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话之雁过》 第1章 雁声 我一直相信命运这种东西呀，最喜欢捉弄人，正如我那个风流倜傥的父亲，估计做梦都不会想到会娶了一个一心一意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母亲，比如我那个一心追求欢愉享乐的太子哥哥，偏偏做了我们大魏的太子殿下，又比如心比天高、无比骄傲的我，却在心里羡慕那个什么都不如我的姐姐......命运呀。 “啪”。 万里江山秋景图占据我所有的视线，“不想看就别看。”太子哥哥用扇遮住我的眼睛，挡住湖水对岸九曲玲珑亭上那对如花美眷。我心悦赵王江恒川，可赵王却喜欢我的姐姐赵燕行，这真是让人头疼且又狗血的关系。亭里璧人如画，他们的笑容灿烂的让人觉得刺眼。 我取过秋景扇，黄大师的画果然气势磅礴，仿佛大魏的万里江山越过扇面来到了我的眼前，真是奢侈呀，一笔一两黄金的画作拿来当扇面，再看看太子哥哥，一身华服，衣襟处隐隐可见金线的反光，我不由得叹气道：“今上不喜奢华，你一身便服已经是落云棉制成，何必再用什么金线呢，如今已是入秋，拿着折扇难保那些言官弹劾你附庸风雅，你还偏偏要用黄大师的画做扇面，何苦这样招摇呢？” 太子的宝座虽然尊贵，但是太子哥哥却不是今上最喜爱的皇子，如果不是占着嫡长子的名分，外公又是一品护国公，恐怕早就被废了，可偏偏他又全然不在意，今朝有酒今朝醉这般的过着日子。 太子哥哥嘴角毫不掩饰的露出些许嘲讽：“雁声，我在宫里听这些话已经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来你这里想找点清净，你又要 开始给我上课。”他顿了顿，“泰王要回来了。” 我有些忧心的看着他，泰王殿下江恒陵是今上最喜爱的儿子，他的母亲蒹葭夫人是今上最喜爱的妃子，太子哥哥不在意太子的地位，但是他在意君父，这些往事我多少知道一些，亲眼见证了太子眼中的孺慕之情一点点消失，最后变成满满的失落、绝望、放弃。 “西摩最近也被大魏打怕了，不然又不是逢年过节，泰王怎么会有时间回来。”我生硬的转了话题。 “西摩最近内乱了，西摩国君派人来求援，泰王便送了使臣一道进京。你猜那老东西还提了什么要求？” 我疑惑的看着他，太子哥哥嘴角的冷意让我心里一动，想起西摩国君素日的做派：“他不会还向大魏求娶吧。” “聪明。”太子哥哥赞许的点点头，“你猜君父同意了没？” 大魏和西摩历来不和，多少大魏君主想要将西摩攻下做了封地好给自己的功绩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可都是遗憾告终，西摩位于大魏北边，幅员辽阔，人口不如大魏多，但是民风彪悍，全民尚武，着实难以攻克。想起在父亲内书房看到过的战报，西摩奴隶之子腾格沁尔带着他的起义军已经占领了西摩大半，今上未必没有想过趁着这次内乱攻下西摩。 “应该会同意，只是今上如今适龄可嫁的公主只有嘉珍，他那么宠爱嘉珍，未必肯做这样的牺牲吧。”嘉珍公主是泰王的胞妹，也是今上最疼爱的女儿。 “西摩王阿部那和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如今是求援，便只求娶大魏贵女，你知道八王之乱以后，宗室凋敝，君父对宗亲的防备更甚往昔，断不会给他们机会接触西摩，以防内外联手，这贵女，现在也只能从朝中重臣家中出了。”太子哥哥的话虽有些意外，但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但不知道是谁会那么倒霉去和那个年近半百、且好色成性的老东西联姻。 “有人选了吗？”看太子哥哥的神情，必然已经知道了。 他点点头，说道：“是我跟君父推荐的，五弟若是知晓，怕是要恨我了。” “是赵燕行！”我惊呼道，太子哥哥的五弟就是赵王江恒川，他心悦赵燕行，赵燕行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父亲是大德二年的状元郎，那年金榜题名后娶了我母亲，自此所有莺莺燕燕便在身边绝了迹，但之前的风流债总是没有办法抹掉的，这个抹不掉的果子就是赵燕行，因是私生女，未上族谱，赵家这辈取名是雁字，所以父亲给她取了一个同音的燕字。 “太子哥哥，你这又是何苦，你明知道就算没有赵燕行我也不可能嫁给赵王的。”我叹了口气，“又何苦害了她呢。” “那也好过她总叫上五弟来你眼前碍你的眼。每次五弟来过相府，你总要不高兴上好几天，连我都发现了，赵燕行难道还不知道。” 我明白他的好意，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不管他做什么事，终究是为了我，我又何必为了别人去苛责他呢。赵王，我和他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个赵燕行，还有赵王妃董云霏，赵王生母去的早，当时早早的给他求娶了娘家一房远亲，这也是为了让儿子能够平安的活下去，让所有人放心，有一个五品员外郎的女儿做王妃，是没有机会问鼎那个位子的，慈母心肠啊。 我是赵雁声，我外公是一品护国公，世袭罔替，大舅舅是一品忠勇公，世袭罔替，虽然大舅舅已经去世，但是表哥已经袭爵，父亲是当朝相国，姑母是当朝皇后，这样的身份做一个太子妃也是稳妥的，又怎么能够嫁给赵王，做一个赵王侧妃呢。我幽幽的叹了气，我从来没有指望过能够和他并肩而立，也没有期望过他的眼神能够越过赵燕行落到我的身上，我只是想远远的看着他，只是希望午夜梦回，能够想起一个人心里泛起一点甜意，不用很多，只要一点点，便能够支撑我走完今后一眼可以望尽的人生。 太子哥哥没有说话，只是忽然将我拥进怀里，我有些诧异，却没有推开，小时候他经常抱我，就好像我是他的小妹妹一般，照顾我，呵护我，宠溺我，后来我们长大了，知道了男女有别，他也被册立为太子，他就没有抱过我了，他的怀抱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暖暖的，能够为我遮风避雨，能够让我安心，“雁声乖乖，雁声乖乖......”轻柔的声音好像将我带回了那年皇宫的午后，那时候的天空还是蔚蓝的，凤池宫的花园里草木带着雨后的芳香，他也是如此抱着小小的我，说着，雁声乖乖，雁声乖乖。 “太子哥哥，有你在，真好。”我轻轻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赵王 太子哥哥离开相府后，我便一个人发着呆，从琼花小筑的窗口看着九曲玲珑亭和亭下缓缓流动的湖水。如今已是八月，京都的桂花开的灿烂，空气弥漫了甜蜜蜜的花香，相府也种了很多桂树，取人间富贵之意，这个时节小朵小朵的桂花好些被风吹进了湖中，随着水波漾呀漾呀的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夕阳的余晖点点落在湖面，映出各色深深浅浅的红，暖暖的余光，照在我的脸颊上，轻柔的晚风吹散鬓角的发丝，那么美好的时节，那么美好的事物，我心头却始终笼罩了说不出的忧愁和烦闷。赵燕行要去和亲西摩，赵燕行要去和亲西摩......他应该会很难过吧。 九曲玲珑亭上已经没有了人影，风景仍在，人却不知去了何处，许是带着赵燕行去外边走走吧。她有意无意的告诉过我，赵王总会带着她去看看民间百姓的集市，去那些口碑甚好的酒楼，去京都的魏水河上游船，去京郊的明清山赏雪。大魏对女子的管束没有前代那样严格，已婚女子出行只要家中长辈允许亦是寻常之事，未婚女子只要家中父兄陪伴，也不受约束，连帷帽，除非是礼教特别严格的家族，一般女子都也已经弃之不用了。 我同赵燕行虽是名义上的姐妹，但我自小在宫中养成，与她的接触实在不多，从感情上讲，也着实没有什么姐妹之情，从名分上，我是赵家独女，也不用对这个私生的长姐执姊妹长幼之礼，但无论如何，她总归是我的姐姐，如今旨意未下，父亲若是知道，去今上面前恳求，或许能够有所转圜。 西摩王阿部那和的名声极差，便是我身在京都都听过他的斑斑劣迹，每年都要选秀，便是巡幸某地都会传些风花雪月之事，这次西摩内乱的缘由中，似乎也有一部分因他强占了某个大臣的妻女，这样一个老不羞，纵使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怕是厌倦了也会马上被他丢到脑后，若真的和亲西摩，赵燕行这辈子怕也是毁了。 “太子才刚走，你就这么相思不住了。”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我震惊的回转头，是赵王江恒川。 赵王殿下喜欢穿天空一般的蓝色华服，腰上系着燕回巢图案的香囊，长发用白玉冠绾住，他平素最爱的装饰，他就这样出现在我的琼花小筑，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他刚才仿佛说我对太子哥哥相思不住，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盈盈行礼：“赵王殿下安好。” “起吧。”他挥了挥手，负手打量了几眼琼花小筑的内饰，这是我的书房，选在相府内院风景最好的地方，他第一次来我这里，也是我与他为数几次单独的见面。 气氛有些沉默，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呢，我疾步往门口走去，“你去哪里？”他上前两步拉住我的衣袖，我睁大了双眼看着他：“我去门口叫谨言上茶。” “门口的丫头被我打发走了，你站着，我不喝茶。”他淡淡说道，我的衣袖还在他的手里。 我今日穿着的是云锦做的长裙，外头罩了一件蝉翼纱制的外裳，他拉住的就是这件纱衣，蝉翼纱是出了名的轻薄，云锦长裙中绣了一整幅秋菊傲霜图，我喜欢这个花纹，透过纱衣看这幅图，更有意趣。 他拉着我的衣裳，虽然是那么轻薄的纱衣，但是仿佛就好像他拉住的是我的心，晚风凉凉的，从窗口吹了进来，我的神智清醒了了一些，还是应该说些什么，不知为何，总觉得赵王的情绪不是很好，似乎也是忍着极大的怒气：“殿下来找姐姐吗，她不在我这里。” 我趁着说话的时候，偷偷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无奈他的力气大，我又不敢很用力的扯，若是衣裳真的破损，那么对他对我都是极不光彩的。 “燕行哪里能有那么奢华的房间，光看你书桌顶上的一排夜明珠，估计就能够在京中买下一套一品大员住的府邸，更何况这里藏着的孤本，毕竟是护国公最珍爱的外孙女，太子殿下最喜爱的表妹。”赵王这话很是嘲讽，我自幼不在家住，赵燕行是相府唯一的女孩，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母亲虽不喜欢她的身份，却也没有苛待她，也不知她在赵王面前嚼了什么舌根，或是赵王为了她没事找事的寻麻烦。 “殿下这是为姐姐来打抱不平吗，夜明珠是外公送的，孤本是今上和太子哥哥送的，其他的物件是府里按规制添办的，案上的流光纸和浔阳墨也是太子哥哥送的，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说着更加用力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他听着忽然微微一笑，好看的眉眼如春花般灿烂的绽放在我的眼前，“赵雁声，你在生气吗？” 我，我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懊恼的转过头去，却听他说道：“你知道今天太子为什么来相府吗？”太子哥哥今日除了告诉我赵燕行的事情，似乎也没有说些什么了，只听他继续说道：“听说君父有意将你赐婚给二哥。” “怎么可能。”我震惊道，“姑母和蒹葭夫人不睦今上又不是不知道，今上怎么会？”我没有说下去，嘴里含了半句话，难道今上有废太子的打算，“我外公知道了吗？” 赵王殿下点点头：“尚书大人今日早些下朝后单独见过君父，估计这会护国公应该知道了。”今上见过二舅了，外公也知道了，外公不表态，今上的旨意不会下来，今上想告诉外公，杨家将会是大魏的后族，至于谁是大魏的主人，对杨家并不重要。 我不知道外公会不会答应，这个条件有很分量，让杨家支持在朝中势力比较薄弱的泰王，这或许是今上对杨家最后的让步了。 “所以太子今天会那么生气，泰王是他第一号的对头，而你赵雁声，宫里只要没有眼瞎都知道太子一直不肯成婚就是在等你长大。”太子哥哥对我是很好，但是从来都没有超过兄妹之礼，他知道我喜欢赵王，许是我们的身份都比较敏感，所以大家都以为错了，下巴忽然被挑起，赵王看着我，眼神有点轻佻：“也不知道我们大魏第一名花，谁会有福气采撷。” 他怎可如此放肆，我应该去推开他的，并且冷色斥责，但是我此刻动也动不了，只能傻傻的看着他，由着他那么靠近我，由着他说这样的话轻薄我，我们离得那么近，我甚至感觉他的睫毛都要碰到我的脸颊了。 一股幽幽的桂花香从他身上传来，桂花，我的脑子里瞬间清醒了，赵燕行最喜欢用桂花香味，所以随身佩戴桂花香囊，赵王身上沾着的是赵燕行的味道，“放开我。”我推开他，他似乎也是一时不查，竟被我轻易的推开了，“殿下请自重。” 我有些恼怒的瞪着他，其实我知道自己的心，不是他的轻薄，而是你明明有了赵燕行，又来对我轻薄。 “怎么，我不是太子，所以不能近你的身了？”他说着拉近我，腰身被他死死搂住，然后他的气息，随着他的吻，铺天盖地的过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求娶 “姐姐，你看小姐是不是病了。”莫语说话的声音很是清脆，就像是春天里的黄鹂鸟，叽叽喳喳，只让人觉得悦耳，没有丝毫烦闷。 “胡说什么，小姐不是好好的”谨言轻声道，边说话还不忘替我倒了杯水，她俩是一对双生花，明明一模一样的面孔，确是两种脾气，谨言温柔稳重，莫语聪敏活泼，两人是外公当年在我进宫时送给我的，从四岁到如今，也已经整整十一年了。 “你仔细瞧瞧，小姐的脸一整天了，红扑扑的，会不会发烧了呀。”她说着，小蝴蝶似的飞了过来想要摸摸我的额头，我忙扭过头躲开，“我没事，你要是有空赶紧给我找身衣裳，表哥等下来接我去他府上，我估计嘉珍也会来。” “早准备好了呢。”莫语献宝的把放在一旁的衣裳拿给我看，呀，是蓝色。我那颗稍微平复一点的心，马上又剧烈的开始跳动了，这是他最喜爱的蓝色呀。 昨天那个吻，我强忍着羞涩回忆，发现自己只能记起唇上那灼热的温度，后来他放开了我，我好像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而他似乎也很快的走了，什么都没有说，我的初吻，就这样消失在了秋季的黄昏。 他为什么会吻我，我一直想不通，那么便不去想了吧，或许这对花名在外的赵王并不是一件什么事，他觉得我冒犯了他，他便惩罚我，或许就那么简单，但是一想到他或许也像吻我一般吻过赵燕行，我心里有点淡淡的别扭，那些奇怪的情绪终于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小姐怎么知道嘉珍公主也会去忠勇公府？”谨言细声问道，手里忙不停的给我梳妆。 “这我都知道。”莫语说道；“嘉珍公主喜欢表少爷嘛，哪一回表少爷邀我们小姐出去玩她不跟着的，防小姐跟防贼似得。” 我和嘉珍同岁，那年我刚进宫，还把冲我发脾气的嘉珍打了一顿，想起那些年幼的时光，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公主哪里防得住小姐呀，要不是您愿意，她哪能打探到这些消息。” “小姐心善，想给公主机会亲近表少爷。只是我冷眼旁观的这些年，表少爷似乎对公主没有什么想法。”谨言说道，“公主年纪也不小了，最迟明年今上肯定要赐婚了，也不知我们表少爷会不会尚主。” 想想表哥那张冷清的脸，我很难想象他变成驸马的样子，也不知嘉珍能不能求今上赐下婚旨，也不知道表哥是什么打算，明明小时候他不是这个样子，只是如今我也不是小时候小霸王的样子，人总是要不断成长的，我是，表哥是，所有人都是吧。 “小姐，表少爷来了。”邵清在外面说道。 邵清也是外公送给我做近身侍卫的，因他是男子，不方便进宫，便跟着表哥，在我十二岁出宫时他才回到相府。 我收拾妥当后带着莫语谨言去找表哥，邵清和表哥在后院聊天，表哥自从大舅舅死后，一直都是一身黑色，就连束发的带子都是黑色的，更加衬的他清冷孤傲了，邵清在相府都是穿着府里侍卫的衣裳，自带着些许威严，他待人向来温和，就像一个小太阳，让人觉得暖暖的。 “表哥。”我走上前，他抬头，虽然没什么笑意，但是眼底的冷意消散了不少，“我们走吧。” 杨雁秋，赵雁声，若不是我们的姓氏不同，还真像是一对兄妹，赵家这一代是雁字辈，杨家这一代也排雁字，也是很神奇的巧合。我进宫前的幼年时光与表哥有很多的重叠，那些年他带着我横行京都，至今还流传着很多我们上房揭瓦，除暴安良的故事。 “雁声，你笑什么？”表哥问道。 我摇摇头，只是忽然很怀念以前的那个表哥，但是我又怎么能要求他回到过去呢，那一年的冬天，风雪特别大，大舅舅去边疆与西摩作战，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大舅母看到灵柩中只剩下那件残破的血衣，一头碰死在了棺木上，那年表哥也才八岁。 “你知道今天谁要见你吗？”表哥没有骑马，和我一起坐在马车里。 “谁？”原来今天不是表哥找我？ “泰王让我约的你。”表哥淡淡的说道，他同泰王交好这让二舅舅十分的恼火，只是外公一直没有说什么，所以二舅舅也只能对表哥发发脾气，并不能阻止。 我想起赵王说的赐婚，心里有些抵触。“表哥，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杨雁秋叹了口气：“你果然知道了。”他蹙着眉，说道：“你知道，如果一定要你嫁给太子或者泰王，我宁可你嫁给泰王，太子配不上你，泰王是个真君子。” “泰王是不是真君子我不知道，但是表哥，太子哥哥才是我们的骨肉至亲呀。你知道如果我嫁给泰王，今上会对太子哥哥做出什么事来。”表哥比我年长，早早的袭爵，朝堂上的事情比我更加清楚，他怎么能对太子哥哥那么冷漠。 杨雁秋面露讥讽：“骨肉至亲，你把他们当做骨肉至亲，你以为太子姑母将我们当做至亲骨肉了吗，昨日姑母让我入宫，你知道她要求我求娶秦家那个小小姐吗？” 表哥说的秦家是吏部的秦侍郎家，秦侍郎只是从二品的官职，但是秦家却是出了三任丞相的世族，在文官集团中，秦家的地位举足轻重，秦家最出名的女儿是嫡长女秦溪田，表哥口中那个小小姐，便是秦侍郎做下的风流债，外室生的女儿，最近才认祖归宗，这事对秦侍郎的官声是个不小的打击，闹得满城风雨，还有言官弹劾，最后硬生生的被今上压了下来。 “姑母若要联姻，秦溪田不是更好？”表哥是一品忠勇公，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背靠杨家，纵使她秦溪田名满京都，配她也是绰绰有余，何苦要一个私生子。 “你知道姑母为人，为了巩固她皇后的位子，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表哥冷淡的说，估计昨日他和姑母在凤池宫大吵了一架，表哥的脾气，只要他不肯，从来都没有人可以逼他，不然这些年不论二舅舅如何责骂，他都还是与泰王交好。 想起以前曾在宫中与秦溪田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觉得有些奇怪，此刻那种感觉又涌上心头，秦溪田有四五分蒹葭夫人年轻时影子，姑母想要秦溪田入宫。怪不得她宁可牺牲表哥也要他娶秦家的小小姐，今上一直因为蒹葭夫人的死疑心姑母，甚至刻意冷淡，姑母并非不知道，如今又传出要将我赐婚泰王，她终于要有所行动了。 “表哥，姑母身为皇后总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你放心我明日入宫会与她好好说的，你也不要生她的气，这些年姑母也十分辛苦，很不容易。你们都是我的至亲，雁声很在乎你们。”我拉着他的手，轻轻说道，“你不用娶那个秦家小姐，我也不会嫁给泰王。” “雁声。”表哥反握住我的手，清冷的面庞上有一丝动容，“你不要卷入这些是非里来。” 可是表哥，我们生在这些是非里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泰王 马车没有什么阻碍就进了忠勇公府，按照惯例便停在府里的内院门口，忠勇公府只有表哥一个主人，原本宫里，各种势力想要送些人进来，可惜经过丧父丧母的伤痛以后，表哥性情大变，竟没有人能够如愿。于是偌大的忠勇公府，经常安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仿佛是一座黄金坟墓，困住了表哥大好的青春年华。 “雁声。”嘉珍等不住已经跑了出来，我自然知道她等的是谁，“公主。”与她行了半礼便十分识趣的站到旁边。 “雁秋。”嘉珍的脸有些红扑扑的，想必是听到下人通报跑了过来，她身为公主，纵使是最受宠的公主，随意出入宫廷也是很困难的。 “见过公主殿下。”表哥一如既往的冷淡，好像根本看不出她的心意。 我有些无奈，带着莫语先离开。 忠勇公府是从小来熟了的地方，小的时候在这里过夜也是寻常事，只是年岁渐长往来的没有那么频繁了，熟门熟路的往水榭走去，水榭是内花园里最好的精致，在湖的中心，通往湖心的方式只有两种，一是走那座长桥，或者只能划船了，湖上种了大片的莲花，夏日里有几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致，但已经入秋，荷叶枯萎，只剩了莲蓬直立立的立在湖上，忠勇公府人口少，湖里成片的莲花长出的莲蓬、莲藕除了少部分摘下来食用，最多的，还是腐烂在湖水里，变成养料，滋养着来年的莲花开的旺盛，也因着这些莲藕莲蓬，这湖里的鱼虾长得特别肥美。 “小姐，你看，有条傻鱼跳了上来。”莫语笑着指向一个方向，鱼跳出水面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若这瞬间没有看到，那么必然也无法再看到了。 “好不容易出来，你去找邵清去府外逛逛，可别说我拘着你啦。”莫语喜欢热闹，偏生跟着我以后鲜有机会到处乱跑，所以一有机会总偷偷给她放个假，况且这丫头喜欢邵清，给他们机会，能不能有结果，就是两个人的造化了。 “谢谢小姐，那我走了哦。”傻丫头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她也只是在我面前露出本性，在人前可也是端着大丫头的姿态，教起那些小丫头也是一套一套的。 我喜欢带着水的环境，家的琼花小筑是临水的，表哥府里的水榭也是我平时呆的最多的地方，若是平日里，我一定要自己划着船到水榭里，只是最近烦心事太多，实在没有兴致再划个船，想着赵燕行的事情，想着泰王的事情，想着表哥的事情，太子哥哥，还有杨家的今后，今上从对太子哥哥的态度上，已经能够看出对杨家的防备，外公也不是不知道功高震主，这些年已经格外低调了，只是豪门世家，纵使再低调也终究是一座丰碑，纵使自己想退，但是依附你的人太多，太多人不让你退，你也不能退，谁知道退一步身后是海阔天空，还是万丈悬崖。 我叹了口气，千头万绪，但这些都是我的骨肉至亲，我必是要舍命维护的，享受着人间极致的富贵，也只能承担自己的责任，责任，杨家就是我的责任。 “雁声。”有些熟悉，又是陌生的声音，我竟然那么大意，连有人靠近都没有注意，泰王江恒陵。 “见过泰王殿下。”我转身行礼，知道今天会见他，所以碰上了倒也没有那么惊讶。 “起来吧，与我不用那么多礼。”他说道，声音很是沉稳，今上最喜爱泰王，这不是秘密，不得不说，今上五子中，泰王殿下长得最像他，棱角分明的脸，坚毅的眉眼，开阔疏朗的气韵，泰王长年在北境对抗西摩，身上有一股京都皇孙公子没有的硬气和英气，我知道表哥为什么宁可被二舅舅责骂也要和泰王做朋友，因为泰王是军人，五个皇子里唯一的军人，表哥喜欢军人，而杨家就是军人世族。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小时候住在凤池宫，他与蒹葭夫人来和姑母问安时能碰到几回，后来学业重了，再后来年岁渐长，男女分席，再后来他去了北境，我回了相府，便更少见到了。 “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些东西，等下让人送到相府去。”泰王说道。 “多谢殿下。雁声这些年似乎收了殿下不少礼物了。”原只是句客套话，但是说完发现这些年我真的收了他很多礼物，每次他给嘉珍带东西时，总会捎带上我的那一份，我不大留意这些事物，但如今回想起来，那些礼物都是花了心思的东西。 “只是些小东西，北境那里贫瘠，我看见那些东西总觉得你可能会喜欢，便想带来送给你。”他说着，不动如山的脸上有点点难以察觉的红晕，“雁声，君父说给我们赐婚。” 他竟这样大咧咧的说了出来，我虽然知道，但还是有些吃惊：“殿下很为难吧。” “不。”他着急的说道，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沉稳，“我很高兴，雁声，能够娶你，我很高兴。” 感动，很感动，虽然这场赐婚背后有很多利益的纠葛，但是泰王说他很高兴，我心里明白他是真的很高兴，赵雁声代表着什么整个大魏的人都知道，但是此刻，他的高兴很直白，好像仅仅只是因为能娶赵雁声。 “可是我的姑母是皇后，对于蒹葭夫人，你真的毫不介怀吗？”蒹葭夫人死于被封为贵妃的前夕，贵妃，皇后以下的第一人，蒹葭夫人的死，宫里所有人都在怀疑姑母，因为她是最受益的人，泰王难道能够不介怀吗？ “我不知道凶手是谁，或许君父的宠爱才是杀死母妃的利刃吧，母妃只是一个采桑女，在宫中前朝毫无根基，有多少人容不下，有多少人想要利用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到宁可相信不是皇后，看着母妃被册封为贵妃最能威胁她，但是只要杨家不倒，皇后也只能是皇后，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泰王说道。 “我原以为你只懂得带兵打仗，没想到宫中这些曲折你也那么清楚。”我叹了口气，就连泰王都能跳出杀母之仇的愤怒看清楚，今上怎么就认定了是姑母呢。 “虽然清楚，却不愿意为之。