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杏知西洲》 第1章 第一章 公元439年,江南一带佛教逐渐盛行,各地广开寺庙,引得百姓前来焚香拜佛,祈愿祝福。 在荆州南麓一带,有一座新建成的寺庙,据说该寺住持和寺内僧侣都是由于某种原因,从江陵迁居于此。 但是,由于在该寺求签,祈福都十分灵验,一时间,人们蜂拥而至,自此,其名声大噪,该寺住持正式确立此寺名为:东山寺。 人们进入寺庙时,除了烧香拜佛,还会顺便看望一下这所寺庙的住持收留的女娃,从寺中知情人口中得知,这女娃刚出生不久便被人悄悄放在了寺庙门口,并由该寺住持及全寺僧人共同抚养长大。 这使得本就因灵验而著称的东山寺,这次通过亲身行善的方式,赢得了大家更高的尊重,也因此引来了更多的香客,络绎不绝,寺中香火旺盛。 说起女娃的由来,可就要细致地交代一番了。 七年前, 清晨,一位负责打扫寺院的僧人刚刚打开寺院大门,便发现了躺在襁褓中的女娃,她面色红润,睡得正香,僧人起初以为是哪对粗心的父母把孩子落下了,又或者是普通人的恶作剧,但是,僧人抬起头环顾四周时,并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他仔细观察着襁褓中的女娃,试图找到一些有关她亲生父母的线索,可是除了一封书信,其他什么也没有。 僧人打开这封书信缓缓读到:“幼女裴惠昭,乳名阿昭,听闻东山寺人一向慈悲为怀,如今家逢变故,实乃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宝寺能接纳幼女,大恩无以为报,惟愿寺中香火长明。” 信中字字情真,着实令人动容,末尾没有落款,可能是她的父母并不想让孩子知道惨痛的真相吧! 他琢磨着:“许是周围哪个贫穷人家苦于无力抚养,便选择以这种方式,忍痛将女儿送到寺庙里来,以谋求孩子的生存。” 虽然佛教讲究人要有好生之德,可是,在一贯男色的寺庙僧侣中突然加入一个女色,况且还是个女娃娃,且不说触犯寺规这档子罪过,就算寺中人接受她,她日后也定是要长大嫁人的,如此一来,在寺中生活,常年与男子接触,这些事一旦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会造成很大的损伤。 思虑及此,打扫的僧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先将女娃抱起来,送到住持那里,由住持定夺。 在路上,僧人怀中的女娃引起了寺中其他僧人的注意,人们纷纷围上来,争着抢着想看看这个鲜活的小生命,彼时,住持正在禅房中打坐,听到门外的吵闹声,便走出禅房,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僧人们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小女娃递给住持看,住持虽然年迈,却也从这个情势中大概分析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稳稳地从弟子手中接过小女娃,还没等住持开口,弟子们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要我说,她就不应该在寺庙里,这哪是女孩子该来的地方,难道你们想让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长大以后去当尼姑吗?还是将她托付给一个寻常人家吧!” “这女娃被送到寺中,她的父母就已经做出了打算,我们佛家向来以慈悲为怀,你怎么舍得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 “这小女娃实在可怜,刚出生就被父母抛弃,如今战乱不绝,世态炎凉,把她赶出去,她必死无疑,还不如趁我们有能力,就尽心尽力地把她抚养长大,也算是为寺庙积德行善了。” 。。。。。。 大家叽叽喳喳地争论不休,可始终没有出现一个能让众人信服的答案。 这时,在旁边一直沉默的住持终于开口了:“我看这女娃与咱们寺庙有缘,佛缘深厚,即是如此,便将她留在寺中吧。” “住持所言极是。”大家纷纷拱手表示赞同。 第一个发现她的那位僧人顺势从衣袖里把那封唯一能与她亲生父母有关的信纸交给了住持,住持读完这封信以后,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神情显出一瞬的惊奇,但也只是一瞬,随后便平复下来。 大家都沉浸在收留女娃的喜悦中,没人注意到住持此时的微妙神情。 住持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向众僧侣们解释道:“此女姓裴,名惠昭,小名阿昭。她虽在寺中生活,但事出有因,我们无权为她取法号,但毕竟平时在寺中,称呼全名多有不便,我们大家便唤她阿昭吧。” 大家都非常欢喜,东山寺终于有个最小的“小师妹”了!于是,各自主动请缨,承担起照顾阿昭的职责。 这些师兄们也是真靠谱,别看平时一个个抄经书的时候无精打采的,一旦说起照顾阿昭,每个人都尽心尽力地规划自己的任务。 这段时间,大家都在为阿昭的起居奔忙,为了能更好地照顾阿昭,寺庙还专门请了一位奶娘张氏打理阿昭的生活。 万事俱备,大家的新鲜劲尚未过去,住持的余光却一直停留在阿昭身上。 他眉头紧皱,两绺长眉须簇在一处。“阿昭啊,希望你的姓氏只是个巧合,否则,这东山寺怕是永无宁日了。。。。。。” 虽然他也为阿昭的到来感到欣喜,可是他却不能不忽视那信中似曾相识的字体和阿昭的裴姓。 这一姓氏引起了住持的注意,裴姓在荆州本就少见,又与住持的一位旧交姓氏相同。那位旧交,是住持尚未遁入空门时结识的,原本也只是萍水相逢,一入佛门后,由于寺中规矩甚严,修心更需营造一个安静的环境,两人便彼此都不再联系了。 近年来,战火频繁,寺庙凭借宗教在乱世中暂求立足,可寺中人却从来没有将自己与外界隔绝,相反,住持时刻关注着瞬息万变的外界形势,关于那位旧交,他知之甚少,可是从其穿着打扮来看,也应是身居高位的朝廷中人。 如若真如他所想,政乱将起。到时,难料祸患不会殃及寺庙,只怕是宗教的保护衣也难挡世间的刀光血雨。 可是,住持还是选择收留了她,若真是时势所致,仅凭一己之力,实在难以改变,还且随机应变吧。 阿昭就这样被留在了寺庙里。她在寺中一天比一天大,一岁左右已经能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了,三岁以后,话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师兄们亲眼看着这个小阿昭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心中的满足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没想到这个小家伙长得这么快,哎,咱们可老喽,老喽!” “咳,阿昭可是咱们寺里的开心果,现在看她这么无忧无虑的,一切都值得,只希望她以后健康快乐就好。” 阿昭开始懂事以后,师兄们就让她在寺庙里学习,他们不仅教她识字和读经书,还让阿昭做她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他们希望阿昭以后能凭借学到的这些智慧,谋得生存之道,毕竟这寺庙对她而言,不过是暂时的收容之所,能保她一时,却无法保她一世。 日后,若她不想待在寺中,也能有更多的选择。 师兄们还带她修习剑术和舞蹈,以练就她强壮的体魄和韧性,怡养身心,不为疾病所困。 阿昭在师兄们的教导下,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在学习功课上也很争气,年幼的阿昭对学过的诗文经书,已经能做到过目不忘。 她还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运动天赋,练起剑来,精气神丝毫不逊色于众师兄,舞姿虽有些稚嫩,却也颇具灵气。 七年后, 转眼间,几度春秋掠过,寺中的时间过得很快。 当初那个在襁褓中酣睡的女娃,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活泼开朗,有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的小姑娘。 平时除了忙于寺中事务,阿昭还经常找机会去找住持讨论问题,学成后就去和各位师兄们切磋拳脚,虽然有时也会犯点小错误,但是都无伤大雅。时间一长,住持和寺庙上上下下愈加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眼看着阿昭学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寺中的师兄们便不再藏着掖着。 这天,住持和几位师兄经过一番商议后决定让阿昭接触接触俗世,毕竟那里才是她长大后应该生活的地方。青灯古佛对于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来说,未免有些枯燥乏味。 于是,住持将阿昭叫到自己身边。 “阿昭,你已经七岁了。这些年,你都在寺庙中生活,对外界的认知尚浅,是时候让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这次正好寺中缺些待客的糕点,看你平时这么贪吃的份上,为师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让你大师兄陪你一起去,省得你平生出乱子来。” “师父,您说的可是真的?阿昭不会是在做梦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为师怎么教你的,你难道忘了吗?” “当然记得,师父教过的,阿昭向来铭记于心。只是,这是阿昭头回出寺,心里激动得很,一时还不敢相信,阿昭这就去找大师兄,保证完成任务,不负师父所托!”阿昭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 从师父的禅房中出来,阿昭止不住地笑开了花:“早就从经书上得知寺外有热闹的大小商铺,街灯长明。如今终于有机会亲自去看看了!” 阿昭回到卧房里,看到奶娘张氏正在帮自己收拾出门的行李,心里感激得紧,她一把搂住张氏的胳膊,说道:“奶娘,阿昭今天终于能到寺外走走了,奶娘您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便是,阿昭定会帮您捎回来的!” “你啊,常年在寺中生活,还不知道这世上的险恶。此次出门,可要多加小心才是。奶娘没什么想要的,只要我们的小阿昭完成住持交代的任务以后,能平安回来就好。”张氏亲昵地揉了揉阿昭的头发。 “奶娘放心,阿昭还有大师兄保护我呢!” “好好好,那奶娘就祝你这次玩的开心。” “哈哈,阿昭知道啦!” 阿昭之前在寺中穿的衣服,都是张氏用师兄们的僧袍重新剪裁而成的,平时穿做干活倒还好,可终究是粗麻宽布,不是件正经的衣服,这次张氏听说住持打算让阿昭出寺,特意为阿昭找裁缝做了一套绿罗裙。 细长的绿萝花样交织相应,清新淡雅,又显生机勃勃,裙尾点点银光,在阳光下,映的闪闪发亮。 阿昭很喜欢这套绿裙子,身为女儿家,这回总算是有一件能出门的衣服了。 简单梳洗一番后,阿昭乖巧地坐在镜子前,张氏已经帮她收拾好了需要的行李。看时间还早,张氏就用绿罗裙的多余布料剪成了两个小长条,将两个绿布条系成两个蝴蝶结,一左一右,两个小鬏,衬得阿昭甚是可爱。 打扮得漂漂亮亮以后,阿昭就背着行李,去寺门外寻找自己的大师兄——子竹。 子竹师兄年方十七,是寺中最小的一辈弟子,但在各位师兄们里面最优秀的。 他虽已剃度,却仍能从他的眉宇间,感受到他的英厉。不管是佛经义理还是寺中事务,他都十分精通。不仅在弟子中极有威信,还颇受住持的器重。 阿昭自打会认人开始,就一直倍受子竹师兄的照顾。 在旁人看来,大师兄总是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是,在阿昭面前,大师兄的眼中总会多几分温柔。 平日里,自己偷懒不想干活时,大师兄非但不会像训斥其他师兄们一样教训自己,反倒会更加耐心地劝导自己。 许是因为这种无形中的“差别待遇”,让阿昭对大师兄的好感与日俱增。在她心中,除了奶娘和住持,顶属大师兄和自己最亲了。 寺门外, “师妹,你再慢点,太阳就要下山了。” “来了来了,这不是第一次出寺,奶娘帮我打扮,费了点时间嘛!”阿昭一路小跑,可算是赶上了约好的时间。 子竹轻敲了一下阿昭的额头,“你啊,就知道给自己找借口,这次要是因为你耽误了公事,回头看住持怎么罚你!” “嘿嘿,有大师兄在,怎么可能完不成任务呢?再说了,大师兄你这么疼我,我可不信你会去住持那告我的状。”阿昭扬起头,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你这丫头,仗着我疼你,就无法无天了!” “大师兄恕罪,先完成公事要紧,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说完,阿昭拉起子竹的袖子就往前走。 子竹虽然表面上愠怒,心中却很欣慰。且不说自己看着阿昭从小长大,这些年,她的贪玩,懒惰,他都看在眼里。除此以外,他也知道,她从小就是个善良,懂得感恩的孩子。 正因如此,在阿昭疲于工作,趁着四下无人,得空打瞌睡时,他几次从她身边经过,都假装没看见。当阿昭温习功课时,他会陪在一旁,帮她梳理思路。以至于其他师弟们几次三番提出抗议,但子竹都以阿昭年纪尚小为由,为她开脱。 这次出寺,对子竹来说并不新鲜,但对阿昭来说,却是第一次。 是好是坏,皆为经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第二章 他们师兄妹二人,沿着山路走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镇上。 这是阿昭平生第一次看见城门,城墙和镇守的官兵。 子竹向看守的士兵出示了通关文牒,士兵简单地看了一下两人的样貌,便打开城门,示意二人进去。 阿昭这次终于有机会大大方方地在寺庙之外的地方玩耍了。 刚进城镇里的阿昭对镇上的一切都觉得十分新鲜。近处有小吃铺叫卖新鲜出炉的芝麻烧饼,远处有小商贩摆摊卖精致漂亮的小团扇,这里的街市虽然不大,却很热闹。 路上的行人都不急不忙。 有人背着竹筐从山上砍柴归来;有人吃饱喝足,从饭馆出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有人搬来一把椅子,坐在自家门口,与邻里话家常。。。。。。 这些都是阿昭从未见过的景色,她很喜欢这个镇子上浓浓的人情味。 平日里在寺中,人们总是行色匆匆的样子,他们急着烧香,上供,生怕自己的动作稍迟,被佛祖惩戒。 前来祈福的人们,大都是年迈的老人,他们的儿子因战争常年在外奔波,书信寥寥,做父母的非常担心他们的安危,却因自己年迈体衰,早已无力前去战地探望,只得来到东山寺,拜托佛祖保佑自家儿子能平安归来。 可是,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刀剑无眼,真正能活着回来的屈指可数。为此,这些失去了儿子的老人们常常极度悲伤,选择出家,做一个看淡俗世欲望的僧尼,或许,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相对有效的缓解方法吧。 见识过镇上百姓的生活情景后,阿昭终于想起来要干正事了。 这个镇上卖食物的铺子有很多,可是阿昭和大师兄兜兜转转了好久,也没找到师父说的那家杏花糕。 阿昭急得像大师兄抱怨:“大师兄,你平日里来这镇上的次数最多,怎么连你也不知道那家铺子的位置啊?” “平日里,我都是到镇上采买香火的,再说了,师父让我陪你买杏花糕,是想要锻炼你,你啊,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大师兄不紧不慢地跟在阿昭后头,“如果你再找不到,就消消停停地在寺庙里待着吧,在寺外生活,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阿昭气的牙痒痒,大师兄在阿昭的眼中是完美的,是她崇拜的对象。可是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佛系”,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火上房都不着急,看来佛经学的太精通也有弊处啊…… 求大师兄这条路走不通,阿昭就去找街上的人问路,路上的行人看她是个小孩,就以为她是来捣乱的,对她视而不见。 但是,阿昭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在连碰了几个“钉子”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遇见了一位好心人,这位热心人士不仅给他们推荐了一家远近闻名的杏花糕铺子,还亲自为他们带路。 于是,在这位好心人的带领下,他们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家仅凭气味就能馋的人口水直流的杏花糕铺。 听那个好心人说:这家铺子的杏花糕历史悠久。杏花林里的每棵杏花树都有十年以上的树龄,经过他们的精心培育,长出的杏花也是个顶个的朵大,香郁。制作过程更是复杂,但是由于是行业机密,不便告诉外人。 总之,他家的杏花糕都是在自己家的杏花林就地取材,原料技艺都是得祖上真传。 而且凭借自己的实力,做到了远近闻名,有的人甚至会跋山涉水,只为一尝他家的杏花糕。 阿昭的鼻子灵得很,不用店家说,她就知道这家杏花糕铺子非同一般。 她一眼就看出,这里的杏花糕和以前寺庙里用的一模一样。以前寺里举行重大法典时,阿昭总会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从盘子里拿两块杏花糕解馋。为此,没少挨大师兄的骂,所以,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 “看来,这儿就应该是师父以前来的那家杏花糕铺了。”阿昭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由于店铺的地理位置有些偏僻,不太好找,镇上的人们经常嫌麻烦,就在家门口附近买杏花糕。但是,人们每逢佳节,待客,还是要不辞辛劳,来这里买上好的杏花糕。 “这家铺子这么偏僻难找,想必是师父想给师妹你一个小考验吧!”子竹对阿昭完成了任务的第一步表示赞赏。 二人进入店铺后,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店内各形各色的杏花糕琳琅满目,店里的伙计正忙得不可开交,此时正是出门赏花踏青的好日子,许多人家都来买一些杏花糕备着留作甜点享用。 看着店铺里摆放整齐的如此美味诱人的糕点,阿昭垂涎三尺。 “怪不得师父每年都要用杏花糕来招待香客呢!”阿昭回头对大师兄说。 “南朝杏花北朝菊,在我们国家最出名的就属杏花做的杏花糕了,荆州又是杏花的重要产地,所以,用杏花糕外出礼佛待客,再合适不过了。”子竹耐心地给阿昭解释。 眼看着刚出炉的杏花糕越来越少,阿昭却只能眼巴巴地在后面排队,尽管阿昭心中已经默默地向佛祖求了好久,希望能给她留一点,可是,等队伍排到她时,也只剩一篮杏花糕了。 由于店家只取清晨的杏花做糕,这波买完,下波就要等到明天了,可法典的日期不会因为没有杏花糕而推迟,阿昭为此沮丧地很。 “没关系,让师父把这篮杏花糕用作礼佛待客足够用了,至于我们嘛,吃不吃都无所谓的。”子竹耐心地安慰阿昭。 “那好吧,大不了我就饿一天,不差这一顿。” “饿着怎么行?,放心吧,师妹的份还是能留出来的。”子竹看阿昭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还能一门心思想着吃,不由得发笑。 阿昭并没在意,她小手一挥,“掌柜的,这篮子里的,我们都要了。” 店家面露难色,“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这篮子杏花糕我们已经提前卖出去了。要不您看看需不需要杏花酒,杏花香什么的?” “卖出去了,卖给谁了?掌柜的,我们买这杏花糕是有要紧事,您就通融一下吧。”阿昭着急了,本来就冒着量少不够用的风险,如果这次出来一点都买不到,师父肯定会对自己失望的。 “这……姑娘,您还是别为难小店了。还是趁天色未晚,去别家看看吧!” “算了,看来我们和这家的杏花糕没什么缘分,师妹,走吧。”子竹牵起阿昭的小手,准备回去。 见这次采买无望,阿昭心灰意冷。 她刚转过头,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他身着青色常服,腰间玉佩即便无法触摸,也能透过色泽和光晕看出,它的价值不菲。 阿昭想仔细看看他的长相,可是他逆着光从门外进来,阿昭看不清他的神情,见他虽年幼,却步履从容,仪态大方,身后还跟着一位像是管家的人。 从这位少年的气质和衣着上判断,应是哪个富家子弟来此寻觅人间美味的吧。 两人径直走入店中,还没等小公子开口,他身后的管家抢先一步,拿起那个装满杏花糕的篮子,然后,给店家留下一袋银子,转身准备回去。 店家笑着收下那袋银子:“欢迎您们常来!” 阿昭见到了那篮杏花糕主人以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用力挣开了子竹的手,一个箭步冲到少年的面前。 “小弟弟,你可否把这篮杏花糕转卖于我?”阿昭怀抱最后一丝希望。 店家听闻,立马出言劝阻:“哎,姑娘,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你……” “无碍。”少年开口道:“姑娘,你也喜欢吃杏花糕?” “我?我……” 阿昭这回终于看清了这位小公子的容貌。他是阿昭至今见过的最标致的人儿,乌发高高束于冠中,眉宇如峰聚,衬得他神色庄重,再向下看,薄唇轻启,却面色泛白,虽然他的年纪和自己相仿,但是阿昭却深知,此人与自己并不相同,他眼神中的厉气能轻易盖过稚嫩,可阿昭却总觉得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他的脆弱。 看了半晌,阿昭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公子,我们出来这么久,只怕老爷等的急了,如今您要的杏花糕已经买到,不如我们就先回家吧。”管家见阿昭一言不发,出面打个圆场。 “嗯。” 一听他们要走,阿昭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了,她拽着少年的衣袖央求道:“公子,如若您今天只是想吃杏花糕,那还请您将它让予我,我确是要它有正经事用,我答应你,如果改天有机会,我一定请你吃更多的杏花糕!” 管家见这姑娘如此执着,便也不再拦着,静候小主人的意见。 少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面前这个绿衣小姑娘,许是觉得她的做法太天真,竟当着众人的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昭失神地望着他,这少年笑着的样子也很好看,明眸皓齿,笑起来如清风泉水,她忍不住在心里惊叹:“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俊秀的少年郎?” 公子笑够了,摆摆手对阿昭说:“你既要它有用,拿着便是。” 随即,便和管家一起上了门外的马车走了。 阿昭一时没晃过神来,心思全随着那位少年的马车飘远了,以至于白白接受了他的杏花糕,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师妹,小公子心善,待我们回去多在佛祖面前为他祈福就好,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子竹的一番话将阿昭的心思拉了回来。 没错,买到杏花糕,还得及时回去向师父交差才行。 于是,师兄妹二人拿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杏花糕,顺着原路回到了寺庙。 他俩回来的时候,最先把杏花糕带给了在禅房打坐的住持,住持见二人满载而归,便表扬了阿昭,允许她在不忙的时候,下山游玩。 这可把阿昭兴奋坏了,她就知道,这次的采买并不简单,这是住持对她的一个考验,现在她终于“考核”通过,可以随时下山了。 但是子竹不知道,其实阿昭在回来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了一块杏花糕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等安全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阿昭关上房门,悄悄取出那个被自己藏得有些变形的杏花糕。 此时,张氏正在帮阿昭提前准备她在明日的法典上穿的衣服。 阿昭把杏花糕放在张氏的桌子上,迫不及待地说:“奶娘,我给您带回了一块杏花糕,您快尝尝甜不甜。我呀,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呢!” 张氏停下了穿针引线的双手,配合着阿昭问:“是什么好消息呀?” “今天住持准许我可以在闲时出入寺庙,以后我无聊的时候,就可以去镇上玩了。”“原来是这个好消息啊,奶娘一早知道你总有一天能实现这个愿望的!恭喜你愿望成真!” “哈哈哈,以后阿昭去镇上,一定会帮您买又大又好的布料,您就再也不用费尽心思地缝缝补补啦!” 张氏没想到这孩子有了出寺的机会以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玩乐,而是自己,心里很感动,这些年,也算是没白疼她。 “咦?”阿昭这才注意到张氏桌子上的新一堆布料,“奶娘,你在帮阿昭做新衣服吗?” “对啊,奶娘今天找人设计了一些花样,估计明天就能完工,到时候,我一定要让我们的小阿昭漂漂亮亮地参加法典!” “嘻嘻,奶娘最好了,阿昭在此先谢过奶娘。”阿昭郑重地向张氏行了一个礼。 张氏握住阿昭的小手,语重心长地说:“阿昭啊,日后,若奶娘不在你身边,你可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阿昭不明白。“奶娘在这里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是因为阿昭平时太顽皮,惹您生气了吗?” “我们的阿昭这么乖,奶娘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会生气呢?” “那奶娘为何还要走?” “奶娘当初答应过住持,待你懂事以后,就会离开。而且,奶娘的儿子前两天从边境回来了,奶娘需要回家照顾他,我们的阿昭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奶娘总不能陪阿昭一辈子啊。” 张氏的儿子自成年开始,就被官家选去边疆服役。由于路途遥远,二人书信来往也少得可怜。她的夫君病重,急需用钱,张氏自己在家无依无靠,就打算出门找个营生,赚点钱为夫君治病。 幸得上天垂怜,张氏出门的时候,便听说了东山寺为阿昭找奶娘的消息,所以,她寻思着去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就选上了。 这次,张氏的儿子由于军队调动回到家乡,这对张氏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哪个老人不希望自己老了以后,能有儿女常伴身边,亲眼看着他们娶妻生子呢? 张氏的离开是人之常情,阿昭能够理解。虽然之前也有些预感,可是阿昭并没放在心上,她固执地以为张氏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阿昭,答应奶娘,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昭不明白,“阿昭会自己穿衣吃饭,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呀!” “这怎么能一样呢?奶娘是说,你以后一定要厉害一点,不要受他人欺负。否则,奶娘是不会放心的。” “知道了,奶娘。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张氏笑着点头。 说完,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阿昭早在书中读到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可是没想到,她人生中的离别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多。 如果说,之前被父母“抛弃”时,阿昭年纪尚小,感触不深。那现在,张氏的离开对阿昭来说,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别。阿昭无法改变现实,她能做的其实也仅有乖乖听话,照顾好自己而已,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好好报答张氏的恩情,就要面临分别了,这让她既自责,又难过。 即便筵席终会散去,阿昭还是希望它能散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马车上, “少爷,您明明想吃那家的杏花糕很久了,这次老爷好不容易同意让你出来,怎么就白白让给那个小姑娘了?”管家疑惑不解。 少爷平时的性子,他再熟悉不过了,以他的个性,凡是他想要的东西,不管有多困难,都得拿到手才行,而且,就算是平常人,岂有让到嘴边的鸭子飞了的道理? “她既有要事,给她也不打紧,况且,人家也确实是比咱们‘先’到的。”少年轻描淡写的解释更让管家乐蔼摸不着头脑。 “可您。。。。。。” “乐蔼,我想吃,大不了找个时间再去买一次就是,何必跟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呢?”乐蔼一想也是,便不再追问。 颠簸了半晌,马车终于慢了下来。 少年嘱咐乐蔼:“马上到家了,今天发生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 “少爷放心,乐蔼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第三章 还有一天,就要召开东山寺最重要的法典了。 法典一年一度,每次都声势浩大,不仅是镇上的百姓,届时,各路达官显贵也会前来沾沾寺庙的灵气。 寺里最近正为了筹备法典忙得不亦乐乎。 阿昭不懂安排法典方面的事,但是,她又闲不住,有了第一次下山的经验以后,她就三番两头地在山下游玩,时不时地给寺庙的法典做做宣传,住持也如当初承诺的那样不再管制她。 她口齿伶俐,说起话来滔滔不绝,附近的居民看这小姑娘生得乖巧可爱,又是在寺中长大,佛缘深厚,觉得倍感亲切。 因此,阿昭和山下的居民相处的非常融洽。 久而久之,经常来东山寺上香的人们也渐渐得知,寺中还有位活泼开朗的女娃娃。 来寺中参拜的人们,总能看到一个穿着绿纱裙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在僧侣队伍的末尾,当住持在佛像前带领众弟子诵读佛经时,那个小女孩就扑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安安静静地听住持和师兄们宣扬佛法。 这位绿衣小姑娘阿昭,成为了东山寺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东山寺内, 明天就是法典了,此时,寺中人各司其职,由子竹负责监督法典的准备工作。 前段时间,荆州下了一场暴雨,气温变化很大。 住持受邀去雍州宣讲佛法。在回来的路上,衣物增添不及,再加上旅途奔波,一行人回到寺中时,就已经体力不支,很多人都感染了风寒。 住持年事已高,又长时间伏案准备宣讲,于是很不幸地成为了这行人当中,受风寒最严重的一个。 镇上的大夫赶到寺庙里时,住持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但口中还是不停念叨着下个月召开法典的相关事宜,这让大家对住持的敬重又添了一分。 毕竟法典召开的时间紧迫,而住持又在这个关键时刻病倒,所以全寺上下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子竹巡视到药房。刚进门就看到原本负责给住持煎药的阿昭此刻正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还在梦中喃喃自语。 “奶娘,不要扔下阿昭不管,奶娘别走,等等,等等我。。。。。。” 别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这丫头却在这睡懒觉,子竹拿起戒尺就向阿昭的胳膊上打了一下,力度不大,却足以惊醒阿昭。 “哎呦!”正做梦的阿昭被自家师兄的一记戒尺打的眼冒金星。 “大师兄,你干嘛打我呀?要不是你,我刚刚马上就能和奶娘团聚了,都怪你,哼!”阿昭生气地一边揉着自己被打的发紫的胳膊,一边向子竹发脾气。 最近,阿昭本来就因为张氏的离开而郁郁寡欢,此刻,还要因为没煮好汤药就挨戒尺,从小就怕疼的阿昭差点眼泪飞出来。 “你呀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在干嘛了?让你给住持烧汤药,你倒好,在这坐着扇会儿扇子都能把自己扇睡着了,这眼看着壶里的草药都快溢出来了,我要是再不叫醒你,估计整个寺院都得被你烧个一干二净!” 阿昭从没见自家师兄发过这么大的火,气顿时就消了一半,一时间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待情绪稳定以后再回过头来想想,阿昭大概梳理了一下思路:可能是因为这草药的蒸煮关乎药效的发挥,药效的发挥又事关住持的身体,而住持对子竹大师兄来说就如同大师兄的生父一样。想到这,阿昭终于明白了。 也是,如果换做是别人,说不定早就拳脚相加了呢。 阿昭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三十六计,呃。。。服软总是没错的! “大师兄,我错了,我错就错在,不该在为师父熬药的时候打瞌睡,导致药效降低,甚至还冒着发生火灾的危险,我发誓,没有下次,我一定说到做到,这次就原谅我吧!”阿昭双膝跪地,一副凛然赴死的架势。 子竹本想就这么算了,毕竟阿昭只是个年仅七岁的小姑娘。但是,看师妹一脸严肃的样子,他想再逗逗她,看看她还能有什么招数。 “为住持煮个汤药都能这么心不在焉,依我看啊,你还是趁早收拾行李离开寺庙,另觅高处吧!”子竹回身,作势要走。 阿昭急忙起身,一把拉住大师兄的衣角,带着哭腔说道:“师兄,您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您不赶我走就好。我以后在寺里一定乖乖的,我保证再也不打瞌睡了,求求您了!我无父无母,从小就在这寺中长大,除了这寺中上上下下的师兄弟们,其他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如果现在您把我赶出去,我定会露宿街头,不出十日,便会饿死!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之所,大师兄,您就看在我这些年在寺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吧,求求师兄了,别赶我走,我以后一定不再犯错了。。。。。。” 说着说着,阿昭几度哭到要昏厥,子竹见阿昭如此害怕被逐出寺庙,自己还这么捉弄她,心里委实有些过意不去,有些心软。 于是,他拉住阿昭紧紧拽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师妹师妹,你别太伤心了,我刚才看你那么累,想逗逗你,没想到你还当真了。你放心吧,我就算是自己出去,也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阿昭听完子竹的话,吸了下鼻涕,眼中泪光闪闪,却没流下一滴眼泪。 说来也奇怪,她从小就泪窝子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见不到半滴眼泪,顶多是空哀嚎几声,回头睡一觉就会全然忘记当初的不快。 这种“特殊体质”曾让寺内各位师兄们钦佩不已,甚至在当初,阿昭刚进寺庙时,几位好信儿的师兄还故意惹了她几次。 这不惹倒还好,一惹这小丫头,她的眼泪出没出来先不说,师兄们几个身上肯定会挂点彩。 “得,原来咱们教师妹学的那些剑术,全都用在自家师兄身上了。”大家咕哝抱怨,但还无处说理。 和子竹大师兄说吧,大师兄日理万机,根本没时间处理他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和德高望重的住持老先生说吧,老先生大病未愈,况且就算他老人家身体健康,肯定也会因为他们欺负师妹,罚他们打扫庭院,擦洗佛像,这可是寺中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和其他师兄弟们开口,就更不现实了,到时候,东山寺师兄们欺负师妹不成,反倒被师妹打的落花流水,不敢反抗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这结果,大家想都不敢想。 所幸,此次“行动”损失还不算太严重,思来想去,大家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师兄们用尽浑身解数想方设法地逗师妹开心,好不容易才哄得师妹睡一觉之后不再追究。 