他一路走走停停,查访民间疾苦,花了有四个三月之久,来到东京城,就是为了救国救民,一展胸中抱负。但如今,却成了现在的样子。 带来的盘缠已经花了个七七八八,若是再一无所成,只有待冬去春来,辗转回乡了。 如今正是冬日,金人暑去冬来,宋金双方交战正酣,金人已经打到了黄河两岸,宋人虽然落于下风,但却也能勉强抵住。 只是黄河以南,盗贼峰起,运河阻塞,局势糜烂不堪,宋人对时局都是忧心忡忡。 欧阳澈摇了摇头。听闻王松练兵天下无双,如何离开了他,两河的大宋禁军就变得如此弱不禁风,丝毫看不到反击的迹象。 想起这半年多来,自己所看到的朝中大臣们的浊流奔腾,欧阳澈不禁叹息,再出众的英雄,进了东京城这口瘴气环绕、深不可测的酱缸,能洁身自好,才是怪事。 自己之所以格格不入,完全是因为自己本就是个不识好歹的怪物。水至清而无鱼,不过东京城这潭水,也太浊了些。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散作尘,只有香如故。” 欧阳澈嘴里轻轻念了起来,喃喃道:“王松,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有怎样的报负” 境遇浮沉雨打之下,他也曾经想过去投靠王松,只是依赖王松虽然官居同知院事,却是个武将。自己只是一届寒门文人,若是前去投靠,恐怕会引起朝廷士大夫们的非议。 二是,大宋以文治武,文武之间地位悬殊,他还有那么一点点读书人的骄傲。前去投靠王松这个武将,势必会让他在读书人和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最后,王松也不是一方的节度使或是宣抚大使,可以私辟幕府,征集幕僚,如此他倒可以前去投奔。 想起前几日,在大相国寺碰到的陈东一行人,欧阳澈倒是有些开怀。本来只是萍水相逢,一番交谈之下,二人却是相逢恨晚,颇有知己之感。 听那陈东的口气,倒是对王松推崇备至,不但军事上钦佩之至,诗词上更是推他是大宋第一大家,评价远在苏东坡之上。这也让欧阳澈颇为惊讶。 陈东升为太学院的太学生,当过地方官员,深谙民间疾苦,为人更是不惧权贵,一身铮铮铁骨,他如此推崇王松,也使得欧阳澈对王松,格外高看了一眼。 陈东也对他提过,要把他推荐给王松或是大宋官家,只是这几日,一直没有陈东的消息,看来自己得亲自前去太学院寻找陈东,告辞归乡了。 他并不想去麻烦陈东,在京城能碰上这么一位谈得来的知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此人是个高风亮节的志士,若是事情有进展,他应该早已经前来,通知自己了。 自己又何必让他难做呢。 “欧阳贤弟,可是在屋中” 欧阳澈裹紧棉衣,正要拉开门出去,外面已经响起了陈东的声音。 欧阳澈拉开房门,向下一看,陈东正在一楼的院子中间向上张望。 二人来到屋中坐下,欧阳澈赶紧烫起一壶热茶,招呼这位名满京师的志士坐下。 “欧阳贤弟,这几日让你久等了,实在是有些琐事,走脱不开,还望贤弟见谅。” 陈东喝了一口热茶,驱了驱身上的寒气,看着精神状态还算不错的欧阳澈,神色歉然。 他比欧阳澈大了整整11岁,唤他一声“贤弟”,乃是理所当然。 “陈兄,究竟有何要事,让贤兄你这位明晚金成德大才如此奔波,想必不是件小事。” 欧阳澈起身,给陈东重新斟上茶,自己拿起茶杯,慢慢喝了起来。 这位仁兄,为人洒脱不拘,也从不忧惧贫寒低贱,宣和年间,蔡京、王黼当权,旁人不敢指责这二人的罪行,他却是无所畏惧。更是在宣和七年,上书请诛蔡京等奸臣,此人之风骨,可见一斑。 “朝廷奸臣当道,竖子横行,尽是朝秦暮楚,庸劣不堪之辈。王相公志虑忠纯,忧国忧民,用兵、练兵独步天下,更是挽救我大宋朝廷于倾覆。如今,朝堂之上沸沸扬扬,朝廷众臣上上下下,皆是欲使王相公离开中枢而快之。” 陈东愤然道:“王相公立下如此大功,比之当年狄青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肱骨重臣,竟然会被朝臣孤立,可谓悲乎。愚兄为此召集太学院诸士子,欲联名上奏官家,远小人,近君子,为王相公请命。谁知却应者寥寥,人人都是敝帚自珍。想来让人沮丧之极。” 陈东的话,惹来欧阳澈的一阵冷笑,神色间也浮起一丝讥讽之意。 “陈兄可知今日之朝局,正是官家所需” 欧阳澈的一句话,让陈东怔了一下,随即端起茶杯,默默思索起来。 “王相公统兵之能,天下皆知。东京城外几场大战,番贼死伤数万,完颜宗望几乎当场丧命,金人迫不得已,撤军北上。王相公一入中枢,朝廷便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去藩镇之祸,天下自安矣。” 欧阳澈眼神悠悠,神态间似已洞察一切。 “王相公声名显赫,士大夫必会压制,此乃祖宗以文制武之法,已入士大夫之骨,绝难根治。官家对武人防范之心,和历代君王无异。是以朝堂之上,王相公独木难支,处处掣肘,这根子,还是在官家身上。” 窗外雪花下得更紧,寒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进来,让室中变得更加阴冷。两人却仿佛没有知觉,各自沉思默语。 朝廷皇权大收,对于武将的防范,在制度上已经趋于完美。即便地方上出现了类似于唐朝藩镇的经略安抚使司,无一例外都是以文制武,文臣统领武将。 以文制武,文臣统兵,外行指导内行,赵宋一朝几乎没有出现过藩镇之祸,但其弊端也是昭然若揭,即对外战争一塌糊涂,鲜有胜绩。 “欧阳贤弟,这么说,想要打赢这场战事,王相公就得亲自出马,统兵出征。这么说来,王相公出京,不见得是件坏事” 欧阳澈摇了摇头,轻声道:“自太祖“陈桥兵变”,至今一百七十余年矣。以文制武,文臣统兵,其中利弊,一眼便知。朝廷想打赢这场国战,仅靠这些士大夫之流,恐怕并不容易。” 他换了一副口气,郑重地说道。 “王相公在中枢,虽然不能做事,但也没有性命之忧。一旦王相公领兵出征,文臣掣肘,或许可以打些胜仗,但王相公的结局,一定不会太妙。” 陈东心里面一沉,面色也沉重了许多。 即便王松带兵出征,监军或使臣一定是文臣。只要王松有任何军事做大的迹象,各种各样的掣肘,如粮草供应、后勤补给、增援后备,恐怕会不期而至。 “我等士子,蹈义而死。所求者国泰民安,外抗番贼,内抚黎民。是为百姓之安危、为汉人安危之“大义”肝脑涂地,而绝不是为赵宋皇室之寥寥几人,为寡廉鲜耻的士大夫之流摇旗呐喊,上下奔走。” 欧阳澈慷慨激昂,又恢复了他的书生意气,壮志豪情。 “士大夫之义,乃是对官家对朝廷之“忠”,所图者,不过高官厚禄,头上乌纱而已。而对百姓,则是弃如敝履,非义也。既然你认为王松天纵奇才,志趣高远,就不如做些事情,促成他出京带兵,这对千千万万的汉人百姓,善莫大焉。” “好一个“蹈义而死”,愚兄佩服!” 陈东站了起来,一揖到底,肃拜道:“贤弟大才,愚兄会克日为官家引荐。贤弟稍安勿躁就是。” 他直起身子,从腰里拿出一袋钱来,放在了桌上。 “王相公不在朝中,不能为你引荐。不过,愚兄从他府中为你讨得些许银两,助你度过眼前的难关。” 欧阳澈拜谢道:“多谢兄长了!” 陈东正色道:“蹈义而死。愚兄多谢你这位“义”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9章 议程 秋去冬来,万物萧索,东京城周围,也是白茫茫一片,尽为白雪覆盖。 皇城垂拱殿中,大宋官家赵桓面沉似水,端坐在宝座之上,眉头紧锁,愁意难消。 炉中炭火熊熊,却也驱不走殿中诸位臣子身上的寒意。 女真人卷土重来,两河和陕西、山东之地,又一次陷入战火涂炭。 金人三路大举入侵:一路由左副元帅完颜宗瀚攻略河东;另外一路由右副元帅完颜宗弼率兵自沧州渡河,攻略河北、山东;陕西路则由陕西诸路都统完颜娄室与副都统完颜撒离喝自岢岚州渡河,攻取陕西。” 尚书左丞、门下侍郎耿南仲大声念道:“陛下,金人肆虐两河、山东、陕西各地,如之奈何,还请陛下明示!” 赵桓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金人侵我大宋,三镇之地,太原、河间,包括真定府都被金人攻克,唯有中山犹存。朕已决议,遣师往两河之地,厉兵秣马,对抗金人,不知众卿家意下如何” 两河中原屏障,民风强悍,只有保住两河,中原才有遮护。 宗泽看了一眼王松,上奏道:“陛下,金人狼子野心,灭我大宋之心不死。陛下可遣要员,于陕西、河北募兵各数万人,京东、京西各募二万人,专派大臣节制。且令于京东西,河北东路、永兴军、江淮荆湖等路均设置帅府以抗金。如此不出三年,金人必退!” 宗泽因为在金兵围东京城时,自河北率兵屡犯苦战,遂还汴京,得到赵桓的赞许,如今暂代签枢密院事一职,和王松算是上下级的同事关系。 王松也随即上前肃拜道:“陛下,宗相公所言甚是,臣附议!” 赵桓满意地点了点头。两河和陕西之地不至于溃烂,多亏了王松练兵。要不是朝廷源源不断的从东京派出编练的新军,恐怕很多重镇如大名府、中山府、甚至河东、河北南部都已经被金人攻陷了。 最起码,编练出来的新军,没有让金人再越过黄河,又来一个兵临城下。 王松话音刚落,已经有官员在殿中高声奏道:“陛下,王松、宗泽,包藏祸心,臣请诛之!” 王松吃了一惊,向旁边看去,却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奸臣秦桧。 王松一股无名火从心头升起,但君王在前,他不能僭越在前,训斥小人。 “秦中丞,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赵桓不满地道:“王松,宗泽一心为公,又从何谈得起包藏祸心” 秦桧面不改色心不跳,正色道:“太祖收藩镇之权,有宋170年之太平。王松、宗泽欲募兵节制,此乃藩镇之祸也。二人居心叵测,请陛下诛杀之!” “陛下,秦桧所言,狗屁不通,居心叵测,妄为臣子,陛下若是杀了臣子,这普天之下,最高兴的,莫过于金人。” “王松,你一介相公,怎么口出污言秽语,真是粗鲁至极!” 王松一番话语,让秦桧面色巨变,马上难看了起来。 “对君子自然是谦恭有礼,对奸佞当然是要痛加鞭斥了!” 王松面色平静,上前奏道:“陛下,秦中丞忠心赤胆,为国为民。臣请陛下派秦中丞到两河前线,带领军士与金人周旋。” 秦桧冷冷道:“王松,本官乃御史言官,怎能征战沙场你如此公心私用,莫非想陷本官与军士于危地乎,陷朝廷于危难乎” 秦桧状元及第,思维之敏捷,祸水东引之能力,自然是非同一般。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是纸上谈兵,就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巧言令色,指鹿为马了!” 王松冷笑道:“不懂装懂,动不动就妄言诛杀大臣,其心恶毒如此,你难道是金人的细作!若都是寡廉鲜耻的无知之辈充斥朝堂,枉杀大臣,天子成了罪魁祸首,我大宋能征善战的将领都是死于非命,又如何能战胜骄横暴虐的女真铁骑,难道靠你这口蜜腹剑,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吗” “你……” 秦桧手指着王松,气得浑身发抖。 “不知兵的酸儒,闭上你的臭嘴,不要在这里丢人!” 王松断然打断了秦桧的话语,肃拜道:“陛下,宗老相公乃是忠义志士,又岂是朝中居心叵测的小人可比。金人围城时,宗老相公在外与金人大小数十战,一心为了朝廷和陛下。他胜多输少,乃是无可置疑的事实。秦中丞中伤大臣,包藏祸心,竟然用枉杀大臣,与金人细作何异,其心当诛!” 赵桓看了一眼气的脸色通红的秦桧,沉声道:“大敌当前,秦中丞就不要捕风捉影,在莫须有的事情上赘言了!” 皇帝发话,秦桧虽然气愤至极,赶紧喏了一声,悻悻退下。 张叔夜暗自发笑。王松七步成诗,这秦桧非要和他去杠,岂不是自取其辱,贻笑大方! 朝堂之上的众臣都看得清楚,王松数次大破金人,在大宋官家心中,如今已经是泰山压顶,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无论是谁,也不愿意此时去触皇帝的霉头。 耿南仲轻声咳嗽了一声,唐恪心知肚明,他上前一步,朗声奏道: “陛下,金人以河北、河东各郡县职员多缺,应开贡举士以安新民。乃令南北各以所习课业取宋辽文士,分南北榜,号称“南北选”。若是如此下去,民不知有国,士不知有朝廷,还望陛下如宗相公所言,派遣要员,前往北地,抚民募兵,宣抚教化,伺机恢复。” 赵桓点点头,温言道:“少宰可有推荐人选” 唐恪肃拜道:“臣推荐同知院王松。他本就是两河、陕西宣抚使,由他出任,乃是最佳人选。” 赵桓“哦”了一声,再没有言语。 殿中大臣心里清楚,秦桧与唐恪一明一暗,摆明了要把王松从朝堂上踢出去。两河宣抚使,无兵无将,有宣抚之权,却无调兵之符,去了就是代罪羔羊。 御史台的士大夫们本来是弹劾诸臣,如今却和门省下的士大夫们沆瀣一气,共同对付王松这样一个武臣,大宋士大夫的尊严,已经是荡然无存。 张叔夜咳嗽了一声,站出来道:“陛下,东京城国家之都,也要人守。莫不如让王相公守东京城,保社稷安全,慰万民之望,也是一桩益事。” 赵桓点点头。他如今还真的离不开王松,募兵、练兵,即便是和众大臣唇枪舌剑,那一样都缺不了他。 就像刚才那样,秦桧贵为状元,也让王松怼的哑口无言。 不过,两河、陕西的烂摊子,总得有人去收拾。 赵桓犹豫不决,阳光飘向了耿南仲。 “耿相,你意下如何” 王松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候,赵桓问耿南仲的意思,让他莫名地一颗心沉了下去。 果然,耿南仲肃拜上前,开始了他的表演。 “陛下,以老臣之见,可以留下王相公麾下的几个将领守东京城及京畿道。另任王相公宣抚两河、陕西,募兵练兵,以抗金人。满朝文武大臣,除了王相公,又有谁可以对抗金人,光复旧土。请陛下允之!” 王松心里叹息。耿南仲此举,不但把自己踢出了朝廷中枢,而且还削弱了自己身边的武将势力,真可谓是一箭双雕,看起来为国为民,公心使然,实则是暗藏杀机,掣肘王松,置他于险地。 赵桓点了点头,沉声道:“破虏,北上抗金,你自己有何见解你若是不愿前往,朕绝不勉强!” 果…果然,赵桓还是对自己的东宫帝师信任有加,王松被踢出朝廷,已经是板上钉钉。 王松暗暗摇头。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再不离京北上,恐怕就是太不识趣了。 纵然赵桓真心实意,朝堂上的这些煌煌士大夫们,又有几人愿意他留下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外面才是做事的地方。 “陛下,两河人口千万,国之根本,两河民众忠勇好义,如今两河抗金如火如荼,正需要有肱骨大臣主持大局。两河稳,中原才能无忧,东京城才能无忧。” 王松上前一步,肃拜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臣破虏,愿意北上抗金,宣抚两河,驱除番贼,以报君王!” 赵桓频频点头,笑容满面,朗声道:“破虏,国之干臣,满朝文武,无一能及。有卿家去两河,朕这颗心,终于能放下了!” 宗泽暗暗摇头,偌大一个朝廷,竟然容不下一个战功赫赫的武夫,实在是耸人听闻。若是金人听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朝中的一群文臣,听到君王称赞王松,心里各是咬牙切齿,恨意难平。 秦桧怒火中烧,脸色铁青,走出来肃拜道:“陛下,东京城及京畿之地,官军孱弱不堪,禁军所剩无几。如今这京畿驻兵,万万不可减弱,只能增强。陛下明鉴!”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确实如此,王卿家,下去后,你要继续编练新军,不可懈怠。” 无耻之尤的匹夫!误国误民,难怪会成为千古第一奸相! 王松怒火中烧,这秦桧如此处心积虑,摆明了是不让王松带大量军士出京,难道他真以为王松会和往日宣抚两河的李纲一样,功败垂成,铩羽而归 “陛下放心就是,臣定不辱使命!” 王松上前肃拜道:“陛下放心就是,臣此番北上,只要千人即可!” 众大臣都是一惊,这王松,难道真的有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底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0章 北上 “参见相公!” 众将上前肃拜,铁甲铮然,人人面带喜色。 王松微微摇了摇头。东京城窝了一年,这些沙场征战的汉子,看起来都是急不可耐。 “各位兄弟,咱们这就要出兵了!” 王松看了一下眼前的众人,大声道:“兄弟们,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众将一起大喊道,杨再兴和王伦也是兴奋不已,大丈夫纵横天下,建功立业,又岂能不踌躇满志,胸胆开张。 “兄弟们已经知道了,咱们就要出征了,这次是两河之地,兼顾陕西,下来可能会是一场场血战,你们怕是不怕” “相公,这东京城里,已经把人憋坏了,早就盼着出去了!” “相公,你去那里,兄弟们就去那里!” “誓死追随相公!” 众将欢呼雀跃,王松点了点头,士气可用,这是这支出征队伍的根本。 这些日子,欢送他的酒宴接连不断,有同僚,有天子,有太学生,有各行各业,人人都对王松等人的出现报以信心,也让王松振奋有余,又有一些担心。 将军百战声名裂,他又不是神,不可能总是不败,万一那一天兵败,不知道迎接他的,到底又是什么。 “兄弟们,出征!” 上千骑兵牵着战马,出了军营,走在街道的青石板上,“沓沓”作响, “王相公来了,王相公要出征了!” 不知是谁在百姓中喊了起来,整个街道两边乱成了一团。街道两旁很快挤满了百姓,他们挥舞着手臂,捧着鸡蛋、水果等物,向路过的将士们的身上塞去。 执行警戒的公人们如临大敌,拼命维护着秩序,不让百姓们跑上街来。 “保重啊,将士们!” “王相公,多杀番贼呀!” “兄弟们,一路走好啊!” 百姓们纷纷向被挥手致意,许多百姓跪在了街道两旁,一起磕起头来。 “乡亲们,都起来吧!” 王松一边向前走,一边大声喊道:“乡亲们放心,我们一定多杀番贼,不会让乡亲们失望!” “王相公万岁!” “忠义军万岁!” 人群中有人大声喊了起来,一呼百应,所有的百姓跟着一起喊了出来。 王松大惊失色,这要是让天子看到,还不知有什么想法,要是让那些士大夫们瞧见,又不知会整出怎样的流言蜚语 “大宋天子万岁!” “大宋百姓万岁!” 王松大喊出来,上千将士一起呐喊,异口同声,百姓们跟着大喊了起来,声音高亢激昂,远远地传了出去。 临街的一处茶楼上,秦桧看着水泄不通,万人空巷的欢送场面,面色阴沉。 “区区一介武夫,竟然如此登堂入室,裹挟民意,真是居心叵测,其心当诛!” “这又有何惊奇!” 一旁的康王赵构微微笑道:“王松两次城外大战,挽救东京城于危难之中,上至官家,以及肱骨大臣,下至城中百姓,人人无不感恩戴德。如今这东京城中,只怕是官家,也没有如此的声望!” 虽然面上春风化雨,赵构心里却是无一丝感激之情,若不是王松,他又何以落到今日如此尴尬的局面? 赵楷起身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满街依依送别的场面,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 “武夫当政,国家之难。咱们就祝王松一路走好,多杀番贼,再也不要回到这东京城吧。” 秦桧轻声笑道:“若是如此,只怕咱们的柔福帝姬,就要肝肠寸断了。” 赵楷冷声道:“身为大宋皇室,竟然和一军中粗汉勾勾搭搭,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若是王松有了变故,她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果然是蛇鼠一窝,赵构回到京城,几个居心叵测者很快结出了同盟,而他们所要对付的人,就是王松。 赵楷是因为在城中横行霸道的事情,被王松不期而遇,从而结下的梁子。而赵构和秦桧,则是因为历史上的名声,成了王松的天敌。 赵构微微摇头,苦笑道:“只怕事情非你我所愿。大哥对王松青睐有加,媛媛又对王松一往情深,只怕王松再立些战功,就要成为皇亲国戚了。” 赵构的话语,让众人都是心中失望,众人沉默不语,喝了几口闷酒,各自郁郁散去。 “大官人,李大家已经先行出城,去了黎城,在那里等候。” 董平上来,低声说道:“大官人放心,此事由小人亲手经办,无人知晓,大官人放心就是。” “兄弟,多谢你了,一路护送好李大家,不能出任何事情!” 王松也是无奈。几番枕边厮磨,大军南下,李师师要求随他出行,寄寓山中,他也是没有办法,只有安排李师师先行离开。 “大官人,不是我多嘴,你如今是位高权重,天下景仰,如今又和帝姬有了这层关系,当断自断,至于李大家,还是少接触为好,以免落人话柄,误了大事。” 李师师虽然风华绝代,毕竟与赵多福父亲赵佶有过交往。若是王松和赵多福成了姻缘,叫赵多福和李师师如何相处。 “兄弟,事情那有如此简单!” 王松苦笑道:“此事需要保密,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再说了,男女之事,岂能说断就断,此事我自会斟酌去办。” 出了北城门,沿途禁军把手严密,警戒森严,王松赶紧向前,跟随宦官而去。 “破虏,此次北上,路途艰险,你要小心谨慎,万不可率意行事!你我君臣相知,定要收复河山,开拓疆土,做一对万古表率的贤君直臣!” 酸枣门外,五丈河边,含芳园中,亭阁深处,赵桓拉着王松的手道。 王松心中感动,肃拜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谨慎小心,锐意进取,必不负今日陛下所托!” 明知道此区危险重重,王松还是对赵桓的怨意少了一层。最起码在这个时刻,大宋天子并没有选择南迁,而是真心抗金。 侍卫拿过一个长木盒,赵桓递给王松道:“破虏,这是大夏铸造的一把利刃,朕甚是喜爱。今日送于你,希望你杀敌立功,精忠报国,保大宋一世太平!” “微臣必不负陛下今日之重托!” 王松接过盒子,深施一礼。 “王相公,此去两河,凶险重重,你可要保重啊!” “王相公,国事艰难,你我戮力为之,多多保重!” 刘韐、张叔夜等人上前道别,王松一一恭谢。 赵桓道:“朕和诸位卿家先离开一会,你先在此稍候,有人和你有话要说!” 赵桓等人离去,王松等了片刻,正在有些焦急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王相公,等急了吧,奴家来迟了!” 王松转过头,一个俏生生的身影从花枝处走了出来。 少女一袭白衣,眉目如画,脂粉不施,春风十里,珠帘不如,王松的心里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帝姬,你如何来了,微臣惶恐不尽。” 赵多福看了王松一眼,又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人一多,你就狗胆全无,难道你真忘了你对我做过的那些羞人事吗?” 王松打量了一下周围,上前低声道:“总有一天,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牛皋看着王松和赵多福打情骂俏,不由得摇头道:“少年人最是麻烦,死缠烂打,恨不得黏在一起!待成了浑家,又最怕死缠烂打,恨不得无牵无挂,真是令人头疼!” 张宪摇头道:“相公凭两首卜算子,就打开了柔福帝姬的心门。就是不知道折小娘子现在如何,会不会暗自伤心呀?” 张横瞪眼道:“折小娘子已有婚配,相公也另有所爱,如此最好,二人都有归宿,再无瓜葛!” 牛皋摇头道:“贫贱相知,相濡以沫,我倒是想看看,两个年轻人能厮缠多久!” “柔福帝姬,在下此去,前途叵测,还请帝姬保重!” 王松看着女子白净天真的面庞,心里不舍,不忍离去。 “只愿将军心中有奴家,奴家此生也就无憾了!” 赵多福脸色微红,含羞低语。 “奴家知道将军心中有折家妹妹,奴家不和折妹妹争,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陪伴在将军身边,共度余生!” 赵多福脸色通红,语气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王松一贯潇洒不羁,这时却是进退失据。 半晌他才苦笑道:“柔福帝姬,当日宣化门外,千军万马厮杀当中,在下一眼就爱上了赵小娘子。折小娘子已有婚约,在下只能祝福于她。至于你,若是王松能够平安回到东京城,必给你一个交代!” 赵多福心花怒放,上前抓住了王松的双手。王松抚摸女子的脸庞,只觉炙热无比,犹如火烫,显然是真情流露,不能自已。 “王松,我今日就是告诉你,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休想抛开我,除非你对我无情。” “娘子放心,在下终有一天,要和你琴瑟和鸣,永不相负!” 赵多福依偎在王松怀中,只想永远如此,千载不变。 王松打马向前,回头望去,汴梁城外,五丈河边,柳枝飞舞处,赵桓等人还在向他挥手,赵多福依旧是白衣飘飘,久久不愿离去。 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 王松眼眶一热,打马狂奔,众人跟在身后,直向前方的大军追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章 戊申之春(上) 大河之上,帆船无数,大河南岸,无数简易的窝棚随处可见,饿死、冻死无数之后,黄河南岸的难民终于迎来了温暖的春天。 董福从窝棚里爬出来,裹紧了身上的破袄,春寒料峭,早上还是异常清冷,他来到河边,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开始肆意地放起水来。 朝廷的军队还算争气,番子终于没有打过黄河,春暖花开,自己才得找个营生,总不能一直在这渡口的军营周围混打。 洛阳城不错,听说官府已经在募民春耕,还管口粮,怎么着,也比这渡口混吃等死强。 远处隆隆的马蹄声传来,董福不由得抬起头来,只见远处烟尘腾起,旌旗飞舞中,无数铁骑滚滚向渡口而来。 “官军” 董福大吃一惊,匆忙系上裤子,矮下身来,打量着远处烟尘而来的方向。 等大队骑兵近了些,董福才看得清楚,旌旗飞舞之下,上面的“王”字赫然在目。 不用问,这是王铁枪部下的忠义军了。 “乡亲们,快来看呀,王相公要渡河北伐了!” 窝棚中,大大小小,蓬头垢面的难民们纷纷钻了出来,一起簇拥着,向官道上奔去。 “董平,你说咱们北上,宣抚两河、陕西,这第一步,该去那里呀?” 众军簇拥之下,王松立马于黄河南岸,伊然有飞鸟出笼之快感,面对奔涌咆哮的大河,饮马黄河的豪情充满胸中。 朝中那些个士大夫,个个居心叵测,想把他这个武夫逐出中枢,岂不知在他看来,领兵在外,反而是蛟龙出海,爽快的多。 “大官人,去哪不去哪,全在大官人乾坤独断,反正这两河之地,都是糜烂不堪。” 听到王松的问话,董平也是大声笑道: “不过我军两千骑兵,驽马居多,当务之急,是要募兵,以小人之见,黎城大营乃是首选。” “王伦兄,以你之见,若要募兵,却该如何” 王伦看了一旁一身白衣,坐在马上似有所思的王伦,继续问道。 “董平兄弟所言甚是。不过,相对于河东,河北之地抗金义师甚多,大名府、相州等大城尚未陷落,且河北人口众多,河北募兵,也是势在必行。” “王伦兄所见,与我不谋而合。” 王松点了点头。若论起自己如今的帐下,参赞军政要务上,王伦可算是第一人选。只是他始终觉得,王伦在政务上,似乎比在军事上更为热忱。 果然,似乎是要证明他的论证似的,王伦又接着说道。 “大军出动,民以食为天,无论何时何地,粮草辎重都是根本,因此,军务上要摧枯拉朽,政务上也要宣抚教化,双管齐下,才是王道。” “那么这河北之地,却该如何部署” 于低头赞叹之余,王松继续问道。 “河北之地,大名府虽为北地屏障,军事重镇,但周围金人众多,也是被荼毒甚深。以小人之见,莫若选一靠近太行山之地募兵,并派人通告太行山各山寨,如此大事可成。” 像是给王松鼓气似地,王伦笑道。 “相公无需担心,只要相公出面募兵,“王铁枪”三个字,就是募兵成功的保证。” 周围的众将都是哈哈笑了起来,人人都是踌躇满志,都觉得募兵抗敌乃是理所当然。 放眼大河两岸,天下各路,风头最盛的,莫过于这位王相公了。 横空出世,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给了苦苦挣扎中的大宋百姓以希望,没有谁,比王松更有募兵的号召力了。 以王松练兵之能,以大宋之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练成一支新兵,岂不是囊中取物,易如反掌。 此刻,众人的心情的欢乐的,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泽州是河东的门户,要进河东,得先破了泽州。泽州,晋州的硝土,隆德府的炭铁,还有永兴军的解盐,忠义军要募兵,钱粮虽有朝廷调拨,但抚恤赏赐终须要有私库才能。” 炭铁可以制造兵器铠甲,日用家常,只要顺运河销往两淮,或西运到陕西、蜀地,便是白花花的银子。 更有那解盐,更是百姓日常所需,若得解盐,又岂能为饷银所苦恼。 王浩然频频点头,这些历史上的精英,他们游历四方,见多识广,自然能够意识到饷银的重要性。 盐铁赋税,有了这些银子,不但军需的铠甲兵器火器无虞,或许还可以上缴朝廷,下抚百姓,改善民生。 朝廷虽然提供饷银,但忠义军大量的火器、铠甲兵器,都得自己打造。一幅铠甲一般也得三四十两银子,一万副就得三四十万两,靠朝廷拨给的饷银,杯水车薪。 还有赏赐抚恤,火器铸造,所需银两不知凡几,归根结底,还得靠忠义军自己才行。 而要安抚百姓,稳定地方,则是要屯田营田,说白了,得百姓安心种地,吃饱了肚子才行。 “各位兄弟,这打仗,打的就是一个“钱”字,一个“势”字,有了钱,赏罚分明,将士们才会用命,打的胜仗多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就是势,有钱有势,就能打败番子,恢复两河!” 张横慷慨激昂,意气风发,让王松不由得一乐,原来这就是“有钱有势”词语的由来。 不过“赏罚分明”四个字,加上“军令如山”,倒是一支铁军的根本。 “相公,你说要是练好了兵,咱们先打河东还是河北” 董平的话,立刻惹来周围将领们一阵热烈的响应。 “当然是三镇了,明摆着番子烧杀抢掠,三镇都不成样子了!” “完颜宗瀚的西路大军最为残暴,依我说,就该先灭了他们!” “还是先恢复了河北,河北人多地多,先多救些人再说!” 众人的叽叽喳喳听在王松耳中,他只是微微一笑,军心可用,预示着好的兆头。 “等兵练成了,这第一战,就得把太原打下来,我大宋军民,在那流的血太多!” 提到太原,众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声音也安静了下来。 靖康元年初,援救太原诸军互不协调,添油战术,被完颜宗瀚西路军各个击破,丧师数万,太原城遂为孤城。 靖康元年九月,金军集兵攻太原城,张孝纯、副都总管王禀率军坚守,多次击退金军进攻,外无救兵,内无粮草,太原城终被金军攻破。王禀父子殉难,张孝纯被俘,太原城终为金军攻破,太原城百姓被屠戮殆尽。 往事并不如烟,太原战事,也仅仅过去才一年多,忠义军中,大多数都为河东子弟,这一战自然是刻骨铭心。 “大官人说的是,这第一战,便是要攻克太原!” “对,对,对!攻克太原,为死去的兄弟们和百姓报仇!” “为太原城死的人报仇雪恨!” 骑士们都是大声喊了起来,人人都是面色通红,义愤填膺。 突然之间,一匹战马似乎支撑不住身上骑士的压力,悲鸣着倒了下来,众人先是一惊,随即又是哈哈大笑。 王伦摇了摇头,听起来两千骑兵,这中间不知有多少瘦骨嶙峋,骨瘦毛长的,真可以赶得上“驴”了。 王松看了看左右,大声道:“兄弟们,都别埋怨了,和两河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们比起来,咱们已经是神仙了!” “要马自己去抢,太原城里多的是,上万匹都有,别在这像个女人似的抱怨!” 王松冷声哼了一句,东京城中那些个蠢货,以为在马匹上搞些手脚就可以颠倒众生,洗洗睡吧! 渡口上的驻军将领恭恭敬敬上来,说是渡口边船只已经准备好,恭送大军过河。众军鱼贯上船,王松站在船头向后看去。 军士们和难民们在窝棚和渡口周围的荒地上站立一片,一起大声挥手呐喊。 “王相公,一定要大杀番贼啊!” “王相公,保重啊!” “忠义军,把番子赶出河东!” 天井关,亦曰雄定关。为河东、河南边境雄关,雄踞于河东道泽州晋城境内,太行山脉的最南部,是河南府通往河东道的关隘,史称太行八径之一。 天井关为南北要冲,驰太行之险峻,入天井之高关,从河南府北上,沿丹水,过万善镇,过太行陉,便是天井关。 王松等人一路北上,自进入太行陉,沿途均被羊肠古道所包围。 本来天井关南还有一座星轺镇,和天井关一样,从春秋战国至今,干戈迭起,硝烟不散,为兵家必争之地。 靖康元年十月,金兵南下时,女真宗室完颜撒剌答攻克天井关,星轺镇也为金人所毁,就连星轺镇以南的横望隘、小口隘、碗子城等险寨也是处处残败,所以如今只剩下了天井关一处险处。 王松一路过来,心下不禁暗叹,如此峰峦叠嶂,沟壑纵横,形势雄峻的雄关,金人到底是如何攻破的,宋军的窝囊熊包可见一斑。 而金人南下时,或撤走时,又将这些雄关付之一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心理,这些残暴而愚蠢的家伙,只知道掳掠财物,只有破坏而没有建设! 春风十里,绿满山川,湛蓝的天空燕子飞过,空气中到处都是温暖的气息,王松不由得心里有些惘然。 上次南下时,身边有折月秀一路陪伴,征途也不觉得枯燥。如今自己率军北上,身旁都是一群糙汉爷们,旅途当然要无趣的多。 他不知道折月秀到底如何,是否已经回到了府谷,准备自己的婚事。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总是放不下她,到如今,折月秀的一颦一笑都仿佛是在身前,让他心烦意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章 戊申之春(下) 崎岖的山道上,春泥沾鞋,一对四五十人的宋军溃兵,志得意满,正在兴高采烈的向前而行。 虽然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但溃兵们每个人的精气神还挺足,尤其是后面的溃兵,肩膀上还扛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女子。溃兵们一边走,一边满脸猥琐在两个女子的身上摸索。 “过了前面的太行陉,我们兄弟就会到黄河边了。过了黄河,就是京畿附近,进了东京城,那就是我们兄弟的天下了。到时候,我带兄弟们好好的吃喝玩乐。” 带头的瘦高个男子流里流气,不像个军士,倒像是个花花公子。 “衙内,回了东京城以后,我们兄弟可就全靠衙内了!” 旁边的溃兵满脸赔笑,点头哈腰,向瘦高个男子奉承道。 另一个溃兵一边嚼着肉,一边埋怨道:“河东这鬼地方,我真是受够了!这几个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些穷鬼们,什么都没有,真是够扫兴的!” 衙内冷冷道:“这些个村姑愚妇,一个个粗鲁不堪,却还都是烈女,颇有些味道。那些个刁民,不给他们来点狠的,还不知道我们兄弟的厉害!” 一溃兵点头道:“就是,就是!不杀几个,真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痛快!” 突然,山道上旁,冒出来许多头戴兜鍪,铁甲贯身的兵士,这些人张弓搭箭,利刃在手,把溃兵们团团围在了中间。 山道上,董先气道:“相公,满朝文武,除了寥寥几人,都不知死到哪儿去了。我看他们是巴不得相公出京!” “有官家亲自相送,你还不满足” 王松笑道:“是不是那东京城的青楼歌妓,把你的心给绕乱了!” 牛通嬉笑道:“相公,你说的是耶律亘。他娶了一个东京女子,过不了一半年,就该有后了!” “你这厮,嘴巴一点也不牢靠!” 耶律亘瞪了一眼牛通,悄悄看了一眼王松,发现他面无异色,这才安下心来。 他和李姓女子成婚,解除乐籍,也是靠的王松。妻子已有五月的身孕,等他出征回来时,孩子就该出世了。 “耶律兄弟!” 王松回头道:“等孩子出生了,就姓耶律,也表明你耶律家有后。到时候把你燕地的亲戚好友都接到东京城来,大家好好热闹一番!” 耶律亘大喜过望,抱拳道:“小人就多谢相公了!” “都是自家兄弟,这么见外作甚!” 王松摆了摆手,继续向前。 张横低声说道:“耶律兄弟,相公待你不薄,连你在东京城的宅子,也是他自己掏的银子。做人忠义在先,你可千万不要做对不起相公的事情!” 耶律亘肃然,支起身子低声道:“哥哥只管放心,耶律亘若有三心二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相公,碰到一伙溃兵,这些人刚刚洗劫过一个村庄,杀了不少百姓,还有女人被糟蹋了。杀死几人,其余的都抓住了,等候发落!” 牛皋过来禀告,打断了王松的冥想。 “溃兵” 王松一怔,不由问道:“这些溃兵是何人帐下,怎会在这里出现” “回禀相公,小人已经审过了,这些人都是天井关各寨的守军。” 牛皋回道:“金人南下,控制了黄河沿岸,这些人被隔离在了河东。如今金人大部撤离,这些人便南下想要回到汴京城。” 也难怪他对王松如此恭恭敬敬。他的老母和妻子都被接进了东京城中,在王松的斡旋和帮助之下,一家人在东京终于有了一所宅院。 东京城居不易,单单那一栋宅院,便是他从来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说他一个五品的武将了。 他忘不了老娘和妻子搬进宅院,泪撒当场的那一刻。王松让他出人头地,一家锦衣玉食,他自然要立下战功,以报大恩。 知遇之恩、兄弟之谊,也不由得他不对王松感恩戴德,甘为奴役。 王松点点头道:“把这些人押到受害的村庄里去,交给村民们发落。” 牛皋迟疑道:“相公,这些人没有投敌。里面有东京城相公们的子弟,有一个自称是李纲的本家侄子,相公你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王松沉下脸道:“牛将军,执行军令就是!” “小人遵令!” 牛皋心惊胆战,赶紧离开。 旁边的王伦迟疑道:“相公,李相公乃是朝廷的清流魁首,要不要对他的后人网开一面,以后大家也好相见。” “古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王松摇摇头道:“王伦兄,若是本官放走了这些畜生,又有何面目面对受害的百姓!” “忠义军进入河东河北,不但是驱逐金人,而且要恢复民生,兴繁百业。若是没有百姓的支持,后方不稳,不但粮草补给难以畅通,恐怕我军会陷入孤立无援的险境。” 王松用马鞭指着苍苍莽莽的北方道:“打仗,决不能孤军深入,要靠的是稳固的后方。民心所向,乃是根本,谁也不能破坏!以往官军屡屡败北,就在于他们只是孤军作战,而不是军民一心。焉能不败!” 王伦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相公深谋远虑,思虑周全,小人佩服!” 王松看了看周围的将士,沉声道:“各位兄弟,碰到这些戕害百姓的恶贼,不用说他是李纲的堂侄,他就是李纲的亲儿子,李纲是他亲爹,本官也定斩不饶!你们大家也都要引以为戒,切不可欺压良善,残害百姓,坏了军规!” 旁边一众将领一起在马上肃拜道:“谨遵相公教诲!” 牛皋押着一众溃兵,向前面的村庄而去。溃兵们一个个哭爹喊娘,被绑在马后,踉踉跄跄的向前。 瘦高个男子一边被拖着向前,一边哀求道:“这位将军,麻烦你高抬贵手,放了在下。等小人回了东京城,一定在叔父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保你青云直上,高官厚禄,你看如何” 看到牛皋铁青着脸不说话,只管打马向前,瘦高个不由得哭了起来。 他猛地跪了下来,哀求道:“将军,求求你了,放小人一条生路吧!小人好不容易从金人手里逃生,小人不想死啊!” 牛皋“啪”的一鞭抽了过去,惨叫声响起,瘦高个的脸上多了一道鞭痕。 牛皋大骂道:“直娘贼,你不想死,那些百姓就该死再说一句,老子抽死你这厮!” 牛皋打马到了村口,还没有进村,从村间的小道上,一群村民手持刀枪棍棒,从村子里冲了出来,气势汹汹,看起来最少也有几十人之多。 为首的一个年轻汉子看到牛皋等人,上前大声道:“马上的黑汉,是不是你们这些狗贼,杀了村里的乡亲快快交出杀人行凶的军士,否则,我等和你们拼了!” “和你们拼了!” 后面的百姓虽然怯于牛皋等人的声威,不敢上前,却也没有人退缩。 牛皋大声道:“叽叽喳喳个作甚,全部都给我住口!” 他人高马大,声若惊雷,犹如门神一般,村民都是一惊,停下来不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棍棒,一起看着牛皋。 “各位乡亲莫怕,我等乃是河东忠义军,是两河、陕西宣抚使王松王相公的部下。” 见过来的村民静了下来,牛皋才指着捆绑着的溃兵们道:“这些个鸟人都是从前线跑回来的溃兵,根本就不是我忠义军的士卒。我家王相公让我把这些禽兽送给你们发落,你们明白了没有” 村民们本来也是有些心虚,毕竟要和军队行凶的话,就得和他们作战。 现在听到他们和这些行凶作恶的溃兵不是一路,纷纷大喜,上来拜道:“多谢将军为小人们主持公道!” 领头的一个年轻人上来,抱拳道:“敢问将军刚才所说的忠义军,是否是杀死金人无数,杀了几名金人大将,致金贼完颜宗望伤死、解救东京城的王松王相公的部下” 牛皋心里一阵舒坦,“将军”的称号更是让他恍然若失,胸膛不自觉地挺了起来。 他实在想不到,几番大战下来,忠义军已经是名扬天下,弄不好,他也可以青史留名了。 “原来你也知道忠义军的事情。不错,我们就是忠义军,王相公就在前面!” 牛皋大声对着前面的村民们说道: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这些禽兽就交给你们了,你们自己处置!” 村口涌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男女老幼都有。牛皋摆摆手,士卒把脸色苍白的溃兵们推了出去,交给了村民们。 河东民风彪悍,练武者甚多。百姓怒骂着上前,刀枪棍棒齐举,溃兵们惨叫连连,渐渐没有了声息。 村民们一起向牛皋致谢,牛皋摆摆手道:“乡亲们都受苦了,这都是我们忠义军该做的。大伙都回去吧!” 村民散去,带头的几个年轻汉子却是留了下来,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你们这几个汉子,如何还不肯散去” 见几个年轻汉子并没有散去,牛皋不由得奇道:“若是没事,本将军可要回去向相公复命了。” 带头的年轻汉子浓眉大目,英气勃勃,他抱拳道:“敢问将军,贵军是否要北上,是否要夺取天井关” 牛皋不由得一愣,脱口而出道:“你这汉子,姓甚名谁,你如何知道我们要去夺取天井关,难道你有什么办法” 年轻汉子抱拳道:“小人李进,乃是晋州人氏,“忠义社”乡兵。小人有一计可助将军夺此险关,直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牛皋大喜道:“如此甚好,你这就随我前去,面见王相公!” 有了这些当地百姓的襄助,夺取险关,或许真如这汉子所说,唾手可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章 夺关 作为天井关的驻守长官,宋贵这些天来一直为逃兵的事情发愁。自从金兵退去以后,作为降将的宋贵就成了天井关的驻守官,带领原来的手下2000降兵在此驻守。 宋贵也想过投降宋朝,可他就是担心大宋朝廷会不会饶了自己。大宋一路被金人打到了汴京,围城三月,几乎亡国,不就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国之“勇士”们非溃即逃的杰作吗。 以他们这样“惊世骇俗”的表现,朝廷会接纳他们这些罪魁祸首吗? 自从金兵北上撤走,这寨里的人心思都活了起来。天井关地处河东河南交界,跨过黄河就是西京洛阳。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思乡心切,士卒纷纷暗自逃离,如今他的部下只剩千人左右,如何不让他心焦。 正在苦思冥想中,宋大敲门进来,兴奋的大声说道:“衙内,有村民投军来了,大约有两三百人之多!” 宋大是他的家人,现在军中担任他的亲兵一职。听到宋大如此说,宋贵也是心里一动,站起来道:“走,出去看看!” 听着有百姓来投军,寨墙上站满了前来观看的士卒。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能前来投军的,多半是活不下去的穷人。至于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自然早已经过河南下,另谋生计去了。 看到这下面二三百衣衫褴褛、跟乞丐一般的落魄汉子,墙上的这些金兵纷纷嘲笑和戏弄吵闹起来。 “瞧这些穷鬼,一个个跟乞丐似的,这那里是来当兵啊,这是来混吃骗喝罢了!” “你瞧那谁穿的,那衣服怕有三个月没洗吧!搞不好是哪里的乞丐,肯定是在外头活不下去了,想到咱们这找口吃食!” 寨墙上各种挖苦的声音传入耳内,墙外的人都是恍若未闻,一个个只是低着头,闷不做声。 “直娘贼的,金人南下时,不好好抵抗,反而投了金人。等一会,只要进了寨门,我一定要让这些畜生们尝尝震天雷的厉害!” 徐虎朝着关墙上的“宋”兵们满脸赔笑,转过头来,脸上却都是狠厉之色。 作为忠义军的军官,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战场上的事情。天井关,回牛岭,这些个险关一一失陷的原因,他都明白是如何回事。 寨墙上这些前面领着朝廷的俸禄,后面就转身投入金人怀抱的无耻之徒,实实在在让他火冒三丈,不能自已。 “徐兄弟,等一会儿你说如何办,兄弟们都跟着你!” 旁边的李进紧张而又兴奋,作为偷袭计划的始作俑者,他心中是忐忑不安。 乔装打扮的200人里面,有五六十人是他带领的各村乡兵,其余的都是忠义军掷弹营的士卒。 第一次带领忠义军作战,李进心里也是有些忐忑,尽管这样的战斗经历过不少,可因为是在忠义军,在王松面前,他不想丢了面子。 这些忠义军的精锐之士,他可是算见识了。一个个彪悍勇猛不说,而且都是不怕死的主,让他也是心折不已。 徐虎点点头,对李进低声道:“李兄弟,传话下去,让弟兄们都稳住,等进了寨门,一切看我的指令行事!” 原本徐虎想直接把大门炸开,冲进去一番狂轰乱炸。到了关墙前才发现,这门又高又厚不说,门前还有壕沟,保险起见,还是等进了寨子,才更有把握一些。 寨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十几个吊儿郎当的士卒走出寨门,沿着长陡的斜坡走了下来,为首的正是宋大。 到了众人面前,宋大在人群中开始转悠,徐虎、李进等人一个个点头哈腰,低声赔笑,这也是宋大颇有顾盼自雄之感,挺胸昂头,觉得比往日威风了许多。 这些人身上发出的酸腐之气,让宋大不由自主捂起了鼻子,他只是草草看了几眼,便和其他部下一起,走出了人群。 宋大挥了挥手,寨门大开,宋大带着众人走过长长的陡坡,经过寨门,进入了关里。 进了寨门,寨门里校场上观看的士卒纷纷让出条道来,嬉皮笑脸的看着这群走进来的邋遢鬼,丝毫也没有注意到,一个个冒着白烟的铁疙瘩扔了出来,掉在了人堆里面。 “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一股股黑烟跟着腾起,笼罩了城门口的一大块地方。 惨叫声传来,城墙上的士卒们反应过来,他们手忙脚乱,纷纷拿起手中的兵器,向城墙下冲来。 震天雷凌空飞舞,一个个冒着烟的铁疙瘩,接二连三的扔到了金兵们的脚下。 一个震天雷掉在了宋大的脚下,“呲呲”燃烧,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人便腾空而起,身体变得血肉模糊。 “什么声音” 外面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大堂里的宋贵心惊肉跳,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寨门口,惨叫声此起彼伏,黑烟滚滚,士卒们惊慌失措,匪兵如狼似虎,面色狰狞。 寨门大开,寨墙上烟柱腾腾,听到士卒们惨烈的哭喊声,对方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宋贵心里瞬间浮起了一个念头。 这天井关,已经完了! “李进、张胜,你们各带一个人上去,马上占领寨墙,遇到反抗的就格杀勿论!其余的守住大门,等候大军到来!” 徐虎掷出手里的震天雷,看着它淹没了前面的几个寨兵,然后对身旁的李进和张胜吩咐道。 张胜和李进各带一队人马,捡起地上的刀枪,迅速的向两侧的关墙上爬去。 关里剧烈的爆炸声传来,牛皋一声令下,士卒们打马狂奔,风卷残云的从山坳里面转出来,向着前方的关门冲去。 张胜和李进冲上寨墙,却发现上面已经没有多少寨兵。在墙上到处都是尸体和伤者,幸存者也都跪在地上,双手举着自己的刀枪,脸上全是惊恐之状。 张胜不屑地哼了一声。就靠这些怂包软蛋,大宋朝廷如何能守住这样的雄关? 忽然,关后门打开,几十个人坐在马上,身后上百个军士拥着,撒腿向着关外逃去。 忠义军军士都是目瞪口呆,自己的队伍刚冲进来,还没有进行什么激烈的搏斗,对方就逃了。 难怪金人南下时一路势如破竹,雄关险隘都不在话下,原来都是这些狗屎一样的东西在把守,朝廷和百姓,也实在是所托非人了。 众人都是步兵,没有办法进行追击,只有等后面的骑兵上来,才能进行追击。 “把俘虏们全部聚集起来,押在一块,伤兵不用管。这些没卵子的家伙,真是让人扫兴!” 徐虎有气无力的招呼着士卒们。如此快速地结束战斗,身上连汗都没出,让他真是始料未及。 “徐统制,你说今天这战斗,咱们兄弟有赏银吗” 一名士卒怯生生地问道。 “就这你也好意思问!” 徐虎瞪了他一眼,厉声呵斥道:“有个屁赏银,就这些窝囊废,连震天雷都是浪费,你也好意思!下次多杀几个女真番子,要多少银子,有多少银子!” 士卒红着脸退下,徐虎让人把寨门前清理干净。 没有片刻工夫,牛皋带领骑兵大军冲了进来,听到徐虎的说明,立即带领一部分骑兵从后门冲了出去。 宋贵带着十几个心腹,在上百名士卒的簇拥之下,从后门向泽州方向而去。宋贵的心中惶恐之极,生怕被后方的宋兵赶上,打马一路狂奔向前。 突然,无数的滚石檑木从两边的山坡上翻滚而下,砸翻了前面的一些士卒,也把山道给堵了起来。 宋贵赶紧勒住战马,向前看去,只见两边的山坡上,树林中,无数手持利刃的宋人乡兵冲了出来。 “是狗日的忠义人兵,快快迎敌!” 宋贵大吃了一惊,此刻也没有办法,只能殊死一搏了。 看着下面惊慌失措的逃兵,梁兴挥舞着手里的长枪,大喊道:“杀贼!” 带领着狂喊乱叫的部下向山道上杀去。 牛皋带领骑兵向前,在山道上一路狂追,到了一处山谷,却见前面正在发生着一场激烈的打斗,逃兵们正在和一群宋人乡兵们进行着你死我活的白刃战。 这百人都是宋贵的亲兵,战斗力自然非同一般,围攻的乡兵一个一个的倒下。牛皋见乡兵们死伤惨重,带着部下骑兵加入了战斗。 看到牛皋天神一般的杀过来,宋贵硬着头皮迎了上去。牛皋一锏砸下,宋贵用力一挡,胳膊一阵酸痛,刀就飞了出去。 宋贵打马就跑,梁兴一声怒喝,长枪轮圆了砸在马的前蹄上,宋贵的战马一声哀鸣,重重的栽倒在地。宋贵反应不及,人也被狠狠的甩了出去。 宋贵从草地上爬起来,还没有从眩晕中恢复过来,梁兴已经快步赶到,狠狠一枪砸下,宋贵咽喉中枪,一命呜呼。 宋贵殒命,其余的逃兵更是惊慌失措,在骑兵们、乡兵们的追击之下,一个个都被砍翻刺倒在地。 看着战场上的形势已经明朗,梁兴走了过来,向牛皋肃拜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可是朝廷的军队” 牛皋点头大声道:“不错,这位兄弟,我等乃是两河宣抚使王松王相公帐下,你们可是当地的乡兵” 梁兴心里一惊,赶紧上前抱拳道:“小人梁兴,晋州百姓,本地忠义社乡兵的首领。久闻王相公大名,还请将军为小人等引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章 心变 泽州,历史悠久,史称“河东屏翰”、“三晋门户”、“太行首冲”、“东洛藩垣”、“河朔咽喉、两淮腹眼”。《泽州府志》更形象的记载为“泽界在晋南,压太行,形胜名天下”。 泽州,由于其险要的地理位置,在军事上一直长期备受重视。泽州地处河东道、河南府之接壤之要冲,为河东道南下中原的门户,所以,一直保持着地方性的政治经济文化活动中心地位。从春秋战国到明清时期,干戈迭起,硝烟不散,为兵家必争之地。 自靖康元年,金兵南下以来,河东道遭金人荼毒最甚。靖康二年,泽州知州高世由投降金人,也使得完颜宗翰率兵渡过黄河,兵临汴州城下。 谁知天不遂恶贼愿,王松横空出世,大破金人,金人围攻汴京不成,眼看各路宋军勤王而至,担心后路被抄,便与宋室签下合约,宋朝割让太原、中山、河间等三镇,金人才撤兵而去。 金人撤走,泽州由于是河朔咽喉,地势险要,金人就留下高世由在此驻守,随他一起的,还有李植的4000义胜军。 自从投靠金人以来,高世由就没有一天心安过。卖国求荣、贪生怕死、认贼作父,恐怕他这一辈子没有办法洗白,真是要“名留青史”了。 原以为金人能灭了大宋,最起码也是分江而治,他这个泽洲父母官也能够做得更长久一些,到了暮年,体体面面地退休,归隐田林。 谁知道金人围城,兵败垂成,不得已撤去,却把他扔在了对抗宋兵的阵地前沿。 从那以后,高世由就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终日里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昨夜听了几个小曲,赋了半首小令,喝了一顿小酒,醉里乾坤大,他好不容易睡了一顿安稳觉。 “相公,大事不好了,宋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高世由正做着荣华富贵、妻妾满堂的美梦,突然被屋外的叫喊声惊醒。 下人嘴里大声叫喊着,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他惊慌失措的看着床上的高世由,眼睛在高世由小妾雪白的胸膛上流连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色眯眯的眼光,低声说道:“相公,小人叫了您多次,看您都没反应,所以这才闯了进来。现在宋兵已经兵临城下,请你赶紧拿个主意。” 高世由心里面一惊,随即皱着眉头,骂道:“高二,你这厮,一点规矩也没有,赶紧出去,在院中等候!” 高二低着头退了出去,临出门时还不忘瞄了一眼小妾那扫过来的水汪汪的桃花眼。 高世由眉头紧锁,他快速穿上了衣服,出了房间,在高二的带领下,直奔知州衙门大堂而去。 来到知州衙门大堂,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将领,看到高世由进来,众人都是一起见礼。 满脸横肉的义胜军留守李植,首先开口:。 “高知州,如今宋军大兵压境,你还有心思夜夜笙歌,眠花宿柳,真是艳福不浅啊!” 一进来就遭人白眼,高世由立即皱起了眉头。 “李将军,你听好了,本官才是完颜元帅任命的泽州知州。你这样放肆,到底还有没有点规矩” 李植拱了拱手,漫不经心道:“高知州,休怪在下无礼,形势紧急,宋军兵临城下,请知州坐堂议事!” 高世由强作镇定,开口道:“刘将军,各位,宋军如今到了何地,来的是何路人马,宋军兵力如何你等快快报于本官!” 一名军官拱手道“高知州,宋军已经兵临城下,看起来有两三千人,不过全部都是骑兵,没有步兵,应该都是宋朝的精锐!” “两三千人,骑兵!” 高世由心里面暗自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看样子,这些宋兵应该是路过的,谁会拿着两三千骑兵攻城,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泽州城门紧闭,城墙上的义胜军士卒,看着城外杀气腾腾、整齐肃穆的忠义军士卒。 众人上了城墙,看着下面铁甲贯身的虎狼之师,不由得都是哑口无声。 李植也是目瞪口呆,冷汗直流。他以前可是和宋兵没少打交道,宋兵是个什么德行,他是再也熟悉不过。那些个老爷兵,一个个不但胆小如鼠,而且都是经常不训练的主儿,走路都怕出力,更不用说打仗了。 就拿去年的河东之战,这些人竟然嫌吃的是陈米,一个个就舍险关而去,导致回牛岭天险不攻自破,随后金兵一路南下,攻下威胜军,直至渡过黄河。 只是现在城下这两千宋军,军列肃穆整齐,人人顶盔披甲,挎弓执刀,箭囊满满,个个抬头挺胸,腰杆笔直,远远望去,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高世由面色煞白,不由得倒退了几步,一股寒意在心里升起。这些人是如何渡过天井关的天险的 王松在士卒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士卒点点头,拍马走了出来,一路前行,来到城门附近。 “上面义胜军的兄弟们听着,我等乃是王松王相公的忠义军,我等要北上讨伐金人,请你们弃暗投明。” 士卒扯开了嗓子,对着城头上大声喊道: “你们同是汉人,为何要做金虏的帮凶,残害汉人百姓还不开城纳降,高举义旗,王相公既往不咎,保你们一场荣华富贵!” 城头上的义胜军将士都是面面相觑,沉默不语。一个顶盔披甲的年轻汉子走到城墙边,对着士卒喊道:“你这厮,少在这花言巧语!宋人以前是如何对我们兄弟的,大家心知肚明,你再不走开,休怪我箭下无情!” “时移世易,今非往昔!” 士卒大声喊道:“各位兄弟,话已带到,后面大军到达,即刻攻城,到时玉石俱焚,顷刻间便是粉身碎骨,兄弟们千万不要后悔!” 士卒说完,打马返身离开,奔入本方战阵。 王松传下令去,大军掉头,阵型不乱,缓缓退后,开始安营扎寨。 义胜军士卒在城头看得清楚,都是脸上变色,心中各自惴惴不安。 泽州城西街,一座偌大的宅院内,几个持枪执刀的汉子在院内转悠。院门紧闭,门口两个手持钢刀的男子不时的从门缝向外观望,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大街上,不断的有巡逻的卫士,一队队地走过。自从宋军兵临城下,城中的戒严,猛然变得严肃了许多。 大院里的正堂,门窗紧闭,门外照样站着两个手持钢刀的汉子,抬头挺胸,一看就是军伍之人。 房间里面坐立着十几个汉子。中间高大威猛的汉子叫平家声,来自河东朔州,在家中排行老二,因年龄稍长,忠厚仁义,因此众人都叫他平二哥。 “平二哥,今日的情形你也是看到了,忠义军虎狼之势,李植肯定抵挡不住,我们兄弟,难道真要给他和高老贼陪葬” 房中,十几个义胜军军官正聚集在平二周围,低声谈着众人共同关心的话题。 这些人原都是北地归正的汉儿,受宋兵的欺辱那是常事,心里有怨恨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但是,要说跟着金人一起杀宋人百姓,许多人还是心中不忍,也下不了这个狠心。 山前七州、山后九州的幽云汉儿们,有郭药师、耿守忠之类的朝三暮四、功于心计之徒,也有心向宋室、正本清源的忠义之人,但更多的则是摇摆其中,身不由己的基层军汉,比如眼前的平二等人。 平二哥看了看诸人,轻声道:“诸位弟兄,不管我们如何记恨宋兵,百姓并没有瞧不起我等兄弟。若只是投降金人也就罢了,跟着他们杀宋人百姓,二哥我这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 平二哥豪迈勇强,急公好义,异于常人,在军官中的地位殊然,众人无不推服。 听平二哥如此说,众人都是点头称是,纷纷开始吐槽起来。 “平二哥说的是!” 一虬髯军官愤愤道:“依我说,这金人真不是个东西!汾州城的赵山,咱们经常去喝酒的酒楼老板,平时对咱们兄弟不薄,经常给咱们赊欠酒钱。上次我去汾州,你猜如何着,赵山被金人杀了,两个女儿都叫金人糟蹋了,你说惨不惨!” 众人都是摇头叹息,有人自嘲道:“咱们兄弟助纣为虐,是没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汉人了。认贼作父、数典忘祖、如今可是没有退路了,将来能不能进祖坟,也是难说!” “这又能如何” 一高瘦汉子摊开双手,大声道:“想当日,宋军常日里奚落、辱骂咱们,不拿咱们当人看。就说前年,这些鸟人,无端无故的要杀尽河东汉儿,不反能成吗!” “非是无端无故!” 平二摇摇头道:“若不是耿守忠、郭药师、李嗣初、董才这些人开门揖盗,带领女真人南下,宋人怎会怪到你我的头上!” “平二哥说的不错” 一个四旬左右的瘦高军官站了起来,愤愤道:“听说这些人现在都被赐了完颜姓,高官厚禄,享尽了荣华富贵。可是咱们这些弟兄呢,还不是照样做牛做马,看别人的脸色!” 他站了起来,继续滔滔不绝。 “这两年来,大小几十战,那一战不是咱们汉儿冲在前面!兄弟们再看看,原来军中的老弟兄,现在还剩下几个,再打下去,就全得死光了!” 汉儿朝秦暮楚,宋人恨之入骨,女真人弃如敝履。战场之上,亲冒矢石,充当炮灰,行军之中,挖壕立寨,转运粮草,脏活累活,均是汉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章 投诚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屋中顿时没有声音。 过了片刻,一年轻军官愤愤道:“二哥,要不咱们兄弟去太行山中落草,我是再也不想当番子的孙子了,每次看到那些浑身臭烘烘的禽兽,我这心里就憋屈!” 若是宋军没有前来攻城,他们也许会得过且过。如今宋军兵临城下,而且又是大名鼎鼎的忠义军,众人心思各异,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另外一人也道:“不干了!如今忠义军就在城外,咱们兄弟不如去投忠义军。我听说这忠义军的两个将领张横和董平都是原来落草为寇的匪盗。王松能接受这些人,肯定不会嫌弃咱们兄弟!” “刘虎兄弟说的极是!忠义军可是杀了好几万金人!” 虬髯军汉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完颜活女、完颜塞里都是死在了他们手中。还有那完颜宗望,平日里高高在上,假仁假义,看都不看咱们兄弟们,结果还不是被王松给炸死。跟着他们,咱们兄弟也一样能打胜仗!” 若是换了旁人,这些军官也许没有这么大的兴趣。可是来的是王松,他在两河的风头,可是远远盖过了骁勇善战,攻城略地的一众女真猛将。 军中只服强者。完颜娄室、完颜活女父子勇冠三军,完颜活女更是西路军先锋,锐不可当,死在他手下的宋朝大臣、勇将不计其数,可是他,却是死在了王松的手上,而宋军,只用了50人而已,就摘下了他的脑袋。 还有完颜宗望,攻宋的始作俑者、大金国的二太子、最足智多谋、骁勇善战的皇室贵胄、照样死在了王松的手里。 “声音都小些,十里八乡都听到了!” 军官们群情激奋,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平二赶紧让众人小声一点。 看到众人都平静下来,平二才缓缓道:“即便你我弟兄要投靠忠义军,总得有份投名状不是。就这样空着手去,恐怕日后在忠义军面前,还是抬不起头来!” “平二哥,兄弟们都听你的!” 下面的军官一起喊到,群情激昂虬髯大汉站了起来,走到平二的身边,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了一串话语。 平二眼光变得狰狞,他重重地在桌上捶了一拳,狠声道:“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左右都是个死,为了兄弟们的身家性命,咱们就平了这知州衙门!” 众人都是肃然起立,一起抱拳道:“全凭二哥军令!” 众将纷纷离去,刘虎、刘豹正要离开,却被平二留了下来。 “二哥,还有何事” 刘虎一头雾水,不知道平二叫他兄弟二人留下,所为何事。 平二看了刘虎兄弟片刻,直到他们心里发毛,这才示意他坐下。 平二的两个心腹出去,在门外站定,门也被轻轻关上。 “刘虎,刘豹,你兄弟二人是军中少有的悍将,武艺过人,也没有什么恶行。二哥叫你们二人,是有要事相托。” 刘虎兄弟一起抱拳,朗声道:“二哥有话直说,我兄弟二人以二哥马首是瞻!” “单单一个投名状,还不足以让宋军接纳我等!” 平二让刘虎二人坐下,低声道:“你我兄弟之中,作恶多端之人不少,许多人都是民愤极大,你说,这要是投了宋军,这些兄弟按耐不住,闯出了祸端……” 刘虎心知肚明,压低嗓音,低声道:“兄弟明白,平二哥直说就是。” 他兄弟二人虽然跟着金人攻城拔寨,但自问并无恶贯满盈之事,平二找他兄弟出手,估计也是看准了这点。 果然,平二在刘虎兄弟耳边说了一通,二人频频点头,几人商量半晌,这才各自散去。 泽州南城,知州衙门门口,戒备森严,五步一岗,三步一哨,持枪执刀的铁甲之士来回巡察,路人远远的避开,生怕被牵连进去。由于泽州知州高世由举城而降,城中的百姓幸运地躲过了一次屠城。街道上虽然比原来萧条了许多,却也是人来人往,不是那么凄凉。 衙门口,军士正在值守,忽见从东街什字方向,西街城隍庙方向,各过来一队人马,都有二三百众,直奔知州衙门。 走到跟前,军士才看得清楚,这些人都是营中的义胜军士卒。 “各位兄弟,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这里可是知州衙门,高知州和李将军正在里面商讨对策,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正在议事,如此甚好!” 平二见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这位兄弟,麻烦你进去通告,就说兄弟们有要事禀告。” “大胆,巡抚衙门,岂能容你等乱闯!” 军士大声怒喝道:“若不再退下,休怪老子手里的刀不长眼睛!” 军士说完,手已经搭在了刀把上。 “兄弟,只是一点小事,何须动怒!” 平二快速上前一步,手摁在了军士搭在刀把的手上。 刘虎恶狠狠扑了上来,当头就是一刀,军士来不及躲避,半边胳膊已被砍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弟兄们,杀进去,一个不留!” 平二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大声呐喊道:“弟兄们,杀了李值,杀了高世由,拿贪官们的脑袋去见忠义军!” 平二大声喊着,军士们气势汹汹,直奔衙门大堂,迎面几个武将从大堂奔了出来,正好碰上杀红了眼的平二等人。 “平二,你这厮想要作甚,还不赶紧带人退去” “平二,先带着手下人回去,有事咱们后面再谈。” 平二脸色狰狞,一言不发,大步二上,刀上的鲜血滴滴落下,在地上形成一条血线。 纳投名状,已是你死我活,即便旧日有些交情,此刻也是顾不得了。 其他军士挥舞着长刀,直接向二人砍去。 李植走出衙门大堂,看到外面的情景,他心里一惊,反身就向后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造反了!快来人啦!” “弟兄们,杀进去,抓住李植和高世由,千万不能让这二人跑了!” 平二挥舞着长刀,急不可耐。 “天呀,杀人了!” 官员们如丧家之犬一般,大声乱叫着四散逃开。军士们跟在逃跑的官员后面,向各处追去。 衙门里的喊杀声惊天动地,附近街上的行人纷纷溜之大吉,连带着整个街道都安静了下来。 百姓们都是躲进了家中,门窗紧紧关闭。有的人甚至手持刀枪棍棒等物,胆战心惊地等候着有可能到来的骚乱。 有些人心里面更是暗暗揣测,难道说,是宋人的军队又打回来了吗? 门外,震天的喊杀声已经传了进来,让本就惶惶不安,正在更衣,准备上堂的高世由,“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发生了何事,怎会如此惊慌” 冲进房间的高二惊慌失措,丝毫不理会主子的怒喝,大声道:“相……公,赶紧逃吧,叛军杀进来了!” 高世由脸色煞白,全身发抖,嘴里喃喃道:“这可该如何是好” 高二一阵鄙夷。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大头巾们,一遇到事情上门,连素日街头吵闹的大脚婆娘们都不如。 “相公,官员们都已经被叛军杀了,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听到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高二急得直跺脚。 “高二,你说的对,咱们一定要逃,一定要逃!” 高世由慌乱了片刻,终于镇定了下来。 “高二,你马上回去收拾,快些在这里等我。前面有卫士们顶着,应该可以挡一阵!” 高二应了一声,慌慌张张跑了出去。高世由匆匆到了后堂,手忙脚乱的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包袱。他不顾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妾,匆匆就要跨出房门,却被人堵在了门口,向后退了回来。 “高二,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提着刀干嘛,还不快跟本官一起逃走” 高世由脸色煞白,步步后退,他已经感觉到了不祥。 “高二,只要你保住本官,逃了出去,本官外面的万贯家产、百顷良田,定会分你一半!” “相公,以后如何,小人不得而知!” 手提长刀,面色狰狞的高二堵在房门口,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小人只知道,现在杀了你,拿了你的首级,小人一定有一条活路!” 高二脸色铁青,手里举起的长刀,对着高世由直劈了下去小妾紧紧捂住了嘴,头转向了一边。 高二连砍几刀,喘息了几声,才停了下来。 他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上前弯下腰去,用力割下了高世由的人头,朝着地下狠狠唾了一口,低声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老子给你做牛做马十多年,四十大几,还光棍一条!今天你就做做好事,成全老子吧!” “二哥,你可……别杀我啊!” 小妾瘫在一旁,花容失色,身子一直在发抖。 “放心吧,二哥如何会杀了你,爱你都来不及呢!” 高二微微一笑,外面的喊杀声震天,已经迫在眼前。他低声对小妾道:“赶紧换了衣服,躲起来,等二哥安排好一切,自然会过来找你!” 高二上前,扶起小妾,捡起地上的包袱,在小妾的屁股上摸了一下。 “赶紧藏起来,把包袱藏好,免得他人得了先手!” “二哥,你可一定要来找我!” 小妾楚楚可怜,频频回头,逃去了房间里面。 高二抓起地上高世由的头颅,仔细看了一下,擦干脸上的血迹。 “兄弟们,杀了高世由!” 刘虎一马当先,带着兄弟们向前杀去。众人解决了路上的一些卫士,很快进了院子里,高世由的房间就在面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章 人心 外面厮杀声已到,高二提起高世由的人头,大踏步冲出了房门,高声喊道:“各位兄弟,这是高贼的人头,高世由这恶贼,已经被我杀了!” 刘虎大喜,接过高二手里的人头,仔细辨认了一下,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大声喊道:“各位兄弟,高世由这恶贼死了!” 军士们都是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群情激昂,嗷嗷直叫。 高二松了一口气。他也举起了手里带血的长刀,跟随着军士们,一起喊了起来。 穷途末路,四面楚歌,只能慌不择路,能跑哪里,就到哪里。 李植带着十几个手下,好不容易跑到了后墙边,却已经没有了去路。 “各位兄弟,我李值平时待你们不薄,请你们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我一条生路!” 李值眼光扫过凶神恶煞的军士们,这些人面目狰狞,兵刃上的鲜血犹自滴下。只怕今日,他是在劫难逃了。 “弟兄们,没有了李值的人头,宋人凭什么接纳咱们到时候只能是死路一条!” 平二满脸狰狞,大声怒道:“你们要放了李值,谁放过你们的家人是死是活,你们自己选择!” “杀了他!杀了他!” 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军官们,率先扑了上去,后面的追兵们一拥而上,把李值等人围在了中间。 李值一众人大骂不已,他们只好拔出兵器,和追兵们舍命搏杀了起来。 “平二,你这是要带弟兄们走上绝路啊!” 李植背倚着墙壁,一边还击,一边大声喊道:“你们这些天杀的贱胚,非要去投靠宋狗,被他们辱骂、瞧不起,真是该死啊!” 士卒们置若罔闻,长枪不断刺出,又快又狠。李植等人杀伤了几名士卒,但却架不住对方的人多,渐渐的一个个倒了下去。 场中只剩下了李植一人。他跟士卒们缠斗了几下,再也支撑不住,腿上挨了一记长枪,惨叫着倒了下去。 刘虎从后面闪出,满脸狰狞,他快步上前,挥起手里的长刀,狠狠劈了下去。 李植血肉模糊,很快便一动不动。刘虎上前,在血泊里面,一刀就砍下了李植的脑袋,随后拎起了血淋淋的首级。 “平二哥,各位兄弟,李贼和高世由的首级都已经砍下,他们的心腹也已经杀了个干净!” 平二点点头道:“刘虎,带上兄弟们,咱们去见忠义军!” 众人兴高采烈向前,走了几步,平二突然停了下来,大喊了一声。 “动手!” 众军官懵懵懂懂之中,刘虎兄弟为首的几十个军士,已经举起刀枪来,向身旁刚刚拼杀过的军官们砍去。 猝不及防之下,十几名军官纷纷被砍翻刺翻在地,他们大声喊叫着,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兄弟们稍安勿躁,这些兄弟虽是我等同胞,但罪行累累,恶贯满盈,只有杀了他们,宋人才能相信咱们的投诚!” 平二看着面色惊恐的一众将领,大声呐喊,试着让惶惶不安的部下安定下来。 “二哥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些兄弟虽然死了,但是他们的家人却能得以保全,二哥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刘虎大声怒喝道:“谁要是不听二哥的话,倒在地下的就是下场!” 军官们都是人精,瞬间反应过来,有人大声喊道:“二哥这都是为了兄弟们,我们都听二哥的!” “一切都听二哥的!” 其他军官一起大声喊了起来。 平二点了点头,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这军心,终于是安稳下来了。 知州衙门外面,已经堆积了成百的士卒,众人只是听到衙门的发生叛乱,却不知到底情形如何,是谁叛乱。 “格吱”声响起,知州衙门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平二带着一群军士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提着几十颗血淋淋的脑袋。 “平二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军官在前问道:“你手里拿的人头又是谁的,究竟发生何事,你快告诉兄弟们!” “兄弟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平二看着大门口黑压压的人群,扬起手,等众人的声音小了下来,他才继续说道:“兄弟们,大家伙也都看到了,宋人大军兵临城下,带头的将领是王松,想必大家都知道,他可是杀了完颜活女、完颜宗望的猛将。” 衙门前的军士们已经大概心中清楚。平二今天的这份作为,显然是要开城投诚了。 “泽州城是没法守住的。李植和高世由这些狗贼,想让兄弟们跟他们一起死,弟兄们当然不同意。说起来,大家都是汉人,没有理由跟在金人后面屠杀大宋百姓!我们兄弟杀了这些个狗贼,带领兄弟们一起去投忠义军,弟兄们以为如何” “你们都看清楚了,这是高世由和李植的首级!” 平二话音刚落,刘虎就提起手里血淋淋的两个首级,恶狠狠地说道:“愿意的跟着我们一起投靠忠义军,不愿意的速速散去,谁也别想拦着谁。谁若是敢起坏心思,休怪我们兄弟手里的刀子无情!” 谭牛也是怒吼道:“为了大伙,二哥,可是连自己的兄弟都杀了,就是因为他们罪行累累。你们谁要是有三心二意,休怪我谭牛翻脸不认人!” 衙门前的士卒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何去何从,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一个军官站了出来,大声道:“兄弟们,反了就反了。咱们都是堂堂的汉人,即便宋人对不起咱们,咱们也不能跟在金人的后面,去屠杀大宋的百姓。咱们一切都听平二哥的,大伙说怎么样” 有人带头,士卒们纷纷吵嚷了起来。 “平二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就听平二哥的!” “咱们去投忠义军,若是他们再欺负咱们,咱们就反了娘的,去太行山落草,跟在金人后面,早晚也得战死!” 也有人大声喊道:“平二哥,大家都跟着你了,你可一定要为兄弟们谋条活路!” 众军鼓噪起来,大声呐喊,平二挥挥手,众军纷纷安静了下来。 “兄弟们,咱们投奔忠义军,在下一定为弟兄们谋个前程!” 平二大声喊道:“忠义军中有不少契丹人。王松连契丹人都容得下,总不会容不下咱们这些同根同族吧!” 众人都是频频点头,平二道:“兄弟们,先维持住城中的秩序,保护好州库,免得忠义军进城时,无粮无钱!” 数千铁骑迤逦涌入泽州城,看着投诚军士们捧着的两颗斗大的头颅,王松都有些恍惚,河东重镇泽州城,就这样被拿下了。 “刘虎兄弟,好雄壮的汉子!” 王松点点头,赞叹道:“头前带路,咱们衙门叙话。” 刘虎自恃悍勇,平日谁都不放在眼里。可是一看到眼前的王松,光是那两条粗壮的铁枪,已经让他胆战心惊。 “相公,请!” 刘虎慌忙上马,作为向导,引导大军前去。 街道上依然在戒严,没有一个百姓,家家户户都是紧闭门门窗。看来大家对进城的宋军,并没有什么归属感。这年头,比土匪还恶的官军,实在是太多了。 只是,即便是躲在家中,求神拜佛,也不能消除众人心中的不安。谁也不知道,自己家要面临的,是如何样的一个命运。 站在知州衙门门前,身后跟着一群自己的心腹将领,平二目不转睛地看着街道,直到王松等人的坐骑,映入了他的眼帘。 “王相公,小人平家声,带手下一众兄弟,恭迎王相公入城!” 看到王松已经距离不远,平二几个箭步上前,单膝跪下,抱拳行礼。 “恭迎王相公入城!” 平二身后的一众军官也一起跪下,大声说道。 平二之所以忐忑不安,皆是因为他们原来是大宋朝廷的义胜军。金人来了,他们却开门揖盗,致使得河东局势一泻千里,完颜宗瀚轻松南下,渡过黄河,包围了东京城。 王松从马上下来,走到了平二眼前,双手虚扶,大声道:“平二兄弟,各位兄弟,大家都起来吧!” “相公,小人和兄弟们叛而复降,均是身不由己,还望相公见谅!” “形势使然,倒也怪不得你们!” 王松摇摇头,沉声道:“诸位兄弟,你们杀了李值和高世由这些奸贼,带领大军进城,所有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了!大家全部都起来,站起来说话。” “谢相公!”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没想到王松却话风一变,还批评起这些汉子来。 “你们降而复叛,叛而复降,其实最对不起的,反而是你们自己!” 王松朗声道:“你们都是汉人,乃是我堂堂炎黄子孙,华夏后裔,乃是这世界上最高贵的民族。看看你们现在,都弄成了什么样子跟在女真人后面,宁可被凌辱驱驰,奴役本族,不作反抗,真是羞辱之极。你们还有何面目抬起头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汉人” 一众投降的军官,有人不禁心里叽咕起来。难道说这王相公真的要卸磨杀驴,对他们痛下杀手 “既然已经投诚,你们就都是我忠义军的兄弟,在我忠义军军中,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们。在整个大宋,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们!” 王松又变了一副颜色,大声道:“你们都是真英雄,好汉子,千万别让这些蛮夷小族,再骑在你们的脖子上拉屎撒尿!” 众人都是心中舒坦又惭愧,一起大声道:“谨遵相公教诲!” 王松深深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这北伐的第一步,竟然是如此的顺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章 义士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五月,大宋官家赵桓采纳同知院王松之策,令两河、陕西、山东诸路、府、州、军巡社均以“忠义”为名号,编为甲、队、部、社、都社,各置甲长、队长、部长、社长、都社正及副都社正,以两河、陕西宣抚使王松统领之。 王松也随即以两河、陕西宣抚使之名义,告知凡有能组织民众抗金保乡破敌者,即授以节钺为使臣,地方财赋,官员任用,均可便宜行事。 河北两路,原河北招抚司都统制王彦据守太行山抗金,军士均面刺“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字,称为“八字军”,势力非同小可。 两河忠义民兵首领傅选、孟德、焦文通等,也是依托山水之间,以太行山为基地,游离与两河之间,与金人抗衡。 河东路,原有解州安邑邵兴率众抗金,在解州神稷山结寨,后来兵败,已经退入了陕西。 另外一个,就是“忠义社”头领梁兴、赵云等人组织下的抗金武装“忠义人兵”,部下良莠不齐,但势力极大,有数万人之多。 知州衙门大堂中,王松正在接见几个年轻的乡民头领,梁兴、赵云、李进。 看到下面那张兴奋通红的俏脸,王松也是感慨万千,上前轻声道:“赵家妹子,好久不见,你一向可好?” 赵若澜长身玉立,比起两年前,已经完全长成。 她上来,肃拜哽咽道:“王大哥,许久不见,小妹…想念兄长之极!” 她虽然控制着自己,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好!好!好!” 王松也是感动,这女子,慷慨激昂的抗志士,也是忠义之人。 “还不给大哥介绍一下,眼前的这几位兄弟” 一个二十多岁、粗衣短衫的精壮汉子走上前来,肃拜道:“相公,小人“忠义社”梁兴,晋城周村人氏,世代务农。小人见过相公!” 他指着旁边一位年纪相当,同样是粗布衣裳、稍微有些瘦销的汉子道:“相公,这是小人的兄弟,也是忠义社的头领赵云。他和李进兄弟一样,都是在下的左膀右臂。” 赵云上前一步,肃拜道:“小人见过相公。” “原来是梁小哥,赵云兄弟,失敬失敬!” 王松笑容满面道:“前面听李进兄弟说过你们二人,想不到这么快见面,真是荣幸之至!” 这三人都是穷苦子弟出身,都是历史上的抗金名士,只不过对梁兴的笔墨更多一些,评价也更高一些。 王松说的“荣幸之至”,当真乃是肺腑之言。 北宋末年,金军攻破太原府后,梁兴、赵云、李进等人组织义军在两河抗击金军。他们曾先后克复河北路的怀州和河东路的泽州府、隆德府、平阳府等要地。 梁兴等人以太行山为根据地,组织“忠义保社”,四出游击,攻击金军。八、九年间,梁兴等人所率抗金义军,同敌军大小战斗几百次,光杀死对方头目即有三百多人。 忠义保社成了北地百姓抗金的核心和台柱,声威远播,两河民众都亲切地称呼梁兴为“梁小哥”。 梁兴出身贫寒,父亲梁建和母亲乔氏都是平民。他们训诲儿子以身许国,却被金兵抓获残害。 赵云也有类似的遭遇,金军逮捕了他的父亲赵福和母亲张氏,并以平阳府路副总管的官封,对赵云进行胁降。赵云纹丝不为所动,于是父亲赵福遇害,母亲张氏被囚禁。 绍兴四年,赵云乘金人和伪齐联军攻打两淮的机会,突破封锁,投奔岳飞。岳飞后来派他带领人马北上,渡黄河,破垣曲县,方得以救出其母张氏。 梁兴的忠义保社日益壮大,达到数千人。他们屡破金人,金人畏之如虎。金人大将耶律马五率领精骑与梁兴的队伍鏖战。梁兴以哀师抗骄兵,大败敌军,杀死耶律马五和万夫长耿光禄。这个建炎三、四年间西路渡江金军的酋领,屠洪州的罪魁,被牛皋活捉过的败将,终于恶贯满盈,一命呜呼。 女真人惊慌万分,连忙调遣大军,进行围剿。势单力薄,梁兴率百余名勇锐的骑兵,突过大河,取道襄阳府,抵达鄂州,投奔在岳飞帐下,继续抗金。 念头里闪过这些猛男历史上的各种事迹,王松正色道:“几位兄弟忠义为国,无惧生死,本官代两河千千万万的宋人,谢过各位兄弟了!” 几人如今还都是淳朴的乡下汉子,并不是后世纵横天下,统率万众的一方诸侯,见王松一揖到底,都不由得赶紧回礼。 “相公厚爱,小人等诚惶诚恐。谢过相公了!” 几人互相回礼,惹来旁边赵若澜的一声娇嗔。 “大哥,梁大哥,你们几个若是一直谢来谢去,恐怕就要到天黑了,人家肚子可是受不了了!” 几人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今日新朋旧友汇于一堂,在下真是高兴之极!” 王松大声笑道:“我这就安排下去,备下酒宴,咱们就在这边吃边说!” 众人都是欣然,抗金大业,光靠他们,势单力薄,难有作为,有了这位当朝相公坐镇,等于有了主心骨,再也不用瞎蒙乱打了。 这些汉子都是忠义志士,又是民间乡兵组织,王松要在两河招兵买马,募兵招卒,离不开这些汉子的宣扬和奔走。 “各位兄弟一心为国,本官也不会亏待各位,稍后就会上奏陛下,许各位以官职,以便有名有份,通力抗金!” “多谢相公!” 梁兴等人都是大喜过望,躬身一揖。 虽说众人立志抗金,对于官位并没有特别大的期望,但是当机会来临时,每个人还都是面色泛红,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众人起身,正要弯腰行礼,王松已经扶起了他们的胳膊,正色道: “各位兄弟都是这泽州人氏,应该知道这泽州的地理位置尤其重要。泽州城不战而降,接收的都是河东的义胜军。义胜军反复无常,兄弟我实在不放心。” 他看了看众人,接着说道:“城中的义胜军,我会带走一半,剩下的编练成军,士卒约在数千之数。” 梁兴几人一起看着王松,看他说了下去。 “我想请梁兴兄弟,担任泽州的统制官,赵云、李进兄弟分别担任绛州和隆德府的统制官。此事在本官自会向朝廷禀报,谅官家也不会阻挠!” 三人一起离开凳子,单膝跪地,抱拳道:“小人等多谢相公!” 梁兴跪地,抱拳大声道:“相公,我等谢相公提拔之恩,日后我等一定唯相公马首是瞻,报效朝廷,共杀金贼!” 王松哈哈大笑,点头道:“各位兄弟,都起来吧。以后大家都是生死相依,就不要那么拘束了!” 酒菜上来,几人一起坐定,赵若澜问道:“大哥,你给三位大哥都封了官,如何唯独没有我的份,这不公道!” 王松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做到” 赵若澜轻声道:“我想在大哥的忠义军中,担任一营的主将,不知可否” 王松眼光扫过院中的土地,上面还有斑斑的血迹,并没有被打扫干净。 他眉头一皱,好像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朗声道:“还真是有一件事,你能做,而且还非得你做!” 其他几个人都是睁大的眼睛。赵云不解地问道:“相公,这军中有什么职位,可以让女子担任” 王松点点头道:“军医和医护兵!” 关于军医的记载出现在周代,吕尚在《六韬》曾提到:“方士三人,立百药,以治金疮,以痊万病”,看起来,到了汉代,军中医院已经成型。 唐时军中则出现类似于专职医护的机构,即每营都设有“检校病儿官”,每日巡查伤病员情况,以便安排医疗和后送。 而北宋时期,军医进一步发展,已有地方军用医院。军中的医生都由太医同派遣,京师部队则有太医局的医学生和医官治疗。 冷兵器时代,士兵所受外伤主要来自弓箭和刀枪,而军医经常用来消毒的就是烈酒。军医处理的箭伤,包括起箭头、止血消毒、防感染甚至截肢等外科手术都可以做。 只是军队中虽有军医,但无论是军中的重视程度还是职业程度,都是远远不够。 而最重要的手术后、康复过程中的养护,这一非常重要的环节,往往被大人物们,将领们人为地忽略了。 毕竟,在大宋,士兵的地位极其低下,又有谁为了这样一群粗鲁的军汉,而去设身处地,以心比心。 而从古到今,直到近现代,才出现了专业的医护队伍,不得不说是中国军队发展史上的一大遗憾。 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在里面要找出一些郎中,或成百上千的女子作为军中的医护人员,还不是轻而易举。 “大军即将北上,赵家妹子可以和大军一起出发。” 王松沉声道:“到了黎城大营,咱们先在难民中,招收几百人的郎中和年轻女子,培……先让他们学学,把军医院建起来。此事事关千万军中兄弟的生死,就有劳赵家妹子了。” 赵若澜两眼放光,笑容满面,更是娇艳欲滴,连连抱拳道:“大哥放心,小妹一定竭尽全力,不让大哥失望!” 再次重逢,王松已是万人之上,两人算得上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即便她家人想阻挡,也没有任何理由。 这都是她个人臆想。两年前一见,她对王松已是少女情怀,如今在王松帐下效力,长厢厮守,自然是喜出望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章 命运 丘陵起伏,山高峻岭,林涛阵阵;大河汹涌,漳河分流自北向南,连绵的山地忽然被河流中断,刀削斧劈般的绝壁高达千米,层层排列的悬崖从谷底直达山巅,气势雄伟壮观。 这便是河东路隆德府府治上党县。这里地处河东道南部,北临威胜军,南接泽州,西面晋州,东处太行山脉。 靖康元年冬,金兵西路军渡过黄河,兵临汴京城下,围城三个多月后,最终撤去。金人留下完颜银术可镇守太原,完颜娄室攻略陕西,而处于河东道南部的隆德府等地,既没有金兵,也没有宋兵,成了一块真空地带。 只是金人所过之处,断桓残壁,居所皆破,隆德府知府衙门烧毁殆尽,而距离知府衙门不远处的上党县县衙,却因为简陋破败,而被保存了下来。 隆德府上党县县衙大堂,如今却被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占据,而土匪的数万喽罗们,已经占领了隆德府的周围几县,就连壶关要塞也给控制了起来。 县衙的大堂中间,一个四旬左右的匪首端坐其中,七八个土匪则是东倒西歪,坐卧在两旁的椅子上。 “大哥,想不到我等兄弟有一天也能坐在这县衙大堂之上,兵强马壮,号令一方,实在是尽兴的很啊!” 一个土匪大声喊道,手拍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显然酒足饭饱之余,颇为惬意。 另一个瘦高个土匪把手里的食物扔入嘴中,拍了拍手,一边儿咀嚼一边说道:“大哥,终日呆在山上,连顿饱饭都混不上,今天终于开了荤,还有娇滴滴的小娘子,真他娘地爽快!” 大哥四旬左右,面容清瘦,三缕长须,宽衣长袖,风度翩翩,不似土匪,倒像是个读书人。他端坐在坐椅子上,志得意满,听到弟兄们的议论,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出声。 一个土匪则是大声道:“大哥,河东一地贫瘠,加上金人破坏,咱们这好几万人,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不如就投靠金人,不但有官做,也有粮草,大伙说是不是!” “这有何难,天下之大,咱们兄弟哪里去不得!” 大哥终于发话,他拍了一下腰间的钢刀,放声大笑,和儒雅的外样截然不同。 “听说那东京城里都是美女,山一样的金银,只有一两万窝囊士卒把守。咱们兄弟七八万人,杀到东京城去,把姓赵的小儿赶走,后宫佳丽全归我有,我也当几天鸟皇帝,尝尝天下美人的味道!” 大哥如此豪气,下面的土匪也都哈哈大笑,放浪形骸,纷纷乱叫起来。 大哥继续道:“各位兄弟,咱们现在有吃有喝有女人,这若是搁以前,守着几亩破田,风吹日晒,吃都吃不饱。还是这抢来得容易呀!” 土匪们轰然大笑,一个个兴高采烈,大快朵颐,外面把守的喽啰不禁向里面频繁张望。 “大哥,若是朝廷招安咱们兄弟,你说说,咱们是个什么打算” 听到兄弟们的疑惑,大哥冷声道:“若是那朝廷的大头巾们,肯给我磕三个响头,有大把的银子,再送我些宫中的美女,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大哥说的是,也不知道宫里那些女人,白白嫩嫩的,是个什么味道!” “大哥所言甚是,合我的胃口!” 土匪们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污言秽语,看来都是花丛中的老手。 有人大声附和道:“朝廷的规矩太多,大头巾们没几个好人。听说那李纲还有几分骨气,还不是被大头巾们给整走了!依我说,东京城那皇宫里面,就没有一个好人!” “你这厮,难道你是好人” 旁边一人笑道:“大头巾虽说没有几个好货,但那东京城的王松,可不是等闲之辈。好几个金国皇帝的儿子,都被他整死了。此人倒是有些手段!” “有个屁手段!” 大哥冷冷道:“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撞上的,还什么赛霸王,王铁枪,狗屁!若是让他碰上了我,一定让他好看!” 众土匪一起起哄道:“大哥的手段,自然是高的。若是有机会,也让那王松见识见识!” 旁边有匪盗大声道:“不如叫抓到的那几个小娘子上来,给兄弟们喝酒助兴。兄弟们说,好不好啊” “好!” 众强人都是眉飞色舞,大声叫好,几个匪首下去,很快就推推搡搡,带了一堆女子进来。 众人早已经是急不可耐,一人一个,便抱着女子们喝酒、调笑起来。 大哥腿上各坐一个轻纱女子,皮肤白皙,容貌出众,一看就是大人家的闺秀。 若不是战火四起,颠沛流离,盗匪们做梦也碰不上这样的女子。 而如今,女子们一个个含羞带愧,恭维、敷衍着眼前这些粗鲁不堪的男子们。有些女子红了眼眶,也只能把泪水悄悄擦去。 那些烈性的年轻女子,早已经在蹂躏之后,要么被杀,要么被丢在了军中,任人淫辱,下场惨不忍睹。 “端起酒杯,给大爷喂酒!” 大哥声音冷冷传来,两个女子花容惨淡,强笑着端起酒杯,给大哥喂起酒来。 几杯酒下肚,眼花耳热,大哥早已是火烧火燎,他向周围看去,一些兄弟已经急不可待,就在当堂进入了正题,做起了那禽兽不如的苟且之事。 大哥哈哈大笑,再也按捺不住,左右搂着两个女子,快速向后堂走去。 上党县南城门外,距离城门口约百米,一个粗长的拒马摆在路中间,两边各有十来个喽啰把守,对进城的百姓进行盘查和搜刮。 “他娘的,这一天忙活下来,才弄了几十文钱,你说晦气不晦气!” 一身粗布衣裳穿在身上,发髻用土色的布条扎起,脚上一双破旧的靴子,还不知道是从哪捡来的。年轻的汉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此时一脸的不快,手里的长枪枪杆断了半截,可能跟靴子一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捡来的。 “二愣,你也不要埋怨了。你也看得出,这里的百姓已经被金兵祸害的不成样子,身上哪还有什么油水可刮!那有钱的早都跑到河南边去了,留下的跟咱们一样,都是地地道道的穷酸!” 旁边的一个年轻汉子,看见同伴心情不快,便出言安慰道。 “三哥,你说咱们跟着王善,饥一顿饱一顿,要死不活的,到底图个甚” 二愣的话语里面,充满着浓浓的不满之意。 “以前还觉得这厮不错,挺仗义的。谁知道这厮越来越不像样子!他虽然没有投靠金人,但是坏事可没少干。他周围的那几个鸟人,烧杀抢掠,糟蹋妇女,没一个好东西!”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三哥裹紧了自己单薄的衣裳,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叹口气道:“现在咱们一个村里出来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不是死在金兵的刀下,就是病死、饿死,咱们就是想离开,也得有个地方去啊!” 三哥的话语里面,则是充满了深深的无奈。 这河东之地已经残破不堪,虽然金人没有前来,可是宋人在这里也没有守军,更没有官府,他们就是想种地,也不得安生啊! 北边的金人,可是随时会南下,不跟着这些土匪,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啊! 他不无讥讽地说道:“就算咱们要除暴安良,杀了王善,又能逃到哪儿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二楞摇摇头道:“王善手上功夫可不弱,不在三哥你之下。再加上他周围的一群虾兵蟹将,在他们手上,咱们讨不了好。” “你知道就行了!” 三哥道:“以后就别再想着搞点甚了。现在这年头,河东这地界,哪还有几个有钱的主!” 二楞讪讪道:“我就是看不惯这些鸟人!一个个都活成了什么样子,还整天像狗一样,被人欺负也不敢吭声。都说宋人懦弱,就靠这些鸟人,如何能敌过番子” “话也不能这样说!” 三哥摇摇头道:“那王松训练出来的军士,还不是照样龙精虎猛!要不是他训练的军士,恐怕这河东,早已是番子的天下了!” “听说王松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赛霸王”,也不知是真是假” 二楞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兴冲冲说道:“咱们若是能在王松手下当差,那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只是不知这王松,到底在什么地方” “自然是在东京城了!” 三哥笑道:“要想投靠王松,咱们就得离开这儿。没有盘缠,没有吃的,不好弄啊……” 他叹了一口气,眼神悠悠,若有所思。 “王松也是一介草民,风云造化,时势造英雄,如今位极人臣,权势滔天。你我兄弟,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机遇这就是命啊!” 二楞摇了摇头,三哥一身本事,也是当地有名的好汉,谁知却是时运不济,一直未能有所作为。 番兵南下,烧杀抢掠,前来屠了村,侥幸生存的纷纷逃走。番兵撤走后,大多数人又跑了回去,继续苟延残喘,活一天算一天。 剩下家破人亡的,就像二愣和三哥一样,不甘寂寞,不得已,加入了河东大盗王善的队伍当中。 谁知道这王善军纪涣散,四处剽掠,那有半分做大事的样子,大失众人所望,众人想要离开,却又不知去那里,依附何人。 眼见得他人高楼起,宾朋满座,富贵荣华唾手可得,也难怪心比天高的三哥在此长吁短叹,牢骚满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章 一念地狱 靖康年间,金兵南下,河东大乱,无家可归的难民漫山遍野,原本只是对梁山上的一个小毛贼的王善,趁机大肆招兵买马,扩张实力,两年下来,拥众四五万人,成了河东第一大寇。 春暖花开,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山上粮草断绝,呆不下去了,王善就带着队伍下山四处掳掠,辗转度日。 河东南部,金人兵力不足,许多地方没有实际控制,王善趁机上下其手,所到之处,难民纷纷追随,这也使得他实力大增,甚至动了南下占领汴京城的打算。 队伍大了,人员素质良莠不齐,各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也都做得出来,王善自身不正,也渐渐迷失在了本心。 打家劫舍,任意妄为,快意恩仇,不怕天不怕地,这样的日子,别提有多舒坦。 “三哥,等找到好的去处了,咱们就离开这里,另谋出路!” 二楞嘴里面说着,眼睛望着远处的大山出神。 一大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百姓,从官道上走了过来,丝毫没有引起二人的兴趣。 “赶快过,赶快……” 二愣不耐烦地搬开拒马,嘴里嚷道,话还没有说完,就给卡在了脖子里面。 他的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架上了一把冰凉的刀刃。 二愣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生怕对方手上的手一动,自己就做了刀下之鬼。 “哎,睁开眼吧,说你呢,你们是王善的部下吧?” 二愣睁开眼,一个年轻汉子正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问他道:“城里城外怎么样驻兵,快些说来!” 打听完毕,徐虎吹了声哨子,三哥等人向后看去,只见无数完,王善大声吼叫道:“别他娘哭哭啼啼的,赶紧让其他的头领们起来,一起到大堂议事!” “大哥,听说女真人杀进城了,是也不是” 一个个纵欲完毕,或并未完毕的禽兽们,纷纷来到了大堂,围住了王善,满脸都是惊慌之色。 “直娘贼的,都他娘慌什么!” 王善气打不到一处来,怒骂道:“你们这些厮货,平日里除了玩女人,还有他娘的什么屁用!一道大事临头,一个个就成了软脚蟹,真他娘没用!” 他提起长刀,大声道:“走,都跟我出去看看!” 王善等人走出了县衙,只见大街上土匪们鬼哭狼嚎,四处逃窜,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而在逃散的土匪后面,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传来,烟尘滚滚,一队顶盔披甲的女真骑兵,瞬间映入了王善等人的视野。 惊恐的叫声随之传来:“快逃呀,金人杀进来了!” “大哥,降了吧,最起码兄弟们还能保条性命!” 王善等人个个都是面色苍白,有的人已经浑身发抖起来。 高头大马,锃亮的铠甲头盔,凶神恶煞,完完全全一副女真铁骑的打扮。 “大哥,真的是女真人,到底如何办,你赶紧拿个主意!” 二当家在旁问道,脸上的神色焦灼不安。 “大哥,干脆投降金人算了,不但有饷粮,弟兄们还能捞个官做做!” 另一个土匪大声喊道,惹起旁边人的大声附和。 “三哥说的不错!大哥,投了金人,最起码兄弟们还有个出路!” 女真人迫在眉睫,旁边的人鼓噪道。这个时候,什么的礼义廉耻,忠义道德都一股脑地抛在了脑后。 活下去,才是最真实的! 眼看前方的女真骑兵越来越近,王善咬咬牙,做出了他一生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兄弟们,跟我一起跪下,迎接金人!” 王善大喊了一声,旁边的土匪全部安静了下来。 牛皋带领着骑士们一路向前,远远看到县衙前跪了一堆人,个个举着手里的兵器。 “我等愿意归降大金朝!” 王善大声喊道:“将军手下留情,我等愿意加入大金朝麾下,为将军马首是瞻,冲锋陷阵,万望将军收留!” 牛皋正要勒马停下,听到王善的言语,怒火攻心,大声吼道:“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王善听到对方忽然说出汉话,心头不由得一愣。眼见对方纵马而来,他下意识地向旁边一滚。 他堪堪躲过一刀,还没有爬起身来,一个骑士纵马上前,一枪就扎进了他的心窝。 土匪们仓皇失措之下,骑士们纷纷上前,枪捅棒砸,狂砍猛剁,土匪们很快就停止了惨叫。 “本来还想饶你一命,没想到却如此不堪!” 看到一个个被解救的无辜女子出来,牛皋脸色铁青,摇头道:“投靠异族,奴役本族,淫辱妇女,天理不容!” 张横带着士卒冲出城外,一番冲击之后,土匪大营溃不成军,整个战事告一段落,算起来连一个时辰都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章 根本 “老伯,依你看,今年的收成怎样” 官道旁的田垄上,青青的麦苗已经有半人高,王松和农人一起,在田间拔着杂草。 后世下乡时,他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只不过如今的心态,已是完全不同。 “怎敢劳烦你大官人!” 老汉应该是一家之主,脸上的皱纹藏着几十年的沧桑。他指着一片片荒芜的良田叹息道:“要不是番子南下,麦田糟蹋的多,今年恐怕会有个好收成。现在看来,能吃饱已经不错了!” 王松点点头,金人南下,马踏火烧,有一半以上的良田都遭到了糟蹋,民以食为天,老百姓今年可能是要受苦了。 “老伯,你就不怕金兵南下,到时候会毁了你的庄稼,伤害你的家人!” 牛通在一旁问道。 老头苦笑道:“大官人,这又有什么办法,人总得吃饭!再说,像我们这些穷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啊!要盘缠没有盘缠,拖家携口的,搞不好会死在路上。老汉在这生活了一辈子,死也要死在这里,也算是叶落归根吧!” 王松站起身,看着远处重重叠叠的绿色,有一些百姓混迹其中,正在田间劳作,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 金人南下,做到之处残破不堪,不但生产、经济遭到极大破坏,连带着人口也大规模减少。要知道,人口才是一个地方兴旺发展的根本!没有了人,一切都是枉然。 地方安靖,是军事上胜利的保证,若是一路前去,赤地千里,不但耳目闭塞,也会加大粮草辎重运输的困难。 “董将军,相公在朝堂上难以立足,在这朝堂之下,可得有一支强军啊!” 田地的另外一处,王伦和董平等人聚在一起,看似打量土地,实则是心思各异。 “王兄,你这是何意” 董平有些懵懂,还不完全理解王伦话里面的意思。 “朝廷腐败,士大夫之流把持朝政,相公在朝中树敌太多,若是没有一支强军,不但相公寸步难行,恐怕你们这些武将,也是会受到牵连。” 王伦摇摇头,眼神悠悠,似有所思。 “要靠朝廷这些人抗击番贼,实在是太高估了他们。这抗金的大业,还是在忠义军身上,在相公身上。” 王伦的话,却是让董平不由得低头不语,思量起来。 王松和忠义军在朝中遭遇到的冷遇,他是了然于心,即便忠义军如何舍生忘死,也不过是朝中那些士大夫们口中不堪入流的粗鲁军汉,即便是贵如王松,一旦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最好还不是驸马都尉,混吃等死,了此残生。 朝中的文武大臣如耿南仲、唐恪、秦桧等人,大多都以王松为眼中钉,若是这些人群起而攻之,王松盛名之下,功高盖主,又会有怎样的结局,他都有些不寒而栗。 王松一倒,树倒猢狲散,他们这些粗鲁武人,朝中又无根基,难免被打回原形,晚景凄凉,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要想荣华富贵,封妻荫子,就得…… 若是忠义军变成了王家军…… 别的他不敢说,他们一手编练出来的新军,绝对是唯王松马首是瞻。 王松是他们唯一的支柱,王松若是倒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可万万损失不起。 “王兄所言甚是!我们这些兄弟,一定会帮王相公,早日练好新军,收复失地,不让朝廷那些奸臣得逞!” 王伦点了点头,心中欣慰不已。他哪里知道董平心中所想,此刻已经起了变化。 若要立于不败之地,非得控制新军。 董平脸上阴晴不定,这一刻,他恨不得马上奔赴黎城大营,竖起义旗,招兵买马,共谋天下。 他自知自己没有这样的雄才大略,只要能帮助王松练成新军,问鼎天下,做个从龙之臣,那已经是光宗耀祖了。 “王兄,你似乎还有话要说。” 董平看王伦面色凝重,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心情。 “我忠义军连克泽州,隆德府,将其纳于朝廷治下,金人得知,必来兴兵报复。” 王伦吐了一口气,忧心忡忡。 “如今正是春耕时分,我军要营田屯田,才能让地方稳固,百姓心安,所以接下来,我就要在隆德府打一场大仗,让金人措手不及,然后借着天热,两军形成对峙局面,这春耕才能进行下去,也才会有所收获。” 董平不由得暗自赞叹。原来他还以为这王伦只不过是个舞文弄墨之徒,如今看来,还是王松的眼光独到。 “王兄放心,兄弟我就在这隆德府编练新军,再让邓世雄送些火器上来。王兄尽可放心,绝对不会误了你的春耕!” 只要牛皋和张横作战顺利,收编了这一支土匪,就在这募兵,以王松和忠义军的名声,还不是要招多少就有多少。 最关键的就是,这一支队伍一定得姓王,而不是“赵”。 看到王伦和董平走了过来,王松不由得笑道:“王兄,看你和董平在一起说了大半天,不会又是春耕的事情吧” 王伦点点头道:“相公,正是如此。如今春耕刚刚开始,我军又收复了泽州等地,只要一纸告示,就可以告诸百姓,安排春耕了。” 王松点点头,看了看董平,思索片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董平,我军接连收复了泽州和隆德府,金人一定会前来报复。你就在隆德府坐镇,编练新军,我让牛皋父子率骑兵辅佐于你,你看如何” 董平大喜道:“相公尽管放心,小人一定不会误了相公的大事!” 果然正如王伦所料,王松把练兵之权给了他,正可以大行其道。 “你派人去和邓世雄说一下,把新军需要的火器报给他,到时候金人来犯时,也好有所应付!另外把这城墙也修修,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 据城而守,王松倒不担心。即便是这些新兵,也够金人喝一壶的。 “一切都听相公的,小人随后就去办理此事。” 董平应声之后,在一旁故意气鼓鼓地说道。 “相公,咱们这次出京,只带了2000兄弟,一半以上都是劣马,朝中的大臣们心怀不轨,陛下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一些。咱们要对付的番兵可是10万以上,陛下这不是把咱们往火坑里扔吗!” 出京的时候,神武军,也就是原来的忠义军留下了两万多兵马在京城,而王松带出来的只有2000军士,而且还是新旧掺半。不但如此,张宪、翟亮、李彦仙三人还被留了下来,统领神武军,守卫皇城和东京城。 “官家也是不易,咱们就将就些吧。” 果然,王松的回答让董平心中一沉,也更坚定了他练兵的决心。 “相公,就怕这河东之地过于贫瘠,士兵难以招募,即便招募到足够的士卒,也没有足够的粮食供给!” 一路北上,沿途赤地千里,杳无人烟,董先眉头间全是忧色。 “董先兄弟,这你就说错了!” 王松摇摇头道:“河东、河北之地,民众有几百万之多,盗匪更是多如牛毛。就比如这河东大盗王善,他手下就有近十万兵马,筛选一下,如何也应该有两三万之数!” 董平也在一旁接上了话题。 “还有河北,太行山上的英雄应该不少,这都是咱们拉拢的对象,如何也得有个几万之数,兵源应该是不缺。至于你所说的粮食,相公已经让王伦兄营田屯田,再说还有朝廷的供给,你不必担心!” “如此甚好,只是……” 董先还是忧心忡忡,他皱眉道:“士卒最好还是良家子,若是招募这些土匪,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王松摇摇头,苦笑道:“靖康以前,这太行山、吕梁山,以及这太岳山,王屋山,山上都有土匪,但是大多都是百人。哪像现在,动辄都是上万,仅仅一两年功夫,这些土匪从哪里来,还不是平民百姓,所以这募兵的素质,兄弟们可以不必担心!” 听到王松头头是道,众人也都是放下心来。 董先道:“也不知道牛统制和张统制二人,现在在隆德府怎样,不知道他们到底收编了王善的队伍没有” 王松上马,朗声道:“以1000精锐骑兵,对付数万乌合之众,相信是手到擒来。一旦收编成功,下面可就有你董平和张横忙的了。数万士卒,这练兵可是个大事,你二人可千万马虎不得!” 董平心知肚明,点头道:“相公放心,我等一定不辱使命!” 王松点头道:“河东就由你二人负责练兵,牛将军负责治军。张横驻扎在黎城,董平驻扎于隆德府,一切事宜,都要商量着办,若实在解决不了,就到河北找我。没有本官的军令,不可擅自出战。但若是金人来袭,一定要给其痛击!” 董平疑惑地问道:“相公要去河北,到底所为何事” 王松笑道:“你不要忘记了,本官是两河、陕西宣抚使,除了河东路,还有河北两路。那里的形势更加复杂,本官是重任在肩啊!” 自己这个宣抚使,名义上为河东,河北、陕西三地的军事统帅,但谁会在乎。 别人手里的兵马,他总不能强夺过来。若是宣抚前面能加上“处置”二字,那才是真真正正手握军权的封疆大吏。 就像他的前任李纲,名义上是两河宣抚使,根本无人理会,这些军镇服从的只是朝廷的调令,而不是书生之言。 归根结底,还得有自己的队伍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章 故地 黎城地处太行山西部南段,四面环山,中间低凹,山多川少,地形复杂,高山和丘陵纵横。又有漳河和涉水南北贯穿,女真人的骑兵难以展开。而附近的金兵又多是汉儿步兵,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不会来自讨没趣了。 女真人暑去冬来,如今正是招兵买马的好时节。若是不能在天气转凉之前积蓄力量,也许只能上太行山上打游击了。 他如今需要的就是时间。只有时间换空间,编练新军,铸造铠甲火器,他才有机会和资本对抗金人。 黎城县中,几乎是化为一场灰烬,许多地方,直接是一片废墟,里面的骸骨随处可见,可见县中荼毒之深。 原来的黎城县衙,已经是断壁残垣,焦黑的断墙和木梁,满满的烟火尘埃,呛人口鼻。 黎城县城,是真的不复存在了。 “邓世雄回来后,给我重建黎城县城,要比原来更大,更高。” 眼看着城中无法居住,只能是先修建起黎城大营来,毕竟,安营扎寨可比修城来的简单的多。 靖康二年,女真人被阻挡于东京城下,死伤惨重,无奈北撤时,恼羞成怒的完颜宗瀚令部下大肆破坏,不仅黎城县城被付之一炬,就连王松当初作为练兵场的黎城大营,也殃及池鱼,被夷为平地。 随处可见的尸骸,各种各样的杂物,就连当初修筑的“厕所”,也是残垣断壁,腥臭难闻。黎城大营的教场上,看着一地的狼藉,破坏殆尽的栅栏,鼻中尽是弥漫在空气中的腐臭之气,让人直欲作呕。 这些番兵,所到之处,残破不堪,连这么一个废弃的大校场都不放过,实实在在是建设毫无,破坏有余。 “张横,安排下去,让弟兄们把黎城大营收拾干净。咱们要重整旗鼓,招兵买马,再和金人大战一番!” “相公,身旁的兄弟们没有几个,还要照顾你的安全,这人数不够啊!” 张横低声笑道:“相公,你从东京城拿了那么多银两,不如多招些难民,让他们有活干,也能挣点银子,有口吃的。” 王松看了看四野游荡的难民,一年前自己从这离开,前往东京勤王的时候,这里人山人海。现在短短的一年时间,这里已经是人迹稀少,破败不堪。 “你说的也是,能救一个百姓算一个。” 王松点点头道:“这件事你去张罗吧,当心别吓着百姓。” 这人命贱如草的世道,能活下来的,都不容易。 谁没有几把心酸泪,没有几个人不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无数的良家百姓落草为寇,无数的两河子弟死伤累累。 无论你是富商巨贾、豪强上户,还是引车卖浆的平头百姓;无论你生活贫贱还是富裕,家徒四壁还是朱门大院,只要金人一来,用不了片刻,就是一无所有,甚至家破人亡,连哭也找不到地方。 “王相公,你可回来了!” 一群难民过来,看到马上端坐的王松,一起围了过来,跪在地上,当头的老者白发苍苍,老泪纵横,连连磕头,嘴里大声道:“相公,你可不能再丢下小人等不管啊!” 王松赶紧翻身下马,上前扶起了老者,朗声道:“老丈,在下身不由己,让乡亲们受苦了。” 张横、杨再兴等卫士也纷纷下马,招呼后面的百姓起来。 “相公,你可不知,自从忠义军离开以后,乡亲们是如何活的呀!” 老头站了起来,又掉起了眼泪,哽咽道:“金虏烧杀抢掠,乡亲们死伤惨重,很多人都被杀死、淹死在了漳水河中,整个河面上都是尸体,血流成河,真是作孽啊!” 王松心头黯然,沉声问道:“老丈,那其余的百姓呢,不会都被金人给屠杀殆尽了吧?” “这倒没有!” 老者摇摇头道:“很多乡亲知道金虏要来,早早逃入了山中。有些人饿死病死,剩下来的,连一半人也没有了!” 杨再兴恨恨道:“早知如此,相公就该带着我等北上,先灭了这些狗日的禽兽再说!” “皇命难为,有得必有失!” 董先道:“若不是相公在京城练兵,恐怕这两河之地,早已经是女真人的天下!怪就怪大宋的禁军,烂泥扶不上墙。朝廷靠着这些人,又焉能不败!” “大家伙都不用担心了!” 王松大声道:“这次我们回来,就不会再走了。以后乡亲们就好好生活,种田卖梨,各安天命。只要大家都出把力气,一定饿不着你们。” “相公已经说了,大伙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张横道:“回去以后,告诉乡亲们,以后大家有什么难处,就来找忠义军,找我们,我等定会帮衬大家。” “柱子,快去山上,告诉乡亲们,王相公来了,让他们快来帮忙。快去!” 一众难民都是欢欣鼓舞,有人更是嚎啕大哭,更多人则是落下泪来。 “各位将军,你们的老部下在山上募兵,说是你要来,大伙还不信,这下可好了,你真来了!” 百姓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个个精神了起来。 在张横、杨再兴等人的纷纷劝慰下,百姓们欢天喜地地跟着王松等人,卖力地地干起事来。 “张横,你马上派人,从陕西和河北调集粮食,从今日起,所有黎城县周围的乡亲,不能饿死一人!” 王松对着周围的百姓,大声喊道:“乡亲们,军中会马上安排春耕,乡亲们要出人出力,这样才不会被饿着。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横赶紧应声,下去安排。这是扩大忠义军,尤其是王松名声的好时机,他自然是乐意至极。 周围的百姓都是发出一阵欢呼声,纷纷跪了下来,磕起头来,王松赶紧上前,一一扶起。 “乡亲们,还是先把这地方打扫完,忠义军从今以后,就驻扎在这了!” 百姓们欢天喜地,杨再兴暗暗点头,王松爱民如子,尽得民心,比起朝廷那些士大夫,可实在是天上地下。 尘土飞扬,王松也拿起一只扫把,跟着加入了打扫的队伍。张横、杨再兴等人无奈,摇摇头也跟着加入。 “王相公,你忠义无双,天下罕有,小人愿意跟着你身边,甘为马前卒,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再兴单膝跪下,王松赶紧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邓世雄这肆,咱们在这烈日底下打扫大营,这厮却不知道钻到哪里去纳凉了!” 张横看着王松尽得军民之心,心里高兴,他一边扫地,一边假意埋怨道:“等一会儿见了这厮,我一定让他请我喝口好酒!” 杨再兴拿出一块布条,把口鼻封上,皱着眉头,把散落一地的骸骨推到一堆,摇头道:“听相公说,邓大哥去了河北,明日才能回来。老张你想骗他的酒喝,恐怕今天是不行了!” 张横笑了笑,向周围看了一下,笑道:“邓黑脸的酒喝不上,李三兄弟的,今日想来是没有问题。” 众人抬头看去,果然,远处烟尘四起,一堆人马打马而来,为首的果然是那个管理火器生产的独手李三。 “小人李三,见过大官人!” “见过大官人!” 李三和一众旧部下一起上前,向王松行礼。他们在数天前,已经得到了忠义军出征两河的消息,也一直在这里等候。 王松点点头,上前扶起了众人,大声道:“兄弟们,别来无恙啊!” “大官人,一年多不见,兄弟们可是想念的很呀!” 李三躬身笑道:“山上有粮有肉,三千多兄弟都是吃喝不愁,就是想念大官人和各位兄弟!” “弟兄们,大家辛苦了!” 王松正色道:“本官打算新建黎城县城,会更大更好,等黎城县城修好了,弟兄们就再也不用住在山上了,全都住下来,这黎城县城,就是给我忠义军的兄弟们修建的。大家说,好不好” “好!” 众人都是大喜,一起肃拜道:“多谢大官人!” 经年辛苦,刀头舔血,终于有了片刻安宁,住在山上,终究不如县城里舒服。 王松也是笑道:“河东有你们,河北有林大佑,咱们兄弟才有根本,弟兄们的兵器铠甲火器,全在你们身上,我要谢谢兄弟们了。”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忠义军纵横天下,并不太依靠大宋朝廷,而是自己实实在在的积累。可笑朝中那些士大夫之流,还以为忠义军离了他们寸步难行,却不知忠义军才是他们的保护神。 可以说,没有了忠义军,他们早已经是女真人的阶下之囚了。 杨再兴不由得心里一惊,想不到王松在两河,还有如此的势力。 “大官人,兄弟们已经在百姓中募兵,所募新军已经有近万之数,只能大官人一到,咱们就开始编练。” 王松点了点头,张横、董平早已经把军令传到了两河旧部,有了这些老部下,他可以放心去河北了。 “我会在黎城呆上几日,等这里安排妥当,我会去河北募兵。河北如今义军峰起,正好可以募集众人,与番子决一死战!” 李三点点头道:“大官人要去河北募兵,想来金人必会讨扰。大名府留守杜充嫉贤妒能,残暴不仁,必会阻难。大官人可从黎城顺漳河而下,在相州驻扎,招兵买马。” 相州处于太行山东麓,有洹水、漳水阻隔,相州城高池厚,乃是募兵的好地方,也不用担心金人来攻。 李三等人常年在太行山谋生,地理上熟稔于胸,有了这些人出谋划策,王松又可以省心不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章 昏聩 烈日当空,远处一群百余人的溃军,跟树上晒焉的树叶一样,失魂落魄、无精打采地沿着官道走了过来。 郑平走在队伍的前排,蓬头垢面,发髻散乱,跟鸡窝似的一样,身上的战袄早已经破烂不堪,头盔早不知何时丢于何方,只有手里的刀枪还没有丢下。 连日的奔波劳苦,昼伏夜行,躲过了一连串金人的围追堵截,好不容易逃到了漳河岸边。他准备沿着漳河东进,看能不能找到宋军的队伍。 月余的缺水少粮,连番苦战,他和手下的兄弟们已经是饥渴难耐,虚弱不堪。 想众人从东京城出发时,雄兵上万,豪情万丈,誓要痛杀金贼,光复河山。谁知短短的不到半年,靖康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这些狗日的大头巾!” 烈日下,郑平看了一眼当空的骄阳,嘴里狠狠地怒骂了一句。 要不是这些上官昏庸无能,胆小怕死,他和他的手下弟兄尤其能到如此境地!如今他们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全都是带这些昏官所致。 “弟兄们,加把劲!” 郑平鼓起力气,嘶哑着嗓子,向后面像打霜的茄子一样的溃兵们大声喊去。 “前面就是白马驿,看能不能在那找点吃的。大伙都跟上了,千万别落下了!”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兄弟,走着走着就死了。许多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些伤口,若是得不到适当的治疗,不知道还有多少兄弟能够留下? 前面的军士兴冲冲地奔了回来,大声道:“郑指挥,前面就是黎城县,有一群人正在城外打扫什么,看样子若是要在那里住下。这些人只有十几个带刀枪的,剩下的都是普通百姓。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有十几匹战马!” “战马” 郑平不由得精神一顿,双眼放出光来,大声道:“赶快头前带路!” 众人鼓起勇气,向前向前赶去,走了大约百步,黎城大营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看到前方有一群百姓模样的人在打扫地方,旁边还隐隐有一些战马,好似还有几个军士在内。 几个带头的溃军一愣,随即一起过来,为首的溃军军官脸蛋晒得通红,满头大汗,指着正在打扫的众人大声说道:“哎,你们,快去找点水来!” 他对身边的另外一个军官喊道:“去,牵匹马杀了,再看有没有粮食,别祸害这些百姓!” 说完,他便朝旁边的树下而去,显然是想自在树底下乘凉。 杨在兴、张横等人都是怒目而视,杨再兴想要上马去拿兵器,却被王松挡了下来。 “你们是哪里的兵马,如何会在此地出现” 张横上前几步,挡住了溃军军官,大声道:“身为官军,不好好保护百姓,该当何罪!” 军官勃然大怒,挥手去推张横,嘴里大声吼道:“老子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你这厮若是再胡言乱语,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张横抓住军官的胳膊,猛的一甩,军官身体虚弱,一时不防,被摔倒在地,头身都是灰尘和树叶等物。 军官恼羞成怒,猛地拔出刀来,站起身子,来到了张横面前,却没有举起手中的刀来。 他看着襆头圆袍、怒目圆睁的张横半天,神情由愤怒变得迷茫、惊奇,手里的钢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张统制,你如何会在此地” 军官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不可置疑地向旁边看去。 “不但我在这,王相公也在这里!” 张横满面怒意问道:“你认得我,看样子是编练的新军。你如何会在这里” 其他的溃军也都是茫然不已,不知发生了是什么事情。 猛然,溃军中有几人“噗通”跪了下来,大声喊道:“王相公在此,王相公在此!” 大喊声惊动了所有的溃军,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一起跪在了王松的周围。 “相公,可见到你老人家了!” “相公,小的莫不是在做梦吧!” “相公,你来了就好了,小的们再也不怕金人了!” 溃军军官也是跪了下去,头贴在地面上,久久不敢出声。 王松挥挥手,周围的十几名骑士们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这个时候,他也隐约有些印象。这些人都是他在京城时训练的新军,却不知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弟兄们,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王松走了过来,在不敢露面的溃军军官面前站住,朗声说道:“抬起头来!” 军官满脸通红,抬起头来,抱拳道:“小人郑平,见过相公!” “郑……平,果然是你!” 王松一下子记起了眼前的军官,果然是他在东京城时招募的新军。 “郑平,你到底从何而来,如何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王松惊喝道:“我记得你出京时,已经是一营指挥,部下足足500人,如何只有眼前的区区不到百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东京城中,他训练了数万新军,派往陕西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如今只剩下了这区区百人,难道说,陕西的新军损失殆尽,都成了一场泡影 要知道,这可是据城而守,并不是野战,怎么会输的如此干净利落,连条裤衩也没有剩下。 “回相公,小人所部随大军出征,屯军蒲城,想要光复河中府,夺回解盐重地,以解西北将士饷银之苦。” 郑平哽咽道:“完颜娄室攻略陕西,两军激战数日,都是死伤惨重。谁知范相公撤军出逃,金人趁机猛攻,兄弟们死伤惨重。先逃走的前军烧毁河桥,兄弟们走投无路,只能跳河逃生,被金兵杀死、溺死无数。” 郑平满眼都是泪花,继续道:“我和弟兄们死战不退,幸好天降大雨,又是黑夜,我等才侥幸逃生。” 王松怒火中烧,大声道:“是那个范相公,如此昏庸无能,如何能统帅三军” 旁边众将都是怒火冲天,一起盯紧了郑平。 “是陕西五路经略使范致虚,他让了一个不知名的僧人赵宗印统领大军,结果被番子一击即溃。这次又是他弃城而逃,相公编练的五千新军,只剩下了小人身后的这百人。” 郑平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大声道:“相公,弟兄们死的惨啊!” “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王松大声骂了起来,怒火中烧。 自己训练的几万精兵,就在这些胆小如鼠、懦弱无能的痴呆蠢猪手里,损失殆尽了。 完颜娄室,王松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拿下此人的项上人头,以慰千千万万被杀的将士。 周围的众人也都是义愤填膺,个个大声痛斥那些带兵的蠢货。 “王相公,以小人说,这些个昏官,就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可惜大宋朝廷就是这般,这些蠢货如何作死,最多也是贬官,只可惜苦了千千万万无辜死难的军士和百姓!” 杨再兴摇头叹息,话语里不无讥讽之意。 “这些个蠢货,不作词唱曲,跑去指挥万军,实在是荒谬至极啊!” 张横看了看王松,见他不动声色,不由得想起临行前董平的话来,可谓是一针见血。 王松,终究还是心软了些,君臣情意,与赵多福的男女私情…… 两河、陕西宣抚使,天大地大,招兵买马,借朝廷之力,壮大自己,建功立业,问鼎天下,还在犹豫些什么 醒醒吧,位高权重,功高盖主,众矢之的,张横叹了口气,自己都是心急。 “起来吧,哭哭啼啼的,还是我王松手下的兵吗!” 王松对着跪在地上的军士,大声怒喝道:“都把眼泪给我咽回去!番子如何对付你们的,以后要百倍地给我打回去!” “你等犯了军规,下不为例,否则定斩不饶!” 王松正色道:“若是不能给我好好杀敌,忠义军的军法,必会毫不留情!” 郑平等人单膝跪地,肃拜道:“多谢相公成全!” “你总算还是有些仁义之心!” 王松摇了摇头,沉声道:“把眼泪都收起来。好好的活着,给东京城的新军也留点种子!” “同样的士兵,如何交到了这些人手上,竟然会是如此的不同” 杨再兴摇头道:“相公辛辛苦苦训练的数万新军,到如今,也不知能剩下几人” 张横点头道:“两河之地,所有派出的新军,都是出自我忠义军军官训练之下。相公若是一声令下,两河恐怕都要翻天!” 要说如今两河最有影响力的人是谁,恐怕也只有王松了。所有军中的劲旅,无论是军士还是基层军官,皆是出自王松的训练之下,可以说是桃李遍天下。 只是可惜了明珠暗投。大多数的朝廷官员,不但用兵神作频出,而且往往非溃即逃。在这些人的手中,新军又能发挥出其几成的威力,犹未可知。 “相公,朝廷西北用兵,皆为解盐之利。” 董先凑了上来,低声道:“士卒作战,无非钱粮二字。两河有盐、炭、铁之利,河北平原广袤,屯田、营田皆可,河东南部也是种植之地,相公可以好好盘算一下。” 解盐,王松不由得低头沉思。这自古以来,盐利之大,关乎国本。而庶务之本,乃为银钱。 忠义军虽然可以从朝廷得到粮饷,但若是有了解盐作为支撑,想起来恐怕要有利的多。 果然是历史上证明过的名人,一眼就看透了事情的本质。 王松点点头道:“董兄弟所言甚是,此事容我琢磨一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章 末技 宋太平兴国四年(979年),宋太宗赵光义灭掉了以晋阳为都的北汉政权,由于憎恨晋阳军民对宋军的顽强抵抗及恐惧晋阳“龙城”的美誉,遂下令火烧晋阳城,又引汾、晋之水夷晋阳城为废墟,一座历经千年的古城遭到了彻底的破坏。 三年之后,由于国防需要,新的太原城在距古晋阳城北四十余里的唐明镇重新崛起,只不过新太原城城小墙矮,又没有可以巷战的十字街,终于一百四十余年后,也就是在靖康元年,坚守八月之余后,被金人攻破,饥饿中幸存的太原百姓,也几乎被金人屠杀一空。 自靖康二年从东京城退兵,从而担任太原留守,算起来,完颜银术可在太原城,已经呆了有一年有余。 说实话,完颜银术可一点也不喜欢太原城,这里的空气中,始终都充满了烟尘味和死尸味。 闲暇时,他会来到西城墙上,面对滔滔而去的汾水,感古叹今,颓然发呆。 他已经五十五岁,常年的征伐已经让他伤痕累累,就像这次征伐陕西,领兵的是完颜娄室,比他年轻七八岁,新一代女真勇士心目中的偶像,而他完颜银术可,却好似被人遗忘了。 既然已经占据了河东,为何偃旗息鼓,却在陕西和河北攻城略地,难道东京城下铩羽而归后,大金国已经变的保守,开始固步自封,只想占领黄河以北 向南望去,那是晋阳城的废墟,靖康元年围困太原城时,自己曾率部驻扎于此。若不是赵二那无能之辈小肚鸡肠,将千年“龙城”晋阳城焚为平地,金兵有可能攻破这座兵精粮足的千古雄关吗?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完颜银术可微微摇了摇头,胆怯的宋人,自己打败了自己。 不过,一想起东京城下,那个于万军从中横枪跃马,势若杀神的汉子时,完颜银术可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完颜银术可,留下你的首级!” 当日两军对战,王松怒目而视的情景,又一次映入他的脑海。 也正是因为在宣化门外被击退,他成了千万女真勇士心目中的罪人,以至于河北陕西宋金大战,他只能作壁上观。 “连完颜撒离喝那厮都能领兵讨伐,攻略一方,自己却没有了用武之地!” 完颜银术可莫名地一阵苦笑,若是手头兵强马壮,他都想带兵南下,直逼东京城。 “只要攻下了东京城,俘虏了宋皇,看谁还敢轻视他完颜银术可!” 仿佛是要印证他所想的一样,亲兵急匆匆上了城墙,单膝跪地,说出来的话,让他胸中的鲜血瞬时沸腾了起来。 “副都统制,王松兵临河北,连取泽州、隆德府,如今囤积于隆德府,雄兵数万,虎视眈眈……” 亲兵话未说完,完颜银术可已经站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王松兵临河东,攻城略地,可谓是冤家路窄,他自然要一雪前耻,取王松项上人头,震惊世人。 数万雄兵,王松又岂会据城而守,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想来,恐怕只是宋军的某部,打着王松的旗号,招摇撞骗,吓唬人而已。 “下令全军,做好守城准备。” 完颜银术可迟疑了一下,继续道:“速去查清,这隆德府的守军,到底是何人” 城中虽然有数万人马,但却只能野战,不能攻城。若是要攻城拔寨,就要汇集河东的汉儿,但是…… 如今陕西河北都在犬牙交错,混战连连,自己这里若是出了乱子,一旦有个闪失,只怕会影响整个大局。 一旁的金人将领上来,迟疑道:“副都统,王松部下忠义军都是精锐,咱们要不要给粘罕禀报此事,听听他的看法,然后再做打算” 毕竟,金人西路军的统帅,乃是完颜宗瀚,向他禀报,也是按规矩做事,不会有人多事。 “如此也罢,先去再行打探,看到底是那一路人马,然后再向粘罕禀报。” 军士下去,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完颜银术可突然问道。 “你们都说说,若是王松带兵数万,坐镇隆德府,以咱们太原城的兵马,和王松谁胜谁负?” “这……” 周围的将领都是一惊,面面相觑之后,终于有人回道。 “王松练兵,独步天下,宋人无人能敌。若是野战,数万大军对决,我大金国的勇士必会不落下风。但若是据城而守,我军强攻,恐怕胜算不大。” 宣化门外两场大战,王松所部火器犀利,士卒精锐,悍不畏死,即便是女真精锐,也是不能摧其锋芒。 如今王松亲自统兵来攻,众将都是心头忐忑,惶惶不安。 完颜银术可心里一阵悲凉,想不到王松的一番横冲直撞,竟然让桀骜不驯、纵横疆场的女真勇士,个个萌生了退意。 “邓世雄,本官交代你的事情办的如何,咱们的水泥到底造出来了没有?” 在东京城中时,王松就把这个土水泥的事情交代给了邓世雄,由他一手操办。 在王松三大嫡系中,董平和张横都是绿林出身,只有这邓世雄乃是良家子弟,他手下的兄弟也都是地方乡民,这样的事情交给他,是再合适不过。 “相公,土水泥已经造出来了,小人这就带你过去!” 邓世雄刚从河北回来,神情中有一丝兴奋。 一座新建的土窑就矗立在黎城的东城旁。一群窑工正在满头大汗的忙碌着,为首的正是邓世雄的同乡邓五。 别看邓五年纪不大,却是个心灵手巧之人。邓世雄把土水泥的大概配方给了他,他天天试验,经常通宵达旦,花了月余功夫,愣是给他弄出来了水泥这东西。 土窑此时正在生产,正在煅烧着石灰石和粘土碾成的粉末,煅烧后和冶炼硫磺剩下的矿渣混合,再用水排带动的石碾磨细,就是造出来的土水泥。 王松看了看地下的土水泥场地,不由得点了点头。 他上前拿脚踩了踩,问道:“邓世雄兄弟,这水泥试过了吗,是否好用?” 一旁的邓五看到邓世雄望着他,赶紧上来回道:“相公放心,小人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坚硬得很,铁锤都砸不烂!” 一排排沿着漳河的工棚里面,满地堆着的都是石灰石和粘土。五六个巨大的磨盘上,水排曲柄正在拉着石碾碾压着生石灰。水泥铺成的地面上,十几个汗流浃背的汉子,正在用筛网过滤着粘土。而矿渣正在被汉子们,一担一担的用竹筐挑了过来,磨细之后用布袋进行包装。 邓五钦佩地对王松道:“相公,你真是让小的开了眼!在拌料中加入石膏粉,可以延缓这种水泥的变硬时间,让它变硬的时间变长,非常利于控制,大人若是干着泥水匠活,小人这些人都要找不着活路呀!” 邓世雄赶紧白了邓五一样,嘴里埋怨道:“五哥,相公面前,休要胡言乱语!” “邓五,本官哪有这些本事!” 王松哈哈大笑,自己不小心成了建筑工人。他言道:“邓五,你很不错,这么快就搞出来了咱们的土水泥,可算是立了大功!本官有功必赏,回头到账上支取100贯钱,作为你的奖赏!” 邓世雄看王松没有生气,心里面大喜过望,赶紧对喜出望外的邓五说道:“五哥,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谢相公!” 邓五以前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子弟,虽然参加了几次战斗,得到的银钱也只不过二十来贯。这一下子得到50贯钱,可算是天降奇财了。 尽管已经经历过生死,邓五还是心花怒放,他赶紧参拜道:“小人多谢相公赏赐!” 王松摇摇头道:“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们跟着本官,抛头颅、洒热血,本官就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邓五胸中一热,颤声道:“相公大恩,小人没齿难忘,小人一定为相公马首是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邓世雄也拜道:“小人替邓五谢过相公了!” 王松沉声道:“两位兄弟,这水泥配方乃是国之利器,留在咱们大宋也就罢了,若是此物流到金国,西夏,或是西辽去,敌军拿这筑了城,咱们到时候还如何收复失地,攻城时,我大宋可能就要多死很多的将士!所以你们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大意啊!” 见王松说的郑重,二人都是肃拜了下去,邓世雄肃然道:“相公放心,小人就是丢了性命,也不会把这秘密泄露出去!” 邓五也是颤声道:“相公放心,小人绝不会让金人这些蛮族得到土水泥的配方。他们若是想要,就从小的尸体上踩过去!” “两位兄弟,本官绝对相信你们!” 王松说道:“邓五,这水泥作坊由你主持,一定要谨慎,严防金贼的细作!” 水泥配方固定,又能带动山上数百个残疾兄弟们的就业,也能解决部分百姓的吃饭问题。 土水泥虽然没有真正的硅酸盐水泥强度那么好,但却要比同时代的其它建筑材料强。再加上土水泥生产简单快速,原料随地随处都有,可以大规模使用。 王松沉默了片刻,朗声道:“隆德府直面金人,你们安排一些人过去,就在隆德府城内建起水泥窑,先把城墙修好,以免金人来犯。” 即便女真人真要来攻,调集兵马粮草,至少也得半月以上,到时候隆德府城墙修葺妥当,最起码可以大大杀伤对方。 只有打败金人,才能保证春耕,未来才有希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章 国制 “外面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吵杂” 东京城浚议桥街的一处深宅,树影婆娑的秋千院落,一个三十多岁,眉目传情的妇人,正躺在摇椅上,懒洋洋地向旁边的侍女问道。 “回娘子,听说两河、陕西宣抚使王松近日在河东打了几场胜仗,城中百姓欢呼雀跃,到处庆贺,是以这般喧嚣。”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般热闹。” 女子微微皱眉,想不到这个武夫,刚一入河东,便干下了如此多的事情。 “有没有看到相公,他还在房中吗?” “回娘子,相公回来以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女子微微摇了摇头,看来相公是真的生气了。 她眼光扫过侍女高耸的胸部,红彤彤的脸庞,突然坐了起来,指着她脖子,大声吼了起来。 “你这金链子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从相公那里讨来的,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了奸情” 侍女大吃一惊,赶紧跪下,争辩了起来。 “娘子,这是我那夫家给我的定情之物,十日后我就要过门,绝不是和相公有奸情,娘子一查便知!” 女子看了侍女半晌,这才重新躺了下去,嘴里面哼道。 “起来吧,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勾搭相公,我要你生不如死。” 侍女站了起来,抹去额上的汗珠,心惊胆战,站到一旁。 自从中午用完膳食,回到书房的秦桧,就再也没有迈出过书房半步。他坐在书桌后方,想要写几个字出来,以遣心中苦闷,但努力了几次,却都写不下去,地上的纸团扔成了一堆。 门外的下人,个个都是胆战心惊,忐忑不安,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来,以免被这位当朝的相公责罚,甚至是鞭斥抽打。 泽州、隆德府接连恢复,河东大盗王善部被收编,东京城百姓的欢呼声中,唯有那些皇亲国戚,以及以耿南仲、秦桧为首的一众文臣集体失声。 百姓有多欢欣鼓舞,这些个国家大臣们就有多咬牙切齿,这武夫的每一次战功,对众高官们来说,都是一场煎熬。 朝堂上,可喜可贺,眉开眼笑,附和君王,回到府中,便再也不用忍辱负重,说任何一句违心话,只想酒入愁肠,好好的发泄一番。 秦桧坐下,一杯美酒灌入口中,让他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这个武夫,一再羞辱自己,早已是自己眼中钉,一直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打入十八层地狱,好不容易把他弄出了朝堂,偏离了中枢,谁知道他又立下了如此的战功。 他再这般攻城略地,只会圣意隆厚,自己想杀了他,又谈何容易 每日里和官家谈论政事,秦桧对当朝天子的秉性可谓是心知肚明。他如今对王松是宠幸日进,也许下一步,封王封侯,也是水到渠成。 这武夫,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秦桧又是一杯酒倒下,眉头却皱得更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武夫得逞,得想些法子才成。 正在苦思冥想之际,门“格吱”一声,那个眉目传情的女子走了进来。 秦桧的思路被门的响声打断,他不由得皱着眉,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女子,神色变得立刻缓和了下来。 “娘子,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眉目如画的女子,就是秦桧的妻子王氏,乃是名门之后,夫妻二人成婚多年,但却没有子嗣,只有收养秦桧的侄儿作为嗣子。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二人之间的感情。王氏饱读诗书,精明能干,秦桧得妻子相助,获益良多。 “相公愁眉不展,是在为王松之事心中不平吧?” 秦桧苦笑了一下,妻子总是能猜出自己心中那些个弯弯绕绕。 “这武夫屡次羞辱我于大庭广众之下,此仇我怎会忘掉!此次,这厮又立了大功,官家圣心甚悦,这武夫的路子,是越走越宽了!” “越走越宽,不见得吧。” 王氏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王松北伐,粮草辎重,兵器铠甲,无不是朝廷拨发。王松本事那么大,看他是不是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王氏慢慢坐了下来,轻声细语,就说出了她的想法。在她看来,谁让自己的相公不爽,她就要谁付出代价。 “钱粮辎重补给,能扣就扣,能省就省,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国事艰难,所有地方都要银子,凭什么这巨额之数,都要解运到这两河去” 秦桧眼睛一亮,轻轻拍了一下桌子。 “娘子真是秀外慧中,巾帼不让须眉。” 湖广江南的旱灾,各地盗匪猖獗,民变频频,处处都是焦头烂额,百姓嗷嗷待哺,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又怎能只顾两河之地! 秦桧眉头扬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来。 “只是我乃御史台长官,纠察百僚,举劾案章,这辎重粮饷,不在我之权责之列,还需有人居中而坐,从长计议。” 王氏轻声一笑,悠悠道:“此事不用相公出面,恐怕早已有人按耐不住了。” 秦桧先是一愣,随即也是笑了起来。 “看来,这朝中想要王松身败名裂的,可不止我秦桧一人。” 理理紫色的官袍,轻轻咳嗽一声,君王的声音从大殿里传来,宦官赶紧前头引路,帝王之师的耿南仲,施施然走了进去。 “耿相,你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天子的性质不错,正在奋笔疾书,耿南仲走的近了,才看清是王松的破阵子。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果然是天纵奇才,文韬武略,金人闻风丧胆,可喜可贺啊!” 说话的时候,耿南仲一直注意着君王的表情,无论多么细小的动作,他都能仔细捕捉。 从君王脸上的笑容来看,似乎是为河东的战事高兴,不然也不会有纸上的破阵子一事。 “陛下,老臣得知河东捷报,王相公接连收复泽州、隆德府,又歼灭河东大盗王善,想来两河失地,必会早日收复。老臣祝贺陛下,恭喜陛下!” “同喜啊,同喜!” 赵桓满面笑容,放下了手上的毛笔。 “王松不负朕望,短短月余,便有数万之兵,恢复一州一府,只待新军编练完毕,便可北上,恢复三镇,朕心甚慰啊!” 耿南仲心里一沉,看来这君王的心里,已经是又站在了王松一边。 好不容易把王松踢出了中枢,去担任这吃力不讨好的两河宣抚使,和女真人正面交锋,没有得到其损兵折将、步履维艰的战报,反而短短月余,恢复一府一州,拥兵数万。 这厮,如何就干出了这般大的事情! “王相公兵强马壮,金人难以挡其兵锋,可喜可贺。臣从宫外进来,沿路百姓无不欢呼雀跃,感恩戴德,人人皆言王相公为国为民,于大宋有再造之功。更有许多百姓为他建立生祠,日夜磕拜。王相公于国于民,善莫大焉。” 赵桓微微一怔,笑容瞬间黯淡了下来。 旁边的宦官看到耿南仲眼睛里面的精光,不由得心惊肉跳,这耿南仲如此说法,看似对王松赞誉有加,实在是包藏祸心。 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提醒君王,王松功高盖主,不可大意。 而这看似平淡无奇,浅显易懂的嫁祸于人,赵桓偏偏就能安然入局。 赵宋王朝一百七十年的“防藩镇于未然”,已经是根深蒂固,深植于心。 “耿相,你说王松出京时,朕也未曾派监军随行,如今参政是不是可以议一下,派出监军,协调诸军” 耿南仲心中暗喜,面色却是平静。君王此举,已经表明了对王松的忌惮。 他和王松政见不同,水火不容,党同伐异,若是不能遏制王松,终有一日,他会被王松所噬,政治上的博弈,你死我活,毫无节操和退路。 耿南仲一击得逞,绝不心慈手软,这时候趁热打铁,才能让王松左右难行,规规矩矩。 “陛下,王相公统兵御敌,国之栋梁。然藩镇之祸,不可死灰复燃,否则大宋永无宁日,祸及社稷。除了监军之外,还要限制王松在两河募兵,不可使其坐大,终成祸害。” “这……” 赵桓微微一怔,眉头一皱。 王松出京时,只有两千之数,超过一半的战马都是皇室和官员不要的劣驹。他让王松宣抚两河,但募兵的人数并未规定。 形势发展的太快,如今看来,无论是两河还是陕西,这募兵之事,得有规制和章法,以免如耿南仲所说,尾大不掉,成了国之藩镇,难以节制。 “那么,以耿相所见,这两河募兵,当以何策” 赵桓犹豫了一下,眼光扫向了自己的恩师。 “金人有十余万之众,那么王松练兵当在十万之数,十万……” 赵桓虽然未曾带兵,但十万之众,足可以灭国裂疆。 “金人虽有十余万之众,但固守燕云,每次出征,也不过六七万之数。” 耿南仲见已经成功引起了赵桓的猜忌,语气也变得狠厉了起来。 “王松募兵,不能超过六万之数,河东、河北皆为三万,辅以监军,方能自始至终,大军控制在朝廷手中。” “如若不然……” 耿南仲已经不需要再说下去,赵桓已经抬起头来,从他的表情上看,似乎已经了然于心。 “就依耿相所言。” 赵桓沉声说道:“王松所奏官员一一按奏允封。告知王松,朝廷自会派出肱骨重臣,协其组建新军,勾通有无。” 耿南仲一揖到底,肃声道:“陛下圣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章 兵“势” “稳住!” “稳住!” 城墙上,董平在一个个面色凝重或苍白的练兵身后走过,大喊声也不断从他的口中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而其他的忠义军将领,如李孝春、徐虎之流,也都是大声怒吼。队伍中的老兵,也都是鼓舞士气,安定军心。 “机灵点,不要随便露头,免得被番子射中!” “番子登城墙,就像训练的时候一样,往前猛刺就行!” “瞧你那怂样,番子也是人,一枪一个血窟窿,老子不知道杀了多少!” “一个震天雷下去,最少能炸死两个,你们怕个球!” 军官们的现身说教,以及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了这些练兵们的士气,要知道,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只不过是一月多的新兵。 站在垛墙后,徐三和所有的新兵一样,手握长枪,注视着城外凶神恶煞般呼啸而来的金兵,额头细汗涔涔。 他抬起头来,看着头顶上昏惨惨的一轮白日,深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枪杆。 今日,就是扬眉吐气之时,说什么,也要多杀些番子,败了够本,胜了飞黄腾达。 “准备!” “刺!” 城墙上,数百名新兵一起站起,同时举起手里的长枪,从垛口处刺了下去。 羽箭呼啸,如蝗而至,射在盾牌和城墙上,“邦邦”作响,无数的士兵惨叫着倒了下去。 城头无数攀爬的金兵如下饺子般坠落,无数的金兵不惧死伤,又咆哮着向上爬来。 巨大的砲车“吱吱”作响,无数的石块飞向城头,砸在垛墙和土袋上,也砸翻了不少新兵。 “射!” 城头的羽箭、弩枪如蝗,三四百步的范围,无数金兵被射翻在地,到处都是人仰马翻,几架砲车被弩枪直接射垮,把周围的许多金兵压在了下面。 “刺!” 军官许三的怒吼声还未开始,二愣手里的长枪就刺了出去,一个金兵肋下中枪,血光迸溅,从梯子上掉了下去。 二愣看得清楚,那人乃是个实实在在的汉人,并不是什么女真汉子。 就在二愣一愣神的功夫,旁边的一名新兵面部中箭,闷哼了一声,栽倒在地,后面的医兵赶紧把他抬了下去。 “都是些没卵子的河东义胜军,怕个鸟!” 许三铁甲贯身,指挥着城墙上的新兵们,眼看着又一批金兵上来攻城,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连续几日的猛攻,城墙上的金汁羽箭、擂木滚石,已经到了极限,但掷弹兵却是一直未上用场,用上面的话说,那就是不到紧要关头,绝不用火器。 许三刚要指挥新兵们迎敌,看到人群中独臂的士卒,不由得一愣。 “二哥,你怎么上来了” 哥哥是跟随修城墙的邓世雄等人,前来修砌城墙,没想到他一转眼却给上了城墙。 “我还有一只胳膊,这些个狗日的,我还不放在眼里!你赶紧干你的事情!” 许三无可奈何,只有稳定了心神,对着城墙外蜂拥而来的金兵,大喊了起来。 “准备!” 看到金兵人群中无数的女真士卒,董平暗暗吸了口气,这些狗日的,终于忍受不住,要亲自出马了。 “传令下去,让掷弹兵上!” 他一声令下,无数的掷弹兵上了城墙,清一色的身强力壮,多数都是老兵。 “投弹!” 眼看着无数金兵云集城墙周围,董平声音微微颤抖,旗官手中的令旗重重挥下。 金兵阵中,完颜银术可看到城头宋军的令旗挥舞,莫名地一阵心惊肉跳。 “通!通!” 一颗颗震天雷在城墙前的金兵人群中此起彼伏地炸响,一时间,整个北城墙前硝烟弥漫,浓烟滚滚,刺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令人作呕,城墙前马嘶人叫,那震天的惨叫声,让城墙上的新军个个目瞪口呆,心惊胆战。 整个城墙前,已经是一片末世的修罗场,震天雷每一次的爆炸,总有一些金兵被波及,碎铁片凌空飞舞,肆意收割金兵姓名,那些被震天雷杀伤的金兵个个惨不忍睹,不是血肉模糊,就是断胳膊断腿,白骨森森,无数伤员躺在血泊里,发出震天的凄厉哭声。 仅仅是两轮震天雷的狂轰乱炸,城墙前的金兵就崩溃了,他们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连自己受伤的同胞,以及同袍的尸体也不管,显然已经丧失了战斗下去的勇气。 “下城墙追击,掷弹兵随后!” 命令迅速下达,丝毫不带迟滞,虽然只训练了一个月,但是这些新兵已经被军纪熟稔于心,他们在军官们的带领之下,纷纷下了城墙,挥舞着刀枪,向前呐喊着冲杀而去。 跑得慢的金兵,还有那些有伤在身的,一群群被赶上,随即被一个个刺翻在地,就像狂潮席卷着残枝败叶,滚滚向前。 那些个新兵,在老兵的带领之下,如墙而进,无论是落单的,还是成建制的,在他们的进攻之下,很快就会被刺倒,转眼就是血肉模糊。即使是那些军中的勇士,一旦被追上,支撑不了几个回合,就被这些长枪直接刺翻。 遇到奔腾而来的成队骑兵,宋军的掷弹手一拥而上,几十个震天雷扔过去,瞬间便是烟消云散,再也没有抵抗之敌。 其中有一群大约六七百人的金兵,被一百多人的宋军在后追击,随着宋军不断向前追赶,这些金兵人数越来越少,最后只有区区几十人逃脱。 在宋军的连续冲击之下,他们很快就冲出了百米开外,这百米许的路程之上,层层叠叠,全是金兵的尸体,不只是河东的汉儿,女真勇士也是大有人在。 “王松练兵,竟有如此之能!” 完颜银术可端坐在战马之上,脸色铁青。这些士卒一看就是训练数月的新兵,战场上却能如此凶猛,就像吃了药一样,让他心里面又冷又怕。 要是让他知道这些新兵只训练了一月,恐怕他要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宋军仿佛也知道自己的短处,他们在距离城墙两百步左右站住,再也不向前追杀,反而缓缓集结,然后踏着正步,向后退去。 金兵们面面相觑,却无人上前追赶,向前就是对方弩床和神臂弓的射击范围,而自己的砲车,又在刚才的一轮对射之中,人车损失惨重,毫无战力。 “好!” 董平在城墙上狠狠的拍了一掌,手腕隐隐生痛。 这些新兵,经过这数日的血战,已经可以基本成型了。 城墙上的军官和新兵们都是欢呼雀跃,对面的金兵大营却是寂静无声。 “邓大官人,你说咱们能守住这城墙吗” 站在破破烂烂的城墙之上,看着这高不到四米,宽不到三米,墙体皆是黄土夯成的隆德府城墙,邓五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周长不到二十里的小城,想要扛住女真人的千军万马,难度似乎大了点。 “怎么会守不住?” 邓世雄一瞪眼睛,目光里面全是不屑。 “这么多天了,番子不也没有得逞!山上的老弟兄全都调来了,还有这么多震天雷,要是再守不住,脸都没地方搁!” 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了头来,怒声道:“给你这厮说过多少次了,忠义军中只能有一个大官人,那就是相公。你这厮再乱叫,看我不抽你!” 邓五赶紧连连道歉,眼睛转到城门内一辆辆拉着石头的大车,苦笑道:“这水泥窑楼是建了起来,可是这物件总是缺三少四,再加上这番子围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齐全” 原材料都好说,关键是现在两军交战,金兵包围住了城墙,没有办法开展生产,城墙的加固只有停了下来。 邓世雄断然道:“事在人为,能修多少就是多少,老子就不信了,没有这城墙,老子手里的震天雷,难道就成了摆设!” 隆德府,忠义军集三千老兵,两万余新军,全部驻扎于此,每日里除了修补城墙,就是应付女真人的来攻。 半个月左右的工程下来,老兵剩了两千,新兵损失了五六千。 梁兴等人的忠义社部众也被编练成军,壮者登记入伍,老弱者散归田里,忙于春耕。 这些入伍的新军,大多只接受了一个月的训练,队列行走,负重越野,枪刺骑射,投弹爆破,每日的训练不曾停歇,再经过这数十日的血战,已经基本成型。 可是这粮食和火器,这些日子下来,损耗太大,已经坚持不了几天。 突然,城墙上起了巨大的欢呼之声,所有的将士全都站了起来,一起大声欢呼。 邓世雄和邓五对视一眼,都是站了起来,向着众军欢呼的方向看去。 众军狂呼乱叫之下,董平、牛皋等人在旁环侧,王松居中,满面笑容,正在向城墙上的军士挥手。 王松所道之处,瞬间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众军士人人面色通红,一起大声呐喊。 “王相公!王相公!” 董平难掩心头激动。王松这一来,即便是金国皇帝到此,恐怕也攻不下这低矮的隆德府城了。 金兵大营之中,完颜银术可正在纠集将士,研究攻城之法,听到远处城墙上山呼海啸,和部下一起出来,向城头观望。 听到城墙上宋军震天的呐喊声,在看到城头上,人山人海之中,那个登高望远,让人咬牙切齿的身影,完颜银术可微微叹了口气。 兵“势”如此,已经是坚不可摧,难以强求。 况且夏日将至,粮草不济,军中伤亡又过大,看来只有潜伏爪牙,忍辱负重,他日再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章 蛰伏 河北西路、相州汤阴永和乡孝悌里,一间宽大的农家宅院里,时值清晨,阳光明媚,春风和曦。一个六旬左右,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在院中的石凳上,一边缝补衣服,一边教一个七八岁的儿童写字。 院中的墙上、大门、包括地面,都有烟熏火燎的踪迹,显然不久前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战事。 “云哥儿,这个字写错了,是这样写的。” 老妇人写完,看着孙儿,眼神里都是慈爱之色。 “太婆,云哥儿知道了!” 儿童低下头,又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看着孙儿狗刨一样的字体,老妇人摇了摇头,和儿子比起来,大孙子的字可是实在差的太多了! “这天杀的番子!” 外面又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伴随着哀乐传来。老妇人不由得摇了摇头,嘴里叹息了一声。 自从金人南下以来,这河北之地就成了宋金两军拉锯交战之地,每日都有死伤的军士被送回乡,南下之人络绎不绝,村村有新坟,处处是哭声。 自去岁冬日以来,女真番子在围攻汴梁城时,对汴梁城外围的地区、尤其是黄河沿岸,进行了疯狂的掳掠。 由于大宋宗室康王赵构在相州建立元帅府,女真番子闻风而来。 赵构仓皇逃走大名府,金人包围了相州,本地的几大豪族:鹤壁田家、南平李家、平罗兰家等所筑坞堡相继陷落或投降。 相州通判赵不试苦守相州城,相州城得以保全。但周围诸县,包括汤阴县也是纷纷沦陷。金人在当地构筑营寨,百姓苦不堪言,生活拮据,日渐窘迫。 幸亏了朝廷源源不断地从东京城派兵增援,才使得河北之地,宋人与女真人形成了对垒之势。由于天气炎热,金人退去,宋军乘机恢复了不少沦陷之地。 门“葛吱”一声被推开了,两个年轻汉子走了进来,看到老妇人坐在院里,两人一起喊了声“娘”,一起走了过来。 儿童放下毛笔,欣喜地跑了上去,口里叫着:“爹爹,六叔!” 年轻一点的汉子掏出一小包蜜饯,递给了儿童,年龄大的摸摸儿童的头,几人一起走到了石凳边。 年长一点的汉子把一包东西放在石凳上,轻声道:“娘,这是我和六郎给你买的糕点。” “五郎,六郎,如何就买了这么一点米回来” 看到儿子手里的口袋只有那么一点东西,老妇人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年轻一点的汉子道:“娘,县里很多粮店都关了门,剩下的几家门口,到处都是买米的人,每个人只能买两升,而且每升米已经涨到400文了!这些家伙可真够黑心的!” 老妇人一愣:“400文,怎么这么高!不是说女真番子退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排队买米” 六郎摇头道:“娘你有所不知,女真大军虽然退了,可整个河北到处都是战火连天。女真人气势汹汹,不甘心没有攻下汴梁城,卷土重来,朝廷步步后退。你想,这个时候,米价能便宜吗” 由于王松的关系,靖康之耻没有发生,女真人在黄河两岸并没有留下任何兵力,而是全部撤到了大名府以北,和宋朝大名府留守司的人马形成对峙。 暑去冬来,女真人大肆进攻两河、陕西,经过近半年的血战,占据了两河大部,并开始怀柔、拉拢分化汉人,以期达到根本上的统治。 五郎道:“我和六郎一人买了两升米,路过陈师傅家的时候,给他送了一些,所以就剩了这点。家里银子还有一些,明日我再到县城去买!” 老夫人点点头道:“你师傅上有父母,下面还有几个孩子,日子过得也不是很好。救济些是应该的!” 五郎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沉声道:“娘,金兵现在虽然退了,但大名府,洺州,河北到处都在打仗!路上到处都是向南逃窜的百姓,病死、饿死的人,沿途到处都是,真是惨不忍睹。” 老妇人摇了摇头,叹道:“真是造孽啊!这些金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真是苦啊!” 这时候,屋里传出了婴儿的哭声,老妇人赶紧对儿子道:“五郎,赶紧去看一下雷哥儿,记住,千万不要和你浑家吵架。你长年不着家,她也不容易!” 五郎站起身来,迈步来到屋前,房门“葛吱”一声打开,一个年轻妇人抱着婴儿从屋里出来。 妇人脸泛桃花,白里透红,充满了少妇的韵味。 看到五郎,女子板着脸道:“官人,你现在才回来,雷哥儿一直在闹,我实在哄不好他!” 五郎接过婴儿,对妇人道:“娘子,辛苦你了!你先去歇息一下,回头煮饭给娘和六郎他们吃。” 妇人冷冷地应了一声,返身进屋去了。五郎抱着幼儿在院子里转圈,过了一会,孩子不哭了,嘎嘎的笑了起来。 妇人从屋里出来,对五郎道:“官人,你陪我出去走走,我闷的慌!” 五郎皱眉道:“娘子,外面现在兵荒马乱的,你就别出去了!再者,田里的尸体都还没有收拾完,小心染上了瘟病。日头高了,你赶紧煮饭吧,免得雷哥儿和云哥儿饿了!” 妇人摆摆手道:“官人,罢了!既然你不陪我,我就一个人出去走走。” 说完,女子瞧也不瞧旁边的老妇人和六郎等人一眼,过去拉开大门,一个人独自走了出去。 五郎皱了皱眉头,大声喊道:“娘子,你可要早点回来,雷哥儿还要吃饭!” 老妇人摆摆手道:“五郎,别喊了!把雷哥儿给我!你和六郎歇会。等一会娘来做饭!” 五郎把儿子递了过去,对母亲说道:“娘,孩儿和六郎去做饭,你先歇着。” “五哥,要不是你前年冬日拿回来一大包银子,恐怕嫂嫂早就离家了!” 六郎气愤地道:“自从你这次辞军回来,嫂嫂的脸色就一直不对。归根结底,谁让咱们岳家败落了呢!” “官家召各路大军挥师进京勤王,康王、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在外围逗留,迟迟不敢进军。” 五郎沉下脸说道:“幸亏忠义军进京勤王,否则汴京城告破,还不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军中寡廉鲜耻、贪生怕死之辈太多,我投这样的军队有何用处!” “你也要收收自己的坏脾气,现在算起来,一年之内,你已经两次被革军了!” 老妇人正色道:“先前你指责人家康王逡巡不进,被革除军职、军籍,逐出军营。后你入大名府入军,人家杜充是北京留守,是你的上官,你却不尊号令,非要出城迎敌,指责杜充怯战。你想想,他能饶过你吗!” “母亲不知,杜充实乃国贼!” 五郎道:“杜充与金人勾勾搭搭,还欲挖掘黄河,以阻金人南下。此贼朝秦暮楚,心如蛇蝎,必是国之大贼!” “挖掘黄河” 老妇人大吃一惊,赶紧道:“这可是作孽啊!挡不挡得住金人不说,百姓必会遭殃。五郎,你可得想法阻止此事!” 五郎苦笑道:“娘啊,孩儿我一无官职,二无部众,如何能管得了此事” 六郎也道:“家里的事情都管不过来,怎么去管外事” “六郎,别嬉皮笑脸的,男儿就应该精忠报国,这样的话以后少说!” 老妇人转过头来,皱了皱眉头道:“你嫂嫂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也不容易!如今这世道,天下动荡,人人都是惶恐不安,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才是,别让旁人笑话!” 六郎看母亲沉下脸来,赶紧答应道。 “既然外面的事情管不了,就先管好自己家的事吧。” 老妇人哄着孩子,在院子里转了起来。 五郎和六郎两兄弟去厨间做饭,那个儿童云哥儿则是拿起院中的长枪,一招一式的练了起来。 妇人出得门来,沿街没有碰到几个熟人,很多人家里都在办丧事,哭喊声一片,妇人心烦意乱。 不知不觉日头已高,街上空荡荡的,妇人也颇觉无奈,就要转头回去。 忽然前方马蹄声响起,只见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正朝村子里面走了过来。 妇人正想转头回家,马上的骑士已经到了面前,有一人张口问道:“请问这位娘子,这里可是永和乡孝悌里” 妇人迎头看去,只见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圆领长袍,头上发髻用簪子扎起,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牙齿雪白,笑容亲切,正是刚才问话的年轻人。 年轻人旁边的几个骑士铁甲贯身,年轻肃穆,身材笔直,黝黑健壮,显然都是军伍之人。 妇人脸色一红,稽首道:“这位小官人,此处正是永和乡孝悌里。不知小官人所找何人,妾身或许认识” 马上的年轻人下来,施了一礼道:“在下有一好友,住在这孝悌里,姓岳名飞,字鹏举,不知娘子可否认得” 妇人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年轻人一下,点点头道:“大官人问的正是,妾身就是岳飞的浑家,不知大官人找我家相公,所为何事” 马上的另外几个年轻骑士,看到上官下来,赶紧一起下马,站在旁边。 听到面前的妇人就是岳飞的浑家,年轻人上前作揖道:“嫂嫂在上,请受王松一拜!在下乃是岳飞兄弟的旧友,一路从东京城过来,特地寻找岳飞兄弟的!” 妇人一看年轻人气度不凡,马上的饰物雍容华贵,不像是普通人。赶紧还礼道:“我家官人就在家中,那就请王兄弟跟着,妾身在前面带路就是。” 王松回了一礼道:“那就多谢嫂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章 岳飞(1) 旁边的董先看找到了岳飞,吐了一口气道:“相公,终于找到了!” 一旁的牛通也大声道:“相公,咱们一路从东京出来,连河东也不停,一路就到了河北,就为找这么个人,值得吗” 王松瞪了一眼牛通,厉声道:“在嫂嫂面前,休得胡言乱语,否则军法伺候!” “无碍,无碍!” 妇人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是吃了一惊。 她虽是小户人家出身,可读过书,识得字,知道只有高官才称得上相公这个官位。想不到这年轻人20出头,就已经是东京城的显贵,心里不由得“蓬蓬”跳了起来。 王松也是趁机打量了一下这个妇人。这妇人和红楼梦上的王熙凤描述倒很吻合,身段苗条、体态风骚、脸泛桃花,可以说长得是十分的俊俏,算是一大美女,倒也配的上年轻的岳飞。 不过看起来,这女子好像不是历史上所说的李氏,那么就应该是岳飞的第一任妻子了。 在自己的努力下,靖康之耻侥幸没有发生,那么就是说,岳飞的另外一段姻缘可能因为自己,就要化为泡影了。 历史上,岳飞16岁时与刘氏成婚,生云、雷二子。岳飞从军抗金,让刘氏照顾母亲,她却“两经更嫁”。刘氏后嫁与韩世忠军中一押队,韩世忠让岳飞来取刘氏,岳飞只“差人送钱五百贯”而已。 岳飞功成名就时,这刘氏也不叨扰岳飞一求富贵,显然也是个倔强之人。否则以她岳云、岳雷母亲的身份,上来叨扰,岳飞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王松不由的摇了摇头。一旦历史改变,牵扯的可不是岳飞一家,乃是数以千万计人的命运,不过,这可怪不了他了,也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众人一路向前,引起许多村民的围观,妇人瞬间矜持了许多,脸色平静,十分的得体。 众人走到了岳飞的宅院前,妇人上前推开房门,大声喊道:“官人,有客来访” 院中正在练武的儿童,看到母亲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上来问道:“娘,这都是什么人” 王松看着儿童沉稳坚毅,手里的长枪颇有些份量,赞赏的点了点头。 按年纪推算,这儿童恐怕就是岳飞的长子岳云了。 这位历史上著名的少年将军,武艺高强,勇猛绝伦,乃是岳家军8000背嵬军的主将。因为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被称为“赢官人”。 只可惜命运作祟,时运不济,碰上了赵构、秦桧这对狗奸臣,在23岁时,和父亲岳飞,还有大将张宪,一起被屈辱的南宋朝廷处死,可谓是千古奇冤。 “云哥儿,莫要莽撞,这位大官人乃是你父亲的好友,从东京而来,还不上前见礼!” 妇人在一旁催促道。 岳云上前躬身道:“岳云见过大官人!” 听到院中有人讲话,岳飞从厨间里面走了出来,脸上两坨乌黑,手上也是沾满面粉。 看到院中的几人,岳飞不由得迟疑道:“敢问几位从何而来,来找岳某有何要事” 看到岳飞脸上的黑污,刘氏脸上一红,赶紧打了一盆清水过来,让岳飞洗了脸手再说。 王松哈哈一笑,朗声道:“岳飞兄弟,自平定军一别数月,你我兄弟与金人大战数场,你不会连小弟都不认识了吧!” 岳飞大吃一惊,仔细一瞧,可不正是王松。 岳飞赶紧上前,肃拜道:“原来是王相公。相公在上,请受岳飞一拜!” 王松在汴京城击退金兵,致使完颜宗望伤死,这事已经是天下皆知。就连跟他一起从军的张宪,现在已经是神武军的副都统制,而他直到现在,还是只有虚衔的乡民一个。 “起来吧,自家兄弟,不用行大礼!” 王松对旁边的杨再兴和牛通说道:“把马上的东西拿下来,这也是我给岳兄弟的见面礼物,还请岳兄弟不要推辞!” 二人把丝绸、米肉等物取下,岳翻和刘氏都是眉开眼笑,赶紧接过。 这是什么世道,漕运艰难,丝绸、米肉都是巨贵稀罕之物,即便是对方官员,也不一定能经常享用。 岳飞看到礼品过于贵重,少属也是上百贯钱,忙推辞道:“相公,礼物太过贵重,岳飞怕是承受不起!” 刘氏摸着花花绿绿,柔软细腻的丝绸,爱不释手,心花怒放。 见到岳飞如此说话,刘氏赶紧在一旁说道:“官人,这都是王相公的一片心意。他千里迢迢从东京城而来,你就不要推辞了,免得显得生分!” “却是是太过生分了!” 王松哈哈笑道:“岳兄,莫非你不把在下当成兄弟再说了,这些都是给老夫人和嫂嫂的,自然和你无关!这次本官前来,是找你有事的!” 听到院中有陌生人的声音,岳母抱着孩子从里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几人。 王松一见,立刻迎了上去,肃拜道:“老夫人,在下这厢有礼了!” “娘,我给你引荐一下。” 岳飞赶紧上前,给母亲介绍道:“这位是朝廷的同知枢密院事,两河、陕西宣抚使王松王相公。前年孩儿就是跟着王相公,从平定军突围的。说起来,王相公对孩儿有救命之恩!” 岳母抱着孩子躬身道:“原来是大破金人,力保汴梁城,名动天下的王相公,老身有礼了!王相公救国家于危难时刻,舍生忘死,老身佩服!” “老夫人过誉了!” 王松赶紧谦让道:“在下此次前来,是想请岳飞兄弟出山,共抗金人,还请老夫人准许,放他前行。” 岳翻兴致勃勃地从家里拿了几把椅子出来,几个人在院中坐下。 王松道:“官家让本官担任这两河、陕西宣抚使,募兵抗敌,目的就是为了恢复河东、河北两地。无奈本官手下兵微将寡,所以才想起请岳兄弟出山,跟我一起招募军士,编练新军,光复河山,不知道岳兄弟意下如何” 刘氏默然不语,从心底里来说,她不想丈夫出去四处征战。 可她也知道,这对丈夫来说是一个机会,以王松这么高的官位,草创之初,肯定不会给丈夫一个闲职。 岳飞抬起头,看了看母亲,眼中似有恳求之色。 姚氏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她点点头道:“五郎,既然王相公请你出山,你就跟他去吧,也带上六郎,家里不用担心!” “老夫人和嫂嫂不用担心。” 王松看了看诸人脸色,朗声道:“岳飞兄弟跟本官报国杀敌,本官会把你们几人送到东京城去,本官在东京有一套闲宅,位于街市热闹处。你们大可以住在那里,也免得岳飞兄弟担心!” 刘氏心花怒放,若是能去东京城那繁华之地,而且住的是大宅子,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心急如焚,看了看岳飞和岳母,却发现二人都是不动声色。 刘氏不由的心里着急,催促道:“相公,你赶紧拿个主意,不要负了王相公的一番好意!” 岳飞和母亲对望了一眼,岳母摇头道:“多谢王相公的美意!只是我儿带着士卒在前面拼杀,老身却躲进了东京城中,这种事情,老身实难做到!” 刘氏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她把脸转到一边,闷着头再也不吭声。 “既然老夫人不愿意去东京城,那么本官就在相州城中,为你们置一所宅子。” 王松看了看诸人的脸色,点头道:“你们搬到城中,岳兄弟也好安心的跟着本官作战。老夫人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两位年幼的孙儿想想!” “王相公太客气了!” 岳母看了看刘氏期盼的目光,点了点头道:“那一切就全听王相公的了!” 岳飞感激地看了王松一眼,纳头就拜道:“相公上次平定军的救命之恩,小人还没有相报,这一次又承相公这么大的恩情。小人感激不尽,以后一定唯相公马首是瞻,奋勇杀敌,尽忠报国!” 刘氏也是喜上眉梢,放下心来。 虽说不能去东京城,但能住在相州城中,市井繁华、生活便利,和这孝悌里的偏街陋巷一比,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嫂嫂,那就麻烦你照顾老夫人和两位侄儿了!” 王松抱拳对刘氏道:“若是天遂人愿,本官一定亲奏陛下,许你一个官身诰命,也给云哥儿他兄弟二人一个前程!” 刘氏心头蓬蓬乱跳,脸色发红,赶紧还礼道:“那就多谢王相公了!” 人人尽知,五品及以上的官员才能称诰,六品至九品的称敕。 王松这样说,丈夫的官职是低不了了。想不到她和乡邻日常聊天时谈到的这些笑话,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己身上。 岳飞问道:“相公,不知道你接下来作何打算,带了多少队伍出京” “本官这次出京,只带了2000骑兵。其中1000骑兵留在了河东,另外1000骑兵带到了河北。另外就是黄崖寨和黎城县的几百兄弟。” 王松哈哈笑道:“咱们下一步的目的就是募兵、练兵。陛下给我的乃是募兵三万,练兵自有本官手下的军官。你的职责就是总管大局,一定要确保练出来的是一支精兵,能打硬仗的精兵,这样才好光复河山。” “相公,如此重担,小人恐怕难以……” 岳飞不由得脸色通红,心跳加速。 一见面,王松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力,千军万马的主帅,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难道说,真的是祖宗保佑,心想事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章 岳飞(2) “岳兄弟不必过谦,只管去做就是!” 王松沉吟道:“如今河间府、中山府都是孤城,其周围州县皆是残破。太原府、真定府均被金人占据,洺州和大名府是河北重地,乃为东京城的中间缓冲地带。大名府目标太大,咱们就驻守在相州,具体事情由你和董先二人经办。本官自会让东京方面送来相应的粮草辎重,你们放心做事,有什么问题,只管找本官就是!” 岳飞和董先都是站直了身子,抱拳道:“一切全凭相公安排!” 岳翻着急的在旁边道:“五哥,那我到底作甚,还请相公今日给个明话!” 王松笑道:“这就由你兄长自己安排了!总之小心做事,别给咱们忠义军脸上抹黑就行!” 岳飞抱拳道:“相公,小人还有几个兄弟,都是武艺出众,为人忠诚。还有小人的师傅陈广,也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小人想把他们收入军中,让他们一起为相公效力,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很好,忠臣猛将,多多益善!” 王松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如今百废待兴,均是草创阶段,本官任命你为河北忠义军都统制,全面负责一切事宜。你的官身、任命,本官随后会上报朝廷!” 他转过头,正色对董先道: “董先,从今日起,你就是河北忠义军副都统制兼中军统制。岳统制若有不懂的地方,你要尽力辅佐。一是负责练兵,二是负责和东京方面的联系,确保粮草辎重的供应没有问题。” “相公尽管放心就是,小人一定辅佐岳统制,做好分内之事!” 董先看王松面色凝重,赶紧抱拳答应下来。 看王松和岳飞的关系,乃是老交情,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挑战岳飞的权威。忠义军中,军纪森严,他可不想被军法从事。 而且,王松一向慧眼识珠。这岳飞若是没有两把刷子,王松也不会委他重任。 岳飞大喜,肃拜道:“相公知遇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岳飞家人都是面露愉悦之色,岳翻更是上前肃拜道:“草民岳翻,拜见岳大将军!” 岳母正色道:“六郎,在王相公面前,不可无礼!” 岳母虽然教训儿子,言语中却是带了几分欣喜。 她尽管已经年过六旬,但也是不由自主的心头一热。儿子平步青云,身居高位,成了一军主帅,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是老怀宽慰,脸色也变的舒展开来。 刘氏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以前在她眼中榆木疙瘩一般、倔强古板、难有作为的窝囊废,竟然一下子飞黄腾达,被推上了如此高的官位! 难道说,自己一直看低了自己的男人 “军情紧急,容不得半点耽搁!” 王松点点头道:“河东那边,牛皋兄弟已经收编了两万多的兵马,正在加紧训练。河北这边也要加紧!过了夏日,先打上几仗,迅速成型。金人暑去东来,将来都是大战!” 他看着董先,沉声道:“如今天气已热,金人不会南下,一定要抓住这段时间好好练兵,千万不能错过时机!” 岳飞不由得问道:“相公何不从各路、州调兵,然后训练成军!” “岳兄弟想法虽好,却是太难太耗时。一则河北之地已经糜烂,盗贼四起,难民道塞于途,这些人易于收编,也解决了河北当地的治安问题。” 王松苦笑道:“本官虽是同知院、两河宣抚使,有责任安抚百姓。但却没有权限抽调兵士。若是强行征召,引起各路、州互相推诿,驻防混乱,那就得不偿失。” 地方上的军士腐烂不堪,编练的新军所剩无几,与其费时费力,看人脸色,还不如大量的从民间招募军士。 王松看了看岳飞,想考一下这位历史上的名将,也让董先心悦诚服,便言道: “岳兄弟,练兵治军,你有何见解,何不让本官开开眼界?” 伯乐在前,这是要面考了。 “相公面前,何谈练兵!” 岳飞沉吟了一下道:“相公,小人认为,用兵者无它,仁、信、智、勇、严五事,不可不用也。有功者重赏,无功者重罚,行令严者是也。” “岳兄弟,这里都是自己人,尽可以畅所欲言!” 王松点点头道,院中的诸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相公,你和王相公谈话,妾身去煮些茶来。” 刘氏乐呵呵地去了。 岳翻悄悄说道:“五哥,嫂嫂今日可是春风得意,不会再为难你了!” “相公面前,不许胡闹!” 岳飞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所谓仁,不仅要爱兵如子,还要少杀戮,施仁政;信就是要有功必赏,有罪必罚;智则是在战场上灵活机变,不可拘泥;勇则是舍生忘死,勇于杀敌;至于严,乃是最重要者,军纪森严,严而不酷,此乃成强军必备。” 王松暗自称赞,果然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所到之处,秋毫无犯”的岳家军创始人,一开口就是军队纪律,看来是受其害太深。 “岳兄弟身经数战,勇冠三军,你认为战场上面对金人,该如何应对” “相公,小人认为,战场上,勇不足恃也,因为金人作战勇猛,极其坚忍。而我军耐力不足,后劲乏力,只有谋略在先,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王松话音未落,岳飞已经接了上来。 他这时脑子已经活了起来,朗声道:“所以,用兵在先定谋。谋者,胜负之机也。故为将之道,不患其无勇,而患其无谋。” “制军,军纪最为重要。有功必赏,有功必罚,待千万人如同一人,军令如山,雷厉风行!” 岳飞声音大了起来,慷慨激昂,神采飞扬。 “兵家之要,在于出奇,不可测知道。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王松点点头道:“战场上,讲究的是随机应变,审时度势。将帅立威,令行禁止,军令如山!而对待百姓,只要做到“秋毫无犯”四个字,这河北之地就很容易待下去。只有通过最严格的训练,具备最严的军队纪律,有百姓的支持,才能成为一支真正战无不胜的强军!” 岳飞大喜,一一到地道:“相公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岳飞佩服!” 王松却摇摇头道:“但有一点,我却与岳兄弟不同。” 岳飞抱拳道:“还请相公明示!” “仁是对善者而为,却不是女真番子,也不包括西夏。首先,两国相争,唯利益尔,岂有互相谦让之理你可见女真人南下时,夏人侵入宋时,对我宋人任义过两国之间,只有赤裸裸的丛林法则,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仁,只是国家强盛下的产物,而不是妇人之仁。” 岳飞涨红了脸,想要说,却是止住了话。 “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对付他们的,就是刀枪。” 王松摇摇头道:“女真夷狄,不谙中华文化,只知一味掳掠,杀人如麻,形同禽兽。对付这些畜生,只能是最大限度的杀伤对方,使其失去战斗力,这才是最快最正确的办法,这也是战争的最终目的。” “相公高谈阔论,小人佩服” 岳飞抱拳道:“相公,小人还是认为应该博爱众人,以应天道。若是一味杀戮,反而有违天和。” 杨再兴不满,大声道:“岳兄弟,你这就是妇人之仁!我只知道,山上的狼,他遇见了你,可不会口下留情!女真番子南下,比狼还狠,比畜生更无人道。你若是和他们讲任义,小心遭了他们的道!” 牛通也是摇头道:“岳兄,这外面的情形你也是看到了。女真番子所到之处,老弱皆遭杀害,妇女多被掳掠,男子沦为奴隶。赤地千里、尸横遍野,百姓们饥寒交迫,流离失所。女真番子可曾对我宋人仁慈过” 王松点头道:“对敌人最大的仁慈,就是对己方最大的残忍!你们听说过农夫和蛇的故事吗” 《农夫和蛇》出自《伊索寓言》,而《伊索寓言》是一部寓言故事集。它是古希腊、古罗马时代流传下来的故事,经后人汇集,统归在伊索名下,岳飞这些人自然没有听过。 “一个冬日,农夫在回家的路边发现了一条冻僵了的蛇。他把蛇放在怀里。蛇苏醒以后,就咬了农夫一口。农夫临死前说:“我救了一条可怜的蛇,如何会是这种报应啊!” 王松看了看听得入神的众人,沉声道: “中山狼的故事大家一定读过。做人一定要分清善恶。扶危济贫、助人为乐,乃是做人的本分,但要看把援助之手伸向何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对这些恶人,即使仁至义尽,他们的禽兽本性也不会改变,反过来受害的,还是大宋的百姓!” “河北、河东,东京、中原之左右屏障,如今我军处于草创阶段,河东、河北募兵、训练已经是势在必行。众位兄弟,时不我待,各人勉励吧!” 众人都是亢然应诺,各自都是兴奋不已。 岳飞欣然道:“相公,河北元帅府解散以后,很多义军都纷纷散去。如今河北各地都是独自为战。相公再举抗金大旗,河北义军必会纷纷响应。小人愿意和手下兄弟一起,前去招募。” 王松正要说话,岳家的大门“咯吱”一下被推开了,几个人先后走了进来。 领先的男子三四十岁,一边走一边问道:“五郎,我们几人看村外有不少骑兵,也不知道是不是金人的骑兵,过来和你商量一下,看要怎生对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9章 顾虑 岳飞大喜,上前拉住了几个人,来到王松的面前,抱拳道:“相公,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在下的好友,个个武艺高强,忠肝义胆。这位是王贵,这位是徐庆,上次相公在平定军见过。这位是在下的恩师陈广,小人和王贵、徐庆等人的枪术就是他所教的。陈广师傅乃是相州有名的枪手,不是等闲之辈!” 他随即郑重地介绍道:“陈师傅,两位兄弟,这位是王松王相公,同知院事,两河宣抚使,保卫汴京城,大破金人的就是他!” 听到岳飞介绍,几人不敢怠慢,一起上前肃拜道:“小人陈广、王贵、徐庆,见过王相公。” 众贤聚集,王松也是心情舒畅,笑容满面,他朗声道:“各位英雄,本官欲和你等一起建功立业,共抗金人,不知尔等意下如何”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是笑容满面,一起肃拜道:“全凭相公调遣!” 岳飞等人把王松一直送出了村口,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告辞而去。 等王松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面,岳飞旁边的众人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过来向岳飞等人祝贺。刘氏和岳翻的嘴太快,岳飞当官的事情,早已是家喻户晓。 岳飞一一回礼,好不容易,村人才个个散去。 “这王松果然是勇力过人,只怕上了战场,五郎也不是他的对手!” 陈广叹息道:“想不到天下还有此等人物!光是他那一对铁枪,最少也有二三十斤,怪不得他能杀了完颜宗望!” “两年前,我二人在河东一起杀敌,徐庆,王贵等人也在场。王相公一杆铁枪,杀的女真人心惊胆战,纷纷退回了河对岸!” 岳飞摇头道:“光是王相公的神力,我已经望尘莫及,就更不要说对付金人了!” 徐庆,王贵等人也想起了当日的血战,纷纷都是点头称是,惊叹于王松的勇力。 “五哥,你这次可谓是功成名就,想不到这王松竟然是你的旧人,你二人还有一段善缘!” 旁边的徐庆脸上绽开了花,兴高采烈地说道。 “五郎,这王松是不是另有所图” 陈广犹豫道:“按理说,他和你只是萍水相逢,相遇也已是两年之前,你只是一军中小卒,他为何对你如此礼贤下士,莫非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王松是官家跟前的红人,坊间盛传帝姬也会下嫁于他。但他毕竟是武夫出身,朝堂上的那些士大夫们,不一定能容得下他!” 王贵思索道:“五哥,朝堂上的事情,咱们这些人,一辈子也参透不了!或许王松真的是慧眼识珠,或许他另有所图,只是拿五哥出来当挡箭牌。其中缘由,也只有边走边看了!” “陈师傅,你们这样背后议论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岳翻脸上的笑容还没有退去,这时候正色道:“王相公对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对五哥,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两年前,王相公还只是小小的一河东招讨使,就对五哥已经推心置腹。难道说他为了五哥这样一介军汉,要从两年前开始布局,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王贵,陈广等人脸上都是一红。 “况且咱们只是乡下的一群村汉,王相公凭什么给咱们官做,还不是看在五哥的脸面上。” 岳翻继续道:“你们也不要不服,人家王相公靠的是杀死杀伤几万的女真人,就是给你们千军万马,你们谁有这个本事” 岳翻还要喋喋不休下去,却被自家兄长拦住了。 “好了,都不要争下去了!” 岳飞沉声道:“王相公已经说过,趁金人此时退兵北上,要加紧募兵,练兵。你们都回去,安顿一下家人。王相公做事雷厉风行,千万可懈怠不得!” 他正色道:“从今日起,我等就是军中之人,自当以忠义军的军令为先。谁若是出了岔子,莫怪我翻脸不认人,军中自有军法!” 众人一起噤然肃拜,纷纷告辞离去。 “飞儿,你只管和翻儿放心而去,家中之事,自有娘照顾!” 院子里面,岳母对两个儿子殷勤嘱咐到。 “娘,你就别担心了,相公他们就在河北作战,况且他是一军主将,自有下面的人冲锋陷阵,你就不要担心了!” 岳母心里面一阵叹息,自己的相公是个什么秉性,一点也不了解。若是作战时,他肯躲在后面,做母亲的反而不担心了。 心里面虽然这样想,岳母嘴里面却说道:“娘的话你可以不听,你混家的话,总该听几句吧。家里面还有两个小的,你可不要作战时光往前冲,下面自有做事的人!” 岳飞嘴里答应到,心里却不以为然。 刘氏喜滋滋地迎上门去,和前来道谢的一群村中妇女在院中一处热聊了起来,反而把岳母和岳飞冷落在了一处。 “娘,你觉得王相公这人如何” 沉默了一会儿,岳飞才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王相公此人……” 岳母沉思了一下道:“此人目光清澈,面相沉稳,应是赤诚之人。只是……” “只是什么” 岳飞不由问道。 “朝堂之上,尽是些尸位素餐、寡廉鲜耻之辈,要不然国事也不会如此艰难!” 岳母看了看院中正在热聊的一群女子,低声道:“王相公令金人损失惨重,可见他文韬武略,一片赤诚之心。怕就怕这王相公受不了朝中诸般的掣肘,到时候……” 岳飞点了点头,母亲虽然没有说出来,他却是心里明白。 一旦王松被逼出了朝廷,到时候他又该何去何从? “孩儿明白!不过,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 岳飞点头道:“金人肆虐,百姓受苦。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况且,如今诸事都没有发生,王相公还是朝廷重臣,孩儿自当追随其后,精忠报国。” “相公,我去王家嫂子那喝茶了,顺便商量一下搬家的事情!” 刘氏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脆声道:“过一会儿我才回来,你们自己吃饭吧!” 岳飞和母亲对望一眼,均是摇头苦笑。 穷苦人家吃顿饺子过年,也是不容易啊。 “相公,这岳飞,真有这么大的本事,用得着你三顾茅庐,亲自登门拜访” 董先摇摇头,显然有些不明白。 “这事以后你就明白了!” 王松笑道:“岳飞是大才,只有上天才能赐予。我这么一说,你明白了吧!” 董先摇摇头道:“这小人倒是没看出来!不过我却看出来了一点,此人性格极为倔强,一旦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王松哈哈一笑。岳飞若是不倔强,也不符合他历史上屡次对抗上官,一怒之下,弃官归隐,连赵构面子都不买的莽夫行为了。 只可惜贤臣碰上了“明”君,以至于他不得不壮志未酬,含冤而死,毫无价值。 为这样一个民族英雄,自己亲自登门拜访,礼贤于门,王松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旁边的牛通等人则是牢骚满腹。 “相公,你胸怀坦荡,礼贤下士,小人自然是佩服之极!” 牛通却是摇头说道:“只是我观他身旁几人的言行,除了那岳翻人还正派,其他的王贵、陈广,还有徐庆,都是市井之人,斤斤计较之辈。小人恐怕这些人不会和相公一条心,将来是个祸患!” “相公,牛通说的不错!” 杨再兴也是接道:“大丈夫急功好义,坦坦荡荡。这几个人,除了那徐庆还豪爽些,其他几个看着,一点也不爽快,说话扭扭捏捏,察言观色,都是写墙头草,不易相与之徒!” 王松点点头,心里面沉思。谁说武艺高强之辈都是肌肉发达,头脑欠缺,这牛通和杨再兴一眼就看出来了其中的奥妙,谁敢说他们都是粗人。 “几位兄弟说的对,不过,这件事就交给岳飞去处理吧!” 王松点点头道:“董先和牛通,还有张胜留在河北忠义军中,给我看好了这支队伍!董先,你持我的名帖,到相州拜见知州和通判,告诉他们,我们要在相州招兵买马,让他们提供方便。” 在天气转凉之前,他必须要训练起一支队伍,人数自然是越多越好。 “相公放心,我等一定会尽力而为!” 牛通摇摇头道:“不过,相公今日上门,表现的太过急促了一番,搞得我等好像要求岳飞担当这重位。岳飞极有主见,相公如此做,反而可能过犹不及!” 王松不以为然,摇头道:“我就不信,我倾心以待,他岳鹏举来日还能有负于我” “相公,那要看什么事!” 杨再兴却是同意牛通的说法。 “知人知面难知心,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所谓志不同,不相为谋,若是相公和岳飞是殊途,那就如何样也走不到一起去。最后只能是割袍断义,分道扬镳!” “你们几个家伙,都给我住口!” 王松恼羞成怒,大声道:“董先和牛通,马上带人去相州;杨再兴先到固镇打探消息,我随后就来。你们还不快快前去,难道还等着挨鞭子!” “兄弟们,赶紧跑!” 杨再兴怪叫一声,董先和牛通等人纷纷打马,落荒而去。 王松微微一笑,却是随即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他今日表现的太过谦逊,一上来就不应该给岳飞高官 想到历史上在12道金牌的催促之下,岳飞放弃北伐,入狱被杀,王松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总会来,随它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0章 河北 相州,隶属于河北东路,州治安阳,西倚太行山,与山西接壤;东连河北东路的大名府,乃是一望无垠的大平原;北邻煤、铁重地磁州、邯郸,向南越过黄河就是东京。 安阳乃历史名城,华夏文明的中心之一,先后有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等六朝在此建都,故安阳素有七朝古都之称。 安阳城北面,洹水东流入内黄至范阳口入卫河,全长约300多里。洹水入卫河后向北流去,最后汇入海河。 李虎拄着长枪,懒洋洋地站在北城墙上,百无聊赖的向前看着,心里却提不起一点精神。 自金人南下,相州城涌进了成千上万的难民,女真番子的游骑四下剽掠,女真大军更是围攻相州城长达两月之久。 如今金人退去,城中的难民虽然散去了一些,但依然是道塞于途,熙熙攘攘。大家都是故土难离,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愿意抛家弃舍,走上流亡的道路。 城门口,层层叠叠的难民正在城外的贴榜处围观,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李虎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几日,不止是城外,城里到处也是这种募兵的告示,说是两河宣抚司要收复失地,要募一批将士,身体强健者皆可前往应征,武艺高强者更是优先录取。但每月饷银只有500文,战功全凭女真人的首级计取。 500文,连吃都不够,脑子坏了的才会去! 李虎心里冷哼了一声,除非是5贯钱,否则他绝对不会去。 不过,宣抚司的王相公他却是颇为佩服。此人一杆几十斤的铁枪,敢和女真番子明枪明刀的干,而且杀了不少的女真番子,得了一个“赛霸王”的称号,也让李虎这个汉人感觉脸上有光。 只不过李虎有些遗憾,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豪杰,不知何时能够一饱眼福。 忽然,一队人马映入了他的眼帘,他不由自主的睁大眼睛,向前看去。 只见一队队顶盔披甲的骑兵漫山遍野,跃过了洹水,如一条黑线般,正在向安阳城的北门口蔓延了过来。 这队骑兵队列整齐,在官道上不紧不慢的向前行着,军纪森严,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女真人的骑兵” 李虎大吃一惊,刚想敲响手里的刁斗,动作却停了起来。 只见沿途的不少百姓,不管是难民,还是本地乡亲,都是纷纷跪下,向经过的骑士磕头欢呼。有人甚至连连磕头,痛哭不止,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 前面的骑士下了马,扶起了百姓,一番交谈之后,众骑士才上了马,继续前来。 李虎不由得心里好奇,什么时候,大宋也有了这样彪悍的骑兵? 走得近了,李虎才看得清楚,这是一对千人左右的骑兵。而那迎风招展的大旗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忠义军”三个大字,正面则是大大的一个“宋”字。 不用问,这就是大宋朝廷的精锐,大宋同知枢密院事、两河宣抚使王松王相公部下的忠义军了。 忠义军如今在大宋河东、河北以及京畿周围各路,都是威名远扬。不说别的,就凭其敢和金人野战,正面死磕,就不是任何一支大宋军队能抗衡。 从一支杂牌义军,能升格为神武军这样的禁军、大宋官家的御前部队,就足以说明其的精锐情况。 等到对方走到城门前,李虎便感到一阵杀意扑面而来。不愧是朝廷的精锐,这种气势,只有那些在死人堆里爬过的百战之士,才有这样的气势。 莫名的,李虎心里祈祷了起来,幸亏这不是女真番子的队伍,否则,百姓可就糟了! “原来是王相公的麾下,怪不得如此雄壮!” “人家现在是天子的卫队,堂堂的神武军,马军和步卒都有,端的不得了!” “钟义军都来了,终于有金人的好看了,咱们也能过几天舒坦日子了!” 城墙上的军士也是表情复杂。刚开始,许多人都是脸色煞白,腿肚子打哆嗦。后来脸色却变得红润,一个个兴致勃勃,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相州知州汪伯彦和通判赵不试心情复杂地在城门前等候,周围的难民、包括百姓,都被远远的赶开,以免打扫了知州大人的雅兴。 两河、陕西宣抚使王松已经派人前来照会,自己的军队会在相州驻扎,而自己的帅府也会暂时设在相州城里。 本来北京大名府是宣抚司不二的驻扎处,不知道这位相公如何所想,偏偏选择了这里。 看到马上下来的年青人,汪伯彦和赵不试脸上都是一片惊讶之色,想不到这位两河宣抚使相公竟然如此年轻。 “王相公,下官相州知州汪伯彦、通判赵不试拜见相公!” 二人上前,对着王松作了揖。 “有劳二位相公了!” 王松肃拜回礼道:“北京大名府被金人围困,本官不得已,现将大军暂时驻扎在相州城外,还请两位相公妥善安排!” 汪伯彦和赵不试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这位相公的人马不进城扰民,一切都好说。 汪伯彦回道:“相公放心,下官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安排驻扎。” 若是一般的武将,汪伯彦和赵不试两个文臣绝对不会如此恭敬。偏偏眼前这位武将不但位高权重,而且文采出众,才华横溢。 其曾在大殿之上七步成诗,而且所作都是令人拍案叫绝的佳作,总可以流传千古,传育后人。 就如汪伯彦本人,对王松的那首卜算子.咏梅就是赞叹不绝,其中那两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更是说到了他的这个心窝里,让他日夜揣摩,百般玩味。 至于赵不试这位宗子,王松力保京城不失,乃是维护了赵氏的社稷和血脉,他自然是感激不尽。 更何况,听说柔福帝姬钟情于此人,二人已经如胶似漆,相当于已经是半个皇家人,他自然要殷勤款待。 王松对赵不试不是很了解,不清楚此人在历史上的名声。但对汪伯彦,他却是颇有了解。此人不仅是大奸臣秦桧的老师,更和黄潜善一起,乃是赵构手下两个最有名的奸臣。 历史上,靖康之难时,汪伯彦因为在黄河边迎接赵构,而得以重用。赵构登基,汪伯彦还被任命为宰相,可谓红极一时。 汪伯彦与黄潜善在相位时不思战守之计,只知专权自恃。并主谋南迁扬州,乃是有名的投降派人士。 只不过现在,历史发生了转折,靖康之难没有发生,赵构的河北大元帅府也随即被取消,赵构本人回京复命。大宋皇帝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亲弟弟手握重兵,虎视眈眈。 以赵构在黄河边逡巡不进,畏敌如虎的表现,虽然赵桓并没有对他怎样,但绝不会就此轻易饶了他。 赵构不能当历史上的宋高宗,汪伯彦自然也就失去了从龙升迁、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不过此人倒是才华横溢,当年在家读书时,就被祁门知县王本看中,特筑“英才馆”请其当塾师。王本把他的亲侄儿秦桧从建康接到祁门,师从汪伯彦。秦桧在“英才馆”读书时,就有异人预言:祁山小邑,一书院有二宰相在焉。不知道在这个时空,这样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 河北大元帅府被取消,各部兵马固守河北各地,其余勤王的两万兵马归于老将宗泽之下,正在南京应天府、滑州各地驻防,固守东京的南门屏障。 女真人围住开封,宗泽虽然未能杀进城去,但却和女真人大小十几战,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因此金人退去,老将也得到了应天府知府的头衔。 现在,东京城的防御,以李彦仙、张宪为首的两万神武军为主力,正在训练的两万新兵为辅,再加上东京原来的一万多幸存精锐,这些军士构成了东京城的防御力量。 西京,则是以翟进兄弟的部下为主力,西京则是宗泽为主力。至于两河之地,就只能是各州、各路,各自为战了。 河东已经沦陷,河北也已失去半壁,但金人只有十几万兵力,经过一年源源不断的拼杀,宋人虽然损失惨重,但金人若想分兵而攻,实力已是捉襟见肘。 “王相公,现在官家一切可好” 几个人在堂中坐下,吓人斟茶上来,通判赵不试开口问道。 “两河、山东、陕西,诸地糜烂,官家每日里都是愁眉不展,日渐消瘦。” 王松说的倒是真话。赵桓本来就优柔寡断,谨小慎微。这么大的一场战事,输多胜少,不由得他整日里惴惴不安。 “我等作为臣子,不能分君忧,上报天子,下抚黎民,实在是惭愧之至!” 汪伯彦在黄河边迎赵构,本想投机取巧,其货可居。谁知东京城安然无恙,金人退去。他整日里惶惶不安,谁知朝廷却没有任何的旨意下来。 也不知皇帝让他守在这河北糜烂之地,算不算得上对他的一种惩罚 “王相公此言差矣!” 汪伯彦摇头道:“王相公在东京城大破金人,杀死金人无数,更致使胡酋完颜宗望伤重而亡,乃是我大宋的肱骨之臣。王相公不必过谦!” 王松点点头,这汪伯彦谈吐清雅,井井有条,若是能把心使用到治国安邦上,绝对可以成为一代名臣。 只可惜这些人个个公心私用,聪明用到了邪道上,便成了奸臣了。 “朝廷让王相公募兵多少,可有定数” “陕西、河东、河北三地,每地3万,两河不能超过7万。” 王松正色道:“军士招募,还望两位相公多多关照!” 当晚知州衙门设下酒宴,款待王松一行。王松见席间众将官依然是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不由得暗自叹息。 城外到处都是难民,田间的骸骨无人收拾。金人刚刚退去,官将们已经是马放南山,灯红酒绿,一片歌舞升平景象。 难怪他训练了数万精兵,放人两河,却听不到个声响。有这些人在上面,再精锐的战士也是扯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章 募兵 靠近洹河边的一大块平地,地势开阔,荒滩地蔓延数里,周围一马平川,算得上是一个练兵的好地方。 宣抚司的募兵令已经传了出去,各地也接到了宣抚司的公文,愿意到相州投奔王松的来者不拒,只若是心存抗金之念的忠义志士,即便是豪侠巨盗也是照单全收。 刚开始没有多少人,随后断断续续,接着到达的人山呼海啸,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义士,蜂拥而向相州安阳的大营而来。 随着消息传开,很快就应者云集,络绎不绝。 看着营门前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王贵心虚地问道:“五……岳统制,如此下去,恐怕人数很快会突破五万之数,到时人数会不会太多了些?” 岳飞摇摇头道:“看起来怕是有五万人,但还要经过甄选,五万人最多也就是三万,这也是宣抚司的要求。王相公已经设下了入伍考核的标准,咱们只要照办就是了。” 一排排破旧不一的方桌前,一队队的年轻汉子依次排队向前,接受桌后军官们的登记和初步检查。一些想要插队的刺头,在维护秩序的士卒们的拳打脚踢、棍棒相加下,顺顺溜溜地排好了队伍,再也不敢造次。 谁也不敢飞扬跋扈!只要看一看那些马上挂着硬弓,手持利刃,虎视眈眈地盯着队伍的军汉们,光是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刺头们一个个就安静了下来。 “小人会射箭骑马,以前是真定府的边军。小人想问一下,忠义军的饷钱多少,家眷可否随从” 一个衣衫破烂,身高腿长的军汉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通过考核的为列兵,每个月500文。当兵一年以后为上等兵,每个月700文。想要缴获,得砍金人的脑袋,一个女真骑兵五两,步兵一两。家眷一律安排在相州城内。” 张胜冷冷地说道。 “500文,这么低!” 军汉大声喊了起来:“本官在真定府的时候,每个月有两贯钱!500文,实在是太少了点!再说了,金人的脑袋就那么好砍,你们这不是克扣我们的饷银吗” 张胜眼睛瞪了起来,他“啪”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大声道:“想参加就参加,不参加的滚蛋!后面有的是人!瞧你这样子,肯定是金人一来,撒腿就跑的怂货!实话告诉你,我们忠义军的将士,全凭金人的脑袋升官发财!” 他指了指外面骑着战马的宋兵,继续道:“看到没有,那些战马、铠甲都是金人的,全是我们兄弟们从金人手里抢回来的!金人也是两个胳膊,一个脑袋,砍掉了也会死,有什么可怕的!” 他看了看军汉,不耐烦地道:“有没有种,若是是怂包,赶紧闪开,不要浪费本官的时间,后面的人还多着!” 军官红着脸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拿着木牌,沉着脸走到一边。 一个满脸狰狞、面上全是风霜之色的汉子走了上来,身背长弓、箭篓,汉子后面一群人几乎都是同样的打扮。 “这里是王松王相公的队伍吗” 汉子低声问道,眼光不自然地看着周围。 “你到底是来走亲戚的还是来当兵的” 朱天怒道:“这里自然是王相公的忠义军!若是不想从军,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当着旁人!” 汉子抱拳道:“只若是王相公的队伍就行,在下前来从军,谢过了!” “名字,年龄,哪里人,家里几口人,有没有手艺,可读过书,会写字?” 朱天问道。 “赵元龙,二十六岁,临漳人,当地猎户,父母双亡,没读过书,不过小人会骑马射箭,也懂一些手上功夫。小人身后的弟兄都是如此!” 赵元龙道,不自觉地说话有些虚。 朱天看了看赵元龙这些人身上的兵器和装束打扮,冷声道:“盗匪就是盗匪,冒充什么猎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若是愿意杀金人的,都是英雄好汉!” 他递过来一块木牌,大声道:“先在那边站着,等一会儿参加比试。” 赵元龙脸红了半边,心里却是安静了半边。他拿着张胜递过来的木牌,对着身后的汉子们点点头,然后站到了一边。 看到远处相州城那高高的城墙,还有那城外营地旌旗招展的军营,赵邦杰和马扩深深地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赶到了。 “小人赵邦杰、马扩,率手下五马山三千兄弟,前来投奔王相公。小人等见过王相公!” 大营营帐中,赵邦杰和马扩对着王松深施一礼,抬起头来,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年轻俊杰! “马扩” 王松不由得一愣,不由得仔细看了眼前这位身高腿长,双目炯炯有神,彬彬有礼,30左右的儒雅男子。 停了一下,他才开口问道:“足下可是原登州兵马钤辖马政马令公之子,签订“海上之盟”的马扩” “回相公,家父正是马政,多谢相公惦记!” 马扩心中一喜,忙肃拜道:““海上之盟”,以致我大宋有灭国之危,不提也罢。” 王松点点头道:“果然是忠臣之后,二位壮士请坐,咱们慢慢叙说。” 凡是熟知宋史的,大概都知道宋金之间的“海上之盟”,也大概都知道马政马扩父子这两个人。 马扩为原大宋登州防御使马政之子。宣和末年,马扩随父马政奔走宋金之间,促成宋金“海上之盟”,随即灭辽。金人南下侵宋,马扩一生力主抗金,可谓是矢志不移的民族英雄。 马扩也在打量着这位年轻的神奇人物。半年前,他带领义军抗金,在真定府被金人俘虏,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见好友赵邦杰在五马山聚众抗金,便投奔了他,共举义旗,一起抗击金人。 “河北各地官兵甚多,你二人为何要来参加本官的队伍要知道,投奔其他的部伍,所得的官职可能更高,尤其是你马扩,本来就已是朝廷重臣,如此委曲求全,你二人不后悔吗?” 王松让二人坐下,开口问道。 是呀,为何二人一路南下几百里,风尘仆仆,要参加王松的队伍 二人痛恨金人之残暴,却也看不起很多的官军做派。这些人对老百姓如狼似虎,面对金人却是畏如虎狼,有些甚至投降金人,没有任何礼义廉耻,二人众人是为之齿冷,更不用说投靠了。 赵邦杰人高马大,威风凛凛,果是燕赵悲歌之士。他站起回道:“回相公,我二人愿意追随相公,自是因为相公的部下能打硬仗,能和金人决死沙场!我二人追随相公,誓要杀光金贼,光复河山!” “好!” 王松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指着赵邦杰道:“若是天下都是赵兄这等慷慨忠义之士,何愁金人不灭!” 王松想了一下,迅速有了主意,他对着二人道:“马兄长于谋划,以前做过童太尉的赞画,如今也是一样,担任宣抚司的赞画参议官。赵兄的部伍经过遴选以后,老弱者耕田,强健者作为河北忠义军的后军,赵兄就为后军统制。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二人大喜,一起上前参拜道:“小人谢过相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章 竟雄 相州州城外,城西三里的大校场上,此时旭日初升,万道霞光照耀着整个校场,士卒的选拔考核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大门口,两个巨大高挺的箭楼分列营地大门两侧,两个巨大的布条从箭楼道:“王相……公怎……么还有……这种手段” 牛通连连比划了几下,也是摇头不已,嘴里埋怨道:“相公都是不仗义!这么多手段,也从来不见他传授给兄弟们几招!” 一转眼倒下三人,台下的士卒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场面热闹之极。 这时,又有四人凶神恶煞,从四面扑到。 一个瘦子的拳头迎面而来,王松低身回旋,一下子把他拦腰抱住,一个抱摔,把瘦子摔倒在地。他一个翻滚,顺势爬了起来,一记炮锤,一个门户大开的汉子胸前中拳,直接飞了出去。 王松不做停顿,右腿一记横腿扫出,从左首上面的瘦长汉子来不及反应,就被扫翻在地上。王松随即上前,腰腹用力,用腰腹的力量,把一个来不及躲避的矮壮汉子给撞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摔出了一丈开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章 卑劣 岳飞见王松出手快捷无比,招招都是夺命招式,许多技击都是瞬间反应,身体各部都可以使用,也不由得冷汗连连,这才是拳术的精华! 台下观看的众人都是眼花缭乱,目眩神迷,一时忘记了呐喊。 王贵、董先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有七人倒在了地上。后面的五人身形一缓,上冲的势头停顿了下来。 地下的人呻吟叫痛,额头冒汗,却是没有大碍。王松收力自然,不然,以他现在的这副身体,这些人最起码也要躺个三五个月才能起床。 王松站直身子,伸直了胳膊,张开了双手,向台下的士兵们展开了笑容。 “好样的,王相公!” 下面的新兵们狂呼乱叫了起来。 台上剩余的五个汉子,都是面色凝重,显然谁也没有想到,王松竟有如此的手段。五人中的一个消瘦汉子,对其他人道:“各位兄弟,王相公武功太强,咱们必须一拥而上,才有机会。赵氏兄弟,你们攻正面,我们三人攻背面。” 赵氏兄弟面色凝重,都是点点头。五人分开,又把王松围在了中间。 王松看这几人,各个底盘扎实,那个最开始说话的矮子举手投足,更是灵敏无比,显然不易对付。想不到此人扮猪吃老虎,竟然是个高手。 岳飞也是眉头紧锁,他在下面大声喊道:“相公小心,这几人都是高手!” 话音未落,赵氏兄弟揉身而上,十指如钩,双手已经各自一边,分别搭上了王松的肩膀,用的竟然是草原上的摔跤术。 看来这二人也知道,王松反应实在太快,招数实在怪异,想要凭着自己的力气,缠住王松,好让后面的三人借此偷袭。 王松看这兄弟俩出手,虎虎生风,显然力气不小,不敢怠慢,力贯双臂,甩开二人。赵氏兄弟揉身再上,三人顿时缠在了一起。 后面三人连环攻击,上下盘连番攻击。王松在众人群中,腾挪闪避,迅捷无比,还能趁机进攻。 王松在地上打了个滚,揉身而上,一计炮锤,那名壮汉措手不及,直接被击飞了出去。王松这一击实在过重,壮汉头撞在地上,一时晕了过去。 王松腾身而上,顺势搭住赵元龙抓过来的双臂,肩膀用力,赵元龙被撞飞了出去,滚了几圈,爬不起来。 赵元虎的拳头击来,王松已经避不开,他用肩部硬扛了一下,肩膀有些疼痛,却并不碍事。 这时,那瘦子却是上前一弯腰,趁势用双手钳住了王松的腰部,大声对后面的矮子喊道:“动手!” 王松本来要痛下杀手。可这是比试,他若是把人打残或者打死了,又何以服众。 台上独自剩下的矮子一记直拳,直奔王松后背而来,王松无奈,只有硬受了一下。 “咯”的一声,响起了金属碰击刺耳的声音。王松只感到背部一痛,竟似有利刃刺在了自己的背上。 矮子怒骂了一声,又是一拳,直奔王松咽喉部位而来,阳光照射下,他的手上隐然有蓝芒闪烁。 赵元虎和矮子、瘦子是对面,看到刺向王松的利刃,不由得大声喊道:“相公,小心!” 刚才的疼痛,以及金戈刺耳声,王松已经有所察觉,从赵元虎惊慌的眼神里,王松也知道后面会有事发生。 王松往侧面一闪,一用力,把赵元虎肥大的身子直接甩了出去,以免他被对方的利刃刺中。 他随即一头撞在了钳住他腰的瘦子的面部,也刚刚避开了矮子刺过来的刀锋。 骨头破裂之声响起,瘦子惨叫了一声,面目鲜血淋漓,不由自主的手上松了一下。 王松一拧身,暴喝一声,挣脱了瘦子的双手,随即一肘,打在了瘦子的下颚。 惨叫声再度响起,瘦子向后跌了出去,捂着下颚低声嚎叫起来。 矮子怒喝连连,蹂身而上,直扑王松,刀刀直奔他的要害。 岳飞等人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人上前,首先把瘦子和那个被击倒的壮汉控制了起来。 紧接着下面的士卒们上前,把其他比武的人全部控制了起来,就连赵元龙兄弟也是不能幸免。 赵元龙兄弟都是大声道:“冤枉,冤枉,小人们不是凶手!” 高台下观看的人都是气愤不已,纷纷手指着场内的矮子,破口大骂,说他为了求胜,竟然行此偷袭的卑劣之举! 王松步步后退,闪避刺向他咽喉的短刀。斗了几招,他这才注意到矮子刀上的名堂。 刀上的腥臭味道,蓝色的光芒,他立刻判断出了刀有剧毒,对方显然是取他性命而来。 王松惊怒交加,恶从胆边生,他上前步步紧逼,拳脚毫不留情。一个扫堂腿扫翻了矮子,反手一肘砸在矮子的脖劲处,矮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干你娘的!” 王松怒火中烧,正要上前把矮子从地上翻过來,盘问一番。 矮子却使劲在地上打了个滚,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嘴里哇哇大骂着,又舍命扑向王松。 “女真人!” 王松怒火中烧,心里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和女真人几次大战,对方说话的语言,他已经判断了出来。 王松下手毫不留情,招招直取矮子要害。矮子步步后腿,王松抓住机会,一腿踢飞了矮子手里的短刀,随即一腿,把矮子踹飞了出去,跌落在高台之下。 矮子口吐鲜血,他晃晃悠悠,挣扎着站了起来,抓起自己掉在台下的有毒短刀,“噗呲”一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矮子的身体栽倒在地上,岳飞等人上前一探鼻息,矮子瞳孔放大,脸色发青,已经是魂游天外了。 王松点点头,牛通赶紧上前,王松对他低声道:“把人埋了吧,尽量不要声张!” 牛通见王松没有发火,赶紧点点头,召集部下过来,把矮子的尸身抬了下去。 “各位兄弟,不要惊慌!” 王松站起身,对周围观看的士卒们道:“这位弟兄为了10两银子的奖赏,不择手段!偷袭失败又抹不开面子自尽,这又是何苦!如今这位兄弟命丧黄泉,本官把这位兄弟好好安葬了,也算是个补偿吧!”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人人都是欢呼,赞赏王松宽宏大量,英雄仁义。 王松带头走出了校场,进了营房。岳飞带人进来。王松让牛通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相公,不是小人兄弟要害你,相公饶命啊,小人冤枉啊!” 看到王松进来,被捆绑着的赵元龙兄弟,以及一等其他人,一起开口叫了起来。 王松点点头道:“马武,除了瘦子和那个壮汉,其他人都放了,不干他们的事情!” 赵元龙、赵元虎兄弟的绳索被解掉,二人松了松手脚,上前一起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地道:“相公,你武功盖世,小人们没法和你比!小人兄弟愿意以后跟随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刚才王松把他甩飞出去的时候,赵元虎可是跌了好几个跟头,现在还是头晕眼花。他这才知道王松天生神力,比试的时候是让着他,并没有用上全力。 “很好,赵氏双雄,本官知道你兄弟二人。” 王松点头道:“你们兄弟都是太行山中的绿林好汉,算没做过什么过份的事情!入军以后,你们兄弟就好好跟着本官,报效朝廷,建功立业,将来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你们兄弟放心,只要好好的杀金贼,本官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二人头上冷汗涔涔,随即都是欣喜不已,赶紧抱拳应诺,喜滋滋地退下。 二人以前打家劫舍,敲诈勒索,干过不少坏事。所幸二人还有底线,没有天怒人怨。如今王松破格重用二人,也是因其武艺高强,又有报国之心。 二人得此重用,全然洗白,自然是拨云见日,喜出望外。 “相公,以后你要减少抛头露面的机会。” 岳飞在一旁恨恨说道。 “想不到金人如此卑鄙无耻,竟然派人前来刺杀相公!待属下审过其余这二贼,必有收获!” “我已经让马武他们去查了,不过,估计查不出什么!” 王松摇摇头道:“把军中都清查一遍,那些不会说汉话的新兵,估计就是金人派来的细作。从今以后,你们大伙也得更加小心些,免得中了金人的奸计,误了大事!” “相公,树大招风,金人恨你入骨,一定还会派人前来追杀,你一定要慎之又慎!” 马扩道:“从今日之事看来,金人的细作恐怕已经潜伏在了新军之中。若是不及早出去,始终会是个隐患。相公的身边也要加强防范,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 王松撩起衣服,露出里面的软甲,衣服上面已经有一个刀刺破洞。 他心有余悸地道:“要不是本官今日披了软甲,恐怕已经是命丧黄泉了!金人这次杀不了本官,下次可就没有机会了!” 马扩奇道:“相公,在下没有记错的话,这件软甲是柔福帝姬所有,想不到竟然到了相公身上,可见是天佑大宋!” “马宣赞所说不错!” 王松点头道:“这件软甲确实是柔福帝姬所赠!今后,大家都要小心从事。今日之事,本官誓要在战场上百倍奉还!” 王松侃侃而谈,倒不觉得什么。身边的众人都是羡慕嫉妒恨。 相公年少多金,又有皇家做后盾,实在是让人羡慕不已啊! 王松生性豪爽、心地坦荡,而又没有什么架子。一种人跟着他,也是心里面舒服。只要有战功,飞黄腾达,高官厚禄,封妻荫子绝不在话下。 就像那牛皋、张宪、李彦仙等人,县衙的弓箭手,军中的小卒,逃窜的盐贩,如今都是功成名就,高官厚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章 上天的恩赐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天地接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微风习习,原野中昆虫鸣叫之声不绝,守卫的军士持枪执刀,来回巡逻,刁斗之声,偶尔响起。 军营之中,斗室一间,灯火如豆,坐在桌边的马扩眼睛盯着桌上摇曳的灯火,犹自出神。 十年前,政和八年(1118年),朝廷考取武举,马扩弓马娴熟,以武举擢用,衔命出疆,自己被宋徽宗赵佶派往女真,形成“海上之盟”,辽国覆灭。 出使金朝时,因为自己善于骑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阿骨送貂裘、锦袍、犀带等七件,自己也被唤作:也力麻立,意为善射之人也。 后来赵良嗣与自己代表宋朝与女真人完成交割燕京,燕云十六州交割完毕后,自己也被加官为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乃是五品的中级武官职位。这种提拔在宋朝武臣中颇为少见,但却让他如履薄冰。 这也是他一生中最为风光的时候,踌躇满志,雄心勃勃,身负国家命运,鞠躬尽瘁,自己已近不惑之年,若能善始善终,必能名流青史。 让他如履薄冰、心头始终不能放下的,也一直存在的那片巨大阴影,便是能征善战,暴虐嗜杀的女真人。 君恬臣嬉,暮气沉沉的大宋朝廷,又如何能抵得住携百胜之威的新锐们的雷霆一击。 宣和末年,女真人终于挥兵南下,朝野失据,山河沦陷,外强中干的大宋帝国轰然倒下,破国只在瞬息之间。 此后自己的厄运沓至而来,先是被同僚诬为女真人细作,啷当入狱。女真人南下,乘着一片混乱逃出,在西山和尚洞继续抗金。不久女真人攻击,自己战败被俘,又被女真人软禁。 到靖康二年,终于再次逃出,上了五马山山寨,和好友赵邦杰一起,聚集义军继续抗金。 原以为女真人东西两路大军南下,大宋朝廷危如累卵,必定万劫不复。谁知王松横空出世,挽狂澜于既倒,侵宋的罪魁祸首之一完颜宗望也是兵退伤死,意志消沉的他不由得精神一振。 想他一路走来,海上之盟,割交燕山,殚精竭虑,战战兢兢,无一不是以朝廷为重。谁知道出来却使得女真人大举南下,大宋有了灭国之危。 若不是有了王松,他此前种种努力,百般牺牲,不但化为流水,自己反而成了女真人灭宋的帮凶。 幸好王松力挽狂澜,退敌于东京城下,也有了今日片刻之安宁。 马扩不由得暗暗庆幸,又暗暗震惊。这王松,简直就是大宋的福星,却又是天生的杀星。要不然,谁能如此凶猛,将暴虐弑杀,“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如此大规模的杀伤! 这人,一定是上天恩赐下来的! 不然,为何数十万大宋边军一触即溃,即便是战力最强的西军也不能幸免,王松何德何能,能挽狂澜于既倒 一定是上天的旨意,派王松下来拯救大宋的! 庆幸之余,马扩又为王松担心起来。 满朝文武大臣,要么好大喜功,邀幸于上,一举一行,纯为一己功利,要么胆小如鼠,公心私用,畏敌如虎,怕女真人怕到了骨子里面。 有了王松这样的一个武臣,那些紫袍鱼袋的煌煌士大夫们,能容得下他这样一个异类吗 他们连自己这样一个五品武将都容不下,何况王松这样的二品大员了! 岁月飘零,自己年已不惑,那些雄途壮志,穷途潦倒,也都一一过去。自己虽然是王松名义上的幕僚,但他究竟会对自己如何,仍未可知。 如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若是要自己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他却是绝不能忍受。大不了拂袖而去,隐居山水,终老泉林。 马扩饮下一杯酒,嘴里全是苦涩之感。 固镇以西依托太行山余脉,东邻武安县县城;南接磁山,有鼓山、天井寨山;西倚河东涉县,青阳山、万寿山、青崖寨为界;北有摩天岭、皇母山为界,再加上南依洺水,大军难以展开,易守难攻。 和河东的小铁坊不同,河北的铁坊要大得多,炼炉都是新修,偌大无比。 女真人在河北攻城略地,河北百姓大量南逃,太行山侧的诸多铁坊和铁矿,已经落入了见缝插针的忠义军手中。 厚重的大门,高耸的围墙水泥制造,足有10米以上,上面来回巡逻的卫士虎视眈眈,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就是当初王松买下的第一家铁坊。如今距离铁坊不远,还有两家更大、产量更多的铁坊,正在生产当中。和第一家铁坊一样,其余两家也是高墙厚壁,雄峻异常。 三家铁坊成品字形排布,彼此互为依靠,旁人倒是难以攻得进来。 铁坊里面的道路,全部已经改成了水泥路面。铁坊里面人来人往,比原来不知热闹了多少。 铁矿、炭矿堆积如山,铁坊的上空被滚滚的浓烟所笼罩。炼炉火光四溅,即使隔着很远,也让人感到一阵阵的炙热。工匠们来回穿梭,大声吆喝,完全不顾房间里面的炎热。 女真人如狼似虎,铁骑纵横,若是没有良好的铠甲、兵器,恐怕很难与其抗衡。 现在忠义军也就是凭借震天雷,勉强与女真人抗衡。如若没有,伤亡之惨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通红的铁水从铁炉里流出来,进入一个个模具,或者形成铁锭,再拿去打造刀枪铠甲、民用铁器等。 “相公,这如此大量的铁器生产,花费几何啊” 库房里面,看到如此多的兵器铠甲,马扩不由得惊诧地问道。 “铁矿石和炭矿都是以朝廷的名义官方征用,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王松微微点头道:“河北糜烂不堪,大多数富人南逃,这矿山都成了无主之地,咱们正好拿过来用。唯一要头痛的,就是这些做工百姓的薪酬,每月都要上万贯钱,确实是不堪重负!” 这些铁坊里面,工匠、雇工、矿工等人,所有的人背后都是一家子人,给他一个人吃饭,就有可能就活一群人。王松也是尽可能招更多的人,让这些人都有一口饭吃。 “在东京城的时候,本官就联系过一些富商巨贾,一旦河北的铁器制造出来,便由他们拿去贩卖。此事早已开始,大体上可以做到出入平稳,没挣到银子,但却养活了一大群百姓。本官也是颇为欣慰啊!” 马扩点点头。如今漕运艰难,这些铁器,如锅碗瓢盆、菜刀、耕具等,价格定然不错,算得上是一门进财的法子。 只是他心里奇怪,这铁坊到底是算朝廷的,还是王松本人的。 这里所有的人见了王松都恭恭敬敬,但是明显都没有官衣在身。若是他猜的不错,这应该是王松的私人产业了。 “通,通!”的声音传来,旁人听不清楚,王松却知道,这应该是在试震天雷了。 “相公,你来了!” 看到王松出现,正在投弹场观看弹体破裂情况的林天佑,赶紧跑了过来。 从王松带兵入京,到现在宣抚两河,足有一年多的功夫。林天佑却一直在两河忙碌,负责冶铁和兵器等的生产。 一年多不见,林天佑显然消瘦了不少,脸上的胡子却也让他成熟稳重了许多。 “天佑,这一年多的功夫,你辛苦了!” 王松拍了拍林天佑的肩膀,由衷地道:“现在铁坊的境况如何,兄弟们都还好吧” 一个简单的拍肩膀的动作,却让他的心起波澜。人人都说忠义军虽军纪森严,军士却乐于效死。今日一见,有这样的上官,难怪有如此志勇的士卒了。 “有劳相公挂念了!” 林天佑眼框一红,赶紧控制住情绪,笑道:“弟兄们都好着呢,只是挂念相公和各位兄弟。” 见王松点点头,林天佑才继续道:“趁着天热,女真人退去,兄弟们把这围墙给建了起来。冬日女真人攻打过几次,小人们坚守不出,女真人没了法子,只好退去。” 王松惊道:“张横、邓世雄这厮,去岁他们不是屡次到河北之地吗,如何不见他们上报此事” “相公,想是张横他们不愿意打扰相公!” 马扩上前道:“反正左右无事,相公又是公务繁忙,不但要募兵、练兵,还要对付朝中的士大夫之流。在下想,他们也是因为如此,而不愿意劳烦相公。” 王松暗自庆幸。果然是一人计短,众人拾柴火焰高。有这么多人左右帮衬,他才能如此游刃有余,安心处理事情。 “通!通!” 又是两声爆炸声响起,木板片片破裂,铮铮有声,一些弹片锋利无比,深深地嵌入了旁边用来测试的树干之中。 马扩随王松上前观看额头汗水涔涔而下,他摸着树干上的弹片,颤声道:“相公,这就是你所造的万人敌,杀死完颜宗望的就是此物” “不错,就是凭了此物,我忠义军兄弟,才能抵抗女真人的万千铁骑。” 王松点点头,笑道:“马宣赞,你觉得此物如何” “确实是令人胆战心惊!” 马扩呆了半晌,这才沉声道:“相公,此乃国之利器,定要加强防护,不至于此物流入北虏之手。否则,对我中国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王松点点头道:“马兄所言甚是,本官一定注意就是!” 马扩见王松嘴上答应,表情却轻松异常,怕他重视不够,便继续道: “相公还是小心为上,万一让朝中那些士大夫们知道了你私设铁坊之事,特别是此事相关震天雷的生产,传出去恐怕会是祸端!” 至少在他眼里看来,抗金大业如今全寄托在王松一人身上,马扩可不想他有任何闪失。 若要一劳永逸地除去北患,华夏靖平,纵观大宋朝廷,也只有王松这样的天授之选攻城拔寨,直捣黄龙。 除此,别无他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章 祖宗之法 宋朝士大夫,许多人个人情操上冰清玉洁,无可挑剔,但其最大的问题就是公心私用,以及在“以文制武”的大棒下,对武人的肆意打压。 连狄青这样的国之重臣,国家靖平之时,都能被文臣们肆意攻击,最后郁郁而死。 连岳飞这样的中流砥柱、国之长城,两国交战之时,都能于一句“莫须有”而杀之,这些士大夫的节操们又在何处,直是碎了一地! 当然,这也是大宋朝廷赋予他们的胆量和勇气,让他们可以对职位、重要性远在其上的武将们,肆意凌辱,百般构陷。 也难怪女真人能大杀四方,有了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搅屎棍子,宋人如何不败! 马扩也是想保护王松,毕竟他这样不世出的武将,锋芒太露,立功太大,许多文臣武将,很可能已经把他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必欲先除之而后快。 “朝中士大夫,在下还不放在心上!” 王松摇摇头道:“马宣赞,如今国破飘零,个人荣辱,早已不放在心上。只盼得能尽除胡虏,复我中华故地即可。这便是在下的志愿。至于京城,在下出来时,就没打算过再要回去!” 事实上他的心里也是如此。他已经幸运地有了再一次的生命,只想竭尽全力的做下去,挽救中华文明,为中国之人做一些事情。至于自身,最好能战死在疆场上,马革裹尸,也不枉他重生一场。 “相公高风亮节,在下佩服。” 马扩心惊肉跳,忙劝道:“只是相公有没有想过,一旦相公疆场遭遇不测,或遭贬斥下野,这抗金的重担又有谁来接任” 王松不由得有些惊诧,不知道马扩如此说法,到底有何用意? 难道说这朝野之中,除了自己,就没有别的可用之材 历史上岳飞,刘锜等人都是武功盖世,杀的女真人丢盔弃甲。况且现在换了天子,已经不是赵构、秦桧之流,靖康之耻也没有发生。难道说,马扩对大宋朝廷也不看好吗? “马宣赞,难道你对官家和朝中众臣都没有信心” 面对王松的质疑,马扩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信心,这个词用的好!” 他肃拜一下,沉声道:“相公,在下八年前泛海赴金,与女真人形成海上之盟。五年前灭辽,两年前女真人大举南侵。可以说,在下对大宋朝堂之危,早已有所查之。” 看王松听得仔细,他便一字一句,说了下去。 “当年在下使金,促成海上之盟。张觉投宋时,在下便与赵良嗣力阻道君皇帝不可接纳,反遭贬官呵斥。新君登位,其间的主谋大臣如童贯、王黻等人,先是被流放,继而全部被杀,就连多次与在下奉使金国的赵良嗣也难逃诛杀之命,决策的乃是道君皇帝,与臣子何干,朝廷何其暴也!” 赵良嗣一介外人,心仰中华文明,为赵宋上下奔走,最后竟落得个贬斥被杀,家人流放的结局。不管他有没有飞黄腾达的念头,大宋朝廷的战败完全是军政腐败、咎由自取,却把所有的罪过压在一个积极为恢复燕云奔走的外臣,赵宋朝廷之无耻懦弱,可见一斑。 而罪魁祸首,首当赵佶。此君之昏庸无能,骄奢淫逸,可谓是开历史之先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王松点点头道:“赵良嗣乃是有功之臣,朝廷确实待其不公。我稍后会安排人手,去查一下他的后人流放之地,让地方上照顾一下。” “相公,万万不可如此!” 马扩立即阻止道:“相公如此做法,肯定很快会传到朝廷,若是这事让官家知道,恐怕会为相公带来灭法,在下要到底何去何从,还请指教。” 王松神色凝重,盯着马扩,面色十分严肃。 马扩看了看周围,王松挥了挥手,一众人都退了出去。 “相公若是要恢复燕云,一定要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马扩低声道:“相公练兵,独步天下,赵宋孱弱,不可尽寄托于其身。有些事情,还需要自己乾纲独断,否则,大业中途而废,受苦的还是万千宋人百姓!” “乾纲独断!” 王松紧紧盯着眼前的马扩,心头一阵茫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章 未来 “去去去,一边玩去,别在路上挡着,若是碰着了,我可赔不起!” 周四推着一车粗壮的木材,对着水泥路面上正在玩耍的孩子,大声地呵斥道。 也难怪他心烦气躁。车上拉的都是粗重的东西,万一碰着了,这责任又该谁负? 不过他再发火也没有用。铁坊里面的雇工、再加上山上的矿工、还有他这样卖力气的人物,如何也得上千人。 上千人,就是上千个家庭,就有上千个孩子。如今这战乱频繁,难民满山遍野,吃喝都成问题,谁还会去特别管教这些调皮捣蛋的孩子。 上学堂,学四书五经,打扮的整整齐齐,那是太平年间的事。现在父母们都忙于生计,只想着赶紧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哪里还顾得他们的学习,就像这放羊一样地养着吧,只要别出大事就行。 这也使得铁坊的周围,草市的渡口,洺水河边,到处都是衣衫破烂,疯狂玩耍的五六岁到十二三岁的孩子。他们并不知道生命的艰辛,照样是下水摸鱼龟,上树掏鸟蛋,甚至是打架斗殴。 只不过进入到5月份,渡口上只剩下了忙活生计的百姓,再也见不到这群满山遍野、肆意玩耍的孩子。有适龄孩子的百姓心知肚明,孩子们不是凭空失踪了,而是全部被关到“学堂”里去了。 做活做的久了的百姓,都知道这铁坊是大有来头。而随着王松频频进入,百姓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铁坊的主人就是王松王相公。 自然地,他们的孩子上的新学堂就是王相公所办了。 王相公的大名,民间自然是家喻户晓。除了他“赛霸王”出众的武力,还有他在皇城大殿上七步成诗,以两首咏梅词夺得柔福帝姬青睐的传奇了。 在这样的学堂里上学,还管中午一顿饭,有王相公这样的文曲星不时来指导,百姓心里面自然是一百个愿意了。 而学堂里面苛刻的管理制度,不管是孩子的父母,还是那些没有孩子的百姓,都觉得是理所当然。若要问他们,“玉不琢不成器”,“梅花香自苦寒来”,“铁杵磨成针”,这样的道理,他们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唯独学校里面,男女同收的制度让他们有些嘀咕。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王相公却一视同仁。 不过北宋,还没有后世南宋朱熹理学后的禁锢那么厉害,对女子的约束相对要少一些。再加上身处乱世,吃饱为第一原则,其他的自然也顾不上了。 学校里面实行的是完全的军事化管理,每七天只有一天歇。半天文化课学习,目前学的仍然是四书五经等儒学科目。至于半天的身体锻炼,则完全脱胎于军中的训练,只不过强度要小很多,女子的强度也远远不如男子。 校舍就建在铁坊里面,只是临时腾出来的一些原来的住房,用简易的木板围墙围了起来。反正铁坊依山而立,空间大的是。 学生的宿舍专门为那些孤儿而设,虽然有些简陋,但也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并且还配上了厕所和澡堂。 学堂里的文化课教师则是从难民中聘请而来,金兵南下,许多人都是家破人亡,难民中藏龙卧虎,有文化的大儒都不在少数,找出几十个合格的教师,自然是绰绰有余。 身体锻炼课,也就是体育课,则都是军中的军官进行训练。军姿练习、跑步越野、枪刺术、骑马射箭等等,都是纳入了体育课的范畴。 “你忘了澶渊之盟吗” “你忘了靖康之耻吗” “你忘了太原之战吗” 往往伴随着少年们稚嫩的声音传来: “女真人蛮夷小族,欺负我中华无人!此等奇耻大辱,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和徐秉田一起,来到这河北铁坊的张老爹张国问,如今就在这新学堂里面任教。 徐秉田因为曾经是“大广冶”的匠工,手艺不凡,进了铁坊,颇得上面的欣赏,二人这半路父子便也都有了生活来源。 张国问以前是当地有名的儒士,铁坊里面招任课的教师,张国问左右无事,便去应募了这国文教师一职。 和这些单纯的孩子们日复一日的待下来,张国问心也有了寄托,家破人亡的悲痛,也被渐渐藏在了心里,一门心思地扑在了孩童们的教育上。 王松的学问,他是极佩服的。可是,每日里看到那些幼小的孩子在操场上挥汗如雨,舞刀弄枪,接受体罚,他就莫名的一阵心痛。 “兵者,凶器也,战者危事;兵者,国之大事也;兵者,诡道也;兵者,文武也;兵者,礼义忠信也”。 一切都没有错,只有富国强兵,才能对付如狼似虎的女真人。只是让如此幼小的孩子,接受这种身体和心灵上的磨练,是否太过残酷了些? 而且孩子们上课时,一个个正襟危坐,个个抬头挺胸,身体挺的笔直,给那些铁坊周围驻守的卫士一模一样。 “邓小虎,你喜欢学堂里的这种训练吗” 课余时间,张国问忍不住问自己的学生。 “不喜欢!” 邓小虎的回答倒是铿锵有力,干净利落。 张国问摇了摇头,刚想离去,却听到邓小虎用稚嫩的声音继续说道:“张老师,将来我要做中华的大将军,金戈铁马,直捣黄龙,封狼居胥,恢复我们汉人的荣光。这些受的苦是值得的!” 张国问眼眶一热,赶紧回过头去,转身离去。 除了这国文课,体育课,学堂最近还加了历史、数学、地理以及物理这些学科。 本来王松也想加入化学,只是这化学乃是一门实验的科学,他又没有仪器和药品,若是纸上谈兵,根本提不起学生们的兴趣,也只好作罢。 “中华,立世间不知凡几。大约3000年前,生活在黄河流域的部落联盟首领黄帝,种植五谷,驯养牲畜,促使部落联盟逐步强大。黄帝率领部落打败黄河上游的炎帝部落和南方的蚩尤部落。后来炎帝部落和黄帝部落结成联盟,在黄河流域长期生活、繁衍,构成了华夏民族的主干成分。黄帝被尊奉为华夏族的祖先。我中华子孙被称为炎黄子孙,这也就是我中华的历史。” 王彦,这位历史上的抗金英雄,第一次拿起,向下面的孩童们,朗朗读起了手中的历史课篇。 “自黄帝以后,后有尧、舜、禹。自夏、商、周开始,到始皇帝统一海内,结束春秋战国,完成华夏一统,中华自此进入君主统治时代……”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话要说” 王彦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这还没有上完一节课,他已经是汗流浃背。 “我中华前有秦皇汉武,后有隋文帝唐太宗,武功之圣,西北蛮族落荒而逃。为何到了我朝,夺不下燕云十六州不说,反而被金、辽、夏这些西北小族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王先生,你说这是为何” “自强金陵暴,中华荡覆,狼狈失据。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王彦苦笑道:“官军孱弱,血气全无。所以要驱除胡虏,恢复河山,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就要恢复汉人的血气,要流血、要牺牲。” “王先生,百姓们都说大宋挡不住女真人,都是因为皇帝昏庸,大臣们无能,官军都是胆小鬼,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站了起来,大声问道。 王彦脸上已经骇然失色,这孩子倒是什么都敢说。这万一若是被朝中的大臣听到了,不但他王彦,恐怕连王松也要被殃及池鱼。 “这个吗……” 王彦咳嗽了几声,板起了脸,大声说道:“你们都有家人或者亲戚好友被女真人残害,你们是不是要学好本事,将来才能好好的对付女真人。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 孩子们的声音,这一次整齐了许多。 下课的铃声响起,王彦飞一般的赶紧撤出了教室。这一堂课下来,他才明白了什么叫如坐针毡。 “这些孩子,胆可真是够大的!” 他感慨地摇了摇头,心里却不由得生起了一丝希望。若是有千千万万这样的大宋后代,谁还会怕这些蛮夷小族! 而在另外一间教室,岳飞的数学课却讲的是津津有味。 “各位同学,前几节课我们讲了算法的乘法口诀,今天我们来算一下比例问题。” 岳飞站在讲台上,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道: “粟米之法:粟率五十,粝米三十,粺米二十七,糳米二十四,这是说:谷子五斗去皮可得糙米三斗,又可舂得九折米二斗七升,或八拆米二斗四升。” 他丝毫不顾落在身上的石膏粉笔末,继续问道:“今天的题目就是:今有粟米一斗,欲为粝米,问得几何最先算出来的同学,并且知道是什么方法运算,就可以提前下课了。” 教室里面静悄悄的,学生们都开始安安静静的计算起来。 岳飞满意地看着下面的学生,仿佛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上学堂的情景。 “先生,我已经算出来了,方法是以所有数乘所求率为实,以所有率为法,实如法而一。答案是……” 就在岳飞神游天地之时,下面已经有聪明的学生率先喊了起来。 岳飞一惊,心头闪过王松的那句话,难道说,这些孩子,真的是大宋的未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章 军制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细雨绵绵,地上的野草一片水嫩的碧绿,洺河水滚滚地向南流去,江上的几叶小舟,舟上独钓的渔夫,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寂寥。 不自觉地,这一首宋代诗人翁卷的“乡村四月”,从站在山坡上的王松的口里冒了出来。 “相公做的好诗!” 马扩从一边儿山坡上走了上来,嘴里面笑道:“想不到相公除了慷慨激昂的军中感悟,还有这乡村田园的佳作。只是这句“才了蚕桑又插田”,似乎所说的乃是江南的景象。难道说,相公原来在江南待过” 可不就是江南的景象吗! 宋室南迁以后,北方的一切已经化为云烟,即便是绿遍山野,也不过是春满旧山河,忠义之人独自流泪罢了。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只怕那时候,在女真人的统治之下,北地的百姓,早已经逆来顺受,麻木不仁了。 “马宣赞,若是我等不努力为之,女真人铁骑下的大宋百姓,就得受苦了。我等也只能是翘首北望,春满旧山河了。” 自从那日两人交心之后,这感情上就更加亲近无比。两人虽然年龄相差了20岁,这却是亦师亦友,忘年之交。 “相公,如今女真人已经占据了太原,真定府、河间府,北地重镇,只剩下了一个中山府和大名府。要不是相公编练的新军,源源不断地送上前线,恐怕北地的重镇,已经被女真人全部占据。相公,现在想要恢复起来,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连马扩私下里也觉得惊诧,自己如此执拗、孤傲、倔强的一个性格,如何会对王松推心置腹,毫无保留,难道说,二人真的是臭味相投? “国事艰难,只有努力去做了!” 王松沉声道:“马宣赞,趁着暑热,要练好新兵,厉兵秣马,做好大战前的准备。到时候,如何也要让女真人脱层皮下来!” 他现在募兵练兵,就是以时间换空间,趁着暑热之下,女真人的骑兵无法顾及,快快的训练一支强军出来。 若是这个夏天,火器上再有所突破,火炮加上震天雷,如何也够女真人喝一壶的了。 “相公,本朝军制,厢、军、营、都4级。厢辖10军,军辖5营,营辖5都。每都100人。” 马扩皱着眉头道:“相公却一军辖六营3,000人,中军更是达到了5,000之数。如此做法,却是为何此举还恐引起朝臣攻击,相公需小心些!” 王松不以为然地笑道:“一军六营,多出来的一营为火器之选。至于中军,乃是最精锐之师,对抗女真人之主力,自然要其数千万,以慑蛮夷了!” 后世的岳家军,军力达12军十余万人,光亲军背嵬军就有军力万人,8,000人的精锐骑兵,又有谁说过军制不合。 “以往,以女真人的强悍,我军与之对阵,最多只能勉胜。胜之难以追击,扩大战果,败之则是一溃千里,师败名裂。” 王松摇摇头道:“其实,作战之胜败,完全在于军士之素质。而军士之素质,则在于培养军人之服从感、荣誉感和牺牲精神。” 王松知道后世军校的作用,从心底里面来说,他也想建立一支这样经过军事培训的军官军队,但他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现在是不可能! 封建统治下的国家军队,又如何能和后世职业化的军队相比,其中的精髓就在于职业和不职业,有没有服从和牺牲精神。 “一营火器兵” 马扩不由得一惊,脱口而出道:“相公说说的,恐怕就是那些震天雷士卒吧?一营500人,这可是不小的数字!” 杨再兴脸色发青,摇头道:“这震天雷的威力,可是非同小可!也只有这样的火器,才能对付女真人的千万铁骑。” 看到王松点了点头,马扩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营500掷弹兵,这样算下来,光是河北忠义军,就有掷弹兵3,000之数,可以单独成立一军了! 这样一来,军中弓箭手的比例大大降低,倒是丰富了忠义军的作战方式。 比起羽箭,这震天雷造成的伤害实在吓人,惨不忍睹,血肉横飞,无论是人是马,一旦波及,非死即伤。 掷弹兵虽然厉害,但也是步兵军队,一旦和女真人的铁骑碰上,也只能眼看着对方避开,而不能有所追及。 无论如何,一直强大的骑兵队伍都是不可或缺。 “等咱们的另外一种火器打造出来,就有女真人好受的了!” 王松面色凝重,憧憬道:“一旦咱们有了火炮,天下之大,我忠义军哪里不能去,又哪里不敢去!” “相公莫非还是有其他想法” 马扩怔了怔,不由得心里暗自嘀咕,难道说王松还有其它惊世骇俗的想法。不过他刚才又说过,战场上的决定因素是人,而不是兵器。 这王松脑子里面整天在想些什么,旁人真的是无法意料。 “马宣赞所料不错!” 王松点头道:“要想大规模的杀伤机动性极强的女真骑兵,只有大规模的使用火器。也只有火器的大规模杀伤性,才能让女真人害怕,恐惧!” 王松脸上的神情兴奋了起来。他此刻可以想象到万炮齐发、女真骑兵死伤惨重的情景。文明必然能战胜野蛮! “其实不管相公练多好的兵,一但相公没有了掌兵之权,这些编练的新军也就成了摆设,泯然众人矣。” 杨再兴却是摇摇头,当头泼了王松一头冷水。 “去岁,由相公手下军官训练的新兵超过了五万之数,如今能回来的估计连一万都没有!一旦相公回京或是南调,这胜负……” 王松黯然点了点头。 就拿陕西来说,增援同州的5,000新军,最后仅仅剩下了两三百人。而奔赴河北中山府的另外6,000新军,则是被屠戮一空,全部死在了滹沱河两岸。 只有派到大名府、京兆府的守城新军,因为没有遭遇大规模的野战,才侥幸地存活了一些。 “朝廷所托非人,这些文官,吟诗作词或许可以,说到行军打仗,那就是贻笑大方了!” 马扩苦笑道:“相公练兵、领兵当世无双,却恐怕会非长久之计。一旦相公回朝或者退隐,恐怕军中就会重蹈覆辙,节节败退,灭国之祸,恐怕不远矣!” 王松劝道:“马宣赞,或许你现在还在心里面大发牢骚。朝廷经过女真人的几次围城后,再对比新旧禁军,恐怕会让我等放心,掌控新军,也未可知。” 靖康元年的北宋军队,由于承平已久,享乐主义盛行,士卒百年不修刀戈,其战斗力极为低下,表现出来的各种作死,也是让当朝天子好好地寒了一次心。 这些所谓的士卒,干着自己的军职,有时候还要干一些其他的营生,来挣钱养家或者牟利,到底是商人还是士兵! 这样的士卒,不会打仗,没有经历过铁与血的锤炼,又怎能经得起女真人狂风暴雨般的摧残! 他在东京城编练新军无数。赵桓可是看在眼里。派到各地的新军,也比原来的禁军不知强了多少。他相信,经历过女真人两次围城、备受煎熬的大宋天子,一定知道国有强兵的道理。 再说了,他如今尺功未立,太原、真定、河间沦陷于女真人之手,中山、大名府岌岌可危,女真人随时大兵压境…… 他就不信,在这样的乌云盖顶、国事艰难之下,赵桓会掣肘于他。除非他的这个大宋天子,真的想当女真人的阶下囚了。 他阻止了马扩的跃跃欲试,轻声道:“如今国事艰难,咱们得万众一心,不能让朝中的士大夫之流左右官家,马宣赞以为如何” 北宋的这些统兵军官们,以文御武,文不知兵,外行领导内行,大多数人还自以为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光是那7777条神棍的守门做法事件,已经是名垂青史,足可以笑傲千百年来的群雄诸贤了。 这些人收受贿赂,多于为民请命;求田问舍,多过忙于政事;眠花宿柳,吟诗作词,赛过排兵布阵,沙场练兵。 更有激烈者,党争不断,勾心斗角,这就是他们平常忙活的事情。至于说到行军打仗,对峙疆场,一塌糊涂! 文官忙于党争、贪污腐败,武官腐朽无能,军队腐朽,排除异己。即便他们不惧死亡,还有些个人情操和民族气节,但也完全凭着血勇之气,而非治国安邦的才能。 这也就是为什么,王松这样训练士卒的目的。训练出一支精兵,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完全不同的军队,才能有效的和女真人抗衡。 而所有的一切,就是从眼下这一步一步的新兵训练开始。 “或许是在下杞人忧天了!” 马扩摇了摇头,冷声道:“官军对相公殷殷嘱托,相公对朝廷还是深信不疑。只愿相公一直圣眷浓厚,领兵北伐,也让天下百姓心安。” 王松心情复杂,花无百日红,世间之事,能长久不衰者,何其难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8章 新军 “很多兄弟在问我,怎样才能得到晋升,得到更多的银子现在我就回答你们一下。” 偌大的教场上,一队队的士卒正在进行队列的操练项目,朱天带着自己负责的500人,在教场的西北角进行训练。 朱天瞪大了一双眼睛,大声道:“训练合格的新兵,为中等,训练表现优异的士卒,为上等。至于想获得更高的报酬,那就看你们杀了多少女真人,立的军功大小了。一个金兵五两,低级的女真人军官十两,你若是能砍下金国皇帝,或者西夏皇帝的脑袋,那你自然可以得到万两黄金!”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达尔文法则大行其道,宋人的儒道已经太不合时宜!只有培养出如狼似虎的士卒,才能对付北方的游牧、渔猎民族! 若是在士卒当中,没有竞争机制,没有激励机制,那么整个军制就是一潭死水。历史还是照旧,华夏依然是走向深渊。 士卒分为两个等级,新兵训练三个月后,也就是列兵,肩上加一道黄色的长条肩章,每个月500文钱;往上是中等兵,参加新兵一年以后自动升为上等兵,肩上加两道黄色的长条肩章,每个月是一贯钱。 再上面就是军官,倒没有任何肩章,主若是怕月贯钱从5两开始,到200两不等。 “大哥,你说咱们这样整天傻傻的就练队列,走步,有什么意思啊” 营房里面,赵元龙一边收拾自己的床铺,一边对着旁边的大哥埋怨着。 “二哥,话不能这么说,王相公对我们兄弟不错,我们兄弟自然要报答于他!” 赵元虎也是一边把自己的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军官们卖力教,咱们就练嘛!反正也不见得军官们有多轻松!你没看见吗,岳统制都亲自上阵了!好好练,绝对不会错的!” “大哥,只是这训练的也太苦了,天气那么热,傻乎乎的站在太阳底下,太难受了!要不咱们回山上去吧,反正到哪还不都是一样,都是杀女真人!” 赵元龙看了看自己没有一块儿完整皮肤的臂膀,愤愤地说道。 “二哥,休要胡言乱语!” 赵元虎一下子变了脸色,他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你忘了我们父母是如何死的吗爹娘生前一直希望咱们赵家能东山再起,希望咱们兄弟能光宗耀祖,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却在这里说胡话,是不是失心疯了,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提!” 看到大哥变了脸色,赵元龙赶紧道:“大哥,我也就是在这发发牢骚,到外面自然不敢说!王相公对咱们兄弟也不错。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练,绝不搞事情!” 赵元虎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咱们赵氏一门,就剩下了你我兄弟二人。这出人头地,光大门楣的事情,就靠咱们兄弟俩了!二哥,机会难得,来了就得紧紧抓住,千万不能犯浑了!” 赵元龙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大哥放心,我记得了!我一定约束好下面的兄弟,让他们安生训练,谁也不能造次!” 赵元龙嘴上发牢骚,但是他还真不敢去外面胡咧咧,这军营里面的纪律可严了! 再说了,每天只是训练,吃喝管够,每个月还有银子,就凭他们兄弟俩的功夫,自然都可以轻松的完成。军姿队列虽然枯燥,但是每个人都在练,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凭什么埋怨! 用了大约七八天的功夫,大多数新兵就已经学会了队列,分清楚了左右,这也大大的出乎了军官们的意料! 北宋的文化程度普及高,士卒们容易接受和理解新鲜的东西,练习起来也是一样。 算起来,营地里面,训练还不是最难受的!难受的是,营地里对卫生的要求接近苛刻,营房每日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不说,被子还要接的整整齐齐。另外就是,每天洗澡是士卒们的必修课,若是谁没有遵守,就要受到重罚。 保持卫生的清洁,是世界上花钱最少的防止疾病与瘟疫的办法。宋朝并不是后世药房抗生素满世界的年代,没有良好的医疗环境和药物。一旦因卫生问题爆发了瘟疫,那绝对是灾难。 好好训练就有奖赏,训练好了才有机会拿更多的银子,杀敌才能拿到更大的奖赏。在这里,关系、门路不顶用,众人一律平等,只有实力、汗水和泪水决定一切! 你可以离去,不过离去了永远也不要想回来!这里没有懦夫和仁慈,只有强者和铁血! 军队,首在纪律和服从,忠义军更是有自己特有的军规:遵守纪律、服从命令、不怕牺牲。这些命令在平时的训练中被反复强调,在士兵中达到了耳熟能详的地步。 “注意呼气,吸气,脚步均匀,大家伙加劲。”张胜背着80斤的负重,一边跑一边在边上喊着。 半个月过去,士卒的队列训练已经完成。现在进行的是每天二十里80斤负重长跑。军官们个个身挂百斤以上,汗流浃背,极大地缓解了新兵们的怨言。 为了对抗女真骑兵,宋人的甲胄步兵,作战负重是60斤左右,训练负重则在80斤左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至于平时训练的拼次术,自然就是王松一贯以来所教的“三防一刺”刺枪术。而弓箭的练习,则是由岳飞、赵氏兄弟担任教官,对士卒们进行训练。 岳飞和赵氏兄弟都是箭术大师,队伍中的弓箭手都是由他们几人训练。 长刀的使用,则是以军中常用的劈砍术传授。岳飞的师傅陈广是枪术大师,在刀上面也有很高的造诣,他本人又和辽兵做过战。在他的琢磨下,列出了一种基本的劈砍术,作为军中的练习方式。 宋朝缺马,为了以步制骑军人的铠甲登峰至极,而宋人的劲弩又逼得对手也不断加强铠甲的装备,重甲的普遍使用让横刀这一类比较轻的兵器毫无用武之地,宋人只能用扑刀、眉尖刀之类的长柄刀以加强砍劈力。 扑刀通长一尺九寸五分,刃长一尺四寸。上广下狭,木柄缠革。由于刀长柄长,适宜双手握刀,加强砍劈力,用来对付女真骑兵十分合适。 由于女真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和机动能力,使得重甲宋兵无所适从。女真骑兵非常灵活,一次冲锋或交战即使失败,但也败不至乱。他们退出战斗,重整队列,再次冲锋。即使是宋军兵力占优的一些大战,双方仍要激战几十回合,才能分出胜。而宋军只要一次溃败,就会一泻千里。 震天雷或许不足以对付女真人的铁骑,特别是对方人马都披重甲的拐子马和铁浮屠,但若是有了后世的火炮,哪怕是最简单的滑膛炮,也是大有裨益。 火器对抗骑兵,文明对付落后,这也是王松现在一直所努力的方向。 每天天刚亮,刺耳的哨子声响起,营房里面顿时乱作一团。士卒们手忙脚乱的穿戴整齐,快速吃完饭,然后迅速到教场集结。 士卒们首先要经历20里地的负重长跑。长跑回来后,就是极其枯燥乏味的队列训练。晚上又是20里地的长跑。回来以后还必须洗澡,方才能入睡。 一天的训练下来,即便是队伍里面那些最强壮的刺头们,也是没有精力再生事了。他们一训练回来就马上呼呼大睡过去,叫也叫不醒,直如死猪一般。 赵元龙每天训练最苦,怨言最少,带动了队伍里其他年轻人的训练热情。在第一个月的训练结束后,赵元龙和另外十几名士卒分别被列为了当月的“训练标兵”,每人都正式升为了上等兵,而且得到了5两银子的奖励。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每日一早,无论是霞光初升,细雨菲菲,还是漂泊大雨,校场大营上,一队队的士卒就开始在教官的带领下晨跑,他们嘴里唱的,就是这首王松版的满江红。歌词精美,声音雄壮,慷慨激昂,也迅速的获得了士卒的喜爱。 跟在跑步的队伍中,岳飞和王贵等人也是唱着。岳飞自然想不到,这是王松剽窃了自己的作品。 训练如此枯燥、残酷,自然也有人受不了,脱下衣服,离开队伍。岳飞对此也是毫不在意,现在离开,总比到时候在战场上逃跑强。 好在每天都有新兵加入,所以队伍的人数并没有减少,反而略有增加。 “所以的军士,一炷香时间换衣服,一炷香后全部到校场集合,迟到者军规处置!” 刺耳的哨子声在外面响起,随即传来教官们的呐喊声,让新兵们心惊肉跳。 没有一炷香,大多数的新兵,就已经全部站到了校场上,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布满了整个校场。 “…….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教官们点完名,带着新兵们,身先士卒,负重40斤,人人嘴里唱着军歌,向着二十里外的山坡跑去。 沿途的百姓,无论是何等身份,都是站到路旁,看着这些生龙活虎的汉子们挥汗如雨,人人带有敬意。 他们相信,用不了多久,王师就会北上,给那些狂妄暴虐的番子好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9章 私访 两河宣抚司创立,使得王松不再像从前一样,兵器铠甲、粮草辎重、甚至油盐酱醋这些琐事都要自己操心。 他只要统筹协调,练好新军,各种物资就如流水一般地从后方汴京城运过来。 他现在所要关心的,除了银钱,就是火器了。 在东京城的时候,他留下了火药的佩方,不过比武经总要上的稍好一些,能炸而已。其中的颗粒化也做了保留,并没有传于诸人。 倒不是他敝帚自珍,实在是东京城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个不慎,这火药佩方若是流传了出去,他可就是中华民族的罪人。 从东京城发来的兵器中,依然没有震天雷。听说发生了几次事故,伤了些人,震天雷便停了下来。看来朝廷的那些工匠也是认为震天雷威力一般,做起来麻烦,还是归向了长弓硬弩。 但是,现在轮到他自己的时候,他又不得不使用火器,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士兵没有此等利器。而为此,他宁可背上骂名,惹来猜忌,却也是义无反顾。 毕竟,他心底无私,大不了功成名就之后,他退隐田园,拙居于泉林之下。 但是,一旦火器在军中使用,这可就是无偿奉献,所用的银两都得自己从腰包里掏。 一场大的战役下来,最少也是数万颗震天雷,也就是十万贯钱左右。若是战争持续数月,则最起码也是二三十万贯钱财。 一年就是二三十万贯钱,这么大一笔银子,他又到那里弄去。 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再加上铁坊、矿工、木材厂、山上原来的数千兄弟,这些人的支出加起来,直让他焦头烂额,已经是入不敷出了。 他又不能裁减雇工人数。这些人,每一个人,身后都是一家子人,一个人没了饭吃,饿死的就是一家人。 而且,为了吸引壮丁们入伍,他还不得不四处救济,赈民匮乏,以使之成为仁义之师。 四处的粥场,免费的汤药供给、棺木安葬,无处不在的衣物施舍,每一步,都是实实在在的银钱支撑。 他把所有的饷银都支了出去,两袖清风,以至于他出去时,常常要杨再兴等人请客吃饭,可以说是颇为尴尬了。 再加上朝廷赏赐的绫罗绸缎都被他赏给了部下,经常一身粗衣,军士们戏称他是“粗衣相公”。 不过,他倒是赢得了军士的广泛爱戴。别人的相公当的志得意满,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出入随从侍女数人,煌煌然不可一世。 他却是两袖清风,一尘不染,常常是身无常物,囊中羞涩。 古来圣贤皆寂寞,何况我辈孤且直,大宋朝贿赂公行,难有为官不富者,做官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是蝎子尾巴,独一份了。 固镇以西,洺水河渡口,热闹的草市上,王松几人在一处简陋的茶摊上坐下来,几碗热茶,几个肉饼,就已经是不少银钱。 草市自东晋便已存在,多形成于水陆交汇之所。自唐朝中期以后,乡村经济发展,民间需求旺盛,草市也便无处不在,更加兴盛起来。到了唐末五代时期,战乱频繁,江淮富户和城市居民,到草市建草屋居住避难的不少,使有些草市更渐繁盛。 到宋朝,草市已发展成商业中心,沿江河两岸,商铺林立,连绵数里。对于这类草市,宋朝朝廷并不把它作为乡村的一部分,而是把它们作为城市的一部分加以管理。 只不过,女真人南下,地方官府早已失去了对草市的控制力,王松也乐得其成。这世道,这年头,能活着就不容易,官府既然不能保护百姓,就更不要在这些税赋上做文章,为难百姓了。 况且,这草市距离王松的铁坊,只有不到十里,若是有事情,铁坊的卫士也会第一时间赶到,进行处理。 更不用说,这固镇渡口周围,可是有不少乔装打扮的忠义军士卒,专门对付潜在的威胁。当然,主因是来自女真人。 “相公,今天你又没有带钱,再这样下去,小人们都要被你吃穷了。” 杨再兴看王松摸向腰间时的一脸无奈,摇摇头苦着脸说到。 “杨将军,今天这顿我请!” 马扩笑着说道:“只是几个肉饼,已经让大名鼎鼎的王相公不堪重负,说出去实在让人好笑!” 王松坐了下来,也是摇摇头道:“看你马宣赞这食量,就知道你依然能上马杀敌,纵横沙场。至于王伦公,那就是细嚼慢咽,养生有方了。” 马扩,王伦都是宣抚司下的幕僚,杨再兴则是相当于他的私人保镖,亲军头领。众人都是豪爽汉子,一年或几月的相处下来,早已经是打成了一片。 听到王松说话,马扩摇摇头道:“相公,王伦兄手上功夫可是不弱。若不是岁月蹉跎,壮志未酬,王伦兄也不至于逸兴萧索,混迹于市井之中,一事无成。” 王伦心服口服地拜谢道:“还得多谢相公给在下机会。” 他这次从河东到河北,自然是禀报屯田营田之事。 王松摆摆手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客气。日后大伙都有大用,到时候就是我要仰仗大家了!” 历史上,这王伦也是靖康后发迹,对大宋忠心一片,下场却是不好,最后被女真人杀死。 时移世易,他现在跟着自己,不说荣华富贵,最起码做的事情有益,也逃脱了一场杀身大祸。 “主人家,你这生意一向可好啊” 茶主人四十岁左右,面容憨厚,两鬓已经有些花白,看样子是个实诚人。妻子慈眉善目,性格腼腆,在一边揉着面团,烤着肉饼,默不做声。 “托客官的福,生意马马虎虎,够一家三口人吃喝。” 听到王松的问话,茶摊主恭恭敬敬地回到。眼前这几个人显然身份不菲,不然也不会有一群卫士环绕左右。 “女真人不时南下,你就不怕吗?” “如何会不怕!” 面对王松的追问,茶主人苦笑道:“若是有法子,也不会留在此地。村里的年轻汉子,大多都去投了军。听说王相公杀了不少的金贼。老天爷保佑,他能挡的住女真人。” 王伦和马扩对视一眼,都是一笑。看来忠义军在两河,已经是家喻户晓了。 王松也是心下安慰。只要百姓有了抗金的决心,这场仗就不会输。 中华泱泱大国,若是对付不了一蛮夷小族,也真是旷世奇闻了。 突然,集市上乱成一团,几个身穿公服的汉子灰头土脸,仓皇沿着街道跑了过来。沿途几个摊位上的东西被他们纷纷撞翻,惹来摊贩们的一阵怒骂。 几个公人的后面,十几个青壮汉子拿着棍棒短刀等物,气势汹汹追赶而来,个个都是怒容满面。 逃窜的公人逃了一段,见后面的人没有追上来,这才停了下来,纷纷摘下头上的襆头,抹了把额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到了王松等人的茶摊上,饮水解渴。 “这些狗日的,下手可真狠!” 一个公人捂着肩膀,呲牙咧嘴道:“大哥,这收不到税钱,怕是没法向镇监和知县相公交代!” “收拾不了这些鸟人,就到家里去,把这些狗贼的父母妻儿抓了,扔到大牢里去,看他狗日的还猖狂不!” 叫大哥的公人三十多岁,脸色阴沉,低声道:“黄镇监马上就到,咱们在这等候一会,等一会能抓的全都抓了!” 王伦和马扩都是目瞪口呆。为了一点税钱,这些人居然如此丧心病狂,真可谓是坏道了骨子里面。 几名公人喝完茶,每人拿了几个肉饼,就要到另外一处去。看样子,他们丝毫没有付钱的打算。 “几位客官,你们的茶钱还没付!” 茶摊的主人赶紧上前,挡住了几名公人的去路。 “茶钱” 领头的公人凶神恶煞,一把揪住了茶摊摊主的衣领,大声道:“你这厮,你茶摊的税钱交了没有要不要跟我们去一趟县衙,看看你这厮还有多少钱没交” 另一个公人也气呼呼地道:“以前女真人没来时,你们不都是乖乖交税钱。如何这女真人一来,你们也不交税钱了,是谁给你们的狗胆!” 茶主人苦声道:“几位都头,女真人没来,草市热闹,钱来的容易。如今这一天才卖出多少东西,再说了,你们几位算算,一斤粮食400文,你们几位连吃带拿的,得有五六贯钱,小的这是亏本的买卖啊!” “再说的话,把你这厮关到大牢里去,看你还老不老实!” 听到公人的话语,茶主人的浑家赶紧上前,劝道:“几位兄弟,这肉饼就算孝敬你们的,请高抬贵手吧!” 几名公人放下茶主人,刚要离开,却听到旁边冷不丁传来一声冷哼。 “欺压良善,狐假虎威,谁给你们的狗胆” 领头的公人刚要发怒,却见几个持枪执刀的汉子围了上来,堵住了几人出去的道路。 “大胆,我等乃是公门之人,依律收取税钱。” 领头的公人大声恐吓道:“尔等光天化日之下,手持刀枪,意欲如何,还不快快退下!” “装腔作势,色厉内荏!” 马扩冷冷道:“你是那里的税吏,可有身份文牒,是奉了谁的公令,又依的那一条律法,朝廷可有明确的公文” 他语气冰冷,气势凌人,草市上的百姓看他如此“胆大妄为”,纷纷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王松暗暗摇头,这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不过他也想看看,这些个奸猾胥吏,能搞出什么花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0章 官吏 宋朝的商业税,分为过税(货物流通税)和住税(货物交易税)两大类,“行者卖货谓之过税,每千钱算二十,居者市鬻谓之住税,每千钱算三十”,税率分别为2%和3%。但通商地分的盐、茶等禁榷物资的税率另有规定。 以这茶摊主的营业额,最多卖个三四十贯,即便按太平时节,也只是一贯左右。何况这是战乱时分,百业萧条,百姓流离失所,这买卖自然是惨淡了许多。 强敌入侵时,非溃即逃,女真人退去,却依然是税赋不减。即便是灾荒之年,朝廷也会减免税赋,何况是战时。 不知这些官吏,那里来的狗胆,这个时节,还不忘搜刮民脂民膏,当真是贪婪无度,欲壑难平。 看马扩义正词严,显然非一般人等,那几名公人也是面面相觑,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你这汉子,口气倒是大得很!” 围观人群鸡飞狗跳,纷纷让开,一个跨刀的粗壮汉子,在一众公人凑拥下,施施然走了进来。他看着马扩,昂起头来。 汉子身高腿长,像一座铁塔,上身着皮甲,下身绿色纨裤,胳膊上的纹身直到手上,满脸横肉,眼冒凶光,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本官黄新,固镇的“镇监官”,除了征收本镇的商税以外,还兼管火禁、盗匪缉拿、地方治安等事务。你等这些腌臜玩意,光天化日之下,持刀执枪,威吓官差,是谁给你们的狗胆!” 几个公人大喜过望,一起上前肃拜道:“参见黄镇监。” 王松鼻子里轻轻冷哼了一声。这家伙一看就是劫匪路霸般的不法之徒,也不知道,是如何当上这镇监的? “大哥”公人指着马扩,大声道:“黄镇监,就是此人阻挡兄弟们办事。这茶摊主人,不肯交税钱,兄弟们拿了几个肉饼,却被这厮拦住。” 黄新看了看脸色煞白的茶主人,冷声道:“李二,我看你的茶摊是不想摆了。要不要我把你的摊子收没了,自己睡到大牢里去” 茶摊主人李二赶紧道:“黄镇监,都是个误会,还请黄镇监原谅则个,原谅则个!” “闭上你的狗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黄新喝退了李二,看了看马扩诸人,对“大哥”摆摆手道:“张勇,你带弟兄们去,把闹事的刁民全抓起来。若是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黄新威风凛凛,气势汹汹,在他的冷眼下,周围的百姓都是推后了几步,几个闲汉点头哈腰,陪笑道:“有你黄镇监在,谁敢造次!” 黄新微微点了点头,转过了头来,他踱步走到了王松几人的桌边,看了看王松几人,猛然一下,伸手掀翻了桌子。 “一群无知村夫,也敢在这耍横,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 黄新掀翻桌子,几人都是猝不及防,杨再兴怒火中烧,想要发难,却被王松拦住。 王松脸色难看至极,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脾气,想看看这位黄镇监,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谁他酿的要是不交税,休怪老子手里的刀不认人!” 黄新看了看眼前的杨再兴等人,板起脸道:“老子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赶紧给老子离开本镇,不准在这里逗留,否则休怪老子不留情面!” “慢着!” 看着张勇带着黄镇监就要离开,马扩却是走了出来。 “要想离开,先把这里的肉饼、茶钱付了,否则,休想挪动半步!” 草市上的百姓远远避开,并不敢靠近,显然是惧怕公人们的淫威。 “你狗日的真是狗胆包天!今天不教训你一下,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黄新停住了脚步,面色铁青,愠怒不已。 “兄弟们,把这些人都给我带回去。老子要好好查一查,这些人里面,到底有没有女真人的细作!” 公人们纷纷上前,亮出钢刀铁链,就要抓捕杨再兴,马扩等人。 护卫的便装军士纷纷上前,亮出兵器,挡在了马扩身前,和公人们对峙起来。 军士们虽然精悍,可是公人们有备而来,人数要多得多,对军士们形成了合围之势。 一个公人挤开人群走了进来,在黄新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黄新点了点头。 人群纷纷让开,一大群宋军压着一群衣衫破烂、浑身是血的百姓走了过来。看样子,这些人正是刚才赶走张勇几人的草市摊贩。 “宋将军,多谢了!” 黄新向一个骑在马上、顶盔披甲、面目阴鸷的宋军军官连连道谢。 他转过头来,指着王松几人,对着张勇等人道:“去把茶摊上的几个人抓起来,先关入大牢再说。” “黄镇监,这几个只是吃饭的客人,并不是什么女真细作,你要查清楚啊!” 茶摊主人李二颇为忠厚,眼看事情弄大,不想王松等人惹上这不必要的无妄之灾。 “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李二的脸上,已经狠狠地挨了一下。 “你这厮,若是再啰嗦,把你也扔到大牢里去!” 张勇恶狠狠转过身来,对旁边的公人们挥手道:“弟兄们,跟我一起上,抓了这群女真探子,回去重重有赏!” 杨再兴从一旁站了出来,手里的长枪连续摆动,几名当先的公人率先跌了出去。 张勇跌了个头晕眼花,晃晃悠悠爬了起来,想要重新扑上前去,看到杨再兴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再也不敢上去。 几个公人跟在张勇身后,都是脸露惊惶之色,再也不敢上去。 “大胆刁民,竟敢如此狂妄!” 黄新勃然大怒,拔出刀来,冲着杨再兴,恶狠狠当头劈下。 这黄新颇有几分手段,再加上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竟然和杨再兴斗了几个回合。 杨再兴暗暗焦躁,王松在旁,自己却被一个胥吏缠住,实在是丢人之极。 他奋起神力,一枪砸下,黄新横刀一架,经不住杨再兴的重击,“蹬蹬”退了几步,差点跌倒。 杨再兴正要上前,羽箭从四周飞来,杨再兴击飞羽箭,只好退了回来。 “宋将军,兄弟我多谢你了!” 黄新喘了口气,来到宋军军官面前,肃拜道:“这些女真细作穷凶极恶,都是硬手,还请宋将军出手相助。” 原来是宋将军见势不妙,让部下宋兵们射箭,为黄新解了围。 面孔阴鸷的宋将军点点头,朝宋兵们挥挥手,一大群宋兵围了上来,十几名弓手张弓搭箭,对准了杨再兴等人。 杨再兴面色平静,不动声色,站在王松身前,周围的几个卫士护在他周围,牢牢遮住了王松和马扩、王伦三人。 宋将军面色阴沉,骑在马上,抽出羽箭,张弓搭箭,瞄准了杨再兴。 突然,马扩站起身来,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弓箭,他羽箭连珠射出,几名弓手纷纷中箭,嚎叫着倒了下去。 宋将军眉头一扬,手中的羽箭破空而出,直奔杨再兴而来。 马扩的第二轮羽箭接踵而至,第一支羽箭与宋将军的迎头相撞,把宋将军的羽箭撞飞了出去。紧接着,马扩的第二支羽箭急射而至,宋将军大吃一惊,赶紧躲闪,肩膀上早着了一下。 宋将军还没来得及惊呼呐喊,马扩的第三支羽箭已经透喉而入,把宋将军从马上射了下去。 周围所有的人都是目瞪口呆。黄新呆了半晌,这才放声嚎叫了起来。 “杀人呢!女真细作杀人呢!” 周围的宋兵都是大吃一惊,一起涌了上来,长枪如林,对准了前面的杨再兴和马扩等人。 黄新声色俱厉,指着前面的杨再兴、马扩,大声叫喊道:“把他们都抓起来,碎尸万段,一个不留!” “够了!” 王松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阴沉着脸色,从后面站了起来。 “相公,前面危险,你还是不要上去!” 王松拍了拍上前劝阻的王伦肩膀,踏步走了出去。 “欺压良善,对待百姓如狼似虎。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罔顾百姓性命。果然是猪狗不如,枉披了一身官皮!” 王松脸色铁青。女真人暴虐,异族入侵之际,这些魑魅魍魉,依然在这里兴风作浪,做这些天怒人怨的勾当。 “杨再兴,上前将这狗贼拿下!” 王松指着黄新,大声怒喝道:“所有人等,谁若是敢妄动,军法从事!” “你们还不赶紧上,抓了眼前这些女真探子!” 看到杨再兴就要越过人群,上前捉拿自己,黄新脸色惨白,大声对旁边的军士们喊道。 军士们面面相觑,手里拿着长枪,却是谁也不敢上前。眼前这一群人气势不凡,显然不是一般人等。 宋兵们的另外一个军官鼓起勇气走了上来,让军士们把受伤的弓手们扶了下去。 黄新赶紧来到了他的身旁,大声道:“张都头,女真细作嚣张跋扈,你带人上去,抓了他们!” 张都头面露难色,他的上官已经被对方射死,从对方的言语看,显然非一般人物。而且,对方几人武技高强,即便是自己这所有军士一起,只怕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种地方上税赋的事情,官军来插手,已经超出了职权范围,若是被宣扬出去,恐怕会越描越黑。 他看了看上官的尸体,咬咬牙,正要指挥军士们上去把宋将军的尸体搬回来,他可不想做这黄新蠢货的垫背。 王松的眼光扫了过来,凌厉的目光,看得张都头一阵心惊肉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1章 现实 “你是何人,是何官阶,你们又是那里的军士,速速报上名来!” 王松万军从中杀出来的胆气,又是身居上位,身上的那股气势,令张都头不由得心头一惊。 他久历官场,阅人无数,这位仁兄杀了人,还如此气势凛然,让他是暗暗心惊。 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听说此人就在不远处的相州募兵练军,年轻有为,莫非眼前此人就是…… 他恭恭敬敬上前,肃拜道:“大官人,在下张遇,乃是磁州的驻军都头。这位被射死的宋强宋指挥,乃是在下的上官。今日之事,在下和兄弟们都是奉宋指挥军命行事,其中缘由,在下根本不知。还请大官人明鉴。”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点,总比那宋强活的久些。 “大官人,你可知道眼前乃是何人” 王伦站了出来,大声道:“这位乃是大宋同知院王松王相公,如今是两河、陕西宣抚使,圣上的重臣。你等还不上前参见!” 幸亏转的快,果然是此人,名动天下的王铁枪,神话般的大宋英雄! 张遇赶紧上前,肃拜道:“小人张遇,见过王相公!” 他身后的军士个个面面相觑,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前参拜王相公!” 张遇的声音响起,其他的军士们赶紧放开了捆绑的百姓们,一个个上前赶紧肃拜道:“小人参见王相公!” “拜见王相公!” 百姓跪了一地,只留下黄新目瞪口呆,旁边的几个公人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惶惶然不知所措。 王松的大名,实在太过响亮,在两河无人不晓。众人都没想到,今日能够见到真人,无不是惊慌失措。 “乡亲们,都起来吧!” 王松大声喊道:“本官只是路过,却没想到碰上了此事,本官一定会妥善处理,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多谢相公了!” 百姓们纷纷大声喝彩,王松眼光却是扫向了张遇。 “张遇,身为官军,理应爱护百姓,维护治安,而不是跟随庸官酷吏,戕害百姓。念你是身不由己,下不为例,否则休怪本官手下无情。” “小人谨遵相公教诲!” 张遇暗暗吐了一口气,赶紧应了一声,站到一边。 “张都头,放了百姓,带领你的部下站到一边。此事本官自会诘问磁州衙门。” 张遇赶紧下令士卒们放了百姓,在一旁站定。 被捆绑的百姓们一起上前跪下,大声道:“小人们参见王相公!” “杨再兴,还等什么!” 王松脸色一变,杨再兴立即持枪上前,直奔黄新几人。刚才一番缠斗,并没能解决黄新。 除了黄新,其他几名公人都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见杨再兴过来,他们一起跪在了地上,一起使劲磕起头来。 “王相公,饶命啊!” 黄新无奈,舞刀和杨再兴斗在一起,边斗边大声喊道:“王相公,能不能放在下一条生路,在下感激不尽,以后一定会幡然悔悟,重新做人!” 听到黄新的话,旁边人群中有百姓大声道:“王相公,好好查一下黄新,他是头,让周围所有的人都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王相公,王相公!” 杨再兴早已经急不可耐,上前一枪,就扎透了黄新的心窝。 他一用力,长枪一搅,顺势又拔了回来。 马扩和王伦都是阻挡不及,两个人面面相觑额,只能无奈苦笑。王松今日杀恶吏聩将此举,便会受到言官们的口诛笔伐。 “张遇,张勇,你们各自把宋强、黄新的尸身带回去。” 王松冷冷道:“回去后,实话实说。谁若是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让百姓受苦,休怪本官手下不留情!” 马扩上前道:“相公,小人马上写一道奏折,连同近日之事,一起呈给圣上,相公以为如何” 王松无奈,点点头道:“就以马宣赞的意思。” 宋军和公人诸人各自离去,百姓们一起拜倒,满满一地,各自大声道:“多谢相公!”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对杨再兴道:“纠集军士,马上动身,咱们去会会这磁州知州。” 磁州知州衙门,磁州知州正在府中饮酒作词,排遣心中的寂寞和彷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知州大人摇头晃脑,左手酒杯,右手狼毫,挥笔泼墨,脑袋随笔尖摆动,逸兴遄飞。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公人慌慌张张进来,上前禀报,惊醒了知州相公的美梦。 “相公,王相公他们占了大堂,正在查看账簿卷宗,牢中的犯人也被放了出来,都在院子里面……” “慌慌张张,没有一点规矩!” 知州相公扔掉了手里的毛笔,直起腰来。 “你刚说什么,王相公,哪一个王相公,他们在干什么” “王松王相公,两河宣抚使,王铁枪!” 军士的话,让知州大人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身子发抖,和刚才的镇定判若两人。 “黄新没有回来吗,宋强干什么去了” “黄镇监和宋指挥都被王相公杀了,尸体就放在院子里面!” 知州在屋子里了几圈,面色却是反而缓和了下来。 “王松来了也好,省得整日里呆在这磁州担惊受怕。咱们这就前去,见见王松。” 别人为了保命,都是自污其身,他虽然昏聩无能,但也没到锒铛入狱的地步。 换句话说,朝廷大不了将他贬斥,发配到其他地方继续做官。可他若是继续待在磁州这宋金两军交战的前沿,保不了那一天,就会成为金人的刀下之鬼。 可以说,王松来的正是时候。 靖康三年初夏,河北西路,磁州知州因为昏聩怠政,防御不力,纵容下属,任意妄为,民愤极大,而被朝廷下旨,贬去岭南为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2章 困惑 天气转热,金人早已经北去避暑,对于身在两河的王松来说,他却宁愿这时间过得慢一些,好让他能够尽快训练好足够的精兵。 河东,忠义军好不容易巩固了隆德府以南,王伦可以放心地营田屯田。至于河北,宋金大抵以洺水为界对峙,但在洺水以北,还有无数的宋军困守孤城,负隅顽抗。 暑热,大量金兵退去,王松也奉朝廷旨意,指挥着部下为数不多的老兵,辅以几千新兵,攻城拔寨,源源不断的向河北的三十多座孤城增兵送粮,鼓舞士气。 谁都知道,到了深秋、冬日,金兵就会再度南下,宋金又会是一场场大战。 “相公,这洺水以北,基本上都给打废了!” 岳飞皱着眉头,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 他带着士兵们送完粮食,刚从北地回来,沿途所见,良田荒芜,尸骸遍野,千里无人烟,触目惊心。 “谁说不是,运河边、太行山上都是匪盗,许多人明知道打不过官军,还要上来抢粮,看来全是饿疯了!” 徐庆在一旁大声说道。 王松点了点头。田地荒芜,没有人去耕种,粮食自然短缺。金人南下,带给汉人的,除了战争的伤痛,还要面对最基本的生活问题。 “岳兄弟,下次碰上这些土匪,就给一些粮食,让他们设法回到河北南部,不要一味杀戮。” 王松思索片刻,陈声道:“本官自会向朝廷上奏,让他们多运些粮食过来。” “王相公,前几日朝廷的粮草运到,那些个相公们说的,可是和你不一样。” 王贵看了看王松,轻声道:“张相公说了,粮草要省着点用,遇到匪盗,格杀勿论。你说,我们该听谁的” 王松不由得一愣,抬起头来,看着王贵。 按理说,王贵是他的军中下属,虽然他并没有调兵之权,需要上奏朝廷才可,怎么王贵敢这样和他说话? 岳飞脸色通红,大声喝道:“王贵,你这厮如何说话,还不赶紧向相公赔礼” 王贵看王松脸色铁青,一时慌了手脚,赶紧上前拜道:“小人言语鲁莽,道,脸上笑意盈盈。 “临行前,陛下,还有耿相公交代,一定要编练好新军,厉兵秣马,以应对将来之战事,各位将军可是清楚” 岳飞脸色一红,抱拳道:“张相公放心就是!我等一定要练好新军,不负陛下和朝廷的厚望!” 王贵也抱拳行礼,大声道:“张相公,你把心放到肚子里面,我等一定会练好士兵,痛杀金贼,为陛下和朝廷分忧!” 岳翻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暗自冷笑,上面还有王松,什么时候轮到这张浚发号施令? 军中讲究的是令行禁止。若是像现在这样,王松一句,张浚另外一句,这忠义军还有何战力 张浚这样做,一定是别有用心。 果然,张浚压低了声音,面色严肃了起来。 “无论是河东忠义军,还是河北忠义军,都是朝廷的队伍,不是某个人,或某些人所有,各位兄弟,你们可要睁大了眼睛,不要让奸人得逞!” 徐庆和王贵几人都是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徐庆轻轻摇头道:“张相公,王松是陛下的近臣,听说和柔福帝姬也是有些瓜葛。王松该不会包藏祸心,什么忠义军据为己有吧” 他口中左一个王松,右一个王松,完全没有任何的敬意,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 “王松兵强马壮,朝廷是该小心才是!” 王贵在一旁赶紧附和到。 “徐庆,王贵,你们在胡说些什么!” 岳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脸色铁青,低声呵斥二人道:“王相公屡次救陛下和朝廷于危难,他又怎么可能包藏祸心!赶紧退下,否则军法从事!” 徐庆和王贵都是红了一张脸,却不敢反驳岳飞,纷纷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岳都统,王松是不是奸臣,此事日后便知!” 张浚却是打破了沉默,他也是站了起来,冷笑道:“如今重要的是,忠义军不能姓王,必须是朝廷的军队。若有人违背这宗旨,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岳飞脸色巨变,难看至极,坐回了椅子里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3章 琐事 河北西路,磁州。 固镇向西大约十里,一处渡口上,船来船往,木材、粮食、矿石、一船船东西在这里停下,然后又载着铁坊生产的铁锭、刀枪铠甲等物离开。 这里是为铁坊专门修建的渡口,岸边的台阶,通往铁坊的路面都是水泥制成。岸边不但有虎视眈眈、持枪执刀的兵士们把守,而且河面上也有乘船的军士们来回巡逻。 铁坊的高墙距离洺水只有百步之远,河堤旁的官道和高墙之间,绿草如茵,杨柳青青,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铁坊渡口虽然没有其它水陆交汇的草市兴旺,但吃喝饮用的商铺一样不少,都是铁坊里的匠工、军中士卒的家属所开,也算是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就业和谋生问题。 草创之初,铁坊的许多买卖订单都来自民间和不知名的各路势力,结寨而立的坞壁、纵横太行山上的各路绿林草莽、地方上的豪强大户、甚至是各地的官府和官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铁坊目前最重要的是生存。反正这些刀枪剑戟即便铁坊不卖给那些晦暗不明的各路势力,他们也会想方设法、从其它途径购入。 这样,还不如顺势而为,毕竟,铁坊的兵器质量会好一些,价格也好一些。 不过,冷兵器卖归卖,一牵扯到火器,铁坊则是三缄其口,极力否认,也不会售出。 这可是国之利器,没有王松的允许,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售卖火器出去。 河北两路,河流纵横,洺水、漳水、黄河、运河、滹沱河、清河等等,在河北平原上纵横交错,也造成了沃野千里的种植圣地。 河流纵横,自然是船只和渡口无处不在。相比陆上的官道运输,河流运输更加省力和快捷有效。 远处两艘船只划水而来,到了铁坊渡头停下,守候在河边的车汉们纷纷迎上。 很快地,船上的东西被卸了下来,装到了雇工的车上,一群从船上下来的铁甲卫士汗湿征衣,护在车旁,向铁坊里面迤逦而去。 “几位兄弟,过来喝口茶。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杨再兴坐在一处茶摊上,向着赶路的军汉们喊道。 领头的军汉转头看了过来,猛然发现杨再兴旁边的王松,大吃了一惊,赶紧叫停队伍,快步跑了过来。 “小人赵虎,乃是柔福帝姬身旁的卫士。奉柔福帝姬之命,特运六万两纹银和五百石粮食过来。帝姬交代过,这些物品要亲自送到相公的手里。如今终于找到相公,小人也好回去复命了。” 王松不由得心里一热。 他和赵多福,二人之间虽然有一些攀龙附凤,各自迁就的成分在,但从感情上来说,还是真挚的。 想不到他为了自己的事情,竟然亲自花费,如此周折。 王松交代了一下,王伦带着一队卫士前去,跟随着车夫们运送银粮而去。 “赵虎兄弟,弟兄们都辛苦了。” 王松点点头道:“柔福帝姬一向可好,如今军中百废待兴,缺的就是银子和粮食,这可真是帮了本官的大忙呢!” 赵虎恭恭敬敬地回道:“柔福帝姬一切都好,只是挂念相公,银子和粮食都是柔福帝姬在京城所募。另外这里有书信一封,柔福帝姬让小人亲自交给相公。” 王松接过赵虎递过来的书信,放入怀中,沉声道:“赵虎兄弟,你先和弟兄们在固镇用饭歇,看过书信之后,我会回信一封,你回去时带给柔福帝姬。” 他当然不会留这些人在铁坊住宿。一来这里环境艰辛,吃喝不便;二来固镇繁华已久,吃喝住玩都是现成。 最重要的是,铁坊的事情,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杨再兴带着赵虎等人离去。马扩羡慕地笑道:“果然是夫唱妇随。