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白月光太妃[穿书]》 第1章 穿书 齐钰砰地撞在门板上,泫然欲泣的神情定格,下一瞬就成了茫然。 “……别动。” 有人从身后死死揪住了他的头发,将他按住。 齐钰被扯得头皮疼,脑子有点懵,这个姿势视野受限,他似乎正处在一间逼仄的屋子里,临近的墙壁上有一盏灯,昏黄的烛光照不透四周的暗沉,距离他身后不远处,能清楚听见另一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应该就是这人制住了他。 近在咫尺的气息令齐钰莫名发怵,不敢乱动,实际也动不了。他继续维持趴在门板上的动作,一时还搞不清,自己正好端端睡着觉,怎会一睁眼突然就换了个地方,而且还是一个连电灯都没有,只能用油灯的地方…… 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脑子晕乎乎的。 齐钰想像无数次犯困的时候那样,不管不顾躺.倒再睡过去,也许下回睁眼,他仍是在自家卧室的床上。 偏就在这时,背后的人又道:“别动。” 又一阵紊乱沉重的呼吸过去,对方不容抗拒地将他一条手臂折到身后,去扯他的衣带。 齐钰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总穿T恤,身上怎会有衣带这种东西,灼.热的气息已喷到了他的后颈,隔着衣服,他甚至能感受到滚烫的体温。 对方贴过来了! 齐钰混沌的脑子嗡了一声,几乎下意识就抬.腿,向后面没命地踹过去。 踹中了,力道还不轻。 身后的男子没料到他会突然反抗,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大步,一时松开了禁锢他的手,未再扑上来。 齐钰赶紧自己翻了个面,背抵着门板,好似能安全一些。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人干吗拉拉扯扯挨这么近,还有他自己的反应也很奇葩,明明都是男人,为何突然就觉得……十分危险。 屋子里光线暗淡,只能瞧见眼前的一小块地方,男子放开齐钰之后,已陷入烛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你……就在那儿待着,别过来。孤自己想办法……” 男人咳了一声,深吸了几口气,头一次对齐钰说出超过两个字的话。 孤?? 齐钰眉头一跳,不觉就道:“你是谁?” 这人却未立即回答,只能听见黑暗中略显急躁的喘.息。 男子低低笑了一声:“你奉命来害孤,却不知孤是谁?” 齐钰想说他真不知道,奉命又是什么鬼? 还有,这年头居然有人自称为“孤”,因他生活的一大乐趣就是看网文,知道这是属于古代君侯的自称,于是他十分乐观地以为,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而且做的还是个时代悠久的梦。 ……是梦的话,还是别较真了。 齐钰单方面放弃了对峙,期待着梦醒,或者再度睡着,然而等来的却是昏沉沉的脑子逐渐清明,而他居然,陆续想起了一些事。 好像就是在这个梦里,他是某位皇帝的男妃,三日之前入宫,被封为贵人,至于为何会陷在这间乌漆墨黑的屋子里,因今日乃是中秋,有内侍前来请他赴宴,故意将他引到流云宫一间宫室里边,趁他不备落了锁,他拍了半天门板无人理会,一回头就发现这屋子里还有……有别的人。 一个双目赤红,令人害怕的男人。 迎面刮过来一阵劲风,他还没看清楚这人是谁就被按在了门板上,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以上种种,虽是梦境,却连怕到要哭的感觉都很逼真。 甚至他还能想起骗他的那名内侍,等着他回去的婢女,以及没良心送子入宫的家人。 ……只一个梦而已,没必要这么面面俱到吧? 还有中秋节皇帝内侍婢女家人流云宫什么的,加戏加太多了吧? 齐钰自言自语,他觉得自己约摸是脑抽了,伸出两根手指,想掐一掐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哦,连这纱布的来历,他都随之想起来了。 就在他入宫当夜,不慎跌了一跤,面颊上磕得血肉模糊,大半张脸一直裹着纱布,只露出要紧的五官,伤处仍未痊愈,太医院还派了一位太医给他看过。 ……这个梦里,竟然还有摔跤和太医? 戏似乎越来越足,齐钰也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掐脸不成,转而毫不手软地拧了一把大腿。 齐钰:!!! 完蛋了,太特么地疼了,他根本不是在做梦,这么诡异果然是穿了。 齐钰不愧拥有好几年饱览网文的经验,发现穿了之后还算镇定,能想起这么多古代的事,他应当带着原来这具身体的记忆,还有闲心在此基础上推敲,这个时代能用得起“孤”的大佬,眼前的男人会是谁。 是……太子。 齐钰眼睛一亮。 太子叫何名他也从原身记忆中得知了,太子名叫……慕容骏。 慕容骏?! 齐钰深深窘到了,这个名字他相当耳熟,不就是他睡觉前才刚弃的一本小说男主吗,这么巧? 齐钰不信这个邪,原身记忆中还有其他关于太子的信息,经过比对之后他发觉,不光是姓名,还有元后之子的出身,未封太子前的封号,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看的小说一模一样。 这说明什么? 齐钰失笑,他已能接受自己是穿的了,万万没想到,他穿的竟然还是本书,一本冷傲男主被作者虐成了暴君,随时随地会砍人脑袋的书,而男主眼下,就静静地潜伏在他对面的那一片黑暗里,他的眼睛此时已适应了黑暗,能模模糊糊辨识出男主坚实的身形。 回想男主方才的异样,丰富的网文经验告诉他,男主应是被下了媚.药,他虽最终弃文了,实际上曾经追这本小说追了很久,已看了一多半,大部分情节都还记得。此情此景,再加上流云宫这个特殊地点,很快就与原书对应起来。 慕容骏这时还是太子,书中太子唯一一次被下媚.药,是在中秋夜宴上遭人陷害,神智不清地与皇帝的一名男妃困在流云宫,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网文如今已不能涉及脖子以下的情节,中了媚.药的太子,实际并没有与男妃发生少儿不宜的事。慕容骏不愧是未来要当皇帝纵横天下的人,关键之时打晕了男妃,用随身的匕首割破手臂,保持了清醒,坚持到心腹挖了暗道赶来营救。太子被及时救出,剩下那名男妃就比较悲催了,虽并未与太子发生点什么,可是古代礼教森严,晕厥过去的男妃被人找到时衣衫凌乱,百口莫辩,被皇帝废弃赐死,就此炮灰。 男主此前一直隐忍,中秋宴上的陷害成为其人生一个转折,使得男主从此走上了复仇夺位之路。 齐钰最初看到这一段情节,也就是猥琐地笑笑,略扫一眼便翻了过去。网文里的媚.药梗随便看一看也就罢了,通常很没有逻辑,中了媚.药,难道除去自残或者祸祸别人,就没有其他解决法子了吗?蠢作者显然没把男人们自我安慰的能力给计算进去啊。 记得当时他还吐槽了几句,没想到穿书穿到了这档口,齐钰瞅了瞅黑暗中的男主——太子,虽看不清楚样貌,一团黝黑仍难掩王霸之气,又瞅了瞅自己身上被揉搓得有些凌乱的衣裳,心头阵阵泛凉。 原身是被骗过来的,这间屋子里又只有他与太子两个,错不了,他这一穿,穿成了受冤而死的男妃,出场不过一章就要在宫斗中嗝屁。 齐钰:“……” 齐钰心酸地想,该不会这就是对他弃文的惩罚,因他弃文,就让他穿进了自己才弃的书里,成了连炮灰都不如的小角色? 难怪他一开始对穿过来的身份并无反应,蝼蚁般的角色,懒作者连个具体的名字都没给,要不是一穿过来就遇见男主,他估计还对不上号呢。 齐钰强忍下大骂作者傻.逼的冲动,毕竟穿都穿了,骂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穿成了戏份不超过一章的角色,还是想想,要如何才能苟下去? 算起来,他已被关进这间屋子小半个时辰了,相信不一会儿太子心腹就要来救人,把太子带走,留他一个面对皇帝的猜忌…… 这可不行。 齐钰并不知道若是按原书剧情死了自己还能不能穿回去,为了谨慎起见,死是不能随便死的! 齐钰斟酌片刻,学原身的说话习惯,拱了拱手道:“太子殿下,方才实属迫不得已。我并非坏人,是被骗过来的,与殿下被关在一处,也可谓是一种缘分了……若殿下能逃出去,可否顺手帮我一个忙?” 他向着太子挪动一小步,以示友好。 原书中,慕容骏心腹没能带走原身,齐钰猜测一方面是因为原身已被打晕,带走并不方便,另一方面,慕容骏及其心腹无法确定原身的立场,宫中盯着太子的人太多,多带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自顾不暇的情形之下,只能优先保住太子。 原身并非太子的人,这样做本也无可厚非,按理来说只要太子离开,独自被剩下的男妃应不至于会有危险,可是谁能想到皇帝竟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赐死? 乖乖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眼下门被锁住,要逃出去还是得指望太子,可若先求着太子带上他,太子出于种种顾虑一定不会答应,故而齐钰机智地绕了一个弯,改成了帮忙。 “别过来。” 慕容骏人在暗处,唇边勾着一抹森冷笑意。被齐钰踹了一脚之后,他倒是恢复了些许神智,为了压制住药性,果断掏出匕首在手臂上划了极深一道血口,借由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做完这些,慕容骏才淡淡道:“你想如何,说罢。” 齐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与此同时男主的声音不再慌乱,他已猜到对方做了什么,不由得暗生敬佩,作者傻.逼,却不是男主的锅,为了摆脱困境,敢给自己捅刀,连口气都不带喘,男主心够狠,也挺不容易。 这也是头一次,令齐钰真切感受到,慕容骏已不再是书中的大段文字,而是与自己一样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了……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奇妙到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大佬,我可不可以做你的腿部挂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自救 齐钰努力不让自己直接说出抱大腿的蠢话,克制了一下情绪,对着太子的黑影慢吞吞地道:“太子殿下,我知道您一定能想到法子离开此地,其实我的死活也、着实与殿下您没什么关系……” “想说什么直说,不必废话。” 慕容骏不耐地打断了他。 男主的性情软硬都不吃,拍马屁是没用的,齐钰只能试着讲道理:“我的意思是,若我被留下来,万一挨不过刑罚屈打成招,只怕会拖累殿下……” 到时虽没有两人独处的证据,有一方的供词也是极为不利的,齐钰意图让男主明白,带自己走是十分明智且必要的。 慕容骏凤眼一眯,不悦道:“你是在威胁孤?” 齐钰忙道:“我不是,也没有,太子殿下您误会了。我只是陈述事实,殿下与我如今已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救我也就是救殿下自己。” 慕容骏怔了怔,“嗬”地一声轻笑,捂住伤口的那只手垂下来,片刻之后倏地一扬,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擦着齐钰的脖子,精准地钉入他背后的门板中。 齐钰“啊”地一声,生生吓出了冷汗,浑身汗毛倒竖,连动都不敢动了。 妈耶,原来比被赐死更恐怖的是被暴君扎死! 慕容骏冷声道:“想孤带你走,这不难,先说清楚你到底是谁的人!” 齐钰受惊过度,脑子却转得飞快,男主并不相信他,直接喊男主带他走是太唐突了,也很可疑,他是不是该给自己编造一个靠山,且这靠山最好支持男主、深得男主信任,才能令男主消除戒心? 慕容骏虽为太子,并不得帝宠,皇帝正当壮年,底下大臣也没必要过早站队,支持太子的人家不多,但仍是有的,若从中找一家胡诌,慕容骏应来不及详查,但也足够他脱身的了。 话说男主太子时期的支持者们……具体是哪些侯来着? 齐钰越急越想不起来,真是穿书一时爽,背书泪两行。 “快说。”慕容骏催促道。 齐钰生怕他再飞一次匕首,豁出去了,带了一丝讨好的语气,谄媚道:“我、我是太子殿下的人……” 慕容骏:“……” 齐钰根本看不清慕容骏是如何行动的,层层黑暗中男主如鬼魅一般嗖地近了身,一把拔.出门板上的匕首,往他颈子上一递。 齐钰喉结处一凉,腿都要软了。 之前以为慕容骏顶多就是唬他,不会真拿他怎样,毕竟出了人命要善后,可比单纯带他走难得多。谁知慕容骏根本不在乎,动不动就要他见血! “殿下别割、千万别割啊!”齐钰泪流满面,“我的意思是殿下这回救了我,我以后自然就是殿下这边的人,愿为殿下肝脑涂地,真没、没别的意思!” 许是他着急解释的样子有些蠢笨,与镇定机敏相比,较为无害,许是之前一根绳上的蚂蚱起了作用,横在咽喉处的匕首终究没再往前。 齐钰捞回一点勇气,壮着胆子将匕首往外拨了拨,小心地道:“殿下您这是答应了吗?” 慕容骏不知在想什么,未置可否。 这时,两人脚下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慕容骏戒备地望过去,只见一块青石砖被轻轻拱起,紧接着一位黑衣蒙面人一跃而出。 “殿下,属下来迟……” 黑衣人单膝跪下,慕容骏一见此人,迅速收起匕首道:“不必多言,尽快带孤离开此地。” “殿下,那我呢?” 齐钰有些着急,没了匕首的威胁是安全了,可被留在此地,也是死路一条。 黑暗中,慕容骏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满脸纱布的少年。 “此人甚是可疑,一并带走。” 齐钰:“……” 宫室门外还守着一大帮宫人、内侍,无法直接走出去,慕容骏心腹是临时挖了地道过来救人,慕容骏出去之后,马上就要把地道恢复原样,免得被人发现,齐钰心知时间紧迫,不待对方说第二遍,主动跟在黑衣人与太子身后。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思索之后道:“这位大哥,请稍等。” 齐钰看过小说,知道眼前的黑衣人乃太子身边第一暗卫子修,但他与子修算是初见,并不能直接唤出对方的名字,只能简单地以“这位大哥”来称呼。 孰料慕容骏和子修闻言,均回过了头。 齐钰顿时尴尬得不行,他想叫的是子修,为何另一个也跟着回头了? 齐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瞧见,指着慕容骏垂着的袖管道:“侍卫大哥,太子殿下一条手臂受伤了,劳烦您为他包扎一下。” 子修反应过来,忙向太子告罪,从怀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和纱布。 慕容骏只接过其中一样金疮药,自行涂抹过后,道:“先如此凑合,待脱险了再说。” 慕容骏上药之际,齐钰还有别的事要办,一个箭步扑到屋子里唯一一张床榻上,火速将被褥弄乱。 只是左看右看,终究觉得差了些什么。 慕容骏已上好了药,蹙眉斥道:“还不快走?” 齐钰眼珠一转,意识到缺的是什么了,笑嘻嘻地道:“这次吃了闷亏,太子殿下莫非就这样算了吗?” 原书中太子得救之后便离开了此地,空留这么一个作废的局实在可惜,很该利用起来。 齐钰是上帝视角,自然知道是谁在捣鬼,可是太子还不知情,他不能直接道出真凶,惹得太子怀疑,但可以尝试把人揭露出来,提醒一下太子,顺便也能给他自己报仇,一举两得。 炮灰角色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凭什么! “你是想,让孤报复回去?” 慕容骏有些意外,他的目力不错,即便是在暗处,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眼前大半张脸裹着纱布的少年,未知真容如何,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甚是灵动。 记得刚被他制住时,这人只会哭哭啼啼,令慕容骏烦不胜烦,一眨眼气势完全变了。不仅敢踹他一脚,厚着脸皮让他救,接下来似乎还要借他的手,反算计幕后之人。 这么肥的胆子,果然不是一般可疑。 慕容骏出生宫廷,见识过不少阴私,已对齐钰的打算心中有数了,这的确个良机,慕容骏不动声色道:“你又想如何?” “殿下请稍等。”齐钰笑着转向子修,“一会儿可以劳烦侍卫大哥去捉个人吗?” 子修也是一点就通的人,马上明白过来,勾了勾唇,征询地望向太子。 慕容骏点头应允,齐钰说出一个人名,正是当初将原身引到流云宫的内侍,子修将此人记下了,慕容骏又与子修耳语了两句,子修接下来飞快地送慕容骏与齐钰出地道,离开流云宫之后,立刻便安排另几个暗卫分头行动。 慕容骏的手臂这会儿已被其他暗卫包扎好,亦服下了应急的药物,区区媚药,已不足为虑。他的精神还不错,原要返回太子府养伤,既有了复仇的计策,改为先回宫中的寝殿等候消息,为了让幕后之人误以为已事成,在最精彩的一幕到来之前,太子一定得先藏好行踪。 齐钰也是如此想的,但他身为皇帝男妃,绝不能与太子一起出现,向慕容骏道谢之后,就近寻了一座假山,利索地蹲在一块大山石后边。 记得原书中皇帝会拿他衣衫不整做文章,齐钰迅速将身上的皱褶抚平,以手为梳,捋顺凌乱的头发,一低头,他发现自己穿的居然是一字露肩的宫装,齐钰微窘,使劲将两侧衣领往上提了提,衣带缠得死紧,硬是把婀娜的宫装穿成了和尚袍。 慕容骏:“……” 慕容骏愈发觉得,这名男妃甚是可疑了。 一切均已布置妥当,慕容骏也离开了。不多时,藏在山石后边的齐钰就听见有内侍尖着嗓子道:“皇上,奴才亲眼见到太子殿下一个人往这个方向来了,似乎醉得不轻……” 齐钰眼睛一亮,来了,皇帝与他的捉女干大军! 最初读到原书这一段时,他并无特别的感受,如今身临其境,就品出几分恶毒来。 内侍若说齐贵人不见,皇帝极有可能只会派些内侍宫人来寻,可内侍若说太子不见了,还醉着酒,这言外之意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太子一个人醉醺醺的,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宫中住着不少妃嫔,会不会冲撞? 皇帝对太子只是面上和睦,实际内心忌惮这个儿子已久,碍于颜面不能直接出手,总想着找个由头废了太子。若太子出了事,譬如摔倒,或者落了水,皇帝肯定高兴都来不及,可太子若是冲撞了妃嫔,这就是捅到皇帝的肺气管子了。 书中这段剧情,因子修及时救走太子,只剩下一个齐贵人,幽会通女干的罪名并不成立,可是皇帝仍凭齐贵人衣衫不整便赐了死罪,足可见这人有多疑心,对青青草原有多敏感。 只是这一回,齐贵人与太子都被及时救走,流云宫内子修会按齐钰的吩咐替换成别的人,齐钰心里有些得意,待会儿幕后真凶瞧见,不知会不会气歪鼻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捉奸 这群人里最为显眼的自然是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如书中所述,皇帝四十来岁,身形微胖,下颌处蓄了短须,面容阴沉,眼露精光。 