但是,纸包不住火,就这样,阿昭“东山寺小霸王“的称号在师兄们之间传开了。 即使是面对子竹大师兄,阿昭也分文不让。 “好啊大师兄,没想到你是在骗我!下回别指望我会在师父那帮你抄佛经看!” 得知自己被骗后,阿昭成功反将一军。 其实,要想抓住子竹的小辫子是真不容易,且不说他已经剃度,机灵如阿昭,曾经想了很多的办法,都没能让子竹上钩。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 在东山寺中,有一座皇家集资筹建的藏书馆。馆中珍藏着自古至今的佛教典籍,内容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 但是这座藏书馆并不对外开放,而且为了保证经书的完整,寺庙有着严格的规定。馆内每天都会有专人把守,以防有人心怀不轨,对藏书造成损坏,所以除了住持以外,其他人一概不得进入。 但是对于一个佛教中人来说,要想理解更高深的知识,就一定要亲自去藏书馆看那些真经,这对子竹来说是个棘手的难题。 他曾央求过师父给他机会去藏书馆读经,可是,师父没有答应,理由是藏书馆里的佛经本本珍贵,甚至有些还是绝世孤本,不是师父不想给他看,而是这些书已经极其脆弱,容不得再涉及半点风险。 眼看师父这条路走不通,子竹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是他每每想起,还是会唉声叹气,在一旁练习剑术的阿昭看见了,就停下手中的动作,上前询问。 子竹以为阿昭只是随口问问,便告诉了她。可谁知阿昭自告奋勇,说她有办法。 子竹不敢相信,毕竟连大师兄都没机会进藏书馆,这个小丫头才七岁,守卫更加不会放她进去的。 “大师兄,明天天一亮,我就给你带一本,安心等着吧!”阿昭拍拍胸脯做保证。 “师妹,你可别做傻事,我不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好好钻研现有的几本,时间一长,自然就会明白的。”子竹害怕阿昭在打什么歪主意。 阿昭得意地笑笑,“我有办法,你就别担心了。” 第二天一早,阿昭敲开了子竹的门。 子竹打开门,看见阿昭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十几张写满墨迹的纸。 听到门声,阿昭一下子坐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宣纸,“大师兄,快看快看,这可是我连夜为你抄的!” 子竹看着阿昭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忍不住发笑,他好奇地接过这些纸张,尽管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但好在还能根据细微处,依稀辨别出来。 单看上面的内容,子竹就知道,这就是寺里珍藏的那本佛经。 “你是怎么找到这本书的?”子竹虽然很高兴,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一下,毕竟,这可是本连他都搞不来的佛经,还需弄清来路才是。 “大师兄,您上次和我说的事情,我都记在心里呢。以往,我都在住持的禅房里读书,我读三字经,师父读这些典籍,那天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觉得抄书的办法似乎有用,这不,我用自己的亲身实践,帮你拿到了第一手资料。” 子竹被阿昭感动坏了,他刚才还嘲笑阿昭的两个黑眼圈,现在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才知道,原来这小丫头的黑眼圈那么重,不是因为贪玩,而是因为连夜为自己抄书。 想到这,子竹心里觉得愈加温暖,这个阿昭,虽然平时有点无厘头,但一到正经事上,却办的很周到,他呀,真是要对这个小师妹刮目相看了。 可是一码归一码,这次的汤药过失还是让阿昭在太阳底下罚站了一个时辰。 法典当天,香客络绎不绝。 住持因病未能出席,由善德首座代为接客。善德大师是东山寺的大长老之一,也是住持钦定的东山寺未来的接班人,他与住持一起修行多年,德高望重,也是本次法典的主事人。 门外人声鼎沸,阿昭自己梳洗打扮以后就出门去凑凑热闹。她穿上张氏连夜为自己准备的白罗裙,这件衣服比绿色的那身更素雅些。上身是银色云纹对襟常服,裙身外侧,飘着一簇浅粉色轻纱,裙底用杏花刺绣铺衬,腰上系着银铃,脚踩一双云纹长靴,再加上阿昭自幼习武的飒气,整个人都显得灵动起来。 阿昭自己又琢磨着,在发髻上插了两只粉粉的蝴蝶,小头饰是几枚原色的珍珠,还用一条粉色发带给自己编了一绺小辫子。 她小小年纪,便明白衣饰之理,搭配与彼时春景交映,清爽又不失亮丽。 寺内宏大的礼佛场面,让阿昭大开眼界。 这是她头一回能亲自参与法典,之前,住持觉得阿昭年纪还小,每逢法典,都要让张氏把自己带到偏房,避避风头。现在,阿昭已经免除了禁令,可以自由自在地出入法典。 趁着仅有的空隙,阿昭穿过上香的人流,来到了寺庙后方。寺庙的园林里长有一棵20年树龄的杏花树,每逢春季召开法典,它便会提前一天,准时开放。 这棵杏花树花朵茂盛。满树的杏花香飘扬十里,清风徐来,抖落一树繁华。 阿昭幼时便常常和张氏来此乘凉。 此时,只见她仰头比量,将头发高高束起,双手抱着树干,凭着跟师兄们学到的轻功,三两下就爬到了树枝上。 她的这个宝地,可是她的私人专属。杏花树的树枝易折,即便师兄们能上来,也没地方坐,所以师兄们很少来这里,而阿昭身材娇小,可以轻而易举地坐在杏花树的枝丫上。 “登高而望远!”阿昭被自己的机智拜服。举目远眺,阿昭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法典的盛况。 果真不愧是东山寺一年一度的法典。主寺前人头攒动,钟声和诵经声宏亮彻耳,香火的青烟带着人们的祈愿和诚心直直地飘入天空,寺内有布施行善的商贾,各府邸的千金也慕名来此求签,求姻缘,达官显贵更是进奉的主流。 前来参加法典的各路人士都很虔诚,他们不慌不慢地跟着善德首座一项一项地完成仪式,法典的一系列程序走下来,足足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第四章 中午,大家得空在僧人的带领下,在寺庙里用膳,然后各自回房歇息。 阿昭在树上看众人逐渐散去,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人这么多,寺里肯定没有自己的地方了,与其给大家添乱,倒不如自己在这落个清净,于是,阿昭索性躺在杏花树的枝丫上休息。 刚躺下没多久,阿昭隐约听见树下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今日无风,园内无物,阿昭立刻睁开眼睛,低头一探究竟。 树下不知何时来了位不速之客,看样子似乎伫立已久,要不是他的衣角被野草勾住,机灵如阿昭,也没能察觉到这位“访客”的到来。 看他的背影,好像是在忙活着什么,阿昭看得不真切。 但是,不论他在干什么,这里本是寺庙禁地,不应有外人闯入,这次好巧不巧,还让自己给撞上了。 阿昭猛的一个起身,想飞下去教训他,可是没想到这棵杏花树的树龄太古老,枝丫已经脆弱不堪,静静待着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稍有力道施压,就会被折断。 阿昭的重心尚未立稳,便随着树枝一齐落下,教训不成反出丑,这下人可丢到金陵去了!可是,阿昭并没像想象中的那样,在地上摔个结实,反而,这软绵绵的感觉,倒像是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察觉到不对劲,阿昭急忙挥手挣扎,可那人非但不放手,反而将自己圈的更紧。 “老实点,别乱动!”没想到小姑娘人这么小,力气还挺大。 阿昭正准备运气,挣开束缚,可是这声音听起来却莫名地熟悉,阿昭抬起头,四目交汇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脏偷停了半拍。 “这不就是那天将杏花糕赠予自己的那位小少爷吗”只不过今天的少年换上了一袭黑衣墨袍,阿昭认清来人,便不再一门心思地想着挣脱。 但是她转念一想,“他的身高,岁数皆与自己相差无几,不像是佛教信徒,,极可能是陪家中长辈参加法典,见见世面,可是,法典已经结束了,他此时不去随师父们用膳,来此禁地做什么” 阿昭的脑海中充斥着各种问号,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只见那少年的清眸,浅浅地扫了一眼怀中的小女孩,见其并无大碍,便从她身边扶着,慢慢送她到杏花树下的凉亭中休息。 阿昭没想到与他的再次相见,竟会是如此尴尬的场面。自己没坐稳从树上掉下来,还摔在了“救命”恩人怀里。阿昭愧疚得想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知公子来小园有何贵干?”阿昭刚才没看清,就趁热打铁问问他。 “我喜欢清静,顺路来后园赏景。” 少年见阿昭正是自己那天送予杏花糕的小姑娘,便放下戒备,从身后拿出一只小鸟。“刚才见它被野草缠住,便帮它一把。“ 随后,少年伸开手将小鸟放回天空。 既然误会解开了。基本的礼数,阿昭还是要遵守的:“刚才是小女唐突了,还望公子见谅。” “请起。” 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动作生硬地向自己行礼,少年还有些不大习惯。 “多谢公子。” 少年的目光移向别处,“不必客气,你同它一样,全当是在佛祖眼下积德行善了。” 阿昭黑线。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家伙长得这么好看,可一开口说起话来,就刻薄的要命。” 两人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少年看阿昭休息的差不多了,就准备起身离开。 阿昭开口道:“小女名叫阿昭。公子两次施恩于我,还未曾问过公子的名字呢?” 少年的背影顿了顿,薄唇轻启:“萧赜。” “萧赜?那你是和谁来这的啊?”阿昭问。 少年没再回答,只是径直离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树林中。 “这萧赜可真奇怪,冷冰冰的,话也不愿多讲。但好在人还挺善良,这两次恩情,等有机会再报答他吧!”阿昭美滋滋地想着。 彼时,午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善德首座也准备起身送客,阿昭恭恭敬敬地在首座身边侍奉。 走的人很多,阿昭也认得几个熟人,他们都是住持的旧交,以前也会借此机会,在法典这天与住持叙旧,今天住持抱恙,他们都很担心住持的身体,一直陪在住持身边不愿离开。 善德首座只能先去外面送一些显要政客,好留下一些时间给他们叙旧。 阿昭乖巧地跟在善德首座身后,到了送客的廊下时,阿昭一眼就看见了刚才还在后园救了自己和一只小鸟的萧赜,他躲在一个人身后,似乎对世俗间这些人情来往非常厌烦,身子藏在那人后面,一个劲地想着逃避。 似乎是感受到了阿昭的目光,萧赜朝这边望过来,见到是阿昭,萧赜的眼神中现出一丝惊喜,但随即便又暗淡下去。 这次,两人都默契地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 善德法师走到那个人面前,与那人简单寒暄了几句。 阿昭仰着头仔细端详萧赜身前的那个人。他五官端正,神情庄严与萧赜如出一辙,看他的眉眼,与萧赜少说也有七分相似,他应该就是萧赜的父亲了。 但是与萧赜的寡言少语相比,他的话更多一些,善德首座和他谈的很愉快,他似乎也很懂佛教方面的知识,在人群中,他站在中心的位置,身边跟着许多侍卫和仆人,看他的阵势和言行,阿昭估摸着,他怎么也说得上是来参加法典的人中,地位较高的人。 “这次,萧赜应该就是陪同他一起来这里参加法典的吧。”阿昭心想。 善德首座和那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寺门口。此时,再做挽留已有些不妥,那人也意识到了自己应该离开,于是挥手示意侍从给东山寺留下一箱金银后,抱起萧赜,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阿昭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金银。看来这位贵客不仅地位高,而且还是个富庶的官家。 阿昭见那人的马车走远,便询问身边的师兄,关于刚才那人的来历。 师兄理解阿昭涉世未深,不懂得朝堂之事,便耐心地给她解释:“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左军中兵参军——萧道成。之前,因奉命讨伐北魏有功,深受国君赏识,现在,正是他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时候,所以人人都希望和他拉近关系,以求仕途顺畅。” 听了师兄的解释,阿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对于朝堂之事,师父曾告诫过她:避而远之。 自古以来,朝廷形势复杂,许多仁人志士被卷入到这场政治斗争中难以抽身。官场,仕途,金钱,权力,一度成为人们失掉性命的源头。所以,阿昭平时只是对它进行简单了解,涉及不深。 她只是奇怪,为什么萧赜生在这样一个在朝廷上战功赫赫,如鱼得水的官宦之家,却时常能从他的清眸中透出浓浓的悲伤,相比自己,自出生起便有了被父母抛弃的悲惨命运,他多么幸运啊!理应活得更快乐才是。 想到这,阿昭又回忆起了萧赜今天中午在后园中,顺手救下那只小鸟时笨拙的样子,明明只有几步远的距离,他硬是拿来一条竹竿,他用的力道太大,导致竹竿晃动的幅度不容易控制,最后,还是不得不扔下竹竿,用手将小鸟从杂草堆中解救出来。 救了小鸟,还藏在身后不肯让人知道。明明心地这么善良,偏偏说话很毒舌,这个萧赜可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公元449年,住持圆寂。 东山寺上上下下都悲恸不已。 阿昭又一次亲眼目睹“亲人”的“离去”。这次,她独自一人坐在后园的山头看落日。师父曾在她刚刚懂事时带她来到这里,亲自教她辨别草药,夜观天象。。。。。。 师父有时间还会陪她坐在山头,通过落日,告诉她佛教的因果轮回。 师父年事已高,他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是,每次在阿昭面前,他都极力克制自己虚弱的身体,笑得很开心,对于阿昭来说,师父就像是自己的亲爷爷一样。 现在的阿昭已经十岁了。她明白生死离别的意义,可是,她不愿去触碰,她总觉得自己命犯孤星。父母,张氏,师父。。。。。。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这样悄无声息地离自己而去。 佛教讲究“缘起”,它是一切事物,一切现象的生起。 “若此有则彼有,若此生则彼生,若此无则彼无,若此灭则彼灭。”如若真如师兄们在庙中所诵的那样,世间的万物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孑然一身的自己除了这个寺庙,又能与谁存在瓜葛呢?顿时,巨大的孤独感,席卷了阿昭的内心。 阿昭在小山头上坐了一下午,她想了好多好多事情,到最后,把自己陷入到问题中无法自拔。 “佛祖啊佛祖,给弟子指点指点迷津吧!”阿昭向西方的天空叩首。 到了晚上,阿昭平复心情后,来到了师父平时打坐的禅房。 师兄们正在为师父做最后的法事。禅房里的人很多,今晚,在场的不仅有寺内的众人,还有消息灵通的镇上百姓,哽咽声和诵经声掺杂在一起,吵得阿昭心烦意乱, 阿昭看了师父最后一眼后,便转身离开。 夜色正浓,阿昭来到后园,轻轻一跃,便飞到了杏花树的枝头。她心里难受的很,隆冬之际,树上光秃秃的,花朵早已四散落入土壤中,化作来年的肥料,阿昭摸着粗糙的树干发呆:“下辈子当个植物好了,四季轮回,无关生死。” “生死有命,还是当人更悠闲自在!” 阿昭闻声寻人,只见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黑影迅速朝自己飞来,阿昭躲闪不及,与“黑影”撞个满怀。 “你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阿昭难以置信,几年前曾让自己念念不忘的萧赜,此刻竟然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三年过去了,萧赜的容貌比以前更加俊朗,英气逼人,而且阿昭从他说话的语气判断,他好像变得开朗一些了,阿昭向来不关心朝堂之事,但是,对于萧赜这三年来都经历了什么,却十分好奇。 “看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是因为住持吗?” 好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萧赜的毒舌属性还是一如既往的技能值满点,专戳人痛处。 “住持圆寂,你理应为他感到开心才是。”萧赜安慰阿昭。 “我知道,可是,就是忍不住。。。。。。”阿昭说着说着,心情就又难受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冲出了眼眶,一颗颗豆子大小的眼泪辟里啪啦地往下掉。 这下,换成萧赜慌了,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子的萧赜,对于阿昭突如其来的眼泪一点准备也没有。 “你,你别哭呀,听说,人死了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住持人那么好,一定会变成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萧赜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解释。 阿昭自幼读书,显然不会被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说服。 但是,令阿昭感到诧异的是,自己竟然能哭出眼泪来了,想当初,自己被几个师兄戏弄,哪怕是张氏离开时,她都没掉过一滴眼泪。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在萧赜面前,自己竟然掉出了眼泪。 说实话,阿昭总觉得萧赜是自己的克星,因为,每次遇到他都能赶上自己最出糗的时候。 阿昭越想越气,眼泪一点点忍住了。 萧赜见阿昭不再哭泣,以为是自己的一通话起了作用,于是,大大方方地坐在阿昭旁边,“别难过了,还有我陪着你呢。” 阿昭在心里轻哼了一声,“明明是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小鬼,还安慰起自己来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突然来东山寺了?”阿昭轻声抽泣着,一副要追问到底的架势。 “我父亲消息灵通,听说住持圆寂。他公事繁多,不宜抽身,便派我前来代为追悼,走之前,猜想你一定会很伤心,所以,就顺便过来看看。”萧赜赶忙解释。 “原来如此,那你这三年都去了哪里?”阿昭很想知道萧赜的性格为什么变化的这么大。 “三年,随家父南征北战。”萧赜回答道。 “大丈夫浴血沙场,不负平身志。”阿昭心中不知不觉对这个小自己一岁的弟弟,更加欣赏了。 原来,在之前,萧赜的眼神中常常忧伤,是因为国难未平,民不聊生。冷酷的性格是因为早已见惯沙场的腥风血雨,不适应突如其来的温暖。 法典那天,是萧道成为了战争能够胜利,从前方的战场专门乘马车来到据说灵验的东山寺祈福。下午,他们乘坐的那架马车就是去往边疆迎战的。 经过苦苦三年与敌军交战,双方都损失惨重,但好在萧道成指挥有方,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才使得两国边境得到暂时的和平。 现在,萧家终于能得到休整。战事平息,萧赜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能放下了。 “如今,边境稳定,国泰民安。”说到这,阿昭能清楚地看到萧赜眼中闪烁的光芒。不愧是重臣之子,小小年纪便已心怀天下。 “可是,荆州毕竟不是久居之地,我们还是要回金陵去的。今天我来,是想跟你道别。”萧赜认真地对阿昭说。 阿昭的脸埋在月光的阴影里,她知道萧赜终究也会离开,她早就看出来,这个少年与她不同,他是高门之后,而她只是一介平民。霎时,难言的情绪一股脑地涌出来,晶莹的泪珠顺着阿昭的脸颊滑落,萧赜看不清阿昭的面容,只当她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后会有期!”既已交待清楚,萧赜再无留下的理由,于是,一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阿昭泪眼婆娑地望着萧赜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后会,有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第五章 公元457年,阿昭已经年满十八岁,按照寺庙的规定,她需要出去自立门户,不能再在寺庙里混吃混喝了。 阿昭琢磨着自己以后的去向,她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荆州,但是,据经书和师兄们说,这个世界大得很,荆州只是小小的一隅,她应该找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现在,看看大千世界的机会终于来了。阿昭在深夜里辗转反侧,她想看看北方的戎马威风,也想看看边疆的苍树红花,但相比之下,她更想仔细看看这个生养自己,经过无数次战火硝烟后,终得稳定的国家。 现在南朝宋的国都是金陵建康。不出所料的话,萧赜应该也在那里。 八年未见,不知对方现在过的怎么样了,阿昭既期待,又害怕,她期待二人重聚的画面,又害怕八年的时间将二人原本就不算熟络的关系冲的更浅,甚至他可能会忘了自己,但是阿昭不在意,因为,就算萧赜不记得自己,她也要去金陵,毕竟,她从小就深知一个道理:活命比儿女情长更重要。 鸡鸣时分,阿昭简单地收拾好了行李,去禅房向善德住持道别。 善德住持平时都板着脸,严肃的样子,即便是大师兄子竹也会逊色三分,阿昭从小就害怕他,很少在跟在他身边学习,善德住持的心思全在佛法上,寺中的师兄们也理解这一点,平时都识相地不去打扰他,久而久之,禅房附近很少有人走动,但善德住持也因此,耳根子落得个清净。 阿昭将行李放在地上,轻轻地拂去衣服上的灰尘,毕恭毕敬地敲开禅房的门。 “师父,阿昭来了。”守门的小僧说。 “让她进来。” 阿昭进入内室,仔细地端详了一圈。 自从师父走后,阿昭很少来这里,但是,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这里的摆设和师父走之前一模一样,阿昭恍然间明白了善德住持的良苦用心。 住持与师父情同手足,故人已去,徒留自己一人,多少有些落寞,所以看到这些摆设,就当是师父从未离开。 善德住持虽然表面严肃,却也十分珍视与师父的深厚友情,这估计也是他经常在禅房里打坐,不爱出门的原因之一吧。 “师叔,徒孙阿昭来向您道别。”阿昭双膝跪地,向善德住持连叩三首。 “阿昭,”善德住持缓缓开口:“你既已成年,寺中便不能再收留你,这其中利害,你可明白?” “阿昭明白,师叔这么做不仅是为寺庙,也是为阿昭考虑。” “哎,日后在俗世生活,可要多加小心。你平时虽机敏,却也莽撞的很。”多少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善德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多嘱咐了两句。 “师叔放心,阿昭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此话似曾相识,但长辈都喜欢听这类话,阿昭多说几次也无妨。 善德住持从桌上拿过一封泛黄的书信给阿昭,说:“这是你十八年前,被送到寺庙时的随身之物,现在,应当物归原主了。” 阿昭双手接过,那纸张上面的笔迹和字句,阿昭早已烂熟于心,多年来,纸张已经泛黄,却从未见过写信的人前来与自己相认。。。。。。 “就当个念想吧。”阿昭想,然后将信纸揣在自己怀里。 “无别的事,你还是早些离开吧。”善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坐回蒲团上闭目打坐。“阿昭谨遵师叔教诲!” 跟善德住持道过别以后,阿昭终于有了点要离开的感觉。 临行前,寺中与阿昭交情不错的几位师兄都来为她送行。这其中少不了总爱欺负她的几位师兄,之前他们都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现在,阿昭真的要离开了,大家都耷拉着脑袋,头也不愿抬起来,各个把难受的样子都写在脸上。 阿昭也舍不得他们,这里毕竟是自己从小到大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这些师兄们也陪着自己度过了十八个年头,这之中,他们一起打过闹过,可师门情谊却非常深厚,阿昭这两年还有了自己的小师弟,他们都很喜欢阿昭,这次阿昭要离开,他们哭的也是最伤心的。 “好了好了,师姐答应你们,以后有机会还会回来看你们的!”阿昭摸着他们的头,耐心地安慰他们。 “师姐,你说话可要算话!”师弟们不舍地牵着阿昭的衣袖,不愿撒手。 “当然了,出家人。。。。。。哎?我不是了,大丈夫一言,哎?好像我也不算大丈夫,不管了,反正就是一诺千金的意思,你们懂的哈?” 小师弟们看师姐慌张词穷的样子破涕为笑。 “哎,这帮小屁孩,还真是喜怒无常!”阿昭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子竹终于忙完了公事,前来为阿昭送行。 “时候也不早了,你一介女子还是尽快上路,趁天色未晚,及时赶到客栈才是。”子竹刚来就对阿昭一顿数落。 “好了好了,放心吧大师兄,再不济我用轻功飞过去便是。” “在外少逞能,才不外显,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啊!”阿昭再待下去估计耳朵都生出茧子来了。 大家一直送到寺门外,阿昭站定,挥挥手向大家做最后的道别。 阿昭手里拿着地图,上面清晰地画着自己昨晚连夜制定的前往金陵的路线图,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路在脚下,阿昭信心满满地上路了。 阿昭在租来的马车上过了几个日夜,又徒步走了三天,累的筋疲力尽,她随身携带的干粮也已经吃的见底了。 幸好,按计划的时间来到了金陵。建康城门紧闭,可能是天色已晚,估计明天就能开城门了,至于今晚嘛,阿昭正好刚刚在来的路上经过了一个小镇,她决定在那里找个客栈歇歇脚,明天再继续赶路。 在这个镇子上,阿昭人生地不熟,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一家名为“会客楼”的小酒楼,寻思着先吃点饭菜。 她兀自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刚点完几样菜,坐在旁边的几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就瞄上了她。他们见阿昭生得水灵,长得标致,开始不坏好意地往阿昭身边凑。阿昭一边吃饭一边用余光瞟着他们。 “师叔临行前嘱咐过我,遇事不可莽撞,要少生事端。”阿昭努力说服自己,故作镇定地继续吃饭,“敌不动,我不动。” 但是,余光里眼看着那群人越走越近,阿昭本来就因刚开始走错路而心情不顺,这会儿好不容易能歇下来安安心心地吃顿饭休息一下,又遇到几个胆大妄为的,阿昭停下手中的筷子,“士可忍,我不可忍!” 阿昭刚想站起来撵他们走,一个清亮的男声响了起来。 “妹妹,原来你在这啊,哥哥都在外面找你好久了!” 阿昭心头一惊,循声望去,说话的人身材伟岸,仪表堂堂,穿着一身底部绣着白色花纹的素服,外披一件白纱袍,素带草绿色,广四寸,朱里,以朱绿裨饰其侧,腰间挂着一块白璇珠做的玉佩,说话时笑眼盈盈,外面夜色正浓,他一身白色映着月光,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儒雅,风流倜傥。 可阿昭并不认识这个“哥哥”。只见这位白衣男子快步径直朝她走来,自来熟地坐在阿昭身边,阿昭刚想推开这个奇怪的人,但是,那人坐得很稳,阿昭用了很大力气都没推开,僵持了一会儿以后,他见那几个彪形大汉还在犹犹豫豫地观望,甚至搂过阿昭的肩膀,佯装亲昵地帮阿昭夹菜,“来,妹妹多吃点,吃完我们好回家!” 见此情形,那几个人都不再上前,夹着尾巴偷偷溜了。 麻烦事终于解决了,那人松开了搂着阿昭的手,但另一只手还在继续夹着饭桌上的菜,一边加一边称赞:“妹妹,你太会点菜了,全是哥哥爱吃的!” 一声声妹妹叫的阿昭莫名其妙,阿昭问他:“谁是你妹妹?” “人在江湖,认个妹妹多条路嘛!”那人脸不红心不白地继续吃着饭。 “嚯,您这不要脸的精神可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刚才那波人,再不济打一顿就好了,遇见这种厚脸皮的,阿昭真是拿他没辙,眼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少,阿昭朝他吼道:“你蹭吃蹭喝没完了是吧!” 那人只是象征性地挠了一下耳朵,说:“妹妹放心,回头记哥哥账上!”说话的功夫,手里的筷子也没停下,一下一下地夹得正欢。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阿昭内心朝他翻了一个结实的大白眼。“算了吧,就当是你刚才帮我的谢礼了。” 出门在外,碰到好心人可不容易,何况人家还帮自己解决了刚才的麻烦。 “那怎么行?刚才多有失礼,但事出有因,还望姑娘见谅。”唐寓之终于停下了筷子,“在下姓唐,名寓之。祖上经商,家在富阳城北,敢问姑娘您。。。。。。” “我姓裴,名惠昭,大家都叫我阿昭。。。。。。” “哦哦,昭儿,哈哈哈,好听好听,哥哥记住了!” 说完,唐寓之从腰间的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这顿饭我请了,就当交个朋友!” 阿昭对唐寓之雷厉风行的性子琢磨不透,这家伙说话办事,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根本听不进去别人说的话,“明明大家都叫自己阿昭,他偏得。。。。。。” 夜色已深,阿昭也没心思和他争论叫自己什么的问题,她回身让老板娘给自己开间客房,在前台拿了钥匙,准备上楼睡觉。这些天夜以继日地赶路,现在终于有机会能歇会儿,睡个安稳觉了。 阿昭进入房间后,将行李放在柜子里,刚脱下外衣准备睡觉,就听见外面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阿昭披着外衣下床查看。 “谁啊?”阿昭问。 “昭儿,是我呀!”这声音刚才还在耳边响起,现在又出现了,阿昭觉得这已经不是厚脸皮的水平了,大半夜的敲姑娘家的房门,这怕不是个变态吧? “唐寓之?是你吗?”当然了,还是要礼貌性地问一下。 “是我是我!你快开门,外面有人追杀我!”听他的声音不像是装的,而且,外面确实有隐隐约约的搜查和枪械声。 但是阿昭还是在犹豫着要不要给这个人开门,万一他是个逃犯,那估计自己就成了从犯,可万一他是个好人,那明显不符合佛家以慈悲为怀的教义,虽然阿昭已经离开了寺庙,但是对于佛教的一些内涵,她还是深信不疑的。 在阿昭犹豫的时候,那些来搜查的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时间紧迫,阿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眼一闭,心一横,将门打开。 “如果唐寓之真的是坏人,就说刚才是他逼自己开门的。”阿昭连自己的后路都想好了。 没想到这种时刻,只有一面之缘的阿昭竟然真的会给自己开门,趴在门上的唐寓之太过紧张,当阿昭打开门的时候,他顺着门倒在了阿昭身上,两人均是一愣,唐寓之和阿昭的距离近的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暧昧的氛围充满了整个屋子。 此时,门外的搜查声越来越近,阿昭一把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唐寓之,急忙把门关上。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没缓过神来的唐寓之,一直呆愣地坐在原地没起来。 阿昭架着他,把他扶到床上,帮他盖上被子,自己则将外衣褪到一半,正好露出半个香肩。 外面的敲门声响起,阿昭边走边抓乱自己的头发,开门时,阿昭揉着自己的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大晚上的,官爷可有要事?” 官兵们见她是一介女流,又是刚刚才醒来开门,站在门口大致扫了一下房间,便离开了。 “官爷慢走。”见搜查的人皆已走远,阿昭关上门,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床上那人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此刻还蒙着厚被呢。 阿昭本以为是唐寓之这浪荡性子,惹到了哪家贵府千金,如今那千金派人前来寻他还当年的“风情债”。没想到,这次来人竟是朝廷官兵,相必唐寓之的来历可不止是商人这么简单,等会还需好好问清楚才是。 阿昭走到床前,一下拉开唐寓之盖着的被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被官兵追查?” 唐寓之被这床厚被蒙的大喘粗气,没精神回答阿昭的问题。 阿昭见唐寓之半天不说话,以为他真是朝廷命犯出逃,在这里被抓个正着,无话可说。 于是,阿昭将其双手紧紧扣在自己手中,让他动弹不得,她俯身贴近唐寓之,问他:“你究竟犯了什么罪?说出来,待会也好让你死个明白!” 唐寓之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以后,脑子逐渐清醒了。 他一偏头就看见了阿昭刚才为了掩护自己褪去半边,还未来的及拉上衣服的香肩,和还未来得及整理的凌乱的恰到好处的长发,再加上刚才官兵走后,阿昭后知后觉被吓出一身冷汗,额前的碎发有的贴着鬓角,有几绺有意无意地扫过唐寓之的额头,两人的距离又这么近,唐寓之的心跳骤然加快。 刚才在楼下,唐寓之帮人心切,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阿昭的面容,而且阿昭刚才风尘仆仆的,也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仪表。但这次,阿昭刚刚梳洗完毕,发丝间弥漫着花香,身上还有未干的水汽,两人的距离又这么近,唐寓之能清楚地看到阿昭的容貌。 要说女子,唐寓之自认“阅”女无数,可是,整个金陵建康的侯府千金,哪个都入不了他的眼。所谓的小家碧玉,倾国之貌,不过是那些王孙贵族为了自己的女儿日后能嫁个好龟婿,抛出的噱头而已。 所以,唐寓之从来都是做做“表面功夫”,表面上和哪家小姐都交情匪浅,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叫的可欢,可是,却始终没有一个女人,能像裴惠昭一样让自己只见第一面,就如此着迷。细长的柳叶眉,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长长的睫毛灵动地扑闪,高高的鼻梁衬得五官立体,朱唇上还氤氲着水汽,看上去娇翠欲滴,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细滑的白颈似天鹅一般,曲线优美,颈下的锁骨深深勾动着他的心弦,半露的香肩让唐寓之忍不住浮想联翩。 生得如此美丽,当真是世间绝色。 半晌,阿昭见唐寓之不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她担心是自己刚才开门的时间太久,可能把他蒙在被里蒙傻了。 “你,你怎么只看着我不说话?”阿昭小心翼翼地问。 “昭儿,你真美。”唐寓之毫不吝啬对阿昭的欣赏。 这回换成阿昭傻了。虽然唐寓之没有明说,但是,阿昭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可自己此次来建康是为了萧赜,尽管他们二人不一定会重续前缘,但是,她真的没想过要和其他人在一起,更何况他们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一天,他看起来这么轻浮,刚刚还被官兵追查。。。。。。 “哪里哪里,我们一报还一报,就算是扯平了。” 阿昭笑着道谢,本想以这种方式化解一下尴尬,把这个话头给岔过去。 没想到唐寓之是个认死理的主,固执的很,“昭儿可有婚配?” 阿昭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你们建康的人都这么直接的吗?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唐寓之,但是,阿昭还是不想耽误他,打算告诉他实情。 “其实我。。。。。。”阿昭正琢磨着应该怎么形容她和萧赜的关系,是朋友吧,也不算,是恋人吧,年少无知,但还真是动了情,不然也不会十年过去了,自己还对他念念不忘。 “我心里一直有个人,他。。。。。。“阿昭正想仔细地向他解释,好让他不那么伤心。 “够了。”