雁声，等我们成亲以后，就离开京都吧，我们去北境，那里虽然贫瘠，但是有京都没有的干净。”泰王认真的看着我。 “可是殿下，您真的不明白今上赐婚的目的吗？”我有些难过，“今上想要用后位来换杨家支持你做太子。”若仅仅只是废太子，我不会那么难过，只是纵观历史，废太子有几个能够活下来的，君上当真是半点也不念父子之情。 “雁声，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娶你，这些年整个皇宫的人都明白，太子一直不肯娶妃，就是在等你长大，我跟你保证，我想要的只有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皇帝，君父想要我当，他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意思。”可是泰王，你没有享受过权力的乐趣，你怎么知道能够抗拒它的诱惑，纵使你此刻告诉我不想当太子，那么时移世易呢，人是会变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西摩乱 我说过我与赵王没有多少单独相处机会，那么印象里，我根本没有私下见过泰王，甚至这几年他回京都，太子哥哥总是想尽办法拉我出去散心，估计已有三、四年没有见过面了吧，他为何表现出一副情根深重的模样。他说的话我是不信的，纵使可以相信，在那么多性命前面，我也不敢相信，我宁可用自己的方式来破这个危局，命运总该在自己手里，靠别人的恩赐，终究是不牢靠的。 表哥命人在水榭里摆了席面，岸边远远的地方，让府里的歌姬弹着京都时下新鲜的曲子，乐曲声隔着水波传来，别有意趣。嘉珍不耐烦他们两个人谈些听不懂的军政大事，拉着我在长桥上钓鱼。 “告诉你一个事，五哥去和君父求娶你那个姐姐了，说来也奇怪，不过是个侧妃，君父居然没有立刻应允。我看五哥走的时候很失落的样子。”嘉珍说道，她不向不喜欢赵燕行，倒不是我的缘故，只是很久以前有一次她来相府时看到赵燕行拉着表哥的衣袖，很亲昵的样子，当下便发作了一顿，自此以后赵燕行再也没有接近过表哥，转而和赵王熟稔起来，而整个京都的贵女都不敢再接近表哥了，我私下笑话过他，除非嘉珍嫁了人，不然表哥这辈子只能打光棍了。 “这事你怎么知道。”他竟然去求娶赵燕行了，虽然是意料中的事情，但是，但是，我心里的失落和难过还是泛滥了。 “我就在君父那里呀。”嘉珍说道，“五哥真笨，早点跟我说，我帮他说情，这事不就成了，不过我不喜欢赵燕行，如果以后要叫她一声五嫂，也是有些膈应人的。” “你还记着当年那件事啊，那时候咱们才多大，我第一次知道你居然那么小心眼。”我把鱼竿放到一旁，心已经乱了，这鱼终究是钓不上来了。 “我这不是为了你，你还说我小心眼，赵燕行每次明里暗里的跟你炫耀赵王殿下对她有多好，那副嘴脸你受得了？”嘉珍说道，也顺手把鱼竿扔到一旁。 “我怎么会受不了，我又不喜欢赵王。”我若无其事的说，赵王是我心头的一个秘密，若不是太子哥哥太了解我，我是不会和任何人承认的。 “这才让人生气嘛，你说我喜欢雁秋哥哥，你有太子哥哥喜欢你，她拿赵王跟我们炫耀什么。”嘉珍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说道表哥名字时多了几分温柔，眼角余光往水榭边飞快的一瞥，露出几分欢喜的笑意。 我看着她不由得叹气：“你那么喜欢表哥，怎么不让今上赐婚呢？” “我跟君父说过了，君父说求娶应该是男人做的事，做公主的怎么能够自己送上门呢，让人笑话。可是就雁秋哥哥那个笨石头，我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会开窍啊。”嘉珍苦恼的说。 个人有个人的烦心事，纵使是大魏最受宠的公主，还是要忧心心上人的心意，表哥的心意，就像天空里的云，太过飘忽了。 嘉珍不钓鱼了，就跑去检查忠勇公府的内院了，多了几个丫头，有没有心怀不轨的坏丫头，这个是她每次的功必做的功课，表哥也不计较，由着她闹腾。 长桥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周围也静了下来，表哥和泰王的那边的谈话声便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现在西摩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听说今早又有一批特使来求援了，加上我带过来的，已经是第五批了，这才几天。” “阿部那和年轻时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怎么年纪越大越没有用了。”表哥嘲讽道，“那个奴隶背后一定有人，不然凭他有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短短三个月就攻下半个西摩。” “已经不止了，听说已经快要兵临王城了，不然阿部那和能跟疯了一样的来求援。腾格沁尔每到一处都给当地的奴隶自由的身份，所谓民心所向，便是如此。” “光是奴隶，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听说还有一位被所有人称为先生的高人，那位先生作为军师一路指点，才有这大小三十六场战役的全胜。” “如此人才，不知是何来历，如果君父不派兵，再过两个月，估计西摩就要易主了。” “看来今上马上就要送郡主和亲了。” 西摩如今变成怎样我并不在乎，听到要送郡主和亲，我的神思才被惊扰到，若是大魏不干扰西摩的战局，那西摩王阿部那和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死撑到国内局势回转，要么王都被攻破身死。而今上和亲的打算是趁着和亲队伍进入西摩，从而拿下西摩，若不能，也要在战局中拿够好处。 相对于那个不知道是何人的奴隶腾格沁尔，阿部那和显然容易控制的多，今上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和亲，而是派兵，为救援西摩王攻下腾格沁尔易，若是攻下腾格沁尔为了留给自己，西摩百姓不会容易驯服，最好就是签订城下之盟，先拿部分城池，徐徐图之，扶持亲向大魏的人坐上王座，这样才能兵不血刃的瓦解了西摩，不然，任何办法都会流太多血，西摩人会允许一个奴隶当大王，但不会服从一个外族，那么彪悍的民风，不是靠杀几个人就能够镇压的，杀人是杀不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如果能够打败腾格沁尔，那么那个留在西摩，慢慢影响形势的人就格外重要，这个人在西摩要有地位，要有力量，还要足够有耐心。 我心里渐渐有了一个计划。 远处，嘉珍插着腰，面前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看来今天又有人要倒霉了，但是她本性不坏，干不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表哥和泰王两个喝着酒，有些微醺，落日的光照在他俩的脸上，像涂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光芒，耳畔那个歌姬已经换了一首曲子，不在是莺莺燕燕的京都繁华，而是北境的苍茫广阔，自有风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旨意 旨意来的比我想象中更快，或许是西摩如今的形势已经不给大魏多少时间考虑了，或许是这个决定有太多令人疯狂的好处，以至于不需要去细想。传旨太监踏着暮色在四十名禁军护送下进了相府，摆香案，着礼服很是一番折腾，我跪在母亲身后，看着她正一品诰命夫人礼服上精致的仙鹤刺绣，想着等下要面对的一切，先前所有的成竹在胸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册封赵氏雁声为嘉宁郡主，和亲西摩，钦此。”赵公公略带些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中像一个爆竹炸开，然后长久的静默，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赵公公是传旨处的掌事太监，他如今已经很少出来亲自传达旨意了，这次我估计传旨处应该是无人敢接手这个差事，赵公公也不等父亲接旨十分好眼色的直接将旨意塞进父亲的手里，一股脑的带着禁军离开相府，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许是过了很久，许是也没有那么久，“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燕行柔柔的嗓音终于打破了这寂静。 父亲叹了口气，扶着母亲一起起身。 “你早上进宫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母亲脸色铁青，我明白她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了过来，聪明如父亲，也应该已经明了，这个旨意是我自己进宫向今上求来的。 “母亲，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她此刻一定已经气疯了。 “你知不知道，西摩王已经老的可以做你的祖父了。”她大声喊道，发间的步摇一颤一颤的，那展翅欲飞的凤凰似乎真的要飞到我的眼前。 周围的侍从都已经悄悄退下去了，只剩下父亲、母亲和我了。 “我知道的，母亲，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我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但是刚走了一步还是胆怯了，“我都考虑清楚了，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你聪明，是父亲和姐姐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可是你的聪明就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你。”母亲顿了顿，夜风中，我可以看到她微红的双眸。 “回雪。”父亲揽住母亲，“我先送你去休息。”他半抱着母亲向内院走去，“去外书房等我。” 父亲的外书房在外院，是他平时办理公事的地方，休沐日也是人来人往，我平时也爱去他内书房看看官报和一些朝议私密之事，还是第一次去他的外书房。 内书房靠近母亲住的主院，他不想打扰到母亲，且外书房是相府防守最严密的所在，只要父亲愿意，我们之间的谈话可以得到最隐秘的保护。 外书房的面积极大，是四五间屋子一起打通，成片成片的书架放着书籍和各色折子，此刻虽然是夜里了，书房里没有点灯，但仍然明亮如白昼，因为几十颗夜明珠镶嵌在房间各个角落，这些夜明珠是母亲的私藏也是她的嫁妆，都被镶嵌在这里。 母亲无法接受我能够理解，父亲刚才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态度。外公说他这些年还是无法看明白父亲，睿智如外公都不懂，何况于我。 “雁声。”父亲已经换了常服，他只是不惑之年，看上去仍是十分的年轻，父亲是大德二年的状元郎，也是大魏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而大德二年也是传说中人才辈出的一年，现在朝中一半以上的重臣都是那年遴选出来的。 “父亲。”我福了福，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自从四岁被送到皇宫里教养，与父母之间好像隔了什么，等十二岁回来，再也回不到亲密无间的时候，尤其是和父亲，或许我是受外公的影响，总是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母亲今天很生气，我虽然能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无法接受。”父亲说的很直白，没有把官场上那套弯弯绕绕的用到我们的对话中来。 “父亲能够明白我很感激。”父亲是大魏的丞相，自然知道朝中的形势，他是今上一手提拔上去的丞相，自然是最了解今上想法的。 “太子和杨家的一切不应该由你来背负。”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只是一个女孩子。安安稳稳的嫁人，相夫教子，享尽人间富贵，像你母亲那样不是很好吗。” “可是父亲，杨家只有一个外公，外公会老，二舅根本撑不起杨家的这片天，表哥毕竟还年轻，又和二舅有那么多龃龉，我享受了杨家那么多年的荣华，不能不为他做些什么。只要我能够拿下西摩，今上就同意保住太子的位子。”我看着父亲，眼神坚定，“我有信心把西摩变成大魏的领土，用和平的手段，不用打仗。我会架空阿部那和的权力，扶持傀儡，暗中主政，只要我成功了，太子哥哥的地位就会稳固，而杨家也能继续繁荣下去。” “那你呢？”父亲问道，“你怎么办，摄政西摩你要用多久的时间，虽然这次那个奴隶把西摩搅得天翻地覆，但是你要真正控制一个国家，雁声，没有那么容易。” “我可以的。”我坚定的说道，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如果父亲愿意守护杨家，我或许不需要那么殚精竭虑，但是我明白，父亲这些年都很小心的游走在今上和杨家的周边，小心翼翼的维护着此间的平衡，所以今上愿意提拔父亲，所以外公才那么防着父亲，这些事情很微妙，因为母亲不懂朝政，所以她不知道。 “你四岁前是京都有名的小霸王，和你表哥一起在京都横行无忌，那时候你很喜欢粘着我，你母亲甚至还会吃我的醋，后来你拿着御赐如意去砸核桃这事被你外公知道以后，他让皇后娘娘接你进宫抚养，我和你母亲一年只能见你一次，每次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你外公那么疼爱你的母亲，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他一点都不让步，由着你母亲每日以泪洗面，这件事情不管我多能理解你外公，我终究还是恨他的，我赵家的孩子，他凭什么说送就送，他凭什么让你母亲流那么多泪，以至于你如今与我们形同陌路。雁声，我甚至有时候会想，如果你在我们膝下长大，就算最后按你外公的说法把你养废了，我也是愿意，起码你还是我们的女儿，而不是如今变成杨家的女儿。” 父亲的话那么直白，以至于我此刻内心是无比震惊的，他皱着眉，面色寒冷如霜，“女孩子就不能只想着胭脂水粉，首饰衣裳吗，你又何苦为了别人而活。太子是谁当跟你有什么关系，就因为江恒州从小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你就要用一生来报答他。” “你是我的女儿，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活的幸福，而不是为了别人而活。你只是一个女孩子，国家大事跟你没有什么关系，雁声，我很后悔，当年应该拼了命来阻止你进宫。” 我看着父亲良久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这话里有多少真的，多少假的，四岁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大清楚了，可是太子哥哥对我的好，杨家给予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我无法抹去，记忆里的童年似乎都是皇宫里的生活，背负了那么久的命运和责任已经是一种习惯了，我想我已经很难把它放下来了。 “父亲，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是愿意的。”我是愿意的，愿意为了太子哥哥去西摩和亲，愿意为了杨家去西摩，也愿意为了赵王，去和赵燕行交换往后的人生，只要我一个人牺牲，就可以换来那么多人的欢喜，我是愿意的。更何况我相信我自己，也许，未来可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待嫁 第二日的清晨，姑母的凤谕便从宫中传到相府，许是怕我受到太多压力，许是怕我反悔，她宣我入宫待嫁。因为表哥的事情，让我对姑母多少有些介怀，虽然我那么劝表哥，但我心里也是明白，姑母对权力的渴望和看重，是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流淌着的执念。我很担心太子哥哥会来去今上处，得知姑母已经用雷腾手段将他困在太子府中不能外出，心里也放心了不少。软禁太子，今上肯定是默许的，这样看来，今上还是表现出了他的诚意。 凤池宫，我是自小住惯了的，虽然年满十二岁以后我回了相府，但属于我的那个房间还是被保留着，每年总也会因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再回宫里小住几回。 待嫁也是一种说法，自古和亲都是要好生准备几年的，毕竟事涉两国，总有各种协商、磨合，西摩那边日益紧张的局势，今上如今也只能先把和亲的明旨昭告天下，然后马上让北境出兵救援阿部那和。西摩的求援虽然一波接着一波，但是大魏自上到下倒是没有觉得太着急，毕竟西摩都城也是楼高城深，毕竟是都城，对比大魏的京都，不说防守个三年五载，三五个月总是绰绰有余的，虽说没有那么紧迫，但大魏仍是决定从北境直接派兵深入西摩，从后方对腾格沁尔进行攻击，与阿部那和一同将腾格沁尔前后夹击，争取一举消灭。朝廷上下对出兵这件事情没有争议，唯一有争议的就是出兵的人选，如今也是各方势力暗中角力，但也不会拖太久，毕竟阿部那和那边一天一波求援，估计也就这几天，北境那里就能够出兵了。 也是因为如此，我在宫中住着倒是特别安静，除了姑母，基本上也不需要再应酬任何人，当然，如果除却莫语每日背着我抹眼泪，谨言每日里唉声叹气，一切还是和原来一样的。 “你们真的不考虑留在京都吗，现在还能争取下，不然等陪嫁名单出来，礼部上报朝廷以后，就再也不能更改了。”我劝着她们，她俩是外公给我的，家里人都在杨家，若是跟着我离乡背井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小姐再说什么糊涂话，我们自小是跟着你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去那个火坑。”谨言难得跟我大声的说了一回话，“就是，你一个人在那种地方，身边怎么能够连个可以信的人都没有。我和姐姐一定是要跟着的小姐的。”莫语说道。 “可是阿部那和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也是知道的，我怕到时候我会护不住你们。”我担忧的说道，我的计划还没有告诉她们两人，这个计划现在还没有雏形，所有的安排，要用的人选还有慢慢的斟酌，能做到什么份上，所有的细节，也要等到和腾格沁尔打完这仗才能分晓。 “小姐，你护得住我们就护，护不住也是我们的命，连小姐都愿意以身献国，何况我们俩姐妹。”谨言决然的说道。 “我们从小的情份我是知道的，我也是存着万分之一你们愿意的打算，罢了，我知道，再说多少也是没有用的，这次去西摩，邵清必是会跟我去的，你俩若是愿意，我把你们一同嫁给他，如此也算是个好归宿。”邵清虽然不同我们一起长大，但也是从小相熟相知的，他是最正直有责任心的人了，我们能接触到的男子不多，邵清肯定是里面最能够托付的。 “小姐你说这个做什么。”莫语跺着脚抗议，但脸上可疑的晕开了红云。 日子平淡的在等待中一日一日度过，只是前线传来的战报一天比一天沉重，阿部那和的政权没想到竟然风雨飘摇到这个地步，泰王回京时尚且还是半壁对峙，最新的一份战报里，西摩都城竟然已经被围了，而这前后不过是二十几天的事情。这样急迫的战局，终于再也不能把时间消耗在对主将人选的争夺上，终于今上乾坤独断，昭谕由泰王殿下为主将，而副将竟然是我那个从来被排斥在军权之外的表哥，一等忠勇公杨雁秋。 我仔细的琢磨了一番今上的心理，看来表哥就是配合我今后在西摩展开行动的大魏将领，这个人选必是要极其可靠的，大舅血染西摩，估计朝中也不会有多少人比表哥更恨西摩人了，还要与我之间互相信任，要能得到杨家的支持，那还有谁比表哥更加合适呢，况且表哥是泰王的好友，若是表哥开始得势，对泰王而言也是多了一份助力，对杨家也是一种分化，毕竟表哥和二舅之间的嫌隙也是瞒不过今上的。 所有的发展都朝着有利于我的计划在发展，我的心也慢慢的沉静了下来，唯独赵王终于求下了赵燕行为侧妃的旨意让我心里莫名的痛了一下，所有的事情沿着正轨在进行。 他终于得偿所愿了，应是很开心吧，也不知道婚期在什么时候，唯一可以高兴的是，我可以借着待嫁的名头不去参加他的婚宴，不用看他娶到心上人脸上展露出欢喜且幸福的笑颜。我终是小气的，我不愿意见他那么高兴，为着别的女子，那么幸福，为着别的女子，我还是会嫉妒的心肝儿疼，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心悦他，他不悦我。感情也不是你多努力就能够得到多少回报的，求不得三个字道尽人间心酸。 旨意已经下了，我与他此生再也不可能有所交集，以后漫漫人生，连相见许都是件奢求的事情，更何况别的。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赵王江恒川的呢？喜欢了那么久，源头在什么哪里，我竟然都有些忘记了，好像等回过神，这个人，这个名字就已经刻在我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抹不去就留在那里吧，我今后可能要靠着这点回忆，这个名字汲取很多很多勇气，来支撑我走完自己选择的道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倾城之恋 我算了算时间，表哥应该已经启程去北境了，我虽然没有和姑母深谈，但是她是聪明人，知道我的选择以后必然不会再去逼迫表哥，更何况，表哥性子叛逆，越是逼迫越是逆反，如今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又何必将一个一等忠勇公推到别人的阵营去。不能和表哥道个别有些遗憾，但是以后终是可以相见的，表哥此去心情应该是复杂的，大舅舅血染西摩，他从京都第一的纨绔公子哥一夜之间变的无父无母，其中的高低落差，其中的碎心之痛，想来也就他自己明了，阿部那和，总有一天我要用他的血来祭奠大舅，祭奠我们杨家在西摩付出的生命。 不过十来天，礼部已经将给我册封嘉宁郡主的宝册、礼制用品送入凤池宫，一般正式的册封将在出嫁那日进行，受封结束便直接与和亲队伍一道进入西摩。一般来说，此时我身为和亲郡主必然要先开始学习起西摩言语，风俗等事物，但我从小长在宫中，这些早已烂熟于心，一时间，这段待嫁的时光，竟然显得如此空闲。 “郡主，西摩来使，今上请郡主御书房相见。”内监总管吴公公恭敬说道，吴公公是今上身边第一亲近的人，他从今上做皇子时便在身边伺候，比起宫中的娘娘们，更加得今上信任与亲近。吴公公平时不轻易离开今上身边，像这种传见的差事，我自然不敢托大，觉得自己有资格能够让他亲自来请，想必是有什么缘故。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成新的石榴红宫装，头上戴了一枝同色的宝石步摇，也足够隆重了，便站起身，说道：“劳公公带路。” 我虽然在宫中多年，但御书房确是从来没有去过的，御书房从规制讲是皇宫前朝重地，我身为臣下之女，皇亲国戚，有资格走动的也仅限于后宫之地。纵然已经赐婚，西摩来使也没有让我去接见的道理，纵使如今西摩国内太平，阿部那和滑天下之大稽要看看我的长相是否配得上西摩皇妃的封号，也只能派出宫廷女官后宫求见，断然没有让今上在御书房召见我的可能，难道西摩境内出什么大事了？ 我心里疑惑，但是面上没有显出半分，带着谨言跟着吴公公向御书房走去。“郡主稍等，老奴前去通禀。”吴公公走近我两步，忽然低声说道，“等下郡主不管受到什么委屈，还望以大魏江山为重。”说完，马上退开，走进御书房，仿佛刚才的低语是我自己的幻觉。 西摩肯定出事了。我心里一沉，但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书房门口大声说道：“嘉宁郡主奉旨求见。” “宣。”御书房大门缓缓打开，我目不斜视缓缓走入，谨言自站在门口等我。 “嘉宁郡主赵雁声参见今上。”说罢俯首叩拜。 “郡主免礼。”今上说道。 “谢今上。”我缓缓起身，因有外臣在，今上仍穿了件明黄色的半常服，没有朝堂大服那么隆重，但也足够奢华庄重。 御书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我抬眼看了看，只见宋王江恒岳，楚王江恒齐，还有赵王，江恒川，已经大礼见过今上，对这几个王爷，便不用再行大礼了，便只是侧身福了福，王爷们也侧身半避，受了半礼。 “见过嘉宁郡主。”两个外族打扮的使臣对我行礼道。 “使臣免礼。”我说道。一番行礼便花去半柱香的时间，待今上赐座后我才明白原来西摩形势真的已经天翻地覆了，因为大魏京都与西摩都城的距离，纵使六百里加急，跑死数匹骏马，也需要两日时间才能把消息传递到宫里，两日时间，可以足够改天换地，故京都得到西摩王城已破，阿部那和被部下杀死，那个奴隶腾格沁尔已经对天称王，西摩大半江山已经臣服腾格沁尔......这些消息传入京都，竟只比使臣早了半日，以至于很多应对都显得那么仓促无力。 算算时间，表哥应该才到北境，估计还没有来得及出兵，连兵符都没有握热，没想到战事已经结束了。我心里有些惋惜，这两个使臣是那个奴隶王腾格沁尔派来的，没想到一个奴隶，竟然有那么多能人愿意臣服他，看来他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奴隶，对腾格沁尔，整个大魏都要重新审视了。 “郡主，臣王潞之为我王粮草大行官，这是前锋大将军薛崇山，大魏国君已经接受我王国书，大魏与西摩仍是友邦。”王潞之和薛崇山的年纪都不大，自有精神气，西摩原是蛮夷之邦，但与大魏多年相交，互通有无，故而大魏的风俗文化在西摩流传甚广，西摩的平民、贵族都给自己去了大魏姓氏的名字，只有嫡传皇族和奴隶，还维持着旧名。王潞之与薛崇山看来出身都要比腾格沁尔高，那为何会臣服于一个奴隶，我很好奇。 “我王本应继承与大魏，也就是郡主您的联姻，只是当时在祭天时，也对天地告知了王后的姓名，我王对郡主很是愧疚，愿意以十座城池，来换取郡主的谅解。”王潞之说道。 看来或许是为了避免和大魏起冲突，或许是为了平和西摩内部的局势，腾格沁尔是继承了西摩，而不是重新建立了新的国家，继承和新建是不同的，继承便要继承国家的传统，还有前国君订好的亲事，原本西摩是可以不理会的，但是国内未平，实在不宜与大魏再开战，虽说是补偿我，何尝不是在补偿大魏。 “你们放肆。”宋王殿下怒道，“大魏与西摩的联姻早就天下皆知，西摩王是看不起我们大魏吗，嘉宁郡主端庄贤淑，哪里配不上你们新王。” 国与国之间的道理向来都是谁的拳头硬谁便有理，纵然联姻和亲是阿部那和定下的，现在腾格沁尔不接着，还是得乖乖装孙子解释。 “殿下见谅，臣今日得见郡主，便知郡主乃平生所见第一人，若能与我王同结连理定是我西摩的福分，在下来大魏前，同军师一起劝过我王，我王也十分诚恳的向郡主请罪，他说，娜娜与我相识于微时，当年她不因身份有别抛弃我，我怎可弃她另娶。”王潞之说的很是诚恳。 多年以后，这段话以及西摩王的这段感情佳话在大魏广为流传，史称“倾城之恋”。 娜娜，便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吧。 我既感动西摩王的深情，但是对这个结果又是十分的无奈，阿部那和一死，西摩新主既立，那么原先我的计划，便都如泡影全部都消散了。很多很多的遗憾，只是世事变幻，哪里又是人力可以掌控的。 我忍住自己的叹息，温和的说道：“西摩王深情令人敬佩，雁声愿意退婚。”说着偷偷的抬眼看了一下今上，果然他脸上神色舒缓，既然西摩内乱已平，如今出兵名不正言不顺，总不能说是为了给阿部那和报仇，要知道阿部那和在西摩早已臭名昭著，他活着大魏可以给他平内乱，但他死了，西摩可没有人想要给他报仇，如今也只有借着退婚，拿十座城池这个比较实在的好处。西摩哪里是为了给我退婚送的城池，只是借由退婚这个由头，把好处给大魏，换的大魏置身事外，不要再去干涉西摩的内政，刚刚称王便割城赔地，实在与声名有碍，所以才会借我这个借口，只可惜我硬生生的给别人做了回陪衬伟大爱情的绿叶，着实令人生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离别（一）） 怎么从御书房出来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只是今天过后，赵雁声再也不是大魏的第一名花，而是变成了大魏第一笑话。退婚对于一个女子，尤其是像我一样的女子有着致命的伤害，纵使骄傲如我，也明白了，赵雁声这一生算是毁了。我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已是九月，阳光没有那么耀眼了，但是看得久了眼睛还是会刺痛，我强忍着眼里的涩意，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做出选择，然后接受后果，如今这个后果对我而言有些无法承受。 “赵雁声，你在哭吗？”我听到声音，猛地回头，眼睛还没有从强烈光线中适应，有瞬间的看不清，赵王的身影在光晕中显得那么模糊。 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我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赵王殿下。”我福了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也有些埋怨自己的大意，这里是御花园，人来人往怎么可以放纵自己陷在这些负面的情绪里，如今又被他看到，他本就喜欢奚落我，今天谁知道会听到怎样的话。我的脚比我的思想诚实，见他没有说话，忙快走一两步打算先离开这里。 “你去哪里。”衣袖被他拉在手中，仿佛又是当日琼花小筑里的情形，只是这里终究不是琼花小筑，御花园终究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的地方，我微微用力，将衣袖从他手中挣开。 “我回凤池宫。”说完，打算继续离开。 “等下。”他快步走到我身边，“君父已经给我和燕行赐婚，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我送你回去。”他似乎是在解释自己的行为，但是我不喜欢他带着怜悯的神色，不喜欢他因为赵燕行与我变的更加亲近的关系。 我微微抿着嘴，赵王不知道，若是太子哥哥在，他肯定是知道我此刻真的生气了，“赵王说错了，我的姑母是皇后娘娘，我与赵王本就是一家人。”说完仍旧不想与他并肩，快步向前走去。 “你......”他本就不是好脾气好相与的人，怒意也在脸上显出。 手臂猛地被拉住，他竟不管我的挣扎，直接将我往御花园偏僻处走。 越往西越是偏僻，我没有挣扎，深知越是做出大的动作越是容易被人发觉，只是迅速的看了一眼谨言，她停下脚步，没有追来。 御花园最西边靠近栖梧宫，那是赵王殿下生母的宫殿，也是他幼年生活过的地方，赵王的生母原是姑母的身边的大宫女，后来不知怎么的被今上宠幸了，封了小采女丢到这个偏僻地方，也不知是她运气好，或者运气不好，竟然有孕，生下了赵王，但仍是无宠，也不过几年便撒手人寰了。 我一直不明白，赵王自生母过世后是跟着姑母长大的，我明明也是在姑母膝下抚养的，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他，为什么最后他会喜欢姐姐，会那么厌恶我。 确定这里不会有人经过，他终于扔开了我的手臂，我极少违逆他，但此刻心里委屈愤怒有些喷薄而出，让我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殿下想说什么，你若是想要嘲讽我，尽管嘲讽吧，我是自作自受，作茧自缚。” 我咬着自己的下唇，没有让眼泪流出来，除了初到宫中的那段岁月，我的一生都是极为顺畅的，唯一的挫折就是赵王不喜欢我，但我对他都是暗恋，他并不知道我的情意，所以这个挫折也带着些单相思的欢喜，并没有那么让人接受不了。只是如今西摩这件事，怕是将我这一生都葬送了，坏了名声的我，将被大魏贵族抛弃，那么家族这些年对我的培养，也将化为虚无。虽然很残忍，但是每一个贵族女子，她的婚姻就是还给家族多年付出的报酬。 “我没有要嘲讽你。”我没有回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这话说的很平静，连我本来起伏的内心也静了下来，“你原先的做法我很佩服你，能为太子做到这个份上，看来你真的很爱他，对得起他这些年对你的好。” 我张了张嘴，本能的想要告诉他，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与燕行的婚事已经订下来了，纳她为侧妃，婚礼在两个月以后。”说道此处，赵王的声音才最终带着些欢喜，没有如先前那样平静，他是真的很喜爱赵燕行。赵王在京都的风评并没有那么好，他的风流事迹在京都也是广为流传，但赵燕行是他唯一自己求来的侧妃，府里虽然有王妃，有侧妃，还有很多夫人，但那些都不是他自己选择的，只有赵燕行。 我努力的挤出一丝笑意，又福了福，说道：“雁声恭喜殿下终于得偿所愿，也祝愿殿下与姐姐能够鸾凤和鸣，凤凰于飞。”虽然和亲西摩到如今变成了笑话，但终究你还是得偿所愿了，终究也还是好的，“我或许马上会离开京都，殿下的喜酒怕是喝不到了。” “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走？”赵王问道。 “被退婚的女子大抵是要去家庙住上几年的，待到风波平息或许才能回到京都。”我想了想自己的将来，也是一片灰暗。 “你。”他顿住了，“保重。”说完他便离开了。 你今日是专程来告诉我你要和心上人永远在一起了吗，真残忍。我心里有些苦涩，也很黯然，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今后，我或许连悄悄喜欢这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站在大榕树的树荫下，看着这柱根相连，柱枝相托，独木成林的风景，想着幼年时调皮的赵王或许曾经在此处攀爬过，或许他的母妃站在树下担忧的唤着他，或许此处有他深刻的记忆，便觉得有些亲切，皇宫那么大，我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去过，虽然身在宫墙内，但能够走动的地方也是有限，我虽然比赵燕行先遇到他，但终究也错失了他。我摸了摸榕树，从此以后，咫尺天涯，便不再相见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离别（二） 回到凤池宫，很感激姑母的沉默，她没有一意的安慰，只是让我下去好好休息，一如往常的情绪，给了我极大的慰藉。从榕树下到凤池宫，这一路我走了很久，内心也已经平静了下来，未来的路虽然很迷茫，但总要走下去，我曾经试着用自己的全部去守护过想要守护的人，虽然没有成功，但总是尽了力，对得住自己的内心，便也够了。想通了此节，我很平静的让莫语去收拾东西，让谨言帮我去请泰王相见。 莫语明显看得出我们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她没有问，只是依言下去整理，谨言想来沉稳，以我马首是瞻，此刻我知道她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她知道我不想听，便也什么都没有说，按照我的吩咐退了下去。 顾忌着姑母的心情，我没有将泰王殿下约到凤池宫，而是和他约在沁芳园，沁芳园是宫中听戏唱戏的所在，现在仍是上午，这里不会有人，能够安静的说会话。 我提前一刻钟在那里等候，没想到泰王也提前来了，他仍是初见时的一身黑色干练的衣裳，平静坚毅的眼眸看到提早出现的我有一丝惊诧，但旋即便消散了。 “殿下。”我福了福，他冲我点了点头，不再如表哥府上那般对我露出温和的笑意。是我负了他，便不能奢求他待我还一如往昔。“我要离开京都了，殿下或许也要回北境了，我想走以前要和殿下告个别，还有，不管如何，我要跟您说声抱歉，是雁声辜负了你。” 我不能说他的情意是假的，我只是不能将他的情意当成真的。 “你后不后悔。”他看着我，认真的问道。 我后悔吗？这件事我还没有想过，既然他问了，我便认真的想了想：“我所做的所有决定在当时看都是遵从我内心愿景的，只是世事难料，但我刚才重新设想了一遍，若是重来，我还是会这样选择。我尽了人事，天意不在我这里，我也没有办法。” “哈，哈哈。”他笑了起来，笑声无比苦涩，“刚才你的丫鬟来找我，我心里有些欢喜，想着你或许后悔了，或许愿意与我一同去北境，没想到你告诉我你不后悔，落到这样的结局，你说你不后悔。赵雁声，你真会伤人。” 泰王这样一个坚毅的男子，这个已经从军十载，经过无数风雨，看淡生死的男子，此刻显得这样伤心，难过。我很震惊他的话，他竟然还肯原谅一个这样的我，原来他曾表现的情根深重是真的，这样一份深情厚谊，我哪里配值得拥有呢？ 我是来跟他道歉的，让他这样难过，我觉得也很难过：“殿下，您不要为了雁声难过，我这样一个女子，不值得殿下如此。您知道，太子哥哥对我很好，自从我进宫至今，这份好一直都在，我不能回报您的深情厚谊，但更加不能偿还太子哥哥这些年对我的好。您久在北境不明白太子哥哥的处境，今上一直想要废他，他们的父子情义实在浅薄，若是他真的被废，那么太子哥哥最多可以活到您登基前夕，今上一定会为了他心爱的儿子扫去所有障碍，太子哥哥是，或许杨家也是。” “我说了我不会答应的，我根本志不在朝堂。”他厉声反驳道，“你就是不相信我。” “您不了解您的君父，他在您面前都是慈爱的长者，但是我见过他的雷霆怒火，他的残酷手段。对，我是不相信您，不是您不可信，是皇权不能让人相信，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要保护的人，用利益去交换，因为承诺，重信，这些品质虽然听着很诱人，但是权力面前都经不起任何试探，殿下，我没有其他办法，如果我有，我不会选择去和亲西摩，因为这对我也是豪赌，我也有可能赌输呀。”虽然在和亲这件事情的选择上，我一直变现的无比自信，但内心深处，我也会害怕，也会想反悔，只是我不能。 “您看，我辜负了您的真心，如今也遭了报应，受了应受的报应，所以请您不要讲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今上会给您另外挑选更好的女子，您不要再为雁声生气、难过了。” 泰王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没有生你气，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气。” “等您回了北境，所有的一切都会放下的。”我露出淡淡的笑意，想要冲淡些离别的伤感。表哥说的对，泰王是君子，是皇族少有的好人，真的好人。 “你跟我走吧。”他忽然说道，“我去求君父，还让你做我的王妃，我原来和你承诺过的依然有效。” 我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他为什么还愿意对我这样好。 “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对你而言，太子是你的亲人，我只是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你当然会站在他的那边，但是雁声，我不在乎，你的从前，我没有参与，所以你对太子好，我不能生气，也没有资格生气，只是今后，我会加倍的对你好，比全天下所有人都对你好，让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呆在我身边。”他的情意从眼角眉梢流淌出来，我虽然心志坚毅，也有一瞬间想要沉溺其中，但终究还是清醒了过来，他是泰王呀。 这些话很美好，但是只是美好而已，因为现实是残酷的。 “殿下，很感激您的情意，但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这次退婚，我的名声已经毁了，别说嫁入皇室，就连普通公卿大臣的门庭我也很难再踏入了。何况您是今上最喜爱的儿子。”我的冷静与他的情切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对泰王殿下只有尊重，还有曾经的防备，但他对我的情意，我很疑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如今我已经不怀疑他的心意，只是很奇怪这份心意的由来。 “我想试试。”泰王坚持道。 我没有再出言说些什么，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或许他试过以后就会放弃，就能明白在京都的无数无可奈何，他是今上最喜爱的儿子，从小便与太子哥哥不同，今上带他便如民间普通父子，他根本不明白，君父君在前，父在后，就像民间父子，但终究不是民间父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家庙 从皇宫出来，宫门口外公身边最亲近的刘爷爷已经站在马车旁等候了。“小小姐。”他脸上神色恭谨。我哪里敢受他的礼，忙侧过身去，执着晚辈礼对他微微一福：“刘爷爷。” 护国公身边的老刘，也是个传奇般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这个名字在声名赫赫的护国公光辉笼罩下好像显得格外暗淡，但真正有资格知晓往事的人总会知道，只要这个人愿意，大魏朝堂上任何官职凭着他的军功都是唾手可得。我自己没有资格知道这些，我只是知道这个是外公身边的老人，是我从小叫着刘爷爷长大的人。 我坐在马车上，看着刘爷爷递给我的书信，外公在信里让我去家庙休息两年，并将家庙所在的桃李镇送给了我。父亲的家族并不显赫，若不是出了父亲这个丞相，赵家不过是普通富户，父亲如今有了几处别院，但让一个未出嫁的姑娘独自生活在别院里，终究是不妥的，所以外公才让刘爷爷安排我去了家庙。 刘爷爷做事自然是可以放人放心的，也不过短短半日，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他让人将庙后那处院子单独隔了起来，从桃李镇就地移栽了无数花木，院中挖湖连接了魏河，然后将我在京都用惯的东西全部搬了过来，就连莫语、谨言的东西也全部安置妥当，并留下了一队护卫单独守护院落安全，在桃李镇部下暗卫，将整个镇子监控起来，以防有人趁机做些什么。至于厨子、仆役更不用说，都已经全部就位，这个效率连我都不禁感慨，这到真的是来休养的啦。 到了家庙，先去供奉杨家先人的大殿敬了一柱香，那些牌位上大部分的人与我都很陌生，那些无比荣耀无比显赫的官职都显得很遥远，我仔细的看着，待看到大舅舅的名字时，眼眶开始有些灼热的痛了。大舅舅走的那年我已经懂事了，还记得他对我纵容般没有底线的溺爱，每每因为淘气和表哥一同犯下的过错被人找上门来时，大舅舅总会抱着我，然后将表哥丢到那人面前，假装很愤怒的说：“喏，就是这个逆子干的，你要愿意就打死他，也算给你出气。”那些人瑟缩的反驳道：“我儿子说是个女孩子打的人。”“那肯定是你儿子眼瞎了。”大舅舅无比强横的反驳道。 每每想到此处，我都记得他当时宠爱的神情，那时忠勇公府是我第二个家，在赵家因着父亲我还有所保留，在忠勇公府，我便是横行无碍，就连大舅母每次都对我咬牙切齿，但终究也只能抓着她儿子，我的表哥雁秋出气。那些美好的往事随着那年棺木里染血的战衣再也回不去了。大舅舅，你在那里还好吗。 外公已经多年不出护国公府了，每年的祭奠都是二舅带着家人来的，家庙平日里都是安静的，只有常年不断的香火，还有每日里缭绕的颂吟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国公爷吩咐了，小小姐安心在这里住下，一切都有国公爷做主。”刘爷爷将我安顿妥当便要告别。 “是。”我点点头，站在院门口与他道别。 这便是今后两年里我要生活的地方，刚才因为刘爷爷在，我们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了下小院的大概，此刻带着莫语、谨言细细的查看起来。这个小院是个三进四合院的格局，最前面的倒座房做了侍卫、仆从的住所，西厢房做了库房，正房旁边的东耳房做了我的书房，西耳房是莫语两姐妹的住所，后罩房隔了几间作为厨房，再往后刘爷爷将小院后面的二十余亩地都用高墙圈了起来，引入魏水，种上花木，总算给这个普通的小院带来些生机。 一圈逛下来把屋子基本看了个便，不得不说这里是我出生至今住过的最简陋的地方了，不过胜在此处如今我最大，没有人会对我指手画脚，没有规矩，也没有那些讨厌的老嬷嬷倚老卖老，想想也觉得很自由，便越看这里越顺眼。我的本性是散漫、肆意妄为的，不然年幼时也不会跟着表哥一起祸害京都，成了一霸，宫中这些年被管束的紧了，装模作样的久了连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个可以作为模范的名门闺秀了，但想到肩头背负的那些压力已经消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我都已经那么惨了，总可以过些自己喜欢的日子。 “小姐。”邵清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我面前，平日里一丝不乱的衣衫下摆沾上了泥浆仿佛都不自知，鬓边的发丝因为汗水贴在脸颊上，世族最重视风仪，纵然邵清只是家中护卫，也断然没有如此狼狈过。 “你怎么这个模样。”我疑惑的问道。 “太子府邸派人过来送信，我才知道小姐来了家庙，便赶了过来，衣衫不整，请小姐见谅。”邵清擦了擦要滑落的汗珠，说道。 “你用了多久？”莫语问道。 “也没有细算，估摸着两个时辰吧。”邵清说道，“太子被困在府中，不能出来找小姐，他怕小姐在家庙住的不习惯，便让人收拾了十箱要紧的物件赶紧送来，我骑马先过来了，那些箱子装在马车上，估计再有两个时辰，应该也能到了。” “家庙在这里也不会跑，你那么心急做什么。”莫语斜斜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心疼的斥责着。 邵清没有说话，谨言倒是开口说道：“你这么心急的赶过来，可有带行礼？” “没有来得及收拾，跟这里的护院先借套衣衫应付下，明天我去桃李小镇上采买下就好。”邵清浑不在意。 谨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打算在这里长住？”我问道。 “小姐在这里，我自然是要陪着的。”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应当，到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如今在这里起码要住上两年，等到京都将我忘得差不多了才能回去，而且回去以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你实在没有必要跟着我在这里浪费时间，刘爷爷安排了许多护院，家里的暗卫也在桃李镇布置下了，想来安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我如今已是个尴尬的身份，不会有大人物会将目光投放到我身上，我知道你的本事，你要么呆在相府，要么回杨家，或者我让表哥安排你去北境挣一份前程，你看可好？”我劝他道。 “小姐说的什么话，我和莫语、谨言是国公爷一起送给小姐的，怎么不见小姐也送她们一起走？”邵清不满的大声说道。 “我和姐姐才不走，小姐可赶不走我们。”莫语反驳道。 “我和她们是一样的想法。”邵清趁机说道，“小姐，我没那么多雄心壮志，国公爷既然把我给了你，那么邵清生死便都是你的人，难道只许我们跟着小姐一同富贵，不能共患难吗？” 我心里很感动，邵清同莫语她们不同，虽然也是外公送给我的，但因为男女有别，等我到了十二岁他才真正来到我的身边保护我，虽然我没有见过他出手的样子，但表哥告诉我，在京都论单打独斗没有人是邵清的对手。 “小姐，邵清留下来多好呀，我们以后溜出去玩有邵清保护你，国公爷才不会担心。”莫语怂恿我道，“况且小姐在，有什么好担心前程不前程的。” 我看着莫语亮晶晶的眼眸，还有邵清一副打死我都不会走的神情，也只能笑着点点头：“去把后罩房的东边收拾出来，你就住那里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只愿人长久 在家庙的第一天过的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熬，或许是因为熟悉的人都在身边，或许是知道自己已经尽了人事，问心无愧，便也安然的接受了所有的一切。 桃李镇距离京都二十里路的样子，这里大部分田都是外公的，所以人也大部分都是外公的佃户，不，现在是我的佃户了。不知是当地土地肥沃的缘故，还是佃户们都勤劳的缘故，这里的并没有我以为的荒凉，相反，这里还是有自己的繁荣。庭院里伺候打扫的小丫鬟欢欢喜喜的告诉我们，每月初一、十五两次大集市，镇里的人们将自己的多余的粮食、布匹，手艺拿出来售卖，或者易物，还会有京都的商人趁着集市过来售卖些新奇的东西，场面很是热闹。让我们倒是十分心向往之。 晚饭过后，不知怎么的说起，邵清便要给我在后面的花园里做一架秋千，还有一张摇床，莫语便兴奋的拉着他一起去库房找工具。我心知他俩这般心急是因为在相府我也有一架秋千，一张摇床，而我平日里午后最喜欢躺在摇床上小睡一会，感动他们的细心，便也由着他们去折腾。他们都以为这次谪离京都对我是个打击，或许整个京都都是这样以为的，其实我真的没事。远离权力斗争很好，如果不是担心太子哥哥，我真的一辈子也不想回到争权夺利中去。现在能够拥有这段假期，这真的是件极好的事情。 我本想去树林里消消食，但想到刚才谨言说有事并没有吃晚饭，便让厨房给她留了饭，再去她房间想告诉她一声忙完赶紧去吃，一路慢腾腾的走到了西耳房。屋外天色仍是透亮的，但是西耳房里已经点上了烛火，我掀帘走了进去，或许脚步太轻，或许谨言太过于专心，她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进来。 烛火下，她的神情格外温柔恬静，手里裁剪好的白色棉布已经能够看出是件男子的贴身中衣，回想到刚才的对话，不难想出谨言这件衣服是给谁做的。谨言虽然心细但她却不爱做女工，莫语虽然活泼，但却绣的一手好湘绣，所以这些年来很少看到谨言动手裁缝衣裳，何况她这样一个玲珑小心的人，竟然连我进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可见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手里的衣裳上了。谨言和莫语这对姐妹花明明是一样的长相，偏偏两个人的性子又截然相反，却没想到......以前我虽然会和她们玩笑说要把两人一起嫁给邵清，但这真的只是玩笑。两姐妹喜欢同一个男人，若这个男子只喜爱其中一个，这个苦果我正在经历，又怎么会让我视若姐妹的两人重蹈覆辙。 我退了两步，然后故意加重脚步声再次掀帘入内，这次谨言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站起来对我说道：“小姐。”她服侍我坐下，倒了杯水递到我手里。 “快要过晚饭时间了，你还不出来，我让厨房给你留了饭，赶紧去吃点。”