柔福帝姬知道相公草创之初,缺钱少粮,这才派人送来了如此多的辎重粮草,这可是夫唱妇随啊!” 幸亏王松有了和柔福帝姬的这层关系,这也使得他在宣抚使的位子上,相对的能坐的稳一些。 不过,朝廷的士大夫们中,可是不乏居心叵测、无事生非的寡廉鲜耻之徒。若是王松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出现,他们一定会穷追猛打,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安。 “杯水车薪而已,只能应付眼前的窘境,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王松摇摇头,苦笑道:“归根结底,还是要有源源不断的货殖之利或盐铁茶之利,不然也只能是坐吃山空,不能长久。想起来,实在是让人揪心啊!” 盐铁茶酒之利,乃归于朝廷及地方官府。不过,宋代之富,未藏于国、民,而藏于官僚士大夫、豪强大户手中,不然也就不会有王安石变法了。 土地不设兼并,逃税、匿税,财富日积月累,富者穷奢极欲,贫者无立锥之地。宋廷若不能规范税赋,抑制兼并,富国强兵只能是黄粱一梦。 就比如这酒税,大宋酒业是朝廷专卖,酒之利润全归朝廷。而宋朝酒的利润率达60%,可见其高。 再比如这茶税,同样是专卖制度,利润率虽没有酒水高,但也达35%左右,再加上茶价本身就高,利润之高也是令人瞠目结舌。 实验就更不用说了。30%的利润率,朝廷财政三四成的比例,更是各项专卖之首。 只不过,这一切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朝廷的专卖和税赋,和他一个两河宣抚使又有什么关系! 若是能造出一些划时代的红利产品,也许能解决目前财政捉襟见肘的窘境。 “相公,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若是要解决这银钱之忧,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看到王松愁容满面,正在凝神思考,旁边的马扩却是轻声说道。 王松一愣,不由得抬头看去。 历史上只说这马扩勇力过人,颇有胆气,在外交途径上颇有建树,并没有说过他还知晓这理财规划。看来自己把古人看得简单了些。 “马宣赞,莫非你真有良策,能解决这银钱之忧” 王松看了看周围,继续低声说道:“马宣赞,在下可不是要的三五百两,或者几千两,在下要的是多多益善,最少也得有几十万两银子之多。” “要多少有多少!” 马扩也是目光炯炯,低声道:“只要掌握了铸币,还怕缺钱,岂不是笑话!两河所用之钱,皆为铁钱。相公如今有铁坊,有工匠,万事俱备,自然可以享用这铸钱之利。如此以来,相公还担心缺钱吗?”” 王松如遭雷击,直盯盯地看着马扩。 “相公,两河忠义军从募兵到练兵,人人都是冲着相公之名而来,倘若是换了朝廷,恐怕是……” 以大宋官军的一贯“坑爹”百姓,若是由朝廷的那些官员出面,募兵绝不会有如此规模,至少那些两河的各路义军,就绝不会轻易附从。 “义士们冲着王相公而来,王相公就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马扩摇头苦笑道:“朝廷却不能任由相公一介武夫做大,这便是为何朝廷让张浚担任这河北处置使的原因,掣肘于侧,形似监军。” 王松点点头。以文治武,文臣掣肘武将,大宋朝廷近两百年来一直如此,又岂会因为他王松一人而改了祖宗之法。 大名鼎鼎的杨家将杨业杨无敌,不就是在监军王侁的左右为难下,兵败身死。 张浚打着河北处置使的牌子,以朝廷的名义号令诸将,公然在河北忠义军中拉拢将领,他已经有所耳闻,没想到,今日却被马扩开口说了出来。 “我朝读书人势大,张浚作为文臣,又是朝廷大员,王贵、徐庆,甚至是岳飞这些个军中将领,原来都是乡民或地方上的闲汉,自然对张浚是既敬且畏,而相公这个提拔他们的武将,却被这些人选择性地忽略了。” 选择性地忽略了。 王松心头黯然。难道说,连流芳千古的岳武穆,也是这样的忠君忠于朝廷,而选择疏远他这个伯乐 “马宣赞,如你所说,我忠义军岂不是成了藏污纳垢之地本官在军中,又如何发号施令,挥师北上,岂不是成了一句空话” 连日来的操劳,又耳听目见这张俊在军中的所作所为,马扩这么点透,不由得让王松有些逸兴萧索,甚至心灰意冷起来。 他如此鞠躬尽瘁,几次都是置自己于死地,才换来了大宋朝廷的一朝安稳。如今被挤出了朝堂不说,刚刚做起来点事业,又被在旁掣肘,这难道就是朝廷和君王对他的信任 “相公无需担忧,如今也不是没有办法!” 马扩摇了摇头,王松还是太过耿直,太过善良,不知这朝堂暗流丛生,世态炎凉,人情险恶。 “相公,马上从军中调集一批老部下,担任王贵、徐庆、陈光等人的副将,架空其人,然后借故贬斥,掌控全军!” “万万不可!” 王松摇头道:“忠义军的老兄弟,大多数都是目不识丁,让他们统率大军,战力低不说,恐怕会引起朝廷的猜忌。” 还有一层意思,他没有说出来。岳飞作为主帅,他觉得理所当然,即便岳飞不听从自己,他也不会觉得遗憾。 马扩暗暗叹息。他早已料到了这种结果。王松是个什么样的人,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已经是了然于胸。 他只是实在不明白,王松为何对岳飞及王贵等人如此容忍? 难道说,这二人………… 生死有命,既然王松不愿意改变河北忠义军的现状,他也只有勉力而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4章 超越时代 巨大的高大二十多米的水车带动下,依靠着齿轮的转动,曲臂被高高的带起,曲臂,不知道是谁还在炮管的最前方,铸了一个精致小巧的虎头在上面,看起来虎虎生威,这到底是战场的利器还是私人订制的工艺品 为了试炮的隐秘性,王松特意选了一处隐蔽的山林,士卒们把树林隔离,以确保没有外人进入。 “大伙都退的远远的,千万不要被火炮震伤了耳朵!” 林天佑按照王松的安排,叮嘱着众人退后,捂住耳朵。 小炮固定完毕,装好了火药,一百粒铁丸也装了进去,王松不顾众人劝阻,上前亲自点燃了导火索。 他倒是想看看,到底这火炮的威力如何,能不能改变时代 随着一声巨响,小炮一弹,炮口一股浓烟生起。 光一听那炮弹射出的声音,王松心里就不由得一凉。 等他过去一看,只见前方100米处两公分厚的木板上,一些铅丸纷纷陷了进去,还有一些掉在地上,并没有任何铅丸穿透木板! “换实心弹!” 看到王松脸上的表情,林天佑心里一慌,赶紧大声喊道。 这次是林天佑自己点燃的导火线,铁球呼啸而出,打的百米外的木板“蓬蓬”作响,木板没有断,铁球被反弹回来,掉在了地上。 其他人都高兴的叫了起来,显然并不知道火炮的真实威力。 王松哈哈大笑道:“大家都做的不错,起码这火炮能发射出炮弹,说明咱们干的不错!” 虽然100米的木板都没能击穿,作用大打折扣,连弓弩都不如,但火炮是实实在在的研究出来了,只是射击的距离和威力没有那么大而已! 王松沉吟道:“天佑,再加二两引药!” 林天佑加大了引药的数量,重新装填好铁球,点燃了加长的导火索后,远远的跑开。 “蓬”的爆炸声响起,大家跑过去再看,百米的木板还是没有打断,只是有了一点点裂痕。 众人又试了几次,感觉已经到了炸药的极限用量,百米的距离,木板仍然没有开裂,看来是火炮本身的原因了。 王松来到炮旁,看了看火炮。炮身发烫,长度都没有变,肯定是药室太短,还有就是口径太粗、炮身太薄,铁球太重。 “大家也别丧气,这门火炮不行,还要融了重新铸造,把药室增大一倍,口径缩小一半寸,然后再试!” 看着一众无精打采的部下,王松摇摇头道。 “天佑,千万不要灰心!” 王松沉吟了一下,叮嘱林天佑道:“天佑,若是我所料不错,再弄个两三次,大概就可以了。可以多几种改造方法,同时铸炮。若是有火炮能射到300到400步左右,能击穿两寸的木板,基本上就算成功了!” 炮弹的发射,最完美的状况是在火药完全燃烧的瞬间,刚好将炮弹推至管口,这样射程最远,威力最大。 所以为了使火炮发挥最大的威力,必须要一遍一遍的测试,注意炮弹的大小和火药的用量,最终才能计算出绝佳的弹药比。 而这一遍一遍的测试,才是通往科学的必经之路。 林天佑点头道:“相公所言甚是。下一次小人会多试几种火炮,在药室和口径上做一下改动,相信不会让相公失望!” 王松点点头。每一次科学的进步,都是无数次血与泪的尝试和积累。自己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依然是要遭遇种种挫折。 果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故人诚不我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5章 斥责 靖康三年夏,河北西路,相州城外,练兵大营。 “张相公,军中的粮草饷银,还得多亏你们,本官代表河北忠义军的将士们,在这里多谢了。” 王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这都是朝廷供应军中的粮草,与你这些士大夫何干。处处拿捏,好像军中和自己是祈求他们一样。 “王相公言重了。” 张浚拱手道,面色平静,不露声色。 “这都是下官职责所在,相公不必言谢。” 王松向着下面坐着的另外一名黑脸文官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些士大夫,自从来到这河北之地,除了给他添堵,好像再也没有什么正事。 “王相公,下官想知道,何时能够挥兵北伐要知到了秋冬,金人南下,再要恢复这河北失地,恐就难上加难。” 黑脸文官却是不甘寂寞,率先打开了话题。 王松一张脸马上沉了下来。 新兵训练只有月余,若是此刻出征,天气炎热不说,以乌合之众对付金人百战骑兵,焉有不败之理。 “新兵训练刚刚开始,此刻若是仓皇出兵,以女真人之精锐,我军难求一胜。” 王松耐心解释道,勉强按下心中的焦躁和不满。 “况且,本官已经挥兵北上,失陷的许多城池也是得到了增援。至于那些金人众兵囤积之地,恐怕本官起河北忠义军全军,也未知胜败。” 北地三镇,包括真定府,金人大军云集,以他手下这些新兵,如今出击,除非他疯了。 “王相公兵精将广,区区蛮夷,又何必放在心上。” 黑脸官员冷冷道:“汴京城外,王相公以四万乌合之众,对抗十几万女真精锐,尚且不落下风,为何到了今日,三万兵甲齐备之新兵,对抗金人几万之众,却无法抗衡,这不是让人诧异吗?” 张浚也是冷冷道:“只怕是王相公要明哲保身,再也没有当日之决死之心,这也是难怪。不过,陛下于东京城望穿秋水,只盼看到王师收复失地,如今看来,不知何年何月啊?” 王松心里的愤怒,一下子到了顶点。 怪不得金人南下,大宋官军输的丢掉了内裤,有这些狂妄自大的无知鼠辈主持大局,大宋何其幸哉! “二位若是想效许翰逼种师中之故事,就找错人了。本官稍后会上奏天子,看如今挥军北上是朝廷的旨意,还是你们二人的意思。” 王松说完,看着眼前二人,却发现这两位文臣都是风淡云轻,丝毫不为自己的话语所动。 王松心中暗怒。看来赵桓在以帝师耿南仲为首的朝臣洗脑下,也已经是利令智昏,开始有了冒进的念头。 军士进来禀报,随后马扩满头大汗,走了进来。 “你说什么,洺州知州王麟推说城中无粮,无法赈灾” 王松瞪大了眼睛,心中刚压下的怒火,一下子又冲了上来。 “回相公,不但如此,那王麟还下令逃难百姓不准滞留城中,否则便按细作处理。下官出来的时候,城头上挂了不少百姓的人头,显然不是女真人。” 来自西北的马扩也是豪侠任义之辈,对这样的不平之事显然也是义愤填膺。 王松愤然拍了一下案几,怒喝道:“这昏官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敢残杀我大宋治下百姓,是谁给他的狗胆!” “王相公,王知州是不是滥杀无辜,也不是你手下这位马宣赞一言为定。据下官所知,王知州一向都是谦谦君子,勤政爱民,并非穷凶极恶之人。王相公还是谨慎些才是。” 坐在左首椅子上的河北处置使张浚,此时却是轻轻说出一串话来,让王松一阵错愕。 跟着,张浚身旁的另外一个黑脸文官也是冷笑道: “马宣赞,你去洺州勘察,似乎也是仓促,所见所闻,也只是你一面之词,有没有携私报复,是不是居心叵测,尚未可知。你数次陷身于番人,自己已是不清不楚,就不要攻击官员,贻笑大方了。” 马扩面色涨红,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他因为抗金,几次兵败被俘,金人因为认识他,知道他是数次出使女真的宋臣,这才没有杀他。他费尽千辛万苦逃出,没想到却成了这些人栽赃陷害的借口。 “马宣赞平生肝胆,因陛下和大宋而热,他一心为了朝廷,几次差点死在抗金的战场之上。本官相信他是无辜的,是我大宋的英雄。” 王松说完,轻轻冷哼了一声。 这些个士大夫,果然是人面兽心,竟然连抗金的斗士都可以随意侮辱、践踏,这世上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做的 一个人心中,对天地没有了敬畏之心,眼里只有利益,必定是数典忘祖,寡廉鲜耻。 马扩眼睛看向王松,目露感激之色。 黑脸官员冷笑了一声,看向王松,拱了拱手。 “王相公,听闻你在固镇产业无数,铁坊、石炭、也听闻你在磁州大开杀戒,擅杀官员,皆是因为触及到了你的利益,是与不是” 黑脸官员脸上都是讥讽之色,言语也是尖刻至极。 “王相公名下的产业,皆是我大宋朝廷所有,王相公据为己有,难道说不是假公济私,蒙蔽朝廷,欺瞒天子吗?” 黑脸官员话音刚落,张浚也是跟着摇头道:“王相公军中所需火器,皆是来自自家作坊,外人难窥其貌。王相公不但对百姓和军士隐瞒,故弄玄虚,说什么采自天火,还对陛下和朝廷三缄其口,敝帚自珍,恐怕是难圆其说吧。” 王松不由得心中一沉。这些军中的机密,只有少数军中老人和高级军官才知道,想不到人多口杂,还是出了漏了。 张浚这些人能够知道此事,肯定是下了一番功夫调查,看来朝中这些人,已经对自己是心怀不轨。 “二位相公,你们打听的倒是仔细。可是我大宋朝廷,又有几人没有产业,又有谁不是锦衣玉食,妻妾成群” 王松冷笑了一声,既然撕破了脸皮,那么自己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河北的产业,都是本官两年前所购,何来假公济私一说至于火器,两年来,本官一直改进,方使其威力大增,即便如此,也还有两成的震天雷不能炸响。朝廷不也试过生产火器,最后不得已放弃。本官名义下的产业,所造兵器铠甲火器,均是无偿供给军中,你如今要参本官何事,是呕心沥血,发展火器,还是慷慨解囊,大公无私?” 他看着张浚和黑脸官员,冷声说道:“黄新和宋强二人,身为大宋朝廷官员和官军,任意杀戮百姓,横征暴敛,这才是假公济私,恶贯满盈,本官杀之,天日昭昭。怎么,难道二位和黄新、宋强有旧,也要假公济私,蒙蔽圣聪吗?” “你……一派胡言!” 张浚红了一张脸,差点拍案而起。 “一派胡言” 王松冷笑了一声,黑下脸来,厉声道:“你二人在军中四处拉帮将士,煽风点火,造谣生事,难道以为本官好欺负不成若是再不收敛,即便天子不怪罪于你等,也休怪本官手下不留情分!” 黑脸官员见王松脸色铁青,不由得额头汗水密布,张浚却是怒火中烧,“腾”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王松,你快些动手,杀了本官,否则本官和你不死不休!” 黑脸官员赶紧上前,拉住张浚的胳膊,连声道:“张相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马扩也是快步上前,劝道:“相公,不可冲动,误了北伐大事!” 他转过头来,上前向张浚肃拜了一下。 “几位相公,下官在城中打听,王麟此人身为洺州知州,对我大宋子民残忍好杀,对女真人却是畏之如虎,几次三番想要逃走。这或许不足以为信,是非曲直,还是等事实来说话吧。” 张浚冷冷看了一眼王松,黑着脸站起,肃拜了一下,拂袖而去,黑脸官员紧紧跟上。 虽然张浚是皇上任命的河北处置使,但他也不会能任意妄为,毕竟王松的官阶摆在那,而且事关北伐大计,他要是惹怒了王松,恐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河北人口数百万,民风强悍,习武之气浓厚,但练军能形成今日之规模,王松起的影响,绝对是居功至伟。但这并不意味着,王松可以把这支军队握在手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宋朝廷历时一百七十年,以文制武,归根结底,不就是为了避其藩镇之祸,他们这些士大夫,更不能让王松,开了这个先例。 看到二人离去,王松这才收回了目光,他坐会位置,郁闷难当。 “相公,或许你心中失望憋屈,但这就是现实,以文制武,此法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更改了。” 王松长长出了口气。河北忠义军还未成型,文臣们已经是虎视眈眈,就连君王也是暗起猜疑,如此下去,河北忠义军,又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将来的征战 或许,自己可以放权给岳飞,只是心里面,总觉得有些不甘。 “马宣赞,张浚等人的话语,不要放在心上,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王松最信得过的朋友,你尽可放心就是!” 王松沉声说道,语气诚恳。 马扩心头一热,流下泪来。 “马扩多谢相公!” “好了好了,你我马革裹尸之人,都不要做这儿女之状。” 王松微微笑道,活跃了一下气氛,岔开了话题。 “马宣赞,你再说一下,那洺州城的事情到底怎样” 不管处境怎样,事关地方稳定,百姓生死,他自然要全力以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6章 心难安 见到话题又折了回来,马扩也是提起来精神,说了下去。 “相公,正如下官刚才所言,洺州知州王麟暴虐弑杀,残害百姓,却又胆小如鼠,从不敢出城抗击金人。” 马扩继续道:“试问有这样的上官,城池如何得守,百姓如何保全。相公宜早作打算,不然洺州城早晚要出乱子!”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他实在想不起来,历史上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位暴虐弑杀的知州相公。不过,根据马扩对此人的描述,只怕又是一个寡廉鲜耻之徒。 穷困无依的百姓他都会杀害,还有什么他干不出来的事情? “马宣赞,邯郸和武安县的情况如何样” 王松继续问道,示意马扩坐下。 这两处距离固镇最近,再加上邯郸富庶之地,也是让他更为担心。 马扩松了口气,点头道:“邯郸和武安两县,倒是都很配合。两县颇为富裕,也有些余粮。接到相公的指令,两县都说会马上照办。下官告诉他们,相公会在这两日前去盘查,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松点点头,问道:“马宣赞,以你之计,这洺州知州,本官该如何处置” 他虽然是两河、陕西宣抚使,但却没有实权去处置一位权高位重的知州。幸亏他还挂着同知院的头衔,如今也只能挂着羊头卖狗肉,从军事方面想想办法了。 “相公,如今之计,必须尽快更换这狗官,另派他将镇守洺州城池。” 马扩躬身道:“否则一旦女真人卷土重来,洺州城丢失,只怕会在旦夕之间,还望相公早日定夺!” “马宣赞,照你这么说来,咱们是不得不会会这洺州知州了。” 王松沉声道:“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咱们就先去看看武安、邯郸城的难民,还有城防情况。然后就去洺州城,会会这狗官,杀一杀他的威风!” 武安是富裕之地,邯郸和洺州都是军事重地,两地难民甚多,自然若是一一盘查,免得地方官员口是心非,百般推诿,只做表面工作。 “相公,这些朝廷大臣,习惯于指鹿为马,视军国大事如儿戏,相公万不可放在心上。” 马扩沉声道:“我大宋言者无罪,这些人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做好事情,殊非易事,相公还是要向前看,否则只会庸人自扰。” 王松点头称是。不过这些人如此嚣张,朝中的那些大佬们一定功不可没,没有他们在后推波助澜,张浚这些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马宣赞,刚才那黑脸文官是谁,是张俊的僚属吗” 现在回想起来,说了半天话,自己还不知道那黑脸文官是谁。 “相公,此人叫万俟卨,如今是枢密院编修官,说起来,他还是相公的下属。” 王松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想不到他离开了京城,枢密院人事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这位万俟卨,听起来如此熟悉。仔细想了一下,他才恍然大悟,这万俟卨,不就是历史上秦桧的鹰犬吗! 这贼子为秦桧上下奔走,构陷岳飞,其铸像和秦桧夫妇、张俊三人一起,千年以来,一直跪在岳飞墓前。 总有一个人,要杀了这狗贼。 王松微微冷哼一声,想起了一事,不由得张口问了下去。 “张浚和这位枢密院编修官,他们在军中招摇过市,上下其手,为何没有一人向我禀报此事” “这个……,下官实在不知。” 马扩脸上一红,眼神闪烁,神色颇不自然。 王浩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自从离开东京城,仿佛变了天一般,军中的许多事务,似乎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之外,他自然自己并没有对不起许多军官,但是似乎并不是所有人,对他都是死心塌地。 他还是小看了千百年来这种皇权对于民众的影响和控制。 看到马扩的样子,王松不由得脱口而出。 “马宣赞,你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 “相公,自入了东京城,马武去了殿前司,他本就是东京城的溃军,不得已投靠的相公。至于杨志,则是跟随种冽去了陕西,回归西军。” 马扩无奈,只好道出了实情。 “这二人离开,几次大战下来,军中宪兵也是损失殆尽,相公整日里忙着募兵练兵,铁坊火器,没有心思管这些事情。下官虽然叮嘱了河东忠义军的兄弟,但是这河北,统制官乃是岳飞,下官不敢把手伸的太长,免得相公难堪……” 王松不由得一惊,难道说,除了河北忠义军,朝廷也已经开始触手河东忠义军 他一介武夫,拥兵数万,果然让朝中大臣,包括君王都是坐卧不安,这到底是自己的不幸,还是大宋的悲哀 他一时有些心灰意冷,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东京城不破,大宋朝廷化险为夷,难道说只是一场闹剧 他心头黯然,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该怎样怎样吧。” 马扩站起身来告辞,嘴里试探道:“相公,那明日洺州之行,要不要……” “事关万千百姓生死,洺州城之行,还是照旧。” 王松本想一推了之,终究放不下那些无辜的百姓,下不了狠心。 看到马扩出来,杨再兴上前,低声问道:“马宣赞,看起来相公兴致不高,是不是起了什么变故” 马扩摇摇头,苦笑道:“金人未灭,内忧外患,放在你身上,你能心安理得” 杨再兴怔了一下,随即低声怒道:“马宣赞,你说句话,小人马上去杀了这些大头巾,了了相公的烦恼。来一个,咱们杀一个,来十个,咱们就杀他五对。这忠义军要是没有了相公,还叫什么忠义军,干脆叫猪头军算了!大不了咱们另立门户,好好的……” 他话语里面,掩饰不住的悲哀,马扩大惊失色,看了看周围,赶紧阻止了杨再兴,不让他再说下去。 “杨兄弟,你疯了,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马扩变了颜色,低声吼道:“相公如今已经是掣肘在侧,你要这样一来,相公今后恐怕会步履维艰,军权旁落,到那时候,你我都是忠义军的罪人!” 杨再兴脸色铁青,蹲在了地上,生起闷气来。 “马宣赞,不瞒你说,这大宋朝廷我是看的透透的,只要不亡国灭种,朝廷这些人,包括官家,没有一个人把这江山和百姓放在心上。除了王相公,没有一个人能挑起这重担!” 他“腾”地站起身来,低声道:“马宣赞,你说心里话,咱们就不能拥着王相公,另为朝廷,不比跟着这乌烟瘴气的朝廷强” “你呀!” 确定到周围无人,马扩才摇摇头,低声叹息道:“杨兄弟,你怎么总是说实话呀!朝堂之事,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又那有那般复杂!” 杨再兴冷冷道:“只要王相公大旗一举,以相公之能,练兵之法,麾下数万精锐,完全可以和鸟朝廷分庭抗礼。我就不信,这两河的好汉,谁不跟随,谁又敢不服!” 马扩大惊失色,连声劝道:“杨兄弟,此话千万不可乱说,以免落人口实,对相公不利!” “反了倒更好!” 杨再兴继续滔滔不绝,脸上兴奋之色尽显。 “马宣赞,你以为只有我心里这样” 杨再兴手指着西面的方向,低声道:“那董平、张横、牛皋、邓世雄,还有那些河东忠义军的将士,许多人都是心有不甘。相公和朝廷走的越近,弟兄们心里就越不安。相公要是这样窝窝囊囊,不出两年,忠义军就该散了!” “你……” 马扩面色铁青,却是说不出话来。 “相公不知为何,把这河北忠义军,交给一个不知所谓的岳飞,致使自己被处处掣肘。再看那些徐庆、王贵、陈广等人,不过是市井之徒,毫无忠义可言。相公如此睿智之人,却行此昏招,马宣赞你为何不劝劝” 杨再兴连连摇头,似乎颇为惋惜。 马扩也是摇头叹息。王松对岳飞等人仁至义尽,却不知为何难道说,这岳飞真的有经天纬地之能,让王松看重 “咱们这位相公,为人一片赤诚,却不知人心险恶,更是不为自己着想,长此下去,日后必有大难。到了那时,还需要你们这些兄弟帮他。” 马扩摇头离开,杨再兴连声叹息,王松在营中听的清楚,也是愤懑填胸。 他在灯前打开赵多福的来信,少女的柔情蜜意让他胸中一暖,京城中的诸般消息也是尽入目中。 不出意外,李纲再返中枢,担任开封府府尹。朝堂上诸臣以耿南仲为首,主和派喧嚣一时,有这位清流主战大臣,最起码可以掣肘耿南仲之流,这也是朝堂平衡之术。 太上皇赵佶获得了较大的活动空间,看来随着赵桓皇位的巩固,赵佶心腹的铲除,赵桓已经不把自己的父皇,作为自己的政敌对象。 王松不由得掩卷沉思。赵佶之翻云覆雨,统御群臣,政治手腕上,可是比自己的儿子强了不少。而赵佶能够日益自得,恐怕这朝中,已经有人给赵桓扇足了耳边风。 也不知对赵桓来说,赵佶重新出山,是福是祸,不过,王松还是从赵多福的信中,嗅出了那么一丝不详的味道。 内有朝堂不稳,暗流涌动,外有女真人虎视眈眈,内忧外患,再加上各种琐事,诸般掣肘,王松不由得头痛欲裂。 这大宋天下,真的是危机四伏,让人好生不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7章 洺州 洺州因处于洺水河之北而得名,隋末唐初,义军夏王窦建德、刘黑闼都曾相继建都于此。洺州城护城河广阔,地势低洼,周围三面环水,易守难攻,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旭日初升,霞光万道,新的一日又开始,洺州城沐浴在一片温暖的晨熹之中。 相州与磁州一水之隔,王松等人一路走来,沿途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乞讨者比比皆是,不时可见有难民倒毙于途,家人哭声震天。一行人都是黯然不语,打马前行。 洺州城西门外,进出城的百姓络绎不绝,商人、士卒、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三教九流,都集中在城门外,等待士卒的盘查,然后徐徐进城出城。 几个进城的商贩,也夹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赶着十几辆大车,上面装满了粮食,显然是某个或者几个粮行的人,欲押着粮食入城,大赚一笔。 自从宋金交战以来,城内的粮价就高居不下,如今每升米到了400文的价格,城中的米铺粮店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 如今这路上不太平,走货之人都是带着许多庄丁护院,保护走货的安全,以防被盗贼或者难民“光顾”。 洺州城中的“徐家粮店”,乃是洺州城乃至磁州、赵州、大名府一带有名的巨贾,家族庞大。 族长徐北为是地方县令出身,徐北为的儿子徐天寿又是洺州知州衙门的主薄,乃是知州王麟的坐上红人,徐家在洺州乃是左右逢源,黑白两道通吃、跺跺脚州城颤三颤的豪门大族,人人躲让三分。 “寿儿,不会出什么事吧” 洺州城中,南街的徐府大宅,徐北为不安地在厅堂中踱來踱去,脸上愁眉紧缩,坐卧不安。 虽然说是饱读诗书,也当过大宋朝的官员,但从徐北为内心里来说,他还是一个商人,也只是一个商人。 商人逐利,不管是太平盛世,还是时局动荡,什么礼义廉耻,忠君爱国,全是扯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徐北为都是从自己,为自己家族的利益出发。 虽然大宋朝廷保住了东京城,但是整个两河之地已经糜烂一片。宋人守不住这两河北地,徐北为是深信不疑的。女真人铁骑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大批人马就在洺州城外驻扎,徐北为的心思早就活了起来。 女真人的使者一进城,徐北为就主动屈膝投诚。在他看来,洺州城这3000多老弱病残的虾兵蟹将,怎能挡得住女真人虎狼一般的常胜之师。 洺州知州王麟,早已投敌心切,徐天寿稍一点拨,王麟心知肚明,二人一拍即合,决定迎接女真人,次日进城。 女真大军势不可当,又何必为大宋朝廷牺牲自己的生命,良禽择木而栖,个人的生死和荣华富贵,比得过世间万物,良心和民族在利益面前,不足一提。 “父亲稍安勿躁,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会出什么变故!” 徐天寿信誓旦旦。外有强援,内有知州大人坐镇,又有何惧。 洺州知州衙门大堂上,满满当当的坐满了大小文武官员,洺州知州王麟端坐其上,面色苍白,心中尤自忐忑不安。 “各位同僚,本官召众位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商。” 王麟看了一眼周围,稳了稳心神,朗声说道:“如今虽是天热,但女真人来势汹汹,锐不可当,誓要攻取洺州,我等该做如何打算啊” 洺州守御副使张华冷冷一瞥,抱拳道:“知州相公,外敌来犯,我等自当是杀敌报国,浴血疆场了!难不成你要像外界传言的一样,投靠女真人,卖了祖宗” 王麟看了一眼守御使韩一,冷声问道:“韩将军的意思呢?” “王知州的意下如何,不妨直接说出来,让下官等人也琢磨琢磨。” 韩一面色平静,冷冷道:“王相公,有人说你要投靠女真人,而且女真人派的使者已经入城,却不知此话是否当真” 王麟不由得心里一惊,面色凝重起来。他心里暗自狐疑,难道说,这位洺州城的守将发生了什么。 不过,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王麟假意叹道:“韩将军,本官也是担忧治下的黎民百姓,一旦女真人破城,他们就会被屠戮殆尽,到时候生灵涂炭,俱为土灰,本官是实实在在不忍心啊!” 他长吁短叹,面上一片忧国忧民之色,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这位相公,真的是忠义之人。 韩一心中鄙夷至极,竖子不过是一戏子而已。 韩一面色不变,沉声道:“王知州有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大家商讨一二!” 王麟轻轻拍了拍手,两个顶盔披甲的女真人从后走了出来,站在了王麟身边。 众人都是一惊,看这装束,这二人都是女真人的打扮,想不到这王麟,是真的要投敌叛国了。 王麟志得意满,昂首道:“诸位同僚,这两位是金朝的使者,只要我等愿意献城,他们便不伤害城中的百姓,而且各位还可以各司原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王麟说完话,坐在了座位上。 一个女真使者大喊了几句,很快,从门外和后堂各跑进来一队手持刀枪的士卒,把大堂上的各个官员都围了起来。 众人都是惊慌失措,看着面前的刀枪,不知所措。 张华厉声呵斥道:“王知州,你到底要作甚,莫不是你真的要投敌叛国,背主求荣”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王麟点点头,冷冷道:“张将军,你说的不错!本官今日就要献城给大金朝,给大家谋个前程。谁若是不识相,就别怪本官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 旁边一个文官站出来说道:“各位将军,保命要紧!实不相瞒,现在金兵已经到了城外,各位就是想要组织士卒反抗,也已经来不及了!” 大堂中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无人说话,事情太过突然,众人心中都是惊疑不定。 半晌,张华才“仓啷”一声拔出刀来,怒声喝道:“王麟,你这老狗,居然勾结女真人,投敌叛国,实在是罪无可赦,无耻之极,本官现在就来拿你的狗命!” 旁边一个武将也是拔出刀来,大声道:“各位,死则死耳,若是众位今日投靠了女真人,必将遭人唾骂,遗臭万年!咱们跟着张将军一起杀出去,杀退女真人,保护洺州城,保护洺州百姓!” 王麟面色铁青,用力拍了一下案几,恼羞成怒地大吼道:“真是冥顽不灵,死有余辜!” 他大声喊了起来。 “动手!” 洺州城西城门口,几十辆装着粮食的大车,正在随着人群缓缓前进,向着城门口靠近。 “相公,前几日下官来的时候,也没见洺州城有这么多的人!” 马扩看着城门口的人群,疑惑道:“不知洺州城今日有何用事,难道是真的没粮食了” 王松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打量了人群一会,心中不由得暗暗心惊。 他指了指前面的粮食和人群,低声说道:“马宣赞,你说这么热的天,还有这么多人戴着帽子,这是哪家粮行,规矩可真是挺严的!” 马扩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前方的粮队,那些家丁护院们一个个彪悍强壮,抬头挺胸,面上都是风霜之色。 “相公,事情有些不妙!” 他的脸色不由自主的凝重了起来。 “这些人,恐怕都是塞北之人!” 马扩轻轻在王松耳边说道:“相公,这些人身形彪悍,举手投足,应该是军中之人,露出发髻的是北地汉人。大热天还戴着帽子的,是女真人!” 他久在北地奔走,出使过金朝和辽国,其人相貌做派,一目了然。 “若是戴帽子的是女真人,那么这就是内外勾结。” 王松脸色凝重,低声道:“这些人应该只是前军,附近必定藏有后备之师,以做策应,好夺取城池。” 以城门口这点金兵,想要夺取洺州城,几乎不可能,除非有千军万马。洺州最少也有数千兵马,据城而守,女真人只能出动大军。 不过,有这么多汉人充当内奸,倒是出了王松的意料。这些家伙无父无母,待会他定要让这些败类好看。 马扩摇头道:“这些北地汉儿,契丹至,则顺契丹,夏国至,则顺夏国,女真人至,则顺女真人。想不到我泱泱中华之民,竟也做了女真人侵宋的先锋!” 幽云汉人在生活习俗上颇似胡人,宋人和大宋朝廷又轻视于其,导致其对自身汉人身份缺乏认知。女真人两次南下时,以郭药师、李嗣初、耿守忠为首的燕云汉儿纷纷而降,做为女真人南下的急先锋,危害可谓大矣! 王松点了点头,幽云汉人投金的原因,一是出于其见风使舵的处世态度;二则是大宋与金朝联合灭辽,毁掉了幽云汉人在政治上的成果,使其怨恨宋朝;三是大宋朝廷在对待幽云汉人的作法上犯下很多错误,导致幽云汉人失望之余纷纷倒向金朝。 马植(赵良嗣)投靠大宋,忠心耿耿,却被大宋文官们弹劾而死;张觉投靠大宋,女真人威逼,宋人竟然杀死张觉,把他的首级献给了女真人,从而大失北地汉儿之心。 大宋朝廷如此反复无常,丑态百出,这赵佶,把治理国家当儿戏,肆意妄为,终于导致了“靖康之耻”。 想到这位昏聩无能的太上皇竟然处境宽松起来,王松暗暗摇头,真为赵桓担心。一旦真有变故发生,以赵桓的政治智慧,恐怕抵不过自己的老爹。 “马宣赞,杨再兴,咱们上前去看看。” 好久没有上阵厮杀,王松竟然莫名地一阵兴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8章 夺城 看了看城门口纷杂的人群,相对于王松的闲庭信步,杨再兴却是有些焦躁。强敌环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万一王松安全出了问题,他可真的是负担不起。 他看了看远处,急声道:“相公,若是小人所料不错,这些女真人就在三里外的树林里,人数最少也是数千。要不要小人带人去冲杀一阵,相公尽管离开就是!” “杨兄弟,事关洺州城的安危,我怎能离去!再说了,本官也没有把部下兄弟抛弃的习惯。” 王松看了看远处的山林,轻轻摇了摇头,谁又能知道,他这位女真人的天敌,会来这洺州城私访。 他低声笑道:“杨兄弟,洺州两面环水,山丘纵横,若是有大规模的骑兵,目标太大,恐怕无法藏匿。想要步卒攻陷洺州,那就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王松在杨再兴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杨再兴脸上一喜,随即拍马离开。 “一群穷鬼,他酿的炸不出一点油水!还想进城,赶紧给老子滚!” 城门前,守门的士卒们一边骂着,一边用枪杆抽打,把一群想进城的难民赶离城门口。 乱世之中,这些无权无势的难民,谁都可以蹂躏、羞辱,无论是趾高气扬的高官达人,还是奸猾贪婪的军吏。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王相公宣抚两河,他可是在告示上说了,要各方的官府开仓赈民,安抚百姓,你们怎么会不让百姓进城,反而驱打百姓,难道不怕王相公责罚吗” 难民中似乎有读书之人,熟悉近日官府的公文告示,虽然不敢过来,却也是振振有词。 “王相公说开仓赈民,你们去找王相公呀,跑到这里作甚” 领头的军士丝毫不惧城门口的百姓,大声骂道:“你们这些泥腿子,赶紧给老子滚开,省得老子看了碍眼。要进城,想都别想,要是被老子抓住了,打断你们的狗腿!” 军士骂骂咧咧,回过头来,看到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上官,马上变的恭恭敬敬,点头哈腰。 “赵统制,天这么热,你怎么来了,快些坐,小人这就给你上茶。” 赵统制三十多岁,肤色白皙,仿佛带些病态。他微微皱皱眉头,轻声道: “刘放,不要耽搁,赶紧安排人进城。” 刘放赶紧答应,下去安排。 “兄弟,小人乃是城中“徐家粮店”的管家,还请高抬贵手,放兄弟们进城。” 粮车终于到了城门口,当先的中年男子笑容满面,向着刘放等人点头哈腰。 “徐大管家,原来是你!” 刘放也是笑呵呵上前,和中年男子寒暄了起来,他看了看车上拉的粮食,一共有几十辆车,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刘放刚要上前盘查,手里已经多了两锭银子,刘放打量了一下,原来是白花花的两个十辆纹银。 “好说,好说,徐员外积德行善,谁人不知,兄弟们,放行!” 刘放挥了挥手,军士们赶紧移开锯马,让开道路,管家徐大指挥着车辆,就要向前。 经过赵统制身边,徐大使了个眼色,赵统制轻轻点了点头。 赵统制站在城门口,不动声色,军士们站到两边,让开一条道来。徐大挥挥手,压着粮车,向城门洞口而去。 徐大和刘放、赵统制的各色面孔,进出城的百姓都没有注意,王松却是看的清楚。作为守城的主官,赵统制没有收取银两,反而是刘放这个小卒得了贿赂,这其中肯定有事。 是人是鬼,很快就会露出原形。 眼看马车就要进入洞门口,大车两旁的汉子们蠢蠢欲动,突然,后面十几匹快马飞速而来,瞬间赶到了粮车的前面,迅速停了下来,堵住了城门口。 粮车两旁的汉子们都是一惊,纷纷把手放在了粮车上,一旦对方有所察觉,便要大打出手,武力夺城。 “大胆,你们这些刁民想干什么,想要造反吗” 赵统制从旁边绕了过来,拔出刀来,指着马上的骑士们,大声怒喝道。 马上的骑士们却不管不顾,指着粮车大声骂道:“直娘贼的,老子等了半天了,为何让他们先进,老子不服!” 王松见杨再兴气势汹汹,装模作样,倒是像模像样,不由得有些好笑。这演技放在后世,只能是来演肌肉男了。 骑士们吵吵嚷嚷,围着家丁们指指点点,甚至有骑士拿出长枪,直接挑飞了几个家丁的帽子,有几人露出了秃顶和辫子,明显不是汉人发髻。 守城的士卒们都是大吃一惊,纷纷抽出刀来,大声叫喊着,守在了城门口。 “动手!” 徐大怒喝了一声,他身后的金兵们看到已经暴露,纷纷摘掉帽子,从车底下抽出刀枪,呐喊着向着城门口冲去。 周围的难民和乞丐们赶紧躲到一旁,许多进出城的百姓四处奔逃,鬼哭狼嚎。 “还不快快应战!” 看到守门的军士们懵懵懂懂,杨再兴怒吼了起来,守门的士卒们如梦初醒,赶紧操起刀枪,跟在十几个骑士身后,和扑过来的金兵,就在城门口激战了起来。 “兄弟们,击溃这些金贼!” 王松摘下铁枪,猛打马臀,马匹一声嘶吼,“刺溜”一下,率先奔了出去。 后面几十个骑士也都纷纷抽出兵刃,紧紧跟在王松身后,风卷残云般的向前面乔装打扮的金兵们卷去。 难民们和百姓纷纷四散而逃,留下了城门口一个偌大的空地。王松和马扩分别从粮车两边,冲向了粮队的女真人队伍,率先撞翻、砍翻了后面的七八个金兵,迅速向城门口而去。 无数金兵挥舞刀枪,向城门口冲去。谁都知道,只要占了城门,放后面的大军入城,里应外合,便能占了洺州城。 “娘呀!” 刘放心惊肉跳,刚要逃走,徐大摸刀在手,恶狠狠一下,把刘放的半只胳膊砍了下来。 “杀进城去,大军随后就到!” 徐大浑身鲜血,脸色狰狞,挥舞着长刀,和前面的一个骑士战在了一起。 杨再兴一马当先,连刺带砸,金兵望风披靡,当者无不筋断骨折。城门口的守军本来要逃,却发现这些骑士如狼似虎,金人竟然抵挡不住,便鼓起勇气,纷纷加入了战团。 王松和马扩从后面一路砍杀了过来,勇不可挡。女真人都是步卒,抵挡不住,纷纷被砍翻、撞翻在地。 金兵们本想趁着在城门洞子里动手,利用大车隔断交通,接应后面的队伍进城。谁知还没有进城就被对方发觉,全被堵在了城门口外。这些宋人全都是成队骑兵,一个个凶猛无比,只是一次的对冲,就把女真人的队伍,冲了个七零八散。 李孝春暴喝一声,借助马的冲刺,一刀砍翻了一个冲过来的金兵。鲜血飞溅,那人惨叫着倒了下去。 一个金兵转过身,还没反应过来,一柄长枪就刺进了他的咽喉。跟着他的身子,被长枪挑了起来,甩了出去,砸翻了另外一名金兵。 杨再兴带着属下的士卒,风卷残云般冲入了金兵人群中,众人左冲右杀,连劈带砸,长刀长枪一次次挥出,都有惨叫声响起。众人来回冲了两次,想要偷袭的金兵瞬间就死伤惨重,被杀散了。 眼看城门口的宋兵和金兵陷入了苦战,杨再兴和骑士们纷纷从马上跳了下来,挥舞着刀枪,加入了城门口的战团。 一个金兵手持巨斧,向着杨再兴迎头砍来,杨再兴揉身一滚,已经奔到了金兵的面前,手中长刀当头劈下,那人胸口血如泉涌,惨叫着倒了下去。 戳翻一个矮壮的金兵,看到那个“徐家粮店”的管家徐大正在大声招呼,杨再兴捡起地上的一支长枪,用力掷出,长枪贯穿伙计的前胸,徐大的身体直接飞了出去,被钉在了旁边的城墙上。 骑士们直奔金兵人群而去,他们持枪成排,连连叠刺,步步向前,金兵不断后退,惨叫声不断,许多金兵竟然不是对方宋军一合之敌。宋军持枪每一次刺出,都是血光迸现,惨叫声伴随而起。只是短短的功夫,倒在长枪下的金兵,便有三四十人之多。 王松坐在马背上,看着部下如墙而进,对方金兵毫无招架之力,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有百战雄狮的味道。 杨再兴连劈带砍,杀神一般,在金兵人群中纵横捭阖,如虎入羊群,金兵非死即伤,血肉模糊,几无一合之将。 城门口的金兵迅速被杀的死伤惨重,溃不成军。城墙上的宋军士卒都是目瞪口呆,看着城外的大战。 骑士们重新骑上战马,集结成阵型,开始对残余的金兵进行冲击。 这些金兵都是步兵,没有铁甲,又没有战马,缺少了反复冲击的能力,杀伤力大大下降。而且金兵最怕短刃战,对方又是骑兵,反复冲突,几员主将更是凶猛如斯,直若血手屠夫一般。 宋军舍命阻挡,金兵攻不到城门前,伤亡惨重,瞬间就在城门外丢下了六七十条尸体和伤者,血污遍地。 马扩带着一队骑士冲了过来,对着守城的士卒们大吼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进去,准备关城门!” 士卒们还在懵懂不知,赵统制挥舞着长刀,冲了过来,大喊道:“你这厮,想要干什么,莫不是想要造反不成” 马扩又急又气,指着树林的方向,大声喊道:“你们看,树林那边是什么!” 这些个蠢货,直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是金人前来偷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9章 败类 士卒们转过头去,不禁都是打了个寒战。 远处三里外的树林,密密麻麻的金兵人山人海,如潮水一般,正在挥舞着利刃,向城墙冲了过来,他们狂呼大吼,凶神恶煞,不知有多少。 赵统制大喜过望,援兵就要过来,可千万不能被这些汉子破坏了好事。 此时,城头上突然起了嘈杂声,一队宋军冲上了城墙,见人就杀,和城墙上的宋兵厮杀在一起。 王松心中一震,内奸终于登城了。 赵统制大喜,挥手就是一刀,向马扩劈头砍去,口里大骂着:“兄弟们,别相信这厮的话,先杀了这厮,他就是女真人的细作!” 别看他外表瘦瘦弱弱,却是力气惊人,马扩横刀一挡,竟然退了两步。马扩抖擞精神,上前和赵统制战在一起。 王松打马狂奔,几名骑士在后紧紧跟随,几人穿过城门洞子,打马便从马道直奔城墙上而去。 瞬间上了城墙,王松大声喊道:“全都住手,退到一旁,准备守城!” 许多宋兵懵懵懂懂,退到一旁,却有数十人大喊着上前,嘴里大喊道:“杀了这女真细作!” 王松见这些人凶神恶煞,人人臂上扎有红布,心里明白,他抽出铁枪,纵马而上。 徐天寿迎头赶上,王松铁枪狠狠砸下,引起一阵风声。徐天寿大吃一惊,硬着头皮横刀一架,他虎口巨震,再也把持不住,钢刀脱手而飞。 几匹骏马在城墙上横冲直撞,徐天寿躲闪不及,被其中一匹战马直接撞飞,落在城墙一角,身体顿时萎缩了起来。 骑士们一个对冲,没有损失一人,便把冲上来的叛军们冲了个澡七零八落。旁边的守城军士赶紧上前,截住徐天寿等人,拼杀了起来。 看到城墙上的宋军已经稳住阵脚,叛军越来越少,王松带领骑士们,顺着城墙马道,冲下了城墙。 “卖国求荣,死不足惜!” 看到马扩还在和赵统制缠斗,王松手中铁枪,做标枪投射而出。 铁枪破空飞来,“噗”地扎入了精疲力竭的赵统制背部,把他重重地掀翻在地,腾起一地灰尘。 “我等乃是两河宣抚使王松王相公的手下,马上准备关城门!” 马扩大声喊道,言语中充满了愤怒之情。 “王相公在此,谁敢违抗军令,格杀勿论!” 听到王松在此,宋军们半信半疑,不由自主纷纷退入了城门,把近在咫尺,追赶而来的金兵挡在了城门之外。 守门的将士们上来,当先一名军官抱拳肃然道:“敢问,哪一位是王松王相公” 王松放回铁枪,微微点了点头。 “本官就是王松,闲话少说,女真大军顷刻即到,赶紧组织军士应战,有话随后再说!” 知州衙门大堂,王麟指着大堂外面喊道:“诸位同僚,你们听到了没有,这是金兵进城的声音!你们再反抗也没有用,还是跟着本官一起迎接女真人进城吧!” 张华“唰”的一下抽出刀来,怒喝道:“王麟,我先杀了你这个奸贼!” “不知死活的蠢汉!” 王麟一拂衣袖,对着下面的士卒冷声道:“真是粗鄙武夫,军士们,动手!” 卫士们上前,把张华等人团团围住,利刃在手,就要动手。 两个女真人在一旁冷笑旁观,似是在看笑话一般。 王麟大声催促道:“犹豫作甚,还不动手!” 卫士们依然是驻足而立,不动声色,似乎没有听到王麟的话一般。 韩一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张华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沉下脸来,大声喝道:“动手!一个不留!” 王麟和两个女真人都是措不及防,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几个卫士已经饿狼般扑了上去。 大堂里惨叫声响起,王麟的几个亲信,包括两个女真人,很快就在军士们的围攻之下,倒在了血泊里面。 “你这狗官,真是愚不可及!真以为你可以操控一切吗!” 韩一上前,踢了王麟的尸体两脚,转过身对张华道:“张华,马上去西城门,看看那里的防备情况。秦风,马上带人包围徐家粮行各产业,徐府人一个也不能走脱,违者就地正法!” “小人遵令!” “小人遵令!” 张华、秦风带人出门而去,大堂上只剩下了韩一一行将领。 “韩统制,洺州城矮少粮,咱们得速速向朝廷求救,以免朝廷起了疑心,以为我等乃是叛逆!” “朝廷有个屁用,远水解不了近渴。咱们直接向大名府留守杜充求救,或许有用。” 韩一皱了皱眉头,打断了众人的七嘴八舌。 “先固守些日子,天太热,金人自然退去,咱们再向朝廷增援粮草。至于王麟之事,我稍后自会向朝廷解释。” 徐府大门轰然被撞开,军士们疯狂涌入,院里喊杀声四起,尸体和鲜血满地。 正在大堂等候的徐北为脸色苍白,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员外,徐衙内被杀,官军进了宅院,发疯了一样,见人就杀,兄弟们都挡不住了,你快拿个主意呀!” “住嘴!” 徐北为猛然睁开了眼睛,双眼血红,他站了起来,瞬间下了决心。 儿子都死了,谁给他养老送终,还有什么舍不了的! “弟兄们,今日有去无回,跟狗日的官军拼了!” 徐北为拍了一下桌子,打量了身边聚集的庄客和佃户一眼,大声叫了起来。 “跟官军拼了!” 庄丁们大声喊叫,在徐北为带领下冲出大堂,与赶来的官军正好碰上,双方顷刻之间,便是一场恶战。 过了一会,厮杀声安静了下来,满院的尸体横七竖八,徐北为躺在血泊之中,身上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狗日的,死性不改!” 秦风看了看垂死的徐北为,冷冷道:“给我搜,院里的东西,粮食,金银细软,吃的喝的,一点也不要留下!” 张华带兵直奔城门口,正好碰见了城楼上,正在指挥士卒守城的王松等人。 城外的金兵看城门已经关上,吊桥已经升起,也只有停住了脚步,众人望着城墙恨恨不已,却是无可奈何。 他们捕捉原野上四处逃窜的宋人百姓,羽箭呼啸,无数的百姓纷纷中箭,一一被射杀,惨叫声不断响起。 城墙上的宋军一片沉默,个个脸色煞白,杨再兴等人在城墙上则是看的捶胸顿足,悲愤交加,但随行二三十人,又怎么可以对抗大军。 “金人的罪行,你们都要记住,总有一天,要把这些都给我还回去!” 王松大声喊道,杨再兴等人都是眼眶发红,点头称是。 “这位兄弟,本官王松。看起来城中已经有了准备,不过,似乎有所疏漏,下次还要再仔细些。” 王松点了点头,原来这城中已经有了对应之策。只看这城楼上瞬间出现的大量宋兵,便知即便没有自己,女真人恐怕也很难杀进城来。 不过,刚才的那一队内奸,若是能牵扯城头宋军,恐怕今日又是一场恶战。 “卑职张华,乃是洺州防御副使,参见枢密相公。” 张华上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军中汉子,向来是只服强者。王松面对女真人,大杀四方,不仅杀死杀伤了几万女真人,更是保住了汴梁城,迫使女真人退兵,致完颜宗望伤死。光是这一点,张华这些军中悍将都是钦佩不已。 本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谁知赵统制却被收买。赵统制勇冠三军,却死在了王松的手下,若不是王松适逢其会,恐怕这西城门已经失守了。 “相公,徐家父子被杀,徐家所有通敌人员,已经被下官控制。” 听到军士禀报,张华恭恭敬敬上前,肃拜道。 “兄弟们辛苦了!” 王松点点头道:“马上查抄徐府,一旦女真人退去,就施粥放赈。等本官大军一到,必定要让这些金贼们尝尝厉害!” “相公,徐府和徐家粮店已经被查封,明日便可以开仓赈民,相公勿忧。” 眼光转向城墙下一角瑟瑟发抖的难民们,王松轻轻摇了摇头,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 进了知州衙门,韩一等一关文武官员立即迎了上来,众人一起肃拜, 王松对韩一等人所作所为赞叹不已。毕竟,“时穷节乃现”,舍生取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 至于杀王麟之事,王松让他们不用担心,一切自有他在奏折中给皇帝说明。 徐家查抄,大量的存粮尤其珍贵。韩一命人把王麟和徐家父子等人的人头挂在城头,以儆效尤。 当天夜里,韩一在知州衙门摆下酒宴,为王松等人接风洗尘。本地乡绅慕名而来,都想见见这位年轻的传奇英雄。 王松也是来者不拒,鼓励大家同仇敌忾,不畏强敌,也算是极大的鼓舞了洺州城士民的士气。 随后,王松观看了洺州城的武备,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训练松弛。王松让韩一暂任洺州军政主官,开仓放粮,赈灾难民,然后从难民中择其雄壮者,招募训练,所需粮草辎重,他自会上奏朝廷,从后方调集。 “韩兄和张兄只管守好城池,若是有难,本官自会前来救援。咱们内修外张,女真人必会败退!” 离开时,王松郑重言道。这洺州如今是宋金交战的前线,自然要小心谨慎。 “相公尽管放心就是,下官等必会竭尽全力,保全洺州百姓,不负相公厚望!” 韩一、张华等人也是恭恭敬敬,依依不舍,目送王松等人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0章 议政 垂拱殿外,热气腾腾,不时有宫女和宦者中暑昏倒,而被拖了出去,那些年轻健壮的执守禁军,尽管汗流浃背,衣襟湿透,也只能是强打精神,穆然肃立。 垂拱殿内,耿南仲、李纲、秦桧、唐恪等一般大臣面色平静,古井不波,而在班臣列前,一个黑脸文臣手持奏折,慷慨激昂,正是疾风劲草,震人心魄。 “……禁绝火器之术,私募军士,任人唯亲,嚣张跋扈,枉杀大臣,使两河之民,只知其军,不闻朝廷,只闻其名,难知君王,此乃武夫当政,藩镇割据之举重现,陛下宜追王松之罪责,更换主帅,下狱勘审,以慰天下百姓之心。” 万俟卨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个个都是面色凝重,开封府府尹李纲、帝师耿南仲、次相唐恪,御史中丞秦桧、另一位参政宇文虚中,河北处置使张浚,人人都是肃然而立,不发一言。 自王松进入中枢以来,关于他的弹劾就没有停止过,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他才巡边宣抚半年不到,想要他锒铛入狱的奏章已经不断。 无论是指鹿为马,还是颠倒黑白,听起来义正言辞,为国为民,慷慨激昂,却是字字诛心,能积毁销骨,混淆视听。 大宋不因言获罪,言官可以畅所欲言,编织罗网,任意构陷大臣,毫无节操,卑劣肮脏,令人不寒而栗。 万俟卨奏完,站回原位,大义凛然,忠君爱国、忧国忧民之色溢于言表。 高位上的赵桓眼光扫过大殿中的群臣,希望有那么一两个人站出来,挽回一丝尴尬场面,却换来的是集体的沉默。 整个文官集团,包括张叔夜、刘韐等人,在这一刻,都是站在了一起,人人都是要杀一杀王松的威风。 手握数万大军,军中将领尽出其手,若是随其坐大,朝廷如此自处,君王如何心安 看到赵桓眼光扫来,张叔夜硬着头皮上前奏道:“陛下,王相公或许忠心使然,但久居高位之上,部下数万精锐,若不设监军限之,恐有藩镇之祸。陛下圣裁!” 不管王松如何对大宋立下奇功,归根结底,他是大宋的臣子,就得遵从朝廷的法令,以文臣监军,不致其有藩镇之忧。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王松今日的处境,也和他分权节制的想法有关。 王松练兵统兵之能,可以说冠绝天下,对王松,从其内心,他是又爱又有一丝担忧,他既想着王松能恢复中华,杀敌报国,又怕他会野心勃勃,吞了这万里河山。 冰火两重天,王松对于大宋的意义,赵桓心知肚明,满朝行尸走肉,尸位素餐之人,文恬武嬉,说到收复失地,光复河山,又有谁能比得上王松? 目光看着殿下古波不惊,如老僧坐定的耿南仲,赵桓心里没有来地一阵腻歪。 虽然耿南仲是帝师,可是和王松相处久了,赵桓也喜欢起了爽快的做事方式或许像王松说的一样,这些个煌煌士大夫,他们究竟又为朝廷做了什么 人人皆言王松可杀,人人都说藩镇之祸,但杀了王松或许容易,但北地的抗金重任,又能去靠谁 难道是这些满朝朱紫贵的读书人 杀了王松,军心必然不稳,无人抵抗女真大军,朝廷只能南迁。难道说,自己要和金人划江而治,行南北中华之举 直娘贼的,天子难道就不能骂个粗口! 王松有产业,无可厚非,既然说枉杀大臣,那王麟勾结金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又有何冤情可讲。 “耿相,王松此事,你作何看法” 扫了一眼桌上王松的奏折,眼神却是转向自己的老师,说起来,他能依靠的,好像只有眼前这位文臣之首。 “陛下,王松虽有功于朝廷,立下泼天大功,朝廷也待他不薄。但王松桀骜不驯,飞扬跋扈,确实也是做了许多悖逆之事。管仲助齐桓公尊王攘夷,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其中利弊,陛下自知。” 大殿之上,听到耿南仲的陈词,不止李纲、宇文虚中这样的清流,就连张叔夜、刘韐这样的半隐退之臣,都不由得是暗暗心惊。 管仲“尊王攘夷”,助齐桓公成就霸业,被誉为“圣人之师”,名扬千古。耿南仲若只是以管仲比喻王松救国之功,也就罢了,偏偏后面加上一句“挟天子以令诸侯”,其中得失,君王自然只能记得王松功高盖主,而不是扶大厦之将倾。 果然,听到耿南仲之语,御座上的赵桓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刚才的镇定自若荡然无存,眉头开始紧皱。 按理说,大宋官家经历过的惊险,无过于女真人的数次侵凌,这些个大难他都经历过,又怎会在王松一事上如此反复无常,甚至用前倨后恭来说,也不为过。 女真人兵临城下,东京城濒临告破,大宋朝廷不保,朝廷视王松国之长城,朝廷脊梁,如今女真人刚刚退去,王松宣抚两河不到半年,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举已经频频现于朝堂。 御史台和谏院负责纠察官邪,肃正纲纪,监督朝政运转,关注朝野舆论,在几乎所有朝议中,都和各省院官员针锋相对,势如水火,唯独到了王松这里,双方党同伐异,难得地保持了一致。 “陛下,此事还需慎重才是。” 尽管几番沉浮,几度离开中枢,但事关国家大事,朝廷重臣,社稷安稳,李纲不由得不走了出来。 不管王松如何嚣张跋扈,如何公心私用,又如何拥兵自重,这不过是一面之词,也是大宋朝廷的内政,怎么可以推波助澜,公然抵制,这不是亲者仇,痛者快的事情吗? 万一把王松逼反了,大宋的这一番烂摊子,又有谁收拾?又有谁能收拾? 难道靠这以公废私、睚眦必报的耿南仲吗? 这些人如此处心积虑,一半是士大夫心理作祟,另一半只不过因为和王松的私怨,这又让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国家到了如此地步,尚且如此相互倾轧,若是起了大乱,谁能扛起这重责 “陛下,两河百废待兴,强敌环侧,王松练兵未成,而百般挑剔,只恐难服众军。况且王松虽然跋扈,但其本草莽出身,未知礼节,或是有违朝廷律法,然其人对陛下一片赤诚,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若是一味打压,恐适得其反。” 宇文虚中也是上前一步,朗声说道: “陛下,国家积弱,多事之秋,不宜对大臣横加指责,百般掣肘,否则何以对抗女真王松身负重任,并无大错,陛下宜加以抚慰,令其一心一意,为国讨贼,如此君臣互敬,方可使边患得除,国泰民安。” “好一个边患得除,国泰民安!” 秦桧终于站了出来,脸上的怒容,让他显得正气凛然,满殿大臣都是奸佞,只有他是正人君子。 “宇文相公,在下请问,以你之言,王松跋扈,朝廷还得折节抚之,试问如此处置,到底谁是君王,谁是臣子如此做法,朝廷颜面何在,君王颜面何在” 秦桧振振有词,嘴炮频频,惊世骇俗,字字诛心,直欲置王松于死地。。 “王松拥兵自重,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患,宇文相公莫非忘了本朝太祖如何得位,难道想让这藩镇之祸重演乎” 宇文虚中惊诧未定,万俟卨已经接上了秦桧的话题。 “陛下,秦中丞所言甚是,臣附议!” 张浚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耿南仲,也肃拜道:“陛下,秦中丞此言善矣,臣附议!” “臣附议!” 大殿之上,许多见风使舵之辈纷纷开口,许多人声音洪亮,生怕引不起参政们的注意,许多人则是言不由衷,只想早些回朝,于那惬意宅院,吃一杯美酒,饮些冰品,除去这里外的炎热。 看到赵桓期盼的目光扫过来,耿南仲终于走了出来,说出来的话,却让赵桓心里凉了半截。 “陛下,诸位大臣所言,皆为江山社稷,藩镇之祸,实非幸事,太祖、太宗收藩镇之祸,大宋得以有百七十年平安,攘外必先安内,割据之祸,不可于本朝重演,陛下三思。” 耿南仲的话,让大殿中的诸位大臣们,又一次附议声一片,赵桓厌恶地转过头去,视线偏向一边。 王松到底是管仲还是曹孟德,不需要你耿南仲一次次推波助澜,事态愈演愈烈,于朝廷百害而无一利,却遂了你耿南仲的愿。 你耿南仲到底是为了朝廷安危,还是一己私利,昭然若揭。如此裹挟众意,使得君王进退失据,陷于两难。 “如何安抚地方,告诫王松,还请陛下圣裁。” 李纲和宇文虚中对望一眼,眼中都是无奈。牵扯到了藩镇之祸,祖宗之法,谁也不敢雷池一步,他二人分别肃拜了一下,分别退到一旁。 “两河之地,大半陷于金人之手,还待恢复。” 赵桓心中失望至极,微微沉吟了一下,沉声说道: “让王松加紧编练新军,在天气转凉,金人南下前,定要给其点颜色看看。至于忠义军,朕稍后会派肱骨大臣前去两河,督抚诸军。” 他看了看诸位大臣,冰冷的目光定在了耿南仲身上,让这位志得意满的帝师不寒而栗,刚刚的得意之心,立刻沉了下去。 “此时正是练兵之际,谁也不敢掣肘王松,如有阳奉阴违者,国法不容!” 赵桓拂袖离去,耿南仲脸色煞白,呆若木鸡。自以为机关算尽,却不过是小聪明,反引起了君王的不满,成了满朝的笑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1章 定策 一场不期而遇的连绵暴雨,笼罩了整个山野,也驱走了多日来的酷热。 河面上没有一丝热意,两岸莽莽的群山,猛浪若奔的河水,一阵风刮过,雨雾苍茫,斗大的雨珠纷纷跳入船舱,打湿了船中间的桌子和板凳等物。 这里正是磁州漳河的一段,经验丰富的船工们全神贯注的驾着船,不敢有半分懈怠。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王松身着蓑笠,站在船舷边上,望着汹涌翻腾的浊浪,嘴里默默读着这首夏雨诗词,不由得心中若有所思。 苏东坡在望湖楼醉书,国难当头,女真人肆虐,自己却是没有这样的心境了。 船舷上的卫士们则是一个个持枪执刀,如临大敌。卫士们纷纷面带警惕之色,打量着河岸边的一草一木,谨防有女真人或歹人作祟。 “马宣赞,本官为陛下统治水土,调民安居,使得其所。只是如今这河东、河北之地,大部都遭女真人荼毒,地方上糜烂不堪,盗贼横行、难民泛滥。盗贼扰民,义军黑白不明,女真大军随时可能南侵,百姓不能安居乐业,百业凋敝,实在是令人头疼!” 离开了洺州城,韩一等人为了王松的安全起见,还是把他送过了洺水,回归相州。 呆了几日,王松心中郁闷,心中记挂河东部下,便顺着漳河逆流而上,直去河东。 漳河这里山丘纵横,河流交错,磁州又是宋兵重镇,女真人的势力一时还伸不进来。 听到王松的话语,马扩沉吟了一下,说道:“相公,对祸害百姓之徒,自当剿抚并用,除其首恶,接纳残部。至于义军,自然是安抚、训练,分化瓦之,最后使之成为国之利刃,何乐而不为!” “至于治理地方,相公还是等朝廷调拨,以免落下擅权的口实。” 他郑重地说道:“虽然恢复的是沦陷区,相公也只有举荐之权,万万不可肆意妄为,私自任用官员,雷池一步!” 马扩是肺腑之言,他要尽力辅佐这位年轻人,不能让他出什么岔子,波及其身,误了抗金大业。 如今女真人势大,随时可能挥兵南下,王松却已经在谈恢复以后的事情,虽是自信,果敢和魄力非常人可拟,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谁也不能触朝廷的逆鳞。 朝廷虽然下旨令两河官员不得对王松掣肘,但那不过是应急之策,王松也收到了赵多福的书信,让他谨言慎行,不可自讨苦吃。 “以马宣赞所见,恢复之战,我军第一步的选择是那里” 听到王松的问话,王伦和杨再兴对望了一眼,马扩终于还是先开了口。 “相公,以下官之见,我军新创,莫若从女真人势力薄弱的州县布局,一边练兵,一边恢复,蚕食鲸吞,既可以练新军,也可以徐徐恢复,不知相公以为如何” “马宣赞,只怕女真人不会给我等时间!” 王伦摇摇头。他虽然在军事上不如马扩那般通透,但却也有自己的长处。 “女真人以剽掠为生,即便立了国,本质上还是没变。” 杨再兴沉声道:“一旦天气转凉,女真人自会大举南侵。按照女真人一贯的打法,坚城大邑,首当其冲。一旦这些大臣皆遭残破,我军又何去何从,又到哪里去练兵要么坚守,要么攻城略地,何去何从,就由相公决断了!” 他特意加了一句,“若能一举恢复三镇中任意一城,两河必民心大震,女真人也会步履维艰,相公可以斟酌一二。” “杨兄弟,你真是智勇双全,我小看你了!” 王松有些震惊,想不到杨再兴这肌肉男,也有此般见识。 “还不是耳濡目染,跟相公学的!相公,如今这满朝文武,都是些碌碌无为之辈,你还得……” 杨再兴不好意思地回到,刚要说些心里话,却被马扩眼神组织。 马扩接上杨再兴的话,继续道:“我军都是新练之军,从未上过战场,一旦战败,那就是一溃千里。相公的奏折即便到了官家那里,恐怕也不会得到赞许!” “马宣赞和我所想一致!” 王松沉声道:“本官意下是先恢复太原,河东、陕西连在一处,不知你等意下如何” 麟、府、丰三州位于陕西最北端,是宋、辽、西夏三国的交界地,“黄河带其南,长城绕其北,地据上游,势若建瓴,实秦晋之咽喉,关陕之险要也”,是宋夏对峙中宋朝河东路的重要障蔽。此外,这里还出产良马,是大宋朝廷罕有的战马产地。 王松想先恢复太原,把河东和陕西一起连起来,不能让陕西,尤其是河外三州,独自面对女真人和西夏的攻击。 “太原……” 马扩大吃一惊,显然为王松这个大胆的计划震惊不已。 河东一路,忠义军仅仅占了最南端的泽州和隆德府,这两地山地起伏,易守难攻,天气又太热,女真人一时无法顾及。 但是前往太原,中间隔着辽州、威胜军、汾州;而泽州和隆德府的西边,还有河中府和同州被女真人占据。 再加上女真宿将完颜银可术坐镇太原城,手下精兵强将,谁敢这个时候捋虎须。 王松现在竟然想抛开众多环顾在侧的金兵,直接攻击太原城,实在太过大胆和冒险。 马扩思虑了一会儿,点点头道: “相公,太原陷金之后,府州等边塞重镇孤悬于北边,苦撑待变。麟州、府州、晋宁军陷入金、夏围攻之中。相公恢复太原,让河东陕西连成一片,府州的折可求和晋宁军的徐徽言,这才能负隅顽抗,不至于孤军作战。下官佩服!” 马扩毕竟是将门之后,对目前的抗金形势还是看得非常透彻。 目前,女真人的西路军完颜宗翰坐镇云中,女真人大将完颜娄室对陕西虎视眈眈,欲占之而后快。若不能从速北上,支援晋北,恐怕麟州,府州,包括晋宁军很快就会失陷。 历史上折可求降金,乃是在北宋灭亡后。其时,他在府州抗金达两年之久,所部兵将十丧七八,矢尽力竭。 女真人对府州进行全面围攻,其子折彦文又为女真人所掠,并承诺让折可求继续知府州,许封以关中地。无可奈何之下,折可求才降金。 大宋以倾国兵力,尚不能抵挡女真骑兵的铁蹄,试问折可求两三万疲惫之师,如何可能抵抗得住金夏两国的围攻! 宋朝之败局,也不是单单依靠一个折可求能够扭转的。 折可求降金后没几年,也被女真人鸩杀,折家军也从此烟消云散,淹没在了历史的大河之中。 杨再兴赞道:“相公高瞻远瞩,小人佩服!折可求苦苦支撑,只要给他一丝希望,他就能坚守下去。有了忠义军和晋宁军掣肘,女真人也不敢肆无忌惮地攻占河外三州。” “相公,小下官还是有些担心。” 马扩忧心忡忡,眉头皱成了一团道:“相公把河北军事,都交给了岳统制,也不知是福是祸。若是能派张横兄弟、或是董平兄弟前去统领河北忠义军,相公一定能省去不少麻烦。” 王松心中隐隐有些不悦,但却没有说出来。他并不是一言堂的暴君,听不进任何的忠言逆耳。况且这马扩所说,一心为公,并没有任何私人情感作祟。 只是马扩在耳边不时提醒,让他心里有了一层忧虑。也许真如马扩所说,相对于河东忠义军,自己对河北忠义军的控制,实在是不如何有效。 岳飞天之骄子,历史上证明过的名将。但是若是让他在朝廷和自己之间选择,他的选择也许并不会如自己意。 而且,这样忠君的臣子,自己在忠义军中的威望,一定会被岳飞在军中以君威所代替。 “马宣赞,你说的也许不错。” 王松点点头,苦笑道:“等河东的战事一了,我便亲自接手河北忠义军,你觉得如何” 马扩心中一宽,肃拜道:“在下此举,也是为了相公。军中之令,只能听于相公一人,而不能是岳统制或朝廷官员,否则,忠义军迟早会分崩离析。” “那倒不见得。” 王松微微摇了摇头。 “即便岳统制夺了河北忠义军之权,他难道就不会受制于朝廷” 马扩无奈,肃拜道:“看来在下的功夫没有白费。相公已经知道了“祖宗之法”的厉害。只是那时候,忠义军已经面目全非了。”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言语中的芥蒂也在这笑声当中一扫而光。 “相公,想要恢复太原城,后方就得万无一失。若是左右都要掣肘,恐怕大军也不会安心。” 前去太原城,中间隔着辽州、威胜军、汾州;河中府和同州在西边掣肘,可以说是险阻重重。 但是,王松想要恢复太原城,却有他的理由。 相比河北,河东虽然贫瘠,但西有吕梁山脉,南有中条山,东是太行山脉,地势高耸,对河北、河南均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 河北平原一马平川,若是再丢掉河东,东京城就处在女真人的窥视之下。 河东女真人虽多,但各地驻守的大多是义胜军汉儿,而只有太原,才是金兵的精锐所在。只要打垮了完颜银术可的精锐,太原府以南的金兵自会不战而退。 “马宣赞,若是我均以雷霆之势攻下太原城,河东的各路金军一定会撤往太原以北。到时候晋宁军和太原形成一线,河外三州也能相安无事。这个险值得冒! 王松正色道,眼神却有了一丝迷惘。 打下了太原,朝廷会不会让他统领大军,犹未可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2章 垦殖 一大碗滚烫的热茶下肚,汗珠子从额头上纷纷落入地上寸许厚的尘土,瞬间被尘土湮没。 站在官道一侧几棵大树下茶棚中的王伦,放下茶碗,拿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心里的烦躁却是去了大半。 抬头看去,尽是一望无垠的一片谷浪,随风起伏,蔚为壮观,无数军士和农人在田间地头观看,三五成群,议论纷纷。如今,马上就要到了收获的季节,人人心里都是充满了期盼和喜悦。 王伦发河东忠义军新军及家属三万多人,合隆德府、泽州等地百姓十余万人,广开屯田,奏为河东营田副使,营田屯田数十万亩,其中军屯三十多万亩,如今,终于是否极泰来,眼看就要有了回报。 黎城大营周围,往昔的荒蒿遍地,如今已经是大片大片的庄稼,官道上军士来回巡逻走动,要冲之地更是设起了关卡,以防金人来袭,兴风作浪。 有董平在隆德府前方坐镇,数万大军,操练日夜娴熟,使得以汉儿为主力的金兵,只能龟缩在隆德府以北,不敢放肆南侵。 “店家,收好钱。” 喝的差不多,眼看炎热又下去了几分,王伦放下钱币,起身就要离去,趁着天色尚早,他还想多看几处种植处的庄稼。 “王副使,要不要再歇歇,这日头可是毒辣,别伤了身子。你可知道,这河东的百姓,可是离不开你啊!” 茶摊主人接过了钱,他看了看外面的骄阳,不由得开口劝道,生怕天气炎热,使得这位百姓的父母官有个好歹。 自从河东春耕以来,这位王相公手下的副使组织军士,招募流民,分配种子、耕具,开荒屯田,兢兢业业,忙前忙后,奔走于河东南部,眼看着荒田成了良田,野草变成了庄稼,地面靖平,百姓们无不是欢欣鼓舞,打心眼里感激这位“王二相公”。 “刘二兄弟,天色不早了,还得去看看东山那一片地。若是收成不好,乡亲们可能吃不上饭,王相公也会责罚。” 王伦跨上马,打马离开,周围的百姓都是眼中带有敬意,这年头,这样一心为民、两袖清风的好官员,可是实在太稀罕了。 王伦打马向前,眼光扫过两旁无边无际的良田,也是心潮起伏。 上任伊始,所有的土地重新丈量,划分片区,全部的土地归官府管理,即便是那些有主之地也不例外。开垦土地,一为军队屯田,二是招募百姓垦荒,无论是军队还是百姓,开垦土地所需要的种子、耕具、耕牛,都是官府统一提供,军队屯田,自然全部归河东忠义军所有,百姓种植的则是百姓和官府收成各占一半,百姓只要出劳力即可,但吃喝自付。 至于那些招募种地,而不愿意的流民或军中家属,则是可以自由选择,或者种地自己经营,或者拿着薪金,成为官府雇佣的“产业工人”,吃喝不愁。 这便是大国家主义下的种植模式,形似后世的生产建设兵团,在这个特殊时期,也不失为一种行之有效的种植模式。 任何时候,人总要活下去才行。 “等地方上安静下来,把土地可以分配给百姓们,自由种植,人人吃饱肚子。” 王松以前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王伦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如今这庄稼丰收,忠义军粮草充足,正可以大举北伐,恢复失地。到时候,他肩上的胆子可就更大了。 前面不远处,一座占地数亩的庄园赫然在目,高耸的水泥墙,粗重的铁栅栏门,门口两侧的凉亭下,站的笔直的士兵持枪而立,神情肃穆。大门的左右两侧,“河东忠义军农垦司第一司”,“河东忠义军农垦司总署”,十几个红字清晰可见。 从名字上可以看出来,这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军队屯田营田所在的办公之地。 高耸的,可以驻守的围墙告诉人们,如今正是战时,铁门则是表示,无论谁来进攻,里面的农垦战士都不惧怕。 据墙而守,火器犀利,也难怪这农垦司里面,尽管大多数都是新兵,但却是没有丝毫畏惧。 看到王伦一行人过来,两个哨兵不由自主挺起了胸膛,随之小铁门打开,农垦司第一司的司长安大富笑呵呵地把王伦迎了进去。 “王公,你来的正是时候,相公刚从河北过来,正在房中。” 王伦不由得一怔,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安大富在此亲自执勤,大门口以及沿途巡逻的赳赳武士如临大敌,果然是王松到了河东。 想不到王松第一站,就到了农垦司,如此看来,王松这时候到河东,恐怕是要安排秋收,动员北上了。 “安兄弟,这天热,你的伤没有事吧?” 王伦看安大富走路一跛一跛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王公,多谢你问候,小人这伤不碍事,就是走路不方便。眼看着兄弟们忙上忙下,小人却帮不上忙,这心里实在是难受。” 王伦的一句“安兄弟”,让安大富受宠若惊,这王伦可曾是四世三公之门,对自己这般称呼,可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他是在隆德府守城时作战受伤,不得不退居二线,由于他做事有度,谨慎周全,又是军中的中级军官,所以才得到了这农垦司司长的位子。 “安兄弟,不要妄自菲薄,自己看不起自己。咱们种好了粮食,兄弟们上阵杀敌才有力气。” 王伦赶紧劝道,生怕这位原来战场上的猛将自暴自弃。这些人个个直脾气,若是换个不对付的,不知道多少麻烦。 “王公,听很多兄弟说,秋收之后,队伍就要北上,收复失地。不能跟着王相公一起,不能杀这些狗日的番贼,小人心里一想起就难受……” 安大富的声音有些急促,王伦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看来这些身子残疾的汉子,还是血气方刚,斗志昂扬。 “安兄弟,上战场,你就不要想了。要是想多杀些番贼,就安排好下面的种地,多给咱们忠义军提供粮草,多养活些百姓,就多些人从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伦进了农垦司新建的二层木楼,看到走廊里戒备森严,一个个虎狼之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由得心里暗暗激动起来。 “相公,农垦司总计垦荒三十二万亩,一司垦荒七万三千多亩,加起来,到了秋收,怎么也有二十多万石的粮食,再加上营田,三十万石粮食绰绰有余,足够大军冬季北伐了。” 张横和邓世雄介绍的津津有味,王松也是频频点头,河北带来的郁闷登时驱散了不少。 只有到了河东,他才觉得自己回到了家里,一切都是游刃有余,事情也都在掌控之中。 难道说,真的是一张白纸好作画,河北那些个难以打碎的瓶瓶罐罐,反倒成了自己一展抱负的累赘 “两位兄弟,地方上的官员,有没有掣肘” 马扩看了看王松的脸色,开口问道。 到了河东,他才发现王松掌握的一切太过骇人,数万精锐之师尽在掌握,火器犀利,部下精兵强将个个心怀鬼胎,怪不得朝中大臣对王松百般猜忌,如此兵强马壮,君王自然惴惴不安。 只是,到底是权利宝座,还是国家百姓,孰轻孰重,自在人心了。 “相公,地方上的官员,每日里只是躲在城中,打击盗贼,安抚百姓,对抗金人,这些都是兄弟们做,大体上井水不犯河水,就是这个样子。” 董平说道,神态颇为不屑。 说来也是,朝廷派下来的地方官员到了河东,春耕已经结束,平日里打击匪盗,维护地方,官府也没有这个能力。百姓有了麻烦,基本上都去找以马扩为首的农垦司的官员,而不是地方官府,也使得河东忠义军上上下下习以为常,把自己当成了河东的主人。 朝廷没有派大员到河东,也是河东的抗金形势所迫。相对于河北,河东基本都已经沦陷,而且地方贫瘠,忠义军强敌环侧,即便朝廷来了使臣,没有谁敢当面掣肘,以免误了河东的抗金大业。 “相公,河东交给岳飞,恐怕所托非人,董先虽然作战勇猛,但却不是个心思缜密之人,牛通、张胜、董强等人也是一样。” 董平见王松眉头紧皱,看了看马扩,心中猜出来了几分。 “相公顾及情意,却不知人心叵测,河北之事,我等兄弟也早有耳闻,不行就反了他狗日的,看谁还敢掣肘!” 董平话音刚落,马扩已经变了颜色,他快速来到门口,看了看外边,随即闭上了房门。 “董平兄弟,不可狂言,小心隔墙有耳!” “怕个鸟,知道了又如何,正好可以反了他……” “董平,不可放肆!” 王松变色道:“官家对咱们兄弟有恩,未曾有负你我,大丈夫恩怨分明,本官岂能做这不忠不义之事。此话休要再提!” 董平还要说话,张横和邓世雄上前,把他拉到了一旁。 “董平,你先回隆德府,安排好秋收,大军克日北上,恢复太原迫在眉睫,万万不可懈怠,你明白吗?” 王松正色道,董平虽然心里别扭,也是不敢多话,赶紧告辞而去。 “铛铛”的声音传来,王松不由得一愣。 “相公,这是将士们晚上的文化课学习时间,这可是你规定的军规,无人不服。” 看到王松一脸懵逼的样子,刚进门的王伦微微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3章 新兵 “用力,刺!” 黎城县外的大校场上,瓢泼大雨下,随着军官们的此起彼伏的怒喝声,一个个新兵们赤裸着上身,手中的长枪齐齐刺出,直奔前面的人型草垛。 而在校场的另外一处,随着“一二一,一二三四”的整齐的脚步声,一队队新兵们背着负重物,正在军官的号子声里绕圈跑着,500人的团体就像一个方块,在暴雨中显得格外的整齐和引人注目。 “叮叮当当”,激烈的长枪搏击总是吸引人心,不断有军士跌倒,不断有新人补上。格斗的士卒们拿着包了棉布的长枪,彼此激烈角逐,中枪的士卒轻则鼻青脸肿,重则骨伤筋折,若是中了要害,马上就会退出,接受军医疗治。 拼刺的过程非常残酷,不时的有士卒受伤退出,败者垂头丧气,胜者则要面对更加激烈的角逐。 那些军中的宠儿,尤其是那些骑兵,别看平时一个个趾高气扬,训练场上,则是灰头土脸,挥汗如雨,谁也不敢吭声。 “快点跑,你们这些蠢货!就凭你们这样,能对付得了女真人吗,还不是被对方像狗一样的赶得到处都跑!” 刀疤脸蒋虎的声音在校场上怒吼着。 “99,100,101……”,另外一大片泥地上,一大群赤裸着上身的士卒正在练着俯卧撑,士卒们的脸上、身上全部都是污泥和污水,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喊苦喊累。 “你们丢不丢人,打架都能输给二营!我教出来的士卒,一个个都要凶猛好斗,打赢是唯一的要求!今天你们打输了,每个人加罚200个俯卧撑!” 郑平回到了忠义军中,好似又恢复了原来的龙精虎猛。他训斥完士卒们,回过头,看到眼前的王松和马扩等人,赶紧肃拜道:“相公,你终于回来了!” 王松点点头道:“弟兄们辛苦了!” 马扩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上的一切,相比于河北忠义军,河东忠义军这样的练兵方法,许多他都是第一次看到。 河北忠义军的训练,他只看了个皮毛。如今目睹这些龙精虎猛,彪悍无比的河东将士,他不禁疑惑不解,这难道真的是只训练了几个月的新兵吗 暴雨中训练,大宋朝还有这样的军队吗? 河北忠义军也是王松一手创立,可是军中中高层将领的更换,产生的弊端显而易见。张浚、万俟卨、甚至是王贵、徐庆,他们以为调换了将领就可以控制河北忠义军,得到的却是将无斗志,兵威减半。 甚至是岳飞亲自出马,训练、编练,河北忠义军,总是查了一点什么东西。 原来马扩还没有觉得,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河东忠义军多的,就是身上的那股杀气! 这才是王松的嫡系! 这一个个沉默不语的勇士,一旦爆发出怒吼,必将会惊天动地,震骇世人! 军姿队列、拼刺、负重越野、掷弹,在这支队伍中,强调的是纪律和服从,提倡的是奉献和牺牲。 看到校场里进来一堆人,守门的卫士也不敢阻挡,刀疤脸蒋虎让部下的士卒继续做俯卧撑,自己迎了上去。 等到了这一堆人面前,看到前面微笑着的年轻人时,原来还想教训一下对方的蒋虎,马上变了脸色,恭恭敬敬地上前说道:“大官人,你回来了!” “蒋虎兄弟,下雨天,小心身上的老伤!” 王松关切地道:“实在不行,就让别的兄弟代一下,千万不要闹下病根!” 这些原来忠义军的老弟兄,浑头全尾的,已经剩下没有多少了,许多人都是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创伤在身。 “多谢相公挂念,小人没事!” 蒋虎赶紧嘻笑道,脸上的刀疤狰狞,让人既可笑又有几分惧意:“早已经让郎中看过了,没有大碍。如今住在黎城县中,吃住都是方便。兄弟们只要跟着你大官人,心里头都乐呵。” 对于这些老兄弟的表现,王松也是颇为满意。除了他一月300贯钱、100石粮食的薪酬,基本上都照顾了这些兄弟的老小不说,额外的赏赐,也不是个小数目。 “蒋虎,我看很多兄弟不在,是不是都是去了隆德府” 王松转身看了一下,营中的许多教官都是新面孔,看来军中的新鲜血液又增加不少。 “相公说的是!” 蒋虎赶紧道:“相公有所不知,黎城大营只有一万人出头,隆德府却是有三万余人,还要对付番子,军中的许多老兄弟都去了那里,留下的不到三成。” 王松点点头,心中也是振奋,没有想到,只有半年多,又是数万雄兵。 “蒋虎,训练上,没出什么事情吧?” “他们敢” 王松的话,惹来蒋虎的一声高喝,感觉到自己失了态,蒋虎又嘿嘿笑道。 “一天练下来,这些家伙个个累的像狗一样,那还有精力惹事晚上,咱们时不时来个夜间演习,他们哭都来不及,谁敢放肆!忠义军军规森严,没有人敢违抗军令,再加上吃饭是个难事,进了军中的汉子,很少有人愿意离开。”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来来往往,军营中的年轻汉子们来来往往,涛生涛灭,但大江奔流,不可阻挡,这也是万物发展的基本准则。 董平倒是干得不错,不用王松操心,隆德府募兵练兵三万余人,清一色的精兵强将。 仿佛是要应征王松所想的一样,蒋虎在旁边接着说道。 “相公尽管放心,咱们河东练的兵,绝对会超过河北!” 王松看了看蒋虎脸上自信的表情,哈哈笑了起来。 军人,自有他们的一份骄傲。 “蒋虎,兵练的好,兄弟们都有功劳,但这文化课学习也不能落下,这可是要考查的。” “相公尽管放心,这是军中训练的日常,谁也不敢落下!” 蒋虎陪着笑脸说道,心里却是暗自的发慌,自己平日里学习吊儿郎当,看样子是得回去加把劲了。 “王伦公,营田屯田,你是居功至伟,辛苦你了!” 营房之中,看着眼前又黑又瘦,面容憔悴的王伦,王松感慨万千。 “相公,下官总算是不辱使命!” 王伦心头升起一股热浪,所有的付出和辛苦,都感觉有了回报。 “很好,王伦公,一定要安排好秋收,秋收之后,大军就要北上收复太原,军中能够吃上新粮,这可多亏了王伦兄你啊!” 王松心中颇为满意。这些个精兵强将,果然是不负盛名。 “等秋收完毕,我会向朝廷奏请你的功绩,你就耐心等候吧!” 听到王松的话,王伦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当不当官的下官倒不稀罕,只望跟着相公能够扶危济困,安抚百姓,踏踏实实做些事情,这也就足够了!” “说的好!” 王松和一众人坐下,大声赞道: “乱世之秋,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咱们都要好好的为百姓做些事,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他看了看旁边的邓世雄和张横,问道: “河东粮食丰收,你们两个怎么哭丧着脸,难道这不应该值得高兴吗?” “相公,粮食虽然是丰收,但咱们要花大价钱买盐,军中和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 邓世雄上前抱怨,言语里很是无奈。 “相公,自从这解盐被金人占了以后,河东一直就缺盐。军中倒是无碍,只有靠朝廷的供给,可是这地方上的百姓,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没盐怎么能行!” 王松怔了怔,随即继续问道:“百姓吃不上盐,身上就没有了力气,种不了地,难道就没法子解决” 河东县被金人占据,连接陕西,河东解池的解盐也没法供给隆德府和泽州等地。忠义军新军已经编练完毕,倒是可以出兵攻占河东县了。 “相公,河东以往用的都是解盐,淮盐即便运到了这里,路途遥远,价格翻了数番,百姓哪里都买得起!” 张横话音刚落,邓世雄又接着说道: “前些日子,兄弟们抓了不少私盐贩子,不过都是些穷苦百姓,就给放了。他们的土盐价钱倒是比市面上便宜许多,百姓们也愿意买。” “市面上,如今这土盐价钱是多少” “回向公,如今是三百文,私盐贩子是八十文,便宜了一半还多!” “三百文,这老百姓怎么吃得起!” 王松不由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这土盐的价钱也涨到了如此地步。 “谁说不是!” 王伦摇头道:“下官问过百姓,金人没有南下之前,这河东的解盐价只有十几二十文,土盐更是几文钱,如今却翻了数十倍之多,百姓即便有了粮食,也是没盐可吃!” 河东解盐名闻天下,大宋财政收入,多赖解盐支撑,尤其对西北边防军需开支,尤为意义重大。解州两盐池所产之盐最为精好,年产量在九千万斤以上,占大宋朝廷税赋的三成左右。大宋朝廷对解盐的生产、管理极为重视,朝廷专设“制置解盐司”,地方专设“制置解盐使”,盐场还设有盐官及办事官吏,同时还从盐丁中选人充当场吏等头目。 除了解盐,河东的并州、石州、河中府等地还生产由熬煮卤土而成的“土盐”,虽然质量不好,却是胜在便宜,民间穷苦百姓多食之。 谁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土盐,价钱已经到了80文,而且相比官盐的价格,又不知便宜了多少。 “如此说来,这解盐是大大的碍了咱们的道了!” 王松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样子,是该想些法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4章 百姓 解州神稷山,山峰险峻,满山青竹翠松,郁郁葱葱。这里处于陕西路永兴军路最南端,和河东路绛州相连。再往南就是中条山,中条山再以南,黄河水浩浩荡荡,由西向东,直奔东京汴梁而去,然后向东注入大海。 这里沟壑纵横,成片成片的田野沿着山脚向河岸阶梯延展,一望无际,耕作和灌溉条件比较优越,自古以来就是山西的粮仓。 神稷山有一座邵家庄,依山傍水,与世隔绝,青山叠翠,山道蜿蜒,村庄笼罩在一片绿荫里面。 此时在庄子里面的一处宅院里面,一些精壮的汉子,舞枪弄棒,赤裸着上身,“叮叮当当”正在院中进行着对打,发泄着身上无限的精力。 靖康元年和次年,金兵两次南下,尤其是第二次,渡过黄河,包围了东京城。最后虽然无功而返,但所到之处,断垣残壁,村落尽毁,百姓都被杀戮,人民饱受蹂躏。 河东及黄河两岸作为女真人西路军的必经之处,再加上解州盐池的重要性,女真人大肆掳掠,宋人百姓纷纷外逃,良田荒芜,一片焦土,处处都是荒凉凋敝之象。 女真人虽占领了解州盐池,但宋军虎视眈眈,再加上邵家庄因身处深山,世外桃源,兵戈四起,却幸运的躲过一劫。 村中人读耕练武,生活虽不富裕,但却依靠大山,种田打猎,自给自足,也算是其乐融融,安居乐业。 场中势均力敌的形势,猛然变得激烈了起来。以一敌二的汉子棍棒突然变得迅猛了起来,棒棒直刺对面两个汉子的咽喉和面门要害。 两个汉子手忙脚乱,疲于招架。高个汉子一个不慎,被一棒刺在肩上,向后跌了出去。剩下另外一个汉子,更是独力难支,勉力支撑了几招,被对方一棒扫到小腿上,跌倒在了场中。 一旁的汉子们纷纷站起身来,发出了喝彩之声。一个汉子递了擦脸布上来,获胜的汉子擦了擦脸和身子,穿上了衣服。 “你们几个要加紧练习,尤其是底盘,一定要扎实,否则很容易给对方可趁之机!” 获胜的高大汉子脸上汗水直流,大声说道。 “大哥,你现在的身手越来越好了!怎咱们整个邵家庄,甚至整个乌岭山,没有一个人是你的对手!” 旁边的汉子对获胜的汉子恭维道。 大哥摇了摇头,粗粗的眉毛拧成一块,一张国字脸上全是无奈之情。 他不屑的说道:“邵平,神稷山才多大个地方,练的再好又能如何样,还不都是花架子!即便是朝廷的官军,女真人的骑兵冲过来,还不都是土鸡瓦犬一般!” 大哥姓邵名兴,三十出头,旁边的是他堂弟邵平,邵平家乃是邵家庄有名的大户,前些年才从河南府迁来,因为家境富裕,乐善好施,在邵家庄的名声很好,颇受邻居庄民的爱戴。 邵平也是点头道:“大哥说的是。听说女真人渡过黄河,直扑洛阳,洛阳城的大官直接带着士卒就跑了。可怜城中的百姓,被女真人杀的死伤过半,城中的女子都被女真人糟蹋了,你们说惨不惨!” 旁边一个汉子却兴致勃勃的说道:“大家可能有所不知,大宋的官军虽然差劲,但河东忠义军王相公手下的军士就非常厉害,前年从河东到汴京,忠义军可是杀死杀伤了不少女真人,洛阳就是他们攻破的,杀了七八千的女真人!” “洛阳城的不算个事!” 有人蹲在石碾上,大声说道:“东京城那几场才算厉害!杀死了几万金兵,连那个金国的皇太子也是不能幸免!那个王相公,可是了不得,手上的铁枪都有几十斤重!” “邵五说的没错!” 一个憨头憨脑的汉子也凑了上来,兴奋道:“听说王相公有万夫不挡之勇,一杆铁枪杀得番子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女真人送他一个外号“赛霸王”,可见他是如何的勇猛!咱们若是跟着他,就再好不过了!邵大官人,你说是不是” 邵兴点点头道:“我也听说过此人,确是勇猛异常,大大的英雄!只是大伯不让我下山从军,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这有何难!” 他的堂弟邵平,也就是刚才给他递帕子擦汗的汉子,在一边说道:“大哥,杨进大哥不是给了你书信,让你去找他吗,难道我爹也不同意” 邵兴白了堂弟一样,摇摇头说道:“要不是书信到了大伯手里,也许我早就从军了。大伯要我发下毒誓,不要和杨进大哥来往,你说让我如何是好!” 邵平赶紧点点头道:“杨进做了山匪,我爹怕辱没了邵门祖宗。大哥你文武双全,邵氏光宗耀祖,都寄托在你身上,我爹自然是不想你自甘堕落了!” 两人口中的哥哥,乃是河南府的同乡杨进,外号“没角牛”,如今在山中落草,手下有万人之众。杨进知道邵兴人才出众,所以想让他出来,和自己干一番事业。 邵兴急公好义,再加上功夫高强,书又读得多,村里的年轻汉子都是唯他马首是瞻。文武双全,却不能报效国家,战场杀敌,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一个年轻后生不屑地说道:“邵大官人,邵平,邵大伯就是太固执了。如今这世道,不管你是什么出身,只要手里有兵有刀枪,朝廷就一定会重用你!只要能杀女真人的,都是好汉子。咱们待在这山里,女真人迟早会打上门来。” “虎子说的不错。” 邵兴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山外的事情发展得太快,大家伙练得一身的功夫,却只能在这干耗着,想起来就让人心不甘!” 邵兴的脸色稍微缓了缓,邵平才继续说道:“如今的世道乱的很,其实我爹已经心动了,就是怕咱们惹出事来!其实杨家在河南府,咱们在河东,已经多年不见往来。杨进哥哥想让你从军,也是看准了你一身本事,想让你建功立业而已。” 邵兴无奈摇摇头,拍了拍邵平的肩膀,沉声道:“等大伯回来后,我再给他说说,看能不能早点出去,建功立业,报效朝廷,哪能呆在这深山里,一直埋没下去!” 不过,呆在这神稷山里,总是要稳当上许多,这山外面,可都是金人的天下,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还是安安稳稳才是。 “邵平,解县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想起山外的情形,邵兴不由得心里一动。 “大哥,别提了。解县如今被金人占了,盐池也是如此,城中最少有几千金人,守城的番将叫什么完颜守忠,听说是汉人,原来是义胜军的什么将军,也不知怎么叫了女真人的名字”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认贼作父的狗贼,贪生怕死,贪图荣华富贵而已。” 邵兴恨恨地说道,同时心里面凉了半截。原以为可以带领乡里数百的汉子去解州打个秋风,杀些金人,弄些食盐,如今也只能做罢了。 “邵五,你不是刚从隆德府回来吗,说说那里的见闻,也让大家听个新鲜。” 邵平大声向着蹲在石碾上的汉子说道,想提起大家的兴趣。 “得了,二哥!” 邵五从使脸上跳了下来,吐掉了嘴里的半截细草杆。 “大官人,二哥,兄弟我刚从隆德府回来,你们可不知道,那隆德府真是个好地方,到处都是庄稼,看样子马上就要收成。官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军士,关卡处处都是。我和虎子几个担了几担土盐过去,那守城的牛将军很是客气,照价付了盐钱,人真是不错!” 果然,邵兴一下子起了兴趣,他赶紧问道: “这么说,这忠义军真是厉害,连番子也不敢前去讨扰” “还敢讨扰,隆德府的城墙上可是挂了不少番子的脑袋,全都是梳着辫子的北虏,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邵五也是兴奋了起来,他看着院中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继续兴高采烈地说道。 “我问过了,几个月前,忠义军和番兵们大战了数场,番贼是死伤惨重,自己退兵的。我到了那大营,那么热的日头底下,大营里面,成天上万的汉子在训练,喊杀声震天,真是吓人。你们猜猜,里面有多少人”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嘴里面大声嚷道:“三万人,是三万多人。听说黎城县那边还有一所大营,加起来有五万人,你说厉不厉害!” 院子里的汉子都是连连点头称是,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邵兴心潮起伏,不由得有些焦急,开始在院子里躲起不来。 “不行,等大伯回来,我要向他告辞,前去投军王相公,量他也不会阻拦。” 邵兴忽然停下了脚步,思索着向众人说道。 “大官人,带上我们一起去,这样呆着总不是个事!” “大官人,咱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旁边的年轻人顿时活跃了起来,纷纷大声说道。 “也好,大家回去,先和家里人说说,愿意去的,晚上大家一起,在我家里聚聚,你们说怎样” “大官人说的是!” 院子里响起一片喝彩声,年轻汉子们纷纷告辞而去,只留下了邵平和绍兴兄弟二人。 邵平看了看日头,疑惑道:“秀秀跟我爹出去了,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邵兴道:“再等一下,若是还不见大伯他们回来,你就去接一下,这年头,可不太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5章 官军 午后申时,日光西斜,山间小道,正在走着一家四口。 时值暮夏,山外虽然热浪翻滚,山间却是天气凉爽,山道两旁郁郁葱葱,一家四口走在山道上,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林秀娘跟在公公婆婆身后,背着女儿向前而行,一身朴素的衣衫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女儿趴在她的背上,已经睡着了。 金兵盘踞,解城县又恢复了王治,但是再也恢复不了以前的景象。流民四起,溃兵更是到处行凶作恶,抢劫杀人,行凶作恶屡见不鲜,形若乱世。 一队四五十人左右的山匪,隐身藏在山道旁的树林里面,向着山道上走过来的林秀娘等人打量。 这些人都是大宋官军的打扮,只是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看到山道上有百姓过来,有人赶紧下去向头领禀报。 张国忠躺在山坳深处,眯着眼睛在养神。自灵丘不战而溃以后,他们一伙人在吕梁山里躲了三个多月,直到天热,女真人退兵的消息传来,他们才一路往河南府而来,一路连抢带夺,靠四处掳掠度日,反倒使众人的日子过得不错。 “都头,山道上过来几个人,有个小娘子长得不错,你要不过去看看” 禀报的军士低声说道。 “小娘子” 张国忠一下坐了起来。三月不知肉味,看见母猪也是仙女,何况还是美女! “头前带路!” 张国忠抓起锈迹斑斑的长刀,跟在士卒后面,来到藏身的地点,向着山道上看去。 带头的是两个老人,看样子是夫妻。后面一个年轻的女子,背着一个婴儿。温暖的阳光下,女子轻声唱着山歌,身材婀娜,巧笑倩兮,美得让人直目。 张国忠不自觉的吞了一下口水,嘴角的哈喇子却是掉了下来! 眼看林秀娘等人就要过去,张国忠这才反应过来,口哨声响起,一众溃兵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把山道上的林秀娘祖孙四人一起围在了中间。 祖孙几人都是慌乱不已,邵父护在妻子和儿媳孙女身前,看到这些溃兵的打扮,心里不由得一沉。 匪过如书,兵过如篦,若是土匪也就算了,大不了抢些银子,这些个溃兵,那可是坏事做绝。 “早跟你说过走大道,非要走着近道,这不遇上事了!” 邵母站在丈夫身后,轻声埋怨道。 若是他老两口也就算了,后面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让这些贼人碰上了,哪能有好果子吃。 “老婆子,你就别埋怨了,一会见机行事。” 邵父心中暗暗叫苦,低声叮嘱了妻子一下,随即上前抱拳道。 “各位兄弟,还请给个方便,老汉身上有些银子,各位只管拿去,还请不要伤害家人就是。” 张国忠分开众人走了上来,仔细打量着林秀娘,一双眼睛里想要放出光来。 看到张国忠一双贼眼在林秀娘身上不停转悠,邵父顿时心中不安。 邵父掏出身上的银两,递上道:“壮士,请你放了我祖孙四人,若是银两不够,在下家中还有一些,请壮士不要为难在下的家人!” “拿来吧你!” 一个溃兵上前一把抓过银子,然后退到一边,伸手放进了怀里。 “他尼昂的,真是个尤物!” 张国忠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秀娘,女人窈窕的身段,让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若是能和这样的女人春风一度,真是死也愿意了。 林秀娘缩着脖子,藏在公公婆婆的身后,女儿趴在妈妈的背上,也是缩着头,不敢看外面的这群强人。 “动手!” 几个溃兵上前,拉开邵父邵母,溃兵把林秀娘和幼女分开,张国忠上前,把林秀娘扛在肩上,就往山道旁的树林里而去。 邵父义愤填膺,趁其不备,打翻一名溃兵,夺过那人的钢刀,砍翻了一人,和其余的溃兵们战在一起,回头对老伴喊道:“赶紧带囡囡走,回去找大郎和二郎!” 杨母抱着孙女,往林中夺路而逃。溃兵们惊怒交加,一些人围住了邵父,一些人围追邵母而去。 张国忠则是不顾背后的厮杀,也不顾林秀娘的打骂,一路直往树林里而去。 邵父年事已高,虽然又砍翻了两个溃兵,却被对方一人一枪刺在小腹,随后几名溃兵上前,刀枪并举,邵父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个溃兵上前,在邵父的尸体上踢了几脚,嘴里骂骂咧咧了几句,带领着一众匪人,在一旁的路边歇息。 林秀娘的哭喊声和挣扎声,张国忠的狂笑声随之而来。众溃兵嘻嘻而笑,显然已经是司空见惯。 邵母抱着孙女逃走,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跑到了邵家庄的路口,却被后面追赶的溃兵很快赶上,围成了一团。 “老虔婆,还真能跑!” 溃兵们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们恼羞成怒之下,一起上前,把邵母砍翻在地,只有孙女紧紧地护在胸口。 “一个不留!” 溃兵们紧跟着上前,一枪扎透了儿童,刚刚响起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杀进村去,顺便抢他尼昂的一笔!” 溃兵们狂性大发,挥舞着刀枪,叫喊着向村子里面而来。 邵家庄的庄人看得清楚,马上飞奔回去,很快撞开了邵家的大门。 “大郎、二郎,不好了,土匪进村了,你娘还有囡囡被土匪杀了!” 庄人一进门,就大声喊道。 邵平,邵兴都是大吃一惊,各自抄起院里的长枪,跟在庄人身后,一起向村口奔去。 邵平心急如焚,到了村口时,身后已有四五十人,迎面几十个土匪手持利刃恶狠狠向前而来,沿途血迹斑斑,已经倒下了十几具乡亲们的尸体。 “灭了这群狗日的!” 邵兴眼睛都红了,二话不说,挺枪就迎了上去。 溃兵们本以为可以掳掠一番,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好勇斗狠,上来提枪就刺,气势汹汹,土匪们瞬间就倒下了十余人。 邵平一边拼命砍杀,一边大声怒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毛贼,我爹娘如何样了” 数十个乡人挥舞着刀枪,纷纷奔了过来,有人大声说道:“二郎,就是这几个狗日的杀了你娘和囡囡!” “直娘贼的!” 邵平心如刀割,“唰唰”几枪,全是拼命的打法,前面的两个溃兵猝不及防,胸口分别中了一枪,被刺翻在地。 一个溃兵从旁边恶狠狠一刀砍下,却被旁边的邵兴一枪隔开,邵兴顺势一枪,把那名溃兵砸翻在地。 “二郎,赶紧过去,看看婶婶和囡囡怎样” 邵兴大声喊道,又是一枪,把另外一个溃兵刺翻在了地上。 村里的年轻人也纷纷赶了上来,众人一起围住了十余个溃兵,紧紧缠斗在一起。 邵平奔到路口,见母亲和女儿倒在血泊之中,赶紧上前,女儿被长枪扎透,已经身亡,母亲也是奄奄一息。 邵平肝肠寸断,上前抱起母亲,大声喊道:“娘,你醒醒,你快醒醒!” 邵母气若游丝,手指指着山道的方向,随即手缓缓落下,已经气绝。 邵兴带人杀死了其余的十几个溃兵,押着三个俘虏赶了过来。 “婶婶!囡囡!” 邵兴手中的长枪,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二郎,我们已经问过了,这些家伙都是朝廷的溃兵,他们杀了伯母和囡囡。大伯也是凶多吉少。嫂嫂可能……” 邵平从地上起来,捡起地上的长枪,一枪刺入了一名溃兵的胸膛,跟着拔出长枪,又刺翻了另外两个溃兵。 邵兴大声道:“有谁愿意跟我一起去救我大伯” 邵五立即大声道:“大伙一起去!” 一名老者说道:“救人要紧,你们一起去,这里的事,就由我们处理。” 邵兴在前,四五十个邵家庄的年轻汉子跟在邵兴身后,一路奔山道那边而去。 邵平看了看母亲和女儿的尸体,一咬牙,提起枪跟随着众人而去。 众人来到山道上,远远看到地上有几具尸体,一群溃兵正在路边的树荫下歇息,嬉笑打闹。 看到邵兴等人前来,溃兵们都是一愣,纷纷站了起来。 邵兴看的真切,地上的尸体,有一具正是伯父的。他血涌上头,大喝一声,挺枪向溃兵们冲去。 溃兵们都是一惊,想不到这此人一上来就要拼命,赶紧持枪执刀迎了上去。 邵家庄的汉子们也冲了上来,双方互相纠缠在一起,很快就是血战连连。 这些溃兵们平时欺压百姓还行,一遇到这些龙精虎猛,经年打熬力气的年轻汉子,没有几合就倒下几人。 其他人支撑不住,撒腿就跑,邵家庄的汉子们勇气大增,杀的溃兵们惨叫连连,纷纷向山林中逃去。 张国忠心满意足地穿好衣服,拿起水囊,正想喝口水,忽听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他提起刀就冲了出去。 林秀娘默默穿好衣服,看到地上的绳子,上前拿了起来,走到了一棵低矮的老树下,把绳子搭了上去。 张国忠提刀上前,正好碰到追赶过来的邵平,二人直接就斗在了一起。 邵平“噗噗”刺出几枪,枪枪夺命,张国忠一个不慎,左肩被刺透,瘫倒在地。 邵平长枪顶住张国忠的喉咙,大声道:“我娘子到那里去了,快说!” 张国忠左肩疼痛之极,哈哈笑道:“原来那女子是你的浑家,那身子又白又软,嫩的能掐出……” 张国忠话未说完,邵平已是长枪向前,刺穿了张国忠的咽喉。 忽然,邵五的声音传来,“二郎,嫂嫂的尸身找到了!” 邵平奔了过去,只见树林中间,妻子平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声息。 邵兴远远看见,暗自叹息,眼睛不由得一红,热泪夺眶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6章 投门 太行山东麓,邢州沙河,曾经热闹喧嚣的西山镇,如今已经是空无一人,除了半人高郁郁葱葱的野草,散落在其中不时可见的骸骨,一地狼藉,无人理睬。 曾经靠着煤铁铜矿富甲一方的太行山东麓,人迹罕至,冷冷清清,无一例外地陷入了萧条。 官道上自然是酷热难消,但走在这山道上,反而没有那么炎热。一行上千人的队伍,步骑都有,人人衣甲破烂,蓬头垢面,有气无力地向前而行。 “张翼,到哪里了” “都统,已经到了武安县境内了。” 听到部将的称呼,王彦苦笑着摇了摇头,言语中有几分唏嘘。 “以后不要称呼什么都统了,败军之将,就这么点人,就直呼其名吧。” “那怎么行,都统,咱们“八字军”几千弟兄,只服你,没有你可是不行。再说了,咱们虽然战败,可也杀了不少番贼,朝廷不会拿咱们怎样!” 王彦点了点头,眼神中似有所思。 自靖康元年起兵勤王,随后投在河北招抚使张所帐下。东京城被王松解围,各路勤王义师散去,他独自创立“八字军”,人人脸刻“赤心报国、誓杀金贼”,率部在太行山继续对抗金人。 金人势大,几场硬仗下来,八字军损失惨重,不得不向南撤退,暂避金人锋芒,以图后举。 “都统,太行山十几个寨子的义军,孟德、焦文通他们,咱们都可以前去,为什么要南下” 和王彦并肩作战了两年,张翼知道王彦的志向,只想多杀金人,让其没有精力南下侵宋,既然如此,为何不与太行山的其他义军联合,而是非要向南。 王彦为抗金散尽家财,大小几十场血战,九死一生,自然不是为了升官发财,高官厚禄。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让张翼有些茫然。 “张翼,抗金固然要紧,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王彦看了看有气无力,缓缓前行的残兵败将,皱了皱眉头,悠悠说道: “咱们和金人大小数十战,自己死伤惨重,金人死伤的大多数都是汉儿,都是皮毛,如此下去,还没有和女真大军对决,我军就已经死伤殆尽了。” “八字军”虽然作战勇猛,但却没有建制,乃是义军而已,没有饷银,没有补给,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时间久了,即便众人如何斗志坚定,一心杀贼,难免会元气大伤,分崩离析。 “都统所言甚是,那么咱们此番南下,都统一定是有所打算。都统不妨说来听听,也让弟兄们合计合计。” 张翼恍然大悟,原来将军率军南下,是有了打算,却不知到底是什么。 王彦把目光从将士们行走的身上收回,看着身旁的部将,笑道。 “让弟兄们停一下,我有话要说。” 听到休息的军令,“八字军”的将士们纷纷停了下来,在山道上坐了下来,一起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主帅。 王彦不由得有些心酸。这些忠肝义胆,不畏生死的英雄好汉,跟着自己,缺衣少穿,死伤无数,可真是受苦了。 “各位兄弟,咱们起兵对抗番贼,无数兄弟战死沙场,金人势大,我不能让兄弟们全都死在战场上。如今咱们南下,是为了去投靠朝廷大军,再杀金贼,你们都愿意吗” 山道上的将士们沉默了半晌,有人才喊了出来。 “将军,朝廷的那些官军,弟兄们都信不过。咱们南下,休整一下也好,回头继续北上,你再带领着兄弟们继续杀贼!” “就是,就是!我们兄弟都和番贼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些官军个个都是窝囊废,不能跟着他们!” “将军,咱们自己竖旗,一定能招到不少兄弟!” 将士们的呐喊声传来,嘈嘈杂杂,张翼立即瞪起了眼睛。 “将军的军令你们都不听,你们难道要造反吗” 王彦摆摆手,阻止了怒目而视的张翼,继续大声说道: “兄弟们,你们听我说完咱们要去投靠的人是谁,你们肯定就不会反对了!” 将士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王彦要说些什么,聪明的马上反应了过来,有人跟着大声说道。 “将军,你不是要带着我们,去投靠王松王相公吧” 山道上立时安静的下来,许多将士都是站了起来,一起看着王彦,眼中似要放出光来。 张翼也是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大声问道:“都……统,莫非你真要带兄弟们,前去投靠王相公” 王彦重重点了点头,满面笑容,对着张翼说道:“天下除了王松王相公,还有谁值得我“八字军”的兄弟去投靠” 张翼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弟兄们,相公要带咱们前去投靠王松王相公,你们说好不好” 张翼脸色通红,大声喊了起来。 “好!” “八字军”的将士们都是站了起来,个个大声喊道。 忠义军名动天下,王松更是两河宣抚使,无人不知,如今王松正在两河招兵买马,前去投靠,正是相得益彰。 看着将士们欢欣鼓舞,军心大振,王彦也是心里宽慰,将士们终于有了主心骨,也可以再杀番贼,一举两得。 而且,相信自己在王松帐下,一定会受到重用,恢复失地,建功立业。 “都统,前面探查的兄弟回来了。” 刚喝了几口水,斥候回来禀报,说是碰到了忠义军的哨探,也查到了忠义军的消息,王彦不由得精神一振。 “将军,王松王相公在河北和河东都在募兵,河北忠义军就在相州,河东忠义军则是在黎城和隆德府,两军都有三万之数。” 斥候身边跟了几人,为首一人面色黝黑,身手矫健,谈吐得体,王彦也是暗自赞叹。 众人都是吸了口凉气,两河就是六七万雄兵,看来朝廷是要有一番大作为了。 “隆德府” 王彦愣了一下。隆德府是自己家乡,想不到这么快,已经被忠义军恢复了。 “这位兄弟,你是何职位,王相公身在何处” 王彦思索片刻,终于问了出来。 “河北忠义军都统制为岳飞,河东尚未成军。王相公不在河北,而是去了河东。” 王三也是犹豫了一下,坦然说道。 “武安县固镇的铁坊,乃是王相公的产业,也向军中提供兵器。小人是铁坊的守卫,正好被将军的斥候碰上,所以知无不言。” 王彦点了点头,原来却是这一回事。 “小人头前带路,将军可以在固镇休息片刻,补充一下粮草,或去相州,或去河东找王相公,将军自便。” 河东尚未成军,或去河东找王相公…… 王彦不由得心头一动,看来这忠义军中,也是故事颇多。 “都统,咱们是前去相州,还是再去河东” 大军继续前行,张翼在一旁轻声问道。 “自然是去河东了,而且是非王松不投。” 王彦低声回道:“河东尚未成军,王相公又在河东,咱们不去河东,心也不诚。” 张翼点了点头,心头明白了几分。 邵家庄村西,多了十几个隆起的坟丘。邵平、邵兴跪在坟前,磕了几个响头,拿起身旁的包袱和枪棒,依依不舍离开。 “番贼入侵,河东民不聊生,咱们投了忠义军,痛杀番贼,报仇雪恨!” 邵兴一众人一路东行,沿途尽是断垣残壁,良田荒芜,尸骸不时可见,直到进了隆德府,情况便大为改观,百姓正在田间忙着秋收,官道上巡逻的忠义军步骑不时而过。 “怎会有这么多的庄稼” 看着连绵起伏的稻田,邵兴等人都是目瞪口呆。 “知易行难,如此多的屯田,不知要付出多少艰辛,投入多少人力物力!” 邵兴一番感慨,引来旁边人的点头称是。 众人都是农家汉子出身,知道这农作有多辛苦,能在金兵环侧之下,组织起如此大规模的垦殖,组织之人的胆魄和自信,绝非常人能及。 “你们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 看到邵兴等人持枪执刀,一队骑士停了下来上前询问。 “这位小哥,我等都是解州人氏,听说忠义军在隆德府驻兵,我等兄弟都是前来投军。” “原来是前来投军。” 听到是前来投军的义士,骑士脸上的神色一下子缓了下来。 “顺着官道前去,前方二十里,自有忠义军驻扎,说明缘由,自有人带你等前去隆德府。” 骑士耐心指路,众人都是精神一振,邵兴递上一串银钱,马上的骑士却立刻翻脸。 “忠义军军规,凡接受贿赂者,定斩不饶,你是要我的脑袋落地吗念你是初犯,下次万万不可,否则军规处置!” 骑士打马离开,邵兴不由得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暗暗摇头叹息。 这忠义军军规如此之严,难怪能够对抗金人! 他也是经年练武之人,身手不错,谁知见了这些军士,众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莫名地让他心里发慌。 众人正在前行,官道上烟尘滚滚,一大队人马疾驰而来,等到走的近了,邵兴才发现,马上顶盔披甲,牛高马大的汉子颇为熟悉。 “大哥,小弟邵兴啊!” 邵兴大声喊道,马上的汉子勒住战马,转过头来,正是邵兴的大哥“没角牛”杨进。 “兄弟,你怎么到了此处,这是要去哪里” 杨进也是喜不自胜,在马上大声喊道。 邵兴兴高采烈道:“大哥,我等前来投军!” 杨进哈哈大笑道:“殊途同归,你就跟大哥一起前去隆德府,面见董平将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7章 战船 沿着漳河西去,行至涉水和漳水交汇处时,正是太行山东麓,山林莽莽苍苍,两岸芳草萋萋,大河奔流,却是一大型的废弃渡口。 “马宣赞,这好像是一个专事伐木的军镇,怎么好像废弃了” 顺着王松所指方向看去,河岸边大片的废弃草棚,一地狼藉,大堆大堆砍伐下来的树木,树叶杂草,满地都是。 上百个汉子正在岸边忙活,有些人把扎好的木排,放入水中,一连有几十个木排,铺满了整个河面。 众人纷纷拿起竹篙,划开水面,缓缓向着王松手指的方向而去,等到了跟前的渡口,船只停到了河边。 河边向里,在木材的后面大约百步左右,一座高约四米多,方圆五里左右土墙围起的小城赫然在目。 由于隔得太远,众人看不到军镇北门的字样。不过,众人也看得清楚,在土墙里面,零零散散的有好几几排房屋,看起来最少也有两三百间。同南门外一样,墙里面有两三个足球场的空地上,也堆满了砍伐下来的木材,另外还有十几艘半成品的船只,堆积在哪里,看样子即将完工。 王松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朝廷真是财大气粗,这么大的一个渡口,看样子是个专门的军镇,他一个堂堂的两河宣抚使、同知院,竟然也是毫不知情。 看这规模,若是用来制作军中的盾牌、战车,甚至战船,一点也不为过。白白放在这,实在是有些浪费。 “几位官人,实不相瞒,此处是朝廷设置的“磻阳务”,有监管和工匠民夫600人,平常热闹的很。每年2月至10月间,这些人从后面的林虑山上砍伐树木,经漳河水运送到河北各地。” “老哥,那现在怎么稀稀拉拉的,里面并没有几个人” 王松一声“老哥”,船夫的脸上乐开了花。他摇摇头道:“官人有所不知。自从女真人南下,这“磻阳务”里,朝廷的官员都跑了。剩下的工匠和民夫,没了事做,就卖木材,有时也卖船只,凭此来勉强糊口。没有事做,没有人管,都躲在房间里面赌钱为乐,所以看起来冷清的很,实则有三四千人。” “老哥,这“磻阳务”里除了向河北提供木材,还造船吗?” 王松指着看到的半成品船只,继续问道。 “造,如何不造!” 船夫道:“相公,这里面造船,不过都是中小船只和客船。若是大的战船和漕船,听说还得是从南边买进,那里的船只很多都能下海,便宜而且耐用。” 王松和周围几人对视一眼,马扩道:“船家,你把船靠岸一下,我们家相公要去这“磻阳务”看一下。你放心,船钱少不了你的!” “就怕各位官人不肯乘小人的船只!” 船夫乐呵呵地,缓缓把船停在了岸边。 “相公,这可是有不少的木材啊!” 杨再兴左右打量了一下,惊讶道:“这么多的木材,不知要造多少东西!战车、拒马、盾牌、枪杆,还有冶铁等等。相公,平常铁坊里的木材好像都是买来的,这下可是省钱了,你晚上也能睡好觉了!” 王松哈哈大笑,想不到杨再兴这样一个莽撞的汉子,除了行军打仗,脑子里面竟然也有货值之利。不过,相对于木材,他更看重的是那些半成品的船只。 看到朝廷的官员到来,“磻阳务”的工匠民夫们跪了一地。 “小人等不知相公们到来,有失远迎,还望相公们恕罪!” “好了,各位都起来吧,咱们长话短说!” 马扩大声道:“这位是两河宣抚使王松王相公。从今日起,“磻阳务”正式复工,饷银和禄米都会照常发给,前面的也都会补上,大家不要担心。” 众人大喜,一起向王松等人肃拜。前面的一个中年络腮汉子道:“小人们多谢相公!” 王松点点头,沉声道:“你们当中,有多少造船的工匠?” 络腮胡子肃拜道:“禀相公,“磻阳务”原有船匠六十余人,如今还有三十多人。小人杨范,是“磻阳务”的造船工匠。若是相公要造船,小人定当效犬马之劳!” 王松喜道:“如此甚好!本官再从难民里选一批木匠,都归你管制,打造战车、云梯、拒马之物,以备不时之需!” 攻打太原城,这样的攻城器械,都必须要跟上。 按理说,这“磻阳务”归于河北治下,应该是相州的管辖范围,这相州知州汪伯彦,相州通判赵不试,他们究竟整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难道说,金人南下,皇权不下乡,这些个达官贵人,天天躲在城中,吃喝玩乐,心里能安然自得 “磻阳务”的营房之中,王松趴在桌上,一边思考,一边写画,没有半个时辰,一种外形活似蜈蚣,两侧有成排桨橹的船只跃然纸上。 “……长18.6米,宽3.1米,安设木桨40支,再架上几门火炮……” 王松放下笔,满意地看着纸上的船只。 “相公,这是什么船?你真的要造船吗” “这叫“快蟹船”,先造上一两百艘,以后有大用。” 河东虽然暂时用不上战船,但是河北有黄河和运河,还有江南、江淮,将来都需要水师。虽说海船都是由南方建造,但内江内河,还是为中小船只控制。 而且,这“磻阳务”,恰就处于河北之地,只不过地段偏僻罢了。 朝廷建都开封,所需的漕粮供给,皆是仰望东南,但是整个北方,除了开封京畿之地,却没有造船的船厂,战船全都是由南方供给,可以说是一大遗憾。 “三代以下,国用之资莫大于漕运,漕运之器莫大于舟楫!” 历史上有明一代,临清卫河,淮安清江二船厂每年修造船只达数千艘,国势强盛,而宋朝却集中于东南,国势颓败,军力不振显而易见。 巨大的仓房之内,干燥锯好的木料堆积如山,不用来造船造车,匪夷所思。 想起历史上这些国资,就那么白白便宜了金人,王松就不由得一阵叹息。子孙无能,偌大一个家业,白白糟蹋殆尽,可谓是禽兽不如。 “这“磻阳务”,也只是现在能用,将来要开拓疆土,发展海上贸易,只有南方的船厂,或者……” 或者怎样,当然是在北方建一座新船厂,不过,这好像不是自己职权范围的事情了。 一旦恢复北地,功成身退,也许自己就会和赵多福完婚。一旦尚了公主,自己的政治生涯也会结束,混吃等死,再想去远征海外,开疆扩土,恐怕只会是海市蜃楼了。 “相公,你这“快蟹船”虽然不错,但以小人之见,莫如造些舢板小船,再造些车船,脚力代替臂力,两侧分别设置4个轮桨,每轮有8个桨片,十分轻捷,可以日行数百里……” 杨范经常造船,也是大家,他虽然没有名言“快蟹船”不可造,王松也是明白了过来。 “快蟹船”虽然快速,体长多载,但是底部过于尖细,船只难以建造不说,也难以适应内河水浅、岔港纵横的特点。 “杨范,舢板和车船都可以建造,先各建百艘,至于“快蟹船”,可以把底部改平一些,你看如何” 刚才开了黄腔,王松心中有些忐忑,不过车船和舢板太小,需要载重大些的战船,上面几十门火炮,到了江河之上,摧枯拉朽,势不可当。 “这倒不是不可以,小人琢磨一下,会给相公一个回复。” 杨范思索了片刻,继续道: “相公的主意不错,江船不同于海船,须要依靠人力来推动,这“快蟹船”便是如此,只需改一下船底构造即可。至于相公说的什么“火炮”,可以在船舷边和船身留出位置,人力摇桨可以改为车轮脚力,也可以不改,不碍大事。” 他似乎也为这位上官的雄心壮志所感染,跟着说道。 “相公,其实这造船并不难,难的是好船工和水手。要想有水军,得从运河上、黄河上找人,得加以训练。这都是河北漕运那些个将军们说的,小人也只知道个皮毛。” “杨范,既然如此,这“快蟹船”得改造,就交给你了,舢板和车船的建造,也是刻不容缓。好好做,赏钱少不了你的!” 王松哈哈笑了起来,想来河北大名府漕运衙署招纳官军一贯如此。不过杨范这样说,倒是提醒了王松,这水师,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从长计议。 杨范欣然领命,王松思虑片刻,对一旁的马扩继续交待道: “马宣赞,马上安排人手接管“磻阳务”,回去以后,让邓世雄从河北召集一批水手或船工,就在运河上操练。等咱们收复了河北,就建一所大船厂,正式成立水师。” 河北大名府渡口众多,可以就此建造船厂,河北依靠太行山,木料齐全,正是战船所需。 听说广东和福建之地盛产铁梨木,坚硬如铁,造海船乃是上上之选,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弄些这铁梨木造中小海船,纵横于江河之上,绝对是当者辄破,无坚不摧。 未雨绸缪,恢复了河东,接下来就是河北,河北运河和黄河直通燕京之地,大军北上,借助水力,再也合适不过。 北伐太原在即,对王松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快补足军中的战车、盾牌、包括弩车等物,除了火器,神臂弓和床弩也是不可或缺。 “相公,若是要造船,这可又是一大笔银子,恐怕不恢复解盐,是万万不行了!” 马扩摇摇头苦笑道。王松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但若是没有额外的收入,河东忠义军的财政,很快就要捉襟见肘了。 “你说的没错!” 王松哈哈笑道:“水师、战船,都是刻不容缓。缺的银子,自然要想办法。解盐,就是这出路所在。” 解盐利大,造船造车、饷银赏赐,莫不来自盐利。夺回解盐,已是势在必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8章 搭架子 “相公,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没角牛”杨进兄弟,带领手下五千多兄弟前来投军,很是有些本事。” 隆德府知府衙门大堂,群贤毕集,牛皋毕恭毕敬,逐一向王松介绍堂中新加入的将领。 ““没角牛”杨进” 王松一愣,不由得多看了眼前国字脸,人高马大的雄壮汉子一眼。 好像历史上出现过此人,而且翟进好像就死在了此人的手下,想不到他现在竟然投到了自己的部下。 杨进毕恭毕敬的弯下腰,一揖到底,肃拜道:“小人对相公倾慕之极,如今能投到相公门下,也算是小人的荣幸!” 王松点点头,上前扶起杨进道:“杨兄弟相貌堂堂,英武过人,以后一定要奋勇杀敌,多立战功,本官绝不会亏待于你!” 杨进心中一宽,看来这位相公平易近人,真不在乎自己的绿林出身。他壮着胆子说道:“相公,小人有一同乡兄弟,姓邵名兴,乃是解州人氏,武艺高强,又中过举人,只是他和堂弟邵平日前做下一事,还望相公能原宥恕罪于他!” “哦,这又是为何” 王松一愣,牛皋上前,把邵平、邵兴等人杀溃兵,为父母妻儿报仇的事情说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杀的好!” 王松大怒道:“这些官军,真是猪狗不如!和女真人交战,胆小如鼠,畏敌如虎,是一战即溃;对付百姓却是如狼似虎,屠戮如猪狗,毫无人性!这样的狗贼,见一个杀一个,决不能手软,何况为人子人父乎!” 他看了看周围,大声道:“邵兴、邵平可在马上唤他们上来!” 邵兴、邵平进来,赶紧单膝跪下行礼,王松见邵兴高大魁梧,肌肉男一个,还是学霸出身,邵平也是精壮汉子一个,便点头道:“遭遇溃军之祸犹能心存忠义,果然是有情有义的忠孝汉子!邵门果然是卧虎藏龙,英雄辈出,你们邵兴、邵平兄弟二人都是!” 杨进心里一喜,邵兴、邵平赶紧肃拜道:“小人等多谢相公宽宏大量!” 王松沉声道:“邵兴、邵平兄弟,你们的遭遇本官已经听说!你们做的很对,父母妻儿至亲之仇,不共戴天!不过,本官希望你们不要记恨朝廷,这些溃兵也代表不了朝廷,罪魁祸首都是侵犯国土、生灵涂炭,让百姓流离失所的女真人!” 邵兴兄弟心服口服,赶紧肃拜道:“多谢相公教诲!” 王松沉思了一下道:“本官看你二人相貌堂堂,听说邵兴你武艺高强,又满腹经纶,就任命你为前军斥候营的都头一职,邵平为副都头。希望你兄弟多立战功,精忠报国,光宗耀祖,将来可以好好告慰你们父母妻儿至亲的在天之灵!” 邵兴、邵平都是热泪盈眶,泪水簌簌落下,一起跪拜道:“相公知遇之恩,小人等没齿难忘!” 杨进也上前拜道:“小人多谢相公!” 王松并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位邵兴,历史上真有此人,乃是南宋抗金义军领袖,解州安邑人,人呼邵大伯。 靖康之耻后,南宋初年,邵兴率众抗金,在解州神稷山结寨,屡败金兵。女真人执其弟邵翼,迫使他投降,他严词以拒,击败金军。李彦仙守陕州,曾投其麾下。陕州失陷,突围南下,改名邵隆,后任商州知州。保卫陕西商州十年。宋金议和后,邵隆常愤愤不平,后调任金州知州。常派兵化装出境袭击金兵,为秦桧所恨,被毒死。 不过,历史改变,王松解了东京城之危,邵兴的人生轨迹也便得以改变。 邵兴、邵平退出,杨进也站到一旁。 牛皋继续介绍诸人,他指着旁边一位抱拳肃立的儒雅男子道:“相公,这一位乃是王彦兄弟,延州绥德人,原来在河北招抚使张所帐下效力,金兵围攻东京后退去,王彦兄弟便带手下的几千“八字军”弟兄过来投奔相公,现担任一营的统制。” “八字军”,王彦 王松心里面又是一惊,难道这位王彦真是历史上那位太行山创立八字军,坚毅刚烈、尽忠报国,最后却壮志难酬,令人唏嘘的民族英雄 结合此人的籍贯、经历,此人应该是历史上那位威震女真人的王彦无疑。看来河东忠义军也是人才济济。 “相公,王彦兄弟先是到了河北武安,听说相公来了河东,一路追随到此,誓要投在相公帐下。” 牛皋说完,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王彦身上。 “相公有所不知,相公在东京城几场血战,番子是望风披靡,下官钦佩之至,只愿做相公马前卒,为国讨贼,还望相公收留!” 王彦脸色有些尴尬,他本在河北,河北军中的风言风语如今也有所耳闻,河北忠义军已经成军,没有他的位置,况且他也不屑于在其他人帐下效力,尤其是一个不知名的岳飞。 “好,好!” 王松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道:“营统制,500人,职位实在是太低了!王彦兄弟,你和杨进兄弟都有大用,不要妄自菲薄,放心训练,不要让兄弟们失望,回头本官自有重用!” 王彦大喜,上前肃拜道:“下官多谢相公厚爱!” 他虽然曾在河北招抚使张所帐下,担任都统制一职,手下也有将士五六千人,但却都是乌合之众,如今能在当朝同知院,两河宣抚使手下任职,也是只生不降,由不得他心中不欣慰。 杨进也是喜上眉梢,大声道:“小人多谢相公厚爱!” 他只是一山中草莽,能得到王松折节重用,和大名鼎鼎的王彦并列,自然是求之不得。 王松心里面不由得有些高兴。这些人不是英雄就是好汉,都是统领过千军万马,勇力智慧过人之徒,关键在于如何使用,让他们死心塌地,为国效力。 待看到后面的将领,王松不由得一怔,那将领却一步上前,单膝跪下,嘴里兴奋道:“小人张宪拜见相公!” 看王松发愣,牛皋赶紧在一旁介绍道:“相公,张宪将军这次护送粮草过来,陛下命他在粮草到达后,留下来在相公帐下听令,伺机北上直取太原城。” 马扩和王松对望一眼,都是明白了几分。看来赵桓也不愿意在这北伐的紧要关头,让王松分心,此次派张宪前来,便是为了宽慰王松等人。 “相公,小人在东京城,可是想念相公的很!” 张宪上前跪拜,言语中不胜唏嘘,王松把他扶起。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行此大礼,如今兄弟们都在一起,北上夺取太原,易如反掌!” 王松哈哈大笑,心里头很是高兴。众人也都上前,围着张宪,纷纷寒暄起来。 “这位翟二兄弟则说他是相公你的老相识,千里投军,前来找相公的。” 牛皋并未见过翟二,并不知道他是王松的旧人,是以等王松和其他人见完,这上前引见。 一个矮壮的汉子赶紧上前,有些忐忑不安地说道:“小…人翟二拜见二郎……相公。” 王松又是哈哈一笑,对着翟二道:“翟二哥,你怎么也客套起来了。家乡一别,你我兄弟终于重逢了!” 翟二惶恐道:“相公恕罪,翟二不敢!” 王松收起了笑容,摇头道:“翟二哥,若是在军中,你可能是我下属,但平日里大家伙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这里所有的人都一样。你不必客气。你可知道我娘和我家大郎情况如何” 翟二抱拳道:“二……相公放心,老夫人听说你打了胜仗,高兴的天天乐呵呵的。大郎现在天天陪在老夫人,朝廷又拨了饷米过去,平日里还有翟员外照顾,家里你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王松点点头,这翟兴兄弟还是有心,有情有义,算是对自己有心了。 “翟二哥,你此次前来,叔父和婶婶都愿意吗?” 王松不知道翟二到此,到底是想和他一起冲锋陷阵,还是只是来叙叙旧,过来看看他。 “相公,小人愿意在军中效力,为国杀贼,还望相公不要推辞!” 翟二心中忐忑,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个安定分子,这次来军中,自然也是想施展心中报复,出人头地。 “好,好,好!” 王松沉吟了一下,转过头道:“翟二哥,你先跟邓世雄一起,熟悉熟悉军中的粮草辎重,担任后营粮草官一职,回头随大军北上,转运粮草,供应器械,保证大军粮道畅通,你看如何” 翟二心中感动,一军的粮草官,多高的职位,由不得他一个乡间的闲汉敢挑三拣四。 “小人就多谢相公了!” “翟二哥,你能来,我真是高兴,真是高兴!” 王松微微一笑,拍了拍翟二的肩膀,心中也颇是欣慰。 他转过头,拍了拍张宪的肩膀,问道:“张宪兄弟,东京不好呆吧,想躲在后方逍遥,没那么容易!这收复太原,光复燕云的大业,如何能少了你张宪兄弟这员悍将!” 北上收复失地,虽然身边众将云集,但是有一位熟悉的部下将领统率,实在是再好不过。 张宪肃拜道:“相公离开东京,小人也是万分想念!东京不是小人这等粗人呆的地方,如今终于能重归相公麾下,金戈铁马,小人必当奋勇杀敌,以报相公!” 军中好友,大部分都去了两河,留下他在东京城度日如年,闷闷不乐,也没几个朋友,自然是向往两河的金戈铁马了。 王松点头称是,如今河东、河北两道,左张宪、右岳飞,终于都有了可靠的将领了。 尽管,那河北忠义军,似乎已经要脱离自己的控制。 “众位兄弟,今日,咱们要畅怀痛饮,一醉方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9章 二士 王松任枢密院同知院,奉旨位在参知政事席上,是在朝议事,排列席位,仅次于左右相。 而他又是两河、陕西宣抚使,兼营田大使。按照宣抚司的规制,参谋、参议各一员,主管机宜文字一员,书写机宜文字一员,干办公事六员,准备差使八员,点检医药饮食二员。 但是,现在的宣抚司中,除了马扩和王伦,再无其他人。马扩乃是赞画参议,王伦主管机宜文字,其实二人都是身兼数职。 宣抚司的空缺,王松一个粗汉,一时也无法顾及。虽然他也向朝廷借调官员,自己也在民间募贤,但人手一直还是没有到位。好在马扩和王伦都精明强干,一时倒也凑合着用。 现在,诸将基本归位,面对着空荡荡的宣抚司,王松才静下心来,仔细地思考起来。 河东还要营田、屯田,他还计划着要拿下解州,控制解盐。这些事情,他都要让王伦去做。 从垦植一事上可以看出,王伦精明强干,做事谨慎周全,民政上有他辅助,真是可以说捡漏补缺。 可是王伦一旦离开,他就只剩下马扩这个军中的参赞独苗了。 “相公,现在朝廷并没有明确的旨意,要收回太原、河间等三镇。相公若是一意孤行,恐怕朝廷会怪罪下来,到时候相公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马扩仔细的考虑了一下,如今军中群情激奋,将士们想要北伐的呼声不绝。这个时候,千万可不能招来朝廷的猜忌。 “以下官愚见,相公最好再向陛下亲自修书一封,奏请北伐,若是下官所料不错,陛下一定会给相公密旨。相公如此做法,师出有名,也以免落人口实!” 果然是参透世事的老狐狸,对大宋朝堂的政治局势一目了然。赵桓自然不会正式下旨,宣告北伐。这样一旦败绩,也可以把责任直接推在臣子的身上。 若是胜了,说话的口气自然要强硬一些,那当然是皆大欢喜。 王松点点头道:“此事就有劳马宣赞了。” 他正要继续说话,外面的军士进来,说是有两个文士,说是他的旧识,从东京城前来找他。 王松一愣,眼光不由看向了马扩。 “一定是陈东和那个欧阳先生不请自到了!” 马扩笑道:“相公难道忘了,你一见下官,就让下官去找这两个人,辟为宣抚司的官员。其中一人是东京城太学的陈东,另外一人是欧阳澈,该是全都找到了!” 王松恍然大悟,拍着额头,大声道:“赶快把二位先生迎进来!” 欧阳澈和陈东,这二位在两宋之交的历史上是大大有名。这也是王松要把二人招进宣府司的原因。 历史上,靖康二年五月,东京城失守,靖康之耻后,赵构即位于南京应天府,是为宋高宗。欧阳澈徒步到达南京,伏阙上书,力言李纲不能罢相,黄潜善、汪伯彦、张浚等主和派不可重用,并请御驾亲征,以迎二帝。言辞激切,遭佞臣黄潜善等诬指为“语涉宫禁”。赵构震怒,将欧阳澈与陈东一起斩首,年仅31岁。 王松因为熟知这一段历史,便起了爱才之意,想给这欧阳澈和陈东一慰胸中抱负的机会。 陈东和欧阳澈一起进来,见到王松,二人赶紧肃拜道:“小人等拜见王相公!” 故友相逢,陈东心动不已。另一位三旬左右的男子相貌清瘦,却留着几缕长须,脸色苍白,眼神中却有几分坚韧。 “陈兄,东京城一别,在下可是想念陈兄的很!” 王松哈哈大笑道:“这一位欧阳先生,你我虽未谋面,但在下对先生却是神交已久,今日一见,足慰平生啊!” 欧阳澈赶紧回礼道:“小人对相公也是钦佩之致,今日一见,荣幸之至,惶恐之至啊!” “马宣赞,王伦公,你们都上前认识一下!” 王松哈哈大笑,朗声道:“二位先生请就坐,军中简陋,只有粗茶几杯,二位就将就吧!” 马扩和王伦上前,几人都相继寒暄,都是各自惊讶。 “欧阳兄,在下派了军士前去寻找,如何会如此顺利” 马扩疑惑道:“欧阳兄,方才你说自己是江西人,如何你和陈兄同时到达” 欧阳澈摇头道:“靖康二年,也就是去岁年初,在下狂妄,向朝廷上安边御敌之策,州官扣下不给转呈。在下又对朝廷弊政,上书陛下,也是杳无音信。北虏退去,在下到了东京城,想上书朝廷,谁知一直没有机会,在东京城谪居了半年之久。后来偶遇陈兄,在他的引荐下,才面见了天子,进了太学。” 他向王松肃拜道:“多谢相公向朝廷举荐,也多谢相公当日所赠银两,若非如此,在下又岂能到相公麾下,一旦胸中抱负!” 马扩点头道:“欧阳兄智虑忠纯,急公好义,虽处江湖之远,却忧庙堂之失,在下惭愧!” 王松微微点头。这欧阳澈确实是豪爽的慷慨激昂之士,光是这一份坚韧,就非常人所能及了。 “相公,圣上还钦点了两名御医,可能随后就到,这二人负责点检医药饮食,其他的事情则是不会干预。” “陈兄且请坐下!” 王松点点头道:“难得圣上还惦记军中这些琐事。” 陈东和欧阳澈都是惴惴不安。陈东虽然以前和王松经常来往,但那时候他还不是王松的部下。时移世易,如今要作为下属,自然要摆正姿态。 “两位都不必客气,能和在下共事的,毕竟都是一身正气,臭味相投!” 王松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沉思了一下道:“二位在我宣府司,暂且担任干办公事一职,等北伐结束,本官再向朝廷奏情,论功行赏,二位先生以为如何” 二人大喜,一起站起身来,肃拜道:“全凭相公调遣!” 欧阳澈更是朗声道:“小人跟随相公,只想驱除北虏,复我故土,功名富贵都是身外事,绝不会让相公为难!” 王松轻轻拍了一下桌子,点头道:“果然都是家国天下的志士,本官没有看错人!” 这二人现在在自己的麾下,恐怕不会在发生历史上被赵构所害的事情了。而宣抚司有了这二人的奔走,自己也能轻松一些了。 “相公练兵之法,实在是冠绝天下,小人佩服之极!” 欧阳澈由衷地说道:“刚才进来时,看到相公训练的新军,果然是军纪森严,彪悍威猛,只有此虎狼之师,才能对抗女真人!” “欧阳兄有所不知,你所见到的新军,除了那一千骑兵,其他的都是入伍半年,还要经过实战才行!” 王松摇头道,但神情间却是颇有些傲气。半年已经足够,三个月也敢与强军交锋。 几个人喝茶聊天,慢慢地熟络了起来。说起来,这里面也只有欧阳澈一个新人,其余的都是王松的老熟人,说话也就渐渐地放开了。 众人针砭时弊,谈古论今,慢慢的谈到了当前的国事上来。士大夫的无能,武将的庸陋,官军的腐烂不堪。 王松轻轻点了点头,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为群分。这些人所谈都是国事民情,却没有青楼诗词,瓦肆勾当,果然是一群“臭味相投”之徒。 “完颜宗翰率兵攻太原城,童贯此贼弃城还京,独留王总管与张孝纯守城。王总管统领宣抚司兵,与张知府率全城军民死力护城,宗翰攻太原二百五十余日不破,金贼死伤惨重。王总管扬名天下,可谓壮哉乎!” 陈东说到这里时,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十分凝重。 “太原城破,王总管拔刀自刎,随王总管苦战的太原军民,或自刎,或互刺,全都自尽于阵前,无一偷生。完颜宗翰恼羞成怒,拍马践踏王总管尸身,并令金兵将王总管剁成肉泥,其手段之残暴,令人发指。” 马扩摇摇头道:“太原城破之后,太原三十余名当地官吏壮烈殉国,金兵屠城报复,在饥饿中幸存的太原百姓几乎被屠杀一空。百姓尸积如山,海内白骨累累。女真人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 “北地烽烟四起,百姓民不聊生,朝堂依然夜夜笙歌。” 陈东肃然道:“小人等投身宣府司,在相公挥下效力,自是望光复河山、收复旧地、驱逐北虏。” “不只是收复失地,驱除北虏!” 王松摇摇头道:“自石敬瑭献燕云十六州给契丹,我中原北地便失去了障碍。北地游牧民族轮番南下,烧杀掳掠,我汉人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王松话未说完,欧阳澈已经接上道:“相公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乎” 王松冷然道:“也不止是燕云十六州,封狼居胥,马踏燕然。皑皑雪山、千里草原,这才是我汉儿铁骑纵横之地;北海南洋,碧波万里,凡是我中华文化传谕之地,皆为汉土。本官一定不负各位重托,让这些蛮族知道我堂堂中华,不但有中华文明,也有赳赳武夫!”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欧阳澈更是轻轻唱了起来。 “批铁甲兮,挎长刀。 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 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 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歌声虽然不大,却是激人心魄,王松也是心中肃然。 这是2000多年前,东汉帝国的军歌,如今听起来,也依然是慷慨激昂、热血沸腾。东汉帝国的士兵们就是唱着这首歌,出塞3000里,重创北雄楼,吓得单于连夜逃遁。 过了一会儿,陈东才幽幽说道:“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我汉唐雄风。” 王松眼神坚定,低声回道:“少则三五年,多则不到十年,各位一定能看到我中华之崛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0章 根本 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 烈日当空,夏日炎炎,王松却没有这样的时间和逸兴去纳凉。朝中的公文轮番砸来,要求立即北伐的措辞愈来愈烈,由此可见,朝中大臣对君王的压力可谓到了极限。 王松却是置之不理,接到林天佑的报信,他又从河东赶向了河北,风尘仆仆,不辞辛劳。 之所以河东大军没有顷刻北上,而是盘桓至今,便是等待河北的消息。 他已受朝堂猜忌颇深,收复太原,他输不起,也没有机会让他挥霍。一旦兵败,他也许会被百般掣肘,甚至失掉领兵之权,这恢复的大业,又有谁可以擎起大旗? 关于北伐,他谁也不信,即便是名垂千古的岳武穆! 河边的柳树一动不动,叶子都打起了卷,像病了一般。田野里一片碧绿,犹有农人戴着笠帽,穿梭其间。几个钓鱼的老者躲在古柳下面,却是悠然自得。 脚踩在路面上,脚板都可以感到水泥地传上来的炙热。空气中,到处都是翻滚的热浪。幸亏按照王松的要求,水泥路边栽满了树木,再加上水泥路面没有多少尘土,这也让夏日行走在上面的人们,不是那么心烦意乱。 在黎城呆了一月有余,时间已经进入八月,天气也已经没有那么炎热。队伍的训练已经基本结束,各军也都已经整编完毕,进入了熟悉阶段,都在等待着出兵的命令。 河东路由女真人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坐镇云中府,所谓的“小战神”完颜银术可坐镇太原,还有另外一个响当当的“战神”完颜娄室,再加上完颜习室,以及完颜蒲家奴、完颜斡鲁等虎狼将领,可以说,河东西路军集结了女真人最精锐的虎狼之师,若是击垮了西路军,那么宋人对金人的劣势完全就反转过来了。 所以,王松不能败,否则就是顷刻之间,灰飞烟灭,抗金大业,功败垂成。 “……北地三镇,国之屏障,卿率本部虎狼之师,厉兵秣马,殚精竭虑,光复旧地,以雪国耻,君臣一心,名留青史……” 王松接到了赵桓的秘旨,让他小心谨慎,务必一击成功,其迫切之情寓以言旨。皇帝的倔强和心虚,让王松不由得感同身受。作为锦绣堆里长大的君王,赵桓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张宪、牛皋等人心里纳闷,出兵的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不然一旦天气转凉,女真人随时都有可能抢先率部南侵。 如果一再耽搁下去,军中的浮躁不安难以抑制,士气必然大受打击。 这位年轻的相公似乎惴惴不安,一直在等待什么。这不由得让他们想起了历史上,荆轲刺秦王的故事。 荆轲没有等来挚友,在燕太子丹的催促下,只能仓促西去,最后落了个身死国灭的下场。 众人尽管心里嘀咕,惴惴不安,也是不敢催促,要知道,就连京师的奏折,王松也是置之不理,跟何况自己这些手下将士的规劝。 直到王松带领一众将领,马不停蹄地赶向了河北,众人这才知道,王松是另有隐情。 铁坊大门口,林天佑等人已经在等候。看到王松出现,林天佑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 “相公,小人不辱使命!” 林天佑话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大声道:“相公,火炮已经能打300步以外,木板块块开裂,直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小人等为相公贺!” 王松心中一震,不由自主上前,抓住了林天佑的胳膊,大声道:“林兄弟,做得好!头前带路,本官要一看究竟!” 张宪和牛皋对望一眼,各自长出了一口气,原来相公等的就是新出的火器。 院子里面,放着几十门小炮,造型古朴,已经没有了上面的虎头艺术品,但却是炮口幽幽,令人不寒而栗。 王松仔细瞧了几眼,点了点头,这应该和后世的小炮十分接近了。 “相公,此炮就是你要的火炮了!” 胡师傅在一旁介绍道:“相公,此炮炮身重36斤,炮身长两尺。装填火药八两,可发射五钱重的铁弹100枚,灵巧轻便,方便携带。” 牛皋上前,单手拎起来了一门小炮,嘿嘿笑道:“这小炮倒可以做兵器用用。” “牛大哥,这东西,可比兵器厉害多了!” 林天佑陪着笑脸道:“这可是军中的大杀器,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王松朝着半信半疑的牛皋点点头,然后转过了头去,问道:“林兄弟,两位师傅,你们都试过炮了吗?” 众人都是点了点头,林天佑上前道:“回禀相公,火炮全部已经试过了,都是发射了上百次之多,现在就等相公过来看看结果,才敢正式制造。” 火炮生产非常严谨,事关士卒生死,战局成败,所以火炮在战场上不能发生任何质量问题。尤其是面对凶神恶煞、来去如风的女真骑兵,更不能出半点差错。 铁炮的寿命在600-700发炮弹左右,铜炮则是千发。试炮时,每天不但要进行百发左右的发射,发射后,还要进行冷水浸泡。连续七八日,十几日的试射,没有问题才算过关。 王松这些都是从后世得来的方法,林天佑等人也是严格按照他的检测方法进行检测。众人都知道这事非同小可,所以一点也不敢马虎。 试炮的场地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忠义军的士兵们随处可见。 林天佑道:“相公,小人最近试了几次,小炮的射击范围都在300步左右。小人马上给相公演示一下。” 宋时的一步,相当于后世的两步,基本上在1米2左右,300步就是360米,相对于刚开始的100米射程,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林天佑亲自上前,带着几个士卒开始装填弹药,调整角度为平角,等一切准备完毕,林天佑随即点燃了火炮。 林天佑一连试射了六七次,直射的有效距离大概在200步左右,45度的距离最远,射程达到了320步左右。火炮炮身没有发热和任何的异样。 靶子上,铁弹把一块块寸许厚的木板打的支离破碎,从200步到300多步都有,破木板散落在地上,到处都是,有些木板已经完全破碎,没有了样子。 牛皋面如土色,这炮若是打到了人身上那还了得,怕不被砸成了肉饼! 他不由得张口结舌,这才相信了林大佑刚才的话语。 “林兄弟,你这哪里是火炮,简直是杀人的利器,夺命的魔鬼,骑兵若是遇上了,那还不得死伤惨重,尸横遍野。若是再加上震天雷,这……足以改变战场形势,实乃国之利器啊!” 不错,真真正正的国之利器! 王松重重点了点头,长长出了一口气,别看这只是小炮,月球一小步,人类一大步,有了这小炮,各色的大炮造起来,就容易多了。 “天佑,各位,你们造出了火炮,用到了战场上,会让咱们少死很多兄弟,功莫大焉,本官代忠义军的万千兄弟,多谢你们了!” 何止是少死许多将士,直面女真人最精锐的西路军,没有火器在手,王松始终心里不踏实。 “相公折煞小人了!” 林天佑赶紧谦让道,身后的工匠们跪倒了一地。 “要不是相公制成了火药,又给了小人们图样,小人们如何会造出火炮!相公给了小人这么长时间,小人们总算完成了,实在是有愧相公!” 林天佑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面却是欣喜异常。 “大家伙都起来吧,火炮造成,一干人等都有封赏,大伙儿就等着领银子吧!” 工匠们欢呼雀跃,不过,王松下面的话,却让他们的喜悦一下停在了半空。 “除了弹药的生产,还有火炮铸造,要在一个月内造这样的火炮300门,炮弹要能打三四百次以上。河东军马上就要出征,马虎不得!” 他迟疑了一下,继续道: “河东火炮造好好,另外再造300门百门,供应给河北忠义军。” 林天佑和胡师傅等人面面相觑,都是面有难色。 牛皋暗暗摇头,王松还是下不了狠心,要知道,这些火炮可是无偿献给两河之军,王松如此做法,也不知是福是祸。 林天佑支吾道:“相公,炮弹倒是造了不少,但如今短期内要几百门火炮,恐怕时间上赶不上。” 王松点头道:“用泥范铸炮当然不行,咱们用其他的方法。” 林天佑不由一愣,挠头道:“相公,不用泥范造炮,难道还能用铁范铸炮吗” 铁坊里所有的铁器生产,不是沙范就是铁范,林天佑生产炮样用的是泥范,想当然以为要用泥范铸炮。 胡师傅摸了一下脑袋,紧接着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声道:“不用泥范,用铁范,铁范铜炮,铁范铁炮,小人如何没有想到啊!” 铁模制造火炮,周期短,还可重复利用,生产的大炮尺寸一致,减少了蜂窝等缺陷,炮弹还可以规模化生产,更利于部队的大规模生产! 但铁模铸炮的缺点也非常明显,那就是铁模铸炮的铁炮产品白口化非常严重。由于冷却速度太快,虽然铁质比较光滑,但是生成的几乎都是白口铁,导致脆性增大,火炮的性能下降。 而为了增加炮膛的抗拉强度,只能用数量来堆砌质量,也就是增加壁厚来解决,但炮声重量增加,也引来了运转不变等野战上的难题。 而王松需要的,就是可以野战的火炮,而不是据城而守的大铁疙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1章 心安 虽然铁坊铸炮已经使用了热风技术,使得铁液的温度较高,可以有效促进石墨化,形成优质的灰口铸铁,相比白口化很高的铁液,也已经提高了不少,也可以铸造气泡,但是为了安全起见,王松还是决定制造铜炮。 事关战局安危,万千将士生死,战场上丝毫马虎不得,出不得一点事故,为了防止炸膛和其它意外事故,对于王松来说,现在最好是青铜铸炮。 河北、河南之地富饶,铜的供应不会有什么问题,冶炼时,铜里面加入一成左右的铅,就可以用来铸炮。 铸炮用的精铁硬度不够,易于白口化,铁炮膛承受不了颗粒化火药的膛压,很容易造成炸膛的事故。青铜延展性好,而且加工方便。青铜炮可以达到千发以上的寿命,而铸铁炮大约只有青铜炮的一半左右。 铜的熔点只有不到1100度,和金差不多,远比铁的熔点要低,青铜火炮不但质量更好,相对也要容易铸造的多。 胡师傅也是兴奋地道:“相公,若是用铁范铸炮,一个月应该足够。相公祖上莫非是打铁出身,不然如何懂得这其中的奥妙” “本官只是偶有心得罢了!” 王松微汗道:“从今以后,你们几个铸炮的老师傅和铁坊的学徒,都会编入军中,归于军队管制!造炮乃是军国大事,可不能让女真人得了技术。战事结束后,你们何去何从,本官就不强求了!” 胡师傅和李师傅都是肃然作揖,胡师傅道:“相公放心,小老儿虽然不才,也懂得忠君报国的道理,绝不会作出数典忘祖,背叛祖宗的事情!” 李师傅也是道:“相公为国为民,老夫钦佩之至!老夫必会记得相公的教诲!” 王松点头道:“有功必赏,铸炮成功,天佑和两位师傅出力最多,每人赏50贯钱,工坊的其他人赏钱10贯。” 胡师傅几人都是喜笑颜开,一起肃拜道:“小人多谢相公!” 工匠散去,马扩上前,低声说道: “相公,真要给河北忠义军提供300门火炮” “大丈夫光明磊落,岂能因私废公” 王松点点头,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马宣赞,命令岳统制,全军前移,驻守洺州和大名府前沿,伺机和女真人作战。” 马扩苦笑道:“相公,若是岳统制不遵军令,又该如何” 王松也是苦笑着摇摇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决定下达即可,让董先等人恪守军令,不得与岳统制有隙!” 马扩点点头,又追问了一句。 “相公,难道你不去河北忠义军大营吗?” “去了又能如何,徒增烦恼而已。” 王松摆了摆手,皱眉道:“河东忠义军北伐,此事已经是迫在眉睫,本官不想再分心,此事你告知岳统制即可,随后火速回河东,大军动员,已经是刻不容缓!” 王松抬起头,对林天佑道:“林天佑,炮手训练的事情,准备的如何” “相公尽管放心,从半月前已经开始了,现在由李孝春兄弟负责!” 王松点点头。训练只是锻炼娴熟而已,这些军中的老人,从来不需要自己操心。 “加紧训练,到时候有大用!” 军国利器,迈步从头越,现在就等着第一批青铜小炮出生了。 有了这些军中利器,定然要给凶残暴虐的番子们一记当头猛击。 “相公,北伐恢复太原,中间隔着这么多州县,若要一一恢复,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到了冬日,城外野战,非我军强处。” 黎城大营的一处营房之中,欧阳澈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近日军中士气高昂,将士们纷纷为北上恢复太原的消息雀跃不已。作为王松宣抚司的幕僚,欧阳澈却是显然另有担忧。 “欧阳兄,不用一一恢复,周边州县,一概置之不理,大军直接北上,直奔太原即可,此为“蛙跳战术”,或为“斩首战术”!” 王松斩钉截铁说道,引起营房之中众人的一阵惊叹。 王松此举,模仿的是历史上米军占领太平洋上被倭寇占领下岛屿的“跳岛战术”。 跳岛战术,不采行逐一收复各岛的战法,而是收复一个岛屿后,跳过下一个岛屿,而攻占下下一个岛屿,特别是跳过防守比较坚强顽抗的倭寇岛屿,透过跳岛占领,以海空封锁的方式来孤立倭寇占领的岛屿,迫使其最后不得不屈服,如此大幅提升收复的进度与成效。 也就是依靠这个“跳岛战术”,米军使倭寇建立起来的防御链变得支离破碎,首尾不能相顾,白白耗费了大量人员和战争物资。也就是这个“跳岛战术”,让米军能在菲律宾失陷两年之后重回旧地。 不过和后世米军作战不同的是,忠义军要进攻的是女真大军云集,也是河东最精锐的完颜银术可部,而对周围金人控制下的地方驻军,直接忽略跳过。 米军凭借的是它强大的海空军力量,王松凭借的则是自身,他要打一场快速的、划时代的“闪电战”。 说实在话,王松觉得用“斩首行动”来比喻此次行动更好一些。太原城是河东路的头颅,而金兵盘踞的各地,则是躯干和四肢。 说什么,也要把这颗“首级”给砍断落地! “相公,此举实在太过冒险!” 马扩还是犹豫不决。女真人的实力摆在那里,而且到时候要进行的是野战和攻城战,以忠义军的新兵,对负责女真人的百胜雄兵,他心里实在是没有一点把握。 “完颜银术可乃是沙场悍将,驻守太原城的,也是他的麾下精锐。下官只怕还没等我等攻城,在野战中就一战而溃了!” “马宣赞,你总是爱讲大实话!” 王松哈哈大笑,开了一句玩笑话,随即正色说道:“本官就是要和完颜银术可真刀实枪的干一次,让他也知道我大宋男儿的厉害,不要以为我中华无人!” 他脸色凝重,正色说道:“太原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王禀和张孝纯带领太原百姓守了整整200多日,虽战败被屠城,却彰显我大宋男儿之血性。如若能及早恢复太原,对我大宋民众,对大宋朝堂,都是莫大的一种鼓舞!” 赵桓来信,字里行间,纷纷都是对恢复太原的迫切之情。可见天子根基未稳,想要凭着这一套大胜,恢复朝野对大宋皇室和朝廷的信心。 “相公说的对,要打就打女真人的精锐!” 欧阳澈胸口一热,大声说道:“忠义军想要成为强军,就得和强敌过招。若是能攻克太原,我大宋臣民莫不欢欣鼓舞,抗金斗志昂扬。太原一旦被恢复,河东诸地的金兵也会土崩瓦解,此乃妙招!” 马扩心头一震,脸色涨红了半边。 自己或许是和女真人作战,败的太多,已经失去了必胜的勇气和血气。 “相公若是真的要攻克太原城,末若在短时间内,以雷霆之势一击得手。” 马克终于不再反对,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以下官所知,河东女真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各地的反金势力也是风起云涌。相公从河北再调一路精锐,屯于威胜军,卡在太原以南咽喉,如此进退也不会失据,也无后顾掣肘之忧!” 马扩倒是时时想借助任何一点时机,把河北忠义军的一部分兵马调过来,壮大河东忠义军的队伍。 在他看来,王松这样放权给岳飞,也没有派张横或者董平任何一人前去监军,仅凭董先和牛通几人,力量实在是太过薄弱了些。 “不用从河北调集人马!” 王松摇摇头道:“梁兴、赵云的部下现在都驻扎在泽州和隆德府,对付区区一些汉儿的散兵游勇,他们已经足够了。” 眼看规劝没有什么效果,马扩提出了最后的一点疑虑。 “相公想要攻克太原城,凭的又是什么若是不能快速破城,在城外形成胶着之势,女真人的援军赶来,大军被前后夹击,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女真人破辽,耶律余暏、耶律马五、萧特谋、刘彦宗、时立爱、耿守忠,这一般大辽故臣为女真人积极奔走,亡我大宋之心不死。有了辽地汉儿为其驱驰,女真人无论是守城,还是攻城,都已是尽得其中奥妙。” 他疑惑地抬起头来,睁大了一双眼睛问道:“除非相公有什么特别破城的方法,否则,北伐太原城,就只能是一句笑话!” “相公,太原城有几万金兵,不太容易对付!” 陈东也沉声说道:“女真人围了东京城,围了月余也是无法破城,这才有了相公的雷霆一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相公可要知道,朝中的奸臣,对相公可是虎视眈眈,千万马虎不得!” “各位,你们所言甚是!” 王松点点头,郑重道:“不要说太原城,就是东京城,或比东京城坚固数倍的城池,本官也能让他顷刻间城墙倒塌。你们信是不信” 欧阳澈和马扩等人都是面面相觑,半晌不说话,显然被王松的话语所震惊。 许久,陈东这才开口问道:“相公所言,难道是真” 他就在太学之中,知道朝中的形势,王松得罪的奸邪之人太多,一旦北伐失败,那就是灭顶之灾。 王松正色道:“军国大事,岂能儿戏,句句实言,天地可证!” 众人都是眼睛直直地看着王松,心头如遭雷击。王松壮志踌躇,众人也都是心里信了几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2章 盐利 中条山,位于永兴军解州南部,黄河以东、南,黄河和涑水河之间,紧挨河东路绛州。居太行山及华山之间,山势狭长,故名中条。 中条山屏蔽着大宋西京洛阳、潼关和中原大地,拱卫着京兆府和西北,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中条山奇峰霞举,孤峰标出,罩络群泉之表,翠柏荫峰,清泉灌是泽州半年前就已经被忠义军占领了,不过解州还有几千女真人的大军。忠义军过不过来解州,就不知道了!” 众人不由得气为之一夺,纷纷无精打采的,又坐回了原处。 李员外摇头道:“女真番子只知掳掠,不知盐利之大,关乎国之根本,只留几千人驻守!忠义军不会这么没有见识。你们两个歇一下,养足精神,回头再去打探,一定会有忠义军的消息!” 他们哪里知道,忠义军攻克了泽州和隆德府,在河东的地面上,已有千军万马,树大招风。若不是天气炎热,恐怕早已经和女真人兵戎相见了。 经过这半年的练兵,忠义军已经是兵强马壮,马上就要挥师北上,和女真番子的铁骑去抗衡。 “员外说的是!千里迢迢的,咱们总不能把粮食又运回去!” 方五点点头,对旁边的众人大声道:“兄弟们,到时候忠义军到了这里,咱们换了盐,也好早点归去。员外,你说咱们要不要去联系一下忠义军,让他们来此地,赶走这里的女真人” 李员外点点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左右在这里也是闲着!方五,你身手好,带些弟兄,向泽州那边去,搞不好会碰上忠义军的将士。” 方五抱拳道:“员外说的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总不能把这粮食,再千里迢迢的再运回四川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3章 解盐 黄帝杀蚩尤于中冀,蚩尤肢体身首异处,蚩尤血入池化为卤水,则解之盐池也。因其尸解,故名为解。这也是解州源头的一种解释。 俗话说“物依地聚,地依人灵”。解州乃是蚩尤、风后、李冰、关羽、柳宗元等历史上名人出生的地方,自然可以称得上“人杰地灵”了。 清晨,一轮朝阳从河面上升起,驱散了河上的薄雾,两岸的景色豁然映入了眼底。群山莽莽苍苍,两岸青草如茵,柳枝随风飘摆,鸟鸣之声不绝,大自然馈赠人类的实在太多。 涑水河沿岸,密密麻麻停满了舟船,河水清澈平静,缓缓由东北向西南流去,从河中府注入黄河。 涑水河南岸,就是解州盐运码头,销往黄河以南的解盐,都是在此装运,然后顺黄河而下,一路向南而去。至于去陕西和四川的,则是要在河中府,渡过黄河西去。 由于女真人南下,解盐向南和黄河以东的通道戛然而止,只剩下河东和河北两地的北地地区,因此,所有的盐贩也是从北地而来。 几艘船只顺流而下,在涑水河南岸边缓缓停了下来。两个圆领方巾,身穿白衫的儒生,在一大群手持利刃的青壮汉子的簇拥下,登上了南岸边的土地。 一看到这些人的打扮和超过百人的阵势,守候在岸边的运丁们就明白,这是北地来的豪客,财大气粗,和女真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这几日的吃喝,可都全赖在这些人的身上了。 “这位尊客,可是从北地运盐来的客人吧。小人家伙什齐全,手下这些兄弟们,一个个力气大,手脚勤快,要的酬劳也少,绝对耽搁不了你的事情!” “客人,小人手下兄弟多,地面上熟,手脚干净,都是老实巴交的汉子,价钱也低,要不你考虑则个” 运丁们口若悬河,一个个上来,围在两个圆袍方巾的年轻汉子前面,一边陪着两人走,一边介绍道。 这些聚集在南岸边的运丁,都是河东各地的宋人难民,各自都有自己的独轮车、甚至牛车,绳索,毡布等物,只待北地的盐贩一到,就上前拉客。拉到业务的欢天喜地,空手而归的骂骂咧咧,开始等待下一批客人。 “相公,这……” 王伦看着眼前的一堆人,满眼都是惊愕之色。 若不是上来的一众人说的都是汉话,他还以为自己到了塞外异族之地。 “毁我文明,异我衣冠,奴我百姓,居心叵测,禽兽不如!” 王松怒火中烧,身子微微发抖。 眼前的一众汉子嘴里说的是汉话,头上却梳着女真人一样的辫子,身上也尽是女真人的打扮。 “兄弟,你们怎是这种打扮” 王松拉住了一名年轻汉子问道。 “女真人下令禁穿汉服,剃发结辫,若是谁不愿意,就抓去砍头。客官你要到了城墙下,就可以看见,那密密麻麻的都是宋人的人头!” 年轻汉子看着王松,眼里全是疑惑之色。大约他心里也在疑惑,如何这些北地的盐贩,留的却是汉人的发髻。 人群中,一个40多岁的中年汉子,肤色黝黑,骨骼奇大,背有些驼,满脸都是风霜之色,他也在使劲介绍着,只是脸上挤出来的笑容比哭强不了多少。 王松看着中年汉子那谦卑木纳的强颜欢笑,心里面莫名的一痛。底层中年人的心酸,在眼前这个汉子的身上又一览无遗地显露了出来。 经历过风一般的少年时代,还没有仔细体味年青滋味已经是成家立业。雄心壮志在油盐酱醋中消失殆尽,棱角被世事渐渐磨平,血气慢慢消失在了风中。 虽然还偶尔会心血来潮,但不得不低下了还有一丝倔强的头颅,负重前行,不再抱怨,不再心动。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一觉醒来,两眼泪水,或为亲人的逝去,或为蹉跎岁月、一事无成的懊悔,或为生活压力的无力…… 王松止住了口若悬河的各路说客,对中年人道:“这位老哥,就你吧!带上你的兄弟,跟我一起走吧!” 中年汉子一愣,随即喜笑颜开,张开了手掌,伸出三个指头道:“客人,你还没有说价钱。小人这里是每人一天300文,20来个人,若是你觉得不合适,你看着给就是!” 王松摇摇头道:“价钱倒是不多,只是这盐池、解州的地头上你熟悉吗?若是知道的多,地头上熟悉的话,就是老哥你了。” 中年汉子满脸开花,一边招呼自己的兄弟,一边笑道:“客人,小人是土生土长的解州人,以前就是这盐池的盐丁,客人你想知道些什么,只管问就是!” 也难得他如此欣喜。现在粮米紧张,一斤米大约是40文,是宣和年间的2~3倍。这来回运一趟盐,一般都是两天功夫,可以赚到400-600文,买十几斤米,够家里人吃5-6天的了。 王松点头道:“老哥贵姓你知道这解州盐池现在的情况吗?你说你以前是盐丁,女真人南下时,没有祸害你们吗?这解州的女真人,对你们这些宋人百姓还好吗?” 中年汉子先是一怔,随即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然后转过头来,狐疑地盯着王松,嘴里说不出话来。 王松笑道:“我们兄弟只是贩盐,不问官府的事情,就是担心官府的这些人太黑,把我们兄弟给黑了,血本无归。” 中年汉子恍然大悟,他看了看王松头上的宋人发髻,嘿嘿笑道:“那小人就放心了!不瞒客人,小人姓张,家中排行老二,旁人都叫小人张二就是。” 王松点头道:“张二哥,女真人南下,你如何留了下来,就不怕女真人杀了你吗?” 一句“张二哥”,让张二脸上马上展开了笑容。 “大官人,你有所不知。” 他搓着手道:“小人世世代代都是盐丁,除了制盐什么也不会,又能到那里去女真人南下,小人一家躲入了中条山中,逃过一劫。” 他摇摇头,伤感地说道: “这解州盐池原来有盐丁五万多人,再加上各级官吏,运丁,足足有六万人之多。女真人南下,大部分人都去了陕西境内或南逃了,剩下的就在小人这些无处可去的本地人了。一家老小都要吃饭,解州盐池招募盐丁、运丁,听说是番人,有工钱,小人们就过来了。” 王松一愣,问道:“张二哥,你说镇守解州的是汉人,不是女真人” 旁边一个汉子插口道:“客人,不错,不但解州城的都是番人,盐池上的也是。女真人南下,把盐池的盐全部运走,留下了这三千多番人镇守。这些番人真是狠,砍了好多官军的脑袋,就挂在城墙上。他们招募盐丁,也是想弄些银子,毕竟女真人给的银子太少!” 河东的义胜军虽然大多数都投靠了女真人,但待遇上的不平等是显而易见的。汉军在金军中地位最为低贱,平时都是充当苦力,一旦发生攻城战,汉军则是要冲冒矢石,枉做炮灰。 “这么说,这解州的番军很凶了,那你们如何还在这儿找活路,不怕他们杀了你们吗” 王伦在一旁问道:“还有,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真人让你们剃发易服,你们都愿意吗” 随行的一个年轻的运丁胆子大些,又见王松等人也是宋人发髻,脱口而出道:“客官,没有人愿意,可是这解州的女真大官完颜守忠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谁若是穿汉人的衣服,不剃发,马上脑袋就得搬家,谁敢不从!” “完颜守忠” 王松一愣,没想到这些金兵汉儿的首领,居然是一位女真人。 王伦在一旁说道:“大官人,这耿守忠、李嗣本原来是朝廷在河东的义胜军头领,宣和末年,女真人南下侵宋,这二人和董才开门揖盗,投靠了完颜宗翰,成为侵宋的急先锋。金主完颜吴乞买赐予这三人完颜姓氏。所以,完颜守忠就是耿守忠!” 王松恍然大悟,不由得大声怒喝道:“原来是这狗贼,我非杀之!” 宣和末年,大宋朝廷于河东别创一军,分河北郭药师“常胜军”权势,如云朔之人,以五万为率,屯于州县要径处,号为义胜军,令李嗣本耿守忠为帅。 “义胜军”,招募者皆是幽云汉人,勇悍可用,数量约十万余人,因为待遇优厚,遭到了河东宋军的妒忌。 两军摩擦不断,宋军当面以“番人”辱骂幽云汉人,视其为“非我族类”。这些义胜军汉儿也是满腹牢骚,其心益贰。 完颜宗瀚南下,无论是河东的义胜军,还是河北的常胜军,都是看准了宋军的懦弱无能和腐败不堪,纷纷归降。 这耿守忠更是女真人的急先锋,女真人一路烧杀抢掠、攻城略地,他都是积极奔走,甘为鹰犬,也获得了完颜宗翰的青睐。 王松挥兵西进,自然是看准了解盐的盐利。行军打仗、庶政民生,那一项不要银子,而解盐巨大的收入就是王松想控制这一产盐要地的根本。 而解盐的管理官员,必须精明强干,精力充沛,王伦各方面的才华都不错,正是管理解盐的不二人选。 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并不想让朝廷委派新的官员。现在正是忠义军成长的关键时期,这些士大夫大多数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有这些人在,他对自己的后勤很不放心。即便他们要来,也要过一段时间再说。 本来部下们都建议大军出动,直接兵临解州,攻城拔寨。王松还是建议以突袭为主,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因为解盐的重要性,王松力排众议,不惜以身犯险,带领200部下作为先头部队,大军则是随后而行。 有千军万马在侧,又有杨再兴这样的猛将在旁,他自然是无需担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4章 轻取 “那耿……完颜守忠可在城中” 王松脸色铁青,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度。 “完颜守忠上月刚刚去了太原城,听说是有军命在身。” 年轻运丁摇摇头,回道:“若是他还在这里,不知道又要砍多少颗人头!” 杨再兴在一旁低声恨恨道:“这厮真是好运气!若是他在此地,小人一定为相公砍了他的项上人头!” 王松点点头。这耿守忠去太原,恐怕是和南下侵宋有关。看来自己也得未雨绸缪了。 “大官人,解州城现在的番军头领叫张怀,虽然对官军狠,却不如何欺负咱们普通百姓。就是碰上没留辫子的百姓,也不如何难为!” 张二在一旁接上了话,继续道:“听说他原来的上官牛清,原来是绛州的义胜军将官,被朝廷的官员给杀了,张怀才不得不投了女真人。” 王松目瞪口呆,这些士大夫,脑子真够可以的。以文抑武不说,打仗还喜欢指手画脚,外行指导内行,多么离谱的事情,这些人都能干得出来。 在这些士大夫眼中,只有大宋朝廷的利益,没有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因为大宋朝廷的利益,关乎到自己团体的利益。 历史上岳飞的冤案,不就是岳飞拥兵太重,破坏了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以文抑武的基本国策。 就是司马光、寇准、欧阳修、韩琦、苏东坡、再到北宋末的秦桧等人,哪一个不是拥有良田千亩的大地主! 范仲淹庆历新政,其中几条:限制恩荫制度;慎重录用官员;严格实行科举制度,由于士大夫、大商人、大地主等既得利益集团的阻碍和反对,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宣告失败。 王安石变法,基本的一条就是打击土地兼并,所以遭到以司马光、苏轼等士大夫为首的大地主的联合攻击,不仅变法上功败垂成,而且被冠上了千古骂名。 “犬儒”,一瞬间,王松的脑海里冒出这两个词语来。 “客人,张二哥说的确实如此!” 另外一个汉子道:“女真人南下,河东的义胜军如李嗣本、耿守忠等纷纷投靠女真人。绛州通判徐昌言怕牛清投靠女真人,深夜发兵。牛清喝醉了酒被杀,他手下的四千义胜军都被杀死,一个不留。当时的情况那叫一个惨,简直是血流成河啊!” 张二点头道:“朝廷杀了牛清,其它州县也开始杀义胜军,有时候连番人百姓也杀。番人纷纷出逃,义胜军也全部转向女真人。可以说,这徐昌言杀了牛清这些人,狗屁作用都没起,反而逼反了许多汉儿!” 王伦摇头叹道:“怪不得汉儿要反!像徐昌言这样的人,汴梁城,包括整个大宋,比比皆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二不解的看着这些人,看样子这些盐贩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有些汉人的良心。 “相公,你位居上官,自然知道这行军打仗、安抚难民,归根结底还是一个“钱”字。” 看到张二等人已经走到了后面,招呼他的同伙快行,王伦在王松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军士需要银子养家,百姓需要粮食,营田、屯田需要耕牛、种子、农具等物。如此看来,这解州是得好好谋划一下了。” 听到王伦的耳语,王松点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用兵作战,后勤补给的充足与否,关乎战争成败。河东一地,土地荒芜,千里赤地,还得恢复民生,招募流民,营田垦荒,增加军队收入,补充粮草,百姓也有饭吃,也减轻了朝廷负担。” “等解州拿下来之后,这营田、解盐的事情,你就先担起来!这可是咱们忠义军能否壮大的根本!” 王松郑重地说道。 在宋朝,雇佣百姓耕垦官府荒田,谓之营田;用用军人耕垦官府荒田,谓之屯田。 “如今马上就是秋耕时分,你要设法召募百姓,从黄河以南购买耕牛、种子、农具等物,耕种营田,总之,要让百姓吃饱饭,还有剩余。” 王伦点点头,低声道:“女真人南下,百姓多为杀戮。下官一路所见,百姓尸体到处都是,无人收拾。良田荒芜,断壁残垣,廖无人烟。女真人烧杀抢掠,百姓痛不欲生,苦不堪言!无论是大军出行,还是百姓的生计,都是需要大量的银钱和粮食作为支撑。相公放心,这解盐和营田的事情,就交给下官吧!” 现在他倒是不用担心银子,因为所有的部下都归入了朝廷的禁军行列,由朝廷颁发饷银和粮草。 但他下来招兵买马,这需要的银两就海了去了,由不得他不头痛。 解盐若是能完全恢复,每年至少也是七八千万斤的产量,最少得钱也是百万贯以上,足够他养10万大军了。 若是再屯田有成,粮食能够得到保证,这抗金的大业就有了几分保障。 自唐朝以来,解盐就是国之命脉。到了宋朝更甚,国家财政所需的2~3成皆来自于解盐。特别是西北边防军需,都要仰仗解盐之利。为此,宋朝还专门成立了陕西路解盐制置司,专门处理解盐的事情。只不过现在女真人肆虐,宋廷早已经是顾之不及了。 “到时大军北上,本官会给你留下一支人马,归在你麾下调遣,顺便也保护你的安全。” 听到王松的话语,王伦心里面一热,肃拜道“多谢相公爱护!” 众人走了一个多时辰,东池的盐滩马上映入了眼帘。 众人经过东池,只见方圆超过百里,白茫茫一片。东池边的盐滩上,密密麻麻,无数衣衫褴褛的盐丁正在滩边浇晒制盐,制好的盐就在盐场堆上,随后就会装袋堆放,发往各地。 但是也明显可以看出,沿滩边许多畦地上一片狼藉,废物破品到处都是,没有盐丁,煞是让人觉得可惜。 看王松看的仔细,张二介绍道:“大官人,这解盐原来是靠天日曝晒成盐,苦味大,也被称为苦盐。后来,百姓发现了新办法,也就是垦畦浇晒法。盐丁们垦地为畦,将卤水灌入畦内,利用风吹日晒成盐,盐白的就如白矾一般。虽然不如西夏盐州、夏州生产的青盐,但也是苦味去除,相差不大了。” 王伦看着汗流如下、辛苦劳作的盐丁们,感叹道:“民生多艰,百姓辛苦劳作,只是为了一口饭吃!与之相比,我辈幸甚,幸甚啊!” 王松点点头,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一粒盐,一滴汗。柳宗元的故乡,也能造出这么好的盐,还如此大地影响大宋的国政。 “你让兄弟们现在盐滩边等候,你和我们去解州城,见了张将官,交了银子,拿了官府的盐贴。咱们在城里吃个饭,就可以出来装盐了。” 王松点点头,王伦拿出一包钱来,递给他道:“这是一半的定钱,你数数,先分给弟兄们,一会有你一大份!” 张二欢天喜地,安排兄弟们分了钱,在盐滩等候,自己则是带着王松等人向解州城而去。 这样来回跑,白天肯定是运不到河边的,最起码也是要到黑夜。算起来,兄弟们两天的工钱妥妥当当的了。 王松哪里想到张二心里的小九九。这个时候,他反而佩服起古人的脚力来。 从涑水河边,到这解州城,少说也有四五十里路,全靠脚板,得两三个时辰,也就是后世的半天以上。这些人却是悠然自得,就连王伦也不觉得累乏。 想起东京城中的那些禁军,拿点干粮、背着被褥,都要雇人,吃个旧粮,埋怨不已,以至于弃关而逃。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优越感,敢去辱骂义胜军的汉儿。 难怪义胜军要反叛,被比自己差的人整天压在头上,狐假虎威,肆意凌辱,谁的心情也不会好受。 还有那些个士大夫们们,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毫无军事常识,却嫉贤妒能,却指挥着千军万马,岂不谬哉! 王松在一栋栋房屋前停下,这些都是贮存解盐的仓房,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仓房里面,重重叠叠的全是装盐的麻袋,不知有多少。 来到一堆盐包前,抓起一把白花花的食盐,仔细打量,果然是晶莹洁白,几乎没有杂质,真是上好的解盐。 以为王松等人是前来买盐的特商,巡逻的军士也并没有上前查问。这些解盐,在客商的眼中是白花花的银子,在他们眼中屁都不是,满地白花花的都是。 “王伦兄,你说这白花花的是什么啊” “相公,这不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吗。” 王松和王伦两人哈哈大笑,旁边的张二只是挠头,疑惑不解。 对于王松来说,恢复了解盐,盐利巨大,军中的饷银和赏赐可就有了着落,单靠朝廷的拨款,那只是杯水车薪。 众人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终于远远的看到了解州北城门,城门口熙熙攘攘,许多人正排着队等待进城。 此处距离城门还有一里左右,王松等人却停了下来,在旁边的茶摊坐下,开始慢悠慢悠的喝起茶来。 张二看盐贩主家不忙,自己当然乐得清闲。叫王松等人的招呼下,也一起喝起茶来。 而王松等人身旁的上百汉子,只留下几个跟在王松身边,其他的则是照常向从门口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5章 兴业 守城的金兵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心里面不由得有些奇怪,如何今日进城的人这么多,而且大多数都是前来贩盐的盐贩,看来这解盐真是个好东西。 “你这厮,腰里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有三四个” 一个金兵拦住了一个高大汉子,指着他腰间圆滚滚的一个个木柄铁疙瘩问到。 “怎么,你想知道吗” 徐虎从腰间把震天雷拿了下来,捏碎了上面的蜡封,打开了火折子,点燃了上面的引线。 守城门口的几名金兵都是一惊,一起向后退了几步,惊叫道:“你是什么人,到底要作甚” 城门口的百姓一看到前面的情况,赶紧躲到了一边。这年头,打打杀杀的事情实在太多,百姓也已经具备了基本的防护本能。 “作甚” 徐虎抬手扔出了震天雷,嘴里大声笑道:“老子让你们尝尝震天雷的滋味!” 徐虎一动手,无数的震天雷跟着甩了出来,雨点般地扔到了城门口和城门楼上,覆盖了城门口的一片。 “通!通!” 上百颗震天雷几乎同时爆炸,城门口弥漫在一片硝烟和尘雾之中,紧跟着,滚滚的烟柱腾空而起。 无数的金兵倒在了血泊中,无数不明所以的金兵四散而逃,却被更多扔过来的震天雷包裹在了中间。 不等硝烟散去,无数隐藏在人群中的劲装汉子纷纷拔出利刃,很快冲入了硝烟弥漫的城门洞里面,他们动作迅速,一部分控制了城门洞子,一部分向着城墙上而去。 解州虽然是产盐之地,但城墙却是和其他州县的城墙一样,都是低矮无比。汉子们很快就进了解州城,登上了城墙,控制了城门口一带。 “客人,城门口那里好像是打起来了,咱们还是赶紧快些离开!” 张二脸色通红,睁大了眼睛,显然十分害怕。这些人这么一闹,很有可能他今天的生意就要泡汤,一家人的吃喝,又要没了着落。 敢打解州城的,除了大宋官军,就是土匪,不管是哪一方,他都不在乎,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够吃饱肚子。 “张二哥,稍安勿躁,也不用担心,你的工钱,少不了的!” 王伦并不起身,摇摇头道:“张二哥,还是放心喝茶,咱们恐怕是走不成了!” 张二心头一颤,莫名地稳当了下来。 他回头望去,只见后面的官道上地动山摇,无数的铁甲骑兵打马狂奔,直向城门口而去,声势甚是骇人。 而在骑兵身后不远处,长枪如林,旌旗招展,无数的宋人士卒序列整齐,方阵规整,布满了整个原野。宋兵们个个龙精虎猛,彪悍无比,向前步伐一致的跑步而来。 张二目瞪口呆,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什么时候,朝廷也有了如此雄壮威武的官军,刚才过去的那些凶神恶煞的铁甲骑士,不会是女真番子吧? 官道上及官道两旁的百姓、商贩们,个个挤成一团,个个蹲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谁也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到底是何方神圣。骑兵们旋风般地冲进了城门,向城中而去。大批的步兵跟在骑兵身后,也跟着进了城门。 解州城墙上的汉儿守兵们,在剧烈的爆炸声中烟消云散,逃的是干干净净。眼看着一队一队的宋兵上了城墙,严阵以待,瞬间就占满了整个城墙。 几个铁甲铮然的骑士下了马,来到茶摊前,丝毫不顾脸色通红的张二,一起抱拳,单膝肃拜行礼。 “相公,大军已经占领了东西各池,骑兵和前军已经进了解州城。接下来如何,还请相公明示!” “土鸡瓦犬,不足一提!” 王松轻轻摇了摇头。原以为打下这解州城,要费一番周折,谁知道如此轻松。 “许三,传令下去,马上占领解州城,抵抗者格杀勿论,随即贴出安民告示,维持城中治安!” 相公 张二目瞪口呆,过一会才醒悟过来,频频作揖,嘴里道:“原来大官人你是朝廷的官员,小人失礼了,请相公恕罪!” 王松摆摆手,让张二坐下,张二死活也不肯,王松无奈,也只有让他站着。 两个百姓打扮的汉子远远地从官道上跑了过来,均是面露兴奋之色,却被军士们拦在外面。 一个汉子大声喊道:“里面可是忠义军的将军小人们是四川的盐商,想见将军一面!” 王松摆摆手,两个汉子进来,一起施礼,年长的一个精壮汉子抱拳道:“小人乃是四川的盐商方五,见过各位将军。” 王伦开口道:“这位是两河、陕西宣抚使王松王相公,你们有什么话,尽可以对他说。” 这时,城中传来几起爆炸声,但却很快平息了下来,看来城中的拼杀并不是很激烈。 王松点点头道:“方五兄弟,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本官一定尽力而为!” 方五赶紧上前,说了自己一伙人的事情。 “方五兄弟,回去告诉众位乡亲,放心把粮食运来,不用再去河北之地。兑换还是按以前的惯例,也就是盐贴上所写。为了补偿你等的损失,本官额外再加两成解盐给你。” 王松继续道:“解盐已经恢复,本官会派重兵在此驻守,保证盐池的安全。以后,你们以前如何办,以后也一样,有粮食就行,都可以换盐。有任何事情,找这位制置解盐司的制置解盐使王大使就可。” 方五二人告辞而去,王松笑道:“王兄,你虽为营田副使,但具体的事情,都是你做。现在,你又担任了解盐使,可谓是位高权重,小弟的军饷军粮,以后可都是要靠你了!” 王伦肃拜道:“相公放心,下官一定鞠躬尽瘁,不让相公失望!” 就在这些,前方北城门,马蹄声响起,烟尘滚滚,无数骑士凑拥着一群人打马而来。 到了茶摊前二十余步,骑士们停了下来,几个身穿女真人铠甲的骑士,在一众忠义军士卒的跟随下,来到了茶摊前。几个女真人将领一起跪了下去,为首的金将抱拳道:“罪人张怀,解州守将,见过王相公!” “都起来吧,你对待百姓不错,也无过失和杀戮,是去是留,自己决定!” 王松站了起来,走出茶摊,沉吟了一下道:“你可知道,完颜守忠去了何处,可会回来” “相公解救汴梁城,挽宋室于将倾,小人们佩服之极。小人愿意跟随相公,好好为百姓做些事情!” 张怀笑眯眯的,满脸的人畜无害,倒是符合他一贯的做人和做事方法。 “完颜守忠去了太原城,完颜银术可准备大兵南下,侵我大宋,耿守忠乃是汉儿前军。以小人之见,他可能不会回来,而是随金兵大军一起。” “完颜宗瀚呢,还有完颜娄室,他们难道不会挥兵南下吗” 王松语气有些急促,他悉心准备,未雨绸缪,就是为了迎接和完颜宗瀚、完颜娄室的大战。 张怀抬起头来,思虑了片刻,这才迟疑道。 “相公,小人的好友前几日从北地来信,说是完颜娄室正在攻略陕西,好像已经攻到了京兆府。而完颜宗瀚正在云中纠集大军,听说要去对付河外三州的折可求部,务求一击得手。” 王松不由得心头茫然,心中有些失落,又有些宽慰,如今看起来,完颜银术可要挥军南下侵宋,而完颜娄室和完颜宗瀚却并没有跟随。 完颜娄室和完颜宗瀚并没有南下,他面对的压力陡然减小,不过这也让他略有些失望,不能战场正面交锋,怎么也让他不甘。 完颜娄室攻略陕西,完颜宗瀚准备攻取河外三州,这么大的军情,为什么京师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相公,完颜银术可正要挥兵南下,唯有相公的河东忠义军,才可以和女真大军抗衡。相公,事不宜迟,看来咱们得克日北上,不让番子祸害河东南部!” 王伦上来,在一旁低声说道。 王松点了点头,若不是这次进攻解州,还不知道女真人有如此多的动向,这次可以算是歪打正着了。 他抬起头来,却看到了面前瞠目结舌的张二,王松笑道:“张二哥,耽搁了你的活计,叫上你的兄弟,每人领上两贯钱,算是本官的补偿!” 张二双膝跪地,磕头颤声道:“小人代兄弟们多谢王相公!” 王松摇摇头道:“都起来吧,以后还是干你的老本行,这解盐,马上会恢复起来,到时候还得仰仗你们这些老人。” 张二欢天喜地离开。不一会,旷野里跪满了盐丁,人人都是磕头称颂,朝廷终于恢复解盐,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了着落。 “相公,小人们已经交了银子,还能拿到盐吗?” 一个盐贩生怕自己的银子打了水漂,拿不到食盐,大着胆子问道。 “只要是有解州官衙的官引,便是算数,大家不用惊慌。另外,本官会派兵护送各位出境,不收任何银两!” 王松大声喊道,引起盐贩们的一阵欢呼,方五留下来的四川商家也是喜出望外。 “回去告诉要贩盐的商贾,只要是堂堂正正前来贩盐,本官全都会以礼相待,不会坐地起价,更不会坑蒙拐骗,本官的名声便是担保!” 人群的反应更加炙热烈,王松的名声天下皆知,商贾牟利,自然更加喜欢这样有声望的朝廷大员坐镇。 王松也想要打造名声,解盐一旦恢复,还得靠这些商贾的行销网络卖于四方,他可不想错过这样的宣传机会。 另外,谍报这些事情,还是要早早布局,谋定而动,不然就是睁眼瞎,白白错过了战机。 就像这次一样,若不是张怀禀报,他至今还不知道,完颜娄室和完颜宗瀚两支大军的动向,实在是汗颜之极。 事不宜迟,安排好解州的事情,他又要马上回归隆德府和黎城大营,动员军士,克日北伐,直取太原。 秋日萧杀,正是征伐时刻,一场场大战不可避免,就要一触即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6章 家事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坐在茅屋前的木凳上,对着一盏清茶,李师师看着远处那壁立千仞的奇峰怪石,郁郁葱葱的莽莽林海,心里却不由得冒出这首卜算子.咏梅来。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不知道那个潇洒磊落的奇男子,有着怎样的情操,心里面到底想要着什么样的女子。 金兵退去,汴京城恢复平静,李师师却没有留下来,她也没有南下,而是随着王松的忠义军一起,来到了巍巍太行山,在黄崖寨选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结庐而居,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苔痕上阶绿,高山还有流水作陪,燕雀还有天空为伴,但自己却是孤芳自赏,难道就这样孤独终老,白首于山涧之下吗? 只是自己如今已是徐娘半老,即便是那个男子能接纳自己,自己又是否能被外界所接受? 光凭自己和太上皇赵佶的那一段交往,自己就已经和这个男子没有了可能,除非二人能隐居田园,这可能吗? 想起王松和赵多福的传闻,她又不由得心烦意乱,这二人才是门当户对,神仙眷侣,自己一个过气的官妓,又到这里凑什么热闹,横插一杠子 想到这里,李师师不由得有些迷惘,自己究竟来这太行山,所为何事,为谁而来,是否值得 她莫名的心里浮起一股豪气,凭她李师师一身才艺,到哪里混不了一口饭吃,更何况她多年的积蓄。 听说大军要北上,和女真人要进行一番大战,争夺北地的控制权,她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又悬了起来。 将军百战身名裂,瓦罐不离井上破,一场场大战下来,王松难免身败名裂。更重要的是,万一遭遇不测,那岂不是…… 纷乱纠结,李师师心头莫名地一阵烦躁,不由得向山坡上看去。 突然,有马蹄声远远传来,紧跟着,一个身影从山道上冒了出来。来人下马笑道:“李大家,在下这厢有礼了!” 李师师顿时眉开眼笑,整个人的心情也轻松了起来。她站起来,施了一礼,按下心里的波澜,轻声道:“想不到王相公还记得奴家,奴家受宠若惊了!” 早已看到了远处衣裙飘飘的女子,王松心中也是一喜,有若见到亲人一般。他上前把马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上前几步,作揖道:“李大家一向可好,在下不日就要出征,特来和李大家饯别,顺便看看李大家需要什么,在下好让兄弟们去办。” 李师师心下失望,没想到王松这么快就要出征了。她摇头道:“相公不用担心,林天佑兄弟一直都照顾的很好,妾身也不缺欠东西。相公费心了!” 王松坐下,李师师煎了一杯茶出来,王松谢过,一饮而尽。 李师师看了一眼王松,问道:“相公要北上,是要攻击太原府还是中山、真定府” 王松看了一眼道袍下身材窈窕的女子,不禁暗暗为女子的风姿所迷醉,他定了定心神道:“不瞒李大家,在下先去了解州,恢复了解盐。现在大军北上,我欲先恢复太原,把河东和陕西、河外三州连成一片,再两路并举,恢复代州、真定府、河间府等地。待时机成熟,光复燕云。” 李师师又斟了一杯茶,递过来给王松,低声道:“奴家就祝相公旗开得胜,为国建功了!相公一切小心,奴家等着相公回来!” 王松心里面又是一荡,李师师递过来茶的一双柔荑雪白修长,他不禁握住了那双玉手,触手冰凉无比,让王松心里面一阵爱怜。 李师师面色微红,想把手抽出来。王松一怔,赶紧接住了茶杯。李师师轻声道:“相公稍坐,奴家去准备些饭菜。” 李师师进了房间,兀自脸上发烫。她已经三十六七,早已经到了“商人妇”的年纪,若是是20年前,她也许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交给王松。 只是现在……,自己已经是残花败柳,如何能奢望上天给自己一份情感! 为什么自己年轻时候,没有碰到这样一位真正的男子,而是和赵佶、周邦彦这样的浪荡子混在一起,耗尽了大好青春。 初时以为这些人潇洒不群、多才多艺,经历了女真人入侵才知道,这些人全都是绣花枕头、胆小如鼠的无骨之徒。自己孤身一人,半生蹉跎,飘零江湖,命运何其悲也…… 两行清泪,顺着李诗诗的脸颊留了下来,她呆呆的站在窗前,默然不语。 王松刚刚跨进门槛,想要说一两句道歉的话,却看到李师师在那里流泪。 王松心头一愣,不知道为何,自己居然惹得这位风华绝代、命途多舛的女子流下泪来。 王松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上前轻轻抱住了李师师,柔声道:“让你受苦了!” 谁知道,李师师却挣脱了他,脸上恢复了一丝冰冷。 “我本就是苦命人,又怎能和那柔福帝姬相比,人家是堂堂的大宋公主,年轻貌美,和你王相公是两情相悦,天作之合。你又何苦来纠缠我这残花败柳!” 王松不由得一愣,心里也有几分不安。他和李师师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他也是不能给对方一个答复。 红粉知己、情人、小三……,好像什么也谈不上,要说是男女朋友,那么,他是不是能娶了对方,成就一段笑闻拟或是佳话 他若是和李师师在一起,又如何面对赵多福和赵佶,面对天下人,李师师又如何与这些人相处? “李大家,确实是在下的不是。” 王松心里头有些歉然,低声道:“李大家随在下来到河北,在下视你为禁脔,旁人不能触及,却从未考虑过李大家的心情,在下惭愧之至。” 李师师脸色通红,“禁脔”一词,倒是让她颇有些心安,至少,王松待她一向不错,并不是心血来潮,始乱终弃。 “你,不会真的和赵多福成婚吧?” 话一出口,李师师的脸就红了半边,仿佛要掩盖刚才的错误是的,她更是慌不择言。 “你此番前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绝对不会等你!” 王松万万没有想到,风华绝代的佳人,即便是已经三十多岁,但恋爱起来,依然是楚楚动人,惹人爱恋。 “师师,我一介武夫,不值得你这样,也不配你这样。” 王松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也是相当的无奈。 “师师,若是能脱下战袍,和你共度余生,也是人间美事。但这世间的事情,又岂能总如人愿我若和你一起,便辜负了其他女子,若是和其他人一起,又会惹你伤心。总之,我不想任何人因为我王松,而痛苦难受。” “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李师师脸色忽变,愤愤道:“权利难道真的那么重要?即便你有一日成了九五之尊,其中的寂寞和苦痛,又岂是你所能忍受!” “你这样,是在羞辱我了!” 王松转过身道:“我带兵北上,乃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你若是这样看我,我只有先行告辞了。” 王松转身就要离去,李师师反身抱住了王松,失声痛哭了起来,多年的苦闷一下子得到了释放。 夏日时分,两人都是身着一件薄衣。女子的身体在王松的怀中摩擦,搞得精力充沛的他斗志昂扬,丹田的一团热气也升了起来。 李师师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王松看到眼前女子的泪面,惹人心疼,女子的红唇粉嫩欲滴,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李师师手臂环绕住他的脖子。 三月不知肉味,王松再也忍耐不住,他紧紧地抱住了李师师,找到了粉嫩的红唇,封了上去。 李师师全身发烫,王松抱起了她,向着房间里面走去。李师师又羞又怕,看了看大开的房门,挣开了王松,气喘吁吁地说道:“相公,这大白天的,记得关门!” 王松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娘子,这样才刺激!” 王松上下其手,李师师双腮通红,媚眼如丝,气喘吁吁。王松暗叹此女蜂腰长腿,身材凹凸有致,真乃世间尤物! 很快二人的衣裳扔的满地都是,在王松侵入的那一刻,李师师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王松,她的指甲深深陷入了王松的背部,嘴巴咬在了王松的肩膀之上。 不知梅开几度,折腾了半天,直到午时过后,两人才停了下来。再看李师师时,香汗淋漓,早已经瘫成了一堆软泥。 王松轻声道:“娘子,怎么这么久了,你一直也没有身子?” 二人做这夫妻之事,也不是一次两次,只是不知为何,李师师一直未曾坏上,王松还以为自己出了问题。 李师师也是摇头道:“奴家多年未曾服药,没有身孕,也是心中疑惑。” 她是官妓,自然不用服那些断子绝孙的汤药,自从认识赵佶以后,更是无人敢沾其身。但多年下来,却从未有孕。 王松的话,却让她浮起了一丝希望,若是真能有个孩子,此生也无憾了。 王松的手指在李师师的身子上游走,轻声道:“娘子,那就让我给你种上吧。” “那你还不快点……” 李师师满面娇羞,环手抱住了王松。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在屋中抵死缠绵,以至于王松下山的时候,腰力受损,脚步颇有些轻浮。 离去时,李师师在茅屋前频频挥手,白衣飘飘,王松竟是不忍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7章 北上 见识过强大,方才有敬畏之心。 进入了河东忠义军军中,邵兴才知道,自己原以为有些出众的武艺,在军中没有了半点优势。 忠义军军规森严,人人都是视军法、军规为根本,作战讲究的是团体,个人的武技如何凶猛,到了大军之中,只能是海水中一滴,连个浪花都翻不起。 忠义军前军,乃是军中的精锐,而前军斥候营,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不但人人深藏绝技,个个也是脑筋灵活,不乏奇人异士。身处在这样一个团体当中,邵兴自然是如履薄冰。 只是看一看下面人的脸色,他就知道,不服他者,大有人在。就说他的两个副手许三和谭雄,个个都是勇猛彪悍,武技过人,身边都有一大群支持者。 这时候他反倒暗自庆幸起来,要不是他学富五车,文化课考核技高一筹,不在话下,这个都头的位置,不一定他能坐上。 到了军中这些日子,他也知道,斥候营虽然很危险,但也是最能出人头地的地方。只要他好好做下去,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统帅一军,纵横天下。 近日军中北伐的传言喧嚣至上,军士们都是心烦意乱,惴惴不安,就连邵兴等人,也是感觉到那种大战来临,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各色的铠甲发了下去,标枪、火器、战车、羽箭、盾牌,各种物资潮水般的发往各军,营外的火炮声和震天雷的爆炸声不断,显然是军中在训练使用火器。 听说隆德府那边,已经建立起了巨大的辎重粮草仓房,军中的许多物资都运到了那里,作为周转之用,这不是为了北伐大战,又能是什么? 前军斥候营,包括各军斥候营的数百斥候,基本上都被派了出去,打探军情,收集消息。 营中各军的将领每日里都是忙着训练各军,检查装备,每个人心里都像窝着一团火,就连平时说话的声音也是大了几分。 军中的饮食,更是比平日里好了几分,新鲜的蔬菜,各色肉类都是寻常不过,军士们吃饱喝足之后,便是各军的将领发布战前动员,每日里都是如此。 “弟兄们,马上就要和番子打仗了,你们怕是不怕” 李孝春面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大声喊道。 “不怕!不怕!不怕!” 下面想起了军士们雷鸣般的吼声。 “屁话,你们肯定有些人害怕,是不是” 李孝春马上翻了脸,眉头皱了起来。 果然,下面是一阵寂静。 “怕是正常的,怕也没有用,你要是怕了,番子就杀你杀的更猛,有时候就像杀狗一般!” 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的年轻面孔,李孝春声音陡然变大了起来。 “不要忘了是谁让你们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也不要忘了,是谁杀了你们的家人,烧毁了你们的房子,要做人做狗,摸摸自己的良心!” “要做人,不做狗!” “要做人!” 零星的喊声响起,跟着士兵们纷纷怒喊了起来,巨大的声音震耳欲聋。 “说的好,要做人,不做狗!” 李孝春等士兵们的怒喊声停了下来,继续大声喊了下去。 “你们要记住,到了忠义军中,想做狗都难!到了战场上,谁要是临阵逃脱,不用番子动手,老子先送他一程!” 李孝春冰冷的目光在士兵们的脸上扫过,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杀番贼,报血仇!” 底下的士兵一起跟着李孝春喊了起来。 “杀番贼,报血仇!” “杀番贼,报血仇!” 较场一侧,看着士兵们歇斯底里的怒喊,听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欧阳澈和陈东两人都是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欧阳兄,军心可用啊!” 半天,陈东才冒出一句话来。 “早就听说河东忠义军精锐之师,纵横天下,如今观之,虽古之孙吴,亦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陈东摇头晃脑,神情激昂,颇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之感。 “如此强军,在下也是心旌摇曳,不能自已。难怪朝廷中的那些尸位素餐之辈百般刁难,如此强军,谁能心安!” 欧阳澈心里面一惊,转过头来,诧异道:“陈兄的意思,朝廷会插手河东忠义军” “欧阳兄,王相公练兵之法,冠绝天下,当年以残兵乌合之众,尚敢与女真大军一较高下,何况今日兵强马壮!” 二人相识多日,志同道合,早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是以陈东说话,也是毫无保留。 “欧阳兄不在朝堂,不知这朝中尽是公心私用之无能之辈,节制藩镇,勾心斗角,这些人再也熟悉不过。王相公无论是胜是败,过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插手河东军中,恐怕你我也要受到牵连。” “陈兄,在下倒不怕什么牵连。” 欧阳彻嘴角轻轻一撇,脸上浮起一丝傲色。 “如你所说,忠义军兵强马壮,军纪森严,善于火器,此次北伐,应是胜算极高。我就不信,到时王相公立了大功,官家还会过河拆桥,治他的罪不成若真是如此,我欧阳澈第一个到朝堂喊冤!” 陈东不由得一阵苦笑。欧阳澈太过刚直,意气用事,却不知朝堂之上,居心叵测之人比比皆是,哪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如此雄兵,只要打上一两次大仗,便可无敌天下,即便官家有心偏袒王松,可那满朝的文武大臣,如耿南仲、秦桧之流,那一个是省油的灯。 “欧阳兄,你可知道,值此北伐之际,王相公为何不从河北忠义军调集一兵一卒” “这却是为何,还请兄长告知” 欧阳澈微微一愣,陈东的话,让他想起了军中的谣言。 “王相公草创河北忠义军,便如河东忠义军一般,谁知朝廷又安置了河北处置使张浚,以及副使万俟卨之流。这些人在军中上下其手,使得军中将领个个心怀鬼胎。王相公失望至极,这才……” 欧阳澈心里一“咯噔”,果然有人掣肘,见不得王松执掌两河如此雄兵,怪不得王松在军中,从来不谈河北忠义军之事。 也不知这样,对河北忠义军来说,对朝廷来说,是福是祸。 “众位兄弟,宣抚司下河东忠义军今日成军,各位都坐下听宣,本官已经奏明朝廷和陛下,今日便正式册封。” 中军大堂中,王松大声喊道。下面的一众将领一起肃然而立,抬起头看着王松。 屋中众人,此刻都是心潮起伏,心中充满期待。大军出征前,各军的主将虽然已经带兵了许久,但却从没有正式的任命。 马扩上前,大声念道:“河东忠义军任命如下。马扩为宣抚司参谋官,陈东为宣抚司参议官,欧阳澈为书写机宜文字,王伦为营田副使、解盐制置使,王大节为公办干事……” “多谢官家,多谢相公!” 一众幕僚一起上前,肃拜参见。 “兹任张宪为河东忠义军统制,总领一切军务,众将皆归节制。” “末将领命,多谢相公!” 张宪脸色严肃,躬身领命,退在一边。 他在东京度日如年,郁郁寡欢,上有文臣节制,下有同僚之间勾心斗角,现在终于又可以征战沙场,心情莫名舒畅起来。 马扩继续大声说道:“任命张横为宣抚司副都统制兼河东忠义军中军统制,所辖5000人;董平为宣抚司副都统制兼河东忠义军踏百军统制,所辖3,000人。” 董平和张横一起上前,肃拜道:“末将领命,多谢相公!” 王松轻轻点了点头,马扩继续大声念道: “杨进为前军统制,所辖3000人; 牛皋为右军统制,所辖3,000人; 王彦为左军统制,所辖3,000人; 耶律亘为后军统制,所辖3,000人; 徐虎为游奕军骑兵统制,所辖1,000人; 李孝春为炮营统制,所辖1000人; 翟二为辎重营统制,所辖5000人; 另有杨再兴为宣抚司亲军统制,所辖3,000人。全军共三万人。三千人留守黎城大营,另有新军五千镇守隆德府,巩固后方,皆归邓世雄率领,联络京城,招兵买马,安抚百姓,镇抚四方。各人各司其职,不得有误,否则军法伺候,严惩不贷!” 众人肃然听令,各自单膝跪地道:“多谢相公厚爱!” 王松点点头,眼光转向了翟二,看他诚惶诚恐,不禁笑道:“翟二哥,你胆大心细,又重情重义,不用拘谨,只要做好本分,恪守军中军规,便是大功一件!” 翟二心中一热,单膝下跪,大声道:“小人愿意追随相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松哈哈大笑,示意翟二起来,朗声道:“大家都是生死兄弟,只要一心杀敌,精忠报国即可,没那么多讲究!” 他转过头,朗声道:“众位兄弟,在我河东忠义军军中,各位皆是本官的生死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各位兄弟放心,只要兄弟们多立战功,各位的荣华富贵,封妻荫子,包在本官身上。这军中诸事,就要仰仗诸位兄弟了。” 王松肃拜一礼,众将都是回礼道:“属下绝不负相公!” 董平抱拳郑重道:“相公放心,我等皆是相公马前卒,唯相公马首是瞻,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负于相公!” 牛皋也大声喊道:“相公,董兄弟说的对,河东忠义军不是河北,一切都是相公说了算,谁要不服,我老牛就容不下他!” 王松微微动容,叹息道:“在下多谢兄弟们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8章 北伐 北宋靖康三年九月初十日,天气晴朗,气候宜人,漳河岸边,大校场上,营地里面,旌旗招展。 暴雨终于停了下来,一轮火红的太阳钻出了厚厚的云层,把周围的黑云染成一片金黄,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黎城大营外,聚集了无数的百姓,男女老幼,密密麻麻,沿着北去的驿道两旁展开,人人手里、怀里、篮子里放着鸡蛋、水果、烧饼等物。 沿着驿道边,摆了一溜高低形状各异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碗、杯,一些妇人正在忙着向碗里添着水酒。 “快些,快些,将士们就要出来了!” 几个老者焦急地催道,他们脸色憔悴,显然昨夜并没有睡好。 黎城大营中,各营刚吃过饭,正是辰时,忽然营地里响起了密集的擂鼓声,刺耳的哨声,同时军官们的怒吼声不断响起:“全体都有,较场集合!” 忠义军尤重纪律,军法严苛,哨声响起以后,全军必须披挂整齐到达教场,按营连排列一致,整齐划一,而迟到或未到者,无论军官士卒,皆是军法从事! 士卒一队队来回穿梭,迅速在大校场中集结,营地里面一番火热朝天的景象。 很快,所有的士卒都在大教场里面排列整齐,顶盔披甲,持戈以待。 徐虎骑在马上,站在第一排,此刻也是心潮澎湃,面色微红。一阵风吹过,将士们的披风被风吹起,远远看去,阵容鼎盛,蔚为壮观。 所有的新兵,心潮起伏,却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是个个在外围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胸膛。 耶律亘骑在马上,胸中思绪万千,作为此次后军的统制,终于可以千军万马,战场厮杀了。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耶律亘不由得轻轻吟起这首相公在汴京城所做的破阵子来。 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燕云十六州,那样,自己就可以扬眉吐气,衣锦还乡。 王松早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校场大营正堂静坐,张宪、牛皋、马扩分列两边。 哨声响起,王松猛然站了起来,大踏步走了出来。 看到王松站起,牛皋赶紧在前带路,其他几人跟在身后,起身往外走去。 校场里,响起了连绵不绝、动人心魄的擂鼓声,中间伴随着军官们此起彼伏的怒吼声:“全体集结,快!快!快!” 士卒们披挂整齐,拿上兵器,一个个有条不紊地出了营房,如奔涌的洪流,直向校场而去。 高台上插满了各色的旗子,一个斗大的“王”字大旗居于正中,大旗随风摆动,煞是威武! 中军军官将杨志点卯,宪兵司统制马武带领宪兵队数百骑士,众人都是高头大马,铁甲贯身,紧紧护卫在王松身旁。 所有士卒在大营校场云集,千军万马,竟无一兵一卒迟到。场中庄严肃穆,长枪如林,士卒整齐有序,鸦雀无声。 旌旗招展,刀枪如林,盾牌如山,铁甲寒光闪闪,欧阳澈、陈东等一众幕僚端坐在马上,个个胸中波澜万丈。 眼前士卒雄壮威武,精悍之极,漫山遍野,密密麻麻,方阵犹如刀砍斧削,整肃之极,数万将士,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精锐中的精锐,古之虎贲,也是远远不及。 “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虎贲之士剑,然则虎贲,士也,天子有虎贲,习武训也;诸侯有旅贲,御灾害也……” 马扩看着眼前的雄壮阵容,想起数次屈辱的溃师败绩、纳币割地,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大宋有此等精锐,攘外荡夷,善矣。” 全军三万人马,密密麻麻,刀枪耀目,旗帜遮天蔽日之下,站满了整个教场。 铁甲白旗,刀枪如林,置身于校场上,每一个士卒的心中都充满了豪情,每一个人都是热血沸腾。 王松走的是精兵路线,士卒全部都是严苛训练的强壮之士,和原来入伍前相比,人人脱胎换骨,“黑又硬”一片一片。 许二楞站在前排,手执长枪,顶盔披甲。鼓点密集,千军万马之下,他难耐心中激动,心脏“蓬蓬”直跳,直欲破膛而出,两人手握枪身,都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较场之中,无数的忠义军将士都和许二楞一样,人人热血沸腾,心情不能自已。一些感性些的已是眼眶泛红,那些素来淡定的幕僚和军官们,如王彦、陈东等人,个个也是脸红脖子粗,挺直了胸脯。 李孝春骑在马上,想到又可以跨上战马,驰骋疆场,心里不由的又一次沸腾起来。 忽然,潮水般的呼啸声音从远处传来:“忠义军威武,相公威武!” 李孝春再也忍不住,热血涨红了他的脸,他来不及多想,举起手里雪亮的马刀,跟着身旁的骑士们一起怒吼道:“忠义军威武,相公威武!” 欢呼声中,王松披着一身铁甲,外罩红色披风,骑着一匹骏马,缓缓而来。张宪、马扩、牛皋等人骑着马分列跟在后边,身后一队铁甲勇士紧紧跟随。 王松坐在马上,脸色平静,频频向两旁的将士招手,所过之处,士兵们情绪高昂,一起放声大喊,场面震撼至极。 王松在高台前停下,下马上了高台,张宪、马扩等文臣武将跟在身后,一起站在了王松身边。 王松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下,轻轻挥挥手,鼓声停了下来。 满场士兵立刻肃静无声,几万人竟然没有一丝杂音传出。 王松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支忠义军新军是练成了。现在,就是检验他们的实际作战能力了。 牛皋上前一步,高声怒喝道:“开始点卯,人数是否齐全” 士卒个人从头开始,从班到都,从都到营,再从营到军,人数一个个报了上来,各级军官一个个逐级上报给牛皋,牛皋汇报人数给张宪。 “相公,河东忠义军,全部军士三万人,一个不少,全部到齐。” 张宪单膝跪下,大声报道。 “张统制辛苦了!” 王松点点头。张宪站了起来,在一旁站定。 王松站了起来,走到了高台边,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将士们,大声喊了起来。 “兄弟们,就要出征了,你们怕吗” “不怕!不怕!不怕!” 较场上,雷鸣般的怒吼声响起。 “是谁摧毁了你们的家园,谁杀害你们的父老乡亲,谁糟蹋了你们的妻女姐妹” “是番贼!是番贼!是番贼!” 异口同声,怒吼声又接着想起。 “朋友来了有美酒,强盗来了有什么” “有刀枪!有刀枪!有刀枪!” 许二楞跟着士兵们一起,大声怒吼了起来。 “你们要记住,忠义军中,你们的银子、娘子、宅子,全都是番贼的脑袋换来的!” 王松大声喊了起来。 “你们想要立功,就得多砍番贼的脑袋,砍的越多,银子越多,官就越大,一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士兵们都是脸色通红,眼神狰狞,一起大喊道:“杀番贼,杀番贼!” 王松举起了铁枪,大声吼道:“杀番贼!” 底下的士卒也都举起了兵刃,大声喊了起来:“杀番贼!杀番贼!杀番贼!” 紧接着,王松带头唱起了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下面的士卒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几万人同时吟唱,许多人都是眼含热泪,或泪流满面,全身颤抖!众人的热情全部已经被点燃,热血沸腾。 唱完之后,全场的士卒挥舞着刀枪,一起大声怒吼道:“杀虏!杀虏!杀虏!”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耶律亘的心不由得抖了一下,紧接着潮水般的呼啸声一阵阵响起:“大宋威武,相公威武!” 王松的怒吼声再度响起,高亢激昂:“兄弟们,今年这个元日,你们打算在哪里过呀” 士卒们山呼海啸的声音接着响起:“太原!太原!太原!” 王松举起手里的铁枪,大声喊道:“出发!” 先是徐虎的游奕军率先奔了出去,然后是杨进的前军,牛皋的右军和王彦的左军分列左右,把张宪的中军和宣抚司人马,李孝春的辎重营护在中间,耶律亘的踏百军和董平的后军随后。 三万人的大军,钢铁洪流滚滚而出,出了黎城大营,直向北面而去。 官道上,无数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百姓食箪浆壶,引劲而望,密密麻麻,站满了官道两边。 等忠义军的士兵们经过,将士们怀里都是多了不少吃用的东西。 杨进从桌上端起一杯酒,仰头惯了下去,一抹嘴,大声喊道:“走整齐了,别在乡亲们面前丢脸!” 看到王松等人的战马过来,百姓全部跪下,漫山遍野,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在路边,各自捧着一碗水酒,带头的老者大声喊道:“小人等恭送王相公,祝忠义军战场大捷,痛杀金贼!” 王松和马扩、陈东等人下马,各自接过老者们的酒,一饮而尽。王松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放心,王松此去,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乡亲的厚望!” 几个老者托着一顶红色的披风,一个老者上前道:“相公,这是乡亲们连夜为相公缝制的一顶披风,上有“国之长城”四字,为相公挡风去寒,还请相公收下!” 王松上前接过披风,迎风抖开,众军都是扭头看去,只见披风之上,“国之长城”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好不醒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9章 行军 荒原之上,刘五舍命奔跑,只是因为年老力衰,跑了几十米,便已经是气喘吁吁,眼冒金星。 稍稍稳住脚步,喘息了几口,刚要向前再逃,他胸口一疼,“嗖”的一声,一支利箭透胸而出,把他射翻在地。 原野上的一切景象都倾斜了过来,视线中的树木、田垄都变得模糊,原野上的风轻轻吹过,几十年的艰难心酸在心头掠过…… 就这样死了吗?刘五滴下两行浊泪,意识变的模糊,慢慢闭上了眼睛。 “萨谋鲁,你拿一个糟老汉出什么气,等咱们大军南下,给你找些年轻的宋人汉子,那样才有玩头!” 卫士把羽箭捡了回来,萨谋鲁坐在马上接过,放进了雕刻着鸟兽的箭壶,这才转过了头来。 “天气已经转凉,不知道银术可在磨蹭些什么打猎的靶子都难找,真是扫兴得很!” 这是盘陀关外的一处原野,原来本是百姓的良田,一场场战争下来,良田荒芜,野草丛生,成了狗兔的乐园。 盘陀古镇是南往太原的咽喉要道,东依九龙山,昌源河自南向北,从盘陀古镇西贯流而过。西边有卧龙山八宝山,卧虎山和笔架山,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完颜宗翰的西路军西下围攻汴京之时,便是在这里大破姚古的西军,然后随军南下,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向了东京城下。 因为地势险要,完颜银术可派猛将萨谋鲁和熟悉地形、风土人情的李嗣本在此率大军执守,镇守太原以南的门户。 “听说前方出现了军情,所以大军才拖延了些时日,想必大军很快就要南下,到时候有你乐的!” 李嗣本注视着荒野上被射杀的十几具尸体,看着金兵们把尸体忙着拉走,擦着擦箭头上的斑斑血迹,今日为了助兴,他也射杀了两个。 听到李嗣本的话,萨谋鲁微微点了点头,眼神狰狞。 “直娘贼的宋人,怎么杀也杀不干净!到时候南下时,非要杀他个血流成河不可!” 看到二人如此暴虐弑杀,不拿宋人的性命当回事,一旁的通事林风心里寒了半截。 果然是茹毛饮血的蛮夷,只知道杀伐取乐,视人命如草芥,不谙中华文明,可怜了他们刀下的那些无辜亡魂。 “到底军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萨谋鲁狐疑道:“怎么这南下的日子给推迟了现在我还打算着,攻破隆德府,好好的乐一下!” 王松在隆德府练兵,完颜银术可率大军讨伐,功败垂成,不得已而退兵。军中的悍将如萨谋鲁之流纷纷怒火难填,视为奇耻大辱。 本来众将期待秋高气爽,南下侵宋,第一站便是屠了隆德府城,以雪这城下无功之耻,谁知南下之事一拖再拖,直到现在才有了消息。 “完颜宗瀚元帅意图挥兵占取河外三州,占领陕西,孤立河东河北,所以才有了大军南下拖延一事。” 作为熟悉河东地形,对金人心思了如指掌的义胜军主将,李嗣本可不是萨谋鲁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完颜宗瀚的作战意图,早已经被他看了个明明白白。 “元帅意欲一股气攻下河外三州,灭了折可求的折家军,否则背后总是有人掣肘牵制,总是不让人舒服。这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是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林风听到明白,李嗣本作为河东坐地虎,把粘罕的作战意图能看透,那么宋朝的那些个天底下最聪明的一群读书人,怎么会无动于衷,任由折可求自生自灭 “怪不得粘罕频频从河东调兵遣将,原来是为了折可求那老王八!” 萨谋鲁恍然大悟,随即却皱起了眉头。 “李嗣本,精兵强将都调去了河外三州,难道就这样便宜了王松” “不是便宜了谁,而是眼前的事实就是这样!” 李嗣本神色变的凝重起来。 靖康元年,东京城外数场大战,女真大军损兵折将,死伤惨重,还搭上了一个二太子完颜宗望。自靖康元年至今,宋金交战大小百余场,宋兵损失了十余万二十万之多,金人也是死伤数万,金人可谓大胜。 只是宋人几千万,女真人只有百万,宋人折损的起,女真勇士却是人丁稀少,难以补给。 “将军稍安勿躁,这不是要马上南下了呢,马上就有你战场厮杀的机会!” 萨谋鲁哈哈大笑,眼睛血红,眼神中又有了几许狰狞。 “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了!” 林风心中一寒。南下直接面对的就是王松的河东忠义军精锐,这一番碰撞,也不知道是吉是凶。 几匹快马由南而来,激起一路灰尘。马上的骑士打马狂奔,额头汗水密布,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焦急显而易见。 “狗日的惊慌失措的,到底有何要事” 萨谋鲁纵马上了官道,大声怒喝道。 骑士们纷纷下马,单膝跪地,当先一人抱拳行礼,急声道:“将军,宋军北上了,是王松的河东忠义军!” 萨谋鲁心头一惊,扬起的马鞭停在了空中。 漫山遍野,旌旗飞舞,刀枪如林,行走的滚滚铁流迤逦数里,遮天蔽地,不见尽头。 大军过了隆德府,补给粮草,随即一路北上,过了威胜军,到了盘陀古镇不远,大军才驻扎了下来。 盘陀乃是重镇,已经被金人占据,堵住了大军北上的道路。大概金人也没有想到,宋人竟然敢攻上门来,这岂不是找死。 大军一路北上,所到之处皆是残缺,被烧毁的断壁残垣随处可见,一些村落里面青烟袅袅,显然刚被祸害不久。 大军出行,偶然会碰上一些出来找食的宋人百姓。看到朝廷大军前来,百姓纷纷都是嚎啕痛哭,诉说不幸,大骂金人的残暴。 大军所到之处,小股金兵纷纷望风而逃,大军也不追赶,只是向北而去,毫不停留。那些山间躲避兵祸的百姓,先是惊慌躲避,随即安下心来,纷纷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忠义军将士们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找到金人,厮杀一阵,方解心中怒气。 大军安营扎寨,皆是按照平常训练时一般操作,按部就班。壕沟、栅栏、鹿角、茅房、明暗哨,一个不少。 除了东京城外那次矫诏杀人,喧宾夺军,这还是王松第一次率领如此规模的大军出征,心头自然也是踌躇满志。 在军中跟大营时还是一般,王松并没有显示自己突出的特权,依然是和其他将领一起,在空地上一起围着吃饭。 一视同仁,同甘共苦,没有任何特权,忠义军军中,吃睡都是这般。但是涉及到军纪方面,那是制度森严,一丝不苟,谁也不能僭越。 马扩、欧阳澈等人都是第一次随王松出征。看到如此吃法,都不由得暗暗心惊。王松如此做法,尽得士兵之心。 “耶律兄弟,孩子应该出生了吧” 王松喝了一口热水,看着对面吃相拘谨的耶律亘,轻声问道。 自从到了这忠义军中,耶律亘十分重视自己的言行,加上他剃了辫子,如今已经梳起了发髻,一举一动都与汉人无异。 “回相公,愚男上个月刚刚出生,我耶律家算是有后了。多谢相公,让小的一家在东京城有居住之所。” 耶律亘虽然说话谨慎小心,但脸上却是隐藏不住的喜色。 “愚男” 耶律亘的回答,让王松一愣,想不到这耶律亘,竟然也变得繁文缛节起来。 “耶律兄弟,通知家里了吗,给孩子的名字起了吗” “回相公,小人的父母和兄弟已经去了东京城,照顾小人妻子。” 耶律亘赶紧道:“多亏了忠义社的兄弟,小人的父母和兄弟才能安然到达东京城。犬子的名字还没起,还请相公赐名。” “是这样。” 王松点点头,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希望你的孩子将来能前途无量,本官就送他一个亮字,你看如何” “耶律亮!” 众人都是齐声叫好,耶律亘心头大喜,赶紧谢过王松。 “杨兄弟,听说你父母都在河南府,家中一切可好” 听到王松的话语,杨进苦笑道:“相公,不瞒你说,自从小人酒醉伤人,逃匿后上山落了草,跟家中就断了来往。小人打听过,父母妻子都在,一切安好。谢相公关爱!” “浪子回头金不换,英雄多出于草莽!” 王松微微点头道:“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大丈夫不论出身,只要为国为民,便是大英雄了。” 杨进心中佩服,赶紧说道:“相公所说甚是,小人佩服之至!” “相公,恐怕北伐之后,你就要和柔福帝姬成婚了吧。” 张宪微笑道:“小人在这里先恭贺你了!” 欧阳澈大声道:“以相公的才华,恐怕天上的七仙女也愿意嫁给他。柔福帝姬对相公一片心意,相公不知道心里还愿不愿意呢” 王松哈哈大笑,摇头道:“欧阳兄深知我心,深知我心啊!柔福帝姬是何身份,我自然是倾慕之极!说到婚嫁之事,还要看家母的意思。也不急在一时!” 众人见王松豁达,毫不避嫌,也都放声大笑。陈东不禁莞尔,只有马扩微微皱起了眉头。 “翟二兄弟不错,大军出行,还带了这么多菜品,真是不容易!” 牛皋在一旁说道,显然有感而发。 看到王松过来,翟二赶紧上前见礼。 “翟二哥,你做的不错!” 王松点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可是管着数万将士的肚子,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相公放心,小人知道了。” 翟二赶紧应道。琐碎之事都由军中将领去做,他只是居中协调。众人知道他是王松发小,个个也都对他客气。 众人只是在吃饭时间,可以放浪形骸一些。一旦归营,便都是肃然成行,无人喧哗,军纪森严,可见一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0章 前奏 谷峪口,南河从这里注入昌源河,河边地势高耸,形成了一个千余人的堡垒。堡垒里有百余女真骑士,以及千余投靠金人的义胜军把守,也算得上是一处防守的险地。 距离谷峪口约两里的鱼儿岭,地势险峻,山高林密,风景绝佳,乃是夏秋之际游玩的好地方。只是乱世之下,百姓哪有心情游山玩水,山里除了难民,什么都没有。 一行二三十人的宋人骑兵探子,此时正爬在山岭之上,隐身于树林之中,仔细观察着东面谷峪口金人的一举一动。 一个圆脸大眼的宋军探子脸上挂满了汗水,趴在草丛中,却是一动不动。他仔细观察了一会,才轻声说道:“大哥,这几日,金人寨子里边来了不少援兵,恐怕有千人之多。真要攻打起来,恐怕会有些麻烦!” 邵兴点了点头。他趴在草丛里,轻声道:“邵平,你在这里观望,我得回去禀报一下这里的情形!” 斥候是军中的耳目,一旦耳目不灵,大军受挫或是战败,他们这些斥候就是百死莫赎。 邵兴转过头来,正要吩咐相关事宜,猛然握紧了腰间的长刀,低声喝道:“什么人,赶紧出来,休要装神弄鬼!” “簌簌”的声音响起,众人周围的草丛中,无数手持刀枪的汉子站了起来。这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行若乞丐,却留着宋人的发髻,看样子像是地方上的义兵。 邵兴深吸了一口气,抱拳道:“各位兄弟,在下是河东忠义军前军斥候邵兴,此行只是借道而已,还请兄弟们行个方便!” 一个身材魁梧,褐衣虬结,发髻用木簪插着的圆脸汉子手提一把朴刀,分开人群走了上来。他看着邵兴几人,半信半疑。 “你这厮倒不像是个坏人,你真的是王相公的部下” “我看他像是番子的细作,杀了算了!” “各位兄弟,不要莽撞,千真万确!” 邵兴赶紧大声道:“此次北上的忠义军主帅,正是王松王相公。王相公在河东、河北招募义兵,从来不看出身,只招募忠义爱国之人。各位与其在绿林中艰难度日,不如带部下投在王相公帐下,也好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何乐而不为” 邵兴如今在河东忠义军前军统制杨进的斥候营供职,担任斥候营一都的都头。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对于邵兴来说,生逢乱世,建功立业的最好方式就是沙场争锋,功名马上取,而不是白首穷经,埋没于案牍之间。 他和堂弟邵平家破人亡,一腔怒火自然是算在了金人头上。若是没有金人南下侵宋,他一家人安心做他们的上户百姓,丰衣足食,自然也就没有性命之忧。 听到邵兴的话,领头的二人对视了一眼,圆脸汉子问道:“这位兄弟,你们真是王松王相公的手下,河东的忠义军不是在黎城和威胜军吗,怎么到了盘陀关” 另外一个长脸汉子狐疑道:“如你所说,王相公带兵北上,岂不是要夺回太原城吗” “正是如此!各位兄弟,半年前,王相公已经组织起了河北、河东两支忠义军大军。王相公是两河、陕西宣抚使,奉命北上讨伐金人,大营就是在盘陀以南!” 邵兴抱拳道:“如若各位愿意归顺王相公,兄弟我邵兴愿意带各位前去,面见王相公。” “谢天谢地,王相公终于来了!” 圆脸汉子脸露惊喜之色,眼中含泪,他用衣襟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这才抬起头来。 “邵兄弟,冒犯了。在下孟德,这是在下的兄弟焦文通。我二人一直在太行山中结寨聚义,反抗金人。金人势大,弟兄们死伤惨重,不得已才南下。” 另外的长脸汉子也是流下泪来,他转过头去,大声喊道:“兄弟们,王相公来了,咱们的苦日子到头了!” 衣衫褴褛的汉子们拥作一团,欢呼雀跃,兵器扔了一地,有人痛哭流涕起来。 绍兴也是心中感动。这些汉子们,困于敌地,宁可玉碎,也不投敌,乃是真正的忠义志士。和那些反复无常,寡廉鲜耻的义胜军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邵兄弟,稍后还烦你引荐一下。” 焦文通和孟德一起上前,一起抱拳行礼。 邵兴大喜,抱拳回礼: “两位兄弟,王相公豪爽仁义,又正得当今陛下看重。二位兄弟愿意前去,在下自然愿意为你们引见,咱们一起北伐,共同讨贼,岂不快哉!” “如此甚好,多谢邵兄弟!” 二人都是大喜,焦文通欣喜道:“邵兄弟,你可知“八字军”的王彦公是否在忠义军中” “王彦公如今是河东忠义军的左军统制,二位兄弟前去,正好可以和王彦公相见。” “想不到传言竟然是真!” 焦文通抱拳道:“待我兄弟二人取了谷峪口,也算纳个投名状给王相公!” 邵兴不禁奇道:“谷峪口易守难攻,二位兄弟真有办法” 孟德和焦文通对视一眼,焦文通笑道:“成与不成,总要一试才会知道!” 听到乡民说鱼儿岭有百余宋人的探子正在潜藏,萧弼再也忍耐不住,带起寨里的百名骑兵,200多步卒,跟在报信的乡民身后,打马向鱼儿岭而去。 宋人的花花江山真是舒服,即便是河东贫瘠之地,也是美女如云,真是够他们乐的。 他可不想只去抓几个细作,四下里烧杀抢掠一番,再也惬意不过。 大军就要南下,完颜银术可在太原纠集人马,征集粮草,气势汹汹。完颜娄室、完颜撒里喝等人准备攻略陕西,南面的美女、金银财宝更是堆积如山,也不知道便宜了那些王八! 想到这,萧弼气愤难平,扬手就是一鞭,抽在带路的汉子背上,大声道:“快点,你个蠢狗!” 汉子眉宇间怒气一闪而过,点头赔笑道:“将军息怒,马上就到!” 众人在官道上奔走片刻,带路的汉子止住了脚步,指着前面道:“将军快看,那些宋人细作就在那里!” 萧弼驻马看去,果然前方人影憧憧。他心中大喜,传令下去,一行人加速向前,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只见南河岸边的山谷谷口坐了一大堆人,正在歇息聊天。 看到远处的骑兵奔来,宋军探子们惊慌失措,纷纷站起身来,疯狂逃窜,向山谷里撒腿而去。 懦弱愚蠢的宋人! 萧弼脸上泛起一丝残忍的冷笑,他摘下弯弓,打马向谷里追去。一众骑士跟在他的身后,也都是狂呼乱叫,个个挥舞着兵刃,向前奔涌而来。 萧弼搭弓在手,羽箭上弦,和众骑兵向前射去。逃跑的宋人猝不及防,后面有六七个人被羽箭射中,哀嚎着一一栽倒在了地上,没死的很快就被金兵持续的弓箭射杀。 树林之中,看着逃跑不及的兄弟们一个个被射杀,焦文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这一面。 众人还是低估了女真骑兵的冲击力,一朝不慎,就要付出几十人的性命。 萧弼搭弓正要再射,猛见前面的宋兵逃进了前面的树林,而此处峡谷窄长,显然不是个好的作战场所,反倒是个埋伏攻击的好地方。 萧弼勒马停下,忽听后面传来巨大的山石滚动声,他回头看去,只见巨大的石头从两旁的陡坡上滚落下来,砸死砸伤了十几个金兵。滚下的石头和檑木一起,很快就堆积起一人多高,完全堵住了众人来时的道路。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知道中了埋伏,正要向前,前方的山道也被翻滚而下的巨石和檑木堵住,几个金兵措手不及,很快惨叫着,被埋在了石木之下,大队的金人则是被堵在了这一段山谷里。 紧接着,无数的滚石从山坡上滚下,虽然砸死砸伤的金兵没有多少,但却造成了金兵的极大恐慌。 滚石投放完毕,山道两旁的树林里,站起了无数的汉子,许多人都是长箭在手,听到一声令下,羽箭便遮天蔽日的射了下来。 “兄弟们,杀呀!” 孟德大喊一声,和焦文通率先向前,跟着无数的义军从树林间奔出,手持刀枪,呐喊着向山道上残余的金人杀去。 “刚才带路的宋人呢” 萧弼向两边的骑士们怒吼道。 “没有看到,肯定是已经躲起来了!” 萧弼大吃一惊,肯定是遭了埋伏。这些宋人,真是狡猾! 萧弼心中惊慌,放眼看去,只见义军之中,领头的几名汉子尤其勇猛。其中一人张弓搭箭,一边奔跑,一边羽箭连续射出,金人骑士们纷纷中箭倒地,有人疼痛不已,大声哀嚎起来。 “都不要惊慌,全部弃马,跟我一起杀出去!” 道路阻塞,知道坐在马上就是靶子,萧弼跳下马来,指挥着惊慌失措的骑士们向一处豁口逃去。 领头的汉子羽箭已经射完,他抛弃了手中的大弓,接过旁边部下递过来的一柄朴刀,只向萧弼奔来,嘴里面大声喊道: “狗贼,忠义军邵兴在此,留下命来!” 杨进的前军到达谷峪口的时候,也许是觉得挡不住前面宋军的攻击,里面的数百金军已经撤往了盘陀,只留下一座空寨。 寨子里面一片狼藉,宋人百姓的尸体血肉模糊,到处都是,金军撤离之时,或许嫌这些人碍手、或出于泄愤,所以痛下杀手。 “这些狗贼,等破了盘陀,定要让他们知道老子的刀利!” 杨进狠狠朝地上唾了一口。金人的残暴,实在是禽兽不如,罄竹难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1章 序幕 “相公,盘陀关就交给末将,仅凭我右军三千将士,不出一日,就能拿下盘陀关!” 一场场硬仗打下来,牛皋对来去如风的女真骑兵早已经无所畏惧,凭他的言语,也能知道,他想立下头功,为大军的北伐趟平大道。 “牛将军,盘陀关可是有六七千守军,易守难攻,你打算如何攻破” 王松也为部下的踊跃请战而振奋,不由得站住了身子。 “小人愿意身先士卒,趁着夜色攻城,先用震天雷炸一番,然后登城血战,保证能够攻下!” 王松摇了摇头道:“盘陀关地势太高,要是硬攻,即便能够拿下,恐怕你的右军也会元气大伤。万一番子趁势放出骑兵,一番冲击之下,战局很难预料。” 牛皋还要争辩,旁边的马扩轻轻摇了摇头,牛皋只好抱拳退下。 “从谷峪口的番兵俘虏口中得知,盘陀关七千驻兵,骑兵两千,以步卒对骑兵,若是硬碰硬,恐怕得不偿失,此战乃北伐第一场硬仗,必须旗开得胜,最好是中秋献捷,以彰士民同仇共忾之气。” 王松沉声道,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焦虑。 他之所以如此紧张,无非是担心河外三州有变,完颜娄室和完颜宗瀚都是一时人雄,府州虽然一时半会难以攻克,但河外三州孤悬已久,折可求到底能坚持多久,难以预料。 马扩不由得暗暗心惊。中秋献捷,王松肯定指的不是盘陀,而是太原。即便太原能够攻克,不知要死伤多少军中健儿,这样的大捷又有何意义 他能感受得出王松身上的压力,可他想以军功报效君王,夺回主动,却无异于与虎谋皮,异想天开。 无论是胜是败,王松的处境只会更加凶险,除非他和赵多福成婚,放手交出军权,政治生涯从此结束,后半生醉生梦死,做一个富贵闲人。 大宋,把一个国之长城逼的心浮气躁,手足无措,这样的朝廷,于大宋军民来说,到底算做什么 “相公,大军出行,最忌心浮气躁,相公其实不用这么仓促,金人围攻太原两百多日,相公只要能在元日前攻克太原,献捷朝廷,已是善极!” 仿佛也是对王松的心浮气躁有所同感,欧阳澈站了出来,上前劝道。 本来大军北伐,口号也是元日前拿下太原城,如今忽然变得这么迫切,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你们都以为本官太过急躁,却不知本官是有感而发。” 王松摇头道:“完颜宗瀚在云中纠集大军,意在一举歼灭折可求部,攻陷河外三州。本官若是不早日攻下太原城,北上河外三州,恐怕我大宋最后的西北重镇就要沦陷,这也是本官急躁的原因!” 众人恍然大悟,河外三州孤悬已久,道路消息阻断,若不是攻克了解州,得知完颜宗瀚在云中集结大军,众人还都蒙在鼓里。 “下官惭愧,未能参透大局,还望相公见谅!” “下官鼠目寸光,相公责罚就是!” 众人纷纷上前,一起肃拜,人人都是面有愧色。 “相公,话虽如此,府州天险之地,折家军国之虎贲,当年李元昊十万大军尚不能破,想来没有旬月,完颜宗瀚休想攻下府州。” 马扩上前宽慰。作为幕僚之首,他未能参透全局,颇为尴尬。 府州州城倚山,险固异常,东南水门,崖壁峭绝,下临黄河,不说固若金汤,也是易守难攻之地。 何况有折家军这样的西军精锐驻守,坚持几个月,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王松稍稍宽心。心急也没有用,如今也只能希望折可求能多坚持一会,大军攻克太原,打通北上的要道,才能前去增援。 “小人焦文通、孟德,拜见王相公!” 焦文通、孟德二人由王彦带着过来,到了跟前,二人一起单膝跪地,向站在面前的王松行礼。 “都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不必多礼!” 王松上前一步,扶起了二人。 “二位兄弟破寨有功,忠肝义胆,本官欢迎之极!” 初战告捷,而且就有忠义之士来投,可谓是旗开得胜了。 “相公屯兵于荒野之上,各军间隙极大,一旦女真骑兵来攻,大军结阵不及,恐一冲即溃,相公慎之!” “孟德兄弟,你过虑了!” 牛皋摇摇头,大声道:“不要说眼前盘陀关这些虾兵蟹将,即便是太原城的完颜银术可,我忠义军也不放在话下!若是惧怕番子,我军也就不会挥兵北上,直奔太原了!” 张宪也是点头道:“盘陀虽然地势险要,守兵有几千女真骑兵,但我忠义军还不放在眼里。再说了,这第一战,也正好练练兵,挫挫军中的骄气!” 孟德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肃拜道:“相公,将不可因怒而兴兵,若是相公允可,小人愿意带领属下弟兄趁夜攻城,充当先锋。” 杨进不满道:“攻城拔寨,也该有个先来后到,我前军为忠义军精锐,愿意立此头功!” “难道我左(右)军不如你前军” 牛皋和王彦一起大声喝道,人人都想立这首功。 杨进无可奈何,只好闷声道:“两位哥哥年岁长些,兄弟我就让了这次!” 军中人人争先,马扩,陈东等一众幕僚都是摇头暗笑。忠义军中,人人都是沙场宿将,更兼士卒悍不畏死,可有金人喝一壶的。 “孟德兄弟,你的意思是说选择夜攻,这样金人会容易对付得多,是吗?” 王松摆摆手,让孟德继续说下去。这汉子做事谨慎有度,可见不是一般的庸夫俗子。 他依稀有些记忆,孟德、焦文通都是青史留名的抗金义士,一直盘踞在太行山抗金,想不到却归于了自己麾下。 “相公,恕在下直言,我军长于守城,而拙于野战。金人骑兵犀利,一旦冲起来,势不可挡。” 孟德抱拳道:“若是与金人正面厮杀,我军恐怕不是对手。若是趁着夜色强攻,反而金人发挥不出野战的优势,于我军大有裨益,请相公三思!” 谷峪口诱敌之计,部下折损了不少兄弟,让他对女真骑兵平添了些惧怕。河东忠义军基本都是步卒,谨慎些毫不为过。 “孟德所言甚是!” 焦文通也是上前肃拜道:“女真骑兵冲击起来太过可怕,纵然有数万大军,也是当者辄破。若能趁着夜色强攻,女真骑兵无用武之地,此战胜算极大!” 金军的主力是女真骑兵,步卒是女真人和契丹人。步兵只担任运输、掘壕等辅助工作,固守时用以守城,全部都是山前山后的汉儿。 女真骑兵惯于披挂好几十斤的重甲作战,兜鍪很坚固,只露双目。他们擅长连续作战,若是一次冲锋、一个回合的交锋失败,则败不至乱;他们可暂时退出战斗,重整队形,再次发起冲锋,叫做“更进迭退”。 女真骑兵的负荷很重,却能连续进行几十个以至上百个回合的交锋,足见其坚韧的战斗力。他们长于弓矢远射,却短于白刃近战。女真骑兵之剽悍,胜过了原先的辽和西夏,这正是孟德等人担心的地方。 “孟德兄弟,你说的是原来朝廷的“富贵兵”,非是本官训练出来的兄弟。” 王松哈哈大笑,随机正色道:“野战,对我忠义军来说,也并非什么难事。明日,本官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军的战力!” 若是女真人的数万大军,他可能会考虑偷袭。只是小小的一个盘陀,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也正好拿此,来检验检验忠义军的成色。 “小人等遵命!” 孟德和焦文通相对一眼,各自退了下去。 王松如此自信,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们一进营也都看到,忠义军军纪森严,士卒训练有素,只是是不是样子货,就不得而知了。 王松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身边将领,神色肃然。 “各位兄弟,明日咱们就让番子看一下,到底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众将纷纷肃拜道:“谨遵相公军命!” 盘陀寨墙高耸,最少也有三丈有余,寨子建在高坡之上,士卒想要破寨,只能是仰攻,伤亡巨大不可避免。 寨墙上,一众金兵将领都是脸色凝重,寨墙上的金兵手持刀枪,如临大敌,羽箭、热油、檑木滚石堆的到处都是,弓箭手张弓搭箭,人人都是面色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萨谋鲁和李嗣本再也不复往日的骄狂和坦然,他们大声呵斥,安排着墙上的士卒们守城,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看着寨墙外旌旗飞舞,军容肃穆,漫山遍野的钢铁洪流,林风不由得呆了半晌,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将军,宋兵来者不善,恐是一场恶战。只能据城而守,不可与之正面交峰!” “林通事,却该如何却该如何” 李嗣本脸色煞白,像丢了魂一般,额头汗水密密麻麻,不知到底是天热,还是心里紧张。 “若是一般宋兵,我军或许可以击溃对面之敌。但王松的忠义军,连女真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咱们这些……” 林凤心里鄙夷,李嗣本投靠女真人,杀了如此多的宋人,现在想左右逢源,恐怕宋人不会轻易答应。 也难怪李嗣本心虚紧张,宋军阵势盛气凌人,军容肃整,如何看去,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何况,他们的统率可是王松,宋人的站神。 “轰!轰!” 两声雷鸣般的炮声响起,惊的萨谋鲁和李嗣本差点掉下墙去。 忠义军大营之中,几十名骏马缓缓而来,马上骑士有宋人精锐来攻,最少也有三万之敌,让他速速派兵增援!” 李嗣本声音颤抖,心中惊惧至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2章 首战 太原城,河东之根本,大宋北地三镇之首,女真大军南下侵宋的桥头堡,此刻沉浸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 城墙上的炭火盆熊熊燃烧,金兵在城头上来回巡弋。借着摇弋的火光,可以看到城墙上面挂满了人头,晦暗不明中,阴森可怖。城墙上到处都是烟熏火燎、刀砍斧劈的痕迹。 护城河在靖康元年金人攻打太原时就已经填平,依然还可以看出当初围城时所挖壕沟的痕迹。金人占领太原城以后,也没有对护城河进行疏通,这样反利于女真铁骑纵横驰骋。 太原城中一片死寂,原来几乎被烧为白地的城中建筑,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随处可见残垣断壁,街上和城墙上一样,灯火通明。河东的各地女真大军相继在太原城集结,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尽是巡逻的军士,太原城人满为患。 突然,黑夜中响起了“啪啪”的敲门声,随即太原留守完颜银术可府上的灯火纷纷亮了起来。 “你是说有数万人的宋兵北上,现在围住了盘陀关,是也不是” 完颜银术可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满脸都是震惊之色。 近些年来,完颜银术可攻城拔寨,几乎是战无不胜,但自在东京城下遭遇忠义军,破城不得悻悻而归,后面的仗就越来越难打。完颜宗瀚坐镇云中,他成了太原留守,勉强控制了整个河东。 当然,除了河东南部、被忠义军控制的几个州县。 如今完颜娄室的西路军就要攻略陕西,河东大军要南下侵宋,晚上正在几个宋人女子的身上折腾,却没想到被扫了雅兴。 听到信使的禀告,完颜银术可一脸惊愕,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出兵伐宋,对方却主动找上了门来。 “回禀副都统,宋兵约千余骑兵,三万多步兵,于今日傍晚时分,围住了盘陀关,所以李统制才派小的前来求援!” 信使惶惶不安地说道,脸上都是惶恐之色。 “宋兵来袭,据城而守就是,到我这里要求救援,实在是窝囊之极,要你们还有个屁用!” 完颜银术可鼻子里哼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屑的道:“盘陀关易守难攻,让李嗣本守好城池即可,没有十天半个月,宋兵根本攻不下来。” 他在太原城召集军马,正准备大举南侵。太原城里的辎重粮草堆积如山,各路兵马集结,已经有了三四万之众。 他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时候,宋军竟然打上了门来,来的可真是时候。 “副都统,还是请早些发兵,王松亲自统兵,事关重大,还望都统体谅才是!” “也好,你回去告诉萨谋鲁和李统制,让他们守好城堡就是。明日一早,本官再派五千将士过去!” 说完,完颜银术可已经站了起来,退入了后堂。 信使还想上前,讲明情况,副将沙古质伸出手来,挡住了信使,翻着怪眼嘲讽道:“宋兵只有几万人,难道李嗣本和他手下的六千人都是饭桶。再说了,关里还有萨谋鲁的两千骑兵,交战之际,只要纵马一冲,宋兵会不战自溃!李嗣本饭桶一个,还有脸要什么救兵,还不滚出去!” 心腹们把求援的信使赶出了完颜银术可的府邸。信使无奈,只有返回去复命。 天气晴朗,蔚蓝的天空一尘不染,几朵白云悠悠,俯瞰大地。昌源河滚滚南去,涛声阵阵,仿佛无意见证这人间的厮杀。 这盘陀之地,上党通往太原的咽喉要地,自古皆为战场,方圆百里都是杀戮之地。如今这里再一次,成了宋军争夺的焦点。 靖康二年,姚古四万大军,畏惧怯战,在这里被金人一击即溃,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如今宋人又打了回来,却不知这一次,究竟鹿死谁手。 沿着昌源河边向东,整整齐齐的一个个步卒方阵向前而去。整齐的踏步声震人心魄,旌旗招展之下前军、左军、右军依次排开向前,游奕军骑兵分居左右掠阵。 中军和宣抚司由王松亲自坐镇,张宪指挥。 王松的中军大帐搭在一出高坡上,向前五六里就是盘陀关,官道两旁的酸枣树被砍的没留下几颗,很多已经枯萎死亡。田野里齐腰高的野草,不知何时大部分都被烧荒过,剩下的左一堆,右一堆,早已干枯。一片灰烬其间,随处可见骸骨,也不知道是被烧以后,还是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王松不由方法疯狂烤鱼,得摇了摇头。金人侵宋,受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良田荒芜,尸骸遍野,饿死病死的不计其数,这一笔血债迟早要找这些禽兽来偿还。 等到了距离盘陀关三里,随着号角声响起,大队停了下来,迅速结阵,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战阵迅速形成 “架炮!” 李孝春大声催促,炮手们迅速把炮放在地下,挥起榔头,“邦邦”钉好,迅速排成了三排。 “检查火炮,装填弹药!” 李孝春的声音再度响起,炮手们手忙脚乱装填了起来。 刘伟第一次实战,手有些颤抖,不小心引药撒了炮身和一地。 “小心点!” 李孝春瞪眼道:“平时训练的不错,一上战场就露馅,赶紧收拾!” 刘伟点点头称是,重新装好引药,装上铅丸,又用两斤的铁丸压住铅丸。 一切无误,刘伟才站起来,规规矩矩站在了火炮一旁,和其他炮手形成直线。 寨墙之上,看到宋军列阵如此靠近,连战车遮护都没有,萨谋鲁不由得大喜。 “李嗣本,你在关上掠阵,我带骑兵冲击一下。一旦宋狗支撑不住,你再带领部下出击。” 李嗣本脸色苍白,点头道:“祝将军旗开得胜,将军一切小心!” 寨门大开,无数的战马呼啸而出,骑士们个个铁甲贯身,面目狰狞,手持丈许的骑矛。这些重甲骑士后面,轻甲骑士搭弓引箭,蓄势待发。 女真骑士纵马缓行,如墙而进,人马都有护具,铁甲铮然,骑矛粗长,个个都是孔武有力,气势凌人,忠义军的士卒只感到一股无形的巨力扑面而来,让人呼吸困难。 在这些重甲骑兵后面,无数身穿轻甲的女真骑士已经在徐徐张弓搭箭,跃跃欲试。有些骑士面露兴奋之色,显然以为接下来的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屠杀。 李孝春站在炮兵阵地当中,眼睛紧盯着马头攒动,狰狞丑陋的女真骑兵,面色阴沉似水。 女真骑士们一直打马,开始加速,狂风暴雨般向宋军的阵地上扑来。 王松站在一个小山坡上,向前看去,女真骑兵马术娴熟,训练有素,也不由得暗赞了一下,军中这样的骑士可不多见,这些家伙天生是马背上的战士。 只不过女真人骄横惯了,区区两三千人,就敢冲击自己的三万大军,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自信 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烟尘腾起,铁骑纵横,大地颤抖,前方的宋兵脸上都变了颜色,许多人呼吸变得粗重急促。 半年前,他们还只是乡间拿着锄头的农民、店铺里搬货运货的伙计、河上操划船只的船工、学堂里舞文弄墨的教书先生,如今他们却是冲锋在先、喋血沙场的战士,面对着对方穷凶极恶、战无不胜的女真骑兵。 前军大阵,几个宋兵脸色苍白,双腿发抖,再也忍受不住,扔下长枪,返身就逃。另外一些宋兵瑟瑟发抖,尖叫着向后跑去。刚才还规规整整的方阵,瞬间出现了许多空缺。 带头逃跑的宋兵刚跑出几步,杨进纵马而至,一刀就劈掉了那人的半边胳膊,鲜血飞溅,宋兵倒地,撕心裂肺的嚎叫了起来。 几十个老兵奔出,刀枪并举,血刃纷纷,逃兵们纷纷被砍翻、刺翻在地,惨叫声不绝于耳,很快没有了声息。 杨进提着血淋淋的长刀,怒喝道:“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逃兵的尸体被拖了出去,其余的士兵马上跟着补上,方阵又恢复了完整。 “临阵脱逃者,死!” 军官们跟着怒吼,观看的新兵们心惊胆战,迅速转过头去,正对前方,再也不敢回头张望。 萨谋鲁看见宋兵人群中的逃兵被迅速处死,死尸堆起了一座小山,有百十人之多,不由得心中一震,宋人军纪如此之严,恐怕不易对付。 看到金兵已经纵马下了寨门的斜坡,张宪手中旗帜一挥,士卒们迅速转身向后跑去。 萨谋鲁看到宋兵向后撤去,不禁大喜,果然是土鸡瓦犬,不堪一击。 “杀宋狗!” 他拔出刀来,大声狂喊着,向前而去。 金人骑兵还是老战法,每五十人为一队,前二十人全装重甲,持长骑枪,有的近乎两丈,都是军中的百夫长,千夫长。后三十人轻重操弓矢,许多人的马上都有骑铠。 杨进面色凝重,这是金人的正规骑兵,怪不得两三千人,就敢冲自己的前军大阵。 前排宋兵撤到了火炮阵地后,宋兵立即集结列阵,整个火炮阵地都让了出来。 看到宋兵的火炮阵地,萨谋鲁不由得一愣,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唯有快速冲过、冲散宋军大阵,才能获得先机。 杨进手心冒汗。这些小炮若是挡不住对方的雷霆一击,只怕自己的前军就要溃散了。 “掷弹兵,准备攻击!” 无奈之举,一旦炮兵挡不住,也只能掷弹兵接战了。 高坡上,王松举起了手上的千里镜,他身旁的马扩、杨再兴等人也都是屏息静气,众人一起,向着前沿阵地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3章 炮战 欧阳澈脸色通红,头上汗水直流,他也顾不得擦拭,急道:“相公,女真骑兵来势汹汹,还是让我方的骑兵先行狙击一阵,再让弓箭手和掷弹兵接战。” “相公,要不小人带兵去冲杀一阵” 杨再兴也是脸色铁青,不自觉把长枪抓在了手里。 “欧阳兄稍安勿躁!” 王松朝杨再兴挥了挥手,面色平静,正色道:“若是连眼前这两三千女真骑兵都无能为力,忠义军又何谈恢复太原!” 陈东也轻声道:“欧阳兄,你我都是宣抚司公干,不可惊慌失措,乱了军心。” 欧阳澈心中惭愧,不再言语,睁大了眼睛,仔细向前看去。 女真骑兵滚滚而来,瞬间已经进入了火炮的射击范围,李孝春再也按捺不住,手中的红旗重重挥下,大声怒吼了起来。 “第一排,开炮!” 军令下达,炮手们把火把纷纷摁在了火门上,然后蹲下身子,捂住了耳朵。 “蓬!蓬!” 50门火炮炮身抖动,一股白色的烟墙顿时升起。炮口淡红的火光并发,无数霰弹脱膛而出,呼啸着向疾奔而来的女真马队而去。 50门火炮,覆盖了面前200多米的范围。“噗噗”的铁弹入体声不绝于耳,血舞迸现,渗人的惨叫声接连响起,前排的女真骑士大片栽下马去,连带着绊翻了后面的不少骑士。 “第二排,开炮!” 第一轮的炮手装填弹药,第二轮的炮手又当然了火门上的引线。 “蓬!蓬!” 第二排、第三排的炮击又接踵而至,后面的距离越来越近,杀伤力也越来越大,不计其数的女真骑士从马上栽下,许多人和马都被打的血肉模糊,摔在地上,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一个女真骑士被打的浑身血箭直喷,栽入荒野中的一簇枯草丛中,拼命嚎叫,挣扎着向前爬去,枯草上都是血迹。后面的骑士跟着奔涌上来,风卷残云般地从他的身上踩过。 300步的距离,战马得跑30妙,对方的火炮足够发射3次。三轮下来,前方的战马已经是稀稀拉拉,女真骑兵至少损失了半数以上。 阵地上到处都是马匹的悲鸣声,受伤骑士凄厉震天的惨叫声,不但前排的重甲骑士基本被一扫而空,就连后面的许多轻甲弓箭手也是多有波及。 几轮火炮发射完,火炮阵地上硝烟弥漫,炮手们拔起火炮,返身就向后跑去。 萨谋鲁心痛如割。女真勇士们死伤惨重,尤其是许多军中的猛士,连招手回击的机会都没有,便倒在了对方疾风骤雨般的火炮射击之下。 好不容易冲过了对方的火炮射击范围,看到对方炮手向后跑去,萨谋鲁眼睛变的血红,挥起手中两丈长的骑矛,大声吼道:“勇士们,随我上,杀光这群宋狗!” 残余的千许女真骑兵,一个个放声狂喊着,打马猛冲向前。铁骑滚滚,地动山摇,声势浩大,许多女真骑士是已经搭箭在弓,瞄准了前面的宋兵。 “放!” 军官的怒吼响起,专管发射的弩手们高举起一柄柄大锤,猛力锤击扳机,凄厉的破空之声响起,200架床弩一齐发射,400支巨大的弩枪破空而出,呼啸着飞向迎面而来的女真骑兵。 双弓床弩的射程是120-135步,基本上可以达到火炮的一半距离,可以作为火炮和一般的弓箭之中有效的补充。 王松身为朝廷的两河宣抚使,其部自然装备了许多的床弩大弓,作为远程兵器使用。 400支弩箭疾射而至,无数的轻甲骑士被撞翻马下,前进中的女真骑士,又一次变得稀释起来。 弩枪如凿,碰上不死也是重伤。有些女真骑士直接被穿成了糖葫芦;有些重甲金兵直接被射的口吐鲜血,震坏了内脏;有些重甲金兵被凿穿身体,栽下马去;被弩箭射上的马匹,一匹匹悲鸣着倒在了地上,将后面的马匹和骑士绊倒在地。跌落的骑士被摔的七晕八素,还没等爬起来,就被后面的战马狠狠地踩过。 这就是文明与野蛮的对比优势,当文明被适当地利用,野蛮就一败涂地,永无翻身的可能。 弩床和火炮的双重打击,女真骑士们死伤过半之下,心惊胆战,眼见同伴的惨烈死状,许多弓手都是傻了眼睛,一时忘记了射击。 “杀宋狗!” 萨谋鲁大声怒喝,话音未落,无数身高臂长的宋兵冲出大阵,人人长臂狂甩,一个个冒着白烟的铁疙瘩落在了女真骑士的战群中。 女真骑士们都是心头一紧,一些人懵懂不知,另外一些人则是下意识地身子贴紧了马背。 “轰隆!” 几百枚手榴弹接连爆炸,整个前沿阵地笼罩在滚滚的浓烟之中。残肢断体不断腾空而起,到处都是红色的血雾,马匹的悲鸣声,女真骑士的惨叫声…… 不但是寨墙上的金人目瞪口呆,就连观看的宋军士卒也是心惊胆战。这火炮、手榴弹,若是打在了自己身上,只怕自己也会是血肉模糊,尸骨无存。 “这就是咱们的“掷弹兵”” 陈东目瞪口呆,傻傻的呆了半晌,这才心有余悸地说道:“幸亏这是我忠义军自己的士卒,犀利无比,犀利无比啊!” 杨再兴脸色变得平和,陈东的话让他颇有同感。 “直娘贼的真是可怕!相公,这火器,千万可不能传了出去!” “杨兄弟说的不错!” 马扩点点头,轻声道:“如此军国利器,岂能被外人所窃。相公自有分寸,各位可以放心就是!” 这火器生产的各个阶段,在忠义军中都是绝密,只有王松和林天佑几个心腹掌握。即便女真人掌握了火炮和手榴弹壳体的制造,至关重要的火药部分,他们也得不到。 一阵炸雷声响起,萨谋鲁从马上摔了下来,马匹压在他的腿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萨谋鲁痛得差点晕了过去。 掷弹兵跟着上前,甩出第二轮手榴弹,“轰!轰!”的爆炸声又是连串响起,血肉横飞、烟柱滚滚,整个女真骑兵陷入了慌乱之中。几十匹战马惊慌失措,载着主人直奔宋兵阵地而去。宋兵长枪叠刺,一个个女真骑士被刺下马来,身上血窟窿无数。 残余的女真骑兵此刻已经是勇气尽失,人人魂飞魄散,谁经得起这样残酷的火器反复攻击和摧残! 冲过去的女真骑士无一幸存,其余的残兵败将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调转马头,向后奔逃,想要逃入寨内。 “弓箭手,射!” “床弩,射!” 遮天蔽日的羽箭和弓弩密密麻麻呼啸而至,逃跑的女真骑兵栽下马去一大片,剩下的不足百骑魂飞魄散,只顾打马狂奔,直冲回了寨内。 “忠义军万胜!忠义军万胜!” 看到女真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宋军阵中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张宪微微摇头。一点点小胜,也是如此高兴,相公带着自己这些人,在东京城两次血战,情形不知比这艰险多少倍,也没有如此喜形于色。 看来这新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欧阳澈长出了一口气,走到王松面前,肃拜道:“相公运筹帷幄,决战沙场,战无不胜。相公练兵之强,更是天下无双,下官心服口服!” 陈东也是点头道:“相公天纵奇才,火器犀利,冠绝古今。更难得的是,相公治军练兵,乃是百年未见的智者。我大宋有相公,幸甚至哉!” 杨再兴却是恨恨道:“只可惜我军骑兵太少,否则火器遮掩,骑兵顺势追击,便可破了此寨!” 忠义军只有千余骑兵,即便是王松的宣抚司,骑兵也不过二百之数。骑兵在忠义军中,属于珍稀宝贵动物,自然不会在攻城战中使用。 王松微微点点头。今日这一战,新兵们上的第一堂课,算是成功了。 “告诉杨进,前军记得一功。” 王松朗声说道:“命令前军,马上打扫战场,先劝降,如若不成,前军、左军齐上,开始攻寨!” 杨进带领部下上前打扫战场,遇到没死的金人伤者全部补上一两枪,结束了这些人的痛苦。 萨谋鲁一只小腿被马压断,一只右手被炸的血肉模糊,白骨森森,惨状不忍卒视。 被押到杨进面前时,萨谋鲁强忍着伤痛,大声骂道:“你这宋狗,要杀要剐,快给老子一个痛快!” 杨进脸色通红,上前就是一刀,萨谋鲁斗大的脑袋飞了出去,鲜血喷射出来,撒了杨进一身。 “你这杂碎,杀我百姓,奴我同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竟然还敢如此嚣张,当真不知死活!” 杨进狠狠的往地上唾了一口,对士卒道:“拿着这厮的狗头,一会向相公领赏,估计能换个百十贯钱!” 忠义军的骑士们轮番打马而上,一个个血淋淋的女真骑士人头被仍在了关墙前的空地上,很快聚成了一座小山。 杨进挑着萨谋鲁的人头,在关墙前打马而行,嘴里大声喊道: “关墙上的人都听好了,王相公有令,要么开门投降,要么自行散去,否则大军攻城,顷刻之间,玉石俱焚,这厮的人头就是下场!” 他双臂一抖,用力地把萨谋鲁的人头甩了出去,斗大的人头滚到了关门前,这才停下。 关墙上的金兵们个个脸色煞白。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如此的对待宋军,不可一世,暴虐弑杀,如今时移世易,对方成了扬威耀武的那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4章 各人心思 火炮轮番发射,寨墙上的金兵死伤累累,仗着寨墙的死角掩护,负隅顽抗。 躲在关墙一角的李嗣本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个不停,纵横驰骋的女真骑兵都不是宋军的对手,更不用说寨里的汉儿了。 怪就怪自己坏事做绝,没有任何后路。如今想起来,后悔莫及。 “李统制,宋军势大,火器犀利,弟兄们肯定是守不住!” 林风大声喊道:“莫若退回太原城,再作打算!” 林风话音未落,脸上已经“啪”的一下,挨了一马鞭。 “你这厮,若是再胡言乱语,老子马上砍了你的狗头!” 李嗣本面色狰狞,眼睛血红,狂吼道:“回太原城,你是不是嫌老子死的不够快!” 丢了盘陀关,回到太原城,不死也得脱层皮,还不如拼一把,等到太原城的援兵到达,也许能获得片刻生机。 几门火炮打来,李嗣本旁边的几个金兵被打的满脸开花,惨叫着倒了下去。宋军火炮凶猛,金兵们脑袋藏在寨墙之后,许久头都不敢抬起来。 李嗣本砍翻了两个仓皇逃窜的金兵,怒声道:“兄弟们,好好杀宋狗。谁若是敢临阵脱逃,别怪老子心狠!” 看着蜂拥攀爬的宋军,林风眼珠一转,提刀上前,一刀劈翻了李嗣本,李嗣本的几个卫士一愣,上前围住了林风。 “要死要活,自己选择!” 林风不推开扑上来的几人,上前割下了李嗣本的人头,大声道:“弟兄们,李嗣本想要咱们给他陪葬,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已经有金兵大声喊了起来。 城墙上的金兵面面相觑,纷纷大声喊道:“降了,降了!” 城墙上竖起了降旗,寨门缓缓打开,忠义军诸军缓缓进入,王松不由得一呆。 雄峻的盘陀关,就这样给夺下了。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 看着跪拜在地的林风等一众降将,王松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林通事,你身为汉人,甘为异族驱驰,屠杀自己同袍,糟蹋自己姐妹,无父无母,数典忘祖,不觉得羞愧吗” “相公,小人只是个小小的通事,一不掌兵,二不为将,在女真人手下无足轻重。如今天兵降临,林风心慕中华文明,情愿归顺,还请相公看在同根同族的份上,格外开恩!” 林风单膝跪下,言词恳切,眼中似有泪光。 耶律亘知道王松爱才,也上前道:“相公,这位林兄弟所言不错。他通晓女真话、契丹话、高丽话,乃是博学多才之士,望相公不计前嫌,给他一条生路。” 王松点了点头道:“林通事,难得你有这份忠义和学识,以后就跟在本官身边,担任宣抚司公干一职,只要戮力做事,本官绝不会亏待于你。” “相公,小人一定肝脑涂地,以报相公!” 林风身子微微颤抖,再次肃拜道。 “相公,寨内尚存银钱上万,战马一千多匹,粮食5000多石,足够大军半月的口粮。” 王松笑笑,摇摇头道:“林兄弟,恐怕现在只够10天左右的口粮了!” 孟德、焦文通归顺的义军,盘陀关的金兵归顺,忠义军大军共有36,000人,每月消耗的粮食约为200万斤,也就是1万6千石,5,000石自然只够十天之用了。 虽然现在有后方的粮草供应,但是能够自给自足一部分,自然是最好不过。 “把李嗣本和萨谋鲁那些番贼的脑袋都搜集到南墙外的官道旁,堆成“京观”,也让周围的番贼都瞧瞧,若是助纣为虐,敢与我天朝为敌,这些狗贼的脑袋就是先例!” 林风等一众降将都是心中一震,王松做事如此狠厉,他们这些人,是没有办法再回去了。 两千女真勇士的脑袋堆在路旁,他们这些汉儿回去,岂不是自觉与天下。 既然木已成舟,何不忠心事新主,反而能赢得柳暗花明。 “相公,以小人之见,我军虽是精悍,但胜难大胜,败则一溃千里,究其根本,还在于骑兵的不足。” 王松一愣,难到这林风新入伙,就要和焦文通、孟德一样,纳下投名状 “林风,你所言甚是,本官也是为骑兵不足,战马缺乏而日夜难眠。你有什么谋划,尽管说来就是,若能奏效,本官定有重赏!” 林风点头称是,肃拜道:“下官对太原城金人的驻兵颇为熟悉,骑兵大营和马厩所在,更是了如指掌。只要相公攻下了太原城,骑兵的麻烦自然不再,到时候小人愿意做马前卒,为相公分忧!” 众将散去,各谋其事,王松回到盘陀关的大堂之中,却见马扩,张宪等人都是脸色凝重,完全没有大胜的喜悦。 再看看大堂之中,清一色的河东忠义军老人,即便是陈东、欧阳澈、杨进、王彦等文士武将,也都不在屋中。 “各位兄弟,这是为何,入夜聚集在此,难道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胜不足喜,北上太原,才是大事!” 马扩上前一步,沉声问道,眉宇间一片愁死人不偿命的焦虑。 “下官想问相公,拿下太原城,你可有十成的把握” 大账中的众人,目光一起盯在了王松的身上,让他很有些不自在。 “这……” 王松沉吟了一下,太原城有三四万女真人的精兵强将,人数和自己不相上下,精锐尤胜之。众人前来追问,恐怕也是担心忠义军不能战胜对方,受挫于太原城下。 “要说十成的把握,肯定没有!” 王松心里有些不快。这些人这样,实在是罔顾军规,触了他的逆鳞。 “但我有六成以上的把握,可以拿下太原城。怎么,你们连军令都想违抗吗” 王松的勃然大怒,引起堂中一般心腹的惶恐不安,牛皋、翟二和杨再兴等人都是脸色苍白,赶紧低下头去,但马扩、张横、董平、包括张宪等,却是神色坦然。 “相公有没有想过,一旦在太原城下形成对峙,旷日持久,女真人的援军从北而来,相公能撑的住吗?” 马扩不依不饶,面不改色,依然是侃侃而谈,显然是有备而来。 “一旦相公兵败,朝中大臣的攻拮自会如潮而至,相公贬官去职,也就是顺理成章了。” 董平也是走了出来,大声道:“太原城有三四万女真精锐,即便攻下又能如何,我军还不是伤亡惨重。到时候女真大军来援,残兵败将,相公又能坚持几日” 王松大怒道:“马扩、董平,你二人莫非要抗命吗?收复太原城,乃是朝廷的旨意,是我河东忠义军的职责,也是大宋百姓的期盼,你二人若是不愿意,可以不去,我忠义军也不缺你二人!” 董平、马扩都是红了脸,拜倒在地,头磕在地上,颤声道:“下官狂悖,请相公责罚!” 张横看王松怒容满面,赶紧上前劝道: “相公,马宣赞和董平只是担忧大军败绩,相公还是不要怪罪于他们。” “都是自家兄弟,跪下作甚,还不起来,丢人现眼!” 王松大声喝道,心头的怒气降了几分,有时候他太过随和,让这些兄弟们都没有了畏惧,也没有了上下尊卑。 毕竟,他不仅是王松自己,还是大宋朝廷的官员,一军的主帅。 马扩和董平赶紧站了起来,低着头,再也不敢吭声。 张宪始终心中有些疑惑,以三万之众,对付数量相当的金兵,对方若是据城而守,王松又要付出何等伤亡,能不能攻下太原城,尚未可知。 最理想的状况是太原金兵倾巢而出,双方一场野战,忠义军大获全胜,一举攻克太原城。但是以忠义军目前缺少骑兵的现状,似乎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相公,董平说的是,即便咱们夺下了太原城,恐怕也是两败俱伤,到时候金人援军到来,如何坚守,也是个……” “破了太原城,招兵买马,再说了,河北忠义军也可以来河东增援,又何惧之有!” 王松断然打断了张宪的话语,摇头道: “先是野战,一定要打痛女真人。若是女真人据城而守,本官会在三日之内破城,到时候或招兵买马,或从河北调兵,女真援军又能奈我何!” 众人都是一愣,野战他们倒是不怕,但是三日内破城,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即使相公可以破城,要想从河北调兵,恐怕不太容易。” “这又是为何我忠义军为了大宋朝廷,不惧伤亡,出生入死,攻下了太原城,难道调兵增援,还有人掣肘吗?” “为了大宋江山,为了荣华富贵,掣肘之事,甚至公心私用,在所难免!” 张宪冷不防插话了进来。 “这又是为何” 王松不由得一怔。张宪一贯谨言慎语,看来他也是在担心什么。 “胜了功高盖主,满朝猜忌,狄武襄就是前车之鉴;败了则是贬官隐退,甚至身败名裂,抗金大业戛然而止,神州大地沦为腥膻。上至君王,下到满朝朱紫,只顾高官厚禄,个人得失。相公手握重兵,已经是犯了大忌。” 张宪说完,马扩也接了上来。 “以文制武,攘外必先安内,相公于国有大功,却凌驾于士大夫之上,掣肘之事,落井下石,指鹿为马,相公前行之路,艰险重重,相公要慎之又慎……” 牛皋年龄大些,思虑周全,他大着胆子上前,抱拳道:“相公,不如先扫荡太原周围州县,再向朝廷请旨,调河北忠义军入河东,徐徐图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5章 心焦 “咣当!” 茶盏摔在地上,碎为破片,堂中诸人都是栗然心惊。 堂外的军士也都是胆战心惊,谁也不知道,平日里礼贤下士、为人和善的王相公,为何如此的大动肝火 “进退失据,军心不稳,你们都要作甚” 多日来积压在心中的戾气,猛然迸发了出来,王松怒不可遏,脸色变得铁青。 军中都是这样三心二意,各怀心思,还怎么攻下太原诸将如此,底下的军心又如何能用 想不到他引以为傲的河东忠义军,竟然也是一盘散沙,人人只顾一己之利,他们难道不知道,女真人铁蹄下的百姓如何水深火热吗 “你们谁不愿意北上,可以就此退出,本官绝不勉强!” 王松变了颜色,语气也变得冰冷。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本官带着军中兄弟,北伐足矣!你们何去何从,恕本官不送!” 屋中众人一起跪倒在地,人人脸色巨变,口中喊声接连不断响起。 “小人狂妄,相公恕罪!” “相公息怒,小人知道错了!” 王松怒火攻心,这已经是他今日第二次失态了。 或许是压力山大,他需要的是军中上下一心,而不是如此一盘散沙。无论他个人前途如何,也要大杀番贼,还大宋一个海内靖平,百姓安居乐业。 “起来吧,你们都是朝廷命官,无须如此大礼。本官也承受不起!” 王松的话,让大堂中刚直起半截的腿,又跪了回去,人人都是大汗淋漓,心头狂颤。 “相公恕罪!” “相公息怒!” 看到一众部下惶恐不安的样子,王松心里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下。再不给他们点颜色,没大没小,该上房揭瓦了。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谁要是在攻下太原前使绊子,三心二意,别怪我不顾兄弟情面!” 众人都是伏地,一起大声道:“谨遵相公军命!” 众人出了大堂,人人都是面色凝重,张宪看了一眼众人,又看了看周围,郑重叮嘱道: “各位兄弟,今夜之事,务必保密,要是泄漏了出去,乱了军心,可别怪军法无情!” 张横低声道:“各位都是过命的兄弟,千万不要逞口舌之快,误了军事!” 众人一起称是,牛皋摇摇头道:“从未见过相公发这么大的火!看来咱们是太过头了!以后大家都收敛一下,不要让相公分心!” 众人点头称是,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惹得王松不快。不过众人心倒是宽,王松宽宏大量,想来并不会怪罪众人。 “各位兄弟,难道你们以为在下是故意为之吗” 马扩苦笑道:“收复太原,无论是胜是败,相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在下也只是想提醒相公,未雨绸缪,早做准备,朝堂上的大臣品性如何,大家应该都是心知肚明。” 众人点头称是,都是心头愤懑。王松对大宋朝廷有再造之功,可谓是功高盖主,但他锋芒太露,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王松凌驾于群臣之上,早已是耿南仲等人的眼中钉。 更何况,王松和这些文臣龌龊不断,和皇亲国戚者格格不入,欲他死者,亲王公主、文臣武将大有人在。 更何况他如今手握重兵,连官家也对他猜忌几分,处境之尴尬凶险,令人堪忧。 “王相公和耿南仲、唐恪等人积怨太深,官家优柔寡断,耳根子软,国政朝令夕改,朝堂之权柄,尽入耿南仲、秦桧之手!” 牛皋幽幽叹道:“朝廷这些重臣秉性如何,官家心知肚明。不过,相公手握数万雄兵,官家自然是大为忌惮,文臣牵制武将,朝堂尽在其手,这才是官家的本意吧。” 众人都是大惊,王松挂念着赵桓的知遇之恩,想要光复旧土,建功立业以报君王,但君王考虑的,首先是赵宋屁股下的宝座,然后才是江山。 “恨不能杀尽朝中奸臣!” 董平恨恨道:“我大宋天下,就是毁在了这些狗贼手中!官家如此昏庸,看不清好人坏人,早晚要自讨苦吃!” “几位兄弟慎言!军中人多口杂,极易走漏风声,若是让有心之人听到,授人以柄,相公又要被口诛笔伐!” 马扩赶紧出口阻止,语重心长。 “各位兄弟回去,还是要鼓舞士气,先拿下太原城。至于朝廷如何应对,咱们拭目以待。” 众人各自摇头而去,马扩也是心头沉重。 王松真的能如他所说的一样,以雷霆万钧之势拿下太原城吗? “没大没小,不收拾一下,还不翻了天!” 众人退去,房中只留下王松一人,他悠悠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众人言词也许激烈了些,但却是为了他的前途着想。 他们如今和他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是不是公心私用,没有任何人希望他倒势。 “难哪!” 一想到朝堂上的风云变幻,诡谲多变,王松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不过,他对大宋朝廷忠心耿耿,挽狂澜于既倒,劳苦功高,却是被如此掣肘,将来如何被针对,难以想象。 为这样的朝廷效死,到底能不能恢复旧土,抗金大业会不会戛然而止,他会不会像历史上的岳武穆一样,成为千古奇冤 想起岳武穆,王松不由得暗叹,自己若是把河北忠义军交给了张横或者董平,局面会不会比现在好一些 他可以放权下野,不问政事,只是想到朝中那些宽袍大袖的士大夫,他心里就不由得为之一沉,甚至怒火中烧。 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治国安邦之能没有,勾心斗角,指鹿为马的本事却是天下无敌,若是寡心清誉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占据高位,构陷大臣,呼风唤雨,不可一世,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百无一用是书生,用在靖康年间这些寡廉鲜耻的士大夫身上,再也恰当不过。 “王公,王相公此人,一言难尽!” 王彦军中,王彦、焦文通、孟德等人齐聚一堂,众人都是各怀心事,可以说是惴惴不安。 看着门外来回巡逻的军士,焦文通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贤弟,你为何有如此一说” 王彦不由得一怔,不知道焦文通话里是什么意思。 几人当年在太行山结寨,聚集义兵抗金,那是有过命的交情,所以说话也是毫不避讳。 “以河东忠义军三万之众,对付同等数量、据城而守的女真精锐,即便是破城,恐怕也是伤亡殆尽。在小弟看来,王相公实在是太过狂傲,恐怕会损兵折将,难逃一败!” 孟德低头不语。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王松以同等之数,竟然要拿下太原,不能不让他心存疑虑。 “自王相公起兵以来,大小数十战,无一败绩,可谓是用兵如神,尤其是宣化门外两场血战,更是惊心动魄,让人瞠目结舌,叹服不已。” 王彦淡然一笑,言语中不无神往。 “扪心自问,你我兄弟在太行山经年,所杀之番贼,可能达到王相公之百一,恐怕不见得。” 他阻止了二人的急于分辨,继续道: “忠义军火器犀利,士卒轻生赴死,军纪森严,王相公练兵,可谓是独步天下,我大宋难再找出第二人。难道说,看到王相公带了三万之数,二位兄弟就要退出忠义军吗?” 焦文通和孟德都是红了脸,焦文通神情激愤,拍桌站了起来。 “王公,你这是太小看我兄弟二人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兄弟抗金数年,死都不怕,还怕跟着王相公去拼命!” 孟德也是瞪大了眼睛,厉声道: “王兄,我兄弟并不是怀疑王相公的人品,只是想知道,王相公是不是真能打下太原城。说实话,我兄弟二人,早已经憋坏了,就等着和太原城的番子大战一场。王兄不要小瞧了我等!” 王彦哈哈一笑,站了起来,把焦文通按肩坐下。 “二位兄弟既然问心无愧,就不要疑神疑鬼,而是心无旁骛,帮着王相公,一鼓作气,攻下太原城。到时候,一切自有分晓。王相公既然信心满满,自有他的打算。二位兄弟,稍安勿躁,用心做事即可。” 孟德点点头,王松之能,不但是练兵之法,领兵之能,沙场之雄,更在于他熟悉火器,洞晓奇技淫巧,而这些异能,往往成了他在战场上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利器和法宝。 也许,王松真有什么办法,能够一举攻克太原城。 二人出了房屋,看见不远处的较场上灯火通明,杨进正在郑重交待军中的斥候,要他们小心行事,仔细巡逻,不要误了军中的大事。 看到那些精锐汉子们一个个跨上战马,持枪执刀,箭囊满满,龙精虎猛,绝尘而去,焦文通和孟德都是呆了半晌。 “想不到军中最活跃的,倒是咱们这些山贼草寇。这些斥候都是北去,恐怕是要安排太原城周围的探查了。” 孟德自嘲的话,引来焦文通的一阵附和。想到即将来临的大战,二人都是面色发红,心头狂跳。 “前去太原,已经是一片坦途。大战一触即发,我一定要多杀几个番贼,踏进太原城,告慰那些死去的军士和百姓。让他们知道,太原城,我们又夺回来了!” 较场上马嘶人喊,闹腾了半天,才安静了下来,原来明日一大早,前军就要北上。 看到杨进营中一派忙碌,王彦不由得一笑。两军共同动身,这小子却捷足先登,竟然拔了头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6章 猛士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天地间的一切慢慢清晰明朗了起来,河流、山川、树木又一一印在眼帘。 大军出行,前军先行,无数的探子已经抢先撒了出去。斥候们一路查探,很快就过了清源,距离太原不到百里。一路之上,到处都是金人的游骑,不时就会碰上,经历一番遭遇战。 金人弓马娴熟,忠义军斥候都是武艺高强的豪侠之士,双方一场场血战下来,各有伤亡,死伤无数,也由此可见金人探子的战力不容小觑。 庙前山的一座山坳里,邵兴等人打马而进,众人向北看去,一马平川,地形地貌,河流沟壑,村落镇甸,一览无遗。 朝阳冉冉升起,鸟儿在树林间清脆的歌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众人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众人正在前行,先行的杜方满脸惊慌,一边打马狂奔,一边挥手大喊。 “快走,女真人的骑兵到了!”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邵兴向着远处看去,惊雷般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只见前方烟尘滚滚,无数金人的铁骑依稀可见,正在由南向北从龙而来。 女真骑兵显然已经发现了前面的宋军斥候,他们四散分开,铁蹄阵阵,烟尘滚滚,从几个方向打马围了过来。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纷纷调转马头,邵平面色难看,大声喊道:“大哥,女真骑兵最少也有两三千人,由北向南,应该是去盘陀!” 邵兴看了看远处的矮山,瞬间下了决定,他大声喝道:“二郎,赶紧回去报信,我带弟兄们上山,把番子们引过来!” 邵平还待说话,邵兴怒道:“军情似火,你想要违抗军令吗!” 邵平打马狂奔而去,邵兴马鞭抽了几下坐骑,大声道:“上山!” 女真游骑大多是一人双马,甚至是一人三马,邵兴几人都是单人单骑,若是一味逃窜,马力匮乏,恐怕很快就会被赶上。 荒野之上,烟尘滚滚,马蹄如飞,邵兴等人在前,女真游骑在后,一起向庙前山狂奔而去。 “邵都头,说什么,也不能让女真人痛痛快快地通过庙前山!” 黝黑精瘦的何中望一边打马狂奔,一边大声喊道。 他全家都死在了金人的手上,做梦都想着和金人玩命,今天终于有了机会,自然是不肯认怂。 “邵都头,咱们从东边登山,先阻击这些番子一阵,好让邵平有机会逃脱!” 许三脸色通红,目光狰狞。 女真人向来残忍凶暴,禽兽不如,他父母,包括半个村的乡亲都死在女真人手上,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对手。 众人打马狂奔,到了庙前山的东麓,眼看马匹无用,众人纷纷弃马,快速向山上攀援而去。 “许峰、李大海,还有包恩山几个人到哪儿去了?怎么没有跟上来” 爬到半山腰的邵兴左右不经意扫了几眼,发现斥候少了十几人,不由得心焦如焚。前军的斥候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可容不得他有半点浪费。 邵兴话音未落,山下忽然响起“通通”的爆炸声,绝尘而来的女真骑兵人仰马翻,栽倒一片。 “番子追的太快,许峰他们是担心咱们被追上,自己留下来了!” 邵兴不由得眼眶一热,差点流下泪来。 许三面色痛苦,哽咽道:“好兄弟!” “赶紧找好地方,准备跟番子血战一场!” 邵兴控制住情绪,藏在一块山体后,摸出了腰间的震天雷等物,放在面前的地上,跟着拿出自己的大弓,搭箭上弦。 许峰、李大海等人都和女真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惜这些劫后余生的好汉,恐怕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震天雷的爆炸声越来越弱,紧跟着羽箭呼啸,随即残酷的肉搏战展开,很快,山底下又恢复了平静。 山坡上的忠义军斥候,个个都是眼含热泪。牺牲的十几名兄弟为他们争取了时间,能够攀爬隐身下来,不至于被女真骑兵围在山脚下,一举歼灭。 “通”的一声巨响,金兵被炸翻几人,随即许峰从一块隐蔽处跃出,狠狠一刀,把面前的女真骑士砍翻在地。 几只骑矛刺入,许峰被刺翻在地,紧跟着身子也被挑了起来,扔在了一旁的地上,溅起一地的灰尘。 “驾!” 几匹战马奔腾而上,从许峰的尸体上踩了几个来回,尸体很快就面目全非,成了一堆肉泥。 “狗日的番贼!” 邵兴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来,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到了山前,金兵们纷纷下马,开始向山上爬去。 “弟兄们,稳住!” 攀爬的金兵越来越近,金兵的骑兵大阵也已经到了山脚下,眼看就要沿着东山脚下,继续向南而去。 邵兴拉紧了弓弦,“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疾射而出,却是射向了山道上的女真骑兵。 骑兵大阵前排,一个满身甲胄的金兵咽喉处中箭,从马上栽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阵的尘埃。 骑兵大阵一阵骚动,女真骑兵纷纷勒住了战马,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几十支羽箭紧接着呼啸而来,又有十几名女真骑士栽倒在马下。 “盾牌!” 女真将领一声大喝,马上的骑士们纷纷举起了圆盾,护住了头部。 金兵主将也是行伍出身,征战多年,瞬间就判断出了偷袭的人数。他一声令下,又有几百名骑士纷纷下马,手持利刃,向着山上攀爬而去。 而女真人的骑兵大阵,则是继续沿着山道向前而去。 “动静弄大些!” 眼见形势危急,邵兴一声令下,众人手中的震天雷,一起向着山坡上和山道上扔去。 爆炸声此起彼伏,正在攀爬的金兵和马上的骑士们死伤惨重,骑兵大阵一下子乱了起来。 邵兴带领斥候们,借着地势之利,震天雷和弓弩互用,向山下攻击,金人羽箭驰飞,不断向上射来。山坡上羽箭齐飞,到处都是浓烟滚滚,不断地有人惨叫着倒下。 “灭了这些宋狗!” 眼看丢掉了数十条女真勇士的性命,金人主将大怒,命令金兵们疏散开来,纷纷下马,向着山上攻去。 山坡上烟尘滚滚,震天雷的爆炸声、羽箭的破空声此起彼伏。随着爆炸声越来越稀少,无数的金兵慢慢爬上了山坡,和邵兴等人贴身肉搏起来。 邵兴身边的斥候只有50人,刚才在金人羽箭的攻击之下,已经死伤了十余人。 大量的金人涌上山坡,双方开始近身白刃战。 金人主将沙古质在山坡下面大喊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从他面上的怒容来看,显然是命令手下,将山坡上的宋军悉数歼灭。 也由不得沙古质不生气,粗粗看去,他的部下也伤亡了百人之多。这都是大金国数一数二的勇士,没想到却死在了这山坡上的几十个宋军手里。 看着十几个伤兵血肉模糊,鬼哭狼嚎的惨状,沙古质火冒三丈,他拳打脚踢,大声催促着手下的勇士赶紧进攻,尽快解决这些宋人。 女真骑兵虽然怯于贴身白刃战,但性格却是极为坚忍。山坡上的厮杀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不断的有宋兵和金兵惨叫着倒下,邵兴的队伍人数很快少了起来。 邵兴身上伤痕累累,他和几个武艺高强的手下,背部紧紧抵在一起,相互奥援,和周围的金人进行搏斗。 几人都是浑身是血,精疲力竭。邵兴劈翻了眼前的女真勇士,胳膊已经软的抬不起来。一个金兵上来一棒砸下,邵兴手中的刀飞了出去,人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金人一棒砸下,想要结果邵兴的性命,何中望从一旁飞扑过来,撞翻了金人。二人在地上搅坐一团,何中望紧紧抱住金人,从山坡上径直滚了下去,掉入了下面二三十米深的沟底。 “直娘贼的,都上来吧,老子已经杀够了!” 许三怒火攻心,反手一刀,一颗巨大的金人脑袋飞了起来,鲜血洒在了山坡上,染红了草地,脑袋也顺着斜坡“咕噜噜”的滚了下去,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沙古质看着山坡上的血战,目瞪口呆。宋兵们武艺高强,训练有素,和自己的勇士们斗在一起,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一名宋兵一杆长枪逼住了两名金兵,另外一名金兵趁机从后面狠狠一刀,劈在了他的背上。宋兵一声惨叫,回过头来,长枪直接捅破了那名金兵的喉咙。后面的两名金兵骑矛刺出,刺进了宋兵的后背,两支长矛一挑,宋兵就被扔下了山坡,惨叫声跟着响起。 一个金兵手舞巨斧,向一名筋疲力尽的宋兵头上砍去,宋兵毫不躲避,用尽力气,长枪急刺过来。宋兵的长枪刺破了金兵的咽喉,自己肩膀上也遭了一下,骨头的破碎声传来,宋兵的半只臂膀被砍了下来,几个金兵上来,手里的枪矛狠狠刺了下去。 一个中箭的宋兵奄奄一息,挣扎着点燃了震天雷,扑上来的两名金兵躲避不及,被炸飞了出去。宋兵胸口血肉模糊,内脏都流了出来。 金人人数众多,占据上风。宋兵斗志顽强,战力强悍,乃是女真大军历次南下以来,从未遇到过的猛士。 沙古质后背发凉,若宋军都是这样的勇士,女真大军南下,怎能占到便宜? 随着山坡上的宋兵一个个的倒下,剩下的宋兵已经是寥寥无几。两个受伤的宋兵背靠着背,被一群金兵围在当中。这两名宋兵颇为强悍,武艺高强,长刀霍霍,金兵很难攻得进去。 邵兴站起身来,长吐了一口气。 闹了这么大动静,搏斗了这么长时间,邵平应该已经逃出生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7章 战阵 谭雄持刀挥退了面前的金人,和许三一起,与邵兴站成一排,三人对着重重叠叠包围上来的金兵,挺起了利刃,一起挺起了胸膛。 沙场竞雄,马革裹尸的勇士,在暴虐凶残的侵略者面前,怎能屈下膝盖,低下头颅! 邵兴把手上的鲜血在衣上擦了擦,摸出腰间最后的一颗震天雷,拿在手中,捏碎了蜡封,擦亮了火折子,大声喊道:“直娘贼的,来呀,都上来啊!” 金兵围成了一个大圆圈,但是却没有人上来,看来不但顾忌这些人的武力,也是忌惮手震天雷的威力。 邵兴看了看周围,除了自己三人,以及另外两个和金兵对峙的斥候,其余的兄弟,应该都已经丧命了。 邵兴眼睛血红,大声道:“兄弟们,今日我等丧命于此,你们害怕吗” 许三紧握手里的朴刀,大声道:“邵都头,今日我已经杀了三个番贼,还没有杀到十人,我不甘心啊!” 谭雄环视着周围的金人,轻声道:“死了就死了,我一会最少还要杀两个金狗,却也抵……偿不了死去亲人的性命!” 想起惨死的亲人,谭雄眼泪不由得掉了下来。在他心里,早已经把他未嫁过来的准大嫂,也当成了一家人。 邵兴点点头道:“好兄弟,你也杀了三名金狗,咱们兄弟黄泉路上相见吧!” 三人长吸了一口气,各自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准备最后的决战。 忽然,苍凉的号角声响起,金兵们纷纷撤离了山坡,向着山道上而去,只是片刻工夫,山坡上已是空无一人。 邵兴心里一激灵,顾不得疲劳,疾奔几步,登上高坡,向着南面看去。 尘土飞扬,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大队宋军浩浩荡荡,迤逦向北而来。 邵兴眼眶一热,随即捶胸顿足道:“将军为何如此糊涂,不整兵列阵,等待后军,怎么反倒追了过来” “将军还记得我等兄弟!” 许三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呻吟着说道: “邵都头稍安勿躁。军规森严,杨统制绝不敢违抗军令,想必是相公的大军跟上来了。” 谭雄劫后余生,惊魂未定,他看着满山遍野的宋军,仔细打量后,连连点头。 “来的不仅是前军,左军和游奕军的骑兵也到了。这下子,可是够番贼喝一壶的了!” 邵兴看了看周围横七竖八、死状各异的斥候们的尸身,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50精锐斥候,几乎全军覆没,看来又得重建了。 “邵都头,你们还在吗” 山坡下,猛然传来虚弱的叫喊声。 几个人先是一惊,许三随即大声喊了起来。 “是何中望,想不到他还活着!” 几个人相互搀扶,来到了山沟,果然,何中望躺在一名金兵的尸体上,有气无力。 “何中望,你没有事吧” 许三满眼泪花,上前问道。 “没事,你狗日的摔断一条腿试试!” 何中望瞪起了眼睛,要不是金兵掉在下面,做了垫子,他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好好好,只要你没事,我的腿断了都行!” 几个人喜出望外,把何中望扶起来,众人一起来到开阔出,向着两军对峙的战场望去。 庙前山的东面旷野上,两个巨大的方阵缓缓而来。在两个方阵的侧翼,各有一队骑兵缓缓而行,旌旗飘扬中,可以看到有前军、左军和游奕军的三面旗帜。 随着钢铁森林一步步前进,骑兵大阵前的女真骑士,面色逐渐变的凝重起来。 宋军如墙而进,长枪如林,铁甲和兵刃上寒光闪闪,士卒之精锐,前所未见。 等到了女真骑兵大阵三里,宋兵停了下来,瞬间布成一个长方形的战阵,长方形的前排两翼,向两边各伸出了几米,像一个粗笔的“t”型。 “t”字队形的外围很快筑起了一道拒马线。每一个拒马都是由三根两端装枪头的七尺长枪做成,形似一个“人”字,枪尖朝外,中间用铁轴穿起来。所有的步兵在拒马线里面,而“t”字这两个耳朵后面各有500骑兵,为步兵掠阵。 在据马组成的长方形条框里面,最前排是坐在地上的长枪兵,左右军各500人,共1000人。这些人身披重甲,将手中雪亮的枪尖指向正前方,在没有军令下达前,不得起身。 在长枪兵身后是半跪着的弓手,左右军各600人,共12,00人。弓手也分为强弓手和次强弓手,各为一半,分别在70步和50步时射击。 弓手中夹杂着500的掷弹兵,一个个虎视眈眈,紧盯着前方的金军。 再后则是宋军的大杀器,也就是床弩,同样是各500人,共1000人,每军40架床弩,共80架床弩。 床弩后面是每军500人的备用军,在备用军的后面,则是同样500身披重甲的长枪兵,以防止金兵从背后偷袭。 