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时代短篇集》 第1章 闹海,初版 一、 这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下午,普通的夏日,天气一如既往的炎热,即使是在放满了冰盆的室内也觉得大汗淋漓。知了在树枝间烦躁鸣叫,更添心烦意乱。你决定去海水里泡泡。 “你要上哪儿去?”你的母亲,钱塘关总兵夫人李氏柔声问。 “娘亲,我去海边耍子。”你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你爹爹可是叫你看书来着,”李夫人点点你的小鼻子,万般疼爱,“去去就回,别太晚回来。” 你回道知道了,一溜烟小跑出去。李夫人急忙吩咐家丁:“跟住三公子,千万记得早点回来。”又远远对你道:“别惹事。仔细你爹爹的鞭子!” 你自幼顽皮,但因着李夫人甚是溺爱你这个怀孕三年六个月方诞下的麟儿,著名的总兵皮鞭一次也没挨到身上过,倒是两个兄长金吒、木吒,常常被皮鞭揍得死去活来。金吒、木吒向来顽劣成性,倒也没什么,却是你惹祸也责罚他们,自然觉得不公平。金吒、木吒抱怨母亲偏心,李夫人也只笑笑,道:“哪吒本来就小……”木吒不忿,还嘴:“不过是一个怪胎……”李夫人变色,大怒,赏了二儿子老大一个耳刮子:“逆子!竟敢胡唚!”这次是李夫人亲自动手,荆条抽断两根。自此之后,关于你是怪胎的流言不再在坊间流传。 你向来不喜欢束缚,在父母面前很是乖巧,出得门来立即原形毕露,将身上衣服一件一件脱了,最后只剩一件红彤彤肚兜。家丁一路跟着收拾,见你只穿了一个肚兜,慌着上前:“三公子要做什么?” 你斜睨他一眼:“我要下海耍子,你离远一些。” 家丁默默,离了百步远,看你欢欢喜喜的,三两步跳进海里。 然后转瞬间,你又像被水母蜇了似的,火急火燎的跳回岸上。 “三公子!”家丁也跳了起来,慌着迎上去,一迭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这个水,是热的!”你眼圈红红的,忿忿控诉。原本粉白的皮肤现在红彤彤的,显见的是烫伤了。家丁大惊:“这可怎生是好?” 你跺脚:“可是见了鬼了!好端端的,海水像是海鲜汤了。” 家丁小心翼翼伸手到海水里,很快抽回,咂舌:“好烫!”又爬上身边岩石,极目远眺:“奇怪……今日竟然没有人出海打渔……” 你大呼小叫:“不管啦……你快来看我浑身痛得不行!” “三公子我们赶紧回家吧。” “不成!娘亲见我这样,一定会哭死的。你赶紧想办法把我治好。” 家丁苦笑,“三公子,小的可没那个本事。这个烫伤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只怕神仙才有办法吧。” 你痛,忿怒,踢家丁一脚:“没用的东西!” 家丁正准备不管那许多,将小公子拎了回家,却听海水泼剌剌响,二人向响声处望去,齐齐张大嘴巴,眼睛尽可能的瞪得圆溜溜的,作完全被震撼状。 “那……那不可能……”家丁倒吸一口气,你初生牛犊,完全不知好歹,笑嘻嘻道:“好玩得紧!这是什么?真好看。”你忘记自己浑身痛,挣脱家丁的手,蹬蹬蹬跑过去,又有些犹豫,在海水前停住了。 那不是人间应该有的物事。家丁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也挪动不得身子。见小主子不知深浅的跑了过去,心下大惊,却仍旧动弹不得身体。 那是什么啊…… 海水沸腾,一个奇形怪状物事出现在海滩上,又高又大,浑身鳞片密布,光闪发亮, 你看起来像是要去触摸那个东西,却又害怕,蹬蹬蹬又跑回来。 “那是——那是——龙啊。”家丁终于可以说得出话来,颤颤巍巍的道。 “龙?龙!”你满脸兴奋。 伏在海滩上的那条“龙”腹部洞开,出现一道银虹,一个衣着古怪的女孩从银虹上走过来。“厄……神仙姐姐……”你喃喃道,一眼就被迷住了。 女孩的表情很困惑的样子,眼光从你身上扫过,却视而不见的,左顾右盼,眉头越皱越紧。 家丁下意识的紧紧揽住你。 一个男子从女孩后面追了出来,很是恼怒的对女孩说什么,你和家丁根本听不懂。 女孩不理会男子,从腰间小包里取出什么东西,摸摸咽喉,转头看你:“你好小兄弟。” 这回你听懂她在说什么了。 “神仙姐姐!”你笑眯眯的指着女孩。女孩跟家丁差不多高,脸庞圆润,眼睛很大,鼻子小小上翘,小嘴嘟嘟的,看上去总像在微嗔。 “娃娃弟弟!”女孩笑,拉你的手。你就让她拉着手,一起走上银虹。转眼间银虹不见,“龙”的腹部洞口关闭,“龙”身游弋离开海滩。海滩顷刻只剩家丁一人。 家丁这才全身大汗:完了!我弄丢了三公子!百死不足以谢罪! 李夫人不相信家丁所说的话,大怒:“哪有可能!什么龙?!世上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分明是你弄丢小公子,还敢胡说!” 家丁叩头如蒜,惊恐莫名。 金吒劝道:“娘亲不必心急,哪吒定是偷偷跑了去玩,晚上自会回来。” “是啊,娘亲,他不回家还能到那里去?陈塘关谁不知道他是总兵之子?谁敢对他怎样?” 李靖皱眉,不语,吩咐下属全城搜索。 一夜未果。 李夫人彻夜未眠,双眼早哭得红肿。 李靖也自心烦意乱。站在城墙上,兀自发怔。心想这个孩子真是祸害,夫人三年怀胎才生下这个孩子,已是怪异万状,现在……又是什么龙! 骑马巡城,不知不觉驶出城,到了平日孩子们玩耍的海滩,也就是昨日你失踪的海滩。 “不……”李靖喃喃道,为眼前场景震惊。 海水翻腾不已,惊涛拍岸,海岸线上升三尺有余。尤为令人吃惊的是,海水血红,白花花的残肢随处可见——且绝对不是人类肢体! 就算是见惯千军万马的总兵李靖,此刻也不禁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二、 “我不信!”你摇头,拼命摇头。 “可是,你就是个女孩啊。”名叫朱湘的神仙姐姐仍然如此坚持。 “我是男孩!”你气坏了,把你放在冷冰冰台子上,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紫色光线照来照去就已经很令人不爽了,现在又被告知原来是个女孩!你接受不了。 这是在女孩给你一件神仙法宝之后,听见的第一句话。真是神奇啊,你觉得这个神仙姐姐法力高深。她用手在你咽喉处轻轻抚过,你只觉得一点点痛,然后就可以听得懂别人说话了。 “女孩不好么?”朱湘眼睛非常亮,“女孩多好啊,女孩是最聪明的物种。” “物……种?”你不明白她说的话。 “亲爱的你不用明白。”朱湘抱着你,你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她身上好香,你真喜欢她。 那个男子皱着眉头:“朱湘,你不该带她进来。” 朱湘叹气:“十二呀,你怎么不明白呢?这孩子……这孩子是你的孩子啊!” 你大惊:“怎么?!我的父亲是钱塘关总兵李靖,怎么会是他?” 名叫十二的男子打翻了水杯:“不……不可能!” “某年某月……”朱湘一本正经的道:“是个试验,十二你忘记了。” 你益发糊涂,这些都是你无法理解的。朱湘看看你,道:“亲爱的,你不懂是吧?没关系的,我大概跟你说一下,你听不懂也不要紧。嗯,李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们这个物种,不会有怀孕期长达三年六个月的。” 你依稀有些明白了。是的,从记事起,便不断听见坊间流言,说你是娘亲怀胎三年六个月方产下的,初生出来竟是个圆溜溜的肉球。李靖大怒,说此子妖孽,必要斩之。挥剑劈开肉球,见是一个粉雕玉琢小娃娃,方才生了恻隐之心。李靖对你虽谈不上特别疼爱,但也不曾亏待了你,偶尔心情好,也抱在膝上逗弄一番。 如今你已经七岁了,却听闻李靖根本不是自己生身父亲,简直晴天霹雳。 这一天的震撼新闻太多,你根本接受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是我呢?”你喃喃问,浑身无力。 “你是新物种。”朱湘看着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你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不过是想下海耍耍,怎么会弄出这许多事情?什么“新物种”?完全不懂。 “与我无关。”你觉得很伤脑筋,以为只要自己离开这里,就可以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想回家。”你发脾气,“我要回家!” “我们会让你回去的。”朱湘抱着你,拍拍你的背,像一个姐姐。你一直希望有个姐姐的,金吒、木吒两个顽皮哥哥实在很不会照顾人,又对你心存妒嫉。 “你不该告诉她,你会破坏她的生活。”十二指责朱湘。朱湘却笑:“笨蛋十二呀,她的生活已经被破坏了。她有那么不凡的出生,注定不可能平静过一生。” 你不要这样。但是……如果可以做英雄……好像也不错啊……虽然你是女孩,但是,谁说女孩不可以做英雄的? (如果这是一个平民科幻小说,那么哪吒就是外星人的实验产物,一个克隆/杂交物种;如果这是一个白滥奇幻小说,那么哪吒就是神之子,一个半神;如果这是一个yy玄幻,哪吒将是个无人能敌的女英雄,搞不好还会有n多男英雄自动以身相许;如果这是一个bt小说,哪吒会爱上她的名义父亲以及生理父亲,最后哪吒会杀了她的两个父亲并生下乱-伦的孩子;如果这是一个gl小说,哪吒会爱上同为女性的朱湘…… 风火轮是脚踏式助推器;火尖枪是激光武器或者喷火器之类的武器;混天绫是生化武器,被其触及到的生命体会顷刻死亡;莲花化身因为哪吒是个半人类/半机器人。 不,身为作者的我绝对不会这么写的。) 让我们回到故事中。 你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从来也不是天才,所以,没有人指望你立刻就能明白今天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确切地说,你没被吓傻掉,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求不能太高啊。 你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咽喉,那里有一个闪着银光的小东西,指甲盖大小,很像一块宝石。这就是朱湘给你的神仙法宝,你小心翼翼地摸摸,温热的,光彩流动。 “来,我送你回家。”朱湘抱着你,你想回家,但是又想留在朱湘身边。然后你想到一个好办法:“神仙姐姐,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三、 嗯,其实,朱湘是非常想跟你回家的,但是……但是出了一点小问题。当然了,如果一篇小说里面没有什么精彩镜头,一般是不会吸引读者看下去的。那么作为作者的我,就来安排一个反面人物出场吧。 朱湘怀里一直抱着你,打开门,将那道银色长虹放出去。你们走在银虹上面,你很开心,可是幸福时光总会被破坏。突如其来的,朱湘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你大惊失色:“神仙姐姐!” 朱湘身体颤抖:“快回去!”手臂松开,你落在地上,本能的,一把抱住朱湘的腿。 红色的鲜血从朱湘的口中以及后背伤口中泉水一样喷涌而出,你见过这样的情况,你知道朱湘很快就会死去。 “不……神仙姐姐,我不要你死……”你觉得心里面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什么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被恶劣地破坏了,你恨愤怒,很愤怒! “是谁?是谁!”你大叫着,声音响亮,带一点惊恐。十二一把将你按倒在地上:“笨蛋!你想死得更快一点么?” 你泪流满面:“她要死了……” “我知道。不,她死不了,只是会很难受。”十二拿了一双靴子给你,“穿上这个。”十二的脸色看起来非常凶恶,你没敢问这是什么,乖乖的穿上了靴子。 “左脚脚跟在地面上顿三下,你就可以飞起来了。要注意掌握好平衡。”十二如此吩咐你,可怜你根本不懂“平衡”是什么。 “你再拿着这个。”十二又给你一支一肘长的棒状物,“这是武器,按这里,”示范给你看,“就可以发射使人死亡的光线。你只需要将这道光线对准阻挡你的事物,以及任何你认为伤害了朱湘的事物。” 于是,如此这般,你拥有了一样想都想不到的危险武器。 你当然觉得很新奇,又很激动,你手指沾满朱湘身体里流出的血,觉得自己可以扫平天下。 天空中出现了很多“龙”,各种颜色的“龙”,上下翻腾,杀气腾腾。你学十二的样子,举起了那支武器。当然,一场战争不可能只有你们区区两个人,在与十二合力击落一条“龙”之后,十二抱起血人一样的朱湘,带你回到了“龙”的肚子里。你现在知道了,这不是“龙”,十二说,这是飞行器。你知道“飞行”是什么意思,但是,飞行器?十二解释说,就是可以带人飞翔的机器。你半懂不懂的,但是这并不妨碍飞行器带你一起飞。 朱湘全身□□,俯卧在你刚才躺着的冷冰冰台子上,那道紫色的光线在她身上照来照去,你看见她背上一个大得足够放下你的拳头的洞慢慢缩小,很快就看不见了。你用手捂住了嘴,非常震惊。 十二在一面透明的布满亮点的墙的前面,“这是操控台。”他坐在一个可以把人整个身体包裹起来的黑色事物中,口令不断发出。 “白点是敌人,红点是我们自己的。”十二对你说,和颜悦色。你想到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真正的父亲……你还是不能够接受。不管你的父亲是谁,抚养你长大的陈塘关总兵李靖才是你唯一承认的父亲。你这么决定了。 “怎么会有那么多亮点?”你不解。 “那是战斗员。我们的战斗员是一些你们认为的怪物。”十二淡淡地说,“你要不要参观一下?” 你虽然不明白参观什么,但是你还是个孩子,好奇心很强烈。大不了是一些妖怪罢了,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十二带你来到一个房间里,你刚进房间就被吓得半死!那个是什么啊?好丑好凶的一个怪物,嗯,你见过这个东西的画像,你们称它为“海妖”。 “就是……这个?” “嗯。”十二指指那个在透明柜子里的丑怪的“人”,“这就是我们的战斗员。我们……用一些方法作出这些战士,他们是人,但是又不完全是人……” 你觉得头皮发麻:这么丑怪!要做人,也做些好看的人啊…… 你心酸:“那么,我也不是人?” “不是。哪吒,你虽然是造物,可是却是神主眷顾的造物。你是高贵的女性,是最优秀的人类种族。” 你似懂非懂,跟着十二又回到原来的大厅,朱湘已经在那张台子上坐了起来,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去休息一下吧。”十二说,“这里我来应付就可以了。” 