我解释自己过来的原因。 她含笑的点点头，见我的目光停留在那件中衣上，也没有丝毫的尴尬和羞涩，仍旧温柔的解释道：“邵清来的匆忙没有带换洗的衣物，莫语那个丫头求我给他做身衣服。”我不知道该不该揭穿她，她其实表现的毫无破绽，若我刚才没有见到那一幕我会信，但是现在。我点点头，表示知晓，然后仿佛无意的说道：“莫语和邵清去后院做秋千了，等你吃完饭，我们一起去找他们吧。” 谨言神色如常，但还是摇了摇头：“我这里还要用些时间才能做完，小姐也还是别去找他们了，由他们去折腾，看最后能做出个什么来。” 从谨言房中离开，我在旁边等了一会，看来她不做完这件衣服是不会去吃饭了，我估摸了下时间，让厨娘给她送到房里去。 谨言是个好姐姐，莫语先说了喜欢她便会装作不喜欢，可明明心里是喜欢的，真的可以不喜欢吗？我们三人是一道长大的，我希望她们两人能够有个好归宿，邵清是个好人选，善良、宽厚有担当，我们从小认识，知晓品行，可问题是邵清只有一个，他喜欢谁？他若两个都喜欢，那问题算是解决了一半，莫语和谨言若是不反对共侍一夫，那问题又解决了一半，只是若都不是呢，我抚了抚额角，感觉自己有些头痛。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莫语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 “闲来无事，我看看夕阳。”我靠着游花走廊抬头看天，“你不是跟邵清在忙活吗？” “刚刚我们把地方给定下来了，我来库房找找有没有可以遮阳的东西，姐姐呢？她怎么不跟着你？”她四处看了看。 “谨言在给邵清做衣服，你别去吵她了，不然到了晚上邵清哪里能有换洗衣服。”我边说着边暗暗观察莫语的神色，想知道她的心思。 “哎呀，那我应该去给阶级帮忙的，就姐姐那个破手艺，做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完。”她说着打算往西耳房方向走去。 “你要去干嘛。”我出声喊住她。 “我去给邵清做衣服嘛。”她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秋千怎么办。” “让姐姐陪邵清去做。”她仿佛怕我还有问话，赶紧用跑的离开了。 我感觉自己的额角有些抽抽，头更疼了。莫语，你能更加心大吗？看来要找时间问下邵清的想法，现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不捅破那层纸，他们三人总还能找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的。 一般官宦人家的大丫头，或是配给家中的管事以后给自己做个管事嬷嬷，或者就留着做陪嫁丫头，以后作为通房用来笼络丈夫的手段，但莫语谨言对我而言是不同的，我自然要给她们找一个好归宿，终究还是认识的人太少，闹得眼下信得过的只有邵清一个人，连个后备储备都没有。 我原来是打算等到了年纪，或者快到年纪了，大选那年选一个家在京都的进士，我以义妹的身份将谨言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这样莫语嫁给邵清，谨言也在京都，我们就还都在一起，这样也是桩美事。唉，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真是自古难全，只愿人长久，我便都不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一） 在桃李镇的时光，是我四岁以后最欢愉舒适的时光，看着梧桐叶一片一片落在地上，看着银杏叶变的金黄，我喜欢用脚去踩这些金黄的叶片，喜欢将他们抛到空中，然后落下漫天叶雨，我喜欢用裙摆拢上一大包银杏叶，然后挑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坐在河边的大石上，一片一片的将银杏叶扔到河里，看着它们慢慢的随水飘出去。一片一片的仍这样重复而无意义的动作一点也不嫌烦的重复一整个下午，一直到谨言来寻我，然后一起结伴去吃晚饭。 东耳房的书房，我一次也没有进去过，过往这些年我看了那么多书，我在宫中的课程比皇子们更加刻苦，不是我爱读书，只是因为那些无法言说的原因，如今我获得了人生中少有的自由时光，那么我想起码暂时，暂时我要由着自己的心意来生活，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段时光。 “小姐，明天就是十五了，桃李镇的集市你去吗？”莫语看到我又去捡银杏叶，终于忍不住说道。 集市？我见过京都的集市虽然只是马车上的匆匆一瞥，但是那种热闹让人心向往之，“去，把谨言也叫上，让邵清不要准备马车，咱们走过去吧。” “太好了，我去告诉姐姐。”莫语兴冲冲的往外走。 “去准备几身侍女的衣服，到时候咱们换上侍女衣服再出门，帷帽什么的就不用戴了。”我说道。大魏的民风较前代已经开放很多，已婚女子只要家中长辈应允，可以随意出府，未婚女子只要家中父兄陪伴，亦可随意出府，甚至一些重大的节日，在街头巷尾能看到很多女子来随意观光，也不带上帷帽，不只是平民女子，就连豪门贵女也是如此，最多身边多了几个侍女和护卫。我毕竟是因故来到桃李镇的，行事自然应该低调，不能再起什么波折，让京都忘记我的存在才是最好，所以让莫语去找几件衣服遮掩下身份。我自己虽有几件七八分旧的家常衣服，但那些料子无一不是最最精贵的，而莫语和谨言的衣裳，我也不以家中侍女的用度去做，京中三品以下官员的小姐也不一定能比她们的衣裳更好。 交待完了这些，我仍是蹲到地上打算捡捡树叶，消耗这半日。莫语有了事情做，便也不在管我捡树叶这个陋习了，也算是给耳朵找了一份清净。 为了不打扰前面家庙里那些师太的修行，我从第一天便让人将正门给关了，下人们出去采买都从西边的角门进出，现在我们既然要出去闲逛，而且不能保证这次闲逛就是最后一次了，我便让人在二门东耳房边一处隐秘的地方开了一扇小门，开的很隐蔽，有藤蔓遮掩，看不出究竟，这样出去便不用惊动所有人，也算是方便了很多。 小门出去后便能看到与院子里的小池塘相连接的魏水分支，然后便是成片成片的土地，上面的庄稼已经被收割了，田野里尽是一片荒芜，上面尽是些被烧过的，黑色痕迹。看来农忙时节已经过了，现在正是农民们享受丰收的时候了。 “小姐，我们都走了好久了，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莫语抱怨道，“什么时候能够到啊，我的脚都快要走废了。”今日出门，我们穿了侍女的衣裳，头上都梳了双环髻，莫语此时看上去比平日里更稚嫩了些，撅着小嘴巴，显得十分可爱。 “小姐都不曾开口喊累，你怎么这么懒惰了。”谨言开口斥责道，脸颊微红，鬓角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 “可我真的走不动了嘛。”莫语鼓起小小的脸颊，愁眉苦脸的跟谨言说道。 “好了，谨言，你别说她了。”我开口阻止脸上变的严厉的谨言，“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咱们的住处离集市竟然这么远，等下回来咱们还是坐马车吧。” “嗯。”谨言睁大了圆滚滚的眼睛，朝我不停点头。 “小姐，我们不如先休息一会吧。”邵清说道。 我其实也已经觉得很累了，这些天在小院里闲养着，骨头都要被养散了，只是路边哪里有能歇脚的地方，也只好靠着路边略站站。站着站着，便觉得连站也站不住了，便默默的蹲了下来，然后扭头一看，除了邵清，莫语和谨言也已经蹲在地上了，只有邵清仍像跟青松似的站着，扭过身子，用手捂着嘴巴，仿佛在憋笑。 “吁......”一辆牛车从远处的田里赶了出来，离我们仍有些远，看是看着方向仿佛是朝我们这里过来的，牛车上有一个男人在赶车，后面拉着辆小车，其实叫它小车很是勉强的，一块门板，两个轮子，然后被套在那头不知是黄牛还是黑牛的牛上，那个男人拿着跟细长树条，轻轻挥鞭。 莫语眼睛陡然一亮，然后期待的看着我，若是刚才不休息，或许咬咬牙，也能一鼓作气再走些路，但是此刻停下来休息过了，一双腿感觉有千金重，便也忙冲她点点头。 人啊，就是没有吃过苦头，等我和莫语谨言一道坐在牛车上时，便觉得饿的时候能够有口饭吃，累了能够有辆牛车做，是件极好的事情，虽然在牛车上那股子味道真的让人很受不了，但是不行呀，没有办法，已经走了一半的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错过了这辆牛车，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第二辆牛车，或者也可以直挺挺的站在半道上等着，或者小院的总管见我们半夜未归，会派出护卫来找我们，当然，如果我们可以受得住饿上一整天。 坐牛车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当然邵清不会这样以为，所以他仍是跟着牛车在旁边行走，莫语叫了他多次他也不肯上来。 “邵清肯定是为了耍帅，坐这个牛车影响他的形象。”莫语冲他吐了吐舌头。 “连小姐都坐了，他要什么形象。”难得这次谨言跟她站在一条线上，以谨言端庄的性子，若不是真的走不动了，连逞强都走不动了，是绝对不是坐到牛车上来的。 “你们说这些我可都能听到。”邵清凉凉的说道。 彼时三个梳着双环髻，穿着侍女服的女孩子，坐在一辆装满稻竿的牛车上，牛车朝着集市的方向缓缓前进，彼时，耳畔的风正好，天上的云正好，照在身上的阳光正好，身边的人也正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二） 坐牛车是个很有意思的经历，赶牛车的小张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一开始他是不愿意让我们三个人坐上他的牛车，毕竟上面装满了稻竿，而我们三个人上车既占地方，也不顺路，但是莫语是个漂亮的嘴甜的小姑娘，所以最后我们坐上了牛车，一人手里还拿了一个莲蓬当零嘴。 剥莲蓬是件很伤指甲的事情，虽然我很想试着剥一下，但是被谨言严厉的阻止了，最后变成了谨言剥莲蓬给我吃。“小张哥，你家的莲蓬真好吃，这个季节了，外面都买不到新鲜莲蓬了。”莫语甜甜的说道。 这个小张哥的男子是个极为朴实的人，听到赞扬脸上扬起一抹红色，在他微黑的脸颊上显得有些奇怪，挠了挠脑袋，说道：“我们村河上的莲花开的晚，所以现在还有莲蓬吃，这几个是我媳妇给我抢来的。” “那你还给我们吃。”莫语说道。 “也不是当饭吃的，剥起来太麻烦了，你们要是爱吃，剩下那几个都给吃了吧。”小张哥大方的说道。 “嗯，我最喜欢吃鲜莲子了，谢谢小张哥。”莫语欢欢喜喜的把剩下的莲蓬都抱在手里，其实也不多，通共也就五六个莲蓬，但看着莫语的模样，就好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不肯撒手，看着她欢喜的样子，小张哥笑的更开心了。 到了集市，和小张哥告了别，谨言偷偷的将一个小荷包栓在木板上，我瞥了一眼那个小荷包，没有鼓鼓囊囊，想来并没有放很多银子，便心里赞了一声她的细心。 桃李镇的集市和我在京都见到过的有些不同，说是集市，其实只是在某处或许是他们比较繁华的街市口的空地上，也不讲究秩序，或是随意站着，或是放张桌子，有的在手里的篮子里放了自己的物品，有的用麻袋装了，考究点的放在桌子上，有些胆子大点的会高声叫卖，有些胆子小点的就害羞的看着你，你若问了，便告诉你自己的口袋里装了些什么东西。 看着这样的画面，其实是有些失望的，没有想象中好吃的糕点点心，没有比较新颖的物件，大多是些农作物，有的拿些大白菜来换些黄瓜，有的拿自家的小米换点萝卜土豆，还有写农妇剪了些窗花卖，但细细看时，只是些讨喜的福字，或者喜字，纵使有些图画，也是极简单粗劣的，实在没有家中的剪纸来的精巧。 莫语在人群里找到了一家卖发饰胭脂的桌子，前面围了好多年轻的女孩子，偶尔没有那么多人时，也会看到几个中年男子拿着个篮子，或者提着麻袋去问能不能换个什么红绳回去。 “想来也不会比你平日里用的更好，何必凑那个热闹。”谨言劝着她。 “来都来了，干嘛不看看。”莫语拉着我往人堆里挤去，邵清怕我们被磕着碰着，连忙也一同挤了进去，但显然没有莫语有这方面的天赋，一下子被人挤在外面，倒是谨言，一语不发的守在我的另一侧，一同挤到了最里面。 这个摊子是卖些女孩子的东西，有头上戴的花，绑发的红绳，样式不是很多的发簪，还有桃木梳子，几盒胭脂，以及几盏花灯。镇里的女子很少会戴些布花绢花，大部分都是直接摘了鲜花戴的，这里的绢花样式很少，都是红色的，估计是给那些新嫁娘准备的，绑发的红绳倒是很多，长短不一，粗细各不同，发簪多是木簪，或者几只银簪子，简陋的连府里的小丫鬟都不会去戴，我也就瞧个新意，并没有伸手去试戴一番。 莫语拿了一截红绳，假装往头上比划两下，那个店家忙笑着说道：“小娘子，这截红绳是系在手上的，你看这个长的是用来绑头发的，这些短的都是我从月老庙求来的红线，系在手上，月老就会把你的意中人给你栓起来了。” 莫语平日里纵是再大胆活泼，听了这个话不由得也羞红了：“不就是根破绳子嘛，还说什么月老庙求来的，明明是家里自己剪了几段。” 这个店家许是常被人这样奚落的，脸上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说道：“小娘子你要是不信，不妨买根回去戴手上试试，看看如意郎君会不会出现。” 莫语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却还是点了点头，拿了一根，有些难为情的冲我们笑着问道：“你们要吗？” 我是不信这个，便摇了摇头，这话也不知这卖家跟多少人说过，想来就是他卖这些红线的手段吧，谨言没有理她，只是手里拿起一把桃木梳子，问了价钱，便把红绳和木梳的钱一道给了。 “你不是有木梳吗？”莫语问道，“我记得小姐不是送了我们一把玳瑁梳子，你买这个桃木的做什么。” “小姐给的那个太名贵了，家里用，买个桃木的放在荷包里，出门的时候可以用。”她说着将木梳小心的放进荷包里。 莫语见她说的有理，便点点头，仍在那卖家的桌子上翻找，“姐姐，你看，你最喜欢的蜻蜓簪子。”她有些兴奋的高声说道。 我和谨言都看过去，只见莫语手里拿着一只蜻蜓银簪，不知是放的久了还是里面掺杂了些别的东西，簪子看上去旧旧的，仿佛是陈年旧物一般，工艺不可谓不简陋，只能这样带点距离的看过去，能够看出这是只蜻蜓簪子，拿的近了，也不知是个什么物件，只是看久了这个簪子竟然带着些返璞归真的纯真感。 “不要了吧，家里簪子都戴不完，买了也不会戴它，何必浪费。”谨言说道，莫语点点头，觉得也有些道理，便将它放下了。 这种挑选其实是颇为无趣的，但想着先前吃了那么多苦才来看了看这所谓的集市，总不能空手回去吧啊，多少总要挑些什么，而且站在集市上挑选东西对我们而言又是新鲜的。别的官宦人家一般是主母带着女眷去城中的珍宝阁挑选，或者由相熟的铺子每月或定期将新出的样式送上门在府中挑选，而我们不同，在宫中时，自有姑母将起居打点的妥妥帖帖的，所能用的饰物按照规制由宫中女官定期送上，回家以后，姑母还是宫中时一般定期送入相府，府中也由母亲挑选好了再送到我房里，并未操过心。 实在无法从绢花、红绳、簪子、胭脂、剪纸上挑出点什么，最后只能看向了那几站灯中。“也不是元宵节，你们卖起灯来？”我问道卖家。 “哦。”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我，听到我的问话目光看过来时似乎被吓了一跳，忙说道：“姑娘不知道，这是河灯，有什么心愿点了放在水里的。” 我从来没有放过河灯，想着有趣，便挑了一盏荷花样式的，说道：“你们要不要挑两盏？” 莫语和谨言摇摇头：“小姐你要是喜欢，我回去翻找下，家里自有更好的。”这些河灯的款式十分的普通，或者连普通也说不上，显得土土的，难怪她们俩瞧不上了，我明白她们说的家里是相府，但是我不想等那么久，况且来了一趟，总要买点什么的：“这灯挺好的，就当照顾照顾老板生意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三） 镇上也没有什么大的酒肆，跟人打听了一番，去了离集市两条街外的临江仙，据说是镇上最好的酒楼。门面是三家民宅的大小，只有两层，今日赶上大日子，人来人往的，我们四人便顺着人流走了进去，也不知谁挤了我一下，我身子一歪，仿佛肩膀碰到了一个人。 “对不住，真是抱歉。”我忙转过身去，跟身后那人道歉，那人是个年轻的男子，身后跟着几个家奴，想来是镇上的富家少爷。我自己清楚，刚刚那下撞并不会弄痛对方，道了歉见那人没有什么反应，便也转身要走。 “哎，小娘子，撞了我就这么走了？”那男子堵在我面前，伸手好像要来拉我。 我赶紧退了一步，问道：“这位。”我斟酌着称呼，“这位少爷，可是把你撞伤了。”谨言她们站见状已经站到我身前，有些警惕的看着那群人。 “对呀，撞得本少爷好痛啊。”他说着竟然真的哎呦了起来，我不禁有些怔住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无赖？ “那送你去医馆。”我问道。 “医馆就不用了，小娘子陪本少爷吃个饭吧。”那个男子又要伸手来抓我，只是莫语她们挡在身前，便又打量了莫语姐妹惊奇的说道：“竟然是对一模一样的双生花。” “看什么看。”莫语被看的有些羞怒，这个男人已经是极为无礼了，我隐隐有些不悦，说道：“今天这餐饭就当我请少爷，别的就恕难从命了。” “恕难从命？”男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复述着我的话，“本少爷的话在桃李镇还没有人敢不听呢，看你们的打扮，是哪家的小丫头？” 我怒极竟然想笑了：“是护国公府上的。” 那人先愣了一下，然后便开始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的那几个护院也开始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轻蔑和嘲讽。“我们家少爷是护国公门下的，你们要编也编的像样些。” 见我们神色带了些疑惑，又说道：“这整个桃李镇都是护国公的产业，现在管着这个产业的就是我们家老爷。”那些家奴嚣张到了极点，我在京都见过那么多达官贵人的家奴，就算是府里的大总管，也没有这样嚣张的样子，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我倒是哪家贵人，原来是护国公门下的一条狗，什么时候狗也可以咬人了。”莫语恨恨的说道。 “放肆，你们骂谁是狗。”一个家奴跳出来怒骂道。 我有些厌恶的蹙起了眉，看了眼邵清，原来以为一点点小事，若是出些银两也就不要破坏游玩的心情了，没想到刁奴如此可恶。想起自己案头那叠桃李镇的房契、地契，居然撞到了自家的刁奴，若是让人知道也不知该被人如何嘲讽了。 邵清明白我的意思，走到他们身边，我和莫语、谨言退了几步，既然说不清楚，那就不要说了，人和狗有什么好说的，不听话就打到他们听话也就罢了。 “哎呦喂啦，杀人啦。”那个为首的男子大呼小叫起来，只见他的一只手臂已然被邵清捏在手里，只是轻轻一下，便听到咔擦一声轻响，然后杀猪般的喊叫声灌入耳中，只是片刻，那几个家奴也都被打翻在地，邵清冷脸说道：“滚。” 那几人恨恨的瞪了过来，许是还想骂上两句，但看到邵清冰冷的神色，便什么都不敢说了，急忙簇拥着自家少爷跑了出去。 经过这场热闹，临江仙门口围满了路人，这饭是没法再吃了，再留在这里，就会被当做猴子围观了。我们走吧，我用眼神示意他们，打算率先走出酒楼，这是，只听楼上传来一声轻笑。 “狗咬主人，这画面倒是难得一见。”声音里很是带着些轻嘲的味道，这声音很熟悉，我不久前才听到。 果然赵王殿下一身常服，站在二楼的围栏旁，一手拿着酒杯，看了整出好戏。此刻想要装作不认识已经来不及了，想要装作没看见也是不成了，我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步走上二楼。 二楼似乎被他包了场，就他与随从柳煜，两人在楼上，我走到他身前，福了福，说道：“见过赵王殿下。” 他瞧了瞧我，连声啧啧，我心下不悦，抬头看他道：“殿下啧什么？”刚刚被那刁奴气得有些厉害，现在他又啧我，难道我是那么好脾气的？ “我们大魏堂堂嘉宁郡主变成了小丫头，我瞧着新鲜，不由得啧了两声。”他笑着说道，就连身边的柳煜看到我的模样，也忍不住撇开头，笑了两下才忍住。 有那么难看吗？我用眼神问莫语，莫语摇摇头，冲着赵王说道：“殿下莫要以貌取人。”赵王刚刚憋住笑，闻言又开始爆笑，指着我说道：“你看就连你的丫头都嫌你丑，让本王不要以貌取人。” “殿下胡说什么，我才不是这个意思。”莫语急忙说道，“我家小姐什么样子都好看。”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无礼的对象是身份尊贵的赵王殿下，忙低头躲到我身后。 “殿下仁厚，不会计较的，你赶紧下去跟掌柜点些菜。”我又眼神示意她赶紧走，又瞥了一眼赵王，见他是真的不以为意，便略略的放了心。 “柳煜，你代本王向郡主尽下主人之谊。”赵王说道，“郡主请坐。” 我闻言便坐到他桌前，柳煜便带着谨言几人坐到二流屏风外的另一张桌上去了。“殿下可有话要跟我说？”见他如此安排，我有些疑惑，若有话，在宫中都应该已经言尽了，我已经那么用力的不去想你，你干嘛还要出现在我眼前。 “没有。”他说道，“吃菜。” 我低声谢过，想起一事，还是开口问道：“殿下怎么会来桃李镇。”赵王主持邢部事宜，虽说最近的大事是和西摩的重新邦交，但他来桃李镇做什么？况且他与赵燕行的婚期将近，难道不用在京中筹备。 “你真的不知道？”他有些疑惑，“这几日休沐，本王来此地休养两日，我母妃在这里有处庄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有个关于花的故事 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有美丽的意外，就如这回，安静的用完饭，他让柳煜安排人送我们回去，当然此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个少爷估计被打了气不顺，便又叫了十几人回来，然后没有意外的被邵清和柳煜联手再打了一顿，我告诉谨言回去让小院的总管给我好好查下这对父子，后来果然查出了中饱私囊、仗势欺人一堆的问题，便让人将他们一家都给发卖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我真的没有打算再见他的，我真的想要把他留在回忆里，再也不记起的，你又何不再出来，撩拨我的心呢。 “小姐，你怎么又在发呆了。”莫语上前推了推我，“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这个宝贝荷包里，到底藏了什么？”她看着我手里的这个红色荷包，荷包是个普通的荷包，唯一不普通的就是这个荷包是我自己做的。 “自从小姐的女红被宫里的嬷嬷赞许过以后，您就再也没有自己动过手了，这些年唯一做过的，也就这个荷包吧，总是贴身收藏着，连我和姐姐你都不让碰。” “哪有什么藏在里面，就是一朵干了的月季花罢了。”我淡淡的说道，“你若是好奇直接问我不就好了，何苦自己憋着猜呢。” 她难为情的吐了吐舌头：“我不是担心这万一是您的小秘密嘛。” 小秘密，这个朵月季花似乎真的藏着我心里最大的秘密，虽然本应该是两个人的回忆，但仿佛，就我一个人记得那么深刻了。 仿佛那日是个夏季里的某个时候，那天很热，热的我都不想出门，只愿意躲在闺房里，但是姑母不知为何传来凤谕让我进宫，虽然我时常进宫，但毕竟宫中不比家里，还是按照礼制梳了妆，穿了礼服，里三层外三层，衣服上那些繁复的刺绣和厚重的锦缎，感觉自己要被捂出一身的痱子来。我梳好妆，原本应该做软轿出二门再换坐马车，但实在因为太热了，便和谨言一道打算抄近路穿过花园，直接在二门那里坐马车，走了一半路时，谨言忽然发现我头上的那只水晶芙蕖流苏钗上的芙蕖花少了一瓣，这是失仪之罪，我热的不想动，顺手拔下那支簪子，让谨言赶紧去换一支。 太阳毒辣辣的照下来，晒得人头也昏昏沉沉的，前方大树下笼一片树荫，我快走了几步，便躲到这片树荫底下去。家里的园子是极大的，便是我也没有真的好好逛过，这里似乎离外院很近，外院男子们的笑声在此处能够隐约听到。怎么如此嘈杂，想到昨日父亲说要宴请谁，怕就是这件事情吧。 因为等待很无聊，我的目光散漫的落在身边这些花花草草上，太阳不仅晒得我焉焉的，就连院里的花木，也都像脱了一层皮一般，有气无力的在阳光下挣命。忽然一丛艳红在我眼睛里盛开，我上前细看，竟然是月季花，月季因为好养活，在乡野田间成片成片的绽放，被称为乡野之花，京都并不能常见，我有些感慨这丛月季幸好长在这个偏僻所在，不然让喜好花木的母亲看见，定然是要被拔掉的。 我对花木没有母亲那般喜爱，只觉得能够赏心悦目便好，不分什么好坏优劣，这夏日里能够开的那般旺盛，这花的生命力如同野草一样强大，让人没由来的欣赏。我用手轻轻抚触了下花瓣，忽然听到“果然是人比花娇。” “放肆。”因着这话里肆无忌惮的调笑，我收回手，怒斥道，前院不知是谁那般无礼，竟然私自进了内院，还敢对内眷这样调笑，我必要让父亲好好惩治一番，再不许他来相府。 “赵大小姐好大的脾气。”只见赵王斜斜的靠在树上，今天没有穿亲王仪制的礼服，穿了件湖水蓝的家常衣服，脸上红红的，那双平日里凌厉的双眸此刻因为疲累有些睁不开，整个人放松着，没有以往那样不好靠近，反倒透出几分可亲的意味，只是浓重的酒气不用靠太近，也能够闻到。 “殿下怎么在这里。”我冲他福了福，今日宴客没有听说他会来呀。 赵王对我摆摆手，示意免礼，“皇兄拖着我来的。赵大人今天代君父宴请本届三甲仕子，不好推脱。”他似乎神智还比较清明，抬眼看着我，“在家你穿成这样做什么，怪热的。” 这话说的那么随意，看来他真的喝醉了，若不是喝醉了，他哪里会这样跟我说话。平日这般温和的样子都是对着赵燕行的，对我要么是面无表情，要么是横眉冷对，我有时候也会骂自己两句，那么不招人家待见，何必要喜欢这个人，只是心意呀，哪里是由得人控制的住的，便是此刻，我应该马上远离他，毕竟靠近外院，若被人看到，怕是要被关进家庙了，可是他喝醉了，这是难得能够与他好好说说话的机会，我舍不得走呀。 “姑母传召要见我所以才这样穿的。”我轻声跟他解释道，有些珍惜起此刻这般平和的时光。 “母后那么热的天干嘛要见你，真会折磨人。”他说着走近我，用手勾起我的下巴抬头看他，“你低着头做什么，那么怕我，这是在你家，难道我会吃了你？” 那时年纪更小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是怔怔的看着他，“殿下，殿下怎可这样无礼。” “我哪里无礼了。”他往我身上靠了靠，“咦，你怎么少簪了支钗。”他往旁边看了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将我刚才抚摸过的那朵月季花簪到我的发间，“你看，大魏最娇艳的名花戴着最低贱的乡野之花，竟然也是很配。”他低低的笑了起来。 我下意思的去摸了摸发间的月季，手指还没有碰上便被他打了下来，“我给你戴的花，不许摘下来。”他拉住我的手，半抱着将我拥在怀里，我是一直都喜欢他的呀，他醉的那么厉害，又怎么舍得将他推开，更何况他抱的那么紧，我怎么推得开。 “赵雁声，赵雁声......”他低低的呢喃道。 “我在，我在。”我轻轻的答应着，心底一片柔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河灯 回忆容易让人伤春悲秋，白日里回忆了些过往的事情，晚上便有些辗转反侧，不能入睡。雁声，这样犹豫不决，还是你吗，你知道这份心意有害无益，你难道真的想去给赵王做妾吗，你从小到大，吃那么多苦，学那么多东西，就是为了去给他做妾吗，更何况，你给他做妾，他要你吗？这话是不能宣出于口的，我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可是可以直指内心的去问自己，赵雁声，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离开京都，来到桃李镇，许是日子过得太过安逸，我渐渐忘了，忘了自己背上的责任，忘了自己应该承担的义务，虽然我现在被退婚，被贬离京都，那我还是赵雁声呀，这双手应该是翻云覆雨的手，如今，你在做什么？外公说过，今后杨家的重担要我挑起来，虽然我是女子，但他要把杨家家主之位交给我，今后要面对的事情那么多，你有什么资格沉溺于这种男女之情，沉溺于伤春悲秋中。 未来的路那么长，你要这样过多久，你又要逃避多久，你又能逃避多久。看到桌上那盏河灯，我心里升起一股决然的味道，拿了屏风上挂着的斗篷，带着这盏河灯走了出去。 幸好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我小心的开门，没有惊动睡在西耳房的莫语、谨言，偷偷的打开那扇被树藤遮住的门，掩门跑了出去。 我想放河灯，忽然很想，但是不能放在院子里的水池里，因为院里的水池虽然通向魏水支流，但东西流不出小院，会被预设的栏杆卡住，我想让我的心愿能够飘到魏水去，我想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幸好今夜月色明亮，幸好今夜有星光璀璨，我是一时兴之所起，连个灯笼都没有带，就跑到了外面，幸好星月在上，能够看清夜晚的道路，没有走过多久，便能看到魏水，我选了一个合适的位子，小心的走下河堤，靠近水面。 我有自己的秘密，此生最大的秘密，如果不是太子哥哥太了解我，那么这个秘密将会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从今以后，它将永远成为秘密，在我心底最深处，我再也不会让它重见天日，成为我心里的一道阴影。此生，便这样吧，我已经放手，不再奢望，此生，便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或许忘不了你，但是却会一定把你忘记。 我小心的将河灯放入水里，但旋即又马上拿了上来，河灯应该点着的呀，灯里有蜡烛，我却没有火石。想了想，便从身上取下那个荷包，我小心翼翼的打开它，感觉带着些郑重的意味。荷包里面那朵月季花已经干枯了，不复当年的鲜艳，花瓣干燥没有水分，我将它小心翼翼的取出，将它放入河灯里，但是最后心里那点舍不得又跳了出来，挣扎间，我扯下了一瓣花瓣，将它放入河边，将那朵月季花仍旧小心翼翼的放入荷包里，又将荷包贴身藏好，然后轻轻的，将河灯放入水中，看着它缓缓地，缓缓地随水流走。 一直到看不见那盏河灯我才起身，似是与过去与昨日做了了断，心里带几分轻松，却又有几分惘然，略空荡荡的。我努力扯出一个笑意，轻轻的对自己说：“雁声，你可以的。” “赵雁声，是你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怔住了，这是上天派来的恶魔吗，我刚刚做好决断，你又何苦出现，何苦来扰乱我的内心，我不敢转身，连看也不敢看他，这是这样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怎么，架子越来越大，知道是本王连请安都不请了。”他冷冷的说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不想回头，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用力才做了这个决定，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我觉得仿佛会有丝机会去反悔，你不知道喜欢你是要付出多少代价，你不知道你是我生命力很奢侈的存在吗？ 身体感觉被人用力的一转，他将我转了过来，直面他。“瞧你一副什么打扮，若不是本王胆子大，险些要被你吓死。”他一脸嫌弃。 我终于可以看他了，他仍是跟我昨天见到的那个模样，只是深夜为何还衣冠楚楚，柳煜不在他身边，他为何一个人在这里？而我，我看了看自己，浑身被一件半旧的斗篷遮住，带了兜帽，整个身体都被罩在斗篷里，遮住了只穿着中衣的我，我反应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自己竟然这样就跑了出来。 我给他福了福身，想要赶紧走，只是刚转身，手臂又被他拉住，拉扯间，斗篷被撑开，我连忙拢住，他似乎也没有想到我竟然没有穿外衣，也有些吃惊，疾声怒斥道：“赵雁声，你穿成什么样子。” 我低着头，脸颊很烫，我是知礼守礼的赵雁声，我怎么可以这样，便是京中平民女子也不会如此。但同时又隐隐带了些怒气，愤愤说道：“殿下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做什么。”若你不出来便不会看到，我又何至于如此尴尬。 “本王自是寻花觅柳了，那你呢？你难道在河边私会情郎。”月色被云朵罩住，一时间我看不清他的脸色。 “我......”我想争辩两句，却不好说是来放河灯的，若是继续说下去，为什么要放河灯，又要说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默然。 “私会谁？太子殿下？泰王殿下？还是你的表哥杨雁秋？哦，听说泰王去求了君父，仍想娶你当王妃，被君父斥责了一顿，赶回北境了，杨雁秋也还在北境交接兵权，太子殿下倒是已经被母后给放出来了，怎么今天刚出来，就急着来见你了？”他嘲讽的说道。 因为心有挂碍，所以这些天我都没有去书房看那些传送来的消息，原来泰王真的去求了，我如今虽然仍是赵雁声，但此时声名狼藉，与他将来有碍，又何必呢？ “说着你心事了，一脸感慨。”他将我下巴抬起，狠狠的瞪着我。 “我私会谁，都是我的事情，殿下好事将近，又何必来嘲讽我。”我撇过头，不让他碰。你都要娶赵燕行了，还靠我那么近做什么。 夜风微凉，吹得我身子有些寒意，我又对他福了福：“殿下赎罪，我要回去了。”这次他没有拦我，我心头一松，忙往前走去，只是没有几步，手臂被扯住，身子似乎转了半圈，被牢牢的拥进一个怀抱，刚刚要说话，他的气息忽然淹没了我，然后第二次，他吻了我。 你做什么，我拼命的挣扎，只是身体别牢牢缚住，这些挣扎显得那么无力，只感受到他的唇在我的唇上肆虐，不同于第一次的蜻蜓点水，第二次的吻那么深入，那么汹涌。 良久，他终于放开我，“为什么？”我盯着他看道，“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一而再的轻薄我。”终于问出口了，我上次本就想要问他。 “轻薄你。”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自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我情急难忍了。” 我低下头，这个解释明显是敷衍我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良久的沉默，他终于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生病 赵王送我回小院的路上，我们两个人都很沉默，其实除了沉默又能够说什么呢，我明明在前一刻已经决定将对他的感情埋葬在心里，此生不再记起，然后他便从天而降，而他不到一个月就要和赵燕行成亲了，将成为我的姐夫，难道还能在说什么，更何况，他心悦赵燕行，或许今夜的月光太美好，所以才会有这些情动不能自己的画面，走过这段路便忘了吧。 幸好回去时那扇被虚掩的门仍旧被虚掩着，我没有回头看他，径直走了进去。将门锁上的那瞬间，我感觉自己手在都，我的目光都在门锁上，我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轻轻锁好门，应该回屋去了，但是，但是，双脚似乎是粘着地面上一般，一动也不能动，我就这样站着，静静的站着，看着门，看着门外应该已经不在的人影，然后沉默的看着。 思绪是空白的，我什么都没有想，我事后觉得自己应该会回忆，但是没有，没有回忆，没有展望，有的只是静静的发呆，沉默，然后继续发呆，脑海中一片空白，江恒川，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挫折，我自出生，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所以对世间所有的事物，我都怀着一种淡漠的态度，可以有，可以无，清淡的，毫不强烈的态度，却没有想到我会那么疯狂的，那么强烈的想要你，想要你的心，所以尽管我不愿意承认，我会嫉妒，真的会嫉妒，尤其是想到你已经有了王妃，想到这个女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自己的名字同你放在一起，想到赵燕行，她占据你眼眸里所有的温柔，我的会嫉妒，我好怕有一天这嫉妒的丑态会被你看到，我假装淡漠，假装自矜，不过是不敢承认我对你的感情已经深刻入骨，我不愿意与赵燕行姐妹情深，因为我嫉妒她，她凭什么可以拥有你的感情，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你，所以我离你们都远远的，这样我才能永远保守住我的秘密。 夜色减退，晨光熹微，清风拂过，带来远处菊花浓烈独特的香味，我竟然站了一个晚上，意识到这点，刚才没有感到疲累的身体一下子松垮了起来，尤其是双脚，竟开始发麻，从脚底传来的刺痛感，僵硬的小腿，让我有种马上要瘫倒在地的感觉。 “小姐？”谨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了点不确定性，紧接着，便听到她疾步过来的声音，她贴心的扶着我的手臂，让我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小姐，你怎么啦。”她的语气平静，但是神色带了些许慌张。 我知道她是真的着急了，谨言同莫语与我一道在宫中生活多年，早就养成了一副宠辱不惊，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心性，莫语在人前如此，人后还带着几分先天的心性，而谨言，却早就练就了一张不动声色的面具，她此刻能够流露出些许慌张，那么说明她的心理已经是十分慌张了。 “我没事，就是睡醒了出来走走。”我安慰道，“扶我进去吧，别惊动了别人。早上不要来叫我了，刚才睡不着，现在倒是有点困了。” 她目光紧紧的盯着我，迟疑瞬间，点点头，应下了，便小心的扶我进去。我知道她有很多话想要问，但是从来都习惯服从我，便习惯性的没有问下去。谨言心细，我脸上的憔悴疲惫瞒不过她的眼睛，她碰到衣服时，斗篷上冰冷的温度，因为露水晨雾带来的潮湿感，她知道了，却没有问下去。 我原本想再简单的洗漱下，但是思绪渐渐有些昏沉，便也顾不得其他，脱了斗篷，上床沉沉的睡去了。 这一觉睡的很不安心，仿佛间听到有人在训斥什么，我想大声的告诉他不要吵，但是没有力气，便又进入了另外一段昏沉，半梦半醒间，又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我口中划入，我想闭住嘴巴，但最好像被人控制着，怎么也闭不住。 身体灼热和冰冷反复的交替着，恍惚间又好像有人握着我的手，手里的温度让我感觉很安心，我想努力挣开眼睛看看，但是眼皮那么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就好像做了一场特别长特别累的梦，终于，我睁开了眼睛，莫语放大的脑袋出现在我面前，我心里默数了好几下才把口中的震惊给咽了下去。 “小姐，你终于醒了。”她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你。”我发现自己虚弱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努力多吸了几口气，终于攒出一点力气，用沙哑的嗓音问道：“我怎么啦。”声音又轻又沙哑，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我想抬手给莫语擦擦眼泪，但发现那么只有手指微微能够动两下，便再也生不出半分力气了。 “小姐，我没事，看到你醒了我太高兴了。”她胡乱给自己擦了眼泪，“姐姐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你三天，终于撑不住了去休息了，我让人去叫她。” “不用了。”谨言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她快步跑到我的床前，拉着我的手，眼底闪着泪光：“小姐，高太医说只要人醒了就会没事了，身子弱慢慢调理就好了。” 刚刚莫语说她不眠不休的照顾了我三天，身子撑不住了，怎么又不老实的休息，接收到我责备的目光，谨言笑着说道：“小姐没醒过来，我也睡不踏实，现在你醒了我悬着的心才能够真的放下。” “我怎么啦。”我轻声的说道，嗓音依旧沙哑。 “小姐高烧了两天两夜，邵清从宫里请了太医过来，高太医那么好医术，都一直摇头，幸好到了第三天早上，烧退了下去，不然都要惊动相爷夫人了。”莫语说道。 一听到要惊动父母，我的眉微微蹙了起来，谨言贴心的马上补充道：“小姐放心，烧退了病情就能够稳住，高太医回去前我也仔细叮嘱过了，相爷夫人那里不会知道的。” 我这才放了下心，还有些话想要问，但是看到谨言和莫语疲惫的神情，想着也没有那么心急，便让她们先下去休息。谨言也是硬撑着身体，亲眼看到我醒了便再也撑不住，嘱咐莫语好好照看着我便下去了，莫语却说什么也不肯走了，我想要劝劝她，但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让她给我喂了药，又喝了点米汤，药力一上来，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惊变（一） 这场病来的那么凶险，让我的身体一下子亏空了不少，听人说很少生病的人容易生大病，原本只是一场风寒，愣生生的仿佛从在生死关口走了一场。两天后，我终于可以坐起来，有了些谈话的力气，关于病中那些半梦半醒的记忆，我实在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存在的记忆。 “小姐不要多心了，这两日床前只有莫语和我服侍，最多就是高太医隔着床帘请脉，除此外，真的没有人来过了。”谨言出声解惑，“小姐应该是病糊涂了，所以才觉得梦里的东西是真的。” 她说的那么确定，我不由得也点点头，那些记忆也是无法凌乱的，或许真的是一场梦。忽然想到某事，我不由心急了摸了摸衣襟，发现空空，什么都没有，连忙抬眼向谨言看去。 “小姐是不是寻那个荷包，我给小姐换衣服的时候取下来放在枕头下了。”她说着上前从枕下取出放到我的掌心。 你还在，我将荷包握在手心，沾了些枕下的温度，荷包在掌心的温度有些暖暖的，让我心安。 “我病了几日？”我感觉自己好像将一件重要事情给忘记了。 “从昏迷那天算起到今天已经是第六日了。”谨言说道。 “那父亲的生辰！”我惊呼道，三天前是父亲的四十大寿，我昏迷着，醒来两日也没有记起。 “小姐放心，前一天我已经派人将准备好的常礼和莫语做的一身衣裳送去了，相爷那边也知道小姐不能轻易离开桃李镇，明白小姐的孝心，生辰那日夫人派秦嬷嬷还送来了一碗寿面。”谨言细细的将那几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秦嬷嬷那里没有露馅吧。”我问道。 “没有，打发了。”谨言说道。 我笑着点点头，对她的镇定很是放心。“小姐，相爷生辰那日听说操办的很是盛大，连今上都去了相府。”莫语插嘴道，“听说大小姐还当众献了舞给相爷贺寿，被今上很是赞叹了一回。” 莫语有些愤愤，继续说道：“若不是小姐不在，哪有她表现的机会，那点雕虫小技，也就唬唬那些大老粗们。” 我不由的笑了起来：“你这护短护的也太明显了，赵燕行自有她的好处，今上可是见过世面的人，既然他说好，想必那日舞的真的挺好。” 谨言也笑了起来，说道：“小姐纵使善舞，也断断不会在众人面前舞，我记得那年还是在宫中时，今上来凤池宫，不知怎么说起要考较小姐的功课，当时小姐左右手同时书写了一副对联，让今上好一通赞赏。” “我也记得。”莫语说道，“那时候小姐才九岁，今上说小姐的字有大家风范，这幅字现在还挂在今上的御书房里呢。” “你们再说下去就有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了，我记得父亲生辰过后，赵燕行马上就要成亲了，给她的礼物备好了吗？”我问道。 “我找了一套宝石头面，就是那套红宝石的，小姐一直觉得太过华贵，收在库房里的。”谨言说道。 我想了想，没有记起来，但谨言掌过眼了，估计不会有问题，便说道：“再加一柄如意，我记得我们还有一对龙凤鸾心佩，一架十二扇面的屏风一道给她添妆吧。” 莫语啧啧了两下，说道：“只是一个侧妃，礼会不会太厚了？” 谨言也有些不赞同，但是没有出言阻止我，我解释道：“毕竟是我姐姐，况且咱们被贬在此地，她的喜酒也是喝不成了，算是赔罪吧。” 闻言莫语也没有再说什么，我好奇道：“给父亲的那件衣服你什么时候做的？” “做好都快有两个月了，姐姐说小姐这几年可懒了，肯定不会亲自动手的，四十大寿毕竟是整寿，做女儿的亲自动手做件衣服才能显出心意，她让我先备好，免得措手不及。”莫语得意的说道。 我赞许的看了看谨言：“知我者谨言也。那些年在宫中被教养嬷嬷收拾的太狠了，现在看到针线，手指头总觉得有些疼，实在不愿意再动手做点什么了。” 进宫前我是京都有名的霸王，所以教养嬷嬷最开始教我的就是针线，宫里的师傅先开始让学的是写字，这两样都是最磨练心性的，针线和书法大成之日，心性便也变的平和稳重，再没有当年那种嚣张霸道的模样了。 那时候年纪小，从来没有拿过针线，初时手指上不知被扎了多少针，开始时不肯好好学，教养嬷嬷便罚莫语和谨言跪在门口，把我关在宫中的小黑屋里，也不给饭吃，这样几次反复，再不老实也就老实下来了。 想想初入宫的那段岁月，我看到莫语和谨言都心有戚戚，不肯再回忆，那小黑屋就是童年的噩梦啊，我记得那个教养嬷嬷也姓秦，是皇后姑母身边第一得力的人，母亲身边的秦嬷嬷正是这个嬷嬷一手教出来的，得到几分真传便做了母亲身边的管事大嬷嬷，母亲的秦嬷嬷原本不姓秦，仿佛是姓黄，为了向秦嬷嬷看齐，才给自己改的姓。 “姑娘。”我们正说的热闹，门外仿佛是秦嬷嬷的声音，我与莫语谨言对视一眼，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谨言连忙起身将秦嬷嬷迎了进来。 “姑娘。”秦嬷嬷唤了我一声，算是行礼问安了，她是母亲身边老人，自是与其他人不同。 “嬷嬷请坐，我今天身子不大舒服，就不起身招呼嬷嬷了。”我靠在床上，“给嬷嬷倒茶。” 也不用我多说，莫语已经奉上茶盏，秦嬷嬷关切的看着我，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小蹄子姑娘病了连个信也不传回家。” 莫语和谨言连忙低头听训，不敢言语。我连忙说：“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身上有些不舒服，嬷嬷这样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秦嬷嬷神色严肃起来，面上带了些愤愤之意：“今上口谕，要将姑娘许给赵王做侧妃，没有明旨，只有口谕，明天便是正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惊变（二） “什么。”莫语比我先惊呼，“嬷嬷可有弄错，小姐这么尊贵的身份，怎么可以去做侧妃。” “那赵燕行呢？”我有些蒙，有些震惊，这会的思绪已然乱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要提那个贱人，若不是她。”嬷嬷恨恨说道，想起什么，便不在开口，只继续劝道：“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了，毕竟赵王殿下那里明旨已发，赐婚赵氏为侧妃，今上总要遮掩一二的。皇后娘娘亲自来相府劝解过夫人了，说是赵王妃那里也已经训导过了，姑娘虽说是侧妃，但是除了大婚仪制，别的都与正妃一般，赵王妃也不敢对您摆什么王妃架子。” “可是，为什么呀，赵燕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可不敢相信赵燕行是临时悔婚，让我去顶，那到底怎么啦。 我盯着嬷嬷，说道：“嬷嬷不将事情说清楚，我自己回相府去问母亲。” 我自小脾气执拗，秦嬷嬷见我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便也只能开口道：“还不是赵燕行那个贱人。”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秦嬷嬷骂她是贱人了，秦嬷嬷不是恶奴欺主的人，相反，她从宫中出来，最是守礼守尊卑，她这样口不择言，想必是真的不忿赵燕行所为。 “相爷生辰那日，赵燕行趁今上酒醉竟然勾引今上，老奴没见着，但听说今上发了好大的脾气，那个赵燕行当晚被带回了宫，封了个采女。”秦嬷嬷说道，尤其最后采女两个字时，明显带着嘲讽。 赵燕行被今上封为采女，今上虽然后宫众多，但绝对不至于会做出抢夺自己儿子的侧妃这种事情来，更何况赵燕行与今上都不是第一次见面，若是喜欢，早就可以纳了，反过来说，赵燕行若是想要进宫，何必等这个时候，她虽然没有上赵家的族谱，但终究是父亲的女儿，凭父亲今时今日的地位，亲生女儿怎么也不可能只被封为最末等的采女，今上如此这般不给父亲脸，可见他是多么气愤的。那么这次的事情极有可能是一个局，针对今上和赵燕行的局，那么谁是布局的人呢？这样做，除了伤赵王的心，我看不到有任何好处，更加让人心惊的是，谁能够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些事，相府是父亲的相府，以他做事滴水不漏的性格，谁有能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局。 “府里现在是什么情形。”我问道。 “夫人现在忙着给姑娘筹备嫁妆，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虽然没有明旨，但是口谕已经下了，夫人本来要进宫的，可皇后娘娘亲自过来劝解了一番，还把秦嬷嬷也留在相府。”母亲的秦嬷嬷说起宫中的秦嬷嬷时，脸色马上恭敬了起来，竟比刚才说到皇后娘娘时更加恭敬。 所有的事情都透着古怪，我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想来首先分析谁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是想来想去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人得到了好处。今上最爱名声，这事就算拿我做了遮掩，终究对他百年之后的声名有损，赵燕行虽说进宫当了采女，但是今上对此心中有结，将来又能落得什么好处，就连父亲，赔了一个女儿，又得罪今上，那到底是谁出的手？ 我越想越烦躁，秦嬷嬷不由得劝解道：“姑娘，明日便要出阁，现在想这些也是无益，还是早些准备吧。” 嬷嬷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我哪里有心情，对于这件事，我有种隐隐的恐惧萦绕在心头，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看不清眼前的方向，我虽然心悦赵王，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今生能够与他携手相对到老，如今虽说要嫁与他为侧妃，茫然，茫然，还是茫然。母亲既然已经认命的在筹备嫁妆了，外公那边既然没有动作，那么这件事便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真的要嫁给他吗？ 