这是宋军用来对付骑兵的“叠阵”,只不过因为没有那么多的弓手,所以只能算是一个变通的“叠阵”。 苍凉的号角声不断响起,女真骑兵大阵缓缓而进,在距离宋兵方阵不到两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秋日下,原野上,千军万马对峙,一片萧杀的气象。鼓角争鸣,金戈铁马的战场,总是让人肾上腺素猛增。 “多杀几个金人,就多立些军功。谁要是敢临阵脱逃,下场自知!” 大阵中的不坚定分子,都是打了个寒战,谷峪口一战,逃兵们血淋淋的场面,尤自历历在目。 杨进骑着战马,在大阵中缓缓而行。 “谷峪口一战,老子已经是颜面无光。谁若是再临阵逃脱,可别怪老子的刀利!” 牛铃般的眼睛在士兵们的身上扫过,所有的人都是挺直了腰杆,挺起了胸膛。 “兄弟们,番子有什么可怕,脑袋砍掉了,照样会死!” 王彦打马在方阵中间走动,面色凝重,步兵对骑兵,让他莫名压力巨增。 “作战时,遵照将官们的指挥就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即便战死了,相公也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谁说是临阵逃脱,不但自己要掉脑袋,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王彦说完,眼光扫过那些大镇中的军官,看到他们一个个气定神闲,心里灯时稳当了下来。 沙古质轻轻打着战马出了战阵,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宋军。 靖康元年的东京围城之战,他率领着战无不胜的女真勇士,一直打到了黄河以南,宋人的国都,所到之处,望风披靡,犹如虎入羊圈,宋人孱弱,不堪一击。 东京城外两场血淋淋的大战,他都是参与其中。两场血战,宋军军纪之森严,士卒之无畏,让他是刻骨三分。 尤其是那王松,一杆铁枪,万军丛中悍勇如斯,差点使女真太子完颜宗望当场陨命。 “忠义军,我大金之劲敌,王松,我大金之“心腹之患”!” 看到眼前的宋兵,沙古质心里不由得冒出来这句话来。 今日碰到的宋兵,肃穆整齐,面对女真铁骑,竟然敢野战,难道说,这真是王松的队伍 昨日后半夜,接到溃兵的禀报,说是盘陀关已经被宋兵攻下,完颜撒谋鲁的骑兵全军覆没,他不由得半信半疑。 看到宋兵的阵势,沙古质心里边明白了七八分,心里也寒了五六分,这一定是王松的忠义军到了! “让游骑上前试探,看看这些宋狗的路数。” “将军,这有必要吗” 副将话音未落,脸上已经挨了一鞭。 “废话太多,你想违抗军令吗” 沙古质瞪起了一双牛眼,副将胆战心惊,赶紧领命而去。 金人的游骑在外围不停骚扰,却被掠阵的宋骑远远赶开,双方羽箭飞驰,各自死伤增多。金人游骑如何也渗透不进去,眼看对方的掷弹兵又跟了上来,金人游骑无奈,只好退了回去。 “一群废物,连宋狗的侧翼都冲不进去,要你们还有个屁用!” 沙古质恨恨地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副将,眼睛又看向了正面的宋军大阵。 “将军,对面的宋军大约为5000人,骑兵1000人。宋军秩序井然,士卒们黝黑强壮,看起来有些样子!” 士卒上前禀报,面色堪忧。沙古质点点头,对旁边的金将说道:“莫离,带你的部下冲一下,探探宋狗的虚实!” 莫离大声应了,傲然道:“这些懦弱的宋狗,就会摆花架子。我大金朝的勇士,野战从来都没有输给过别人。今日就让这些宋狗看看,他女真爷爷的刀利不利!” 莫离是军中有名的勇士,千户长,看到他志得意满,骄色满面,沙古质眉头紧锁,厉声道:“莫离,不要大意,小心上了宋狗的奸计!” 莫离领令而去,很快1000将士集结完毕,在大阵前依次摆开。300披挂厚重札甲、头戴重铁兜鍪的重甲兵在前,700轻甲弓箭兵,全部披挂整齐,翻身上马,一个个气势汹汹,蠢蠢欲动。 女真骑兵接战时,每遇敌必有游骑数人,跃马而出,先观察对方阵型之虚实,或者向对方左右前后结队而驰击之,百步之内,弓矢齐发,中者常多。胜则整队而缓追,败则复聚而不散,其分合出入,应变若神,人自为战,则胜。也就是将冲击型铠甲装骑兵与弓骑兵混编。 女真骑兵更在乎骑兵弓箭手的射击威力而不是射程,弓力只有五斗,箭极长,锋利胜过刀剑。这是因为宋军甲胄一般较厚,而抵近射击穿甲效果更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8章 步骑大战 “装箭!” 双弓床弩旁边,十余个宋兵把两张弓分别置于粗大的弩背前端和后部,士卒们合力绞动绞车,把弩弦张开,扣在机牙上,装箭的弩手安好扁凿形的粗长弩箭,瞄准了前方的金人阵地。 一支支羽箭被弓箭手们插在面前的地上,大弓执手,准备随时射击。 两里的阵前距离,骑兵瞬间即到,进了百步范围,女真骑兵分成两部,想要从左右两翼,攻击宋军的肋部。 金兵分兵一刹那,忠义军中,一个个专管发射的大力士们,高举起一柄柄大锤,用尽全身力气锤击扳机,巨大的弩箭破空而出,呼啸着飞向奔腾而来的女真骑兵。 双弓床弩射程130步,之所以要等女真骑兵进了百步,自然是要增大弩箭的杀伤力。 80加床弩,160支弩箭疾射而出,阵前200多米的方圆,数以百计的重甲金兵被打下马来,惨叫声响起一片。 有些金兵被击飞了出去,撞翻了后面的同袍;有的被透胸而入,直接就栽到了马下;还有一些弩箭穿透马体,马匹哀鸣栽翻在地,又绊倒了后面的战马,马上的骑士,重重摔倒在地上,很快被后面的战马踩成了肉泥。 重甲金兵受阻,女真骑兵快速向两边闪开,避开了中间的死亡禁区,向着宋兵的两翼冲去。 相对于金兵的非50步不射,宋兵的步卒在对方战马距离五六十步时,便纷纷拉动了强弓。300强弓手依次轮番发射,100支羽箭射出,又有六七十女真骑士身上腾出血雾,栽倒一片。 羽箭接连不断,循环而至,箭射如雨,这边是忠义军的“轮流射击术”。 女真骑兵坚忍耐战,他们不惧伤亡,一个个催着战马,从两翼直奔宋兵阵地而来。 宋兵从中相背而立,等女真骑兵进了50步范围,弓手们拉开弓箭,依然采用“轮流射击术”,向奔驰而来的女真骑兵射去。这一次,不但上千名弓手全部发箭,就连马上的千名骑兵也是箭如雨下,铺天盖地,直奔女真骑士们射来。 双方都已进入了对方的射击范围,金兵的重矢也是疾飞而至,向着宋兵阵地上对射。 羽箭遮天蔽日,“噗噗”之声不绝,宋兵大阵中立即倒下一片,上百人中箭,惨叫声和哭喊声顿时响起。 箭矢驰飞,女真骑兵紧凑的两个长队,立刻变得稀稀拉拉,无数的骑士都被射倒于马下。后面的女真骑士打着战马,不顾死伤,搭弓射箭,直向前冲来。 女真骑士的重箭杀伤力十足,穿甲能力很强,他们疾驰着射出羽箭,转眼又有上百名宋军倒在了他们箭下,非死即伤,鲜血飞溅,一些宋军弓手立刻乱了起来。 重甲长枪手因为有重甲护身,死伤很少,弓箭手都是皮甲贯身,但凡遭到对方的重箭,立时就是皮开肉绽,死伤一片。 一名宋兵弓手胸部中箭,直接扎透了皮甲,透胸而入,人随即摔倒在地,再也透不过气来。另外一名弓手被凿破喉咙,血流如喷,哀号着倒了下去。 徐虎想要带游奕军的士卒过去,对面的一千女真骑兵虎视眈眈,另外一部千人骑士向前疾奔冲来,显然想趁着宋兵两翼胶着,突袭宋兵正面。 徐虎只有耐住了性子,派出200骑兵,杀向两翼的金兵身后,其余的800骑兵则是在两边,遮住了步兵前沿阵地。 徐虎也是没有办法,忠义军的骑兵太少,难以形成致命的冲击力。盘陀关虽然获得了上千匹战马,但那只能称作马上的步兵,必须要经过一段时期的训练,才能成为真正的骑兵。 “通!通!” 爆炸之声响起,硝烟弥漫,两翼的女真骑士一个个落下马来,宋军的掷弹兵不失时机,扔出了震天雷。 一个女真骑士侥幸避开了震天雷的狂轰滥炸,周边的同袍却寥寥无几。他眼睛通红,纵马冲进了宋军的大阵。 幸存的六七十名女真骑士胆战心惊,他们从浓烟中穿出,犹如恶鬼一般,手中的短斧、铁棒、短枪等物纷纷甩了过来。 一个弓手被一把短斧劈着额头,深深陷了进去,他摔倒在地下,血流满面,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另外一个重甲宋兵被铁棒砸在头上,闷哼了一声晕倒,是死是活也未可知。 一个重甲女真骑士纵马而上,撞翻了前面的据马,砸翻了面前惊慌失措的三个重甲宋兵,却被两旁的长枪从林,刺中了战马的腹部。 战马悲鸣,轰然倒地,把身着重甲的女真骑士狠狠甩了出去,落入了宋军的重甲步兵当中,砸翻了两个宋兵,却被周围蜂拥而上的宋兵长枪,捅成了肉泥。 另外一个女真骑士撞在了拒马上,马腹插在据马的枪尖上,“嗷嗷”悲鸣,肠子和内脏都流了出来。女真骑士被宋兵从马上捅下,长枪一顿猛刺,转眼就成了一具血窟窿遍身的尸体。 宋军大阵两翼,十几个拒马被撞开撞翻,女真骑士们几乎都是孤兵作战,陷入了宋军战阵里面,虽然也杀死杀伤了对方的不少士卒,却是一个个的被长枪捅下马来,无一幸存。 一个重甲金兵颇为凶悍,连连刺翻了两名宋兵。徐三血灌瞳仁,恶从胆边生。他避过对方的兵刃,狠狠一杆,打在了对方的马蹄上,马匹腿部骨折,哀鸣着把金兵摔了下来。 金兵矮壮灵活,他迅速从地上滚了起来,手中的武器竟然没有掉落。看到徐三扑了上来,他也拿起巨斧,和徐三斗在了一起。 徐三自小习武,神力惊人,乃是乡里有名的好汉,碰到这名凶猛强悍的金兵,刚好是势均力敌。 金兵毕竟战了一段时间,气里上有些亏损。徐三的长枪,枪枪不离他的要害,金兵手上动作一慢,徐三长枪疾如闪电,“噗呲”一声,就贯穿了金兵喉咙。 徐三拧了一下枪杆,金兵痛苦难当,却叫不出声来,缓缓的跪在了地上。徐三抽出长枪,金兵睁大了眼睛,缓缓载倒在地。 他可能也没有想到,平时他屠宋人如猪狗一般,今日竟然栽到了懦弱的宋人手下! 正面进攻的女真骑士,已经突进了宋人阵地前的百步范围,马上的骑士已经是搭弓在弦,随时准备射击。 破空之声络绎不绝,一支支弩箭急射而至,呼啸着直奔女真重甲骑兵,显然这是宋兵的床弩兵,进行的第二次发射。 眼看着上百名重甲勇骑倒下马来,沙古质心痛如割,白山黑水中走出的无坚不摧的勇士,竟然被宋人弩箭如此射杀,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 床弩的伤力太大,无论是否有防御,手上有无盾牌和重甲,只要被射中,无一例外非死即伤,女真骑兵一片片载下,绊倒了后面无数的女真骑兵。 看到战阵中间的弓手们有些慌乱,王彦勃然大怒,一刀砍翻了一个惊慌失措、意欲逃窜的弓手,大声喊道:“全体都有,稳住!” 阵地里面的军官们也都是大声怒喝道:“稳住!” 王彦脸色铁青,扬手一鞭,打在了一个士卒的脸上,咆哮了起来:“全体都有,搭弓!” 一个个杀气腾腾的军官们手提长刀,站在大阵之中,目光阴狠,紧盯着大阵中的士卒们,谁敢脱离阵地,马上就是血肉横飞。 “狗日的怕甚,要死也是老子先死!” 王彦一改往日的儒雅,恶狠狠脱口而出。 “连前军都比不上,直娘贼的还有脸害怕!谁要是和前军一样,来个临阵脱逃,老子让他比死还难受!” 他大喊了一声:“全给老子稳住!” “全给老子稳住!” 军官们一起大声喊了起来,纷纷站到了队伍前列。 将领们顾盼自如,士卒们勉强定下心来,纷纷拔起地上的羽箭,搭在弦上,对准了天空。 王彦看到士卒们全都鼓起了勇气,心里的怒火也就安静了下来。 新兵一接战便是大战,大战而不溃散,忠义军练兵之法,可谓是天下无双。 六七十步的距离,双方的羽箭都是遮天蔽日、源源不断。金人骑兵又是倒下一片,队伍立刻稀疏了起来。 金兵羽箭势大力沉,杀伤力极大,宋兵阵地前部的重甲步兵,他们身后的弓手们,都是纷纷中箭,两三百人纷纷倒地,鲜血飞溅,场面血腥之极。 无人临阵脱逃,宋军都是红了眼睛,血战,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大的勇气。 双方羽箭齐飞,都是死伤惨重,等金人的第二个千人骑队到达宋军大阵前,只剩下了不足半数的骑兵。 “通!通!” 没等金兵挑开拒马,无数颗冒烟的手榴弹扔了出来,落入了金兵骑群之中,爆炸声不绝,滚滚浓烟升起,数以百计的金兵被笼罩其中,整天的惨叫声又不断响起,宋兵的阵地前,堆起了一座人马尸体的小山。 两翼的金兵被肃清,剩下一二十骑远远跑开。正面的金兵只剩下了两百来人,这两百来人颇为强悍,他们绕开正面成堆的人马尸体,向两翼的宋军大阵而来。 身高臂长的掷弹兵再次站起,手中冒烟的震天雷一个个狂甩了出去,纷纷落入了奔腾而来的女真骑阵之中,前沿阵地前的女真骑兵,瞬间被滚滚的浓烟所笼罩。 马嘶人叫,硝烟弥漫,烟尘滚滚,一个个女真骑士被炸落马下,王彦额头冷汗涔涔而出。 如此残暴的攻击,即便是女真最精锐的娄室军,恐怕也是难以抗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9章 心忧 突然,金兵阵营中响起了号角声,无数女真骑兵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退去。 “还呆着干什么,放箭!” “投弹!” 王彦和杨进不约而同,下了攻击的命令。 羽箭齐飞,震天雷爆炸声不绝,仓皇而退的女真骑士栽倒下了一大片,只剩下稀稀拉拉三四百人,心惊胆战退回了本方大阵。 退去的阵地上,人马尸体成堆,重伤未死者拼命嚎叫呻吟,在血污里蠕动。 果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沙场征人骨啊! 看着前面未曾接阵的千余女真骑士,王彦和杨进都是心急如焚,却是无能为力。 “直娘贼的,老子若是再多点骑兵,还不杀这些狗日的个屁股尿流!” 王彦急得直跺脚,不自禁地爆了粗口。 前军损失了一队斥候,大战又损失了百十号骑兵,这会谁也不敢冒险,让其余的骑兵出击,看着退去的金人骑兵,摇头叹息。 这便是金人骑兵机动性强的优点,胜则整队而缓追,败则复聚而不散,其分合出入,应变若神,人自为战,则胜。 沙古质眼睛充血,恶狠狠看着前方肃穆齐整的宋兵阵地,他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个噩梦,而不是眼前惨烈的事实。 骑兵打步兵,旗鼓相当,似乎己方死伤更多一些,带这些残兵败将回去,自己该如何向完颜银术可交代。 这些损失的骑士,都是女真部落里的勇士,损失了如此多的勇士,没有五六年的光景,是恢复不过来的。 这一仗如此惨烈,可谓是损失惨重! “将军,折损1499人,剩余1501人,轻伤无数。” 士卒在一旁低声说道,小心翼翼。 沙古质点了点头,如此巨大的伤亡,部落里又增加了许多孤儿寡妇。 宋兵整起了队伍,移开了拒马,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如墙而来。 女真骑士们都是一愣,宋军这是要逼他们决战啊。 “将军,宋狗欺人太甚!” 莫离眼睛发红,愤愤道:“请您下令,让小的再冲杀一阵,灭灭宋狗的威风!” 莫离心中憋屈万分。千人的骑兵,最后只剩下了不到百人,无功而返,可谓是奇耻大辱。 “稍安勿躁,看看再说!” 沙古质见宋军长枪如林,肃穆整齐,乃是不折不扣的一支强军,不由得眉头紧锁,忧愁暗生。 眼看宋军大阵越来越近,宋军骑士虎视眈眈,沙古质看了看阵前地面上嗷嗷惨叫的金兵伤员,无奈地挥了挥手。 “撤兵!” 金人的号角声响起,残余的千余金人骑兵如释负重,纷纷调转马头,向北撤去,渐渐消失在了烟尘里面。 杨进和王彦面面相觑,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和不甘。今日伤亡了这么多士卒,竟然还让对方的残兵败将逍遥而去,实在是让人心有不甘。 “打扫战场,救护伤者,统计结果,马上向后面的宣抚司何忠军禀明战况!” 二人相对苦笑,今日一战,各自都是伤亡惨重,不知如何向王松交代。 看到女真大军撤去,战阵中发出阵阵的欢呼喝彩声。新兵们欣喜若狂,一个个相拥而庆,自己的步兵竟然打败了金人的骑兵。 “都瞎叫唤个甚,赶快清理战场,战马都给牵回来,没见大军少骑兵吗!” 杨进大声呼道:“没死的金兵补上两枪,不要活口,割下首级,算是前军、左军和游奕军所有兄弟们的斩获!” 士卒们轰然称诺,下去打扫战场,战场上无主的战马,也被众人一起牵了回来。 邵兴、许三、谭雄,三人搀扶着幸存的何中望,踉踉跄跄从山坡上下来,看到杨进,邵兴哽咽道:“杨统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杨进点点头,看着眼前的几人道:“邵都头,伤亡如何,不会只剩下你们几个了吧” “杨统制,弟兄们阵亡45人,轻伤一人,有战力的,就剩下我们三人和邵平了!” 邵兴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杨进点点头道:“邵都头,我知道。要不是你让邵平前来禀告情况,前军还在歇息之中,女真骑兵一旦突至,我军恐会一败涂地。你们几个做得很好,本将自会为你等请功!” 几人都是肃拜道:“多谢杨统制!” 王彦也是安慰道:“诸位兄弟,要不是邵平送来消息,我前军、左军恐怕会被金人各个击破,后果不堪设想。” 杨进叹息道:“王兄,我今日率军前来,伤亡了这么多兄弟,你说相公会不会怪罪于你我” 王彦摇摇头道:“杨兄弟,相公若是怪罪下来,咱们一起承担!不过,相公宽厚仁德,绝不会因此怪罪我二人!” 大战时,前军、左军争风吃醋,非要一较长短,无非是战场竟雄。可到了私底下,众人都是胸怀坦荡之人,谁也不会看对方的笑话。 二人在没有火炮的野战中,能够对清一色的女真骑兵形成杀伤,王彦心中坦然,只有杨进草莽出身,凡事都想做到尽善尽美,好让王松青眼有加。 伤亡和缴获的结果很快就统计出来:总共斩首金兵1393级,连同山坡上的106级,总共1499级;铁甲600副,皮甲1200多副,总共将近2000副;缴获战马1373匹,硬弓、刀枪、盾牌无数。 忠义军损失也是十分惨重,阵亡886人,重伤341人,其中一半人可能无法生存下来,轻伤无数。前军、左军伤亡大体相当,都在五百人左右。 堆积如山的死马,让将领们都是暗叫可惜。士卒们把死马全部解体,就在阵地上生火做饭,大锅煮起马肉来。 损失千人,还有一队精锐斥候,王松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 若不是火炮数量有限,没有跟上,恐怕金人的三千骑兵,还要折损许多。 他站起身来,沉重地道:“想不到和金人的第一次野战,就损失了千余兄弟,金贼欠我宋人的血债,又多了一笔。” 他看了看下面的邵兴、许三等五人,点头道:“邵兴,斥候营忠勇可嘉,乃是我忠义军全军楷模。特升邵兴为前军斥候营指挥,许三、谭雄、邵平、何中望为斥候营各都都头。战死的兄弟从全军抽取精锐,迅速补充!” 邵兴等人一起单膝下跪,大声道:“多谢相公栽培!” “斥候营战死的兄弟全部火化,骨灰先送回盘陀,再送回黎城。” 王松继续道:“将来本官要在这河东建一座忠烈祠,以祭祀这些为国捐躯的勇士们,把他们的英勇事迹,世世代代流传下去,祭祀奉养,让后世的人们永远记住他们。” 帐中诸人都是肃然起立,一起肃拜道:“相公仁义,乃我将士之福!” 宋朝崇文抑武,武人终生难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今日王松这一番话,帐中诸人都是心中一暖,敬意油然而生。 众人坐下,王松继续道:“王彦和杨进兄弟的左军和前军,今日立了大功!二位兄弟不但杀敌立功,而且没有放弃斥候营的兄弟,值得全军效仿。二位兄弟的战功,宣抚司暂且记下。待本官禀明陛下,二位兄弟和麾下将士必有嘉奖!” 二人大喜,一起上前肃拜。 旁边众人却有人心存疑虑。王松在时,他们这些武人可以扬眉吐气,但是王松一旦势微,他们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 朝中大臣作壁冷观,武人沙场浴血,到头来若是贬官去职,流的血泪,只不过是成了别人加官进爵的台阶。 所以,无论是为了个人,还是为了抗金大业,拟或是为了天下百姓, “相公,为今之计,应该立即出兵,直逼太原,星野攻城,不让完颜银术可有喘息之机,也打完颜宗瀚一个措手不及。” 马扩上来,看着王松,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王松转过头去,却没有理会马扩。 “二位兄弟,今日一战,你们打败金人,主要还是有赖于将士们上下一心,新兵们才没有一战而溃,反而变成了经历生死的老兵,你二人功莫大焉!” 马扩赶紧上前道:“相公已经同意,从归义军和义胜军中各抽出500精兵,补齐你二人军中所缺,死伤的将士一律火化,和斥候营死难的兄弟们一起,入忠烈祠祭祀。” “多谢相公!” 王彦和杨进一起上前,谢过犒赏和增兵。 攻陷盘陀关,辎重营和董平的后军共五千余人留下,在此驻扎,隔断南北交通,保证粮草供应。其余各军三万余人则是继续北上,直奔太原府。 如今军中重新调配,数量补齐,王彦和杨进自然是喜出望外。 王松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归义军和义胜军七千兄弟,拨出一千给前军和左军补充差额外,其余六千人组成选锋军和胜捷军,各军三千,统制分由孟德和焦文通担任。” 众人哄然称诺,孟德和焦文通都是喜出望外,二人赶紧上前,跪拜谢过。 王松面色凝重,言语铿锵有力。 “太原城驻兵不下三万,攻下它,我军还得死伤过万,这就是战争的代价!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咱们今日所做的一切,必将会青史留名,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百姓,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众人一起肃拜道:“多谢相公教诲!” 王松看着马扩,点头道:“自家兄弟,弄的跟外人似的,多不自在。还是像以前一样,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样才是忠肝义胆、刚正不阿的马宣赞!” 马扩眼眶含泪,肃拜道:“多谢相公谬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0章 太原 太原城,大宋河东路的首府,城池高大,坚固异常,易守难攻,乃是大宋抗击北部游猎民族的重要军事要塞和屏障。 东际常山,西控党项,南尽晋、绛,北控云、朔,当太行之险地,有盐铁之饶。太原城东、北、西三面环山,区域狭窄,城西毗邻汾河不到两里,经过北宋百年的修缮和巩固,作为北宋河东路的首府,城防坚固异常。 靖康元年,金军南下侵宋,太原城北面的石岭三关,是云中通往太原的必经之地,石岭关地势险峻,岭横东西,路纵南北,扼守太原通往忻、代、云、朔之要道,为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太原城的北大门。 女真大军兵临关下,守关的义胜军首领耿守忠见金军势大,开门揖盗,太原以北的最后一道屏障,片刻便落入金人之手。 金人大军围城,太原城孤立无援,在坚守了250余天后,粮断绝援,终被攻破。太原知府张孝纯被俘,河东路副总管王禀苦战不支,自杀殉国。 完颜宗翰老羞成怒,拍马践踏王禀的尸身,并命令士卒将其剁成肉泥,其手段之残暴,令人发指。 金兵围城时,王松3000余忠义军就在不远的平定军,只是他势单力薄,即使前去救援,也只是飞蛾投火,杯水车薪,起不了丝毫作用,于国于己无益。 这座北宋时由潘美修筑的太原古城,周长仅十里,南北为云路街至后小河,东西是桥头街抵水西门,汾水从城西缓缓流过,算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相比于前朝,宋朝太原城的规模要小了许多,但其战略地位的重要性丝毫没有降低,也没有其它城池可以替代他的地位。也正是这个原故,太原城建有羊马墙、护城河、瓮城、吊桥、马面等城防设施。 马面、即马面墙,每六十步立一座(宋制,一步约为一米五,也就是每隔九十米多一点有一座马面)。墙体凸出于城墙外大约两丈(宋制五尺为一步,两步为一丈,一丈约三米),宽窄随地形变化没有一定标准,从马面墙两边可以看到城墙脚下。马面墙上都建有敌楼,突出城墙,正是为了与正城组成交叉火力,对来犯之敌予以痛击。 羊马墙建在城墙外面,护城河的里面,距城墙三丈远的河岸上。高八尺,墙脚厚五尺,墙,竟然把前军推进到了距离城墙如此近的距离,完全不把纵横天下的女真勇士看在眼里。 特别是对方那些骑兵胯下的战马,他们一眼都可以看出,那是他们死去同袍的座骑,如今却成了宋军炫耀的资本。 更有甚者,在宋军前军的空地上,两名宋兵抬出一张小桌,摆上酒壶饮品,然后两个宋军将领走了上来,在凳子上坐下,竟然开始小酌起来,完全不理睬城墙上观看的一众金兵将领们。 是可忍,孰不可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1章 对峙 “这些宋狗,真是可恶至极!” 一众女真将领面红耳赤,沙古质也红了眼,大声道:“副统制,请你下令,让我去冲杀一阵,灭灭这些宋狗的威风!” “都聒噪个甚,王松此贼老奸巨猾,他就盼着你们沉不住气,铸下大错!” 完颜银术可摇了摇头,脸上神色不变。 “王松大军兵临城下,肯定要攻城。你们都不要急躁,中了他的阴谋诡计,损失的可是大金国的勇士!” “管他是谁,宋狗又有什么可怕的!” 女真勇士接连吃鳖,这些杀人如麻,桀骜不驯的金将们,早已经失去了理智。 杯鲁勃然大怒道:“我女真骑士铁骑冲击之下,这些宋狗还不是一触即溃,做鸟兽散。银术可,你速下军令,让我带军冲杀一阵,出出胸中的这口恶气!” “杯鲁,还有你们,都给老子闭嘴!” 完颜银术可怒声喝道:“对面的宋人主帅是王松,忠义军的王松,你们是他的对手吗” 听到“王松”两个字,城墙上嘈杂不止的女真将领,瞬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自东京城下铩羽而归之后,金人南侵的步伐就变得艰涩了许多。宋军战力之强,让大金人国的精锐吃了不少苦头。 而这一切,都是拜王松训练的新军所赐。眼看宋人的花花江山登高望远,就是吃不到嘴里面,这些以掠夺为生、残忍嗜杀的武夫们,如何不心急如焚。 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王松亲自统领大军,竟然一直杀到了太原城下,在太原城外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实在是欺人太甚。 什么时候,大金国的勇士们,受过这样的凌辱 这王松,简直就是金人的噩梦! “王松这狗贼,我大金国勇士死伤惨重,我真恨不得割了他的人头!” 杯鲁接着沙古质的话,咬牙切齿道:“王松是我大金国的心腹大患,到时宋军攻城时,定要把此贼留在太原城下!” 一直没有发话的汉儿将领,如今被大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赐名的完颜守忠,也是皱起了眉头。 “王松这狗贼,仅仅半年时间,竟然搞起了这么一支大军,还有如此厉害的火器。这狗贼究竟是人是鬼,怎会有如此多的奇迹淫巧” 他现在有些庆幸。若不是他离开了解州,估计已经身首异处了。 “先回去,召集各军将领,大厅议事。” 完颜银术可沉声道:“太原城有如此多的辎重粮草,一定要注意防护,免得让宋狗钻了空子。” “谨遵军命!” 众金将一起抱拳,领命而去。 完颜银术可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宋军大营,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刚要率大军出征,谁知王松却挥军北上,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正如杯鲁所说,王松就是大金朝的心腹大患,必要除之而后快。 看到城墙上的金人纷纷下了城墙而去,王松不由得摇头,收回了千里镜。 “想不到这些金人竟然沉得住气!” 王松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很是不甘。 大营之中,火炮、床弩、神臂弓已经布置就绪,掷弹兵、弓箭手也已是虎视眈眈,谁知完颜银术可并不上当,浪费了他这一番苦心。 “张宪,你打算如何攻城” “相公,若是我军人多将广,粮草充足,完全可以围城打援。只是眼下我军虽有3万之众,却只有十天的口粮。恐怕要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林风刚刚投效王松,也是点头道:“相公,如今金人正要攻略陕西,无暇分兵,如若我军不能及时攻陷太原城,恐怕河外三州,还有晋宁军都会危在旦夕。到时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联手,恐怕我军也不易取胜。” “攻略陕西?” 王松手指一颤,茶杯差点掉了下来。完颜宗翰在云中集结大军,不知是否已经出兵。 他捏紧茶杯,转头问道:“如此说来,金人马上就要攻略陕西,由谁领军,难道又是完颜娄室” 林风钦佩地说道:“回禀相公,确实是完颜娄室。他和完颜拔离速二人,已经于八月初进军陕西。金人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如今恐怕延安府都岌岌可危了。难道相公还不知道实情” “实是不可理喻!” 王松按下心中的震惊,摇摇头道:“金人攻略陕西这么大的事情,本相公竟然如今才知道。朝廷的军报为什么没有到这里,难道这些大臣们都是行尸走肉,完全不干正事” 由于历史的走向发生了小小的变化,完颜娄室攻略陕西,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年多时间,却没有一锤定音,攻下陕西。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事情,若不是对方投效的通事说出来,王松这个堂堂的同知院竟然不知情,实在是可笑之极。 难道说,他刚一离开了朝堂,后方已经有人开始对他掣肘。 若真是如此,这些人如此猖獗,如此重要的军报却不及时转达于他,他们究竟做何想法,到底要做甚? 还有朝中的张叔夜、刘韐这些人,为什么没有任何音信给他,看来这些人保密的功夫,真是做到了家。 而且,柔福帝姬前面的书信里面,也没有任何陕西风吹草动的消息,难道说,官家也被蒙蔽其中 难道说自己在东京城真的飞扬跋扈,已经惹起了众怒,众人都要置他于死地 怪不得说朝堂上水深似海,自己还是把古人看得简单了些,把人心看得实在太简单了些。 张宪肃拜道:“相公,下官押送粮草来河东的时候,听到金人在边界集结军马,准备攻略陕西。下官以为是流言蜚语,怕影响军心,并没有放在心上。想不到此事当真。请相公责罚。” “张宪,这和你不相干。” 王松摇头道:“或许是军事上的变化发展的太快,朝廷还来不及发塘报给我。如今看来,大军得加紧攻城,一刻也是耽搁不得。” “恐怕朝中有人作祟。” 马扩摇摇头道:“如此重要的军情,却不让相公知道,看来有人故意为之。若不是我军行军密不外宣,恐怕金人已经几路夹击,陷我军于困境了。” “恐怕是官家不想让本官分心!” 王松瞬间明白了过来,他低下头来思索,眉头皱成一团。 “相公,我军在盘陀和庙前山歼灭金军精锐骑兵三千余人,完颜银术可会据城困守,消耗我军。” 马扩道:“老贼沙场宿将,太原城守兵三万余人,粮草充足,没有数万将士的死伤,恐怕难以夺城。若是完颜宗翰从云中再派救兵而来,恐怕形势会更加糟糕!” 大帐中诸人都是面色沉重,显然没有想到,忠义军面临的会是这样一种局面。 “相公,要不下官去河北一趟,调岳统制的河北军入河东,先解决了太原之威再说!” 马扩面色凝重。若是调河北忠义军过来,胜算就要大得多。 “马宣赞,你小看了我河东忠义军!” 王松断然微微摇头。大军调动,一来一去,耽搁太久,远水解不了近渴,还得自己谋划。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白天攻城,众军要做好血战的准备。” 此次忠义军精锐皆出,即便女真骑兵来上五六万人,王松也毫不畏惧,他正想好好检验一下诸军的成色。 王松面色凝重,声音洪亮,慷慨陈词。 “各位兄弟,我军大多都是新兵,还有几千新加入的兄弟,和凶残的金人作战,军官们要一马当先,带好士卒,绝不能再出现临阵脱逃之事。全军听从调遣,服从军令,绝不可任意枉为,否则军法从事,严惩不贷!” 众人都是肃然大声道:“谨遵相公军令!” “即便金人举国精锐都来,又有何惧!” 王松傲然道:“本官要让他们知道,我大宋有的是慷慨悲歌的勇士。蛮夷小族,也敢欺我中华无人。来日就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的刀利!” 众将都是血气上涌,个个大声叫道:“相公神勇!” 众人脸红脖子粗地离开,帐内只剩下了王松和一众幕僚。 “马宣赞,不是本官说你,刚才在众将面前,你不该提调河北忠义军过来的消息!” 王松正色道:“三军用命,锐气当先。这样会打消一众将士攻城破敌的决心。实乃不智!” 沙场决战,万夫争雄,凭的就是一股血勇之气和牺牲精神。马扩虽然是出自好意,就难免让众将心中嘀咕,有了依靠,自身的勇气自然要大打折扣。 马扩面红耳赤,赶紧上前,惭愧道:“下官愚钝,险些误了大事,还请相公责罚!”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有什么责罚。” 王松摆摆手道:“将从中御。你或许还不知道,陛下旨意,让我伺机推进,以确保河北不被金人糜烂。你说,如此这般,我还能调河北忠义军进河东吗” 陈东、欧阳澈几人都是一惊,陈东叹道:“朝中奸佞横行,以六万草创之新军,对付女真人数十万百战精兵,竟然还要徐徐推进,官家是不是太急躁了些!” 马扩沉声道:“如此看来,朝中是有人巴不得相公身败名裂,他们好割地求和,彰显其功,邀宠于殿前。看来相公在朝堂之上,已是岌岌可危啊!” 王松轻轻点点头。马扩说的没错,武夫掌权,朝中真是有人,想要他的好看。 若是真的如此,这些人居心叵测,禽兽不如。为了他们和王松的私人恩怨,这些人竟然通过操纵朝意,置王松和大军于险境。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王松心中苦涩,不由得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2章 疲战 烟熏火燎,残破不堪的太原城头上,宋人百姓和将士的头颅挂满了城墙。城墙根下,到处都是姿态各异的尸首和白骨,腥膻难闻,恶臭阵阵,远远望去,犹如阿鼻地狱一般。 即便金人统治了河东达两年之久,血腥的杀戮也从未停止。 城墙上,持枪执刀的金兵人头攒动,凝神以待,铁甲之士布满了各面城墙。擂木滚石、羽箭桐油,各种守城物资堆积如山,城头上一片萧杀景象。 太原城城门紧闭,城中的号角声不断响起,城墙上驻守的金兵都是紧张了起来,太原城也跟着热闹了起来。守城的金兵如临大敌,虎视眈眈,静待城外的宋军攻城。 早就听说忠义军骁勇善战,火器更是犀利异常,东京城几场血战,女真大军死伤万千,全都是拜宋军的火器所致。 忠义军今日前来攻城,光看其肃穆的军容,已经是让人望而生畏,一番血雨腥风,只怕难免。 墙上的金兵们,尤其是那些义胜军汉儿,无数人心中咒骂,大战一触即发,自己这些个苦命人,又要充当炮灰了。 转运粮草、修城挖壕、掩埋尸体、攻城拔寨,以及……充当炮灰。 那些女真骑兵大战则养精蓄锐,择时而出,抢劫金银财宝、女人这些战利品则是一马当先,好处占尽,理所当然。 眼看这一场城防大战,死伤上万,也不知道他们这些汉儿步卒们,又能全须全尾,剩下几人。 直到天黑了下来,对面的宋军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城墙上的金兵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太原城内,却是一番不慌不乱的景象,是鞠躬尽瘁,劳苦功高。 只有女真入主中原,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才能心安理得。若是有王松这样的鹰派主事,以大宋之国力,宋人之英雄辈出,以王松之能,忠义军之精锐,他岂能安然。 旁边的一个汉将也是频频点头,很是赞赏耿守忠的“高见”。他也不想想,以王松今日的地位,岂会亲自登城血战,身先士卒。 “耿将军说的不错,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王松,忠义军作鸟兽散不说,宋人的东京城也是唾手可得。没了王松,谁还能抵挡我大金国的万千铁骑!” “耿将军、李将军,你二人说的在理!” 完颜银术可赞赏道:“这个王松,屡坏我军大事,部下又都是虎狼之师,锐不可挡。王松真是我朝的心腹大患,需要尽早除去!” 大堂里的将领都是兴奋了起来。忠义军军纪森严,士卒轻生赴死,当者辄破的女真骑兵都拿他们没办法。有王松这个心腹大患,宋人就不会垮掉,而只要除掉了王松,大功告成,宋人的花花江山就唾手可得。 汉人一盘散沙,但是一旦冒出来一个天神般的英雄人物,汉人就会变的坚若磐石,坚不可摧。 王松声名鹊起,同时也是大宋百姓膜拜的英雄,他把一盘散沙的汉人凝聚了起来,把懦弱的汉人变成了视死如归的赳赳武夫,可谓宋人的万里长城。 “副都统,王松在朝中树敌无数,他之所以宣抚两河,也是受宋廷文臣所迫,双方早已是你死我活,势成水火。若是王松在太原城下遭受重创,兵败而退,以宋朝士大夫们睚眦必报的秉性,还有御史台那些个大头巾,王松还有活路吗?” 耿守忠在宋朝军中呆过数年,这些个文官武将什么德行,他是再也熟悉不过。 汉人一盘散沙,最擅长的就是窝里斗,对付他们,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借刀杀人。 王松看似位高权重,手握重兵,不可一世,但他在朝中早已是水深火热,要他死的人何止一两个。只要王松在太原吃的败仗,即使他不会被格杀下狱,想要领兵,那却是万万不能了。 “耿将军,还是你了解宋人。” 完颜银术可哈哈笑道:“要不是宋皇和朝廷上的一般书呆子如此无能,我大经国也不会兵临东京城下,要不是出来个王松……” 完颜银术可轻轻叹了口气,心里面遗憾不已,要不是这王松横空出世,这大宋朝廷已经灭了。 “宋军虽然火器厉害,但士卒并不强悍。庙前山一战,对方还是有士卒临阵脱逃,可见士卒实战不够。” 见无人言语,沙古质脸色通红站了出来。 “要是旗鼓相当,宋兵就会土崩瓦解,我军据城而守,凭城墙杀伤宋兵,拖延下去,宋军粮草不济,自然要撤,我军骑兵追击,宋军必会一泻千里!” 完颜银可术点头道:“沙古质的话不错。太原府城墙高大,粮草充足,足可以坚持半年之多,宋军想要攻克太原城,最少也得数月,抛下五万具以上的尸体才可!” 他看了一下心有不甘的众将,皱眉道:“沙古质负责南城墙;杯鲁驻扎东城;耿守忠守住西城;习矢要保护好北城,本将坐镇知府衙门,中枢调动,各人各司其职,不可消极懈怠,违者军法从事!” 众金将一起站了起来,一起答道:“谨遵副都统军令!” 女真人军令严苛,即便众人心中有不满,也不敢再胡咧咧,只能听令而去。 夜间,忠义军大营里鼓角争鸣,城头上的金兵紧张不已,忠义军却没有进攻,这样的喧闹,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凌晨,才得以消停。 接下来几日又是如此,忠义军敲锣擂鼓,声势浩大,几次出兵,从早到晚,从晚到早,不知疲倦。好几次到了城墙附近,却又退了回去。 金兵疲惫不堪,完颜银术可不置可否,他传令下去,让金兵做好各面城墙的防守,同时把太原城的战况,向云中的西路元帅完颜宗翰禀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3章 破城 夜幕下,刁斗声不断响起,城墙上火把通明,照的城墙上下如白昼一般。金兵来回巡逻,紧盯着城下宋军的一举一动。 夜色笼罩之下,宋军大营沉浸在一片黑暗中,静悄悄,毫无动静,城上的金兵也都松懈了下来,随着夜色加深,天地无声,倦意顿生。 城头上灯火通明,照的这么亮,宋军想要偷袭,尽在眼底。 宋军大营前军营地,巨大的帐篷里,工兵们满头大汗,正在热火朝天地挖掘地道,不辞辛劳。 太原城周围一片平坦,由于临近汾河的缘故,地基十分松软,只是由于渗水的缘故,工兵们不得不挖出一条河流,通往低洼处。这也是他们行动缓慢的原因之一,否则,这个时候,已经挖到了太原城底下。工兵们300个人分成两组,150人负责东面,150人负责西面,两条地道同时向前,以免一条被金兵发现,另外一条也可以继续挖掘。 工兵们小心翼翼向前挖掘,一边挖一边打桩固定,为了不被发现,每天夜里,只能挖200米左右的距离。 女真大军当初进攻太原城时,填平了护城河,也使得工兵们的挖掘十分顺利,几个晚上下来,两条地道就挖到了城墙的不远处。 火药爆破破城,在这个时代绝无仅有,而在忠义军这里,也是首开了先例。 宋太宗赵光义当年在重建太原城时,为了钉死太原的龙脉,把太原城的街道建成了“t”字形,而不是纵横交错的“井”字形。城中左右两边是巨大的驻军教场,根本没有进行巷战的可能。 太原城周长只有十里,从南到北,长度只有不到三里,却驻进了3万兵马,骑兵完全无法展开。一旦进行城战,骑兵除了撤离,别无它法。 否则在黑暗中,就全成了对方攻击的靶子。 借助于忠义军频繁骚扰城墙时闹出的动静,工兵们小心翼翼,轮流挖掘,终于在三日后的傍晚时分,两边的地道终同时挖到了南城墙下。 一包包的炸药包被运到了地道里面,在城墙底下完完整整的垒了起来。 炸药包叠放好,做好了密闭措施,几根导火索被从地道里面,拉了出来,一直伸到了地道的出口。 等所有人都已经撤出了地道,工兵们才一个个退出了帐篷,等待军中下达最后的命令。 黑暗之中,忠义军将士都是穿戴整齐,持戈以待,在营房中等静候。 “所有军士,集结待命!” 随着军官们的怒吼声,所有的忠义军士兵都出了大营,迅速在旷野上集结。 看到对面的宋军又在集结,城墙上的金兵摇摇头,无可奈何又站上了城头。 新一轮的骚扰就要开始了。 大帐中,马扩不安地踱來踱去,如坐针毡。 “相公,火药真能把城墙炸倒吗” 陈东眉头紧皱,不安地紧握着拳头,身子微微发抖。 欧阳澈毕竟年轻些,沉不住气。 “相公派兵频繁骚扰,此乃疲兵之计。只是这火药能把城墙炸倒,下官倒是闻所未闻。相公能否释疑” 林风坐在一侧,眼睛也是瞟向王松,显然也想知道其中的答案。 “诸公稍安勿躁,稍后便知!” 王松微微笑了一下,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张宪。 “张统制,都安排好了吗” 张宪肃拜道:“相公放心,东面是牛皋和王彦两军,西面是中军,由下官和张横兄弟带领。东西两面各布置了50门火炮,5300掷弹兵。第二批进城的是孟德和焦文通的选锋军和胜捷军,配置50门火炮,负责东面。杨进的左军和耶律亘军负责西面。” 虽然对火药炸塌城墙半信半疑,但王松军令下达,他也只会坚决执行。 “此战将是我忠义军成军以来,前所未有的一场恶战,千万不能马虎!” 王松正色道:“本官和宣抚司的兄弟,还有辎重营、游奕军的兄弟殿后,一旦战事不利,素来禀告,本官马上率兵增援!” 张宪肃然道:“相公只管放心就是,小人绝不会让相公失望!” “太原城地方狭小,一定要频繁使用火器,把能用的都用上!” 王松叮嘱道:“厮杀时,带上林兄弟,遇到义胜军,能招降就招降。一定要在金兵反应过来之前,包围大校场,夺取东城马厩,对金兵则务必大量杀伤!” 林风感激涕零,肃拜道:“在下多谢相公对北地汉儿的怜悯之心。” “相公,小人愿意担当前军先锋,求相公恩准!” 杨再兴早已经蠢蠢欲动,林风话音刚落,他就站了出来。 “也好,你就跟在张宪身边,充当先锋,多砍几个金将的脑袋回来!” 杨在兴大喜,抱拳道:“小人多谢相公!” 王松看了看帐中众人惊诧的目光,点点头道:“开始吧!” 张宪抱拳告辞,和诸将出了大帐。 “各军都准备妥当了吗” 看了看旷野中集结的忠义军大阵,张宪强制压下心中的不安,对迎上来的杨进、牛皋、王彦等人问道。 “全部准备妥当,就等将军军令!” 张横上前禀报道。 “让全军做好准备!” 张宪深深地吐了口气,对等候在一旁的工兵们道:“开始吧!” 两个工兵头领领命而去。前面的士卒纷纷移开了大阵前面的拒马,众军面前,已经是空旷一片。 “命令全军出动!” 随着张宪的军令下达,军士们快速向前移动,在火把的照耀下,旷野中形成了一条移动的红线,直向太原城的南墙而去。 到了城墙前约一里处,军令传下,大军停了下来,很快形成了几个方阵。 城墙上的金兵看到宋军准备攻城,却又停了下来,个个都是摇头。 这些家伙,又要开始装神弄鬼了。 沙古质满眼都是血丝,他站在城墙上,恶狠狠盯着对面宋军的阵地。宋人就是狡猾,他们的疲兵之计,实在是让人讨厌之极。 “来攻城呀,看老子怎样杀尽这些宋狗!” 沙古质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转身向着城门楼而去。一想到房间里两个宋人少女火辣的身体,沙古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张横兄弟,你说这能成吗” 眼前的城墙威严高耸,如何可能被火药炸倒,牛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牛大哥,小弟不知。不过震天雷能炸,这火药应该也能炸吧!” 杨再兴满脸兴奋之色,大声道:“两位哥哥,你们就放心吧,这城墙准会塌,不信你们……” 他话音未落,突然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跟着脚底下的地面剧烈的晃动起来,站也站不稳,好似发生了地动一般。 众人心里面一惊,都是勒住了战马,睁大了眼睛,向城墙上看去。 地动山摇完毕,只见不远处的两段城墙突然摇晃起来,紧跟着淹没在了烟尘中。整个城墙好像开裂了一样,炸飞到空中的土石块雨点一般的掉了下来,就似冰雹一般。 尘埃落定,城墙塌了下来,形成了一个长长的缓坡,豁口竟然有十几米之宽。借着城头上残余的火光,城里的房屋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无数颗人头在空中飞舞着,落到了众人的面前,那是城墙上悬挂的宋人人头。火药的一番猛烈冲击之下,这些人头,全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沙古质还没有走几步,脚下一阵地动天摇,还未摔倒,一股巨大的冲力自脚下猛窜,直接把他抛向了空中。 “杀贼!” 杨再兴再也按耐不住,一马当先,率先奔了出去。 “杀贼!” 无数虎狼之士眼睛血红,挥舞着刀枪,嗷嗷叫着向前狂奔而去,犹如饿虎饥狼一般。 士兵们咆哮而去,势不可当,王松却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上万之众,就那么两个十来米的豁口,一起向前涌去,到了城墙前,还不是乱成一团。 乱糟糟的士兵们很快不自觉地集结成型,接着变成了锋矢阵型,忠义军残酷的训练,人人不自觉有了服从和纪律意识。 巨大的城墙倒塌,王松旁边的将官幕僚先是瞠目结舌,随即冷汗迭出。 “相公,此乃上天的旨意啊!” 良久,马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欧阳澈面对着坍塌的城墙,一下子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嘴里喃喃自语道:“天佑大宋,天佑大宋!” 他猛地转过身来,对着王松磕起头来,泪眼道:“小人代太原死去的将士们和百姓们,谢过相公了!” 周围的许多文官,一起跪在了地上,朝着太原城,一起磕起头来。 陈东擦了擦眼泪,和马扩一起上前,把欧阳澈扶了起来。欧阳澈泪水簌簌而下,也不知是悲,还是喜。 “欧阳公,各位,都起来吧。如今言成败,还言之过早!” 王松对地上的一众僚属大声道:“大军破城,还要经过一番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相公此言差矣!” 欧阳澈用衣袖擦了泪水,断然道:“以有备攻无备,以锐气之士对猖狂之徒,以正对邪,焉有不胜之理!” 王松摇摇头苦笑,这城里面,可是有三万多的穷凶极恶之徒,他还要率领部下将士,一番血战,来杀杀番子的锐气。 南门城墙残余的几段,上面幸存的金兵们目瞪口呆,有人被炸的耳朵失聪,惊骇不知所措,幸存的都成了惊弓之鸟,看到外面无数涌来的忠义军,心里面泛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常年被金人做炮灰,炮灰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反正都是炮灰,存在的价值感当然太低,趁着天黑,正好可以夜遁,谁愿意投身这尸山血海。 一里的距离,瞬间即到。城墙上稀稀拉拉的射下几十支羽箭,却不知黑夜里射向了何方。更多幸存的金兵,第一时间逃离了城墙,留下黑夜中的一片死寂。 徐三满头都是汗水,紧紧握紧了手里的长枪,和他们周围的忠义军将士一样,跟着军官们的身后,快速跨过了豁口,跨进了脱离大宋朝廷两年多的太原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4章 鏖战(1) 河东中秋季节,千里萧然,一片死寂,太原城的秋夜,苍茫幽深,凄冷入骨。 作为大金朝的宗室子弟,靖康元年侵宋的西路先锋,年过半百的完颜银术可所到之处攻城略地,战无不胜,也因此获得了金朝“小战神”的称号。 若是一般人,年过半百,体力早已不如从前,雄心壮志也会随着岁月凋零而减退。 可是对于完颜银术可来说,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老,只有在战争的杀戮中和女子的身体上面,才让他觉得自己有存在的价值。 南朝肥沃的土地、迷人的美女、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遍地的奴隶,又如何能让人停下步来! 这两天军务繁忙,一直安排诸般军务,没有好好歇一下,完颜银术可依然是精力充沛,在几个抢回来的宋人女子身上发完了自己的兽欲后,才心满意足地睡下。 “轰隆隆”,天崩地裂的巨响声响起,让沉睡中的完颜银术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晴天霹雳,好像打雷了一般,紧接着外面巨大的嘈杂声传来,有人在房外大声喊道:“副都统,出大事了!” 完颜银术可心里面一沉,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时候,他才觉得腰膝酸软,看来岁月无情,不服老不行。 他一脚把床边的宋人女子踹下床去,披上衣服下床,大声朝外面吼道:“鬼哭狼嚎什么,是不是宋兵攻城了” 金兵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里惊惶不安。 “都统,大事不好了!南门城墙被宋军施妖法弄塌了两处,宋军已经控制了南城墙,攻进了城里,和大军交战了起来!” 完颜银术可目瞪口呆,犹如遭受了雷击一般呆了半天。在金兵的大声呐喊下,他才如梦初醒,伸手拉开了房门。 “其他城墙怎么样,沙古质、杯鲁,他们都在哪里?” 金兵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回道: “宋兵毁了南面的两段城墙,从豁口处进了城,控制了东城的马厩,正在校场上和我军交战。沙古质将军被炸阵亡,杯鲁和习矢已经带人前去迎敌,宋兵的火器和震天雷非常厉害,我军伤亡惨重……” 完颜银术可心急如焚,他迅速穿好了衣服,拉开房门,一大众亲兵早已经披挂整齐,在院子里面等候。 看到完颜银术可出来,大家都翻身上马,一起向着左右校场的方向而去。 许三经过豁口时,豁口周围密密麻麻布满了金兵的尸体和伤者,许多金兵口鼻里流出血来,显然都是在炸城墙时被震死震伤。宋兵们纷纷上行,向受伤的金兵补上一枪,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宋兵们顺着豁口,纷纷爬上了南城墙,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弓箭手在后,迅速的向东西两侧的城墙攻去。 不断的有金兵登上城墙,向密密麻麻扑过来的宋兵们迎上去,双方羽箭齐飞,打在盾牌和地面上“邦邦”作响。双方不断的有士卒倒下,很快前军就碰在了一起,马上陷入了肉搏战中。 张宪的中军进入城中,一路直奔西边的教场。队伍前行了大约两三百步,只见校场的大门四开,一队队金人骑兵在火光照耀之下,持刀弄枪,搭弓射箭,正在向着自己的队伍冲来。 呐喊声、惨叫声接连响起,瞬间已经有百名士卒倒在了金兵的箭下。张宪怒火中烧,大声喊道:“弓箭手还击,掷弹手上!” 涌出校场的金兵虽然凶猛,可是毕竟数量有限,大队的金兵还留在校场内部,有些手忙脚乱的边整理铠甲边跑出营房,有些匆匆纷纷上马,向着校场的南门这边赶来,准备和宋兵进行厮杀。 无数的羽箭飞了过去,紧接着“轰轰”的爆炸声响起,较场口的金兵直接倒下一大片。送兵的弓箭手们和掷弹手们一边射击,一边向前。 双方不时有人倒下,金兵由于堆积在较场门口,很快纷纷就被射了下来,门口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金兵藏在小山后,向外射击。 突然,校场的墙上出现了很多金兵,个个手持硬弓,向宋兵前排的士卒射来,“噗噗”之声不绝,宋兵瞬间又倒下了一大片,许多人惨叫起来。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双方尚未正面交锋,已经各有几百士卒倒下,到处都是惨叫声和哭喊声。 张宪抽出刀来,砍翻了几个仓皇向后逃来的宋兵。这些也不一定是逃兵,也可能只是想找到躲避之处,只是用错了地方。 不断的有军士被藏在墙后的金兵射翻在地,张宪大声怒喝道:“炮手在那里,给老子轰墙上的金兵,掷弹手上前,炸死这群狗日的!” 炮手们硬着头皮上来,其实弓箭手的射程根本够不着他们,只是炮手们习惯了躲在大军后面,反而在勇气上有所欠失。 “你们狗日的还是忠义军的士兵吗” 张宪几鞭子下去,打的几个炮手人人脸上都是伤痕。他指着士兵的尸体大声怒吼道:“这都是你们的同胞兄弟,他们都死了,你们还有脸躲在后面!再有躲避退缩者,军法处置!” 炮手们面红耳赤,个个站直了身子,再也不躲避前面射过来的羽箭。他们手忙脚乱地装好弹药,瞄准了墙上的金兵,狠狠的把火把摁在了火门上。 “蓬!蓬!” 火炮的发射声不断响起,铁丸呼啸而出,如狂风暴雨一般,墙上的金兵几乎被一扫而光,许多金兵的身体被打的飞了出去,很多人脸上、身上都是血窟窿,惨状不忍卒视。 趁着墙上金兵人退缩的机会,掷弹兵纷纷上前,来到墙边附近,把点燃的震天雷一个个的扔了进去。 “通!通!” 震天雷的爆炸声不断响起,墙后面隐藏的金兵们一个个血肉模糊,惨叫声连连,残肢断体被炸的到处都是,内脏等物到处散落。 随着掷弹兵的又一轮震天雷覆盖,距离墙内三四十米的范围内,被一片黑烟所笼罩,成百上千的金兵倒在了血泊里面。 围墙上,很多地方已经被炸塌,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校场里面成千上万的金军,步兵骑兵都有,正在源源不断的向前赶来。 人还未来,这些人手中的弓箭已经射出,密密麻麻,织成了一层箭网。 “赶紧卧倒!” 张宪心急如焚,让士卒赶紧后退,有些士卒躲避不及,又倒在了金人的箭下。 看到宋兵后退,金兵大喜过往,纵马向前狂奔,金人骑士瞬间就赶到了校场的围墙跟前,他们打马加速,眼看就要破墙而出。 “开炮!” 眼看情况危急,炮兵军官果断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50门火炮一齐开火,覆盖了正面两三百米的距离。马上的金兵像被重物撞击了一下,一个个从马上飞了出去,金兵的骑兵前阵空了一片。 “掷弹兵上前!” 子弹兵又一次上前,无数的震天雷又甩了出去。 打了两轮炮以后,炮兵们的动作开始熟练了起来,开始有条不紊的装填起弹药,等到校场的金兵进入200多布的距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发射。 借着炮火的掩护,掷弹兵们和弓手们弯腰向前,躲在了破墙后面,开始对教场里的金兵进行射击和轰炸。 看到金兵死伤惨重,不敢上来,张宪大手一挥,弓箭手、掷弹兵开路,中军很快就攻入了金兵的西较场。 炮手们则是把火炮架在了教场的破墙上,对着人群密集的金兵进行炮轰,直到敌我双方的士卒纠缠在一起,炮击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场文明与野蛮的对抗,也是一场勇气与士气的较量。当双方进入了白刃战,战场的残酷性,才完完全全的体现了出来。 牛皋和王彦二人率领士卒进了东城,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马厩,里面马头攒动,牛皋的心不由得抖了一下。 一直以来,忠义军没有骑兵上的优势,就在于战马太过稀少,这次碰上了,岂能错过。 “前营和右营上前,结阵护住马厩!其它各营,马上攻占较场!” 大军继续向前,还没有到达东较场,一股数千人的金人步兵就赶了过来,双方迅速撞击在一起,惊心动魄的肉搏战随即开始。 “怎么狗日的全是汉人!” 牛皋砸飞了眼前的几个金兵,却不由得怒火中烧。按照相公的说法,这些人全是自己的同袍。 他看了看后面,大声喊道:“林风,上去招呼一下,全部都是汉儿,让他们投降,不然的话,我老牛可要大开杀戒了!” 林风纵马上前,对着蜂拥而来的汉儿们大声喊道:“义胜军的兄弟们,我是林风。王相公有令,汉人不杀汉人。如今城池已破,赶紧投靠宋军,杀死金人,重重有赏!” 林凤大声喊了几遍,周围的几个宋兵跟他一起呐喊。义胜军士卒听得清楚,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不似刚才拼杀时那么激烈。 耿守忠看到士卒心动,大声吼道:“兄弟们,别听这贼子的话!宋人是如何对待咱们兄弟的,克扣饷银,辱骂,赶紧给本官上,杀了这些宋狗!” 义胜军的士卒给耿守忠一鼓噪,纷纷又和宋兵斗了起来。 耶律亘跟了上来,大声道:“兄弟们,我耶律亘是契丹人,王相公照样看得起我,收留了我。你们还怕什么,赶紧投降吧,免得再做金人的殉葬品!” 耿守忠恼羞成怒,大声怒喝道:“兄弟们,给我射死这些狗日的!” 黑暗中,无数羽箭直奔林风和耶律亘而来,林风等人竖起盾牌,羽箭射在盾牌上,“邦邦”做响,但仍有几十名宋军被迎头射下马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5章 鏖战(2) “跟这些狗日的浪费什么话。掷弹兵,投弹!” 牛皋怒火中烧,大声呐喊,马上的骑士,人人竖起了盾牌。 火光摇弋之下,一大队掷弹兵上前,一轮震天雷扔过去,烟柱滚滚,耿守忠手下的弓箭手被笼罩在了烟雾中。 “畏威不畏德,一群寡廉鲜耻的畜生!” 牛皋脸色铁青,这些个墙头草,事到临头,还想见风使舵,只是找错了主人。 林风见情况紧急,大声喊道:“兄弟们,这是宋人和金人的决斗,你们还不退一下,难道真想找死吗!” 耿守忠满脸乌黑,从烟雾中冲了出来,大声喊道:“他娘的,谁若是敢后退,休怪老子手里的钢刀无情!” 耿守忠大声怒喝,义胜军的士卒却是心惊肉跳,纷纷停下了厮杀,领头的几个军官更是喝退了众人,看似要退出战场,作壁上观。 谁都看得出来,再战下去,早晚是一堆冰冷的尸体,便宜了城外的野狗。 耿守忠大声催促,砍翻了周围的几个退兵,这些汉儿们反而个个挺起刀枪,向后急速退去,把耿守忠和一众亲兵暴露在了战场当中。 “狗日的,你们想哗变吗” 耿守忠大声怒骂,眼神里面掩饰不住的惊慌。他周围的亲兵聚成一团,把耿守忠护在了中间。 忠义军如墙而进,义胜军汉儿们不做抵挡,步步后退,忠义军很快进攻入了教场之中。 震天的马蹄声响起,无数的女真骑兵凶神恶煞般自黑暗中打马冲出,瞬间就冲破了义胜军的后军。骑士们丝毫不顾同袍之情,数以百计的义胜军士卒被他们撞翻,马匹在士卒们身上踩过。女真骑兵很快冲出了人群,张弓搭箭,羽箭驰飞,直冲前面的忠义军士卒而来。 “不要停,继续扔,炸死这些狗日的!” 一片士卒被对方射翻,牛皋勃然大怒,金女真骑兵的残暴,让他不由得怒火攻心。 “蓬!蓬!” 掷弹手们汹涌上前,轮圆了手臂,无数冒烟的震天雷被扔了过去。 急速向前的女真骑兵就像割韭菜一样,一片片栽下马来,瞬间已经死伤了数百人之多。 到处都是血肉模糊,人人都是脸色狰狞,此刻战场之上只有咆哮的野兽,没有了人性。 “炸的好!炸死这些狗日的!” 这一次无数的怒吼声,从义胜军汉儿的队伍中传了出来。 后面的女真骑兵不顾伤亡,纷纷打马向前而来,显然是要加快马速,冲散宋兵的队伍。他们丝毫不顾前面的义胜军汉儿,纵马横冲直撞,视这些人都如鸡鸭猪羊一般。 林风怒吼道:“义胜军的兄弟们,你们还忍吗? 耿守忠则是大声喊道:“兄弟们,杀过去,冲散宋军的大阵!” 牛皋看林风在阵中大吼大叫,恨不得把他一把扯回来。这些汉儿当狗当惯了,骨头已经软了,一时很难爬起来。 羽箭破空而至,牛皋上前,用盾牌遮住了林风,羽箭射在盾牌之上,“邦邦”作响。 “林兄弟,退回去,否则军法处置!” “牛将军,在下尽力了!” 林风黯然摇了摇头,用盾牌护住了自己的身体。这些个狗日的,不当人,非要一辈子当狗,由他们自生自灭吧。 “直娘贼的,兄弟们,灭了这些狗日的!” 牛皋下令炮击,对面的义胜军纷纷向两侧跑去,剩下了中间大片的空地,把纵横而来的女真骑兵全部暴露了出来。 “炸死这些狗日的!” 义胜军阵中,这一次却有很多人喊了出来。 黑夜中,300步的距离,炮兵只能发射两到三次。女真骑兵冲到六七十步距离的时候,“蓬蓬”的炮声又响了起来。 狂暴的雨点般的炮击,一瞬间就造成了两三百女真骑兵的伤亡。后面的女真骑士许多人都是伏在马上,打马向前而来。 一个女真骑兵马匹被打中,自己从马上掉了下来,头盔也不知掉到哪里。他刚爬了起来,旁边一把钢刀狠狠砍下,正中他的脖颈,鲜血喷溅而出。 “狗日的,真拿老子当狗!” 看到女真骑士惨叫着倒了下去,旁边的汉儿收回了血淋淋的钢刀,退回了大阵之中。 等进了50步的距离,双方的羽箭都是密密麻麻的射出,双方不断的射击,羽箭破空之声络绎不绝,不断的有士兵倒下,不断的有惨叫声响起。 “再打一次!” 好不容易到了对方步阵三十步的距离,华夏军第三次的火炮又响起,这一次距离更近,威力更大,无数的金兵被打飞了出去,或是重重地栽在马下,或是撞翻了后面的金兵,绊倒后面的战马。 紧接着,又是数以百计冒着白烟的铁疙瘩扔了出来,覆盖了阵前五六十米的距离,无数的黑烟在惨叫的人群里面升起。 一个掷弹兵点燃的震天雷还没有扔出,就被对方的弓箭手射穿了喉咙,震天雷掉在了地下,炸飞了周围的好几个宋兵。 “稳住!” 牛皋大声嘶吼,站在队伍的前排。金人的弓箭矢不断的射过来,周围的士卒用盾牌牢牢挡住了他的身体。 “怪不得相公说,这些番子都是穷凶之极恶之徒,果然都是些不要命的禽兽!” 牛皋嘴里正在嘀咕,正面的女真骑兵冲了上来,只不过因为路上死伤累累的伤兵和尸体,骑兵的速度冲不起来,很快就和前排的宋军重甲步兵碰撞在一起。 一个金兵骑在马上,手舞长刀,向着一名重甲宋兵砍去。宋兵却是不管不顾,手中的长枪闪电般刺出,直奔金兵的小腹。 长刀势大力沉,砍在宋兵的肩膀上,金属碰击之声铛铛作响,宋兵胳膊一弯,显然胳膊受了重伤,但几乎是在同时,他的长枪刺入了马上金兵的小腹,那人脸露痛苦之色,鲜血从嘴中不断涌出。 一个金兵铁棒狠狠砸下,砸翻了一名重甲宋兵,随即上去一棒,把他的头砸得粉碎,头盔都凹陷了下去。 等他一抬头,三柄长枪,三个方向,向他齐刺了过来。 金兵手中铁棒向前方刺向他咽喉的宋兵砸去,只要宋兵一躲开,他就可以纵马前行,躲过后面二人的长枪。 谁知宋兵毫不避让,金兵的铁棒砸在了宋兵的头上,宋兵的长枪也刺破了金兵的半边脸面。 宋兵头骨破碎,倒了下去。金兵震天般嚎叫,开两柄一左一右的长枪,直刺入他的两肋,把他从马上挑了下来。 金兵大口喷血,想要站起来。又是一柄长枪从他后劲刺入,穿透了脖子。 双方的白刃战,鲜血纷纷,一个又一个的忠义军勇士倒在了地上,一个一个的金人骑兵栽下马来。 士卒们的惨烈战况,看得牛皋心痛如歌。他大声怒吼,指挥着重甲步兵,层层向前推进。 后面的火炮又不间断的响起,威力大了很多,原来是孟德和焦文通率领部下赶了上来,后面的50门火炮也运了上来。 100门火炮连续不间断的攻击,再加上震天雷的攻击,每一次都有几十个的女真勇士栽下马来,连续的狂轰滥炸,数以千人的女真骑士血肉模糊,死伤累累,尸体布满了整个街面。 女真人坚忍,即使遭受了如此大的伤亡,没有撤退的军令,金兵依然是顽强血战,丝毫不退。 校场之中,此起彼伏的是双方士卒的怒喝声,惨叫声,刀枪的碰撞声,还有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双方杀的是难解难分,血流成河。 较场狭小,女真骑兵又遭受火炮和震天雷的双面打击,根本冲不起来。随着重甲步兵的层层推进,伴随着震天雷的不断响起,马上的女真骑士像下饺子一样,一个个掉下马来。 “狗日的,还在这里看!” 林风打马上前,对外作壁上观的义胜军大声怒喊道:“金人扛不住了,你们待在这里,到底想怎样。想想你们的妻儿老小,不要错过了机会!” 见金人死伤累累,宋军火器如此凶猛,持续不断,几个领头的军官对望一眼,纷纷抽出刀来,当先一人大声喊了起来。 “兄弟们,女真人不拿咱们兄弟当人,咱们和他们拼了!” 有人带头,士卒们也都挥舞着兵器,大声喊了起来:“杀番贼,杀番贼!” 众人一起跟在军官们的身后,向着混乱中的女真骑士冲了上去。 耿守忠砍翻了一个冲上来的义胜军士卒,大喊道!“快住手,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你们难道都想掉脑袋吗!” 耿守忠怒火中烧,执刀又向另外一个溃兵砍去,却被那名溃兵躲过,直接拿着长刀,和耿守忠对怒视起来。 “你狗日的想要造反吗” 耿守忠脸色铁青,他想要上前,对方恶狠狠的眼神却让他犹豫不决。 “你们几个,上去杀了他!” 耿守忠大声喊道,他的两个亲兵眼神一对,一人猛然挥刀,狠狠砍下,耿守忠下意识地一闪,肩膀遭了一下,顿时鲜血迸溅。 “啊,造反啦!” 耿守忠大喊一声,再也不敢恋战,捂着肩膀,狂奔而去,几名心腹在后面紧紧跟随。 耿守忠逃离,义胜军群龙无首,那些作壁上观的军士们迟疑片刻,纷纷狂呼乱叫,跟在反正的军士身后,向着金人骑兵们攻去。 这些个乱世中的可怜虫,墙头草,唯利是图,见风使舵,他们没有是非观念,没有善恶对错,眼看着局势不妙,果断地抛弃了自己的旧主人,开始投入新欢的怀抱。 这六七千义胜军临阵倒戈,他们一加入战团,金人马上压力山大,死亡了开始迅速增加,他们再也抵抗不住宋军的攻势,开始大阵动摇,步步后退。 “直娘贼的,果然撑不住了!” 曾几何时,都是女真大军这般杀戮宋军,如今时移世易,宋军终于硬了起来。 牛皋看形势大好,命令炮兵们和掷弹兵们集中轰击,金兵在轰炸之下仓皇后退,一路上到处都是尸体,死伤无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6章 争雄(1) 夜色迷茫,已经过了四更,月亮也悄悄藏进了层云之后,仿佛不愿意看到人世间,这血淋淋的数万人舍命拼杀。 金兵再坚忍,毕竟也是肉体做的。忠义军训练严酷,纪律和服从深入军心。双方五六万人的残酷厮杀,斗得旗鼓相当,难舍难分。 “轰轰”的火炮声不断响起,“通通”的爆炸声不绝,有火炮和震天雷的支持,再强悍的女真勇士,在它们的覆盖之下,个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伤兵们在血污里挣扎蠕动,惨叫声此起彼伏,却无人在乎。 随着炮火的持续攻击,金军死伤惨重,终于承受不住,除了一部分陷入白刃战中,其余则是向后退去。 王彦和耶律亘率军跟了上来。他们从西校场的西门而入,一起加入了张宪的中军战团。 掷弹兵瞄准了金兵人群密集的地方,乱甩震天雷,金兵冲破对方的震天雷火网,已经是损失惨重,再和对方的士卒厮杀时,往往是以寡敌众,人数上陷入劣势。 金兵凭着悍勇,忠义军则是纪律和训练,双方都是杀出来了血性,不断的有人惨叫着倒下,后面的又接着跟上,继续你死我活。 杨再兴一路冲杀,见人杀人,见佛杀佛,浑身浴血,已成了一座杀神。 这也许是他从军以来,杀得最爽快的一次了。 他带着200骑士,成锋矢阵型狂突猛进,无数金兵金将纷纷落马。他一马当先,连捅带砸,几个铁甲兜鍪的金将被他一一格杀。看着浑身鲜血,势不可当的杨再兴打马而来,一枪将一个金将挑起,抖臂扔了出去,许多金兵撒腿就跑,嘴里大声喊了起来。 ““赛霸王”来了!王松来了!” 金兵的喊声让杨再兴一愣,不由得莞尔。原来这些金兵,把他认成了王松。 ““赛霸王”在此,完颜银术可,快快出来送死!” 杨再兴大声怒吼道,带着身旁的骑士,一路向前而去。 完颜银术可站在一处高处,看着校场里面的惨斗,黑暗中不断腾起的烟雾,不由得心惊肉跳。 自从这王松出现以后,宋人变得如此舍生忘死,骁勇善战,火器变得如此犀利。 金人在上京,已经在模仿制造宋军的震天雷,但炸裂的效果一直不好。如今,震天雷还没有模仿好,对方却已经有了更为强大的火炮。 不知什么时候起,校场周围的火把多了起来,西校场之上,千军万马的厮杀,尽在眼中。完颜银术可向前看去,只听到前方马蹄声阵阵,宋人的大军潮水般涌进了西校场,他们如墙而进,途中金兵纷纷倒地,形势令人堪忧。 “都统,东校场大势不妙,义胜军叛了,他们和宋人一起,正在追杀我方的将士,我军的伤亡过了五千,再战下去,恐怕凶多吉少呀!” 杯鲁披头散发,浑身是血过来参拜,就连头盔,也不知为何丢掉。 “五千人,你还有脸回来!” 完颜银术可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掉了下来。 “只不过一个多时辰,怎么会死伤数千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女真勇士!” “宋军火器十分凶猛,他们又占领了马厩,一半的勇士没有了战马,再加上义胜军倒戈,实在是惨不忍睹!” “这些狗日的汉狗,真是靠不住。早知道当初就把他们都杀了,现在都是祸害!” 完颜银术可心如刀割,挥起的马鞭停在了空中。 殊不知,若是没有这些义胜军,大宋的各个险关,就凭他女真骑兵,恐怕难以逾越。 王松出现,忠义军将士都是士气大振,个个都是奋勇当先。金兵由于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也是奋力死战。双方的争斗愈来愈惨烈,每一刻,都有人倒下,每一次碰撞,都是血肉横飞,生命在这一刻变得就如草芥一般,没有任何人怜惜。 看到自己训练的士卒,一个个倒下,王松心如刀绞。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看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若是真有李将军,那么还会有靖康之耻吗 “兄弟们,杀番贼!” 张宪挥枪狂呼,宋军山呼海啸,层层压了过来。 一瞬间,完颜银术可心中千万个念头闪过,到底要不要撤离?若是撤出了太原,他可就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架上,以他55岁的年龄,恐怕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勇士们,跟我一起上前,杀退这群宋狗!” 顾不得责罚杯鲁,已过半百高龄的完颜银术可,“伧啷”一声拔出了长刀,呐喊声中,他一马当先,向前冲了出去。 杯鲁眼睛血红,双腿一夹马腹,紧紧跟随。 心惊胆战的金兵们鼓起勇气,跟在主帅的身后,奋起余勇前去。 不断地有烟柱腾起,不断地火炮搂头盖脸打来,再勇猛的女真骑士,一看到对方的震天雷冒烟飞来,一听到对方的火炮声响起,都会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残肢断腿,血肉模糊,那惨状谁也受不了,谁都受不了。 主帅完颜银术可不计生死,一马当先,他们这些小卒又能如何。若是能将宋人逼出城外,一番骑兵冲击,或许还有转败为胜的可能。 说什么,也要把这些宋人赶出城去。 “弓箭手,下马,列阵!” 完颜银术可怒火中烧。这些个部落骑士,打顺风仗打惯了,这么拥挤不堪的校场,竟然不知道下马躲避射击,骑在马上,射击的威力大大减弱不说,还成了对方肆意攻击的靶子。 女真骑士们全部下马,结起了大阵,张弓搭箭,瞄准了前方。 “射!” 完颜银术可一声怒吼,女真骑士们一起把手里的羽箭射了出去。 羽箭呼啸而来,前排的许多忠义军军士猝不及防,纷纷倒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又是一轮羽箭驰飞,人群中,又有上百忠义军士兵惨叫连连,前排的列阵,一下子变得稀疏起来。 “火炮,连人带马,直娘贼的全给老子轰开!” 张宪急的青筋暴起,喉咙已经嘶哑。 火炮一门门架了起来,炮手们很快装填完弹药。 火光照耀下,看到宋军手忙脚乱在装填火炮,完颜银术可暗叫不好,他还没来得及下令躲避,对方的阵地上,“蓬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卧倒……” 完颜银术可话音未落,只感觉到周围空气一紧,旁边几步的几个金兵满身血窟窿,向后直飞了出去。 金兵弓箭阵前的诸多战马,许多被打的死去活来,一些受伤的战马扭头就跑,惊怒了许多周围的战马,战马四散奔逃,撞翻了无数金兵。 “不要管,射!” 完颜银术可挣脱士卒们的掩护,大声道:“只管射,不要停!” 金兵硬着头皮,张弓搭箭,向宋军大阵射击,完全不顾自身的伤亡。 双方你来我往,不断有军士倒下,不断有人补上去。忠义军凭着火炮和震天雷,金兵则是弓马娴熟,射术精准。 不过,弓箭和火炮的射程可不能相比,人力总抵不过火器之力,一番舍命射杀之下,双方都是死伤惨重,女真骑兵死伤更甚。 宋军的火炮越打越近,金军的伤亡越来越大,杯鲁再也忍受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银术可,求求你,撤兵吧!儿郎们的伤亡太大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有些部落要绝户了!” 完颜银术可正在犹豫,耿守忠带着一队人马,捂着肩膀,飞奔了过来。 “副统制,东校场的兄弟们已经撑不住了,小人拼杀逃了出来。” 耿守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哭喊道:“副统制,赶紧退兵吧!否则敌军两面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耿守忠,要不是你的部下临阵反水,怎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杯鲁指着耿守忠,气势汹汹地道:“这一次丢了太原城,你就是罪魁祸首!” “放你娘的狗屁!” 耿守忠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戳指大声怒骂道:“要不是你部下的蠢货用骑兵驱赶我的士卒,踩死踩伤无数,他们如何会阵前倒戈!你这腌臜东西,你赔老子的大军!” 杯鲁怒气勃发,拔刀相向,厉声呵斥道:“你个汉狗,来看看是你的刀利,还是老子的刀快!” “你以为老子怕了你!” 耿守忠也红着眼,抽出了腰刀。 经此一战,他部下的精锐损失殆尽,只剩下了两三千人,可以说是元气大伤,要想再组织起这样一只大军,谈何容易。 “够了,都把嘴闭上!” 完颜银术可头盔上,衣甲上都是灰土,漠然不语。今日一战,恐怕他是要身败名裂了。 他乃战场枭雄,做事狠决果断,绝非常人能比。 “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后军阻击,前军上马,撤出北门。” 他看了看杯鲁,沉声道:“杯鲁,你带人去,烧了粮草,不能给宋狗留下一颗粮食!” 杯鲁迟疑道:“那可是上万石的粮草,还有那么多战马……” 完颜银术可沉声呵斥道:“还不快去!” 杯鲁再也不敢多话,点起一队人马,匆匆离去。 完颜银术可军令下达,女真骑士纷纷上马,调转马头,快速向北门撤去。 看到金兵纷纷后退,败局已定,王松摘下铁枪,对着张宪说道:“张宪兄弟,有没有兴致和本官一起,再冲杀金人一回” 张宪一惊,随即抱拳应道:“在下愿为相公前驱,一起斩杀金人!” 面对无心恋战的败军,千军万马拥护之下,相信王松也伤不了分毫。 王松哈哈大笑,游奕军上千人骑兵跟在二人身后,从侧面向金兵直撞冲去。 完颜银术可鸣金收兵,但人马众多,一时加速不起来。宋军在后舍命攻击,火炮、震天雷连番攻击,沿途又丢下了无数女真骑士的尸体。 完颜银术可殿后,命令军士拼命掩杀,女真骑士不断跌倒,沿路血迹斑斑,尸骸累累,完颜银术可心硬如铁,毫不变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7章 争雄(2) 一队宋军骑兵铁甲贯身,长刀雪亮,他们耀武扬威,从侧翼纵马狂奔而出,很快就撞入了金兵的战群,引起一阵骚乱。 这些宋人军骑士横冲直撞,凶猛异常,带头的两员宋将狂暴异常,二人所到之处,金兵望风披靡,一个个栽下马来,无一幸免。 “相公,相公!” 看到主将出马,宋兵士气大振,紧紧跟来,放声大呼,个个都是亡命砍杀。 “原来是王松这贼子!” 火光之下,完颜银术可看得清楚,不由得恨声连连。王松和张宪纵横驰骋,气势汹汹,直冲着自己的中军大旗而来。 王松铁枪高举,打马加速,大声喊道:“完颜银术可,有种不要走,留下你的狗命!” 王松打马向前,游奕军的骑兵跟在身后,直向着完颜银术可所部而去。 见王松部宋军如此嚣张,左军统制蒲鲁虎暴跳如雷,目露凶光,他大声对完颜银术可道:“都统先走,我去抵挡一阵宋狗!” 完颜银术可来不及阻挡,蒲鲁虎已经打马而去,他部下的虎狼之士狂呼乱叫,个个挥舞着兵刃,直奔宋军而去。 王松砸翻一名金兵,抬起头来,只见一片女真骑兵纵横而来,他们凶狠异常,长刀不时挥起,不断有宋兵被砍翻、撞翻在地。 “冲上去!” 王松不由得怒火中烧,拍马冲了上去。 双方甫一碰面,就是你死我活,骑士们人仰马翻,倒下马去一片,惨叫声响成一片。 蒲鲁虎一刀砍下,宋将用枪身直接挡开,随后铁枪狠狠砸了下来。 蒲鲁虎手腕发麻,眼看对方的铁枪砸来,重若千钧,他勉力一挡,手中的长刀被磕飞了出去,铁枪又是砸来,蒲鲁虎避开铁枪,对方的枪杆却狠狠砸在马背上,战马悲鸣着倒了下去。 蒲鲁虎从地上刚爬起来,后面一名雄壮异常的宋军骑士拍马赶到,手中门栓般的铁锏迎头砸下,蒲鲁虎头骨塌陷,轰然倒地。 王松冲入了金兵群中,连砸带刺,所到之处,几无一合之将。 后军统制撒卢胆战心惊,不由得问道:“为首的宋将是谁,如此厉害?那个使锏黑大汉又是谁,神力如此惊人?” “还能是谁,此人就是王松!” 完颜银术可冷声说道,面上的神色不变,对惊慌溃退的金兵无动于衷。 “王松身旁的黑大汉叫牛皋,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有那金枪将张宪,都是宋人中出名的勇士!” 撒卢冷汗直流,连连点头道:“原来是王松这狗贼,果然是英雄了得!” 杯鲁带着一队人马,打马向北城角的府库而去。一路上,碰到的尽是仓皇逃窜的金兵。偶尔碰上了一群冒进的宋军,双方一场恶战,各丢下了七八十具尸体。等他杀退对方,到了北街口时,身边只剩下了十几人。 驻守辎重库房的本是义胜军士兵,这时候却是门前空无一人,库房大门大开,到处都是乱扔的兵器等杂物。 杯鲁顺势用长枪是回归本尊了。 夜晚时分,密密麻麻的火把把西教场照的如白昼一般,除了四周守城的将士,所有的宋兵、包括伤的宋兵,都在此集结,这是要参加阵亡士卒的遗体火化,以及遗体告别仪式。 偌大的校场上,近万名阵亡宋兵的尸体,摆满了半个校场,摆列的整整齐齐,放在了木堆上。两万左右的士卒中,压抑不住的哭泣声不断、人人神色凄然。 遗容瞻仰仪式完毕,王斌面色凝重,端起了一碗酒,大声喊了起来: “弟兄们,安息吧,你们都是大宋的英雄!喝了这碗酒,我带你们回家!” 酒缓缓撒在了地面上,火把扔到了柴堆上,火焰冲天而起,直刺夜空。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 较场中,悲怆激昂的歌声响起,众军都是热泪盈眶,久久不能自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8章 宏图 雁门关,天下九塞之首,依山傍险,高踞险山。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其势蜿蜒。北通塞外高原,南接中原腹地,自古以来,为中原汉族北出和草原游牧民族南下之咽喉要津,战时为军防成守之关卡,平日为商家营输之必经,行人往来之通衢。 五代十国,自石敬瑭向辽人割让燕云十六州,契丹人的铁骑就越过了长城,中原地区无险可守,河东仅存雁门关一处险要。雁门关以南是宋朝的代州,以北就便是辽人辖地。雁门关也是辽宋对峙的最前沿,地势险要,为国之屏障。 雁门关东城门外,乃是“战国七雄”之一,赵国的名将李牧祠所在,祠前立碑,无论是百姓还是军中,常常有人祭祀,常年香火不绝。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大败林胡、楼烦,建立云中、雁门、代郡之地。李牧奉命常驻雁门,防备匈奴。赵军悍勇,“大破匈奴十余万骑”,其后十余年,匈奴不敢南下寇赵。百姓感恩李牧抗击异族,保家卫国,在雁门关建“靖边寺”,以纪念其戍边保民的战功。 自靖康元年金人南下,占据太原,太原以北的雁门关便纳入了女真人的控制范围,靖边寺自然也是无人祭祀,香火断绝。 靖康三年八月,中秋将近,秋风习习,天地寂寥,原野上一片萧杀之像。 时值清晨,雁门关东西两城门洞开,无数铁甲骑士穿过城门,滚滚向南,无边的骑阵后面,则是一望无际的步卒大阵,骑士人人龙精虎猛,箭囊满满,满面风尘之色,步卒队列整齐,个个高大强壮,凶神恶煞,占据了整个山道。 旌旗飞舞,刀枪如林,万千铁骑,浩浩荡荡,马蹄声惊动天地,铁甲寒光闪耀,号角吹动,在群山万壑回响,天地间,鸟兽为之惊惶。 千军万马,铺天盖地,精兵强将,人人志得意满,如此虎贲之士,当可以席卷天下。 靖边寺前的高坡上,一众女真骑士簇拥之中,女真人的一代枭雄完颜宗瀚高坐马上,女真人的战神完颜娄室,军中悍将完颜撒离喝以及步卒统制官完颜才分列左右。高高飘扬的中军大纛上,大大的“帅”字分外引人注目。 铁甲贯身的完颜宗瀚神色凝重,和三年前侵宋相比,完颜宗瀚苍老了一些,但眉宇间的戾气更甚。 “娄室,从苛岚军直到河外三州,大军西进,可要速战速决,灭了晋宁军,早日挥师河东,围攻王松。” 谈到王松时,完颜宗瀚的脸色红了起来。东京城几场血战,他可谓是丢尽了脸面,也被引为平生的奇耻大辱。 “粘罕,你放心就是。此次有女真最精锐的勇士们随行,拿下折可求,当不在话下。” 完颜娄室倒是志得意满。他麾下众军,尤以他一手训练的“娄室军”最为彪悍,其中的将士,都是女真部落的勇士,自征战以来,未曾一败。 若不是当时娄室军大部在云中休整,以待西夏,东京城很有可能已经破了。 “大军西进之后,撒离喝率军南下,早日攻克京兆府,破了那位始皇帝的故乡,到时候京兆府夷为平地,最好能挖出这位始皇帝的坟墓,想起来都觉得兴奋!” 秦始皇统一六国,派遣大将蒙恬率兵三十万,从雁门出塞,悉收河南之地,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牧马,士不敢弯弓抱怨,中原王朝的霸气震古烁今。 金人要打碎宋人的骄傲,让宋人臣服。汉人时有英雄,不会束手就擒,甘为屠戮,摧毁他们的信心支柱,才是王道。 “粘罕,王松挥兵太原,咱们为何不挥兵南下,和银术可一起,先灭了王松再说” 完颜撒离喝注视着向南而去的千军万马,眉头紧锁,始终有些忧心忡忡。 在他看来,女真人的最大祸患就是王松。区区一个折可求,似乎没有这么重要。 “王松兵强马壮,现在还不是除去他的时候。大军南下,万一吓退了王松,让他遁入了城中,或是太行山中,岂不是功亏一篑。” 完颜宗瀚目光阴冷,眼里的精芒让人不寒而栗。 “太原城有三万多精锐,王松想要攻下太原城,没有几个月,万万不能。” 靖康元年,完颜宗瀚率女真西路大军,耗时两百五十多天,才攻下了只有几千宋军驻守的太原城。王松要想攻下三万精兵驻守的太原城,不花上几个月,甚至半年,丢下几万具尸体,无异于痴人说梦。 “粘罕说的不错!” 完颜娄室点头道:“先让银术可和王松在太原城对峙,到宋军伤亡惨重,难以为继之时,我军从陕西侧翼杀出,阻挡住宋军归路,那时,宋军被前后夹击,大败在所难免。这次,一定要杀了王松!” 完颜撒离喝微微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面上的忧虑缓和了许多。 “但愿不要死那么多的女真勇士!” 完颜撒离喝的话,让旁边的汉军统制官完颜才暗暗发笑。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想要攻下河外三州,又要灭了王松的部下精锐,没有五六万金兵的尸体做垫子,想都别想。 折家军兵强马壮,据城而守,金兵要攻克府州,不知要死伤多少。 至于忠义军,众所周知,王松的部下赴死如归,再加上火器犀利,一场场血战在所难免。 完颜宗瀚的谋略倒是让他叹服。女真大军隔绝了太原以北,完颜娄室挥军南下,从陕西渡河东进,王松措手不及,看来战败是在所难免。 王松! 女真大军攻略陕西,全都是为王松准备的。 自靖康元年东京城折戟而归,女真大军所述的耻辱,全部都来自于王松,来自他一手训练的忠义军。 只要灭了王松,整个大宋的花花江山,还不是任凭女真人索取,任由女真勇士的铁骑践踏。 “粘罕,话虽如此,折可求麾下数万大军,据城而守,府州又是险峻异常。要想速战速决,恐怕不太容易!” 完颜撒离喝思虑片刻,又冒出一句忧心忡忡的话来。 “撒离喝,不要瞻前顾后。只要隔绝南北交通,能攻就攻,不能攻就派兵驻守,防止其通风报信。大军继续南下,灭了晋宁军,渡过黄河,从王松背后插入。” 完颜宗瀚冷笑了一声,继续道: “撒离喝,兵贵神速,只要能和银术可一起灭了王松,河东便会尽归我大金国所有,灭宋便如囊中之物,折可求更是不在话下。到时候,我在云中等你们的捷报!” “王松,你这狗贼,这一次我非砍下你的狗头,为活女报仇!” 想起惨死的儿子,完颜娄室的眼睛红的起来,眼神也变得狰狞。 “粘罕,你放心就是,在云中等我的捷报就是!” 完颜娄室正要打马下山,忽见南边的官道之上,一队女真骑士打马前来,个个满头大汗,神色惊惶。 完颜娄室和完颜撒离喝对望了一眼,都是心中狐疑。看这队骑士的样子,似乎并不是自己的将士。 骑士们打马向前,到了完颜宗瀚马前的土坡下,这才勒住了马匹,纷纷下马。 “元帅,大事不好,王松所部攻破了太原城,我军退守忻州,这是副都统银术可的公文!” 骑士们冲上坡来,纷纷单膝跪下,领头一人,手中的公文高高举起。 “什么” 所有的人都是愣了一下,完颜宗瀚马鞭一指,厉声呵斥道: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骑士惶恐不已,颤声回道: “回……元帅,王……松连夜攻破了太原城,我军……退守忻州。” 完颜宗瀚如遭雷劈,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掉了下来。 旁边的众将也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固若金汤的太原城,怎么可能被王松一夜攻破 完颜娄室打马上前,劈手夺过了公文,看了起来。 “折损将士一万五千人,战马损失上万匹,大将沙古质、杯鲁、蒲鲁虎战死……” 完颜娄室脸色煞白,手指微微颤抖,待了片刻,大声怒吼道:“你这厮,是不是谎报军情太原城有三万多精兵,粮草充足,怎么会被宋军一夜破城” 完颜宗瀚脸色难看,众人一起,盯住了报信的骑士。 “回都统,宋军不知施展了什么妖法,弄塌了太原城的城墙,趁着夜色破城而入,我军猝不及防,这才……” 马上诸将,个个都是目瞪口呆。 “粘罕,要不要大军停止攻略陕西,挥兵南下,直奔太原” 完颜撒离喝打破了沉默。宋军攻破了太原城,从陕西南下,背后夹击,还有没有必要。 完颜宗瀚人中之雄,他沉默了片刻,断然摇了摇头。 “大军继续西进,攻略陕西。一旦改换行程,军心不稳,到时士气全无,怎么和宋军决战” 完颜娄室也是无奈,点点头道:“宋军占据太原城,肯定不会轻易撒手。大军攻略陕西,趁机南下,到时把宋军围在太原城,围点打援,就如靖康元年一样。” 完颜娄室的话,让马上的众将纷纷点头不已。太原城已经失守,王松必会亲自驻守,到时趁着天寒地冻,围了太原城,隔断交通,宋军没有骑兵,王松必然插翅难逃。 “娄室所言极是。太原城失守之事,千万不能在军中蔓延,泄漏军令者,定斩不饶!” 完颜宗瀚厉声喝道,众将都是心头栗然。 “告诉银术可,让他坐镇忻州,守住石岭关。待我军攻略陕西,挺近河东以后,再南北夹击,围攻太原。” 完颜才心中一惊。完颜宗瀚如此安排,到时围攻太原城,他的部下汉儿,不是又要死伤殆尽 完颜才,终究不过是汉人董才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9章 门户 太原城中,正是清晨时分,朝阳万丈,秋风送爽,蓝天白云,倒是让人十分惬意。 城墙上、大街小巷,尽是忠义军军士肃穆威严、笔挺如枪的身影,他们的脸上,都有一层骄傲之色。经过一场场的血战,尤其是刚刚过去的太原一战,这些半生不熟的新兵击退了强悍的女真勇士,终于成了合格的战兵。 女真大军退去,并没有杀个“回马枪”之类,王松的担心完全多余。女真骑兵死伤惨重,汉儿几乎全军覆没,完颜银术可没有信心,也不敢再孤注一掷。 “相公,此刻不宜挥军北上,石岭关尚在女真人手中。要想后路无虞,攻破石岭三关,已是必然。” 林风看王松低头思索,一直看着舆图,赶紧上前劝解。 王松点了点头,手指敲了敲桌上的舆图,眉头紧皱。 “陕北沟壑纵横,贫瘠偏避,金人连年侵扰,这舆图背后,百姓生活如何,何等流离失所,想起来让人寝食难安!” 鉴于历史上折可求降金,王松对河外三州一直都是格外上心。若是完颜娄室大军西进,不知道折可求能坚守多久 “相公仁义,下官等惭愧之至!” 陈东和欧阳澈站了起来,都是肃拜了一礼。 王松尽管有武夫掌兵之嫌,但他为国为民,仁心仁义,一片赤诚,比起朝中诸臣,高下立见。 “相公,以小人之见,还是静待时日,以观其变。” 马扩上前道:“我军攻破了太原城,完颜娄室是否会挥兵西进,乃是未知之数。若是他率大军南下,围攻太原城,北上河外三州,似乎并无意义。” 王松低头不语。北上援助折可求,势在必行,他可不敢冒险,丢了大宋的这块桥头堡。 不过,正如马扩所言,如今太原城告破,完颜娄室是否会挥军南下,还需要静观其变。 “相公,太原城一战,我军损失惨重,除了修补城墙,还需要招兵买马,以御番人。莫不如让董平率军北上,否则一旦金人大军围攻,以太原残城,伤兵无数,恐怕力不从心。” 马扩话音刚落,张横也在一旁附和道。 “马宣赞言之有理。如今我军已攻取太原,盘陀没有必要囤居大军。让董平北上,太原城的城墙也可确保无虞!” 王松点了点头。如今太原已成众矢之的,大战在所难免,董平前来,正好可以弥补军中损失。 金人在太原烧杀抢掠,百姓几乎被屠戮殆尽,想要征兵,恐怕要等难民回归,需要时日。 “可惜金人隔断了太原以北,否则只要派出斥侯,便可知女真大军动向。如今两眼一抹黑,只能等候女真人的动静了!” 杨再兴摇头晃脑,连连叹息。看来太原成了一场血战,让他有些蠢蠢欲动了。 “若是我军骑兵充足,破城当日,便可直接北上,杀退女真人,占了石岭三关!” 杨再兴话刚说完,斥候已经由堂外急匆匆进来。 “相公,金人退守忻州,以石岭三关为屏据守,周围的村落都被他们屠戮,百姓死伤累累,达数千人之多……” 邵兴禀告完毕,大堂里静了片刻,牛皋大声叫了起来。 “相公,这些番贼,禽兽不如,小人愿意率军前去,攻夺石岭三关,若是不能夺关,甘受军法处置!” “相公,小人愿意领兵前去,痛杀番贼!” 大堂中的将领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站了起来,上前请命。 王松怒气勃发,“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若不杀尽这些番贼,焉能对得起千千万万的百姓亡魂,又岂能消我心头之恨!” 王松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为什么要杀害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肆意夺取宋人百姓的性命?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震慑宵小,不杀不足以告慰苍生。 “牛皋,杨进,立刻整兵北进,攻取石岭三关。带上所有的骑兵、火炮,配全震天雷,夺下三关,给我在关北竖起“京观”。我倒要看看,谁还以后敢如此屠戮我大宋百姓!” 太原,山围三面,河阻一方,地势险固,有若秦蜀。古设雄关三道,以御外患侵扰。所谓“太原三关”,即天门关、石岭关和赤塘关。这三关之中,天门关地势最险峻,石岭关地处最重要。 大宋宣和末年,完颜宗瀚南下侵宋,镇守石岭关的义胜军将领耿守忠率领汉儿开门揖盗,从而导致了太原城门户大开,最终在靖康元年失守,大宋失去了北国屏障。 石岭关东靠小五台,西连官帽山。岭横东西,路纵南北,历为太原通往忻、代、云、朔州之要道。关洞门细窄阴暗,引道坡陡弯疾,山势峻险,关隘雄壮。 正值正午时分,石岭关上下,被一片浓烟和喊杀声所笼罩。宋军攻破了太原城以后,没过几日,竟然又挥兵北指,意欲夺回石岭三关。 石岭关虽然没有雁门关那样固若金汤,但也是高山之上,险峻异常。双方军士接战,金兵依山而守,居高临下,忠义军则是凭借着火器犀利,人人奋勇争先。 “轰!轰!” 火炮声不断响起,关墙上的金兵被打得抬不起头来。忠义军的掷弹兵高举盾牌,在山坡上攀援而上,很快就到了关墙底下。 一颗颗冒烟的震天雷被扔上了关墙,爆炸声此起彼伏,上面的金兵死伤惨重。 五六个巨大的炸药包叠在一起,堆在了巨大的木门前,宋军点燃了导火索,纷纷闪开。 巨大的爆炸声让天地动摇,木门被炸得四分五裂。忠义军士卒一边狂甩着震天雷,一边顺着关洞闯入了关内。 关墙上,金兵们死伤惨重,血肉模糊者比比皆是,一些金兵再也承受不住爆炸所带来的恐怖杀伤力,撒腿就往两边的山上跑去。 “回来!你们这些狗贼养的墙头草!” 女真军官们高声怒骂,他们不惧伤亡,犹自在舍命据守。 “冲啊!” 李三娃左手举盾,右手拿着长枪,在火炮的掩护之下,踩着同胞的尸体,奋力向上爬去。 无数颗冒烟的震天雷甩出,关墙上负隅顽抗的金兵们被一扫而空,李三娃瞬间就到了寨墙底下。 “搭梯!” 梯子刚刚竖起,李三娃就站了上去。关洞就那么大,大军不可能拥挤而入。寨墙之下,随时都可能丧命,谁也不愿意在这久呆。 他刚迈上了几步,眼睛余光却瞥到身旁的另外一家梯子上,已经有同伴飞快地窜到了梯子的尽头。 徐三刚刚登上寨墙,一柄长枪已经刺了出来。他拧腰一闪,拽住了金兵的长枪,顺势用力翻上了关墙。 他长枪急刺,刺翻金兵,纵身向前,又刺倒了一名满身鲜血,要抛滚石的金兵。 越来越多的忠义军士兵跳上了关墙,一场近身搏杀迅速展开。 宋军的长枪手如墙而进,金兵们频频后退,纷纷被绊倒在地,宋兵们快步上前,长枪连刺,金兵们全身血窟窿无数,惨叫声接连响起,关墙上瞬间就是满地的尸体。 徐三舍命拼杀,原来还想立功的念头,此刻早已荡然无存。 沙场之中,生死都在瞬间。一旦短兵相接,所有的杂念都销声匿迹,脑子里面只剩下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杀死对方。 “直娘贼的,这守关的金兵如何这么凶猛!” 杨进看着城墙上的激烈拼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些番贼,今日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牛皋一摆手中的铁锏,带领着部下,加入了战团。 幸亏守关的很多汉儿逃之夭夭,否则忠义军可能真占不了便宜。 “邵兴,你在后面掠阵,我带人上去冲杀一阵!” 牛皋身先士卒,杨进自然也不能作壁上观。他提起长刀,带领一群军士,大踏步冲了出去。 杨进登上关墙,迎面就是一女真巨汉。刚刚砍翻了两名宋兵,看到对面一高壮汉子登上墙来,女真巨汉迎头就是一刀。 杨进横刀一架,不由得胳膊一麻,女真汉子也是后退了一步。二人神力惊人,旗鼓相当,各自又扑了上去,战在一起。 撒卢和杨进拼杀了十来招,气力上已经有所不继。太原城,他可是见识过王松的神勇。如今来了一员宋将,竟然也有如此的力量。 眼看着后面邵兴等壮汉又赶了上来,人群中的牛皋高大威猛,似乎正是太原城砸死蒲鲁虎之人,撒卢心惊肉跳,荡开杨进的长刀,撒腿就向关墙下退去。 “将军,不要追了,控制关隘要紧!” 杨进砍翻了一名挡路的金兵,还要追赶,却被赶上来的邵兴阻止了。 “今日要大开杀戒,为死去的百姓讨个公道!” 杨进白了邵兴一眼,大声喊道:“把炮都架上来,掷弹手上来,给我炸死这些狗日的!” “兄弟们,上马结阵,随我杀贼!” 牛皋看着潮水般向关外撤去的金兵,带领着骑兵,向着溃兵们追去。 骑兵们一路追杀,火炮声和震天雷的爆炸声在原野上蔓延,金兵死伤无数,留下了满地的尸体。那些当场投降的金兵也未能幸免,个个都成为了宋军的刀下亡魂。 日头西落前,宋军的旗帜高高插在了关墙上,全军的所有士兵全部登上了石岭关的关墙。 士兵们挥舞刀枪,一片狂呼乱叫,久久不能平息。 靖康三年八月,太原府周围州县,基本都处在了忠义军的控制之下。太原北部的门户,石岭三关,也尽被宋军占据。 石岭关北墙下,竖起了一座巨大的“京观”,几千金兵的首级被堆成了金字塔的形状,面朝北方,远远望去,让人胆战心惊,恶寒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0章 战俘 太原城,东校场,虽然过去了些日子,但烟熏火燎的痕迹还在,坍塌破败的房屋,满地的血污,无不印证着,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血战。 较场当中,铁甲贯身、持枪执刀的宋军军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更有成队的军事士,不断在较场上巡逻经过。太原长一场大战,金人的两千多俘虏全部被关押在这里,由宋军的胜捷军和选锋军将士轮流看守,以防止这些金人闹事。 猛然,关押俘虏的门前发出了一连串的怒骂声,紧跟着,无数的饭碗从牢房中扔了出来,其中几个碗砸在送饭宋兵的身上,让他们衣衫湿了一大片。 几名身上挂着不少粥粒的宋兵拖着饭桶,从牢房里鼻青脸肿地跑了出来。 正在巡逻的孟德见状大怒,指着牢房里的女真俘虏大声道:“你们这些狗贼,别不知好歹,惹怒了王相公,有你们这些狗贼好受的!” 又有几个饭碗扔了出来,饭碗摔成了碎片,白花花的米粥满地都是。 一个操着生硬汉话的金兵大声喊道:“宋狗,你听好了,爷爷们才不吃这猪一样的稀粥,快给爷爷准备好酒好肉,否则爷爷和你们这些宋狗没完!” “快去给爷爷准备好酒好肉!” “懦弱的宋狗,快滚!” 牢房中的金兵一起鼓噪起来,他们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气势汹汹。 孟德面色涨红,手指着牢房中的金兵,冷笑道:“直娘贼,真是寻死,总有一天,有你们后悔的!” 带头的金兵双手猛拍了一下牢房的栅栏,眼露凶光,用女真话恶狠狠地骂道:“来呀!杀了爷爷呀!不敢吧,你这些胆小如鼠的宋狗!” 很快,这些人的狂妄本性露了出来,“宋狗”的话语都是脱口而出。 士卒小声翻译,孟德脸色铁青,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牢房里发出震天的喝彩声,金兵们一个个得意洋洋,仿佛在庆祝战场上的胜利一般,混没有半分俘虏的样子。 “什么,俘虏绝食” 听到孟德的禀告,马扩一脸的惊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相公,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马扩话音未落,欧阳澈已经怒喝道:“相公,不如直接杀了这些贼子,关着还浪费粮食!” “此非上策,还需仔细斟酌!” 陈东摇头道:“相公此次征讨太原,已经有人在背后掣肘。莫若献俘于朝廷,震惊中外,也能得到官家的赞许。” 看王松面色不佳,陈东只好小心翼翼继续说道:“是杀是留,还请相公三思而行。” “朝廷诸臣畏金如虎,倘若朝廷将这些俘虏归还金人,我等又如何自处。难道说,我忠义军近万兄弟的性命,就全白白丢了吗!” 马扩摇摇头道:“就请相公下令,将这些贼子都杀了,一来震慑番贼,二来为我大宋千千万万死难的百姓报仇雪恨!” “砍了他们的头,也太便宜了他们!” 王松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 “忠义军三万大军,人吃马嚼,粮食可要节省着用。河东有那么多难民,嗷嗷待哺,不知饿死多少,都是谁造的孽!既然他们不肯吃饭,那就饿着吧,不要糟蹋粮食!” 王松面色阴冷,他扫了一眼孟德,目光变的阴冷。 “孟德兄弟,粮食是给人吃的。以后遇到此类事件,有敢侮辱我忠义军军士者,杀无赦!” “孟德,还不快去!” 马扩微微摇摇头,孟德心领神会,抱拳告辞,轻轻退了出去。 陈东摇头苦笑道:“相公,逞一时之快,恐怕会引起朝廷不满,相公太过意气用事,此非智者所为。” “陈公不必多言!我王松问心无愧,一心都是为了大宋,此心可对日月!” 王松断然道:“女真人蛮夷之族,畏威不怀德,只有以暴制暴,才能确保我大宋国事无忧。古往今来,都是以强凌弱,未闻可以以德服众。今日的惩戒只是开始,尸山血海,要看谁的刀利才是!” 欧阳澈轻声道:“相公,金人俘虏可是有两千多人,相公难道真的要饿死他们” “咎由自取,是他们不肯吃的,怨不得本官!” “相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欧阳澈在一旁道:“相公这一招妙的很,就让这些番贼自生自灭,这也算相公对他们的恩赐。这些番子,杀我宋人,烧杀抢掠,残暴不仁,手上沾满了我宋人百姓的鲜血,绝不能放虎归山!” 王松点点头,欧阳澈出身草莽,快意恩仇,和陈东这朝堂之臣,瞻前顾后,确实是大不一样。 王松心里想起一事,忽然抬起头问道:“邓五这小子去了那里这城墙还指望着他来修呢!” 太原之战,邓五随军前来,就是准备破城后的重建。而之所以叫邓五过来,自然是要用土水泥了。 “邓五兄弟已经到了半月,当时我军和女真大军对垒,他只能呆在军中干着急。今日一早,他就出城忙活去了!” 张横笑呵呵地说道。忠义军军威日盛,王松如日中天,他自然是喜不自禁。 太原城周围,到处都是制造土水泥用的生石灰和粘土,城南的永利监附近,烧制土盐和炼铁留下的矿渣堆积如山,无边无际,正是造水泥修城墙的好材料。 至于废弃的石灰窑,只要休憩一下即可使用。太原这样的军事重镇,各种设施当然不会少,宋兵三万大军,轮流上下岗,城墙自然很快就能建好。 虽然时间紧缺,王松还是想把太原城重新修造一番,毕竟,太原城的地理太过重要,国之屏障,岂能是如今小小的一座土城! 先查缺补漏,恢复炸塌的部分,或新建一座城门即可,然后在整个太原城的周围,放大一圈,重建一座新城。 新建的城池,最少也是周长二三十里,至于原来的围墙,可以作为内城。 而土水泥坚固耐用,方便迅速,筑城再好不过。 “小人拜见相公!” 林天佑进来,满脸笑容,对王松施礼道:“相公,小人押解150门小炮和相应的炮弹、弹药过来,以为能赶得上大军使用,没想到我军已经攻破太原城了!” 150门虎蹲炮,再加上原来的150门,共300门火炮,太原城即便没有城墙,也可以固若金汤了。 王松哈哈大笑道:“林兄弟,你来的正是时候,本官可以下令马上建城了。” 林天佑欣喜道:“相公,能用上就好。遵照相公的军令,小人研究了几种火炮,有100斤的,也有200-300斤的,目前正在试炮,小人还有些地方混沌,还请相公解惑。” “天佑,做的不错!” 王松点点头,满意地说道:“正好,今晚给你接风,咱们两个人顺便探讨一下。” 林天佑惶恐道:“相公,小人不敢,请相公指正就是。” 王松点点头,对马扩道:“马宣赞,林兄弟,你二人把战况合计一下,斟酌一下言辞,写一封报捷文书,本官要给官家捷报。” 马扩上来,肃拜道:“相公,小人等私下做了一事,还望相公见谅!” 这堂中都是王松的老人,马扩也是毫不避讳。 王松不由得一愣,脱口而出道:“马宣赞,都是自家兄弟,莫非你有难言之隐” 马扩拿出一份文书,放在王松桌上,沉声道:“相公一看便知。” 王松向周围看了看,大堂之中,只剩下了张横、董平、张宪几人,就连林风、王彦等人也不在堂内。 王松拿起桌子上的文书,看了起来,愈看愈是惊心。 良久,他才放下了文书,摇摇头,苦笑道:“马宣赞,各位兄弟,你们真是用心良苦,想必你们已经商量好了,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张宪单膝跪下,惶恐道:“相公,这是小人等商议过的,还望相公不要责怪!” 张横沉声道:“相公,这几日大军操练,小人会安排在城外进行。天佑兄弟回去的时候亲自押送,绝不会出半点差漏。相公大可以放心!” 王松轻轻叹了口气,拿起了文书,仔细打量起上面的明细。 10万石粮食,3000多匹战马,30多万辆金银,这些兄弟们也真够大胆,直接就给中饱私囊了。 “相公不必犹豫,也不必自责,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等公心一片,天日昭昭!” 马扩沉声道:“相公想过没有,此次攻克太原,光是阵亡将士的抚恤,还有立功将士的犒赏,就达百万贯之多。这么多银两,朝廷又能拿出几何,最后还不是我忠义军要出这笔银子。一旦封装入库,白纸黑字,咱们可就黔驴技穷了。” 王松沉默不语,马扩说的没错。士兵犒赏的银两,大约10万贯足够,可是这高达万人的伤亡抚恤,按照他一贯的抚恤标准,就得百万贯。即便马扩等人替他拿走了30万,每个士兵也只能得到30贯钱。 粮食和马匹,王松倒没觉得什么。这些东西,黎城大营和铁坊都是紧缺。 至于其他的刀枪铠甲之类,他倒是看不上眼。这些东西自己也能造,并不是急需之物。 “相公,朝廷暗流涌动,你又手握数万雄兵,武夫当政,已经是朝议沸腾,群势汹汹。” 马扩诚恳地说道:“我等如此做法,绝非为了个人,而是为了抗金大业。相公做事,一片至诚,从来不知给自己留条后路。小人们如此做,也是为了相公。还请相公慎思。” 王松点点头。前世他只是个简单倔强的宅男,哪里懂得人世间有如此多的龌龊、阴险和勾心斗角。 若是没有马扩这些人在身旁,恐怕他前面的路会很难走。 他微微一笑,朗声道:“各位兄弟,大家都坐下来,咱们来个坐而论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1章 亡人 听到女儿的呻吟声,魏二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虽然是白天,但因为饿得慌,他是昏昏欲睡。 “花花,你怎么了,快告诉爹爹!” “爹,我浑身没有力气,好饿啊!” 魏二看着蓬头垢面的女儿饿得脱了形的脸蛋,泪水簌簌掉了下来。 “花花,你等着,爹这就给你去找吃的!” “好的,爹爹,你要小心。” 女儿虽然只有五岁,却是聪明伶俐。 魏二抹了抹眼泪,摸了摸女儿的头,幸好没有头热,才稍稍放下心来。 穿着那件衣不遮体的破烂棉衣,摸了摸腰里锈迹斑斑的短刀,他摇摇晃晃地向山下而去。 他记的清楚,山脚下有一处庄园,被几十个土匪占据,那里面应该有吃的。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弄到吃的,即便不要了这条性命,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饿死。 匍匐在草丛中,向山下的庄园看去,魏二不由的大吃一惊。 从山坡上,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院子里面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一队好不好” “王相公真是菩萨心肠!王相公万岁!” 喜出望外的难民们跪了下来,一起拜道。 “陈公,太原城的民政,你和欧阳公一起,先抓起来。” 王松沉声道:“我的要求也很简单,从今日起,太原城不能饿死一人,不能冻死一人,你二人能否做到” 陈东二人一起拜道:“相公仁义,我二人必鞠躬尽瘁,不让相公失望!” 王松微微点头。雄关漫道,如今要从头做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2章 滞留 宪州城南,汾河西岸,河堤之下,草丛茂密之处,十几个短衣劲装的年轻汉子俯下身子,正在向河面上张望。 一艘船只由南向北划水而来,船上几十名金兵满头大汗,衣甲不整,人人都是疲惫不堪,有气无力。 眼看远处的宪州城遥遥在目,金兵终于放松了下来。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呼啸而至,船头的一名金兵喉咙被射穿,直挺挺向后倒去,“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溅一片浪花。 草丛中的十几个汉子一起站了起来,一边向岸边奔跑,一边羽箭齐发。船头的金兵纷纷栽倒,划船的也被射翻,无人掌舵的船只打着旋,顺流漂了二三十米,停靠在了西岸边。 汉子们飞快向前,来到船边,张弓搭箭,刀枪一起,对准了船上剩余的两三名金兵。 “别杀我们,饶命啊!” 幸存的金兵胆战心惊,一起跪了下来,磕头求起饶来。 “你们是义胜军” 领头的汉子走上前来,怒喝道:“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忠义军破了太原城,我们几个连夜逃出,找了一搜船只……” 汉子们都是一愣,领头的年轻汉子大吃一惊,上前一步,钢刀架在了一名金兵的脖子上。 “你说的可是真话,王相公真的率军攻克了太原” “千真万确!宋军弄塌了太原城墙,连夜破城,银术可率骑兵退出北门,我们这些汉军是从西门逃脱……” “折虎,你说怎么办” 顿了片刻,旁边一名汉子向领头的汉子问道。 折虎眉头一皱,手起刀落,砍翻了眼前的金兵。其他汉子刀枪并举,剩下的几个金兵,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咱们先回岢岚州找主母和折小娘子,然后再去府州,向折相公禀报此事。” 众人翻过河梁,来到草木深处,跨上战马,纷纷打马向北而去,一路兼程来到了岢岚水畔。 到了渡口前,本打算渡河的众人,看着河对岸甲光闪耀、无边无际、向西从龙而去的女真大军,个个都是傻了眼。 号角声此起彼伏,各色旌旗招展,刀枪如林,骑士志得意满,如墙而进,金兵步骑大阵一个接着一个,声势浩大,遮天蔽日,布满了整个河对岸。 看他们的去向,是直奔岢岚州,那么下一步,肯定就是河外三州了。 “折虎,这可怎么办” 十几个汉子躲在隐蔽处,个个面如土色,人人都是胆战心惊。这么多的金兵,足可以进行一场灭国之战了。 “番子肯定不是进攻西夏,只能是对付折家军了。” 折虎也是心神不定,他稍稍一沉吟,便做了决定。 以折家军的实力,对付如此多的女真大军,似乎不太容易。如今只有去找王松求援,折家军似乎才可以躲过一劫。 而且,以折月秀和王松的交情,他一定会前来救援。 “你们几个一路向西,避开女真大军,直奔府州。女真大军前来,折小娘子和主母肯定也会撤去府州。” 他沉声说道:“我去太原找王相公,让他发兵救援。如今也只有王相公,能够救折家军了。” 一个汉子摇头道:“王相公有统兵之权,但大军调动,要有朝廷的旨意,也不知道是能不能够赶上” 有人叹息道:“要是折小娘子和王相公在一起就好了,王相公一定会率兵救援。” 折虎也是无奈,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就看朝廷愿不愿意派军北上了。 太原城墙之上,王松翘首北望,山峦起伏,尽在眼底。 马扩道:“相公,大军收复了石岭关,下一步我军将作何打算” 太原一战,完颜银术可部下损失过半,死伤惨重,不得已退回了沂州。忠义军四处扫荡,各地的义军也纷纷响应,周围州县的金兵本就势弱,或败或降或逃,太原以南,很快就归于了忠义军的控制之下。 太原以南已经平定,自然是向北、或向两侧的陕西和河北进发。 “派出去的斥侯回来了吗” “探子得回来的消息,金人沿忻州、宪州、岚州一带布下重兵,探子们见山势陡峭,难以逾越,便都纷纷退了回来。” 王松点了点头。斥候都是军中的精锐,当然会审时度势,不会莽撞送了性命。 不过,完颜娄室的大军动向未知,一直让他心头不安。 马扩使了个眼色,林风上前道:“相公,以小人之计,我军应该攻下平定军和井陉,恢复河东、河北的连接,然后徐徐图之。” 王松点了点头,河东、河北连成一片,忠义军两路大军汇聚,实力不容小觑,即便是女真人大兵压境,忠义军也完全可以应付。 张宪皱眉道:“相公,若是金人攻略陕西,女真人的战神完颜娄室在关中攻城略地,恐怕河外三州不保,陕西也会被金人糜烂。相公还是陕西宣抚使,若是能西进陕西,大破完颜娄室。我大宋幸甚!” 完颜娄室,战神,王松不由得冷笑了一下。攻击的是腐朽不堪的北宋纸糊军,也有无耻之徒竟然封其为“战神”! 华夏英雄辈出,强如秦之白起者才有此不成文的称呼。汉初之韩信,汉武之卫青、霍去病,南宋之岳飞,这些人那一个不比完颜娄室强上百倍,却也没有“战神”之称呼,不知此人的绰号又是从何而来。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王松冷冷哼了一声,陷入了沉思。 马扩和张宪二人说的都是有理,无论是西上还是东进,都是沦陷区的国土,只是有看轻重缓急而已。 “中山府那边,现在情形如何,有没有军报传来” 王松想起来历史上中山府的陷落,好像就在靖康年间,不由得忧上心头。 “禀告相公,中山府苦苦支撑,但粮路断绝,恐怕大事不妙。” 马扩回道:“自靖康二年,朝廷源源不断派出援兵,中山府得以不至陷落。如今金人东路大军围攻中山府,时间一长,恐怕难以持久!” “下一道军令给岳飞,让他伺机增援中山府!” 王松不由得有些不安。河北忠义军到底是何情形,如何一直没有军报传过来? “相公,将在中御,恐怕岳统制也不能幸免,你还是上一道奏折,奏于圣上。” 陈东摇头道:“朝廷让岳统制缓缓北上,徐徐图之,岳统制又怎会听从相公的将领。如今也只能寄托于太原惨败,金人惊骇,自然退兵。毕竟,河北并没有全部归于金人治下,兴师围攻一个无钱无粮的中山府,劳师乏粮,并非明智之事。” 王松一时语塞。大军才刚训练出来,河北忠义军已经不归他调遣,那他这个两河、陕西宣抚使,又有何用? “相公无需烦恼,这正是我朝之困。” 马扩沉声道:“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即便经历了东京城被困,朝堂依然是媾和声一片。相公手握六七万大军,难道朝廷就不怕武夫弄权吗” “马宣赞所言不错!” 陈东赞和道:“相公能亲善一军,纵横沙场,已是实属罕见。自宣和年间以来,朝廷历次出兵,哪一次没有文臣掣肘,哪一次不是文臣和宦官统兵。相公报捷的文书到了朝廷,恐怕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他为官一方,又久在东京城,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其中利弊自然也是通透。 王松战功显赫,朝中恐已是群情汹汹,时刻等待着给这位相公套上枷锁、掣肘于他了。 大宋朝廷,虽免去了破国之灾,但朝堂上依然是暗流涌动,各种势力明争暗斗,朝事混乱不休。 官家赵桓、太上皇赵佶、甚至郓王赵楷,康王赵构,各自都有一批拥护者。尤其是赵桓和赵佶,赵佶虽然君嬉臣弄,把大宋整的一塌糊涂,身旁却有一大批追随者。 而赵桓,优柔寡断,性格多变猜疑,和他执掌权柄多年的父亲比起来,政治上要稚嫩许多。 朝中士大夫,多寡廉鲜耻之徒,这些人政事、军事上一塌糊涂,但见风使舵、煽风点火、勾心斗角,却是无人能敌。 一旦这些宵小之徒四处奔走,祸乱朝政,大宋之忧,令人扼腕叹息。 欧阳澈皱眉道:“如今梁溪先生在朝,希望他可以一改朝堂之颓状。相公的日子也好过些。” “梁溪先生国之栋梁,志虑忠纯,有他在朝,也能压压那些主和派的声音。” 陈东也点头道:“无论相公兵指何方,都要上奏朝廷,以免有心之人从中作祟,误了相公抗金大计。” 王松带兵离开京城不久,李纲已经回到朝堂,任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尹,左右朝政。 大宋国朝之制,垂拱殿受朝,先宰臣升殿奏事,次枢密使,次三司,次开封府,次审刑院,次臣,以次升殿。由此可见开封府尹的权势。 陈东和欧阳澈二人,都是李纲的拥护者,尤其是陈东,和李纲过从甚密,对其尊崇有加。 “两位先生,你们不要忘了,李纲也是文臣,而且是清流之首。” 马扩摇头道:“无论是主和派还是主战派,士大夫治国的想法不可更改。李纲若是真有能耐,也不至于担任两河宣抚使、解救太原时,各路大军灰飞烟灭。” 王松心里一乐。朝廷重臣,清流之首的李纲,生性高傲的马扩也看不上眼。 陈东和欧阳澈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马扩是王松的心腹,王松对朝中士大夫的轻视,从他的言语之间,二人也能感受得到。 二人是王松的幕僚,自然不能时刻跟着主帅过不去。举朝望去,除了王松,谁能抗击金人,如斯奏效。 正如马扩所说,李纲除了对君王一片忠心,在行军打仗上,显然也是个外行。 王松眉头紧皱。太原大捷,只是个开头,大军却不得不滞留,否则,朝廷就要左顾而言其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3章 杀俘 “给爷爷拿饭来!” “宋狗,你们是要饿死爷爷吗” 一清早,东较场的牢房中,震天的怒骂声又响了起来。 “连碗水也不给,你们是要渴死老子啊!” 牢房外巡逻的军士冷冷扫了一眼咆哮喧嚣的牢房的,转身走开。 军中已经下了军令,伙食不再供给牢房,这些个士兵倒好,连水也断了。 一大队宋军持枪执刀,怒气冲冲进了东较场,直奔牢房。 “邵都头,你们这是何意” 牢房门口的军士上前问话,脖子上立刻被架上了一把刚刀。 “兄弟,弟兄们只想找番子报仇,得罪了!” 邵兴摆摆手,徐三从后面上来,从军士腰上取下钥匙,打开了大门,他身后的众人纷纷蜂拥而入,进入了牢房院落。 看到众人进去,惨叫声传来,军士才抹了一把冷汗,快速离去。 “相公,有一群军官,大约百人,闯入俘虏营中,正在大肆屠杀俘虏,孟德将军不知如何处理,派小人前来,请相公定夺。” 军士惊惶失措跑了进来,跪下禀告,惹的大堂中的众人都是一惊。 “什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王松大吃一惊,随即怒火中烧,拍案而起。 这些骄兵悍将,竟敢违抗军令,实在是让他恼火至极。 “先下去吧,在堂外等候军令!” 马扩挥挥手,士卒告退出去。 “相公,要不要过去看看,免得这些家伙把事情闹大!” 马扩言语里有一丝迟疑,他轻声问道:“军中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司空见惯。一场场恶战下来,士兵心中的暴虐之气,如何也得舒缓一下。” “真是岂有此理!” 王松怒声喝道:“头前带路!” 东校场,俘虏营房,一片狼藉,尸体横七竖八,血污遍地,惨不忍睹。 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上千具俘虏尸体重重叠叠,血污满地,残肢断体,姿势各异,直如阿鼻地狱一般,让人不忍直视。 “杀的好!才2000多人,太少了!” 欧阳澈恨恨地说道:“若不是这些狗贼,我大宋百姓怎会尸骸遍野,白骨累累。一群该死的畜牲!” 他来自民间,性烈如火,慷慨激昂,深知百姓的疾苦。一路北上,到处都是难民,遍地都是触目惊心,叫他如何不对这些异族侵略者恨之入骨,义愤填膺。 “相公,这些狗贼,杀了就杀了,就不要难为这些弟兄们了!” 陈东深施一礼,惶恐道:“相公,求求你法外开恩,即便要他们死,也让他们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自己人的刀下!” 校场中间,杀俘的宋兵们被控制了起来,个个五花大绑,低着脑袋,黑压压一片,布满了整个校场。 王松围着尸体堆转了几圈,低头不语,俘虏本来已是自生自灭,如今却出了这样一档事情,真可以称得上是节外生枝。 太原血战,一番厮杀下来,宋兵损失了万人,这些杀俘军士的亲朋好友,折损的肯定不在少数。 俘虏嚣张跋扈,残暴不仁,宋兵年轻气盛,恨意未消,杀俘也就在所难免。 张宪气得浑身发抖,上前就是几耳光,嘴里大骂道:“邵兴,徐三,你们几个蠢货,到底要干什么” 耶律亘也直跺脚,大声呵斥道:“违抗军令,不知道军法无情吗!” 邵兴跪在王松面前,眼泪簌簌而下。 “相公,庙前山,50名兄弟只剩下了5人。昨日一战,小人的同乡又战死7人,邵家庄的兄弟已是死伤过半。这番贼如此嚣张,小人心里难受啊!” 谭雄挺直了脖子,大声喊道:“相公,小人一家皆为番子所害,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今番贼就在这里,小人要为父母报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耶律平,他们有灭家之仇,你又为了什么” 耶律亘上前,一鞭抽在了一名契丹军官的身上,眼光却瞟向了王松那边。 “你好不容易当上了一营指挥,在东京城安了家,你为何要跟着瞎掺和” “统制有所不知。” 耶律平面色平静,缓缓说道:“小人未过门的妻子,便是被女真人蹂躏。如此奇耻大辱,我耶律平又怎能忍受!” 他膝行向前,到了王松跟前,大声道:“相公,小人犯了军规,甘心受死!” “相公,自番子进入大宋境内,烧杀抢掠,屠我宋人如猪狗,残暴不仁,令人发指,为何不杀了他们,小人不服啊!” 邵兴泪流满面,大声道:“小人犯了军规,只求一死!可是,小人……心中憋屈啊!” 说完后面一句话,他忍不住哭出声来。 “相公,若是放了这些畜生,小的们不心甘啊!” 另外一个捆绑着的宋兵挣扎着大声道:“相公,就请饶了小人,小人愿意战死在沙场上,多杀几个番贼!” “相公,让小的们战死在沙场上吧!” 捆着的宋兵纷纷跪了下来,大声叫喊起来。 “你们啊,实在是太让本官失望了!” 王松盯着邵兴和一众杀俘的军官,摇摇头,叹气道:“本官已经写好了奏折,会在官家面前为你等请功,看来你们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张宪和杨进大吃一惊,以为王松要痛下杀手,杨进忙上前求情道:“请相公开恩!” 旁边的将领也一起拜道:“请相公开恩!” 王松叹口气道:“大家都起来吧!” 众将退到一旁,心里都是忐忑不安。 “既然诸位将领求情,本官就给你们一个个机会,每人五十军棍,下不为例!” 众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捆绑的宋军一起跪拜,大声喊道:“多谢相公开恩!” “你们都是我忠义军的将士,应该知道,军中历来是令行禁止,军令如山!” 王松板起了脸,大声道:“若是人人都不守军规,忠义军岂不成了乌合之众,如何杀敌报国。念是初犯,若有下次,定斩不饶!” 众军汗流浃背,一起再拜道:“谢相公不杀之恩!” 忽然,一阵阵剧烈的咆哮声从远处传来,较场上的众人都是转过头去。 一伙二三百人的俘虏,正在士兵们的押解下,从较场大门走了进来。看到满地的同袍尸体,俘虏们神情变得激动,开始怒吼了起来。 “相公,这是剩余的俘虏,都是军官,当时担心他们鼓动俘虏闹事,所以单独关押。” 孟德上前肃拜道:“要不是兄弟们劝阻,这些俘虏恐怕被杀光了!” “番子的军官” 王松点了点头,视线转了过去。 俘虏们虽然被捆绑着,却个个怒不可遏,嘴里大声骂着什么,人人蠢蠢欲动。 “叫他们闭嘴!” 看王松皱起了眉头,张宪对着看押着俘虏的军士大声喝道。 军士们用枪杆、刀背一阵猛砸痛击,俘虏们个个鼻青脸肿,嘴角都是鲜血,却仍是怒目圆睁,嘴里不知说着什么。 “耶律亘,他们在说什么” 王松唤过来耶律亘,厌恶地指了指俘虏。 “相公,他们说,杀俘虏不是真汉子,他们要和相公你对决。” 耶律亘上来,小心翼翼地翻译完。 “耶律亘,你告诉他们。” 王松厉声道:“他们只是一群戕杀百姓、糟蹋妇女、无恶不作的畜生,想和我交手,他们还不配!” 耶律亘对着一种俘虏,大声喊道,却惹来这些人更加声嘶力竭的咆哮。 “相公,他们说你是胆小鬼,不敢和他们比试!” 耶律亘话音未落,牛皋已经怒不可遏,上前道:“相公,就让小人上去,和他们比试一下,杀杀这群狗贼的威风!” 马扩劝道:“牛将军,人怎能和畜生计较,不可因此而动怒!” “喋喋不休,看起来他们还是不服” 王松的目光变得阴冷了起来。 “畏威不怀德!全部押到较场中,当众处决!” 俘虏们被军士们连踹带打,推搡着向教场中间而去。 “想和相公比试,你们也配!” “到了阴曹地府,别忘了向宋人的亡魂请罪!” “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在这些俘虏身后,却传来军士们震天的欢呼声。 知府衙门大堂,王松看了看桌上的名册,摇摇头问道:“马宣赞,如何报捷文书还没有发出” 太原之战,已经结束了五六天,一份报洁文书还没有传上去,他不知道马扩这些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相公,这是下官和陈兄、欧阳兄几人的主意!” 马扩笑道:“相公,太原府周围刚刚靖平,太原以北的金人又虎视眈眈,咱们自然要谨慎些!。” “人多嘴杂,还是早早报上,免得惹起朝廷的猜忌!” 王松摇摇头道:“歼敌数字,按一万八千人如实上禀,报捷文书上面,要把番子和义胜军分开。” 他看了一下堂下诸将,继续道:“捷报上,孟德、焦文通、林风几位兄弟,把他们的功劳也写上去,请官家恩准。” 林风、孟德、焦文通三人都是感激,一起肃拜道:“多谢相公恩典!” 马扩试探着问道:“相公,那些杀俘的将士如何办,他们的功劳要不要写上去” “都是嫉恶如仇的热血汉子,就给他们一次机会。” 王松点头道:“这些军官都是志勇之士,家破人亡才投靠本官,该惩罚的也罚了,还是要给他们机会,年轻汉子们,谁不会偶然犯错,只要在大非大事面前,有做人的底线。” 杨进等一众将领都是喜道:“相公英明!” 陈东暗暗摇头,王松一番恩威并施,将士之心全收,军中威信无人能敌,朝廷想要号令诸军,官家的圣旨,恐怕也不及王松的军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4章 血脉 一片黄叶从树上落下,在空中打了几个卷,落到了半黄半绿的草地上,然后被风吹起,一路翻滚,落入了汾水之中,一路翻滚着随波逐流而去。 人生的命运也是一样,身不由己,随遇而安,尤其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或沉或浮,殊难预料。 时近中秋,正午时分的阳光依然炙热,翻过了山坡,抹去满脸的汗水,望着天际处隐约的城墙,衣衫破烂,蓬头垢面,形似乞丐的刘兴平,热泪瞬间迷糊了视线。 他跪了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头,失声痛哭了起来。 太原城,大宋河东路路治。 刘兴平一边磕头,一边嘴里断断续续说道:“太……原,我回……来了!爹、娘……我……回来了!” 魂牵梦绕的故乡,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终于,三年后,他又回来了。 金兵南下,父母被杀,侥幸逃得性命的他仓皇南下,先逃入河南,然后顺运河而下,一路跑到了淮南。 这几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赶过船,当过苦力,干过店小二,也被裹挟着当了几天土匪,当乞丐更是家常便饭。 看人脸色,受尽凌辱,多少次离死亡只是一步之余,有时候他真想死了算了,何必留在这人间受苦,但命运就是这般神奇,就要中秋合家团圆之时,太原城收复了。 他已经记不起听到太原收复以后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整日里他都是恍恍惚惚,当听到有北上的货船时,他立即结清了工钱,渡船北上。 一路花光了盘缠,山穷水尽之时,终于看到了太原。 终于要回家了! 看着官道旁痛哭流涕、捶胸不止的刘兴平,官道旁凉棚下的茶摊掌柜吕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宁为太平犬,莫做流离人! 一碗滚烫的热茶下肚,掏出身上仅有的几个铜钱,拿起两个烧饼,还没有走多远,刘兴平就被大树上贴的告示给吸引住了。 “……凡原太原城居民,无偿参与筑城者,除提供口粮外,新城修城以后,每人可凭原地契得新居一间。其他百姓参与筑城者,提供口粮工钱,新城建成后,有优先购买……” 刘兴平心里面不由得一颤,摸了摸衣服里面的地契,幸好还在。 “从今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刘兴平心中一股窃喜,随即又疑惑起来。这新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是啊,新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乃眷太原,本维藩镇,盖以山川险固,城垒高深,致奸臣子,违天拒命,因其悖逆,诖误军民。今既荡平,议须更改,当令众庶,永保安宁,其太原旧城并从毁废,乃改为平晋县,别于榆次县创立并州。” 宋太宗赵光义攻克固若金汤的太原城,恼羞成怒之下,火烧水灌,毁掉了千年古城,致使金人南下,轻易取之。 一朝帝王,九五至尊,只想强干弱枝,压抑民族血性,竟然连一座城池都容不下,其自信和包容,实在让人咂舌。 不可能如唐时的“一水中分”,难免被有心之人捕风捉影,不可能如旧城那般狭小,“不足十里”,也不会如唐城四十余里,二十多道城门那么夸张。 一切都要因地制宜,既然旧城破败不堪,一座新城不可避免。旧城在汾水以东,新城则在汾水以西。没有四十余里,却有足足三十里有余。 新城街市,有排污管,下水道,道路,厕所,绿化带等等,但最重要的,则是先修好城墙和城门。 毕竟,旧城城墙很快就能补好,可以做为临时办公场所,但新城却要尽可能地在霜冻之前建成,尤其是城墙和城门。 当然,还有城中的民居。百姓归来,总不能全都露宿野外。 刘兴平来到汾河以西的工地上,才发现这里人山人海,往来穿梭,热闹非凡,成了一片人的海洋。 工地上堆满了水泥、砖头、石头等物。用来施工的铁锹、挖掘的铁镐、水桶等堆积如山。旁边的官道上,各种牛车马车,人力车,独轮车,正在把各种建城的物资,流水一样地运来。 由于工期的要求,工程量的加大,人力的匮乏,就连城中的忠义军士卒,每人也要出工半天,以加快新城的建设速度。 新城经过半个多月的勘察,准备,终于如愿以偿开工。 结合地形,新城东西各十里、南北两面延伸五里,形成一个周长三十里的外城。南北西三面,各开一座城门,只有东面邻水一方开有两座。 作为大宋抗击北部游牧民族的重要军事要塞和屏障,太原城必须得固若金汤,有如长安城一样雄壮坚固,乃是中华文明的所在和体现。 也正因为如此,太原城旧有的护城河、瓮城、吊桥、马面等城防设施,新城也是应有尽有,但羊马墙给拆去了。 大宋已经进入了火器时代,放开羊马墙,正是基于自身的自信和文明的变迁,去掉羊马墙,在城外建立交易街市即可。 刘兴平到了工地上,顾不得休息,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很是卖力。 那官府的告示上不是说了吗,新城建成以后,也有原住民一间宅子。自己终于可以有个新家了。 “你是新来的,上面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工头过来,看到一张陌生面孔,不由得挠了挠脑袋。 “这位兄弟,我是刚新来的,不知道要先作甚,就先干些事再说。” 刘兴平赶紧停下回道,趁机喘了口气。说实话,他以前从没干过这样的粗活,这几年逃亡,倒是锻炼了不少。 “我说呢!” 工头恍然大悟,随即笑道:“你这年轻汉子倒是实诚。等做完了工,吃了饭,我带你去住的地方,虽然简陋了点,总比野外强。” 刘兴平连忙点头道:“那就多谢你了!” 工头看了看刘兴平,见他虽然个头还行,但太过瘦弱,便对一旁的几个工匠交代,让他们多帮刘兴平一下。 过去打水的功夫,看到一个年轻汉子正在指导苦力们搅拌筑城的泥沙等物,刘兴平赶紧凑了上去。 “沙子和土水泥搅拌好了,加水要合适,不要像黄河决堤,也不能搅都搅不动,要像这样。” 马五亲自做了师范,直到汉子们操作无误,这才摇摇头离开。 每天都有很多新人加入,许多人都是新手,有时他还要亲自上阵,答疑解惑,手把手教导。 眼看着新城一天一个模样,他心里自然十分欣慰。为了建这座新城,他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军爷,我是太原人,新城修好后,真的能拿到一间新宅子吗” 刘兴平的话,让刚才兴致不错的马五很是不高兴,他立刻板起脸来,神色不满。 “你这厮,本来你们的宅子都已经给番子毁了,要不是王相公率着兄弟们打回来,你能回得了太原城吗” 马五不高兴地说道:“王相公给你们建房子,不收你们钱,你是不是应该感恩。朝廷你们信不过,难道王相公信不过吗” 刘兴平没有得到好脸色,心里却乐开了花。看样子,官府不会说谎,王相公那样大的官,怎么会欺骗他一个小老百姓。 “军爷息怒,我信我信。王相公是活菩萨,咱们宋人的大英雄,我怎会不信。” 刘兴平满脸赔笑道:“官爷,麻烦你告诉小人一下,到那里签字,我这地契该怎么办” “这还不错!” 刘兴平的态度让马五满意,他点点头,脸色柔和,指着几张桌子后的办事官员道:“看见没有,那几位是专管民事的官员,过去找他们办就是,不收你的钱,只要签字画押就行。” 刘兴平道了谢,刚要离开,却被马五叫住。 “以后不要叫我们什么官爷,军爷,叫军哥就行,这是军中的规矩,讲究个人人平等,这是相公教的,要记住了!” 刘兴平赶紧答应,转过头又微微摇头。这忠义军,果然是规矩不少,不过让人听着心里暖和。 登记的官员十分和善,他们仔细核查了刘兴平的地契,让他签字画押。刘兴平登记完,拿到了一张收据,上面盖有官府的官印,登记的官员郑重交待道。 “刘兄弟,这是收据,拿好了,到时候凭这个拿新宅子,千万不要弄丢了,否则非常麻烦!” 刘兴平收好收据,千谢万谢,随工地的工头离开。官员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偌大一个太原城,有地契的,这是第178个,想起来让人伤感啊。” 另外一个官员也是叹息道:“番子围城两百多日,城破之后,城中百姓拼死杀敌,损失殆尽。百姓逃命,自然要带上紧要之物。这178人,都是太原城百姓,留下的血脉啊!” 晚饭是咸菜和白花花的米饭,刘兴平吃饱了肚子,跟着工头一行人,向南走了大约两三里,看到几个废弃的村落,他们在其中一个村子停了下来,原来这就是他要暂时居住的地方。 “也别嫌弃,这狗日的乱世,由不得咱们挑三拣四,能活着就成。” 工头也是满腹的伤感,他指着几间破屋,递过来一包破旧的棉褥。 “有时间自己收拾一下。这是给你的铺盖,将就一下,过些日子再换。” 工头离开,刘兴平推开破旧的木门,看看四壁萧然的简陋,心里反而升起了一丝希望。 仔仔细细打扫完房间,他又去河边打了水回来,洗干净了变形的铜盆和粗碗,连桌上残破的铜镜也是没有拉下。 躺在床上,直到夜色深沉,听着窗外的昆虫声,透过破窗是满天的星斗,他仍然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终于,他可以放心地安稳下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5章 京城 时值金秋,秋风习习,落叶堆积,整个汴梁城却是一片繁荣热闹景象。 秋月高悬,此时正是中秋之夜,华灯初上,汴梁城里的诸多酒楼瓦舍都是酒客盈门,贩夫走卒、文人骚客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热闹异常。 酒楼瓦舍门前的彩楼,都是经过重新结彩装饰,楼王相公的不是,大多只是妒忌他,他们才是奸臣!” 赵桓一愣,不由得摸着儿子的头笑道:“那么赵小英雄,你将来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君王啊” 赵谌涨红了脸道:“孩儿将来要做一个始皇帝那样的君王,征讨四方,平定天下,建不世之功勋!” 赵桓和皇后对看一眼,不由得点了点头。赵桓道:“为父送你到军中去历练,不知你愿不愿意” 赵谌兴奋的问道:“孩儿当然愿意,若是忠义军,那就太好了!” “你倒是自己有了主意!” 赵桓笑道:“赵谌听旨,朕现在要册封你为两河宣抚副使,在王松帐下听令,你可愿意?” 赵谌兴奋的大声道:“赵谌接旨,多谢陛下!” 赵谌兴高采烈地离开,朱皇后担忧道:“官家,你我只有这一个孩儿,让他追随大军出征,是不是太草莽了些” 两人还有一女,但赵谌作为大宋皇室的皇位继承人,要到金戈铁马的战场上去,做母亲的始终是有些担心。 赵桓摇头道:“谌儿天资聪慧,但整日待在宫中,不知兵甲为何物。王松雄才大略,谌儿跟着他,正是时机。先让他在神武军中待些时日,历练一下,再去太原,也算给王松一个缓冲之机。” “官家真是煞费苦心。望王松能不负官家的厚望,好好教导谌儿。” 朱皇后心知肚明,思索道:“官家可直接下旨,任命监军,令河北忠义军挥军北上,解民倒悬。总不能河东捷报频传,河北一无所获吧!” 夫妻二人相对一笑,个种意思,尽在不言之中。 朝廷直接下旨,任命辅臣,可以把河北忠义军控制在朝廷手中。 皇太子亲临太原,辅助王松,百姓究竟是信服王松,还是心向大宋皇室,尚未可知。一番双管齐下,王松即便有怨言,也是无可奈何。 除非,他要竖旗造反,君临天下。赵桓相信,王松不会,也不敢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5章 拉拢 河北,相州城外,忠义军大营,入夜时分,除了刁斗之声“邦邦”作响,万籁俱寂。 “徐统制,有人给你递来书信。” 徐庆正在和王贵等人说话,亲兵进来禀报,呈上书信。 徐庆和王贵对望了一眼,都是心中狐疑。徐庆接过书信,挥了挥手,亲兵退了下去。 “徐庆,是谁的信” “我也不知道,看了就是。” 徐庆打开书信,看了一下信中的内容,脸色不由得一变。 “徐庆,到底是谁的信,怎么神神秘秘的” 陈广也凑了上来。 “是张相公的信,他已被朝廷任命为河北忠义军监军,人已经到了相州。” “张浚他写信给你,到底有何要事” 王贵不由得心里一惊,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信不但是写给我的,也是写给你二人,你们看过便知道。” 王贵接过书信,打开念了起来: “明日午时,相州知州衙门一叙……。张相公监军河北忠义军,怎么不先来军中反而去了相州城” 王贵放下了书信,几人都是各怀心事,在灯下琢磨起来。 进了相州衙门,来到后院,看到正在花园之中饮酒赋诗的知州汪伯彦和通判赵不试,徐庆三人赶紧上前行礼。 “各位将军,请随军士到院房之中,张相公早已在此等候。” 看到徐庆三人的身影消失,赵不试摇摇头道:“真不知道张浚作何打算,拉拢这些泥腿子有个屁用。以我看来,不如直接撤换掉岳飞等人,张浚直接领兵,岂不快哉” 大宋皇室,果然是见解独到。金兵两次南下,文臣统兵非溃即逃,东京城几乎不保,不知这位大宋宗室,何以对文臣统兵有如此大的信心 你永远也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以文制武,果然是深入骨髓,刻骨铭心。 “赵通判,王松攻克太原,恢复石岭关,金兵再要南下,恐怕要借道陕西,其人之能,真可以是震古烁今。不过武夫掌兵,藩镇之祸不远。赵通判你身为大宋宗室,理应向皇帝进言,以免让王松坐大,后患无穷。” 汪伯彦精明之至,也许唯一看错的就是王松横空出世,救了摇摇欲坠的宋室。若不是如此,也许他早已是从龙之臣,执宰天下了。 不过他倒也是佩服。王松之能,独步天下,尤其是卜算子.梅中那一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更是深合他心。 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和王松,文武殊途,再加上拥戴赵构的龌龊,二人之间,已是不能调和。 听到汪伯彦的话语,赵不试摇头道:“汪相公有所不知,皇宫里传来的消息,柔福帝姬很快就会下嫁王松。依在下看来,王松功名富贵皆有,岂会专权,汪知州切勿担心。” 汪伯彦一愣,嘴里不由道:“这王松好大的福气。帝姬下嫁,官家宠幸,重兵在手,可以称得上我大宋第一人矣!” 赵不试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愤然道:“若王松有不臣之心,本官绝不会束手就擒,一定会与他死磕到底!” 汪伯彦笑道:“赵通判,对于这武夫,朝廷已是猜忌在心。比如眼前这张浚监军河北忠义军。或许不出半年,河北忠义军就能重归朝廷,成为我朝虎贲。” 赵不拭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官家已经忘了此事,忘得祖宗之法。如今看来,朝廷是早有预谋,官家做得好呀!” 他转过头来,低声笑道:“汪相公,你对军中之事颇为熟悉,看来做了不少事情啊。” 汪伯彦摇头道:“也不尽是,朝廷每次来官员视察军中,都是对岳飞等人百般拉拢,耳提面命,其中苦口婆心之言,谆谆教导之举,在下在一旁看得清楚。是以有此一言。” 赵不拭恍然大悟,点头道:“食君俸禄,自然要忠君爱国。张浚今日之举看,忠义军中那些王松的亲信,此刻怕是如鲠在喉,难熬的狠呀!” 汪伯彦鼻子里哼了一声,鄙夷道:“话说回来,王松的才华无可挑剔。“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当日王松就是用这一首词,打动了柔福帝姬。就不知道王松黯然南归之时,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赵不拭冷笑道:“到时候王松无权无势,柔福帝姬会不会嫁给他,尚未可知。到时候要是个鸡飞蛋打,只怕他笑不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旁值守的军士看着喜笑颜开的二人,都是鄙夷地扭过头去。 这二人如此兴高采烈,不知道那位忠贞之士,又要遭殃了。 徐庆三人进了房间,张浚满面笑容,站了起来。 “三位将军请坐。” “张相公请上座。” 一番客套之下,张浚当仁不让坐了上席,徐庆、王贵、陈广三人分开坐下。 满朝朱紫贵,皆是读书人。在张浚这科举取士的士大夫面前,徐庆三人都是自惭形秽,拘谨不安。 “张相公,怎么没见岳统来” “河北忠义军有众位将军在,本官也就放心了。” 注意到徐庆等人的窘态,张浚微微一笑,化解了众人的尴尬。 “军中之事,本官会和岳都统私下详谈。岳都统对朝廷一片忠心,陛下和众位大臣都是心知肚明。各位将军,你们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徐庆三人眼光相对,都是点了点头。 他们出来面见张浚,并没有对岳飞说明,心里始终忐忑不安。如今听到张俊这么一说,各自才放下心来。 “说起来,往日里还多亏张相公的教诲,我们几个多谢相公了。” 张浚做事还算周到,满腹经纶不说,行军打仗也是颇有见底。其人并没有一般士大夫的繁文缛节,也让三人莫名地亲近。 张浚微微点头。这三人虽为市井之人,但脑袋灵活,懂得变通,又有一身武艺,他正好借此可以控制河北忠义军。 至于岳飞,半年多的交道打下来,他已是非常了解。岳飞对大宋朝廷忠心耿耿,倒不用他担心。 这三人对岳飞倒是忠心耿耿。不过日久见人心,大难临头,这些人还是不是如此忠义,就尚未可知了。 “本官当日任河北处置使时,在中立军中呆了些时日,知道几位都是军中悍将,士卒信服,岳统制也是信任有加。朝廷那边,本官会为各位将军美言。此次出征,建功立业,就全靠各位将军了。” 眼光扫过三人,看他们都是面色发红,张浚声音忽然重了起来。 “听说王相公夺了太原城,杀的番子落花流水。希望各位将军多立战功,早日恢复河北。咱们也和王相公比比,看看谁为朝廷建的功勋更大,谁更能称得上国之长城!” 张浚的话,徐庆三人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个个都是面红耳赤,心头狂跳。 这位张相公如此说,是真的打算把河东河北两支忠义军分开吗? 这到底是朝廷的旨意,还是这位张相公故意为之 “张相公,我等兄弟对朝廷,对官家忠心耿耿,此心可比日月。只要朝廷一声令下,我等兄弟自会奋勇当先,以报君恩!” 徐庆三人一起站了起来,抱拳行礼,言词慷慨激昂。 “好,果然都是国之长城。我敬三位将军一杯!” 张浚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首先举起了酒杯。徐庆几人都是端起酒杯,各自一饮而尽。 “本官临行前,陛下殷殷叮嘱,让在下抚慰众军,言道,即便这河北忠义军没有了王相公,也会运转自如,各位将军可能做到” 徐庆几人面面相觑,额头汗水细流。 “张相公放心就是,我等必会遵照朝廷旨意,以岳统制军令为先,不让朝廷和张相公忧心!” 三人一起站了起来,再次郑重发誓,人人面色凝重。 “都是好汉子,大家坐下说话。” 张浚摆摆手,让三人坐下,摇摇头叹息道。 “若是军中都如三位将军这般忠心,本官也就高枕无忧了。” 就在徐庆三人心中狐疑不定之时,张浚放下酒杯,轻声问道: “本官欲宴请董先和牛通几位王松的旧部,让他们心甘情愿,以岳统制军令为先。你们说说,有没有这个必要” 徐庆和王贵一惊,陈广却不由得生出一丝妒忌。 他自问自己和董先武艺不相上下,董先是个大老粗,自己好坏读过私塾,博览兵书。 这样的一个老粗,却凌驾于自己之上,担任河北军的副都统制,实在让他心有不甘。 “张相公,董先和牛通起于微末,对王松忠心耿耿,乃是他的门下鹰犬。张相公想要收服二人,恐怕会事与愿违。至于张胜,此人油滑,难知其心。赵邦杰倒是可以一用,请张相公斟酌。” 张浚心里鄙夷。你三人也不是起于微末,若不是王松,现在还在乡下种地,哪里还有忠义之说。 不过他此时要依赖众人,这些话自然不会说出。 “既然如此,本官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张浚微微一笑,脸色又变得冰冷。 “河北忠义军只有董先这一个副都统,难负盛名。本官会向朝廷上奏,增设副都统一个,到时功名马上取,本官一定记得各位!” 三人心里都是怦怦乱跳,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加官进爵只是寸步之间,机会难得,不抓住的,都是傻子! 几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官妓进来,在众人左右坐下,莺歌燕语,席间也变的有趣起来。 酒菜流水般地端了上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飞禽走兽,游鱼细虾,新鲜果蔬,美酒扑鼻…… 美女作陪,香风扑鼻,美酒佳肴,众人大快朵颐,不由得个个意动。 醒掌杀人柄,醉卧美人膝,高官厚禄,醇酒美人,钟鸣鼎食,这才是大丈夫所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7章 人心 “……而今新军编练已毕,番贼肆虐,宜克日率兵北上,驱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宣朝廷之教化,现汉官之威仪。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站在大营中,看完手里的圣旨,岳飞脸色凝重,半天没有言语。 没有王松的军令,却是朝廷一道进兵北上的圣旨,而且还由监军亲临送达。岳飞一阵叹息,朝廷对王松猜忌日深,自己和王松也愈加疏远了。 “岳统制,擂鼓聚将,到大营议事吧。” 旁边的监军张浚,不动声色。 自从这位朝廷的监军、张浚张相公莅临,河北忠义军大营就热闹了起来,更有许多军中将领自行靠近,这位张相公抚慰众将,似乎比自己这个一军主帅,还要殷勤的多。 也许这位张相公唯一的好处,就是其人还算清廉,并没有趁机中饱私囊,反而拒绝了将领们送上的金银之物。 张相公口中丝毫不提王松,口口声声都是朝廷和君王,摆明了要和王松互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 可这河北忠义军毕竟是王松所创,张浚上下奔走,拉拢宽抚,军中将领个个心思各异,军中上下,人心浮动。 “朝廷传下圣旨,朝廷军令我等挥兵北上,抗击番贼。各营整顿军马,克日北上,不得有误。” 中军大营之中,岳飞坐在正座之上,张浚端坐一侧,目光炯炯,注视着下面的各位将领。 “末将愿为先锋,痛杀番贼!” 徐庆首先站了起来,朝廷下令,岳飞主帅,他自然是责无旁贷。 王贵也是大声道:“都统,在下愿为前军,率部先行,都统下令就是。” 岳飞满意地点了点头,上阵要和番子对垒,这二位兄弟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岳都统,番子势大,野战之中,难摧其锋,不若固城自守,否则一旦丧师败绩,恐怕很难向朝廷交代。” 看到岳飞眼光扫了过来,陈广上前,却是劝道。 他们虽然由王松举荐,也是朝廷的武官,但他们却是岳飞部下的军官,受的也是岳飞的差遣。他们心甘情愿跟着岳飞,却不是王松,即便王松给了他们一切。 “我军都是新军,又皆为步卒,又何以抵挡来去如风之番贼铁骑莫不如据城而守,等一半年之后,待士卒精练,马军齐整,那时再出战,方为上策。” 赵邦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在他看来,拿编列之新军步卒,对抗女真之纵横骑兵,无异于羊入虎群,焉有活路。 “当日忠义军疲惫之众,就敢与金人大军在东京城外鏖战。如今士卒皆是训练半年有余,有了火炮,辎重齐全,反而在此萎缩不前,如何向朝廷交代” 张浚大声说道,眼睛看着赵邦杰,甚是不屑。 王松率领乌合之众的新军,一夜攻克太原城。现在让河北忠义军北上,却有人推三阻四,难道河北忠义军离了王松,真就不灵了 “河东忠义军能攻克太原城,那是王相公亲自统兵。咱们这些人,有谁可以和王相公媲美,怕是连提鞋都不配吧!” 董先冷声说道,眉头紧锁。王松带兵恢复了太原城,他却在这里畏手畏脚,别提多窝囊了。 “难道除了王松,我大宋就没人了吗” 张浚面色铁青,不满地厉声喝道。 这些骄兵悍将,当真是眼里只有王松,没有君王,岂不知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大宋的天下,并非王松的独立王国。 大军出征在即,他可不想军中有任何波动。但要根除王松的势力,恐怕还要些时日。 “董先,你们不要忘了,这里是岳统制说了算,而不是王松。这是朝廷的忠义军,不是王松的。你们最好眼珠子睁亮些!” 徐庆马上走了出来,冷声道:“张相公说的不错。河北忠义军是朝廷的,只听朝廷的旨意,和王松没有任何瓜葛!” 张浚已经说的明白,河北忠义军归岳飞调遣,以河北忠义军之精锐,建功立业,荣华富贵不在话下。若是归于王松麾下,功劳自然要大大减半。 牛通怒不可遏,“腾”地站了起来,大声怒喝道:“徐庆,你这不忠不义的狗贼,你忘了是谁把你一个市井的闲汉提拔到如此高位吗王相公是两河宣抚使,忠义军是他一手所创,河北忠义军难道是你创立的吗” 市井之徒,忠义果然无从谈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大丈夫处世,如何能朝秦暮楚,信义全无,那岂不是跟畜牲一般。 “王相公虽是两河宣抚使,忠义军也是他一手所创,可这是朝廷的忠义军,钱粮供给,皆是来自于朝廷。” 王贵走上前来,站到了徐庆身旁,慢悠悠说道,言语中讥讽的味道更足。 “牛通,莫非你认为,这忠义军是王相公的而非朝廷的岳统制是朝廷的臣子,不是王松的附庸。王相公只不过是两河宣抚使,并没有调兵之权。岳统制挥兵北上,乃是朝廷的圣旨,何用王松的军令!” 牛通、董先等人对看一眼,又看了看大厅中的诸将,心里面不由得凉了半截。 谁知道王相公离开数月,河北忠义军已经成了现在这种样子。若是王相公盘问起来,他几人又如何作答? “大军尚未开拔,你等就吵吵嚷嚷,若是被军中将士看到,岂不心寒” 岳飞摆摆手,沉着脸道:“你们暂且安静片刻,这是朝廷的旨意,你们难道要抗旨吗?” 赵邦杰也赶紧上前劝道:“各位兄弟,就不要吵了,都消消气,岳都统自有主意。” 牛通摇头道:“赵大哥,想不到你如今也是做起了和事佬,你当年在五马山抗击番贼的血气,都到哪里去了” 赵邦杰笑道:“牛兄弟,你我只不过是一介武夫,随波逐流,身不由己,以后你就知道了。” “众将不得喧哗!出兵是朝廷的旨意,旨在恢复旧土,个人的私怨先放过一旁。” 听到岳飞的话,徐庆、王贵、陈广等人都是坐到了一边,看也不看牛通等人。 岳飞垂下眉来,看着旁边的张浚。 “张相公,你看咱们何日出兵” 张浚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出兵日期,岳统制决定就是,不过越快越好。” 他看了看大堂之中各怀心思的众将,声音猛然高了起来。 “大军出动,军令如山,若是有人违抗军令,定斩不饶!” 若是王松的这些旧部惹是生非,他绝对不会手软,正好借机一一除去。 “岳都统,大军尚未出行,在下愿和牛通、张胜二人,带本部兵马去河东,投靠王相公,对抗金人,还请岳都统准允。” 张浚眼睛抬了起来,看着抱拳而立的董先,眼神变得凌厉。 “董先,你这是要抗命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张浚暴跳如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指着董先,厉声喝道。: “岳统制,这厮违抗军令,把他打入大牢,上报朝廷!” 王贵也站了起来,开始在一旁煽风点火。 “五哥,把这厮关入大牢,以儆效尤!” “谁敢动老董试试” 牛通和张胜上前,站在了董先旁边,怒目注视着张浚几人。 “各位兄弟,如何又吵起来了” 赵邦杰赶紧上前,把王贵和徐庆二人拉开,嘴里面不停说道。 “只是军务上的事情,又不是杀人放火,抄家灭族,何必搞得如此紧张” 他上前抱拳道:“张相公,岳都统,若是尚未开战,我忠义军就起了内讧,后面的战事还如何应对如今番子在外烧杀抢掠,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咱们还是速速发兵,救百姓于水火,免得官家怪罪下来,谁也承担不起。” 岳飞看着张浚,张浚轻轻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脸色却是极为阴沉。 事关国家大事,他也不敢太过计较,若是激怒了这些军中悍将,来个军中哗变,他也无法向朝廷交代。 “河北忠义军中,没有什么五哥,只有岳都统。” 岳飞眼神冰冷,脸色铁青,怒声喝道。 “番子暴虐弑杀,残害百姓,生灵涂炭。忠义军为民解悬,要马上出征,若有迁延懈怠者,军法从事!” 徐庆和王贵还要上前争论,却被陈广拉住,几人一起出了军营。 “张胜,你马上派斥候去洺州刺探消息。近日番子围攻洺州甚急,千万不能让他们得了先手!” 张浚告辞而去,其他人也都悻悻出了大营。 岳飞独自坐在大堂之上,眉头紧皱。大军还未成行,军中已经是拉帮结派,貌合神离。 女真人只是暂且退去,军中已经是暗流涌动,波澜从生。 大宋国之根本,乃是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哪里轮得到自己这些两腿泥的土包子,轮刀舞枪的粗汉子们登堂入室,岂不是焚琴煮鹤,贻笑大方。 王松如此,自己何尝不是 京城传来消息,太子就要接任两河忠义军的都统制、宣抚副使一职,张叔夜也会出任两河陕西宣抚判官,柔福帝姬更是要下嫁王松。如此看来,王松功名富贵皆有,下野却已成定局。 兔死狐悲,他岳飞早晚要重蹈王松的后辙,王松还有公主福荫,他岳飞一介草民,又该何去何从? 大宋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此乃祖宗之法,据此立国一百七十余年。武夫当政,藩镇之祸不远,这是朝中的共识,什么人也不能例外。 只是这些朝中大臣,平日里纸醉金迷,寡廉鲜耻,内心更是龌龊无比,全是算计人的玩意。 外有强敌虎视眈眈,肚子里则是你争我斗、腐朽不堪,大宋的前路又在何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8章 出兵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大阵前排,骑兵从中,打马缓缓向前的的赵元龙,嘴里也唱着军歌,心中的慷慨激昂,自然非同一般。 寒光闪闪的铁甲,如林的长枪,旌旗招展,铁骑如墙而进,车如流水马如龙,远远望去,长队蜿蜒,不知多少。 忠义军将士面色凝重,口里唱着军歌,沿着官道,一路迤逦向北而行。 官道两边,百姓们手里拿着碗盆,里面盛着蒸饼、鸡蛋、水果等物,塞到沿途忠义军士卒的手里,士卒们的队伍顿时有些混乱起来。 “快快快,弄快点,将士们就要过来了,把烧饼准备好,人一到就要揭开!” 官道的一边,张掌柜一边安排着家丁揭起蒸笼,一屉一屉的放在几装桌子上,一边看着就要过来的士卒。 “张掌柜,怎么没见你对朝廷的官军这么上心,人家可是朝廷正宗的禁军!” 对面的祝员外调侃道,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石榴、苹果,还有葡萄等水果,最少也要值上几十贯钱。 张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屑的说道:“就那些“衙内兵”,番子一来,撒腿就跑,还想吃我的烧饼,做梦去吧。人家忠义军,军纪严明,实打实打番子,这东西给他们,我老汉心里舒服。” 他大声对着周围喊道:“一个丢了河东,一个收复了太原,大半个河东。乡亲们,你们说,这是谁的功劳啊!” “忠义军!” 周围的百姓一起哄笑着,大声喊了起来。 “是忠义军!” 祝员外点头道:“自从忠义军驻扎在这里,周围的土匪盗贼都被他们给收拾了,城里的兵痞也消停了。王相公带兵收复了太原,看来河北也差不多了!” “老祝,你说的不错!” 张掌柜哈哈笑道:“王相公是活菩萨,看他手下的兵就知道了。怪不得你老祝这个吝啬鬼,也拿出了这么多的水果,恐怕自己都不舍得吃吧!” 祝员外给说中了心里事,脸上微微一红,尴尬地道:“张掌柜有所不知。番子们个个凶神恶煞,如狼似虎,经过城下,老夫我是吓的半死。河北道可被他们糟蹋的不轻。我以为自己在劫难逃,谁知王相公在东京大杀番贼,河北才获得了这片刻安宁。说起来,都要谢谢王相公啊。” “不杀光这些番子,他们随时会南下,屠杀我们宋人。王相公的手下要北上,我老汉自然是义不容辞了。” 众人都是纷纷点头,想起番子南下时,城外被蹂躏的那个惨状,人人心有余悸,张掌柜也是深有同感。 “祝老这话说的不错!” 旁边一个满头大汗,正在煮着满锅糖水的老人点头道:“老夫的几门亲戚,逃的逃,死的死,全都是番子造的孽。这些畜生,连小孩和老人都不放过,真是该杀!” 旁边的人纷纷点头,都是心有戚戚,一人抬头望去,猛然大声道:“快些准备,将士们要过来了!” 忠义军前军刚到跟前,百姓们抓起准备好的东西,往他们的手里和怀里塞去。 看到队伍有些混乱,徐庆就要派人维持,岳飞摇头止住了他。 “将士们得了百姓的东西,就知道为谁而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顺其自然吧!”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男孩,把手里的鸡蛋塞到赵云龙的怀里,颤颤巍巍说道: “小官人,上了战场,多杀番贼,还死去的乡亲们一个公道。” 赵云龙两眼发热,一颗在泥潭里滚过的冰冷的心,也不由得热了起来。 他握住了老人粗糙枯干的手,连声道:“太婆放心,我一定多杀金贼,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 老人流泪道:“婆婆一家都给番子杀了,就剩下一个孙子相依为命。婆婆替死去的儿孙们谢谢你了。” 赵元龙忍住眼泪,向老人挥挥手,赶紧上了马,向前赶去,生怕泪水溢出,失态于众人面前。 “哎,这位小娘子,你的手绢丢了,快点接住!” 牛通大声喊道,叫住了一个转身想要离开的年轻女子。 十五六岁,身材纤细,颇有几分姿色的少女,满面通红地接过牛通递过来的手绢,扭头跑开。 “牛通,你是不是傻啊,人家小娘子看上你了,想给当定情物,你如何能当面拒绝人家,让人家下不了台。” 董先在一旁摇头,心里暗自瞧不起,这厮就是个傻子。 这牛通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身材高大,肌肉结实,一张国字脸,威风凛凛,确能吸引一些女子。 牛通摇头道:“老董,这是去和女真人拼命,九死一生,万一回不来,岂不是耽搁了人家” 旁边的众人都是一怔,徐庆脸上露出一丝讥笑,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岳飞点头道:“牛兄弟,你定会平安无事。等战胜归来,你亲到人家小娘子家里提亲,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苦心。” 董先看了看牛通,心里暗道,这牛通外表看着粗悍,内心却细的像女子一般。 几个低级将领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着牛通调侃。 “用不着大惊小怪,想跟我的小娘子多的是!” 牛通摇摇头,回头向后看了一眼,打马随众人向前而去。 董先哈哈一笑,随即眉头却沉了下来。近日来军中谣言纷纷,说是王相公要激流勇退,卸甲归田,这让他心中,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没了王松,这忠义军还能叫忠义军吗? 看到岳飞打马走进来,董先摆摆手,阻止了他的欲言又止。 “岳统制放心就是!大军出行,我一定恪守军令,用心杀敌,绝不会让岳统制分心!” “岳统制,此乃国事,我兄弟晓得轻重。战场杀敌,奋勇当先,我等兄弟不会输于旁人!” 牛通也在马上大声说道,面色凝重。 岳飞放下心来。这一群忠义汉子,相信他们不会掣肘,误了恢复大业。 “岳统制,我等兄弟从军,本来就是为了痛杀番子,不需要旁人担心!” 张胜冷冷说道,言辞直刺人心。 “王相公保东京,恢复太原,立下如此泼天大功,却被朝廷如此对待,公道自在人心。岳统制该扪心自问,王相公待你不薄,你可也如此赤心待他” 岳飞马上做了一揖,面色平静。 “王相公之恩,岳飞铭记在心。是非曲直,日后自有公论。” 听到董先等人的言语,张浚微微点了点头。这些汉子忠义犹自,也让他一颗心给安了下来。 “岳都统,河北忠义军虎狼之师,精锐如斯,本官在这里先祝你旗开得胜了。” 张浚心中轻松,对着岳飞轻轻作了一揖。 “张相公,此话还为时过早。军士是否精锐,还要等战场厮杀过了,才做定论。” 岳飞眉宇间忧心忡忡。河北忠义军中的中低级军官人数本来就少,一些老兵还因为行为粗鲁或大字不识被降职或免职,说起来,他也有些过于较真。 他也听说,在徐庆、王贵、陈广三人军中,很多王松带来的忠义军老军官牵连过甚,或降或免,尤其过之。打仗靠的是老兵的经验,这么一大群菜鸟上阵,面对的是身经百战、凶神恶煞的女真人,他心里还真有些惴惴不安。 作为一军统制的陈广,打马徐徐而行,冲着道旁百姓频频抱拳行礼,心中感慨万千。 区区一介武师,吃百家饭,尝尽人间冷暖,时常为生计发愁,吃了上顿没下顿,靠着徒弟们的周济才能度过窘况。 一夜之间,他已是千军万马的将军,朝廷六品的武官,这一切,就像是黄粱一梦,却是真真实实。 他的一家老小,和岳飞、王贵等人一样,全都搬进了相州城中。后院安稳,他自然可以放心的上阵杀敌了。 “陈师傅,陈师傅,真的是你吗” 人群中有几个年轻汉子不停的地随军向前移动,几人向着陈广不停招手,一边兴奋的地喊着,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许伟,许中,你们几个怎么在这” 陈广愣了一下,随即认了出来,都是自己教的徒弟,在马上兴奋地叫道。 “陈师傅,我们几个刚从外地回来。你们这是要去和番子作战吗,能不能带上我们几个” 许伟满头是汗,混在人群中,兴奋地问道。 “恐怕是不行了。” 陈广摇头道:“你们可去相州城外的忠义军大营,登记在籍,好生训练,自然会被送上前线。” 军队迤逦向前,路途两边都是送行的百姓,百姓哭声连连,都是告诉士卒们奋勇杀敌,为宋人报仇雪恨,告慰亡灵。 民生疾苦,嗷嗷待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众军忐忑之心,不由得变的沉重起来。 张浚坐在马背上,内心波荡不已,面上却纹丝不动。河北忠义军如此得民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王松专美于前。 岳飞心头黯然。山河破碎,百姓受苦,只有奋勇杀敌,以靖国难了。 看到岳飞、张浚等人的中军过来,百姓呼啦一下,跪满了道路和田野,丝毫不顾地上的泥泞和脏水。 “忠义军万岁,王相公万胜!” “王相公万岁啊!” “王相公活菩萨呀!” 岳飞面色尴尬,不由自主看向了旁边的张浚。 董先和牛通相对一眼,都是满面笑容。谁对百姓好,百姓心里自然亲近。 刚想下马抚慰百姓的张浚立刻直住了身子,他坐在马上,满面铁青之色。 两河之地,果然是只知忠义军不知朝廷,只知王相公而不知君王。 如此下去,这还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9章 轻率 洺水以南十里,一处密林之中,寂静无声,数百条汉子伏于其中,向着山坡下张望,纹丝不动。 汉子们个个顶盔披甲,兵刃雪亮,箭囊满满,人人都是精壮剽悍,浑身戾气,一看就是百战雄兵。 在他们前方的草地上血迹斑斑,几十名宋军斥候的尸体血肉模糊,横七竖八,显然已经遭了毒手,无一活口。 在众人身后的树林中,一匹匹战马拴在树上,棉花塞了耳朵,上了嚼头,轻轻打着响鼻。 这一处山坡正处于官道旁,地势高耸,正是伏击的好地方。 看到宋军迤逦而来,人数数千,刀枪如林,汉子们额头都是汗水,有人轻轻摘下了头盔,秃发结辫,竟然是女真人。 “乌里木,要不就算了,宋军数量可是几千。” “咱们三百多人,只要一冲,这些宋狗还不惊慌逃窜!” 乌里木喝了一口奶酒,沉下脸来,眼光转向了那些宋军斥候的尸体。 “这些个宋狗,害得咱们白白损失了50多名勇士!叫勇士们准备,杀他们个屁滚尿流,好向真珠大王回去请功!” 旁边的女真勇士也是激动了起来。在他们看来,宋军竟敢送上门来,这就是找死! “灭了这群宋狗!” 三百女真勇士,冲击两三千宋军步卒,还不是手到擒来。早两年,十七个女真勇士就能冲的两千宋军鬼哭狼嚎,这些个窝囊废,又有什么可怕的。 十几匹宋军骑士纵马而来,胡乱扔出几颗震天雷,炸断了几棵细树,见没有异样,这才嬉笑着离去。 “这些狗日的宋军,一会有你们好受的!” 乌里木眼神狰狞,在他旁边不远处,被炸翻的几个骑士都是血肉模糊,白骨森森,骑士们强忍着痛,不敢出声。 视线中的宋军向前而进,尽管步伐整齐,但在乌里木看来,都是些花架子,也没有任何防备。 宋军行军到了山坡下,乌里木转过头去,看到跃跃欲试、凝神以待的部下,轻轻点了点头。 “上马,不要吹号角,省得惊动了这些狗贼!” 乌里木一声令下,所有的女真勇士都上了战马。乌里木举起长刀,三百骑士如潮从树林中奔出,直奔宋军的侧翼。 在河北呆了几年,这些女真人也学会了汉人的谋略,那些硬碰硬的莽撞行径、硬汉作风,早已是大幅减弱。 “哪里来的马蹄声” 徐庆不由得一愣,他抬起头来,下意识地向着树林的方向看去。 刚才他让斥候们前去探查,还扔了震天雷试探,顺便练练投掷,不是没有异状吗? 目光所及,无数女真骑士纵马而来,迅疾如箭,马蹄声隆隆,手中的利刃在日光下闪耀。 “列阵,列阵,傻站着作甚!弓箭手准备,给我射!” 徐庆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暴跳如雷,大声喊了起来。 宋军乱成一团,长枪手匆忙排起了长阵,枪尖如簇,对准了滚滚而来的女真骑兵。 “你这蠢货,这样长枪兵不就成了靶子!刀盾手上前,掷弹兵上,弓箭手随后!” 王福气的火冒三丈,嘴里大骂起了徐庆,他催马向前,向着慌乱不已的军士们大声喊了起来。 两个主将发话,宋军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听谁的。 “还愣着作甚,赶紧列阵!” 王福大声呐喊,脸上都是焦急之色,士卒们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列起阵来。 “直娘贼的,统制,王福竟然敢骂你,我把他捆来任你发落!” 亲兵愤愤不平,想要上前为徐庆讨回公道。 “啪”的一下,新兵挨了一马鞭,脸上顿时多了一条血痕。 “你狗日的刚才是怎么探查的,这么多的番子你都没发觉!你是要全军覆没吗番子已经上来了,赶紧给老子应战!” 徐庆怒骂一声,打马向前,亲兵忍着疼痛,赶紧跟上。 羽箭破空之声不绝,宋军的弓箭手还没来得及发箭,女真骑士的羽箭已经呼啸而来,前排的宋军长枪手惨叫着倒下一片。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穿了王福的右肩,把他从马上撞了下去。 几十颗震天雷甩了出去,几十匹战马悲鸣着倒地,马上的骑士栽倒一片。宋军因为准备仓促,陷入混乱,许多制弹兵弓箭手还没来得及投弹射击,女真骑阵已经狠狠地撞入了宋军的侧翼。 一瞬间人仰马翻,无数宋军被撞翻砍翻刺翻在地,许多军士直接被马匹踩死,地面上瞬间就铺满了一具具尸体,地上全是鲜血和呻吟惨叫的伤者兵。 乌里木铁甲护身,战马也有护具,宋军慌乱中射出的羽箭,射在他身上绵软无力,纷纷落于马下。他纵马横冲直撞,码速慢下时,挥刀猛劈,等他撞出宋军的大阵时,人马已经被鲜血染红。 这些个宋军,果然是不堪一击。 “再去冲一阵,不能让宋狗缓过劲来!” 先冲出来的女真骑士纷纷调转马头,集结成形,又向宋军的大阵冲去。 突然的袭击,让未经大战的宋兵瞬间慌作了一团,许多人胆战心惊,勇气全无,许多宋兵纷纷向四处乱窜,也有许多宋兵奋起抵抗,但却不成阵型,在对方骑兵的疯狂砍杀之下,一个个倒地不起。 乱军丛中,竟然有十几个宋军跪地求饶,涕泪纵横,徐庆气的七窍生烟,却是无可奈何。 “给老子顶住!” 徐庆怒火中烧,带领身旁仅有的十几个骑兵,迎着女真骑兵的左翼,迎头冲了上去。 “结阵,掷弹兵站在后面,弓箭手随后,刀盾手到前面来!” 王福捂着肩膀站了起来,他忍着疼痛,大声呐喊,军官们也都是放声怒吼,周围的宋军纷纷向他们靠拢,很快集结成阵,长枪外指,犹如刺猬一般。 “刀盾手护阵,掷弹兵准备!”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污,慌乱的宋军被对方像鸡狗一样宰杀,到处都是惨叫声。 王福看的血灌双目,什么时候,忠义军被人像鸡一样的斩杀! 王松不在,什么都变了味。 乌里木带领女真骑士,把慌乱不已的宋军,向着刚刚集结起来的圆阵逼去,想要冲散对方的圆阵,一击得杀。 “让他们到两边去,否则震天雷伺候!” 王福也看穿了金兵的用心,大声怒吼了起来。 “到两边去,否则格杀勿论!” 圆阵中的军官们大声呐喊,溃退的宋军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向两边跑去,圆阵不但没有被冲散,反而大了起来。 这也是他们长期训练的结果,服从和遵守军令早已深入人心。 “射死这些狗日的!” 乌里木大怒,一时的错误抉择,反而让很多的宋军逃脱了性命,骑兵们给暴露了出来。 “投弹!” 几乎在女真骑兵张弓搭箭的同时,王福也大声怒吼,下达了投弹的命令。 无数个冒烟的铁疙瘩划着抛物线飞了出去,落入了向前奔腾而来的女真骑阵当中。 “通通”的爆炸声不绝,无数颗烟柱腾起,急速向前的女真骑兵一片片栽下马去,周围惊慌失措的宋兵也遭了无妄之灾。 两个掷弹兵被对方的弓箭手射中,两颗“滋滋”冒烟的震天雷落到了地上,一个被情急之下的军官踢飞了出去,另外一个军官嚎叫着扑了上去,用身子压住了另外一颗震天雷。 踢飞出去的震天雷在草地上滚落后停下,炸翻了一名惊慌逃窜的宋兵。另外一颗震天雷爆炸,扑在上面的军官被炸得血肉模糊,不成了人形。 “看什么看,继续投弹,炸死这些番子!” 王福眼中忍不住涌出泪水。被炸死的军官是他的堂弟王涛,转战两河千里,想不到却死在了这里。 心惊肉跳的掷弹兵们鼓起勇气,无数颗震天雷又是扔出。 徐庆杀退了眼前的两名女真骑兵,刚好目睹到战阵中的惨烈一幕。心惊肉跳之余,愧疚之意油然而生。 王福兄弟都是王松住下的老兵,王福原来是前军的副统制,被他冷落。今日一场恶战,老兵终于体现出了他们的价值。 只是可惜了王涛,这些战场上的老兵,死一个少一个,没有办法弥补了。 女真骑兵们被笼罩在了震天雷的烟雾之中,硝烟弥漫之下,乌里木不由得目瞪口呆。原本以为可以冲溃宋军,形势也是一片大好,谁也没有想到,宋军竟然如此凶悍,硬生生把战局给板了回来。 眼看着宋军集结成阵,长枪轮番刺出,一个个女真勇士倒下马来,乌里木心头刚刚升起的一点喜悦,瞬间便烟消云散。 放眼望去,原野之上残余的女真骑士,不过五六十人,再这样拼下去,只能是白白丢了性命。 “撤!” 乌里木再也不敢停留,调转马头向南而去。其他的女真骑士纷纷跟在马后,一起打马离去,完全不顾散落的十几名同胞。 “噗噗”之声不绝,最后一个女真骑士被刺下马来,全身都是血窟窿,身子不停抽搐,奄奄一息。 将士们无精打采地打扫战场,收集尸体,虽然斩杀了两百多女真骑兵,但人人都无胜利的喜悦。 满地血肉模糊的尸体,轻重伤员不知凡几,宋军损失的人数,远远超过对方。 王福跪在堂弟的尸体前,失声痛哭。 “王副统制,节哀顺变!” 徐庆上来,沉声说道,言语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跋扈。 今日一战,损失了近千军士,不知该如何向岳飞交代。 “徐庆,你狗日的处处针对军中的老弟兄,换一些蠢货指挥,你对得起死去的兄弟们吗?” “跟你这样的腌臜货,王涛兄弟真是白死了!” “不等斥候回来就私自进军,要是在王相公麾下,你的狗头早被砍了!” “你们都给我闭嘴!有对自家兄弟落井下石的吗” 王福站了起来,脸上泪痕犹现。 “徐统制,你还是去安抚一下兄弟们吧。此时此刻,军心可不能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0章 兽行 断壁残垣,白骨累累,恶臭熏天,残骸比比皆是,幼儿尸骨也是屡见不鲜。即便斥候们曾呼啸山林,心硬如铁,桀骜不驯,见到如此惨状也是暗自心惊。 “这些天杀的番子,真是禽兽不如!” 赵元虎骑在马上,气愤填膺。此时已经到了洺州地界,距离两军交战的前沿也不过一日的路程。 “二郎,不要发牢骚,斥候被杀,前军吃了败仗,岳都统大发雷霆,咱们要小心巡查才是。” “大哥放心,我等一定仔细盘查!” 二人纵马向前,斥候赵大自远处打马奔来,风尘仆仆。 “赵大,前方情形如何” “都头,前方六十里是临洺镇,已经被番子给占了,守军五千人左右,两千女真骑兵,其他都是番人。” 赵元龙皱起了眉头,历声道:“军中不许提什么“番人”,都是汉人。军规你是懂得,千万不要再犯,否则军法无情!” 赵大脸色通红,连连称是。 番人就是北地的汉人,宋人恨其朝秦暮楚和工于心计,故称之。 “以金人夷狄之性,贪婪无厌;又有番人狡狯以为之谋,必且张大声势,过有邀求,以窥中国”,开封府尹李纲对北地汉人的憎恶之情,溢于言表。 历史上,金人不断攻宋,和故辽汉臣刘彦宗、时立爱等的挑唆有莫大关系。宋人恨其朝三暮四,擅长骑墙,终宋一朝,对北地汉人始存猜忌和歧视之心。 但在忠义军军中,则是严令不得歧视北地汉人,违者严惩,是以赵元龙有如此一说。 “游奕军和前军加起来五千人,和番子旗鼓相当。若是交战,必须得先除掉女真骑兵。” 赵元龙沉声道:“徐统制要立功自赎,陈统制与他休戚与共,若是我所料不错,今夜必是一场恶战!” 赵大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大哥,徐统制作战过于轻率,他难道不等大军前来,就要和番子决战吗?” 赵元龙眼神悠悠,缓缓说道:“吃一堑长一智,近千兄弟战死,他也应该清醒清醒了!” 他转过头来,面对着斥候们,厉声了起来:“回去禀报陈统制和徐统制,其他人趁黑摸进临洺镇,今晚和番子决一死战!” 子夜时分,临洺镇的金兵大营灯火通明,栅栏壕沟,不时有持枪执刀的金兵在大营中巡查。 一处营帐中,男人的狂笑声、呻吟声,女子的哭喊声尖叫声不绝,在漆黑寂静的夜里,十分刺耳。 完颜设也马,真珠大王,大金国左路元帅完颜宗瀚的嫡长子,此时正在宋人女子身上发泄着他的兽欲。 靖康元年,金人东西两路大军南下,围困东京城,本想着可以破城,完颜设也马可以得到大宋最美貌的帝姬赵金福、谁知王松横空出世,女真人功败垂成。 历史上靖康之耻,金人灭了北宋以后,宋徽宗赵佶的女儿们被金人瓜分一空。完颜宗瀚霸占了顺德帝姬赵缨络,完颜宗瀚的大儿子完颜设也马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人妻茂德帝姬赵金福,而完颜宗瀚的二儿子宝山大王完颜斜保则是抢得了惠福帝姬赵珠珠,父子三人成了连襟。 时移世易,靖康之耻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完颜设也马的郁闷可想而知。 民间的宋人女子性格刚烈,这半个月来不堪受辱、被完颜设也马折磨杀死的就不下七八人。得不到大宋最漂亮的公主,他也只有把一肚子邪火发泄在这些可怜的掳掠女子身上。 “你们几个过来,给老子喂酒喂肉!” 完颜设也马一边摧残着胯下哭泣的少女,一边羞辱着营帐中那些羞惧不已、几乎赤身裸体的宋人女子。 宋人女子们惊恐万分,大概知道这凶残的番子军官是什么意思,都是赶紧站起身来,端到完颜设也马身边。 有些女子脸上泪水直流,却是不敢发出声来,怕会惹怒了帐中的这个人面禽兽,落个头身两分的悲惨结果。 营帐里,绫罗绸缎胡乱堆放着,金银玉器到处都是,就连地上铺的,也是不知从那里得来的华丽珍贵的西域地毯。营帐的一角,几个宋人女子衣衫不整地躺在那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终于折腾完了,伴随着一声低吼,完颜设也马满意地从宋人少女的身上爬起来,光着身子靠在了柔软的锦被上,心里一阵莫名的惬意。 还是宋人会享受,如此舒服柔软的被褥,那是白山黑水间那些臭烘烘的兽皮能比得了的!如此洁白细腻的美女,又岂是那些皮肤粗糙、性格蛮烈的女真女子所能媲美。 卫士们断上了一盘肉食,一壶美酒,完颜设也马懒洋洋地坐了起来,先惬意地饮完杯中美酒,然后拿起短刀,割起盘里的肉食,“啪叽啪叽”的吃了起来。 帐中衣衫不整的宋人女子们,眼睛紧紧盯着完颜设也马面前的熟肉,完全忘了害羞。有人肚子里面发出了“咕咕”的叫声,有些人则是使劲地吞咽着口里的唾液,压抑着自己的饥饿。 完颜设也马一边吃喝,一边冷冷地看着伏在案几前的宋人女子。他每吃完一块骨头的肉,就把带有少许肉的骨头扔在帐中的地上。 宋人女子们马上推搡着奔了过去,开始疯抢地上的骨头,就像狗抢食一般。 看到抢到骨头的女子被几个同伴压在身下,犹自疯狂地啃着着骨头上的残汁余肉,完颜设也马大声狂笑了起来。 宋人女子虽美,却跟那些无用的宋兵一样,没有一点骨头。这样懦弱的宋人,怎配拥有这大宋的花花世界! 完颜设也马不断地把骨头扔下去,中间夹一两块肉,看着下面的宋人女子狗一般的抢来抢去,嘴里发出阵阵戏谑的笑声。 看到旁边几个已经奄奄一息,再也爬不动的宋人女子,完颜设也马唤进来几名卫士,摆摆手,卫士们把女子们拖了出去。 不用问,这些宋人女子很快就会成为林野间野狗、鹰鹫的美食了。 金兵大营外,夜色之中,宋军斥候潜伏观望,小心翼翼。 对于赵元龙来说,临洺镇并不陌生。他这一帮兄弟,以前全是打家劫舍、啸聚山林的盗匪,昼伏夜出、剪径偷袭,再也合适不过。众人摸黑而进,一路上解决了驻扎在镇西的一队女真游骑,到了大营西侧。 盗匪到官军,由黑变白,赵元龙不由得摇了摇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之事,变幻无常。 “大哥,查清了,骑兵大营就在大营西边。” “你们几个,回去向陈统制禀报,大军应该已经跟上来了。” 众人刚要起身,前面火光照耀,十几个金兵顺着西营大门,向外走了过来。 众人赶紧伏下身子,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赵元龙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向着金兵营门口望去。 十来个金兵抬着几个不省人事的宋人女子,嘴里骂骂咧咧,鱼贯出了营门,金兵们打着火把,径直向赵元龙等人藏身之处而来。 赵元龙冷汗直流,这要是暴露了行踪,惊动了营里的番子,不知要多死多少弟兄。 他紧紧握住了短刀,万一情形不妙,只有铤而走险,暴起一击了。 黑暗中,几个金兵骂骂咧咧走来。他们磕磕绊绊,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到了赵云龙一行人跟前。 赵元龙握紧了手里的钢刀,呼吸也是小心翼翼。 忽然,打火把的金兵脚下一拌,一下子摔倒在地,手里的火把也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熄灭。 火把熄掉,周围陷入一片黑暗,摔倒的金兵也开始哎哟叫了起来。 “李二,你他娘的在干什么,打个火把都能摔着!” 后面抬人的一个金兵不耐烦地骂道。 “朱大头,你狗日的说话客气点,你以为老子愿意摔一跤!” 李二胳膊摔的生痛,火气随即上来,毫不示弱。 赵元龙把头朝下,屏住呼吸。 一个金兵摸索着上来,嘴里道:“李二,身上带火折子没有” “没有,谁知道他娘的会摔一跤。” 领头的金兵道:“好了,好了,尸体就扔这。可惜了,老子还没有过把瘾,就给设也马整死了。” 一个金兵淫笑道:“老王,要不然你就在这整一下,弟兄们给你看着” 老王没好气地回道:“黑灯瞎火的,谁有这兴致。等打下了洺州城,里面的小娘子多的是,还不够你爽!” 叫朱大头的金兵道:“弟兄们,尸体扔远点,不然真珠大王一发疯,弟兄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金兵们抬着尸体,双臂用力,把几个宋人女子的尸体扔了出去。 “通通”,女子的尸体落在了赵元龙等人的身上。众人紧紧闭住嘴巴,盼着金兵赶紧离开。 一个女子感觉到身子下面有人,魂飞魄散,挣扎着喊道:“救命!” 赵元龙握紧了短刀,只等金人过来,就要痛下杀手。 听到女子嘶哑的喊叫声,几个金兵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李二,要不你把那小娘子背回去,养起来算了。反正你也是光棍一条。” “我可不敢,要是让设也马知道了,我还要不要脑袋。你们还是省省吧。” “别管这些鸟事了,赶紧回去。这黑灯瞎火的,赶紧回去睡觉!” 老王道:“先撒泡尿再说,不然半夜起来,那滋味可不好受。” 几个金兵都道:“就是,就是,撒完了好去睡觉。” 几个金兵一起掏出家伙,滔滔不绝起来,等放完了水,这才嘴里哼着下流曲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大营而去。 看到老王一群人进了大营,赵元虎这才一抖身上的尿液,恨声道:“这些狗日的番子,喝了什么东西,喷的这么远!” 赵大抹了把头上的尿液,憎恶道:“大哥,破营之后,这几个家伙一定要交给我处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1章 恶战 “进营!” 大军跟上,黑夜中人影无数,赵元龙轻声下了命令。 一个个木梯在壕沟被搭起,宋军士卒们蹑手蹑脚过了壕沟,开始挖起栅栏来,以便大军突入。 女真人强于野战,战术强于进攻而少于防守。像这围寨的栅栏和壕沟,也是马马虎虎,扎的并不深。 这也和临洺镇的地形有关,靠近洺水,属于低洼地。工兵们十字镐挖下去,全是泥水,栅栏竖起来也是摇摇摆摆。可能是金兵临时驻扎,省得麻烦,栅栏也是极为简易。 一队巡逻的金兵经过,见栅栏边有人影晃动,领头的金兵大声喊了起来。 “动手!” 事情败露,赵元龙猛然站起,张弓搭箭,“嗖”地一声射了出去。 士卒们一起箭如雨下,巡逻的金兵惨叫着纷纷倒地,幸存者立刻敲起了刁斗,刺耳的金戈声响彻了黑夜。 宋兵一起用力,大片摇摇欲坠的栅栏被瞬间推翻,巨大的豁口立时腾现,无数宋兵越过壕沟,涌进了大营。 刺耳的刁斗声响起,惊动了整个金兵大营,无数被惊醒的金兵涌出了帐篷。 “射!” 军官们大声怒喝,弓箭手们张弓搭箭,无数羽箭呼啸而至,数以百计的金兵刚钻出营房,就被纷纷射翻。 “投弹!” 掷弹兵一拥而上,无数的震天雷被扔入了帐篷之中。 “通!通!” 无数的烟柱腾起,无数的帐篷被炸塌炸垮,惨叫声此起彼伏,西大营笼罩在了烟尘之中。 无数的长枪兵涌入,见人就刺,急速向前,大片的金兵惊惶倒地,处处都是鲜血和尸体。 “外面发生了何事,是不是南人来偷营” 震天的喊叫声传来,完颜设也马不由得一愣,他放下了手中切肉的短刀,停止了吃喝。 帐中的宋人女子则是面色惊恐,全部抱作一团,缩在营帐一角,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将军,南人偷营,势不可当,像是……” 金兵话音未落,惊雷般的巨响此起彼伏,前来偷营的宋军,似乎动物凶猛。 “慌个甚,宋狗又算得了什么!” 完颜设也马披挂整齐,拿起长刀,迈步出了营帐。 “走,去看看这群懦弱的宋狗!” 整个骑兵营地火光冲天,无数的宋兵蝗虫一般涌了进来,到处乱刺,到处乱扔,直如无人之境一般。 “通通”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营帐一个个地倒塌,西大营陷入了一片火红之中。无数女真勇士惊慌逃窜,如丧家之犬,惶惶不知所措。 “宋狗的震天雷,怎么这么厉害” 看着西大营鸡飞狗跳,金兵们狼奔豕突,完颜设也马不由得汗流浃背,目瞪口呆。 冒着白烟的震天雷由西向东,直落入各处营帐,爆炸声中,一个个营帐四分五裂,金兵鬼哭狼嚎,四处逃窜,营中一片狼藉。 “大王,这怕是宋王松的忠义军,只有他们,才有如此多的震天雷。” 随行的乌里木见多识广,刚刚偷袭了徐庆的前军,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这支宋军。 “原来是王松的忠义军到了!咱们的斥候,定是遭了毒手!” 完颜设也马吃了一惊,忽然增大了眼睛,向前方向凝神看去。 忽然,晦暗不明的西大营中,号角声响起,一支聚集起了三四百人的女真骑阵黑暗中奔出,向着宋军横冲直撞而去。 女真骑兵人甲、马具俱全,骑术精湛,一番奔将起来,长弓频发,刀光霍霍,不断的有宋军被射翻、撞翻在地,宋军直有土崩瓦解之势。 “投弹!射箭!结阵!” 看到女真骑兵纵横而来,宋军惊慌而逃,溃不成军,甲营指挥使方大洪不由得怒气勃发,大声喊了起来。 任由这些蠢货指挥,他不被气死才怪。一个个傻不愣登,没有纪律和战阵,任由对方碾压,真不知是怎么当上军官的。 几十个老兵轮圆了胳膊,把一个个点燃了的震天雷,纷纷甩了出去,后面的掷弹兵赶紧跟上,纷纷效仿。 方大洪上前,一把抢过了目瞪口呆的旗官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 “长枪兵,结阵!” 一阵天崩地裂之声,女真骑兵一片片被炸下马来,冲击为之一缓,宋军羽箭齐发,金兵死伤无数,马上的骑士瞬间稀疏了起来。 “结阵而进,刺!” 方大洪大声怒吼,军官们身先士卒,长枪兵们结阵向前,马上的女真骑士一个个被刺下马去。 “杀虏!” 宋军长枪兵大声呐喊,步点整齐,一路向前,如墙而进,势不可当。 “杀宋狗!” 没有了战马,领头的金兵军官红了眼,挥舞着长刀,当先冲了出去。无数的金兵跟在他身后,咆哮着向前。 双方撞在一起,瞬间倒下一片,到处都是残肢断腿,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嚎哭惨叫的伤者。 金兵耐力持久,极为坚忍,忠义军士卒训练严酷,军纪森严,双方你来我往,刀刀都是毫不留情,枪枪都有鲜血溅出。 眼看着同袍不时哀嚎着倒下,赵元龙不由得暗自心惊。 金兵凶猛,死战不退,都是白水黑山中出来的生番。同样恶战不退的宋兵们,则是脸色铁青,沉默寡言,只是把手里的长枪刺出收回,又跟着刺出。 半年前,这些宋兵还只是乡间的农夫,山间的猎户,而如今,他们都成了沉默冷静的杀手。 若是军中没有方大洪这样的中低层军官们冲锋陷阵,鼓舞斗志,宋军恐怕已经崩溃了。 “不要慌,三人一组,刀盾手辅阵!” 方大洪大声呐喊,暗暗抹了一把汗水。比起第一场的败仗,宋军显然已经成熟了许多。 随着战斗的深入,遭受到震天雷和羽箭重创的金兵们,愈来愈心惊,却始终脱离不了战场。 “赵都头,前方的战况如何” 赵元龙回头一看,原来是陈广赶了上来。 “陈统制,女真骑兵已被全歼,弟兄们伤亡很大。” 陈广长出了一口气,骑兵是金兵的主力,灭了女真骑兵,金兵就会元气大伤,这场恶战,已经是不分伯仲了。 “护住西大营,不能让里面的战马散失!” 西大营里有几千匹战马,河北忠义军的第一批骑兵,可就靠它们了。 赵云龙暗暗摇头。这位陈统制只顾战马,不顾士卒生死,实在是有些让人寒心。 战场之中,宋兵的弓箭手轮番射箭,掷弹兵狂轰滥炸,长枪兵在弓箭手和掷弹兵的掩护之下,长驱直入,金兵死伤累累,不得不撤出了西大营。 完颜设也马目瞪口呆。看似要大胜的节奏,胜利却归于了对方。 看着鱼贯而来的宋兵,完颜设也马缓缓拔出刀来,大声喊着:“杀宋狗,把西大营夺回来,为勇士们报仇!” 东大营的金兵们面色狰狞,狂呼乱叫,他们手持利刃,铁甲铮然,显然训练有素。 宋军方方正正,沉默而行,仿佛黑夜中的幽灵一般,沉寂的让人可怕。 五六十步的距离,双方还未接触,已经是羽箭呼啸,遮天蔽日,“嗖嗖”之声不绝,双方阵地中,栽倒之人络绎不绝。 短短的一轮羽箭攻互击,双方已经各自有了数百士卒的伤亡。 双方终于接触,惨叫声和刀枪入体的声音接连响起,残酷的白刃战就此展开。 完颜设也马暗暗吃惊,宋兵竟死战不退,自金人南下以来,这可是极其稀少的事情。 “刺!” 伴随着宋军军官们的怒吼声,长枪兵手里的长枪不时刺出。一旦阵中有人阵亡或者受伤倒下,后面的宋兵就马上补上,保持队列完整。宋军大阵之中,不少宋军军官身先士卒,彪悍难缠,难怪宋兵如此凶悍。 金兵军纪残酷,没有军令,无人敢退。但是和宋军这样冷血的杀人机器作战,金兵们人人心寒,下一次死伤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更为讨厌的是,往往在金兵某部占了上风的时候,对方的震天雷就会突然出现,造成的杀伤让金兵人人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被炸到的金兵,个个都是血肉模糊,肢体不全,甚至内脏破裂,肚破肠流,直让人心惊肉跳,生怕这爆炸下一次会落到自己身上。 眼看着西大营全军覆没,完颜设也马目光凶狠,让人不寒而栗。 “宋狗也就是两三千人,今天要屠光了他们,为死去的勇士报仇!” 他大声喝道:“传下令去,令各营将士全力攻击,有后退者,斩!” 完颜设也马军令下达,金兵硬着头皮上前。,宋军战线为之一紧,厮斗又变得惨烈起来。 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都是死伤惨重,不死不休,谁也不愿提前退出。 鼓角争鸣,惊心动魄。一个个的女真千户长、百户长们,血淋淋被抬下阵来,哀嚎声、呻吟声不断响起,东营的伤兵,已经是人满为患。 “疼死我了,他娘的,你就给老子一刀吧,实在是太难受了!” “我的腿,我的腿去那里了!我还要去杀更多的宋狗,要更多的宋人美女!” “快去找宋人的药师,我的眼一定能治好,我不想成为瞎子啊!” 女真勇士个个血肉模糊,缺胳膊少腿,非死即残,可见战况之激烈。 “怎么……这些懦弱的宋人,如此强硬,他们真的不怕死吗!” “这些宋狗如此精锐,宋皇的御林军恐怕也不过如此!” “杀了他们,否则这些宋狗就是是我大金国的心腹之患!” 观战的金兵军官个个红了双眼,歇斯里底。 完颜设也马心如刀割,这样的大宋精锐,真是大金国的心腹之患。 “乌里木,你带人上去冲一下,我就不信这些宋狗这么难缠!” “萧连合,你带人冲一下宋军侧翼,一定要冲散这些宋狗。给我多抓几个俘虏,我要割下他们的狗头当尿壶。” 将领们领命而去,完颜设也马狠狠吐了一口唾液。这些宋兵,别看现在嚣张、一会让他们跪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后悔被他们的老娘生出来。 乌里木长刀霍霍,砍翻了一名宋兵,持刀迫退两名长枪兵,大声喊道:“勇士们,跟我上去,屠光了这群宋狗!” 宋兵防线吃紧,却是丝毫不乱,他们结阵向前,长枪如林,挥枪急刺,整齐划一,女真勇士竟然抢不进去。 完颜设也马看金兵陷入苦战,形势不容乐观,一打战马,大声喊道:“勇士们,杀光眼前这些宋狗,回头重重有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2章 穷途 众人正要向前,忽然无数的金兵从侧翼退了回来,慌乱不已,却是刚刚出击的汉儿。 “跑回来做甚,不想要脑袋了吗” 完颜设也马怒火中烧,大声呵斥了起来。 “大王,宋军追上来了!” 汉儿们个个脸有惧色,舍命狂奔,完全不理完颜设河也马的怒斥和咆哮。 黑暗中火光迸现,羽箭破空声不断传来,无数的宋兵钻出了夜幕,逃跑的汉儿们,一个个倒在了对方的刀枪羽箭之下。 骑士簇拥之下,一名铁甲贯身的宋将骑着高头大马,手持一杆铁棒,连刺带砸,勇猛异常,金兵们纷纷被他们的战马撞翻,避不及的金兵给他们纷纷砸翻在地,哀嚎声一片。 “真珠大王,刚出北营,迎面碰上无数宋军,萧将军阵亡,弟兄们死伤惨重!” 火光照耀下,完颜设也马见一个个金兵被砍翻刺倒在地,金兵四散而逃,抱头鼠窜,居然不敢返身抵抗。 完颜设也马怒火中烧。这些汉儿真是一群窝囊废,丢尽了大金国的脸面。 他挥刀砍翻了两个慌不择路的逃兵,大声吼道:“再有逃跑者,杀无赦!大家跟我一起,杀退宋狗!” 战场杀敌,全在令行禁止,军纪森严。女真军法严苛,完颜设也马拼命,汉儿也是无奈,众人嗷嗷叫着,跟着扑了上来。 一名女真骑士纵马舞棒,向着徐庆而来。战马经过之处,一棒把一个宋兵打得头破血流,宋兵哀嚎着,尸体重重栽倒在地。 女真骑士继续向前,迎面三个宋兵而至,齐齐刺出长枪。女真骑士纵马闪过,顺势撞翻了一个宋兵。宋兵长枪刺中马脖,马匹栽倒在地,把他从马上掀了下来。 女真骑士头昏脑涨,刚爬起来,一把长枪闪电刺出,穿透了他的脖劲,宋兵长枪抽出,骑士劲上的鲜血做喷泉状射出,人也栽倒在地上。 一个金兵的长刀砍在了宋兵的肩劲处,宋兵的长枪也同时扎进了金兵的咽喉,二人都是怒目而视,同时大喊一声,一起栽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一个粗长的金兵一刀砍在了一个宋兵的背上,深可及骨。那宋兵转过头来,满眼都是血丝,上去撞翻了金兵。倒地纠缠中,金兵砍了宋兵几刀,却听“轰”的一声震天雷巨响,二人同时被炸成了稀巴烂。 残酷无情,血腥无比,随着战事胶着,金兵们心惊胆战,惧意从生,士气也变得越来越低落。 这些金兵,并不是女真生番,而是从附的北地汉儿。对于他们来说,骑墙是手段,活着才是目的,眼看着同伴纷纷被砍翻、刺死在地,残酷血腥之极,许多人心惊胆战,开始向后逃去。 女真人都扛不住,自己这些炮灰瞎起什么哄,难道非要把命都留在这洺河岸边 徐庆一马当先,杀红了眼睛。今天要是拿不下这些金兵,即便岳飞在,他恐怕也要被解除军权了。 眼看着宋军长枪阵咄咄逼人,金兵一一被刺死在阵前,完颜设和马打马向东,大声喊道:“勇士们,向北撤,咱们在鸡泽县汇合!” 金兵们早已忍受不了巨大的伤亡,一直在苦苦支撑,听到撤退的军令,自然是如释重负,纷纷撤离了战场,向北而去。 “追击!” 宋军士气大振,羽箭驰飞,震天雷爆炸声不绝,金兵们毫无斗志,一个个的被射翻炸翻在地,为数不多的女真骑兵跟着完颜设和马,一路仓皇逃去。 主将逃匿,对方两面夹击,战场上形势大变,优势兵力的宋兵开始围攻金兵。金兵们一番苦战之下,死伤惨重。 “设也马跑了,他把咱们给丢下了!” 不知谁大声呐喊了起来,本来就苦苦支撑的金兵,瞬间就土崩瓦解,他们惊慌失措,潮水一般退去,不少金兵在逃跑的过程中,死于了互相践踏之下。 火把照耀之下,几名金将目标明显,成了宋兵围剿的重点对象,一个个被刺下马来,身上都是血窟窿无数。 “兄弟们,把金贼赶到南边去,用番贼的鲜血,为死去的百姓报仇!” “杀虏!” 宋军挥舞着刀枪,跟在一众军官的身后,嚎叫着向前。 “投降了,投降了,别杀我们,我们也是汉人!” “汉人不杀汉人,放了我们吧!” 看着情形不对,许多金兵跪下来,举起手里的刀枪,向宋兵求饶。 “猪狗不如的东西,岂能饶你!” 金兵们的求饶,并没有得到对方的怜悯,无数的长枪刺进他们的体内,长刀霍霍,直砍向这些人的脖劲。 金兵们早已斗志全无,他们一个个被刺死砍翻,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原野里激荡。 一对宋兵冲进了金人的伤兵战营。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女真伤兵,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宋兵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置眼前的这些番子伤兵。 “嗖”的一下,一支羽箭从金人的伤兵堆中射出,一名宋兵被射中面门,惨叫着倒在地上。 “狗日的番贼,杀光他们!” 愤怒的宋兵们再也控制不住,一拥而上。 刀光霍霍,长枪叠刺,鲜血迸溅,惨叫声,怒骂声不断响起。 当最后一名宋兵身上染红了鲜血,走出伤兵堆的时候,整个场地上寂静无声。 穷途末路,丧家之犬。 黑夜之中,完颜设和马脸如死灰,满心悲愤,慌不择路,舍命打马而逃。一众女真骑士跟在他身后,紧紧跟随。众人奔出了数十里之外,眼见原野茫茫,黑暗中空无一人,这才停了下来。 “真珠大王,我军现在只剩骑士268人,汉儿283人,总数551人。” “宋狗真是奸猾,只敢偷袭,从来也不敢堂堂正正决战,真是卑鄙下流,无耻之极!” “汉儿真是无用,打不了硬仗,竟然敢临阵脱逃!” 女真骑士们议论纷纷,个个义愤填膺。 黑夜之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却是一个女真将领脸上挨了一马鞭,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若是谁再嚷嚷,小心军法无情。” 完颜设和马指着东北方向,冷声说道:“过了刘家桥,和邢州的宝山大王合兵一处,回头再找宋狗算账。” 众人再也不敢鼓噪,纷纷跟在完颜设和马左右,直向东北方向而去。 刘家桥南北贯通,乃是南北要道。完颜设和马等人还没到桥边,夜色中火光大作,弓弦之声不绝,前排的女真骑士纷纷栽下马来。 完颜设和马大吃一惊,赶紧勒住了马匹。众人惊魂未定,只见桥头全是顶盔披甲的宋兵,最少也有五六百之数。 重甲步兵之后,宋兵弓箭手个个张弓搭箭,只等一声令下,就要进行攻击。 王贵骑在马上,上百宋人骑兵环绕左右,在桥上严阵以待。 完颜设也马毫不犹豫,调转马头,向后而去,王贵带领骑士们,不紧不慢,徐徐跟上。 金兵一路向南溃退,逃出大约几十里地,黑暗中不知多少人绊倒在地,做了宋兵的枪下游魂,到达洺河边的时候,只剩下了数百人。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赶快去找渡船,一会宋兵就追上来了!” 乌里木大声拳打脚踢,金兵纷纷散开。 “乌里木,你也带人撤出来了!” 黑暗中响起了完颜设也马的声音。 “真珠大王,真的是你!” 乌里木一阵劫后余生的惊喜。 “乌里木,天马上就亮,赶紧找船,否则宋狗赶到,可就不容易走脱了。” “真珠大王,你……受伤了。这一段没有船只,你先歇息一下,小人这就前去寻找。” “你们这些软骨头,都躺在地上干什么,还不快去找船,难道在这里等死” 完颜设也马左臂受伤,他挥起马鞭,没好气地向一群精疲力尽、躺在地上喘息未定的汉儿们抽去。 汉儿们纷纷跳了起来,他们对视一眼,抽出刀来,聚成一团,把完颜设也马几人围在了中间。 “你们要干什么,想造反吗” 完颜设也马怒火中烧,伸手就是一马鞭,却被眼前的汉儿用刀隔开。 洺水上一层轻雾,岸边好几百的汉儿,他们手持利刃,虎视眈眈。 完颜设也马几人被围在中间,围观的金兵们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完颜狗贼,平日里你作威作福,今日兄弟们要拿你的人头,来换兄弟们的性命,你觉得如何” 为首的汉儿脸色扭曲,眼神狰狞,手里的兵刃雪亮。 “投降了宋狗,他们能饶了你们你这蠢货!” 完颜设也马一步步向后退去,从汉儿们残忍的眼神中,他已经预见大事不妙。 “兄弟们又不是番子,只要有了你完颜设也马的首级,宋人相比不会为难我等。跟着你,今日难免一死。你说,兄弟们该如何抉择啊?” 汉儿们脸色阴冷,眼珠子通红,像发现了金银宝藏一样,向着完颜设和马几人逼了上来。 “你们这些蠢货,快住手!” 完颜设和马脸色煞白,大声怒骂。 “少废话,杀了完颜狗贼,投宋军!” 为首的汉儿大声呐喊,金兵们喊叫着扑了上来,把躲闪不及的完颜设也马砍翻在地,后面的金兵长枪叠刺,完颜设也马在地上翻滚蠕动,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很快就血肉模糊,没有了声息。 “直娘贼的在干什么” 乌里木拨开人群,冲了进来。看到地上完颜设也马的尸体,悲痛交加。 他刚转过身来,无数的刀枪已经砍刺了过来,他咆哮怒喊着,在血泊里翻滚,很快没了声息。 为首的汉儿上前,割下了完颜设也马的和乌里木的人头,大声道:“兄弟们,看还有没有番子,若是有的话,全部杀了!” 徐庆冲到河边,只见跪了满满一地的金兵。几个领头的金兵手里捧着几颗人头,跪拜道:“将军,我等都是汉人,今日杀了金人的真珠大王完颜设也马,还有上百番子的人头,请将军饶我们兄弟一命!” 后面的数百金兵也是异口同声,齐声喊道:“我等愿弃暗投明,还请将军收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3章 手腕 日上三竿,临洺镇原来的金兵营地里,此刻炊烟袅袅,宋军的伙夫们正在准备饭食。 一夜的激战,众军早已是饥肠辘辘。死伤的马匹正好被分割成了马肉,供将士们享用。 大营已经被打扫干净,尸体全部被运了出去,只是还能从大量的血污和人马肉沫之中,看出昨日夜间战况的惨烈。 大营之中,徐庆、陈广二人正在听士卒们禀报伤亡和缴获情况。 “踏百军战死523人,重伤276人,轻伤无数;前军战死273人,重伤246人,轻伤无数。两军总计战死800人,重伤522人。金兵方面,大约数了一下,杀死番子1862人,汉儿1735人,俘虏汉儿235人,投诚的汉儿423人。金兵总计战死3597人,俘虏投诚658人,逃脱大约七八百人左右。” 陈广和徐庆师徒二人对望了一眼,眼睛里面都是射出一丝欣喜之色。 此战的根本,就在于先打掉了女真人的骑兵,掷弹兵可以说是居功至伟。一旦是步兵的肉搏战,金人显然不是对手。 虽然有800人的阵亡,还可能有两三百左右的重伤士卒死去,但是这样大的战果,却是没有意料到。 况且,还有金人主将、真珠大王完颜设也马的首级。 和这些比起来,缴获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总算可以向岳都统交差了。” 徐庆长长出了口气。歼敌如许,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不过,这两场大战下来,他的前军已经是损失过半,急需补充了。 “缴获情况如何” 徐庆迫不及待的问道。他的队伍里有很多会骑马的士卒,但是却没有战马。 “将军,缴获女真人战马2312匹,硬弓1200多把,次硬弓1300多把,箭矢十多万支。另外铁甲2000多幅,皮甲2000多幅,刀枪剑戟无数。粮草不是很多,大约过大军3日之用。” “想不到王贵昨夜帮了大忙,否则完颜设也马这厮就走脱了,五哥可饶不了我。” 想起昨夜的战事,徐庆直觉有些侥幸。 “看来鹏举早已经安排好了大网,就等着完颜设也马往里钻。没想到这厮竟然向南逃窜,幸好没有逃脱。” 陈广摇摇头。战场上形势千变万化,谁也无法掌握其中变化。 “陈师傅,马上写文书吧,也好让五哥高兴高兴!” 徐庆在一旁催促道,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陈广点点头,沉声对徐庆说道:“徐庆,你现在是前军统制,鹏举是河北忠义军都统,在军营中,还是要以官职相称,免得落别人口实,别坏了军中的规矩。” 徐庆肃然道:“多谢陈统制。” 陈广点了点头,轻声道:“马上写好文书,同时告诸全军,此战乃是岳都统指挥若定,将士们奋勇杀敌,朝廷和张相公随后会犒赏将士,论功行赏。” 徐庆心知肚明,抱拳道:“统制放心,末将立刻去办。” 营地的一角,上百衣衫褴褛的宋人女子聚在一块,直到宋兵们供上饮食,女子们才放开手脚,忘形吃喝起来。 伙夫们看着女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都是不禁摇了摇头。这些宋人女子们被抓入军营,其遭受的蹂躏可想而知。 战事完毕,士卒们清理营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女子被蹂躏的或饿的快要断气,番子对待他们,完全像畜生一般。 “大家都不要着急,慢点吃,吃完了送你们回家。” 伙夫李三娃在一旁温声劝道。 听到李三娃的言语,许多女子纷纷停止了吃喝,许多人放声痛哭起来。 “大家都得救了,能回家了,应该高兴才是。就别想那些伤心的事了!” 徐庆过来,大声劝慰道。 女子们纷纷跪了一地,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军爷,家都被番子毁了,哪里还有家啊!” “一家老小都给番子杀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啊” 相对于那些放声痛哭,以头抢地尔的妇人们,更多的女子则是默默流泪,显然受的祸害够深。 金兵所到之处,无不残破,往往都是屠戮宋人,甚少留下活口。这些女子,毁了清白不说,十有八九都成了无家可归之人,天下虽大,她们这些柔弱女子,又能到何处去。 “都是些可怜人啊!” 徐庆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河北经年战乱,百姓十不存一。宁为太平犬,莫为流离人,百姓苦矣。 他不由得怒气勃发,狠狠道:“有朝一日,我忠义军定要直捣黄龙,灭了这金国的老巢!” “说的倒是轻巧,谈何容易,先管好你自己吧。” 陈广摇头道:“番子可不是纸糊的,今日只是偷袭,已经死了这么多兄弟。若是正面对垒,番子骑兵尤在,忠义军不知还要死伤多少” 他军中也是排斥老兵,不过幸运的是,此次战事是忠义军偷袭金兵,而不是金兵偷袭忠义军。一主动,一被动,高下立判。 陈广看着不远处的一大堆俘虏和投诚金兵,皱着眉头道:“徐庆,这些人该怎么处置,你想好没有” 徐庆点头道:“听说王松一贯都是甄别处理,挑出罪大恶极,为虎作伥者,其他精壮者编入军中,弱者遣散。咱们不妨也照用这个法子。” “王松不过是收买人心,做法却是老套。” 陈广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张相公在此,要做好此事张相公最恨番人,你知道怎么做了。” 徐庆指着营地里的女子,悄声道:“营里的这些女子,让她们上前甄别,许以重金,自然是再简单不过。” 陈广点点头,低声回道:“俘虏无用,多些首级,也可以报上战功。这些人头,全都归你。” 徐庆心中一热,赶紧道:“多谢师傅。” 赵元龙疑惑不解地走进大营,不知道陈广找他,所为何事。 看到赵元龙进来,陈广点点头,温声道:“赵元龙,昨夜我军偷袭金营,你和部下的兄弟表现不错,本将会在岳都统面前为你们请功,提你为甲营的指挥使,你弟弟赵元虎接替你的都头一职,你是否满意” 赵元龙面露喜色,抱拳道:“小人多谢陈统制对我兄弟的栽培!” 陈广轻声道:“我军身居两军交战前沿,你和众兄弟要小心刺探,探知金兵的详细,你知道了吗” 赵云龙抱拳道:“小人一定尽心尽力,不负陈公。” 赵元龙离开,张浚和徐庆从帐后而出,陈广赶紧站起身来,抱拳道:“相公,五营之中,已有四营都是新晋之人。” 张浚微微点了点头,温声道:“陈统制,做的好。徐庆,你不必担心,本官保你官职无忧。” 徐庆一颗心放下,赶紧致谢。 张浚正欲离开,忽然转过头来,轻声道:“听闻河东忠义军军纪森严,亲疏不顾。以后做事还是要依令而行,不比那河东忠义军差。” 徐庆和陈广都是汗如雨下,赶紧上前抱拳道:“多谢相公教诲!” 赵云龙出了大营,若有所思,外面的赵云虎,赵大等人赶紧迎了上来。 “大哥,陈统制找你何事,是不是升官了” 赵元虎在一旁赶紧问道。他兄弟这次都是战功卓著,升官恐怕不在话下。 赵元龙点了点头,边走边道:“陈公说要提我为一营指挥使,二哥接替我原来的位置,其他的兄弟各有赏赐。” “大哥,恭喜你了!” 赵元虎兴奋地说道。他兄弟二人都是绿林之人,如今都被提拔,看来以后的日子,可要好过多了。 赵元龙看了看周围,摇摇头低声道:“此次提拔,对你我兄弟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众人都是一愣,赵元虎也是疑惑不解,开口问道:“大哥,这升官是好事,如何又是祸害,你倒是说说。” 赵云龙苦笑了一下,见周围无人,这才继续低声说道。 “甲营的指挥使方大洪,乃是忠义军的老人,屡立战功,跟着王相公杀进过东京城。如今我担任了甲营的指挥使,方指挥使又去那里” 众人都是默然,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提升,竟也牵扯到军中的勾心斗角。 “大哥,这却该如何” 赵元虎摇头道:“忠义军是王相公一手所创,方指挥使除了脾气暴躁些,作战勇猛,人也是慷慨仁义。陈统制这样做,会不会是另有苦衷” 赵元龙苦笑道:“这些个明争暗斗,勾心斗角,我也是看不透。兄弟们也不要多想,只要记得不偏不倚,不要得罪人就是。” 赵大低声道:“大哥说得对!管他谁是谁非,咱们兄弟只要好好杀贼就行!” 赵元龙暗自揣摩,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王松在忠义军中,在整个大宋百姓心里,都是声名俱佳。只要王松不倒,谁也左右不了忠义军,陈广等人这些小动作,都是多余。 众人都是摇头叹息,拥着赵云龙向前而去。 “那是在作甚怎么会聚集那么多俘虏和女子” 赵元龙忽然停下,指着远处的空地说道。 众人抬头看去,才发现营地一角,至少数百金兵跪倒在地,人人被紧紧捆绑,身后都有一名手持长刀的宋兵。 俘虏们面前,一个威严的宋兵军官正在大声说着什么,军官旁边衣衫褴褛的宋人女子们神情悲痛,哭泣不已。 赵元虎解释道:“大哥有所不知,这些金兵都是甄别出来的害群之马。这些人杀了不少宋人,还糟蹋了不少宋人女子,所以徐统制要拿他们开刀,给这些女子和死去的百姓一个交代。” 赵大在一旁恨恨的说道:“这些番人,跟在女真鞑子的后面,没少干坏事。今日真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赵元龙瞠目结舌:“这俘虏怕是被杀完了吧!记住,军没有番人一说。军令难违,听清楚了” “大哥,清楚了。杀了这些禽兽,是为民除害,否则以后跟他们同在军中,心里堵得慌。” 赵大马上改了口,对着远处的“禽兽”们狠狠的唾了一口,跟着赵元龙和赵元虎等人走开。 “尔等身为汉人,认贼作父,数典忘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日本官送尔等上路,记住了,下辈子别做畜生,记得做人!” 军官一番正气凛然、慷慨陈词之后,厉声喝道:“动手!” “饶命啊,我们可是杀了番子投诚的!” “宋狗,你们卸磨杀驴,六亲不认,我们并没有做坏事!” “我们可是汉人啊!我们什么都没做呀!” “你们这些宋狗,就等着被女真人屠族吧!你们这些宋……” 哀求声、怒骂声、辩解声、哭喊声,各种声音随着刀枪入体的声音,瞬时都安静了下来。 地上,那些面目狰狞、横七竖八的尸体血肉模糊,猩红的鲜血顺着人体流下,渗灌着地上枯黄的野草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4章 捷报 东京城,深秋的午后,阳光还有几分炙热,黄叶不停地从树上落下,堆积满地,淡蓝的天空,不断的有大雁飞过,秋意浓郁。 牛母坐在院子里,面前的小桌上一壶热茶,眯着眼,享受着午后日光的热情。 年过六旬,当然不似年轻人那般怕热,反而觉得通体安泰。午后一杯热茶,再看着淡蓝的天空,享受着一份宁静,自然是难得的一份惬意。 只是这东京城的喧嚣和车水马龙,牛母是不太喜欢的。习惯了乡村的宁静和故土难离,却因为战火的蔓延,儿孙的苦劝,不得已,搬到了这东京城中。 话说回来,要是在以前,这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在大宋寸土寸金的东京城有一座宅子,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不但是有了宅子,儿子和孙子都当上了朝廷有品的武将,而且还颇得上官的器重。世代农耕的牛氏一门,终于也是改换门庭,光宗耀祖了。 可惜相公死的早,否则,一辈子弯腰驼背、在田地里忙活的他,还不得半夜都能笑醒。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而且声音很大,人数众多,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这僻静小巷,也能如此喧嚣 “咣当”一声,门被推开,儿媳妇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篮子里的菜都掉到了地上,满脸却都是喜色。 “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做事这么莽撞。还不把门关起来!” 牛母沉下来脸。都40多岁的人了,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娘,相公打……胜仗了!” 儿媳妇结结巴巴、欣喜地说道。 牛母一下睁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老人心里挂念的就是儿子和孙子,儿媳妇这么一说,肯定是有儿子和孙子的消息了。 “是……有家信了吗有没有你家相公和我孙子的消息” 牛母站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问道。 “只有相公的家信,是跟押解番子首级进京的车辆一起到达的。” 儿媳妇喜滋滋地说道:“太原城已经光复了,相公跟着王相公立了大功,现在报捷的军士和车辆刚进了西水门,看起来阵势大得很啊呢!” 老人捧着书信,颤声道:“媳妇,你上过几天学堂,快给我念念!” 牛皋媳妇接过书信,手指微颤,喜不自禁地读了起来。 “河东大捷,河东大捷,汴梁城的百姓都听好了,河东大捷,两河、陕西宣抚使王相公率部攻克太原城,恢复太原府全境。此次共斩北虏首级一万四千一百一十六级,汉军四千三百六十八级,缴获粮草、战马无数……” 几十辆大车前,邓世雄一马当先,一路徐徐缓行,放声大喊,招致了沿街无数百姓热烈的目光。 半个多月,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到达了京城。 “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街上这么多人” 正在大堂招呼客人的周子牛,看到许多正在吃饭的客人,纷纷结账,跑出了店去,心里面疑惑不解,慌忙拉住了一名正要出门的客人。 “你还不知道,太原城恢复了,王相公派人进京献捷了!” 客人奔出门去,周子牛站在店中,呆若木鸡,恍然若失。 忽然,他解下了腰间的围裙,扔掉了手上的抹布,快速地跑了出去,连掌柜的招呼也置若罔闻。 一车车硝过的人头拉了过来,一队队彪悍的骑士左右护卫,足足有几十辆大车。车旁的骑士大声喊着,神态威严。 “河东大捷,王相公率忠义军恢复太原,杀敌无数!” 骑士大声呐喊,御街两边的百姓已经是人山人海,人人狂呼乱叫,有人相拥而庆,有人泪流满面,哭出声来。 周子牛双膝一软,跪到了地上,紧跟着使劲磕起头来。 “老天爷啊,爹呀,娘呀,我终于又能回去了!” 周子牛眼泪簌簌掉下来,嘴里面大声叫道:“天佑王相公,天佑大宋啊!” 百姓之中,亡亲破家的河东百姓不少,人群中,许多的百姓都和周子牛一样,跪了下来,以头抢地,个个都是热泪盈眶。 “陛下,太原大捷,太原大捷呀!” 皇城垂拱殿内,正在上朝的赵桓和诸位大臣,一起被递上来的捷文惊得目瞪口呆。 “王卿家不负朕望,不负朕望!” 赵桓双手颤抖,脸色通红,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多日里担惊受怕,今日终于有了善果。 一万多番子的脑袋,足可以告慰太庙了。 “陛下,王松妄言欺骗陛下,还请陛下治王松之罪!” 御史中丞秦桧站了出来,肃拜道:“陛下,我朝官军与金人大战不下数百次,从未有过杀敌千人的大捷。王松冒充军功,请陛下治他欺君罔上之罪。” 旁边的唐恪也是上前道:“臣附议秦中丞。” 赵桓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陛下,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开封府尹李纲上前,冷冷看了一眼秦桧。当年宣化门外两场大战,杀敌没有上千吗,只是没有首级而已。 “运送首级的车辆就在宣德门外,陛下让人一看便知。”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河东忠义军统制耶律亘的家人就在京中,蕃驿院的官员,让他们来辨认一下,到底是不是番子,一辩自明。” 宣德门外,耶律过和王成站在一辆装满首级的大车房,仔细查看这一个个首级。 他们一个个仔细查看,特别是耶律过,儿子在忠义军中当值,他当然是不能不特别小心。 王成则是蕃驿院的通事,经常出入女真,和女真人贸易交道,对女真人颇为熟悉,由他来查验真假,自然是十分恰当。 二人一车车的验查,越看越心惊,看到最后,已经是骇惊无比,额头上全是汗水。 赵桓倒是沉得住气,等了有半个时辰,却是脸色平静,心中波澜不惊。 若是真有假的,早就应该查出来了。 王松这小子,的确没有辜负他的厚望。 秦桧不耐烦地上前,呵斥道:“这么久了,如何如此啰嗦,到底是不是假的” “相公,全都是真的!” 尽管心里充满鄙夷,耶律过还是恭恭敬敬回道。 “秦中丞,小人查看的仔细,确实都是真的!” 秦桧摆摆手,不耐烦道:“瞧仔细了,别把假的看成真的!” 他来到耿南仲、唐恪几人身边,一番低声细语,耿南仲、唐恪脸上都露出失望之情。 耶律过和王成终于检验完毕,一起上前肃拜,王成道:“回禀陛下,番子一万四千一百一十六颗首级,全部都是真的!” 耶律过也是躬身道:“陛下,王通事所言不错,臣全部验过,无一是假,全是番子的首级!” “好!” 赵桓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大声道:“就在这宣德门前堆成京观,示众七日,然后到太庙献祭。” 监察御史胡舜陟上前一步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赵桓心中不喜,皱眉道:“胡卿家有何要事,只管奏来!” “陛下,王松虽有功于社稷,但臣还是要参他!” 胡舜陟正色道:“陛下,臣参枢密院副使、两河宣抚使王松王相公,其有三罪,一是假传圣旨,杀害西部总管王襄;二是在东京当街杀人,勒索金银,有伤皇家体面;三是破坏朝廷体制,枢密院掌握调兵权,但却没有掌兵权。王松一人掌握朝廷八万精锐之士,势成藩镇。望陛下早做决断,以免大错铸成,贻害无穷!” 大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朝廷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同品级武官见到文官要行礼,各地钱粮都由文官掌握且直接监督武将。如今出了王松这样一个异类,自然成了文臣们口诛笔伐的的对象。 王松救汴京城之前,这些人一个个如丧家之犬,唯恐自己小命不保,自己的金银、妻妾成了金人的战利品。如今,王松救下了汴京城,离京北上,一个人撑起两河的战局,好不容易恢复了太原城,这些人就个个冒了出来,吹毛求疵,捕风捉影,直欲置王松于死地。 张叔夜也是一般,他已经忘记了王松力挽狂澜时的战功,他要维持的是大宋皇家的统制、大宋士大夫的利益。 吏部侍郞李若水站了出来,大声道:“启奏陛下,臣有话要说!” 赵桓点点头道:“李卿家,有说只管说来!” 李若水转向胡舜陟,冷声道:“本官想问问胡御史,若是不是王相公假传圣旨,杀了西部总管王襄,夺了他手里的兵权,你还能站在这里吗?那时汴梁城早已经被金兵攻破,陛下也成了阶下之囚。也许你胡御史和完颜吴乞买或是完颜宗翰的交情好,能让你做个马童。难道这也是王相公的罪过吗?” 旁边有人轻声笑出,赵桓也是忍俊不住,憋住了嘴巴。 胡舜陟脸色通红,大声道:“李侍郎,你休要胡言乱语,污蔑本官!” 李若水手指着胡舜陟,冷冷道:“胡舜陟,你身为御史,可有公心?王襄置陛下于汴京城不顾,在叶县逡巡不进,实乃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你为一个祸国殃民,置天子于不顾的十恶不赦之徒叫屈,诬陷解救天子,解救大宋国运的朝廷重臣,到底是何用心?” 李若水言辞铿锵有力,胡舜陟一时语塞,拂袖站在了一边,不再言语。 旁边的御史中丞秦桧咳嗽了一声,上前奏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作为御史台的最高职官,眼看部下不支,秦桧不得不站了出来。对于御史台的人来说,若是每次上朝,不弹劾、指责几个大臣,那他们这些御史又有何用,即便是诬告、诬陷,又有何妨。 赵桓拂袖而起,冷声道:“有事随后再说,别让东京城的百姓寒心,也别让天下的百姓看笑话!” 秦桧面红耳赤,不得已退下,心中恨极。 下面群臣心思各异,一起上前拜道:“臣等遵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5章 府州 戒备森严的府州州衙,满脸风霜之色的卫士们持戈肃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起话来也是一针见血,毫不留颜面。 “等王松大军来援,老夫要和他说说,认了他这门姻亲!” 折月秀端着饭菜,从曲廊过来,还未进屋,就听到了折可求的话语,心头不由得一荡。 难道说,自己婚约的难题,就这样轻而易举,毫不费力被解开。 那个魂牵梦绕的男子,真的要率军来援了,折月秀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6章 梦里长安 公元880年,唐末农民领袖黄巢兵进长安,于含元殿即皇帝位,国号“大齐”,建元金统,大赦天下。 中和元年(881年)正月,唐僖宗诏令勤王义师赴长安讨伐齐军,四月,沙陀族李克用率部将黄巢赶出长安,在城中大肆劫掠,关中大乱,勤王之师烧杀抢掠,黄巢又趁势反攻夺下长安。因迁怒于长安百姓,黄巢大开杀戒,屠杀居民无数,谓之“洗城”。 唐军势大,黄巢离开长安时,一把大火,焚烧长安城中的宫阙省寺、居第略尽,以至于长安城数月后荆棘满城,狐兔纵横,残垣断壁,满地瓦砾。 公元904年,仅仅黄巢起义十余年之后,朱温建立后梁,为阻止唐臣重建京城,他下令拆除了整个长安城。所有的宫殿、官府建筑皆被拆毁,居民也被驱逐。长安城被破坏殆尽,千年帝都,遂为废丘。 即便宫殿全无,宫殿尽为废墟,但高大的城墙,以及宽阔的护城河还在,经过大宋建国以来近两百年的休养生息,长安城也恢复了一些昔日的风采。 身居京兆府衙门,高堂上正襟危坐的京兆府知府范致虚,双目无神,对着桌上的一堆公文发呆。 靖康元年,范致虚以陕西宣抚使将兵十余万东进勤王,却被女真悍将完颜娄室率女真铁骑三千击溃,死伤无数。范致虚逃入潼关。金兵围东京城散去,朝廷以范致虚为京兆府知府,镇守长安。 “悔不该信了赵宗印那秃驴!” 范致虚嘴里嘟囔道,乌纱下两鬓的白发,无不昭示着,这位曾统兵数十万的文臣,已经年过花甲了。 东京城有孙傅、何栗的“7777神甲兵”可以解围,京兆府有范致虚委数十万大军兵权于一介僧人赵宗印,大宋的这些士大夫,滑天下之大稽,造古今之笑柄,对金人攻宋,可谓是劳苦功高。 大堂中的这位京兆府相公,如今可谓是忧心忡忡,坐卧不安。只要一提到女真骑兵,往往是双手颤抖,头昏眼花。 女真大军攻略陕西,一路突飞猛进,仅仅半月之余,陕西西北部已是尽入敌手,女真大将完颜撒离喝率军围困长安城,京兆府岌岌可危。 派出求援的军士无一回报,不知加急公文是否送出。金人游骑四处出没,只怕官道早已隔绝,飞鸟也难以逾越。 这个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埋怨起王松来。身为两河兼陕西宣抚使,怎么没有看到王松的大军挺进陕西? 若是京兆府丢了,他这个地方父母官,又何去何从,他又如何向君王交代,能不能留得性命? “王松,你到底在哪里呀你收复了太原城,为何不兵进陕西,杀尽番贼” 心烦意乱之下,范致虚站了起来,走出了大堂,外面清爽的天气,不由得让他精神一振。 目光扫向那些曾经的汉唐宫阙,刀砍斧凿的痕迹犹在,琼楼玉宇已成了残垣断壁,范致虚又莫名地伤感了起来。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王朝更迭,沧海桑田,皇图霸业,不过是沧海一粟……” 岁月又曾善待过谁,只怕老夫这颗白头,要留在这长安城了! “走,到城墙上去看看。” 看到堂堂的知府相公上来,城墙上的将士一起行礼。范致虚摆摆手,来到城墙边,向外看去。 目光触及城外密密麻麻的金兵营包,看着那些骄横的女真骑士纵马如飞,范致虚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脸色变得煞白,身子不由自主发抖起来。 当年他统帅十万大军,也不是女真三千铁骑之敌,如今城外女真大军数万精锐,步骑皆有,这残破不堪的长安城,又怎能守住! 这些金兵那里是人,这分明是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啊! “折可求那里有没有军情传来” “相公,查探军情的斥候到了绥德军,就全被挡了回来。不要说府州麟州,便是晋宁军,也是无从知晓。” 范致虚心头又凉了半截。折可求怕是靠不住了。 “刘光世有没有消息,他不是鄜延路马步军总管吗,他到底在何处” 范致虚嘴唇发紫,脸上血色全无。 “相公,刘光世镇守延安府,想必也是自身难保……” 京兆府统制官王倚在一旁迟疑道。 这位衙内卑鄙无能,贪财好色,御军姑息,军纪松弛,靠他来救京兆府,能守住自己的延安府就不错了。 “这厮就是个花花太岁,冲锋陷阵不行,跑路倒是无人能及。相公指望他来救援,恐怕是选错人了。” 旁边的另外一个文官也是摇头叹道。 “难道我等真要困死在这长安城” 范致虚吐了口气,强按下心头的恐惧。 “看来这一仗是在劫难逃,老夫恐怕要埋骨在这汉唐故城了。” 王倚心里鄙夷,上前道:“相公,若是没有援军,长安城断难驻守。番子势大,不可与之争锋,相公伺机突围而去,末将愿意留下来,与番子决一死战。” 范致虚看着城外的金兵大营,脸色阴晴不定,强自吐出一口气来。 “王统制,番贼势大,老夫能战死在这城墙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王倚附和道:“可惜王相公不在,否则,以王相公之能,忠义军之悍勇,这些番贼还不是如土鸡瓦犬。只可惜我王倚临死前,也见不上这位王相公一面,真是不甘啊!” “王统制说的是!” 谈到王松,范致虚脸上恢复了些神色,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王松之能,天下皆知,女真人畏之如虎,可谓是杀神一般。若是王松能来,长安城就有救了,老夫也就有救了!” 濒临绝境之时,人人皆是想念王松,可一旦王松失去了作用,又是人人喊杀,人性之丑陋和复杂,可见一斑。 “相公可曾派人前去向王相公求援” “早早已经派去,忠义军有大军驻守解州和隆德府,老夫派了两路军士,不知有没有把信送到忠义军中” 王倚看着城墙上面色各异的将士,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相公不妨告知守城的将士,就说已告知河东忠义军,援军七日必到,让他们坚守。” 听了王倚的话语,范致虚却是摇了摇头。此时的他,已经完全被悲观和失望所笼罩。 “老夫怎能欺骗守城将士,万一到时援军不至,老夫岂不是成了信口雌黄的小人。” 王倚暗暗叹息。这位老相公,读书是不是读傻了,这个时候,还在考虑这些子虚乌有的名节,京兆府让这位相公镇守,能守得住才怪! 苍凉的号角声从城外传来,却是女真大军要攻城了。 “相公,番子要攻城了,你还是回衙门坐镇,这里交给末将就行!” 城外千军万马奔涌而来,金兵狰狞的面目尽收眼底,范致虚脸色苍白,城墙上的军士也都面色凝重,许多人面有惧色,人人都是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两个卫士一左一右,架着面色煞白、腿脚发软的范致虚,向着城下而去。 “兄弟们,准备应战!” 王倚拔出刀来,大声喊了起来。 “弟兄们,咱们已经向王松王相公求助,只要坚持三日,河东忠义军就会前来增援,千万要守住!” 城墙上的宋军都是精神一振,人人鼓起了勇气,心里也有了一丝希望。 王松屡屡大破金人,忠义军之精锐,早已经是天下皆知。凭借护城河和城墙,守上三天,应该是不成问题。 厮杀惨烈,城头处处都是尸体和伤者,金兵攀援登城,宋军奋勇杀敌,双方你来我往,城头上血肉横飞,鲜血飞溅,杀的难分难解,恶战不休。 王倚带着一队亲兵,城墙上那里有险情,他就带人扑向那里,攻城的金兵下饺子般不断从城头落下,金兵死伤惨重,攻势慢慢缓了下来。 王倚心头稳了一些,看着城头占据优势的宋军,暗暗点头。女真骑兵固然强悍,步卒却不过如此。 一个小小的太原城,女真大军数万,完颜宗瀚亲自坐镇,区区几千宋军,万余乡兵,都守了两百多日,更不用说相比之下坚固无比的长安城了。 看来,即便没有援军,长安城也能守上一两个月,除非粮草断绝。 忽然,城外的女真大军大营喧闹了起来,无数女真骑士集结成阵,打马向东城墙蜂拥而去。 王倚不由得心中疑惑。东城墙也有数千宋军把守,难道女真人要用骑兵攻城 正在王倚狐疑之时,军士满头大汗,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王荣,你不在北城墙守城,跑到南城来作甚” 王倚心里一惊,立刻沉下脸来。 “将军,范致虚这老儿,他命军士打开东城,自己先逃了。番子骑兵顺势进城,弟兄们已经顶不住了!” 王倚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脚,摔倒在地。 “将军,快下令吧,来不及了!” 军士们焦急的目光扫来,王倚静了静神,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传令下去,从西城门撤出长安城!” 城外的女真骑阵,中军大纛之下,完颜撒离喝缓缓拔出刀来,凌空虚指着眼前的长安城,面色冷酷,眼神狰狞。 “勇士们,杀进城去,弛禁三日!” 万千铁骑纵横而出,女真骑士挥舞着利刃,个个狂呼乱叫,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风卷残云般向着长安城的东城门而去。 渭水之上,王倚带着手下几百的残兵败将,痛苦地看着远处黑烟滚滚的长安城,哭喊声和厮杀声似乎在耳边盘旋…… 靖康三年九月,女真大军围城,京兆府知府范致虚弃城而逃,于逃亡途中为乱军所杀。女真大军趁势攻破长安城,烧杀抢掠,离开时纵火焚城,千年古城经历又一次浩劫,顿成瓦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7章 朝议 “臣等贺陛下河东、河北之捷!” 大宋皇城,垂拱殿中,一众文武大臣的颂扬声响起。 尚书左丞、门下侍郎、兼吏部尚书耿南仲,资政殿大学士、开封府尹李纲,少宰兼中书侍郎唐恪,知枢密院事、兵部尚书孙傅,资政殿学士、枢密签事张叔夜,枢密院使、兵部侍郎吕好问,御史中丞秦桧等人都是赫然在列。 至于原来的太宰兼门下侍郎张邦昌,少宰兼中书侍郎何樐,吏部尚书王时雍,开封府尹徐秉哲等人,全都已经被驱逐出京,贬斥各地去了。 即便是枢密使、兵部侍郎孙傅,此时也已经是不招帝王待见,谁让他搞出来个什么7777神棍呢。反正王松统兵,他也只是个摆设。 而历史上的康王,即后来的宋高宗赵构,现在已是泯然众人矣。当日河北拥兵数十万,逡巡不进,早已被打入了赵桓的黑名单。 而他历史上的党羽、原河间知府黄潜善早已被贬为洺州知州,另一个心腹汪伯彦依然担任相州知州,却早非往日风光。 赵桓也是狠毒,直把这两个朝秦暮楚之徒安排在糜烂已久的河北前线,饮酒赋词也不得安生,折磨的意味是足够,但他难道真不怕这二人反水? 反正有了王松,又何必在乎这庸劣二人组。 赵桓微微点头,对着下面的一众大臣温声道:“各位卿家,今日朝堂之议,事关太原之战赏罚。耿卿家,你们有决议了吗” 陕西一片糜烂,使得河东、河北的捷报,显得成分不足。不过金人攻陷长安,又收兵北去,让他心里又安定了几分。 李纲上前肃拜道:“陛下,鄜延路马步军总管刘光世拥兵自重,不战而逃;知京兆府范致虚临阵脱逃,致使长安城失守,城中居民被金人屠戮殆尽。陛下宜降旨,对二人追责查办,以告慰天下臣民。” 唐恪立刻上前,朗声奏道:“陛下,鄜延路马步军总管刘光世自知不敌,退城避战,此为无奈之举,实乃韬光养晦之计。知京兆府范致虚虽弃城而走,但其已年过花甲,且殁于乱军之中。我朝以仁义治国,以臣愚见,此事不宜追究。” 士大夫同气连枝,范致虚和朝中许多文臣交好,兔死狐悲,治其罪责,为其叫屈之人自然不少。 “陛下,这二人弃城而逃,城中百姓惨遭屠戮,难道这也能置身事外?这又怎能对得起那些死去的百姓亡灵?” 宇文虚中义愤填膺,立刻站了出来。 “刘总管欲携全城百姓撤离,但百姓眷恋家园,使得金兵破城,遭此祸难。京兆府乃是统制官王倚作战不力,与范知府关系不大。宇文相公如此夸大其词,莫非与刘总管和范知府有隙?” 万俟卨立刻站了出来。他与范致虚有旧,自然要为老熟人说话。 “万俟卨,范致虚和刘光世触犯律法,你为他们说话,莫不是蛇鼠一窝,公心私用吗?” “宇文虚中,你满嘴胡言乱语,指鹿为马,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好了,各人稍安勿躁,陛下早有定论。” 耿南仲站了出来,阻止了殿中的针锋相对。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温声道:“刘光世退城避战,确是有情可原罚其俸禄半年,让其面壁思过,好为朝廷继续效力。至于范致虚,其人已逝,贬为庶民,尸骨由家人安葬,不得牵连家人。” “陛下圣明!” 群臣一起肃拜,人人按下了心中的不满。 赵桓抬起头,看着殿中乌压压的一片,继续道: “各位卿家,今日朝堂之议,事关太原之战赏罚。王松立下大功,朕欲封王松为北王,你们觉得如何” 殿中一片哗然,这次,群臣心中都是反对,无论浊流还是清流。 “陛下,王松已是手握重兵,再封为北王,直如藩镇,朝廷何以自处,陛下何以自处,万万不能!” 李纲首当其冲,立即站了出来,言辞恳切,正义凛然。 看赵桓的目光扫了过来,耿南仲硬着头皮上前奏道:“陛下,攻克太原,同知院王松立下大功,但仍未就其功绩达成决议。至于封王,大臣们都是颇有异议。” 赵桓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眉头也皱了起来。 朝会前,他已经和耿南仲、唐恪等大臣商议过,欲迁王松为枢密使,封为北王。谁知今日一上朝,全部变了味道。 “王松立下如此大功,难道当不得封王吗?” 赵桓沉声道:“昔日童贯一介宦官,损兵折将,尚得封王,王松收复太原,立下泼天大功,反而不得封王,却是为何” “童贯封王,乃是因有神宗遗诏“能复燕山者,虽异姓亦可封王”。” 秦桧上前奏道:“陛下,王相公虽然有功于社稷,但他矫诏,擅杀大臣,又当众杀死曹都尉家人,更兼他拥兵八万,部下强兵猛将无数,与祖宗之法不合。臣等以为王松只宜犒赏,不宜加官封王。” 果然是老辣,秦桧一番话,马上转移了众人对王松功劳的专注,而转移到矫诏擅杀大臣、白楼杀人和拥兵过重的问题上来。 看到赵桓冰冷的目光转过来,驸马都尉曹晟心里打了个寒噤,哆哆嗦嗦地站出来道:“陛下,都是臣教导无方,不关王相公的事情。臣是心甘情愿,与王相公无关!” 李纲赶紧上前奏道:“陛下,两河宣抚使王松拥兵八万,还请陛下派文武要员,前往忠义军军中节制,以免养虎为患,流害无穷,这样会害了朝廷,也害了王松,请陛下圣裁!” 耿南仲和唐恪,这两个大宋官家的亲信,也一并上前道:“陛下请三思。” 耿南仲更是肃拜道:“陛下,王松手握重兵,与祖宗理法不符。陛下宜另派大臣,前往河东、河北,收集军权,节制诸军,此乃国事,陛下圣裁!” 赵桓沉思了一下道:“皇太子赵谌接旨。” 殿中众大臣都是一愣,赵谌脸色通红,上前肃拜道:“臣赵谌接旨!” 赵桓拿起诏书道:“皇太子赵谌,朕特封你为忠义军都统制、兼两河、陕西宣抚副使,在王松帐下听令。凡事都要和王松、张叔夜商议,不可专权,自作主张,你清楚吗?” 赵谌肃拜道:“臣赵谌领旨谢恩。” 赵桓点了点头,轻声道:“河北忠义军,已派了张浚监军,此事就不必提了。” 殿中诸人都是一愣,瞬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帝不仅高瞻远瞩,而且思维也是缜密了许多。 大宋出兵作战时,常于诸将中选拔一人为都统制总管诸军,系临时派遣,并非官名,兵罢即省。 现在皇帝派10岁的皇太子任此官职,一是借太子年幼,安王松的心,二是在军中树立皇太子的威信。 至于河北忠义军,王松并非亲自统兵,朝廷已经派出大臣督战,王松的影响,已经是微乎其微。 张叔夜目光扫过耿南仲和唐恪二人,看到二人古井不波的脸,皇帝肯定已和这二位详加讨论过,大殿上只是做做样子。 作为皇帝的宠臣,这二人可是简在帝心,皇帝对二人的信任非同一般,信任度也非他人可比。 张叔夜上前奏道:“陛下,臣愿和太子一起前往忠义军军中,请陛下恩准。” 赵桓点头道:“张学士不畏艰险,其志可嘉。朕就任命你为两河、陕西宣抚判官,严明赏罚、体恤军兵、维持忠义军及地方各军秩序、调发与管理粮草、武器、战马等军需资料。另外,朕与你奏辟、举荐官员,对两河官员进行督察和奖惩之权,协助王松和太子,开垦农桑、招纳流民、兴修水利,代天巡狩,卿家都明白了吗” 张叔夜躬身道:“多谢陛下。臣必定鞠躬尽瘁,披肝沥胆,不负陛下厚望!” 大殿中的大臣们都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张叔夜担任宣抚判官之事沸沸扬扬,但却始终没有定文。今日终于从皇帝口中得以确认,掣肘王松,势在必然。 赵桓眉头一皱,沉声道:“如今金人西进陕西各路,摧城拔寨,势如破竹。朕特封赵谌为宣抚副使,张叔夜为监军,在王松帐下听令,同仇敌忾,对抗金人。” “至于王松的犒赏……” 赵桓沉声道:“有功无赏,难服众意。封王松为晋国公,其兄王青为东头供奉官、阁门袛侯,其母王徐氏为定国夫人。” 众大臣心里面一宽。皇帝只用一些不值钱的虚名,就解决了王松军功这个大麻烦。 看到耿南仲眼神一瞥,唐恪上前奏道:“陛下,河东道自太原府以南,都处于王化之下。宣抚教化,恢复各业,还请陛下慎思!” 赵桓点点头道:“王松上书,言太原府国之重镇,需派赤胆忠心之干才知太原府,不知诸臣可有合适的人选” 太原府刚刚收复,周围都是金兵环伺,凶险之地,前任太原知府张孝纯至今为金人阶下囚,生死未卜,朝廷的这些文人士子们,自然是应者寥寥。 耿南仲硬着头皮上前奏道:“陛下,太原国之重镇,强敌环侧,需派干才前往,还请陛下圣裁!” 赵桓不由得脸色寒了半边,都说时穷节乃现,殿中乌压压望去,冠盖满堂,却没有几个视死如归、忠心为国之人。 李若水上前道:“启奏陛下,臣愿往太原府,招抚流民,劝科农桑,恢复王化,请陛下恩准。” 赵桓大喜道:“还是李卿家忠勇!卿家才年过三旬,尚还年轻,就多为国家做些事情,多为朝廷和朕分忧吧!” “至于隆德府,就派张所前去。” 赵桓看了看殿中诸臣,冷声道:“各位卿家,如今西路金人正在攻略陕西,局势糜烂不堪。东路金人很有可能再次挥兵南下,犯我河北、京东各路。各位也要像王松一样,时存忧国爱民之心,勤于政事,为君分忧。” 殿中诸人一起道:“谨遵陛下教诲!” 耿南仲心里暗暗心惊。他否决朝廷封王,看来已经触了皇帝的逆鳞,龙颜盛怒之下,官家恐怕已经对自己有了看法。 而且,他已经和王松誓不两立,王松一旦得势,他恐怕是在劫难逃,也只有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8章 不甘 滚滚汾河水向南而去,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潋滟,河面上几帆舟楫,打鱼与游玩之人相得益彰,各自陶然而乐。 这要是放在一个月前,想也不敢想的画面。 站在旧城墙之上,看着万千虎狼之士,翘首北望万里河山,王松不由得心底一阵肃然。 封狼居胥,马踏燕然,他要在这个时代,做下秦皇汉武都不曾有的伟业。 “相公,你说咱们非得建这新城吗把原来的破城墙补上不就行了吗” 张宪看着城外热火朝天的工地,心里有些疑惑不解。 “太原北控大漠,南向中原,国之屏障,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太原城经过反复摧残,破烂不堪,已经失去了驻防的价值。” 王松的脸上泛出了笑意,自信地道: “本官就是要让这些蛮夷知道,我大宋国势强盛,要长久在此驻扎,这里会作为大宋向北扩张,恢复燕云的桥头堡,让他们寝食难安。” 耶律亘忧心忡忡道:“相公建造太原城,若是被朝中据心叵测之人利用,恐怕对相公不利。” “此一时,彼一时。” 王松摇头道:“谣言止于智者。本官一心为公,日月可鉴,若是谁在本官背后掣肘,坏了本官光复山河的大计,总有秋后算账的一天。” 林风羡慕道:“相公,新城街市,排污管,下水道,道路,还有这厕所等物,都是颇为新奇。整个街市整齐划一,让小人看着,都有了移居于此的念头。” 王松哈哈笑了起来。 “如今只是城墙和简陋民居,等明年开春,就可以建造城内大部。到时定是购者云集,居大不易。” 新城市的设计和规划,王松在有司官员设计的基础上,借鉴了后世的城市规划。厕所藏污纳垢,街道有人行道和绿化带。地下有排水管道,保证城市排污,不被淹没。至于公园、学堂、商业中心,自然也是后世智慧的结晶。 马扩轻声道:“相公做这些事情,还是先上一道奏折,禀明朝廷,也显得光明正大。否则,朝中别有用心之人定会趁机兴风作浪,相公慎之。” 王松点头道:“此事就麻烦马宣赞了。本官心底无私,也不怕他们无中生有。” 牛皋大声道:“我等以相公马首是瞻,若是有人无中生有,造谣生事,相公一声令下,牛皋势必砍下他的狗头!” 王松拍了拍牛皋的肩膀,沉声道:“现在天气转凉,咱们必须抓紧进度,争取在冰冻之前建好城墙,免得错过了时节!” 马扩在一旁道:“若是番子趁机来攻城,此事却该如何” 牛皋眼睛一瞪,大声道:“马宣赞,如今不比以前。太原城一战,缴获了战马无数,我军已有骑兵近万人。番子若是战败想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他也得先过了石岭三关才是,咱们可不是耿守忠,开门揖盗!” 张宪朗声道:“番子想要再占领太原城,除非丢下十余万人马,否则休想南下一步!” 王松点点头,董平来援,太原城现有大军五万余人,火炮五六百门,女真人要想讨得便宜,恐是难上加难。 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却又热情洋溢的百姓。金人退去,忠义军告示天下,太原府的百姓络绎不绝归来,毕竟故土情深。 无论是太原城中,还是工地,处处都是军事管制,没了很多自由,乱世当中,总是利多于弊。 太原旧城只能驻扎大军,工地旁的大小村落,破屋全部都被加固修缮,作为百姓们的临时栖身之所。 百姓缺衣少穿,没有口粮,干修城墙的事情,不但有米粮,衣物补给,而且还有额外的酬劳,百姓们自然是趋之若鹜。 水泥厂就建在西山脚下,紧邻工地,几千虎视眈眈的军士保护不说,而且架起了几十门小炮,戒备森严,那阵势看着都吓人。 宽阔平坛的官道上,一辆辆装满水泥的大车,或是被百姓们拉着,或是用牛马做畜力,整齐有序的向城墙各处而去。 汾水河边,百姓们打起一桶桶水,用扁担挑起,向着各处堆积如山的水泥袋子、沙子堆处而去,在那里混合,然后用来筑墙。 在墙体的周围,已经搭起了高矮不一的架子,泥水匠们在架子上,把拌好的水泥倒入竹条编成的钢筋中,然后用木板在外围固定,放置几天后才算成功。 王松喜欢这样热火朝天的场面,这预示着蓬勃的生命,无限的希望。在这乱世之中,能满怀希望地活下去,就是对生活最好的诠释。 自从开始筑墙以来,他每一天都会来这里,四处转转,在邓世雄那里坐一会儿,喝上几口热茶,也算一件乐事。 他也想挥兵北上,但一是士卒伤亡惨重,需要休整,另一方面金人元气未伤,自己这几万大军,一旦孤军深入,人吃马嚼,粮草补给也是个问题。 他想着在新城外进行一场围点打援,设下诱饵,吸引女真人前来,大量歼灭对方。谁知女真大军偃旗息鼓,没有了任何声息。 人群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身处其中,王松不由得大声问道:“邓世雄,你说要多久,这四面的城墙才能够全部完成” 邓世雄也是大声回道:“相公,按照现在的情形,恐怕得两个月。若是百姓单独干,可能得三个月左右。” 王松点点头。三个月建成即可,百姓至少有活干,有饭吃。身处乱世,每个人都有一部血泪史,生活对他们太不容易。 给他们活计,让他们能吃饱穿暖,对生活充满信心,这样才能挺过眼下的困难,开始将来新的生活。 攻陷太原城,他获得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制钱更是堆积如山。如今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正好通过建城使得百姓人人有活干,正好可以解决百姓的一时之忧。 这种搞大规模基础建设,保证百姓的就业,刺激经济的发展,在后世也是屡见不鲜。反正他现在手里有这么多钱币,粮草不缺,何不用它们来做些好事,做些为国为民的正事。 “都什么时候了,相公还有心思建新城,难道他真不知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营房之中,董平脸色难看,独自喝着闷酒。旁边的徐虎、李孝春,一群中高级军官,也是端着酒碗,心事重重。 “好好的北上,无端停了下来,摆明了是要掣肘相公,给他套上枷锁。也不知官家怎么想的?” 张横也是摇头,拿起一碗酒,自己饮了起来。 “咱们在前面流血流汗,那些奸臣们在后面花天酒地,还使着阴招中伤咱们,还干个屁呀!” 邓世雄也是黑起了一张脸。这些日子下来,他整日里忙得昏头转向,今天董平来了,才有机会轻松一下。 “李兄弟从京城传话过来,说是朝廷准备派皇太子和大臣北上,坐镇太原。太原城有相公坐镇,皇太子跑来作甚,难道相公还不如一个小毛孩吗” “董平、张横,你们都少喝一些。军中严禁饮酒,要是给相公发现了,肯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张宪和牛皋进来,看到这几人心情不佳,喝着闷酒,赶紧上前劝道。 “怕什么怕,不就是喝点酒吗,至于那么大惊小怪!” 话虽然说的蛮横,酒坛子还是给拿了下去,封了起来。 “张宪,你说说,要不是咱们兄弟舍生忘死,忠义军几万兄弟的尸体,东京城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大宋岂有今日的光景” 张横愤懑不平,脸色铁青。 “李彦仙从京中传来消息,朝中大臣个个都想免了相公,换士大夫来统兵。先不说相公被免了去哪里,这忠义军要是到了这些大头巾手中,给他们糟蹋完,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张宪点了点头,挥挥手,徐虎赶紧拿起酒坛,给张宪和牛皋各自倒了一碗。 “不瞒各位兄弟,我也听到了传言。王相公回京成婚,忠义军归皇太子和文臣统辖。耿南仲、唐恪,还有秦桧这些人,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咱们以后的路难走了!” “那些狗官算什么东西,平日里嚣张跋扈,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咱们兄弟。忠义君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样子,要是在他们手里毁于一旦,我是真舍不得!” 牛皋的叹息,让周围的人都是心头发冷,怒不可遏。 “要是王相公做皇帝就好了。” 旁边独自闷头饮酒的李孝春,嘴里面悠悠叹了一句。 看到众人的目光看过来,李孝春不由得站了起来,低声支吾道。 “小人是信口胡说,众位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李孝春说的对,王相公当了皇帝,天下百姓才有好日子过,忠义军才有前途,众位兄弟也有了奔头!” “我看李孝春说的不错!如今相公大军在握,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再也不用看那些奸臣的嘴脸了!” “说得好,咱们现在就去找相公,给他来个黄袍加身,你们说,干不干” 众将议论纷纷,群情激昂,张宪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众位兄弟,王相公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都清楚,你们觉得,他会接受咱们的规劝吗” 房中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半天,没有人说一句话。 “官家对王相公不薄,王相公是个赤诚之人,他绝不会负了官家,除非朝廷对他痛下杀手。” “痛下杀手?” 众人都是心头一震,难道非要等朝廷的刀砍下来,才能做决断吗? “各位兄弟暂且忍耐,须知隔墙有耳,这些话千万不可以泄露出去。否则后患无穷,甚至有可能会害了王相公。” 房中众人尽管都是无奈,也只有点头称是。 董平眼睛血红,把酒碗狠狠往桌上一放。 “王相公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早晚要摊上大祸,这却叫兄弟们何去何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9章 最后的倔强 心烦意乱! 对于王松来说,恐怕不会有比这句话更能贴切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完颜撒离喝兵进京兆府,攻破长安城,烧杀抢掠的消息刚刚传来,大名府留守杜充的反常举动,又让他是坐卧不安。 朝廷没有旨意,他也不能回京,面见赵桓,自明心迹,否则口诛笔伐,他可是自取其辱。 忠义社的兄弟们传来消息。自金人东路军攻略河北以来,大名府留守杜充就变得焦躁不安,每日除了醉酒以外,还整天鞭挞士卒,又杀了城中不少北地百姓,弄得大名府人心惶惶…… 结合历史上此人决黄河,致使无数黎民百姓流离失所的壮举,他肯定是要作妖了。 忠义军占领太原,河东形势喜人,他却不得不停了下来,作壁上观。一方面他要等朝廷的圣旨,另一方面,他并没有完颜娄室大军的消息,想要发兵,也需朝廷的旨意许可。 河北形势依然糜烂,女真人到处攻城略地,烧杀掳掠,民不聊生,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大名府河北重镇,东京城北国壁垒。一旦被攻破,河北糜烂,京畿失去遮护,其破坏力不言而喻。 金人也是看准了这点,全力攻击这座北国重镇,想要早点拿下大名府,作为南侵的基地。 “相公,围攻大名府的番将叫完颜宗弼,金人皇室,乃是完颜阿骨打的四子,部下兵马三万余人,骑兵万人左右。” 完颜宗弼,不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金兀术吗? 想不到这位金朝的鹰派人物,已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金兀术对岳爷爷,倒不失为历史上的一段佳话。 如今河北半壁都被金人占领,完颜宗弼手下有三万之众,那就让他好好付出点代价。 “杜充啊杜充,你可让人寝食难安啊!” 王松站了起来,嘴里边轻轻念叨着,在房间里开始踱起步来。 “喜功名,残忍好杀,短于谋略。有志而无才,好名而无实,骄蹇自用而得声誉,以此当大任,鲜克有终矣。” 一瞬间,史上关于此君的评价映入了他的脑海。 历史上,金人第二次伐宋攻破开封前夕,杜充镇守北京大名府,自诩“帅臣不得坐运帷幄,当以冒矢石为事”,似乎是韩信再世,不但能运筹帷幄,还能亲自带兵上阵。但女真东路大军一来,杜充不敢与之交锋,唯一的对策是下令开决黄河大堤,使黄河水自泗水入淮,企图以此阻挡身后追兵。 杜充决河非但没有阻止女真东路大军,反而致使当地百姓被淹死二十万以上,因流离失所和瘟疫而造成的死亡数倍于此。北宋时最为富饶繁华的两淮地区毁于一旦,近千万人无家可归,沦为难民。 前年王松进东京城,在东京城外大破金军,汴京城得以幸免,黄河决堤的事情也最终没有发生。 但是从那以后,杜充这根刺,一直扎在王松的心上,一直让他寝食难安。 现在看起来,金兵南下,这厮又是大名府留守,肯定又要在黄河决堤上,整上一出故技重施! 即便自己是宣抚使的相公,但杜充这样的士大夫文臣,是绝对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 “让忠义社的弟兄严密监视杜充,千万不能让他决了黄河。我会即可前往大名府,督促岳飞出兵。” “相公,番子在大名府攻城略地,其部下有三万之数。河北忠义军都是新兵,恐怕不是其对手。” “正因是新兵,没有经过历炼,所以才要带他们好好见见血,知道什么是战场,什么是鲜血,什么是死亡。” 王松看了看诸人,沉声道:“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要想成为一支强军,非得经过血与火的锻造。马上捎信给岳飞,让他在洺州等候,本相公随后就到。” 岳飞部虽然作战不错。但一来忠义军都是新兵,二来金兵势大,骑兵众多。忠义军在机动能力上大打折扣。 斩杀了一个完颜设和马,已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但损兵折将数千,要是河东忠义军,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他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在河北忠义军中继续,一次小小的战斗,就损失两千多人,再打几次仗,河北忠义军岂不是要损失殆尽 王松离去,马扩和一众将领都是面面相觑。王松去大名府,或许是他最后的倔强。 “张相公,别来无恙” 王松和张浚,早已认识,虽然相处的不算太愉快,面子上倒还过得去。 “王相公,你此番来河北,所为何事” 张浚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王松是两河宣抚使,河北忠义军又为他一手所创,王松来军中,倒也是理直气壮。 “大名府之事,恐怕你已经知晓。” 王松语气轻松,并没有任何不满的意味。 “大名府是东京的屏障,如今被数万番子围城,危在旦夕。张相公,本官欲亲率河北忠义军,击退完颜宗弼所部,不知你意向如何” “这……” 张浚不由得愣了片刻,捋须思量起来。 正如王松所说,大名府是东京的屏障,一旦大名府失陷,东京城就将直面金兵的威胁。 岳飞出兵洺州,虽然解了围,斩杀敌首,但是死伤了两千多名将士,让他心底始终有些忐忑不安。 大名府可是有三四万金兵,由谁来统军,胜算更大,似乎一目了然。 “张相公放心,处理完大名府的战事,本官还要回到河东,对付女真人的西路大军,并无闲暇在此逗留。” 张浚脸上微微一红,瞬间做了决定。 “河北忠义军能由相公指挥,如虎添翼,下官就替朝廷多谢王相公了!” 王松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张浚,还不像朝中其他的士大夫那般固执,知道事情轻重缓急。 “岳飞带部下众将参见相公。” 洺水旁的忠义军大营帅帐之中,岳飞带领河北忠义军一众将领上前,参见王松。 “各位兄弟免礼。” 王松看着岳飞,笑道:“岳兄弟,你首战不错,斩了完颜宗瀚的儿子,大破洺州金兵,解了洺州之危。你把报捷文书写一下,回头让张相公上奏朝廷,各位兄弟论功行赏。” 岳飞脸色一红,肃拜道:“临洺镇战事之后,朝廷不断来催,小人已写了报捷文书,奏与了朝廷。没来得及禀报相公,望相公责罚。” 王松点点头,眼光扫了一了旁边的张浚,见他面色平静,似乎理所当然。 王松也不在意此事,既然朝廷已经催促此事,张浚是河北忠义军的监军,自己又何必难为岳飞。 “岳都统,刚才我和王相公商议了一下,大名府的战事,就由王相公挂帅,由你辅佐,你可有话说” 岳飞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了,上前道:“一切都以两位相公的军令为先。” 张浚微微点头。原来以为岳飞不太愿意,没想到事情就这般容易地解决了。 他不由得又担心了起来,看来王松在河北忠义军中,还是阴魂不散。 下面的徐庆,王贵等人,脸上都是露出了失望之色。而董先、牛通等人,则是面露喜色。 “各位兄弟,我今日前来,想必你已经知道所谓何事。” 王松看了看下面心思各异的众将,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大名府重镇,千万不可落入敌手。完颜宗弼乃金人名将,兵强马壮,我这心里实在不安。大名府留守杜充无能寡谋,若是金人强攻,此人必不能坚守,大名府或弃或投诚于金人。” 他抬起头来,郑重道:“我欲率众兄弟,杀退番贼,解大名府之危,确保东京城无虞。” 王松的话语,让下面众将的脸色神态各异,徐庆和王贵等人则是暗自摇头。更多的将领低头不语。 岳飞也是眉头紧皱,低头沉思,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相公,小人以为此刻攻击大名府的金兵,颇为不妥。” 稍稍片刻,徐庆站了出来。 王松微微笑了一下。河北忠义军,里面的水已经不浅。 岳飞看了看王松,赶紧呵斥道:“徐庆,还不赶紧退下,在相公面前休得无礼!” “徐庆,但说无妨,这里又没有外人,有话就说出来,本官洗耳恭听。” 王松面色平静,眼神里挂了一丝讥讽之色。 “王相公,金人势大,我军大多都是新兵。金人只是抢掠,抢完了自会退兵。我军和金人正面对抗,损失惨重不说,还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我看你就是贪生怕死!” 徐庆话音未落,董先已经黑脸站了出来,抱拳道: “相公,金人所到之处,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请相公下令,末将愿为前锋,和番子决一死战。” 牛通也站了出来,抱拳道:“相公尽管下令,末将愿为前锋,杀杀番子的威风!” 王松看望帐下,大多数将领都是默然不语,看来自己这次是来对了。 果不其然,王贵站了出来,肃拜道:“相公,敌强我弱,以步对骑,还望相公不要冲动,大局为重。” 王松猛然站了起来,厉声道: “什么叫大局为重,什么叫不要冲动,若你的父母妻儿正处在女真人的掳掠之下,你还有脸在这说这话吗” 徐庆、王贵二人面上一红,还欲上前争辩,陈广用眼色止住了二人。 王松眼神冰冷,看着徐庆,厉声呵斥道:“徐庆,是谁给你的狗胆,不等斥候回来就私自进军,谁又让你震天雷开道,以测敌情你致使近千军士无辜死亡,还有脸在这里当堂叫嚣吗” 徐庆涨红了脸,还要争辩,王松的话劈头盖脸下来。 他眼光冷冷的扫过下面的诸人,让人不寒而栗。 “不要以为本官只会一味忍让,不要以为本官不会痛下杀手!告诉你们,本官要杀几个无能之辈,谁也难不了本官!” 他声音猛然大了起来,雷霆万钧。 “徐庆,你想试试吗你们谁想试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章 忧患 张浚目瞪口呆,想要上前劝阻,看到王松目光里的寒芒,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瞬间醒悟过来,王松可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杀神,众人以为王松和善可欺,岂不知是他宽宏大量,不想和众人计较而已。 今日处置不当,引起军中哗变不说,万一逼反了王松,可就成了千秋罪人。 徐庆脸上都是汗水,衣衫已经湿透。 “徐庆,还不快跪下,向王相公请罪!” 张浚面色苍白,大声喊道。他生怕王松冲冠一怒,真要痛下杀手。 “狗日的还不快跪下!” 岳飞猛踹一脚,正中徐庆的后腿弯,徐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猛磕起头来。 “王相公,都是小人指挥不力,还请相公看在他戴罪立功的份上,饶了他吧!” 岳飞跪在地上,跟着磕起头来。 看到王松的目光扫过来,王贵和陈广都是不由自主,跪在了地上。 “难道你们这一跪,那冤死的近千名兄弟就能活过来” 王松怒火攻心,面色狰狞,声嘶力竭。 “本官出兵,不是和你们来商量的。不愿意出兵者,按违抗军令论处,杀无赦!” 徐庆、王贵、陈广,包括岳飞等人都是红了脸,跪在地上,大帐里寂静一片。 董先和牛通一等旧部一起上前道:“相公只管下令,小人等唯相公马首是瞻!” “都起来吧!” 王松点了点头,声音低了下来,不过依旧冰冷。 “传下军令,整顿各部军马,随时准备出发,直奔大名府!” 看着众人退出了大厅,王松不由得气愤难消,心中失望至极。 这还是他一手草创的亲军吗?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可以让这些人如此桀骜不驯,不惜以下犯上 “你们一个个要作甚,这忠义军是我岳飞的禁脔吗这是王相公一首创建的忠义军,是朝廷的精锐,你们要陷我岳某人于不义吗” 大帐中,岳飞脸色通红,指着下面的王贵,徐庆等人,大声呵斥道。 王贵支吾道:“五哥,弟兄们也都是为你着想。朝廷的文官对王松很不满意,弹劾他的奏折天天都有。弟兄们也是想让你和王松早早划清界线,免得殃及池鱼。” 陈广也是大声道:“鹏举,现在这支河北忠义军,一直都是你掌控,凭什么王松一回来,就拱手让人” 徐庆则是双目无神,坐在一旁,默默喝着茶,一声不吭。 “你给我住口!” 岳飞大怒,指着陈广和王贵,厉声喝道:“王相公的名字也是你二人叫的。没有王相公,你们二人还是汤阴县的山村匹夫,如何能有今日的富贵!” 陈广支吾道:“鹏举,我们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要再抱怨了!” “为我好” 岳飞冷笑了一下,摇头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这就是你们为我好,我岳鹏举担待不起。还没有半分功劳,一个个已经是心怀鬼胎,暗中算计,真是让我大大开了眼啊!” 岳翻在一旁小声说道:“王相公为人慷慨仁义,救过五哥的性命,对你们也有再造之恩,你们这样公然违抗军令,实在是小人之举啊!” 陈广脸色红了半边,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王贵黑着脸道:“兄弟们让五哥难做了。以后再也不敢自作主张,肆意妄为!” 岳飞拉下了一张脸,厉声喝道:“到时大军前往,一切以王相公马首是瞻。谁若再敢造次,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军法伺候!” 陈广等人一起站了起来,肃拜道:“谨遵军令!” 岳飞一声冷笑,看了看丢了魂一样,独自饮酒的徐庆,轻轻摇了摇头。 短短不到半年,徐庆、王贵等人原形毕露,出尽了洋相,还不知道,王松以后怎么看自己。 “相公,军中之事,小人们也是无奈。张浚和岳都统提拔起了许多将领,咱们的兄弟是有升有降,人数少了许多。小人们也是苦恼的很呀!” 大帐之中,听到牛通的话,王松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了张浚这些文臣,简单的事情,总能复杂些。 岳飞治军打仗的本事,大宋没几人能比上,部下徐庆几人,也算晓勇。不过岳飞这样先斩后奏,雷厉风行,王松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岳飞触了他的逆鳞,自己却不知道,不知是出于公心,还是外部压力使然,不过他连禀报都没有,确实让王松有些心痛。 董先垂下头道:“岳都统爱兵如子,仁义博爱,作战又极有谋划,士卒们都服他。小人们无能为力,还望相公恕罪!” “岳都统公正无私,撤下的一些将领也是咎由自取。但他周围几人,徐庆,王贵,陈广,市井之徒,个个心怀鬼胎,满心的算计,难缠的很!” 牛通比董先要精细几分,他细细思量道:“相公,河北忠义军人多势众,兵强马壮,朝廷早已惦记在心。以小人看来,无非是拉拢分化,想要把河北忠义军归于朝廷治下。” 河北忠义军虽然名义上是王松所创,但是在它之上,还有河北招讨使、北京留守司这样的各种上级主管机构,人人都可以指手画脚,进来插一脚。更不用说大宋这样以文治武,文臣统兵的奇葩了。 河北忠义军和河东忠义军一样,所有的粮草都由朝廷提供。朝廷往来赏犒,朝臣们总要观察军容,探知军中虚实,上报朝廷。 忠义军这些军中粗汉,哪里知道这些大头巾的弯弯绕绕,九曲回肠了。 王松点头道:“只可惜女真人尚未歼灭,我大宋却要自我掣肘。这些士大夫,如何就见不得我辈武人得势!” 张胜急匆匆走了进来,看到王松,赶紧下拜。 牛通冷冷道:“张胜,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王相公。相公来了半天,你都不出来见一下,面子真大啊!平素你和王贵那些人待在一起,是见了新人忘旧人吧!” 张胜脸上一红,赶紧解释道:“相公,小人是去前方打探军情,并非故意来迟,还请相公见谅。” 他返身对牛通道:“牛兄弟,我是相公旧人,大丈夫忠孝节义,我怎可能背叛相公,这样与我有何益处!” 董先冷冷道:“只要你别忘了就好!” 王松压压手道:“张胜,河北的战况怎样,大名府的情形如何” “相公,河北情形不容乐观。河间、真定、定州,都在女真人的铁蹄之下。大名府已被女真人围住,若是没有援兵,恐怕很难坚守!” 王松点点头。看起来,目前的形势和历史上的差不多,区别只在于,东京城没有沦陷,多了一支忠义军而已。 王松看了看房中颇为尴尬的几人,肃然道:“岳都统忠义之士,你们跟着他好好杀敌,不要多想。等赶走了番子,咱们兄弟在东京城再聚,到时有的是时间。” 众将离去,王松心里一股说不出的郁闷。他甚至后悔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来河北! 解决完大名府的战事,解决了杜充,他一刻也不会在这里停留。 大名府城外四周,到处都是女真人正在修建的营盘,密密麻麻,满山遍野。 如今在这营地之中,无数被抓来的百姓正在挖沟树栅,修建箭楼。 北京城头之上,大名府留守司留守杜充,正在愁容满面、胆战心惊地看着外面女真人的大营。 自诩“帅臣不得坐运帷幄,当以冒矢石为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杜充,自靖康二年被女真人吓的魂飞魄散之后,今次再次感受到了同样的恐惧。 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营盘;四处来去如风、纵横驰骋的女真铁骑;不时的传来成批宋人百姓被处死的惨烈景象。上百架的抛石机,无处不在的、巨大的矗立起来的鹅车。 秋风萧瑟,杜充的头上却冷汗直流,一股凉气直冲脑门。 不单是杜充面色如土,腿脚打颤。城墙上的禁军同样是脸色煞白。只有那些曾经身经百战的老兵,尤自谈笑风生。 杜充不由得皱眉道:“何人如此喧哗” 提刑郭永回道:“杜相公,那是大名府的乡兵,都是些忠义志士,和番子正面拼杀过,都是些好汉。” “好汉不过一群粗鄙武夫而已!” 杜充冷冷地哼了一声,一甩衣袖:“若真是好汉,下去和番子厮杀一番,才算真本事!” 郭永目瞪口呆,这么不经大脑的话,这位位高权重的相公也说的出来。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千百协助守城的乡壮寒了心。 “郭公,你看,这些番子在做什么,他们是要放了百姓吗” 郭永顺着杜充所指的方向向城北看去,只见无数百姓疯狂逃窜,直奔着城墙下而来。 郭永也是疑惑不解,嘴里道:“难道番子要放这些百姓” 几十个女真骑士纵马而出,张弓搭箭,跟在百姓身后,缓缓而来。 逃窜的百姓已经到了护城河附近,女真骑士双腿猛夹马腹,马匹嘶鸣向前。女真骑士羽箭驰飞,百姓一个个被射翻在地,呻吟惨叫。 “嗖嗖”几声,竟是几个女真骑兵仗着神力重箭,直向城墙上射来。 羽箭呼啸而来,宋兵纷纷低下身来,藏在了墙垛之后。 杜充“噔噔”退了几步,差点一觉跌倒。 女真骑士示完了威,个个放声狂笑。城头宋兵呆若木鸡,士气全无。 虎狼一般的女真人,如何能斗得过 看着城下杀气腾腾、狰狞恐怖的女真骑士,杜充尖声喊了起来:“赶紧扶本官下去!” “如何退得了这虎狼之兵!” 杜充不安地在厅内转来转去,惶恐不安,额头汗水密布,他也顾不得擦一下。 “相公,以小人之计,莫不如行去岁未尽之事,或许可退金人。” 漕运使张益谦在旁轻声说道。 杜充心头一喜,停下了脚步,急声道:“张公受点累,下去速速安排。记得一定是心腹之人,千万不可走漏风声!” 张益谦微微笑道:“相公尽可放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章 刺、杀 大街小巷,不时的可以看到衙役和军士出没,大多数商铺关门,街道上行人稀少,骡马的粪便随处可见。 自靖康元年,金人侵宋,兵发河北以来,大名府是愈发的破败了。 尤其是城外,女真大兵压境,城中的压迫更甚,官府草木皆兵,大肆抓捕可疑之人,趁机搜刮城中百姓,更是加剧了百姓的恐慌。 忽然,一大串哭喊的百姓被嬉皮笑脸的衙役们用绳索捆绑着,在路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一路被压到西门什字,挨个当街跪下。 刽子手们嘻嘻哈哈,毫无怜悯之心,他们手起刀落,几十条活鲜的生命瞬间就枯萎了。 衙役和军士们都是漠然处之,这些杀戮早已经提不起他们的兴趣,也是习以为常。 番人,朝秦暮楚,居心叵测,和女真人蛇鼠一窝,那里有一个好东西! 街旁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或明白世事的智者,看着满街的污血,则是脸色阴沉,暗自叹息,敢怒不敢言。 大名府的留守,又出来作恶了。 既然番人朝秦暮楚,他们又为何要南下逃难?干这居心叵测之事,又为何要带上一家老小 试问那十一二岁的女童,六旬的老者,他们又能干出什么居心叵测之事,难道说持枪执刀,铁甲贯身的虎狼之士,还对付不了这几个老幼病残 赵云在街旁站定,脸色铁青,看着那些军士和衙役们冷漠丑恶的脸,抬脚向城内走去。 他来大名府,是受了王松所托,让他来城里,干一件大事。 要干的这件大事,开始也让他有些毛骨悚然,王松让他一定要注意大名府留守杜充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开挖黄河的动向。 他半信半疑到了大名府,安排人手,密切监视杜充的一举一动,还真让他发现了杜充决黄河的企图。 他当时不由得头皮发麻,暗自惊诧,王松难道真的是未卜先知,竟然知道这些尚未发生之事。 大名府观音门西大街,“会仙酒楼”二楼的一间雅座内,赵云敲门进去,两个等候已久的汉子马上站了起来,上来见礼。 “都坐下吧,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赵云摆摆手坐下,脸色阴沉。 “二哥,你这是如何了,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一个汉子见赵云神色不豫,低声问道。 “还不是杜充这贼子,滥杀无辜,暴虐无道,实在让人心寒。” 赵云捏紧了手里的茶杯,沉声道:“刚从西门外过来,这厮手下又拿了一群百姓,十来岁的孩童,五旬以上的老者都有,全都给杀了。” “二哥,这肯定是北地逃难的汉人,也难怪如此。” 另外一个汉子摇头道:“杜充此贼,以前在沧州任上时,满城的番人都被他杀光,男女老幼,鸡犬不留。大名府这些事情,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此贼真是可恶至极,该杀!” 赵云不由得站了起来,在屋里踱起了步子。忽然,他停了下来,随即瞪起了眼睛。 “宋晓东,如何又是“番人”,不知道军中不准说“番人”吗,下次切记!” “二哥息怒,这不是给你禀报此事,一下子给忘了吗,你快坐下,兄弟下次不敢了。” 宋晓东脸上一红,赶紧赔笑道,随即上前,低声说了起来。 “二哥,张益谦的部下军官去了铁匠坊,买了很多挖掘的器具,预定三日后交货。” 另外一人赶紧上前禀报,赵云不由得一惊,皱着眉头坐下,嘴里冷笑道: “排岸司和纲运司有千人之多,张益谦还要买这么多的器具,摆明了是要大干一场,除了决黄河,还能作甚”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宋晓东“腾”地站了起来,言语间都是激愤之色。 “看来,杜充这狗贼是真的要决黄河动手了。” 几个人脸色都是严峻了起来。黄河要是被掘了,不知多少人要被淹死,更不知要祸害多少百姓。 “原以为王相公是杞人忧天,现在看来,他是深谋远虑,步步在先,早知道有此一劫。” 赵云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杜充这狗贼,一旦他掘开黄河,不知有多少百姓要被洪水夺去性命,多少人要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说什么,咱们也得阻止此事!” “二哥,咱们只有三四十个兄弟,这挖掘黄河,漕运两司最少也得有几百人去,再加上杜充手下的军士,怕是有千人以上,咱们又如何阻挡”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擒贼先擒王,先做了杜充再说。只有除掉了此贼,决河之事才能彻底解决。” “二哥,若是杜充这老贼死掉,漕运使张益谦、转运使裴亿,这二人皆是龌龊小人,卑劣不堪。你说大名府的守军会不会不攻自溃若是这样的话,咱们可就是帮了倒忙?” 忠义社的兄弟们七嘴八舌,依然是忧心忡忡。 “你们也太高估杜充的能力了。” 赵云沉声道:“大名府提刑郭永是忠肝义胆之辈,有他在,大名府不会出现混乱。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大名府丢了,也胜过黄河决堤,祸害百姓千万。” 他转过头来,郑重道: “除去杜充,乃是王相公的意思。若是杜充这厮决了黄河,咱们如何向王相公交待王相公已经到了河北,大名府危在旦夕,他难道不会发兵增援吗” 屋中一片哗然,大家都是放松了下来,人人不似原来那么紧张。 宋晓东释然道:“二哥何不早说,若是王相公的军令,咱们兄弟照办就是。二哥只管下令,弟兄们都听你的。” 赵云眼神冰冷,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如此甚好!各位兄弟,下去速速准备,这次,决不能便宜了杜充这老贼!” 大名府靖武门内,北大街,杜充坐在轿中,闭目沉思,犹如老僧坐定。 金人肆虐,河北路一片涂炭。东京城被围数月,虽然金人不得已退兵,但自恃“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听说王松这厮,不单平定了河东半壁,甚至连北地重镇太原府,也被他收复。这无疑更会激起女真人的报复。 若是女真人破城…… 杜充汗流浃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都是王松这个武夫,如何这般跋扈专横,胡作非为,收复一座太原城,换来的却是金人对河北两路、陕西诸路、河外三州之地更加疯狂的报复! 这个千刀万剐的武夫! 听说皇帝为他赐字,柔福帝姬垂青于他、并赠宝甲相送,官居同知院、位极人臣,如今又出任两河、陕西宣抚使,战功显赫,风头一时无两。 这厮只不过一介乡野粗鲁武夫,如何能有如此的奇遇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也不知这厮从那里剽窃来如此佳作,竟然还可以七步赋诗,扬威于皇殿之上,卖弄于天子和煌煌士大夫之前。 秦桧、耿南仲、还有郓王赵楷,这些自诩文采风流的大才子、状元们,怎么就连个屁也没有放 难道这厮真的是天纵奇才,神仙转世 既然这厮天纵奇才,为何在番兵围城之前无闻,反等番兵祸害了燕云、两河,围攻了东京城,他才姗姗来迟 他既然是两河宣抚使,如何不来大名府坐镇,反去了那相州之地难道他不知,这大名府正遭受着金人荼毒? 如今金人南下,兵临大名府,如若真的不支,恐怕要为自己找条后路了。 突然,外面传来“啊”的一声,跟着传来一阵吵杂之声,轿子也停了下来。 杜充从冥想中回过神来。他脸色一变,掀起了一角轿帘,邹着眉头道: “前面发生了何事,如何停了下来,不知道本相公公务繁忙吗” 禁军将领上前道:“相公,前面有一辆大车翻了,脏物满地,挡住了去路,小人们正在催促,马上就会妥当!” 杜充用手捂住了鼻子。他看了看周围的街巷,憎恶地皱眉道:“这还能走吗,赶紧换一条路走!” 杜充说完,缩回了轿内,又眯上了眼睛。 禁军将领挥了挥手,轿夫们抬起轿子,转进了旁边的小巷。 小巷之中没走几步,一个个冒着烟的铁疙瘩从四处扔了过来,其中有两个不偏不倚,撞进了杜充的轿中。 “震天雷!” 护卫的将领冷汗冒了出来,下意识地往地上一趴,那里还顾得上杜充的安危。 轿夫们都是一惊,赶紧趴在了地上,脸紧贴着地面,双手护住了头部。 “通通”的爆炸声响起,浓烟滚滚,轿子周围,完全笼罩在了硝烟里面。 轿子四分五裂,浓烟滚滚,临街一座酒楼二层,临窗而望的赵云轻轻关上了窗户,下楼离去。 待到硝烟散去,轿夫们和军士们从地上爬起来。禁军将领哆嗦着来到杜充轿前,向着破碎不堪的轿子里望去。 轿子四分五裂,地面上鲜血淋漓,杜充血肉模糊,不见人形,周围散落着许多的人体器官、碎木等物,谁也看不出来,这就是杜充。 “杜相公被杀了!” 护卫们心惊肉跳,大声喊了起来。 东街的一处酒肆前,当街的道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百姓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里面一群衙役正在办案。 百姓们经过查询才得知,漕运使张益谦在酒楼会客时,受到不明身份的强人袭击,不幸身死。 一天之内,大名府两名高官被杀,城中人心惶惶。大名府提刑郭永下令关闭城门,府衙颁下告示,全城缉拿可疑之人。 公人们一番明察暗访,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在两位相公被害的附近,都发现了一些金人的遗物。 金人南下,大名府两位相公忠于国事,而被金人暗杀,真可谓是让人悲愤交加,山河垂泪。 大名府提刑郭永上书朝廷,禀明原委。朝廷下令厚葬杜充二人,抚恤二人的家人,择其家族优者入仕。大名府知府一职,暂由大名府提刑郭永替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章 超越时代 喊杀的声音,又一次的如退潮一般,翻卷了回去。 连日的鏖战,大名府城墙下尸山血海,残肢断体,破旗散木,烟熏火燎,恍若人间地狱一样。 即便是城外的护城河,里面也是漂流着一具具尸身,有金兵的,也有宋军的,面容狰狞,不堪入目。数百具的尸体,使得护城河水流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城墙下面,死尸累累,高高的叠起。擂木滚石、散架的云梯、刀枪盾牌,污血满地,城墙的墙壁上全部是血污和残存的肉末,就连城墙上也是血迹斑斑,一片狼藉。 城头攻防战,宋金双方短兵相接,都是死伤惨重。一年数日的杀伐,尸骸累累,女真人却丝毫没有撤兵的迹象。 反正战死的都是宋人百姓和汉儿,女真勇士的损失,只是几十人之数,还是前线指挥的将领,女真大军又为何要撤去 大名府城头的宋军,此刻筋疲力尽,伤痕累累。大家伙坐在城墙上,背靠着垛墙,不敢探出身子,以防被金人的抛石机所伤。 城头的床弩,被对方抛石机打散的太多,已是形同虚设。就连城头的震天雷,也是所剩无几。 幸好箭矢还有不少,才使得城墙上的防卫没有那么虚弱。城中征发的民夫,正在费力的把从民居拆下的檑木、石块运上城墙,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 清晨,城外还是雾蒙蒙的一片,河流山川、高地平原、山村水郭,渐渐苏醒,露出原来的样子。 突然间,大名府城外,响起了隆隆的爆炸声。城上的宋军全被惊醒了起来。 “弟兄们,番子又来攻城了!” 城墙下的宋军纷纷跑上城来,各就各位,紧张的看着城外。 “蓬蓬”的爆炸声响个不停,却没有番子向城墙上攻来。仔细听起来,这厮杀声好像在城北远处。 “番子攻城了吗” 郭永满眼血丝,匆匆上了城墙,向着北面看去。 “郭提刑,声音像是从北城外传来,难道说是我军的援军到了” 城墙上的守将一头雾水,眼睛直看着北面,所有的守城将士都是站了起来。 永济渠河面上,十多艘战船上,六七百聊胜于无的宋军水兵,正在目瞪口呆地看着运河东岸。 天地尽头,无数的黑点钻了出来,随着黑点的移动,愈来愈大,无边无际、满山遍野的宋军映入了眼帘,他们向南迤逦而来,占满了整个山野。 宋军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刀盾手护住炮兵手、再后是长枪手,弓手紧跟在后,骑兵护住两翼,钢铁森林,滚滚而来他们步伐一致,脚步踩在地面上,砰然作响,阵容整齐,军容之盛,前所未见。 “是王相公的忠义军来了!” 船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惹起了河面上宋军的一致欢呼。 中军之中,看到岳飞把士卒调教的如此肃整,王松也是暗暗点了点头。 虽说一整套训练计划都是出自王松之手,但要做到具体的实施,也和主将关系巨大,主要是军中的将领。 “相公,女真人有上万骑兵,咱们只有千人,以步对骑,平原之战,小人心里始终不安。” 岳飞忧愁满面,王松却是轻声一笑。 “让董先和牛通各率一军,张胜的骑兵归我调遣,女真人的骑兵就交给我了。岳兄弟率领其他兄弟,对付汉儿即可。” 岳飞脸色一红,还要说话,王松朗声道:“岳兄弟,咱们二人就比试一下,看谁今日杀的女真人多。” 王松摘下铁枪,刚要纵马上前,董先、牛通、张胜三人却一起上前,拦住了他。 “相公,你乃一军主帅,从中调度就是,无需亲自上阵。和番子厮杀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兄弟好了。” “各位兄弟,斩杀一名番将,本官有500两纹银奉上。你们几个都没有浑家,就算是本相公的见面礼了!” 三人一起大喜道:“多谢相公。” 董先更是欣喜道:“相公,一言为定,小人就等着从你那拿银子了!” 看到无穷无尽的宋军前来,一众将领先是一愣,随即都是哈哈大笑。 且不说双方孰强孰弱,金兵以逸待劳,宋兵竟然一上来就要攻击,实在是胆大之极,也太小覷了女真铁骑。 号角声中,无数金兵集结成阵,严阵以待。远远看去,金兵无边无际、战马如墙,骑矛如林,犹如静止的铁甲洪流。 “等一会,看王松怎么死!” 王贵嘴里冷冷哼了一句。 自从王松来后,军中的将士都好像变了一样。他们闭口开口王松,反而岳飞的名字,很少被人提及。 更不用说,他那日在营中对自己兄弟的羞辱。 “以步对骑,以一千乌合之众对阵上万女真铁骑,这不是老寿星上吊,自取灭亡吗” 徐庆的脸色苍白,额上也有了汗水。 “徐庆,你真是死不悔改!” 岳飞看了一眼二人,怒目圆瞪。 “若是战局不利,你们先护着王相公离开,我来断后。” 徐庆和王贵无奈,一起低声道:“小人谨遵军令!” 陈广悄悄在王贵耳边道:“若是抵挡不住,护好了你五哥,其他事情不用理睬!” 王贵重重点了点头,几人一起,向着前方看去。 完颜宗弼,女真名兀术,金人宗室有名的猛将,完颜阿骨打的四子,此时站在一处高坡上,正在向宋兵的阵地张望。 他周围的女真将领,一个个浑身戾气,面目狰狞,人人都是铁甲白袍,龙精虎猛,充满了萧杀之气。 宋军列阵齐整,刀砍斧削,完颜宗弼冷笑了一声,马鞭前指,大声说道: “两个猛安穿插迂回,三个猛安正面进攻,尽快击溃这股宋狗!” 女真将领听令而去,无数骑士聚集,前排的女真骑士手持三丈许的骑矛,身高体壮,凶神恶煞,之后的手持巨斧、铁骨朵等物,其余的轻骑则是人人角弓在手,蠢蠢欲动。 动人心魄的鼓声响起,一队队女真骑士出了战阵,前排铁甲耀寒,骑矛平起,犹如枪林,缓缓向前而来。 等进了大约两里的范畴,女真骑士开始加速,战马疾奔向前。 马蹄声隆隆,震天动地,女真骑士面容狰狞,无边无际,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让许多宋兵都变了脸色。 “怕什么,相公亲自坐镇!你这厮,难道你的命还要比相公金贵!” “都他娘的给我稳住了,要死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先死!” 军中将领的怒吼声和安慰声,让有些骚动的士卒大阵,马上安静了下来。 刀盾手向后退去,密密麻麻的火炮露了出来。 火炮阵地两翼,重甲步兵坐在地上,一排排的长枪呈30度向前,枪杆后部抵住地面,准备迎接对方骑兵的冲击。 尽管长久以来,在金人内部,宋军火炮的威力广为流传,很多女真将士终究是没有见过,不知道火炮威力的女真骑兵,面对前方的宋军炮阵,选择了无畏和无视。 张浚、岳飞,徐庆、陈广等人都是面色煞白。尽管众人也有对敌的勇气,可是面对一场极有可能溃败的战争,各个心里不禁生出几丝颓丧。 “王松,王相公,你可要稳住啊!” 张浚额头冒汗,脸色煞白,马鞭掉在地上,尤自茫然不知。 “王贵,记住我的话,若是战事不利,你和徐庆护着鹏举和张相公先走,师傅断后!” 陈广脸上的表情郑重,脸色铁青。 旁边的几名军中将领却是耳尖,听到陈广的话,各自冷冷哼了一声。 徐庆和王贵都是脸上冒汗,心里发虚,不约而同地向王松的方向看去。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王松的目光扫了过来。那眼神里面的一丝蔑视,让陈广几人赶紧低下了头来去。 徐庆不敢抬头,一张脸胀得通红。他忽然意识到,以王松的武功和部下的精锐,哪里需要他们几个人去救! 何况,以王松这样的沙场宿将,他怎么会打这样没有把握的恶战,自取其辱,置大军安危于不顾 徐庆悄悄抬起头来,看到王松早已经转过头去,这才聚精会神,向着前方就要接战的阵地上看去。 看到对方的骑兵已经进入了五百步的范围,王松轻轻点了点头,旗官心领神会,手中的红旗斜向而指。 “装填弹药!” 炮兵统制董强大声喊了起来,炮手们开始手忙脚乱地装填起弹药来。 张浚看到王松稳如泰山,下达军令,将士们按部就班,镇定自若,也不由得心里安稳了几分。 王松的战功和统兵之能,又岂是浪得虚名! “瞄准,开炮!” 三百步,旗官手里的令旗重重挥下,炮兵军官们几乎异口同声,怒吼了起来。 “蓬!蓬!蓬!” 犹如天崩地裂一般,火炮炮口红光乍现,一股股白色的烟墙升起,第一排的100门火炮,一起发出了怒吼。 铁弹撕裂空气,劈头盖脸打来,前排一马当先的女真骑士栽倒一片,腾起一地的烟尘,又绊翻了二三十后面的骑士,女真骑阵中一阵骚乱。 完颜宗弼心头狂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就是传说中的宋军火炮? 两百五十步,第二排的100门火炮发出了怒吼,又是百人左右的女真骑士或死或伤,惨叫声和哀嚎声接连响起。 两百步,第三排的100门火炮又发出了怒吼,女真骑士或死或伤,栽倒一片,阵地上血肉模糊,鲜血满地。 完颜宗弼脸色难看,对方的火炮怎能如此密集,如此连绵不绝? 150步、100步、50步,等到了对方阵前的50步时,已经有千人以上的女真骑士或死或伤,剩下的幸存者们,却再也突不进去。 “都统,宋狗的炮声怎么变密了,响声也不一样?” 阵前传来的爆炸声,和火炮的声音完全不同。两军之前的阵地浓烟滚滚,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秋风吹过,硝烟散去,两军之间的阵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人马的尸体。层层叠叠,堆起了一座长约一里的小山。 而在小山的后面,五六百的女真骑兵面色苍白,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该纵马翻过小山,或者避开小山,从两边迂回,继续攻击。 王松轻轻吐了口气,这便是文明的力量,超出时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章 离去 完颜宗弼和一众女真将领呆若木鸡,个个坐在战马之上,就像傻子一般。 三个千人队,这一通炮火下来,留下的只不过六七百数,剩下的都去了哪里 战马嘶鸣,百十个侥幸穿过炮火封锁的女真骑士无路可退,他们硬着头皮,打马向前疾奔而去,想要冲散宋军的大阵。 百余个粗大的汉子奔跑出阵,手中冒烟的铁疙瘩向前狠狠甩出,纵马向前的女真骑士,又被笼罩在了一片硝烟之中。 滚滚而来的两个女真千人队,直奔宋军右翼。宋军的步弓手、马上的骑弓手,金人的骑弓手,双方还未接触,羽箭遮天蔽日,各自倒下无数。 五六十步的距离,瞬即就到,无数女真骑士上前,和宋军的重甲步兵狠狠撞在一起,各种谩骂声,刀枪入体声响起,双方开始舍命地厮杀起来。 羽箭驰飞,遮天蔽日,宋军阵中,一个个高大精壮的掷弹兵奔跑出阵,轮圆了手臂,上百颗冒烟的震天雷砸了过去。 烟尘飞舞,惨叫声不断响起,大队前来的女真骑士,又被浓浓的黑烟所笼罩。 完颜宗弼脸色苍白,眼看着女真勇士已经冲入了宋军的右翼,这一番震天雷的狂轰乱炸,勇士们的攻势又被生生斩断。 上百女真骑士冲入了宋军大阵,个个都是各自为战,很快都被宋兵从马上纷纷刺落下来,长枪乱捅,女真骑士人人血肉模糊,没了人样。 右翼阵地前爆炸声不绝,刀盾手举盾护住掷弹兵,冒烟的震天雷凌空飞舞,双方不断有士卒倒下,女真勇士更是死伤累累,心惊肉跳。 “蓬蓬”的火炮声又响起,宋军又开始攻击起正面阵地上残留的那六七百女真勇士来。 “撤回来,赶快让前面的勇士们撤回来!” 完颜宗弼暴跳如雷,心急如焚,大声咆哮了起来。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侧翼穿插的女真骑兵,正面阵地上残留的女真骑士,纷纷调转马头,向着本方阵地疯狂逃窜而去。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为这是公共厕所吗!” 王松冷笑一声:“命令火炮持续攻击,掷弹兵跟进,务必把阵地前的番子都留下来!” “掷弹兵向前,攻击侧翼的番兵!” 牛通大声喊叫,冷冷看了一眼瞠目结舌的徐庆等人,打马向前而去。 女真骑兵拼命后撤,隆隆的爆炸声紧紧尾随。硝烟弥漫中,不断有女真骑士栽下马来。战场之上,全是女真骑兵舍命逃离的身影。 王松叹息了一声,这就是宋军骑兵太弱的结果。即便是战胜了,也没有办法进行追击,进行大规模的歼灭。 硝烟散去,看到面前露出来的金兵步兵大阵,刀枪如林,无穷无尽,王松大声喊了起来。 “骑兵护住侧翼,全军向前,冲击金人的步兵大阵!” 军令下达,陈广等人还没有缓过神来。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女真人留下一地的尸体,就这样溃败了。 战争,原来是这样打的! 岳飞暗自叹息。几万大军,王松指挥若定,如臂使指,其战场决断,实在是娴熟之极。 看着前面稀稀拉拉、仓皇逃回来的女真骑兵,完颜宗弼眼睛血红,全身都在发抖。 敢情这些宋狗给他挖了一个坑,就等着他往里面跳,而他还真就跳进去了! 这么多的女真勇士,就这么小半个时辰,就倒在了对方的火炮之下。 这逃回来的女真骑士,恐怕连千人都没有! 完颜宗弼面上肌肉扭曲,心里犹在滴血! “让汉儿结阵!” 损失了近半数骑兵,完颜宗弼脸色冷峻之极,语气让人心惊。 “把宋人百姓放出去,让他们冲击宋军的侧翼!” 面对着满山遍野而来的宋兵,无数的金兵步卒列起大阵,长枪如林,弓箭手纷纷插箭于地,准备迎接宋军的进攻。 “火炮,轰死这些数典忘祖的畜生!” 董先劈下一颗血淋淋的金将人头,顾不得兴奋,指着眼前的金兵步卒大阵,大声怒喊了起来。 “副都统放心就是,就看兄弟的吧!” 炮兵统制董强嘿嘿笑道。他大声呐喊起来,炮兵们纷纷架好火炮,开始装填起弹药来。 “开炮!” 眼看炮手们准备就绪,董强一声大喊,炮手们纷纷点燃了导线。 大阵中的金兵人人惊惧,不少人浑身发抖,脸色煞白,勉强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蓬!蓬!” 火炮声响起,无数颗铁丸破空飞舞,急射而至,前排的金兵血箭飙射,织成一片血雾,无数人被打翻在地,到处都是痛苦呻吟的伤者。 火炮连绵不绝,只打出去了两轮,对面的金兵大阵已经轰然倒塌,人体受不了火器的摧残,金兵们胆战心惊,纷纷向后舍命逃去。 “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督战的金兵军官们大声呐喊,砍翻了无数逃兵,却也挡不住汹涌的溃兵洪流,不是被裹挟而走,就是被撞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三万人的金兵,一旦溃逃起来,便如决堤的洪水,无法阻挡。他们慌不择路,疯狂逃窜,无数人被挤翻、撞翻在地,紧跟着无数踩踏而过。 董强也是目瞪口呆,火炮轰击,只是造成了两三千人的伤亡,这些金兵已经控制不住,不进攻不说,反而作鸟兽散。 “继续发炮,让这些家伙乱起来!” 董强大声呐喊,炮手们继续装填弹药,铁丸飞舞,溃逃的金兵纷纷倒地,加重了他们的恐慌,溃逃也是不可阻挡。 “掷弹兵上!” 掷弹兵一路狂奔,震天雷雨点般砸向溃逃的金兵人群,金兵们狂呼乱叫,许多人蹲下身子,手中的兵器扔在了地上。 “降了,降了!” “不要再杀了,降了!” 仅仅只是片刻,逃窜的金兵纷纷模仿,他们降了。 “撤兵!” 目睹步兵大阵被击溃,死伤无数,目睹着已经有大量的逃兵出现,完颜宗弼目瞪口呆之余,迅速做了决定。 此时不撤兵,恐怕伤亡的勇士更多。 至于那些汉儿,是降是逃,自生自灭,他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完颜宗弼打马狂奔,向大名府城东撤去。 