朱湘点点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还是有一种晕眩感,好像一直在做梦似的,可是——不是梦啊,你也很清楚。没有这么逼真的梦的。你看见透明墙上的红白两色亮点此消彼长,生生灭灭,你知道每个亮点都是一名战斗员,你想像得到这场战斗有多惨烈——你是职业军人的孩子,自然知道战争都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无聊游戏,但是很多时候人们无力阻止,被迫卷入战争,身不由己。 透明墙出现一幅画面,两方的战斗员在空中以及海中捉对厮杀,红色血液四下飞溅,海水腥红,随处可见战斗员残肢。 你虽然不是身临其境,终于也忍不住伏地呕吐了起来。 “可怜的孩子……”朱湘轻轻叹息。 四、 你手里拿着一条金色的线,朱湘叮嘱你一定要收好,直到他们派人来取。你能做到的。虽然不知道这根金色的线是什么东西,但是朱湘这么信任你,你不会令她失望的。 你回到家,娘亲抱着你大哭,要你发誓再也不离开她。你很惊讶:“娘亲,我怎么会一直在你身边呢?我是要长大的。” 李夫人惊愕,金吒、木吒在一旁冷笑不已。李靖淡淡地道:“回来就好。”只字不问你究竟到哪里去了一夜。 木吒小声嘀咕:“妖孽……” 你本想当作没听见的,可是金吒又暗暗伸腿绊你。你跳开躲过,不由气恼:为什么要惹我?你恼了,手臂挥出,竟然将金吒推得直飞了出去!你赫然心惊,却表现的满不在乎。李靖喝道:“哪吒!你做什么?” 你不说话,李靖赶上前来,捏住你锁骨。李靖手上加劲,你依然满不在乎表情,李靖十分吃惊:“哪吒!你……”李夫人看出不对劲,去拉丈夫的手:“你会弄伤哪吒的,他才七岁……” 李靖牙齿咯咯作响:“哪吒……哪吒……他不是人!” 你忽然一笑:“对,我的确不是人。” 李夫人圆瞪眼睛:“哪吒!你——你在说什么?!” 你慢慢答道:“娘亲,你觉得,像我这样的孩子,还算是个人么?” 你举起手臂,宽宽的袖口褪到手肘下,手臂莹白,肌肤娇柔,阳光下几乎透明。“你觉得,我……是你们的孩子么?” 几乎透明的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约若现,然后忽然,一根血管从皮肤下迸了出来,无限延伸,一直延伸到李靖面前的茶盏里,将茶盏中剩余茶水吸得尽光,这才缩回来,又回到皮肤下面。 众人皆惊,哪吒却恍恍惚惚地笑,道:“从我记事开始就是这样的了,你们都不知道吧……我,我还算是个‘人’么?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孩、子!” 李夫人倒吸一口气,昏了过去。你很想走过去抱着娘亲,却见李靖与两个兄长都对你怒目而视,也只得放弃这个念头,转身走出大厅。 外面阳光明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闹海,修订版 一、 “那不是我。”哪吒一口咬定,拒不承认,“绝对不是我。” “分明就是你!”木吒怒气冲冲,“根本就是你惹的祸!” “压根没有的事情,你为何要说是我做的?”哪吒摆出一付无辜的表情,“木吒,你妒嫉我。”很认真严肃的控诉。 木吒怒极,脸上不动声色,“我妒嫉你什么?你又有什么好叫我妒嫉的?”轻蔑地瞥哪吒一眼,手中长剑轻颤,发出锃锃微响。 身为父亲的李靖此刻适时地咳嗽一声,示意两个孩儿家长仍在,不可放肆。木吒看看父亲,丢下长剑,一转身大步跨出大厅。一阵微风从哪吒面前吹过,带着隐约的冷哼声,以及十二分的敌意。 哪吒低头看青条石地面上锵琅琅跌落的长剑,苦笑:这便是我的亲生哥哥!自从我出生之后便用敌意眼光打量我的人。有这样的哥哥,大概是天下最可悲的事情了吧——哪吒抬头看父亲李靖,李靖眼光却始终飘忽,始终不看哪吒——哪吒又在心里叹气:有这样从来不肯直视自己孩子的父亲,大概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了吧。 “……哪吒……”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口的名字,“你先回屋去吧,这里我会处理的。” 哪吒温顺的低头,倒着退出了大厅。 李靖望着名义上是自己儿子的那个少年态度恭顺地退出大厅,胸中一团怒火,不便发作,小心看仍留在大厅之上的敖广敖秉兄弟,陪笑道:“小儿不懂事,大人莫怪。” 敖广冷哼一声:“李靖!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令郎之死应该与哪吒无关,哪吒年幼,哪里会是三太子的对手?!定是有人栽赃诬陷。”李靖为哪吒开脱。 “证人可是你的儿子木吒。”敖秉提醒李靖。 李靖哑然,沉思良久,方道:“此事李靖自然会查问清楚,给大人一个交代。若真是哪吒所为,李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敖广眯缝起眼睛:“素闻李靖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如未能查出凶手……那就别怪我要哪吒的小命!”恶狠狠抛下这样的威胁,号称是东海龙王的敖广同前来助阵的西海龙王敖秉一齐凌空飞去,看得李靖只咋舌不已。 二、 东海龙王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被平凡普通的人类孩子杀死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李靖匆匆来到内室——可是,哪吒不是“平凡普通的人类孩子”吧?那个……那个他始终不愿意说出口的名字,那个如果可以,他情愿当作不存在的孩子,自从出生——甚至尚未出生便已经注定了他的不平凡。 ——夫人李氏怀胎三年六个月方生下这个孩子,李靖本来为了夫人久妊不落胎而烦恼,夫人终于生产,他一口气没松懈,居然见产下的是一只圆溜溜红彤彤肉球!一时间惶恐不已,拔剑刺过去——竟一剑刺出一个粉雕玉琢的的小娃娃!心下自然觉得怪异之极,当时便想将这不祥之子丢弃。李夫人却对这孩子爱护备至。天下做母亲的大抵如此,自己的孩子总是最可爱的。而哪吒也的确可爱。有时候,李靖也会忽然忘记哪吒令人费解的出生,将他抱在膝上玩耍——只是,这种时刻少之又少,更多时候,李靖不过冷眼看妻子逗弄哪吒。哪吒的童年,所得到的父爱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李靖思忖妻子定会袒护哪吒。果不其然,李夫人坚决不准李靖踏进卧房一步。 “我知道……你早看我们母子不顺眼,想尽法子要休了我,再去杀了哪吒。休了我不打紧,哪吒——哪吒可是你的亲生孩子啊!”李夫人未语先泣,眼圈儿红的楚楚可怜,“你也不用罗列什么罪名,我跟哪吒离开你就是!若你仍是容不下我们母子,我们离开陈塘关,走得远远儿的,一辈子也不会回到你面前,可好?” 李靖叹气:“夫人何出此言?我没有想过嫌弃你们母子……” “夫君不必说谎,”李夫人纤纤素指指向李靖:“你为了那些个奇怪的人,居然要置哪吒于死地!我知道你不喜欢哪吒,从没当他是自己孩儿……” “夫人……我没有……”苍白无力的辩解,手握重兵,把守边陲要镇,千军万马亦谈笑风生的总兵大人,此刻觉得无比心虚——的确是有将哪吒推出去,以平息东海龙王怒火的念头。不管到底哪吒是不是凶手。 “人不是哪吒杀的。”李夫人斩钉截铁的道:“哪吒从来不会对我说谎,他若说不是他杀的就肯定不是他杀的——你是相信哪吒,还是相信那些奇奇怪怪的人?” 李靖叹气:“他们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那是东海龙王敖广和西海龙王敖秉。” “我不管。”李夫人很干脆地说。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绝对不能容忍其他人伤害自己的孩子。有这种企图的人,母亲们都会自动忽视加蔑视,并且加强警惕。 李靖再次叹气,无可奈何的,转身走了。如果一件事情明知不可做到,那就不要去做了。或者,另外想其他办法。 三、 哪吒懒洋洋的,身子歪歪斜倚在窗下榻上,左臂曲着支撑身体,手里捏了一根金线,百无聊赖地玩耍。李夫人见了,甚为好奇,问道:“哪吒,你手中拿的什么?” “哦,是在海边捡到的。我见这根金线柔软又有韧性,就带回来玩。” 李夫人拿过金线端详,“好奇怪的东西……不像是织布机上做出的物事。” “管它是什么……”哪吒打个哈欠,“娘亲,我担心……” “担心什么?” “……嗯,没什么了,娘亲……不打紧的话,不说了。” 李夫人只看着哪吒,这个特别的,始终令她放心不下的孩子。 哪吒思绪早飞了,飞到昨日,那个凉风习习的午后。 海边,风很清凉,哪吒向来喜欢这种天气,喜欢在这么凉爽的日子在海边赤了双足发力奔跑。有时候家丁会跟了来,更多的时候,哪吒会想办法甩开家丁,在没有旁人会看见他的沙滩上,拼命奔跑。 拼命奔跑。就是要发泄,发泄不满,发泄所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委屈。跑累了,就将自己身体随便放在白色沙滩上,然后眼泪开始从眼眶里溢出来。 ——纵使泪流满面也不可化解的悲伤啊,少年!你若痛哭,必大声必纵情必用力痛哭。 哪吒以为没有人看见,没有看见他的脆弱与无助,可是偏偏今儿有人看见他了。 “你哭什么?”一个很好听的男声,清清脆脆的响在哪吒身边。 哪吒一怔,“你是谁?少管闲事!”怒气冲冲的,又有点羞愤,欲盖弥彰的张牙舞爪着。 那个男孩只比哪吒稍长一、二岁,面色苍白,嘴唇却鲜红,着似雪白衣,一头凌乱的短发,此刻眼睛微微眯缝着,上下打量哪吒。 哪吒一翻身起来,极快速冲到男孩面前,当胸给了他一拳。男孩吃痛,吃惊,“你……你为什么打我?”一派天真,表情不似作伪。 哪吒没想到男孩根本不知躲避,也怔住,但嘴上不肯罢休:“呸!因为你很讨厌!” “我看你好像很伤心……” “我才没有伤心!”哪吒眼睛瞪得老大,“你哪里看见我伤心了?乱说!” 男孩歪着头,“是是是,你没有伤心。是我看错了。”一昧柔顺。哪吒从没有见过这么好脾气的男生,兄长金吒、木吒个性都极蛮横,哪吒向来被欺辱,今日见了这种肯让步的男孩,不禁大为新奇。 语气稍微柔和:“你……你是谁?从哪里来的?这里平时不许外人来。” “厄?我不知道啊……这里怎么不给外人来呢?什么是‘外人’啊?”天真到无知的少年……哪吒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会教养出如此纯洁的孩子呢?“你叫我三月就好了,我从那边来。”少年三月手臂笔直,指向大海。 “三月……”哪吒看向大海,他指的是大海的那边么?哪吒非常想知道“大海那边”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会叫三月呢?是因为在三月出生么?” 下颌几乎挨着三月的肩,哪吒比三月略矮一些,额头只及他鼻尖。三月的呼吸擦过哪吒耳边,“不是……我行三而已。” “你……住在大海那边么?那边有什么?你的家乡,一定很有趣吧……” “那看你怎么看了。我觉得很美,很美。”三月嘴角含笑,“还有,我的家不是‘大海那边’,而是大海深处……” 哪吒惊,挑眉,口吃,“什、什么?!大海深处?那是、那是什么所在?”啊啊啊——从来没有想到啊,传说中的海的主人……那么,是龙? “不是……嗯,如果有助于你接受的话,那么,是——我是龙族的后裔。”三月表情仍然天真,漫不经心。 “那……你是神仙?” 三月失笑:“不是不是。唉,你想到哪里去了?” 少年三月与哪吒就这么相识了,从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来看,这种相识……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四、 天色渐暗,哪吒挽了三月的手臂漫步沙滩。风渐渐有些凉了,哪吒有些畏瑟的,缩了一下脖子。 “冷么?”三月柔声问。 “有一点。”哪吒偏头看三月,三月混不在意此时的温度,“你身子弱,可要小心。” 哪吒偏头看三月,纤秀俊美的少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侧面冷峻,正面和煦。迷一样少年三月,哪吒简直为他着迷了——如果我有这样的兄长……该多好!心中丝丝依恋之情。 “你每天都到这片沙滩来么?”三月问。 “嗯。我喜欢这里。喜欢……因为很少有人来这片沙滩。实际上,这片沙滩是不准平民进入的。” “为什么?是其他的人不喜欢沙滩,还是?” “是因为家父命令陈塘关所有人不得进入这片沙滩。我想想,这块禁地大概从那边开始,”哪吒用手向远处陆地指过去,手臂不收回,凭空划个半圆,“这一片全部是禁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你父亲是什么人?陈塘关的首领?” “他是总兵,是陈塘关最高首领。” 三月略为沉思,“好奇怪,这么不和情理的规定。那么,你怎么会不听命令,出现在沙滩上?” “因为我不想听。”哪吒眨眨眼皮,顽皮地一笑,“我从来不听任何人的命令。”哪吒心情似乎很好,笑微微的,露出两颗小虎牙。 三月心中忽然一跳,又一跳。哎呀,这是怎么了? “你呢?跟我说说你……在海里的家,好么?”哪吒期盼的看着三月,三月怎么可能拒绝哪吒呢? “我们住在海底。”很简洁的开头,“那座城市从远古时就有了,而且你想像不到的是,整座城市原本不是在海底,也不是在陆地,而是——而是在天空中!” “天空中……”哪吒抬头看已经被夕霞染红,色彩瑰丽的天空,似被催眠。 “我们的先祖,是天空之子,拥有整个世界。在这个星球上,没有我们不曾去过的地方;没有我们不曾涉足的地方。我们在地面播种,役使百兽为我们耕作农田,在收获的季节,我们会回来收获。” “天空之城散布在整个星球的大气层中,数不胜数;我们是星球的主人,我们给与,我们收获,我们深深知道,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失去什么。这是等价交换,世界的规律就基于此。” “嗯……这个我大概了解。没有什么,是你可以‘获得’而不需要‘付出’的。如果脱离了这个规律,世界就不会……嗯,我说不好那个词。”哪吒真是很聪明的孩子啊。 “失衡。”三月简单的说,“世界失衡,人间失格。混乱便因此产生。”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呢?”哪吒叹气,“我是一个……连自己身世都不知道的人,我用尽心机,也看不到父亲的一个微笑。” 三月不语,一会儿,丢开哪吒一直挽着自己的手臂,转到哪吒面前,认真地道:“哪吒,你……唉,你似乎还是太小……” “嗯?”哪吒明显听出三月欲言又止。 “哪吒,你不是普通的孩子。” 哪吒苦笑:“我当然知道……那又如何?” “不,你不是普通的人类。”三月叹气,“你是天空之城的后裔。” “吓!”