皇帝身侧,一左一右伴着两位女子,满头珠翠、浓妆艳抹的是宠妃敏妃,较为年长,雍容素雅的是皇后,后面还跟了好几位妃子,今日中秋,宫中按例设了宴,听说太子不见,皇帝有些不安,皇后、位份高的几位妃嫔,都自告奋勇跟着皇帝出来寻找。 敏妃颇为热心,陆续问了好几次太子的下落,还命内侍宫人一路上大声呼喊,免得太子睡过去了听不见,与皇帝错过。 皇后则牢牢跟紧了皇帝,冷眼旁观。 沿途有几名内侍声称看见太子进了流云宫,皇帝稍微松了口气,流云宫并无妃嫔居住,若是太子醉了宿在此地,他倒是可以斥太子放浪形骸。 一行人很快来到流云宫外。 皇帝不可能自己去叫醒太子,便派了内侍总管王德福先去查看,王德福领命正要入内,殿中匆匆跑出一个神情慌乱的宫人,一见皇帝赶紧跪下了。 王德福道:“太子殿下可在里面?” 宫人闻言脸色青白,支吾半天说不出话。 皇帝隐约觉出一丝不妥,眼风一扫王德福,王德福上前一脚踹倒了宫人,怒道:“问你呢,你是哑巴吗,快说!” 宫人爬起来扒住王德福的腿,哭着道:“王公公,奴婢、奴婢不敢说啊……” 王德福急了:“皇上就在你面前,你有何不敢说的!” 皇帝跟着瞪了宫人一眼。 宫人被这一瞪吓破了胆,抖着唇道:“太子殿下他,是在、在里面……” 王德福顿了顿,道:“在里面又如何?” 宫人的声音骤然落了下去,惭愧地低下头:“齐、齐贵人也在……” 齐钰藏身之地离得不远,宫人说什么他都听见了,若不是还未到现身的时候,他一定要跳出来鼓几下掌,这位宫人演技真是杠杠滴,连他都快信自己与太子有一腿了。 皇帝自然也信了,这宫人语焉不详,神情尴尬,若这会儿还猜不出,就真的白活了。 宫人口中的齐贵人,皇帝知道,是近日才入宫的一名男妃,册封旨意是皇帝亲自所下,只是碍于受了伤一直未能召见,没想到竟被醉酒的太子给…… 太子真是好大的胆子,连君父的人都敢染指! 皇帝勃然大怒,多疑的性子又让他想起来,齐贵人一直待在毓秀宫偏殿养伤,怎会无缘无故就出现在无人居住的流云宫,太子喝醉了,又怎会这么巧跑到流云宫来,还碰见了齐贵人? 该不会,非是太子醉酒胡为,而是两人早就约好,故意趁着众人都在赴宴,私底下偷会? 皇帝越想越有这种可能,只是齐贵人入宫不过短短数日,这么快便与太子有私,不太可能,应是在入宫之前便与太子相识,有了首尾,一起欺瞒于他? 贱人,孽子! 出了这种丑事,废太子理所当然,可他的脸面要往哪儿搁! 皇帝怒发冲冠,偏偏平时还算机灵的敏妃犯起了傻,不解地嚷嚷道:“你是说齐贵人?怎么可能,他不是受了伤,一直在静养吗?” 皇帝冷冷瞥了敏妃一眼,敏妃自知失言,瑟缩了一下,软软地唤了一声:“皇上……” “皇上,不若让几名内侍先进去一探。” 皇帝身边,仪态万方的皇后捋起垂到额前的一缕秀发,还算镇定。 皇后是继后,膝下没有皇子,太子如何与她无关,她并不担心。 “不必了,朕亲自去见太子。” 皇帝喝令宫人内侍都退到一旁,只让皇后与敏妃跟着。 一间紧闭的宫室前,跪了一片内侍,皆低着头不住地发抖。 皇帝见状更是深信不疑,发了狠一脚猛踢,踹开了房门。 门上的锁在皇帝到来之前便去了,室内仅点了一盏昏黄的灯,隐约能见到榻上的人影。 敏妃瞅了一眼,小声道:“是太子殿下?” 皇帝咬了咬后槽牙,道:“来人,掌灯!” 四名内侍提着灯笼进去,将封闭的宫室照得亮如白昼。 床上之人仍蒙着头在酣睡,王德福瞥了一眼皇帝,麻溜地奔上前去,将锦被猛地掀开。 皇后、敏妃都等着看太子的好戏,然而锦被底下却露出了一角明黄。 众所周知太子今日所着是玄色,明黄色多为皇子服。 皇后惊讶过后,竟有些幸灾乐祸,皇帝面色一时间变得铁青,敏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死盯住床上之人,忽然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骥儿!!你、你怎会在此地?!” 来到榻前的几人都看得清楚,躺在床上的并非太子,而是敏妃之子,二皇子慕容骥。 饶是这番动静,二皇子仍未惊醒,竟兀自转过身去,熟练地将枕畔之人揽入怀中。 很明显,他旁边沉沉睡着的也非齐贵人,齐贵人乃是男妃,二皇子搂着的这位,却是个女子。 皇帝原已在肚子里盘算好了,要赐死齐贵人,废了太子,就连昭告天下的说辞都想好了,可是踹开宫室的门,被他捉女干在床的却并非太子与齐贵人,而是二皇子与、与…… “皇上,这不是贞嫔吗!” 皇后强忍着恶心,总算将二皇子搂住的女人认出来了。 皇帝方才发现太子变成二皇子,心口已在不停冒着寒气,这会儿被皇后说破二皇子抱住的竟是贞嫔,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居然是贞嫔! 先前传是齐贵人,皇帝只当是一件不在意的物品,可是贞嫔不一样,贞嫔入宫两年,是皇帝的心头好,亦是后宫除了敏妃之外,皇帝最宠的妃子,年轻貌美,身段窈窕,皇帝以前挺为征服这样的美人得意,可是眼下什么得意都飞了。 床榻上是何情形,皇帝已看得清清楚楚,他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强忍住要把二皇子砍了的冲动,一转身怒气冲冲地拂袖,对左右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人分开!” 内侍、宫人赶紧分头把二皇子与贞嫔搀扶起来,各自裹上锦被,往他们脸上洒了些凉水。 二皇子与贞嫔这才醒过来,得知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仗着母妃受宠,一向飞扬跋扈的二皇子已经懵了,贞嫔磕头如捣蒜,好端端的一张俏脸碰得血肉模糊。 这二人一个是受宠的帝妃,一个是前途无量的皇子,两人苦苦求饶,可是唯独没有喊冤! 此时的皇帝尚抱着些许侥幸,担心他们是遭人陷害,令王德福抓来贞嫔的心腹宫婢拷问,谁知心腹见到贞嫔与二皇子衣衫不整被逮住之后,竟战战兢兢地供认,贞嫔早在年前就与二皇子搅在了一起,非是第一次相会了。 皇帝怒不可遏,联想到方才二皇子搂住贞嫔寻.欢的举动,还有何不明白的,二皇子的确是轻车熟路。 “孽子!!” 皇帝气得心口疼,一脚踹过去,将二皇子踹倒在地,自己也快站不稳了,被王德福与皇后齐齐扶住。 震惊中的敏妃回过神,赶紧朝着二皇子猛扑过去。 慕容骥从小到大哪受过这般苦楚,被踹疼了,伏在敏妃怀里大哭:“父皇,儿臣、儿臣是被冤枉的……” 他是贪图贞嫔美貌,与贞嫔有染,可两人并没有选在今日,在皇帝眼皮底下相会。他原是在宴席上相中了一名宫人,早早离了席去追佳人了,贪欢之后醒来,为何却是与贞嫔躺在一起? 慕容骥左思右想,实在想不通。 他一个劲给贞嫔使眼色,希望贞嫔也跟着他一同喊冤,可是自从被皇帝当场抓住,贞嫔就像木头人一样,除了含泪拼命磕头以外,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无。 慕容骥余光瞥见她血迹斑斑的脸,犹如鬼魅,甚是恐怖,以前他有多爱这张脸,如今就有多害怕,哀哀惨叫了几声之后,便悻悻地住了口,窝囊废的样子落在皇帝眼里,更坐实了二皇子与贞嫔有私。 皇帝咬牙,早在发现是贞嫔时,他就决定这个女人留不得了,但二皇子是他宠爱的儿子,他要如何处置? 齐钰趁乱悄悄溜进流云宫,前头一堆人同时在七嘴八舌地讲话,齐钰听了半天才闹明白,皇上原是要抓太子与齐贵人的女干,可是没想到竟揪出了二皇子与贞嫔…… 什么?! 齐钰大惊失色,他给子修并不是如此说的! 他本来的计划,是让子修把骗他过来流云宫的内侍捉住,伪装成太子的样子,丢到床上,待众人发觉不是太子之后,慕容骏再出场,揪住那些一口咬定太子入了流云宫的人发难,由此便可顺藤摸瓜,找出陷害太子之人,可是没想到,子修竟大胆地把二皇子和贞嫔给掳了来,实在……太精彩了! 齐钰知道二皇子的确与贞嫔有染,原书中慕容骏也正是利用这一点,使得皇帝对二皇子心生嫌隙,可这都是后面才会发生的事……是因为他的缘故,使得部分情节提前了吗? 拉二皇子下马,绝非子修一个人能做主。齐钰回想起子修离开时,慕容骏曾与其耳语,太子应就是在那时便做出了决断。 与他不同,他是因为看了书才提前得知幕后是敏妃,而慕容骏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听他说起内侍的名字,就自行推测出来的,并且果断用二皇子甩了敏妃一记耳光。 要捉女干,当然是捉亲儿子的女干最热闹。 齐钰当初追文的时候就觉得,这一场虽依旧是走了狗血俗套,虐渣虐得还挺带感。 敏妃、二皇子还有贞嫔,虽痛哭流涕,可有哪一个是真正无辜? 说实话,他很欣赏男主杀伐狠戾,睚眦必报的性子,纵然为了帝位砍了一堆人,却也不是毫无原则,看谁不顺眼就杀的。 这样的男主……其实很合他的胃口,可惜皇权是一柄双刃剑,后来为作者越来越狗血的情节拖累,男主登基后数年,与亲信渐行渐远,又惨遭挚爱背叛,黑化成了人人都畏惧的暴君,作者仍嫌不够,扬言要让起.义军攻入皇城,让男主四面楚歌,被至亲当胸一剑刺死在龙椅上…… 实在太虐,对男主太不公平了。 自己喜欢的角色自己心疼,齐钰目光暗了暗,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舍得弃文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打脸 齐钰躲在众人后边深思之际,皇帝处仍在鸡飞狗跳。 敏妃自从发现她亲手捉住了二皇子,整个人都有些魔怔。 好容易清醒一些,眼见慕容骥与贞嫔并排跪着,敏妃嗷地一声,冲上前去扇了贞嫔一耳光,抱住儿子失声痛哭,贞嫔的脸登时肿了一大片,默默流着眼泪,不敢辩解。 “我不信,我不信,本宫的骥儿怎会做这种事……一定是这个贱人勾引骥儿!” 敏妃在皇帝面前从来都是妩媚娇艳,偶尔落个泪都好似梨花带雨,何曾失态至此,满头珠翠散落了一地,妆都哭花了,涕泪横流,令皇帝生气之余也很错愕。 皇后带着隐秘的快意,好声劝慰:“敏妃妹妹先别着急,皇上一向疼爱二皇子,会令人查清楚的。” 敏妃闻言更是哭得伤心,她不能说,此计要害的原是太子,为何竟成了她的骥儿! 一定是太子,是太子识破了她的阴谋反过来栽赃陷害,她的骥儿这是毁了! 敏妃又气又恨又慌,却不敢明言实际是她连累了儿子,抱着二皇子狠哭了一通,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她的脑子已有些不清楚了,恍惚间骤然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对了,皇上是来找太子的……太子在何处,齐贵人在何处?” 敏妃眼睛一亮,明明是太子与齐贵人通女干,只要把太子和齐贵人找出来,她的骥儿就有挽回的余地了! 敏妃迅速放开二皇子,发了疯似地勒令周围的内侍、宫人搜索宫室——这间宫室并不大,又未布置别的家具,有没有藏.人一目了然,自是搜寻不到,敏妃得知之后还不肯罢休,更加疯魔地令他们扩大范围搜找整个流云宫。 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敏妃狂跳之际,齐钰决定上场了,小心翼翼从殿外探进半个脑袋来,无辜地道:“敏妃娘娘,方才听见您在唤我,请问是何事?” “你、你……” 敏妃与齐钰对视片刻,不知脑补了什么,一拍掌竟大喜道:“皇上,臣妾抓到齐贵人了,臣妾就说他在此地!” “真是胡闹!” 皇帝觉得敏妃定是被二皇子气糊涂了,为了给二皇子脱罪,什么话都敢说,他还没眼瞎到这种地步,齐贵人分明是自己从殿外走进来的,这算哪门子的抓到! 不过皇帝仍记得齐贵人有伤在身,不必出席夜宴,不悦地问了一句:“你今日不是在静养,怎会来到此地?” 齐钰跪下来,恭敬地拱了拱手,道:“方才有内侍来寻臣,道是皇上召臣赴宴,可是此人带臣走到中途就不见了踪影。臣不知该去往何处,听闻圣驾在此,臣便想着过来看一眼。” 皇帝乜视着跪在下首的少年,齐贵人脸上包裹着层层纱布,灰扑扑甚是丑陋,可是声音镇定从容,并不像在说谎。 “……等等。” 皇帝已听出了一处蹊跷,皱着眉头道:“朕今日并未召你,究竟是何人替朕传的旨意?” “是夏光。”齐钰说出了一个名字。 敏妃才由糊涂变得清醒一些,乍一听夏光的名字脸色大变,这个夏光正是她派去诱骗齐贵人的暗线,此前一直默默无闻,她自信不会有人认出来,齐贵人入宫才多久,怎会认得夏光? 她之所以挑中齐贵人下手,是因为太子喜好男色,而皇帝男妃不多,齐贵人入宫不久,在宫中并无根基,又是个温吞性子,不会翻出什么浪来。敏妃原本盘算得极好,却不知齐贵人已换了芯,非但不会任由她欺负,还要想方设法报复回来! 齐钰有剧情金手指,当然知道敏妃的暗线是谁,生怕皇帝不信,还特意描述了夏光的身形长相。 敏妃抖得更厉害了。 皇帝当即勒令宫廷侍卫:“找到那人,带过来问话。” 二皇子与贞嫔有染,皇帝气归气,心里多少还是疼二皇子的,左思右想之后,决定寻个借口为二皇子遮掩。夏光这个名字一冒出来,皇帝突然意识到要么有人假传圣旨,要么齐贵人说了谎,不论何种情形,他都可以趁机把二皇子摘出来。 至于夏光是受谁的指使,审问过后自然知晓,皇帝已被二皇子、敏妃闹得身心俱疲,不论如何都比二皇子与妃嫔有染来得强。 侍卫奉命去寻夏光,皇帝就带着众人等着,不多时侍卫两手空空,仓惶来报:“皇上,找到人了,夏光是延禧宫一名负责打扫的内侍,平常极少露面,臣等寻过去时他已上吊,救不回来了!” 皇帝一愣,只是叫过来问个话,夏光却死了,这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灭口? 关键是,齐贵人才在他面前提起夏光的名字,若没有假传圣旨,何必死这么一个谁都注意不到的内侍? 延禧宫是敏妃的地盘,人也是敏妃的人,皇帝眸色一沉,瞥了敏妃一眼,敏妃这会儿抱着二皇子反而安静得很,如此反常,皇帝就知道,这件事与敏妃有关,若无人指使,区区一个内侍怎敢擅传圣旨? 应是敏妃让齐贵人误以为有宣召,离开了原来的寝殿。 那敏妃为何要如此? 还有流云宫的宫人,为何口口声声说见到了齐贵人和太子,可实际上齐贵人与太子并没有在流云宫,宫人为何要撒这个谎,还咬定太子与齐贵人在私会,其实却是二皇子与贞嫔有染! 皇帝忽地清明起来,厉声道:“来人,将流云宫的宫人抓起来,严加拷问。” 最先透露太子与齐贵人在一起的宫人被当众打得皮开肉绽,承认了自己是被敏妃收买! 皇帝想起敏妃沿途一反常态的积极,还有见到二皇子之后非要处心积虑再把齐贵人与太子找出来,心思难得走到了正道上。 敏妃莫不是想陷害太子与齐贵人,却反令二皇子与贞嫔的女干情被撞破? 这算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皇帝简直要被敏妃的蠢气笑了。 当了数十年皇帝的人,不是容易糊弄的,皇帝马上就开始怀疑,敏妃究竟是蠢过了头,还是被人将计就计,反动了手脚? 皇帝沉吟片刻,不肯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质疑太子的机会,道:“太子身在何处?” 皇帝有令,王德福便打发内侍重新去打听,很快就有了太子的下落。 “太子殿下席间喝醉,已在清风殿歇下了。” 清风殿是太子开府前在宫中的寝殿,如今仍归太子所有,距离三宫六院都很远。 皇帝用力踹了王德福一脚,别有深意道:“立刻去请太子过来,你睁大眼睛,替朕好好看清楚了!” 王德福连滚带爬,亲自去了一柱香的工夫,将太子请到了流云宫,随行内侍都证实,太子是从清风殿的榻上被王公公请起来,匆匆赶过来的。 慕容骏已换去沾了酒气的外衫,一身清爽的月白色长袍,着玉冠,束玉带,一双凤眸透着些许浅红,脸色微白,似是酒后初醒。 待见到皇帝之后,行礼参拜,滴水不漏,皇帝疑心是太子从中动了手脚,可愣没挑出半点错处。 再看一眼旁边的齐贵人,身上宫装穿得严严实实,与太子离得足有几丈远,全程并无一丝眼神交流,想硬泼脏水也找不到理由。 更何况这两人都不是同一时间出现,太子甚至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清风殿赶来,还能有什么呢! 皇帝不得不把对太子的怀疑排除了。 敏妃见皇帝召来了太子,跪着还不忘泼脏水道:“皇上,太子也、也到了……” “快给朕闭嘴吧!” 皇帝心累,敏妃蠢成这个样子,自己都能把事情搞砸,还需要别人设计吗,他就是想拉一把也拉不了。 “孤很好,不劳敏妃娘娘关心。”慕容骏瞥了敏妃一眼,似笑非笑道,“敏妃娘娘还是多关心关心二皇弟吧。” 皇帝神色一凛,敏妃的确蠢得无可救药,可是二皇子…… 他终究还是想保这个儿子,贞嫔是留不得了。 皇帝沉声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许再提。贞嫔惊驾赐死。敏妃约束下人不力,犯下大错,念在其生育有功,降为嫔位,软禁延禧宫。二皇子跟着敏嫔一起,没朕的旨意不得出来。” 贞嫔被王德福堵住嘴拖下去,再多的眼泪没能唤来皇帝的怜惜,自从被皇帝当众捉到,她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皇帝的眼神冷如冰刀,看她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贞嫔早就放弃了挣扎,她一念之差做了错事,只希望自己顺从地死去,皇帝能少迁怒她的家族。 处置了贞嫔之后,二皇子与刚被降了位的敏嫔也相继被送走。 慕容骏静静地跪着,皇帝半个字没提女干情,将二皇子护得好好的,慕容骏不由得想,若换成是他在流云宫内被捉到,还不知是怎样的狂风骤雨。 这些年皇帝的偏心他很清楚,一点都不意外,只是皇帝虽选择保住二皇子,以后再看见这个给自己戴绿帽的儿子,心里会如何想,还能一如既往地器重吗? 皇帝是好面子的人,二皇子虽留了条命在,想要延续之前的恩宠是不可能了。 敏妃与二皇子经常给慕容骏下绊子,慕容骏一直隐忍,他早知二皇子仗着帝宠与贞嫔有染,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将这把刀甩出去,今日齐贵人让子修捉的人正是夏光,慕容骏在延禧宫有耳目,清楚夏光的身份,再结合自己中药之后也是被人以差不多同样的法子引到流云宫的,慕容骏几乎立刻就猜到幕后应是敏妃。 新仇旧恨,他不想再忍下去了。 敏妃想捉他的女干,他就成全敏妃,令其去捉自己儿子的女干。 内侍夏光是他令子修做掉的,故意扔在延禧宫,方便皇帝的侍卫寻到。皇帝在齐贵人三言两语撺掇下,识破了敏妃,怒火都转移到了敏妃身上,毕竟若不是敏妃,皇帝怎会亲自撞破这段女干情,相信皇帝亲眼见到的那一幕,会成为皇帝心头一根永远的刺。 于慕容骏而言,皇帝痛苦,他便痛快!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身心俱疲,令众人悉数散去。 齐钰刚穿进书里就遇见这么个高潮,也有些心累,那名骗他来流云宫的内侍夏光,一定是子修下的手,虽非他所害,但却是因他而亡…… 齐钰疲倦地揉揉眉心,看别人宫斗很爽,轮到他自己深陷其中却有些不适应,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想给自己出口气,给太子出口气而已…… 夏光和贞嫔的死,出乎他的意料。 可是转念一想,原身与夏光无冤无仇,夏光不还是一样陷害了原身,若非他穿过来与太子联手,恐怕原身早就成为死人了。 