唐寓之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听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只需告诉我,你可有婚配?” “我。。。。。。没有。”阿昭不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算盘,但自己的确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无疑。 “那就好!”唐寓之的脸色由乌青转为红润,他凑近阿昭的耳朵,用充满磁性的低音说:“你早晚会是我的女人!” 阿昭在寺里吃斋念佛惯了,六根清净,远离世间情爱很久了,这次,突然听到男子对自己的告白,还有点不知所措。 “但是,这家伙的话也不能全信,鬼知道他是不是经常用这招哄骗小姑娘呢?”阿昭在心里嘀咕着。 阿昭立马推开嘴角得意地笑的唐寓之,“既然你的危机解除了,我们的帐也两清了,还请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知道啦,明天见!” 唐寓之见阿昭房间桌子上打包好的行李,知道她肯定在路上奔波了一天,刚才又帮自己一个大忙,此刻一定很累,便不再逗她。 他主动起身让出床位,临走前,还细心地帮阿昭掖被角,吹熄了油灯。 心仪的姑娘终于被他等到了,他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地错过。 尽管阿昭听起来似乎已经有了心上人,但并不妨碍唐寓之喜欢她。既然尚未婚配,自己就还有机会,他唐寓之想要得到的女人,还从来没失手过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第六章 阿昭昨天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她梦见萧赜在阳光下等自己,他的清眸还是那么明亮,他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朝自己伸出手,可是当自己向他走过去时,却有一道光芒突然出现,将自己与萧赜隔开。。。。。。 这道光芒十分灼热刺眼,阿昭被迫从睡梦中惊醒。 眼下,天已经大亮,阿昭收拾收拾东西,这么干等也不是办法,她准备出门找份营生,一边挣钱,一边找萧赜。 “不知他现在还在不在金陵了。”阿昭也不太确定她的方向是不是对的,如今万世太平,他说不准早已离开金陵了。 今天是阿昭第一次进建康城,听师兄们说,女孩子出门在外,还是装扮成男生更安全些,阿昭提前换上了准备好的男装,贴上一撮小胡子,准备出门。 阿昭刚推开房门,就和外面站着的庞然大物撞了个满怀,一个没站稳,阿昭失去重心向后仰去,唐寓之见状,立马伸手托住阿昭,稍一用力,便将阿昭紧紧圈在自己怀里。 一早起来,佳人在怀,唐寓之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唐寓之,你放开我!”阿昭对唐寓之的浪荡行径表示不满和抗议。 “怎么,昭儿,最近喜欢乔装打扮啊?”唐寓之仍然不肯放开双手,反而使坏将阿昭抱的更紧了。 “好,你不放是吧?” “不放。”唐寓之摇头。“哎呦喂,疼疼疼,姑奶奶,错了错了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阿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还有下次?” “没有了没有了,饶了我吧,我最怕疼了!”唐寓之向阿昭求饶, “信你一次。”阿昭松开手。 “你这女孩子家,怎么这么大力气?疼死我了。”唐寓之揉着自己被掐的发紫的胳膊,一脸委屈。 阿昭没理他,自顾自地下楼。 “哎哎哎,你要去哪?没吃早饭呢吧?我知道建康城有一家特别好吃的包子铺,不如我们一起吃个早饭吧?”唐寓之紧跟在阿昭身后。 听到“早饭”两个字,阿昭确实有点心动,自己这些天来,都在道上奔波,有上顿没下顿的,都瘦了,这回应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见阿昭没反对,唐寓之就主动走在前面带路,一路上,都是唐寓之在找话题逗阿昭。 “昭儿,你知道建康和你谁离我更近吗?” “不知道。” “当然是你离我更近啊!因为你在我心上。” “。。。。。。” 见阿昭没什么反应,唐寓之接着说:“昭儿,那你知道我和月亮有什么区别吗?” “。。。。。。不知道。”佛祖说,慈悲为怀,要学会宽容。 “月亮照着世间人,而我只‘照’着你啊!” “。。。。。。”好吧,阿昭选择收回刚才的想法。 唐寓之又说了好些话,没想到这家伙逗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凭他这炉火纯青的本事,肯定能撩倒建康城内,哦不,是整个南朝宋,万千少女的心。 偏偏阿昭不吃他这一套,可唐寓之是个不怕死的主,愈挫愈勇,喜欢挑战。 他觉得阿昭反应平平,可能是因为不太能接受自己的蜜糖攻势,于是,他改变策略,从阿昭今天的奇异装束着手,挑起话头。 “说吧,你今天为什么这身打扮,是不是想潜入建康城做坏事?” “。。。。。。” “罢了,估计你也没那个胆子,现如今,谁不知道朝堂局势动荡,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皇帝的不满,得之而诛。不过好在战场上还有我们萧道成立下赫赫战功,不然外忧内患,建康可不能太平。” “。。。。。。。”阿昭本想像之前一样自动掠过他说的话,可是“萧道成”三个字却唤醒了她的回忆。 “你说的可是那个左军中兵参军——萧道成?”阿昭问道。 见自己刚刚费尽唇舌说了那么多俏皮话都没能换来阿昭的一句回应,这次一听到萧道成三个字,她的反应却这么大,唐寓之心里有些不平衡。 “怎么?你和他认识?” 阿昭立马摇头,“怎么会?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可能认识?” “萧道成一直都是战场上的大英雄,如今战事平息,他衣锦还乡,人家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你知道他的名字也不为过。” 其实,阿昭并不关心萧道成是如何取得皇帝的信任的,只是,如果真如唐寓之所言,萧道成已经衣锦还乡,那萧赜岂不也在建康? 阿昭本来觉得二人重聚的机会渺茫,可现在,萧赜就在建康城内,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有某种冥冥之间的红线将二人紧紧系在一起,默默指示着二人前进的方向。 为了萧赜,阿昭更加坚定了自己去建康的想法。 “莫非,你和皇室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瓜葛?” “你想多了,我一介平民,怎么可能和皇室有关系?”阿昭解释道。 听她这么说,唐寓之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且不说自古以来,与皇族抢女人,都没一个好下场。如果阿昭真和皇室有关系,那自己默默筹备多年的大计,可能会因此而作调整,到时候时间紧迫,成功的机率会大幅降低,唐寓之不希望让这个自己看中的女人,被卷入到这场复杂的政治斗争中来。 “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呢吗!料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铁定不会和建康皇室有关联。”唐寓之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可是,他看阿昭的这身打扮始终是不顺眼,明明是一个姑娘家,却这身打扮,且不说一看就是外地人,会受欺负,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就是走在路上,也会让人起疑的。 唐寓之伸手就把阿昭的胡子和帽子摘了下来。阿昭的长发如瀑布般滑下,片刻之间,唐寓之仿佛看见了一副绝世美女图,但很快就被阿昭的咆哮声拉回到现实。 “你干嘛呢!”阿昭好不容易鼓捣出来的装扮全让他给毁了。 “相信我,这样自然多了,建康城那么大,你这样反而更安全。”唐寓之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我信你个鬼!”阿昭大早上的好心情被唐寓之破坏了,这家伙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为自己好,事已至此,阿昭也没时间再重新打扮了,要不是自己自幼读佛经,多多少少受到些熏陶,还真压不住这火气。 唐寓之也发觉自己开的玩笑是有些过分,正想着怎么弥补。 “话说回来,你昨晚为什么会被官兵追查?”阿昭顺藤摸瓜,也借此探探唐寓之的底细。 见阿昭认真发问的神情,唐寓之也不想瞒着她,于是“将功补过”,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阿昭。 “我祖上经商不假,可是到了我祖父那一辈,就开始担任官职,我不想走仕途这条路,所以这次,我从富阳来建康是‘离家出走’,按理说我安排这么妥当,他们在外忙于公事,是发现不了的,可能是有谁走漏了风声,但你放心,进了建康城,就是进入了天子脚下,他们再想抓我回去,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离家出走?”阿昭没想到唐寓之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别人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会愿意吗?” “那你还。。。。。。”这么死命地追着我干嘛?阿昭难以理解唐寓之的思维方式。 “你不一样,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我追你,是我的事。”唐寓之注视着阿昭说。 阿昭只当他是三分钟热度,便不再和他说话。 唐寓之习惯了阿昭的冷淡,但是乐在其中,这姑娘,是他来建康最大的“收获”,此次建康之行,一定会奇乐无穷! 二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建康的城门外,守门人看见唐寓之后吃了一惊,刚想向他行礼,但是唐寓之悄悄对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守门人收到信号,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将他们二人放行。 阿昭心里一直期待着来到南齐的都城——建康。此刻,心里很激动,完全没留意到守门人根本没检查他们通关文牒的事。 唐寓之不紧不慢地跟在阿昭身后,“一介平民?有趣。”他并不急着找人暗中查阿昭的身世,等到时机成熟,相信她会亲口告诉自己的。 建康城内, “就这家,昭儿,信我的准没错!”唐寓之拉着阿昭来到一家包子铺找到一个小角落坐下。 此时已经快正午了,包子铺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昭儿,你想吃什么?他家的肉包子鲜嫩多汁,远近闻名,想尝尝吗?” “我吃素馅的。”虽然已经离开了寺庙,但是阿昭常年吃素的习惯却一时半会改不了。 “怪不得你这么瘦,总吃素不得营养不良啊?”唐寓之担心地询问道。 阿昭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我喜欢吃素的。” “好吧,喜欢吃咱就吃!老板两屉素包子!”唐寓之朝厨房喊。 “你怎么也吃素包子?”阿昭本以为唐寓之这堂堂八尺男儿,怎么也得吃一屉肉包子。 “这不是想尝尝昭儿喜欢的东西嘛!”阿昭日常服气唐寓之的厚脸皮,“哈哈哈,逗你的!我自幼信佛,忌荤食素。” “咦?这不应该是自己的台词吗?”阿昭压根没想到唐寓之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看他平时吊儿郎当,没想到还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怎么?我说我信佛,你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干嘛?很奇怪吗?” 我朝自佛教传入以来,便一直甚受追捧,唐寓之并不觉得哪里不合理。 “没事没事。”佛祖可真是个大忙人,平时还得应付唐寓之这种人,阿昭努力克制住心中想笑的冲动。 “你别憋着了,到底想说什么?我。。。。。。”正说着话的功夫,包子蒸好了,人手不够,厨师亲自从后厨端着送到二人的桌子上。 “好了好了,先吃包子吧!”阿昭夹起一个大包子塞到唐寓之口中。 “唔唔。。。。。。”唐寓之的嘴被包子堵了个严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总算清静了。”阿昭夹起一个素包子放在自己的碗中,刚才走路时消耗了太多体力,此时正是饿的时候,这家包子闻起来还这么香,阿昭大口大口地吃的很开心。 唐寓之见惯了女子在自己面前秉持贤淑礼节,吃饭时遮遮掩掩,一小口一小口地下咽,看的人干着急,阿昭这如虎扑食的吃相,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真可爱。”他想,日后,自己一定要准备一个大房子,请来最好的厨师,把他的昭儿养的白白胖胖的,到时候谁也抢不走她。 唐寓之双手托着下巴,美滋滋地欣赏阿昭吃饭的样子。 可能是注意到了他灼热的目光,阿昭停下手中的筷子,嘴巴鼓鼓地问他:“你看什么呢?再不吃饭,等下就没力气找人了。” 阿昭刚说出来就后悔了,自己吃饭吃得脑子都糊涂了,这是怎么能告诉唐寓之呢? “找人?”唐寓之紧盯着阿昭的双眼,企图从中找出破绽,“原来你来建康是找人啊!早说啊,我这消息灵通,你告诉我吧,一找一个准。” 好吧,她就知道唐寓之别的不行,这双耳朵倒是机敏的很。可自己想找的人是萧赜这件事,也不能这么早就告诉他,谁知道他们官场上有什么阴暗交易,到时,见不到萧赜不说,还可能把他拉下水。 思索了一下,阿昭说:“我是说,等会要找份工作,现在建康城立住脚,找找甲方的意思。” “哦,正好我在建康城有个好兄弟,他或许能帮你!”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赶紧去把!”阿昭迫不及待地要走。 唐寓之早就见识过阿昭的急性子,但是这姑娘也真是不注意自己的形象,这脸上还沾着一片菜叶呢,就说要往外面走,到时候,别人看见了,肯定以为自己带了个傻子出门。 “你啊你,仗着自己漂亮,也不带这么不拘小节的啊!”唐寓之用大拇指帮阿昭擦去嘴角的菜叶。 厨师在后厨瞧见了这一幕,便打趣道:“这对小夫妻,再这么腻歪下去,小店的陈醋可要洒了一地喽!” 阿昭闻言,脸刷地红了,拿起行李就往外走。 唐寓之却笑得十分畅快,见厨师这么会来事的份上,他重重地赏了店家一锭金子。厨师乐得合不拢嘴。 “昭儿,你等等我啊!”唐寓之三步并作两步,可算撵上了阿昭。 “你刚才怎么不解释,我们俩明明不是。。。。。。”阿昭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 唐寓之觉得阿昭此时的神情甚是可爱,原来有时候,误会竟然也能让人这么开心,“何必和一个厨师这么斤斤计较呢?”何况他说的在理,你以后定会成为我的夫人啊! “反正被占便宜的又不是你!”阿昭气鼓鼓地继续往前走。 唐寓之心里乐开了花,这么可爱的女子,大概是佛祖赠予自己的“礼物”吧,他可要好好把握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第七章 “你的那位朋友是谁啊?我等会需要做些什么吗?”阿昭头一回出门工作,心里还有点紧张。 唐寓之故弄玄虚:“我这位朋友可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会儿的功夫,阿昭在唐寓之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家成衣坊,这家作坊开得很大,店内的装修也很气派,不仅经营一些服装布料,还出售金银首饰。 店内的顾客大都是衣着光鲜的千金小姐和富家子弟,阿昭觉得这家作坊虽然很好,可是不太适合自己,于是,阿昭就想趁人多,悄悄溜走。 唐寓之一看就经常光顾这家店,很快就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女衣区,老板娘见到熟客到来,亲自起身迎接:“哎呦喂!这不是唐家公子嘛,来人哪,快给唐公子上好的茶水供着!” “老板娘不必客气。我对女服知之甚少,还请您留心为这位姑娘好好寻一套衣服,价钱不成问题。” “唐公子言重了,不用您说,我也自当尽力,我可不想砸自家的招牌!” 玩笑话说过后,唐寓之就跟在老板娘身后听她讲解衣料,在老板娘妙语连珠的引领下观赏那些华美的衣服,阿昭看的眼花缭乱觉得这些属实有些无聊,正打算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唐寓之碰巧一回头,就发现了这个“逃兵”。 “既然来都来了,哪有不买的道理。这家作坊可是个百年老店,花样繁多,品种齐全,裁缝请的都是当地的成手,你喜欢哪件,我送给你,就当是刚才占你‘便宜’的赔礼吧!而且,你今天可是要出来找工作的,穿的当然要整洁一点了!”为了防止阿昭再次趁人多逃走,唐寓之紧紧地抓住阿昭的手腕。 阅人无数的老板娘一眼就看出了唐寓之对阿昭的心思,她决定顺水推舟,成人之美,帮自己的这位老主顾一把。 “姑娘,您长得这么漂亮,要不,试试咱家新制的丹碧纱纹双裙?” “好啊,拿来试试!”还未等阿昭开口,唐寓之就先答应下来。 老板娘从柜子后面拿出了这件还未面世出售的双裙。阿昭一摸便知,裙子的做工和料子都是极好的,颜色配以丹红和花纹点缀,对襟呈浅白色,束腰用了白底外加一条朱红色束带,衣袖宽大,正适合秋天凉爽的天气,贴袖上缀有不同样式的绿色花纹,下裳还有附赠的七彩琉璃裙饰。 阿昭很喜欢这件衣服的色彩搭配,虽然是粗布织就,朴素简洁,但是却胜在剪裁,巧夺天工,远观令人赏心悦目。 唐寓之从阿昭的眼神中,看出她对这条裙子的喜欢,这下准没错,他让老板娘将这条裙子拿到后院,带着阿昭去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带着换好衣服的阿昭,从后门出来了。 阿昭纤细的身姿,正好适合这条裙子的尺寸。朱红的配色衬得人面若桃花,神采奕奕,宽大的衣袖和裙摆既可以抵御秋天的风寒,又方便行动,位于腰上三寸的束带将身材比例提精了不少,下裙的琉璃佩饰更是点睛之笔,整个服饰看起来似乎正是为了阿昭量身制作的。 店内的人看到阿昭的衣服如此美丽,纷纷向店家询问有没有类似的衣裳,可是,这件丹碧纱纹双裙是一位即将退休的裁缝用最后的时间织造而成的,世间仅有此一件,所以大家都觉得非常可惜,但是既然衣服已经找到了最适合它的主人,大家也就放宽了心,自寻适合自己的衣服去了。 默默站在阿昭面前的唐寓之看呆了,他终于体会到古人在书中写下的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深刻含义了,有女如此,夫复何求啊?果然,自己的眼光还是非常不错的。 “哈哈哈,姑娘生得标致,真真是我店里的活字招牌,这样吧,就当是帮小店打个宣传,这衣服,我就送给姑娘了。”老板娘是个爽快人。见阿昭无形中给自己的作坊拉来了客源,便将这套衣服送给了阿昭。 阿昭本想推辞,可是,老板娘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屋内的客人很多,她还得赶紧去招呼别的客人呢! “原来长得好看还有这等美事,昭儿,厉害啊!”唐寓之永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趣阿昭的机会。 “收人手短,这衣服等我赚够了钱,一定要真正买回来的。”阿昭说。 “别别别,要买也是我买,都说好了的。”说完,唐寓之又从自己的钱袋里取出两锭金子悄悄放在老板娘的衣柜里,“这下,两全其美。” 阿昭拗不过他,便随他去。 阿昭穿着新买的衣服,随唐寓之穿过了几条街,来到了建康城北的一所家宅中,宅子的牌匾上高悬着两个大字:“禇府”。 唐寓之带着阿昭顺畅地进入府中,在去往正厅的途中,唐寓之嘱咐阿昭:“我的这个朋友叫禇渊,他啊,是个武官,平时里打打杀杀,一回家就跟他那些书待在一起,所以性格比较古怪,你到时候见了他,可别被他吓到啊!” 阿昭心想:“你这样的我都能接受,他应该不会比你还奇葩。”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正厅,正厅中有很多人,他们似乎在玩飞花令,老老小小笑成一片,气氛好得很。 唐寓之先一步踏入正厅中,向禇父行礼:“在下唐寓之,拜见禇太尉。” “寓之啊,快快请起,禇渊和禇柔她们都在这等你多时了。” “多谢禇太尉。” “这位是?”禇父注意到了唐寓之身后的阿昭。 “哦,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姓裴名阿昭,这次她来建康想寻一个营生,还请禇太尉多多照顾。” “那是自然。”姓裴?禇父上下打量了一下阿昭,论姿色,她并不比皇家的那些嫔妃差,可论仪态,她看着怎么也不像是名门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可是偏偏是裴姓,兴许是自己多虑了吧。 唐寓之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虽然表面上放荡不羁,但却洁身自好的很,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带过任何姑娘见过长辈,而且这次他带来的这个丫头,禇父从未在建康见过,看二人生疏的距离,想必也是刚刚才认识。 禇父想不通这小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唐寓之总归是家里的独子,日后婚姻大事,定是得寻个门当户对的侯府千金才对,但是,这都是他们唐家的家事,禇父也不好多说,还是让他们年轻人自己抉择吧。 “来人啊,给寓之和惠昭上座。” 二人坐在了禇渊旁边。禇渊是散骑常侍,平日专心练武,生得五官端正,光是坐在那就颇具威慑力,但是,友人相见,他就一改之前的严肃面容,兄弟之间,叙旧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唐寓之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剩下阿昭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玩飞花令。 飞花令是古时一种饮酒助兴的游戏。要求对令人所对出的诗句要和行令人吟出的诗句格律一致,而且,规定好的字出现的位置同样有着严格的要求,内容可背诵前人诗句,也可临场现作,也可用曲。但句子一般不超过七个字。 大家正玩得兴起,见唐寓之和阿昭也来做客,便拉上他们一起玩。 禇渊的妹妹禇柔,从小就崇拜唐寓之,这次,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唐哥哥给盼来了,没想到一向不沾花惹草的唐哥哥,还带了一个女人来,她气不过,正好阿昭在自己的下家,她决定好好难为难为阿昭,她寻思半晌,出了一句:“花蒂彻红过枝头。” 轮到阿昭,是在第二字对花,她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杏花逐水下西洲。” 这轮算是安然无恙地度过了。 下一轮到禇柔时,她念到:“四月冥冥花渐深。” 这句让众人都为阿昭捏了一把冷汗,花字在后本就不好对,这还出了一对重字,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时禇柔在有意刁难阿昭,可是禇柔是太尉的千金,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希望阿昭能想出对子。 阿昭沉思良久。唐寓之见状,便想向禇父自求罚酒,还没等他张口,阿昭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五更簌簌苑花开。” “好句,好句呀!”大家纷纷为阿昭的才华报以掌声。 禇柔这次甘拜下风,果然,唐哥哥阅女无数,眼光还是不容置疑的。 禇父在一旁静静观察着这群年轻人玩游戏,没想到的是,这个小丫头还挺有诗书气,这让禇父对她另眼相看了。 人也见过了,游戏也玩过了,大家吃饱喝足准备回房休息。 唐寓之带着阿昭来到禇渊的客房入座,可禇渊单把唐寓之叫到了自己的卧房里,留阿昭一人在外厅等候。 “唐弟,你就跟我交个底吧,那个裴惠昭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喜欢她啊!”唐寓之不假思索地说。 禇渊轻笑了一声,“你可别开这种玩笑,且不说那姑娘来路不明,就凭你父亲唐承安是镇西将军司马,你祖父是当朝骠骑大将军,你又是家中独子,你觉得你们俩能有结果吗?” “禇兄,官场仕途我不想参与,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和我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以前我兴许还能思虑一下这其中的利害,可如今,既已找到了我心爱之人,我不想放手。”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禇渊知道唐寓之是个执着的人,既然是他认定的事情,那就要一条路走到黑,既然命运已经安排他们相遇,那自己横加阻拦也说不过去,他还是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兄弟能获得幸福。 两人进行“愉快”的交谈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并肩有说有笑地从卧房出来。 “昭儿,等很久了吧。”唐寓之细心地询问阿昭。 “不碍事,你们谈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我这兄弟靠谱!”唐寓之自信满满地说。 “别听他夸我了,不过,我家最近的确是缺个侍女,平时就是浇浇花,整理整理东西什么的,你做的来吗?”禇渊问。 得知自己即将有工作的阿昭激动极了,她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女裴惠昭,多谢禇公子!” “哈哈哈,你啊,还是好好谢谢唐弟吧,为了给你找一份工作,都求到自家兄弟这来了!”禇渊笑着望向唐寓之。 “谢了,寓之。”阿昭也向唐寓之行了一个大礼。 “别别别,这不就见外了吗?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有一份在建康城内的工作,能维持生计,而且,还是在我兄弟这里,我平时也能经常来看望你,一箭三貂!”唐寓之扶起阿昭安慰她。 “禇兄,那昭儿就托给你照顾了,我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唐寓之此次建安之行,其实另有目的,既然现在阿昭的工作有了着落,他也不宜在此地浪费时间。 “你尽管放心,我一定待她如亲妹妹一样!”禇渊答应他。 “昭儿,别太想我啊!” 这家伙,临走还不忘开自己玩笑。阿昭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放心。 唐寓之走后,禇渊向阿昭大致交待了一下,她即将要负责的工作,由于是新人,他派禇府的大管家帮忙带着她熟悉府内的情况。 一个时辰的时间,阿昭终于逛完了巨大如迷宫般的禇府,管家交代她一些重要事项和她应该做的事情以后,就去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阿昭学着管家教过自己的给花修枝,打扫庭院里的落叶,整理屋内的摆设和书籍的摆放。 全部流程走下来,已经到了晚上了,一天下来,阿昭累得筋疲力尽,晚上,又随管家和其他仆人们一起在膳房吃了晚饭。 这段时间,唐寓之都没在出现,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阿昭也不好向禇渊打听,只好静静地等待消息。 一个月下来,阿昭的收获其实还挺多的。 她知道了禇府其实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森严,里面的仆人们很少受压迫,府内由于奖罚分明,大家很少有异议和矛盾,所以相处起来都十分融洽,而且,大家也非常照顾新来的阿昭。 禇父面善,由于身居高位,受众人敬仰,自己又广结好友,人脉广阔,他平日里,喜欢设宴宴请亲朋好友在家中聚会。 禇渊是个重兄弟情谊的人,但平日里公事繁忙,很少回府中,他的房间里极少有字画一类陶冶性情的东西,可能是因为经常在战场上打打杀杀,不相信人性的真善美了吧。 至于禇柔嘛,自从上次飞花令一次交手以后,她便很少见到她了,听府中的其他仆人们说,禇柔已经放弃了唐寓之,看上了张家公子,最近,正为了他学习女工和花艺,为了专心学习,还请了为德高望重的老师来家里教她,已经闭门不出,潜心钻研很久了。没想到,禇府中的千金小姐的确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 阿昭很喜欢禇府中的人情味和世俗的烟火气。这对禇家而言,可能只是多了张吃饭的嘴,可是,对初入建康的阿昭来说,无疑是一个温暖的“家”,阿昭很感激禇府。 佛家讲究因果轮回,这样的好人家应该能够获得好报吧!阿昭为此还每天晚上为禇家人诵经祈福,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报答他们,这样的小日子,虽然没什么大波大浪,却让阿昭觉得十分满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第八章 禇府。 阿昭刚在浣衣房洗完衣服,一出门就见到了禇渊身边的两位丫鬟,平日里禇府安稳如常,除了公事,倒还真瞧不出还有什么喜事,阿昭带着一丝好奇心走过去,加入了这个聊天局。 “阿昭!快过来!咱们府上马上就要有大喜事了!” “什么喜事?”阿昭问。 两个丫鬟相视一笑。 “哎,你听说了吗?当今圣上看在咱们主子这次征战有功的份上,不仅对主子加功进爵,还打算让长公主嫁给咱们禇渊主子呢!” “可不嘛!现在整个建康传得沸沸扬扬的,若是真的,咱们主子可就是当朝驸马了!” 禇父是太尉,禇渊是散骑常侍,禇家身世清清白白,是正经的忠孝之家,但是,这官位在朝中并不算显赫,皇上对此心知肚明,却还是想要将长公主下嫁于禇渊,看来多半是瞧中了禇渊常年南征北战所积累的能力,况且,这对禇家而言,有皇家做庇护,以后的仕途无异于如虎添翼,算下来,倒是个只赚不亏的买卖。 阿昭她们真心为禇渊感到高兴。 大丫鬟思虑了一会儿,又说:“若真与皇家结了亲,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只不过。。。。。。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主子之所以到现在都未娶妻,是因为那个江南女子?” 小丫鬟连忙打断:“你可别扯谎!咱们主子常年在边疆,怎么可能认识江南的女子?” “我说的话还能有假?咱们主子几年前,曾在皇上身边当御前侍卫,皇上微服出访时,为皇上护驾,据在他身边伺候的李妈妈说,那时咱们主子就遇见了一个花仙般的姑娘,只是当时以公事为重,待主子再回去时,那姑娘已经不在那里了,但咱们主子还是个痴情种,所以主子一直没再谈亲事。” “原来如此。”阿昭心想:凭禇渊的青年才俊,再加上年纪轻轻便已建功立业,建康城内,想嫁过来的姑娘不计其数,可是,禇渊打完仗回来继续做官的消息这么响,大家却还是没有动静,甚至连个进府送礼的人都没有,的确有点奇怪,本以为是禇父刚正不阿,以至于大家发自内心的不敢前来攀附,现在看来,许是禇渊早已向他爹立了“军令状”,才让其他贵府千金不敢前来“送死”,这用情专一的模样倒真是令阿昭感到敬佩。 “现今个,哪个王孙公子家后院没个三妻四妾的,像咱们禇渊主子这样的好男人,可真是不多了。”大丫鬟咂咂嘴。 “但是咱们这命啊,还是等下辈子吧!现在,该去伺候主子了!”小丫鬟拉着大丫鬟的胳膊打算离开,大丫鬟临行前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阿昭说:“阿昭,今天发生的事,不许对外人说,我们可是拿你当亲姐妹才同你讲的!” “阿昭知道,姐姐们放心就是。”阿昭恭顺地行了礼。 两个丫鬟这才放心地离开。 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开始给自己铺路了。 此次,长公主下嫁给禇渊,如果没有那个白衣姑娘,那可谓是两全其美,一方面皇帝新登基,在朝中人心不稳,急需找到朝中命官当自己的保护伞,而这人他寻了好久,才敲定为禇太尉。 另一方面,自己也能名正言顺地将长公主嫁出去,长公主已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禇渊,是他精心为自己挑选的贤婿,此人早前曾在自己身边任职,忠心耿耿,且有勇有谋。 皇帝认定禇渊日后必定会建一番大事业,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边疆驻守,禇渊立功无数,为我国江山的稳固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也使他年纪轻轻,便已身居散骑常侍的高位。 这下好了,禇渊回来了,对皇帝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时机。 长公主那边,不必多说,自古便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是禇渊那孩子,在沙场征战已久,又有个谣传说,他是因为有个江南的心上人,才迟迟不肯娶妻,可皇帝也没太在意,男人毕竟是男人,还能一辈子当和尚了不成? 况且长公主是自己最优秀的女儿,那小子再反抗可就不太明事理了,实在不行,他大可动用皇权,绑也要把他绑到婚房去。 书房内。 禇渊:“父亲,儿臣恕难从命。” “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要是换做以前,为父都会依你胡闹,可这次,渊儿,那是圣上!况且听说长公主贤良淑德,这不仅是圣上的好意,也是一桩美事。” “父亲!”禇渊双膝跪地。“儿臣早已心有所属,此事断不能答应!” 禇父气得将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心有所属?好一个心有所属!可是江南那位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且不说你回去后便再也寻不着她,你现在甚至连人家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单凭当初那一点点情愫,你就拦着为父为你寻其他姻缘,你可知,只要你肯松口,整个建康城内的大家闺秀,乃至侯府千金,任你挑选。渊儿,你糊涂啊!” “儿臣知道,可父亲,她对我而言,并非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她还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当初护驾时若不是她舍身相救,挡住刺客的暗箭,儿臣只怕是活不到现在,父亲,长公主的确很优秀,是儿臣配不上长公主,还望父亲收回成命,明日一早,儿臣愿与父亲一起负荆请罪!” “你这不孝子!来人呐,把他关在祠堂,每天背诵家法,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开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遵命。”几位家丁搀起禇渊,将他关在了祠堂里。 禇父头疼欲裂,他深知这法子对禇渊不起作用,圣命难违,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禇渊的性子犟的很,禇父几次劝说也没有用,眼看着建康城里的姑娘一个个许了人家,有的甚至生了孩子,早就已享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了,可自家的儿子,明明各方面条件都比他们更优秀,却一直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姑娘,等到了现在。 禇父虽然嘴上说着随他去吧,可内心里,终究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还是希望他以后不必再步自己的后尘,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能找到幸福,与所爱之人厮守一生。 可这次是圣命,禇家一贯以忠孝著称,白手起家,干干净净,在朝中无任何靠山,如今朝中局势大变,方向阴晴不定,禇家处于劣势,稍不留神,便可能被抓到话柄,到时,再有奸人从中挑拨,有三张嘴也说不清。 幸好眼下,皇上急需与朝中重臣联姻,以巩固自己的地位。这次,皇上召他进宫,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长公主与禇渊的幸福事小,稳住政治时局是真。 眼下,还是先以生病为由拖着皇上那,再静观其变吧。 朝堂之上,从不缺席的禇父竟然称病假告退,而且一请就是七日,任皇上再愚笨,也能看出禇父的“病灶”在哪里,禇渊的事情,他多少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禇渊竟真能为了那个女子深情至此,甚至敢违抗圣命。 