哪吒这次是真格儿的吃惊了,“你说什么?”少年啊,你真的相信了三月说的“天空之城”?不,你没有相信。 “我——我不相信!” “我知道你不相信。你根本就不相信所谓‘天空之城’。我也没有指望你很快接受。”三月轻轻盈盈的笑了,牙齿白净可爱,鲜红嘴唇弯成一个诱人的弧度,“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天空之子,你才是。” “所谓的‘天空之子’,是在天空之城全体毁灭之后才出现的种族。不,别问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天空之城会全体毁灭,我只知道,我存在的理由,就是要去召唤‘天空之子’,使他们苏醒。” 三月看着哪吒,“而你,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其中之一?什么意思?”哪吒的小脑袋完全接受不了,一时间呈现真空状态,“嗯……厄……” 三月大笑,“实在很喜欢你的表情呢……你是我见到的第九个天空之子,也是最年幼的一个。真的没想到你会如此可爱……非常非常可爱啊。” “我们走了,我们来了;我们有时候到这里,有时候到那里;但我们终将回来,回来,回来……”三月开始唱一首音调怪异的曲子,脸上表情明显很享受。 哪吒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什么?你说明白了。” “我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三月神情逐渐癫狂,“我们需要你,需要你们。来吧,跟我走,我需要你……”声音低沉,响在哪吒耳边,直深入哪吒大脑深处。哪吒昏昏欲睡,脚步不禁蹒跚。 三月面露诡异微笑,带领哪吒步入大海。 脚踝没入海水,一步一步向下,裤管濡湿,丝绸贴紧小腿,三月就要成功诱拐哪吒——“站住!”一声威严断喝,打乱三月计划。 三月回头,皱眉,“滚开!” 锦衣金冠的少年木吒冷冷的道:“无礼之徒!快放开哪吒!” “哪吒……好名字,我喜欢。”三月又微笑,“你又不喜欢他,何不让我带了他去,你自此后患全无。” “放肆!”木吒脸微红,“不管怎么说,哪吒都还是李家的后代,可不能任由你摆布。” “啧啧……”三月摇头,“现在做一副兄友弟爱的乖模样,何苦呢?” 木吒被触到痛处,二话不说拔剑刺过来,“放开哪吒!” 三月身姿灵巧躲闪,“看上去像每一剑都想杀了哪吒,啧啧,我怎么会把哪吒交在你这心狠手辣之人手里?” “我没有要杀哪吒!”木吒气急,手中长剑挥得不成章法,一不小心,在哪吒左肩上划了一道口子,哪吒吃痛,呻-吟一声,从混沉沉状态中恢复过来,看面前二人,讶然:“怎么回事?二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木吒冷哼一声:“早叫你不要偷偷来此处玩耍,你偏偏不听!” “三月是好人。”哪吒怯怯的道。 “是好人!哼!”木吒向来懒得多说,“赶紧跟我回家,娘亲等你用膳。”又扬剑狠狠威胁三月:“不准跟了来!离哪吒远一点。” 三月悠悠道:“哪吒过来。” 哪吒看看木吒,又看看三月;看看木吒,又看看三月,心里着实无法决定,颇为难。 木吒跺脚:“你昏头了哪吒!”拉哪吒的手,预备强行带哪吒回家。 三月未语,待木吒、哪吒走出几十步之外,身子微微一动,飞速移动,拦在两兄弟面前,“我不会放弃哪吒的。” 木吒震撼:“你……你不可能这么快!”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终你一生都无法全部知晓。”三月嘲讽地道。 木吒想也不想,挥剑狠狠刺过去——三月不闪不躲,任三尺长剑在胸口穿过。 红色的血汩汩流出,溅在沙滩上,渐渐濡出暗黑一片。三月毫无感觉似的站立当场,脸色如常,“你看,你杀不了我的。我不想动手,你留下哪吒吧。” 木吒怔怔,片刻之后猛然丢了长剑,“我父必不会饶了你!”放弃哪吒,调头快速离开。 待木吒离开之后,三月方道:“你看,亲生兄长也不过如此,致命时刻毫不犹豫放弃你。你对这个家还有什么留念的呢?” 两行清泪从哪吒脸上滑落,“我恨你……三月我恨你……” 五、 三月的伤口不再流血了,夕霞映衬下白衣如血,哪吒双手颤抖,抚上三月的伤口,“痛么?” “不痛了……因为是为了你,哪吒。为了你受的伤,再痛……也不算什么。” 哪吒身子瑟瑟发抖,“别这么说……三月,三月……你是妖怪……”从眼眶流出的眼泪很快变凉了,微微刺痛,“你怎么……你怎么不会痛呢?流了那么多血……”哪吒双手满是鲜血。 “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啊,哪吒不要哭。别哭——真的,别为我担心。这只是‘看上去很像鲜血’罢了……”脑袋微微偏着:“如果我不是人类,那么,木吒的剑伤不了我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厄?”哪吒不明白。而三月,一直微笑。 “这个,给你,帮我保存好。”三月拿出一件物事给哪吒,“或许有一天你会用到也说不定。”哪吒细细端详这件物事——如果哪吒有一双三月那样可控分辨率的眼球,就可以看见那些不可胜数的金色的细小微粒——是一根金色的柔软美丽的线,看上去很希奇,不过也就是希奇而已。 三月,你是察觉到什么了么? ——如果三月能够及时带哪吒回海底城,或许他就不会死。 ——但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会再给你一个“如果”的机会。 哪吒眼看着一朵血花在三月额头盛放,根本不给人惊愕的时间。 三月自己也是万分惊愕的,“他们……回来了……跑!”用最后气力一推哪吒。哪吒想也不想,发足狂奔。 太快了。 太乱了。 没时间想这一切是为什么,三月在哪吒的生命中只出现了短短几个时辰,却给了他足够震撼与伤害——对,是伤害。本来哪吒总是忽视父兄对自己的漠视与敌意,而现在……没时间想这些。 致命的冲击波一路追赶哪吒,哪吒慌不择路,尽力闪躲。猛然间,哪吒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来不及惶恐,一道冲击波射伤哪吒左膝。 哪吒痛叫出声。 致命冲击波毫不留情,接连追击,哪吒只得拼命翻滚身体。 难道哪吒要丧命在这寂静沙滩上? 六、 我要活下去……不要现在就死…… 可是就像父亲平时常说的:对敌切不可有懦弱之心,认输之意;两军对阵,输的定是心理上怯懦的一方,而一旦败阵,则必死无疑。 哪吒不想死,但是第一,对方太强大,想反抗都无从下手;第二,哪吒所拥有的唯一武器,也不过是哥哥木吒丢下的三尺长剑。 绝望地挥舞长剑,指向暗黑天空:“尽管来吧!”长剑发出白色炙热的光芒,直指长空——哪吒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不需要明白。 一道白光冲来,击碎哪吒手中长剑,哪吒虎口震裂,手指无力,只得放弃剑柄。 “你们是谁?!”哪吒愤怒地吼叫,手臂笔直指向白光方向,然后他听见一阵轰响,天空中出现一团红色火光。什么东西碎了——崩溃了败坏了消失了。 力量。 在哪吒身上爆发的神秘力量,似乎本人并不知情。没有人解释给他听,没有人指导他该怎么做。他应该学会自我消化这些信息么? 哪吒几乎是漫不经心的,双手挥动——向天空,向大海挥舞双手。四处都传来轰响,突然爆发的白光,红光,绝对会使普通人类失明的强烈光芒,哪吒浑然不觉。 他在学习控制这股力量,至于那些轰响,不过是刚好它们出现,刚好哪吒想在此刻试图控制力量的祭品。 哪吒微笑,表情几乎可称诡异。如果有人看见此时的哪吒,一定会认为他快要疯了。 然后非常突然的,就像长时间奔跑过后的浑身乏力一样,哪吒昏厥过去。 七、 东海龙王敖广与西海龙王敖秉的再次拜访,是在三月死后的第四天。二人准时出现在李府的大厅。 “这个……”李靖颇为难,因为他根本没有找到所谓的龙三太子——三月——的尸体,自然无法找到杀死三月的凶手。一桩没有尸体的凶杀案,即使他手下最得力的捕快也无法破案。 “那么,我就要依照约定,取了哪吒的小命!” 面色惨白的哪吒从后堂出来,“我的命不值钱,你想要,随时可以拿去。” 手中是明晃晃长剑,横在咽喉间,“我自刎就是,尔等不可对我父母无礼!”哪吒手腕稍一用力,剑刃割破喉管,血汩汩涌出,流满李靖脚下青石地面。 李靖铁青着脸不作声,敖广眼睁睁看了哪吒流尽鲜血,方一路狞笑着去了。问讯赶来的李夫人早哭昏了过去。李靖依旧不作声。 是夜,李夫人在哪吒棺木前兀自痛哭,忽听棺木中有异声。 “娘亲……”是哪吒的声音,李夫人异之,问:“孩儿,你想要什么?” “娘亲,我口渴得很。”哪吒从棺木里坐起身,金光笼身。 “这是……”李夫人怔怔的道:“你……你活过来了?” “娘亲,我猜是那根金线。”哪吒仍然很虚弱,声音细微,“娘亲,或许我不再是原来的哪吒了……” 李夫人记起入殓的时候,随手放在哪吒身上的那根金线,不禁又惊又喜:“想来是的……金线竟可起死回生?当真是仙家宝贝啊……神仙庇佑!”又叹道:“傻孩子,你怎么会不是我的小哪吒呢?你永远都是娘亲最爱的孩子。” 哪吒轻抚喉间伤口,惊觉咽喉间的伤口不复存在,整个人从里到外焕然一新,不再是□□凡胎,不再会被伤害。三月留下的东西原来真的非常有效啊。 三月说的是真的,三月,我想念你。哪吒默默地在心底这么说。世界需要平衡,要得到就必须付出,三月,你的牺牲不是毫无价值的。 哪吒微笑,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这世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哪吒闹海之典型科幻版 首先我们假设哪吒是个男孩,这是原本小说中的默认性别。 整个哪吒的故事中最为神秘的,是他的出生。李夫人怀胎三年六个月方才生下哪吒,初生是一个红彤彤的肉球,李靖一怒之下挥剑欲杀死这个怪胎,却发现肉球里面是一个可爱娃娃,这才留下哪吒小命。 现在我们来猜测一下哪吒的真实身份——第一,他可能是外星人的实验产物,即外星人+地球人的杂交物种;第二,他就是一个怪胎;第二,李夫人说谎,从李夫人宣布怀孕的一开始她就在撒谎,第一年,正常的孕期过了以后,她欺骗丈夫说这是神人托梦的孩子;第二年,这个理由仍可继续使用;第三年,李夫人才真正怀孕,生下了哪吒。 然后,我们仍然假设,哪吒出生时后的肉球状是真实的情况。那么,这层肉皮是什么东西呢?我们又要回到哪吒的真实身份上。李靖夫妻是一对同性恋人,为了掩人耳目,收养了两个男孩:金吒、木吒;李夫人(还是这么称呼他/她吧)后来希望可以拥有一个与爱人的爱情产物,于是定制了一个克隆胎儿,用他/她以及李靖的混合体细胞制造出来的,又在体内移植了一个人造子宫,将混合体细胞放在人造子宫中孕育。至于孕期为何长达三年,有两种解释:第一,人造子宫技术不是很完善,李夫人中途流产过,从时间上推断,不止一次流产;第二,因为某种未知的因素,整个孕期不可控制地延长到令人绝望的三年六个月之久。现在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即:这层肉皮就是人造子宫的宫体。李靖挥剑不是要杀哪吒,而是为李夫人作剖腹产手术。 现在哪吒顺利诞生,并且存活下来了。那么,跟随他出生的乾坤圈以及混天绫呢?我们完全可以说,乾坤圈就是植入子宫前的异向过滤稳定器,主要作用是监查和排除排斥反应以及监视生体状态。而混天绫,我们可以把它当作联系和保障生体与母体衔接的刚性结构性体(纳米以上级),虽然柔软,但坚韧程度超过金属,极薄,极坚固,还要负责热休克蛋白转录因子HSF4之类的转录。 关于他的来历——灵珠子转世的说法有什么依据呢?这里我们将此看作是一种代指,“灵珠子”实际上就是体细胞,在经过不明其中原理的人的多次转达中,最终成为了“灵珠子”,这也同时暗示了,哪吒的基因经过了修改。哪吒的真实身份是:克隆人+转基因生命体。这个“人”还有多少人类的成分,将是我们在下面要进一步说明的。 哪吒的故事中,最著名的当然是闹海传说。这个时候我们可以重新探究一下哪吒的性别:假如哪吒是女性?那么很多问题就得到了很好地解释——比如为什么巡海夜叉会对哪吒在海边戏水表示不忿。所谓的巡海夜叉,当然指的就是生活在水底的种族。哪吒在潜水的时候,应该是不小心看见了海底城市,就是所谓的“龙宫”。海底种族派出巡海夜叉是为了试探哪吒到底看见了什么。所谓的“龙王三太子”,就是海底城市的军队或者警察部队指挥员,虾兵蟹将当然就是军队了……驱使海洋生物的部队…… 好,接下来我们可以顺利的顺理成章的,将这个故事写成一篇言情科幻:身为女性的哪吒被海底军队指挥员看上或者对海底军队指挥员一见钟情,并且为了两个种族之间的常年交恶而苦恼万分,最后因为种种美丽的错误而殉情身亡——这是科幻版罗密欧与朱丽叶;身为女性的哪吒与海底军队指挥员不打不相识,后来发展出一马平川的爱情,但是因为指挥员移情别恋,娶了同族的公主为妻,哪吒一怒之下翻江倒海,最后杀了指挥员——这是科幻版海的女儿;身为女性的哪吒与海底军队指挥员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冲破种族偏见迅速结婚,但是婚后的哪吒却发现,自己的丈夫是一个杀妻者,哪吒召唤两位兄长相救,金吒木吒踏平海底城市——这是科幻版蓝胡子…… 克隆人+转基因生命体与海底军队指挥员进行了一次友好而亲密的交谈,显然海底军队指挥员没有说服克隆人+转基因生命体离开海滩。在这次交谈结束之后,海底军队指挥员离奇身亡,保存有指挥员的基因代码的条状存储器被哪吒拿走(就是小龙的那条筋啦)。 哪吒本以为这个将这个海底生命体基因代码条状存储器拿回去,会对父亲的研究有帮助(这里我们很不负责任的将李靖定位为科技工作者),但是李靖对从非正常渠道取得的样本大为不满,原因是这个样本可能经过篡改,不够纯净、稳定。 海底城市官方发言人(东海龙王敖光)要求李靖交出具有99.5%杀人嫌疑的哪吒,李靖表示此事与他无关。海底城市官方发言人表示,将寻求政治手段解决此事。 这里我们要说明一下这个世界的构成:海底、陆地、天空,分别生活着不同种族,其中住在天空的种族被称为“神仙”,所处区域被称为“天界”或者“仙界”。 哪吒暗中跟踪海底城市发言人飞船至天届,在飞船做手脚导致飞船失控,敖光狼狈而回,大怒,武力威胁李靖交出罪魁祸首。 哪吒被推至审判台,觉得自己被父亲出卖,忿而自刎。 然后,我们要说到整个哪吒故事中最为神秘离奇的——莲花化身。现在你们已经了解到,哪吒实际上是一个克隆人+转基因生命体,那么他/她被修改了哪些基因呢?转录性基因静默,简称PTGS。PTGS在细胞质内发生,是由小片段的RNA特异性和MRNA结合而引发起降解,从而达到基因静默的效果。简单的说,哪吒的基因中存在不属于动物的基因片断。这样我们就可以解释,所谓的“莲花化身”暗指了哪吒体内的植物基因。三头六臂的哪吒莲花化身,当然可以认定是哪吒基因再次被修改。 