至于贞嫔,齐钰苦笑,贞嫔的确是与二皇子有染,不算冤枉,即便不在这一次死去,后续也一样会被男主施计揭穿,最重要的是,皇帝想保二皇子,并不想保贞嫔,贞嫔实际是死在皇帝手里。 宫斗一旦开始,可不就是你死我亡,原书里又有谁管过齐贵人是不是真的冤枉……既然穿到了这个世界,就算只为了他自己,也该看开一些,好好适应。 道理齐钰都懂,可是真想开却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怀疑人生。 他没精打采地往前走,耳边忽然传来悠悠地一句:“齐贵人好胆量。” 齐钰惊愕地抬头,正对上太子深邃的凤眸。 他们彼此的身份,若非同遭敏妃算计,本不该相遇,此时也只是趁着擦肩的工夫,递上一句话。 齐钰的斗志一下子被激起来了,郁结的心情烟消云散,嘚瑟地道:“太子殿下,彼此彼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金手指 风波已平,齐钰按原身的记忆返回宫中的住处——毓秀宫偏殿,既来之则安之,从今往后这也将是他的住处了。 “主子!您总算回来了,奴婢都快急死了!” 原身的心腹婢女嫣然兴高采烈地迎上来。 齐钰虽累,见到嫣然稚气未脱的脸庞,还是忍不住挤了个笑容出来。虽然书里不会给一个炮灰的婢女安排剧情,可是原身的记忆告诉他,嫣然是唯一愿意陪他入宫的家仆,别看今年才十四岁,已是能与他相依为命,对他忠诚不二的好姑娘了。 只是很可惜,这样的心腹目前有且只有一个。 齐钰自穿书之后,脑子里一根弦一直绷着,回到自己人身边便松懈下来,眼皮困得睁不开了,学原身的语气随意道:“嫣然,我好累,休息一会儿……” 嫣然照例要来扶.他,结果齐钰连走到床边躺下的力气都没了,上半身扑倒在床上,下半.身还挨着地,立刻就睡死过去。 嫣然手足无措,主子居然累到一下子睡着了呢。 今日有内侍来传齐贵人赴宴,嫣然身份低微,无法跟着去,很为主子担心,后来又听说流云宫有人惊驾被皇帝处死了,嫣然没打听出来是谁,一颗心七上八下,还好主子没事,平安归来了。 嫣然不忍把齐钰唤醒,只是担心这样睡久了膝盖要痛,她一个人抬不动齐钰,改去抱了厚厚的被褥过来,垫在地上,扶着睡了的齐钰躺下来,为他掖好被角。 齐钰刚一闭眼就睡得找不着北,许是太过劳累,连个梦都没做,直到半夜醒过来,在地上呆呆地躺了足有一刻钟,才意识到自己已穿入了书中的世界,还经历了一次宫斗。 嘴巴很渴,他也没叫人伺候,自己爬起来,从床头案几上的茶壶里倒了些茶水来喝。 这茶大约是他回来时嫣然倒上的,已没了热度,齐钰不太讲究,反倒是想喝点凉的冷静冷静。 他一口气喝完两盏凉茶,同时整理了一下思路,睡了一觉之后,脑子变得利索多了,又想起一些此前来不及想的细节。 齐钰已隐约觉察到了,书中的情节并不是一成不变,比如他仍活着,而此时还不该死的贞嫔却死了。 再比如,原书中二皇子与贞嫔女干情败露时,敏妃只是被皇帝禁足,如今却是降位软禁,罚得更狠。 二皇子虽没有任何明面上的惩罚,皇帝令其在延禧宫陪伴母妃,实际是变了相的软禁,与书中的禁足在皇子府,到底还是不大一样。 齐钰不知道这些改变会不会引起蝴蝶效应,影响后来的事态发展,另外就是他的剧情金手指,仅仅是关于男主和书中几位重要人物的,对于他这个已脱离原书命运的小角色来说,接下去他自己的一切,反而都是未知之数。 昨日猝不及防地穿过来,能保住小命就很不易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在地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抱着被褥爬回到床上,想了想遥远的未来,眼下自己身为皇帝的男妃,又该怎么办。 逃是别想逃了,皇宫不比其他地方,戒备森严,被逮到就是一个死,皇帝为了面子,连心尖尖的贞嫔都能毫不犹豫地赐死,自己这个才进宫没多久的小贵人,犯了错也不会手下留情。 只有一条路,在宫里好好混下去。齐钰猝不及防穿成了男妃,心里一百个不想侍寝,幸好皇帝对他未流露出一丝兴趣,在宫里得宠难,不得宠却很容易,他只要借着脸上的伤势,一直沉寂下去,后宫佳丽众多,皇帝很快连他是谁都会忘掉! 按照原书,皇帝会在这一年去世,他若是能坚持苟到那时,唔,应当就可以做太妃了吧,太妃通常都是过气的人物,估计就和退休老干部差不多,满宫上下没谁会与太妃过不去,新帝再不爽也不会砍太妃的脑袋,到时完全可以不慌不忙地想法子,能溜出宫就溜,他还没到二十岁,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浪一浪,顺便寻个第二春什么的,若不能溜出宫每日就算混吃等死也不错! 这是唯一能保全自己的办法,如今他也找不到别的出路了。 只是留在宫中,原书那么多宫斗情节,免不了会被卷入其中,按他眼下卑微的男妃身份,仅靠剧情金手指能不能撑过去,还真不好说。 宫斗常备帝宠,没有;宫斗常备心腹太医,没有;宫斗常备会医术会武功的宫人内侍,也没有;宫斗常备金大腿,这个……可以有。 皇帝去世,登基的是男主,就算未来是暴君,慕容骏也肯定是最粗最壮的那根大腿。 其次是如今的一宫之主皇后,后来的太后,男主虽非皇后亲生,但仍给了皇后体面,记得原书中的太后活了很久。 这样就是两条大腿了。 第三是男主长姐仪安公主。男主对这位公主敬重有加,即便公主早逝,她的母族男主仍照拂了许多年。 最后就是男主幼弟五皇子。男主登基时五皇子还是个豆丁,母妃待在后宫又安分,与男主不存在利益冲突,五皇子后来得以平安度过一世。 以上几位金大腿中,仪安公主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不常入宫,能见到这位公主的可能性不大。五皇子这会儿才五岁,长期来说可以交好,但是一时半会儿帮不上什么忙。 至于皇后,齐钰想起原身入宫不过几日,皇后处的嬷嬷就过来训斥了两回话,不太把他放在眼里,他上赶着去示好,只怕皇后未必肯接受。 而且最重要的一条,慕容骏与皇后并非一路。若他没记错,皇后也会给男主使绊子,他若是讨了皇后的好,怕是要扎男主的眼。 齐钰苦笑,果然还是要遵从穿书文的定律,抱紧男主一个人的大腿吗! ……这也是废话了。 若真的抱紧了男主的大腿,男主应当会听进去他的话,他就可以帮男主挡灾,剧情太狗血的时候,可以想法子不让男主被狗血影响到,没有众叛亲离,也没有挚爱背叛,只要男主不黑化成暴君,安安稳稳地执政,那最后让齐钰弃文的恶心结局,应当也不会有。 这几乎是一个双赢的美好未来。 只是眼下,他是皇帝男妃,男主是太子,算起来差了辈分,还要避嫌,如何去抱太子的大腿? 还有以后,等男主做了皇帝,他就是太妃,太妃要怎么抱紧皇帝的大腿? 齐钰:“……” 至于大部分穿书文都会有的和男主谈恋爱,这个嘛…… 齐钰羞涩地挠了挠头,且不说他和男主的身份基本没什么可能,他自己只要能抱上男主大腿,就心满意足了,慕容骏的确是他很喜欢的角色,可这份感情应当不是那种喜欢,还有就是男主未来会有自己的受,虽说要等慕容骏登基之后才会出现,出场再晚也是官配,他若是插一杠子,应当就是斜教了。 齐钰差不多都想通透了,手指无意间做了一个举动,摸向戴在左手食指上的一枚指环。 他在原来的世界,有佩戴此类小饰物的习惯,思考时经常会有意无意摸一摸,起初没觉得有何不妥,摸过几次之后才想起来,原身并不爱装扮,记忆中似乎也没这样东西。 但是齐钰很肯定,这是穿过来之后,就戴在他手上的了。 所以这一枚通体泛着银光的指环——究竟怎么来的? 齐钰一边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一边轻轻拨弄着指环,无意间将指环转动一周,眼前的景色忽然变得模糊起来,自己随之进入了一个虚幻空间。 齐钰:“……”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一般这叫什么来着? 随身空间! 难道这是穿书赋予他的另一根金手指? 齐钰精神大振,马上开始研究这个刚发现的空间。 空间并不算大,差不多被一只一人多高的古旧花梨木衣柜占满,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说明,也没有任何提示。 上前打开衣柜,以为会有了不得的惊喜,却见到了……再寻常不过的衣柜本身。 柜门背面镶嵌着一整面铜镜,柜子里挂了几件衣裳,粗粗辨认一下,有妃嫔的宫装,金丝银线的舞服等等。 这些能有什么用? 齐钰失望地扫了一眼挂着的衣裳,身为男人,他对花花绿绿的衣服兴趣不大,确认衣柜里只有衣服之后,关上柜门,随身空间就再找不到别的了。 难道金手指只是个寻常衣柜,能有什么用? 齐钰一时难以接受,不死心将柜子重新打开,再度检查,突然就发现,这次挂在衣柜里的衣裳与他第一次看见的样式已不同了。 齐钰眨眨眼睛,福至心灵,连着开关数次,每次所见都不一样,这应是一个会刷新衣服的衣柜。 他想了想,随意取了一件袍子出来,刚披到身上,衣服就自动穿好了。 大小得体,分毫不差,速度堪比某热门游戏里的一键换装。 而原来挂着这件袍子的位置,立刻补上了别的衣服。 齐钰沉思片刻,选择退出空间,发现他在空间里换好的衣裳,已一模一样穿在了现实的身体上,上手摸了摸布料,全都是真的,如假包换。 齐钰:“……” 齐钰来了兴致,重新进入空间,又从衣柜里陆续拿了许多件衣服出来,衣柜总是会自动填满,当他把衣服重新挂回去,挂好的衣服也是立刻就消失了。 似乎,还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衣柜。 当然每一次在空间里选好衣服来穿,现实的自己也会相应换装。 齐钰一连试穿了几套,看着铜镜中五颜六色、千变万化的自己,嘴角抽了抽,这架势,莫非从今往后,他就要变成奇迹钰钰了? 能刷新,能一键换装,衣柜随便用,似乎很酷炫。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衣裳可以换,但也仅仅是换装而已,宫里人又不是傻子,他总不可能光靠着换装一次次通关宫斗,抱上男主大腿。 可是从天而降的金手指,总不会只让他闲得无聊打发时间吧? 齐钰不甘心,在衣柜里锲而不舍找了又找,暂时没别的收获,而且因为换衣次数太多,原本穿在身上的里衣也不见了。 据他推测,应是在换来换去时,一个不察被他顺手放进了柜子里。 衣柜里的衣服数不清,若要靠一次次刷新来找,还不知要找到几时。 不过是件旧衣,齐钰都想放弃了,倘若嫣然问起,就说自己不小心弄破丢了好了。 他如此想着,衣柜里的衣服又刷新了一遍,这回摆出来的,正是被他弄丢不见的里衣。 齐钰一愣,把失而复得的衣裳取出来,摸了摸衣角。 就连衣角处嫣然给他绣的暗纹都完全一样。 难道这衣柜,还会按他所想,自己把衣服找出来? 若真是如此的话…… 齐钰定了定神,心里随便回想了一下宫廷侍卫的装扮。 下一瞬,一套灰白色的侍卫服凭空出现在了衣柜里。 齐钰亲眼目睹,不得不信,这不仅仅是奇迹钰钰,这简直就是服装界的有求必应屋,怎么办,老天爷真的给了他一根了不得的金手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女装大佬 齐钰一直在研究衣柜,不小心就忘记了时间,冷不丁听见耳畔有人说话。 回过神,他发觉自己仍躺在床榻上,嫣然在旁边叫着他,原来进入空间时旁人看不出来,还以为他在睡觉或者发呆。 因他在空间里待得太久,已过了平时起床的点,按宫规,妃嫔每日晨起都要去坤宁宫皇后处请安,他也不例外,幸好皇后那边先传了消息出来,皇后今日身体不适,请安暂免,齐钰虽晚起了,并无大碍。 只是皇后昨夜还好好的,怎就突然生病了? 在宫中,妃嫔抱病也是有讲究的。齐钰略一想就明白了,皇后并非真不舒服,而是曾经亲眼目睹二皇子与贞嫔的丑事,怕皇帝无故迁怒避一避风头,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他,暂时不必去下跪磕头了。 嫣然服侍齐钰梳洗,换上宫装,齐钰之前刚穿过来,也没来及吐槽,原书的奇葩设定,宫装上衣全部都是露肩的,让人很不自在,他仍是尽量把领子往上提。 嫣然见状,嘴角抽了抽,想为他把领子重新理好,都被齐钰胡乱寻借口搪塞了过去。 换衣之后,嫣然又为他端来早膳。 早膳按例只有清粥小菜,宫中对男妃的饮食诸多限制,连盛粥的碗都要额外小一些。齐钰只喝了几口白粥,还没半饱,手中玉碗已见了底。 齐钰:“……” 总感觉往后是要饿肚子的节奏。 他一下子变能吃了,嫣然也很奇怪,主子不一向饭量不大,入宫数日,竟连这都变了? 不过能吃起码说明心情不错。主子自从入了宫,一直死气沉沉,如今好容易有了点生气,能吃又怎么了? 耿直的小丫鬟决定这就去御膳房,多讨些点心来,给主子填肚子。 嫣然一走,齐钰孤身一人留在寝殿,立马给自己找了点事干,借由金手指衣柜,拿到了一身与嫣然类似,宫人所穿的粉色襦裙。 虽然齐钰对衣服不大有兴趣,可衣服终归是给人穿的,他想试试,穿着襦裙能不能假扮成宫人,出殿去走一走。 这个主意颇为大胆。本来他还担心没人帮忙头发不好处理,这襦裙一换上身,连发型都自带了,纵使齐钰连发髻种类都认不全,照样顶上了完美的垂丫髻。齐钰惊喜地摸了摸,真就是用他自己的头发编出来的,奇迹钰钰不是白叫的。 齐钰的信心一点点多了起来,他的身形瘦削,因着年少,个子只比寻常女子略高一些,男扮女装看不太出来,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胸部太平。 齐钰灵机一动,从果盘里顺了仅剩的两只沉甸甸的果子,塞进去之后努力挺起胸,这才差不多了。 宫中对男妃约束颇多,并不许他们随意走动,原身入宫之后除了去坤宁宫请安,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齐钰却不是能坐得住的性子,且他很有主见,装成宫人亦是为了探一探毓秀宫外的情况。 他的脸至今仍缠着纱布,临行前对着铜镜把纱布卸了,想检查一下脸上的伤势。 对于原身的脸,齐钰是有印象的,能被送进宫,容貌必不会差,可是摔伤之后就很难说了…… 齐钰做足了心理准备,待看见铜镜中自己的样子,还是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铜镜中的少年容貌昳丽,光彩照人,如玉般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什么狰狞的伤疤。 可摔伤的记忆不会是假,连太医也过来瞧过的。 齐钰屏息细看,才发现并不是没有伤,而是经过数日的工夫,伤口已愈合,新生出来的皮肤细嫩,泛着淡淡的粉,留下的疤痕形状恰似一朵指尖大小的花,落在左侧脸颊上,未添一丝丑陋,反而多了几分凄楚的美感。 若说原身以前是张美人脸,如今就是张一看就要出事的妖孽美人脸。 齐钰赶紧把纱布重新缠了回去。真要命,他还打算借伤势继续逃避侍寝呢,怎么不知不觉伤就好成这种样子了? 看来若是不想去伺候皇帝,得死守这个秘密,继续把脸捂严实了。 可他眼下是要装扮成宫人的,若是脸上有纱布,一走出去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他是齐贵人假扮? 齐钰动了一回脑筋,又找了块丝帕出来,盖在脸上,遮挡住纱布。 宫中若有人生病咳嗽,身体不适,便会做此装扮,不算突兀,也是双重保护。 他对着铜镜看了又看,总算是满意了,鼓起勇气小心翼翼步出毓秀宫,负责值守的侍卫内侍一时都未发现异样。 齐钰有些小得意,脚步也轻快了些,谁料乐极生悲,才离开毓秀宫没多远就翻了车,一旁的小径上猛地蹿出一人,拽住他的手臂往偏远处的草地带。 “别出声,否则要你的命!”那人恶狠狠道。 齐钰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情况,宫里难道还有打劫的? 回首一瞧,心里顿时一片草泥马奔腾而过,这是什么鬼运气,遇见谁不好,偏偏遇见了二皇子慕容骥。 经过昨日,他明显已得罪敏嫔和二皇子,这二位已变成他的对家了! “二……二殿下,您要干什么?” 齐钰脑子里一片慌乱,阴谋论通通跑出来了,慕容骥不是跟着敏嫔在延禧宫禁足吗?延禧宫离毓秀宫不近,二皇子总不可能特意跑过来看风景。 “不许动,也别叫。本殿下有话要问你。”慕容骥道。 齐钰生怕他一会儿也掏出把匕首来,不敢挣扎,能屈能伸地点了点头。 慕容骥稍微放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毓秀宫的宫人?” 齐钰:“……” 齐钰想起来自己身上的襦裙,还有脸上蒙的丝帕,二皇子居然没看出眼前的宫人是男子假扮。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只是随便穿一穿,就已经出神入化了呢? 既然未被发现,不若糊弄过去。这位二皇子看着煞气腾腾,只怕没什么好事。 齐钰沉吟片刻,计上心头,想了想嫣然说话的语气,软着嗓子道:“回二殿下,我的确是在毓秀宫伺候的。” 齐钰论年纪已过了变声期,可是声音仍有着少年人的清越,刻意压低嗓门之后,就真的雌雄难辨了。 二皇子竟毫不怀疑,道:“那我问你,齐贵人在不在殿内?” “……”齐钰心里想乐,嘴上却无辜地道:“不在。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主子去坤宁宫皇后娘娘处探望了。请问二殿下有何要事?” 他之所以搬出坤宁宫的名号,也是因为敏嫔以前仗着帝宠与皇后争得厉害,二皇子绝不可能跑去向皇后求证。 慕容骥冷眼盯着齐钰,二皇子沉下脸时的阴狠,与他爹皇帝颇有几分相似。 敏嫔当初定下陷害太子与齐贵人的毒计,生怕儿子沉不住气,一直瞒着二皇子,故而慕容骥被捉时还蒙在鼓里,经过一夜他已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约见贞嫔,怕是遭了暗算! 慕容骥理所当然询问敏嫔,敏嫔哭哭啼啼,却不敢向儿子道出实情,只一个劲推说是太子下的手,二皇子早就视太子为劲敌,得知“真相”后更是恨透了太子,热血上了头立马就要去寻太子的晦气,敏嫔拦都拦不住! 虽皇帝令敏嫔禁足,却未明令二皇子禁足,且延禧宫外的侍卫并未撤换,这些侍卫平时多受敏嫔恩惠,不敢轻易得罪二皇子,只象征性地拦了拦,慕容骥以前颇受帝宠,在宫中很是自由,并不把侍卫放在眼里,没费多大的工夫,便顺利冲了出去。 待离了延禧宫,被风一吹,二皇子一头热的脑子冷静了些,慕容骏肯定已出宫回太子府了,难道他要直接杀去太子府? 想起太子黑黢黢似笑非笑的一双凤眸,二皇子无端打了个哆嗦,往常他若是直接对上太子,总是讨不了好,太子身边有众多高手,他也是知道的,就这样动起手来,根本占不到便宜。 人都已出来了,莫非还要空着手回去? 二皇子心思绕了个弯,想起了齐贵人。 敏嫔告诉他,太子计策得逞,免不了齐贵人暗中帮衬,在皇帝面前进了谗言。齐贵人定是帮凶,他收拾不了太子,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贵人? 二皇子说走便走,丝毫不觉得齐贵人是他爹的男妃,他得避嫌,当然他脑子里若有这根弦,先前就不会与贞嫔勾搭在一处了。 一路到了毓秀宫外,眼见一名宫人闪身出了殿,二皇子想着先掳个人过来问问正主在不在,免得待会儿白闹一场,哪能想到他顺手抓住的宫人,就是齐贵人本人呢。 慕容骥这人,心思恶毒多随了皇帝,智谋却拢共只有这么几分,被诓了一通依旧浑然未觉,看来看去愣是没瞧出什么异样,只觉得面前的宫人待他有些敷衍,声音就和蚊子叫差不多,听着费劲。 