说来也巧,那日皇上微服私访,在客栈中,他们遇到了一批不知来路的死士,身手矫健,招招致命,幸好当时有禇渊亲自护驾,禇渊见此情形不妙,便放响一枚信号弹求救,然后立马趁空子让亲卫将皇上带走,自己留下为皇上打掩护,拖延时间。 见皇上全身而退,禇渊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以他的身手,两个时辰下来,对方已经被虐的体无完肤,按道理,对方本应知难而退,缴械投降,可后来,那死士中的头目一挥手,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暗箭,禇渊躲闪不及,险些被刺中心脏,幸好有一位刚进来住店的白衣姑娘见此情形,以身相护,这才让禇渊免于一死。 好在那时,皇上的亲兵立即闻信赶来,将剩下的死士全部死死控制,但他们刚被抓住,就已经全部咬舌自尽了。 禇渊这才有时间关照一下那位舍身相救的白衣姑娘,只见她的左侧肩头,中了他们的暗箭,剑上有毒,虽然伤不至死,但也会让伤口阵阵剧烈疼痛,况且,这对于一位身体洁白如瑕的女子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保养的好,便是历劫积德,若是恢复的不好,日后留疤,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嫁人。 那女子在不在意,无从得知,可禇渊却明显对那姑娘上了心,白衣姑娘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这让禇渊感到十分愧疚,又或许还在不知不觉中掺杂了一些别的情感,总之,自那以后,禇渊每次执行完公事,都往客栈跑,在皇上那边,借故说是追查死士的来历,实则是对镇上的大夫不放心,打算亲自来照顾白衣姑娘,就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的感情升温的很快。 可是当禇渊问及那姑娘的姓名家世时,她却顾左右而言它,禇渊并没在意,他把这当作女孩子的害羞,兴许时间久了,她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会告诉他,可是没想到,直到他与她告别,她都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禇渊感到很沮丧,但他也表示理解,因为自己对她而言,毕竟只是个相识只有短短几天的“陌生人”,想到白衣姑娘如此洁身自好,禇渊对她的爱慕之情更加深厚了。 临行前,在回建康的行队中,禇渊送给了那位白衣姑娘一个信物,那是一个极难得的和田白玉手镯,由能工巧匠用上好的籽玉中的羊脂白玉打造而成,体如凝脂,精光内蓝,通体光滑。他亲手将那白玉镯戴在了白衣姑娘的手腕上,那手镯仿佛天生就应该戴在那里似的,与她细腻洁白的肌肤互相映衬,现出温润的光泽,姑娘答应他要等他回来。 待他们一行人回到朝中,皇上对随行的护卫均赐予金银珠宝作为奖励,回想起那次交手,他们仍然心有余悸,真可谓是九死一生,所以皇上对禇渊尤为赞赏,不仅赐予他万两黄金,还为其升官。 禇渊对那白衣姑娘念念不忘,回建康没几天,便急着去江南寻找她,只可惜,白衣姑娘早已离开了那家客栈,至于去向,更是难以知晓,唯一令禇渊感到有一丝安慰的,就是他找遍了客栈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没找到他送给姑娘的那个白玉手镯。 “也好,总还是有个念想。”禇渊自语道。 寻人无果后,禇渊一人回府,府中的人不需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都为那姑娘感到可惜,要说男人,整个建康城,除了皇族,便顶属禇家公子最优秀了,但看禇渊主子回来后失魂落魄的模样,大家又都可怜他,所以府上的人都默契的对关于那位白衣姑娘事绝口不提。 但皇上微服私访回来后,动静闹得很大,满朝文武都知道禇家的公子也回来了,而且还升了官,大家本就很喜欢这种有正事的贤婿,如今听说此事,更是一家比一家急,现在也顾不得什么自家姑娘的矜持了,稍一犹豫,“好东西”可就被别人家给抢走了,那段时间,前来说媒的把禇家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禇父见此情景也很高兴,自家儿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这种事还是应该越早越好。 可禇渊一回来,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平日里除了看军法的书,就是早起练武,活生生把自己与外界隔绝起来,禇父也没去打扰他,他以为自家儿子只是暂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过一阵,等他想清楚了,便立即为他安排亲事。 禇渊消沉了几日后,有一天突然主动向禇父提出,自己拒不娶亲,为了躲避媒人,甚至想去边关的事,可禇父觉得边关太远,一旦出事,两边很难兼顾,所以强烈反对,但禇渊心意已决。 于是,次日清晨,禇渊穿戴好朝服进宫,向皇上主动请缨去镇守边疆,有人去边疆镇守,对于如今的政局来说,再合适不过,况且来人不是别人,而是禇渊,虽然皇上象征性地劝了他一会儿,但还是阻挡不住禇渊的心意,所以,在圣旨的“庇佑”下,禇渊“顺利”地去边关打仗去了。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原本默默无闻的边疆,因为禇渊的到来,打赢了好几场胜仗,边疆人都对禇渊敬畏不已,每逢出征,只要看到禇渊的旗号,便足以扰乱敌人的军心,一时间,人心向背,边疆经过禇渊几年的打理,终于重归和平,现在百姓安居乐业,禇渊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回去复命了。 他本想等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再重新回江南找寻那位白衣姑娘,可没想到,他刚回来没多久,皇上就想强行把长公主嫁给自己,这让禇渊措手不及,一边是忠孝,一边是爱情,禇渊选择了后者,战场上刀尖舔血,他见的多了,以至于他对自己的感情也变得有些麻木,可是当他终于回过神来,佳人不再。 一而往,再而深的爱情,人一生能有过几次?他禇渊只愿取一瓢饮。常年的征战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在战场上,他几度遇险,都是靠着对爱情的信念扛过来的,所以这次,即便是皇命,他也不打算低头,哪怕是因此定罪,他也心甘情愿。 禇父将他关在祠堂以后,不许人送饭菜给他,平时也不许去照顾他,大家都很心疼主子,却不敢和禇父对着干,只能偷偷给禇渊送点吃食,让他不至于挨饿,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吃饱了,才能继续和禇父、皇上那边周旋。 但禇渊这时候却守节的很,对丫鬟们冒着被赶出去的危险,好心送来的饭菜坚定地拒绝,好像非要和禇父、皇上较个高低似的,每天在祠堂关着,就是再好的身体也吃不消,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禇渊还是不肯松口。 伤在儿身,疼在父心,禇父心想,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下定决心,为自家儿子最后搏一次,第二天一早,禇父穿好官服,打算向皇上请求收回成命,可是,偏赶上皇上一直在与几位老臣商量政事。 禇父刚想告辞,皇上就把他叫住:“禇大人留步!您这大病初愈,朕可不能怠慢了您呐。来人,将朕珍藏多年的琼瑶酒拿上来,今个朕要与未来的亲家公喝个不醉不归!” “皇上,您的好意,臣心领了,不瞒您说,臣此次前来就是为了。。。。。。” “亲家公休要推辞!”皇上微怒。 禇父已经做好了被治罪的准备,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向圣上求情:“皇上,臣就这一个儿子。。。。。。” “孩儿给父皇请安了。” 不知何时,殿内多了一位女子,禇父护子心切,来不及看清她的样貌,只是静静地跪在那,等候皇上发落。 皇上见长公主前来请安,龙颜大悦:“瑶儿,快来见过你未来的公公!” 禇父闻言抬头,都说长公主贤良淑德,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长公主生得天仙之貌,可没想到生活竟节俭至此,身为公主,全身素白,无绫罗绸缎,头上也无钗饰,相比之下,她手腕上的那个白玉手镯,显得格外显眼。 “这白玉镯看着怎么那么熟悉。。。。。。不可能,许是我老眼昏花了吧!”禇父想着。 “瑶儿见过禇大人。”长公主向禇父行礼,从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能看出是在长期闺训下努力练习的结果。 她就是建康城内,最得皇上喜欢,人人称慕的长公主——刘素瑶。她平时勤于女工,饱读经书,气质,品性与外面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禇父看着也很欣慰,自家儿子若真是能接受这档子美差,夫妻俩其乐融融,那日后,也必定会平步青云。 只可惜,自家儿子早已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哎,只怕是与长公主有缘无份吧! “禇大人不必再推辞了,瑶儿是我的掌上明珠,禇渊也跟在我身边很长时间,你放心,到时他们二人成婚以后,我还能亏待了禇家不成?” “可是。。。。。。” “没有可是!来人呐,朕现在就拟圣旨!” “臣,遵命。”禇父见事情已无转机,便不再多说。 “父皇,孩儿不想嫁人。” 皇上惊讶地回过头,说:“瑶儿,你说什么?” “孩儿说,还不想嫁人,孩儿今年才十九岁,理应在父亲身边服侍,多尽孝心才是。” “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禇家公子是朕为你寻得的最好的人家,时间不等人啊!难不成,你还想一直留在朕身边,终身不嫁?” 素瑶摇了摇头:“孩儿只是不想嫁给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罢了。” “怎么会呢?”皇上回头对禇父说:“禇渊不愿意?” 禇父急忙回答道:“渊儿只是对这方面还没打算,待日后他自己想清楚了就。。。。。。” “那便是了,禇渊那孩子一心扑在事业上,殊不知成亲也是人生大事,多少疏忽了,咱们身为长辈就应该勤加督促才行,这样吧,我现在就下旨,他们二人还是得尽快完婚,我这心里的石头方能落了地。” “父皇。。。。。。”素瑶还想再说些什么。 皇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不一会儿的功夫,圣旨已经拟好了。 “传令下去,找专人帮长公主与禇家大公子禇渊尽快挑个良辰吉日完婚!” “臣遵旨。” 禇父这次可是碰了一鼻子灰。本来是想来拒亲的,这下倒好,亲没拒成,反而拿到了成婚的圣旨,现在不知禇渊想通没有,回去以后,还是将事情通知下去才行。 君让臣婚,不得不成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第九章 今天,禇府上下乱了套。 “什么?主子真的要和那个长公主成亲了?” “听说宫里已经找人算好了日子,三日后就成婚。” “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禇父一声喝斥,府中的人都闭上了嘴。“管家,将禇渊带来!” “遵命。” 在祠堂里跪了快十天的禇渊,与往日相比,身形更加消瘦,但他目光里的坚决却没有丝毫动摇。 圣旨已下,禇父也无力回天,禇渊回边疆效力的请求,也被皇上一口回绝,眼下,与长公主成亲,势在必行。 可是有一个问题却难住了府上的众人。 禇渊主子婚期在即,可婚服却尚无着落。这婚服一向由男方制作,可眼下离二人的婚期只有三日,找外面的裁缝至少需五日才能完成,何况长公主是千金之躯,婚服理应用最好的孔雀丝和金丝银线方可彰显其身份,只是,这些都是皇宫才有的物件,是寻常人家无论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稀罕物。 府上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阿昭主动站出来,提出全权负责婚服一事,众人只知道阿昭平日里很聪慧,可这次毕竟是与皇族有关,稍不留意便是掉脑袋的大事,大家面面相觑,纠结着该不该相信这丫头。 看着众人犹豫不决的样子,阿昭说:“禇渊主子待我有恩,请大家相信我,我一定帮禇家平安度过这次危机。” 可众人还是没反应,阿昭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当场借来布料和丝线,绣起花来,针针穿过,又稳又准,半炷香的功夫,一朵娇艳欲滴的荷花就展现在众人眼前,大丫鬟惊讶地走过来,难以置信地摸了摸线的走向,就凭这绣功,哪怕是整个建康的大小绣坊里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众人这才相信阿昭说的话,管家见这丫头还有两把刷子,就将缝制婚服的事全权交给了阿昭,只是阿昭一人难免会力不从心,所以管家又安排让府上的丫鬟帮助阿昭。 其实阿昭有高超的绣功并不奇怪,她的乳娘张氏曾以开绣坊为生,张氏平时就在房间里钻研绣法,并应用到自家衣料中去,没想到立刻引来强烈反响,成为了荆州一带有名的绣娘,甚至还有人加称其为“天下第一绣娘”。 只不过随着年纪逐渐增长,张氏的眼睛看的越来越不清楚,所以才关掉了自己的招牌,逐渐淡出大家的视野,但是张氏仍然热爱刺绣,哪怕双眼已经看不见针孔,在阿昭的帮助下,她还是经常练习自己的技艺。 所以,阿昭从小便在就在张氏那里学得许多绣法,因此缝制技艺在众多丫鬟中出类拔萃,此次缝制工作,更是她进禇府以来,接到的第一个大任务,在禇府待了这么久,是时候回报一下大家了,对于婚服一事,阿昭终于找到了自己报恩的机会,需得尽力完成才行。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阿昭向库房那讨了银两,来到上次唐寓之带她去过的那间成衣坊买料子,老板娘见到熟人,脸上乐得笑开了花。 其实,阿昭并不只是一位熟人,自打上次阿昭穿着她们家的衣服和唐寓之在街上闲逛时,郎才女貌的样子引来了街上众人的询问,大家不好问二人的身份,只能问问衣服,所以一来二去,成衣坊的名气便在建康城传扬开来,一时间,城内的王府小姐都派人来这里采买衣物,成衣坊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开始卖起了布料和首饰等等。 话说回来,如今成衣坊的生意能这么红火,还应该是托阿昭的福呢!所以,老板娘一见到阿昭便喜上眉梢,阿昭要什么,便让小二去拿什么,不一会儿的功夫,阿昭就已经采买完毕,老板娘有心留阿昭趁此机会好好在城内玩一会儿,禇府虽然气派,可终究也只是一户人家的府邸,哪有街上热闹。但眼看婚期在即,阿昭委婉地谢绝了老板娘的好意。 但是,老板娘的举动却提醒了她,她只自一人来建康,为的可不是追求荣华富贵,她为的是借机找到萧赜,既已知道萧赜就在建康,她本应该找个机会溜出府找他,可这次,是长公主下嫁,所以届时,皇帝和萧道成等人都要来到禇府贺喜,对阿昭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与萧赜重逢的大好时机。 现在开始,她便要筹备好一切,以在禇渊与长公主成婚之日,与萧赜相认。 禇府。 婚服的花样,阿昭在得知消息后的当晚便已连夜画出来了,回到府上以后,她将料子和饰物在桌子上。现在,准备工作已经做完,是时候开工了。 这几年,南朝宋玄学盛行。 阿昭设计的整体婚服以素雅为主,以无为本,返璞归真,衣服的主料是上好的白纱,轻柔飘逸,婚服的领袖镶有红色织锦缘边,绀色束带,襦裙以红色联珠对孔雀纹织锦为修饰,并紫结缨。 原本的金丝银线被阿昭替换成了纯色的丝线,这样一来,便能与白色呼应,原本的孔雀丝也被阿昭替换为孔雀纹,长公主即使下嫁那也是皇族血脉,身为皇家中的女性,使用孔雀纹再合适不过了,令大家头疼的问题,在阿昭这全都迎刃而解了。 阿昭和几个手巧的丫鬟在桌前忙活了整整两天,终于赶在婚期之前,完成了婚服的制作。 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对白色婚服,阿昭眉眼微动,禇渊于她有容身之恩,尽管这次婚事并非你情我愿,但圣旨已下,禇渊和长公主的夫妻之名已如板上钉钉,挣脱不掉的,宽心接受才是。 所以,她在最初得知这个消息时,便想给禇渊和长公主设计一套最得体的婚服,现在,婚服已成,洁白如云鶴。 阿昭和府上的丫鬟们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大家都对阿昭的婚服设计大加赞赏,但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禇父身上,所以,管家将婚服呈给禇父审度,禇父先是一惊,没想到阿昭年纪轻轻,绣活便能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再加上阿昭的讲解,方才知晓每一个细节其中的深意,而后笑逐颜开,并对参与此次婚服制作的人各奖励黄金十两。 明天就是禇渊的成亲之日了,禇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忙活起来。 可是婚礼的主角——禇渊,还被禁足在祠堂,禇父让阿昭好生看着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出任何乱子。 阿昭从膳房那打包了一些饭菜,禇渊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身体一定十分虚弱,明日婚礼上有那么多礼节要完成,只怕身子会吃不消。 守在祠堂外的小厮见阿昭给主子送饭来,都劝她回去,这几日来给主子送饭的人不少,但都被主子骂了回去,阿昭虽说是府上的丫鬟,可终究是唐寓之带来的人,他们不敢怠慢,但是,小厮们也明知这是在做无用功,此时主子成婚在即,心情肯定不好,他们怕阿昭也被骂出来,万一再向唐寓之那边告状,到时候,事可就闹大了,于是大家都纷纷劝她回去。 可阿昭并没走的意思,她拍拍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出了事,责任她全担着,守门的小厮这才放下心来,立马毕恭毕敬地为她开门。 禇渊耳朵机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以为又是禇父派来规劝的丫鬟,便大声叱喝:“滚出去!不要再来了!”。 这几日,他绝食示威毫无用处,圣旨已下,他不怕死,只是绝不能因自己逃婚,而连累禇府一干人等一起受罪,苟且偷生之事,不是君子所为,但君子的名节保住了,谁又能保证他的幸福呢?如今他陷入朝政斗争的漩涡中,成为了皇帝为了巩固自己政权的牺牲品,愤耶?悲耶?可是大势已定,他只是不愿去面对罢了。 阿昭被他这一声吼,吓了一激灵,饭菜险些摔到地上,回过神来后,阿昭对禇渊说:“主子,饭菜给你送来了。” 禇渊听见阿昭的声音,侧头瞧了一眼,但立刻又转回去,不为所动。 见状,阿昭轻轻将饭菜放在桌子上,随后缓步走向禇渊,向禇家的列祖列宗跪拜后,和他一起跪坐在蒲团上。 “世人皆知主子是个痴情种。” 禇渊苦笑一声道:“怎么连你也取笑我?” “阿昭哪敢取笑主子?阿昭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见禇渊没有喝斥自己,阿昭大胆地说下去:“痴情也是好的,总归比脚踏两条船要好得多。” “你这丫头,处处戳我痛处。” 阿昭没理他,继续说:“主子和我一样,全为了心中那个念想。” 听闻此言,禇渊回头望向阿昭。 这女子对他而言,是两个月前登门拜访的唐弟“硬塞”过来的,进禇府后,已经工作了有些时日,这段时间下来,禇渊一心忙着公事,还没空下时间好好了解一下她的身世,况且她还是唐寓之的心慕之人,能让唐大公子挂在心尖上的,这么多年,禇渊从未见过,阿昭此举,着实引起了他的好奇。 “此话怎讲?”禇渊追问下去。 阿昭不慌不忙地说:“曾经,我也遇到过那个人,只是,当时年纪太小,误把情愫当作竹马之谊,如今再回想,才发现,自己心中仍然放不下他。” 禇渊只当是听到了唐寓之年幼时,凭自己的一双桃花眼,勾引到人家小姑娘的风流韵事,心想,人家姑娘都能这么勇敢地把这事说出来,唐寓之那小子竟然还跟自己遮遮掩掩,简直太不像话,但他毕竟是自己交往多年的兄弟,于是,禇渊打掩护道:“唐弟他这人啊。。。。。。” “我此次来建康,就是为了寻他。” “嗯?”禇渊心头一紧,这故事发展的怎么不太对,唐寓之明明是和阿昭一起来建康的啊,难道阿昭所说的另有其人?禇渊已经能感受到唐寓之头上的隐隐绿光了。 “主子您知道吗?我其实很羡慕像你们这样的人,只要倾慕一个人,就能勇敢去追,体会到两情相悦的美好,虽然,这段姻缘被世俗切断,但您仍然知道这份独一无二的情感。”阿昭说着说着,低下头。“哪像我,至今不知那人的想法,却为他不远万里来到建康。” 禇渊安慰她:“无碍,建康城的人我大都熟识,只要你说出那人的特征,不出三日,便可为你寻得。” “其实找不到也挺好。。。。。。”找不到,就不会知道他就在建康,却从未想过回荆州寻她;就不会费尽心思想要跨过等级的鸿沟;就不会痴傻地等他十年。。。。。。 禇渊以为,阿昭已经放下了这段情,便为自家兄弟“推销”,“其实唐寓之吧。。。。。。” “找不到,我就孤独终老。”阿昭打断了他的话。 禇渊被阿昭的大胆言辞吓得不轻。这姑娘性子的确刚烈。 自古以来,女子都是要寻得个好人家就把自己嫁了的,再不济也要找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然后结婚生子,打理家务,时间一长,大家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这姑娘却不吃这一套,她的叛逆精神让禇渊刮目相看。 可是话谁都说的出口,做起来实在困难。凭阿昭的姿色,建康城内的公子,想结亲的不在少数,况且,阿昭身边还有唐寓之护着,怎么可能会孤独终老?禇渊想了半天,还是觉得阿昭此话说不过去。 “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禇渊说。 阿昭似是已经预料到他会这么说,她朝他眨眨眼,道:“我也要嫁人啊!只不过非心爱之人不嫁!” 禇渊被她的话深深触动,非心爱之人不嫁,非心爱之人不娶,这本是他的人生准则。 他曾亲眼目睹禇父禇母因祖上的一纸婚约而在一起,两人成婚之前甚至都没见过彼此的面,以至于婚后,大大小小的争吵连续不断,禇母因气急患上心病,久医不治,在禇母因病去世后,禇渊便痛下决心,日后自己一定要娶个与自己两情相悦之人,不让上一辈的痛苦延续下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是步了禇父禇母的后尘,如今再想挽回,已是难上加难。 听闻阿昭的故事与自己有诸多相似,他不想摧毁她的信心,阿昭与自己并不相同,她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又与皇帝毫无牵连,不用受任何世俗的约束,只要对方愿意,寻得幸福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禇渊半开玩笑地鼓励她:“嫁人那天可要叫我去喝喜酒!” 阿昭点点头,“所以主子您看,凡事皆有两面。事已至此,你我皆知回天乏术,倒不如选择接受它,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兴许,这也不是件坏事。” 禇渊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说辞虽然有些不着边,但是也给了他很大的警醒,这门亲事对自己而言是个桎梏,对那长公主来说,又何尝不是呢?两人不过是一对政局的牺牲品罢了。 见禇渊低头深思,阿昭站起来去桌子上拿准备好的饭菜,将篮子放在禇渊的面前。 “主子,这饭菜是膳房特意为你做的,全都是您爱吃的菜,您尝尝看?” 禇渊心里仍然憋着气,他别过头,执意看向窗外。 阿昭将篮子上的盖子打开,顿时香气四溢,禇渊饿了这么多天,突然闻到饭菜的香气,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咕叫起来,可是,他装作听不见的样子,一动不动。 “主子,凡事尽人事,听天命,得不到的就要学会放下,您总不能饿着肚子去成亲吧?到时候,万一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您不在意不要紧,那丢的可是整个禇府的颜面啊!” 提到禇府,禇渊的内心有些动摇,过了一会儿,禇渊转过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你说的没错,我的事不要紧,但不能连累了禇府。” 于是,禇渊拿起碗筷,准备用膳。 “主子这才对嘛!您慢用,小的就先退下了。” 说罢,阿昭倒退出祠堂,向守门的小厮示意任务完成,大家都为主子进食感到欣慰,如果再不吃食,主子的身体肯定吃不消,这次阿昭可谓是帮了主子一个大忙。 明日就是婚期了,禇渊这边虽不情愿,却也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但他殊不知,皇宫里的长公主刘素瑶此时正开心地辗转反侧,“禇渊啊禇渊,等你明天见到我,看你怎么为自己辩解!”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尽人事,听天命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第十章 不得不说,婚礼真的是个累人的差事。 阿昭一早起来就要准备各种东西,检查婚服等等,再核验一切是否有疏漏,一个时辰下来,站的腰酸背痛的。 丫鬟们伺候禇渊穿好婚服,然后由禇父亲手为他正头冠,随后,在亲朋好友的观礼下,行教子礼,禇父送儿子一杯酒,叮嘱他从今天开始,努力经营好自己的家庭,要夫妻恩爱,孝顺父母,然后将信物木雁交到儿子手中,禇渊手捧木雁出门迎亲。 不久,新妇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进入禇府,阿昭侍立在禇渊身后,仔细观察着这些轿子,长公主大婚,像萧道成这种在建康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母丧期满,又被皇帝起用为武烈将军,复任建康令,双喜临门,定会前来贺喜,所以,萧赜必定也会出席。 仪仗落定,禇父等人起身恭迎圣驾,皇帝下来后,与禇父寒暄,宾客们都在一旁静立等候,皇家的到来,让场面更加庄重。 果不其然,萧道成和萧赜随后下车,萧赜今日身着玄色外衣,周身以丹色纹路做装饰。神奇的是,岁月将当初的稚嫩少年雕刻成一位容貌俊秀的男人,其气度,丝毫不逊于其父,但其眉眼如昔,阿昭一眼就能认出,他就是儿时那个善良到为了救一只小鸟,不惜暴露自己行踪的人。 那可是阿昭苦等了十年的人啊!阿昭恨不得立刻冲到他面前告诉他,自己就是当初那个坐在山头哭鼻子的小女孩,恨不得马上就去问问他,当初的情愫是不是真的?亦或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十年的时间过去,他是否还记得自己? 阿昭曾幻想过无数种二人重逢时的情景,可是,唯独没预料到会是在一场婚礼上,之前的所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但全没有现在这么真切,可是,现在二人身份地位如此悬殊,阿昭又退缩了,她不敢前去相认,现在的自己只是禇家的一个丫鬟,但他却是萧道成的儿子,未来前途无量,尊卑有别,阿昭仿佛一眼就能看到这段感情的尽头。 但她苦等十年,不想就这么放弃,至少,应当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 阿昭决定今夜就找机会,偷偷去问萧赜,禇府今晚人这么多,阿昭打算趁乱行动,几天前,她就设计了一个绝佳的行动路线,现在,这幅路线图清晰地印在阿昭的脑海中。 “成败在此一举了!”阿昭心中盘算着具体事宜。 就在这时,一抹青色的身影,出现在阿昭的眼帘,那身影忽地离自己很近,阿昭吓的身体向后一个趔趄,那个身影及时回手将她拦腰扶住。 “怎么?昭儿,多日不见,看见我这么激动?” 这声音阿昭再熟悉不过了,还是不变的帅脸,还是不变的腔调,可这块牛皮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自己要和萧赜见面的这天出现,不得不说,时机掐的可真好。 “唐寓之,我忙着呢,你别打扰我!”阿昭忙将唐寓之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拿开,迅速左右张望一圈,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帝那边,才放下心来,轻声说:“今天是禇渊成亲的大日子,唐寓之,你不要太过分!” “呦!那如果不是今天,我就可以对你过分点了?”唐寓之俯身,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小。 阿昭遇见唐寓之以前,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的人,这家伙的嘴这辈子怕是在佛祖那开过光,还是那么贫,逮住机会就钻空子。 “今天我有正事,真不能陪你闹。”万一错过今天,阿昭再想见到萧赜就难于登天了,自己等待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机会,绝对不能让这个家伙破坏掉。 可是唐寓之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反而带着哭腔说:“你这忘恩负义的女人!刚把你放在禇兄家两个月,就胳膊肘向外拐了,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你还好意思说!是谁将我撇下以后,两个月连招呼都不打的!”阿昭在吵架这方面也不甘示弱。 “我这不是回家办了点事嘛,你也知道,我家在富阳,离这挺远的,来来回回怎么着也得一个月,所以。。。。。。”唐寓之赶忙向阿昭解释。 “呵呵,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阿昭狠狠瞪了唐寓之一眼。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唐寓之提出等今晚所有事情结束以后,带阿昭下馆子的邀请,可是阿昭的心思全在萧赜身上,一口回绝了他的邀约。 “今晚不成就明晚,昭儿,这回不许拒绝我!”唐寓之一脸正经地说。 这家伙哪来的这么大底气?阿昭狐疑地看着唐寓之,“唐寓之,你这什么态度?两个月不见,飘了?” “没没没。”唐寓之的语气软了下来,“以为你生人家的气了呢,建康城的酒楼随便挑,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好不好?” 阿昭越来越搞不清唐寓之了,之前本以为他不要脸,现在看来,这家伙好像有双重人格,变脸速度也真是够快的。 “昭儿没说话,就当你默许了!” 明晚就明晚,反正不是今晚就好,这几日自己忙得昏头转向的,正好借此机会好好给自己补一补。 唐寓之见状,兴高采烈地说:“那明晚禇府门前不见不散!” 阿昭摆摆手,示意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唐寓之听话地回去坐好。 婚礼过程进行的很顺利,一套套程序走下来,阿昭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变为后来的百无聊赖,纯粹靠一丝仅存的精气神强撑,三个时辰过去,阿昭终于撑到了仪式结束,礼毕,院里的宾客细细享用佳肴,由管家护送一对新人进入洞房。 唐寓之前来和阿昭告别:“今日禇兄大婚,我不能留在府中陪你,不过,我就住在附近的客栈,想我的话,晚上可以来找我哦!” “想你的美事去吧!”阿昭重重踢了唐寓之一脚,将他“送”出府。 洞房内。 大红床上,铺满了人们为这对新人准备的:红枣,莲子,花生,桂圆。窗边的桌子上摆着一瓶琼瑶美酒,外加两杯小酒盅,门口两盏烛火,火焰曳曳,门窗外贴着大红的喜字。 夜幕降临,外面凉风袭来,吹入屋内,微微掀动新娘的盖面红纱,露出朱红色薄唇,唇角微微上扬,透出一瞬的诘媚,此时此刻,新娘子已经坐在新床上,等了新郎好几个时辰。 “春宵一刻值千金,禇公子,还是快些回去陪你夫人吧!”在场的宾客都跟着起哄。 禇渊今夜饮了许多酒,仗着酒气,耍赖抱着桌子不走,“我就在这,哪也不去,今天我要喝到尽兴,你们谁都不许拦我!” 大家都只当他是喝醉了,耍酒疯。几个小厮识相地将他馋起来,想把他送到洞房里。 禇渊虽然喝醉了,但是力气却丝毫不减,他一反手就将那两个小厮的胳膊拧过去,把他们疼的哇哇直叫,禇父喝令禇渊放手,禇渊僵持了一会儿,等到两个小厮忍耐不住,高喊救命,才肯罢手。 “渊儿,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你这么做成何体统!” 周围的宾客见禇渊没有道歉的意思,便纷纷去禇父身旁劝说,“贵公子定是喝醉了,还是送他回去休息吧。” “休息?我不用休息,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禇渊跑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酒,可是倒了半天也倒不出来,他又去到别桌,别桌的酒也没了,他余光瞟到墙角放着的酒坛子,二话不说就将盖子打开,咕咚咕咚喝下去,众人急忙上前拦住,禇渊不要命的气势再一次惹恼了禇父。 “来人呐!将他给我拖到洞房去,不要让他在这丢人现眼!”小厮们被禇渊的样子吓坏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还愣着干嘛?禇府可不留胆小如鼠的仆人!今天就是抬,也要把他给我抬进洞房去!” 众小厮心一横,眼一闭,齐心合力把禇渊抬起来,过程中禇渊也挣扎过几回,但是,酒劲已经上头,禇渊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手脚也使不上劲,后来便“任人宰割”。 众人将他抬到洞房门口,才将他放下,在洞房门口等候多时的老妈子见禇渊一身酒气,慌慌张张地跑去膳房嘱咐厨子做醒酒汤,禇渊看门边无人看守,便直接推门而入,前脚刚一迈入。便停住了脚步。 这婚房布置的着实漂亮,到处都是鲜艳无比的正红色,喜字随处可见,桌上还摆着几盘诱人的糕点,房内香气四溢,这场景,他曾在梦中无数次幻想过,这次终于美梦成真了,梦境与现实唯一的差别就是——新娘。 在他的幻想中,白衣姑娘穿的一定会是件白色的婚服,今日一看,长公主穿的也是件白色的婚服,只是,这抹白色在禇渊看来格外刺眼,他每每幻想的白色婚服理应穿在那位白衣姑娘身上才行。。。。。。。 但奇怪的是,可能是由于醉酒的关系,禇渊看着新娘的身形,与那白衣姑娘的有七分像,“思念成疾,现在竟都出现幻觉了。”禇渊苦笑两声。 这时,新娘听见了门口的动静,通过红纱的空隙抬眼瞧着,半晌,新娘子收回了目光,心想:“好啊禇渊,醉成这样,看来是铁了心不想洞房了,你就在地板上睡一夜吧!” 但二人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为人妻子的规矩,素瑶从小就背的滚瓜烂熟,纵然她心中千不愿万不甘,还是狠不下心就让他这么在地上睡觉。 刘素瑶深吸一口气,起身走过去,可她刚一碰到禇渊的胳膊,禇渊就躲开了,“长公主费心了,我自己来就好,今夜是在下喝酒误事,害怕待会惊扰了长公主,所以今夜,我们还是分开睡吧。” “这人还真是想为自己守身如玉啊,好歹是个七尺男儿,连洞房都不准备舍身,还真是纯情”一想到禇渊竟能为了自己,连洞房都不肯,素瑶心里乐开了花,这样的男人,才是她要嫁的人。“可以啊,我最近失眠,这样最好,彼此都落个清净。” “多谢长公主。” 既然今天禇渊喝的这么醉,那自己干坐着也不是办法,于是素瑶自己掀了盖头,准备宽衣入睡。但是,禇渊的婚服过于厚重,脱了半天也脱不下来,他找了一会儿发现是因为有个结在自己身后,他够不到,尝试了各种办法,怎么也解不开。 经过一番折腾,素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走上前去,三两下就帮他将结解开了,禇渊回过身子想向她道谢,目光交汇的刹那,禇渊惊住了,长公主的面容怎么与白衣姑娘的如出一辙,刚才在面纱的遮掩下,他看的并不真切,以为只是容貌相像而已,但现在,足足有十分像,天底下竟能有如此相像之人吗? 禇渊盯着素瑶上下打量了许久,素瑶被盯的脸颊泛红,忍不住开口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禇渊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的冒失之举,他急忙向素瑶道歉:“是在下失礼了,望长公主宽宏大量。”定是自己喝醉了,出现幻觉了,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等事?还是先去睡一觉,等明早酒醒以后再说吧。 素瑶并没放在心上,仿佛没事一样又重新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禇渊抱着被子在地上躺下,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在梦中,他竟然梦见了长公主,他梦见长公主对自己说:“这白玉手镯甚是好看,阿渊,谢谢你。”禇渊见二人如此相像,还想继续追究下去,探求真相,但长公主只是告诉他,他很快就会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老妈子端着膳房熬的醒酒汤前来敲门,“夫人,主子喝醉了,我们特地熬了一碗醒酒汤送来,今日可是你们洞房花烛的大日子,可不能让酒坏了大事啊!” 