这之后,哪吒投奔姜子牙,成为攻打殷商王朝的得力先锋。这里我们不可能再去讨论这场战争,我们要说的,是在这场战争中的哪吒的表现。这场战争常玩一种“叫你名字就跌倒”的游戏,简单阐述这个游戏的原理,就是一种次声波武器。而哪吒作为半动物半植物的克隆人+转基因生命体,自然不会被这种次声波武器所伤害。 嗯,差不多了,收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射日 羿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罪名是:欺诈(企图兜售一家并不存在的矿产公司),扰乱金融市场(散播某跨星际矿产拖拉斯第七商队太阳系拓荒失败的谣言),真是个大胆妄为的家伙。他的计划几乎可以说是成功了,数额庞大的星际联邦通用币已经汇入逃税者及洗黑钱者的天堂——总部设在巴林星球的N·B银行,他只要狡猾而小心地搭乘“玛丽公主”号银河列车离开乐园星,就算大功告成了。 “然后呢?”同屋的囚犯迫不及待想知道下文,“是怎么被抓住的?” 羿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因为我太得意了,竟然得意到忘记乐园星刚刚加入银河联邦刑警组织。你知道,我是玛雅星人,玛雅星就把我的通缉令满世界——哦不——是满星际联邦乱发才对,于是,在检票口我就被抓住了。” 努起嘴向我所处的方向指点,“喏,就是这个漂亮妹妹。” 我面无表情瞪向他。是我亲手逮捕了这个上司再三向我交代“极其危险”的罪犯没错,可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这般斯文的青年,竟能和恐怖组织大头目朋·拉丹并列玛雅星第三号危险人物。 “安妮公主”号是仅次于“玛丽公主”号的银河列车,也像“玛丽公主”号一样,所有的乘客舱都是独立的小飞艇,遇有事故可立即弹出,最大限度保全乘客的生命安全。 我所在的区域是处在列车尾部的E区,向来是运载囚犯、杀虫剂等等危险品的区域。托这两名囚犯的福,我平生第一次乘坐这种小飞艇。 “安妮公主”号银河列车航程过半,在林兰星停靠并卸下部分货物之后,就直奔最后一站——玛雅星而去。到这儿可以说我的任务就要完美完成,我把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偷偷的舒了一口气。但是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了我,这可不好,银河列车不该出现这种状况。 我打开舷窗。外面本该是天幕暗黑,星辰点点,可是现在却火光冲天。 “那……是什么?”我只是菜鸟警员,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让开,我看看。”羿说。 “我想……他们是海盗。”羿深吸一口气。 “星际海盗?”我还从未见过汇集了叛逃者、杀人犯、变态佬等等诸如此类的人渣的部队呢。我虽身为警察,可跟这些暴力犯很少打交道。 “有胆洗劫银河列车的,大概只有查伦·克伦那帮人了。” SOSO星杀手一扫多日来的萎靡不振,一跃而起,“哟嗬!我早知道首领不会见死不救的!” “住嘴!”我说,“在他们还没来到这儿之前,我会先杀了你的。” 羿说:“你知道‘安妮公主’号银河列车这次运了什么货物到玛雅星吗?” 我瞪他:“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羿脸上又露出那种可恨的懒洋洋的神情,“能吸引星际海盗的,不是金子就是钻石,要不就是军火和——” “和什么?”我发现羿很有说故事的天分。 “听说乐园星有人造出了基因战士。” 我不明白,“这关我们什么事?” “你真是单纯的孩子啊。”羿好像很伤脑筋的样子,“有人,也许是政府,也许是某个有财有势的财团,‘邀请’了这位疯狂的科学家呀。而如果列车上有很多有钱人,海盗们也不会介意要求一点赞助的。” 我的脑袋嗡嗡直响,全身血液几乎凝固:如果是这样,海盗们准备血洗“安妮公主”号银河列车啰? 警报响起:“一级战备警报,一级战备警报。安妮公主号银河列车正受到攻击。请A区、C区的乘客立即转移到B区、D区、E区。” SOSO星狂人继续乱叫:“喂,小妞儿,快放我出去,或许我能网开一面,饶你不死,哈哈哈哈……” 我按下座椅扶手上的红色按钮,牢房墙壁上伸出一根机械手臂,干净利落的给SOSO杀手打了一支昏迷剂。 少了这个白痴在身边呱躁,空气似乎都清凉很多。 打开内部通讯器,传出这样的通告:“紧急情况!E区将被弹射出安妮公主号银河列车,请E区的乘客系好安全带。” 我赶紧坐在座椅上,帮好安全带。航空手册及妈妈们一直告诫我们,如果有人叫你系好安全带,你一定要听他的话。就算航空手册错了,妈妈总是没错的。我一直很乖,所以我现在要系上安全带。 羿在囚室的座椅上,也已系好了安全带。 “他怎么办?”他问那个SOSO星杀手。我踌躇了一下:“反正他到了玛雅星也就是一个死,怎么死不是死?这种情况下死去太空航运局连保险费都不用给。” 我真是坏啊,呜呜……没有职业道德的警察。 在客舱被弹射出去之前,我一直紧张得摒住呼吸——这样其实让我更紧张。 然后,那个时刻来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忘了那种感觉:身体整个向下一沉,全身肌肉紧绷,几乎压断脊椎——呼吸好像没有了似的——随即,压力减轻,身体又像要漂浮起来。 “你知道我们会飘到什么地方去吗?”羿问我。乘客舱没有自己的动力系统,只能任其在太空中飘游,如果救援队不能及时找到我们,就只能在狭小的乘客舱内等死了。 我解开安全带,走到窗前。舷窗因为启动弹射装置的缘故,已经被关上了。我按下按钮重新打开舷窗,发现我们被送到了不知名的空间。 “哦,我希望他们没有错误地启动空间迁跃系统。我怎么觉得这里的星空跟刚才的完全不同呢?”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看看可以吗?” 我让开,他在距舷窗七米远的地方眯缝着眼睛努力地张望。 “我想——”他慢吞吞的道:“我们的确不在原来的空间了。如果不是我们被弹射出去的速度超过光速,就一定是启动了空间迁跃系统。” 我迷糊了:“嗯……是只有我们这一只乘客舱,还是所有的乘客舱都启动了空间迁跃系统?” “你看看外面有没有其他的乘客舱?”在得到我的否定的回答后,羿笑笑道:“那么就是只有我们倒霉了。” 我忍不住大叫:“我可不想死在这个小小的乘客舱里!特别是跟两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在一起!” “我也不想啊。”羿叹气:“把我跟这种暴力的家伙放在一起,是对我的智商的侮辱。”颇有些自得的样子。 我垂头丧气,羿试图跟我说话,我始终不理会。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我感觉到乘客舱一阵不祥的抖动,似乎像被什么力量向下拉扯——乘客舱似乎在向某个星球的大气层内降落。 我扑在舷窗上拼命往外看——是的,我的感觉正确,乘客舱正在向一颗蔚蓝色的星球降落。 “我们……在降落是不是?”羿非常敏感。 “是。是一颗我们从来没见过的星球。” “系好安全带。”羿警告我。 六号乘客舱以极为糟糕的方式在这颗星球上降落。当然,因为乘客舱可不是为了降落设计的。它没有推进器,所以也无从提及减速安全降落。多亏了乘客舱本身具有的防震系统,我们才没有落得个全体遇难的下场——SOSO星杀手木须肝脑涂地的死了,因为他没有系安全带。 我则在这场堪称毁灭性的灾难中昏迷了过去。很久以后我才醒过来。 我听见依稀的□□声。是羿,他受伤了。 乘客舱失去了动力,光电栅栏毫无用处,我走过去,察看他腿上的伤痕。我在摔得不成样子的乘客舱里找到医疗箱,然后连拉带拖,带羿离开扭曲的乘客舱。 两个微型医疗机器人在羿的伤口上忙活,几分钟后向我报告说他的左腿胫骨骨折,已经用凝胶修补好了——我知道凝胶的奇妙,基本上来说,只要羿不会再次摔断他的左腿胫骨,三十天后他准能又活蹦乱跳的啦。 回到E-6号乘客舱,取出一切觉得能用到的东西,但是等我满头大汗来到羿身边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在丢弃我辛辛苦苦搬回来的物品。我大怒,踢他一脚:“你在干什么?” 嗯……我好像踢到他受伤的地方了——管他呢,他是个混蛋,我可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同情心。 羿冷冷地道:“想把这些东西都带走是不可能,我受伤了,你一个人不能负荷这些物品。”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我不需要这个家伙来提醒我。 “我高兴。”我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明知自己错了,仍坚持蛮不讲理。 出发的时候,我还是选择了羿挑选出来的物品。不得不承认羿的眼光极为正确,选择的物品少而精。医疗箱是必备的,一张千步弩(是羿被捕时身上携带的武器),另有一支□□——我没有携带杀伤性武器乘坐银河列车的权利。 羿已可扶了拐杖勉强行走——我砍了根树枝给他做拐杖,他倒勇猛,疼得满头大汗,仍不出一声。 我们一直向东走,计划一个月后如果还没遇见这颗星球的原住民,或者任何值得我们停留的事物,就回到坠毁的E-6乘客舱那里,等待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救援队。 半个月后,我们遇见了一个部落,也遇见了一场灾难。 起初我在纳闷为何此处空气干燥炙热,不合常理,玛雅星人能够承受大约摄氏六十度的高温而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毁灭性的伤害,但是据我看到这个部落的人的反应,他们能承受五十度的温度已算超人。 高温的源头是什么? 超过半打飞行器在高空静止不动,地面停泊一艘飞行器,飞行器舱门打开,我认出从那里走出的人是——竟然是SOSO星人!那个三头六臂的家伙正在和一个本地土著说话。那个土著摇摇欲坠的样子。 谁都知道SOSO星的飞行器根本不讲究什么环保,他们所使用的能源都是高能然而会造成很严重的污染的那种,所以,才会有如此高的温度散发——还有辐射。我不相信这颗星球上的人类有能力抵御辐射。 羿拉我躲在一间茅屋后面,小心地听他们在说什么。 SOSO星人使用当地语言(恕我不能明白二人到底在说什么),看上去SOSO星人在威胁土著,而土著一脸茫然的样子。 “SOSO星人似乎向他们索要什么东西。”羿费劲地分析,“土著不愿交出,也可能他们不知道SOSO星人要的东西是什么。” “哦糟糕!他们要是拒绝的话,SOSO 星人会索性来个大屠杀的。” 我说得没错,SOSO星人开始大发雷霆,他咆哮着挥舞他的六只手臂,他的眼睛变得通红,我们知道他就要爆发—— “我们不能看着他杀了那些可怜的人们。”羿说:“你是警察,应该知道人的生命是不允许随便什么人剥夺的。更何况我们作为高等级的智慧生物,有权利保护低等智慧生物免受无理由的屠杀。” 羿补充:“即使从保护本地物种的方面来说。” “可能你是对的,我承认。但是我们拿什么对付SOSO星人呢?就凭你的千步弩和我的□□?” 羿一笑:“你看我的。” 羿从身边树枝上取下几件衣物,扮成土著模样,然后从飞行器的右边绕过去,我远远看他给SOSO星飞行器上添置了一些东西。这家伙,非常之不诚实——或者公平的说,是我们在乐园星上所作的搜查极不彻底。羿肯定在身上隐藏了不少违禁品。 SOSO星人终于杀了那个土著,在我还没来得及用高效□□射倒那个SOSO星使者之前,羿及时地按住了我的手。 “桓,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合格的警察。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羿温和的说:“你会惹怒SOSO星人,而他们被惹恼了的后果只有一个:血洗这方圆几百公里可见的生物。你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吗?” 我不想,所以我乖乖的放下了□□。 SOSO星的飞行器升空十秒之后忽然变成一朵灿烂的火焰花,飞行器的碎片散布在周围数公里的范围。 高空中的半打SOSO星飞行器怒吼着猛扑下来,羿眼明手快,以千步弩作为手臂的延长,在箭头上放置形状酷似玻璃弹珠的□□,然后屏气,射出,命中! 算上起先那个载有SOSO星使者的那只飞行器,羿总共射下九只飞行器。 这就是后来在这颗星球上广为流传的“射日”传说。 羿和我留了下来,被当作“神”一样崇拜与敬重。 至于不死药与奔月,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追月 他们说,我是个自私任性的女人,抛弃了曾经发誓要生死与共的爱人,因此要接受惩罚,在月宫中忍受万载孤寂的折磨。 这不是事实。 羿和我留在地球上,已过了大约十年。我们不见衰老,也没有疾病缠绕着我们,土著敬畏我们,称我们为“神”。 我的名字叫桓,通常人们称我“桓娥”, “娥”是女子的统称。就像羿,他被叫做“后羿”,也并不是有一个叫做“前羿”的人存在。 羿常常躺在河边,轻轻叫着我的名字:桓,桓。而我通常也会在他身边,可是不太搭理他。说实话,我一直不大明白羿的心里想些什么。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是因为这儿除了他,只有我这一个玛雅星人呢,还是他真的日久生情,爱上了我? 我是个马马虎虎,得过且过的人,如果不是非得弄个清楚,根本不愿刨根问底。 我没有放弃回家的念头,花费极大精力将E-6乘客舱拖到这儿,黄河之滨,试图修复乘客舱自带的紧急救援信号发射器。 “桓,”羿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就在此终老,不是也很好?” “不,我想回家。”我很干脆的回答。这家伙在想什么呀?脑壳坏掉了是不是? 羿叹道:“这里是难得的乐土天堂。你瞧,没有战争,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经济萧条,没有犯罪。人类的心灵无比纯洁。这是很难得的。桓,你考虑一下?” 我拒绝了。 “这么说,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羿问,“你想回家,我想在这儿,你会如何取舍呢?” “总会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我相信。 “你在想什么?”部落里我最喜爱的小女孩梨花仰着脸问我。