身后的女真骑兵紧紧跟上,一边舍命狂奔,一边应付追上来的宋军骑兵。 看到像无头苍蝇一样,满山遍野、拼命冲过来的宋人百姓,岳飞只有暂缓追击,以免难民冲散队伍,金人有机可乘。 士卒们列好大阵,开始归纳难民,妥善安置。 董先和张胜,则是率领骑兵,跟在金兵步卒的后面,照样追击溃散而逃的金兵。 张浚打马上来,瞪了徐庆、王贵等人一眼,大声道:“各位将军,还不快去截击金人” 众将如梦初醒,一起带领步卒,向前掩杀而去。 火炮声不时响起,爆炸声此起彼伏,收割着溃逃金兵的性命。金兵们胆战心惊,都是猛抽胯下的战马,或是加快了脚步,连头也不敢回一下。 完颜宗弼本想借难民冲击宋军大阵的机会,看有没有机会返身冲杀一阵,反败为胜。谁知宋军训练有素,瞬间就集结成阵,根本无隙可乘。 对方的骑兵追杀自己的步卒,而那些汉儿不堪一击,完颜宗弼眼神痛苦,却是无能为力。 只要女真骑士进入了对方的火炮射击范围,伤亡就是在所难免。再不离开,恐怕就要损失殆尽了。 今日的伤亡,已经够惨重了! 早知宋军火力如此猛烈,就应该一开始就驱赶着宋人百姓冲阵,或许还有一丝胜算。 实在是太大意了! 完颜宗弼看了一眼身后惶惶不安的残兵败将,继续打马向东而去。 岳飞重新组织起士兵向前,追击满山遍野,四处逃窜的金兵。 完颜宗弼真是人中枭雄。攻击不力,马上壮士断腕,战场之决断,果然是稳准狠,让人叹服。 看到护城河前蜂拥向东逃去的金兵,郭永和城墙上的宋兵都是目瞪口呆。 士卒看到了援军旗帜,大声喊道:“郭提刑,是王相公的忠义军,是王相公的忠义军!” 郭永心中一颤,向北看去。 果然,万军簇拥中,无数人马鱼龙而来,一面醒目的“王”字大旗随风招展,显得特别的神气。 郭永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一颗心却放了下来,嘴里喃喃道:“大名府无忧矣,大名府百姓无忧矣。” 张浚打马向前,意气风发,在士兵们的保护之下,挥舞宝剑,砍翻了几名惊慌逃窜的金兵。 浴血疆场、快意杀戮,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张相公,战场就交给你了,本官这就告辞了。” 张浚不由得一愣,这才注意到王松正端坐在马上,在一群卫士簇拥之下,在一旁向他作揖告别。 再看向远处,“王”字大旗已经徐徐落下,显然军中已经在收起旗帜。 “王相公,不进大名府喝一杯水酒吗” 张浚微微有些失落,不由自主开口道。 “大名府之围以解,本官还要去太原,咱们就此别过。” 王松拱了拱手离去,张浚回了一礼,心头怅然若失。 徐庆和王松就要错马而过,看到王松打马向西,下意识停了下来,驻马道旁。 “徐庆,战场之上,最是凶险。一军之将,掌握千万兄弟生死,一定要慎之又慎,要知人死不能复生……” 王松稍稍停留片刻,叹息了一声,打马而去。 徐庆朝着王松离开的方向,深深作了一揖。 董先带兵一路追赶,正杀的大快朵颐,牛通急匆匆地赶了上来。 “牛通,你拉着我做甚,今日我要大开杀戒,不让王相公小觑,也顺便也要拿到他的犒赏!” 牛通阻止了他,递过一个盒子,神态有些黯然。 “这是王相公给你的,他已经离开了!” “什么,王相公离开了!” 董先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些金锭。他向战场中看去,王松在几十名卫士的簇拥之下,向西而去。 “王相公,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走了!” 董先落下两行泪来,簌簌掉在了盒子上面。 “王相公这是真伤心了!” 牛通无精打采,就像丢了魂一般。 岳飞在万军从中,看到王松向西而去,竟然不再回头,不由得一阵茫然,昔日的一幕幕场景,不由得浮上心头。 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王松径自离去,却让他如何自处? 他忠于大宋朝廷,刻意与王松保持距离,难道真的可以心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章 为国为民 东京城垂拱殿中,吵闹异常,皇帝自然是端坐于御椅之上,但说到对朝事的决断,立于大殿的大臣们似乎更有决定权。 满朝朱紫,只要一牵扯到战事,朝堂上必定是争执不断,众口纷纭。 王松宣抚两河,接连收复河东大部与太原,又解了大名府之围,朝廷战事顺利,朝堂上似乎更应该喜气洋洋,一团和气,但看诸位大臣的表情,似乎朝廷是打了败仗,马上就要亡国灭种。 王松上奏,要率兵北上,恢复忻、代、宪、岚四州,以及岢岚军、保德军,与河外三州练成一片,把女真人赶出雁门关外。 换句话说,王松要率军北上,和女真西路大军一决雌雄,一劳永逸。 要知道,完颜宗瀚的西路军,包含了女真一半以上的精锐,其中最精悍的娄室军,就在其麾下。王松想要摧毁西路军,其心之大,皇帝赵桓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朝臣众见不一,有人骂王松胆大妄为,拿国运当儿戏。也有人说王松兵强马壮,部下多精锐,可以一试。 “自靖康元年以来,王松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谓是劳苦功高。如今他志在恢复失地,忠心可嘉。” 赵桓微微皱眉道:“如今太原已经恢复,金人糜烂陕西,让王松挥兵北上,似乎也是无可厚非。” “陛下,王相公率军北上,乃是良策。完颜银术可已是惊弓之鸟,恢复忻、代、宪、岚四州,以及岢岚军、保德军,易如反掌。臣附议。” 开封府尹李纲首先站了出来。 看到李纲出来,而且是支持王松,秦桧马上上前一步。 “陛下,女真西路大军兵强马壮,精锐十余万,势不可当。王松要调河东忠义军四万之众北上,战败了朝廷危矣,若是战胜了,王松眼里会不会还有朝廷,尚未可知。” 殿中众臣都是一惊。秦桧所言,看似言过其实,其实不无道理。大宋一百七十余载,靠的不就是以文制武的祖宗之法吗。 万俟卨,这位历史上曾和秦桧一同构建岳飞的罪魁祸首,上前奏道:“陛下,王松宣抚两河,创立新军。百姓只知有忠义军而不知有官军,只知有王松,而不知有君王。朝廷宜收其兵权,而以肱骨干臣代之,才为上策。” 万俟卨的话,让殿中的大臣纷纷议论起来。先不说万俟卨的话是真是假,王松在两河,只怕百姓爱戴他,胜过君王。 “陛下,临阵换将,乃是用兵大忌,臣以为万万不可!” 宇文虚中大吃一惊。这万俟卨一张口就是撤换一军主帅,若是如此,群龙无首的河东忠义军,如何面对完颜宗瀚、完颜娄室这样的十余万虎狼之师。 他正色道:“王相公统兵之能,独步天下。女真西路大军,俱是凶悍暴虐之辈,部卒精锐,甲于天下,非王松亲率忠义军不能抗衡。陛下难道忘了当日女真人围困东京城的苦楚吗?” 赵桓心中一惊。当日要死要活,痛不欲生,其中煎熬,岂可言齿! 宇文虚中说的是,即便要节制王松,也要等他收复了失地再说。 李纲抱拳道:“陛下,王松有陈东、马扩这样的忠义之臣,皇太子张相公就要宣抚太原,撤换大臣,实是毫无必要。” “只怕等收复完了失地,王松已做了天下之主。” 秦桧奋然道:“攘外必先安内,岂不知武夫弄权,甚于藩镇。陛下,还是要早做打算,未雨绸缪啊。” 赵桓微微皱眉,看来朝中两派,都是要节制王松,只不过节制之法,偏差甚大而已。 “耿相,王松所奏,该如何处置才是” 看皇帝的眼神转过来,耿南仲心里盘算,节制王松,既然朝廷众臣已经开口,他只要推波助澜即可。 “陛下,既然王松独掌大军,何不派皇太子携大员北上,以补监军之职。到时是否发兵,有皇太子和诸位大臣赞画,协调军中事宜,王相公也能集中精力,与金人周旋。” 看似为国为民的忠言善语,听在朝堂上的一般武将耳中,人人都是心惊肉跳,脸色巨变。 朝中这些朱紫大臣,无一不是文臣,无人不想看王松的好看。这些人到了军中,王松纵有千变万化,恐怕也施展不开。 若是有心之人再推波助澜,来个携私报复,王松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难题…… 尤其是女真西路大军,兵精将广,一旦疆场对垒,这些大头巾们公心私用…… 赵桓微微思虑片刻,点头道: “皇太子如今在神武军中历练,等他略知军中之事,便会和众大臣北上,坐镇太原。” 殿中大臣都是点头,轻声议论起来。 耿南仲心中失望至极。赵桓显然是不想给王松压力,一直拖着不让大臣们北上。 王松如此简在帝心,让他妒心更甚。 “耿相公可知,那武夫又一次名震天下!” “秦中丞指的可是大名府战事,王松立下大功,也算是没有辜负皇恩。秦中丞,你是庸人自扰了。” 耿南仲书房中,耿南仲、秦桧、唐恪、张叔夜,还有新晋的太原知府李若水,几人聚在一起,坐茶论道,针砭时弊。几人之中,以耿南仲位高权重,而又年龄最长,也是历次议政的主持。 “耿相,想你我道德文章,满腹经纶,在这朝堂之上,还不如一介武夫,当真是道德沦丧,世风日下,让人可悲可叹。” 唐恪的话,立刻引起了旁边秦桧的一声叹息。 “王松手握数万大军,势若藩镇,若不尽早分权收权,恐怕到时朝廷有覆国之危。李侍郎,不,李知府,今日邀你前来,也正是为了王松之事。” 场中诸人,耿南仲和王松一贯不和,势成水火,已是公然撕破了脸皮,没有调和的可能。以耿南仲睚眦必报,嫉贤妒能的一贯作风,不报复回去,不符合他的个性。 御史中丞秦桧和王松私怨更甚,也代表了朝中士大夫们的立场。朝廷以文制武,严杜武夫当政,王松不仅位极人臣,更是手握重兵数万,秦桧、唐恪之流,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属于士大夫们的奶酪,怎能由武夫分走! 被邀前来的新任太原知府李若水,和王松没有什么个人恩怨。他本人乃是清流,对王松自然不会感冒。 李若水有自己的顾虑,风雨飘摇的大宋朝廷,好不容易喜事连连,还需要王松这样的武夫攻城略地,恢复旧地。 张叔夜是大宋官家的宠臣,枢密院签事,虽然低于王松,却是有大学士的头衔,乃是堂堂正正的文臣。 “王松手握重兵,的确应该收其兵权。以王松之能,统四万精兵,恐怕是天下无敌,江山尽入其手。” 李若水思索道:“下官去太原府上任,到时定和王松好好谈谈,节制兵权,付于朝廷,相信王松自会斟酌。” 看到耿南仲的眼光看过来,张叔夜也是朗声道:“诸位相公无须担心,我张叔夜自然是为朝廷安危着想。王松的兵权,必要归于朝廷。各位可以安心。” 他身为天子近臣,煌煌士大夫,自然要为君王设身置处。王松独掌兵权,不但是秦桧和耿南仲等人,他心里也是忧心忡忡。 朝廷一半以上的精锐,掌握在王松一人手中,对朝廷和君王,绝不是一件好事。 房中众人都是放下心来,纷纷点头称赞。秦桧笑道:“张学士这样一说,在下可就放心了。” 耿南仲也是点了点头。河北有宗泽,河东有张叔夜,李若水,粮草辎重有朝廷掣肘,还怕他王松翻上天。 “不过……” 张叔夜继续说道:“王松之军权,还须徐徐图之,千万不可引起军中骚动,以免被金人利用。” “张相公所言甚是,下官担心的也是此事。” 李若水点头道:“忠义军除了王松及其心腹,军中将领不宜株连过甚。若是变化过大,难免军心浮动。各位相公要慎之。” 李若水、张叔夜告辞离去,房间里只剩下了耿南仲、唐恪和秦桧几人。 “耿相,你意下如何” 唐恪看着老僧坐定般的耿南仲,小心翼翼地问道。 “官家对王松虽有戒意,但依然是宠爱有加,拖延皇太子上任便是明证。老夫劝过官家几次,反而被屡次呵斥,忠言逆耳,若如此下去,我大宋危矣。” 耿南仲娓娓道来,面色平静,忠君爱国之切,让秦桧都不由得一愣。 “老相公高风亮节,下官佩服之至!” 秦桧故作诧异道:“耿相与官家始于微难,情深义重。官家又对耿相执弟子之礼,何以有今日之忧,莫非另有隐情” 金人围城时,耿南仲离君独逃,和赵构在相州勾勾搭搭,手握重兵数十万逡巡不进,致使东京城有覆灭之忧。而同样艰险之下,王松却带兵入京,血战数场,解救东京城于将倾。 一是大难临头独自飞,另一个是雪中送炭,不离不弃。赵桓没有贬斥耿南仲,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耿相太过孤直,在官家心中,王松之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等这些老朽之臣,不及王松远矣。” “唐相公,不可妄自菲薄。王松手握重兵,这些话传到了他口耳中,万一引起军中哗变,岂不误了朝廷大事!” 二人一唱一和,倒是相得益彰,旁边的侍女都觉得肉麻,轻轻转过头去。 秦桧眼神一转,低声道:“二位相公不必忧心。王松左右的悍将,都是江湖上的盗匪、强人,还有番人、契丹人,先拿他们下手,王松必定独木难支,其部自然会土崩瓦解。二位相公无忧矣。” 耿南仲眼睛睁开,沉思片刻,轻声道:“就举荐张俊为河东忠义军监军,让他和秦相公你一起,好好的帮帮王松。” 居京不易,尤其是张俊这样一个低等武官。他投于秦桧,结识耿南仲和唐恪,自然是唯耿南仲和秦桧马首是瞻了。 秦桧肃拜道:“耿相放心就是!下官到了河东,一定尽心尽责,为国为民,不让朝廷和官家失望!” 三人对视一眼,都是哈哈笑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章 集市 干净宽阔的街道,来回巡查的士卒,地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那集市的门口,也是打扫干净,设起了哨卡,这就是太原新城南百姓居住的棚户区。 说是棚户区,其实就是周围几个废弃的村落修缮以后,太原城周围难民落脚的场所。 棚户区距离新修的城墙只有三里地,非常便捷。沿着棚户区的两侧,是无数的商铺和饭馆,大多数都是旧房修葺而成,也有一些新搭起来的木板房,都是生意兴隆的商业所在,前来消费的百姓,也是络绎不绝。 棚户区的中间和两侧,修起了十几座用水泥建成的茅房,同时可以容纳二三百人。茅房的墙上分别写着大大的“男”和“女”两个字,每个门口还有一张桌子,分别有男女坐在后面,男茅房由男子把守,“女”茅房由女子把守,负责发放如厕的手纸,而且免费。 百姓上茅房的时候,不时有清理厕所的工作男女进去用水冲洗,清理卫生。和厕所门口发放手纸的人一样,清理厕所的人,都是由忠义军中军官或者士卒的家属充任,也算众人有一份职业。 城外居住的百姓太多,无数百姓还在回归太原的路上。摊贩商贾闻讯而来,一月的功夫,棚户区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集市。集市距离城墙不远,若是没有茅房,周围都是黄白之物,让人脚都探不下去,严重影响市容,也容易引起瘟疫和疾病的传播。 自从建起了这十几个茅房,城外的卫生情况一下子得到了改善。也使得集市更加干净和热闹,军士巡逻,井井有条,集市的兴旺不可避免。 也曾经有一些百姓不去公用的茅房如厕,被发现者,都是受到了严厉的惩罚,白白损失了很多钱财不说,还会登上批判榜单,受到人民群众的一同谴责。 集市靠着南北朝向的大道分设两边,在集市的两侧向着东西延长,就是一大片难民们居住的棚户区,住着几万的穷苦百姓。 由于太原城中的百姓早已经被金人屠戮一空,房屋化为灰烬,这些住在集市后面的难民们,只有通过官道两侧的集市购买米粮油盐,吃穿用度这些必需品。 由于人数众多,饭馆、商铺等在短时间内都建立了起来,就连青楼瓦子也是时隐时现,在这战乱的年代,这些事情也是不可避免。 刘兴平就住在棚户区的后面,蓬头垢面,瘦瘦弱弱的他,起初,他还有些胆战心惊,生怕番子南下,要了他的性命。 他可是亲眼见过番子的凶残,对他们的恐惧,已经刻到了骨子里面。 父母死难于番子手上,他一个少年,回到了太原府,慎之又慎,自然是为了刘氏一门的香火。 别的孩子在父母膝下撒娇承欢的时候,他已经历了家破人亡、悲欢离合,见识了人性的险恶,因此他寡言少语,就是为了最好的保全自己。在这城外的棚户区暂且栖身了。最起码在这里,他可以养活自己,等到新城修好了,也就有家了。 以前到集市去的时候,虽然说市面上还算稳定,但小偷小摸、抢劫的事情还是经常发生,而且这里的卫生状况也是一塌糊涂,让他很不舒服。 毕竟,他还是大户人家出身。 刚开始时,每次买了东西,他都是匆匆离去,很少在这多待一会。集市上的地痞流氓更是让他胆战心惊,生怕自己被欺负,可能会遭了毒手。 过了几天,大不一样。忠义军士卒接管了这里,一切都和以前都是天壤之别。 街面扫的是干干净净,这水泥的茅房也是解决了所有人的内急之苦;集市上的地痞流氓抓的抓,杀的杀,再也没有人敢出来作恶;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的事情更是没了踪迹,凡是被发现的都会被赶出去,不许回来。 忠义军的士卒个个年轻彪悍,看上去浑身力气,却从来不欺负任何人。街面上有了什么争执,这些处理的士卒也都是温和多了,处罚的也十分公正,众人都是信任这些士卒。 市面上稳定有序,地方又干净整洁,没有苛捐杂税,这买卖就更是兴旺了。有点小钱的,都喜欢买完东西以后,去馆子里面吃饭喝茶,一碗汤饼下去,又便宜又好吃,心里也暖和多了。 也有些地方有那说书人,讲着那王相公夜袭洛阳城,大战宣化门外的故事。说的人唾液横飞,听者更是如痴如醉。 买完东西,下了馆子,众人再买些喜欢的点心小吃回去,和家里的人分享,慢慢的这集市成了一处极其繁华之地,物品应有尽有,什么时候去都很方便。 集市上有一家汤饼店,刘兴平非常的喜欢。每次去,店主也不嫌他邋遢。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河东汤饼,颇有几分母亲亲手做的味道,每次都让他心酸。 集市上的这家“张氏米店”,是原来太原城的百年老店。“张氏米店”虽然已经成了一处废墟,可是忠义军恢复太原府,张家掌柜回来,重新恢复了旧业,城外城里又开起了米店。 “张氏米店”不仅有米,而且有油盐酱醋,价格那是相当的公道,作为土生土长的太原府人,刘兴平都去这家店里买东西,也算得上是这里的老主顾了。 有一日,刘兴平买了米粮,从“张家米店”出来,正当他艰难的扛着米袋,拿着油盐酱醋,往前行走时,迎面就碰到了正在集市上巡查的王相公一行人。 王相公个头高,人长得特别精神,特别是两排牙齿,既白又整齐。他冲着买东西的刘兴平一笑,刘兴平就觉得心里特别暖和。 王相公看他瘦弱不堪,背了那么多粮食和东西,就叫他的部下用自己的马帮刘兴平驮了回来。 一来二去,好几次,刘兴平都能碰上王相公,不是在集市上,就是在修城墙的工地上。有时候,王相公会叫他去修城墙的邓五那去坐一会。他也没有想到,他回来那天碰到的庄稼汉一样的邓五,竟然是建城的总管。 王相公会给他准备好喝的茶,摆一些瓜果,有时候还会留下他来吃饭,刘兴平从心底里觉得觉得这位王相公真是个好人。 这一日,刘兴平上工完毕,迟迟不肯离去。士卒催他的时候,正好王相公带着一群人出来巡查城墙的修筑进度。 看到王相公过来,刘兴平赶紧挥手打招呼,王相公挥挥手,士卒便把他放了过去。 王松看着阴霾密布的天空,随时会下雨,对周围人说道:“马宣赞,太子和张学士、李知府一行人已经出京,邓世雄带人去接一下,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赵谌、张叔夜一行人终于出宫。忠义社的兄弟们得到消息,随行的除了太原新人知府李若水,还有御史中丞秦桧、朝中武将新贵张俊等一般大臣。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没想到抗金大业刚刚取了一点成绩,朝中的这些魑魅魍魉,已经坐不住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果然是乱世之秋。 马扩应诺而去,王松对邓五言道:“邓五,要加快速度,一定要在封冻前筑好城墙。如今天气变冷,就只能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那时候就太晚了。” 众人散去,王松拍了拍刘兴平的肩膀。 “刘兄弟,走,咱们到邓五那里去骗茶喝,顺便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看到这个黑黑瘦瘦、乞丐一样的少年在寒风中发抖,王松一阵心酸。 他马上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刘兴平披上,大踏步向前而去。 刘兴平心里身上暖和,黝黑的脸上抽动几下,赶紧跟了上去。 十几岁的年纪,父亲死于金人,养尊处优的衙内,每天出来干活谋生。衣衫褴褛,饥寒交迫,却不偷不抢,凭自己力气吃饭,王松心底里喜欢这样自强不息的少年人。 想想那么多汉人,武艺高强,强壮有力,却狗一样,跟在番子的屁股后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做尽了坏事!两下一对比,真是天壤之别。 两人进了邓五的工坊,里面各种各样的工具堆积的满满当当,来来往往的工匠和士卒不绝,吵吵嚷嚷,王松也是丝毫不以为忤。 二人进了里间,招呼着刘兴平坐下,邓五赶紧把煎好的热茶端过来,给王松和刘兴平倒上,朗声道:“相公,请。” 王松刚要喝茶,刘兴平却沙哑着嗓子说道:“这那是喝茶呀,简直是喝白水。” 他上前把两杯茶一起倒在桌上的碗里,自己将茶粉放入茶盏中,注入略微减沸的热水,然后动作熟练的用茶筅轻轻击打茶汤几次,这才放下了茶筅。 很快茶汤表面泛起了一层白色的茶沫,与茶碗、茶汤相映成趣,呈现出一幅奇妙的山水图案,犹如一幅水墨画一般,直让王松和旁边的邓五目瞪口呆。 “茶兴于唐,而盛于宋”,上到士大夫,中到文人雅客,下到普通百姓,从宫廷茶道到民间斗茶、分茶,可谓是全民皆会的一种休闲娱乐。 就连道君皇帝宋徽宗赵佶,也出书《大观茶论》,说“天下之士励志清白,竟为闲暇修索之玩。 南宋大家陆游在其的《临安春雨初霁》写道:“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诗中的“分茶”,指的就是这种烹茶技艺。 不过陆游毕竟不是一国之君,赵佶身为天子,搞这些文学书籍,似乎是选错专业了。 刘兴平把茶放到王松的面前,低声道:“相公,你尝一下,看味道如何” 王松喝了一口,点头道:“色香味俱全,光是你这泡茶的手法,就已经是技惊四座了。想不到你这少年还有这手艺,看样子,你以前是个富裕人家。” 从这少年分茶的手法,可以看出这少年原来家境不错,肯定也是太原城里的富商巨贾之家。 穷苦百姓,粗茶都不一定喝得起,哪里懂得这些。 这少年够聪明,却不知道,国破家亡、民生凋敝之下,他有怎会去中意这样的“雅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章 侥幸 每一个国破家亡之人,背后都是一串血泪,那些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纨绔膏粱,更是无所适从,比普通百姓还难。 过惯了被人伺候的优渥生活,突然间一无所有,能坚持下来的,都是不易。 “番子南下,小人父母都被杀害。相公能为小人报仇,小人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 “你倒是心智坚定,忠义仁心,像你这样的少年,倒是不多。” 王松点点头道:“番子残暴不仁,必遭天谴。凡是侵我大宋,残害我宋人的罪魁祸首,本官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以慰我千千万万的宋人亡灵。” 邓五尴尬道:“相公,小人泡的茶粗劣不堪,让你见笑了。” “胡思乱想,有什么见笑的!” 王松正色道:“杀敌报国,恢复旧土,靠的是战场喋血的真汉子,而不是谈诗赋词、擅于吃喝的士大夫,何必自惭形秽!” “相公,小人受教了!” 邓五脸红了半边,在一旁肃然道:“小人愿意追随相公,多杀番贼,恢复大宋的大好河山。” “冬日来临,城外的百姓都要安置,所以这建城也是大事,为国为民。兄弟们各司其职,才能众志成城,有所作为。” 王松正色道:“我忠义军几万兄弟,定能驱除鞑虏,直捣黄龙,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邓五,你完全可以放心。” 邓五心服口服,肃拜道:“小人多谢相公!” 刘兴平也惶恐道:“相公,小人微末小技,让相公见笑了。” “不要草木皆兵,这也并非针对你。” 王松对打量了刘兴平一下,笑道:“刘兄弟,我看你身材瘦弱,干不了粗活,以后就跟着本官,到府里做些清闲事,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刘兴平心里一喜,赶紧谢道:“小人多谢相公成全,小人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就去城中找相公。” 王松轻轻叹了口气。像刘兴平这样无家可归的少年,遭遇战火连天,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天下不知凡己。只有早日击退了金人,百姓才有好日子过。 只是这天下杀伐不断,朝中奸臣当道,地方上庸官劣吏,百姓想要过上好日子,谈何容易。 刘兴平推开破门,在破屋里四处寻找。已经搬进城里有几天,刘兴平这才发现自己的贴身玉佩不见了,那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自然想要找回来。 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月亮已经升起,微弱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破屋里一片朦胧,刘兴平终于在原来睡觉时的稻草堆下的青砖缝里找到了玉佩,他抓紧了失物,心里面不由得一阵窃喜。 刘兴平正想离开,外面忽然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显然是有人向这边而来。 刘兴平从破窗户看去,只见五六个汉子正在向这边而来,看这些人的打扮,应该不是棚户区里面的穷苦百姓。 一贯以来的谨慎习惯,刘兴平蹑手蹑脚的爬起来,快步走到墙角,轻轻搬开一块木板,从木板后的洞爬了出去,随即从外面把木板移过来遮住洞口,恢复原状。 刘兴平出来,在墙边齐腰深的枯草丛里藏好身子,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门“格吱”响了一下,显然有人进来,随即房屋里面亮了起来,一个浑厚的汉子声音响起: “王虎,四处看看,千万不能有外人!” 叫王虎的汉子漫不经心的四处看了一下,嘴里说道:“大哥尽管放心,我这几天一直待在这里,单独在这住的一个乞丐也被我杀了。你看看,这鸟不拉屎的破烂地方,距离城墙最远,谁会愿意住啊” 刘兴平头上冒出冷汗来。他暗自庆幸,若是自己在这还住的话,可能已经遭了毒手。 另外一个汉子也说道:“王虎说的没错。我二人这几天一直在这,这房屋以前有人住,但是搬走了,这几天都没人来过这里!” “大哥”点点头,沉声道:“王豹带两个人警戒,其余人都歇一下。” 一行人坐下来,过了片刻,王虎打破了沉默,问道:“大哥,你说这姓刘的到底怎么样,他答应咱们的事情,是不是个圈套?” “他不会耍什么花样。” “大哥”冷笑道:“姓刘的好赌成性,又喜欢到瓦子里戏耍,坐吃山空,时间一长,他的银子早都花光了,不答应咱们,他从哪里来银子,如何去快活” “说实话,姓刘的拿出来的可都是好货。” 大哥话音一变,继续道:“女真人在南京也开始仿造宋人的震天雷,只是炸起来威力不大,和宋人的相差太远。姓刘的给的就不错,一炸一个准,威力大得很。若是有个四五百颗,宋人的城墙恐怕就很难建起来了,建了也没用,因为造什么土水泥的工坊毁了,王松也死了。” 王虎兴奋地道:“不错,趁王松出来巡查的时候,咱们兄弟把这些震天雷扔过去,他就是有再好的本事也没用,一样会被炸上天。“赛霸王”,我看他很快就要变成“死霸王”了!” 刘兴平汗流浃背,想不到这些人,居然可以从城中搞到震天雷,还用来害死王相公。这些人真是卑鄙无耻,死性不改。 听起来,这个姓刘的家伙应该是忠义军中的军士、或者和忠义军中的内鬼有勾结,这人不仅能搞到震天雷,也能运出城去,看来在忠义军中的级别不低。 “王虎说的不错!忠义军四下里围剿山寨,太原城又守的这么严,咱们还怎么活下去,肉票都不好弄。番子愿意给钱,咱们出力,炸死了王松,山上的日子也好过些。” “说的是,这年头,有奶便是娘,人命像根草。只要有吃有喝,谁还在乎干什么事!” 土匪们议论纷纷,声音不由自主大了起来,大哥赶紧出声阻止。 “都小点声,休息一下,王虎做好戒备,对方可能很快就到。” 大哥吩咐了下去,众人纷纷散开。 大哥等人停止了谈话,屋子里面陷入了沉寂,时间在众人的沉默中过去。 刘兴平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正等的焦躁不安时,门“格吱”响了一下,跟着一个土匪轻轻溜了进来。 “大哥,对方人来了,现在就在外面。” “把人带进来。” 大哥精神一振,土匪出去,把来人迎到了屋里。 大哥迎上去,低声道:“刘兄弟,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们兄弟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还以为你不来了,空欢喜一场。”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语气颇为不满,刘兴平就是想不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忠义军军纪森严,不是你说出来就能出来的。我也是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才能出城。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我才懒得做这趟生意。金子带来了没有” 大哥点了点头,抓起腰间的一个钱袋,扔了过去,笑道:“兄弟,这里是100两金子,作为定钱,震天雷拿到以后,再付另外一半。” 刘兴平暗暗诧异,一出手就是100两金子,看来这些人买的数目不小。 刘姓汉子打开钱袋,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递过来一个袋子。 “这是五个震天雷,我随身携带。明天夜里,有人会把你们要的东西送过来,到时候接收就是,把剩下的一半钱交给他,记住了没有” 大哥点点头,刘姓汉子打开门,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大哥,姓刘的神神秘秘,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要是他吞了咱们的金子,岂不是鸡飞蛋打” 黑暗中,王虎不满地问道。 “姓刘的长什么样子,不关咱们的事,只要他能弄到震天雷就行。先撤回瓦子,明日再来。” 一众人离去,屋中陷入了沉寂。 刘兴平躲在黑暗中,动也不敢动,等到所有的人都已离去,这才蹑手蹑脚的从草丛里爬出来,上了小路,快速离开。 刘兴平绕了一大圈,来到土水泥工坊,在那窝了一个晚上。守卫的士卒看他可怜,让他在屋子里呆着,省得受冻。 现在可不是夏天,晚上的温度已经接近零度,自然是十分的寒冷。 刘兴平也不敢告诉水泥作坊的军士,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和蛀虫们一伙。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未睡的刘兴平就在南城门等候,好不容易等到城门打开,他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进去。 王松起床很早,正在院子里面用盐漱口。来到这个年代已经三年,他也逐渐熟悉了这个时代的生活方式。 即便他能研制出牙膏,但牙膏的包装软管,也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说起来,用金属外壳的牙粉也许更适合这个时代。 “杨再兴,怎么没有看到牛皋和耶律亘他们” 杨进和王彦镇守石岭三关,焦文通和孟德负责太原城的防御和治安,张宪从中调度。牛皋和耶律亘忙着训练骑兵,不知道一大早又去了那里。 “相公,耶律亘说骑兵需要实战,牛皋和耶律亘两个就借外出剿匪去了西山操练,午后才能回来。” 王松点了点头。西山上盘踞着不少盗贼,其中有些民愤极大,不得不剿除,让百姓们安心。 牛皋是军中有名的神箭手,为人随和,士兵都喜欢跟着他训练。耶律亘则是骑术出众,是军中骑兵训练再好不过的教官。 “大清早的,谁在外面吵闹” 听到外面的嘈杂声,王松皱了皱眉头。 刘兴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见面就单膝跪下,喘气说道:“相公,小人有要事禀报!” 王松看他脸上都是汗水,黑一道白一道的,笑道:“刘兴平,你过去,先把脸洗一下,咱们一起吃早饭,有事慢慢再说。” 门被关上,王松和刘兴平在屋中说事。卫士们在外面值守,杨再兴心里疑惑,二人独处,这个脏兮兮的少年,不会是刺杀王松的金人细作吧 杨再兴上前几步,正要敲门,里面却响起了茶盏摔地的破碎声,紧接着王松的怒吼声传了出来。 “杨再兴,速速前去,把张宪给我叫来。立刻!” 杨再兴心中一惊,赶紧答应,调头就向外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章 蜕变 色是刮骨钢刀,酒是穿肠毒药。 战场上浴血杀敌,生死面前全然不惧,凶神恶煞的女真人视若无物,这些钢筋铁骨的硬汉,却经不起安稳下的醇酒美人、瓦舍赌档,铮铮铁骨,融在了温柔乡里。 不要说这些军中的将士,古往今来,王侯将相,枭雄英雄,因酒色财气而亡身破家,铸下千古之恨者,比比皆是。 夜色漆黑,天空没有一颗星星,除了太原城旧城墙上醒目的灯火,天地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新城的工地上,仍然有一些工匠在忙活。经过两个多月的万人大建,新城墙已经基本竣工,城中的一些房屋也已经完工,烘烤一下,就可以入住。 工匠们在城墙话,眼光看着牛皋,神态甚是倨傲,隐有挑衅之意。 王松憎恶地摆了摆手,沉声道:“把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拉下去,砍了他的头,扔到城外去喂野狗,省得在这里碍眼,让人看着恶心!。” 两个军士上前,把王龙使劲往外拖去。王龙满脸通红,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辱骂。拖他的军士愤慨不已,一顿拳打脚踢,王龙顿时没有了声息。 堂上的王虎脸色煞白,全身发抖。这些恶人,杀戮百姓时毫不手软,现在轮到了自己被杀,一个个变得惜命如金,完全一副禽兽做派。 王松冷冷看了他一眼,站起来,走到了院中,来到了五花大绑的刘新几人身边。 他看着刘新几人,眼睛里面全是痛惜之意。 “几位兄弟,咱们曾一起转战千里,同生共死。我想带着你们共杀金贼,共图富贵,封妻荫子。你们又为何如此糊涂,非要走上这不归之路。我这心里跟刀割一样啊!” 刘新眼泪流下,低头哽咽道:“相公,小人糊涂,酿成大错,今生无以为报,只有等来世,再跟着相公一起,再杀番子。” 旁边的江放虎一个劲地磕头,痛哭流涕。 “相公,小人家里还有老小,就牢烦相公照顾了。” 邱一夏脸色难看,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喊着:“相公,饶命啊!都是小人贪心,求相公给小人一条活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章 挥泪 “把他们三个人的绳子都解开吧。” 士卒解开了刘新三人身上的绳索,王松摆摆手,三把钢刀扔在三人的面前。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给你们留个面子,你们自己解决。家人不用担心,自有军中照顾。” 董平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军士也阻挡不住。他看到眼前的情形,大惊失色,大步上前,跪下来使劲磕起头来。 “大官人,求你看在他们为大宋出生入死的份上,放过他们,给他们一条生路吧!” 董平额头磕在石板上,“蓬蓬”作响,连续不停。 张宪和牛皋赶紧上前,一边一个,把董平用力搀扶了起来。 张宪厉声道:“董平,你就别再为难相公了,他心里比你还难受!” 牛皋也赶紧劝道:“董平,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若是人人都贪赃枉法,以权谋私,忠义军就会垮掉!你到底明不明白” 董平用力甩开二人,大声道:“不是你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们当然不会心疼!相公,请你看在小人的面子上,就放过他们几个吧!当初一起的老兄弟,已经没剩几个了!” 王松抬起头来,看着董平,眼中似有泪花,他大手一挥,怒声道:“军法不留情!忠义军1500老兄弟,死的死,残的残,多少人死在了沙场之上。刘新他们这样做,对得起兄弟们的亡灵吗!” 王松指着董平,大声吼道:“你想搞垮忠义军吗,你负得起国破家亡的重任吗把这厮拉下去,痛打20军棍,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士卒把脸色煞白,把行尸走肉般的董平拖了下去。原想求情的几个将领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王松胸中恨意难平,气愤难消。 “王虎,若是你想和王龙一样,本官马上送你上路。若想戴罪立功,马上把知道的都招出来!” 王虎看王松眼神狰狞,脸上肌肉扭曲,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赶紧爬起来磕头道:“多谢相公,小人愿意戴罪立功,助官军剿灭狐突山的土匪。” 王松点点头,王虎赶紧站到一旁。 王松走到刘新几人面前,沉声说道:“军法不留情,谁也不能例外。你们就放心去吧,家中老小,无须担心。” 他转过头去,面向大堂,再也不看几人。 刘新脸如死灰,他磕了几个头,含泪道:“相公保重,小人犯了军规,咎由自取。小人对不起相公,来生再报相公大恩。” 刘新捡起地上的钢刀,在自己脖子上猛然拉了一下。鲜血飞溅,刘新庞大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瘫到了地上。 江放虎冲着王松磕了几个响头,捡起地上的钢刀,猛然一刀,搂头盖脸,一个力劈华山,向着旁边的邱一夏砍了下来。 邱一夏大吃一惊,措手不及。江放虎力大无穷,刀速又快,再加上是偷袭,邱一夏那里抵挡得住。 鲜血飞溅,江放虎的长刀砍中了邱一夏,整个左臂都被砍了下来,邱一夏惨叫一声,当即昏死了过去。 “娘呀!” 王虎吓的脸色煞白,差点倒在了地上,胯间一阵湿热。 院子里面捆着的人,此刻一个个都是脸色煞白,仿佛也预见到了自己不久的命运。 江放虎全身都是鲜血,他跪下来,丝毫不理旁边虎视眈眈、持枪执刀的士卒,对着王松跪拜道:“相公,要不是邱一夏,小人也不会沉迷于赌博,以至于越陷越深。小人交友不慎,自食其果,来生还愿跟随相公,冲锋陷阵,战死疆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空悲切……相公,我恨呀!” 江放虎眼含热泪,嘴里面念着这一首满江红,长刀猛然在自己的脖子上割过,血箭喷射,江放虎两眼圆睁,钢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王松走到他的身旁,蹲下来,轻轻合上了江放虎的双眼。 “好兄弟,安心去吧,你的家人自有本官照顾,绝对亏待不了他们。” 王松站起身来,对旁边的张宪低声道:“把这三人的尸首收起来,回头送到家里去,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是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一幕,许多人开始拼命磕起头来,哭喊声连连。 “王相公,饶命啊,小人们再也不敢了,求求王相公放了小人吧!” “王相公,饶命啊!” 捆绑的人群中,有人看着这一切,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破奴,如此多的部下犯案,难道你要一一处决吗,你痛心了吧!” 牛皋心头火起,进入队伍中间,揪出那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原来却是个汉人,而且是王龙的部下。 牛皋上前就是两巴掌,那人鼻青脸肿,“噗呲”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中间夹杂着几颗牙齿,嘴里却狂笑道:“宋人勾结女真,达成海上之盟,使我大辽覆灭。唇亡齿寒,今日终遭恶果,痛快啊痛快!” 王松坐回椅子上,冷笑着说道:“燕云十六州,一直都是我宋人的心头之患。宋人虽然和女真共灭辽国,但覆灭大辽的还是女真人,大辽的皇帝和公主不也是做了女真人的阶下囚吗?” 那人哈哈笑道:“先灭了你们这些宋狗,然后找机会再灭女真,有的是机会,只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王松也是哈哈大笑,声音中有那么一丝悲凉。 “中华文明如此精深,不知如何出现了,你这无父无母、数典忘祖的畜生。一国文章文字,乃是其文化文明所在。诸葛先贤要是听到你此番言语,还不被气得从坟墓里面跳出来,痛斥你这不知自己血种的畜生!” 那人脸色涨红,怒声道:“王松,你怎么口出狂言,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你这厮,残害你大辽百姓的是女真人,抓获你大辽皇帝和公主的是女真人。你这厮,认贼作父,不但做了女真人的爪牙,而且跟在他们的后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以为你花言巧语,就能逃过今日一死吗?” 牛皋恨恨地骂道:“好好的汉人不做,非要做狗,杀害同族,还有脸在这叫唤,真是死有余辜!” 那人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王松轻轻点了点头,牛皋上前就是一刀,那人躲避不及,一颗斗大的头颅飞了出去,鲜血淋漓,喷溅了旁边的军士一身。 院子里面跪着的人,都是魂飞魄散,他们又开始磕头,鬼哭狼嚎哭喊起来。 “相公饶命!我等上有老下有小,求求相公开恩,饶了小的一命啊!” 王松站了起来,怒声喝道:“倒卖火器兵器,形成叛国,一切罪犯,按军规从严惩治!” 张宪大声吼了起来。 “监斩官听令,全部都推出去,全部斩首!” 哭喊声、求饶声,以及破口大骂声不断的响起。其将领想过来劝止,看到王松冰冷的脸色,全都是摇头不语。 一切平静了下来,众人离去,远中又恢复了寂静。王松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出神。 随着忠义军的日渐壮大,军中的各种问题也是随之纷来,贪污、亏空、官僚主义,不胜枚举。现在竟然还有老兄弟犯这种错误,这些人可都是部队里的菁华。 再想想那些共同犯事的官兵,王松不由的心里一点抽痛,在这些人身上,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啊! 董平坐在侧房里,双目无神,恍然若失。 牛皋走了进来,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董平,你就别难过了。” 牛皋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轻声言道:“你说忠义军有多少兄弟,河东、河北总有十万之数吧。这么一大家子,若是人人都像江放虎他们那样,忠义军还能蹦跶几天呀。” 董平抬起头来,涩声道:“哥哥,我就是心疼那几位兄弟,都是同生共死,肝胆相照,如何成了今日这般景象” “你心疼,相公就不心疼” 牛皋低声说道:“饭菜送进去了,热了三次,相公是一口没吃。你是没看见,江放虎和刘新自尽时,相公都落了泪。如今番子大兵压境,朝廷又对相公百般猜忌,皇太子和一众大臣,还要来掣肘夺权,相公内忧外患,你就体谅体谅他吧。” 董平眼露惊异之色,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有相公这样的大哥顶着,咱们也好过些。咱们兄弟也得为相公想想,不要让他难做。” “牛大哥,要不我过去给相公认个错” “那倒用不着,相公也没那么小气。” 牛皋摇摇头笑道:“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都是自家兄弟,不要介怀即可。” 董平点了点头,诧异道:“牛大哥,朝廷真的派人前来,皇太子也要到太原” “真真切切,这还能骗你” 牛皋皱眉道:“偏偏等成建好了才过来,朝中这些人,心里面可精着呢。相公以后的日子,恐怕难过了。” “不止是相公,以后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董平嘿嘿冷笑道:“当日我随宋江投了朝廷,朝中那些奸臣的嘴脸,兄弟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太平年间,都能把你弄得七死八活,更不用说这乱世!” 牛皋摇摇头,恍然若失:“走一步看一步。这样的舒心日子,恐怕不会太久了。” 董平在桌上重重捶了一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早就说过,相公应该反了他尼昂的,自己做了这皇帝,咱们兄弟又何必看这些奸臣的脸色!” “打住打住,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省得给相公带来麻烦。” 牛皋赶紧阻止了董平。他站起身来,意兴阑珊。 “忙了一整日,相公也累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咱们也回去吧。” 两人正要离开,大堂中却传出了王松的声音。 “牛皋,董平,你们还没走吧,进来陪我喝两杯。” 二人眼光一对,牛皋赶紧回道:“相公,我二人这就过去。” 二人进了屋,只见桌上摆了几杯水酒,王松正站在桌旁,若有所思。 看到二人进来,王松拿起了一杯酒,轻轻洒在了地上。 “这第一杯酒,就敬刘新和江放虎他们吧。下辈子,还是兄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章 底线 太原城知州衙门,也是王松宣抚使下榻之处,夜色迷茫,秋意甚浓,持枪执刀的卫士戒备森严,他们来回巡逻,经过灯火光依旧的那一间院落时,步调也会变的各位轻,甚至有些蹑手蹑脚。 金人肆虐,两河、陕西、山东糜烂一片,各路武装势力纷纷占山为王,动不动就是成千上万的队伍,就连淮水两岸和江南,也都是盗贼蜂起,天下汹汹。 不知不觉,桌前独坐沉思的王松,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来到大宋已经快三年了,三年来发生的往事,流水般在眼前掠过。 千辛万苦,阻止了靖康之变,到头来,还是有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还是有这么多顾虑。 现在,自己似乎要被锁上手脚,隐退于江湖。可自己要是退隐于江湖,这大宋的天下会如何,百姓会如何,他对得起那些地下亡灵的累累枯骨吗 门“格吱”一声,马扩和董平、张横几人进来,张宪和耶律亘手里提着食盒和酒壶,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相公,左右无事,小酌几杯如何,不会误了军事。” 张宪上来,轻声说道。 “酒菜都准备好了,还废什么话,摆好了桌子再说!” 王松站了起来,伸了一下腰。这一天的事无巨细,他还真有些疲乏。 “监守自盗”的事情后,牛皋率军前去争征讨土匪,军中进行了肃察和整风,上下一片肃然,风气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耶律亘,骑兵训练的如何要和女真人玩命,光有火器可是不行。” “相公放心就是!河东本就产马,军中会骑马的兄弟不少,就连最难练的投弹,兄弟们也都没有问题。” “沙场之上,骑兵可是有大用,耶律兄弟做的不错,辛苦了!” 王松欣慰地点点头。忠义军骑兵并不强调骑射,但马上掷弹却是一项必练的技能,军中的骑兵人人必修。 “相公眉头紧锁,可是在为国事忧心” 相处这么久,不用问,马扩也能从王松的脸上猜到他的心思。 “内忧外患,外有强敌压境,内则是盗匪四起,百姓苦不堪言,每日思之,本官都觉得心焦之极,常常不能入睡。只盼能早日击退番贼,百姓早些安居乐业,这即是如今本官所思。” “相公可曾想过,百姓苦不堪言,盗贼峰起,除了番子入侵之外,朝廷腐败,横征暴敛也是主因。” 北宋末年,宋江、方腊起义,河北张迪和高托山起义,“常胜军”事件,赵佶朝军政腐败,民怨沸腾,即便没有金人的南下侵宋,民族斗争也会让步于阶级斗争,宋朝灭亡也在清理之中。 “话虽如此,只是天子重用我等,信任有加,我等只能精忠报国,铲除弊端,以报天子之厚恩。” 王松的话有些迟疑,也有些言不由衷。 “大官人,我知道官家对你有恩,可这百姓的事才是大事,你不能为了小义,而置百姓于不顾。” 张宪沉声道:“弟兄们知道你对朝廷忠心耿耿,可也不能任由这些奸臣乱着来。必要时,痛下杀手,也可震慑这些妖邪!” 王松哈哈一笑。张宪儒雅公子,骂人的话也是客客气气,丝毫不见锋芒。 “张宪,各位兄弟,如今正是抗金的紧要关头,若是这些大头巾敢胡来,我一定如张宪所说,先杀几个人立威,即便有皇太子,本官也会毫不留情。” 董平和张横脸色马上舒张了开来,一起眉开眼笑道:“相公,喝酒,喝酒!” 耶律亘大声道:“相公,你不用亲自动手,只需发号施令就是,这些小事,交给小人去做就好!” 董平马上接道:“大官人,也算我一个!” “相公,万一朝廷让你回东京城,你又做何抉择” 张宪的一句话,让房间里面的众人都是安静了下来。 一旦朝廷圣旨下达,王松失了军权,忠义军何去何从,众将又是何去何从,人人都是心中不安。 “抗金大业未成,陛下绝不会做如此短视之举。各位兄弟放心,保管相安无事,咱们还要恢复燕云,马踏西域,你们就把心装回肚子里面。” 屋中众人面面相觑,张宪举起了酒杯,踢了踢旁边的耶律亘。 “相公说的是,喝酒,喝酒!” 马扩暗自叹息了一声。王松顾忌着自己和赵桓的君臣之情,却不知朝廷以文治武乃是国策,朝政腐败,积弊已深,他这样的武将,终究会被掣肘、闲置,甚至大难临头。 一旦皇太子携众大臣到了太原,一旦时局稳定,王松被调回京城,似乎已经是不可避免。 即便王松能够掌握兵权,到时候掣肘连连,王松究竟要何去何从。 放眼大宋境内,也只有王松一枝独秀,能够抗击金人。若他出了任何意外,抗金的大好局面就会轰然倒塌。 “相公,朝廷暗流涌动,文武官员寡廉鲜耻,官家色厉内荏,优柔寡断,非雄主之象。大宋内忧外患,天下民情汹汹,相公千辛万苦,死伤士卒无数,才换得了大宋片刻安宁。若是抗金大业戛然而止,岂不愧对了天下百姓” 见识过朝廷的腐败,知道其已经烂到了根子上。文官爱钱如命,生色犬马,武将胆小如鼠,毫无节操。大宋皇室只顾弄权,整日里思量如何保住皇室家族,而非江山百姓。这样的朝廷,又如何扛得起恢复燕云,乃至“天下皆归汉土”的大业。 “话虽如此,但本官手握数万大军,朝廷派重臣监军,也是理所当然。咱们沙场点兵,光复河山,也不是没有可能。” “相公倒是赤心奉国,但陛下,尤其是朝中那些士大夫,他们会这样认为吗?” 王松转过头来,诧异道:“马宣赞何意”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都要以抗金大业为先。” “这……” 虽然行军打仗,推荐官员,很多军政要务上都受到了朝廷的掣肘,但王松还是难以接受,现在和大宋朝廷割裂的事实。 赵桓对他不错不说,赵多福也和他千丝万缕。至于朝廷民生上的事情,他还没有想那么深。 “相公,你一片赤诚,侠肝义胆,对朝廷,对官家一片忠心,可朝中又有几人知晓莫说旁人,即便是官家,怕也对你疑虑丛生。” “那也不能公然对抗朝廷,此举和反叛无异,万万不行!” “有何不可!相公心地坦荡,赤子之心,只有我等知道,那些士大夫,耿南仲、唐恪、秦桧,即便是张叔夜,谁不是想夺回相公的军权,更有甚者,要置相公于死地。相公不可不防!” “听调不听宣,等恢复了燕云,四海靖平,相公何去何从,我等必不会腹诽。如今是紧要关头,相公千万不可糊涂!” 董平的话刚说完,张横也接着说了起来。 “什么紧要关头,糊涂什么” 王松转过头来,惊诧地问道。他眼睛紧盯着众人。 “朝廷要夺相公的军权,这就是紧要关头。相公若是放了军权,那就是糊涂!” 马扩轻轻说了出来,语气却颇是坚定。 王松惊讶地看着马扩,这还是历史上那个在乱世中对宋廷忠心耿耿,抗金不渝的志士吗? 仿佛知道王松想什么似的,马扩毫不忌讳他的目光,嘴里轻轻地说出了几个字来。 “相公被朝廷和官家猜忌,思之如狂,缘由再也简单不过。” 马扩紧盯着王松的目光,沉声说道:“相公手握重兵,势若藩镇,一旦存有异心,这其中的话语,就不用下官说了吧。” 王松不由得无语,呆在了当场。 自从他带兵以来,可谓是殚精竭虑,问心无愧。朝堂之上,文臣和他水火不容,弹劾打压,流言蜚语,他也早已习以为常。原以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今日听马扩一说,心头豁然开朗。 文臣如此为所欲为,皇帝习以为常,实则根子上在于以文制武,将在御中,皇权至上。自己以为自己问心无愧,实则已经动了别人的蛋糕,犯了众怒不说,如今还拥兵数万,触及了官家的逆鳞。 关键是,自己现在手握数万精兵,可谓兵强马壮,女真人对自己无可奈何,朝廷又怎会放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是,一旦圣旨下达,他真的愿意大权旁落,抗金大业赋予他人吗? “马宣赞,你真是字字诛心啊!” 王松摇摇头,苦笑了起来。 “我大宋已是风雨飘摇,百姓尸积如山,白骨累累,死者已矣,活着却是更加艰难。本官自统兵以来,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宋百姓,为了大宋朝廷。本官问心无愧,做事也不会为他人左右。” 他想再说些什么,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狄青如此功劳,也不是在群臣口诛笔伐之下郁郁而终,自己何尝不是狄武襄第二。 “相公,朝廷派人前来,一则是分权,怕相公做大,另外就是控制忠义军,成为朝廷禁军,而非相公之藩兵。” 对大宋朝廷的心思和积弊,马扩早已是心知肚明。“攘外必先安内”,强干弱枝,以文制武,这些最基本的国策,一般的士卒都懂,为何王松却是懵然不知。 也许不是不知,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相公须记得今日下官之语。” 马扩郑重其事地说道:“相公兵强马壮,手握雄兵数万,若能顺时而动,或能恢复山河,造福万民。若是坐等朝廷派人而来,相公危矣,大宋危矣。” 顺时而动 王松轻轻摇了摇头。难道自己真的要走上和大宋决裂的这条道路? “相公,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只要你登高一呼,两河百姓必会箪食壶浆,大事可成。” “相公,董平说的不错!以相公之能,即便不与朝廷分庭抗礼,至少也可宣抚一方。若是失了军权,奸臣们上下其手,相公危矣。” 众将苦苦相劝,王松摇摇头哭笑道: “兄弟们,这顿酒,看来是难喝呀!” 他沉思片刻,才对伸长了耳朵、迫不及待的众人说道: “陛下待我不薄,我绝不能背信弃义,枉做小人,这是本官的底线。至于军权,等退了外敌,我自会和陛下细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章 惊闻 燥热得如同蒸笼一样的牢笼中,十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汉子正躺在稻草上面,许多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显然是被土匪严刑拷打过。 这些人都是半路上被山寨土匪抓住的,怀疑是宋军的探子,因为还没有查出来子丑寅卯,所以暂时关押在这里。 折虎艰难的翻过身来,眼睛看着破烂的屋到防御方面,更是差之甚远。汴梁城还是黄土夯墙,太原城却的的确确是水泥制成。即便用相公发明的那个火药来炸,也不一定能把这新城墙给炸塌! “兄弟们,快点,赶紧把城门装好,女真人随时可能南下,大家都加劲!” “你们几个,别在那里站着,快一起去帮忙,早点把事情弄完!” 张宪满头大汗,手忙脚乱的指挥着,看着东门终于在匠人的安排下,被民夫们装好,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城墙上,一行人走走看看,向着城门这边走了过来。张宪看的清楚,为首的正是王松。 “相公,这新城墙如此高大雄壮,若是女真人来袭,没有十万八万,恐怕很难攻克!” “张宪,若是让你守城,粮草兵器齐全,你需要多少兵马,能够守住太原城” 张宪沉吟了一下,回道:“两万五千,旧城一万,新城一万五千,番子想要攻下城池,最少得死伤十万以上人马!” 王松点了点头,只要留下两万人,有火炮辅助,天地之大,来去自由。想要强攻,看你有多少鲜血来流。 眼光扫过那一片熙熙攘攘的集市,王松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张宪,金人失去太原,必会再次挥兵前来。城外的百姓,须得好生安置一下。” 这偌大的难民窝,百姓何止上万。若是不尽早迁入城里,恐怕到时要遭女真人的毒手。 张宪点点头道:“北虏南下,必定是千军万马,烧杀抢掠。以我军的主力情况,除去守城,还不足以与金人决战。以小人之见,如今城已筑好,不若甄别城外百姓,让其入城,一劳永逸。” “相公,若是如此,只怕城中的房屋未必够用!” 马扩大吃一惊,赶紧道:“百姓当中,难免有番子的细作。如今皇太子就要来太原城,一旦发生意外,后果可想而知。相公三思!” “相公,城外百姓甄别入城,你看此事如何处置” 张宪小心翼翼地问道。众人意见不一,这个决策,还是由王松来定。 “各位兄弟,咱们浴血奋战,转战千里,抛头颅洒热血,所谓何事?难道要和杜充这贼子一样,滥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芥。枕在百姓的尸骨之上,各位能安然入梦吗” 王松的话,让周围的这些幕僚将领都是一愣,不知所云。 “相公,咱们当然不能和杜充这贼子一样。咱们和番子血战,出生入死,当然是为了大宋朝廷,为了大宋百姓。” 翟二面红耳赤,不由得脱口而出。 “翟二哥说的不错!” 王松点点头,拍了拍翟二的肩膀,沉声道:“兄弟们,安抚百姓,保土守国,不让百姓被番子祸害,这才是大丈夫所为。龟缩城中,任由番子烧杀抢掠,你们能心安吗” 金人南下,若是不让百姓进城,到时候这城外数万百姓,不知还能剩下几何。 难道,真要让太原百姓的血脉死绝? 民生多艰,本就已经是妻离子散,无家可归之人,又何必在他们伤口上再撒一道盐,把他们推向更加孤立无助的困境。 “若是说有番子的细作,这两河之地,甚至是汴梁城中,又何尝没有,又岂能因噎废食,罔顾百姓生死。传下军令,命各军在城门口甄别,妥善安置百姓进城。” 众人都是心中感动,一起肃拜道:“谨遵相公军令!” 刘兴平站在一旁,心里也是一热。想不到王松为了百姓的安危,竟然敢下如此军令。 马扩苦笑道:“相公,只怕城中民宅或有欠缺,可否因地制宜,根据院落大小,对百姓进行分置,也可方便我军管制” “马宣赞所言甚是。” 王松点头道:“百姓入新旧两城,军士须登记在册,根据院落大小,单身是否,分别入住。待李知府到任,一并交接。一定要严加盘查,切不可玩忽职守,酿成大祸!” 众人一路向前沿着城墙盘查,遇到没有处理妥善之处,王松一一指出,身边文官细细记录在册,回头再加以修葺。 忽然,西城门外烟尘滚滚,众人都是抬头向外看去。 “是牛皋兄弟,看来他们是得胜而还了。” 张宪仔细看了一下,随即笑道:“这大车小车的,看来收获还不少。” 看到城墙上站立的正是王松,牛皋下了马,气喘吁吁地跑上了城墙。 “相公,大事不好,番子已经攻略河外三州了!” 王松心头一惊,这些日子的担心,终于有了结果。 “擂鼓聚将,让军中的将领,都到州衙汇合,本官有重要军情相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章 定策 岢岚军、保德军陷于金人之手,府州、麟州、晋宁军岌岌可危,金人十余万兵马挺近陕西,志在河外三州。 大兵压境,形势危急,不然折虎也不会涉险前来,求援于太原府。 “相公,金人数万之众,悍将完颜娄室统军,来势汹汹,势在必得。还望我相公看在与我家折相公同朝为官的份上,施以援手,救折家军于水火,救百姓于水火!” 折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声泪俱下,堂中的将领都是心头恻然。 “番子西进,百姓定是纷纷南逃,百里之内,了无生息。番子血腥屠杀,尸横遍野,被杀百姓不下数万。一路之上,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折虎兄弟,你先下去休息,我等好自斟酌一番,回头定有消息。” 王松温声劝慰,让泪眼婆娑的折虎下去休息。 “折虎的话,相信各位兄弟也都听到了。我意马上出兵增援府州,不知各位兄弟以为如何” “怪不得一直没有女真大军的消息,只知道完颜撒离喝攻克了长安城,没想到完颜娄室是剑指河外三州。老贼下了好大的一盘棋!” 张宪连连摇头,众将也是议论纷纷。 “完颜娄室想要从陕西进入河东,将太原城南北夹击,确实是居心叵测!” 马扩沉声道:“相公,咱们莫不如坐镇太原城,设下埋伏,等完颜娄室的大军到了,好好的给他们喝一壶!” 府州距离太原城,有五百里之遥,即便是急行军大约也得十日左右。折虎被土匪在山寨中关押又耽搁了几天,如果现在不出击,恐怕河外三州凶多吉少。 何况,中间还有一个岌岌可危的晋宁军。 “万万不可,若是在太原等候,河外三州和晋宁军肯定失守,大宋的桥头堡荡然无存,万万千千的百姓更是无辜。” 王松摇摇头道:“救援河外三州,已是刻不容缓。众位兄弟还是想想,该如何出兵吧。” 翟二站了起来,抱拳道:“相公,城中粮草充足,下官即刻去办,三日当可安排妥当,不会误了大军行程。 牛皋也是大声道:“末将誓死追随相公。相公若要发兵河外三州,末将愿意担任前锋。” “相公,番子在我大宋地面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杀尽这些番贼,怎能对得起千千万万死去的大宋百姓!” 杨进也是站了出来,愿意追随,做军中马前卒。 众人跟着王松,出来一路作战,攻城略地,战无不胜。何况忠义军兵精将勇,纵横天下,又有什么可以畏惧。 “相公,还是三思而行。却不可一时冲动,置自身和忠义军于困境。” 马扩却是心中不安,忠义军虽勇,却已是骄兵悍将。女真铁骑残暴凶悍,战力甚强,绝不是易于之辈。眼看房中诸位将领志得意满,他心里莫由来的一阵担心。 “相公,皇太子和诸位大臣就要驾临太原府,相公不如等皇太子到后,商议再行。皇太子是国之储君,相公作何决定,还是要听从他的意见,否则会引起群臣不满,相公会成为众矢之的,得不偿失。还请相公斟酌。” 张宪也是上前说道:“相公,你我身为大宋臣子,在储君到达之前私自离开,在大臣和外人看来,不合礼法,有违臣子之道,朝廷大臣势必会群起而攻之。相公,流言蜚语,众口铄金,相公要慎之。” 王彦走了出来,面色铁青,话语间也是毫不留情。 “番子若是夺了河外三州,就断了我大宋朝最后一片养马之地。番子人面兽心,百姓暗无天日。请相公下令,下官愿为马前卒,誓杀番贼,不死不休!” 王松低下头沉思,屋中一时寂静无声。 按照他对历史的了解,折可求在抵抗了一段时间后,内外交困之下,最终投降了金人,大宋也失去了河外三州这一块战略要地。 他也不知道如今之下,折可求的长子有没有被金人俘获,作为要挟折可求的资本。折虎围城伊始,已经出城求援,自然不知其中究竟。然而,即便折可求的长子没有被金人俘获,他王松敢冒这个险吗? 金人大规模进攻河外三州,显然一举要拔了这块大宋北国边界的桥头堡。金人兵临城下,西路军都是精兵强将,有完颜娄室这样的沙场宿将,尤难对付。 河外三州孤悬三年之久,早已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金人招降不了折可求,定会在河外三州血腥杀戮,百姓何其无辜 何况,那里还有一个他喜欢过的姑娘。于公于私,他都得出兵。 “相公,还是等皇太子前来,万一相公大军先行,有人从中作祟,不发援兵,到时候又该如何” 陈东忧心忡忡,走了出来,苦心孤诣。 “军情如火,王相公耽搁一天,河外三就可能早一日陷落。到时候像皇太子禀明,为国为民,公心使然,谁也不会掣肘!” 欧阳澈倒是义正言辞,也是说到了王松心里。 他挥兵北上,解救河外三州,完全都是为了大宋边境的安宁,一片公心,天日昭昭,朝廷应该不会怪罪。 “马宣赞,朝廷这些人婆婆妈妈,等他们到了,王相公能不能出兵,都成了问题。” 牛皋摇摇头道:“相公是两河、陕西宣抚使,河外三州也是河东路下辖军州。王相公挥兵救援,也是形势所迫,军情使然,跟什么皇太子无关。” 马扩恼怒地扫了一眼牛皋,怒声道:“牛大哥,这屋中都是自家弟兄,所有人也都是为了王相公好。那些个朝中大臣,哪一个见得王相公好。王相公是心怀坦荡,咱们也是问心无愧,只是咱们做事,也得为王相公想想。千万不能凭意气做事,误了抗金大业!” 牛皋不再说话。其他人也都是默不作声,众人眼光一起转向了王松,看他有何决断。 “相公一片忠心,但若金兵势大,太原不发援兵,又该如何” 马扩上前一步苦劝道:“相公,下官所言,都是发自肺腑,也是职责所在。相公一定要三思,否则会对相公大大不利啊!” “马宣赞,太原乃是我河东忠义军的天下,谁敢不发援兵。本官也绝非一时兴起,或是任意妄为。” 王松沉声道:“河外三州孤悬已久,恐怕很快就会陷于金人之手。解救河外三州和晋宁军,事关万千百姓生死,已是燃眉之急,耽搁不得!” 马扩黯然摇了摇头,施了一礼,退到一旁。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旁人如何看待我王松,无关紧要,我王松也不在乎。只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百姓,能蹈义而死,也不枉在人间走一回了。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相公所言甚是!” “相公大义,我等钦佩之至!” “相公尽管发兵,我等愿为前军!” 一片喝彩声中,马扩仍然走了出来,不死心地上前劝道。 “相公,金人兵锋正盛,娄室军又是女真骑兵之精锐,战力不可小觑。此战胜了还好,一旦败了,相公可曾考虑过后果” “马宣赞过虑了,我忠义军打的就是精锐!” 王松哈哈一笑,站了起来,朗声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要死得其所,也不枉我等在人世间走了一遭。” “相公说的不错!为国为民,即便是脑袋掉了,也不枉了一世英名。值了!” 杨进脸色通红,大声喊道。 以前只是绿林好汉,跟着王松,才有了今日的炫耀。如果能够马革裹尸,青史留名,这一生也是足够了。 “王相公,你指向哪里,咱们兄弟就打向哪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牛皋大声附和道,和杨进对望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 王松拍了一下椅子,奋然而起,神采飞扬。 “各位兄弟,我会带两万人马先行,先设法解救晋宁军,然后去麟州、府州。” 王松郑重道:“皇太子和诸位大臣到后,王彦,孟德、焦文通兄弟守城。张宪,你和林风带一万兵马走保德军,你我在府州东南的黄河边上会师。” “各位兄弟,下去速做准备,大军克日启程,不得耽搁。” 众将都是欣然听令,个个喜笑颜开,纷纷下去准备。 王松也是暗自点头,暗道军心可用。 太原城南城军营,医护营中。赵若澜正在准。大军起拔,准备之事甚多。 “贤妹,你先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哥哥找你有要事相商。” “哥哥,所为何事,直说就是。” 赵若澜给马扩让好坐,自己也坐到一边。马扩看着俏丽夺目的女子,心里面不由得一阵感慨。 前有折月秀,京城有个赵多福,身边还有赵若澜,个个都是千娇百媚。她们心甘情愿追随,王松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了。 “贤妹,整日里和这些粗鲁军汉混在一起,可真是苦了你了。王相公心里也是不安。” 马扩看着赵若澜,若有所思地说道。 果然,听到王松两字,赵若澜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娇羞不可方物。 “哥哥,是王相公让你来的吗,到底有何要事” “贤妹,事态紧急,是哥哥我自己来的,却是为了王相公,为了忠义军数万兄弟。” 马扩脸色恢复了凝重,斟酌再三,他才吐出一串话来。 “此次大军前去河外三州,凶险重重,前途未卜。你就不要跟随了,哥哥有要事求你。” 赵若澜不由得一愣,马扩却是郑重说出一番话来。 “王相公手握重兵,朝廷对他百般猜忌。他不等皇太子到来,先行带兵离去,虽是公心,却已犯了拥兵自重的大忌……” 马扩忧心忡忡,后面的话他没有讲出来,却让赵若澜心里边一紧。 她父亲也是朝廷重臣,朝堂上的事,自然是略知一二。像王松这样掌握兵权的武将,被人猜忌压制,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哥哥,真的有这般严重” 看到马扩面色凝重,并不是信口开河,赵若澜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吕梁山中,也有忠义社的营寨,我去隆德府找梁兴大哥,到时见机行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章 朝臣 丝丝冷风,冬雨如疏,原野上轻雾萦绕,官道上百姓三三两两,人人缩着脖子赶路,天地间一片静寂。 太原城南门外十里,官道旁凉亭,军士们肃穆而立,雨雾中纹丝不动,任凭雨丝打在脸上。以张宪、陈东为首的一众军官和幕僚都是在此等候。 众人伸长了脖子向南张望,众人心思各异,许多人心中都是忐忑不安。 众人已经接到了沿途传来的文书,说是皇太子一行次日到达,让他们准时等待天使的到来。 此时距离王松出兵,已经过去了足足七日。 第一次面见皇太子,众人都是心中忐忑,至于众人以后的命运,反而暂时被抛到了一旁。 张宪面色凝重,忐忑不安。皇太子率众位大臣来此,身为主帅的王松却率两万大军先前离开,即便军情如火,也显得是有些无礼和尴尬。 和底层的泥腿子性命相比,等候皇太子,自然要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多。 金人攻略陕西,一路势如破竹,如今已经攻下延安府,河外三州和晋宁军都是孤悬于北地,再不救援,恐怕会有大事发生。这样紧急的军情,赶不上士大夫和皇室的面子。 林风站在人群中,心里七上八下。他是北地的汉人,王松看得起他,但这些大宋朝廷的朝臣,就对他另当别论了。 王松心胸广阔,为人宽厚,广开言路,让他颇有知己之感,也是他效忠王松的原因。 忠义军的战力,他可是看在眼中。火器凶猛,士卒悍不畏死,军中的基层将领,更是保证了这支军队的战力。 尤其是这些基层将领,都是王松一手带出,谁要把这支队伍带走,即便是大宋皇室,也并非易事。 太原之战,一个昼夜的血战,完颜银术可的万千铁骑,就被赶出了太原城,这让他颇为震撼,也让他觉得,女真铁骑并没有强大到不可战胜。 金人失陷太原以后,随后发动了几次猛攻,损失惨重,无功而返,连石岭关也过不去。要不是宋人的骑兵尚未练成,恐怕女真人要吃大亏。 林风深吸了一口气。一旦王松失势,这样好的恩主可是很难找到了。 亭中诸人紧张不安、气氛沉闷,压抑到了极点。 “诸位同僚稍安勿躁。皇太子此次前来,乃是是犒赏大家的功劳,又不是来抓捕犯人,诸位兄弟放松就是。” 张宪的话,众人都是勉强笑笑,只是伸长了脖子,向南看去。 正等得心焦,忽然前方官道上几匹战马冲出了轻雾,众人心头一震,赶紧出了凉亭,在官道上等候。 战马很快到了跟前,当头的骑士马上大声喊道:“敢问两河宣抚使,同知院王松王相公可在” 张宪不敢怠慢,上前抱拳行礼道:“陕西战事紧急,王相公已经连夜带兵去了陕西。下官张宪,河东忠义军都统制,在此恭迎皇太子、张判官、李知府一行!” 军士愣了一下,随即回了一礼,抱拳道:“皇太子即刻就到,请张都统带人暂且等候!” 军士打马而去,张宪等人都是提起了精神,肃然而立,在道旁等候。 很快,前方马蹄声隆隆,紧接着两队骑兵从龙而来,军旗招展,御赐的金字黄旗随风摆动,这就是大宋皇家的气派。旗牌仪仗,金鼓旗帜,尽显中华声威。 一名金甲卫士打马走出阵来,大声喝道:“河东忠义军都统制张宪可在” 张宪赶紧上前,在官道上单膝跪地,行军礼道:“河东忠义军都统制张宪,带领宣抚使麾下同僚,恭迎皇太子,恭迎各位上差!” 旗牌分开,赵谌头戴乌纱帽,身穿紫色官袍,打马向前,张叔夜和李若水紧紧随后。 “张将军一向可好,各位同僚可好。本官暂任两河及陕西宣抚副使,张学士任宣抚判官,并护送朝廷大臣李若水知太原府事。本官和张判官奉官家谕旨,前来犒赏军中各将领。请张将军和各位上马,头前带路,咱们到城内宣旨。” 张宪心中暗赞,赵谌不愧是皇家中人,谈吐清楚,不急不躁,颇有大将之风,他虽然年幼,但少年老成,可是比他的祖父强太多了。 张宪带领着众人起身,众人跨上战马,带着后面的大队军士,向着太原城方向而去。 张叔夜冷冷地哼了一声,其他的官员也都是面有愠色。也不知道这王松是怎么想的,竟然在皇太子来临前,自己先行率军离开,实在是无礼至极。 赵谌等人一路前行,礼乐开道,车如流水马如龙。赵谌等人见忠义军士卒龙精虎猛,身上铁甲刀枪划痕甚多,脸上风霜之色毕露,隐然都是杀意露出,不由得心里感慨,这才是久经沙场的百战之士。 猛然,张叔夜勒住了战马,用马鞭指着前方道:“各位,老夫没有看错吧,这真是太原城吗?” 众人都是一惊,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一座高大雄壮,绵延数里,犹如一条巨龙的庞然大物矗立于眼前,远远望去,让人顿生渺小敬畏之感。 张宪答道:“张学士,这是新建的太原城,在汾水以西。当日我军趁夜炸塌南门的两处城墙,经过一番鏖战,把金人赶了出去。只是原来的城墙炸塌殆尽,只得重新建过。王相公发动了民夫数万人之多,才用了三月的功夫,建起了新城。” “怪不得有两座城池,我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张叔夜暗自惊叹,想不到王松用火器攻陷了太原城,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起了这么一座新城。 “张都统,这太原城如此雄壮,你给皇太子、李知府,以及诸位大臣解说一下,也让众人明白明白。” 张书夜说完,打马站到了一边。张宪不敢怠慢,在旁边恭恭敬敬介绍了起来。 “皇太子,李知府,诸位上差,如今这太原新城方圆三十里,城高四丈五,底宽五丈,话,赵谌却是开了金口。 “太原城如此雄壮,我心里也觉振奋。有此雄城在此,我也住得安心了!” 赵谌说了话,众臣纷纷赞同,秦桧便也不再言语。 “皇太子所言极是!” 张宪赶紧施了一礼,狠狠瞪了秦桧一下。秦桧却是表情淡然,混似没有说过什么一样。 张叔夜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忠义军诸将,捋须点头道:“皇太子,王相公手下,都是虎贲之士,难怪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旧城尚在,如今再看到这高大雄壮的新城,老夫就更是心宽了。皇太子此行无忧矣。” 赵谌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远处的两座新旧太原城。 李若水作为新的太原府知府,心中也是欣慰,出言道:“张都统制,这新城可抵挡女真人若干” 张宪赶紧道:“李相公,王相公说了,女真人想要攻下太原城,没有一两年,没有十万雄兵,休想进城半分!” 李若水心中轻松,赞道:“王相公领兵、用兵、练兵,都是独步天下,实乃我大宋国之长城。有王相公,民之幸甚,国之幸甚!” 秦桧的冷言冷语又飘了过来。 “李公,武夫当政,国之藩镇,不可大意啊!” 张宪、陈东都是怒火中烧,但是皇太子在此,众人只有闭上了嘴巴,沉默不语。 林风心中冰冷,就似这冬日的寒雨一般。 有秦桧这样的弄臣,张叔夜、李若水等人又是不吭不哈,前路漫漫,实在让人看不到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章 军威 众人沿着官道一路迤逦而来,跨过汾水上的桥梁,转眼已经近了城墙。沿着官道,铁甲之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人人精悍,让秦桧等人都是变了颜色。 南城城门口,密密麻麻的都是衣衫褴褛的宋人百姓,大小包袱,拖家带口,排起了长龙,似在进城。 赵谌指着城门口排起长龙的百姓问道:“张都统制,这是为何,难道有百姓等着进城吗,为何如此缓慢?” 张宪回道:“皇太子有所不知。这些百姓原来住在城外的废旧破屋,如今天气已冷,女真人随时南下,为了百姓的安危着想,王相公决定把百姓迁往城内,免遭女真人的蹂躏。” 林风也加道:“皇太子放心,百姓进城,我等都会严加甄别,以免女真人的细作混入城内。进城的速度慢了些,还请皇太子原宥。” “民生多艰,诸位将士做的不错!” 赵谌故作深沉,点头道:“王相公一心为国为民,实是本官和各位臣子的楷模。” 张宪等人赶紧道:“皇太子所言极是。咱们从西城入城,皇太子随下官而行。” 进了西城门,赵谌兴致勃勃地道:“张都统制,你带本官上城墙看一下,咱们随后再去衙门。” 皇储发话,众人自然是无不允诺。张宪带头上了西门城墙,作为向导,带着众人,沿着城墙信步向前而去。 寒风中,城墙上的士卒巍然不动,一个个如枪矛一般,士卒铠甲上斧砍刀劈的痕迹赫然在目,一众官员都是不住点头,暗叹忠义军军纪森严,士卒精悍。 秦桧不由得呆了半晌,后背冷飕飕。王松麾下,尽是如此雄壮的虎狼之士,怪不得女真人屡屡铩羽而归。若是王松有一日掌权,自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走到南城门楼时,正好一个个经过检查的百姓进了城门。百姓们走过一段空地,在一长溜子冒着热气的房屋前停下,然后一个个的登记好姓名物品后,放下包袱包裹,走了进去。 李若水疑惑不解,还以为是官兵借机勒索百姓,便指着城下问道:“张都统,百姓进城,你们不去妥善安排住处,让百姓各归其所,反而让他们在此聚集,放下财物,脱衣检查,究竟所为何事” 林风赶紧上前道:“李知府,百姓进城,先要检查身体,看是否有疾病。然后就是洗澡,清洁身体,换上新衣,以免疫病流传。” 李若水脸上一红,随即恍然大悟。 他仔细看过去,果然见男女分成两排,各自在不同的房屋前进入,然后房间里不断的有旧衣被扔出来。戴着口罩,手套的士卒把旧衣服扔入旁边热气腾腾、正在蒸煮的铁锅里,那些污垢不堪的则全部扔入火堆,直接焚化掉。 洗澡房屋的出口,可以看到一个个洗干净了身子、头发的百姓,穿着新衣服,排队在领自己的旧物品。然后百姓们去士卒那里报到,按照家庭、单身等登记入册,分配住房,谁也不敢炸刺。 李若水不由得问道:“这么多百姓,军中有那么多的衣物给他们吗,房屋足够住吗?” 林风回道:“回李知府,百姓共有九万三千多人。衣物都是缴获金人所得、以及将士们挤出来的,足够用了。房屋虽然少点,但挤一挤,总是够用。” 林风以前常和宋人官员打交道,知道这里面关系错综复杂,忠义军打下太原城,缴获再多,也不能让这些官员找到破绽。 他现在是军中官员,自然要注意身份,和这些政事官员分开。这些政事官员,个人情操不错,立身也正,但说到治理地方,劝科农桑,工商赋税,那就是“一言难尽”了。 “哗众取宠,收买人心,如此一来,百姓心中只有王松,那有朝廷” 后面一个文官发起了牢骚,众人纷纷怒目而视,那文官讪讪而止,但神色似乎甚是不屑。 李若水正要继续盘问,忽然,城门口的人群中,两个汉子抽出刀来,砍翻了两个宋兵,拼命向城外跑去,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军官上来,说是发现了两个女真细作,这二人身份暴露,铤而走险,砍伤了盘查的士卒,想要逃走。 两个细作没有逃出多远,就被士卒们的羽箭射翻在地,给拖了回来,留下一路血迹。 秦桧脸色铁青,厉声呵斥道:“张宪,这就是你们管辖下的太原城,盗贼峰起,细作无处不在。若是伤了皇太子和诸位大臣,你担当的起吗?” “几个细作而已,从那里来的盗贼峰起” 张宪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对着赵谌说道: “皇太子,百姓进城,番子不会说宋话,发髻又是不同,很难混入城去。至于那些汉儿细作,只要在城中呆的时间一久,必会被军中的暗哨发现,皇太子和各位不必担心。” 赵谌点头道:“秦中丞,不必大惊小怪。此地已是边地,忠义军将士能恢复如此,已经是难得了。” 众人这才觉得紧张。这巍峨的西北大城,已然是宋金交战的最前线,金戈鼓角之声争鸣,下一场的大战,或许不久就要发生。 现在看起来,这一座雄城,才给了诸人心理上的安慰。 新城大部分的地方都没有建民居,西南成了巨大的军营和校场。众人所到之处,秩序井然,军纪严整,披甲的虎狼之士来回巡查,一派森严气象。 尤其是较场之上,万千铁骑气势汹汹,马头攒动,骑士矫捷如此,赵谌和一众大臣都是目瞪口呆,久久不能挪动眼睛。 “张都统,本官想一阅我大宋官军的军威,不知可否?” 赵谌兴致勃勃,张宪不敢怠慢,赶紧传下军令。 “擂鼓聚将,众军集合!” “咚咚咚”的鼓声响起,随即哨子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无数顶盔披甲的军士向高台前而来,井然有序,一列列,一队队,步伐一致,全是一条直线,跑步而来,瞬间布满了这个较场。 军官们大声指挥,直线各自到位,一个硕大的长方体很快形成,刀砍斧凿,竟是一个整整齐齐的长方块。 紧跟着骑兵纷纷而出,他们战马齐整,一排排钢铁卫士如墙排列,骑矛如林,长刀耀目,箭囊满满,人人剽悍。 盾牌如墙,后面是火炮,掷弹兵,个个面色黝黑,健壮剽悍,人人皆是强兵。 步兵、骑兵、炮兵、掷弹兵、刀盾手,士卒们一个个顶盔披甲,刀枪如林,纹丝不动,就连骑兵也是稳若磐石,远远望去,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观看的赵谌幕僚,心底都是一阵寒气升起。 看着一条条直线,冬雨下军士们肃穆而立,纹丝不动,张叔夜等人胆战心惊,惧意丛生。 王松练兵,越来越精,部下精锐如斯,足可以黄袍加身,改朝换代了。 纵观大宋诸军,有人是练兵数百,强悍如斯,王松则是千军万马,信手拈来,部下精锐至此,这如何叫人心安 有些文官脸色苍白,只想逃离此地,避开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有些人则是暗暗警惕,此般虎狼雄兵,不收归朝廷,天理不容。 有此雄兵在手,自可横刀立马,纵横天下。张叔夜头上冒出汗来,这样的精锐,即便是女真精锐骑兵,也不遑多让。 “长枪兵,上!” 军官大声喊了起来。 “哈!” 第一排的长枪兵向上一步,平枪、拧腰、猛刺、收回,动作如同一人。 “骑兵,上!” 一千骑兵抽出长刀,缓缓而出,纵马而行,他们很快加快马速,做锋矢阵型狂进,后面一千骑士紧紧跟随,张弓搭箭,向一旁的靶场射出。 两千匹战马奔腾,大地震动,其势汹汹,势不可当。 “刀盾手上!掷弹兵上!” “哈!” 刀盾手大喝一声,竖起盾牌,掷弹兵从后走出,一个个圆滚滚的铁疙瘩遮天蔽日扔了出去,纷纷落到了前方50步以外的地方。 “皇太子,要是到了两军交战的战场上,这一轮三百颗震天雷,女真人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卒,至少都得倒上三五百人。” 赵谌兴趣盎然,小脸涨得通红,频频点头。 “忠义军,果然是国之虎贲,本官欣喜异常,欣喜异常啊!” 一门门黄黑锃亮的火炮整齐排列,早就听说忠义军火器天下无双,只有当那一个个黑幽幽的炮口指着的时候,众人才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张都统,城中有多少门火炮,其威力如何” 新任的河东观察所张俊,面对万千虎狼之士,此刻后背已经湿透,心中更是震撼无比。 张宪看了看张俊,二人在东京城相识,但却没有交情。 “张观察使,城中现有火炮400门。一次发射,300步以内,可以杀伤对方300到500人。若是城外野战,百步范围,火炮可以连续发射三次。再配上弓弩,对付金人的骑兵,非常有效。” 张俊不由得汗流浃背,长长吐了口气,连连点头道:“果然是国之利器,好,好!” 种师中败退太原时,他曾在榆次率部数百人力战突围,斩杀金兵五百余人,但部下的弟兄也损失殆尽。 作为和金人亲历拼杀的战将,他知道要对付女真骑兵有多困难。这些火炮竟然能在200步的范围,就可以对付上千女真骑兵,实在是骇人听闻! 台上众臣都是面色苍白,这样的虎狼猛士,难怪能和女真大军抗衡。光是这些人身上的杀气,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看着下面肃穆的虎狼之师。瑟瑟寒风中神情漠然,一动不动,寂静无声,赵谌不由得兴奋不已。 东京城中的禁军个个高大威猛,唇红齿白,但要是打起架来,恐怕几个也不是这些人一个的对手! “可惜王相公不在,否则本官一定要让他告知,这些赳赳武夫,国之利刃,到底是如何编练出来的” 赵谌语气中,颇是有些遗憾。 秦桧和张俊对望了一眼,心中寒意顿生。如此赳赳雄军,若不控制在朝廷手中,实在是令人不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章 夺权 赵谌和张叔夜交换了一下眼色,张叔夜道:“张都统,麻烦你召集众军,皇太子要当着全军宣读圣旨。” 张宪一惊,赶紧抱拳道:“下官谨遵军令!” 全军很集合完毕,张宪下了高台,和众将幕僚一起单膝跪地,对着高台上的赵谌抱拳肃拜道:“大宋河东道忠义军都统制张宪,带领忠义军将士,向皇太子见礼,请皇太子宣读诏书!” 赵谌脸色通红,站起来大声道:“忠义军各位将士。本官赵谌,也是新任的两河宣抚副使、忠义军都统制,本官代表圣上到此,宣读朝廷诏书。众军浴血奋斗,光复太原,恢复河东半壁,功莫大焉。朝廷下旨犒赏三军,将士人人有份,本官谢过各位了。” 台下众将一起谢道:“谢圣上隆恩!” 紧跟着,军士们纷纷单膝跪下,马上的骑兵举起长刀,山呼海啸的声音同时响起,“谢圣上隆恩!” “好!” 赵谌双手互击了一下。一众文官也是颇为振奋,有这样的百战之师,又何惧女真人的铁骑。 这些军士个个面色黝黑,目不斜视,方阵整齐,犹如刀劈斧砍一般,也不知道王松是怎样训练出来的。 “让将士都退下吧!” 赵谌满意地点了点头。河东的劲卒,果然高大魁梧,剽悍勇猛,京畿的禁军样子货,不堪一击,忠义军天下强兵,果然是名不虚传。 “张都统,各位将军,以忠义军三万之众,果真抵得住女真铁骑十万,不会是说大话吧” 张俊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到秦桧冷冷的面庞,眼睛一转,说出一番话来。 “说不定盛名之下,其实难负,什么阿猫阿狗,也能拉上台面,还不是公心私用,其心难测。” 秦桧跟着冷冷地说道,目光却并不看向张宪等人。 忠义军将士都是怒火攻心,当即有人发作了出来。 “弟兄们拼死拼活打下的太原城,收复的河东,你这厮一张臭嘴在这里大放厥词,你难道不怕本将砍了你的狗头!” 和金人正面厮杀的江湖汉子,焦文通性烈如火,立刻站了出来,指着秦桧破口大骂。 “你们两个狗官,兄弟们抛下了万具尸体,和番子数场血战,你二人寸功未立,也敢在这里放屁,中伤王相公,是谁给你二人的狗胆” 孟德也是走了出来,戳指怒骂。他二人一刀一枪从尸山血海中拼杀,最是快意恩仇,见到这样的奸邪之辈,自然是怒火中烧。 张宪,王彦等人赶紧站了出来,把二人拉了回去。 “张观察,秦中丞,你二人无端在这里捕风捉影,中伤大臣,要是让军中将士知道,恐怕要心寒吧。” 张宪冷冷说道。不知什么原因,他对秦桧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讨厌,而且还和此人的恶劣品性无关。 张俊还罢了,他是武将,战场的厮杀汉。秦桧看到焦文通二人怒目圆睁,凶神恶煞,“噔噔”向后退了几步,脸色煞白,旁边的李姓文官赶紧把他扶住。 “你……二人要……作甚,难道要……谋反吗?” 众将看他那贪生怕死的模样,都不由得暗暗摇头叹息。这样寡廉鲜耻的无耻之徒得居高位,难怪大宋成了今日局面。 张俊不置可否,轻轻退到一旁。 张叔夜暗暗心惊。这些个骄兵悍将,只服王松,其他人谁都不放在眼里,看来节制王松,已是迫在眉睫。 赵谌对张叔夜点了点头,张叔夜站出来,对张宪道:“张都统,从明日起,忠义军都归赵统制节制,军中号令,都以赵统制的军令为准,只是陛下的旨意,你可明白” 张宪心中一惊,却是无可奈何,只有肃拜道:“下官明白。” 印信被缴,军权尽失,堂中的诸人都是面面相觑,接下来会如何,人人都是自危。 见众将安静了下来,赵谌满意地点头道:“张将军,天气转冷,金人即将南下。大战在即,你要好生训练,做好大战准备!” 张叔夜也道:“赵都统所言甚是。金人凶残暴虐,所到之处,我汉人百姓,皆遭荼毒。尤其是女真铁骑,来去如风,都以骑射为主,实在让人头疼!” 见张宪想说话,张叔夜阻止了他,低声道:“张将军要勤加操练兵马,再多打几场胜仗。圣上正处于风口浪尖,若是没有几个胜仗,恐怕朝廷上那些主和的大臣会闹翻天!” 张宪沉声道:“皇太子和张学士放心,下官绝对不会懈怠,而耽搁了国家大事!” 众人离开军营,一路到了新建的府衙,院中彩棚早已经扎起,里面结彩悬花,并有乐人在下面鼓瑟吹笙,迎接诏敕。 到了知府衙门正堂,赵谌将官家圣旨放在上面,香炉内焚好香,张宪率众人都跪在堂前,张叔夜开读诏文: 制曰:朕自即位以来,每思靖康之盟,蛮夷骄横,涕泪俱下,夜不能寐,唯念挥师北伐,以复故土。听闻王松,张宪,马扩等人,素怀忠义,驰骋疆场,不畏死伤,杀破胡虏万余,振北伐之气,灭北虏之威,朕心甚慰……” 张叔夜看了看台下众人,继续读了下去: “今特差皇太子赵谌为两河及陕西宣抚副使,忠义军都统制;资政殿大学士张叔夜为两河兼陕西宣抚判官,御史中丞秦桧为河东忠义军监军,礼部尚书李若水知太原府事。皇太子赵谌,大学士张叔夜,御史中丞秦桧捧诏书,亲到军中,赏赐有关人等……。诏书到日,莫负朕心,恢复河山,直捣黄龙,君臣相知,万古流芳。故兹诏书,想宜悉知。靖康三年东11月2日诏示。” 众人心思各异,山呼万岁,从地上爬了起来。 马扩为两河宣抚司参议官、河东路经略副使;林风为两河宣抚司参议官,河北路经略副使;杨进为河东路忠义军前军统制;王彦为河东路忠义军左军统制;孟德和焦文通也都是各司其职。 至于陈东和欧阳澈,则是在李若水手下效力,分别担任通判和典史一职。 张宪、王彦等人对望一眼,各自分开。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官职,看起来皆大欢喜,实则掣肘者猛增。朝廷,已经担心王松弄权了。 尤其是军中有了监军和宣抚判官,王松统兵之权,被大大削弱了。 再加上一个李若水接管财粮大权,忠义军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张叔夜笑道:“各位同僚,恭喜了。还请各位上下一心,共扶我大宋社稷!” 张宪赶紧肃拜道:“下官多谢皇太子、张相公。现在王相公不在,就请皇太子和张相公于天子左右,力奏提拔,下官能有今日,铭心刻骨,不敢有忘!” 大家互相道喜,心中都是心满意足。孟德、焦文通、林风几人终于遂了心愿,平步青云,成了军中高官。 许多人脸上都有一丝尴尬之色。众人都是得以封赏,王松这个两河宣抚使,功劳赫赫,却是两手空空,只是只言勉励,在圣旨中一带而过。 朝廷把皇太子赵谌、张叔夜二人插进来,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掣肘于他,以免他夺得军中的军权。 王松的一众老部下更是愤愤不平,人人脸上带有不豫之色。 张叔夜看了看堂中褚将的脸色,咳嗽了一声道:“王松相公劳苦功高,等他回来后,圣上有密旨,皇太子会单独给他。” 新任的河东路观察使、太原府同知张俊板着脸色道:“诸位须知,即便各位升居要职,立有战功,也应记得为朝廷、为陛下分忧。晋升的番人将领,更应该洁身自好,不要以为有王松,就能为所欲为。” 林风脸色大变,脸色也红了起来。 “张观察使,王相公说过,我忠义军中无番人一说,只有汉人。我等血战数场,自认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良心。你在这里如此说辞,到底是何用意” 张叔夜回头喝止道:“张观察使,休要胡言乱语,快快退下!” 另外一名文官却不管不顾,走出来继续言道:“张观察使所言非虚。番人工于心计,狡狯为谋,其性朝秦暮楚,首鼠两端。金人之所以不断攻宋,皆番人及中原叛逆协谋所致。文如时立爱、刘彦宗、韩坊等,武将则以郭药师、耿守忠、董才为首,如此这般,金人焉能不知我朝虚实,焉能不势如破竹,我大宋也几欲灭国。” 靖康元年,金人两次南下,东西夹击,东路常胜军郭药师倒戈投金,西路耿守忠、董才开城纳降,东西两路,势如破竹,包围了汴梁城,若不是王松神兵天降,大宋亡国恐怕已是必然。 林风脸色通红,愤然道:“这位高贤,如你所说,女真铁骑南下,兵临东京城下,都是我北地汉儿的过错了” 那文官昂然道:“正是如此。番子凶残好杀,北地番人为虎作伥,甘为驱驰,乃使我中华有此大祸,难道本官说错了吗” 张叔夜勃然变色,大声道:“李参议官,圣上派你到河东,难道是徒逞口舌之快吗?再有胡言乱语,军法伺候!” 李姓官员悻悻退下,林风、孟德等人脸色铁青,堂中气氛紧张之极。 赵谌开口道:“诸位,大家都是军中同僚,有些争吵也是平常,还请诸位不要放在心上,共御金人,大局为重。” 张宪也赶紧打哈哈道:“皇太子,张判官,兄弟们都是些军中粗汉,动拳头都是平常,更不用说争吵几句。他们都是爽直的汉子,诸位也不要在意。” 张宪朝林风使了个眼色,林风上前肃拜道:“皇太子贵为忠义军都统制,节制一切军务,小人等自然以皇太子军令马首是瞻,共抗金人。” 张俊等随行官员也肃拜道:“谨遵皇太子军令!” 赵谌毕竟年幼,见无人反对,便喜道:“张都统,忠义军大破金人,收复太原城,旁边的这些御酒、绸缎、还有金牌、金银器都是圣上赏赐。张都统,这是赏赐的名册表,请你过目。” 张宪接过名册,递给一旁的林风,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林风无奈接过。 张宪道:“多谢圣上赏赐。皇太子,府邸已经收拾好,还请皇太子等先去歇息,下官好安排膳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章 无奈 大堂之上寂静一片,鸦雀无声。 张宪刚才的话,还在众人耳边回响。 “距离王相公带兵离开,已经足足有九日。按照此前的部署,末将也该带兵出征了。” 众将的目光,都是看向了大堂上的赵谌等人。 第一次,众将觉得有些不适,中间是皇太子,左边是张树夜,右边是秦桧,下首还有李若水和张俊,熟悉的场景荡然无存,心中的亲切感也消失殆尽,想要说些什么话,也只能憋在了心里。 今日一早,军中的许多将领纷纷被免职,被赵谌从京城带来的禁军军官所代替。军中也是发下通告,一切都以皇太子的军令为准,任何将领不得僭越。 众人惊诧之余,也是无可奈何。皇命不可违,尤其皇太子亲临坐镇,除非众人造反,否则即便王松在此,也要斟酌三番。 只是上面这一番操作下来,众将心中惊惧,人人自危。 “皇太子,按照此前王相公的军令,小人现在应该带人前往府州,与王相公会合。请皇太子下令,小人好率众前往。” 看到赵谌等人久久没有回复,张宪上前一步,大声又重复了一遍。 王彦也是上前朗声道:“皇太子,诸位相公,番子侵我大宋,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王相公挥军北上,乃是解河外三州之围,事关重大,还请皇太子速速发兵,共抗番贼。” 赵谌假装沉思一下,眼光转向了旁边的张书夜、秦桧和张俊等人。 “此事万万不可!” 秦桧勃然变色,大声说道:“皇太子万金之躯,如今太原新旧两城只有三万多人马,一旦金兵来袭,如何抵挡” 王松部下这些骄兵悍将,眼里只有王松,他堂堂皇帝近臣,忠义军监军,这些人都敢当堂讽刺,恶语频频,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松屡次羞辱于他,二人早已是水火不容,预知对方于死地,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又岂能错过! 张宪赶紧道:“皇太子,小人只带一万军马,城中还有两万五千人马,即便坚守半年,也不成问题。此乃王相公此离开太原前的军事安排,若是小人误期,恐怕大军有难,王相公也会有危险。” “笑话,王松会有什么危险” 张俊在一旁冷冷说道,脸上满是讥讽的表情。 “你们就不要固执了。王松攻城略地,战无不胜,还要你为他操心。如今皇太子在此,一切都以他的安危为重。” 焦文通终于忍不住,指着眼前诸位大臣,怒道:“你等阻挠发兵,意欲何为要是王相公有事,你们就是大宋的罪人,百姓也饶不了你们!” 王彦苦求道:“皇太子,张判官,番子视王相公为心腹大患,王相公去了府州,番子必会集重兵围剿,一旦折可求失约,王相公危矣,大宋危矣!” “此事……” 赵谌不由得紧张起来,眼睛又转向了张叔夜,似有询问之意。 “张都统,太原城中只有三万余人,保护皇太子已是略有不足。若是再派出军伍北上,皇太子的安危,谁来保护” 张叔夜摇了摇头,轻声道:“况且我等刚到,城中诸事繁杂,还望张都统在旁协助。此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张宪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会来这么一出。两万多人,足可以护卫太原城半年,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皇太子,诸位相公,小人只带五千人去,城中留下三万士卒,诸位以为如何” 张宪苦苦哀求道:“若是没有援军前往,王相公孤军奋战,恐怕会凶多吉少,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各位相公开恩啊!” “小人也愿意前去救助!” “小人愿意率兵前往!” 众将大声请命,孟德更是上前大声道: “皇太子,我和焦文通兄弟部下兄弟,都是太行山中的义军。我等率部下兄弟前去增援,皇太子不会阻拦吧” 堂中众人都是一惊,张叔夜眼睛一瞪,大声怒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等已是大宋朝廷的臣子,怎么可以说走就走,真是岂有此理。还不退下!” 孟德和焦文通还要上前,王彦和林风等人,赶紧拉住了二人。 孟德急的落下泪来,他痛心疾首,哽咽道:“这些奸臣到此,什么事都做不成。王相公两万大军,对抗十余万金兵,情形堪忧啊!” 焦文通“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皇太子,你就问坐太原城中,坐等大军凯旋的捷报。一万人马足矣,皇太子开恩啊!” “此事休要再提!” 秦桧大声喊道:“到底是皇太子的安危重要,还是王松的莫须有重要再说了,府州还有折可求,难道他不会让王松进城。休得胡言,还不赶紧退下!” 张宪也是上前跪下,恳求道: “皇太子,王相公国之长城,大宋可以没有我等,但不能没有王相公啊!皇太子,就让小人带兵出征吧!” “花言巧语,耸人听闻!” 张俊也是大声怒喊道:“王松国之长城,皇太子乃是我大宋储君,孰轻孰重,你心里有数!左右,将这厮赶出去,快些!” 赵谌似有不忍,看到一旁古井不波的张叔夜,终于闭上了嘴巴。 张宪目瞪口呆,痛哭流涕,嘴里大声喊道:“奸臣,你置王相公安危于不顾,携私报复,大宋危矣,百姓危矣!” “奸臣当道,你们要毁了大宋的万里江山吗” 孟德戳指骂道,若不是周围人阻挡,他的长刀已经拔了出来。 “将这些反贼统统拿下,关入大牢!” 秦桧等人都是怒不可遏,秦桧大声喊了起来。 “众位将士,稍安勿躁,此事还需斟酌,大家先散去吧。” 赵谌阻止了上前的卫士,大声对张宪等人说道。 张叔夜也是厉声道:“皇太子在此,还不赶紧退下,难道你们要造反吗” 他也不敢过分,一旦把这些人逼急了,军心不稳,或是引起军中哗变,就得不偿失了。 “多谢皇太子,多谢张判官!” 王彦和林风赶紧拉着孟德和焦文通,速速出了大堂。 众人手中的军权已被夺去,再也没有了调集军士的权力。况且,有皇储赵谌在,军中将士,也不见得会听他众人的号令。 众将离去,张叔夜厉声说道: “严令四军守住城门,知府衙门守好辎重库房,严密监视军中将领,不可让人离城,违者严惩不贷!” 秦桧和张俊双目一对,都是轻轻笑了起来。 旧城知州衙门,众将群情激奋,人人都是不安。 “明知道王相公已经发兵河外三州,却不让我等领兵前去救援,这不是要逼死王相公吗” 孟德坐在椅子上嘟嘟囔囔,无精打采。 “要是王相公有事,我等待在忠义军中,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散了,回太行山抗金。” 林风暗暗摇头。如果王松真的出事,他只有离开中原,回归燕云。这些个大宋文臣,他一个也信不过。 王彦耷拉着头进来,众人看到他的样子,都不由得心里一凉。 “王兄弟,军营中如何,能不能调回几千军马” “不要说几千,几百恐怕都带不出来。” 王彦摇摇头道:“军营已经换了无数军官,全是皇太子从京城带来的禁军,没有皇太子的印信公文,想要待足一兵一卒,也不是易事。何况城门已经紧闭,驻守的也是新军,看来都是皇太子从京城带来。” “皇太子传下了军令,军中的骑兵全部由张俊代管。张叔夜负责全城的戒备和守护,这明明就是针对咱们来的,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啊” 众人心里,顿时都觉得不妙。 “王相公立下如此大功,对大宋有再造之恩,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奸臣当道,奸臣当道啊!” 王彦轻轻摇了摇头,对张宪道: “张都统,要不咱们再去求求皇太子” “要是有用的话,你我也不会在这发牢骚了。” 林风叹气连连的话,似乎是有感而发。 “即便王相公能得胜回来,恐怕也会被宣回京城。飞鸟尽,良弓藏,金人还未驱除,走狗已经要被烹煮了。” 孟德看了一眼屋中众人,试探道: “要不咱们潜出城去,带石岭关的兄弟们前去府州,这样岂不更好” “孟德说的不错,石岭三关驻扎将士五千余人,咱们带兵前往,正好可以援助相公!” 焦文通喜不自禁,似乎找到了应对之法。 “二位兄弟,若是如此,不止会让忻州的金兵知道相公率军北上的消息,金兵趁机南下太原,又该如何处置” 王彦冷冷道:“带兵离开,正好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咱们敢带兵离开,他们就敢不派兵驻扎。到时不尊号令,擅自出兵的罪责不说,关门空虚,可会苦了这太原城和河东的千万百姓。” 张宪轻轻笑了起来,里面的悲愤和自嘲十足。 王彦说的不错,这些大臣卑劣不堪,道德沦丧,还有什么他们干不出来的事情! “现在只能期盼王相公吉人天相,大破番贼了。” 林风叹息一声,焦文通立刻瞪起了眼睛。 “两万兄弟,对抗金人十余万之数,你倒是去给我破破,痴人说梦而已!” 林风不由得苦笑:“焦文通,你怎么冲我发起火来了,我也是担心相公。” 焦文通恨恨在桌上捶了一拳,痛声道: “我堂堂忠义军,怎么到了如此地步,以后还怎么杀贼!” “众位兄弟,你们也不要太过悲观。” 王彦此时安抚起了众人,忠义军,可不能就这样散了。 “河外三州,丘陵纵横,虽然也有平地,但供大兵决战的地方不多。折可求据城而守,手下有四五万大军,相公前去,怎么也可以杀进城去,和折可求汇合。” 王彦的分析,让众人都心里一宽。 “诸位兄弟,王彦兄说的不错,王相公至少可以自保,金人奈何他不得。” 张宪也是面色轻松了起来,郑重叮嘱道:“诸位兄弟,咱们各司其职,安抚军心,耐心等待就是。相公凯旋归来时,咱们要把忠义军完完整整地交给他。” 堂中众将垂头丧气,面有悲色,人人苦闷,摇头叹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章 风云动 府州石山之巅,一座险塞依山临河,巍峨险峻,这便是大宋北部边塞重镇府州城。 唐时,党项羌族折氏迁徙至府谷,自五代后唐时期以来,府州城曾被多次修葺,一直沿用。 府州、麟州、丰州紧邻西夏,屡为侵扰;边塞之地,蕃汉杂居,蕃部叛复无常;府州又是良马贸易中心,大宋缺马,朝廷依赖折家军供给战马。因三州地势重要,又处于黄河以西,所以被称为河外三州。 由于战略地位紧要,府州由镇而县,由县而州,由州而军,最后升为节镇。折家熟稔边情,宋廷便命折氏世守斯地,世袭府州,用其部曲,食其租入。二百余年间,折氏总揽军政大权,凡七世十四人。无名边鄙之地扶摇直上,成为大宋的“特别行政区”,也算是朝野一大奇观。 折氏出自北魏拓跋氏,自南北朝时起便是黄河上游的世家大族。唐末至北宋二百多年,折氏镇守府谷数百年,抗击契丹、抵御西夏,从州城始建,府州城即为大宋北部边陲著名的军事要塞,宋、辽、西夏、金曾在此多番鏖战,可谓是黄沙千里,寸寸皆血。 府州内城依山而建,险峻坚固。北城一线咽喉,东、西下临深涧甘露沟和马家沟,南阻黄河,正南门在悬崖上,正西门更是石崖崇耸,险峻异常。唯一可惜的是城内无水井,军民只能从东南两座水门汲河水为饮。 仁宗年间,府州通判张旨顺山构筑外城,长五里,高度多为两丈左右,城外沟壑相连,外城墙外侧陡险,墙体夯土而筑。内城和外城南北相望,辅车相依,兼以地形之利,乃是州城的坚屏强障。 如今这府州外城城墙,许多处已经坍塌,刀砍火烧,污血肉渣的痕迹到处都是,城外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层层叠叠,到处都是僵硬冰冷的尸体,就连城墙外巨大的壕沟也都被残肢断体填满。城门口和城墙内外尸体层层叠叠,堆起一人多高,可见战况之惨烈。 残破不堪的旗子,散乱丢弃的木梯,随处可见扔在地上的檑木滚石、刀枪盾牌,尸体上满满的羽箭,血污、内脏、断胳膊断腿。秃鹫在天空盘旋,伺机填饱肚子,野狗成群出没,隐藏于枯草之中,蠢蠢欲动,天地间充满了残忍的死亡味道。 雪慢慢下了起来,越来越大,渐渐整个天地间白成一片,也暂时遮盖了地上的狼藉和丑陋。夜色慢慢暗了下来,城内不时传来百姓难以压抑的哭泣声,让州城更增添了几分凄凉和死寂。 这些日子来,金人在河外三州攻城略地,许多堡寨已经被他们攻下,到处都是杀戮和鲜血。 一万多折家子弟兵,据城而守,金人反复来战,只是今日一战,折家军竟然死伤了两千多人,轻伤无数。真不知道这金人要干什么,像发了疯一样,舍命攻城,完全不顾部下汉儿的伤亡。 麟州也是一样,外围堡寨大多失陷,麟州城处在金人的层层包围之中,整日血战,争斗不休。 丰州已经被金人攻下,保宁堡、永宁寨等都已经被攻破。金人所到之处,堡寨皆破,堡民寨众均被杀戮,妇孺老幼都成了刀下游魂。 战死的将士,已经被军中草草安葬,连个墓碑也没有留下。大敌当前,人人自危,谁也不知有没有明天。幸存者没有时间去悲伤和缅怀亲友至爱,只有匆匆擦干眼泪,收拾好心情,迎接下一次你死我活的血战。 攻城拔寨、拼死在前的金人士卒,多是云中“山后九州”的汉儿,而女真骑兵则是驻远观看,一旦有机会,则是羽箭驰飞,支援汉儿攻城。这些日子下来,史上的多为汉儿步兵,女真骑兵却并未伤到分毫。 守城的折家军将士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握紧了刀枪,拉圆了硬弓,拼命厮杀。不知道女真人给了这些汉儿什么好处,竟然能让他们如此心甘情愿地卖力搏杀! 每日和这些汉儿激战之余,总能看到城外的女真铁骑纵横驰骋,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直视城头的折家子弟为无物。眼看着各处村寨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百姓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猪狗一般地杀戮,妇女在金人的马背上哭泣,西军的这些子弟兵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咬破了嘴唇,钢牙“滋滋”作响,也是无可奈何。 完颜娄室攻略陕西,攻破延安府,绥德军,势如破竹,西夏的左厢神勇军司又是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推波助澜。女真将士两万铁骑,三万步兵,看来是要把这河外三州一鼓作气,归于囊中。 军民心中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河东忠义军已经攻下了太原城,完颜银术可退往了沂州。折家的使者已经前去寻找救援,王松应该很快会率忠义军大军西进,增援府州。 就是不知道,以女真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完颜宗瀚、完颜银术可们会不会挥兵南下,伺机夺回太原。如此一来,王松能不能前来,众人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只能看冥冥中的天意了。 女真中军大营之中,绕帐一圈铺着织毯,女真将领围圈而坐,中间炉火熊熊,巨大的烤架上面,挂着两只嫩养,浓烈的奶酒腥膻扑鼻,和烤羊的香味交织,混成一种奇异的味道。 “撒离喝,听说你吃了败仗,不得已退了回来,是与不是” 完颜娄室吃着军士切好的羊肉,喝了一口热酒,眼睛斜瞥着对面的完颜撒离喝,低声问道。 本来定好的完颜撒离喝从同州入河东,和他南北加急,攻取太原城。谁知道在凤翔府遭到了宋军吴玠兄弟部下的阻击,损兵折将,不得已,又退回了府州。 现在这仗是越来打越难。原来只有王松义之忠义军,现在又添上了什么吴玠、吴麟兄弟。照这样打下去,大金朝什么时候才能收复整个中原? “娄室,我若是入了河东,到时你大军未至,我部下这几万人马,岂不是会被忠义军团团围住!咱们还是另想他法,不要托大。不要说王松,这陕西的各路西军聚集起来,实力不容小视。” 完颜娄室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汉军统制董才赶紧说道。 “副都统说的是!要想除掉王松,先要灭了陕西的各路西军,不然二者互成犄角,要一一歼灭,孤立王松才是。” 陕西各路西军加起来,人数也是有十几万之众,实力不容小觑。当初的两面夹击,由于陕西西军的掣肘,以及折家军据城而守的拼死一搏,眼看着成了笑话。 完颜娄室点了点头,看来这战略上,还是得再做一些调整。 他眼里随即泛起一丝残忍,既定的计划竟然泡汤,那就把府州拿下来,砍掉宋朝的这座西北桥头堡。 “要是我娄室军在,一定打的那宋狗满地找牙,不知道姓谁” 大帐里一片兴高采烈,一众女真将领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完颜撒离喝脾气好,也不以为意,只是轻轻笑了几声。 完颜娄室也不以为然。娄室军乃女真精锐,即便是皇帝完颜吴乞买的侍卫亲军,也不遑多让,是以众将骄狂,也不无道理。 “撒离喝在陕西这一闹腾,你们说,王松会不会知道了我军挥兵府州” 女真悍将蒲察石家奴一边嚼着羊肉,一边模糊不清地说道。 作为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女婿,蒲察石家奴虽然已经年近四旬,却依然是身强力壮,龙精虎猛,比二十来岁的女真勇士还彪悍勇猛。 “陕西到河东的的交通已经完全隔绝,王松又怎么可能知道!” 有人摇头大声说道,引起帐中女真将领的一阵附和。 “就是,就是,刘狗屎弃城而逃,咱们占了延安府,绥德军,王松绝不会知道!” “陕西大部已被我大军占据,游骑出没,王松那里知道我军集结在府州麟州!” 另一个虎背熊腰的女真悍将讹特剌把酒碗“腾”地一下放在桌子上,瞪着一双牛眼,瓮声瓮气。 “王松知道了又怎样他要是来了,我就割下他的人头做成酒碗,看宋狗还敢不敢吹他是什么“赛霸王”!” 众将都是哈哈大笑,酒碗碰的咣当响。完颜娄室和完颜撒离喝也是面面相觑,摇头而笑。帐中人人神态轻松,似乎宋军直如土鸡瓦犬一般。 “话虽如此,大伙还是要小心些。前些日子,王松去了河北,兀术吃了大亏,死了不少部落勇士。王松,还是有些能耐。” 不知是那个女真将领,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让帐中欢快的气氛停滞了一下。 完颜兀术,也就是完颜宗弼,历史上的女真悍将金兀术,率领东路大军围攻河北大名府,死伤惨重,不得不回归燕京。 消息传来,令西路女真大军一片哗然。 “兀术年轻气盛,肯定不是王松的对手。要我说,要灭王松,还得是我西路军,我娄室军!” 讹特剌满不在乎地说道,完全不把东路军放在眼里。 自宣和年间,女真大军灭辽伐宋以来,西路军居功至伟,无论是擒获辽帝,攻陷太原城,还是大破南人各路西军,均是西路军的杰作,而娄室军,则是虎狼之师西路军精锐中的精锐。 相比之下,东路军就逊色的多。尤其是当年围攻东京城时,东路军主帅完颜宗望一命呜呼,郭药师等悍将闲置,东路军比不过西路军,也是在所难免。 “多说无用,还是要尽快拿下府州城,然后再挥兵南下,打王松个措手不及!” 蒲察石家奴说完,讹特剌已经接上。 “就是就是!听说那府州城里有不少女人,尤其是什么月秀、艳绣,一个个都是娇美可人。杀进城去,定要屠尽城中男子,留下美人们,好好的乐上一乐!” 讹特剌大咧咧说道,一众女真将领轰然喝彩,狂笑吵闹,完颜娄室笑而不语,座中的董才却是冷汗连连。 要攻陷府州城,他部下的汉儿不知又要死伤多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章 雪夜 站在落满雪花的城墙之上,望着黑夜里亮如白昼的女真大营,听着大营中不时传来的女真人的狂欢声和喧哗声,折可求眉头紧锁,半天没有说话。 夜空之中,黑漆漆一片,雪花片片,折可求不由得暗暗摇头。天狼星不见踪迹,为何女真人还是如此猖狂 折虎不是去了太原求援,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为何不见踪迹难道说,他是途中出了意外,还是王松见死不救 心里虽然忐忑不安,折可求却不能表示出来。一军主将,肩负数城安危,即便有变,他也不能让部下分心,误了抗敌大事。 只是,若是王松不能前来,折家军如何坚守,折家又如何保全? 折可求心乱如麻,皱紧的眉头迟迟没有松开。 跟在他身后的一众折家子弟,也都是默不作声,任凭雪花堆满了兜鍪和铁甲。 自从女真大军兵临府州以来,府州城被层层围困,内外交通隔绝,飞鸟也难以逾越。 难道说,盘踞了西北之地几百年的折家军,就要灰飞烟灭,在劫难逃 良久,折可求才轻声问道:“三郎,这几日的战况如何,弟兄们的伤亡情况怎样,城中的粮草是否够用,兄弟们的士气如何” 一连串的追问下来,折可求心中的烦躁不由自主腾起。不用问,他也知道军中损失惨重,不容乐观。 “父亲,今日盘算下来,我军战死1236人,重伤1092人,轻伤无数。城中的粮草尚够使用,只是箭矢消耗太快,估计支撑不了十天。将士们的士气堪用,番子残暴不仁,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兄弟们都是看在眼里。” 看到父亲查问,一旁的折彦适赶紧上前回道。 折可求点了点头,丰州、麟州、府州,世世代代人们都居住在这里,彼此都是姻亲,关系盘根错节,紧紧相连。所谓伤一发而动全身,金人这样大肆屠杀,自然会惹起众人的同仇敌忾。 “麟州城的情况如何样,夏人有什么动静没有,外出巡查的兄弟回来没有” 折可求转过身来,缓缓下了城墙,顺着街道,向城内走去。 折彦适一阵心悸,他吞了一口唾液,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巡查的兄弟已经回来了。麟州城有杨知州坐镇,有四哥,七哥,还有十妹,八妹她们,虽然也伤亡了上千人,但城池可以自保。只是……” “只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别支支吾吾的,有事快说!” 折可求心头一沉,脚步停了下来。他看着儿子,皱起了眉头。 折彦适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回来的兄弟说,十九哥昨日不幸战死,连尸首也没有找全。” 折可求脸色煞白,身子摇晃了一下,紧紧闭住了双眼。折彦适等人想要上去搀扶,却被折可求伸手挡了回来。 “将军难免阵上死,这就是他的归宿。伺机把十九郎的身子迎回来,在天平山择日安葬吧。” 看一众子侄脸色难看,折可求板起了脸色道:“十九郎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你们也要效仿于他。自金人入侵,我折家子弟多有死伤,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一起抱拳肃拜道:“谨遵军令!” 折氏家族早期的葬地在李家洼,规模较小,地处孤山河北半坡上,虽说面山背水,但地势低缓,无山岗形胜,这和折氏开创之初不讲风水有关。 至于折氏后来的天平山墓地,情形则是完全不同。天平山墓地在天平山半坡,山高200米,两侧为小峰,前临沟水,俨然是一块风水宝地。这也和折氏百年后日益汉化,受风水影响的选择有关。 至于折氏旁支折可适一脉,葬地则在黄河东岸的岢岚军,和黄河以西的府谷折氏墓地,遥遥相对。 宣和七年十一月,金军西路军在左副元帅完颜宗翰的带领下,自云中府出兵,连克朔州、代州、忻州、石岭关等晋北军事重镇。折可求弟弟折可与防守代州崞县死节,折可求的另一个弟弟折可存亦驻兵于此,被俘后逃归病逝,年仅三十一岁。 靖康元年,金人围攻太原城,折可求所率麟府军与之鏖战,来自建宁寨的几千精锐全部丧失,其中不乏折姓子弟,可谓是损失惨重。 折家子弟前仆后继,为国捐躯,在府州深得士民人心。可代价也是坟冢累累,而且多是英年早逝。 街道两旁的屋檐下,密密麻麻,横七竖八,躺满了士卒。一些士卒身上盖着脏乱不堪的棉被,另外一些士卒则是几个人紧紧挤在一起,全然不顾气候的寒冷,呼噜声震天,酣然入睡。 巡逻的士卒看到折可求等人过来,想要唤醒周围沉睡的士卒,却被折可求伸手拦了下来。 连日的恶战下来,许多将士已经几天几夜没睡。金兵耐力持久,一波接一波的车轮战,让这些自小习武,吃惯了苦的西北汉子们也是难以招架,疲惫不堪。 今日下雪之后,金兵终于鸣金收兵,潮水一般退去,暂时偃旗息鼓,大家也能好好地睡一觉了。 沿着绕城的街道向前走去,街道两边全都是东倒西歪、正在睡觉的士卒,他们姿势各异,全然不顾天气的寒冷。巡查的将士个个都是脸色凝重,人人脸上无光。 “瞧瞧你们干的好事!” 折可求冷冷地扫了一眼垂头噤声的折家子弟,他看了看漫天的雪花,皱起了眉头。 “传令下去,把府衙里面的被褥全部拿出来,士卒分成两拨,一拨回屋睡觉,一拨在外巡逻。” 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冻坏了身子,还那里有力气去和金人缠斗。 折家子弟们赶紧答应,有人一溜烟跑了出去,直奔辎重库房。 众人进了州衙,还没有走进后院,就听到里面传来了阵阵的惨叫声和呻吟声。这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伤兵场,上千的伤兵聚集在这里,进行手术和疗养。 “军医,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这条腿啊!我才十七,我还没有成亲,我还要杀番子!” 一个士卒难忍腿上的疼痛,放声痛哭了起来。 许多伤兵都是目光呆滞,一起看着哭喊的士卒,面色苍白。 军医看了看周围,无奈说道:“兄弟,你这条腿骨头已经碎了,若是不把它切掉,把伤口处理了,你这条小命恐怕都没了!” 士卒捂着脸哭了起来,不知是恐惧还是绝望。周围其他的伤兵个个脸色茫然,黯然神伤。 突然,远处病床上的一名伤兵从腰间拔出短刀,刺向了自己的脖颈,然后用力拔出。 鲜血迸溅,伤兵身子向后摔倒,重重倒在床上。他两眼圆睁,似乎很不甘心。 “你这又是何苦……” 军医阻挡不及,眼看士卒气若游丝,他微微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离开。 几个绷带满身的伤兵跪在自杀的伤兵周围,个个哭出声来。 军士上来,抬起自杀士卒的尸体,向营房外走去。一众伤兵都是看得清楚,伤兵的腹部已经腐烂,左臂处鲜血不断渗出,原来他的左臂已经断掉。 房间里,到处都是哭喊声和呻吟声,重伤员们缺胳膊断腿,受伤之处白骨森森,惨不忍睹。战场上的杀戮,残忍而又无情,一旦重伤,必定是痛苦万分。 相对于伤兵们的惨状各异,病房里面的环境倒是宽敞明亮,干干净净。军医们虽是满头大汗,却也忙而不乱,挨个为士卒清理和包扎伤口。 一个房间里面,热气腾腾,折月秀正在和一群女子洗涤和蒸煮布条,把干净布条晾起来。她满头大汗,却是全然不顾。 看到折可求等人进来,屋里其他的女子纷纷行礼出去,屋里只剩下折家人。 看着弟弟唯一的血脉,折可求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要不是有折月秀这个小丫头在,还不知有多少折家子弟,会因受伤告别沙场,或一命呜呼。 弟弟若泉下有知,也是可以瞑目了。 “月秀,这些日子可是多亏你了!” 侄女虽然身材高大,看着和成人一般,但毕竟只有十七岁,还是个孩子,一个没爹的苦孩子。 折月秀向伯父,以及各位堂兄弟行了礼,轻声说道:“伯父不必客气,这都是月秀份内之事,救的也是我折家子弟。听说十九哥战死沙场,还请伯父大局为重,莫要悲伤过度,斗志消沉,中了金人的奸计。” 折可求点点头,黯然道:“咱们折家人,无论男女,都是马革裹尸的命运,不管是你十九哥,还是你爹爹,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此次之战,事关折家百年命运,伯父一定会慎之又慎,不会轻易被番子打趴下!” 虽然不知还能坚持多久,若是金人再围上两个月,折家军弹尽粮绝,恐怕这府谷折家可就凶多吉少了! 整个大宋都抵抗不住女真将士的铁骑,区区的河外三州,又如何能顶抗衡。折家,难道真的是在劫难逃 金人的使者和书信连连,让他归顺,并许给他陕西经略使的位置,坐镇长安,经略一方。可他折家乃大宋臣子,为大宋守了百年边陲,真的要投靠蛮族,数典忘祖,和大宋作对,他心里还真过不了这个坎。 眼看着要走出房门,折可求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道:“月秀,不管此战下来,我折家一门能否保存,你和蜀中范家的婚约,都会作废!” 眼看着凶多吉少,折可求也是彻底放开。这个时候为了面子,不顾侄女一生的幸福,实在是有些迂腐和自私。 折可求等人离去,折月秀心头激荡,站在蒸汽腾腾的屋里,愣愣地盯着墙壁发呆。 折月秀不由得想起了太行山上,王松唱的那首让她心跳的山歌来: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往前走 莫回呀头 从此后 你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洒着红绣球呀, 正打中我的头呀 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梁酒呀……” 红红的高梁酒,那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难道真的那么好喝? 折虎到底把信送到了没有,这个油腔滑调的负心人,他为什么还不率军前来 折月秀站在门口,望着满天的雪花,思绪万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章 志士 一望无垠的沟壑纵横,涛涛的黄河水由北向南,天空中雪花飞舞,站在南城墙上观望的徐徽言,愁容满面,任凭雪花落满了鬓发和双肩。 徐徽言,晋宁军兼岚石路沿边安抚使,北宋历史上的最后一位武状元,35岁的他,弯腰驼背,看起来好像5旬开外的老头一般。 脸色蜡黄,眼中都是血丝,双鬓已经泛起了白霜,嘴巴上胡须一把,腮帮子深陷了下去,再加上嘴唇干裂,风霜满面,憔悴不堪。 大宋大观二年,素怀壮志,文武双全,年仅十五岁的徐徽言应诏参加武举考试,赐“武举绝伦及第”,名副其实的武状元,任保德军监押一职。 徐徽言出身名门,为京兆府望族南州徐氏十四世孙,曾祖和祖父都为进士,其父徐量也是武举及第,战死沙场。徐氏一族在两宋时共有进士28人,为官121人,为当之无愧的大宋望族。 虎父无犬子,父亲抗击西夏,战死沙场,身为其子的徐徽言自然是忠义仁孝,屡屡抗敌有功,并于靖康元年,知晋宁军,兼岚石路沿边安抚使。 晋宁军贯通河东路与鄜延路、麟府路,治所葭芦寨,位于陕西北部黄河西岸的山峁上,处于横山山脉余脉东端,葭芦河与黄河交汇处北侧。葭芦寨呈葫芦形,南北约两里,东西不到四里。城墙夯筑,外甃以砖石,艰险异常。晋宁军扼南北要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靖康元年11月,大宋朝廷派出聂昌,耿南仲分任交割河东、河北使,大宋官家赵桓惊恐之下,割让河东、河西两路,以黄河为界。麟丰府三州被割给了金人,作为利益交换,金人又把麟丰府三州割给了夏人。 军民震惊,天下悲愤。徐徽言挥师北上,收复被折可求放弃的麟、府、丰三州,又把河外三州交给了折可求,并得到了大宋朝廷的赞赏。 此刻的这位抗金义士眉头紧锁,愁绪万千,显然是为眼前的抗金形势心忧。 完颜娄室攻略陕西,一路势如破竹,女真人占据了陕西北部。完颜娄室部下猛攻晋宁城,来势汹汹,看样子是要把晋宁军以及周围堡寨从这黄河岸边连根拔掉。 葭芦寨虽只有三四千人驻守,但依山而建,易守难攻。葭芦寨位于葭芦川与黄河之滨,亦不需担心水源,且与黄河东岸、河东路之克胡寨隔水相依,来往救应,交通便利,是以金人围了寨子两月之久,也未能攻下。 一个多月来,徐徽言坚壁久战,身先士卒,安抚伤员,与女真大军连番鏖战,双方都是死伤惨重。随着攻防战的不断推进,城中减员严重,只剩下不足千人。 不得已,徐徽言只能安排诸将画隅分守,女真大军一来就致力死守,另由健卒组成的机动部队往来为游援。 寨内饮用河水,皆由城外葭芦河引入。女真人运石木、竹草尽堵支流,城内水绝,粮亦渐尽。将士强忍饥渴、伤病,依峙残兵破甲死战。如今饮食既断,又乏军械,更无外援,不知还能支持多久。 徐徽言虚火上升,口干舌燥,一阵天旋地转。自从女真人堵死了了葭芦河上游以来,城中的士卒,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喝到水了。 众人在城中挖坑数丈,依然是没有半点水迹。不得已,军士只能杀马饮血解渴,马杀光了,就只能喝自己的尿液。 自城中水绝,军士人人惴忧,惶惶不可终日,士气低迷,人人都对着守城失去了信心和希望。 幸好上天眷恋,下了这一场大雪,寨子里上上下下,所有的锅碗瓢盆全部放到了露天,希望靠着雪水,可以苟延残喘几日。 即便有了些许雪水解渴,但粮草断绝,却又如何解决 太原府路兵马都监孙昂满身鲜血,手里端着小半碗雪水,一脸疲惫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徐徽言脸色蜡黄,形容枯槁,满眼的血丝,显然又是一夜没睡,孙昂不禁暗叹了一声。 “徐公,事已至此,你还不如好好休憩一下,再和番子决一死战!” 徐徽言轻轻点了点头,稍微重一点的动作,都让他天旋地转,眼冒金花。 “贤弟,你也来了。怎么,天没亮番子就攻城了,这些家伙可起得够早。” 孙昂把水碗放在了桌子上,沉声道:“徐公,城中已经断水多日,士气低落,番子绝不会放过机会。我刚才在城头打量了一下,完颜娄室不在军中,番子数量颇多,好像增加了不少人马。葭芦寨怕是保不住了!” “完颜娄室不在晋宁军,定然是去了府州。” 徐徽言喝了几口水,精神振作了许多。 “贤弟,你父子都是英雄。只可惜我等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这晋宁军,怕是要毁在我的手上了。” 孙昂世代将门,正是当年驰援太原城的猛将孙翊之子。孙翊率军救助太原,所部官军叛乱,孙翊被部下所害。孙昂继承父志,继续抗金,不过今日看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孙昂笑道:“徐公,王相公有词云: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即便你我今日身死于此,也要多杀几个番子,出出我胸中的一口恶气!” 晋宁军和太原中间隔着黄河和吕梁山,金人隔绝黄河以西,是以忠义军收复太原城两月之久,晋宁军众人都是毫不知情。 “徐公,没有折相公的消息吗?” 折可求和徐徽言是儿女亲家,徐徽言当日驱逐夏人,又把府麟丰三州还给了折可求,二人的关系,自然是非同一般。 “番子势大,兵锋正盛,折可求只怕也是自身难保。” 徐徽言长长叹了口气。完颜娄室离去,肯定是对付折家军。女真人兵锋正盛,铁骑之下,只恐府州也是艰险重重。 “番子兵强马壮,娄室军更是名闻天下,也不知这天下,又有谁是他们的敌手” 徐徽言一声长叹,旁边的孙昂却是摇了摇头,当面否决了他。 “娄室军虽然悍勇,我大宋也有虎狼之师。旁人或许不济,王相公的河东忠义军,却是实实在在的精锐,不然也不会东京城几场血战,斩杀完颜宗望,让番子心惊胆战!” “贤弟,你所言甚是!” 徐徽言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也不知王相公现在何处,若是他能前来增援,晋宁军之围必解。只是如今看来,咱们只能自救了。” 从太原四百多里而至葭芦寨,山路险狭,涧道阻深,不通牛车。及渡黄河,尤为艰厄。靠着王松来援,无异于痴人说梦。 孙昂神往道:“听说王相公一杆铁枪,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赛霸王”,又称王铁枪。他要是来了,倒可以和你这位武状元比试一下,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他毕竟年轻,对于坊间传誉天下、铁枪无敌的王松,有着莫名的好奇和崇拜。 “贤弟,王相公使的可是铁枪,我是万万不及了。” 徐徽言摇摇头,神往道:“哥哥我只是武举及第,真正的高手都在民间。不要说王相公,就是他麾下的什么金枪将铁锏将,我也是断然不敌。” 万军从中厮杀,几十斤的铁枪,只是拿在手上,时间长了力气也有所不济,徐徽言自认自己绝难做到。 孙昂点点头,刚要说话,士卒满头大汗进来,一脸喜色,说是有军情传来。 “禀告相公,太原城已经被忠义军攻破,王相公也已挥军北上,请相公和孙将军再坚持些时辰,王将军大军克日即到。” 前来报信的汉子单膝跪地,镇定自若,满脸风霜之色。 徐徽言和孙昂都是一惊,徐徽言不由得站了起来,颤声道: “义士请起,请问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些消息,此事可是当真” 宋晓东站起身来,抱拳道:“徐相公,在下宋晓东,乃是河东忠义社梁兴麾下,奉命前来通禀。” 宋晓东把河东战事讲了一下,徐徽言和孙昂面面相觑,这才知道,原来寒暑不知年,外面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宋晓东告辞离去,徐徽言和孙昂都是喜上眉梢,连日以来的疲倦消失的干干净净。 “传令下去,告诸全军,王相公带兵来援,让兄弟们打起精神,莫要给番子可乘之机!” 宋晓东趁夜色渡过了黄河,一路快马加鞭,到了吕梁山下的一处山坳,赵若澜和几个忠义社的汉子正在此等候。 “妹子,事情已经办妥了,你也不用担心了。” 赵若澜点了点头,向一旁的汉子吩咐道:“再去探一下,看梁兴大哥什么时候到。王相公大军已过了黄河,忠义军和女真人决战,已经是迫在眉睫,耽搁不得!” 旁边的赵云苦笑道:“贤妹,梁兴大哥要准备粮草,还要让吕梁山中的兄弟过来,仓促之间,那有这么快。咱们还是安心等待吧。” “二哥,咱们可以等,王相公不能等!” 赵若澜眉宇间显出几丝不耐烦来,她皱着眉头问道:“王相公大军西进已有月余,怎么还没有张宪后军的消息” 旁边的另外一个粗长大汉摇头道: “妹子,听兄弟们说,完颜银术可正在攻打石岭三关,战况激烈。兄弟们说,忠义军守不住了,怕是要撤兵。” 看到赵若澜眉毛一抖,似乎要发怒,赵云赶紧劝道:“贤妹,自从皇太子入了太原城,似乎忠义军就没有了北上的迹象。若是哥哥所料不错,太原城必定起了变故。” 赵若澜不由得一愣,呆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了马扩的苦心。朝中这些奸臣,见不得王松半点好,看来王松此番西进,只怕是孤军奋战,凶多吉少。 “贤妹,你也不用担心。梁大哥正在召集吕梁山各山寨的英雄好汉,应该可以赶上。再说了,王相公救援府州,折可求必会里应外合。以忠义军之精锐,王相公绝不会有事!” 赵云劝解道,自己也是忧心忡忡。这些山寨,各怀心思不说,即便前去增援,几百散兵游勇,又怎会是如狼似虎的女真铁骑的对手。 现在,只能寄托于忠义军和折家军合并一处了。只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些心思各异的世家身上,总让人心里不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章 困境 忠义军大军一路前行,沿途向南,向东逃难的百姓不绝,百姓尸体倒毙于途者比比皆是,往昔热闹的村寨青烟徐徐,断垣残壁,一派洗劫过的萧然。 过了湫水,更是萧条苍凉,偶然能碰到一些宋人百姓。除了一些大的坞堡尚能自卫,大多数的村堡,都未能逃脱女真人的掳掠和蹂躏。 可惜了肥沃的土地,战马反复践踏,来回驰骋,不知来年还能长出多少庄稼,又要饿死多少百姓 田野上,官道上,大路小道,到处都是惊慌逃窜,拖家带口的宋人百姓,女真将士的游骑不时呼啸而过,狂笑间箭矢乱发,百姓们呼喊惨叫,在夜光下四下逃窜,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 女真游骑四处剽掠,专门找那些富户纠集、女子成堆的地方,铁骑之下,鲜有幸土。也是趁着天黑,这才有一些百姓能侥幸逃脱。 不时的可以看到,有村落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伴随着女真将士的狂呼乱叫、狞笑口哨声,在雪野间回荡。 女真大军,又把这里当成了他们的猎场,而宋人百姓,就是他们可以随意射杀的猎物! 通秦寨,葭芦河的中游,位于葭芦河北岸的葭芦川上,易守难攻,是葭芦寨的上游门户,距离葭芦寨只有三十里之遥,此刻已经为金人占有。 雪夜冰冷如斯,邵兴的脚已经发麻,他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周围的斥候和他一样,都是藏在山丘后,凝神静气,和黑夜混成一体。他们不顾寒冷,向着河边女真大军的营帐看去。 夜间侦查,把脸部涂黑涂脏,这是相公教下来的办法,一是可以震慑敌人,二是能够增强隐蔽性,不易被敌方察觉。 葭芦河边,火光熊熊,可以看到一个个的金兵营帐,连绵不绝,远处地延伸出去,隐入了黑暗之中,不知多少。 女真人采用猛安谋克的军事组织。在猛安谋克内军事首领与士卒间,尊卑不严,上自大元帅,中自万户,下至百户,住食穿戴没有特殊的差别。国有大事,适野环坐,画灰而议,讨论先自卑者开始,讨论完毕,把灰漫灭,极其简单,也是十分的民主。 女真大军扎营,由于有了汉儿的加入,也变得颇为正规。只不过女真主力是骑兵,因而扎营也极简粗略,壕沟不深不宽,栅栏都是草草了事,尽可从简,以利于铁骑驰骋。 一个猛安,加上两千汉儿,足有五千之数,分南北两处扎营,控制了葭芦河两岸。 如此看来,女真人大部渡过了黄河,聚集在了河外三州。晋宁军的宋军只有三千,在金人看来,五千人马是绰绰有余了。 知道葭芦寨只有两千人驻守,城中没有水井,金兵故意用石头、竹木等堵死佳芦河上游,以断绝城中用水,迫使宋军投降。 陕西这么多的西军,怎么说败就败了,把晋宁军孤悬于此地。延安府的刘光世,京兆府的范致虚,还有大大小小的陕西诸军,硬生生让陕西成了女真铁骑的后花园。 最后苦的,还不是千千万万,生生不息的宋人百姓! 女真人野蛮暴虐,沿途各州府的重要关卡,秦汉古迹,都是一把火化为灰烬。当真是“番子一炬,可怜焦土”! 众人来到破败的寨前,周围无人。众人顺着一处破墙豁口,潜入了寨中。 寨里到处都是尸体烧焦的臭味,街上密密麻麻都是冻硬的尸体,深夜走在这一片死寂的残垣断壁里面,让人不寒而栗。 找了几处尚算完整的房屋,众人进去藏身。他们从马背上拿出薄被,给马披上,自己等人则是靠墙坐下,挤在一起取暖。 葭河川沟壑纵横,极易障人耳目,也是众人自然的遮掩。若是呆在冰冷的野外,不冻死才怪!。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忽然远处人喊马嘶声传来,众人都是一惊,纷纷站起来,窜了出去。 天色已经大亮,众人来到一处沟壑纵横的高地,藏好身子往外看去,只见葭芦河岸边,一队队的金兵正在集结,似乎正要出征。大军向南,众人看的清楚,金兵所去的方向,亦然是三十里外的葭芦寨。 邵兴暗暗吐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本来还发愁如何动手,如今女真大军南去,只剩下护河的金兵,似乎势均力敌。 克胡寨以西,黄河东岸,黑夜之中,无边无际,密密麻麻的宋军正在渡河,虽然人马上万,但铁甲森然,寂然无声,就如沉默的钢铁寒流一般,肃穆的让人有些可怕。 孙奇驾着船只,护送着一批批的宋兵过岸,心里也是充满了好奇和震撼。 这些宋兵一个个沉默不语,身上的杀气让他有些紧张,却也有些兴奋。 晋宁军连接黄河两岸,北为麟府丰河外三州,南为绥德军,西为西夏,东则为河东太原,地理位置险要,大宋在此设水军两支,各有数百人马,分处吴堡寨和葭芦寨,以便连接黄河两岸,以备不时之需。 金人虽然控制了黄河以西,但他们在黄河上没有水军,黄河以东并不能完全控制。孙奇是吴堡寨的水军指挥,天一黑就接到了克胡寨知寨的军令,让他载军过河。等他到了,才知道要过河的是大名鼎鼎的河东忠义军。 黑夜中,黄河水无语东流,孙奇也是心绪万千,看着那一门门黑乎乎的小炮,那些士卒腰间圆滚滚的震天雷,孙奇好奇起来,没准这些杀气腾腾的家伙,真的能对付凶神恶煞的番子。 只有击败金兵,自己这些人才能安安稳稳,不会流离失所。没有了饷银,这一家老小还如何活得下去 克胡寨城墙上,宋军守兵惊奇地打量黄河岸边的一切。这一阵子以来,只见到宋兵溃不成军,向东逃散,还没有见到这样整齐划一的大军,从容不迫,安安静静地过河,向西而去,抵抗番贼。 尽管自己也是禁军,朝廷的精锐,可是观看的宋兵都清楚,光是对方那黑夜里刀砍斧削的大阵,寂静无声的军容,就不是自己这些草包能比拟的。 就是人家那些辎重辅兵,一个个都是彪悍威猛,比自己这些大肚腩们有型多了。 “看看人家,这才是精锐,就你们这样的,到时候番子一来,跑都跑不动,真是不够丢人现眼的!” 田孝义摇着头,训斥着自己的部下,不过心里反而安静了下来。 “都头你还不是一样,你那肚子比我们兄弟们都大!” 黑暗中不知是谁大胆说了一句。 田孝义脸色一变,尖声道:“又是你个胡三。我老田虽然胖了些,可是我有一身的力气,你胡三有吗,你们这些家伙有吗?明日一早,全部跟本都头一起,好生训练,都听到了没有” 士卒们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眼睛又看向了黄河岸边。 田孝义看着寨墙外的忠义军将士,摇了摇头。 “这些家伙,也不知道是如何训练的,就是西军的精锐,折相公的亲兵,也比不过他们。真是好兵啊!” 回过头,他对城墙上的士卒道:“忠义军王相公已经下达了军令,今夜过河之事,乃是军中机密,切不可外泄,否则军法从事!” 城墙上的士卒肃然答应。一旦军令下达,无论是谁,都得无条件遵守,否则一旦被发现,就是人头落地。 两百水兵,四十条船,一次运送800到1000士卒,一个时辰就是四五千人,水兵们忙完时,已经是子时已过。 孙奇载着最后一船宋兵,向黄河西岸边划去。船上的士卒尤其精悍,中间拥着几个,太原城起了变故 王松心里七上八下,正在思索,军士又领着几个汉子,走了进来。 “赵云兄弟,你怎么来了” 王松心中一惊,心里莫名地感到不妙。 “相公,皇太子驾临太原城,张宪未能率部出征。完颜银术可攻破石岭关,宋军退守太原两城,两军在太原以北对峙……” 赵云低声道来,王松不由得胸口一疼,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章 溃军 靖康三年十一月,河东之地,天色灰蒙蒙的,原野上一片萧瑟,覆于茫茫的雪白之下,北方大地一片寂寥,天地间充满了萧杀之象。 无数的黑点从北方的山坡出现,黑点大了,才看清楚是一堆堆的宋军,三五成群,骑兵夹杂其间,乱糟糟一片,没有了队列,丢盔弃甲,人人面色茫然,神色惊恐,向着南面而去。 垂头丧气,魂不守舍,死气沉沉,衣衫不整,乱七八糟,此时此刻,他们不像是一支队伍,倒像是一群乞丐,一大群成千上万的乞丐。 从他们那破败的军旗可以看出,他们是宋军,守卫石岭三关的忠义军。而如今,他们舍弃了三关,撤往了太原城。 这还是那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令女真铁骑闻风丧胆的赳赳雄师吗?几个月前,同样的队伍,他们可是收复了太原城,一夜破城。 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这支无坚不摧的铁军,如此灰头土脸,竟如落水狗一般 耶律亘坐在马背之上,混于溃军从中,神情恍惚,直如行尸走肉一般。 一匹战马跟了上来,和耶律亘并排而行,看到耶律亘低头不语,马上的骑士也是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耶律兄弟,心里就别难过了。时移世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是奸臣当道,你我也左右不了什么,好自为之吧。” 完颜银术可率部猛攻石岭关,新来的禁军将领,石岭关的守将杜雄,抵抗不了多久,见伤亡不小,竟然下令放弃关隘,趁着夜色,不战而退。 幸亏攻城的都是金兵步卒,对方的骑兵并没有跟上来,否则,能有几人回去,殊难预料。 忠义军什么时候打过这样窝囊的仗这些个新上任的将领,个个眼高于顶,屁都不懂,一通瞎指挥,那有不败的道理! 不用问,耶律亘和他林风,两个“番人”将领,这次的锅,他二人背定了。 “王相公不在,一切都变了。回到了太原城,不是贬官降职,就是牢狱之灾。接下来的苦日子,不知该怎样熬下去呀!” 耶律亘自言自语,像丢了魂一样,眼神中都是苦涩。 “耶律兄弟,还是忍耐些吧!等王相公回来,一切都会柳暗花明,兄弟们也都会重见天日的。” 林风嘴里如此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王松只带了两万人出征,面对十几万女真大军,只怕是凶多吉少。若是王松有个意外,他们这些人,岂不是成了孤魂野鬼,任由朝中这些大臣宰割 “林风兄弟,要不是我爹娘妻儿在东京城,我就想逃往北地,再也不回中原。朝廷这些个文武大臣,最容不得我等这些辽人。呆在南地,早晚有一天会身首异处,想起来就让人心寒胆战!” “耶律兄弟,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妙。隔墙有耳,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可是有牢狱之灾,甚至杀身之祸。” 二人正在低声说话,马蹄声响起,一队宋军簇拥着一个长大白胖的宋将,从后面快速向前。 “耶律亘,林风,你二人贼眉鼠眼,唧唧歪歪,莫不是商量着怎样逃离太原城” 看到耶律亘和林风,长大的宋将放缓了马速,手里的马鞭斜指,脸上的表情极其不屑。 “杜雄,你这狗一样的杂种,在这放什么狗屁,凭你也配跟爷爷说话!” 耶律亘再也忍耐不住,双目圆瞪,眼睛里全是怒意。 “杜统制,你指鹿为马,凭空捏造,不怕冷了将士之心吗?即便是王相公,也不会和我兄弟如此说话。难道你的官职比王相公还高吗?” 林风话音刚落,杜雄一双三角眼怒睁,“仓啷”一声拔出刀来,嘴里高声骂了出来。 “你们两个腌臜玩意,也敢辱骂老子!弟兄们,剁了这两个番贼,张相公和秦相公那里有我担着!” 耶律亘也是摘下了长枪,大声喝道: “我看谁敢上来,老子手里的枪可不留情!” 耶律亘勇冠三军,在忠义军中威名显赫,军士们手里握着长枪,谁也不敢上来。 林风面色阴冷。这杜雄战场上畏敌如虎,对付自己人却是毫不留情,实实在在的奸人一个。他羞辱自己二人,显然想混淆视听,为自己战败找个锅背。 “杜统制,你还是好好想想,回去以后,怎么向皇太子交代。就凭你,还不是我兄弟的对手,弄不好会身首异处,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林风不卑不亢,背上角弓抓在了手里,缓缓抽出了羽箭,搭在了弓弦上。 杜雄眼神冰冷如毒蛇,脸上阴晴不定,他和耶律亘二人僵持了半晌,终于插刀回鞘。 “耶律亘,林风,老子不和你们计较。回去后,有你二人受的!” 杜雄打马而去,耶律亘愤愤不平,,还要追赶,却被林风挡了下来。 “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耐些吧。” 耶律亘胸口郁闷,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我兄弟,何时让人这般羞辱过” 林风也是心中酸楚,想要劝说些什么,终于只是换来了一声叹息。 太原城中,知府衙门公堂,张宪怒视着秦桧等人,眼睛里面要喷出火来。 秦桧等人这样做,是要毁了忠义军吗? 自从请求增兵的要求被否决以后,他不止一次的苦苦哀求,甚至和众将在赵谌下榻的知府衙门外跪了一夜,赵谌已经有些意动,张叔夜显然也意识到了王松大军孤军深入的危险。 完颜银术可猛攻石岭三关,显然已经觉察到了王松西进增援府州的意图。石岭关轻易就被金兵攻陷,太原城群龙无首的局面,被金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要想增兵前去,完颜银术可必会拼命阻挠,金人又占领了石岭三关,他要率多少兵马,才能北上 原本还已经有些松动的局面,随着石岭关的失守,又成了死水一潭。在此情形下,谁还放心自己率大军前去,置皇太子的安危于不顾 “无耻之尤!无能之辈!你们可知道这样做,会置王相公于险地,置两万大军生死于不顾吗” 张宪的咆哮,马上惹来了大堂中人的集体反击,不管是秦桧,还是张俊,即便是李邺这个小小的军中参议官,也是立即跳了起来。 “张宪,身为一军主将,败师丢地,你罪责难逃。你不去好好反省,反而在这里大放厥词,攻击朝廷重臣,难道不知道国法森严吗?” 李邺说完,秦桧也是立时怒斥起张宪来。 “石岭关之战,乃是耶律亘、林风指挥不力,才使得金人有机可乘。士卒死伤惨重,杜雄不得不撤兵,此乃无奈之举。你作为一军主帅,无能昏聩,你不该自己反省反省吗?” 张宪目瞪口呆,这些人如此恬不知耻,颠倒黑白,真可以说是震古烁今。他要是一军主帅,难道不知道率军北上,增援王松吗? “好一张张利嘴啊!” 孟德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挂满讥讽之色。刚一回来,担任石岭关副将的林风和耶律亘便被降职,而镇守石岭关的主将杜雄反而没有任何处罚,稳如磐石。 他不由得怀疑,有人暗中使坏,失了石岭关,断了援军北上之路,又使军中王松的旧部得以贬斥,可谓是一箭双雕。 国事如此艰难,大宋奸臣当道,可谓是自作自受了。 “王相公要是有事,大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诸位如何面对天下百姓,如何面对君王各位心愿也许得逞,不知君王会不会饶了尔等!” 焦文通有气无力的话,让张叔夜和秦桧等人都是脸色一变。 “焦……文通,事……情不……会如此糟糕吧?” 张叔夜脸色煞白,冷汗迭出。王松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宣抚判官,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两万之众,对女真精锐十余万,跋涉野战。张判官,你说王相公是不是处境堪忧啊?” 孟德冷笑着说道。此刻,他已经失去了和这些文臣谈话的耐心,和这些人徒费口舌,不留省些力气。 “孟德、焦文通,你二人不要捕风捉影,夸大其词。王松西去府州,那是他咎由自取,又与我等何干。如今重中之重,乃是守好太原城,保护皇太子的安危!” 秦桧的话语,孟德和焦文通仿佛充耳不闻,二人都是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张宪心中悲愤,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各位上官,末将军务繁忙,先行告退。” 张宪大踏步离开,孟德、焦文通等人站起,跟在身后。秦桧和张俊大声呐喊,众人都是充耳不闻。 王彦站了起来,肃拜道:“各位相公,下官暂且告退。各位相公若有要事,知会一声即可。” 张叔夜点了点头,温声道:“王统制,麻烦你下去以后,安抚一下众将。金人恐会南下攻城,太原城的安危,就拜托各位兄弟了。” 王彦应诺,告辞离去,堂中只剩下了张叔夜、秦桧和张俊几人。 “秦中丞,张统制,你们说,王相公不会真的有危险吗?” 张叔夜心中七上八下,再也按耐不住,大声问了起来。 “张相公,稍安勿躁。以王相公统兵之能,以忠义军之精锐,又有谁能当得起忠义军雷霆一击!张相公把心放到肚子里,静候佳音就是。” 张俊刚说完,秦桧也是接着说道: “张俊所言甚是!再说了,王松即便不是女真人对手,往府州城里一钻,谁也奈何不了!” 张叔夜微微点了点头,坐回了椅子上,恍然若失。 他和秦桧等人,竭力想要消除王松在河东忠义军中的影响,谁知事情弄巧成拙,不但失去了石岭关这些险地,使太原城直面女真人的铁骑,还把王松和两万大军置之险地。 “现在,也只能看王松的造化了。希望他平安无事,凯旋归来,老夫这颗心也就放下了。” 张叔夜的自言自语,一旁的秦桧等人看在眼中。众人相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是冷哼一声。 王松这等武夫,手握重兵,桀骜不驯,难以管教。惟愿他身败名裂,最好不要回来,再也不能在朝堂之上耀武扬威,危害朝廷。 这大宋,还是士大夫的天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章 命运 丘陵起伏,山高峻岭,林涛阵阵;大河汹涌,漳河分流自北向南,连绵的山地忽然被河流中断,刀削斧劈般的绝壁高达千米,层层排列的悬崖从谷底直达山巅,气势雄伟壮观。 这便是河东路隆德府府治上党县。这里地处河东道南部,北临威胜军,南接泽州,西面晋州,东处太行山脉。 靖康元年冬,金兵西路军渡过黄河,兵临汴京城下,围城三个多月后,最终撤去。金人留下完颜银术可镇守太原,完颜娄室攻略陕西,而处于河东道南部的隆德府等地,既没有金兵,也没有宋兵,成了一块真空地带。 只是金人所过之处,断桓残壁,居所皆破,隆德府知府衙门烧毁殆尽,而距离知府衙门不远处的上党县县衙,却因为简陋破败,而被保存了下来。 隆德府上党县县衙大堂,如今却被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占据,而土匪的数万喽罗们,已经占领了隆德府的周围几县,就连壶关要塞也给控制了起来。 县衙的大堂中间,一个四旬左右的匪首端坐其中,七八个土匪则是东倒西歪,坐卧在两旁的椅子上。 “大哥,想不到我等兄弟有一天也能坐在这县衙大堂之上,兵强马壮,号令一方,实在是尽兴的很啊!” 一个土匪大声喊道,手拍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显然酒足饭饱之余,颇为惬意。 另一个瘦高个土匪把手里的食物扔入嘴中,拍了拍手,一边儿咀嚼一边说道:“大哥,终呆在山上,连顿饱饭都混不上,今天终于开了荤,还有滴滴的小娘子,真他娘地爽快!” 大哥四旬左右,面容清瘦,三缕长须,宽衣长袖,风度翩翩,不似土匪,倒像是个读书人。他端坐在坐椅子上,志得意满,听到弟兄们的议论,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出声。 一个土匪则是大声道:“大哥,河东一地贫瘠,加上金人破坏,咱们这好几万人,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不如就投靠金人,不但有官做,也有粮草,大伙说是不是!” “这有何难,天下之大,咱们兄弟哪里去不得!” 大哥终于发话,他拍了一下腰间的钢刀,放声大笑,和儒雅的外样截然不同。 “听说那东京城里都是美女,山一样的金银,只有一两万窝囊士卒把守。咱们兄弟七八万人,杀到东京城去,把姓赵的小儿赶走,后宫佳丽全归我有,我也当几天鸟皇帝,尝尝天下美人的味道!” 大哥如此豪气,下面的土匪也都哈哈大笑,放浪形骸,纷纷乱叫起来。 大哥继续道:“各位兄弟,咱们现在有吃有喝有女人,这若是搁以前,守着几亩破田,风吹晒,吃都吃不饱。还是这抢来得容易呀!” 土匪们轰然大笑,一个个兴高采烈,大快朵颐,外面把守的喽啰不向里面频繁张望。 “大哥,若是朝廷招安咱们兄弟,你说说,咱们是个什么打算” 听到兄弟们的疑惑,大哥冷声道:“若是那朝廷的大头巾们,肯给我磕三个响头,有大把的银子,再送我些宫中的美女,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大哥说的是,也不知道宫里那些女人,白白嫩嫩的,是个什么味道! ” “大哥所言甚是,合我的胃口!” 土匪们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污言秽语,看来都是花丛中的老手。 有人大声附和道:“朝廷的规矩太多,大头巾们没几个好人。听说那李纲还有几分骨气,还不是被大头巾们给整走了!依我说,东京城那皇宫里面,就没有一个好人!” “你这厮,难道你是好人” 旁边一人笑道:“大头巾虽说没有几个好货,但那东京城的王松,可不是等闲之辈。好几个金国皇帝的儿子,都被他整死了。此人倒是有些手段!” “有个手段!” 大哥冷冷道:“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撞上的,还什么赛霸王,王铁枪,狗!若是让他碰上了我,一定让他好看!” 众土匪一起起哄道:“大哥的手段,自然是高的。若是有机会,也让那王松见识见识!” 旁边有匪盗大声道:“不如叫抓到的那几个小娘子上来,给兄弟们喝酒助兴。兄弟们说,好不好啊” “好!” 众强人都是眉飞色舞,大声叫好,几个匪首下去,很快就推推搡搡,带了一堆女子进来。 众人早已经是急不可耐,一人一个,便抱着女子们喝酒、调笑起来。 大哥腿上各坐一个轻纱女子,皮肤白皙,容貌出众,一看就是大人家的闺秀。 若不是战火四起,颠沛流离,盗匪们做梦也碰不上这样的女子。 而如今,女子们一个个含羞带愧,恭维、敷衍着眼前这些粗鲁不堪的男子们。有些女子红了眼眶,也只能把泪水悄悄擦去。 那些烈的年轻女子,早已经在蹂躏之后,要么被杀,要么被丢在了军中,任人辱,下场惨不忍睹。 “端起酒杯,给大爷喂酒!” 大哥声音冷冷传来,两个女子花容惨淡,强笑着端起酒杯,给大哥喂起酒来。 几杯酒下肚,眼花耳,大哥早已是火烧火燎,他向周围看去,一些兄弟已经急不可待,就在当堂进入了正题,做起了那禽兽不如的苟且之事。 大哥哈哈大笑,再也按捺不住,左右搂着两个女子,快速向后堂走去。 上党县南城门外,距离城门口约百米,一个粗长的拒马摆在路中间,两边各有十来个喽啰把守,对进城的百姓进行盘查和搜刮。 “他娘的,这一天忙活下来,才弄了几十文钱,你说晦气不晦气!” 一粗布衣裳穿在上,发髻用土色的布条扎起,脚上一双破旧的靴子,还不知道是从哪捡来的。年轻的汉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此时一脸的不快,手里的长枪枪杆断了半截,可能跟靴子一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捡来的。 “二愣,你也不要埋怨了。你也看得出,这里的百姓已经被金兵祸害的不成样子,上哪还有什么油水可刮!那有钱的早都跑到河南边去了,留下的跟咱们一样,都是地地道道的穷酸!” 旁边的一个年轻汉子,看见同伴心不快,便出言安慰道。 “三哥,你说咱们跟着王善,饥一顿饱一顿,要死不活的,到底图个甚” 二愣的话语里面,充满着浓浓的不满之意。 “以前还觉得这厮不错,仗义的。谁知道这厮越来越不像样子!他虽然没有投靠金人,但是坏事可没少干。他周围的那几个鸟人,烧杀抢掠,糟蹋妇女,没一个好东西!”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三哥裹紧了自己单薄的衣裳,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叹口气道:“现在咱们一个村里出来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不是死在金兵的刀下,就是病死、饿死,咱们就是想离开,也得有个地方去啊!” 三哥的话语里面,则是充满了深深的无奈。 这河东之地已经残破不堪,虽然金人没有前来,可是宋人在这里也没有守军,更没有官府,他们就是想种地,也不得安生啊! 北边的金人,可是随时会南下,不跟着这些土匪,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啊! 他不无讥讽地说道:“就算咱们要除暴安良,杀了王善,又能逃到哪儿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二楞摇摇头道:“王善手上功夫可不弱,不在三哥你之下。再加上他周围的一群虾兵蟹将,在他们手上,咱们讨不了好。” “你知道就行了!” 三哥道:“以后就别再想着搞点甚了。现在这年头,河东这地界,哪还有几个有钱的主!” 二楞讪讪道:“我就是看不惯这些鸟人!一个个都活成了什么样子,还整天像狗一样,被人欺负也不敢吭声。都说宋人懦弱,就靠这些鸟人,如何能敌过番子” “话也不能这样说!” 三哥摇摇头道:“那王松训练出来的军士,还不是照样龙精虎猛!要不是他训练的军士,恐怕这河东,早已是番子的天下了!” “听说王松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赛霸王”,也不知是真是假” 二楞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兴冲冲说道:“咱们若是能在王松手下当差,那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只是不知这王松,到底在什么地方” “自然是在东京城了!” 三哥笑道:“要想投靠王松,咱们就得离开这儿。没有盘缠,没有吃的,不好弄啊……” 他叹了一口气,眼神悠悠,若有所思。 “王松也是一介草民,风云造化,时势造英雄,如今位极人臣,权势滔天。你我兄弟,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机遇这就是命啊!” 二楞摇了摇头,三哥一本事,也是当地有名的好汉,谁知却是时运不济,一直未能有所作为。 番兵南下,烧杀抢掠,前来屠了村,侥幸生存的纷纷逃走。番兵撤走后,大多数人又跑了回去,继续苟延残喘,活一天算一天。 剩下家破人亡的,就像二愣和三哥一样,不甘寂寞,不得已,加入了河东大盗王善的队伍当中。 谁知道这王善军纪涣散,四处剽掠,那有半分做大事的样子,大失众人所望,众人想要离开,却又不知去那里,依附何人。 眼见得他人高楼起,宾朋满座,富贵荣华唾手可得,也难怪心比天高的三哥在此长吁短叹,牢满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章 接战 晋宁军内城狼藉一片,无数的攻城机械、擂木滚石、甚至锅碗瓢盆、包袱衣裳,扔的到处都是。 看到徐徽言出来,寨中的将士都是让过一旁,让主将先行。 “赶紧让人清理,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徐徽言皱起了眉头,带着军士,登上了东城墙。看到向外撤去的金兵,不由得大声喊了起来。 “把手里的羽箭都射出去!忠义军到了,还留着它作甚!” 士卒们如梦初醒,赶紧张弓搭箭,拼命发射。 箭如蝗下,“噗噗”箭矢入体的声音接连响起,不断有金兵在撤退的过程中被射翻在地,即便一些女真骑兵也不能幸免。 城墙内外,密密麻麻,都是尸体,层层叠叠,两军尸体上面箭矢累累,犹如刺猬一般。 东城外,宋兵阵势严整,步骑皆有,军容肃穆整齐,金兵纵马而来,竟然直奔宋军的大阵。 眼看金兵如此嚣张,仅仅两三百骑,就敢冲击自己的千人大阵,牛皋勃然大怒,纵马而出。 不到三里的距离,两军很快撞在一起,血肉碰撞之下,人马纷纷倒地,惨叫声,喊杀声顿时惊天响起。 没有羽箭驰飞,只有面对面的硬凿,也没有仁慈和友善,只有冷硬的心肠,以及血淋淋的厮杀。 一个女真骑士一棒砸在了对面宋兵的头上,头盔陷下去了几寸,几乎同时,宋兵的长枪,从女真骑士的咽喉狠狠插了进去。双方几乎同时栽于马下。 另外一个宋兵,一刀砍飞了一个金兵的头颅,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对面的一个女真骑士用骑矛捅下马去。 一名金将极其凶猛,力大无穷,手中的骑矛足有两丈。他骑矛扫出,将两个宋军骑士砸翻马下,然后骑矛刺入了一名宋兵的胸膛,把他一直推到了马下。在宋兵凄厉的喊叫声中,金将抽出骑矛,往前一刺,结果了宋兵的性命。 牛皋砸翻了一名女真骑士,看到手拿骑矛的金将如此悍嚣张,牛皋怒火中烧,拍马便迎了上去。 两人矛锏相交,火花四溅,番将骑矛太长,把握不住,被击飞了出去,砸惊了一匹无人的战马。番将拿起马上的连枷,搂头盖脸,向着牛皋砸了下去。 牛皋拿铁锏挡了一下,手腕一麻,二人竟是势均力敌。 二人大战了几合,牛皋杀得兴起,右锏架住金将的连枷,左锏狠狠的一下,砸在对方的战马头上。 马匹吃痛,支撑不住,悲鸣声中倒在了地上。金将猝不及防,被摔了个七晕八素。 牛皋纵马上前,门栓似的铁锏一下子就砸在了金将背上。牛皋这一铁锏,力达千斤,直接砸破了金将的心肺,震坏了内脏。牛皋微微喘了口气,又向金兵人多的地方而去。 徐徽言武状元出身,看到厮杀阵中纵横砍杀的牛皋,不由得脱口而出道:“真是古之恶来也!” 侥幸逃生,喘息未定的葭芦寨宋兵们,都是睁大了眼睛,看向着城外惨烈的厮杀看去。 女真骑士固然凶残,宋军更是悍不畏死,以前光听说忠义军如何厉害,今日一见,才知道这威名名副其实。 女真骑士心惊不已。原本想冲散宋兵的战阵,谁知一番血战,竟然前进不了半步。 宋兵悍不畏死,打法全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这样有你没我的惨斗,谁不心寒! 女真不像汉人人口众多,加起来也就百万,能作战的不过十几万,汉人则有千万之多。这样去拼,吃亏的还是女真人。 女真大阵中,一众女真骑士端坐于战马之上,簇拥着一名身穿银甲的女真将领,仔细向前张望。 眼看着女真骑兵死伤惨重,一个女真千户长心疼道:“婆卢火,让勇士们撤下来,先让汉儿冲一阵再说!” 鸣金收兵,女真骑士拨马就走,迅速脱离了战场。牛皋铁锏一挥,部下的骑士徐徐后退,撤出了战阵。 刚才的骑战,忠义军损失了百人骑士,不可谓不惨烈。 牛皋回归本阵,大声喊道:“列阵,准备应战!” 天空阴霾密布,黄河岸边却是千军万马,一个整齐的方阵,两营骑兵左右掠阵,“宋”字的军旗迎风招展。除了牛皋的右军2500人,炮兵300人,掷弹兵300人,还有千余游奕军分居左右掠阵。 密集的鼓点响起,宋军纷纷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凝神对待,准备迎接即将而来的大战。 已经是一营指挥的刘伟大声呐喊,指挥起了炮手们。 “检查火炮,确认炮膛、炮眼干燥,迅速装好炮弹和引药!” 军令下达,炮手们有条不紊地开始装填弹药,又用铁丸压住铅丸。 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保一切无误,刘伟才站到了火炮的后面,和战术动作要求的一样,火炮形成了一条条直线。 徐徽言暗暗吃惊,他虽然不知道这小直管有什么用处,但是那一门门幽幽的炮口,让他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婆卢火转过头,用生硬的汉话,对董虎和刚刚归顺的李位和石赟道:“董将军,李将军,石将军,你们带汉儿们先冲一下,试试宋狗的虚实。” 李位和石赟对望了一眼,都是面面相觑。宋军阵容齐整,骑兵掠阵,杀气腾腾。二人刚投了女真人,就被推上了炮灰前台。 汉军统制董虎和义胜军将领,也都是脸色铁青。这一路攻城拔寨,虽说颇为顺利,但冲在前面的都是汉儿,死伤惨重的也是汉儿。汉儿若是畏缩不前,就会被女真人毫不留情的射杀。 军令下达,众人都是无可奈何,只好纷纷点头道:“小人谨遵军命!” 一骑绝尘而至,马上军士到了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道:“副都统,葭芦寨西北,宋人大军正在向葭芦寨而来,看起来有几千人马。北面也有数千宋兵,占据了葭芦寨以北的险地,像是要堵住北去的道路!” 婆卢火经历大战无数,即便是用屁股想,也知道宋军要三面合围,只剩下东南干枯的葭芦河给己方撤退。 “速速再查!” 婆卢火终于下了军令。 董虎、李位几人互看一眼,都是松了一口气。 徐徽言站在城墙上面,大声喊道:“李位兄弟,石赟兄弟,你二人投敌是迫于无奈。只要你二人能弃暗投明,咱们既往不咎!” 听到徐徽言的言语,金兵纷纷手按到了刀把上,握紧了长枪。只要李位和石赟稍有异动,立即就会动手格杀。 李位苦笑了一下,大声道:“武状元,你就不要枉费心机了!你想借刀杀人,咱们战场上相见吧!” 徐徽言见言语没有什么效果,恨恨地道:“可惜不能杀了这两个奸贼!” 婆卢火向着西北方向看去,几里外旌旗招展,长枪如林,战马无数,旌旗上面大大的“忠义军”,“宋”字此起彼伏。无数宋兵整齐划一,沿着葭芦河向前而来,到了距寨子三里处,扎营结阵,方正至极,隐约有五千之数。 宋军占据葭芦川地形,即便攻下对方,也是连绵不绝的山丘,无处可去,根本就是绝地。 西北和东北方向,宋军虎视眈眈。东南方渡过葭芦河,就是绥德军,此处已经是女真人天下。 婆卢火脸色铁青,心头火起。从来都是女真铁骑天下纵横,屠宋军如猪狗,今天这些宋军竟然如此嚣张,要和他对阵,野战一场! 长久以来,宋兵都是一触即溃、毫无血性的样子货,也许这些宋军也都一样,表面上强硬,实则不堪一击。 婆卢火打马向前,无数的女真骑士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发出山呼海啸的呐喊声,就等他一声令下,撕破眼前的宋兵战阵。 婆卢火长出了一口气,拔出长刀来,大声喊道:“进攻!” 无数的战马奔腾而出,马上的女真骑士都是面目狰狞,前排的皆是身披重甲,手持一丈左右长骑矛的重甲骑兵,后面的轻甲骑兵则是是搭弓引箭,虎视眈眈。战马铁蹄奔腾,两千之数,凶神恶煞向宋军的阵地上扑来。 葭芦河河边数十步,宋军步阵完整,刀盾手在前,长枪兵在后,骑兵在两翼掠阵。女真铁骑滚滚而来,宋军巍然不动,寂静无声。 “稳住!” 战阵里,怒目圆睁的军官们,大声怒喝,来回走动,注视着士卒们的一举一动。 看到滚滚而来的女真铁骑,杨进不由得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怕麻烦,把弩床和神臂弓带过来了。 看到宋军面对女真骑兵阵,竟是不动声色,婆卢火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难道说,这些宋军步卒,真能对抗无坚不摧的女真铁骑 石赟和李位等人在军中观看望。见宋军阵型不乱,长枪如林,不由得都是手心冒汗,捏紧了拳头。 董虎皱眉道:“二位兄弟,你二人可知道,这宋军是什么来路吗?” “董统制,这是河东忠义军,乃是大宋一等一的精锐。主将王松,外号“赛霸王”,有万夫不当之勇,极其悍勇!” “二位已经不是宋人了,别忘了你们的身份!” 董虎也是大吃一惊,随即沉下了脸来,。李位和石赟的神色,马上黯淡了下去。 董虎看了一眼前方,摇头道:“女真人要变阵了,宋军怕是要惨了!” 战场之上,女真铁骑忽然分成两拨,分别向宋军的两翼奔去。女真骑士马术娴熟,训练有素,天生马背上的战士,董虎也是看直了眼睛。 千军万马呼啸而去,地面颤抖,李位不由得有些着急,前方的宋兵没有任何动静,难道被吓傻了,坐等被屠 宋军中绿旗摆动,宋军将领大声怒吼,宋兵步卒向后退去,两翼的宋军骑兵则是纷纷调转马头,向后而去,乱糟糟一团,慌乱不已。 董虎摇头道:“摆了半天阵型,还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无聊的很啊!” 他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李、石二人,大声道:“二位,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大宋一等一的精锐,真是够丢脸的!” 看到宋兵向后逃去,婆卢火吐出一口气来。骑兵野战,女真满万不可敌,这些软脚鬼如何会是对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章 应许之地 马蹄声惊天动地,女真重甲骑兵在前,持骑矛和铁骨朵等重兵器,轻重甲骑兵操弓矢在后,人人张弓搭箭,恶狠狠向前。 宋兵撤出半里地左右,停了下来,纷纷向两边让开。后面宋军的阵型丝毫不乱,却露出来了整个的火炮阵地。 火炮分成两排,交叉错开,每一门火炮后站着三名炮手,手里的火把已经燃起,蓄势待发。 女真骑兵滚滚而来,很快进入了三百步范围,刘伟手心冒汗,再也按捺不住,手中的红旗重重挥下,大声吼了起来。 “第一排,开炮!” 炮手们把火把狠狠地摁在火门上,赶紧蹲下了身子,捂住了耳朵。 城墙上的徐徽言心里面一颤,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蓬!蓬!蓬!” 第一排的50门火炮炮身抖动,一股白色的烟墙在炮前升起。炮口红光乍现,无数霰弹脱离炮口而出,撕裂空气,呼啸着向扑过来的女真骑兵劈头盖脸而去。 50门火炮一起发射,覆盖了前方三百米的范围。马上的女真骑士栽下去一片,几十匹战马悲鸣着倒下,马匹和倒地的骑士绊翻了后面的不少战马,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声和哀嚎声跟着响起。 第一排的火炮发射完毕,第二排的火炮又跟着响起。又是无数铁丸急射而出,女真铁骑阵中,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300步的距离,炮手可以发射火炮两到三次,火炮连续发射,后面射击的距离越来越近,杀伤力也越来越大。火炮声此起彼伏,不计其数的女真骑士从马上栽下,许多战马被拌翻,无数的战马被拌翻,许多女真骑士被打的血肉模糊,不成人样,许多骑士则是被同袍的战马踩死,惨不忍睹。 硝烟弥漫,整个阵地前一片尸山血海,人马的尸体层层叠叠,残肢断体、内脏、肠子随处可见,宛若人间地狱。 炮手们发射完三次火炮,也不管火炮,返身就向后跑去。 婆卢火盯着前面的战场,呆若木鸡,眼睛血红,似要喷出血来。这些白山黑水间的勇士,就这样一转眼的功夫,成了宋人的“炮”下游魂。 一个女真勇士,坐在血泊之中,双手捧着自己的肠子,想要把它塞回去,让人心惊肉跳。另外一个勇士,则是面部塌陷,血肉模糊,双手摸索着,在战场上蹒跚学步。无数的勇士在血泊里挣扎、嚎叫、哭泣,惨状不忍卒视。 女真部落的猛士,转战千里,杀人无数,却连对手的面都没有碰到,便倒在了连续不断的火炮射击之下。 徐徽言和城墙上的宋兵都是目瞪口呆,人人面色苍白,紧盯着战场,寂静无声。 终于,大约一半的女真骑兵冲过了火炮的射击范围。见对方的炮手舍命向后跑去,连炮也不要,女真骑士都是眼睛血红,挥舞着兵器,狂呼乱叫,恶狠狠向前。 死伤如此惨重,触目惊心,不抱此仇,羞于为人。 婆卢火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前面,期待着女真勇士冲破宋人的战阵,肆意屠戮对方。 尽管损失了一半人马,但女真骑士的狂野之气不改,仍然是不可一世。他们怪声长啸,滚滚向前。许多女真骑士羽箭搭于弦上,瞄准了前面的宋兵,只待进入射程,便要痛下杀手。 突然,宋军的刀盾手竖起了盾墙,上百个身高体重、身着皮甲的宋兵冲了出来,人人拿着一个冒烟的铁疙瘩,就在盾牌后奋力甩出,雨点一般,落在了女真骑士前进的道路上。 掷弹手都是军中的大力士,很多人能把震天雷扔出六七十步开外。女真骑士一般非五十步不射,就这么一二十步,几百枚震天雷就在女真骑阵中接连爆炸起来。 “通!通!” 震天雷爆炸声不绝,硝烟弥漫,烟雾缭绕,掷弹兵连续甩出三轮震天雷,疾速退了下去。 阵地上浓烟滚滚,到处都是人的惨叫声、呻吟声,马匹的悲鸣声,震天雷的爆炸声。不管是宋军,还是金兵,个个睁大了眼睛,注视着阵地上的烟雾。 “看什么,还不快点装填弹药!” 阵地上人仰马翻,炮手们上来,继续装填弹药,准备下一次的攻击。 刀盾手大踏步上前,竖起盾牌,护住炮兵阵前,长枪兵紧紧跟随,骑兵缓缓上前,站在了火炮阵地的两翼。 一阵微风吹过,吹散了硝烟,阵地上尸山血海,到处散落的残肢断体,一个个焦黑的浅坑就像刚烧过一样。 火炮声轰鸣,震天雷爆炸声不绝,密密麻麻的羽箭从宋军阵地上射出,宋军骑兵也打马狂奔,冲了上去。 双方的骑兵乍一碰上,便倒下去一片,马背上的骑士立时稀疏了下来,残酷的白刃战跟着登场。 双方恶斗连连,拼死搏杀,死伤无数,宋军阵中忽然响起了鸣金收兵声,损失了一百多骑的宋兵纷纷舍弃战场,向两旁打马离开。 剩余不到五六百骑的女真骑士,看到对方脱离战场,也赶紧打马后退,想要快点撤离这血腥之地。 宋军骑兵向两旁闪开,刀盾手撤后,宋人的火炮又响了起来。 女真骑士魂飞魄散,打马舍命逃窜,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幸存者胆战心惊退到回了本阵。 阵中的女真骑士愤怒异常,个个指着宋军阵地大声怒骂,斥责宋军鸣金收兵还继续发炮,让他们又损失了一百多女真勇士。 婆卢火面色苍白,差点从马上掉下。刚才这一番血战,不知道损失了多少女真勇士,恐怕几个部落,已经消失不再了。 董虎呆若木鸡,宋军火力如此凶猛,这仗还该如何打下去 李位和石赟面面相觑,脸色煞白。 忠义军早不到晚不到,就在二人开城投降的小半个时辰后。老天这是和自己二人故意过不去吗 “婆卢火,是战是撤,你赶紧做个决断!” 眼看着前方的宋军缓缓而来,婆卢火旁边的女真将领们个个变了颜色。 今日一战,部落的勇士十死九伤,回去后,那些死伤惨重的弱小部落,肯定是要给其他的女真部落吞并了。 “撤兵!” 婆卢火断然下了军令,丝毫不拖泥带水。 “义胜军断后,各谋克向葭芦河南岸撤离,不能让宋军形成合围之势!” 看到金兵准备撤离,牛皋点了点头,火箭腾空而起,闪耀在高空。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一队队的女真骑士拥着婆卢火,纷纷向葭芦河冲去,干裂的河床裸露着,上面的雪花早已经融化,断水的河床,正是女真人堵塞葭芦河上游的杰作。 成千上万的女真骑兵涌向了河边,向着河对岸而去,瞬间已经布满了整个干涸的河床。 董虎等人从葭芦寨南门而出,跟在女真骑兵后面,疯狂地向着河边而去。 徐徽言狠狠在城墙上捶了一下。如此好的机会,忠义军竟然不追击金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忽然,亲兵指着葭芦河上游方向,大声地喊道:“相公,水,有水了!” 不但是城墙上的徐徽言等人注意到了,金兵们也是心惊肉跳。葭芦河上游,白花花的水卷,翻滚着向下游急速而来。 所有人都是魂飞魄散,女真骑兵拼命打马向对岸狂奔,汉儿撒开步子,疯狂向前,一时间,河中到处都是蚂蚁一般疯狂逃窜的金兵。 邵兴和斥候们站在葭芦河上游的堵塞堰口处,这里已经被完全炸开。几个油纸包裹的炸药包,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众人身后,震天雷攻击下的数百金兵撒腿向西逃去。堵塞处被炸开,他们也知道大难临头,早已没有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邵兴顺着水势,向着东南方向看去,目眩神迷,感叹这大自然的巨大力量。 李位和石赟夹在万千舍命狂奔的汉儿之间,舍命向葭芦河南岸打马奔去,猛然,二人只感到身子一轻,被猛冲落入了水中,被河水卷着,向着下游而去。 河面上,无数的金人被河水席卷着,随波逐浪,狂喊乱叫着,向前方的黄河翻滚而去。 尚未下河的汉儿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城墙上的宋军一齐放箭,箭矢乱飞,犹如蝗虫,发泄着心中的戾气。 婆卢火登上了葭芦河对岸,看着身边残余的女真骑士,竟无一名汉儿渡过河来,不由得眼前一黑,差点掉下马来。 还没有等他缓过神来,千户长的声音又响起,里面充满了惶恐之意,“婆……卢火,宋……军!” 婆卢火心头一震,抬起头来,只见面前几里处,几个整齐的方阵一步步向前而来,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就像恶鬼的催命符,让人胆寒。 而在这些方阵前面,上百门该死的火炮炮口幽幽,又呈现在了眼前。 婆卢火缓缓拔出了长刀,随着他的怒吼声,残余的上千女真勇士向前决绝地冲去。 “蛮夷小族,畏威不怀德!” 杨再兴目光阴冷,轻轻摆了摆手。 宋军的火炮发出了震天的吼声,掷弹兵纷纷上前,手中的震天雷疯狂甩出,两旁的宋军骑兵缓缓加速,向着前方而去。 看着不断倒下的女真铁骑,马扩冷冷哼了一声。 “兵者,鬼道也,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区区北虏,穴居溪饮,茹毛饮血,安知中华千年文化之精髓!” 一处高陇上,王松登高而望,向西看去,眼前纵横交错,沟壑万千的黄土高原,是那么让人眼热,熟悉而又陌生。 这里虽不似后世的黄沙遍地,疮痍满目,也没有拦羊老汉粗犷的信天游,但却是同样的荒凉、贫瘠。在这远离喧嚣的寂静的荒原上,有着一种热情奔放、高亢自由、蓬勃进取的原始洪荒之力,让人不安生,总想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 哦,陕北,我的竖琴是如此激烈的为你弹响,我的脚步是如此的行色匆匆,你觉察到我心灵的悸动吗?你看到我挂在腮边的泪花吗? 王松热泪盈眶,不能自已。这安静的、支离破碎的土地,几千年来各民族争斗不息,承载着蚂蚁一样的芸芸众生,希望着失望着,失望着又希望着,循循环环,永无停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章 百姓 解州神稷山,山峰险峻,满山青竹翠松,郁郁葱葱。这里处于陕西路永兴军路最南端,和河东路绛州相连。再往南就是中条山,中条山再以南,黄河水浩浩,由西向东,直奔东京汴梁而去,然后向东注入大海。 这里沟壑纵横,成片成片的田野沿着山脚向河岸阶梯延展,一望无际,耕作和灌溉条件比较优越,自古以来就是山西的粮仓。 神稷山有一座邵家庄,依山傍水,与世隔绝,青山叠翠,山道蜿蜒,村庄笼罩在一片绿荫里面。 此时在庄子里面的一处宅院里面,一些精壮的汉子,舞枪弄棒,**着上,“叮叮当当”正在院中进行着对打,发泄着上无限的精力。 靖康元年和次年,金兵两次南下,尤其是第二次,渡过黄河,包围了东京城。最后虽然无功而返,但所到之处,断垣残壁,村落尽毁,百姓都被杀戮,人民饱受蹂躏。 河东及黄河两岸作为女真人西路军的必经之处,再加上解州盐池的重要,女真人大肆掳掠,宋人百姓纷纷外逃,良田荒芜,一片焦土,处处都是荒凉凋敝之象。 女真人虽占领了解州盐池,但宋军虎视眈眈,再加上邵家庄因处深山,世外桃源,兵戈四起,却幸运的躲过一劫。 村中人读耕练武,生活虽不富裕,但却依靠大山,种田打猎,自给自足,也算是其乐融融,安居乐业。 场中势均力敌的形势,猛然变得激烈了起来。以一敌二的汉子棍棒突然变得迅猛了起来,棒棒直刺对面两个汉子的咽喉和面门要害。 两个汉子手忙脚乱,疲于招架。高个汉子一个不慎,被一棒刺在肩上,向后跌了出去。剩下另外一个汉子,更是独力难支,勉力支撑了几招,被对方一棒扫到小腿上,跌倒在了场中。 一旁的汉子们纷纷站起来,发出了喝彩之声。一个汉子递了擦脸布上来,获胜的汉子擦了擦脸和子,穿上了衣服。 “你们几个要加紧练习,尤其是底盘,一定要扎实,否则很容易给对方可趁之机!” 获胜的高大汉子脸上汗水直流,大声说道。 “大哥,你现在的手越来越好了!怎咱们整个邵家庄,甚至整个乌岭山,没有一个人是你的对手!” 旁边的汉子对获胜的汉子恭维道。 大哥摇了摇头,粗粗的眉毛拧成一块,一张国字脸上全是无奈之。 他不屑的说道:“邵平,神稷山才多大个地方,练的再好又能如何样,还不都是花架子!即便是朝廷的官军,女真人的骑兵冲过来,还不都是土鸡瓦犬一般!” 大哥姓邵名兴,三十出头,旁边的是他堂弟邵平,邵平家乃是邵家庄有名的大户,前些年才从河南府迁来,因为家境富裕,乐善好施,在邵家庄的名声很好,颇受邻居庄民的戴。 邵平也是点头道:“大哥说的是。听说女真人渡过黄河,直扑洛阳,洛阳城的大官直接带着士卒就跑了。可怜城中的百姓,被女真人杀的死伤过半,城中的女子都被女真人糟蹋了,你们说惨不惨!” 旁边一个汉子却兴致 勃勃的说道:“大家可能有所不知,大宋的官军虽然差劲,但河东忠义军王相公手下的军士就非常厉害,前年从河东到汴京,忠义军可是杀死杀伤了不少女真人,洛阳就是他们攻破的,杀了七八千的女真人!” “洛阳城的不算个事!” 有人蹲在石碾上,大声说道:“东京城那几场才算厉害!杀死了几万金兵,连那个金国的皇太子也是不能幸免!那个王相公,可是了不得,手上的铁枪都有几十斤重!” “邵五说的没错!” 一个憨头憨脑的汉子也凑了上来,兴奋道:“听说王相公有万夫不挡之勇,一杆铁枪杀得番子滚尿流,哭爹喊娘。女真人送他一个外号“赛霸王”,可见他是如何的勇猛!咱们若是跟着他,就再好不过了!邵大官人,你说是不是” 邵兴点点头道:“我也听说过此人,确是勇猛异常,大大的英雄!只是大伯不让我下山从军,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这有何难!” 他的堂弟邵平,也就是刚才给他递帕子擦汗的汉子,在一边说道:“大哥,杨进大哥不是给了你书信,让你去找他吗,难道我爹也不同意” 邵兴白了堂弟一样,摇摇头说道:“要不是书信到了大伯手里,也许我早就从军了。大伯要我发下毒誓,不要和杨进大哥来往,你说让我如何是好!” 邵平赶紧点点头道:“杨进做了山匪,我爹怕辱没了邵门祖宗。大哥你文武双全,邵氏光宗耀祖,都寄托在你上,我爹自然是不想你自甘堕落了!” 两人口中的哥哥,乃是河南府的同乡杨进,外号“没角牛”,如今在山中落草,手下有万人之众。杨进知道邵兴人才出众,所以想让他出来,和自己干一番事业。 邵兴急公好义,再加上功夫高强,书又读得多,村里的年轻汉子都是唯他马首是瞻。文武双全,却不能报效国家,战场杀敌,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一个年轻后生不屑地说道:“邵大官人,邵平,邵大伯就是太固执了。如今这世道,不管你是什么出,只要手里有兵有刀枪,朝廷就一定会重用你!只要能杀女真人的,都是好汉子。咱们待在这山里,女真人迟早会打上门来。” “虎子说的不错。” 邵兴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山外的事发展得太快,大家伙练得一的功夫,却只能在这干耗着,想起来就让人心不甘!” 邵兴的脸色稍微缓了缓,邵平才继续说道:“如今的世道乱的很,其实我爹已经心动了,就是怕咱们惹出事来!其实杨家在河南府,咱们在河东,已经多年不见往来。杨进哥哥想让你从军,也是看准了你一本事,想让你建功立业而已。” 邵兴无奈摇摇头,拍了拍邵平的肩膀,沉声道:“等大伯回来后,我再给他说说,看能不能早点出去,建功立业,报效朝廷,哪能呆在这深山里,一直埋没下去!” 不过,呆在这神稷山里,总是要稳当上许多,这山外面,可都是金人的天下,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还是安安稳稳才是。 “邵平,解县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 想起山外的形,邵兴不由得心里一动。 “大哥,别提了。解县如今被金人占了,盐池也是如此,城中最少有几千金人,守城的番将叫什么完颜守忠,听说是汉人,原来是义胜军的什么将军,也不知怎么叫了女真人的名字”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认贼作父的狗贼,贪生怕死,贪图荣华富贵而已。” 邵兴恨恨地说道,同时心里面凉了半截。原以为可以带领乡里数百的汉子去解州打个秋风,杀些金人,弄些食盐,如今也只能做罢了。 “邵五,你不是刚从隆德府回来吗,说说那里的见闻,也让大家听个新鲜。” 邵平大声向着蹲在石碾上的汉子说道,想提起大家的兴趣。 “得了,二哥!” 邵五从使脸上跳了下来,吐掉了嘴里的半截细草杆。 “大官人,二哥,兄弟我刚从隆德府回来,你们可不知道,那隆德府真是个好地方,到处都是庄稼,看样子马上就要收成。官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军士,关卡处处都是。我和虎子几个担了几担土盐过去,那守城的牛将军很是客气,照价付了盐钱,人真是不错!” 果然,邵兴一下子起了兴趣,他赶紧问道: “这么说,这忠义军真是厉害,连番子也不敢前去讨扰” “还敢讨扰,隆德府的城墙上可是挂了不少番子的脑袋,全都是梳着辫子的北虏,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邵五也是兴奋了起来,他看着院中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继续兴高采烈地说道。 “我问过了,几个月前,忠义军和番兵们大战了数场,番贼是死伤惨重,自己退兵的。我到了那大营,那么的头底下,大营里面,成天上万的汉子在训练,喊杀声震天,真是吓人。你们猜猜,里面有多少人”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嘴里面大声嚷道:“三万人,是三万多人。听说黎城县那边还有一所大营,加起来有五万人,你说厉不厉害!” 院子里的汉子都是连连点头称是,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邵兴心潮起伏,不由得有些焦急,开始在院子里躲起不来。 “不行,等大伯回来,我要向他告辞,前去投军王相公,量他也不会阻拦。” 邵兴忽然停下了脚步,思索着向众人说道。 “大官人,带上我们一起去,这样呆着总不是个事!” “大官人,咱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旁边的年轻人顿时活跃了起来,纷纷大声说道。 “也好,大家回去,先和家里人说说,愿意去的,晚上大家一起,在我家里聚聚,你们说怎样” “大官人说的是!” 院子里响起一片喝彩声,年轻汉子们纷纷告辞而去,只留下了邵平和绍兴兄弟二人。 邵平看了看头,疑惑道:“秀秀跟我爹出去了,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邵兴道:“再等一下,若是还不见大伯他们回来,你就去接一下,这年头,可不太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章 杀虏 河湾沟壑纵横,一条条溪沟流水潺潺,岸边树木丛生,林间还有些积雪,乳白色的浓雾环绕在河面上和树林中,周围一片寂静。 这应该就是那位读书人女婿所说的杨家沟了。 突然,胯下的战马停止了前进,前蹄立了起来。邵兴心头一凛,作出手势,后面的宋军骑士个个勒住了战马,静立在了当地。 令行禁止,军纪森严,斥候们个个寂然无声,轻轻摘下了盾牌架在身前,人人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原野中的动静。 前方隐隐传来番子的欢笑声和刁斗声,邵兴脸上的汗珠密密麻麻,他寂然不动,继续安安静静地坐在马上。 小半个时辰过去,狂暴的西北风吹了起来,吹过斥候们平静的脸面。天空阴云密布,愈来愈黑。跟随着滚滚的雷声响起,瓢泼大雨从天而降,瞬间,整个原野都被苍茫的大雨所包围。 林间、河上的雾气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眼前的情景豁然开朗。一片枣林横在了众人的正面前,枣林前方,则是一道连绵的山梁,东西走向,远远看去,不知道延伸出去多少。 众人下马,纷纷躲入了林子里面,大部分斥候留下来警戒,邵兴则是带着许三几个斥候,向着远处的山梁摸去。 黄土高原,干冷少雨,冬季好不容易下场暴雨,众人都是冻的够呛,道路更是泥泞,十分难走。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才靠近了山梁,顺着一条隐秘内深的凹部爬了上去。 那里,正是刁斗声和喧哗声传来的方向。 众人隐好身形,向下看去,连刺骨的寒冷都已经忘却。只见沿着山梁南面一直向北,密密麻麻的营帐一个接着一个,无穷无尽,正像那读书人女婿所说的一样,女真大军少说也有万人之上。 邵兴拿出千里镜,仔细打量,雨幕之下,金兵们手忙脚乱,纷纷钻进了营房,不少金兵在营中奔走,狼狈不堪。 营中一处的空地上,几十个宋人百姓绑在木桩上,人人垂头,个个身上插着羽箭,显然已经遇害。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刚刚才被射杀,这或许就是刚才的喧哗声所在。 一个金兵将领钻出营帐,对着跟出来的金兵说些什么,金兵们纷纷冒雨而去。金兵将领忽然抬起头来,斗笠下的一双眼睛,正向着邵兴等人藏身之处扫去。 邵兴等人动也不敢动,直到金兵将领转身进了营房,这才慢慢从山梁上下来,钻进了枣树林。 “大哥,山梁的北面,都是金人的营盘,西面是番子,东面是汉儿。按照女真人的扎营人数,番子和汉儿各有万人,总数大概有两万人左右。” 邵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声说道。刚才那金兵将领,可是真吓了他一跳。 邵兴点点头,沉声道:“看这天气,雨还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番子大军不会轻易离开。咱们马上回去禀告相公,以免孤军深入,中了番子的埋伏。” 绍兴一一安排下去。邵平带人回去禀告,许三到麟州城告知守城宋军,其他斥候和他一起,守住渡口,等候忠义军大军过来。 众人一路向前,直奔渡口而去。到了才发现渡口渡船全无,显然有人来过,而且移走了船只。 游骑出去侦察,众人停在河边,都是脸色凝重,邵兴冷汗直流,莫不是女真人来过此处 他稍稍思虑一下,决然道:“兄弟们,咱们得马上寻找船只过河。此处距离麟州城已经不远,不行的话,就向河上游走,从麟州城城北过河!” 邵兴话音未落,侦查的斥候打马奔了过来,大声喊道:“邵指挥,东、南、北三面都出现了大量的番子骑兵,有上千人之多,河边则是上千汉儿从密林杀来,人数也是上几千!” 邵兴心里面“咯噔”一下,想来是金人发现了窟野河渡口遇袭的事情,一直在此守株待兔。可笑的是,自己这些人,竟然没有发现。 北、南、东,三面都有金兵追来,河上没有渡船,没法西渡过岸。若是再犹豫不决,等待下去,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 邵兴大声道:“邵平和许三奔麟州城方向,从那里过河,向相公禀告这里的情形,我和其他兄弟留下断后!” “兄弟们随我迎敌!” 邵兴摘下长枪,打马直奔北来的女真骑兵,其余斥候拔出利刃,纷纷跟了上去。 邵平和许三对视一眼,二人调转马头,带着几个斥候,打马直奔南边的麟州城而去。 大雨如注,覆盖原野,上千的女真骑兵,三四千的汉儿,密密麻麻,满山遍野,围了过来,金兵如狼似虎,面目狰狞。 邵兴策马扬刀,狠狠劈翻一个金兵,长刀上的血迹瞬间就被雨水冲洗,又变得明亮如镜。 身后的斥候们,一个个如狼似虎,刀枪并举,怒气勃发。 斡鲁端坐马上,一群女真铁骑环伺左右,大雨淋湿了铁甲也是无动于衷。看着不远处,一个个的宋军落下马来,斡鲁却是面色凝重。这些宋兵,太狠了。 每一个宋兵倒下,都伴随着一个以上的女真勇士落马,汉儿更是不堪一击。这些原来大辽国的健儿们,如何到了女真勇士的麾下,变的如此弱不禁风 看到两个宋兵趁机冲出了包围,打马南去,斡鲁脸上的神色更是难看。 突降大雨,角弓尽湿,没有办法发射羽箭,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两名宋军突出重围,众军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雨滂沱中,数以百计的金兵倒了下去,更多的金兵又聚了上去。反复厮杀之下,金兵的包围圈时而被冲破,时而又被补牢。 大雨倾盆,每个斥候的身上都已湿透,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众人都是忘记了寒冷和浑身的疼痛,一个个眼珠通红,似野兽一般,只是舍命的搏杀, 邵兴挺着长枪,左冲右突,连砸带捅,所向披靡,应者无不惨叫落马、倒下,几无一合之敌。 从辰时到午后,双方来回厮杀了几个时辰,南北转换了数里,宋军只剩下了二三十人,个个挂彩,伤痕累累,却始终突不出金人的包围。 窟野河岸边和荒原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到处都是,雨水横流,带着岸边死伤者的鲜血,冲进了窟野河中,河面上浮起一层红色。 斥候们伤痕累累,披甲被雨水洗的锃亮,有人手腕已经断掉,有的人腹部血肉模糊,有人身上鲜血淋漓,脸色苍白。斥候营,已经到了弹尽粮绝之际。 一个斥候浑身无力,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再也没有爬起来。同袍下马翻看,这才发现斥候的胸脯已被劈开,肠子都流了出来。 “报数,还有多少人” “指挥,斥候营共有28人!” 邵兴眼睛扫过去,与同袍们的目光碰在一起,从众人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旁边的一名斥候大声唱了起来,旁边的斥候也跟着一起,大雨中慷慨悲歌。 斥候们声音洪亮激昂,正欲上前的女真骑兵都是一愣,汉儿们神情恍惚,面色苍白,许多人呆在了原地,手拿刀枪,犹如木偶一般。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能如此壮烈的死去,也是死得其所了! 大雨中,邵兴举起了手中的长枪,直刺阴沉的天空,发出了震天的吼叫:“杀番子!” 其余的斥候也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一个个发出了心底的怒吼。 “杀虏!” 邵兴一马当先,带着残余的二十七名斥候,向着前方的金兵大阵,义无反顾而去。 在女真骑兵惊诧的目光中,在汉儿们惊惧的眼神里,邵兴的二十八骑,和金人狠狠撞在了一起,最后的厮杀也因此展开。 血战中,身旁的同袍一个个倒于马下,邵兴发疯一般,长枪频刺带砸,血雾腾现,骨裂筋折中,一个个女真骑士倒在了马下。 一把长刀搂头盖脸而来,劈断了邵兴的枪杆,长刀顺势而下,砍在邵兴的左臂,血流如注。 邵兴不管不顾,削的锋利无比的斜面往前一送,就捅进了女真骑士的面部,女真骑士捂着面部,惨叫着倒下马去。 邵兴肋下一痛,已经遭了一下,他抓住汉儿的枪头,从马的另一侧滚了下来。 汉儿禁不住邵兴神力,长枪被夺了过去。邵兴反手一枪杆,砸在汉儿的脸部。骨折的声音传来,汉儿闷哼了一声,仆翻在地。 邵兴只感到天旋地转,他努力想站住脚,却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视线中,无数金兵狰狞的面孔向前而来…… 躺在泥泞中,雨水打湿了脸庞,邵兴的耳边依稀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是梦是幻,是真是假,迷迷糊糊中,他失去了知觉。 144多条冰冷的尸体,在泥地上整整齐齐的排开,雨水打在这些士卒伤痕累累的身上、苍白的脸上,他们却豪无回应,短短的几个时辰,他们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人间。 王松脸色铁青,大战尚未来临,仅仅是一次遭遇战,144条精壮的汉子,前军斥候营的精锐,就这样永远的失去了声息,再也没有为国出战的可能。 如若不是杨进前军来的快,不但勇士们无一生还,所有人的头颅也会被金人砍去。 “相公,45名兄弟被割去了首级,13人重伤,包括邵兴兄弟。兄弟们正在寻找丢失的首级。” “首级一定要找到,不能让兄弟们死无全尸!” 王松心里有些骄傲和欣慰,他的部下,终于都成了响当当的汉子,而不是任人蹂躏,懦弱没有血气的窝囊之徒。 只看看这河边、荒原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横七竖八、连绵数里的尸体,就知道这里经历了怎样的血战,战况又是如何的激烈! 跪了太久的宋人,终于站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章 前奏 谷峪口,南河从这里注入昌源河,河边地势高耸,形成了一个千余人的堡垒。堡垒里有百余女真骑士,以及千余投靠金人的义胜军把守,也算得上是一处防守的险地。 距离谷峪口约两里的鱼儿岭,地势险峻,山高林密,风景绝佳,乃是夏秋之际游玩的好地方。只是乱世之下,百姓哪有心游山玩水,山里除了难民,什么都没有。 一行二三十人的宋人骑兵探子,此时正爬在山岭之上,隐于树林之中,仔细观察着东面谷峪口金人的一举一动。 一个圆脸大眼的宋军探子脸上挂满了汗水,趴在草丛中,却是一动不动。他仔细观察了一会,才轻声说道:“大哥,这几,金人寨子里边来了不少援兵,恐怕有千人之多。真要攻打起来,恐怕会有些麻烦!” 邵兴点了点头。他趴在草丛里,轻声道:“邵平,你在这里观望,我得回去禀报一下这里的形!” 斥候是军中的耳目,一旦耳目不灵,大军受挫或是战败,他们这些斥候就是百死莫赎。 邵兴转过头来,正要吩咐相关事宜,猛然握紧了腰间的长刀,低声喝道:“什么人,赶紧出来,休要装神弄鬼!” “簌簌”的声音响起,众人周围的草丛中,无数手持刀枪的汉子站了起来。这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行若乞丐,却留着宋人的发髻,看样子像是地方上的义兵。 邵兴深吸了一口气,抱拳道:“各位兄弟,在下是河东忠义军前军斥候邵兴,此行只是借道而已,还请兄弟们行个方便!” 一个材魁梧,褐衣虬结,发髻用木簪插着的圆脸汉子手提一把朴刀,分开人群走了上来。他看着邵兴几人,半信半疑。 “你这厮倒不像是个坏人,你真的是王相公的部下” “我看他像是番子的细作,杀了算了!” “各位兄弟,不要莽撞,千真万确!” 邵兴赶紧大声道:“此次北上的忠义军主帅,正是王松王相公。王相公在河东、河北招募义兵,从来不看出,只招募忠义国之人。各位与其在绿林中艰难度,不如带部下投在王相公帐下,也好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何乐而不为” 邵兴如今在河东忠义军前军统制杨进的斥候营供职,担任斥候营一都的都头。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对于邵兴来说,生逢乱世,建功立业的最好方式就是沙场争锋,功名马上取,而不是白首穷经,埋没于案牍之间。 他和堂弟邵平家破人亡,一腔怒火自然是算在了金人头上。若是没有金人南下侵宋,他一家人安心做他们的上户百姓,丰衣足食,自然也就没有命之忧。 听到邵兴的话,领头的二人对视了一眼,圆脸汉子问道:“这位兄弟,你们真是王松王相公的手下,河东的忠义军不是在黎城和威胜军吗,怎么到了盘陀关” 另外一个长脸汉子狐疑道:“如你所说,王相公带兵北上,岂不是要夺回太原城吗” “正是如此!各位兄弟,半年前,王相公已经组织起了河北、河东两支忠义军大军。王相公是两河、陕西宣抚使,奉命北上讨伐金人,大营就是在盘陀以南!” 邵兴抱拳道:“如若各位愿意归顺王相公,兄弟我邵兴愿意带各位前去,面见王相公。” “谢天谢地,王相公终于来了!” 圆脸汉子脸露惊喜之色,眼中含泪,他用衣襟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这才抬起头来。 “邵兄弟,冒犯了。在下孟德,这是在下的兄弟焦文通。我二人一直在太行山中结寨聚义,反抗金人。金人势大,弟兄们死伤惨重,不得已才南下。” 另外的长脸汉子也是流下泪来,他转过头去,大声喊道:“兄弟们,王相公来了,咱们的苦子到头了!” 衣衫褴褛的汉子们拥作一团,欢呼雀跃,兵器扔了一地,有人痛哭流涕起来。 绍兴也是心中感动。这些汉子们,困于敌地,宁可玉碎,也不投敌,乃是真正的忠义志士。和那些反复无常,寡廉鲜耻的义胜军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邵兄弟,稍后还烦你引荐一下。” 焦文通和孟德一起上前,一起抱拳行礼。 邵兴大喜,抱拳回礼: “两位兄弟,王相公豪爽仁义,又正得当今陛下看重。二位兄弟愿意前去,在下自然愿意为你们引见,咱们一起北伐,共同讨贼,岂不快哉!” “如此甚好,多谢邵兄弟!” 二人都是大喜,焦文通欣喜道:“邵兄弟,你可知“八字军”的王彦公是否在忠义军中” “王彦公如今是河东忠义军的左军统制,二位兄弟前去,正好可以和王彦公相见。” “想不到传言竟然是真!” 焦文通抱拳道:“待我兄弟二人取了谷峪口,也算纳个投名状给王相公!” 邵兴不奇道:“谷峪口易守难攻,二位兄弟真有办法” 孟德和焦文通对视一眼,焦文通笑道:“成与不成,总要一试才会知道!” 听到乡民说鱼儿岭有百余宋人的探子正在潜藏,萧弼再也忍耐不住,带起寨里的百名骑兵,200多步卒,跟在报信的乡民后,打马向鱼儿岭而去。 宋人的花花江山真是舒服,即便是河东贫瘠之地,也是美女如云,真是够他们乐的。 他可不想只去抓几个细作,四下里烧杀抢掠一番,再也惬意不过。 大军就要南下,完颜银术可在太原纠集人马,征集粮草,气势汹汹。完颜娄室、完颜撒里喝等人准备攻略陕西,南面的美女、金银财宝更是堆积如山,也不知道便宜了那些王八! 想到这,萧弼气愤难平,扬手就是一鞭,抽在带路的汉子背上,大声道:“快点,你个蠢狗!” 汉子眉宇间怒气一闪而过,点头赔笑道:“将军息怒,马上就到!” 众人在官道上奔走片刻,带路的汉子止住了脚步,指着前面道:“将军快看,那些宋人细作就在那里!” 萧弼驻马看去,果然前方人影憧憧。他心中大喜,传令下去,一行人加速向前,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只见南河岸边的山谷谷口坐了一大堆人,正在歇息聊天。 看到远处的骑兵奔来,宋军探子们惊慌失措,纷纷站起来,疯狂逃窜,向山谷里撒腿而去。 懦弱愚蠢的宋人! 萧弼脸上泛起一丝残忍的冷笑,他摘下弯弓,打马向谷里追去。一众骑士跟在他的后,也都是狂呼乱叫,个个挥舞着兵刃,向前奔涌而来。 萧弼搭弓在手,羽箭上弦,和众骑兵向前去。逃跑的宋人猝不及防,后面有六七个人被羽箭中,哀嚎着一一栽倒在了地上,没死的很快就被金兵持续的弓箭杀。 树林之中,看着逃跑不及的兄弟们一个个被杀,焦文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这一面。 众人还是低估了女真骑兵的冲击力,一朝不慎,就要付出几十人的命。 萧弼搭弓正要再,猛见前面的宋兵逃进了前面的树林,而此处峡谷窄长,显然不是个好的作战场所,反倒是个埋伏攻击的好地方。 萧弼勒马停下,忽听后面传来巨大的山石滚动声,他回头看去,只见巨大的石头从两旁的陡坡上滚落下来,砸死砸伤了十几个金兵。滚下的石头和檑木一起,很快就堆积起一人多高,完全堵住了众人来时的道路。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知道中了埋伏,正要向前,前方的山道也被翻滚而下的巨石和檑木堵住,几个金兵措手不及,很快惨叫着,被埋在了石木之下,大队的金人则是被堵在了这一段山谷里。 紧接着,无数的滚石从山坡上滚下,虽然砸死砸伤的金兵没有多少,但却造成了金兵的极大恐慌。 滚石投放完毕,山道两旁的树林里,站起了无数的汉子,许多人都是长箭在手,听到一声令下,羽箭便遮天蔽的了下来。 “兄弟们,杀呀!” 孟德大喊一声,和焦文通率先向前,跟着无数的义军从树林间奔出,手持刀枪,呐喊着向山道上残余的金人杀去。 “刚才带路的宋人呢” 萧弼向两边的骑士们怒吼道。 “没有看到,肯定是已经躲起来了!” 萧弼大吃一惊,肯定是遭了埋伏。这些宋人,真是狡猾! 萧弼心中惊慌,放眼看去,只见义军之中,领头的几名汉子尤其勇猛。其中一人张弓搭箭,一边奔跑,一边羽箭连续出,金人骑士们纷纷中箭倒地,有人疼痛不已,大声哀嚎起来。 “都不要惊慌,全部弃马,跟我一起杀出去!” 道路阻塞,知道坐在马上就是靶子,萧弼跳下马来,指挥着惊慌失措的骑士们向一处豁口逃去。 领头的汉子羽箭已经完,他抛弃了手中的大弓,接过旁边部下递过来的一柄朴刀,只向萧弼奔来,嘴里面大声喊道: “狗贼,忠义军邵兴在此,留下命来!” 杨进的前军到达谷峪口的时候,也许是觉得挡不住前面宋军的攻击,里面的数百金军已经撤往了盘陀,只留下一座空寨。 寨子里面一片狼藉,宋人百姓的尸体血模糊,到处都是,金军撤离之时,或许嫌这些人碍手、或出于泄愤,所以痛下杀手。 “这些狗贼,等破了盘陀,定要让他们知道老子的刀利!” 杨进狠狠朝地上唾了一口。金人的残暴,实在是禽兽不如,罄竹难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章 逢生 “直娘贼的,番子这是要拼命啊!” 府州城墙上,折彦适把一个番子砍下城墙,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一边杀敌,一边指挥着城墙上的鏖战。 无论是府谷南城还是北城,都已经陷入了一片血战之中。 城墙上你来我往,女真人不时攻上城墙,一会儿却又被击退。有时迫不得已,一些金兵被放了进来,就在城墙里展开血战,舍命厮杀。双方都是损失惨重,城墙的防守也是岌岌可危。 几月的征战下来,南城死伤的折家军将士己经达到了六千多人,北城也在五千上下,城上两万多的折家军,如今已经是伤亡过半。虽然将士们士气犹存,但谁都知道,若是这样持续下去,府谷城陷落,就在顷刻之间。 暴雨适时而至,女真人鸣金收兵,士卒都是精疲力竭,伤痕累累,一个个歪倒在城墙上,有的人呼呼大睡起来,也有的躺下了,就再也没有起来。 城墙内外,死尸累累,断剑折戟,已经成了一片尸山血海,恍若人间地狱。 暴雨一夜未歇,直到第二日后半夜才停了下来。女真人的号角声和鼓声又响了起来,下一轮的攻城战,又接着开始了。 首先攻城的是汉儿,他们犹如惊涛拍岸,一波一波,源源不断的向城墙上面涌来,完全不计伤亡。有些汉儿被残酷的血战吓破了胆子,临阵脱逃的途中,被女真骑士射杀殆尽。威逼之下,汉儿的攻势更加猛烈了起来。 折家军的将士们已经麻木,他们机械地挥舞着手里的刀枪,和攻城的金兵舍命拼杀,势若疯癫。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女真人会不会攻进城墙,府谷城会不会受到蹂躏和血洗。 乡兵们纷纷上城,折月秀带着一队女兵,也加入了城墙上的血战。随着有生力量的加入,金兵的攻势为之一缓,血战进入了胶着状态。 “你们怎么上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死去的叔父交代” 折彦适一边和金兵交战,一边向旁边的折月秀大声喝道。 折月秀把一个金兵砍下城去,又“刷刷”两刀,砍翻了一个上前的金兵,面不改色。 “城破了,城里的人还能活吗多杀一个番子,也就是为爹爹报仇!” 折彦适摇摇头,狐疑道:“折虎出去搬救兵,你说那位王相公,他真的会来救援府州吗?” 折月秀脸上一红,摇摇头道:“即使他能前来,恐怕也跟不上了。你看这城外,密密麻麻,数万的金人,府州城怕是守不住了!” “能杀几个算几个!月秀,要是在死前,不能见王松一面,你会不会后悔啊” “小妹和蜀中范家有婚约,王松若是能来,小妹自然是感激不尽。若是不能来,却也无妨。即便能生还,小妹还不是范家的人!” “谁让你我生在折家!折家的人,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何况是婚姻你我兄妹,今日就大开杀戒,比试一下,看谁杀的番贼多!” 折月秀心头黯然,手中的长刀却快了起来,抢上城头的两个金人猝不及防,腿上各中了一刀,惨叫着栽下城去。 南城外,一队铁甲贯身、头戴兜鍪的女真铁骑,簇拥着一位身穿鳞甲,貂衣裘领,大饼脸的女真贵人,正在向激战正酣的城头张望。 看到城头冲上来一堆女兵,大饼脸的女真贵人赞叹道:“想不到这折家还有这样的娘子军。看来,府州城里是没有多少士卒了,不然折可求也不会让女人上来增援!” 他对旁边的士卒道:“传下令去,让汉儿们再冲一阵,宋人已经挡不住了!” 女真大军攻略陕西,统帅十万之众,光是麟、府、丰三州就不下五万精兵。这几月鏖战下来,虽然女真勇士的伤亡只有3000之数,但是军中汉儿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余人,占了汉军的一半之多。 如今,河外三州仍有女真铁骑两万,汉儿一万五千余,总数三万五千多人,人多势众,拿下府州,只在旦夕。 旁边的番将道:“都统,城墙上那个黑衣铠甲的女子,就是折可存的孤女。听说她和忠义军的王松是一对,也是他们杀了活女,实在是罪该万死!” “这一对狗男女!” 完颜娄室一下子变了颜色,眼神变得冰冷,他指着城墙上的折月秀,大声道:“传下令去,告诉女真勇士,谁若是第一个破城,城墙上的黑衣女子就归他了。攻破城池后,驰禁三日,不封刀枪!” 旁边的传令兵大是兴奋,打马而去,传递军令,城下的金兵都是一阵鼓噪和欢呼,跃跃欲试,纷纷向着城头张望,想要看清哪一个是折月秀。 城下的金兵一起鼓噪欢呼,城墙上的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向下看时,只见无数的金兵又压了上来。 城头陷入苦战和血战,城下的女真骑士却是云淡风轻,谈笑风生。众军都在观望,一旦城头战况转折,女真大军就会一拥而上,趁机占领城墙和城门,攻破府州。 城墙上岌岌可危,忽然,无数的宋军冲上了城头,他们密密麻麻,狂砍猛捅,无数的金兵跌落城墙,城头上的血战立时稀疏了起来。 城下的金兵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城中还有这么多的宋军。 “折可求这厮,就会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人可以陪葬!” 旁边的董才心惊肉跳,这样下去,汉儿要丧失殆尽了。 金兵如退去的潮水,又蜂拥而至,城墙上的激战,又引起了一片血雨腥风。 府谷城中,州衙大堂,折可求面色凝重,脸上阴晴不定。 “父亲,已经损失了两万三千将士,城中仅有一万三千余人了。” 折彦野的话,让折可求勃然大怒,他大声怒吼道:“王松的援兵在那里他是不是要等折家军灰飞烟灭才肯现身,要他有个屁用!” “叔父,求人不如求己,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折彦质在一旁说道,面色也是沮丧至极。 “王松,你实在是误我不浅!” 折可求面色苍白,紧了紧腰间的鸾带,站了起来。 “大伙儿跟我一起,上城墙,和番子决一死战!” 城头上,精疲力竭的宋兵命悬一线,正在和攻城的金兵浴血奋战,金兵源源不断爬上城头,众人都是心头黯然,看来这府城难保了。 折可求带着亲兵上了城墙,城头上的形势为之一缓,刚刚登上城墙的金兵纷纷被赶下城去,宋兵暂时稳住了局势。 完颜娄室眉头一皱,沉声喝道:“撒里,带领你的部下再冲一冲。折可求都出来了,今日我军必破其城!” 撒里下去,迅速组织起来一群女真士卒,向城墙边飞奔而去。等到了城底下,女真勇士纷纷下马,挺起盾牌,向城头上爬去。 女真人加入战团,金兵马上士气大振,无数的金兵狂呼乱喊着,玩命的向城头爬去。 府州的西南方向,几十个金军游骑,在泥地里抽打着马匹,奋力向前而来。 战马浑身都是泥浆,被抽得口吐白沫,等到了跟前下马禀报,战马支撑不住,倒在泥地里,再也不愿意起来。 “都统,宋军袭击我军南大营,如今已经连破四寨。宋军来势凶猛,锐不可挡,足有上万之众,请都统前去增援。” 女真将领都是一阵哗然。 今日攻城的,只是府谷城下的北大营,只有一万汉儿出战,女真骑士也只有一万。南大营里还有一万女真铁骑,一万汉儿,难道说两万之众,还抵挡不了来犯的宋军 一个女真千户长扬手就是一鞭,抽在禀报的军士身上,大声呵斥道:“你这厮,休要胡言乱语!南大营还有这么多女真勇士,难道宋军如此凶猛,我上万勇士也抵挡不住” 军士脸上都是惊慌之色,他急道:“天刚亮,宋军就发起了攻击,我军被宋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宋军的火器非常厉害,女真勇士抵挡不住,撒离喝将军才让小人前来求援!” “前来进犯的宋军,是哪一部分” 完颜娄室心中一惊,厉声喝道。 “宋军旗上有一个“王”字,还有“忠义军”的字样,想来是王松的队伍!” 众将领都是大吃一惊。谁也想不到,王松居然亲自率兵前来救援府州。 “早先银术可派人禀报,怕是有宋军前来增援府州,我还有些半信半疑。如今看来,果然是王松到了。” 完颜娄室轻轻摇头,心中却是狐疑。王松既然来援,为何只有万余兵马 “都统,今日定要灭了王松!” “都统,请下军令,小人愿意做前锋!” 女真将领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显然,忠义军激起了他们的战意。 “想不到王松竟然到了。可惜麟府山谷纵横,没有带铁浮屠出来,真是便宜了这贼子!” 一旁的女真勇士人人激愤,一名百户长怒喝道:“都统,请你下令,小人非要砍下王松这厮的头颅,不然军法从事!” “王松既然来了,咱们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留下!” 见成功激起了将士们的战意,完颜娄室眼珠一转,大声喝道:“鸣金收兵,回援南大营!” 号角声响起,金兵纷纷潮水般向城下撤去,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金人退去,城头的宋兵也是无力追赶,许多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顺势就躺了下去。 折可求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檑木上,发出了牛喘声。 “彦质,番子为何都退回去了” “伯父,番子忽然撤去,恐怕是有强敌到达,却不知是那路军马” 折彦质猛地拍了一下身后的城墙,大声道:“定是河东的忠义军到了,也只有他们有这样的实力!” 折可求眼睛一亮,随即大声道:“适儿,马上派人前去打探。一有战情,速速回报!” 折彦适兴奋不已,马上安排下去。很快,城门打开,探子们打马出了城门,一路向南狂奔而去。 城墙上的宋兵看着探子纷纷出城,都是议论纷纷,不少人抱在了一起,热泪盈眶,庆祝自己侥幸逃过一劫。 折月秀看着南方,也是眼眶潮湿,心意难平。 她心里面默默地念着,既希望那个人是王松,又希望不是王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章 南大营 清晨,天地之间朦朦胧胧,雨后半夜已经停了下来,西北高原,冬季雨水本就稀少,下了几乎一天一夜,已经是极其少见。 王松趴在一处坡地后,丝毫不顾地上的泥泞和潮湿。坡上到处都是干枯的野草,想必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这里也会是一片绿色,春意盎然。 将士们纷纷摆好擦拭干净的小炮,一箱箱层层油纸包裹的炮弹也摆的满满当当,密闭的火药桶逐个检查,确保没有潮湿。即便是士卒身上的震天雷和火折子,也是仔仔细细,以免影响大战。 顺着原野向前看去,远处几座女真大营依托地形而建,大部地势平整,几处高地甚为突兀,有一处还被设为了营寨,这应该就是女真大军的南大营了。 至于北大营,自然是随完颜娄室攻打府州城了。而他现在还没有率军回来,可见府州尚是安全。 王松暗叫可惜,完颜娄室不在,不能一举攻破女真大营,如今只有速战速决,先解决了南大营,然后再和完颜娄室的娄室军对决。 “相公,出了点岔子,有些火药打湿了,一些炮弹也受潮,恐怕用不了。” 王松心里一沉。火药炮弹缺失,到时不知要用多少将士的性命来填。 众将一时无语,一起向前看去。 女真南大营的寨盘做的颇为扎实。女真人自南侵以来,吸收了不少汉人安营扎寨的做法,如今也变得有模有样,画葫芦似瓢了。 和斥候们禀报的一样,西面地势更为平坦,除了一些突出的高地,其它对方都是平地。几座女真骑兵大营依次由南向北,从中间一分为二,各为三座营寨。从人数上看,西骑兵大营大约三个猛安,再加上游骑斥候,大约在万人左右。 东面汉军营寨,依着一座不知名的矮山而建,看营盘的大小,约为女真六座营寨的一倍,人数应该在一万五千人左右。 女真骑兵大营和汉军营寨之间,有一高地,大约百米方圆,上面还有五六座毡房,想来是女真骑士做侦查的箭楼使用。一场大雨,金兵们全部都躲进了毡房,外面空无一人。 大雨下了一整天,壕沟里都是雨水,栅栏陷在烂泥里,早已经是东倒西歪,许多也架在了壕沟上,前军的士卒已经趁大雨做好了准备。 其它的栅栏摇摇欲坠,仿佛轻轻一触,就会轰然倒塌。到时架上短梯,就会轻松跨过。 眼见金兵还没有起床,全都躲在毡帐里避雨狂睡,王松挥挥手,宋军的突袭随即展开。 王松暗叫侥幸。昨夜半夜雨便已晴,若是继续下雨,火器使用不上,那就是白刃战了。 只能说,天佑忠义军,天佑大宋了。 “先抢占几处高地,把火炮架上去,集中火力,对付女真骑兵。汉儿若是有异动,不必手下留情!” 李孝春和徐虎领命而去,士卒们上前,一架架梯子搭在了壕沟之上,无数的忠义军士卒如潮水一般越过壕沟,向金人的营帐而去。 一营炮兵,一营刀盾手,跟在徐虎身后,向着毡房高地快速而去。 众人刚爬上高地,一个秃头散辫,身披羊皮袄的金兵从一间帐篷里出来。金兵打着哈欠,看到眼前的宋兵,不由得愣了一下。 金兵刚要喊叫,徐虎手里的短斧狠狠甩出,正中他的前胸。金兵向后跌出,泥浆四溅,发出重重的摔倒声。 一个士卒飞速上前,短刀刺进金兵脖子,鲜血迸溅,以确保万无一失。 毡篷里的金兵依然狂睡,竟完全没有被外面的响声惊醒。 众人迅速分开,各自守住了一处毡帐,徐虎经过一个毡帐时,里面传出震天的呼噜声,看来金兵们睡的正香。 老子受冻受累,你们倒是睡的舒服。徐虎做了个手势,众军取出背包里油纸包装的震天雷,捏碎蜡封,火折子燃起,各自数了几下,一起动手,扔进了营帐中。 震天雷的爆炸声在女真大营里纷纷响起,异常刺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宋军快速突入女真大营,掷弹兵首当其冲,他们快速向前,一颗颗震天雷扔出,直奔各处营帐。 “通通”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屯聚女真骑兵的西大营,立时陷入了滚滚浓烟之中。 杨进和牛皋一左一右,万人大军,直接向女真骑兵大营碾压了过去。 忠义军还是和以前一样,摆开了架势硬凿。敌众我寡,最大规模地杀伤对方,争取一击而溃。 震天雷爆炸声此起彼伏,无数的金兵跑出营房,迎头和忠义军的将士碰上,转眼就是激烈的拼杀。 李三娃长枪刺出,刺翻了一名从营帐里钻出的金兵。一击得手,李三娃士气大振,看到一个金兵奔了过来,他大喊一声,长枪急如闪电,向那人刺去。 金兵不管不顾,一刀砍下,带起风声,直向李三娃头是两截指头!你轰你的,老子要下去报仇雪恨!” 李孝春摇了摇头,真是一头倔驴。 李孝春指挥着炮兵,对着高坡前疯狂涌来的女真步骑,一轮又一轮的炮击。 如此密集的人群,五十门火炮轮番轰炸,再加上震天雷的推波助澜,每一次都是数十名的金兵死伤,炮手们发射了五六次,已经造成了六七百人女真骑士的伤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章 硬凿 没有接到撤退的军令,女真勇士仍然一个个嗷嗷叫着向前冲来,无数的人倒在了前行的途中。 白水黑山中出来的勇士,与天斗,与人斗,也和真正的野兽搏斗。和温柔乡里的宋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人体再强悍,终究是肉做的,抵不住奔腾的钢铁洪流。在对方火器的轮番攻击之下,自诩为勇士的女真骑士们死伤惨重,个个心惊肉跳,人人苦不堪言。 牛皋一马当先,几个迎面而来的金兵一一被撞翻在地。他一锏砸在一个仓皇失措,刚窜出帐篷的金兵头顶,骨头粉碎声响起,金兵惨叫着倒了下去。 从帐篷的一角,牛皋清楚地看到两个衣衫不整的宋人女子,正惊慌失措地向外窥望。 直娘贼的! 牛皋眼睛通红,打马向前,泥浆飞溅中,撞飞了一个手持长刀的金兵,随即上前一锏,砸塌了另外一个金兵的头盔。 一名女真骑士手舞铁棒,纵马直奔牛皋而来。二人照面,锏棒相交,发出瘆人的金戈交加声。女真骑士耐不住牛皋的神力,铁棒脱手飞出,砸翻了一匹旁边的战马,马上的宋兵被甩了下来,掉在了泥浆中,很快被一个赶上的女真骑兵砍翻在地。 牛皋铁锏砸出,女真骑士头骨破裂,血流满面,闷哼一声,从马上猛栽了下去。 牛皋铁锏扫出,那个刚砍杀了宋兵的女真骑士背部遭了一下,嘴里发出狂叫,仆倒在地。后面的宋军骑兵纷纷赶上,瞬间把他踩成了肉泥。 羽箭呼啸之声纷至,杨进和宋军们举起圆盾,护住前身,羽箭射在宋军的盾牌上,“邦邦”作响。众军一边打马狂奔,一边支起弓弩,弩箭如蝗,泼雨一般的射了出去,对面一阵惨叫,无数人跌下马来。 众人射完,把弓弩挂在马上,抽出长刀和骑矛等物,向着面前的女真骑士冲去。杨进一枪把一名金将捅翻马下,马匹向前,撞翻了一名女真骑士。另一个女真骑士刚射翻一名宋军,两个宋人骑兵风一般从他身边左右穿过,女真骑士肋部两侧血如泉涌,缓缓从马上滑了下去。 杨进和牛皋身后,各是一营身披重甲的宋人骑兵。两军都是锋矢阵型,一路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刚开始忠义军摧枯拉朽,望风披靡,到了女真人的第三、四座驻寨,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女真骑士有了准备,不再像第一、二座营寨被偷袭那样惊慌失措,而是组织起了有规模的反击。 忠义军步兵跟在骑兵的身后,弩箭如飞,遮天蔽日,神箭手们则是对准了马上的女真骑士,伺机收割对方的性命。 女真骑士已从慌乱中恢复过来,对着席卷过来的宋兵,就地组织反击。他们张弓搭箭,奋力射出羽箭,完全不顾对方呼啸而至的箭矢,双方士卒死伤连连,不断惨叫着倒下。 再强大的内心,再坚韧的神经,也抵挡不住现实的残酷。眼看着宋军悍不畏死,倒下了一批,又一批批冲上前来,这些平日里凶残无比的女真勇士,也变得迟疑了起来。 一个手持狼牙棒的金兵,手中铁棒狠狠砸下,对面的宋兵却是并不躲闪,手里的长枪狠狠刺向了金兵的小腹。 宋军头塌下去了半截,手里的长枪却是深深刺入了金兵腹部。宋兵倒了下去,金兵也是抓着腹部的长枪杆,缓缓跪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一处高地之上,观战的女真将领都是脸色凝重。这些懦弱无比,羊羔一般的宋人,如何如此强硬,如此可怕 完颜撒离喝在几个宋人女子的身上折腾了一晚,直到天亮前才睡去。迷迷糊糊中,鼓角的争鸣声、火器的爆炸声、外面的厮杀声让久经沙场的他一下子从榻上翻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有宋兵袭营吗” 完颜撒离喝站了起来,一边拿起榻上的衣服开始穿戴,一边大声喝问帐口的军士。 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啼哭郎君”,由于王松的出现,导致历史的错位,本应该在河北镇守,而出现在了陕西一路。 几个汉人女子龟缩在帐篷的一角,眼神惊恐,一句话也不敢说。 “副都统,宋军来袭,锐不可挡,已经攻破了第一、二道营寨,第三、四道营寨也是岌岌可危,请你定夺。” 完颜撒离喝大吃一惊,披挂整齐,跟随着卫兵出了营帐。他上了战马,来到女真将领云集的高地,向着南面望去。 宋兵潮水一般地向前涌来,逐渐又控制了第三、四两座骑兵营寨,金兵阵脚大乱,除了一些不成建制的散兵游勇尚在负隅顽抗,其他的都是步步后退。许多女真勇士来不及跨上战马,就在宋兵的舍命攻击之下,被杀死在地,战场之上,搏杀惨烈异常。 完颜撒离喝睡意全无,他用马鞭指着前方,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哪里的宋兵,怎会如此凶猛” 军士在旁回道:“副都统,看对方的旗帜,是河东忠义军王松的部下。人数足有上万,而且还有不少火器!” 听到“忠义军”、“王松”几字,完颜撒离喝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他猛然转身,大声道:“速传军令,各军奋勇向前,捉拿王松者,赏金千两,升为有官者,奴隶百口,若有后退者,杀无赦!” 军令下达,女真骑士们欢呼雀跃,第五、六两座营寨的女真骑士纷纷上前,东面的汉儿也鼓起勇气,从旁上前欲要分一杯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女真大军这样靠赏赐为生的队伍。战场上人潮涌动,犹如惊涛骇浪,无数的女真骑士呼啸着,拍马向前呼啸而去。 宋军虽然控制了前两座女真大营,但那是偷袭,女真骑士没有了战马,仓皇应战,那是早有准备的宋军对手。 宋军一路势如破竹,虽然也有遇到抵抗,但并没有碰到多少强有力的阻击,宋军也很快就占领了前几座女真大营。 等到披挂整齐,养精蓄锐的女真骑兵从后面的两座营寨出来,忠义军的火炮还在对付后面的金兵,并没有跟上去,前方一下子陷入了苦战。 双方羽箭齐发,阵地前箭矢横飞,马匹嘶鸣。马上、地上的士卒一个个都被射翻在地,发出凄厉的叫声,还没有照面,双方已经是数百军士的伤亡。 无数的战马身上插满羽箭,悲鸣着倒了下去。不计其数的士卒中箭倒地,来不及爬起,就被身后的战马踏了过去,再也不能站起身来。 战场上,那些红了眼的士卒们,挥舞着手里的兵器,义无反顾地向前而去,以求更快更狠地杀死杀伤对方。 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虽说现在的女真骑兵只有四五千人,但战马奔腾而来,大地震动,还是让人魂悸魄动,若是往日的那些大宋官军,恐怕早已魂飞魄散,未触即溃了。 “直娘贼的,拼了!” 杨进眼睛里喷出火来,握紧了鲜血染红的长枪,和旁边怒目圆睁,铁锏上血肉粘结的牛皋一起,一起打马狂奔,直向女真骑兵的大队而去。 双方狠狠撞在一起,无数的士卒跌下马去,落入泥泞之中,宋话、女真话、契丹语、蕃语,各种语言的怒骂声交织在一起,瞬间就是你死我活。 徐三跟在牛皋后面,和杨进之后的许三一样,二人连劈带砸,勇猛异常,几个女真骑士被他们二人砸、挑、劈、刺于马下,非死即伤。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佩服。许三道:“这位兄弟好身手!敢不敢和在下比试一下,看谁杀的番子多” 徐三大声喊道:“好,在下已经杀了三个番子,咱们待会再见!” 说完,徐三挥舞着长枪,杀入了女真人群之中。 许三也是抖擞精神,刀背轻打马臀,向前疾冲而去。 王松在山上观战,看到士卒们奋不顾身,虽然杀敌无数,却也纷纷在厮杀中掉下马来,他心如刀割,长久不语。 他现在权高位重,身负众军之命、万民之望。重担在肩,自然不会像创业当初、草台班子时一样,再冲锋陷阵,身先士卒。 马扩亦是痛苦万分,面色难看,不由得低声吟了起来。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看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这些血染沙场的兄弟,都是我大宋的好男儿啊!” 折月芝轻言道:“宁为百夫长,莫为一书生。王相公切勿悲观失望,误了军国大事。相公难道不知,这么多的兄弟性命,河外三州的安危,可全系在你的身上!” 王松点头道:“折姑娘所言不错!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人生百年,草木一秋,若不能轰轰烈烈的作些事情,苟活于世又有何益!” 听到“折姑娘”三个字,折月芝脸上一红,眼睛里有了一丝亮色。王松气宇轩昂,胸怀广阔,若能有这样的男子陪在身边,这一生也无憾了。 感受到折月芝火热的眼神,王松赶紧把目光转向了前面的战场,他可不想再惹来一场风流债,尤其是与折家有关。 折月芝黯然神伤,不由得低下头去。对方并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纯粹是萍水相逢的战场之谊而已。 听说王松和堂妹之间有瓜葛。若真的是这样,自己所希望的一切,岂不是镜中月,水中花? 接到完颜撒离喝的将令,持璧观望的东大营汉儿们,纷纷向西大营疯狂涌来,直如潮水一般,无边无际,声势甚是骇人。 火炮“蓬蓬”响了起来,震天雷雨点般地甩了出去,羽箭齐发,如此密集的汉儿人群,每一次火炮的发射,每一次震天雷的爆炸,每一次的羽箭齐发,都能产生巨大的杀伤。汉儿们前进的道路上,硝烟弥漫,烟柱滚滚,箭如雨下,好一片尸山人海,鬼哭狼嚎。 前排的汉儿一片片倒下,后面的汉儿在女真骑兵的威逼之下,硬着头皮向前而来,向后逃窜的都被射死,横七竖八地躺在泥浆里,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羽箭。 汉儿西大营和女真骑兵东大营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在忠义军严密的火器攻击之下,汉儿一路上不知留下了多少尸体,他们舍命狂奔,很快就靠近了忠义军的右翼。 到了西大营前,汉儿手中的弓箭弩矢频频发射,和忠义军射过来的箭矢交相辉映,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箭幕,遮天蔽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章 死伤 看到不少忠义军将士纷纷倒在了箭雨中,死伤无数,汉儿人多势众,无边无际,对忠义军的右翼构成了巨大的威胁,马扩不由得面色凝重了起来。 “相公,就让属下前去冲杀一阵。” “马宣赞一切小心!” 马扩纵横南北,数次死里逃生,王松也想看看,这位名垂青史的好汉,到底身手怎样。 马扩点头应诺,点起一营军士,打马而出,直向东大营的汉儿而去。 他一马当先,瞬间就冲入了汉儿群中,长刀霍霍,几个当头的汉儿断胳膊断腿,纷纷被劈翻在了地上。 一营宣抚司骑士跟着马扩身后,形成一个箭头,从汉儿侧翼凿了进去。 宣抚司的骑士都是军中武艺高强之士,弓马娴熟,他们铁甲贯身,战马披挂马具,更是如虎添翼,所到之处满地血腥,被砍翻、撞翻的汉儿不计其数,残肢断体到处都是。 马扩打马狂奔,直向汉儿阵中的金兵将领而去。这些都是汉儿阵中的监军,除掉这些女真将领,汉儿群龙无首,自然会不战而溃。 看到马扩的骑阵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飞速奔来。女真将领也是狂喊乱叫,周围的女真骑士纷纷聚来,足有百人以上,他们集结成阵,向着马扩的骑阵撞去。 双方势若疯癫,瞬间碰撞在了一起。只是一次冲击,双方的阵型一下子就被冲散,人数也稀疏起来。 双方纠缠在一起,一个忠义军骑士长刀砍下,一个女真骑士的头颅飞了出去。还没等他转过头来,已经被后面的女真骑士一棒砸在了背上,轰然栽下马去。 马扩握住刀杆,长刀上下翻飞,几个当头的女真骑士不是被砍伤,就是被砸翻,纷纷倒下马去。 王松叹了口气,近身搏杀,本就是惨烈异常,将士难免死伤。 他定定神,从千里镜中看去,直接马扩一柄大刀,使得凌厉异常,所到之处,女真骑士纷纷落马,不由得赞叹了一声:“将门之后,果然是不负盛名!” 折月芝轻轻笑道:“王相公外号“赛霸王”,自然是悍勇无比。若是项羽在世,不知他会不会和你共抢虞姬,刘季还能不能当皇帝啊” 王松哈哈一笑,折月芝博闻强记,性格爽朗,相处起来让人特别舒服。名门子弟,气度雍容,再加上长胳膊长腿,细腰翘臀,该有的料都有…… 王松不由多看了她一眼,除了肤色稍黑以外,其它都是上上之选。 折月芝这时却被战场的惨烈厮杀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王松的反应。 一个女真百户长见马扩如此凶猛,惊怒交加,打马狂奔,人还未到,手中的连枷已经是呼啸而至。 马扩低身躲过,手中重刀向上一撩,刀借马势,双马交错时,一下子划伤了对方的马劲。 马匹重伤,无力前行,四蹄跪地,把女真百户长从马上揭了下来。后面的十几匹战马呼啸而过,百户长还没有爬起来,就已经被撞踩的一命呜呼。 眼见汉儿阵中的女真将领所剩无几,马扩带着剩下的四百多骑士横冲直撞,直冲的汉儿大阵乱了起来。 高地上的火炮又响了起来,无数的铅丸呼啸而出,汉儿们再也承受不了宋军的双面夹击,开始纷纷向东面撤去。 马扩浑身是血,带领部下退了回来。刚才的一番交战,他手下的宣抚司军士已经损失了100多人,都是军中的好手,实在让他难以兴奋起来。 兵败如山倒,忠义军羽箭驰飞,逃跑的道路上,一茬一茬的汉儿倒了下去,侥幸逃脱的丢盔弃甲,刀枪扔的到处都是。这些家伙头也不回,向着东北方向亡命逃窜而去。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午时,天空开始晴朗了起来,惨白的太阳也钻出了云层。 从忠义军参加战斗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三个时辰。战场上尸山血海,宋金双方都是拼命的厮杀,完全忘记了饥渴和寒冷。 折月芝站在高处,看着前面血肉横飞的战场,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忠义军被抬下战场,不由得心惊肉跳,面色煞白。 自宣和年间以来,折家军和西夏、大辽,以及女真人大战数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惨烈过。若是把折家军放到这野战之上,扛不扛得起眼前女真人的残酷厮杀,雷霆一击,难以乐观。 牛皋不知杀死杀伤了多少金人,他浑身是血,好像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旁边的杨进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二人身边的三百亲兵损失过半,只剩下了一百余人。众人合在一起,左冲右突,女真骑兵的第三座大营也是摇摇欲坠。 女真大军由各部落组成,有的小部落只有几百人,或千人左右,这样的一场残酷厮杀下来,许多部落已经被打残,也有许多部落直接被灭绝了。 虽然无数的女真勇士勇猛向前,无奈对方宋军不计伤亡,兼之人多势众,主将更是勇猛无比,女真骑士的防线步步后退,对方则是步步紧逼,要不是女真将士坚忍,恐怕防线早已被宋军冲垮了。 一名宋兵手中的钢刀被震飞,他大吼一声,从马上跃起,把对面马上的女真骑士拉了下来,二人在地下滚成一团。 女真骑士仗着力气大,把宋兵压在身下,摸出腰间的短刀,连刺了几下,宋兵眼睛睁得大大的,失去了声息。 女真骑士刚站起来,两名宋兵长枪就刺到,一左一右,直入他的肋部。女真骑士一声大叫,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双膝无力跪了下来,缓缓栽倒在地。 徐三已是筋疲力尽,这些女真军士坚忍难缠。他已经杀死了五人,身上大大小小添了不少伤口。 一名女真骑士左劈右砍,凶猛异常,把对面的两个宋兵打下马去。女真骑士举着长刀,耀武扬威,脸上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左脸上的一块青色胎记清晰可见。 徐三看的清楚,立刻眼睛红了起来。这名女真骑士,不就是屠了他们村子的那个女真军官吗! 那青色的胎记,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徐三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一下子燃烧了起来,一家人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热血沸腾,浑身充满了力气,握紧了手里的长刀,打马向女真骑士而去。 乌里盖刚砍翻了两名宋兵,正要向前,斜刺里却扑过来一名宋兵,手中的长刀狠狠的向他劈了过来。 乌里盖架起铁棒,挡住对方的长刀,刀棒交加,火花四溅。乌里盖手上一麻,不由暗道,这宋兵好大的力量! “番子,靖康元年,你去过河东吧,还记得汾州西河的徐家村吗” 徐三大声怒喝,乌里盖先是弄了一下,随即狞笑了起来。 “汾州西河,老子去过,烧了很多村子,杀了很多宋狗,怎么,里面有你的父母” 乌里盖用生硬的汉话回道,眼里一股残忍闪过。 “狗日的,拿命来吧!” 徐三招招拼命,凶猛凌厉。乌里盖也被打出了火气,二人你来我往,等时斗了个难解难分。 徐三见一时难以取胜,情急之下,长刀突然脱手而出,直奔乌里盖的面门。 乌里盖大吃一惊,磕飞了飞来的长刀。徐三从马上跳了过去,把乌里盖从马上撞了下来。 二人重重摔在地上,徐三摸出腰间的短刀,向着乌里盖扑了上去,都是闪、展、腾、挪的贴身功夫。 乌里盖长刀掉在地上,在徐三舍命的攻击之下,步步后退。稍有不慎,腿部已经遭了几下,他疼痛难忍,摔倒在地。 “拿命来吧!” 徐三眼睛血红,揉身而进,短刀迅速在乌里盖的腹部刺了几下,乌里盖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开始抽搐起来。 徐三扑上前,短刀架在乌里盖的脖子上。二人的目光盯在一起,乌里盖眼珠通红,徐三双眼充血,他用力一拉,乌里盖脖上的鲜血喷溅而出,喷了徐三一脸一身。 后面的女真骑士大声呐喊了起来,自己的千户长被对方当场格杀,十几个女真骑士打马狂奔,恶狠狠向徐三冲了过来。 宋军羽箭呼啸而至,前来的女真骑士纷纷中箭倒地,人和马都被射成了刺猬。两个宋兵上前,把筋疲力尽的徐三拖了回去。 鏖战的女真勇士,此刻一个个都是心惊肉跳。战场的残酷,对方的顽强,让这些生长于白山黑水中,嗜血好战,以劫掠为乐趣的狂热分子,也感到了惧怕。 看着自己的同族,部落里面的勇士,一个一个的被宋军从马上砍刺下来。女真骑士们都是悲愤交加,却也是无可奈何,胆战心惊。 眼看着对方又把十几个冒烟的铁疙瘩扔了过来,女真骑士心惊肉跳,发出一阵吼声,迅速向后而去。 在忠义军持续不断的打击之下,女真骑士终于全部退出了营寨,且看且退,向着北面而去。 完颜撒离喝站在高坡之上,死死盯着前方的战场,目光中一片绝望之色。部下勇士死伤如此惨重,他又如何面对他们的家人。 完颜撒离喝眼眶一红,不禁落下泪来,抽噎道:“宋军如此凶猛,穷追不舍,是要对我军赶尽杀绝吗” 旁边的千户长面露鄙夷之色,大声道:“副都统,你先撤,小人带一队勇士断后!” 完颜撒离喝抹了一把眼泪,点头道:“胡力,你带两个谋克断后,只要宋军不再追赶,你就马上带勇士们撤退,在建宁堡会合。” 胡力极不耐烦,大声道:“副都统先走,我带人断后就是!” 胡力带两队女真骑兵疾驰而出,直奔牛皋、杨进等人的骑兵而去。 胡力一马当先,女真骑士们张弓搭箭,正欲射出,前方宋军骑兵向两边散开,一门门的火炮露了出来。 “蓬蓬蓬”之声不绝,白色的烟墙阵阵升起,胡力胸口一阵剧痛,就被炮火打飞出去,全身都是血窟窿。 女真骑兵们一个个栽下马来。宋军的火炮打了两轮,几轮震天雷砸出,前来的女真骑兵,已经被一扫而过。 完颜撒离喝心惊肉跳,眼泪又簌簌落了下来。宋军的火器如此凌厉,不知道自己的队伍还能剩下多少。 宋军大阵之中,王松也是心痛如割。今日的战况实在太过惨烈,只看了一下如此多的伤员,王松便知道,最少也有五六千士卒的伤亡,几乎快到了军中的三成之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章 战前 王松打开千里镜,向北边望去,完颜撒离喝的溃兵还没有走出半里,却都停了下来,一个个坐在马上,站在道旁,把官道主让了出来。 王松心里一惊,他仔细张望,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铁甲骑士一个一个的出现,连绵数里,缓缓而来,人数不知多少。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王松心里面一跳,这应该是女真骑兵的主力了。 走的进了,看到兜鍪、铠甲的样式,王斌一颗心沉了下去。这是女真骑兵的援军,而能让完颜撒里喝让出官道,驻兵不前的,恐怕只有勇冠三军的完颜娄室了。 王松看了看自己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部下,心里面不由得一沉。从早上到现在,士卒们滴水未进,若是对方倾巢而来,只怕忠义军会凶多吉少。 “命令全军,速速就地进食饮水,马上又有一场恶战!” 王松大声呐喊,传令兵纷纷打马下坡,在众军之中来回驰骋,传达军令。 “王相公,女真人损失惨重,如此大的伤亡,应该不会再和我军继续作战吧?” 折月芝疑惑的问道。 “别人可都不会,完颜娄室勇冠三军,深谋远虑,却是极有可能。” 马扩沉声道:“相公,恐怕下来会是一场恶战,相公可要保重!”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王松冷冷哼了一声,朗声道:“今日我就会一下这完颜娄室,让他知道我大宋还有英雄!” 见远方的女真士卒越来越近,王松打马下了山坡,宣抚司的铁甲卫士跟在身后,缓缓地从将士人群中向前而去。 他所到之处,士卒们都是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一个个不自觉的挺直了胸膛,尽管已经是疲惫不堪。 王松骑着马军营中缓缓前行,向士卒们打着招呼,见士卒们基本上已经就食完毕,这才打马上了一处高地。 “兄弟们,接下来有一场恶战,大家要打起精神,让番子也知道,我大宋也有热血男儿!” 士卒们慢慢都站了起来,王松指着对面黑压压一片的金兵道:“你们知道对面的番子将军叫什么吗完颜娄室,听说他有一个外号,叫做“战神”。” 士卒中,一个人大声喊道:“相公,这个完颜娄室,小人知道,听说是女真七水部的第一勇士,有万夫不挡之勇。打仗更是厉害,没有败过,所以被称为战神。” 王松点点头,大声道:“今天,我就要和这完颜娄室大战一场。我要让这女真的战神知道,让所有的番子知道,谁他娘才是真正的战神!你们说,谁他娘的才是战神” 下面士卒们热血沸腾,大声道:“相公是!” 王松深知两军相逢勇者胜的道理,今日一战,自己的士卒已经和对方熬斗了半日,一万五千人,只剩下八九千人。对方女真人,光是骑兵已经过万,再加上那黑压压一片的汉儿,最少也有两万人。 如今之计,只有凭着为数不多的炮弹和震天雷,以及军士们的勇力了。 “兄弟们,番子人数虽多,但在我看来也是不值一提。两个剑客,相逢狭路,倒在对方的剑下并不耻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让人瞧不起的是,你不敢拔出手中的剑!” 王松大声喊了起来,用的却是后世的陈词滥调。 “两军相逢,谁会胜” “勇者胜!” 士卒们的激情已经澎湃,挥舞着刀枪,发出了震天的吼声。 王松打马下了山坡,举起了手里的长枪,一路士卒振臂欢呼,王松大声喊道:“列阵,擂鼓!” 忠义军的大战很快集结,人人都是强忍着疲惫,等待着最后的殊死一搏。 鼓声中,密密麻麻的金人缓缓前来,女真骑兵在侧,汉儿居中,人数铺天盖地,塞满了整个原野。 到了阵前两里处,女真大阵才停下,这次却是汉儿在前,女真骑兵在后,看来完颜娄室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了。 又一次,汉儿成了女真人的炮灰。王松从这些人的脸色上看去,知道了这些骑墙者的无奈。 汉儿平时都是搬运粮草,充当劳役苦力,遇到大战时,则要冲冒矢石,枉遭杀戮,作为炮灰来用。在王松横空出世,女真骑兵被忠义军大肆歼灭的情况下,汉儿炮灰的作用尤其显得重要。 总不能让人数少的女真勇士身先士卒,而让这些斗志不坚的汉儿后续而上吧。 风刮的猛了,墙头草也要遭殃。 女真大军无边无际,他们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忠义军,那些个凶神恶煞的女真将领,此刻人人脸色凝重,都是收起了心头的轻视和狂傲。 汉军统制董才,则是把眼光投向了刚刚厮杀过的战场。 密密麻麻的全是女真骑士和汉儿的尸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层层叠叠,尸山血海,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 女真大阵中,前排的汉儿都是脸色煞白,有人浑身颤抖,有人心惊肉跳,个个惧意从生。 “撒离喝,你……” 完颜娄室气的脸色铁青,扬起了马鞭,却没有抽下去。 本来想好的南北大营夹击忠义军,没想到自禀报到众军前来,仅仅一个多时辰,南大营已经溃败了。 不是溃败了,而是死伤惨重,留下的十不二三,汉儿更是跑了一大片,茫茫原野,也不知道逃向了哪里。 完颜撒离喝是女真皇室,即便是完颜宗瀚这些人,也要让他三分,就更不用说完颜娄室了。 事已至此,再去责罚完颜撒离喝,又有什么意思。 看到旁边骚动不安的汉军大阵,汉儿们个个面如土色,完颜娄室心里恼怒,轻轻冷哼了一声。 董才心惊肉跳,赶紧打马而出,来到了汉儿战阵前面。 他扬起马鞭,面色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兄弟们,别说我没告诉你们。想想你们的家人,不想当奴隶的,浑家、女儿不想被卖到瓦子的,就给我好好的上阵杀敌,千万别想着逃跑。不然,下场你们是知道的!” 完颜娄室看了看无精打采的完颜撒离喝,又看了看汉儿们的神色,声音温和了起来。 “完颜将军,告诉汉儿们,若是英勇杀敌,奴隶可变为庶人,庶人可升为有官者。谁若是能杀了王松,黄金千两,高官厚禄,不在话下!” 董才唯唯诺诺,回到汉儿阵前,大声吼了起来。 “都统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只要英勇杀敌,奴隶可变为庶人,庶人可升为有官者。谁若是能杀了王松,黄金千两,高官厚禄。你们都听清楚了,谁若是临阵脱逃,休怪老子刀下无情!” 看到女真大军阵前,一个汉人在那里耀武扬威,口若悬河,对着步卒大阵滔滔不绝。,王松不由得皱着了眉头。 “马宣赞,你可知道此汉儿是谁,居然为女真人如此卖力” 马扩一脸鄙夷之色,回王松道:“相公,此人名叫董才,现叫完颜才,晋宁军被咱们歼灭的汉儿头领董虎,就是此人的侄儿。董才原来是我大宋官员,女真人南下,董才和耿守忠、李嗣初、郭药师等人一起,投靠了女真将士。数典忘祖,无耻之极!” 王斌点点头道:“原来是他,今日我必杀此贼!” 董才乃是历史上北宋末年南京道的起义军首领,史记:“董才,易州潦水人,少贫贱,沈雄果断,号董庞儿,募乡兵与女真战,败绩,主将欲斩之,才亡命山谷,遂为盗,剽掠州县,众至千人,攻败城邑,辽人不能制”。 后来董才败于辽军,同时又面临金军的进逼,于是转投北宋。 宋朝接受了董才的投诚,并赐姓名赵诩。董才虽对宋廷大献殷勤,力主北上收复幽云,但等到金宋开战后,金军一至,立刻“首乱晋州,即叛去,河东失守如此”,使金廷“及董才降,益知宋之地里”,更加放手地进攻北宋,并为此特赐其姓完颜。 马扩摇头道:“相公,你不要看董才上下奔走,跳腾的厉害,那都是给女真人看的。上了战场,该跑还是会跑,不会因为几句话就义不容辞。” 牛皋睁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 “这也能行!感情这董才是在演戏” 马扩点了点头道:“人人都在演戏。董才是,完颜娄室何尝不是。” 王松点点头。女真人要汉儿充当炮灰,许下种种许诺,显然都是镜中花,水中月。汉儿自知自己是炮灰,作战又岂会凶猛?两军胶着时,往往是汉儿一溃而散,不为别的,只为逃命而已。 马扩和牛皋对望了一眼,牛皋凑近了王松,红着脸低声道: “相公,接下来是一场恶战,你还是先行离开,以策万全。小人的妻儿老小,就托相公照顾了!” 看着对面马头攒动、无边无际的女真大军,董平也是面色凝重,他打马上来,在王松身旁站住。 “相公,贼人势大,你还是先行离去,张横在后定有接应,不要意气用事,误了大事!” 王松看了一眼牛皋和董平,眼神扫过周围的将领,提高了声音。 “你们的妻儿老小,自己回去照顾。今日有进无退,待会众军听我军令,奋勇杀敌就是!” 徐虎和李孝春几人还要上前苦劝,马扩轻轻摇了摇头,阻止了几人。 这个时候,谁也劝不了王松。若是王松离阵而去,恐怕军心立刻涣散,可能会不战而溃。 除了王松,自己这些人,谁也不能使大军信服。 仿佛知道众人的心思似的,王松轻声道:“杨再兴,传下军令,今日本相公和众兄弟共进退。战死沙场者,妻儿老小均有军中照顾。杀退番贼,咱们在太原城共聚,本官会犒赏三军!” 杨再兴打马而去,在众军群中穿梭,大声呐喊,引起军中将士的一片欢腾。 “王相公坐镇,咱们还有什么担心的,使劲杀番贼就是!” “家里有王相公照顾,死了也值了!” 大阵中,有军士嬉笑道:“徐三,听说你在太原城有个相好的,这次立了战功,怕是该入洞房了吧!” “没大没小,叫我徐指挥!” 徐三翻了个白眼,忍住了身上的伤痛。 “回去后,老子要大醉上三日,好好的睡他一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章 历史上的单挑? 完颜娄室手搭凉棚,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宋军,中间一匹高头黑马上,一名强壮的宋军将领全身铁甲,一柄粗长的铁枪挂于马上。宋将不怒自威,杀气腾腾,自有一股凌人的气势。 “王松,真是此贼!” 东京城二人有过交锋,却未能正面交锋。如今一打照面,完颜娄室立刻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宋人忠义军的主帅王松。 “活女,爹今日给你报仇了!” 完颜娄室缓缓抽出了长刀,国仇家恨,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拿下王松。 完颜娄室正要下令进攻,却见宋军中跑出一匹马来,马上的骑士背后旌旗飞舞,骑士旁若无人,一路前来,在距离女真大阵十来步的距离才站住。 女真将领们都是暴跳如雷,宋军如此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有人张弓搭箭,欲把宋军骑士射于马下,却被完颜娄室阻挡了下来。 “都统,宋狗嚣张跋扈,一箭射死得了,跟他废什么话!” “讹特剌,放下你的弓箭,不知道军法森严吗?” 讹特剌垂头丧气,狠狠瞪了一眼前面的宋人骑士,放下了手里的角弓。 完颜娄室面色平静,看着前方的宋军骑士,想要看对方究竟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马上的宋兵大声喊道:“来的可是完颜娄室” 女真将士们一阵骚动,纷纷鼓噪起来,有人大声怒喝道:“你这厮是何人,竟然敢直呼都统的名字!就不怕我一箭要了你的狗命” 大多数女真骑士不明所以,不知宋兵在说些什么。听懂汉话的金兵解释后,也都是勃然大怒,人人蠢蠢欲动,就要上前拿下宋兵,痛下杀手。 “谁也不准妄动!” 完颜娄室止住了周围将士的躁动,沉声道:“你这厮甚是无礼,我就是完颜娄室,你却要作甚” 宋兵面不改色,大声喊道,阵前的女真将士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完颜娄室你听着,大宋两河、陕西宣抚使王松,要和你当面比试,决一生死,你可敢乎” 阵前的双方将士都是一惊,就连忠义军的将士也没有想到,位高权重,一军主帅的王松,竟然要和女真“战神”完颜娄室,来一场面对面的单挑! 忠义军的将士全部鼓噪起来,喝彩声不绝。就连军中的高级将领,脸上也都是兴奋之色。显然这种面对面对的决斗更能激起男人们的肾上激素。 马扩率先喊了起来:“完颜娄室,你可敢否” 宋军将士一起喊了起来,异口同声,声入云霄。 “完颜娄室,你可敢否” 完颜娄室脸色铁青,阴晴不定。 他本来要趁忠义军苦战半日,未曾歇息时发动进攻,谁知对方一上来却要和自己单挑,还闹的三军皆知。 他看了看周围将士忿忿不平的脸色,犹豫了一下,刚想下令进攻,等打败了忠义军再说,对面宋兵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完颜娄室,王相公说了,若是你不敢应战,只需在地上向他磕三个响头,这事就算过去了!” 讹特剌忍无可忍,打马向前,“唰”的一箭射了出去,正中宋兵肩膀。宋兵身体晃了一下,却没有掉下马去。 “若是就是如此手段,还不如滚回你的塞外去!” 宋兵脸色苍白,神情却是倔强,他怒目圆瞪,大声怒道,声嘶力竭。 “完颜娄室,若是你不敢上来,就请磕头认错!战与不战,给句痛快话就是!” 他指着怒目而视的讹特剌,怒骂道: “番贼,无胆鼠辈!等一会本将会砍下你的狗头,传示三军!” 讹特剌怒不可遏,气极反笑,大声道: “一会再战,本将定要砍下你的狗头!” 宋兵微微点点头,大声喊道:“狗贼,咱们稍后战场上见!” 女真将领们个个怒容满面,董才和一众汉儿都是瞠目结舌。汉人如此嗜血凶猛,真可以当得起猛士一说。 完颜娄室狠狠瞪了一眼茫然不知的讹特剌,心头恼怒万分。对方挖了个坑,简简单单的激将法,讹特剌就跳了下去。 他明明知道对方使的是阳谋,却不得不顺势而为。若是今日他不应战,大军士气全无,能否痛痛快快赢这一阵,尚未可知。 完颜娄室稍一纵马,周围的女真将领们全都兴奋了起来,完颜娄室胸中的热血也开始燃烧了起来,往昔那些纵横天下的峥嵘岁月,一瞬间都浮在了眼前。 要说论武力,他完颜娄室还真的没有服过任何人。既然王松叫阵,就先灭了他,宋军群龙无首,岂不是不战自溃。 完颜娄室傲然挺立起胸膛,打马慢慢向前,举起手来,向众军示意。 女真大军中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叫声,上万女真骑士挥舞着长刀骑矛,一个劲地咆哮着,众军的心情也兴奋到了极点。 许三打马回来,拔掉了肩头的箭矢,扔在了地上。军医赶紧上前止血包扎。 “许三,伤口碍不碍事” 董平上前,关切地问道。 “回相公,回副都统,有铠甲护着,没有伤着骨头,静养一下即可。” 军医话音刚落,许三便满不在乎地接道:“相公,副都统,是皮外伤,还是左臂,你们不用担心。等一下,小人还要上阵,杀了放箭的番贼,以报这一箭之仇!” “好兄弟!不愧是我忠义军的勇士,回去后重重有赏!” 王松点了点头,许三回到众军大阵,得意洋洋,所到之处,一阵阵喝彩声响起。 杨再兴嘟囔道:“又让这厮抢了风头!要是我前去,定然比他更加威风!” 折月芝轻轻摇了摇头。如此强悍的中低级将领,可见忠义军多么难缠。 王松看着对面躁动的女真大军,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王松之所以想出和完颜娄室单挑,完全是因为历史上,此人有过先例。 据史记载,天会八年,北宋名将吴玠率20万大军抗拒完颜娄室于武河。吴玠素来自负武艺高强,认为完颜娄室乃悍勇武夫,要与完颜娄室单挑,以赌两军输赢,完颜娄室允诺。 吴玠与完颜娄室战到14个回合,便气力不加,手中兵刃险被震落,于是慌忙败走。完颜娄室乘胜而进,大破宋军。 如今和历史上相比,几乎早了两年,完颜娄室更是年富力强,王松要和他单挑,完颜娄室自然是不会拒绝。 马扩心头不安。王松虽然凶悍,但完颜娄室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二人骑战,王松似乎天然落了下风。 牛皋上前低声道:“相公,让小人先上,若是不支,相公再上不迟。” 董平等人则是脸色通红,眼神炽热,显然对王松取胜,信心满满。 折月芝轻轻打马上前,在王松耳边轻声说道:“相公,完颜娄室身宽臂长,骑术精湛,想法对他战马下手。若是步战,相信相公定能取胜!” 王松哈哈大笑了起来,弄的折月芝面红耳赤。 “妹子,各位兄弟,你们也太小看我王松了。今日,我王松就要在这战场之上,让这些番子知道,我汉人也有英雄!” 王松取下铁枪,高高举起,绕着阵前缓缓打马,众军声嘶力竭,一起大声喊了起来。 “王相公,万胜!” 折月芝也不由自主跟着众军一起,举起了兵刃,大喊了起来。 “王相公,万胜!” 看到王松脱阵而出,马扩面色凝重,拉过旁边的董平,厉声道:“赶紧派军士前去府州,面见折可求,让他速速发兵救援!” 董平连连点头,唤过卫士,马上前去府州求救。 王松打马前去,人高马大,龙精虎猛,宛然一座杀神,鼓噪的金兵纷纷停止了喧哗,寂静无声,看着阵前缓缓而来的宋军主帅。 讹特剌想要举起手中的弓箭偷袭,王松的目光扫了过来,其中的阴冷,让他不由得栗然心惊。 “谁也不准偷袭,否则军法从事!” 完颜娄室打马而出,看到对面王松手中黝黑粗长的铁枪,心里吃了一惊。这厮外号“王铁枪”,果然是神力惊人。 两军分别向后退出一里,两匹马近距离相对,马上两人,都是一军主帅,一人手持长枪,一人手握长刀,二人都是目光如炬,内心强大,战意浓浓。 “完颜娄室,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必须赢这一战吗?” 王松在马上淡然笑道,看着眼前身高臂长地完颜娄室,蓄势待发。 “王松,你说说,却是为何” 完颜娄室一张古铜色的面上古井不波,神态甚为平静。 王松摇摇头道:“今日一战,女真大军损失惨重,汉儿更是逃窜的满山遍野。若是你今日没有重创忠义军,你回去后,还能当这一军统帅吗?” 完颜娄室眼皮一跳,冷冷斥道:“我有雄军数万,还怕你这些疲兵。只要今日能把你留下,解决了我大金的心腹之患,这一战就算值了!” 王松摇摇头,笑道:“其实你已经错了。你不该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和我在这做这无谓的决斗。我军大战半日,早已是疲惫不堪,你若是挥军直入,取胜的可能性要大大增加。现在的话,不知道你要多死多少女真勇士!” 他坐直了身子,傲然道:“你就确信你是我的对手吗” “杀了你王松,宋军便会不战而败!” 完颜娄室脸色不变,大声道:“你这厮,要战就战,说这些鸟话作甚!我大金国的女真勇士,白山黑水中出来的铁血汉子,岂会怕你这狗一般的宋人!” 王松轻轻摇了摇头,讥讽道:“除了说大话,你还能作甚!你儿子的狗头,也不知在邙山的那个野狗窝里。你就不想去找找” 完颜娄室怒不可遏,提起长刀,打马向着王松疾驰而来,口里大叫道:“王松,我现在就来取你的狗命,为我的儿子报仇!” “滥杀无辜,猪狗不如的畜生!” 王松也是拍马向前,嘴里面大声说道:“你儿子杀了多少大宋百姓,罪该万死,禽兽不如!今日我就送你去阴间见你的儿子,让你父子团聚,少在人间作恶!” 两边的军士,人人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向着二人交战的地方看去。 “别都看着,赶紧喝水吃饭,养足精神。记住,不要吃的太饱,等会还有恶战!” 董平叮嘱着将士,抬眼向府州城的方向看去,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章 娄室军 两人错马接战,完颜娄室搂头就是一刀,他力量极大,刀速极快,长刀挥出,带起一片风声。 王松硬接了一枪,他也想试试完颜娄室的力量。刀枪交加,火花四溅,二人都是手腕一震,各自感叹对方的力量奇大,各自收起了小觑之心。 两人你来我往,刀光枪影,凶险丛生,周围的士卒都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一个不慎,伤了己方的统帅。 二人走马灯似战在一起,速度越来越快,观看的双方士卒都是眼花缭乱。二人半斤八两,王松凭借着力量上稍胜一筹,他毕竟比完颜娄室年轻十几岁,拳怕少壮,力量上也要大上一些。 完颜娄室凭借自己在骑术上的优势。白水黑山中的汉子,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要论这骑马之术,完颜娄室就要胜上许多了。 几十个回合下来,王松也是暗暗佩服。怪不得此人勇冠三军,三十多岁还有如此神力,而且经久不衰,可谓是女真少有的勇士了。 完颜娄室却是暗暗叫苦,若是再玩下去,就像王松所说的,恐怕这支宋军,会趁着黑夜,逃之夭夭了。 完颜娄室心绪繁杂,两人斗了半个时辰左右,完颜娄室手忙脚乱,频频后退看,已经有些抵挡不住。 王松想起了折月芝的话,心头一动,一枪砸下,完颜娄室横刀一挡,枪头滑过,扫在马尾,马匹嘶鸣,后腿一软。王松趁势而上,一枪狠狠砸下,正中马头。 马匹悲鸣倒地,完颜娄室滚落地上,持刀而立,护在了身前。 女真将士齐声大叫,宋军也看的满头大汗,人人睁大了眼睛。 王松却是跳下马来,挥舞铁枪,二人你来我往,缠斗片刻,刀枪都已脱手。 王松疾风骤雨般向完颜娄室攻去。他自信,仅靠拳脚,也能要了完颜娄室的性命。 完颜娄室气喘吁吁,再也支撑不住。王松是拳术高手,他一番连续进攻,完颜娄室手忙脚乱,中门大开。王松趁势而上,一记炮捶,击打在完颜娄室的胸上,完颜娄室吐出一口鲜血,向后跌了出去。 两边的士卒都是睁大了眼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交手的二人。宋兵振奋不已,女真人却是个个变了颜色。 趁你病,要你命。王松揉身上前,想要趁着完颜娄室倒地的机会,结果了他的性命。 王松刚扑上前去,还没等他下手,完颜娄室手中寒光四射,一把短刀刺了过来。二人拆了十几招,王松一脚踢在完颜娄室的手腕上,短刀立刻飞了出去。 王松正要上前痛下杀手,几支羽箭呼啸而至,直奔他的要害而来。王松一个打滚,避开了射过来的几支羽箭。 宋军羽箭驰飞,连绵不绝,直奔女真大阵而去,牛皋等人打马上前,牛皋一边打马,一边大喊道:“相公,赶紧回来!” 王松还想找完颜娄室的影子,谁知此人已经连滚带爬,在上前军士的保护下,飞快地躲回了女真大阵。 王松跨上战马,在牛皋等人的护送下,也撤回了己方阵地,惹来阵地上将士们一阵阵的山呼海啸。 他纵马在战阵中驰骋,迎着将士们的呼喊声,大声叫道:“列阵,列阵,准备迎战!准备迎战!” 女真大阵中,披头散发的完颜娄室恼羞成怒,恶狠狠,大声咆哮了起来。 “全军听令,汉儿居中,骑兵护住两翼,进攻!” 完颜娄室脸色铁青,恼怒之极。正是他心底的骄傲,妄以为能杀伤或杀死王松,而让对方得到了宝贵的歇息时间。 鼓角争鸣,女真大军嗷嗷狂叫,驱赶着汉儿,潮水般向忠义军的阵地上扑来。 王松站在阵前的一处高坡上,看着眼前乌压压一片压过来的金人,大声笑道:“完颜娄室,荒野村夫,浪得虚名的无耻鼠辈。待会万军丛中,我王松必取你这狗贼的项上人头!” 马扩面上轻松,心里却是忧虑万分。忠义军的士卒虽然得到了小半个时辰的休整,但毕竟苦战了半日,体力是否能支撑得住,犹未可知。 在这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面对如狼似虎的女真铁骑,忠义军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他不禁向南望去,不知道张横那里究竟如何,是否抵挡得住麟州府境内的金人 还有府州的折可求,不知何时才能发兵营救 鼓声大作,号角苍凉,旌旗招展,长枪如林,步骑共进,无边无际,已经有些僵硬的泥地上,女真将士跨过布满一个个小水坑的原野,整齐划一地向忠义军的大阵而去。 中间是身穿皮甲的上万汉儿,两边是铁骑突进的女真骑兵,重甲在前,轻甲在后,骑矛长约丈许,锋利沉重;箭簇琳琳,人人角弓在手,铁棒、巨斧、铁骨朵、长刀,铁甲寒光闪闪,马匹身披护甲,人人脸上带有倨傲之色,战阵杀气腾腾,战马如墙,潮水般向前涌来。 这便是女真最精锐的娄室军。自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事,娄室军征服高丽、攻破黄龙府、生擒辽帝,再到威震西夏、横扫中原,大破西军。完颜娄室麾下的这支女真铁骑,为金国的兴盛,立下了赫赫战功。 完颜娄室也正是凭借着这支强军,攻城略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被金太宗完颜晟看重,嘉其神勇,赏其不世之功,赐“铁券”,唯叛国罪不赦,而余罪不问,风头一时无两。 而作为炮灰的主要战力,汉军统制董才手下的汉儿们,则是远没有两旁的女真铁骑那般成竹在胸,不可一世。许多汉儿都是脸色煞白,看着宋军阵地上一门门黑幽幽的炮口,腿都在打着寒颤。 女真人也是阴险,骑兵在两旁列阵,汉儿充当炮灰,消耗忠义军的弹药。女真骑兵游弋多变,时刻准备分割、包围,找到宋兵的薄弱点,伺机切入,冲乱宋军的战阵。 河外三州,都是沟壑纵横的丘陵地区,虽然地势没有后世那样,被分割的支离破碎,但也是连绵起伏,极少有河北、河南那样大片的开阔平原地带。 也正因为地形的复杂,难以行走,宋军双方都没有携带大规模的战车及攻城器械,防守难以尽善尽美,也只有各自在进攻上下功夫了。 双方都是弓弩齐全,忠义军唯一占优势的是阵前的200门火炮,但弹药已经大大消耗,军中的震天雷也剩下了不到一半。这也许是将士们最大的安慰。 “骑兵、掷弹兵护住两翼,重甲步兵护住前军、后军,刀盾手在前,弓箭手居后!” 王松怒喝了起来,响彻了全军。 “重甲步兵就地坐下,炮手装填弹药,宣抚司骑兵护住中军!” 士卒们迅速动作起来,一个巨大的圆阵瞬间形成。前后重甲兵,两翼骑兵,王松的中军被护在中心。 王松对周围的亲兵们喊道: “马宣赞,你带两营宣抚司军士护住左翼,我带两营护住右翼,其余一营护着折将军和中军帅旗。董平在前,牛皋、杨进护住两翼!” “折家子弟,从来不会在阵前退居人后!” 折月芝取下了自己的长枪,脆生生的说道:“相公身负重任,就由末将带两营护住右翼,相公一营护住中军。” 马扩沉声道:“相公,冲锋陷阵就交给在下。相公稳居中军,士卒心安,相公从中调度,这才是上上之选。” 王松点了点头,看了看折月芝纤细的身子,解下身上的软甲,递了过去。 “如此也好。那就有劳折将军了。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你一定要小心。把这个披上,也算能求得个心安。” 折月芝接过软甲,感觉到上面还有王松的体温,她心中一热,脸色一红,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多谢王相公了。” 王松骑着战马上了高地,向着北方望去,金人的千军万马,已经是漫山遍野,金兵狰狞可憎的面孔,清晰可见。 山河破碎,黎民苦不堪言,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眼看着金兵进入了300步的射程,王松点了点头,李孝春手中的红旗重重落下。 第一排的20门火炮呼啸而发,升起一阵烟墙,2000粒铁弹,20颗大铁弹,破空嘶吼,向滚滚而来的汉儿迎头砸去。 第二排的20门火炮又开始发射,又是无数铁弹喷薄而出。第2排的火炮射完,第三排的20门火炮又开始了轰鸣。三排火炮的射击连绵不绝,覆盖了向前而来的汉儿步卒。 第一轮的火炮射击完毕,汉儿步兵只前进了五十步左右。他们要突破这300步的阵地,还要遭受对方火炮至少五轮的袭击。 每一轮的火炮射击,6000粒铁弹、60颗大铁弹,覆盖了正面300米左右的范围。如此密集的人群,每一轮射击,都能引起二三百汉儿的伤亡,尽管杀伤的人数不多,但铁弹打在人身上、血肉模糊的惨状却是惨不忍睹。尽管有女真军将领压阵,汉儿们的冲击速度还是慢了下来。 从250步的距离向前,火炮的嘶吼声就没有停过,足足打出去七轮,在损失了两千多士卒的死伤代价以后,汉儿们终于心惊肉跳的逼近了忠义军的前军阵地。 自负天下无极的女真骑兵,则是远远地避开火炮的射击范围,他们在宋军的东西两面游弋,准备从两翼切入,冲散宋军的阵地,一举击溃宋军。 游奕军的骑兵有3000人,再加上宣抚司的骑兵1500人,总共4500人左右。清晨的厮杀中,游奕军已经损失了1500人,剩下的骑兵3000人分居两翼,每翼只有1500人。而金兵两翼冲上来的人数,却都在5000人以上。 马蹄声隆隆,惊天动地,女真骑兵无边无际,越来越近,很快进了400步的距离,女真骑兵狰狞的面目清晰可见。 忠义军左翼的骑兵调转马头,退了回去,和右翼的站在一起,形成了3000人的骑兵大阵。 一门门的火炮露了出来,直面左翼而来的女真骑兵。火炮阵地后面,一队千人的重甲步兵,手持大刀、巨斧,严阵以待,准备迎接女真骑兵的冲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章 血海 左翼的女真骑兵都是大吃一惊,想不到宋军能在瞬间就完成变阵。宋军骑兵撤了回去,一门门火炮对准了滚滚而来的女真骑兵。 火炮的威力如何,大多数的女真骑兵虽未见识过,那也是耳濡目染。再加上汉军所遭到的剧烈炮击,女真骑兵人人都是脸色凝重,胆战心惊。 弓在弦上,不得不发,女真骑士猛催战马,疾驰向前。如今已经没有停下的可能,即便是要向两翼掠开,也要引起骑阵的一片大乱。 况且,没有军令下达,谁也不敢妄然举动。女真军令严苛,一般的军士,都不敢雷池一步。 女真骑兵很快进入了阵前300步的距离,已经进了火炮的射程。 还没等女真骑兵向两旁散开,宋军炮兵阵地中,军官手中的红旗重重挥下,炮手们迅速点燃了引线,第一排的50门火炮立即开始了轰击。 “蓬!蓬!蓬!” 一股股浓烟升起,50门火炮,5000粒铁弹急射而出,“噗噗”射入人体和马体,女真骑阵中腾起一阵阵血雾,前排的女真骑兵基本被一扫而空,无数的骑士栽下了马去。 人在惨叫呻吟,马匹在血泊里悲鸣,女真勇士纷纷从马上被绊了下来,一匹匹战马从他们身上踩过,瞬间就成了肉泥。 第一排50门的火炮射击,就造成了百余女真骑士的伤亡。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排的40门火炮又开始了轰鸣。 小炮近距离的射击威力更大。等到第一轮140门火炮射击完,前面200多步的阵地上,密密麻麻的,已经有五六百的女真骑士倒在了血泊里面。 “都统,这样不行,让勇士们撤下来!这样打下去,等到了对方的阵地前,少说也有上千的勇士伤亡!” 完颜撒离喝眼眶微红,高声叫喊道。 今日一战,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女真勇士,如果再打下去,还不知要损耗多少。 “命令右翼的骑兵,加紧进攻,尽快摧毁宋军骑兵!” 完颜娄室嘴唇紧咬,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伤亡多大,今儿一定要留下王松,否则我大金朝必有灭话,完颜娄室脸色一变,大声道:“尔等要违反军令吗” 众将离开,各自调集一军人马,鱼龙而去。完颜娄室则是攥紧了拳头。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砍下王松这厮的首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章 人心皆私 府州城,府州衙门,众将济济一堂,人人焦躁,个个坐卧不安。 “快起来,快说,女真人为何撤兵,是不是真有援军到达” 府州城州衙大堂,侦查的军士刚一进门,折可求“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军士一脸喜色,单膝跪拜道:“回相公,府州城西南八十里杨家沟,番子的南大营已经被攻破了!小人去的时候,完颜娄室军和南大营的残兵败将五千多人,正在和来援的宋军在杨家沟对垒,大战一触即发!” 另外一名军士也是抱拳道:“相公,整个杨家沟尸横遍野,至少有万人以上。我们抓了几个逃跑的汉儿,说对面的宋军就是河东的忠义军,他们的南大营已经完全被击垮了。不过忠义军也付出了五六千人的伤亡,应该还有万人左右!” 堂中的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女真南大营有两万之众,光是女真骑兵就上万,就这样在野战中,被忠义军击垮了! 折可求坐回椅子上,折彦适点点头,大声对军士道:“继续前去打探,随时回来禀报消息,回头重重有赏!” 军士兴高采烈地走了出去,留下堂中一众折家的人面面相觑。 折彦适小心翼翼的说道:“父亲,河东忠义军千里来援,歼灭了女真南大营,也使得麟州、府州的形势大为改观,这真是可喜可贺啊!” 折彦若皱眉道:“看军士报回来的消息,忠义军只有万人。完颜娄室的部下乃是女真骑兵的精锐,再加上残兵败将,最起码也有一万五六,再加上万的汉儿,足有两万五六之众。忠义军以寡敌众,我军得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堂中的折家子弟都在看着折家的掌门人折可求,等待着他发号军令。 折可求眼神闪烁,坐在堂上,捋着胡须,不知在想些什么。 府州城全军不过一万五千人马,若是前去救援,恐怕得倾巢而出。 堂上寂静一片,落针可闻。折可求一言不发,折家子弟谁也不敢发话。 众人正在面面相觑,军士从堂外匆匆跑入,说是有忠义军的使者前来。 众人都是一惊,人人看向了折可求。 “快快把人带进来!” 谭雄进来,满身泥泞,满头大汗,上前见礼,言词恳切。 “折相公,王相公正在与番子厮杀,番子势大,还请折相公前去增援!” “谭兄弟,回去告诉王相公,折家军死伤惨重,固守已是难题,出城救援,恐怕难以成行。” 折可求愁容满面,唉声叹气,让谭雄的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 “折相公,忠义军尚有八千兄弟,足可以抵挡一阵。只要折相公率军牵制,王相公必可率大军突出重围。” 谭雄苦苦哀求,就要跪倒在地。 “兄弟,不是本官不愿营救,实在是爱莫能助。这府州城虽有一万多将士,但若是出去救援,番子趁机攻城,府州城的十几万百姓又该如何” 谭雄心头冰冷,告辞道:“既然如此,折相公就稳坐钓鱼台,作壁上观吧。告辞!” 折可求拍案而起,怒声道:“你一个小小的斥候,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府州城的安危事大,本官代天子牧守,责无旁贷,不需要向你交待!” 谭雄哈哈一笑,扫了一眼堂中的折家子弟,声音中满是悲凉。 “千里救援,闭门谢客!好一个折家军!王相公,小人无能,只能与你战死沙场了!” 堂中众将都是面红耳赤,人人垂头不语。谭雄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兄弟且慢。” 折彦质拉住了谭雄,朗声道:“兄弟,你先回去复命,我和叔父再商量一下,尽快出兵就是!” 谭雄抱拳离去,大堂中诸人都是默不作声,过了半晌,折彦质才抬起头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叔父,咱们现在发兵,等到了杨家沟,天色已黑,恐怕双方都已死伤惨重。到那时,我军从旁杀入,和王相公前后夹击,金人不战自溃。” 折彦质话音刚落,堂中已经有人摇头反对。 “大军出城,到底要多少人马完颜娄室用兵奸诈,番子又岂会没有埋伏若都去了杨家沟,番子来袭,城池告破,城中的家眷和百姓谁来保护” 折彦若摇头道:“府州沟壑纵横,只要去五千人马,结阵而行,便不会有大事。忠义军以一敌二,番子根本抽不出兵将对付咱们。” 折彦质点头道:“彦若说的不错。府州是咱们折家军的地盘,只要咱们与忠义军合兵一处,番子便奈何咱们不得。” 他看了看折可求,朗声道: “叔父,忠义军千里救援,损失惨重,咱们若是龟缩不出,天下人如何看咱们,咱们又如何自处” 众将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那些个年轻将领,个个都是义愤填膺,都是愿意一战。老将持重,犹豫不决,当然也有反对之人,不过人数少些而已。 折可求沉思片刻,终于点点头道:“传令所有将士,整备军马,随时准备再战!” 众将轰然称诺,各自下去,折彦若也是兴奋异常,看了一眼父亲,告辞出了大堂。 折彦质最后起身,和折可求对望了片刻,轻轻笑了笑,摇摇头,叹口气离开。 折可求脸色铁青。这个老侄儿,是越来越放肆了。 折彦若和一众军官出了州衙,兴奋不已。 “各位兄弟,下去好好准备,今日咱们就和忠义军的兄弟一起,痛痛快快的砍杀这些番子!番子祸害了这么多百姓,咱们死了这么多兄弟,今天咱们就出出这口恶气!” 一个白发老将摇头道:“少将军,若是出兵现在就该出了。杨家沟八十里地,山路难走,整顿军马,路上还要整军歇息,怎么也得两个时辰,现在不去,恐怕一切都晚了!” 折彦若一愣,直直的怔在了那里。 折月秀站在城墙上,看着南面的方向发呆。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打探的军士不时进进出出,前方的战况一一报来,州衙大堂依然是静悄悄,还是没有任何支援的军令下达。 两个时辰过去,天色已近黄昏,府州南城门打开,几匹骏马旋风一般的冲了进来,出去的探子又回来了。 折月秀忍不住阻挡住了探子,大声喊道:“下面的兄弟,前方的战况如何,速速报来!” 探子左右看了看,脸上现出一丝难色,随后道:“相公有令,军情不宜外泄,衙内还是去问相公的好。不过,折月芝将军也在忠义军军中。” 折彦月秀心里面一咯噔,看来前方的战事不是很乐观。 否则,若是是忠义军大胜的话,军士会大声说出来,这样也不算违抗军令。 探子进城,折月秀回过头来,继续在城墙上观望。 来的是王松和忠义军。她心头忐忑,却又不敢出城营救。她乃身有婚约之人,若是前去,天下人又如何看她。 折彦若走到州衙大堂门外,刚好碰到军士出来。折彦若把探子拉到一旁,探子不得已,低声说道:“忠义军死伤惨重,正在夜战,恐怕凶多吉少!” 军士匆匆离去,折彦若心事重重进了大堂,发现父亲正在大堂上,兄长折彦适正在说话,旁边坐着一帮折家的将领。 “父亲,究竟前方的战况如何” 折彦若抱拳道,心里七上八下。 另外一个军官也是刚进来,站起来问道:“相公,究竟前方战事如何,还请相公告知!” 折可求看了一眼众人,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古井不波地道:“前方战事激烈,王相公的部下尤占上风。相信忠义军一定能击败番子。” 一个军官年轻气盛,再也忍不住,大声道:“相公,月芝将军还在忠义军军中,你要三思!” 折可求脸色铁青,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完颜娄室手下的精锐,凶猛无比。忠义军兵强马壮,只有他们才能对付得了完颜娄室的铁骑。折家军伤亡惨重,城里只剩下一万多人,守城有余,出击却不足。月芝是老夫的侄女,老夫难道不知道轻重缓急吗?” 众人还要说话,折可求摆了摆手,沉下脸道:“继续打探,等探子的消息回来再说!” 折可求起身走向了后堂。堂中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折彦适对众人道:“个人严守军令,整顿城防,以备番子随时来袭!有关忠义军的消息,千万不可泄露,违者军法从事!” 折彦颜也站出来点头道:“此事万万不可让月秀知道!叔父只有她一支血脉,若是她出城去救忠义军,有个不测,你我都是折家的罪人!” 众人一起抱拳,肃拜道:“谨遵军令!” 折彦若摇了摇头,走出了大堂。忠义军千里来援,折家却是无动于衷,不知道天下的人会如何看折家。 夜色迷茫,晦暗不明的城墙上,折月秀仍在向南痴痴张望。 一批批的探子出了南门,打马向南狂奔而去。 城外女真游骑四处出没,如此的情况下,一批批的骑士出城,只能说南边的战事异常惨烈。 折虎已经把信送到了,忠义军来了,王松来了,而她只能在这里作壁上观。 惨烈的大战,自己又能做什么呢?以她对伯父的了解,他可不会为了任何外人出兵解围,他承担不起这么大的损失。 自己去了又能如何,也只能帮倒忙而已。城南方全是女真游骑,若是被金人抓住,反而成了王松的包袱,现在只有菩萨保佑,王松能打赢这场战争了。 折彦若、折彦适二人上了城墙,看着城墙上凝望的折月秀,心里一丝诧异,发生这么大的战争行为,她竟然不闻不问,置若罔闻。 折月秀看到折彦适、折彦若兄弟二人,淡然地一笑,笑容中说不尽的嘲讽轻蔑之意。 折月秀面色平静,从二人身边走了过去,头也没有回。 折彦若、折彦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面面相觑。现在他们才明白了,什么叫做贼心虚,什么叫忘恩负义。 不出意外,折家军,这一次要“名扬天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章 阻断 镇川堡和建宁寨,依山而建,互为犄角。两座堡寨一东一西,中间相隔约三里,一道高约丈许的土墙,横跨于两座寨堡之间,设为屏障。 土墙中段的一处,一块破木凳上,张横正坐在上面,靠着后面枯草丛生的垛墙,眯起眼睛,享受着清晨的宁静。 土墙前方,一小片青翠的松柏中,几座隆起的、不知主人是谁的荒坟,子孙是否还在祭祀,只有松柏依旧郁郁青青,不知人间忧愁。 原野雨后的空气如此清新,冬日的太阳这般温暖,照在张横的身上,让他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这禽兽不如的番子,这一场场该死的战争!张横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隔断南北,王松的大军消灭杨家沟的女真大军,自己在这里堵住麟州的女真援军,回头忠义军大军形成合围,消灭麟州的金军,河外三州-宁矣。 世间之事,知易行难,计划是如此的简单明了,可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一大清早,雨还未停,士卒们就开始清理土墙内的污泥,然后再把泥堆积到土墙上,堵住破损的缺口,增加高度。担心金兵随时到达,就连军官们都是亲力亲为,亲自上阵,一个个在阵地上忙得不亦乐乎。 王松的军令,张横当然没有任何推辞。王松就像他的兄长一样,循循善诱,善解人意,尽管他的年龄要比王松还大。 只是一场场惨烈的战争打下来,难免让人心生厌倦之感。 平定军、宣化门外、太原城外,每次的血战,都是血淋淋、九死一生,也不知道那一次,自己就要交代在这征战四方的旅程中了。 董平这小子好命,带着后军屁颠屁颠的,跟在王松去了杨家沟。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竟然告诉他,若是他回不来,让他代为照料他的一家老小。 张横不由得摇了摇头,暗笑董平过于小心谨慎。跟着王松,如何会让他置于危险之地,更不用说是死地了! 即便是死地,只要有王松在,也不会让董平涉险。王松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在做人上面,那可真不是一般的人能比,张横也为有这样的生死兄弟而感到自豪! 说起来,他人生的巨变,可不就是跟着王松一步登天。 刚拙自信,不为人容,这是王松给他的评价,可不就是这样。 他嫉恶如仇,偏执狂傲,军中的很多弟兄都不喜欢他,也只有在王松这里,他才觉得自己有价值,感觉到理解。 很多时候他都想不通,这王松脑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诗词歌赋、奇技淫巧、天纵奇才?偏偏又是实打实的沙场悍将。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张横摇了摇头,大战在即,他这脑子里面的杂念实在是太多了。 土墙后的泥浆里,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正在忙活,一些人把积水往外舀,一些人铲着泥土,正在筑墙,人人满头大汗,浑身泥泞,却没有人愿意停下来。 看到张横走过来,百姓们纷纷让路,给这位忠义军的“大官”见礼。 “大官人,你们能打跑番子吗?” 满脸是汗,上面不少泥点的胡小东,满脸赔笑,小声地问道。 “打跑” 张横笑了一下,拍了一下胡小东的肩膀,大声对周围的百姓说道: “在忠义军眼里,番子都是土鸡瓦犬,大家就等着以后过好日子吧!” 百姓纷纷点头称是,虽然有些不相信,可是这些宋军个个杀气腾腾,当官的又镇定自若,倒是让他们心里安稳许多。 “王铁枪知道吗,赛霸王就是王铁枪,一杆几十斤的铁枪,没有一个番子是对手!有王铁枪在,你们还怕个甚!” 一旁的军士大声喊了起来,给百姓打气。 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张横正要说话,军士上前禀报,前方发现了女真大军。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一望无垠的原野之中,数不胜数的黑压压的兜鍪,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紧接着步骑慢慢出现,缓缓地向着忠义军驻守的关墙迤逦而来。 张横猛地睁大了眼睛,吐掉了嘴里衔着的一根枯草,大声道:“擂鼓鸣金,准备就战!” 胡小东和一众百姓人人惊恐,躲在了土墙后面,惊慌失措地看着外面滚滚向前的女真大军。 动人心魄的战鼓声响起,刁斗之声络绎不绝,无数的忠义军士卒各就各位,火炮、弓弩,军士虎视眈眈,执枪持刀,聚精会神,注视着前方。 女真大军之中,斡鲁脸色铁青,正在打量着前方的关墙,当然,还有土墙后的宋军。 晋宁军的溃兵回来禀告,婆卢火战死,金兵全军覆没,斡鲁派出游骑,打探忠义军大军的消息,生怕府州的女真大军有失。 女真游骑频出,却发现北去府州的要塞已经被攻下,并已连夜隔绝。 忠义军大军不知踪迹,所部占据南北要冲,摆明了是去袭击杨家沟的女真大军。既然如此,他们也要打通前去府州的通道。 暴雨之后,金兵整顿军队,大约午时,斡鲁和辞不失率大军相继到达。金人军纪森严,战阵严整,斡鲁和辞不失在远处仔细观察,随即命令攻城。 斡鲁乃是沙场宿将,见关墙上的宋军战列整齐、士卒人人精悍,便知这是一场恶战,恐怕得付出相当的代价。 两座堡寨,一左一右,易守难攻,即便攻进去了,山道崎岖,对方又有几门火炮搭在险峻之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最容易攻破的,当然是两座堡寨之间三里左右的关墙了。 金军想要打通关卡,自然是攻势凶猛,直若排山倒海一般,死命往土墙上而去,对着镇川堡、建宁寨之间的这一要卡发起了一轮轮的攻击。 汉儿一马当先,蚁附攻来,无数的宋人百姓被驱赶着,哭声震天,冲锋在前,充当女真大军和汉儿的炮灰。 镇川堡和建宁寨的险地由营指挥李德明和张石娃各带一营忠义军士卒、五门火炮把守。张横自己则是负责两座堡寨之间的土墙,中军的其余八营、四千忠义军士卒,全部被布在了这关卡之上。 成千上万的大宋百姓蜂拥而来,土墙上的忠义军士卒,都是面面相觑,睁大了眼睛。 女真铁骑所过之处,宋人老弱惨遭杀害,妇女被驱掠蹂躏,壮年男子多被掳去,剃掉部分头发,结扎辫子,充当管马、负担等苦力。 如今在这土墙之下,这些宋人百姓,又光荣地承担起了炮灰之责。 宋人百姓被番子裹挟而来,胆小者嚎叫哭喊,声音震天动地。胆大的则是默默无言,只是向前闷头而去,女真铁骑和汉儿们则是混在其中,充当监督。一旦墙上的忠义军将士迟疑和踌躇,女真人和汉儿就会毫不犹豫射出箭矢,杀死、杀伤忠义军士卒。 “射击!” 土匪出身、从小家破人亡、受尽颠沛流离的张横早已是心硬如铁,战场上没有温情脉脉,只有你死我亡。 他一声令下,关墙上的忠义军万箭齐发,火炮轰鸣,无数的金兵、宋人百姓和汉儿们惨叫着纷纷倒下。许多宋人百姓和汉儿魂飞魄散,转身就向后跑去。 女真骑士上前,凶神恶煞、毫不留情砍杀逃窜的宋人百姓和汉儿。金人的弓箭手们也是箭如雨下,将退回来的逃兵和百姓一片片射死在阵地上。 一群懦弱的宋人! 斡鲁鼻子里面轻轻哼了一声。驱散宋人百姓攻城,原以为能取得些效果,如今看来,守墙的宋军根本不吃这一套。 而这些汉儿,若是没有女真勇士压阵,只怕早已溃散了。 “后退者死!” 无数的宋人百姓被赶了回来,和众汉儿一起,抬着草草打造的云梯等物,大声叫喊,向着关墙上冲去,很快就越过了关墙外百步之遥的松柏林,向着城墙蜂拥而来。 惨烈的攻坚战开始了! 日近黄昏,周围的山川河流、堡寨树木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土墙上,一场恶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两个多时辰。 李和曲不知道自己究竟刺杀了多少金人。他的手臂变的酸软无力,只是一次次的机械地刺出。 身边的兄弟不知道倒下去了多少,墙里全是他们的尸体,一些金兵的尸体参杂其中,堆起老高。 从墙上向南看去,关墙外到处都是层层叠叠、横七竖八的金兵尸体,由墙下向外延伸,向南而去。 墙上各处的火把已经点起,双方的士卒舍命搏杀,都已经是疲惫不堪。 终于,鸣金收兵的号角声响起,金人潮水一般的退去,一些来不及撤走的金兵纷纷被射翻在地,在血泊里痛苦挣扎。 斡鲁愁眉紧缩,一双三角眼低垂,完全不复往日的凶残。尽管有婆卢火在晋宁军的前车之鉴,他还是不敢相信,忠义军士卒如此凶猛,女真勇士如此狼狈! 午后到现在,两个多时辰的鏖战,墙下、墙外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金兵尸体,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些被驱赶攻城的两三千宋人百姓,就不用说了,一部分被忠义军射杀,其余的都被金人射杀、砍杀殆尽。 参加攻城的五千汉儿,死伤了两千左右。就连参加攻城的一千女真勇士,也损失了三四百人。 据他观察和估计,宋人的损失不过千人左右,或许还没有千人。 忠义军凭墙据守,火器和弩床占了很大便宜,若不是有宋人百姓这些炮灰,只怕金人的损失更大。看来只有连夜鏖战了。 早知道如此,他就率兵向东渡过黄河,然后再从府州境内西渡,过黄河然后再直插王松大队身后。虽然要多花上一天的时间,但总好过卡在这里。 土墙上火把熊熊,忠义军士卒和百姓们一起,清理尸体,救助伤员。 胡小东满面笑容,和其他的百姓一样,干得特别卖力。有这些忠义军将士在,女真将士又能奈我何。 一些士卒到墙外去搬移尸体,以免在墙前堆积太高,方便金兵攻城。一些收拾羽箭弓矢,补充墙上供给。 李和曲裹紧了衣服,靠在垛墙上修息。张横走过他身边,赞赏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而去。 一场夜战即将来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章 长枪 李孝春把手用布条缠紧拿起一支长枪,执在手上,。 自从使用火器以来,他已经很少再用刀枪。想不到这一次,他又要重操旧业了。 炮营的所有炮弹已经打完,震天雷也已经扔完,炮手们和掷弹手们全都披起了铠甲,人手一支长枪。 这也是忠义军将士的标配和基本技能。 一部分士卒加入了人数稀少的长枪兵,对付正面的汉儿,另外一部分则加入重甲步兵的阵营,对付左面的女真骑兵。他们一加入进来,局势马上又胶着起来,刚才步步紧逼的女真骑兵和汉儿的攻势又变的停滞不前。 “三人一组,注意配合!” 李孝春的怒吼声响起。 刺枪术乃是忠义军军士的必修课,即便是这些炮手和掷弹兵也不例外。他们一加入进来,长枪兵声势大增。 长枪如毒蛇,迅疾无比,一刺一拧一撤,三人合作,一人刺人,一人刺马,即便有人死伤,马上的女真骑兵也是难逃其他二人的刺杀。 一个个的女真骑兵从马上落下,又被刺死。一个个的宋兵被女真骑兵劈翻、砸翻在地,瞬间没有了生机。 右翼的拼杀最为惨烈,双方都是骑兵,聚集在一起,完全凭着勇力厮杀。女真铁骑乃是最精锐的娄室军,强壮、凶残、冷血。宋军骑兵以宣抚司的麾下为首,都是武艺高强,久经沙场的豪杰志士,有牛皋、马扩、折月芝这样的悍将带头,自然也是动物凶猛。 双方舍命拼杀旗鼓相当,斗的难解难分。 女真人毕竟人多势众,随着两个谋克的精锐骑兵加入,宋军的战阵一下子又变的岌岌可危起来。 夜色黄昏,杀声震天,牛皋血染征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砸翻了多少女真骑士。只是如今的他,额头青筋暴露,气如牛喘,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打透。 眼看着周围的宋军越来越少,牛皋心急如焚,却是无可奈何。 马扩也是筋骨酸痛,手中的大刀沉如千钧。想起早岁出使燕云的峥嵘岁月,抗金路上的颠沛流离,他不由得心头茫然。 难道说,今日就是自己的归宿了吗? 折月芝杀死杀伤无数女真骑兵,但对方却是越来越多,狰狞的面目也越来越近,她已经可以闻到对方身上腥臭的气息。 前军的长枪阵中,杨进腿上、胳膊上、小腹各中了一下,硬撑着没有倒下去。徐虎早已经代替了他的位置。 杨进从后面看过去,已经变得稀薄的方阵里,士卒们的手脚都在颤抖,许多人的背部由湿变干,又由干变湿,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杨进清晰地看到,徐虎的背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痕,鲜血正从他的伤口涔涔渗出。徐虎身子不停地颤抖,看样子就要灯枯油尽。 桑垠和讹特刺带领女真骑兵旋风般冲入了左翼,在二人的冲击下,精疲力竭的重甲步兵一个个被砸翻、砍翻在地。 没有了重甲步兵在前掩护,宋人的长枪兵无法抵挡女真骑兵的冲击,尽管他们拼死抵抗,却是一个个的被对方杀死在地。