素瑶觉轻,一点声音也能惊醒,本想下床为她开门,可是素瑶立刻发觉,如果老妈子进来后,看到禇渊睡在地上,定会心升疑问,一旦追问下去,明日禇渊一定少不了挨一顿皮肉之苦。 “就当是为你今日为我守身如玉的报答吧!”素瑶让老妈子在门外稍等一下,自己则用力推了推禇渊,企图把他叫醒,结果禇渊睡得死,怎么叫也叫不起来,无奈之下,素瑶只能亲自将他抬到床上,睡着的人重的很,不过,好在把他抬回到床上去了,一番折腾下来,素瑶累的满头大汗。 她立马开门准备接醒酒汤,老妈子将醒酒汤递给素瑶,抬头还想嘱咐几句行房之事,见素瑶的额头上汗珠连连,屋内自家主子在床上仰面倒着,老妈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还悄悄告诉素瑶:“年轻人啊,注意身体,凡事千万不要过度。”交代完醒酒汤的事以后,老妈子放心地扬长而去。 “这个老妈子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什么不要过度?我没。。。。。。啊!禇渊,都!怪!你!” 经过这个“误会”以后,素瑶的脸彻底红了,觉也彻底睡不下去了。 这人真是,就算是在睡觉,也有能把人逼疯的本事,素瑶想把他踹下去,给他一个教训,顺便出出气,结果她一回头就看见禇渊睡得很熟的脸,那模样毫无防备,就像一个还不谙世事的少年,许是醉酒,禇渊的脸上泛起红晕,更添一丝□□。 经过好一阵心理斗争,素瑶决定放他一马,毕竟万一摔到了脸,出了淤青,她也不好跟公公交代。 素瑶静静地看着禇渊,从眉眼,到下巴,素瑶看的入迷,这个男人在初见时便令自己一见钟情,他浑身上下都是自己喜欢的模样,而现在,他们二人又成了亲,成了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是,她还是觉得值得。 如果非要理清,那素瑶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他的,不然这辈子怎么会冒着成为寡妇的风险也要求父皇将自己嫁给他? 禇渊,新婚之夜你表现得不错,等明天天一亮,再告诉你来龙去脉也不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宴会上。 今晚,萧赜作为萧道成的长子,本应随皇帝一起,和禇父用膳,但是萧赜中途以腹中积食,想走动消化,顺便参观禇府为由,离开宴会,阿昭心头一喜,机会来了。 萧赜的脾性,阿昭再了解不过了,这家伙哪是什么腹中积食,分明是讨厌热闹,在人多的地方一刻也呆不下去,这习惯和儿时一模一样,但所幸,他有这个习惯,不然阿昭的算盘就要落空了。 阿昭趁机毛遂自荐,提出自己带领萧赜,在禇府参观,禇父见是阿昭,便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就这样,阿昭有了跟萧赜相处的机会。 可即便是萧道成的儿子,身边也有众多护卫,两列队并排,走起路来很容易磕磕绊绊,而且阿昭也不好“下手”。更令阿昭担忧的是,自己刚刚毛遂自荐的时候,萧赜已经注意到自己了,可是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惊讶,欣喜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云淡风轻。阿昭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种反应。 难道对自己的出现毫不在意,就是他的“答案”吗?但是,阿昭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二字。既然来都来了,就要听他亲口告诉自己。只不过周围跟着这么多护卫着实碍眼,阿昭得想个法子让萧赜把他们支走。 “萧公子,前方就是禇府的后花园了,园内都是主子从西域引进的奇花异草,每一株都名贵的很,主子平日里在它们身上花费了不少心思,可现在您带了这么多护卫,园内又只有一条小径,今儿天又有些昏暗,只怕护卫们会不小心踩到,花儿没了是小事,不过,今日是长公主大喜的日子,万物皆生灵,冲了长公主的喜可就不好了。” 萧赜低头想了想,本就为了讨阵清净,护卫人多眼杂,实在扰的人心神不宁,如今长公主大婚,更应该为她积福行善,于是,萧赜让护卫全部退下。 护卫们担心萧赜的安全,不愿离去,萧赜宽慰他们道:“就算真有刺客,我一人足矣,你们反而碍事,这后花园是禇父精心培育出来的,价值连城,你们哪个踩坏了都赔不起,到时候禇父怪罪,我可不会护着你们!” 闻言,众人都安心退下。 现在只剩阿昭和萧赜两个人了,阿昭像模像样地带领萧赜参观了禇父的凉亭和花圃,参观到一半,阿昭停住了脚步。 “姑娘怎么不往前走了?”萧赜很疑惑,这后花园这么大,这才刚参观了三分之一不到啊! 阿昭回头笑着对萧赜说:“萧公子喜欢杏花吗?” “怎么了?”萧赜愣了一下,虽不知这丫头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但自己的确最喜欢杏花没错,众人皆爱牡丹,莲花,而自己向来不喜欢花朵这么大的花,而且每一朵都独立而开,不肯成群,萧赜总觉得它们不够友好,太过争艳。 几年前,他曾于与父亲去江南一带游玩,那一带杏花随处可见,每一棵杏花树都直直伫立,花团紧簇,一朵挨着一朵,清风吹过,香气和花瓣回旋起舞,花落结果,还可以供后人享用,他一度觉得杏花才是花中的“美人”,如此善良无私之品性,令他十分敬慕。 阿昭不慌不忙地向萧赜介绍:“在这后花园里,有一株主子亲手栽种的杏花树,已生长了十年有余了!” “真的?”萧赜没想到禇父竟然也喜欢杏花,还特意在后花园里栽了一棵树,对此很是吃惊,想去瞧一眼树龄十多年的杏花树到底长什么样子,“在哪里,快带我去!” 平时,后花园是禁止入内的,但阿昭之前因为初入禇府,无人带路,便误入后花园发现了这棵杏花树,阿昭自幼喜爱杏花,这么一看,花缘匪浅。 之前,寺庙里的那棵杏花树就是由阿昭独自照料的,所以阿昭对它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见到这棵杏花树,就见到了师父,张氏他们。。。。。。。 再加上阿昭精通这些花花草草的习性,所以,阿昭每日除了给这棵杏花树浇水,还会顺便照料花草,给它们施肥翻土,好在这些生灵生命力还算顽强,花朵长势很好。 有一天禇父知道了这件事,知道阿昭还有培育花草的才能,非但没有怪罪她误闯后花园的事,还特意让她担负起管理后花园的责任,就这么一来一去,阿昭对后花园里的这棵杏花树逐渐熟悉起来。 通向杏花树的小径幽深,两侧有松柏遮掩,不易被人发现,阿昭带着萧赜拐了好几个弯才来到这里。 这棵杏花树有十米高,现在正值花季,满枝桠的花朵紧紧簇拥在一起,修饰出一副洁白的春景图,落花翩翩,只一刹那,便足以让人忘记时间,忘记忧愁。 萧赜站在杏花树下静静地欣赏着,“禇府竟有如此宝树,不以示人,实为憾哉!” “何来憾说,花自飘零,与人无关。” 听闻此言,萧赜颇为惊叹这姑娘的气度,处浊世而能独立,不惊不扰,难能可贵。 “萧公子,这儿风凉,我们还是在亭子里赏花吧。” 萧赜回过神来,抖了抖自己的披风,“是有些冷,我们走吧。” 亭子就在不远处,二人一坐一立,画面静谧和谐。 过了一会儿,萧赜觉得乏味,便问阿昭:“姑娘可会跳舞?” 阿昭一惊:“幼时家中请人教过,只是,现在怕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无妨,良辰美景,正是起舞的好地方。” 阿昭不再推辞,自顾将披风褪去,只剩一件白色单衫,双脚轻轻点地,阿昭转过身去,在心中默默打着节拍,随风扬起,舞姿绰约。 阿昭略微倾斜身体,缓缓转身,双手举起微掩面容,白色长袖飘曳生姿,轻轻一拂而过。 节奏加快后,阿昭迅速挥动双袖,如同杏花上下翻飞,轻舞慢转时,阿昭双袖徐徐扬起,云步上前,掩面下蹲,随后缓缓抬头,眼神娇媚,似会勾人魂魄。 舞有轻重缓急,扬袖,拂袖,转袖,都恰到好处,明明没有音乐,却能凭舞姿紧紧扣人心弦,回旋时,裙摆掀带起落花飞扬,人在花中,轻盈灵动,如花中仙子一般。 萧赜对这姑娘愈加好奇了,明明只是禇府上的一个小丫鬟,却事事精通,气质如兰。本以为皇宫中的舞姬就已经称天下一等了,如今看来,还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一曲舞毕,萧赜点头称赞:“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希。” “萧公子盛赞,奴婢愧不敢当。” “姑娘不必谦虚,你这白纻舞的造诣若称第二,那便无人敢称第一了。” 阿昭微微一笑,心想:幼时在师父和师兄们的“胁迫”下,苦练了那么多年的舞蹈,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了,技多不压身,要不,自己再去学学别的? 见阿昭长蹲不起,萧赜以为这姑娘被自己这么一夸给夸傻了,于是起身去扶,“地上冷,起来吧。” 阿昭心头一酸,十年过去了,萧赜音容虽已较之前有很大不同,可心地还是如此善良,一如当初一样。 萧赜看阿昭盯着自己,眼中还泛着点点泪光,他以为自己吓着她了,急忙问道:“姑娘,你。。。。。。” “啊,没,没什么,萧公子我们去亭子里坐着吧。”阿昭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花,起身和萧赜一起回亭子里。 “萧公子,你看,除了这棵杏花树,园子里其他花也都很漂亮呢!”阿昭试着调节尴尬的气氛,可萧赜不吃这一套,虽然阿昭挤出一张笑脸,但是萧赜还是能看出她有心事。 “姑娘有话直说吧,我不会怪罪你的。”猜来猜去本就不是萧赜一贯的作风,况且女孩的心思猜也猜不明白,萧赜选择直接问。 事已至此,这倒是个“重逢”的好机会,阿昭问:“萧公子可记得荆州东山寺?” “东山寺?自是知道,那可是我朝以灵验著称的寺庙。岂能不知?” 有谱有谱,阿昭心喜,又接着问:“那萧公子可还记得。。。。。。阿昭?” 萧赜沉思,这名字听着熟悉,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阿昭继续提醒他:“就是那个幼时你赠与杏花糕的小女孩,还有在法典上。。。。。。” 杏花糕???法典???怎么每个字他都这么熟悉???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萧赜想着想着,突然头疼欲裂,“啊!可恶,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 阿昭愣住了,这家伙不会是,失忆了吧? ??? 阿昭急忙把他扶回亭子中坐下歇息:“萧公子莫急,慢慢来,我们慢慢来。” 阿昭嘴上那么说,心里却难受的很,他倒好,想忘记便能忘得一干二净,可自己却这么傻,痴痴地记了他十年。 萧赜缓了一会儿,头终于不疼了,“姑娘不知,我年幼时曾随父亲南征北战,在一次战役中不慎坠马,自那以后,我便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果真是失忆,阿昭最初就猜到了,可是一直不敢确定,不然再健忘的人提醒了那么多东西也回想起来一点的,哎,命运为何如此待他们呢? 阿昭安慰他道:“没事,萧公子,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很重要!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的内心告诉我,那一定是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回忆!” 萧赜双手抓住阿昭的肩膀,“姑娘,你告诉我,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疼,你抓疼我了!”这家伙和当年一样,做事冲动,不懂得掌握分寸,阿昭不想再逼他回忆了,于是骗他说:“关于十年前的事情,我也只知道这些。” 萧赜闻言,手从阿昭肩上落下。 “父亲不说,乐蔼不说,就连你也不说,把我一人蒙在鼓里很有意思是吗?” 大家都没说,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啊,笨蛋!阿昭气得快吐血了,她想立刻就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萧赜,可是她怕他不相信,况且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如今萧赜失忆,早就不记得当年的事情,难道她要他非要喜欢上一个自己根本不记得的人吗? 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也只变成了一句:“想必是有他们的苦衷吧。” “苦衷?什么苦衷?” 命运弄人的苦衷,明明相爱却等级如此悬殊的苦衷,自己珍藏多年的回忆却被你草草忘记的苦衷。。。。。。可能是上天想要拆散我们吧,本就希望渺茫,现在你又失忆了,我们之间仅存的那些回忆都没有了,那我们还剩下些什么呢?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强抓着不放呢?既已如此,忘了也好,也好。 “萧公子不必着急,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够了!”萧赜掩住耳朵不愿再听下去,“我一定会想起来的,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萧公子,我。。。。。。”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若你透漏出去半分,我必定取你性命!” 这人虽失忆了,但骨子里的霸道,威厉,倒是一点也没变,但若换作儿时,自己肯定又会当他是开玩笑,而现在,这句话从一个将军之子的口中说出来,阿昭自知轻重,急忙道:“奴婢遵命。” 萧赜起身打算回去,阿昭紧随其后,可萧赜突然停下了脚步,阿昭一不留神撞了上去,“萧公子恕罪,奴婢。。。。。。” “不怪你,我是有事要问你。” “如果是关于记忆的事情,奴婢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您了。”阿昭害怕萧赜追问,想直接打消他的念头。 “记忆我会自己找回来,不劳你费心,我只是想问你,你有没有别的打算?” “萧公子的意思是?” “你别多想,我只不过是看你刚才舞技高超,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到我府上,在萧府当舞姬,总比你在禇府里当丫鬟要好的多吧!” 在禇府当丫鬟,虽然月钱没有那么多,可有禇渊罩着,行事自由,萧府里虽然吃穿无忧,可萧道成是个狠角色,伴君如伴虎,自己这么毛手毛脚的,万一出个差池,那可怎么办啊,依阿昭看,在禇府当丫鬟反而比在萧府里当舞姬要好得多,可是,就算萧赜不记得自己,阿昭还是想待在他身边陪着他,哎,为了爱情活得这么委屈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吧! 见阿昭迟迟不肯答复,萧赜以为她不愿意,心中有些失落,道:“姑娘不愿来萧府陪我,想必有姑娘的原由,只不过,我一人在这偌大萧府中,还会如以往一样孤独就是了。到时杏花开了,姑娘可别忘了再邀我赏花啊!” 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阿昭耳根子软,“萧公子,我同意陪你去萧府。” “那你家人知道吗?” “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家人都远在荆州,我来建康本就是为了谋生,如果他们知道我去萧府,以后衣食无忧,一定会为我高兴的。” “那就好。”萧赜将自己的随身玉佩解下递给阿昭,“后天你拿着它来萧府,跟守卫说一声,自会有人带你去找我。” “多谢萧公子。”阿昭双手接过玉佩。 萧赜一想到以后府中多了一个人陪自己,就很高兴,这姑娘聪明伶俐,才貌双全,是个少见的奇女子,以后以她的能力,得到父亲的赞许并不难,再加上在萧府里有他庇护,往后的日子里,一定会如鱼得水。 况且以她禇府丫鬟的名号,未来可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与其如此,还不如随自己在萧府,至少还有个舞姬的名分,待她到了二十五岁便放她出府去寻找幸福,到那时,她感激自己还来不及呢! 思及此,萧赜为自己的决定暗自叫好,可他不知道,以后的自己会爱上她,放她出府寻找其他的幸福,更是他永远不准发生的事,他当时觉得,自己之后做的每个决定,都没有让阿昭陪自己在萧府待着这个更好。 但后来,他又反悔自己当年做出的这个决定,让阿昭进萧府,对他而言是蜜糖,但对阿昭而言,却是致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 新房内。 素瑶睡得浅,天刚一蒙蒙亮,她就醒了,醒了也不知道做些什么,为什么不知道?因为禇渊睡觉不老实,把一整条腿横放在自己身上,她动也动不了。 但是就这么耗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素瑶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准备把禇渊的腿挪开,可这边还没等用力呢,禇渊睡梦中回身一把搂住了素瑶,将人压回到床上,素瑶疼的哎呦一声,禇渊被声音惊醒,猛地睁开眼,看见白衣姑娘正躺在自己身边。 “是梦,一定是梦。”禇渊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嘶,好疼!” 素瑶见他一大早起来就掐自己,以为这人昨晚喝酒把自己喝傻了,但是又被他这股天真劲给逗乐了。 禇渊本来还不愿相信,但是这笑声十分真切,仿佛就在耳边,禇渊又摸了摸素瑶的脸颊,“你和她长得真像。” 新婚第二天,竟然敢提“其他”女人,“禇渊,你好好想想再说话。” 有什么可想的,世界上总会有长得相像的两个人的。 见禇渊还是不开窍,素瑶从枕头下面拿出了当初禇渊送给自己的那个白玉手镯,“现在你知道了吧?” “白玉手镯?你,你真的是白衣姑娘?” 这人疑心还真大,这东西都拿出来了还不相信,素瑶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行了行了,我开玩笑的,洗洗接着睡吧。”素瑶兀自躺下。 熟悉的声音,样貌,还有一模一样的白玉手镯。。。。。。 “你就是长公主,刘素瑶?” “没错,当初父皇带我微服私访,出于为我的安危着想,就。。。。。。” 禇渊没等她说完就紧紧抱住素瑶,“你怎么不等我?我之前回去找过你,可是客栈的人说你已经走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好啊,现在都会倒打一耙了,“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明明是你找人告诉我,让我不要等了,我还在客栈里苦苦等了你三天,可你始终都没出现,该委屈的人明明应该是我才对!” “什么三天?我禇渊向来独行,况且这么重要的事,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你,又怎么会找人?” “你没找人?那那个报信的人是谁?”那日那人的装束似夜行侠,将自己捂个严严实实,但她当时伤心过度,就没想那么多,这么一看,素瑶觉得果真有些奇怪, “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自己当初随父皇微服私访,消息封锁严密,那人如果是刺客,却不伤害自己,所以,此事如果不是禇渊干的,那就只有。。。。。。 “你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了。” “你知道了?是谁?我定不饶他!” “你不用插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的岳父大人你不饶也得饶啊,但是父皇为什么这么想拆散他们,现在又同意二人在一起,甚至是父皇主动赐婚?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素瑶打算有机会回宫亲口问问父皇。 “这怎么能是你自己的事呢?我们已经成亲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他还企图拆散我们,让我差点就失去你!” “好啦,夫君,昨天你喝的那么醉,今天是我们成亲后的第一天,千万别让那些小人坏了好心情。” “你刚叫我什么?” “什么什么?”这人真会抓重点,素瑶慌了。 “再叫一声我听听。” “咳咳,夫君” “声太小听不见。” 素瑶脸红:“夫君!” “这才对嘛,我的禇夫人。”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得赶紧起床给公公敬早茶呢!”说罢,素瑶急着起身,却被禇渊反压上来。 “不急,父亲不喜喝茶,晚些无妨,倒是昨夜,夫君醉了,正事都忘了办了。” “什么忘了,你昨晚明明是想为我‘守身如玉’来着!” “哦?那现在真相大白,为夫不用‘守身’了,我们是不是该。。。。。。” 禇渊的手攀上了素瑶胸前的系带,轻轻一扯,衣带就自动解开了。 “等等,我腿刚刚让你压麻了,我,我缓一缓。” “腿麻了?这好办,为夫给你揉揉。”不得不夸一下禇渊的力道和按摩方式,开始确实很舒服,可素瑶怎么觉得这手逐渐往上移了呢? 半晌,素瑶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禇渊!你个大骗子!” “叫夫君~” 一时,红屋帐暖,佳人合一。 两个时辰以后,禇渊见天色确实不早了,就放过了素瑶。 禇渊先一步穿好衣服,神清气爽地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素瑶边穿衣服边想,以后绝不能掉以轻心,什么君子,都是骗人的! 二人收拾好以后,端着早茶去禇父的房间敬茶。 禇父见二人举案齐眉的模样很是欣慰,“哎,日后既为夫妻,理应互相照料,不离不弃,愿你二人比翼双飞,齐心协力将禇家发扬光大。” “是,父亲。” 二人敬完早茶后,恭敬地退出了禇父的房间,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毕竟刚才刚“运动”完,现在着实有些疲惫,素瑶觉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了,再这么下去,自己非得让禇渊吃干抹净不可。 “夫人,你记住刚才父亲告诉咱们什么了吗?”禇渊问。 “记得的,父亲让你我二人彼此相亲相爱。。。。。。” “不是这个。” “不是?” “父亲刚才说,让我们齐心协力将禇家发扬光大。” “这你放心,我会和我父皇说,让他。。。。。。” “发扬光大另一个意思就是:造福子孙,可我们还没有孩子呢!”禇渊委屈巴巴地望着素瑶。 素瑶早就该想到他的意图,不过素瑶没想到禇渊竟然一点也懂得克制,明明刚才都。。。。。。 “生孩子也不急于这一时嘛,我累了,想休息。” “你休息,我自己来就好。” “你。。。。。。禇渊!” “叫夫君~” 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禇渊终于累了,但这次素瑶反而没事,真应了那句话: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夫人。” “嗯?” “你说,那些出家当和尚的都怎么想的,他们岂不是错过了人生最快乐的事情?” 又来了又来了,素瑶对禇渊突如其来的炫耀嗤之以鼻,“哼,你还好意思说?昨晚喝了那么多酒,醉的一塌糊涂,都不省人事了,如果我不是你的白衣姑娘,你是不是也打算一辈子当和尚?” “怎么可能?我昨晚就是撑一撑,毕竟是个男人,起码还是得坚贞不屈,才能有点面子吧?” “好啊你个负心汉!原来之前为我守节都是骗我的!亏我还为你愧疚了那么久!” 素瑶气急了,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脚将禇渊踹到了地上。 “夫人,”禇渊委屈地爬回床上“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的心日月可鉴,我发誓,这辈子只爱刘素瑶一个人,绝不纳妾!” 素瑶扑哧一下乐出声,“量你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果你纳妾,我就让父皇砍断你的手,看你还怎么纳妾!” “砍断我的手?没想到我夫人竟然这么凶狠!” “怎么?后悔了?” “不后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还差不多!” 禇渊试探性地凑近素瑶,“夫人消气了?” 素瑶不说话。 禇渊见状,激动地说:“我们刚才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不然,我们继续?” “滚!”还继续,再继续下去,素瑶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条命让他霍霍。 禇渊看夫人认真严肃的样子,吓得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你说一个当初被满朝文武盛赞贤淑有德的长公主,怎么娶回家就变成了一只母老虎了呢?自己一个在战场上叱诧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英雄,怎么在她面前就被训的跟个小猫似的呢?但自己好像还乐在其中。 哎,成婚有风险,且爱且珍惜吧。 客栈。 阿昭和唐寓之约好,今晚上在客栈见面。 天上的星星七零八落地散落着,晚风吹得有些急,阿昭又添了一件白色披风,路上偶遇了禇府管家,跟管家借口有事,出去一趟,管家应允了。 唐寓之这头做好了打算,想借此机会带阿昭离开。在建康天子脚下,危险尚未可知,所以阿昭还是跟自己回富阳比较安全,自己在富阳家大业大,唐寓之心想,这么好的条件,阿昭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拒绝自己。 夜已深,阿昭进入客栈时,店门口的伙计告诉她今天已经打烊了,叫她明日再来,阿昭说来找人,伙计才肯放她进去。 “昭儿!你来了!”唐寓之激动得一夜没睡,睁着眼睛跟灯油耗着。 阿昭点头,进入房内将披风搭在椅子上。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还是那个昭儿,说起话来刀枪直入,一点也不带拐弯儿的,不过他喜欢。 “建康不宜久留,昭儿,你随我回富阳吧。” “噗!”阿昭嘴里的凉茶还未下肚,听到这等荒唐话,差点悉数吐出来。 “当初,是你带我来建康,怎么现在又说这里不宜久留?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唐寓之早就知道阿昭是个机灵的姑娘,可是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透出半点风声。 “昭儿,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是因为我禇兄成婚,你再继续待在那院子里会妨碍他们,况且当初带你来建康是因为你说你要找你的心上人,如今在建康已寻了几个月,都没有任何消息,再等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忘了他,随我回富阳,实不相瞒,哥哥此番前来,已将富阳那的住处全部安置妥当,我的昭儿在那里,想工作就工作,想休息就休息。。。。。。” “寓之,我恐怕不能跟你回去。” “嗯?为什么?” “我已经找到了他,就在昨日。” “。。。。。。” 昨日?昨日!昨日禇兄大婚,阿昭怎会有时间出府寻人,莫不是所寻之人就在府中,可昨日府上从四面八方,来了不少贵客,阿昭自幼在荆州生活,又怎会认识?除非。。。。。。 唐寓之的心头被猛地一击,是啊,他早该想到的,那个令阿昭魂牵梦绕的心上人是。。。。。。 “禇兄刚刚成婚,你不要再想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禇渊,唐寓之十分后悔自己竟然心这么大,亲手将阿昭送过去,这不是羊入虎口吗?可是,现在禇渊已经成婚了,凭阿昭的性子,断不会做小,这一点足以成为唐寓之规劝她的理由。 “什么?禇主子?” “不然还能是谁?你跟他也算朝夕相处了几个月,没想到你们进展这么快,但是再快也到此为止吧,人家都成婚了。”唐寓之说完,傲娇地将头仰得高高的。 “禇主子一表人才,换做是旁人,兴许也会喜欢他,可是我不一样啊,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何况禇主子现在已经成婚了,婚服还是我主动设计的呢,禇主子人那么好,我希望他幸福,至于我和他,压根没可能!” “没可能?那就是还有别人?昭儿,哥哥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你说你才来建康多长时间,就沾花惹草的,能不能为哥哥矜持一点啊!” “什么沾花惹草,我那叫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 “得了吧你,说吧,那人谁啊?”不是禇渊就好,这到时候万一真成了,兄弟间这也不好反目,其他的人,他唐寓之见佛杀佛,见鬼杀鬼,敢和他抢女人,怕是不想活了! “说出来你可要帮我保密!” “说吧说吧!”保密?杀了他以后,保密绝对不会告诉你,省得你伤心。 “是萧赜。” “哦~萧赜啊,”唐寓之在心里准备了一千多种那人的死法,但是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萧,萧赜!萧道成之子萧赜?” “对啊,就是他!” 怎么偏偏是他?整个建康,他最敬而远之的人,萧赜起初与萧道成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实力不容小觑,如今萧道成在朝中地位稳稳当当,未来的军队指挥大权,无疑会安全地落在他儿子手中,虽然自己与这位公子从未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但是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唐寓之离得很远,也能察觉到他身上彰显出的吉人之象。 “别开玩笑了,萧家公子以生性孤傲著称,又怎会与你相识?” “嘻嘻,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秘密,反正,我不会跟你回去就是,我要随他去萧府。” “萧府?”令唐寓之所料不及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入耳中。 “他昨日答应过我,让我当他的舞姬。” “舞姬?呵呵,只怕舞姬只是个幌子,娶你为妻才是他心中所想!” “娶妻?我从未妄想过他会娶我,若是从前,一世一双人是我毕生所愿,但现在他是未来继承将军大权的人,我们地位悬殊,不容我任性,所以,能以一个舞姬的身份陪在他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 “昭儿,听哥哥一句劝,将军府内险象环生,你性子刚烈,只怕会受拘束。万一发生危险,我在府外也救不了你。” “寓之,你放心,我已经下定决心,萧府我非去不可,无论以后是下刀子还是下火球,我都在所不惜!” 阿昭的执着堵得唐寓之哑口无言,他这个顶多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又能如何再劝她呢?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说,你入府后切记要小心行事,萧将军府可不是禇府,一旦做错了事,那就可能是掉脑袋的大事!” “知道了,寓之,没什么事,我就回去收拾行李了,明日一早,我就要进府了。” “这么快?那好,你早些回去休息。” “那昭儿告辞!” 昭儿,你终于肯称自己是哥哥的昭儿了,只是明日你就会去萧府,半点温情也不留,也着实是你的个性,眼下,自己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怕是会分身乏术,希望你在府中能照顾好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 天蒙蒙亮,阿昭收拾好行囊准备向禇父告别。 “你来的正好,前日萧道成已经跟我打了招呼,说府中缺个舞姬,想将你要去。” “萧大人所言属实,还望主子恩准。” “上司都发话了,身为下属的哪有不从的道理?” “这么说,主子您答应了?” “嗯,只是这事还是先别告诉禇渊他们了,最近他们小两口恩爱得很,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 “是。” “阿昭啊,这些天,你在禇府任劳任怨,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虽不知那萧道成为何单把你带入府去,可将军府一入深似海,你还是小心才是,万一有困难,你就托人来找我,我既曾为你的主子,就会想办法帮你度过难关。” “主子的话,奴婢记在心里,您的恩情,奴婢永生难忘,愿主子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阿昭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禇父虽然不苟言笑,可这些时日看来,阿昭知道他只是久经沙场后,形成的习惯罢了,他在禇渊面前虽然严厉,却也是真心为了禇渊的未来着想,对于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肯二话不说就收留自己,并放心交代自己一些重要的事情做,可见其容人之量。 好人一定会有好报,阿昭想着。 从禇府出来,阿昭一路走到萧府门前,建康城内的萧府很气派,楼宇庄重,粉饰雕檐,远处看令人心生敬畏,近处看令人感叹它的精致辉煌。 阿昭在萧府门前驻足回望,“一旦入了府去,这景色便不再属于自己了吧!” 只是自己心意已决,在阿昭眼里,府中有比这景色更重要的人,所以阿昭不再留恋,将那日萧赜赠与自己的玉佩出示给门前守卫,守卫们立马开门让阿昭通行。 “这玉佩还真是好用。”阿昭边走边想。 不远处有个等了很久的管家,见阿昭进来了,急忙过来迎接。 “哎呦,这不是我们阿昭姑娘吗?还愣着干嘛?快快随老奴去换套衣裳,拜见少爷吧!” “是。” 阿昭被这个管家唠叨了一路,什么少爷喜欢喝凉茶啊,喜欢早起在后花园练剑啊,喜欢看人跳舞啊,喜欢平日处理公务时有人在身边研个墨啊,喜欢饭后有人陪他说话解个闷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阿昭觉得萧赜这是在整她,唐寓之说的没错,这哪里是缺舞姬,这分明是缺爱妻! 管家命几名宫女拿着准备好的东西,将阿昭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半炷香的功夫,一切都整理妥当。 “昭姑娘,你可是老奴我进府这么多年以来,见到过最漂亮的人了,也不愧是我们少爷看得上的女人,你们在一起哦,那可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啊!” 阿昭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柳叶弯眉,朱唇娇滴,身上缀满了银饰,微微一动,银饰彼此击打,声音清脆悦耳。 可是舞姬的服装一向以艳丽夺目为主,可是阿昭的这件却用了绛紫色,花纹是银色花鸟纹,比起阿昭曾经在外面见过的舞姬打扮,这套衣服明显稳重保守的多,但好在皇宫里的布料都是极好的,穿上身后,轻如蝉翼,动作幅度再大也不会觉得有束缚,剪裁什么的也都是由府上的人专门量身制作,其中还运用了许多新的量身方法,阿昭从未见过。 阿昭想,若自己有一天跳不动了,就在这里当一名绣娘,学学这儿的织造工艺也好。 管家带着阿昭走过各个房门时,守卫的目光都忍不住向这边瞟,阿昭感觉很不自在。 “看什么看!再看眼睛都给你们挖出来!”管家对那些守卫们说。 这招效果立竿见影,那群守卫果然立刻转过身去,再也不敢看阿昭了。 二人顺利地来到了萧赜的住处,管家将阿昭带到萧赜的面前后,识相地通报一声后,静静退下。 诺大的寝室内,阿昭隔着帘子看着床榻上的萧赜,这人明明听见了管家的通报,却还是不起来,寝室内又没有其他人,阿昭站在床前,不知所措,气氛一度尴尬到极点。 过了一会儿,萧赜的睫毛微微闪动。 “少爷,您,您醒了?” 萧赜缓缓睁开眼睛,侧过头看她:“你过来。” 阿昭移步跪坐在床榻旁边。 “自那日后花园,你问我是否记得阿昭这个名字,我便时常会做梦,梦到一棵比禇府家还大的杏花树,在杏花树上,好像还坐着一个人,只是,无论如何,我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少爷不必再为此事烦恼了,梦中之事,多半是假的。” 阿昭曾无比希望萧赜能记得他们儿时的回忆,但是现在,她却希望他再也想不起来,因为她不希望这份感情,是建立在童年的回忆上的,阿昭想要的爱情,是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喜欢。 “可我相信是真的,因为你同我讲过。。。。。。” “少爷不要再说了,奴婢不希望少爷一直纠结于过去。” “若我偏要纠结呢?” “。。。。。。那请您自便。” 阿昭起身想要离开,萧赜一把抓住阿昭的手,焦急地问:“你要去哪?” “奴婢身为舞姬,此次前来,本以为少爷想要看我跳舞,但现在一看,并非如此,既然不是跳舞,那就请少爷恕奴婢力不从心了。” 阿昭用力甩开萧赜的手想要离开。 萧赜大声说:“谁说你不是来跳舞的?你来了正好,我今日心绪不宁,你就在这给我跳一段!” 