梨花只有五岁,是个可爱的小天使。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跟羿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女儿该多好……羿对这个问题从来避而不谈。 “我在想,如果我可以够得到天上的星星,那该多好。” 梨花手上握着一只金灿灿的柚子,“星星很美。” 我叹了一口气:“是的,我知道。你喜欢星星吗?” “嗯。它们一闪一闪的,象猫咪的眼珠子。” “象猫咪的眼珠?”她用的比喻多么奇怪啊。 “是的,在夜晚,星星在我的头顶上面,像一张宝石做的被子。” 她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哎。孩子是最天真最富想象力的,那些语句会令大人们发笑,他们忘记了自己在幼时也曾说过,但是年纪渐长,他们失去了那些天真与可贵的想象力。 “我希望可以有一件宝石做的袍子,妈妈说如果我很乖的话我就会得到一件那样的衣服。我知道她是胡说的,是不是?” 我无法回答她的话。五岁的孩子已可分辨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大人们不经意的谎言在他们心里被看的淋漓尽透。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真的想给你一颗星星。我不能许诺给你全部,可是如果我有一颗星星,我会给你的。” “好吧,如果那时我还想要星星的话。”梨花严肃的道。 我被她脸上的表情逗笑了。 离我们最近的星星,是一颗叫做月亮的星星。地球上的人类并不认为月球是一颗星星,太阳、月亮、星辰,在地球人类的生活中,具有极大的影响。他们崇拜太阳、月亮、星辰,并为它们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在玛雅星的历史上,也曾有过这样一段时期,被称作“蒙昧时代”。 我想念玛雅的双子月亮,我的舅舅在双子月亮的波西塔上有一座不错的别墅,我很喜欢,在它还属于我外公的时候我就住在那里。舅舅在遗嘱中把别墅留给了我,但是我想这一生大概都不再可能见到它了。 更多的时候,我在想念我的碧睛猫儿西西。临走之前将西西托付给我的男朋友pitiya照看,此刻大概可怜的西西已经被pitiya安乐死了,而且pitiya没理由为我守身如玉,此刻也定投入别人怀抱——嗯,我可不是在埋怨什么,我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西西比较可怜,完全身不由己。 “让我猜猜看,你那个小脑袋里正在想些什么东西——”羿装出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啊,我得承认我猜不到你的想法。我出十万联邦通用币买你的想法。” 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你有那么多联邦通用币吗?” “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些钱现在在哪里,我有很多钱——曾经。可是现在……”羿相当懊恼的,但是很快他便耸耸肩,“其实你知道,我对那些身外之物已不在意。我更在意的是你。” 说不感动是不正确的,但是感动是分时间段来的,此时我心情不太好。 我的心情总是不太好。 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回到家乡呢? “看,那些星星。”我指指天空。 “什么?”羿根本不理我:“你早该有觉悟,不该想到那些星星。”他深深注视我:“你回不去了。” “不。你不能阻止我的目光。”我伸直手臂:“人类因为对星星,对辽远星空的好奇,于是有了这些疑问:天有多高?那些闪亮的星辰有什么奥秘?这些疑问是人类迈向无穷的宇宙的第一步,也是伟大的一步。” 羿吃吃地笑:“我不知道你是个诗人。” “羿是笨蛋!”我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 晚上我在我们的房间里又看到了梨花。 “桓娥,我想再看看你的星星。” 她指的是E-6乘客舱的电脑里装载的全息立体星图,那是玛雅星系的导航星图。 “你怎么知道?”我很吃惊。 “有一次我偷偷看见了。”梨花微笑。真不敢相信她才五岁。 全息立体星图。绿色的玛雅主星仿佛一块巨大宝石,闪闪生辉。 “那颗绿色的星星很美。” “是的。我就从那儿来。玛雅,像这儿的月亮一样,明亮,晶莹,照耀我的生命。” 我知道她可能无法理解,但我仍然要说。 “桓娥,你看那些星星,”梨花的深色眸子中反射星辰的光辉,“多么迷人!” 清冷,委婉,却又艳光四射,那是我的家乡玛雅。 “这个,”梨花指的是玛雅的双子月亮,“这个很好玩,两个双胞胎。”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它们送给你。” “哦,这太好了。”梨花又惊又喜,怯怯地伸手那两颗小小星球,随即她吃惊的发现,根本触不到星星! 梨花的模样很疑惑:“那个……为什么……” 我大笑:“小傻瓜!那不是真实的。” 梨花很愤怒:“你骗我!” “不,我没有。你可以把这个仪器拿回家,这样你就可以天天看到星星了,即使在白天也可以看到。” 梨花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你不该把那个给她。”羿指责我:“你不该给她空虚的希望。那不会有结果的,你让她沉迷于触不到的星辰,她永远不可能到达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人类太苦闷,我只是给她多一种的可能。” “不负责任的家伙。”羿摇头。 我仍然在进行修复E-6乘客舱紧急救援信号发射器的工作,羿每次看到,都骂我笨蛋,“那个你还是放弃好了。”他这样说。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难道你要我干等着玛雅星派人来找我们吗?他们会吗?” “那不是不可能哦,你想想,即使是为了我那八万七千两百九十三亿的联邦通用币,玛雅星也不会放弃我的。” 我受惊非浅:“什么?八万七千两百九十三亿的联邦通用币?你知道那有多少个零吗?我从来不知道你有那么多钱!!” 羿露齿一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呢。” 这家伙跟十年以前一样可恶,毫无进步。 说起来,是女人的第六感也好,是对玛雅星政府的信任也好,我一直没有放弃“会有人来救我们”这种念头。于是有一日,我等到了。 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我知道了,自从得悉梨花失踪的消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是谁干的?你不能怪我有这种想法,要知道在这样低级的社会结构中,还没有绑架勒索这种情况发生过呢。 同时失踪的,还有我送给她的那个小玩艺,玛雅星系的导航仪。 可能,他们将梨花当作玛雅后裔了。 ——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有人以为梨花是我与羿的女儿,于是绑架了她以此交换八万七千两百九十三亿的联邦通用币。 问题在于,来的是哪一方? 羿郑重的说:“你惹祸了你知道吗?你给了梨花那个导航仪器,于是他们以为梨花是玛雅后裔。” “跟那个没有关系。”我很沮丧,“无论如何,我想要你去找到她。” 羿想都不想:“好吧,如果那是你的意愿。” 羿去了一个多月还没回来,倒有人前来拜访。我可没想到会是这个人来访。 查伦·克伦,星际海盗的首领。 起先我没认出他,在他的自我介绍后我才想起来,我曾经在警察局的通缉名单上见过他的尊容。那可是一段不怎么好的记忆。作为最臭名昭著的星际海盗的首领,他的名字下是一长串血腥事件,基本上他的所到之处都会留下斑斑血迹。这样的人,我无法独自面对他。 可是,我决不能示弱。 我端坐,等他开口。 查伦·克伦微笑:“你好,编号F-3572109,警官桓。” 见我无动于衷,他笑容更深:“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见见你的丈夫,跟他讨论一下有关赞助我们组织的活动经费的事宜。” 我正佯装镇定,这句话差点使一口茶呛死我:“咳咳……那与我无关。” “不不不,你错了,这与你有很大关系。如果你的丈夫不愿意的话,你可以说服他。” 我适时表示我无能为力。 查伦·克伦仍然微笑:“我会请你到我的战舰上小住数日,届时你的丈夫一定会相通很多事情。” Kao,这家伙在威胁要绑架我吗?真令人难以置信——好歹我仍是现役警官耶。 十分钟后查伦·克伦乖乖的上了自己的飞船,因为他忽然发现他的鼻尖距离一张制作精良的千步弩不过0.1厘米之遥。 我微笑目送查伦·克伦离去。 羿悻悻然:“这家伙,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想欺负我和我心爱的老婆的人,大概还没出生呢。” “他已经走了,不是吗?” “他最好不要想着再回来,不然下次我可能会真的射穿他的肚皮。” “你好残暴。” “请记住他是海盗,星际海盗,他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的。请慎用你的同情心。” 十年的外星球生活着实令人放松警惕。 “那么,你找到梨花了吗?” “不。但是你看,我找到了这个。” 羿展示一只精致的水晶头骨给我看。 我倒吸了一口气:“是他们?” “对,是他们,他们找来了。但是我不明白梨花——他们要那个蛮族的女孩子作什么?” “羿,他们不是蛮族。你太过分了。”我很生气,即使羿口口声声说要留在地球,说他喜欢地球,但事实上他根本看不起地球人类,认为他们是低级的生物。从羿称呼他们为“蛮族”这一点就可看出。 我把水晶头骨连线在E-6的电脑上,谢天谢地,电脑还有一些储备能源。 水晶头骨开始播放讯息,显现出一个长腿美人的全息立体影像:“羿,我知道你在这里,如果那个可爱的女警官还没死的话,应该成为你的妻子了吧。” 羿咕咕笑:“很正确。” “我可从来不曾低估你的魅力,想当年我也差一点被你的魅力俘虏。” 我万分讶异地看向羿,脸上不由似笑非笑。 羿有些尴尬:“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好吧,闲话少说,我们可以回到正题了,我这次来,是代表官方来和你交涉一些对你,对我,对政府都有益处的的事情。” 羿嘀咕:“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我那些联邦通用币。” 长腿美人笑眯眯的:“是的,我代表政府,希望你能交出总数高达八万七千两百九十三亿的联邦通用币,当然,政府会支付我百分之十的佣金,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个蛮荒星球。对你来说,你会得到政府特赦,从今往后你的履历会干净得像你女儿那张可爱的小脸蛋。” 羿瞪大眼睛:“什么?我女儿那张可爱的小脸蛋?” “看来她真的将梨花当成我们的女儿了。” “我们要去月球,莱斯兰肯定把飞船停在哪儿。” “我们可没有飞船。” “不要紧,我们的朋友应该不介意借给我们一艘飞船。” “我们的朋友?”我可想不出来我们会有这种朋友。 “查伦·克伦。”羿悠悠的道。 第二天我们坐上了查伦·克伦提供的飞船。 “为什么我要给你飞船?”查伦·克伦很恼火的问:“我可是海盗哎,应该是我对你们索取,而不是反过来。” “这世界变化快,你要跟上。”羿的心情很好。 当然,这是在羿许诺给他为数巨大的赞助费后,他才答应借我们一艘飞船。 月球布满大大小小的陨石坑,莱斯兰的飞船停在后来被称为静海的地方。 “很高兴你能来。”莱斯兰摆出一副热情洋溢的姿势,羿本想与她拥吻,但是在察看了我的面部表情后,羿很识趣地打消了那个念头。 “那个……我们不要兜圈子,我要见到梨花。” “很合理。”莱斯兰指示手下带来梨花,梨花似乎不见恐慌:“你好,桓娥。” “你见到爸爸妈妈很高兴是不是?我说过跟你父母是好朋友的。” “他们不是我的父母。” 莱斯兰不以为意:“不管不是不你的父母,我已经达到目的。” 看来莱斯兰早就知道自己弄错了,但是她不介意,她知道羿不会见死不救。 “我要把梨花送回她父母身边。” “当然可以,但是要等我们商量完事情之后才可以。” “你真通情达理。”羿讥讽的道。 莱斯兰莞尔一笑:“过奖了。” 我晕!她根本在装天真! 查伦·克伦留在自己的飞船上,不然他听见莱斯兰的话一定会抓狂。 “宝贝,你带梨花去小鹰号。”那是查伦·克伦的小飞船的名字。 我一直很听羿的话,但是有人不让我走。 “不,桓可以留下。我可不想你认为我在勾引羿。” 羿狐疑地看莱斯兰,“你不会是想用桓来要挟我吧?” 莱斯兰风情万种地笑:“你想得太多了,哈哈哈……” 最后谈判的结果是,羿交出了他曾经拥有的巨额联邦通用币,莱斯兰志得意满地亲自送我们上小鹰号。 “真希望以后还能在玛雅星见到你。”莱斯兰假惺惺的。 玛雅政府特赦令上清楚写明羿终生不得回到玛雅星,一旦羿的脚尖粘上玛雅星的土地,就会被逮捕,不是作为经济犯,而是政-治-犯,等待羿的将是终生监-禁。莫须有的罪名很容易罗织。 “你答应给我的赞助费呢?”查伦·克伦气势汹汹。 “你以为我会傻到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羿问他。 查伦·克伦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查伦·克伦把小鹰号留给我们:“如果你们想离开地球,小鹰号会带你们回到玛雅星系。别小看小鹰号,它可有很不错的空间迁跃系统。” 看在数目不小的联邦通用币的份上,查伦·克伦总算没亏待我们。 这之后,我们遇到了改变我们后半生的事件:月球被劫持! 谁也不知道这事是如何发生的,当我注意到月球离地球越来越远时,已是很久之后了。因为潮汐的变化,部落长老提出了“月神正在抛弃我们”这样的论点。 “不,不是月神抛弃了我们,而是有人想偷走月球!”我告诉羿。在我说这话的时候,一道明亮的光线射进我们的房间。随即,有人向我们射击。 “是莱斯兰!是玛雅政府!”羿狂怒,“该死的!他们得到了钱,仍然想杀了我们!” “去小鹰号!” 我们匍匐在地,钻进地道中,爬到羿收藏小鹰号的地洞里。 “他们找不到我们,可能会血洗部落。”羿担心地道:“这样,我留下,你去月球上看看,到底是谁搞的鬼!” 我开动小鹰号离开地球,这以后我再也没有回来。 