余者苦苦支撑,左翼防线瞬间溃败,右翼的宋军骑兵,马上陷入了重重夹击之中。 李孝春被讹特刺死死缠住,眼看着一个个士卒倒在女真人的刀下,他心头的怒火、难受和忿恨到达了极点。 完颜娄室脸色微缓,宋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住了。 “盯紧了王松这厮,千万不要让他走脱!” 经过半日的厮杀,宋军已经剩下了四五千人。短短的两三个时辰,超过四五千的忠义军士卒,死在了午后的这场鏖战之中。 从清早到现在,一整天,将近一万忠义军的男儿,死在了这片苍茫的陕北高原上。 女真大军至少还有四五千的骑兵,同等数量的汉儿。女真的骑兵精锐,面对没有火器、大部分是步兵的忠义军士卒,优势实在太大。 何况,还有三四千人的汉儿在一旁虎视眈眈。 在这场“以杀伤对方为目的”的赌博中,王松注定是要输了! 他不禁想起了母亲,想起了牛娃叔,眼前变的模糊。这一刻,没有什么折月秀,没有什么柔福帝姬,更没有什么折月芝,也没有大宋官家赵桓。 没有什么力挽狂澜,没有什么封狼居胥,更没有大宋,西夏,以及金国。 去他娘的一切吧! 王松,你到底想要什么呀?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无间道里刘建明说的那一句话:我只想做个好人! 我只想做个好人! 尔虞我诈、物欲横流里、内心肮脏的前世苟且之辈,来到这个千年之前的时空,有了朋友,有了恋人,有了可以重新选择的母亲、人生,你还要什么 我要做一个好人!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碧血丹心,无愧于心的好人! 就让这好人作为自己最后的标签吧。就让自己的鲜血,流在这苍茫、贫瘠的应许之地吧! 许三打马过来,正要禀报军情,见到王松痴痴呆呆,竟然流下泪来,不由得怔在了马上,想说的话也停在了嘴边。 片刻,王松才抹去泪水,对许三道:“许三,不用禀报,随我杀虏就是!” 许三赶紧打马,站过一边,王松对军士点点头,朗声道:“擂鼓!” 突然,宋军中军响起了震人心弦的擂鼓声,跟着鼓声暂歇,徐虎、牛皋、李孝春,包括所有的宋军都向中军所在的山坡看去。 王松坐在马上,在高坡上举起了长枪,雷鸣般大声喊了起来:“杀虏!杀虏!杀虏!” 王松打马下了山坡,高举长枪,率着残余的200多宣抚司将士,义无反顾,向着前面的战场而来。 许三胸中的热血已经燃烧,他挥着长枪,随王松身后的骑士一起,高声喊着“杀虏!”打马尾随而去。 “杀……虏!” 折月芝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杀……虏!” 牛皋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手中的铁锏又轮圆了起来。 “杀虏!” 徐虎怒喝着,不顾背上的剧痛,一枪刺进了面前汉儿的咽喉。 “杀虏!杀虏!杀虏!” 所有的宋军都发出了整齐的怒吼声。他们恶狠狠刺出了手中的长枪,砍下了手里的长刀。 讹特刺刚把一个宋军长枪兵刺翻在地,直到那人凄厉的叫声停止,他才抽出了骑矛。讹特刺正要向前而去,忽然,一柄铁枪急如闪电,刺了过来。 讹特刺一惊,匆忙中一偏身子,闪过对方的长枪。他拿起骑矛,刚要反刺对方,谁知对方的枪杆已经狠狠砸在了自己的背上。 对方力量奇大,只是这一下,讹特刺就感觉自己的内脏似乎被震破。他再也坚持不住,口喷鲜血,从马上摇摇晃晃地栽了下去。 “许三,你的一箭之仇我帮你报了!” 王松一马当先,两百铁甲骑士在后,狠狠撞向左翼的女真骑兵人群。 许三看得真切,大声喊道:“多谢相公,且看小人如何杀贼!” 王松哈哈大笑,长枪急刺,连砸带捅,枪枪致命,犹如杀神附体,女真骑士纷纷坠马,几无一合之将。 完颜娄室血灌瞳仁,拔出长刀,大声道:“众军随我上前厮杀!” 完颜撒离喝赶紧劝道:“都统,如今我军占据优势,只需死死困住对方,王松就是在劫难逃。都统静观即可,切不可以身犯险!” 其他将领也是赶紧拦住完颜娄室,纷纷劝他不可犯险,以免让宋军有机可乘,钻了空子。 战斗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是不死不休。就算王松一人对付千人,他也杀不完所有的女真勇士。 完颜娄室插回长刀,恨声道:“就让王松这厮多活一会,今日我誓要取这狗贼的项上人头!” 王松铁枪急如闪电,一路上,不知刺翻了多少女真猛将。二百骑士在他的带领下,士气大涨,将阵地前的上百女真骑兵格杀殆尽,左翼的防线暂时安稳了下来。 看见女真骑兵乱作一团,王松打马过去,狂砸乱捅,凭着简单粗暴的力量和速度,直取对方要害。许三等人跟在他身后,也是一阵狂凿,硬是从女真骑兵阵中凿出了一条血路。 等这一队人从女真战阵里出来,人人身上殷红一片,铁甲上挂满了肉沫组织。这一次硬遭,足足有两三百的女真骑士被阎王爷点了名号。 “清点人数!” 王松大声喊道。 “回相公,还有167人,33人阵亡!” 军士报上了数字。 “再凿一次!许三带一半兄弟守住左翼,谭雄和其余兄弟一起,跟我一起支援右翼。” 王松再次打马,一路横冲直撞而去。他长枪大开大合,势若疯癫,身上连遭了几下也不在乎。 今日就是生命结束前最后的疯狂,谁也不能阻挡自己的前行。 谁敢阻我赴死! 看到王松全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打法,许三不由得心中酸楚,流下泪来。 忠肝义胆、碧血青天的王相公,今日是如此悲壮,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难道这样的志义之士,真的要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 又一番硬凿,又有两百左右的女真骑士在前后夹击下被斩于了马下。许三带剩余的五十人留下支援左翼,王松则是带领另外五十人直向右翼的女真骑兵而去。 一名女真骑士打马向王松而去,两人一错马,王松长枪刺中战马,战马吃痛,把女真骑士从马上颠了下来。 王松纵马上前,搂头盖脸,把一名女真骑士砸的口吐鲜血,栽于马下。看见牛皋正在和一名巨斧女真骑士鏖战,王松上去,一枪格开了骑士砍向牛皋的斧刃,牛皋趁机一锏,把那女真骑士砸下马去,自己大口喘息起来。 “牛大哥,恐怕今日你我兄弟要共赴黄泉了。咱们二人比试一下,看谁先杀的番子多。” 王松说完,哈哈大笑,带领军士向前而去。 牛皋趁机拿起水壶,猛灌了几口水,喉咙的刺痛让他差点叫了起来。 看到王松直向女真骑兵密集处而去,牛皋提起双锏,大声道:“相公,等等小人,莫要太向前!” 困苦半生,否极泰来,喝过御酒,见过天子,儿子也是出人头地,妻子、老娘可以舒舒服服度过下半生,你一个鲁山县的弓箭手,还想怎样 今日若是能和王松死在一块,青史留名,他牛皋这一辈子也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章 悲歌 王松如此勇猛、悍不畏死,他的部下也都是纷纷红了眼睛。众人虽然只有五十人,却如千军万马一般,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女真骑士落马无数。 完颜娄室看到在女真勇士的千军万马之中,王松铁枪护身,势若疯虎,居然安然无恙,不由得心里恨极,连连跺脚道:“王松贼子,我今日必取你性命!” 完颜撒离喝见王松所到之处,女真勇士死伤无数,不由得眼泪汪汪,愤然道:“王松,你这“赛霸王”,为何总要和我女真勇士过不去!可怜了这么多的勇士!” 完颜娄室被他的哭泣声弄的心烦意乱,怒斥道:“撒离喝,你不要哭哭凄凄的,你要再是这样,马上回云中去,不要在此丢人现眼!” 完颜娄室看到王松专心致志的和部下勇士大战,完全不看周围的情况,天地间又是漆黑一片,不由得心中一动。 王松抹去枪杆上的鲜血,用布条缠紧了手腕,这也是他一贯的做法,以防战时长枪手滑或者脱手,使不上劲。 他上前刺翻了一名女真骑士,却看到折月芝落入了女真军士的包围之中。王松打马上前,长枪霍霍,又杀了进去。 完颜娄室来到了战场右翼,众人站在一处高地侧,观察场中战况。 看到王松又将一名女真勇士刺于马下,完颜娄室脸色铁青,轻轻取下了马上的硬弓。 王松砸翻一名女真骑兵,又将一名女真骑士刺死,长枪一挡,架住了一名女真勇士的长刀,朗声道:“折家妹子,今日恐怕你我都要交待在这。你怕吗?” 折月芝冲出重围,死里逃生。眼看着一个个的宋军被砍翻在马下,战场上的人数越来越少,折月芝也心知,今日是无法冲出去了。 该说的话就说了吧!若是自己死了,这些话还没有让对方得知,她还不得难受死! “王松,从见你第一面,我就中意你了!若是你活着,我死了,你能不能每年在我坟前上一炷香,陪我说说话呀?” 王松哈哈一笑,点头道:“若是这样,我一定照办。若是我死了,你活着,麻烦你把我和弟兄们的骨灰送回中原。” 折月芝心里一酸,对方果然不是中意自己。不过,心声已吐,她的心情莫名轻松了起来。 “王松,一言为定!” 折月芝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和二人交战的女真骑士被二人的“临终遗言”弄的心烦意乱,一个不慎,被折月芝一枪刺下马去。 两马交错,寒光闪动,羽箭呼啸而至,折月芝心头急转,打马上前,把王松护挡在了自己身后。 “噗呲”羽箭穿透折月芝的胸口,她向后跌出,撞翻了猝不及防的王松,二人一起从马上栽了下去。 “众军上前,务必抓住王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完颜娄室收起铁弓,只见王松和折月芝都掉到了马下,不知死活,他打马狂奔,向王松倒地的地方而来。 牛皋和马扩同时怒喝,带领军士打马而上,和完颜娄室等人舍命缠斗在一起。 王松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痛,刚才这一摔下,他和折月芝分离开来,却不知道折月芝伤势如何。 他转过身来,在地上一番摸索,找到了折月芝,赶紧把她抱了起来,来到光亮处,再看时,折月芝满口都是献血,正在一口一口地喷出来。 “妹子,你到底咋样了,你要撑住呀!你不是穿了软甲吗,没事的,没事的,你不要吓我呀!” 王松跪在地上,口里说着,眼泪流掉了下来。 “你肯为……我流泪,我……死也值了!” 折月芝脸色苍白,却浮起一丝笑容,“软甲在……我怀……里,我不……好意……思穿!” 王松泪水成串,落在折月芝的前胸,很快打湿了一大片。 “月秀……妹妹经……常唱的那……首高……粱酒,真的……好好听!” 折月芝的眼神变的呆滞起来,“王……松,你唱……给我听,好……不好” 王松落马,黑夜中虽有火把照耀,却也是模糊难分。众军不见王松起来,士气低落,开始纷纷向后退了起来,防线岌岌可危,大有一溃千里之势。 完颜娄室脸露狰狞,大声喊道:“女真勇士们,跟我一起上前,把王松的尸体砍成肉泥!” 女真骑兵呼啸向前,宋军危如累卵,崩溃只在瞬息之间。 “轰”的一下,不知是那一个忠义军将士点燃了引药做成的炸药包,引起一片人仰马翻、血雨腥风,女真骑士的攻势一下子被阻断,余下的女真骑士人人惊恐,都是不敢上前。 一个日夜,碰到的都是不要命的主,再凶狠的野兽也要退缩,何况只是肉体凡胎。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从此后 你搭起那红绣楼呀 ……” 突然,苍茫的歌声响了起来,众军看去,只见王松把折月芝的尸体放在了旁边的马上,自己慢慢上了战马,浑身都是鲜血,手拿铁枪,宛似一尊杀神一般。 周围的女真骑兵一阵诧异,人人胆战心惊,纷纷后退,居然不敢上前。 “抛洒着红绣球呀 正打中我的头呀 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梁酒呀 红红的高梁酒呀 嘿……” 王松吼完这一段,眼睛血红,他看了一眼旁边马匹上眼神呆滞、已经气绝的折月芝,大声喊道:“妹子,哥带你一起杀敌!” 王松打马狂奔了出去,直奔完颜娄室而去,所到之处,只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连砸带捅,女真骑士纷纷落马。 女真骑士舍命攻击,王松身上遭了几下,他置若罔闻,势若疯癫,全是不管不顾的玩命招式。女真部落中有名的勇士屠夫,一一被他刺翻马下,砸落马下,余者心惊胆战,纷纷向两边避开。 牛皋和马扩带领残余的骑士,紧紧围绕在王松身后,深怕他出事。众人奋力向前,很快把为数不多的女真骑士凿了一个对穿。 马扩一刀砍下去,一个放单的女真骑士轰然倒下。马扩上前,拽住王松的战马,大声道:“相公,你要冷静啊!” “冷静个屁!” 王松脸色煞白,眼神狰狞,神情冷酷,“我一万多兄弟交待在了这里,折…姑娘也死在了这里,你叫我冷静!今日,若不杀光这群番子,我就对不起死去的兄弟!” 马扩微微点头示意,牛皋和杨再兴却都是转过头去。 一个骑士偷偷打马上前,想要打晕王松,王松转头冷眼瞧过去,骑士赶紧低下头去,退到一边。 王松环视周围,冷冷地道:“是兄弟的,和我一起杀金贼,咱们今日一同赴死!否则尽可以离去,王某绝不强求!” 马扩连连顿足,不由得落下泪来,哽咽道:“我的王相公,你若要有个好歹,我忠义军休矣!抗金大业休矣!”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是我今日离去,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兄弟们!” 王松环视众人,朗声道:“兄弟们,咱们今日一同赴死,你们愿意吗?” 牛皋抱拳道:“我牛皋蹉跎半生,幸遇相公,我愿与相公一同战死!” 杨再兴大声吼道:“杨再兴愿与相公一同战死!” 其他军士一个个抱拳道:“小人等唯相公马首是瞻!” 马扩凄然道:“罢了!我马扩漂流半生,苦心经营,今日休矣!我马某就和你王相公一同战死,名留史册吧!” 徐三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同乡,众人都是默然不语。 徐三低声道:“你们若是想走,等下自己趁黑离开就是,不要乱了军心!” 他拿起了自己的长刀,用布条把手缠紧,上了战马,大声道:“相公,徐三活了三十年,今天才觉得自己像个人!就让小人陪你这最后一战!” 王松眼圈一红,大声道:“好兄弟,好汉子!” 徐三转过头,自己的几个兄弟又跟了上来。他皱眉道:“你们要怎样,难道还想哗变吗!” 军士苦笑道:“大哥,咱们生死在一块,怎能让你独行!咱们兄弟,活着的人,还得为死的人收尸!” 徐三心里一热,哽咽道:“也好,咱们兄弟就一起上路,共赴黄泉!” 众人组起阵型,王松居中,牛皋、马扩在旁,王松大喊一声“杀虏”,马匹纵横向前,又向女真骑兵横冲直撞过去。 一个女真骑兵狼牙棒砸了过来,牛通挥锏砸开,王松顺势一枪,把女真骑士捅下马去。 牛皋这才发现王松浑身是血,背上箭伤处鲜血不停流出。牛皋急道:“相公,你的伤口没事吧?” 王松点头道:“牛大哥,我好好的,死不了。今日咱们就好好冲杀一阵,让这些番子知道,咱们大宋,有的是好汉!” 牛皋大声回道:“相公的部下,个个都是好汉,小人也算一个!” “说的好,我忠义军人人都是英雄好汉!” 王松纵马狂奔,大声道:“兄弟们,心里有什么憋屈,今天好好的在这些番子身上撒出来!十八年后,咱们又是一条好汉!” “相公说的对!” 马扩大吼道:“死怕个求!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杀了番子,到了阎王爷那里,都没有人敢欺负你!” 王松放声大笑,举起长枪,高喊“杀虏!” 骑士们血脉喷张,狂喊乱叫着,跟在王松的身后,向着女真骑兵密集的深处凿去。 “向南面的山梁退却,步兵在前,骑兵掩护,结阵而行!” 又一次凿穿右翼的女真骑兵。几面的残兵聚在一起,只有2500人之多,几乎人人带伤。 完颜娄室看到宋军撤退途中依然保持阵型,无法一举歼灭,不由得怒火攻心。若是这样的军队存活,大金焉能安然酣睡。 “都统,如今我女真骑兵只剩4000人左右,汉儿尚有300多人。这一战,我大金朝损失可谓惨重之极啊!” 完颜撒离喝眼睛上还挂着泪水。 “都统,宋军已经结阵,接下来如何应对,请都统决断!” 完颜娄室面色苍白,他眼神渐渐冰冷,嘶声道:“今日一战,乃是国战!只要杀了王松,便是最大的胜利!” “告诉完颜才,命令汉儿上前,轮番攻击,若有后退,格杀勿论!但若有斩杀王松者,赏黄金五万两,封万户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章 心焚 夜暮时分,城墙上早早点起了火把,烧起了炭火,看着城墙上的麟州城守军懒洋洋的,一个个地下城去吃午夜饭,翟二不由得摇了摇头。 王松让他带着辎重营帮着守麟州城,自己去了府州。可这麟州城除了一些金人游骑来回游荡外,那里需要三千士卒! 难得地歇了一夜,今日天气放晴,他在这东面城墙上守了一整天,腿都站软了,也没有看到金兵前来。 辎重营虽然是后勤部,很少和对方正面厮杀,但那也是一刀一枪严格训练出来的,勇猛剽悍的汉子也是不少,凭什么就不能上战场 在翟二看来,他手下的士卒,一点也不比其他的忠义军将士差。 站在麟州城城墙上,看着黑夜中北面的方向,翟二心中千万个念头闪过。 王松照顾他,怕他在战场上有个不测。可他二人是过命的兄弟,他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说自己是靠王松而位居高位,他总得立些战功才行。 城头火光摇弋,一队一队的金兵游骑从城墙下招摇而过,完全不把城上的守军放在眼里。 宋二走了过来,看着城下招摇过市的女真游骑,恨恨道:“这些该死的番子,就这样摇摇晃晃的从下面走过去,咱们还连个屁也不敢放,真他娘的憋屈!” 看到翟二没有说话,宋二在旁边低声道:“将军,这些番子招摇过市,反而心虚,依我看,麟州已经没有多少番子。你说相公到前面去和番子正面硬扛,咱们却躲在后面无所事事,这算什么事啊” 见翟二没有言语,宋二心里有些失望,正待离去。翟二猛然问道:“宋兄弟,咱们是不是有十几门小炮,弹药都有吧,有没有炮手” 宋二一怔,随即点头道:“将军,咱们是有小炮,弹药都有。要说炮手,下官我就算一个,下官跟李孝春将军曾经学过,一点也不含糊。” 翟二脸色凝重,点了点头道:“宋二兄弟,你让人搬两门小炮上来,你来发炮。咱们好好的干他一下!” 宋二欣喜离去,翟二眼睛看着女真游骑消失在黑夜里,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低声道:“直娘贼的,下一次看那个遭殃!” “蓬!蓬!” 几门小炮连续发射,城墙下一队经过的女真游骑,瞬间便有几人掉下马来,或死或伤。其他的打马狂奔逃去,连重伤倒地的队友也不顾。 “说,你们是谁的部下,你们大军现在何处” 宋二怒色喝道,揪住了受伤的女真骑士。 “有种就杀了老子!想从老子口里套出话来,你这厮真是痴心妄想!” 女真骑士被抓了回来,虽然被压着跪在地上,嘴巴倒是强硬的很。 其余几个受了轻重伤的女真骑兵缄口不言,被宋二上前,一刀一个,结果了性命。 “仓啷”一声,翟二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自垛墙上跳了下来。他来到女真骑士身边,短刀在那人的耳朵、鼻子、胳膊上转了一圈,然后猛然把刀插在了那人的大腿上,惹来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 “你这厮,大概不知死字如何写!” 翟二手中的短刀轻轻搅动,女真骑士冷汗直流,痛苦呻吟,身体颤抖个不停。 翟二看了看地面,拿起一根地上的树枝,在女真骑士的注视下,削去了树枝的枝杈,成了一根光溜溜的直杆。 他弯下腰,在女真骑士的耳边冷声说道:“你知道什么叫“人棍”吗等一下我会把你的鼻子、耳朵、两条胳膊,脚掌全部割下来,全身直直的,就跟这木棍一样,你就等着享受这滋味吧!” 翟二拔出了短刀,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把刀子架上了女真骑士的鼻子上。 女真骑士魂飞魄散,翟二的刀子刚架上去,他已经跪在了地上,大声喊了起来。 “将军息怒,小人愿意招来!” 翟二收回了短刀,点点头道:“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我有一百种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 翟二心里有一股小得意。说起来,这“人棍”还是王松审查犯人时传授给他的,想不到还颇为有用。 “翟将军,你真的要去援助镇川堡和建宁寨” 麟州城州衙,原来的州刺史府中,麟州知州杨宗闵诧异地问道。 听到翟二要去援救张横的事情,杨宗闵不由得大吃一惊,睁大了眼睛。 忠义军虽然只有三千援军在麟州城,而且是辎重营后勤部队,但杨宗闵却看得出,这些家伙训练有素,绝不是吃素的,麟州城的守军,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大军出行,令行禁止,能达到这四字,就已经是军中精锐。只这一点,忠义军也是远远强过西军。 可怜西军,门户之见,党派之争,大小山头,明争暗斗,已经是日薄西山。 若是有老种相公、小种相公压阵,尚还有一股气势。只是大小相公已亡,姚古贬斥,折可求眼界狭窄,西军暮气沉沉,成了无根之萍,难以再复往日的风采。 “王松相公在杨家沟与完颜娄室大战,麟州府的两万金兵绝不能过境参战。否则王相公会腹背受敌,定会损失惨重。在下和王松相公生死之交,于公于私,也要前去援助张横,守住镇川堡和建宁寨!” 翟二的回答掷地有声,杨宗闵不由得目瞪口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王相公所部一万五千人,要和番子四万之众抗衡,岂不是凶多吉少!” 翟二不禁一愣,随即傲然大声道:“王相公前去救援府谷,对付两万女真大军,应该问题不大。若是四万大军,恐怕凶多吉少,于公于私,在下都要前去营救。” 宋二在一旁问道:“杨知州,若是王相公有难,折可求会不会派兵出城?” 杨宗闵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折可求和他是姑表亲,人品怎样,他自然心知肚明。要说折可求坑王松,他自然不会相信。但是为图自保,他会不会义无反顾,派兵出城,和王松同仇敌忾,他却是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杨知州,这是我忠义军自己的事情,你们可以不去,只需派出向导带路即可!” 翟二心急如焚,不耐烦地说道。 王松大军已经出发了一天一夜,也许正在和金人鏖战。自己在这里无所事事,袖手旁观,若是王松有个三长两短…… 杨宗闵脸上一红,摇头道:“翟将军,你莫要小看了老夫。老夫虽然年迈,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今夜老夫和你一同前往,看谁才是真汉子!” 翟二心中敬佩,抱拳道:“杨知州老当益壮,雄风不减当年,在下冒犯了。不过事态紧急,也许就是千钧一发。杨知州还是呆在城中指挥就好!这件事就让忠义军自己解决。” 杨宗闵旁边的年青将领怒道:“我杨家一家老小,都折在了建宁寨,你以为我们杨家还顾惜生死吗!忠义军的兄弟千里迢迢,来到这河外之地救援我等,难道我麟州城的汉子都是窝囊废!祖翁,今夜就由孙儿代行一趟,祖翁安心守城就是!” 翟二竖起拇指,大声道:“好汉子,果然是杨家的后人!那咱们就一同作战,好好杀杀番子的威风!” 杨宗闵点头道:“孙儿,你带500骑兵,500步兵,和忠义军的兄弟一起,尽快击退斡鲁的部下。击退金兵,一部守关,一部尽快前去府州,增援王相公!” 翟二心下感激,肃拜道:“多谢杨知州!” 杨宗闵愁眉紧缩,摆摆手道:“快快出发,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看着翟二和孙子前去的身影,杨宗闵不由得拍了拍城墙,低声道:“折可求,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呀!” 麟州城到镇川堡七十多里地,沟壑纵横,道艰险阻,大雨过后,一片泥泞,翟二等人一路前行,还要和女真大军的散兵游勇激战,等到了建宁寨,已经是二更。 金人正在猛攻城墙,张横已经损失了一半将士,只剩下了两千人左右。墙头上双方厮杀正酣,苦战连连,士卒们早已是疲惫不堪。 翟二和士卒们来不及歇息,立刻从侧翼展开了攻击,鏖战一番,损失了五六百人,终于在四更时分,击退了金兵,援军开进了卡关之内。 翟二和张横商议了一下,留下一千步兵帮助张横守城,翟二则是和杨存忠一起,率领剩下的两千人,一起向杨家沟而去。 夜色迷茫,大堡寨城东的黄河渡口上,火把熊熊,数百人的宋军骑士正在渡口上集结。聚集在宋军骑士周围的,则是上千打扮各异的江湖汉子。 无论是宋军骑士,还是江湖汉子,人人都是身怀利刃,那数百匹战马,也是龙精虎猛,乃是真真正正的塞外良驹。 只可惜,此刻,塞外良驹的背上,都是挂着竹筐,竹筐里则是放满了火把。 “妹子,这可是王相公送给咱们的好马,弟兄们打探消息用的。你用来驮运这些粗物,实在是有些浪费。” 梁兴看着“良驹”们负重累累,不由得心疼地说道。 “大哥,事态紧急,你就别抱怨了。这可是用来救命的!早些到,王相公就能早些脱险。你要是有千军万马,我还省得麻烦!” 赵若澜心头烦躁。只来了这么一点点援兵,还不知道管不管用,也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 “好!好!好!都是大哥的错!” 梁兴苦笑道:“你以为大哥是王相公,一呼百应。吕梁山千山万水,两三天功夫,能聚集这几百兄弟,已经不容易了!” 众人千里奔波,躲开黄河两岸金兵的层层关卡,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赵若澜还是不满。 “大哥,妹子,抓了两个探子回来,好像是番人。” 赵云带着几个汉子回来,抓着两个惊慌失措的汉儿走了过来。 “饶命啊!” 两个汉儿磕头求饶,把知道的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你是说,你们逃出来的时候,完颜娄室带领大军正在前往杨家沟” “是是是,完颜娄室部下,都是精锐骑兵,足有上万。还有上万汉军,最少两万五千之数。” 赵若澜和梁兴等人面面相觑。如此说来,王松遇到的可是数倍于己的女真精锐,而且时间上已经过去了半天。 “大哥,事不宜迟,咱们快快前去!” 赵若澜看着漆黑的前方,心焦如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章 做个好人 王松脸色苍白,闭目不言。他坐在高地上,浑身疼痛,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摇摇欲坠。 几番硬凿下来,将士们斩杀了将近2,000女真骑兵,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如今,阵中只剩下了2500人不到,骑兵则是只剩下了身边的这500多人。 远处的阵地上,不时传来凄厉的叫声,那是女真军士在处置重伤、未能撤出的忠义军士卒。女真军士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想打退忠义军军将士抗击的决心。 士卒们把奄奄一息的徐虎抬了过来,王松挣扎着站了起来,上前握住了徐虎的手,轻声道:“徐虎,放心吧,家里一切都有我照顾。” 徐虎脸色猛然红润了起来,他声音大了起来,握紧了王松的手道:“相公上次在矾楼给的赏钱,就已经够家里人过一阵子了。相公,我不甘心,我还没有和相公去幽云十六州,还没有去塞外,没有去大海……”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眼神一下子黯淡无光,渐渐没有了生息。 王松点点头,泪水簌簌落下,哽咽道:“好兄弟,我知道,我知道!” 王松合上徐虎瞪大的双眼,难受了半晌,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士卒人群中。 “弟兄们,这或许是咱们的最后一战。我最后一次要求大家,好好的战斗,不要让对面的番子低看了你们。” “今天,咱们不为什么狗屁朝廷,不为什么狗屁国家,不为什么狗屁皇帝,只为了咱们自己,为了自己的良心。” 火光摇曳不定,王松脸上阴晴不定,眼神却是坚定,声音也是洪亮。 “你以前也许干过不少坏事,也胆小过,贪婪过,妒忌过别人,伤害过好人,没有孝敬父母,甚至调戏过女子,偷盗、抢劫过,杀过好人等等。但是现在,我只想告诉大家,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内心,死的时候,咱们是个堂堂正正的人,是个好人!” “你若是告诉自己,我下辈子要做个好人,那么,从现在就开始吧。” “列阵!” 王松下达了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次军令。 将士们一个个沉默着走开,许多人走过来,恭恭敬敬地给王松磕了一个头,然后走开。 战鼓声响起,火把照的山梁周围如同白昼。一群又一群的汉儿扑了上来,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又开始了。 王松眼睛看着战场,看着忠义军将士一个又一个地倒下,泪水慢慢模糊了双眼。 那些英勇不屈的灵魂,为了他的一己执念,葬送在这陕北,是否值得 自己把这些活生生的勇士带入死地,自己死后,能否心安 “相公,我军还剩2400人左右,王通,周德福两位副指挥身亡了!” “相公,我军还剩2300人左右,这是汉儿们的第二轮进攻!” “相公,我军还剩2000人左右,张怀副指挥阵亡了!” “相公,还剩1800人左右!汉儿们已经退下去了!番子的骑兵上来了!” “通,通”的爆炸声响起,女真骑兵的惨叫声、怒骂声响起。 “相公,还剩1500人左右,骑兵只剩232人,马宣赞受了伤,李指挥用剩下的火药做了十几个炸药包,炸死炸伤番子上百人,汉儿们又上来了!” 忠义军阵前,不到200步的高地上,火光熊熊之下,完颜娄室面色阴沉,上百个临阵脱逃的汉儿、十几个女真骑兵,五花大绑,被女真军士押着,跪在冻得结实的地面上。 一声令下,上百颗硕大的头颅纷纷滚落在地,满地都是血腥。 完颜撒离喝、董才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完颜娄室会痛下杀手。 完颜娄室冷冷的看着他们,眼神凌厉:“撒离喝,董才,让孩儿们好好杀敌,若是再有临阵逃脱者,杀无赦!” 一个女真百户长悲声道:“娄室,你们完颜部人多,我们兀勒部却是人丁单薄,消耗不起。今日一战,兀勒部的勇士几乎都死光了,他们的妻儿老小只能是任人瓜分了!” 另外一个女真贵人也是摇头道:“都统,今日一战,我夹谷部伤筋动骨,若是再打下去,夹谷部就要没了。和宋人打的这样惨烈,到底值不值得” 其他女真部落的头人也都议论纷纷,完颜娄室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将兀勒部和夹谷部的头人拉下去砍了!” 众军士都是一惊。完颜娄室厉声道:“怎么,你们要违抗军令吗” 两部落的头人大惊失色,破口大骂。女真军士上前,将二人打翻,捆绑了起来。完颜娄室一声令下,两颗巨大的头颅血淋淋地滚落在了地上。 女真众军都是寂然无声。完颜娄室眼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大声道:“石家奴,兀勒部和夹谷部的人口、牛羊都归你蒲察部了。各军整理队伍,马上进攻,不得懈怠迁延,否则军法从事,绝不留情!” 军令下达,金兵战鼓声响起,金兵们开始了潮水般的猛攻,宋军的防线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王松直起身来,背上的伤口火辣辣,身上各处的伤口一起发作了起来,痛彻心扉。 不知何时,董平站到了他的身旁,轻声道:“相公,虽然知道,总有这一天到来,可是来了的时候,心里面还是不甘!这些狗日的番子,我还没有见上妻儿一面,就这样要死了!” 他语气平静,脸上古井不波,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波动。 王松黯然道:“好兄弟,是我拖累你了!” 董平摇摇头,对王斗道:“相公,这不干你的事情!直娘贼的瞎老天,果然是有报应啊!” 王松沉默下来,不知要说什么,来劝慰身旁这位出生入死的兄弟。 董平似有所思,低声道:“相公,我可没有你这般光明磊落。刚开始当土匪的时候,有一次下山抢劫财物,对方殊死反抗,我杀死了一对兄弟……。 “那二人都很年轻,大的也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我杀死了二人,这么多年,心里从来都没有安宁过!” 他看着漆黑的夜色,幽幽说道:“我总以为自己能躲过去,今天看来,果然是天地循环,因果报应。今日,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周边黑压压的金兵潮水般扑来,将宋军的圆阵裹在中心,铺天盖地的杀声响起,一个个的女真骑兵跌下马来,一个接一个的宋军勇士栽倒了下去。 “相公,你说的好。从此刻起,我就做个堂堂正正的好人,那对兄弟也一定会见谅我的!” 董平脸色凝重起来,抱拳道:“若是你有幸见到我家娘子和犬子,还请相公照顾一二。” 董平转身离去,没有半句的豪言壮语。王松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手伸到半途,无力地垂了下来。 王松让军医包扎了一下伤口,披上铁甲,戴上头盔,拿起自己的铁枪,上了自己的战马。 厮杀许久,手底下不知杀死了多少女真骑兵。如今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王松反而感到一丝的解脱。 “杨兄弟,今日我等就要丧命于此,你不会埋怨于我吧!” 杨再兴浑身是血,脸上汗水血水混成一团,花不溜秋。听到王松的话语,他大声道:“相公,你还欠我一个娘子!等到了阴曹地府,你得给我补上!” “一定给你补上!” 王松打马向前,缓缓走到马扩身边,面对着越来越近的厮杀声,轻声道:“马宣赞,你流落江湖,漂泊半生,可又想到,有一日能在这国家北地,西北边陲,和王某人共杀番子,同赴黄泉” 马扩眼中流出泪来,眼前晦暗不明。 “相公,我马某人杀了这么多番子,虽死无憾,可惜了相公你,这抗金的大业,又要戛然而止了,我恨啊!” 他轻轻抹去眼中的泪水,声音高亢了起来:“相公。能和你一同战死,马某足感幸运。你我兄弟到了阴间,再一起杀番子,直捣黄龙,忠烈千秋!” “说得好!” 王松点头道:“人生如白驹过隙,但求问心无愧就好!纵然不能长寿百岁,也要死得其所,重于泰山!” 王松拍了拍马扩的肩膀,马扩呲牙咧嘴的喊痛,却把自己的大手,放上了王松的肩膀。 二人相互对望,都是哈哈大笑,杨再兴也在一旁,跟着狂呼乱笑。 笑声在黑夜远远地传了出去。完颜娄室心头恨极,连声吼道:“一定要杀了王松这宋狗!一定要灭了忠义军!” 董才眼眶微红,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完颜撒离喝泪水又流了下来,他摇头哀道:“这么多的女真勇士战死,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宋军战阵中,许三和徐三并马而邻,都是惺惺相惜。 “许三,你今天到底杀了多少番子可不能说瞎话!” 徐三拿布条缠在手上,向身旁的许三问道。 许三取下自己的头盔,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然后摸着自己的光头,思索道:“我也不知道多少。刚开始我还数,数到第七个的时候,番子多了起来,就开始乱了。不过我想,十二三个总是有可能!应该不会少于十四个。” 徐三不由得一怔,他今天可是数的明明白白,只有十二个,看来还是年轻力壮的好啊,最起码体力容易恢复! “徐三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今天杀了多少个番子我听牛统制说,两个番子的千户长让你杀了,那个桑垠还是番子的将军,那可是以一敌十,我肯定比不了你了!” 许三羡慕地说道。 徐三心里面得到了一丝宽慰,想不到自己还杀了对方的一名将军,自己这下可是给前军长脸了。 “不过,那个杨再兴更猛,被他杀死的女真猛将不下四五十人,比相公还多!” 徐三随即摇摇头说道。 “杨统制呢,怎么没见到他啊,是不是受伤了,这些直娘贼的番子!” 许三伸着自己的光头,左右张望。 徐三招招手,低声道:“别看了,杨统制受了重伤,还在那边躺着,不知道还能不能缓过来!” 许三登时无言,默默的戴上了自己的头盔。 邵兴受了重伤,还在麟州城休养,这边杨进又受了重伤,生死未卜,只剩下一个邵平,形单影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章 最后一战 许三左右看了一下,不禁纳闷道:“如何邵平这厮也不见个人影,这小子又到那里去了” 话音未落,前面一匹战马已经窜了过来,走进了两人才看到,马上的人正是邵平。 邵平端坐在马上,全身都是血迹,大声道:“相公有令,和番子决一死战,全军准备,马上列阵!” 许三和徐三赶紧站了起来,一起道:“谨遵军令!” 二人打马向前,跟在邵平的后面,一起来到了王松的身旁。 王松举起长枪,大声喊道:“弟兄们,今日是咱们兄弟最后一战,杀虏!” 众军都是大声呐喊,个个面色涨红,纷纷跟在王松的身后,步骑皆有,向前而去。 杀到半途,碰上尤自酣战的杨再兴、牛皋、董平等人,众人聚集在一起,向着女真骑兵聚集最多的地方而去。 杨再兴一马当先,抢先打马出去,奔在了王松身前。他刺死一名金将,却已经没有力量再把人挑起来,只能反手一下,把那人砸翻在了马下。 所有的忠义军将士,全部都紧紧护在王松的身旁,所有人都奋不顾身,全力砍出手中的长刀,刺出手中的长枪。 大丈夫死则死尔,马革裹尸,乃是战士最好的归宿。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精忠报国,抗击侵略,死在自己的国土上,也算是死得其所,无愧于心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身上遭了多少下,刺翻了多少番子,身旁的军士还剩下多少,王松机械地刺出、砸出,浑身已经乏力,直到周围的番子越聚越多,他才下意识的发现,周围只剩下了不到两三百人。 “牛将军,董平在那里,杨进在哪里,让他们赶紧上来,保护相公!” 杨再兴又砸翻了一名扑上来的女真悍将,自己也挨了一下。他顾不得疼,大声喝道。 “杨兄弟,董平阵亡了,杨进也阵亡了,全体军士分成两队,从我和马宣赞各自开始,现在报数!” 牛皋气喘吁吁,声音里面充满了悲壮。 王松心头一阵茫然,任凭那“一、二、三……”的报数声传来。董平终于像他临行前所说的一样,做了一回堂堂正正的好人。 “618,192,219,293!还有没有” 马扩最后一个报完数字“293”,牛皋点头道:“我这边619人!” 马扩看了看失魂落魄的王松,大声道:“忠义军自王相公以下,共有912人!” 王松点点头,缓缓举起手里的长枪,嘶哑着声音吼道:“兄弟们,那么咱们就战斗到最后一人!杀虏!” 一声“杀虏”声之后,残余的912人,开始了生命的最后一击。 李孝春手脚酥软,终于不支,被女真骑士砍于马下,几柄骑矛贯胸而入,一条腿和一支胳膊都被对方砍断。眼看着女真将士都扑了上来,想要将他乱刀分尸,借着夜幕的掩护,他独手点燃了怀里的最后一颗震天雷。 “王相公,来世再见!” “噗呲”的燃烧声,让李孝春的脸色忽明忽暗。王松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李孝春脸上从容赴死的笑意。 “通”的爆炸声响起,王松脑海一阵轰鸣。 “我草泥马!” 王松嚎叫出后世的一句脏话,手中铁枪搂头盖脸猛地砸下,面前一个女真骑士头盔塌陷,闷哼一声,从马上掉了下去。 马扩咬紧了嘴唇,手里的重刀猛然劈下,女真骑士斗大的头颅凭空飞了出去,胸腔里面的鲜血喷泉一样射出,在晦暗中显得那样的诡异。 杨再兴被几个女真骑士瞄上,团团围住,杀的难分难解。刀光血影里,杨再兴不停地怒吼,女真骑士一个个倒下马去。 猛然,杨再兴跨下的战马一阵嘶鸣,马腹重重遭了一记,把杨再兴掀了下来。 剩下的两个女真骑士心里一喜,骑矛急刺,直奔杨再兴的要害。 杨再兴反手抓起旁边的一具尸体迎了上去,长矛刺穿尸体,刺在他的胸甲上呲呲作响。杨再兴赶紧滚到一旁,抄起地上的长枪,刺中了一名女真骑士的战马。 马匹悲鸣,把马上的女真骑士掀下马来。杨再兴架住另外一个女真骑士的骑矛,铁枪砸在了倒地骑士的脖劲处。 另外一名骑士一惊,稍一愣神,背后已经挨了重重一锏,被牛皋砸翻马下。 完颜娄室握紧了长刀,和王松碰在了一起,几名女真勇士围在他的周围,把王松团团围将起来,加入了战团。 完颜撒离喝双手掩面,跪在地上,频频的磕头痛哭,嘴里面喃喃道:“不要再杀了,不要再杀了!女真勇士们,你们快点活过来啊!” 汉儿们一个个面如土色,董才不自禁后退几步,似乎站立不稳,旁边的两名军官赶紧把他扶住。 “汉人之中,怎么会,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英雄!” 董才站在一群汉儿群中,左右搀扶着他,他嘴里喃喃自语,眼中却不禁流下泪来。 王松势若疯虎,肩部、腿上各挨了几下。他不管不顾,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让完颜娄室和围攻的几个女真勇士胆战心惊。 王松奋起神勇,刺翻一人,硬挨了一下的同时,把另一名金兵砸下马去。完颜娄室趁机一刀刺中了他的肩膀。 鲜血四溅,王松拿不稳手里的长枪,“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完颜娄室欣喜若狂,一刀砍下,王松浑身无力,下意识的一闪。长刀砍在他胸部的铁甲上,王松口吐鲜血,人从马上摔了下去。 完颜娄室纵马上前,长刀砍下,就要解决王松的性命。 铁锏呼啸而至,带起一阵风声,完颜娄室用铁甲硬挨了一下,也要首先解决王松。 牛皋早已经精疲力尽,铁锏砸在完颜娄室的铠甲上,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完颜娄室的刀依旧砍下,直奔王松的脖劲处。 一左一右,两条长枪急刺而出,一支直奔完颜娄室的咽喉,另一支则正刺在完颜娄室的刀面上。 完颜娄室无奈,头部一闪,躲过长枪,另一支长枪和完颜娄室的刀面接触,火花四溅。 完颜娄室的刀受力一滑,长刀砍在王松的肩甲上,划出瘆人的金属声。几个宋军上前,将受伤的王松拖了回去。 完颜娄室想要上前,两个长大的汉子手提长枪,两马两骑,肃然而立,挡住了道路。二人彪悍异常,上来的几个女真将士纷纷被刺翻在地,完颜娄室竟然无法上前。 “围上去,宋军只有几百人,累也累死他们!” 完颜娄室的咆哮声在原野里响起。 金兵正要上前,忽然,东面火光滔天,火光下,无数的人影手持刀枪,呐喊着向这边奔跑过来。 更不知有多少骑兵,铁蹄震的地面颤抖,马上的骑士已经张弓搭箭,很快就进入了众人的眼帘。 这些从东面而来的宋军人马,嘴里面同时大喊着:“杀虏!” 救援的宋军越来越近,火把满山遍野,显然人数众多,不知其数。两个宋军纵马在前,大股的宋人骑兵跟在身后,再后面则是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步兵。 完颜娄室暴跳如雷,指着面前的几百忠义军将士,气急败坏的狂吼道:“跟我一起上去,赶紧杀了王松!” 周围的女真骑士对看一眼,却没有上前。完颜撒离喝打马奔了过来,大声道:“完颜娄室,你想干什么,难道真想把这剩下的勇士们,全部葬送在这里吗还不赶紧退兵!” 完颜娄室脸上青筋暴露,大声道:“杀了王松,我女真勇士也能从容突围!勇士们,赶紧跟我一起上,杀了王松!” 女真骑兵面面相觑,都是没有动弹。完颜撒离喝大声道:“谁也不准动!勇士们已经杀了一天一夜,早已经疲惫不堪,那是这些宋军援兵的对手!” 女真将士心里清楚,要杀了王松,就得杀掉这剩余的千人宋军。这需要多长时间,恐怕得拼尽所有的将士。对方援军已至,再呆片刻,恐怕就要全军覆没。 董才赶紧道:“都统,王松有两万之众,今日参战的只不过一万五六,还有五六千不知何处,这些援军可能就是他的部下。若是他们来援,我军恐怕会全部葬送在这里。都统,你要三思啊!” 完颜娄室无力的垂下了手臂,看着面前围成一圈、面露喜色的忠义军残众,心有不甘。 “希望王松这贼子已经丧命,退兵!” 完颜娄室军令下达,女真骑士在前,汉儿在后,纷纷向北退去,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女真大军退去,牛皋再也坚持不住了,“噗通”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 “直娘贼的,累死人了,那里有水” 马扩快步来到王松身边,嘴里大叫道:“相公,你醒醒,咱们的援兵来了!” 卫士满脸都是泪水,马扩不由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晃。 他定定神,来到王松的身旁,低声道:“相公,你还好吧” 王松平躺在那里,浑身都被鲜血染红,他身下的地上还铺着将士们找来的衣物,身上盖着层层的衣物,想来是怕他冷着。 马扩使劲呐喊,王松没有任何的反应,竟似沉睡了一般。 马扩脑海一片空白,终于无力跪在了地上,双手抱紧了脑袋,使劲在地上磕了起来。 救援的宋军来到,一个骑士从马上跳下来,一路奔了过来。她拨开一个个筋疲力尽的忠义军将士,大声喊道:“王相公在哪里?” 牛皋向那边指了指,无力地回道:“赵小娘子,相公就在那边!” 赵若澜跑了过来,见众人都不吱声,马扩独自垂泪,心中大为不安。她上前拨开几个呆若木鸡的军士,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王松,却是再也不敢上前,颤声说道:“大哥,我……来了,你还……好吗” 王松平静的躺在那里,却不回话。赵若澜终于迈步上前,却是跪在了地上,掩面抽泣道:“大哥,我……来晚了!” 听到女子的哭声,士卒的抽泣声,牛皋呆了一呆,随即无力的坐在了泥地上。 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相公,你为什么,为什么我牛皋后半辈子的富贵还在你的身上啊!” 他再也忍不住,捶头砸胸,失声痛哭起来。 哭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忠义军将士围了过来,人人跪倒在地,伏地痛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章 长歌 为首的汉子大吃一惊,他快速前行,来到王松的身边,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松,身子一颤。 汉子跪了下来,眼圈微红,低声道:“相公,我是梁兴,我和赵家妹子救你来了,你说说话好吗” 王松依然是一动不动,赵若澜跪在王松身旁,捂住脸,泪水长流。 梁兴脸若死灰,伸手揭开王松的胸甲,手颤抖着放在了他的心脏处,感觉到似乎还有心跳。 他猛地转过头去,大声喊道:“谢神医,你死到哪儿去了,还不赶紧过来!” “兴哥儿,老夫在这,还没有死!” 一个猥琐丑黑的中年男子挤开众人,跑了过来,满脸都是不豫之色。 “言重了,你老人家赶紧给瞧瞧!这可是王相公,河东父老的救命恩人,一定得看仔细了!” 梁兴眼泪簌簌而落,脸上全是汗水。 赵若澜抹了一把泪水,疑惑地抬起头来,轻声问道:“大哥,难道王相公还有救吗” 梁兴不耐烦地道:“别问了,大哥如何知道!一会自有分晓!” 众人赶紧点亮火把,谢神医知道人命关天,也不拿捏,赶紧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王松身上的伤势。 “凶多吉少,恐怕是无力回天!王相公身体强健,又多年习武,就靠这一点血气支撑!我只能尽力而为,是死是活,就看王相公的运道了!” 半晌,谢神医才站了起来,摇头晃脑的说道。 “谢老道,你个没品的江湖郎中,你到底行不行啊” 赵若澜抽泣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啪啪”落在了王松的前胸,瞬间打湿了一片。 “若澜,不要胡闹!谢神医可是有真材实料的高人,不是江湖郎中!” 梁兴在一旁说道,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大宋官家的太医署,老夫都不愿意去!赵小娘子,你就放心吧,老夫一定会尽力而为。不过,王相公已经灯枯油尽,恐怕只有神仙救他了!” “梁兄弟,这就是你的部下!” 牛皋看着面前前来救援的“宋军”,不由得冷汗直流,睁大了眼睛。 与其说这些人是援军,不如说这是一群流民。除了那几百匹战马和骑士是真的外,其余的就是一群手持刀枪、装模作样的百姓而已,只是黑夜之中,看不清楚,反而吓走了几千金人精锐。 幸亏女真人撤走,要不就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杀。牛皋摇了摇头,这忠义社的兄弟还真是心大。 梁兴垂头丧气,指着几百个骑士道:“牛大哥,这都是我忠义社的兄弟,也算是王相公手下的义军。其他的都是被女真人祸害的百姓,听说王相公有难,我等连夜跨过黄河,一路召集百姓,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可是你这也不过两三千人,如何看起来有千军万马” 有军士不解的地问道。 “这都是赵家妹子出的主意!” 梁兴黯然道:“每个人扛上长棍,上面多绑几个火把,黑夜之中,远远看去,不就是千军万马!这一场宋金大战,世人皆知,我等知道番子人多势众,这才连夜赶来救援!” 他无精打采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王相公已经归天,始终是来晚了一步!” 黑暗中,两匹战马远远地跑过来,马上的骑士身挂长弓,肩背箭嚢,脸上都是风尘之色。 到了跟前,二人马上抱拳道:“众位兄弟,我等是府谷折相公的部下。折相公听闻王相公与女真人鏖战,女真人败绩,特来请王相公入府谷城休整。” “这时候才知道前来,狗日的早干什么去了!” “我等不远万里救援麟府,你们却躲在城池里面,作壁上观,真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 “王相公已经战死,你们高兴了吧,下一次看谁还来救你!” “我军一万五千人,只剩下了这五六百人,其余全部战死!若是你们前来救援,最少也能救下几千兄弟!” “赶紧滚吧,还呆在这里做甚!王相公的性命就是你们害的!” 两个骑士的脸上,都是一阵尴尬。 马扩挤开众人,站出来对骑士道:“折月芝将军不幸战死,还请两位把她的尸首带回,以便安葬!” 骑士点点头,把载着折月芝尸体的战马牵起,打马告辞而去。 牛皋和马扩在火堆旁坐下,二人沉默半天,马扩才开口道: “牛兄,今日一战,全军各营一万五千余人,基本上全部阵亡了。后军统制董平战死,前军统制杨进战死,游奕军统制徐虎战死,炮营统制李孝春战死,各军大小军官,大多也都阵亡。” 中军的情况现在还不知道,不过直到现在,张横也没有派人前来支援,想来也是压力太大,没有办法分兵救援。 “这几百人,都是忠义军的血脉和骨干,我会带一半人走,其余的回到太原。” 马扩语气低沉,茫然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是军中的主心骨,何去何从,你我兄弟要拿个主意了!” 牛皋大吃一惊,忠义军这不是要分崩离析? 他抬起头,迟疑道:“马宣赞是担心朝廷和官家。相公领兵进入陕西,未得朝廷旨意。相公离开太原,太子和朝廷诸臣已经开始进入忠义军中。但我军歼灭女真西部主力,解救晋宁军、麟州、府州,难道说朝廷和官家还会怪罪下来吗?” 马扩点头道:“牛兄,你不在朝中,不知这朝廷百官各怀鬼胎,朝中尔虞我诈,风云变幻。我朝一贯以文制武,相公如今手握数万忠义军雄兵,你想,这朝廷和官家,朝中的百官,他们能心安吗?” 他抬起头,轻声道:“马植为大宋鞠躬尽瘁,忠心耿耿,照样被赐死;张觉忠心来投,反被宋廷割头,送了金人;朝堂上党争不断,文官私心公用,武人跋扈无节,你说,相公这样的忠心赤胆之人,处在这浑水之中,何其艰难啊!” 牛皋头疼无比,摇摇头道:“牛某知道,相公此次损兵折将,正好给了这些士大夫借口。相公即便不死,也会兵权旁落。马宣赞,以你之计,却当如何” 马扩沉声赞道:“牛兄所言不错,相公恐怕难逃一劫!刚才我已经说过,我欲带剩下的一半兄弟,先到吕梁山蛰伏,再举抗金大旗。黎城和武安都有咱们的兄弟,到时见机行事!” 牛皋一惊,抬头道:“马宣赞的意思是让牛某独自回去,却是如何复命” “明日,牛兄到镇川堡和张横兄弟汇合,随翟二兄弟的辎重营一同返回太原。完颜娄室此番损兵折将,死伤惨重,必会向关外撤兵。牛兄无需担心金人骚扰!” 马扩摇摇头道,眼神坚定。 “到时,朝廷对相公的态度也就一目了然。忠义军是相公一手创立,绝不能就此垮掉!” 马扩的话没有说完,牛皋却已明白,他看着渐渐发亮的天际,抱拳道:“马宣赞大可放心,牛某一定会见机行事。” 天亮时,王松的军帐周围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哭声,周围的所有百姓都是一愣,随即许多人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百姓人群中,一名年轻士子大吃一惊,上去拽住一名垂泪的年轻军士,颤声道:“这位兄弟,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至于六军恸哭” 年轻军士强忍悲痛,眼泪却断线珠子般落下,他哽咽道:“王相公他……归天了!” 年轻人如遭雷击,登时身子僵在那里,旁边的老者焦急地问道:“贤婿,快说,是不是王相公真的受伤了” 年轻人呆若木鸡,嘴里喃喃道:“泰山大人,王相公……仙游了!” 老头腿一软,径直摔坐在了地上,两行浊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年轻士子猛地双手张开,伸向天空,对着天空大声喊道:“英魂陨落,万众同悲。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山河垂泪,长歌当哭,王相公,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吧!” 百姓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哭声远远地传了出去。两个骑士闻到哭声,都是面面相觑,暗暗摇头,怏怏而去。 牛皋胸口一闷,眼前金花乱冒,半晌说不出话来,两行浊泪簌簌而下,打湿了胸口衣裳。 熊熊烈火升起,忠义军所有阵亡的将士,在百姓们的帮助下,遗体被火化,骨灰都被收了起来,运往河东。 马扩和牛皋分道扬镳,马扩众人随忠义社的人而去,牛皋则是在半路上,碰见了前来支援、闻讯痛不欲生的翟二等人。牛皋和张横一起,带领中军和辎重营三千余人的残军,直接返回太原府。 沙谷津渡口,完颜娄室带领着残兵败将退到了黄河边,众人上船,向着黄河以东退去。 完颜娄室站在船上,向西看去,似乎要穿透莽莽的黄土高原。他心中总有一丝遗憾,未能亲手杀死王松,似乎会为大金国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日近黄昏,大雪纷飞,府谷的一处黄土高原上,一个黑衣的年轻女子,坐在马匹上无言南望,雪花很快就覆盖了她的全身。 远处莽莽苍苍的丘陵深处,似乎有那悠远高亢的号子声响起: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 莫回呀头,,,,,,,,,,, 大宋靖康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大宋同知枢密院事、两河、陕西宣抚使王松,率所部一万五千人在府州城南五十里与金人主力遭遇,金人死伤惨重,两万女真精锐仅剩2000余人,汉儿被歼14,000余人,忠义军共歼灭金人32,000余人。 忠义军自宣抚使王松,到各级统制官、军指挥、副指挥、都头等,几乎全部阵亡,只留下寥寥数百人回归太原府。王松更是尸骨无存。 忠义军自到河外三州,晋宁军、镇川堡、杨家沟三处,共歼灭女真骑兵24,000余人,女真最精锐的娄室军几乎损失殆尽;歼灭汉儿20,000余人,共歼灭金人44,000余人。金人西路军损失半数,无奈地退出了河外三州以及陕西境内。 山河垂泪,长歌当哭,王松阵亡消息传来,大宋百姓人人垂泪,户户悲声。王松遗风余烈,邦人不忘,百姓纷纷绘其相而祀者,十室而九。 朝廷震惊之余,一片哗然。大宋官家下旨,追赠王松为晋王、太子太师、知枢密院事,谥号为“武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章 人心 “……而今新军编练已毕,番贼肆虐,宜克率兵北上,驱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宣朝廷之教化,现汉官之威仪。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站在大营中,看完手里的圣旨,岳飞脸色凝重,半天没有言语。 没有王松的军令,却是朝廷一道进兵北上的圣旨,而且还由监军亲临送达。岳飞一阵叹息,朝廷对王松猜忌深,自己和王松也愈加疏远了。 “岳统制,擂鼓聚将,到大营议事吧。” 旁边的监军张浚,不动声色。 自从这位朝廷的监军、张浚张相公莅临,河北忠义军大营就闹了起来,更有许多军中将领自行靠近,这位张相公抚慰众将,似乎比自己这个一军主帅,还要殷勤的多。 也许这位张相公唯一的好处,就是其人还算清廉,并没有趁机中饱私囊,反而拒绝了将领们送上的金银之物。 张相公口中丝毫不提王松,口口声声都是朝廷和君王,摆明了要和王松互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 可这河北忠义军毕竟是王松所创,张浚上下奔走,拉拢宽抚,军中将领个个心思各异,军中上下,人心浮动。 “朝廷传下圣旨,朝廷军令我等挥兵北上,抗击番贼。各营整顿军马,克北上,不得有误。” 中军大营之中,岳飞坐在正座之上,张浚端坐一侧,目光炯炯,注视着下面的各位将领。 “末将愿为先锋,痛杀番贼!” 徐庆首先站了起来,朝廷下令,岳飞主帅,他自然是责无旁贷。 王贵也是大声道:“都统,在下愿为前军,率部先行,都统下令就是。” 岳飞满意地点了点头,上阵要和番子对垒,这二位兄弟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岳都统,番子势大,野战之中,难摧其锋,不若固城自守,否则一旦丧师败绩,恐怕很难向朝廷交代。” 看到岳飞眼光扫了过来,陈广上前,却是劝道。 他们虽然由王松举荐,也是朝廷的武官,但他们却是岳飞部下的军官,受的也是岳飞的差遣。他们心甘愿跟着岳飞,却不是王松,即便王松给了他们一切。 “我军都是新军,又皆为步卒,又何以抵挡来去如风之番贼铁骑莫不如据城而守,等一半年之后,待士卒精练,马军齐整,那时再出战,方为上策。” 赵邦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在他看来,拿编列之新军步卒,对抗女真之纵横骑兵,无异于羊入虎群,焉有活路。 “当忠义军疲惫之众,就敢与金人大军在东京城外鏖战。如今士卒皆是训练半年有余,有了火炮,辎重齐全,反而在此萎缩不前,如何向朝廷交代” 张浚大声说道,眼睛看着赵邦杰,甚是不屑。 王松率领乌合之众的新军,一夜攻克太原城。现在让河北忠义军北上,却有人推三阻四,难道河北忠义军离了王松,真就不灵了 “河东忠义军能攻克太原城,那是王相公亲自统兵。咱们这些人,有谁可以和王相公媲美,怕是连提鞋都不配吧!” 董先冷声说道,眉头紧锁。王松带兵恢复了太原城,他却在这里畏手畏脚,别提多窝囊了。 “难道除了王松,我大宋就没人了吗” 张浚面色铁青,不满地厉声喝道。 这些骄兵悍将,当真是眼里只有王松,没有君王,岂不知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大宋的天下,并非王松的独立王国。 大军出征在即,他可不想军中有任何波动。但要根除王松的势力,恐怕还要些时。 “董先,你们不要忘了,这里是岳统制说了算,而不是王松。这是朝廷的忠义军,不是王松的。你们最好眼珠子睁亮些!” 徐庆马上走了出来,冷声道:“张相公说的不错。河北忠义军是朝廷的,只听朝廷的旨意,和王松没有任何瓜葛!” 张浚已经说的明白,河北忠义军归岳飞调遣,以河北忠义军之精锐,建功立业,荣华富贵不在话下。若是归于王松麾下,功劳自然要大大减半。 牛通怒不可遏,“腾”地站了起来,大声怒喝道:“徐庆,你这不忠不义的狗贼,你忘了是谁把你一个市井的闲汉提拔到如此高位吗王相公是两河宣抚使,忠义军是他一手所创,河北忠义军难道是你创立的吗” 市井之徒,忠义果然无从谈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大丈夫处世,如何能朝秦暮楚,信义全无,那岂不是跟畜牲一般。 “王相公虽是两河宣抚使,忠义军也是他一手所创,可这是朝廷的忠义军,钱粮供给,皆是来自于朝廷。” 王贵走上前来,站到了徐庆旁,慢悠悠说道,言语中讥讽的味道更足。 “牛通,莫非你认为,这忠义军是王相公的而非朝廷的岳统制是朝廷的臣子,不是王松的附庸。王相公只不过是两河宣抚使,并没有调兵之权。岳统制挥兵北上,乃是朝廷的圣旨,何用王松的军令!” 牛通、董先等人对看一眼,又看了看大厅中的诸将,心里面不由得凉了半截。 谁知道王相公离开数月,河北忠义军已经成了现在这种样子。若是王相公盘问起来,他几人又如何作答? “大军尚未开拔,你等就吵吵嚷嚷,若是被军中将士看到,岂不心寒” 岳飞摆摆手,沉着脸道:“你们暂且安静片刻,这是朝廷的旨意,你们难道要抗旨吗?” 赵邦杰也赶紧上前劝道:“各位兄弟,就不要吵了,都消消气,岳都统自有主意。” 牛通摇头道:“赵大哥,想不到你如今也是做起了和事佬,你当年在五马山抗击番贼的血气,都到哪里去了” 赵邦杰笑道:“牛兄弟,你我只不过是一介武夫,随波逐流,不由己,以后你就知道了。” “众将不得喧哗!出兵是朝廷的旨意,旨在恢复旧土,个人的私怨先放过一旁。” 听到岳飞的话,徐庆、王贵、陈广等人都是坐到了一边,看也不看牛通等人。 岳飞垂下眉来,看着旁边的张浚。 “张相公,你看咱们何出兵” 张浚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出兵期,岳统制决定就是,不过越快越好。” 他看了看大堂之中各怀心思的众将,声音猛然高了起来。 “大军出动,军令如山,若是有人违抗军令,定斩不饶!” 若是王松的这些旧部惹是生非,他绝对不会手软,正好 借机一一除去。 “岳都统,大军尚未出行,在下愿和牛通、张胜二人,带本部兵马去河东,投靠王相公,对抗金人,还请岳都统准。” 张浚眼睛抬了起来,看着抱拳而立的董先,眼神变得凌厉。 “董先,你这是要抗命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张浚暴跳如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指着董先,厉声喝道。: “岳统制,这厮违抗军令,把他打入大牢,上报朝廷!” 王贵也站了起来,开始在一旁煽风点火。 “五哥,把这厮关入大牢,以儆效尤!” “谁敢动老董试试” 牛通和张胜上前,站在了董先旁边,怒目注视着张浚几人。 “各位兄弟,如何又吵起来了” 赵邦杰赶紧上前,把王贵和徐庆二人拉开,嘴里面不停说道。 “只是军务上的事,又不是杀人放火,抄家灭族,何必搞得如此紧张” 他上前抱拳道:“张相公,岳都统,若是尚未开战,我忠义军就起了内讧,后面的战事还如何应对如今番子在外烧杀抢掠,百姓处于水深火之中。咱们还是速速发兵,救百姓于水火,免得官家怪罪下来,谁也承担不起。” 岳飞看着张浚,张浚轻轻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脸色却是极为沉。 事关国家大事,他也不敢太过计较,若是激怒了这些军中悍将,来个军中哗变,他也无法向朝廷交代。 “河北忠义军中,没有什么五哥,只有岳都统。” 岳飞眼神冰冷,脸色铁青,怒声喝道。 “番子暴虐弑杀,残害百姓,生灵涂炭。忠义军为民解悬,要马上出征,若有迁延懈怠者,军法从事!” 徐庆和王贵还要上前争论,却被陈广拉住,几人一起出了军营。 “张胜,你马上派斥候去洺州刺探消息。近番子围攻洺州甚急,千万不能让他们得了先手!” 张浚告辞而去,其他人也都悻悻出了大营。 岳飞独自坐在大堂之上,眉头紧皱。大军还未成行,军中已经是拉帮结派,貌合神离。 女真人只是暂且退去,军中已经是暗流涌动,波澜从生。 大宋国之根本,乃是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哪里轮得到自己这些两腿泥的土包子,轮刀舞枪的粗汉子们登堂入室,岂不是焚琴煮鹤,贻笑大方。 王松如此,自己何尝不是 京城传来消息,太子就要接任两河忠义军的都统制、宣抚副使一职,张叔夜也会出任两河陕西宣抚判官,柔福帝姬更是要下嫁王松。如此看来,王松功名富贵皆有,下野却已成定局。 兔死狐悲,他岳飞早晚要重蹈王松的后辙,王松还有公主福荫,他岳飞一介草民,又该何去何从? 大宋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此乃祖宗之法,据此立国一百七十余年。武夫当政,藩镇之祸不远,这是朝中的共识,什么人也不能例外。 只是这些朝中大臣,平里纸醉金迷,寡廉鲜耻,内心更是龌龊无比,全是算计人的玩意。 外有强敌虎视眈眈,肚子里则是你争我斗、腐朽不堪,大宋的前路又在何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章 军心 冥钱飞起白蝴蝶,人声啼哭似杜鸟。 北城外,白衣缟素,纸钱随风飘舞,无数的百姓在雪地中呼唤呐喊,哭声震天。 “儿啊,回来吧!儿啊,回来吧!” 死者亲属手拿亲人的衣服面北呼叫,许多人捶胸顿足,不断磕头;许多人悲伤过度,不断的有人哭倒在雪地里。 人群中,一堆太原城的百姓特别瞩目,大都是垂垂老矣的年迈老者,众人全身缟素,撒着纸钱,老泪纵横,泪下沾衣。 “王相公,王松相公,王相公,你可要记得回来的路啊!”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里托着王松的旧衣衫,仰天大叫,言语不胜悲怆,直如杜鹃啼血,哀怨凄悲。 刘兴平泪流满面,跪在白发老者的身后,一次又一次的磕头,直到浑身无力,才瘫倒在了雪地里。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北城外的官道上、城门口、城墙上,随着一大群老人的跪下,天地间跪了满满的一片。 城墙上,向外观望的赵谌、张叔夜、张俊、李若水等人都是面色各异。 “想不到王松竟能得百姓如此厚爱!” 李若水叹道:“在下在东京城多年,就算是帝王大行,百姓也是漠然处之。相比之下,王松也算是死得其所,不枉此生了!” “李知府此言差矣!” 张俊在一旁冷冷道:“王松私自出兵,不顾皇太子到来,可谓胆大至极!况且,府州之战,王松军几乎全军覆没。战败之人,能得到官家“武穆”之谥号,朝廷待其,已然是天高地厚之恩。并不值得效仿!” 43岁的张俊,在其40岁以前,还只是承信郎,一介入品最低的武官。 靖康元年,金兵入侵河东,张俊随参加榆次保卫战,杀敌500,被升为武功大夫,类似于后世的连长级别。 同年5月,金兵入侵太原,张俊两河制置副使种师中进援被金军围攻的太原,种师中兵败榆次,张俊率所部数百人突围逃出。 张俊突围后,随信德知府梁杨祖率三千兵马到大名,被赵构任为元帅府后军统制(团长),终于成了一名中级武官。 金兵退去,元帅府解散后,张俊也因为手里的几千兵将进入了朝廷大员的视野。 作为“功名马上取”的武将,张俊对王松的崛起自然看不顺眼,里面难免也有些妒忌的成分。 王松20多岁就已经位极人臣,功成名就。而他40多岁仍然未能高官厚禄、封妻荫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叔夜迟疑道:“王松曾颁下赏赐军令,凡斩杀一女真军士,赏钱五贯,斩杀一女真军官,赏钱百贯,即便是汉儿也有一贯。陕西一战,赏赐的银两加起来有20万贯。再加上其军中抚恤,战死者各为100贯钱。如今王松身死,不知此事如何解决” 赵谌问道:“王相公身死,大军几乎死伤殆尽,当然要抚恤。只是,眼下太原城中,可有如此多的银两” “银两倒有的是。” 李若水回道:“王松攻下太原城,里面的银钱还有三百多万贯,这都是金人抢掠所得。若是发抚恤,却是足够了!” 赵谌点头道:“既然银两充足,就发下去吧。反正也是王相公当时留下来的,用在死去的将士身上,也是无可厚非。” “万万不可!” 赵谌的话刚一出口,周围的几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皇太子此言差矣!” 张叔夜道:“军士应该有抚恤,却应该遵照朝廷的礼制,而非王松定下的军规。否则,军士家属记住的只是王松个人的恩惠,而非朝廷的恩典!个人凌驾于朝廷之上,非社稷之福啊!” 李若水也道:“太子,河东糜烂不堪,百姓苦不堪言,用银两的地方数不胜数。切不可为了一人之私誉,而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顾!皇太子三思!” 赵谌虽然是个孩子,没什么主意,但也知道军心难违。想起王松的惨死,大军惨败,不由得发起怒来。 他抬起头,对张叔夜等人道:“张判官,秦监军,王相公在官家心中重如泰山。你们扣兵不发,致使王相公兵败身死。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向官家交代吧。” 张叔夜面色尴尬,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桧却是强词夺理道:“我等不愿发兵,也是为了皇太子的安全。乃是一片公心,此心可对日月,官家自会明白!” “本官没有那么娇贵!” 赵谌根本不买秦桧的账,瞪起了一双小眼。 “王相公阵亡,最高兴的莫过于番子和你们几人。本官一定要向官家奏明此事,还王相公一个交代!” 赵谌拂袖而去,留下张叔夜和秦桧等人面面相觑。 “王松,老夫对不起你啊!” 张叔夜摇了摇头,凄然道:“王相公阵亡,一万五千大军灰飞烟灭,老夫愧对王松和军中将士啊!” “张判官,此言差矣!” 秦桧冷笑道:“如今王松已死,张判官再去向军中将士解释,只怕是画蛇添足,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些个骄兵悍将,他们能听你的解释吗” 张叔夜一愣。他阻碍援军北上,一手炮制了王松之死,忠义军将士,对他肯定是恨之入骨。他此刻再去解释,确实是不合时宜。 “张判官,如今之计,还是要控制住忠义军,以免因为王松枝之死,引起大军哗变。到那时,你我就百死莫赎了。” 张叔夜头上起了一层冷汗。如今忠义军将士,肯定欲置他和秦桧几人于死地,如果不先下手为强,不但他自身难保,恐怕皇太子也会波及。 “秦监军,你有什么良策” 张叔夜惴惴不安,心中终于怕了起来。这些个桀骜不驯之徒,可是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秦桧看了看周围,低声在张叔夜耳边说道: “王松掌兵,与祖宗礼法不合,已成藩镇之势。正好趁此机会,或拉拢分化、或趁机打压,收回各军军权,方为长久之计!” 张叔夜点了点头。大宋朝廷以文制武,文臣统兵,却唯独到了王松这里,武将带兵,律法成了一纸空文。 看着城里城外的百姓、军士诸人跪于污泥和雪地之中,张叔夜、李若水、张俊、秦桧等人都是面色阴冷。 百姓心中敬爱王松如此,却从未见他们对朝廷和官府也是这般。 “报!张判官、秦监军,河东忠义军参赞林风、河东忠义军后军统制耶律亘无故出城,我军游骑在石门关前将二人擒获。请太子和张相公发落。” 林风、耶律亘 张叔夜、张俊、秦桧等人都是一愣。 李若水在一旁道:“林风和耶律亘都是女真降将。林风是番人,耶律亘是契丹人,这二人都是王松的心腹,骁勇善战,颇有些本领。” 秦桧眼神一亮,低声道:“相公,这倒是个机会!” 他凑进张叔夜的耳朵,说出一番话来。张叔夜频频点头,抬起头来时,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张俊犹豫道:“官家对王松倚若长城,皇太子和官家那里,恐怕……” “官家那里,自有耿相应付。至于皇太子,只不过孩子一个,过两天气自然会消!” 事情尽在掌握之中,秦桧满面笑容,镇定自若。 眼光转向城外雪野上哭泣的军民,秦桧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王松,即便尔身死魂灭,也要对你尔等余部痛下杀手,让尔死后不得安生。 张叔夜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没了王松,谁又能挑起抗金的重担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也不知是对是错。 王松的衣冠冢前,张宪等人一一上香,一起祭拜。许多将士,都是不由得落下泪来。 “王相公,安息吧,我等一定会戮力抗金,继承你的遗志。” 张宪直起身来,带着众人出了祠堂,看了一眼,不由得沉下脸来。 “王大节、耶律亘、林风都在那里怎么前来祭祀王相公,也没看到他二人前来” 孟德无精打采,摇摇头道:“王相公兵败身死,王大节前日出城,不知去向。林风二人则是把自己关在了房中。想来也是伤心过度,心情压抑吧!” 张横怒道:“军中的兄弟,谁不伤心,唯独他二人不来军营。快快下去催促,让他二人赶紧前来,否则军法从事!” 焦文通摇头道:“张横兄弟,恐怕是忠义军中,你的军令无人听从了。” 孟德也是皱眉道:“张横兄弟,你是王相公的左膀右臂,秦桧和张叔夜这些人,一直想拿你说事。此次王相公在府州兵败身死,这些奸臣一定会对你下手。依我之间见,你还是赶紧离开忠义军,否则必生事端。” 张横怒不可遏,厉声道:“大不了反了狗日的!我就待在太原城,我看哪个狗日的敢动我!” 众人大惊失色,看了看周围,幸亏无人注意,这才放下心来。 “张横兄弟,这两天你先收拾一下,先去黎城大营躲几天。大不了不在军中供职。” 张宪也是忧心忡忡。王松这一死,树倒猴孙散,秦桧这些人,再也没有了顾忌,肯定会为所欲为。 “王彦呢?怎么没有看到他前来” 张横疑惑道。祭祀的将士里面,不但没有林风和耶律亘,而且没有王彦。 “人家已经是张叔夜的坐上客了,又岂会来这里!” 孟德冷冷哼了一声,言语中不无讥讽。 “我还是和焦文通离开,回我俩的太行山去。到哪里还不是杀番子,又何必在这看人的白眼” “你们两个就别赌气了,王彦不是凡夫俗子,定然另有苦衷!” 张宪心乱如麻,对旁边的军士叮嘱道。 “赶快去把林风和耶律亘找回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岔子!” 军士离开,却很快回来禀告,林风房中凌乱,显然已经离开。 众人都是心中不安,纷纷有兔死狐悲之感。这二人究竟因为什么,竟然要离城出走? 张横感觉事态严重,大声道:“赶快下去找,一定要把这两个人找回来。没有军令私自外出,要是被有心之人碰上,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众人都是长吁短叹。王松这一走,群龙无首,军心浮动,忠义军的下一步,该要走向何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章 心机 冬日萧索,白雪覆盖的太原城,一直都是安安静静,波澜不惊,府州战败的消息传来,新旧太原城,顿时沸腾了起来。 夏日惊雷,忠义军战兵败的消息传来,太原军民一片愕然,人心浮动,城中骤然轩然大波。直到城中白衣缟素,依然有许多军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愿听到这个撕心裂肺的噩耗。 战无不胜的大宋“军神”,就这样走了 忠义军折戟沉沙,王松兵败身死,消息如晴天霹雳,太原城的军民瞬间就爆发了出来。悲痛之余,无数的百姓和军士走上街头,加入到了浩浩荡荡的大游行当中。 人潮汹涌之中,数百忠义军将士走在人群的前列,他们高举刀枪,大声呐喊,人人缟素满身,个个悲愤不已。 “惩治奸臣,还王相公公道!” 人群前排,几个忠义军将士大声呐喊,声嘶力竭。 “惩治奸臣,还王相公公道!” 人群大声呼应,军民们挥舞着拳头,个个义愤填膺,人人脸色通红。 “交出奸臣!” “还忠义军将士公道!” 口号此起彼伏,沿途不断有百姓加入游行的人群之中,游行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眼里饱含泪水,是为王松和忠义军战死的将士而流。 无坚不摧的忠义军都能够战败,天下无敌的王铁枪战死沙场,除了奸臣作祟,他们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大宋,就是毁在了这些奸臣的手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王相公,你死的冤啊,这大宋百姓,又有谁来护佑啊!” 白发的老者跪在路边,老泪纵横,额头抵着雪地,抽泣不停。 “爹,你就别在这丢人了,我这脸都臊的慌!” 听到儿子的话语,一贯忍气吞声的老者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抓起半截砖头,冲着儿子的脑门就是一下。 “你这天杀的畜生,和那些奸臣们一样,寡廉鲜耻,禽兽不如!” 满头鲜血的儿子捂着头,惊诧地看着一贯懦弱寡语的父亲,像傻了一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这老……” 看到儿子被打的满头鲜血,妇人训斥的话刚出口,看到丈夫眼中的怒火,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丈夫如此凶悍的表情。她这才想起,丈夫以前也是边塞的禁军,戎马半生。 “快给我滚,别怪老子不客气!” 白发老者终于收回了身上的戾气,看着满街的白衣,神色又变得落魄起来。 “王相公,你这一走,大宋无人啊!” 游行的队伍一路向前,来到了新的太原知府衙门,人群在这里停下,变成一个椭圆,把大门紧闭的知府衙门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衙门前的禁军如临大敌,人人端起了长枪,排成几排,站在衙门大门前,手中的利刃对准了外面的示威人群。 “交出奸臣!” “惩治奸臣!” 将士们带头,百姓们随后,众人大声呐喊,滔滔不绝,震天动地。 衙门大门“格吱”一声打开,一个宦官满脸惊惶钻了出来。 “大……胆!皇……太子在衙门,你们要干什么” 宦官脸色煞白,全身发抖,恫吓也是底气不足。 “交出奸臣!我们要见皇太子!” “滚回去,我们要见皇太子!” “皇太子,你要主持公道啊!” 土块、碎石块纷纷扔了过来,宦官灰鼻青脸肿,赶紧躲了回去,大门又紧紧地地闭上。 “交出奸臣!” “惩治奸臣!” 如潮的怒吼声一阵一阵,人群开始向前,门外守卫的禁军纷纷退回了衙门大院,大门紧紧的关上。 军民们上前,纷纷拍打着大门,群情激奋,随时要破门而入。 外面震天的呐喊声和怒吼声,让一众坐在衙门大堂的高官们如坐针毡。张叔夜、秦桧、李若水、李邺,甚至周围的军士,人人都是脸色煞白,坐卧不安。 良久,李若水站了起来。 “安抚百姓,乃是我这个父母官的职责所在,就让我出去,和他们说清楚。王松兵败,乃是事出有因,并不是居心叵测。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杀了我这个父母官不成!” “清卿,众怒难犯,其势汹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李邺马上站了起来劝道,惊惶满面。 秦桧脸色煞白,坐在一旁,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就是王松治下的太原!百姓只知王松,不知皇太子,不知官家。老夫倒要出去看看,他们要怎样惩治老夫这个奸臣!” 张叔夜脸色铁青,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刚要起身,却被一声轻斥阻住了脚步。 “张判官,你现在出去,不但自身难保,恐怕会使整个太原城的局势失控。要是番子趁机进攻太原城,你这不是拿皇太子的安危当儿戏吗?” 张俊从外面进来,对着惊诧的张叔夜肃拜了一下,然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张叔夜脸上阴晴不定,怔了片刻,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张俊,你可有何妙计” 李若水心焦如焚。赵谌正在后院休息,若是惊吓了皇太子,他可是吃罪不起。 秦桧也是抬起头来看着张俊,眼睛里面全是期待。 “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各位相公勿忧,此事交给下官去办就是!” 张叔夜大吃了一惊,赶紧大声劝道: “张俊,此事可大可小,万不可肆意妄为,一旦酿成军中哗变,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秦桧却是急着问道:“张俊,你有何妙计,速速去办就好。对付那些首恶之徒,可痛下杀手,本官保你无事!” 李邺也是连连点头,一个劲地说道:“赶快把这些暴徒赶走,若是惊吓了皇太子,你我罪责难逃,官家也要怪罪。速速去办就是!” 张俊起身肃拜道:“王松在太原城的势力非同小可,若不痛下杀手,谁会把我等放在眼里,把朝廷放在眼里!” 秦桧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连声道:“不错!就是要让这些骄兵悍将们知道,不遵朝廷号令,肆意妄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李若水犹豫了半晌,想说些什么,终于没有开口。 “多谢各位相公,在下已经安排妥当,各位相公静待佳音就是!” 大堂中人面面相觑,个个都是忧心忡忡。唯有张俊镇定自若,仿佛智珠在胸。 他来到秦桧和张叔夜一旁,几人低声嘀咕,秦桧面有喜色,张叔夜连连点头。 衙门后院,赵谌正在休憩。自从到了河东,他可是受够了这里的干冷天气。更是没有想到,这里要比东京城寒冷得多。 军中数月历练下来,赵谌对军伍之事算是颇有心得。和将士们相处下来,他也是更加理解了治兵的不易。 想到王松能将几万大军治理的服服帖帖,如狼似虎,他就更不由得感慨起王松的不易。 如今王松战死,惋惜之余,他也是为王松的死愤愤不平,同时心里有些内疚。 毕竟,他才是罪魁祸首。 外面的吵杂声传了进来,赵谌想要去安抚军民,却被侍从们当了下来。 “殿下,张判官他们已经在处理。此刻怨声沸腾,等安定了以后,殿下再去不迟。” 赵谌点了点头,恨恨道:“都是秦桧这些无能之辈,搞出这么多事情,真是让人失望之极!” 话虽如此,毕竟年幼,外面的事情如何处理,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自然是只能由这些大臣们去处理了。 衙门大门口人山人海,大门被敲得“通通”直响,里面却始终却没人出来。一些好事之徒簇拥着往墙上而去,想要翻过高墙,进入院内,打开大门。 “嗖!嗖!” 羽箭齐飞,爬上墙头的一些青壮汉子,纷纷跌下墙头,人人身中数箭,砸翻了墙下的一片。 人人惊恐不安之时,墙头上无数铁甲军士现身,人人张弓搭箭,对准了下面示威的人群。 太原知府衙门是新城新建,墙高一丈三,墙面宽达两米,为h型,内部可站人。这些铁甲军士站在墙上,人人只露出上半身,寒衣铁甲,气势汹汹。 “快快离去,否则刀箭无眼!” 墙上的军官目光阴冷,大声呐喊。 “我们要见皇太子,交出奸臣!” 领头的将领推开身边的人群,挤上前来,怒视着墙上的众军,戳指怒骂。 “你们对百姓痛下杀手,你们到底是什么官军,你们是番子吧!” 周围的人群也大声鼓噪。人人都是义愤填膺,指责官军凶残霸道。 “瞄准,准备!” 墙上的军官丝毫不为所动,他扬起了右手,看样子一言不合,就要痛下杀手。 “要射就往这射!老子九死一生,杀敌无数,还怕你们这些……” 将领话音未落,墙上的军官手便挥了下来,羽箭驰飞,将领胸口中箭,轰然倒地。周围的军士和百姓纷纷中箭倒地,人群开始骚乱起来,惊恐声不断,纷纷把脚向外逃去。 墙上的军士不断放箭,人群中示威的将士一个个中箭倒地,示威的人群更加没有人组织,群龙无首,潮水一般逃离了知府衙门门前。 中箭的将领挣扎着爬起来,墙头上迎面又射来一箭,正中他的咽喉。 看到将领慢慢倒下,墙上的军官放下手中的弓箭,轻轻拍了拍手,不屑一顾,脸色依然阴冷。 看到张俊上来,军官赶紧上前,点头哈腰,满脸陪笑。 “张相公,都敢走了,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我还不是什么相公!不过你做的不错,本官一定会在上官那里保举你的!” “相公很快就是!下官就多谢相公抬举了!” 张俊点了点头,看了看衙门门外面的一片狼藉,皱起了眉头。 “马上派人清理!要是让皇太子看到了,我饶不了你!” “下官这就去办!” 军官指了指外面满地的伤者,犹豫道: “相公,这些伤者怎么办” “凡是军中的将士,全部砍头示众。那些百姓全部关进大牢,让他们的家人拿钱来赎,否则就让他们牢底坐穿!” 军官连连点头,满脸笑容。 “相公放心就是。下官这就去办,一定不会让相公失望!” 张俊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介低级武官,若是不能解决大人物们不好动手的脏事,他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想要飞黄腾达,不抓住这些稍纵即逝的机会,更待何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章 变故 深夜,太原城大牢,冰冻的如地窖一般,若不是过道里面几个还发光发热的蜂窝煤炉子,牢中关押的犯人,恐怕早已经给冻死了。 这新牢房都是水泥墙筑就,牢门也是钢铁链条,再加上守备森严,要想从这里逃出去,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靠里的一间牢房中,耶律亘和林风身穿囚衣,披头散发,坐在墙角的稻草堆上,垂头丧气。 “耶律兄弟,这一次,我可是害苦你了!” 林风脸上都是歉意,心中难受至极。 “自家兄弟,就不用说这些了。这些奸臣想置咱们于死地,这是迟早的事!” 耶律亘摇摇头道:“现在我就担心东京城的一家人,也不知道我爹娘,还有儿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林风心中难受,要不是因为王松的死讯,他想北逃,耶律亘追他,也不至于二人齐齐下狱,拖累了耶律亘。 这些个奸臣,根本不听他们解释,直接就将二人下了大牢。 这要是王松在,谁敢做这样的事情! “林兄弟,你说好不好笑,五个月前,你我开始修建这新太原城,万万没有想到,这牢房却是给自己造的。你说好不好笑” 耶律亘的一声自嘲,林风也是苦笑了起来。 “早知道如此,咱们就把这牢墙造薄些,脚一揣就能穿,随时都能跑出去。” 耶律亘笑了一下,神情又变得黯然。 “即便你跑回北地又能如何除了当兵打仗,你还能做甚。难道你还要投了番子,和这些兄弟沙场相见,互相残杀吗” “耶律兄弟,你错了!我就想带着一家人到塞外去,套着马车,赶着牛羊,逐水草而居,这一辈子,也不要再打仗了!” “再娶个草原上的娘们,生一窝娃,快快乐乐地过日子,你可想的美!” 耶律亘哈哈笑了起来,大声道: “要是王相公在,过不了几年,你就能过上这日子。可惜,如今是只能是做梦了!” 一说到王松,两人的心情又黯淡了下来,人又变得有气无力。 “要不是这些奸臣,王相公怎会战死一万多兄弟,只剩下了六七百人,这下子,女真人该喝酒相庆了,宋人,就使劲地哭吧!” “要不是王相公战死,我也不会想着逃回北地。朝中都是这些奸臣当道,你我早晚死无葬身之地。这一辈子,直娘贼真过的憋屈!” “谁说不是,王相公一死,所有的希望都没了!” 王彦纹丝不动,站在牢门外的暗处,听着二人的对话,也是黯然神伤。 王松战死,董平、杨进等人战死,马扩带着两百多军中将领隐退,陈东、欧阳澈被调离,王大节不知所踪,王伦和张横处境堪忧…… 王松一手创立的忠义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去,给牢房里放个火炉,别让这两人冻着。他们可是军中的要犯!” 狱卒脸上显露出为难之色,嘴里支吾道:“王将军,不是小人不愿意,这是上面交代的,万一查下来……” 两锭银子塞在了手中,狱卒马上满脸笑容。 “王将军,这就去给你办,你等着!” “多谢了,再带罐热水进来!” 王彦交代了狱卒,回过头来,看着牢中的二人,轻轻摇了摇头。 “王彦,我二人不需要你的可怜,你就不要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拿走你的火炉,拿走你的热水,我兄弟两个不稀罕!” 二人的不屑看在眼里,王彦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任何不快。 “林风,你好糊涂,你这一跑,没事也变成了有事,还连累了耶律兄弟。” “王彦,我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你又算什么东西!” 林风的愤怒,并没有令王彦生气。 “你二人这么怒火冲天,显然还是在乎我这个兄弟!” 王彦徐徐说道,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你二人这样一闹,奸臣们刚好有了借口,忠义军很快就会被分化,王相公的心血,恐怕要付之东流了!” 耶律亘粗中有细,不由得站了起来,走到了牢门边。 “王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风也是站了起来,走到了耶律亘的身旁,一起看着面前的王彦。 王彦看了看周围,见无人注意,这才靠近了些,低声说道。 “今日张叔夜、秦桧、张俊等人在房中密议,马上就会对张横和王伦动手,一个是滥杀无辜,一个是中饱私囊,再加上你二人叛国而逃。你们说,忠义军是不是就要垮掉” 二人心惊肉跳,目瞪口呆,站在牢房门口哑口无言。 “王彦,你也是忠义军的将领,王相公待你不薄,你一定要设法保全忠义军,不能让忠义军落在这些奸臣的手里!” “王彦,你要设法保全这些兄弟,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呀!” 耶律亘和林风心头冰凉,二人扶着牢门跪了下来,“咚咚”磕起头来。 “你们赶紧起来,别让外人看见,我心中已有了对策。” 王彦赶紧把二人扶了起来,面色郑重。 “王彦兄弟,你真的已经有了对策” 耶律亘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军国大事,岂能骗你!” 王彦正色说道,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你二人放心,我已经写了书信给东京城的柔福帝姬,我请她把你俩的冤情递上去。至于张横他们,我也会尽力而为。相信看在王相公的面子上,她一定会为兄弟们出头,洗刷冤屈。” 二人连连点头,心中感动,倒腾来倒腾去,还是这些老弟兄放心。 “王彦兄弟,我们错怪你了!” “王相公人都去了,我们去还要借他的福荫,想起来真让人落泪呀!” 几人都是落下泪来,看到狱卒提着火炉过来,王彦赶紧擦了擦眼泪,低声叮嘱道:“二位兄弟,凡事都要忍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让忠义军落入奸臣之手!” 王彦脸色凝重,看到狱卒过来,交待了几句,摇摇头离去。 “张横,你在府州镇川堡,令部下肆意杀害大宋百姓,证据确凿。现将你下牢问罪。这是宣抚司的军令,有什么事三司会审以后再说,带走。” 军营中,秦桧读完了宣抚司的文书,冷冷地说道:“张将军,请吧!” 他带来的宣抚司军士上前,便要捉拿张横。 “伧啷”声响起,张横的几个卫士,人人拔出长刀,站在他的面前,凌厉的气势让宣抚司的军士倒退了几步。 “王相公刚死,你们就要对张相公下手吗?有种就上来,看看是老子的刀快,还是你的脖子硬!” “张横,你是要造反吗” 秦桧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手心冒汗。 他挥了挥手,数十弓箭手进入了院子,张弓搭箭,对准了张横。 张横摆摆手,卫士们收刀入鞘,站到了一旁。 张横阻止了身旁愤愤不平的张宪、牛皋,看了一旁脸色各异的其他将领。 “相公刚死,忠义军不可以起内讧。朝廷自会给我一个清白。张宪、牛皋,你们带好队伍,莫让番子钻了空子!” 牛皋忿声道:“天日昭昭,天日昭昭!若是王相公在,说不好也被这些鸟人抓了!奸佞当道,奸佞当道,忠义军完了!” 看到卫士退下,秦桧才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水,冷冷道:“牛皋将军,林风、耶律亘欲逃离宋境,已经被收监入狱。你再胡言乱语,我定要奏明圣上,告你个大不敬之罪,和他们一起!” 张宪怒不可遏,厉声喝道:“耶律亘一家老小都在东京城,他怎么会逃离宋境你这厮指鹿为马,乃是大大的奸臣!” 牛皋也是怒声道:“林风只不过想要回去见见亲人,父母之恩,天高地大,回去看看,哪里谈得上投敌叛国耶律亘前去,也不过是劝他回来禀报后再行,他要是真要投敌叛国,怎会舍下一家老小,细软衣物也不带他难道是白痴吗” 秦桧脸上一红,也是厉声呵斥起来。 “耶律亘和林风一起,被巡查的卫士抓住,证据确凿,我等也是秉公执法,并无歪曲事实。你不服军令,冲撞上官,本官会在官家那里,参你一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张宪怒声道:“忠义军中有数千契丹军士,有胆量的话,你把他们全杀了,就怕你不敢!” “粗鄙不堪,不可理喻!” 秦桧冷声哼了一句,拂袖而去,跟随的军士,也走了个干干净净。 牛皋垂头丧气,坐了下来,频频摇头,不再言语半句。 张宪狠狠捶了一下桌子,也是眉头紧锁。 秦桧脸色铁青,一行人押着张横,走出了中军大营。营外的将士纷纷堵住去路,把秦桧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何带走张副都统,他到底犯了何罪” “无缘无故抓捕张副都统,有朝廷的圣旨吗” “快把张副都统放了,否则休想离开!” 秦桧脸色煞白,张俊立刻上前,怒声道:“皇太子的军令,你们也敢违背吗” 一提到皇家,将士们都沉默了下来。 押解张横的禁军个个面色苍白。张俊挥了挥手,禁军们跌跌撞撞,终于从将士们的人堆里挤出,人人都是汗流浃背。 秦桧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幸亏有张俊在,否则很难出得了军营。 翟二到了营中,忽见张横被一群军士绑着,向前而来。 “张……副都统,你这是作甚,发生了何事” 张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秦桧上前,冷声问道:“你这粗壮汉子,却是何人” 翟二一见这些大头巾,气势上先矮了一截。他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相公,小人是辎重营统制翟二,见过相公。” “辎重粮草统制翟二,你就是那王松的同乡?” 翟二赶紧道:“原来相公也知道小人,小人正是王相公的同乡翟二。” 秦桧点点头,呵斥道:“翟二,你只是一介乡野村夫,无德无能,又无功名,你有何本事,能坐上这辎重粮草官的位置,还不是仗着王松那厮徇私舞弊!粗鄙武夫,也能立于煌煌士大夫之列,真是可笑之极!” 秦桧摆摆手,不屑一顾地道:“赶紧让开,末要挡了我等的去路!” 翟二赶紧让开,眼里疑惑不解。 如何王松一走,连张横也被抓了起来。这些耀武扬威的大头巾,如何又忽然得势,而且变得如此嚣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章 权衡 “一百斤粮食,两贯钱官爷,前一阵子隔壁的张会战死,王相公给的是100贯钱、20石粮食,怎么现在才这么点东西” 老王头的问询,反而遭到了官吏的一声冷笑。 “王松拿朝廷的银子买他自己的名声,沽名钓誉、哗众取宠。两个月的钱粮抚恤,这是朝廷的定例,何来多寡一说!” 官吏头目板起了脸色,冷若冰霜。 “王松已然身死,你们若是想要100贯钱,下去跟他要去!” “你怎能如此说话!” 老王头愕然道:“王相公已为国捐躯,老夫如何能下去找他?” “知道就好,省得老子费口水!” 官吏们扔下粮食,两串钱往老人手上一搡,大声道:“这是知府衙门的律令,皇太子亲批!你爱要不要,反正东西我是送到了!” 官吏们剩下目瞪口呆的百姓一家老小,扬长而去,嘴里犹自喋喋不休。 “大冷天的,老子能上门送东西,已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要东要西,真以为王松还在!” 良久,老王头才泪如雨下,一家人长吁短叹,痛哭流涕。 “我家二郎的一条性命,就值这么点东西!这一家人,冬日可怎么过啊?” 城中的抚恤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进行。随之而来的,街头巷尾,哭喊声不断,怒骂声接连响起。 夜色迷茫,残月如钩,城中的哭声依然此起彼伏,失去了众多儿子、丈夫的军士家属依然不能从悲痛中释怀。只是一个白日,城中上吊、吞药自尽的百姓,就达到了三十余人。 在与官府的冲突中,有百余百姓被关入了府衙大牢。由于皇太子赵谌的出面劝解,才没有形成大的民众暴动。 看着王彦进来,房间里坐着的秦桧、张叔夜、李若水三人,都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诸位唤下官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张叔夜满面春风,摆摆手,示意王彦坐下。 “子才,坐下说话,今晚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千万不要拘束!” 秦桧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王彦,徐徐说道: “子才兄虽然沉毅果敢、沙场宿将,但却是李广难封、生不逢时。人生中有很多机会,若是抓住了,自然是高官厚禄、封妻荫子。但若是机会摆在眼前,视而不见,就会遗恨终生。” 王彦心里一跳,千百个念头在脑海里瞬间转过,他肃拜道: “各位上官有什么话,尽管明说无妨。下官知道轻重缓急,孰重孰轻!” “子才,王松是否真死” 李若水的话让王彦一愣,他下意识地回道:“王相公若没有身死,必定会回太原城。马扩等人带着王相公的尸身离去,全军恸哭,此事焉能作假!” “况且……” 他眼神扫了扫在座的几人,沉声道:“若是王松在,恐怕各位上官在太原城行事,也没那么方便。” “子才所言甚是!” 张叔夜点点头,心中的疑虑全部烟消云散。 “忠义军虽然在府州大败娄室军,但自身也损失惨重。河北战报,完颜娄室大败,举国震惊。金人勃然大怒,蠢蠢欲动,必将克日南下。如今,国家危急,河东忠义军人心惶惶。军心不稳,怎能临敌” 王彦心中暗道,还不是你等公心私用,才使得王松战死,上万精锐灰飞烟灭。 秦桧接道:“张宪、牛皋等人,皆是王松之旧部,难免心有怨言。皇太子虽然担任都统制一职,但总归要回朝廷中枢。” 王彦狐疑道:“只要保留现在诸将官位,河东忠义军便无需担忧。下官久在忠义军军中,知道军士只知服从军令,杀敌立功,除了王松,谁任上官都是一样。” 李若水沉下脸,闷声道:“这么说来,子才是不愿意趟这一池浑水了” 王彦这是完全明白过来。这些人是要自己掌控忠义军,他们掌控自己。 “子才,你曾是太上皇亲试,授为清河尉。后入泾原军中,两次随种师道讨西夏,立下赫赫战功。朝廷待你恩重如山,难道你要因王松的私义,而坏了春秋大义吗” 秦桧的一番话,让王彦面色涨红,心头狂跳。 他明白了今晚这“鸿门宴”的目的,忠义军的这些将领,朝廷已经不放心,是要派人取而代之了。 与其让一个不明根底的人来执掌忠义军、瞎折腾,还不如自己接手,最起码能够保住这支队伍。 无论如何,河东忠义军,不能在他们的手上垮掉。未来的抗金大业,还需要忠义军这支中坚力量。 王彦很快下了决心,正如他长久以来思考的一样。 “下官资质驽钝,才疏学浅,只怕会误了相公们的大事!” 王彦的话,让屋子里的众人脸色都缓了下来。 “子才,这就对了!” 张叔夜点点头道:“河东忠义军交到你的手里,老夫就可以放心了!” 秦桧轻声道:“子才兄,让你单独掌握河东忠义军,也是因为你是河东人,忠义军也大多是河东子弟。我说的没错吧” 王彦点头道:“秦相公所言甚是。河东忠义军大多都是河东子弟,隆德府的士卒就占了三成。下官正是隆德府人,对军中将领颇为熟悉,算是有一点地主之宜吧!” “相得益彰,这就好!” 李若水点头道,随即话锋一转,批评起了王松。 “王松此人,虽然算得上骁勇善战、沙场宿将。但此人桀骜不驯、飞扬跋扈、恃宠生骄,京城中士大夫多有怨言。若不是官家爱惜其才、数度迁就于他,恐怕王松早已被刺字在颊、发配边塞了。此次府州之战,纵使他大胜归来,也难免会被降职留用。” 李若水侃侃道来,王彦心惊肉跳。这些个士大夫,靖康三年金兵围城,大宋几欲亡国的惨痛往事,他们早已抛在了脑后。 大宋,为何对武将如此不公? 李若水的表演结束,秦桧又接着跟上,开始了自己的演说。 “祖宗之法不可废。王松独掌数万大兵,已如藩镇。不过,幸好他已战死,否则朝廷也要追查到底,免官留看。鉴于忠义军的现状,我们几人向皇太子推举了你执掌河东忠义军,协助本知府,守好太原城,应付来犯金人!” 时移世易,事已不可为,若是让旁人接了忠义军,事情更加不妙。 王彦诚惶诚恐,肃拜道:“几位相公提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下官一定管好军伍,编练士卒,不负诸公厚望。” 秦桧点点头,温声道:“王彦,军中不乏王松的心腹,若有必要,可以先斩后奏,或调或贬,或杀或谪,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王彦心里面“咯噔”一下,冷汗都流了出来。若是自己拒绝此事,恐怕后面的结果更加残酷。 “各位相公,张横、耶律亘、林风三人,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王彦低声问道,言语中不胜惶恐。 “张横是王相公的左膀右臂,在忠义军中威望很高。若是仓皇处置,恐怕会引起军士不满。还请几位相公三思。” 张叔夜点点头,言语中也有几分犹豫。 “子才担心的是。张横在麟州镇川堡阵前,屠杀民夫上千人,此事可谓大矣。老夫和皇太子回京之时,会押解此人进京,三司会审。至于耶律亘和林风,没有明显的叛国迹象。他二人暂且压在太原府牢中,继续细查,看有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张相公说的是。耶律亘是契丹人,林风也是金人降将,这二人在军中的旧部太多,仓促处置,恐怕会引起军中哗变。张相公深谋远虑,处置得当,下官佩服!” 王彦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人还在太原城,他便可以上下其手,打通牢狱里的人,对二人照顾一二。若是像张横一样,被押解到了东京城,他可就鞭长莫及了。 可是,还没有等他高兴一点,秦桧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大惊失色。果然跟他打探的一样,秦桧等人,又要对王伦下手了。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王松死了难道还不够,非要把他的余部连根拔起。难道他们真不知道,这样会影响抗金的大局吗? 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可以置国事于私欲之下,大宋这些士大夫的私德,可谓高矣。 这样看来,金人南下,势不可挡,是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张相公,派到解州去的人,还没有传回消息吗可千万不要让王伦这贼子跑了!” 张叔夜捋须道:“秦相公放心就是。此次派出的人手,都是皇太子身边的卫士。抓住王伦以后,即刻押往东京城,交给大理寺。诸位无忧,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王彦忍不住问道:“几位相公,不知王伦所犯何罪下官只知他在河东营田、屯田,好似干得不错。” 王伦在隆德府、泽州、绛州、威胜军营田、屯田,终日里奔走于田间地头,赈灾济民,被称为“河东南地活菩萨”。王彦实在想不通,王伦到底又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这些士大夫们要除之而后快。 面对王彦的提问,李若水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高声说道: “王伦控制了解盐,却并不告知朝廷,反而把变卖解盐所得的银两、粮食全给了王松私用。此举置朝中大臣于何地,置朝廷于何地,又置天子于何地此贼公器私用,哗众取宠,唯王松马首是瞻。王松虽然死了,他却是罪责难逃!” 从府衙出来的时候,王彦心里一阵悲怆,长街上空空荡荡,寂静漆黑,冰冷如斯,竟然让他有一种要逃的恐惧。 好好的抗金大业,因为王松的意外阵亡,竟然衍生出来这么多的变故。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些人难道非要这样作下去,至死方休? 靖康三年,完颜娄室在府州损失惨重,大金皇帝完颜吴乞买恼羞成怒,西路军休整了一个多月后,东西两路大军又开始挥兵南下。 金兵在右副元帅完颜宗辅统领下,分三路进攻大宋,西路为完颜宗翰,自云中南下,进攻太原;中路为完颜宗辅进攻河北两路;东路完颜宗弼进攻京东两路。神州兵祸连连,一片风雨飘摇。 女真铁骑滚滚南下,金人势如破竹,摧枯拉朽,席卷了河北东路和京东北路,就连河北西路,也是攻到了大名府附近。 两河、京东、陕西各路战火纷飞,局势糜烂不堪。形势危急,大宋朝廷主和派叫嚣奔走,主战派则是蓄势反击,朝堂上下,一片狼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章 意难忘 冬去春来,汴梁城城西的皇家园林,金明池上春意盎然,桃红似锦,柳绿如烟,花间粉蝶,树上黄鹂,京城百姓多数而出,到金明池郊游。 金明池内遍植莲藕,阴雨绵绵之夜,雨打荷叶,雨过天晴、万物清新,更有一番新气象,故有“金池夜雨”之称。 宣和年间,每年三月初一至四月初八金明池开放,允许百姓进入游览。沿岸垂杨蘸水,烟草铺堤,东岸临时搭盖彩棚,百姓在此看水戏。西岸环境幽静,游人多临岸垂钓。 靖康年间,金人南下,位于西城外的金明池亦毁于金兵之手,池内建筑被破坏殆尽,一片碎砖破瓦,断壁残垣。金人退去后,金明池也无人休憩,一直荒废至今。 虽然园中的建筑已经被损坏,但也阻挡不了盎然的春意,奈何不了痴男怨女们骚动的浪心。 河外三州,杨家沟一战,忠义军死伤惨重,王松战死。女真西路军元气大伤,西路女真人甚至退回了云中。 王松死了,忠义军将士战死无数,人们的日子还照常进行。除了那些底层的百姓,谁又还记得王松,还记得那些在冰天雪地里死去的勇士? 人总是健忘的,在这和煦的醉人春风中,衣着华贵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宽袍缓带的士大夫们,这些人一个个或临池赋诗,或觥筹交错,或钓鱼为乐,这里的断壁残垣和他们毫无关系,这只是他们无伤大雅的一处游乐嬉戏之地而已。 自靖康元年王松横空出世,挽救汴梁城于将倾,也挽救了大宋皇室的命运,使得王松声名大噪,一跃成为朝廷重臣。 再加上营田河东,救活流民无数。再加上恢复太原,打通河北、河东咽喉井陉,连接河北、河东,风头一时无两。 底层百姓中间,王松的声望大大超过了大宋皇室,就更不用说那些掌握朝政的士大夫了。 即便除去寡廉鲜耻的士大夫,世间也多是薄情寡义之人,不然大宋也到不了今日的如此境地。 但是,也有人对王松痴痴不忘,以至于肝肠寸断,心如死灰。 花枝探头的绿荫小径,春风十里,赵多福走在其中,却感受不到一丝春色的明媚。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如今,连后悔也没用了。梦中人战死沙场,连个墓碑都没有。那年轻的生命,丢在了陕北的贫瘠之地,甚至来不及欣赏春日的绿色。 她知道王松不会因为折月秀而去府州,他不会拿上万大军的生命做陪衬。折月秀不会出城去看王松,她爱惜自己的羽毛,甚于生命。 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昵! 斯人已逝,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煎熬。 她曾梦想着和王松双宿双飞,花前月下,妇唱夫随,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现实,把美梦打的粉碎。 她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把自己交给王松。如果她能有二人的一男半女,这一辈子,心灵上也或许有些寄托。 这些日子,她浑浑噩噩,恍恍惚惚,茶饭不思,有如行尸走肉。她总是失眠,夜不能寝,醒来时,总是打湿了枕头。有时她真想一死了之,但她却没有自杀的勇气。 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日积月累,让她只能在醇酒中找到寄托,仿佛一醉醒来,梦中人就会站在身旁。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嘴里轻轻念着这几句词,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又落了下来。风吹雨淋,那些千娇百媚的花儿,又能经受多久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无人的楼阁,她浑身无力,就坐在阁中的木椅上,昏昏睡了过去。 一旁的侍女流苏上来,给她披上罩衫。看她容颜憔悴,脸色蜡黄,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 那个风一般的男子,不会再回来了。 “占卜吉凶,预知生死,测算姻缘,算卦!” 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从那里,江湖术士的声音传来,迷迷糊糊,神经脆弱的赵多福,被唤醒了过来。 “流苏,快扶我过去!” 赵多福的声音颤抖,里面有不可名状的焦急。 左转右转,兜兜转转,不知绕了多久,赵多福才在一处靠近湖边的断壁残垣前,找到了那名术士。 “陈瞎子!” 赵多福先是惊诧,随即高兴了起来。怎么说,这人也是王松的同乡,想不到他却来到了东京城中。 “麻烦,你给算算” 陈瞎子黑瘦枯干的手触到赵多福的手掌,不由得抖了一下。 “小娘子贵不可言,小人不敢妄测。” 陈瞎子空洞的眼神看着前方的湖面,似乎若有所思。 赵多福心中一动,轻声道:“还请给测个姻缘。” 陈瞎子摇头道:“小娘子,我刚已经说过,小娘子贵不可言,或为天下最有权势之女子。这就是你的姻缘。” 赵多福恍然若失中,陈瞎子已经站了起来,连卦钱也没有要,“嗒嗒”的竹杖声中,向远处而去。 流苏摇头道:“这瞎子真是怪异,莫不是他知道主人你是谁,否则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多福摇头不语。她虽然见过陈瞎子,但时隔这么久,他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谁。 “天下最有权势的女子!他说的不会是皇后吧?可主人你,怎么可能嫁到异邦去呀” 赵多福恍恍惚惚中,流苏却是大声说了起来。 “耿南仲、唐恪他们也来游湖了。主人,咱们走吧,一看到这些人我就恶心!” 两人缓步离开,没走几步,卫士上前,递上一封信来。 “主人,信是神武军的李彦仙给的,说是密信,主人一看便知。” 赵多福哆哆嗦嗦打开了信封,看了一会,收起了信,点点头道:“咱们回去,送我去思睿殿,我有事要办。” “青天白日春常好,绿发朱颜老自悲。跋马卧堪尘满眼,夕阳偷理钓鱼丝。可叹似水流年,我等已经老去,也该效陶渊明,归隐田园了!” 金明湖上的一艘锦舟上,几个宽袍方巾,气度雍容的文士,正在悠哉悠哉的坐在船头,一起饮酒赋诗,共赏春日美景。 听到耿南仲的言语,一旁的唐恪笑道:“恩相圣眷正浓,为何意兴萧索,正宜大展拳脚,纵横捭阖,怎可轻言退隐。” 次相唐恪,当朝帝师耿南仲,郓王赵楷汇聚一处,一群侍女正在旁边焚香、煎茶,准备点心。 赵楷也是笑道:“耿相老当益壮,熟谙国事,朝廷正需你这样的肱骨之士,圣上也需要你这样的心腹老臣辅佐。你可不能急流勇退,退居山野呀。” “圣眷正浓” 耿南仲摇了摇头,苦笑道:“靖康元年,金人南下,老夫身居中枢,未建尺寸之功,反而有违圣意,差点使汴梁城破。只此一事,圣上对老夫已颇为不满,更不用说今日王松之事。” 唐恪不由得心头一惊,摇头道:“恩相不要妄自菲薄。我朝君王与士大夫共制天下,恩相又为圣上师者经年,如今国事艰难,圣上离不开恩相,国事也离不开恩相,恩相还需抖擞精神,以报君王!” 赵楷皱眉道:“王松武夫,仗着救汴梁城有功,颇得恩宠。其人身居高位,却跋扈猖獗,仪章毫无。见了老师也只是拱手而已,就连皇室也是嗤之以鼻。若是长久以往,皇家有何颜面,我等又有何颜面” 耿南仲喝了杯茶,沉声道:“王松已死,官家宋人对老夫颇多微词,但王松弹劾起来就容易的多了。御史台可以抓住王松或其部下的罪行进行弹劾。至少,丧师身沒的事该是真的吧。” 唐恪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话虽如此,只怕朝中他人作祟。官家认为王松有大功于朝廷。朝中的清流如梁溪先生、宇文叔通这些人,对王松也是推崇备至。若是他们在朝堂上掣肘,恐无法达成共识。” 耿南仲捋须微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对付王松这件事情上,梁溪先生和宇文叔通绝不会掣肘,反而可能会附和你的奏报。放心就是。” 唐恪恍然大悟,这朝中,无论是主和派,还是主战派,都是士大夫的天下。这朝堂之上,焉能让武夫专权,再现五代武人故事。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这点道行,和耿南仲比起来,还嫩了点。 春光明媚,柳暗花明,几人在仙桥的一处岸边下了船,来到仙桥的南头,忽然见宝津楼前的高台上,许多人围着说书人,正在仔细聆听。 在这金兵南下之际,竟然还有这么多百姓兴致勃勃在此游玩,苦中寻乐。 几人看人数不少,便也上前,在外围远远的听了起来。 “……且说那王相公,身边将士越来越少,番子越围越多,王相公却是心不慌,气不馁,一杆碗口粗的铁枪连敲带打,人群中几进几出,只杀得番子心惊肉跳,人亡马倒,死者不计其数! 王相公浑身如血人一般……只可惜他连日鏖战、手脚酸软,完颜娄室趁暗射出一箭,正中王相公后背。王相公怒目圆睁,大喊一声:“番子,我王松和你势不两立!”那完颜娄室吓得从马上直掉下来,口吐鲜血。王相公大笑三声,盍然而逝!天地变色,长歌当哭,悲哉,痛哉!” 高台边的百姓全都黯然神伤,有人不禁哭出声来。 耿南仲几人脸色苍白。想不到短短数日,这王松已经被编说成书,广为流传了。 说书人在高台上口若悬河、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台下百姓都是群情激奋,握紧了拳头。 再听到下面几句时,耿南仲等人一起变了颜色。 “可怜王相公一片挚诚,却被那朝中那奸臣们扣兵不发,才使得王相公孤军作战,战死沙场。这些奸臣,夺去王相公的功名和官身不说,反诬陷王相公居心叵测。奸臣当道,蒙蔽圣聪,思之让人落泪,听者伤心……” “恩相,要不要让禁军上前,拿下这些造谣生事的山野村夫” 唐恪面色难看之极,在一旁低声道。 “罢了,一些愚顽的粗鄙之人而已!” 耿南仲摇头道:“如今金人再度南下,河北河东糜烂一片。此时还是少生事端,免得让官家抓住把柄,借题发挥!” 赵楷黯然道:“想不到王松这厮一介武夫,,竟能得万民敬仰,建祠祭祀瞻仰!此贼何德何能,何其幸哉!” 几人怏怏不乐,快速离开,游园的好兴致荡然无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章 当年情 赵州石桥,位于庆源府赵州城南,座跨洨水,由隋朝匠师李春建造,年代久远、跨度极大的单孔坦弧敞肩石拱桥。 河北之地,天寒地冻,浅浅的季节性河流洨水河也早已结冰封冻。冻僵的尸体横七竖八,冰面上、河岸周边随处可见,使得裸露的河床显的更是丑陋无比。 顺着赵州石桥向南,距离赵州城越近,尸体越来越多,即便是冬日,弥漫的硝烟和血肉的腥味也是呛鼻。洨水东岸,无数的宋军骑兵纵横来回,追杀四散奔逃的金人逃兵。尤其是金人骑兵,一旦被发现,便会穷追不舍,赶尽杀绝,至死方休。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被俘的金人俘虏和马匹,兵器铠甲、战旗仪仗到处都是。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厮杀终于安静了下来。军士们开始打扫战场,统计伤亡,搭锅造饭。 “岳都统,共擒获金人将领数十人,俘数上千人,战马三千多匹,银两制钱两万多贯,衣甲器仗无计其数。金兵尸体填满河谷,死者三千多人。赵州城的危难已解。” 岳飞点点头,对面露喜色的陈广等人道:“我军伤亡如何” 陈广面露尴尬之色,低声道:“弟兄们伤亡在五千人以上,主要是番子骑兵的冲击实在厉害……” “早给你说过要多用火器,你却非要逞匹夫之勇!” 岳飞打断了陈广的话,呵斥道:“要不是忠义军军纪森严,也幸亏了牛通和赵元龙带着掷弹兵上去,否则今日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这事若是让王相公知道了,哼!” 陈广、王贵都是面色涨红,垂下头来。 岳飞看了一眼二人,冷冷道:“不要不服气。和人家董先、牛通几人相比,你们在对敌作战的经验上,确实差了一截。战场之上,贵在临阵和经验,以后要慎重行事!” “岳都统,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大军下一步却该如何” 牛通和董先二人下了马,走过来,牛通看了看王贵几人,眼神中的轻蔑之色一闪而过。 拿步卒和女真骑兵抗衡,是谁给了他们权力,分明是瞎乱指挥! 要不是看这几人身先士卒、不惧生死,他定会大声呵斥。 “牛通,你这厮为何瞧不起人!弟兄们和金人骑兵硬抗,也是担心震天雷消耗快,不够用。你这厮如此轻视我等,有些说不过去吧!” 王贵受不了牛通的脸色,忍不住站出来说道。 “震天雷消耗大。我看你们是拿兄弟们的性命不当回事!” 董先冷冷道:“兄弟们一个个训练了这么久,耗费了我们多少心血,就这样一个照面就没了,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你!” 王贵和陈广一起站起身来,一手指着牛通和董先,一手搭在刀把上,眼睛里要冒出火来。 “想动刀子,看看谁怕谁!” 牛通和董先也是勃然大怒,就要拔刀相向。 “够了!” 岳飞沉下脸来,沉声道:“都是自己兄弟,难道非要弄个你死我活!有什么事,到时候去王相公面前诉说。此战过后,大军还要北上继续抗金,谁若是意气用事,休怪本官军法无情!” 众人这才各自垂下胳膊,各自分开。 徐庆看气氛尴尬,赶紧上前一步,轻声道:“都统,这些俘虏如何处置,还请你拿个主意。” 岳飞看着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面露惶恐之色的金兵们,沉声道:“发些散钱,遣返还乡,令其不得作恶!” 董先一愣,摇头道:“岳都统,这些人虽都是我汉人,然诛首恶,释余众,这是相公一直以来的军规。若是全是放逐,包括那些罪行累累、无恶不作的“汉奸”,怎么能对得起千千万万死在他们手上的无辜百姓!” 岳飞脸上一红,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就依董将军的意思,不宜株连过多!” “属下谨遵军令!” 董先抱拳离开,陈广低声道:“都统,董先不尊军令,公然” 牛通一惊,道:“你知道什么,快说出来,本将军重重有赏!” 董先和张胜也是睁大了眼睛,面色凝重,催促道:“王相公有何事,尽管说来!” 俘虏道:“小人和上官交情不错。昨日战前,小人听他说,忠义军王相公在府州战死,忠义军全军覆没……” 话音未落,俘虏已经被董先抓住了衣领,几乎呼吸不过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若是骗我,我一刀一刀活剐了你!” 俘虏被董先吓的脸色苍白,战战兢兢道:“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完颜娄室在府州大败而归,娄室军两万骑兵十折八九,汉儿步卒死伤三万。王相公重伤不治……” 牛通“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张胜和董先脸色煞白,一众忠义军军官人人黯然,已经有人哭出声来。 河东、河北隔绝,金人快马加鞭,很快就可以得到消息,而河北要得到河东、特别是千里之外的府州战况,却要费时费力的多。 噩耗之下,众军再也没有了胜利的喜悦,人人愁容满面。 “董先、牛通,这些营中的将士,他们都是如何了” 眼见军中将士人人面色不豫,岳飞诧异不已。 “岳都统,俘虏传来的消息,王相公战死府州,全军覆没。完颜娄室手下精锐骑兵十折八九,汉儿步卒损失三万。金人西路军元气大伤,无力南侵,退回云中……” 岳飞胸口一痛,如遭重击,两行热泪夺眶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章 君臣 秋雨霏霏中,王松抹了一把脸上的细雨,施施然走进了皇城。 自此靖康元年带兵进入这东京城以来,他进入皇城的次数数不胜数,但在朝后去睿思,却还是第一次。 一般这样小范围的私下朝议,都是在皇帝和最亲近的大臣之间进行。虽然王松解救遍京城,算是立下了大功,个人也是登上了权力的你练兵独步天下,如何派出去的军士依然是节节败退,不堪一击” 赵桓皱眉道:“难道说,这大宋的军士离了你王松就水土不服如此一来,这每次出征,莫非都要你亲自坐镇,这些家伙才能俯首帖耳,甘愿效命” 旁边的耿南仲嘴角微微一动,眼神中微露讥讽之色。 “金人之所以强者,兵强将勇也。又兼其之骑兵精锐,冲击孱弱不堪之我军,焉有不胜乎!” 王松淡然地看了一眼耿南仲,继续道:“我军要战胜金人,一在将士训练有素,严守军令;二在士卒轻生赴死,捐躯国难。但要做到这轻生赴死四个字,则在于上下一心,将领先士卒。” 他沉声道:“金人大军南下,每遇大战,其元帅监军亲临阵督战,矢石交集,指挥若定,上下一心矣。其亲冒锋镝,进不避难,将士视之,孰敢死乎。我军诸帅,才能不及中人。每当出兵,必居数百里外,谓之持重。或督召军旅,易置将校,仅以一介之士持虚文谕之,谓之调发。制敌决胜委之偏裨,是以智者解体,愚者丧师。幸一小捷,则露布飞驰,增加俘级以为己功,敛怨将士。纵或亲临,亦必先遁。不即覆亡,已为天幸,何能振起耶?” 王松掷地有声,就连赵桓都沉默不语,低头沉思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章 势 永兴军路、丹州以东,黄河上的一艘战船船舱内,赵若澜看着昏迷不醒的王松,眼泪汪汪。 从府州一路南下,王松反而有了些心跳,众人选择了水路南下,让王松省去了颠簸之苦,也怕一个不慎,断送了他的性命。 幸好此时黄河还没有冰冻,否则要是乘马车,舟车劳顿,一路颠簸,只怕王松早已一命呜呼。 “大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一定要挺过来啊!” 梁兴端着药碗,弯着腰进了船舱,看到赵若澜满脸泪水,轻轻摇了摇头。 “把眼泪擦了,赶紧给王相公喂药。这可是谢神医的家传配方,得趁热喂。” 看到赵若澜一勺一勺地喂着药,梁兴笑道:“贤妹,王相公死里逃生,你可是功不可没。他要是能活过来,我一定告诉他,让他娶你为妻。” “王相公一定能醒过来!” 赵若澜斩钉截铁,断然道:“王相公乃是天上的神仙,被派下来拯救大宋的,他一定能够安然无恙!我不要他娶我,只要这一辈子能服侍他,我就心甘情愿了。” 梁兴低头思索。直到赵若澜把药喂完,才把他从冥想中拉回了现实。 “大哥,你在想些什么,怎么魂不守舍的” 梁兴笑了一下,端起了桌上的药碗。 “贤妹,咱们外头说话,别打扰了王相公休养。” 二人出来,站在舱板上,谢神医正在船头熬药,铁甲铮然的军士手持利刃,虎视眈眈,正在船头警戒。 二人向着黄河两岸看去。风雪之中,仍有不少衣衫破烂的百姓拖家带口,向南而去,黄河岸边,随处可见倒毙的尸体。 “这些可恶的番子!可惜了我大宋千千万万的百姓!” 梁兴狠狠地骂了一声,眼睛里面全是不甘。 “要是王相公还在,一定会安抚百姓,赈民施粥。可是如今……” 赵若澜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梁兴转过头来,看着赵若澜,目光若有所思。 “贤妹,你说王相公醒来以后,他会怎样还会跟着朝廷,一路走到黑吗” 赵若澜心中一惊,不解地看着梁兴。 “大哥的意思是……” “王相公对朝廷已经伤了心,若是他要抗击番子,肯定要重竖义旗。以王相公的统兵之能,他至少可以封疆裂土,号令一方。” 赵若澜心中突突直跳,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船舱。 “大哥,若是如此,你和弟兄们何去何从” 赵云走了过来,轻轻笑道:“咱们这些山村野夫,除了王相公能看得起,又有谁会把咱们放在眼里。” 赵若澜眼睛一亮,随即眼光看向了梁兴。 “大哥,你和二哥的意思一样,都要追随王相公” 梁兴和赵云相对看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 “我和二哥的意思一样,只要王相公登高一呼,我忠义社的兄弟唯他马首是瞻。至于朝廷,府州一战,坐观王相公战死,上万大军灰飞烟灭,这样的朝廷,不说也罢!” 赵云也是点了点头,在一旁加道: “朝廷已经将忠义军中的张横、耶律亘、林风、王伦等人下狱,听说陈东、欧阳澈也不能幸免。河东忠义军岌岌可危,王相公一死,这些狗日的就开始兴风作浪,真是让人寒心啊!” “王相公没有死,二哥不要瞎说。” 赵若澜摇摇头,叹息道: “董平、杨进、李孝春、徐虎,那么多的好汉子,一万多兄弟,全部都白死了!” 她心中难受,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不会白死的!” 许三走了过来,身上到处都是绷带,看起来受伤不轻。 “两位哥哥,番子最精锐的娄室军被咱们干了个七零八落。以后番子侵宋时,都得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不然随时都会被咱们的辎重兵干掉!” 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赵若澜指了指船舱,做了个嘘的姿势,众人都是闭起了嘴巴。 “许三,你怎么不回太原城,而是跟着王相公南下” 赵云好奇地问道。他也是有些佩服,听说许三杀了40多名金兵,可见也是一位暴力猛男。 “我不会去太原城的。” 许三摇了摇头道:“王相公对我兄弟恩重如山,我的二哥还在黎城大营。我要是去了太原城,天下的人怎么看待我许三!” 赵云点头赞道:“好兄弟,够忠义!等王相公好了,咱们一起杀番贼,好好的干他一场!” 两人轻轻击了一下掌,都是轻声笑了起来。 “不过,我可代替不了所有的忠义军将士。” 许三轻轻说道,指了指几艘船上的铁甲卫士。 “人心难测,万一王相公数日内不露面,这……” 突然,船舱里响起了轻轻的咳嗽声。众人都是心跳加速,一起奔了过去。 “水……” 王松嘴里轻声呻吟着,引起船舱中人的一阵手忙脚乱。 半碗热水下去,王松又昏昏睡了过去,他的肚子“咕咕”响了起来。 “王相公洪福齐天,保住了一线生机。” 谢神医进来,给王松把了脉,脸上的忧色未减。 “谢神医,你就告诉大家,王相公能不能活过来” 梁兴看着谢神医,就怕从他的嘴里冒出一个“不”字。 众人都是睁大了眼睛,一起瞪着谢神医,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将他打翻在地。 “王相公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看他的造化了。要是他还有这份心气,他还想保护大宋的百姓,他就一定能够活过来!” 谢神医说完,自己的眼眶也是一红,赶紧站起身来,走出了船舱。 “王相公一定能够活过来!” 赵若澜眼神坚定,周围的众人也都点头称是。 梁兴看了看周围,指着前面的一座山说道:“姑射山上有咱们的兄弟。好的山洞不少,冬暖夏凉,咱们到那里去,总比在这船上强!” 到了姑射山上,王松被安顿了下来,他时醒时而昏迷,半个多月下来,呕血数升,性命还是在生死线上徘徊。 一众贴身之人都是暗暗垂泪,人人面带忧色,凄惶不安。只有赵若澜坚信不疑,王松会安然无恙。 外面震天的的吵闹声,让马扩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铁青,他走出了房间,怒声喝道: “谁在这里喧哗,难道不知道王相公在养病吗?” 房外的院子里,一大群的忠义军将领停止了争吵,郑雄和徐三几人走了出来。 “马宣赞,许三说王相公身体无恙,小人和很多兄弟却觉得,王相公是不是仙去了。” 郑雄脸上的伤痕狰狞,他看着马扩,眼中都是怀疑。 许三走上前来,脸红脖子粗,他推了一把郑雄,怒声道:“郑雄,你这厮是不是脑子坏了!王相公好好的,又怎会过世!你再狗嘴喷粪,小心老子的刀不认人!” “许大个,别以为你有两下子,老子就怕你!” 郑雄丝毫不惧许三,他拍掉许三的手,冷声说道:“老子的大哥三哥都死在了府州,老子还怕个球!王相公要是不在了,老子立马走人,郑家的一家老小,还等着我养活呢!” 府州一战,众人都是或有亲朋,或有好友战死,人人都是心有戚戚,心中的怨气和戾气也是难消。 徐三赶紧上前,分开怒目相向的二人,对马扩抱拳说道: “马宣赞,没了王相公,众兄弟都是没有了主心骨。你就给个准话,王相公到底是死是活,兄弟们也好有个打算。” 马扩铁青着脸,说不出话来。 王松奄奄一息,他又不是大罗神仙,又如何能让王松起来说话。 “徐三,亏我当你是自家兄弟,王相公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他难道你忘了太原城杀俘,你和郑雄犯了军规,王相公不但让你等官复原职,还为你们报捷请功之事吗?” 一众将领之中,许多人都是低下头去。显然是做贼心虚。 “正因为如此,我等才想自谋出路,没有了王相公,忠义军再也不是忠义军。我们这些人留下来,又有何意义!” 徐三郑重说道,眼神迷茫。 “只要王相公在,他哪怕是只剩一条胳膊,只剩一条腿,兄弟们也都不舍不弃,心甘情愿。多说无益,马宣赞你就给个准话吧!” 看到马扩脸色难看,邵兴指着郑雄等人,大声怒骂了起来。 “王相公昏迷不醒,他对你们情深意重,肝胆相照,你们这样对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跟这些狗一样的东西说甚!今日谁也别想离开,否则吃老子一刀!” 谭雄抽出了刀来,横眉冷对着面前的郑雄等人。 郑雄也是拔出刀来,怒声道: “王相公都死了,老子凭什么不能离开!你这厮要挡路,别怪老子的刀不认人!” “来呀!” 许三也是抽出刀来,大声骂道:“一起上,看看谁的刀利!” 他身后的一群将领都是抽出刀来,和面前以郑雄为首的一群欲离开者对峙起来,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咳!咳!” 猛然,房间里响起了咳嗽声,外面的将领们马上安静了下来,人人拿着兵器,竖起了耳朵,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赵若澜从屋里走出来,眉头紧皱,对外面的几人轻声道。 “相公说了,让郑雄和徐三进去,其他人都呆在院子里。” 赵若澜的表情极不耐烦,郑雄和徐三却是无暇顾及。二人都是低着头,进了房间。 “郑雄,你小子在做甚?难道你要哗变吗” 王松靠在床头,虽然脸色苍白,但是气色还好。 郑雄满头大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菩萨保佑,相公,你没事就好了!小人绝不是有意离开,弟兄们只是闹着玩而已!” 看到王松的目光移过来,徐三膝盖一软,不由自主,跪在了地上。 “相公,小的们只是打闹,惊动了相公,小的们该死,还请相公责罚!” 王松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 “马宣赞,随同的将领每人发200贯钱,像郑雄这样家里人多的,增加一倍,钱一定要送到家人手上,速速前去办理!” 马扩赶紧称是,赵若澜眼睛一瞪。 “你们两个还不退下,还不让相公好好休养吗” 郑雄和徐三汗流浃背,连连点头,赶紧出了房间。 “郑雄,怎么样?王相公没事吧” “兄弟们放心好了,王相公安然无恙,正在休养。相公已经发话了,山上的将领,每人发200贯钱,家里面人多的再多加一倍!” 包括许三和谭雄在内的众将领脸上都是笑意,有人大声鼓噪起来,郑雄赶紧低声劝阻。 “都别出声,赶紧退出去,别影响了相公休息!” 一众将领退出了院子,院子里面立刻变得寂静无声。 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王松顺着床头滑下,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马扩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若是没有了王松,忠义军怕是要土崩瓦解,烟消云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章 根基 河东威胜军北的官道上,马扩等人不顾雨雪交加、天冻路滑,打马向前狂奔。 “软弱无能、愚蠢至极的朝廷;公心私用、愚蠢自顾、胆小如鼠的士大夫;贪生怕死、庸懒无耻、军纪松弛的禁军;孤苦无助、尸骸遍野的大宋百姓……” 马扩嘴里面恨恨地“呸”了一下,大声道:“兄弟们加把劲,天黑之前一定要到黎城大营!” 若是不快些去黎城大营,恐怕朝廷也要对邓世雄等人下手。事态紧急,容不得他再做片刻滞留。 骑士们抖擞精神,快马加鞭,继续向前赶去。 黎城大营,校场上,上万精壮的汉子正在雨雪中苦练,人人汗流浃背,嘴里吐出白气,士卒们整齐划一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军官的怒吼声、责骂声不时响起。 旌旗招展、营帐连绵数里,刀枪如林,龙精虎猛的剽悍之士一排排、一列列,钢铁耀眼、军纪肃然。 看到一队骑士旋风般进了黎城县城,大营中的老教官都是抬起头来,若有所思。 “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李成文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小黑脸上,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不会吧!” 蒋虎问道:“不就是过去一队人马,又能有甚大事” 李成文思索道:“刚才我仔细打量,队伍里有马宣赞,有杨再兴、大头几个卫士,他们平日都跟在王相公身边。他们都回来了,为何没看到王相公” “王相公武功盖世,千军万马也奈何不了!” 蒋虎摇摇头道:“王相公肯定是有要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李小黑脸沉声道:“希望我杞人忧天吧!” 黎城县衙大堂,此刻是拥挤不堪,人满为患。大堂中间,几个火光熊熊的炭火盆,在冬季潮湿阴冷的空气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大堂上,忠义军的嫡系将领济济一堂。马扩只让邓世雄几个将领前来谈事,不知谁露了风声,竟聚集了六七十人之多。 董平战死、徐虎战死、李孝春战死,还有五六十忠义军的老兄弟。这些也都罢了。 最重要的是,忠义军的旗帜王松,众人的精神支柱,至今也是生死未知。 风言风语,王松已经战死,否则又何苦躲躲藏藏 他可是当朝相公,天子重臣,位高权重,又有谁能动得了他? “王相公是死是活,马宣赞你倒是给个准话!” “各位兄弟,王相公正在养伤,他稍后一定会来和兄弟们会面。” 马扩眼眶微红,邓世雄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各地传来的消息,王松阵亡,张横、耶律亘、林风下狱。官军控制了解州,王伦就要被压解京城…… 天塌地崩,堂中众人都是面色沉重,久久无语。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朝廷已经接管河东忠义军了!” 邓世雄哈哈狂笑了起来,悲声道:“狗日的朝廷,兄弟们在前方出生入死,朝廷已经想着断咱们的后路了!” 众人都是神情黯然,两眼呆滞,好像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大堂上寂静无声。 “朝廷果然对忠义军下手了。当年我忠义军兄弟杀进东京城,舍生忘死,救了大宋朝廷上下,谁想换到的却是如今这结局!” 邓世雄脸色阴沉,难看至极。 “马宣赞,王相公到底是死是活?还请你明言,弟兄们好有个打算。” 众人的目光扫过来,马扩丝毫不乱。他坐下来,强作镇定。 “王相公身受重伤,却没有性命之忧。诸位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跟在下前去探访。” 马扩的声音大了起来。 “邓世雄,你和张横、董平三人,乃是王相公的左膀右臂。如今强敌在侧,险象环生,莫非你要给自己找后路吗” 张横下狱、董平战死、王松生死未卜,千万个念头在邓世雄心头转过。他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杨再兴“伧啷”一声拔出刀来,厉声呵斥道:“一群忘恩负义的畜生!王相公重病在卧,尔等却起了私心。好一个忠义军,真是够忠义的啊!” 邓世雄脸上一红,马上跳了起来,站在大堂正中,和杨再兴几乎脸贴脸而立。 “杨再兴,你狗日的算什么东西!我跟着王相公杀番贼的时候,你还在乡下放牛。只要王相公不死,我邓世雄就是他的一条狗!老子要干什么,那有你狗日说话的份!” 杨再兴插刀回鞘,朗声道:“这才是好汉子,不枉王相公拿你当兄弟!” 邓世雄见杨再兴示了弱,挽回了面子,也就冷哼一声,回到椅子上坐下。 “都是自家兄弟,说开了就好。” 马扩心中一稳,走到大堂中间,对着下面心思各异的桀骜之徒,大喊了起来: “各位兄弟,王相公待你们不薄,切不可因为私心,舍王相公而去。若是如此,各位就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此刻马扩才知,把这一群骄兵悍将聚在一起,多不容易。也不知道王松当时是如何,就收服了这群凶强侠暴之徒 堂中诸人脸色各异,显然人心浮动,马扩说出了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来。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只要兄弟们不离不弃,到时王相公君临天下,各位就是从龙之臣,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封妻荫子,唾手可得。若是大家……” 马扩转过头来,冷声道:“即便是王相公可以原谅诸位,我也不会饶了各位。机会就在各人手中,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马扩一番话,雷的众人外焦里嫩,纷纷愣在了堂中。 王松武功盖世,练兵天下无敌。若是他在,横扫天下,定鼎中原,未必不是信口胡言。 自己这些人,土匪强盗、乡野匹夫,除了王松,谁会把他们放在眼中。即便是朝廷给了高官厚禄,自己真的就能上那大雅之堂,和一群士大夫推心置腹…… “马宣赞,你也太小看了我等兄弟!”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站了起来,满脸红胀。 “兄弟们跟着王相公出生入死,身上的刀伤枪伤不知多少,是共过生死的好兄弟,我们又真会舍他而去!” “就是,就是!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窟窿,我邱六怎会是忘恩负义之人!” “等王相公好了,兄弟们还要跟着他杀贼立功,怎会舍他而去!” “我单四的命,早就交给王相公了,从未动过离开的念头!” 堂中众人情绪高昂、七嘴八舌,邓世雄摆摆手,大声道:“兄弟们静一下,听我说几句!” 堂中诸人都安静了下来,邓世雄大声道:“弟兄们,咱们安心编练士卒,等待王相公伤愈归来,再谋大事。你们说,好不好” “好!” 大堂中发出雷鸣般的一阵吼声。 马扩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他来得及时,稳住了军心,这上万大军,可是王松东山再起的根基。 众人告辞离去,大堂上又是空寂无比。 “马宣赞,我也只能暂时稳住兄弟们,但是几个月后,若是王相公再不露面……” 马扩点点头,其中的利害他自然知晓。王松若是死了,不要说邓世雄,就是他也会意志消沉、一蹶不振。 “邓兄弟放心,王相公一定能逢凶化吉,伤愈归来。他还有多少事情没做,又岂能甘心。” 邓世雄重重点了点头,眼睛里有了一丝希望之色。 王松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古道热肠,武以载道,对待百姓如亲人,尤其是鳏寡孤独、老弱病残,皆是全心全意,从无杂念。 而对于汉奸国贼,王松却是冰冷残酷,杀戮毫不留情。金人侵宋的元凶巨恶,刘彦宗、完颜宗望等人,王松从来都是痛下杀手,毫不手软。 他邓世雄从前只不过是乡里的上户,半个泥腿子,王松却让他出人头地,钱物方面,更是从无亏欠。 士为知己者死。遇到王松这样的上官加兄弟,他难道不该推心置腹吗! 想起刚才自己的患得患失,邓世雄不由得暗暗骂了自己几句:你狗日的还是人吗,良心让狗吃了! 乱世之中,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如雨打弱萍,人命贱如猪狗。他烂命一条,这一辈子,就交给王松了。 “马宣赞,王相公不在,番贼来袭,却该如何” 黎城县聚集了十余万百姓,黎城大营的难民又是十余万人,近三十万的人口,远不是黎城一个小县能够容纳得下。 马扩摇摇头道:“坚壁清野,撤往城中或山上。黎城大营已是金人的眼中钉,不要为了一点东西,而坏了大事!” 马扩要来纸墨,很快写完。 “杨兄弟,你拿着这封信,去东京城走一遭,把他交给李彦仙,让他看在王相公的情分上,照顾一下张横和王伦。至于事后如何营救,等王相公恢复以后,自有分晓。” 杨再兴离去,马扩坐会椅子上,满脸疲惫之色。 这些日子跑下来,他已经精疲力尽,实在有些不堪重负了。 房门打开,一大群的彪形汉子走了进来,原来是军中的将领和老人。 马扩和邓世雄都是一愣,疑惑地看着一众将领。 “李子雄、邱六,你们有事吗” 领头的汉子红着脸,不好意思道:“马宣赞,我等兄弟就是想知道,咱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王相公要是登基,咱们兄弟,要不要准备皇冠、龙袍什么的,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马扩和邓世雄都是瞠目结舌。邓世雄怔了片刻,马上黑起了脸,走过去,伸手拿起了墙角的短棍来。 “都给老子滚!王相公要是在这,还不被你们狗日的气……” 众将领鬼哭狼嚎地跑了出去,邓世雄扔下了木棍,摇头苦笑了起来。 “这些狗日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也只有王相公在,这些家伙才不敢撒野!” 他挠挠头,猛然记起一件事来。 “马宣赞,王相公阵亡的消息传出,李姑娘就离开了,好像是生了什么病。” 马扩叹了口气。王松这一“死”,和赵多福缘尽,李师师离开,折月秀是水中月,幸好还有一个赵若澜。 不然,王松真成了孤家寡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章 命运 丘陵起伏,山高峻岭,林涛阵阵;大河汹涌,漳河分流自北向南,连绵的山地忽然被河流中断,刀削斧劈般的绝壁高达千米,层层排列的悬崖从谷底直达山巅,气势雄伟壮观。 这便是河东路隆德府府治上党县。这里地处河东道南部,北临威胜军,南接泽州,西面晋州,东处太行山脉。 靖康元年冬,金兵西路军渡过黄河,兵临汴京城下,围城三个多月后,最终撤去。金人留下完颜银术可镇守太原,完颜娄室攻略陕西,而处于河东道南部的隆德府等地,既没有金兵,也没有宋兵,成了一块真空地带。 只是金人所过之处,断桓残壁,居所皆破,隆德府知府衙门烧毁殆尽,而距离知府衙门不远处的上党县县衙,却因为简陋破败,而被保存了下来。 隆德府上党县县衙大堂,如今却被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占据,而土匪的数万喽罗们,已经占领了隆德府的周围几县,就连壶关要塞也给控制了起来。 县衙的大堂中间,一个四旬左右的匪首端坐其中,七八个土匪则是东倒西歪,坐卧在两旁的椅子上。 “大哥,想不到我等兄弟有一天也能坐在这县衙大堂之上,兵强马壮,号令一方,实在是尽兴的很啊!” 一个土匪大声喊道,手拍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显然酒足饭饱之余,颇为惬意。 另一个瘦高个土匪把手里的食物扔入嘴中,拍了拍手,一边儿咀嚼一边说道:“大哥,终呆在山上,连顿饱饭都混不上,今天终于开了荤,还有滴滴的小娘子,真他娘地爽快!” 大哥四旬左右,面容清瘦,三缕长须,宽衣长袖,风度翩翩,不似土匪,倒像是个读书人。他端坐在坐椅子上,志得意满,听到弟兄们的议论,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出声。 一个土匪则是大声道:“大哥,河东一地贫瘠,加上金人破坏,咱们这好几万人,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不如就投靠金人,不但有官做,也有粮草,大伙说是不是!” “这有何难,天下之大,咱们兄弟哪里去不得!” 大哥终于发话,他拍了一下腰间的钢刀,放声大笑,和儒雅的外样截然不同。 “听说那东京城里都是美女,山一样的金银,只有一两万窝囊士卒把守。咱们兄弟七八万人,杀到东京城去,把姓赵的小儿赶走,后宫佳丽全归我有,我也当几天鸟皇帝,尝尝天下美人的味道!” 大哥如此豪气,下面的土匪也都哈哈大笑,放浪形骸,纷纷乱叫起来。 大哥继续道:“各位兄弟,咱们现在有吃有喝有女人,这若是搁以前,守着几亩破田,风吹晒,吃都吃不饱。还是这抢来得容易呀!” 土匪们轰然大笑,一个个兴高采烈,大快朵颐,外面把守的喽啰不向里面频繁张望。 “大哥,若是朝廷招安咱们兄弟,你说说,咱们是个什么打算” 听到兄弟们的疑惑,大哥冷声道:“若是那朝廷的大头巾们,肯给我磕三个响头,有大把的银子,再送我些宫中的美女,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大哥说的是,也不知道宫里那些女人,白白嫩嫩的,是个什么味道! ” “大哥所言甚是,合我的胃口!” 土匪们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污言秽语,看来都是花丛中的老手。 有人大声附和道:“朝廷的规矩太多,大头巾们没几个好人。听说那李纲还有几分骨气,还不是被大头巾们给整走了!依我说,东京城那皇宫里面,就没有一个好人!” “你这厮,难道你是好人” 旁边一人笑道:“大头巾虽说没有几个好货,但那东京城的王松,可不是等闲之辈。好几个金国皇帝的儿子,都被他整死了。此人倒是有些手段!” “有个手段!” 大哥冷冷道:“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撞上的,还什么赛霸王,王铁枪,狗!若是让他碰上了我,一定让他好看!” 众土匪一起起哄道:“大哥的手段,自然是高的。若是有机会,也让那王松见识见识!” 旁边有匪盗大声道:“不如叫抓到的那几个小娘子上来,给兄弟们喝酒助兴。兄弟们说,好不好啊” “好!” 众强人都是眉飞色舞,大声叫好,几个匪首下去,很快就推推搡搡,带了一堆女子进来。 众人早已经是急不可耐,一人一个,便抱着女子们喝酒、调笑起来。 大哥腿上各坐一个轻纱女子,皮肤白皙,容貌出众,一看就是大人家的闺秀。 若不是战火四起,颠沛流离,盗匪们做梦也碰不上这样的女子。 而如今,女子们一个个含羞带愧,恭维、敷衍着眼前这些粗鲁不堪的男子们。有些女子红了眼眶,也只能把泪水悄悄擦去。 那些烈的年轻女子,早已经在蹂躏之后,要么被杀,要么被丢在了军中,任人辱,下场惨不忍睹。 “端起酒杯,给大爷喂酒!” 大哥声音冷冷传来,两个女子花容惨淡,强笑着端起酒杯,给大哥喂起酒来。 几杯酒下肚,眼花耳,大哥早已是火烧火燎,他向周围看去,一些兄弟已经急不可待,就在当堂进入了正题,做起了那禽兽不如的苟且之事。 大哥哈哈大笑,再也按捺不住,左右搂着两个女子,快速向后堂走去。 上党县南城门外,距离城门口约百米,一个粗长的拒马摆在路中间,两边各有十来个喽啰把守,对进城的百姓进行盘查和搜刮。 “他娘的,这一天忙活下来,才弄了几十文钱,你说晦气不晦气!” 一粗布衣裳穿在上,发髻用土色的布条扎起,脚上一双破旧的靴子,还不知道是从哪捡来的。年轻的汉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此时一脸的不快,手里的长枪枪杆断了半截,可能跟靴子一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捡来的。 “二愣,你也不要埋怨了。你也看得出,这里的百姓已经被金兵祸害的不成样子,上哪还有什么油水可刮!那有钱的早都跑到河南边去了,留下的跟咱们一样,都是地地道道的穷酸!” 旁边的一个年轻汉子,看见同伴心不快,便出言安慰道。 “三哥,你说咱们跟着王善,饥一顿饱一顿,要死不活的,到底图个甚” 二愣的话语里面,充满着浓浓的不满之意。 “以前还觉得这厮不错,仗义的。谁知道这厮越来越不像样子!他虽然没有投靠金人,但是坏事可没少干。他周围的那几个鸟人,烧杀抢掠,糟蹋妇女,没一个好东西!”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三哥裹紧了自己单薄的衣裳,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叹口气道:“现在咱们一个村里出来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不是死在金兵的刀下,就是病死、饿死,咱们就是想离开,也得有个地方去啊!” 三哥的话语里面,则是充满了深深的无奈。 这河东之地已经残破不堪,虽然金人没有前来,可是宋人在这里也没有守军,更没有官府,他们就是想种地,也不得安生啊! 北边的金人,可是随时会南下,不跟着这些土匪,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啊! 他不无讥讽地说道:“就算咱们要除暴安良,杀了王善,又能逃到哪儿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二楞摇摇头道:“王善手上功夫可不弱,不在三哥你之下。再加上他周围的一群虾兵蟹将,在他们手上,咱们讨不了好。” “你知道就行了!” 三哥道:“以后就别再想着搞点甚了。现在这年头,河东这地界,哪还有几个有钱的主!” 二楞讪讪道:“我就是看不惯这些鸟人!一个个都活成了什么样子,还整天像狗一样,被人欺负也不敢吭声。都说宋人懦弱,就靠这些鸟人,如何能敌过番子” “话也不能这样说!” 三哥摇摇头道:“那王松训练出来的军士,还不是照样龙精虎猛!要不是他训练的军士,恐怕这河东,早已是番子的天下了!” “听说王松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赛霸王”,也不知是真是假” 二楞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兴冲冲说道:“咱们若是能在王松手下当差,那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只是不知这王松,到底在什么地方” “自然是在东京城了!” 三哥笑道:“要想投靠王松,咱们就得离开这儿。没有盘缠,没有吃的,不好弄啊……” 他叹了一口气,眼神悠悠,若有所思。 “王松也是一介草民,风云造化,时势造英雄,如今位极人臣,权势滔天。你我兄弟,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机遇这就是命啊!” 二楞摇了摇头,三哥一本事,也是当地有名的好汉,谁知却是时运不济,一直未能有所作为。 番兵南下,烧杀抢掠,前来屠了村,侥幸生存的纷纷逃走。番兵撤走后,大多数人又跑了回去,继续苟延残喘,活一天算一天。 剩下家破人亡的,就像二愣和三哥一样,不甘寂寞,不得已,加入了河东大盗王善的队伍当中。 谁知道这王善军纪涣散,四处剽掠,那有半分做大事的样子,大失众人所望,众人想要离开,却又不知去那里,依附何人。 眼见得他人高楼起,宾朋满座,富贵荣华唾手可得,也难怪心比天高的三哥在此长吁短叹,牢满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章 余勇 靖康四年春,太原城下,各色旗帜的女真大军无边无际,步骑大阵密密麻麻,完颜宗瀚的西路金军大举南下,又开始攻城略地,烧杀抢掠。 失去了石岭三关,太原城北面没有了屏障,女真大军纵横南下,已经没有了障碍。 从城墙上看下去,太原城方圆数里,处处断垣残壁,青烟袅袅。原野中百姓尸体纵横,麦苗地也被人马践踏的坑坑洼洼,一地泥泞。 金人大阵之前,无数的百姓被压了出来,随即四散奔逃,金人骑士箭如飞蝗,汉人百姓哀嚎着纷纷仆倒在地。 紧跟着,金军大阵中,一队队金人骑士纵马而出,纷纷举起长刀长枪,瞬间便奔入逃窜的百姓群中。他们长刀霍霍,长枪猛刺,连刺带砍,百姓们倒地惨叫,鬼哭狼嚎,场面惨烈之极。 城墙上的宋兵都是眼睛血红,盯住了城外凄惨的斩杀场面,许多人都是垂下头来,不忍卒视。 军中发下了号令,严令诸军固守城墙,严禁私自带兵出城作战,军法处置。 “嗖”的一声,城头上几十只弩枪呼啸而出,直奔纵马屠杀的金人骑士。 猝不及防之下,闯进宋军弩床射击范围的女真骑士,瞬间倒下去一片,余者惊慌失措,再也顾不上屠杀逃窜的宋人百姓,纷纷调转马头,仓皇逃去。 “是谁敢违抗军令,私自下令发射弩枪!” 正在城头观看的秦桧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来人,给我把下令的军官抓起来,枭首示众!” 秦桧的卫士们面面相觑,纷纷垂下了头,没有人敢上前。 “混账东西,难道你们连军令都敢违抗,不想活了吗” 看到卫士们逡巡不前,秦桧大声喊了起来。 “再不上前捉拿违抗军令者,军法处置!” 卫士们无奈纷纷拔出刀来,硬着头皮上前,却被前面的一众宋兵纷纷堵住了去路,手里的兵刃已经亮了出来。 “你们好大的狗胆,这是要造反吗!” 秦桧怒不可遏,对面的宋兵却是面不改色,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军令是老子下的,你这狗日的又想怎样” 军士们纷纷让出一条路来,牛皋从后面走了上来。 “军令上说不准出城和金人作战,请问老子犯了什么军令,你这厮又凭甚在此号令诸军枭首示众,给你个狗胆,尽管上来试试!” 牛皋看着对面的秦桧,目光里面充满了憎恶和不屑。 扣兵不发,此贼乃是罪魁祸首。丢失石岭三关,众军都怀疑是此贼故意为之,目的只是为了阻止大军北上,增援王松。 “你……” 秦桧气的面色红紫,却是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 牛皋毫不示弱,继续大声说道:“金人在城外大肆屠杀我大宋百姓,老子杀几个番贼,难道还要向你讨军令不成你除了在这里做缩头王八,窝里横,到底还有何用处,简直是废物一个!” 秦桧身居高位,哪里受过如此侮辱!他面红耳赤,大声喊了起来。 “快点诛杀此贼,官家那里,本官自会解释!” 众人之间的争吵,已经惊动了张叔夜和王彦。他们赶紧上前,让人把牛皋拉了回去。 “秦相公,这牛皋就是个粗人,乡野村夫,你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王彦拉开脸色铁青的秦桧,低声道:“这些个军汉,在王松的娇惯下,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汉,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咱们还是回去,喝杯热茶,下官亲自向你赔罪。” 城头上的宋兵们持戈以待,怒目而视,秦桧不寒而栗,不由得倒退几步。 “秦监军,不要动怒,若是激怒了这些武夫,到时候引起军中哗变,你担当得起吗” 张叔夜虽然不满牛皋的粗言粗语,但也不能让秦桧这个搅屎棍在这里胡搞。这些女真骑兵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给他们点教训,也是理所当然。 “牛将军,杀番贼没错,但要注意你的言行!你可是一军主将,千万不要因为个人意气,而中了番子的诱敌之计!” 张叔夜的温声劝慰,并没有阻止牛皋的心头怒火。 “躲在城里面,还怕什么诱敌之计,缩头乌龟而已。要是王相公在,城外的这些番贼,哪敢如此嚣张” 牛皋冷声道:“张学士,小人倒是想问问你,王相公战死,你真的就问心无愧吗?” 张叔夜无话可说,苦笑着摇了摇头,离开了城墙。 “秦监军,等下可能要交战,城头危险,你还是坐镇中枢,居中指挥,这里交给下官就行!” 在王彦的劝说下,秦桧脚底发飘,嘴里嘟嘟囔囔,半推半就被拉下了城去。 “直娘贼的酸儒,真以为我牛皋怕你不成!” 看着秦桧远远离去的背影,牛皋气都不打一处来。 “除了溜须拍马、吟诗作对、黑着心害人,还能干个鸟事!” “牛大哥,小心隔墙有耳。” 张宪把愤愤不平的牛皋拉到一边,低声劝道:“这些文臣,一肚子花花肠子,还是不要得罪他们为好。如今没了王相公,朝中没个遮掩的人物。还是不要惹这些大头巾,免得飞来横祸。” 牛皋冷笑一声,摇摇头道:“张兄弟,你不去招惹是非,人家就会放过你吗?刚才城头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这些鼠辈任由百姓被杀,毫无怜悯之心,对你我这等军中将领,想杀就杀。朝中尽是这些奸人,百姓又岂有好日子过。还不如当日和王相公一同战死,也省得受这些奸人的鸟气!” 张宪呆了半晌,苦笑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见机行事,别无他法了。” 城外,逃窜的宋人百姓,已经被杀了个干干净净。眼看着一队队金人骑士,整整齐齐,越过东城外的旷野,向南迤逦而去,张宪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牛大哥,番贼此番南去,万一直奔黎城大营,邓世雄他们岂不是有大麻烦” “想必不会。” 牛皋摇摇头道:“邓世雄来书信说,黎城大营的兄弟,已经撤到山上和黎城县城。如今我只想知道,王相公到底埋在那了,也好有个祭祀的地方。” 张宪叹息一声。二人目光一对,都是摇了摇头,各自走开。 黎城县西城墙上,蒋虎眼睛血红,直瞪着城西的黎城大营方向,扶着墙垛的手微微发抖。 在他身边的城墙上,无数的忠义军士兵都是向西张望,人人寂然不动。 黎城大营周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曾经熙熙攘攘、热闹异常的难民居住地,已经被黑烟和火焰笼罩。黎城大营的栅栏和房屋,在大火中接连倒下,被烧毁殆尽。 不时地,有浑身着火的百姓乱跑嚎叫,然后倒在烟火中,挣扎不动。一些百姓冲破了火势和浓烟,却被金人骑士要么射倒,要么刺翻在地。 一些女真骑士更是把百姓的头颅绑在骑矛些什么。 “狗日的番贼,别跑啊,你们也有害怕的时候!” 蒋虎哈哈大笑,对着城头的宋兵大声喊道:“兄弟们,和我一起喊:番贼,有种城前来战!” 宋兵们兴高采烈,一起跟在蒋虎的后面,异口同声地大喊道: “番贼,有种城前来战!” 宋兵们的呐喊声惊天动地,远远地传了出去。 城外的金兵都是面面相觑,气势一下子落了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王松一死,他手下的军士还是如此强悍。看来要攻占中原,恐怕没那么容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章 骨血 楚州,素有“襟吴带楚客多游,壮丽东南第一州”之称,曾被唐人白居易誉为“淮水东南第一州”,漕运、盐运发达,乃是淮水东南富裕之地。 清风徐来,运河上波光粼粼,一艘顺流而下的三层客船破水而行,向南方而去。船上的乘客们纷纷站在船头,欣赏着两岸的美景。 突然间,河面上响起了长长的此起彼伏的军号声。就在船上的乘客和船家惊疑不定时,无数的大小船只从各个港岔里摇了出来,船上全是挥舞着刀枪大声叫喊的土匪,他们成了围追堵截之势,蜂拥直奔客船而来。 “是贼寇!” 船上有人惊恐地叫了起来。船客们乱成一团,纷纷奔回了各自的船舱,摔倒绊倒者不绝,鼻青脸肿,形状十分狼狈。 “各位客官,都不要惊慌,千万不要抵抗,否则白白丢了性命!” 船老大大声叫喊,贼寇的船只很快到了跟前,在他们的指挥和叫嚣下,船家只好把船靠在了西岸。 一个三十岁左右,披甲,只管道来就是,不要婆婆妈妈!” 看到大哥不耐烦的样子,喽啰赶紧说道:“那小娘子独自一人,长的是羞花闭月,却是有了身子。” 大哥嘿嘿笑了起来,指着面前掳掠的几个女子,问道:“当真是个美人,独自一人,比这些小娘子都好看” 喽啰连连点头道:“天上地下,那小娘子跟画里的仙女一样,大哥一见便知。” “头前带路。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跟仙女一样” 一处船舱之中,一个20来岁,面容清秀,道袍覆身的女子,正坐在床边。女子神色坦然,完全不理睬旁边凶神恶煞的土匪们,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已经突出的腹部,似在安抚腹中的胎儿。 看到大哥进来,女子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随即转过头去,再也不看一眼。 大哥一进入船舱,看到眼前女子的面容,身子先酥了半边。 女子虽然身着道袍,没有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但却皮肤白净、明眸善睐、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风姿绰约,自有一番风情。 大哥流浪江湖,或官或匪,万花丛中过,阅女无数,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整个心都酥了起来。 “小……娘子,在下李成,流落江湖为生。” 李成不自觉地看了一旁自己的兄弟们,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 “小娘子,看你的身子,恐怕有六七个月了。现在就跟在下上岸吧。小娘子可以放心,有我李成在,谁也不会对你怎样。以后,你就做我的压寨夫人吧。” 女子看了看这位土匪头领,轻轻摇了摇头。 “好汉,妾身已有了身子,糟践之躯,配不上好汉。还请好汉高抬贵手,放妾身离去。妾身谢过好汉了。” 女子的声音轻柔,如春风拂柳,让李成的心里莫名地一荡。 “小娘子,这可由不得了你。你们几个备上木板,铺上被褥,把小娘子抬上岸去,小心就是。” 李成指挥着手下的喽啰们,看到众人都动了起来,转身准备向外而去。 “小娘子,我大哥都不嫌弃你,你就从了他吧。” 另外一个土匪也是喊了起来。 “我大哥勇力绝伦,能挽弓三百斤,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靖康二年,我大哥还是淮南招捉使。要不是朝廷昏庸,我们也不会流落江湖,我大哥配你,一点也不委屈你!” 女子轻轻笑了一下,莫名地心里骄傲了起来。 土匪就是土匪,眼界就是这么低。说到勇力绝伦,王松被人称作“赛霸王”,做的却都是惊天动地、为国为民的大事。二人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这女子,自然是王松的入幕之宾李师师了。 王松在河北时,两人数日缠绵,她竟然怀上了王松的孩子,这让本以为自己不能生育的李师师,顿时慌了手脚。 正想去告诉王松此事,王松战死的消息却传来,李师师如五雷轰说,这孩子的父亲是谁,看我会不会改变心意” “孩子的父亲姓王,是大宋的两河、陕西宣抚使,人送外号赛霸王、王铁枪,几个月前在府州与番贼战死……” 李成慢慢站了起来,瞳孔收缩,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 “你是说,你这腹中的孩子是王松、王相公的血脉” 李师师微微点了点头,眼里的泪水簌簌落了下来。 “如有谎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几个喽啰进来,手里拿着木板等物,看到大哥站在那里,正在看着桌上的纸张。 “这是他的遗物,你可以派人到东京城查对一下,一问便知。” 李成抬起头来,脸上阴晴不定,看着镇静自若的李师师,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哥,还要不要……” 感觉到房中的情形有些怪异,拿着木板被褥的喽啰犹犹豫豫地说道。 李成一言不发,抓起桌子上的纸张,转身出了舱房,剩下的喽啰如梦初醒,慌慌忙忙地跟在他身后,一窝蜂离去。 李师师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喃喃自语道: “可怜的孩子,你还没有出生,就已经见不到自己的父亲。” 喽啰跟在李成身后,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大哥快速的脚步。 “大哥,这么美的小娘子,就这样舍弃了,是不是太可惜了些!” 李成猛然停住了脚步,喽啰反应不及,一下子撞在了他身上。 “小五,你带人乔装打扮,跟着这女子,看她到了哪里,千万不要泄露了行踪!” 小五停住了脚步,心头一阵惊诧,随即笑了起来。 “大哥,你还是放不下她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章 七宗罪 汴梁城中,垂拱殿内,火红的木炭火盆让里面温暖如春,和大殿外的滚滚寒意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众大臣站在下首,面色各异,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想些什么。 两河、陕西宣抚使,同知枢密院事王松,在府州兵没身死,忠义军几乎全军覆没,幸存者不过区区六七百人。 女真人死伤惨重,远远多于宋军,以至于金人西路军元气大伤,无力大规模南下。但宋人失去了他们的民族英雄、精神上的灵魂,可以说是得不偿失。 殿里一众大臣,无论是位极人臣的权相耿南仲,还是清流之首的开封府尹李纲,拟或是天子的宠臣少宰唐恪,老臣知枢密院事孙傅,以及新进的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宇文虚中等人,此刻都是老神在在,心思各异。 大宋皇帝赵桓面色沉重,他抬起手,无精打采的对着下面的一众大臣道:“各位卿家,今日朝堂,有何要事,快快奏来。” 万俟卨上前一步道:“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赵桓面色不变,徐徐开口道:“卿家有何要事,言者无罪,只管奏来!” 言者无罪,万俟卨心里一咯噔,看来官家是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万俟卨轻声咳嗽了一下,肃拜道:“臣参同知枢密院事、两河、陕西宣抚使王松王相公。” 赵桓脸色一寒,冷声道:“王破奴已经在府州为国捐躯,这是何罪之有啊?” 自己一心要赦免王松之罪,却被这些宰执们一次次打回。不仅是耿南仲,就连朝中这些清流如宇文虚中、李纲等,都加入了进来。 看来,王松武夫当政,真的是惹起了众怒,以至于这些大臣们抱成一团,群起而攻讦。 万俟卨脸色一板,正色道:“陛下,有情则奏,纠错扶正,乃是臣子的本分。臣参王松王相公,乃是有理有据,绝不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而是真真实实,确有其事!” 赵桓脸色铁青,沉声道:“也罢,你却是说来听听。” 万俟卨面色平静,继续道:“陛下,王松其罪有七,一是未经圣旨允许,私自出兵河外三州;二是王松控制解盐,却私下克扣,售盐所得未能如数交付朝廷;三是王松在府州杨家沟,损兵折将,致使我河东忠义军元气大伤。王松对于此次兵败,有着不可推卸的军事权责;四是王松部下制置解盐使王伦公心私用,解盐所得悉数交与王松,中饱私囊,国法难容;其五,王松部下副指挥使张横在镇川堡、建宁寨射杀百姓600余人,王松为忠义军主帅,有失察之责;其六,王松部将耶律亘和林风欲叛逃降敌,国之大害,不杀不足以正律法;其七、王松麾下番人将士众多,番人出身不正,居心叵测,早晚都是祸害。” 万俟卨慷慨激昂,声音如雷贯耳,在大殿里回荡。 “陛下,微臣所述证据确凿,望陛下详察知,早对王松做出决断,以免大错铸成,贻害无穷!” 赵桓脸色难看至极。他刚刚才授意让大理寺查察王松部下张横、王伦之案,这些御史台谏们就马不停蹄参奏这些将领。“七宗罪”都搞了出来。难道他们真的就这么迫不及待,非要置王伦、张横等人于死地? 万俟卨的话在殿中回响,一些大臣低下头来。王松刚刚战死,此刻已经是人神共愤,攻拮纷起了。 李纲在一旁奏道:“陛下,刀枪并举之时,不患兵不可用,而患将权难收。王松已殁,此时正是罢褚将兵权,收归朝廷的大好时机。陛下三思!” 河东忠义军兵权在张叔夜手里,但河北忠义军的军权却还在岳飞手中,幕后的依赖就是王松。要想从岳飞手里接过军权,就必须事出有因,王松其节有亏就是最好的借口。 岳飞,终究还是不能独掌一军。 赵桓面色凝重,低下头来,心头颇是无力。 王松虽然身死,但大伤金人元气,女真人最精锐的娄室军损失殆尽,西路军暂时无力南下。除此以外,王松还留下了数万雄兵,可以撑起河东、河北的战局。 这样一个为国捐躯的奇男子,到死却也不会被这些文臣放过。 赵桓心中明白,士大夫们如此,以及他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维持大宋皇家的根基,也是皇室和大头巾们共同的利益。 谁让大宋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没有了士大夫,大宋还叫什么大宋,难道真由武夫当道,动摇国之根本 赵桓脸色发白,吞声道:“卿家所言或是。王松爱兵如子,朝廷所赐均是扶危济贫,个人几无余财。大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百姓爱戴。若是贸然问责,恐怕人心不服,民愤难填。” 耿南仲眼光一扫,唐恪站了出来,大声道:“启奏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言语中说不出的疲惫。 “卿家有话,只管说来!” 唐恪正色道:“陛下,王松虽然身死,但他在军中的影响却是极大。忠义军是他一手所建。忠义军将士虽然拿着朝廷的饷银,可心里只有王松,而不知有朝廷,有我大宋天子。此臣所以附议万俟御史也。” 果然是一针见血,唐恪的这一番话,让赵桓冷静了几分。 王松再忠诚,一牵扯到皇位和皇室的安危,任是君王都要多疑几分。 唐恪继续道:“陛下,微臣以为,王松拿着朝廷的银两,去救济军士,收买人心,使将士们只知有王松,而没有天子。王松沽名钓誉,笼络人心,朝廷名誉扫地,天子颜面尽失,王松此举,其心可诛。” 赵桓点点头道:“卿家所言有几分道理。看来宣抚司兵马收隶枢密院,已是势在必行。关于此事,众卿家有何意见,不妨都说出来。” 耿南仲上前奏道:“陛下,臣举荐张俊为河东、陕西宣抚使。河北路忠义军,兵锋正盛,陛下应派文武要员,前往忠义军军中节制,以免养虎为患,流害无穷。臣觉得太常寺少卿张浚不错,可以为河北宣抚使,请陛下圣裁!” 李纲和唐恪对视一眼,一起上前道:“请陛下委任大臣,前去节制河北忠义军,收于枢密院之下。” 其他大臣也一并上前道:“请陛下三思。” 赵桓心中冷笑。正是耿南仲推荐的这个秦桧和张俊,扣兵不发,致使王松战死,却把锅甩在了皇太子身上。如今,一个河东都统还不甘心,还要河东、陕西宣抚使,这不是要赶上王松了吗 区区一个张俊,又有何战功,能得到如此高的官阶? “耿相公,这张俊不也是武官出身吗,他和王松又有什么两样你说说,他有什么战功,可以身居如此高位” 赵桓带有几丝戏谑的言语,让耿南仲心头剧震。看来天子对自己的不满,已经到了极点。 往日他举荐人臣时,天子都是虚心接纳。这一次,却是当殿给他难看。 “陛下,张俊在太原城安抚众军骚乱,整肃诸军,功不可没。他出任河东、陕西宣抚使,并无统兵之权,还请陛下明鉴。” 唐恪适时站了出来,替耿南仲挡了一枪。 “唐相,你这出来的倒是时候啊!” 赵桓轻轻一笑。唐恪面红耳赤,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看来,君王不仅对耿南仲,连对自己,都已经心存不满。 伴君如伴虎,处境堪忧啊。 心里面虽然不满,表面上的事情,赵桓还是要走走过场,以免让群臣喋喋不休。 “朝廷自会另遣大臣,前往河东、河北两地,收集军权,节制诸军。陕西糜烂,夏人虎视眈眈,也需派大臣前往节制。众卿家议一下,看何人合适” 宇文虚中上前肃拜道:“陛下,臣举荐太常寺少卿张浚为河北宣抚使,节制河北两路地方诸军;另外,臣举荐宇文虚中为陕西宣抚使,节制陕西诸军,请陛下恩准。” 张浚本就是河北忠义军监军,由他出任河北宣抚使,节制岳飞诸将,似乎也是水到渠成。 李纲上前道:“陛下,太常寺少卿张浚轻锐好名,军伍经历匮乏,非是一方镇抚之资。金人精锐尽集于幽燕之地,克日就会南下。臣举荐原四壁守卫使刘韐为河北宣抚使,以备金人,望陛下恩准。” 靖康元年,金人第一次南下侵宋,姚平仲劫金人营寨大败而潜逃,作为支持者的李纲被太常寺主簿张浚以专权之名弹劾,李纲不久被贬。 如今李纲重回中央中枢,作为清流之首,自然要和这些主和派较量一番。此举虽有报复张浚的嫌疑,但刘韐久经战场,显然要比张浚合适一些。 赵桓点点头道:“李卿家所言甚是。刘老将军庄重宽厚,素知兵伍阵仗,确为领兵的不二之选。但刘老将军已年过七旬,身体堪忧,思之让人唏嘘。” 他看了看殿中诸臣,沉思了一下道:“宇文虚中、张浚听旨。” 殿中大臣瞬间安静了下来,宇文虚中和张浚一起上前肃拜道:“臣等听旨!” 赵桓道:“同知枢密院事、两河、陕西宣抚使王松所部忠义军,置于枢密院治下,皇太子赵谌回京,另有委派。宣府判官张叔夜为河东宣抚使,张俊为宣抚副使、河东忠义军都统。南京总管宗泽为河北宣抚使,太常寺少卿张浚为河北宣抚副使、河北忠义军监军,节制河北众军;签书枢密院事宇文虚中为陕西宣抚使,鄜延路马步军副总管刘光世为宣抚副使,节制陕西诸军。” 宗泽、宇文虚中、刘光世、张浚四人都是大喜过望,一起上前肃拜道:“臣等领旨谢恩。” 李纲脸色缓和了一些。河东忠义军归于枢密院之下,张叔夜接替王松的位置,皇太子回京复职。河北由宗泽节制,宗泽刚直豪爽,虽是文官出身,可沉毅知兵,总算可以让人放心些。 殿中诸臣都是上去祝贺,赵桓眼光扫过殿中诸人,也是颇为得意。 耿南仲和唐恪、秦桧几人,都是上前祝贺。宗泽虽然做了河北宣抚使,张浚只是河北宣抚副使,但二人终归都是士大夫出身,宗泽年迈,行事终究还是要和张浚商量来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章 茶凉 张浚心中暗自思量,自己目前的处境,似乎要比担任宣抚使,好上许多。 河北两路直面金人压力,宣抚使所要面对的压力,要比宣抚副使大得多。从这方面来说,宣抚副使似乎选择性更大一些,兵败可以推诿、顺势上位,获胜则可以同领封赏,恩泽惠及。 刘光世,这位历史上的逃跑将军,虽和岳飞,韩世忠,张俊被称为“中兴四将”之一,但因其“御军姑息,无克复志”,而饱受诟病。 后人都认为刘光世只是一庸将,毫不足道,“中兴四将”的另外一位,应该是历史上大败金兀术的刘锜。 此时的“刘武穆”刘锜,还没有历史上的机遇,还在陕西和其兄长刘锡一起,协助其兄执掌西军,此时只不过是军中的低级将领而已。 张俊由河东路的观察使,代都统,正式擢升为河东路忠义军都统,河东路宣抚副使,可谓是出人头地,确确实实实现了人生的逆袭。 时移世易,靖康之耻没有发生,历史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偏移,历史上的“中兴四将”现在境况不一,赵构没有登基,秦桧也没有成为一代奸相,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松,以及陕北府州杨家沟将一万多忠义军士将士、冰天雪地里的尸体,早已经被殿中的这些掌权者,忘了个干干净净。 煌煌士大夫锦衣玉食,良田万顷,妻妾成群,高权在握,却容不得一个忠心报国、生死不顾、对金人屡战屡胜的武人,即便是这人已经身死,众人还是不肯放过。 武夫掌兵,营田屯田,不仅破坏了大宋以文治武的基本国策,也影响了这些士大夫的基本利益。 王松若是欣赏到了大殿中此刻一幕,肯定会心寒到骨子里去。自己忠心为国、保护百姓,同样庇护的,却是这样一群大地主的利益。 此刻的李纲和耿南仲等人,低声话语,谈笑风生。无论是主和派还是主战派,无论是清流还是浊流,此刻大家一致的敌人,就是武人王松。 现在王松已逝,他所有的努力和战果当然要全盘接收,而且要光明正大的接受,以免惹人非议。 而在这些士大夫的心里,弹劾、参议王松,正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无论王松是否保护了朝廷、保护了百姓、杀退了金人,只要王松掌握了军权,就一定会被他们弹劾、攻击,至死方休。 无论士大夫们如何损兵折将、一击即溃、丢土舍民,无论他们如何作死,坑害朝廷和百姓,朝廷也不会对他们怎样,最多是解职削官而已,还不是照样风花雪月,诗酒年华。 看见天子眉头一皱,耿南仲轻轻咳嗽了一声。 唐恪赶紧上前,大声奏道:“陛下,御史台参奏的王松,以及忠义军中原来和王松牵扯,罪责在身的官员,该如何处置,请陛下决断。” 赵桓看了一下奏折,点头道:“宰执们有什么章程吗?” 唐恪和耿南仲对望一眼,唐恪上前奏道:“陛下,臣等以为御史台所奏属实。臣等奏请夺去王松追谥,其余相关人等追加罪责。请陛下准奏。” 赵桓轻轻点头道:“王松的追谥晋王、知枢密院事、太子太傅均予以剥夺。谥号“武穆”改为“忠缪”。至于王伦、张横等一干罪责官员,酌情严惩,以正军法。从陕西提刑司另派专人接替王伦,主管解盐司。张横的位置由军中将士接任。至于王松原来的两河、陕西宣抚使就地免去,幕府幕僚全部解散,留地方上听用!” 耿南仲一愣,“忠缪”这个谥号,并不是原来议定的“缪丑”。 缪丑乃荒谬、丑恶之意,而“忠缪”则是忠于其国,拙于其身,这样说起来,王松还是大宋朝廷的忠臣。 还不等耿南仲说话,李纲已经上前躬身急道:“陛下,王松世之枭雄,居心叵测,难负盛名。臣奏请陛下撤其“忠缪”谥号,改为“缪丑”,陛下圣裁。” 赵桓眉头一皱,沉声道:“金人在陕西死伤惨重,金主完颜吴乞买睚眦必报,必不肯善罢甘休。陕西各路,两河之路要加紧备战,不可懈怠,已备金兵再度南下。” “至于王松的谥号,朕意已定,不必再议。大敌当前,区区一个谥号,果真如此重要李纲,你不要太过入魔了。听说你有两个子侄被王松砍了脑袋,你是不是有挟私报复,公报私仇之嫌啊” 李纲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还要上前争辩,耿南仲已经走了出来。 “陛下,李府尹清正廉明,忠心可鉴,决不会为私图而假以公权。王松跋扈,武臣掌握重兵,背祖宗遗训,李府尹只是一时心切,还望陛下原宥。” 赵桓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拂袖坐在了椅子上,冷声笑了起来。 ““缪丑”,只怕大殿中有些人驾鹤西游以后,能得此谥号。你们谁是忠心,谁是私心,朕都看在眼里。就不要吹毛求疵,当众出丑了!” 耿南仲心惊肉跳,李纲脸色通红,还要上前自证清白,一旁的宗泽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了众人身前。 “陛下,王松手下河北众将,都是骁勇善战,忠心为国之人,只不过受了王松的蛊惑。如今大战在即,臣恳请陛下,让这些将领在臣麾下效力,戴罪立功。请陛下恩准。” 王松纵有千般不是,若没有他训练出来的虎狼之师,这两河、陕西之地不知已经糜烂成什么样子,汴梁城能否保住,尚未可知。 一群士大夫在朝堂之上,不思如何替朝廷分忧,不思如何安抚百姓,为了毁坏为国牺牲的重臣名节,竟然如此百般诋毁,恶意中伤,实在是无耻至极! 新任的河北宣抚副使张浚站得出来,上前奏道:“陛下,宗相所言甚是。王松麾下的河北忠义军指挥使岳飞,原来就在宗相麾下效力,其背上刻有“尽忠报国”四字,乃是忠孝节义之人。其余的将领,大多都是岳飞的同乡。让他们在宗相麾下效力,戴罪立功,也给他们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还请陛下圣断。” 赵桓脸色缓和了许多,这才是忠君报国之道。 整天对着一个死人的名节抓着不放,喋喋不休,争的面红耳赤,若泼妇骂街,那里还有一点士大夫的风范。 宇文虚中看皇帝脸色缓和,赶紧上前道:“启奏陛下,宗老公相为国为民,忠心可鉴,臣附议,让河北忠义军原来的将领在宗老公相麾下建功立业,请陛下恩准。” 赵桓点点头赞道:“还是宗卿家忠勇!张卿家和宗相所言甚得朕心。朕允了,忠义军河北诸将都在宗老公相的麾下效力。宗卿家年近七旬,老当益壮,宜保重身体,多为朝廷分忧吧。” 宗泽一颗心放下,和张浚一起上前肃拜道:“陛下英明。” 赵桓阻止了欲言又止的诸臣,从案几后走了出来。 “各位卿家,王松已死,忠义军改为神武军,正式纳入枢密院,归于朝廷治下。如今西路金人虽然势弱,东路金人却很有可能再次挥兵南下,犯我河北、京东各路。各位卿家要一心为公,报效朝廷,勤于政事,尽忠报国。” 殿中各怀心思的诸臣一起拜道:“谨遵陛下教诲。” 耿南仲走出大殿,脸色煞白,走路踉踉跄跄,身后的唐恪赶紧扶住。 “老相公,你这是怎么了,莫非身体有样” 耿南仲摇了摇头,轻声道:“君心难测,君心难测啊!” 唐恪也是默然。今日大殿之上,君王的冷言冷语,让人毛骨悚然。 “伴君如伴虎,你我各自珍重吧。” 耿南仲摇了摇头,正要离开,一旁的宦官过来,低声说道。 “耿相公,唐相公,郓王殿下请你二人府中一叙。” 宗泽走出大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可是比行军打仗难多了。 说起来,王松也是够不幸的,一个为国捐躯,杀的金人闻风丧胆、寡妇满部落的战神,竟然在死后,落了个如此的下场。 “王松,王松,若是你还健在,金贼怎会如此猖狂” 宗泽回到驿馆,想起王松的遭遇,各地的战事,山河飘零,民不聊生,不由得愁上心头,几杯热酒下肚,不由得长吁短叹起来。 “爹,你不是被任为河北宣抚使吗,怎么在这里喝闷酒,到底所为何事” 宗颖走进房来,看到老父满脸愁容,上前夺下了酒杯。 “外有大兵压境,内有奸臣当道,国家危难之际,百姓流离失所。” 宗泽摇了摇花白的脑袋,痛心道:“士大夫寡廉鲜耻,公心私用,连梁溪先生也不能免俗。我朝之弊端大矣。” 宗颖苦笑道:“孩儿今日到金明园中散心,所遇百姓,人人怒骂朝廷奸臣当道,闭塞圣听,个个为王相公之死叫屈。公道自在人心,你就不必愤慨了。” “百姓爱戴王松,反而给了士大夫们攻拮他的借口。” 宗泽幽幽道:“有人奏明官家,说百姓心中只有王松而无天子,只有忠义军而无大宋朝廷。“忠谬”之谥号尚不能平息百官之怒,非要“谬丑”以泄其愤。”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儿子,沉声道:“赶快收拾一下,明日拜别官家,尽早到河北赴任。这汴梁城,为父一刻也不想待了!” “父亲,郓王、康王,还有两府的官员,可都是下了名帖过来,邀请父亲赴宴。咱们若是就此离去,恐怕……” “没有恐怕!” 宗泽沉下脸来,打断了儿子的话。 “为父已年近七旬,岂会在乎这些非议。时世艰难,军务紧急,忠义军军心未定,前方嗷嗷待哺之百姓何止千万,为父哪有心思在这蹉跎,喝这劳什子的花酒!” 王松战死,河北忠义军群龙无首,万一引起哗变,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是河北宣抚使,又不是节度使、制置使,请他吃的哪门子的闲饭,他又有何必要去! “你去告诉张浚,让他在京城多留些时间,处理诸般应酬。” 宗颖匆匆离去,宗泽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眉间的愁色,始终没有散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章 皇家 走近了,他才看得清楚,衣衫华丽的年轻男女,一大堆宫人前后簇拥,赵多福的姐姐、茂德帝姬赵福金也赫然在列。 为首的两个年轻男子长得颇为英俊,前面一人丰神俊朗,皮肤白皙,嘴唇略薄。后面一人却是材笔直,眼色明亮深沉,只是年岁稍轻一些。 二人都是锦衣圆领,腰悬玉带,头戴垂脚襆头,脚蹬深色靴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世勋子弟,前面的还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看到实在避不过去,赵多福只有站起来,上前施了一礼,轻声道:“见过三哥,九哥。见过姐姐。” 茂德帝姬赵福金看到王松,脸色立刻变得难看,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 年龄大一点的英俊男子看到王松,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媛媛,想不到你也在这里!你边的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相公了。” 话说的虽然客气,但眼睛里面的寒光和恨意却是掩饰不住。 “王相公,这位是我三哥,郓王赵楷。这是我九哥,康王赵构。两位兄长,这位是新任的同知院王松王相公。” 王松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郓王赵楷,那是在东京城外虹桥边,远远看见的游猎公子。 赵多福话音刚落,康王赵构已经迎了上来,肃拜道:“王相公名闻天下,挽狂澜于既倒,解东京城之危,在下钦佩之至!” 郓王赵楷冷冷地哼了一声,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节。 王松丝毫无视赵楷,眼睛直盯着眼前的康王赵构,好像傻了一样。 “博学强记,读书诵千余言,挽弓至一石五斗。” “喜亲骑,以两囊各贮斛米,两臂举之,行数百步,人皆骇服。” “康王目光如炬,好色如父,侍婢多死者。” “赵构之畏女真也,窜而不耻,屈膝而无惭,直不可谓有生人之气矣。” “畏女真如虎,卑躬屈膝,包庇**,重用佞。杀岳飞以媚金人。纳币称臣于敌,燕云不可复,两宫不可返,父兄不得救!” “高宗朝有恢复之将无恢复之君,孝宗朝有恢复之君无恢复之将。” 王松紧紧盯着眼前的赵构。到底是什么原因,他非要自毁长城,杀岳飞、张宪 去军营时奋不顾,登基后却一味求和,畏金如虎,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究竟为何? 说白了,长于宫阙妇人之中,锦衣玉食、声色犬马,温室中的花朵,凭着一时血气出使,到真正见到了金人的滚滚铁骑,血勇早已消失,留下的只有深至骨髓的惧怕。 “王相公,王相公,你如何了” 流苏大声喊道,才把王松从冥想中唤醒了过来。 王松收回了心绪,深施一礼,肃拜道:“下官王松,见过两位下、茂德帝姬。” 赵楷拿过流苏手中的纸张,看了一下,嘴里淡淡说道:“这应该是王相公的墨宝了。歌声振林樾,倒是颇有点意思!” 赵构笑道:“三哥文思敏捷,有状元之才,今左右无事,不妨与王相公切磋一下,也好领悟领悟,令金人闻风丧胆的英雄人物的文采风流。” 赵多福恨赵楷几人打破了自己的二人世界,也想见见王松立 时赋诗的景,轻声道:“王相公,莫若就以去夏来,惜为题,你二人各做一首,你们看可否” 王松摇头道:“郓王才高八斗,下官如何敢在下面前献丑,还是算了吧。” 和赵楷斗诗词,不会有任何意思,更不会对当前的朝局有一丝益处,反而只会令二人之间的隔阂和龌龊越来越深。 旁边的赵多福、流苏等人都是面露失望之色。王松连忙上前致歉。 茂德帝姬赵福金见王松一再推脱,心中疑云顿起。难道说这王松后面有人指点,盘查之下,原形毕露 “王松,谈诗赋词,只是为了消遣而乐,你又何必太过认真!” 赵福金道:“难道你让我等一直在这等下去,直到你做出词来再走” 她一心想让王松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却显然忘记了,王松曾在她面前连赋两首好词,而且是当场赋词。 蠢人,总是忘教训忘得太快。 赵构更是笑意盈盈,点头道:“三姐说的是!遣词造句,乃为交流切磋,愉悦心。王相公当堂七步赋诗,不会是浪得虚名吧” 流苏看着王松,眼神中满是哀求的神色。在孩童崇拜的注视之下,王松不由得起了好胜之心。 “如此,在下就献丑了。郓王先请。” 赵楷有些心虚,王松七步成诗,朝中传的沸沸扬扬,他是知道的,而“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还有“无意苦争,一任群芳妒”这样的佳句,他自认为,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赵楷看了一眼王松,见王松面色平静,嘴角有一丝笑意,似乎成竹在。不由得想起以前的宿怨来,一时怒火攻心,发作了出来。 “王松,本王就与你比比!” 宫人赶紧备好笔墨,赵楷假意转了几圈,来到桌旁,提笔写了下去。 “雨过残红湿未飞,疏篱一带透斜晖。游蜂酿蜜窃归。 金屋无人风竹乱,衣篝尽水沉微。一须有忆人时。” “好,好一首浣溪沙!” 赵构大声道:“三哥果然是状元及第,文思敏捷,真乃佳作也!” 其他的宫人、官员也都是齐声叫好。 赵楷得意洋洋,能让苦大仇深、风头正盛的王松吃瘪,这胜利的快感,可是真够爽的。 这首词是他前几天做出来的。反正也没有人在场,就当是今临场的战利品了。 王松也是暗暗吃惊。想不到这赵楷还真的有些才华,不愧是赵佶的儿子,当朝科考的状元。 赵多福心中有些后悔,不该怂恿王松和赵楷斗诗。如今弄的骑虎难下,于王松的名声多有不好。 “王松,你军中不是还有很多军务吗,还不快些散去,免得陛下找你!” 赵多福轻轻说道,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流苏。流苏虽然心里遗憾,却还是赶紧上前,向王松道:“王相公,军务繁忙,奴婢送你出去。” “你个婢,躲到一边去!” 旁边有宫人低声怒斥道:“主子们的事,你一个下人在这儿掺和什么!” 长期待在宫中这种暗流涌动、勾心斗角的地方,这些宫人个个都是人精,溜须拍马,察言观色的功夫炉火纯青。此刻正是向主子 献媚的良机,怎能轻易错过。 “流苏,给我准备笔墨。” 王松沉声说道,眼神冷冷地看了一旁狗仗人势、气势汹汹的宦官们。 众人都是一惊。没想到王松片刻就已经想好了文章,不知又是怎样的佳作。 赵多福眉头马上舒展了开来,不知道这位心上人,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摧枯拉朽,辣手摧菊花,真是可怜了自己的三哥。 “三哥、九哥,王松可是七步成诗,从无差品,你们就等着哭吧。” 赵多福低声说道,赵构和赵楷的眉头,果然紧锁了起来。 流苏欢天喜地的向前,准备好毛笔,开始研起墨来。 王松朝她轻轻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了一下,上前拿起笔来,缓缓写了下去。 “靖康二年丁未,同友赵多福、流苏置茶艮岳小山亭,为赋。” 王松抖擞精神,起笔写了下去。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又归去。惜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迷归路。怨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楼,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这一首辛弃疾的摸鱼儿,意阑珊,美人迟暮,深无处倾诉,哀怨之极。 果然,赵楷几人上前看了,都是哑口无言,半晌失声,就连赵金福,也因为自己的感,而心有戚戚起来。 赵多福则是目眩神迷,心中的意更盛。也只有他这样的奇男子,才能写出这样“肝肠似火,色貌如花”的千古绝句来。 “惜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赵金福嘴里面轻轻念着,一串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赵楷和赵构失魂落魄,叹息声中轻轻离开。看来,在每个人的心灵深处,还是有一份最原始的感存在。 王松等也是悄悄离开,走的却是另外一个方向。 半晌,待赵金福泪眼婆娑,抬起头来,才发现亭子里的人都已经离开,只剩下自己和旁的下人。 “王相公,你一定要把刚才那首词送给我,上面可说了我们三人是友,友必有之!” 杨柳飘飘的曲径上,流苏在王松的后哀求道。赵多福在一旁则是笑而不语。 “我刚刚不是已经写了,你回头过去拿不就是了” 王松笑道,心中也充满了惆怅的味道。 流苏摇摇头,轻声道:“王相公,你的词都把茂德帝姬给看哭了,她怎会留下你一定要给我重新写一幅!” 王松被纠缠不过,只能点头道:“你回头来枢密院,我写了给你!” 王松离去,赵多福依然在夕阳里的宫门柳前痴痴看望。 “闲愁最苦,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帝姬,怎咱们该回去了!” 流苏回来,看到赵多福痴痴呆呆的样子,嗔道:“别看了,嘴都亲肿了,也不知道下个月,会不会生出孩子来” 赵多福脸色立刻变的通红,扑向了侍女。 “你这小祸,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章 失意 大宋靖康三年的最后一天,宋人谓之“除夜”。傍晚时分,河外三州,府谷折家,从老到小,大家都在忙着洒扫门庭,贴门神和钉桃符,主要是为了驱邪避灾,祈求新年好运。 折府的大门上,两张朱红的唐代名将秦琼、尉迟敬德的门神贴在了两扇门板的正中间。折家的男子去了坟地,祭拜祖先,府里则是在祭祀社神、天地。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熙熙攘攘。 载:“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寐,谓之守岁”。 折家也是一样,随着夜色渐深,各房父子老幼团圆把酒,笑歌相与,嬉笑热闹,可以竟夕不眠,直至第二日天亮。 府谷折家后堂东院的一处房间,窗门紧闭,幽邃冷清,折月秀坐在窗前,神情恍惚,似有所思。 桌上还放着一盘形如偃月,早已冰冷的“角子”,也就是后世的饺子。对于现在的折月秀来说,她几乎不想吃任何东西。 原来圆润的脸庞深深陷了进去,黑色的眼圈微红,似乎刚刚流泪过。肤色发黄,就连往日那柔情似水的黑眸,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行尸走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呆在折府,难道只是为了所谓折家的颜面,非要嫁给那个四川来的小白脸吗 外面的爆竹之声不绝,夹杂着孩童们欢快的叫声。折月秀不禁茫然,自己若是能回到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就好了。 王松,他在阴间,到底既不寂寞呀 折月秀喝了半碗酒,把剩下的洒在地上,轻声道:“王松,你喝了这半碗酒,心里也就热了。”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王松,你虽然写给了赵多福两首咏梅词,我没有一首。可是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不然你也不会不远千里来这里,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她又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你心里装着那么多国家大事,装着百姓和兄弟,我一个有婚约的女子,自然不会放在你的心上。你是不会为了我,铤而走险的。” 折月秀头晕眼花,她抓起桌上已经只剩半坛的屠苏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一仰头,喝了下去。放下酒碗,她已经是热泪盈眶,嘴里喃喃道:“姓王的,这便是你那红红的高粱酒吗?”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折月秀泪眼朦胧,嘴里狠狠说道:“王松,你个蠢猪,笨牛,你怎么就不知道跑啊?你怎么那么傻啊你到这府州干什么来了你以为你是为国尽忠,你是来救我的,你却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边捶着桌子,一边低声哭喊道:“王松啊王松,我还等着你带我出去呢,你就这样走了,你把我所有的退路都给断了啊!” 她支撑不住,又坐回了椅子上,开始趴在桌上,嘴里喃喃道:“姓范的现在来了,我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王松,我还等着你娶我呢!” “抛洒着红绣球呀,正打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红红的高粱酒呀……,我为什么不出城看你呀,我为什么不敢见你最后一面啊” 她嘴里唱着歌儿,喃喃自语,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张氏进来,看到女儿趴在桌上,醉眼朦胧,似醉非醉,似醒非醒,不由得摇了摇头,眼泪流了下来。 “女儿,你也不要埋怨娘,娘知道你心里有那个王松,可他已经死了。娘实在是没有办法,谁让你爹先去了,咱娘俩寄人篱下,同病相怜啊!” 张氏唤过下人,几人合力把折月秀扶上床去。张氏给女儿盖好被子,看着女儿熟睡,出了一会儿神,这才悄然离去。 “贤侄,是不是已经考虑周全了,你还有其它要求吗” 折府正堂上,折可求一身锦袍,不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帅,倒似一个雍容大度的富家员外。 折可求说完话,下面椅子上一个单薄清秀的士子赶紧站起身来,肃拜道:“世伯考虑的很周到,小侄范圭就谢过世伯了。” 折月秀父亲折可存的尸身已经运了回来,也已经进入陵园埋葬,而撰写墓志铭的,就是他的这一位准女婿范圭。 折可求摆摆手,微笑道:“范贤侄到底是进士出身,文采斐然,你岳丈的墓志铭也是写的不错,伯父多谢你了。过了元宵你们再走,我再派一队军士护送你们,路上也显得周全。” 王松在世时,他信誓旦旦,要和范家割绝关系。王松一出事,他立刻态度90度转变,王松的事绝口不提。 侄女嫁给王松,自然也就是一句笑话了。这个时候顾忌的,只是他折家的面子,侄女的幸福,微不足道。 范圭看了一下旁边的一名下人,似乎在询问。 下人赶紧起身道:“回折相公,府州到四川千里之遥,光是从凤翔府到成都府,都得一个多月。算起来,路上最少也要走两到三个月。中途我们会在延安府、京兆府、兴元府各自歇息一下,最后到达成都府。只要路上不出什么问题,算起来时间是够了。” 折可求点了点头道:“如今黄河冰冻,没有办法走水路,路程自然难走。若是逗留的话,又怕时间赶不上,误了吉日。你们先歇息几天,等过了元宵就走,这边也要准备一下月秀的嫁妆。贤侄尽可以放心,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宋代婚礼基本上是纳采、纳吉、纳征、亲迎四个程序。前面三个程序,早已完成,现在只等新郎上门亲迎。由于路途遥远,所以要提前几个月来。 大宋律条及社会习俗,妇女有财产权,也就是她的嫁妆。对于婚姻存续期间的财产,妻子不能与丈夫平分,她只能支配自己的嫁妆。而她过门时陪嫁的衣服、首饰、家具、房契、田契乃至丫鬟和老妈子,其丈夫以及丈夫的族人,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动用。 嫁妆的丰厚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女方的地位高低。对于折家这样的豪门大族来说,自然不会亏待折月秀。 范圭身旁的下人都是笑容满面。看来这一趟迎亲,自己也会落下不少实惠。 范圭心里面一喜,赶紧谢过折可求。 他站了起来,迟疑道:“世伯,小侄能否去看一下月秀姐姐自从来到这府州以后,小子还没有见过姐姐一面。” 折可求和几个儿子目光一对,折彦适笑道:“世兄何必急在一时。过几日就要动身,到时月秀还要你在途中照顾,相处的时间多的是。世兄,先下去歇息吧。” 范圭告辞而去。折可求脸色一沉,低声问道:“月秀现在是什么样子,整天还是烂醉如泥吗” 折彦适沉声道:“父亲,听下人说,月秀天天不吃东西,只是喝酒,人瘦的不成样子。刚才孩儿过去问过婶婶,月秀喝醉了,已经睡下了。说起来,月秀也是挺可怜的。” 折彦若低声道:“这姓范的小子到了以后,他手下的人可没闲着,到处打听。孩儿估计,月秀和王松的传闻,姓范的恐怕是已经知道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折可求一张脸沉了下来,鼻子里哼了一声,摇头道:“一个女孩子家,整天嗜酒如命,烂醉如泥,成何体统。这要传了出去,我折家的颜面何在这事情传了出去,范家不知如何看我们折家真是岂有此理!” 自从王松战死之后,折月秀和自己的这位伯父话都不说一句,显然心怀怨恨,把王松战死的责任,归结在了伯父的不发援兵上。 而来自民间的风言风语,更是让折可求大为光火。折家不救援忠义军,如今已成了忘恩负义的代名词。 折彦颜低声道:“月秀也是心里苦闷。王松走了,二人之间毕竟有情,范圭她根本就瞧不上你,是谁也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 折可求的声音大了起来,他脸色铁青,斥责道:“既然已经有了婚约,又怎能水性杨花,朝三暮四。身为折家子弟,就得为整个家族而想。以后整个家里面,休得再提王松!” 众人赶紧答应。折可求脸色一缓,神情变得有些黯然,一下子好像老了几岁。 “月芝不也是去了吗,她还那么年轻。折家欠王松一份情,但也是迫不得已!以后大家都不要再提他,免得范家人听了心里膈应。月秀的嫁妆里面,再多放些金银细软,绫罗绸缎,也算是我们折家的一点心意吧。” 折可求站起身来,殃殃离去,留下屋里的一众子侄们面面相觑。 “官人,小人可是听说,这折家小娘子每日里烂醉如泥,跟个酒鬼似的。听说都是为了一个叫王松的死人。” 侧院中,下人在范圭的耳边轻声说道。 范圭轻轻点了点头,冷声道:“我也听说过此事。王松,当朝同知枢密院事、两河、陕西宣抚使、太子少傅,好亮的名头。只是兵败府州杨家沟,也算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了。” 下人一愣,如何官人不恼怒,反而夸奖起了对方。 范圭的白脸一阵扭曲,低声道:“本以为折月秀国色天香,又是名门之后,可为佳妇,谁知竟和王松有如此肮脏之事。咱们几千里风尘仆仆而来迎亲,岂不成了世人笑话” 下人上前,低声道:“官人,小人打听的清楚,王松就是为了救折家,才在府州兵败身死。说不定王松和折小娘子,早已有了夫妇之实,折家人都明明白白,只是官人还蒙在鼓里。” “啪”的一下,下人捂住了脸庞,再也不敢言语。 范圭脸色涨红,低声喝骂道:“你这厮,嘴里净说些不干净的东西!若是再在这里胡言乱语,小心我把你逐出府去!” 下人惶恐不安,连连点头道:“官人息怒。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范圭坐会了椅子上,平息了一下心头的酸楚,眼睛里面射出几丝寒光。 “折月秀,既然你不守妇道,对不起我在先,那也休怪我不客气。咱们来日方长,会有你好受的!” 下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些大头巾们整起人来,那心可不是一般的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章 狼与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日上竿头,院里的雪还没有融化,阳光明媚,房中也莫名地亮了起来。 赵楷站在窗前的书桌旁,喝了一杯热好的黄酒,提起狼毫,嘴里念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继续在纸上写了下去。 “三哥,怎么没有出去探雪寻梅,反而呆在房中独酌啊?” 帘子被揭开,赵构笑容满面、人畜无害地走了进来。 赵楷写完,放下狼毫,笑道:“九哥,你怎么有空前来,快过来喝一杯,暖暖身子!” 赵构过来,看到桌上的纸张,不禁笑道:“王松已经身沒,想不到这厮的词作还有人欣赏,三哥真是好心情。” 赵楷摇摇头道:“九哥,我只是心里在纳闷,这王松到底是如何样的一个人武能提枪上马,耀威于千军万马之中,文能七步成诗,下笔如有鬼神。这样的人,应是天纵奇才,怎么就会冲动如厮,以至于兵败身死,实是令人费解!” 话虽如此,赵楷的神色间除了少量的痛惜之色,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之意。 赵构面色不变,轻声道:“三哥,听说这厮是为了一个女子,乃是府谷折家的折月秀。此女倒是国色天香,妙不可言。王松为情所困,冲冠一怒为红颜,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二人相视一笑,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戏谑之意。 二人坐下,下人奉上茗茶,赶紧退下。 见周围无人,赵构才说道:“三哥,自去岁金人退出以后,大哥对我的看法就是不豫。当初我在河北开大元帅府,也是秉承圣意。虽然未能挥兵解救东京,那也是番子势大,不得已而为之。大哥认为我手握重兵,逡巡不进,处处刁难于我,恐怕我在东京城,是呆不了多长时间了。” 赵楷心里暗暗鄙夷,分明是你畏敌如虎,女真人才如此嚣张,差点就攻破了汴梁城。要不是王松当时率部来援,这东京城早就破了,自己也会成了女真人的阶下之囚。 不过,时移势易,现在大家谈论的与彼此休戚相关,牵扯到彼此的切身利益,自然不会再提以前的芥蒂。 “九哥说的不错!” 赵楷点头道:“自大哥登基以来,靠着王松侥幸渡过了难关,如今是越来越不把你我兄弟放在眼里,反而是冷嘲热讽,处处刁难。如今,你我都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你我是同病相怜啊。” 赵构心中明白,自己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三哥,不仅是父亲太上皇赵佶的宠儿,而且也颇得朝中诸位大臣的青睐。 自己虽然“文武双全”,但是因为自己的母亲韦贵妃年老色衰,早已失宠,自己在道君皇帝心中,早已没有分量。 不过现在也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道君皇帝已经失势,现在是大哥赵桓当政,是要如何应付眼前的窘境。 赵构瞥了一眼赵楷,摇头道:“如今回想起来,还是道君皇帝在位的时候快活,你我兄弟,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逍遥王爷,岂不快哉。说起来,当年爹爹可是十分宠爱于你,若不是奸人作祟,现在这皇位,可就是你的了!” 宣和年间,赵桓虽然是嫡长子,也是皇太子,但宋徽宗赵佶最钟爱的儿子却是三子赵楷。 按照宋朝制度,宗室不领职事。可赵楷却提举皇城司达数年之久。皇城司的主要职责是拱卫皇城、侦察臣民动静,率领近三千禁卫与侦探。而且,皇城司不受殿前司节制,不隶台察,权势极大。 也正因为如此,原来李国虎、镇山虎这些黑白两道的狠人,才会在赵楷面前服服帖帖,不敢有半分忤逆。 赵佶、赵桓二父子的性情与爱好大异其趣。赵佶风流倜傥,赵桓举止拘谨;赵佶多才多艺,赵桓声技音乐一无所好”;赵佶以“好色”闻名,赵桓“不迩声色”。赵佶不爱赵桓,赵桓对赵佶的所作所为也看法颇多。 也因为如此,赵佶更喜欢科举第一,文采风流出众的赵楷。若不是金人南下,赵佶吓破了胆,传位于赵桓,罪已、内禅、带着爱子赵楷和群臣南逃,赵楷有可能已经是九五至尊了。 见赵构提到这些,赵楷摇摇头道:“那都是以前,现如今我也是如履薄冰,大哥对我也是百般挑剔。皇城司如今已经由三万人降到了两万出头,少了近千人不说,还时时受到御史台那些清流们的台谏,甚是烦人。就说上次,赵贵是皇城司的亲事官,却在开封府大牢里莫名其妙地给王松杀了。大哥倒好,还义正言辞的让我不要搞事,恪守律规,亲善爱民。你说,这是不是荒谬之极!” 赵构嘴角微扬,摇头道:“三哥,你还好,只是训斥之忧。大哥对我,已经是如鲠在喉,问责、呵斥,发配远行已是不可避免。若是去了北地,弄不好就是身死名灭。我是忧心忡忡呀。” 赵楷看了看周围,低声道:“若是道君皇帝能重回皇位,你我兄弟的烦恼不就烟消云散了吗?” 赵构心头一喜,也压低了声音道:“三哥,兄弟我只求一安乐郡王,不想颠沛流离,客死他乡。小弟一切以三哥和道君皇帝马首是瞻。” 赵楷点点头道:“此事得从长计议。朝中的一些肱骨大臣需要拉拢、分化瓦解,这还需要你我兄弟齐心协力,万事才能周全。” 赵构点点头道:“三哥,依你看,需要从那里着手” 赵楷刚要说话,门外响起了下人的敲门声,“王爷,耿老公相和唐相前来拜访。” 赵楷一喜,对赵构道:“咱们要找的大人物,来了。” 赵楷在前,赵构在后,把耿南仲和唐恪迎了进来。 耿南仲来到室内,和赵构的目光一对,随即各自分开。 “三哥,我府上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我这就就告辞了。” 赵构就要离去,却被赵楷一把抓住了衣袖。 “九哥,满堂皆是知己,你就不要推辞了。” 赵楷笑道:“正好有些事情,还需要群策群力,九哥是自家兄弟,听听无妨。” 几个人在房中坐下,下人出去,远远走开,屋中只剩下赵楷四人。 “郓王殿下,康王殿下,今日微臣和老相公前来,就是想和两位殿下说说心里话,吐一吐心中的憋屈。” 唐恪首先开口,挑起了话题。 “王松兵败身死,官家对忠义军有罪官员庇护有加,反而对我等这些老臣百般责怪,思之让人心痛。” 唐恪面色不豫,继续发牢骚道: “王松的幕僚欧阳澈,竟敢上书官家,指责老相公能为章句,智谋不足,嫉贤妒能,非社稷之臣,不可令其擅权主国家大事,可授予讲读之职使之论道经邦。陈东也上书,指责老相公和微臣为书生,误国误民,应为翰林学士,不宜辅政。你们说,此等狐假虎威、信口雌黄、居心叵测之辈,官家竟然其说,不对其责罚,谓之言者无罪。岂不谬乎” 欧阳澈和陈东已经从河东回到了东京城,二人四处奔走,为王松叫曲。二人虽然遭到百官弹劾,但却被皇帝压下,不予追究。 赵构摇头道:“官家刻薄寡恩,忠义军属下侍宠生骄,连耿老相公都敢诋毁。官家私下曾言,王松之死,皆是公心私用,恨不得杀尽朝中奸臣。如此下去,朝堂之上,那还有我等立足之地。说起来,我等都是失意之人。可悲,可叹啊!” 他长吁短叹,脸色凝重,不知是真是假。 赵楷也摇头苦笑道:“九哥之言,深合我心。自官家即位以来,我的皇城司,就成了官家的眼中钉,除了人数大量减少,职权也被大大削弱。我看用不了多久,皇城司就会自然解散。我肯定也会被发配地方,与民同乐了。” “郓王殿下,若是如此,老臣也想和你一般,归隐田园。” 耿南仲终于开了口,神情之间说不出的寂寞。 “靖康元年,老臣和聂昌奉旨求和,聂昌在河东被杀,老臣在河北也几乎不能幸免,幸得与康王殿下会于相州。老臣协助康王殿下募兵勤王,谁知金人势大,我等未能尽快赶到东京。后来的事情,几位都知道了。”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耿南仲轻轻咳嗽了起来。赵构赶紧接了下去。 “官家怪我和老相公逡巡不进,说我等畏敌如虎,置朝廷于危难之地。官家数次刁难、指责,令老相公和我颜面无存,这岂不是冤枉!” 无论是赵构还是耿南仲,对自己胆小如鼠、避敌畏敌的劣迹毫不知耻,反而振振有词,为自己叫曲。众人心中明白,目前众人的困境,都是由赵桓而起,而要改变处境,就必须改弦易辙,另辟蹊径。 唐恪故意叹气道:“国家多事之秋,君臣不能同心协力,真可谓是憾事。如今这局面,恐怕也只有道君皇帝出面,才能让朝堂上下,君臣一体,共度难关。当今官家,还是太年轻了些。” 唐恪明白,自己的荣华富贵,都是由耿南仲而来。耿南仲如今动了异样心思,他也只有步步跟随。赵桓优柔寡断,刻薄寡恩,也许跟在其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赵构心知肚明,低声道:“看来此事的关键,还是要看太上皇的意思。三哥,此事就由你费心了。” 众人虽为皇室子弟,但是在朝中的根基尚轻,想要改弦易辙,还需推一位大人物出来。 无论从哪方面,道君皇帝赵佶,自然是最合适的选择。赵桓无奈即位,但赵佶最喜欢的,却是郓王赵楷。 赵楷脸色凝重,压低了声音,郑重道:“诸位放心,太上皇那边我来安排。耿老相公,唐相公,从今以后,咱们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大伙定要同舟共济,相互帮衬。耿老相公,你说呢?” 耿南仲点了点头,沉声道:“老臣所为,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大宋的天下。郓王,老臣以你马首是瞻。” 作为当朝天子的帝师,只是为了两人之间的分歧,担忧自身的高官厚禄,耿南仲就这样轻易地把宝压向了自己的另外一位弟子。 是愚不可及,还是聪明过头,又拟或是小人之心,只有事实来证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9章 梦一场 “主人家,两碗汤饼,一盘冻肉,快些!” 郑雄大声喊道,和徐三坐了下来。 简陋破败的茶坊,四壁萧然,从窗户看出去,淫雨霏霏,道路泥泞,枯藤老树,衰草遍野,处处坟冢,让人不由得逸兴萧索。 “客官,要不要点酒” 郑雄刚要顺口答应,徐三阻止了他。 “主人家,不要了,快些去忙,赏钱少不了你的。” 二人下山,在镇子里买一些日常所用,办完事情,便在这里吃饭休憩,左右无事,郑雄便动了心思,想要偷喝一点。 店主人离开,徐三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兄弟,军中严禁饮酒,何况这非常时刻。万一……” “好了!好了!” 郑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皱起了眉头。 “都听你的,这不是心烦吗!” “心烦也得忍着!” 徐三也是板起了脸色,仔细打量着周围。 “番子随时南下,万一泄露了相公的行踪,引来杀身之祸,你我兄弟就是忠义军的罪人!” 郑雄看徐三脸色郑重,苦笑着摇了摇头。 “三哥,都听你的,行了吧。” 徐三还要叮嘱几句,旁边的桌上却来了几个客人,开始大声说起话来。 “这狗日的雨下的,全身都给湿透了!” 几个人坐了下来,埋怨起外面的天气来。 “这有啥好埋怨的!” 矮瘦汉子摇头道:“天湿路滑,番子就不敢南下,咱们也能消停几天,过几天安生日子。” “说的也是。听说王相公在府州大杀番贼,尸横遍野,番子不得已退出了河东。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黑胖汉子说道,用衣衫抹去了额头上的雨水。 “几位兄弟,这却是千真万确!” 邻桌的一个高瘦读书人,此刻却是接过了话头。 “镇上有人刚从太原回来,说是太原城外几场血战,番子死伤惨重,不得已退回了沂州。” 他伤感道:“府州一战,惊天动地,王相公战死,忠义军将士也是死伤上万。听说那仗打的叫惨,从王相公到下面的班头、都头,大部分的军官都战死,只留下了几百人,却是无一投敌!” 店里的众人都是一惊,只知道王松战死,没想到忠义军死伤如此惨重。 矮瘦汉子摇头道:“王相公武功盖世,部下又都是虎狼之士,一定有奸人作祟。否则,王相公怎能战死,忠义军又怎么会败!” 店中的客人们纷纷点头称是。忠义军打了这么多次仗,哪一次不是旗开得胜。众人七嘴八舌,个个痛骂奸臣当道,残害忠良,以至于番子烧杀抢掠,无人能管。 黑胖汉子感慨道:“忠义军将士都是好汉子,大英雄!朝廷那些奸臣,整天就知道挖空心思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店主人端了汤饼上来,看到门外的细雨,摇头叹息道:“可惜河东只安稳了几个月,番子又开始作恶。没有了王相公,以后有谁来抗击番贼,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店里的客人都是摇头叹息。刚过了几天好日子,谁知道又成了彷徨之人。 郑雄和徐三对看一眼,低头吃起饭来。 矮瘦汉子抬起头来,看向读书人,问道:“先生,你给再说一下,那些奸臣是如何害了王相公的” “还不是武夫当政,功高盖主!” 读书人冷笑道:“若不是大宋官家掣肘,这些奸臣又岂会如此猖狂!他们扣兵不发,府州的折可求闭门不纳,致使王相公在府州后无援兵,前无去处,冰天雪地,除了战死,别无他法。” 店中人一片哗然。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这中间,还有如此多的曲折。 “这狗皇帝,狗奸臣,狗日的折可求!可惜了府州战死的上万将士,可惜了王相公!” 有人实在忍不住,大声怒骂了出来。 徐三看郑雄流下泪来,显然想起了战死的家人和同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人也是直到今日,才明白了事情的由来。这些事情,还得回去禀告王松才是。 “王相公战死,这大宋的江山,就要完了!” 读书人饮下一杯酒,眼中已经有了泪花。 “谁说王相公死了!” 郑雄泪眼婆娑,“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我告诉你们,王相公没有死,他还活着,他……” 郑雄的话没有说下去,显然也意识到了军规不容泄露。 徐三吓了一跳,额头汗水都流了出来。 他赶紧起身,对着惊诧不已的众人大声说道:“王相公没死,他一直都活在我们心里!” 他拉起郑雄,丢下钞钱,冒雨离开了茶坊。 “徐三,你说王相公未死,咱们为什么不能告诉百姓,反而要在这里躲躲藏藏,这又是为何?” 郑雄抹去了脸上的雨水,不解地向旁边的徐三问道。 徐山停住了脚步,思索了片刻,这才回道。 “其中的意思我大概明白。王相公心太软,顾及和官家还有柔福公主的情意,不忍心造反。军中的将领,都是希望他和朝廷一刀两断。不销声匿迹,怎么能让王相公死心?” 郑雄恍然大悟,点点头,兴奋了起来。 “原来上面的将领,就是想让朝廷坏事做绝,让王相公心灰意冷,反了他狗日的!王相公要是当了皇帝,咱们不就是从龙之臣了吗?” 徐三微微皱眉道:“咱们得赶紧回去,也不知道相公的病情,到底恢复的咋样” 像是做了一场悠长的梦,却永远无休无止。外面的世界太过残酷和冰冷,梦中的人不想再醒过来。 那一日,军中人心浮动,王松凭着最后一丝元气和本能,安抚了众军,随后就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昏迷之中。 朦朦胧胧之中,他听见了公鸡的打鸣声,他起床、洗脸、吃饭,背上书包,想要去上学,却发现自己已经长大成人。 院子里面,病逝了十几年的祖母正在那里轻声念佛,看到他出来,祖母冲着他轻轻笑了起来。 “峰峰,你这是要上学去吗?” 忽然,周围的景色倏忽不见,就连祖母也不见了踪迹。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草坪,白色的薄雾之中,他看到母亲和妹妹向前走去,妹妹还冲着他笑了一下。 他大声地喊了起来,母亲和妹妹视而不见,很快消失在了雾气当中。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教他功夫的牛娃叔又站在了他面前,手里捧着一个纸包,牛娃叔的手颤颤巍巍,脸上的皱纹让他心酸。 “峰峰,拿着钱,到了大学,好好念书!” 牛娃叔向远处飘去,他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他想把牛娃叔拉回来,怎么也伸不开手。 忽然,无数的金兵出现,脸上的狰狞清晰可见。他们把董平和徐虎等人血肉模糊的尸体向远处拖去。董平等人伸出手来,大声喊道:“相公救我!” 他好似是在云端,下面都是跪在地上的百姓,他们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喊着。 “相公,可怜可怜我们,救救我们吧!” 又是无数的金兵出现,这一次,他们千军万马,箭如雨下,长刀霍霍,枪矛并举,无数的百姓被射翻、刺翻、砍翻在地。他们四处逃窜,满地都是鲜血和尸体。 “不要作恶!” 他想要大声的呐喊,想要极力的阻止,却感觉浑身无力。 “王松,你宋人的命就在我的手中,我想杀就杀,你奈我何!” “你这宋狗,你倒是来呀!” 完颜娄室、完颜宗瀚、完颜宗弼犹如巨灵神一般,围在他的身旁,他们大声喝道,身旁的金兵簇拥,云山雾罩。 “休要滥杀无辜,不要杀害我宋人百姓!” 王松吱吱呀呀,做着无声的焦急。 忽然,一个手持长枪的青衫书生走了出来,无所畏惧,朗声徐行。 “士之蹈义而死,为国为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舍生取义,此乃“士”也!” 他忽然停了下来,大声怒喝道: “王松,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你难道要退缩吗?” 王松正要说话,完颜宗弼手中金锤狠狠砸下,书生头破血流,轰然倒下。 “金贼,休要害我百姓!” 岳飞忽然出现,迫退了完颜娄室等人,王松正在兴奋不已之时,赵构和秦桧手持刀枪,蹑手蹑脚,从后面向岳飞而去。 王松想要呐喊,却眼看着赵构和秦桧刀砍枪刺,岳飞很快跌入了血泊之中。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岳飞已经倒下,依然大声悲呼,直至没有了声息。 “王松,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就是你要效忠的大宋,你醒醒吧!” 完颜宗弼的狞笑声又接着响起。 “王松,你这武夫,你难道不知,这大宋的天下是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吗?你个蠢货,你以为是我等害死你的,你错了!是你效忠的大宋朝廷害死你的!” “王松,滚回你的乡下种田去吧!你这糊涂透顶的蠢猪!” 耿南仲和秦桧的面容又露了出来,二人指着王松,放声大笑,不屑至极。 “休得污辱我家相公!” “污辱我家相公者,死!” “兄弟们,杀番贼!” 熊熊的火把燃烧下,夜空被照得一片光亮,无数的忠义军将士奔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张宪和牛皋等人,他们刀枪并举,大踏步向前而去,很快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等等我!等等我!” 王松挣扎着,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浑身大汗淋漓,心情却莫名地舒畅了起来。 屋中一灯如豆,四壁空空,并无一人,安静无比。 王松试着移动自己的身子,浑身疼痛,全身不知多少伤口。 他静下心来,看着斑驳的屋顶,听着窗外的虫鸣,陷入了沉思。 他来到这个时空,千辛万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忠于大宋皇室,却让自己和上万的将士走上了不归之路,这到底是他们自己的不幸,还是大宋百姓的悲哀 大宋朝廷,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这便是他们的妖娆和风流吗? 若是不能挽狂澜于既倒,不再有靖康之耻、崖山之后、甲申之变,他又有什么重生的必要 至少,从现在起,他要为自己而活,只有保全了自己,才能保全部下的将士,才能保全大宋的百姓。 至于什么大宋官家和朝廷,还是……,各走各路吧。 除非大宋朝廷能重拾尚武之气,否则,封狼居胥、马踏燕然,就只能是一句废话。 这又怎么可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0章 变幻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吕梁山东南麓,姑射山,沟壑纵横,山势奇险,奇峰异洞,苍松翠柏,青山环抱。其间一条数百米的深谷,使得南北仙洞巍然对峙。仙洞的道观建筑最早建于唐武德年间。南仙洞位于西侧崖间,北仙洞建在东侧山腰,里面亭台楼阁齐全,房屋庙堂具备,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暖暖的太阳从窗外斜射了进来,带来冬日的一丝温暖。王松睁开了眼睛,头痛欲裂。这些日子,他反复的在做梦,梦见了母亲和妹妹,还有牛娃叔,还有…… 可是他无论如何,想要和母亲、妹妹、牛娃叔说话,他们却视而不见,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样。 他做梦无数,左呼右喊,甚至咆哮了起来,没有任何作用,自己却醒了过来。 “大哥,你终于醒了!” 旁边的女子看到王松睁开了眼睛,眼里的泪水“哗”的一下流了下来。 “贤妹,哭什么,大哥这不是醒过来了吗!” 看到床边坐着的赵若澜,王松一瞬间从冥想回到了现实。 “大哥,你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在沉睡、说梦话,我都怕你醒不了呢!” 赵若澜眼睛里面又涌上了泪水。 “谢神医说你身上受了多处重击,失血过多,恐怕很难撑过去。想不到你终于醒了!” 赵若澜一下子趴在了王松的胸口,开始放声哭了起来。 王松心里头一热,轻轻抚摸着赵若澜的头发,幽幽道:“好啦,别哭了,大哥昨夜就醒了。” “大哥,你终于醒了!” 梁兴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稀粥,里面还有些药材。 “若澜,别哭了,先让大哥吃点东西。他现在是重病在床,要吃点好的,才补的过来。” 赵若澜直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她接过旁梁兴的粥碗,开始一口一口地喂起王松来。 王松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有办法。浑身上下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他差点进了阎王殿。他虽然醒了过来,却还不能动弹,需要别人的照顾。 说起来,赵若澜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自己实在是太见外了,想的也太多了。 “大哥,你这里……” 赵若澜指了一下王松的额头。 在赵若澜的帮助下,王松费力地手搭上额头,摸到右额处一道隆起的伤疤,苦笑道:“看来大哥是破相了。” 赵若澜点点头,轻声道:“肯定是在府州和番子作战时留下的。这些该死的金贼!” “大哥如何样子都好看。” 梁兴在一旁说道:“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女子为大哥要死要活。” 王松苦笑了一下。自己为情所困,和不少女子都有了瓜葛,实在是有些花心。按照后世的标准,妥妥的渣男一枚。 “梁兄弟,咱们现在在哪里,这里好像不是太原府,也不是汴京城吧” 喝完了粥,他的精神头明显好了一些,全身一阵热气上涌。 梁兴点点头道:“大哥,咱们现在是在河东平阳府的汾西县,此处是姑射山,地方僻静,适合养伤,山上有忠义社的兄弟把守,外人一般很难进来。” 赵若澜笑道:“大哥有所不知,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大哥战死沙场了,就连太原城的忠义军将士,也不知道你是死是活。” 赵若澜把当时的情形讲了。王松点了点头,苦笑道:“你们考虑的倒是周到,只是这朝廷,大哥怕是难回去了。” “大哥,你还回去干什么” 赵若澜不满的瞪了王松一眼,低声道:“大哥心里面,莫不是还念着那位公主人家说不定早都把你忘了!” 王松心头一阵迷茫,赵多福的身影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忽然想起,在府州杨家沟即将陨身前,自己心里面谁都没想,挂念的仍然是母亲和妹妹,没有折月秀,也没有赵多福。 繁华落尽,满地萧索;红尘深处,无奈与挣扎并存;鸟语花香怎抵得过粗茶淡饭,轰轰烈烈始终要归于平淡。难道说在自己心灵深处,从来都没有爱过这几个女子? 赵桓送的短刀也落在了战场上,赵多福送的软甲…… “妹子,杨家沟战死的那位折家姑娘,最后是怎样安排” 王松不由得摇摇头,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马宣赞让折家的人接回去了。” 赵若澜幽幽回道:“你身上的宝甲也没有取回来。当时大伙都担心你的伤势,也没注意这些事情。” 王松微微点点头,低声道:“折家妹子是为救我而死,就让这软甲陪着她吧。” 赵若澜睁大了眼睛,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大哥,你把宝甲给了她,肯定是随着她埋葬了。你若是回到了东京城,如何去见公主,难道说你把宝甲丢了” “东京城” 王松微微摇头,冷声道:“东京城的繁华风流,大哥是回不去了,也不愿再回去了。” “相公,这样想就对了!” 马扩和杨再兴几人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颇是兴奋。 只要王松安然无恙,这抗金的大旗,随时都可以竖起。 马扩笑道:“相公,你昏迷了一个多月,朝廷已经剥夺了你所有的官职追谥,你的新谥号“忠谬”,你说可不可笑!” 忠谬 王松不由得一愣,轻轻笑了起来。 忠于谋国,谬于谋身,自己还没有死,想不到先有了谥号,而且,看似公正,却让人心酸。 “马宣赞,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杨再兴在一旁高兴道:“相公醒过来了,咱们终于可以再大干一场。相公,你赶紧好起来,弟兄们可都等着你呢!” “大哥有所不知,忠义军如今已经被朝廷接管。河东宣抚使是张叔夜,宣抚副使是张俊;河北宣抚使是宗泽,宣抚副使是另外一个文臣张浚。张横和王伦被削职,押回京城。林风、耶律亘下在了太原大牢。孟德、焦文通率部离去,也被朝廷通缉。这就是忠义军如今的局面!” 梁兴在一旁加道,表情却是轻松。 只要王松安然无恙,即便一无所有,他也是信心十足。 “河北要好一些。” 马扩沉声道:“宗泽和张浚还算贤明,岳飞又是宗泽的老部下,其他兄弟安然无恙,这倒不用担心。” 王松点了点头,欣慰道:“看来这张浚还算忠厚,没有株连众位弟兄,咱们欠他一个人情。” 杨再兴摇头道:“那些个大头巾,没有一个好鸟!要说行军打仗,用人的度量,我只服王相公。相公早点好起来,不然真不知这些人搞出什么花样!” 王松摇了摇头,府州大战才过去了一个来月,朝中竟然起了如此大的变化,只是可怜了他手下那些阵亡的将士。 “时移世易,我不是什么相公,只是个被世人遗忘的死人,这或许就是我原本应该的样子。诸位以后喊我王松即可。” 马扩摇了摇头,正色道:“相公此言差矣!相公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忠义军的兄弟就成千上万,正在枕戈待命。只等相公一声令下,咱们就挥师北上,与女真人决一雌雄!” “马宣赞,你费心了!” 王松苦笑道:“马宣赞你为何要一直抓着我不放。你大可以弃我前去,投奔张叔夜或者宗泽帐下,凭你的才华,一定能够得到重用!” 马扩面色郑重,朗声道:“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相公,我马某认定你了。你要快点好起来,带领着兄弟们建功立业。除了你王相公,这大宋,无人可以办到!” 梁兴在一旁加入进来,笑容满面。 “大哥尽管放心,这些日子,忠义社的兄弟,一直在将领们的手下训练。加上解州的几千忠义军兄弟,黎城大营的一万多兄弟,咱们还有两万之众。” 赵若澜也是恨恨道:“王伦大哥虽然丢官去职,但解州还在咱们手中,盐贩们想买盐,还得经过忠义军的兄弟。那里的钱粮堆积如山,足够大军用一阵子。若是朝廷要管,放马来攻就是。” “解州还是回归朝廷的好,兄弟们也不能空手而归。” 王松摇摇头,轻声道:“府州一战,我已是心灰意冷。大宋以文治武,文臣统兵,勾心斗角,我等武人,又有何地位可言莫不如退隐山林,再也不要被琐事缠身,误了大好时光。” 马扩正色道:“相公,你能眼睁睁看百姓受苦,我等无话可说。府州决战之前,你让每一个兄弟清清白白做人,难道你要自食其言吗” 赵若澜面色一变,大声道:“你们就不要再逼大哥了。大哥为国为民,差一点命都丢了,换来的又是什么。折可求闭门不救,朝廷落井下石,士大夫人面兽心,这样的朝廷为它卖命作甚!” 王松黯然道:“贤妹说的对。只是可惜了那一万多的兄弟,就这样丢在了府州的冰雪荒原上,无人问津,不知他们为何而死。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建一座忠烈祠,摆上兄弟们的灵位,以供世人瞻仰和祭祀。” 马扩心中一宽,点头道:“相公尽可放心,所有兄弟的骨灰都已带回。所有兄弟的名字也都有册可查。等你好了,咱们再重整旗鼓,好好的作为一番。” 王松点点头,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忠义军将士,神情变得黯然。 “徐虎、张怀、杨进、孝春,我的好兄弟,我对不起你们啊。” 这些兄弟一路跟着他,信任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他却把他们带入了绝地。在他们需要新生的时候,他却扮演了死神。 “相公,弟兄们不能白死,他们的妻儿老小,还需要你照顾!” “杨再兴说的不错。” 王松轻声咳嗽了起来,赵若澜赶紧端上热水,扶着王松喝了起来。 “你们下去以后,盘点一下粮草钱财,那些阵亡兄弟的家属,可不能无人照顾!” 王松说了一会,精神又萎靡起来。马扩看王松脸色苍白,赶紧起来告辞。 众人都是嘱咐王松好好歇息,尽快恢复。 出了屋子,众人都是振奋了起来,都觉得将来有了奔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章 铁厂 林天佑站在二楼的房间里,透过新装的玻璃窗,向着楼前的一块草坪上看去,上面几棵巨树参天,草坪整整齐齐,更有小道曲转其中,几处亭台楼阁,活水小池,要不是小了点,真可以算是一处休闲的绝佳去处。 这是王松让修葺的,说是厂区绿荫化,改善人们的工作环境。这样看来,确实比光秃秃的一片养眼许多。 铁厂经过了扩建,由三个各自二十亩左右的铁厂组成,和办公楼一样,独自成区,外围用高大的水泥墙与外界隔开,每个角落,十几米高的方形碉堡岗楼高高的竖起,岗楼上面每天都有士卒值守,可以观察到铁厂内外五里范围的一举一动。铁厂西面、北面依山,其它两面建墙,方圆十里开外,相当于一座城池了。 再加上筑墙高15米,下宽4米,上宽3米,有女墙和马面,尽管没有城门楼,但如此高耸的城墙,配上火炮和震天雷,没有数万人马,恐难攻下。 铁厂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持刀执枪的军士们虎视眈眈,警惕地看着周围。那些不时可见的骑士们更是身形矫健,彪悍异常,打马外出,到更远的地方巡逻查探。 “铛!铛!” 铃声响起,传遍了整个办公区,很快,楼道里响起了工作人员的脚步声。办公区都是工匠和技术人员,是整个铁厂的核心,这里严禁喧哗。很快,脚步声也是消失殆尽,整个办公楼又安静了下来。林天佑向着铁厂的大门口看去,下班的工人一群群正在经过厂门,外面就是一排排的宿舍楼,那是工人们住宿的地方。 等人群慢慢走光,工厂大门紧闭,厂区陷入一片寂静,除了不时可见的卫士,没有任何人出来。 夕阳西下,外面漆黑一片,林天佑才转过身来,燃起了蜡烛,来到了桌前坐下。 最近几个月以来,他一直都是恍恍惚惚,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心思再去钻研这些资料图纸之类的东西王松都死了,他再干这些狗屁玩意,又有谁去欣赏? 直到邓世雄的密信传来,王松还活着,他才重新燃起了斗志。王松要是来了,他可不能毫无建树,得拿出个一二三四。 王松,可是最讨厌华而不实的主,他最看重的乃是结果。 定了定心神,林天佑站起身来,从箱子里取出图纸,在桌上摊开,这一张张图纸,都是火铳的各个部位设计图,全部都是用铅笔描绘。 王松告诉过他,除去火炮和震天雷,这火铳才是步卒火器的根本,和火炮、震天雷同样重要,这也使得他对攻克火铳充满了兴趣。 他曾经提出过火绳点燃的简单火铳,却被王松一口否决。王松要的,是不受自然条件限制的自发火铳。 林天佑苦笑着摇了摇头。王松给出的新设计永远是难题,同样也是挑战十足。不但他沉迷其中,就是那些个多年的老工匠和匠作人员,同样深陷其中。 就像王松说的一样,火炮的设计上和生产上进展迅速,从小炮到三四百斤的野战炮,火药的比例,火炮的性能也一直有所改进,但在轻武器比如自发火铳的威力和震天雷的拉管式实验上,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林天佑趴在桌上,面对着一张张火炮图纸,全神贯注看了起来。 “炮重400斤左右,身长三尺半,装填3斤火药,炮弹重7斤2两。下面的是木质炮车,炮车和炮总重600斤左右,……” 第二种火炮,炮重300斤,身长三尺,装填两斤半火药,炮弹重5斤3两。炮身和炮车加起来,450斤左右……” 两种火炮可以打实心铁球,也可以打霰弹,都是容易移动,应该可以适应野战。 满意地把两种火炮的图纸放到一旁,林天佑翻到火铳的图纸上,开始皱起眉头来。 “身长四尺,口径14毫米,外径20毫米-30毫米,用药一两,30步内可破重甲……” 林天佑摇了摇头,女真人骑射五十步,只有三十步的射程,肯定不行,这不是光挨揍,不能还击吗 林天佑从墙上拿下一把挂在上面的刺刀,皱着眉头仔细看了起来。 刺刀全长50cm,刀身长40cm,重一斤一两,刺刀刀身直刺,两侧各有一条宽血槽,刺入人体后可以迅速使人流血并方便刺刀拔出,同时也在保证强度的条件下,减轻了刺刀的重量。护手上方为枪口套环,下端是向前方伸出的护手钩设计。这种设计可以在格斗时卡、别对方刺刀进行防守,还可以悬挂旗帜。 只是刺刀拼杀过程中,容易折断,看来,还得增加刺刀的厚度,也许2~3个毫米就差不多…… 看到刺刀上面的铭文“河北造”三个字时,林天佑不由得会心地笑了起来。 铁厂所有制造的火器,包括长枪的枪头,各种刀具、头盔,甚至将士使用的水壶和饭盒,同样也有“河北造”三字。 要是相公在这里,一定会将这把刺刀命名为“河北式”,或者“天佑式”,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前提是改进后的刺刀。 回头再看到火铳的图纸上,林天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做了下来,拿起了手中的铅笔。 “利用击锤上的燧石撞击产生火花,引燃火药,从而进行发射……” 如今看来,还需解决弹钢的问题,看来还得在淬炼和回火上多测试几次。 林天佑拿起桌上的一根铳管,仔细观看了起来。铳管笔直,前粗后细,细的一头是铳头,粗的一头是铳尾,可以看得出来,这也当然是考到火药燃烧产生压力的不同。内膛光滑,铳身毛刺毫无,质量极佳。 林天佑不由得有些得意。火铳一旦投产,生产上也不成问题。 铁厂依河而建,水力钻床大行其道,不但可以保证质量,而且可以保证数量,一天可以制造上百根铳管,但其造价和人工相比,也要昂贵许多。 只要解决了火铳发射威力不足的问题,就可以大规模生产,装备军中。 “至于火铳威力不足,会不会与铳管有关既然火炮铳管越粗,威力越大,射程越远,那么火铳也应该一样,毕竟两者都是靠火药发射……” 林天佑心中一动,立即在图纸上开始画了起来。 加大了铳管,用药量也会增大,破甲能力自然大大加强,只要能达到六七十步,就可以在战场上对女真人形成优势。 深夜时分,巡查的卫士经过办公楼前,仍然可以看到二楼里面透出的灯光。军士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位林主官,也实在太辛劳了些。 天色大亮,林天佑还在睡梦中,李工匠兴冲冲地敲门进来。 “林将军,新出的弹铁,是最近一段日子最好的,炼铁的整个过程我都记下来了。你看看!” 林天佑拿起弹铁,仔细观察,果然比前面的要好一些。 “弹铁不错,应该可以大规模生产,要是用在马车和水车的转轴上,要耐用的多!” 林天佑拿出自己画好的图纸,摊开了放在桌上。 “李师傅,我也刚好要找你。这是新的铳管图纸,你马上安排下去,让他们赶紧打样,多试几种规格。” 李工匠兴高采烈地离开,林天佑过去用冷水洗了脸,又投入了一天的工作。 弹铁的事情基本解决,接下来就是铳管的改造了。希望可以在王松来之前,有好的样品出来。 “李将军,河北忠义军的人来了,说是叫王贵,是个统制官。他说是要见你,好像有什么要事。” “王贵,好像不是什么好鸟!” 军士进来禀报,林天佑站起身来,向着铁厂的大门口看去。 果然,一大堆忠义军将士正在大门口等候,个个高头大马,却没有他熟悉的董先和牛通等人。 “告诉那个什么狗屁王贵,就说我不在,下次再来!” 林天佑表情马上变得冰冷,嘴里面冷冷吐出一句。 “还真以为是王相公在的时候!老子造的震天雷和火炮,难道是西北风刮出来的!” 铁厂大门口,几个河北忠义军的将士气势汹汹,看样子想硬闯进去。 “笑话!以前都是你们直接送震天雷到军中,从来没有这么啰嗦。今天连门也不让进,是不是做贼心虚啊赶快让林天佑出来见我,否则我砸了他的铁厂!” 王贵气势汹汹,门口守卫的军士脸色阴冷,丝毫不动。 “林天佑林将军不在,请你们马上离开,不要在这里招摇生事,快点走!” “你这厮,真是无礼,赶快打开大门,放我等进去,否则后悔莫及!” “速速离去,否则,也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王贵怒火中烧,自己是一军统制,一个小小的铁厂主管,竟然敢对自己如此无礼。就连看门的士卒,都是如此嚣张! 王松都死了,这些小喽啰还如此不可一世。今日正好收拾一下他们,出出往日胸中的恶气。 他抡起马鞭,恶狠狠就要抽下。 “借你个狗胆,你倒是试试!” 门口的卫士面色平静,抬着头看着王贵,目光中露出讥讽之色。 “王统制,万万不可!” 后面的军士赶紧拦住了王贵,指着铁厂门前的木牌,小声说道。 “卫兵神圣,不可侵犯,否则格杀勿论。王统制,你看墙上那些家伙,个个虎视眈眈,咱们犯不着和他们置气!” 王贵心中一惊,向着铁厂的高墙上看去,果然,几十名军士虎视眈眈,严阵以待,震天雷已经拿在了手中。 铁厂门口的木牌上,“卫兵神圣,不可侵犯”八个大字赫然在目。 王松冷汗连连,手中的马鞭,不由自主垂了下来。 看着王贵等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二楼隔窗观望的林天佑,鼻子里面冷冷哼了一声,吐出一句王松的口头禅。 “装神弄鬼,欺软怕硬,还真以为这里是公共厕所,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图纸刚画到一半,正在聚精会神地测量着数据,卫兵就跑了进来。 “林主事,铁厂门口有人找,说是让你下去一趟,带他们看看厂里。” 林天佑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是不是王贵那些家伙又回来了给他们说,我不在,让他们赶紧离开!” 卫兵十分为难,支吾道: “不是王贵,来的人有男有女,女的姓赵,其他的不肯透露姓名。” 林天佑满腹狐疑,来到大门口,看到马上微笑的年轻人,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章 科技和文明 “如果中国人有欧美的具体环境,而不是处于一个广大的、北面被沙漠切断,西面是寒冷的雪山,南面是丛林,东面是宽广的海洋的这样一个地区,那情况将会完全不同。那将是中国人,而不是欧洲人发明科学技术和资本主义。历史上伟大人物的名字将是中国人的名字,而不是伽利略、牛顿和哈维等人的名字。” ……李约瑟。 大宋靖康三年六月,漳河两岸,绿色的柳枝随风曳动,两岸的绿色平铺出去,绵延数里。 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安详的在上面徜徉,群山层层叠叠,郁郁苍苍,各种桃花、杏花盛开。燕子掠水而过,蝴蝶款款而飞,渔夫舟上独钓,一幅山水画卷。 “蓬”的一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树上的鸟儿受到惊吓,“扑棱棱”振翅高飞。 试炮场上,炮口火光乍现,一股刺鼻的白烟飘起,所有人都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向前看去。 铁丸呼啸而出,远处的木板被打的粉碎,木屑纷飞,声势骇人。 炮响过后,一个黑矮的年轻汉子拿起放在水桶里的湿拖把,先弄熄炮膛里的火星。一个高胖的工匠拿着干拖把,把炮膛里的水分擦干。 两个工匠重新开始装填弹药,调整角度,进行了下一次的发射。 “蓬!蓬!” 火炮声不断响起,工匠们一连试射了六七次,两种火炮的有效射程基本都在1000步左右,最远1200步左右。火炮炮身有些发热,但没有任何的异样。 众人来到靶子跟前,只见铁弹都穿透或杂碎了木板,滚得到处都是,木板已经被打的破碎不堪,只能烧火做饭用了。 虽然试过无数次火炮,却众人还是胆战心惊。这炮弹若是打到了人身上,怕不得血肉模糊,没有人样! 实心弹凭着跳弹伤人,霰弹则是在面积上的覆盖。不过,在战场上,面对女真人的骑兵,实心弹的杀伤力要大得多。 想想后世,火炮随随便便打出去都是五里以上,155mm自行炮,平射都是超过了五里。 历史上,晚清时,清军3000斤火炮的最远射程不到1200米,远逊于英国陆军一门12磅野战炮的最大射程的3200米左右。英国海军一门32磅火炮亦可以把一枚14.5公斤重弹射出超过1700米。这是清军中型和重型火炮很难达到的。 当时,英国海军普遍装备的32磅火炮可以在915米的距离上击碎或穿透80厘米厚的坚硬橡木。 而究其原因,就是火药的配方比和火药生产方式的不同。 王松的火药比,及颗粒化均是来自于后世,虽然火药的生产方式有些落后,但已经是十分接近。他现在的火炮射程虽然赶不上后世,相差的也不少,但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天佑,一旦药量确定,全部改用药包。” 用绸缎把火药包紧,威力更大,燃烧也充分,炮膛也易于清理。后世的烂梗,到了这个年代都是绝技。林天佑赶紧嘴里却赶紧答应。 炮弹的发射,最完美的状况是在火药完全燃烧的瞬间,刚好将炮弹推至管口,这样射程最远,威力最大。丝绸药包极易燃烧,残留极少,火药包裹密封,产生的能量更大。 “大官人,这就是咱们现在所造的大号火炮。按照你的吩咐,小人摸索了一下,目前的就有400斤和300斤两种。” 林天佑指着稍粗的一种火炮介绍道: “大官人,这门火炮炮重400斤,炮身长三尺半,装填3斤火药,炮弹重7斤2两。下面的是木质炮车,炮车和炮总重600斤左右,一匹马就能拉动,完全可以野战。” 他走到稍小的一门火炮前,继续介绍道:“大官人,这是另一种火炮,炮重300斤,炮身长三尺,装填两斤半火药,炮弹重5斤3两。该炮和炮车加起来,大约450斤左右,容易移动,完全可以拉出去野战。” 王松点点头,600斤、450斤,三四个粗壮汉子,徒手也能够搬动,野战绝对是没有半点问题。 王松上去抚摸着火炮,周身光滑,黝黑锃亮,就跟工艺品一样,让人怦然心跳,爱不释手。 “天佑,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应该是铁炮吧。” “大官人好眼力!这炮是铁铸的,如今铁厂没有足够多的铜块,铁块倒是到处都是。” 看到王松询问,林天佑也有些得意,总算火炮上有所突破,也有个交代。 “大官人可以放心,火炮经过冷水多日浸泡,已经试发了上百颗炮弹,绝不会有炸膛问题!” “天佑,火炮试验的数据,铸炮过程,操作步骤,都要编写成册,以便于提供技术上的支持,改进火炮质量。其中的所有数据都要仔细记录,包括弹药比等等。” 中国古代文明的特征主要是技术发明。大多数的发明创造并非是官方有目的的创造,难以形成产业,形成一个大方向。大多数的发明来自于普通民众,很零散,无法集中利用,统一规划,发明力量无法有力发挥。 上层阶级的文人学士也普遍重文轻技,以文学为主业,很少有官方人员有兴趣钻研科学问题。 中国古代的技术基本上都是经验技术,属于工匠文明,并且形成了强大的惯性,成为了一个无法逾越的文化形态。没有系统理论和基础学科支撑的民间发明,很难发展成为近现代科学。 两宋时期,经济发展,尤其是南宋朝廷偏安一隅,为了生存,不得不鼓励经济发展来维持朝堂的正常运转,这也使得国家工商业空前发展,贫富差别加大。 宋室南渡,宋高宗赵构大肆迫害功臣,杀害武臣,苟安一隅,致使使国家统一大业功败垂成,集权专制空前。 百姓压抑困苦,民族意识低下,朱熹为代表的儒家理学粉墨登场,“存天理,灭人欲”,“中庸之道”大行其道,认“天”不认“人”,道理逻辑归于权位,只认君父不认平等权益,“三纲五常”,儒家学说一反前朝历代道德说教的范畴,从礼仪甚至律法规范百姓的思想行为,强行灌输,严重禁锢了百姓的思维思想,扼杀了最重要的社会创造力。 国家民族昌盛的根本,一在于民众的凝聚力、二在于技术的进步。 大宋经济繁荣,科技水平发达,但朝廷专制腐败,贫富差别剧大,导致民不聊生,被凶蛮的游牧渔猎民族的铁骑所践踏。归根结底,百姓的凝聚力不再。而要恢复百姓的凝聚力,经济地位上的平等是百姓凝聚力建立的根本。 大宋不限土地兼并,贫富差别巨大,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立锥之地,何来民众凝聚力一说? 就如后世的满清顽冥不化,闭关锁国,在英国人的坚船利炮面前,大门洞开,甲午海战,又被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打得一败涂地。国家技术的进步,最重要是在于国民思想的开放。 春秋战国时期,中华天文学、医学、特别是与劳动生产相关的物理等科学技术获得了前所未有、突飞猛进的发展,而这种科学技术的进步首先是得益于当时的“百家争鸣”的政治言论环境,而这种“百家争鸣”的言论环境又是瓦解打破旧的“井田”等奴隶主制度,建立土地私有化等封建制度的时代需求。 中国自十二世纪以后,宋、元、明、清四朝,不遗余力地强化专制,扭曲儒家文化,朱熹的“三纲五常”更是为强化皇权集权提供思想支持,士大夫阶层更是成了为皇权利益服务的应声虫。 禁锢思想,集权制民,上层腐朽不堪,百姓穷苦无依,上下脱离,一盘散沙,何来开启民智,富国强民,甚至富国强兵一说 王松就是要给这些人一个宽松的环境,让他们可以集中精力,心无旁骛的钻研这些“科学”上的问题,从“技术”形成“科学”。 “天佑,金人荼毒百姓,时不我待。这一月造炮几许?” “回相公,按照现在的进度,一月可造重炮各五六十门,小炮100余门。” 王松点了点头,三座铁厂,六座炼炉,速度基本就是这样了。 看到火炮旁的胡杨两位师傅,以及一黑一胖两位工匠,王松青春笑了起来。 “天佑,这两位兄弟,都是造火炮的吧,不然你也不会带他们过来。” “不瞒大官人,这两位兄弟都是去年招收的工匠。二位兄弟年纪不大,但技艺高超,在铸炮上颇有研究,小人特地带过来给大官人见一下。” 河北之地,最不缺的就是铁匠。北宋五大炼铁之地,光是邯郸周围就占了三个,有手艺的工匠更是数不胜数,记忆高超者也是比比皆是。这也使得铁厂技术能力突出,造出来的兵器也是质量颇佳。 火炮铸造,从炼铁、火药、成型铸造,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短时间谁也无法完全掌握。这两人一年时间能看重些门道,看来是有些本事。 王松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个工匠,一高一矮,肌肉虬结,雄壮异常,手上骨节粗大,一看就是经年冶铁之人。 “相公,高胖的叫刘宏津,冀州人氏;黑瘦的叫张学制,雄州人氏。” 王松点了点头,思索道:“两位兄弟,抗击北虏,任重道远。我军新创,百事待兴,你二人就在军中效力,担任炮兵将领吧。” 二人大喜,一起上前,抱拳肃拜道:“小人多谢相公!” 众人下去,马扩上来,轻声问道: “相公,真的不和董先他们见面吗” “目前不行,我复出的消息,暂时不要透露给任何人,我不想跟朝廷有任何瓜葛。” 马扩点点头,惋惜道:“可惜了河北忠义军的数万精兵。相公若能把他们掌控在手,何愁番贼不灭!” “打铁还需自身强!” 王松冷声道:“从现在开始,我和大宋朝廷一刀两断,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忠义军还是忠义军,宣抚司还是宣抚司,只是不受大宋朝廷的节制而已。” 马扩暗暗吃惊。王松这一来,摆明了是要羞辱大宋朝廷。 大宋朝廷把他立为“谬忠”,不褒不贬,他直接选择了打回去。 马扩终于放下了心。王松心灰意冷,不再和宋室纠缠,自立门户,抗金的大业,就不会戛然而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章 英雄 几个宋兵对望一眼,上前肃拜道:“敢问足下可是杀熊岭救了小种相公,人称“赛霸王”的王松王大官人?” 王松一愣,随即抱拳还礼道:“正是在下,不知几位兄弟是……” 一个宋兵大喜道:“王大官人,我等都是小种相公部下的西军,这寨中也多是西军的兄弟。我等和令兄王青都是军中袍泽,所以知道大官人的威名。” 王松精神一振,赶紧问道:“几位兄弟可知我兄长王青现在何处?” 一个宋兵摇头道:“王大官人,平定军兵败,我等都是各自逃命。令兄王青是小种相公的亲兵,想必不是战死,就是逃入太行山中了。” 王松忧心忡忡,自家这位兄长,吉凶难料,实在是让人心焦。 几个宋兵告辞下去,溃兵人群窃窃私语,顿时起了一阵惊叹之声,人人把目光扫向王松。 方脸宋兵拉住董平,低声问道:“这位兄弟,多蒙营救之恩。请问你等是哪里的义军,寨墙上的这位将军尊姓大名” 方脸宋兵刚才在战阵中大杀四方,董平也是佩服,听到宋兵发问,他回道: “我等是河东忠义军,寨墙上的将军乃是义军的首领,河东招讨使王松王大官人。我等随我将军北上,解救太原,谁知太原已破,我等解平定军之围,想不到今遇上了你等。” 方脸宋兵大惊道:“莫非你等就是解救了小种相公,杀了番子上千的王松王将军部下的义军,在下失敬失敬!” 王松走了过来,对着下面的两个宋兵道:“正是在下,两位兄弟,请你们上去说话!” 这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开始思量起下一步的打算。他见这二人武艺高强,便起了笼络的念头。 两个宋兵上了城墙,向王松行了军礼。王松沉声道:“两位兄弟从何而来所属的是哪一位将军或者相公的手下” “将军,我等这些兄弟,都是平定军广锐军的骑兵。平定军已被女真人攻破,小种相公阵亡,我等逃难至此。” 脸色瘦削,颇为英俊的宋兵指了指下面的几个同伴,用略带川音的官话回答道:“如今井陉关已经失守,种师闵将军的四万守军,已是全被女真人击溃,河东、河北连为一体,都处在了女真人的控制之下。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女真人就要渡过黄河,直汴梁了。” 王松心头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据城而守,种师中的西军,居然还是度不过兵败死这一关。 他能偶然之下救种师中一次,却不能救第二次,看来冥冥之中,自有主宰。 种师中阵亡,只是不知道他的兄长王青况如何,自己回去了,如何向这位所谓的母亲交代? 两个宋兵简单说了一下,王松也是明白了二人的来路。 平定军屯驻的军编额有五指挥,每指挥步兵五百,骑兵四百。其中神锐军两指挥和宣毅军两指挥,属侍卫步军司;广锐军一指挥,属侍卫马军司。这几人是骑兵,应该是广锐军指挥。 这二人高都在后世的一米七以上,是军的基本要求。再看这二人都是手 背上刺字,应是凭武技而被征用的“效用士”,怪不得武艺如此高超。 只是这二人旁的长枪,就比一般士卒的长粗许多,可见二人的武力了。 北宋招募军士,称为“招刺”。军方先用刻着尺寸的木梃丈量被抬募者的长,再检阅士卒们的跑跳动作、能否骑马奔驰,最后又观测其瞻视目力。凡合格者,就在脸部刺字,发放衣物、饷钱等。按各人的材高矮,分别拨隶上、中、下等军和厢军。 在军士脸部、手臂、手背等处,标明军队番号和军人份,乃是唐末和五代的藩镇遗制,目的在于防止军士逃亡,逃亡后便于追捕。刺字是耻辱的标记,只有罪犯、奴婢或某些官府工匠有这种待遇。当兵是宋时一种卑的职业,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肯从军的。 这二人大概害怕沦为“行伍隶”,不肯在脸上蒙受耻辱,便凭借自武技,挣得了“效用土“份,但却仍不免在手背上刺字。 想起种师中,王松不由得叹了口气,问道:“两位兄弟是哪里人氏,接下来如何打算” 方脸大耳、材中上,二十出头的宋兵回答道:“将军,在下乃是相州汤县人氏,姓岳名飞。这位是在下的军中好友张宪。下面几个人也都是在下的同乡或好友。我等目前尚无些许打算,等回乡以后再说吧!” “如此甚好!” 王松点点头道:“女真大军势大,我军也要南下,保护汴京。咱们一同前行,等到了黎城,几位可以顺漳河水东去,直到相州境内。” “岳飞兄弟,张宪兄弟,你们二人,这武艺可是不凡啊!” 董平在一旁,和两个宋兵有说有笑了起来。 “岳飞,张宪” 王松心里一激灵,猛然转过头来,愕然道:“你说你叫岳飞,乃是汤县人氏这位兄弟可是叫张宪在下有没有听错” 宋兵也是不解,他只是平定军中无足轻重的偏校,对方怎可能知道自己 方脸宋兵抱拳道:“将军,在下是叫岳飞,也确是汤县人氏。这位兄弟叫张宪,是在下的军中好友。难道将军也知道在下几人” 王松看着眼前这位眉宇开阔、双目炯炯有神的年轻人,还有他那朴实、真诚的脸庞,心里面泛起了千层浪花。 “冻杀不拆屋,饿杀不打掳”,“精忠报国”,“直捣黄龙”,“莫须有”,“风波亭”…… 眼前这个相貌平平,但极为壮实的男子,竟然是历史上最让汉人崇拜、最让汉人叹息、命运多舛的民族英雄,一代战神岳飞岳武穆! 还有岳飞旁边这个脸庞瘦削,温润如玉的青年,竟然乃是历史上岳飞手下第一猛将,岳家军前军统制、金枪将张宪。仅凭其能活捉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杨再兴,便可知其人的勇力如何不凡! 只是张宪最终和岳飞父子同样,被抽去了脊梁骨的赵构和卖国贼秦桧,一起害死,成就了千古之冤。 据说,岳飞初被监押时,悲愤交加,万念俱灰,穷凶极恶的狱卒对他恶语相向,喝令他倚墙而立,“岳飞叉手立正”,曾经在战场上 叱咤风云出生入死的大将此时只有“悚然听命”。在他临死前,狱方得令,遣派大力士入囚室,谎称请岳飞沐浴,将其拥入密室之中,“拉肋”用拳脚及钝器猛击他的肋部,活活将岳飞折磨而死。 历史如何,已不得而知,只是面对眼前这位历史上曾挽狂澜于即到,扶大厦之将倾,唤起民族自尊的英雄,王松心头万般念头闪过,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说话。 高宗朝有恢复之臣,而无恢复之君,一句话就道出了岳飞的时代真相。生于南宋这样兵戈四起的大时代,既是岳飞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幸运的是,岳飞生活在了南宋这样一个战乱频仍的朝代,所谓时势造英雄,正是这样一个风起云涌的乱世,才令岳飞有了一个充分展示自己军事才能的政治与军事舞台,成就了他的赫赫战功,千古英名。 但同时岳武穆又是不幸的,处在南宋这样一个崇文抑武,党争不断的时代,而又在有宋一朝最懦弱、最无能、最无耻的宋高宗的统治之下,他的悲剧已是无可避免! 王松也实在想不通,历史上赵构这位白痴,为何能干出如此亲者痛,仇者快,自毁其万里长城的做法! 难道真的是其失去了男人本色,还是赵宋皇室骨子里的自虐格使然? 岳飞蒙冤而死,中原百姓悲痛万分,天下闻者,无不垂泪,女真人则是酌酒相贺,岳飞之死,令天下忠义之人寒心,而赵构这个缩头乌龟,则是守着南宋半壁江山,苟延残喘,和臣秦桧等人得以善终。 天昭昭,天理何在,天理又何尝存在? “两位兄弟,妾这里有礼了。” 折月秀看了看王松,上前轻声说道:“如今国家危在旦夕,河北战乱不绝,河东已无朝廷一兵一卒。两位兄弟何不加入王将军麾下,南下东京城,继续抗金。” 王松点头道:“不错,二位兄弟,国家多事之秋,还是随在下一同南下,共抗番贼。” 岳飞和张宪对望一眼,良久,岳飞才回道:“将军盛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家中尚有老母幼子需要照顾,将军恕在下不能从命了。” 张宪看了一眼岳飞,脸上浮起一丝失望之色,他单膝跪下,抱拳道:“蒙将军厚,在下愿意追随将军,南下抗金,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王松心里暗叹,自己只是一个区区的招讨使,民兵司令,名不正、言不顺,岳飞肯定是嫌自己庙小、牌子不正。 不过,有一个纵横千军的张宪,已经是此行不虚了。 幸亏折月秀帮自己开口,不然只怕张宪一人也是无望。 “张宪兄弟,欢迎你加入忠义军。若侥幸不死,兄弟我一定上报朝廷,给你一个交代。” 王松上前扶起张宪,朗声道:“咱们兄弟从军入伍,乃是为了杀番子,护百姓、保朝廷。居要职,也可以更好为朝廷和百姓做事!” 岳飞和张宪二人都是点头称是。要想建功立业,驱除女真大军,手下没有一兵一卒,纯粹是痴人说梦而已。 王松想要致谢折月秀,却见她把头移开,只好作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章 断肠 初夏时节,渭河岸边已经是一片绿色,只是沿着河岸向平原上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杂草丛生的荒田。河岸边、荒田间,甚至是官道上,不时的可以看见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腥臭难闻,蝇虫乱飞。 村庄处处残垣断壁,青烟袅袅。岸边的许多榆树、槐树都被拦腰砍断、不知所途,显然这里经历过一场场的兵灾人祸。 中午时分,渭河北岸的官道上,全都是行色匆匆、向东而去、拖家带口的难民。也不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这么多的难民成群结队的向东南逃难。 渭河北岸的一处渡口,挤满了难民,一艘一搜的船只,正把难民们源源不断地向河南岸送去,到处都是呼儿唤女和孩童哭叫的声音。 折虎勒住马匹,拦住了一队难民,问道:“老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难民” 白发老者行色匆匆,打量了折虎等人一眼,摇头道:“小官人有所不知,强贼史斌正在攻打京兆府,长安城怕是守不住了。强人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乡亲们没有了活路,这才纷纷出逃,希望能躲过一劫吧。” 他指着前面的渡口道:“此处乃是灞桥,距离长安城只有二十余里。小官人还是早早离去,免得遭了史斌贼子的祸害!” 折虎点了点头。秦穆公称霸西戎,将滋水改为灞水,并于河上建桥,故称“灞桥”。灞桥为关中八景之一景。汉人送客至此,常折柳赠别,唐代名家,常作诗词于此,是以有灞桥折柳之说。 如今灞水两侧的古柳基本被砍伐殆尽,余者也是烟熏火燎,碳干黑枝,不忍直视。 长安城,无数次的毁灭性破坏下来,满地的瓦砾,成了蛇虫鼠蚁的乐园。 老者告辞而去,折虎调头来到后面的双辔马车旁,低声道:“折小娘子,前面乱军攻城,京兆府怕是去不成了。如今之计,只有渡过渭河,改道而行。” 马车里的人低声回道:“折虎,一切都靠你了。记得要护好范小官人,莫要失了礼数。” 折虎唯唯诺诺退下,来到后面的另外一辆马车前,脸色平静,朗声道:“范小官人,京兆府有兵事发生,咱们得改道而行。最好是渡过渭河,走终南一线,特来通告你一下。” 范圭从马车里钻出来,脸色苍白,颤声道:“折虎,可知贼人是否要前来快快改道,切莫耽误,速速下去安排!” 折虎心里一阵鄙夷,面色不变,抱拳离开。 众人沿着官道走了百步之遥,就到了渡口边。岸边挤满了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吵吵嚷嚷,难以挤进去。 折虎上前,刚要挥鞭喝散人群,已经下了马车的折月秀却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范圭心急如焚,见折月秀如此慢慢吞吞,大声喊道:“折虎,还不赶紧去找船只渡河若是出了差池,你担当得起吗?” 折虎看了一眼折月秀,见她默然不语,黑纱下也看不见她的表情,正在犹豫时,范圭大喝道:“折虎,还不快去,你是要干什么,是要大伙都陷在这里吗?” 见折虎不动声色,折月秀点点头,低声道:“折虎,你就按范小官人的吩咐,快去寻找船家,要客气些。” 折虎抱拳而去,折月秀旁边的几个骑士都是面色愠怒,众人冷冷看了范圭一眼,眼神里的不屑显而易见。 一路上走来,这范圭把他们当成奴才似的呼来喝去,若不是看在自家主人的面上,早就暴起了。 想他们都是驰骋疆场,和女真人对面搏杀,尸山血海里出来的汉子,让这样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酸儒下人一样使唤,真是丢不下这脸。 一名骑士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恶狠狠地低声说道:“直娘贼,一介酸儒,毛都没长齐,把兄弟们当狗一样使唤。比起王松来,连别人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另外一人也是不屑地说道:“老杨说的是。这姓范的大头巾,一路上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样,折小娘子也没这样差遣咱们兄弟。可惜了折小娘子,王松能文能武,怎么会成了今日这样” 一个大头粗脖子的骑士摇头道:“王松外号“赛霸王”,那手上功夫能差。完颜娄室那狗贼,号称女真族第一勇士,还不是被王松给打的屁滚尿流。我看折小娘子和王松不错,两个人多好的一对,看着都般配。” “还不是折相公。若不是他闭门不救,王松已经是折家的姑爷了!” 老杨低声道:“都小声一点,别让折小娘子听见,又勾起她的伤心事。不过,很多人都说王松没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大头骑士一下子兴奋了起来,点头道:“杨哥说的是。反正谁也没有见过王松的尸体,说不准王松还活着呢。” 众人虽然声音不大,但却一字一句传入了范圭的耳中。他脸色铁青,心中恼怒至极。这河外三州的粗鲁军汉,竟敢如此地轻视于他。 他看着马车轿子里的折月秀,不由得心如刀绞,妒恨交加。 也不知道,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该不会还是她那位野汉子吧。 折月秀心中,却被老杨的那一句“很多人都说王松没死”给勾活了心思。 难道王松真的没死 折月秀心头巨颤,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洛阳官道上她初见王松的样子。 千军万马都闯了过来,他不会真的在府州捐躯了吧?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以他的性格,他能来府州救自己,他就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他为什么不来,难道他真的死了,或者是他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情意。 一定是的,自己为何没有出城,为何没有去见他一面,算不算薄情寡义? 自己如此顾及面子,爱惜羽毛,王松又怎会原谅自己 也许在旁人看来,自己精明无比,其实却是世间的蠢人一个,有贼心没有贼胆,算个什么东西? 怪不得王松心甘情愿去战死! 折月秀眼中的泪流了下来,心中千思万想,面上阴晴不定,完全忘记了,自己马上就会成为别人的新嫁娘。 渭水浩浩荡荡,东流而去,人生就似水上随浪翻滚的枯叶,谁又能真真切切掌握自己的命运。 折虎带了一个船夫打扮的汉子,挤开人群上来。他来到折月秀面前,恭声道:“折小娘子,船只已经找好,船老大让我等过去。” 船老大满脸笑容,拱手道:“客官放心,你给的银子多,小人的船一定把你们安安全全地送到对岸。” 范圭不耐烦地连声吼道:“还愣什么,赶紧前头带路!” 折月秀赶紧擦掉了脸上的泪痕,生怕被外面的人看到。 “折虎,你去把马车卸下来,带上马匹即可。回头到了南岸,咱们再想办法。” 范圭看船只已经谈妥,心中一松,连忙道:“折小娘子,咱们先登船,马匹和卫士随后赶上就是。” 折月秀点点头,和范圭一众人先行,好不容易挤过了人群,来到了船边。 岸边人群猛烈地骚动起来。紧接着,许多百姓拖儿带女,鬼哭狼嚎地向渡口跑来,人人都是惊惶。 众人都是一愣,不由得向北行的身后看去。 百姓如潮奔来,狂喊乱叫,官道上烟尘滚滚,马蹄声阵阵,显然是有大队骑兵赶来。 船老大面色苍白,大声道:“客人赶紧上来,这是攻打长安城的强人。咱们得马上开船,不然就来不及了!” 范圭面如土色,对折月秀大声喊道:“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赶紧上来,贼人马上就到了!” 他转过头,对船老大喝道:“船家,赶紧开船,钱少不了你的!” 烟尘滚滚,马蹄声阵阵,羽箭驰飞,官道上、河岸上惊慌逃窜的百姓不断倒下,岸边的人群马上变得失控起来。 惊叫声、哭喊声、怒骂声不断响起,无数的百姓向着河边的渡船上扑去。百姓纷纷淌进了水中,哭喊着向着船边游去,渡口乱成一团。 折月秀被丫鬟和两个卫士扶着上了船。范圭大声喊道:“赶紧开船!” 他自己先躲入了舱中,丝毫不顾折虎等一班侍卫还在岸边。 船老大见形势危急,手忙脚乱地指挥着船工们撑开渡船,就要向河中划去。 折虎和众卫士上了马,拿出了兵器,对着船上的折月秀大喊道:“折小娘子,我带兄弟们过去掩杀一阵,你们先走,一定要保重。” 无数的羽箭呼啸而来,渡口边的百姓纷纷中箭倒地,其他的百姓惊慌失措,纷纷沿着岸边向两旁逃去,再也不敢在岸边逗留。 折月秀拔出刀来,跳入了齐膝的浅水中,对着船上的范圭道:“范小官人先走。我的兄弟们在这里,我不能丢下他们。” 丫鬟和卫士看折月秀下了船,也都纷纷拿出刀剑,跳下船来,站在了折月秀两边。 “折月秀,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范圭一直躲在船舱里,看到折月秀下了船,对他说的话轻描淡写,多日的委屈和不满一下子全部发泄了出来。 他冲上了船头,脸色红胀,大声吼道:“折月秀,你个贱人,你还在想着你那个王松吧。你去吧,和你的王松死在一起吧,他在下面等你!” 折月秀身旁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想不到这范圭居然如此失态,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话来。 “范圭,从今日起,我和你再无瓜葛。你若是再中伤于我,毁我名节,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折月秀头也不回,一边往岸上走,一边平静地说道。 “折月秀,你去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样水性杨花、毫无廉耻的贱妇!” 范圭站在船头,脸色通红,大声咆哮着,就如疯狗一般。 他的下人则是催促着船家,缓缓划离了岸边,向着河中心而去。 折虎在岸边听得仔细,气的面色通红。他指着船上的范圭,大声怒道:“你这直娘贼的酸儒,若再胡言乱语,我要了你的狗命!” 范圭仿佛已经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指着折虎,大声骂道:“折虎,你只不过是一个下人,折月秀的狗,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你有什么资格!” 折虎怒不可遏,拿起了手中的角弓,把羽箭搭在了上面,对准了船头上的范圭。 范圭打了个寒战,赶紧躲入了船舱里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章 变故 “胆小如鼠,寡廉鲜耻的酸儒!” 折虎收回了弓箭,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 折月秀面色不变,她上了岸,跨上战马,朗声道:“折虎,多说无益。赶紧上去,强人马上过来!” 范圭的船只划到了河中间,范圭不知什么时候又钻了出来,他站在船头,戳指咆哮,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污言秽语。 “折小娘子,幸亏你没有嫁给这等龌龊的酸儒。否则,你这一辈子都得毁了!” 折虎摇了摇头,转身上了战马,跟在了已经打马向前的折月秀身后。 众人一起打马上了官道,向着远处的渡口上看去。 强人在渡口剽掠一番,发现了折月秀等人的身影,又挥舞着刀枪,狂呼乱叫着,向着官道上而来。 “折小娘子,这是强人史斌的部下。此人以前是梁山盗贼,后来降而复叛,最后被老令公剿灭。没想到,梁山的残渣余孽,现在又出来作恶了。” 折虎见多识广,常年在江湖上奔走,陕西和河外三州相邻,因此知道的事情颇多。 宣和元年,宋廷强令将梁山泊收归“公有”,靠打渔采藕为生的百姓,必须按船纳税。沉重的租税逼得人们走投无路,当年十一月,宋江等人揭竿而起,将反抗的大旗插上了梁山。 由于宋军久不征战,缺乏训练,战斗力极差,而宋江及其属下的36人,强悍猛勇,骁勇善战,将活动范围由山东扩大到河北各地,纵横数百里,如入无人之境。 宋江起义军转战黄淮平原之时,宣和二年,浙江农民起义首领方腊也率义军连破数州,攻势凌厉,使腐朽的北宋王朝处于一片恐慌。 宣和三年,赵佶下诏给以徽猷阁待制出任海州知州的张叔夜,令其设法招降宋江等人。 双方开战后,面对数倍于己的官兵,面对重围,船只被毁,退路已断,宋江等人向张叔夜投降,接受招安。 宋江接受“招安”后,北宋朝廷对起义军将领都授以官位进行笼络。载:“宋江三十六人,归顺宋朝,各受武功大夫诰命,分驻诸路巡检使去也。” 宣和四年,宋江再次起义,但被宋将折可存,也就是折月秀的父亲镇压下去,宋江等人遭到杀害。 史斌就是宋江手下的36员干将之一,被大宋朝廷招安以后,他被调到陕西,随着金兵入侵,眼看天下大乱,盗贼峰起,他便也想出来分一杯羹。 而王松手下的“三杰”之一董平,也是梁山的猛将一员,只不过战死在了府州。 “这些直娘贼的贼寇,当初张叔夜就不该招安梁山这些贼寇。老令公虽然剿灭了大部,但还是留下了后患。” 老杨恨恨地说道:“番子侵我大宋,这史斌也跟着祸乱陕西,还大言不惭,自称天子。这梁山贼寇,果然是死性不改。王松若是不死,也该收拾这些狗改不了吃屎的恶贼!” 众人一路南下,本以为女真人已经退去,那想到陕西依然是盗匪四起。北虏退去,匪患猖獗,本来好好的行程,就此又中断了。 折月秀默不作声,折虎小心翼翼道:“折小娘子,小人刚才气血上涌,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得罪了范小官人,给你惹祸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折月秀轻轻一笑,摇头道:“四川,咱们是去不成了。范小官人和你我不是一路人,这样的人咱们高攀不起。我也不会向谁解释,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说到这里,折月秀的心里莫名轻松了起来。以后可以海阔天空,无拘无束,这一辈子,或是终老泉林,或是青灯古佛,再也不用的这些世间俗事了。 折虎和老杨这些卫士,都是她的家丁,虽然都属于折家,但折可存一系一直居住于岢岚军。要不是苛岚军被金人占领,折月秀一家也不可能回府州,那里只能算是寄人篱下。 折虎暗暗心惊。折月秀这般,显然是和折可求撕破脸皮,分道扬镳了。 老杨愤愤道:“范圭这厮,竟然舍小娘子独自逃命,真是贪生怕死之辈!下一次碰上了这厮,我定打的他老娘让不出他来!” 见折月秀笑了一下,并不为忤,折虎也哈哈大笑道:“若是有机会,替我也打几下,出出胸中的闷气。这些个大头巾,平日里除了装神弄鬼,肚子里全是坏水!” 折月秀扬扬手里的马鞭,低声嘱咐道:“兄弟们都别大意,对方的骑兵到了。” 渡口上,一部分匪军看到远去的渡船,高声怒骂,开始收集地上的包袱盘缠,浑然没把官道上的折月秀等人放在眼里。 官道上,二三百骑士当先,腾起一路烟尘,后面五六百步卒紧紧跟随,凶神恶煞,一起向折月秀等人而来。 烟尘滚滚,地面震动,骑士们形成一个半圆围来。马上的骑士面容狰狞,人和马浑身是血,嘴里高声怪叫,刚才不知屠杀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贼人分成三面,向折月秀等人紧逼而来。这些人马上挂满了大小包袱,有些贼人马上还捆着年轻妇人,分明一群衣冠禽兽。 马上的骑士们纵横而来,当先的汉子纵马向前,目光里都是淫邪和残忍之色。 他看着前面马匹上身材婀娜、黑巾蒙面的折月秀,狞笑道:“兄弟们,不要用弓箭,给我活捉了前面的黑衣小娘子,大哥重重有赏!” 贼人们挥舞着刀枪,嗷嗷大叫着向前追来。 折虎看土匪人多势众,大声道:“折小娘子,我们兄弟一起向东面冲,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你先行离开。若是散了,咱们在潼关渡口见,也好乘船回去。” 折月秀点点头,低声道:“等一下冲的时候,把马上的绸缎、银两、金银器都扔了,这样大伙逃离才有把握。” 老杨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折小娘子,那可是你的嫁妆,可是有四五千贯钱。这样不行!” 折月秀眉头一皱,厉声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是弟兄们的命重要,还是这些劳什子东西重要。若是再耽搁下去,弟兄们都要交代在这。还不快去!” 众人都是心中一热,一起在马上肃拜道:“多谢折小娘子!” 众贼人向前,还有三四十步,却见对面的女子和骑士一起调转马头,一起向官道东方而去。 贼人气的大骂,在后紧紧跟上。东面的贼人看折月秀等人前来,也是拍马而来。 折月秀等人长弓在手,张弓搭箭。折虎大喊了一声:“射”,众人纷纷把手里的羽箭射了出去。 折家子弟,自小就是在马背上摔打,人人弓马娴熟,射箭更是探囊取物。众人弓箭射出,不等看战果,已经是第二箭、第三箭连续射出。 东面的贼人惨叫着栽倒一片,但陕西民风彪悍,贼人也是颇为强悍,许多人栽倒在地,其余的步骑士卒却是不管不顾,只顾把手里的羽箭不断射出。 “噗!噗!” 羽箭驰飞,当先的几名护卫栽下马来,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随着贼人的羽箭不断射出,又有五六名骑士栽下马去,后面的贼人瞬间赶上,受伤落地的骑士很快就血肉模糊,惨不成形。 幸亏贼人的弓箭手不是很多,折月秀等人伏在马背上,冒着箭雨,冲入了对方的骑阵,双方开始狠狠地撞在一起,舍命拼杀起来。 后面追赶的匪首恶狠狠地叫道:“兄弟们,追上去,杀了这群狗日的!” 折虎砍翻两名贼人,见对方的步卒围了上来,挥刀猛砍,皮带断裂,马身两边的木箱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无数的绫罗绸缎、金银财宝从箱子里面掉了出来,随着人马的脚踢撞散,到处都是。 无数的叛军步卒发出惊叫,全部扑了上去,你推我搡,拳打脚踢,争着抢夺财物,整个官道上乱成一团。 匪军大都是西北的寒门百姓出身,那里见过如此多令人怦然心动、垂涎三尺的宝物,他们一个个拼命抢夺,完全不顾己方将领的叫喊。 匪军里沾亲带故,再加上折月秀等人并不是生死强敌,谁也不敢对拦住去路的同袍罔意滥杀。贼人骑士为自己的步卒所阻,只能绕开官道,从原野里向前追去。 折虎等人虽然冲出重围,但也是死伤惨重,剩下的只有寥寥数人。 贼人骑士恼羞成怒,羽箭呼啸射出,直奔折月秀等人而去,一时间箭如蝗飞。贼人们张弓搭箭,瞄准了折月秀和她的战马,呼啸射出。 折月秀的马一连遭了几箭,最后一下正中马臀,长箭直入尺许。 战马吃痛,再也承受不住,一声悲鸣,窜出了官道,冲出了河堤,翻滚了下去。 折月秀被抛了出去,直落入滚滚的渭河之中,浪花翻滚,她也被河水带着向前而去。 折虎等人胆战心惊,一起来到渭河岸边,众人想要去河边细看,后面的贼人追兵又蜂拥赶了上来。 众人看了看涛涛而去的河水,那里还有折月秀的影子。众人都是摇头叹息,黯然打马,向前疾驰而去。 在被河水卷入的一瞬间,折月秀的心反而安静了下来。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逃也逃不脱。 现在,她终于可以义无反顾的追随那个风一般的男子了。 可是,当手触到木板的时候,一种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紧紧抓住了木板。 河水冰冷刺骨,就在她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却被河水冲到了岸边。 她精疲力尽地上得岸来,休息了一会,刚想起身,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两把钢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千万别动,否则要了你的小命!” 她浑身泥浆,早已脏透,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另外一人仔细看了几眼,大喊了起来。 “大当家的,抓住了一人,看样子不是官府的细作,是个女子!” 折月秀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一颗心沉了下去。 想不到刚出虎口,又入狼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章 拓业 北宋虽然有五大窑,定窑和磁州窑也居于河北,但金人南下,早所过残败。只不过民间匠人犹存,要恢复起来,并非难事。 自从在固镇建了铁厂以来,王松又聚起了一批河北民间匠人,把磁州窑和定窑的生产又恢复了起来。 磁州窑是北宋制瓷工艺的珍品,也是北方著名的民间瓷窑,有“南有景德,北有彭城”之说。磁州一带生产磁州窑器的民窑甚多,恢复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定窑,和磁州窑大致一样。民间会烧窑器的匠人不在少数,恢复也是极其容易。 磁州窑品种诸多,以白地黑花、刻划花、窑变黑釉最为著名,而定窑则原为民窑,北宋中后期改烧宫廷用瓷,以产白瓷著称,兼烧黑釉、酱釉和绿釉瓷。 定窑和磁州窑瓷器都是大宋名瓷,不仅在大宋国内风靡已久,在海外也是广受欢迎。王松把它们恢复起来,自然是要延续中华文明,并且从中赚取巨额利润。 毕竟,军中的饷银和赏赐,有很多都要他王松自掏腰包。就拿抚恤和犒赏来说,一场仗下来,那就是天文数字。 玻璃为梵语,非后世所谓之玻璃。又作颇黎,汉语译作水晶,有紫、白、红、碧四色。明代李时珍云:玻璃,本作颇黎,颇黎国名也。其莹如水,其坚如玉,故名水玉,与水精同名。 就像王松让人所做的千里镜,用的就是天然的白色水晶,事实上也就是透明玻璃。 后世玻璃是廉价之物,一个普通水晶玻璃杯,也就三四块钱,家庭也都是玻璃窗、玻璃门。就连一般的家庭也随便能买的起一架普通的望远镜。 事实上,玻璃在历史上曾是最昂贵的物品之一。直到吹制法发明之后,玻璃才逐步成为日常用品,在此前二三千年的悠长岁月里,玻璃一直是与黄金和宝石比肩的奢侈品,只有少数上层显贵才能享用。 玻璃在华夏历代的市场潜力并不大。玻璃的酒杯或花瓶,与瓷器相比较,无论是从成本上讲还是从美观上看,并无优势。瓷杯比玻璃杯更适合华夏的茶文化和白酒文化。当然,反过来也成立:玻璃杯比瓷器更适合西方的葡萄酒文化和啤酒文化。 葡萄美酒夜光杯,夜光杯是用白玉做成的杯子。不过在王松看来,若是要喝葡萄酒,玻璃杯要更好一些,更能阐释西方礼仪。 用玻璃做窗和华夏传统文化有一定冲突。华夏文化讲究底蕴和内涵,含蓄和朦胧,不喜欢透明直白,一览无余。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隔层窗户纸,虽然一捅就破,但捅破就大煞风景。 但是,作为精美的艺术品,王松相信,只要玻璃一面世,必会赚得盘满钵满,人们也会趋之若鹜,形成市场新宠。 部下雄兵数万,将士的犒赏和抚恤,再加上火器的研发,每月花费就得近十万贯。这也是王松一直以来头痛的问题。 自古以来,庶政的根本就是银钱。 囊中羞涩,就得开源节流,最重要的还是在开源上。 绞尽脑汁之下,后是与他工作经历有关的几样产品立即涌上心头,其中之一就是这玻璃。 大学毕业后,他曾进了一家北方最大的玻璃公司,担任国际部的一名外销员。不过,性格孤僻的他,最终离开了工作四年之地,四处碰壁,最终在黑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无法自拔。 好的一方面就是,他对玻璃制品的生产,从原料到成品,从生产时间到生产温度,从生产工艺到吹拉成型,可谓是无一不通。 而年年春秋广交会,也使得他对各类玻璃产品熟稔于胸。若是把后世的玻璃生活、摆设用品投放到900年前的国度,一定会惊世骇俗,赚个盘满钵满。 “将军,你觉得如何若是觉得不好的话,小人可以马上去改进。” 来自定州的定窑窑工张民,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说道。 从春天到秋天,半年多过去了,经过不知多少次的失败,试验,终于透明晶亮的玻璃制品生产出来了。 虽然林天佑自己自信满满,但还是需要得到王松的最后确认,方能正式投入生产。 玻璃和陶瓷生产过程差不多,可是从原料的不同,窑炉的构造,生产工艺的控制,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形态各异的玻璃器皿,锅碗瓢盆,玻璃杯、花瓶、玻璃珠,晶莹剔透,琳琅满目,精美绝伦。 而这些花瓶,水杯,圆碗、圆盘、圆形玻璃杯等等,此刻在王松眼里,就是一个个大金块,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几块平平整整的平板玻璃,就放在桌边。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平、那么透,但在这个时代,已是绝无仅有了。 林天佑收回心思,沉声道:“张民,你做的不错。把第一批生产的产品确定下来,我来禀相公,相信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安排生产了。” 张民虽然是主事,但他只负责玻璃工厂的生产,至于工厂的实际管理者,则是邓世雄和林天佑,二人负责玻璃厂的经营管理。 和铁厂一样,玻璃厂也是实行军事化管理,属于军方的直属单位。 巍巍太行山,到处都是丰富的石灰石资源,白云石,石英砂更是到处都是,而作为燃料的石炭则是就地取材,含有玻璃工业所需的所有原辅料。 制造平板玻璃所需的锡等,则是从四川各路、河南府买来,虽然时局不稳,但曹运还算畅通,也能保证这些物资从外地未来。 玻璃工厂的整条生产线,都是由王松自己设计,但所有窑炉的建造,还都是由张民等人完成。王松只是提出关键点的修改意见。 以目前玻璃作坊生产线的生产能力,大约每天可生产20万斤左右的玻璃制品,相当于15厘米高的玻璃杯可以造上万个了,已经是独步华夏了。 张民原来是大宋定窑的一位窑工。金人南下,中山府首当其冲。张民随难民南下,流落在太行山时,因为有一技之长,便和另外一个定窑的工匠曹云一起,被任命为了玻璃厂的主事和副主事。 当年在定窑做窑工时,每月饷钱只不过一贯。到了玻璃厂这里,月薪10贯,工作适度,吃喝全包,一家人生活,绰绰有余。 没有进玻璃厂以前,张民在家萎缩懦弱,被浑家天天指责,毫无夫纲可言。可到了玻璃厂任主事后,外面其他难民吃不饱饭,张民却每月有丰厚的饷银,住的地方还有卫兵驻守,浑家的脾气也莫名好了起来。 她生怕哪一天丈夫不高兴,真把自己给休了。 这一天,张民很晚才起来,他四肢酸软,晃晃悠悠。昨晚妻子让他为所欲为,一个劲地折腾,和以前都是板着个脸,一种姿势,实在是天壤之别。 吃完妻子做的早饭,穿好妻子准备的干干净净的衣服,张民慢慢悠悠、志得意满地来到玻璃厂里,刚一进生产作坊,头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玻璃碗、玻璃杯要大量生产,都先各来一万套。这些生产容易控制,要的人也多。还有玻璃碗一定要成套,各种尺寸的都有,上面的浮雕还要做得深些,这样才能吸引顾客!” 王松侃侃而谈,曹云拿着铅笔和纸,在一旁连连点头,一直记着。 “一万套!” 邓世雄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跟着拼命摇头。 “相公,一下子造这么多的东西,要是卖不出去咋办还是稳当些,造个两三百即可。” 邓世雄的担忧看在眼里,王松哈哈大笑了起来。 “卖不出去!邓黑脸,你就等着数钱数到手抽筋吧!” 王松不经意又冒出一句后世的话来。 即便是5贯钱一个水杯,一个玻璃碗,5万两也是绰绰有余。除去成本1000多贯钱,这又是一个怎样的暴利! 这相当于后世,一个5元的玻璃水杯,你可以卖到500元,成本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虽说和后世动辄上千顿的工厂比起来,这座玻璃工厂只能是座手工作坊,但这并不能抑制王松心头的兴奋。 生产的成功,只是第一步,现在就看一番运作之后,投入市场后的反应了。 垄断式的经营,再加上过硬的质量,精美的设计,不爆才怪! “相公,这杯子5贯钱一个,到哪里去卖,才能卖得出去” 邓世雄拿起桌上的杯子打量着,一边摇头,一边嘴里面啧啧称赞。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了,老百姓可买不起!” “邓黑脸,你可提醒我了!” 王松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他思索了一下,然后在桌上的纸上画了起来,几个成对的花瓶,杯子,水壶等,一个个冒了出来。 “在做些礼品装,上面刻上富贵吉祥、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等等这些字样,做一些礼盒,要做的漂亮些,包装起来,作为嫁人、送人的礼物……” 邓世雄一下子打断了王松的话,大声喊了起来。 “相公,这是个好法子。平常用不上,送礼或者珍藏,总该是义不容辞吧!” 两人目光相对,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相公还是那句话,咱们到哪里去卖,总不能在武安这个穷地方吧” 邓世雄又开始发愁了起来。 “就想着这些小地方,要想卖得好,还得是东京城。” 东京城繁华富庶,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富贵人家众多,大宋境内海外的商人聚集那里,自然是最佳的去处。 “相公,你可真舍得花钱啊!” 邓世雄穷苦百姓出身,又开始感叹了起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王松手指张开,又开始合拢,握成一个拳头,表情狰狞。 “就是要把他们的钱,从口袋里、箱子里、地窖里都掏出来,放进咱们的腰包!” 所有的人都是哈哈大笑,邓世雄也是心里轻松了不少。 “相公,派谁去东京城,不会是小人吧” 看到王松目光在自己身上转悠,邓世雄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你不去谁去,难道是我去!” 王松瞪起了眼睛,吓得邓世雄一个哆嗦。 “你把手头的事情放一下,挑选一些精兵强将,马上去汴梁城。事关上万兄弟的吃喝,你可是不能拉稀摆带!” 王松转过头,看到车间门口目瞪口呆的张明,笑着招了招手。 “张主事,赶紧过来,大家商量一下,怎么样安排生产。” 张民如梦初醒,赶紧答应了一声。 外面都传王相公死了,都是乱放屁。王相公要是死了,他们这些人的好日子怎么办? 还有曹云那小眼睛,自己再不勤快点,恐怕这小子就要阴谋篡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章 兴业 守城的金兵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心里面不由得有些奇怪,如何今进城的人这么多,而且大多数都是前来贩盐的盐贩,看来这解盐真是个好东西。 “你这厮,腰里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有三四个” 一个金兵拦住了一个高大汉子,指着他腰间圆滚滚的一个个木柄铁疙瘩问到。 “怎么,你想知道吗” 徐虎从腰间把震天雷拿了下来,捏碎了上面的蜡封,打开了火折子,点燃了上面的引线。 守城门口的几名金兵都是一惊,一起向后退了几步,惊叫道:“你是什么人,到底要作甚” 城门口的百姓一看到前面的况,赶紧躲到了一边。这年头,打打杀杀的事实在太多,百姓也已经具备了基本的防护本能。 “作甚” 徐虎抬手扔出了震天雷,嘴里大声笑道:“老子让你们尝尝震天雷的滋味!” 徐虎一动手,无数的震天雷跟着甩了出来,雨点般地扔到了城门口和城门楼上,覆盖了城门口的一片。 “通!通!” 上百颗震天雷几乎同时爆炸,城门口弥漫在一片硝烟和尘雾之中,紧跟着,滚滚的烟柱腾空而起。 无数的金兵倒在了血泊中,无数不明所以的金兵四散而逃,却被更多扔过来的震天雷包裹在了中间。 不等硝烟散去,无数隐藏在人群中的劲装汉子纷纷拔出利刃,很快冲入了硝烟弥漫的城门洞里面,他们动作迅速,一部分控制了城门洞子,一部分向着城墙上而去。 解州虽然是产盐之地,但城墙却是和其他州县的城墙一样,都是低矮无比。汉子们很快就进了解州城,登上了城墙,控制了城门口一带。 “客人,城门口那里好像是打起来了,咱们还是赶紧快些离开!” 张二脸色通红,睁大了眼睛,显然十分害怕。这些人这么一闹,很有可能他今天的生意就要泡汤,一家人的吃喝,又要没了着落。 敢打解州城的,除了大宋官军,就是土匪,不管是哪一方,他都不在乎,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够吃饱肚子。 “张二哥,稍安勿躁,也不用担心,你的工钱,少不了的!” 王伦并不起,摇摇头道:“张二哥,还是放心喝茶,咱们恐怕是走不成了!” 张二心头一颤,莫名地稳当了下来。 他回头望去,只见后面的官道上地动山摇,无数的铁甲骑兵打马狂奔,直向城门口而去,声势甚是骇人。 而在骑兵后不远处,长枪如林,旌旗招展,无数的宋人士卒序列整齐,方阵规整,布满了整个原野。宋兵们个个龙精虎猛,彪悍无比,向前步伐一致的跑步而来。 张二目瞪口呆,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什么时候,朝廷也有了如此雄壮威武的官军,刚才过去的那些凶神恶煞的铁甲骑士,不会是女真番子吧? 官道上及官道两旁的百姓、商贩们,个个挤成一团,个个蹲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谁也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到底是何方神圣。骑兵们旋风般地冲进了城门,向城中而去。大批的步兵跟在骑兵后,也跟着进了城门。 解州城墙上的汉儿守兵们,在剧烈的爆炸声中烟消云散,逃的是干干净净。眼看着一队一队的宋兵上了城墙, 严阵以待,瞬间就占满了整个城墙。 几个铁甲铮然的骑士下了马,来到茶摊前,丝毫不顾脸色通红的张二,一起抱拳,单膝肃拜行礼。 “相公,大军已经占领了东西各池,骑兵和前军已经进了解州城。接下来如何,还请相公明示!” “土鸡瓦犬,不足一提!” 王松轻轻摇了摇头。原以为打下这解州城,要费一番周折,谁知道如此轻松。 “许三,传令下去,马上占领解州城,抵抗者格杀勿论,随即贴出安民告示,维持城中治安!” 相公 张二目瞪口呆,过一会才醒悟过来,频频作揖,嘴里道:“原来大官人你是朝廷的官员,小人失礼了,请相公恕罪!” 王松摆摆手,让张二坐下,张二死活也不肯,王松无奈,也只有让他站着。 两个百姓打扮的汉子远远地从官道上跑了过来,均是面露兴奋之色,却被军士们拦在外面。 一个汉子大声喊道:“里面可是忠义军的将军小人们是四川的盐商,想见将军一面!” 王松摆摆手,两个汉子进来,一起施礼,年长的一个精壮汉子抱拳道:“小人乃是四川的盐商方五,见过各位将军。” 王伦开口道:“这位是两河、陕西宣抚使王松王相公,你们有什么话,尽可以对他说。” 这时,城中传来几起爆炸声,但却很快平息了下来,看来城中的拼杀并不是很激烈。 王松点点头道:“方五兄弟,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本官一定尽力而为!” 方五赶紧上前,说了自己一伙人的事。 “方五兄弟,回去告诉众位乡亲,放心把粮食运来,不用再去河北之地。兑换还是按以前的惯例,也就是盐贴上所写。为了补偿你等的损失,本官额外再加两成解盐给你。” 王松继续道:“解盐已经恢复,本官会派重兵在此驻守,保证盐池的安全。以后,你们以前如何办,以后也一样,有粮食就行,都可以换盐。有任何事,找这位制置解盐司的制置解盐使王大使就可。” 方五二人告辞而去,王松笑道:“王兄,你虽为营田副使,但具体的事,都是你做。现在,你又担任了解盐使,可谓是位高权重,小弟的军饷军粮,以后可都是要靠你了!” 王伦肃拜道:“相公放心,下官一定鞠躬尽瘁,不让相公失望!” 就在这些,前方北城门,马蹄声响起,烟尘滚滚,无数骑士凑拥着一群人打马而来。 到了茶摊前二十余步,骑士们停了下来,几个穿女真人铠甲的骑士,在一众忠义军士卒的跟随下,来到了茶摊前。几个女真人将领一起跪了下去,为首的金将抱拳道:“罪人张怀,解州守将,见过王相公!” “都起来吧,你对待百姓不错,也无过失和杀戮,是去是留,自己决定!” 王松站了起来,走出茶摊,沉吟了一下道:“你可知道,完颜守忠去了何处,可会回来” “相公解救汴梁城,挽宋室于将倾,小人们佩服之极。小人愿意跟随相公,好好为百姓做些事!” 张怀笑眯眯的,满脸的人畜无害,倒是符合他一贯的做人和做事方法。 “完颜守忠去了太原城,完颜银术可准备大兵南下,侵我大宋,耿守忠乃是汉 儿前军。以小人之见,他可能不会回来,而是随金兵大军一起。” “完颜宗瀚呢,还有完颜娄室,他们难道不会挥兵南下吗” 王松语气有些急促,他悉心准备,未雨绸缪,就是为了迎接和完颜宗瀚、完颜娄室的大战。 张怀抬起头来,思虑了片刻,这才迟疑道。 “相公,小人的好友前几从北地来信,说是完颜娄室正在攻略陕西,好像已经攻到了京兆府。而完颜宗瀚正在云中纠集大军,听说要去对付河外三州的折可求部,务求一击得手。” 王松不由得心头茫然,心中有些失落,又有些宽慰,如今看起来,完颜银术可要挥军南下侵宋,而完颜娄室和完颜宗瀚却并没有跟随。 完颜娄室和完颜宗瀚并没有南下,他面对的压力陡然减小,不过这也让他略有些失望,不能战场正面交锋,怎么也让他不甘。 完颜娄室攻略陕西,完颜宗瀚准备攻取河外三州,这么大的军,为什么京师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相公,完颜银术可正要挥兵南下,唯有相公的河东忠义军,才可以和女真大军抗衡。相公,事不宜迟,看来咱们得克北上,不让番子祸害河东南部!” 王伦上来,在一旁低声说道。 王松点了点头,若不是这次进攻解州,还不知道女真人有如此多的动向,这次可以算是歪打正着了。 他抬起头来,却看到了面前瞠目结舌的张二,王松笑道:“张二哥,耽搁了你的活计,叫上你的兄弟,每人领上两贯钱,算是本官的补偿!” 张二双膝跪地,磕头颤声道:“小人代兄弟们多谢王相公!” 王松摇摇头道:“都起来吧,以后还是干你的老本行,这解盐,马上会恢复起来,到时候还得仰仗你们这些老人。” 张二欢天喜地离开。不一会,旷野里跪满了盐丁,人人都是磕头称颂,朝廷终于恢复解盐,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了着落。 “相公,小人们已经交了银子,还能拿到盐吗?” 一个盐贩生怕自己的银子打了水漂,拿不到食盐,大着胆子问道。 “只要是有解州官衙的官引,便是算数,大家不用惊慌。另外,本官会派兵护送各位出境,不收任何银两!” 王松大声喊道,引起盐贩们的一阵欢呼,方五留下来的四川商家也是喜出望外。 “回去告诉要贩盐的商贾,只要是堂堂正正前来贩盐,本官全都会以礼相待,不会坐地起价,更不会坑蒙拐骗,本官的名声便是担保!” 人群的反应更加炙烈,王松的名声天下皆知,商贾牟利,自然更加喜欢这样有声望的朝廷大员坐镇。 王松也想要打造名声,解盐一旦恢复,还得靠这些商贾的行销网络卖于四方,他可不想错过这样的宣传机会。 另外,谍报这些事,还是要早早布局,谋定而动,不然就是睁眼瞎,白白错过了战机。 就像这次一样,若不是张怀禀报,他至今还不知道,完颜娄室和完颜宗瀚两支大军的动向,实在是汗颜之极。 事不宜迟,安排好解州的事,他又要马上回归隆德府和黎城大营,动员军士,克北伐,直取太原。 秋萧杀,正是征伐时刻,一场场大战不可避免,就要一触即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8章 情事 “相公,你可是当朝陶朱公啊!” 看到眼前的物品和价格清单,马扩不由得瞠目结舌。这世界上最能赚钱的,莫过于这玻璃生意了吧。 他拿起一直玻璃管状标有刻度的东西,疑惑地问道:“王相公,这又是何物,为何如此奇形怪状” “这叫温度计,也叫寒暑表,既可以测试外界温度,也可以测我们人体的体温。” 他笑笑道:“比如,人体正常的温度为36-37度。若是有人发烧,我们可以用他来测,若是高出了37度,就说明此人可能发烧了,也就是发热、发烫,就需要去看郎中。” 马扩半信半疑,摇摇头道:“若是此物用于军中,将士们有个头疼脑热,倒是可以用来测试。相公的是聪明绝” 王松点点头,温声道:“是关于番子南下的消息吧,但说无妨。” “大官人,岳兄弟说,女真人攻城略地,许多“汉奸”纷纷投敌。淮南招捉使李成,济南府知府刘豫,这些人纷纷降金,金人兵势正盛,或许不久就要兵发汴京城,大宋危矣!” 刘豫,历史上金人扶植的伪齐皇帝;李成,勇猛强悍的宋人降将,金人的急先锋,历史并没有多大出入,这两人还是几乎同时当了“汉奸”。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王松一边看着房间里面陈列的火炮,一边问道。 “大官人,此事可是和你有关,邓世雄那厮不让说,小人不知当不当讲” 林天佑尚显稚嫩的脸上,浮起一丝犹豫之色。 “你这厮今天是如何了,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王松笑道:“难道我是暴虐之徒,动不动就会出手杀人,快快道来!” 林天佑低声声道:“相公,朝中传来的消息,太上皇把柔福公主许给了洺州新任知州黄潜善的独子黄秠,听说不久就要完婚了。” 王松一愣,心里面莫名的一阵刺痛,脸色也变得白了起来。 历史脱离了原来的轨迹,历史上宋高宗赵构的宠臣黄潜善,现在变成了洺州知州。宋徽宗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黄潜善的儿子,除了让他在前线一心一意对付女真人,难道还有别的企图? 如福公主赵多福,一个美丽的误会,白富美和矮矬穷,终究是门不当户不对。 如今,梦醒了,才看透人世间的种种无奈和丑恶。 自己虽然潇洒不羁,文武也算双全,但终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穷措大。 在东京城皇亲国戚、名门世家、大头巾的眼里,自己寒门出身,武夫专权,粗鲁可憎,得到公主垂青,简直有辱斯文、匹夫得势、粗鄙不堪。 拉菲、澳洲龙虾和二锅头、爆炒腰花,怎么可能和谐共存寒门即便崛起,也成不了生在罗马的贵族。 就像他救了汴梁城,忠义军兄弟尸骨如山,生者伤痕累累,赵金福、赵楷之流依然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对他们依旧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冷漠自私、人性缺失、残忍暴虐、贪婪傲慢,这群蛀虫早已习惯了索取,而从不会对奉献者感激半分。 只有这些肝胆相照的兄弟们,还是聚集在他的周围,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天佑,邓世雄把抽调的士卒派过来没有” 王松沉默了一下,转换了话题。 “相公,已经派了三千兄弟过来,正在安排驻防。自从得知你阵亡,很多老弟兄都是寒了心,若不是邓黑脸在这里坐镇,恐怕队伍早散了!” 王松点了点头。邓世雄事无巨细,都是做的妥妥当当,这也是他让邓世雄坐镇后方的原因。如今看来,邓世雄果然是不负众望。 “有什么话就说!” 看见林天佑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样子,王松笑道:“天佑,今天是怎么了,扭扭捏捏,像个娘们似的。咱们都是自家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天佑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大官人,你阵亡的消息,不知如何传了出去。元日前几天,兄弟们给李大家送过节的东西上去,屋子里空无一人。有人看到李大家离开了黄崖寨,一路南下而去,可能是去汴京城或是下江南了。” 王松苦笑着摇摇头,李师师是绝不会回汴梁城的。时移世易,没想到李师师还是躲不过离开河南之地,孤身南下的历史轮回。 他来到这个时空,生命里曾经拥有的三个女人,或不得已成了他人入幕之宾,或得知他死讯后悄然离开,或移情别恋,做了他人闺中妇。 他在大宋的前几年,过得如此的丰富多彩,也是如此的狼狈不堪。如今,一切又要从头再来,这也算是人生的一部份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9章 小东西 夏日炎炎,太行山邯郸段东侧,黄崖寨中,草堂陋室。 此处原是董平一伙人太行山盘踞时的一处山寨,自从河北的铁厂发展起来,这里就成了忠义军固定的一处山寨,李师师到了河北,也就住在这附近。 此时已经是深夜,草堂中犹自透露出火光,王松正坐在窗前的一张桌前,奋笔疾书。 一切都是草创,房间的摆设也是颇为简陋,一张床,一张书桌,长方的书架上全是书籍。青砖地面还算平整,不过墙壁却是斑驳不平,上面还贴着两张破旧的年画。 呛鼻的烟味从屋外传了过来,让王松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大哥,你没事吧?” “格吱”一声,赵若澜从外面推门进来,她快步走到王松的身后,赶紧给王松捶起背来。 王松虽然外伤已愈,但是受伤太重,身体的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赵若澜生怕王松恢复不好,王松身边有没有下人,所以她一直在照顾他的生活。 “妹子,你点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呛!” 王松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转过头问道。 “是驱赶蚊虫的雄黄和艾草,可能点燃的太多了些,呛着你了。” 赵若澜汗流浃背,脸上还被蚊虫咬了几个疙瘩。她惋惜地说道:“若是在东京城,咱们可以买到缠香,那样大哥你就不怕蚊虫咬了。现在干戈四起,到处都在打仗,再想买到这些东西,可是难了。” “妹子,大哥多谢你了!” 王松由衷地说道。赵若澜为他跑前跑后,不辞辛苦,若是没有她的照顾,恐怕自己的身体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 一声声“妹子”,赵若澜的心里早都乐开了花。这个称呼乃是她独有,他从来没有见到王松这样称呼过别的女子。 她还没有回话,王松不由自主的又咳嗽了起来。他继续问道:“你刚说的缠香,又是什么东西” “大哥,缠香就是浮萍,端午佳节的时候浮萍阴干,加雄黄,作纸缠香,若是烧之,能祛蚊虫,效果可好呢!” 王松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后世的蚊香吗!不过听赵若澜的描述,只是粉末用纸缠起来烧,用的话太不方便了。 若是能做成像后世一样那种螺旋状,那不就不但方便的多。 “妹子,不用浮萍,也不用去东京城买,咱们可以自己做。” 王松摇摇头道,心里想起了后世的蚊香。作为学化学的出身,虽然他没有甲醛、乙醛、苯之物,但选择一些懂方法制作却也能够期待。 他迅速地在纸上写下了土蚊香的配方,递给了赵若澜。 “松香、艾草、烟叶、极少量的硫磺,再加上木屑混合而成。” 赵若澜惊讶地抬起头来,问道:“大哥,这真的能行” “没有任何问题!” 王松点点头,随即在纸上画了个螺旋的形状,连插孔眼都标注在上面。 “到时候你让林天佑他们做一个模具,专门来生产“蚊香”,到时候一定生意特好!” 王松指了指自己床上、悬挂的用夏布做成的蚊帐,笑道:“若是有了这蚊香,夏天就再也不用挂这帐子了,实在是太热了!” 赵若澜也笑道:“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这大宋大江南北,若是都用上咱们造的蚊香,不知要赚多少银子!” 她笑起来娇艳如花,加上长手长腿,身材有些单薄,却甚是笔直。 王松赞道:“妹子,你长得这般好看,若是放在后世,肯定也是一位超模,颇得那些宅男的喜爱。” 虽然听不懂王松话语里“超模”、“宅男”是什么意思,赵若澜也知道王松是在夸她长得美。 她不由得心花怒放,红了半边脸,羞羞答答地问道:“大哥,你说我真长得美吗” 王松重重点了点头道:“是真的美,肌肤如玉,身材婀娜,秀外慧中,乃是大门闺秀,雍容华贵。对不起,大哥找不出好的词语了。” “大哥,还不如那一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赵若澜忽然动情,从身后紧紧抱住了王松。 “大哥,当年在河南府,我一眼就看上了你。那时我还不懂事,现在三年多过去了,我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你就要了我吧!” 赵若澜紧紧贴在王松背上,胸前的两座笔挺让王松意乱情迷。赵若澜搂住了王松的脖子,在他脸上嘴上猛亲起来。 少女的幽香阵阵,柔情蜜意,无人打扰的夜晚,王松早已沉迷。他搂过了赵若澜,放在怀中,紧紧抱住了她,上下其手。 若是没有赵若澜,此刻他恐怕已经命上黄泉了吧! 最难消受美人恩,难道自己真如陈瞎子所说的一样,一辈子都靠着女人,才能逢凶化吉 “大哥,你说我和那折小娘子和柔福公主相比,却是如何?” 沉醉在温柔乡里的赵若澜,猛然问出这一句话来。 传来的消息,折月秀坠河而亡,折虎等人后来一路寻找,却一直没找到她的尸体。兵荒马乱的,具体情形,不得而知。 至于柔福公主赵多福,王松已经与宋室恩断义绝,两人之间,恐怕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看到王松默然不语,感觉到他身子有些僵硬,赵若澜轻轻亲了他一下,离开了他的怀抱。 “大哥,就知道你放不下她们!” 赵若澜来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一叠纸,看了起来。 “燕云之地,乃中国生死存亡所系,其势必须收复,乃为200年来,中外上下所期盼以望者。然欲自强敌手中收复故物,必先谋自强,然后乃能有济。宋之国策对内采取苟安政策,因而国内始终衰弱,对外又长冀收复故地……” 赵若澜惊异地抬起头来,问道:“大哥,你这写的是什么,难道要著书不成” 宋代书籍出版极多,到处都是书坊,也就是后世的书店。许多文人为求名声,自然以出版自己所识,最为捷径。 “这都是写给所有沦陷区和两河之地的百姓看的。” 王松沉声道:“若是我大宋人人都奋起抵抗,番贼又岂能如此猖獗!” 一直以来他所后悔的,就是忽视了报纸这个强大的宣传工具。改变人们的思想,这才是最强大的武器。 以前他受制于大宋朝廷,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开手去做,而无掣肘之忧。 王松抬起头,对赵若澜道:“明日你派人去找一下梁兴,让他来见我,我有要事和他相商!” 赵若澜点点头,看到王松又埋头写起来,轻轻拉上门,悄悄走了出去。 良久,王松才叹息了一声,过去的就该过去了,何必又放在心上。 赵若澜对他的情意,他又岂能不知。 只是…… 他摇摇头,俯身又写了起来。 铁厂的办公室里,林天佑拿着一杆火铳,递给了王松。 “相公,这是你要火铳,不过尚需改进。” 王松颤抖着手接过,仔细端详了一下,觉得枪管太细。 “相公说的不错。我也正在改进,扩充铳管,加大用药量。弹铁、铁石、火药池没有多大问题,就等改进后的新品了。” “试过了没有,能打多远,能不能破甲” 王松点点头,林天佑已经走在了前面。 他估摸了一下,这火铳大概长四尺,拿在手上重量,基本合适。 “相公,这火铳身长四尺,口径14毫米,外径20毫米-30毫米,用药一两,30步内可破重甲。” 长期跟王松打交道下来,林天佑满嘴都是王松的专业术语。 “三十步,那我的士兵不是全被对方弓箭手射光了!” 王松摇了摇头,郑重道:“你自己再加以改进,想要更远,更有威力,一定要加大药量,还要确保火铳不能炸膛。射程,最少也要确保六七十步!” 林天佑点头道:“相公放心,小人已经和工匠们再合计过,早日做成此事!” 王松放下了火铳,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手上沾了这么多油污、铁锈,却如何也洗不干净,王松叹了口气,擦干了手。 “相公,这也是没有办法!” 林天佑苦笑道:“铁房里工作的匠人们,一年四季都是黑脸、黑脖子、黑手,实在是没有办法洗干净!” “怎么会没有办法!” 王松愣了一下,有肥皂不就行了! 不就是皂化反应,并没有什么高科技的东西,只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而已。 肥皂,脂肪酸金属盐,金属主若是钠或钾等碱金属。最简单的肥皂,用草木灰和植物油就可以制造。 而化学工业上,氢氧化钠或氢氧化钾和脂肪酸混合,得到高级脂肪酸的钠/钾盐,就是肥皂了。 肥皂制造所需要的一切原料,自然界都有,只不过需要反应采集和纯化而已。 自己已经有了氢氧化钠,只需要大规模生产就行。 “大哥,这油都不够人吃的。这样用,是不是在太糟蹋了些” 看到王松把一桶油直接倒入了锅里的氢氧化钠溶液里,赵若澜心疼地说道。 “别废话,赶紧烧火!” 王松倒入了30%的氢氧化钠溶液,轻轻地搅拌了起来。 这一步叫做碱析,是制造肥皂的一个重要工序。用过量的碱液使肥皂内少量未皂化的油脂进一步皂化。 王松用刀切下一块黄色透明的半固体,递给旁边看的傻乎乎的林天佑。 “天佑,你再试一下,看你的手脸能不能洗干净,顺便脱下你身上的衣服,也试试。” 不一会,院子里响起了林天佑惊讶的声音。 “相公,你造的这真是好东西,这手上的油渍和脏物都洗干净了,衣服也干净了!” 赵若澜也把自己的手弄脏,半信半疑地洗了起来。 “大哥,你造的真是好东西啊,你得给我留一些啊!这可比那肥皂好用多了!” 宋人用皂荚洗衣净面,是一种叫肥珠子的长皂英,又叫肥皂,也可能是后世肥皂之名的由来。 “放心,以后多的是!” 王松点点头,他沉思了一下,对林天佑道:“天佑,你给我找几个木匠,我要做一些模具,不然这东西再好,没个样子,买不起价钱。” 赵若澜笑道:“大哥,想不到你还有做奸商的潜质!” 王松笑了笑,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只不过,他所图事大,为的是大宋百姓的安危。有了钱,才能把眼前的摊子撑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0章 警世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种叫警示中的小报,开始在大宋境内,甚至是燕云、西夏之地流传了开来。 街头巷尾,穷乡僻壤,酒肆茶铺,民家皇宫,上至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下至引车卖浆、苦力船工之流,人人得以一观。 “我朝恢复燕云之地,乃中华存亡之续,势在必为。而我朝之士大夫,寡廉鲜耻,因私废公,不能与君同心,只顾其高官厚禄,纸醉金迷,而毫无报国安民之心,遂使燕云数百年,仍居于北虏蹄下,百姓不谙春秋大义,人人难知华夷之辨……” 陕西华州,郑县县城南十里,官道旁的一处路口,几颗巨大的椿树苍翠蔽日,树间搭起了一座凉棚,几张桌椅构成的茶摊上,坐满了前来纳凉的行人,喝茶不喝茶的都有,摊子的主人也不以为忤。这年头,能活着就不容易,哪里还费得去讨要这些口舌之争。 一张桌子上,一群过路行人围在一个年轻的士子身旁,正在听他摇头晃脑、有滋有味地读着手上的一张小报。 “我朝以文治武,士大夫一家独大,营私舞弊、收受贿赂、欺行霸市、良田千顷、妻妾成群。朝廷之困,百姓之苦,咎由其出。番贼北下,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满朝袖手皆和,身无长策,何哉,只有小家没有百姓,只有家族没有民族。只要其身在高位,衣食无忧,又怎管那草民之安危!” “想我泱泱中华,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英雄辈出,人口六七千万,反而受辱于区区百万之蛮夷小族,签订城下之盟,数欲迁都,以避其锋。何其怪哉” 书生一边读一边摇头,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茶摊上的众人也个个摇头叹息。 “士大夫寡廉鲜耻,公心私用,可谓一语中的!” 书生把纸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摇头道:“这份警世钟针砭时弊,一针见血,后面还写着“连载”,看来是有下回分解了。只是不知这作者“破奴”却是何人” 旁边一长衫佩刀的年轻汉子沉声道:“这位仁兄只怕是官场退隐之人,不然也不会对这些大头巾们这般熟悉。若只是乡间鄙夫,又怎知这经纶治世之事。看他自命“破奴”,应是一位热血志士。” 另一扛枪汉子也是黯然神伤,摇头道:“番贼如此猖獗,夏人出入边塞,攻城略地,他们四处剽掠,百姓苦不堪言,人人吃不饱饭,官府窝囊之极。” 他神色激动了起来,愤然道:“若是王相公在,这些北虏安敢如此!” “只可惜折可求那厮龟缩城中,见死不救!” 另外一名头戴范阳笠,身穿宋军红色战袄,手持长枪的军汉愤然道:“王相公一万五千大军,歼灭番贼四万余人,苦战至最后数百人,无一人投降。若没有河东义社的兄弟来救,恐怕是全军覆灭。若是折可求这狗贼早些出兵,王相公也不至于折在那府州,番贼也不至于如此肆意妄为!” 众人纷纷叹息不已,茶摊主人却是摇了摇头。一个个都吃不上饭穿不暖衣,还在这里担忧国家大事。若是有眼力见的话,你就喝我茶给我钱,别光坐我的凳子啊。 “掌柜的,这种报纸你还有没有,我们兄弟也想买一份” 见二人衣着光鲜,不是缺钱的主,茶摊掌柜一下子笑颜逐开,轻声道:“客官,十文钱一份,不过买回去了,可千万别张扬,更不要说是在我这买的。否则,官府的那些公人,可饶不了小人。” 两个汉子笑道:“掌柜的,只管放心就是。那些个贪官污吏,我兄弟恨不得杀他几个,怎会做那种龌龊的事!快快拿来就是!” 掌柜的接过钱,从后面的隐蔽处拿出一份报纸,递给了年轻人。 看到两个年轻人离去,掌柜的心里暗自乐呵。一份报纸可以赚五文钱,今天就卖出去了100多份,够他一家一几天粗茶淡饭的了。 茶摊上的其他行人议论了一会,看看日头没有那么烈,便纷纷离开。 两个年轻汉子买了报纸,一路南行,没有五里,很快上了小道,却是奔往少华山的道路。 两人顺山道而上,各山势险要处,不时有喽啰出来盘查问话。 二人在山坡上一处寨墙高耸的大寨前停了下来,门口的喽啰仔细盘问过后,方才放了二人进去。 “你二人下山,可探得有何动静” 山寨大堂,曹云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放着的几块银锭。 “金人自完颜娄室府州大败之后,再也没有侵扰京兆府。史斌和官军在灞桥大战,全军覆没,史斌也被砍了人头。” 拿着报纸的汉子恭恭敬敬道:“大哥,外面传言,说王松已经死了,此事乃是千真万确,外面的人都为他抱不平。” 曹云点了点头。王松的事情,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他也已经知晓。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听到曹云问话,年轻汉子赶紧把报纸递了上去,赔笑道:“大哥,折小娘子呆在山上,肯定是闷得慌。小人便买了这一份“报纸”,想来可以让她解解闷。” 曹云一怔,随即笑道:“贾三,算你小子有心,还知道大哥的心思。大哥正在发愁,送什么东西给折小娘子,又怕她不乐意。你这什么报纸来的好,想来可以让她高兴一下。” 贾三轻声问道:“大哥,那小娘子真是折家的人” “这还有假!” 曹云朗声道:“兄弟们从河中救起折小娘子时,有她的身份文牒。再说了,就她那一身武艺,咱们寨子里,谁是对手!” 他笑嘻嘻地抓着报纸,拿了两锭银子,递给贾三二人。 “这银子就赏你们了,也让你们俩高兴高兴。不过,千万不要声张,若是让其他兄弟知道了,又要说大哥赏罚不明!” 二人眉开眼笑,赶紧接过,连声谢道。 曹云却是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咱们兄弟虽然除暴安良,始终是身子不干净。也不知道,这折小娘子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贾三二人面面相觑,暗暗摇头。自从这折姓女子被救回来后,大哥的心就乱了。 “贤妹,你身子可好了些” 曹云看着山崖边向远处张望的女子,神魂颠倒,却又自惭形秽,不敢靠的太近。 女子虽是一身粗布青衣,却身材苗条,肤若凝脂,体态端庄,浑身掩盖不住的高贵之气。 听到曹云的话语,女子转过头来,轻声道:“大哥,我已经好多了,多谢你的照料!” 曹云看着女子的秀容,我见犹怜,不由得意乱情迷,一时说不出话来。 曹云面前站着的这位女子,便是那日出嫁途中,遭遇匪乱,在渭河落水的折月秀了。 当时她掉入水中,幸亏她没有披甲,被经过的曹云等人相救,便上了少华山,一直在此休养。 虽然安然无恙,她也并没有回府州的打算,四川更是不能去。思量之下,看到这些结寨而居的义匪人还都不错,便在这待了下去。 大寨主曹云对她的情意,她又怎能看不出来。不过,王松已经身亡,她一颗心已经死透,也没有了另嫁他人的打算,只想在山上随波逐流,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 看到曹云魂不守舍的样子,折月秀皱着眉头,就要离开。 “贤妹,你等一下!” 曹云赶紧上前,把手里的报纸递了上去,嘴里道:“这是我托兄弟们在山下买的报纸,里面有不少新鲜事,你拿去看看,全当解个闷。” 折月秀接过报纸,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大哥,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可小妹这一辈子不会再谈婚论嫁。你还是另觅他人,不要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折月秀话音刚落,曹云已经上前一步,急道:“贤妹,大哥只想一辈子守在你身边,你若是不愿意,大哥绝不会用强!” “大哥,你这是何必!” 折月秀摇摇头道:“妹子心里已经有了人,大哥就不要为难妹子了。” 折月秀离开,只剩下曹云一个人在山崖上发呆。 折月秀回到房中,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百无聊赖之下,打开了眼前的报纸。 “太祖之篡周,固为私心自用;太宗之杀弟诛侄,尤私心自用之极致。国君之作为如此,故后来党争发展之结果,遂流于暴力斗争。党与党争,党内亦争,此种风气,盖由太祖太宗导之也。” 看到此处,折月秀不由得嫣然一笑。这文章的作者倒也大胆,竟然敢连大宋开国的两位皇帝也如此鞭挞,不留情面。 不过看这报纸做工粗糙的样子,这也是乡间流传的小报,上不了那些大头巾的台面,不太可能登堂入室。 她拿好报纸,津津有味地继续看了下去。 “东京城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若迁都他处,依山河之险以拒番贼,留肱骨大臣于东京固守,并付以指挥两河之全权以抗金,徐为收复太原之计,则中国形势可以危而复安,弱而复强……” 折月秀缓缓放下了这份粗糙的报纸,这些话语看起来如此的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谁说过。 她继续看了下去,全是国家形势分析,文章的结尾,却是一首浣溪沙,让她莫名心中一颤。 她不由得轻声读了起来。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忆平生……” 折月秀嘴里面默默念着,心里面一酸,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她何尝不是如此,每日里肝肠寸断,活在过去的回忆里面,混吃等死,哪有一丝乐趣可言。 她忽然心中一动,猛然拿起了报纸,翻来覆去的看着,终于在文章的末尾,看到了“破奴”二字。 “破奴”! 折月秀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不是赵桓给王松的赐字吗,怎么会在这小报上出现? 这样的词,放眼整个大宋,也只有王松,才能做得出来! 难道真的是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若是没死,怎么不来找自己呀? 这个负心人,他到底活着没有? 折月秀泪如泉涌,簌簌而下,胸口如遭重锤,人坐在桌边,整个人已经茫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1章 舆论 盛夏时分,清晨,东京城,龙德宫。 后院水榭旁的一处亭台里,檀香袅袅,几个宫女在后面扇着扇子,桌上摆着瓜果冷饮等物,一身道袍的赵佶,正在看着眼前的小报。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好词,好词!” 这位才华横溢的青楼天子,拿到报纸的第一眼,首先看的就是诗词歌赋。至于那些针砭时弊的文章,通通先放过一旁。 “……特恃其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于是蔡京以滑薄巧佞之资,济其骄奢淫佚之志。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日行无稽。及童贯用事,又佳兵勤远,稔祸速乱。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不亡者,赵氏甚焉,故特著以为戒。故赵氏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 随着他仔细看下去,赵佶脸色渐渐变的铁青,浑身也开始发抖起来。 他“啪”的一下把报纸拍在桌上,站了起来,大声怒喊道:“这是谁写的,马上给我查出来,诛杀九族,诛杀九族!” 旁边的几个宫女吓得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太上皇”,把自己拖出去给斩了。 “太上皇,这是本月流入东京城的一种小报,听说是叫什么连载,七八天就会出一份新的。写着文章的人叫“破奴”,显然不是真名,也无从查起。” 曹勋赶紧上前,垂下头,紧张地等候着赵佶下一步的发作。 “这么说,已经传遍东京城了!” 赵佶颓然地坐下,摆了摆手,摇头道: “朕已退位,也管不了这么多,就由它去吧。” 曹勋挥退了宫女,上前几步,轻声在赵佶耳边说道:“殿前司指挥使王宗濋求见。” 赵佶轻轻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轻声道:“带他到书房见我。” 盛夏时节,本该人倦马乏,奄奄欲睡,但整个两河、陕西、山东、包括京畿各地,却都被一种新出的小报警世钟所搅动着。 警世,自然是警戒世人,振聋发聩,使人醍醐灌顶,幡然悔悟。由于纸张的质量一般,只是当时一般流行的用于刊印书籍的黄麻纸,也只有短短几篇,起初并没有引起当时这些读书人的注意。 只是由于这些纸张上刊印的文章针砭时弊,笔锋十分犀利,又夹杂着一些新创的诗词歌赋,虽然篇数不多,却个个都是精品,很快就在各地流传起来。 不多说,只是那一首,就已经引得那些读书人如痴如狂。只是对于大多数的读者来说,值此山河动荡、中原多事之秋,自然更加注重的是当中的国防军事上的分析。 “女真人口不过百万,蛮夷小族,灭辽伐宋,侵凌汉土,何也,燕云之地皆为其有矣!然则我汉土果真不堪一击乎”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士大夫寡廉鲜耻,武将贪弊怕死,士卒血气全无,以如此软骨无能之辈,对女真岩瞑穴居、茹毛饮血之凶残之徒,焉有不败之理!” “好!好!写得好!” 东京城,东华门外,马行街,杨楼。 一众士子坐在一张酒桌前,大声读着报纸,人人都是精神亢奋。 “我中华礼仪之邦,立世间不知凡几,地大物博,文明源远流长,人口何止千万。前有汉武之英雄,后有唐宗之雄略,中华尚武之风,自古皆然。” 一个士子愤然道:“这位“破奴”兄一针见血,直指我朝积弊。当真可以算得上是警钟长鸣,直入心肺!” “王兄所言不错!” 另外一名士子接道:“王相公乃是圣上的爱臣,为国战死,却被朝中诸臣百般埋汰,诸般诋毁。究其缘由,皆因王相公是一武臣尔。煌煌士大夫,不懂得文以载道,反而是嫉贤妒能,慢待国事,当真是寡廉鲜耻,毫无节操!” 在座之人人人皆是激愤,高声怒骂者有之,摇头叹息者有之,人人直指当朝弊端。 也无关乎众人惊叹连连。这本警世钟不但针砭时弊,而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大宋面临的弊端。 而关于金人的诸般军政也是分析的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女真人口不到百万,但却占地甚广,其疆域东到混同江;北到火鲁火疃,西北到河套地区,与鞑靼蒙古部、塔塔儿部、汪古部为邻;西沿河外三州。南部以雁门关、拒马河为界,地域千里……” “金人灭辽,承其旧制,奉行两套体制,即女真旧制和汉官制。金朝为勃极烈制度,地方则为猛安谋克官制……” “猛安谋克制度,即百夫千夫长之制。成年男子平日从事生产,战时参加战斗,兵器、粮食自给自足。百姓一千户为猛安、一百户为谋克,谋克为百夫长,猛安为千夫长。万户府下辖诸猛安,猛安下辖谋克,谋克之下还有五十、十……” 自金人南下侵宋以来,不要说民间百姓,就是朝廷上下,包括皇帝,就没有几个人对女真人有如此见识。 打了数年交道,打仗也有数年之久,但要说如何对付金人,金人如何之强,整个大宋朝廷,都还停留在表面,无人有更深的认识。 如朝廷“六如给事”李邺鼓吹金兵如天神的“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下水为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以及“四尽中书”王孝迪的“男子杀尽,妇女虏尽,公室焚尽,金银取尽”,这位“破奴”就以不屑的轻描淡语所总结。 “金人之强,士大夫尽畏之如虎,余谓之时无英雄,使竖子称雄。倘若中华之士皆有勇气抗击番贼,即便人手一杆锈枪,一把钝刀,犹能痛击番贼,驱除鞑虏。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敌之责……” 文章还拿忠义军屡屡挫败金人作为例子,号召百姓奋起抗争,不做亡国之奴。 大宋刊印业发达,书坊到处都是,但要说一时达到兴盛,广为流产者,上至达官贵人,下到黎明百姓,就是这几份薄薄的连载报纸警世钟了。 谁也不知道报纸从哪里来,这位破奴兄又为何人,朝廷也没有明令禁止,这报纸毕竟是鼓舞百姓抗金,减轻的是朝廷的压力。士大夫、地方官员虽然恼羞成怒,也不敢公然抓人,毕竟他们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于是乎,那些气急败坏的士大夫们、做贼心虚的贪官污吏、底气不足的武将禁军,只有缩起脑袋,扮起了鸵鸟,装作听不见外边的流言蜚语。警世钟或三五日一出,最长也间断不过六七日,市面上沸沸扬扬,落的是满城风雨,人人皆知。 “好!好一个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敌之责!” 睿思殿中,大宋天子赵桓看着手中的警世钟,不由自主地叫出好来。 赵桓近日的心情不是很好。自从这王松死后,朝廷编练的新军是一批不如一批。武臣懈怠,文臣不知兵,再加上酷暑时节,金人退去,人人都留恋于丝竹美酒,勤于政事者没有几人。 他在朝议上提出趁金人退去,恢复失陷的河间府、真定府,竟招来诸位大臣的一致反对。 这些个文武大臣,尤其是这些士大夫,只要提出恢复失地,就百般阻挠,像割他们身上的肉似的。不过想想也是,打仗要出钱粮,还不是从他们这些大富豪身上出,就难怪他们对此毫不热心。 “官家,这报纸在东京城可是人人皆知,百姓抗击番贼的心气都很高。这对朝廷抗击金人,可是大有裨益呀!” 旁边的宦官高问看到皇帝颇为激动,赶紧上前恭维道。 赵桓点了点头。如今这东京城中,士人、百姓聚集在一起,谈的大多数都是这份报纸,聊的也都是其中刊载的内容。 太学生们自发组织起了一场辩论赛事,讨论宋、金双方的优劣,如何克敌。辩论到了最后,双方谁也不服谁,大大出手,上百人受伤,还有几人差点丧命。 赵桓不由得摇了摇头。想不到如今这太学生,也是个个性裂如火,只是不知道,他们打起架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民间百姓抗金的热情倒是高涨,这也使得赵桓莫名的欣慰。正如这位“破奴”兄所说的一样,若是人人奋起抗击,番贼又岂能猖獗! “破奴”!只可惜王松死了,否则若是有他在的话,自己又何须日夜担忧,金人再度南犯。 “这是最新的报纸吗下一期的还没到吗” 赵桓翻看起桌上一叠叠的旧报纸来,这警世钟的连载,他都一期不漏地保存完整,上面的许多观点他也会经常和皇后等人讨论。有时他也会拿到朝堂上去和大臣们探究,只可惜大多数人都是装聋作哑,敷衍其词。 看到皇帝发问,高问赶紧回道:“官家,这是今日清晨买的报纸,最快的也要两天以后。不过宫里已经让外面的人注意了,只要报纸一到,必会马上买来给官家过目。” 现在这报纸红极一时,若是没有去早点购买,恐怕会被早去的人买个精光。 想到了王松,赵桓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张横、耶律亘、林风,还有王伦、欧阳澈等人,都还关在牢里吧” “欧阳澈调往广州、陈东调往雷州。张横、王伦关在大理寺的大牢里,林风和耶律亘还在太原府的大牢,正在等候官家的发落。” “有什么可发落的,本就是无罪之人。” 赵桓脸色微变,随即沉思道:“传旨给大理寺以及太原地方官员,无论是关在牢中的张横、王伦、耶律亘、林风,还是贬斥在外的欧阳澈、陈东等人,任何人不得加害。否则朕就把他们贬斥到两河边关去,让他们和金人正面对垒。” 高问赶紧应声下去。赵桓看了片刻报纸,眉毛竖了起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这些个佞臣,若不是害得王松惨死,边事又岂会如此崩坏,朕又何必如此夜不能寐,如坐针毡!” 大殿外,一个宦官竖起耳朵聆听,过了半晌,看到左右无人,这才轻轻溜了出去。 是夜,耿南仲书房中灯火通明,人声吵杂,直到夜深人静,里面才安静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2章 生意 “金藩长,这东京城看起来可是破败了不少啊!” “可不是,番贼真是可恶至极!” 金有成注视着街两边许多破损的房屋,感叹地摇头说道。 这些房屋都是靖康元年女真人围东京城之时,城中太过寒冷,缺乏薪炭,宋军不得已拆除的。当日东京城百姓饿死、冻死数十万人,金银被搜刮殆尽,即便现在过去了几年的时间,战争的创伤还是没能复原。 二人身着高丽宽裤短衣,走在大相国寺北的南门大街,倒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当日若不是王松在东京城大破番贼,恐怕这繁华锦绣的东京城,早已沦陷了!” 同伴笑笑道:“只可惜王松死了,这番贼又要作恶了。也不知这东京城到底还能守多久。” 金有成点点头。如今是酷夏季节,金人退去,运河上也没有多少盗匪兵患,本国的商人正好可以多购置些货物,运回高丽。 若是金人再度南迁,就凭这些人烧杀抢掠,大肆破坏,所过皆为残破,也不知这大宋密州板桥镇的船舶司,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也许很快,大宋的那些玻璃、瓷器、丝绸,就再也买不到了。 两人沿着街向东走去,街道上熙熙攘攘,行人络绎不绝大相国寺周围街市是整个东京城最热闹的地方,金银财帛都可以在这儿交易,茶叶坊、丝绸店、瓷器店比比皆是,就连北地来的鹰鹫也在这屡见不鲜。 “藩长,如何这前面如此堵塞” 路旁的一家店铺前,人山人海,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站满了整个街面,其中以女子居多。 “我也不明白,咱们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金友成也是有些好奇,带着众人,一起挤了进去。 店铺前,一个年轻的汉子站在桌后,桌上放着两个水盆,里面有半盆水,水盆旁边放着几个长方圆角形和长方形的黄色物体。 “大家都看好了,这衣服可是脏的,是从我刚从身上直接脱下来的。” 年轻汉子把那件脏衣服放在盆里面浸湿,然后拿起一块黄色的长方块蘸上水抹匀,放在了盆中。 “各位稍安勿躁,只要浸泡个片刻,轻轻一搓,就干净了。” 观看的百姓都是在旁边等待,金有成等人也是耐心等待,想要看,到底能发生什么事情。 过了片刻,年轻汉子开始洗起衣服来。众人看到在年轻汉子的搓洗之下,水里很快布满了泡沫。 年轻汉子洗完,在另外一个水盆里清干净了衣服,然后拧干。 “大家都瞧瞧,是不是干净了” 年轻汉子上前,从每一个人身前走过去,展开了衣服。 “真的能如此干净!” 人群中都是发出一声惊呼,尤其是那些女子,个个都是睁大了眼睛。 “这位大哥,你看你的手这么不干净,上来一洗便知。” 年轻汉子看众人只是惊呼,却没有人行动,拉着旁边一名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上前,把肥皂递给了他。 中年汉子还有些扭扭捏捏,在众人的重视之下,浸湿双手,涂上了肥皂,开始搓洗起来。 金有成看的仔细,那男子脏兮兮的双手,一番洗搓之下,很快就变得干干净净,连指甲缝里的污垢也给洗了出来。 “大家看,是不是干净了!” 年轻汉子大声吆喝道:“一块儿肥皂只要三十文钱,大概能洗一个月。一天只要一文钱,却能洗手洗脸洗衣服,多方便。各位家里若是有些贵重衣物,你就不怕用洗衣杵给捶坏了。用这肥皂轻轻一搓,什么麻烦都没了。” 果然是好东西!那些女子的眼光已经离不开眼前的珍宝。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从古到今,这洗衣服的艰辛,又有谁知道。特别是那一家老小,人多的家庭,衣物繁多,洗衣更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那些朱门大户,妻妾成群,奴仆众多,若是有了这肥皂,还不是要方便的多。 “你这肥皂不会是骗人的吧” 有人在人群中高声呐喊道。 年轻汉子轻轻笑了一声,大声道:“我这肥皂要在这东京城上常年来卖,光着店铺我都花了不少银子。你买一块香皂只有几十文钱,若是我骗你,难道我不要这铺子,还能跑了不成” “周二,别在这废话!若是不买的话,赶紧给我滚开。掌柜的,给我拿两块!” 人群中马上有女子大声喊了起来。 “我也来两块!” “我来五块!” 围观的百姓纷纷上前,争先恐后,开始买起肥皂来。 金有成本来想围观的人买完了,自己进去再详加观看。谁知道东京城的百姓人口众多,往来络绎不绝,他只有让同伴挤进去,买了两块不同形状的肥皂出来。 肥皂半透明,深黄色,色泽均匀,大概有半个手掌长,寸许厚,话了!” 流苏高兴地叫了起来,随即却摇头道:“我才不要嫁什么人,除非是王相公那样惊天立地的英雄!那些大头巾们,一个看起来风度翩翩,气度雍容,其实都是草包枕头,又酸又臭,中看不中用!” 赵多福心里有些疼痛,又有些宽慰,眼泪不由自主,又流了下来。 “公主,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王相公,可他已经死了,你就把他忘了吧。” 流苏虽然年纪小,却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她知道赵多福心里难受,却又忍不住提起王松。 “公主,你放心,王松的家人没有受到株连,官家并没有对他们怎样。” 流苏低声道:“听郓王府的孙侍卫说,郓王和康王,还有朝中的大臣,都相对关押在大理寺的张横和耶律亘下手,是官家下了谕旨,让大理寺卿亲自过问,这才不了了之。” 赵多福轻轻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王松战死,他的部下,下狱的下狱,贬斥的贬斥,即便是皇帝,也是无可奈何。 若不是金人依旧虎视眈眈,强敌环侧,恐怕王松的老部下,会有更多的人受到牵连,遭遇也会悲惨的多。 “公主,你真的心甘情愿嫁给那个什么黄衙内” “王松已死,我已经没有了什么挂念。嫁就嫁呗,反正我生是王松的人,死是王松的鬼,爹和三哥他们,都想在我身上打如意算盘,就如了他们的愿吧。” 赵多福轻轻冷笑了一声,让流苏不由得毛骨悚然。 “公主,你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走了绝路。不然我可咋办” “流苏,我不会傻不愣登,也不会让旁人左右。这一辈子,我还要为王松吃斋念佛,谁也挡不住!” 流苏终于放下了心。 “流苏,除了蚊香和肥皂这些新玩意,东京城里还有其他新鲜事吗” 听流苏说,这蚊香和肥皂在东京城大行其道,购者云集,生意十分火爆,就连高丽和日本商人,也是购买了许多,要运回国去贩卖。 “公主,我都替你存着呢!” 流苏除了外室,一会进来,拿出一叠报纸,放在桌上说道: “另外一件新鲜事就是这报纸,也不知是哪出的,五六天、甚至两三天,就会新出一期。上至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下至寻常百姓、引车卖浆之流,人人都在观看议论,太学生因此辩论,还打了一架,伤了100多人,官家为此还大发雷霆,说这些读书人拳脚相加,是不务正业,有辱斯文!” “还有这等事情!” 赵多福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随手拿过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这刊印者笔锋甚是犀利,连我大宋的开国皇帝都敢直言训斥,倒是有几分胆色!” 赵多福看的酣畅淋漓,连连点头。她又拿起了一份报纸,看了下去。 “金人优于宋者,兵强将勇也。尤以其精锐之骑兵,对毫无血勇之宋军,故挡者辄毁,势如破竹。但若是大宋自强,编练新军,有牺牲服从之精神,或结阵而击,或游击野战,集中优势兵力,断其一指,蚕食鲸吞,金人人口稀少,其兵锋之优势,则荡然无存。” 赵多福看了下去,直到末尾处的“破奴”二字,心头不由得巨震。 流苏看她脸色苍白,过去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生地已平生。” 流苏摇了摇头,脆声道:“这写文章的人倒是颇有些才华,写的词吧,让人听起来心里酸溜溜的,光想哭。不过,比起王相公的诗词来,还是差了一些。” 她亲眼看过王松七步成诗,而且连太上皇都赞赏不已。爱屋及乌之下,眼前的词虽然意境深远,不过在她看来,还是抵不过王松的手笔。 “流苏,官家赐给王相公的字,可是“破奴”” 流苏仔细想了一下,回道:“公主,还真是。” 她看了看报纸上的落款,不由得惊讶道:“公主,这些文章的人也叫“破奴”!” 赵多福坐下来,拿起报纸仔细看了一会儿,沉默了一下,心里暗道: “不会是王松!若是他还活着,如何会不来找我,又怎会不为忠义军的兄弟们考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3章 下嫁 大宋靖康四年九月一日,风和日丽。大宋东京城皇城东华门外,人山人海,东京城的许多百姓聚集在此,人人伸长了脖子,争着目睹这一盛况,太上皇的爱女、柔福公主赵多福要出嫁了。 万头攒动之下,驸马都尉黄秠、资政殿大学士、洺州知州黄潜善的独生爱子,红衣乌靴,身披红花,头戴展角幞头,满面春风,志得意满地骑在一匹善马上,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由高头街缓缓而来。 近年来,金人屡次南下,地方州府上屡遭涂炭,东京城也是两次被围。外面打的热火朝天,东京城里的人们却已经习惯了这种血雨腥风的日子。皇亲国戚、朝中重臣大都醉生梦死、得过且过,黎明百姓却是不得不吃苦,苦中作乐。 赶上公主出嫁这种热闹,市井小民怎能不趋之若鹜,都想着先睹为快。 黄秠在东华门外下了马,由礼官引领进入彩棚,在里面坐下,等待公主出来。彩棚在前一日已经搭好,面朝东华门口,若是公主出来,可以一眼看到。 “黄都尉,恭喜,恭喜。以后同朝为官,还请黄都尉多加照顾。” 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唐恪在一旁恭贺道。 “多谢唐相,下官那里敢在相公面前放肆。以后同殿为臣,在这东京城,还请相公多多指点才是。” 黄秠满脸陪笑,不敢怠慢。他一个五品的驸马都尉,如何可以和参政堂的相公相比。 作为柔福公主赵多福的丈夫,受拜为驸马都尉的黄秠,除了皇室赐给的玉带、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银鞍,还有得胜桥的一处三进房宅,作为他和公主的居住、下榻之地。 礼乐声响起,等候的众人都是精神一振,全都挺直了身子,黄秠也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面容变得严肃。 在禁军和衙役的威吓之下,围观的百姓们都是屏住了呼吸,向着东华门口看去。 首先出来的,是一队数十人的禁军,手中拿着扫地的器具,以及镀金镶银的水桶,沿路洒扫一番。这些人是殿前司辖下的天武军,身穿紫色衫,头戴卷脚幞头。 这叫做“水路”,其实就是做做样子,清扫街道。其实街道早已经清扫过了。 清扫队伍过去不久,一队骑马的宫女迤逦而出。宫女们个个二八佳人,容貌出众,衣饰华丽,罗纱裹头,就连头钗都是珍珠装饰。宫女们身披红色金边罗纱,人人手里一把青色的小伞,笑颜如花,惊呆了众人。 围观的百姓都是瞪大了眼睛,里面的痴汉们更是如饥似渴,眼里都是贪婪之色。众人心中惊叹,果然是皇家风范,气势雍容华贵,非同一般。 这一队宫女组成的女仪队叫作“短镫”,是用来在前导路的。 宫女们过去,终于,一辆马车缓缓驶了出来。众人目不转睛看去,这就是皇家专用的“厌翟车”了。 四匹赤红色的骏马并辔而行,马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头上插着彩色的羽毛,胸前配戴有彩带结和胸铃,漂亮威武,显示了皇家的雍容华贵。 马车周身都是红色,车上的檐子高五尺,长八尺,宽四尺,可以容纳六个人乘坐于其中。四周垂有珠帘,有彩绣于其上,窗间用白藤编饰。在檐身之外,还有栏杆,都雕镂了金色的花朵,以及木刻的神仙人物等。 至于马车的后面,则有十二个禁军抬着檐子,也就是公主平时乘坐的轿子。 檐子前后红纱,骨架金色,梁架朱红,周身各色祥云、凤凰、花朵等图案,精美绝伦。在抬竿的前后还有绿丝条的金鱼钩子,用来钩牢檐子。 最后则是一队软翅幞头、身着朱服的禁军,抬着各色箱子,鱼贯而行。 看到公主的车驾过来,唐恪赶紧上前,来到马车旁边,对着车窗处朗声道:“公主请下车,驸马已经等候。” 赵多福心乱如麻,随着引路人进入席间。黄秠和公主行雁礼完毕,礼官见新郎的仪卫、车乘都已备妥,招招手,柔福公主登上了厌翟车,黄秠在前上马,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鼓乐齐鸣,向着得胜桥的公主住宅而去。 百姓们看到公主出来,发出震天的喝彩声。众人见到了皇家的威仪和富贵,也都是其乐融融,欢天喜地。 赵多福坐在车中,隔着轻纱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外面人山人海、欢呼喊叫的人群。此刻,她的心也已经安静了下来。生在大宋皇室,就得结束这样的命运安排。 从太史局选定“亲迎”的日期,到自己拜别家族宗庙,说什么话,如何走路,她都是百依百顺,完全按照众人的安排。 自从知道了那个男子的不幸,她的心就已经死了。只是,她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是皇家之人,不能让人说赵宋皇室的闲话。 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原则,自己的底线。任何谁想僭越,她都会誓死捍卫。 也许唯一可以慰藉的,就是她终于搬出了皇宫,那个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澜暗生、阴风阵阵的漩涡中心。 …… 坐在房中,听到外面的嬉闹、欢歌笑语之声传来,赵多福黯然神伤,眼眶微红,心头茫然。 “公主,你如何自己把盖头揭了” 流苏端着一盘饭菜进来,看到赵多福头上的红盖头扔在地上,坐在凳子上发愣,赶紧放下盘子,捡起了地上的盖头。 “流苏,你好大的胆子。把盖头给我扔到一边!” 看到侍女想把盖头给她盖上,赵多福瞪起了一双眼睛,目光阴冷。 “公主,你这是何必,这若是让外人看见了,还不得笑话咱们。王相公已经死了,你就把他忘了吧!” 流苏无奈,只能苦口婆心地规劝起来。 “你已经一天没有吃喝了,这样下去身子如何能行我让下人弄了点饭菜,你先吃一点吧。” 流苏把饭菜放在桌上,盛了一碗热粥,放在了赵多福的面前。 “我不想吃,你自己先吃一点吧。” 赵多福抬起头来,擦了擦脸角的泪水,轻轻摇了摇头。 “公主,既然已经出嫁了,就不要多想了。跟着驸马琴瑟和鸣,生个一儿半女,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流苏幽幽道:“王相公离开了两年多,这两年多来,发生了多少事情。你就说那些城外的百姓,自从金兵南下以来,很多人家都没了,妻离子散,饿死病死的到处都是。和他们相比起来,咱们已经够幸运的了。” “你倒是想得开。” 赵多福摇摇头道:“当日在汴京城墙上,我第一次看到王松,他还在万军丛中和番贼厮杀,我一眼就看上了他。从那以后,谁也替代不了他的位置。以前不会,如今更不会!” “可到了晚上你如何办,你始终要和驸马圆房的。” 流苏睁大了一双眼睛,盯着赵多福,仿佛看到的是一个怪物。 “流苏,我已经说过,我生是王松的人,死是王松的鬼。我的身子只能给王松,其他人想都莫想!” 赵多福的眼神坚定。提到王松,她再也忍耐不住,两行热泪簌簌落了下来,跟着趴在桌子上,放声痛哭起来。 “公主,你小声些,千万莫让外面的人听到!” 流苏急的直跺脚,自己的眼泪也不由的流了下来。 “公主,王相公战死,我心里也难受的很。可人总要活下去,你像现在这样,等会驸马进来,又该如何收拾难道说到了晚上,你真要跟他分房而居” 侍女的心中和她的主子一样,同样是悲伤不能自抑。她原来还幻想着跟公主一起出嫁,公主做正室,她只要能侍奉在王松左右,也就心满意足。 谁知如今人死灯灭,一切都化为了泡影,不但公主没有了归宿,她也是惶恐不安,不知自己的未来如何。 毕竟,她已经十五岁了,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 主仆二人正在悲伤落泪,房门“格吱”一声被推开,脸色喝得通红的黄秠,轻轻走了进来。 看到赵多福并没有坐在床边,并没有披上盖头,黄秠不由得愣了一下,怔怔站在了原地。 “驸马,你坐,我给你倒杯茶,醒醒酒。” 流苏慌忙站了起来,过去倒茶,眼睛却一直瞥着赵多福。 “黄秠,你我之间,从今日开始,便要分房而居。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只是告知于你。你可听清楚了” 赵多福面色平静,嘴里的话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黄秠接过茶杯正要喝下去,却听到赵多福的话语,手也停在了半空。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多福,迟疑道:“公主,你是说,你我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可是如此” 新娘是公主,他自然不敢多喝。虽然脸色通红,但那却是身体自然反应。 流苏紧张地看着赵多福,不知道她嘴里要说出怎样的话来。 赵多福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 “黄秠,你说的没错。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生是王松的人,死是王松的鬼。你若是敢碰我的身子……” 赵多福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来,站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 “你若是敢逼我,我就了此残驱,和王松阴间相见。” 看到明晃晃的匕首,黄秠仅有的一点酒意也被吓醒。 “公…主,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我答…应你就是!” 黄秠说完,转过身,把手中的茶杯塞给流苏,急匆匆地走出了房去。 赵多福和流苏目光相对,流苏轻轻叹了口气,过去关上了房门。 “公主,你这又是何苦” “问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赵多福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牌位,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夫王松之灵位!” 流苏大吃一惊,上前苦劝道。 “公主,你要是这样一来,等于打了皇室的脸,黄府的人也会说三道四。你还是把它收起来吧!” “这房间我不会出去,也不会让人进来,世间没有人会注意。” 赵多福凄然道:“从明日开始,我只吃素菜,为王松祈福,他们愿意做就做,不愿意我就饿死在这里!” 黄秠出来,看着紧闭的房门,狠狠地“呸”了一口。 “本以为娶了个天仙,谁知道却是个疯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4章 风云动 夜色迷茫,龙德宫中,冷清寂寥,许多的院落门窗紧逼,漆黑一片,落叶铺满地,却是无人打扫。 不知是刻意为之,韬光养晦,还是煞有其事,幽禁宫中,真真假假,无人知晓。 “启禀道君皇帝,郓王赵楷来看你了人,和郓王同来的还有康王,以及耿南仲、唐恪、秦桧几位大臣。” 内侍进来,向书房里正在挥毫泼墨的赵佶说道。 三年多的谪居冷落,不问政事,赵佶的气色却反而好转了起来,原来苍白的脸也有了血色,看起来神清气爽,更加的道骨仙风,风流儒雅。 “让他们进来吧。难得还有人来看我这废人。” 赵佶摇摇头,手里的狼毫丝毫不停,一个个屈铁断金的瘦金体字不断跳出,颇具艺术色彩。 赵楷一行人进来,看到赵佶正在挥毫,也都是聚在旁边,专心致志地看起来,丝毫也不见外和生分。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赵构轻轻的念了起来,不由得赞道:“太上皇笔法犀利、铁画银钩,飘逸又带劲特,真可谓字中佳作,儿臣受教了。” 和他的昏庸父亲赵佶独创了“瘦金体”一样,历史上的赵构虽然政治上昏庸无能,军事上畏金如虎,但在书法上也是大家。他善真、行、草书,笔法洒脱婉丽,自然流畅,颇得晋人神韵,其书法影响和左右了南宋书坛,后人多效法其书迹,是当之无愧的字体大家。 赵构既然如此说,必然是精品无疑,也不存在阿谀奉承之嫌。 赵楷皱眉道:“道君皇帝,你为何不创一些新词,却写王松这贼子的词作此贼跋扈弄权,手握重兵,非朝廷之良臣。幸亏上天垂怜,次贼身陨,否则我大宋祖宗的基业,只怕会毁于一旦。” 赵佶放下笔,净了净手,看了看儿子,这才沉声道:“王松文武双全,天纵奇才,世所罕见。只是他丧身河外,对我大宋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大宋诸军,所有的善战之士,都是他的部下。他也算是有功之人了。” 赵楷脸上一红,连连称是,站到一旁。 “太上皇所言极是。像王松这样的天才,百年难得一遇。” 耿南仲捋了捋颌下的稀须,难得地称赞起了对手。 “前有满江红,后有破阵子,两首卜算子.咏梅,更是独得其中意境。不瞒太上皇,老臣对那其中的“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是叹服许久,每诵读之,犹觉意之所达,不能自已。” 赵楷不屑地摇头道:“耿相,想不到这王松还是你的知己,倒是让本王意外了!真不知这武夫何德何能,竟能得耿相之青眼” 他不敢触父亲的霉头,对耿南仲这些大臣发发牢骚,倒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唐恪赔笑道:“耿相是心有戚戚,意之所指,冰清玉洁之心,屡遭蒙蔽而已。郓王不必当真。耿老相公和王松水火不容,这是众所周知之事。王松武夫弄权,自然为我等唾弃。但若说到诗词上的才华,我朝王松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赵构心中暗笑。赵楷因为和王松之间的过节,始终耿耿于怀,反而会让太上皇看轻了他。 果然,赵佶看着赵楷,眼神中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他摇摇头道:“王松七步成诗,本朝无人能及,即便是秦大夫和郓王两位状元公,也是差之甚多。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做人重在省己,斯人已逝,就不必再放心不下了。” 秦桧肃拜道:“太上皇说的是,臣等受教了。” 赵楷上前,唯唯诺诺道:“儿臣让太上皇见笑了。” 赵佶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你自幼长于深宫,锦衣玉食,人生上的阅历,自然少于王松。世间万物,皆是学问。你慢慢体会吧。” 赵构心中一沉。看来在太上皇心中,他的这位状元皇子,果然还是他心中皇位的第一人选。 赵佶看着一身黑衣,藏头遮面的众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们来的时候,没有人发觉吧” “太上皇放心就是,我等是分批前来,先在外面转了几圈,不会有人发觉。” “这就好,免得惹得是非,又要坏了心情。” 赵佶看了看房中诸人,轻声道:“诸位,你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有其它事情,诸位可以畅所欲言。若是废黜天子,要本道君即位的事情,就算了吧。本道君已经心灰意冷,不想再陷到这些漩涡中去了。” 近日来,不断有大臣前来,痛沉当今圣上的诸般不是。赵佶小心应对,从不发表任何意见,反而痛斥臣子们离经叛道,规劝他们好好辅佐天子,专心政事。 他自己也是被软禁之人。一旦官家怀疑他图谋不轨,那他就百死莫赎了。 赵楷上前一步,跪下道:“爹爹,儿臣等绝不敢逼你,儿臣是来向你辞行的。” 赵构也上去,跪下磕头道:“还请爹爹看在父子的份上,救孩儿一次。” “爹爹”的话语一出,赵佶的心里,莫名地热了一下。 赵佶眉头一皱,神色间一丝为难之意闪过,他看了看两个儿子,正色道:“你二人有何话说,起来细细道来。” 赵楷垂泪道:“爹爹,儿臣因为皇城司的事情,官家一直不能释怀。前一阵子,皇城司减少了700人不说,现在还要谪贬儿臣去担任京东东路转运使。这不是把儿臣往死路上逼吗” 京东东路大半为金人所据。赵楷若是到了那里就职,只怕是凶多吉少。 赵构也是哽咽道:“爹爹,儿臣只不过因为番子势大,逗留的时间过长,官家就对孩儿百般刁难。孩儿已经是自身难保,恐怕和三哥一样,要被贬谪到岭南去了。” 二人情真意切,泪水簌簌而落,悲愤之情溢于言表,唐恪不由得低下头来,暗叹自己道行太浅,做不到如此炉火纯青。 赵佶眉头紧锁,颤声问道:“这些事情,可是当真?” 赵楷磕头流泪道:“儿臣所言句句是真,不信父皇可以问耿相。” 耿南仲点头道:“如今金人压境,官家寝食难安,压力之下,肯定是考虑不周,难免做出些糊涂事来,这也是可以原宥,可以见谅的。” 秦桧摇头叹息道:“兄弟阋于墙、共敌外侮。如今却是兄弟相残,这真是亲者仇,痛者快。我大宋这是要风雨飘摇,要变天了。官家真能做出这种事情吗” 唐恪轻声道:“官家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我朝以孝治天下,看看太上皇如今境况,宫内冷冷清清,行若软禁。官家对待自己的爹爹都是如此,就更不用说兄弟和外人了。” 赵佶站起身来,把赵楷、赵构两兄弟扶了起来。自己一个人在房中踱起步来,良久,才回到椅子上坐下。 “你们要如何做本道君又能做些什么” 赵佶终于开口问道。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赵佶愿意,此事已经成功了一半。 耿南仲上前,在赵佶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赵佶的眉头一皱,显然对耿南仲的话语不满。 “殿前、马、步军等帅臣,统官家爪牙之兵,为官家心腹之佐,宿卫宫省、拱扈宸极。” 他看着眼前众人,摇头道:“殿前都指挥使王宗濋,乃是官家外舅,他掌控禁卫,此事万难成之。还有马、步军等帅臣,据我所知,乃是王松部下的将领。如此一来,此事更是难上加难。你们就不要再费心了吧。 殿前都指挥使王宗濋,昏聩贪鄙,毫无统兵能力。但因其是赵桓之母王皇后的亲属,而被任命为这一皇宫宿卫的要职。 耿南仲一等人想要推赵佶重登大宝,光是王宗濋这一关就不得而过,更不用说李彦仙等人掌控的马、步禁军了。三衙管军的选任,关乎至关重要的京城兵权。其最高的决策权,当然掌握在皇帝手中。 “道君皇帝有所不知,靖康元年,金人围困汴梁城时,南熏门破,王宗濋首引卫兵逃遁,几致都城失守。若不是王松神兵天降,恐怕汴梁城早已被攻破,官家也已成了亡国之……” 赵构朗声道:“官家对当日王宗濋置社稷于不顾,竟抱头鼠窜,早已是满腹牢骚。王宗濋也自知者明,整日里眠花宿柳出没烟花柳巷。只怕他这殿帅,做不了几日了。” 王宗濋这等贪鄙庸碌,酒色之徒,胆小如鼠,拿下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康王殿下所言甚是。王宗濋庸碌好色之徒,只要许以高官厚禄,美人珠宝,必能使王宗濋为我所用。” 唐恪站了出来,深深施了一礼。 “微臣愿意前去,玉成此事。太上皇不必为此担心。” 果然都是有备而来,看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赵佶微微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 “侍卫马军司,还有侍卫步军司,那些个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和都虞候们,大多可是王松的部下,你们如何应对” 耿南仲微微笑道:“太上皇无需担心。到时,只要让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分管外围即可。如今王松已死,这些人群龙无首,不难对付。再说了,即便他们知道了,这是皇家之事,又与他们何干。” 赵佶微微点了点头,又站起身来,在房中又踱了一会步,这才停了下来。 “你们要如何做,只管放心去做就是。” 赵构面对着众人,轻声说道:“各位大人,我不管你们如何去做,此事千万不要牵连到太上皇,出了纰漏,自己担下来就是。” 众人一起肃然拜道:“康王放心就是,我等牢记在心,绝不会牵连太上皇。” “好!” 赵构点点头,正色道: “诸位,无论你们如何做,太上皇,三哥和我,都不希望看到骨肉相残的事情。诸位都记住了吗?” 赵构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赵佶的心里面。自己的九子运筹帷幄,心思缜密,竟然以前小看了他。 他频频点头,看着自己的九子侃侃而谈,三子也在一旁仔细倾听,不由得微微颔首。 “此事事关绝密,只有我等几人知道,诸位一定要守口如瓶,千万不可大意!” 其他三人都是面色凝重,指天发誓。 众人离开,赵佶也是心神难安,不断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直到夜深才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5章 守拙园 靖康四年,中秋即至,也许是去年府州一战,女真精锐娄室军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金人发觉自己并没有攻破东京城的能力,在匆匆掠夺一番后,北上退去。 而今秋高日长,天气凉爽,女真东西两路大军分别在西京和燕京集结,虎视眈眈,南下侵宋,已是昭然若揭。 若是王松还在,金人自然不敢如此猖狂。但如今王松已死,女真众将早已是按耐不住要南下,个个心急如焚。 去岁的损失,无论如何也得抢回来。谁,又能舍得了南人的花花江山、如山的金银珠宝,如花似玉的美女! 重伤初愈的王松,此刻正在他的“守拙园”中,奋笔疾书。 “守拙园”位于铁厂靠山的一块荒地,由于战乱频繁,担心金人、盗贼来攻,自去年夏日忠义军控制河北南部开始,铁厂就开始修筑高墙堡垒,向西连山的五六里荒野也被囊括在内,以免外人来攻。 铁厂十里方圆,建造的固若金汤,王松也没有必要在黄岩寨和铁厂两面奔走,于是在修筑高墙的同时,这所“守拙园”也被纳入了修建日程。 “守拙园”取自于陶渊明的“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但和陶渊明不同的是,陶渊明要归隐田园,享受山林自然之乐。而王松则是需要一处办公休闲的地方,却不是心灰意冷,要息心归隐,而是从容进取。 偌大的中华,终于能容下一张书桌。 荒地周围,因为靠山,地势自然是高低不平。有一处石桥,下有潺潺流水,溪水旁有古柳几棵、老槐十余株,野花遍地,绿草成荫。王松便临着溪水石桥,起了几处房屋,低矮的篱笆墙围起,便是如今的“守拙园”。 屋旁后来又栽了些竹树花草之类,如今也都是争奇斗艳、郁郁葱葱。 居于乡野之间,神清气爽,体格和道德得以健康,人不会腐化。而生活在城市,酒色财气,人难免会腐化堕落。 马扩和邓世雄轻轻推开篱笆门,顺着砖石小径走到小屋门口。两个龙精虎猛、满脸冷峻的卫士分立门旁,虎视眈眈。 马扩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王松的声音:“都进来吧。” 二人进去,只见王松仍在奋笔疾书,写个不停,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候。 过了片刻,王松从案几上抬起头来,开口问道:“马宣赞,府州一战,兄弟们的抚恤银两都准备好了吗” 马扩面露难色,点头道:“相公,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即便算上当初从太原城运回来的银钱,每个阵亡的兄弟,最多也只能分到50贯钱。” 王松点的点头。府州、晋宁军之战,约一万八千名忠义军军士死伤,一万六千人需要抚恤,每人若是100贯钱、20石粮食,那就是160万贯,32万石粮食。对于王松目前的财政赋税来说,绝对是一个大负担。 邓世雄摇头道:“相公,即便是只给兄弟们一半的抚恤,每人50贯钱、10石粮食,就是80万贯、16万石粮食。这可就掏光了咱们的老底,你要不要再斟酌一下” “50贯钱、10石粮食,我忠义军兄弟的一条性命,何其贱哉!是我对不起兄弟们啊。” 王松轻轻摇了摇头,从案几后面走了出来,沉声道:“一贯钱,也就是两斗米,50贯就是10石,也就是每家20石粮食。若是一五口之家,最多也只能吃个半年左右。我不能让兄弟们丢了性命,还让他们的家人,连饭也吃不上!” 邓世雄肃然道:“大官人放心,这件事小人亲自去办,一定会把抚恤如数送到每一位兄弟的家人手里!” “那些战死兄弟们的后人,董平、杨进、徐虎、李孝春……” 王松顿了一下,继续道:“凡是家中生计艰难的,都接到这里来。办所学堂,选几个读书写字的兄弟,让他们先教着,等时机成熟了,再移到城里去。” 邓世雄几人都是肃然,一起上前,肃拜道:“相公仁义,我等感激之至!”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朗声道:“若是送抚恤给太原城中的百姓,不要太过张扬,免得与当地官府起冲突。如今国难当头,自己人千万不能起内讧,以免给番贼可趁之机。” 马扩和邓世雄都是钦佩万分。王松考虑周祥,做事全从大局出发,高瞻远瞩,让二人自感望尘莫及。 要按他二人的想法,这正是忠义军争夺民心的好时机。朝廷那些庸官滑吏,又怎会将百姓放在心上? 王松军令下达,二人也只能俯首听从。 太原城中,老王头从街上回来,手上偌大的米袋里,只装了不到四五斤,就这样提在手上,无精打采的走在路上。 如今已经是深秋,冬日马上就要来临,到时候一家老小的吃喝,又该如何解决? “100斤粮食,两贯钱!” 老王头摇了摇头,眼角有一些湿润。 “二郎,原以为你跟了王相公,能有几分出息,谁知道丢了性命不说,就值两贯钱。” 远远地,看到自家的门前好像聚了一堆人。老王头心头疑惑,走上前去,分开了众人。 “请问这里可是王明东的家” 一个四旬左右的儒雅中年男人,正在向旁边的邻居们问询。 “这里正是王明东的家,我是他爹爹。请问这位大官人,你找我家二郎,到底所谓何事” 老王头心里疑惑不解,自己的儿子已经战死沙场,这中年男人找他,不知所谓何事。 “原来是王老伯。失敬,失敬,咱们借一步说话。” 中年男子对大车旁边的几个汉子喊道:“兄弟们,把粮食拿下来,给王老伯搬进去。” 中年男子拉着满脸不解的老王头进了院子,眼看左右无人,中年男子拿出一袋钱来,递给老王头,低声说道: “王老伯,这是你家二郎王明东战死的抚恤钱粮,50贯钱、10石粮食,请你给我写个字据。这只是一半的抚恤,剩下的一半,日后自会补上。” 老王头心里一愣,茫然接过了钱袋。 “大…官人,王相公不是死了吗,这又发的哪门子的抚恤钱粮” 老王头的疑问,和中年男人所听到的问题大致一样,他摇了摇头,微笑道: “此事老伯无需过问。只需核查所送钱粮,若无偏差,请在这里签字画押。剩下的一半抚恤银两,等手头宽裕了些,军中自会送来。” 老王头颤抖着手,查看了手里的抚恤银钱,核实无误,又看了看粮食,也是没有偏差,便在单子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看中年男子一行举止颇为神秘,心中一动,低声问道:“大官人,能否告知,王相公是否还在人间” 众人都知王松战死,但是又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也没有骨灰带回。有些人便说,王松并没有阵亡,而是悄悄隐居了起来。 至于隐居起来的原因,自然是躲避朝中那些牛鬼蛇神、魑魅魍魉了。 “老伯无需刨根问底,事情日后自知。此事一定要保密,否则可能引起官府的猜疑。” 中年男子告辞离开,老王头坐在房中,恍然若失。 王顾氏回来,迈入房中,看到丈夫坐在凳子上发呆,还以为他为生计发愁,便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官人,你也别闹心了。过一天算一天吧。听说官府在征夫,恐怕番贼又要打过来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更不好过了。” “娘子,实话告诉你,我是不会去的。万一丢了性命,100斤粮食、两贯钱,我的命可没那么贱。” 老王头摆摆手,指着桌上的钱袋说道:“我买了些东西送你,你自己打开瞧瞧。” “官人,米缸里都没米了,你还这样乱花钱!” 王顾氏摇摇头道,心中暗自叹息。日子过到了这个份上,丈夫还是这样漫不经心,胡乱花钱。 她狐疑地抓起了桌上的钱袋,沉甸甸的袋子让她一下没有提起来,但是袋子里面铜钱碰撞的声音,让她心里面不由一动。 王顾氏站起身来,走到桌边,解开了袋子。 “官人,你从哪里弄到这么多钱,不会是偷来的吧” 王顾氏捧着满满的一手制钱,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丈夫。 “什么偷啊抢的,是你二儿子送回来的!” 老王头瞪了一眼妻子,奇怪的是,和往日不一样,他并没有发火,脸上还隐隐有喜色。 “这是50贯钱。除了这钱,房间里面还有10石粮食,都是二郎让人送回来的。” “二郎送回来的” 王顾氏疑惑不解,站起身来,出去转了一圈儿,回来时满脸都是喜色。 “官人,真的有这么多粮食,再加上这50贯钱,咱们这个冬天好过了,一家人都有吃的了!” 王顾氏身子微微颤抖,过去封好了钱袋,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官人,你刚才说,这是二郎让人送来的。二郎已经没了,你到底是甚意思” 老王头昂起下巴,示意了几下,王顾氏心领神会,赶紧过去,关上了房门。 等妻子坐了下来,老王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 王顾氏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官人,你的意思是说,王相公还活着” 妻子不由自主的高声,让老王头吓了一跳。 “你瞎叫唤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 老王头压低声音,瞪了妻子一眼。 “你想,若是王相公死了,谁还会来送抚恤钱粮” 王顾氏双手合十,闭起眼睛,低声念起佛语来。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王相公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她站起身来,抓起桌上王松的灵位,扔在地上,踩得稀烂。 “菩萨恕罪,菩萨保佑王相公!” “你呀,神神叨叨的。王相公自有上天保佑,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老王头脸上的皱纹全部展开,面露欣喜之色。 夫妻二人一直低声谈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太原城中,两河各州县,许多接受了钱粮抚恤的人家,是夜同样是灯火通明,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日,太原城的衙役诧异地发现,南城外王松的衣冠冢被砸了个稀烂,就连碑石都被人挖走,不知移去了哪里。 太原知府李若水下令捕快们严查破坏者,心里却是安稳了下来。 看来王松一死,人走茶凉,百姓对他,也没那么挂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6章 未来 河东威胜军、西汤镇的官道上,一大队骑士纵马缓缓向前,带起阵阵烟尘。马上的骑士个个龙精虎猛,当先一名骑士,背后的彩旗迎风招展,“忠义军”三个字赫然在目。 而在骑士们的身后,十几辆粮车由驽马挽扯,步卒跟随,缓缓向前。 距离粮车前方两三里地,官道两旁的茂密树林里,无数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土匪伏在丛林之中,人人手持刀枪棍棒,有的甚至张弓搭箭,对准了远处徐徐而来的车队。 “大哥,看今天这样子,应该能搞到些东西,光是他们的战马,恐怕都得值不少银子!” 喽啰羡慕不已,大哥也是两眼放光,点头称是。 “直娘贼的这么多马匹,今天可是发了利市。让兄弟们准备好,一会看我的手势行事!这些人龙精虎猛,看着不是一般人,让兄弟们谨慎些!” 骑士们越来越近,喽啰仔细听了听,狐疑道:“大哥,你听,这些人好像喊着什么。” 大哥竖起了耳朵,凝神倾听。 “各路英雄好汉,这是忠义军战死将士的抚恤,任何人都不能抢夺。否则,就是与忠义军为敌!” 等骑士们走得近了,喊话声也听的清楚,再看到他们马上“忠义军”三个字的旗帜,大哥沮丧地摇了摇头。 “直娘贼的!让兄弟们都放下手里的兵器,今天这趟,算是直娘贼的白跑了!” 小喽啰疑惑不解,不由得问道:“大哥,这么好的买卖,怎么就不做了,这到底是为甚” 大哥瞪起了一双牛眼,怒声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瞧清楚了,这是忠义军阵亡将士的抚恤银两。直娘贼的谁敢动,那是不想活了!” 旁边一个衣衫褴褛,年龄大些的土匪也是点头说道:“大哥说的没错。忠义军去岁冬日在府州和番子大战一场,2万人只剩下了几百人,听说连王相公也战死了。你想想,这抚恤的银两谁敢动,否则就不要在这江湖上混了!” 喽啰如梦初醒,满脸赔笑道:“怪不得。忠义军都是英雄好汉,这银两和粮食是不该劫。若是做了这事,江湖上的好汉也看不起咱们。” 骑士们的战马慢慢跑了过来。经过众人埋伏的树林时,骑士们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大哥站了起来,站在了一处高坡上,向经过的骑士们抱拳行礼,大声喊道。 “忠义军的兄弟,请放心赶路,在下等绝不讨扰!” 马上的骑士点点头,大声道:“多谢兄弟们见谅!若是有难处,顺着漳河东去,到了黎城县,自有忠义军的兄弟接应你等。” 看着骑士们纵横远去,粮车一辆一辆地经过,大哥摇摇头,感叹道: “你看人家这气势,这才是精兵强将,怪不得能杀的番子落花流水!你再瞧瞧咱们,人比人,气死人啊!” 喽啰摇头道:“大哥,人家是忠义军,咱们狗屁都不是。咱们还是去漳河那边,先解决肚皮的麻烦吧。” 大哥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我和老三过去,向忠义军借些粮食银两,想必总有些收获。” 西汤镇,往日的繁华落尽。街面上冷冷清清,稀稀拉拉、垂头丧气的百姓,穿着连叫花子也不如。残垣断壁,杂草丛生,拐角隐蔽处,人畜粪便随处可见。即便是春日融融,也掩不住其破败之气。 突然,隆隆的马蹄声打破了死气沉沉的宁静,黄狗狂吠着落荒而逃,跟着烟尘滚滚,无数的骑士出现在了视野。 街道上,百姓们立即四处逃窜,街上很快空无一人,狼藉一片,归于死寂。 这年头,兵比贼狠。贼人来了,百姓还有个活头,若是兵来了,女人遭殃不说,有时会屠村破镇,老幼病弱也不会留下。 滚滚的马蹄声进了镇子,却没有破屋而入的声音。百姓们呆在家中,仔细倾听,有人抓紧了手里的柴刀、菜刀,准备随时一场厮杀。 “娘,你和二哥都藏好了,等一会我要杀了这些狗日的,为我爹爹报仇!” 街旁的一处民居,十二岁的徐大牛躲在墙角,手里拿着一把长矛,面色倔强。 “大牛!” 徐嫂脸色煞白,抓住了儿子的手,满眼泪花,哽咽道:“你才多大,赶紧给娘回来!” 徐大牛脸上都是不甘,握紧了长矛,大声道:“娘,我都十二岁了!我爹像我这样大时,已经在外头走南闯北了。这些番子,让他们发现了,就是个死,还不如跟他们拼了!” 母子正在争执,外面的门却被敲响,紧跟着里长徐治成响亮的声音响起:“徐家大嫂,开开门,忠义军军伍上来人了,给咱们送抚恤银两。” 邻居张婶也是兴奋地大声拍门喊道:“徐家娘子,快开门,咱们西汤镇所有的阵亡儿郎,都有抚恤,人人50贯钱、20石粮食。” 门“咣当”一声打开,徐大牛站在母亲身后,只见门外站着几个威风凛凛的军士,铁甲铮然,身旁的高头大马打着喷鼻,周围都是镇上的邻居和百姓。 “各位……大哥,请到院子里说话。” 徐嫂赶紧把军士们让进院来,领头的军官挥挥手,一队士兵扛着粮袋走了进来。领头的军士拿过一袋钱,递给徐嫂。 “徐家嫂嫂,这是徐虎将军的抚恤,50贯钱,请你收好。王相公说了,现在军中困难,等以后宽裕了,会把另外一部分补上。请你给我们写个字据,好作为凭证。” 徐嫂接钱的手停在了空中,惊讶道:“这位大哥,你说什么,王相公没死” 旁边的里正捋须笑道:“徐家娘子,王相公如何会死,那都是坊间流言。王相公如今在河北招兵买马,准备和金贼大战一场。番贼未灭,他老人家又如何会先一步离开!” 军士点头道:“里正说的甚是。王相公身受重伤,刚刚养好,所以这抚恤发的慢了些。西汤镇42户人家,都有我忠义军阵亡的兄弟,不愧是忠义乡里。王相公吩咐,若是家里孩子要上学堂,都可以送到河北。若是有老弱,也可以一并前往,忠义军自会照料。” 一旁的张婶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喃喃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王相公长生不死,千秋万岁!” 徐嫂还没有说话,徐大牛已经在后面喊道:“娘,我也要去河北,去参加忠义军,杀金贼,为我爹报仇!” 军官笑道:“不愧是徐将军的儿子,长大了,又是一条英雄好汉!” 徐大牛通红了脸,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 “这位兄弟,故土难离,尤其是我们这些老人。请你回去告诉王相公,老夫等多谢了!” 里正摇头道:“孩子们愿意去的自便。徐家娘子,你家里没有后顾之忧,就带着孩子们去河北吧。” 士兵们很快搬完了粮食,徐嫂进去倒了茶水出来,忽然有邻居在门外大喊道:“张婶,你家二哥背了个包袱,拿了把短刀,向东去了。听他说,他要去找忠义军,为他哥报仇。你还不去看看” “哎呀,这个臭小子!” 张婶急冲冲跑出门去,那人的喊声又接着响起。 “里正,你还呆在这作甚!一起离开的,还有你家的三郎!” 里正脸上的笑容也戛然而止,以不符合他年龄的敏捷度和令人惊讶的闪转腾挪,瞬间消失不见。 徐嫂和军士们都是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半晌,徐嫂才如梦初醒,赶紧道:“几位兄弟,那我回去收拾一下,咱们一起去河北。” 徐大牛兴高采烈,一旁的徐二牛大声喊了起来。 “娘、大哥,咱们要去河北了!” 儿子去收拾东西,徐嫂回到房中,独自一人呆坐,神情黯然,终于落下泪来。 “相公,你这么一走,我和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啊!” 徐大妞和弟弟进来,看到落泪哭泣的母亲,都是呆了一呆。 “娘,你放心,王相公一定会照顾我们的!我也会照顾你的!” “娘,我也会照顾你的!” 小儿子徐二牛也在一旁说道。 徐嫂再也忍不住,抱着两个儿子,放声痛哭了起来。 守拙园中,王松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心头百感交集。 “徐大牛,不错,跟你爹一样!以后要好好读书,好好练,将来跟你爹一样,做一个自己“桀骜不驯”,心里颇为不满。不过,在王松的面前,他不好意思也不敢发作出来。眼前的人高山仰止,他都望不到山腰。 “桀骜不驯国之少年,就该这样!” 王松微微笑道:“董忠,你将来想做什么” 听到王松问话,董忠赶紧站直了身子,大声道:“相公,我不喜欢读书。我要像相公和我爹一样,纵横沙场,上阵杀敌,开疆扩土,直捣黄龙,活捉了番子皇帝,为我爹报仇!” 王松点点头,沉声道:“好,好,好!不过你还是要好生读书。许多道理,只有读了书,才能明白。 他沉吟道:“董……忠,你这名字不够响亮,我替你改一个如何” 董忠高兴道:“相公七步成诗,英雄盖世,起的名字一定不差!快说,是什么新名字” 王松正色道:“巍巍中华,锦绣河山,少年中国,与天不老。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纵横四海、雄视八荒,做一个真正的大英雄。你的名字,就叫董中华吧!” 董忠兴奋道:“多谢相公,以后我就是董中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7章 笔刀 有一些事情是你永远无法忘记,那就是你的出身,你的民族,那是你血液里流淌的东西,你永远无法改变。 契丹统制燕云之地时,在民俗文化上,从来不强迫幽云汉人。汉人穿戴自由,汉人服饰、契丹服饰皆可。契丹、汉人通婚,政治文化上并无歧视。到了辽国后期,汉人、契丹人杂居,服饰上已很难区分。辽人自诩为:“武修文物,彬彬不异于中华。” 辽亡之后,宋朝接管燕云地区,由于愚蠢的地方政策,以及宋人军事和政治上的反复无常和无能,硬生生地把燕云汉人推向了汉化程度低下的女真人一方。 女真人南下屡次受挫,没能有效控制两河地区,导致他们不得不加大对燕云之地汉人的盘剥,以维持其高昂的军事所需和损耗。 军事上首当其冲,燕云之地的汉人纷纷被应征入伍,转运粮草、修路搭桥、攻城拔寨,历史上所谓的“签军”,也先期到来,只不过由两河变成了燕云和两河北部。 这种强行抽调汉人壮丁的做法,在人口并不稠密、汉人居绝大多数的燕云之地民怨沸腾,反对声极高。原因在于汉人入伍以后,大多只能作为炮灰,而并无真正的军人地位。 每逢大战,女真骑兵胜则追击,败则聚拢而退,进退自如。而汉人则是步卒,遭遇恶战,胜则不足为喜,战功都为女真人据有。败则死伤累累,血流成河。 于是,在燕云之地,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阶层。一个是汉人的士大夫阶层,以故辽旧臣居多,他们高官厚禄,养尊处优。一派则是汉人的底层百姓,他们承担巨大的兵役税赋,还要面临拉丁入伍的厄运,早已经是不堪重负。 民怨沸腾之下,一些偶然而又敏感的外界因素,往往能打破这些汉人底层百姓、年轻士子的心理平衡,何况是他们心底里最不愿提起,却又最骄傲的东西。 燕京城西的荷花池边,一处亭台楼阁中,锦缎作幕,西域织毯遮地,美酒佳肴,果蔬点心置于石几之上,一角还放着弓箭,长刀等物。楼阁前的一棵老树上,拴着几匹鞍辔齐全的骏马。 楼阁一旁的荒地上,几个下人正在处理几只刚打下的山鸡野物,炭火已经生起,铁架也已经搭好,就等着炙烤猎物,大快朵颐。 围绕着石几而坐的几个年轻男子,一边喝酒,一边高声交谈。几人身上短衣劲装,但却都是绫罗绸缎,锦衣华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今日一行,可是打了不少猎物。真是爽快得很啊!” 说话的男子名叫时韬,20来岁的样子,颌下一点短须,剑眉星目,看起来颇为英俊,只是身材瘦弱了些。 时家在燕云之地,乃是名门世族,人多势众,族中子弟在朝为官者众多。尤其是时韬的叔父时立爱,乃是女真已故二太子完颜宗望的左膀右臂,中书门下平章事,燕京留守。 时立爱从为完颜宗望谋画数年,尤以侵宋不遗余力,劳苦功高,被金国封为陈国公。 但也正因为如此,时立爱上了报纸上刚刚登出的“汉奸榜”,且位列三甲。 “时兄所言甚是。秋日轻裘纵马,登高而歌,诗酒趁年华,实为人生一大乐事!” 旁边身材彪悍,小眼睛的谢一峰端起酒杯,悠然地饮了一口。 黑胖的李华摇摇头道:“只有咱们三人到此,周炎、刘云、张中夏,这几人都未应邀而来,实在是有些扫兴。” 这三人都是燕京城有头有脸的年轻俊彦。时韬是燕京留守时立爱的堂侄,李华和谢一峰二人,都是燕京城的豪富子弟。至于众人口中所提的周炎,刘云,张中夏,几人也都是非富即贵,身份非同一般。 这些人平日里轻骑骏马,在燕京城招摇过市,平日里游猎玩耍,聚会赋诗,乃至眠花宿柳,往往都是成群结队。今天人数少了许多,难怪时韬觉得有些奇怪。 “我说二位,刘云他们到底为何没有前来,难道说有什么变故” 听到时韬的话,李华摇了摇头,不屑地说道:“还不是那不知何时何处传入的报纸闹的!” 谢一峰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就是报纸闹的。好像叫什么警世钟,是最近几个月传入燕京的。” 他用手帕擦了擦手,对着正在烤肉的下人说道:“谢二,你到马鞍旁的袋子里面,把那几份破报纸拿出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皱着眉头的时韬,笑道: “时韬,我劝你还是不要看了,看了满肚子都是火气。刘云他们对女真人不满,正在秘密结社,这事只怕会越闹越大啊!”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物,还能让刘云他们这样绝情,不来见我们这些朋友!” 时韬不由得摇了摇头,郁郁不乐。 他和刘云、周炎几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不相信几张所谓的报纸,就能让他们恩断义绝,不和自己来往。 时韬接过谢二递过来的几张破黄纸,摊平开来,看了下去。 “汉奸,凡出卖汉族利益,背叛中华者,皆是罪无可赦,称之为汉奸………中华旧地,犹以燕云之地汉奸巨多,此辈为图一己富贵,家族利益,投靠异族,煽风点火,可谓数典忘祖,无父无母,无耻之极!” 时韬看得手心冒汗,聚精会神,继续读了下去。 “为警示世人,明辨忠奸,特将此汉奸之大名列于纸上,昭告天下,使汉人人人有气节,知廉耻,爱民族,兴国家。” “汉奸榜列表如下: 第一名:刘彦宗。 第二名:时立爱。 第三名:郭药师。 第四名:左企弓。 第五名:张通古。 第六名:高庆裔。 第七名:韩企先。 第八名:耿守忠。 第九名:董才。 第十名:韩昉。 第十一名:…………” 叔父时立爱竟然被列在了汉奸榜第二位,时韬看的怒不可遏,想要一把撕烂报纸,却又忍着性子看了下去。 “女真蛮夷,狼子野心,罪不可赦。自宣和末年金人南下侵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汉人尸积成山,血流成河,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水深火热。金人所犯之罪行,罄竹难书……” 时韬若有所思,缓缓点了点头。别的不说,光是那燕京城东南的奴隶市场,这几年进出的汉人奴隶,就不下十几万之多。汉人奴隶妻离子散、凄惨绝伦的命运,的确是让人不忍卒视。 “国贼,杀我族民,毁我文明,既有汉人,亦有金人、夏人,而今则以金人居首,夏人次之,宋人附尾,人人皆可杀之。现将国贼之名单,依所犯之罪行,附于纸下,望国人谨记之。” 时韬精神一振继续看了下去,他倒想知道这国贼的排位,到底是怎样的。 “国贼榜名单: 第一名:完颜吴乞买。 第二名:完颜宗望。 第三名:完颜宗瀚。 第四名:完颜娄室。 第五名:完颜宗弼。 第六名:完颜银可术。 第七名:完颜宗干。 第八名:完颜希尹。 第九名:完颜昌 第十名:李乾顺。 第十一名:…………” 时韬看完,呆了半晌,恍然若失。 “尔等堂堂华夏后裔,炎黄子孙,数千年文明,高贵如斯,却于岩居穴瞑之蛮夷野族之膝下,奴役本族之百姓,致使尧舜之文明故邦,竟成腥膻弥漫之地。凡汉家儿郎,宜高举义旗,奋起抗争,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时韬抬起头来,饮了一杯酒,指着报纸涩声道:“李华,这就是刘云他们不愿意和咱们在一起的缘故呢” 李华点了点头,面色也是无奈。 这些日子以来,随着这报纸在燕云十六州之地传播,“民族”与“汉人”的字语在燕云之地也成了热门话题。许多汉人,尤其是年轻人,又悄悄穿回了汉家衣冠。不知不觉中,结社的年轻士子多了起来,“炎黄后裔”、“春秋大义”也成了他们热议的话题。 往日里,他们只是浑浑噩噩地活着,并不知道自己出身的高贵。如今谈到自己的先祖,谈到自己的文明,那种油然而生的骄傲感、自豪感,从心灵深处全部迸发了出来。 就像报纸上所登的一样,“华夷之辨”乃是确立自己的民族、自己的文明。“国家民族”则是提醒众人,要忠于自己的民族,。“蹈义而死”,则是要人人有牺牲精神,建立中华文明的理想国。 “刘云想要做回汉人,又岂是那般容易!” 谢一峰摇摇头道:“戎狄蛮夷,南人视我等为番人,女真人又当我等是汉人。汉人孱弱不堪,又岂是女真人之敌手。原来还有个王松,现如今王松已死,汉人又是一盘散沙。这天下乱糟糟的,不知道要到何时” “谢兄弟,你说的甚是!” 李华黯然垂头道:“可是,你能否定自己是堂堂正正的汉人吗,我等谁都没有办法否定!” 时韬苦笑道:“可不是吗?不然我伯父又为何被称为“汉奸”,而不是“女真奸”、“契丹奸”。就如董才和郭药师一般,即便是被赐为完颜姓,可他们还是汉人。谁也改变不了自己的民族!” 烤好的野味被端了上来。原本兴致勃勃的几人,此刻都变的索然无味。 一阵秋风吹过,谢一峰不由得裹紧了衣裳,嘴里面轻声说道。 “秋高气爽,草长马肥,恐怕女真大军又要难下,两河、陕西,甚至是中原之地,又要遭遇一场浩劫,真可怜了那些汉人百姓啊!” 平日游手好闲的豪门子弟,莫名地发出了一声感叹,感伤起自己同族的命运来。 李华二人见时韬只是摇头叹息,没有意料中的暴跳如雷,都是有些惊诧。 谢一峰摇了摇头,俱是亡国之人,难免会心有戚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8章 觉醒 大宋靖康四年的秋日,燕京城经过辽亡归金,归宋,又归金的几番折腾,几近废墟的城市终于恢复了几分元气。 城墙上烟熏火燎的痕迹依旧存在,但战争的创伤已经逐渐淡去。城投变幻大王旗,对于大多数的汉人百姓来说,他们国家、民族的概念模糊,政事上麻木不仁。但是对于那些故辽旧臣们来说,“梦里依稀故国泪”,既然灭辽的元凶金国惹不起,那就鼓动金国,灭了辽亡的帮凶宋国,也能出出心头的恶气。 只是,一纸警世钟,一份汉奸榜,煽风点火、朝秦暮楚、猖狂叫嚣的这些故辽大臣们,许多人都是静默了下来。 若是女真人兵锋锐盛,纵横天下,这些人一定会义愤填膺,义正言辞,前仆后继,口诛笔伐,共同反击。但是现在女真铁骑虽然凶猛,宋人却已成反击之势,若是局势胶着下去,胜负未知。而自己这些人,则有可能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 谁也不知道这报纸如何带进燕京城的,如何到了燕云之地。南来北往的马帮贩子、富商巨贾、引车卖浆之流、啸聚山林的好汉、甚至达官贵人都有可能。 年轻人是最容易被外界影响的群体,尤其是那些饱读诗书的燕京士子。在这乱世之中,每个人都很迷茫,不知道将来的路要如何走。一份警世钟,正好填补了年轻士子们空虚的心灵,激发出了他们的热情。 炎黄子孙,中华后裔,龙的传人,世界上最高贵的汉民族。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仁人志士,先贤遗风,无一不激起年轻人心底的热情,内心的骄傲。 若到中华必亡,除非汉地人尽死。身为汉人子弟,在此中华国运日颓,民族精神日衰之时,自当奋起抵抗,复我汉族,救我中华,以图自强。 报纸上更是以“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呼唤汉人不惧牺牲,献身救国。 不自觉地,在燕京城的年轻汉人当中,结社之风盛行,众人平日研讨和争论的话题,大部分都来自于报纸警世钟上的文章或者诗词。 而“华夷之辨”、“春秋大义”、以及“民族”、“国家”,也成了屡次争辩的焦点。 燕京城东南的奴隶市场,靠近法宝寺,毗邻迎春门。偌大的市场上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周炎和刘云走在其中,所见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满脸惊恐或麻木的汉人奴隶,老弱几乎没有,以强壮的年轻男子居多,另外大多数就是年轻女子和小孩。 “两位大官人,是不是来买下人,还是要送人。来看看,价钱绝对公道!” “大官人,进来看看,我这都是真定府的小娘子,大户人家的多的是,要不进来瞧瞧。” 看到刘云二人身着华丽,气势不凡,两旁的人贩子们纷纷上来,兜售自己的“产品”。 “想不到我堂堂炎黄后裔、汉室子弟,竟为人拘羁,如畜生一般,在集市上贩卖。此情此景,实在令人锥心啊!” 刘云神色黯然,看着眼前乞丐也不如的奴隶们,眼眶也红了起来。 “我中华地大物博,文明渊源流长,立世间不知凡己,豪杰志士何曾断绝,前有秦皇汉武之雄风,后有唐宗宋祖之天骄,煌煌汉族,纵横八荒,巍巍中华,日月共长……” 看到面前的年轻人嘴里面吟诵着什么,一个七八岁,衣衫破烂的小孩奴隶扑了上去,跪在地下,抱住了刘云的一条腿,大声哭喊了起来。 “大官人,求求你买了我吧,求求你买了我吧,我什么都能干,我什么苦都不怕!” 看管奴隶的汉子大吃一惊,上前一把揪住小孩子,随手就是一鞭子,嘴里面大骂道。 “狗日的找死,脏了大官人的衣服!” 小孩惨叫了一声,背上马上出现了一条血痕。汉子还要打下去,却被刘云阻止了。 “打坏了如何了得,这个小孩我要了,你开个价吧。” 听到刘云要买人,旁边的奴隶们一个个都扑了上来,跪了一地。 “大官人,买了我吧!” “大官人,我什么都能干,吃的少,买我呀!” “求求你,大官人,要了我吧!” 面对奴隶们的苦苦哀求,刘云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站在了当场。 周炎赶紧上前一步,倾下身子,连声道:“快快起来,不要跪在地上!” 坐在门口椅子上的女真人犯摇了摇头,阻止了要上前把奴隶们拉回来的手下恶奴们,冷眼旁观,看周炎、刘云二人会有何反应。 从这两个汉人的打扮和气势上,他可以看出,这肯定是燕京城的豪强子弟。和这些人比起来,自己的财富在别人面前,只是九牛一毛。 周炎和刘云对看了一眼,周炎向周围扫了扫,大声道:“主人在那里,还要不要做生意” 看到周炎的眼光扫了过来,女真人赶紧站了起来,旁边的同事紧紧盯上。女真上前几步,朗声道:“两位大官人,在下正是这些南人奴隶的主人。” 周世英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今天从西夏进了一批毡毯和药材,质量颇高,价格也公道,让他颇为满意。 周世英进了院子,才发现站满了高矮不一、衣衫褴褛的外人,青年男女、小孩都有,看起来好像是汉人,足足有三四十人之多。 看到周世英走过来,这些外人立刻站直了身子,低下了头,变得一片寂静。 “这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周世英的大喊声,几个下人马上跑了出来,周世英的妻子盯在身后。 “相公,你回来了。” 妻子脸上全是无奈,低声哀求道。 “相公,这都是炎儿买回来的下人,你可千万不要怪罪他。” “我要这些下人作甚在!这些七八岁的黄口小儿,除了吃饭,又能做甚!” 周世英吃了一惊,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群,脸色不由得板了起来。 “二郎在那里,叫他马上出来见我!” 看到下人四散而去,周世英看了一眼唯唯诺诺的妻子,鼻子里面冷哼一声,大踏步向正堂而去。 “相公,你可要耐住性子,不要把炎儿又给骂跑了。他…其实还是很懂事的!” 妻子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低声劝慰道。 “懂事,他不生事,我就已经烧高香了!” 周世英气打不出一处来,开始数落起妻子来。 “二郎现在这样,还不都是给你惯的!平日里不好好读书,天天和刘云、张中夏这些人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什么“华夷之辨”,“民族主义”。再这样搞下去,总有一天会出事!” 院子里面的奴隶们,听到周世英喋喋不休,个个紧紧闭起的嘴巴,一个字也不敢说,生怕惹恼了主人,把自己这些人赶了出去。 “相公,你发火也没用。依我看,炎儿也是菩萨心肠。你看看这些小儿,一个个都饿成了什么样子,看起来多可怜!” 妻子的话,让周世英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世上可怜人多了,你能救完二郎若是还这样,早晚会出事。这女真人可不是宋人,一旦发现有人散播抗金言论,那可是要被杀头的。你们到底懂不懂啊!” “爹,就是出了事,也跟你没有关系!” 周炎从后院里走了出来,脸色平静自然,和父亲正好碰上。 “都大,你先带他们去沐浴更衣,回头在院子里安顿下来。” 周炎转过头来,对脸色铁青的父亲说道。 “爹,你也是堂堂华夏后裔,汉家子弟,难道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同胞,被人像畜牲一样的在集市上贩卖。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些人我可已经付了银子,你反悔也来不及!” 周世英气的七窍生烟,颤抖着手,指着儿子说道。 “你个逆子!平日里不好好读书,参加科举,博取功名,光宗耀祖。反而结什么社,做那些杀头的事情。你莫非要气死我啊!” “二郎,还是听你爹爹的话,不要和官司做对,好好读书,将来封妻荫子,光耀门庭。你大哥读书不行,咱们周家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了!” 父母的话,传入周炎的耳中,他却仿佛置若未闻,反而眉头一皱,牛脾气发作,顶撞了起来。 “爹、娘,你们去城南的奴隶市场上看看,七八岁的小孩,跟猪狗一样捆在那里,被人贩卖。我看了以后,哪还有读书的心情!” 周炎挺直了腰杆,摇着头,继续道: “这些被贩卖的奴隶,皆是我炎黄子孙、汉家子弟,女真人不把他们当人看,拳打脚踢,肆意辱骂,孩儿是怎么也看不下去。孩儿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帮帮这些人,尽一份力而已。” “你说的倒是容易!” 知道发火没用,儿子说的又有几分道理,也是仁爱之心,周世英的怒火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炎儿,爹也不是心疼那几百贯钱。你说你天天和官府对着干,万一出点事,那可就是杀头之罪。柴副统制可是说了,一旦发现结社和反抗金人,官府是杀无赦,绝不留情。这可是军令,没有情面可讲。你就让爹省省心吗!” 周炎放弃了和父母争吵,没有顶撞,说出一番话来,独自回房。 “爹,中华时有英雄,如今只是偶尔沉沦,必有奋起之时。女真人口稀少,又阶层分化,已是大不如前,不然也不会大量征发汉儿入伍。我中华地大物博,假以时日,前程不可限量,此事必有公论。” 周世英目瞪口呆,儿子一番说教,倒也合理。女真贵族们牛羊万头,奴隶无数,下层百姓则是生活困顿,苦不堪言。 “你们都睁大了眼睛,一定要看好衙内,不能任他在外面胡混!” 看着那些被买回来的汉人奴隶,周世英苦笑着摇了摇头。 “王松已死,汉人岂有英雄宋室孱弱,奸臣当道,不然王松为何惨死!若是汉人真有英雄,又怎会有两河、陕西等地之糜烂?若是南人君明臣铮,上下一心,又岂会民不聊生,百姓水深火热” 儿子一介书生,即便忠肝义胆,又怎能左右得了这天下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9章 东京风云(上) 靖康五年,东京城,从5月21日开始,自御街到宣德门,再到皇城集英殿,禁军、宫人便开始搭建彩棚,长达十余里。 也是从5月21日开始,除了边塞交战之地,大宋全国都是休假三天,朝野同欢,来祝贺大宋皇帝赵桓31岁的寿辰。 5月23日,“乾龙节”当日,东京城的文武大臣、皇亲国戚、以及从从江南、四川、以及西南而来的各路封疆大吏,纷纷向天子祝寿。节度使为了博取皇帝的欢心,纷纷献上大量的珍器宝玩,名画宝马,以便讨得皇帝的欢心。 东京城各处,也是一片热闹景象。道士们在城中各道观寺庙、繁华之地各建道场,诵经驱邪,以祝皇帝诞辰。而在同一日中,东京城中也禁止屠宰,,官方也推迟处决犯人,以冲祥和。 “李都统,你说今日官家寿诞,咱们却要在这内城来巡查,热闹也瞧不上,是不是有些亏欠” 东京城内城,朱雀门上,铁甲贯身的翟亮看着热闹的坊市街道,再打量旁边若有所思的李彦仙,温声道。 “翟副帅,我忠义军上万兄弟战死沙场,王相公阵亡、董平战死,张横兄弟下狱,忠义军前途未卜,我是忧心忡忡。官家的寿诞,又关我何事” 李彦仙漫不经心,翟亮一时语塞,嘴里不经意说出一番话来。 “王松身为一军主帅,如何能如此因私兴兵。如今战死不说,还使得忠义军分崩离析,抗金大业……” 翟亮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李彦仙打断。 “翟副帅,你身为王相公的同乡,怎么也会相信这些谣言,是非不分!王相公做事,从来都是心思缜密,未雨绸缪。要不是他去河外三州,府州、麟州,还有晋宁军,早已被金人攻陷。” 翟亮脸上一红,李彦仙的话,正好戳中了他的心思。 虽然也为了王松的死难过,但他并没有觉得王松举足轻重。换句话说,离开了王松,抗金的大业也不会有多少影响。 “话虽如此,身为一军主帅,也太轻狂了些!” “翟亮,你好糊涂!若不是张叔夜等人扣兵不发,折可求袖手旁观,王相公不会战死,我军也会在河外三州打破金人。你怎么如此愚蠢!” 李彦仙比翟亮大十来岁,翟亮对王松不恭,他不由得大声怒斥了出来。 翟亮脸色通红,久久说不出话来。 “翟亮兄弟,恕我冒昧!” 李彦仙转过头来,冷声道:“无论练兵还是统兵,你和王相公所差甚多!整个大宋,除了王相公,没有人能够扛起抗金的大旗。我不行,你也不行,这大宋也无人能行!” 李彦仙脸色铁青,直接走开,留下面红耳赤的翟亮,独自一人在城墙上发呆。 “臣等谨上千万岁寿,祝贺陛下寿诞之喜!祝陛下福寿延年,千秋永祚!” 集英殿中,帝师耿南仲代表群臣,端起酒杯,向坐在殿上、一身吉服的赵桓恭贺道。 “众卿家同乐。” 赵桓站起身来,端起酒杯,掩面抿了一口。 “谢陛下。” 殿中诸人都是一饮而尽。这么小的酒杯,对于这些长年累月埋头于觥筹交错、风花雪月中的大臣们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 如今金人大兵压境,糜烂四方,皇帝虽然举办寿宴,但却没有歌舞、弦乐表演,更别提赋诗作词。宫宴也不甚丰富,这也让在座的众大臣味同嚼蜡,觉得大大的扫兴,不少人都是无精打采,提不起兴趣。 这还不如自己家中的菜好吃,酒也一般,没有莺莺燕燕,气氛更是差上许多。 赵佶举起杯子道:“官家,我敬你一杯,祝你寿诞之喜。” 赵桓端起酒杯,回道:“谢道君皇帝。” 他正欲一饮而尽,旁边的宦官高问轻轻踢了一脚赵桓,假意道:“官家,皇后交待过,你受了风寒,身子骨还没有痊愈,不宜大量用酒,还是别喝了吧。” 赵桓心中一惊,把酒杯放下,使劲咳嗽了几声道:“怪不得朕总是喘不上气,原来朕的身子骨还没有痊愈,却是太大意了些。” 宦官赶紧道:“官家圣明。” 赵桓脸色不变,示意道:“太上皇,孩儿不能多饮,太上皇请自便就是。” 康王赵构在一旁冷笑道:“大哥刚才还喝了一杯,现在又放下不饮,莫非担心这酒中有毒” 桌上众人都是一惊,赵桓眼中精光一闪,面不改色,冷冷道:“九弟喝多了。朕只是身体不适,难道你要强迫于朕吗?” 赵构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官家,自太上皇回到东京城,一直都被你软禁在龙德宫。若不是今日是你的寿诞,恐怕太上皇还是孤苦伶仃,寒宫冷月吧。” “你……” 赵桓脸色通红,酒杯重重地放在案几上,冷声道:“康王,当日你在河北建立元帅府,拥兵数十万。金人围城,你逡巡不进,致使金人几近破城,军民死伤无数。你犯下如此大错,还有何脸面,在朕的寿诞之上高谈阔论,中伤我父子关系。真是荒谬之极!” “金人如狼似虎,非我拥兵不进,而是实力使然。” 赵构向对面席上的耿南仲笑道:“耿老相公,当日你也在河北,军情如何,你自然清楚。你向官家解释一下,免得我做了城门池鱼。” 耿南仲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颇为平静。 “官家,当时确实是金兵势大,和康王殿下没有关系。官家自扰了。” 赵桓先是一惊,然后摇头笑了起来。 “果真是蛇鼠一窝!耿相,你什么时候也和九哥有了交情,倒是让朕颇为惊诧啊。” 耿南仲并不言语,闭上了双眼,老生入地,低头沉思起来。旁边的唐恪则是不声不响,低头和旁边的官员说起话来。 赵佶暗下观察,只见赵桓手指微微发抖,显然愤怒之极,眼神狰狞,杀机一闪而过。 赵桓平息一下怒气,眼光扫过殿中诸人,昭文馆大学士、洺州知州黄潜善站起身来,朗声道:“陛下,臣祝陛下寿诞之喜,身体安泰,国泰民安。” “卿家的贺礼朕收到了,好大的一座玉佛,殊为壮观。” 赵桓微微颔首道:“卿家一年俸禄几何,如此贵重之物,价值何止万金,卿家又是从何处得来,莫非是民脂民膏,还是强征强买?” 他被赵构一番冷言冷语,再加上耿南仲也不识相,还在气头上。黄潜善这时候出现,刚好触在了他的霉头上。 黄潜善脸上一阵通红,手中的杯子端起,却不知如何放下。 郓王赵楷站起身笑道:“陛下何必如此较真!今日是你寿诞之喜,黄学士也是无心之失,官家莫为这些小事忧愁。我敬官家一杯,祝官家福寿绵长,我大宋国祚永延。” “三哥,有心了。” 赵桓脸色恢复平静,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官家,我也祝你松鹤延年、万寿无疆、国泰民安。” 秦桧站了起来,轻轻拉了拉黄潜善的袖子。黄潜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和秦桧一起,喝完了杯中酒,低头坐下。 大殿之上寂静一片,谁也没有想到,今日官家的寿诞,竟然会发生这些不快的事情。 唐恪举起酒杯,朗声道:“诸位,官家只是心情不好,并无他意。诸位不要见怪,开怀畅饮就是。” 赵桓“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怒道:“唐恪,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唐恪假意歉然道:“官家莫怪,臣喝的多了些,不胜酒力,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望官家不要责怪。” 李纲看了看殿中的诸人,心里面“咯噔”一下。这些人如此胆大妄为,今日恐怕要有大事发生。 果然,赵佶轻轻咳嗽了两声,细声道:“官家,你这是作甚今日乃是你的寿辰,这样污辱臣下,不顾仪态,是不是太鲁莽了些,有损皇家威言” 他虽然是轻声细语,但周围几桌的大臣都是听的清清楚楚。眼见太上皇说话,其他人都是坐直了身子,殿中诸人也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夹枪带棒,轮番讥讽,赵桓脸色铁青,怒气勃发,大声喝道:“太上皇,难道朕训斥自己的臣子,还要你的同意你是不是喝多了,来人,扶太上皇回宫!” 李纲一惊,所有人都对着赵桓,今日定有大事发生。他赶紧起身道:“陛下不胜酒力,还是回去歇息一下。” 李纲要亲自上前,赵构却是拉住了他,笑道:“官家和太上皇有些日子不见,正好叙一叙父子之情,李相公就不要上前打扰了。” 李纲心知肚明,大殿上众人的一切举动,都是对着大宋天子赵桓而来。有心之人早已蓄势以待,只有大宋天子和下面的诸多大臣尚未觉察。 “康王殿下,你们究竟要如何” 李纲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怎么都是你皇城司的卫士,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的禁军都不在。你们是要……” “李相公静观其变就是。” 赵构看了看李纲,眼光中的冷意,让李纲不寒而栗。他无奈摇了摇头,黯然坐回了位置上。 旁边的宦官上去,就要搀赵桓下去。 赵楷却是上前,挡住了宦官,笑道:“这是家宴,太上皇和官家还有很多话说。官家还未饮酒,何来喝醉一说,还不退下!” 赵构走上前去,对着面色铁青的赵桓冷笑道:“官家,你的天下,也是太上皇让的,岂是心安理得所来。官家自继位以来,山河破碎,丢土弃民,百姓罹难,民不聊生。官家扪心自问,对得起我大宋的列位祖宗吗?” 殿中群臣纷纷站起身来,向前看去。 李纲站了起来,想要上前,坐在一旁的赵佶挥手阻止道:“李卿家,这是我皇家的私事,你无需多言,静观其变就是。” 李纲无奈,来到赵佶案几前,低声道:“陛下,唇亡齿寒,血浓于水,还望陛下不要意气用事,让世人笑话。” 赵佶轻轻点了点头,回道:“卿国之重臣,朕自有分寸,卿家放心就是。” 李纲一揖到底,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宇文虚中也是惊疑不定,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大殿中的变局。 赵桓面红耳赤,大声道:“太上皇,你若是想要这皇位,今日拿去就是。朕退位让贤,不问政事。只是你若再兴花石、宠信蔡京、童贯等妖人,大宋江山,早晚还是毁在你的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0章 东京风云(下) “啪”的一声,赵佶拍案而起,桌上的碗碟都是嗡嗡作响。 他向前几步,指着赵桓怒喝道:“大哥儿,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太上皇吗,还有我这个爹爹吗?你昏庸无道,治国无方,如今金人都要你退位让贤,才肯退兵。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大宋破国,自己却无动于衷吗?” 还不等赵桓说话,赵构在一旁朗声道:“官家如何舍得下面的皇帝宝座金人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他才不会放在心上。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九五之尊,又哪管世人评说!” “一派胡言!” 赵桓暴跳如雷,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的几个兄弟明拉暗扯,那里动的了分毫。 赵桓面红耳赤,心中也是惊惧不已,嘴里大声骂道:“你们这些皇亲国戚,心里藏了什么祸心,难道非要让朕退位才甘心吗王宗濋,王宗濋在哪里,还有李彦仙,还不出来护驾” “大哥,你就别大喊大叫了。” 赵楷轻声道:“你的殿前指挥使王殿帅,此刻正在偏殿饮酒,李彦仙他们守护内城,没有宣招,谁敢进来。这里都是我皇城司的军士,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没有人会救你的。” 赵桓脸色煞白,看到耿南仲、唐恪、秦桧等人都是默然不语,低下头去,赵桓顿时心里凉了几分。 “好好好,果然都是朕的好臣子!” 宦官在旁边大声喊道:“禁军何在,王宗濋何在,还不快来护驾” 赵构上前揪住宦官,两巴掌打的他鼻血长流,大声道:“你这厮,我们父子兄弟在次说话,哪有你个狗奴才插话的份。若是再在这里胡言乱语,休怪我等手下无情!” 赵桓暴怒之下,一下甩开旁边的几人,大声道:“你们都要干什么,好大的狗胆,你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他已心中明白,今日之事绝不是偶然为之,而是蓄意已久。不知殿上的大臣,又有多少人参与了此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这官家,不当也罢!” 赵楷大声道:“官家,你失道寡助,妄动干戈,使得金人南下,百姓尸横遍野,民不聊生。你信任王松等武人,在河东、河北大动干戈,惹祸上身。你为了皇位不惜百姓受苦,国土沦陷。你这昏君,现在不退位,更待何时!” 李纲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想要规劝赵桓几句。今日的形势已经明了,不管赵桓退不退位,他这个官家,是当不下去了。 李纲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唐恪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前面,大声道: “陛下,昨日你说金人南下侵宋,黎民受苦,都是因你而为。你说要趁着吉日,退位让贤,如何今日反而如此推脱起来你作为一国之君,出尔反尔,岂是国君所为” 大殿上的文武大臣面面相觑,随即叽叽喳喳,交头接耳,整个大殿上都沸腾了起来。 话虽如此,但满堂的文武百官,竟无有一人提出质疑或问责。大家都是睁大了眼睛,想把这出假戏看下去。 赵构却是站了出来,脸色不变,大声问道:“唐相公,当着各位大臣,你敢说,你说的可是真话?” 唐恪一揖到地,正色道:“国家大事,臣自然是不敢妄言。官家还下了退位诏书,说要今日当众宣读。” 赵桓怒火中烧,额头青筋暴露,大喊道:“唐恪,你这佞臣,休的胡言乱语,朕何曾说过此事!殿前武士何在,赶紧上前,将此贼拉下,当场格杀!” 殿前武士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无人上前,待在了原地,眼睛只是看着赵佶等人。 耿南仲站了起来,长叹一声,对赵桓道:“陛下,你已经答应退位让贤,让太上皇道君皇帝继续执政,又怎能出尔反尔,做个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君。” 大殿中人人都是看着赵桓,个个带有疑惑和责备之意。帝师都站出来作证,证明退位绝非无中生有。明明答应了退位,却又出尔反尔,实非明君所为。 也有大臣心中暗自冷笑,赵家人自导自演的白痴剧情,演得还如此认真,却关他们甚事。 只有故事的主角赵恒,依然是懵懂愕然,他一时语塞,手指着耿南仲,颤声道:“耿相,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耿南仲脸色不变,拿出一份谕书,递给赵佶道:“太上皇,请你看一下此物,然后再做决定。” 赵佶接过谕书,假装有模有样地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收起谕书,对旁边的几个武士道:“带大哥下去,先在偏殿休憩片刻。” 武士上来,拖着赵桓就走。赵桓脸色红涨,却无可奈何,那里抵得过武士的神力。 “耿南仲,你这些欺世盗名,无君无父的小人!我恨不得早杀之,不至有今日之祸事!” 赵桓高声怒骂,耿南仲假意匍匐在地,连连磕头,老泪纵横。 “官家,你刚愎自用,识人不明,老臣冤枉啊!” 唐恪也假意跪下,嘴里连声道:“官家,太上皇众望所归,群臣敬仰,你就放心吧!” 赵桓怒意更盛,一边怒骂,一边放声痛哭起来。 “三哥、九哥、耿南仲、唐恪,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父皇,你还是杀了我吗!” 赵桓的嘶喊声,让赵佶一阵心慌意乱,他大声喊道:“赶紧拉下去,快些!” “王松,朕好悔啊!” 赵桓的哭喊声不断传来,惊心动魄。 “满朝文武大臣,皆是狼心狗肺之辈,只有你一人忠心为国。朕好悔呀!朕后悔要派人去夺你的兵权,朕后悔没有让你早日和媛媛成亲,朕后悔没有信任于你,朕对不起你啊……” 赵桓的声音渐渐远去,终于消逝不见,殿中的大臣都听的是清清楚楚,人人垂头不语。 许多大臣心中不平,却也只能忍耐不发。有些人心头悔恨,但那也只是片刻。对他们来说,忠君爱民,实在荒唐不过,最要紧的还是高官厚禄,管好自己头上的乌纱。 赵佶暗自庆幸。若是王松没死,恐怕儿子会更加强硬。王松阵亡,对于自担任太子起,就一直生活在各种恐惧之中、优柔寡断、谨小慎微的赵桓来说,终于是起了作用。 王松之死,赵桓精神上的依靠不复存在。当然,赵佶现在也不需要对付赵桓的这个忠实爪牙,因为,他已经阵亡了。 赵构站出来,对着殿中一般大臣正色道:“各位大臣,大家都听到了,官家是心甘情愿退位,非是太上皇刻意为之。如今金人肆虐海内,千秋存亡之际,众卿家正宜辅助太上皇,消除兵祸,四海承平。” 赵佶示意了一下,赵楷拿过谕书,递于秦桧道:“秦大夫,你把谕书传于群臣,让大家都看一下吧。” 秦桧心知肚明,拿起谕书一看,点头道:“官家已与太上皇议过,言他因国事纷杂、心力交瘁,不得已还位于太上皇。” 宇文虚中拿过谕书一看,谕书之上,还有官家的玺印,还有亲笔所签的名字,看来是证据确凿,不会有假了。 李若水手脚发抖。他从宇文虚中手中接过谕书,仔细看了一会,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耿南仲却是心知肚明。这些皇帝签字的谕书,都是靖康元年时、国破家亡之际他和唐恪无意间留下来的,谁知如今却成了赵桓退位的便利。 大殿中的众臣们心里都清楚,这中间有许多值得推敲的地方。别的不说,只要找来赵桓,双方当面对质,谣言必不攻自破。 大殿上集体沉默,没有人说一句话出来。有些大臣也想发话,但现在金人南下,一旦皇室发生夺位流血事件,造成朝局不稳,势必要影响军心,众人也就沉默了下去。 殿中群臣鸦雀无声,赵佶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各位卿家,朕在龙德宫已有多年,感受良多。官家自继位以来,诸事纷杂,虽甚是努力,但国事日窘,社稷危难,民心不稳。朝中大臣屡次劝朕复登帝位,朕推脱不得,这也是天意所致,民心所向。朕愿与众卿家一起,共治天下,共享富贵。” 赵楷、赵构、耿南仲、唐恪、秦桧、汪伯彦等一众亲王、皇亲国戚一起肃拜道:“臣等恭请太上皇早日即位,以抚天下臣民之望。” 李纲、宇文虚中等一甘士大夫互相对视一眼,也是上前肃拜道:“请太上皇速速即位,以慰天下。” 赵谌红着眼上前,肃拜道:“道君皇帝,臣赵谌恭请您即位。还请你饶过父皇,不要伤害于他。” 赵佶上前扶起赵谌,面对下面的大臣,朗声道:“皇孙放心,形势所迫,你父皇也是朕的儿子,朕绝不会伤害于他。” 下面的大臣们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在这异族入侵、神州板荡的关口,这一场温和的宫廷政变,免去了一处血腥杀戮,自然是最好不过。 谁坐江山,只要是赵家人就成,何况是德高望重,久居宝座的太上皇赵佶。 赵佶看着下面的群臣,沉声道:“众卿家放心,朕不会搞什么株连清查。众卿家要齐心协力,为朝廷分忧解难,精忠报国,朕必不付负众卿。” 赵楷使了一下颜色,耿南仲、唐恪、秦桧等大臣一起上前肃拜道:“请太上皇早择吉日,举行大典,以告四方。” “请太上皇早择吉日,举行大典,以告四方。” 大臣一起上前肃拜,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赵佶坐在高位之上,志得意满。久违的感觉浮上心头。这情景,似曾相识,历历在目。 自从五年前他退位,仓皇出逃南方,就再也没有尝过这权力的滋味。自回到汴梁城之后,身边之人尽数裁撤,若有逗留,有死而已。每日呆在龙德宫中,饮酒作画,孤寂冷清,形似软禁。 如今终于以这不流血、毫无波澜的方式重登宝座,终于可以志得意满地俯瞰四方。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些人能被后人记住,均是因为其执掌牛耳,手中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当你失去他时,任何人都会在你面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即使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例外。 机会来临,自然要牢牢抓在手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1章 涕泪 几场大雨过后,空气变得异常清新,天空一碧如洗,正是出外踏青游玩的好时节。 后花园中,一片苍翠葱茏。东墙边的几十株翠竹碧绿挺直,竹叶青青。西、北两面靠墙,几颗苍劲的松树郁郁葱葱,大雨过后更是洗的碧绿。而在后园的正中,一个半米高砖墙围起来,留有青砖路的圆形堡垒,正是后援的精华所在。 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尤其是花园中间的几棵桃树,许多花苞含苞未放,已经绽开的则是粉红一片,分外娇艳。 赵多福站在一棵桃树下,凝视着枝条上的碧绿和一片粉色,触景伤情,畅然若失。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王松,当日东京城一别,物是人非,我心里总有千般话语,又向何人说与” 也许一场雨淋之后,满地都是落红无数。繁华过后,终归要落于平淡。 “公主,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好找。” 流苏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正是那份警世钟。 “这是刚出的报纸,另外京城里面乱糟糟的,太上皇登基以后,城中许多百姓纷纷难逃,也不知是何缘故” 赵多福接过报纸,走到花园的外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报纸上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大多都是号召民众起来,反抗金人入侵。不过文笔倒是十分生动,把抗金描绘成一场持久战,更是分成了三个阶段,一为防御阶段,二为相持阶段,三为反击阶段。 几篇文章对朝廷的态度倒是不错,有几篇还号召民众在朝廷的领导下,全民抗金。 “流苏,这报纸的作者必定不是东京人。你看,太上皇已经登基,大哥已经退位,这作者还懵懂未知,可见并非京城中人。有可能是两河,也有可能是江南。” 赵多福轻轻点了点头。如今金兵南下,东京城人心惶惶。至于父亲重登高位,大哥退位让贤,她一点也不关心。 “公主,外面人心惶惶,很多百姓都是离开了京城,携家南逃。他们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百姓南下” 流苏的脸上忧心忡忡,显然是在为两人当前的处境担心。 “金贼大兵压境,锐不可当,京畿周围都出现了女真骑兵的踪迹。京东西路、京东东路,两河之地,金人来去如风,朝廷早已人心浮动。” 赵多福放下了报纸,幽幽叹息一声,皱起的了眉头。 “朝廷或许就要南迁,朝中大臣得到了消息,所百姓才纷纷南逃。流苏,恐怕咱们很快就要离开东京城了。” “两河不是还有很多朝廷的官军吗” 流苏睁大了眼睛,脸上全是诧异之色。 “再说了,王相公虽然不再,可是他手下还有十几万大军,都驻扎在两河之地,如何会说败就败,说南迁就南迁。公主,你不会是危言耸听吧” “危言耸听” 赵多福微微笑了一下,面上的神色坚定。 “我倒愿意是危言耸听,这样我就不用离开东京城了。回头两河安定下来,我还要去找王松的尸骨。见不到他的尸骨,我绝不甘心。” “公主,即使你见了王相公的尸骨,又能如何” 流苏摇头道:“你已经是有了夫家的人,是有夫之妇。难道你还能守着王相公的灵位,了此残生” 流苏看着自己的主人,心里面七上八下,她就怕赵多福一个想不开,来个殉夫,其后果就不堪设想。 “流苏,你说让我出嫁是大哥的想法,还是太上皇的主意” 沉默的半晌,赵多福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我想不是官家的主意。官家即便要嫁你,也不需要如此仓促。” 流苏思考了一下,走到赵多福身边,低声说道:“公主,我想是那些奸臣的主意,是为了打击王相公在朝中的一切势力。公主出嫁,王相公的部下无人可以依靠。太上皇有没有在背后指使,那就不得而知了。” 赵多福点了点头,流苏虽然年纪不大,但考虑事情甚为周详,不输男子。 逼迫赵桓退位,连耿南仲和赵构这些人都参与了进来。而这些人和王松中间都有过节。落井下石,完全可以想到。 现在追查这些,已经毫无意义。王松已死,她赵多福也已经嫁人。再去追究其中的是是非非,又有什么意义啊? 下人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低声道: “公主,府外有一男一女求见公主,不知公主是否愿意接见他们” 赵多福和侍女惊讶地对望了一眼,却不知这时,有谁前来求见。 “你说什么,王松还活着” 赵多福眼睛流出泪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王松现在何处,他身体到底怎样,有没有大碍?” “回公主,王相公如今身在河北西路磁州。当年府州一场重伤,王相公几乎命丧黄泉,光恢复就花了半年多时间。如今他身体已经恢复,并无大碍。” 站在赵多福的面前。李彦仙恭恭敬敬地回道。 李彦仙身旁,则是一个英气勃勃的红衣女子,正是一直跟随在王松身旁的赵若澜。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王相公还活着!” 流苏激动地喊了出来,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眼泪却流了出来。 听到李彦仙的话,赵多福点点头,随即坐了下来,眼光却黯淡下来。 “王相公养伤期间,曾想托人去找公主,谁知却得到了公主嫁人的消息。” “公主,你真是何苦!” 李彦仙看了一眼桌上王松的灵位,不由得感慨万千。 “王相公有书信在此,公主一观便知。” 李彦仙拿出书信来,赵多福颤抖着手,接了过来。 看到纸上熟悉的笔迹,赵多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信上只是问候赵多福的近况,然后就说有些事情,希望她尽力相助。 赵多福看完,默默地把信折了起来,放入了怀中。 “王相公了伤,没有死,为何现在才传回话来” 侍女流苏在一旁埋怨道:“公主可是伤心了很多日子,连身子都哭坏了,现在还没有养好。如今物是人非,公主一生的幸福也搭了进去!” “流苏,过去的事情不要说了。” 赵多福止住了流苏,轻轻咳嗽了几声,这才轻声说道:“二位,你们找我所为何事,就直说吧。” “小人多谢公主了。” 李彦仙肃拜道:“我忠义军有两位弟兄,现关在大理寺的大牢之中,相公让我们设法把人救出来。小人只是个低等军官,又是个闲职,没有办法完成此事。如今迁都的流言沸沸扬扬,京城形势紧急,小人不得已,才来求公主帮忙。” 老皇重新登基,他还没来得及传递消息给王松,已经被解除了侍卫亲军司的殿帅一职,就连翟亮也不能幸免。眼见形势危急,赵楷等人炙手可热,张横二人随时可能遭遇毒手。正好赵若澜带王松的书信来京,二人便来到了赵多福的府上。 “这位兄弟,你说的是张横和王伦二位兄弟吧。” 赵多福点点头道:“他二人的情形我也知道,本来大哥也答应过我,只是关他们一些日子,然后就放他们出去,重新委以重任,戴罪立功。谁知事发突然,道君皇帝重新登基。” 朝中有人一直想致忠义军的将领于死地,这也并非空穴来风。大哥赵桓在位时,念及王松的面子和功劳,还可以保这二人周全。现在父亲登位,迁都的谣言传来,若是有人使坏,张横二人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看来还得从自己的父亲赵佶下手,只要他下了旨意,就能大赦了这二人。 “公主所言甚是!” 李彦仙点头道:“小人在大理寺也有些耳目,听得有人要对张横、王伦两位兄弟不利,所以这才前来,求公主施以援手,保得两位兄弟周全。” “你们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尽力而为,设法保全这两位兄弟。” 赵多福脸色平静,眼神却是坚定无比。 “小人就代王相公,多谢公主了!” 李彦仙大喜过望,上前肃拜,郑重行了一礼。 “奴家代王相公,谢谢公主了!” 赵若澜也是上前行礼,全是军中作派。 本来她对赵多福多有敌意和不满。一则,她以为赵多福和王松相处,那是因为赵多福皇家身份的原因。二来,赵多福既然心中有王松,又为何不等王松回来,就嫁与他人。 至于最重要的一点,或许就是嫉妒。她和王松认识在前,二人江湖喋血,曾共患难,王松却偏偏先喜欢上了赵多福。作为女人,她自然是难以对对方有好感。 今天一见到赵多福,见到她楚楚可怜,桌上还有王松的灵位,显然对王松情真意切,她不由起了同情之感。 况且这赵多福,长得是柔柔弱弱,淑女味十足,眉宇间自有一段风流,惹人爱怜,难怪王松会钟情于她。 相比之下,自己就显得大大咧咧,过于粗疏了些,看来日后还得加以改进。 “恕我冒昧,这位小娘子是……” 看着前面英气勃勃,身高腿长、唇红齿白的红衣女子,赵多福不由得心里面一愣,莫名地一股伤心涌上心头。 “回公主,奴家赵若澜,一直待在忠义军中。当日府州一战,就是奴家带领义军,把垂危的王相公抢了回来。” 赵多福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原来是赵小娘子,那就麻烦你以后,一定要照顾好王相公,不能让他再有闪失。” 赵若澜轻声说道:“公主只管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王相公的安全!” “这位兄弟,请你转告王松。” 李彦仙离开时,赵多福单独留下了他,低声道:“麻烦你当面告诉王松,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也…并没有…对不起他!” 李彦仙不由得既感且佩,一揖到底,郑重道:“公主放心,公主的话,小人一定带到!” 世间痴男怨女,千丝万缕,纠缠不清,谁又能说得明白。 “公主,你今后……” 李彦仙等人离去,侍女看赵多福失声痛哭,涕泪交加,也是心有戚戚。 赵多福止住了哭泣,她冷静下来,轻声道:“无论如何,得要宗正寺允了我的离约!” 流苏不由得一惊。看来赵多福是铁了心,要和这黄家分道扬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2章 汉奸 轻轻揭起轿帘的一角,眼光向着燕京城的街道看去,不时可见的蓬头垢面、锁着铁链的南人奴隶,到处可见的马粪,坐在轿中的燕京留守时立爱,不自觉地眉头皱了一下。 眼光扫过墙上贴着的那些白色的报纸和传单,时立爱心里面一咯噔,轻轻咳嗽了一声。 轿子马上停了下来,卫士上前,躬身道:“相公,你有何吩咐” 时立爱指着墙上贴的那些东西,气急败坏,急声道:“马上派人,把墙上贴的东西全部给我清理掉,千万不要让四太子看到!” 卫士退下,时立爱放下了帘子,心中依然怒气难消。 王松这厮已经死了,怎么又有人在搞这些“华夷之辨”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些报纸都是从哪里传入燕京城的 可恶的是,这报纸竟然把他时立爱列在了汉奸榜的第二位,仅仅排在那个已死的刘彦宗之后,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打他的脸吗他以后还怎么有面目出去见人? 许多燕京城的年轻士子就是受了这报纸的蛊惑,经常搞什么集会示威,甚至结社抗金。要不是许多口出狂言,言行乖张的年轻人背景复杂,关系盘根错节,他早已痛下杀手,人头滚滚了。 手摸到旁边漂亮的锦盒,时立爱不由得会心地微笑了起来。里面精美的礼品,一定会让四太子心花怒放。 以前他是完颜宗望的左膀右臂,出谋划策,立功颇多,得以为燕京留守,知枢密院事,位高权重。完颜宗望被王松炸死,完颜宗弼接替了自己的二哥,担任东路军的副元帅。 时立爱自然是要巴结自己的这位新上司了。 至于完颜宗弼为什么到燕京城来,时立爱大概知道,这位四太子,大金朝的鹰派人物,肯定是要大军南下,直逼东京城了。 身为汉臣之首的时立爱,自然是要殚精竭虑,为女真大军南下伐宋,绞尽脑汁了。 宋人背弃辽宋之盟,与金人勾勾搭搭,致使大辽灭亡,身为故辽旧臣的时立爱,自然是要报这血海深仇了。 至于辽帝和公主为金人阶下之囚,早被他选择性地遗忘了。 “老臣拜见殿下!” 看到大堂之中魁梧高大、秃发结辫、铁甲铮然的女真将领,时立爱赶紧上前肃拜。 “时相公免礼,咱们坐下说话。” 完颜宗弼满面笑容,一张四方脸上,线条十分柔和。 “四太子到此,恐怕是大兵即将南下,所以要坐镇燕京吧。” 时立爱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在椅子上坐下。不要看他在汉人百姓面前官威十足,在这些女真人面前,他丝毫大意不得。 “时相公乃我大金国重臣,本元帅这次前来,当然是有要事相求了。” “殿下只管说来,老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时立爱保持着一贯的恭敬。 “本人帅就多谢老相公了。” 完颜宗弼哈哈一笑,随即皱起了眉头。 “我大金国虽然兵锋正盛,铁骑纵横天下,但这几年的征战下来,损耗也是太多。南下伐宋,也不似前些年那般顺畅。” 说话间,完颜宗弼不由得想起了王松。那次大名府城外的败绩,让他至今念念不忘,也引以为平生之耻。 正是此人,让女真勇士损失惨重,不得不在去年,减缓了南下侵宋的军事规模。 虽然王松已经战死,但他的余部骄兵悍将十余万,实力依然不可小觑。 时立爱心知肚明。大名府之战、太原之战、府州之战,一系列的战役下来,女真人损失惨重,汉儿也是死伤无数。 “殿下,南人最喜欢的就是窝里斗,那些士大夫,一个个都是纨绔膏粱,喝酒作诗还行,要谈到治国安民,那就是贻笑大方了。” 时立爱说完,完颜宗弼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相公所言甚是!就说府州之战,这些人扣兵不发,致使王松丧身在了那荒凉之地,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可笑之极呀!” 完颜宗弼长出了一口气,继续道: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这群蠢货,要不是他们,娄室军得全军覆没不说,我大金朝的西路军精锐,恐怕就要损失殆尽了。” “还有那折可求,竟然关闭城门,龟缩在州衙里面,惊天地,泣鬼神,咱们也要谢谢这位折相公啊!” 二人一起哈哈大笑,尤其是完颜宗弼,差点笑出了猪叫。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下来,完颜宗弼摇了摇头道:“话虽如此,王松的旧部还在,一番征伐下来,难免会损兵折将。还是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 时立爱暗暗心惊。这位四太子,对汉人的习俗了解甚深,有他统领大军,宋朝君臣,可算遇到了劲敌。 “殿下,听闻青楼天子赵佶重新登基,以老臣看来,想要攻下黄河以北,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时立爱站起身来,在完颜宗弼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威逼恫吓、城下之盟、不攻自破! 听到这几个字,完颜宗弼眉头一耸,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以汉制汉,有时候,战场上的事情,可以通过战场外的政治手段来解决。 时立爱,故辽大臣,报纸汉奸榜上的佼佼者,只是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就解开了萦绕完颜宗弼心头许久的困惑。 金兵虽然在两河攻城略地,兵锋已经直逼黄河以南,但受到的阻击也是非同寻常,许多场胜绩都是惨胜,女真骑士死伤惨重。这也使得金人被迫起用更多的汉人、契丹步卒,南下的步伐也不得不放缓。 尤其是太原城、大名府、东平府、包括河外三州,一个个都是硬骨头,难以下咽。若要一一攻克,只怕得搭上数十万士卒的性命。 “赵佶胆小如鼠,胸无大志,刚刚登基,只求帝位之稳固。朝中士大夫,寡廉鲜耻之徒,多于忠心赤胆之辈,和议一出,满朝必主和者居多。王松已死,军心涣散,朝堂不安,纵有宗泽、李纲好战之流,也难阻和议之大势所趋。” “老相公所言甚是,在下佩服之至!” 完颜宗弼点了点头,笑道:“宋室都是些没有骨头的窝囊废。宋皇小儿除了写诗作画、眠花宿柳,其他还会做甚。朝中一群大头巾,整日里就知道争权夺利,排挤武将,一肚子花花肠子,不能治国安民,只会千方百计算计人。好不容易出了个王松,还被他们挤兑的在东京城呆不住,最后落了个身死沙场。南朝不亡,天理不容啊!” “王松自以为自己忠心耿耿,为国为民,最后却只落得个“忠谬”的谥号,想起来真是觉得可笑。时相公,你说南人这些大臣,脑子里面除了银子和美人,是不是别的都没有啊” 完颜宗弼说完,和时立爱对看一眼,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金人虽然在管理民生方面粗疏,但并不妨碍他们在大宋境内的捷报工作,许多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流入金人的耳中。这年头,可是不缺朝秦暮楚,见风使舵的“汉奸”。 “南人这些士大夫,近200年来都是以文治武,这自觉高人一等的念头,可是刻到了骨子里头,想除也除不掉了!” 时立爱摇摇头笑道,眼神里面却露出向往之意。南朝士大夫,大多看不起他们这些辽人故臣,称他们为“番臣”,北地汉人为“番人”。也正是这种文化和政治上的歧视,使得北地汉人对南人,始终存在不满情绪。 好不容易出了个王松,人不分贵贱,地不分南北,没有任何的歧视和偏见,却在府州一命呜呼,南北汉人之间的隔阂又开始增强。 谁知又出了报纸警世钟这种事情,比原来王松所做的影响更大,以至于北地的汉人不满金人的统治,人心浮动,蠢蠢欲动,时立爱这些“汉奸”们,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时相公,你是报纸上的“汉奸”,我是“国贼”,那就让“汉奸”和“国贼”一起,送给南人朝廷一份大礼吧。” 听到“汉奸”两个字时,时立爱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他尴尬地笑了笑,完颜宗弼说话,他有火也不敢发。 他已经年近七旬,若是百年之后,被后人以“汉奸”之名铭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那他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殿下,既可以朝廷的名义,对南朝发出求和的照会。至于其中的条款,则要仔细斟酌。此外,我大金朝也要在战场上发动攻势。和议桌上的东西,可是靠着战场上的厮杀决定的。” 既然已经被宋人立为“汉奸”,那他这个“汉奸”,就要竭尽全力,协助金人灭了宋朝。如此以来,便没有任何宋人再说他是“汉奸”。只有整个宋人的疆域,处于金人的统治之下,再无宋金之分,他这汉奸,才能名正言顺,成为历史的贤臣。 斑斑史书,可是由胜利者所写。失败者,是没有人同情的。 “时相公不愧是国之重臣,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完颜宗弼点点头道:“南人有句话,叫趁你病、要你命。如今王松已死,咱们尽可以挥兵南下,绕开太原、大名府这些坚城固塞,兵临汴京城下。如此一来,恐怕赵佶小儿,又要开始惊慌失措了。” 时立爱也是笑了起来。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个个都是心思缜密,既刁且贪,又能上马统兵,决战沙场。南人碰上他们,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时相公,我来说,你来写,咱们仔细斟酌,克日南下,兵临开封城。我倒要看看,赵佶小儿,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兄长完颜宗望当年没有攻下东京城,这个破宋灭国的壮举,还是由他这个四殿下来完成吧! 时立爱斟酌自语,很快就写出了一篇气势磅礴的和文,完颜宗弼看了,在一旁啧啧称赞。 “老相公真是妙笔生花。这和议到了赵佶老儿手中,必定是一番惊涛骇浪!” 眼看着已经谈到尾声,时立爱拿出锦盒,放在了桌上。 “殿下,这是老臣从市面上得到的一件稀罕物,今日就送给殿下,预祝大军南下摧城拔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完颜宗弼打开锦盒,里面六个一般大小、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立刻紧紧吸引住了他的眼球。 “殿下,此物产自河北,由上面的铭文为证。殿下可以用来饮酒,也可以用来品茶,当然也可以用来喝水,一举多得。” 完颜宗弼拿起一个杯子在手中,仔细打量,嘴里面啧啧称赞。 “这些个南人,就知道弄这些奇技淫巧。等攻下了河北,把这造杯子的作坊给夺了,也是一劳永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3章 新兵 靖康五年五月,大宋朝廷,老皇帝重新登基,老君老臣,旧瓶老酒,要连汤也不换一下,大宋朝廷又开始了它的照常轮转。 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又与百姓何干 自差点一命呜呼以来,休养、恢复就花了将近一年,到如今重新出山,另起炉灶,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多。 部下只有不到两万,还要留守铁厂、船厂等地,人手捉襟见肘,忠义军的大旗重新竖起。 杏黄色的大旗迎风招展,高高树立在铁厂的城墙之上,大旗反面“忠义军”三个字,和正面的“宋”字都是清晰可见,十分耀眼,吸引了洺水河边无数难民的眼光。 那些野心勃勃的骄兵悍将,曾经劝王松把大旗上的“宋”字换成“王”字,以便吸引更多的百姓前来投奔,却被王松拒绝。 忠义军之所以能战无不胜者,不是因为他王松,而是因为大宋这杆旗帜。尽管大宋皇室已经逐渐失去民心,但王松还是不想和赵桓公然对抗,即便如今赵佶重新登位,他也不愿意改旗易帜。 大宋,是大旗飘扬下的大宋国土,是汉家子弟千百年来休养生息的地方,并不仅仅是大宋皇室。以大宋的名义,聚集起千千万万的忠义之士,积少成多,金人的败亡也就无可避免。 金人虽然掌握着燕云之地和长城以北,现在又糜烂两河、山东、陕西之地,十几万女真铁骑纵横驰骋,势不可挡。不过在王松看来,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金人再凶悍,一火炮炮打过去,同样也是血肉模糊,糜烂不堪。 侵略者都是纸老虎,一捅就破,并非不可战胜,更没有惧怕的道理。 “姓名、年龄、籍贯、职业、上过学堂没有,中过举没有、有无残疾。” “张过,二十岁,荆湖人,祖上米店掌柜、上过学堂、不是举人,身体正常。” 军官看了看瘦骨嶙峋的张过,皱了皱眉头。 “你这身子骨,恐怕测试过不了,尤其是力量。” “将军尽管放心,你别看小人瘦弱,力气却是不小,等会一测便知。” 张过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回答却很是倔强。 “那好,拿着这张表格,过去量体重、身高、视力,查有无疾病,测识字,再测一下力气。” 张过拿着表格走开。过了一会,人群中想起一阵喝彩声,军官扭过头一看,原来却是张过,踉踉跄跄通过了测试。 军官摇了摇头。这乱世,人命比草贱,一个个原来生活安逸的百姓,都被逼成了这个样子,当个兵都是咬牙切齿,奋不顾身。 要是前些年太平日子,打死他们也不会前来从军。 “姓名、年龄、籍贯、职业、上过学堂没有,中过举没有、有无残疾。” “常华,二十一岁,河东绥德军人,酒楼伙计、上过学堂、不是举人,身体正常。” 常华站在招兵的桌子前面,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募兵军官的问话。 忠义军的鼎鼎大名,他可是耳濡目染。虽说王松已死,但是只要能进入忠义军中,他就算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哦,你为什么前来参军” “番子烧杀抢掠,父母血海深仇,不报誓不为人!” “不错,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军官满意地点了点头,把表格递了过来。 “拿着表格,过去量体重、身高、视力,查有无疾病,测识字。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成问题。” 一路惴惴不安,却是有惊无险通过了各项测试,在军官们的带领下,新兵们进入了军营。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直到进入整洁的营房之中,躺在了干净的床单上,常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忠义军的一员了。 两套干净的单衣,两双干净的鞋袜,包括设计轻巧的汗衫和短裤,水壶饭盒脸盆人手一套,这便是他所有的资产。 要想成为军官,就得严守军令,玩命地训练。 这是进入军营,军官告诉他的,他觉得唯一有用的东西。 当其他的新兵,还沉浸在军营的新鲜感中时,常华就开始了刻苦的训练。他不甘心只当一名平平常常的士兵,低级军官,中级军官甚至都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梦想着有一个人能飞黄腾达,出人头地。 对常华来说,对其他新兵颇为头痛的文化课,反倒是他的乐此不疲。他早年上过学堂,甚至准备参加科考,读书认字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他最感兴趣的是军中的数学学习,那简简单单的乘法口诀,还有那绘图的坐标比例等等,都是让他痴迷。 往往到了晚上,那些经过一天训练的新兵们精疲力竭,闷头大睡的时候,常华还借着一点点的时间,仔细认真地学习着功课。有时看着看着,睡觉的铃声还没有敲响,他已经酣然入睡。 新兵的训练科目中,队列训练和体能训练最为枯燥和辛苦。尤其是队列训练,有时候在太阳下站上半个时辰,甚至一个时辰,常常令新兵们叫苦不迭。 “立正、稍息、向后转、齐步……” 教官的话还没有说完,两个新兵转错了方向,和前排的新兵面面相对,引起队伍中的一阵哗笑。 常华也不由得莞尔,他刚想笑,看到教官绷紧的黑脸,赶紧忍住。 “方刚,刘德,你们两个,出列!” 两个犯错的新兵垂头丧气地站了出来,在一旁看着其他新兵继续训练。 队列训练表现良好的新兵,和表现差的新兵单独分开,单独训练,这也是中意军队列训练的独特方式。提前完成的可以进入下一个体能训练项目。没有完成的则继续训练,直到达标为止。 体能训练包括十里的越野负重、100米冲刺、蛙跳、引体向上、俯卧撑、仰卧起坐、跳远练习等等。 每天早晚,面对着夕阳和朝阳,一队队新兵喊着口号,沿着洺水河边,汗流浃背,向前负重而跑,惹来周围群众的一阵阵围观。 “忠义军招的新兵,以后大家就有好日子过了!” “王相公的老部下,练出来的兵当然厉害!” “这下子,番子可有的受了!” 百姓们的赞扬声和喝彩声,往往能激起新兵们的训练热情。尤其是那些苦大仇深、家破人亡的悲痛之人,往往表现得更好,玩了命地苦练。 只有体能训练和队列训练全部完成以后,新兵们才会进入战术训练,主要就是刺枪术、射击术和掷弹术。主要就是针对长枪兵,炮兵和掷弹兵。 除此以外,他们还要进行卫生训练,主要就是战场的紧急救护,包括止血、急救、头部包扎,眼部包扎,骨折包扎等等。 “刺!” 较场之上,大太阳底下,无数新兵呐喊着,刺出手里的长枪。他们一个个汗流浃背,重复着单调、乏味的刺枪动作,500次、1000次、2000…… 一个汗流如注、脸色黝黑的新兵,沮丧地扔掉了手里的长枪,一屁股坐了下来,马上被旁边暴跳如雷的军官,一鞭抽了起来。 “段盛,你狗日的为什么要抽老子,营中不是不准鞭打挞士兵吗” 新兵怒不可遏,和教官面面相对,眼睛里面要喷出火来。 “为什么要抽你这要是在战场上,你这个脑袋早已经搬家了!” 段盛大吼了起来,一旁训练的新兵心里,都是哆嗦了一下。 “别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老子不干了!” 新兵满脸的不服,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往地上一扔,唾了一口,撒腿就走。 “把这厮马上关起来,打三十棍,赶出军营,记录在册,永不录用!” 旁边的两个军士上来,一枪杆便打翻了新兵,随即架起了新兵,向远处拖去。 “狗日的,老子不服,凭什么打老子,快放开老子,不然老子杀了你!” 新兵显然是个刺头,一边被拖着向前,一边还不甘心地回头大骂。 两个军士勃然大怒,一阵拳打脚踢,打的新兵在地上不断翻滚,满脸是血。 “营中咆哮,辱骂军官,按照军规,当斩不赦!” 段盛大声怒喝,不是对着被打翻在地的刺头,而是好像对着满营的新兵。 “你们要干……” 看到满脸冷色的行刑官手提长刀上来,刺头大惊失色,话未说完,已经被按在了行刑台上。 行刑官一刀砍下,斗大的脑袋“骨碌碌”滚了几下,留下一地的鲜血。 “进了军营,你们就是士兵,士兵的天职就是服从和纪律,从来不问为什么!” 段盛对着满脸煞白的新兵们,怒吼声不断。 “就凭你们也敢称忠义军,就你们这怂样还敢在这里炸刺!上了战场,就是你死我活,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想要打败番贼,不好好训练,怕吃苦受累,都可以滚出军营!王相公麾下,没有这样的孬种!” 军官们大声呐喊,新兵们个个心惊肉跳。 “在军中,不要问为什么,军人的命令是服从!无论你干什么,都要向军上级报告。而一旦军令下达,无论让你干什么,你必须得无条件的去执行!军令如山,军纪森严,任何人都得无条件服从!” 军官大声呐喊了起来。 “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 新兵们的呼喊异口同声。 “军人的职责是什么” “军人的职责是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保家卫国、不惜一切完成任务!” 新兵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声震云霄。 随着教官们的训练声响起,新兵们又开始了他们日复一日的操练。 王松在一旁,看的也是怒火攻心。 忠义军成了什么地方,什么样的人渣也能收得进来!这样的人进了军营,犹如一颗老鼠屎掉进了汤锅,危害极大。 军队是个大熔炉,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吃苦。如果连苦都吃不了,又怎么能够上阵杀敌、流血牺牲、保家卫国。 更不用说服从和忍耐。流血不流泪,掉肉不掉队。士兵如果没有服从的精神,就没有凝聚力,岂不是散沙一盘,到了战场上,还不是任人宰割。 “这就是你们招的好兵!” 王松脸色铁青,旁边的梁兴、马扩等人,个个心惊肉跳,惴惴不安。 “从今天开始,募兵要严格把关,不要把忠义军,变成了大宋禁军!” 感觉自己严厉了一些,王松缓了缓自己的口气,马扩等人赶紧答应。 只有日复一日的训练、连绵不断的洗脑,让服从成为习惯,吃苦成为自然,才能铸造一支素质过硬的强军,才能和女真大军抗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4章 私心 赵佶重掌权柄,赵桓被迫下野! 美其名曰的“禅位”传到两河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目瞪口呆,百姓大多都是摇头叹息,谁也不知道,这青楼天子赵佶重登大宝,对两河百姓来说,到底是福是祸。 忠义军中,许多将领则是暗自窃喜。如此一来,王松和大宋朝廷更加离心离德,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赵佶登位,两河回朝给官家祝寿的官员大都是滞留东京城。赵谌、秦桧、张叔夜、张浚等等。对于太原城的张宪等人来说,这也是一个机会。” 铁厂南的募兵大营之中,几个忠义军的将领聚集一堂,商讨接下来的决策。 马扩说完,心里暗暗轻松了几分。太原是忠义军的老巢,雄兵数万,还有张宪、牛皋、王彦等人在。军中将领,大多数都是忠义军的骨干,仅凭一个张俊和手下寥寥几人,就想控制忠义军,无异于异想天开。 “看样子得知会张宪他们一声,让他们知道王相公还活着。太原城,可不能再丢了!” 邓世雄倒是赞赏马扩的言语。太原城不能丢,驻守的数万忠义军精锐,更是不能便宜了张俊和朝廷。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金人大军却还没有退去,反而在两河攻城拔寨,看样子,是要一鼓作气,攻下东京城了。 或者,并不是要攻下东京城,而是要故技重施,连欺带诈,逼迫宋室割地赔款,摇尾乞怜。 赵桓治下,两河的局势虽然不是很乐观,但总算与金人形成了局部的对抗之势。如今赵佶重新登基,将士、官员,人人心思各异,人心浮动,两河还有心驻守的军政要员,无不是变的忐忑不安起来。 王松带领忠义军将士,死伤无数,辛辛苦苦让两河恢复了几分元气,朝堂上又发生了“篡位”之事。朝堂不宁,军心不稳,何以抗敌。眼见两河的大好形势,经过赵佶和耿南仲、赵楷等人的一番折腾,又要付之东流。 天下局势变幻莫测,令人应接不暇。即便赵佶和士大夫们不把祖宗之地放在眼里,河北的这些忠义志士,也不会将中华之地,白白拱手于人。 “金人东西两路大军南下,旨在危险朝廷,让朝堂上的胆小如鼠之辈心慌意乱,威逼恫吓之下,割地赔款。金人的老招数,已经不足为奇了。” 念及眼下的局势,众人都是暗暗忧心。一场场血战下来,最后受苦的,还不是流离失所的穷苦百姓。 “金人南下,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这样,坚壁清野,以待时机。” “话虽如此,只是如此一来,不是更助长了番子的气焰吗?” 梁兴的忧心忡忡被看在眼里,马扩轻声叹了口气。 “梁兄弟,咱们现在,大多数都是新兵,要是拉出去,恐怕会死伤惨重。若是暴露了行踪,金人倾巢而来,却该如何” 他站起身来,眉头紧皱,站在大营门口,静静地看着较场上训练的新兵们,半天,才回过头来。 “梁兴兄弟,你亲自去一趟河东,把王相公在河北起事的信息,只告诉张宪一人。让他设法稳定军心,不可丢了太原!” 梁兴点了点头,却是犹豫道: “万一金人大军南下,河东之地,却该如何处置金人大军来了,到底是攻,还是守” 忠义军与女真人西路军屡次厮杀,双方都是损失惨重。忠义军攻克太原,血战府州,只是这两场大战,西路女真大军就损失了三万精锐,可谓元气大伤。 忠义军可以很快恢复,女真人却是不能,其人口只不过和残破后的河东不相上下。尽管完颜宗瀚手下还有数万精锐,毕竟不能和靖康元年时的兵强马壮相比。 这也是女真人不得不大量征发治下汉人和契丹人入伍的原因。 “让张宪据城而守,审时度势,不要肆意开战。河东之地都是一样,万万不可轻率出兵。一切,还是等王相公的军令为是。” 梁兴暗暗心惊。马扩如此一来,虽然可以保存实力,但女真人南下,恐怕没有什么阻碍,只怕东京城中,会起什么变故。 “马宣赞,这些事情,要不要问一下王相公,看看他的意思” 梁兴对马扩的做法,还是有些担心。 “梁兴兄弟,王相公最是心软,他要是知道女真人南下夹击东京城,难免会发兵相助。到时候又是纠缠不清,王相公到底是抗金还是回归朝廷!” 马扩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急促。 “王相公优柔寡断,难道你也要妇人之仁要不要王相公重新归于朝廷,你再去做重臣孝子” 马扩的话,字字诛心,梁兴脸上一红,眼睛也瞪了起来。 “马宣赞,咱们若是一味避战,百姓又何去何从朝廷不顾百姓的死活,难道你我也要如此做法王相公早已经和朝廷恩断义绝,他又怎会做傻事,重归朝廷” 他大声怒喝道:“难道说,府州数万兄弟的死伤,他还没有领悟道吗?” 马扩也是怒声道:“我如此做法,也是为了王相公和忠义军,又岂是为了我自己!金人一味逼迫,朝廷才会狗急跳墙,做下令天下百姓心寒之事。到那时,王相公收拾残局,尽获民心,岂不是一劳永逸!” 梁兴一摆手,大声道:“说什么,也不能让番子祸害百姓。我梁兴第一个不答应!” 马扩也是怒吼道:“忠义军如今有什么,除了铁厂,就缩在山上,连个落脚的去处都没有。抗什么金,杀什么番贼,不如散伙了算了!” 二人针锋相对,怒目圆睁。眼见抗金大业举步维艰,王松还三心二意,对宋室似乎余情未了,多日来心头积压的怒气完全发作了出来。 “两位哥哥,有话好说,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都是自家兄弟,都是为了忠义军,就不要再置气了。” 邓世雄和杨再兴等人纷纷上来,把怒气冲冲的二人劝下,分别在椅子上坐下。 “二位兄弟,当日府州一战,实则与王相公干系不大。” 邓世雄沉声说道:“无论先皇对王相公是否有恩,在当日之情形,若是各位掌兵,这府州到底救是不救” 众人都是一愣,不由得都是看向了邓世雄。 邓世雄轻轻一笑,继续说了下去。 “王相公若是撤兵,府州不保,数万军民惨遭杀戮,府州、麟州、晋宁军夷为平地,陕西大部陷于敌手,西夏再趁火打劫,这恐怕就是当日的结局。” 众人都是点了点头。忠义军若是不救府州,河外三州和晋宁军,包括陕西大部,诸多城池,恐怕真的是化为灰烬了,百姓也肯定是死伤无数。 “府州之战,我军战死一万五千兄弟,却保存了十余万百姓,杀死杀伤了数万女真精锐,功过自不必说。” 邓世雄摇头道:“若说王相公有罪,那只是对府州死去的上万兄弟。但天下的百姓,东京城中的大宋君臣,都得感激我忠义军将士,感谢王相公。若没有府州一战,天下百姓,又岂会对忠义军感激涕零,对王相公顶礼膜拜” 马扩微微点了点头,黯然道:“话虽如此,只是可惜了那上万兄弟。王相公一片赤诚,得了民心,却输给了人心。” 若是折可求出城相救,翟二的救兵也会跟着到达,以增援之近万生力军,对疲惫不堪之三四千女真骑兵,又有火器辅助,王松余军应该无恙。 至少,王松不会战死,忠义军也能留下数千将士。 “世间之事,都是人心作祟。王相公和众兄弟府州鏖战,赢了民心,输给了人心。张叔夜、秦桧、折可求,人人都是公心私用,国事艰难,都是私心作祟而已。” “士者,滔死不顾,义之所在,虽万千人吾往矣。难道王相公不知道自己的命金贵,数十万的百姓性命放在哪里,他又怎能袖手旁观,岂不是成了趋利避害、朝秦暮楚之徒” 梁兴叹息一声,再看向马扩,两人都是尴尬一笑。 “梁兴兄弟,是为兄太急了些。还请你不要气恼。” “马兄,兄弟我也是有啥说啥,太莽撞了些。你也不要生气才是。” 二人各自抱拳,都是哈哈大笑。 “发生了何事,你二人为何哈哈大笑” 王松进来,看着营房中的众人,一头雾水。 “相公,女真人南下,似乎目标是东京城,咱们却作何打算” 马扩看了看梁兴,轻声问道。 “坚壁清野,尽量让百姓迁入城中或山上,不得已,不要和金人正面交锋。” 王松的话,果然和马扩几乎一模一样。 “设法告知张宪,让他固守太原城,千万不可大意,把太原城丢给金人。” 梁兴犹豫道:“相公,万一番子祸害百姓,到那时却该如何” “你我如今,自顾不暇,只有集聚力量,厉兵秣马。等这个夏日过去,就可以整装待发了。” 他拿出一份纸张来,递给了马扩。 “你们都看一下,这是这一版报纸的头版,你们都看一下,发表一下意见。”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这报纸的头版,历来都是王松所写,文字精练,内容精辟,嬉笑怒骂,都融汇在了文字里。 “老皇篡位,新皇登基,论君王与责任……” 马扩轻声读了出来。众人面面相觑,看起来,王松是要向赵佶开炮了。 “靖康元年,骄奢淫逸,畏金如虎之道君皇帝,匆匆禅位于先皇,携皇室、六贼之臣子,亡命东南,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马扩继续读了下去,众人更是心惊。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舍土弃民,胆小如鼠,亡命天涯,何来君王之相?官家之心,何以念千万百姓之心?官家爱奢侈,百姓亦爱其家。奈何取天下之奇石,用之如艮岳,劳民伤财,又与百姓何干?轻歌曼舞,纸醉金迷,朱门酒肉臭矣;流离失所,尸骸累累,百姓之性命,不过蔽野之泥沙……” 众人目瞪口呆,梁兴结结巴巴道:“相公,你这文章一出,可是和大宋皇室撕破了脸面,没有任何退路了!” “还要什么退路?” 王松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面色冷峻。 “君不君、臣不臣,只有小家没有大家,只顾着自己那一点私利,人人公心私用,纸醉金迷,醉生梦死,要这样的朝廷作甚!做什么事情,还得靠咱们自己,千万别指望别人!” 众人心头凛然,纷纷点头称是。原来一丝对王松与大宋朝廷纠缠不清的担心,早已丢到了九霄云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5章 南迁 时隔四年之后,大宋官家赵佶,终于又重登大宝,大权在握,天下,至少黄河以南尽在其手。 如今面临的形势,虽然没有靖康元年那般残酷、但也是四面受敌,形势严峻。 金人两路大军长驱直入,避开太原、大名府、中山府、洺州等军事重镇,直扑东京城,来势汹汹,欲效靖康元年故事。 赵佶拿着奏折,眼光转向下面的一堆大臣,脸色铁青,能渗出水来。 金人大军濒临黄河之时,朝廷才得到这些探报,军事谍报如此懈怠! 金人就要兵临城下,这些大臣又在朝堂上集体沉默,真不知要这些行尸走肉,又有何用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人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公心私用,个个无人能及,但一谈到正事,纷纷化作了泥菩萨。 他私下提了南迁的念头,还没有半日,就已闹得满城风雨,城中百姓纷纷南逃,人心惶惶。他气恼之余,回头细思,这也省去了他南迁之时,再做动员的琐碎。 正是这些流言蜚语,那报纸上的笔伐,反而更坚定了他国都南迁的想法。 朝中尽是这等“忠心爱国”之辈,他又岂能待的心安北地民心尽失,女真人一旦围城,又岂有勤王之义师? “陛下,臣愿意去河北,和宗老将军一起,对抗金人,为朝廷分忧。请陛下恩准。” 李纲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他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一兵一卒,出了京城,能不能脱离金人的包围,也未可知。 “陛下,臣愿意去河东太原府,督促众军,对抗金人,请陛下恩允。” 宇文虚中也站了出来,自告奋勇,愿意去河东和金人周旋。他本已奉旨要去陕西,谁知老皇登基,行程终于给耽搁了下来。 赵佶脸色一缓,还是有忠心英勇之臣,这让他的心里也好受了些。 只是他心里,早已有了打算。当年金兵南下、狼狈出逃的经历,他可不想赵郎重来。 “两位卿家忠心可嘉,只是金人势大,又是倾国而来,恐不易对付。” 赵佶眉头紧皱,言语中踌躇不决。 “不易对付!” 李纲心里一惊,一国之君言辞闪烁,迁都以避其锋,恐怕已是板上钉钉。 赵佶的心思,秦桧是心领神会,他立即走了出来。 “陛下,金人兵临城下,乃是袭穷追辽主而灭之故事,兹复再用于我朝。陛下不若迁都南下,以避其锋。留一肱骨大臣,作为东京留守,付以指挥两河诸镇之全权,伺机恢复。” 赵佶微微点头,假装思索片刻,这才面露难色道:“秦卿家说的是。金人肆虐,运河阻塞,若要南下,势必要穿过金人的防线,需得有重兵护卫。” 宇文虚中大惊失色,上前奏道:“陛下,太原府、大名府、中山府,国之重镇、北地屏障,尚在我军手中。若是朝廷南迁,等于将这些重镇拱手与人。陛下万万不可如此!” 李纲心头一热,大声道:“陛下,前方将士犹在血战,朝廷却在后方要议迁都。朝廷如此做法,朝廷颜面何在,又如何安抚天下的军民” 赵佶“啪”的一下,将手中的奏折摔在御桌上,目光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一介臣子,公然在大殿之上指责当今天子,君臣之礼何在? 朝廷颜面何在,不就是说自己颜面无存吗? 自己刚刚当政,所要朝议的第一道政令,就被人公然质疑,礼法何在,皇权何在,君威何在 若是士大夫真有雄才大略,运筹帷幄,能痛击金人,他又何必直面金人的威胁,茶饭不思,寝食不安。 “李相公,宇文相公,你二人放肆!” 秦桧又走了出来,怒容满面,正气凛然。 “这天下是赵宋皇室的天下,陛下朝议南迁,乃是因金人肆虐,兵临城下,不得已而为之。你二人身为臣子,攻拮天子、非议朝策,你们眼中还有君父吗” 李纲和宇文虚中面色涨红,胡须抖动,心中都是愤怒之极。 二人一片苦心,全是为了大宋朝廷,竟然让这些奸臣当殿指责,混淆视听。 李纲颤声反驳道:“秦中丞,事关朝廷安危,天下黎民,我二人只是直抒胸怀,辨明事情原委轻重,何来攻拮天子一说你如此颠倒黑白,到底是何居心” 秦桧嘿嘿一笑,面色平静,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金人虎狼之师,铁骑纵横天下,纵然王松亦是兵败身死。如今金人两路大军南下,直逼京师,陛下固守东京城,那才是对朝廷不利,对天下百姓不利。你二人让陛下留守汴京城,就是置陛下于险地,其心可诛!” 李纲和宇文虚中一时语塞。朝中大臣纷纷点头,议论纷纷,对秦桧的建议都持赞成态度。 赵佶脸色稍缓,眼光转向了眼皮低垂、默声不语的耿南仲。 “耿老相公,南迁之议,你是何意” 耿南仲心思闪转,脸上古井不波。 “陛下,当日东京城被围,我大宋几欲亡国,幸得王松从天而降,保得一线生机。” 耿南仲缓缓而言,语气平静,娓娓道来,宛然苦口婆心的忠贞老臣。 “如今金人大兵南下,直逼汴京城,统兵数十万,比靖康元年兵锋更盛。金人来去如风,围困东京只是旦夕之间。上一次还有王松前来救驾,这一次……” 耿南仲并没有说下去,殿中的大臣却都心知肚明。 上一次金兵围城,王松假借圣旨,吞并王襄部众,喋血东京城下,这才有了京城的安全。 如今金人卷土重来,势不可当,已经过了黄河南岸,荼毒了京东两路,若是再来一次围困京城,不知道大宋还能不能逃出生天。 李纲还不死心,不顾宇文虚中的劝阻,红了脸上前奏道: “陛下,若是真要迁都,莫若迁都长安,据山河之险以拒金人,另派重臣固守东京城,徐徐收复两河之地。请陛下三思!” “陛下,如今东京城人心浮动,朝廷若公然提出南迁之意,恐会加剧城中百姓惶恐不安。陛下,千万不可南迁啊!” 宇文虚中也是硬着头皮,不顾赵佶的愤怒,走出来说道。 赵佶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这二人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已经让他怒不可遏了。 是不是这二人也如警世钟报纸上所说的那样,对自己有了异心。 “恃其私智,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尔。” 好大的帽子! “李纲、宇文虚中,你们千方百计阻止国都南迁,让朕待在这危机四伏的东京城,是要朕和大宋一起陪葬吗” “陛下,臣绝无此意啊!” “陛下,千万不可以南迁啊!” 李纲和宇文虚中跪了下来,频频磕头,额头青肿,连乌纱都歪到了一边。 “来人,把这二人赶出大殿!” “啪”的一声,赵佶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 “陛下,千万不可南迁,陛下三思啊!” “陛下,金人狼子野心,欲壑难填,千万不可以南迁啊!” 李纲和宇文虚中被禁军向外拖去,二人犹自大声呐喊,余音传来,殿中大臣纷纷摇头,议论纷纷,均说这二人冥顽不灵,愚顽透顶。 看到赵佶依然是脸色铁青,神色不豫,一旁的赵构赶紧上前一步道: “陛下,李纲、宇文虚中也是一片爱国之心,只不过不谙军情,不知形势所迫,朝廷迁都南下,也是无可奈何。陛下看在他二人一片忠心的份上,就宽宥他二人吧。” 赵佶微微点了点头,朝中这些主和派百无一用,他还需要李纲他们,来制衡这些人。 “朕也只是一时心急,忧心国事,并不会拿他二人怎样。各位卿家,迁都南下,这也是权宜之策。等到朝廷恢复元气,厉兵秣马,再图恢复,众卿……” 赵佶话音未落,内侍已经慌慌张张地拿着军报进来,脸上神色慌张,仿佛有大事发生一般。 “陛下,济南府、应天府加急公文,金人东路大军糜烂京东东路、京东西路,距离京城也不过百里,请陛下过目!” 赵佶面色苍白,接过内侍手里的公文,颤颤抖抖打开。 “曹勋,你给各位臣子念念。” 赵佶神色恍惚,双目无神,像是病入膏肓的绝症老者,整个人都萎缩了下去。 曹勋大声念了起来,声音洪亮,传遍整个大殿,读完之后,犹自余音袅袅。 “白马津、濮阳三万禁军,一击即溃,金人南下,顷刻之间……” 赵佶心头愤怒之极,尖声笑了起来。 “朝廷养兵,银钱何止千万,就是三万头猪,也得杀几个时辰。士卒军纪涣散,一盘散沙,将领贪鄙无能、贪生怕死,全都是废物,没用的东西!难道天真的要亡我大宋啊!” 赵佶的话在大殿里萦绕,众臣耳朵嗡嗡作响,人人目瞪口呆,有人身体打颤,额头冒出汗来。 若是靖康元年的故事重演,不知道自己等人会要遭受怎样的厄运,那醇酒美人、吟诗作词、花前月下,那些金银财宝、古玩字画…… 唐恪上前一步,肃拜道:“陛下深思熟虑,英明决断。金人来势汹汹,灭我大宋之心不死,就请陛下廷准,迁都南下,克日起行。” 郓王赵楷也是上前肃拜道:“陛下,金人大兵压境,陛下九五之尊,身系朝廷安危,理当居于后方,指挥中枢,万万不可置身于险地。请陛下立刻下诏,迁都南下,以避金人兵锋。” 赵构上前肃拜道:“陛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身负社稷,岂能和金人正面交锋。陛下可派宿将留守东京,与番贼周旋,陛下宜速速南下,以安万民之心!” 赵佶轻轻点了点头,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是亲儿子靠得住。 赵佶正要开口,又一个内侍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看到其手上拿到的公文,赵佶心里边不由得一沉。 莫非,这又是紧急军报? “陛下,金人派来使者,要求和议,这是他们的照书。请陛下过目。” 赵佶一把拽了过来,打开一看,神情反而轻松了几分。 金人这份和议,来的正是时候,他正可以顺水推舟。 “你们以为朕愿意南迁吗你们都看看,这是金人的照书,朕早已得到了密报,乃是不得已为之。” 殿中大臣个个心惊。原来皇帝早已得到了金人和议的意图,今日只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6章 和议 驿馆之中,站在窗前,院中几株绿树郁郁葱葱,鸟儿在上面跳跃歌唱,金人的使者刘萼,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作为完颜宗望心腹刘彦宗的长子,靖康元年,由于父亲刘彦宗在汴京城外被王松所杀,金人感于刘彦宗为女真上下奔走、劳苦功高,作为福荫,把他的长子刘萼,提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同时也是此次女真皇室完颜宗弼南下大军的军中幕僚。 自从南下以来,他能感觉到,这仗是越来越不好打了。如今天气慢慢热了起来,他还是想劝劝完颜宗弼,早点撤兵,以免惹来不必要的损失。 “刘侍郎,你看起来脸色很差,是有什么心事吧” 正使完颜宗隽走了进来,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了起来。 刘萼摇了摇头,沉声道:“殿下,这宋兵是越来越难对付了。天色渐热,再这样下去,咱们就得退兵了。” 完颜宗隽眉头皱了一下,没有吭气。 刘萼说的没错,四年多过去,和靖康元年相比,如今的宋兵是越来越难缠了。 说起来,王松已死,忠义军也只集中在太原和大名府两处,其他地方的驻军,根本没有多强的战斗力,谁想却也如此让人头疼。 “刘侍郎,你说这宋人,打仗和以前是不一样。以前的宋兵一触即溃,如今却是有了血性。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变化如此之大” 刘萼正欲回话,侍卫却进来,低声道:“殿下,宋人的官员到了。” 完颜宗弼和刘萼对望一眼,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宋使,我大金国的殿下,怎能面北背南你们这是大不敬,莫非不想和议了吗?” 大堂之中,刘萼满面铁青,和完颜宗隽站起身来,这就要作势离去。 唐恪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阻挡住了二人,连声道:“尊使不要发怒,不满意,咱们改了就是。” 他转过身来,对一旁的官员厉声喝道: “没眼力的废物,还不快快重新摆好桌案,设东西位,使者东面,我朝官员西面!” 他转过身来,陪笑道:“尊使,你看这如何?” 东面为尊,刘萼微微点了点头,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双方坐定,刘萼拿出照书,递给一旁的官员。 “唐相公,这就是我大金国的条件,若是能行,我大金国立刻撤兵。若是不答应,咱们东京城下相见。” 完颜宗隽冷冰冰抛下一句话,随即转身离开,留下唐恪一等人目瞪口呆。 “刘尊使,还请回复殿下,事关重大,容我等向天子禀明后再说。” 刘萼也站起身来,点点头道:“刻不容缓,还请你大宋官家速速决断,莫要错过良机。” “割让两河之地和河外三州,以黄河作为宋、金的分界线;奉衮冕车辂以行,尊金主为皇伯,上尊号;每年向金贡纳银50万两、绢50万匹;函首王松头颅,斥其谥号……” 金人的诸般无理要求,并没有在殿中引起多大的争议。大臣们只是低声窃窃私语,互相交谈了起来。 “金人在照书上说了,如果不遵照他们提出的要求,就会马上攻打东京城,堵塞运河,再来一次东西合围,不死不休。” 赵佶惊吓之际,一阵心力交瘁,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众位卿家,金人来势汹汹,东京城朝不保夕。朕决议南迁,以避其锋。金人照会在此,何去何从,还请众卿家给个主意。” 又一次,大殿中出现了片刻的寂静,位高权重的士大夫们,又一次集体沉默了。 若真有治国安邦,富国强兵的本领,大宋也不至于被赵佶治理的民不聊生,盗匪四起。若真是忠臣孝子,也不会战场上未触即逃,面对异族侵略两腿发软,毫无气节。 “大宋养士百年,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如何到了紧要关头,尔等皆是闭口不言。朝廷给尔等的尊崇和荣华富贵,难道就养了一群酒囊饭袋吗” 自从赵佶重新上位,语言变得格外刻薄了起来,驳斥大臣毫不留情。可即便如此,下面还是悄无声息,若一潭死水,难起微澜。 平时袖手谈心性,事急一死报君王。如今,苟且偷生的人居多,慷慨赴死的人很少,更不用说救国救民的肱骨大臣了。 这个时候,赵佶反而羡慕起儿子赵桓来。最起码,赵桓的身边,还有王松一群猛将能臣,可以震得住金人。 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些歪瓜裂枣,赵佶不由得眉头皱的更紧,心也是凉了半截。 “陛下,臣以为,金人虽然两路大军直下,攻城略地,看似势如破竹,实则腹背受敌,弊端多多。只要调勤王之师入京,多坚守一月,天时转热,金人必将退去。我军随后追击掩杀……” 何栗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秦桧生生打断。 “何相公,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妖言惑众。如今金人已经过了黄河,勤王之师如何进城你把天子置于险地,到底是何居心” 天子的意思明白在那里,就是要南迁以避敌锋。你一个失宠旁落的状元公,还在这里巧言令色,违逆君王,真以为你还是赵桓的中书侍郎吗 何栗义愤填膺,他只不过不愿如此轻易丢土舍地,却遭到了这位御史中丞的无情攻击。他难道不知,一旦难迁,黄河以北皆入金人之手。要想再恢复,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他刚要争辩,赵佶阴冷的目光扫了过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自己一个失宠的闲人,哪有资格去管这国之大事。一味强求,只能更讨人嫌,李纲和宇文虚中,不已经是前车之鉴吗 “陛下,和议可以斟酌。两河糜烂,盗匪四起,即便割于金人,恐怕数年内也难以平复,若要恢复,或需更长之数。” 耿南仲走了出来,朗声说道。 这个时候,他再不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恐怕南迁以后,自己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反复无常的小人,骑墙的朝秦暮楚之辈,谁又敢倚为心腹! “和议中的尊金主为皇伯,上尊号;每年向金贡纳银50万两、绢50万匹,可以斟酌一下,以不失我大宋朝廷之颜面,不损陛下之威严。” 赵楷、赵构等一种皇室亲王,都是紧紧闭上了嘴巴。事关重大,谁也不敢妄语,以免被历史记载在册,自污其身。 唐恪上前一步,肃拜道:“陛下,和议中可尊金主为皇兄,上尊号;每年向金贡纳银20万两、绢20万匹。金人必会答应。臣附议耿相之议。” 不说贬辱王松的谥号,割让两河之地,大好河山,就被这些主和派的大臣们,这般轻易割舍了。 看到赵佶脸色缓了下来,秦桧脑子里快速转了一圈,立刻有了主意。 “陛下,朝廷南迁,可命一肱骨大臣留守东京城,节制王师。我大宋历代君王陵墓都在西京,可命一大臣为西京留守,镇守洛阳,看护祖宗陵墓。陛下圣裁。” 赵佶轻轻点了点头。大殿里的其他大臣纷纷吵嚷起来,众人七嘴八舌,也不知道在争论些什么。 “陛下,宗泽老当益壮,忠勇可加,且屡败番贼。陛下可委其为东京留守,节制诸军,以挡金人。” 既然迁都已经势在必行,何栗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留宗泽这样的肱骨大臣留守东京城,以免京畿之地被金人荼毒。 赵佶脸色缓了缓,微微点了点头。 “何相,这才是臣子之言。诏令宗泽速回京城,为东京留守,开封府尹,节制诸军。” 何栗一颗心稍微安静了些,肃拜了一礼,退了回来。 他的仕途已经中断,到了江南以后,只要能安享晚年,朝中这些破事,他再也懒得理会。 “陛下,金人对王松恨之入骨,若是得其尸骨不得,必会变本加厉。以微臣之见,王松之谥号“缪丑”,朝廷宜答应金人,也可告诫诸军,不得武夫弄权,贻害无穷。陛下三思。” 秦桧走了出来,正气凛然,一幅忧国忧民之态。 耿南仲马上站了出来,肃拜道: “秦中丞此言善矣,臣附议。” “陛下,臣也附议。” 唐恪也站了出来。 赵佶点了点头。王松是儿子赵桓的左膀右臂,打压王松,毁其名节,夺位也显得名正言顺。 “秦中丞之言,甚和朕意。夺回王松“谬忠”之谥号,赐其“丑谬”,家人下狱,昭告天下,以慰天下士民之心。” 秦桧等人一起肃拜,人人都是心头欢喜。 王松死后,恶名布于天下,遗臭万年,众人终于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 “郓王,朝廷若是割让了黄河以南,金人又挥兵南下,朝廷又该如何自处” 山东的刘豫叛乱,归顺了金人。金人无论是从陆上还是海上,都可以南下追击宋军,和议似乎显得不堪一击。 “陛下无忧,王松旧部,尚有数万人散于两河之地。此辈恨金人入骨,必会结寨抗金。金人后路不稳,必不敢轻易南下,免得后路被断。” 秦桧在太原忠义军中待了数月,对忠义军的内情知道一些,分析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秦中丞果然是老成持重,所言甚合朕心。如此看来,金人也有后顾之忧,迁都之事,可以徐徐而行了。” 已经决议南迁的赵佶,轻轻咳嗽了一声,大殿里面马上安静了下来。 “何相公,肃王,你二人人作为朝廷的和议正副使,去金营一趟。” 赵佶缓缓说道:“纳银改为20万两、绢改为20万匹,王松死无骸骨,贬其谥号为“缪丑”,其家人下狱发配,其他和议上的条件,都答应金人。” 何栗无奈,和赵枢一起上前,肃拜道:“臣遵旨。” 众大臣一起上前,肃拜道:“陛下圣明。” 赵佶点点头,朗声道:“朝廷南迁已定,咱们来商议一下,南迁的细节。” 耿南仲赶紧上前,肃拜道:“陛下,郓王和康王都是年少有为,由他二人安排迁都之事,一来可以历练,二来可以为陛下分忧,请陛下准允。” 赵楷微微有些不爽。本来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的事,非要拉上一个康王赵构,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不过,他一向和赵构关系不错,此时在大殿之上,也不能公然否之,否则以后二人又如何相处? “陛下,臣愿意和康王一起,安排运转之事,为陛下分忧。” “好,很好!” 赵佶点了点头,轻轻拍了一下案几。 “郓王主持南迁之事,康王和秦中丞在一旁襄助。选个吉日,尽快南下,以免夜长梦多。” 众人心思各异,一起上前,山呼万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7章 身后事 黄河南岸,距离东京城数里之遥,完颜宗弼的中军大帐之中,觥筹交错,琴声、男女声混杂,一片嘈杂喧闹之声。 完颜宗弼断居正位,饮酒作乐,悠然自得。其他金人将领们分居两旁,人人怀中有娇美的年轻宋人女子相伴,案几上酒肉罗陈,众人大快朵颐,大口饮酒,均是面红耳赤。 “兀术,你说这和议能成吗?” 下面的一个女真将领,一边在怀中的宋人女子身上上下其手,一边嘴里问道。 “就是,眼看这天要热起来了,儿郎们可是受不了!” 另外一名女真将领也是接上了话头。 “王松一死,南人再无英雄。剩下的虾兵蟹将,都是呆在城里面做缩头乌龟,你们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完颜宗弼的话一说完,下面的女真将领个个点头,人人神情奋然。 “折可求这厮,原来还以为他是个人物,我呸!王松千里迢迢的去救他,他反而龟缩不出,真是个乌龟王八蛋!这要是放在我大金国,脑袋早被砍了!” 女真悍将乌马拉大声喊道,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女真人最重英雄,是以王松战死,除了宋人百姓,这些女真悍将也是不平。 “可不是!还有那张叔夜、秦桧等人,竟然敢扣兵不发,这要在我大金国,想都不敢想!南朝这些个昏君奸臣,也只有他们干的出来。” 众将七嘴八舌,完颜宗弼也是微微一笑。没有这些奸臣当道,以金朝之弹丸小国,百万之众,又怎么可以夺取宋人的亿兆江山。 “王松这厮,当日一场恶战,我还是心有余悸。此贼不除,我大金国必有大祸。不过,此贼一死,中原再无英雄,寂寞的很呀!” 完颜宗弼自言自语,神色中夹杂着一丝黯然,也不知是真是假。 随即他抬起头来,又是喜气洋洋。 “来,都端起酒来痛饮。没有了王松,这大宋的花花江山就是咱们的了!” 众将喜笑颜开,纷纷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你他娘的敢推老子!” “啪”的一声,一名金兵将领一耳光,将怀中的宋人女子打得满嘴是血,随即连续几拳,打的女子迷迷糊糊倒在了地上,有气无力。 金兵将领上来,撕开了女子的衣衫,自己也脱去了身上衣物,就地施起暴来。 其他的金兵将领放声大笑,毫不违忤,这样的事情,早已经司空见惯。 众将对怀中的女子动手动脚,有些按耐不住,就地行禽兽之举,有些则是扛起女子,急不可待,就向帐外走去。 弹琴的女子瑟瑟发抖,完颜宗弼没有叫停,她也只有哆哆嗦嗦,继续弹了下去。 完颜宗弼几杯热酒下肚,酒壮色胆,抱起怀里的女子,正要转入帷幕之后,刘萼和完颜宗隽却走了进来。 “去去去,都回各自帐中,别在这里胡来。” 完颜宗弼笑笑,把那些金人将领和女子,全部哄出了大帐,弹琴的女子也不例外。 “讹鲁观,和议的事情怎么样” 其实从二人满脸的笑容当中,完颜宗弼已经明白,和议已经谈成了。 “兀术,和议已经达成,南人的使者就在外面。” 完颜宗隽笑呵呵地说道,神情很是兴奋。 “真是大喜事啊!对了,王松那厮如何” “虽然没有得到王松的骸骨,但王松被赐为“缪丑”,他的家人也被官府通缉,也算是大快人心吧!” 完颜宗弼哈哈大笑了起来,等到笑声安静了下来,他沉吟了片刻,才又开了口。 “宋人赐王松为“缪丑”,王松却是为宋人而死。我大金国就赐他为“忠武”,让宋人丢尽脸面,你们觉得如何?” “忠武!这真是妙不可言!” 完颜宗隽哈哈笑了起来。他端起酒杯,和完颜宗弼碰了一下,各自一饮而尽。 刘萼心中失望。这王松杀了他的父亲,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金人反而褒奖于他,让他情何以堪。 虽然心头不爽,但刘萼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是笑意盈盈。 “殿下,王松的事是小事,这还不算,小人从南人的官员口中得知,宋皇要准备南迁了。” 刘萼的话,让完颜宗弼先是一愣,随即和完颜宗隽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胆小如鼠的蠢货!王松一死,南人中再无英雄。到时可以挥兵南下,紧跟其后,那些金银财宝,娇滴滴的美女,说不定还有大收获!” 几个人面面相对,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殿下,有了两河,又有了山东,两淮就是一片坦途,正利于我大金铁骑纵横。到时候,饮马长江,吞并江南,这天下就是我大金的了!” 刘萼的恭维声中,满满的都是喜悦。 女真大军南下,驻守济南府的刘豫杀了他的部将关胜,献城投金。这也使得整个山东半岛,都处在了金人的控制之下。 淮河以南,大宋朝廷并没有多少驻军,金人完全可以骑兵南下,旌旗所指,尽为疆土。 “宋人南迁,北地和中原尽为我大金所得,到那时,兵临天下,高丽也该上誓表,鞑靼也该安静了吧!” 高丽虽然向金称臣,但一直迟迟未上誓表,愿做藩属进贡之国。鞑靼在女真北,唐为蒙兀部,亦号蒙古斯,其人劲悍善战,以鲛鱼皮制甲,可挡流矢,多年来一直是桀骜不驯,金人为之头疼。 “鞑靼茹毛饮血,畏威不怀德,到时我大金国还得出兵征讨。只有把他们打怕了,分化拉拢,北边才能安宁!” 完颜宗弼饱读汉人兵书,见识上也强于金国的一般将领。 “讹鲁观,此事得报于讹里朵,你去一趟大名府,告诉讹里朵和议之事,然后回燕京,皇帝正在那里,也让他乐一下!” 完颜宗辅乃是此次东路军南下的元帅,如今正在围困大名府,这和议之事,自然要报于他。 “南朝如山的珍宝,遍地的美女,华丽的丝绸,精美的玻璃……” 完颜宗弼像是记起了什么,回过头,问起了旁边的汉人通事。 “有没有查到,河北的玻璃作坊,到底在哪里?” 大兵军南下前,时立爱送他的那几个玻璃杯,让他是如获珍宝,舍不得拿出来用。行军打仗,此事也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如今和议达成,自然是要事成之后,搜掠一番。 汉人通事赶紧上前,恭恭敬敬回道。 “回殿下,抓了几个做买卖的行商,都说玻璃作坊就在武安县固镇,但好像有数百军士驻守。” 完颜宗弼点了点头。只要打听到了玻璃作坊的地址,到时挥兵前往就行了。至于那几百驻守的军士,还不是土鸡瓦犬,未击先逃。 “殿下,这玻璃可是稀罕玩意,价值不菲!” 刘萼在一旁笑道:“和议已经达成,等宋军退出河北,这玻璃作坊,就成了咱们的东西。到时候烧杀抢掠一番,抢走所有的玻璃玩意,一把火烧了作坊!” 这些个故辽大臣,人人见不得大宋锦绣风华,富庶风流,万里文明之地,非要搞得遍地腥膻,残破不堪,才能解他们的亡国之恨。 完颜宗弼也是莞尔一笑,点点头道: “耶律马五不是在洺州吗,让他去磁州好好扫荡一番,看能不能找到这个玻璃作坊。要是能找到的话,给我端了它!” 刘萼赶紧开口,又接上了完颜宗弼的话。 “殿下,听说南人的火器,大都是出自磁州武安县。让马五将军也查查,到时候一鼓作气,把火器作坊也毁了。” 这一次,完颜宗弼却是摇了摇头。他也许不在乎什么玻璃作坊,毕竟和军国大事无关。但是事关火器,他却是格外重视和上心。 几年以来,女真勇士死伤无数,基本上都是拜这火器所赐。而大金国,却造不出如此的军国重器。 “把此事告知讹里朵,让他加派人手,前去武安县探察。一旦真如刘侍郎所说,必须要将火器作坊拿下。” 话说完,他随即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还是要我亲自出马。等解决了和议的事情,我会亲自前往武安县,一探究竟!” 河南府大莘店,王松的故宅,里面有阵阵哭声传出。 “松儿啊,你这一去,可让为娘怎么活啊?” 王母在屋中痛哭流涕,原来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此刻全部都变成了银色。 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不让人痛彻心扉,痛不欲生。 “娘,二郎已经去了,你就不要伤心了!二郎是为国为民,他是大英雄,死得其……” “你不要再胡说了!” 王母抬起头来,眼睛红肿,脸上泪痕纵横。 “叫你去陪着你弟弟,你却终日要待在我身边,我又有什么好服侍的?现在可好,松儿不见了,我的心也死了!” 她忽然站起身来,推开了门,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不,我的松儿没有死,我要去找他!” 王青赶紧出去,抱住了母亲,流泪道。 “娘,二郎已经去了,你就不要伤心了,不然二郎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松儿,我要去找我的松儿!” 王母放声哭泣,直到没有了力气,刚进门的翟兴看到此景,轻轻叹了口气。 谁也没有想到,镇子上刚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就这样丧身疆场了。 “大郎,盗贼蜂起,番子作恶,地界上不太平,收拾一下,带着你母亲,咱们赶紧上山躲避吧。” 王青腾出一只手来,擦了擦眼泪。 “翟叔父,让你见笑了。” 他看着怀中双目无神,犹自抽泣的母亲,抬起头来。 “翟叔父放心就是,我这就收拾,咱们马上上山。” 翟兴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儿子翟琮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爹,官府来人了,说是要捉拿王老夫人和大郎。听他们的意识,好像是王家二郎兵败身死,株连了家人。” “什么” 翟兴眉头一皱,随即怒火中烧。 “王家二郎为国捐躯,虽死犹荣,是谁敢有这样的狗胆,来坑害忠良的家眷!” 翟琮低声道:“爹,公人已经到了镇口,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乱棍打回!若有造次者,不必手下留情!” 翟兴眉毛跳动,怒不可遏。 王松战死沙场,尸骨未寒,魑魅魍魉,宵小长辈就敢登堂入室,为所欲为,狗日的到底是什么世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8章 皇家 汴京城中,皇宫大内,前宫后殿,诸省各院,到处都是来来往往搬运东西的禁军、宫人。车来车往,人进人出,鸡飞狗跳,忙做一团。 谁也没有想到,自即位以来,大宋道君皇帝所决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国都南迁。 国都南迁,可不是简单之事。安排船只,通告沿途官府,安排诸军护送;运送的书籍画册,金银制钱,府库辎重;南下的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家眷奴仆等等,没有至少半月功夫,又哪里可以成行。 金人大军南下,形势严峻,比之靖康元年更加糜烂不堪。再待下去,大宋迟早要亡国,大宋官家赵佶,也要成阶下之囚。 王松阵亡以来,大宋的局势一天比一天糟糕。没了王松,军中的忠义军旧部也变得有气无力,不复往日之勇。 局势糜烂,淮北落入金人之手,运河阻塞,盗贼四起,人心惶惶。若是再不迁都,东京城就要沦陷,漕运也会堵塞。 金人送来的和议可谓恰到好处,以至于赵佶心中对完颜宗弼都有些感激。两国一拍而合,建炎和议很快达成。 建炎,老皇赵佶重新登基的年号,和历史上赵构南迁的年号一模一样。父子二人果然是心有灵犀,英雄所见略同。 宋金双方最终的和议如下: 宋向金称臣,金册宋官家赵佶为大宋皇帝,双方以兄弟相称; 大宋割让两河之地,西、北都以黄河为界,以南以西属宋,以北以东属金; 大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25万两、匹,自建炎元年开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滑州交纳。 斥王松谥号为“缪丑”,其家人不能享受任何朝廷福荫及赈济不说,还要株连下狱。 和议达成,大宋朝廷就开始了轰轰烈烈、忙前忙后的迁都事项。 迁都的事情,在民间早已经是沸沸扬扬,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百姓跑到东华门外去静坐示威,不是被禁军赶跑,就是被抓捕入狱,闹腾了几天,也就安静了下来。 谁都看得出来,朝廷南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既然阻止不了,就只有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了。 东水门外,汴河渡口上,每天都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百姓不断登船,顺流南下,去寻找新的希望。 那些不愿离开的百姓,只能是唉声叹气,自求多福了。 “去催催,怎么安排的车辆还没来” 看着皇城内乱糟糟成一团,赵佶不由得皱了皱眉,沉声道:“这些士大夫们,一点点琐事都办不好,一个个整日里不知在忙些什么,真是百无一用!” “来人,把那些字画赶紧拿上来!” 看到自己的一些字画被压在下面,赵佶满面怒容,心疼地叫了起来。 内侍和禁军们赶紧把车上的东西又卸了下来,开始重新捆装。 看到自己的字画被箱子装了起来,摆放妥当,赵佶才放下了一颗心。 赵佶思索了一下,回过头,对身旁的曹勋轻声道:“李纲出城赴任去了吗” 曹勋是赵佶宠臣曹组之子,官至阁门舍人、勾当龙德宫,也极得赵佶宠信。 历史上,靖康之耻发生后,宋徽宗赵佶曾派曹勋潜逃回宋境,带了书信给自己的儿子宋高宗赵构,希望儿子能出师北伐,迎回自己和家人。 没有想到,赵构没有北伐救回父亲和家人,反而把曹勋贬斥到了外地。 “回陛下,李纲已经出京去了。他曾来向陛下告阙,只不过陛下政事繁忙,没有功夫见他而已。” 赵佶轻轻摇了摇头,心里也有些感慨。 “这个李纲,虽然愚陋,却也是忠心。他要朕迁都去京兆府,伺机收复河东、河北两地,真是书生意气。京兆府地处金、夏两国之间,已是瓦砾满地,破败不堪,岂是良都陕西已遭金人荼毒,又岂是长久之所” 曹勋点头道:“陛下说的是。江宁府有长江天险,千年古都,又未遭战祸,实在是合适之极。” 江宁府就是南京城,乃是江南东路府治,是大宋繁荣富庶之地。无论是百姓人口,还是粮食产量,都是国内翘楚,与淮南东路,两浙路相当,明显领先于淮南西路和江南西路。 再加上南京城六朝古都,长久以来,是长江以南的政治和经济文化中心,赵佶迁都于此,也并不是无的放矢。 赵佶点点头,沉声问道:“搬迁的船只、人员都安排好了吗还有大哥儿一家,也都要安排妥当。” 他顿了一下,沉声问道:“大哥儿这些日子还好吧” “陛下放心就是。” 赵佶虽然不是个好皇帝,但爱子之心,人之常情,还是不愿伤害自己的儿子。 曹勋低声道:“大殿下一切都好,皇太孙也不错,他二人还让小人给陛下道安呢。” 发动了这场不流血的政变,夺位以后,赵佶还是让儿子待在原来的东宫,供奉一切如常。虽然警戒的卫士多了不少,但出入也算自由,并没有形成软禁。 赵佶点点头,轻声道:“希望他能明白朕的一片苦心。若是真亡国灭种,我大宋皇室、朝廷百官也要跟着受灾受难。朕不能看着他错下去。” 看到皇帝眼神迷离,若有所思,曹勋在旁边轻声的说道:“陛下,柔福公主到了。” 赵佶抬起头来,果然看见赵多福从车上下来,正在往这边走来。 赵佶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道:“媛媛,你怎么到宫里来了,府里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吧” 赵多福皱了皱眉,上前给赵佶见了礼,欲言又止。 曹勋赶紧远远地走开,站到了一处,转过了头去。 “爹爹,你把王松的谥号定为“缪丑”,你难道不怕王松找你麻烦吧” 女儿的话,让赵佶眼睛一瞪,脸色一沉。 “媛媛,你怎么这样跟爹爹说话。谥号是金人的意思,爹爹是被逼无奈。你今日前来,有什么事吗?” 赵多福见赵佶面色阴冷,心中一寒。她看了看周围,见没有闲杂人等,这才低声开口。 “爹爹,女儿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你有什么事情,快快说来,爹这里忙的很!” “女儿是来求一道圣旨,求你让宗正司准了女儿的和离,女儿不愿意南下。” 赵佶大吃一惊,眼睛看着赵多福,瞪的和鸡蛋一样大。 “爹爹不必惊诧,女儿和黄都尉并无夫妻之实,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爹爹开恩啊!” “此事万万不可!” 赵佶怔了片刻,一拂衣袖,脸色铁青。 “迁都之事千头万绪,爹爹整日里焦头烂额,那有空闲去管你这些破事。此事到了江南再说!” 赵多福看到父亲脸色铁青,不由得心中冰冷。这要是到了江南,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王松。 不过,让她以人妇的身份去见王松,却是万万不可能。 事到如今,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陛下,和离之事不提也罢。女儿再求一道圣旨,求你放了大理寺牢狱中的两位犯人。” “大理寺牢狱中的两位犯人” 赵佶一怔,女儿的“陛下”二字,让他莫名尴尬了起来。 “媛媛,不要这样和爹爹说话!” 赵佶脸色一板,假装怒道。 “到底是什么犯人你倒是说说” 他大概已经猜到,女儿说的二人,应该是忠义军的张横和王伦二人。 既然黄河以南都割给了金人,就把这二人放出去,让他们去折腾,给金人添添堵,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赵多福面色平静,轻声道:“陛下,此二人原是王松的手下,因一些欲加之词,被投在了大理寺的大牢中,一个叫张横,一个叫王伦,都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果然如此,赵佶点点头道:“媛媛,这件事爹爹知道。这二人犯了国法,爹爹若是宽赦了他们,难以向满朝文武大臣交代。再说了,官员犯法,由大理寺审讯,爹爹也无权过问。” “陛下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赵多福冷声道:“东京城的官员都在忙着迁都,谁还管得了这些事情!大理寺的官员还不是听陛下的,只要陛下一纸诏书,谁敢不从!” 赵佶脸色一沉,赵多福却是话音软了下来。 “陛下,我嫁了自己不喜欢的人,王松也死了,你就帮我一次。希望陛下尽快可以放二人出狱。” 赵多福转身离开,留下满脸不快的赵佶,紧紧皱着眉头。 看着赵多福离开的身影,瘦瘦弱弱,风一吹要倒的样子,赵佶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他沉思了一下,对一旁的曹勋说道:“你去一趟大理寺,让大理寺的官员准备一下,就说朕要过问张横二人的案子。” 郓王府,赵楷的书房之中,一个茶盏被摔得粉碎,混合着破纸、灰尘,一地的狼藉。 房中的书籍、古玩字画等物,已经被搬得干干净净,房内也显得空荡荡的。 赵楷挽着袖子,坐在椅子上,一脸的铁青,额头上全是汗水。 眼前的下人,哆哆嗦嗦站在眼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是道君皇帝的意思,大理寺下的公文,明日就放了那两个贼配军!” “道君皇帝怎能这样!” 赵构从旁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愤愤道:“为了太上皇上位,三哥这些日子是忙前忙后,一刻都没闲着。他却倒好,上位却是一纸诏书,把两个贼人给放了!” 赵楷站起来,沉着脸道:“也都怪我近些日子太过忙碌,把这事给忘却了。” 赵构看了看赵楷,低声道:“难道三哥就这样算了” “这些贼子,想要逃得性命,没有那么容易!” 赵楷神色变得阴冷,他在房里转了几圈,喊了几声,下人匆匆跑了进来。 “去叫万俟卨叫来,让他坐了这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也该出些力气吧!” 赵构本想劝阻,念头一转,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三哥,忠义军这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一定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京城,否则后患无穷!” “放心吧,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赵楷断然说道,脸上的表情阴冷。 “本王就让这些贼子知道,得罪我赵楷的下场!” “郓王殿下,陛下让你去睿思殿,看样子是那些大臣们办事不力,让你去督促一下。” “这就过去!” 赵楷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九哥,你也赶紧过去收拾,我去宫里一趟。这几日下来,可是累的人够呛!” 赵楷急匆匆离去,赵构看着赵楷离去的身影,眼神迷离不定。 “九哥你窜上跳下,出尽了风头,我岂不是要空欢喜一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9章 大牢 大理寺大牢,一缕温暖的阳光透过牢狱房,干!” 张横也是皱着眉头,举起了酒杯。 班龙举起酒杯,三人一碰,都是一饮而尽。 趁着二人大快朵颐的机会,班龙低声说道:“两位,食盒的底部,我放了两把短刀,你二人做防身之用。” 张横和王伦对视一眼,都是点点头,大口吃了起来。 班龙不说,他二人也心里明白。自从这入狱以来,多少次的阴损招数,二人都是心里有数。刚开始还只是皮肉之苦,现在看来,是要玩真格的了。 “班龙兄弟,多谢你了。和你兄长好好过日子,江南风景好,日子也好过些。这东京城,是没有什么可呆的了。” 班龙摇摇头道:“小人这等下人,那里能去得了江南。还是和兄长商量一下,看如何打算吧。” 班龙离去,王伦靠在墙角,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幽幽道:“皇城司的这些狗腿子,这是要痛下杀手啊。人走茶凉,相公这一走,兄弟们的念头也断了。” 在他一生中最困苦,最落魄的时候,王松对他抛出了橄榄枝,对他不离不弃。光是这一份欣赏信任之情,已经足以让他甘为效死了。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鎚,邯郸先震惊。” 王伦长长地叹了口气,热泪流了下来。 “士为知己者死。王相公一死,我辈在这世间苟活,遭此横来之祸,百般羞辱。早知如此,就该追随王相公而去!壮志未酬,英魂蒙冤,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 张横也是呆了半晌,过了一会才低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能重见天日,非得再杀几个番贼才肯罢休!” 纵横疆场、千军万马中厮杀的英雄好汉,如今却想着如何出去,和一些金人兵丁搏杀拼命,虽然豪情还在,却份外苍凉和压抑。 王伦苦笑道:“张兄弟,还是先看能不能出去吧。那些个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可都是在盯着咱们呀!” 东京城这些个各色人等,王伦可是熟稔于胸。这些人心狠手辣,毫无节操,什么无耻下流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张横摸了摸稻草下的短刀,冷冷道:“那就看,谁先取谁的性命了。” 王伦黯然道:“听狱卒说,赵佶这厮重新掌权了,官家自身难保,咱们是指望不上了。要不是李彦仙和翟亮在外面使力,咱们恐怕早都被发配到沙门岛去了,那还能等到今天。” “继任的大理寺卿也不错。要不是他在堂上据理力争,恐怕你我兄弟早就遭了恶人毒手。” 王伦苦笑道:“太上皇即位,也没有大赦天下,反而要迁都南下。现在东京城人心惶惶,赵楷、秦桧之流定会趁机痛下杀手,咱们兄弟,怕是活不了几天了。” 张横长出了一口气,笑道道:“死就死吧!正好下去陪王相公,他在下面也挺寂寞的。只是便宜了朝中这些狗贼。” 二人都是心头悲凉,想不到到了如此地步,这些人还不放过他们。 牢门“咣当”一声被打开,几个挎刀的公人在前,一个红色外裳,黑色襆头的瘦黑官员在后,几人先后走进了大牢之中。 “你们两个贼厮鸟,见了万俟相公也不起来,瞎了你的狗眼!” 领头的公人上前,大声骂道,作势要抽出刀来。 王伦默不作声,张横冷冷看了公人一眼,“呸”地一口浓痰,吐在了公人的脸上。 “许固,凭你这腌臜玩意,狗一样的东西,也敢在这里叫唤。老子在两河痛杀番贼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皮上吃奶。趁早闭上你的狗嘴,不然老子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许固睁大了眼睛,他看了看张横,冷笑道:“张横,看来你平日里还没被收拾够!你等着,有你这厮好受的时候!” 张横冷笑了一声,大声道:“许固,你他娘要是人生的,就现在来,别等以后,老子这是等着!” 二人平日里受尽这许固的欺凌,今日情知大事不妙,起了杀心,所以也不再委曲求全。 “你他娘的是找死!” 许固恼羞成怒,“伧啷”一声拔出刀来,上前几步,就要动手。张横一个箭步起来,把王伦护在了身后,盯住了许固手里的长刀。 他是万军之中的好汉,虽然身子虚些,对付这几个不入流,还是不在话下。 “都是作甚,想要造反吗?” 朱袍黑瘦官员皱起了眉头,大喝一声,许固赶紧收到回鞘,退了回去。 “万俟相公,这两个厮货实在是骄横,让小人杀了这两个狗贼,也省得上官心烦。” 许固满脸笑容,高大的身子弯了下来,点头哈腰,猥琐之极。 “处置囚犯,朝廷自有律法,岂可任意妄为!” 万俟卨黑脸一沉,厉声呵斥道:“还不速速退下,把新来的牢犯押进来!” 许固赶紧点头,跟在万俟卨身后,出了大牢的房门。 “你们几个,快点进去!” 随着许固的呵斥声,十几个新牢犯耷拉着头,鱼贯进了大牢,牢门随即被从外面锁上。 新来的十来个犯人满脸横肉、身上到处都是刺青,几人在张横、王伦二人对面靠墙坐下,都是一言不发,眼睛盯紧了张横、王伦二人。 “狗日的看甚,不想活了吧。小心老子挖了你的狗眼!” 张横冷冷地看着对方,嘴里却想着如何激怒对方。 “狗日的还挺狂,要不要现在收拾他们” “急什么,等一会儿,老子让他们后悔从娘胎里蹦出来!” 前面的几个大汉嘿嘿冷笑,张横和王伦,早已听出了话里的弦外之音。 “狗日的倒是来呀!我也给你们一句忠告,睁大了你们的狗眼,千万别打错了算盘!” 张横说完,坐回了墙角,旁边的王伦打起了精神,稻草里的短刀已经被轻轻抓在手中。 双方目光对视当中,牢房里的光线变得模糊了起来,最后,终于成了一片黑暗。 牢房外面的走廊里,没有狱卒,其他的牢房也都是空空如也。看来对方已经安排好了,今日就要暴起,来个死无对证。 所有人的眼睛都适应了牢房中的晦暗不明,双方都是一动不动,互相凝视着对方,恶战一触即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0章 疯狂 牢房里寂静一片,双方都是蓄势待发,人人眼神变得狰狞。 忽然,新来的犯人们纷纷站了起来,人人眼神狰狞,他们个个从怀中掏出利刃,向着张横和王伦,慢慢围了过来。 “最后再忠告你们一句,千万不要做傻事,否则后悔也来不及!” “直娘贼的,嘴倒会说!还是到下面,和阎王爷去说吧!” 当先的胖大汉子眼神阴冷,如恶狼一般,持刀扑了上来。 张横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侧身一闪,一刀刺入了那人的脖颈。 “要让一个人明白道理,怎么这么难呀!” 张横拔出刀来,嘴里冒出一句王松的口头禅。 胖大汉子喉咙处血箭喷出,眼睛睁的老大。张横轻轻一推,胖大汉子轰然倒地。 王伦一刀刺穿了另外一名牢犯的胳膊。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利刃也掉在了地上。 王伦跟上,短刀狠狠刺进汉子的喉部,鲜血淋漓,喷了王伦一脸。 性命攸关之计,人人都是狰狞,下手毫不留情。 “宰了这些狗日的!” 亡命之徒们并没有退缩,同伙的被杀,反而激起了他们身上的戾气。 “兄弟们,剁了这两个杂碎,为田二报仇!” “想要老子的命,你们也配!” 张横一个打滚,短刀狠狠插入一名壮汉的前胸,推翻那人,趁着众人躲开的机会,短刀又刺在了一人的胸口。 双方你来我往,刀刀见血,张横短刀霍霍,阴狠毒辣,毫不留情,王伦在旁捡漏。一场恶战下来,对面的犯人全部倒在了地上,死者悄无声息,伤者在血泊里呻吟惨叫。 油灯火光摇弋,牢中晦暗不明,满地的鲜血,十来具尸体,让人头皮发麻,惧意顿生。 王伦忍着痛上前,添了几刀,牢房里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张横的刀架在最后一名犯人的脖子上,眼中的寒意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好汉饶命,是许固安排的!” 牢犯吓得面无人色,不断发抖。 “果然是许固这厮!不过,今日里却留你不得!” 张横连续猛刺,在牢犯胸前刺出几个血洞,这才放开了他的身子。 “王兄,一会许固来了,杀了他,抢了钥匙,杀出去!” 二人把几具尸体扶好,打扮成昏昏欲睡的样子,然后靠墙坐好。 夜色中,大理寺衙牢门外,许固带人在外驻守,脸色阴沉。他周围的几个公人,以及皇城司的几十个禁军,个个神色紧张。 牢中凄惨的喊叫声不断传来,许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要是杀张横、王伦,怎么会有如此持久的惨叫。看来,田大、田二这些人,肯定是失手了。 “下去准备火油,这些家伙,今夜必须死!” 许固挥挥手,手下匆匆离开,一会拿了几个圆滚滚的木桶出来。 许固正要带领手下进入牢房,狱门大开,一个顶盔披甲的禁军将领走了进来,在十几步外站住。 “李彦仙,你如今已经闲置,跑到这里作甚,还不快快退去!” 许固大声呵斥,看了看大门,怒道: “是谁狗胆包天,打开了牢狱的外门” 今夜要是杀不了张横二人,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他又如何向那些达官贵人们交代 “许固,你不要一错再错。陛下下旨放了张横二人,你们却在这里趁夜行凶,公报私仇。你难道不知律法森严吗?” 许固面色狰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好李彦仙在这,一并除去,也好嫁祸于人。 “兄弟们,李彦仙前来劫狱,射杀此贼,我担保你们无事!” 公人们拔出刀来,皇城司的禁军张弓拔箭,就要对李彦仙痛下杀手。 突然,无数人影从牢狱大门涌入,迅速在李彦仙身前布阵,竖起了盾牌,形成了一道盾墙。 跟着,盾墙后的军士们纷纷站直了身子,羽箭齐发,直奔许固一干人等。 “噗噗”,羽箭破体声不绝,公人和皇城司的禁军们纷纷被射翻在地,栽倒一片。 “你们这是要……” 许固大惊失色,话音未落,已经被射翻在地,惨叫声随即响起。 羽箭呼啸不绝,直到对面人人如刺猬一般,没有站着的人,李彦仙才摆了摆手,众军停止了射击。 “上去查看,不留活口!” 李彦仙冷冷下了军令。一群油滑的胥吏羸军,又怎会是自己部下这些虎狼之士的对手! 军士们上前,无一例外,人人都补了几下。 许固奄奄一息,眼看着对方眼神冰冷,挥刀猛刺自己的胸口,却是发不出声来。 “就凭你这狗屎一样的腌臜玩意,也敢害我忠义军兄弟的性命!” 孟二钢刀狠狠在许固胸口刺了几下,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李彦仙身边。 “李将军,这下咱们可以安心去河北投奔王相公了!” “张横、王伦二位兄弟无事,咱们也算对相公有个交代。” 李彦仙长出了一口气。若是张横二人有个好歹,他那有面目去见王松。 “马上清理现场,尸体全都用火油烧了!” 李彦仙摆摆手,一群军士立刻忙活了起来。这些人,都是他部下的骨干,忠义军的老人。如今王松整装待发,他自然要把这些军官,尽量都带回去。 “孟二,你和弟兄们先撤出城去,三日后,咱们在黄河边的白马渡口碰面。到时候和张横他们一起,设法过河,再图大事。” 大门“咣当”一下打开,几个人走了进来,张横、王伦抓刀在手,刚要暴起,却听到一人喊道。 “两位哥哥,你们还在吗” 火光亮起,二人抬头一看,都是站了起来。 王伦上前,颤声喜道:“李兄弟,你终于来了,哥哥们想得你好苦!” 张横也是放下了一颗心,喜道:“兄弟,贤妹,你们都来了。” 李彦仙进来,看了看牢房里的一堆尸体,大吃了一惊。 “两位哥哥,这是谁干的” 王伦摇头道:“兄弟,这都是派来杀我二人的牢犯。幸亏我二人早有准备,否则就见不到两位了。” 李彦仙出了一身冷汗,怒火中烧,上前在尸体上狠狠踢了几脚。 “狗日的杂碎!让两位哥哥受苦了。小弟杀了狱门外的许固等人,没想到还是晚了。幸亏吉人天相,两位哥哥才保得周全。” 张横和王伦都是大吃一惊。看来今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了。 “两位哥哥,你们好像受伤了” 赵若澜上来,借着火光,看到二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由得惊叫了起来。 “贤妹,不必大惊小怪,没有致命伤。你以为我二人是王相公,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我二人可是差得远呀!” 张横苦笑道。刚才紧张没有发觉,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身上几处伤口火辣辣地痛,血流不止。 王伦也是疼痛难忍,自嘲道:“若不是张横兄弟,哥哥我这身上,非多几个洞不可!” “兄弟,贤妹,这可是大理寺的牢狱,你二人大开杀戒,不会是劫牢砸狱吧” “两位哥哥,此事回头再说。” 赵若澜轻声一笑,上前给二人包扎伤口。 “我和李将军去求了柔福公主,托她的面子,朝廷下了圣旨,大理寺也下了公文,你二人可以出狱了。” 二人都是精神一振,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两位哥哥,你二人出去后,又会在王相公手下做事,纵横天下,为国为民。你们兄弟,又可以团聚一处了。” 二人目瞪口呆,热血上涌,心脏猛跳,都是愣在了当场。 王伦颤声道:“贤妹,你是说……王相公未死” 看到涕泪交加的张横二人进了大理寺后堂,赵若澜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她转过身来,对旁边椅子上端坐的四旬儒雅官员道:“女儿多谢爹爹了。” 新任的开封府尹、大理寺卿赵鼎捋着胡须,温声道:“三十六娘,以前爹爹总是担心你在江湖上胡闹,现在看来,你总算是做了件大好事。爹爹代大宋的百姓,谢谢你了。” 靖康元年,女真大军南下侵宋,金军攻陷太原时,朝廷商议割让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三镇土地,时任开封府士曹的赵鼎上奏朝廷,言道:“祖宗之地不可以给人。” 真实的历史上,赵鼎也是被称为南宋中兴贤相之首,与李纲、胡铨、李光并称为南宋四名臣。 赵鼎是解州闻喜人,巨富豪族,名满河东,这也是赵若澜一直在河东出没江湖,梁兴、赵云等人肯买她面子的缘故。 听到父亲的赞赏,赵若澜脸上一红,不好意思道:“女儿让爹爹费心了。” “想不到张横这等纵横沙场的铁汉,也会痛哭流涕,劝都劝不住。王松深谙用人之术,果真是一代枭雄啊!” 想起刚才张横、王伦哭的死去活来,像妇人一般,赵鼎也是好奇。这王松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桀骜不驯、愤世嫉俗的倔强倨傲之辈,如此俯首帖耳 惊叹之余,赵鼎又对朝廷不能重用这些沙场宿将失望至极。如此做法,朝廷又何以服众,何以卷土重来 也许南迁以后,中原之地,再也别想回来了。 “爹爹,王相公不是枭雄,而是实实在在的大英雄!他赤诚相对,以国士待之,这些猛将贤人,又怎不会甘为驱驰!” 赵若澜不满道,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开始为父亲的处境担心。 “爹,李将军他们杀了许固和皇城司的禁军,不会牵连你吧?” “此事只会不了了之,女儿不用担心。” 赵鼎微微摇了摇头。且不说牢犯是怎么进入牢中刺杀张横二人,就是皇城司的禁军无故进入大理寺狱房,某些人也是脱不了干系。 “奸邪之徒,还真以为这大理寺是他们家的后园,可以任意妄为!” 赵鼎冷笑了一下,目光中尽是不屑。朝廷就要南迁,割地赔款之下,丢土舍民之际,不思国家危难,挟私报复,却对几个无关紧要的囚犯明枪暗箭,这难道就是这些皇亲国戚、国家重臣的胸怀? 如此朝臣,怪不得国事艰难至此。如今看来,不过是最后的疯狂罢了。 “孩儿,你要盯着王相公,让他一心一意,驱除北虏,不要和朝廷为敌。” 赵若澜瞪大了眼睛,低声道:“爹爹,王相公若是恢复了两河、燕云失地,你是奉他做天子,还是奉南逃的宋皇” 赵鼎一时语塞,苦笑道:“你这孩子,净说些傻话。不过,爹倒是想看看,他王松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河东赵氏一门名族世家,子弟繁多。若不是事关王松余部,女儿和王松纠缠不清,他才不会施以援手。 宋室孱弱,王松练兵,独步天下。他是不是奇货可居,甚至登临大宝,日后自知。 乱世之中,人人都有私心,人人审时度势,持壁上观。 他上下打量着女儿,轻声问道: “孩儿,你就打算这样,一直跟着王松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1章 中华之地 河北糜烂,朝廷羸弱,天下大乱,纷争不休。身在河北的王松,却还在为怎样打出去而犹豫不决。 如何开始,又从那里开始,如何布局? 从头再来,说起来容易,可是要做起来,千头万绪,纷扰繁杂。事关千万人的生死,战局的成败,自然要审时度势,慎之又慎。 现在可不比以前,没有多少机会给他挥霍。数万战死沙场的猛将精兵,也让王松,变得有些畏手畏脚。 失去了才觉得珍贵。没有了董平、徐虎、杨进、李孝春这些悍将,让王松总是觉得若有所失,也失去了往日的那种果断。 就像那郑雄,一门三杰,兄弟三人,两个死在了府州,也难怪郑雄心有怨言。王松自己,也是觉得对不起他。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府州的教训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王松有些优柔寡断。他还是担心,仅靠上万新兵,一旦出了岔子,那便真是没了后路。 若是强行尽纳旧部,便和大宋朝廷起了冲突。冲突倒是不怕,可是在大义上,可就失了先机。 这可不是后世民智开启,思想自由的时代。忠君爱国,皇权至上,尊卑有别深入骨髓,王松想要竖旗,大宋朝廷这一关,是道大难题。 不要说大名鼎鼎的岳飞、宗泽等名臣对大宋朝廷忠心耿耿,即便是忠义军军中,心向朝廷的将士也不在少数。 基于此,自王松病愈来到河北,练兵便成了忠义军的头等大事。 他要重整旗鼓,重练一支强军,一支新军,来弥补府州之战的损失。 因而,募兵也是十分谨慎,练兵尤苦。 忠义军练兵,首重军纪。士兵平日的教导,尤其推崇牺牲和服从。为了提高军队的作战素质,王松也是刻意地提高将士的社会地位,提升军人荣誉感。 做法上,除了以律法保证军人在平日的社会活动中“军人优先”,还增加士兵的军饷和抚恤,专门设立退役军人安置管理部门,尽量使军人没有后顾之忧。 王松就是要通过提升军人的政治地位,来提倡整个民族的尚武之气,打压本朝立国以来的“以文制武”之风。 一个小小的文臣,也敢在大殿之上,对建功无数的武将呼来喝去,极尽侮辱,武将的尊严何在? 他王松,被这些好事之徒口诛笔伐,攻拮不断,甚至敢扣兵不发,不就是个鲜活的例子! 没有了这些“贼配军”、“丘八”们去保家卫国,守护疆土,这些士大夫们又如何能安然风花雪月,谈诗赋词? 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从孤儿寡母手中窃取了江山,其位不正,自然对武将大肆打压,“杯酒释兵权”,解除武人兵权。有宋一代,重文轻武,以文制武,将在中御,文臣统兵,武将已毫无地位和尊严可言,军事上焉能不败! 为防“藩镇之祸”而大兴文风,致使民族尚武之风尽失,军人血性全无。即便有了“宋词”,也不过是妖娆有余,血性不足。 汉唐雄风,中华强盛,蛮夷慑服。自宋以来,存天理,灭人性,“中庸之道”大行其道,尚武之风荡然无存,中华衰弱,不可避免。 王松所作所为,就是要重振国民的尚武雄风,重现汉唐雄风。而“中庸之道”这些理学的东西,他一定会极力打压,不让其沉渣泛起,毒害民心。 上万之众,听起来兵强马壮,可是和数十万骁勇善战的女真大军相比,无论从数量上和质量上,如今的忠义军,都是天壤之别。 快意恩仇,铁马秋风,气吞万里如虎,世间无容易之事,尤其事关重大,家国天下,不是横冲直撞的任意妄为。 不破不立,昔日的荣光已经远去,前方的征程道阻且长,从头再来,就得把步子踩实了,不再摔跟头。 自金人大军南下,兵祸不断,汴河、永济渠漕运受阻,南方粮食难以运送到黄河以北,河北的粮食供给,就愈发地艰难起来。 历来都是粮食南运,两淮、江南都是粮食供应之地。河北虽是平原,粮食也能自给,但金人南下,百姓逃亡,良田荒芜,无人耕种,兵祸战事,这粮食就成了稀罕之物。 河东还好,王伦在河东屯田营田,所收入的粮食,还可以自给自足。河北地面兵事连连,没有粮食供给,用不了多久,就会陷入窘境。 “归根结底,还不是番贼作恶。要不是他们挥兵南下,烧杀抢掠,运河阻塞,我忠义军又怎会缺衣少食,造好的铁器玻璃,肥皂香皂、蚊香都运不出去!” 赵云愤声道:“若是番贼如此下去,河北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相公,如今之计,咱们得杀出去了。” 这些两河之地的义士,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民生疾苦深谙于心。金人肆虐两河,官军无能为力,最痛心疾首的莫过于他们了。 “赵云,你这话可是说到了根上。总不能坐以待毙,活人哪能让尿憋死。” 王松点点头,沉声道:“忠义军是到了杀出去的时候了。番子作的恶,总得有人来阻止。失地,也得一步步都夺回来。” 忠义军不能局促一地,小卒过河,惊天动地,人生需要的,不过是一点勇气。 夜已深,灯光明亮,王松趴在桌上,手握铅笔,仔细地画着一张地图。桌旁的地上,到处都是废纸团,显然他前面已经画了不少。 “大概或者差不多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 王松直起身来,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地图。这都是他根据自己的记忆所画,来来回回大半天,终于是草草完成。 “相公,你这画的似乎是我中华的地形图,只不过方向画反了。” “马宣赞,画的没反,倒过来看都是一样,不过是我个人的喜好罢了。” 中国古代的地图都是上南下北,而且比例上很不协调。王松的这一份地图,却是和后世的格式一样,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河北、山东、河东、陕西……” 杨再兴惊诧道:“相公,你把西域、燕云之地、西夏、金国,还有塞外大漠,高丽、流求,全都画进去了!” 马扩也是看了半天,这才频频点头,彻底明白了过来。 “相公,你画着中华之图,恐怕不是故意为之吧” 梁兴目眩神迷,在地图上挨个查看。看到河北时,尤其注意了一下固镇所在的位置。 邓世雄看的入迷,一边看一边不停摇头,嘴里啧啧称赞。 “想不到我中华之地如此辽阔!这是雁门关,这是玉门关,这里就是西域,这高丽如鸟头一般,这本就是我中华之地啊!” 他看着看着,火气大了起来。 “我中华锦绣山河,却尽被蛮夷戎狄所占,我们这些后人,真是丢尽了先人的脸面!” 王松轻轻咳嗽了一声,点头道:“邓兄弟说的不错,这些中华故地,包括吐蕃,都要在我们这些不孝子孙手里,将他们都要夺回来,刻上汉家的名字。” 众人都是重重点了点头。梁兴看了一会,指着地图上的地域,摇头道: “相公,西北有西夏,西南是吐蕃;东边是刘豫,南边是朝廷;北边是高丽、金人和西夏。我忠义军四面受敌,情形堪忧啊!” 马扩指着固镇的小黑点,摇头苦笑。 “我等所处之地,不过是这图上的一个小点。相公之意,是告诉我等,道阻且长,我等不能固步自封,要奋起直追吧。” 王松点了点头。马扩深思熟虑,事无巨细,都能办得妥妥当当,有这样的贤能帮衬自己,的确是轻松不少。 “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咱们就从固镇这小黑点,做大做强,最后把这整个地图上的地方,都变成中华之地。” 王松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两河之地,除了太原、大名府、中山府等少数大城,州县尽皆沦陷。我军宜趁着天热,金人退去之际,进入沦陷之地,宣抚教化,施政招纳,徐徐图之。” 王松一番分析,众人都是频频点头。既然朝廷自顾不暇,那么这无主之地,尽可以收入囊中,安抚百姓,对抗金人,似乎也是天经地义,并不会和朝廷冲突。 “相公,依我说,赵佶登基,咱们不必再顾及朝廷。先拿下两河之地,既可以让百姓有个依靠,也据此向西向北,成就大业!” 既然朝廷无力顾及两河,忠义军何不取之 既然不想和大宋朝廷为敌,西夏、西域、燕云、甚至高丽之地,都可以成为忠义军攻伐之地。 “相公,天授不取,必遭天谴。你和大宋皇室恩断义绝,不可为了小义而舍弃大义,须知两河数百万百姓,嗷嗷待哺,你可要三思啊!” 杨再兴也是大声道:“相公,几万兄弟跟着你,你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否则,这军心很快就会散掉!” 王松轻轻一笑,微微点了点头,冷声道。 “你们还真以为我是妇人之仁吗?” 府州的教训刻骨铭心。那些雪原上战死的上万具尸体,早已让他心硬如铁。 遇到秦桧、耿南仲之辈,他一定会痛下杀手,毫不留情。即便是张叔夜、折可求、张俊这些附从,他也不会给好脸色,必给以惩罚。 天子,兵强马壮则为之。靠大宋朝廷,去马踏燕然、封狼居胥,恐怕连仓皇北顾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都是看着王松,人人既怕他对宋室念念不忘,自误其身,又担心他黄袍加身,走上不归之路。 人人皆有私心,人人都是观望。 “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可悲的民族,一个有了英雄却不懂得敬重和爱戴的民族,是不可救药的民族……” 如此孱弱不堪的宋室,如此寡廉鲜耻的士大夫,如此以文制武、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奴役万民,这又岂是敬重和爱戴英雄的朝代! 如果不能,那它就是不可救药,必须无情地抛弃。 新的时代,要由自己亲手开创。谁要是做拦路虎,都将被一一除去。 “也不知道将来,自己会怎样被史书所写” 王松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来。 既然要独力抗金击夏,又岂能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若不对宋廷心硬如铁,那么对万千受苦的百姓,就是残忍。 “各位兄弟,兵也练的差不多,火器充足。命令斥候四处打探,忠义军该出兵了。” 王松的面色凝重,也是发自内心。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凡是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是中国之地。既然是中国之地,就要把它们都夺回来,留给子孙后代。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第一步,就从固镇做起,一步一步,先恢复了河北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2章 待从头 黑烟翻滚,火光冲天,热闹的镇子,被黑烟和火光笼罩。无助的百姓惊慌失措,尖叫哭喊,四处逃窜。嗜杀的金兵们人人狰狞,内心的魔鬼纵情释放。 “屠光这些宋狗,一个不留!” 毫无节制的杀戮,暴行在白日下肆无忌惮,满地的尸体,满地的鲜血,那些昔日的房屋民居,在浓烟和大火中熊熊燃烧,无声地哭泣。 终于,快意的杀戮结束,大包小包,劫掠的战利品肩扛马载,当然,也包括那无数劫掠的宋人女子。 “走,去固镇,再好好的劫掠一番!” 女真将领马上架着一个捆绑的宋人女子,志得意满。 “将军,咱们要不回邯郸,今天也搜掠的差不多了。” 旁边的汉儿将领满脸赔笑。看他大包小包,显然也是所获颇丰。 “鲁虎,这你就不懂了。这是上面的军令,说固镇有玻璃和火器作坊,让咱们去探探。” 鲁虎嘿嘿笑道:“玻璃和火器,这是好事。想必那固镇,金银细软不少。咱们可是要好好的劫掠一番!” 女真将领也是哈哈大笑,大声呐喊,约束士卒。众人步骑起拔,气势汹汹,直奔西北而去。 马蹄声滚滚,腾起一路灰尘。 几个骑士沿着官道纵马疾奔,看到王松在河边观望,骑士们纷纷勒住马匹,滚鞍下马,身手敏捷。 到了王松面前,领头的骑士单膝跪地,抱拳道:“相公,洺水河南岸,有大队的番子正在前来,离此地已不足十里!” 王松一愣,金人出现在洺水河南岸,已经到了洺州腹地,看来洺州的宋军也是不妙。 “相公,番子人数大约三千,骑兵千人,其余都是步卒。” “下去再探!” 斥候们应诺上马,呼啸而去。王松见他们在马上矫健自如,剽悍轻盈,暗暗点了点头。一番心血下来,终于练成了这样的虎狼之士。 “马宣赞,让百姓全部撤往西山。” 王松摇头道:“相请不如偶遇,番子都杀到门口来了,咱们总不能作壁上观!”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自从他伤好以来,一直韬光养晦,现在也大概有了些规模,到了亮剑的时候。 磁镇距离固镇只有十余里,骑兵来袭,转瞬就到。西岸这么多难民百姓,可不能被祸害了。 军令下达,难民们乱成一团,人人惊慌。军士们上前安抚,搀老扶幼,带着百姓们,向西面的山峦而去。 “相公,要不要据城而守,要轻松的多。” “这么多的百姓,还是野战吧,否则要他们作甚!” 鼓声密集,无数宋军列阵而出,很快,沿着河边,一个巨大的军阵列起。 三十几门黑黝黝的火炮,大小两种,400斤和300斤的各有十七八门。在重炮的前方,上百门小炮摆放整齐。炮手们坐在地上,凝神静气,严阵以待。 重炮炮阵前,高大白皙的刘宏津,正在拿着千里镜,紧张地向南张望。 重炮前方的小炮阵地上,黝黑矮壮的张学智同样表情严肃,手里也拿着千里镜,正在凝神静气观看。 杨家沟一战,忠义军失去了太多的精锐,尤其是中基层军官,李孝春、徐虎等许多中坚力量也都战死疆场,以至于忠义军军官人才有些断层。 刘宏津、张学智二人通晓火炮操作,训练炮手、指挥炮兵,也是人尽其才。 军官对于军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王松也在培养军官上不遗余力。忠义军军中,基层军官基本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卒,对于火炮这样的技术兵种,刘宏津、张学智的提拔,则是有些不比以前。 任何新生事物,必定不循常规,火炮军官正是如此。 炮阵的后方,长枪如林、盾牌如墙,几个整整齐齐的长方巨阵如斧砍刀削一般。军士们铁甲铮然,笔直肃穆,远远看去,恍如雕塑。 五六百黑衣轻甲、整齐肃穆的骑士,顺着洺水河边排列,已经准备就绪。 烟尘腾起,忠义军斥候们纷纷打马狂奔,自远处由南向北而来,直奔大阵的两侧。 烟尘滚滚,马蹄声阵阵,怪啸声不绝,马队由南迤逦而来,声势颇为骇人。 待走的近了些,烟尘渐渐散去,金军的狰狞面目,纷纷映入众军的眼帘。 铁甲贯身,战马几乎都披着轻重护甲,马上骑矛、硬弓具备,肩上皮袋里羽箭簇然。这些人个个彪悍勇捷,身材粗壮,兜鍪下一双双凶目精光四射,掩也掩不住的戾气。 女真骑阵中间,黑压压一片持枪执刀的汉儿步卒。汉儿们身上大包小包,扛着粮食,手里牵着猪羊鸡鸭等家禽,一派打家劫舍后的满载而归。 女真骑士的马上,除了颜色各异的大小包袱,还有一些年轻女子,也被捆绑着架在上面。 女真骑士手中的利刃上,血迹未干,显然刚经过一场血淋淋的杀戮。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女真骑兵缓缓而来。汉儿们也是挥舞着刀枪,发出震天的怪叫声,向着宋军阵地奔来。 王松都死了,这些家伙还在这装神弄鬼,简直是岂有此理。 今日不痛痛快快杀戮一番,就对不起自己顶着热天出来一趟。 何况,还有那铁坊里如山的金银珠宝,甚至如花似玉的女子。 “直娘贼的!” 梁兴嘴里狠狠的骂了一句。这些金兵,用汉儿做炮灰,自己保存实力。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要跟着女真人分一杯羹,这次恐怕是打错了三盘。 “稳住,都他娘的给我稳住!” 李进面色狰狞,大声怒喝。 “番子也是两条腿,一个人头,有什么可怕的!跟番子作战不一定死,临阵脱逃,必死无疑!” “军令如山。杀敌有功,重重奖赏。临阵脱逃,杀无赦,还会牵连家人!” 宋军大阵,很快安静下来。 两河之地,民风彪悍,这些新兵也都是个头长大,桀骜不驯、血气方刚之辈不少,比起东京城的草包禁军,不知要强上多少。 持续的高强度训练下来,服从的烙印深植于心,又有身经百战的军官压阵,心理上的承受能力,自然强上不少。 “弓箭手准备!掷弹手准备!” 看到对方张弓待发,就要射击,李进大声喊道:“举盾!” 遮天蔽日的羽箭呼啸飞驰,密密麻麻布满了天空,“噗噗”声不绝,双方都有不少士卒,惨叫着倒下。 宋军甲胄齐全,热天也不敢脱下。汉儿不同于女真骑士,甲胄不全,受到的伤亡要远远大于宋军。 金人军令严苛,没有鸣金收兵,汉儿们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震天的鼓声响起,6个指挥的忠义军步卒三千余人,整齐划一,踩着步点,直奔嗷嗷嚎叫的汉儿们而去。 刀盾手在前,掷弹手居中,长枪手殿后,各人面色不一,但却行列整齐,脚步如一,强军气质显露无疑。 汉儿们扑天遍野而来,距离宋兵的阵地越来越近。宋军如墙而进,从容不迫,步伐一致。 马上的女真将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洺水西岸的偏僻之处,居然有这么一支强悍的宋军。 女真骑士长刀雪亮,骑矛如林,他们张弓搭箭,虎视眈眈。汉儿们若是犹豫不前,他们的羽箭就会呼啸而出,毫不留情。 汉儿们硬着头皮,呼叫着继续上前,很快就和前来的宋兵狠狠撞在一起。 “蓬!蓬!” 连绵的火炮声响起,重炮阵地前腾起一股刺鼻的浓烟,30多颗实心铁球呼啸而出,直向疾奔而来的女真骑阵而去。 铁球呼啸而来,飞入女真骑阵当中,或直接砸在人马身上,穿出血洞,或是砸在地面上弹起向前,不知砸伤了多少战马。女真骑阵之中,人的惨叫声和马匹的悲鸣声接连响起,无数骑士从马上栽下。 战马悲鸣着翻滚在地,一片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前排的女真重甲骑士或死或伤,血肉模糊,栽倒在了地上。 梁兴目瞪口呆。日头高高在上,他心里却泛起阵阵寒意。这铁球若是砸在了自己身上,还不得筋折骨断 女真骑兵们也是心惊胆战。这些人甚是悍勇,把身子藏在马身上,紧贴着马背,打马狂奔向前。 火炮声接连响起,两里的距离,重炮足足打了四轮,眼看着女真骑士到了阵前两三百步,重炮轰击才停了下来。 “蓬!蓬!” 小炮的声音又接连响起。响声虽然没有重炮那么大,但也是连绵不绝,刺鼻的硝烟,弥漫了炮兵阵地。 女真骑士一片一片栽下马来,前沿的骑兵几乎被一扫而空,无数的骑士和战马栽倒在地,痛苦的惨叫声撕心裂肺,让人栗然心惊。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强大的冲击力,每一次100门小炮的发射,都是5万发的铁弹,密密麻麻,覆盖了整个前沿阵地。 即便女真骑士藏在马身之后,尽量想分散一些,减少伤亡,依然被一片片打下马来。 300门小炮,分三次,不间断的发射轰击,连绵不绝。每门火炮都是发射了三四轮,这才停了下来。 紧接着,30多门已经调好角度的重炮,又紧跟着怒吼了起来。 一颗颗七斤重的实心铁球呼啸而出,将前面残余的一些女真重甲骑兵狠狠的砸翻一片,此起彼伏栽倒在地。 战马在血泊里面悲鸣,女真骑士们的尸体在地上蠕动,惨叫。残肢断体、人马的内脏、肠子到处都是,尸体重重叠叠,整个洺水河边,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阵地上残余女真骑士面如土色,赵云摇摇头,带着骑兵们冲了上去。 哨声响起,忠义军士卒狂呼怒吼,向惊慌失措的汉儿们扑了上去。 重炮小炮轰鸣不断,连绵不绝,到处都是惊慌失措、惊慌失措的金兵。 外面的炮声终于停了下来,王松站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头。 “战事就要结束,看来将士们还能赶上午饭。” 梁兴走了进来,面色凝重。 “相公,审了俘虏,武安、邯郸都被番子占领,洺州城也是岌岌可危。番子到固镇,似乎是有备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3章 破城 邯郸,春秋战国时的赵国都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地,胡骑纵横,一片腥膻。 残破的城墙上,烟熏火燎的痕迹犹在,城头上处处的血渍、无数悬挂着的人头,让天地平添了几分萧瑟。 城外尽是一片片狼藉的良田,横七竖八的都是宋人百姓的尸体,野狗在其中游荡。护城河里已经被填平,城墙下层层叠叠的宋军尸体,刀枪箭矢散落,残破不堪的战旗,破碎的云梯,恍若末世一般。 如此多的尸体散步野外,也不清理埋葬,难免会引起病疫。金人来去如风,烧杀抢掠,留下的疮痍,自有宋人来承受。 田中的麦子接近成熟,战马、人车这样来回践踏,刚刚灌浆的作物,转眼成了牛马的饲料。 清晨飞翔的小鸟,浑然不知人间疾苦,依然在空中叽叽喳喳,欢快地寻找食物。 “直娘贼,这宋人的地方就是富裕,遍地黄金,绫罗绸缎到处都是。那美人一个个白白嫩嫩,跟羔羊一样,怪不得女真人要南下劫掠,别提多爽了!” 董小黑站在城门口,手里拿着长枪,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满脸都是猥琐的神色。 “董大头,你说这有个屁用。那些白白嫩嫩的美人,也是咱们能碰,还不是都归了上面的女真贵人!” 刘孝辉鼻子里哼了一下,目光里全是讥讽。 “只有那些村妇才轮到咱们兄弟。昨晚,马五睡了五个小娘子,你说够不够爽?” 周围的金兵都是睁大了眼睛,摇头晃脑,发出一阵惊叹声。 “怪不得今日没见到马五,敢情是腿脚发软,起不了床才是!” “这些宋人女子,一个个娇滴滴的,怕是经不起折腾,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刘孝辉冷声道:“反正轮不到咱们。话说回来,这邯郸城可是富得流油,金银财宝无数。听说昨日一天,女真人就弄了十几万贯钱,银子多的几十辆牛车都拉不下!” 金兵们的又是一声声惊叹,人人都是摇头,啧啧称羡。 董小黑惋惜道:“直娘贼的,兄弟们忙活半天,也不过每人弄了几贯钱,大块的银子没见到几块,想不到全被上面给搜刮走了,真是晦气,晦气!” 一名长脸金兵笑道:“大头,你眼红也没个鸟用。这历来攻城略地,苦活累活、填沟负重、做挡箭牌,都是咱们兄弟干。人家在城里吃酒作乐,咱们在这守城巡视,你说,这鸟城门有什么好守的。要怨,你就怨自己不是女真人吧。” 刘孝辉满眼都是羡慕之色,咂咂嘴道:“直娘贼的就是!女真贵人们多爽快,敢反抗的宋人全被割了脑袋。那些富人的金银财宝、妻妾娘子全被收走,自己被装在袋子里,马蹄一阵乱踩,全见了阎王,那些家伙死的时候,叫的那叫一个惨!” 对于这些北地的汉儿来说,自幼长于辽人统治之下,“夷夏观”和“正统观”早已改变,也已认同辽人的正统地位,早已非复宋朝开国之时“心向中原”之人。 汉儿在生活习俗上也早已“胡化”,宋人对其歧视,称之为“番人”。导致汉儿对自身的民族归属缺乏明晰的认识,既非契丹、女真,也非中原汉族,心理上日益边缘化。 与此相伴的,其在政治倾向上没有任何原则,无论辽、宋、金,谁能立得住脚、从那获得的好处多就归附于谁,完全是从自身利益而非民族感情出发,左右叛附。 汉儿跟着女真人南下,每日里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即便有些良心的,也是近墨者黑了。尤其在这人吃人的乱世,有今天没明天,及时行乐吧。 众人在城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牢骚诉苦,直到听到远处的叫喊声,众人才抬起头来,懒洋洋向前看去。 西门外的官道上,一大群汉儿溃兵失魂落魄,旌旗散乱,人人脸露惊恐之色,好似吃了败仗一般。 “都站住,你们是谁的部下” 城头上的女真军官大声问了起来。 “赤没将军,我等是刘福统制的部下,出去攻打固镇,吃了败仗。” 下面的汉儿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用契丹话回道。 “一群没用的蠢货,打家劫舍也能空手回来。” 女真军官狠狠骂了一句,马五让这些人去固镇,查探有无玻璃和火器作坊的消息,谁知道却吃了瘪。 他打量了一下前面几个认识的汉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董小黑等人赶紧上前,移开拒马,汉儿们簇拥着,一起向城门口而去。 刘孝辉不禁有些好奇,除了前面几个汉儿自己认识,其他的都是生面孔。 “刘都头,你看官道那边,好像有马队过来。” 正在狐疑不定,远处烟尘腾起,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刘孝辉心头一惊,和城门口的金兵一起,向远处望去。 官道上烟尘滚滚,一队数百甲胄在身的女真骑士打马狂奔,直朝城门奔了过来。 “这些骑兵们要作甚” 刘孝辉摆摆手,示意汉儿们让开些,给远来的马队腾出路来。 城门上的女真军官疑惑不解,这又是那来的骑兵,不会是铩羽而归的胡儿吧? 众人疑惑的功夫,骑兵已经旋风般冲了过来。城头的女真军官看的仔细打量,头,县级城防形同虚设。 即便是缺乏攻城能力的金人,也是出入燕、赵之地,若践无人之境。 邯郸城城高只有4米。对于这些能把震天雷甩出六七十米的掷弹兵来说,把震天雷扔上城墙,实在是绰绰有余。 震天雷接二连三爆炸,城门口和城墙上笼罩在了一片浓烟之中。金兵们猝不及防,惊慌失措,许多人拼命逃窜,放弃了城门,撒腿就向城里面逃去。 “控制城门,迎接大军进城!” 迷迷糊糊中,董小黑看到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宋军从自己旁边经过。紧接着自己被抬了起来,扔到了城门一侧。 眼瞅着一队队的宋军骑士旋风一般地向城内涌去,董小黑视线一阵模糊,昏死了过去。 “弟兄们,冲进去,杀了耶律马五这狗贼!” 赵云一马当先,后面的宋人骑兵个个纵马,狂喊乱叫着呼啸向前。 骑士们沿街而进,一路上左劈右砍,马匹横冲直撞,后面的张弓搭箭,羽箭驰飞,直奔仓皇而来的金兵。 西城墙上,双方的士卒,很快就碰撞在了一起。 宋军结阵而进,长枪如林,刺进拔出,枪尖霍霍,血光迸溅。对面的金兵仓促奔来,兵员、配合都不能默契,往往坚持不了几个回合,就被刺翻一地,步步后退,惊慌失措。 “通!通!” 几颗震天雷扔了出来,震天的爆炸声响起,城墙上的金兵死伤惨重,再也坚持不住,纷纷向后退去,留下一地的鲜血和尸体,宋军很快控制了城墙。 宋军冲进城里,火器开道,长枪兵如墙而进,他们所向披靡,进展迅速。宋兵一路上遇到的金兵,大都不成建制,很快就被他们击溃。等到了县衙附近,无数的汉儿步卒才涌了出来。 长枪如林,刺进刺出,双方你来我往,完全凭血气之勇。双方都是军令严苛,谁也不肯退却。 耶律马五部下幽燕汉儿众多,这些人跟着他南征北讨,都是百战精兵。双方军士均是惨叫连连,刀枪入体的声音瘆人心肺,处处都是恶战,处处都是鲜血。 宋兵训练有素,将领们一马当先,汉儿的血勇之士死伤惨重,后面的纷纷望而却步,犹豫观望起来。若不是几个女真将领弹压着,恐怕早就一哄而散了。 耶律马五,这位女真人麾下的契丹悍将,在一群铁甲铮然的女真骑士簇拥下,打马出了大营。 前面大街上,宋军的骑兵兜鍪耸动,刀枪如林,黑压压一片,占满了整个街道,正在向前鱼龙而来。 “直娘贼的!这些宋狗如此嚣张。弟兄们,跟我上前,灭了这些鸟贼!” “耶律将军,宋人占领了邯郸西、南、北三面城墙,正在向东城而来。我军死伤惨重,再不撤出东城门,恐怕会凶多吉少!” 金人骑士滚鞍下马,上前禀报,满脸都是焦急之色,让耶律马五栗然心惊。 “耶律将军,我军损失惨重,莫不如退往洺州,和阇母将军汇合。切不可因小失大,中了宋狗的圈套。” “烧掉所有的粮食,杀死城里所有的宋人,所有女真勇士跟我出城,东门五里外集结。” 耶律马五冷冷地看了看犹自在西街口和宋军鏖战的汉儿,调转马头,向前而去。 汉人通事赶紧跟上,急道:“将军,若是再不出城,我军就会陷入城中。将军大局为重!” 耶律马五冷哼了一声,目光阴冷。 “便宜了这些宋狗!早知道,我就屠光了邯郸城!” 汉人通事心惊肉跳。邯郸城的老弱病残,已经被杀的十不存一。宋人一来,耶律马五不想着赶紧撤走,还想着屠光邯郸城的存余,让人实在不寒而栗。 女真骑士跟着耶律马五打马向前,眼光看向后面犹自苦战的汉儿步卒,转过头不再理睬,自顾打马向前。 “通!通!” 震天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通事向后看去,苦苦支撑的汉儿们,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到处都是惨叫声和哭喊声。 汉人通事额头冒汗,打马向前,紧紧跟在耶律马五身后,快速向前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4章 末日 “耶律马五跑了,他带着女真杂种跑了!” 眼尖的汉儿看到女真骑兵大队离开,大声叫了起来。 “这狗日的,他当真是抛弃咱们,自己跑了!” “马五跑了,老子可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狗日的怎么能这样” “马五跑了,女真人逃了,咱们该怎么办?” 奋力抵抗的汉儿,再也不复先前的镇定,且战且退,纷纷鼓噪了起来。 没有了女真人在旁撑腰,汉儿们马上就失去了主心骨,变得毫无战力。 战场上,打的就是气势。汉儿士气为之一夺,宋军攻势更加凶猛,汉儿斗志全无,一片片地栽倒在血泊里。 “爷爷们,降了降了,别杀了!” “宋军爷爷们,汉人不杀汉人,我们降了!” 死伤累累之下,汉儿们再也支撑不住,许多人跪倒在地,扔掉了手里得兵器,磕头求饶起来。 “传下令去,妄动者,格杀勿论!” 李进满身鲜血,带头大喝了起来。 耶律马五带着女真骑士呼啸而去,一路横冲直撞,沿途撞翻了不少部下的汉儿,引起一阵阵的怒骂。 宋军纷纷打马向前,放眼望去,街旁的民居商铺,一个个破门烂窗,烟熏火燎的痕迹犹在。断壁残垣里,百姓的尸体随处可见,到处都是血迹斑斑。 赵七红了眼,指着前面大包小包、负重满满的女真骑兵,愤愤道:“赵统制,追吧。就这样放番子离开,不显得太窝囊了些” 赵云脸色铁青,猛地转过头来。 “赵七,相公下的军令,难道你想哗变不成” “赵统制,小人不敢!” 赵七面红耳赤,满头大汗,赶紧退下。 忠义军中,最讲纪律和服从,谁也不敢挑战上官军令。 赵云带领着众人,出了东城门,拉开一段距离,远远缀在耶律马五等人后面。 邯郸通往洺州的官道,东北十里的北坡处,树木葱茏,绿树成荫,这里地势高耸,险阻东西。 王松靠在一处凹地处中的参天松柏后,闭目养神。 府州杨家沟一战,他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太阳下晒着,暖暖的浑身发痒。一年多的修养下来,他算是完全恢复了。 马扩眉头紧皱,来回踱步,眼看着日头高起,他终于停了下来。 “相公,你说耶律马五会来这边吗?” “马宣赞,你要相信自己的兄弟。” 王松睁开眼,看了看日头,沉声道:“若是城中战事不利,赵云和李进一定会派人前来禀告。你稍安勿躁,女真人或许正向这边赶来,安心等待就是。” 马扩低声道:“相公,耶律马五只有三千之众,骑兵只有不到千人。若是城内巷战,我军绝不会败。” 昨夜,众人突袭了武安县,烧杀抢掠的五百金兵无一漏网。得知邯郸还有耶律马五率部逗留,大军一路夜奔,定下了此计。 府州一战后,众人都变得小心翼翼,和往日判若两人。 看着忧心忡忡的马扩,王松笑道:“你就把心收回肚子里,这一战,番贼必败,我军必胜!” “相公,府州一战,至今想来,仍让下官后怕不已。” 马扩坐在了一块石头上,轻轻摇了摇头。 “一万多精锐,损失殆尽,我忠义军成军以来,此次损失,尤为惨重,真可以说是伤筋动骨。” 王松点了点头,伤感道:“可惜了那么多好兄弟,是我对不起他们。” 马扩摇摇头道:“相公,你不必自责。人心难测,朝廷扣兵不发,折可求见死不救,相公只是高看了人心。” 日头高起,官道旁的高坡后,密密麻麻的全是匍匐在地的宋兵。众人铁甲在身,外面又罩了黑衫,伏在山坡后一动不动,任凭汗水打湿了衣襟。 炮手们虎视眈眈,严阵以待,人人都是沉静不语。 “相公,马宣赞,番子的骑兵到了。” 马扩精神一振,拿起千里镜,向着官道上看去。 一队千人左右的女真骑士正在打马向前。骑阵当中,一些无人乘坐的马匹,身上大包小包、大箩小筐,装满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等物。 当先一匹战马上,耶律马五脸色铁青,他后面的的女真骑士却是喜笑颜开,看似并不把邯郸城的丢失放在心上。 丢下的一千多汉儿,不过是炮灰而已,又与他们何干! 耶律马五虽是一军主将,但他是辽朝降将。骑兵队伍里面,女真各部的贵戚子弟不少,他也不敢使劲得罪。就像邯郸城中的汉儿,丢了就丢了,他也不能说半句闲话。 “马五,不要苦着一张脸,到时候咱们少要点奴隶,多余的都给你,你的汉军就又起来了。” “是啊!马五,有了这泼天的财富,回去我拨你几百奴隶,其他人再凑凑,你的汉军保准比现在还多。” 女真贵人们的一番话语,让耶律马五转换了一张笑脸,他笑着对一众人道:“马五就多谢各位贵人了!” 女真骑士继续七嘴八舌,言顾其他。 “宋狗人多势众,若不是看在财宝金银的面上,咱们也不会撤出来。这些宋狗好像有些来头,也不知是从那冒出来的” 一个女真骑士笑道:“宋人里面,最能打的就是王松那厮。府州一战,这厮已经阵亡了。不知今日又是谁的队伍,看起来还有几分样子。” 众人的议论,使得耶律马五也是疑惑从生。王松虽然已经身陨,但他的部下,还有数万雄兵。 难道说这些军伍,真是王松的老部下 耶律马五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件事,得让完颜阇母早些知道。 耶律马五抬起头来,前面的险峻地形让他一怔,这倒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蓬!蓬!”的火炮声响起,前面的坡地后升起一堵烟墙,五六十颗实心铁弹破空呼啸,迎头向官道上的女真骑士而去。 耶律马五下意识地一低头,身子紧贴在马背上,勒住了马匹。 铁弹呼啸而至,耶律马五旁边的一个女真骑士胸膛中了一下,胸甲凹陷,被从马上砸翻了出去。 一匹匹战马发出凄厉的悲鸣,翻倒在地,马上的骑士纷纷被甩了出去。一个个女真骑士被铁弹直接砸中,从马上倒飞出去,铁弹巨大的冲击力让这些骑士即便是身披重甲,也是筋折骨断,非死即伤。 人、马陷入血泊之中,残肢断体,血肉模糊,惨叫声、呻吟声,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耶律马五大喊道:“全部散开,快速冲过去!” 对于行进中的骑兵部队来说,在如此狭窄的官道上,贸然调头撤退,必然会引起大规模的慌乱。若是向前,凭借女真骑兵的冲击力,快速闯过眼前这三四百步的宋军战阵,显然要靠谱的多。 也不能说耶律马五的选择是错,只是他完全没有料到,如今的战争模式,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蓬!蓬!” 火炮声连绵不绝地响起,硝烟弥漫,100门小炮,5,000粒铁丸喷薄而出。 尽管女真骑士们拉开了距离,依然有不少人栽下马来。 炮手们连续发射,300门小炮夹杂着60门400斤的重炮,连绵不断,覆盖了高坡前的这一片阵地。 200多步的距离,战马跑起来,不需要半分钟,可在对方连绵不断的火炮打击之下,没有一匹战马,能跑过眼前的高坡。 两颗七斤的实心炮弹,几乎同时砸在了耶律马五的身上。两股巨力袭来,他从马上飞了出去。 耶律马五躺在地上,眼神呆滞,鲜血从口鼻一个劲地喷出来。 惊恐的女真骑士,一片片地倒下马来、马匹悲鸣着不断倒地、地上呻吟的同袍,眼前各种景象杂乱交集,耶律马五的视线终于模糊了起来。 铁弹飞舞肆虐,霰弹铁丸凄厉呼啸,一个个女真骑士栽倒在地,一匹匹战马嘶鸣着翻滚,女真骑士死伤惨重,人人脸上露出慌乱恐惧之色。 后面的女真骑士再也不敢上前,也忍受不了这种惨状的折磨,众人猛地调转马头,向后逃去。 宋军阵地上火炮不断响起,掉头逃窜的女真骑兵一个个被打翻在地,等赵云带着骑兵追上来的时候,对面冲过来的女真骑兵,已经剩下了区区两三百人。 宋人骑兵滚滚向前,一向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女真骑兵竟然打马狂奔,向北拼命逃去。 众人箭如雨下,射翻了不少失魂落魄的女真骑兵,追出五里多地,直到残余的女真骑士跑得不见踪影,这才退了回来。 马扩看的目瞪口呆,这样的战争方式,比府州一战更加残暴和直接。虽然对方的人数少,己方的火炮实力强大,但能打的强大的女真骑兵毫无还手之力,这让他是莫名地兴奋。 郑雄打马上前,看到血泊里奄奄一息的耶律马五,跳下马来,蹲下了身子。 “狗贼,你可曾想过,有这么一日吗?” 他拔出短刀来,割下了耶律马五的首级,绑在了长枪头,上了战马,高高把长枪举起。 郑雄战马过处,众军欢声四起,喝彩声不断。 王松轻轻摇了摇头。军中菜鸟太多,一场小胜,也能血脉喷张,极大地鼓舞军心。 众人打扫战场,士卒门打开一袋袋、一筐筐的战利品,里面的金银珠宝、玉器字画让人瞠目结舌。 王松上前,拿起一块玉璧,晶莹剔透,做工精美,价值何止千金。不少金银玉器上,都是血迹斑斑,件件都是宋人血泪。 马扩摇头道:“邯郸之富,甲于河北。光是这些金银,已经不下几十万贯。再加上这些玉器、字画,恐怕价值不菲,可见番子作恶之多。” 王松沉声道:“番子烧杀抢掠,掠夺器物,都浸有我大宋百姓的鲜血。这一场场屠杀下来,城中百姓,不知还能剩下几何” 众军打扫战场,回归邯郸城。里面满目疮痍,城中富户被斩杀殆尽,老弱病残屠戮一空,只剩下一些饱受凌辱的女子欲哭无泪,百姓十不存一。 女真大军住过的军营中,两千多剃发结辫的青壮男子幸运地留了下来。众人目睹父母被杀,家破人亡,一个个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离人。战争的创伤,还要靠时间慢慢的去抚平。 王松带领部下的义军,入驻瓦砾一片的邯郸城,暂时安置下来。 士卒们清理、埋葬尸体,城中贴出安民告示。军中派出斥候,探查洺州及周围州县金人的动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5章 国士 “是不是我的大限到了?” 阴暗腥臭的牢房中,一个头戴软脚幞头,浑身血迹,却又面色平静,气度轩然的四旬士子,背对着牢房门口坐在地上,头也不回一下。 “赶快动手吧,天道沦丧,胡虏肆虐,我李若虚赤胆忠心,又岂会助纣为虐,以背中华!” 他看也不看牢房门口的义军,完全没有注意到,近来的乃是新军。 “你这厮,是不是被关傻了,在这说什么疯话” 军官打开了牢门,大声喊道:“番子已经被打跑了,该回家回家,该吃饭吃饭,就别在这占着地方了!” 军官转过头,对着牢房中所有的牢犯大声喊了起来。 “乡亲们赶快起来,该回去的回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一个个牢房被打开,一个个惊喜交加、蓬头垢面的百姓,鱼贯走了出来,很多人都是涕泪交加。 一个长衫士子强忍着身上的伤痛,肃拜道:“多谢将军,敢问将军是何处的义军,番子真的被赶跑了吗” “千真万确,这还能骗你!” 军官脸色不变,坦然道:“我等乃是王松王相公部麾下的忠义军。番子肆虐,烧杀抢掠,王相公这才挥兵前来,解民倒悬。你就不要问了,赶紧回家,怎么也比这里舒坦。” “将军,王相公不是已经阵亡了吗” 长衫男子一脸不解,拱手道:“将军,在下乃是本县的县丞,还请麻烦引荐一下,在下想见一下这位王相公。” 军官看他言语不凡,似乎有些身份,便也耐下心来。 “程县丞是吧,王相公很忙,不是你想见就见得到的。还是赶紧回去吧。” 听到外面的谈话,牢房中面墙而坐的士子,猛地转过头来,大声怒喝了起来。 “你这军汉,休要胡言乱语!王相公已在府州为国罹难,你等又怎会是他的部下简直是信口胡说,岂有此理!” 正在离开的百姓也都停了下来,一起看着军官,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军官心里有些自豪,也不生气,抬起头来,高声说道: “你这汉子,倒是知道些忠义军的事情。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府州一战,王相公身受重伤,却并没有阵亡。如今他已痊愈归来,就在这邯郸城中坐镇指挥。本将又岂会欺骗尔等。” 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顾不得拂去身上的尘土,几步上前,出了牢房。 “这位将军,在下曲周李若虚。麻烦将军引荐,在下想见一面王相公。” 北宋末年,懦宋悍金,神州沉浮,清流浊流,忠臣叛贼,文臣武将,各色面孔,精彩纷呈。 而在历史上,靖康之耻发生的前夜,吏部侍郎李若水陪宋钦宗赵桓,至东京城外的金营。完颜宗翰羞辱二帝,李若水破口大骂,被完颜宗翰割舌,挖目断手,最后寸磔而死,时年35岁。 “辽国之亡,死义者十数人,南朝唯李侍郎一人耳。” 这是李若水死后,金人对不屈而死的他的评价。 而在两宋之交的历史上,还有一位岳飞的幕僚,河北曲周李若虚,也就是李若水的次兄,此人也是轰轰烈烈,河北大汉,堪称国士。 宋高宗绍兴十年,金人背盟,挥兵大举南侵,南宋举国震动。岳飞应诏举兵,全力投入北伐。 但这次震动金人的北伐在临行前就险些夭折。“不举天子”赵构在金军威胁下惊疑不定,命岳飞出兵后,又随即令他止步。 前往岳飞军中,传达撤军口诏的使者在和岳飞细谈之后,自愿承担矫诏之责,送岳飞全军出发。之后使者自行返回临安禀告,请求朝廷支援岳飞北伐。 这位不惧违抗皇命、在关键时刻成全岳飞北伐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位李若虚。 李若虚作为岳飞的幕僚,尽心尽力辅佐于他。后来岳飞蒙冤,李若虚同样贬谪、罢官夺职,死于贬所。 先人遗迹,古道颜色,这才是真正的国“士”,当之无愧的“宋士”。 邯郸县衙门大堂,王松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位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的粗豪士子,心里生出一丝感慨。历史上豪气干云,耿直爽朗的那位千古先贤,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若得此君,当真是忠义军之幸,民族之幸。 李若虚也是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奇男子。原因无它,这位传说中的英雄人物,实在是太年轻了。 二十四五的年纪,曾经位高权重的当朝相公,千军万马的主帅。英雄少年,让李若虚不由得生出一丝廉颇老矣之感。 “在下王松,见过先生。” 王松走下堂来,对着李若虚郑重施了一礼。 “山野匹夫,怎敢得相公大礼” 李若虚慌忙回礼,一揖到底。 历史上,他也是年过四旬,因为弟弟李若水的壮烈而死,才由小吏抚恤入职。年近五旬,担任岳飞宣抚司的参议官,达到人生的巅峰。 此时,他只是一介落第的士子,没有任何功名,充其量,也只是乡间的儒士。王松这样的名人向他行礼,他自然是受宠若惊。 金兵南下,攻掠河北,距离邯郸城不远的曲周县也是未能幸免。李若虚被掳掠至金兵军中,耶律马五见他是读书人,见多识广,想让他仕金。 李若虚自然不从,即便是金人的严刑拷打,也未能如愿。耶律马五无奈,只有把他暂且关入大牢之中。谁想还没来得及杀害,义军已经破城而入。 “小人见过相公。小人乃是本地的县丞程强,相公解救百姓于倒悬,下官谢过相公了。” “程县丞,你不屈服于金人,在下颇为钦佩。你身上有伤,下去歇一下。城中百姓虽然不多,但还是需要你这个父母官照应。” “多谢相公。” 程强肃拜道:“听闻朝廷要下旨割让两河于金人,朝廷的谕旨或许克日即至。在下乃是邯郸人,还请相公拨下军马,驻扎于此,免得金人前来荼毒” “程县丞放心就是。” 王松心中一沉,点点头道:“两河国之根本,朝廷不会如此糊涂。番贼要再祸害邯郸,祸害河北,先得过了本官这一关。” 程强大喜,深施一礼,告辞离去。他才不管朝廷的态度如何,只要王松在此,能保得一县平安即可。 “小人见过相公。相公如今被朝廷驱逐,恶名已定。如今番子肆虐,百姓罹难,海里白骨累累,不知相公下一步又该做何打算” 李家一门六兄弟都是文武双全的热血汉子,这李若虚当然也不错过。身上的血迹未干,疼痛未消,却已经关心起军国大事、百姓苍生来了。 “让军医官上来为先生疗伤。” 王松思虑了一下,沉声道:“王松忠心报国,只为天下百姓,朝廷待我不公,只能是各行其事。忠义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的光复山河,驱逐金人。” 李若虚心中一动。他虽然身在乡野,两河的情形却是略知一二。王松练兵统兵之能,他也早有耳闻,今日破了邯郸城,打败金人,便是明证。 “河北之地,屡遭金人荼毒,破败不堪。良田荒芜,百姓饥寒交迫,道死于途,尸骸遍野。” 王松忧心忡忡,皱起了眉头。 “本官欲带弟兄们扎根河北,对抗番人,只是粮草问题,乃是我忠义军之心头大患,若是……” “相公是说河北破败,若要对抗金人,率军北伐,粮草供给势必不济。行军打仗,若没有饷银和粮草,大事去矣。相公可是担心此事” 王松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若虚已经抢先接过了话头。 王松不由得一乐。此君果然是性烈如火,快人快语,和贬斥岭南的欧阳澈有得一拼。 想起欧阳澈,王松微微皱了皱眉头。看来还得想办法,把陈东和欧阳澈二人给接回来。 “在下快言快语,不吐不快,还请相公见谅。” 觉得自己打断了王松的谈话,李若虚也是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先生说的不错。本官想先恢复河北,营田、屯田,蓄货值之利,然后挥兵北上,光复幽云之地。先生可和在下一起,不知意下如何” 李若虚心下感激,沉思片刻,才道:“相公,在下被金人掳掠,若不是相公相救,恐怕早已成了刀下游魂。只是在下才疏学浅,恐怕会误了相公大业。” 王松哈哈笑了起来,站起来道:“这么说,先生是答应在下了” 李若虚站起身来,肃拜道:“小人一介草民,得蒙相公厚爱,敢不以死效命。小人在相公帐下,必当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以效犬马之劳!”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世有伯乐,然有千里马。王松以国士待之,李若虚自然是鞠躬尽瘁了。 王松下来,还了一礼道:“先生国之大才,在下心知,先生切不可妄自菲薄。以后先生就是在下的幕僚,担任参议官一职,先生觉得如何” 即便是草台班子,也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专业而非业余。 “小人敢不从命。” 李若虚大喜过望,再次一揖到底。 参议官,乃是心腹幕僚,可以直接左右军中决策。王松如此器重于他,他自然是欣喜若狂。 军医官上来,给李若虚包扎伤口,王松见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相公,两河铁炭众多,土地肥沃。冶铁所获,屯田营田,足可供给十万大军,相公无忧矣。” 王松点点头,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也知道了一些这个时代经济上的东西。 自宋熙宁三年起,大宋朝廷每年铸铜钱500多万贯,铁钱80多万贯。每年耗铁的重量大概在1.2万吨。 大宋民间用铁的数量,每年最少也是3万吨的数量。 即便是邯郸、武安这些富产铁矿的冶铁之地,年产也不过6万吨左右。 整个大宋年产铁在15万吨,邢州占了近4成,邯郸所在的磁州占了将近4成。也邢州、磁州两个相邻的州县,占了大宋冶铁的七成以上。 控制了河北之地,就控制了大宋的钢铁命脉。难怪说河北富饶,不输江南了。除了丰富的铁、炭,河北平原又是粮食产地。 天赐的礼物,大宋不好好利用,只能说亡国灭种,咎由自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6章 血气 “河北难民,铺天盖地,忠勇之士,不乏剩举,无论募兵还是招募工匠,都是易如反掌。相公只要占了磁州、邢州、大名府三地,河北冶铁,全归于相公名下。若能控制整个河北,又可作屯田募田之所,粮食之忧可以去矣。” 李若虚的话在大堂中回荡,王松低头沉思,心头已经意动。 相比较于河东,河北人口多了一半,土地也更富饶,矿产更多,尤其是铁矿,可以说是海内尤佳。 “先生,你这是让在下和朝廷公然为敌。如今磁州、大名府尚在朝廷治下,宋军正和金人作战,本官若是出兵,天下人又如何看待本官?” 王松轻声说道,不动声色。他也想看看民间对赵宋朝廷的反应。 “原来相公还不知朝廷的变故。” 李若虚摇头道:“相公有所不知,前日得到舍弟的来信,朝廷已经决定要迁都江南。难道相公没有听说此事吗” 李若水从太原回京给赵桓祝寿,谁知适逢其会,赵桓被迫退位,太上皇赵佶重掌朝政,李若水便被留在了京城。 王松点点头道:“先生,在下只是耳闻,确实不知此事。先生能否说得仔细些,朝廷为何要迁都” “太上皇即位,颁下诏书,已和金人议和,以黄河为界线,黄河以北属于金人,黄河以南属于大宋,同时割掉的还有河外三州。朝廷正在准备迁都,有人说是建康府,有人说是扬州府,估计很快就会成行。” 王松心如刀割。大宋朝廷,又一次不出意外地让他失望了。 除了宋词的“妖娆”,还有什么可以留于后世是那愚不可及的“存天理、灭人欲”的“中庸之道”吗? 堂堂中华,如何堕落如此,任人宰割 他脸色煞白,张口结舌道:“这……么说,就连太……原也要割给金人了?” “相公所言不错!” 马扩从外面大踏步走了进来,和李若虚见了礼。 “朝廷迁都建康府,两河之地割于金人。宗泽为东京留守,张俊为南京留守,翟进为西京留守,张浚提调陕西宣抚使。” 他神情低落,继续说道:“东京城乱糟糟,百姓人心惶惶,朝廷已经要迁都了。” 大堂上一片静默。过了好一会,王松才终于开了口。 “李纲、宗泽、宇文虚中,这些人不都是清流吗,不都是忠臣吗,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吗” 割让两河,朝廷干得出这样的事来。历史上,他们就是和金人以淮河为界,连陕西和淮北、中原、山东都丢弃。 还有他们做不出来的蠢事 “李纲力主迁都长安,以图恢复,被贬去了京东西路当转运使。宗泽不在朝中,被调回东京任留守司留守。至于宇文虚中,则去了江南,担任什么知州。” 王松怒火攻心,颤声道:“太原、河外三州,我几万忠义军兄弟的性命,换来的,难道就是一纸割让文书” 好一个赵佶,第一次金人南下,带着几千禁军,仓皇逃去了南方。这一次可倒好,直接迁都了,而且还把河北、河东之地,直接送给了金人。 王松一颗心凉到了底。他呆呆地坐在县衙大堂上,眼神呆滞。 这就是他一心想要维护的赵宋王朝。府州之地,丢掉了一万多兄弟的性命,也差点失去了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得到的,难道就是这般的割地求和,丢土舍民 以文制武,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 原来,大宋朝廷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寡廉鲜耻的士大夫们,只不过是他的帮凶而已! “相公,你听了以后,不要动气。建炎和议,你的追谥“忠謬”改为“谬丑”,这便是朝廷最终的谥号。” 马扩小心翼翼,王松摇头冷笑,李若虚红了脸,大手“啪”地一下拍到了桌子上,就连上面的茶碟都跳了起来。 “寡廉鲜耻,无耻之尤!这世上还有这样窝囊的朝廷,这样恬不知耻的君王。大宋,你离灭亡不远了!” “相公,当年府州一战,相公重伤未死,隐身江湖,乃是上上之举。朝廷和士大夫们的丑恶嘴脸,卖国求和,旁人可以司空见惯,你能忍受得了吗” “可怜了战死的几万兄弟。直到现在,我也没能建起一座忠烈祠来,来记录他们的事迹,让百姓可以祭祀,让子孙后代可以瞻仰。” 王松心痛之余,悔意丛生。他心目中那个“风流、妖娆”的大宋,他曾经想延续“她”的文明,以免有“崖山之后”,最终,只不过是梦一场。 民族,没有了血气,又如何能够得以延续? 韬光养晦,开拓沦陷之地,尽量不与大宋朝廷发生冲突,各干各的。如今看来,倒是可以光明正大,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若是不得已,挥兵南下,也不应有道德上的考虑。 “相公,和议达成,朝廷定要从两河撤军。河北民风强悍,即便和谈的诏书下达,百姓和各路义军也不会听从。” 李若虚点头道:“马兄说的不错。从诏书下达,到大军百姓撤离,最少也要十天半月。相公是要……” “既然如此,此朝非前朝,本官也可以大宋两河、陕西宣抚使的身份,去做力所能及之事。咱们就看看,这两河到底是金人的,还是我忠义军的” 王松的表情,反而轻松了下来。 任由金人轻而易举夺得两河,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事情,他以前做不到,现在更做不到。大宋朝廷可以丢掉民心,他却不能。 他忽然有些顿悟。赵佶之所以要迁都南下,也和他在北地尽失民心有关。万一女真人围城,勤王王师何在? 谁更爱百姓,更能保护百姓,百姓心里自然有数。 “相公,若是你在两河举起义旗抗金,天下百姓,只会当你为天下英雄,无人会在乎你为大宋之臣!” 马扩明白,王松最大的优势,不是大宋朝廷的官员,而是他的赫赫战功、爱民如子,深得两河甚至是天下军民之心。 也正是因为王松赤子之心,为国为民,他才会心甘情愿,追随左右。 “大宋之臣,我可不在乎!” 王松轻轻冷笑了一声,如今的他,早已心硬如铁。 “这中国北地,多少百姓嗷嗷待哺,流离失所。难道我等起兵,是为了这割让两河的大宋朝廷,岂不谬乎!” 大殿之中,众人都是面色凝重。王松此刻的言语,已经与大宋朝廷割袍断义。 李若虚头上的汗水,不由得流了下来。 他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道:“王相公,你可不能袖手旁观,让金人得了这两河之地!” “先生放心就是。我可不是大宋朝廷,又怎会便宜了金人。再说了,即便忠义军要自保,也得占了这两河之地再说!” 王松脸色变得凝重,眼神也变的阴冷。 “马宣赞,马上安排斥候,前去打听洺州、大名府等地的消息,不得有误!” “宋室南渡,相公宜另做打算。如今之计,必须先把邢州、磁州两地的铁坊控制起来,归于我军控制之下。” 马扩告辞出去。李若虚又在一边沉声说道: “夏收在即,河北良田虽多有荒芜,但漳河、洺水、运河两岸,还有不少良田可以收割。乱世之中,粮食可比金银珍贵。” “先生,等驱逐了金人,这些事情都要一一安排下去。这些事情,免不了要请先生坐镇统筹。” 李若虚肃拜道:“小人一定尽力而为!” 王松眼光瞄向南方,不知道赵若澜如今如何,交代的事情办的怎样 “李公,令弟从太原回到东京城。太原城如今是谁在主事,不会是张俊吧” “相公所言不错,太原城正是张俊主事。” 朝廷在河东设立宣抚司,张叔夜和张俊分任正副使,张俊更是河东忠义军的都统制。赵谌和张叔夜、秦桧等大臣早已经回到了东京城,留下统兵的则是张俊。 赵佶发起的宫廷政变,李若水还没有去太原,和议已经达成。 即便是守在太原的张俊,也已被调带兵回京,任南京留守司留守。 割了太原城,还想带河东忠义军南下,真不知世间有羞耻二字! 王松思虑片刻,眼睛转向了一旁的梁兴。 “梁兴,我马上休书一封,你派心腹之人去一趟太原,交给张宪手中,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交出一兵一卒。另召孟德、焦文通,率部驻守隆德府,固守河东以南!” 太原城北方屏障,由王松另造新城,可谓是北地第一重镇。这样的雄城若是落在金人的手里,日后再想夺回来,还不知要战死多少士卒。 隆德府河东南部重镇,固若金汤。两城一南一北,河东大部无忧。孟德和焦文通,与其待在太行山中,不如镇守隆德府,保证河东南部的周全。 “相公放心,小人一定办好此事!” 梁兴喜色满面,告辞而去。 王松长长吐了口气。所有安排的事情都安排了,稍后就看结果如何了。 “相公雄才大略,小人佩服。有了太原城和隆德府城,有太原城和太行山中的数万忠义军雄兵,河东就不会任番贼蹂躏,我忠义军也就有了恢复两河的根本!” “这河东,以后就是咱们忠义军的天下了!” 李若虚也是颇为兴奋,为王松夺回河东的决定欣慰不已。 一旁的将士也都是摩拳擦掌,人人面露喜色。 有了太原城这些精兵强将,再加上河北之众,天下虽大,忠义军又哪里不能去得 “相公,既然如此,何不告知河北忠义军众将,说起来,他们也都是你的部下。” “没有这么容易。” 王松轻轻摇了摇头。岳飞对赵宋皇室的忠心,恐怕不那么容易打消掉。 岳飞,这位对大宋朝廷忠心耿耿的岳武穆,和他手下的那些兄弟,又会作出怎样的历史选择 缪丑! 王松轻轻摇了摇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他一路走来,所做的一切,问心无愧。“缪丑”这个称呼,似乎更应该加在赵宋皇室和士大夫之流的身上。 “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比起崇祯帝的临终遗言,赵宋皇室子孙们的骨头,可谓软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7章 黄潜善 靖康五年,也是赵佶东山再起的建炎元年,对于大宋百姓来说,绝不是什么好年头。 如靖康元年的东京城被困一样,女真大军踏过黄河,兵锋正盛,使得大宋朝廷于重重围困之下,签订了“建炎和议”。 本该因天气渐热,徐徐退去的女真大军,依然逗留于黄河两岸,等待宋军从河东、河北撤去,好接收两河大好河山,和燕云之地连成一片。 大宋朝廷的使者奔袭于两河之地,由南向北,传谕两路州府,两河士民一时哗然。 洺州城北门外,无数的宋人百姓载石负土,踉踉跄跄的把这些东西搬到前面的护城河里去。尽管护城河已经填了许多,流水变得非常平缓,百姓们还是在金人的皮鞭下,卖力搬土负石,非要把这护城河填平不可。 城墙上,宋军的大旗高高飘扬,上面执守的宋军眼睁睁看着宋人百姓负土填河,却是无可奈何。守城的军官请求射杀百姓,以阻止护城河被填平,却被知州相公给训斥了回去。 韩一站在城墙上,从垛口向外看去,眉宇间拧成一团。城外的女真大军,最少也有近万。城中的宋兵虽然上万,但自己能掌握的也不过两三千人,其他一部分由知州黄潜善掌握,剩余的都是乌合之众。 这一次,恐怕又是一场惨烈的城头攻防血战了。 一想到城中的那位黄知州,韩一心里就莫名地一阵腻歪。这位黄相公一时妇人之仁,既救不了城外的百姓,城头的将士,又不知要死伤多少。 暴热的天气,每天只有一点稀粥度日,稍稍停歇下来,女真军士就是一顿皮鞭,年老体弱者,不时地倒下来,就是在这护城河外的荒野上死去,无人问津,成了野狗秃鹫们的美食。 有些死了也不被放过,尸体丢进了护城河里面,用来填河。 而女真勇士们,则是全部躲进了帐篷里面,就等着护城河填平,开始攻城。 眼看着护城河已经被填平,女真人的军令也已经下达。 “擂鼓聚将,传令汉儿,开始攻城。” 洺州尽管作为一州首府。但是城墙只有4米高,幸好城墙还有包砖。女真骑兵的骑矛大都在1~2丈,即便是不用云梯,也可以从城下捅上城头。 鼓声响起,众人百姓抬着长梯,无数的汉儿持枪弄刀,操弓举盾,向着洺州城蜂拥而去。 而与此同时,无数石块自抛石机上抛出,呼啸着向城头而去。 城头上的宋军藏好了身子,就等着金人上来厮杀。 女真大军帅帐里面,金人的中路军副都统完颜阇母坐在胡榻上,一边饮酒吃肉,一边看着帐中的宋人女子歌舞,悠然自得。 亲兵进来,完颜阇母依旧吃肉喝酒,头也不回地冷声问道:“战况如何,城墙攻下来了吗” 完颜阇母,金人的宗室将领,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金主完颜吴乞买的异母亲弟,勇猛善战,每战突前,攻取辽国“五京”的功臣,随军南下侵宋,差点攻破北宋都城东京城。 历史上本该病死的完颜阇母,由于王松的横空出世,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幸运存活了下来。 亲兵禀告道:“回副都统,城头正在血战,汉儿已经损失千人,宋军也是死伤惨重。” 完颜阇母“啪”的一下,把酒碗重重的放在案几上,大声怒道:“不是有火炮和震天雷吗,怎么攻城还是这么难是不是这些汉儿贪生怕死,不肯出力” 亲兵面露难色,嘴里吞吞吐吐说道:“咱们的火炮没有宋兵的打得远,威力也不大。咱们的震天雷,有些炸不响,有些一炸都成了两半,只有少数有用,跟宋兵的相差太大。” 完颜阇母怒道:“这些南人工匠真是没用,造出来的东西,完全比不上宋人。回头把他们都贬为奴隶。真是没用的东西!” 他喝了一口酒,疑惑不已。 “兀术那里,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难道说和议出了岔子,宋人又悔不认账” 宋金正在和谈,此事千真万确。虽然和谈成功的消息已经传来,但是没有朝廷的旨意到达,这些宋军仍然会坚守城池,不肯让后一步。 “出去再探,若是攻下城墙,再来禀报。” 亲兵唯唯诺诺,正要出去,完颜阇母皱起了眉头,大声问道:“耶律马五还没有回来吗” 亲兵道:“马五去了邯郸,肯定是在攻城略地,大肆搜掠。邯郸是河北重镇,富商巨贾到处都是。马五到了那里,肯定舒适的很,烧杀抢掠,以至于误了归程。” 完颜阇母不满地道:“这个马五,跟他说好的一起攻城,他倒是一个人去快活了,真不是个东西!这些辽人,没有一个能靠得住。” 