阿昭回过头盯着他,那眼神似在诉说: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萧赜不敢看她,只麻木地重复着刚才的话:“阿昭,给我跳段舞。” 没有鼓声,没有弦声,观众只萧赜一人,阿昭在无任何声响的冰冷气氛中翩然起舞。 每一抬头,阿昭头上的步摇就会不规则地摆动,产生细碎的敲打声,每次转动身体,腰间的银铃也会叮当作响,每回伸手挥袖,手腕上的一串银链,便会趁此机会,随阿昭扬起的幅度一起,哗啦啦地向同一个方向落去。 虽无乐音,可这些银饰的交响,却成了阿昭掌握节奏的好乐器,一曲舞毕,萧赜不禁为她鼓掌叫好。 “阿昭啊阿昭,你真是每次都能给我惊喜!” 阿昭迅速整理了一下衣服,对萧赜说:“少爷,身为舞姬,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明日,父亲会举办一次家宴,我看你刚才的舞蹈就不错,不如给它取个名字,到时,直接上台表演。” 这么仓促?这萧赜最近到底是怎么了?非要让自己难堪他才肯罢手吗? 阿昭推脱道:“奴婢初次入府,许多礼节尚未熟悉,只怕到时候,万一出了差错,会给少爷您丢脸。” “怕什么?我选中的人定不会差,你回去好好准备就是。” 阿昭将信将疑地应下了,萧赜的心思她现在完全理不出头绪,说他讨厌自己吧,他还给自己一个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这样一来,无疑会为出入萧府的自己形成一张保护伞,可说他喜欢自己吧,这么短时间内就让自己登台表演,要不是阿昭底子好,换成别人,只怕会吓得腿发软。 但是阿昭现在也没工夫想这些了,明天中午就是家宴,阿昭还得抓紧时间好好排练才行。 第二天. 为了准备舞蹈,阿昭熬了半宿的夜,早上起来,顶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这可把早上来找她的管家吓坏了。 “哎呦我的个小祖宗唉,您这是梦里跟谁打架了?怎么眼窝发黑啊?莫不是,莫不是中了毒?哎呦喂,你可别吓老奴啊!这您万一有个好歹,少爷不得把我。。。。。。咳咳,禇家不得把我抽筋扒皮啊!嘎~” 萧赜?阿昭觉得奇怪:“莫非你们主仆二人有什么秘密交易?” “没有没有,昭姑娘你不要多想!” 这回答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阿昭追问道:“快说,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管家心一软,虽然自家少爷一直让瞒着,可还是骗不过阿昭的眼睛啊,于是便将少爷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告诉了阿昭。 “原来如此,他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就在老爷带少爷一起,去禇府参加长公主喜宴那晚,回来后少爷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我就紧跟着他,想问问是什么事,结果,你猜我看到什么?” “看见什么?” “我看见,从前滴酒不沾的少爷,那日竟然跑去膳房喝了一坛子酒,我怕他喝醉,可是少爷执意要喝完,我拦也拦不住,后来,醉得倒床就睡,半夜我听见少爷好像叫着谁的名字。。。。。。” “是谁的名字?” “还能有谁呀?当然是昭姑娘你的名字了!” “然后呢?他有没有再说些别的?”管家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好像还听到什么杏花糕,住持什么的,哎,我以为少爷这是醉酒醉的,全当是梦话听了,也没记住多少。” 杏花糕,住持,他肯定想起来了! “所以我第二天一早就问他,结果他跟我回旋了许久,才肯告诉我他恢复了记忆。而且让我千万别告诉你!” 之前萧赜身为将军之子,对其他人都是冷冰冰的,可是昨天自己入宫时,萧赜对自己的态度明显不同于在禇府时对自己的那样,可是阿昭无凭无据,单靠感觉完全不靠谱,所以阿昭之前也只是怀疑,现在既然管家都说了,那想必萧赜那边一定是恢复了记忆。 只有他恢复了记忆,知道自己自幼练舞,有过目不忘的舞蹈天赋,才敢在今日萧府家宴上让我登台表演,这么一番思考下来,阿昭觉得整个事情终于说得通了。 “那你现在。。。。。。” “不碍事的,老奴我在府中伺候少爷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我这也是为少爷的幸福着想嘛,只是,老奴想问问昭姑娘您的意思?” “我。。。。。。”阿昭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和他解释。 “哈哈,昭姑娘不必说了,你肯为少爷从禇府离开,进入将军府,你的行动早就已经做出了答案了,老奴明白,昭姑娘一定也喜欢少爷!” “什么?你,你别瞎说!我与少爷身份悬殊,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昭姑娘,老奴我在萧府已经待了半辈子了,什么事情没见过?依老奴看,你与我们少爷缘分匪浅,不过老奴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靠你们自己了!” 这管家说话神道得很,阿昭被他说的云里雾里,但是大概意思就是她和萧赜,还有一点可能性? 阿昭向来是个不知放弃的人,哪怕希望十分渺茫,她也想为了两人的幸福努力争取一下。 中午,家宴准时开始。 萧道成和夫人刘智容,还有远道而来的几位家眷纷纷入座,萧赜也坐定,面前是佳肴美酒,左右是美人拥簇,笙歌奏起,整个宴会氛围祥和,人人举杯为此刻庆祝。 这是阿昭第一次见到萧赜的其他家人,他的母亲刘智容身着缃色常服,坐在萧道成身侧,距离虽远,却能感受到她是一个温柔,识大体的名门淑女。 第一天来到萧府,就参加了这么大的宴会,还是家宴这么重要的场面,下一个节目就是自己的了,阿昭紧张地双手紧握,额头渗出虚汗。 上场后,阿昭的紧张感随着音乐的奏响而消失了,起承转合,阿昭渐渐如鱼得水,收放自如。 阿昭将昨天的舞蹈连夜进行了改编,并为这支舞蹈取了名字——《四时歌》。 出登台时为春,舞姿缓慢,音乐悠扬;夏时欢快急促,节奏激烈;秋时婉转柔和,更注神态身形;冬时渐渐合拢,回到舞台中央,似一朵含苞待放之莲花。 构思巧妙,舞蹈一气呵成,引人入胜,引得满堂喝彩。 “不愧是我儿选中的舞姬!此舞含蓄张扬得恰到好处,美哉妙哉啊!” “将军谬赞,阿昭愧不敢当。” “哈哈哈,你跳得与皇家舞姬不分上下,能入我府,实为我府之幸啊!也不枉我专程为这小子去禇府要你!” “多谢将军赏识。” 萧赜起身将阿昭扶起,向萧道成阐明心意:“父亲,我与阿昭是故交,这次去禇府,我们才得以再次重逢,阿昭她孤身一人来建康,在这边举目无亲,儿臣见她可怜,禇府以书香习武著称,她一介弱女子,在那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给他们添乱,我就想着,不如让她在咱们府上,正好咱们府邸上缺舞姬,这样一来,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你这小子,倒是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夫人,你快看看!” “龙儿鲜少见人,既与这位姑娘是故交,那就是我府的贵客,让贵客当舞姬,有些说不过去,不如让她去你那侍奉吧。” “那儿臣就多谢父亲,母亲了,让她待在我身边,最好不过了。” 萧道成不知道自家儿子这榆木脑袋什么时候开的翘,之前有那么多侯府小姐给他介绍,他硬是对人家冷冰冰的,把人家都给吓走了,为此,被不少人传言他有断袖之癖,流言虽能暂时凭手段镇压,但时间一长,萧道成也开始担心自己家的宝贝儿子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 幸好,今日一看,自家儿子不仅还是个正常人,就连这挑人的眼光也很高,这舞姬有倾国倾城之貌,听禇父说,这姑娘还很聪明,帮了他们不少,这么一看,她与自己家儿子站在一起,还是十分养眼,只是凡事讲究个门当户对,不知这姑娘的来历如何,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原来如此,你啊你,舞姬这借口你也想的出来?亏我还专门为你跑一趟!”萧道成佯装生气,责难萧赜。 “儿臣一时着急,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这才托父亲帮我。” 无论怎样,儿子开心就好,萧道成回复他道:“准了,日后阿昭就留在龙儿身边侍奉吧!” “谢父亲恩准。” 小插曲过后,大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欣赏舞蹈,萧赜默默阿昭回到座位坐下。 家宴上,有了阿昭的锦上添花,气氛整体更加温馨了,更多的舞蹈和表演依次展现,令人目不暇接,觥筹交错,人们都在饮酒作乐□□享与家人团聚的美好时光。 阿昭按耐不住性子,问萧赜:“将军为何叫你龙儿?” “我没告诉过你吗?” 阿昭摇头。 萧赜饮了一口面前的美酒,徐徐讲起:“我出生于父亲的青溪宅第,据父亲说,在我出生的那天夜里,母亲梦到有龙盘踞在屋上,因此,父亲为我取小名为‘龙儿’。” “龙儿,”阿昭细细品味,“那我以后能叫你龙儿吗?” 萧赜愣了一下,拿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你想叫便叫就是,不过是一个称呼,我知道你叫的人是我就好。” “好的,龙儿!”阿昭觉得萧赜的这个小名十分亲切,叫起来也很顺口,如此一来,二人的关系就更亲近了,因此她心里高兴地不得了。 萧赜表面装作不在意,可心里其实也很开心,这小名他一直都不喜欢,因为他从不相信父母亲的说辞,总以为是他们看自己年纪小,编出个故事骗自己玩的,但自己也没法不让他们这么叫自己,所以萧赜听之任之,但凡有其他人叫他这个小名,萧赜都会第一时间教训他。 但这次不同,当萧赜听阿昭叫自己的小名时,突然没有之前那么厌烦了,这名字,现在听好像还挺好听,而且,从阿昭的口中说出来,好像添了蜜一样,越听越顺耳,萧赜想一直听阿昭这么叫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 家宴结束后,阿昭小心翼翼地扶着萧赜回房休息。 阿昭为萧赜宽衣,擦脸,照顾的无微不至。收拾得差不多了,阿昭将人抬到床上去,一百多斤的男人,抬起来着实有些费力,阿昭折腾了半天才将醉酒的萧赜安顿好。 今天忙了一天了,阿昭觉得自己倒头就能睡着,太监早前给了自己隔壁房间的钥匙,这样一来,照顾起来也方便。 阿昭细心地为萧赜掖好被角,打算回房间睡觉。 可是,萧赜突然握住了阿昭的手,“我都想起来了。” 阿昭默不作声。 “你知道了?” “嗯。” 萧赜恍然大悟道:“我就知道管家不靠谱!” “你别怪人家,他也是为了你好。” 自己的事情既然都被阿昭知道了,萧赜破罐子破摔,问阿昭:“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你就是东山寺的那个小女孩?还有这十年来,住持圆寂后,你是怎么度过的?只身一人来建康,是为了什么?” 萧赜有太多问题想问阿昭了,自从自己坠马后,他总是会做同一个梦,在梦中,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杏花树,萧赜好奇,向那棵树下走去,一仰头,就看见在树的枝桠上坐着一位小姑娘,小姑娘在树上玩得欢,没有注意到自己,萧赜努力想看清她的面容,可是梦境却越来越模糊,醒来后,无论他怎么回想,都再也回想不起来那小姑娘的模样。 那日在禇府参加长公主和禇渊的婚宴时,萧赜漫不经心地扫了一下禇家的人,可他的目光却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侍女身上,身为侍女,却能伴于禇父身后,可见地位不低,面色红润,皮肤白皙,实在不像出身贫寒之人,又怎会沦落到禇府成为一个侍女? 萧赜对这个侍女充满了好奇,在宴会上有意无意地看她。 可是,婚宴没进行多久,萧赜就看见有一位青衣男子悄悄地接近她,“光天化日之下,竟有登徒子在禇府兴风作浪?” 可是,那人行事隐蔽,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萧赜身为局外人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萧赜对那人的行为一直心怀芥蒂,自己之前明明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可为什么会对禇家的一个小侍女这么上心? 后来,萧赜被这件事烦的心神不宁,于是,主动跟皇上提出,想要去外面透透气,可是,那位侍女竟然主动请缨想要帮自己引路,这可真是一下撞在了萧赜的心口上,他心想也好,正好借此机会,打探一下这位侍女的来历。 遣走了身边的侍卫以后,萧赜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位自称阿昭的小侍女,她身形娇小,但比例却很好,腰间的束带恰到好处地修饰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身,鬓角的几缕碎发自然垂落,风大些,碎发遮住视线,她就在不经意间将碎发掖到耳后,低眉侧目,时间仿佛为她停驻脚步。 萧赜虽不喜参加酒宴,可是,也被父亲强拉着出席了很多,宴会上的女子无一不是贵府千金,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可她们一个个都弱不禁风,一副讨人怜爱的样子,可萧赜也瞧见过许多次,有些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千金,背地里却对犯了点小错的家奴横加指责,甚至亲自动手教训他们。 久在官场,难免会养成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陋习,可没想到时间长了,就连身边的人也会如此,日后,习惯成自然,会酿大祸,所以,萧赜不喜欢这种惺惺作态的女子。 往后的许多酒宴,萧赜也是能推就推,与其在酒宴上笑脸逢迎,不如称病在家,落得个清闲自在,可是这次长公主大婚,他无法推拒。 没想到,竟因此邂逅了阿昭。 萧赜觉得她与其他女子不同,她的美是冷艳的美,不笑的时候,能叫人退避三舍,可一旦她笑起来,冰川也会为她融化。 奇怪的是,明明二人以前从未见过,可萧赜却觉得他们似乎很久以前就熟识一样,相处的时间愈久,萧赜的这种感觉就愈强烈。 因此,萧赜鼓起勇气直接邀请她来萧府,实际上他心里也没底,可没想到阿昭竟然真的答应了,那天从禇府回来,萧赜十分开心,去酒房拿了一坛酒,想默默为自己庆祝一下,可是没想到酒房的人将烈酒和米酒放错了位置,自己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可是,也懒得回去换,于是,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酒下了一半。 要不是管家将自己拦住,萧赜可能连走路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天晚上,萧赜睡得昏昏沉沉的,可是那个熟悉的梦境又如约而至,只是这次,萧赜终于看清了那个小姑娘的面容,她长得。。。。。。与阿昭有七分相似! 萧赜想问问那个小姑娘,她到底是谁,自己身后却突然跑出来一位黑色衣服的小男孩,萧赜定睛一看,那男孩竟然就是年幼时的自己! “阿昭,你看,这是我给你带的杏花糕!”小男孩捧着一块杏花糕对树上的小女孩说。 “我要休息了,你自己吃吧!”树上的小女孩回答。 可小男孩锲而不舍,“你都一天没吃饭了,晚上他们一忙,更不会管你了,你等着,我爬上去给你!”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就别上来了!你在下面等着,我马上下去!” 自己明明从小习武,天赋,功力都被师父夸赞,怎会被这小女孩嘲笑三脚猫的功夫?而且看小时候的自己,似乎对她的“诋毁”毫不在意,反而还很开心。 “没想到自己小的时候还挺会的。”萧赜欣慰地想。 “萧赜,你明日就回建康了,还会回来看我吗?”小女孩边吃杏花糕边问。 “当然会,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小男孩不假思索地回答。 “嘻嘻,就知道你最好了!”一旁的小女孩笑逐颜开。 再后来,萧赜又梦见住持圆寂,山头告别。。。。。。 曾经的回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原来,自己与阿昭从小就相识,若不是自己坠马失忆,他一定会实现自己当初的承诺:回荆州看她。 只是十年过去了,是他食言了。 但他没想到,阿昭竟然为了当初的承诺,千里迢迢来到建康寻他,过去的时间是他错过了,往后的时间他想牢牢抓住。 阿昭,进了我的府,就是我的人了。 “你问的这些,说来话长,要不,去亭子那边吧,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说。”阿昭不想这些事被外人听见,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告诉萧赜。 萧赜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阿昭和萧赜一起在凉亭内坐下,桌子上摆放着管家差人煮好的新茶,阿昭主动为萧赜倒一杯。 “听管家说,你喜欢喝凉茶,可是凉茶对身体不好,以后,试着喝热茶吧。” 萧赜没想到管家还交代她这么小的事,其实自己不是不喜欢喝热茶,只是,之前随父亲征战时,常常食不饱腹,也没有喝茶的功夫,每次打完仗回来都只剩下凉茶了,而且凉茶喝的快,还能节省时间,后来索性就都让属下准备凉茶。 “以后,我的热茶就交给你煮了。” 阿昭白眼,没见过自己这么傻的,一个劲往自己身上揽活。 “知道了。”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其实,这十年我过得也挺好的,住持圆寂后,善德首座主管寺中大大小小的事务,我跟着师兄们继续学习武功和舞蹈,期间也做过些香火的小生意,但是都没什么起色,之前住持说,让我成年后,离开寺庙独自生活,所以,我就出来了,可是,我一介女子实在想不出去哪里,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建康是国都,所以为了谋生,顺便打探一下你的下落,这才千里迢迢来到这,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你还是让我找到了!” 萧赜认真地听着阿昭说的每一句话,虽然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萧赜知道,自立门户对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家有多么艰难,更何况从荆州到建康,路途遥远,普通人更是无法忍受颠簸之苦,可是,这些磨难,她竟然都一个人咬着牙挺过来了。 “哦对了,临行前,善德首座还给了我,当初可能是我父母塞在襁褓里的书信,让我顺便查一下我的父母是否还在世,可是,我不想再去找他们了,既然他们已经不要我了,再找他们岂不是平白给他们添乱?” “虽然我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为人父母,他们肯定也希望听到你的消息,这样吧,你父母那边,我让乐蔼帮你去打听。” “可是。。。。。。” “放心吧,乐蔼在找人这方面,从来没失手过。” “多谢龙儿。” “你我之间还谢什么?对了,管家还告诉你什么?”萧赜轻抿了一口热茶,问道。 “管家还说,你会早起在后花园里练剑。” “没错,我的确会早起练剑,对了阿昭,我记得在东山寺时,你的那些师兄们不是也教你练过吗?” 萧赜的记忆力还是挺不错的,想起来以后,真是什么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记得。 阿昭支支吾吾地说:“我学的那些只不过是花拳绣腿,哪有您厉害啊!” “我自己一个人早起练剑也挺孤单的,要不,你陪我一起?” 阿昭心想坏了坏了,自己本来就是为了能睡懒觉才骗他的,可是萧赜现在毕竟是自己的主子,说什么她就得听什么,看来以后自己还是逃不过起早的命运啊。 “正好我也没别的事,那我就陪龙儿一起!” “一言为定!” “嗯!” 一想到明天早上,两人会切磋剑法,萧赜痛快地饮了一大口热茶。 “天凉了,我们回去吧。” 阿昭拿出准备好的披风,帮萧赜披上,披风领口的系带是由丝绸制成,面料很滑,不容易系牢,阿昭只能踮起脚尖,颤颤巍巍地帮他系。 萧赜看阿昭认真的样子,想跟她开个玩笑,他一手揽住阿昭的腰肢,让她离自己近些。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阿昭一跳,“龙儿,你这是。。。。。。” “你太矮了,这样你方便些。” 阿昭满脸黑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萧赜的毒舌属性还是依旧满点。 领带好不容易在萧赜炽热目光的注视下系好了,他又不老实,拽住披风的一边猛地扬起,将阿昭扣在自己身边。 “天凉了,这样暖和些。” 阿昭笑他幼稚,萧赜一点也不在意。 第二天一早,阿昭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萧赜在自己床前注视着自己。 “你怎么进来的?”阿昭明明记得自己睡前将门窗都关好了。 “保密。” “。。。。。。现在几时了?” “辰时,天都大亮了,你怎么还不起?” “都已经辰时了?”阿昭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许是自己这几天过于操劳,生物钟都被打乱了。 “我在门外等你,你快些准备。”说完,萧赜乖乖退出去,顺便还带了门。 阿昭收拾得很快,自己本来就起晚了,于是急忙洗漱,穿戴好衣服,妆也没来得及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出门了。 “咱们走吧。”阿昭招呼萧赜。 萧赜回过头,没化妆的阿昭看起来比昨天更清纯一点,面部没有胭脂点缀,却还是很红润,白皙皮肤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朦胧的睡眼好像还是没睡醒的样子,但睫毛扑闪扑闪,可爱到萧赜心坎里了。 “你经常不化妆出门吗?” “要不是我起晚了,哪个女生不得好好打扮以后再出门啊!” “是吗?那以后,你的素颜只能给我看。” “是是是,只给龙儿一个人看。”堂堂将军之子,如此小肚鸡肠,阿昭心想,若是传扬出去,大家肯定都会大跌眼镜。 但是,看在他含蓄地夸自己长得漂亮的份上,还是帮他保密吧,自己常年注意保养的苦心终于没有白费,但是说到底还是自己底子好,要不怎么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呢? “你平时都练什么剑法啊?” “萧家剑法。” “有东山剑法厉害吗?” 萧赜停住脚步,在阿昭的耳边轻轻说:“你等会儿见过就知道了。” 阿昭被萧赜弄得耳朵痒痒的,“说就说嘛,离这么近干嘛?” 萧府的后花园没有多少鲜花,反而有很多古树,各个长得高大参天,园中有一处平坦开阔的地带,周围有树环绕,如果没人带领,很难发现有一条狭长小道能够通过,但是对于练功的人来说,这里环境优雅,地势开阔,保密性很好,正适合萧赜练剑。 “给你!”萧赜扔给阿昭一把银剑。“熟悉熟悉,等下跟我切磋一下。” “嗯。”阿昭稳当地接过银剑。 自打阿昭从寺庙出去以来,刀剑什么的,再也没碰过,况且女孩子家拿这些东西,也不好出门,这次阿昭听说要和萧赜一起练剑时,心里也痒痒的,当初自己的剑法深得高僧真传,想着想着,之前随师兄们一起练剑的记忆,又在阿昭的脑海中浮现。 “愣着干嘛?开始吧!” 萧赜看阿昭像丢了魂似的摸那把剑,等不及提醒她。 “哦哦,好!” 萧赜果断出击,速度,力量都与剑气相容,周围的树木被他的气场引得簌簌作响。 阿昭灵活防守,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萧赜的几招全部破解,甚至有反被动为主动的趋势。 萧赜只知阿昭曾在东山寺习武,可是没想到东山寺竟然将剑法也传给了她,经过十年打磨,阿昭的剑法已经练得运用自如了,与萧家剑法相比,东山剑法更加注重防守和反攻,这让萧赜的主动,逐渐归于被动,几个回合下来,手腕被剑气震得发麻,急需一点时间恢复状态。 可阿昭并没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 她走几个箭步窜到萧赜身后,反手将萧赜的剑击落,然后将自己的剑架在萧赜的脖子上。 萧赜知道:胜负已分。 “没想到你的东山剑法已练到如此地步了。” 既见胜负,阿昭得意地收回银剑,将其归入剑鞘中,用一口老成的语气说:“你呀,再好好练练吧!” 其实,萧赜本想趁今日练剑的好机会,将阿昭制服后跟她表明心意的,结果这丫头倒好,硬生生凭借自己的实力,取得了胜利。 萧赜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己还该不该跟她表白。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阿昭将剑收入剑鞘,毫无顾忌地向他走来,眼神尽是笃定。 “龙儿,我只身一人来到建康,从褚府出来,留在萧府。事已至此,我的态度很明显,你就给我个交代吧。” 交代?萧赜越来越搞不懂自己的立场了,自古以来都是男人要女人给个答复,结果,她每次都能打破这种惯例,要不是自己曾经也跟随过大军征讨敌人,萧赜真的会觉得自己像个吃软饭的。 “阿昭,你可不能反悔!” 虽然过程出了些差错,结果是好的就可以,萧赜不在乎谁先表白这回事,反正现在,她已经是他的阿昭了。 “真的?太好了!” 等了这么久,阿昭终于能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了,激动得主动上前拥抱萧赜。 萧赜稍微弯着身子,好让阿昭不那么费力,“那今天是我们的第一天?” “嗯!” 萧赜亲昵地揉了揉阿昭的小脑袋,抱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 “呦呦呦,大清早的,你们在这干嘛呢?” 阿昭本还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却突然被这声音吓得从萧赜的怀抱中挣开。 萧赜见她这么着急,浅笑着松开她,可右手却毫不避讳地牵起她的手,阿昭本还想挣脱,可这次,萧赜用了力道。 她现在的身份还只是一名舞姬,十分担心这场面被别人看到,毁了萧赜的名声,毕竟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主仆私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昭可不想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萧赜觉得被外人看见也挺好,正好省得遮遮掩掩,两人本就两情相悦,成亲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要不是阿昭的父母还没查清楚,他可能就即刻登门提亲了。 最令人心动的莫过女子的脸颊上升起的一抹红晕,萧赜盯着她出神。 那人忍不住打趣道:“大哥的魂都被她勾去喽!” 这小子,萧赜咬牙警告他:“萧嶷,找我何事?” 萧嶷本来是想来叫萧赜去外面吃饭的,但是没想到,正好撞见这对在光天化日之下亲亲我我,大哥平日不近女色,他很好奇那女子是谁,于是,就躲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原来她就是昨日在家宴上凭一首《四时歌》赢得满堂彩的那个舞姬。 当时他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自己哥哥什么样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一个平时离女生十米远的人,这次竟然主动让父亲去人家府上要人,这份执着除了哥哥心中认定的情人以外,绝无其他。 这次竟然让他碰见了,萧嶷觉得,还是上前打个招呼,给未来嫂子留下个好印象,以后再见面也不会尴尬。 “我找你没事,我来看我未来嫂子!” “阿昭是你想看就能看的?”萧赜立马将阿昭护在自己身后,挡了个严严实实。 “哎,哥你怎么回事?昨日嫂子在家宴上献舞,也没见你紧张成这样!” 萧嶷?阿昭昨晚在家宴上见过他,依座次来看,他应该是萧赜的弟弟,哥哥与弟弟同居于府上,且如此和睦,在这个宗室争斗,手足相残的世道,不得不说,萧氏的兄弟情还真挺深厚的。 “我才没紧张,我是怕你毛手毛脚的,吓到她。”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昨天她还没答应跟我在一起呢,萧赜心想。 “行,你就护着吧,把她藏得好好的,千万别让人看见。” “用你管?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父亲让我来找你用膳,再晚些,饭菜可都凉了。” 一听到饭菜,阿昭从萧赜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瓜,“有我的份吗?” “嫂子放心,昨日母亲特意吩咐我今日邀你一起用膳,东西都已经给您备好了!” “谢谢你啦,龙儿,我们快去吃饭吧!”刘氏?这么快就和自己正式见面,不知是好是坏,但阿昭顾不上那么多了,早上为了陪萧赜练剑,一口饭都没吃,现在都快中午了,阿昭的肚子已经叫了好久了。 “嫂子你刚叫我哥什么?龙儿?我说,你可有点过分了啊!我都没这么叫过我哥。” “怎么和你未来嫂子说话呢!嘴长在你身上,我拦着你叫了吗?”萧赜为阿昭挽尊。 “那,那倒没有。”萧嶷委屈巴巴地看着萧赜,心想,你嘴上没说,可是,你那眼神明明就在警告我,如果敢叫你的小名,你就会把我腿打断! “好了好了,我回去收拾一下,一起去吃饭吧!”阿昭赶忙出来打圆场。 粉黛施好后,阿昭的气色立马提升了几个度,若说之前,她的美是素雅干净的美,那现在,她的美就是端庄得体的美,毕竟是要和长辈们一起用餐,从服饰到妆容,阿昭都秉持着简单大方的风格。 萧道成的房间在整个萧府的正中间,是院里戒备最森严的屋子。 阿昭跟着萧赜一起进入大厅,饭桌上已经做好了一桌美味的饭菜,阿昭单闻香味,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龙儿,阿昭,快来坐下用膳吧。”刘氏招呼他们道。 “是,母亲。”萧赜带阿昭就近入座 饭桌上除了萧道成,刘氏和萧嶷外,还有一位女子,她坐在萧嶷身边,可是阿昭昨日没见过她,不知她是何来历。 “哦,我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儿媳,萧嶷的妻子——庾萱。”刘氏说。 “阿昭姑娘,叫我萱儿就好。” “你叫我阿昭就可以。” 对于这位,自己日后可能会和她朝夕相处的弟媳,阿昭对庾萱很感兴趣。 她外表看起来文文静静,小家碧玉,性子平和与萧嶷的开朗互补,既然能嫁入将军府,家中也一定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她似乎并不在意外表,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穿着朴素,身上的钗饰也很少。 以庾萱的长相,放在人群中,显得很不起眼,但阿昭注意到她吃饭时的手,虽然很细腻光滑,但指尖有几个未愈的伤口渗出星星殷红,她有意遮掩,却还是逃不过阿昭的眼睛。 这双手,她十分熟悉,自己幼时同张氏学习针法时,也会像她一样,一个不小心,就在自己的手指上留下“教训”,那时,阿昭很委屈,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些玩意,她是在张氏的鼓励下,才坚持下来的。 现在看着又一个像她当初一样,经历着针线之苦的人,阿昭很同情她,起初她觉得针线活都是为了取悦男人的把戏,可后来,张氏告诉她,这不仅是她以后嫁人的资本,更可能成为她谋生的手段,阿昭想来是怕死的,为了生存,她逼着自己学会刺绣,好在她有灵性,一点就通,所以学的很快。 认完人后,大家开始动筷,这顿饭的规模不算大,只是一次普通的家庭聚餐,可是阿昭知道,这算是她第一次见家长,满桌子的菜,自己每个都喜欢,可是迫于礼节,她只能小小地夹一小口。 “龙儿,说说你和阿昭是怎么认识的?”萧道成问。 一口菜还没下咽,阿昭觉得自己傻的要死,自己就不应该期待,能在这安安稳稳地吃饱饭。 “我们是在东山寺相识的。”萧赜回答道。 “东山寺?阿昭是荆州人?” “她。。。。。。” “我也不知道我来自哪里,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是在寺中,承蒙住持和师兄们的恩惠,才长大成人,对我而言,他们就像是我的再生父母一样。” “原来还有这回事,阿昭,你从荆州到建康,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刘氏关心地问她。 “为了萧赜,一切都不算苦!” “你们就秀吧,看你们成亲多年以后,还会不会一直保持这个好习惯!” 萧嶷想起自己当初成亲之前,也是和庾萱爱的轰轰烈烈。 那时,她是侯府千金,他们一起参加了一次游船聚会,本来天气很好,大家玩得正在兴头上,可是天公不作美,一阵狂风刮起浪来,导致船身剧烈晃动。 当时,他正站在船中间,身边没有抓手,就扯住了自己身旁桌子上的搭布,没想到用力过头,将布料的一端流苏给扯了下来。 原本他以为,这只是大家的聚会,坏了一块桌布,也没人在意,可是,后来不知听谁说的,好像皇宫里的皇子和公主也会来,到时候看这里一片狼藉,自己丢脸倒是小事,萧嶷害怕父亲也因此被别人说三道四。 所以,他急得团团转,自己平时舞刀弄枪惯了,对这些细致活一无所知,系那些丝线一点也系不上,周围的人怕揽事,没人肯上前帮他,萧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笨手笨脚的,我来!” 就在萧嶷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蓝衣女子出现在他面前,她不知从哪里借来了一篮针线,手法娴熟,很快就将桌布上的流苏和破损之处补好了,时间紧急,虽然近看还是有瑕疵,但远看与之前并无差别。 萧嶷本打算如果他们还是看出来的话,全部责任他都会主动承担,可是,他们又听说那些皇子公主们要上的不是这条船,而是另一条船。 短短半个时辰里,萧嶷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又大落。 虽然自己的失误已经过去了,但是,他萧嶷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差人了解到,那位蓝衣女子,原来就是庾侯府上千金,鉴于自己父亲与庾侯还算有些交情,萧嶷经常以报恩为由,约庾萱出去。 当时,庾萱还是个不经世事的少女,听萧嶷说要报恩,她几次推脱,都推不掉,后来,在萧嶷的强烈“攻势”下,她破例和他出去,本以为一次就好,但萧嶷后来总是以各种理由约她出门。 庾侯碍于萧道成的面子也不好拒绝,况且萧嶷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为人他也很清楚,只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是他看着长大的白眼狼,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给勾搭走了。 在这个乱世,如果能够真的因两情相悦而在一起,那么,他们日后的婚姻一定会很幸福,庾侯也明白这个道理,况且,萧家的势力在朝中非常稳固,如果能靠上他们这座大山,自己日后的仕途也能有个保障。 经过双方家长的一再沟通和交流,萧嶷和庾萱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 侯府和将军府联姻的消息,惊动了建康城内的大小官宦,许多人都急着交礼金,生怕自己错过这样一桩美事。 萧赜记得那时,萧嶷经常跑到自己身前炫耀,他比哥哥结婚还早,萧赜听到后,每次都对他进行一顿身体和心灵上的教育之后,再放他回去,可是他就像一个陷入蜜罐中的孩子一样,三句话离不开庾萱。 萧赜虽然嘴上说着,他娶了媳妇忘了哥,可是心里却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寻找到自己一生所爱之人,并与之携手,绝非易事,既然弟弟比自己先找到了,那他选择祝福他。 可后来,再甜蜜的爱情也经不住平淡的生活,当郎情蜜意变成生活形式,当烛光晚餐变成柴米油盐酱醋茶,萧嶷再也不去萧赜那炫耀了,反而经常去萧赜那求安慰。 什么庾萱只爱刺绣不关心自己了;什么庾萱今天没说她爱自己了;什么庾萱跟母亲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自己多了。。。。。。 对于这些抱怨,萧赜一律屏蔽。 萧嶷每天变个法地秀恩爱,对于萧赜当时的单身狗状态真是要了命了。 现在,天道好轮回,他也能和阿昭能够他面前秀秀了。 “嶷儿,好好吃你的饭!”萧道成喝斥道。 “是!”萧嶷赶忙扒拉几口,生怕父亲动怒,不让自己继续吃。 “父亲,母亲,我想尽早和阿昭成亲!” “咳咳!”萧嶷被哥哥这番言辞吓到了,米粒卡在了嗓子眼,庾萱急忙为他用茶水漱嗓子,折腾了半晌,才缓过气来。 “哥,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我昨日才见嫂子第一面,你今天就成亲了?” “嶷儿说的没错,龙儿,你这未免也太快了些!”刘氏担心自家儿子考虑不周,草草结婚,风险很大,最后不但会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誉,还会毁了萧家的名声。 “你母亲说的没错,龙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我已经考虑了十年了,自从我坠马失忆以后,我就一直在做同一个梦,在梦中我梦见的人就是阿昭!这十年来,你们都说那段记忆没就没了,可我的内心一直告诉我,它很重要,我不能忘记,现在,我想起来了,所以,请你们也支持我的决定!” “龙儿,你说你想起来了?” “嗯,那日从禇府回来后,我全都想起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一直怕你因丢失记忆而耿耿于怀,现在你找回了记忆,真是解了为娘我的一桩心头大事!” “那婚事。。。。。。” “婚事你放心,咱们将军府没那么多讲究,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只要阿昭的身世清白,我们就同意你们在一起!” “父亲?” “准了,就依你母亲说的,但前提条件是,要将阿昭的来历调查清楚后,我才能择日为你们举行婚礼。” “阿昭,我父母都同意了!” “哦哦,”吃个饭的功夫,阿昭一言不发地就把自己给交出去了,“阿昭定会尽快查清自己的身世,争取早日与萧赜完婚!” “夫君,你看他们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哎呀,年轻真好!”庾萱忍不住感叹。 “你不过是结婚结早了,论年龄,你还没嫂子大呢!”祸从口出,阿昭的激动劲还没过去,没听到他说的,可萧嶷明显地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刺骨凉风,一转头,萧赜正朝自己微笑。 萧嶷记得这熟悉的微笑,他曾见过,就在他成婚不久的某一天,他在萧赜面前连秀了八次恩爱后,萧赜微笑地让他闭嘴,可是他正讲到兴头上,根本停不下来,后来,被萧赜狠狠地“教育”了。 萧嶷觉得往事不堪回首,自己还是乖乖吃饭就好。 嫡子大婚,父母用一顿饭的功夫就解决了,不得不承认,萧家的办事速度的确很有将军的风范,但是阿昭的心里其实也没有底,自己虽然是在寺庙中长大,可是毕竟是父母将自己放在寺庙门口的,如果父母的身份真的是清白的,那他们为何要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也要将自己留在寺庙中呢? 其实,阿昭又何尝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在东山寺生活的那些年,阿昭每天都会问师兄们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可是师兄们也不知道,他们都说,等阿昭长大了,就会找到自己的父母的。 她也曾想了许久,自己的父母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原因,才会狠心将自己的女儿抛弃在寺庙门口,虽然他们留了那些书信,但是阿昭始终觉得说不通,十多年前的信纸如今早已泛黄,阿昭至今仍把它们放在自己的行囊里,只是她从未再展开它们,阿昭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信件弄丢,到时就连这唯一的能找到自己亲生父母的物件都没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三日后,萧家的探子回来了。 萧赜这时正在和阿昭坐在凉亭里喝茶赏花。 “报告主人,乐蔼已经完成任务,正在回来的路上。” 阿昭上扬的嘴角凝固了,自己明知这是个好消息,可阿昭心里突然惴惴不安,分隔几乎二十年,不知父母是否健在,不知他们会不会也期待重聚的一刻。 萧赜看阿昭心事重重的样子,默默将自己的手覆在阿昭手背上,一股从男人掌心传来的温暖,让阿昭的心稍微安定下来。 “乐蔼办事还挺有效率的,待他回来,你们都重重有赏!” “多谢主人,属下告辞!” 见探子淡出视线,阿昭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即将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紧张了?” 萧赜见惯了阿昭平时雷厉风行的样子,这回,听见自己父母被找到的消息,胆子竟然这么小,不知她之前,从荆州独自一人来到建康的勇气都是从哪借来的。 阿昭此时心心念念自己的父母,已经没有力气跟萧赜斗嘴了,她现在只希望早点见到他们,好让当初的事情真相大白,也好给自己和寺中含辛茹苦将自己的养大的僧人们一个交代。 两个时辰过后,乐蔼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可是除了当初一起去的几位侍从,并没有其他人跟着,阿昭的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的父母怕是早已。。。。。。 “乐蔼,听说你已经打探到了阿昭的身世,跟我们说说吧!” 其实萧赜也很好奇阿昭的身世,他也有一种感觉,感觉阿昭的身世不会是普通人那么简单,可是,他怕加剧阿昭的担心,所以没说。现在,不管事实是好是坏,他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和阿昭一起面对。 由于乐蔼曾在荆州任职过一段时间,萧赜觉得此次调查阿昭身世一事,他去再好不过了。 “少爷,此事,说来话长。。。。。。” 这段时间,乐蔼接到帮阿昭找寻生身父母的任务,虽然他人脉广,可是南朝宋这么大的疆域,人海茫茫,有用的信息又少的可怜,任务难度可想而知,这些年,我朝又因为北伐失败,导致人民流离失所,户籍制度紊乱,许多人成了无名无姓,无家无室之辈。 如果阿昭的父母已经因战乱变为流民,要想找到他们更是难于登天。 乐蔼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决定,从阿昭的“家乡”——荆州,开始查起。 荆州不宜为都,此地容易被围堵,但对于统治者来说,这里却是保卫江南的战略要地,它战略空间宽阔,对北方威胁极大,一直以来,都在政局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也正是因为它优越的地理位置,军事,经济,商业都非常发达,宋文帝刘义隆曾派遣武陵王刘骏为刺史,可见其对荆州的重视。 阿昭姓裴 ,在荆州,裴姓很少见,依当地官吏叙述,大多在河东郡一带,乐蔼以此为抓手,带人前往河东郡一探究竟。 一行人来到河东郡以后,这里的人对当初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生怕给自己惹祸上身。 乐蔼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看起来,大家似乎都对那些事情心怀芥蒂,人们都默契的回避这个问题。 既然从百姓口中探不到消息,乐蔼只能去找官府调当年的档案,想从当年的记事簿中找到蛛丝马迹,可是官府的档案被封存起来,没有圣旨,谁也无权过目。 任务陷入了瓶颈,就在众人心灰意冷的时候,以为年事已高的退休官吏,认出了乐蔼,他们自然而然地话起了家常。 原来,他曾在建康当一个小小的文官,乐蔼刚刚入仕时,曾到他身边工作过一段时间,当时,乐蔼初入仕途,对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所以经常深夜点油灯,伏案审阅资料。 他看这位新来的工作态度认真,就暗地里告诉长官将他提拔为主簿,也正是因为这次契机,乐蔼才逐渐受到上司的赏识,一步步升官,最后,官至萧道成的右长史,兼萧赜和萧嶷的秘书郎。 算起来,他还是乐蔼的伯乐呢! 这次见乐蔼一行人愁眉不展的样子,相必一定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老人告诉乐蔼:“你们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讲,别看我身子骨不如以前,但我这脑子还是有点用的。” 侍从们觉得帮阿昭寻亲一事已经无望,现在说什么也都是白费口舌,但乐蔼还是决定问问他,死马当活马医。 “请问老先生,你可知二十年前,河东郡裴氏一家的下落?” “裴氏?”老人不慌不忙地捋了一下自己的花白胡子,裴氏曾与自己有诸多接触,两家人曾是世交,他们的情况,老人清楚的很。 可是,几十年的官场生涯,让他留了个心眼,老人反问道:“你们找他们一家人做什么?” “老先生,实不相瞒,我们家少爷和裴家一位姑娘情投意合,可是这世道,你也知道,不清不楚的话,我们家老爷也很难办。所以。。。。。。” 老人闻言哈哈大笑,“你们做事怎么比我这个老家伙还守规矩啊?年轻人在一起还管祖上的事,真是迂腐!“ 乐蔼见老先生的反应,极有可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追问下去:“其实不仅是为了婚事,那裴家姑娘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们也是奉命而来,还请恩人您大发慈悲,成全这对有缘之人!” 老人看乐蔼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又想起了当年那个不做完工作誓不休息的样子,既然他们并非是做坏事,老人决定告诉这个中缘由,但是,此时毕竟是人家家事,所以,老人示意,只告诉乐蔼一个人。 从老人的口中得知:原来,二十年前,宋文帝曾病重不起,期间,大臣扰乱朝纲,企图借他病危之际,谋权篡位,可后来,承蒙天恩,宋文帝病情逐渐好转,于是,将之前企图造反的官僚一一查处,并诛杀。 这本来是件重振朝纲的好事,可是当时宋文帝毕竟尚未痊愈,精神上仍有些神志不清,不知怎的,竟被那奸人钻了空子,他们借宋文帝之手,铲除异己,因此宋文帝错杀了许多好人,朝中一时人心惶惶,人们辞官的辞官,归隐的归隐,甚至有些还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杀,逃到北魏。 河东闻喜县裴氏,本是官宦之家,三代同堂,裴朴之是当年的左军参军,其子裴玑之官至给事中,他们的孩子据说有两个,一个男娃,一个女娃,男娃大女娃七岁,取名为裴康衍,女娃刚出生就被送走了,但他依稀记得女娃好像叫什么裴惠昭,因为当时,有算命的说,这对男娃女娃不宜重字,所以,这名字,还是他帮着想出来的呢! 听到裴惠昭三个字,乐蔼心里终于有了底,至少,方向是对了。 老人接着又说,裴家在朝廷中曾因仗义执言,为被诬陷的小官辩护,导致奸人记恨,所以,趁宋文帝诛杀大臣之际,有人以莫须有的罪名,上书让皇帝抓捕裴家人,幸好裴氏在朝中为官也有十多个年头,诛杀的命令提前传到家中,裴家得知消息后,认为此地不宜久留,举家仓皇出逃。 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他们逃到别处,也依然没有人肯收留他们,为了裴家的延续,他们走投无路,最终选择去北魏,投奔太武帝拓跋焘,拓跋焘是个爱贤敬能之人,同意收留裴家,但是条件是,裴家必须把自己的子女压在他身边入宫做人质。 裴惠昭刚刚出生不足三月,只有将裴康衍送入宫中当人质,才能为他们留得喘息的机会,从长计议。 因此,裴玑之只能忍痛将自己的儿子交给拓跋焘,幸好裴惠昭刚出生不久,拓跋焘尚不知晓他们还有个女儿,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裴玑之决定,将女儿放在荆州的东山寺,以便日后有机会回来,一家人还能再次见面。 他以前就听说东山寺僧人一向以慈悲为怀,将女儿交付给寺庙,的确是无奈之举,他不想让女儿长大后,和他们一起背负“叛国”的罪名,而且将女儿留在身边,身份早晚会败露,可是他们没想到,北魏管制森严,他们“投降”后,拓跋焘授予裴玑都督的职位,将其委以重任,如此一来,身边眼线更多,他便再没有机会回到东山寺,与自己的女儿团聚。 时间一晃就过了二十年,裴朴之因病去世,裴玑之因政绩卓著,被拜为兰陵郡公,官高权重,拓跋焘见他为政清明,念在他为北魏做出的贡献,决定放了他的儿子,并赐他儿子裴康衍为瓜州刺史。 儿子平安回到自己身边后,宫中对自己的威胁已经不复存在了,裴玑之这才有机会派人偷偷打探自己女儿的下落,可是,前方的探子回报说,裴惠昭成年后,就离开了寺庙,至于去向,寺中僧人都说不知,所以,裴玑之再也没能知晓自己女儿的消息。 一家人团聚的计划也就此搁浅。 听完老人家的叙述,乐蔼倍感唏嘘,曾经为国家尽忠尽孝的忠臣,竟因奸臣挑拨而被迫降魏,不仅对他们裴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对河东郡的百姓来说更是失去了一个好官呐! 怪不得自己一路走来,问遍了路上的行人,他们要么说不知道,要么用警惕地目光防卫自己,在他们看来,自己从建康来,无异于当初从朝廷下来抓捕裴家的追兵,他们的父母官被朝廷逼走,所以,他们防着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乐蔼,我与裴玑之交情匪浅,要不是你说认识他女儿,想帮他女儿结亲,我才不会告诉你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呢!今天你也看见了,要不是遇到我,你回去可没法交差了!” “恩人教训的是,乐蔼再蒙恩人帮助,无以为报,若恩人日后有机会来建康,我定会差人准备好酒好肉,亲自报答恩人的恩情!” 老人说的没错,要不是遇到当初的恩人,乐蔼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年在这里发生的这些事情。 “你小子知道就好,不过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不然,我一定去你那,让你陪我吃个尽兴!” “恩人吉人自有天相,日后一定有机会!” 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 乐蔼告别老人后,准备和侍从们立即起身回建康复命。只是,裴家如今已经降魏,阿昭的身世就更加复杂,老爷身为南朝宋的大将军,不知会不会接受自己家儿媳的父母竟是“叛徒”的事实。 众人马不停蹄地从河东郡回来以后,乐蔼急忙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先告诉给少爷和阿昭,至于老爷那边,乐蔼觉得,还是经由当事人他们俩人自己认真商议一下,再决定如何告诉老爷他们比较好。 经过一番长谈,萧赜和阿昭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赜不曾想过,阿昭的父辈竟会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萧赜对文官了解不深,因为自古以来,朝中一向分为两派,文官和武官各司其职,鲜有直接接触,但文官有时却会借武官在外与敌人交战时,在皇帝身边吹耳边风,导致许多武官将领莫名其妙地就被贬了官,革了职。 自己的父亲就曾因酒后失言,被文官添油加醋地告到皇帝那,要不是皇帝忌惮父亲手中的领兵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说不定也会步裴家的后尘。 自那以后,萧赜知道了文官运用文字的高超技术,体会到了文字带来的巨大杀伤力,所以,萧赜在外随父亲征战时,也都尽量不论实事,只谈战事,尽量不被他们抓到把柄。 话说回来,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是萧赜最忌讳的,萧赜认为:入朝为官,本就应是为了黎民社稷,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都应一心为国家和子民,因此,他曾暗地下决心,日后自己一旦有能力,就要积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为南朝的江山社稷鞠躬尽瘁。 可对于阿昭来说,裴玑之从来就不是一个“叛逃”之人,他只是自己的父亲。 当初他做出的抛弃自己的决定,如今看来,的确是出于为自己女儿以后的名声考虑,但是阿昭多想告诉父亲,她不稀罕什么名声,她也不想去在意他人的眼光,她只想安安心心地陪在自己的父母身边。 虽然在寺中有住持,师兄们和张氏对自己无微不至地照顾,但阿昭始终认为自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她始终觉得自己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无论是处世,做人,她都比别人少一分底气,要不是自己从出生就有的要强性子,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当然了,这其中也少不了萧赜的帮助。在法典过后,只要萧赜有空,他就会来寺中找她玩耍,陪她聊天解闷,阿昭觉得萧赜的出现,就好像佛祖在黑暗中赐给自己的一道光,所以来建康的途中,尽管历尽磨难,她还是坚持下来了。 幸好,来到建康后,有佛祖保佑,自己竟然真的找到了萧赜,还彼此表明了心意,当初的一见钟情,变为现在的相依相伴,这样的造化,让阿昭觉得,自己好像提前透支了自己下半辈子的所有福气。 至于二人的亲事,此事不宜耽搁。 现在,既然自己身世大白,阿昭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于是和萧赜大概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后,二人就一起去找萧道成和刘氏,请示他们做最后的决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 萧赜和阿昭来到萧道成的房间后,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告知给萧道成和刘氏。 二人听到阿昭的身世后,觉得这个孩子实在是可怜,小小年纪就不在父母身边,如今虽然知道了父母的下落,却因父母远在北魏,仍然无法相见。 萧道成之前在朝中与裴玑之共事过一段时间,他的为人,萧道成还是信得过的,经过仔细考虑一番后,他觉得阿昭的父母既然已经“降魏”,那便是与我朝再无瓜葛,所以阿昭现在与孤儿无异,既是孤儿,身世背景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于是,他对萧赜和阿昭说:“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和你母亲已经没有阻拦你们的理由,只是,阿昭毕竟是裴家后代,成婚之前,还是应该通知裴父才行。” 坐在一旁的刘氏也附和着说:“没错,婚姻大事还是应该双方父母见个面,”话说到一半,刘氏顿了顿,又觉得有些不妥:“阿昭,你的亲生父母远在北魏,你大可称呼我们为你的父母亲,你可愿意?” “阿昭愿意,多谢父亲,母亲!” 阿昭从未体验过有家人的感觉,刘氏的这些话,就像在阿昭心中注入了一股暖流,这两个再简单不过的称呼,是第一次从她口中说出来,见萧道成和刘氏不顾自己身份低微,真心想将自己娶为儿媳,阿昭不禁被这份真情感动得泪眼婆娑。 “父亲母亲,既然婚事已定,我立刻派乐蔼去北魏通知裴父他们。”萧赜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裴父那边的意思。 “也好,但也不要过于操劳了,你们趁现在好好享受一下成婚前的时间吧。” “那我和阿昭就不打扰你们二位休息了,孩儿告辞!” 萧赜拉起阿昭的手从父亲的房间出去,婚事已定,二人心里舒快了许多。 萧赜和阿昭手牵手来到了后花园的游湖旁,游湖上有一艘萧赜自制的小船,平时被萧赜藏在岸边的草丛中,一直没人注意,萧赜拽住绳子,用力将游船从草丛中拽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入湖中,这是萧赜第一次与别人分享自己的游船,他很开心,那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爱的人,他未来的妻子——阿昭。 萧赜先一步跳上船,随后转身伸手扶阿昭上来。 阿昭坐在船头,萧赜在船尾划桨,二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静静地享受湖水的安谧与水波的荡漾。 游船行至湖心,萧赜将船桨挂在船身的铁环上,随后,他上前轻轻地将阿昭抱在怀里。 “阿昭,我觉得没有哪一刻,比得知你我即将成婚的消息,更令我感到幸福的了,相信我,等我们成婚以后,我一定会待你好的。” “我又何尝不是呢?” 阿昭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努力回应他的拥抱,这一刻,她等的时间比萧赜要长的多,尽管等待的过程很煎熬,但他们总算是在一起了,之前的所有等待,对他们来说,都是值得的。 夏天的游湖,近处有巴掌大的莲花,远处有清脆的蝉鸣,此刻,阳光正炽烈,岁月正安好,佳人正依偎。 过了一会儿,萧赜逐渐松开了环抱阿昭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下定了决心,要宣布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阿昭,我之前考虑了很久,”萧赜盯着阿昭的眼睛,继续说:“自从我出生开始,父亲一直将我带在身边,随他一起从军打仗,这次我立功回来,北魏答应我朝,转以柔然为战略重点,估计几年之内,都不会再有战事。所以我成婚后,想向皇上请旨,得一官职,脱离开萧家的庇护,出去自己打拼。” 阿昭听完萧赜的话并没觉得不满,她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不会屑于一辈子借祖荫乘凉,他有能力,有抱负,完全可以凭他自己的力量,在南朝宋的领土上,开拓出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地。 只是阿昭担心,萧赜年纪轻轻,这个决定极有可能是他一时兴起做出来的,萧赜之前一直在军队中生活,没经历过多少世俗之事,一旦进入官场,勾心斗角在所难免,如果没有了萧道成的庇护,不知他能不能吃得消。 但俗话说的好,夫唱妇随嘛!所以,阿昭支持萧赜的决定,只要他们二人在一起,阿昭就有信心能和他齐心协力度过难关! 阿昭回给萧赜一个鼓励的微笑:“你想做的就去做,我支持你的决定!” 是良妻,更是知己,萧赜为阿昭的深明大义而感动,他倾身在阿昭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对阿昭的浓浓爱意,对她相知的动容,对她义无反顾支持自己的感谢。。。。。。 万种情愫尽归于这个浅浅的吻中。 萧赜第二天就告诉了萧道成自己的打算。 当父亲的知道儿子的品性,一旦是他决定的事,别人很难再改变了,虽然当官不比当兵,但萧道成觉得也好,正好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自己儿子处理政务的能力,往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上,多学一项技艺也是不错的。 至于那个成了婚还赖在家不走的萧嶷,萧道成觉得萧赜的这个决定,正好能间接为他们小两口也作了个表率,孩子大了,也到了离开家的时候了,年轻人,就让他们趁年轻的时候好好出去闯一闯吧! 但是萧赜毕竟是个有未婚妻的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应该让他们夫妻二人一起做决定。 萧道成问他:“你都是要成婚的人了,这事你自己做主可不像话,你跟阿昭商量了吗?” “父亲放心,我是征得阿昭的同意之后才来告诉您的。” 好嘛!儿大不由父了!有事都知道先告诉未婚妻,再告诉自己爹了! 但孩子毕竟还是自己的,怎么办?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要不,我明天陪你去请旨吧?”萧道成想为自己身为父亲刷最后一点存在感。 “父亲,不必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得,最后一点存在感也碎成一地渣渣。 “那你回去休息吧,明天皇上回复再通知我。”萧道成说。 “遵命,父亲大人!” 说完,萧赜恭恭敬敬地退出父亲的房间。 房间内,阿昭正在桌前绣东西,萧赜蹑手蹑脚地从身后靠近她,一把将她抱住,阿昭惊呼一声想要推开,见来人是萧赜,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做手上的事情。 “忙活什么呢?”萧赜看阿昭已经在桌前绣这个绣了好一会儿了,平时也没见她这么专注过。 阿昭莞尔一笑道:“我们之间,好像还没有什么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呢。” “定情信物?”萧赜回想了好久,除了自己之前让阿昭拿着进萧府的玉佩,自己好像确实没送过阿昭什么东西。 “所以你忙了一上午,就是在做我们的定情信物?” “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我想给你做个荷包,成婚之前,你就把它带在身上,我家龙儿长的这么英俊,保不齐以后当官,不会有哪家姑娘看重你,到时候啊,她们只要看到我送给你的这个荷包,就会知道你已经名草有主了。” 萧赜忍不住捏了一下阿昭的脸蛋,“我你还不放心啊?有你在我身边,外面的女人,我瞧都不会瞧上一眼。” 阿昭没理他的话,又问:“你觉得边角绣云纹好看,还是绣花瓣好看?” “花瓣,因为阿昭喜欢。” 这人今天嘴上好像抹了蜜糖,就知道捡好听的说,阿昭也不觉得烦,任萧赜如何使坏朝自己耳边吹气,阿昭还是坚守“岗位”,三两下地功夫,几片花瓣就活灵活现地落在了荷包上。 阿昭在荷包里放入了自己喜欢的几种香料,混合起来,气味温和不刺鼻,主调是醇厚淡雅的木香,不仅有装饰作用,还能舒缓身心,缓解精神疲劳。 这方子还是张氏很久以前告诉自己的呢,当时,她和张氏一起挑香料的时候,张氏就告诉她,荷包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很重要,是女孩子送给自家情郎的贴身之物,断不能马虎,所以阿昭换了好几种配方,最后才定下以木香为主调的荷包。 萧赜不懂女儿家细腻的心思,只觉得这荷包蛋香气很好闻,待阿昭系上绳结后,他就乖顺地让阿昭帮他系在自己腰间,只在睡觉前才舍得拿下来。 上朝前,阿昭帮萧赜正好衣冠,提前帮他整理好了觐见所需之物,萧赜觉得阿昭简直就是一位贤妻良母,以后娶进门,就是自己的贤内助,婚后的日子,他想想都觉得幸福。 “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吧。”阿昭见萧赜只顾盯着自己看,丝毫没有想要上朝的意思,就催促他出门。 萧赜也不着急,又和阿昭温存了一会儿后,才恋恋不舍地对阿昭说:“那你耐心在家中等我的消息吧。” “嗯。” 阿昭望着萧赜的背影,在门口伫立了许久,此次上朝,不知是福是祸,阿昭总是很担心,她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否是对的;不知萧赜日后是否能习惯官场的生活;不知未来还有多少变数。。。。。。 身边的侍女看她想事情想得出神,怕她着凉,劝她回屋等,于是,将她扶进房内。 几个时辰过去,萧赜终于回来了,阿昭赶忙上前询问皇帝的决定。 “皇上看我作战有功,本想将我留在身边,可是你知道的,只要我留在建康,就还是会多多少少借我父亲的光,所以,我又向皇上提出想去个远点的地方,皇上看我是第一次,就让我先从寻阳国侍郎做起,日后再看我自己的能力晋升。” “这样也好,底层锻炼可以让你积累为官的经验,对你日后继承萧将军的衣钵也有好处。” 萧赜坐在阿昭身边,目光微闪,半晌,萧赜将她的手放入自己的手掌中,缓缓开口道:“寻阳地辟,离这里又很远,我是无所谓,只是委屈了你。” “这有什么,荆州到建康的路我都一人走过来了,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让我受苦的。” “阿昭。。。。。。”萧赜心头一酸,伸手将阿昭拥入怀中,久经沙场的男儿铮骨,此刻全溶于女孩的柔情之水中。 得知儿子被皇上授予寻阳国侍郎的消息后,萧道成和刘氏暗地叫人在那边打点好一切,为人父母的,总归是不希望自己家孩子受苦,寻思着能帮点是点。 ”龙儿,待你在寻阳落脚稳定一段时间后,再成亲也不迟。”刘氏劝他。 “母亲,阿昭既然跟了我,我就应该给她一个保障,等我到那边交完文书后,我们就会成亲。” “不愧是我萧道成的儿子,男人,就应该有担当!”萧道成十分赞成儿子的做法。 见父子俩“统一战线”,刘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嘱咐他一些零碎小事。 授官的圣旨一下,萧赜接过圣旨准备出发,临行前,萧道成和刘氏,萧嶷和庾萱都来为他们饯行。 “哥哥,此去一别,兀自珍重。” “你在家照顾好父母,哥哥走了,你就是家中的‘长子’了,肩上要担起责任啊!” “那是自然,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我相信你!” 萧嶷刚向萧赜表完决心,转头就向阿昭献殷勤,“嫂子,我哥若是待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阿昭尴尬地笑笑,若他待我不好,出气?用得着他吗? 萧赜真心觉得萧嶷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哪有这么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他狠狠地踢了萧嶷一脚,恶狠狠地说:“管好你自己得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挨了萧赜凌空一脚后,萧嶷老实了很多,“哥,嫂子,你们一路顺风啊!” 庾萱跟在萧嶷身后,一起目送萧赜和阿昭的车队渐渐走远,直至消失不见。 在马车上,萧赜握住阿昭的手,侧过身子,示意阿昭靠在自己肩上休息一会儿。 阿昭这几日为萧赜忙前忙后,此时也的确有些累了,她轻轻将头倚在萧赜的肩上,随着马蹄声,眼皮逐渐变沉,有萧赜在身边,她安心地昏昏睡去。 不知马车走了几天几夜,最终他们终于抵达了寻阳,前来接洽他们的是寻阳令刘子房。 “萧赜,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啊!” 萧赜搀扶着刚睡醒的阿昭,一时还未缓过神来,按官阶来看,自己本应是刘子房的侍郎,可是下车后竟然见到刘子房屈尊来迎接,不出所料,这定是他爹的安排。 “刘大人,您亲自迎接,萧赜受之有愧啊。” “哪里哪里,你年纪轻轻就上阵杀敌,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我刘某久仰贵公子大名,自愧不如呢!” “刘大人谬赞了!” 阿昭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真有些世故的意思,她不知萧赜是从哪学来的这些客套话,听着还挺应景,看来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过虑了。 “萧将军之前吩咐过刘某,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所以,刘某专门为你准备了一套府邸,仆人什么的也都挑选完毕,待会,你随我去看看还有什么不妥当的,你且跟我说就是。” 萧赜真不知道,自己父亲的触角竟然可以延长到寻阳这么偏僻的地方,但话说回来,今天天色不早了,自己和阿昭也的确应该有个像样的落脚之处,反正府邸早晚都是要建的,还不如顺着刘子房的意思,既给他一个面子,也给双方留个好印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 萧赜处理完交接手续后,立刻和阿昭前往刘子房为自己准备的府邸。 二人将行李放置好以后,一起参观这个崭新的侍郎府,听刘子房说,这套府邸原是上任县令留下来的,县令年事已高,就在前不久向他请求告老还乡,归隐山林了。 上任县令出自书香门第,府邸选址在依山傍水之处,环境雅致清幽,外人很少来打扰,府邸内的装修,布局都是由上任县令亲自布置设计而造,整套府邸参观下来,好似人行于画卷中。 阿昭很喜欢这种清幽雅致的风格,平日累了,就在走廊散散步,赏赏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如此宁静舒心的日子,阿昭可是向往了好久的。 萧赜对这些文人雅客的心思没什么兴趣,但他看阿昭好像很喜欢这里,阿昭喜欢的,他也会试着喜欢,毕竟自己曾一言不发就离开她的世界,心中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亏欠。 “刘大人,这处府邸很好,我和阿昭都很喜欢,但是,我不能收,还请刘大人将价格报给乐蔼,从我的账上扣吧。” 一听这话,刘子房慌了,这府邸的钱已经让萧道成全部交完了,萧赜竟然还执意想自己出钱买府邸,如果被萧道成知道,那自己这个寻阳令还做不做了? 但是此事,萧道成还让他帮忙保密,无奈之下,他只能先答应萧赜,至于钱嘛,听说萧赜和阿昭即将成亲了,这钱就当是他给他们的礼金吧。 “既然萧公子都这么说了,那刘某就依章办事了。” “劳烦刘大人帮我们谢谢那位县令,告诉他,我们很喜欢这里。” 刘子房捋了一下花白的胡须,尴尬地笑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哈哈哈。” 眼看着日垂西山,时候也不早了,刘子房和萧赜告别,明日再见。 刘子房走后,府邸中只剩下萧赜,阿昭和几个仆人。 百无聊赖的阿昭从行李里翻出了一本《搜神记》,一个人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萧赜见阿昭在房间里待半天,都没个动静,以为阿昭出了什么事,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阿昭捧着一本小说,看得聚精会神的,连他走近都没发现。 “看什么呢?”萧赜对这些小说一向没什么兴趣,但是现在却对阿昭看的这本很好奇。 阿昭下意识的回他:“干宝先生大名鼎鼎的《搜神记》啊!你没看过吗?” “《搜神记》?”萧赜无意中瞟了一眼书的内容,可是他看这些文字密密麻麻的,一看就头疼,“我不信神魔,那些故事都是前人杜撰的。” 阿昭朝萧赜翻了个结实的大白眼:“你这人怎么一点文学气质都没有呢?小说都不看,亏你还喜欢欣赏舞蹈和乐曲呢!” 跳舞,乐曲,小说,这三样有关系吗?自己也算是饱读兵书,怎么就没有文学气质了?萧赜被阿昭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但是,不懂得咱可以学呀! 萧赜讨好似的上床,生生的把阿昭挤到里边去,在阿昭身边占了个半个床位。 “那你给我讲讲,这里面都写了什么?” 阿昭被萧赜这种虚心求学的精神感动到了,正好自己有时间,阿昭就给他讲起小说中自己最喜欢的相思树的故事: 从前啊,宋康王的舍人韩凭娶了何姓人家的女儿做妻子,但因其妻貌美,竟被宋康王抢了去,何氏偷偷寄信给韩凭:“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当心。”以表自己宁死不屈的决心。 不久,韩凭自杀了,何氏暗中使自己的衣服朽烂,趁着和宋康王一起登上高台的间隙,跳下自杀。 宋康王的侍从本想拉住她,但无奈衣服已经朽烂,何氏摔死了,宋康王大怒,没有理睬何氏生前祈求与韩凭合葬的愿望。 他将两个人的坟墓建得遥遥相望,并说:“如果你们真的恩爱到能把坟墓合起来,我就不再阻挡你们。”结果,就在一夜之间,有两棵大梓树分别从坟墓的顶端长了出来,不到十天就长成一抱粗,树上栖息着一对鸳鸯,日夜不离。 宋国人都为这叫声而悲哀,于是称这种树为相思树,相思的说法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萧赜听完阿昭的讲解赞同地点点头,“真是一段令人唏嘘的爱情故事。” 阿昭很不理解为什么萧赜能这么镇定,这是她最喜欢的故事了,每次读到这段故事,阿昭心中都会五味杂陈。 这次当着萧赜的面,和他一起分享时,自己讲着讲着都被自己感动到了,可是萧赜竟然一点也不在意,世界上竟然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吗?阿昭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萧赜看阿昭颇有一股要将自己活埋的气势,心虚地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最让女生气愤的就是,明明自己都生气了,对方竟然连自己生气的点在哪里都不知道。 阿昭深呼一口气,对萧赜说:“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很感人吗?” “感,感人吗?如果韩凭当初没有自杀,而是奋发图强杀了宋康王,二人就不会在死后化作鸳鸯,才能在一起了。” “说得容易,以韩凭的身份,杀了宋康王哪有那么简单?”阿昭忍不住反驳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真正的爱情应该是希望对方活下去,哪有双双殉情的?说到底,还是韩凭太懦弱了。” “。。。。。。” 阿昭本想为韩凭夫妇再“抗争”一下,但是听萧赜说的,细琢磨一下也有道理,如果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活着的时候竭力在一起,那死后,又能有什么价值呢? 没想到自己喜欢多年的一个爱情故事,竟然被萧赜三两句话就给颠覆了,一个头脑完全理性,跟感性完全靠不上边的男人,阿昭竟然还真被他说服了。 但是,阿昭不放弃,继续追问:“如果以后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萧赜一愣,“你才多大?