慕容骥的不爽一下子就上来了:“你怎么说话的,本殿下想做什么,还用对你说!在本殿下面前都这么有气无力,你是没吃饱饭吗!” 齐钰:“……” 齐钰假装被训得低下头,抽了抽嘴角心道,可不就是没吃饱…… 寥寥数语,他已能确定这位二皇子和书中设定的一样,好.色.性急,智谋不高,随便一说便轻信了,难怪会被太子吊打。 齐钰隔着丝帕,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嗓子,不好意思地道:“二殿下,咳咳,实在对不住,我、我近来有些不适,言语不便,我也不想的。” 慕容骥见他不住咳嗽,不觉跟着捂住自己的口鼻,听说这种戴面纱的病人,大多病易过人。 慕容骥意识到这一点,连退了几步,他已知齐贵人不在了,再骂这宫人也没何用,二皇子不自在道:“没什么,你走罢。” 齐钰松了口气,背过身欲走,慕容骥又突然道:“慢着。” 齐钰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他何处露出了破绽,被二皇子发现,改变主意了? 慕容骥道:“且慢。你真是在毓秀宫伺候的?你叫何名?” 齐钰不敢说出嫣然的名字,怕连累嫣然,得抓紧时间准备个假的出来。 因对着二皇子这个与洪世贤有一拼的渣男,接下来他竟十分脱线地想,齐钰穿着品如的衣服叫什么? “我叫玉……玉如。” 齐钰一闭眼睛,说出了一个艺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掉马 “玉如?”慕容骥蹙眉道:“为何本殿下从没见过你?” 齐钰道:“我才来毓秀宫没多久,二殿下没见过也正常。” 慕容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是新来的,这就难怪了…… 他总觉得这宫人有些不对劲,可是具体何处不对劲,说不上来。 细看之下,二皇子赫然发现这宫人身段窈窕,波涛汹涌,虽得了病以丝帕遮面,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有些勾人,衣袖底下露出一截子皓腕,玉指纤长。 按他长年拈花惹草的经验,仅凭这几点,就能得知这八成是个美人。 可是宫中但凡有点姿色的宫人,心腹都为他整理成单子了,其中并没有一个叫玉如的。 慕容骥本有些起疑,但是转念一想,人家自己不也说了,是才进的毓秀宫,心腹估计也不知道,二皇子这段日子大多是与贞嫔厮混,两人虽是偷.情,贞嫔却不许他沾别的人,二皇子连偷腥都偷得少了,否则也不会净想着与新鲜的宫人私会,让太子有机可乘。 一想到太子令他所受的耻辱,还有贞嫔的惨死,二皇子双目充满了恨意,再没了旖旎的心思。 “退下吧,下次再找你。” 齐钰:“…………” 还下次?拜拜了您嘞! 二皇子一放行,齐钰立刻利索地行了个礼,飞也似地溜了。 慕容骥没能如愿收拾到齐贵人,在毓秀宫外徘徊了一阵,延禧宫一堆内侍宫人已寻了过来,道是二皇子才离开不久,皇帝就驾临了延禧宫,找不到二皇子,眼下正大发雷霆。 慕容骥心里还是挺敬畏皇帝的,不必多言,马上便跟着内侍们走了。 延禧宫。 皇帝原是想着冷敏嫔母子几日,可是身边内侍说起了二皇子过去种种好处,不停拭泪,皇帝心里还是疼这个儿子的,心一软,决定过来看一眼二皇子,若是二皇子跪在他面前诚心忏悔,承认是贞嫔不守妇道勾.引在先,他就真的饶过二皇子这一回。 但是皇帝没想到,他对二皇子如此掏心挖肺,换来的却是二皇子枉顾圣命,私自出殿。 皇帝铁青着脸,坐在主位等着二皇子,敏嫔跪在他脚边,不敢言语。派出去的内侍宫人不多时把二皇子寻了回来,皇帝也便得知二皇子是往毓秀宫去了。 按理来说,皇子去到妃嫔宫里,也未必就有什么。可这是二皇子,前脚才被皇帝抓女干抓了个现行,再往别的寝殿去,这不是不知悔改是什么? 幸亏没能进.去毓秀宫,要不然头顶又绿了一片! 皇帝心头怒火蹭地一下就窜起来了,对着二皇子便是一通扑头盖脸的训斥。 “孽子,朕的皇宫你是当成你的皇子府了吧,你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皇帝完全忘了,这个儿子能在宫中横行无忌,还不是他宠出来的。 慕容骥有些委屈,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确有闹事之心,可实际并没有真的闹起来,未犯之错,父皇也要怪他吗?父皇不是连昨日之事都不追究了吗? 失宠这种事,二皇子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 “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没做,儿臣只是——” “闭嘴吧。”皇帝也不听他解释,冷冷打断他道:“立刻出宫,滚回你的二皇子府去!从今往后没朕的旨意,不得出府半步,更不许擅自入宫!” 慕容骥还欲争辩,敏嫔流着泪,跪在地上拼命朝他打手势,二皇子看懂了母妃的意思,隐忍地垂下头,掩去眼里的不甘与愤懑,叩首谢恩。 君子复仇十年不晚,他所受的屈辱早晚有一天,要太子、齐贵人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齐钰走在宫道上,他换了宫人装扮,就是想打探一下宫中四处的情况,虽已决定安安分分等着一年之后当太妃,可万一有机会能提前溜出宫呢? 不亲眼瞧一瞧,总是不能死心。 眼下,他已看过了,各座宫苑都有侍卫守着,接近宫门处尤甚。每日获准出宫的宫人、内侍都会在侍卫处提前报备,由侍卫核实过后才可出宫,出宫时不止会检查腰牌,还要查人,若有任何不妥,侍卫们可就地正法。 除去宫苑和宫门处,主道上还有数不清的侍卫来回巡逻,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班,遇见可疑之人,侍卫可随时盘问。 听说负责巡逻的侍卫原本没有这么多的,因贞嫔惊扰了圣驾,皇帝特意调了比以前多出几倍的侍卫过来,保护皇宫安全。 齐钰:“……” 齐钰都不知该说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了。 贞嫔究竟因何而死,他很清楚,什么保护安全,皇帝这明显是为了防止妃嫔再偷人啊。 宫中守备如此森严,齐钰已对逃出去死了心,他出来得也有些久了,打算这便老实回返,沿途经过的侍卫见他行色匆忙,照例将他拦下来问话。 算起来,这已是齐钰第三次被拦,他很有经验了,十分镇定地说自己是毓秀宫宫人,对答如流,不慌不忙,加之他只是在皇宫里逛一逛,未做什么出格之举,侍卫一般问过之后,便会放行。 但是这回,拦下他的侍卫居然道:“可有腰牌?” 齐钰一愣,他这宫人是假货,身上哪有这种东西,只好硬着头皮道:“没,对不住,我忘带了……” 齐钰溜出毓秀宫前,曾从原身一只钱袋子里抓了一些碎银。原身出身国公府,家境不错,家里把儿子送进宫,似乎也有点愧疚的意思,银子还是管够的。原身在宫里无甚花销,拢共几千的银票、满满一袋子的碎银都存得好好的,齐钰想着从今往后自己与原身就是同个人了,很不必见外,拿点银子来用也不含糊。 齐钰摸了一块碎银出来,递给侍卫,讨好地道:“这位大哥,我着急为主子办事,请通融一二,下次我定会注意。” 然而侍卫却未接,固执地道:“腰牌。” 齐钰咬牙,谁说宫里人见钱眼开的,可见都是谣言! 这侍卫油盐不进的,要怎么办?拿不出来会不会被抓? 还是说他给的少了? 齐钰一边找借口墨迹,一边思考对策。 就在此时,一旁有人走过,拎着一块牌子晃了晃,放在侍卫眼前。本来还吹胡子瞪眼的侍卫一见这牌子,倒头便拜。 那人随意摆了摆手,侍卫跪完,也未再管齐钰,转身就走。 齐钰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情况,有哪只金大腿登场了吗! 不论是谁都可算是帮了他,齐钰心里感激,真情实感地作揖,道:“多谢阁下。” 那人轻咳了一声,齐钰抬起头来,只见一位上了年纪,头发有些花白的圆脸内侍,冲他和蔼地点头微笑。 “奴才姓江,受太子殿下之令,来替齐贵人解围。” 齐钰:“……” 竟是太子的人,而且还,识破了他的身份? 齐钰的脸蹭地热了,有些不好意思,幸而内侍脸上并无嘲讽之意,齐钰强装镇定,不住地对自己说,男主不是外人,是金大腿,被识破没什么大不了,就当穿女装遛弯是件很正常的事。 他努力把心思摆正,去想太子身边的内侍有哪个姓江,不多时想起了一个人,笑着道:“可是江禾公公?久仰大名,多谢了。” 原书男主身边有一位忠心耿耿的内侍姓江名禾,曾追随男主生母孝仁皇后多年,自孝仁皇后去世一直照顾着男主,男主登基之后,这位内侍坐了内侍总管之位,替男主掌管内务府。 此时的江禾,对外不过是太子的贴身内侍,一介小人物,方才屏退侍卫,也是仗着手中有太子令牌。没想到齐贵人不止知道他的名字,还对他客客气气,江禾心里舒坦,对齐贵人高看了一眼,道:“贵人不必如此客气。” “江公公既然来了的话……”齐钰举目张望:“太子殿下身在何处?” 江禾忍着笑道:“齐贵人,请随奴才来。” 齐钰有意抱男主大腿,有机会接近太子定要去的,江禾在前面引路,没过多久便到了一座四面通风的凉亭。 齐钰很快就明白了这亭子的妙处,与其遮遮掩掩偷偷摸摸,显得好似有什么,倒不如正当光明地相见,不易惹人猜疑。 且他正穿着宫人的襦裙,太子召见一个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江禾向齐钰使了个颜色,齐钰步入了亭子,紧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凉亭中,太子的身影就端坐在石桌旁,静静眺望着远处的楼阁。 齐钰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率先开口,干脆欣赏起太子的姿容。 说来也很可笑,之前与慕容骏一同被关在昏暗的宫室中,环境因素加上赶时间,他根本没能看清男主,后来到了皇帝面前,全程要表现得与太子毫无关系,偷偷瞅一眼的风险都不能冒,导致太子在他心里至今是个阴影轮廓,这会儿太平了,又没有外人在,自然就想看清楚男主是何长相。 毕竟按网文的规律,男主颜值太低可不行。书中有名字的角色大都是俊男美女,就算是二皇子,去了渣男滤镜,也是位帅哥,男主应当不会输给二皇子吧? 齐钰目光炯炯,大方去看,谁知一看之下,他竟失了神。 今日的太子广袖长袍,峨冠博带,临风而坐,衣袂飘飘。俊眉飞目,鬓若刀裁,鼻梁高挺,唇若涂朱,一双狭长的凤眼,眼角微挑显得有几分桀骜,漆黑的眸子透着一片冷芒。 不论是现实世界还是书中世界,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搜肠刮肚都形容不出此人的俊美。 一愣之下,便是了然。 齐钰忽然明白皇帝为何不喜太子了,因为论长相,太子半点不像皇帝。 既不像皇帝,必是像孝仁皇后,可是皇帝这辈子最不喜的,就是孝仁皇后…… “齐贵人,孤与你又见面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慕容骏已先开了口。 齐钰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匆匆行礼道:“太子殿下伤势如何,好些了吗?” 昨日齐钰曾远远瞅了一眼,忍不住就关心起来,太子臂上的伤深可见骨,还中过媚药,简直不知后来在皇帝面前的镇定自若是如何办到的。 这也是他很佩服男主的原因了。 慕容骏淡淡道:“已无大碍。” “方才幸亏殿下令江公公助我。”齐钰再度致谢,顿了顿又道,“只是我很奇怪,您是如何发现我的?” 比起太子引他相见的真正意图,齐钰更在意二皇子都看不穿的伪装,为何太子就轻易看穿了,还命人过去相助。 慕容骏道:“玉如姑娘装得很像,孤本来认不出。” 齐钰:“……” 慕容骏话锋一转,道:“但区区一个宫人,敢在皇子面前自称为‘我’,你是头一个。” 齐钰:“…………” 刚开始听见玉如这个名字,齐钰只觉拙劣的演技被太子看了个底朝天,在二皇子面前信口雌黄的厚脸皮不翼而飞,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实在太丢人了,听到后面又忍不住想笑。 原来是这样。 他一个现代人穿书,自称什么的全凭原身本能,只牢牢记住了男妃在帝后面前定要自称为“臣”这一点,平时则多用“我”,如今乔装改扮成了宫人,连胸他都注意到了,千算万算,却忘了宫人的自称应当是“奴婢”。想他一个男人,“奴婢”两个字从未用过,自然也没觉出有问题。 却也就是这一处破绽,竟被太子看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中毒 不愧是智商碾压二皇子的男主,齐钰心里赞叹,嘴上却不甘示弱地道:“太子殿下这般说,莫非在我撞见二皇子时就发现我了?” 要不怎会得知他在“皇子”面前的自称? 要知道,他以宫人身份遇见的“皇子”只有二皇子一个,离开毓秀宫时就见到了。 太子这是跟着他吗,尤其后来还能及时派江公公替他解围,应是跟了他很长一段一路的。 齐钰自认比较警觉,并未发现有人跟踪,太子是如何做到的? 而且受了伤不在太子府养着,跑到皇宫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慕容骏抿了抿唇,也未否认,低声斥道:“你胆子不小,装成宫人四处行走,意欲何为?” 齐钰已接连被侍卫盘问,这种问题早就信手拈来,眼皮都不带眨:“是这样的,我的婢女嫣然去御膳房取点心一直未回,我想去寻她。” “……撒谎。”慕容骏强硬道:“她刚出毓秀宫没多久,你便溜出来了,与她的方向截然相反,照你这走法,明日怕也到不了御膳房。” 齐钰:“……” 好吧,男主威武,连这么一点小谎也被无情戳穿了。 齐钰猜测太子一定跟了自己很久,没想连嫣然出殿太子都清楚。 这不是一直盯着他是什么? 太子为何要这样做? 齐钰憋了半晌,骤然想到一种不是可能的可能,难道经过昨日,太子已把他当成自己人,打算保他了? 书上说,男主对心腹还算不错。 莫非他这厢还没使劲,就已抱上男主了? 齐钰带了一丝雀跃道:“殿下,难道您一直跟着我,是想保护我?” 慕容骏:“……” 慕容骏冷声道:“你想多了。” 齐贵人虽在流云宫表现得站在他这边,慕容骏并不会就此轻信,经过昨日,他已等同于落了个把柄在此人手里,不得不防,故而回到太子府之后,他便令子修调查齐贵人。若齐贵人与那几家有关,慕容骏自然也不会顾忌什么。 子修手下的暗卫兵分几路,同时也盯紧了延禧宫,二皇子前脚才离开,太子处便收到信了。 太子今日刚好有要事入宫,发觉二皇子要寻齐贵人的晦气,他虽仍觉得齐贵人可疑,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这样一个胆大而机灵的人,绝不会被头脑简单的二皇子报复到,且有他的暗卫在,也容不得二皇子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慕容骏多了个心眼,并未在路上做什么布置,而是瞅准了时机,暗中使了点手段令皇帝赶去延禧宫,皇帝正在火头上,二皇子私逃必会惹得龙颜大怒,只是到底没令皇帝狠下心来。 慕容骏自嘲一笑,至少慕容骥进不了宫,被关在皇子府,往后倒也省了不少事。 二皇子好打发,齐贵人却不是省油的灯,慕容骏发现这厮竟换了女装四处走动,心里也很无语,之所以会令江禾去解围,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得在某人不知死活露出破绽之前拦下来,免得惊动皇帝,对流云宫一事起疑。 而齐贵人却以为这是在保护?慕容骏冷笑,想不到胆大包天,脸皮也厚如城墙。 齐钰是个机灵人,被太子冷淡地否决之后,马上就明白过来,太子的人跟着他既非保护,那就是提防,看来太子尚未信任他。 对此他很能理解,处在太子的位置,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谨慎是应当的。 身为书中最粗最壮的金大腿,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被抱上的。 这次不成,总有下次。 齐钰心大,笑嘻嘻道:“不论如何,都谢谢殿下。” 反正跟着他又能不被察觉的人——应是武艺高强的暗卫吧,既看不到他的随身空间,更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有时还能替他解围,就当是免费保镖好了。 道谢完,二人皆是无言。太子要提醒的已隐晦提醒了,齐钰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想抱大腿是一回事,作为曾经的读者,他对男主有几分心疼,明知男主总会逢凶化吉,登上帝位,还是不由自主希望对方能少走些弯路,少受些伤害。 好容易有个见面的机会,他恨不得把知道的一切都倒出来,奈何眼下场合不对,情形也不对,太子并未信任他,操之过急反而易坏事,还是徐徐图之为妙。齐钰克制住想要倾诉的冲动,他出来得已够久了,就想先潇洒地挥一挥衣袖,道别离去,忽然肚皮咕地一声,一点不配合地叫了起来。 齐钰:“……” 他这才意识到自从晨起就喝了两口粥,又在外边顶着日头跑了几个时辰,纵是铁打的身子也顶不住。 慕容骏神色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江禾在旁憋笑憋得辛苦,齐钰豁出去了,吞了吞口水道:“太子殿下,您、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太子:“……” 太子向江禾递过去一个眼色,江禾得了准许,飞快地将放在凉亭里的一只食盒提了过来,搁在石桌上,从中取出一碟子精致的点心。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齐钰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再等下去襦裙里的果子都要掉下来了,好容易盼到江禾冲他点点头,他也顾不得礼仪不礼仪,自行便在桌子一侧坐下,不客气地拈了一小块点心,放进嘴里。 这点心做得白皙方正,上头撒了层雪片状的粉沫,一口咬下去松脆酥软,有股子浓郁的奶香,还能吃出杏仁和花生等坚果来。 齐钰尝到了滋味,眼睛一亮,饿得狠了多嚼几下也是折磨,只一口就把整块点心吞了下去,忙不迭去拿另一块,过了一会儿干脆连遮挡纱布的丝帕都撩了起来。 慕容骏见他犹如饿死鬼投胎的豪迈吃相,不由得面露讥诮,江禾在旁琢磨主子的态度,一边又怕齐贵人噎到,不得不出言相劝。 “您进慢些,小心噎着。对了,这雪花酥味道如何?” ……什么,雪花酥?! 齐钰已连吃了两块点心,手里正拿着第三块在啃,闻言猛地呛了一下,半块点心没拿住,啪嗒掉在了地上。 江禾暗恨自己多嘴,让齐贵人呛着了,忙道:“您别着急,奴才来捡。” 江禾弯下腰,正要把落了地的雪花酥收走,齐钰不知怎么了,忽然红着一双眼睛扑上来,死死攥住他的衣领。 齐钰嘴唇发白,手都在抖,一叠声道:“江公公,你方才说什么,这、这点心真叫雪花酥,是太子府的雪花酥?” “对呀。”江禾以为他是从未吃过此等美味激动过头了,笑着道,“就是太子府的雪花酥没错。您猜得分毫不差,这是太子府一位厨子所制,今日入宫殿下恰好带了一些,还没用过,令奴才全都给了您,这点心,就连先皇后当年都很喜欢呢……” 江禾回忆起孝仁皇后旧事便没完没了,齐钰哪还听得下去,光雪花酥这个名字,就快要把他压死了。 ……完蛋了!真的要完了! 书中提到过,有一次敏妃一脉的人收买了太子府厨子,在太子很喜欢的一道点心里下了无色无味的剧毒。 太子既是男主,这毒自然没能害到太子,可是用来下毒的那道点心,恰巧就叫做……雪花酥。 就是被他一口一个,已吞进肚子里好几个的雪花酥! 虽然,眼下未必就进行到这段剧情了,可是书中下毒时敏妃还是妃位,这里因他的缘故,敏妃已降成了敏嫔…… 那下毒会不会也提前? 怎么办,齐钰觉得五脏六腑都拧巴了,才刚吃下去的点心,这会儿使劲抠着喉咙也要吐出来! “你怎么了?” 慕容骏见齐钰拼命在抠喉咙往外吐口水,也没立刻就想到下.毒上来,毕竟雪花酥来自太子府,慕容骏对手底下的人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太子殿下,这雪花酥不对劲,我……我中.毒了!” 齐钰泪流满面,书里光说这毒能毒死人,具体没说中了毒是何感觉,他现在浑身上下哪都难受,一定是吃下去的雪花酥毒性发作了。 书中,太子并没有直接食用有毒的雪花酥,是一名侍女不慎误食,这会儿阴差阳错竟成了他,以前觉得嘴馋不是什么大毛病,没想到馋起来居然能要人命,别人家穿书都很OK,而他穿个书,却因为嘴馋被KO…… 在这个世界死了会不会真的死,人死了之后,还能感受到自己吗? 还以为多熬了一日,就摆脱了炮灰的命运,真是图样图森破! 齐钰脑子里什么乌七八糟都有,逐渐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取代,原来濒死是这样的感觉…… 齐钰腿一软,向前一头栽倒下去,江禾被他吓得不轻,赶紧扶住他,齐钰软绵绵靠在江禾身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没多久把脸上的纱布打湿了大半。 一条小命眼看就要交代,齐钰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含着泪断断续续地道:“江公公,我若是去了,麻烦您照顾嫣然……我、我在宫里没什么惦记的,就放心不下她……” “齐贵人,什么中.毒,您把话说明白一些!” 雪花酥怎会有毒?江禾头皮发麻,生生急出了一身冷汗,这可是他亲眼看着太子府的厨子装盘端出来的,一路就没换过手,毒从何而来?可若是没毒,齐贵人怎会如此? “江禾,快去传太医!” 慕容骏还算镇定,捋起衣袖,迅速点了齐钰几大要穴。为了自保,太子曾跟着子修学了些简单的救命法子,希望能撑到太医前来。 江禾翼翼小心地把齐钰平放到地上,齐钰耳朵动了动,已听见太子为他召太医了,眼里骤然升腾出求生的渴望,泪光闪闪望着江禾。 江禾豁出去老命不要了,一路飞奔去了太医院。 齐钰一把鼻涕一把泪,已把脸上的纱布糊得不成样子,抽抽搭搭道:“江公公,你可快点儿。我这么年轻,还有好多事没做,我不想死……” 慕容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救他 慕容骏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齐钰哭得他头疼,趁江禾没在,太子飞快撩起衣袍一角垫在齐钰手腕上,隔着衣角按上了齐贵人的脉。 “我还能活多久?” 齐钰可怜兮兮地望着太子。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慕容骏有些为难,他只是略懂一点皮毛,能诊出齐贵人心跳得飞快,除此之外脉相并无异常。 慕容骏又扫了一眼地上未来及收拾、亦无半点异样的雪花酥,迟疑着道:“你果真中.毒了?” “都这样了,太子莫非还不信!” 齐钰出离愤怒了,又有一点委屈,马上他就要没命,男主竟然还不信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生气窝火地道:“难道非要亲眼看着我死,才能证明雪花酥有毒吗!” 慕容骏:“……” 慕容骏顿了顿,道:“孤并非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齐钰连金大腿男主都怼了,怼完一想还不是没什么用,不知不觉眼圈又红了起来。 慕容骏不愿就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再进行下去,暗卫虽还未查到齐贵人底细,但是假装中.毒并无好处,慕容骏谨慎判断了一下,更倾向于自己懂的这点医术,还不足以诊出此次的毒,情况应比他想得还要糟。 江禾去请太医了,他已点过齐贵人几大要穴,毒性不会发作太快,接下来除了等,并无他法。 慕容骏平静道出事实:“与其说废话,大叫大嚷,不若留点力气等太医。” 齐钰:“……” 齐钰眼泪刷地流下来了,他先是莫名其妙穿了书,还莫名其妙就要死了——这毒下在点心里,明摆着是冲太子去的,他、他这是做了太子的小白鼠啊…… 其实雪花酥是他自己肚子饿了非要吃的,齐钰心里明白,不该迁怒。可他就要死了,太子没句好听的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嫌他说的都是废话,白费力气,万一这就是他最后的遗言呢? 齐钰梗着脖子嚎啕大哭:“我不要!我偏说!我连只猫都没养过,我不想死!!” 慕容骏额角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不想理他了。 “子修。”慕容骏拐到另一个方向,轻轻唤了一声。 子修一袭漆黑,悄没声地出现在一丈远处,单膝跪地。 慕容骏道:“齐贵人中了毒,你方才可有发现异样?” 子修摇首,要是有何不对,他早就行动了。 慕容骏冷冽的目光落在那碟未吃完的雪花酥上,道:“去查。” 子修领命离去。 太子召唤暗卫,并未瞒着齐钰。齐钰笔直地躺着,支棱着耳朵听着,有好几次都想说,谁下的毒,他心知肚明,刚才还生太子的气,看在太子愿意替他追查真凶的份上,他已释怀了,慕容骏就是这种不讨喜的性格,若是突然温柔起来,可就是不正常了。 . 齐钰想着最后再善良一回,提醒太子道:“殿下想想看这点心经了哪些人的手……这、原是殿下喜欢的吃食。” “……你放心,孤会把这人找出来。” 毒若真是下在雪花酥里,慕容骏不用想也知道齐贵人是替他挡了灾。 “唉……”齐钰悲怆地叹了口气,道:“我反正是要死了,凶手是谁于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可若是殿下相熟之人,殿下……也别太伤心,还有以后也是。” 本以为穿到这个世界,多少能改变男主的命运,没想到仍是这么早就要离场。 横竖要死,身上的力气每一秒都在流逝,可还有很多话没来及倾诉,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殿下,二皇子已失去帝宠,不是你的对手,你要当心的是三皇子,他居心叵测,若是引你看什么异族舞姬,你千万别去;还有承恩公,虽是殿下外家,也是有私心的,想先利用殿下得势,再反过来对付殿下;还、还有福王……他的不问世事是装出来的……” 慕容骏:“……” 齐钰完全是不管不顾,权当成遗言来交代。末了还要感慨一句作者牛逼,狗血情节太多,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完。 而且光是反派还好,那些个迫不得已离开太子的人要怎么办? 齐钰无意离间,努力想了想,道:“还有,殿下对下属也好些,加官进爵之外,多关心关心他们内心的想法,背叛诚然是他们不对,可是有时候,人也是有苦衷的……” 慕容骏:“…………” 慕容骏震惊不已,回过神来道:“快闭嘴。” 齐贵人所言闻所未闻,有些甚至犯了大忌,这是临死开始说胡话了! 齐钰这回不生气了,笑了笑,仍是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慕容骏:“……” 慕容骏不堪其扰,正欲离他远些,江公公已领着太医,气喘吁吁赶到了。 江禾请来的这位太医姓段,乃太子安插在太医院的心腹。 慕容骏明显松了口气:“段太医,孤已点过他的穴道,接下去就都交给太医了……” 躺在地上的少年,形容狼狈,嘴角处却始终绽放着浅笑,明亮的眼睛流露出一丝他看不懂的悲悯,慕容骏自认心肠冷硬,一个不相干的人即将离世,对他来说应当毫无波澜,可他竟忍不住频频望向地上的少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他甚至有些懊恼,齐贵人还算机灵,怎会如此不设防就吃下了毒.物?临死还敢口吐狂言,就不怕他一怒之下甩手不管? 太子殿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对方是如此说的,可明明应该知道,他并不会轻信,说这些又有何用? 慕容骏深吸一口气,道:“段太医,请务必救活他。” 不论思绪如何混乱,有一点太子很清楚,自己并不希望对方就此死去。 太子有令,重若千斤。段太医点了点头,马上便开始诊治,诊了一会儿脉后神色凝重,又换另只手诊。 诊过脉,段太医想再看一看眼前这位“宫人”的脸色,确定病情,可是“宫人”脸上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已湿了大半。 段太医当即跪下道:“太子殿下,沾湿了的纱布包在脸上,不利于透气,也不利于臣判断病情,臣可否将纱布去了?” 齐钰耳朵还紧张地竖着,忙道:“我不要!” 纱布藏着一个秘密,于齐钰来说有种奇妙的安全感,他也不想生命的最后关头还要被人评头论足。 慕容骏:“……” 慕容骏揉了揉眉心:“太医,别管他,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江禾,你去把毓秀宫……那个叫嫣然的宫人召过来。” 江禾忙不迭又奔去寻人,段太医认为齐贵人精神尚可,不至于马上有性命之忧,就先拆起了纱布,齐钰眼神愤愤地瞪着慕容骏,他好心提醒太子这么多,得来的却是这般对待! 慕容骏道:“你不必看孤,孤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孤避开就是了。” 太子当即背过身去,走到凉亭外边。 齐钰一愣,难道太子是以为,自己是为了避嫌,不愿意被瞧见真容? 算了,还是命要紧。他的伤势就算能瞒过旁人,总不能瞒过太医吧? 再者,他也没力气挣扎了。 齐钰不再反抗,段太医除去他脸上的纱布,对着他这张汗水泪水混在一起脏兮兮的脸打量了半晌,总算有了结论。 段太医复杂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太子殿下,这位……应是过度饥饿,并未中毒。” 太医一言,慕容骏、齐钰都愣了。 没中毒,这怎么可能?! 齐钰一急,说话声都大了些:“太医,我方才胸口很闷,差点喘不过气,难受得很,身上也没力气……” 若这些都不是中毒,太子请的该不会是庸医吧! “这就对了。” 段太医笑道:“方才臣就说过,湿的纱布易令呼吸不畅,四肢乏力则是过度饥饿所致,进食之后,可服些温补的药,调养一下肠胃,并无大碍。不信的话,还可以看一看眼底、舌苔以及脸色,若是中.毒,眼底会有血点,脸色和舌苔皆发黑,这些总不会错。” 齐钰:“……” 段太医身上恰巧就备了一面铜镜,怕齐钰不信,将镜子递给齐钰,齐钰接过来自己瞧了瞧,折腾了这么久,脸色泛白,并不发黑,舌苔颜色也正常,一双兔子眼,红是红了些,眼底并无血点。 看上去并没有中毒的症状。 齐钰仍不大信,执拗地道:“太医,会不会是那种无色无味,不易察觉,很厉害的毒?” 段太医笑:“若真有这种毒,你自己算算,距离中毒已过去了多久,为何你还活着?” 齐钰一怔,书里讲到的毒,没过多久便夺人性命了,可见不是慢性,他却还能说一堆的话,与太子顶嘴,还熬到了段太医前来…… 好像真不是中毒。 再一摸身上,除去乏力之外并无其他痛楚。至于一开始的难受…… 是有些不舒服。太医说他饥饿过度,回想起来,那时的确更像是肠胃不适,或者就是他自以为中毒了的心理暗示,现如今已完全没知觉了。 齐钰从地上蹭地坐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原来虚惊一场。太医,多谢你。” 他的动作过猛,突然从襦裙里骨碌碌滚出来两个果子,笑容瞬间凝结。 段太医:“……” 段太医莞尔:“无事就好。” 慕容骏已被齐钰这一出搅得无话可说,自从遇见此人,就总会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太子仍令段太医去开了方子过来。 “今日之事,该如何备案?”太子询问段太医。 段太医眼皮都未抬一下,恭敬地道:“殿下进宫为孝仁皇后上香,伤心过度有些不适,眼下已无大碍。” 慕容骏颔首,令段太医退下。 齐钰已重新揣好了果子,他从段太医处听见了不得了的消息,之前还在奇怪慕容骏为何受了伤还要入宫,灵光一闪,道:“太子殿下要给元后上香吗?” 慕容骏道:“不错,今日乃是母后冥诞。” 齐钰记起来了,书里曾提到孝仁皇后生辰是在中秋过后,原来就是八月十六。 等等,若是元后生辰的话…… “那雪花酥,原是殿下为孝仁皇后备的?” 齐钰电光石火间,感觉自己已抓住了什么。 不出所料,慕容骏依旧点头。 齐钰都明白了,下.毒之人要害太子,绝不会在供给孝仁皇后的雪花酥上下.毒,因为太子不会吃要供给生母的点心,今日下.毒绝非良机,难怪他吃下去的雪花酥并无问题! 齐钰对自己未明真相就胡乱揣测很是内疚,对着仍背过身的太子道:“太子殿下,我很抱歉,方才我误以为自己中毒了才……” 也不知闹成这样,太子会不会把他当成蛇精病? “……这没什么。” 慕容骏宽和一笑,在宫中忽感不适,以为中了毒也属正常,皇宫本就是吃人之地。 齐钰悄悄松了口气,太子也不是特别难说话。 庆幸之余,他又鬼使神差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殿下您,以后能不能都别再吃雪花酥了?” 慕容骏:“……” 齐贵人这是和雪花酥杠上了? 慕容骏不觉道:“为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默契 齐钰深知要让太子信服,仍是不可直接说出下.毒之人,他机灵地想起了有些古代皇帝,讲究一道菜“食不过三匙”,其对应的现成理由,不妨拿出来一用。 “因为……因为光是‘您喜欢’这三个字,就已是众矢之的,太子殿下应当会明白吧?请您务必小心。” 慕容骏一点就通了,醒过味来道:“……明白。” 齐钰心想,这就当作是“请务必救活他”的报答了。 他依旧呆在凉亭里,太子站在凉亭外边,彼此离得远远的,他看不见太子的神情,更不知太子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太子道:“那关于三皇子、承恩公与福王呢?” 齐钰:“……” 这些是未来与太子作对的隐藏反派,可不好马上就解释。匆忙之间倒出来的真相,更像是口不择言。 齐钰准备不过来,含混道:“还是那句话……” 慕容骏笑:“孤信也好,不信也罢?” “嗯……”齐钰自己也笑了:“太子殿下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 慕容骏背对着他,似点了头,又好似没有。 江禾总算冲到毓秀宫偏殿寻到了嫣然,将人领了过来。见太子独自立在亭外,江禾会意,只让嫣然进到亭子里,嫣然一个箭步奔到齐钰身边,连珠炮似地问:“主子,您怎么了,奴婢拿了点心回去您就不见了,您怎会离开毓秀宫,怎会遇见太子殿下,有没有旁人看见?” 还有这身装扮,嫣然发现她家主子居然还有胸,波涛汹涌的那种,质疑的眼神差点让齐钰无地自容。 “好了,什么都别问,问就是回去再说。嫣然,你有没有带纱布啊?” 之前的纱布被太医扯坏,一团脏污不能用了。 嫣然自主子受伤之后就随身带了纱布,若有需要随时能帮忙换药包扎,闻言立刻取出新的纱布来。 “主子,您的伤不是已经……” 嫣然为齐钰擦净了脸,发现了伤势的秘密。 齐钰轻轻“嘘”了一声,嫣然与他这点默契是有的,明白他不欲多言,沉默地为他重新包好。 齐钰察看身上再无不妥,走出凉亭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他觉得关于三皇子等人的陈述,还可以尝试编造一些理由,其实按慕容骏的能力,不论信不信,应当都会登上帝位,但是太子若听了他的,也许未来变成暴君的可能会降一些…… 但是亭台楼阁犹在,一直背对着他的人却已不见了踪影 “咦,他何时走的?”齐钰问嫣然。 嫣然不知,太子走不走,当然不必与他们说。 “算了,下次有机会再……” 齐钰想了想,失笑,怎么稀里糊涂又没来及抱大腿呢。 回到毓秀宫的住处,齐钰被嫣然碎碎念了很久。 小姑娘觉得她家主子变得太离谱,以前温温顺顺的一个人,如今竟会乔装成宫人四处遛达,万一被识破怎么办? 嫣然非是想怪怨齐钰,主子变得有主见多了,她心里很是高兴,可她总帮不上忙,念叨几句也是出于担心。 她的苦心齐钰完全明白,齐钰并非不识好歹的人,宫中能有人如此挂念,也是他的幸运。 他忍了嫣然长久的念叨,嫣然仍在喋喋不休,齐钰又累又饿,眼睛湿漉漉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嫣然,以眼神向嫣然讨饶,嫣然倒先被盯得不好意思起来。 艾玛,突然很想……揉一揉主子的头是怎么回事! 嫣然拼命克制住内心诡异的冲动,板着脸抱出一只食匣。 “主子饿了吗?奴婢去御膳房拿到了点心。” 齐钰一见食匣目光热烈,一听是点心立刻便有些蔫。 “是什么点心啊?” 齐钰虚弱地问,他才被点心折磨得生不如死。 “是菊.花酥。” 嫣然笑着捧出盛在食匣中的水晶碟,这也是一小碟雪白.精致的块状点心,上头洒满了片片嫩黄的菊.花花瓣。 齐钰抖着手指,半天说不出话,想起误以为中毒时翻江倒海的痛苦,他又想吐了。 嫣然发觉齐钰面色不妙,放下点心按段太医给的方子跑去煎药了,齐钰已对名字带酥的点心有了阴影,菊.花酥香气四溢,他却不敢再吃了,满屋翻找,也没找到其他能吃的。 苦也,原身连偷藏零食的习惯都没有,怎么熬得下去? 齐钰自行倒了些温茶,大口喝下去,混个水饱,安慰一下可怜的肚子。 他忽然想起怀里还揣着两只果子呢,赶紧把果子掏出来咬了两口。这果子已放得久了,不太新鲜,但有总比没有强,齐钰并不挑食,很快啃完一只,却不顶饿。 嫣然煎好药端过来,齐钰不想她再担心,捧起药碗一气喝光,只是这药实在太苦,苦得他脸都皱了起来。 “主子,给您的。” 嫣然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掏出一只油纸包打开,里面竟包着几枚蜜饯! 齐钰喜出望外,嫣然可真能干,居然还要到了蜜饯,齐钰啃着酸酸甜甜的蜜饯,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吃完蜜饯,小姑娘又要念叨,齐钰忙道:“嫣然,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嫣然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热切道:“主子想做什么吩咐一声,帮忙不敢当。” 齐钰的确有事,估摸了一下嫣然的反应,不好意思道:“你能不能,帮我做些软垫出来啊。” 