我想要挤出一抹笑来，但是怎么也笑不出来，我想要嫁给他，可是他不要娶我呀，我这样嫁过去，他能给我多少好脸色，只不过世间又平添一对怨侣，又有何意义。 “赵王那边知道了吗？”我仍不死心的问道，但他就算知道了能怎么办，冲冠一怒为红颜？那终究是戏文里的东西，君父君父，君在前父在后，更何况赵王也不是泰王，没有今上的宠爱，也没有强大的母系背景，他除了接受谢恩，还能怎么办。赵王在朝中奉命协管邢部，但邢部尚书薛文山，在邢部经营多年，邢部说不上铁板一块，由不却也得赵王能插手多少，况且今上最不喜皇权旁落，朝中有人擅权，皇子拉帮结派，臣子们也不会轻易站队，赵王着实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呀。 秦嬷嬷不以为意的笑道：“姑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姑娘是什么样的人物，赵王能够娶到姑娘还不把你当神仙一样供起来。” 秦嬷嬷出自宫中，又在母亲身边多年，看尽杨家的繁华，她自然不会明白天下就是有人会不喜欢她的姑娘，不看重杨家的势力，就是有人会把我供起来，当做摆设。但又能如何呢？我有些失落的摇摇头，我说赵王没有能力反抗，难道我有？我也没有呀。 秦嬷嬷跟我说了下明天的安排，特别强调了些要注意的地方，因为事情从急，又只是侧妃，但又不能说真的像侧妃一样让我给赵王妃董云霏去跪着敬茶，又要顾着今上的颜面，所有的事宜都从简了，礼部这边最后定下来，由赵王亲来相府迎娶，入王府后叩拜天地，便算礼成。至于嫁妆、礼服的规制，礼部都没有言明，那就是说只要不超亲王规制，都不算逾矩。 相府那边想来已经是忙的不可开交了，秦嬷嬷连忙安排我马上回京都，毕竟不能从家庙这里出嫁，这样也太难看了。“哪有那么匆忙的婚事。”莫语有些难过，咬着牙，眼眶都红了。 我看着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人们常说未来可期，但我感觉自己未来仿佛已经不可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未来不可期 因为实在是太过突然，所有的东西都来不及准备，其实赵燕行的一切都已经备好了，但母亲觉得赵燕行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让人不齿，不愿意我用她的东西，更何况她心里也很抵触我只是侧妃的位份，既然礼部没有对规制做出备注，那么她就不想我去穿那件侧妃服。而我又没有成婚的嫁衣，那时虽说要和亲西摩，但是两国和亲，从定下联姻的旨意开始，还有两年的准备要做，所以当时什么东西都是没有准备过的，此时去买现成的嫁衣也是不可行的，最后折中了下，母亲取出当年她成亲时穿过的嫁衣送我，母亲当时是以皇小姨身份，按郡主的礼制办的婚礼，她的嫁衣便也可以用的上。 我刚刚回到相府，母亲已经带着人在二门口等我，看到我苍白的脸颊，她以为我是心里郁结，但柔声劝道：“既然事已至此，也是没有办法了，母亲打听过那个赵王妃，她父亲是兵部的一个郎官，我已经派人让你二舅在赵王妃父亲那里好生敲打过了，你不要担心。” 看到母亲疲惫的眉眼，我有些心疼，母亲从来都不管俗物，每日里醉心花草、诗书，是京中众命妇里过的最顺心的人，外公对母亲疼爱的如珠如宝，所以母亲一直都是温室里的花朵，她今日能说出这番话，着实不易，不过我猜应该是秦嬷嬷教的，毕竟母亲是真的不懂这些的。 “母亲不要担心，我只是有点累，没事的。”我安慰道她，“毕竟我刚被退了婚，能够嫁给赵王也算是不错的选择。”我说的无比诚恳，不想让她忧心，她此生过的顺遂，没有必要让她为了我烦心。 “唉，都怪那个赵燕行，好好的，猪油蒙了心吗，都快要嫁给赵王了，做出这样的丑事，连累我儿。”她说道，“我本来要回去找你外公的，后来你姑母亲自来相府跟我说了一大通也不是很听得懂得话，秦嬷嬷也劝我，你明日就要出嫁了，所有的嫁妆都还没有准备，我也只能先准备这个。” 姑母自然不能将很多事情放到明面上来说，她说的隐晦，母亲自然半懂不懂，她向来不沾染这些俗物，连家中的管家之权都懒得接手，更何况朝中那些可知不可说的事情。 “你姑母给你添了三十台嫁妆，宫中有位份的娘娘们一起添了二十台，朝里的贵妇们一起添了三十台，秦嬷嬷说太多也不好，我便只准备了四十八台，凑了一百二十台嫁妆，家里你用的惯的东西，还有人等明天过了，让莫语她们整理下，都给你送过去，这样可好。”母亲说道，她哪里会懂得这些，看来这四十八台嫁妆都是秦嬷嬷一手打理的，那么短的时间能安排好这些，我想想觉得也是不容易。 “嫁妆单子给谨言收着吧，我的东西一向都是她打理的，母亲也不用忙活了，反正有秦嬷嬷在，明天相府乱不了，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明天毕竟会有很多命妇来府里观礼，母亲作为女主人，还有一通要忙活的。”我说道，示意我们自家的秦嬷嬷扶母亲下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强撑的笑颜终于可以放下，母亲的背影如同一个未嫁的少女一般轻盈，她被外公保护的太好，根本不懂人心，我这样说，她便这样信了，不过也好，少个人担心也是好的。 我带着谨言去外书房求见父亲，有太多事情我不明白，想来不弄清楚还是会不安心。 “父亲，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没有迂回，在父亲面前，所有的小心思都显得可笑。 他保养的甚好的脸庞这几日或许因为连连事故，变的有些憔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苦笑道，“今上那日喝多了便在内院休息，那日他是微服来的，身边只有几个侍从和侍卫，为父自然不敢怠慢，派人将那个园子团团围住，也不知为何燕行能够进去，事后发作了几个奴才，但他们都说是燕行自己要进去给今上送解酒汤，汤水在门口也都验过，绝对没有问题，但事后查那盅汤药，查出来就是一杯鹿血酒。” 鹿血酒，我闻言脸颊隐隐发烫，鹿血能使人情动，鹿血酒是宫中娘娘们在闺房中爱用的物事。 “今上事后大怒，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也只能将燕行带回去，我私下问过燕行，她说是我身边的下人过去让她献药的，这事现在已经查不清楚了，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父亲隐隐有些怒意，忍而不发。他是大德二年的状元郎，他是大魏的丞相，他城府极深，他手段狠辣高明，我不知道父亲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外公看不懂他，我也看不懂，只是从现在看，父亲不能从这件事情里得到任何好处，我宁可相信是别人做的局。 “这件婚事实在委屈你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赵王侧妃对燕行而言已是不错的归宿，但对你实在是太过委屈了。不过董云霏嫁给赵王多年并无子嗣，你若生下嗣子，为父自然会给你争取到王妃的名位。” 我明白为什么相府和护国公府对这件事情没有激烈的反抗，因为他们都知道，赵王妃的根基实在太弱了，换了她实在不是件困难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什么必要在这个关口和今上硬碰硬。 与父亲的交谈并没有给我解惑多少，我私下打听了一番，所有当时知情的人，参与的人都已经从相府消失了，这件事情已经被做成赵燕行无耻勾引的死局，只能徐徐图之，看看能不能再查到点什么。 这是我在相府的最后一晚，可是我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待嫁新娘的欢喜，没有什么害羞，憧憬，虽然我是这样心悦赵王，但我这件嫁衣上沾染了那么多故事，这些故事都将是我今后生活的阴影，背负这些，我真的可以和赵王当做什么都没有的生活吗，他也真的能够当做没有赵燕行这个人，和我生活吗。 未来不可期。我叹息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大婚 时光对世人总是最最公平的，它不会因为你有身份地位而对你格外宽容，也不会因为你的一贫如洗都对你残酷，它中正，它和平，它不急不躁，它才是这世间最公平的所在。所以不管我有多么不愿意明天的到来，第二日清晨的阳光仍是温暖的照耀在我身上。 成亲是件很复杂的事情，因为这次被身份局限，成亲又变的格外简单，母亲那套华贵的嫁衣虽然已经过去十七年，收藏的极为完好，衣裳上面那些珍珠宝石，仍旧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我曾经也幻想过自己的嫁衣，在小的时候，那时候想着必定是要多少大魏独一无二的，要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震撼的，但现在年岁渐长却逐渐明白，再珍贵的嫁衣，若没有真心想要看穿着嫁衣的你的那个人，那么这件嫁衣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病并没有痊愈，身体仍是虚弱的，昨日赶回京都已经是让我透支了这前两日刚刚养出来的那点精神，没有办法，我让谨言悄悄的炖了一只人参吊吊精神，起码人看上去别那么憔悴，连婚礼的仪式都完成不了。 这次的亲事因为有太多不可说，相府这边便没有多少的闹腾，所有人都知道赵雁声嫁的并不好，所以来观礼的大人夫人们都不敢对着丞相夫妇说上一句恭喜，便也只能笑着，所幸鞭炮礼乐足够的多，倒显得比较热闹，当然这也不过是显得而已。这样也好，我实在没有力气去面对那些夫人，一早就嘱咐了秦嬷嬷给我谢客。 “雁声。”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太子哥哥了，他今天仍旧穿着件华贵的常服，用金冠束发，很是隆重，神色如常。 “太子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道，但是看着身边那些喜娘、全福夫人很自然的神色，又有些茫然。 “新娘子出嫁是要由兄长背进轿子里的，你没有长兄幼弟，雁秋不在京中，你二舅家的孩子都还太小，我便恳请了母后，过来送你出嫁。”他疼爱的抚了抚我的头发，说道，“我家的小雁声，终于要出嫁了。” 太子哥哥好像一如往昔一般，又仿佛有些不同，我因为病着，精神全靠那只人参吊着，脑子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办法看出些别的情绪，当时，我也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别的情绪。 “太子，出阁的时间到了。”喜娘欢喜的说道，她拿起盖头要给我盖时，太子哥哥接了过去，趁着手起手落的瞬间，他轻声说道：“雁声，嫁给你喜欢的人，你可高兴。” 我诧异的看着他，还来不回答，眼前就被红盖头挡住了视线。太子哥哥的背很宽厚，他一直如长兄一般存在在我的世界里，我亦是视他为我的亲人。 太子哥哥再也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就像小的时候他背着我一般，一步重叠着记忆里的一步，又往前走一步。我忽然有些难过的想要哭，很多情绪好像慢慢的已经连成了一条线，但又仿佛断了，有种不能言说的痛在我心间蔓延开来，人常说新娘子出嫁会哭，我从知道要出嫁以来一直都没有这种情绪，但就是现在，在太子哥哥的背上，我忽然想哭了。 坐在花轿上，花轿的终点是赵王府，这场婚宴好像很热闹，又好像被刻意挤压的不热闹，十里红妆，京都百姓围观，全城沸腾，但是在相府和赵王府，便没有那么多喜悦的气氛，矛盾，奇怪，又带着点尴尬的婚礼，不伦不类的婚礼。 拜了天地，便进了洞房，因为赵王府里比较压抑的氛围，也没有人敢来闹洞房，我在京中除了嘉珍之外，也没有特别相熟的闺中密友，所以将喜娘都遣散之后，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我和莫语、谨言三人。 我们住的院子叫燕还巢，还没有看过整个院子，但是光看房间的布置，就是按照赵燕行的喜好来的，满屋里熏着的桂花香味，粉色的柔和的装饰，我闭了闭眼睛，不愿意去计较太多。 谨言忙扶我坐在喜床上，拿出准备着的参汤给我，看着我苍白的脸颊神色无比郑重。我只打她在担心什么，只能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赵王虽然心中不喜，但是不会迁怒与我，而我不也会由着他迁怒的。 夜色渐深，当门被推开，赵王江恒川有些东倒西歪的走进来时，看到清冷无比的房间，还是有点诧异，但是他应该是喝多了，如果不喝多，要怎么面对今晚的洞房花烛夜，要怎么面对燕还巢里住着的不是那个原本应该住的人。 我此时已经盖着盖头端坐在喜床上，神色平静，他跌跌撞撞的倒在床上，仿佛没有看到我这个大活人，我不说话，良久，房间里没有声音，我拉下盖头，看到已经熟睡的赵王，有些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 “谨言。”我轻声唤道，谨言原来就在门口等我，闻言便马上进屋，“梳洗吧。” 谨言服侍我梳洗了一番，看到歪倒在床上的赵王，上前给他盖了被子，便服侍我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歇下了。 烛火熄灭，我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这两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毕竟这个人就和我躺在一个房间，但是没有，强撑着的精神在黑暗中彻底放松了下来，疲倦，深深的疲倦，还有厌烦，还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一点一点的渗透进来，却没有影响我的内心，那里被筑起了一道城墙，今后，今后的人生，我既然要与他站在一处，那么赵燕行的阴影或许将会笼罩着我的人生。我可以喜欢一个不喜欢我的人，但我从来没有想要去嫁给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呢，我没有打算过要去讨好这个不喜欢我的人，我是赵雁声呀，骄傲的赵雁声，怎么可以接受这样的人生呢。 想着想着，便陷入了沉沉的睡意里，再没有知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新婚第一日（一） 睡梦里，我感到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勉强自己睁开眼睛，果然，赵王站在我身前，再没有昨夜醉酒后的模样，整个人清冷，漠然，他身上已经换了平日里贯穿的蓝衣，身上一丝新婚的喜气也没有。心里虽然明白他对这段婚姻的不满，但他如此直白的表达，还是有些伤人。 我有些倦怠，不想起身，便仍旧躺在榻上，看着他，说道：“殿下若有话要说，便请吩咐。” 他眉毛情挑，似乎脸上没有什么不悦，反问道：“你没有话说？” 我想了想这场对话的严肃性，还是坐起了身，拨了拨背后的长发，说道：“我知道殿下娶我是不情愿的，我也没有打算在赵王府里兴风作浪，希望殿下能够给我信任和自由。”我认真的看着他，眼神里无比诚恳。 “记住你说的话，要尊敬王妃。”他说道。 “若是王妃敬我我自然也会敬她。”我不肯退让的说道。 赵王并没有再说什么，无言有时候也是一种态度。谨言见赵王走了，这才走进房里，说道：“小姐要起来了吗？”我摇摇头，仍旧躺了下来，“我还有些不舒服，要再睡一会，不管谁来了都给我挡在外面。至于这个院子，你和莫语收拾一下。”谨言点点头，给掖好被角后走了下去。 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赵王府的人，那么里面究竟是有赵王的人，还是王妃的人，还是其他人的人不得而知，但不管是谁的人都不打紧，因为我有一种最简单最有效的手段，让谨言把院里的人都换成我从相府带来的人。至于有没有人会跳出来，不重要。反正我嫁入赵王府，所有人在情感上理所当然的同情赵王妃，被一个身份高贵的侧妃压制的赵王妃，既然背了恶名，若没有些好处，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一觉睡的比我想象中长，等莫语服侍我梳洗好了以后，谨言才进来说道：“赵王妃派人过来问了两次，其他府里的夫人们也都派人来打听了。” “小姐要去见赵王妃吗？”莫语问道。 我摇了摇头，若我摆出一副温驯模样，赵王妃也不见得会容了我，不若从一开始就划出一道线才好，我实在不愿意与府里这些女人姐妹相称，假意逢迎。 “她若要见小姐，自己便会上门来求见，难道让小姐上门去见她吗？”谨言说道。 门口有些许嘈杂传来，小丫头在帘子外面禀报：“府里的夫人们来给小姐请安。” 我看了看莫语，说道：“我还没有吃早饭，让她们回去吧，来的人都厚赏一番，不要让人说我们小气。”莫语点头下去了。 “看来赵王妃坐不住了。”谨言笑道。 一般府邸若是侧妃入府，第二日便会一早去王妃处敬茶叩拜，以全尊卑之礼，接着府中侍妾对侧妃行礼问安，这样侧妃在王府的整个入府礼仪便算是完整了。如今我未见王妃，侍妾们便过来给我行礼，不知情的人以为侍妾们以为我势大，抛弃王妃对我示好，若有一两个倒也正常，既然都来了，我笑着摇摇头，赵王妃这些年在王妃难道一点也未曾经营吗，竟然连一个向着她，倚靠着她的气息活着的侍妾都没有，想来也不合常理，如此，这便是赵王妃对我的一次试探，以及一点提醒，侍妾们都来加你了，你应该去见王妃了。但是我不想接她的招，你让人来见我，我就不见，那你自己亲自登门吗，若是她真的能够沉住气等我去见她，我倒是会高看她一眼，那就等着吧，看她能够忍多久？ 莫语带着小丫头在东厢房摆了饭，已经快中午了，这个点吃早饭已经太晚，吃午饭又有些早，不过我自小养成的习惯，早饭吃的最是丰盛，早饭比午饭要紧，午饭比晚饭要紧，哪个要紧便先紧着哪个。 “这饭食是刘师傅的手艺？”我尝了一口米粥，只有刘师傅下手放的糖，我吃着才刚刚好，所以去小院时，刘师傅跟着我一道去了，所以来王府，刘师傅跟着我来了。 “刘师傅是昨天跟着嫁妆一起进的王府，小厨房今天已经开始在收拾起来了，今天的早饭没有法子，刘师傅是在大厨房里借了炉火，不过小姐放心，所有的锅碗瓢盆都是我们自己的，所有的食材也是我们自己带来的。”谨言说道，“邵清也进来了，他让我问小姐的意思，他和护卫们现在统一被安排住在王府侍卫们的院子里，今后还是这样还是我们自己在小院里拦一片院子出来，我早上去看过了，这个院子不小，自己带了一个小花园，屋子大概有三个四进的四合院那么大，可以将西边那里拦出来给邵清他们住，西边那里算是外院，我们带来的人都住在二门外面，过了二门才是小姐的主屋，这样别人要进这个院子，起码要隔上两道门，对小姐而言既清净也安全。” 我点点头，赞道：“你考虑总不会错，再去瞧瞧，看看能不能开一个角门，以后我们院子的采买都从角门走，你们所有人的月例银子都从我的私库走，按照以前的来，若是不够用，你瞧着便添就好，王府里若是给月银，让他们收着便是。我们初来，别的不打紧，就是不能让人将手伸到我们的院子里来，若是有不长眼的，就瞧着便收拾了。” 刘师傅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和我口味，昨天强撑了一天的身体，都靠参汤吊着精神，便连餐点用的都极少，今天饱饱的睡了一觉，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般，除了身体仍旧有些虚弱，没有什么力气，胃口、精神却好了很多。 “小姐。”谨言从门口听了回话过来，“那边沉不住气了，我们的赵王妃带着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过来了。” “怎么，要给我们摆王妃的谱吗？”莫语冷笑道，“我们自小看惯了天家的繁华，她一个从五品郎官的女儿跟小姐来摆王妃谱，真正没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新婚第一日（二） 赵王妃走进来的时候，我刚刚将口中最后一口汤饮进，然后慢慢的擦了擦嘴巴，既然我的身份注定了纵使做小伏低别人也不会相信，那又何必委屈自己，更何况，赵王府里的困局钥匙不在被人身上，只在赵王身上，若是不能改变和赵王的关系，做任何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专心的擦着嘴角，自然是看不到赵王妃款款入内的，气氛放在别处或者会尴尬，但是据说我们赵王妃是个最贤惠的人，自然不会介意我的无礼。 “妹妹刚刚在用饭吗？我可是来的不巧了。”她欢欢喜喜的开口，仿佛并不在意我的无礼，疾步朝我走来。 赵王妃董云霏的长相能够称得上秀丽，但仅仅也就秀丽了，中上之姿，并不出众，若不是当年因为赵王生母临死前的恳求，她的身份和资质，是断然做不了亲王正妃的，也因着如此，她一直也都没有融入皇室的交际圈中，所以我从来没有在哪个聚会里看到过她。董云霏一身亲王妃的常服，发间六支凤钗，一丝不苟，她这身常服有点小礼服的仪制，加上发间那六支凤钗，戴着可不轻松，很少有贵妇人在家中还穿戴的如此隆重。 我含笑着起身劝坐，说道：“王妃莫笑我失礼，这边请坐。”我并未将主位相让，只按照宾主之礼落座，赵王妃倒是好涵养，也未生气，笑盈盈的坐了下来。她身边那些个丫头们被拦在外面，只有两个人跟了进来，站在她身侧，其中一人打扮的倒也华丽，仿佛瞧着不像丫头。 那个穿的华丽些的盈盈向我下拜行礼，口中说道：“贱妾梦娘拜见侧妃娘娘。” “梦娘？”我口中玩味般重复了一声她的名字，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仿佛在等着我的发作。 “梦娘是王爷的侍妾，妹妹应该还没有见过吧。”赵王妃亲切的向我介绍道。 我并没有理会她们两人，只是看向莫语说道：“早些时候府里那些夫人不是来请过安了吗？”莫语故作疑惑的看着我说道：“当时已经给了赏赐告诉她们今天不见了呀，奴婢也不知道这位夫人为什么又来了。” 跪在地上的梦娘闻言敢怒不敢言，一张俏脸被气得红粉粉的，倒显出几分姿色。 “可见赵王妃是个好脾气的人，我在相府时，若说不见谁，便是没人敢就这么让我见了的。”我轻轻淡淡的说着，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只是瞥了一眼谨言，谨言明白我的意思，冲着帘子外面说了声来人，然后指着跪在地上的梦娘说道：“将这位梦夫人拖下去，赶出咱们的小院。” 两个粗壮的婆子忙走进来，一左一右的拉着梦娘的手臂，梦娘此时倒是顾不上了，高声喊道：“侧妃娘娘，贱妾只是想进来跟您问个安，贱妾好歹也是王爷的女人，您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们放开我。” 莫语走进梦娘，冷声说道：“你们动作快点，小姐受不得吵闹，若是她还要高声喧哗，便堵了嘴，丢出去。” 梦娘顿时吓得不敢再出声，被两个婆子带了出去，临走时眼神怨毒的看了我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 赵王妃一时有些看呆了，等梦娘的身影已经瞧不见了，这才说道：“梦娘只是想来给妹妹请个安，妹妹又何至于此。” 我缓缓一笑，说道：“王妃不要为了个侍妾坏了兴致，不知王妃来找我有什么事？” 董云霏说道：“妹妹才来王府，我怕你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来问问，有什么短缺，我也好让人马上给添补了。”她满脸关怀，若是没有早上那些事，或者刚才梦娘的事，真让人看不出半点问题来。 “没有不习惯的，王妃放心，既然来了赵王府，雁声便不会把自己当做外人。”她一口一个妹妹，我却只管叫她王妃，董云霏倒也不介意，仍是这样演着姐妹情深的戏码。 “既然如此，那边最好了，第一次见妹妹，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些小玩意，妹妹留着赏人玩吧。”赵王妃说完，身旁站着的那个丫头将手中的托盘往前一递，莫语站的离她近，便顺手接了，赵王妃冷眼看着，也没有出言制止。 “多谢王妃。”我笑着，也没有去看她到底送了些什么过来。 到了此时，便没有什么话说了，赵王妃便也识趣的告了辞，我送她出了正门，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这个赵王妃倒也沉得住气，当着她的面发作了那个侍妾，她竟也一声不吭。”回屋莫语说道，“我最瞧不得她一口一个妹妹，我们小姐哪里来那么多的姐姐呢。” “怎么说的那么刻薄。”谨言说道，“她倒也不提我们将院里的人都赶了出去的事，不过想来也明白，就算提了咱们也不会理她，没必要找不自在。” “暂时不用理她们，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在宫中那么多年还没有看明白？赵王不站在我们这边，没必要跟她们硬碰硬，今天是第一天，见过王妃以后咱们这个院子就把院门给关了，不要跟他们有来往，这院子里的女人，背后到底干不干净，谁也不知道，我现在没有心思对付她们。”我说道，嫁到赵王府我便明白，不管从前跟赵王有过那么点的旖旎或者暧昧，在我代替赵燕行嫁进来以后，那点绮意变也算是化作泡影了，既然没有争风吃醋的打算，就索性从一开始不要沾染这些，我虽然不怕，但也觉得厌恶，没有必要让自己陷入这种关系中去。 既然家庙的蛰伏被打断了，如今还是应该低调，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关起门来过日子，就如同在家庙小院中一般，赵燕行的事情还没有结果，等过些时候进宫看看，或许当面可以问出些什么，还有外公，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应该去见见他，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我有些害怕这次见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进宫（一） 在赵王府的生活因为刻意的回避与低调显得百无聊赖，赵王在成亲后的第二天便去了西摩，代表大魏参加西摩的秋实节，今年的秋实节西摩举办的格外隆重，因为腾格沁尔称王并未举办隆重的登基大典，所以秋实节是他统领西摩后的第一个节日，也是向天下宣示西摩国力的重要机会。