离死远着呢!” “我是说万一,万一你懂吗?”阿昭急得干瞪眼。 “万一?你死了。”萧赜回过头认真地看着阿昭,几次开口,都欲言又止,后来,似乎终于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了这个假设。 “万一,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你就在黄泉路上等我一会儿,记住千万不要喝孟婆汤,我已经忘记你一回了,下辈子,我一定记得牢牢的,我们还要在一起。” “龙儿。。。。。。”这时候怎么说的这么煽情?阿昭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刚刚他明明还嘲讽人家韩凭夫妇为爱殉情的事呢,这么会儿工夫,就啪啪打脸了。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阿昭忽地将头依在萧赜的胸膛,双手搂住他的腰,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 萧赜说的对,恋人一定要趁活着的时候好好在一起,不然死了就没机会了,所以她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和萧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往后余生,都要如此。 萧赜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回应阿昭的拥抱,他亲昵地揉着阿昭的的头顶,在阿昭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两人一路舟车劳顿,此时,连衣服都懒得脱了,索性就这么和衣而眠。 在寻阳的第一夜,舒适而安详。 清晨,萧赜从睡梦中醒来,见枕边人还在梦中,不由得将脸靠近她,仔细端详。 白如凝脂的脸蛋,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鼻翼随着呼吸声有规律地起伏,薄唇晶莹,充满诱惑,耳鬓的碎发时不时地被风吹到脸上。 萧赜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将它们拨到一边,明明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怎么自己的阿昭,就长得这么好看? 萧赜宠爱地轻轻刮了一下阿昭的鼻尖,阿昭觉得有些痒,吸了吸鼻子,翻身又睡过去了。 他无奈地笑笑,“这丫头,还真是可爱。” 尽管他非常想陪阿昭在床上再待一会儿,但今天是他当侍郎的第一天,他不想任职第一天就落个贪恋温柔乡的“罪名”。 萧赜留恋地最后看一眼阿昭后,在侍卫的带领下,走马上任了。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屋檐,落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屋子里攒着薄薄的水气。 雨水打过芭蕉,透进大地,连绵地滋润着植物的根系,万物都借着雨水重新焕发生机,院子在一场大雨中被浇的透亮。 阿昭翻过身,摸索了半天,才发觉身边人已经离开了。 她自幼就喜欢下雨天,每当下雨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并不那么孤独了,阿昭起身下床,推开门窗,外面的凉风一下子袭入屋内。 阿昭被吹的一激灵,急忙套上披风,坐得离窗口远一些,闲来无事,索性在屋内燃着熏香,手捧一杯热茶,望着窗外的好风景。 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这时,屋外的丫鬟顶着雨前来报信说:“小姐,门外有一行人,说是要找您。” 阿昭觉得奇怪,自己和萧赜刚刚搬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 但出于礼节,阿昭让丫鬟准备好几把油纸伞,前去外面迎客。 她撑着伞走到门口,隔着半透的水帘,向外观望,只见门外有一架马车,马车停驻后,车上的人互相搀扶着下了车。 阿昭本能地向前走去,想离他们近些。 先下来的是位身高八尺的男子,他身着玄色长袍,青丝高高束起,眉目清冷,鼻梁高挺,气质如兰,他似乎也察觉到了阿昭在看他,于是,抬眼与她对视,四目交汇之际,阿昭从他温柔似水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人见到阿昭后,冲阿昭微笑,双眼笑弯成月牙儿的形状,阿昭觉得他周身都洒着月华的光芒,跟萧赜的英厉不同,他让阿昭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随后下车的是一对老夫妇,他们长得慈眉善目,彼此相握的双手更加体现出二人的恩爱,阿昭看那妇人的长相,竟与自己有诸多相似之处。 阿昭怔住了,莫非他们就是。。。。。。 “雨这么大,怎么不招呼我们进屋坐坐?”妇人见阿昭直直地立在那,忍不住提醒她。 “啊啊,各位快请进!”阿昭和那位男子一道,扶着两位长辈进了屋子。 阿昭将沏好的热茶敬给他们时,妇人没有接过茶,反而紧紧握住阿昭的手,双眼在阿昭的脸上反复瞧着,神色由迷茫转为惊喜,后来笑逐颜开。 “这便是了,这便是了!你定是我女儿阿昭!” 一旁的男长辈忍不住打趣道:“你这双眼睛这几天都被眼泪泡肿了,怎么就能确定她,就是咱们的女儿呢?” “你可不要质疑我!”妇人回头瞪了他一眼,“自己生的闺女,化成灰我也认得!” 这时,那位玄衣男子起身附和:“母亲说的是,这妹妹我瞧着也是咱家的妹妹!” 阿昭被这一系列的谈话,压得喘不过气来,估计自己脑子进了水汽,现在思考起来也有些费力了。 “阿昭,我是你娘啊!”妇人泪眼婆娑地拉着阿昭的手说。 可能是亲人间即使从未谋面,也会有血缘的冥冥联系,阿昭反应过味后,激动地叫她:“娘!” “你爹还在呢!”男长辈坐不住了。 “爹!”阿昭回头叫道。 “还有你哥哥我呢!” “哥!” 一瞬间多出来三位亲人,阿昭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尽享一家人团聚的喜悦。 欢聚的兴奋劲过去,裴父终于缓缓道来事情的来由。 原来,萧道成在得知阿昭的身世后第一时间就找人去北魏告诉他了,起初他还不相信,但阿昭的那封书信的确是自己的字迹,各种信息都与自己女儿的一模一样。 为此,他连夜做好准备,向北魏那边告了一段长假,决定亲自来会会这个“女儿”,毕竟已经二十年未见了,裴父对此次重聚还是抱有一定的警觉的。 但当他们下马车,亲眼看见阿昭的容貌时,都认定了她就是当年的裴惠昭,她的长相与裴母年轻时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裴父也吃了一惊,他不得不承认血缘的奇妙,阿昭的确就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女儿。 至于哥哥裴康衍嘛,他长得更像裴父,所以阿昭一时没认出来,但细看的话,阿昭还是能看出来,他们二人的嘴唇还是很像的,都是薄薄的两片,微笑起来,嘴角都弯弯的,上扬的幅度也很一致。 裴父笑着说:“东山寺的僧人果然是菩萨心肠,保我裴家后代,此乃大恩大善啊!” 裴康衍放下行李,拍着胸脯跟阿昭和裴父炫耀:“我已经派人送黄金万两供他们为佛像修金身和重修庙宇了,日后东山寺我会暗中派人保护,寺中的安危,你们也不用担心,他们还给咱们一个这么优秀的妹妹,咱们裴家定是会涌泉相报的!” 阿昭感激地望着哥哥,没想到哥哥处事这么周到,现在适逢乱世,阿昭在小时候就曾遇到过有人来庙里找茬的,那人是地痞流氓倒还好,给点钱赶走就是。 但是,有时还有家里人当官的,靠山大,底气十足,咬住就不会松口,经常把住持和子竹师兄逼得动武,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后,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到时,就只能听天由命,等着他们自己感觉腻烦了,方才会罢手。 这次哥哥帮东山寺修葺寺院,摆平是非,无疑是帮了寺庙一个大忙,行善积德不说,还能保寺庙日后万事无忧,阿昭很满足了。 裴父十分赞赏儿子的做法,又转念一想,差点忘了此次来此的另一个重要目的,他徐徐问阿昭:“听萧道成的人说,你准备和他家萧赜成婚了?” 阿昭听到“成婚”二字后,还有些不适应地羞红了脸,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阿昭此次成婚实属先斩后奏,愧对祖制。 但是既然裴家都已经知道了,阿昭也不再瞒着,于是支支吾吾地说:“没错,我,我要与萧赜成婚了。”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萧赜年少成名,战场上的威名都传到北魏去了,你能嫁给他,我们做父母的也放心了。”裴父笑着喝了一口茶。 “可不是嘛,听说萧赜那孩子还离开萧道成,出来自立门户,现在这么有为的青年可不多了。”裴母也点头称道,似乎对这个未来的女婿很满意。 裴康衍却向阿昭抱怨,“妹妹都不等等哥哥,就先成婚了!” 阿昭被他的话弄得哑口无言,这时,裴母出来打圆场:“你就别在那贫了!谁让你认准了人家北魏的长公主,追着人死缠烂打,到现在还没成功呢?” 见裴母在妹妹面前揭自己的短,裴康衍忍不住反驳道:“快了快了,等柔然一仗打完,我就去娶她进门!” “你呀,要是再磨蹭,长公主可就真让别人给抢走了!”裴父用激将法激儿子。 “知道了,我喝完我妹的喜酒,就快马回北魏娶她!” 裴康衍这阶段一直都被裴父裴母“催婚”,催的他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好不容易借妹妹的光出来透透气,还是逃不过被催的命运,这次,他痛下决心,一定不再拖拉了。 裴氏一家四口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好不热闹,外面的雨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一家人移步到凉亭内,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糕点,在欢声笑语中,等待着侍郎府真正的主人——萧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 萧赜今天的政务处理的很顺利,审阅完最后一本章子后,就可以回家看阿昭了,此时,他正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中,殊不知家中还有一众娘家人在等着他。。。。。。 侍郎的随行很少,萧赜回来时,身边只带了两个侍卫,但是行至家门口时,竟然发现多出来一辆马车,萧赜震惊之余,决定进府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看不重要,一看不得了。 阿昭竟然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英俊男子,在凉亭里有说有笑的,一想到自己在外辛辛苦苦赚钱养家,家里红杏竟然要出墙?还把人领到家里来了。 萧赜的火气一下窜到头顶,二话不说,轻功冲到那个男人面前,就是一拳,这一拳可谓是结结实实地打到了裴康衍的脸上,整个人向后跌坐,差点就掉在园池里了。 裴父裴母都被自家女婿的举动吓得一动不动,阿昭惊呼一声,想要去扶,裴康衍做手势让她等等,半晌,他晃晃悠悠扶着桌角站起来,对萧赜说:“你可知我是谁?” 萧赜嗤笑一声,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又打了一拳,“我管你是谁!我倒要问问你,趁我不在,跑来我家勾引我夫人,是何居心?” 勾引?眼看着误会越来越大,阿昭再也坐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到二人中间,向萧赜大喊:“你说什么呢?” 阿昭弯腰将裴康衍扶起,又细心地帮他掸去衣服上的灰尘,然而,这一幕幕在萧赜眼中看来,全是阿昭变心,不要自己的证据,顿时,萧赜的心像是被无数蝼蚁啃食过一般,钻心的疼。 见二人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萧赜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说吧,你们多久了?” 阿昭安抚完自己哥哥,终于有时间向萧赜解释:“龙儿,你好好看看我们俩,嗯?长得怎么样?” 萧赜冷哼,瞧了一眼两人的长相,说不出来哪里像,但的确还有点像,但萧赜不愿多看一眼,颇具讽刺地说:“长得?夫妻相吗?” 呃,阿昭扶额,都提醒到这了,这个死榆木脑袋竟然还不明白,阿昭只能直说了:“他就是我哥——裴康衍!” “切!”萧赜不屑一顾地撇嘴,心想:康什么衍,什么康衍,裴康衍?!裴???难不成,自己刚才打得是自己的小舅子! 大概是心虚了,萧赜连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阿,阿昭,你,你刚才说,他,他是谁?” “我亲哥,裴康衍!” 萧赜这时回头,注意到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两个人,又问:“那这二位是?” “我父母啊!”阿昭脱口而出。 “父?母?”萧赜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一家人的长相,少说也有九分相似。 完了完了完了,萧赜倒吸一口凉气,忽觉眼前一黑,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不分青红皂白打了自家小舅子两回,还是在自己的岳父岳母面前,早知道不该那么鲁莽的! 萧赜从未想过自己与岳父岳母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于是,缓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尊长在上,晚辈有眼无珠,方才冲撞了令郎,惊扰了您二位,实在汗颜,请令尊责罚!”萧赜屈膝跪地,颇有负荆请罪的意思。 阿昭本还攒着气,但看到萧赜知错就改的诚恳态度,不由得心软下来,与他一起跪在地上为他求情,“父亲母亲,这事只是误会,你们千万别怪罪他,龙儿他平时待我很好的!” “谁说我们要怪罪他?”裴父与裴母相视一笑,道:“我们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之人,刚才事情的经过,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事,就过去了。” 阿昭高兴地站起来,钻进裴母的怀里:“就知道你们最好了!” 此时,坐在一旁揉了半天眼眶的裴康衍内心如万马坠江,刚刚明明是自己挨打了,这力道可是用了十足的劲,现在一句道歉就和解了? 他这伤要想养好少说也得十天半月的,到时候他还得靠这张帅皮囊去娶公主呢,这哑巴亏他之前可从来没吃过。 他刚想起身为自己讨公道,就被阿昭一把按回去,顺手又被阿昭塞了一大块杏花糕堵住了嘴,妹妹当着父母的面谋杀亲哥了,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但是,裴康衍咂莫咂莫嘴,觉得这杏花糕又香又甜又好吃,眼下的帐,他改日再算,走之前一定要好好敲妹夫一笔,让他给自己买杏花糕吃。 “萧赜啊,你别跪着了,今天是我们寻女心切,登门拜访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声,现在,我们一家人团聚了,你就是我们裴家都认定的女婿!” 萧赜闻听此言,面色由惊转喜,立刻起身,双手拱立作揖,“多谢岳父岳母成全!” 裴父又说:“亲家公让我告诉你,他明日就会到这参加你的婚宴,届时就在这里宴请宾朋。” “小婿这就去安排。” 婚礼的计划,阿昭和萧赜已经讨论了很久了,各个环节都是阿昭和萧赜亲力亲为,他们计划举办一个小型婚礼,只宴请亲朋,一切从简。 至于婚服,当然还是由我们心灵手巧的阿昭负责了,这种细活,阿昭可不放心把它交给别人,为此,在建康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做好了。 阿昭回到房间后,从行李中取出红如烈焰的婚服,凤冠霞披,每个女人都曾用一生向往过,此时,它们被静静放在那里,折射出太阳的光晕,反而更加闪亮耀眼。 第二天,萧道成的车马来到了寻阳,萧裴两家人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会面。 此时,原本苏雅清幽的府邸,已经被红花喜字装饰得热热闹闹,府中随处可见阿昭摆放的杏花糕。 与其说这是定情之物,倒不如说它是两人的牵线之物,既然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由它开始,那么,在成婚之日,它也应该出席见证。 阿昭在丫鬟的服侍下穿戴好婚服,静静坐在床榻上等待。 马蹄声越来越近,门外格外热闹。 阿昭仿佛听见了寻阳令刘子房的声音,他在和萧道成互相恭维; 她又听到了裴父的声音,他好像是在夸赞萧嶷仪表不凡; 她还听到了萧赜的声音,那声音充满喜悦和活力。 阿昭知道,今日的他,是她的如意郎君,是同她白首与共的人。 前堂的宾客名单经由萧赜缩减后,只剩下一些至亲,但即便如此,也有几十人,人们纷纷向他抱怨,为何不大张筵席,让众人都借机沾沾喜气。 萧赜拱手解释,路途遥远,怕给大家带来不便,因此,索性缩减婚礼规模,大家的祝福,他和阿昭已悉数收到,适逢自己刚刚任职,不宜铺张,所以婚礼一事,尽量一切从简。 大家都道阿昭明事理,自古以来,哪家姑娘出嫁不是盼了许久后,风风光光嫁人的? 萧家是将军,这等大事更应该大张旗鼓地操办,才不失颜面,但是,鉴于这些特殊情况,阿昭一个姑娘家,能支持萧赜的决定,也颇有大家闺范的样子。 大家认为这对新人的风度尚佳,对他们的未来,怀抱无限的期望。 婚礼的祝辞由阿昭亲笔: 日月星河,奕世万载,天宫脉脉,地势乾乾。 琴瑟和鸣,姻缘一线,今有佳偶,喜结良缘。 花开并蒂,槐荫连枝,鸳鸯比翼,鸾凤和鸣。 红妆带綰,明眸似水,粉黛轻施,璧映卿颜。 鸾枕凤衾金炉暖,琼液珠帘夜阑珊。 椿萱阶前双飞燕,朝落玉宇择梁栖, 此情三生石上刻,此姻鹊仙桥下得。 同苦共甘挑生担,鸿瑞安昌伟业延。 但求相敬勿相忌,恩爱白首比神仙。 主婚人的嗓音浑厚有力,引得场下掌声如雷鸣,新娘新郎身着红色喜服出现在大家眼前,萧赜眉目清俊,五官立体端正,那双明眸在太阳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清澈,炯炯有神。 阿昭的出现引起了在场众人的一阵骚动,都说萧家娶了个天仙似的儿媳妇,阿昭低眉浅笑,这笑容刚刚好被头上的红纱盖住,半遮半透,让人觉得这抹微笑更加神秘,动人。 礼成,祝酒。 一时间,新婚的气氛渲染开来,人们觥筹交错,互敬美酒,场面热闹至极。 婚宴过后,已是酉时。 萧赜带着一身酒气,来到新房内。 床榻上的佳人,头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红纱,在红烛的掩映下,可以看到她眉头舒展,双唇微张,走近时,能听到她匀称平稳的呼吸。 萧赜苦笑,原来,阿昭等的时间太久,竟然坐着睡着了。 他想帮她把头上的钗饰取下,但是头上的钗饰过多,萧赜笨手笨脚地不小心扯到了阿昭的头发,阿昭疼得哎呦一声。 顿时清醒了不少,她睁开眼睛,看见萧赜悬在半空中的手,阿昭发觉,自己刚才竟然没忍住睡过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息,阿昭讨好似的将头伸过去,让萧赜更方便点取钗,萧赜无奈道:“你都醒了,怎么还是让我帮你取?” 阿昭羞愧地笑笑,说:“有你帮我,能快些。” 萧赜问她:“快些做什么,你有急事?” 做什么?当然是行房事了!这个榆木脑袋怎么还问自己?莫不成他不想?莫不成他真是断袖?阿昭心里一个劲安慰自己,不可能,不可能的,自己才不会这么倒霉呢。 萧赜看阿昭皱着眉头的样子觉得很可爱,虽然听不清她嘴里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但是,她一定是把自己刚才的玩笑话给当真了。 “这个傻丫头,可怎么办才好?”萧赜心想。 发钗取下后,阿昭提出今天很累,想要睡觉,萧赜提醒她还没喝合卺酒,阿昭想着反正都不行房事,还喝那个干嘛?但是自己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现在肚子很饿。 所以,她忍着一肚子的委屈,下床去喝酒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她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她想吃的饱饱的再睡觉。 几杯合卺酒下肚后,阿昭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也开始疲软,手脚都没力气。 唯一有知觉的,就是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眼下是夏季,但夏天白天热晚上凉,本不应该的呀,阿昭强打起精神,将里三层,外三层的婚服依次脱下,只剩一件单衫。 萧赜跟着她脱衣上床,阿昭习惯性地往里挪了挪,可是萧赜又向她靠了靠,阿昭忍不住让他别动,但萧赜硬是挪到她身边,在阿昭的耳边轻声问:“阿昭,你知道合卺酒有什么用吗?” “合卺酒?解渴解饿啊!”阿昭不耐烦地说。 “它还有一种用处,能让人身体发热,四肢无力。。。。。。” 阿昭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人都说喝酒误事,原来自己也尝到了这个苦头,但是,事已至此,阿昭只能再盖一层薄被,祈祷自己明天不染风寒。 萧赜看阿昭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自顾自地掀起阿昭的被子,跟着钻了进去。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近到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萧赜觉得阿昭的身上香香的,仔细一嗅,好像是杏花的味道,这几日,阿昭找人教她做杏花糕,师傅找到了却没有杏花了。 现在是夏季,杏花已经落了,幸好师傅家还有去年剩下的几坛子杏花酿。 酒酿的气味和入面粉中,与杏花无异,不知师傅又加了什么材料掩盖住了酒精的气息,做出来的杏花糕竟味甘软糯,香气四溢。 阿昭为了他们的婚礼,特意去拜师,学了七日左右,一到寻阳就拿出备好的材料,一门心思投入到婚礼所需的杏花糕的制作中,所以她身上已经充满了杏花的香味。 萧赜禁不住诱惑,贪婪地深吸了几大口,阿昭觉得脖子被弄得痒痒的,身体扭动了一下,侧身继续睡了。 可是萧赜刚来了兴致,起身用一只手支撑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揽过阿昭的肩膀。 稀稀落落的吻倾斜而下,从额头到嘴角,再到细颈,阿昭意志恍惚地摆动身体配合他。 萧赜趁机加重了力道和脱衣的速度。 桌上烛光摇曳,窗纸上的影子一闪一闪的,酒醉?人迷?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只肖漫漫长夜,灯火长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 日上三竿,阿昭觉得浑身酸痛,手脚比昨晚还无力,动一下都费劲,她看着身边空荡荡的鸾枕,心想,他逃得还挺快。 阿昭找不到人算账,裴父裴母和哥哥担心北魏会来人,所以一早就走了,她环顾四周,无所事事,就在府内闲溜达,。 没事就逗逗鸟,浇浇花,阿昭还特意买了一株杏花树栽在后花园里,大概后年就会开花结果了。 阿昭每天都悉心照顾这些花花草草,这些植物好像也有灵性,经过泉水的浇灌,长势喜人。 阿昭喜欢绿色,生机勃勃的,她一看就知道生活充满希望,平时萧赜出去处理公务时,她就每天与这些花草为伴,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但十分舒心。 萧赜有时会收到禇渊寄来的信件,上面时不时的还会提到她,她总是让萧赜代她问好。 一来二去,长公主刘素瑶也和她成为了好朋友,在心中总是嚷嚷着禇府无聊,想过来陪自己,但是,都被禇渊以怀有身孕唯为由给拦住了。 萧嶷和庾萱还是老样子,每天打打闹闹,相亲相爱。 他哥走了,他就缠上了刘氏,每天都让刘氏帮他哄庾萱,刘氏夹在中间非常不好办,但是作为一家之母,她还是不厌其烦地帮他们解决鸡毛蒜皮的事情。 但是这对小夫妻甚得刘氏喜爱,尤其是庾萱,平时没事就给刘氏和萧道成织个外衫,绣个花边什么的,所以任他们再打闹,刘氏都会包容他们。 阿昭感觉自己成婚后,好像提前进入了老年生活,每天都无所事事地在家待着。 萧赜还把她捧在手心里,什么累活都不让她干,要不是每天都能看到自己培育的鲜花和绿植生机盎然的样子,阿昭真觉得自己的大好时光都荒废了。 后来,她经常会在闲暇的时候读一些书籍,从水利到玄学,她都能略知一二,阿昭还坚持研究新的刺绣方法,她总是担心被他照顾的时间久了,自己生活都不能自理,所以她成婚后也不敢懈怠,每天都在学习新的东西。 东山寺那里,自从阿昭离开去建康以后,阿昭已经好久没再跟他们联系了,阿昭很想念善德首座和自己的那些曾经的师兄们,但是,自己却没机会回去探望他们,都说佛家以慈悲为怀,是他们救了当年襁褓中的自己,阿昭每天都会寺庙众人焚香祈愿一切平安。 儿时养成的佛家习惯,阿昭现在也没忘记,搬到寻阳后,除了每日诵经祈福,她逢庙会,就到寻阳的新安寺拜佛上香。 新安寺与东山寺大小相差无异,但是却完全不同,东山寺位于荆州偏北,建筑充满恢弘庄严之气,而新安寺位于寻阳偏南,建筑独具匠心,颇具宁静雅致之美。 阿昭久闻新安寺大名,小时候,住持经常会举办佛法盛典,届时会邀请广大寺庙的住持一起来参与,研究佛法。 新安寺的住持是一位和颜悦色的老僧尼,她学识渊博,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住持经常跟她提起,静安寺的住持如何在众人面前舌战群儒,力争完善佛法奥义。 阿昭虽然未曾接触过她,但却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普世之光,所以,此次参加新安寺的庙会,阿昭想借机认识一下这位住持。 轿子经过一路的颠簸,终于来到了新安寺门口,阿昭走下马车,看着自己心驰许久的寺庙,对即将和住持见面感到既紧张又兴奋。 今天阿昭穿了淡紫色襦裙,对襟是秋色菊花纹路,裙饰是阿昭自己串成的几颗小珍珠,远观如落霞化其身,染纱的质地很轻薄,风一吹,就能掀动起外面三层裙摆,人如行在云中。 至于萧赜嘛,他这几日正在清算官府账务,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只有阿昭和几个侍女一同前来。 进入寺庙后,阿昭谴开她们,拜佛一事讲究心静,有她们在身边,阿昭只会心神不宁。 进入正门,阿昭在水池边净手,甘水从一汪泉眼中缓缓流淌出来,指尖触碰时,有丝丝凉意,但丝毫不减阿昭的兴致。 就在阿昭净手的时候,旁边的人群突然传出了一阵骚动,阿昭被挤到了一旁,远远看去,原来是因为道中间有两个人因为争着插头香而大打出手,阿昭不喜欢人们争吵打架,更不喜欢围观,但是,出去的路被围得水泄不通,阿昭进退两难。 这时,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那人带着自己灵活穿梭于人群中,不一会儿的功夫 ,阿昭就从拥挤的人群中出来了。 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阿昭开始打量刚才带自己出来的人,他穿得普通的常服,看起来比自己小两岁,可是个子却很高,高挺的鼻梁,浅棕色的双眸,微微打卷的头发,看着聪明敏达,风仪英俊。 结合阿昭这段时间读过的奇书来看,此人应该是北魏人,那他来此有何目的?难不成是父亲参加自己婚礼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 “可是,他们不至于速度这么快吧?”阿昭觉得他更像是一个北魏来的奸细,自己不过是一介女流,他应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 就在阿昭苦苦思考这人身份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阿昭身上,他扬了一下头,对阿昭说:“你们中原女子,都讲究知恩图报,那我刚才救你出来,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 这个人虽然看着是外族的样子,但是,我朝的道理懂的却不少,阿昭回答:“刚才多谢公子了,只是我的钱都在我侍女的身上,现在实在是没有东西能报答你,敢问公子可否跟我一起去我的侍女那取?” 那人听完阿昭的话后,哈哈大笑,笑声爽朗有力,但阿昭被他笑得一头雾水,出门没带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吗?怎么这个人能笑成这个样子? 笑声渐渐平息后,他捂着笑疼的肚子又说:“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什么?不是为了钱?那他。。。。。。”阿昭越想越不安,拔腿就走。 可是那人手疾眼快,一个空翻就挡在了阿昭面前,“我的确有事想要姑娘你帮忙,望姑娘看在我刚才也帮了你的份上,帮我救个人。” “救人?那你找错人了,我可半点医术也不会。”阿昭急忙拒绝,他是北魏人,让自己救人,万一那人是朝廷重犯怎么办? 萧赜初任官职,自己绝不能给他找麻烦,况且,自己真的不会医术啊! 但那人目光坚定,他抱拳说:“姑娘不必懂医术,你只需换上我妹妹的衣服,帮她瞒过身边的眼线就好。” 阿昭担心他来历不明,万一帮了忙,再惹祸上身。 见阿昭举棋不定,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我妹妹危在旦夕,如果耽搁,后果不堪设想,还望姑娘出手相助,救救我妹妹吧!” 危在旦夕?阿昭想了想,眼一闭,心一横,住持一直告诫自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眼下,不就真到了验证这句话的时候了吗? “救人要紧,你妹妹在哪,我跟你去!”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请跟我来!” 出于安全起见,阿昭还是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可是那人毫无顾忌,见阿昭走路的速度太慢,就牵起阿昭的手,一路走到了寺庙的外围。 阿昭寻思着,他们北魏可能向来就不注重这些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她表示理解。 于是,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新安寺外的一处低地,阿昭见此处只有一套衣服,没有妹妹的影子,觉得自己被骗了,就嚷着要回去。 那人立刻拦住她说:“我妹妹已经提前走了,但是等下我们还要出城,所以,烦请姑娘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等我们平安出了城,我一定再也不劳烦姑娘了。” 这家伙真是个人精!阿昭被他一个又一个套路绕得团团转,偏偏他还知道这么多俗语,用得属实恰当,让自己一点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 既然如此,自己就豁出去了,万一事情败露,大不了就逃走呗,反正自己一个人身轻如燕,用几成轻功不成问题。 就这样,阿昭立刻换上了马车内准备好的衣服,那人也坐在马车前挥着鞭子赶路,不细看,还真以为是一个马夫呢! 二人驱车来到寺庙门口时,马车旁突然多出了很多侍卫一样的人,他们站在马车的两边护送,阿昭看他们一个个打扮得干练简洁,又蒙着面,不觉寒毛倒立,自己究竟是帮了个什么人啊? 马车刚要再次出发时,却被一个穿着华贵的夫人拦下,阿昭透过帘子的缝隙,镇定地观察着外面的动向。 只见那位夫人步履从容地向马车走来,想迈上车掀帘子,幸好被那个北魏男子及时拦住,他对夫人说,妹妹这几日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她,那位夫人听闻风寒二字,不禁打了个寒噤,她嘱咐他,路途遥远一定要照顾好妹妹,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帘子就带着人离开了。 那位夫人是谁?路途遥远,他们又要去哪里? 阿昭悬着的心还未放下,马车就已经来到了城门口,那个男子向守城的官兵示意马车上有病人,不宜下车让他们搜查,可是官兵们很严苛,非要上车查看。 眼看着事情就要瞒不住了,阿昭故意在车上缩成一团,使劲咳嗽,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将面部拧成一团,让人分辨不清她的模样。 官兵们见她病情严重,如此痛苦,就让手下立刻将他们放行了,出了城后,他们又走了一里地,看官兵没再追,才放心地停了下来。 男子将帘子拉开,笑着对阿昭说:“你方才的演技真好,我都差点相信,你是真的病了!” “多谢夸奖,请问现在你能放我回去了吗?”阿昭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这个忙可费了她不少精力,趁天色未晚,她还得赶紧回新安寺上香呢。 那位男子点点头说:“当然可以,只是刚才麻烦了姑娘这么久,我心里属实有些过不去,这样吧,我再送姑娘一程。” 阿昭看回去的路也不远,就叫他不要送了,但是他已经走在了前面,阿昭只得跟上去,保持着在他身后三步远的距离。 长长的路,他们慢慢地走。 城外的野草长了一丈高,期间参杂着一些野花,阿昭走走停停,摘了一朵小雏菊别在耳朵上,好久都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了,阿昭轻轻地哼着小曲儿,一蹦一跳地走着。 男子无意间回头,就看见了如此美好的画面,阿昭手里拿着一小簇刚摘的野花,温柔地朝他微笑,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于是,立刻别扭地转过头去,但还是按捺不了内心的激动,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已经能看见城门了,男子拱手对阿昭说:“我只能送姑娘你到这里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还请姑娘你能帮我保密。” 阿昭摆摆手说知道了。 就在阿昭转身要走的时候,那个男子叫住了她,“姑娘,在下唐突,还未问姑娘姓名?” “小女子裴惠昭,你叫我阿昭就好!”城门马上就要关了,阿昭顾不得其他,说完就飞也似的往回跑。 男子站在城门外的高地上看着阿昭渐行渐远,后来平安地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到了寻阳城内,他眼中满含笑意,“裴惠昭?好名字。” 阿昭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回到了新安寺,这时只剩下最后一根香了,阿昭立刻买下来,点燃后插在上面,香头的火星越着越旺,阿昭觉得可能是自己许的愿被佛祖听见了,马上就能实现了。 就在阿昭想美事的时候,新安寺的住持出现了,她站在阿昭身后说:“贫僧见施主有些眼熟,不知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 阿昭回头见她就是住持常常提到的那位“十项全能”的新安寺女住持,不禁在内心感叹道,自己竟然真地见到她了,这心情比在路上捡到钱还开心。 阿昭告诉她自己就是东山寺法典时,躲在住持身后的那个小丫头,她听后缓缓地点点头,似乎是想起来了。 “原来你就是那位住持口中佛缘颇深的小姑娘啊。”女住持微笑着说。 阿昭头如捣蒜地点头。 “怪不得你点的香烧的这么旺,看来是佛祖有灵啊!” 阿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住持曾向你提到我?” 女住持踱步走到佛台前,双手合十,徐徐答道:“你们住持每次提起你,都说你又乖巧又可爱,看得出来,他以你为豪。” 阿昭只知道住持一向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对于寺中人,他非常严格,不然也不会有东山寺的今天,但是,住持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喜爱自己的这群弟子,阿昭回想起曾经的种种,不觉鼻子一酸,可眼泪仍像从前一样,即使盈满了眼眶,依然没掉出来一滴。 心诚则灵,阿昭回忆往事的间隙,插在香炉上的祈福香偷偷闪了一下。 与女住持叙完旧以后,阿昭回到了马车上,侍女们在外等候多时,阿昭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幸好自己早上的时候让她们在寺内的空房里等候,不然今天的事还真没法做完。 话说回来,今天一天过的可真是丰富多彩的,阿昭不知道自己的小心脏原来还能承担这么多打击,看来是她低估自己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了。 茶余饭后,还是乖乖等夫君回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