齐钰红着脸比划了一下大小,难怪人们常说穿女装只有零次或者无数次的区别,他平时对女装无甚兴趣,可是自从出去溜达了这一圈之后,他亲身体会到了女装的好处,就比如扮做宫人还是挺方便的,侍卫拦住宫人的次数,远比拦住其他人少得多,就是用果子匆匆撑起来的胸太过离谱,且被他方才啃了一只,已不能再用了。 齐钰想下一次必得周到一些,至少不用时刻担心果子要滚出来。 嫣然:“……” 嫣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可以努力说服自己,主子穿女装只是偶尔年少贪玩,可是主子竟要她做软垫,还是那种形状,这……真的只是心血来潮吗! “怎样,若是太为难就算了……” 嫣然的脸都肉眼可见地绿了,齐钰心想,实在不行就还是继续找两只果子,他的要求并不高。 嫣然哪舍得让他失望,咬牙道:“主子耐心等上几日,奴婢定会尽快做好。” “那就辛苦你了。”齐钰咧嘴微笑。 齐钰已换回了宫装,嫣然把他换下来穿脏了的襦裙清洗干净,熨好。本来齐钰有些担心空间里出来的衣裳到底能不能清洗,事实证明他多虑了,衣裳一旦取出来之后已和真的没有区别,洗净之后也是能重新放回衣柜的,齐钰曾突发奇想,试图往衣柜里放除了衣服之外的别的物件,衣柜显得很有脾气,直接就把东西弹了出来。 果然金手指只能用于换装吗? 齐钰躺在床上,趁睡觉的工夫进入空间,练习一下对衣柜的使用。 本着对美好事物的热爱,他很快便把今日所见太子穿的衣袍依样画葫芦找了出来,手欠地试穿了一下。 太子肩宽腿长,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这一身能穿得飘飘欲仙,轮到他却有些祸国妖妃的效果,自己都差点被镜中的自己迷瞎。 一试过后,便立刻警觉地换了回去,他决定从今往后还是穿不显眼的旧袍子,纱布能不摘就不摘。 只是脸上的“伤”总有痊愈的一天,拖不了一年之久,还得重新想个长久之计。 段太医处肯定发现了,可是却没问,齐钰并不担心。太医有太医这一行的规矩,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接触一些妃嫔的秘密,嘴巴都严得很,此外剧情金手指也让他额外知道段太医是太子的人,品行端正,应不至于拿这点事威胁他,但是谨慎起见,他毅然决定给段太医送银票示好。 向太子的人靠拢,也就是向太子靠拢。 当时被发现了他就想给,可是当着太子的面收买段太医,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只能等下次遇见段太医再说,巴巴地去太医院指定某位太医,也很可疑。 除去段太医之外,嫣然也见过伤处,自从回来之后私下问过齐钰一次,齐钰未明确回答,只让嫣然每天为他换纱布,敬事房的内侍李顷负责皇帝召寝事宜,过来打听齐贵人的伤势,齐钰不慌不忙指着自己的脸道伤还没好利索,唯恐吓到君王,李顷便客套了几句,让他安心养伤。 李顷临离开时笑嘻嘻地望着齐钰,两根手指放在一起搓了搓,只差直说要一笔银子,包管能关照齐贵人。齐钰其实不差钱,但就是不想给,假装什么都不懂,与李顷深情对视,李顷敲不到竹杠,气冲冲地走了,齐钰暗笑,这个机会抓得极好,得罪了敬事房就等于失宠,若是李顷给力一些,他估计一年半载都不用见到皇帝了。 齐钰设计李顷时,嫣然就在旁边看着,主子的意思她已完全明白了,作为一直陪伴主子的人,嫣然没有一丝挣扎,全力支持主子的选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背叛 太子府。 慕容骏看着厨房送过来新制的雪花酥,眯起狭长的凤眸。 自从齐贵人在他面前闹了一出雪花酥有毒之后,太子的确有段日子没再碰过这道点心了。今次再见到这点心,内心没有一丝触动也是不可能的。 虽说他信也好,不信也罢,齐贵人为何偏要说出那些话,这就已经是一种故意了。 因为“您喜欢”这三个字,就意味着众矢之的。太子殿下,应该能明白吧? 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 慕容骏并非是一个易受影响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认,齐贵人的话有一些道理,若他没记错的话,他并未吩咐厨房准备雪花酥,为何厨房却罔顾他的意思,擅自做了? “殿下,这是新制的雪花酥,您尝尝……” 送点心过来的,正是惯为他做雪花酥的厨子阿四。 慕容骏的目光落在阿四身上,阿四皮肤黝黑,瘦骨嶙峋,乍一看还以为与江禾差不多年纪,实际不过才三十出头。 但他与江禾一样,都是自慕容骏幼时起就跟在身边伺候的老人了。 慕容骏挑了挑眉,笑着道:“阿四,你在孤身边,也有十年了罢。” 阿四为人木讷,不若江禾能说会道,可此人有一身好厨艺,慕容骏曾提拔他坐高些的位置,他却弄得一团糟,后来索性随他呆在厨房里,多少自在一些。慕容骏对此人的印象一直定格在年少时,阿四那会儿还是个腼腆的青年,亲自将一块热乎乎的雪花酥放在他掌心里,拍拍他的手,咧开嘴无声地乐,眼里满满都是要溢出来的笑意。 时光荏苒,当初的青年已佝偻起了身子,呈现出老态,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别的什么。 齐贵人误以为中毒时,慕容骏已交代子修去查,虽后来发现是场误会,子修那里,却意外有所收获…… “殿下,您怎么了?” 阿四略显紧张地抬起头,却不敢与太子对视。 “没怎么。”慕容骏回过神来道,“阿四,记得孤幼时,你就常为孤做这道点心,眨眼也过去十年了。” “……是。” 阿四心惊胆战地应着。 慕容骏将面前这碟雪花酥移至眼前,仿佛从来没见过似地,细细地欣赏、打量。 阿四目光有些不忍,然而好几次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忍住了。 慕容骏将他不自然又充满矛盾的神情尽收眼底,若无其事道:“这些年,你为孤做了许多雪花酥,自己却从未尝过,是孤的疏忽。” “殿下……” 阿四怔住,太子突然说这番话是何意? “别紧张。”慕容骏温声道,“今日这碟雪花酥,孤特意赐还给你。多谢你这些年来,对孤的照顾。” 慕容骏起身,亲自将整整一碟雪花酥放到阿四手里。 霎时间仿佛时光倒流,阿四也想起了过去的日子,枯如柴枝的手不停在颤抖,几乎托不住轻巧的青瓷碟。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蜿蜒落下。 慕容骏未发一言,直勾勾盯着他,等他领赏谢恩,将他自己亲手做的雪花酥吃下去,或者跪地求饶。 阿四反复揣测着太子的想法,不到一刻钟就先崩溃了,大吼一声打翻了碟子,雪花酥散落一地,掉在膝下跪着的织金线毯上,富丽的毯子冒出了缕缕青烟,不消片刻已被烧出了一个窟窿。 “殿下,您、您怎会得知的……” 阿四绝望地道。 慕容骏未再看他一眼,起身迈出了原来待着的屋子,留阿四一个人,跪在原地。 起风了。夜风吹着衣袍猎猎作响。太子俊美的脸上满是阴鸷,是啊,他如何得知? 子修误打误撞,传来调查到的消息,太子府一向不会令旁人接触到慕容骏的饮食,能为他送雪花酥的,只有江禾与阿四。 经查,江禾并无异样,阿四家中忽然多出一笔横财,来历不明。 因着齐贵人之言,慕容骏不过就是谨慎一些,小小地试探一下。 他并不能确定雪花酥有没有毒,于是反交给阿四,是阿四自己的反应证明了一切。 看来齐贵人所言也不完全是胡话,如今回想起来,简直字字珠玑,还劝他若发现是相熟之人,千万不要伤心难过,齐贵人竟连这都想到了,还一个劲劝他不要再食用雪花酥,究竟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 因慕容骏已对阿四起疑,多少有了些心理准备。 十年的主仆情,抵不过一笔横财。疼痛虽有,但不至于捶心。他实该庆幸,没在临到毒发之时,才发现已遭心腹背叛的事实。 江禾得知消息后面沉如水,领着一帮人气势汹汹闯进了屋内。 阿四一开始羞愧地抬不起头,但是江禾操着尖细的嗓门骂了他几句之后,又开始大声辩驳,两人对峙良久,江禾再回到慕容骏身边时,神情颓然。 “殿下,他都招了。” 江禾抹了一把脸,并不提自己用了些手段,阿四的背叛,令一同追随太子多年的他颜面全无,江禾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这个蠢货,怎能就这般不争气! 慕容骏道:“是谁指使,有何缘由?” 得了钱,这是果,慕容骏更想知道,他对阿四不薄,能让阿四背叛他的因是什么。 江禾道:“他……他也不知对方是谁,对方给了他钱,却从未用真正的身份联系过他。他家里长子嗜赌,把这些年殿下给的赏全都败光不说,还被赌坊扣下,要卸胳膊卸腿。殿下您知道,他这人闷葫芦似的,心疼长子,觉得丢人,既开不了这个口,也借不来钱,偏这时候爹娘又病了……殿下,奴才推测,他应是被盯上了。” 慕容骏轻轻“嗯”了一声。 这路子说实话真不算罕见,拿来套人,却是一套一个准。 江禾发狠道:“但是再有苦衷,发生这种事,难道不该先禀告殿下,由殿下定夺?殿下待他不薄,平时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逢年过节皆有赏赐,未必不会帮他,可他竟反回来给殿下投.毒,其心可诛!” 不论如何,背叛就是背叛,对走了岔路的阿四,江禾怎样都同情不起来! “这是他的口供,请殿下过目。” 江禾呈上印有红手印的几页纸。 慕容骏大致扫了一眼,证实江禾所言非虚后道:“断他一只手,先关起来。” “殿下……” 江禾怔愣片刻,太子最恨背叛,一般不是该直接杀了阿四,为何却没有? “殿下,您……您究竟怎么想的?” 慕容骏紧紧抿着唇,得知阿四叛他的一刹那,他本能地想把阿四碎尸万段,可是一想到有人背叛他,也有人要他别伤心……他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转移了暴戾嗜血的情绪。 一个背叛者,已不值得他心里留下任何波澜。倒是齐贵人充满了疑云,一介男妃为何能接连言中他的事,还有误以为要死前,眼中那一抹令他琢磨不透的悲悯…… 究竟有何好怜悯的? 齐贵人甚至让他对下属好点,慕容骏亦认同,阿四为人所迫,归根结底也是他御下不严被钻了空子。 意识到这一点,他思考问题更深远了些,留阿四一条命,除了稳定人心,还有另一层目的。 “就这样,去办吧。他跟随孤多年,断一只手已经足够。从今往后,此人是死是活都与孤无关。” 慕容骏眼里,阿四的手为他做出了雪花酥,利落地断了这只手,也便断了阿四与他从小的情分。 “……还有其他人,若有难处,当直接报给孤,再有叛者,定斩不饶!” 江禾欣慰地领命,太子殿下够宽宏大量了,这对底下人来说未尝不是福气,本来他还怕太子迁怒,看来也不必担心了。 “子修。” 慕容骏抬眸,望入茫茫夜色,黑衣青年就在他身后一丈远处。 慕容骏已有了大致计划,勾了勾唇道:“子修,你看紧阿四,切勿让他与人接触。连夜传信给父皇,就说孤中了毒,昏迷不醒。” 这一次要瞒住皇帝是不可能的,何况他也根本没想瞒,有些事借皇帝的手,比他自己要方便得多。 有人透过阿四对他下.毒,他当然要将计就计。 留住阿四的命,也给对方一个继续犯错的机会,不论对方乐不乐意,他都会迫其上钩。 子修得令,正欲离去,慕容骏顿了顿,又将人叫住。 子修诧异地回过头,慕容骏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道:“你再召段太医过来,孤想让他入宫一趟,见一个人……” 扮了一回宫人之后,齐钰暂时对皇宫探险失了兴致,老实安分地宅在毓秀宫偏殿,低调地睡个懒觉,玩玩空间,美其名曰习惯古代生活。 这一日,太医院照例派了一位太医来为他看伤,齐钰正想着要如何打发,结果来的却不是以前为原身治疗的那一位,而是换成了段太医。 齐钰很是高兴,他与段太医非初次相见了,亲自沏茶倒水,想尽量表现得热络一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然而段太医对他的殷勤视而不见,一丝不苟地行礼,诊脉,请嫣然帮忙卸下纱布查看伤势,直到对上曾经见过的同一张脸,段太医也没半句多余的话。 没反应,也便是不打算拆穿,心照不宣,齐钰相当满意。 他知道段太医是男主的人,可以透过段太医,打听一下男主的近况,顺便刷个好感。 “对了,太子他还好吧?” 齐钰只是例行问候,客套了两句,谁知段太医脸色竟凝重了起来,犹犹豫豫道:“太子殿下不太好,他……中了毒。” “……”齐钰道,“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惊艳 段太医轻叹:“齐贵人,您还不知道吗,殿下不慎食用了有毒的雪花酥,如今昏迷不醒,皇上大发雷霆,这几日已有好几位太医都被派去了太子府。” 齐钰:“……” 齐钰慌了神,什么情况,他之前在凉亭里不是已提醒得够直白了吗,难道慕容骏并没有听进去? 可是太子若不听他的,按照原书发展,也不该是太子自己中毒啊,该是太子身边的侍女才对…… 最初的惊慌过去之后,齐钰总觉得何处不大对,心念一动,道:“是谁在雪花酥里下毒的,抓到了吗?” 段太医道:“臣听江公公说,是太子府一名叫做阿四的厨子,事发被当场抓获。” 齐钰心道,若是阿四的话,说明应当就是他所知的情节,可为何是太子中毒? 齐钰百思不得其解,目光落在段太医身上,忽然想到段太医正是太子的人,倘若太子真的昏迷,别的太医都挤在太子府,太子心腹段太医却跑来为他这个炮灰治脸,言语之间谨慎试探居多,并无一丝急切,难道段太医都不在乎中了毒的主子吗? 且太子的病情也有些迷。 阿四下的应是剧毒,书里不慎吃了一口雪花酥的侍女没多久就毙命了,换成太子为何却是昏迷不醒? 齐钰相信理智分析得出的结论,哪怕这个结论有多不可思议——难道太子不是真的昏迷,是……装出来的? 那就能解释所有的反常之处了。 换做别人未必能有这个胆量,若是太子的话,别忘了前不久这位还毫不犹豫划了自己一刀,装中毒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齐钰窘了,闹半天原来太子是要钓鱼啊。 毕竟有男主光环,怎会轻易狗带。 原书中的太子抓到阿四之后,头脑一向冷静的人盛怒之下竟发疯折磨这个背叛者至死,光是如此还不够,太子还下令将此人倒吊在菜市口一棵老槐树上,鞭尸十日解恨。 慕容骏生平最恨背叛他的人,也要世人都见到,背叛他的下场。 此举惹得言官纷纷弹劾太子暴虐成性,正中皇帝下怀,皇帝想废太子已久,这就是递上来的机会,幸而皇室中,皇帝的一位皇叔长辈曾受过孝仁皇后之恩,联合诸王为太子求情,道太子是为阿四所害太过激动,皇帝碍于皇叔皇伯的面子,安抚太子,下令刑部彻查下毒之事,可是太子暴虐的名声到底传了出去。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皇帝的推波助澜。 阿四被处死,反而断了线索,真凶逍遥法外,刑部一直没能查到什么,直到在慕容骏登基之后清算二皇子与敏妃余党,才被一并揭开,那时才有一波狠虐。 作者为男主安排这样的情节,既狗血又不爽,还很不走心,男主对背叛流露出的敏感与残忍,仅仅是为未来成为暴君做铺垫,原书中的男主已无法选择了,这个世界的慕容骏,身边有他这个金手指在,应当还有机会摆脱失望的情绪所带来的毁灭打击。 因此齐钰才会尝试对慕容骏说,若发现是相熟之人所为,不要伤心难过,有些人的背叛,也是迫不得已。 这并不是指阿四悖主就是值得同情的,而是希望慕容骏给他自己一条生路。 儿时体会到的温暖,成为了慕容骏为数不多的宝贵记忆,如今给予温暖的人已变,那些记忆也该从容放下。 齐钰用心良苦,好在男主并未让他失望。发觉中毒乃是太子的计,齐钰有一瞬间是窃喜的,这起码说明,太子离暴君的未来,已远了一些。 可是太子的计划他插不去手,段太医让他意识到太子装病,又有何用呢。 “太子殿下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齐钰捡好听的话,反过来安慰了段太医一通。 “……谢您吉言。”段太医想起来自己这一趟的真正目的,斟酌着道:“臣眼下正为太子殿下找寻良药,不知齐贵人有何高见?” 齐钰面色一凛:“段太医,你说笑了,我对医术一窍不通,能有何高见?” 只不过段太医这般悠哉悠哉的神情,令他更加笃定这就是太子的计策。 段太医轻咳一声:“其实懂不懂都无妨。听闻齐贵人所言总有精妙之处,臣也想知道您对此事的看法。” 齐钰不由笑了笑,他总算明白太子为何要派段太医来这一趟了,他与段太医拢共说过几次话,段太医怎会得知他所言“总有精妙之处”? 定是太子。 他之前所言太子信了,透过段太医打探他这边还有没有别的告诫,真正想知道的人,是太子。 这是一个向太子示好的绝佳机会,而且还是太子自己递过来的! 齐钰陡然想清楚这一层,心里暗爽,笑眯眯地道:“殿下若不嫌弃,我可以帮忙分析一二。段太医,你可以多告诉我一些下.毒的细节吗?” 太子一定是想找到真相,他虽不能直接说出来,但可以帮太子指明大致方向。 段太医无有不允,接下来齐贵人说了什么,他都逐字逐句默记下来。 临来前,太子曾问他齐贵人脸上的伤势,段太医如实交代,齐贵人的脸已好得不能再好了,太子思忖了片刻,要他主动过来为齐贵人看伤。段太医虽不明白太子是何意,齐贵人的回答又是何意,总之他就尽职地在中间传话好了。 太子突然之间中了毒,皇帝很着急,倒不是皇帝变得心疼太子了,而是太子至今仍是储君,堂堂储君若被毒死,皇帝脸上也无光彩。 皇帝特意令内侍总管王德福打听了一下,民间已有人在传是他心胸狭窄容不下太子,竟对亲儿子下了黑手,皇帝奇冤无比,太子这档口若死了他就真的说不清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太子死去。 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被皇帝赶到了太子府,刑部亦开始进行调查。江禾配合地把阿四送至刑部,刑部审问阿四之时,太医则在为如何解毒吵个不停,太子脉相虚弱,药石无效,太医们连吵了几日也没吵出个究竟来,他们就连太子所中何毒都还没弄清楚,皇帝怒而降旨,若再医治不好太子,便要他们提头来见,太医们各个如同打了鸡血,都快疯魔了。 段太医来到太子榻前,恭敬地拜了拜。 床上躺着一个人,被重重纱帐遮挡,不住地咳嗽,听声音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子修扮成侍卫,持剑立在床头,见是段太医孤身前来,子修冲他微微颔首,径自领他绕到床榻后方,亲手打开一道暗门,待段太医进入之后,便将暗门关上,继续守着。 段太医穿过暗道,这才见到真正的太子。 慕容骏披着一头乌丝,闲闲靠坐在玉色夹纱枕上,闭目养神。外边床上病入膏肓的,只不过是暗卫安排的替身,装装样子罢了。 段太医双膝跪地,将与齐贵人会面的情形,齐贵人对中毒的分析一五一十说了。 慕容骏阖目半晌,道:“他真是如此说的?” 段太医道:“确是如此。” 齐钰抛开太子究竟有没有中毒不提,只指出了一处关键。 阿四并不知幕后是谁,看上去这条线似乎断了,但是阿四被赌坊扣住的长子还在,赌坊也还在,不若查一查这些人的底,说不定会有收获。 齐贵人还提醒道,能在皇城天子脚下开赌坊,背后一定有人,即便查到了,没有真凭实据怕也是难以治罪,切记一定要寻到能将对方钉死的证据,小心打草惊蛇。 慕容骏本就怀疑阿四长子欠下巨债是被故意引导的,也已令子修去查了。他特意令段太医去问齐贵人,并非真的毫无头绪,而是想借机试探齐贵人。 