赵王离开的事情并未知会我，他一个协管邢部的皇子去做礼部的事情，可见今上最近也不是很愿意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因为只是侧妃，并没有什么回门礼节，且刚刚才从家中出来，要说想念父母之类的感情，实在也还没有生出来几许。成日里我也只能和莫语谨言找下事情打发下辰光。最近莫语防我防的厉害，我已经很久没有从事将花瓣一瓣一瓣丢进河水中的活计了。手里没有了消遣用的东西，但是该发的呆还是不能落下的，我在院子里摆了一张贵妃榻，日头好的时候，就躺在榻上，睡睡觉，顺便也想想他。 他离开一段时间也好，我也需要让自己想明白很多事情，比如今后应该怎么办。赵燕行的事情一直横亘在我的心头，若是不能了解清楚总归让我意难平，若是能听她亲口说一下这件事情发生的经过，或者她是否有怀疑的对象，也许能够对了解清楚整件事情会起一个关键的作用。 如今要见她也只能进宫了，我让莫语给我换了套出门的衣裳，发间插了一直红色宝石花，也算是带点喜气。进宫照旧先去了凤池宫，姑母拉着我的手，东拉西扯的问了半天，最后别别扭扭的问我赵王对我可好？ “姑母放心，纵使我不是赵王妃，赵王府里也没有人敢对我不敬的。更何况赵王此刻也不在京中，纵然有什么需要他的，也是鞭长莫及。”我说道，抬眼看姑母时，她看我的表情就如同看个傻子似得。 “我哪里不知道赵王府中没有人会对你不敬，就连赵王妃，你成亲那几日，我便是逮着机会一天三顿的给她教训，我一个一国之母，好好的去为难一个王妃。你当姑母真的吃的那么空。我问的是赵王可喜欢你？”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姑母，她眼底隐约那几分暧昧隐隐触及我心底那些羞涩的回忆，刷的一下，我的脸一下子红了，羞涩，难堪，恼怒，各种各样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姑母。”我叫了她一声，“我还有事，先出去了。”未说完忙跑了出去，便是她在身后不停的呼唤我我也没有回头。 剪烛是在凤池宫伺候我的丫头，每次来宫中时，总也是她随侍左右。 “赵采女住在哪座宫殿？”我带着莫语，剪烛一道在宫中闲逛。 “赵采女？”剪烛思量了下才说道，“丞相府的赵采女吧，住在长宁宫的岳秋阁里。” “这么偏僻。”莫语惊呼道，“毕竟是从相府出来的，剪烛姐姐，这是谁的安排？” “今上身边的吴公公亲自安排的，毕竟是相府出来的，皇后娘娘本来还让人看了几天，没想到今上竟摆出全然不管的态度，还把赵采女禁足在岳秋阁里不让出来。”剪烛说道，语气略略带了些可惜，“奴婢偷偷去看过一眼赵采女，生的真是好看，和新晋的秦嫔可以比上一比。” “秦嫔又是谁？”我问道，宫中不曾有秦姓的嫔位呀。 “秦嫔是小姐离开京都以后进的宫，是皇后娘娘亲自颁了凤谕召进宫中，秦嫔娘娘就是吏部秦侍郎的嫡女。”剪烛跟我说着秦嫔的来历。 “秦溪田？”我问道，她居然真的进宫了，想起表哥跟我说过的这件往事，没想到姑母还是将她召进宫中了。 “小姐知道秦嫔娘娘的闺名，秦嫔娘娘现在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嫔，因着秦嫔娘娘受宠，今上最近也会来凤池宫和娘娘说说话了。”这是宫中秘辛，剪烛说完吐吐舌头，她知道我和姑母的关系，自然也不会瞒我。 “秦嫔和姑母可亲近？”我问道。 “秦嫔娘娘和谁都是冷冰冰的，但是对娘娘倒是十分尊重，娘娘也看重她，经常赏赐，也常常叫来宫中说话，处的倒是十分融洽。”剪烛说道，她比我们年长，但是生的小巧可爱，一张圆圆的小脸，配着圆鼓鼓的眼睛，笑起来两个小小的梨涡，剪烛今年已经二十了，在大魏，宫人一般到了二十一便能够出宫，也算得个自有圆满。 “我想去看看赵采女。”长宁宫的名字那么安宁静好，但宫中的人都知道，长宁宫靠近静思宫，静思宫便是在民间，在众多演义话本里被妖魔化的冷宫，冷宫，一听这个名字便是凄风苦雨的，静思宫听着好像让人静思明理，却比冷宫更让宫人们恐怖。 剪烛愣了愣，但还是恭敬的说了声是。路上，她说了些自己知道的事情，比如说现在长宁宫只住着赵燕行，门口有内监守着，赵燕行进宫的时候只带了自己的贴身侍婢，宫里只配给她一个宫女和一个内监，偌大的长宁宫就她们四个人，除了那个内监可以进出长宁宫，做些取送之事，其他人都被一道在宫中禁足，她们出不去，外人进不来。 “吴公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整个宫里都知道了今上的态度，现在没有人会理会长宁宫里的人，小姐若是想看看，便在外面远远的瞧上一眼，要小心门口两个公公，这两个人公公是吴公公安排的，估计是今上的人，连娘娘也是使唤不动的。”剪烛小心的对我提醒道。 走了很久的路，这才走到了长宁宫，剪烛因为一开始姑母的吩咐，对这一带已经比较熟悉了，她带我们绕道靠近岳秋阁的宫墙，“若是咱们运气够好，赵采女正好出了屋子，或许能从漏花窗里看到她的情形，小姐若是能看到远远的便瞧上一眼就好了，现在岳秋阁里的情形也不明朗，采女身边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别人安插的，今上吩咐了不让人见她，若是私下见了，被插上一条藐视的罪便麻烦了。” 我点头同意，剪烛和莫语走到两侧替我把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 进宫（二） 从漏花窗里看进去，满目荒凉，宫中那么多殿宇，并不是都有人照料的，平日里空着的宫殿都被内廷用大锁锁住，定期开门通通风，除除尘，都是今上要安排赐住了才临时的组织人手清扫的，既然赵燕行那么不招今上喜爱，这次清扫又能够有多少用心呢。人们常说秋风知劲草，岳秋阁的杂草长得很高，在风中一摇一摆，因为位子偏僻，内廷管事的内监也明白，这样的宫殿是不可能赏赐给受宠的妃嫔居住的，所以平日里也没有用心的照看，庭院里摆放着的盆栽花木，枯死了一半，另一半也摇摇欲坠，半分生机都没有的样子，赵燕行就这样孤零零的站在庭院中，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自小也是锦衣玉食惯了的人，秦嬷嬷说当时进宫的时候场面很混乱，走的也很急，根本没有时间整理行装，赵燕行如今身上穿了件半旧的宫装，发间除了固发的银簪，别的什么都没有，寒酸别说莫语，就连普通民间女子都不如，采女的位份比起宫女高了那么一点点，想来就算没有人克扣她的份例，她在宫中也不会好过。 赵燕行迎风站着，秋风中她的衣裳明显很单薄，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她的侧脸柔和，平日里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眸此刻平静如水，不，像冰一般寒冷，柔和的侧脸或许是因为神情过于冷漠，带了一丝丝的坚毅，这样的她，跟平日里很不一样，跟我想象中此刻落魄的情形也不一样。她显得那么平静，那么冷漠，不是从高处被摔落到低处看尽人间冷暖的冷漠，而是毫不关心，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漠，进宫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赵燕行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虽然和她不亲近，但是我们也认识了那么多年，她骨子里是一个京中很典型的娇娇女，爱撒娇，有点小虚荣，为什么一下子变了那么多，一个人的气质也能变吗，变的我都不认识了。 我原本就疑惑当日的事情，此次进宫非但没有解惑，看了这一眼，却更让人心中沉甸甸了。只是低头沉思的片刻，赵燕行似乎挪动的脚步，漏花窗的位子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动作太快，竟让我恍惚间生出一种刚才我是否有见过她的念头，刚才那一眼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存在在我脑海里的臆想。 赵燕行此刻有些悲惨的状况若是赵王知道了，必是要心疼一番，只可惜他失去了本可以将心上人捧在手心的机会，为了避嫌，或许此生，他都不能见赵燕行，就连她的名字，也再也不能在人前宣之于口了。我为赵王唏嘘，也为赵燕行唏嘘。 莫语跟着剪烛一道去准备东西了，我便一个人回姑母那里去，或许是心中有所感触，明明是往凤池宫的方向，最后竟然走到了那棵巨大的榕树下。 上一次来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时候跟赵王告别是真心的，祝福他是真心的，如今第二次来，我与他竟然做了夫妻，命运真的也是足够百转千回，跌宕起伏了。 “赵姑娘。”有些不确定的叫唤从我身后传来，我转过身去，竟然是秦嫔秦溪田。 “秦嫔娘娘安好。”我向她福了福，她侧过身，回礼，并说道：“实在不敢受郡主的礼。”她是正五品的嫔位，我因为和亲，当时被封为郡主，郡主一般授予亲王之女，虽然没有品级，但按照礼法，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宫妃，才用与之见礼，所以她才避开不受我的半礼。 我见她身后带了两个侍女，似乎也是在闲逛的样子，有些疑惑，不禁说道：“这里有些偏远，娘娘刚进宫，竟然也认得这里。” 秦嫔淡淡的笑了笑，倒是她身后的婢女机灵的回话道：“回郡主，我家主子住的玉阳宫就在榕树边。” 秦嫔对我说道：“未进宫前曾也见过郡主，若是郡主有空，可愿去我的又春殿坐坐。” 秦溪田在闺阁中时便有盛名，我虽然与她不熟悉，但也听过她的才名，并不讨厌她的为人，她既然邀我，索性也没有事情，便爽快的答应了，说道：“娘娘叫我雁声吧，这郡主的封号当时是为了和亲今上才给册封的，现在这和亲做了罢，也不敢再平白受着今上的恩典。” 我与她一道缓步走向玉阳宫，秦溪田长得很美，是那种美人在骨不在皮的美，虽说有五分蒹葭夫人美艳的影子，但是毕竟是世家豪门养出来的嫡女，更多的是大气端庄，蒹葭夫人到底是渔女出身，在宫中就算见识过多少富贵，终究骨子里还是那个浅薄的渔女，路上秦溪田安静的没有说话，整个人就仿佛是天上的那轮明月，月里的那个传说中的仙子，不，更像月光，它存在，能够感知到，却无法触碰，她的清冷仿佛带着明月千万年的银辉，带着明月千万年的寂寞，孤单的盛开在夜空中，寂寞且孤独的美丽着，她自有风骨，自有雍容，自有骄傲。这瞬间，我觉得姑母错了，她不应该将这个女子拉入宫闱，她这样清冷孤独的如月光般的女子，不应该进入世间最大的富贵屋，金银地，宫廷，有些浅薄的配不上她，宫里，也不会有能够温暖她的人。 玉阳宫果然离大榕树很近，我们一行人没有走多少路便到了，玉阳宫和长宁宫位置都很偏僻，但不同的是，玉阳宫的主人是深受今上恩宠的秦嫔，所以偏僻的玉阳宫自有宫中的富贵奢华，但是这毕竟是秦溪田住的宫殿，富贵内显而不外露，奢华隐隐在细节处。坐在又春殿内，我又想起了站在岳秋阁庭院里的赵燕行，她与秦溪田是一般的年纪，境遇确是天地之别。 秦溪田是嫔位，却住在又春殿中，以一嫔位居主殿，掌一宫事，这是正三品贵嫔才有的待遇，再细看又春殿内的摆件家具无一不是上品，就连屋子里插着的应时菊花，也是瑶台玉凤这样的名贵品种，可见秦嫔深受皇恩，将来的位份肯定不会止步在正三品内。但这锦绣繁华的恩宠对她，真的是好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 进宫（三） “我见过赵姑娘，在未进宫前。”秦嫔说道，声音清冷，带着几分疏离，“我一直想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说完她自嘲的笑了笑。 “见了以后是不是很失望，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抛却身份，虚名，也不过是泯然于众人一般。”我说道，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有些惊喜的发现，竟然是白毫银针，朝野内外流行喝绿茶，由以江南那边清明前的龙井最受推崇，我却喜欢喝白茶，但出于有些不可说的原因，从来都是不可以将自己的喜好外露的，宫里家中，有各色好茶，但却不是我的心头好。因为这茶，我对秦溪田的好感加深了一层。 她似乎真的对我有很多感慨，一直盯着我，细细的看着：“你可知道，京中女子都不喜欢你。” 我微微感到诧异：“我在京都并没有什么交际，但也确定没有得罪过那么多人。”想想自己除了小时候是京中恶霸，但是自从进宫以后明明已经是老老实实做人了，并无劣迹。 她似乎有所感慨，说道：“你知我家，这些年隐隐已是京中文官世族之首，家中对儿女的要求极高，秦府素来男子便要自己科举入仕，女儿德行才气要做闺中女儿的楷模，我素来如此努力，一直到有一日，宫中传出护国公外孙女九岁左右手同书了一副对联，被今上亲自挂在御书房，据说见过的都说那手字有大家风范。” 这事竟然被那么多人知道，若不是最近接二连三的被人提起，我都快要忘记这回事情了。我知道自己书法写得好，但终究与前代先贤相比还是有所差距，原来在世人心中，我与他们也有了差距，倒也不是忽然间生出了些许骄傲的情绪，只是被认可总也是件高兴的事情。 “自从那日开始，你的名字就是我的噩梦了。”秦嫔有些酸涩的说道，“说这些，很无聊吧，我将你当做竞争对手，你或者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没有，我很早就知道你的存在，宫中师傅教授学问时，也是一直拿你作为激励我的榜样，那时师傅总说，秦侍郎家的小姐是京中难得德才兼修的女子，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你。”我诚恳的说道，她说我是她的噩梦，可是曾经，她也是我要追赶的人呀。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嘉珍的冰雪宴上，那年，她学古人附庸风雅，鼓动今上给她开了一场冰雪宴，邀请了京中世家贵女进宫参加，我知道你要来，便在她的宫里，珠帘后偷偷的看过你一眼。”我自小不耐烦见人，冰雪宴上的那些女眷我都不熟悉，实在不愿意作陪，但是我当时很好奇秦溪田，那个被师傅，被嬷嬷称赞的秦溪田，等众人落座后，我便站在屏风后的珠帘内，远远的看了一眼秦溪田，她坐在人群中，如青松立于原野，如仙鹤立在鸡群，果然是个好的。 “那天我也见到了你。”秦溪田缓缓的说道。 “怎会？”当时应该没有人知道我躲在珠帘后面呀。 秦溪田似乎想到了当时场景，目光变的柔和，缓声说道：“那日参加冰雪宴的不止京中女眷，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也都在场，我原本是不知道你在珠帘之后的，但那日，我看到太子殿下一直看着珠帘，我便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你。” “你知道是我？”我好奇问道。 她似乎是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有些嘲讽，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能让太子殿下将目光落下的，只有赵雁声。那日，那么多女眷，那么多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仿佛没有瞧见，整场宴会虽然笑着，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连笑都带着敷衍，只是忽然，他的眼神多了很多光彩，目光终于落到了实处，我便看到了你。”她停顿了下，似乎将自己从回忆的状态调整出来，继续说道：“我想过你很多很多次，想过你会是什么模样，但真正看到你时，我便觉得有些失望，又觉得对自己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很复杂，到现在还没有理清楚，我记得那时，你应该只有十岁吧，梳了双环髻，那模样，天真的就仿佛是个孩子，我痴长你三岁，我想到自己羡慕，嫉妒着一个孩子，就觉得很羞愧。” 秦溪田此刻说这话时已经十分坦然了，她神情平静，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往事，很多时候不乏是自己内心的阴影，我想，她坚持要与我说上几句话，或许是想将对我的执念通过这场对话化为虚无，化为平静。就好像我曾经想亲自同赵王告别，自以为经过这样一场仪式感的告别，我能够放下，能够将他埋葬在心底，能够和过去说声再见，可惜我没有做到，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获得内心的安宁。 “我一直觉得你不应该进宫，虽然现在说这样的话显得很多余，但是我只是觉得，抛开宫中的泼天富贵，告慰了家族父母一场生养之恩，除了这些，又能剩下什么呢。姑母做错了，你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我对自己这番话感到后悔，我说出来做什么，她若认同了我的话，往后在宫中的生活对她便是囚笼，她若不认同，这话便更加没有意义，而且既然已经入了宫，便应该去适应，既然已经不能改变，那么让自己过得更好，才是正确的选择，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没有被我触怒，看我的神色竟比先前更加柔和，说道：“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我很早就明白自己的人生，既然得不到想要的，作为女子终是要嫁人的，嫁到世家豪门，与嫁入宫中对我根本没有差别，在宫中我有时还能有点念想，对我而言，也不算差。” 这女子有她自己的故事，她的故事或许出现在午夜梦回深处，或许已经夭折在某个欲说还休的午后，但这个故事，必定也没有被她忘掉，她将它藏在心里某个地方，等到一个人时，便拿出来回味两分，支撑她度过寂寞孤独的人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章 被识破的秘密 在宫中小住了两日便同姑母告辞，她知道我如今已经嫁了人，不比当初那么随性而活，也没有阻止，只是殷切的嘱咐道：“雁声，我知道嫁个川儿委屈你了，但川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也有他的好处，多花点心思在他身上，好好的和他过日子。”我感激姑母的劝导，但心知，我与赵王之间，并不是用心或者不用心能够决定的事情，只是有些事情也不用与长辈说的太过清楚，只是点头称是，便告辞离开了。 马车缓缓驶出宫墙停了下来，莫语掀帘看到车外的人，有些惊喜的唤道：“表少爷。”表哥一手牵着他的踏西站在宫门口等我，几月未见，除了多了些许憔悴，不曾有别。 “表哥，你回来了。”我欢喜的下了马车，含笑看着他，看的认真并且专注。 “表妹。”表哥伸手将我扶下马车，“一别数月，没想到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的婚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感慨。“爷爷要见你，我陪你去吧。”他说着将我抱上踏西，随后上马，两人一马旋即消失在了宫墙门口。只能远远的听到莫语大声的唤我。 踏西是大舅舅战马的后代，我也不是第一次骑马，坐在马上并不害怕，表哥骑得并不快，因为在京都，毕竟人流较多，没有法子像在野外一般撒开了蹄子跑。 “表哥，北境风光可好。”我问道，这样两人共骑一马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教我马术时一般。 “自然没有京都繁华，但是站在北境的城墙上，我能够望到西摩的城墙，你知道，总有一日，我会带着踏西踏平西摩。”表哥的心思一直都没有变，自从大舅舅走了以后，灭了西摩是他一生奋斗的目标。 “表哥，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没有天时地利人和，灭一国哪有那样容易，更何况阿部那和已死，大舅舅的仇我们也算得报了，只是不知道那个奴隶，现在的西摩王腾格沁尔是个怎么样的人，能将西摩治理成什么样子。”我说道。 “没有听说腾格沁尔的事情，但是他那个军师似乎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这次西摩王城上京能够那么快投降，就是这个人出谋划策的功劳，腾格沁尔能从一介奴隶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也是他在后面出谋划策，不可不说居功至伟。我在北境的时候就听到消息，腾格沁尔已经将他封为一字并肩王，共理朝政，现在那个军师已经摄丞相位，正在大刀阔斧的改革西摩朝政。”表哥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能够听出他声音里对这个军师的钦佩和欣赏，可见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我倒觉得腾格沁尔必定是个比军师更加了不起的人物，因为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护国公府离皇宫并不是很远，皇宫是大魏京都的中心，而护国公府便是在这个中心的稍外一层。一座府邸，是衡量朝中国中地位的标准，你的府邸在京都越中心的位子，那么你在国中就越是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个是大魏默认的秘密。 “雁声，你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爷爷一直很沉默，你要知道，沉默有时候不是代表着赞同。”表哥有些担忧的看着我，“你知道，爷爷对你的期望比对我们来的要来的重。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我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此刻倒是平静下来了，既然已经来了，那么便面对吧：“不管什么反应，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我落到这样的境地，也是自己自作自受的缘故。表哥，你先回去吧。” “我在门口等你。”表哥不容我反驳，“等下我送你回去。” 我知道他因为二舅舅的缘故，不肯轻易进护国公府，外公如今已经不怎么见人，纵使是我们这些亲孙子，亲外孙，没有他的传见，平日里也都是见不到他的。 外公的住所在护国公府的最深处，他的书房和我的，和我父亲的都不一样，没有夜明珠，没有华丽的装饰，简单的黄花木敲得书架，上面放了几本兵书，还有些旁门别类的书籍，外公并不爱看书，他是典型的武将出身，年轻时看过几本兵法，打仗靠的是天分，反倒是临老了，对我们这些儿孙，竟是向文官子弟一般要求。 外公坐在常坐的蒲团上面，盘着腿，面前放了杯清水，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眼前这个老头，瘦削，犀利，精神，一点也不像一个叱咤风云的武将，倒有点像个难弄的老道士。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若是外公知道我在这样腹诽他，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气死。 刘爷爷给我上了茶，他这些年在府中还是贴身照顾着外公，他亲自倒得茶，我自然不敢坐着接，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说道：“多谢刘爷爷。” “小小姐多礼了。”刘爷爷说道。 “她是晚辈，对你原本就应该客气。”外公忽然插嘴道，“那么多下人，要你亲自上茶？”外公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人常说越到老脾性变的越好，我不知道他年轻时是怎么样的，反正我有记忆时，外公就不是个好说话的。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不见人了，除非今上有旨意，不然他一步也不离开护国公府的。 刘爷爷也不反驳，点头称是便下去了，还顺手帮我们关了门。 等刘爷爷走了，我才盘膝坐到外公对面，低头聆听他的教诲。 “得偿所愿嫁给赵王你可高兴，纵然只是个侧妃，你也愿意？”外公奚落的嘲讽道。 得偿所愿，我震惊的看着他，不是他说的话让我震惊，而是震惊他没有说的那个意思，心悦赵王是我最大秘密，只有太子哥哥知道，就连我身边的莫语、谨言都不知道，外公是如何知道的。 “既然要藏在心里，那就不要显露出来，从你起了要为他做点什么的心思开始，这个秘密就不会还是秘密了。”外公的话就好像是一把锤子，狠狠的砸进我的心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章 不能说的秘密 外公的眼睛就好像是一面镜子，我的心思就这样被映射在他的眼眸里，我的秘密也就这样被曝晒在阳光下，我身上微微有了汗意，不知是紧张，还是心事被揭穿的羞恼。 “你原本藏得很好，又加上有太子的掩护，所有人都以为你和太子是一对，可是从西摩和亲开始，就隐隐有些不对的意味了。”