除了羿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所以,后来的传说中,我成了一个自私任性的差劲的女人,抛弃了曾经发誓要生死与共的爱人,因此要接受惩罚,在月宫中忍受万载孤寂的折磨。 这不是事实。 在月球表面,我没有看到莱斯兰的飞船。可是我知道,有什么阴谋正在进行。 我放置了数百只地震仪在月球表面,每十个小时绕月球飞行一周,三周之后其中两只地震仪有了回音,我将小鹰号降落在一个死火山口附近。穿了航空服,下到火山口里观察。 我的脚踩在薄博的月尘上面,心里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这儿有什么东西令我觉得异样。我用射线灯照射我的脚底,仔细观察,试图发现什么。 ——我找到一片指甲,五公分长的指甲。我本来决不会看到这片指甲的,可是指甲上涂的指甲油在灯光下放出七彩光芒。当然,那只能属于一个女人所有,曾经属于一个女人。而我最近看到的有长指甲的女人,是莱斯兰。 这儿会是入口吗?很可能。 我放了炸弹直接轰出入口。最近我有变得暴力的倾向。 我将要面对企图偷走月球的小偷,莱斯兰,厚脸皮的莱斯兰,无耻的莱斯兰,大胆的莱斯兰。 不出意料,火山口内很宽广,足够容纳小鹰号从容前进——正确的说,是向下飞行。 是人工建筑的通道,宽阔笔直。我驾驶小鹰号一口气下到最深之处,那里有一个平台,莱斯兰正在平台上等着我。 “没想到是你。羿呢?他为什么不来?” 我跳下小鹰号,“他有其他的事情。再说,要对付你我已绰绰有余,用不着羿出马。” “哈哈哈哈,你以为呢?你真是天真呢。问个问题:月球逐渐漂移,远离地球,我是如何做到的呢?” “我管你是怎么做的,你只要把月球给我放回到原来的地方就好了。”我努力装出凶狠的模样。 “哈哈哈,我可不吃这一套噢。”莱斯兰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妩媚哎。 “那你一定会吃这个的!”我一拳打在她肚子上。呼呼,她一定没想到我会突然打她,而且我也没想到过了十年之后我还没忘了怎么打人,嘿嘿,怎一个爽字了得啊。 莱斯兰当即痛得弯下腰,一边痛得满脸大汗,一边还笑:“你……好,这么暴力,我喜欢。” 这个疯女人! “把月球还回去!” “不要!” 这之后我们之间演变成一场大战,从平台打到平台之后的一个巨大空间。 停下手,我惊愕的问:“这是什么?” 莱斯兰咯咯地笑:“你猜猜看啊,” 这个看上去可不象是她一个人能做的出来的。巨大,首先是巨大,超级巨大。看上去不象是为了我们这种身材的人类设计的空间。 “那个……” “这个不是我们已知的人类的建筑,我无意中发现的。” “你那两个贴身手下呢?” “变成燃料,废物利用了。” 我差点吐出来:这女人,说起杀人面不改色。 “整个月球实际上是艘超大战舰,在遥远的上古时代月球就已被设置成为地球的卫星。不,我还不知道是谁建造了月球,我只知道,我可以把月球开回玛雅星系,卖给任何一个肯出大价的买家。这里是操作台,你想不想看看如何操作的?很容易的,我们可以合作,把月球卖个大价钱!” 然后她又补充:“肯定不少于八万七千两百九十三亿的联邦通用币。” “绝对会以‘兆’来计数。”我喃喃地道。 “好吧,合作?”莱斯兰继续诱惑我。 “不。”我清醒过来,“不可能。你开走月球,地球的轨道就会变得不稳定。会死很多人的。你可能不会放在心上,甚至不把地球人当成人类,但是我要说的是,不行!” 然后继续暴打。哼哼,当然,最后是我完胜。 ——我追回了月球,可我再也回不到羿的身边了。 在这儿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不介意被后人说成是自私任性的女人;我还要告诉你们,莱斯兰可不是什么纯洁小白兔。 我没有放弃希望,羿会来救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摘星 你来到女娲的神庙,十年来,这是你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虽然,神庙距离你居住的王宫不过咫尺。 其实你很久以前就想看看,这位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女神,究竟什么地方触动了君王那根好色的神经,以至于王上下令搜寻天下美女——直到你的出现。 你当然不会知道,那位在你心中一直是伟岸的的君王,面对着你的那一刻,心里有一种什么样的快意。 你还记得那一天,你被父亲带上大殿。王城的宫殿高大巍峨,重重地压在时年十六岁的你的心里。 那时候,你才明了,父亲千里迢迢带你到京城,是要将你献给王上。 你不知道王上从何而知你的美貌,你只知道,自你记事起,你的父母就为了你的将来烦恼不已。 有一次,你听见父亲低声对母亲说:妲己生的如此美貌,只怕未必是福。 幼小的你,什么都不懂。 十六年,你没有离开府邸一步,极少有外人见过你,王上是从何而知你的惊世容颜的呢?你环视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希望从中可以发现熟悉的面孔。 没有。你没有看到熟悉的脸孔。但是你看见父亲的眼神在某个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于是你立即明白:就是那个人! 你没有见过他,实际上被允许见你的人非常少,如果他没有亲眼见到过你,一定是从别人的口中知晓了你的容貌的。 你还不清楚,是否能适应这种变化——你从父母的掌上明珠,顷刻之间成为王上的妃子。 你仰视着王座上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人,那是你今后的全部生活。 你至今仍清楚的记得,王上第一眼看见你,双眼放出兴奋的光芒:好标致的美人!王上立即命令宦官将你带入后宫,不理会你离别亲人,心痛欲碎! 那一刻,你恨他! 后宫生活极为平淡——如果不算王上杀妻戮子的那幕惨剧,还算过得去。 你知道后世的人们是如何评论你的吗?他们说你是媚惑君王的妖狐,是你,蛊惑王上杀死结发妻子,追杀两个亲生儿子,只为了你说王后与王子有谋朝篡位之意。 真是天大的谎言! 一个曾托梁换柱的君王,怎会轻信一个无足轻重的后宫妃子的话? 他们还说,王上为了讨你欢心,大动土木,建造了奢侈的酒池,肉林,供你嬉戏之用。这也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你向王上唯一要求的,就是那座摘星楼。 你从女娲神庙的大门前,望向王城。你看见摘星楼在微白的薄雾中熠熠生辉,你心里想:他……在摘星楼里,一切都好吗? 你今天没有去摘星楼。像你许诺他的,你每天都会去摘星楼。这之前你遵守了你的承诺,可你今天还没有去。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你却在王城之外的女娲神庙。 你命令侍从在神庙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进去了。你想安安静静的,看你想看的东西。 令你大吃一惊的是,神庙里面几乎空无一物。 没有供桌,没有香炉,没有旗幡——甚至,没有祭司。真难以置信。 女神的画像呢?也没有吗?那么,是什么打动了君王那颗粗糙的心呢? 你环顾四周,你看见了什么?正对着神庙大门的墙壁,为什么要用厚重的黑布盖住? 你走到墙壁下,拉起那块重得令人失望的黑布,你使出浑身力气,将黑布猛地扯掉!这个动作耗费了你所有力气,你跌倒在地,黑布颓然坠落,扑头盖脸压在你身上。 侍从们听见黑布落地的声音,蜂拥进来。 王后! 侍从们急切地呼喊。你在黑布下面,诧异地发现侍从的脚步不知为何却停了下来。你只好自己从黑布下面爬了出来。 然后,你看见了你一直想看的东西,也知道为什么侍从们会呆若木鸡的原因了。 你盯着墙上的东西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你喃喃自语:我知道了…… 侍从们怎么能知道你的想法呢?他们只是觉得,墙壁上的东西……确切地说,是一幅画像,令他们目瞪口呆:一幅女神从天而降的画面。 他们之所以会发呆,是因为画上的女神有如天仙——不,是女神。女神就是女神。 没有准确的语言可以描述女神的容颜,你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你的容貌,同女神百分百相同。这便解释了,为什么王上初见到你,便急不可待将你纳入后宫。 你打醒了那些侍从,命令他们即刻护送你回到王宫。你想快一点去摘星楼,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你已经迟了,你很担心他会不会生气。 摘星楼。 在王城的东南角,高耸入云,直伸入天际。 他在摘星楼的最高一层,他说他爱高高在上的感觉。 多像王上的语气啊。你不由得想,如果王上知道摘星楼原来是建筑来给别的男人居住的,他会怎么想?你微笑起来,最近你很少笑了,尤其是在王上面前。如果此刻王上在你面前,一定会惊艳的吧。 王上在跟朝臣们开会,商讨如何应付西岐军队兵临城下的事情。 城外的军队中,有你的父亲。 你并不担心你的父亲,因为他告诉过你,你的父亲不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人总是要死的,而你的父亲将会寿终正寝。 你也不担心王上。王上早已不再是那个托梁换柱的王子了,他夜夜笙歌,荒淫暴力,他杀妻戮子,剖腹剔骨,征用罪犯及商贩建筑酒池、肉林、鹿台,摘星楼。因繁重的劳役而死的人,就埋在高楼的地基里。而你,是他身边的女人,是他宠爱的女人,就活该受这委屈,为他承担罪名么? 你不愿意,你想逃,你想远远离开这一切,于是,你遇见了他。 ——不如说,是他找到了你。 你问,怎么称呼他,他微笑着告诉你:叫我Lio。 Lio。 Lio希望住在高的地方,离星星近的地方,于是,你第一次鼓动王上,为你建筑了这座摘星楼,不管服徭役的人白骨累累。 Lio为地基里的白骨念了非常奇怪的一段咒语,他说这是几千年之后人类为了对死者表示哀悼,所做的祝福。 Lio说:我不能让他们避免死亡,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你问:这有什么意义呢? Lio郁郁许久:什么都不是,只是,这么多人死去了——不能更改的死去,我无能为力。 你进了摘星楼,站到底层唯一一扇窗下,在墙上的某个地方按动一下。你太熟悉这个地方了,你知道接着地面会轻微的震动,然后你的身体会随着这块小小的地面向上移动。 很快,你就再一次见到Lio了。 Lio不像平时一样,在顶楼的窗下迎接你,你有些忐忑不安,非常担心他会生气——或者,不告而别。 你知道分别是肯定的,但你不想这么快就跟Lio分别。你曾想过,也许会用极端的手段留下Lio,就算打断他一双腿也在所不惜——你接近暴戾的王上太久了,难免沾染上一些狂暴的想法。 不,Lio,你不要走!你慌乱的扫视四周,找寻Lio的踪迹——他不在!他不在! 你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差一点颓然跌倒在地。 Lio…… 你无助的,轻唤。 Lio出现了,从上面,顶楼的上面,天台。 我听到你在叫我。 Lio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你没有注意。你慢慢走过去,抱住他。 我以为……你走了。 我不会走的,至少现在不会。今天不会。 Lio露齿一笑,你简直幸福的要死掉。 妲己,你怎么会是红颜祸水呢? 你还记得Lio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所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你看出他眼中的赞叹与惊异。 他没说过他从何处来,你也从没问过他。你只知道,他爱看星星。阴天或者雨天,天台无法看见星星的时候,他会在摘星楼里变出星星来。真的很了不起。你在想,Lio……是神吗?或者,是个法师?你盲目地认为,他比王上的任何一个观星官更要了解星星。 你根本没想到,也许是……因为你,Lio才来到你的世界。 女娲神庙里的画像,女神面貌酷似你,而女神的一切——衣服,头饰,乘坐的华盖车,都跟你初见Lio时一模一样。 带着这样的疑问,你问了Lio。Lio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你终于发现了么? 什么?你不解。 女、娲、神、庙。 Lio一字一顿。 神秘的神庙。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Lio问,微微歪着头,嘴角挂一丝笑纹。 不。 你拒绝了这次机会。 聪明的女人。 Lio捏捏你的脸。 你们不是情侣,你从来没有想过在王上的有生之年背叛他,即使,你根本对他毫无爱意。 Lio并没有要求你做任何事,是你自己想给他建一座高楼的。不可否认这座高楼对他很有帮助。Lio在利用你收集金属。你不懂他要这些金属干什么,很多时候你满足了他的要求,可是他还要更多,更稀有的金属。 你想到他在修复他乘坐的那辆华盖车,他就快修好了,修好了他就可以回家了,因此他最近的心情大好。 你想过吗?他就要回家了就要离开你了,你的生命中,再一次经历不得不与你所爱的人分别的痛苦。你还能承受吗?你的母亲因为思念你而过早的去世了——王上不准你出宫见父母,而你母亲的身体又不允许她长途跋涉到朝歌来见你。你的哥哥,与父亲一起投奔到西岐,战死在沙场,马革裹尸,苏氏从此无后。 这一夜,你留在摘星楼没有走,没有回你的寝宫。你想王上此刻一定疯了似的派人四处找寻你,可你不管。你要看着Lio,不让他走——至少不让他偷偷地走掉。 傻瓜! Lio轻抚你的脸颊,而你已经睡着了,没有感觉到,他的手……多么温柔。 西岐的士兵在城下呐喊,你听得见,看得见。你在想,王城什么时候会被攻破呢? Lio睡着了。他入睡时的样子非常可爱,眉头有一点点皱着,嘴角不由自主微微向下。漂亮的大眼睛掩藏在不安分的眼皮下面,可惜了,看不到他像女孩子一样透彻晶莹的眼睛。 你微微低下头,第一次吻了他的唇。啊,还是忍不住。妲己,你这个狐媚的女人。 Lio醒来:妲己,你帮我去拿女娲神庙里的一件东西。 好。你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你去女娲神庙之前,回到寝宫换衣服。你遇见王上,王上睁着血红的眼睛,怒吼:妲己,你一晚上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在摘星楼。你很老实地说了实话。 王上怒火稍平,拉过你,揽腰贴面。 妲己,我只有你一人了,你不要离开我…… 你听了这句话便明白商汤的前程:亡国! 堂堂一位大王,怎能在此时说出这样颓唐的话来? 