亲兵刚出去,军士进来,还带了斥候进来。 “禀告副都统,金、宋已经达成和议,宋人割让两河,迁都江南!” 完颜阇母“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马上去城下呐喊,告诉城里的宋狗,就说两国已经达成和议,这洺州城是咱们的了,让他们赶快退兵!” 军士出去,没有片刻,又赶了回来。 “副都统,宋人说了,不管和议是真是假,他们绝不退出!” 洺州城中知州衙门,黄潜善坐在正堂的案几后。虽然他强作镇静,但不时颤抖的双手,以及眉宇间隐约可见的愁容,都是显露出了他内心的惊惶。 刚才在城墙上观看,金人的阵容吓人,人如虎、马如龙,个个如狼似虎。反观宋军,孱弱不堪,又怎会是这些金人的对手。 他下令不让士兵射杀百姓,倒不是害怕误伤无辜,而是担心惹恼了金兵,到头来受到报复的还是自己。 饮下一杯酒,黄潜善深深地叹了口气。自从被贬到了这洺州当知州,他就觉得自己的仕途已经断了。 靖康初年,他以徽猷阁待制的身份为河间知府,兼任高阳关路安抚使。女真人包围汴京城,康王赵构筹建元帅府,文书召他率兵去支援。 正愁不能脱身的他率兵前往,被任为副元帅,而身为北方三镇之一的河间府却仍旧在死死抵抗金人的进攻,至今未被金兵攻下。 若是他在,河间府早已开城投降,开门揖盗。不知这是河间府百姓的大幸还是不幸。 王松解救汴梁城,河北大元帅府也随之解散。他和赵构在河北逡巡不进,已经在皇帝心中埋下了芥蒂。而随着洺州知州王麟投金被杀,他也被睚眦必报的皇帝赵桓安排到了这里,体会冰与火的双重考验。 本以为儿子尚了公主,可以脱离苦海,谁知道赵佶不知中了什么邪,仍然让他固守洺州。 赵佶这厮,既然已经夺位成功,为何不调自己回到京城,难道非要他这个皇亲国戚,葬身此地? 若是知道儿子和赵多福之间的事情,他就该明白,自己是“死得其所”了。 金戈锵然之地,鼓角争鸣,他每日里胆战心惊,只能饮酒作乐,借酒消愁,他知道自己仕途灰暗,已经看不到尽头。 洺州地处宋军和金兵交战的前沿,战事不断。尤其是今年以来,金人三路南下,攻城略地,大半个河北河东,包括山东两淮之地,都已陷入金人的铁骑之下。如今金人兵临城下,他每日在城中心惊肉跳,寝食难安,总是怕金人会破城,自己性命难保。 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能够守住城池,待到七八月天气炎热,金人自会退兵。到时候活动一下,把自己调回京城或者南方,余生无忧矣。 要不是王松,汴京城或已沦陷,一旦康王即位,自己就是从龙之功,到时候执掌枢密院或者尚书省,煌煌然入士大夫之列,光宗耀祖,富贵一世。 从哪里冒出来的腌臜武夫 黄潜善心里面狠狠的骂了一句。汴京城又关他屁事,要他来救。如果金人破了洺州城,自己命丧于此,岂不是太过憋屈。 丢了洺州,朝廷肯定要追究他的罪责,这又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保命要紧。能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逃,反正丢土弃城的又不是他黄潜善一个人。 黄潜善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他轻轻咳嗽了两声,随从走了进来。 “城头的战况怎样” 黄潜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随即皱起了眉头。 “赶快去换杯茶,一个个的,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真是一群废物!” “城头激战正酣,士卒们伤亡过半,又有一队乡兵补了上去。幸亏有震天雷这些火器,使得金人死伤惨重,这才没有攻上城来。” 看到黄潜善的眼光扫过来,随从赶紧小心翼翼,上前禀道。 “伤亡过半?韩一手里的人马不到两千。靠着一群泥腿子,这洺州城又如何守得下来” 黄潜善心惊肉跳,脸上一阵苍白。 “相公,不是还有那些补上城墙的厢军吗,可以增援守军。” 随从察言观色,心头却是鄙夷万分。 这位黄相公、大宋朝廷的皇亲国戚、封疆大吏,没有一点点血气和壮志雄心,看样子,只怕早已下了要逃离的决心。 “那些都是废物。修修墙,搬搬东西还可以,行军打仗,上阵杀贼,恐怕番子还没有到跟前,他们自己就先跑了!” 黄潜善不屑的摆了摆手,下人赶紧退下。 “黄二,你觉得我军能守得住这洺州城吗” 一旁的家人黄二摇摇头,小声说道:“相公,如果番子一直强攻,恐怕守不了十天半月,这洺州城就要要破!” 黄潜善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变得毫无血色。 沉思了一会,他才开口道:“派人下去仔细打探,随时回来禀告,万万不可懈怠!” 黄二出去,侍女奉上酒菜,黄潜善又开始吃自斟自饮,吟诗赋词起来。 人生当醉酒当歌,及时行乐。只要能保得住性命,能保得一世富贵,又怎会在乎他千古骂名。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晏相公,你用词绝伦,果然是深得一个“情”字,比起王松那些无病呻吟的破阵子之流,实在是天壤之别,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啊!” 黄潜善摇头晃脑,醉眼朦胧,浅吟低唱,自得其乐。 屋外的下人都是面面相觑,暗暗摇头。山河破碎,强敌压境,碰上这样的父母官,真可谓是欲哭无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8章 驳斥 建炎元年,河东路首府太原城,熙熙攘攘,热闹异常,仿佛如过节过年一般。 太上皇赵佶即位,朝廷与金人签订城下之盟,大宋朝廷南迁,大宋割让两河与金人…… 晴空霹雳,雷的众人外焦里嫩,所有人没有想到,大宋竟然要把河东割给金人!这也预示着,北地的雄城、河东路的治所太原城,也被拱手让人了。 相对于官府的集体沉默,民间百姓的热情却是一下子被点燃了。那些城中的年轻士子们,每日聚集于太原知府衙门门前,等待着官府最后的决定。 知府衙门大堂,跪下听旨的张宪、王彦等人,在朝廷钦差割让河东的旨意还没有读完时,就已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 “王彦、张宪、牛皋,撤兵回京,割让河东,这是朝廷的旨意。你们难道要抗旨吗?” 眼见几个下属如此猖狂,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张俊脸色铁青,大声怒喝了起来。 张宪冷冷哼了一声,和牛皋等人,径直坐回了椅子上面。 “身为天子,不能保境安民,造福百姓,反而畏敌如虎,卑躬屈膝,弃万民于蛮夷小族之手。这样的天子,不让也罢。这样的朝廷,恕我兄弟,不再和其有半点瓜葛。” 张俊怒不可遏,想要再发怒,张宪却首先开口,把他的话逼回了肚子里面。 “笑话!割让河东,我忠义军几万兄弟的血,不就白流了吗!我等兄弟,只想对抗金人,多杀几个番贼。至于谁当皇帝,又与我兄弟何干” 张宪的话,让张俊等人目瞪口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牛皋的怒喝声,又在大堂里回荡了起来。 “奸臣,赶紧带上你的圣旨滚,这里不欢迎胆小如鼠的无耻之辈!” “尔等……这……是要违……抗圣旨吗?” 传旨的钦差脸色苍白,哆嗦着蹦出一句话来。 “什么狗屁圣旨” 王彦戳指怒骂,脸上肌肉扭曲,显然愤怒之极。 “先皇并无恶行,太上皇得位不正,这圣旨要舍了河东百姓,不接也罢!” 宣旨的官员满脸煞白,呆呆地看着王彦等人,浑身都发起抖来。 “目无天子,真是岂有此理!” 张俊气的脸色红发,指着面前几人,大声道:“来人,把这几个抗旨不遵的贼子全部拿下。快点!” 周围的军士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走上前来。 张俊大怒,声嘶力竭,放声喊道:“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拿下!” 张俊怒目圆睁,堂中卫士依然是沉默不语。几个军官无奈,作势拔刀上前。 “谁敢上前,老子先砍了他的狗头!” 牛皋勃然变色,拔出刀来。所有的卫士都是拔刀在手,站在了牛皋的左右,对着张俊们怒目而视。 “张相公,别喊了,喊破了喉咙也没用。” 张宪面色平静,分开持枪执刀的军士们,走了出来。 “他们大都是河东子弟,想要让他们背井离乡,把河东和家乡父老留给番子,恐怕他们自己都不答应。” “张宪,你们这是要造反啊。本官又如何向朝廷交代?” 张俊看了看周围的情形,心里清楚,只怕今日之事,已是不能挽回。 新皇赵佶登临大宝,他若是光着身子回去,没有一兵一卒,皇帝责罚不说,好不容易到手的高位,恐怕也要烟消云散。 但是,让他留下来和张宪、牛皋这些人一起在河东对抗金人,他却没有那样的豪情壮志。他已年过四旬,壮志凋零,只想着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富贵享年即可。 张俊心惊肉跳。万一这些人暴起,对他痛下杀手,他岂不是鸡飞蛋打 “张相公,你还是速速离去。一旦金人得知我等不愿让出太原城,再想离开,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虽然接受了张叔夜和秦桧等人接管河东忠义军的军令,平日里中规中矩,但在骨子里面,他是看不起这些人的。 如果是太平盛世,他或许会随波逐流,左右逢源,不得罪任何一方。但如今是乱世,强敌入侵,他不可能抛下自己的家乡父老,跟随张俊南下。 何况,王松没死,抗金的大旗已经竖起,他又怎会明珠暗投,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牛皋看着张俊,手已经握紧了刀把。一旦张俊张狂,他便会痛下杀手,要了此人的性命。 大堂之中,忠义军将领们如此托大,一个个打了鸡血似地兴奋,还不是因为,王松要回来了。 张俊心知肚明,看了看堂中众将,苦笑一声,颓然坐会了椅子。 “各位兄弟,你们各行其是,本官不再阻拦。本官也不会把太原城交给金人。咱们各取所需,相安无事。兄弟们都珍重吧。” 王松活着的风声,传遍整个太原城。想要带走太原城的将士,谈何容易 这些骄兵悍将,都是王松的狂热信徒,万一铤而走险,他岂不是成了白骨一堆 审时度势,能屈能伸,这才是大丈夫所为。今日,得先保住性命要紧。 如今,还要感谢王松,并没有对他下手,否则,他只能坐以待毙。 “张俊,我忠义军要和番贼血战一场。两军交战时,请你率部下和钦差离开。我等兄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宪面色平静,朗声说了起来,眼神里有一朵火焰。 王彦走了出来,振振有词。 “番贼蹂躏河东,我军将士已忍了半年之久,不要说人,连马都养肥了。如今,我们就要让番贼们看看,我忠义军的男儿还在,他们要为他们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张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张宪等人,心头茫然若失。 忠义军之精锐善战,冠绝天下,自己却井底之蛙,把这群人一时的沉默当做软弱和窝囊。如今看来,自己这个忠义军都统制,实在是太过失败,这个主帅,也只是傀儡而已。 “张俊,靖康元年,番贼围攻太原城,朝廷割让北地三镇,王总管痛斥朝廷使者,路允迪狼狈离去。” 牛皋走了出来,大声吼道:“当日太原城城破人少,也无粮草,尚敢抗击番贼。今日太原城雄兵数万,粮草充足,城高且坚,怕他个番贼作甚。你们还是快快离去,若是割让河东的事情让太原城的百姓知道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张俊呆了半晌,和钦差对视一眼,都是轻轻摇了摇头。 太原城,二三十万的人口,一旦南迁割地的消息传了出去,恐怕他们这些大臣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忠义军这些骄兵悍将,除了王松,谁也不放在眼里。自己还是赶紧离去,免得军士哗变,殃及自身。 “耶律兄弟,林兄弟,现在还好吧?” 牛皋笑道:“看你二人白白胖胖的,在大牢里应该修养的不错。就是不知,还能不能上阵杀敌,统领千军” “这坐了一年的鸟牢,骨头都坐软了。” 耶律亘摇了摇头,看着房中的孟牛皋等人,疑惑道:“今日把我俩放出来,难道说是王相公到了。快快带我们前去,参见王相公。” 林风也是颤声道:“牛兄,快快带路,快带我二人前去,拜见王相公!” 自张树夜和赵谌、秦桧等人离去,耶律亘二人在牢中的日子,也就好过了起来。李若水敬重他二人是忠义军的好汉,也并没有为难他二人。 王松活着的消息,二人早已经得知。今天被放了出来,还以为王松到此,却不知是朝廷发生了变故。 “王相公还在河北,不能亲自过来。” 牛皋笑道:“朝廷割地两河给金人,朝廷的使者已到,张宪、王彦他们自然不允。这些日子以来,弟兄们都憋坏了。张宪他们已经议过,咱们马上要和城外的金人来一场大战,就看你们二人,能不能赶上这场大战了” 耶律亘和林风对视一眼,一起迫不及待地大声喊道:“赶得上!赶得上!” 清晨,空气清新,清风徐来,掠过了布满忠义军将士的较场。 一排一排的军士们抬头挺胸,整齐笔直,密密麻麻,刀枪如林,火炮门门,炮口幽幽,骏马如墙,布满了整个教场。 张宪走上了点将台,王彦、牛皋、林风、耶律亘等一众将领跟在身后。 “兄弟们,出去要杀番贼,有没有人害怕” “杀番贼,杀番贼!” 军士们的怒吼声震天动地,跟在张宪话后,喷薄而出。 “有王相公带着咱们,你们说,怕不怕” “王相公,万岁!王相公,万岁!” 整齐划一的大喊声,传遍了整个太原城。 张宪枪头斜指,大声道:“出城!” “格吱”声中,北城门缓缓打开,宋兵刀枪如林,迈着步点,踏步出城,旌旗飞舞,千军万马,源源不绝。 女真大营中,号角声、鼓声、刁斗声,此起彼伏,整个金营都动了起来。 “杀虏!” 牛皋大喊一声,部下军士铁甲铮然,发一声大喊,踩着步点向前。 “杀虏!” 耶律亘脸色通红,部下的上千弓箭手摸箭在手,张弓搭箭,马阵汹汹,如墙而进。 “开炮!” 王彦手中红旗重重挥下,炮手们一燃了引药,一门门火炮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 “弓弩手准备!” 张宪大喊一声,打马向前,隆隆的火炮声中,一场血腥的大战就此展开。 宋军滚滚而来,军阵整齐,势不可当,尤其是那高高飘扬的“王”字大旗,令女真大阵中的完颜宗瀚,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姓王的主帅又是哪位” 不用看,这就是宋军的精锐,王松一手炮制出来的忠义军。今日,恐怕是一场恶战。 太原城南门轻轻打开,张俊带领着一队两三千人的兵马,悄然离开。 隆隆的炮声和震天的厮杀声远远传来,张俊和一众部下仔细聆听。 “张相公,你说他们能打赢吗” 传旨的使者,不由得问了一声。 “下官也不敢确定。” 张俊神色间有一股失落,却被他很好地掩藏了回去。 “忠义军三万余人,出城的至少两万。番子虽有五万兵马,但精骑只有一万。以忠义军的精锐,辅以火器,此战恐怕是旗鼓相当。” 使者点了点头,看张俊脸色不佳,便劝道:“张相公放心,只要你带这几千军伍回朝,也是大功一件。我会在官家面前替你美言,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吧。” 他收了张俊不少金银珠宝,自然要替他遮灾避雨了。 “下官多谢尊使了。” 张俊这才换了一副脸色。 “尊使,还是快些离去。番子一旦察觉,恐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9章 围城 大名府,魏县李固镇,日头高起,一望无垠的麦田,随风摆动,碧波荡漾,煞是喜人。 史老汉蹲在自家田边,看着眼前长势良好的麦穗,老怀开慰。今年的收成必将不错,来年的口粮应该是不会缺了。 自从老帅宗泽来到大名府以来,兴修水利,挖渠垦荒,又弄来了大量的耕牛、种子,募民营田,使得这大名府之地又恢复了几分生机。 只是,眼看着官道上络绎不绝的难民,来来回回巡逻的宋军士卒,史老汉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听说番子已经打到了洺水西北岸,随时南下,大名府惨战连连,也不知是真是假。 史老汉已经年过花甲,正是风烛残年,只希望着一家老小平平安安,自己安安稳稳过完这最后的几年。世道不好,兵祸连连,番子又烧杀抢掠,杀人如麻,让他莫名为一家老小担心了起来。 “太翁,如何前面好像有大马过来” 五岁的孙子狗蛋,指着远方的官道,好奇地说道。 “哦” 史老汉抬起头来,向着南边看去。他已经70多岁,眼花耳聋,只听到远处滚滚的马蹄声,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快跑啊,番子来了!” 官道上忽然一下全都乱了起来,无数的百姓们向前哭喊而来。他们惊慌失措,慌不择路,到处乱窜,有的就向麦田中间跑去,妄想借着麦遮掩田,逃过一劫。 史老汉脸色大变,赶紧把孙子推进旁边的麦田里面,大声说道:“狗蛋,听太翁讲,无论发生何事,千万不要出来,知道了吗” 不等孙子回答,史老汉按下孙子的头,让他蹲下,自己返身,站在了官道旁边。 狗蛋吓得不敢出声,藏在麦田里面,紧紧的把身子缩成一团。 史老汉刚转过头来,一支羽箭呼啸而来,“噗”的一声射进了他的前胸,他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官道旁的沟渠里。 女真骑兵旋风般奔了过来,羽箭四处乱飞,一个个的宋人百姓或是栽倒在官道上,或是倒在麦田里。 跟上的汉儿则是开始捡宋人死者的包袱等物,并挨个在死者身上摸索起来。 女真骑士漫山遍野而来,狭窄的官道已经挤不下他们,他们纷纷打马进入麦田,开始纵马向前。 一些女真骑兵从狗蛋藏身的地方经过,发现有个宋人小孩,一起大声嘻笑了起来。 一个女真骑士纵马上前,拔出刀来,一刀刀砍倒狗蛋周围的麦子,把狗蛋和一小簇麦子完全露了出来。 狗蛋胳膊护着脸蛋,不敢向外看,也不敢动弹。 女真骑士纷纷打马,从狗蛋旁边经过,好似没有人再关注他一般。 感到周围没有了人,狗蛋站了起来,四处张望,看到掉在沟渠里、奄奄一息的祖父,他弯着腰,就要跑上前去。 史老汉气若游丝,看到孙儿向自己走来。他想抬起手阻止孙儿,却使不上力气。 一支羽箭“噗”的一下,射入了狗蛋的背心,狗蛋一阵剧痛,眼睛睁得圆圆的,趴在了麦田里。 两滴浊泪从史老汉的眼角流出,他再也抽不上气来,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目光还是自己孙儿的方向。 官道上烟尘腾起,无边无际,漫山遍野的女真士卒由北而来。旌旗招展,铁骑如龙,军容整齐肃穆,气势骇人。 女真大军一路向前,到了大名府的北城,却没有停下来,而是一路前行,跨过西墙,到了大名府南门外五里处驻扎。 “番子这是要堵住咱们南撤的后路啊!” 大名府南城墙之上,看着鱼贯而来的女真大军。河北宣抚副使张浚和统制官岳飞都是面色沉重。 本来金兵已经围困了大名府,再来这么一支生力军,大名府的形势,岌岌可危。 董先冷冷哼了一声。大名府也有雄兵数万。见了金人,未战先怯,下面的是军士又如何提得起精神。 听说朝廷要南迁,也不知是真是假。军中流言四起,看来和此事有关。 岳飞面色狰狞,恨声道:“番子如此残暴不仁,可怜了我大宋千万的无辜百姓。张相公,不如让下官出城冲杀一阵,灭灭这些番子的威风!” “岳统制,千万不可自作主张。” 张浚摇摇头道:“朝廷正在和金人议和。在此紧要关头,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以免坏了朝廷的大计。” 此张浚非彼张俊。此张浚是河北宣抚副使,乃是的的确确的士大夫之流。 河东的宣抚副使张俊,则是底层武将出身,靖康元年勤王崭露头角。二人如今都为大宋朝廷的重臣,但却是的的确确不同。 “大计,不就是割地赔款吗朝廷不明就里,瞻前顾后,若是真割让了两河,咱们岂不是替金人守城,可笑之极!” 牛通从一旁走了过来,面上全是讥讽之意。 牛通、董先等人虽然在河北忠义军军中,也担任一军的将领,但却没什么发言权,更谈不上统筹全军。 连岳飞这样的一军之帅,都被压制得大权旁落,就更不用说,他们这些职位更低的王松旧部了。 河北忠义军中,王松的生死,依然是云遮雾罩。王松身受重伤,一直休养生息,河北忠义军不温不火,王松也懒得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有宗泽这样德高望重的忠义之士坐镇,又有岳飞、董先这样的沙场宿将,河北忠义军,实在没有什么让王松可以担心的。 “牛通,你不要妖言惑众,煽动士兵,裹挟军意。” 张浚怒喝道:“朝廷和金人和议,自然有朝廷的难处,难道需要你一个小小的武将来权衡利弊。还不速速下去!” 牛通红了一张脸,刚要反驳,岳飞却指着城下,大声说道: “张相公,朝廷和金人和议,那是后话不提。如今金人就要攻城,咱们总不能把城池拱手让人吧。” 张浚冷冷地瞪了一眼岳飞,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诸位将领,心中气恼之极。 “传令全军,所有将士,立刻上城墙抗敌!本帅在府衙坐镇中枢,如有任何敌情,速速来报!” 张浚铁青着脸,下了军令,拂袖而去。 岳飞点点头,大声传下令去,城头上断时忙碌了起来。 和议,还不是战场上打出来的。 看着城外潮水般而至的金兵,岳飞大声吼了起来。 “全军准备迎战!” 抛石机扬起,巨大的石块漫天飞舞,击打在城头之上。石屑飞溅,尘土飞扬。躲避不及的宋兵被砸的血肉模糊,即便是巨石擦过,宋兵们也是筋折骨裂,惨叫声接连响起。 “都他娘的稳住!受伤的兄弟抬下去,火炮轰击!” 董先大声喊道,声嘶力竭。 “蓬蓬”,白烟在大名府南城墙上不断升起。身着重甲的金兵,裹挟而来的宋人百姓,都是惨叫着纷纷倒地,几架抛石机破裂开来,周围的金兵一扫而空。 完颜宗辅骑在马上,站在一处高地,身后的鼓声“通通”不停。漫山遍野的金兵,向汹涌的洪水一般,冲击着远处的城墙。 完颜宗辅,女真名讹里朵,金人宗室大臣,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第三子,完颜宗望的三弟。完颜阿骨打诸子皆总戎旅,完颜宗辅则是运筹帷幄,多次带兵南下攻宋,曾在靖康二年,破宋将马括兵数万于乐安,立下不少战功。 喊杀声惊天动地,羽箭驰飞,遮天蔽日,不断有金兵在奔跑中倒地,也不断有宋兵从城墙上落下。你来我往,死伤一片。 “元帅,宋兵的火炮尤其厉害,还有震天雷,汉儿们死伤惨重啊!” 无数的长梯架上了城墙,完颜宗辅面不改色,下了军令。 “董才,让咱们的火炮和掷弹兵也上去,也让宋狗尝尝咱们的厉害。” 曾几何时,女真人哪有这样的作战规模,几千人已经是声势浩大,那像今日这样,千军万马,漫山遍野,无边无际。 城墙底下,无数宋人百姓扶住长梯,而金兵则是盾牌遮住头顶,迅速往城头爬去。 无穷无尽的檑木、滚石、热油,从城头翻滚而下,一个个冒烟的手震天雷更是纷纷落入了城下的人群之中。 无数宋人百姓和金兵笼罩在了烟尘中。 这就是战争的代价,没有温情脉脉,只有你死我活。 “蓬!蓬!” 火炮声不断响起,却是城头的火炮对准了前面徐徐而来的金军鹅车。铁球飞舞,群起而攻之,一个个鹅车被打的粉碎,车里和后面的金兵死伤惨重,纷纷四散遁开。 前面的损失惨重,后面的依旧是滚滚向前。 “直娘贼的,女真人怎么也有火炮和手榴弹,不会是王松卖给女真人的吧?” 看着旁边的几个宋兵被金人的手榴弹炸死炸伤,陈广火冒三丈,大声骂道。 “或许是王松的部下投了女真人,女真人才造了火器出来。” 王贵嘴里不冷不热地说道。 “你们两个腌臜玩意,再要喷粪,老子砍了你们的狗头!” 牛通脸色通红,破口大骂道。 陈广脸色血红,大怒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厮货,是不是想尝尝爷爷的长枪!” 董先冷冷地道:“就你这厮,还不是爷爷们的对手。你侮辱王相公,可是欺负忠义军没人了吗?” 可是欺忠义军无人 陈广愣了半晌,避开了董先的目光,嘶声道:“董先,我并没有侮辱王相公,你休要血口喷人!” 董先冷冷回道:“人在做,天在看。你想你家岳五哥接收河北忠义军,无奈却被朝廷下了先手。王相公提拔你和王贵几人于微末,视若兄弟。他老人家真是瞎了眼,死不瞑目啊!” 陈广哑口无言,脸色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来。 王贵却在一旁,柔声道:“河北忠义军,也不是王相公的。况且王相公已死,陈师傅有此念头,也是人之常……” 王贵话音未落,牛通已经在一旁怒骂了出来。 “王贵,你个腌臜玩意,若不是王相公,你这厮狗都不如,还有脸在这里狂吠。真是不知羞耻!” 王贵铁青了脸,刚要反驳,徐庆皱眉道:“你们都不要吵了,省点力气。金人已经上来了,先杀退金人再吵吧。” 几人各自怒视一眼,纷纷转过头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0章 苦涩 残阳如血,余晖洒落院中,一片金黄,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杨柳依依,清风徐来,充满了黄昏前的宁静。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赵桓坐在花草之中,嘴里喃喃自语,余晖洒在他身上,仿佛和他融为一体。 “娘子,王松曾经告诉过我,他戎马倥偬,没有时间读书,因此每到黄昏,他就独自跑到没人的地方,借助夕阳余晖读书,并自喻“黄昏之贼”。现在想起来,才觉得他真诚可笑,朕……我还是挺想他的!” 赵桓轻轻地一笑。朱琏却感觉丈夫豁达了许多。告别了朝堂上的诸般杂事,丈夫明显轻松了起来。 虽然行为受到约束,但丈夫是大宋官家的亲生儿子,赵谌又是他的皇孙,赵佶自然不会痛下杀手,自污羽毛,一家人的安全也都能有个保证。 “官人,王松已死,你就不要再伤怀了。到了江南,咱们种种花,养养鸟,一家四口安安乐乐,就莫再想那些朝堂之事了。” 如果不是朝廷南迁,两人之间的谈话,或许会更加从容一些。尽管已经不是一国之主,但金人南下,朝廷南迁,割地赔款,难免让赵桓心有戚戚。 大宋,怎么成了今日景象? 茶香袅袅,赵桓喝到嘴中,只有苦味,没有任何的口齿留香。 “没有想到王松一死,大宋到了如此境界!如今要抛家舍业,山河破碎,实在让人唏嘘啊!” 朱琏见丈夫脸有忧色,眉头一皱,想起外面的传言来。 “官人,听宫里的宦官说,河东都统制张俊,奉旨从太原撤兵,只带出了三千人马。城中的三万忠义军将士,都不愿意撤离。宋、金双方在太原城外一场大战,双方都是损失了六七千人,金人没办法,撤军去了雁门关。你说,这算不算是件喜事” 果然,赵桓的脸上起了一层红晕,人也整个兴奋了起来。 “河东忠义军,果然都是忠义之士,都是王松一手创立的虎狼之师。金人想夺取我大宋的大好河山,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高兴了片刻,赵桓的神情又黯淡了下来。 “若是王松还在,金人又岂能南下,朝廷又何必南迁,大宋又怎会如此狼狈,以致成了天下万民的笑话!” 朱琏摇摇头,丈夫如此感慨,还不是因为王松之死。 “王松战死,事实上和官人的关系不大,官人也不必太过自责。张叔夜、秦桧等人胆大包天,竟然敢扣兵不发。折可求敝帚自珍,全然不念王松千里增援之情。所以说,王松之死,是死在了人心上,而不是官人的决策上。”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眉头一皱,怒声道:“都怪我耳根子软,全听了耿南仲这老贼之言。要不是他力荐秦桧和张俊,我,我怎么会如此糊涂……” 朱琏也是无语。耿南仲朝秦暮楚,嫉贤妒能,朝中之事,大半都坏在了此人身上。 赵桓眉头紧皱,端起茶来,一饮而尽。 “朝廷一旦南迁,再想回来,恐怕是痴心妄想。大宋立国170余载,如今要丢掉半壁,赵家子孙,又有何面目去见太祖太宗!” 夫妻二人的说话,成了赵桓的牢骚满腹。朱琏知道丈夫心中苦闷,也只是在一旁倾听,偶然说几句劝解。 赵谌从屋里出来,看到父母眉头紧锁,父亲的茶水已经凉透,却仍然不觉,闷头而饮,急忙上前,夺下父亲的茶杯。 “父亲,你要保重身体,不可以丧失斗志!” 朱琏站了起来,拿起了茶杯和茶壶。 “官人,我去热壶茶,你和大哥儿说会话。他在外面半年,历练可是不小。” 父子二人面对面坐下,看着满脸稚气的儿子,赵桓打起了一丝精神。 “谌儿,你在外面历练了大半年,受益良多。以后做事,还要果断些,不要被别人左右。你知道爹地的意思吗” 赵谌点了点头,朗声道: “孩儿知道爹爹的意思。爹派孩儿去了河东,孩儿和张判官商量妥当,已经准备发兵增援王相公,谁知石岭三关失守。孩儿一直怀疑有人从中做梗,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阻止孩儿发兵,前去增援王松。这些人都是朝廷的奸臣,都是他们害了王相公,也害了爹爹!” 赵桓心里一惊,果然是内有乾坤。 他思虑片刻,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黯然说道:“归根结底,都是爹识人不明,才有了后来之事。爹好后悔啊!” 赵谌却是摇了摇头,大声道: “爹爹,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大宋祖制之弊。以文制武,士大夫一家独大,平时袖手谈心性,百无一用是书生。靠他们和番子打仗,不输才怪!” 赵桓先是一惊,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儿子这半年多在军中历练,果然是收获良多。不过,大宋朝百年以来的弊端,又岂会那么容易解决! “谌儿,那你说说,要让你治理大宋,你又该从那里入手” 朱琏端了热茶出来,还有一碟糕点。 “爹爹,以孩儿之见,大体有两点。军政方面,提高将士待遇,主要是地位,在大宋境内提倡尚武精神。其二,抑制兼并,严惩贪污受贿,吏治清明,与此同时,给商贾和百业一个更宽松的环境。” 赵谌侃侃而谈,赵桓夫妻对看了一眼,都不由得大为惊诧。 更宽松的环境,那需要治安稳定,衙门官吏一心为民,更需要律法上的修正,来保障百姓的利益。 只是这样一来,不是得罪了千千万万的在职官员,尤其是那些士大夫,一旦把矛头指向了他们,岂不是有违了大宋祖制,谁还来为朝廷卖命 “谌儿,你这都是从那里学来的” “儿臣关心时事,经常看报纸,以前是警世钟,如今是中华日报。儿童看了大有裨益,感觉收获良多。” 又是报纸,警世钟是华夷之辨,春秋大义,国家民族,中华日报则是论及民生,针砭时弊,剖析弊政,已成了年轻士子必读的经典。 只是这报纸如此的愤世嫉俗,直指时弊,对大宋皇朝来说,不知是福是祸? “你是说,公主和驸马并未同房,公主一直都是独居了” 睿思殿中,赵佶脸色铁青,盯着眼前的侍卫,眼里的寒色冰冷至极。 自从和议谈成以来,他一直都忙于东京城的诸班搬迁事宜,皇宫、两府、各部、司,所要搬迁的东西实在太多,即便调集了宫中的卫士前来帮忙,依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一国之搬迁,岂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事情。在这种焦头烂额的乱局面前,谁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黄秠出入青楼酒肆,放浪形骸,朝中早已传的是沸沸扬扬。皇室蒙羞,本来想教训一下女婿的官家赵佶,一番调查之下,却得到了如此震惊的一个发现。 女儿柔福公主赵多福,自成婚以来,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居。 当初朝堂之上,为了斩断赵多福和王松的瓜葛,打击王松一党,士大夫们费尽心机,终于怂恿赵桓把早已“超龄”的赵多福,嫁了出去。 而这背后的推手,除了士大夫们,还有以赵佶为首,赵构、赵楷等人附为帮凶的皇室家族的背后推力。 愿望早已达成,但是带来的后果,却是成了皇室的丑闻,民间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百姓都说先有青楼天子,后有青楼驸马,长江后浪推前浪,大宋皇室果然是酒囊饭袋,藏污纳垢的圣地。 “这不知廉耻的浪荡子。我大宋皇室的脸面,可是被他丢光了!” 赵佶站起身来,在阁子里面缓缓走了几步,盯着远处的奇峰花木,似有所思。 这艮岳,乃是他费心经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而成。靖康元年金兵围城,艮岳难复旧貌,繁华似乎已经一去不返了。 “黄潜善还在洺州吗?” 赵桓寿诞当日,黄潜善并没有来到京城,在参加完儿子黄秠的婚礼之后,他就去了洺州担任知州。 果然,内侍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陛下,黄潜善是在洺州。如今那里已是金兵环侧,朝不保夕,形势颇为危急。” 赵佶点点头道:“出使河东、河北的官员,有消息了吗” 内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赵佶皱了一下眉头,不满道:“究竟有何要事,如此吞吞吐吐,速速道来!” 内慌了手脚,跪下道:“陛下,出访河东的使者来报,河东宣抚副使张俊只带了三千兵马回京。太原城剩余的宋军和完颜宗瀚大战一场,双方都是损失了五六千人。” “随他去吧。那么河北呢?” 赵佶脸上起了一身红晕。无论如何,金人的伤亡,都会给他带来一丝快感。 “朝廷的使者到了河北,刚一过黄河,就被扣在了开德府,今日一早传来军报,说是朝廷的使者被乱军砍了头,河北的谕旨也就不了了之。” 赵佶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宣旨,任驸马都尉黄秠为割地使臣,去河北宣旨和议割地的事情,克日起行,不得有误。” 内侍赶紧站起身来应旨。 众人都是走开,阁中只剩下了自己和心腹曹勋二人。 “曹勋,朝廷马上就要南迁,朕想在南迁之前立下太子,你以为那位皇子堪当此任” 曹勋一惊,官家虽然是在征询意见,实则心里已经有数,那就是三子郓王赵楷。 不过,在曹勋看来,郓王赵楷除了文章写的好,却志大才疏,并没有治国才略。康王赵构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为人过于阴沉,城府太深。五子赵枢醉心于书画多于国家政治,为人太过简单,不适合一国之君。 其他的皇子年纪尚轻,天赋普遍平庸,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心里虽然这样想,曹勋表面却不敢表露出来。 “陛下,郓王殿下才华出众,可以先代为国储,辅佐陛下,共理国政。陛下春秋正盛,可以先多观察他些日子。若是德行无亏,可以立为太子,继承大统。” 果然是心腹臣子,对于赵佶的心思,可谓觉察到了细微。 “曹勋,你果然深知朕心。” 赵佶轻轻点了点头,朗声笑道:“郓王类我,这几日就要南迁,让他代朕处理朝廷诸般杂务,好好历练一下。” 赵佶的声音虽然不大,躲在假山后的内侍却听得明明白白。他轻手轻脚,离开了艮岳,向宫门外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1章 难忍 “实当河麓,席盈之懿兆,冠千里之上腴,隐亚然北门,壮我中华。” 作为黄河北面、河北平原上的一座军事重镇,掌控黄河以北大片疆土,把守着南渡黄河、直通都城汴梁的通道,大名府与开封府两两相望,水陆互通,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更是重要异常。 大名府位于河北东路,西依太行山,东临齐鲁,南接中原,北望幽燕。府城建在京杭大运河东岸,西依黄河,为南北水陆交通要冲。 隋时的京杭大运河使得大宋南北的物产通过漕运,得以物通南北,造就了大名府商业大都会的地位。自唐“开元盛世”以来,大名府已是河北路最为繁华之所在、水运交通枢纽。到唐末五代,大名府为北地首屈一指的都城,远远超过太原。 宋时,为了抵御北方契丹南侵,升大名府为东京汴梁的陪都-北京大名府。宋仁宗庆历二年钦定为北京。在宰相吕夷简主持下,对故城改修外城,增建宫城,置百官,使宫殿规模宏大犹如东京城,成为保卫京都的北部天然屏障。 大名府外城48里,建有9门2座水关。宫城周长3里,城内4殿7门楼,城外左右4厢23坊,南面三门名为南河、南砖、鼓角门;北面两门,名为北河和北砖门;东面两门,名为冠氏和朝城门;西面两门,名为魏县和观音门,“其势略如都城”。 大名府规模宏大,西有黄河和永济渠,城高地险,堑阔濠深。河北西路、河北东路治所及安抚使均驻此城,曾管辖三府、十一州、五个军,共57个县。 而现在,这样一座“东郡股肱,北门锁钥”,“王者不得不以为王,霸者不得不为霸,奸猾得之,是以致天下不安”,人口百万,物华天宝,繁华至厮,险峻无比的北地名城,因为大宋君臣的苟安懦弱,就要白白地送给金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宋妖娆和风流吗? 一队铁甲骑士在运河东岸停靠,河北路割地大使黄秠,在骑士们的护簇拥下,顺着官道,一路迤逦向北而去。 有鉴于前任割地使者被杀,这次黄秠学了乖,他一路沿运河直接渡船北上,目的地就是大名府。至于河北的其他军镇,他则准备审时度势,顺势而为。一旦有任何的危险,便会立刻改变行程,绝不涉险。 一路上,他都在心里暗骂赵佶,宋皇这一番作为,很明显是不想让他回去了。 原以为娶了赵多福,皇亲国戚,可以享尽荣华富贵,谁知赵多福碰都不能碰不说,还被派到河北来,干这杀头的勾当。 众人没走多远,大名府那巍峨壮观的城墙就在前方。 “噗噗”,几支羽箭呼啸而至,射在黄秠面前一步远的地面上,尘土飞扬。 “来者何人,可知这大名府已经是我大金国的国土。若是再贸然上前,格杀勿论!” 一队女真游骑旋风般的从远处过来,人人手持角弓或兵刃,走马灯似的把众人围在中间。一个女真骑士手握一把接近两丈的骑矛,距离黄秠的面门不足两寸,矛尖上的寒气让黄秠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将军切勿动手!” 黄秠脸上的汗水都流下来了,颤声回道:“在下乃是宋皇的使者,是前往大名府送宋金和议的诏书的。还请将军让路,好让在下前去宣诏,以便大金国的勇士们更快接收此城。” “什么宋金,明明是金宋!” 旁边的女真军官甩手就是一鞭,抽在了黄秠的背上,用生硬的汉话破口大骂道:“你这宋狗,竟然敢把宋国放在我大金朝的前面,真是狗胆包天,狗胆包天!” 他一连几鞭,黄秠护住脸面,痛的直叫,一个不慎,从马上跌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旁边的宋军军官硬着头皮上前,用马鞭指着女真军官,怒喝道:“你这厮,为何鞭打我宋国使者,还不快些住手!” “噗”的一声,宋军军官话音刚落,脖劲已经被女真骑士的骑矛刺穿。他呆呆地看着眼前凶相毕露的女真骑士,慢慢从马上栽了下去。 后面的宋军面面相觑,两个宋军硬着头皮下马,把脸色煞白、瑟瑟发抖的黄秠扶了起来。 持矛的女真骑士还想大开杀戒,不远处马蹄声传来,众人都是转过了头去。 一队女真骑士,人人铁甲贯身,凑拥着一个身披银甲,貂领轻裘、形貌魁梧的女真贵人,从运河岸边而来。 待走的近了,马上的女真骑士一齐行礼。女真骑士赶紧道:“讹里朵,我等巡营,遇上这些宋人,这才上前盘查。” 女真军令严苛,是以这些金兵看到主帅出现,无不胆战心惊。 众人口里的这个讹里朵,就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三子完颜宗辅,女真名讹里朵,乃是此次金人中路军攻宋的统帅。 看到眼前的宋兵士卒围着一个宋人官员,地上还有一具宋军尸体,完颜宗辅眉头一皱,开口道:“你这宋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眼前的金人将军身份尊贵,态度和蔼,不似那些女真骑士那么粗蛮,黄秠赶紧上前一步,肃拜行礼。 “这位贵人,下官是宋皇派来河北各地宣读金宋和议谕旨的使者,见过贵人。” 完颜宗辅心下明白,点点头道:“看来是一场误会,尊使请上马,我让士卒护送你等前往。” 宋金和议的事情他已经知晓,完颜宗弼已经派人把和议的内容告知了他。对于宋朝这些昏君庸臣,能骗就骗,能诈就诈,反正这些家伙胆小如鼠,首鼠两端,只要使些手段,从这些家伙身上,总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大名府这河北重镇,自己率军攻打了半月有余,死伤无数,愣是没有攻下来。 城中的宋军守将乃是张浚,他手下的宋军人数不少,也是十分精悍。尤其他手下的那几个宋将,都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女真勇士几次登上城墙,都被他们率军杀败下来。 尤其是那个岳飞,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调兵遣将,都是上上之选,实在让人头疼。 宋金和议已成,也许大名府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手到擒来。 黄秠向完颜宗辅告辞,自己战战兢兢上了马,跟在一众女真骑士的身后,向着大名府北门而去。 威严整齐、连绵不绝的女真大营,铁甲铮然、面容狰狞、满身戾气的虎狼之士,黄秠打马前行,额头汗水涔涔。他身后的禁军随从个个也是脸色苍白,头都低了几分。众人军个个汗流浃背,呼吸急促,恨不得早些走出女真营地。 这些茹毛饮血、穴居野处的化外蛮族,柔弱的宋人又怎能和其厮杀! 看到经过的黄秠及宋兵战战兢兢,脸色苍白,大营中的女真将领都是指指点点,放声大笑起来。 黄秠和一众宋兵,头压的更低,恨不得钻入土里。 好不容易出了女真大营,众人都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心头压力骤减。 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可以看见城墙周围满地的尸体、血污、兵器、军旗。残肢断体、尸体的惨状让黄秠等人触目惊心,黄秠面无血色,身子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城墙下尸体层层叠叠,死状各异,狰狞可怖。城墙上,到处都是烟熏火燎和血渍的痕迹,城头的许多垛墙都是破损不堪,刀砍斧凿的印记犹在,显然经过多日的苦战。 女真骑士不屑地看着这些唯唯诺诺的怂货,还没有过护城河,就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打马离去。 南城城头上站满了宋兵,看到黄秠等人前来,都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城下。 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这些人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岳飞站在南河门上,看着城墙下的黄秠一行,轻轻皱了皱眉头,城墙上的军士大声呐喊了起来。 “下面何人,快快离开此地。刀枪无眼,休要白白丢了性命!” 面对着城上的宋兵,黄秠一行人瞬间恢复了神气,黄秠身边的军官大声怒骂了起来。 “你这厮,休得无礼!这是朝廷的使者,驸马都尉黄秠,前来宣读诏书,还不快快打开城门,放我等进去!” 岳飞一惊,挥挥手,军士放下篮子。黄秠把凭信放入,士卒拉了篮子上去。 过了片刻,上面的军士探出头来,向着下面喊道:“尊使勿怪。如今是战时,城门不便打开。委屈尊使,下官只能把你们拉上城了。” 黄秠无奈,止住了身后狂喊乱叫的禁军,踏进放下来的篮子里,士卒们一起用力,把黄秠拉了上来。 禁军们一一上城,个个都是不满,仿佛没有打开城门,用吊篮拉拽,有辱他们的高贵身份。 牛通上来,从城墙上解下几个女真军士的人头,扔在了一众禁军的脚下。 “刚才在番子大营,已经丢尽了宋人的脸面,这会儿就老老实实,别再耍横。难道说,你们的脖子,还比这些番子的硬” 黄秠心惊肉跳,怒声道:“我等乃是朝廷的上差,到此办理交割事宜。你们这些粗鲁军汉,休的跋扈。难道真得不知律法森严吗” 黄秠话音刚落,董先上前,一把抢过的诏书,打开看了起来。 “董先,不得无礼!” 岳飞等人已经知道了诏书上的内容,他生怕董先怒火攻心,脑子一热,撕了诏书。 “岳都统,身为忠义军将士,理应保家卫国,如今两河成了金人之地,家何在,国何在把大名府交给金人,我等又有何面目面对河北百姓,天下百姓?” 他虽然怒火攻心,但还是没有撕毁诏书,还是把它,甩还给了黄秠。 黄秠赶紧接好,哆哆嗦嗦放入怀中。 牛通在旁看的明白,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割地大使,好一个大宋朝廷,好一个大宋天子!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真可以称得上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城头的将士个个面色如土,人人垂头丧气。谁也没有想到,朝廷竟然真的把两河割给了金人。 “把他们捆了,扔下城去!” 有军士大声怒吼了起来。 “对,扔下城去!” 一众将士向前涌来,气势汹汹。黄秠等人面色苍白,纷纷挤成一团。 “放肆!” 岳飞大声喊了起来,脸色铁青。 “忠义军军规,凡聚众闹事者,杀无赦!难道你们真的要违抗军规吗” 岳飞在军中威望甚高,他这一声呐喊,将士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是心中难受,大好河山,就要白白便宜了金人,是可忍,孰不可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2章 心难安 大名府府衙,张浚看着眼前的一纸诏书,两眼发呆,双目无神。 尽管从报纸上已经知道了宋金和议的消息,但真看到眼前的谕旨时,张浚还是掩饰不住心里的震惊。 千万人口的两河,东京城的屏障,就这样丢了。汉家故地,真的要腥膻如许 黄秠冷声道:“张相公,陕西一团乱麻,还等着你前去上任,整顿地方。你就快点谕告三军和百姓,速速护送我等离开吧!” 城头上的事情,已经让他心惊肉跳。眼看着张浚不温不火,他心里的烦躁,已经到了极点。 张浚看了看黄秠,心中很是不满。 他可是堂堂正正的士大夫,朝廷重臣,就是黄秠的父亲、洺州知州黄潜善见了他,也得尊称他一声“张相公”。这黄秠自以为是,竟然敢在他面前摆谱,让他实在有些不爽。 看到张浚眼神冰冷,不冷不热,黄秠心里一激灵,这才反映了过来。 他马上神色一变,恭恭敬敬地说道:“张相公,朝廷的旨意,你我也别无他法。还请张相公妥善安排,下官感激不尽!” 看到黄秠态度谦恭,张浚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黄都尉稍安勿躁。朝廷的旨意,本官自当遵从。只是我等离去后,这城中几十万的大宋百姓却该如何兵器铠甲、粮食辎重、金银制钱,这些东西可都是国之根本,难道都要舍弃吗?” 张浚虽然好名,但也确实是一位古道热肠之人。不像黄潜善、秦桧这样,为了一己私利,不惜以公灭私,牺牲千万百姓的性命。 黄秠摇头道:“张相公,如今番子数万大军在城外虎视眈眈。大军若是携带这些劳什子的东西,带这么多的百姓出城,金人能愿意吗万一金人攻击,大军不击自溃,士卒们还如何对付” 岳飞抱拳道:“以尊使之见,却该如何” “我只管传旨,这些军中之事,自然是你们这些武将的职责。” 黄秠冷冷地看了一眼岳飞,点了点头道:“岳都统,莫非你有什么良策” 张浚介绍道:“黄都尉,岳飞兄弟勇冠三军,作战勇猛,颇有韬略,以前就是河北忠义军的统领,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人才” 黄秠脸色难看,他看着岳飞背后的董先、牛通等人,气愤难消,仿佛要把这些日子和一路上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岳兄弟,你如此厉害,可强过那武夫“缪丑”王松他如何,最后还不是死在了那苦寒之地!” 黄秠此言一出,厅中的董先等人,包括几个卫士都是勃然变色。这些人都是忠义军的将士,如今听到有人侮辱他们的主帅,自然是义愤填膺。 只是大宋朝廷,重文抑武,再加上这些人以为王松已死,一腔的豪气消磨在了平庸里。 见周围的人都不吭气,黄秠继续言道:“朝廷的诏书已到,还请张相公及早安排,免得惹起两国纷争,兵戎相见!” 牛通怒不可遏,一下子爆发了出来:“陛下身为大宋天子,应该保境爱民,我等将士才会忠君守义。大名府军民百万,宁死而不作金鬼。朝廷竟如此弃子民于不顾,何颜见天下臣民,牛通坚不受命,誓要以死固守!” 张浚大惊失色,赶紧呵斥道:“牛通,你胡说些什么,还不赶紧退下!” 黄秠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牛通、你一个粗鄙武夫,何德何能,在这里大言不惭,难道你想抗旨吗左右上前,与我拿下此贼!” 禁军上前就要动手,张胜和董先一起上前,“仓啷”一声,都是拔出刀来。 董先怒喝道:“谁想动牛兄弟,先问问我手里的刀愿不愿意” 张胜也是冷斥道:“不要以为你高攀了柔福公主,就可以在这里吆五喝六。王相公虽然不在了,忠义军的兄弟还在,谁也别想骑在我们兄弟头上耀武扬威!” 这几人五大三粗,气势凌人,拔刀怒视,禁军在城头已经领教过他们的悍勇,不等黄秠说话,悻悻退了下去。 黄秠看向张浚,张浚缓缓站起来,沉声道:“牛通、董先,董先,你三人暂且退到一旁,不可对朝廷不敬,不可对钦差不敬。” 董先和张胜二人还刀入鞘,和牛通一起站到一边,均是面露不屑之色。 张浚表情漠然,肃拜道:“黄都尉,既然是朝廷的旨意,本官必当遵从。本官这就去安排,尽快率领大军和百姓退出大名府城。” 黄秠面色缓和,点头道:“张相公,如此甚好。相公宜早做准备。只要我军撤出大名府,相信金人并不会为难我们。” 他看着牛通等人,沉声道:“诸位也不必义愤填膺,冲冠一怒。这都是朝廷的旨意,在下只是代为宣读而已。各位将军下去安抚部众,早日退出大名府,也免得金人肆虐,黎民百姓受苦。” 董先等人一起泄气。牛通看黄秠服软,抱拳行了一礼。 “黄都尉,得罪了!” 黄秠心中明白。这些人针对自己,乃是气愤自己娶了柔福公主。岂不知自己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张浚看着岳飞,轻声道:“岳都统,圣意难违,下去准备就是。安抚部众,整肃军事,免得引起军中哗变。” 岳飞摇摇头,问道:“敢问天使,我军撤出大名府,里面的数十万百姓又当如何,难道要把他们丢在这里吗” 牛通冷笑道:“咱们拍拍屁股容易,百姓怎么办,难道都要去做金人的奴隶我牛通可是办不到!” 董先不屑地道:“若是王相公在此,绝不会有这劳什子的窝囊事!什么女真铁骑,灭了他就是!” “你的王相公已经死了,不在了。” 张浚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意兴阑珊。 “众将下去准备,不得有误,违者军法从事!” 岳飞等人退出,张浚摇了摇头。 “黄都尉,军中粗汉,还望莫怪。今晚本官设酒作宴,给黄都尉一行接风。大家把酒言欢,莫去想这些劳什子烦心事。” 黄秠也是摇头道:“金人如狼似虎,下官也是无奈。朝廷如此,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能如何” 他还要派人去洺州通知父亲,至于其它的地方,他就顾不上了。 岳飞垂头丧气,回到了住处。在房中等候的王贵、徐庆等人一起涌上。 “五哥,难道咱们真的要离开大名府,离开河北吗” 徐庆的话,让岳飞苦笑了一下。 “朝廷和金人议和。从今以后,两河都是金人的治下。朝廷下旨,让我军速速撤出大名府,好让城外的女真人进来接收。弟兄们抓紧准备吧!。” 岳飞脸色凝重,经过刚才的一时之急,现在他已恢复了平静。 这是朝廷的旨意,难道他真的要随军撤出大名府,抛弃城中的数十万百姓拟或一意孤行,据城而守,对抗朝廷? 如今之计,暂时退回黄河南岸,待时机成熟,再想办法上奏朝廷,厉兵秣马,挥兵北伐,收复旧山河。 徐庆轻声说道:“五哥,莫不如赶走使臣,据城自守。大名府百姓三四十万之众,募兵不在话下。城中粮食足可一年之用,正可以攻城略地,割据一方。五哥不要犹豫,机会难得啊!” 陈广大吃一惊,来到门边,向外一看,赶紧关上了房门。 “徐庆,你在乱说些什么,这可是谋反之罪,要杀头的!” 徐庆伸直了脖子,嗡声道:“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既然这两河都成了无主之地,五哥何不带领兄弟们共举义旗难道五哥真要像王相公一样,手握重兵,愚忠于朝廷,最后弄的死无全尸,还落下个千古骂名” 牛通“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徐庆的鼻子骂道:“徐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还在这里口出秽语,污蔑王相公!” 徐庆转过头,也大声骂道:“你这厮又算什么东西,王相公忠心耿耿,却落得兵败身死!难道你让岳都统走王相公的老路,白白丢了性命” 牛通勃然大怒,拔出刀来,就要上去砍杀徐庆,徐庆也怒目圆睁,拔刀扑了上来,旁边的人赶紧挡住。 董先怒骂道:“徐庆,不是王相公,你还不知在那个集肆上混吃等死。王相公一死,你就出来蹦哒,你对得起王相公吗?” “王相公已死,否则忠义军怎会如此狼狈!” 徐庆涨红了脸,大声道:“要是王相公还在,我徐庆心甘情愿为他马前卒!可是如今,王相公又在哪里?咱们得另谋出路,难道真要把两河白白送给金人” 几人怒目圆睁,针锋相对,岳飞在旁边大吼了起来。 “徐庆,马上去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军令,不准进来!” 看到岳飞发怒,徐庆撇撇嘴,瞪了一旁的牛通和董先一眼,插刀入鞘,迈步走了出去。 岳飞神情黯然,摆摆手道:“各位兄弟,下去通知将士们,以及他们的家眷,准备撤军吧!” 历史上,纵观岳飞的一生,在杜充手下时,不敢违抗军令,而随军南撤。战事正顺,正欲直捣黄龙,宋高宗的12道金牌,便把他拉了回来,空留下“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所得诸郡,一朝全休”的悲情。 从他屡屡被迫选择,再到被冤枉处死,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反抗的念头,只留下“天日昭昭”之语,让后人千古凄然。 “岳都统,真不知道,王相公如何看上了你,让你来担任河北忠义军的主帅!” 董先冷冷道:“你心向朝廷,忠君爱国,河北忠义军在你手里分崩离析。王相公在九泉之下,恐怕也难以瞑目了。” 岳飞怔了片刻,脱口而出道:“王相公不也是朝廷的臣子吗?” “王相公乃是天下百姓的臣子,而非赵宋皇室。” 牛通冷笑道:“若是赵宋皇室不放弃两河之地,天子奋起反抗,爱护百姓,我等赴汤蹈火,义不容辞。而今赵佶小儿为苟延残喘,竟然舍弃两河数百万百姓,他又是谁的天子,我等又为何要尽忠” “王相公以国士待你,你却不温不火,站在朝廷一边,装聋作哑。你对得起大宋朝廷,却对不起王相公,对不起知遇之恩,更对不起天下百姓!” 董先冷冷道来,字字诛心。岳飞面红耳赤,呆立当场,说不出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3章 血泪 一连数日的厮杀,终于安定了下来。 洺州城,金兵终于停止了攻城,洺州名城,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宋金和议,宋金以黄河为界,宋割两河之地于金,宋皇尊金主为兄,年奉银……” 洺州城南街的一处宅院,韩一坐在院中的树下,手里拿着一份警世钟,双手颤抖,神色恍惚。 “官人,你怎么了,脸色怎会如此难看,是不是受伤了” 韩妻断了茶出来,见丈夫脸色难看,关切地问道。 韩一放下了报纸,摇摇头道:“报纸上说,朝廷宣布南迁,割让河东河北。以后这河北之地,就是金人的了。” “官人,这是报纸上所说,还是朝廷的谕旨” 韩一疑惑地看了看报纸,点头道:“虽然没有朝廷的御旨,但是这警世钟所言有板有眼,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韩妻看着丈夫,轻声问道:“若是朝廷下旨,割让两河之地,你却该如何” 韩一摇头道:“娘子,不瞒你说,我如今也是苦恼。若是留下守城,恐怕违了朝廷旨意。若是就此离去,却对不起洺州的父老乡亲。我是好生为难啊!” “官人,宋皇昏庸无道,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你若是要离去,如何对得起洺州千千万万的百姓。你要做宋皇的奴才,还是百姓的守护官,你可要想清楚了。” 韩一看着妻子,说不出话来。 金人南侵,妻子一家老小罹难,无一活口。韩一自己的左邻右舍,亲戚好友,也多有丧命于金人屠刀之下。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对百姓有个交代。 “娘子尽管放心,我心中自有计策。” 韩一郑重道,眼神坚定。 他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不如一名女子! 只是想起那位知州大人,韩一心里不由得一沉。万一和议是真,这厮不知又要闹出多少事端? “什么,朝廷已经和金人达成了和意,太上皇已经要迁都江南,你说的是真的吗” 洺州知州衙门后堂,黄潜善披着一件外衣,神色凝重,手里拿着一份谕书。 “怪不得今日的报纸上说,宋金已经达成和议,看来这是真事。” “小人怎敢欺骗相公!” 军官指着黄潜善手中的谕书道:“若非知道金人攻城,形势紧急,小人也不会连夜进城,通告此事!” 听军官这么一说,黄潜善坐了下来,心里面独自思量起来。 “马上召唤韩一,张华一众将领过来,让他们看一下朝廷的谕书。同时告诉城外的金人,让他们停止攻城。我军会速速撤出洺州城,不要再生干戈。” 半晌,黄潜善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下人刚要出去,黄二上前阻止道:“相公,莫不如先招韩一等人,待合议以后再说。相公应该知道太原府路允迪之事,不要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靖康元年,宋金和议,割让河间、真定、太原三镇。时任兵部尚书、签书枢密院事的路允迪,到太原宣谕割让事宜。太原守将王禀派人用吊篮将路允迪吊入城中。路允迪对太原知府张孝纯、王禀等人宣旨割让,遭严拒。城上军民皆手握兵器,怒视路允迪及随从,路允迪羞愧满面,缒城而下。 虽然太原终于还是被金人攻陷,但太原之战,却是大大鼓舞了大宋军民的士气。 黄潜善眼珠一转,点点头道:“那就先和众人读了谕旨,再行通知金人。” 这些个军中粗汉,一家老小,亲戚好友都在洺州,要想劝他们离开,恐怕殊非易事。 韩一走出府衙大堂时,心里已经暗暗拿定了主意。 “韩统制,难道你真的要和黄潜善那厮一般,把洺州城让给番子城里可是有数万的百姓,咱们离开了,女真人还不知道怎样对付他们!” 看到韩一等人从知州衙门出来,早已在此等候的一众军将迎了上去。 韩一面色沉重,闭口不言。旁边的张华低声道:“韩统制虽然答应了黄潜善那厮,但却是另有安排。等明日城门大开,番子进城时,咱们趁番子不备,弓弩齐发,光是那些震天雷,就可以杀伤番子不少。” 众人面上都是长出了一口气,一个军官低声说道:“黄潜善这老贼,整天只知道吟诗作画,哪里管过守城。明日趁乱杀了这贼子,万事大吉!” “怕就怕这老贼是又一个范致虚,到时来个弃城而逃,可就苦了弟兄们和城中的百姓!” 一名白发将领的话,让众人都是揪心了起来。 “守好城墙即可,别让番子有机可乘。” 韩一断然道:“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找些百姓,让他们换上咱们的衣甲,让他们先离开洺州城。等金人进城时,咱们再好好的出口鸟气!” 连日的厮杀,韩一精疲力尽,正在迷迷糊糊,忽然被震天的惊呼声吵醒。 “韩将军,不好,城门破了,番子冲进来了!” 韩一一个激灵,一下子翻身起来,爬上了城墙,向外看去。 目光所及,韩一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清晨时分,原野间还有些雾气。洺州南城门洞开,无数的女真军士持枪执刀,穿过了城门洞子,浩浩荡荡地从城南,奔了进来。 女真将士见人就砍,逢人便杀。刚刚出门的百姓惊慌失措,四散而逃,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 金兵并没有追杀百姓,而是一部上了城墙,一部由南街而来,直奔城头和军营的宋兵。 张华脸色铁青,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南门怎么给打开了” 士卒脸上露出悲愤之色,愤然道:“天刚亮,黄潜善那老贼就悄悄打开了南城门,自己带领部下撤走。如今番子杀进来了。将军,咱们该如何应对” “这该死的狗贼,果然是又一个范致虚!” 韩一抽出了长刀,对着城墙上六神无主的士卒们,大声道:“弟兄们,咱们还有上千人,如何也能抵抗番子一阵。咱们不能丢下这城中的几万百姓呀!” 张华沉声道:“兄弟们,左右都是个死,今天咱们就和番子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士卒们,韩一大吼道:“张将军带人,护送百姓和兄弟们的家眷走,其他的人跟我留下来拼命,你们觉得如何” 终于,有士卒站出来道:“韩统制都这样说了,兄弟们自然没有话说。小人愿意留下来和韩统制断后。” 一个人带头,其他的士卒也都纷纷站了出来。韩一分出一部分士卒,让张华带领,去护住西城门,安排百姓等出城。 张华使了个眼色,士卒们把韩一左右一夹,一起向城下而去。 韩一怒道:“张华,你这厮要作甚,你要违抗军令吗?” 张华大声道:“韩统制,弟兄们的家人,城中的百姓,全都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西门缓缓打开,百姓争先恐后逃出城去,看到城墙上蜂拥而来的金人,张华大吼道:“兄弟们,想要你们的家人平安无事,想让宋人百姓多活几个,就跟我杀了这些番子!” “杀番子!” 张华带头迎了上去。 韩一眼睛血红,对亲兵道:“韩虎,我带人阻击城内的番子,你带家眷和百姓从西门撤出,逃得越远越好!快去!” 看到越来越近的女真大军,韩虎咬咬牙,转身向军营而去。 韩一一马当先,后面的宋兵个个红了眼睛,向着蜂拥而来的金兵而去。 韩虎回到主家家门口,却见浓烟滚滚,显然家中失火,主母已经丧身于火灾之中。 韩虎无奈,只有带着一群卫士,护着逃出城的百姓和家眷一路向西。在金人的追击下,又留下了一路的尸体。 即便已经逃出很远,韩虎和幸存的人们,依然可以看出城内满天的箭雨,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久久没有平息。 韩虎心如刀割,带着残余的五六千百姓,沿着洺水河北岸,向西而去。 洺州城中,满街的尸体,满地的血污,到处都是青烟袅袅、燃烧的民居。 街上,不时可以看见惊慌逃窜的百姓一个个被砍翻、刺翻在地,发出凄厉的叫声。到处都是追逐妇女的金兵,很多宋人女子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当街蹂躏。 也有走投无路,奋起反抗的宋人百姓,无奈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利刃在身,百姓们虽然血气可嘉,却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成了金人的刀下亡魂。 城北的校场上,俘虏的百姓们,一个个被捆的结结实实,装进了布袋。女真骑士们纵马而上,一番践踏之后,个个没了生息。 数以百计的年轻女子,被押在校场一旁,眼看着自己的家人们一个个被这些金人如法炮制,踩踏致死,除了眼泪汪汪,却是无能为力。 几个女子眼见亲人受刑,破口大骂,却被金人们拉到一旁,就地施暴,反复蹂躏。 兽行、杀戮、鲜血、尸体、烈火、浓烟,整个洺州城,禽兽们为所欲为,个个红了眼睛。 洺州知州衙门,完颜阇母端坐在大堂之上,浑身都是献血。占领了洺州城,他却是脸色铁青,没有丝毫战胜者该有的兴奋。 自从王松这厮创下忠义军以来,这仗是越来越难打了! 今日一战,他的部下损失了六成的汉儿,就连女真骑士也折了上百,真可谓是死伤惨重。 就连那宋军守将韩一的妻子,城破之时,也纵火自焚,巾帼不让须眉。 军士走了进来,面色苍白,颤声道:“副都统,马五的部下回来了!” 完颜阇母一愣,看到后面几个颤颤巍巍的女真骑士,脱口而出道:“马五呢,怎么只有你们几个” 骑士们一起跪下,其中一名骑士哆嗦道:“副都统,我军在邯郸城遭宋军偷袭,全军覆没,马五将军也阵亡了!” 完颜阇母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大宋建炎元年6月23日,河北东路洺州城城破,知州黄潜善弃城而走,统制韩一及部下两千余士卒全部战死。城中百姓除逃走的几千人外,被金人屠戮一空。金人随后焚城,洺州城昔日繁华之地,顿为焦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4章 邯郸 邯郸县衙大堂上,听到韩虎的哽咽之语,一众逃难百姓的痛哭流涕,王松内心的怒火,不可抑制地燃了起来。 “王相公,你一定要为弟兄们,为乡亲们报仇啊。” “韩兄弟,你先下去休息,相公自有明断!” 韩虎等人下去,马扩黯然道:“黄潜善这恶贼,竟然私自打开城门,放女真人入城!这等卑劣无耻、狼心狗肺的奸贼,我若见了此贼,必杀之!” 王松点头道:“马宣赞,咱们这次斩杀的是耶律马五,乃是金国的上层将领。完颜阇母这厮知道了消息,一定会对洺州城的百姓进行报复,我这心里很是不安啊。” 李若虚点头道:“金人虎狼之性,耶律马五战死,金人必恼羞成怒,洺州城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梁兴沉声道:“相公切勿着急,等出去巡查的斥候们回来,就知道情形了!” 忠义军的斥候在半路与韩虎等人相遇,洺州距离邯郸只有四十多里地,骑兵转瞬即到。估算一下,斥候们差不多也应该回来了。 杨再兴着急起来,大声喊道:“相公,番子破城,必定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咱们现在前去,兴许能杀退番子,救一些百姓出来。相公,出兵吧!” 李若虚摇摇头道:“洺州到邯郸,不过四十里地。不要说咱们去找番子,番子恐怕很快就会前来。番子有仇必报,咱们杀了邯郸的金兵,灭了耶律马五,番子是不会放过咱们的。” 王松点了点头,心情莫名地沉重。 按照金人睚眦必报的品性,完颜阇母肯定带领大军,前来攻打邯郸城。他倒不怕金人攻城,只是自己骑兵力量有限,对女真骑兵形成不了根本性的杀伤。 战争的本质,就在最大限量地杀伤对方。忠义军骑兵稀少,机动力量不强,野战不予考虑,只能在偷袭战和巷战里做做文章了。 他王松不由得背起手来,在大堂里面开始踱起步来。 眼光扫到一旁站立的新任县令程强,脑海里闪过邯郸城的资料,他猛然想起历史上的一件事来。 王松停了下来,对程强低声说道:“听闻程公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氏,可是当真” 程强肃拜道:“相公所言不错。下官祖祖辈辈都是邯郸人,对这邯郸城的一草一木,却是再也熟悉不过。” 王松在程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程强惊讶道:“相公竟然也知道此事” 他随即醒悟过来,连声道:“相公是枢密院的同知院,这些军务上的隐秘,自然是知道一二。” 王松一颗心放了下来,对程强道:“此事绝密,稍后你带本官查看一下,本官有大用。” 堂中众人看到王松面带微笑,都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二人究竟谈了些什么。 王松微微一笑,朗声道:“各位,回头就看好戏吧。” 滚滚的浓烟,熊熊的火焰,鱼贯而行、源源不断撤出的金兵,被捆绑着手腕、哭泣不止的年轻女子,唯独没有看见一个男人出来。 趴在着山梁后面,依然可以看见城内无数的百姓在和金人肉搏,无数的百姓惊慌逃窜,还有满满跪了一地、摇头乞怜的可悲之人。 屠刀在飞舞,鲜血奔流,惨叫声不绝。无数人倒了下去,紧接着就被抬起扔进了火里,不管是死者还是伤者。 这到底是人间还是地狱? 眼看着城中的争斗渐渐平息,大火愈来愈烈。许三才把头从山梁上慢慢缩了回来,一双眼睛也变得血红。 “马上回去向相公禀报,洺州城被番子给……屠了。” 一望无垠的田野中,上千匹身着护具的骏马毫不怜惜的踩过麦穗饱满的绿野。马上顶盔披甲的女真骑士张弓搭箭,把田垄间来不及逃跑的宋人百姓,一个个射倒在地,如射杀鸟兽一般。 田野中的官道上,一队队金兵满头大汗,向前而行,直奔邯郸城而去。 步卒不可能像骑兵一样,在田间纵横。那样会使得他们深一脚浅一脚,步履维艰。 金兵一路向西南而去,所到之处断壁残垣,处处浓烟滚滚,百姓惊慌失措,在田野间四处奔跑,一个个成了金兵的箭下游魂。 马扩站在城墙上,钢牙都要咬碎。他愤愤的说道:“是谁给了这些番子胆子,在我大宋的地面上,任意枉杀百姓!” 梁兴已是红了眼睛,恨声说道:“只有杀尽这些禽兽不如的畜生,我大宋死难百姓的亡灵才能得以安息!” 光天化日之下,女真番骑士不断追杀手无寸铁的大宋百姓,像射动物一样把他们一个个射倒在地上,任凭他们痛苦、惨烈的嘶叫,一个个狞笑着打马离开。 几个受伤的百姓,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挣扎着向远方跑去,想要避免自己悲惨的命运。 一支支重箭透胸而入,百姓一个接一个的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人能爬起来。 城墙之外,女真骑士在放声狂笑,城墙之上,终于有忠义军士卒哭了出来。 更多的忠义军士卒则是默然不语,只是抓紧了手里的兵器。 “杀虏!” 不知道是哪一个士卒,在城头上大声喊了起来。 “杀虏!杀虏!” 城墙上的士卒举起了拳头和手中的兵器,一起大声喊了起来。 声音高亢,震撼四野。城外的女真将士先是一愣,随后个个红了眼睛,眼神里面全是狰狞。 完颜阇母两眼一翻,大声喊道:“擂鼓,攻城!” 战鼓声响起,女真铁骑纵横驰骋,无边无际的宋人百姓,被像牛马一样驱赶着向邯郸城冲去。在宋人百姓的后面,则是万人左右的汉儿步卒。 王松坐在县衙大堂之内,听到外面惊天动地的战鼓声,此起彼伏的嘶杀声,只是闭着双眼,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相公,番子驱赶百姓攻城,已经到了城墙底下。” 军士前来禀告,王松睁开眼睛,轻声问道:“梁兴将军是如何安排的” 士卒不敢怠慢,恭声禀道:“梁兴将军用火炮和震天雷攻击进攻的百姓和金兵,胁迫的百姓和金兵都是死伤惨重。百姓向城东、城西两面逃窜。”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别无他法,国破家亡之时,你不能指望着用别人或许多人的生命,来换取你自己的生命。 对于这些可怜又可悲的宋人百姓来说,刀枪在手,却不敢和女真人去搏斗,反而敢冲击宋军的城墙。不就是幻想着宋军或许会对自己网开一面。 当你生命中最后的一丝血性丢失的时候,你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继续打探,一有军情,马上回来禀报!” 士卒离开,王松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汉儿又驱赶着另外一批百姓,一次次向邯郸的北城发起冲击。 羽箭呼啸、震天雷飞舞、火炮轰鸣,城墙外面的汉儿死伤无数,城墙上面的宋军也是伤亡惨重。 眼看着几十颗震天雷从城墙上飞下,下面的汉儿或是爬下,或者用盾牌挡住自己的身体。 “通通”的爆炸声响起,炸死炸伤了十几个汉儿。更多的汉儿却冲锋着向城墙上而去。 汉儿的震天雷也扔上了城头,虽然杀伤力不大,但架不住数量多,每次总有那么几十个士卒或死或伤退下城头。 城墙下的尸体已经层层叠叠,汉儿们举着长枪,形成一片枪林,直接站在尸体上,和城头的宋兵展开互攻。 双方杀得天昏地暗,战况惨烈。两个多时辰过去,双方加起来,已经损失了几千人的士卒。 “禀告相公,城头战况胶着,我军已经战死战伤了2000多人。梁将军问,要不要按照计划退下城头,把外面的金兵放进来” 王松摇摇头道:“告诉梁将军,让士卒们再坚持一个时辰。” 王松看了看桌上的铜漏,再过一个时辰,天差不多就黑了,正是夜间打偷袭战的好机会。 这些新兵菜鸟,不多参加几次实战,如何才能够淬炼成钢? 夜幕下,宋军终于潮水一样地退下了城墙,向着城南滚滚而去。 无数的汉儿登上了城墙,手里举着兵刃,狂呼乱叫着,庆祝他们终于攻克了眼前的这座“雄关”。 一些来不及逃离的宋兵也被一一格杀在地。但是忠义军将士扔过来的一排震天雷,还是阻止了汉儿们向前追击的脚步。 “守住城墙,歼灭残余的宋军,迎接大军入城!” 等完颜阇母率领大军进了邯郸城,却发现宋军已经大规模逃离了城中。 完颜阇母本要率大军追赶,一来地形不熟,二来天色已黑,众人只有在城中暂且驻扎下来。城中虽然没有百姓,所幸还有大量的金银财宝留下,这也让完颜阇母大为兴奋,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 北宋末年,为防御金人,北宋在邯郸、永年、武安大修地道。 邯郸城的地道四通八达,纵横交错,贯穿整个城区。地道宽约70厘米,高两米,一般上窄下宽,顶部呈圆拱形或人字形。地道设有通气孔和洞室。洞室有大有小,大的可容纳十余人,小的仅容纳三五人。里面有粮食和清水,以供藏人时使用。 王松知道这邯郸古地道,那是因为后世上大学时,同宿舍的一个骚男,正是来自于邯郸。此君每日大谈邯郸的历史,唾液横飞,当然也不会逃过庞大复杂的邯郸古地道。 如今在这邯郸城的地面下,古地道中,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屏息静气的宋兵,人人都在闭目养神,只待时间一到,就要杀上地面。 王松也是叹为观止。古地道之大,结构之复杂,道路之曲折萦回,实在是让人惊叹连连。三千多人藏在下面,绰绰有余。 若是没有程强这些老邯郸带路,士卒们也许会迷失在这古道中。 “将军,咱们所呆的这个地方,就是邯郸县衙的下面。当时小人被金人很快被抓,没来得及安排百姓躲入,白白葬送了几千条性命,想起来真是让人心痛。” 耶律马五攻打邯郸城,邯郸县令弃城而走,这也使得金兵长驱直入,猝然之下,程强被金人所抓,这也使得百姓无从逃匿,大多被金人所杀。 “程公,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等一会儿咱们就去,要了这些狗贼的性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5章 杀人夜 漆黑的夜,没有一丝风,预示着明日或许有一场暴雨而来。天气又闷又热,天地间就如蒸笼一般。 一个黑影从马厩后的地道钻出,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看到一切顺利,他轻轻敲了敲地道口,一个接一个的黑影爬了出来,就像黑暗中的幽灵一样。 黑影们蹑手蹑脚向前而去,摸到后院门口,听到门口两侧传来震天的呼噜声。 “直娘贼的,睡得倒舒坦!” 许三招招手,几个士卒上前,狠狠几刀下去,呼噜声戛然而止。 众人一路向前,沿途又解决了几个院子里的金人卫士。众人刚要摸进房间,却迎头遇上了一队从前院过来,正在夜间巡逻的女真军士。 “直娘贼的,干!” 随许三一声怒吼,一队士卒飞奔上前,直奔惊惶失措的女真军士。另外的忠义军士卒们则是四下分开,直奔后院的各个房间。 无数的震天雷被点燃,一个个地扔进了后院的房间里面。 “敌袭!” 院子里面,响起了金兵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黑夜之中,尖叫声响起,剧烈的爆炸声也跟着此起彼伏,随之而来的是忠义军将士巨大的喊杀声。 “难道是营啸” 完颜阇母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他从几个宋人女子雪白的肉体中爬出来,满心的疑惑。 “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嘈杂声” 他叫了两遍,外面的军士才满脸惊慌地跑了进来,嘴里面大声喊道: “都统,宋人……宋军杀进城来了!” 完颜阇母大怒,抓起床边的马鞭就是一下,他大声怒喝道:“宋狗白日已经被击退,死伤惨重,怎么能进入城中你这厮是不是喝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 军士惶恐道:“宋军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他们已经打开了南、西两座城门,城外的宋兵已经冲进来了!” 外面的爆炸声愈来愈烈,军士急道:“都统,快点撤出邯郸城,再不走的话就晚了!” 完颜阇母目瞪口呆,赶紧滚下床来,开始捡起地上的衣甲。军士赶紧上前,帮着完颜阇母穿衣披甲。 军士着急手笨,如何也理不好衣衫,完颜阇母不耐烦地推开了他。 看到床上惊慌不已的几个女子,完颜阇母大声喝道:“你们几个干什么,还不赶快起来,帮我……” 声音戛然而止,几个冒着白烟的铁疙瘩飞了进来,“咣当”声作响,一颗正好落在了完颜阇母的脚下。 看到冒烟的东西扔了进来,床上的女子们各自惊叫一声,赶紧又躲回了床里。 完颜阇母心头大惊,下意识的想要倒地躲避,谁知他衣衫没有穿好,行动迟缓了一下。 “通通”的爆炸声响起,无数的铁片飞了出去。 完颜阇母只觉得浑身一震,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东西,一阵剧痛随后传来,他痛苦地呻吟了起来,在地上蠕动起来。 军士被炸翻在地,血肉模糊,睁大了眼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许三走了进来,注意到宋人女子眼神里的恐惧,再看到在血泊里蠕动的完颜阇母,语气变得冰冷。 “看样子是个大官。割下他的狗头,给洺州城的百姓祭灵。” 南、西两座城门处,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金兵的尸体,城楼上、城门洞处火光通明,一队队的宋兵正在鱼贯而入。 城墙上到处都是爆炸声和惨叫声,黑暗中无数的宋兵疯狂向前,踩着震天雷爆炸的声点,向东、北两座城墙涌去。 黑暗中的北城女真大营,随着城中的第一颗震天雷响起,无数的宋兵从地下钻了出来,瞬间就包围了北城的女真大营。 大营一分为二,女真骑士和汉儿东西分开,中间一条宽阔的驰道。 外面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使得北城大营的营房之中瞬间火光亮起,金兵们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纷纷乱成一团,开始手忙脚乱地着衣披甲。 许多金兵顾不上披甲,纷纷钻出了营房,想要弄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营地周围,火光亮起,无数的宋兵跑了进来。看到营房中涌出的大量金兵,迎面就是一通震天雷砸了过去。 “掷弹手,往两边的营房里砸,别管外面的!” “不要让番子们上马,隔开他们!” 无数个掷弹兵向前,一颗颗震天雷投入了金兵营房之中和人群之中,爆炸声就像催命符一样,在大营中接二连三响起。 黑夜之中,腾起一股股硝烟。无数的金兵被笼罩在硝烟里面,发出震天的惨叫声。 邯郸的黑夜,终于被惊醒了! 大营左侧的女真骑士死伤惨重,余下的纷纷披起了铠甲,负隅顽抗。黑暗中他们不断的射出羽箭,宋兵之中,不断的有人惨叫倒地。 黑暗之中,无数的女真骑士冒着火炮和震天雷的狂轰滥炸向马厩跑去,想要夺回战马,冲出城去。 宋军又岂能如女真人意,炮火连绵起伏,震天雷“通通”声不绝,女真骑士尸积如山,血流遍地,只有少数女真骑士侥幸得逞,跨上战马,打马狂奔而去,不知作何打算。 营内的女真骑士背水一战,死战不退。双方你来我往,短时间内,竟然对峙了起来。 “直娘贼的,火炮在哪里,如何还没有上来” “来了,来了!” 一队队宋兵满头大汗的跑上来,身后拉着几十门火炮。炮手们在火光下,开始手忙脚乱的装填弹药。 “蓬蓬”的炮声响起。无数的铁球旋风一边的打了过去,带起凄厉的风声。 “掷弹兵,上!” 眼看着火炮已经压制了对方的弓箭手,张学智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通通”,震天雷的爆炸声不断响起,骑兵大营硝烟弥漫,一座座营房被炸塌无数的女真勇士从里面跑了出来。 “屠城!给我轰死这些狗日的,一个不剩!”张学智的眼睛通红,咬牙切齿。 随着更多的炮兵上来,汉儿大营勉强撑起来的几十门火炮,一下子被压制了下去。 大营里面血肉模糊,残肢断体惨不忍睹,血流成河,无数的伤者躺在血泊里面呻吟、嚎叫。 在火炮和震天雷的连续攻击之下,北城大营尸体累累,金兵终于忍受不了折磨,自汉儿大营开始,逐渐陷入了混乱。 兵败如山倒,无论是女真骑兵,还是汉儿步卒,在硝烟弥漫的大营中,四处狂奔,完全失去了建制。 黑夜之中,宋兵像幽灵一样杀来,许多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成了宋兵刀枪下的游魂。 即使再勇猛的勇士,也被火炮、震天雷轰炸的血肉模糊,尸体不全,留下一地的血污和狼藉。 “长枪兵向前,刺!” 扔出5、6轮震天雷,一连打了十几发火炮,爆炸声戛然而止,长枪兵涌了上去。 突然,黑暗中,一队200人左右的女真骑兵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直向女真大营杀来。 猝不及防,大营外的宋兵被砍倒一片。惊慌失措之下,宋兵纷纷逃散避开,女真骑兵向着宋军长枪兵的背后杀去。 “直娘贼的,还来!” 李进勃然大怒,大声吼道:“掷弹兵,目标女真骑兵,给我上去炸平了这群贼子!” 掷弹兵从两侧上前,一个个冒着白烟的震天雷扔进了女真骑兵群。 尽管知道扔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这玩意儿炸起来有多厉害,女真骑士们就是没有办法躲避。 “通通”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女真骑兵的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铁片入体的瘆人声,各种声音一起响了起来。 上百颗震天雷在骑兵群里面爆炸,残肢断体、碎石肉块,纷纷飞上夜空,掉下来时落了周围的士卒一身。 李进拿掉头盔和肩上的一些肉沫,大喊了起来:“长枪兵上前,灭了这群畜生!” 长枪兵结阵而进,长枪猛刺猛收,鲜血迸溅,如墙而进,一路上尸体累累,肆意收割着金兵们的性命。 几个宋兵军官兴奋地跑了过来,大声道:“将军,汉儿步卒抵挡不住,纷纷跪地求饶。我军抓到了大量的汉儿俘虏,这该如何办” 李进眼神里面闪过一丝狰狞,令人不寒而栗。 “全部抓起来,妄动者格杀勿论。明日进行甄别。凡是参与屠城的,一个也别想逃过!” 天色微亮,他转过眼睛看去。宋兵已经控制了四门,城里的金兵惊慌逃窜,不断被射死、刺死、杀死在地。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尸体,处处皆是鲜血。 城内的战斗还在继续,布满阴霾的天空,让清晨也显得格外的沉重。不知道洺州城那些百姓和士卒的亡灵,是否可以得到安息。 天色大亮,洺州城北门,无数的金人逃兵蝗虫一般涌出了北门,很快漫出了护城河,向着前面的官道狂奔而去。 无论是高头大马的女真铁骑,还是撒腿向前的汉儿步卒,此刻都是一个目的,赶紧逃出这阿鼻地狱。 惊慌之中,不断的有金兵倒地,后面的金兵踩踏过去,就再也爬不起来。许多金兵为了抢路出去,拿着刀枪猛戳猛砍,在同胞的乱军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向前舍命逃去。 一些汉儿见势不妙,猛然上前,连戳几下,把那些女真骑兵刺下马来,抢了那些人的战马,或是单骑、或是一马两三人,打马落荒而去。 远处天际,沿着地平线,密密麻麻的骑兵缓缓而来,夺人心魄。 赵云一马当先,缓缓拔出刀来,大声怒喊道:“弟兄们,杀虏!” 千军万马,奔腾向前。很快,逃兵们就淹没在了骑兵铁蹄腾起的烟雾之下。 邯郸县衙门口,韩虎和洺州百姓跪了一地,人人都是痛哭流涕,人人都是磕头不止。 “王相公大恩大德,活菩萨呀!” “天杀的番子,你们也有今日啊!” 王松看着眼前的幸存者,心头沉重。 宋室孱弱,武备式微,可怜了吾国与吾民! “传令下去,给我在洺州城的废墟上堆起“京观”,以慑蛮夷!” 两日后,洺州城的废墟上立起了一座巍峨高耸的“京观”,5000多颗女真番子和汉儿的人头狰狞可怖。最上面,完颜阇母和耶律马五的首级赫然在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6章 北与南 午时已过,波光粼粼的运河上白帆点点,无数的船只向南而去,各个船头都是挤满了人群。那些个拖家带口的百姓,他们个个向北而望,和故乡道别,奔向自己忐忑不安的远方。 几艘船只却截然相反,它们顺流而下,由南向北,却是往大名府的方向而去。船头上身披甲胄、虎视眈眈的将士们,引起向南逃难百姓们的阵阵骂声。 “狗日的,这个时候去河北,是去接那些贪官污吏的吧!” “河北都给番子了,这时候跑去做甚!” “你们这些贼配军,一群王八蛋,丢尽了王相公的脸!” 站在船头的将士们,他们面色平静,丝毫不为百姓的痛骂而生气,有的还向百姓挥手,祝他们一路平安。 “终于逃离汴京城了!” 赵若澜同样一身铁甲,腰挎长刀,看起来英气勃勃。 “谁知道我等去河北抗敌,却招来百姓如此的痛骂” 站在船头的张横,苦笑着摇了摇头。 “朝廷南迁,大好河山丢给了番子。百姓要是笑脸相迎,那才是怪哉!” 李彦仙在一旁说道,轻轻叹了口气。 “李兄弟,不用泄气,用不了多久,百姓又会回来。到时候箪食壶浆,跪迎王师,恐怕你笑都来不及!” 王伦一身布衣,看似寻常百姓,脸上却是笑容满满。 李彦仙从东京城出走,带走了神武军中的两三百忠义军旧部。众人拖家携口,足足有上千人,只能分批撤出,耽搁了不少时间。 张横身后的几艘船之上,便是将士们和他们的家眷。女真人虽然在地面上纵横驰骋,但在这河面上,依然是大宋水师的天下。 “李兄弟,你说相公此刻正在作甚” 张横看着南下的船只,突然蹦出一句话来。 “这还用说,肯定已经和番子打起来了!” 李彦仙还没有说话,船头的一名军官已经大声说了起来。 “徐峰兄弟说的没错。以相公的脾气,眼睁睁看着番子接收了河北,那就不是王相公了!” 王伦也是兴奋,重重点了点头。 王松此刻一定带着忠义军将士攻城大战,也许他们走到半路就会碰上。 “终于要和番子干了!” 张横黑脸上肌肉跳动。王松,终于举旗了!这天下是谁的,还不一定。 “那不是相州知州汪伯彦吗?看来这位汪相公,也是要随朝廷南下了。” 看到对面过来的船只上,一个紫袍官员正在舱中和人饮酒,笑意盈盈,李彦仙一眼就认了出来。 “割地赔款,丧权辱国,这是还有心情饮酒作乐,真是奸人!” 王伦眼光扫了一眼船上饮酒的官员,脸色登时变的铁青。 “这些士大夫,只有抱紧了官家的大腿,才有荣华富贵。这些人的眼中,哪有百姓,哪有礼义廉耻!” 将士中间,有人愤愤说了出来。 南去的船只中,许多都是官员和他们的家眷。还有一船一船南去的兵船,上面载满了宋军。看来朝廷南迁,两河的许多驻防宋军,也跟着南下了。 “各位兄弟,你们这个时候去河北,到底要作甚?” 南下的兵船中,有宋军将官大声问了出来。 “朝廷割了两河,可这两河,还是我大宋百姓的两河。我等前去,就是要和番子大战一场,让他们知道,这是我汉人的疆土!” 一名忠义军将官大声说道。对面的船只上寂静一片,无数的宋军伸出手来,向众人挥手致意。 张横站上了船头,大声喊了起来。 “兄弟们,你们记着,有我忠义军将士在,过不了几个月,或者是一年半载,你们又会回来!” 张横的话,惹来宋军们的一阵欢呼。 “忠义军的兄弟们,保重啊!” “各位兄弟,你们要多杀番子啊!” 河面上的呼喊声,惊动了船舱里正在闭目养神的一名白发老将。他睁开眼睛,看向旁边的一名年轻军官。 “颖儿,发生了何事,外面为何如此嘈杂?” “父亲,好像有几船将士驾船前往河北,说是要和番子抗衡。” 白发老将点了点头,苦笑一声。 “想不到王松死后,我宋人还有英雄。我想,这些应该是忠义军的将士吧” “父亲,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忠义军的将士?” “除了忠义军,我大宋还有这样骁勇善战的王师吗?” 年轻军官仔细听了听,不由得笑道。 “爹,你说的没错,果然是忠义军的将士,他们还带着家眷,看来是抱了必死之心。” “携带家眷北上” 白发老将愣了一下,瞳孔收缩,似乎明白了几分。 白发老将正是宗泽,原来的河北宣抚使,如今的东京留守。旁边说话的年轻军官,则是他的儿子宗颖。 看到父亲的精神不错,宗颖赶紧上前,把父亲扶了起来,靠着坐下。 “朝廷南迁,割让两河之地。为父率部南下,忠义军却是向北,要和番子交锋。说起来,实在是让人惭愧啊。” “父亲说的不错。王松虽然不在了,忠义军的这些虎狼之士还在。有他们在两河和番子缠斗,东京城也会守的安稳些。” 宗泽微微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颖儿,你说,王松真的战死了吗?” 宗颖不由得一愣,不知道父亲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都说王松战死,但却没有人见到他的尸体。这些忠义军将士北上,全都带着家眷,显然是有恃无恐。” 宗颖心头一颤,不由得脱口而出:“父亲,你是说,王相公没……死?” 宗泽轻轻笑了一下,若有所思:“若是王松真的没死,这天下,恐怕又要风云激荡了。” 王松最好没有死。不然,百姓遭的罪就大了。 朝阳升起,阳光洒满了整个淮河河面,两岸的树林,都笼罩在了一片霞光之中。 河面上,南下的船只不断,熙熙攘攘,哭爹喊娘声不断。自从大宋朝廷诏告天下南迁以来,这河面上就热闹了许多。 几艘大船涉水而来,船上面载满了货物,船只吃水的部位很深,船速也并不是很快。船头上站满了手持刀枪、虎视眈眈的年轻汉子,他们紧张地向两岸的草丛中张望,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在船的后方几里处,几艘护航的宋军船只远远跟随,上面的官军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如今这天下不太平,盗贼蜂起,运河沿途凶险重重,这些官军也是尽尽人事,若是碰上江湖上的悍匪,或是溃散的成群官军,他们也只能干瞪眼,任由对方烧杀抢掠了。 “大哥,干不干?” 河两岸齐腰深的草丛里,藏满了凶神恶煞、手持刀枪的汉子,至少也有上千人之多。 “当然要干!” 大哥面色黝黑,手上的大弓已经拿起,轻轻抽出一支响箭来。 这便是纵横两淮的悍匪李成,这两年,他靠着在运河上打劫过往商船,招兵买马,已经有了数万人的部众,可谓是运河上的第一大匪帮。 运河上的这几艘船只,只看船身吃水的部位,上面没有多少百姓,李成就断定,船上定然满载着货物,有可能是玻璃、瓷器,也可能是金银财宝。 尤其是那河北的玻璃玩意,那可是少有的稀罕物,价值何止千金。如果这船上有少一半是玻璃,这趟也赚大发了。只要东西拉到出淮河的海口,那些个海商,还不抢着把银子送上! “大哥,后面可是有不少的官军!” “就那几个鸟玩意,随便派些兄弟,就能把他们灭了。” 旁边有土匪头目轻蔑地说道,显然不把护航的宋军水师放在眼里。 “嗖!” 一支响箭飞到运河之上的空中,闪出耀眼的火花。这是下令进攻的讯号。 “弟兄们,抢狗日的!” 李成一声令下,无数的土匪钻出了草丛,纷纷抬着舢板小船,飞速冲到岸边,个个跳上了小船,拼命向商船的方向滑去。 眼看着土匪小船布满了河面,而在正前方和后方,更有几艘土匪的大船划来,船上面的土匪挥舞刀枪,气势汹汹,几艘商船上的人们,个个傻了眼睛。 “冲出去!” 年过半百的商贾,脸色煞白,颤声怒吼了起来。 形势紧急,一旦被土匪的船只缠住,那可就是血本无归。 水手们胆战心惊,奋力划船,商船加速,向前而去,撞翻了纷纷前来的小船,无数的土匪纷纷落水,河面上乱糟糟一团,到处都是怒骂声。 无数的火箭飞向商船,油帆被点燃,上传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 “快划,只要冲出去,每人多发100贯钱!” 商贾的脸色更显煞白,脸上的肌肉扭曲,在做着垂死的挣扎。 “员外,车轮被土匪的水草给堵住了,划不动了!” 纲首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满脸的汗水。 “官军呢,他们上来了没有?” 商贾声嘶力竭,咆哮了起来。 “员外,官军早已经逃了!” 商贾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了床板上。 无数的土匪登上了商船,船上的人们放弃了抵抗,密密麻麻,满了整个船头。 看着满船的玻璃制品,各种铁器,还有肥皂、蚊香等物,李成眉开眼笑,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这么多的好东西,这一趟可算是大有收获。 “老子今天心情好,给他们条船,让他们滚蛋!” 李成正要离开,白发的商贾却哭着扑了上来。 “贼人,你还是要了我的命吧!” “你个老不死的,老子就是要让你活着,让你比死了还难受!” 李成笑嘻嘻地,一脚踹翻了商贾,任由他在船板上痛哭,捶胸顿足。 “直娘贼的,活脱脱一个守财奴!把狗日的扔到船上去,赶快弄走!” 水手们赶紧架起哭声不断的商贾离开。这个时候,还是先保命再说。 “大哥,这一次收获可真不少!” 看到船上堆积如山的好东西,说话的土匪笑的合不拢嘴。 另一个土匪更是自信心膨胀,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大声叫了出来。 “大哥,听说大宋朝廷要南迁,那一定运的都是好东西。金银财宝不说,一定还有满船的美女。你说,到时候抢还是不抢?” “抢,为什么不抢?抢钱、抢粮、抢女人,只要是经过咱们的地盘,管他酿是谁,自然要抢个痛快!” 李成怪眼一翻,态度嚣张至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7章 妇人心 朝廷南迁,东京城一片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尽管大宋朝廷刻意保持低调,并没有大张旗鼓,谕告万民,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南下逃离的达官贵人家眷,富商巨贾,比比皆是。 经历了半个多月的南下狂潮之后,东京城慢慢安静了下来。那些个市井小民,普通百姓,也是无奈地接受了现实。朝廷南迁已是定居,可自己,还得在这地方活下去。 东京城乱糟糟一团,朝中的这些官员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隔三差五地呆在家府中,等候最后的启程日期。有些官员,则是跑前跑后,为自己的前程奔波。一旦去了江南,能不能依旧锦衣玉食,就看这些日子的跑官结果了。 秦桧处理完一日的正事,其实是帮郓王赵楷安排装载省部的图册文书。他刚一进府门,没走几步,就看见几个下人扛着一个布袋,向府外而去。 “秦寿,里面装的是什么” 秦桧莫名地心里一跳,拦住了下人。 “相公,是……” 秦寿脸色难看,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秦桧眼睛一瞪,秦寿马上跪了下来,后面的下人也都纷纷跪下。 “相公,这是小菊的尸体,是夫人让这么做的,不关小的事啊!” 秦桧眼前一黑,勉强定住身子,上前颤抖着手解开了袋子。 “小菊,我……” 袋子里面的少女双眼紧闭,只有十五六岁,青春貌美,只是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心疼了吧,谁让你和这狐狸精私通!” 王氏从正堂里面出来,神色冰冷。 “你这是何苦,和她一个奴婢计较什么。” 秦桧收起了痛苦的表情。他站起身来,摆了摆手,秦寿和下人赶紧绑好袋子,抬起尸体,匆匆向府外而去。 “我要是不计较,野种就该生出来了吧。秦桧,你要自重,管好你裤裆里的玩意,不要再沾花惹草,否则我和你没完!” 秦桧叹了口气,王氏一门权势煊赫,自己还要借助王门在朝堂的势力。 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氏不能生育,自己没有办法,身边的婢女近水楼台,有些已经有了身孕,却被王氏一个个弄死。 到了今天,他还是无子无女,不得不过继自己的侄子,实在让他郁闷难消。 “夫人,赶出去就算了,何必要下次狠手。这马上就要南下,身边没有个贴己人,总是不太方便。” 看到丈夫服了软,王氏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强势和不留情面。注意到秦桧满头的汗水,王氏脸色一变,对周围的下人道: “赶快服侍相公去洗洗,马上备好酒菜,让相公也解解乏。” 秦桧洗了手脸,来到房中,王氏已经备好了旧菜和冷饮。 “官人,这几日看你忙前忙后,到底所谓何事” “还不是帮着郓王,朝廷南迁在即,诸事繁忙,又要安排装载货物,又要帮着安排船只,一天下来,累的要死要活。” 夫妻二人浅斟慢饮,吃吃喝喝,刚才的不快,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 “相公,郓王如今炙手可热,不日就会成为东宫之主。你可要把握住机会,不要被其他人抢了先。” 王氏轻声说道,脸色绯红,笑靥如花。 “谁说不是!若不是太上皇重新登位,恐怕我早已经贬官丢职。” 秦桧摇了摇头,低声道:“赵佶刻薄寡恩,喜怒无常,让人难以揣测。如今之计,只有抓住了郓王赵楷和康王赵构,才能保住以后的前程。” 秦桧声音细小,王氏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她柳眉一竖,话里透露出几丝杀气。 “相公,你做的不错,剪除了王松这厮,把罪责推到张叔夜身上,又获得了郓王和朝中大臣的好感,可谓一举多得。我敬你一杯。” 夫妻二人酒杯一碰,都是各自一笑,然后一饮而尽。 王氏指了指屋子里已经打包装箱的一箱箱东西,正色道:“官人,你作为南迁的副使,得给咱们留条好船,不然这么多的东西,恐怕装不下。” 秦桧看了看那些箱子,摇摇头道:“娘子,带些金银细软就好。只要我还是朝廷重臣,奇珍异宝还不是唾手可得。太上皇喜怒无常,若是给他瞧见,恐怕……” 王氏一愣,不由得看着秦桧。 “夫人不知,南下的船只本就紧张。茂德帝姬府上,就要了一条大船,光是那鹰犬,就有四五百只,足够装半条船。” 秦桧摇摇头,低声道:“那些个皇亲国戚,人人都如守财奴一般,家具、屏风、甚至假山都要带在,难免要出岔子。咱们还是低调些,少带些东西,少操心,睡觉也安稳些。” 王氏连连点头,嘴里道:“还是官人想的周到。” 秦桧轻轻一笑,低下头来,若有所思。 王氏眼珠一转,放下酒杯,凑上前来,低声说道: “官人,那个杜雄昨日来过,想要拜会你,被我找了个借口,搪塞了出去。” 秦桧心里一惊,马上抬起头来,也是压低了声音回道:“娘子,你这样一来,这厮要是心里怨恨,把事情泄露出去,为夫麻烦可就大了。” “官人,杜雄此人,贪鄙好色,早晚这件事要因他而起波澜。” 秦桧站了起来,不安地在屋内走来走去,却看见王氏脸带微笑,不动声色,马上醒悟了过来。 “娘子,你莫非已经有了对策” 看到秦桧的焦急,王氏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 “整日里就记得和女人厮混,这些事情,我已经帮你解决了。” 秦桧长出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娘子,你是怎么解决的,许了什么好处,还是给了多少银子” “官人,京城这么乱,丢一两个人,相信也没有人知道,你说是不是” 秦桧重重点了点头,轻声笑道: “娘子,多亏了你,我这才心里安稳。” “官人,无毒不丈夫。要想一劳永逸,就得让知道的人都闭上嘴。” 王氏笑吟吟地说道:“官人,我替你做了这么多事,你怎么报答我啊” 秦桧尬笑道:“娘子,你喜欢什么金银首饰,为夫这就差人去给你买。” 王氏却是摇了摇头,脸上的春色撩人心弦,她娇声吟道: “官人,你诸日公务繁忙,今日难得闲暇,既然咱们已经酒足饭饱,不如让妾身服侍你休息吧。” 秦桧见王氏眉目传情,脸色红彤彤的,显然已经动情,不由得暗暗心惊。想要拒绝,却又找不出理由。 二人半推半就,正要共度良宵,门外下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相公,耿老相公来访,正在堂中等候。” 秦桧看了看面色不豫的王氏,为难道: “夫人,耿老相公来访,你看这……” 王氏按住了想要起身的秦桧,对着外面的下人大声道:“出去告诉耿老相公,就说秦相公不胜酒力,已经就寝了。秦相公改日自会登门拜谢。” 秦桧一惊,低声道:“娘子,恐怕不妥!” 王氏不管不顾,对着门外,斩钉截铁地说道。 “大胆,还不快去,难道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下人慌忙称是,一溜烟跑开。 “官人,到了今时今刻,你难道还要和耿南仲搅和在一起吗” 秦桧一愣,不由得脱口而出。 “耿老相公乃是郓王老师,郓王成为东宫之主,也是指日可待。慢待了耿老相公,为夫以后在朝中如何行走,你好糊涂呀!” 王氏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 “官人,当局者迷,道君皇帝会让耿南仲害了自己的一个儿子,再去害第二个吗?” 秦桧心头巨震,不由自主地靠在床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妻子。 耿南仲不忠于赵桓,已经犯了大忌。他连自己的弟子都能背叛,还有什么他不能背叛的。赵佶岂会让他宰执天下,难道他就不怕,耿南仲会背叛自己的第二个弟子吗? “官人,依我看,郓王也是人头猪脑,耿南仲这样的臣子,道君皇帝都不敢用,他还整日里和耿南仲呆在一起,简直是愚不可及。恐怕你要另作打算了。” 王氏一字一句,全都敲在了秦桧的心扉上。 秦桧有如醍醐灌顶,大汗淋漓,他直起身来,施了一礼。 “娘子,还是你洞悉其奸,为夫谢过了。” 他话头一转,低声道:“其实从一开始,为夫便觉得郓王做学问好些。要想登上九五至尊,恐怕是略有不足。” 王氏一声轻笑:“看来官人早已有了打算。若是我所料不错,官人心里的人选,应该是康王赵构吧。” 这次轮到秦桧吃了一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王氏,迎来对方的一句轻哼。 “郓王浮躁,谋略不足,其他皇子或年龄大小,或平庸不堪,康王青春正少,文武双全,不是他,还能是谁!” 她看着秦桧,轻声道:“官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就寝吧。” 秦桧心里一声叹息,今日,终于逃脱不了魔爪。 “娘子,且看为夫今夜,如何以振夫纲!” 耿南仲坐在堂中,白发苍苍,已经有些瞌睡。他强忍着倦意,独自等待。 王松战死,朝中大臣已经对他议论纷纷。而自从赵桓被黜,新皇登基,他在朝中的声望,降到了极点。 等弄明白了众人嫌弃他的原因,耿南仲才回过神来,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且不说赵佶商议朝事,从不与他商量,都是独断乾坤,即便有事相商,也是他的近臣曹勋,以及新晋的秦桧、张浚、吕颐浩之辈。 他和唐恪,已经被无情地抛到了一旁,闲置起来。 这也是他今晚屈尊来找秦桧的原因。要是以前,都是秦桧亲自登门拜他,就像他今天这样低三下四,忍气吞声,只是为了见秦桧一面。 见秦桧,自然是想改善眼前的窘境,让自己处于主动的位置。 等了半天昏昏欲睡之时,秦府的下人终于跑了出来。 “耿相公,秦相公不胜酒力,和夫人已经就寝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耿南仲心头黯然,他摇了摇苍白的头颅,站了起来,向秦府外走去。 看着他萧索离去的背影,下人脸色难看,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皓首匹夫,嫉贤妒能,祸乱朝廷,十恶不赦,有何面目活于世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8章 南迁 宋士068章南迁大宋建炎元年6月28日,大宋朝廷迁都建康府。 东水门外,汴河两岸的隋堤之上,杨柳叠翠成行,风吹柳絮,腾起似烟。 汴河岸边、杨柳之下,密密麻麻、跪满了汴京城外的百姓。有些人屡屡磕头,有些人嚎啕大哭,有人破口大骂,众人表情不一,内心却都是惶惶不安。 两旁如临大敌的禁军们,和百姓们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平日里循规蹈矩的百姓,丝毫不惧,和禁军们大打出手,不时有百姓被抓,现场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金人肆虐中原,河东、河北之地千疮百孔,京东、两淮遍地硝烟,百姓都以为恢复了点元气的大宋朝廷会励精图治,英勇抗敌。谁知道新皇退位,老皇帝登基,换来的却是一纸迁都江南的谕书,而且迁都来得如此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朝廷迁都去了江南,他们这些北地的百姓,不就成了无根的浮萍,风中的柳絮了吗这宋皇,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把他们抛弃了! 数万朝廷精锐之士,护送着满载皇室贵戚、士大夫官员,满满上百艘船只,覆盖了整个汴河,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狗日的朝廷,狗日的官家,没用的东西!” “我的大宋朝廷,你就这样把你的臣民丢下了!” “割让了两河,下一步就是东京城了,你不如一块给番子算了!” 汴河岸边,无数的百姓聚集的密密麻麻,众人或义愤填膺,或黯然伤神,或放声痛苦,或指指点点,伤心、失望、愤慨、有人还捡起地上的石块,向着经过的船上砸去。 旁边值守的军士赶紧上前,阻止百姓们的暴力行为。双方先是拉拉扯扯,随后开始厮打起来,场面乱的不可开交。 汴京城东水门城墙上,刘萼、这位金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知枢密院事刘彦宗的嫡子、完颜宗弼的使臣,正在开封府通判李若水的陪同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河面上缓缓而去的船只。 “李通判,在下只是好奇,宋皇南去,如何会把你这位朝廷的肱骨大臣留在这是非之地,你不觉得心寒吗” 刘萼的提问,李若水面色平静,似乎并不受迁都的影响。 “刘使君,东京城还是我大宋的领土。我站在自己的国土之上,又有何心寒倒是你,每日和胡虏为伍,说女真话,生食活吞,看着女真人屠戮自己的同族,你可曾心安” 嘴上说的轻巧,李若水的心里充满了痛苦。两河之地,说割了就割了,数百万百姓,心也凉透了。 刘萼冷冷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自古都以成败论英雄。若是我等追随了宋廷,就像今日一样,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岂非智者所为” 李若水针锋相对,朗声道:“果然是朝秦暮楚,择主而事。岂不知天道轮回,总有一天,汉人会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他指着城东墙外的青城,眼神里有了几丝戏谑。 “刘使君,南门外的青城,便是你父亲刘延宗当日葬身之地。当日的一场大战,完颜宗望战死,女真大军死伤惨重,一众故辽大臣被王松几乎斩杀殆尽,现在想起来,仍是让人心神激荡,念念难忘啊!” “王松已死,说起来,还是你大宋士大夫们的功劳,本官在这里多谢了!” 刘萼铁青了脸,冷冷回了一句。 李若水脸色阴沉,也是一拂袖,撤开了几步,把脸朝向了 城外,看着向南而去的船只。 汴河之上,船只当中,突然,一只苍鹰从一艘船舱中飞了出去,展翅飞向了天空,惹起无数人的侧目。 一个头戴垂脚襆头的脑袋伸了出来,看了看已经飞向高空的苍鹰,又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有两艘船只吃水太深,妇人的哭喊声和男子的叫骂声传来,不断的有一些东西从船上丢下。精美贵重的桌椅家具、造型别致的石头玉器、成捆的丝绸、各式各样的琉璃盏,还有各种奇花异卉的盆栽,洋洋洒洒,河面上到处都是。 尤其还有无数斗鸡巨犬,也被扔出了船舱,在河面上凄厉惨叫,乱糟糟一团。 岸边的百姓先是目瞪口呆,随后纷纷指着船只破口大骂,一些百姓拿起石头土块向河中砸去,距离太远,只是换回无数的水花。 待船只离开,很多人向河边奔去,去打捞河面上滞流、分布河湾各处的各色贵重物品。 刘萼瞠目结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手指着远去的船只,大笑不止。 “好一个大宋朝廷,好一群皇亲国戚,好一个煌煌士大夫!青楼天子鹰犬臣,好好好,好一个南朝风流!” 刘萼笑完,看着脸色通红的李若水,眼珠一转,语气温和了下来。 “李通判,宋皇如此,大宋朝廷如此,以尊驾之才,真可谓是明珠暗投。莫不如为大金朝效力,做个同殿之臣,安抚百姓,招纳流民,地方安靖,岂不胜过那些煌煌士大夫之流” “士大夫之流,也得朝廷礼遇,天子隆恩厚待。那像尔等番臣,缀于蛮夷小族之后,摇尾乞怜,卑躬屈膝,甘为异族驱驰,可悲可叹,可怜可耻。” 李若水面色涨红,冷声呛道,随即扭过头去。 “真是冥顽不灵,死不悔改!你……” 刘萼恼羞成怒,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来。 片刻,他才冷冷回道:“逃离之际,犹能如此洒脱,携犬擎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个人私物,无一遗漏,却唯独忘了数百万两河百姓,几十万汴京城的百黎庶。大宋朝可谓善矣!” 李若水面色铁青,不再言语。 这些个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今日所为,可谓是尽失民心,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大宋朝廷的脸面,荡然无存。 只怕以后这北地的百姓,心灰意冷之余,心中不复再有大宋朝廷了。 何止北地,汴京城、京畿之地还不是如此! “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一个白衣笀鞋的士子沿着汴河岸边仰天长叹,嘴里念念叨叨,时高时低,如癫似狂,引起旁人的一阵侧目。 “江河所至,日光所照,皆为汉土。汉土皆为腥膻,吾命绝矣!” 士子大声喊完,在众人惊异的注视当中,猛然向前一跃,跳入了滚滚而去的洪流中,瞬间便沉入了水中,没有一丝挣扎。 岸边几个短衣窄衫的年轻汉子想要去救,却已经看不到士子所在的痕迹,只能望着滔滔的河水,摇头叹息。 一些粗衣的宽袍男子沿着汴河岸边飞撒纸钱,放声大哭,形如送丧一般。 “湛湛汴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河北!大宋已亡,大宋已亡矣!” 士子们长歌当哭,如泣如诉,闻者恻然,听者落泪,驻守巡视的禁军上前要抓人,却 被愤怒的民众隔开。 “有种去打番子啊,欺压百姓,你们这些厮货就会窝里横!” “整日里就知道搜刮钱财,祸害百姓,要你们这些狗贼还有何用!” 推推搡搡中,军士们打翻了几名百姓,却引发了众怒,几个军士在百姓的一顿拳打脚踢之下,鼻青脸肿,仓皇逃去。 百姓人群冲着仓皇逃窜的军士们,喝起倒彩来,随即又殃殃离去,甚觉无趣。 都已被朝廷抛弃,又那里还有什么兴致。赵佶这位青楼天子,指望他率王师再打回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去吧,龟缩于江南一隅,睡女人生孩子诗酒趁年华吧。北地的百姓,自生自灭,自强不息去吧。 “通判,这是今日的报纸。” 李若水接过报纸,打开一看,不由得心神荡漾。 “哲宗之崩,赵佶未立,臣章惇谓其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辽天诈之亡,张觉举平州来归,良嗣以为纳之失信于金,必启外侮。使宋不立赵佶,不纳张觉,金虽强何衅以伐宋哉!迹赵佶误国之由,恃其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佞。前有蔡京、童贯等六贼,后有耿南仲、秦桧之奸邪,济其骄奢淫逸之志,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日行无稽。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不亡者,赵佶甚焉。” 李若水看的心惊肉跳,额头汗水密布,不知不觉,湿了前胸后背。 “宋之君臣莫不私心自用。太祖之篡周,固为私心自用,太宗之杀弟诛侄,尤私心自用之极致。国君之作为如此,故后来党争发展之结果,遂流于暴力斗争,党与党争,党内亦争,此种风气,盖由太祖太宗导之也。及其末也,武将亦然。王松率军北上,增援府州,张叔夜、秦桧之辈扣兵不发,折可求闭门自保,遂有府州之祸,上万精锐毁于一旦。宋已临千钩一发之危亡之境,而大臣竟犹图逞私心以自快,又安得不南迁耶!” 李若水正看得心惊肉跳。河东忠义军之死伤无数,幸好自己的推波助澜,没有在报纸上提及,否则他真就名闻天下了。 刘萼在城墙上大声笑了起来。原来他也拿了一张报纸,看的正是起劲,兴致勃勃。 “骄奢淫逸,声色犬马,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这样的人也能君临天下,还有这么多无耻之辈跟随,这报纸真是一针见血,大快人心啊!” 他面带笑容,大声读了起来。 “随之则高官厚禄、锦衣玉食,舍之则钱权全失,一无所有。煌煌士大夫,原来爱的并不是天下百姓,爱的只是君王,爱的只是自己,爱的只是手中的权势。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刘萼志得意满,喜气洋洋,李若水面色铁青,恼怒至极。 “去死吧,一群狗日的,永远也别再回来了!” “滚吧,滚得远远的,下一次就要滚到海外去了!” 汴河两岸,百姓们骂骂咧咧,依依不舍地离开,向城内而去,众人一步三回头,和他们意念中的大宋皇室告别。 官船渐渐离开,远远地消失在视线中,无数的百姓开始纷纷登船,他们挥手和送别的亲友告别,尾随着官船离开。 显然,大宋朝廷这一南迁,没有多少人有信心留下来。跟着官船离开,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夕阳之下,从未修葺完整的东京城墙,余晖中苍凉破旧,看着让人心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9章 人心 宋士069章人心“朝廷南迁了,狗皇帝跑了,没有人管咱们了!” “狗日的都跑了,以后该怎么办!这狗日的世道!” 东京城的黄昏,随着大宋官家和群臣的离开,变得热闹了起来。 三三两两的闲汉和失意之人在街上喝醉了酒游荡,他们大声喊着,引起街上百姓的一阵指指点点、摇头叹息。 闲汉和失意者还可以借酒消愁,那些普通的百姓,就只能愁容满面,长吁短叹了。 东京城倒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宗泽安排的妥妥当当,军士们在街上值守,又实施了宵禁,片刻的人心惶惶之后,东京城又恢复了旧日的样子。 自从和议的消息传出,近一个月来,该走的人已经离开,只有那些无处可去的平民百姓,依然还留在东京城中。 他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生儿育女,繁衍生息,生死都在这里。朝廷可以南迁,自有百姓可以供养他们。他们南下,又拿什么养活一家老小 留下吧,靖康元年的大灾难都度过去了,还怕这些微风细浪!大不了一死,也算是叶落归根! 尽管大多数百姓惶惶不安,但有大军护城,心里总算安稳了几分。还有一些百姓,因为宗泽这位持重的老将坐镇东京城,心里反而有些希望。 宗泽,这位大宋朝有名的补锅匠,新任的东京留守司留守,上官军政,下管民政,他如今坐在大厅,捋着胡须,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之所以叫他补锅匠,乃是因为大宋朝廷那里出了漏子,他就出现在那里,去河北担任宣抚使如此,新的东京留守亦是这般 士卒押着闹事的百姓,满满一院。百姓面色各异,有人满不在乎,有人低头不语,也有人怒容满面,更有人痛骂不止。 “相公,如何处置这些闹事的刁民?” 士卒进来,恭恭敬敬问道。 “都是忠肝义胆、言辞无状的的良善之士,全都放了吧。” 士卒还在迟疑,宗颍怒吼道:“还不快快下去,难道要违抗军令吗” 士卒赶紧下去。宗泽一阵剧烈的咳嗽,宗颍赶紧把茶递了上去。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此情此景,倒是颇为相似。可惜了大宋大好河山。 国事多艰,即便身体欠佳,这位大宋朝廷为数不多的宿帅,也只能勉力支撑了。 “赵府尹,金人狡黠,随时来袭,老夫要带兵打仗,这城中的百姓民事,就多靠你和李通判了。” 赵鼎为开封府尹,李若水为通判,有这二人辅助,他可以集中精力在守城上,节省了不少精力。 宋金虽然达成了和议,但以女真人有便宜就占的秉性,他们随时都会跨过黄河南下,不要说京畿,即便是两淮、江南,恐怕也会遭到女真人的觊觎和荼毒。 赵鼎肃拜道:“宗老公相尽管放心,城中之事,就交给下官和李通判吧。老公相,你要保重身体啊。” 宗泽苦笑道:“老夫已经年近古稀,还能再活几年怕就怕有心无力,阻挡不了金人南下。” 赵鼎摇头道:“老公相,两河之地,民风彪悍,义军众多。听说忠义军的旧部数万之众,已经挥竿而起。看来这抗金的局势,并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差。” 宗泽精神一振,忙问道:“赵府尹,此事你又是从何得知只可惜那王松不在,否则女真人哪能如此嚣张。” 赵鼎笑道:“老公相,下官也是道听途说。听说如今忠义军的领袖也叫王松,不知道是真是假” 宗泽、还有旁边的李若水都是大吃一惊,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沉默了下来。 又是忠义军,又是王松,难道说王松没死,蛰伏待机,终于出山了。 “赵府尹,令爱三十六娘可在京中” 李若水放低了声音,试探性地问道。 “听闻三十六娘乃是王松的义妹,不知她如今在何处,作何营生” 宗泽也是睁大了眼睛,看着赵鼎。 二人都想知道,王松到底是死是活。 赵鼎心中恼怒,这样不明不白地传下去,女儿以后还怎么嫁人! 他沉下了一张脸,正色道:“小女跟随义军,杀敌报国,如今究竟如何,我这做父亲的却是不知。不过,若是王松果真生还,小女也会自当追随,抗击金人。” 李若水一阵苦笑。赵鼎这老狐狸,说了等于没说,谁也不知此王松是不是彼王松。 不过如今大宋已经迁都,再追究这些,又有何意思。 “李通判,当日太原府扣兵不发,致使忠义军上万大军灰飞烟灭,若是王松活着,你就不怕他找你报仇雪恨吗?” 李若水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扣兵不发,虽然张叔夜和秦桧是主谋,但他李若水作为太原知府,也是难辞其咎。若是他坚持,张叔夜估计也不会那么强硬。 北上太原的一众群臣之中,张叔夜和秦桧随君南下,张俊担任了南京应天府留守。王松若真是寻仇,他和张俊只怕是难逃。 王松部下,穷凶极恶之徒数不胜数,这些人连女真人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在乎他小小一个通判。 上万大军惨死,王松阵亡,成了他心头去不掉的一块重石,尽管他只是帮凶,而非主谋。 宗泽看李若水黯然不语,轻声说道,打破了尴尬。 “听说张学士为大殿下祝寿,回朝以后,深居简出,整个人很是颓废。他也没有料到,因为一念之差,而酿成了如此大的过错。事情已经发生,就不必再提了。” 他虽然也是为王松战死暗自不平,但这件事情毕竟事出有因。上到君王,下至杜雄、折可求,人人都有责任。至于其中是否有人推波助澜,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可惜了上万战死的将士,那都是我大宋的精锐。若是增援到达,火器充足,又怎会有今日南下迁都之狼狈。” 宗颖微微摇了摇头,满脸都是痛惜之色。 “河东、河北诸将如何,太原城、大名府,这几处的情形如何” 宗泽转了话风,提到了众人最担心的两河的割地问题上来。 几人算是朝中少有的忠义志士,倒都是希望两河这些重镇,将士们可以抗旨固守。东京城一马平川,没有了两河这些重镇在前面支撑,旦夕之间,就会陷入女真人的重围。 “河东宣抚副使张俊领兵南下,驻守南京。太原城的张宪、牛皋等人,和完颜宗瀚的西路军大战数场,完颜宗瀚已经退兵忻州。金兵因隆德府的忠义军固守,暂时无法南下,河东战局暂时胶着。” 李若水是前太原知府,河东的战事,他自然是了如指掌。 “至于河北之地,岳飞近日会率部南下,协助宗老相公守护东京城。河北宣抚副使张浚,则会 领兵去陕西,以固侧翼。大名府割让给金人之后,这二人很快就会南下。” 宗泽点了点头。朝廷下旨南迁,割让两河之地,纵然岳飞和张浚不愿撤兵,只怕也会遵照朝廷旨意南下。 张浚则是先要去江南,如果没有什么变动,便会去陕西,节制各路西军,以免一盘散沙,被金人一击而溃。 只是,如此一来,就可怜了大名府城中三四十万的宋人百姓了。也不知道女真人入城以后,会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两河虽然奉旨南下的官员不少,但选择留守抗金的也不在少数。就如固守时间最长的中山府,军民一心,如今也没有沦陷。 最为众人担忧的,就是两河抗金各军似乎都是孤军奋战,没有一个有声望又知兵的人出来挑大梁,时间长了,难免会被金人一一歼灭。 国事艰难,朝廷孱弱,天灾人祸,盗匪四起,百姓民不聊生。想到个中缘由,众人都是眉头紧锁,忧上心头。 “赵府尹,听说神武军的都统制李彦仙辞去了官职,离开了东京城,你可知道去了哪里” 李若水似笑非笑,目光又放在了赵鼎身上。 “这个在下倒是略知一二。” 赵鼎也不掩饰,打开了话匣子。双方在大理寺狱中狱外厮杀,各自心知肚明,张横二人遁去,此事也不了了之。 “陛下已下令释放忠义军的张横、王伦二人,谁知有人胆大包天,竟然暗中要截杀二人。大理寺的牢房,竟然成了杀戮场,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李若水脸上一红。张横、王伦二人下狱,自己也参与其中,小小添了一把火。 “幸好在下暗中提防,才没有出大事。张横二人出狱后,和李彦仙一起,一同去了河北,小女也和几人一起同行。算起来,他们几人应该在河北抗金杀敌了。” 众人都是纷纷摇头,谁也没有打破砂锅。这些卑鄙之事,背后都是有皇亲国戚、相公执宰的影子,即便知道了是谁,也只能不了了之。 “只是可怜了大殿下!” 李若水心生一丝凄凉。赵桓对他不错,屡委以重任。如今赵桓形同软禁,他却是无能为力,甚至不能说几句公道之语。 “李彦仙一走,神武军军中的将领走了两三百人。这些人都是忠义军的旧部,是不是和其一起,不言而喻。” 宗泽心头一惊,赶紧岔开了话题。王松是死是活,恐怕很快就有分晓。 本来朝廷南迁,已经带了不少将领,李彦仙这一下釜底抽薪,带走的都是中层骨干将领,东京城的防守,可是要伤脑筋了。 宗泽思索片刻,对旁边的儿子说道: “宗颖,朝廷南迁,东京城人心惶惶,军心不稳。你再催一下岳飞和张浚,让他们克日南下,不得有误。” 赵鼎眉头紧皱,心中忐忑不安。 两河如今有王松在,太原、大名府,各处都是他的老部下,有了王松,两河的抗金大业就还有希望。 自己得提醒一下女儿,大名府北国屏障,与其落在女真人手里,不如交给忠义军,交给王松。 大堂中人各怀心事,人人都是面色凝重。 朝廷南迁,留下他们这些挡箭牌,众人都是心有戚戚。 天子昏庸无道,臣子寡廉鲜耻,将士懈怠不堪,难道说,这大宋就如这西沉的落日,真的没有了将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0章 船上 宋士070章船上汴河河水滔滔,眼看着船只越行越远,一艘艘大船上,无数的男女脑袋钻了出来,向着模模糊糊的东京城墙望去。 有人终于淌下了热泪,男女的抽泣声响起一片,有人失声痛哭,有人嚎啕大哭,涕泪交加。 许多人都知道,东京城的繁华与风流,往昔的醉生梦死、轻裘骏马,诗酒年华,矾楼轻舞,再也回不来了。 赵宋皇室的孝子贤孙,宽袍大袖的士大夫,这一刻都是心头黯然,在怀念过去的优柔岁月之时,对前程的未知也是充满担忧。 至于两河京畿水深火热的百姓,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已经是忘于脑后了。 也许,他们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 “父皇,你喝口饮子吧” 看到赵佶脸色苍白,旁边的赵福金赶紧端起了一碗木犀汤,递了上去。 作为赵佶最喜爱,也最聪明的女儿,她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该侍奉好自己的父亲。南下之后,肯定要过一段苦日子,仰仗父亲的时候太多。 赵佶没有接过汤碗,他看着女儿,脸色平静,轻声道:“茂德帝姬,你夫妇离开京城,都带了些何物,能告诉朕吗?” 一句“茂德帝姬”,让赵福金的脸马上红了起来。她支支吾吾地回道:“父皇,孩儿也只带了些随身之物,并无其它。” 赵佶的脸色阴沉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冰冷。 “那鹰是蔡驸马养的吧?听说他家里有上百只各色大小的苍鹰,连鹰奴都有五六十人,这些可是真事?” 赵福金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父亲,女儿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吧……” “或许是吧。” 赵佶轻轻摇了摇头,平静道:“你真的不清楚吗” “孩儿真的不清楚,父亲难道不信孩儿吗” 赵福金仍然嘴硬。这么多年恃宠而骄,她以为可以糊弄过去,却不知已经赵佶的底线。 “相信你,相信你个鬼!” 赵佶厉声吼了起来,额头青筋暴露。 “都已经要亡国灭种了,还是如此文恬武嬉,醉生梦死。到了建康府,你就和你的驸马去岭南吧。再也不要回来!” “岭南!” 赵福金面色煞白,喏喏道:“父亲,你不是要让我们夫妇去那种蛮荒之地吧父亲开恩啊!” “滚出去,你这无父无君的东西!” 赵佶勃然变色,怒吼声远远传了出去。 “你夫妇二人,自诩为皇亲国戚,整日里醉生梦死,欺压良善,游猎嬉戏,骄奢淫逸,真是丢进了皇家的脸面。今日国破流离之际,还在这里遮遮掩掩,满口谎言,毫无廉耻之心,真是岂有此理!你莫不是以为,朕是好欺的吗” 赵福金惊恐地看着眼前面容狰狞的父亲,这还是往昔那个视自己为掌上明珠,为自己亲自挑选夫婿的慈父吗 “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滚出去,和你的那位夫婿呆在一起” 赵佶脸色铁青,周围的皇子、公主们,宫人嫔妃们都是目瞪口呆。 王贵妃还想上前劝止,赵佶阴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她赶紧知趣地退了下去。 赵福金掩面跑了出去。船上一时悄无声息,只剩下船桨破水的“哗哗”声。 “一群混吃等死的蠢货!” 花了半天功夫,赵佶才从盛怒中恢复了过来。他看着南处模模糊糊逝去的东京城,神情恍惚,眼前发黑,心头就像是压了一 块巨石一般,如何也喘不过气来。 以女真人的能征善战和贪婪凶残,这东京城怕是有生之年、回不来了。 肃穆壮丽的皇宫,熙熙攘攘的大相国寺,繁华热闹的御街,汴水的秋声,金池的夜雨,虽已残破但却依旧秀美的艮岳…… 当他步出东京城城门的一霎那,他就已经知道,这一切已经离他远去,这一辈子,他可能是回不来了。 一只又一只的苍鹰飞上了苍空,密密麻麻,布满了天空,好一阵,苍鹰们才飞往四处,消失在空中。 “噗通”的落水声、夹杂着犬吠猫叫声,无数的珍犬异兽们,猫鸟鼠猴,甚至孔雀、金钱豹也有,或是尸体,或是生物,纷纷被扔出了船只,落入了水中。水面上各种动物的尸体和活物到处都是,大的很快就沉下水去,小的淹死后,就漂浮在河面上,晃晃悠悠,随着河水浮动。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只是区区数个时辰,有人就饮酒原形毕露了吧。” 静坐的赵桓睁开了眼睛,眉目中隐有讥讽之色。 “谌儿,外面怎么如此吵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飞鹰” 赵谌坐在船头,看着已经消失在尽头的东京城,恍然若失。 “爹爹,刚才是太翁训斥四皇姑,然后蔡都尉他们放鹰,其他人扔东西,所以才如此吵闹。” 朱皇后也低声道:“听说蔡驸马和几个皇子把他们养的鹰都放了,总共有两百多只,放了好一阵子才完。还有其他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养的飞禽走兽,游鱼鸡狗,数不胜数,都给扔到河里了。” “玩物丧志,自取其辱。大宋的好臣子啊!” 赵桓摇了摇头,又依着船舱,眯上了眼睛。 故国已经远去了,昙花一现的金戈铁马梦,也远去了。赵桓紧紧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无言的叹息。 “破奴,朕对不起你啊。” 赵桓眼角湿润,两颗浊泪掉了下来。 “官人,事已如此,就不必难过了。好在咱们一家人待在了一起,也算是团团圆圆了。” 看到丈夫愁眉不解地样子,朱皇后在一旁小心地劝道。 “娘子,只是苦了你了。” 赵桓脸色舒缓了些,夫妻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赵谌却是低声发起了感慨。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东京城、汴河、大宋的百姓,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赵桓夫妻对看了一眼,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拖后的一艘大船中,黄秠脸色阴沉,赵多福恍若菩萨一般,一张素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侍女递过来一杯清茶给赵多福,黄秠一把夺过,一饮而尽。侍女脸色通红,想要驳斥,赵多福却是拦住了她。 “黄都尉,你也不要整天愁眉苦脸,冲着公主发脾气。朝廷下了和议诏书,你爹爹陷在洺州,谁也没有办法。” 黄潜善撤兵出城,一路南下,不知所踪。张浚作为第一批撤出大名府的大宋军队,金兵并未阻拦。黄秠早已经被金人吓破了胆,不敢等候,随军南下,以免自己陷在了大名府城中。 黄秠眼睛一睁,冷声道:“不是你的爹爹,你自然不会忧心。都说皇家无情,我这算是领教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公主,你又何必勉强自己,下嫁于我” 赵多福终于开口道:“黄都尉,等到了建康府,你我便解除婚约,从此两不耽误。你想寻找黄老相公,请自便,我绝不会刁难 于你。” 黄秠冷笑道:“怪不得公主你守身如玉,不让我动,原来是早有所谋啊。心里面还在想着你的那个王松吧,可惜他已经死了,你盼不到了。” 侍女刚要说话,赵多福用眼光制止了她,清声道:“黄都尉,多说无益,到了建康府,你我各走各路,两不相干。” 黄秠想说几句狠话,看了看船舱外虎视眈眈,面色不善的几个禁军,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赵多福向河面上看去,晦暗不明,白雾缭绕,有如仙境。 此时,若是有王松相伴,弹琴赋诗,相偎相依,便是人间仙境,这凄惨的南逃之旅也不会这般无味了。 她心里暗暗期盼,等到了江南,讨得自由之身,便可奔赴希望所在了。 “重新换一个!” 一个十三四岁的侍女身无寸缕,被从舱房里面抛了出来,浑身青紫,昏迷不醒。 侍卫们赶紧上前,把女子用床单包起来,抬到另外一个房间,随即另外一个年轻的侍女又被送了进去。 里面不时传出男子粗俗的打骂声,女子不堪忍受的低沉的哭泣声,持续不断。 舱房外驻守的卫士们面面相觑,轻轻摇头后,眼光又有各自分开。 终于,在连续送进三个女子之后,过了一阵,里面终于消停了下来。 赵构身穿一件单衣,坐在桌边,抓起桌上的酒壶,一下子灌下了半杯,然后重重地喘了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忙前忙后,到了船上,才闲了下来,也终于可以发泄一下了。 眼睛从舱房的窗户看出去,隐隐可以看到斜侧方的一艘大船上,赵楷正在和耿南仲,唐恪等人正坐在一间舱房之中,谈笑自如,意气风发。 赵构站了起来,到了窗前,看着赵楷等人,似有所思。 赵构换了一身衣裳,来到船头,向着河面上张望,到处都是护卫的船只。河上的渔舟商船,看到船头上高高升起的大旗,都是知趣地向两边避开。 看到旁边大船船头上站立的官员,赵构怔了怔,随即笑道:“王渊,怎么是你,你是此次朝廷南迁的护驾将领吗” 王渊赶紧行礼道:“殿下,臣和刘光世刘相公,苗傅苗相公,都是此次朝廷南迁的护卫。殿下,可有有阵子没见你了。” 运河两岸,良田荒芜,房屋多为倒塌或是烧为灰烬,田野间不时可以看到倒毙的尸体,官道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一派破败景象。 赵构看着两岸的景象,皱眉道:“王统制,你说这两岸,是不是有盗匪山贼,否则如何会有如此多的难民。” 赵构一声“统制”,成功拉近了二人的距离。王渊心里一热,感觉赵构心里还有自己。 “多谢殿下念旧。” 王渊满面笑容道:“前面的斥候来报,说是汴河这一段还算太平,但是到了淮河及楚州一段,则是悍匪李成的势力范围。不过,有我们护卫大军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王渊自视过高。这些江湖上的盗贼,虽然听起来厉害,但不过是土鸡瓦犬,一触即溃。 赵构点点头道:“那这一路上,可就多亏你了。没事的话,上船来饮杯茶,叙叙旧。” 王渊连连点头。赵构笑容满面,告辞回了舱房。 这位王渊,赵构在河北建大元帅府时,此人曾是他的前军统制,二人交情不错。想不到如今,王渊是这趟朝廷南迁的护卫将领了。 也许,此人可以好好利用一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1章 悍匪 宋士071章悍匪应天府南城墙上,张俊在一众官员的陪伴之下,看着汴河上庞大的南去船队,眉头不展,似有所思。 “父亲,朝廷南迁,扈从军马上万,光是岸上的马军就有好几千人,兵强马壮,沿途可以无忧矣。” 张俊的三子张子颜,看到南去的大军,羡慕地说道。 南迁船队到了南京应天府,南京留守张俊亲自安排接送,并送上一应补给物品,恭请圣安。 赵佶在城中住了一夜,其他人照旧在船上留宿。第二日一早,众人才登船离开,继续南下。 “朝廷南迁,也没让父亲一路护驾。如今咱们待在这应天府,北面是番兵,东面是山东的刘豫,不容乐观啊。” 张俊的次子张子厚忧心忡忡,为父亲打抱不平。在他们看来,父亲久经沙场,谨慎持重,岂是朝中这些昏聩无能的武将们可比。 “若不是朝廷起了变故,朝廷南迁,父亲早已经是一方诸侯,又怎会是这小小的南京留守” 张子颜愤愤不平,为父亲叫起屈来。 不过远离河东,倒也安逸许多,不像太原城那样,整日里金戈之声不绝,现刻不得安宁。 “三哥,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免得爹爹心里不痛快。” 张子厚看父亲面沉似水,轻轻在弟弟耳边说道,张子厚赶紧闭上了嘴巴。 “王渊垂垂老矣,刘光世昏聩无能,苗傅久在禁中,焉知江湖之事。” 张俊看着向南而去的船只,眉头紧皱,声音随即大了起来。 “和议已成,番子不会作祟。沿运河一路向南,永城、宿州、直到泗州,尚在朝廷大军控制之下。但是进了两淮,可就是各路盗匪和刘豫部下出没之地。” 从泗州到楚州,是泗水、淮水、汴河交汇处,也就是后世的洪泽湖水域,此处地形复杂,盗匪众多,乃是几方势力交汇之所。 “父亲是担心朝廷的船队遭到袭击” 张子厚跟随父亲日久,很快便领会了父亲的意思。 “郓王赵楷和康王赵构统领防御,两人都在宫中长大,又如何知晓军旅之事和世间之事。” 张俊面色凝重,自担任南京留守以来,运河两岸的风土民情,他可算是颇有领悟。 山东的刘豫控制两淮,纵横两淮的悍匪李成拥兵数上万,宿迁一带的张遇人兵强马壮,各路盘踞势力布满了运河两岸。这些人可不管你朝廷不朝廷,一旦碰到了,恐怕要掳掠一番。 人吃人的乱世,谁管你是不是官家皇子,只要有粮食,有金银财宝,有利益,有女人,什么样的事情他们不敢干。 张俊猛然抬起头来,对儿子们说道。 “二郎、四郎,你二人带上几艘战船,一路保护朝廷船只。为父会带领水师的其余船只在泗州驻扎。一旦有敌情,马上向为父禀报!” 张子厚看父亲说的郑重,和弟弟点头称是,纷纷离开。 张俊吐了口气。只要有一丝潜在的机会,就要毫不犹豫地紧紧抓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来。 赵佶的舱房之内,赵楷和赵构正在向赵佶禀报南下事宜。 “陛下,刘光世带领马军在运河两岸巡查,负责岸上的安全。苗傅和臣带领水师在前,王渊和康王护住船队后翼,警戒不成问题。” 赵楷侃侃而谈,条理清楚,语气淡然。 “陛下,等到了楚州和扬州,船队会休整一下 。江宁府那边,工部和匠作监已经安排了人前去修葺一新,等陛下到时,一切都会准备妥当。” “郓王、康王,你们兄弟两个费心了,都下去歇息吧。” 赵佶轻轻点了点头,一路上有郓王赵楷和九子赵构统筹协调,一切都是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无需他费心。 三子才华横溢,文采出众,九子文采略逊,却是文武双全。二人不分伯仲,但在行军打仗,开疆扩土上,却都是乏善可陈,开拓不足。 倒是那个幽禁的大儿子,自小自己就不待见,被逼无奈当了帝王,却又被自己轻而易举给推了下去。 大儿子虽然优柔寡断,但这几年已经大为改观。经历过破城破国之煎熬,行为上已经成熟许多。 皇孙赵谌也是聪明伶俐,少年老成,只是木已成舟,他总不能再把皇孙推上皇位,自己打自己的脸。 赵佶走上了船头,看了一眼远处赵桓的船只。木已成舟,他也不可能重新扶大儿子和皇孙上位,只能是且行且看了。 夜幕低垂,一艘艘大船停泊在淮阴磨盘口,这里已经是淮河河道,乃是泗水和淮水交汇处。夜已深,船上的人都已经陷入沉睡中,只有船头一盏盏的灯笼发出微弱的亮光。 “这么多的船只,水位压得这么低,上面肯定有不少金银财宝!” 靠岸的一片树林中,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低声说道,眼神中都是贪婪。 “仔细记下船只数量,回去向大哥禀报,这可是个大肥羊!” 一群黑衣劲装的汉子,手里拿着刀剑,人人身手敏捷,从树林间纷纷现身,就如鬼魅一般。 另外一个黑衣人迟疑道:“这可是大宋朝廷的船只,这一动手,就是和朝廷翻脸,是不是有些冒险” “你这厮,怕个甚!” 带头的黑衣人轻蔑道:“就大宋朝廷这些鸟人,又怕个甚!连两河都割让给了番子,都是些软蛋。你们在这守着,我回去禀报。” 带头的黑衣人统计好了数量,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开。剩下的几个黑衣汉子们悄然隐藏起来,和漆黑的树林混为一体。 天色麻麻亮亮,运河上浮起一层雾气,船只隐隐约约,靠在岸边。船上的众人还沉浸在一片睡眠中。 淮河北岸磨盘口,大量手持刀枪的汉子,密密麻麻,漫山遍野,正弯着身子,向岸边的船只蹑手蹑脚地潜来。 看着庞大的船只队伍,李成不由得咽了口唾液。若是一击得手,不知有多少好处。 有些帐篷搭在了河岸边,紧靠着船只。显然船上之人觉得睡在船上不舒服,而将休憩之所安排在了岸上。 “直娘贼的还挺会享受!” 李成嘴里轻轻骂了一声。 南岸边的高矮树木上,拴着一匹匹溜光水滑的高头大马,到处都是,粗粗看去,也有两三千匹。 李成心里怦怦直跳。若是把这些战马都夺了,自己也能建起一支像样的马军,纵横两淮。 对方的军士似乎颇为精锐,光是那两三千威风凛凛的骑兵,恐怕就不好对付。 “兄弟们,先解决北岸的骑兵,南岸的骑兵一时没法过来,然后抢劫战马和船只。” 李成低声吩咐,一众盗匪都是兴奋异常,纷纷摩拳擦掌,轻轻向船只靠去。 赵桓起的很早,他来到船头上,早晨新鲜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他伸了个懒腰,向着岸边看去。 目光所及 ,岸上密密麻麻全是面目狰狞的盗匪,赵桓不由得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支羽箭呼啸而来,正中他的肩膀。 赵桓一个不慎,从船头直接掉入了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射!” 李成并不知道,被自己射落入水的是大宋的皇子,眼看已经暴露,先下手为强,他一声大喝,站起身来。 李成身后上百的弓箭射手一起放箭,对准了岸边火堆旁犹自酣睡的宋兵们射去。 盗匪们箭如雨下,连绵不断,南岸边的宋军纷纷惊醒过来,却已经被射翻了许多。 “杀官军!” 李成大吼一声,带领着无穷无尽的盗匪们,向着南岸边的船只而去。 被射倒了不少,宋兵们这才反映了过来,听到岸边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他们直接奔向战马,胯上之后,打马就逃。 岸边和船上手无寸铁的宫人和大臣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宋兵们只顾逃窜,瞧都不瞧他们一眼,还没有搏杀,就已经溃散了。 “弟兄们,宋兵都是些窝囊废软蛋,冲上去,杀了他们!” 李成大声呐喊,土匪们狂呼乱叫着,向着河上的船只冲了上来。船夫们大惊失色,赶紧纷纷划船,向河中拼命划去。 两只夺路而逃的船只狠狠撞在一起,一只在河面上打转,另外一艘则被撞得偏离了航向,直向岸边而去。 土匪们大喜过望,纷纷淌过低水区,一个个爬上了船只,和船上的宋兵交起手来。 看到为数不多的宋兵冲了过来,李成面色变得狰狞,挥挥手,一大群土匪嗷嗷叫着迎了上去。 土匪们冲散了眼前的宋兵,一伙匪兵冲上了赵桓的船头,横冲直撞,大肆杀戮之下,船上的人纷纷向河中跳去。 “爹爹!” 看到父亲赵桓在河中挣扎,赵谌心急如焚,一下子跳入了河中,伸手去救父亲。 朱皇后和一干女眷被冲上来的匪兵冲散,纷纷落入了河中,船只周围的水中一片狼藉,全是落水呼叫的人群。 “救命啊,救命!” 朱皇后喊了几声,精疲力竭,连续灌了几口水以后,手脚再也使不上力,慢慢从河面上沉了下去。 赵桓和赵谌父子二人,藏在尸体下面,趁着无人注意,随水漂到了岸边的水草深处。 “蓬!蓬!” 几门火炮一起开炮,打向岸边,匪徒们倒下一片,其余的心惊肉跳,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直娘贼的都给老子起来,向前冲!” “射死这些狗日的!” 李成一马当先,带领旁边的弓箭手们,不断射箭,船上的炮手一个个被射翻,损失惨重,很快就做鸟兽散。 秦桧昨晚和耿南仲等人畅谈良久,又喝了一些酒,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听到外面的嘈杂声,秦桧猛然睁开了眼睛,从铺着锦被的木板上,一下子爬了起来。 “官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旁边的浑家王氏也被外面的声惊醒,她坐了起来,脸色苍白。 本来好好地睡在船上,要安全的多,她非要附庸风雅,体验一下淮阴的风土人情,住在岸上,又一夜折腾,晚睡不起,结果让土匪们来了个适逢其会。 “娘子,你先呆在帐篷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秦桧钻出了帐篷,向前几步,踏上了前面的一处高地,向着四周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2章 黄粱梦 宋士072章黄粱梦目光所及,秦桧目瞪口呆,满山遍野尽是挥舞刀枪、凶神恶煞、咆哮而来的盗匪,近在咫尺。 土匪也看见了站在高坡上的秦桧,众人纷纷张弓搭箭,羽箭齐发,向着秦桧的身处之地射来。 羽箭呼啸而来,两名卫士被射翻在地,几个卫士拉着秦桧滚入草丛。他们仓皇爬起来,架着脸色灰白的秦桧,撒腿就向河边的船上奔去。 “我家娘子还在帐篷里面,我要回去救她!” 跑了一段,秦桧才猛然醒悟过来,大声叫了起来。 “秦相公,顾不上了,盗匪已经冲上来了!” 秦桧向后看去,匪徒们已经接近了帐篷。他看见王氏跑了出来,想要逃离,却被几个土匪抓住,拖回了帐篷。 “相公救我!” 秦桧听见王氏的尖叫声,他心惊肉跳,腿脚酸软。土匪们距离秦桧已经不远,若不是河边的地势高低不一,以秦桧和匪徒的距离,只怕一番箭雨之下,秦桧早已做了箭下亡魂。 卫士们架着秦桧舍命奔跑,涉水上了一艘大船,水手们手忙脚乱,拼命划桨,船只很快离开岸边,向河中心滑去。 “娘子,为夫对不起你啊!” 秦桧半身湿透,他站在船舱甲板上,看着岸边的帐篷越来越远,捶胸顿足,难以自已。 赵多福躲在船舱里边,在卫士的保护下,船只顺流而去。目光所及,岸边的一间帐篷里面,一群盗匪正在向一名被剥光了上身的女子施暴。 赵多福看得清楚,那女子正是秦桧的夫人王氏。 “快,把船划过去,击退盗匪,把秦夫人救上来!” 尽管王松和秦桧势不两立,赵多福还是心软,催促着身旁的卫士。 卫士看着两岸无数嗷嗷叫的土匪,面露难色。 “公主,盗匪人数太多,咱们要是过去,恐怕船上的人都要遭殃!” 赵多福打量船上的卫士,人人都是脸色煞白,女子们都更是瑟瑟发抖,眼含泪花,缩成一团。 “公主,你可要三思啊,不要为了救一人,把全船的人都搭进去!” 黄秠赶紧上前劝道。就这点人还想去救人,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赵多福轻轻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黄秠赶紧催促着船夫,快速划船而去。 匪徒的攻势很猛,他们很快冲上了岸边的数艘船只,开始砍杀抢掠,夺取上面如山的财宝。 震天的喊杀声,让赵佶惊醒了过来。放眼看去,土匪们的亡命攻击令他心惊胆战,船上的侍卫们操纵着火炮,对着匪徒们一通乱轰,趁着匪徒们趴下躲避的功夫,侍卫们保护着赵佶等人,船只快速向下游而去。 赵佶毕竟一国之君,浮浮沉沉,心思还算稳重,他看了看周围的船只,沉声问道:“皇子们都出来了吗” 曹勋在外面查看了一番,这才回来禀报。 “陛下,只有康王和大殿下的船只没有跟上,其他的皇子和大臣都是无恙。” 赵佶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河面,看到前方飞速离去的一艘大船,脸色不由得阴沉了下来。 曹勋向前看去,郓王赵楷的船只上,赵楷大声呐喊,满面惊慌,船上似乎有耿南仲、唐恪几名大臣,还有一些皇亲国戚,个个都是脸色煞白,惊恐万状。 “曹勋,设法去救康王和大殿下,一定要把他们救回来!” 赵佶心中焦急,面上却是甚为镇定。 “陛 下,盗匪正在追赶,只有先到达安全地面,才能派人前去追查。” 赵佶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眯上了眼睛,再也不开口。 “王渊,救我!” 眼看着左右的卫士在和土匪的搏斗中不停倒下,赵构向旁边正欲逃离的船只大声喊道。 “邦邦”,几只铁构甩了过来,挂在了赵构的大船之上,两船迅速靠近。王渊带着一队卫士跳上了船只,一阵砍杀,击退了冲上船来的盗匪,他们护卫着赵构,撤上了自己的船只。 土匪们想要抢过来,卫士们弓矢齐发,匪徒们被射倒一片,其余的赶紧趴了下来。 “赶快开船!” 王渊大声喊道,两艘船只很快分开,王渊护着惊魂未定的赵构,向着下游而去。 后面的战船上土匪们乱成一团,开始寻找船桨,准备再行追赶。 “王统制,多谢你了!” “殿下没事就好!” 王渊和赵构都是喘息不止,卫士们虎视眈眈,保护好赵构,船只迅速划入了河中心,顺流向前而去。 河面上,到处都是落水的禁军和宫人,王公大臣,皇室妃嫔也在其中,狼狈不堪。看到母亲韦氏也在其中,赵构赶紧命卫士前去营救,顺便救了沿途落水的几个妃嫔和皇室子弟。 “抢个屁呀,赶紧开船,给我追上前面的船只,上面金银财宝多的是!” 看着船上抢得大快朵颐的土匪们,李成暴跳如雷。都是自己的船只了,还有什么可抢的。前面的几艘大船沉重异常,那才是肥羊。 李成治军严苛,正在抢夺财物的土匪们如梦初醒,他们纷纷停止了抢夺,开始操纵起船只,向着前面逃离的宋军大船追去。 赵桓脸色苍白,和儿子躲在岸边的水草丛里,一动不动,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过去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感觉到周围都寂静了下来,看到左右无人,父子二人偷偷爬上了岸,在深可及胸的杂草中边躲边跑,向着不远处茂密的树林跑去。 赵桓父子离开不久,张俊就指挥着战船追了上来,沿途救起了不少落水的王公大臣,宫女妃嫔。 李成带着众人驾船向前追去,没有多久,碰上宋军前来护航的船只,后面也有张俊的宋军水师船只赶到,李成只有悻悻离去。 张俊也不敢追赶。李成军声势好大,南岸的部卒更是密密麻麻,一望无边。 李成带一众土匪回到袭击原地,打扫战场,发现抢下来的物资如山,金银珠宝不少,都是大喜过望,一番抢掠之下,纷纷满载而归。 “陛下,臣派人回去追查,没有发现大殿下和皇孙的踪迹,朱皇后的尸身找到了,大殿下和皇孙想来是凶多吉少。” 丢了十几艘大船,其余的船只在楚州停下,涟水军的海师将领,还有前来护驾的张俊父子带领水师在旁保护,所有的人心才安定了下来。 “没有看到尸身,怎么会是凶多吉少你们这些废物,快快前去查找!” 船上响起了赵佶暴跳如雷的怒喝声,其它船上的人纷纷大惊失色,人人都是闭口不言,不敢再说一句话。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派人去找!” 随着怒吼声传来,一个个禁军将领满头大汗、慌慌张张地跑出了舱房,驾驶着船只,快速离开。 赵楷低声说道:“陛下,发生此等事情,皆是意外,还请陛下不要伤心过甚,伤了身子。” 赵佶冷冷地看着赵楷, 眼睛慢慢地瞪大了起来。 “三哥儿,逃离之时,你的船只遥遥领先,你可真是眼疾手快啊!” 赵楷脸上一红,随即回道。 “陛下,事发突然,河面上也看不清楚,河边的骑兵一触即散,臣只有催促船工,开船离开,以免落入盗匪之手。臣考虑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这些日子下来,他的表现,太上皇都看在眼里。只要他小心侍奉好道君皇帝,这大宋君王的宝座,将来还不是他的,即便是只有半壁江山。 如今赵桓失势,剩下的所有皇子中,自己年纪最长,道君皇帝最喜欢的也是自己。耿南仲也劝他要勤勉尽责,能者多劳,多做些事情,以换得道君皇帝更大的信任。 现在想起来,走狗飞鹰,求田问舍,混迹瓦舍,这些事情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一旦大权在握,君临天下,为所欲为,那又是何等的气概和享受。 谁知道勤勤恳恳之际,却发生了如此之事,又正好被父亲抓住了马脚。 “陛下,臣的内子王氏也被匪人所掳掠,还望陛下发兵,救回贱内!” 秦桧进来,放声大哭,惹得赵佶的心里更加烦躁。 “秦中丞,你先站起来吧,朕已派人去泗州经办此事。不止是你的妻子王氏,还有大殿下和皇长孙,他们都是生死未知。你稍安勿躁,先回去吧。” “陛下,要不是九哥,臣妾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桧刚刚垂头丧气离开,惊魂未定的韦氏眼睛一转,立刻哭了起来。 “陛下,要不是康王和王渊,臣妾等再也见不到你了!” “陛下,臣等都是九死一生,若是没有张俊前来营救,臣等早已成了刀底冤魂!” 旁边,一大批被救的妃嫔和皇室子弟一起上前跪下,大声哭喊了起来。 “都不要哭哭啼啼的了。朕已经派人去了泗州追查此事,相信很快就有眉目。” 赵佶皱了皱眉头,摆摆手说道:“把应天府留守张俊父子唤进来。” 张俊带领两个儿子进来,看到赵佶,赶紧单膝跪下道:“陛下,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赵佶点了点头,欣慰道:“张俊,你忠心耿耿,前来护驾,朕心甚慰。朝廷有你们这些忠臣良将,朕也就放心了。” 张俊赶紧回道:“陛下,臣只有水师战船六艘,未能救回所有人等,还请陛下恕臣无罪。” 赵佶微微点了点头。张俊毫不贪功,一心公用,对朝廷忠心耿耿,值此国破家亡之际,这样的忠义之人,倒是可以重用。 “张俊,就让你的两个儿子随朕南下,各任右奉议郎和右宣教郎,直敷文阁。你先回南京驻守,恪尽职守,朕日后必有重用!” 张俊满心欢喜,赶紧跪下,磕头谢恩,告辞离去。 赵佶看了看屋外疲惫不堪、尤自劝慰众人的赵构,再看看屋里弃众逃离、垂头丧气的赵楷,嘴里面冷冷哼了一声。 “如此胆小怕事,弃众而逃,朕又如何把这偌大的江山交付于你!” 赵佶面色铁青,拂袖而去。赵楷呆若木鸡,茫然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宋建炎元年6月28日,大宋皇室南迁途中,废帝赵桓及皇子赵谌不知所踪,嫔妃朱氏,女儿柔嘉公主落水溺命,只留下三岁的皇孙赵谨,当时没在船上,侥幸逃过一劫。 道君皇帝赵佶哀痛之下,一病不起。所有政务均暂由皇九子康王赵构监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3章 希望 宋士073章希望“朝廷已经南迁了!” 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正堂,作为如今大名府留守的最高军方将领,接到大宋朝廷已经南迁的消息,岳飞面色苍白,呆若木鸡。 岳飞大约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落到今日这般尴尬的境界。 从曾经的踌躇满志、雄心万丈到归于平稳平淡,再到如今的进退两难、欲去还留,一切都来的如梦幻一般,破灭了终归于残酷的现实。 回到东京城,难道眼睁睁看着河北之地沦于女真人的铁骑之下,百姓流离失所,颠沛流离 岳飞曾经有过幻想,希望这只是朝廷的一时头热,就像靖康元年一样,朝廷下旨割让了北方三镇,最后还不是又收回了成命。 “河北之地尺寸不可弃,今一举足,此地非我有,他日欲复取之,非捐数十万众不可得也。朝廷如此做派,非但大名府付于金人之手,就连东京城也尽失北地屏障。河北危矣,大宋危矣,天下危矣。” 岳飞喃喃自语,眼神呆滞,两行热泪簌簌而落。 “鹏举,圣命不可违。若是滞留,形同叛逆,还是早些离开,南下就是。” 陈广站在堂下,双眼深陷,面容消瘦。他周围的一众军官,人人都是失魂落魄,六神无主。 岳飞抬起头来,神情黯然。 河北之地沦陷。中原之地恐怕也会朝不保夕。难道朝廷真的要一退再退,居于淮水或长江以南 大名府,守城的士卒不到三万,除了五六千原来忠义军的老兵,其他的都是地方厢军和乡兵。要想抗击金人,恐怕难上加难 张浚已经带领一部分将士官吏先期离开,岳飞则是殿后,率领剩余的将士和家眷离开。 金人豺狼属性,自己若是带军撤离了大名府,不知金人怎样对付城内的士卒和三四十万的百姓 若是凭城据守,守上两三个月,恐怕不成问题。只是如此一来,他如何向朝廷交代。孤军悬于河北之地,若没有南来的粮草,迟早会被金人攻陷。 此时离开,或许还可以救一部分百姓。若是金人破城,死伤何止数十万。 两河已是千疮百孔,糜烂不堪。金人肆虐山东之地,已经濒临京畿。大宋官军孱弱,金人很怕是很快就会攻略两淮。 区区一个北京大名府,又如何抵挡女真人千军万马、四面八方的围攻? “五哥,到底怎么打算,你得拿个主意!” 徐庆还不死心,想要做最后的努力,希望岳飞能回心转意,就地割据。 “王贵,和金人已经谈妥了吧,他们是不是答应善待城中的百姓” 岳飞没有回答徐庆,而是转向一旁的王贵。 “五哥,完颜宗辅已经答应了,只要城中的百姓不反抗,他绝不会伤害任何人。五哥尽可以放心。” “五哥,大丈夫择势而动,所谓时势造就英雄,一旦错过,恐会后悔莫及。两河之地,豪杰众多,大名府城内,士卒用命,众志成城。时不再来,机不可得。五哥,你可要三思啊。” “你这厮,休得再胡言乱语!” 岳飞决然打断了徐庆的话头,厉声呵斥道: “我岳飞生是大宋的子民,死乃大宋的鬼魂!这是朝廷的旨意,我又焉能不从。难道你非要我一意孤行,做个不忠不 义之徒!” 徐庆等人不再言语,岳飞朗声说道: “马上下去整顿队伍,安排好家眷车辆。明日一早于城西集结,经由朝廷漕运司的船只安排,从水路离开。” 众人离开,岳飞一人独自在堂上枯坐,愁眉不展。 “岳统制,船只早已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你的部下便可登船离开。” 河北路转运使郭永走了进来,向岳飞说了一句,随即在一旁坐下。 “岳统制,这大名府城中,可是有三四十万的大宋百姓,你就忍心丢下他们金人凶残暴虐,若是进入城中,百姓又不知要死伤几何,岳统制就忍心离去吗若是守城,以岳统制的能力,必可守上个一年半载。难道就不能为百姓而舍一人之私吗到时候豪杰来投,三军用命,大名府必可固若金汤,不沦于金人之手,岳统制又为何不留下来呢?” 郭永连珠炮般的近乎毫不留情的诘问,岳飞面色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朝廷已经下了旨意,若是据城而守就是抗旨。若是交出了城池,金人凶残,城中百姓的境遇可想而知。 若是据城而守,一旦秋后算账,朝廷追究下来,谁又来担这责任 “不知殿帅作何打算,是要和在下一起南下吗” “郭某本就出生在这大名府,亲朋好友都在此地,又如何会舍之而去岳统制一旦离去,本官会带领剩下的人马继续死守。就是死,也要死在这桑梓之地。” 岳飞脸色苍白,肃拜道:“殿帅忠肝义胆、大仁大勇,岳某佩服之至!” “岳统制,有人递来书信,说是你的故人。” 士卒进来,呈上书信一封。 岳飞狐疑不已,打开书信,看了几行,满头大汗,如遭雷击。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相公,和你相比,我岳飞自惭形秽啊!” 岳云轻轻走了进来,他怯怯地问道:“爹,听说王相公还活着,这是真的吗” 岳飞一愣,随即笑道:“云哥儿,你怎么知道啊,看来你什么都听到了。” 见平日里沉默寡言、不怒自威的父亲眉飞色舞,岳云便大起了胆。 “爹,依孩儿之见,爹不如留下来,和王相公一起镇守河北,对抗金人。官家连河北河东都不要了,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爹爹又何必为他们卖命” 岳飞心中一震,看了看儿子,摇了摇头,正色道:“云哥儿,忠君报国,替朝廷分忧,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金人暴虐,朝廷也是没有办法。以后若是有机会,朝廷一定会北上,恢复失地,解救百姓。” 看到父亲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岳云自觉地闭上了嘴巴。他倒是想让父亲和王松一起,杀杀金人的威风。 前院响起了一阵响声,王贵等人推门进来。 王贵一见面,就急着问道:“五哥,听说忠义军的使者来了,是也不是听说那王松还活着,此事可是当真” 徐庆摇了摇头,黯然道:“五哥,你可是错过了大好机会。王相公一回来,两河又要风起云涌了。” 王松出现,想要推岳飞自立割据,已是不太可能。徐庆的心思,也完全落空,难怪他神色黯然。 陈广苦笑道:“张浚南下,咱们又要归于宗泽帐下,来来去去,还不如当初王 相公手下舒服。这可真是一场空啊!” 赵邦杰上前,抱了抱拳,轻声道: “岳都统,既然王相公回来,咱们就呆在这大名府,和番子血战一番,你看如何” 他和马扩乃是至交,二人一起投的王松。王松回来,马扩肯定追随左右,他好像没有理由离开。 房中众将面色各异,人人各有心思。 岳飞看众将表情不一,暗暗心惊。看来今天晚上,很多人又要度过一个无眠之夜了。 “这是王相公给在下的亲笔书信” 郭永一脸惊诧,颤抖着手,打开了书信。 “王相公知道郭提刑忠义炳勇,不避权贵。郭提刑又是转运使,掌握河上百艘船只的调度之权。王相公特差小人,前来拜会郭提刑,共商大计,对抗金人。” 郭永收起书信,心里莫名一阵骄傲。 说起来,他和王松的经历相似。二人都是武人,只不过他是靠着祖上的福荫入职。他也是博览群书,博古通今,自诩博才,素看不起朝中的士大夫一族。 而王松也是如此,寒门出身,却能七步赋诗,“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样的情操,也是说到了他心里去,让他颇有知己之感。 岂不知,王松知道他,乃是历史上此人苦守大名府,誓不降金,最后家族全被金人杀死,而他也被金人断手而死。 他死后,即便是和他一向不和的人,也是痛哭流泣。相互争着为他抬棺埋葬。这样的忠烈之士,自然不会降金,绝对是很好的合作对象。 “前次王相公解救大名府,却未曾进城,本官引为憾事。” 郭永遗憾道:“还麻烦二位告知,相公究竟有何打算,在下一定竭尽全力,绝不推诿!” 若是王松击退金人,解救大名府,他也算是死而无憾,对得起河北父老了。王松驻守大名府,河北便有了希望。 使者轻轻一笑,低声道:“郭殿帅掌握漕运船只,女真人临河安营扎寨,相公想要借助水上之力,水陆齐举,一举攻克女真大营!” 女真人南下攻城拔寨,唯一还算通畅的就是这运河、黄河水路。女真人在河北并没有多少船只,和大名府的两百多艘漕船比起来,实力远远不及。 郭永大喜道:“计划如何,还请尊驾一一告知,我二人也可参详细究,查漏补缺,不负王相公所托!” 董先房中,牛通和张胜等人对望一眼,众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狂喜。 王松要来大名府了! 就像沙漠中饥渴难耐的人们找到了一片绿洲、饥肠辘辘的发现了一锅热饭、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发现了无尽的财宝、矮矬穷一天同时娶了几个白富美一样,牛通、董先和张胜几人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相公前来,岳飞总会留下吧” 牛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那可难说!不要忘了,岳都统的背上,可是刻着“尽忠报国”四个字,这“国”,可是大宋朝廷。” 几人面面相觑,都是摇头叹息。 很快,几个人又振奋了起来。 “王相公挥兵前来,这大名府,就是我忠义军的了!” “不但大名府,这两河都是咱们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4章 定策 宋士074章定策乌云盖,没有空调和风扇,这样的酷热天气,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虽然他也习惯了下来,但却实在是太过辛苦了些。 想想那些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人人都是冰室冷饮凉西瓜,身子舒服骨头软,他只能隔空羡慕了。 没有降温措施,王松只有拿了个蒲扇,狠劲地自摇。 建隆三年,宋太祖置冰井务,隶属皇城司。官方设冰井务一职,专管窖冰一事。设监官一人,以内侍充任。夏日暑热,冬日结冰,故冬季藏纳冰块于冰窖以供来夏使用。冰井务的藏冰专供王公贵族,同时也做赏赐使用。 民间用冰,需要到集市上去采购。商贩们冬天制作,在糖水中加入一些果汁,果胶,利用天气,使之成冰,放入地窖贮藏。等到售卖时,还会将其雕刻成各种样式。这种冰雪类似于后世的冰棍、冰激凌,是夏天的绝佳饮食。 王松还没有落脚处,百事待兴,正事还忙不过来,自然不可能去搞这些“奢华”之事。 门窗大开,温度很快降了下来。王松站在了门口,向着院中望去。 大雨磅礴,院子里面很快就成了一片水洼。四周的回廊上,卫士们一个个站得笔直,也在感受着大雨带来的凉爽。 李若虚站在王松一旁,静静地感受着这大自然的力量。 前几日,他还在金人的牢房里面等死。现在,他摇身一变,却成了忠义军的座上客,左右义军的运筹赞画。回想起来,一切都跟梦幻一般。 对于忠义军的所作所为,他只是有所耳闻,大多时候也只是有些好奇,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训练有素、杀敌无数,对于这些传闻,他只会轻轻地嗤之以鼻,并不会拿它当真。 女真铁骑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当者辄破。他还没有见过哪支宋军,有如此强大的战力,尤其和金人野战。 直到对方攻克了邯郸城,接着又大破金人,阵斩胡酋完颜阇母的首级,他才意识到,对方不仅能打硬仗,而且愿意去打,可谓强硬血性到了骨子里。 只凭对方敢把女真人的首级砍下来,在洺州城的废墟上摆成“京观”,便可知忠义军的抗金决心,那是真真实实的“汉贼不两立”。 忠义军训练严苛,军纪严苛,但又赏罚分明,所到之处,真可以说是秋毫无犯,这也是他最为欣赏的地方。 不说别的,单单是不扰民,从古至今,历朝历代,又有多少虎狼之师能够做到 高顺之陷阵营、李世民之玄甲军、谢玄之北府军也不过如此! 这样一支铁军,听说两河有不下六七万之众,顿也让他心跳加速。 对于年过四旬、自小修身养性的李若虚来说的,富贵利禄,他已经不太放在心上,他需要的是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在历史上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得我之小者,散 而为草木;得我之大者,聚而为山川”。 大丈夫平生之志,不在温饱、求田问舍,而当志存高远,胸怀家国天下。 王松礼贤下士,把没有任何功名的他推上高位,以国士待之,他自然是感恩图报,以效犬马之劳了。 “大名府南地屏障,北地重镇,城高堑深,依大河之险,百姓三四十万,辎重粮草无数,绝不可以丢给金人,可做根据,以图燕云!” 这也是他担任幕僚以来,提出的第一个建议。 一旦占据了大名府,河北负隅坚守的宋军,以及河北民众,就有了主心骨,和河北的抗金大局息息相关。 加上忠义军控制的河东太原府,忠义军便可以在河东、河北连成一片,影响整个黄河以北地区。 女真人的地盘虽大,但都是北方苦寒之地。若是从地物产上来说,又如何比得上两河的富饶! “若我军占据大名府,和太原城南北互映,再图燕云,金人南下无聚集之地,凭塞外苦寒之地想要攻克中原,可谓自不量力,痴人说梦。” 李若虚看着窗外的大雨,言辞慷慨有力。 若不是这一场不期而遇的连绵大雨,使得进攻大名府的计划搁置了下来,说不定忠义军已经兵临大名府城下了。 忠义军能和金人抗野战,靠的就是犀利的火器和军纪。天公不作美,进攻的计划自然就搁置了下来。 “李公,大名府那边,有没有金人的消息,有没有传来郭提刑的消息” “回相公,郭殿帅已经派人过来,随同的还有百艘小船,加上“磻阳务”的造船,有200艘之多。舢板小船在运河上来往方便,反而要比大船迅捷快速的多。” “至于女真人,因为河流暴涨,土地泥泞,女真人都是守在大营里面,没有出去掳掠四乡。女真人的主帅乃是金国的三太子完颜宗辅,估计也是等占据了大名府以后,再行对我军进行攻击。” 王松点了点头。“磻阳务”这几年一直在造船,供应河北河东,虽然船只的规模不大,但是数量却不少。 完颜宗辅,女真名讹里朵,完颜阿骨打的三子,此次金人南下的统帅。看来前方士卒侦察回的信息没有什么错误。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把此贼留下。 完颜阿骨打的大儿子完颜宗干为金国的国论勃极烈,相当于宰相的位置,仅次于皇帝和皇储。不过此人长期坐镇中枢,鲜有带兵的机会。 完颜阿骨打的二子完颜宗望,在他的一种指示中最为聪慧,前年东京城外一场大战,早已经重伤病死。 此次南征,东路军的统帅完颜宗弼,乃是完颜阿骨打的四子,历史上众人称其为四太子,也就是历史上的金兀术。他一路摧城拔寨,把两淮地区搅得是鸡犬不宁,京东东路、京东西路都已经处在了金人的控制之下。 大名府的这位完颜宗辅,乃是完颜阿骨打的三子,乃是金军此次南下的中路军统帅。看来金人的目标也是十分明确,攻下大名府,作为进军河南和湖广的基地,再伺机南下,攻略江南。 只可惜赵佶朝廷昏庸之极,以为割让了两河之地,金人就会罢手,岂不知欲壑难平,与虎谋皮,终被虎噬。 “相公,如今京东西路、京东东路都已经处在金人的控制之下,我军与淮南、甚至江南的连接,都被中断。一旦漕运受阻,河北的粮草供应就会入不敷出。我军会被金人前后夹击,如此不用数月,粮草匮乏,不攻自溃。”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眼就看到了漕运上来。也许经过长年累月的观积累和亲身经历,王松也能看出来。不过他来这个时代的时间还太短,思维方式和看事物的角度,和当代人还是格格不入。 “李公,依你之见,却该如何?” 王松端起了一杯茶,轻声问道。 茶香袅袅,正可以 李若虚深深吸了一口气,肃拜道:“若想解决漕运之事,莫若建一支水军,纵横河北、江淮之地。一来可以畅通漕运,二来可以弥补我军步卒机动能力的不足。” 王松点点头,有了一支强大的水军,自然可以顺着运河一路南下,即便是直入江南也是没有问题。 “只是……” 王松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敲着脑袋,低声道:“李公,只是这河北之地,运河之上都是漕船,战船不是南下撤走,就是腐烂不堪。要建水师,还得另寻他法。” “相公,“磻阳务”是河北木材产地,只能造一些小型的结构简单的舟楫。大船制造不易,只能买进。若是要买大船,必须从南方的明州、广州、泉州、赣州、吉州等地购进。” 北宋的官营船厂,主要产有纲船、座船、战船、马船各类,供官府自用。北宋以纲船为主。南宋因为运河漕运锐减,纲船产量下降;战船的产量提高。 宋朝官营船场分布很广。北宋真宗末年,纲船年产量为2,916艘,其中江西路赣州、吉州计1,130艘,比例最大。至北宋后期,两浙路温州和明州跃居第一,年产各600艘,而江西路与湖南路的虔、吉、潭、衡四州共723艘。 至于私营船厂,福建沿海的四个州、军都有。官府一不生产商船,二不经营海外贸易,所以海船都由私营船厂制造。 王松若要建立水师,也只能从南方买进了。 “相公也不必心忧,只要打通了漕运,恢复了海路,船只的事情自然可解。” 李若虚的话,让王松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跟着笑了起来。 打通了漕运,忠义军的势力范围就要抵达淮河两岸,势必会与大宋朝廷接壤,也会和金人正面碰撞,一场大规模的正面战事不可避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漕运畅通,商路无碍,不需相公费心,富商巨贾自会把船只运到河北。运河、黄河之上,运丁、水手颇多,想要建立水军,只要银两充足即可。” 李若虚说完,王松轻轻坐回了椅子上。归根结底,还是要有足够的银钱才是。 在此之前,必须得一都城作为据点。太原城太过偏北,邯郸作为举起义旗的根据地,未免太过狭僻。如此看来,招纳群雄,呼唤民众,竖起抗金的大旗,眼前的大名府再也合适不过。 李若虚的建议,和王松不谋而合,也让他坚定了信心。 大名府,于公于私,都不能给了金人。 王松正想的入神,屋外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跟着雨雾中显出几条人影。前面几人高声喊道:“大官人,小弟张横、王伦、李彦仙,带一众兄弟,前来参见!” 王松心中一颤,“腾”地的一下站起身来,手里的茶杯再也把持不住,“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奔出房门,只见院子里跪了满满一地,许多人似曾相识。 “诸位兄弟,别来无恙。欢迎兄弟们归……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5章 女真大营 宋士075章女真大营天色未亮,河流山川还未露出其本来的面目,一切都是朦朦胧胧,云山雾罩。 大名府城南五里,永济渠河岸边,一处水草丰茂的浅湾处,几处火把下,十几个衣衫褴褛、一下金人的营中情形。” 大牛等人都是大喜过望。大牛恭声道:“原来是王相公的部下,这下大伙儿都有救了!” 军官点点头,看了看大牛等人,皱着眉头说道: “等会把你们头上的辫子都割了,我们李将军,最见不得这些。” 众人连连点头,人人放下心来,这一下,可算是有救了。 “将军,还请救救大营里的乡亲!” “稍安勿躁,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军官带着大牛等人回到了船上,李彦仙正在船上等候。看到大牛等人的女真人“发型”,李彦仙马上皱起了眉头。 “李统制,西南的是女真番子军营,东南是一些其他番人,距离河边二里之遥;中间是三四千人的宋人奴隶;整个北边都是汉儿步卒营地。” 李彦仙问了金兵大营的驻扎情况,立刻下达了军令,船上的士卒开始纷纷行动了起来。 “可恶的番子,果然是宋人百姓夹在中间,汉儿在阵地前沿,二者一起充当炮灰。兄弟们,点起火把,先轰击番子的骑兵大营!” 他看了看大牛等人,沉声道: “让李四来,他不是会剃头吗,给他们把头都剃了,看着膈应!” 李彦仙军令下达,船上亮起了许多火把,河面上形成了两条长龙,星星点点,黑夜中煞是好看。 一队队的军士,一艘艘的船只调准了方向,一门门的火炮被摆正,炮手们手忙脚乱地装填起弹药来。 大牛粗粗看了一下,每艘船的船舷边,这种圆管子大约有4-5个,这样算起来,这六七十艘船只,最起码也是两三百个。 却不知道,这样的圆管子又能做甚 “你,别看了,该你了!” 李四手里拿着剃刀,把向河面上张望的大牛,从冥想中拉了回来。 河面上火把亮起,女真大营中一片骚动,刁斗声不断。箭楼上的金兵发现了河上的情况,开始大声惊叫了起来。 “李将军,火炮弹药已经装填完毕,请你下令。” 李彦仙看了看灰蒙蒙泛白的天际,女真大营之中,亮起了不少火把,显然金人已经被惊动。 “先是实心弹,瞄准了南面的骑兵大营,先打上十轮再说。” 自从东京城回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战场指挥。长时间没有和金兵交战,让他反而有了一些兴奋和期盼。 “你们几个,全部用手把耳朵捂上,嘴张开,不要一会被震成了聋子!” 二虎一行人赶紧照做,蹲在了甲板上,人人紧紧捂住了耳朵。 金军营地,晦暗不明中,满脸乌黑、十指苍苍的黄潜善一身粗布衣裳,秃顶垂辫,活脱脱一个女真人。借着火把的光亮,他抱着一捆稻草,正在侍弄马棚里的战马。 当日他带兵逃出了洺州城,谁知却遭到了一队女真骑士的追击。士卒溃散,他慌不择路,藏了起来,才躲过一劫。 感到身上的官服过于招摇,他抛弃了自己的战马,在官道上的死人身上随便扒了一身宋人百姓的衣服,夹在难民当中,一路向南逃去。 到了大名府地界,天公不作美,完颜宗辅的部下四处剽掠,他也不能幸免,便被抓了奴隶。 这一个月来,黄潜善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多年的他,如何能承受得了这样非人的折磨 发髻被剃成了女真人的样子不说,每天天不亮,就从那猪圈一般的窝棚里起来,一天劳累到晚,全身又酸又痛,手上全是血泡,指甲断了不说,里面还都是污垢。 白天不是两碗稀菜粥,就是一块又黑又硬的烧饼,使劲嚼才能咽得下去。做活时,动不动就要挨女真人的皮鞭,做活和在那猪圈一般的帐篷中歇时,还要忍受恃强凌弱者的拳打脚踢、以及臭不可闻的汗味和脚丫子味。 花天酒地、骄奢淫逸的他,怎能忍受得了这样的摧残,他几次三番向金人表明身份,反而遭到了金人的耻笑和无情的鞭挞。 完颜宗辅根本懒得见他。完颜阇母和耶律马五等人阵亡的消息传入完颜宗辅的耳中,更是让他暴跳如雷,要不是这一场大雨,他已经挥兵北上,攻击邯郸了。 大名府宋军迟迟不肯退军、让女真人进城,这更让完颜宗辅火冒三丈。一顿鞭挞之后,他直接把黄潜善划到了奴隶营里,让他先在里面受几天苦再说。 黄潜善有苦说不出来。谁让他的儿子黄秠宣完旨以后,随军悄悄而逃,把他这个老父亲留在了河北征伐之地。 谁又让他弃城而逃,时运不济。 而大名府又一直降而未投,完颜宗辅把这笔账,又算在了他的头上。 儿子未能前去,肯定是金人隔断交通。儿子娶了皇帝的爱女,还要继承黄家的香火,如何能陷在这河北糜烂之地。 想他曾经是一方大员,河间知府、洺州知州、兵马副元帅,位高权重,万人敬仰,如今却沦落至此,成了金人的奴隶。 “啪”的一声鞭响,黄潜善正在冥想,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转过头去,一个金兵手里举着火把,正在恶狠狠的盯着他。 “你这厮,干事漫不经心,又在这里偷奸耍滑,是不是不想活了” 女真人操着生硬的宋话,手里的皮鞭又举了起来。 “军爷切勿如此!” 黄潜善一下子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就请军爷高抬贵手,通知一下讹里多元帅,小人真是大宋的大臣,求他饶了小的吧!” 听到黄潜善叫完颜宗辅的女真名,金兵睁大了眼睛,挥起了皮鞭,就要抽下来。 “铛铛”的刁斗声响起,箭楼上的士卒大声吆喝了起来。 女真大营的火光亮了起来,金兵匆匆离去,手里的皮鞭终究没有落下来。 黄潜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嘴里面喃喃自语:“你这番子,本官真是大宋的重臣,你怎能如此对我” 看着营中金兵拿着刀枪,匆匆忙忙,你来我往的情形,黄潜善不由得心里一愣,莫非番子又要出去掳掠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想到,会有宋兵会前来劫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6章 炮击 宋士076章炮击“赶紧回去,就在营地里面呆着,没有军令,任何人不得乱动!” 天色麻麻亮,刚刚离开的金兵去而复返,不过却已经上了一匹披着护具的战马,手中的骑矛粗长锃亮。 黄潜善和周围的奴隶都是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兵挺起了手中的骑矛,大声喝道:“还不快点回去!” 话未说完,他已经纵马而上,手中的骑矛猛然刺出,直接刺入了面前一个汉人奴隶的前胸。 鲜血迸溅,汉人奴隶大叫一声,被直接刺翻在地。 黄潜善心惊胆战,吓得一声尖叫,和其他惊慌失措的宋人奴隶们一起,转身就向自己营盘的方向逃去。 金兵拔回长矛,汉人奴隶的尸体不停抽搐,胸口鲜血喷泉般涌出,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和地面。 金兵冷冷哼了一声,正要打马离去,远处传来了“蓬蓬”的爆炸声,跟着有响声由远而近,转眼就到了跟前。 金兵不由得一愣,抬头向响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忽然,空气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就像塞外的寒风,刮得最猛的时候。 金兵坐在马上,向面前的空中看去,只见一枚铁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自己的身子砸来。 他下意识的刚挥起长矛,铁球已经狠狠砸在了他的前胸。 骨骼破裂的声音响起,无法比拟的痛楚传来,金兵从马上飞栽翻下去,落在了地上。他嘴里鲜血汩汩而出,眼睛睁得大大的,静静地躺在地面上,再也动弹不得。 宋军的火炮! 奴隶们“哗”的一声四散逃开,奔向各自的营房。黄潜善一边抱着头撒腿狂奔,一边脑海里闪出这几个字来。 他脑中混沌,一时有些恍惚,身子却还是像鸭子一样向前跑去,完全没有了士大夫的形象。 宋军,什么时候也可以对抗女真人了 他紧张的向后边看去,只见空中铁球飞舞,一地的铁球狂奔乱弹,直奔女真骑兵大营,而飞往自己这边的,却是少之又少。 黄潜善有些纳闷,怎么这铁球,打的这么猛 女真人选择安营扎寨,一般都是地势开阔的平坦之地,营中空虚大,以利于铁骑纵横。只是如此一来,坚硬平实的地面正利于铁球往来弹跳杀人。 一队女真骑兵刚刚集结起来,十几颗铁球便狂飞着砸入人马群中,血肉横飞,人仰马翻,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另一颗铁球飞入一座营帐,所过之处一片惨叫,触者无不伤筋动骨、非死即伤。 马厩之中更是血肉横飞,一匹匹战马嚎叫着倒下,房梁、房柱也被砸断,屋顶轰然倒塌。无数的战马挣脱了缰绳,开始拼命地逃窜,引起营中一片骚乱。 一颗颗铁球犹如天外流星,一座座帐篷被砸的破烂,一个个仓皇上马的骑士落下马来。许多人还没有搞清如何回事,就稀里糊涂的成了炮底幽魂。 许多汉人奴隶都是转过头来,向着炮弹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河岸上不时腾起一阵阵的浓烟,“蓬蓬”的爆炸声不断响起,女真大营中一片鸡飞狗叫,无数的营帐被砸塌,不计其数的人马被砸死砸伤,整个大营中一片狼藉。 黄潜善一路狂奔,趁无人注意,捡起了一把短刀,藏了起来。他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赶紧躲在了角落里,用身前的稻草、破烂衣衫等物把自己遮藏起来,这才大声地喘息起来。 目光所及,营帐之中,所有的汉人奴隶都是拼命藏着身子,人人脸色煞白,个个眼神惊恐。 有些人,却是恐惧中带有兴奋,焦急中带有几丝期盼。 震天动地的惊雷声,将营帐中的金兵从睡梦中惊醒。随着嘹亮,络绎不绝的刁斗声、号角声响起,越来越多的金兵涌出了营帐。 大帐之中,完颜宗辅从睡梦中惊醒,他“腾”地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声音”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宋军说要撤出大名府,足足拖了有半个月。 他一直担心宋军是故意拖延,有什么诡计,如今看起来,真不是杞人忧天。 几个宋人女子顾不得穿衣裳,也顾不得袒胸露体的羞耻,赶紧起来帮完颜宗辅穿衣披甲。 卫士急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道:“元帅,运河上发现宋军的船只,约有上百艘。船上的火炮正在向我军骑兵大营炮击。勇士们死伤无数,营中乱成一片。” 完颜宗辅大怒道:“这些宋狗,果然是口是心非,一边说要退兵,一边向我军攻击。若是攻下了大名府,本帅一定要屠尽城中宋人,让这些宋狗知道,我女真勇士的刀锋不锋利!” 他看了看旁边几个惊惶不已的宋人女子,猛然拔出刀来,连劈几下。几个宋人女子惨叫几声,还没来得及穿上衣裳,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要看这些宋人女子整天婉转逢迎,搞不好就是背后一刀,连怎么死你都不知道。” 完颜宗辅插刀回鞘,大声道:“走,出去看看!” 卫士偷偷的看了看几个倒在血泊中的宋人女子,心里暗叫可惜。 这么如花似玉,风情无限的小娘子,就这样给杀了,实在是太过可惜了些。 “蓬!蓬!蓬!” 河面上,火炮声不断响起,连绵不绝,整个河面都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大牛和二虎等人都是紧紧捂住了耳朵,任凭汗水不断落下,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一颗颗铁球撕破空气,震人心魄。每一颗炮弹在营地里面纵横飞舞,沿途过处,一个个女真勇士或死或伤,其余的则是魂飞魄散,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血流满地,残肢断体,横七竖八的死尸,倒地呻吟的伤者,营账多为损坏,一片狼藉。 完颜宗辅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勃然大怒。看这些炮弹的走向,全是奔向自己的骑兵大营,而向汉儿营地飞去的,则是寥寥无几。 几架抛石机被铁球砸中,“咯吱”叫着,随后缓缓倾斜,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腾起漫天的灰尘。几个来不及躲避的金兵,被压在了下面。 骑兵大营西角的箭楼,被几颗铁球连续砸中,摇摇欲坠。一颗铁球砸来,木屑乱飞,高高的箭楼向营中倒去,砸塌了好几个营帐,引起一片惊呼。 一颗铁球呼啸而来,旁边的卫士下意识地一扑,完颜宗辅被挡在后面,被卫士重重撞倒在地。 卫士的背部遭了一下,一口鲜血喷出,完颜宗辅满脸都是。 完颜宗辅用力把卫士推往一边,卫士身体软绵绵地,双目无光,已经是奄奄一息。 完颜宗辅脸色煞白,心惊胆战地站了起来,周围的女真骑士围成一圈,把他护在了当中。 眼见平日不可一世的女真勇士,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完颜宗辅又惊又怒,他大声喊了起来。 “乌古乃,斜保,带你们的猛安,左右夹击,给我灭了船上的宋狗!” 乌古乃和斜保领命而去,纷纷集结起了一群人马。众人打马狂奔,直向运河边冲去。 河上的火炮停止了轰击,完颜宗辅看着营中遍地死伤的惨状,皱着眉头大声道:“赶紧下去统计伤亡,快快报上来!” “重炮停一下,稍后再发射。” 眼看已经射出了十轮,李彦仙传下了军令,船上所有的火炮都停了下来。 “将军,为什么不继续发射,火炮并未发热,再打几轮也不成问题。” 刘宏津疑惑不解,向甲板上的李彦仙问道。 “这是相公交代的。女真人狂傲,睚眦必报,吃不了亏。若不示弱,他们就不会主动来攻。传令下去,让弟兄们装填好弹药,等着番子上门送死。” 听到李彦仙的回答,刘宏津挠挠头,嘿嘿一笑。 “还是相公想得仔细。这10轮炮击下去,1000颗铁丸,够番子受的了!” 董才急冲冲的打马奔过来。看到完颜宗辅在前面,赶紧下马,上前参见。 “董统制,你怎么现在才来,营中汉儿的伤亡如何” 董看着满地的血污和狼藉,满头大汗,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感觉。 这情景太过熟悉,死伤的惨状似曾相识,让他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难道说,王松没有死,忠义军又回来了 不然,宋军怎会有如此强大的火器? 董才按耐住心头的狂跳,小心翼翼地上前,恭恭敬敬。 “回禀元帅,汉儿伤亡了约200人。末将探得骑兵大营中有变,没有耽搁,这就赶了过来。” 原来一队汉儿刚好在营中巡逻,加上宋军的一些炮弹砸偏,以致于造成了一些汉儿的死伤。 “董才,我看你是怕死吧!你是不是想等着大军败了,好去投降宋狗!” “女真勇士死伤上千,汉儿只伤了200,你敢说你和宋人没有勾结” 一旁有女真将领,纷纷责备了起来。 董才苦笑道:“即便是元帅让我回归宋廷,我也不敢,宋朝也不会收留于我。元帅说是也不是” “你自己知道就好。” 完颜宗辅冷笑道:“乌古乃和斜保二人去追击运河上的宋兵,你的前军去接应一下,免得出了什么岔子,功败垂成。” 董才赶紧领命离开。这些个狗日的,又要汉儿当炮灰了。 看着董才离去的身影,完颜宗辅的卫士讥笑道:“这个董才,整天就知道溜须拍马,没有一点才能。听说他以前也是汉人的勇士,如何会是这样德行” 另外一人道:“无论怎样厉害的宋人武士,到了咱们女真勇士面前,那就是一坨烂泥,捏都捏碎了他。” 军官哭丧着脸上来。完颜宗辅看到统计的伤亡数字,一张脸不由得板了起来,眼神里的狠厉,让说话的女真将领们,都是闭起了嘴巴。 632人丧命,276人重伤,轻伤的有342人。另外还有342匹战马的伤亡。加上汉儿阵亡的221人,重伤的45人,死亡人数会在千人以上…… 完颜宗辅脸色铁青,猛然抬头,手指着运河的方向,大声怒吼了起来。 “告诉董才,把咱们的火炮也拉上去,掷弹兵也上去,一定要灭了运河上的这群宋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7章 归来 宋士077章归来大名府城墙上,人山人海,城南金兵大营中此起彼伏的火炮声,早已经惊动了城墙上的宋军将士。 和将士们一样,岳飞也是站在南城墙上,举着千里镜,向着城南的金兵大营望去。 说起来,这还是王松送他的东西,几个军中将领,人手一个,平时作战,实在是方便了许多。 牛通站在他的身旁,同样也是举着千里镜,一边看一边惊叹道:“王相公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火炮,而且射得这么远” “只要有王相公在,我忠义军必是纵横天下,东征西讨,锐不可当。这些火炮不用看,就知道是王相公搞出来的新物事了。” 董先毫不避讳,当着岳飞的面侃侃说道。 徐庆接过岳飞手里的千里镜,只见运河的战船上,硝烟弥漫,一门门火炮发出怒吼声,向前来的女真步骑射去,连绵不绝。 滚滚浓烟升起,女真步骑像是被刀割的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地栽倒在地,一批一批地从马上栽落下来。 “五哥,这是什么火炮?怎么会打这么远,看起来,怕是有二里地!” 看到千里镜中,一个个女真骑兵被打得血肉模糊,从马上直栽下来,徐庆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暗叫过瘾。 “这还用问,就像董兄弟说的一样,这定是王相公研制出来的新炮。看这威力和射程,可比那小炮要强得多!” 久在军伍中,岳飞也知道了火炮的一些术语。看到重炮杀伤力巨大,岳飞暗自惊叹。这样强大的火力,这些女真骑兵即便是冲到了岸边,到底还能剩下多少,有多少的战力? “岳都统,咱们要不要去冲杀一阵番子的骑兵已经受挫,这些残余的汉儿步卒,看着人多,根本不在话下!” 牛通兴致勃勃,早已经按捺不住。 陈广在一旁皱眉道:“朝廷已经下了和议的谕书,咱们克日就要带兵离去。若是此刻出去攻击金人,就是和朝廷作对,也会遭到番子的追击。鹏举,你可要想清楚,慎重从事。” 王贵也道:“五哥,金人元气未伤,现在出城,伤亡惨重不说,一旦金兵趁势攻城,城门若是失守,其中利害,你可要想清楚了,千万不可莽撞。” 董先嘿嘿一笑,嘴里面轻声说道:“一个个小肚鸡肠,趋利避义,真是打的好算盘啊。若是我记得不错,汤阴县也被祸害的不轻,你们就这样放过杀害父老乡亲的凶手,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王贵怒道:“董黑脸,你说去就去,这军中到底是五哥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依我看,现在出去,即便获胜,也不过为他人做了嫁衣,与五哥又有何好处” “现在军中自然是岳都统说了算。不过今日之后,本将就会重归于王相公帐下。” 董先冷冷道:“果然是斤斤计较,只顾蝇头小利的势利小人,我董先羞与你为伍。今日一战之后,各走各的路,大家休要见面。” 王贵脸红脖子粗,却是说不出话来。 岳飞眉头一皱,大声道:“这队伍是朝廷的,不是你我任何一人所有。休要在城头争吵,免得让金人看了笑话。” 牛通扭头就走,大声道:“金人看的笑话还少吗王相公说过,我等军人乃是保家卫国,如今我等保的家又在哪里?为的又是什么国多说无益,大道朝天,大家各走一边吧!” 他离开城头,董先冷哼了一声, 和张胜一前一后,相继跟上离开。 “这几个厮货,如此嚣张跋扈!” 王贵恨恨地说道:“若不是看在同是忠义军兄弟的份上,我非杀了这几人,以解心头之恨。” “你说你要做甚” 岳飞头转了过来,眼神里面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牛通、董先、张胜,即便再无礼,也是杀番贼的好汉子,你怎能说出如此的话来。你给我记住了,千万不要再有这样的念头,否则我没你这样的兄弟。” 王贵红了一张脸,赶紧自责起来。 “王相公就是王相公,一出山就是天崩地裂,风起云涌。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徐庆按耐不住心中的失意。王松这一出来,其他人马上黯然失色,包括他的五哥。 “徐庆,你高看我了。” 岳飞摇摇头,正色道:“你若要追随王相公,自是可以前去,我绝不阻拦,也不会怪罪。” 徐庆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五哥,咱们休戚与共,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舍你而去!” 王贵和陈广二人自觉无趣,众人一起把目光移向了城外。 船上,二虎看的兴奋之极。火炮轰鸣下,一个个的女真骑兵被打的鲜血迸溅,血肉模糊,躺在地上痛苦嚎叫的样子,让二虎等人心底那叫一个爽。 这群番子,整天就知道欺负宋人百姓,今天就让他们尝尝忠义军的厉害。 “五轮击,不要让他们逃脱。” 眼看着一些女真步骑已经到了河边,李彦仙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蓬蓬”的火炮声不断响起,勇猛彪悍的女真骑士们,一个个从马上栽了下来,满地都是尸体,伤者就倒在岸边的草丛里,惨叫蠕动着。 一些重甲骑兵侥幸奔到岸边,射出的羽箭软绵无力,纷纷漂在了河中,却反而被船上的火炮打的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白白丢了性命。 女真步骑死伤惨重,再也坚持不住,纷纷向后退去 “所有火炮,一起开炮!” 李彦仙眉头一皱,下达了同时轰击的命令。 200门大小火炮一起开火,“蓬蓬蓬”的火炮声连绵不绝,船上硝烟弥漫,覆盖了整个河面。 董才的汉儿刚冲到一半,就给前面惊慌失措向后退来的女真步骑们冲散。原来成批成列的骑士群,已经变的稀疏了许多,不但杂乱无章,而且人人惊恐。 无尽的铁球呼啸而至,窜人汉儿的人群之中,砸出一条血路,每一次都带起一片死伤。汉儿硬着头皮向前不到一里,还没有到达岸边,就已丢下了上千具的尸体和伤者。 不断有女真骑士从马上栽下,或死或伤,落入岸边的杂草丛中。残余的女真骑士拼命打马向后,撞翻打翻了许多向岸边而去的汉儿。他们脸色煞白,慌不择路,只是想要尽快躲开对方的火炮攻击。 没有退兵的命令,汉儿们硬着头皮继续上前。骑士们聚集在一起,远远地兜开圈子,却尽量避开船上的火炮。 “蓬蓬蓬”之声不绝,汉儿们一茬茬地倒下,铁球在人群中砸出一条条血胡同,以至于最后,汉儿全都趴在了草地的凹处,再也不敢探出头来。 看到女真骑士们不再上来,船上的士卒却是驾起船只,悠哉悠哉地向永济渠西岸而去。 炮声停了好一会,汉儿们才站起身来,向着岸边而来 。等到了岸边,对方的船只早就划出了老远,到了西岸。 河面辽阔达两里有余,汉儿们心惊胆战,就怕对方的火炮打过来,谁知对方的士卒只是在船上歇,并没有打算要反击,船上却静寂无声。 一众汉儿架起火炮,装填弹药,向着河面上打去,溅起一片片水花。明知道是做做样子,也得让女真贵人们得知道,他们已经尽力。 “鸣金收兵!” 眼看着部下死伤惨重,怒火中烧的完颜宗辅,终于下达了收兵的军令。 很快,女真中军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刁斗声,汉儿们迫不及待,潮水般地退了下去,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和伤者。 “番子退兵了!” 眼看着女真大军终于退去,大牛和二虎等人都是高兴地跳了起来。 大牛高兴之余,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丝忧色。还有那么多乡亲困在金兵大营,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命运又该如何。 很快,他惊异地发现,船上的宋兵又开始装填起弹药来。 “军哥儿,番子不是已经退了吗?怎么还要装填这些弹药” 大牛蹲下了身子,向旁边一名和他看起年龄差不多的年轻黝黑汉子问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黝黑的宋兵低声说道:“这只是开始。王相公率大军在岸上杀番子,咱们在船上。两面夹击,一会儿还有番子的好看。” 大牛心头狂跳,大声问道:“军哥,你是说王相公没死” 忠义军在两河大名鼎鼎,王松更是路人皆知。众人皆知王松已死,谁知却是另有乾坤。 汉子抬起头来,低声道:“王相公只是受了伤,当然没死。多说无益,等一下你就会看到王相公了。” 大牛双拳紧握,看着旁边的一众乡亲,众人都是热泪盈眶,终于团团抱在了一起。 王相公没死,死的就是番贼了。 岳飞站在城楼上,向四周看去。他知道,只是杀伤几千金人,并不是王松的风格。此时此刻,他一定是在某处蛰伏,以便给金人致命一击。 他四顾旷野、山川河流,当他手中的千里镜转向东南面时,他心头猛地一震,不由得定住了身子。 只见东南方的平野之中,密密麻麻,旌旗招展之下,无边无际、整整齐齐的宋兵,迈着整齐一致的步伐,正在向前迤逦而来。 各色旗帜飞扬之下,中军的“王”字大旗下,上百铁甲贯身的猛士,跟在一个全身铁甲、土红色披风的年轻汉子身后,打马向前,缓缓而来。 岳飞不由得眼眶一热,闭住了双眼,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嘴里喃喃自语。 “相公,你终于还是来了!” 徐庆面如土色,看着万军从中的王松,整个人就像发了呆一样,身子不断地发抖,不知道是惊还是怕。 王贵和陈广也都一样。忠义军大镇中的那个男子,旌旗招展之下,顾盼神飞,不怒自威。王松在一众宋人勇士的簇拥之下,如王者君临天下,其部下诸军如钢铁洪流,马如墙进,刀枪如林,火炮幽幽,锐不可当。 “王相公,王相公!” 城墙上的宋军,兴高采烈,齐声大喊了起来,声音整齐热烈,高亢有力,远远地传了出去。 天地为之失色,那个曾经挽救东京城于将倾,大杀番子,为大宋百姓扬眉吐气的英雄,终于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8章 接阵 宋士078章接阵宋军如墙而进,步点齐整,他们如潮水般向前涌来,从天际的尽头而来,人头攒动,密密麻麻,无休无止。 原野中的金人游骑,已经注意到了迤逦而来的宋军大阵,他们纷纷回去禀报,也有一些耀武扬威,却是脱离战阵之外,不敢靠近宋军大阵。 女真大营中一片骚动,本以为宋军会稳住阵脚,等待两军对垒。谁知道对方丝毫不停,鼓点加密,踩着步点,直奔着女真大营而来。 岳飞暗暗心折,若论士卒的勇气、纪律,以及战场上的瞬间感觉,王松可论当世第一。 只是这一上来就直逼女真大营,而且是最精锐的女真铁骑,他真的能趁对方的混乱,一击必中吗? 岳飞眼光扫过波光粼粼的运河河面,忠义军的船只已经划过了江面,停留在了岸边几十步之遥,在河面上摆起两条长龙,小炮在前,重炮在后,炮口幽幽,蔚为壮观。 东南、西南两面夹击,迫使女真大军向北退却。只是这北面,难道他就没有伏兵 番子一旦惊慌失措。大名府西城外是护城河和永济渠,惊疑交加之下,女真人肯定不敢过西城冒险,只能是向经过城东向北退却。 岳飞匆匆向东城而去。徐庆等人心中疑惑,也在后面紧紧跟上。 王松铁枪铁甲,打马向前,马扩在旁,梁兴率着一众铁甲骑兵,如墙而来,护住两翼。李进指挥着炮兵,大军踩着步点,一直向前,竟然毫不停歇。 进了二里范围,女真大营已经赫然在目。李进让重炮全部停下,开始摆放妥当,调整位置和方向,一起瞄准了女真大营。 宋军大阵则是犹自不停,一直向前而去。 眼看宋军鱼龙前来,长枪如林,旌旗招展,如潮水般涌来,视女真勇士若无物,女真骑士们个个气的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众人怒发冲冠,只等完颜宗辅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去,一番杀戮为快。 完颜宗辅好不容易才使女真大营安静下来。刚才的河边一战,他又损失了五六百的女真骑士。还没有集结队伍,对方的大军已经迎头而至。 “董才,对面的宋军是什么来头,你可知道” 号角声动,各处烟尘腾起,女真骑士迅速从大营各处集结而来,在中军大营后面集结,迅速列起大阵。众将一起,向着正前方的宋军大阵看去。 董才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完颜宗辅再三追问之下,他才如梦初醒,回过了神来。 “元帅,此……人似是忠义军的主帅王……松。” 董才脸如死灰,额头汗水涔涔而出。 那个令他魂牵梦绕、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的大宋战神,他又回来了。 “此贼不除,必是我大金心腹之患!” 完颜娄室的话尤自在耳边回响,而眼前,此人又活生生地出现了。 难道说,这真是女真人的劫数 “真的是王松” 董才脸色煞白,完颜宗辅旁边的几个女真将领,却都是惊叫了起来。 完颜宗辅也是大吃了一惊,面色变的凝重了起来。 “董才,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王松吗?他不是死在府州了吧吗,怎么会在此出现?” “回元帅,确实是王松。只是小人纳闷,王松不是在府州战死了吗,如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世上真有一模一样之人” 董才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心里有了几分惧意。 府州之战,惨烈血腥,女真精锐娄室军几乎全军覆没,忠义军无一退缩,人人奋勇争先,尸山血海中,轻生赴死,让董才记忆犹深。 如今再看到王松出现,董才震撼之余,心理上,已经丧失了和对方 拼死一搏的勇气。 “元帅,真是王松,小人认得此人!” 又有女真将领惊讶地喊了起来。 这些人南征北战,很多人参加过东京城的大战,和王松交手不止一次,一眼就认了出来。 看到女真勇士们脸上惊诧的表情,完颜宗辅心头怒火更盛。王松纵横杀戮,在女真勇士心中,已经成了噩梦一般的存在。 一个女真骑士看的仔细,颤声道:“元帅,此人就是宋人的勇士王松。小人在府州见过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赛霸王”,乃是宋人一等一的勇士,就连娄室也是败于其手,当真是名不虚传!” 女真人最重勇士,是以尽管王松是宋军将领,仍然是钦佩有加。 “你这厮,若是再胡言乱语,定斩不饶!” 完颜宗辅怒声喝斥,转过头看去,只见宋军大阵之中,一个大大的“王”字黄牙旗正在随风飘荡,正是宋军的中军大纛。 大旗纛下的汉子铁甲贯身,头戴圆盔,国字脸,双目极为有神,一只粗大的铁枪挂在马前,即便是在万军簇拥之中,也让人印象极为深刻。 龙精虎猛,果然是宋人的第一武士! 完颜宗辅还未从惊异中回过神来,董才已经惊恐地大声叫了起来。 “元帅,此贼并未身亡,我军宜速速退去,否则,一旦对方两面夹击,我军必会损失惨重!” 完颜宗辅狂怒之极,甩手就是一马鞭,怒喝道:“董才,你这厮若是再动摇军心,我便将你就地正法!” 董才旁边的董五抱拳道:“元帅,宋军势大,我大哥也是为了大军着……” 话音未落,完颜斜保已经是一刀砍下,在董五胸膛上开了长长一道口子。董五满眼不甘,从马上栽了下去。 完颜斜保插刀回鞘,冷冷道:“你一个腌臜东西,也配和我女真皇室说话!” 董才阻挡不及,眼看着自己的堂弟瞪大了眼睛,倒毙马下,心里一阵剧痛。 完颜宗辅丝毫不理会董才,他看了看运河河面上已经蓄势待发的宋军火炮,大声道:“传令下去,让宋人奴隶冲乱宋军大阵。董才率汉儿攻击宋人左翼,沃鲁带骑兵冲击宋人右翼,迂回包抄,分割宋军。” 完颜斜保怒道:“王松这厮,杀了耶律马五和完颜阇母,今日一定要杀了此贼,彰显我大金国勇士的威风,也为我兄长设和马报仇!” 完颜宗翰的两个儿子,完颜设和马和完颜斜保。完颜设和马死在了岳飞的手下,他的弟弟完颜斜保,自然把帐算在了王松和忠义军的头上。 完颜宗辅心中隐隐不安,他摇摇头道:“王松此贼,能杀了马五和阇母,一定有些本事,千万不能大意,以免中了宋军的奸计。” 完颜宗辅话音刚落,“蓬蓬”的火炮声接连响起,一颗颗铁球撕裂空气,从东南和西面分别急射而来,直奔金人的侧翼阵地。 东面是汉儿阵地,西面是女真骑兵大营,这一番火炮射击,刚要出营截击宋军大阵的女真骑兵,全给淹没在了炮火里。 铁球凌空飞舞,摧枯拉朽,所到之处血肉模糊,鲜血飞溅,肆意收割一众女真骑士的性命。 眼见着对方的火炮不断打来,女真骑士们死伤惨重,阵中一片慌乱,骑阵竟然生生给逼退了回来。 完颜斜保怒道:“这些宋狗,到底有多少火炮” “蓬蓬蓬”的火炮声连绵不断,宋军大任中硝烟弥漫,女真骑士不要说出营,迈进一步都觉得困难。 炮火连连,惊天动地,许多女真骑士的战马受不了炮火的惊吓,四处狂奔,女真大营一片混乱。 东面的汉儿阵中,铁球势不可当,砸出一条条血肉胡同,所到之处筋折骨断,死伤一片,引起汉儿们 一阵阵的惊呼惨叫。 西面的女真骑士避开河面上的火炮,地上宋军的火炮又砸了过来。两面夹击之下,女真骑士心惊肉跳之下,纷纷向女真大营中间退去,以便躲开对方火炮的集中射击。 “刀盾手护送掷弹兵和小炮上前,小炮架上去,给我往死里轰!” 看到女真大营已经乱了起来,女真骑兵步步后退,王松果断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军令下达,一门门的小炮和掷弹兵上去,直接就突到了女真大营东大营门口,小炮迅速被摆放成几排。 人群如此密集,方向和炮口都不用作大调整,炮手们手忙脚乱装填弹药,很快就点燃了眼前的一门门火炮。 随着“蓬蓬”的火炮声响起,女真大营中狐突兔奔,乱成一团,大营中乱糟糟一片,人人惊恐,直有崩溃之势。 看着忠义军的火炮不断收割金兵的性命,完颜宗辅怒火中烧,大声怒喝了起来。 “斜保,给我端了宋狗的火炮!” 完颜斜保带领麾下女真骑士,打马迂回,向东营口的忠义军火炮阵地而去。 人还未到,女真骑士们已经是弓弩齐发,遮天蔽日,忠义军的刀盾手和长枪兵瞬间惨叫着倒下一片。 女真骑士羽箭呼啸,宋军刀盾手和长枪兵不断倒下,余者惊慌失措。马蹄声隆隆动地而来,许多炮手脸色苍白,腿肚子发抖。 “临阵脱逃者,死!” 炮兵军官脸色铁青,一刀劈翻了一个惊慌向后逃窜的炮手。他眼神狰狞,手中的长刀寒光闪闪,血珠淋漓。 惨叫声又响起,又有几个惊慌逃窜的炮手被连砍数刀,倒在了血泊之中。 想要逃跑的炮手们战战兢兢,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手指微微颤抖,开始装填弹药,操作起火炮来。 王松不由得摇头叹息。若是府州的上万精锐尚在,又岂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掷弹兵,给我上去,灭了这群狗贼!” 梁兴大声怒喝,上百个老兵一拥而上,一起扔出了手里的震天雷。 完颜斜保风驰电掣,羽箭连发,射倒了五六个宋兵。眼看着宋兵的炮兵阵地已经不远,他拔出了长刀,打马疾奔而去。 几个冒烟的铁疙瘩扔出,落在了完颜斜保的马前,他心里一惊,贴住马背,想要躲过一劫。 “通通”的爆炸声响起,完颜斜保只感到双腿刺痛,从马上栽了下来。 无数冒着青烟的震天雷扔进了女真骑士群中,“通通”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女真骑士们被一片浓烟笼罩。 硝烟散去,梁兴带领骑兵向前,只见几百女真骑士非死即伤,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现场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残余的女真骑士不及撤走,和冲进来的宋军骑士碰上,瞬间就被对方的优势兵力淹没。 梁兴来到完颜斜保面前,只见他腿上白骨森森,肚子上被炸了一个大洞,肠子都流了出来。 “你这厮,也敢到中原作恶” 梁兴脸色阴沉,见完颜斜保呻吟不止,他上前一刀,结束了他的痛苦。 看到完颜斜保全军覆没,完颜宗辅怒目圆睁,眼睛要流出血来。 董才和周围的几个老兄弟对望一眼,都是看出了各自眼中的爽意。 “狗日的宋军,火炮怎么如此厉害?” 完颜宗辅心里一惊。宋军火力凶猛,两面夹击,己方骑兵死伤惨重。若再不离开,恐怕今日真就给交代在这儿了。 宋军之勇猛无畏,火炮之犀利凶残,皆是女真人不敢想象。 自诩战无不胜、视宋军为草芥的完颜宗辅,面对眼前惨烈的战况,一瞬间竟然产生了临阵而逃的念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9章 狠心 宋士079章狠心“掷弹兵,上!” 完颜宗辅的一声怒吼,上百金兵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金兵一轮上百颗的手榴弹砸下去,四五十个抢进东栅门的宋兵倒在了血泊中。幸亏金兵的震天雷爆炸威力不大,炸响率极低,大多数一分为二,否则忠义军的死伤,会更加惨重。 “炮手们听令,一起开炮,灭了这些番贼!” 王松勃然大怒,上前亲自下令。这些炮手,战场之上,太过中规中矩,还不懂得怎样审时度势,扭转战场的优劣。 炮手们一起命,火炮集中轰击。金人掷弹兵死伤惨重,其余的再也承受不住,纷纷跟在女真骑兵身后,向北逃去。 王松大手一挥,旗帜飞舞,大军出动,漫山遍野。宋兵紧紧跟在金军步卒的后面,驱赶着金人,向北而去。 女真人也真是狡猾,一面驱赶着一部分宋人奴隶向忠义军冲去,另外则裹挟着一部分宋人奴隶向前而去。 王松打马从金兵大营涌过。营中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宋人尸体,鲜血淋淋,血肉模糊,年轻女子不少,看来都是刚刚被杀。 数十个幸存的宋人奴隶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人人手腕被齐齐砍断,他们在地上痛哭嚎叫,鲜血犹自“汩汩”冒出。 金人也知道带这些奴隶不便,所以痛下杀手。 王松怒不可遏,大声道:“火炮架上去,给我轰死这些狗日的!” 赵云犹豫道:“相公,里面还混着一些百姓,开炮的话,恐怕会波及无辜……” 话音未落,王松已经怒喝了起来。 “百姓裹挟在这些禽兽的手中,还有活路吗赶快给我轰击,休再啰嗦,否则军法从事!” 自从府州之战后,王松的心莫名硬了起来。什么滥杀无辜,什么妇人之仁,全都忘在了脑后。 只有保全了自身,才是最佳的选择。 赵云面红耳赤,赶紧让士卒们架起火炮,也不调整方向和角度,装填起弹药,狠狠向前轰了出去。 “蓬蓬蓬”的火炮声接连响起,无数颗铁弹在人群中飞舞,在逃跑的金兵中砸出无数条血路。 筋折骨断,血肉模糊,果然,裹挟着宋人奴隶向前的金兵一下子乱了起来。 “直娘贼的,这些宋狗完全不顾他们百姓的性命,真是狠毒!” “王松这狗贼,好狠的心啊!” “啊!疼死我了!” 眼看着一个个女真骑士从马上掉了下来,沃鲁眼睛血红,大声对部下咆哮了起来。 “快,放开这些宋狗,让他们往南跑,冲散宋军,不要让他们追上来!” 主将发号命令,无数的女真骑兵纷纷驱赶着宋人奴隶,向宋军的战阵冲去。 “快点,向宋军那边跑,不然就砍了你们的狗头!” 金兵胁迫之下,能逃得性命的宋人奴隶们自然是不敢抗命,他们疯狂的地向宋军追来的方向逃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 “军爷们,我们都是宋人百姓,千万不要杀死我们!” 看到女真骑士虎视眈眈,无数宋人百姓哭喊着向前跑来,眼看他们就要冲散了前军,就连骑兵也不得不要绕道减速。 王松脸色铁青。大阵一旦被冲散,将士们还不知要死伤多少,弄不好要功亏一篑,他可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 宁可冲散宋军的大阵,也不敢回过头和女真人拼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无辜。 “让他们向两边逃跑,否则格杀勿论!” 军官们大声呐喊,宋人百姓还是不管不顾,哭喊着向前冲来。 “刺!” 长枪叠刺,地上一片血肉模糊,鬼哭狼嚎。将士们大声怒喝,宋人百姓这才惊慌失措,纷纷向两旁掠去。 眼看宋军如此凶残,竟然对自己百姓痛下杀手,无机可乘,对方的火炮又打了过来,金兵赶紧向后退去。 岳飞在城墙上看王松如此大开杀戒,不由得摇了摇头,皱起了眉头。 爱民如子、忠肝义胆的王相公,如今也是变的冰冷如斯,真可以说是心硬如铁。 “王松如此屠杀大宋百姓,算什么爱民如子,简直是屠夫!” 果然,王贵第一个喊了出来。 “你狗日的懂个屁!” 董先大骂了起来,脸色通红。 “为了几百百姓,舍去数万大军的生死不顾,你是脑子里有水,还是头被门挤扁!” 牛通也是大骂道:“王贵,吃屎也堵不住你那张破嘴!你他娘怎么当上的一军统制,兄弟们跟着你,真是瞎了眼!” 王贵面红耳赤,想要反击,却被徐庆挡住。 “好好看吧,少说两句!” 陈广诧异地看了徐庆一眼,终于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城外。 城外人山人海,宋军火炮不断响起,到处烟柱不断,女真大军只有挨打的份,狼狈不堪。 “停止炮击。” 金兵撤走,王松下令暂停炮击,部下步卒开始收纳百姓,抓捕俘虏。 梁兴带着骑兵,杨再兴等人带着步卒,从东边的旷野斜插过去,继续向前追击而去。 溃逃的金兵蝗虫一般从南而来,瞬间覆盖了整个山野,黑压压一片,占满了城东。 城墙上的宋兵目瞪口呆,看着仓皇而逃的金兵,许多人都是扼腕叹息,眼看着金人溃兵从眼前而过,却不能进行攻击,心里的焦急和不甘可想而知。 军士们把目光转向了东城墙上观战的岳飞。岳飞一言不发,只是向城外的战场上观望。 金兵很快漫过了南城墙,从东城墙前蜂拥而过。金兵队伍太过庞大,阵型拉得太开,不少人被挤在了队伍的左翼,距离东城墙一步之遥。 看着东城墙下不断经过的金兵,城墙上的乡兵们都是面露兴奋之色。许多人张弓搭箭,对着逃窜的金兵纷纷射去。 乡兵都是民间的义士,岳飞虽然治军甚严,这些人却不放在眼里。尤其是里面有许多忠义社的人员,本就不属于岳飞的部下。 众人羽箭驰飞,不断有逃跑的金兵倒下。众人射的兴高采烈,引起城墙上宋兵的一片赞叹之声。 岳飞面色平静,不动声色。他周围的徐庆等人,只是注视着城外的战局,始终都是一言不发。 北砖门缓缓被打开,牛通、张胜和董先三人一马当先,率领着部下将士,从城门里面鱼贯而出。 “张胜,你和董先带骑兵追击番子的骑兵,我带步卒去追击番子的步卒。” 张胜点头道:“也好,番子己呈溃退之势,咱们乘胜追击,和相公合为一处,今日出出胸中的鸟气。” 董先大喜道:“今天我要多杀几个番子,不然见了相公,拿什么去要赏钱” 三人都是兴高采烈,带领部下,向着东北方向的金兵追去。 城墙上的将领大声喊道:“岳统制,带领兄弟们一起杀敌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岳统制,若能全歼了城外的金军,金人元气大伤,百姓感恩戴德,快下令吧!” 岳飞面色犹豫,一边是朝廷的谕旨,一边是将士的哀求。 “五哥,金人溃败已成定局。咱们何 必多此一举,落了朝中文臣的口实!” “鹏举,出兵可就逆了圣旨。到时雷霆之怒,可不是你我所能承担。” 王贵和陈广适时开了口,岳飞黯然垂下了头。 “王贵,安排下去,通知家眷和士卒,准备从西门撤军。” 岳飞转身向城下走去,徐庆默不作声,紧紧跟上。 城墙上的将领都是摇头叹息,随即众人面带喜色,指着城外议论纷纷。 岳飞等人离开,城墙上的宋兵纷纷羽箭齐发,为数不多的震天雷也被扔了下去。 万箭乱飞,烟柱腾起,城外的金兵瞬间倒了一片,他们鬼哭狼嚎,倒地惨烈呻吟。 “噗噗”几声,董才的战马成了被重点照顾的目标,被城墙上的宋兵射翻在地。战马把董才抛了出去,摔在地上,头晕眼花。 还没有等他爬起来,一个宋兵已经狠狠一枪刺来。 董才狼狈不堪地躲过,赶紧大声道:“不要杀我,我愿降!” 几个宋兵上来,两杆下去,董才的背上火辣辣发痛。他任凭自己被士卒们五花大绑,却是一声不吭。 等宋兵捆好了自己,压着他往前走时,他才低声说道:“各位军爷,在下董才,请你们带我去见王松相公,在下感激不尽。” 宋兵两眼一翻,大声喝道:“身为汉人,你帮着番子屠杀自己同胞,奴役自己百姓,不杀你已经不错了。若是还敢胡言乱语,马上砍了你的狗头!” 董才苦笑着摇摇头,在宋兵的催促下,向着俘虏堆的方向而去。 在万千溃兵的簇拥之下,完颜宗辅一路打马狂奔,沿着官道,向东北而去。 眼看后面的宋军狂追不止,一时无法摆脱,完颜宗辅不由得大怒道:“董才在那里,让他断后,阻止宋狗的追击!” 乌古乃摇头道:“元帅,现在全乱了,不知道董才去了哪里。小的带人去阻击宋兵,掩护元帅撤退。” 完颜宗辅点点头,带领部下精锐向前而去。乌古乃带了一部骑兵,返身向追击的宋兵而去。 梁兴一路带人向前,根本无暇注意被抛在身后、成批成批的汉儿溃兵。只是遇到零散的女真骑兵时,才对其进行追堵和截杀。 眼看完颜宗辅带着女真骑兵向东北而去,梁兴带人随后追赶,迎头一队女真骑兵却挡住了去路。 人群之中,双方已经无暇张弓搭箭,双方瞬间狠狠的撞在一起,不少人纷纷落马,双方舍命追杀了起来。 张胜和董先带人追了上来。看到前方宋人骑兵和女真番子战在一起,二人发一声喊,带领部下加入了战团。 乌古乃一铁棒,把前面的宋军砸得脑浆迸出,直从马上栽下。他环视战场,看见前面几个宋将甚为勇猛,张弓搭箭,对着酣战正欢的黑脸汉子迎头射了过去。 张胜看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奔杀的兴起的董先而去。他急忙用长刀磕飞了羽箭。 张胜门户大开,旁边的金兵趁机一刀,砍断了他的右臂。 张胜还来不及叫痛,一个金兵骑矛刺出,把张胜直接从马上刺了下去。 董先转过头来,正好看到张胜单手抓着金兵的骑矛,脸上表情十分痛苦,身上鲜血不断渗出,半边身子成了血人。 董先急怒交加,狂打战马上前,一刀劈断了金兵手中的矛杆。 “我草你酿!” 董先手中长刀再次狠狠劈下,生生把金兵的半边身子给劈了下来。 张胜被几个骑士拖出阵去,他小腹上穿了一个血洞,断臂处血如泉涌,瞳孔放大,神采全失,眼看是活不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0章 绝情 宋士080章绝情虽然说战场之上变幻无常,各安天命,但是张胜的惨死,显然激起了一众宋军骑士的怒火。 “兄弟们,灭了这些番贼,为张胜兄弟报仇!” 董先心如刀割,他后面的宋军骑士都是眼睛血红,众军疯狂打马,向乌古乃等人追去。众人形成一个箭矢阵形,角弓在手,嗷嗷怪叫着,疯狂向前凿去。 “不留活口!” 董先一马当先,眼神狰狞,众军箭矢齐发,女真骑士跌下马一片,紧跟着,战马从他们跌下的身子上踩了过去。 “狗日的宋军!” 乌古乃眼神痛苦。女真骑士被宋军血腥射杀,他却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心里仿佛在流血。 他本就只带了一个谋克的骑士出来。对方的骑兵数量远远大于他的部下。这一阵舍命的拼杀,他的部下已是只剩下了五六十人。 他若是就此离去,对方很快会追上前方的完颜宗辅。如今看来,只能拼命阻止这支宋军了。 “勇士们,一起上,跟宋狗拼了!” 眼看对方的骑阵奔腾而来。乌古乃也是一挥手里的铁棒,怒喝着迎了上去。 双方的骑阵瞬间碰上,各自倒下一片,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斗,就此拉开。 董先和乌古乃相遇,他迎头一刀劈下,乌古乃铁棒相迎,刀棒相交,火花四溅。 两名宋将一左一右,长枪直刺,直奔乌古乃的腋下而来。 乌古乃轮圆了铁棒,奋力荡开两支长枪。董先一刀劈了下去,乌古乃手忙脚乱,双腿猛夹战马。 战马吃痛向前,董先的刀狠狠地劈在了乌古乃的战马后臀。战马吃痛,一声悲鸣,倒了下去。 乌古乃被摔下马去,刚想爬起来,肩部和腿上一痛,宋军的两支长枪已经分别扎进了他的肩膀上和大腿上,力量之大,深可及骨,让他痛的不由得大叫了出来。 而另外一把大刀,力劈华山,狠狠的劈在了乌古乃的胸甲处。 乌古乃胸甲破裂,胸口被劈开,鲜血如喷泉一样射了出来。 眼看主将被劈于马下。女真骑兵纷纷惊叫,士气为之一夺。宋军骑兵奋起余勇,把一个个的女真骑士砍刺下马来。 董先割下乌古乃的首级,来到张胜的身边,却发现他双目圆睁,已经气绝。 “张胜兄弟,哥哥对不起你啊!” 董先垂头失声痛哭。一场痛痛快快的追击战,却折了军中一员大将,他如何向张横交代,如何向王松交代 董先把乌古乃的人头放在张胜的怀中,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上了战马,打马狂奔,尾随完颜宗辅的骑兵而去。 原野上,不断有整队金兵被分割、包围,随即被歼灭、投降。刀枪铠甲、火炮器械,金银财物,扔的到处都是。放眼看去,到处都是追逐和被追逐的人群。 溃兵们舍命狂奔,许多人被裹挟着而去。途中有不少人被挤倒、推倒,一旦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被踩死在路上。 忠义军的士卒不断地甩出震天雷,前面逃窜的金兵纷纷倒地。后面的小炮又被运了上来,不断地朝着成规模的金兵发射炮弹。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兵的死伤越来越大,反抗也一点点丧失,终于,溃兵如洪水决堤一般,四散而逃,漫山遍野,完全没有了建制和方向。 大名府的城墙下,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和遍地的狼藉,以及一些人数不多的、犹自呻吟的马匹和伤员,整个天地都安静了下来。 “大宋万岁!” 城墙上一名宋兵情不自禁地大声喊了出来, 却遭到周围人的一片白眼。 “大宋个屁!要不是赵佶那昏君,还有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头巾,河北怎么会割让给番贼!” “昏君奸臣,早都滚到江南去了,这里哪有大宋!” “就是就是!连两河都割给了番贼,这里又有什么大宋!只有王相公和他的忠义军!” 一顿嘈杂声之后,赵邦杰站了出来,大声喊了起来。 “兄弟们,大家跟我一起喊,王相公威武!王相公万岁!” 周围的宋军都是一愣,随即一起大喊了起来。 “王相公万岁!王相公万岁!” 城墙上如潮般的呐喊声,让城外的王松不由得一愣。 马扩使了一个眼色,旁边的卫士率先大声喊了起来。 “王相公威武!王相公万岁!” 他这一喊,周围的将士纷纷举起手里的刀枪,跟着喊了起来。 “王相公威武!王相公万岁!” 城外的忠义军将士都是喊了起来,他们一起呐喊,声震云霄。 岳飞正走在下城的台阶上,听到城外城上雷鸣般的呐喊声,心头巨震,恍然若失。 被捆绑俘虏的董才轻轻摇了摇头。宋人有如此英雄,女真人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王松,你又算什么英雄!你指使将士滥杀无辜,百姓死伤无数,你又算哪门子的英雄” 一个头发剃成女真人样式的宋人汉子站了出来,他手指着王松,大声怒喝道。 在他的身旁,一个40多岁同样发式的汉子腹部都是鲜血,眼睛紧闭,显然已经气绝。 刚才的一顿炮击,他爹不慎被火炮击中,当场丧命。 王松看来年轻汉子一眼,眼神冰冷,心中厌恶至极。 “把这厮捆了,押下去!” 马扩上来,大声怒喝了起来。要做道德帝,却要赔上大军的成败,以及数万将士的性命,简直是恬不知耻。 卫士怒不可遏,上前一枪杆,打的年轻汉子跪倒在地,跟着老拳相向。 “够了,都住手!” 马扩看王松脸色铁青,马上下令卫士停手。 “王松,你还我爹的命来。我和你拼了!” 年轻汉子悲愤不已,想要找王松拼命,却被上前的军士死死按住。 “放开他!” 王松大声吼了起来。军士面面相觑,放开了年轻汉子。 “你要找我拼命,你被压在女真人营中的时候,为什么不找他们拼命” 王松怒声喝道,脸色铁青。 “我……” 年轻汉子面红耳赤,却是说不出话来。 “我忠义军将士和番子大战,死伤无数,那些阵亡将士的性命,谁来偿还?” 年轻汉子脸上阴晴不定,周围的百姓脸色灰白,一言不发。 “本官下令开炮,那是迫不得已!若是任由你等冲乱了战阵,番子趁机攻击,我忠义军数万将士的性命不保,大名府的百姓又将遭受蹂躏,他们的家人又要找谁去拼命” 他手指着周围惶惶不安的百姓,大声怒喝道。 “你们落在番子手里,要么被杀,要么被像奴隶一样卖掉,生不如死。我军刚才炮击,你们死伤了300多人,其余的1000多人却被救了回来。你们应该感谢我们的将士。你们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百姓们面面相觑,全部跪了一地,一起磕头喊了起来。 “王 相公,活菩萨!” “王相公是好人,不要怪他,要怪就怪番子!” 年轻汉子脸色大变,片刻才跪了下来,磕头道:“王相公,小人悲愤之余,口不择言,还望王相公不要怪罪。” “滚开,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卫士们愤怒不已,上前就是一脚。刚才年轻汉子出言侮辱了王松,他们个个都是心中不平。王松在他们心中,可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都退下,无需多言!” 王松斥退卫士,扶起了年轻汉子,大声对跪着的百姓喊道。 “乡亲们,都起来吧!看到你们死伤,本官心里也是心如刀绞。可是一旦战败,死伤的可就是千军万马,数十万百姓,本官是迫不得已。要怪就怪番子烧杀抢掠,残害百姓!本官向你们保证,一定会把番子赶出河北,还大家一个清平世界!” “王相公万岁!” 百姓们一起磕头,大声呐喊,城上城外的将士们,都是热血沸腾,人人变了颜色。 董才面色苍白。王松如此做法,尽得民心,看来这河北,真的要变天了。 宽阔的官道上,完颜宗辅在一众女真骑士的簇拥之下,如行尸走肉,舍命奔走。 收拾了一下心情,略略回头看了一下身后追随的女真铁骑,完颜宗辅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数万大军,后面追随的人数,不超出两千之数,汉儿无一人跟随,一军主帅的董才,也是踪迹全无 几天前,自己还手握数万雄兵,操控中路大军。如今…… 看着身边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女真勇士,完颜宗辅一声哀叹,什么时候,纵横天下、望风披靡的女真骑士,也这么狼狈不堪 逃窜途中,不断有部下出去阻挡追击的宋兵,却都没有回来,就连乌古乃也不例外。 完颜宗辅心头黯然,这些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完颜宗辅后悔莫及,他不该这样使用添油战术,这不等于让女真骑士各自为战,以寡敌众,白白损失吗? “吁吁!” 完颜宗辅勒住了战马,周围的女真骑士看到统帅停下,也都是一起停下,等候大帅的军令。 “女真勇士们,与其这样悲惨离开,不如痛快杀回去。宋人没有多少骑兵,那里架得住咱们女真勇士的冲击。众军和我一起,杀宋狗个措手不及!” 一番慷慨激昂、热血沸腾的演讲,却没有换来意料中的群起而应之。女真骑士个个脸色苍白,面面相觑。 乌林泰欲轻声道:“元帅,宋人的火炮能打出几里。咱们回去硬碰硬,恐怕会无功而返。” 听到乌林泰欲这样说,旁边的万户长沃鲁也言道:“元帅,忠义军可不是浪得虚名。府州一战,一万多最精锐的女真勇士丧命疆场。咱们今日损兵折将,还是等来日兵强马壮,再来对付王松这厮。” 完颜宗辅心里暗叹,今日一战,诸军已经失去了士气,只有待来日重整旗鼓,择日重战了。 王松可不是大宋禁军,部下不仅训练有素,而且火器犀利,他若是真的回去,恐怕讨不了任何好处。 完颜宗辅微微叹了一声:“粘罕,我却是该如何对你” 完颜宗瀚的大儿子完颜设和马去年在林洺镇陨身。今日,他的小儿子完颜斜保又死在宋军的火器之下。完颜宗瀚是没有半分指望了。 完颜宗辅打马而去,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紧紧跟上。 如今已经不是报不报仇的问题,而是能否安全离开这里,宋军的追兵就在后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1章 绝路 宋士081章绝路官道两旁,尽是郁郁青青的麦子,一眼看去,无边无垠。田间的宋人百姓看到官道上大批的骑兵,发疯似地四散逃去。 完颜宗辅等人都是垂头丧气,也没有人去管这些乱世中的可怜人。众人一路向前,希望早点可以找到镇甸,掳掠一番,补充粮草,找些东西吃喝。 这一场恶战下来,众人都是饥肠辘辘。 众人奔出几十里之地,官道两旁是一个镇甸,看样子甚是热闹。 镇子的街上,宋人百姓正在沿街舍命狂奔,不时有人摔倒,街上一片狼藉,显然宋人百姓已经发现了完颜宗辅等人的踪迹,只顾着逃命去了。 “屠了镇子,一个不留!” 完颜宗辅挥挥手,女真骑兵来了精神,纷纷打马向镇子而去。 众人一路打马向前,占据了整个街道。完颜宗辅见街上两旁的店铺、房屋全都是紧闭门窗,微微皱皱眉,挥了挥手。 女真骑士们开始下马,就要登堂入室,掳掠百姓,再施暴行。 忽然,不知从街道的什么地方,传来“嘟嘟”尖厉的哨声。 众人都是一惊,左顾右盼,不知发生了什么。 “蓬蓬”的炮声响起,完颜宗辅打了一个寒战。 这声音也太熟悉了! 不过,这次却没有炮弹砸过来,对方只是作发射空炮做通知而用。 一个个冒烟的铁疙瘩从官道两旁的屋里纷纷扔了出来。 “震天雷!” 马上的女真骑士一起变了颜色,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 “通通”之声不断响起,整个街道陷入了一片浓烟之中。 “有埋伏!快撤出镇子!” 侥幸逃过一劫的完颜宗辅狂打战马,向镇外打马而去。他身边的几个亲兵一边大声呐喊,一边紧紧跟上。 沃鲁大声吼道:“直娘贼的不要慌,赶紧掉头,全部退出镇子!” “通!通!” 又是一顿震天雷扔了出来。街道上硝烟弥漫,尘土飞扬,惨叫声不断响起。马匹悲鸣,人在痛苦的呻吟、甚至是震天的吼叫。残肢断体,血肉模糊,遍地的鲜血,层层叠叠的尸体和伤者,长街伊然成了一片阿鼻地狱。 官道前五里处,两千披挂整齐的骑士人衔枚,马摘铃,全部上了笼头,正在肃静待命。 这已经是忠义军骑兵的所有精华。 一门门大小不一的火炮,就架在斜坡上,对准了官道。 杨再兴笑道:“张横哥哥,没想到咱们真碰上了这些番子。今日咱们好好立功,也好让军中的弟兄服气!” 张横心中一热,如今的忠义军中,大部分都是新兵。王松想让他上位,必须得让他立些功劳,这样才能服众。 “番子人生地不熟,仓皇出逃,不走穷乡僻壤,专走平坦的官道。相公所料不错,咱们这一次,可要痛打落水狗了!” 完颜宗辅拼命抽打马匹,向着镇外而去。他乘的乃是千里挑一的北地名驹,速度奇快,逃出了镇子。 “通!通!” 又是一阵震天雷的爆炸声,无数的女真骑兵被炸翻在了官道上。无数手持刀枪的宋兵,从官道旁的屋里冲了出来,对着残余的女真骑兵,发动了攻击。 “来了,来了!” 杨再兴把千里镜递给张横,对着后面的炮手大声道:“兄弟们,一会给我瞄准了打。打的好了,大家都有赏银!” 张横看着千里镜中一身金甲的完颜宗辅,叹口气道:“今天怕是逮着条大鱼。 这番子身披金甲,绝对是女真人的大官!” 这些女真骑士,打胜仗惯了,连逃跑的道路也是捡平坦的大道,可谓是狂傲至极,自寻死路。 完颜宗辅率领数百女真骑兵,沿着官道向前狂奔而去。在他的身后,宋军的火炮不断响起,尽管炸死炸伤的人数有限,但是却足以让这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勇士们心惊肉跳了。 众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早已忘了派游骑前去侦察。还没有奔出几里地,“蓬蓬蓬”,震人心魄的火炮声又响了起来。 速度如此之近,对方凝神以待。随着一声声的炮响,无数的女真骑兵从马上飞了出去,马群一下子稀疏了许多。 “勇士们,冲过去,冲过去!” 完颜宗辅眼睛血红,他举起长刀,大声怒吼着,不顾对方凌厉的火炮,打马向前,发狂一样地向前宋军的骑阵奔去。 一群女真勇士紧紧簇拥在完颜宗辅周围,免得他受到伤害。前行途中,不断的有人落马,其他人闷着头,继续往前冲去。 “元帅,宋人的骑兵!” 正在庆幸脱离了宋军火炮的女真骑士,立刻被面前黑压压一片的宋人骑兵所惊呆。 女真骑士大汗淋漓,伤痕累累,他们都是放缓了马速,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滚滚的马蹄声响起,沃鲁向后看去,又是一对宋人的骑兵追了上来。 沃鲁大声道:“元帅,你先走,我带勇士们杀出一条血路!” 女真骑士大声叫喊,完颜宗辅嵬然不动,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所有勇士集结,做最后一搏!” 完颜宗辅纵马向前,女真骑士紧紧跟随,众人挥舞着手里的兵器,个个脸色通红,嘴里嗷嗷大叫。 宋军迎头而来,双方很快碰撞在了一起,,鲜血飞溅,血肉模糊。女真骑兵死伤一片,幸存的被宋军的优势兵力分割开来,一番苦战之下,一个个掉下马来。 沃鲁心急如焚,完颜宗辅在宋军骑士的攻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危在旦夕。他舍开对面的宋人骑士,操起骑矛,直奔完颜宗辅而去。 完颜宗辅手脚酸软,已是筋疲力尽,被两个宋军从马上刺了下来。 张横目光阴冷,缓缓打马而上,长枪刺进,刚刚站起的完颜宗辅,脖子后枪头突出。他抓紧了枪杆,不可思议地看着张横,一动不动。 “住手!” 沃鲁心痛如割,双眼就要滴出血来。他拼了命的上前,心神恍惚间疏于防范,被几个宋军突进,长枪分别刺中了肋下和前胸。 沃鲁大口的鲜血喷了出来,身子从马上重重栽下,眼睛圆瞪,似有不甘。 “不!” 看到完颜宗辅坐在马上,手握枪杆,鲜血淋漓,女真骑士们一个个红了眼睛,从四处发疯一般奔了过来。 张横冷眼看着四方而至的女真骑士,缓缓地抽回了长枪。完颜宗辅慢慢地栽倒在地上,溅起一地的灰尘。 “抢回讹里朵的尸体!” 看到迎面蜂涌而来的宋军骑兵,女真骑士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狂舞着手里的兵器,向前策马狂奔。 “困兽犹斗,不知死活!” 张横冷哼一声,宋人骑兵纷纷纵马而上,瞬间就淹没了女真骑士。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杨再兴纵马而上,将完颜宗辅的脑袋及其一众女真将领的脑袋都割了下来。 大名府城墙下,宋军将士整列成阵,汉人奴隶们呆在一旁,汉儿俘虏簇拥蹲在原野上,头也不敢抬一下。 宋军尸体密密麻麻,都被集中了过来,布满了一大块原野。这一场大战下来,宋军虽然损失人数不多,但也架不住庞大的基数。 张胜的尸体被抬上来,王松上前,把他瞪大的眼睛轻轻合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1500人的忠义军老人,如今不知还剩下几人他们的鲜血,染红了黄河两岸,可以称得上当之无愧的时代英雄。 城墙上的宋军将士也是肃然无声。也为沙场上征战致死的同袍哀伤。 梁兴、牛通、杨再兴、董先、张横,无数的步骑四面八方,押着无数的俘虏,纷纷在大名府东城外集结。 无数的宋人骑兵马上,都是挂着一个或几个面目狰狞的番子人头。 士兵带了两个大木盒子上来,打开给王松看,里面却是两个狰狞的首级。 “这是谁的首级” “禀告相公,这首级是完颜阇母和耶律马五的。番子从洺州的“京观”把这两颗首级取了回来,想是要带回去。” “原来如此。” 王松大笑道:“果然是天日昭昭。把这两颗头颅摆回去,归于原位。也让天下的百姓都看看,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旁边的宋军一起大声喊了起来。 “相公,牛通、董先还有赵邦杰三人率部下忠义军士卒,重归相公麾下!” 王松点点头,上前扶起二人,点点头道:“兄弟们,欢迎你们回来。” 张横、杨再兴等人过来,从马上下来,一一行礼,王松上前扶起众人,轻声道:“各位兄弟辛苦了。” 见诸人面色不豫,王松沉声道:“张胜兄弟是为了我宋人百姓而死,乃是我等的好兄弟。你们过去看看他吧。” 王松拍了拍张横的肩膀,轻声说道:“贤弟,节哀顺变。张胜兄弟已死,但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振作些。” 张横眼泪“唰唰”掉下来,哽咽道:“多谢相公。” 张胜的尸体被抬了下去,和所有的忠义军士兵尸体放在一起,准备晚上火化。 “杨再兴,这是谁的首级?” 看到杨再兴提着一个布袋,里面似乎是人的头颅,王松心中一动,难道说今日又有大的收获? 杨再兴兴奋地把完颜宗辅的首级捧上,单膝跪下道:“相公,次贼身披金甲,看起来颇为尊贵,却不知是何人!” 王松目光转向旁边的宋人奴隶,里面有人立刻站了出来。 “王相公,此头正是番子主帅完颜宗辅的首级。我们日日在女真大营中,受尽折磨,化成灰也认得此人!” 几个汉儿俘虏被押了过来,见到完颜宗辅的首级,均是大惊失色,连连点头,供认是完颜宗辅的头颅不讳。 张横过来,王松把完颜宗辅的头颅递给他。张横用长枪挑着首级,翻身上马,绕圈在宋军大阵中转了一圈。 所到之处,宋军士卒都是狂喊乱叫,举着兵器,大声喊道:“杀虏!杀虏!” 汉儿俘虏们大惊失色,城墙上的宋兵却是拥在一起,欢欣鼓舞,有人更是流下泪来。 整齐划一的吼声跟着响起,城上城下,所有的宋军将士挥拳怒吼:“杀虏!杀虏!” 宋人奴隶中的黄潜善缩着头,把脸全部抹黑,生怕被人认出。 他敢在金人面前承认身份,哪怕遭到羞辱和毒打,在这里却万万不敢。若是让王松知道,洺州屠城的罪魁祸首就藏在奴隶当中,一定会痛下杀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2章 宋士082章宋士赴火蹈刃,死不旋踵。 永济渠河边,滚滚的河水北去。王松穿着一身长衫,负手而立,任凭河风吹动着衣服下摆。极目远眺,天地寥廓,四顾茫然,河面上空空荡荡,只有河水,无情北去。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莫名地,王松脑海里忽然冒出苏轼的这几句赋词来。 只不过,人生如朝露,年华易老,肉眼凡胎,谁又能羽化而登仙 “相公,岳飞来了。” 王松把视线从远方收回,转过身来,一人已经在他面前五六步处站定。 岳飞头戴垂脚襆头,他脚上一双芒鞋,身着一件粗布长袍,和王松身上衣服的质地、样式几乎一模一样。返璞归真,和他在战场上铁甲威猛的形象判若两人。 看到王松走过来,额头上一道醒目的疤痕,岳飞一揖到地,哽咽道:“相公,别来无恙,小人有礼了。” 王松上前几步,扶起岳飞的双臂,点点头,沉声道:“鹏举兄,你我自家兄弟,不必过于谦让。” 岳飞心中愧疚,抬起头来,感情发自肺腑: “相公,多日不见,小人甚是想念相公。当日惊闻相公噩耗,小人痛不欲生。幸亏天日昭昭,相公有惊无险,安然归来,我大宋有救了!” 王松点点头道:“岳兄之情,王松铭感五内。这一直以来,岳兄还好吧?” 岳飞摇了摇头,苦笑道:“岳飞这等武夫,也就是相公和宗老公相看得起。自去岁冬日以来,时局变幻,岳飞惶恐不已,不知如何应对。朝廷舍弃两河之地,岳飞本来惴惴不安,今日看到相公,小人终于可以放心了。” 王松心中失望,岳飞还是岳飞,左一个“忠君”,右一个“朝廷”,太在乎自己的名节,而循规蹈矩,误了千秋大业。 “岳兄若是愿意留下,这河北忠义军统军一职,在下还是虚位以待。” 尽管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岳飞之悲,全在于一个“忠”字,王松还是想尽力挽留这位中华的民族之雄。只因他死的太惨、太悲,中华欠他的太多。 岳飞沉吟了一下,肃拜道:“河北有相公足矣。父子有亲,君臣有义。身为臣子,理应精忠报国,鞠躬尽瘁。朝廷谕旨已下,岳飞只能南下。相公待岳飞有天高地厚之恩,然人臣之礼尚在,还望相公恕罪。” 王松摇摇头,但他还是不死心,继续劝道:“在来大名府之前,我已经写信给了张宪、牛皋等人。河东的忠义军兄弟都是答应留在太原城守城。” “反而是这河北忠义军,你岳统制的几个兄弟,徐庆、王贵、陈广等人,无一人肯留下。我对他们几人有恩不说,朝中的大头巾一动,你的兄弟马上心绪不宁,左右摇摆,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王贵诸人,实在让我心中有些失望。” 岳飞脸色通红,抱拳道:“相公,山村野夫,粗鄙不堪,小人代他们几人,向你赔罪了。” 王松摆摆手道:“良禽择木而栖,我王松还没有那么小气。岳兄弟,你这样离去,对大宋朝廷够忠,对官家够忠,对百姓却是不义,对金人更是大义。百姓南顾流涕,苦不堪言,金人举杯相庆,你真的愿意吗?” 你岳武穆为了朝廷可以披肝沥胆、鞠躬尽瘁、死而 后已,赵构却依然可以心安理得过河拆桥、痛下杀手,自毁万里长城。一心为国为民,却落个冤死的结局,犹喊“天日昭昭”! “天”又何在 代表“天”的赵佶、赵构们依然是飞鹰走狗、花天酒地、骄奢淫逸。赵宋皇室的后人依然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谁还记得这些出生入死、蒙受冤屈的英雄。 “相公,且听小人一言。” 岳飞神情坚毅,肃拜道:“若是相公没来河北,岳飞或许会留在大名府,抗击金人。今日一见相公,岳飞就都放心了。” “岳兄,可知何为“义”字” 王松依旧是锲而不舍。他想留住面前的汉子,只因他心里还有一份对百姓,对民族,对国家的热爱。 听到王松的话,岳飞心头一阵茫然。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而这义到底为何物,谁又能说得清楚。 “视死如归,蹈义而死。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为仁、为道而死,死而无憾。” 王松沉声道:“和氏之璧、隋侯之珠、三棘六翼不可以利人,是非天下之良宝也。今用义为政于国家,人民必众,刑政必治,社稷必安。所为贵良宝者,可以利民也,而义可以利人,故曰:义,天下之良宝也。” 王松引用的是墨子对“义”的一段解释。墨家将“义”视为治国良器,其精髓是“赴火蹈刃,死不旋踵”,对“义”的重视自不待言。 岳飞脸色阴晴不定,一时说不出话来。 “岳兄弟,儒家舍生取义,墨家死不旋踵,法家贵法而不贵义,道家绝仁弃义。信陵君窃符救赵,候赢而自刎;伯夷、叔齐以武王以暴易暴、不仁不义为耻,义不食周粟而死;赵氏孤儿,义士程婴自杀而亡;仁人志士,只为心中之“义”而死,而非愚忠于一人一族,此谓之“士”也。” 看到岳飞离开的背影,王松心头一阵惆怅。 岳飞,还是历史上的那个岳武穆,刚直不屈,坚硬倔强,军事上无敌,政治上幼稚,太拘泥于礼法约束。 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以贯之。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若是愚忠于腐朽不堪,弃土抛民,毫无节操的赵宋皇室,只求高官厚禄,锦衣玉食,封妻荫子,那与秦桧、张俊之流何异即便洁身自好,又如何面对苦难深重的两河百姓 更不用说,蒙元猖獗,满清暴虐,文化断层,汉人尸积如山,白骨森森,这一切,又是谁来买单 狂风四起,天地骤然变色,满天的乌云压顶,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就要到来。 走到了城门处,岳飞回头望去,只见王松依然站在运河边,身影消瘦而又孤单。 岳飞摇摇头,心中悲怆。 身为大宋臣子,他自当尽做臣子的本分。朝廷如何不公,做臣子的又岂能背离于朝廷。相公,一路珍重吧。 清晨,黄河河面上泛起阵阵雾气,大名府西城墙的魏县门打开,一队队的宋军鱼贯出了城门,家眷跟在后面,很快在黄河岸边集结。 无数的百姓从城门里面涌了出来,很快就追上了宋军的队伍。领头的几个百姓“扑通”就跪 在了地上,有汉子上前拽住岳飞等人的马匹,开始磕起头来。 “将军,自官军进城以后,我等小老儿省吃俭用,把多余出来的粮食,都捐赠给了官军,实施望尔等能阻挡住金人,大名府的百姓得以免遭涂炭。如今官军离我等而去,金人如果进城,我们这些百姓还有活头吗我等愿意追随将军南去,还请将军予以收留。” 自从岳飞带兵驻守大名府以来,士卒军规极严,极少扰民,真可以称得上是仁义有加,秋毫无犯。宋兵南下,大名府人心惶惶,百姓自然是不忍这些宋兵离别了。 岳飞下马,自怀中掏出朝廷议和的谕书,对百姓们说道:“各位乡亲,岳某也是不想离去。无奈朝廷下了圣旨,让在下等人撤兵向南。在下若是违抗了朝廷的军令,恐怕会遭到朝廷的申斥。在下也是没有办法啊。” 他耐心劝道:“各位乡亲,本官离开后,王相公的部下会进城接替我等。大家伙儿放心,有王相公在,大家就绝不会再受到番子的迫害。” 百姓一阵惊诧,王松在河北待的日子短,大名府的百姓对他,远不如对岳飞部这么熟悉。 有人心中愤慨,忿然大喊了起来。 “找什么鸟理由,还不是和没种的狗皇帝一样,自己逃往南边了!” “就是,原以为你杀了不少番子,爱民如子,如今看来,也是个窝囊废。滚回你的南边去吧!” “谁在那里喷粪,老子先砍了狗日的脑袋!” 王贵勃然大怒,上前指着人群,大声说道。 “你狗日的只会窝里横,你倒是砍一个试试!有种你去杀番子啊!” “别人在城外杀敌,你们躲在城里,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人群之中,几个愣头青浑然不怕,纷纷怒目而视,想要挤上来和王贵理论,却被众人苦苦难住。 “若在胡言乱语,休怪老子的刀不认人!” 王贵和身旁的卫士一起拔出刀来,就要上前。 岳飞一股戾气全发泄了出来,他勃然大怒道:“王贵,闭上你的鸟嘴!若再出言不逊,马上给我滚回汤阴老家去!” “趋利避义,朝秦暮楚,王相公果然说的没错。把你们在汤阴县街头学的那一套赶紧扔掉,否则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陈广、王贵,包括徐庆,人人都是脸色通红,各自低头不语,悻悻上了船只。 一艘艘船只缓缓撑开,宋军在岸边站成一排,阻止百姓上前。百姓见官军离去,都是放声大哭,挥手目送岳飞等人的船只,向南迤逦而去。 岳飞频频挥手,心头茫然。 儒家舍生取义,墨家死不旋踵,法家贵法而不贵义,道家绝仁弃义。他这舍百姓而去,不就是不仁不义了吗 看着城墙上枪杆一样笔直的卫士们,“王”字的忠义军大旗随风飘舞,他心头总算好受了些。有了王松的忠义军在,金人又有何惧,百姓也无忧矣。 大名府北门三座城门缓缓打开,忠义军整齐划一,骑兵、炮兵、长枪兵、弓箭手、刀盾手,鱼贯从各城门而入。 千军万马簇拥之下,王松打马向前,感慨万千。大名府高大巍峨的城墙、宏伟的城楼、城墙上万千追逐的目光,以及城门口跪地迎接的一众官员,他心里生出无限豪情,仿佛天下尽在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3章 事无巨细 宋士083章事无巨细大宋建炎元年,北京大名府。 夏日艳阳,一碧如洗,天高云淡,高柳乱蝉嘶,河边的树枝都被晒的焉了下来,无精打采,就连永济渠的水位都似退下去了几分。 河北之地,其热无比,人呆在室内都是挥汗如雨,更不用说在田间埋头苦干的农夫,以及身披甲胄、在户外来回巡查的士卒了。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赤日炎炎下,这首白居易的观刈麦,最能形容这些田间劳作的农夫们的心态了。 只是,烈日下挥汗如雨的他们,有时也会不自禁地抬起头来,钦佩地看着那些身披甲胄,或四处张望,在官道上警戒,或打马而行,外出查探的忠义军将士。 有了这些将士,百姓们的心,莫名地安稳了下来。 胡酋的首级都被割了下来,堆成了“京观”,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名府位于黄河东岸,虽未濒临黄河,但距离黄河只有二三十里。黄河使沿岸地区常遇水患,但其携带的淤泥也改变了当地土质,使河北东路变成了肥沃的良田,河朔平田,膏腴千里,大名府也成了“席万盈之懿兆,冠千里之上腴”的产粮圣地。 即便是金人冬日南下,多有蹂躏,还是有许多田地长势良好,收成不成问题。完颜宗辅兵败大名府,加上暑热,兵戈暂去,民生便成了燃眉之急。 民以食为天,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趁着这短暂的难得的几日空暇,当然是要大抢特抢,把田里的粮食夺回来。 董才头道:“董才,想喝水自己弄去,有手有脚,不得使唤别人。要不要我给你舀过来,亲自服侍你喝” 董才赶紧赔笑道:“如何敢麻烦军爷,小人自己这就去弄,这就自己去弄。” 士卒正色道:“董才,忠义军有军规,不得虐待汉人,否则就是让番子笑话,要挨棍子,要关禁闭。董才,你也是汉人里面的英雄,怎么就心甘情愿跟在番子后面,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到底图什么啊” 董才脸上一阵尴尬,心里面却摇头:“直娘贼的屁都不懂,老子若不是跟了女真人,现在哪里还有命在” 士卒继续道:“董才,你可听好了。王相公说了,让你晚上到城中的班瑞殿去一趟,他有些事要和你 面谈。到时候自有人过来带你。” 董才愣了一愣,看到士卒紧盯着他,赶紧抱拳道:“小人遵命!” 汉人奴隶看士卒走过来,赶紧上前道: “军哥,过几天小人回乡,安顿一下,想来投军,不知可不可以” 士卒看了看他,点点头道: “田大牛,我看你不错,身子板够结实。回去安顿好家人了以后,就来大名府找我。我叫李三娃,在忠义军前军甲营,到时候直接去营中找我,我给你引荐引荐。” 田大牛大喜,赶紧抱拳道:“多谢兄弟了!” 大名府皇城、班瑞殿、靖方殿、庆宁殿、时巡殿,王松和他的一众幕僚、军方将领就在此办公。而班瑞殿就成了王松单独办公的地方。 虽然也有部下提出质疑和担心,认为办公地点设在陪都的皇宫里面不合时宜,却被王松一语定了乾坤。 那些士大夫,即便你没有任何罪责,也能红口白牙,指鹿为马,强加罪责给你。狄青立下天大的功劳,还不是被以欧阳修为首的文官集团污蔑致死。 自己差点命丧黄泉,不也是张叔夜和秦桧等人的杰作吗?大名府已经是自己的治下,由不得旁人说三道四。至于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站在殿门前的空地上,面前一株株郁郁苍苍的松柏苍翠欲滴,王松不由得低声吟起了这首传播千古的乌衣巷来。 王图霸业,功名富贵,转瞬即逝,只剩下了后人在此凭吊感慨。雕梁画栋,若不好好经营,愧对了祖宗,害了天下百姓,也只能是画檐蛛网,尽日飞絮。 殿内的杂草野花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各个殿内的房间也被打扫的清清洁洁。唯一不同的是,各个殿正门上面的字牌被取了下来。 其中的班瑞殿,就挂上了两河、陕西宣抚司的招牌。 这官职还是赵桓封给他的,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冰冷的讽刺 宋廷都把河北割让给了金人,又何来陪都一说地方本来就是给人办公的,放着舒舒服服的地方不呆,非要去艰苦朴素,岂不是脑子里有病,自讨苦吃? 总不能让这些闲置的宫殿,成了蛇虫鼠蚁的天地,总是被蛛网所绕 忠义军四处出击,两河中南部的大部州县,大都纳于治下。金兵不是被歼灭,就是被驱逐,两河之地,难得地恢复了一丝平静。 这或许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完颜宗辅,完颜阇母,大金国举足轻重的皇亲,一众女真贵族,均折损于忠义军之手。习惯了贪得无厌、睚眦必报的女真人,定会暴起一击,血债血偿。 王松知道其中的后果,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以宣抚司的名义,颁布了三次政令,劝城中的百姓南下,以避兵祸。 大名府城,必须经得起最少一年的攻打,他可不想把百姓拉来陪葬。 南下的政令颁下之后,不但城中的百姓无人离去,反而前来避难的百姓络绎不绝,人口虽然没有达到百万之多,却也有五六十万之数。 不知不觉,他已成了两河百姓心中的抗金领袖。河南、陕西、两淮,甚至山东、四川等地的百姓,都知道大宋有这么一位抗金英雄。 大名府一时人满为患,王松不得不在城中大兴土木,安置流民。军政要务、事无巨细,都要王松一人处理,这也让他焦头烂额,不堪重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4章 宣抚司 宋士084章宣抚司处于这空荡荡的大殿之内,居于高座之上,王松才真是体会到那种孤家寡人的寂寞感觉。这种高高在上、营造上尊下卑的设置,也不知道是故弄玄虚,还是装神弄鬼,闲着没事。 宣抚司设在大名府,也是因为这里高城厚墙,富庶繁华,土地肥沃,人口众多,长久以来,也是河北东路的路治所在。 用后世的话,大名府是河北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军事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这也是王松没有选择太原作为宣抚司所在的根本原因。 “郭兄,劝农桑,平狱讼,兴学校,理财赋,这些事情终得人去做。难道你让我去任命那些庸官庸吏,这不是有负百姓所托吗” 郭永还再想推辞,王松已经正色道:“郭兄,夏日过后,女真人或许会倾国来攻,难道你想让我整日忙于这些琐事,陷在其中吗无需多言,这河北转运使兼大名府知府,非你莫属。” 选择郭永担任大名府府尹,王松也是无奈之举,虽然郭永乃是大宋朝廷故臣,但至少在历史上,他的官品、节操经过考验。 最为重要的是,郭永在大名府为官多年,对官场故员旧历、地方民情颇为熟悉,百姓信服。有了这样熟悉地方的臂助,王松才可以从赋税、民事、刑狱、教化这些政务中脱离出来,把精力放到军事上去。 至于他郭永能不能胜任,对自己是不是忠心,那都是后话。在此过渡阶段,还需要他把民政这一摊子抓起来。实在不行,换了就行。 郭永见王松一片诚挚,也就上前肃拜道:“那下官就勉为其难了。” 按照王松的设置,不管河北是路还是自成一体,河北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司,或是提举常平司,它们只管民政。两河、陕西宣抚使,军事调遣尽归治下,谁也不能指手画脚。这,也是王松的底线。 经历了府州之战,他已是痛彻心扉,有些惊弓之鸟的意思。军中之权,万万不能被人染指,即便是掣肘,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两河、陕西宣抚使,名义上来说,只不过两河的军事长官,有宣抚之责,却无调兵之权,更和民政毫无瓜葛。无奈百姓都是他救,金人都是他赶走,他要施政于民,军务又归他节制,人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难道,真要靠偏安江南的大宋朝廷 郭永心知肚明,只要王松没有和大宋朝廷公然决裂,他就还是王松的下官,大宋的臣子,他不会也不需要去挑战对方的权威。 至少从表面上,王松并没有脱离大宋朝廷,割据一方,所用的称呼还是旧日官职。他也没有精力去纠正什么君为臣纲、君臣之节。 朝廷把两河割让给了金人,自己都跑到了江南去了,还谈什么君要臣死,要不要脸。 朝廷如此对待王松,毁其名节,王松能够如此节制,仍奉大宋朝廷以正朔,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河北各处,每日南下的难民成百上千,其凄惨景象让他这个河北本地子弟良心难安,每日里安置难民,赈乏施粥,他早已经是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去想忠不忠君。 若是说起来,王松爱民如子,每日里殚精竭虑,从各地调入粮食抚民,其所作所为,可比那“青楼天子”强多了。 “郭公,如今是军政分开,你只管政事,军事自有我和军中诸位将领。我大宋百年,文官统兵,弊端实在多甚。如今乃是非常之时,望你莫 要心存介蒂,形势使然而已。” 郭永点头道:“相公,下官不敢。行军打仗,纵横疆场,在下一窍不通。筹集粮草,劝科农桑、理财赋税,在下倒还是有些心得。” 王松点点头,相对于军伍上的军官易于安排,这民政上的可就麻烦多了。 大名府府衙,郭永坐于正堂之上,下面站立的一众官员,人人都是面色各异,心思不同。 大名府府衙虽然距离宣抚司衙门不远,但两者在职责权限上的巨大差异,则是和以前大不相同。 宣抚使王松掌军权,宣抚司下又在军伍上设军情司、宪兵司、兵器司、军医院等,由张横挂副职。民政方面,则有财政司、贸易司、民政司、提刑司、巡检司等,由郭永任大名府府尹,挂职监管。 郭永看似总管民政全局,但许多职能部门如财政司和贸易司等,却是由王松亲自掌控。 府堂中人头攒动,一众新官故吏济济一堂。 除了在外招募的贤才,旧臣故吏中,大多都是中下级、官阶不高的知事、经历、司狱、典史等,但依然是人数众多,离开者寥寥无几。 未能离开的原因,一是因为级别不够,囊中羞涩,拖家带口,殊为不易。此外,目睹忠义军大破金人,心中便有了想法。 堂中之人,有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的忠义之辈,要不然,他们早随张浚、岳飞的船只南下,避祸而去了。 想冒险一搏的投机之人,也是不在少数。平淡枯燥、对前途绝望,乱世之秋,拼上一把,搏个锦绣前程。 当然,道貌岸然的居心叵测之徒也是藏身其中。他们想要的,莫过于自身的富贵和权力。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各有志,这却是王松不能控制的事情。 大名府、相州、磁州、邢州等等,这么大的管辖范围,人少肉多,总会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 再加上这王相公兵马强盛,攻无不克,这将来发展的机会,可是不可限量。 草创之初,人才良莠不齐,只能靠制度和律法来约束。对于罪大恶极之辈,王松也不惜痛下杀手。 宋朝路的行政机构有转运司、提点刑狱司、提举常平司,除安抚司简称“帅司”外,其余统称“监司”。分别被称为转运使、提点刑狱、提举常平。 如今这局面下,转运司一家独大,但其它两个大员的位子,同知、宪臣和仓臣也是位高权重,正是虚位以待。 即便除了这些高位,还有知州、通判、县令一大堆的官位可以挑选。这若是朝廷在时,胡子白了,恐怕也轮不到他们。 就像这赵应,原来只是地方的一名典史而已,现在却要被任命去当磁州的知州,坐镇邯郸。原因无它,只是因为他名声在外,为人公正,而又和士绅交好。郭永力荐之下,赵应便担任了磁州的一地父母。 还有董源,一个小小的知事,如今却要去担任洺州知州,治所曲周。 原来这些位置,都要由朝中议事堂的那些士大夫们决定,选中的也是和那些士大夫瓜葛之人。 现在倒好,全凭个人的官声,由宣抚司和几心腹之人一议,便决定了这些人的前程。 说白了,河北路官员的升迁,完全由王松和郭永说了算。而他们判断的标准也算是比较公正,有德有才者居之。 堂 外炙热无比,堂内诸人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心事各异,浑然不觉自身的处境。 自担任转运使以来,郭永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他对大名府的官员士绅倒是熟悉,基本可以做到知人善用。 宣达政令、教化百姓、遵纪守法、安排农事、平理狱讼、稳定维护地方治安、保证财赋的收支平衡,这些都需要郭永领衔的大名府官员去做。 “经本官和王相公合意,大名府现有职权调整如下。” 郭永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朗声读了起来: “程经暂任大名府同知、张黎暂提点刑狱、杨文标暂提举常平司,至于各县父母官的人选,也已经确定。众位同僚即日赴任,恪尽职守,安抚百姓,做好份内之事,以助我军早日收复河北。” “下官谢殿帅,谢王相公。” 不管是铁骨铮铮的清流,拟或是八面玲珑的人精,此刻都是一揖到地。有些人涕泪横流,有些人浑身发抖。一旦美梦成真,登堂入室,自然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郭相公放心就是。我等在任上,一定会宣抚教化,劝课农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好让郭府尹和官家放心。” 磁州知州赵应面色平静,上前肃拜道,丝毫也没有提及王松和宣抚司。 郭永心中隐隐不安。这赵应乃是河北当地的名流,自己和他相处不错。可是赵应今日的话语,只字不提王松,却拉出来个大宋官家,隐隐有些狂悖了些。 不过考虑到此君的名声,郭永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以示鼓励。 “郭府尹,洺州地方糜烂不堪,又遭番子屠城,良田荒芜,百姓纷纷逃逸。下官到任后,一定安抚流民,垦荒分田。还请郭相公早日派下耕牛、种子、农具等物,下官好前去,早做准备。” 董源话音刚落,赵应已经冷声说道。 “我大宋从不抑制土地兼并,董知事,你切记要慎重从事,莫把有主的田地,分给了两手空空的流民。” 董源面色不改,向郭永肃拜道:“郭相公,王相公曾经对下官耳提面命,要下官对无主之地进行募民分田,好使荒芜田地都得到耕种。不知下官理解可算正确” 郭永一阵头疼。董源刚直不阿,为官数年还是茅屋一间,要不然也不会得王松如此重用。 “王相公所言也不是金科玉律。若是别人的田地,无论谁耕种之后,还得依律交租,谁也不能更改。若是谁耕种的田地就是谁的,天下不乱才怪。” 赵应又出来说话,还和天下扯上了关系。 “董知州,无主之田当然可以分给难民。到了地方上,还要因地制宜,切不可自作主张,激起民变。慎之!” 看到董源还要说话,郭永赶紧继续说道:“各位同僚就要上任,驯化一方。王相公交代过,只要各位把握住“清正廉明,造福一方”八个字,那这河北之地就是王道乐土了。” 众人一起再拜道:“谨遵郭相公教诲。” 郭永心中隐隐不安,眉头微皱。 治下官员和王松若是离心离德,将来之事恐难善了。王松军伍出身,虽有善名,但大名府外对百姓和金人一起开炮,可见其杀伐果断,心如铁石,绝非善男信女。 赵应等人若是一意孤行,触怒了王松,到时又如何收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5章 愤怒 宋士085章愤怒临近傍晚,大名府城中,依然是暑气难消。宣抚司大门,值守的士兵汗流浃背,身上湿了半截,个个却肃然而立,纹丝不动,如石刻的雕塑一般。 进了宣抚司,经过凝详门时,看着那大门前校场上、炎炎高温下、几万宋兵赤着上身,挥舞长枪高声嘶吼、挥汗如雨时,原本被烈日晒的烦躁不安、心生怨意的董才,心里没由来地生出一阵寒意来。 从这嘶吼声中,董才听到了一种不屈、一种不服、一种愤怒、一种抗争、一种撕心裂肺的必胜。 这种不服,这种愤怒,只有在他年少的时候,在他被豪强凌辱、被辽人官府欺压时才有过:这种抗争、这种不屈,只有在他走投无路,率易州万民揭竿而起、彷徨无助的时候,他才有过。 他大破辽人,归于宋朝,宋许以燕地王之,赐名赵翊。他也自号“扶宋破虏大将军”,风头一时如日中天。 及女真人南下攻宋,他立即改旗易帜,投靠金人,并甘做鹰犬,带领完颜宗翰进攻太原,后被赐姓完颜,乃为完颜才。 而自他投靠金人,身居高位以来,他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愤怒、这样的不甘。他跟着金人南下,到处烧杀抢掠,闹的鸡犬不宁,民不聊生,百姓饥寒交迫,他真的高兴吗,心满意足吗,可以活得心安理得吗 恐怕不是。自从他投了女真人,他就随波逐流,难得心灵上的片刻安宁。 杀那些辽、宋的贪官污吏、士绅豪强时,他也许有过一丝快感。金人南下,对待汉宋人百姓猪狗不如,对宋人百姓的荼毒和屠戮,更是罄竹难书,这让底层百姓出身的他,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非我同类,其心必异。更不用说那些嚣张跋扈、暴虐嗜杀的女真人了! 先不说女真人强征汉人入伍,称“剃头签军”。汉人签军在金军中地位最为低贱,充当苦力,冲冒矢石,枉遭杀戮,乃是实实在在的炮灰。 即便是在女真人统治的地区,汉人也只能是作为奴隶。金人灭辽攻宋,很多汉人百姓被金人抓去,充当奴隶。汉人被用铁索锁住,耳朵上刺上“官“字,立价出售。在燕山府等地,甚至专设买卖权隶的市场。驱掳的汉人过多,就大批大批地坑杀,或者转卖到西夏、蒙古、室韦和高丽。 至于奴隶的价格,则是极为低廉,十几个被俘的汉人奴隶,到西夏只能换得一匹马。 而汉人一旦变成奴隶,其一家老小悲惨的命运,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震天的怒吼声,让董才有些茫然,有些恐惧,又有些振奋。 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这些年浑浑噩噩下来,自己在沙场之上舍命搏杀,南征北战,到底为了什么? 他茫然无知,懵懵懂懂。 这些平日里被女真人像畜生一样对待的宋人,变得让他陌生。这些人如此勇猛和强悍,不知那些自以为他们好欺负的女真人,日后在战场上碰到他们,会有怎样的结局。 那一定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而且不死不休。 那莫名的振奋,那是一种埋在他心底深处的本能。就像那报纸上所说的一样:堂堂炎黄子孙,煌煌龙之传人,高贵如华夏后裔,灿烂如中华文明。 那是一种你骨子里舍弃不掉的东西,流淌在你的血液里面,令你魂牵梦绕,那就是你的民族和文明。 目光扫向另外几处,董才不由得一 愣。只见操练的士兵列阵中,那一颗颗锃亮的光头,似乎有许多熟悉的面孔,仿佛正是被俘虏的汉儿。 什么时候,这些人已经加入了忠义军 “将军,麻烦问一下,这里面有很多兄弟,好像是汉儿俘虏。是与不是” 段贵看了一眼董才,见旁边无人注意,这才点了点头。 “不错,这三千汉儿,都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身上并无罪过。他们都愿意加入忠义军,相公准予,半天收割麦子,半天训练。” 段贵看了一眼董才,摇摇头道:“兄弟,你也是个汉人,可要抓紧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董才赶紧答应,暗暗心惊。看来自己的队伍,早已经是分崩离析,许多人表面上看是服服帖帖,原来早怀了异心。 恰好有一队士卒训练结束,短暂的休息。几个光头走了过来,其中一人看到董才,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董才不由得火冒三丈。这些丘八,平日里见了自己,一个个点头哈腰,跟孙子一样,如今换了个主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徐六,见了老将军,也不打个招呼吗?” 徐六微微一笑,轻轻吐了一句。 “董将军,忙了一天,还撑得住吗?” 徐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董才心里的火“腾腾”蹿了起来。 “徐六,你小子没大没小,就不怕老子收拾你?” 徐六看了看周围,笑了笑。 “董将军,有种你尽管动手,现在我不是你的部下,我已是忠义军的一员。无故殴打士兵者,必斩不赦。你可以尽管试试。” 董才无精打采地离开,后面传来徐六爽朗的声音。 “董将军,你慢走,小人就不送了。” 进了空荡荡的大殿,看到坐在高处、额上有道伤疤、沉默静坐的年轻人时,董才心中一荡,赶紧上前一步,跪了下去。 “败军之将,罪人董才,拜见王相公!”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打量着这位燕地的汉儿,事辽、宋、金三朝,和郭药师、耿守忠一样,妥妥的三姓家奴。 国字脸、皮肤黝黑,满面风霜,身高体重,眼珠灵动,难称乱世之枭雄,看来骑墙乃是此人的特长。 “董才,不必多礼,女真人不是我忠义军的对手,就更不用说你手下的汉儿了。如果算起来,这已经是你我的第二次碰面了吧。” 董才抱拳道:“相公所言不错。上一次是前年冬日,府州之地,当日相公以一敌百,杀人如麻,流血漂杵,雄姿英发,小人还历历在目。” “府州才多大,还流血漂杵。” 王松微微摇了摇头,皱起了眉头。 “董才,你就别说恭维话了。想你也算是一条好汉,怎么会沦落到要去投靠异族,屠杀我宋人百姓本官颇为不解,你能说说你的心里话吗” 听到王松的问话,董才不由得心里一愣,猜不透这位相公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时至今日,生死早已经不由他掌握,更不用说话语权了。 他看着上面的王松,想弄明白王松的意思,却注意到王松已经走了下来,站在了他的面前,眼神清澈,中正平和。 董才心中一震,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不瞒相 公,小人在宋、金两者之间摇摆不定,实是趋利避祸使然。小人也想投靠大宋,但大宋腐烂不堪,士大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禁军腐烂不堪、百无一用。小人也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投靠了女真人。若要说到忠君爱国,说实在话,不管是番子的皇帝,还是宋人的官家,小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王松点点头,宋人看不起北地汉儿,称之为番人。汉儿的民族观本就模糊,生活习惯已然胡化。在这胜者为王、兵强马壮者争天下的大争之世,汉儿们自然是选择拳头更硬的一方了。 “董才,自金人南下以来,你虽然跟着攻城略地,但终究没有杀人如麻,酿下泼天的祸害。也正因为如此,你属下的汉儿,本官要重新整编,本官也会给你一个相应的官职。希望你还记得自己是汉人,重新做人,多做些事情。” 忠义军大破金人,俘虏的汉儿超过了万人。其中的穷凶极恶分子,甄选出来的,就有两千多人,全部被就地正法。那一颗颗硕大的头颅,满地的鲜血,哭喊声震天的行刑过程,董才和部下都是亲眼目睹,如今想起来,还是不寒而栗。 剩下的万人左右的壮汉,个个都是心有余悸,暗自庆幸自己作恶不是太多,否则,早已经做了刀下之鬼。 几日来,甄别过后,里面的漏网之鱼人人惊恐,以至于逃跑者比比皆是。那些士卒发现逃跑的俘虏,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痛下杀手,毫不手软,以至于逃跑者,纷纷做了刀下亡魂。 军纪森严、杀伐果断、轻生赴死,这女真精锐都不是其对手,自己这些“差一些”,还不乖乖夹起尾巴做人 幸存者们逃过一劫,立刻投入了火热的大生产中,忙着抢收夏粮,以盈仓廪,个个卖力,争先恐后。 累是累了点,最起码没有性命之忧,也不用担心去当炮灰。万一来个冲乱本尊,人家岂不是鸡飞蛋打 王松其人,胆大包天,如今已是自成藩镇,大宋朝廷都被他甩到一边。其部下忠义军,俱是精锐之师,骄兵悍将,占据北地,只是时间问题。良禽择木而栖,自己的选择似乎不错。 董才苦笑道:“相公就是让小人回去,小人也无路可走。相公杀了完颜宗辅,完颜阇母,还有完颜斜保那些皇亲国戚,那金主又岂能饶了小人。” 大名府东城外的“京观”,最上面的一颗人头就是完颜宗辅。距离女真人“京观”处不远,还有另外一处“京观”,就是汉儿军中十恶不赦的暴虐分子。这些人跟着女真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王松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洺州城的废墟上还有一座“京观”,完颜阇母和耶律马五的首级就在最上面。 这一连串杀人如麻、血流十里的“清除”活动,不但汉儿俘虏们心惊胆战,就连忠义军的将士也是暗暗心惊。俘虏慑于忠义军杀伐果断,严苛的军纪,加入忠义军,军中的纪律倒好了很一些。 王松沉声道:“董才,你们加入了忠义军,要遵守军规,恪守军令。你可明白” 董才单膝跪下道:“小人谢相公手下留情,给小人这个机会。” 王松点点头道:“若是你和部下立了功,本官会考虑在报纸上,把你的汉奸之名去掉。你看如何” 董才长出了一口气,跪下磕头道:“小人多谢相公!” 若是除去了这顶帽子,他头上的大山可就算去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6章 夏季攻势 宋士086章夏季攻势王松端起了茶杯,董才赶紧告辞,就要离去。 走了两步,他匆匆返了回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相公,当日在女真大营,在宋人的俘虏里面,有一人自称是洺州知州黄潜善,小人不知,此人还在不在城中” 王松大吃一惊。想不到这黄潜善,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想起此贼开启城门私自逃离,致使数万洺州百姓被屠,王松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铁青。 若是让此人活着,就是对遇难者最大的不敬。 董才离开,李若虚才从屏风后走了过来。 “相公,汉儿朝三暮四,狡诈多变,战场上若是倒戈,岂不是引狼入室。下官实在是有些担心。” 王松端起一杯茶,却是已经凉透。他仰着脖子,一口灌下。 “汉儿在女真人军中,地位低下,女真人不拿他们当人看,他们自然是压抑许久。士卒需要的不仅是饷银,还有尊严和荣誉。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强大。” 忠义军军纪森严,他才不管汉儿们敢不敢作恶。谁要是不服,自有军中的宪兵管制。 李若虚点头道:“相公,两河之地,女真人部下的汉儿,怕不下一二十万之多,总不能全靠杀戮。汉儿若知我军优待俘虏,做恶时自然也会手下留情,我大宋百姓受的苦就少些。相公想要恢复河北之地,首要之急是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除了募兵,这些汉儿俘虏也是一个不错的兵力来源。” “李公所言,甚合我意。” 王松点头道:“金人畏暑,暑去秋来。我欲趁着天热,发动“夏季攻势”,从今以后,每年都是如此,收复失地,驱逐金人,解救百姓。不知李公以为如何” “夏季攻势” 李若需思索片刻,点点头道:“两河之地,金人只知野蛮杀戮,而无宣抚教化,故无法有效占领。女真骑兵精锐,宋兵则是腐烂不堪,不堪一击。金人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但宋兵始能长期抗争,以求生存,实因赖天时与地理也。天时者,金人畏暑,只能秋兵;宋人大多畏寒,适于春夏用兵。金人畏署,秋冬南侵,至春北还,宋在春夏之间,复向陷区推进,宣抚招纳,军事不能及之地,亦能政务上收复。相公,此计甚好,可以在秋日女真人南下之前,尽可能地积蓄力量,也让新军得以实战。” 王松赞赏地点了点头。人才之重要,从李若虚身上就可以看出。有时候你勿需多言,对方便能迅速捕捉你的意思。 女真人没有统治意识,只知道军事进攻,有破坏没有建设,不能贯彻其政治战略。为补救其先天弱点,只能凭两种方法,以求迅速灭宋,一就是闪电战,追擒宋皇,二就是利用宋人建立傀儡政府,以行统治。 如果他所料不错,女真人会和历史上的一样。南下继续侵宋,以求迅速灭了宋廷,回头对付自己。二是扶持山东刘豫,建立伪齐政府,为其冲锋陷阵,充当马前卒。 不过,这些在历史上被证明过、都失败了的做法,在王松看来不值一提。中华南北万里,地势复杂,河流山川,想要像灭辽一般一举攻克,简直是痴心妄想。 “夏季攻势,可以随即展开,先巩固了两河之地再说。到时候河北河东连成一片,太原城和大名府东西呼应,再加上太行山的抗金义军,女真人想要在轻易占领,恐怕没那么容易。” 李若虚点点头:“相公,下官这就草拟军文,马上传告军中。” 王松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脸色 变得难看起来。 “董才方才说,黄潜善这狗贼还在军中。你去查一下,此贼是洺州屠城的罪魁祸首,若是抓住了就地正法,不必回来禀报!” “相公放心,小人立刻去办。” 李若虚刚要离开,王松又把他叫住。 “李公,抓住此贼,明正典刑。一来对洺州的死难百姓有个交代;二来也可警惕地方官员,不可引狼入室、荼毒百姓;三来也可以树立我军在河北的声誉,吸引更多的百姓前来从军。” 李若虚肃拜道:“相公所言极是。” 李若虚离开不久,匆匆回来,摇头道: “相公,百姓都已随南下的官军离开。相信此贼混在百姓当中,随船逃离了。” “让人前来画像,撒下缉捕文书,告诸各州县,活捉此贼,赏银万贯,取得此人的首级,赏银五千。务必要抓住此贼!” 夜色已经黑了下来,董才回到军营营帐,却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全是军中的老兄弟。 “各位兄弟,这么晚了,忙了一天,你们难道还不累,还不快回去早点歇着” “大哥,听说那王松叫你去问话,到底是什么个意思,说来听听” 感受到周围人火热的眼神,董才看了看众人,压低了声音。 “王松说了,要把兄弟们打散,重新整编,全部编入忠义军的队伍。” 屋中之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没被逼上绝路,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那一切就还有希望。 黑脸刘易幽幽道:“大哥,听起来,再也不用当垫背的,比在女真人手下好的多!” 韩飞虎却摇头道:“忠义军军规严苛,没小娘子玩,不能掳掠。当真是没有意思!” “虎哥说的是!” 一旁的刘二,迫不及待接上了话茬。 “南人的小娘子,一个个比水还嫩,千娇百媚又百依百顺。若是不能舒坦,不如早做打算!” “两个狗日的在想甚” 董才皱起了眉头:“韩飞虎,刘二,以后这些话就不要说了。一旦被忠义军的人听到,谁都救不了你!” 刘易也是郑重道:“各位兄弟,人在屋檐下,切记祸从口出。忠义军可不是女真人。谁要是犯了军规,千万不要埋怨别人!” “说说也不行,他们杀了咱们那么多兄弟,大不了反了他狗日的!” 韩飞虎桀骜不驯,平时连董才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王松这些外人。 “飞虎,赶紧把嘴闭上,话可不能乱说!” 董才低声呵斥道,脸色铁青。 “大哥,你胆子是越来越小了!咱们这几千兄弟,哪里不能去,大不了一拍两散,反了他狗日的!” 刘二不屑地看了董才一眼,满不在乎。 “你们俩要死就死,别连累大家伙!” 刘易怒火中烧。口出狂言,没大没小,到底还有没有规矩 韩飞虎和刘二转过头去,满脸悻悻之色,甚是不甘。 “刘易兄弟说的对。” 董才点点头道:“各位兄弟,千万不要找不自在。今天哥哥我去了王松那里,大热天的,那些士卒还在操练,真是吓人。” 韩飞虎摇摇头道:“大哥说的不错。就说那火炮,咱们造的打不到别人,别人的却隔着二里地伤人,真是他酿的吓人!” 董才道:“这些家伙训练有 素,不畏死,跟女真人相比,一点也不差。只要兄弟们立了战功,以后也能博个前程,过上好日子。” 刘易道:“大哥说的不错。忠义军战无不胜,咱们跟着打仗,伤亡也能少一些,立功也容易。大家伙都听大哥的,准错不了!” 董才点点头道:“各位兄弟,明天把这猪尾巴剃掉,谁也不能留着。整天挂着这些猪尾巴,让人以为咱们是番子,以后在军中还怎么混?” 刘易也嘿嘿笑道:“大哥说的没错。这大热天的,剃成光头,也要凉快许多。”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易州,咱们的家人可都在那里。”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下,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看用不了多久。都振奋起来!” 注意到众人士气低落,董才大声喊了起来。 “以忠义军的样子,两河只是根本,随后就是燕云之地。估计用不了两三年,咱们就可以回家,你们就不要垂头丧气了。” 众人轰然答应,离开的时候,脸上也都有了些喜色。 自从俘虏以来,担惊受怕,惶惶不安,这可是这些天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众人离开,刘易却留了下来。 “大哥,韩飞虎和刘二两个,早晚要弄出事来,搞不好咱们兄弟就会被他连累。你还是拿个主意,不要有妇人之仁。” 刘易靠近了董才,低声说道。 “忠义军一番甄别,咱们的老兄弟就被杀了三百多人。刘二和韩飞虎两个,从当年易州起事时,就一直跟着咱们。若是杀了他们,哥哥我心里不忍!” 董才低声说道,莫名地动了真感情,眼睛也红了起来。 “大哥,你就是心肠太软,他们都是咎由自取。” 刘易暗自冷笑。易州起事的老人,很多人已经变了质,他们跟在女真人屁股后面,早已不服董才的管教。 忠义军的甄别,正好除掉了汉儿里面那些穷凶极恶的害群之马,对于刘易这些良心尚未泯的正常人来说,反而觉得舒服了些。 “大哥,凭他们干的那些杀千刀的事情,杀他们的头,一点也不为过。” 刘易继续道:“300多人,换2000多号老弟兄,接近万人的汉儿,你说是不是值得” 董才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兄弟,你说的不错。咱们这些兄弟,该有个新活法了。” 想起宣抚司门口,那是在烈日中犹自苦练的忠义军将士,董才莫名地有了些信心。 “只是……” 他踌躇道:“这刘二和韩飞虎都是自家兄弟,若是传了出去,说是我等抓了他们去见官,可能会让弟兄们瞧不起。” 刘二马上上前,低声道:“大哥,这种事我自会处置。说起来,如果没有投名状,人家王松会真心实意接纳我等” 董才点了点头,低声道:“既然如此,不妨查看的仔细些,把那些名声不好的家伙全揪出来,也免得日后生出祸端。” 刘易放下心来,抱拳道:“大哥放心,静候佳音就是。” 刘易离去,董才站起来,走到营房门口,看着外面幽幽的夜色,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完颜宗辅在大名府战死,他这个随军的汉军都统,也是没办法回去了。如今也只能跟着忠义军,一条道走到黑了。 想不到他兜兜转转,一路又回到了宋朝这边。人生的命运,可真够神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7章 命运沉浮 宋士087章命运沉浮水面粼粼,一艘艘渡船划波而来,在长满巨柳的黎阳渡口缓缓停下。船上的客人纷纷下船,在岸边吃饭歇息,过一些时辰再走。 黎阳属于运河在河北的最南端,再往北去三四十里地,就是黄河,和黄河南岸的滑州遥遥相对,可以说,此处已经是河南河北的交界。 黄潜善把自己的光头缩在一出一句话来。 王松进城当日,岳飞率军离开,双方各自的选择,也似乎印证了百姓对彼此的态度。 刚才在黎阳渡口,百姓的反应,岳飞看在眼中,由不得他不静下心来细思。 到底是大宋君王和自己的羽毛重要,还是黎民百姓的安危更为实际,他南征北战,又到底为了什么? “五哥,你就不要自责了,这是朝廷的决定,你我又能奈何” 徐庆上来,整个人也是无精打采。 “以我说,刚才就应该上岸,教训一下那些刁民。简直是可恶之极,无法无天!” 王贵的话刚说完,岳飞就转过头来看着他,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王贵被岳飞冰冷的目光盯的心里发毛,赶紧低着头悻悻离开。 几骑腾尘,沿着官道远远飞奔而来,直奔河边,到了跟前,为首的骑士大声喊道。 “船上可是岳飞岳都统” 岳飞大步走到船边,向着岸上大声喊道:“在下正是岳飞,你等是哪一部曲,到这此所为何事?” 骑士大喜,立刻下马,来到岸边。 “岳都统,此处有宗老相公的紧急公文在此,请你一看便知!” 东明城外,宋金双方,数万大军,正在进行一场殊死的恶战。 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尸体,处处都是鲜血,血泊里哀鸣的战马,嚎叫的伤兵,散落的刀枪箭矢到处都是,尸体层层叠叠,死状各异。如果不是还有数万人在大战,这里真的就是阿鼻地狱。 “宗相公,快撤吧,弟兄们死伤惨重,快 撑不住了!” 前军统制王宣满身鲜血,脸上都是焦急之色。 “我军伤亡惨重,番子也是如此!难道说我大宋的男儿,就不如番子吗?” 宗泽脸色阴沉,大声叱喝道:“天气炎热,再坚持半个时辰,番子就撑不住了!” 王宣领命而去,宗泽看着远处的恶战,不由得眉头紧锁。完颜宗弼想要占领东京城,得首先从他身上踩过。 “相公,李景良抓来了!” 一个五花大绑,披头散发的宋将被推到了宗泽面前,士兵从背后一脚,宋将“扑通”一声跪下。 “相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上阵杀敌,好好报答相公!” 李景良满脸惊慌之色,连连磕头,头碰到地面上,“邦邦”作响。 “战而不胜,可以饶恕;临阵脱逃,无视军令,罔顾部下数千兄弟的生死。李景良,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啊?” 宗泽的脸上,莫名地浮起一丝伤感。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还是到地下去,好好地向那些枉死的兄弟们赔罪去吧!” 李景良大惊失色,频频磕头。旁边的卫士上前,把他拖到了一旁的高坡上,手起刀落,鲜血喷射,硕大的头颅掉到了地上。 “把李景良的首级传告三军,若有临阵脱逃者,立斩不赦!” 宗泽微微摇了摇头。他在河北时,部下的忠义军作战轻生赴死,谁知一到了东京城,耳濡目染这些富贵风流,军队的战斗力,可是下降了不少。 金兵大阵中,完颜宗弼看着眼前的恶战,也是面色凝重。他万万没有想到,没有了忠义军,眼前的宋军也是不好对付。 “布泰素,你带一个猛安上去,冲溃宋军的左翼!” 完颜宗弼沙场宿将,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宋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在苦苦支撑。 果然,随着三千轻甲骑兵的加入,宋军的伤亡立即加重,左翼防线也是岌岌可危。 完颜宗弼轻声笑了起来,只要击溃了眼前的这支宋军,这个夏日,就可以在东京城度过了。 对面的宋军大阵中,宗泽巍然不动,仿佛丝毫不为眼前的战局担心。 突然,地面微微颤抖了起来,完颜宗弼微微一惊,眼光不由自主地向北面看去。 烟尘滚滚,旌旗招展,无数的宋军骑士潮水般涌来。大旗之上,斗大的“宋”字赫然在目。 “这又是哪里的宋军?” 完颜宗弼脸色铁青,大声问了起来。 左右的军官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支没有旗号的宋军,到底来自何方。 宗泽微微一笑。有了岳鹏举,东京城,无忧矣。 宋军骑阵尚未到达,已经是羽箭齐发,遮天蔽日,他们分成两部,一部直奔迎面而来的女真骑士,另一部则是直奔金兵的大阵右翼。 双方一经接阵,均是死伤无数。宋军毫不退缩,和金兵舍命拼杀。为首的几名将领凶猛异常,其主将手中一杆河北大枪,更是有万夫不挡之勇,当着披靡。 “殿下,这似乎是河北的忠义军!” 有金将大声叫了起来,显然以前和对方交手过。 “殿下,天气太热,对方有生力军加入,这一仗已经没有必胜的把握。还是退军吧。” 刘萼打马上前,大声向完颜宗弼说道。 完颜宗弼点了点头,立刻调转马头,大声下了军令。 “鸣金收兵,撤往河北,和讹里朵汇合。秋日再来,必要拿下东京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8章 心腹之患 滑州白马津,黄河南岸的险要渡口,与北岸黎阳津渡口相对。 秦二世元年,起义军首领陈胜率三千之师从白马津北渡黄河进攻赵地;秦二世三年,刘邦与秦军在白马津对岸的黎阳津交战;汉高祖五年,刘邦由黎白马津渡黄河入楚,与项羽决战;东汉末期,曹操与袁绍为争夺白马津、黎阳津在此角逐数年。 六月酷热,白马津渡口,一队队的金兵在此聚集,他们无精打采,排队准备过河。 女真大军人数众多,黄河南岸铺天盖地,漫山遍野。众军都是汗流浃背,人人脸热头烫,不堪炎热之苦。 完颜宗弼坐在渡口旁的一处树荫下,脸色阴沉,对酷热的天气,仿佛熟视无睹。 本以为连欺带诈,可以从宋廷手里夺得两河之地,谁知道事到临头,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 宋室南迁,他以为可以趁机偷袭,谁知道在滑州和东明,连连遭到宋军的伏击。天气炎热,士气全无,他不得不下令撤军。 “宗泽这老贼,竟然出城野战,利用奇兵伏击我军,当真是老奸巨猾!” 完颜宗弼嘴里吐出一句,忽然一笑,向旁边的卫士问道:“昨日和偷袭咱们的宋将是谁,倒是有几分本事。” 一旁的刘萼上前,轻声回道:“殿下,此人叫岳飞,有万夫不当之勇,刚刚从大名府撤兵回河南,听说是宗泽的部下。” 完颜宗弼点了点头,轻声道:“原来如此。下一次,我倒要好好的领教一下。” 完颜宗弼抬起头来,看到岸边聚集的大军,不由得皱眉道:“两万大军,都挤在岸边,什么时候才能渡完上去查看一下,船只找到了没有” 几十艘大大小小的船只集中在了岸边,上面未干的血迹斑斑,显然都是金兵强行抢夺征用。 看到船只到达,完颜宗弼松了口气。过了河,前去大名府,快马加鞭,不足一日的路程。 岳飞部都从大名府撤了,大名府不还是大金国的囊中之物。 十几艘战船涉水而来,桅杆上高高悬挂的“王”字大旗随风招展,赫然在目。 正在渡河,以及河边的金兵都是一愣,这又是哪里的宋兵? 难道说就凭这几百人,就敢对岸上的数万金兵发动进攻 “弓箭手准备!” 金兵都是训练有素,上千金兵集结成阵,人人张弓搭箭,对准了从西面而来的船只。 “蓬!蓬!蓬!” 刚进了三四百步的距离,船上的火炮一起开火,硝烟弥漫,几十颗铁球,狂风暴雨般向着岸边的金兵大阵飞了过来。 铁球在金兵人群中飞舞,所到之处,摧枯拉朽,立即造成了上百名金兵的伤亡,金兵大阵一阵骚动。 死者血肉模糊,伤者筋折骨断,惨叫声连连,眼看着宋军的第二轮火炮又打了过来,完颜宗弼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全部离开岸边,快!” 宋军火炮声不断,岸边的金兵舍命狂奔,岸边的木船被宋军火炮击的一个个支离破碎,金兵的尸体和落水者被咆哮的河水浮浮沉沉,向下游而去。 留下一地的尸体和伤者,完颜宗弼。正在思量如何过河,黄河南岸,几个骑士打马快速而来。 “殿下,王松死而复生,占了大名府。讹里朵他阵亡了!” 完颜宗弼 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晴天霹雳,大地惊雷。 一份报纸,一则军事消息,几次战斗的成败,很快传遍了黄河两岸,甚至是陕西、两淮之地。大宋百姓欢呼鼓舞,人人振奋,金兵却是为之夺色,士气低落。 王松没死,短短半月,忠义军在河北连连大败番兵,斩获良多,贼酋完颜宗辅、完颜阇母、耶律马五一一授首。 而下面的一篇奉天讨胡檄檄文,则是让百姓亢奋,奔走相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而大宋朝廷,尤以士大夫之流瞠目结舌、坐卧不安。 “昔以宋室孱弱腐朽,君昏君庸,金人引虎狼之兵以危中国,遂使大地陆沈,中原板荡。朝堂之地,行省之间,非复吾有,异族因得以猖獗,灵秀之胄,杂以腥膻,汉族沦亡,已数年矣。松自惟凉薄,不及早除异类,慰我先灵。今藉吾皇在天之灵,默为呵护,君臣用命,百姓归心,两河之地,燕云故土,次第收复。谨依先贤遗烈,定鼎天下,两河既定,指日北征,驱除异族,还我神州。上慰三皇五帝之灵,下解百姓倒悬之急,松等不敢不勉也。敢告。” 这一篇奉天讨胡檄,字字诛心,因为其中不但未奉宋室,反而施以“腐朽孱弱,君昏君庸”之名,可见其与宋室已经是分道扬镳。 百姓痛哭流涕,泪湿青衫,皆因王松的归来,宣告着番子不会再嚣张跋扈,任意妄为,自有王松的忠义军对付他们。 士大夫之流则是恨王松入骨,这也更坚定了他们的信念和判断,大宋朝廷只能是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不可以是武夫当政,势必藩镇,正如王松今日。 至于水深火热的百姓,嗷嗷待哺的北地难民,从不在朝廷和这些士大夫的考虑范围之内。而忠义军大破金人,斩杀对方大奸巨恶,也被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 江宁府,秦淮河畔的一艘锦舟之内,灯火辉煌,轻歌曼舞,丝竹管弦轻奏,笑声阵阵,一片太平盛世景象。 “郓王殿下,莫要颓丧,辜负了良辰美景,吃酒,吃酒。” 秦桧举起酒杯来,和闷闷不乐的赵楷碰了一下,跟着又和身旁的歌女轻声调笑起来。 “秦相公,你家娘子没了,没人管你,你现在是逍遥快活,和神仙一般呀。