真凶他想查到,齐贵人身上的疑团,他也想解。得知齐贵人也想到了这一处,还透过段太医提醒他,慕容骏心情有些复杂。 他确定了一件事,这个机灵鬼总能一针见血,应当不是巧合。 虽初见时有些迷糊,后来聪颖得令人惊艳。 本朝男妃在后宫地位低下,大多数靠着脸和狐媚手段生存,这齐贵人却是个异数。 段太医还证实,此人脸上的伤已痊愈,既如此还继续包着纱布,一听说要卸下纱布时很是抗拒,原来不是为了避嫌,是…… 慕容骏勾了勾唇轻笑,原来也是在装病。 他装病是为了找寻真凶,齐贵人是为什么? 有个呼之欲出的理由,但是太子并不想深究。 这是个短处,落在了他手里,而齐贵人处也有他的把柄,如此一来,他们两个算是达成了一种平衡,就算疑心相当重的他,亦可以暂时放心地信任齐贵人了。 对太子而言,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他下意识并不希望齐贵人与他为敌。 子修很快就查到了赌场真正的老板,靖远侯。 慕容骏借中毒躺了数日,外头群魔乱舞,各路人马都在打探太子的死活,打探阿四的却只有一路。暗卫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人,眼看着对方百般联系阿四无果,一头钻进了靖远侯府。 两厢印证再明显不过,靖远侯乃敏嫔之兄,敏嫔与二皇子失宠,做兄长的要替妹妹与亲外甥出气。 慕容骏已查到了靖远侯,但用齐贵人的话来说,这些都还不能将靖远侯钉死。 “子修,给孤把赌场老板做了,再放信出去,阿四已想起真凶是谁,打算招供了。” 慕容骏慢慢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他不信如此,靖远侯还不着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狠人 阿四性命已落在慕容骏手里,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然会照着太子的意思。 在慕容骏暗示下,一直在刑部尚书面前保持沉默的“阿四”,突然之间改了口,道是有人指使,并且声称对方势力庞大,不敢只报给刑部尚书,非要见到大理寺卿,由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一起为他做主,才敢道出实情。 本来太子中毒便闹得沸沸扬扬,这下子朝臣百姓更加议论纷纷,都在暗中猜测指使阿四的人是谁。 皇帝自从得知太子中毒,便卯足了劲令太医诊治。他自诩是明君,挺好面子的人,虽然内心深处对太子极为防备,太子被毒杀,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他对这个儿子总没什么好脸色,甚至有流言传是他容不得太子,皇帝怎会容许这种有损名声之事发生? 就算他真要处置太子,那也得是有理有据,令太子无从辩驳,太子犯了错罪有应得,与无端被毒死岂能一样,别人干的好事,凭什么由他来背黑锅! 皇帝怎样都要先把事情查清楚了,得知阿四改了口,忙不迭也令大理寺卿介入。此案本是刑部在管,大理寺若要参与进来,章程就多了,刑部与大理寺定了个时日共审嫌犯,这般大张旗鼓,终于惊动了一个人,敏嫔之兄靖远侯谢荣。 尽管下头再三保证并未暴露身份,靖远侯还是坐不住了,皇帝为何要派大理寺卿介入,一般只有皇亲国戚犯法,才会需要大理寺出面…… 会不会是阿四已经发现了什么? 谢荣有些后悔自己得知妹妹与二皇子被太子陷害失宠的消息,脑子一热就决定对太子动手,阿四这颗钉子他埋了很久,用得好直接就能除去太子,把二皇子送上储君之位,可是能毒死几匹骏马的剧.毒,为何却没毒死太子,他的人会不会被阿四供出来? 时间拖得越久,谢荣越是如坐针毡,偏又在此时,得到了他暗中所开的赌坊,老板被人残忍杀死的消息。一条狗腿子的命,谢荣本不在意,但就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知道自己是被针对了,看来心腹行事并非毫无疏漏,他更担心阿四把靖远侯府供出来…… 谢荣最终令心腹,趁着大理寺共同审问之前除去阿四,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但是等了一夜他的人没回来,等来的却是一道圣旨与大理寺卿登门。 原来他的心腹刚跨进阿四呆的牢房便被狱卒团团围住,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都在,大理寺卿笑着对刑部尚书道:“太子殿下英明,只要对外公布阿四就要说出实情,歹徒定会上赶着前来灭口。之所以需要本官出面,可不就是为了刺激歹徒,又让他们觉得,这的确是可乘之机。” 谢荣办事还算谨慎,这回派去的心腹明面上绝对牵连不到靖远侯府,又一直对谢荣忠心耿耿。这心腹落网之后本打算担下全部责任,却在被捕当日,收到了家中孩子常穿的一件衣裳。 这是有人在警告他,他的身份早就被识破,迫他道出背后之人,否则就叫他家人难保。 这心腹不知是何滋味,想当初阿四之子沉迷赌钱,也是他刻意诱导在先,威胁阿四在后,一同参与的赌坊老板已被杀了,对方什么事干不出来? 心腹为了家小的安全,不得不招出靖远侯,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一见居然牵出了皇帝宠妃的兄长,双双有默契地停止审问,将案情报给了皇帝。 皇帝:“……” 靖远侯做的好事,皇帝很生气,随之一起报上来的,还有太子大安的消息,太子慕容骏亲自上书请罪,承认自己并未中毒,而是为了捉拿幕后之人,权宜之下不得不为之,令皇帝担心,恳请皇帝原谅。 太子如此周到,皇帝还能说什么,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已被太子提前知会过,一桩线索已断的案子,被太子略施小计查了出来,皇帝一直逼迫得紧,终于能向皇帝交差了,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高兴都来不及,怕皇帝会怪怨太子,一同前来为太子保驾护航,皇帝看着这俩呈上来的折子上净是对太子天花乱坠的夸赞,心里怄得慌,还得违心地与太子演一出父慈子孝。 等人都走了,皇帝一脚将龙案踹翻在地,面色不善去了延禧宫。 延禧宫内侍道听途说,敏嫔误以为皇帝终于想她了,心下欢喜,精心打扮了一番。皇帝人一到,就见敏嫔一身盛装,梳着飞天宝髻,化着精致的妆容,额前缀着牡丹花开赤金花钿,发间簪是一对鸾凤点翠垂珠步摇,拇指大明晃晃的红宝石压在鬓角,耳垂上则是一副沉甸甸的赤金滴珠耳环,端得富贵艳丽。 敏嫔母家靖远侯府家底丰厚,以前若是做此妆扮,皇帝多会觉得美艳绝伦,如今已先带了满腔不满,再看敏嫔,就变成了别有用心勾引君王,毫无思过的诚意了。 敏嫔福身请安,皇帝却没让起,待敏嫔跪得腿都麻了时,掷过来一份口供,敏嫔飞快读完,吓得魂不附体,不会吧,靖远侯给太子下了毒?! 这么大的事,为何兄长没告诉她? 她也不想想自己禁足这段日子,延禧宫外的侍卫多出了几倍,这些都是拜她的宝贝儿子二皇子所赐,靖远侯纵使有心,要知会她也很难。 不过是给太子下.毒而已。 敏嫔内心巴不得太子死,虽有些埋怨兄长莽撞,想想兄长定是为她与二皇子出口恶气,这倒也罢了,问题是太子并没有死,靖远侯却被皇帝逮到了,难怪皇帝一来就没什么好脸色。 “皇上,这定不是嫔妾兄长所为,求皇上开恩明察!” 敏嫔赶紧给皇帝磕头,靖远侯府谢家是她与二皇子的靠山,可千万不能有事! 皇帝平常虽厌恶太子,此刻更恨透了靖远侯,太子再不合帝心,到底也是他的儿子,敢对太子动手,是不是也敢对他动手了? 且靖远侯做的恶,脏水却泼到了他身上,皇帝名声难道不该比什么都重要?! 皇帝再联想到二皇子之前犯的过失,还有满头珠翠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的敏嫔,这一家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啊。 皇帝冷冷道:“毒害太子的人关在狱中,就你兄长‘命人’去探望,这还不够明显?朕已令刑部、大理寺前往靖远侯府拿人,想要朕明察,等调查结果出来便是了。” 敏嫔闻言花容失色,皇帝竟不念往日情意,要让她兄长下狱,靖远侯若是进了监牢,就得掉一层皮,难道还能平安无事地出来?靖远侯府可是为她、为二皇子办过不少事的……眼下着急忙慌,她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寄希望于皇帝看在二皇子的面上开恩了。 “皇上……求皇上看在骥儿的份上,他只有这么一个嫡亲舅舅,若是入了狱,旁人要如何看他?” 二皇子? 皇帝眸子缩了缩,随即讽刺地一笑。 “原来还与骥儿有关?朕原本想不通,靖远侯好端端地为何要给太子下毒,经你这么一说,朕可算是明白了……” 皇帝漠然注视着瘫在地上的敏嫔,最近宫中发生了许多事,敏嫔设计陷害太子,却意外牵扯出了二皇子与贞嫔的女干情,靖远侯这是怕他厌弃二皇子了,才着急动手。 “靖远侯是骥儿的舅舅,自然要为骥儿扫清障碍。” 若太子死了,二皇子便是长子。皇帝儿子不多,不会再轻易舍了谁。 靖远侯定是如此盘算,此举却触了皇帝的逆鳞,皇帝容不得一个外人对皇位指手画脚!仅凭这一点,皇帝就不想看任何人的面子,更别提二皇子接连犯错,在他心里已相当膈应了。 敏嫔后悔不迭,暗恨自己沉不住气,没能把靖远侯捞出来,又把自己的儿子推上了风口浪尖! “不,皇上,并非您想的那样,靖远侯所为都与骥儿无关……嫔妾不过是担心兄长,顺口一提的……” 敏嫔高声辩解,跪下来去拉皇帝衣角,皇帝厌恶地瞪了她一眼,背过身去道:“你还有脸提骥儿,他在后宫横行,你在朕面前口无遮拦,果真是一对亲母子。” 敏嫔何曾受过这番严厉的训斥,浑浑噩噩失了言语,延禧宫内侍哆嗦着过来上茶,银盘中是一盏冒着袅袅热气的碧螺春。皇帝盯着他常饮的茶半晌,猛地想起靖远侯就是在太子喜欢的雪花酥里下了毒,那会不会如法炮制,也在奉给他的碧螺春里做手脚? 刑部尚书在奏折中提到过,靖远侯所用毒药沾一点便会毙命,皇帝不敢想象臣子手中握有如此阴毒的东西,凭靖远侯与敏嫔的关系,他往后还敢碰延禧宫里的任一样物件吗? 王德福已令内侍验过了茶水,皇帝明知自己多心,仍觉得不舒服到了极点,敏嫔哭哭啼啼的样子,也让他心烦不已,以前皇帝经常留宿延禧宫,觉得延禧宫是令他身心放松之地,如今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够了,不必在朕面前嚎丧!你若真心疼骥儿,就别假借骥儿的名头插手。老实一点,靖远侯若是有罪,兴许朕会看在骥儿的份上饶你一命,别的就不必多想了。你还在禁足,自己好好反省吧。” 皇帝不耐地说完,拂袖回了乾清宫。延禧宫接连被斥的消息传遍了后宫,常年被敏嫔压着的妃子们都冒了出来,永寿宫舒妃瞅准时机送来了亲手熬的鸡汤,皇帝对敏嫔母子相当失望,就势翻了永寿宫的牌子。 连着受了敏嫔一家的气,皇帝就觉得舒妃所出三皇子慕容骢还是挺顺眼的,虽然三皇子自小老实平庸,不若二皇子讨喜,至少尊敬父皇,性子也没被母妃宠坏。 敏嫔被斥骂,靖远侯下狱,二皇子被禁足皇子府不得外出,三皇子及舒妃一夜之间得了皇帝青眼,后宫势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敏嫔与二皇子得宠,靖远侯府也不太把其他贵族放在眼里,如今皇帝根本不想保靖远侯,靖远侯府明显遭了厌弃,刑部与大理寺已在调查靖远侯府,与靖远侯关系好些的不敢吭声,关系恶劣的趁机落井下石,又有太子的人推波助澜,原要审上个把月的案子,很快就结了案。 靖远侯被证实唆使心腹毒害太子,大理寺火速判了削爵流放,家产充公。皇帝念在二皇子的面子未株连整个谢家,只是没了靖远侯的爵位又没了家财,昔日的贵戚全都沦为了庶民。 靖远侯被处置前夜,敏嫔不顾皇帝令她禁足的旨意,在乾清宫外哭着跪了一宿,皇帝铁了心不予理会,令王德福将敏嫔拖走,敏嫔一路的哭声,连齐钰待在毓秀宫都听见了。 最近常有宫人私下议论延禧宫的惨状,齐钰竖起耳朵,不声不响吃了很多的瓜,不愧是太子,他就知道,装中毒不是白装的。 原书中太子暴戾的名声,是皇帝传出去的,而今皇帝却是被太子牵着鼻子走,他强烈怀疑,民间那些皇帝毒害太子的传言就是太子本人的手笔,因为太子急需刑部与大理寺名正言顺的介入,也需要皇帝下决心收拾靖远侯。 狠人还是那个狠人,没受刺激过度,也没有要黑化的迹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齐钰欣慰之余又开始发愁,他都已这般向太子示好,为何太子处却没了下文,起码也该告诉他一声,他是不是已经抱上大腿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赠药 男主的心思挺不好猜,正当齐钰暗自揣测之际,一道晴天霹雳落了下来,本来他已搞定的敬事房,也因着靖远侯受到影响,变得搞不定了。 齐钰怎样都没料到,敬事房李顷一伙,原是敏嫔的人,这也是敏嫔曾经能成为宠妃的部分原因。如今眼看敏嫔没了靠山,皇后趁机给昔日的仇敌捅刀子,暗示几个还算受宠的小妃嫔不约而同给皇帝吹了吹枕头风,或幽怨或假装无意地说起敬事房总将敏嫔的绿头牌摆在显眼处,皇帝仔细一想,还真有这回事,一般敬事房会按着帝心,将宠妃的牌子放在前排,方便皇帝取用,这本来无可厚非,可是敏嫔早被禁足了多日,敬事房为何还是如此? 皇帝对敏嫔的印象已跌至低谷,自然而然怀疑,敬事房可能收了敏嫔与靖远侯的好处,令王德福一查,果真如此! 乾清宫又是一场滔天大怒,敬事房的人被里里外外换了个干净,新上任的就算再有贼心,也不敢在这时候收取贿赂了,个个变得清廉无比。齐钰才过了一段还算舒心的日子,就又有敬事房内侍过来尽职地打听齐贵人的伤势,对于这些生面孔,送不送银子已都不起作用了。 这真是始料未及的误伤!太子处大获全胜,他却因此要倒大霉。 幸好段太医上回的脉案还在,敬事房内侍只是奇怪齐贵人这脸伤也太久了些,咕哝了几句,到底没有深.入怀疑,齐钰心里已警铃大作,敬事房靠不住了,再过久一些,待这些内侍起了疑心,亲自过来拆了他的纱布检查怎么办? 脸上的伤不能坐以待毙,要不要再伤一次,伤得彻底一些? 可原身之前摔得满脸都是血,居然只留下一个逆天的小花印,会不会这种炮灰美人,再摔也是徒劳啊…… 而且接二连三脸受伤,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齐贵人是在蓄意躲避,皇帝一怒之下要砍他的脑袋怎么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坤宁宫暂免的请安也即将恢复,皇后并未看在齐贵人受伤的份上,继续免他的请安,毕竟齐贵人伤的是脸,不是腿脚,只是行个礼完全不成问题。 齐钰自穿过来之后,还未与三宫六院正式见过面,去见一见皇后请个安倒是没什么可惧怕的,怕的是为了请安,每日必得早起整整一个时辰收拾妥当,一个时辰等于整整两个小时,齐钰好容易习惯如今起床的点,还要他再早起两个小时,简直就与拿把刀割他的肉差不多了! 能够预知主线剧情,却不能预知自身命运的齐钰,感觉自己迟早要栽在炮灰男妃的日常生活上。 到了正式请安前夕,齐钰还在发愁地想应对之策,段太医又过来了一趟,依旧是以为齐贵人治伤的名义到了毓秀宫。齐钰沮丧地发现,太子要找他十分容易,可是轮到他要找太子就难了,消息要往何处递他都不清楚。宫中虽仍保留了太子寝殿清风殿,可是太子基本不会留宿,清风殿也没有他认识的人。 好容易盼到段太医来,齐钰赶紧道:“怎样,段太医,可是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比如愿意收他当小弟,当自己人,罩着他,允许他抱大腿什么的。 段太医发现,一遇见这位贵人他就想笑,此次来可是有要事的,段太医调整了一下表情,轻声道:“殿下说,多谢贵人指点。” 齐钰:“……” 齐钰等了又等,段太医没再说下去,齐钰不觉提高了嗓门:“这就没了?没什么东西,也没别的话?” 段太医很确定地道:“贵人问的这两样,都没有。殿下并没有额外要告知贵人的。” 要有也是对段太医自己的交代,段太医私心觉得,还不能对外透露。 “怎么会这样?” 齐钰魂不守舍,男主这不就是典型的“用”完就甩,一句谢就把他给打发了,没听说慕容骏是吝啬鬼的人设啊? 段太医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只不过,殿下虽没有给贵人传什么话,但是仍让臣来给您疗伤。” “太医,你是说,我的伤……?” 齐钰一愣,段太医是太子的人,太子应当已知他的伤是装出来的,为何还要……再让段太医给他治伤? 太子不是已没有要对他说的话了吗? 齐钰慢慢咀嚼、消化着段太医言语中的每一个字,眸子骤然亮堂起来,抬起头与段太医四目相对。 段太医又道:“贵人请好好想一想,近日伤处可有不适?” “……有、有的。”齐钰反应过来,顺着太医的话,信口胡言:“我的伤处时而隐隐作痛,时而碰一下犹如针扎。” 段太医一笑,从随身药箱中取出一瓶药,递给一直陪在齐钰身边的嫣然。 “许是之前用的药与您的体质相克,臣建议,换种药膏试一试。” 齐钰:“……” 段太医这是不仅没拆穿他,还告诉他要换药?? 可是之前的药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对,否则他的伤怎能痊愈得如此完美? 鉴于段太医所做的一切,应都是太子的意思,齐钰打算先应下再说,段太医已抢着道:“贵人先别着急答应,臣的话还未说完。此药有一副作用,在患处涂抹,一个时辰之后便会出现淤青肿.胀,但对伤势本身无碍,停药一日即可消退,贵人请一定先想清楚,要不要用。” “太医,你的意思是……” 齐钰惊了。 段太医言下之意,若用了这药,就和破相差不多了。段太医真上道,这是拐着弯教他如何继续没病装病吗? 若真如此,也算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齐钰喜出望外,当即表态道:“只要能治好脸上的伤,一点副作用有何大不了,我能接受!” 他生怕段太医会反悔似的,赶紧令嫣然马上把药瓶收好,一边想,他与段太医本无交情可言,平白无故段太医怎会出手相帮,所以这也是太子的意思…… 太子知道他的伤是假的,还愿意帮他装下去。 这是终于抱上大腿了? 齐钰没来由拘谨起来,拱了拱手道:“多谢段太医,多谢……太子殿下。” 齐钰觉得段太医上道,段太医也觉得齐贵人很聪颖。这位太医未否认自己是奉了太子之命,另外说道:“臣每月值守的日子待会儿便会告知嫣然姑娘,贵人若有需要,那几日直接到太医院来召臣即可。” 齐钰大喜,这是后续也可以找段太医的意思了,有太医帮衬,苟到皇帝去世还有何可愁的! 齐钰从怀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嘿嘿笑着递给段太医:“一点心意,还望太医笑纳。” 本来上次就想给,齐钰后来光顾着分析中毒,一时忘在了脑后,眼下再补送也不算晚。 “贵人不必如此。”段太医忍笑摇头:“臣职责所在,不能收的。” 齐钰挠头,男主身边的人怎能这么好,连银子都送不出去,那该怎么办? 齐钰记得书中当笑话提过一点段太医不为人知的奇特爱好,段太医此人,外形看上去属于伟光正的一类,内心却很喜欢娘兮兮的粉紫色,齐钰找不到其他能送的了,利用衣柜,飞快地得了一身浅紫色的锦袍,假装是嫣然为他缝制软垫时额外多做出来的,硬塞给了段太医,以示感谢。 