你想逃的念头无比强烈。 你又来到女娲神庙,黑布仍然堆在地上,看不出来有人曾经整理过的样子。祭司哪里去了? 你走到神庙的最深处,黑暗的,几乎没有光线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人,席地而坐。 你是谁?你好奇问他。 我在等那个从天而降,代表了女神的使者。那人恭恭敬敬的道。 我想那个人是你。那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像猫眼一般闪烁光芒。 是的。你毫不脸红的回答。 那人终于抬起头来:我知道是你,你是女神的使者……看,你的长得……跟女神一模一样。我已经等了很久啦,我想我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那人拿出一个亮晶晶的物事,放在你的手心。你接过留有那个守护者的体温的金属片,你想这是Lio需要的东西,这样握着它,仿佛就跟Lio有了某种神秘的联系似的。 啊啊,妲己,你有多天真啊。 你带了这个金属物件回到摘星楼,却发现,王上正在摘星楼的底层等着你。他怒火熊熊,仿佛即使用眼神也可将你生生融化了。 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用最最纯洁的眼神注视你的君王。 你怎么了,我的陛下?你柔声问道。 你——你!王上的怒气从他的语气中就能察觉到。他很忿懑。 我又怎么了?你若无其事的。 你在摘星楼里藏了什么?嗯?一个——一个男人?! 王上觉得羞辱啊。这事居然发生在他身上。他是堂堂殷商王朝的王啊。王上拔出剑,危险的挥舞着。你不想让这样一柄利器伤了你,于是尽量躲闪着。 王上更加愤怒:你为什么要躲?那个传说是真的,对不对? 不对。你平静的道:你从哪儿听来这种话?真正可笑。 你当然不能承认,就算你跟Lio之间什么也没有,王上也决不会相信的。 你绕开王上,想进摘星楼。妲己啊,你真是无可救药的傻瓜,你想让王上的愤怒升级吗? 妲己,你站住!王上咆哮。 妲己,你成功了啊,你惹恼了王。 你听见Lio的声音:妲己,快离开那个疯子! 你快跑进摘星楼,王上挥剑紧紧跟随着你。Lio说:快上来!然后你看见Lio从角落的某个地方冲了出来,手里也挥动一柄长剑,勇敢地,向曾经是天下第一大力士的王上砍过去! 王上奋力迎击,但是当啷一声,长剑应声而断。王上不相信的看着手中断剑。 你当然不可能知道,Lio手中的铁剑比王上的青铜剑锋利得多。 Lio拉起你的手:走! 你没有犹豫,同他一起站到窗下。地面缓缓上升,你们来到了摘星楼的顶楼。 这个,给你。你拿出在女娲神庙得到的金属片,Lio自然是很高兴的,可是他的脸上显出一丝不舍。 妲己,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呢?Lio的修长手指有些冰凉,沁出细汗。 你猜到他可能知道你的最终结局,而且不会很好。 我……你舔舔干裂的双唇,身上忽然一紧,空气似乎变得稠密,压迫着你的呼吸。 啊,不是你的错觉,也不是你太敏感,空气真的变得稠密了。 外面隐隐红光,有些嘈杂的声音。 你问:是西岐的士兵攻进城了吗? 不。Lio摇头:是你的王上在火烧摘星楼。 你的心是有一点点痛的。 Lio坐在朝南的墙边的一件东西上,Lio告诉过你,那是椅子,在你身处的年代还没有这种东西。Lio就坐在这种奇怪的椅子上,将金属片放在椅子前面的一张桌子上——顶楼里亮起灯,与你在王宫里点的灯不同,这儿的灯不需要用火摺子点亮。 好新奇。你看着那些光线柔和的灯,觉得Lio真是了不起。 我不能把你留给那个疯了的君王,你会死在这里。 Lio向你伸出手,你走过去,将脸贴在他冰凉的手上。 带我走吧。你低语。 你感觉到震动,由弱而强,很快升级的震动。你是有些惊慌的,可你握着Lio得手,心中就不那么害怕了。 你也坐在椅子里,一张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柔软的布,从椅子扶手处围上来掩盖住你的全身。 Lio始终握着你的手。你不怕,不担心。 很短的时间,极强的震荡。你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很快,你睡着了。Lio大概没有告诉你,那张椅子有抗压、催眠的作用吧。 你一觉睡醒,二十六年来熟知的世界已不复存在。你远离了被Lio称作“地球”的行星,驶向未知的宇宙。 我们,Lio对你微笑:我们要飞向那块星域,那里有一个原始黑洞,它很小,但是对我们这艘飞船而言,足够了。 你一个字也听不懂。 飞船将会擦过黑洞,利用黑洞的致命吸引力达到我们的目的:它的引力扭转空间与时间,这样我们就能回到我来的那个时间与空间。 Lio停下,抱歉的笑笑:我知道你不太明白我说的话,我只想告诉你,你安全了。不在那个疯魔的君王跟前,你会很幸福。 这一点你当然知道。 你相信他,就像你初见他时,看到那样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就不理智的相信了他。真是草率、鲁莽的决定,但是很幸运,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星星曾经是那么远,现在……却近得伸手便可触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鲛泪 [维维诺娜] 那是一个明快的夜晚,之所以你会有明快的感觉,是因为在此之前,你从来不知道,月光竟然可以照射到如此深的海底。 “那是月光吧……好美!”你如此惊异的喟叹。 “不是,那是一条诺澄鲸燃烧了自己,所发出的光芒。”末末睁大天真无邪的眼睛说道。 “乱讲!”你挥挥手臂,装作要打末末的样子。末末嘻嘻一笑,游开了。 你嘟起形状好看的嘴巴,“末末最坏,每次都乱说一通!哪里有什么诺澄鲸?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末末在远处笑弯了腰。 你不理会末末,任她在你身边绕来绕去。 你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明亮的海水上了。即使是白昼,太阳的光芒也不过如此啊。这是月光么?还是……你忽然很想到海面上去,说不清为了什么,完全是一种莫名的冲动。 你从珊瑚上立起身,以一种贵族的优雅姿态游动,紫色的长发在你身后蔓延,像一片紫色的水草,耀眼并且妖艳。你常听别人赞你有“华贵优雅”的举止,又赞你长而丰美的紫发,却不知道这样优雅的举止完全是因为如此长的头发凝滞了你的行动的缘故。 你是鲛人中极少数身为贵族却任由自己头发如此散漫狂野的女性。姊妹们都用绡帽仔仔细细保护自己头发,你却不。你一直是最不听话的孩子,也是父母最疼爱的孩子。 “跟我去海面上。”你对末末说。 末末皱眉:“为什么要去?要小心,海面上有吃人的勃语芬纳怪兽。”这个末末,脑袋里随时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字眼。你叹气:“小末末,我在考虑是不是把你送到海市上卖掉!” 末末哈哈大笑:“我知道你不会的,维维诺娜。你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呢。” 你皱起小小的鼻尖:“呸!才怪!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你最近很恼火这个“孩子”头衔。 “十几岁了?”末末笑:“成年了啊,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去靖楠岩林了呢?” “呸!你不是也没有去过?”你愤愤地道。 其实你跟末末心里都很清楚,你是不用去靖楠岩林的。因为你是靖平城主的女儿,不是一般的贵族。你的命运早已注定,不需要靖楠岩林的海语者为你占卜。 一时间你有些黯然。成年,就意味着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整天披散着头发,在城外的珊瑚中游来荡去。也不能够再跟末末在一起。末末又不是你的仆人,她是空凝城城主的外甥女,空凝城送到靖平城的质子,未来的修原城城主夫人。如果修原城城主能活到末末成年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结婚呢?”你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为子女决定人生。末末明亮的眼睛暗淡下来,“维维诺娜,不要想这些。来,我们去赶走那些勃语芬纳怪兽吧!”末末拿出一柄精良的匕首,比划了一个看上去很勇猛的姿势。你被她滑稽的姿势逗引得大笑起来。 [季子扬] 你以华丽但是悠慢的姿势游到了海面上,末末紧跟着你,一路抱怨被你长且丰美的头发阻挡。你心情好,没理会她。实际上末末也不是真心想抱怨,她习惯了一路游一路唧唧呱呱说话。有一次姊妹们说笑,说到要是叫末末半天不说话,那简直不如杀了她。 “末末。”你轻声唤道:“末末别说话了,你听,那边是什么声音?” 末末歪着小脑袋,“哪里有声音?维维诺娜,你听错了。” 月光如此皎洁,海面上的一切你都看得很清楚,鲛人的视力在清亮无雾的夜晚可以看到十里之外的事物,所以你看见了,在遥远的海面上,有什么东西飘飘荡荡。 “我们过去看看。”你的好奇心大涨。唉,这是个什么样的开始啊。 末末跟着你,末末就是这一点好,永远不会对你说“不”。 你们向那个不知道名的事物游过去,一路上末末还是在抱怨你的长发。的确,如此长的头发在平时尽可以欣赏,赶路的时候就显得极不方便了。 那是一个男人。 好看的男人。 你叹息,鲛人里面还没有见过这么美貌的男人,高高瘦瘦,虽然现在的状态是抱了块木板,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样子,可是一点都不影响他的美貌。 你几乎愣住了。末末啪啪拍你脸,“维维诺娜,收心!” “噢。”你连忙跟末末一边一个,拖了青年向岸边游去——此处离岸边已经很近,你们从来没有游到离大陆这么近的地方,心里不禁很是忐忑不安。虽然是寂静无人的夜晚,你们仍然小心翼翼,生怕被陆地人类发现了。 你说:“末末,为什么我们不把他带回家去?”你好想把这个美貌的男人留在自己身边,以丰富自己个人收藏。 末末笑:“维维诺娜,你是要他死啊?你知道,陆地人类是不能生活在海里的。” 你想了想:“我不想让他死。” 末末狡猾地微笑,“除非你去求靖楠岩林的海语者,求海语者为他施法,他就可以在海水里呼吸了。” 你摇头:“不要。”你很清楚,那是以减少寿命为代价的,同样,作为施法者的海语者也会付出减少寿命的代价,非万不得已,海语者也不愿意使用。 你们游到岸边,将脸色苍白的青年放在白色沙滩上。他的衣饰华丽,虽然衣服破烂,形容憔悴,但是显见的气质高贵。 你发现他脖子上的吊坠,一块温润的圆形白玉,“子……扬……” “他的名字吧?听说陆地人类喜欢将自己名字刻在饰物上。” “那是贵族才有的吧?又不是陆地人类才会刻名字,我们鲛人也会把名字刻在饰物上呀。”你嘟囔着,拿出自己的吊坠:五颗金色珠铭环绕着一颗粉红色的珍珠,上面刻着你的名字“诺娜”。那颗粉红色珍珠是你出生时哭出的第一颗眼泪凝结而成的,珍贵无比。 你们搜寻被废弃的船只的木材,点燃篝火,希望有人看见,前来营救。你们躲在岩石后面,直到附近渔民前来,才放心离开。 你不知道,末末其实看见了你把那个名叫子扬的青年的吊坠拿了来。 [末末] 末末大你一岁,看起来比你成熟很多,比你的亲姊姊对你还要亲密,有时候你想,即便亲姊妹也不过如此了吧。你跟姊姊们关系一般,因为她们都已经到适婚年纪,每日参加宴会,忙得顾不上你。你小时候便被送往修原城做质子,那个修原城城主是你自小就认识的,身体羸弱,看上去活不过二十岁。末末已经定了两个月后于修原城城主成亲。 你知道这两个月对你们多重要。末末成亲以后,你们不会再有如此机会同游,慢慢的,随着时光流逝,你们也不会再如此亲密。人都是要长大的,长大的同时意味着,将会失去很多乐趣。 你抚摸末末的脸,“末末,我不希望你嫁给诸烟弥。”诸烟弥当然就是修原城城主。 末末低头,“维维诺娜,有些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可以的。” 你记挂被渔民带走的青年子扬,但是眼前的末末更令你心痛。距成亲日子越来越近,末末越来越不开心。 终于那一天到了,末末脸色惨白:“维维诺娜,怎么办?我可不可以不成亲?”眼泪夺眶而出,汹涌辛酸。 你手足无措,“末末,不要这样……我叫你不要嫁给诸烟弥,是乱说的。诸烟弥……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会对你好的。” 末末苦笑:“维维诺娜,你的心肠太好了。你不懂,你不懂的……” 你不知道末末为什么要这么说,末末对你来说,很神秘。你觉得自己还是像个小孩子,而末末,迅速长大,真的已经是成熟的女人了呢。 末末今天真美,产量极为稀少珍贵的黄色鲛绡制成的衣裙包裹住她曼妙的身子,头发第一次摆脱绡帽的束缚,用金色的鲛绡夹在头发中间编成辫子,极美丽,且高贵。 你笑道:“这样一来,靖平、空凝、修原三城都要开始流行这种发式了呢。” “还是你好,那么无忧无虑的。”末末叹息。 “不,我怕勃语芬纳怪兽。”你一本正经,相当严肃地说,末末大笑起来。 “维维诺娜,我会永远记住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天。”修原城主诸烟弥派来的浮车在门外等候新妇上车,末末抓住你的手,泪光盈盈。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在末末成亲的日子里,要提到“死”这个字呢? 你有不好的预感。 [诸烟弥] 你记忆中的诸烟弥,是一个终年皮肤发青,眼神忧郁的男孩。你在修原城做质子的时候,诸烟弥很喜欢看着你玩耍欢笑。你是个很幸运的健康的孩子。你还记得诸烟弥的性格是很温柔的,温柔得被别人欺负了都不知计较。 你忘记了,人是会长大的。 你不认识这个青年了。 他变得高大,身材修长,面容十分冷酷,坐在四头蓝齿鲸驾驶的高大浮车上,神情倨傲。 “诸烟弥!”你兴冲冲唤他,他斜睨了你一眼,表情淡淡的,“是维维诺娜啊,长大了……不过,”诸烟弥眉头皱起来,“还是个野丫头。” 你吐吐舌头,忽然就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你看着修原城的浮车带走了末末,你心里有什么也跟着一道去了。忽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你忍不住,终于忍不住哭了。 啊啊啊,说好了不哭的,对末末说过不会哭的。维维诺娜,你说话不算话。 