哪像我,废人一个,马上要去贬地,我高兴的起来吗?” 赵楷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也难怪他如此颓废,从炙手可热的皇储,到无人问津的贬斥之徒,前后仅仅不到一个月,这种心理上的落差,让养尊处优的赵楷,一时难以接受。 “郓王殿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储之位,恐怕不是那么好坐的。” 秦桧轻轻笑道,神色自若,也是一本正经。 “秦相公,你就不要取笑本王了。等我离开这是非之地,你可是连吃酒的人都没了。九哥可不像我,他如今是循规蹈矩,安心当他的东宫之主去了。” 赵楷心中失望。康王赵构替代了他,协助赵佶处理日常政务,位高权重,朝廷大事均经其手。赵构本就天资不错,再加上他城府极深,自然而然,不会轻易去风月场所。 “殿下,你也说了,这里是是非之地,去了他处,反而要清闲自在的多。” 秦桧低声说道:“金人虎狼之性,畏威不怀德。朝廷即便割让了两河,金人又岂会满足” 赵楷一惊,脸色登时苍白,脱口而出。 “秦相公,你是说,金人还会南下,继续南侵” 这些个皇室子弟,一个个畏金如虎,一听到女真人,连骨头都在颤抖,真是怕到了骨子里面。 “这是自然。” 秦桧看了看周围,见无人注意,这才探头过去,在赵楷耳边低声说道:“陛下春秋正盛,即便是东宫之主,不知要熬多少时辰。在道君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赵楷不由得失声哑笑。他举起酒杯,眉头已经舒展开来。 “秦相公,本王敬你一杯。” 秦桧举起酒杯,笑容满面。二人觥筹交错,谈诗赋词,气氛慢慢热烈起来。 秦桧酒酣耳热,色心顿起。他正要携妓入幕,却被旁边船上的谈话所吸引。 “听说王松没死,还在河北大开杀戒,连番子的三太子也被砍了脑袋!” “王松”二字,可谓是刻骨铭心,秦桧耳朵一听到旁人谈及王松,酒意全无,立即竖起了耳朵。 “谁说不是!那报纸上可是说了,王相公在河北杀了番子十余万人,除了什么狗屁太子,还有阇母马五的玩意,全给宰了!” 秦桧额头汗水涔涔,他恍然若失,站在船边,仔细倾听。 “那报纸上的文章可是厉害,说什么两河既定,指日北征,驱除异族,还我神州。这样看来,王相公是要大干一场了!” 旁边船上的众人哈哈大笑,扬眉吐气,秦桧却是如坠冰窟,全身冰冷,发抖个不停。 “妈妈,你这可有最新的中华日报” 老鸨应了一声,赶紧去拿。 一旁的赵楷面红耳赤,已经喝多。他看秦桧脸色苍白,不由得开口问道:“秦……相公,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秦桧无暇回答赵楷的问题,他拽过老鸨递过来的报纸,打开一看,一阵心惊肉跳,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秦……相公,给……我……看看。” 赵楷接过报纸,看了几行,扫到“王松”二字,瞳孔收缩,酒意全无。 “那个武……夫,他怎么又回……来了!” 再看秦桧,此刻也是脸色灰白,呆若木鸡,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谈笑自如。 “王松没有死,咱们这些人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 抱有同样想法的,又何止秦桧之流。 西京云中府,完颜娄室的府邸之中,女真人的战神完颜娄室,此刻坐在房中,双目无神,茫然若失,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府州一战,成了女真勇士的梦魇,也成了完颜娄室无法启齿的耻辱。最精锐的娄室军几乎全军覆没,西路军元气大伤,而忠义军战至最后六七百人,竟然无一降者…… 以至于女真大军之中,竟然传出了“撼山易,撼忠义军难”的悲呼。 而他完颜娄室,也是王松的手下败将。王松若是死了,他还可以略有安慰;如今王松卷土重来,一万多娄室军的勇士,成了王松攻城拔寨的奠基石。 “此贼不除,必为我大金国心腹之患!” 完颜娄室,又一次发出了当年曾经一模一样的感慨。 想想此贼一出手,便是数万女真大军魂飞魄散,讹里朵、马五、阇母等女真将领纷纷毙命。 此贼,果然是大金国的心腹之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9章 故地 夏日正午,空中没有一片云,没有一点风,天际间,似乎只剩下天空的那一轮烈日,炙烤着大地,所有的草木像都被晒焉了一样,提不起精神。 终于,烈日褪去了几分酷热,虽然依然会汗流满面,但徐徐而生的几丝微风,树枝的细微摆动,野草的微微发抖,还是让天地间的生物有了几丝活力。 官道旁,几株大树下的茶铺之中,对世间百态司空见惯的茶铺老掌柜,给茶棚里南来北往的客人上茶蒸饼,忙的不亦乐乎。 “刘兄,你可听说了,自从这夏日以来,忠义军将士是四处出击,河东自太原城以南,如今可都是忠义军的天下了。” 茶棚中两个中年汉子一边喝茶,一边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李兄,可不是吗!不止是河东,河北也是一样。自忠义军发动“夏季攻势”以来,打的番子屁滚尿流,还割了什么狗太子的脑袋。想起来真是爽快!” 自忠义军发动“夏季攻势”以来,一路势如破竹,恢复了半个河北,至于河东,则是太原以南的大片失地。 如今正是夏日里最热的时分,女真骑兵早就退去了北地休整,只留下军中的汉儿驻守一些城池,提心吊胆。 忠义军重新进入河东,攻城略地,所到之处汉儿们或逃或降,忠义军一举收复了太原府以南的河东之地。 忠义军大兵东进,迅速收复了河东县,一下子卡住了陕西和河东的咽喉。黎城大营也在招兵买马,短短几月,已经有了数万的新军。 “夏季攻势”,乃是宣抚司的军事规划,依靠天时恢复失地,到冬天时,两河大部基本收复,和女真人形成对峙之势。 女真人喜凉畏暑,秋冬用兵南侵,至春北还;忠义军则是利用女真人这点,在春夏之间,向沦陷区推进,宣抚招纳,军事不能及之地,也能行政治收复。 河东之地,经过众人一个多月的攻城略地,这河东路、太原城以南,已经尽归忠义军治下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忠义军既然据有了太原城和隆德府,又岂能让后方不稳,掣肘于侧? 宣抚司发动夏季攻势,报纸上大肆宣扬,两河百姓无人不晓,是以这茶铺中的刘李二人都知晓。 “刘兄,说起来可笑至极。朝廷把两河割让给了番子,王相公又从番子手里给夺了回来。皇帝不要咱们这些人,王相公心里有咱们这些苦命人。依我说,王相公干脆当皇帝算了!” “就是就是!王相公要是当了皇帝,老百姓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说的是,吃酒,吃酒!” 两个人谈的高兴,老掌柜却是摇头苦笑。这河东才恢复了多少州县,忠义军才占了多大地方,就谈起好日子当皇帝了。 这世事,哪有这么容易。 “刘兄,你快看,官道上过来的是什么” 忽然,李兄手指着南边的方向,大喊了起来。二人都站了起来,一起向南边的官道指去。 烟尘滚滚,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无数的宋兵铁骑沿着官道向前而来,气势迫人。 宋军铁骑迤逦而来,个个龙精虎猛,军容森严,队列整齐,旗帜上大大的“王”字清晰可见。 “是忠义军,是王相公的队伍!” “是忠义军,只有他们才有这样的阵势!” “难道说,王相公过来了?” 不单是刘李二人站了起来,茶棚里面所有的客人都站了起来,七嘴八舌,一起向南边看去。 茶铺掌柜也是吃了一惊,眼睛扫向了南边。 “相公,此次来河东,就地重游,是不是颇为感慨啊?” 坐在战马之上,尽管汗流浃背,马扩的兴致却是极高。 此次陪王松来河东,一来是安抚军心,鼓舞士气;二来是让百姓安心,增强民众的抗争信心;最后则是来看一下,自发动“夏季攻势”以来,河东的军事成果。 “马宣赞,你说,要是女真人倾国来攻,两河能经得住吗?” 王松也是感慨万千。时过境迁,以前自己是大宋朝廷的王相公,现在,自己名义上还是。只不过,这里已经是他的天地了。 “相公,女真人经不起那么大的伤亡。只是太原,大名府两座雄城,没有一二十万番子的尸体,就休想攻下来!” 旁边的杨再兴脸色黝黑,倒是信心十足。 “相公,杨再兴说的是。只要两河万众一心,三四百万百姓,数万将士,番子才多少人,双方至少是对峙之势。”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马扩说的没错,自从府州一战后,女真人的嚣张气焰,那种攻无不克的气势,早已经不复存在。 看到官道旁茶棚里的百姓纷纷临道而立,向着大军挥手,而茶铺的掌柜,早已奉上了热茶汤饼,邀请将士们饮用。 箪食壶浆,这不正是王师所指吗? 忽然,骑士人群中一阵骚动,他们指指点点,王松心头一颤,抬头望去,远处巍峨的太原城在目。 太原城,我又回来了。 从城外干活回来,老王头发现城中骚乱一片,许多人泪流满面,号哭而行。就连城中的乞丐也是双眼潮湿,城中居民纷纷出了家门,向着正街的方向而去。 “顺子,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番子来攻城了吗” 老王头疑惑不解,报纸上不是说,这一阵子忠义军攻城拔寨,恢复了河东不少地方,怎么百姓会如此悲伤,以至于痛哭流涕 再说了,他从城外回来,也没有看到任何番子前来攻城的踪迹。 “王二叔,你还不知道,王相公今日要来太原城呢!” 顺子满头大汗,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乡亲们都要去大街上看王相公,我这就去通知其他人。上一次见到王相公,可是两年前了!” 老王头目瞪口呆,他反应过来,也不顾不得招呼家人,撒腿就向街上而去,脚步敏捷,完全不似年近六旬的老人。 他来到大街上,那里早已经是人山人海。 军士沿街而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人人面色凝重,尽力维持着秩序,阻止着亢奋躁动的百姓冲上街道。 老王头挤了进去,也和百姓们一起,都是伸长了脖子,向城门口望去。 “拜见王相公!” 太原城南城门,张宪和一众忠义军的将领在此等候,看到王松前来,众人一起拜倒,很多人都是流出泪来。 “众位兄弟,一切可好” 王松下马,上前一步,托起了张宪和王彦等人的胳膊。 “牛大哥,你都有白发了。” 经过牛皋身旁时,王松拉住了他的手臂,不由得感慨万千。 “回相公,这都是思念相公发愁的。相公尽管放心,若要行军打仗,我牛皋还愿担任前锋。” 牛皋的话,让王松频频点头。 “耶律亘,林风,让你们受委屈了!” 王松转过头来 ,拍了拍王彦的手臂。 “王彦兄弟,我替忠义军的兄弟们谢谢你了。” 王彦一揖到底,朗声道:“王彦本就是忠义军人,相公见外了!” “好,我忠义军兄弟,都是肝胆相照、为国为民的好汉子。我替两河的百姓,多谢你们呢!” 王松站在众人当中,大声道:“朝廷放弃了两河之地,抛弃了两河千万百姓,我忠义军却不能放弃。蹈义而死,为国为民,抗击异族奴役侵略,只要胸中有一个“义”字,有百姓,兄弟们就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真真正正的勇士。” 众人都是心潮起伏,一起肃拜道:“谨遵相公教诲!” 王松上了马,大声喊道:“兄弟们,咱们进城!” 老王头在人群中焦躁不安,向着南城门的方向一直张望,直到脖子都酸了,也没有看到有任何人进来。 执守的卫士看他年龄大,就把他安排在了头排。 百姓们焦急等待,正在不耐烦时,忽然前方一名骑士从城门进来,打马向前,嘴里大声喊道:“王相公来了,兄弟们守好位置!” 百姓们都是躁动起来,他们扭头向南门口看去,只见无数铁骑开道,王松坐在一匹战马上,身旁铁甲卫士环绕,龙精虎猛,甚为威严。 街道两旁的卫士都是站直了身子,和手中的长枪一样笔直,人人面色涨红。 热情的百姓们都是兴奋不已,人人涨红了脖子,开始高声大喊了起来:“王相公万岁!” 老王头也是伸长了脖子,跟着百姓一起大声喊道:“王相公万岁!” 满街山呼海啸,百姓挥舞着手臂,拼命摇动。王松满面笑容,频频向百姓招手,大声呐喊道:“乡亲们受苦了!” “王相公万岁!王相公万岁!” 回答的人群异口同声,声震云霄。 欢迎的百姓群情亢奋,高声欢呼,此情此景,也让后面的众将人人心潮起伏,不能自已。 有些人已经在幻想着,有一日忠义军兵临天下,王松登基大宝,自己就是从龙之臣。许多人更是不由自主挺起了胸膛,心中自有一份豪情燃烧。 “刘兴平,此情此景,你心中有何感受” 王松坐在马上,回头向满脸通红的刘兴平问道。 两年不见,刘兴平已经长的高大健壮。看来军中的磨练,已经让他脱胎换骨。 “相公,将来我要率领千军万马,纵横万里,开拓疆土,作为一个和相公一样的大英雄。” “好!” 王松看了一眼兴奋不已的刘兴平,点头道:“这个世界很大,你应该到外面去看看,星辰和大海,才应该是你的人生。或许,那里将来也会成为中华的国土,你也可以在那里传播中华文化,包括中华的茶道。” 刘兴平重重点了点头,在他的心里,相公所说的,他都会奉为圭皋。 “忠义军万岁!” “王相公万岁!” 直到王松消失在视线中,呐喊声仍然此起彼伏,百姓仍然情绪亢奋,人人难舍离去。 老王头怅然若失,依依不舍,摇摇头离开。 有了王松,天下太平,还要什么狗屁大宋朝廷,还有什么狗屁大宋天子。 没有了王松,百姓要吃多少苦,要受多少罪。那些个皇帝和士大夫,他们锦衣玉食,又怎么会在乎。 在老王头看来,这赵宋的天下,让王松来坐,实在是更为合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0章 故人 看着眼前已经被破坏殆尽的衣冠冢,王松不由得摇了摇头。 当日一场府州悲战,铸就了多少悲欢离合,人间情仇。“衣冠冢”,他实在是有些愧对苍生。 “闻听相公罹难,百姓自愿建了这“衣冠冢”。而后听到相公安然无恙,百姓又亲自砸了这“衣冠冢”,怕给相公带来晦气。相公在百姓心中,已然是活菩萨一般。相公,你可要珍重,不可以再亲身涉险了。” 张宪的话,惹来跟随的将领们的一阵附和。 “相公,张宪说的是,你可要保重啊!” “相公,以后千万不可大意,小人们惊吓不起啊!” 王松转过头,看着王彦和牛皋等人,点点头,郑重道:“各位兄弟放心,我答应你们,以后绝对不会冲动,一切都会三思而行!” 上万大军灰飞烟灭的教训,他自然是刻骨铭心。 “将来,也许很快,本官会在河北或者河东之地建起一座忠烈祠来,来纪念那些为国捐躯的勇士。” 王松语气低沉,中间带着几丝唏嘘,几丝痛心,也有几丝决绝。 旁边的将领们也是个个脸色凝重。若是能有一座忠烈祠祭祀这些死去的兄弟,那真是善莫大焉,也可以有个地方,缅怀故人了。 “相公,如今两河大部已经恢复,下来就是恢复民治了。” 自第一次的“夏季攻势”发动以来,每到夏季,这便成了忠义军的日常,不过这效果也是喜人。 河东大部,河北半部,包括陕西大部,都已归于忠义军治下,所到之处都是摧枯拉朽,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自自己出山以来,军事上的进取固然令人喜悦,政治上的稳固更是欣慰,也让他莫名地恢复了信心。 兵强马壮,数万大军,虽然不能裂土封疆,却也隐隐是一方诸侯。 王松并不满足,甚至很不甘心。两年前更好的局面,因为自己的心存犹豫而荡然无存,苦的却是天下千千万万、嗷嗷待哺的百姓。 如今迈步从头越,他自然要练兵、安民、以应付将来更强更大的挑战。 “张宪,招纳贤才的事情,告示都贴出去了吧,报纸上是不是也登了” “回相公,遵照宣抚司的要求,告示贴出去了,报纸也都登了,来的人不少。马宣赞一行人正在新城的知府衙门办公,择贤而估。相公可以放心。” 王松点了点头。河东战祸频繁,可供选拔的贤才太少,恐怕到时候要从河北调入。 现在宣抚司的人才选拔,和后世的普通高考有几分相似,有书面考试和面试,同时也吸纳地方推荐的贤才。 之所以如此“招贤纳士”,原因也是非常简单,因为现在整个两河宣抚司,并没有科举取士,王松这么做,也是不想和大宋朝廷公然为敌,以免影响抗日大计。 “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宋太祖遗训,子孙永远不得杀害文人,文人在宋朝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提升,重文轻武的风气在宋朝达到了极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从而导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理学的兴起、宗教势力退潮、言论控制降低、市民文化兴起、商品经济繁荣与印刷术的发明等一系列背景下,宋朝,尤其是北宋优秀文人辈出,知识份子自觉意识空前觉醒。 “惟吾宋二百余年,文物之盛跨绝百代”,“宋兴,诸儒相望,有出汉唐之上者”,其后中国由于蒙元的入侵并对文人采取敌视政策,加上明清八股文与清朝文字狱严重压制文人思想自由发挥,中国除晚明外,再也没有出现过像宋朝一样兴盛的文化景象。 二程、朱熹、欧阳修、苏轼、司马光及沈括等优秀人物层出不穷,享誉千古。四大发明中,活字印刷、指南针及火药的发明和应用,宋朝就占了三种。 明人宋濂谓:“自秦以下,文莫盛于宋”,此言委实不虚。 别的不说,唐宋八大家,宋朝占了六位,除“三苏”苏洵、苏轼、苏辙外、还有王安石、曾巩、欧阳修。 只是细看之,无论是“三大发明”,还是“宋六家”,都是发生在北宋,尤其是北宋中前期的。至于南宋,除了一个灭绝人伦的朱熹,文化发展方面,可以忽略不计。 自然,王松也不会让局势糜烂下去,再来一个划江而治,不管是黄河、淮河,又或者是长江。中华故地,一寸也不能少。 科举取士,笼络天下图书人之心,不过,王松并不打算恢复旧有的科举,而是改用后世的教育制度,反正两河已经打的稀烂,大不了推倒重来。 虽然当下,他不得不建招贤馆网络天下英才,但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在不久的将来,后世的高考及大学制度,将会代替现在的“举贤”取材,甚至许多人喧嚣至上的科举取士。 军队需要的是军官,这是一支军队的灵魂;民政需要那些懂得水利、财赋、律法、刑法等的官员,去各司其职,代替原来腐朽不堪的吏员制度。 难道真的要那些狗屁不通,只会谈诗赋词、花前月下的酸臭文人去教化一方! 这些人,最多也就当当“叫兽”和“砖家”算了。 十年种树,百年树人,一切都要从义务教育而起,从现在起,已经有些晚了。 时不我待,一万年太久,只争旦夕。 王松不由得莫名地感慨起来。 “相公,外面有两人求见,说是你的故人。” “故人” 军士的话,让王松不由得一愣,他微微点了点头。 “把人带过来。” 军士带着两个读书人打扮的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前面一人远远看见王松,立刻肃拜道:“王相公,听闻你无恙归来,在下欣喜若狂,从四川一路赶到了河东,终于见到你了!” 王松哈哈大笑,上前把住了男子,点头道:“王大节,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这王大节以前是王松任两河宣抚使时的幕僚,事无巨细,倒是做的毫无纰漏,但却一直默默无闻。王松战死的消息传来,此人神秘失踪,王松这一回来,他却又再度出现。 “王公,当日你不辞而别,兄弟们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原来是回了四川。” 张宪笑道,王大节的脸上一红。 “不瞒相公,不瞒各位兄弟,当日相公战死的消息传来,张横、王伦、耶律亘、林风各位兄弟下狱,陈东、欧阳澈被押往京城,在下心灰意冷,再不离开,恐怕也会锒铛入狱。还望众兄弟原谅则个。”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这王大节也算是个忠义之人,以当时的情形而论,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众人一起说笑,王大节拉着后面低头不语的男子上来,笑道:“相公,我给你带来一位故人,你可认得。” 男子三十岁左右,脸色尴尬,看到王松看过来,赶紧上前肃拜。 “……在下张灏,见过王相公。” “张灏!” 王松大吃一惊,上前仔细打量,果然,除了满面风霜,依稀能够看出,果然是以前那位风度儒雅的张灏相公。 “张相公,别来无恙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王松上前肃拜,张灏赶紧回礼,满脸的谦恭。 “相公,说来话长。靖康元年,在下解救太原,兵败河东,贬官闲置。后来,家父事贼的消息传来,朝廷要抓我入狱,幸亏朝中好友传来消息,我才侥幸逃脱,流落江湖。不期和王公路遇,要不是他,在下也不敢前来。” 众人恍然大悟,王松轻轻点了点头,感慨道:“金人南下,引发了多少悲伤故事。令尊张知府,势孤而降,也算对得起大宋朝廷。张相公,你还是看开些吧。” 张灏心中大安,却是感慨万分,他肃拜道:“多谢王相公。在下末路来投,还望王相公收留。” 昔日自己部下不入流的穷小子,河东忠义军招讨使,自己都不正眼瞧的角色,如今已然是手握千军万马,伊然一方诸侯,前程可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己今日反而要求于他,还看对方眼色行事,却是无可奈何之举。 王松微微思虑片刻,这张灏算是对他有恩,算是故人,也是名门之后,应该可以用一下。 实在不行,大不了重新换了就是。 “这样,张相公,隆德府知府一职空缺,就由你担任。同时,本官任命你为河东营田、屯田副使,协助王伦公,经营河东,你以为如何?” 他正色道:“张相公,宣抚司治下,官员考核十分严厉,和朝廷那一套格格不入。回头马宣赞会对你细说。” 张灏心头巨震。他以前虽然号称张相公,毕竟不是一方大员。如今王松重用他,以赤诚相待,他自然是喜出望外。 “王相……公委以重任,下官恐……不能胜任。” 王松摇了摇头道:“两河和朝廷不一样,知府只管民政,不管军事。你是名门世家,只要记得“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八个字就行了。” 张灏连连点头,旁边的王大节却是睁大了眼睛。 “相公,你不能厚此薄彼。我也是你故人,还是你麾下旧员,你倒是安排个什么差事给我” 王松哈哈大笑道:“王大节,你还是做你的老本行,宣抚司幕僚,你看如何” 王大节哈哈笑道:“相公,这么说,下官又要重操旧业了!” 王彦哈哈笑道:“王公,忠义军没了你,说荤段子的人都没有。今晚你得多说几个,不然弟兄们饶不了你!” 众人哈哈大笑,王松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有些拘谨的张灏,过去拉住了他的胳膊。 “张兄,都是自家兄弟,赤诚相待,不必这么拘谨。今晚为你和王兄接风洗尘,咱们不醉不归!” 众人喜气洋洋,向回走去,张灏看其他人稍稍落后,在王松耳边轻轻说道: “王相公,听闻月秀贤妹出了变故,不知是真是假” 王松心头一震,黯然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相公,人各有命,生死在天。月秀心中有你,可惜造化弄人,不然,今日在下也能多见一位故人。” 张灏的话语里,充满了伤感和萧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1章 名将 皋兰山,高厚蜿蜒,如张两翼,东西环拱兰州城,延袤二十余里,自古便是兰州城的屏障,自从千年前匈奴人在黄河边叫响“皋兰”后,这座大山就成了兰州沧桑岁月的见证。 自西夏建国以来,皋兰山一直就是宋夏双方交兵的边界,因为有黄河的阻隔,以及皋兰山的屏障,夏人很少能越过边境,攻伐到皋兰山以南。 自靖康元年以来,女真人大举侵宋,宋军孱弱,丢土舍地。女真人势不可当,陕西西军损失惨重,西夏人也跟着凑热闹,占领了宋夏边境的许多堡寨不说,兵锋也直指宋境。 皋兰山下,昔日热闹的村寨一片狼藉,青烟袅袅,遍地的百姓尸体预示着,这里经过一派残酷的洗劫。 上百匹战马缓缓进了一片废墟,马上的骑士个个身手矫健,龙精虎猛,显然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众骑士甲胄贯身,箭囊满满,风尘仆仆,一派西北汉子的硬朗。 众人簇拥之下,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将领四处张望,他脸色铁青,眼中掩藏不住的怒意。 女真人侵宋,大宋山河破碎,百姓水深火热。如今,西夏人也来凑热闹,夺取了陕西边境上的堡寨不说,百姓也成了被宰的羔羊。 “追上去,灭了这群狗日的!” 刘锜打马向前,一众骑士跟在身后,众人奔出去二三十里,只见前方山谷处,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党项骑士的尸体,雪污满地,无人的马匹到处都是。 众人走的进了,山沟后面跳出来几名宋兵,一起上前施礼。 “见过衙内。” 众人纷纷勒住马匹,刘锜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面色变得缓和了一些。 “张刚,这些党项骑兵,都是你们杀的” “回衙内,这些夏兵屠了山下的几个寨村,我们一路跟踪而来,在这痛下杀手,也死了一些兄弟。” 刘锜微微点了点头,温声道: “弟兄们干的不错,回去定然重重有赏。” 刘锜话音未落,旁边的骑士凑近了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刘锜的眉头马上皱了起来。 刘锜打马向前,顺着骑士手指的方向,只见一处深沟的草丛中,几十具百姓的尸体堆成一堆,却都没有了首级。 “张刚,你们敢杀良冒功!” 刘锜看着众军马上挂的人头,怒火中烧,扬手就是一鞭。 “衙内,小人也是迫不得已,都是刘孝民、刘海他们下的军令!” 张刚捂住了脸,单膝跪下。 “刘海和刘孝民人在哪里” 刘锜心里一惊。刘海和刘孝民都是军中的悍将,军职犹在自己这个指挥使之上,也是大哥刘锡的左膀右臂。 这些人如此跋扈,只怕事情会难办许多。 张刚捂着脸说不出话来,眼神却不自觉地喵向了山沟一处。 刘锜打马向前,奔出五六十步,勒住了战马。 一处茅屋之内,女子的哭泣声和骂声传出,刘锜快速下了马,朝茅屋而去,两个宋军上前阻挡,被刘锜一人一鞭,打跑了出去。 刘锜快速上前,门却“格吱”一声从里面打开,膀大腰圆的刘海提着裤子,从门里走了出来。 “这不是九郎吗,心急火燎的,你这是要做甚” 刘海满不在乎,晃晃悠悠,很快系好了裤子。 又有一个身高体重的汉子从房间门里出来,他看到刘锜,开口笑道: “九郎,屋里还剩下一个,你要不要……” 刘锜脸色铁青,一鞭抽出,刘海猝不及防,脖子上挨了一下。 “你们两个畜生,竟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今天我饶不了你们!” 刘锜抽出刀来,就要向前。 刘海和刘孝民大惊失色,“唰”的一下,都是抽出刀来。 “刘锜,要不是看在你大哥的份上,老子今天宰了你!” 刘海摸着脖子上的伤痕,怒不可遏。纵横军中十几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 “九郎,赶紧退去,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刘孝民也是面色涨红。他杀戮无数,刚愎暴烈,军中从来没有人敢向他拔刀相向。即便刘锜兄长刘锡是他俩的话声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大哥治军如此荒唐,部下糟蹋妇女,杀良冒功,又与那西夏人和女真人何异长此下去,西军不得民心,若与金人交战,必败无疑。到那时,你就是天下百姓的罪人!” 刘锜的面红耳赤,让大堂上的诸将和官员们都是诧异,一些人赶紧上来劝阻,却迎来刘锜更大的倔强。 “大哥,你放纵他们,等于是害了他们。总有一天,他们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反观王相公的忠义军,则是无坚不摧,即便是女真人,也不敢当其锋芒。” 刘锜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注意到兄长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忠义军战无不胜,全在于军纪森严、令行禁止。府州一战,全军战死者一万四千余人,剩者寥寥数百人,而无一人降敌,女真精锐娄室军,几乎全军覆没。” 他转向了堂中将领,大声道:“各位兄弟,扪心自问,我军若是与娄室军抗衡,胜者几何” 堂中将领都是摇头。不要说与娄室军正面交锋,即便是一般的女真骑兵,西军也难言必胜。 “刘指挥使,够了,你是在这教我怎么管教自己的部下吗” 刘锡脸色阴冷,大声吼了起来。 父亲战死,这十年来,他是既当爹又当妈,带着这些弟弟们长大,熟悉军旅,没想到今天,他最喜欢的弟弟,也是刘门将来最有希望之人,却当堂让他下不了台。 要知道,军中阶级森严,弟弟这样做,无疑是挑战他一军主帅的权威,这让他还以后怎么带兵! “王松即便如何厉害,还不是战死在了府州!” 刘锡一声冷笑,盯着弟弟,扬手道: “九哥,你若是不想待在军中,自然离去,不要在这里巧言令色,蛊惑军心,还不速速退去,难道不知军法无情吗?” “大哥,刘相公,你军中还有军法吗杀良冒功、糟蹋妇女的恶徒也不惩治,你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 刚正不阿的刘锜怒容满面,心中的戾气,全部爆发了出来。 “左右,给我打出大堂,逐出军中,回家面壁思过!” 刘锡大声怒喝,却迎来弟弟的针锋相对。 “刘相公,恕不奉陪,告辞!” 刘锜转身出了大堂,扬长而去。 刘锡看了看堂中的众人,冷声道: “刘海、刘孝民之事,谁也不能泄露半分,否则军法从事!” 众人一起抱拳,大声应诺。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众人都不放在心上。刘相公既然下了军令,保护刘海等人,众人自然更加不会言语。 众人正在讨论军情,军士进来,慌慌张张地上前禀报。 “刘相公,你家九郎,他离家出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2章 志士 清晨时分,陕西,永兴军路,边塞重镇清涧城。 “祖宗在上,朝廷割弃两河之地,百姓民不聊生,水深火热。不肖子孙世辅欲四方游历,联络两河义士,共抗金人。愿祖宗保佑,世辅必建功立业,杀敌报国,不负祖宗重望!” 要恢复北地,靠这南迁的大宋朝廷,无异于痴人说梦,与虎谋皮。 李世辅在灵位前磕了头,站起身来,轻轻打开房门,向外偷偷观望。 院中一片寂静。他蹑手蹑脚来到后院,早已在此等候的年轻白皙汉子,马上迎了上来。 “衙内,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小心点,别让我爹觉察!” 二人牵着马匹,偷偷从后门溜出,跨上战马,一路向东而去。 书房内,接到下人的禀报,李永奇放下了手中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我李家自唐以来,世袭苏尾九族巡检,承袭国恩。如今两河之地,已经割让于给金人,实在让人不安啊!” 旁边的忠仆上来,轻声道:“员外,朝廷南渡,割舍两河,中国十去有三。衙内古道热肠,文武双全,见不得人间疾苦,与其在城中闷闷不乐,倒不如出去闯荡一番。” 李永奇点点头,轻声道:“老夫知道他闲不住,想要杀建功立业,所以才故意放他前去。望他二人一路平安,多杀番贼吧。” 儿子自视甚高,为人果勇,梦想着金戈铁马,征战天下。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闯荡一番,看能不能增长些见识。 下人感慨道:“自王松在府州大破番贼后,陕西的各路子弟可都是热了心肠。王松虽然仙去,这西北之地投军的人数可是不少。衙内是想效仿王松,杀敌报国,成就一段传奇。” 李永齐叹道:“王松一介寒士,起于草莽,心怀忠义,横空出世,挽狂澜于既倒,上达天听。武堪比项羽,文胜过曹子建,真可以说是我大宋的一个奇迹。只可惜天妒英才,要不然,大宋也不能如此被女真人蹂躏,以至于百姓饥寒交迫,生灵涂炭!” 李永齐摇了摇头。想起朝廷南迁,莫名心里一寒。难道说,这两河之地,还有那河外三州,朝廷就真的不要了? 君王保土安民守社稷,如何这大宋的官家,也开始求田问舍,趋利避害起来了 这还是君王所为吗? 清涧城屡遭战火蹂躏,早已是断垣残壁,城墙处处残破。李世辅二人自破墙而出,打马前行,顺着吐延水东岸一路狂奔,直到远远把清涧城抛在脑后,这才停了下来。 “张琦,咱们悄悄离开,我爹肯定会伤心,我这心里很是不安。” 看了看东边天地的一轮朝阳,李世辅眼神中莫名有一丝哀伤。 靖康元年,金人犯鄜延路,李世辅和张琦二人出外巡察。女真人夜宿山穴,李世辅攀着绳索,爬入山穴中,杀了两人,割下首级,得了两匹好马,然后斩断了其他战马的马蹄。 他二人打马离开,女真人暴跳如雷,因为马匹受伤,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扬长而去。 这也算是二人如风的少年时代,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衙内,实话告诉你。” 张琦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看着滚滚南去的黄河,沉声道:“员外一直呆在书房里,并没有出去。他让我跟着你,就是怕你有个闪失。” 李世辅眼圈一红,马鞭指着远处的黄河渡口道:“张琦,咱们在渡口上船,一路南下。黎城乃是忠义军的大营,咱们先到那里,再做打算。” 到了黄河岸边的渡口,船家赶紧上来,牵马上船,一路南下,向河中府方向而去。 陕西河东兵祸不断,黄河两岸,到处都是拖家携口南下的难民,低矮的窝棚随处都是。沿着黄河南下,沿途的尸体随不时可见,有的就漂在这黄河之中,或顺流而下,或滞留在河湾处,让人触目惊心,不忍卒视。 “河中之地,左右王都,黄河北来,太华南倚,总水陆之形胜,郁关河之气色。想不到竟成了这般景象。番子真是可恨、可杀!” 看到李世辅坐在船头,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正在奋力撑船的船夫苦笑着,劝起了这位衙内。 “小官人,谁说不是。自从这番子南下,祸害陕西、两河之地,百姓们这日子就更苦了。” 船老大叹道:“若不是王相公,这两河之地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现在王相公去了河北,这河东的强人们就又开始害起人来了。” 李世辅心头一震,不由得站了起来,大声道:“船老大,你是说王相公没死” 船老大黑黝黝的上身全都是汗水。他拿起肩头的破布,擦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汗珠,嘿嘿笑道:“小官人,看来你是不常出门,还不知这件事情。王相公自然没有死,他去了河北,占了大名府,继续招兵买马,杀番贼。不信你问船上的各位。” 一个生意人打扮的胖子,满脸都是汗水,大声说道:“小官人,船老大说的没错,王相公确实没有死。小人刚贩了一批粮食去太原城和解州,守城的卫士亲口告诉小人,王相公在河北抗敌,阵势弄得挺大,还杀了个什么番子的三太子,可不得了!” 李世辅和张琦对望了一眼,眼神之中都是起了兴奋之色。 这位李世辅,乃是历史上有名的抗金名将,后改名李显忠,而为世人所知,青史留名。 “李显忠生而神奇,立功异域,父子破家殉国,志复中原,中罹谗构,屡遭废黜,伤哉!” 这便是史书对他的评价。 宋高宗赵构初年,武艺高强的李显忠因延安府失守,被迫仕金。后挟持金兵将领完颜撒离喝,欲南下投宋,事败之后,全家老幼不幸遇害,故又投于西夏,借兵攻金。 绍兴九年,李显忠大破西夏铁鹞子军,回归南宋,后数次抵御金军入侵。隆兴元年,隆兴北伐,李显忠与邵宏渊等出师攻取灵壁、虹二县及宿州等地。但因二人失和,邵宏渊部逡巡不进,李显忠最终大败于符离,使北伐失败。后郁郁而终。 李显忠之父李永奇也是忠义志士,屡次劝儿子南下归宋,只可惜事败以后,全家殉难。 时移世易,延安府守将换成了刘光世,李显忠一家也去了清涧城,人生轨迹发生了偏移。 张琦兴奋不已,低声道:“小官人,原来出来只是碰碰运气,如今却晓得王相公在河北,咱们便去大名府就是。” 李世辅点点头道:“此番前去,定要追随王相公,恢复失地,痛杀番贼,作出一番事业,否则绝不返乡!” 少年人的心中,只有远方。也正是因为胸怀大志,人生才多了几分亮色。 二人在河东县登岸,一路打马前行,远远望见解州城,北城外喊杀声震天,无数头裹红巾的汉子正在攻城。 二人都是一惊,纷纷勒住战马,向前看去。 “衙内,好像是番子的骑兵!” 顺着张琦所指,城南烟尘滚滚,无数的女真铁骑正在向南城攻去。看来金人是想趁着北城外混战的机会,分散守军的注意力,一鼓作气攻下南城。 “弟兄们,咱们的援军到了。弟兄们跟我一起,杀……” 城墙下,头缠红巾的匪首武渊大声喊着,召集部下士卒攻城。话音未落,“噗”的一声,一支羽箭正中他的面门。鲜血迸溅,武渊从马上直直栽了下去。 李世辅目瞪口呆,向前看去,只见烟尘腾腾,几名骑士纵马而出,他们拉弓发箭,纷纷向攻城的土匪们射去。当先一名年轻骑士箭无虚发,很快就有五六名土匪栽下马来。 “张琦,这人看着熟悉,好像是熙和军的刘锜。” 西军这些军官,大多都是世家,众人经常一起作战,彼此熟悉。 张琦咂舌道:“刘锜怎么会到了这里,他不应该在他兄长的军中吗?” “既然是刘信叔,咱们可不能袖手旁观!” 李世辅摘下弓箭,纵马而出,和张琦一起向前,大声喊道:“刘兄,别来无恙。你我兄弟一同杀贼,你看可好” 眼看悍匪们纷纷向前而来,李世辅和张琦羽箭齐发,随即摘下马上的长枪,纵马向几个匪首而去。 猝不及防之下,两个匪首被羽箭射中,从马上直直掉下。其余的气势汹汹,挥舞着刀枪,打马直奔迎面而来的李世辅两人。 刘锜看的仔细,血脉喷张,打马奔了上去,哈哈大笑道:“李兄弟,杀贼岂能少了我刘九!” 刘锜主仆几人,和李世辅二人混在一起,几人并肩作战,和对方的匪首们厮杀起来。 “刘兄,想不到你在这里。今日我二人就是战死了,有你刘九兄陪在身边,我们也值了。” 刘锜哈哈大笑道:“好,今日能和你兄弟二人做些痛快事,也是死得其所。” 他负气离开,一路东行,到了黄河边,才知道王松未死,恰好女真人收编的红巾军围攻解州,他控制不住,便上前相助。 “刘兄,看来你也知道王相公未死,不然你也不会到这河东来!” “哥哥我也是偶然得知。兄弟,王相公在河北设聚贤馆,招揽贤才,咱们一起去投他,你看如何” “一切都听哥哥的,咱们先杀退了这些匪徒再说!” 众人劈杀匪徒无数,眼见匪徒越来越多,都不由得暗自焦躁。不会还没有见到王松,自己先见了阎王吧。 “嗖!嗖!” 羽箭驰飞,几人身边的匪徒们一个个掉下马来。无数冒烟的铁疙瘩扔了过来,大堆的匪徒被笼罩在了烟雾里面。 北城外原野上,密密麻麻的红巾军士卒,看到上百名匪首死伤惨重、血肉模糊,一个个目瞪口呆,手里拿着刀枪,站在原地,却是不知所措。 “降者不杀!” 刘锜和李世辅向前看去,无数奔腾而来的宋军铁甲骑士,已经把城外的土匪们全部淹没。 一个身披铁甲、面容清瘦的三旬汉子,在一队骑士的簇拥下,打马缓缓而来,到了几人面前停住。 “几位兄弟好手段。王相公正在河北招兵买马,抗击金贼,诸位一起去投忠义军如何” 几人都是大喜,一起抱拳道:“多谢将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3章 命运 王氏想挣脱那反绑着自己双手的绳子,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手腕都磨出了血,热辣辣地痛,却没有丝毫效果。 那日土匪攻击船只,她和几个宫女、妃嫔逃脱不及,当场被土匪抓住,掳掠到了泗州。 到了泗州城,她被分给了一个土匪小头目。小头目嫌她人老珠黄,没过几天,就把她卖给了当地的青楼。过了几天暗无天日的悲惨日子之后,她被另一个土匪买上了山,作为了他暂时的压寨夫人。 屋中设施极为简陋。黄土夯成的墙壁泥皮斑驳,一张破木板床,不过上面的被褥却是颇为艳丽,一看就是劫掠富贵人家而来。 一张黑漆麻乌的八仙桌放于屋中间,桌子上竟然放着几个精致的玻璃杯子。不用问,这也是抢掠而来的。 看到桌上的玻璃杯子,王氏心里暗骂着土匪暴殄天物的同时,同时卖力地移动着捆绑的双脚,向着桌子旁挪动。 终于,她气喘吁吁地接近了目标,费力地坐在那凳子上。她身子向前一倾,用头将一盏玻璃杯推到桌边,掉落下去,摔到了地上,跌成了三四瓣。 她坐到地上,把手上的绳子放在玻璃碎片上,开始磨了起来。她费力地割断了手上脚上的绳子,活动了一下手脚,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矮壮的汉子走了进来。 汉子三十多岁,矮壮粗悍,他满脸横肉,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一身黑色的短打劲装穿在身上,却故意露出了半边膀子和胸前的黑毛来,更增加了他的几分凶悍之气。 王氏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把她买上山的寨主了。 汉子反手关上了门,看到王氏站在屋中,不由得一愣。 “你到底要做什么” 几乎是在同时,两个人嘴里冒出几乎相同的一句话来。 几乎是在短暂的一怔之后,矮壮汉子上前几步,直奔王氏而来。 “你这是要做甚,这到底是在哪里” 王氏身子发抖,向后退了几步,用衣裙遮住了地上割断的绳子和玻璃碎片。 匪首看着王氏,狞笑道: “娘子,实话告诉你,这里是泗州都梁山,我就是这山上的寨主,你也是我从窑子里买来的。” “你休得无礼!我乃是前朝宰相王珪相公的孙女,我的相公是本朝御史中丞秦桧,我相公和大宋官家一向交好。你若是对我无礼,朝廷肯定会派大军前来,剿灭你等。速速放我离去,看在你救我有功的份上,朝廷会招安于你,给你个一官半职,我也有千金相赠。” 王氏口齿伶俐,一转眼说出一大堆话来,想要诱惑眼前的汉子。 “我杨国义占山为王,天大地大,逍遥自在,何必要受鸟朝廷的招安,受那些狗官的鸟气。大宋官家都跑到江南去了,我在这泗州占山为王,大宋朝廷有个屁用。说起来,王松倒是对朝廷忠心耿耿,最后死无全尸,还给朝廷毁了名节。你说说,这样的鸟朝廷,谁还敢给他卖命!” 这矮壮汉子倒是对朝廷的事颇为关注,看样子对王松也是颇为同情。 “这位好汉,你就说吧,你要多少银两,我马上修收一封,告知我家相公,他必会送来银两赎我。3000贯够不够,5000贯,一万贯,一万贯总可以了吧” 汉子往前进一步,王氏向后退一步。她看招安诱惑不了这位山大王,又开始打起银弹攻势来。 “一万贯” 汉子也是吃了一惊,他停止了脚步,眼光看着眼前的王氏,眼神变得渐渐凌厉了起来。 “随随便便就是一万贯,可见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到底怎样鱼肉百姓,巧取豪夺。” 他慢慢上前,嘴里说出来的话,让王氏不寒而栗。 “一万贯!若是有万贯家财,老子也不会铤而走险,我老娘也不会没钱治病,一家人就不会饿的吃不饱饭。一万贯!你们这些硕鼠,到底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逼得我们穷人活不下去!” 汉子悲愤不已,一步步上前,直奔着王氏而来。 王氏心惊肉跳,她步步后退,踩在了玻璃碎片上,“喀喀”作响。 汉子停住了脚步,他眼光触及,看到了地上打碎的玻璃杯子,以及割断的绳索。 汉子脸色大变,飞速上前,抓住了王氏的前襟,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你个臭婊子,你敢打烂我的玻璃杯,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你知道它值多少钱吗,你这个败家的娘们!” 他两巴掌下去,把王氏打的是口鼻出血,晕头转向。紧接着被汉子一把推到了墙角的床上。 汉子扑上床来,把王氏压在了身下,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裳。 “你要作甚,你这粗汉,你不能碰我,我家官人可是当朝的相公!” 王氏一边拼命阻止汉子,一边大声哭喊。 王氏力气不小,汉子一时难以得手。他恼羞成怒,开始用力地打起王氏来。 “你一个黄脸婆,还装什么黄花大闺女。你家官人哪怕是大宋官家,现在也只有一个官人,那就是老子!老子现在就是你的官人!” 他几拳下去,打的王氏满脸是血,晕晕乎乎。看到汉子凶残的目光,王氏再也不敢抵抗,她生怕这汉子一怒之下,生生把自己打死。 “别打了,别打了,我从了你,我从了你就是!” 听到王氏的哀求声,汉子这才停下了自己的拳头。 “早知这样,就别做蠢事!” 汉子开始摘除王氏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直到一丝不挂。 “你这婆娘,细皮嫩肉不说,就是年龄大了点。你身上穿的衣料不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婆娘。这些衣裳,我娘临死前都没穿过。” 汉子很快脱完了自己的衣服,爬了上来,用手捏着王氏的脸,冷冷地说道: “要想活下去,就好好地给老子在床上表现。惹恼了老子,把你扔给下面的兄弟,每天服侍上百号人,你自己好好思量。” 床“格吱格吱”地响了起来,王氏承受着汉子的粗暴,无声地留下了泪水。想不到她往日锦衣玉食、奴婢成群,今天却要遭受此等粗人的羞辱。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汉子才满意地从王氏身上爬了起来。 “还说你有汉子,看样子是没有。你若是好好服侍我,将来给我能生个一男半女,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汉子慢悠悠地坐了起来,面色阴冷。 “你若是不识时务,下场有多惨,到时你自会知道。” 王氏从床上起来,默默地遮住了身子。她正在琢磨着怎么骗匪首,好让自己下山的时候,匪首大声喊了起来。 “你这婆娘,还坐在这里干甚,还不快去打水,给老子洗洗身子!” 看到匪首拿起了鞭子,王氏一哆嗦,赶紧站起身来,慌忙拿起了墙角的脸盆。 “水缸就在房外,赶紧去弄!” 匪首的神色极不耐烦。 王氏忍住下面的疼痛,打开门出去,舀起水来,眼泪唰唰掉了下来。 什么时候,她干过这样的事情,都是别人服侍她。 进来帮匪首洗了身子,王氏见匪首呼吸急促,显然色心又起。 匪首又开始折腾,王氏不由得泪流满面。难道说,她还要再去舀一次水,再服侍一次匪首。 “大哥,有急事!” 门外有喽啰大声地叫道,听起来很是焦急。 “来了,来了!” 汉子不耐烦地说道,很快折腾完毕,随即穿上了衣服,开了门出去。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让王氏给他洗洗。 王氏马上披上了衣服,飞快地下了床,快步来到门口,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什么,沿江招捉使孔彦舟前来攻山他带了多少人马” 杨国义脸色凝重,听起来有些慌张。 “大概有3000人,好像还有床弩,听说是前来搜索失踪的朝廷官员,看样子来者不善。” 杨国义眉头一皱,嘴里说着什么,和喽啰二人渐渐远去。 沿江招捉使孔彦舟,3000多人,搜索失踪的朝廷官员…… 王氏心里怦怦直跳,她快速地处理了一下,穿上了衣服,开始在房中焦急地等待起来。 天色黑了下来,还是没有看到杨国义的身影。王氏再也忍耐不住,轻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口的喽啰已经消失不见,此时再不离开,一旦官军退去,这到处都是盗匪,山林四起,她还如何逃去。 顺着记忆中树林环绕的小道,她左顾右盼,顺着小道,直往前去。 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逃逃停停,奇迹般地,让她逃到了山下。 看到远处有一团火光,她蹑手蹑脚地向前而去,躲在树林里观察。 篝火熊熊,一队数百人的官兵正围在篝火旁,谈笑风生,仿佛在说着什么高兴的事情一样。 看到了熟悉的铠甲和战袄,王氏再也按耐不住,刚要叫喊,却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一把短刀随即架在了脖子上。 “千万别出声,否则要了你的狗命!” 王氏心惊胆战,她频频点头,不敢吭声半句。 她目光所及,宋兵周围的树林里,已无数持刀执枪的土匪露出身子来,很多人已经张弓搭箭,对准了宋兵。 王氏心焦如焚,却又不敢说出半个字来,脖子上的短刀,让她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放箭!” 土匪头目一声令下,羽箭齐飞,无数宋兵被射翻在地,有些宋兵被射翻,掉进了火堆,火光大作,乱成一团,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幸存的宋兵不做任何抵抗,掉头就跑。土匪在后面羽箭齐发,宋军一片片栽倒,乱成一团,纷纷向山下跑去。 王氏目瞪口呆之时,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原来持刀人已经在她身上摸了起来,随后她的手腕被绑到了树上。 “你这…是要…做甚” 王氏此时看得清楚,此人正是报信的那名喽啰。 土匪三两下就解开了王氏的衣衫,王氏只感到胸前和双腿一片凉爽,自己已经门户大开。 “你就不怕我喊,你就不怕你的大哥知道” 王氏羞愧难当,想要威胁,却招来对方的一声嗤笑。 “实话告诉你,大哥已经把你赏给我了。你从山上偷跑,我就一直跟在后面。你就喊吧,就让弟兄们看个明白,看看是你不要脸,还是我无耻。” 土匪一番折腾花样百出,王氏面红耳赤,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被外面交战的双方看见。 土匪折腾完毕,替王氏穿好了衣服。 “就别再指望你的大宋官军了,一个个比泥还烂,除了烧杀抢掠,见了女人迈不动腿,再也没屁本事!” 王氏心头一凉,这样噩梦般的日子,不知要熬到何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4章 君心难测 忠义军大破金人! 完颜阇母、完颜宗辅、耶律马五殒命河北! 金人损兵折将数万,大名府、太原府、河东半壁,河北半壁,都是归于忠义军治下! 夏季攻势还在继续,人人都在观望,人人都在期望。 最为重要的是,那个令人寝食难安、咬牙切齿、大宋的英雄、或祸害,他又回来了。 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以至于让江宁城中的人们有些目不暇接。 江宁城百姓欢欣鼓舞,处处燃起了烟花爆竹声。许多江宁府的忠义之士,此刻也是“白日当歌纵酒”,城中的酒肆歌楼,茶铺瓦子,处处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与民间欢歌笑语、群情激奋之下的热闹相比,此时的江宁府皇宫之中,却是幽静无声,似乎所有人都在回避这些消息的传递。 不说告慰太庙,犒赏三军,告示天下,连个简简单单的热闹景象都没有。 “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这座南唐李后主的江宁府城里,此刻是一片死寂。 就在前几日,皇帝还刚刚下旨,让省院讨论,因江宁府直面金人随时南下的威胁,江淮匪盗四起,朝廷是否要继续南下,迁都到杭州府去。 本来这件事情在朝中已经是议论纷纷,清流和浊流已经准备在朝堂上大干一场。河北的战事传来,所有的士大夫们、御史谏官,一个个被雷了个外焦里嫩,足足傻了半天。 那个自命不凡的武夫,他并没有死,而且又杀回来了。 按理说王松大破金人,扬我中华雄风,怎么说也该是书写千秋、歌功颂德的事情,但是这些士大夫们,心里就是高兴不起来。 宋室南渡,士大夫们依旧可以高官厚禄、妻妾成群,享受朝廷福荫。若是武夫当政,士大夫们优渥的朝廷厚待,肯定会随着权力的丢失,而消亡殆尽。 正如报纸上所说,随之则高官厚禄、锦衣玉食,舍之则钱权全失,一无所有。煌煌士大夫,爱的并不是天下百姓,爱的只是君王,爱的只是自己,爱的只是手中的权势。 只有大权在握,掌握了朝中的话语权,才可以保住士大夫们的个人利益。要达到这个目的,王松带来的威胁,可是比金人要大的多了。 金人抢完了就走,动摇不了这些士大夫的根本。可王松爱民如子,大公无私,拥兵自重,决不能让他当政,否则就要坏了士大夫们的大事。 大事就是,王松深得民心,一旦攻略江南,他们这些大地主、大商贾们想要良田万倾、中饱私囊、欺上瞒下,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可如果因为这些事情去弹劾王松,这些人又拉不下面子。毕竟,两河已经不是大宋的疆土,朝廷已经把它割让了出去,给了金人。 这个时候,所有的清流、浊流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皇宫,想看看这位道君皇帝,到底会意欲何为? 自从舟马劳顿,再加上儿孙的意外失去,仅仅不到两月时间,赵佶,这位大宋王朝的新帝王,已经是形容枯槁,骨瘦如柴,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带走。 江宁的湿热,比起东京城的干爽,不可同日而语。即便如此,地方官员进献的冰块等物,赵佶是一块也没有用上。 皇宫后苑,赵佶漫步徐行,微风当中,苑中郁郁翠绿的参天大树们,丝毫没有让他觉得凉爽,反而是寒气逼人。 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大宋官家的身子骨,是越来越弱了。 注意到官家的眉头一皱,曹勋赶紧把手中的道衣给官家披上,却被赵佶轻轻阻止。 赵佶在一处楼阁前停下,众宫人早已铺好坐垫,摆上各种果蔬碟盘,美酒佳肴,焚上沉香。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昔日的朱雀桥、南岸的乌衣巷,繁华鼎盛,富贵堂皇;而今却已经是野草丛生,荒凉残照。 沧海桑田,人生多变,王图霸业,归于尘土。这难道也是朕的归宿吗” 赵佶嘴里面喃喃自语,一杯酒在手,停在空中,却迟迟的没有饮下去。 曹勋小心翼翼地劝道:“道君皇帝,王松大破金人,和金人在北地形成胶着之势。待王松和金人两败俱伤,朝廷再北上收拾残局,这对于朝廷来说,乃是好事。道君为何还郁郁不乐?” 赵佶摇摇头,声音里面说不出的寂寞,却没有回应曹勋刚才的话题: “曹勋,你说朕迁都江南,是不是太仓促了些?要不是这样,大哥儿和皇孙也不会……” 赵佶眉宇间一丝痛色闪过,终于扬起了脖子,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要你查的事情怎样” 赵佶的眼神一下子又变得冰冷。 “陛下,臣查问了当时的情况,大殿下的船上只有四名侍卫,而其他的船上,最少也在二三十名以上……” 剩下的话,曹勋已经说不出来,赵佶的脸上,已经是阴云密布。 “王松这厮,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等朕迁都江南以后,他就现身竖旗。他收了北地的民心,朕却成了天下人的笑柄。这厮手握重兵,一出山就能连败金人,还砍下了完颜宗辅的首级。此贼果然是居心叵测,狼子野心,罪不可赦呀!” 赵佶转换了话题,矛头直指王松,再也不提南下之事。 曹勋心里面暗道,王松一死,你马上将别人的谥号改为“缪丑”。自己弃了半壁江山,却要怪王松夺回来。看来太上皇是真的老了。 “朕割让了两河之地,他却在那里和女真人争的不眠不休,你死我活。他成了大宋的英雄,朕却是大宋的昏君,天下人的笑柄。王松这样做,置朕于何等境地啊!” 赵佶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猛然抓起桌上的酒杯,狠狠扔了出去。 “如若朕所料不错,害死大哥儿和皇孙的,一定是这王松。他这是想谋取我赵家的天下啊!” 一众宫人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声来。唯恐触怒了皇帝。 曹勋挥挥手,宫人捡起了酒杯,轻轻退下。 “道君皇帝不必忧心。王松和金人在河北激战正酣。金人人多势众,兵精将广;王松也是精兵强将,攻无不克。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道君皇帝静观其变就是。” 赵佶轻轻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下,悠悠道:“拟一道圣旨给东京留守司,让朝廷各军不要介入王松和金人的争斗当中。以免以肉饲虎,反被虎伤。发一道照书给金人,告诉他们,王松乃是我大宋的叛臣,战事乃是王松刻意所为,与我大宋朝廷豪不相干。” “圣上明鉴,臣稍后就去办理!” 曹勋心惊肉跳,赶紧应诺。 皇帝这样一做,固然是想避开和忠义军的瓜田李下。但这样一来,忠义军可就只有孤军一支,面对金人了。 赵佶平静了下来,曹勋赶紧上前,递上一杯清茶,以便让皇帝冷静一下。 赵佶接过茶盏,继续问道: “王松在河北之地攻城略地,砍了完颜宗辅的首级,江宁城中百姓的反应如何朝中大臣的反应如何朕今日上朝,也并没有官员谈及此事,可谓怪哉。” 尽管知道朝中的大员们,大都是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才没有涉及此事。赵佶还是想知道这些人的确切想法。 他就不信,这些人就真的对王松没有一点怨言,或一丝的同情。 曹勋肃拜道:“回禀道君皇帝,大臣们大多数人,对王松都是颇为不屑,认为他是一介武夫,只知道战场拼杀,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很多大臣都认为,河北已是化外之地,糜烂不堪。王松和金人的争斗,与朝廷没有任何关系。这也是他们不愿意上奏的缘由。” ““缪丑”,果然是深切其身!” 赵佶嘴里又恨恨的说了一句:“当日在皇城艮岳一见,朕也是惊为天人。王松文韬武略,七步赋诗,真乃天纵奇才。只可惜其人心术不正,居心叵测,有负朝廷的一片厚望,真是其心当诛啊!” 曹勋面色苍白,心里寒气一直往外冒。 王松为了朝廷,差一点战死在府州。即使王松斩杀了这么多的金人,也并没有非分之想,用的依然还是大宋宣抚使的身份,又何来其心当诛一说。 反而是朝廷,掣肘针对,毁其名节,令王松身败名裂。难道说,朝廷的这些官员大臣,包括官家,真的没有一点责任 “蔡都尉和公主动身了没有,是不是还赖在江宁城里,不想离开此地” 赵佶忽然改变了话题,脸上寒色再现。 “这个……臣也不是特别清楚。道君皇帝既然下了诏书,他们夫妇二人,迟早也要离开江宁府。” 曹勋赶紧回道,皇家的事情,自己还是少掺合进去为妙。 “朝廷养这些人又有何用!一个个除了吃喝玩乐,百无一用。汴河之上的丑态,已经让朝廷成了天下人的笑柄,让朕更是丢尽了脸面。商女不知亡国恨,朝廷厚禄养着他们,倒不如把这银子拿去给王松抗……” 赵佶的话戛然而止。一不小心,他又扯到了王松身上。 曹勋也是暗暗摇头,说起来,和这些混吃等死、麻木不仁的皇亲国戚比起来,王松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王松还知道在这国破家亡的时候,杀金贼,砍了完颜宗辅、完颜阇母的脑袋,替道君皇帝出口气。 要知道,私下里没人的时候,皇帝可是兴奋不已,扼腕长叹的。 而这些家伙又在做些什么? 灯红酒绿、醉生梦死、花天酒地、骄奢淫逸。朝廷养这些人,与国与家何望,倒不如把银子拿去给王松。 如今谪贬的诏书下达,只是到广州城去闲居,这些人就一个个的死皮赖脸,痛哭流泣,实在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下一道圣旨,让殿前司的人前去,命令他们三日之内必须离开,否则就把他们贬到雷州。” 一番脾气发过之后,赵佶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使劲喝了几口茶,这才平静了下来。 注意到皇帝的背后因为天热已经湿透,曹勋不由的暗暗心惊。皇帝身体不适,难道是另有乾坤 皇帝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琢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5章 人间道 每挥一下连枷,朱亘就觉得腰酸背痛,口干舌燥,手上也火辣辣地痛。 虽说进了秋日,但是秋老虎的酷热却是一点也没下去。而且百姓还要趁着天热,把谷子晾干,免得受潮难以贮藏。 干燥平整的稻场上,许多衣衫破烂的百姓和朱亘在做着一样的动作,将稻粒从稻草上打下来。而在道场的另一块地方,几个黝黑精壮,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在拉着巨大的石碾,碾压着铺在地上的稻子。 这里是宿迁县,泗水西岸的一处乡村,此时已经是立秋,也是晚稻收割的季节。 这占城稻乃是由占城国引进,耐旱、耐涝,传入宋朝以后,由于耕作条件改变,经过驯化改良,占城稻由旱谷为主变为水稻为主,在两淮地区可以,达到一年两熟,产量更是可以达到每亩300斤以上,也就是2~3石。 比起北方两年三熟,亩产仅一石,两淮的种植优势可谓大矣,也难怪其能变成北宋的粮仓。 只不过,看起来有些奇怪,那就是,在这些晾晒稻米的稻场周围,相当数量的精壮汉子持枪执刀,不少人更是拿着弓箭,虎视眈眈,注视着四方。 占城稻虽然在温暖季节随种随收,可也架不住兵荒马乱。如今这淮水两岸,基本上都被金人的傀儡刘豫控制,再加上各处盗贼峰起,所以这些庄客们即使疏割稻谷,也要防止金兵和盗匪前来抢劫。 在这乱世当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吃饱肚子,粮食当然是最为重要的了。 “朱亘,你去歇息一下,让我来。” 一旁的董为摇了摇头,上来接过赵亘手里的连枷,示意他到一旁休息一下,自己接着干了起来。 朱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一旁干活的魏大看了看朱亘,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这些读书人,真是百无一用,就知道白吃白喝,平时一点也帮不上忙。 一旁抱着稻草的朱甚看到父亲过来,赶紧放好手里的稻草,扶着父亲坐下,自己倒了一碗水上来。 朱亘一张脸晒得黑亮,他接过水碗,也不顾及碗边的缺口,一仰头喝了下去,水打湿了胸口一片。 “谌……甚儿,你累不累,凡事都忍着点,千万别和旁人对着干。” 朱甚的一张小脸也是晒得通红。他摇摇头道:“父亲放心,我懂得照顾自己。你要注意自己的伤口,保重身子。” 儿子走开,继续干起活来。朱亘摇了摇头,几个月过去,儿子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儿子虽然天资聪颖,但从小锦衣玉食,哪干过这些活计。但这些日子下来,打鱼、收割稻谷、煮饭劈材,可以说是样样精通。 甚至,跟着这些百姓们一起学习骑马射箭,连身体也变的强壮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是好是坏。毕竟,这里是金人统治的地方,也不知道父子二人,能不能逃过眼前的劫难。 朱亘看着眼前忙活的人群,心头茫然,似有所思。 此刻这位坐在到场上的朱亘,自然就是几个月前在淮水河边侥幸逃过一劫的赵桓了。 那日在河边遇袭,父子二人躲在河边的水草之中,看到母亲朱氏和妹妹在水中挣扎,赵谌想要上前去救,却被父亲捂住了嘴巴,紧紧地搂住,一动不动。 看着妻女在水里面挣扎,最终沉于水下,赵桓脸色铁青,嘴唇紧咬,渗出血来。 眼看着妻女惨死,他却不能做出任何事情,否则救不了妻女不说,自己和儿子也要命丧当场。 父子二人爬上河岸,在沿岸草丛和树木中不知奔跑了多久,赵桓昏死了过去,就在赵谌惶恐无助时,在泗水上打鱼的百姓救了父子二人。 赵桓的伤口虽然在肩上,但也是伤动筋骨,在床上躺了有一个月之久,又养了一个多月,这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这里是金人治下,他自然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很可能会引来横祸。 可是他现在已经是被废的太子,被废的官家,即便是回去了,朝廷会又会如何处置他,处置他的儿子。 可是若是不想方设法回去,整日里受这些干粗活的罪不说,还要时时刻刻面对金兵杀来的威胁。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留意打听,但是也没有听到朝廷的官军打过来,反而是金兵越闹越凶,四处都是盗匪。也不知什么时候,朝廷的军队才能恢复这里。 现在唯一希望的是,妻子和女儿的尸体被打捞起来,被好好地安葬。 赵桓站起身来,拿起了连枷,又开始费力地干起活来。 董大微微摇了摇头。这读书人虽然什么都不会干,性格却甚是倔强,有一股子蛮劲。 眼看日光慢慢地弱了下去,魏大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大声喊道。 “都收拾一下,准备回去了!” 一人半碗白米饭,一大盆五六条巴掌长的小鱼清炖的鱼汤,还有一些咸鱼块,就放在院子中间的一张破旧的原木长桌上。 “吃饭吧。” 魏大看了看两旁长凳上坐的众人,率先端起了饭碗。 和其他坐着的人一样,赵桓、赵谌父子俩端起碗,慢慢吃了起来。 一个浓眉大眼,看起来十三四岁的男孩,坐在魏大的旁边。他很快吃完了碗里的米饭,喝了一碗鱼汤,站起身来。 “朱甚,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咱们一起去练箭。” 男孩在赵谌旁边的长凳上坐下,似乎是在等待朱甚。 “好的,魏胜,我马上就好。” 赵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小心,别噎着。” 赵桓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旁边脸色稚嫩的魏胜,叮嘱着儿子。 叫魏胜的男孩子虽然身材高大,看起来十三四岁,却只有十岁。他一家人都已过世,这里的其他人,都是他的乡亲。 魏胜从小聪明胆大,为人又豪爽义气,很得乡人的喜爱。 “朱甚,你怎么吃饭这么慢,跟个女孩一样。” 赵谌吞下最后一口饭,赶紧道:“好了,别催了,我已经吃完了。” “朱叔父,我们去练箭了。” 魏胜倒是颇懂礼数,向着同样吃饭很慢的赵桓说道。 “去吧,小心些!” 赵桓点点头。这魏胜年少英雄,是个天生做大事的人,只可惜生长在了这种地方。 “嗖!” 赵谌手里的羽箭射出,又是没有命中靶心,他遗憾地摇了摇头,甩了甩发软胀痛的手腕。 “魏胜,今天又输了。想不到你的箭法这么高明,再过几年,恐怕就可以上阵杀敌了。” 赵谌的话,半是羡慕半是实话。 这魏胜比自己小三岁,个头却比自己还大,手上的力气也胜出自己许多。若是再过几年,随着年龄增长,肯定会越来越强。 “我这不算什么。” 魏胜从旁边拿起一把擦的雪亮的长枪,又开始舞了起来。 “这里是楚霸王项羽的故里,我作为楚人的后代,距离霸王还很远。将来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一样,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做一个真正的大英雄!” 宿迁,别称水城,古称下相、宿豫、钟吾,乃是楚霸王项羽的故乡,在宿迁县城中,项羽的故里“梧桐巷”犹存。千年以来,凭吊之人数不胜数,英气犹存,是以宿迁的百姓也以项羽为荣。 “说到大英雄,咱们大宋也有一位,外号就叫“赛霸王”,王铁枪,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说到了项羽,赵谌一下子就想起了王松,嘴上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你说的是王松王相公吧” 魏胜倒是什么都知道一点,他一边舞枪,一边说道。 “王强公虽然英雄盖世,但他一定比不过项羽。项羽能举起千斤的巨鼎,王相公却未必能举得起来。” 他收起了长枪,额头上都是汗珠。 “不过王相公文武双全,七步成诗,天下人谁不佩服。和那些朝堂上的大头巾比起来,王相公简直就是神人!” 赵谌想脱口而出,说他认识王松。可是他也知道,他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魏胜,你将来想做什么,不会一直待在这淮河边,打鱼种庄稼吧?” “当然不会!我要练好武艺,过一阵子,到河北去找王相公,投奔忠义军,金戈铁马,好好杀一杀番贼!” 赵谌黯然摇了摇头,王松已经战死,魏胜的心愿,怕是无法实现了。 还没等他说话劝慰,魏胜下面的话,却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王相公在河北,又举起了抗金的大旗。我要赶紧练好功夫,好到河北去找他。你也好好练,到时咱们一起去。” 赵谌怔了一会,随即摇了摇头笑道: “魏胜,看来你在这呆着,什么都不知道。两年前府州一战,王相公已经为国捐躯,你现在又到哪里去找他。别痴心妄想了。” 魏胜也是呆了一下,随即挠挠头,疑惑道。 “不会吧,前几天我可是听人说了,汴河上还有忠义军的战船,听说都是王相公派来的,说是为了畅通运河,保护那些商贾。难道说,这不是真的” 赵桓吃完饭时,桌子上早已经没有其他人。他帮着端碗一起来到厨房,就要离开时,却发现门口的地上,有一张写满字的粗纸,倒像是他在东京城时看到的某份报纸。 赵桓捡起了粗纸,果然正是以前的观物。报纸上还有一些淡淡的肉香味,看来应该是包了熟肉回来。 赵桓皱着眉头,抚平报纸,一边走一边看着报纸。 猛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落在报纸上一篇文章的标题上,眼珠一动不动。 “两河宣抚使王松率部下忠义军发动夏季攻势,收复三镇,金人死伤惨重,无奈退兵!” 赵桓满头大汗,像是发呆了一样。他定了定神,赶紧把报纸翻过来,看起其他的部分。 “忠义军大破金人,完颜宗辅授首……” 赵桓热泪盈眶,泪水簌簌,顺着脸颊流下。 “父亲,王相公还活着,王相公还活着!” 赵谌推开门,一下子闯了进去,却看见父亲坐在床边,脸上泪痕斑斑,对着手里的一张报纸发呆。 是梦是幻,沧海桑田,人间百味,唯有经历是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5章 人间道 每挥一下连枷,朱亘就觉得腰酸背痛,口干舌燥,手上也火辣辣地痛。 虽说进了秋日,但是秋老虎的酷热却是一点也没下去。而且百姓还要趁着天热,把谷子晾干,免得受潮难以贮藏。 干燥平整的稻场上,许多衣衫破烂的百姓和朱亘在做着一样的动作,将稻粒从稻草上打下来。而在道场的另一块地方,几个黝黑精壮,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在拉着巨大的石碾,碾压着铺在地上的稻子。 这里是宿迁县,泗水西岸的一处乡村,此时已经是立秋,也是晚稻收割的季节。 这占城稻乃是由占城国引进,耐旱、耐涝,传入宋朝以后,由于耕作条件改变,经过驯化改良,占城稻由旱谷为主变为水稻为主,在两淮地区可以,达到一年两熟,产量更是可以达到每亩300斤以上,也就是2~3石。 比起北方两年三熟,亩产仅一石,两淮的种植优势可谓大矣,也难怪其能变成北宋的粮仓。 只不过,看起来有些奇怪,那就是,在这些晾晒稻米的稻场周围,相当数量的精壮汉子持枪执刀,不少人更是拿着弓箭,虎视眈眈,注视着四方。 占城稻虽然在温暖季节随种随收,可也架不住兵荒马乱。如今这淮水两岸,基本上都被金人的傀儡刘豫控制,再加上各处盗贼峰起,所以这些庄客们即使疏割稻谷,也要防止金兵和盗匪前来抢劫。 在这乱世当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吃饱肚子,粮食当然是最为重要的了。 “朱亘,你去歇息一下,让我来。” 一旁的董为摇了摇头,上来接过赵亘手里的连枷,示意他到一旁休息一下,自己接着干了起来。 朱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一旁干活的魏大看了看朱亘,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这些读书人,真是百无一用,就知道白吃白喝,平时一点也帮不上忙。 一旁抱着稻草的朱甚看到父亲过来,赶紧放好手里的稻草,扶着父亲坐下,自己倒了一碗水上来。 朱亘一张脸晒得黑亮,他接过水碗,也不顾及碗边的缺口,一仰头喝了下去,水打湿了胸口一片。 “谌……甚儿,你累不累,凡事都忍着点,千万别和旁人对着干。” 朱甚的一张小脸也是晒得通红。他摇摇头道:“父亲放心,我懂得照顾自己。你要注意自己的伤口,保重身子。” 儿子走开,继续干起活来。朱亘摇了摇头,几个月过去,儿子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儿子虽然天资聪颖,但从小锦衣玉食,哪干过这些活计。但这些日子下来,打鱼、收割稻谷、煮饭劈材,可以说是样样精通。 甚至,跟着这些百姓们一起学习骑马射箭,连身体也变的强壮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是好是坏。毕竟,这里是金人统治的地方,也不知道父子二人,能不能逃过眼前的劫难。 朱亘看着眼前忙活的人群,心头茫然,似有所思。 此刻这位坐在到场上的朱亘,自然就是几个月前在淮水河边侥幸逃过一劫的赵桓了。 那日在河边遇袭,父子二人躲在河边的水草之中,看到母亲朱氏和妹妹在水中挣扎,赵谌想要上前去救,却被父亲捂住了嘴巴,紧紧地搂住,一动不动。 看着妻女在水里面挣扎,最终沉于水下,赵桓脸色铁青,嘴唇紧咬,渗出血来。 眼看着妻女惨死,他却不能做出任何事情,否则救不了妻女不说,自己和儿子也要命丧当场。 父子二人爬上河岸,在沿岸草丛和树木中不知奔跑了多久,赵桓昏死了过去,就在赵谌惶恐无助时,在泗水上打鱼的百姓救了父子二人。 赵桓的伤口虽然在肩上,但也是伤动筋骨,在床上躺了有一个月之久,又养了一个多月,这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这里是金人治下,他自然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很可能会引来横祸。 可是他现在已经是被废的太子,被废的官家,即便是回去了,朝廷会又会如何处置他,处置他的儿子。 可是若是不想方设法回去,整日里受这些干粗活的罪不说,还要时时刻刻面对金兵杀来的威胁。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留意打听,但是也没有听到朝廷的官军打过来,反而是金兵越闹越凶,四处都是盗匪。也不知什么时候,朝廷的军队才能恢复这里。 现在唯一希望的是,妻子和女儿的尸体被打捞起来,被好好地安葬。 赵桓站起身来,拿起了连枷,又开始费力地干起活来。 董大微微摇了摇头。这读书人虽然什么都不会干,性格却甚是倔强,有一股子蛮劲。 眼看日光慢慢地弱了下去,魏大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大声喊道。 “都收拾一下,准备回去了!” 一人半碗白米饭,一大盆五六条巴掌长的小鱼清炖的鱼汤,还有一些咸鱼块,就放在院子中间的一张破旧的原木长桌上。 “吃饭吧。” 魏大看了看两旁长凳上坐的众人,率先端起了饭碗。 和其他坐着的人一样,赵桓、赵谌父子俩端起碗,慢慢吃了起来。 一个浓眉大眼,看起来十三四岁的男孩,坐在魏大的旁边。他很快吃完了碗里的米饭,喝了一碗鱼汤,站起身来。 “朱甚,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咱们一起去练箭。” 男孩在赵谌旁边的长凳上坐下,似乎是在等待朱甚。 “好的,魏胜,我马上就好。” 赵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小心,别噎着。” 赵桓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旁边脸色稚嫩的魏胜,叮嘱着儿子。 叫魏胜的男孩子虽然身材高大,看起来十三四岁,却只有十岁。他一家人都已过世,这里的其他人,都是他的乡亲。 魏胜从小聪明胆大,为人又豪爽义气,很得乡人的喜爱。 “朱甚,你怎么吃饭这么慢,跟个女孩一样。” 赵谌吞下最后一口饭,赶紧道:“好了,别催了,我已经吃完了。” “朱叔父,我们去练箭了。” 魏胜倒是颇懂礼数,向着同样吃饭很慢的赵桓说道。 “去吧,小心些!” 赵桓点点头。这魏胜年少英雄,是个天生做大事的人,只可惜生长在了这种地方。 “嗖!” 赵谌手里的羽箭射出,又是没有命中靶心,他遗憾地摇了摇头,甩了甩发软胀痛的手腕。 “魏胜,今天又输了。想不到你的箭法这么高明,再过几年,恐怕就可以上阵杀敌了。” 赵谌的话,半是羡慕半是实话。 这魏胜比自己小三岁,个头却比自己还大,手上的力气也胜出自己许多。若是再过几年,随着年龄增长,肯定会越来越强。 “我这不算什么。” 魏胜从旁边拿起一把擦的雪亮的长枪,又开始舞了起来。 “这里是楚霸王项羽的故里,我作为楚人的后代,距离霸王还很远。将来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一样,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做一个真正的大英雄!” 宿迁,别称水城,古称下相、宿豫、钟吾,乃是楚霸王项羽的故乡,在宿迁县城中,项羽的故里“梧桐巷”犹存。千年以来,凭吊之人数不胜数,英气犹存,是以宿迁的百姓也以项羽为荣。 “说到大英雄,咱们大宋也有一位,外号就叫“赛霸王”,王铁枪,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说到了项羽,赵谌一下子就想起了王松,嘴上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你说的是王松王相公吧” 魏胜倒是什么都知道一点,他一边舞枪,一边说道。 “王强公虽然英雄盖世,但他一定比不过项羽。项羽能举起千斤的巨鼎,王相公却未必能举得起来。” 他收起了长枪,额头上都是汗珠。 “不过王相公文武双全,七步成诗,天下人谁不佩服。和那些朝堂上的大头巾比起来,王相公简直就是神人!” 赵谌想脱口而出,说他认识王松。可是他也知道,他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魏胜,你将来想做什么,不会一直待在这淮河边,打鱼种庄稼吧?” “当然不会!我要练好武艺,过一阵子,到河北去找王相公,投奔忠义军,金戈铁马,好好杀一杀番贼!” 赵谌黯然摇了摇头,王松已经战死,魏胜的心愿,怕是无法实现了。 还没等他说话劝慰,魏胜下面的话,却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王相公在河北,又举起了抗金的大旗。我要赶紧练好功夫,好到河北去找他。你也好好练,到时咱们一起去。” 赵谌怔了一会,随即摇了摇头笑道: “魏胜,看来你在这呆着,什么都不知道。两年前府州一战,王相公已经为国捐躯,你现在又到哪里去找他。别痴心妄想了。” 魏胜也是呆了一下,随即挠挠头,疑惑道。 “不会吧,前几天我可是听人说了,汴河上还有忠义军的战船,听说都是王相公派来的,说是为了畅通运河,保护那些商贾。难道说,这不是真的” 赵桓吃完饭时,桌子上早已经没有其他人。他帮着端碗一起来到厨房,就要离开时,却发现门口的地上,有一张写满字的粗纸,倒像是他在东京城时看到的某份报纸。 赵桓捡起了粗纸,果然正是以前的观物。报纸上还有一些淡淡的肉香味,看来应该是包了熟肉回来。 赵桓皱着眉头,抚平报纸,一边走一边看着报纸。 猛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落在报纸上一篇文章的标题上,眼珠一动不动。 “两河宣抚使王松率部下忠义军发动夏季攻势,收复三镇,金人死伤惨重,无奈退兵!” 赵桓满头大汗,像是发呆了一样。他定了定神,赶紧把报纸翻过来,看起其他的部分。 “忠义军大破金人,完颜宗辅授首……” 赵桓热泪盈眶,泪水簌簌,顺着脸颊流下。 “父亲,王相公还活着,王相公还活着!” 赵谌推开门,一下子闯了进去,却看见父亲坐在床边,脸上泪痕斑斑,对着手里的一张报纸发呆。 是梦是幻,沧海桑田,人间百味,唯有经历是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6章 得失 建炎元年,对江南的百姓来说,灾难仿佛是应太上皇赵佶德不配位、重新登基而生。这场旱灾自暮春拉开序幕,江南各地先后呈现干旱的迹象,尤其又以荆湖南路的灾情最为严重。 旱情加重,收成剧减,旱灾引发蝗灾,江南各地,蝗虫遮天蔽日,枯萎的残存庄稼被吞食精光。大地龟裂,处处都是百姓饿死的骸骨。灾民纷纷逃荒,祈雨无济于事,百姓不得不鬻妻卖子,流离死亡者居多,苦不堪言。 至于江宁城中的大宋朝廷,则是安然自若,南迁时携带的大量粮食物资,至少可以满足皇室、皇亲国戚,以及文武官员的所需。 皇宫后苑,大宋天子赵佶依然是锦衣玉食,美酒佳肴,甚至新鲜瓜果,也是摆满了石桌。 “曹勋,江南的灾情如何” 赵佶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嘴中,一旁的曹勋赶紧上前。 “陛下,江南遭遇旱灾,田畴荒芜,水乡荒索,州县荒残,百姓饿死者不计其数,士卒5天才能分到糯米一斗。荆湖灾情尤甚,百姓入教者甚多。宰执们担心,荆湖的灾民怕是要闹出乱子。” “一群牛鬼蛇神而已,闹不起什么风浪。” 赵佶冷哼了一声,话题转到了北地的军事上来。 “金人有什么动向吗,西夏有没有什么动静” “枢密院的官员上报,西夏人蠢蠢欲动,不断在边境挑起事端。至于金人,在肆虐山东和江淮以后,偃旗息鼓,没有了声息,怕是和夏日的酷热有关。” 金人历年侵宋,都是在秋冬凉爽时分挥兵南下。一旦天气酷热,习惯了凉爽寒冷的女真士卒,战斗力便大打折扣,只有退兵,待天气转凉,卷土重来。 “金人势大,江宁府已处于战争前沿。朕议迁都至杭州府,一劳永逸,不知朝中的大臣以为如何” 以东南形势,能与天下相权衡者,江南而已。据江南以抗中原者,历代有之。江宁城前据大江,南连重岭,凭高聚深,形势独胜。金陵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实乃帝王之宅。 真不知道这赵佶,怕金人怕到了骨子里面,竟然又要从江宁迁都。 看曹勋支支吾吾的样子。赵佶轻轻皱了皱眉头道:“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曹勋道:“陛下,朝中大臣分为两拨,一部分人建议迁都,另外一部分人则是不太愿意。” “李纲不是朝中的清流之首吗,他是什么看法” 赵佶心里有些恼火。曹勋是在和稀泥,根本没有说实话。 李纲已是回到了江南。金人完全占领了京东两路,他一个文官,呆在那里无所作为,只能撤走。 曹勋道:“李相公倒是同意迁都。他说江宁府控二浙,襟举江淮,漕运贮谷,无不便利。然必淮南有藩篱形势之固,然后江宁可都。且若敌南据溧阳,东到镇江,西扼太平,据险阻,绝粮道,则可不战而下。这是李纲的原话。” 赵佶松了一口气。连李纲这个清流之首都同意了迁都杭州府,应该没有多少阻力了。 他回头看过去,却发现曹勋眼神闪烁,显然未尽全言。 赵佶脑子里面转了几圈,瞬间明白了下来,他轻声问道:“曹勋,朝中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不同意迁都,是不是哪位亲王” 曹勋硬着头皮回道:“臣不敢隐瞒陛下!康王殿下对迁都到杭州府十分不满。康王认为若是一味向南,距离北地越来越远,到时北伐起来,也会难上加难!” “哦,竟然是康王” 赵佶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原以为不同意迁都的另有其人,却没想到是自己的九子赵构。 赵构20出头,不折不扣的年轻气盛、热血澎湃的年纪。若是做事瞻前顾后,老气横秋,反而会让赵佶心里瞧不起。 终于,我们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赵佶的心里也是如此。他虽然胆小如鼠,畏金如虎。可他莫名地希望自己的儿子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替自己去掉“恐金”的这颗钉子。 虽然有些生气赵构和自己意向不一,赵佶的心里反而莫名高兴了起来,以至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曹勋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轻轻的用袖子擦了一下自己额上的汗珠。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何况现在康王赵构炙手可热,极有可能成为新一任的东宫之主,若是将来能登大宝…… 自己何不再加点柴,让火更旺一些,反正坐皇位的都是赵宋子孙。 “想不到我赵家还有这种儿郎!” 赵佶摇摇头,站了起来。 “到底是年轻气盛,他也是到金营中去过几趟,该知道女真人不容小觑。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锐气可嘉啊。” 已经掌握了道君皇帝心思的曹勋赶紧趁热打铁,上前说道:“康王殿下也只是担心国事,年轻气盛,一时冲动了些,还望道君皇帝休要见怪。” 提到赵构,赵佶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自己的三子、郓王赵楷。不知这个时候,自己的这个爱子又在做些什么。 理智战胜了情感,赵佶冰冷下了一张脸,沉声问道:“大理寺和枢密院到现在,还没有查出谋害大哥儿和皇孙的幕后凶手吗” 虽然没有找到赵桓和赵谌父子的尸体,但是淮河之上,水流汹涌,几个月不见消息,肯定是了无生机。 曹勋低声说道:“大理寺派下官员,在江淮之间明察暗访,查来查去,都没有个定数。不过,雄居江淮的贼人当中,以李成势力最大,十有八九是他所为!” “此事再去密查,一定要找到此贼!” 赵佶冷冷的哼了一声,低声道:“这些贼人,肯定在官员里有内应,否则怎能如此清楚大哥儿的船只情况。命人下去暗查,盯紧了朝中的那些重臣。别看这些人行军打仗、治理国事都是草包,心底的花花肠子可多着呢。” 听到皇帝的话,曹勋赶紧答应。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陛下,御史中丞秦桧的妻子王氏,也在淮河上失踪。秦中丞派人前去明察暗访,至今没有什么进展。” 淮河遇袭事件,同时失去的还有几名宫女和妃嫔,想不到这王氏也包含在内。 日色低沉,夜近黄昏,偌大的园林中,让人有些寂冷的感觉。赵佶正要离开,忽然一阵琴声传来。 琴声中正平和,意适心闲,却又暗藏喜悦,与原谱颇有不符。 赵佶不由得心里一怔,脱口而出道:“是媛媛在抚琴吗?快快唤她过来,朕有话要与她说!” “媛媛,你如今过得怎样” 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赵佶心里浮起一阵爱怜。说起来,女儿也是皇室婚姻的受害者。 女儿的婚姻名存实亡。黄秠日日在外买醉,女儿天天在佛堂诵经。这样的婚姻,还要它作甚! 国家都只剩下半壁,朝廷颜面无存,何况区区一桩婚姻! 怎么黄秠这厮,没有死在河北,偏要大宋朝廷做这折损颜面的勾当! “爹爹此言差矣,女儿心中并无怨恨。女儿只求爹爹让宗正寺允了孩儿的和离,女儿便是感激不尽了。” 赵佶看着女儿,心神不定。王松练兵、统兵之能,独步天下。也许有一日,大宋朝廷也要仰其鼻息。 “媛媛,既然你和驸马异床异梦,爹爹又岂能看你独自受苦。明日一早,爹爹就让宗正寺的官员准了你的和离。” 赵多福抬起头来,眉头展了开来,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 “爹爹,你真的同意孩儿的请求” 看到女儿苍白的脸庞,赵佶终于一阵心痛,心情却是舒缓了几分。 “媛媛,爹怎么会骗你。黄秠之父黄潜善,私放金人进城,害的洺州几万百姓被金人所屠,真是罪不可赦、死有余辜。于公于私,爹爹也不想你和黄家扯上任何关系。明日一早,宗正寺会恢复了你的自由身。天下之大,你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了。” “女儿多谢爹爹!” 赵多福喜不自禁,落下两行热泪。 “媛媛,也许有一日,我皇室中人,需要你从中帮衬。望你看在同根同族,不要拒绝!” 赵佶语重心长,赵多福沉思片刻,肃拜道:“若是真有所急,女儿定当尽力!” 赵多福心事重重离去,赵佶目光变得幽邃,恍然若失。 “媛媛,不知你跟了王松,对我大宋皇室来说,是福是祸” 自己两个最爱的女儿,一个骄奢淫逸、醉生梦死,要被贬到广州府;另外一个则是单纯善良,喜得自由身,很有可能北上,寻找自己的幸福…… 女大不中留,若是媛媛能和王松在一起,也算了结她的一桩心愿。 若是王松真的能执宰天下,也希望他能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征伐四方之时,对大宋皇室高抬贵手,不要赶尽杀绝。 大宋皇室有这样的女婿,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曹勋,九哥儿如今在何处,朕还有些事要和他谈。” 赵佶一边缓步向前,一边轻声问道。 “回陛下,康王殿下自立暑以来,一直都在扬州编练新军。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想必他会前来江宁府,和陛下共度佳节。” “朕倒是差点忘了。” 赵佶立住了脚步,点点头道:“江南匪患猖獗,地方民情不稳,康王这样做,也是未雨绸缪。” 二人一路向前,宫人在后跟随。 不知何处,忽然响起了孩童的笑声,赵佶的脚步停了下来。 “曹勋,前头带路,朕想去看一下皇孙。一个没父没母的可怜孩子,真是让人心疼啊!” 曹勋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在前头带路。 道君皇帝在东宫之位上迟迟没有表态,如今却要去看年幼的皇孙赵谨,也不知对康王殿下来说,是福是祸。 有时仔细一想,他都觉得遗憾。赵楷心胸太过狭窄,书生意气,这也无意中造成了他今日的被动。 想一想,当时船上若是有更多的卫士警戒和保护赵桓父子,或许不至于落下如此横死江湖的惨剧。 他虽然也趋利避害,但他也是宋臣,知道忠君,但也深为郓王的不智而感到可惜。 如今看来,这位康王殿下,实在是获利最大。玉树临风、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的赵构,正在一步步接近成功。 走到了宫殿门口,赵佶挥退了众人。曹勋刚要退下,赵佶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曹勋,大哥儿船上的卫士为何如此之少,究竟谁在其中上下其手,朕也不想再查下去了。不过,让郓王呆在偏僻之地,远离庙堂,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太浮躁了!” 曹勋汗流浃背,赶紧点头道:“陛下圣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7章 草莽 京东西路,巨野县,梁山、郓城以南,巨野泽在县北五里,南北三百里,东西百余里,又名为水泊梁山。 金山位于巨野县城东南四十多里,因凿石得金故名曰金山。金山南北长两里,东西宽一里半,高度只有不到两百米。 金山林木茂密,登道纡回,殿宇嵯峨,涌泉涓涓。太平年间,乃是一处游玩的圣地,到了如今兵荒马乱的季节,又成了百姓逃难的聚集地。 虽然忠义军出兵两河各地,摧城拔寨,但势力范围也只是扩展到了大名府以南,五丈河以北,京东两路还是鞭长莫及。 金山南坡,有洞冬暖夏凉,所以命名为清凉洞,此处曾是汉废帝刘贺之陵墓。 刘贺四岁即位为西汉第二位昌邑王,18岁时,汉昭帝刘弗陵驾崩,因其无子,刘贺被征召入朝,立为皇太子。后受皇帝玺绶,承袭皇帝的尊号,成了西汉的第9位皇帝。 刘贺即位仅仅27日,便被废为庶人,史称汉废帝。刘贺回到故地昌邑谪居,也就是巨野县。几年后刘贺前往豫章郡海昏县就国,不久去世。 千古无奈,莫如生于帝王家。成王败寇,只能令后人不胜唏嘘。 夜幕时分,酷热也淡了下去,李宝用过饭,穿过半腰高的杂草,顺着一条熟悉的小径,来到陵墓前。 说是陵墓,其实就是山野间的一个高三丈许、方圆十丈左右的大土堆而已。巨野百姓可怜刘贺为权臣贺光所废,昌邑随臣被杀,聚土成堆,祭祀而已。 墓周围一望空阔,墓前几棵不知何年栽下的高大松柏郁郁青青,墓地周围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只有墓地前被拔的干干净净,那是因为周围来祭祀的百姓实在看不过去,自己铲除的。 夜色低垂,墓地周围的树木莽莽苍苍,在微弱的火光下静谧的可怕。 即便在这兵祸连连,生灵涂炭的艰难岁月,百姓们也是不辍不弃,不断地前来祭祀,祈求上苍保佑,获得心灵上的片刻慰藉。 如今,在这座大墓的旁边,又起了一座新的小墓。周围的草也被拔的干干净净,并且栽上了几株青青的短柏。 李宝恭恭敬敬地在大墓前磕了几个头,然后又在新墓前重重地磕了几下,就在新墓边的斜坡上,枕着一段枯木,在野草间躺了下来。 李宝家就在山下五里的庄子,年少时他和庄子里的玩伴没少在这云台山上玩耍。河北之地民风彪悍,李宝也和兄弟们梦想着,有一日自己能像历史上的英雄一样,金戈铁马,杀敌报国。 平日里,李宝和一伙狐朋狗友横行乡里、桀傲不驯,就知道打熬力气、舞枪弄棒,在抱打不平和凶强侠暴间来回游荡。 每次闯了祸,被官府的公人追的无处可逃时,他们就逃窜到这云台山上,避祸躲难。这埋骨英烈的幽旷之地,不仅是一众少年避难的天堂,也给了众人“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的豪迈之情。 人是铁、饭是钢,饥饿难忍时,山下的百姓祭祀,带来的祭祀的东西总会多上许多。不言而喻,就是给这些闯了祸的游侠儿们充饥,毕竟都是些不懂事、莽撞的孩子。 那一日,李宝和几个抱打不平、闯了祸的兄弟,估计风头已过,偷偷潜下山时,却被庄子上的情景吓呆了。 对于这些自小淳朴的良家子弟来说,虽然他们平常也争强好斗,暴揍或被暴揍一顿,鼻青脸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像那日他们所见,其毛骨悚然、残忍至极、惨无人道,还是平生第一遭。 无穷无尽、肆无忌惮的杀戮,惨死的婴儿、老人;滚滚的浓烟、满地的鲜血;血肉模糊、状态各异的尸体;穷凶极恶、凶残暴虐的女真铁骑。 番子脸上的狞笑、刀尖上的鲜血;惊慌逃窜的百姓,血肉横飞、鲜血飞溅;铁骑纵横、狂魔乱舞…… 一个粗壮的番子,只是随手一刀,就砍断了面前宋人男子的手臂,随后反手一刀,那宋人男子的脑袋就飞了出去,从山坡上滚下,落在空地上,不偏不倚,面目正对着藏匿草丛的李宝一行人的目光。 李宝等人看得清清楚楚,那脑袋正是庄里平常教导自己一伙人武功的李虎师傅。李虎师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看着山坡后的李宝等人,眼神中似乎充满了惊惧和愤怒。 番子什么时候离开的,李宝完全没有了印象。他们一行几人当时已经被完全吓傻,丧失了行动能力,也丧失了一贯以来自以为豪的勇气。 从那以后,李宝就变的沉默寡言起来。平日里他们就躲在山上,舞枪弄棒,靠着周围庄子里劫后余生的乡亲们藏起来的一些余粮度日。 随着金兵肆虐河北山东,山上的难民越来越多,百姓、溃兵都有,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千人左右的大杂烩。而其中一队200多人的溃兵,自然而然成了众人的首领。 溃兵们虽然平日里霸道,但却还算有底线,没有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山上一向还算太平。 夏日庄稼成熟,众人冒着危险,昼伏夜出,抢了一些粮食回来,也算解决了目前的吃喝问题。谁知被巨野县的番兵们发现,溃兵们死战不退,死伤惨重,终于护着大多数的抢粮百姓退回了山上。 百姓们退回山上,就在废帝的陵墓旁修起了这座衣冠冢,用于祭祀那些战死的溃兵们。 而这一战下来,李宝因为本领高强,作战勇猛,也成了剩余溃兵和这些青壮们的首领。 “簌簌”的声音响起,几个人穿过草丛走了过来,正是李家庄幸存的几个后生。 几个人磕完了头,来到李宝的旁边,都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身材高大,虎头虎脑的李壮摇头道:“宝哥,那些兄弟们都死了,万一番子来攻山,凭咱们几个人,根本挡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矮壮的李达却瞪眼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大不了像前几日一样,和番子厮杀一番。” 前几日,这几人和溃兵们并肩作战,虽然九死一生,也是杀死了几名番子,终于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也出了胸中隐藏已久的一口恶气。 李宝看看天色,沉思道:“番子人多势众,硬拼不是办法。明日一早,咱们先砍些树木,扎成木排。带着百姓一起到五丈河边,顺着五丈河西去,过了开德府就安全了。再往北去,就是忠义军的地盘” 想到忠义军,李宝的声音高了起来。在北地抗金形势一片萎靡之时,王松高举义旗,大破金军,使得两河和山东等地的军民,都是为之一振。 李达点点头道:“宝哥说得不错。这里到五丈河边不到30里。趁着雨夜,天亮前肯定能赶到五丈河边。” 年纪最大的李立也说道:“与其呆在这里是个死,还不如拼一把。李宝脑子灵光,身手好,我们大伙都听你的。” 众人要突围,却没打算去最近的东京城,而是要去河北找忠义军,在这些抗金志士的心底,大宋朝廷已经被他们无奈地放弃了。 李宝沉声道:“忠义军的王相公,乃是个抗金的大英雄,死在他手上的番子成千上万。咱们投靠了他,乡亲们的大仇才能得报,咱们兄弟,也有个奔头。” 众人一起叫好。谁都知道,现在天气热,金人不会上山。但是到了秋日天气转凉,情形就会大不相同。 夜色降临,大雨倾盆,天地下,一大群可怜人,正在泥泞不堪的乡间小道上艰难跋涉,向着东面的五丈河而去。 田野中,不断可以看到泡得发胀白的尸体。沿途被烧毁殆尽的村庄,在大雨的清洗下,格外的萧瑟荒凉,夜色中就如一栋栋的鬼屋一般。 “乡亲们,都加把劲,等上了船,大伙就安全了!” 李宝和几个弟兄抬着扎好的木排,在暴雨中大声喊叫,生怕有人在黑夜中走失。 缺吃少穿,这七八百人当中,病号不少,在夜间暴雨下赶路,也不知能不能熬得过去。 “宝哥,不好了,李开哥离开了!” 听到兄弟们的禀报,李宝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李开是村里的老好人,年龄比他们都大一些。平日里他们闯了祸,大多都是李开帮他们擦的屁股。没有想到,队伍还没有出去,李开就已经病死了。 大雨倾盆,雨水打在李开的脸上,但他却没有再张开双眼。 李宝抬起头来,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脸色难看之极。 这乱世里头,人命就像山间的野草,只能靠自己坚强的活着。刀砍火烧,也只有干挨的份儿。 大雨天,金兵不会出来。可是到了河边,这木排能不能经不起风吹浪打。到时只能听天由命了。 下了破败泥泞的渡口,来到岸边,看到大雨中滔滔翻滚的浪花,众人一个个都是睁大了眼睛。 暴雨如注,天地溶在一片白茫茫的烟雾里。平时浅浅的五丈河水波涛汹涌,滚滚白浪向北而去。 木排是没办法用了。这么急的水流,又是在夜间,到了河中,恐怕很快就会被浪花和漩涡吞没。 “宝哥,向西二十里的巨野县渡口才有大船。不过那里有番兵把守,不容易得手。要我看,咱们还不如退回去,等天气好了再做打算!” “等天气好了,番兵的防御也就增强了。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李宝摇了摇头。在山上多待一天,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将来的麻烦更大。 “你带乡亲们在此等候,我带青壮前去,趁着天黑,把巨野县渡口的番兵干掉,不然大家都没有活路!” 周围几人都是吃了一惊,巨野县金兵水师大营可是有上千人,自己这些人去袭营,恐怕是有去无回。 不过,李宝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看着滔滔的河水,大雨中浑身湿透的汉子们瞬间达成了一致。 “宝哥,大伙都听你的,你说了算。” 李宝点了点头。只要众人心齐,这船只抢夺,就多了一分希望。 “也不是非要袭击番兵的大营,和番兵硬碰硬。” 李宝大声说道:“只要小心些,能拿到渡口的大船就行。” “一切都听李宝的!” 陈立在雨中大声喊道。生死也就是这一哆嗦的事情了。 听到不用去和番兵短刀相接,众人鼓起了几丝勇气。自己死了不要紧,毕竟还有这六七百号的乡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8章 求生 五丈河北岸,巨野县金兵水师营地,沉浸在一片漆黑里。大雨倾盆,波浪涛天,渡口里的金兵自然是放心地呼呼大睡,就连外面警戒的金兵也是哈欠连天,无精打采。 天气酷热,女真大军的军事行动基本停了下来。这些金兵整日守在这里,无所事事,每日赌博饮酒,警惕性也比平日差了几分。 加上天降大雨,天气凉爽,更是睡觉的大好光阴。 漆黑的夜间,波涛汹涌的河边上,一群汉子,正在黑夜中扛着木筏,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赶来。 “李宝哥,咱们去偷袭番兵水师大营,带这些个木筏干甚” 李壮扛着木筏,一边艰难地跑着,一边问道。 “咱们人少,又没有趁手的家伙,硬干肯定干不过,只有走水路了。” 李宝带着众人,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水师大营外面,每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累的说不上话来。 水师营地,三面都是营房,战船停在渡口里面,几十个人要想强行冲入,想都别想。 “拔掉河边的栅栏,从水面上划过去,千万不要闹出动静!” 几个水性好的汉子下了水,很快拔掉了一片栅栏,形成了一个十来米的口子。众人纷纷上了木筏,向前划去。 为了避开金兵的巡查,李宝等人只有从河中乘着木筏,劈波斩浪,向水师战船的方向悄悄划去。 一个巨浪打来,李立猝不及防,脚下没有站稳,一下子被大浪抛下了木筏,倏忽不见。 李宝心急如焚,却不敢喊叫,他抓紧了木筏,一只手臂抓着木板,拼命地在水中划着,向前而去。 到了渡口边,众人解下木筏上绑的钢刀,蹑手蹑脚上了岸边,清查后才发现,包括李立在内,又有四个人失去了踪迹。 幸亏众人都是从小在五丈河边长大,水性娴熟,否则,在这波涛汹涌的黑夜,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到达渡口。 众人来不及悲伤,抹了一把眼泪,向着船只的方向偷偷摸去。 走近了,借着渡口上微弱的灯光,大雨下,十几艘大船并排停靠在渡口处,任凭雨水冲刷,船上空无一人。 “小心船上有人,不要弄出响动,动作要快,免得被番人发觉。” 李宝几人拔出刀来,没刀的持棍棒在黑暗中放风。众人分散开,向着各个船只摸了上去。 李宝带人摸上船头,到了船舱外,听到里面震天的呼噜声,几人心里紧张不已,谁也不敢弄出动静来。 河堤之上,就是金兵大营,一旦被金兵发现,不但众人性命难保,恐怕还会连累对岸的乡亲们。 李宝带头摸了进去,后面两个汉子紧紧跟上。李宝走了几步,黑暗中看的清楚,两个金兵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李宝做了个手势,和另外二人分开,自己走到左手的金兵身旁,挥刀急刺,在那名金兵的胸口,瞬间就刺了三四个血窟窿。 右边两名汉子显然经验还嫩些,一个上前捂住金兵的嘴巴,一个在金兵前胸猛刺,由于紧张,刀直接卡在了骨头中,拔不出来。 金兵吃痛惊醒,双腿猛踹,想要挣扎起来。持刀汉子大惊之下,扑了上去,用身体压住金兵,同时双手掐住了金兵的脖子。 另外一名汉子,也是上前,死死按住了金兵的双臂。 金兵双脚乱踢,打在床板上,发出“邦邦”的响声。幸亏大雨倾盆,风浪声大,才不至于弄出大动静来。 金兵刚跺脚了两下,李宝已经过来,短刀在金兵的腹部连续刺了几下。金兵腿再也没有抬起来。另外一名汉子摸出短刀,割断了金兵的脖子。 三人都是气喘吁吁,过了片刻,这才继续向前摸去。 旁边的几艘船只上,此起彼伏地传出了几声低沉的闷哼声,看来其他人也正在解决守船的金兵。几声叫喊颇为响亮,但却淹没在了风雨浪声里,并没有惊动岸上的金兵。 李宝等人仔细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其他的金兵,这才下了船。 其他船只上的汉子一个个下来,人数一个不差。看来船上的金兵已经被解决完毕,情况得到了控制。 “宝哥,还不走,还在这里等甚,万一被番兵给发现了,可就走不脱了!” 黑暗中,一个汉子焦急地喊道,声音不知不觉大了起来。 “你小子吼什么,李宝自有主意!” 李壮在黑暗中低声怒吼,气恼异常。 生死攸关之际,众人胸中的戾气,都是发作了出来。 “别吵了,解掉缆绳,把多余的船全都放走,不然番兵们发觉了追上来,咱们谁也走脱不掉!!” 李宝让其他所有人都聚上来,低声吩咐道。 众人散开,悄悄解开了八艘船只的缆绳,只留下了其中的三艘。 借助黑暗的掩护,众人一起用力,八艘船只很快就被推入到了深水处。一艘艘的船只借着狂风急浪,一路向东,打转着随着风浪而去。 “解掉缆绳,全部上船!” 李宝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和其他手忙脚乱的众人们一起,架起剩余的三艘船只,拼命向西而去,有的人划水时,船浆用力过猛,和船舷碰撞,船浆都给折断了。 “铛!铛!” 金营里锣声大作,嘈杂声响起。原来有金兵出来解手,终于发现了渡口的情况。 熊熊的火把亮起,无数的金兵大声怒骂着向渡口奔了过来。许多人衣衫不整,张弓搭箭,向着河中射去。 风雨交加,雨流如注,羽箭软软地射了出去,纷纷落在了河面上,瞬间就被巨浪卷没。 船上众人一起用力,船只很快就脱离了金人的视野,划向了黑暗中的五丈河。 船只一路向西,大雨中还在赶路的百姓们纷纷登船。众人趁着夜色,使劲向西划去。 李宝筋疲力尽。他坐在船舱里,大口喘着气,等船只行驶了一段时间,一颗心才平稳了下来。 在他的周围,都是一张张兴奋的脸庞,即便是浑身潮湿,气喘吁吁,人人也都是精神焕发。 也不知睡了多久,李宝猛然睁开了眼睛,被外面乡亲们的喊叫声惊醒。 李宝心里面一激灵,立刻站了起来,窜出了船舱。 “李宝,李达和李壮都去了船头,听说到了东京城外。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甚事。” 李虎的父亲李二伯靠在船舱的舱壁上,抱着两岁犹在熟睡的孙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二伯,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李宝出了船舱,抬头向前看去,只见船只周围,几艘战船环绕,船头站满了引弓待发的军士,人人手持刀枪,虎视眈眈。 “你们是哪里的百姓,怎么会有朝廷的战船全都下船,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大宋的水师战船和漕船、客船都不一样,宋兵将领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招呼着军士,气势汹汹,蠢蠢欲动。 船上的男女老幼瑟瑟发抖,即便是那些手拿刀枪的精壮汉子,此刻也是脸色煞白,没人敢说出一句话来。 李宝鼻子里冷哼一声。一路九死一生,却要受这些魑魅魍魉的盘问。 “将军,我们乃是巨野县的百姓,趁着雨夜,偷了巨野县番兵的水师战船去河北大名府,还请将军放行。” 李宝分开众人,走上前去,拱手行礼道。 说实话,他对这些大宋官军一点好感也没有。平时也就欺负欺负百姓,一到了战场上,就全是软脚鬼。 “就凭你们,也能偷掉番兵的水师战船简直是信口雌黄!” 为首的军官跳上李宝等人的船头,上下打量了李宝一下,又看了看衣衫破烂的一众男女老幼。 “是不是盗匪,到了衙门自知。放下你们手里的兵器,全部上岸,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军官不管不顾,一双眼光在船上看个不停。 这几艘战船拿去,肯定能卖不少银子。即便是交到军中,赏赐肯定也会不少。 这些百姓身上,也能搜出一些东西。 船上的人默然不语,有人就欲迈步下船,显然惧于官军的淫威,不敢与之抗衡。 李宝见军官眼中露出贪婪之色,总是打量着乡亲们身上的包裹,感觉不妙。他忽然飞身上前,手里的短刀,瞬间架在了军官的脖子上。 “想要抢船搜刮,也得看老子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李宝把军官挡在身前,对其他的百姓大声喊道:“马上开船,不要停下!” 短刀架在脖子上,寒气渗人,军官的脸色变得煞白,他一动不动,说话也变得哆哆嗦嗦。 “赶…紧放下你手…上的凶器,否则本官…一声令下,万箭齐发,让你们全都变成马蜂窝!” “快把孙指挥放开!” 船上的宋军纷纷拉开了弓箭,对准了船上的百姓。 “要射,先射死我们!” 李壮和几个亡命徒分开人群上来,手拿刀枪,护在了李宝的前面。 宋兵都明白,这些都是贫苦的底层百姓,跟盗匪扯不上任何关系。他们拦下船只,也只是想打些秋风。谁知孙指挥胆子更肥,竟然看上了战船。 “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百姓和官兵对垒” 一艘船只划了过来,一个相貌威严的年轻军官站在船头,脸色难看。 “岳副统制,孙指挥怀疑这些人是盗匪,没想到却被对方……” 话未说完,岳飞冰冷的目光射了过来,军士赶紧低下头去。 “岳副统制,求你救救下官!” 孙指挥脸色苍白,身子却不敢动分毫。 “这位兄弟,你放了孙指挥,本官立刻放你们离去,绝不阻拦!” 岳飞憎恶地看了孙指挥一眼,摆摆手,官军们移开了战船,纷纷向两岸驶去。 李宝不再犹豫,立刻放开了孙指挥,抱拳道:“多谢将军。” 孙指挥赶紧跳上岳飞的小船,满脸惶恐,惴惴不安。 岳飞转身离开,李宝暗自摇头,想不到这汴京城,还有这样的好官。 众人离去,没走多远,前方几艘战船迎面而来,船只上“王”字的杏黄大旗随风摆动,好不威风。 李宝心中一动,走到船头,大声喊了起来。 “将军,我等是巨野县的难民,偷了番兵的水师战船,要去投靠王相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9章 慕名 朝阳升起,日光射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巨大的古柳绿色昂然,随风摆动,倒映入水中,和水中的鱼儿相映成趣。 东京城外,汴河上的一艘大船上,一个三旬左右,面容消瘦,身材高大,圆领长衫、垂脚襆头的男子正在向妻儿亲朋挥手告别。 “官人,找到王相公之后,记得写封家书,以免家里人惦记。” 妻子的叮咛声在耳边回荡,。 眼看着亲朋好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朱梦说这才转过头来,视线转向了前方。 “朱大官人,你这是要北上啊这五丈河以北,可都是宋金交战的地方。咱们的船只,也只能到大名府地界,再北可就不敢去了!” 船老大钦佩的看着眼前这位相貌威严、在汴梁城颇有名声的士子。 颇有名声,是因为眼前这个朱梦说,才华横溢,却又卓尔不群。政和年间,此人年轻气盛,连续上书言事,痛李时弊,得罪了蔡京、童贯之流。 由于他的“胆大妄为,妄言朝政”,自然成了蔡京、童贯等人的眼中钉。没过几年,他便被贬斥到池州,成了编管的戴罪之人。 金人南下,围攻汴梁,宋钦宗召朱梦说回京,进了太学,成了一名太学生。金人围城时,此君召集了一班民间义士,上城驻守,和金人多有鏖战。金人退去,朱梦说又被皇帝任命为监察御史,分察百寮,巡按州县。 谁知宋徽宗重新即位,迁都江南。朱梦说愤然辞官,当起了田舍翁。 如今这位恃才傲物,愤世嫉俗的奇男子,更是挥别妻儿,孤身北上。不用问,肯定是投身抗金的洪流中去了。 听到船老大的话,朱梦说嘿嘿一笑,撩了一下衣衫的下摆。船老大赶紧递过一张矮凳,朱梦说就在船头坐了下来。 “去那大名府就好,省得在这京城里面,看到那些腌臜丑陋之事!” 说起汴梁城里的事情,朱梦说马上变了脸色,脸上都是激愤之色。 也难怪他如此愤愤不平。金人南下,肆虐山东、江淮、河南河北。各州城无守御设备,只有治盗之兵,地方上厢军糜烂。各州郡守臣,每遇金兵之至,非逃即溃。金人铁骑千里驰骋,如无人之境。 所幸江南水域,骑兵不能驰骋。否则金人早已挥兵南下,吞并江南了。 在此国破家亡,神州板荡之际。这些朝堂大臣,一个个依旧是明争暗斗,醉生梦死。朝廷尚禽色之乐,多无用之物,朝上更无贤臣良臣,大好的河东、河北之地,直接割让给了金人。 更有青楼天子德不配位,抛土舍民,割地赔款,堂堂天朝脸面全无,可以称得上是天下奇闻。 君臣无道,骄奢淫逸,节操全无。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朝廷乃非载之舟,何不归去,省得清静。 只是他闲居在家,仍然时时刻刻挂念时局。闻听得王松带着忠义军大名府大破金人,重新竖起抗金的大旗,他的一颗骚心又蠢动了起来。 “王松,你要是死了,这天下的百姓,又去靠谁” 朱梦说摇了摇头。想起当日二人在东京城中坐以论道的情景,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忠义军的战船,都巡视到汴河上了” 河面上,一艘艘挂着忠义军旗帜的船只经过,船上的士卒王松王相公在大名府和磁州大破金人,砍杀金人无数,此事可是当真” 朱梦话题一转,谈到了忠义军身上。 这位往日的好友,天纵奇才,惊世骇俗,一刻也不安生,总能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情。 船上顿时一下沸腾了起来。船老大还没有说话,旁边一位商人接过了话头。 “这位官人,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小人是亲眼目睹,那场景真的是吓人。小人绝不敢谎欺骗各位!” 船上马上有人催道:“刘胖子,你倒是快点说说,大家伙儿都想听听!” 刘胖子看了看涌上来的众人,得意洋洋的说道:“大伙都知道洺州城被金人给屠了,烧成了一片废墟。可是你们却不知道,就在这废墟之上,有五六千颗番子的脑袋,从下到上,摆成了小山似的、整整齐齐的一个圆堆,下宽上窄,那情景真是渗人。” 看到众人瞪大眼珠的样子,刘胖子更是来了兴致,侃侃道来。 “那上面的脑袋,一个个狰狞可怕,最上面摆的,乃是当今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的亲弟弟、完颜阇母的脑袋。就是这厮屠的洺州城,男女老幼,一个也没有放过!” 朱梦说拍了一下大腿,愤然道:“这等贼子,连老人孩童都不放过,实在是死有余辜!王相公杀的好,杀的好呀!” 众人议论纷纷,都是唾液四溅,眉飞色舞。 刘胖子摇头道:“你们要以为这可怕,那就是大错特错了!若是看了大名府东城外的“京观”,那才叫过瘾!” 朱梦说催问道:“刘兄弟,赶紧说来听听!” 看到朱梦说和自己称兄道弟,刘胖子的脸色马上变得红润了起来。他向朱梦说拱拱手,说道:“大名府城外的那个人头堆,忠义军也叫它“京观”。那个才叫大,才叫壮观。胆小的看了,绝对晚上睡不着觉!” 不待众人催问,他就继续高声说了下去:“那脑袋堆的跟山一样,比大名府的城墙还高!不但有番子的脑袋,也有那些作恶多端的北地番人。摆在最上面的是原来金国皇帝的三儿子,叫完颜宗辅什么的,投降的汉儿都叫他三太子,前两次围攻汴梁城时,此人就是他们的元帅。” 人群中有人又恨恨的说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啊。幸亏王相公杀了这些番子,否则我宋人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朱梦说愤声道:“杀得好!对付这些禽兽不如的畜生,就要杀得他们血流成河,杀得他们心惊胆战,我大宋子民才能过上好日子!” 刘胖子赶紧赔笑道:“朱大官人,你不是真要去河北投军吧不过,以你的本事,若是到了王相公的麾下,肯定能杀更多的番子!” 大宋以文治武,士大夫多耻于从军,即便是那些考中武进士的武官,也会想方设法再考取文进士,而以武进士从官者寥寥无几。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千金何足论,唯有读书高”。朱梦说这样一位才华横溢,名声在外的士人去投军,自然要惹起这些老百姓的议论了。 要知道,若不是没有出路,就是这些老百姓也不会去选择从军,以免遭人嗤笑。 只不过,在这国破家亡的时候,朱梦说选择北上,或是从军或是投身抗金义军,都让船上的诸人肃然起敬。 看到众人疑惑的眼光看过来,朱梦说奋然道:“从军又有何不可。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与其整日坐在屋子里牢骚满腹,倒不如提三尺剑,与番子在疆场上决一雌雄!” 船上的人都是肃然起敬。刘胖子肃拜道:“朱大官人,我等预祝你大杀金贼,壮志得酬,再荣归故里。” 众人散去,朱梦说站在船头,看着远去的汴梁城墙,城墙上挂着的一轮残阳,血红凄美,让他竟然有一种风萧萧、易水寒的悲怆味道。 山河破碎,百姓受苦,哪里还容得他顾影自恋。 他心里一阵豪气涌上心头,自言自语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我朱某此番北上,也轰轰烈烈的活他一回!” 有王松这个好友,他也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 刚刚踏上了运河的东岸,看到前面聚集了一大批人,朱梦说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 “这位兄弟,前面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在观看” “大官人,宣抚司招纳贤才,就在城中的聚贤馆,看你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不妨可以去试试。” 朱梦说点了点头,暗暗下定了主意。 迈步向前的朱梦说,忽然被一阵声音打断。 “真的是朱公,你怎么来到大名府了” 朱梦说不由得一愣,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黝黑军官已经下了马匹,正在大踏步向自己走过来,后面一群铁甲卫士。 “张横兄弟,听说你逃离了牢狱,我也是颇为欣慰。想不到你已经回归了王相公的麾下,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朱梦说也是欣喜异常。张横被关在牢狱中时,他连同太学生联名上奏,诉说张横的冤屈,也是出了不少力。 “这也多亏了朱公的侠肝义胆。” 张横笑道:“朱公是来找相公的吧,我这就头前带路,咱们好好的聚一聚。” 朱梦说莫名地脸红了一下。说是慕名投靠,其实都是故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章 所见 所闻 大名府城西、运河渡口,青衣笀鞋的黄纵背了一个包袱,夹在一众旅人当中,踏上岸来。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看了看远处巍峨的大名府城墙,精神一振,换了个肩把招文袋背上,向渡口边的一家茶摊走去。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平步青云,高官厚禄,封妻荫子,别人都是平生所学,卖与帝王家。他黄纵虽然是刀笔小吏,但也是声名颇佳,不缺吃穿,跑到这两河宋金交战之地来,他到底所图者何? 滚烫的茶水灌下去,额头的汗珠子全部滚了出来,身上也莫名的清爽了许多。 凡江河所至,日光所照,皆为汉土。 他黄纵,不就是冲着这一句话来的吗? 黄纵伸手去抓放在凳子上的招文袋,却抓了个空。 黄纵心里一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四顾看去,只见前面一人拿着自己的袋子,正在快速隐去。 黄纵大声喊道:“抓贼!”自己向前追了出去。 窃贼马上窜入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个百姓打扮的汉子去从前面奔了过来,堵住了窃贼的去路。 拿着包袱的汉子还想夺路而逃,周围的百姓一拥而上,那名窃贼被摁倒在地,动弹不得。 一个汉子上前,把窃贼抓了起来,绑上手腕,交给旁边的一人看管,自己拿着黄纵的袋子走了过来。 “这是你的袋子,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在一切核实无误后,那汉子才把招文袋递给了黄纵,笑道:“大官人,把你的袋子拿好了。以后在渡口上若是有事,就到渡口司找我们。” 黄纵这才知道,原来这汉子是渡口司的公人。他连忙致谢,过去付了钞,便欲离开,却被旁边桌子上两人的谈话吸引了过去。 “王兄,听说王相公在大名府城设了招贤馆,不知道是也不是” 三缕长髯的王兄捋须道:“赵兄所言不错!大名府城内、城外都是贴了告示。上面说两河、陕西宣抚司招贤纳士,凡是有一技之长者皆可应试。各地百姓也可推荐,本人也可自荐。宣抚司会对来人进行考察,择优而取。” 赵兄笑道:“王兄当年在京兆府任上,百姓爱戴,官声颇佳,若是去了宣抚司,定能觅得一席之地!赵某在这里先为王兄贺了。” 王兄哈哈大笑,神情间颇为自得意满,二人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黄纵带好东西,离开了茶摊,大踏步向前而去。 来到了城门口,果然有许多来往的行人在那里驻足观看。 “时值乱世之秋,河北百废待兴,军政人才匮乏。宣抚司特面向天下英雄、贤才、仁人志士,无论男女、出身、高低贵贱、无论是旧有军、政贤达,或是乡野山林隐士,皆可前来应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恢复河山,求贤若渴。驱虏大业尚未完成,热血宋儿尚需努力。梧桐已成,望凤来仪,共图大业,天下幸甚!两河宣抚司。” “各位都听好了!” 黄纵顺着铜锣声响起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公人站在一张桌子旁,大声喊道:“各位贤达,若是有真才实学,请在此录名,官府会送各位过去。到时官府相关官员甚至王相公,会亲自面询。” 另外一个公人大声喊道:“若是光会耍嘴皮子的,就不要去了,免得耽搁了大伙儿的时间。到时候混吃混喝,又被赶了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黄纵心中恼怒,随即又摇了摇头,平静了下来。 自己是来渴望一展胸中抱负的,又岂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他平息静气,站在了登记姓名的几个士子之间。 好不容易轮到了自己,他上前拱拱手,说道:“在下黄纵,字循圣,苏州人,今年30岁,因列名元符末上书“邪等”的“党籍”,不得参加科举,因此没有功名。” 说完,黄纵悄悄放上了一块碎银。 看到登记的官吏拿起银子,黄纵松了一口气。只要这厮肯收银子,这面试的机会就有了。 官吏拿起银子,看了看满面笑容的黄纵,伸手把银子扔到了地上。 “你这厮,自己捡起来装好,省得说我贪慕了你的银子。” 官吏冷笑道:“我这官可是辛辛苦苦当上的,不想干不够一个月,就拍屁股走人。若是上面给我定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我一家老小找谁去” 黄纵目瞪口呆。活了这么多年,办了这么多事,还从来没有碰到过今天这种情况。 官员竟然不收贿赂,简直是闻所未闻。 若是以前的那些大宋官员,若是不收受贿赂,反而显得不正常。 “读书写字可会,有没有当过地方官吏” 官员板着脸,冷冷地问着黄纵一大堆问题。 黄纵一一照实回答,心里却暗自摇头。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今天这第一关恐怕就很难过了。 “只要有真才实学就成。” 看到黄纵谈吐清楚,登记姓名的官员倒是没有难为黄纵,他写下黄纵的名字,登记好后,递给他一张纸张,让他带好,到了宣抚司面试,以此作为凭证。 黄纵收好纸张,连连道谢。 他长长出了口气,原以为官员会难为自己,想不到如此容易就可以进入待试的名单。 他登上了官府准备的马车,和其他应试的人一起,向着城里而去。 穿过雄伟的西城门,黄纵掀起车帘,看向外面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大名府街道,心里面浮想联翩。 “小哥,麻烦你停一下,在下会自行前去聚贤馆。” 在赶车军士惊奇的目光注视之下,黄纵笑了笑道:“在下只是想领会一下大名府的一应风土人情,待会自会前去。” 同车应试的几个男子也是恍然大悟,纷纷走下车来,一起笑道:“这位官人说的极是,来到大名府,自然要领略一下王相公治下的民生市容,是该去看看。” 赶车的军士摇了摇头,载着车上剩下的几人独自前去。 脚踩上平整的街道,黄纵不由得暗自感慨,这街道不但平整,而且干净,没有任何杂物。这让他感到非常震惊和舒服,即便是在宣和年间的东京城,也不会如此干净。 奇怪的是街道从中间分开,分为人行道和车马行道,并且还明显地用白线分开。到了十字交汇口,还有专门的公人疏导交通,防止阻塞。 街道两旁都是栽满了树木,并没有一片荒地。街道旁,每隔一段,就有一座简易的亭子,下面有一排木制的椅子,看来是用来休息的地方。 看到那悬挂着“公共厕所”招牌的房屋,黄纵亲自进去体验了一下,出来洗了手脸,人也精神了许多。 走到一处公示栏前,看到里面的各类报纸齐全,百姓可以自由观看,而竟然用昂贵的玻璃作为外罩,方便观看,黄纵不由得啧啧称赞,连连摇头。 想不到这大名府,不但环境适宜,干净利民,而且在开启民智上,也是做的相当不错。 那些背着书包,快乐地行走在林荫道上的孩子们,让黄纵恍然若失。 这么多的学童,如此大规模的学堂,这宣抚司可是下了大力气。只是如此一来,废科举、办学堂,那些乡间的儒士们,他们的生计岂不是没了着落? 那些不时经过的铁甲卫士,提醒着黄纵,大名府还是一座战时之城。 经过一处树木掩映、竹林茂盛之屋苑,看到门前聚集了不少的乞丐,黄纵有些好奇,停了下来,上前观看。 走得近了,才看到铁栅栏大门的一侧挂着“大名府收容所”六个大字,旁边排队的除了乞丐,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却不知是何等人物。 “快进去,傻不愣登的干甚!”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不愿进去,却被门口的公人抓住肩膀,一下子甩了进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你这汉子,纵然是收养赈民,你怎能如此粗鲁,对待这些可怜之人” 黄纵义愤填膺,忍不住上前,指责起公人来。 “我如何作法,要你来管你又是何方神圣,到此作甚” 公人30岁左右,红黑脸,身材挺的笔直,看起来好似入过伍。两人一交面,黄纵才发现,公人少了一只右臂。 “我只是过路之人,看不惯你作威作福,说句公道话,莫非你也要打我” 黄纵的话,让公人一下子瞪起了眼睛。 看到同伴就要发火的样子,另外一名公人赶紧上来,拦在了同伴身前,向黄纵解释起来。 “黄都头在战场上丢了一只胳膊,左臂发力,掂不了轻重。” 上来的公人示意了一下,另外一名公人上前,扶起了摔倒在地,犹自哭泣的汉子,继续道:“这汉子是个傻子,力气大,又滑头,抓了几次也没抓住。今天好不容易抓住了,还想逃,黄都头这才发怒,失了手。” 黄纵脸上一红,上前看了看被扶起的汉子,果然是一痴儿。 黄都头看了一眼黄纵,不耐烦地道:“赶紧给他弄进去,洗澡换衣服,马上就要吃饭了。” 黄纵肃拜道:“这位兄弟,在下失礼了。” 黄都头摆了摆手,自讽道:“大官人不必多礼,反正我现在也是废人一个,上不了战场,就这样混吃等死吧。” 黄纵诧异道:“难道兄弟对如今的安排不满意吗” 黄都头摇了摇头,让其他的公人安排乞丐们进门,自己则是朗声道:“像我这样的废人,一个月也有十贯钱的饷银,还有米粮供给,足够一家老小的开销。这都是王相公的恩赐,我又怎会抱怨” 黄纵点了点头。外面做活的辛苦人,一个月三四贯钱的收入,这黄都头十贯钱,有粮有米,自然是没有什么抱怨的了。 “那兄弟为何言辞消沉。要知道民生多艰,外面的百姓可比你难多了,他们尚且含辛茹苦,兄弟你就更不应颓丧了!” 黄纵的话,惹起黄都头的频频点头。 “大官人,我这条右臂是番子砍断的,可惜再也没有了报仇的机会。如今只能指望王相公带着兄弟们,多杀番子,为我出气。说起来,我也只是抱怨上不了战场,别无他意。” 黄纵暗暗心惊,怪不得忠义军如此坚不可摧。单单是这些士卒,人人轻生赴死,勇猛过人,就远非他人可比。 听说两河新政,学堂、新军、教育,事事都是惊世骇俗,件件皆为耳目一新。 单从今日所见所闻,利远大于弊。这一趟来河北,怕是来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章 实学 “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宋朝无论是从农业、手工业、采矿冶炼业,还是造船业、娱乐业,以及财政税收等,都已经是登峰造极,也根本没有强化的必要,一切水到渠成即可。 就说华夏的四大发明,三个就发生在宋朝。火药、罗盘、印刷术,每一项都让人类的文明大大向前迈进了一步。 但宋朝演绎最具特色,后人熟知的乃是以文制武,文臣与君王共治天下。 赵匡胤立誓碑于太庙密室,后世君主祭祀及新太子即位,均须恭读碑文:一、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内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二、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三、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这就不难理解靖康之变时,为什么都是士大夫之流统兵,武将或默默无闻,或遭掣肘悲愤而死,兵败亡国,也是不可避免。 宋徽宗赵佶崇宁元年,“三舍法”最后推行至全国州、县学。这是由学校升贡的开端,舍选与科举考试并行。行“三舍法”于太学。 “三舍法”,即把太学分上舍、内舍、外舍三个等级。经过考试成绩优秀者,外舍生升为内舍生,内舍生升为上舍生。考试成绩是上舍上等,可以直接授官,上舍中等,可以直接参加殿试,上舍下等,可以直接参加礼部省试。以三舍生考至某种成绩给予考试特权,来表明学校对选官取士的重要性。 崇宁三年,赵佶遂诏:“天下取士,悉由学校升贡”,“岁试上舍,悉差知举,如礼部试”。“三舍法”仍存于太学。从这年至宣和三年近二十年间,除个别年份仍特命贡举外,停止科举考试,由学校升贡。但宣和三年又终于恢复原来的科举考试制度。 只是金人南下,河北河东糜烂,不管是“举子”、“贡生”,还是“太学生”,凡身在两河,均是失去了做官从政的资本,只因这里没有朝廷,没有了科举,代之而起的则是新式学堂。 这也难怪,大多数的“贡生”、“太学生”跟随大宋朝廷南下,听说朝廷已经计划在江宁府开科取士。但是滞留两河的这些读书人,却要去“聚贤馆”和传说中的“中华行政学堂”参加募试,在宣抚司治下的州县牧民一方了。 这也就说明,即便这些读书人被应招收取,大多数人也只能从事于民政,文臣统兵的年代,已是一去不返了。 位于班瑞殿旁的“聚贤馆”,也是王松海纳百川,吸收各人的意见而成。 一旦控制的范围越来越大,人才的问题就随之而来。行军打仗、出谋划策、钱粮财赋、刑狱办学,处处都需要能确确实实做事的人才。 几份简单的笔试题目,都是大名府最富有经验的官吏智慧之结晶,经过笔试以后,才进入最后的面试环节。而这一关,则是王松、马扩、李若虚三人共同把关。 宣抚司在大名府招贤纳士,宣抚司和官府的通告远远地贴出了城外。运河上的旅人也把消息洒向了中原、山东,以及两淮地区。 其他地方的贤士碍于朝廷的面子,也许不会前去应职,河北的名士却是完全没有顾忌。毕竟这是生养自己的家乡,总有一份血浓于水的感情在里面。 许多名士兴致勃勃的前去应征,最后却垂头丧气地扫兴而归。有些应征失败的名士,面子全无,大骂宣抚司纯粹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只专注于考核奇技淫巧,而没有任何的四书五经,诗词歌赋。 “王松你诗词冠绝天下,却不诗词取士,简直是王八蛋!” “学了几十年四书五经,到头来还要学那些算学农学之奇技淫巧,王松你也真能想得出来!” “王松你如此刚愎自用,大失两河士子之心,此乃不仁不义之举啊!” 说的还冠冕堂皇,不要口若悬河,能言善辩之辈;也不要只会吟诗作画、抚琴烹茶的饱学之辈,反而一些精通屯田水利、数算天文,刑名税赋的、甚至是冶炼匠作的粗鄙之徒,被招了进去。 许多读书人更是暗自叹息。年龄的限制,所学知识的差别,考核时实学的优先,让他们这些曾经的读书人,无情地被这个时代所抛弃。 只怕从今以后,“士”就会成为绝唱了。 “大牛14岁,二牛三年后19岁,二人年龄和为40岁时,年龄各几何” “一群人一起种树54棵,男人种树数是女人种的两倍,男女各种树多少棵” “会用算盘吗,知道赋税如何算呢” “小麦如何增产盐碱地如何改良” “如何能冶出好铁” 试卷上诸如此类的问题,精细到了极点,显然都是经过综合考虑,广纳众议而成。 一件已经有些破烂的圆领锦袍,襆头后的垂脚也断了一根,脚上一双经年破旧的芒鞋,虽则如此,全身却打扮的整整齐齐的杨可胜,在门口军士频频的注视之下,进了招贤馆的大门。 杨可胜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灵寿县的主薄,有一天会沦落到如此境地。金人南下,一夜之间自己一无所有,若不是逃得快,早已经成了金人的刀下之鬼。 像他这样一个地方上的不入流的官员,没有任何门路,又如何能东山再起。 宋朝重要地方的县主簿一般由选人担任,较高等级县的主簿由科举出身者担任。摄官、进纳、流外人等无出身者,只能担任中下县的县主簿,且升迁远不如科举出身者快。 他就是这样一个进纳官,在大名府和东京城都毫无根基,更兼国难当头,宋室南渡,他一切的机会都断了。 大名府居不易,一家老小六七口,柴米油盐,生活度支,这些他以前从来没有担心过的事情,现在弄的他焦头烂额,烦躁不已。 偶尔出来,看到大街上的榜文,听到大名府招贤纳士,他一颗心马上活了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机会。 他不由得暗自感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自己这样一个昔日管理刑狱、司法之事的地方官员,竟然还要自己亲自出来讨生活,竟然还有机会。 堂中诸人,许多人都是意气风发,谈笑风生,这就是自己出人头地,飞黄腾达的机会。许多人脸色涨红,两眼放光,显然是踌躇满志。 可是对于杨可胜来说,他没有什么豪情壮志,也不想什么大展伸手,只想老老实实做事,稳稳当当的获得一份在衙门里面做事的机会,让一家老小有口饭吃。 “这位官人,你也是来应募的吧?在下朱义文,以前是大名府常平司的下吏。敢问尊驾高姓大名。” 听到旁边的同行搭话,杨可胜赶紧道:“在下杨可胜,真定府人士,以前乃是灵寿县的一名主簿。听闻宣抚司招募,前来试一试机会。” “杨兄不必担心。” 看到杨可胜担忧的样子,朱义文劝道:“在下刚才看了半日,这招募成功的人,大都是底下做事的循吏。反而是那些大谈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的所谓饱学之士,机会寥寥无几。” 听到同行朱义文的介绍,杨可胜的心安静了下来,看来今天的机会不错。 “看来尊兄是对这次应幕成竹在胸呢” 一句恭维的话,却使得朱义文频频摇头。看到周围交谈之人没人注意,他才低声说道。 “杨兄有所不知,如今考核的官员里面有不少前朝旧臣,若是考核之时,碰上这些官员,恐怕凶多吉少” “这却是为何” 杨可胜有些疑惑,同时心里面一紧。 “杨兄是真不知还是假傻” 朱义文摇了摇头,继续低声细语。 “若是碰到王相公的部下考核,至少可以公正些。若是碰到这些前朝官员,哼哼……” 他能哼了一声,继续道:“前朝官员,人人都巴不得与大宋朝廷撇清关系,这其中的利害你自然晓得。” 杨可胜恍然若失,心头先是沉下了几分。这样看来,此次的应募,只能看天意了。 “杨可胜来了没有,杨可胜在吗?” 听到叫自己的名字,杨可胜赶紧上前,朗声道:“上官,杨可胜在此。” 走进屋子的时候,看到面前的应试官,杨可胜的小心脏不由得抖了一下。 上面坐的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名府知府,原来的提点刑狱司相公郭永,明明白白的前朝故吏。 “下官杨可胜,原灵寿县主薄,拜见郭相公。” “哦,原来是朝廷旧吏。” 郭永点了点头,温声道:“既然你曾担任灵寿县的主薄,主管刑狱、司法之事,那我就问你一些简易之事吧。” 杨可胜赶紧回道:“相公尽管提问就是。” “律令科和断案科,可都曾习过” “回相公,都曾习过,私下里也常研读。” “若是一人被先杀死,然后丢入河中抛尸,其症状如何” “回相公,先死而后溺亡者,食指指甲干净,口内没有泥沙……” 杨可胜走出面试场的时候,心里面安稳了下来。今天面试的结果不错,郭永对他也是颇为满意。回头再孝敬一下,只怕这份差事就更稳当了。 虽说宣抚司严令不得行贿,可这郭相公乃是朝廷旧员,也没听说过朝廷旧员里面,哪个不受贿赂的? 听说郭永博通古今,得钱即买书,家藏书万卷,为文不求人知,尤慕颜真卿为人。正好,他家中有颜真卿的真迹,想来可以让郭永欢颜了。 他向旁边看去,赶紧拱手行礼。 “朱兄,此次考核的结果如何” 朱义文满脸笑容,言语中颇为自信。 “不瞒杨兄,此次考核的来是王相公的智囊李若虚公。李公对我很是赞赏,想来这次的考核,愚兄会侥幸入围了。” 宣抚司注重实学,不但要经纶满腹,还要能治世,精于实务。他们这些各有所长、经纶世务者,反而比那些熟读四书五经的更早一步,踏上了仕途。 实学为上,也许这就是宣抚司治下和旧朝最大的不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章 才聚 人这一辈子,都由外力捉弄,很少能实现自己的意志,所谓天意弄人。但人生有时候,时来运转,天地同力,会有意外的惊喜。 李宝进来的时候,颇为紧张,因为他面前的男子,乃是大宋半人半神的存在。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何王松要亲自面见自己。 看到眼前衣衫破烂,铁打一般的年轻汉子。王松暗暗点了点头,这人恐怕就是历史上挽救南宋半壁的那位水师战神了。 “李宝,京东西路济州巨野县人,年少放荡不羁,好勇斗狠,人送绰号“泼李宝”。这说的恐怕就是你吧。” 李宝面上一红,心里面一惊,想不到自己已经入了王松的法眼。 “相公所言甚是。小人年少时无知,干了许多荒诞不经之事,还请相公海量。小人以后一定谨遵君命,绝不负相公厚望。” 王松哈哈笑了起来。他喜欢这样自信、果敢的年轻人。凭他敢率二三十个乡野汉子,抢下金兵的水师战船,而且滴水不漏,就已经可以看出此人的胆识和深思熟虑。 “你倒是挺自信!” 王松止住了笑容,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 “忠义军马上要成立水师,你想不想在其中分一杯羹啊” 李宝脸色通红,赶紧肃拜道:“小人愿意在水师中担任一营将领,带领兄弟们痛杀番贼。” “只是想担任一营将领,胆子就这么小吗” 王松走到了李宝面前,眼睛紧盯着他,目光里面有一丝讥讽之意。 李宝脸色更红,猛然抱拳再道:“小人愿意带领水师兄弟,唯相公马首是瞻,恢我旧土,光复河山!” “好,这才是杀敌夺船、挟持官军的“泼李宝”!” 王松高喊了一声,转过头在椅子上坐下,朗声道。 “李宝,本官就任命你为我忠义军水师主帅,军中的“夏季攻势”,就让你水师来结尾。希望你奋勇杀敌,不要让本官失望!” 李宝单膝跪下,额头汗水密布,颤声道:“谢相公厚爱!小人一定鞠躬尽瘁,不负相公所托!” 王松轻轻吐了口气。本来想招募贤才,培养考核以后,分布于军中,却不料来了如此多的大神。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这么多的贤士前来,看来忠义军的势到了。 “相貌俊美、弓马娴熟、德顺军人,刘锜” 王松仔细地看了看纸张上此人的简介,抬起头来,沉声问道:“把此人带上来。” 当面前这位剑眉星目、身材笔直的“高富帅”上来的时候,王松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这人肯定就是历史上真正的南宋“中兴四将”之一刘锜了。 “可传于百世,耸动于四方,张大国家之威,发舒华夏之气。” “文武两器,阅礼乐而敦诗书,忠勇敦厚、廉洁恭谨。” 建炎元年,获封陇右都护,与夏人战屡胜,夏人儿啼,辄怖之曰:&刘都护来!& 建炎四年,富平之战。五路宋军各自为战,被金人一一击破。率部包围金将赤盏晖所部骑兵,杀伤甚重。 绍兴十年,人生高光时刻,完颜宗弼率军南侵。刘锜顺昌一战成名,大破十万金军,金人铁浮屠几乎损失殆尽。金人震恐丧魄,燕之重宝珍器,悉徙而北,意欲捐燕以南弃之。 绍兴十一年,柘皋之战再次大破女真铁骑,金人逃跑时甚至喊出“此顺昌旗帜也!”逼得完颜宗弼颁布将令,严禁军中谈及此人。 只可惜英雄暮年,病死于破屋之间,为后人扼腕叹息。 看着眼前一战奠定南宋半壁江山的历史大神,仍然在恭恭敬敬地站立。王松轻轻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刘兄不必客气,坐下饮茶就是。” 刘锜心中一喜,看来这位年轻的相公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礼贤下士。对待自己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闲散武官,也是彬彬有礼。看起来事情有门。 这也难怪刘锜。虽然他出身将门,自视甚高,也是文武双全,但此时却是毫无功名,没有参加大战的经历,是以小心翼翼。 他此次离家出走,也是和兄长理念不合,觉得西军暮气沉沉,想要出来经历一番。 “你就是刘锜,尊上可是泸川节度使刘仲武公” “相公,在下正是泸川节度使刘仲武之子。想不到相公也知道家父。” 听到王松的问话,刘锜莫名地心里面有些无奈。他可不想被人误会,他是想借父亲的名声,来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 不过,王松下来的话,马上让他振奋了起来。 “刘兄,如今金人肆虐,我军会克日北上,恢复失地。我任命你为河北忠义军前军统制,率军三千,进驻洺州曲周县,和邯郸的董先,沙河的牛通合军,马宣赞策划,一同进击,趁着暑热,共抗金兵,早日恢复河北西路!” 他思考了一下道:“我忠义军行军打仗,重在集思广益。你三人合军一处,董先原为河北忠义军副都统制兼中军统制,牛通为左军统制。你三人以董先为主帅,马宣赞做为参议官居中策划。” 刘锜“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颤声肃拜道:“小人多……谢相公!” 他倒不是看中这职位,毕竟他若是呆在西军营中,日后也可得到此官阶,甚至更高。但他从一介新人,一营西军指挥使,直接到一军将领,足可见对方的器重,那才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王松点点头,轻声道:“刘兄,你和牛通、董先三人掌兵万人之数,凡事和马宣赞多多商讨。不过,事急从权,若是战机得当,孤军作战,你可以自己做主,当断即断,不要有什么顾虑。” 刘锜肃拜到底,正要告辞,忽然停下,转过身来。 “相公,与在下一同前来的,还有延安府的李世辅兄弟。此人虽然年轻,但勇猛果敢,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望相公不吝一见,重用其人。” 王松点了点头。李世辅,李彦仙已经说过,或许就是历史上的那位猛男,他自然不会让其闲置。 刘锜离去,李若虚迟疑道:“相公,刘锜兄弟沉毅果断,文武双全,殊为不错。不过,把他一下子推到如此高位,焉知是福是祸” 刘锜乃是西军的勋贵子弟,虽然见多识广,但必定是世袭之族,温室里的花朵,不知道能否担当重任。 果然,马扩也是摇头道:“刘锜区区一介指挥使,官宦衙内,若是德不配位,恐怕会丧师辱军,不若令其居于大名府后方,以观其咎。” 王松笑道:“李公,马宣赞,你二人大可放心。刘锜自小跟随其父兄军中长大,于军旅之事熟稔之极。如果不是担心其他将领有怨言,我会让他总领一军,至少也是万人之数。” 李若虚和马扩面面相觑,都是暗暗摇头。不过王松如此笃定,也让二人有些好奇,想看看这刘锜后面究竟如何。 “相公,这个东京城来的黄纵,虽然有些名气,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这个朱梦说,乃是东京城的名人,愚弟也对他颇为推崇。” “哦,黄纵” 王松接过来花名册,仔细看了一下,笑道:“李兄,这黄纵的才华,恐怕不在朱梦说之下。要说到战场上随机应变,杀伐果断,可能这黄纵还要更强一些。” 王松不由得哈哈笑了出来,乐道:“李兄,这些日子以来,今天我可是最高兴的一天了。老友新朋,今晚咱们喝点酒,我要好好的庆祝一下!” 黄纵,历史上岳飞的幕僚,左膀右臂。不但才华横溢,而且忠肝义胆。 绍兴初年,黄纵将自己写的兵书上呈朝廷,满堂喝彩,奇士赵九龄立即要和他相交。后来岳飞要赵九龄入幕,赵九龄就推荐了黄纵。 黄纵入岳家军之初,正是岳飞兵伐杨么之时。黄纵不顾个人安危,亲自去招降杨么的重要将领杨钦。终于将举棋未定的猛将杨钦和他的两万徒众拉了过来。也让岳飞有了一支强大的水军。 绍兴七年初,岳飞和黄纵二人讨论日后军事计划,黄纵提出“取中原非奇兵不可”,岳飞之兵为正兵,河北义军和百姓为奇兵。 岳飞欣然:“此正吾之计也。相州之众,尽结之矣。关渡口之舟车与夫宿食之店,皆吾人也,往来无碍,宿食有所。至于彩帛之铺,亦我之人,一朝众起,则为旗帜也。今将大举,河北响应,一战而中原复矣。” 黄纵的规划,居然和岳飞筹备多年的计划不谋而合,可见其高瞻远瞩,运筹帷幄,眼界非同一般。 后人把薛弼比作岳飞的萧何,黄纵为张良。薛弼圆滑世故,黄纵淡泊果敢,再加上一个忠肝义胆、大仁大勇的李若虚,岳飞的幕僚三人组形成了。 不过如今,薛弼还在朝中当官,但历史上岳飞的其他两大幕僚,还有早期的良师益友朱梦说,却全部都投在了王松的麾下。 黄纵和朱梦说进来时,王松已经让人斟好了茶水。 “朱兄,汴京城一别,两年之久,异地重逢,你我兄弟可算是今生有缘了。” 王松的感慨和玩笑,让朱梦说也是唏嘘不已。 “可惜了李兄和欧阳兄,都被贬斥去了南方,如若是他二人在此,咱们可算是团圆了。” 欧阳澈被贬广州府,李东则是去了雷州,后来又是台州,都是命运多舛。 “朱兄无须担心。我已派人前去寻找二公,一旦有机,便会接二公回来,相信不久必有消息。” 朱梦说心头感动。王松对所有的朋友,不管交情深浅,也不管千辛万苦,都是义字当先,古道热肠,让人折服。 王松沉声道:“陈东和欧阳澈,都是我大宋的好男儿,本官自然是义不容辞。此外,赵良嗣的家人,本官也一直让人照顾,如今,倒是可以接回河北了。” 黄纵和朱梦说都是上前肃拜,朱梦说大声道:“相公仁义,天下敬仰,下官佩服之至!” 黄纵也是叹服道:“王相公此举,可安天下志士之心。大仁大义,在下亦是佩服之至!” 王松摆摆手道:“赵良嗣心慕中华,鞠躬尽瘁,却不意朝廷腐败无能,白白送了性命。他的家人,何其无辜!” 他沉吟了一下,问道:“朱兄,花小娘子如今怎样” “相公,花小娘子已经脱除了乐籍,索居家中,日子过得颇为清淡。听闻相公安然无恙,又在河北起事,她也是颇为欣慰。” “朱兄,我会修书一封给花小娘子,河北百废待兴,也需要她这样的忠义之士、知己好友同心戮力。” 朱梦说欣然道:“相公仁义,在下钦佩之至。” “二位先生,先来一杯清茶,然后大快朵颐,再坐而论道,以图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章 商人 大宋建炎元年八月,万里无云,天空一碧如洗。从汴梁通往大名府的五丈河上,几艘装着粮食的大船正在劈波斩浪,向北而去。 永济渠只能运载300石以下的船只和货物,而这几艘船运的货物又是千石以上,也只能走五丈河入河北了。 最前面一艘船的船头,一位四旬左右、身材消瘦、脸是黝黑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甲板上,负手而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完全不顾夏日的炎热。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王破奴,难道你只想了却君王心事,洁身自好,做一个忠臣孝子,我黄某人却是不信。” “爹爹,这么大热的天,你咱们又出来了” 船舱里面一个少女跑了出来,赶紧打起一把伞,遮在了父亲的头上。 少女温润如玉,风姿绰越,使人如沐春风,却又艳而不俗,一看就是名门大户出身,身上一股书卷气,让她平添了几分魅力。 少女看了看运河两岸,轻轻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爹爹,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到大名府来过了五丈河北上,这一路可不太平,若是遇上了女真人,岂不是平添了许多危险” 从福建到江宁,再由江宁到江淮,好不容易到了汴梁城,却是生生的载着这几万两银子的粮食,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这宋、金交战的河北之地。 黄师舜看了看女儿,摇头道:“女儿有所不知,如今黄家失势,海上的生意难做。咱们父女,要另谋出路了。” 少女鼻孔里面轻轻冷哼了一声,脸上浮起一丝不屑,朗声道:“蔡氏父子祸害天下,使得大宋几乎亡国,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女儿身为福建人,亦觉羞耻。” 黄师舜无奈道:“话虽如此,这些年来咱们家的海上生意,还是多多少少仰仗了蔡氏的余荫。咱们虽不是同门,但却是姻亲,终归有旧。” 站在船头的中年男子黄师舜,乃是福建泉州的海商,旁边的少女乃是他的独生女儿黄馨。 宋钦宗赵桓即位,蔡京、童贯等六贼或贬或死。蔡京和其七子,蔡京病死,长子蔡攸,三子蔡翛赐死。七子蔡脩,靖康元年暴病而亡。 四子蔡绦流放白州。五子蔡鞗、茂德帝姬赵福金的驸马,如今也被贬斥到了广州府。 虽然赵佶重新登位,蔡京的两个孙子还在朝为官,但蔡门早已是落日黄昏,荣华不再。福建莆田,蔡氏一族再也翻不起身。 蔡京倒势,蔡氏一门都受到打压。朝廷的恩宠全无,地方官府的关照不再,各种掣肘随之而来,作为蔡氏姻亲,黄氏一门的各种产业大受打击,都也是举步维艰。 而随着朝廷南迁,南外宗正司移至泉州,达官显贵、皇室宗族人员纷纷参与海外贸易,凭借特权横行不法,使得以海上贸易为主的黄师舜一门叫苦连天,却又无可奈何。 以往,两浙安抚使叶梦得还能对黄氏一门的生意加以照顾,随着叶梦得迁为户部尚书,黄氏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举步维艰。 这一次北上,他乃是试着做起了内河生意,运一批南方的大米到汴梁城,然后再运一些北地磁州的瓷器回去。 谁知等他到了汴梁城,河北已经割让给了金人。如此一来,他就只能空手而回归了。 逗留汴梁城期间,他第一次听到了王松的故事,更是知道了此人正在河北攻城略地,势不可当。 商海经营多年的黄师舜,对于时局,自然是十分的敏感。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还是北上一趟,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神奇人物。 为此,他拉上了足足几船的粮食北上,其中的投机心理,已是不言而喻。 乱世之中,若是没有个靠山,只怕早晚会人财两空,甚至性命不保。忠义军兵强马壮,能屡屡击败女真大军,这样的强军,只怕是当世无双。 黄馨望着涛涛而去的五丈河水,嘴里低声念道:“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散作尘,只有香如故。王松,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如何竟有如此冰洁的情操” 听到女儿的喃喃自语,黄师舜不由得怔了一下,接着捋须沉思了起来。 女儿年方二八,青春貌美,知书达礼,更兼做事冷静周全,深谋远虑,家中生意多亏她周全。 只是女儿自视甚高,一晃已是二八佳人,却只能是待字闺中。 听说那王松二十出头,至今未娶,声明俱佳,若是…… 眼前忽然河面一宽,原来船只到了永济渠和五丈河的交汇处,船只进入永济渠,再向东划去,不到十里就是北京大名府了。 船只沉重,慢慢进入运河。过了洹水镇,行了不到十里,只见旁边一个巨大的渡口,看样子正在新修,但却没有任何的船只。 “父亲,这里好像是一个军用的渡口,看来这位王相公雄心勃勃,是要建立水军了。” 黄师舜默默点点头,女儿说的在理。这位姓王的年轻人身在河北,却已经想着江淮,所图乃大,看起来是一笔不错的投资。 船只缓缓地沿着南岸向前,远处高大的城墙隐隐在望。前面的码头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无数的码头苦力正在忙着把货物搬下船去。 黄师舜命令船工减速,在河面上疏导官员的引导下,缓缓靠在码头的一处河湾。一队铁甲铮然的士卒随即上船检查。 士卒们一个个面无表情,但却规规矩矩,并没有粗鲁的动作,也没有恶言恶语、敲诈勒索。只是在确认船上货物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军士才离开了船只。 黄师舜递上一块银子,却被为首的卫士严词拒绝了。 “看你是初到此地,是首犯,这次就不惩处你了。若是有下次,会告你个贿赂军士的罪行。” 旁边一个卫士更是大声道:“若是我等接受了你这贿银,会被军法从事,你是想让我等丢掉脑袋吗?” 蔡氏父女彼此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大宋的官员和军士吗?” 过了半晌,黄师舜才收回了惊讶! “爹爹,这王松果然有些意思,怪不得他能和女真人抗衡。若是朝廷的官员都是如此清廉,我大宋又何以落到如此地步!” 黄馨脸色涨红,显然没想到还未下船,就已经让她眼界大开。 黄师舜赶紧上前,施礼道:“各位兄弟,在下乃是从福建而来的商户,想要去见王松王相公一面,还请各位告知。” 为首的军士打量了一下黄氏父女,大约见二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再加上黄馨年轻貌美、秀色可餐,夏日的燥热里,军士的心情莫名地也好了起来。 “大官人,若是要见王相公,要有宪兵司的人带着前去,否则很难见到。宪兵司每天有人在渡口巡查,胳膊上戴着“宪兵”袖章,白布红字的就是。你们喝口茶水等等,他们可能一会就到。” “军哥,“宪兵”是干什么的啊?” 黄馨上前,追问道。 为首的军士止住了脚步,闻到黄馨身上淡淡的幽香,不由得脸色一红,朗声回道:“小娘子,宪兵就是管我们这些军中将士的军纪官。凡是军中的士卒,有没有触犯军纪、军规,有没有扰民等等,都在这些宪兵的监管之下。不但是我等,就是军中的兄弟们,也是怕他们的很!” 黄馨点点头道:“军哥,那你们可得小心一点,要是犯了错,被他们抓住,你们可就惨了。” 为首的军士不敢停留,赶紧带着部下的军士们匆匆离开,去检查下面的船只。只不过走的远了,这才回头悄悄张望。 “张都头,你就别胡思乱想了。那小娘子天仙一般的人物,又和王相公有瓜葛,你就死了心吧。” 旁边的士卒看上官脸色发红,不时回头张望,开始调侃道。 “小娘子再美,也配不上咱们家相公!” 张都头不满地回了一句,语气中带有一丝傲娇。 “只要相公看不上,我张开山为什么不能想一下我张开山英明神武,年少多金,大名府城里,不知有多少个小娘子垂青于我,难道我还怕找不上浑家!” 部下一起哄笑,张开山马上沉下了脸,制止了众人的哄笑,朗声道:“不许胡闹,赶紧检查下面的船只。若是让宪兵司的人看到了,光天化日之下行为不检,这可是要受责罚的。” 士卒们一个个正经起来,向下一艘要检查的船只走去。 宪兵司职权甚重,饷银也颇为丰厚,里面又有不少负伤的老兵。因此也是军中士卒颇为羡慕的一个部门。也难怪这些士卒珍惜他们的职位了。 众军士离开,黄氏父女下了船,进了渡口边的一处茶棚,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开始喝起茶来。 渡口上,赤着上身的苦力忙上忙下,把一样样的货物从卸下来、装上去。来来往往的大车、独轮车正在忙着把货物向城中运去。 不时可以看到官府的公人和军士出没,路上的行人,包括渡口的苦力、生意人、小贩,虽然穿着看起来没多富裕,但人人的精神头都是不错。 “爹爹,我……要如厕” 黄馨红着脸说道。在船上憋了这么久,难怪她一下船,就想赶紧找个地方如厕。 黄师舜赶紧向茶摊众人打听了如厕的位置。下人带着黄馨前去,很快就找到了如厕的地方。 如厕的墙外面写着“公厕”二字,一个大大的黑体“女”字清晰可见。门口坐着一位中年女子,桌上放着一叠粗纸,桌上的小牌子清晰的写着“小解免费”和“一文钱三张厕纸”的标志。 公厕的墙和里面的便池都是用土水泥筑成。几架抽水车架在运河边,把抽出来的水,源源不断的顺着沟渠送入厕所,随时冲走里面的黄白之物。 不时的有人进去,拎着铁质的水桶,拿着一个细长木棍做柄、布条做团的拖地之物,进去清扫。 黄馨出来的时候,不由多看了“公厕”几眼,心想这样的设施,包括那“拖把”,倒是完全可以去富裕的南方推广,相信用的人不在少数。 紧挨着官道的另外一边,一些公人模样的人和一群农夫正在忙着铺路修渠。有一场结路面已经板化,看起来好像是和厕所围墙一样的材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章 失落 田野中,一道道正在新修的沟渠四通八达,不少的公人正在指挥着农夫,忙着进行修筑。看样子官府是趁着庄稼收割完的这段时间,在疏通河渠,兴修水利。 “军哥,想不到大名府的官员倒是挺勤政爱民,看起来官声不错。这渡口上的公厕,新修的沟渠、官道,无一不是为了方便行人、造福百姓。这样的官员,在大宋已经很少见了。” 听到坐在马车上的黄馨的夸赞,前面坐在马上,正在往城中带路的年轻宪兵,也是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小娘子有所不知!其实这公厕乃是我家相公弄出来的。还有这修渠、筑路,包括修公厕所用的这个土水泥,也是我家相公自己鼓捣出来的。现在大名府的官府修城墙,百姓修房子修墙什么的,都是用的这个土水泥,修起来可结实呢!” 黄师舜惊讶地问道:“你家相公可是王松王相公,他还有这些本事” 宪兵一下子板起了脸色,看样子,黄师舜说的话让他很不高兴。 “大官人,你有所不知。这种土水泥和公厕在两年前就已经用了,那时候我家相公还在河东,还只是河东义军的主将。” 看到两个外乡人听得津津有味,年轻的宪兵又高兴了起来。他兴致勃勃地继续介绍道:“其实这水泥和公厕也不算什么,都是小打小闹。现在军中用的震天雷和火炮,还有爆炸用的火药,都是我家相公自己搞出来的,杀的女真人是屁滚尿流,你说厉不厉害!” “火炮倒是第一次听到,火药不是早已经有了吗” 黄馨不解地问道:“难道说,你们家的火药和外面的不一样” “小娘子,你还懂得挺多的。” 宪兵急不可耐地说道:“外面的火药只能燃烧,不能伤人、杀人。我家相公做的火药,炸的番子是屁滚尿流。番子自己做的震天雷、火炮,打又打不远,炸又炸不开,到了战场上,完全没用!” 也难怪宪兵骄傲。忠义军的小炮,可以打到300步以上,女真人的连一半也达不到。忠义军的震天雷炸出来都是碎片,女真人的常常是炸成两半,还有许多炸不响。这在战场上可是性命攸关,优劣明显,往往能够左右战争的大局。 “厉害!厉害!” 黄馨赶紧恭维道:“听说你家相公上马能杀敌,下马能赋诗,此事可是当真破阵子和卜算子,真的是他七步之内做出来的吗” “这还能有假,满朝的文武大臣和官家都在,要不然,柔福公主怎么会喜欢上我家相公!” 宪兵脸都红了起来,显然是崇尚武力的暴力男。他朗声道:“说到功夫,府州一战,女真第一勇士完颜娄室,都是我家相公的手下败将。” “如果你们还不相信,我带你们到前面去看一下,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宪兵没有带黄馨几人从西城门进城,反而绕过西城,向东城而去。 黄馨心里面一颤,轻声问道:“你家王相公和柔福公主,已经有了百年之好吗” 宪兵摇头道:“柔福公主嫁给了一个姓黄的衙内。我家相公又和朝廷交恶,他们二人是没有什么盼头了。” 黄馨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她一转头,却发现父亲正在看着自己,登时变的满脸通红。 宪兵年轻气盛,心肠也热,他摇头道:“我若是有我家相公的一成,一定会杀了那些番子鸡飞狗跳,溃不成军。等下就让你们看看,我家相公“赛霸王”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黄氏父女相视一笑,心里倒是好奇,这年轻汉子要带他们去看些什么。 城外的官道宽阔笔直,官道两旁不但有排泄洪水的沟渠,还种满了柳树,不时可以看到身着官服的公人,笔直地站在官道两边,完全不惧炎热。 马车很快在东城外停了下来,宪兵指着不远处、高高隆起的“京观”说道:“几位原谅则个。咱们就在这远处看,我怕你们到了跟前,会吓着自个。” 几人向着宪兵所指的前方看去,都是面如土色,黄馨吓得大声惊叫了起来。 望着那密密麻麻,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一个个面容狰狞的人头,黄师舜哆嗦着问道:“小哥,这些都是番子的人头” 宪兵点头道:“这些都是番子和汉奸的人头。最上面的是金国的三太子完颜宗辅。这些狗贼,在我大宋地界杀人如麻,烧杀抢掠,犯下了滔天的罪行。那就是他们的报应,叫罪有应得!” 黄馨不敢去看前面的“京观”,催促道:“军哥,咱们快走!这么多的人头,你家相公真是心狠!” 宪兵摇摇头,黯然道:“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在这北面百里的洺州城废墟上,还有一个同样的“京观”,最上面的人头乃是金国皇帝的弟弟完颜阇母。此贼屠了整个洺州城,男女老幼都没有放过,小人的一家五口,全都陷在了里面。” 黄氏父女都是一惊,黄馨赶紧低声道:“军哥,是奴家太唐突了些。番子凶残暴虐,毫无人性。对付此等恶贼,当然要以菩萨心肠,霹雳手段。” 宪兵点点头,马车转向,从东安门而入,向着城内而去。 马车入得城来,黄馨挑起轿帘,向外看去。只见街道干净宽敞,两旁商铺林立,来往行人熙熙攘攘,市井喧哗,热闹程度,就连福建的各城都远远不如。 “想不到这王松,治民倒是有一手。” 黄馨心里面暗暗言道,心中对王松的好奇又增加了几分。 黄师舜诧异万分,今日所闻所见,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认知。 武可纵横天下,文可安邦治国,这样的王松,他如果图的不是天下,那他又图的是什么? 街道上那一队队铁甲军士,人人彪悍,个个黝黑强壮,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杀气,让人心寒。 “河北诸事虽是草创,却都强国利民。蛮夷侵陵中国,河北练兵之法,甲于天下。王师征伐,天下自安。河北征伐之事,从不劳民,而为益民,王相公所为,是王霸之业也。天下变更,怕只在五年之内。” 黄馨自言自语,黄师舜听在耳中,不由得栗然心惊。 “孩儿,以你之聪慧,若是男儿身,必能比肩王松,做出一番事业。” “爹爹过誉了。乱世之中,没有王相公这般英雄气概,即便有几分聪慧,也只是私智小巧,难登大雅之堂。” 黄师舜点了点头。天子,兵强马壮为之。要想统制这些骄兵悍将,非王松这样文韬武略,技艺绝伦者不能。 马车驶进了宣抚司,父女二人在大堂坐下,一个年轻女子已经在大堂一侧等候,看到黄氏父女,女子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女子二十岁左右,皮肤白皙,铅华不施,秀丽之中自有一股刚毅。她身边桌上放着一个包袱,还有一件乐器,看来都是她随身携带的行李。 “难道此人是王松的相好” 黄馨不由得多打量了女子几眼,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酸意。 “抱歉,抱歉,实在是公务繁忙,琐事缠身,让几位久等了。” 好不容易处理完一堆琐事,匆匆忙忙走进大堂,王松抱拳施了一礼。 “王相公身系国家大事,日理万机,能抽出空暇接见我等俗人,小人等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黄师舜大吃一惊,眼前的男子实在是太过年轻,让他竟然催生出一种“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的感慨来。 “小女子黄馨、这是家父,见过王相公。王相公仪表堂堂,折节待人,为国为民,又兼文韬武略,实乃人中之龙,百姓之福。我父女二人钦佩之至。” 王松不由得多看了眼前的女子几眼。眉清目秀、鼻梁高挺、乌发如云,一身华贵的轻纱显示出她的身份不俗。谈吐颇佳、彬彬有礼,家教必是上等。 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子,他倒是很少碰见。上一个能想起来的,也就是折月秀了。 黄馨此刻也看清楚了眼前的男子。一双清澈的眼神让人心动,额头旁的伤疤不但没有让他显得狰狞,更是让人心碎而又爱怜。 黄馨的脸色不由得红了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千里姻缘一线牵,难道说的就是眼前的这种感觉和机会吗? 这一刻,她才感觉有些幸运。从小到大,父亲做出来的决定,从来没有错过。 若不是这样,她怎能遇上这样海水一样深邃的奇男子 就在她心神荡漾,浮想联翩的时候,王松却已经转过头来,深施了一礼。 “贤妹,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自己来了。早知如此,我就让人到东京城去接你了。” 花想容本来还想说些客套的话,王松的一句“贤妹”,让她眼睛一红,轻声哭泣了起来。 “贤妹,你这是如何了,久别重逢,这是高兴的事,不必伤感。” 王松赶紧劝到。没想到花想容接到他的书信,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相公,听闻你在府州战死,小妹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上天保佑,相公安然无恙,小妹今生能再见相公一面,也算是无憾了。” 王松点头感慨道:“当日府州一战,哥哥我也是九死一生。在病榻上躺了半年,光是身上的刀伤枪伤就有十几处。” 花想容又开始抽泣起来,颤声道: “大哥,以后这些上战场拼命的事情,你就让张横、李彦仙他们去做。你自己可再也不能出事了,不然小妹都不知该怎么活了!” 王松一阵尴尬,赶紧温声笑道:“贤妹,哥哥我没死,就是番子的麻烦了。你也不必担忧,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两河新创,百废待兴,哥哥还需要你的帮助。” “哥哥真要小妹的帮助” 花想容止住了眼泪,在椅子上坐下,她抬起头来,惊诧地看着王松。 感觉到有些慢待客人,王松赶紧把黄氏父女让到椅子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这是自然,晚上我为贤妹接风,到时候咱们再细谈。” 王松朗声道:“贤妹先下去休息,待我完成了公事,再去看你。” 看到王松亲自送花想容离出去,黄馨眼神复杂,心里竟然有一些失落。 原来自己在王松心中,还只是个外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章 奇女子 “听闻王相公七步成诗,可否就今日风云际会,群雄逐鹿之际赋诗一首,也让小女子开开眼界” 黄馨脸色微红,旁边的黄师舜却是看呆了眼睛。女儿眼神间的那丝荡漾,让他这做父亲的频频摇头,低声叹息。 他也是过来人,如何不明白少女怀春的情愫。只是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难道他要把女儿拱手相送,下半辈子孤身一人? 黄师舜轻轻地摇了摇头。女大不中留,他难道还能阻止女儿的幸福。 黄师舜抱了抱拳,赔笑道:“小女久居闺阁,不知礼数,还望相公莫怪。” 王松倒是一愣,想不到这女子千里迢迢送粮而来,一见面,就要让他赋词作诗,卖弄才学。看来这女子出身不错,还有些文学细胞,非是一般人家。 诗词这玩意,可不是穷苦人家女孩的爱好。家门琐事,相夫教子,一番油盐酱醋下来,逸兴磨灭在了日常,只留下梦中的远方。 这女子姓黄,自然不是大名鼎鼎的易安居士李清照了。按照年纪推算,李清照此时应该已是四旬左右,怎么说也不会是眼前十来岁的少女。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黄馨面面俱到,却没有赵金福们身上的骄横,名门闺秀,秀外慧中,这才是大宋的女子。 王松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宋室南渡,金人猖獗。在下这一支孤军,坚守在河北、河东之地,所为者,驱除鞑虏,光复大宋河山。今日,在下就作一首短诗,以应今日天下之势。” 黄馨赶紧上前,就在桌上研起墨来。 王松上前,摊开纸张,拿起狼毫,思量片刻,一挥而就,嘴里说道:“此诗就送给黄小娘子以及天下英雄,大家一起共勉吧。” 既然想到了李易安,就用这一首夏日绝句,来警醒世人。 黄馨和父亲上前一看,都不由得心里面一动。黄馨轻声读了出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黄馨暗道此人性情如此刚烈,不为艰难险阻折腰,怪不得有府州几乎身死一事。 她施了一礼,轻声道:“王相公果然是文思敏捷,天纵奇才。此诗以朝廷割让河北、河东之地、宋室南渡之举,彰显自己毫不退缩的斗志。小女子受教了!” 看到犯了花痴的女儿依然镇定自若,黄师舜暗暗点了点头,总算没有洒汤,不枉自己多年的教诲。 不过,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在下今日前来,携带了几船粮食,共六千石,作为无偿捐献给忠义军的军粮。还望相公收下!” 六千石粮食,相当于两万多贯钱,可是非同一般的厚重。一番谦让之下,王松无奈,只好收下了这份意外的大礼。 “黄大官人,本官就代两河的大宋百姓,代我忠义军的兄弟,多谢你了。如若将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管直说,这下一定倾力相助。” 黄师舜长出了一口气。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图样,放在了桌子上。 “相公,在下一路沿河前来,河北千里之长,能战善用的船只太少。相公若是能组建一支水军,这天下哪里去不得。” 黄馨接道:“王相公,我爹爹说的不错。我等一路前来,如今这运河之上,最多的是漕运船和客船,而战船和运兵船却是实在太少。” 黄师舜指着桌子上的图样道:“这是在下的好友、无为军守将王彦恢将军创制。战般旁设四轮、每轮八楫,以四人踏轮,船行神速,号称“飞虎”。相公可观摩一下,若是想要舰船,在下当尽力协助。” 王松大喜道:“在下就多谢黄大官人了。” 若是有成军的战船,可以顺着运河一路北上,直达幽燕腹地,作战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磻阳务”的船工、船匠不少,木料方便,生产“飞虎”这样的小型战船,再也合适不过。 太平天国之时,太平军与曾国藩决战于长江之上,曾国藩凭借强大的水师力量完全压制了太平军,而在其中,舢板小船起了很大的作用。 到时候,再添加大量的舢板战船,架上火炮,自可以纵横江河,北上南下,无往不利。 一支舰队,或者说是水师,实在是势在必行。 黄师舜看了一眼女儿,继续道:“相公,在下此次带的六艘货船,乃是窄底宽舷的三层战船,乃是福建泉州所造,每艘足可以载三百人以上。在下也愿意捐给相公,以助相公军用,抗击金人。” 王松点点头,沉思了一下,开口道:“黄公如此盛情,在下无以为报。大恩不言谢,黄公是我忠义军的贵人,乃是自己人,本官不会忘了你的。” 黄师舜肃拜道:“相公言重了。小人只愿将来相公飞黄腾达之日,不要忘了小人。” 王松点点头道:“苟富贵,勿相忘。黄公忠心为民,慷慨解囊,王某绝不相负!” 黄师舜放下心来,肃拜道:“小人多谢相公。海上交易难做,小人意欲做这内河生意,还请相公帮衬一二。” 黄馨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父亲。这家中的生意,她可是知根知底。什么时候,父亲想起做这内河生意来了,怎么父亲从来没有对自己提起? 王松轻轻点了点头,沉吟道:“内河生意,全在于运河畅通。如今金人肆虐两淮,运河盗匪纵横。难道黄公不怕货物被劫吗?” 黄师舜眼睛看着王松,目光炯炯。 “此事全在相公。相公想要把河北的玻璃、铁器、瓷器,河东的石炭、解盐运出去,打通运河也是势在必行。通海裕国,相公若是要打通海路,运河的通畅,也是势在必行。” 通海裕国,海上丝绸之路,这些事情一直在王松的思考范围,就像后世的出口贸易一样,在提升国力的同时,还创造出了数不尽数的就业机会。 “黄公对我这么有信心” 王松面不改色,淡然问道。 “王相公兵威之盛,雄于天下。在下对相公的实力毫不怀疑!” 黄师舜的回答也是清晰有力。 忠义军的兵威,并不是信口雌黄,肆意渲染,而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黄师舜脑海中闪过大名府城外的那座“京观”,不是谁,都可以立起此等的惊骇! 他难道就不怕女真人报复吗? 当然不会。因其士卒精锐,轻生赴死,战无不胜,更兼火器犀之利,若是野心大些,怕是会…… “话虽如此,可五丈河以南还是大宋朝廷的控制范围。我总不能为了打通运河,派兵南下,公然与大宋朝廷为敌吧” 王松叹了口气,眉头紧锁了起来。 他不知道部下将士的心思,也不愿意去冒这个险。宋室南渡,虽然伤透了一部分大宋百姓的心,可对他忠心耿耿的依然是大有人在。 他甚至都不能确定,他的部下是否都完全忠诚于他。只有通过一场场的胜仗,不断增大的利益,才能把部下紧紧地团结在他周围。 可是,有些险,他还必须要冒。比如说运河之上,朝廷水师无法顾及,他倒可以派他的“舰队”去开拓一下。毕竟,这关系到忠义军自身的利益,也关系到两河以及运河两岸百姓的死活。 “相公过虑了。” 果然,精明的黄师舜摇了摇头,说出一番话来,直到了王松的心坎里。 “运河关系忠义军的利益和存亡,两河的物品需要卖出去,江南、两淮、荆湖的粮食要运进来。若是运河不畅,一切都是空谈。” 黄师舜侃侃而谈,语气铿锵有力,就连进来的马扩和李若虚二人也是被吸引。 “朝廷在大江以北的水师早已腐烂,如今在运河上,自汴河到大名府,全是忠义军的战船在游弋巡逻。即便没有大船,相公的水师凭借火炮,也是所向披靡。难道说贼人肆虐运河,漕运堵塞,相公也会听之任之。此非智者所为。” 黄馨看着自己的父亲,惊讶地发现,父亲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唯唯诺诺的软弱,反而是口若悬河,精神焕发。 “敢问黄公,若是我忠义军想要发展海师,黄公可否能相助一臂之力” 王松思虑片刻,终于说出了这一句话来。 黄师舜常常吐了一口气。只要王松有野心,愿意向前看,他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他思量了一下,刚要说话,却被女儿抢了过去。 “相公只要保持运河畅通,打通海路,我黄家必会鼎力相助。” 黄馨轻声道:“从汴河到淮河,再到涟水军,若是能保持这一段的畅通,山东的密州,淮北的海州,都可以作为海师基地,也可以发展海上的生意。山东糜烂一片,相公若是不派军占领,简直是暴殄天物。相公仔细思量。” 马扩和李若虚都是若有所思,就连王松也是低下头来,仔细思量起黄馨话里的意思来。 密州板桥镇就是后市的青岛,现在也是大宋的贸易海港之一。至于海州,就是后世的连云港。这两个地方作为海军军事基地,自然是比内河合适。 自己是借助于后世的知识,这个黄馨却是凭借海上贸易而知,可算是当世高人了。 “怕只怕军中的保守之辈,只愿意局促于两河之地,而不愿与朝廷为敌。” 王松看了看马扩和李若虚二人,脸上都是苦笑。 “忠义军军中,很多军政要员都不愿意与朝廷撕破脸面。若是真要挥兵南下,恐怕其中的阻力不小。” “相公多虑了!” 李若虚向黄氏父女见了礼,正色道:“只要相公坚决抗金,忠义军的将士就都不会离开。做任何事情,都有不同意见,难道就此因噎废食相公打通运河和海路,只是为了忠义军的利益,将士们自会拥护。” “相公,宋皇德不配位,朝廷千疮百孔,早已不是水载之舟。中原逐鹿,有德者居之,失德者避之,此乃千古至理。” 黄馨轻声道:“反对的人只是因为没有看到好处。等运河畅通,海路打通,当巨大的利益带来时,便再也无人反对。” 周围的众人都是诧异不已,王松却是哈哈笑了起来。 好一个聪慧的女子。若单论这份“德不配位”、“利益”之说,这黄馨,可算是大宋的奇女子了。 王松哈哈大笑,黄馨面色微红,娇羞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章 运河 华灯初上,宣抚司衙门,卫士持枪而立,肃穆笔直,更有虎狼军士来回巡逻,虎视眈眈,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看在眼里。 宣抚司大堂热闹非凡,王松居首,马扩、李若虚、朱梦说、黄纵、花想容为主,黄师舜、黄馨父女为客,张横、赵若澜作陪,杨再兴带一等军士在外守候。 即便是大名鼎鼎的大名府知府郭永,也不在此次的邀请范围之内。这里,都是心腹之人。 黄纵心里感激。初次见面,王松便把他当心腹幕僚对待,算得上是知遇之恩了。 “黄公,黄家妹子,深情厚意,本官就不多言了。来,我代忠义军的兄弟,多谢了。我敬你们一杯!” 其他人也都是端起杯子,众人一饮而尽。 听到“黄家妹子”,赵若澜的目光一下子转到了黄馨身上。事实上,她的眼光若有若无,一直没有离开过黄馨。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黄馨也在暗自打量旁边的赵若澜,只不过她心思缜密,没有表露出来。 二人都是青春年少,风姿绰约,不自觉地,就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的竞争对手。 “相公发动这所谓的“夏季攻势”,实在是太过贴切。金人狼狈逃窜,百姓无不雀跃。恢复失地,宣抚教化,解救百姓于苦难,一举多得,实在是妙不可言。” 李若虚首先开口,做了开场之语。 王松苦笑不语,旁边的马扩心知肚明,立刻开始诉起苦来。 “李兄,宣抚司屡次用兵,士卒伤亡多达3000余人,饷银犒赏近百万贯,所费米粮近二十万石,火药、兵器不计其数。如今银库空空如也,粮食短缺,肉价暴涨,布匹不足,宣抚司可谓是焦头烂额啊!” 知道马扩不是信口开河,黄纵微微点了点头,轻声清了一下嗓子,才开始慢声细语说了起来。 “相公,各位,在下从江淮而来,所见之破败,也不过如此。两淮本是我大宋粮米之胜地,如今也因盗贼峰起,冰兵祸连连,而致良田荒芜,饿殍遍野。如此看来,若想要得到米粮,得从江南的两浙和福建路着手了。” 众人都不觉颓然。金人肆虐各地,烧杀抢掠,只有破坏没有建设。盗贼峰起,田地荒芜,百姓饿殍遍野。归根结底,这根子在平息这场战事身上。 “相公,若是能打通运河,使海路畅通,可从占城国、真腊、暹罗、甚至是昆仑、瓜哇等地买进米粮。价钱上也算公道,不比从江南买进高价,或许更便宜些。” 听到黄馨的话,在坐众人除了王松,都是一惊,马扩立时起了兴趣。 “黄小娘子,你说的可是当真” 马扩马上问了起来,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旁边的赵若澜见黄馨掌控了桌局,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不瞒各位,黄家本就做的海上生意。如今我大宋淮河以北,一石米为三到五贯,而占城米和暹罗米至泉州船舶司,不过每石一贯左右,若是数量大些,价钱上还会低一些。” 她看了看王松,继续道:“河北的玻璃和瓷器,肥皂、铁器,南海诸国风靡一时,相公只要以货易货,根本不需金银制钱,也能得偿所愿。” 王松苦笑不止。若要南北贯通,漕运畅通,海运无阻,他就得生生打一条通道出来。 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 泽之百货,悉由运河而进。东京城依赖漕运北上,大名府更是需要江南漕粮。一旦无粮,两河还如何坚持下去。 “张横,若是由军中招募士卒参加水师,大约可以抽调多少” 王松话头一转,问起军中的这位总管大人来。 “回相公,我忠义军军中,五丈河、运河,以及黄河两岸出身的兄弟不少,随便抽调一下,应该也有近万之数。” 不只是旁人,就连王松也是大吃了一惊,没想到忠义军,如今有了如此多的将士。 “相公,河中府两万兄弟,太原府四万,隆德府一万五千,黎城大营和河东各地的驻兵一万五千余人;大名府三万五千兄弟,邯郸、洺州、邢州一带驻军两万,再加上铁厂的万人,两河的忠义军兄弟,已过十五万之数。” 在座诸人都是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忠义军如此兵强马壮,雄兵十数万。黄氏父女对看了一眼,都是变了颜色。 “怪不得花钱如流水,粮草总是匮乏,原来已经有如此多的将士!” 马扩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摇摇头道:“忠义军还在招兵买马,如此下去,坐吃山空,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忠义军必须有自己的一块地方,屯田、营田势在必行。” 王松轻轻点了点头,沉声道: “所以说,这水师是得建起来了。不能总是散兵游勇,不成规模。” 黄馨接上了王松的话,脆声道:“相公,不只是水师,海师也得未雨绸缪!” 尽管忠义军的船只在运河上经常秀肌肉,但实话实说,这些家伙们,还没有打过一场像样的大战。 “相公,我忠义军士卒精锐,又有火器之利,大名府与金人一战,战力之犀利,已是可见一斑。如今朝廷水师蛰居江南,汴河至淮海出口皆被荼毒,此时打通运河,不但海贸通达,而且可得淮盐之利。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靖康三年冬,济南知府刘豫杀部将关胜,率部降金。正值王松重病卧榻,想阻止此事,也是无能为力。 刘豫投靠金人以后,被任命为东平府知府,任京东西、淮南等路安抚使,节制京东两路,开德府、濮、滨、博、棣、德、沧等河北东路诸州,他的儿子刘麟为济南知府,自此五丈河以南,由刘豫统领。 建炎元年五月,宋室南迁,割让两河,金人欲壑难平,一直伺机整兵南下。完颜宗弼坐镇燕山府,知道赵佶率赵宋皇室已渡长江,就马不停蹄,准备南下攻宋。 王松暗自思量,看来刘豫投金后,要被立为伪帝,恐怕也已经提上日程了。 若是说起来,自己只控制了河东半路,河北西路,而刘豫不但控制了河北东路,还有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淮南东路大部。说起来,刘豫比自己的地盘可大多了。 据忠义社兄弟传来的消息,江淮悍匪李成率部两万,大宋明州水师将领徐文率海船60余艘,海师3000余人,皆是投靠了刘豫。刘豫势力空前膨胀,控制了整个淮盐,也难怪要被立为皇帝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别说是国贼汉奸了。 “相公,下官的想法,忠义军速速成立水师,先是打通运河,借助汴河之利,沿淮水东进,过涟水军,打通海路,沿海北上占领海州,或南下占领盐城,直插刘豫心腹,让其南下也有顾虑。” 黄纵的想法,却惹来张横的一阵直接反驳。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相公,以我忠义军之精锐,莫若挥兵南下,发兵山东,直取刘豫。以我虎狼之师,对付汉奸逆贼之土鸡瓦犬,不出旬月,必将势如破竹,又何须凭借水师,行此掩耳盗铃之举相公发下军令,小人愿为征讨。” 张横的一番豪言壮语,使得在座的人都为之一愣。 黄纵脸色微红,王松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坐下,坐下。黄公莫怪,都是沙场上厮杀的汉子,心直口快,却没有半分不敬。” 黄纵恢复了神态,肃拜道:“相公麾下,都是虎狼之士,若非如此悍勇,也对抗不了番子。在下佩服之至!” 王松点点头,收起了笑容,沉吟了一下,沉声道:“所谓动一发而牵全身。对付区区刘豫,我倒不放在心上,打通运河,也是势在必行。” 他慢条斯理,开始说了起来。 “河北西路,不但要对付完颜宗弼部的十几万大军,还有刘豫这支猎犬觊觎在侧。河东路,要面对金人西路军之精锐十几万人。如若西夏再来插一杠子,以我忠义军如今之实力,恐怕很难应对金夏两国倾国来攻。” 张横立时垂头丧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王松苦笑道:“诸位,你们以为我扛起了抗金的大旗,意气风发,慷慨激昂,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其实我是如履薄冰,心力交瘁,被人骂成乱成贼子不说,还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再来一次府州之痛,辜负了十万将士和千万两河百姓的期望,也愧对天下的黎民。” 赵若澜眼圈一红,低声道:“大哥,难为你了。” 花想容也是动容道:“大哥,想不到你看似风光,却是这般不易。天下事固然重要,可你也得当心自己。” 张横脸色通红,愤声道:“那些个煌煌士大夫,除了欺上瞒下,藏污纳垢,鱼肉百姓之外,还干了什么好事!大哥光明磊落,在府州力杀番贼,几乎重伤而亡,却得了一个丑谬的谥号。赵佶小儿,他究竟做的哪门子的狗屁皇帝!” 马扩也是摇头道:“君昏臣庸,礼乐崩坏,吏治腐败,军卒孱弱不堪,忠义志士报国无门,大宋朝廷积弊太深,金人兵锋正盛,弑杀无度,百姓苦不堪言,水深火热,我大宋四面受敌,危矣。” 桌上众人都是面色阴沉,显然都是为国事忧心。 黄纵站起身来,肃拜道:“相公之大义,高风亮节,身处逆境,仍能赤子之心,在下惭愧。” “黄公不必多礼,诸位坐下再说。” 王松扬起了眉头,眉宇间的傲气闪现无遗。 “事关抗金大业,百姓生死,创立水师,势在必行,畅通运河,打通海路,也是刻不容缓。北上南下,忠义军都是义之所赴,无所畏惧。” 众人都是热血沸腾,纷纷点头称是。 赵若澜却是指着桌上的饭菜,埋怨道:“大哥,若是再不动筷子,饭菜可真要凉了。” 她加了一筷子菜,悄悄放在了王松的碗里,眼光若有若无地瞥了一下对面的黄馨。 黄馨面上风淡云轻,眼光却轻轻扫了一眼王松,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脸上不由得一红。 花想容暗暗叹息。王相公身边,是永远不乏爱慕者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章 青年 四川,成都府路,隆州仁寿县。 县城东门的城墙外南侧,热闹非凡,围满了人。除了头缠白布,粗衣笀鞋,身背竹篓的百姓,还有几名个宽衣缓袍,头戴黑巾的士子。他们兴致勃勃,正围在一起,看着墙上的两份招生启事。 “……北虏猖獗,山河动荡,百姓受苦,凡有爱国之心之青年,均可前往河北大名府入讲武堂考试学习。凡年龄在18岁以上,35以下,身体健康、文理通顺、品行端方者都可进入考核。学员人数及入堂日期由忠义军督练处督办。通过考核后,预定一年毕业,预定名额600人,毕业后作为下级军官进入军中,实习一年合格者为中低级军官……两河、陕西宣抚司……” “都别吵,都别吵,该我了!” 一片吵闹声中,众人的目光移到另外一张招生启事上,又有人跟着读了起来。 “两河、陕西宣抚司公告,因治下百姓人口众多,民政庶务繁忙,民政官员捉襟见肘,现招收行政管理人员,凡年龄在18岁以上,22以下,身体健康、文理通顺、品行端正者皆可报名。通过考试后,学员学期一年,预定名额600人,毕业后在地方官府实习一年合格者为吏员……两河、陕西宣抚司……” 好不容易读完,下面的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起来。 “这“讲武堂”是忠义军办的,那不是和朝廷对着干吗” “还有这“行政学堂”,这学完出来以后,到底算是哪里的官啊” 人们议论纷纷,摇头晃脑,有人冷笑着说道。 “朝廷都把黄河以北割让给了番子,人家忠义军自己收回来自己干,和朝廷有什么鸟干系去了讲武堂,就是忠义军的军官。行政学堂当然是去宣抚司下面的官府做官。皇帝都跑到南边去了,江南那么乱,给你个官你也不敢当!” 有人笑道:“我孙二终于否极泰来了!我马上去河北应试,以后就是青天大老爷了!” “孙儿!” 有人叫着孙二,引起旁人的一片哄笑。 “你也不看看,上面写的清楚,凡是前去的人员,必须得经过学科考试和身体测试。学科考试科目有:国文、历史、地理、数学等等;还有身体检验:耳力、视力、身长、力气等等。不要说学识,就你那弯腰驼背的,就这身体检验,你也通不过。” 众人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后面的一个年轻士子摇了摇头,手上提着一串药包,向着城外而去。 三十里地,士子却走得极为轻松,从头腰间的佩刀和精神抖擞的样子,看起来身体素质不错,应该是经常练武的缘故。 竹林处阵阵的琴声传来,年轻士子抬起头来,看到竹林中露出的房屋一角,会心地一笑。 听琴明意,自从母亲去世以后,父亲从来没有这么欢快的琴声了。 “爹,我回来了!” 顺着绿草乱生的斜坡上了高台,看到父亲正在门前弹琴,琴声欢快如流水,年轻士子笑道:“爹,看来你的心情不错!” 琴声停了下来,虞祺站了起来,笑容满面。 “大郎,怎么样,一路上还顺利吧” 虽说县城距离家里只有30里路,但是这路上并不太平,遇上盗贼,也是常有的事。 “爹,没什么事。再说,要是有事,凭我腰上的家伙,对付三四个不成问题!” 年轻士子自信地拍了拍腰间的钢刀。 年轻士子叫虞允文,刚好20岁。其先祖为唐初名臣虞世南。虞世南的七世孙虞殷任仁寿郡守,虞氏遂定居于此。 虞允文幼时聪慧,七岁即能提笔作文,金人南下, 母亲去世,父亲孑然一身,且身患疾病,虞允文便担任起了照顾父亲的职责。 “大郎,你先把药放下,咱们说会话。” 进了门,放下药包,虞允文看了看桌上的包袱,都有点愣了一愣。 “爹,你这是要出远门” “不是为我准备的,是为你准备的。” “给我准备的” 虞允文一头雾水。 虞祺笑了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儿子在前面的凳子上坐下。 “自从这报纸传到了四川,你便整日里心神不安。” 虞祺指了指桌子上面整理好的一叠警世钟,微微一笑,虞允文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原来爹都知道了,孩儿让爹失望了。” “爹又有什么失望的!你忠肝义胆,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夙夜长叹,爹没有说错吧” 虞允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随即又挠了挠头。 “孩儿也是看到了报纸上的“饮冰十年,难凉热血”,还有那“人不分老幼,地不分南北,皆有守土抗敌之心”,也是心有戚戚,是以不能自已。还望父亲见谅!” 虞祺微微点了点头。儿子才华横溢,志向远大,若是时局灰暗,儿子待在身边,也无关痛痒。如今朝廷式微,龟缩江南一隅,犹难以自保。 而忠义军如日中天,兵锋正盛,挡者披靡,更兼吏治清明,锐意进取,问鼎天下,只怕是早晚的问题。 关键是,报纸上的那些“华夷之辨”,“春秋大义”,“国家、民族”等等,简直说到了他的心里。 如果再不让儿子出去闯荡,恐怕会误了他的一生。 “村里的李元外从河东回来,听他说,河北正在大肆招收军政官员,他知道你热心天下之事,所以把告示带了回来。” 虞祺站起身来,从房间里面拿出两份招生启事,和虞允文在城门口看到的一模一样。 “大郎,你看看,是不是有些意动。” 尽管他已经在城门口看过告示,但是为了不扫父亲的兴致,他还是装模作样,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爹,这样看来,对天下的有识之士倒是个好事。不管是从军还是从政,有才之人总能找到去处。” 虞祺点了点头,沉声道: “大郎,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盘缠。李员外他们明天就走,说是要去河北弄些玻璃回来。你跟他们一路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虞允文一惊,不由得站了起来,迟疑道: “爹,父母在,不远游。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你再说了,你身上的病还没有好,我怎么能把你……” “爹在私塾里教书,自有村里的人照顾。” 虞祺摇了摇头,正色道:“奸臣当道,天子昏庸,朝廷腐败,能否独善其身,尚未可知。河北之地已是圣土,正是你安身用命之所。若是有朝一日,真如报纸上所说,你随忠义军收复了燕云河西之地,爹为你摆庆功酒,咱们父子一醉方休!” 虞允文看父亲脸色郑重,没有办法,跪了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起来,起来,不要做儿女之状。” 虞祺让儿子起来,父子二人坐定,虞祺才开了口。 “大郎,爹也问了一下李员外,似乎这讲武堂和行政学堂乃是军政之分,考上以后,还要经过一年的学习,再加上一年的磨练,方能入职或者入仕。” 他看着儿子,笑着问道: “大郎,爹不担心什么食宿全包的事。爹只是想问问你,你是想从军还是入仕” “这……” 虞允文迟疑了一下,并没有迅速回答父亲。 行政学堂学一年,实习一年,基本上是地方的吏员,连从九品也不是。从吏员要到一方大员,没有一二十年的工夫,恐怕很难达到。 他知道父亲的心愿。虞家祖上是高官,父亲一直想重现家族原有的荣耀,而这份期望,就寄托在了自己身上。 可是,从心底里说,他却希望在战场上,实现自己金戈铁马的夙愿,像父亲所说的一样,恢复燕云,平定河西。 “爹,我想知道你的意思。” 虞允文抬起头来,看着慈祥的父亲。 “这里又没有旁人,说说你的心里话。爹尊重你的选择!” 虞祺也是郑重说道。 他并不想给儿子压力,尤其是经历了父亲和妻子的去世。人生无常,还是让儿子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爹,我还是想考讲武堂,希望爹能体谅孩儿的苦衷。” “哦,说说你的原因。” 看到父亲并没有责怪,虞允文也鼓起了勇气,说了起来。 “时逢乱世,四处征伐的机会甚多。从讲武堂毕业,就是低级军官,四处征伐,建功立业的机会数不胜数。入仕要一步步做起,耗时太长,也难做。关键是,孩儿想要征战沙场,金戈铁马,去历练一下,走遍大江南北、塞外大漠,见识一下我中华的大好河山。” 虞祺点了点头,微笑道:“爹同意你的做法。不过你也不要放松,要知你现在还没有通过考试,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虞允文站了起来,郑重答应道:“孩儿必不会让父亲失望!” 忠州刺史府大堂,十八岁的吴拱正站在大堂中间,听着父亲和叔父的教诲。 “大郎,你到了河北,要谨言慎行,学好本事,将来就在忠义军中效力。你记住了吗” 忠州刺史吴玠,面色凝重,仔细叮嘱着脸上尚待有稚气的儿子。 吴玠的弟弟吴麟接着哥哥的话说道:“大郎,你是家中长子,要为下面的弟弟们做个榜样。到了河北,凭你的本事,考进讲武堂十拿九稳,多学些本事,别让吴家的人失望。” 吴拱不解地问道:“爹,叔父,为什么要去河北呀” 也许在他的心里,父叔都是大宋朝廷的高官,又何必去王松的军中历练。 父亲和叔父这样做,难道不怕朝廷猜忌吗 “王松统兵,天下无双。忠义军声威大震,连番子都不是对手。让你到那里,自然是要多学些本事,以后好在军中效力,下面的将士也会服你。” 吴玠耐心解释。有一层意思,他并没有告诉儿子。大宋朝廷如今是夕阳西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大哥,朝廷厉兵秣马,想要在陕西和金人大战一场。看来咱们兄弟,又要上阵厮杀了。” 吴拱离开,大堂里面只剩下了兄弟二人。 “大哥,金人想要孤立河东河北,简直是痴心妄想。难道他们不知道,光是王松,他们已经焦头烂额,还要来和西军决战,实在是可笑至极!” 吴玠摇摇头,黯然道:“二哥,金人虽然对付王松吃力,但要是对付咱们西军,还是不在话下!” 吴麟暗暗心惊。大哥送儿子去河北,分明已经起了心思。 朝廷腐败不堪,无力向北。忠义军独当一面,和金人、夏人三足鼎立。忠义军兵锋正盛,王松又与金人誓不两立。大战迟早要来,到时必定是尸山血海,惨烈异常。 至于谁能独掌乾坤,那就看个人的造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章 讲武堂 巨大的铁门,围墙皆是五十公分的水泥底座,其上则是两米枪尖的铁栏杆,铁栏杆间每隔十米,则是以五十公分的正方体砖墙连接。围墙外笔直的小道,和马路间的空处栽满古柳。 透过栏杆之间的空暇看去,“中华讲武堂”里,气象森严的砖瓦结构的建筑群,偌大的校场上,不少身穿制服的军官,正喊着口号,在操场上演练。 门口两侧的水泥基座上,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站的笔直。大门两侧的柱体左右,“士兵神圣”、“不可侵犯”的字体赫然在目。 而在大门门楣上,也就是作为屋道:“就你这身体,还是回去养两年再说。到时候考试的时候,要测视力、听力、跑步、举重、等等,我怕你很难过去。” 苏忠垂头丧气地离开,后面的年轻汉子赶紧上前。 “在下吴拱,20岁,四川人士,骑射俱佳,熟读儒家经典。” “好!” 教官登记完以后,递给吴拱一张纸,说道:“两天以后,拿这个到“讲武堂”来考试,通过的就可以入学。” 看到虞允文上来,教官点了点头。眼前的年轻儒生身材高大,面相俊朗,是个军官的好料子。 “姓名、年龄、那里人氏,可曾读书” 听到军官的提问,虞允文拱手道: “这位兄弟,在下虞允文、22岁、四川隆州人、熟读经义。” “拿好考证,两日后考试,通过了即可入校就读。” 接过考官的考证,虞允文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好。至于考试,他一点也不担心。七岁即能提笔作文,熟读四书五经,身高体壮,颇懂武艺,虞允文踌躇满志。 踏进“讲武堂”的大门,脚踩在宽阔的水泥路面上。好奇的看着西区教场上各种各样的军事器具和设施,虞允文迎来了梦幻般的一日。 领了生活用品,顺着教官的指引,一路的打听,在熙熙攘攘的校园中,虞允文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宿舍门口。 “在下李壮,现在忠义军海军中供职。因为年岁最长,在下乃被任命为这间宿舍的舍长。这位学员,欢迎你加入!” 虞允文刚进了宿舍,正在左右张望时,李壮上前打招呼道。 “在下虞允文,四川隆州人,祖辈都是读书人出身。在下见过……舍长。” 李壮点点头,接过虞允文手里的被褥床单等物,把他带到一处双层的床铺前,说道:“虞兄弟,这下铺就是你的位置了。” 他招招手,对旁边正在收拾的学员们说道:“兄弟们都停一下,都来打打招呼,互相认识一下。” “在下吴拱,川人,军中子弟。” “在下李春,涟水军人,盐丁出身,读过几年学堂,刚刚考上“讲武堂”。在下一家老小都被金人祸害,只想报仇雪恨,杀敌报国!” “在下蔡新,泉州人,家父以前是水手,如今是忠义军水师将领。在下参加“讲武堂”,是家父硬逼着来的。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等宿舍的人都介绍完了,李壮点点头,朗声道:“虞兄弟,你既然世代都是读书人出身,为何却要考这“讲武堂”,而且是水兵科要我说,你应该去参加“中华行政学堂”的考试,谋个一官半职,而不是征战沙场,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虞允文点点头道:“各位兄弟,在下自幼就立志保国,以恢复我中华汉唐雄风。至于为什么报水兵科,乃是因为水兵科不仅要学火器,而且要学水上、海上之作战学识,在下只是想多学些学识而已。” 李壮赞叹道:“虞兄弟志向远大,乃是我等之楷模。以后大家要互学互助,刻苦学习和训练,才不枉相公的一番教诲!” 众人齐声称是。虞允文心里也激动万分。他已经从旁人那里打听了,“讲武堂”的校长,正是王松本人。 第一批招收的学员为春季班,为1200人,共设有步兵、水兵、骑兵、炮兵、工兵、辎重5科。 步兵科人数最多,人数为400人;骑兵为200人;炮兵科200人;水兵科200人;工兵科100人;辎重科100人。 每科设科长1人,直接管理本科学员教育事务。每科设有教官,担任战术、筑城、兵器、交通4大教程的教育学科。 学科还有军制学、各兵科的典范令等。术科则分操场、野外、劈刺等。还有测量地形学习和沙盘制作等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章 学员 夜色深沉,吴拱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窗外,蟋蟀声此起彼伏,此时才过四更,他就已经没有了睡意。 千里迢迢,父亲把他派到这里来,难道只是为了学一点东西?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不如去军中磨练。那些真枪实刀的军旅生涯,岂不是更能学到本领? 报纸上那些什么“国家”、“民族”,什么“华夷之辨”,什么“春秋大义”,还有那些“星辰与大海”,总是让他心烦意乱,尽管父亲说这些都是骗人的玩意。 如果真是骗人的玩意,父亲怎么会常常翻阅那些报纸至深夜,临窗叹息?而自己又怎会觉得,自己与民族的未来息息相关? “吴拱。” 临铺的虞允文轻轻碰了碰他,指了指屋外。二人心知肚明,轻轻穿上衣服,来到外边。 偌大的校场上空当当的,除了一些早起的学员正在跑步,除了昆虫的叫声,校场上寂静一片。 “吴拱兄弟,你我都是川人,以后定当互促互进,学成从军,建功立业。” 二人在校场上漫步,感受着黑夜的凉爽。虞允文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 “虞允文,我就怕学成以后,不得不回川,所以这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吴拱,你多虑了。忠义军天下雄军,讲武堂是军官之学堂。只要学业有成,至于去哪里,已经是无足轻重了。” 吴拱轻声笑了起来,心情也变的释然。 “说实话,等咱们从讲武堂出来,我倒想追随忠义军,一起去打通西域,马踏塞外,看看汉家故地。若能如此,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吴拱,你说的不错。我也希望有一天,真如报纸上所说,指挥千军万马,雪山大海,沙漠戈壁,只要有中国人的地方,都能插上中华的旗帜。” 吴拱轻声笑了起来,显然是为同乡的豪情壮志所感染。 “吴拱,听说忠义军训练苛刻,光是每日跑步,都在十几里以上。咱们左右无事,也来比试一下,看哪一个先倒下。” “好主意,咱们现在就开始。” 二人一起跑了起来,过了一会,二人变成了数十人,上百人,最后形成了数百人的长队。 起床哨吹响的时候,刀疤脸蒋虎有些惊诧。和军中的士卒起床按时不同,这些精力充沛的学员们,已经占据了校场的一个个角落。 蒋虎轻轻摇了摇头。这或许就是这些后备军官和普通士卒的不同。 教场上,各色旗帜在晨光中飞扬。学员们在校场上排列整齐,抬头挺胸,注视着高台上的王松和一众教官。 “讲武堂”的教官,都是从军中选拔出来的将帅之才,如刘锜、张宪、林天佑等人,以及一些退隐的军官,入讲武堂讲解兵书、战术等。 看到人群中笑容满面的年轻人,虞允文心里一阵激动,这人恐怕就是王松了。 “各位学员,你们好!我是王松。我代表宣抚司治下所有官员、忠义军全体将士,欢迎大家的到来。” “校长好!” “相公万岁!” 王松话刚说完,教场上就想起了雷鸣般的叫喊声,有来自新人,也有军中旧部。 虞允文站在当中,下意识地挥动手臂,嘴里却是说不出话来。 “各位学员,自宣和末年金人南下以来,山河破碎,百姓涂炭,朝廷屡战屡败。究其根源,我中华已经失去了尚武之气。士大夫只知吟诗对酒,空谈论道;武人失去尊严,浑浑噩噩;士卒慵懒懈怠,不修戈矛;君恬臣嬉,百姓热衷于谋利值货。以积弱不堪之惰卒,对金人铁骑之精锐,焉有不败之理!” “中华礼仪之邦,泱泱大国,却如此积弱不堪,屡被北虏欺凌。割地赔款、卑躬屈膝,归根结底,还不是朝廷昏聩,群臣无能!若是我中华还有尚武之风,又岂容这些蛮夷异族如此猖獗!”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校场上又响起了学员们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显然,这基本上都是军中的将士所发。 王松面色凝重,大声道: “番子如此嚣张,还不是欺我中华无人!归根结底,想要打败金人,就要有一支过硬的军队,一支强军,一支铁一样的忠义军!” “忠义军,忠义军!” 那些军中的学员们的气氛高涨,每个人的胸膛好像熊熊烈火燃烧一般,心跳加速,眼睛和脸都是胀得通红。 “学员们,一支铁一样的忠义军,需要的是无坚不摧、熟悉各种作战技能的基层军官。这样的军官,才能带领士兵们打胜仗。我希望你们努力学习,知耻后勇,以天下之忧而忧,做个“好”的军官,名垂千古,不负中华!” 说到“好”字的时候,王松高高地竖起了大拇指,一直没有放下。 学员们纷纷鼓起掌来,人人都是面色通红,这也是忠义军发明的新的庆祝方式。 演讲短暂有力,王松退到一旁,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些年轻人,朝气蓬勃,让他莫名地有些激动。 也许,忠义军的将来,就在这些年轻人身上。 教官的军纪演说结束,学员们由外向里,迈着整齐的步子一个个离开,教场上只剩下了王松等寥寥数人。 “相公,这一期的学员不错,有很多都是陕西、四川、荆湖各地远道而来,比如宗老相公的外甥黄中辅,福建的黄公度,四川的虞允文,江西的胡铨,还有吴玠的长子吴拱等人,都是其中的翘楚。” “吴玠现在是大宋朝廷的一方诸侯,想不到把他的长子也送过来了!” 王松笑了笑。这吴玠虽然小节有亏,但能抚士卒,同其甘苦,简素爱民,历史上抗金有功,和其弟吴璘、其子吴拱,一门忠烈,算是华夏的英雄了。 “远来都是客,好好训练这个吴拱,也给吴氏兄弟一个面子。” 王松翻开名册,继续看了下去。 “胡铨,庐陵人,28岁,经史百家之学均有所得,通晓绘画……” 王松点了点头,指着名册道:“这个胡铨,可以放入步兵科,测绘方面的才华,可不能浪费掉。” 王松交代了一下,忽然像记起来什么事情一样,抬起头问道:“你刚说什么,四川的虞允文” 黄纵点头道:“相公,正是!这个虞允文乃是世代官身之家。他的祖父乃是唐朝名臣虞世南,他的父亲虞祺乃是政和年间的进士,现在在四川的地方赋闲养病。虞允文幼时聪慧,七岁即能提笔作文,如今刚好20岁,风华正茂,乃是少有的奇才。” 王松微微点头。现在他敢肯定,这个虞允文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南宋名臣,被伟人誉为“伟哉虞公,千古一人”的那尊真神了。 战伐之奇,妙算之策,忠烈义勇,南宋第一。虞允文在后世获得的赞誉实在太高。 “虞允文这些青年才俊,一定要好生培养,将来有可都是民族的栋梁!” “讲武堂”的教育方法,半天时间教授课程,除有关军事的战术、兵器、测绘、筑垒及典范令外,并增加数学、历史、地理等,每节课为45分钟。 典范令小册子是教授各项军事动作的准绳。普通知识是为了充实学员的军事知识,为全面学习各种军事演习准备条件。 术科训练,先在操场进行各种制式教练,再到各教练场演习。 野外演习,先由简入繁,再逐步进入全面联合演习。劈刺术有护具,骑马训练有马场,炮兵训练有炮场,工兵有土木工作业场、架桥作业场,爆破演习则选择不致造成危害的场所。 辅助术科如武术等,都有专业教官。训练每课多为45分钟,正式出操训练一般两小时,野外演习至少用半天的时间。 科目复杂且远离学校时,则增加到一至数日。大演习还携带帐篷、炊具,在演习地生活。 军中学员完成半年的不连续的学习后,然后到军中实习,而民间招书的非军中学员则有一年的学习时间。实习半年完毕后,返校举行毕业式。 毕业后,所有学员们会被分发到各军见习半年。见习期满,就分配到各军充当军官,没有官阶的学员,由最低的军官做起。而有官阶的学员,则会自动上升一级,到新的岗位上任职。 对于那些通过了考试,文化知识低的学员,“讲武堂”则是专门请一些“希望学堂”的教师过来,帮学员们进行知识的教授和补充。 至于校长,王松则是当仁不让。这其中牵扯到的利害,他自然是心知肚明。 袁世凯凭借北洋武备学堂的毕业生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曹锟、陆建章等人,小站练兵,成功统制中华二十余年,而这些武备学堂的毕业生,也都成了袁世凯北洋军的骨干和中坚力量。 蒋光头凭借黄埔军校,一举培养出了大批心腹军官,建立新军,屹立不倒20多年。 每一个大人物的背后,都有一大批的军中将领甘为鹰犬,冲锋陷阵,而且忠心不渝。 试想,王松辛辛苦苦建立了讲武堂,又如何会把它交到别人的手上? 而且,军官中大量的平民子弟,他们身上没有什么家族利益瓜葛,会比那些世家子弟、勋贵之后更加的忠诚,也更容易培养。 即便是那些从民间招收的学员,照样良家子弟居多,而其他富家官宦子弟,也同样是风华正茂、忠心为国之人。 华夏文明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有诸子百家,有琴棋书画,有火药,造纸术,罗盘,活字印刷术这四大发明,戏曲杂艺,数不胜数,金人又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就连官制也是借于辽国。 什么是国家,什么事民族,什么是军人 军人的精神就是爱国,若有军人不爱家,嫌弃自己的家乡,就不是个好军人!爱国,爱民族,军人必须要有此德! 牺牲、团结、服从。金人南下,要不是大宋将士贪生怕死,一盘散沙,拒不听令,就凭几万女真人,也敢在中华之地纵横驰骋 女真骑兵精锐,烧杀抢掠,生灵涂炭。宣抚司办讲武堂的目的,就是要训练大量的军官,让军官们在军中传帮带,铸造强军,与女真骑兵抗衡的同时,重拾汉人的尚武精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章 家仇 宋士110章家仇太戏之山,滹沱之水出焉。滹沱,不仅指水名,还有河水雨水四处乱流的意思。 滹沱河,《礼记》称恶池或霍池,《周礼》称厚池,战国时称呼沦水,秦称厚池河,直到东汉才始被称为滹沱河,后虽一再变迁,终定为滹沱河三字。 滹沱河发源于河东代州繁峙县泰戏山,流经代州、沂州、忻定盆地,向东转入太行山东坡,入灵寿,自真定府南入河北路。 滹沱河经定州南,自深州饶阳县一分为二,一支南流、至河间府乐寿县老河口与黄河汇流入海。另一支则是向北,穿过河间府北部、入霸州,在清州北部汇入黄河入海。 真定府城南的滹沱河段,乃是滹沱河流域最繁华热闹的一截。雨季水势一望无际,旱季沙洲浅滩罗织,沿河渡口轻舟横渡,上下游则风帆相济。 晨曦夕照时,滹沱河河湾里泊船如龙、波光如鳞、灯火星流。岸边行业铺面林立、热闹非凡。河内鱼虾鳖蟹成群,水面鱼鹰游弋,河滨之地绿草繁茂,乃是不可多得的河北形胜之地。 而滹沱河南岸的真定府,自古以来为河北重镇,“面临滹水,背依恒山,左接沧海,右抵太行”,形势险要,为南北交通要冲,历史上每为兵家相争之地。 作为河北西路首府的真定城,官道、水利沟渠,园林建筑,都在河北独一无二,其园林更是名贯大江南北。居民繁庶,佛宫禅刹掩映于花竹流水之间,世云塞北江南。 北宋时期,真定府、赵州一带城市相对集中,真定府、中山府、庆源府,乃是河北西路有名的几个大城。而真定府则是除大名府以外,河北边塞的第一名城。 真定府,也是忠义军“夏季攻势”里,必须恢复的河北西路第一重镇。 靖康元年以来,金人屡次南下侵宋,地处太行山东麓的井陉、真定府等城垣,乃是宋朝军民抗击金兵最为悲壮顽强的地区,也是金朝军队烧杀抢掠最残酷的地区,遭受的兵灾人祸也最为严重。 金人南侵,百姓纷纷南逃,人口锐减,苟活下来的百姓大多逃匿山林。如今,真定府的繁华不再,塞上江南也难觅踪影,滹沱河河面上也冷冷清清,完全失去了以前的繁华。 滹沱河沿岸,荒凉凋敝,野草丛生,尸体残骸随处可见,只有野狗和秃鹫争相抢食,你来我往,争斗不休。 驻守真定府的,乃是原河东义胜军的将领、如今女真人帐下的真定府知府完颜守忠,原来的名字叫耿守忠。 靖康元年,金人两路南下,身为大宋河东义胜军将领的耿守忠,义无反顾的加入了金人的阵营,跟着金人大肆屠杀宋人,也终于凭宋人的鲜血,戴稳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镇守河中府的解盐重地解州。 靖康三年,王松率领忠义军一路北上,趁夜攻破太原城,已经调任太原城的耿守忠跟着战败的完颜银可术兵,撤回了云中,随后就被调到了河北西路的真定府,开始他的知府生涯,担任起了一城的军政守将。 正值夏日,天气炎热,也许过不了多久,到了秋冬季节,他自己就该领兵出征,跟随着女真人纵横疆场了。 何况这真定府城高池厚,南面又有滹沱河阻隔,量这些宋人,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主动前来,收复失地。 此刻坐在府中,完颜守忠却是满面愁容,忧心忡忡。原因无他,赵州的溃兵逃过了滹沱河,溃军来报,宋人的大军打过来了。 难道是部下的汉儿叛乱,不然谁能如此大胆,公然在这河北之地、女真人治下攻城略地? 坏消息接连传来,不但邢州、赵州、冀州,就连滹沱河南岸的深州,都出现了宋人的影子。 更为糟糕的是,可怕的消息接踵而至,完颜阇母战死、耶律马五战死,连三太子完颜宗辅,也在大名府一命呜呼,被堆成了京观。 “忠义军”三字传来,完颜守忠目瞪口呆、胆战心惊。若说这世上还有宋军能杀伤攻无不克的女真大军,只能是南人里面那个大杀四方的王松了。 直娘贼的,王松你好好待在你的大名府享乐,到这真定府来作甚?难道就不能让我耿某人,过两天逍遥日子吗? “狗日的王松!狗日的忠义军!” 完颜守忠心里泛起恨意,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满园的美景,也变得了无情趣。 “完颜相公,欧阳修曾经在此谭园中作诗:“北潭去城无百步,绿水冰消鱼泼剌”。这潭中古木参天,台池相望,浪绕绿水,端的是一绝佳去处。真定府城高池厚,完颜相公只要守城,保证城池不失即可。也可在女真贵人面前,建上一功。小人这里先恭喜完颜相公了!” 汉人通事左一句完颜,右一句完颜,心境大变的完颜守忠,再也忍耐不住。 完颜守忠脸色铁青,“啪”地一掌打在汉人通事的脸上,随即上前一脚,把汉人通事狠狠踹翻在地,手指着汉人通事,嘴里面大声骂了起来。 “直娘贼的,叫你给老子提供破敌之策,你给老子在这掉文卖字。没用的东西,还不赶快给老子滚出去!” 汉人幕僚脸色苍白,他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尘土,捂着一张脸,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狼狈不堪地逃了出去。 “直娘贼的,若是逼迫老子过甚,老子就一把火烧了这些百年老树,再烧了这真定府,让这些宋狗猪屎都得不到!” 完颜守忠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抬起头来,看着旁边容颜秀丽、瑟瑟发抖的侍女,冷冷地问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希望宋狗打进来,好救你出这火坑” 侍女脸色煞白,惊恐地说道:“将军,我没有这样想,我真的没有这样想!” “老子才不管你心里如何想!” 完颜守忠冷笑了一声,上前一巴掌,将侍女打翻在地,一阵拳打脚踢,他喘着气把侍女从地上揪了起来,贴着她的脸,目光中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你怎么想的,你以为老子不知道。想让宋狗救你,也不看他们有没有这本事!不要以为你是狗官的女儿,老子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完颜守忠扛起侍女,转身向榻房而去,房间里面,很快传来女子的哭喊声和求饶声。 一番折腾之后,侍女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肩膀上到处都是深褐色的牙印。完颜守忠满身大汗,从侍女身上懒洋洋地滚了下去,躺在一旁休憩。 听到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完颜守忠才慢慢爬了起来,他慢腾腾地披上了衣服,不耐烦地大声问道:“敲什么敲,家里死人了吗有什么事情,宋人来了吗” 对方持续不断地敲门,完颜守忠无奈,下了床,打开了门,敞开着上衣,不耐烦地走了出去。 看到衣衫不整的上官发火,任雄翔面色平静,肃拜道:“完颜知府,宋人倒是没有什么动静。军士 们在城中杀了不少百姓,他们的家人前来知府衙门叫冤。敢问知府该如何处置” “这倒是为何,是本官的军士横行不法吗” “军士们在街上巡视,看见不少百姓还都是宋人的衣衫打扮,所以……” 任雄翔话还没有说完,完颜守忠就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这点小事还来问。这是本官下的政令,任何百姓,凡是样式着装如汉服者,立斩不赦!” 任雄翔目瞪口呆,不由得开口道:“完颜知府,你作为一地军政父母,何以下这样荒谬的政令,岂不知逼百姓造反吗” “本官如何施政,还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完颜守忠马上变了脸色,不屑地说道:“任通判,你以前也是南人,说话办事小心点,免得自讨苦吃。惹怒了老子,老子手里的刀可不认人!” 任雄翔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直娘贼的,什么东西!” 完颜守忠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他转过身来,对着院中的军士喝道: “将前来喊冤的人全部关入大牢,过几天让他们的家属缴纳银两来换,否则就以宋人的细作处死。还不快去!” 军士赶紧应诺,返身离去。 “若是不多杀几个宋人,本官又如何立威,女真贵人那里如何交差,本官又去到哪里弄那么多的银子直娘贼的真是憨货一个,假装什么清高!” 完颜守忠骂骂咧咧地穿好了衣服。看到侍女仍然在床角发抖,他不由得又瞪起了眼睛。 “整天跟个死人一样,就知道哭哭啼啼。惹恼了老子,老子就把你卖到瓦子里去,让你尝尝万人骑的下场!” 下人端上了茶,完颜守忠端起茶杯,猛地灌了一口。 他刚放下茶杯,军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声禀报道:“知府相公,南人大军正在南面过江,请你赶紧去看一下!” 完颜守忠脸色巨变,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大跨步迈出门去。 床上的女子抬起头来,看着完颜守忠离去的房门口,眼睛里面毒蛇一般的厉芒闪过。 她下了床,理好了衣服,遮住了身上的伤疤,然后来到门外,向周围看去。 “李固大哥,究竟发生了何事,如何府中乱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军官打扮的彪形大汉脚步匆匆,正在疾步向前,听到侍女的叫声,他犹豫了一下,停了下来。 “李小娘子,多日不见,你还过得好吧” 侍女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李固的问题,却是仍然问道:“李固大哥,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是不是有宋兵来袭” 李固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这才低声说道。 “李小娘子,实话告诉你,城外宋军来袭,恐怕是忠义军的精锐。我先去了,你好生保重。” 李固匆匆就要离去,却被侍女又给叫住。 “李固大哥,忠义军兵强马壮,切记顺势而为,你多保重!” 李固心头一震,脚步停了下来,他看了看侍女,又看了看周围,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侍女回到房中,把门紧紧关上,背靠着房门,眼里的泪水流了下来。 “父亲,孩儿什么时候,才能为你报仇雪恨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章 城内人心 满目皆是,无边无际。 滹沱河南岸,无数的宋兵乘着新扎的木排,大大小小的船只,密密麻麻,蚂蚁一般,正在向滹沱河北岸而去。 河北岸,来回驰骋的女真游骑冒着宋人此起彼伏的炮火进行射击。尽管有不少的宋兵栽倒下去,更多的宋兵却是登上了滹沱河坚实的北岸土地。 一门门小炮在岸边空地上架了起来,掷弹兵上前,几轮震天雷下去,上前的女真骑兵丢下一地的尸体,不得已退了回去。 火炮声连绵不断,女真骑兵死伤惨重,眼见对方大军上岸集结,女真骑士们不得不脱离了战场,向真定府城中退去。 宋兵迅速在滹沱河北岸集结,他们步伐一致,踩着步点,势不可当,向着真定府城而来。 完颜守忠脸色煞白,他站在城墙上,看着滚滚而来的宋兵,高高飘扬的“王”字大旗,咬紧了嘴唇。 刀枪如林,步伐一致、整齐肃穆战阵刀削一般方正。骑兵矫健彪悍,如墙而进。炮身泛寒,炮口幽幽,似要吞噬人的猛兽。 烈日下的完颜守忠心里一寒,身子冷了半边。 穷凶极恶,阴魂不散! 完颜守忠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惶恐之余,眼里凶光迸现。 老子都从河东跑到河北来了,怎么还是追着老子不放。难道真的要赶尽杀绝,不给老子留一条活路 城墙上那些嗜杀冷血的女真士卒,此刻也都是个个脸色发白,紧紧盯着城外奔涌向前,潮水般涌来的宋兵。 “赶快装填弹药,等一会给老子看准了打!” 完颜守忠对城墙上的炮手们大声喝道,尽力掩饰住自己心里的不安。 “知府相公,咱们的震天雷,10个有5个炸不响,火炮连100步都打不到,没有什么屁用。” 耿三看了看周围的金兵,在完颜守忠耳边低声说道:“相公,人心难测,这城里,可有不少李邈的旧部。” 完颜守忠大吃了一惊,下意识看了看周围,低声道:“耿三,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快快道来。” 耿三低声道:“小人刚才从府里出来的时候,看见李固等人鬼鬼祟祟。小人怕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所以才想提醒一下相公。” 李固是原宋人真定府原知府李邈的家丁,而被完颜守忠折磨蹂躏的侍女,则是李邈的女儿。靖康年间,真定府被女真大军攻陷,完颜守忠为前驱,李邈被女真人杀害,完颜守忠霸占了其女。 完颜守忠点了点头,眼神变得狰狞。 “先打退城外宋军的进攻,再去找这狗日的算账!” 先打退了宋军,然后再对付这些乌合之众,给他们来个一锅烩,一劳永逸。 大约到了两里外,南墙外的宋兵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门门的火炮推了上来,分别对准了南城墙和南门。 真定府自晚唐时期修筑了夯土墙和城台。五代时期,对夯土城台部分进行扩建、包砖,并对夯土墙体进行修补,并一直延续到北宋。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看着对面城墙上那稀稀拉拉的十几门小炮,董先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下达了炮击的命令。 “给我把狗日的吊桥给我轰下来!” 还有一里多地,无数的铁球飞舞,向城墙上呼啸砸了过去。 十几门重炮又推进了一些,对准了南面的城门上。 “直娘贼的,怎么还不发炮” 完颜守忠气急败坏,腰间的钢刀都抽了出来,恐吓着自己的炮手。 炮声哭丧着脸回道:“将军,咱们的火炮打不到啊!” 话音未落,呼啸声响起,对方的阵地前冒起一阵阵白烟。 “蓬蓬蓬”,连绵不断的炮声响起,分别向城墙上和城门飞去。 砖屑飞舞,天动地摇。几十颗铁球一起砸在了城墙上,引起城墙上的金兵一阵恐慌。土石飞溅,砸在城墙垛口处的铁球,砸死撞伤了几十名金兵,压得城墙上的金兵不敢抬起头来。 “赶紧给老子发炮,不然老子砍了你们!” 完颜守忠在城墙上大吼着,完全失去了理智。 炮手们被逼无奈,装填好弹药,打了出去,激起护城河上的一片浪花。 突然,哗啦啦的声音不断,原来城门上面悬挂吊桥铁链的龙头处被击得粉碎,吊桥轰然掉下,摔落在地上,溅起漫天的灰尘。 “小炮架上去,一起轰击城门楼上面的金兵。掷弹兵上,给我把城门炸开!” “完颜将军,还是赶紧准备巷战吧!宋军的火炮太凶猛,城墙怕是守不住了!” 听到耿三的话语,完颜守忠点点头,大声道:“耿三,我去衙门安排。你在城墙上守着。万一抵挡不住,就撤往衙门,在那里和我汇合!” 城楼上羽箭如飞,金兵冒着被火炮击中的危险,对着向城门口涌过来的掷弹手频频发箭。尽管有铠甲和盾牌的遮掩,还是有不少宋兵倒在了通往城门的路上。 “给我轰死这些狗日的!” 眼看着自己的士卒不断倒下,董先红了眼,指挥着大炮小炮,一起向城门楼上射击。 炮弹雨点般落在城楼上,金兵们死伤惨重。他们再也支持不住,纷纷向城下跑去。城门楼子发出“吱呀”的声音,终于垮了下来,把几十个负隅顽抗,来不及逃走的金兵,全给埋在了里面。 “将军,这该咋办?你倒是拿个主意!” 耿三脸色苍白,大声呐喊着,连完颜守忠的老官职都叫了出来。 “耿三,你先去烧了粮仓,顺便解决了李固,咱们在府衙汇合。” 完颜守忠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眼看着宋军的攻势越来越猛,来不及离开的他,瞬间变了主意。 “到了衙门以后,咱们纵火烧城,然后从北城出去。快快去办!” 耿三带着一伙军士下城而去。完颜守忠安排一部分军士守城,自己则是下了城,直奔城中的粮仓而去。 耿三带人一路直奔,众人刚到了粮仓门口,正好碰见里面出来的李固等人。 看到耿三等人前来,李固等人直接抽出了兵器,在门外站成几排。 “李固,你这厮要做甚我是奉了相公的指令前来烧仓。你赶紧让开,莫要误了大事!” 耿三见形势不妙,想要先稳住李固,趁他猝不及防,痛下杀手。 谁知他的一番话语,却立即换来了李固的横眉冷对和厉声呵斥。 “耿三,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赶紧滚吧。这粮仓是不会让你烧的!” 后面的汉子更是大声怒喝道:“你把这粮仓都烧了,弟兄们吃什么,城里的百姓吃什么。你这狗日的杂种!” 眼见对方软硬不吃,耿三恼羞成怒,挥刀大声喊道:“兄弟们,跟我杀进去,烧了粮仓,咱们回燕京城!” 耿三一马当先,后面的亡命之徒挥舞着兵器,高声叫喊着,向着李固等人冲去。 “放箭!” 李固大声喊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耿三大吃一惊,抬头望去, 只见粮仓的两堵高墙之上,冒出了上百精壮的汉子,他们羽箭齐发,直奔耿三等人。 耿三等人猝不及防,纷纷被射翻在地,耿三浑身都是羽箭,被射成了刺猬。 李固挥舞着长刀,带领着一群汉子,冲了上去。战斗很快结束,李固上前,割下了耿三的人头。 “你个番子的狗腿子,也敢干这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固狠狠吐了一口痰在地上。 “李义,你带一部分兄弟们在这守着,等候宋军前来。我带其他的兄弟去衙门,增援任通判。” 李固脸色变得阴沉,眼神也是狰狞无比。 “今日一定要砍下完颜守忠这狗贼的人头,为李相公和李小娘子报仇雪恨!” 亲仇家恨,隐忍至今,本以为没了报仇的机会,今天却能一举两得,自然要紧紧抓住。 心里对李小娘子遭受完颜守忠糟蹋的一丝歉意,此刻也是烟消云散。 乱世之中,须得保全了自己再说。什么忠孝节义,人间真情,活着才是根本。 任雄翔坐在知府大堂的后堂,脸色却甚是平静。在他旁边,站满了黑衣劲装的男子,整个后堂都是水泄不通。 “弟兄们,你我都是汉人,如今宋兵马上就要攻进城来,何去何从,就不用我说了吧!” 听到任雄翔的话语,一个三旬左右,豹头环眼的汉子大声道:“任大哥,亏得你照顾咱们兄弟。你说了算,弟兄们都听你的。” “就是就是,一切都听任相公的!” 众人一个个争先恐后,心里暗自庆幸。宋军势大,再不临阵倒戈,恐怕四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任雄翔,可真是苦海明灯,帮了大家的大忙。 任雄翔点了点头道:“不瞒各位兄弟,我已经和李固商量好了,由他带领手下的汉军守住粮仓,作为给宋军的投名状。只要保住了粮仓,咱们就是大功一件。若是能砍了完颜守忠这狗贼的人头,弟兄们人人就有个出路。” 真定府是河北西路的宣抚司驻地,城坚池固,里面贮藏了数以千石的粮食,也是秋日女真大军南下的辎重要地。 任雄翔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让李固率领重兵把守。李固手下有一营的汉军,凭墙而守,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众人正在交谈,李固带人闯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大声喊道:“任通判,我看见完颜守忠那狗贼回府了!” 任雄翔精神一振,吩咐道:“兄弟们,下去速速准备,一会见机行事。” 众人正要离开,门“格吱”一声开了,侍女走了进来。众人一起回礼,任雄翔道:“李小娘子,你如何来了” 李小娘子施了一礼,淡声说道:“任英雄,这些日子多得你照顾,奴家感激不尽。家父在燕山府被害,奴家苟活至今,也不过想报杀父之仇。” 任雄翔赶紧回礼道:“李知府忠义千秋,我等佩服。李小娘子放心,今日咱们就给他报仇雪恨。” 事到如今,忠义军兵临城下,此时不弃暗投明,难道要和这真定府一起,给完颜守忠陪葬。 反正自己这些墙头草,又没有恶迹,若是女真人再打过来,大不了再做一回墙头草就是了。 良禽择木而栖,趋利避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不都是先贤哲言吗? 李固赶紧点头道:“李小娘子尽管放心,小人等一定杀了完颜守忠,为李氏一门报仇雪恨!” 李小娘子深施一礼,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章 诛凶 李菱坐在房中,对着桌上的茶盏发呆。 靖康元年,女真人破了真定府城,父亲李邈跳井自杀不得,为落入金将完颜宗望手中。完颜宗望。严刑拷打,百般折磨,父亲誓死不从,被押往燕山府,终被女真人杀害。 父亲心软,破城前没有杀了自己,让自己落入了金人手中,百般受辱,最后又落到完颜守忠魔掌之中,生不如死。 “菩萨,你知道我这几年都过得什么日子吗?” 李菱眼中流下泪来,簌簌落在了桌上。 这几年她生不如死,她也想一死了之,可是她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大宋王师前来,救她出火海。 她还想活着,毕竟,她才只有不到20岁,还是风华正茂。 落入了完颜守忠手中,她终日里心惊肉跳,一天天的仇恨和恐惧叠加,大宋王师杳无音讯,她对生活,终于没有了所望。 即便是今日忠义军前来,她心已死,唯一惦记着的,就是报仇雪恨了。 以她独身一人,当然不能得偿所愿。君子善假于物,想来也只有依靠城中的这些旧人了。 这些“旧人”,她并没有什么好感。女真人破城时,自己落入女真人手中,这些人也没有给她任何的帮助。 人人只图自保,人心皆私,谁会在乎她这样一个弱女子 但她,还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利用这些人,来达到自己报仇雪恨的目的。 生怕这些人帮助完颜守忠守城,她故意告诉耿三,说发现李固等人图谋不轨。回过头来,她又告诉李固和任雄翔,说是完颜守忠对他们有所怀疑,逼这些人自己跳墙。 反正双方厮杀,她要的就是报仇,割下完颜守忠和守将乌里的脑袋。 不管报得了仇,报不了仇,恐怕自己很快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人难免一死。早知道当初,自己就该死掉,也不用过这几年猪狗不如的日子了。 “爹、娘,女儿很快就来和你们团聚了。” 李菱心中酸楚,泪水不由得又落了下来。 完颜守忠气喘吁吁回了知府大堂,顾不上歇息,便让军士召集其他官员到大堂议事。 他想都没想过投降的事情,他“汉奸”的名声在外,早已上了报纸,旁人或许可以活命,他却是万万不能。 军士惊慌失措跑了进来,哆嗦道:“将军,宋军破城了!” “什么,城破了!” 完颜守忠“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煞白。 “南城墙可是有3000多汉儿,500多女真精锐,这么快就败了就是猪也得赶一阵子吧!” 军士支吾道:“宋军火炮太厉害,又炸毁了城门。城上的女真人见势不妙,先撤走了……” 任雄翔进来,堂中的对话他听的清楚,眼神里的寒意更甚。 “那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完颜守忠气急败坏,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任雄翔的动作。 “其他的事情,小人也不知道了!” 军士声音变得小了起来。 “直娘贼的,除了吃酒玩女人,屁事也做不成!” 完颜守忠一脚踹倒了军士,拔出刀来,进来的官员赶紧挡住。 几个女真将领大踏步进来。当头一人身材粗壮,面色狰狞,一进大堂,他就用生硬的宋话问道:“完颜守忠,你的部下都是酒囊饭袋吗,这么快就让宋狗冲进城了” 完 颜守忠脸上赔笑,点头哈腰,赶紧上前:“乌里将军息怒。宋狗火炮实在厉害,小人这就去带兵堵截。乌里将军带骑兵先从北门撤出,小人随后赶来。” 乌里脸色缓和了一些,他点点头,冷声道:“那本将军就在北城门外十里处等你,你好自为之。” 乌里刚要转身离去,任雄翔却站了起来。 “乌里将军,其实不用着急退出,小人有一计,可以让宋军退兵!” 完颜守忠感觉不妙,对着任雄翔大声道:“任雄翔,宋人都打进城了,你又有什么办法还不赶紧退下!” 乌里却是半信半疑,他狐疑地问道:“任通判,你真的有什么办法” 任雄翔端着茶杯,沉声道:“割下你们的狗头,送给宋人,宋人自会退兵。你们以为如何” “狗日的敢消遣老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乌里瞬间明白过来,不由得勃然大怒。 “任雄翔,你这厮是不是脑子坏了,居然这样敢跟本将军说话!我今天先砍了你的狗头,以儆效尤!” “啪”的一声,任雄翔抓起桌上的茶杯,重重摔下,同时大喝了一声。 “动手,一个不留!” 衙门大门被关上,数十条黑衣汉子从院中四处奔了出来,冲进了大堂。为首的汉子,正是李邈的家人李固,他手持一柄长刀,眼神狰狞,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完颜守忠等人。 “李固,怎么,当了几年狗,现在要咬你的主子了?” 乌里拔出了刀来,眼光转向了任雄翔,目光中有了一丝讥笑。 “任雄翔,当日你犯了死罪,要不是我保你,你早是一条死狗!如今宋狗来了,你就不念你的旧主子了!” 任雄翔面红耳赤,怒声喝道:“我乃堂堂汉人,又岂能当你女真人的走狗!你于我有恩,我不难为你的家人。你就受死吧!” 李固忠义军急不可耐,提刀上前,恨声道:“跟番子啰嗦个甚,宰了他们就是!” “耿三,你这狗日的在哪里,还不赶快出来救我” 完颜守忠心头冰凉,大声呐喊,拿着钢刀,护住了身子。 “狗贼,别喊了,耿三人头在这,拿过去陪你吧!” 一个汉子扔出人头,滚落在了完颜守忠的脚下。 “番贼,还我家知府命来!” 李固两眼血红,凶神恶煞般地冲了上去,直奔眼前的乌里。 “弟兄们,跟我一起上,杀了眼前这些金贼,为死去的百姓报仇!” 任雄翔拔出腰间的钢刀,大声吼叫着,向着目瞪口呆的完颜守忠扑了上去。 “反了,反了,你们这些狗贼!” 完颜守忠连连后退,脸上一片煞白。 双方很快交战在一起,惨叫声、搏斗声不断响起。李固方人多势众,乌里、完颜守忠以及周围的几个金人将领、随从,很快就倒在了血泊里面。 完颜守忠身受重伤,躺在血泊之中。他睁大了眼睛,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菱走进了房间,她从旁人的手中接过了一把刀,来到了完颜守忠的身边。 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堂中只剩下了李菱和完颜守忠。 堂中不时传来的惨叫,让院中的汉子们都是面面相觑。任雄翔沉声道:“不要理会这些,守好了知府衙门,保护好钱粮要地,不要被溃兵破坏。等宋军过来接收。” 部下上前道:“任通判尽可 放心。粮仓那边都是李知府的老部下,不会出什么岔子。” 任雄翔沉声道:“事关重大,你再带些兄弟过去,确保万无一失!” 完颜守忠的惨叫声终于停了下来,屋中传来女子压抑的哭泣声,如泣如诉,袅袅不绝,让人心酸。 等了片刻,哭泣声消失,却也没有看到李菱出来。任雄翔感觉不妙,奔进了大堂。 完颜守忠双眼全是鲜血,鼻子、耳朵也被割掉,下身更是血肉模糊,死状极其可怕。 而在他尸体不远处,李菱也倒在地上,脖子上一道刀痕,鲜血满地。 任雄翔低声叹了一口气。国破家亡,又有几人能得安生。 “兄弟们,把这堂中清理一下,收拾好李小娘子的尸身,等城里安静下来,再好好安葬。” 外面的炮火声、厮杀声不绝,不断有溃兵想要进入衙门,却都被任雄翔等人一一杀退。 眼看着部下死伤惨重,任雄翔和李固都是心急如焚。这万一被溃兵攻了进来,前功尽弃不说,自己还要白白丢了性命。 忽然,外面火炮声、震天雷声不绝,烟柱滚滚腾起,厮杀声猛然大了起来。任雄翔等人都是面面相觑,脸色发白。 谁知道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之后,外面的声音反而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有人“通通”砸起门来。 “里面的人听着,我等乃是忠义军将士,快快打开大门投降,否则一旦攻进去,玉石俱焚!” 军士们上墙查看,果然外面都是忠义军的将士,地上尸积累累,鲜血横流,显然刚经过一番搏斗。 “快快打开大门,随我上前迎接大军!” 任雄翔和李固都是心里大喜,同时心也放了下来。 董先走进知府大堂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城中已经安静下来,大堂地面被洗刷得干干净净,任雄翔等人正在等候。 “李知府一门忠烈,李小娘子更是女中豪杰,忠义无双。把她的尸体好好安葬。此事我自会向相公禀报。” 马扩对任雄翔道:“任公,你诛除了首恶,使得城中金人群龙无首,不攻自溃,乃是大功一件。更兼保护钱粮,功莫大焉。现在城中初定,就由你暂任知府,安抚百姓、恢复日常政务。” 任雄翔深施一礼,肃拜道:“马宣赞,老夫本就是宋人,无奈金兵势大,不得已而从之。今日能回归本朝,余生足矣。” 董先冷哼了一声:“马宣赞,城中狗贼,百姓身着宋服,就敢痛下杀手,暴虐凶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任雄翔心惊肉跳。城中有几千人的汉儿降兵,若是都杀了,真定府真是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任雄翔脸色苍白,声音有些发颤:“马宣赞,他们毕竟都是汉人。” “他们不配做汉人,汉人不会这样杀自己的同胞!” 马扩冷声道:“这样残暴不堪、数典忘祖的“汉奸”,只能以死来谢天下。否则,那地下千千万万的汉人亡魂,又找何人来诉冤” 董先也是大声道:“这些败类,要是招入军中,只能是害群之马。要是归乡耕田,又要祸害百姓。不如一杀,警示天下!” 城中的厮杀声不绝,直到傍晚时分才安定静了下来。城头灯火升起,城墙上挂起了无数血淋淋的人头,一个挨着一个,远远望去,狰狞无比。 大宋建炎元年7月25日,忠义军攻破河北西路重镇真定府,斩杀主将乌里及知府完颜守忠,真定府时隔两年之久,重归宋人治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章 职介所 “留步,留步!” 杨可胜向送他出来的军士频频点头,笑容满面,随即出了宣抚司的大门。 在经过宣抚司的面试,度过忐忑不安的三天后,杨可胜来到宣抚司,终于发现自己榜上有名,一颗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 这一下,终于可以对妻儿有个交代了。 “朱义文那厮,幸好没有听他的,否则,这魏县的主薄,可真就悬了!” 家传的玉器放在胸口,却是没有送出去。他亲眼目睹前面的一个士子狼狈不堪,所送的字画直接被扔了出来。至于那官职,恐怕是想都别想了。 他去面见了大名府主官郭永,对方也是谆谆教导,让他恪尽职守,千万不要自污其身,因为收受贿赂、中饱私囊,而坏了大好前程。 他本就是个谨小慎微之人,上官的话自然记在心里。宣抚司可不是大宋朝,官员的操守和能力,可是首当其冲。一旦其节有亏,被上方察觉,永不录用不说,还可能是牢狱之灾。 回到家中,妻儿都是兴奋不已。看到玉器并没有送出去,妻子奇怪地摇了摇头。 “官人,礼都不收,你说你上任后,上官不会找你的岔吧?” 妻子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我看不会!” 杨可胜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就是看前面送礼的被赶了出去,连官都没了,我这才没敢拿东西出来。再说了,这几位上官都是大贤,肯定不会为难我一个魏县的小主薄。” 魏妻摇了摇头,撇了撇嘴。 “这新朝的官员,可不一样。孩子上学堂不花钱,从军的人人争先,世道不一样了。” “什么新朝,不还是大宋朝廷治下的两河、陕西宣抚司吗?” 杨可胜瞪了瞪眼,却换来妻子的一声嗤笑。 “官人,你是当局者迷。大宋朝廷的官员有不收礼的吗?朝廷的宣抚司,你的官职是朝廷给的吗?宣抚司的将士听朝廷的号令吗?” 妻子轻声说了起来,杨可胜心惊胆战。 妻子不愧是官宦人家,对官场上的事情门清。这样看来,这是新朝新政了。 “官人,忘了告诉你,刚才在街上,我碰到吉儿他舅了。” 妻子眼神闪烁,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这是好事啊!” 杨可胜心里一惊,随即明白了过来。 乱世之中,还能碰到至亲之人,这可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官人,你不介意” 妻子有些惊诧,却是高兴。自己的弟弟,一个书呆子,整日里愤世嫉俗,不事生产,一向不入丈夫的眼。原以为丈夫会横眉冷对,没想到却是意料之外。 “二郎人是孤僻了些。不过他心眼不错,也是有些才华。一家人劫后重逢,就不要介意了吧。” “官人,你真是个大丈夫,今晚我好好伺候你!” 妻子脸色绯红,动情地低声说道。弟弟身无长物,家里以后,等于要多养一个人,丈夫心里,还是在乎这些亲戚的。 门“葛吱”一声被推开,王浩长衫飘飘,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走了进来。 “姐夫,你回来了!” 王浩冲姐夫点了点头,就要向房间里而去。 “二郎,你坐下,姐夫有话给你说。” 看着小舅子洗的发白的大褂,杨可胜皱了皱眉头,自己在桌边坐了下来。 “姐夫,你不用赶我,我这就收拾一下,马上离开。” 嘴里虽然这样说,王浩还是在桌边坐了下来,只不过头却转向了一边。 “二郎,好好跟你姐夫说话。都是一家人,他并 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王浩转过头来,看了看杨可胜,脸色也是缓和了下来,不像刚才那样敌对。 “二郎,姐夫刚从宣抚司回来,无意中听到有官员说,城中的学堂要招些教师,好像是去相州和磁州。” 果然,听到杨可胜的话,王浩的眼睛亮了起来。 “二郎,你喜欢钻研历史古籍,又曾是太学生,要不是你性子烈,不肯随朝廷南下,在江南定是也有官做。” “官家昏庸无道,奸臣作祟,除了割地称臣,一无是处。跟随这样的朝廷南下,岂不是要愤愤而死!” 杨可胜话刚说完,王浩已经冷冷怼了起来。 杨妻看着丈夫,小心翼翼,生怕他发作出来。 “二郎你说的不错。朝廷不提也罢,可是以你的才学,去学堂教书,会不会太勉为其难了” 杨可胜难得地没有发火。一番颠沛流离下来,他也难得地释然了起来。 “不不不!姐夫,若能开启民智,把我毕生所学传下去,这也是一件乐事!” 王浩精神一振,随后迟疑道:“姐夫,莫不是我要去“聚贤馆”吧?” 看到王浩想要入世,态度积极,杨可胜也是高兴了起来。 ““聚贤馆”是官府中人。你这是民事,叫“求职”,是要去“教化司”,有专人负责。” 杨可胜倒是对宣抚司的各个官衙有所耳闻,尤其是事关个人饭碗。 “当然,你也可以去“职介所”,那里也有职位介绍。不过,最后还要去“教化司”面试,还要上课,才决定是否录取。” “凭真才实学,这倒是公道,不是什么难事。” 王浩思虑片刻,踌躇道:“姐夫,以前是考经义,如今大多是实学。我这经史子集,以史学尤甚者,能被官府接受吗?” 他出去打听的清楚,实学以算学、农学、刑名、奇技淫巧者比比皆是,而经义等,则是被远远放在了后面。至于字写的好的,能作诗赋词等,更是只作为了参考。 “二郎,你有所不知。科举以前考四书,现在是首考新学、算学,史学次之,经学最末。此等变化,对其他读书人不利,对你却是投其所好。宣抚司对历史很是看重,不然也不会求贤若渴。王相公曾有言,欲知大道,必先为史;欲亡其国,先灭其史,史学是民族之魂。你就放心吧,以你的才华,去学堂当个教师,十有八九。” “王相公真这么说?” 王浩重重点了点头,振奋了起来:“姐夫,那咱们何时去“教化司””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杨可胜点头道:“听闻王相公要在两河个州县兴建学堂无数,让适龄儿童都去学堂。二郎才高八斗,必有用武之地。” 王浩和杨可胜出门而去,杨妻不由得摇了摇头。 看起来,满腹才华的弟弟,这一次不会空手而返。 两层水泥楼的“职介所”,自从建成之日起,就成了大名府城中的一处胜地。 每日里,这里聚集的人数数以千计,即便是那些慕名而来,学富五车的“北漂”,也都常常来这里,彭一碰运气,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职介所”前巨大的广场,专门是为了求职者而来。城中需要人手的主家都会到这里来,寻找需要的人手。 每天早上,这里都会排起几条长龙来,先是看看公示栏上的活计需求介绍,然后开始排队,等候“职介所”开门。 至于大多数的一些苦力、工匠之内,只能在广场上抢占靠前的位置,以期望主顾上门,捷足先登。 一辆马车沿着宽阔的大道而来,在“职介所”门前停下。马车上一 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下了车,来到人群后,被一群眼尖的求职者迅速围住。 “南城的“孙氏酒楼”修葺,需要泥瓦匠五个,苦力十个,苦力一天100文,匠人200文。” 中年男子说完,人群大声呐喊,争先恐后。 “我去!” “算我一个!” 华服男子挑挑拣拣,等挑够了满意的人手,带着人快速离去。没有得偿所愿的求职者们垂头丧气,继续在一旁等候。 过不了片刻,又有一辆马车而来,马车上下来的,则是几个公人。 “排队去城西渡口找事的,不要排队了,过来报名就是!” 公人喊玩,广场上空了一大片,许多匠人和苦力都跑了过去。 “排好队,不要挤!” 好不容易等眼前的人群安静下来,当先的公人拿起一个铁皮小喇叭,喊了起来。 “西城的渡口第二期修建,需要泥瓦匠200名,苦力500,苦力一天90文,匠人150文,活期一个月到一个半月,包吃包住。” 求职者们群起而应之。官府的活计,自然是安稳多金。 大批的求职者们离去,广场上刚空闲了片刻,又被后来的人群所占据。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几个正在排队的宽袍大袖的士子看着刚才的一幕,摇头叹息。 “满身铜臭,摇尾乞怜,人心不古,江河日下呀!” “李兄所言甚是!挑挑拣拣,毫无廉耻,人人皆为利望,世风日下啊!”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为五鼎烹。如此庸庸碌碌,求田问舍,岂不是浪费了大好年华!” “包兄,你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岂能和这些凡夫俗子相比。若不是番子入侵,你已是天子门生,教化一方。真是造化弄人啊!” 姓包的士子衣衫破旧,但却风度翩翩,更兼剑眉虎目,正气凛然,只是说出来的话里,泛着酸味。 “一个低贱的泥瓦匠,一个月也是四五贯钱。我等满腹经纶,居然无人问津,道德沦丧,可悲,可叹,可怜矣!” “包师夏,包师夏来了没有” 抱怨声被打断,“职介所”的公人在门口大声叫了起来。 “包师夏在此,包师夏在此!” 包师夏忙不迭地答应着,对周围的两个怀才不遇者抱了抱拳,赶紧随公人走了进去。 “包师夏,你可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职介所”主事张好看着眼前桀骜不驯的年轻人,摇了摇头。 前面给这家伙介绍了两份工作,一份学堂教师,一份账房先生,都没有干多长时间。风评不错,但就是兴趣索然,难以持久。 “张主事,今日难道有什么好介绍” 包师夏倒是毫不客气。对他来说,他自有自己的报负,也绝不苟且、委屈自己。 “包师夏,包兄,你就说,你到底想怎样” “张主事,在下只想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不愿意苟且一生,哪怕从“吏”做起,在下也心甘情愿。” 包师夏脸色平静,心里则是忐忑不安。万一这次再没有合适的工作,他也只能委屈求全了。 “照你这么说,我也是苟且之辈了。” 张好瞪了包师夏一眼,随即正色了起来。 “你走了狗屎运!王相公来过所里,了解到你的情况,觉得你这样的年轻士子,经史百家都懂,人品不错。他让我通知你,去参加“行政学堂”的考试。” “行政学堂” 包师夏一愣,不由得怔在了当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章 布局 落日余晖,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较场,三三两两的学员在较场上散步,低声交谈,也有一些在锻炼或者加练。 张过光着上身,脸上身上全是汗水,围绕着较场卖力地跑着,尽管腿沉的几乎抬不起来。 “张过,加油啊!” 不时有熟悉的同学经过,或是为张过加油,或是有几分戏谑。 是呀,排骨满身,瘦弱不堪,军中每次技能测试,他都是勉勉强强才能通过。若不是他训练刻苦,身手敏捷,也许他连普通的军士都当不上。 令人惊讶的是,军中推荐士兵上“讲武堂”,无论是教官还是军中将领,许多人都是推荐了他。 按理说,以张过这样貌不惊人,普普通通的样貌,留在军中已经是阿弥陀佛,更不用说上讲武堂了。 教官们给他的评价是吃苦耐劳,不达标誓不罢休。军中的评价是作战勇猛,心狠手辣,颇有战功。 较场一角巨大的椿树下,王松和讲武堂的几个教官,正在观看着较场上绕圈的张过。 “相公,这小子是荆湖人氏,要不是靖康年间遭了灾,全家被杀,他也不会流落异乡,到军中干这刀头舔血的玩命勾当!” “刀疤脸”蒋虎倒是对张过颇为了解,看起来印象不错。 “家里世代经商,上过学堂,没有功名……” 王松打开手里的册子,点了点头,正色道:“就是他了。训练完了以后,让他前来见我!” 蒋虎赶紧答应,心里面却在嘀咕。既然要用人家,为何还要等别人训练完,不给别人喘口气的机会。 王松拿起册子翻了下去,翻到一页,停了下来。 “方雄,太行山悍匪,为人油滑,最会察言观色……” 王松不由得笑了起来,指着上面的评语道:“这是谁给的评语,也太埋汰人了吧。” 张横红了一张脸,不好意思道:“相公,这是小人的意思。这小子以前在小人帐下效力,办取巧的事情,最是攻无不克!” 王松点点头,仔细看了看方雄的资料,郑重道:“就是这二人,叫他们晚上来见我。此事乃是军中机密,谁也不能散播出去。否则休怪军法无情。” 众将领都是肃然听令。有人心头狐疑,就这几个歪瓜裂枣,不知道相公找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到底意欲何为 王松的目光扫过外面漆黑的夜空,不由得暗自沉思。 选择这么多看似平常,其实却是心智坚忍之人,正是为了情报,事关各地军政风土人情的情报。 府州一战,自己几乎身死,两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这么多将士的死亡,难道还引不起他对情报的重视吗? 若是他能早早探知府州的军情,而不是折虎冒死前来禀报,也许他早已经全歼了完颜娄室军,中原的战局也不会这么乱。 情报的价值不言而喻。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军以仅阵亡69人的代价,就干掉了满清两万多的八旗精锐,背后靠的是情报的差异。一方面,清军从外商处获得假情报,另一方面,英军截获清廷的和,以及从满清情报处驻京办获得大量的情报,把满清的战略意图和兵力部署摸得一清二楚。满清不战败,天理难容。 更不用说那永不消逝的电波。 俄罗斯的克格勃,米帝的fbi,英国人的情报六处,那个不是兴风作浪,搅得世界风起云涌,而始作俑者则是尽得其中利益。 王松将来的目标,自然是要席卷天下,甚至要拓兵海外,与之相应的情报机构,也要适时推出。 新成立的机宜司由张横控制,但其中的许多成员,却是王松一手挑选。毕竟,在见识上,王松要比张横超出许多。 “沙盘的制作,主要在于布局和测量数字的准确……” 讲台上,段盛正在聚精会神地给下面的一众学生讲解沙盘的制作,作为“讲武堂”的老师,他可是少有的没有从军经历的旧朝官吏。 靖康元年,金人大举南下,辽人故将小鞠录趁机破丰州建宁寨,知寨杨震与两个儿子皆力战而死,阖家遇难。身为建宁寨吏员,他不得不仓皇出逃,就连妻子都没能护得周全。 逃亡河东又河北,因为他精通算数之学,又有多年吏员从政经历,一番考核培训之后,他就当起了“讲武堂”的培训讲师。 下课铃声响起,段盛夹起课本,出了教室,刚要准备离开,却被门外等候的军士叫住。 “段先生,请你去教导处一下,军中有人在那里等你。” 段盛心里面一惊,赶紧跟在卫兵身后,紧紧跟上。 看到段盛进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转过头来,浓眉大眼,长胳膊长腿,正是张横。 “段先生,请坐。在下张横,机宜司就是由在下掌管。” 段盛心头一颤,不由自主站直了身子。 “小人段盛,见过张……相公。” 张横是谁,军中的将领人人都知道。经常和军中将领打交道,段盛自然知道张横身份。 “段盛,35岁,丰州建宁寨税吏,年轻时曾在军中效力,任都头一职,会党项话。靖康元年,辽人入侵建宁寨,父母妻儿皆没于战乱之中。先入河东忠义军中任辎重库官,后入讲武堂,任培训教师一职。坚忍狠绝,心思缜密……” 张横的话,让段盛不由得一惊。想不到自己那些陈年旧事,也被探知的一清二楚。 张横也是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子,平平常常,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很难找出来的类型。也不知道王松怎么一眼,就相中了他。 “段盛,机宜司派人查过你的底细,当然不是为了怀疑你或者其他缘由,而是因为要派你去做极其重要,也是最为危险之事,你明白了吗?” 段盛心头狐疑,立即站直了身子,大声道:“只要能杀番贼,党项人也行,小人愿意赴汤蹈火,剖肝沥胆,张相公下令就是!” “果然是个聪明人。” 张横轻轻笑道:“军中只有一个相公,你是知道的,叫我张机宜就行。” 他顿了顿,郑重道:“机宜司打算派你去河西,搜集情报,策反官员,不知你是否愿意” 段盛心头一荡,正色道:“相公是要对西夏用兵了。小人愿意前往,小人定会谨慎从事,不负王相公和张机宜所托!” 张横轻轻点了点头。这段盛一点就通,确实是个人才,看来,还是王松有知人之明。 “河西之地,隔绝北方游牧,贯通西域,此事至关重要,你可谓重任在肩。从今日起,你就是河西情报处的处长,河西之事,就拜托你了!” 段盛点了点头,轻声问道: “张机宜,请问我何日启程,都有那些相关人等” “你见过王相公,挑齐人手之后,即刻出发。” 段盛出来,军士把他来到另外一个房间,很快,王松走了进来。 “段盛,让你在讲武堂做教员,实在是委屈你了!” 王松握着段盛的手,满面笑容,异常的热情。 “段盛,你是一个人才,我不会看错。到了河西,做事一定要谨慎,到时都安安全全的回来。等到大军收复河西,大功告成的那一天,咱们一醉方休。” 段盛受宠若惊,难得地心头一热,抱拳道:“相公放心,小人必不辱使命!” 王松点了点头。国破家亡之人,能把仇恨埋在心里,忍辱负重,而又业务熟练,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段盛,情报之事异常凶险,稍不留意便是身死异邦,前功尽弃。你都需要些什么,钱财人力,一并说出来,我一定尽量满足于你!” 段盛沉思片刻,轻声道:“相公,小人想挑几个得力之人,不知相公能否应允” 王松点点头,笑道:“这是自然。情报之要,军国大事,自然要群策群力。” 段盛在房间里等了片刻,几个年轻人匆匆推门进来,为首一人激动道:“段先生,学生以后就追随你左右了!” 段盛哈哈一笑,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常华,王辉,以后咱们就要并肩作战了!” 常华摇了摇头:“河西这么大,咱们几个人,责任重大啊!” 讲武堂的较场上,王松盯着远处训练的军官们,聚精会神。 “相公,你说这些人能行吗?” 张横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段盛孤身一人,又无家眷,到了河西,若不辞而别,或投靠了夏人,却叫人如何放心还有那个张过,窝窝囊囊的,半天憋不出个屁来,派他到荆湖主事,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段盛身负灭家之恨,除了忠义军,谁能替他报此血海深仇况且他孤身一人,却不另结新欢,可见此人乃是至诚之人,可堪重用。” 王松回过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轻声笑了起来。 “至于张过,连你都觉得他不像是探子,杨幺那些人又怎会觉得潜伏卧底,要的就是看似平常之人。要是都像张兄你这么英明神武,早就被揪出来了。” 张横黑脸一红,不服气地顶嘴道: “相公,如你所说,段盛和张过也就算了。那个方雄,油嘴滑舌,口蜜腹剑,派他去江南主持大局,这不是羊入虎口吗?你就不怕他携款私逃,落个鸡飞蛋打” 王松把他笑了起来,自己的这位兄弟还真的是军中之人,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 “张兄,你可知方雄为何上了太行山,做了绿林好汉,和你一样” 张横气鼓鼓地说道:“他上不上山,当不当强盗,又有何相干” 王松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方雄本也是良家百姓,曾有一青梅竹马的相好女子,谁知却被当地的豪强糟蹋。方雄状告无门,这才杀了豪强,上了太行山。” 张横心头一惊,刚到嘴边要反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这样说来,这方雄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自己是对其有所偏见了。 “张横,方雄恨官府入骨,加上他八面玲珑,去江南潜伏,面对那些贪官污吏,出入风月场所,是不是个恰当的人选” 张横轻轻点了点头。归根结底,宣抚司是王松说了算,自己只不过查漏补缺而已。只要王松不和大宋朝廷卿卿我我,他这个做兄弟的,又何必和主帅过不去。 最重要的是,在识人、用人这一块上,王松好像从来都没有失算过,他不得不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章 边城 从城墙上一具具姿态各异的伤者身上跨过,鞋子下全是黏糊糊的血污和不知名的人体器官,苍蝇“嗡嗡”肆虐城头,处处恶臭熏天。 陈遘眼光扫过摊靠在城墙上、横七竖八、有气无力的士卒和乡壮们,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城外尸体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残肢断体充斥其中,人体器官随处可见。刀枪盾牌、断梯残旗,近看令人作呕、毛骨悚然;远看则似人间地域。 到处都是血污和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偶尔还传来一些垂死重伤汉儿们的呻吟声,他们是在试图引起同伴的主意。只不过日间酷热无比,金人偶然在夜间才来攻城,无人理会他们的痛楚。 自从他们跟着金人攻城略地,纵横宋地,就已经决定了他们的结局。迎矢石、当炮灰、冲锋陷阵,从来都是这些汉儿的分内之事。 女真人自己在树林中喝酒吃肉,纳凉休憩,却逼着汉儿们冒着烈日攻城,九死一生。 “为虎作伥,无父无母的可怜虫,你们这又是何苦?” 陈遘看着城外的这些可怜虫,轻轻摇了摇头。他默默地看着城外,眼光扫过大地上的山川河流,暗叹自己就要为国捐躯了。 靖康二年,原中山府知府詹度因守城有功,被朝廷调任荊湖南路制置使,中山知府一职由自己接任。当年,宋钦宗任命康王赵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自己为兵马元帅,加授资政殿学士,光禄大夫,而宗泽、汪伯彦为副元帅。 中山府乃是大宋北地三镇之一,地理位置何其重要,乃是两河重要的军事重镇和仓储基地,城池高大、坚固,仅瓮城就三道城门,且护城河宽水深,加之弓箭火炮、滚木雷石交相使用,可以说是坚如磐石。 朝廷竟然把三镇这国之屏障割给金人,“三镇”百姓自然是群起而抗拒,怀土顾恋,以死坚守。 陈遘自然是固守城池不降,还频频出城袭击金兵。中山将士威武不屈,皇帝赵桓羞愧难当,顺势诏令固守,并擢升中山知府陈遘为兵马元帅,起河北之兵抗击金兵。 但他陈遘虽为兵马元帅,河北却并没有多少兵马归他调遣,州府也各自为守、苟延残喘,他手里也仅剩中山府城里的两万多兵马。 金人第二次南下,再次包围汴梁,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赵构接旨后却不去救援京师,而是移屯大名府,继而又东行到东平府,以避女真人兵锋,保存实力。 幸亏王松横空出世,在汴梁城宣化门外大杀金人,挽狂澜于既倒。金人围攻数月,却死伤惨重,终于愤愤退兵。 谁知王松在府州战死,大宋朝廷割让河东、河北,宋室南迁,苟安于江南。 自己在中山府望眼欲穿,盼望朝廷能派军前来增援,以解中山、河间之围,谁知迎来的却是太上皇复辟,朝廷割让了两河之地,一路南迁。 君王保土安民,这样的君主抛土弃民,这样的朝廷让人何其心寒! 弟弟光禄卿陈适前来宣旨,要自己放弃中山府,随朝廷南下。但他已决心与中山府共存亡。如今,他坚壁清野,困守待援,又坚持了三月之久。 如今,距离金兵围城,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多,多亏了王松任枢密院相公时补给的士卒和粮草,否则,中山府早已经陷落了。 不过,自赵佶重新登位,宋室南迁,朝廷再也没有派来一个援兵,也没有支援一粒粮食。 中山府城中粮绝,军马杀尽,宋兵人皆羸困,腿乏力不能行路,手无力不能执兵器。如今城中人心浮动,军士颇多怨言,如此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就得人吃人了。 中山府和外界隔绝,他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王松东山再起、攻略两河之事,他也是不知究竟。 昏君庸臣,十四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以百年懈怠之兵,怎敌新起虎狼之师。更兼满朝文武官员,文恬武嬉,私心公用,党争不断,国事难为。 天气酷热,炎日当头,陈遘一阵头晕眼花,差点摔倒在地。他心里不由哀叹了一下,自己还是老了。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汉室故土,岂能尽是腥膻,即便身死名灭,也是义之所在。这,也许是他最后的倔強! 夜幕降临,金人却没有立即前来攻城,恐怕也是因为天气炎热。 陈遘心中沉思,若是白日天正热时派兵出城,袭击金人,或许可以出其不意,搞到一些粮食,以解眼下城中的燃眉之急。 “去把何总管和沙部将叫过来,本官有话对他说。” 陈遘终于做了决定。 一个30多岁、面容消瘦的文官,后面跟着一个身高力壮、面色黝黑、相貌威严的武将,都是有气无力的走了过来,站在了陈遘面前。 前面的文官漫不经心地拱了拱手:“陈知府,你找下官,有什么要事吗” 陈遘指着城外的军营,沉声道:“何总管,金人数日围城,城中已经粮绝,本官命你明日带领城中军马,出城偷袭金人,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何总管睁大了眼睛,大声道:“陈相公,你是要下官带领士卒们,出城偷袭番子的大营” 何总管微微摇了摇头,轻轻一笑,目光中多了几分讥讽之色。 “陈相公,你觉得本官有这个本事吗?” 陈遘面色平静,点点头道:“何总管,本官正是此意。如今女真人围城数月,完全意料不到我军会出城主动攻击。酷热之中,杀退金人,觅得一些粮草,这样我军或许还有活路。” “陈相公,本官恕难从命!” 何总管拱了拱手,断然道:“女真人兵强马壮,我军士气全无,趁着天热前去偷袭,只能是羊入虎口,在下不才,请您另觅高人。” “这么说,何总管是不愿意带兵出城呢” 陈遘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本官再说一遍,本官恕难从命。本官不是王松王相公,没有在千军之中耀武扬威的本事。陈知府可以另觅他人,在下却是爱莫能助。” 身处绝境,缺衣少食,能坚持数年而不降敌,他已是问心无愧。本来生死也就是几日之事,但陈遘以势压人,让他莫名地不舒服,心里读书人的一丝傲气和倔强让他断然拒绝了对方。 何总管脸色铁青,针锋相对,居然是毫不留情。 看到两位主官当面争吵,城墙上的士卒都站了起来,就连悍将沙振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位。 “来人,把这狗贼拿下,砍了他的人头!把首级挂在城墙上,让弟兄们看一看,看谁还敢违抗军令,逡巡不前!” 陈遘身后的几名士卒上前,把何总管牢牢控制住,但却无人执行军令,看来都是在犹豫,等待上官的指令。 “陈遘,你这是公心私用,挟私报复。到城外去和番子作战,你自己为何不前去?你不过是要我当替死鬼而已!” 何总管依然倔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上官已经动了杀心。 “陈相公,何总管只是一时糊涂,还请陈知府手下留情,饶他一条性命。” 沙振大惊失色,和旁边的士卒一起上前求道。 “陈相公,何总管也是朝廷命官,你杀了他,与律法不容,还是三思。” 沙振的话刚说完,何总管这个读书人出身的呆子,又拧着脖子喊了起来。 “陈遘,赶紧放了本官,否则本官和你没完,一定会到上官那里告你!” 陈遘脸色变得冰冷,寒声道:“本官受朝廷委托,总领中山府一切军政要事,难道还杀不得你个小小的总管。军士,马上上前行刑,否则军法从事!” 何总管脸色苍白,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军士已经抡起了手中的钢刀,恶狠狠地一刀砍下。 鲜血四溅,何总管斗大的头颅掉在地上,他眼睛圆睁,眼神里全是不服和难以置信。 “把此贼的头颅挂在城墙上,也让士卒们都看一下,这就是违抗军令,不服军令的后果!” 士卒们面面相觑,赶紧应诺。 “陈向功,你这又是何必。” 沙振看着地上的头颅和,满地的鲜血,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看到士卒们都是恭恭敬敬,陈遘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他大声喊道:“沙振,你素有勇名,委任你为中山府总管一职,明日夜间带兵出城,追杀金人。” 沙振本想立即拒绝,看到陈遘脸色不善,他赶紧抱拳,颤声道:“小人遵令。” 沙振回了房间,焦躁地走房中踱来踱去,心中仍然是惶恐不安。今日,他在城墙上亲眼目睹陈遘杀了何总管,心中的惧怕现在还不能平息。 出城攻击金人,以步卒对付骑兵,他还有活着回来的可能吗? 门“格吱”一声响,沙六等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走了进来,随手把房门紧紧的关上。 “大官人,陈遘如此心狠手辣,再待下去,早晚是个死。朝廷都割了两河,咱们守了这么久,已经是仁至义尽,没有必要陪陈遘送死!” 沙六的话让沙振摇了摇头:“番子暴虐,大伙心里都是不喜。陈相公下了军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出城和金人野外对垒,这他娘就是飞蛾投火,是白白送死!” 沙六狠声道:“大官人,早晚都得死,不如杀了陈遘,放番子进城,城中的百姓还有条活路。” 话说的冠冕堂皇,但众人都知道,这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沙振心里一惊,想起白天城头上陈遘杀何总管的一幕,眼珠一转,狠下心来。 “陈遘手下,可是有不少人忠心耿耿。明日我再去劝劝陈遘,要是他不肯回头,也只能……” 他抬起头来,握紧了拳头,沉声道:“也” 看到沙振眼中的狰狞,沙六心里打了个寒战。 “大官人,只能痛下杀手,免得兄弟们给他陪葬!跟了番子,最少能留条性命,跟着陈遘,就是死路一条!你说怎么办,弟兄们都听你的!” 一个汉子迟疑道:“总管,陈遘为人宽厚,两袖清风,很得城中军士的爱戴。要是一击不中,恐怕会引来灭顶之灾。” 沙振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 “明日正午,趁着天热众军休憩,我先去府衙杀了陈遘,你们随后跟上,完了事咱们一把火烧了府衙,兄弟们再打开城门,迎接番子入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章 侥幸 一夜的鏖战过去,陈遘在城墙上督战不退,疲惫不堪。他回到府中,一头扎了下去,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午后三刻,他才又醒了过来,腹中咕咕作响,饥饿难耐。 陈遘在桌边坐了下来,思量片刻,摊开纸笔,写了起来。 “臣受朝廷恩典,自靖康元年守中山府,如今已有四年矣。番兵日夜攻城,城中粮草断绝,矢缺石尽,臣德薄匪躬,恐难坚守。今中山内无粮草,外无……” 沙振正在屋里酣睡,军士把他叫醒,说是陈知府让他去城墙上一趟,有要事相商。 还能是什么要事,还不是让自己带领士卒们出城送死。沙振心里冷笑了几下。 他穿好衣服,披好甲,贴身藏了一把短刀,便向着城墙上而去。 沙振看了看城墙上,见陈遘身边并没有几个军士,只有他弟弟陈适一人,二人注意力好像也不在自己身上。他悄悄摸了摸腰间汗津津的短刀,走前几步,抱拳道:“陈相公,咱们非得要出城去攻击番兵吗?” 陈遘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大声怒喝道:“沙总管,速速回去准备,今夜……” “报!” 陈遘话音未落,一个军士从城墙上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大声喊道:“禀告相公,援军来了!” “援军” 沙振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伸向腰间短刀的手也垂了下来。 “哪里的援军,你们可探清楚了” 陈遘尽量压制住心里的波动,脸色通红。 军士满脸兴奋之色,抱拳道:“斥侯发现,城外五里处,援军从北而来,已经和番子接战。不信,你可以听听外面的火炮声!” 几人心神荡漾,都是竖起了耳朵。“通通”声惊天动地,显然,城北正在发生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陈公,这支宋军不简单,咱们要好好看一下,到底是哪路兵马,这火炮竟然如此厉害” 陈遘和卫士对望一眼,都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中山府城北的金兵大营,此时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 董先站在一处高地,看着前方千军万马的大战,不由得手心发痒,想要亲自上阵,却被马扩拦了下来。 马扩拿起千里镜,向着远处残破不堪的中山府城墙看去。上面的宋兵正在观望,看来中山府并没有失守。 马扩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赶在了城破之前到达,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酷热的天,宋兵满山遍野,密密麻麻压了过来。 羽箭驰飞,火炮轰鸣,刚开始还难分难解,互有伤亡。随着忠义军小炮、重炮一起发射,金兵的压力骤然增强。 “蓬蓬”之声不绝,一颗颗铁球肆意飞舞,砸出一条条血路。无论是金人骑兵还是步卒,一个个筋折骨断,血肉模糊。 火炮声不绝,不断有营帐或者车架被打得粉碎,惊呼和惨叫之声不断响起。 抛石机、箭楼、鹅车、栅栏、拒马,在铁球的肆意轰炸之下,纷纷倒塌,营地一片狼藉,混乱不堪。 一颗铁球呼啸而来,把一名女真骑士从马上砸飞出去,撞翻了地上的两名金兵,三人都是口吐鲜血,重重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身。 陈遘看得目瞪口呆,城墙上的宋兵们欢呼雀跃,许多人流下泪来。 沙振悄悄摸了摸腰间的短刀,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心里暗自侥幸。 若是自己早一步动手,恐怕已是万劫不复。 这忠义军来的,还他尼昂的真是时候! 众人都是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向着城北看去。 硝烟弥漫,铁丸急射,一门门火炮发出怒吼声,向阵地前冲过来的女真骑兵急射而去。女真骑兵一批批从马上栽倒下来,就好像用镰刀割麦子一样。 一些女真骑士冲破了炮火的覆盖范围,张弓搭箭,就要向炮手们射击。 “这些炮手们,怎么这么傻,还不赶快跑,难道要等着被女真人射杀吗” 城墙上观看的军士中,有人焦急地喊了出来。 沙振是沙场宿将,久经战阵。忠义军名震天下,如此镇定自若,一定还有后招。” 果然,残余的女真骑兵还没有发箭,一个个冒烟的铁疙瘩从宋军阵中扔了过来,纷纷落入了扑面而来的女真骑阵当中。 “通通”的爆炸声不断响起,女真骑兵们连人带马被炸倒在血泊里面。马匹悲鸣,哭喊声响起一片,人马血肉模糊。 “想不到我大宋,竟有如此雄兵!” 陈遘潸然落泪,不知是无力还是感谢上苍,跪在了地上。 “直娘贼的困在城里,坐井观天,这狗日的仗,原来是这样打的!” 沙振脸色煞白,冷汗迭出,眼前惊心动魄的血战,血肉模糊的战争场面,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忠义军如此悍勇,自己要是投了金人,还不被打成筛子? 狗日的真是侥幸! “用霰弹,把番子全赶到河里去!” 董先大声呐喊,指挥着炮手。金人大营已被冲破,再来一次轰击,金兵必定溃散。 中山府三面环水,只有西北方向是陆地。忠义军从西北方向而来,驱赶着无数的金兵向着河流的方向而去。 “蓬蓬”的火炮声不断响起,女真骑士、汉儿们一个个栽倒在地,鲜血淋淋,血肉模糊。 无尽的铁球呼啸而至,无数的铁丸破空飞舞,窜人惊慌逃窜的人群之中,金兵一片片的倒下。铁球在坚硬的地面上弹起向前,在人群中砸出一条条血路,数不清的金兵倒在了铁球飞舞的路上。 金兵伤亡惨重,大营陷入混乱。鼓点密集,烟尘腾起,两千宋人骑兵,风卷残云般地从两翼涌进了金兵大营。 宋人骑兵后面,旌旗招展下,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宋人步卒,正在迈着整齐一致的步伐,挺着长矛,向前迤逦而来。 羽箭呼啸,双方同时有人不断倒下。原指望着宋兵扛不住打击、一击而溃的金兵,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源源不断上前。 “都他娘的给我回来,不准跑! “临阵脱逃者,死!” 女真将领们脸色铁青,他们拔出长刀,砍翻了无数惊慌逃窜的汉儿,想要阻止眼前的溃乱。 “弟兄们,先灭了这些番子再说,汉儿不堪一击!” 牛通和刘锜各率一千骑士,打马向前冲去。 残余的女真骑士奋起勇气,和冲过来的宋人骑士立刻撞上,瞬间就是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刘锜带骑士横冲直撞,很快前面一片空阔,周围全是四处逃散的汉儿步卒,原来宋军骑阵已经把女真骑阵凿了个对穿。 “弟兄们,再冲一次,番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刘锜调转马头,众人聚集一处,重新列阵,纷纷打马向前冲去。 来河北以前,他也是自视甚高,以为凭借自己在军中的历练、学富五车,可以在忠义军大显身手,一展胸中抱负。 参加了两次战斗,胸中倨傲之气全无。忠义军的强悍,主要来自于基层军官的善战,需要纠正的太少,只要恪尽职守即可。 这样强悍的军队,也给了他强大的信心。也只有忠义军,才能击败无坚不摧的女真铁骑。 鼓声响起,无数的宋兵奋勇向前,漫山遍野。他们踩着步点向前,无论对面金兵如何凶猛,都无法阻止他们的滚滚向前。 宋军义无反顾向前冲来,那种蔑视生死、争前恐后的血勇,让女真骑士和汉儿们心惊胆战,寒意顿生。 看着平时不可一世、自恃悍勇的女真勇士们,一个个的被宋军的火器炸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汉儿们惧意丛生,他们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形成潮退之势。 连纵横天下、骁勇善战的女真铁骑都是如此狼狈不堪、死伤无数,他们这些见风使舵的附从者们,又怎能不恍然若失。 一个个同伴血肉模糊、筋折骨断,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许多人血肉模糊,变成了一具具无声的尸体。慢慢地,汉儿的勇气一点点消失,带来的是无法克制的恐惧。 许多汉儿再也承受不了死亡的压力,手中的刀枪再也拿握不稳。他们脸色煞白、身体发抖,抛弃了刀枪,撒腿向后逃去。 即便是那些斗志犹存的女真骑士,也不由自主地被溃兵裹挟着向后退去。 溃兵、追兵满山遍野,无穷无尽,就像滚滚移动的洪流一般。 数万人撕杀,一路上都是尸体。金兵四处逃窜,逃兵群中,那些女真骑兵尤其显眼。他们操起刀枪,疯狂砍刺那些挡路的汉儿步卒,一路向南面逃去。 一些汉儿被夺路而逃的同伴杀死;一些汉儿被挤倒在地,还没有爬起来,就被后面的逃兵踩死;一些汉儿慌不择路,直接跳入了唐河,奋力向对岸游去,无数人被河水吞噬,尸体沿着河面,向南旋转着漂去。 河面上、岸边,到处都是金兵的尸体,城墙上观看的宋兵们都是手心冒汗,心头的痛快,岂是一个爽字能形容。 自金人侵宋,有多少宋兵死在了金兵的手下;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惨遭杀戮;又有多少宋人女子被蹂躏糟蹋;宋人的血泪,浸透了中山府的每一寸土地。 这是一场屠杀,血淋淋、畅快淋漓的屠杀!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该还的,宋人一定会找回来。 眼看着金兵向中山府城南而来,沙振振奋道:“陈相公,要不要末将出去,冲杀一阵” 陈遘摇摇头道:“现在出去,很可能被番子的溃兵冲散。还是静观其变,守住城墙吧。” 沙振心中一阵轻松,点头道:“陈公说的是。金人败局已定,咱们还是固守,免得番子趁机夺城。” 陈遘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沙总管,你去安排一下,扫清道路,移开城门前的土石,准备迎接忠义军大军入城。” 沙振恭恭敬敬,肃拜道:“陈公放心,下官这就去安排。” 午后时分,刘锜带兵进入中山府,收复了这座河北边塞重镇。自忠义军发动“夏季攻势”以来,河东收复了太原以南,河北则是恢复到了拒马河以北,河北西路大部分的重镇,都归于忠义军治下。 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三座边塞重镇,如今就只剩下河间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章 驭民之术 不知不觉,位于大名府南城,原来的河北东路安抚司衙门,如今却已经摇身一变,挂起了“中华学堂”的招牌。 由于和原来的河北路转运司衙门同在一条街上,这里的环境要幽静、偏僻的多。学堂被选在这里,王松也是看中了这里安静的学习范围。 事实上,不止在这里,在大名府城,还有三座同样的中华学堂,只不过这座最大而已。 一块宽约一米,三米左右高的、刻着“牺牲、责任、民族”六个红字的石碑矗立在学堂正门左边的平地上。在大门右边的平地上,一块几乎同样大小的石碑则刻着“知识就是力量”的字眼。字体苍劲有力,乃是河北名士李若虚所书。 作为留有墨宝、震惊后人的李若虚,其字体的魅力当然是无可挑剔。两块石碑一左一右,白石红字,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吸引着来往的师生以及过往的闲杂人等。 从教育程度上讲,“中华学堂”只是一所初级教育学堂,相当于后世的六年小学教育。 本质上,孩子是国家的未来,也是民族的希望。孩子能否健康成长,关系到国家的前途命运,民族的兴衰成败。 进入“中华学堂”的孩童,年龄段在6-13周岁。孩童们不仅要接受完整的国学教育,还要接受数学、地理、历史等。也许在不久的将来,王松会为他们准备一些初级的物理、化学教育,引导孩子们学习的兴趣。 除此之外,学堂的体育课也是一大特的。队列、田径、引体向上、俯卧撑,最后还加入了“枪刺术”和骑马等。 至于射箭,则被习惯性地抛弃,而改为了掷弹练习。在火器蓬勃发展的这个时代,射箭只是变成了一种爱好,而非军中强制。 中华学堂大门口,每日里熙熙攘攘,站满了送孩子上学的父母亲朋。不过,人满为患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人人都是遵守规则。没有人想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表现出自己愚蠢的一面。 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那么多的社会安全隐患,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学奴”出现。 按照大名府官府贴出的榜文,6-13岁的适龄孩童,都得接受教育,就连城中外来的“务工人员”也不能例外。 为了避免引起冲突,在其他学堂上学的孩童,不强求他们必须转到这些新建的“中华学堂”来。 同时,在女子上学这件事情上,大名府官府并没有做强制性的要求,而是采取了自由选择。毕竟,相对于历朝历代,大宋的风气已经足够开放,不然也不会有大名鼎鼎的李易安出现。 不过,这毕竟是900年前,可不是后世的现代文明社会。一旦引起巨大的民间反潮,可就得不偿失,也和办学的目的背道而驰。 只要循循渐进,逐渐打开缺口,也许二三十年后,女子入学就变得顺理成章。 由于现在是酷夏,王松也是采取后世的寒暑假、一周双休制度,毕竟这是已经验证过的劳逸结合的最佳组合。 “相公,自隋炀帝大业元年科举取士,到我朝至今,已有600多年。科举取士已是直入心肺,根深蒂固。相公办学堂是好事,旨在使贫贱富贵之人同等接受学识。但学生的功名富贵、人生前程都在于科举。“中华学堂”能否办下去,和此息息相关。” 李若虚说的有点隐晦。但王松还是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科举取士已经根深蒂固,王松废除这科举取士,他的新式教育很有可能办不下去。 “李公考虑的是,不过不必担心,事情总有例外。” 王松摇摇头说道:“河北、河东已经糜烂,推行自然比江南要简单、容易得多。说到底,还是学生将来就业的问题,这才是根本。” “历朝历代,读书人只为做官,却忽略了吏。官吏两个字,吏比官更加重要,吏治清明是国家根本,因为这些吏员才是基层做事的人,和百姓打交道,这也是“中华学堂”的根本。” 关于学生的前途,王松并没有完全说明。那就是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方面的人才,这些才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动力。他需要这样的科技人才,即便是儒学也是实学,以便让这个时代在他的手里有序、有力的发展下去。 吏治清明。他希望“中华学堂”出来的学生,以后会成为社会的一股清流,把中国这种千年形成的浑浊官场洗濯一番。 在权力决定一切的社会里,裙带关系在官场上盛行,很多人引以为荣、不以为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直是中国官场的常态。 就像大宋,王安石的改革派和司马光的保守派,最终演化成了党争。 王安石打击保守派,乌台诗案,一大批反对派成员被贬斥。司马光执政,又将新法官员全部贬谪,同时将推行了近20年的新法尽数废除,此为“元祐更化”。 公元1086年,司马光、王安石同一年去世。党争反而愈演愈烈,国家政策摇摆不定,国事日非。就像历史上的靖康之耻,投降派、主战派轮番上台,最终导致了国破君亡的可悲惨剧。 两河无主之地,正可以大肆推行这“中华学堂”。一旦事成,便可以和行政学堂无缝对接,足可以改变两河教育的现状。 “相公,宣抚司若是不开科举,恐怕会冷了天下士子之心。” “开科取士,一年不过一二百人,最多不过四五百人。两河“行政学堂”,再加上招贤纳士,至少已是千人。要说冷了天下读书人之心,恐怕言过其实吧。” 王松哈哈笑了起来,神情也变得严肃。 “若是只想当官,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甚至以权谋私,中饱私囊,大宋朝廷哪里可以混混,在我宣抚司治下,想都别想!” 李若虚心里一惊。大宋朝廷不抑兼并,不限官员经商,不惩处贪污受贿,官员上下其手,个个富的流油。到了王松这里,要讲究吏治清明,这些旧派的官员,很多人因循守旧,不与时俱进,恐怕要栽跟头。 “相公在两河垦荒屯田,兴办实业,编练新军,安抚教化,虽是功在千秋,然这兴办学堂,开启民智一事,似乎颇有不妥。” “哦,李公有话直说,在下洗耳恭听。” 王松不由得一愣。看来对义务教育这件事,李若虚有不同的意见。 不过,他并不是独断专行之人,李若虚性烈如火,直来直往,倒是和谨小慎微的马扩、黄纵几人互为补充。 “相公虽是文韬武略,但未必博览群书。相公可曾观过商君书” 王松看着小心翼翼的李若虚,哈哈大笑了起来,也瞬间弄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是战国时秦国名相商鞅所做,也被列为天下第一禁书,历朝历代只能是太傅教太子的教材,只有历代君王和准君王才能读到。 想不到这李若虚,竟然也读过此书,而且还对这些邪术如此推崇。 “原来李公也知道商鞅的驭民五术,而且是情有独钟啊?” 商鞅的驭民五术,壹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壹民就是愚民,五术为历代帝王王霸之道,以此为不宣之密。 闭塞试听,让百姓愚昧无知;让百姓整日劳作,耕作不息,没有精力胡思乱想;民辱则官尊,百姓尊严全无;严苛赋税,百姓终日在温饱线上挣扎,人穷志短,易于控制。 这便是弱民之策,和真正儒家思想的“有教无类”、“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比起来,实在是惊心动魄、丑恶不堪。 这不由得让王松想起了后世的“总缺三两银子”的典故来。 ,记载了清朝乾隆时期的数据:中国农民一直以粗粮、青菜为主,偶尔能吃一顿鸡蛋,除节日或特殊时间,肉类很少出现在餐桌上。 当时,中国一个普通中等农民家庭一年收入在32两白银左右,但花销却多出了3两,为35两;在同一时期,英国爆发了第一次工业革命,蒸汽机等的发明,是技术发展史上的一次巨大革命,它开创了以机器代替手工劳动的工业时代。 领先世界千年的中国,为什么无人钻研“蒸汽机”?“3两银子”的收支差额便是罪魁祸首。一个家庭一年挣32两却要花35两,缺少3两银子,不能放开吃,家无余粮,谁有闲情逸致去钻研“蒸汽机”? 商鞅的“驭民五术”,是古代帝王必学学科。百姓解决了温饱问题,便会琢磨其他事情。乾隆的“缺少3两白银”,便是就是“贫民、弱民、愚民、疲民”的所谓帝王之术。 李若虚脸上一红,表情却是十分严肃。 “既然相公知道驭民五术,知道愚民、弱民之策,又为何要大办学堂,开启民智,岂不知“民愚则易治,民弱国强,民强国弱”。治国之道,首在弱民”。相公大肆办学,开启民智,有教无类,岂不是与治国之道背道而驰” 大宋朝廷以文制武,却也是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除了少数的文化精英,大多数的百姓,不还都是老老实实的穷苦人家吗。 要是百姓都富有,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起义了。宋史所载,宋朝300余年,农民起义433次,但规模和影响都比较小,最大的也就是北宋徽宗年间的方腊起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大宋朝廷实行的养兵政策,一到荒年或百姓造反,朝廷就大量从流亡人口中招收青壮以充实兵源。大家都去当兵吃皇粮了,哪还有人去造反。 但这却造成了宋朝“冗兵”的弊病,终宋一朝,军队良莠不齐,国家军费浩大,成了任人宰割的牛羊。 “士之蹈义而死,杀身成仁,为道而死,死而无憾。若不开启民智,以律法约束行为,百姓岂不愚昧无知,只知小利而不知大义,全无血勇,尚武之风全无,这又岂是治国之道” 王松发出一声长叹。没有知识和思想的民族,又何谈崛起和伟大 就像这战争,百姓和将士得知道为什么去打,否则就像历史上的一样,以至有了靖康之耻,偏安江南,最后是崖山之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