段太医老脸一红,心里直纳闷,他喜欢紫色,就连相处了几年的糟糠老妻都没看出来,齐贵人是如何得知的? 段太医可算能体会,当初太子告诉他齐贵人总有“精妙”之处是何心情了。 “主子,真的要用这药吗?万一、万一喝下去变不回来怎么办?” 段太医走后,嫣然小心翼翼托着药瓶,很有些担忧地问齐钰。 她的手在颤抖,主子不想侍寝她明白,可是这种能让脸完全变样的药,谁能保证不会出问题? 嫣然并不相信段太医,她只相信自己的主子。 “没有万一,不论如何都要一试。”齐钰坚定地道。 段太医只是送了药过来,用不用还在他自己,他若是拒绝,等同于拒绝了太子的好意,齐钰好容易才抱上大腿,怎么可能得罪太子,且他不是早就想清楚了吗,与其拥有一张美人脸,不得不委身皇帝,过着自己都恶心的生活,还不如豁出去容貌不要了,彻底遭厌弃、成为透明,反倒还能活得逍遥自在一些。 齐钰平静地将药水抹了一些到脸颊上,这药水一下便渗入了肌.肤,不过片刻就觉得脸颊发烫起来。 因原身只是伤到半边脸,为了谨慎起见,齐钰也只抹了一半的脸,段太医所言的时刻到了,抹药的一边已变得肿.胀不堪,还出现了大片淤青,看上去真像是遭磕撞留下来的旧伤,另半边脸纵使完好如初,也被衬得惊悚妖冶。 齐钰相当满意这种效果,当然纱布还是要缠回去的,以前是为了美人脸不被人看去,如今是为了丑人脸不吓到别人。 他更满意,太子向他伸出了援手。只是既打算助他,为何不早些让段太医把药送过来,害他白白担惊受怕了好几日? 齐钰正欣赏着镜中自己的样貌,突然间想通了,对着镜子狠狠呸了一声。 太子早不送,晚不送,在敬事房被整顿、皇后又非让他去请安,他走投无路时才送,这是存心让他心存感激,感恩戴德呢! 行,齐钰麻木地想,你是金大腿,只要你肯把男主伸过来,别说心存感激、感恩戴德,便是披星戴月、披荆斩棘都不成问题! 很快,便到了去坤宁宫请安的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提拔 齐钰有些难起床,一般除非自己醒,别人很难唤得起,早晨为了把裹成包子的齐钰按时叫起来,嫣然可谓费尽了心力。 齐钰脾气还算不错,被催着起床也没大发脾气,就是人起了,脑子还是迷糊的,身体摇摇欲坠。嫣然拧了布巾为他净了脸,齐钰才清醒一些,梳洗用膳。 早膳依旧少得可怜,嫣然这回早早讨了些点心,塞给齐钰,齐钰勉强吃了半饱。 因要去皇后处请安,穿戴须得正式,嫣然捧来了一只花梨木的首饰盒,宫中规定,男妃可佩戴首饰,但是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得超过三件。 原身对别的不爱,唯独喜爱簪子,首饰盒里也是各式各样的发簪居多,齐钰随便指了一只看着顺眼的玉簪,簪尾金丝缠枝,嵌了一朵白玉海棠,底下缀了两颗圆溜溜的珍珠。 这簪子玉质尚佳,做工精良,只是样式未免素净,嫣然为他簪上之后,又取了与之配对的珍珠玉手串出来,齐钰却怎样都不肯再戴了。 因他手上已戴了随身空间的银指环,再戴手串,手上饰物过多易惹人注意,此外,齐钰也怕把小巧的手串弄掉了。 嫣然拗不过,也就随他去了。齐钰一心想走朴素低调路线,挑了一身灰不拉几的袍子,照旧把领子提到下巴处,裹得严严实实。 收拾停当,主仆二人一起出了院子。临出殿时,有一位宫人扶着一位少年,就在他们前边匆匆走着。毓秀宫偏殿不止住了齐贵人一位男妃,皇帝还有一位姓张的贵人,也居住在此地,只是院子离得较远,齐钰与原身都没有结识别的妃嫔的心思,与张贵人平时也不走动,顶多是个点头之交。 走在前头的张贵人听说齐贵人来了,一笑回了头。他身穿一袭露肩的湘色宫装,戴了一只红玉梅花簪,眼角处化着一抹艳红,点上了几颗细碎的宝石,指甲上染了凤仙,纤细的腰处缠了一块红绫,手腕挂了一串鲜红欲滴的玛瑙串,瞧着年纪只比齐钰大一两岁,举手投足却有一股酥入骨髓的媚意,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齐钰心里赞叹,张贵人特意缓下脚步,待齐钰走近,开口便是一句质问。 “你怎么穿成这副样子?” 齐钰:“……” 齐钰微笑:“我素来如此,习惯了。” 张贵人柳眉竖起,上下打量着齐钰,似乎有些想不通,怎会有人如此不知上进,去坤宁宫还灰头土脸。 张贵人觉得有些丢人,不想理齐贵人了,与心腹宫婢走得飞快,很快便又与齐钰拉开了距离…… 齐钰到得晚了些,皇后端坐在坤宁宫大殿上首主位,前来请安的妃嫔均已落座,自从皇帝率领捉女干大军,亲手捉了二皇子之后,众妃嫔还是头一次聚在一起,对于惊了驾消失不见的贞嫔,禁足思过的敏嫔,皆默契地不再提起。 皇后心情很不错,她膝下无子,皇帝只是逢初一十五会来坤宁宫过夜,在圣宠、子嗣上皆被昔日的敏妃压了一头,皇后面上表现得再大方,内心不可能一点不在意,如今可好,敏妃被降为嫔,困在延禧宫里出不来,就算这位育有皇子又如何,皇后不着边际地想,生个禽.兽不如的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呢。 皇后颇有些扬眉吐气,对待众妃也很和蔼,当然对外不能道出原因,皇帝正因二皇子心里不痛快,皇后坐这凤位也有数年了,不会在这节骨眼去碍皇帝的眼,心里偷着乐也便是了。 齐钰一丝不苟地行了礼,问了安,皇后笑指了临近殿门的一处座位,请安的时候通常男妃坐得远一些,与女妃可谓泾渭分明。 齐钰正对面,坐着张贵人,左右皆离他远远的,不与张贵人言语。 齐钰脑海里关于张贵人的些许印象,一部分是道听途说,一部分则是亲眼所见,据说这位张贵人不是按正规章程入的宫,而是地方上献给皇帝的清倌,原来待在行宫伺候,皇帝爱其美色,特意将人带回皇宫,如今虽也有位份,因其出身青楼,妃嫔们皆看不起他,提起张贵人,都觉得自己的口舌肮脏不堪了。 张贵人自己静静地坐着,轻易也不管旁的人。 齐钰喜欢美人,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碍于身份看不了,但是眼前这位张贵人美少年,他却可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他灼灼的视线,很快便被发现,张贵人朝他眨眨眼睛,齐钰便回敬一个友好的笑容。 皇后对众妃念了些日常,目光扫过来道:“齐贵人,张贵人。” 齐钰连忙起身,张贵人也应声站起。 皇后远远看着两位并肩而立的少年男妃,虽都穿着样式差不多的宫装,张贵人白皙的肩不知羞地露出了大半,齐贵人的衣裳却快要包到脖子根了。 再看样貌,张贵人妖媚,齐贵人脸上包着纱布,听说脸上受了伤,不知伤势如何,皇后乃正宫,皇帝嫡妻,看不惯妃嫔总是摆出一副狐媚小妾样勾引皇帝,瞧张贵人只觉扎眼,齐贵人就有些敦厚了。 且齐贵人出身不错,贵族子弟,这是张贵人拍马都赶不上的。 皇后心里已对齐钰有了一丝偏颇,面上倒也没显露出来,对着他俩道:“你二人同处毓秀宫偏殿,毓秀宫主位至今仍空着,本宫的意思,你们该明白了吧?” 齐钰有些吃惊,嫔以上才有资格入住一宫主殿,这是常识,皇后之意应就是鼓励他与张贵人竞争,努力讨好皇帝晋位。 可惜齐钰没一点兴趣,他巴不得一直透明,不让皇帝注意到他,做嫔再有好处有什么用,第一条就是要侍寝的,穿成男妃已由不得他了,争不争宠他却能决定,反正皇帝一年之后就要换人,到时大家一起退休,一群炮灰守着一颗就要坏掉的菜,还有何好争的? 齐钰假装自己没听懂,老实巴交傻站着,安静如鸡。 张贵人扬了扬眉,似乎很有兴致。 皇后将两人各自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一叹。 一位年轻妃子咯咯娇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宽宏大量,不大计较出身呢。” 这妃子穿金戴银,身着华服,敢在皇后面前多言,应当有些地位,她这是在冷嘲热讽张贵人呢,张贵人脸色一沉,冷冷瞥向那位妃子。 然而妃子并未收敛,反而轻蔑地望着张贵人,好似在说,区区贵人,能奈我何? 皇后轻咳一声:“好了丽嫔,你少说几句。” 年轻妃子——丽嫔扶了扶鬓边一只八宝珠钗,笑着住了嘴。 皇后又独独叮嘱张贵人:“入了宫,就都是伺候陛下的人,你的过去本宫并不想管,只是提醒你一句,以前那些陋习,莫要带到皇宫里来。” 张贵人死死咬着嘴唇,嫣红的指甲差点刺破掌心,若说丽嫔只是阴阳怪气,皇后简直就在往他心口捅刀子了。 齐钰与张贵人无甚交情,还被张贵人鄙视过,都有些看不下去,心想他就犯贱这一回,假装自己听岔了,误以为皇后是在对他训话,拱了拱手道:“多谢娘娘提点。” “没什么。”皇后笑着转向齐钰:“齐贵人,你的伤如何了?” 齐钰心想终于有人问了,正好让他的脸过一下明路,省得敬事房又来惦记。 齐钰认真道:“已好了不少,仍有些肿.胀,太医让臣再养些日子……” 丽嫔掩唇轻笑:“这么久了,就是断手断脚也该接上了。” 齐钰故意说得夸张,丽嫔的质疑正中他下怀,齐钰随即语气谦和道:“皇后娘娘、丽嫔娘娘若是不介意,可要看一眼臣的伤?” 皇后原本不是真对齐贵人的伤感兴趣,齐贵人如此说了,皇后不好拒绝,倒是丽嫔,目光游移有些抗拒。 其他人此时虽未插话,大多数已看了过来。 齐钰就等着目光汇聚这一刻,主动将纱布褪下,众人猝不及防,就见到了一张难以形容的脸。 一半美人如玉,另一半说是青面獠牙也不为过。 有几位年纪轻些的,险些被吓到了。 众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丽嫔牙尖嘴利,以为齐贵人不过是借受伤偷懒,待见了真容,第一个说不出话的也是她。 皇后叹了口气,看来想提拔齐贵人,怕也是不行了。 齐钰低声道了歉,嫣然走过来默默替他包裹纱布,张贵人望着齐钰脸上愈发严重的伤,目光涌动。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直到内侍来报,仪安公主与纯妃到了。 齐钰心头狂喜,这可比晋位叫人高兴多了,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头次请安,就有幸见到甚少入宫的男主长姐——仪安公主! 仪安公主究竟为何而来,已在宫外建有公主府的人,不必专程来给皇后请安吧? 齐钰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仪安公主此时能有什么独立剧情。 仪安公主之母便是纯妃,母女二人皆是一袭青衣,容貌清丽,眉目之间有几分相似,上前给皇后请了安,皇后笑着赐座,方才由齐贵人的脸引起的尴尬转瞬即逝,妃子们的注意力,都聚到了这对母女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愁嫁 纯妃眼角泛红,似才哭过,仪安面色略显憔悴。 皇后笑道:“纯妃,仪安的驸马人选可决定好了?” 纯妃一脸哀愁地望向身侧的女儿,仪安公主咬了咬樱唇,主动道:“母后,请容儿臣再考虑一二……” 皇后和蔼地道:“你年纪不小了,前头又……不大顺当,这几家是本宫费了心挑的,你母妃也一起看过,都与你很是般配,尤其是昌平侯,本宫觉得他不错,你再好好想想吧。” 仪安公主花容惨淡,轻轻点了点头。 昌平侯? 听见这个名字,齐钰猛地反应过来,书里虽没有仪安公主独自的剧情,可是清楚写了仪安公主是与昌平侯成亲了的,但这位昌平侯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折磨死了前两任妻子,仪安公主嫁过去终日郁郁寡欢,到后来难以进食,未满二十五便去世了。 慕容骏幼时曾得仪安诸多佑护,登基后加封仪安为长公主,对仪安之母纯妃也很优待,可仪安婚后不幸,这是怎样竭力弥补也没用的,仪安去世后不久,慕容骏便迁怒昌平侯,削了昌平侯的爵,将其□□,活活饿死。 御史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飞来,慕容骏却无动于衷,只恨没能早点宰了昌平侯,若是再心狠一点,仪安就不会死。 原书这般写到,慕容骏在意的人和事已很少了,仪安的去世,令他的一颗心又多了几分冰霜。 齐钰忍不住捏了把冷汗,还好他穿过来在这之前,仪安公主与纯妃到坤宁宫来商量婚事,肯定还没与昌平侯成婚呢,看仪安的反应,也不想嫁给昌平侯。 只是后来,为何却又改了主意? 纯妃一直未言语,眼见皇后提醒了,仪安还在犹豫,纯妃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忍不住低声泣道:“皇后娘娘,诸位姐妹,我是真没办法了,请帮忙劝一劝公主……我说什么她也不听……” 仪安公主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母妃,儿臣并不想成亲,您何必如此逼迫?” 仪安之言,实有些顶撞了,有几位妃子看不过去,七嘴八舌道:“公主,您怎么能这么说,天底下哪个女人不成亲,又不是庙里的姑子……” “女人只有成了家,才有主心骨,公主这岁数,还能挑一挑,再拖个一两年,怕是真的嫁不出去了。到时您让纯妃娘娘怎么办?” 皇后也皱眉道:“你这孩子,纯妃也是为了你好,本宫听说,她为了你的事几夜几夜睡不着,昌平侯有何不合适,你怎就想不明白呢……这般长久拖着不嫁,于皇家的名声也不利。” 皇后说到了纯妃痛处,纯妃失声恸哭,仪安腹背受敌,转过脸去,缓缓流下两行眼泪。 齐钰看都看明白了,本不愿意嫁给昌平侯的仪安公主为何改变了主意,就是像这样,被一堆女人自以为好意不停地规劝着,最终自己走入了火坑。 这多像现代那些被三姑六婆催嫁最后不得不从的女孩啊,别人家不过图个嘴快,毁的却是女孩一生。 说起来,仪安公主本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十六岁时,皇帝曾为她指婚楚国公世子,原定一年后成亲,可是没到一年,身体康健的楚国公世子意外染病去世,仪安还未嫁过去,这段指婚自然也就作废了,可是因此却有了闲话,道是公主命硬,克死了世子,皇帝罚了乱嚼舌根的奴才们,又给公主另外指了一门亲,也是位贵族公子,身世显赫。结果偏偏这位公子在即将迎娶公主前,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皇帝本来坚持要将仪安嫁过去,是公子亲自求到他面前来,恳请解除婚约…… 关于仪安公主命硬的流言越来越盛,说一门合适的亲越来越难,仪安公主过了二十仍未定下来,皇帝失了耐心,为仪安在宫外建府,婚事由生母纯妃和皇后看着办,纯妃终日以泪洗面,女儿的婚事成了她一块心病,仪安公主经历了两次指婚,最初的悲痛之后,就只剩下麻木了。 此次皇后所指的昌平侯,与皇后沾亲,虽有爵位在身,可是品行不端,名声狼藉,皇后有自己的私心,也就一句“不够沉稳”便含混带过了,其他众妃远在深宫,知之甚少,而且就算清楚昌平侯的为人,在他们看来,昌平侯已是仪安能找到的最好的夫婿了,品行不端又如何,娶了妻有妻子帮扶自然也就好了,帝后以及纯妃的态度摆在那里,能解决仪安公主的终身才最重要。 皇后与众妃不惜一致称赞昌平侯与仪安公主般配,听在仪安公主耳朵里,心里怎会好受? 她也有公主之尊的骄傲,也有对婚姻的憧憬,可是架不住被生母哭着求着,被一圈人指着鼻子半骂半劝。没人在乎她的感受,也没人在乎她会不会幸福,只在乎皇家的名声! 仪安公主心头阵阵悲凉,哑着嗓子道:“母后……母妃,儿臣想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皇后点头准许,纯妃充满希冀地望着仪安,目送仪安的侍女紫依扶着她步出正殿,纯妃还算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仪安这一趟出去再回来,极有可能就要改口了。 齐钰也知如此,飞快地做了一个决定。 他与仪安公主此前并不相识,贸然接近不可行,但他可以找一个借口,若是找不到,那就造一个! 齐钰起身道他要更衣,向皇后道罪暂退,也让嫣然随他出殿去,找了间还算僻静的宫室,让嫣然在门外守着。衣柜空间被他胡乱送过一回礼之后,也算正式发掘出了除去换装之外的用途,齐钰尽他所能想着适合公主穿的华衣,衣柜刷新出了一套公主品阶的正红色宫装,裙上一只金凤,展翅欲飞,凤身上每一片翎毛皆栩栩如生,缀以宝石,裙摆布满了火焰的纹路,雍容大气,齐钰满意地点点头,涅槃之凤,寓意不错,取出来检查一番之后交给嫣然,又对嫣然低语了几句。 嫣然震惊地听完,道:“主子,真要这么说?” 齐钰拍板:“就这么说。” 嫣然怯生生道:“可这不是皇后娘娘与纯妃娘娘才要操心的吗?” 主子来坤宁宫连身像样的衣裳都不肯穿,说要低调,怎么又去搅和仪安公主的婚事? “……唉,小笨蛋。”齐钰真想敲一敲嫣然的脑袋,但还是忍住了,“你设身处地地想想昌平侯的为人,难道真要仪安公主嫁给他?” 嫣然果真使劲想了一下,折磨死两任妻子的男人……这才是克妻吧,太恐怖了,决不能嫁! 主子原是要救仪安公主! 嫣然心领神会,抬起头,双目晶亮道:“您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仪安公主由侍女紫依扶着,也没看脚底下,浑浑噩噩踱着步,突然有一位宫人跌跌撞撞跑过来,朝着公主双膝跪下。 “公主,您的衣裳方才落在坤宁宫忘拿了,皇后让奴婢给您送过来。” 年轻的宫人声若银铃,将一袭宫装高高举过头顶,仪安与紫依面面相觑,她何曾落下过什么衣裳,会不会是弄错了。 但是这身火红的衣裳,衣角处昂首的金凤,本朝除了皇后与公主以外,也没别的人能用了,既是皇后让人送过来的,皇后自己又怎会弄错呢? 仪安困惑不已,先命紫依将衣裳接到一边,这宫人趁机凑前了一些,悄声道:“公主,您……您是对的,与其仓促出嫁,郁郁寡欢,不若坚持己见,等待良人,请您记住,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日子却是您自己的……” “大胆!”紫依斥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 “不,紫依,先让她说下去。” 仪安精神大震,一个小小的宫人怎会说出如此出格的话来,虽然失礼,可是却……句句贴近她的心! 坤宁宫那帮妃子,可不就是张口就来,她婚后若是过得不好,谁又会真的负责呢? 仪安满腹心事,不由得道:“可本宫若是不应,她们还不是要再说下去……” 她已一个人坚持了太久,个中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实在受不了母妃的眼泪,还有铺天盖地的指责。 “公主。”宫人道,“您是金枝玉叶,只要您不松口,没人敢逼迫您,可若是连您自己都……公主就……就……” 宫人好似卡了壳,实在说不下去了。 仪安心里微微一叹:“你这是特意安慰来本宫的?” 宫人急道:“公主,不是的,不是安慰,奴婢其实还没说完,奴婢只是、只是……” 只是记不起来了! 这宫人急得不行,她身后不远处的花丛中,蹲着的齐钰比她更着急。 齐钰有一肚子鸡汤想告诉仪安公主,嘱咐了嫣然一堆话,可是小姑娘太紧张,居然忘词了! 情急之下,齐钰只得亲自上阵补救:“她还想告诉公主殿下,公主乃天之娇女,聪明美丽,实在不必妄自菲薄,委屈自己嫁给昌平侯。” 候了仪安公主这么久,一切都是值得的,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齐钰身后不远处,伫立着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