你无意识的翻看你的个人收藏,那些五彩斑斓的珊瑚,还有成匹成匹的在陆地上价值高得惊人的彩色的鲛绡,你不过是为了它们颜色实在好看才收起来的。还有很多形状奇奇怪怪的人类的物品,那是你在沉船中找到的,然后你又看到了那块圆形的白玉——刻着别人名字的吊坠。 子扬。 那是什么样的男人呢?他活下来了么? 你依稀记得他俊美的面容,你没有告诉末末,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个明月皎洁的夜晚,末末去寻找木材的时候,你把他的吊坠解了下来,你听见他呻-吟,薄薄的嘴唇吐出几个无意义的单字。你听不懂他的语言,可是他的声音真好听。 真温柔。 [海语者] “你想去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这是末末临走之前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想了很久才知道末末的意思。 你决定去靖楠岩林,去找海语者。 海语者是一个男人,去过王宫,你见过他,可是当你在靖楠岩林见到他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你绝想不到,海语者的真实面目竟然如此! 怪不得提到海语者的时候,大家都是一副厌恶的表情。可能是因为修行的缘故,海语者的肤色极为黝黑,形容枯镐,神色灰败,不客气地说,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想来以前海语者进宫的时候,应该是使用了法术掩藏了真实面目的吧。 “我要到陆地上去。”你直接告诉海语者,你看着他深邃的双眼:“我要变成人类。” 海语者看看你:“维维诺娜,我不能够。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你能的。我知道你做得到。”你深信不疑。 海语者深凹的眼窝中什么东西幽幽发亮:“维维诺娜,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回头。” 你犹疑了一忽儿,最后还是很坚决的:“我知道。我了解。我接受。” “你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世界稳定运行的首要条件。” “我……可以。” “如果,我要你用美丽的容颜来交换呢?” “不行!”你答得非常干脆。 海语者微笑起来,面目益发狰狞:“我知道……我会拿走你其他的东西。声音……如何?” 你不由自主将手按在咽喉上:“……不……”你的歌声可是靖平、修原、空凝三城最优美的声音呢。 “你必须付出什么……必须……”海语者的声音低沉,越来越远,渐不可闻…… 你觉得自己好像是昏过去了,又好像不过是做了个梦。梦里面,你见到了传说中的海语者,面目可怖的海语者。你向他要求什么,他答应了你的要求,相应的,你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什么呢?你想不起来了。你所在的这片珊瑚礁色彩瑰丽,你一时间很是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过了一会儿,你忽然跳了起来:没有水! ……没有了海水,你是在空气中,而且,你的腿上——没有鲛人都有的飘须了。你相当吃惊,然后才想到:做到了!海语者做到了! 可是,他拿走了什么呢?你很害怕,大叫了起来——还好,还能说话,你稍微放松了一点。接着察看自己全身——还好,四肢都在,手指脚趾都全,就是腋下的鲛翼不见了——其实现在的你,在外表上跟一个普通的陆地人完全没有分别。 你站了起来,满心全被新生般的欢欣包围着,根本忽略了海语者所说的,“要保持世界运行的稳定”这种相当重要且严肃的问题。 [若雪] 你身上还穿着粉红色的鲛绡制成的衣服,紧密贴身,海风吹过,有些许凉意。你不禁抱紧双臂,环顾四周——你想找到什么可以穿在身上的……陆地人的衣服。 你徒劳的,四处张望,眼神散乱,表情惊惶。你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渐渐靠近,你本能的想找个地方躲藏——可是你听见那个人的声音……温柔的好听的声音。 于是,你又被迷醉了,忘记了躲藏。 那个一直被你挂念的青年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不再有溺水的苍白无助,高大,健康,唇边绽放一个温柔无比的微笑,“你……是谁?” 你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眼中只有……他…… “我……我叫诺娜。” “诺娜……真好听的名字。”念你的名字,你的子扬的嘴唇弯成一个令人心跳的弧度。然后他微微偏头,对什么人说道:“我们把她留下吧。她的表情好可爱。” 然后……你看见她了,那个你从一开始就选择忽略的女人……并且你将一直忽略她。 非常不高兴!为什么你的子扬会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并且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那个女人——后来你知道她是人类的若雪公主,至于是哪一个国家……这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回了子扬甜甜一个微笑,“好啊。” 于是在你还没有表达自己意愿的时候,别人为你决定了今后的……一段路。命运……你的命运会是别人——陆地人能为你决定的么? 即使你爱的是一个陆地人。 即使这个陆地人根本不知道,是你救了他的命。 你听见有人在说:这个女孩古古怪怪的,紫色头发,又穿着鲛绡制的衣服,多半是鲛人;又有人说,那么美貌,来历不明,定是祸端。 你自淡淡一笑。子扬对此毫不在意,并且告诉将此话转述给他听的人说道:“即便是鲛人又如何?” 鲛人与陆地人很少有往来,每月初一、十五的鲛人海市只有极少的陆地人商人被允许进入,所有细节都被放大,美化——或者妖魔化。鲛人不是能够与其他种族和平共处的种族,他们太敏感,脆弱,容易被伤害,于是对外表现出傲慢,易怒。 然而那些鲜艳色彩的鲛绡,那些光润华美的珍珠,那些侧耳倾听会有鲛人曼妙歌声的鹦鹉螺……每一样物品都对陆地人类构成极大吸引,于是那些商人就绞尽脑汁想办法去鲛人的海市…… 若雪对你的态度是犹豫的,矛盾的。因为完全是季子扬的任性,她才肯收留你。而她……分明是喜欢季子扬的。喜欢一个人,才会为了他的喜欢而去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情。 你的美貌对于娇滴滴的若雪公主当然是一项威胁。近在咫尺。 季子扬很喜欢你,他从来不掩饰,对于他来说,喜欢,也不过就是喜欢罢了。他喜欢你坐在他脚边,安安静静的看书,或者什么也不做。雪白的羊毛地毯埋住你秀气白皙的小脚,你丰盈柔顺的紫色长发散落在雪白地毯上,子扬喜欢你的长发,喜欢你足弓可爱的小脚。常说:“诺娜你是我的。” 只是从来不说明是他的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是吧……偶尔你也会很伤感的,想。不过能留在他身边,天天看着他,好像日子就这么一直一直过下去,也非常美好。 [鲛泪] 鲛人一族有世界上最甜蜜的歌喉,海市上偶尔出售保存有鲛人歌声的鹦鹉螺向来是珍奇,身为鲛人贵族的你,更是拥有靖平、修原、空凝三城最优美的声音……就算说是整个鲛人种族最甜美的声音也是肯定的。 你一直爱唱歌。 为了他吧,唱欢乐,唱忧伤,唱未知的不确定。你总有点担忧,而沉醉在你的歌声中的子扬,就托起你的小脸,很认真的承诺:“诺娜,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你垂首而笑,似水缠绵,“子扬大人……我发誓,不会离开你。” 你的侧面精致非常,终日穿着单薄白色棉袍,风吹来,鼓起你的白衣,更显得你瘦零零的,分外可爱。子扬……爱上你了吧,只是他自己都未察觉。 若雪公主将指甲咬得七零八落,“不该收留你……” 你的眼神明亮,“我跟子扬……是前世注定的相遇。”你这么回答,你知道若雪公主必定恼怒万分。果然若雪公主将纤纤秀指印上你的脸颊。 不哭不闹,你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若雪公主啊,尽管同样生在帝王家,却一点也不懂后宫的夺宠手段。 你还记得子扬跟你提过,是若雪公主发现了被海水冲上了岸的自己……真是□□裸的谎言!那时的你想过要把若雪那白生生的漂亮脸庞划成蛛网…… 一边冷笑,一边在心里极度的唾弃。 那块刻有子扬名字的白玉佩,你一直贴身佩戴。 “这个给你。”你把自己的吊坠解下来,五颗金色珠铭环绕着一颗粉红色的珍珠,上面刻着你的名字“诺娜”。 “这个……是珠铭啊。”子扬接过你的吊坠,“而且是金色的珠铭,很罕见并且稀少。”这五颗金色珠铭已经价值连城。 “我家里有很多。”你随口说。 子扬侧目看你,“你家……嗯,果然,你是鲛人啊。” “我……”你不想让子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至少现在不想。 “分明是鲛人!”若雪公主在子扬身后冷冷的道,“异类!” 倒不敢有什么实际举动。鲛人虽然在此地素有恶评,但是谁也不敢对鲛人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大抵也是畏惧鲛人军队的军事攻击吧。传说中鲛人曾经与人类开战,这段历史在鲛人中被叙述为人类不自量力的挑衅,而在人类的记载中,语焉不详的表达了对鲛人军事力量的畏惧。 “若雪公主……”子扬很不悦,薄薄的嘴唇不快的抿起。 若雪公主为之气结:“子扬!你可是就要跟我成亲了!” 子扬微微皱眉,“我记得。不过我也记得没有那块玉佩,我就不能够继承羽渊城。那样的我,你父王还会要我做女婿么?”言辞极不客气。 若雪跺脚,“难道就因为我父王你才肯答应娶我的么?” 子扬看看我,颇踌躇,“……自然不是。若雪公主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叹了一口气,仿佛懊恼因此便以身相许。 若雪公主已经哭了,“不要你勉勉强强娶我。”唉,也不过是小女孩,小性子刁蛮可爱。 你只当若雪公主不存在,亲手为子扬戴上你的吊坠,“这是我的名字,诺娜。” “好奇怪的文字……”子扬看看珍珠上刻着的文字,“不太像是人类的文字。” ……那当然,那是鲛人的文字啊。鲛人的文字流传出来的极少极少,大部分的鲛人商人在海市上使用人类的语言以及文字。 “这种文字是很久以前的文字,现在已经失传了。”你一本正经的撒谎,“这种珍珠叫做‘鲛泪’,非常罕见。” “‘鲛泪’……嗯,真得很像是鲛人的称谓呢。”子扬……很聪明啊。 [羽渊城] 没有玉佩便不能继承羽渊城的季子扬。 你握着那块玉佩慢慢的微笑:那么,就让他永远也找不到这块玉佩吧。拥有一座城市,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你已经看得太多,自然不愿自己所爱的人重蹈覆辙。 你在海边唱歌,歌声悠曼,子扬早已沉沉迷恋你的歌声,如果有一日听不见你的歌声,大概会食不下咽,无法入睡的吧…… 你看见子扬若有所思的脸。那个羽渊城……是什么样子的呢?人类啊,总是逃不开这些的吧……权力,伴随的是必定的牺牲,那么聪明的子扬,不明白么? “子扬……我们……离开这里吧。” “……不行啊诺娜。”子扬叹气。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优柔,“我无法离开这样的世界,无法离开锦衣玉食,可做掌上舞的美人,日行千里的骏马,价值连城的珠宝……我自幼便只认得这些,离开这些,我……什么都不是……” 那么,与若雪公主的婚约还是会遵守约定……你轻轻咬下唇,海语者,你究竟拿走了什么用作交换? [末末] 末末的死讯由海市的商人带来。 那天是子扬与若雪公主大婚的日子,海市商人送来一只鹦鹉螺作为贺礼。 子扬将鹦鹉螺贴在耳边,鲛人的歌声传了出来。 “不如诺娜你的歌声呢。” 你很好奇这只鹦鹉螺保存了谁的歌声——是二姐,还是六姐?或者是哪个贵族的私人收藏?这附近海域的鲛人,能拥有保存歌声的鹦鹉螺的可不多。 你微笑着拿过鹦鹉螺,贴近耳边。你没有想到会听见末末临终的吟唱。 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末末……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你的眼泪止不住,止不住落了下来。 满月,月色如华,你的眼泪凝结成珍珠,颗颗散落。 你的最好朋友自杀;你爱的人娶了别的女人。表面说不在乎,其实都是非常在乎的呀……维维诺娜,你只有十五岁,应该无忧无虑。 “果然是……真的是鲛人……”若雪公主捂住嘴,惊得瞪大眼睛。 子扬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明亮过。 [泡沫] 传说,鲛人如果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在她心碎的时候,便会化作海面上的泡沫,消失在第一缕晨曦中。 可是你知道那不过是传说。一个鲛人,怎么会平白变成泡沫? “子扬大人,你娶了若雪公主,可也没什么。我喜欢你,你娶了谁,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你慢慢的说,甜静的声音像丝绸,划过季子扬的心头。 “你是喜欢我的,我知道。所以不管你娶了谁,我都会在你身边。” 那边厢,若雪公主铰烂了上好的鲛绡手绢。 不管你娶了谁,我都会在你身边……唇边一抹似有若无微笑,已经出落的妩媚。你将半个身子探出阳台,露出原本属于子扬的吊坠,“你看,子扬,这是你的玉佩……刻有你的名字……”子扬,子扬,他的名字自你双唇中吐露出来,如此缠绵悱恻。 若雪公主眼看着已经成亲的丈夫一步一步离开自己,靠近那个第一眼就觉得不祥的女孩,身子摇摇欲坠,终是向后一仰,昏了过去。 这比直接用刀杀了她还要令她痛苦。撒谎,任性,不过为了留下自己所爱的人。竟敌不过一个鲛人幼女的歌声。 你在子扬的怀抱中,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露出嘲讽的微笑。 ——你知道海语者拿走了你的什么了。 传说,鲛人如果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在她心碎的时候,便会化作海面上的泡沫,消失在第一缕晨曦中。 不过是传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