外公说道。 “因为我要和亲西摩，所以你们开始怀疑？”我不信，我反复思考过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若不是西摩王城上京那么快投降，坚持不到大魏的救援，我的计划能够实现的可行性很大，我有信心能够蚕食西摩，我的心思藏得那么深，怎么会被人抓到把柄。 “没有，当时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就算你要替太子解决困局，也不是非要用这个方法，就算再加上这件事带来的各种好处，我也不觉得值得赔上你来做这件事，让你露馅的是你成为赵王侧妃的事情。” “这件事我毫不知情。”我当时病着，而且我从来没有打算过要嫁给赵王。 “你没有，但是有人替你做了。你知道让你替代赵燕行嫁给赵王这件事是谁提议的吗？”外公眼神锋利，“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没想到你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聪明，不管是谁，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弱点。” “是太子哥哥。”我有些难过的说道，不是我不想瞒着太子哥哥，只是他对我太熟悉，太了解，而我对他又太信任，太不设防，我想起一件事，心里猛地一紧，忙问道，“那赵燕行的事情是他做的吗？” “应该不是，我擦太子应该是顺水推舟给你完成下心愿，赵燕行的事情他纵使想做，但你想想你那个好父亲，就算有十个太子，也不可能能在你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件事。若不是我实在想不出他能够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我最怀疑的还是他，如果不是他自导自演这出好戏，有谁能够在相府，在重重防卫中，做到这样滴水不漏。”外公的猜测与我的想法有些一致，赵燕行的事情我想过会不会是太子哥哥为了帮我做的，但是父亲是谁，这样一想，便也觉得不可能是他所为。 “太子对你的好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这样做只能是为了你。现在除了我，估计你父亲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思。”我的心思并不是什么不能言说的大秘密，就算被全天下知道除了难堪，也不会有什么。我只是有些吃惊于外公的敏锐，还有他话里话外对父亲的提防和戒备。 “你不用这样看我，你父亲城府太深，这么多年，我甚至都没有清楚他到底要什么，为名为利，他都有了，那为什么还要这样谨小慎微的活着，若非所谋巨大，我实在想不出他想要做什么。”外公从来都不喜欢父亲，当年若不是母亲坚持，他也是不愿意成全这门婚事的，母亲是外公的软肋，他对父亲束手束脚，全部因为母亲，我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介意我对赵王的心意，他怕赵王成为我的软肋，而从这件事情发展的结果看，我真的为了赵王让自己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而这点，是外公绝对不能接受的。 “我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只要他不伤害母亲和杨家，我不介意他做任何事情。”我说的那么淡然，但是心里却是不平静的，因为我和外公一样，我知道父亲肯定想要做些什么，只是不知道这个什么是什么，要怎么做，我只能说服自己，父亲对母亲的好是真的，这个是我们有目共睹的，若非如此，外公也不会心中存疑多年，却仍没有动手，只是，若是这个好是假的呢，我忍住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我不敢再想了，我想外公应该也不敢经常想这样的事情，因为选择太难了，因为有时候你若有了怀疑，那么这些怀疑便会成为一个不好的种子，埋在地中，终有一日开出罪恶的花朵。怀疑是一切不幸的源泉，只是生活在这样环境了的我们，早就习惯了怀疑世间多有的东西，所有的人，我们相信自己，可能连自己也不相信，这个才是最悲哀的事情。 我拿起茶杯，用力的喝了一口来稳住自己的心情，“雁声，你的心乱了。”外公说道。 “你小的时候我就教过你，不管发生什么，心不能乱。”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把你拉到这滩浑水中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对的，你的本性根本不适合这个世界，就算你努力想要成为这样的人，但是经历太少，还是很难做到。双手没有沾染过鲜血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的无情，你虽然装的冷漠，但我知道，你跟你母亲很像，也是个善良的姑娘，若你成为第二个你母亲一般的人，我不知道对你是不是件好事。但你母亲已经是性子，若是身边再没有人帮她看着些，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样，换句民间通俗的话说，被人卖了还在数钱吧。” 我有时候很羡慕母亲，外公一生杀伐决断向来无情，却对这个小女儿就好像是普通父亲一般的疼爱，所思所想全然为她。小的时候，我问过外公，我为什么要活的那么辛苦，别人都说，我只是一个女孩子，以后仗着家里的权势嫁个好人就好了，就算那人不是个好人，只要杨家赵家不倒，他也不敢兴风作浪，我为什么要活的那么苦。我记得外公当时对我说，若我不努力活的清醒些，以后怎么保护母亲。我知道外公让我读书、识字、明理都是为了母亲，他要把杨家的重担交给我，也是为了母亲，母亲真的很好命，有人能这样爱她而不自知。 “外公，你放心，我会牢牢盯着父亲，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我会保护好母亲，不让她受伤。”我保证道。我与母亲虽然不亲近，但是我还是爱她的，血脉亲缘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的存在，会让我拼了命的去保护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章 归来 从护国公府出来我的心情并没有好一些，原本想要从外公这里寻求些让内心安宁的东西，没想到，这次对话又激起了我心中另外一份不安，虽然这个不安一直都在。 门口，表哥牵着踏西果然还站在那里，他说要等我便一直等在那里。“表哥。”我赶紧走上前，“幸好现在不是艳阳天，不然你也不找个地方避避太阳。” “我一个大男人要避什么太阳。”他说着仍是将我抱到马上，两人共骑。 “雁声，听说赵王去西摩参加秋实节了，你要做好准备。”表哥对我说道。 “准备，什么准备？”我有些没有弄明白。 “现在赵王也已经拥有了争一争的能力，你说是什么准备。”表哥说道，“以前他的赵王妃母家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可现在不是了，他已经拥有朝中最大的家族了。” 我明白了表哥的担忧，夺娣并不是说真的要争夺什么，只需要向别人展示出自己的实力，现在赵王已经可以让朝中的大臣看到，大魏的杨家已经和他结成了姻亲，只要他愿意，他便可以得到杨家的支持，这样等同于和太子有了一样的靠山，朝中的风向可以发生改变了。 “赵王以前流连花丛，他虽然协管着邢部，但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现在不同了，你要小心。”表哥提醒道，我知道他的说的小心，不仅仅是小心朝中别有用心的人，还要小心赵王。 “我曾经就说过，若是真的要嫁，我宁可你嫁给泰王，毕竟他是一个真的君子，他娶你便不会对你存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你虽然从小聪慧，但是对男女□□一向陌生懵懂，小姨和姨夫应该也不会提醒你，我这个做表哥的不能不和你说一声。我虽然不了解赵王，但是能好好的活在帝王家的人，有几个是简单的，更何况他又是个没有母族支持的皇子。”表哥对我的担心我明白，这些担心我心存感激，他替我考虑的比父母更加周全。 “表哥，你放心，不管赵王怎么样，总不能越过太子哥哥去。”我坦然的说道。 回到赵王府，生活又回到了平静，我没有刻意去打听赵王的行踪，那些原本想要企图靠近我，接近我的人，被我用院门口的护卫和大锁都挡了回去，我知道府里传了我很多不好听的流言，但是我不在意，只要我不想要听，那些声音便不能接近我的耳朵。这样的日子，也还算是满意。 赵王离开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也该回来了吧，但是他就算是回来，应该也不会来看我。这个小院是他给赵燕行准备的，叫燕回巢，我虽然不喜欢这个院名，却也没有让人把它摘下来，院子里的人都是熟悉我的人，他们知道我不喜欢这个名字，说道院子时总是刻意的避开叫它的名字，现在都习惯叫小院，小院小院，就仿佛这个院子就是一个小院子一般。 西摩那边传来的消息，西摩国内的情势已经平稳了下来，跟随者腾格沁尔打天下的那群功臣，已经在享受胜利的果实，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也不知道将来西摩又会是一个什么模样。表哥一心要灭了西摩为大舅舅报仇，他是一个固执的人，我劝了他，他虽然没有再说，但是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跟我争辩，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像这次一样，第一个走上战争这条路。 也太久没有见到太子哥哥，我原本想要去见见他，但是外公不许，他说他也已经写信给太子，让他最近不要见朝臣，还有我，现在我们毕竟身份有别，赵王又不在京都，凡是都要讲究个避嫌，我们不仅是表哥表妹，更何况京都向来喜欢传我与他的事情。泰王既然回了北境，说明今上暂时放弃了他要改立太子的打算，但是这个打算能够持续多久，太子哥哥没有坐上这把座椅前，所有的心都是不能放下的。 因着如此，一方顾忌着一方，所以倒更加显得此刻的时光平静，毫无波澜，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午后的时光，深秋的阳光便没有那么猛烈了，我依旧让莫语在院里的小花园里给我煮了一壶茶搁在小炉，我舒服的躺在榻上睡个午觉，有时候睡不着，便就闭着眼睛养养神。今日的太阳比往日里稍稍刺眼了一点，我将怀里的丝帕盖在脸上遮一遮阳光，深秋已经不大适合在室外休息了，只是我喜欢外面比较清新的空气，还有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天空的那种自由的感觉，谨言贴心的给我准备了一条大毛毯子，煮茶的小炉子也放在我的榻边，这样一来，好像也可以再多享受几天室外的午休。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在看我，我微微的睁开一点点的眼睛缝，透过丝帕，似乎是有一个人影，“哎呀，不要吵我，我才刚睡着。”我不会去分辨到底是莫语还是谨言，或者是谁，睡觉大如天，怎么可以来吵人午休呢，边说着，我便拉高身上的毛毯，一副要钻到里面不肯出来的架势。 脸上的丝帕被拿开，阳光一下子强烈了起来，“干嘛吵我。”我恼火的要发脾气了。 “你日子过得倒是舒服。”那个我以为远在天边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我猛地睁开眼睛，他真的回来了，我睁大了双眼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他，我事后在回忆当时这个画面，我一定很呆吧，那时候我没有睡醒，有点蒙，但是又清楚的明白，他真的回来了，然后就傻傻的看着他。 “你还要看多久。”赵王有些不悦的说道，我终于还魂了，一下子站了起来，连鞋子都没有穿，小脚丫透过袜子能感受到踩在地上的那种刺刺的触感，“殿下，你回来了。”我喏喏的说道。 “再不回来要累死了。”他推了推我，“你让让。”说着，往我的那张小榻上一趟，舒服的一阵叹息，那是我的榻，你巴巴的将我从睡梦里弄醒，就是为了给你腾地方吗。 我心里正在腹诽，忽然手上一紧，感觉一阵天旋地动，他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我正要挣扎，只听他在我耳边说道：“陪我睡会。”你肯定是怕冷才拉着我一块儿睡，腹诽着腹诽着，刚才被叫醒的睡意，又慢慢的将我淹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章 被流放的状元郎 这个午睡睡的并不踏实，那些平日里烦扰我的事情化作一个一个的噩梦束缚的我喘不过气来，我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蛛网，手脚身体都被蛛丝缠住，我拼命的挣脱，挣脱，然后把自己给挣醒了。 我在一个怀抱里，被他抱在怀里。感受到这个认知，我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僵硬住了，不敢动，又连忙紧张的把眼睛闭住。纵使嫁给了赵王，做了他的侧妃，但对我而言，我根本没有做过与他会发生任何亲密行为的准备，不过是换一种身份称呼，我们之间的横亘了那么多人，事，怎么可能如正常夫妻一般。这样紧密的拥抱，没有任何意义，就如同他曾经先前的两个吻一般，想到此处，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有些沉溺于这样的温暖的怀抱，沉溺于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但是，但是，不能沉溺呀。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总要面对的，还不如清醒的面对，明明两个人有那么多问题，又何必假装什么都不存在，白白演绎这副温情。 我轻轻的，怕吵醒他，但又坚定的拿开他抱着我的手，慢慢的，从他的怀抱里退了出去，然后爬下了榻。深秋的午后，果然已经有了几分寒意，刚从毛毯里出来，还是会有些微凉。我看了看仍闭着眼睛的赵王，便打算离开这里。 “去哪里。”原来他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睛在看我要做什么。 “殿下醒了？”我没有回答他，他既然醒了，我便在榻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小炉上煮着的茶水。没有什么比深秋带着凉意时喝口茶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我舒服的想要笑出来。 “你倒是越来越会享受了，现在见了我，连礼都不行了。”他索性也不装睡了，坐起身，一脸不悦的看着我。 “这不是在家里嘛，以后日日见着殿下，都要行礼如仪，还不给累死了。”趁着此刻气氛还算不错，我赶紧给自己争取点福利。 他沉默的看了看我，却也没有反驳，应该算是默认了。我赶紧趁机把话题别过去，“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今天才到的京都，让人去礼部移交了公务，仪仗应该还有一天的距离，我和柳煜先赶了回来。”他见我有些奇怪，“这趟去西摩全副仪仗出行，路上时间耽搁的太久，实在坐轿子坐的太累了。” 他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说着，看他的样子，西摩一行应该已经将心态调整好了，正如我所想的，赵燕行会是他心里永远的一个伤口，但是这个伤口必定是藏在最深处，纵使那里仍会流血，但是这些血，这个伤口，是属于赵王自己的，他会把它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它，他会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只是在那个伤口一直在那里，那流淌的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疤。 那种终日为爱借酒消愁，或者守身如玉一心只等心上人，更或者为爱闯天涯等等的戏码终究只是戏码，我相信，若是此刻赵燕行站在他面前，他都能若无其事的，一脸恭谨的跟她行礼，说一声赵采女。毕竟是宫里长大的皇子，没有任何母族的依靠，还能够拿下协理邢部的差事，并且早早封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殿下难道刚回来就到了我这里？”我奇怪的问道，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纵使他调整好了心态，不愿意与我冷脸相对，但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吧，连王妃也没有见，直接来了我这里。 “赶路太累了，来你这里找找清净。”他拿起我给自己倒得茶，倒也不嫌弃，一口直接给喝了，然后又慢悠悠的拿起茶壶再倒了一杯，“你这门口怎么回事？” 我知道他说的是关着的院门和守门的护卫，跟他解释道：“殿下这里花花草草太多，我既不想做人家手里的刀，也不想做出头的鸟，人来人往的，免得误伤了殿下的心头宝，还是这样省力。” “我还没找你事，你倒先挑起我的刺了，府里有位份的女的用手也数的清人数，倒是你，我没想到连宋西顾都钦慕你。”赵王瞪了我一眼。 “宋西顾，你说的是大德十七年首榜状元宋西顾？”这个是我最能想到的宋西顾，也是天下最有名的宋西顾。 “你倒是了解。”他脸色仍不好看，讽刺了我一句。 “主要是太有名了。”我偷偷加了一句，宋西顾是个名人，也是个了不起的人，也是个令人叹息的人，大德十七年，他以十八岁的年纪成为了大魏最年轻的状元郎，听说那日白马红花游街，半个京都的人都来看状元郎，那些少女少妇，甚至是大妈婆婆都将手里的花束扔给他，据说若不是御林军阻止的早，宋西顾怕是要成为第一个被花给扔死的状元郎了，纵使早早的阻止了，那些热情的女子们扔的花束还是将游街的道路铺满，闹得京都之后三个月花价翻了无数倍，一日之间，京都的树上，连颗花骨朵都找不到了。满城的花香，整整三日才散。当晚的琼林宴上，今上看着十七岁的状元郎大悦，当晚下旨要将最珍爱的嘉珍公主许配给他，并许诺，不用他做只有虚名的驸马爷，仍让他入朝堂参知政事，可见皇恩浩荡。 事情若是止步于此，那么这个人便不会那么有名，真正让他有名的是，宋西顾拒绝了，而且是当场拒绝，今上耐着性子问他原因，他竟说有心仪的姑娘，今上惜才，耐着性子问他是哪家姑娘，仍打算为他赐婚，没想到宋西顾不肯说，蒹葭夫人深恨他拒绝婚事让公主没脸，便跟今上哭诉说他并无没有心上人，定是瞧不上公主，藐视皇恩。今上大怒，本要下旨以抗旨罪处死，后群臣求情，改判了一个流放，然后便再也没有听说过宋西顾的消息了。 当然，这个是民间流传的版本，不过据我所知，这个版本与事实相差不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章 两箱有分量的礼物 “宋西顾居然没死。”我有些惊喜的说道，“殿下遇到他了吗？” “你果然认识他。”赵王脸色铁青，仿佛是那戏文里老婆找汉子被丈夫抓包时的样子，我有些觉得好笑自己竟然脑洞大开，什么都敢想。 “真不认识，也就在牢里远远的见过一眼。”宋西顾最辉煌的那日我没有赶上，不过他下狱后流放前的那日我被嘉珍拉着去大牢看过他，但当时嘉珍跑到牢房口去痛骂了他一番，我并没有进去，只是担心嘉珍会有什么激烈行为，在外面远远的看了一眼，只瞧见宋西顾瘦削的身影，连半张脸都没有瞧见。 嘉珍是第二日知道这件事的，她一心想要嫁给表哥，自然是不屑嫁给什么状元郎的，但是她不屑可以不屑，轮不到状元郎不屑她呀，更何况现在被传出状元郎宁可不当状元，宁可被皇帝杀了流放，也不肯娶公主，嘉珍气不过，拉着我跑去大牢，一是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那么骄傲，那么得意，那么自以为是，二是要去骂他一顿，若是可以，打一顿出出气也行。 那个宋西顾也是个人才，嘉珍同她说了没几句话，立马也不骂他了，也不记得要打他了，还告诉衙役在牢里要好吃好喝供着他。后来他要被流放去了，嘉珍还要亲自去送他，这是明晃晃的和今上对着干呀，我自然给拦了下来，为了安抚她，我让谨言准备了一包东西给宋西顾送去。关于宋西顾的事情，到了这里便也结束了。所以真的不存在认识不认识这样的说法。 “宋西顾现在在西摩，已经被西摩王腾格沁尔封为一字并肩王了。”赵王说道，“临走时，他托我给你送了两个箱子，我打开看过，一箱是珠宝首饰，一箱是传世或者不传世的孤本。” “宋西顾就是腾格沁尔的军师。”我震惊道，“若是今上知道了，不知是什么心情。”至于他给我送东西，我倒没有放在心上，我原本要和亲西摩，后来被腾格沁尔拒绝了，许是知道我如今给赵王做了侧妃，赵王正好在西摩，便送点东西安抚下，倒也说的过去。 赵王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是见了那两箱东西就知道了，估计是阿部那和藏在宫里的宝贝，被腾格沁尔拿来送给他的大功臣了，两个箱子的东西每件都是无价之宝，而且他也明说了，是他私人送你的。” 赵王那么强调这两箱东西，看来这礼送的应该是很重了。不过我还没有从宋西顾是军师震撼里释放出来，一时间也没有力气去消化这两箱礼物的事情。 河灯 “殿下若是不喜欢宋西顾送我东西，让人给他退回去也就罢了。”我有些不在意的说道，看着他现在的样子，“若不是我知道殿下不会，您现在这个样子倒是很像话本里妻子出轨给丈夫抓住时的样子。” “你。”赵王好像气得不轻，甩头就走了出去。我又没有说错什么，感觉自己很无辜，不过就是两箱东西，再贵重又怎么样呢，也值得这样生气。当然，第二天当我看到那两箱东西时，我好像隐约明白了赵王生气的原因，然后我拼命回忆了所有关于宋西顾的记忆，确定真的没有和他有任何的关联，这两箱东西瞬间变得烫手了，毕竟昨天刚刚嘲讽过赵王的大惊小怪，此刻也不能说就这样送还回去，只好假装镇定的把它们收了下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二日，仍旧睡到自然醒，一直欢欢喜喜的心情在看到莫语沉着脸进来后被打断了，我问道：“出什么事了？” “角门被锁起来了。”莫语很不高兴，“也不知道是谁下的令，竟然敢锁我们的门。” “还能有谁，替我更衣，叫上邵清，我们去见他。”昨天还喝了我的茶，睡了我的榻，转眼就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若是今天这扇门就这么被你给封了，以后在赵王府，岂不是谁都可以爬到我头上来了，更何况，我实在不愿意介意赵王府的生活里去，虽然做了他的侧妃，但是内心深处，我没有把他当做丈夫，因为我知道，他也不会把我当做妻子，我宁可清醒的痛着活，也不愿意糊涂的过这样一辈子。清醒的自知他不喜欢我，不去介入他的生活，也不让他介入我的生活，这样我才能保持内心的宁静和独立，我可以过那种为了男人宠爱勾心斗角用尽力气一辈子的生活，但是这个男人不能是我爱的男人呀，我爱你，也希望能够获得你的爱，不然我宁可不让你知道我爱你。 我自嫁入赵王府，这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踏出燕回巢的院门，莫语同我一样对王府不是很熟悉，不过幸好有邵清。邵清仍穿着相府的护卫服，黑红色的着装与赵王府中深蓝色的侍卫服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不知是邵清，我们整个小院也与王府显得格格不入。 “小姐，前面就是赵王的书房了。”邵清指给我看，内院很少会有护卫守在门口，一般世族的格局里，大量的护卫力量都是被安排在二门外的，赵王这个书房是府里的内书房，门口只有两个小厮和他的贴身侍卫柳煜三人而已。 “雁王妃，王爷的书房是不许女眷进去的。”一个小厮出手拦在我身前。 赵王府里为了区分王妃和侧妃的称呼，董云霏自然被众人唤为王妃，或者赵王妃，而他另一位侧妃楼氏，便被唤为楼王妃，而我本就姓赵，若是叫我赵王妃，那便有些不妥，所以府里的人便唤我雁王妃。 我自然不会理会这个拦路的小厮，只是往前走去，莫语出声怒骂道：“放肆，连小姐的路都敢拦。”我向走去，那个小厮自然只能往后退，并不敢真的来拦我，这是，一柄剑挡住我的去路，我的脚步没有停，我知道会有人把这个路障给清理掉。 果然，邵清的剑便猛地隔开柳煜的剑，他们两个边去了一边交手，莫语替我推开书房门，“在门口等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章 关于吵架这件事 “王妃好大的架子呀，连我的书房也敢闯了。”赵王坐在书案后，面前放了些卷宗，眼睛并没有离开桌上的卷宗，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或许早就想到了我会来，并不吃惊。 “殿下安好。”我按规矩给他行了个常礼，在宫中多年，我学到一个很重要的经验，越是生气你越要平静，“殿下关了我的门，我自然要来找殿下开门了。” 终于他的眼睛从案上离开，抬起头对上我如花的笑靥，我笑的很是灿烂，找人谈判，或者吵架，气场不能输，这是第二个经验。我很少有机会能够实践学来的知识，因为这个世上能够引起我怒火的人实在太少。 “怎么，王妃来兴师问罪了。”他挑了挑眉，“坐吧。” “多谢王爷。”我走近了两步，站到他的书案边，“雁声哪里敢跟王爷问罪，只是想知道原因，问完就走，便不坐了。” “原因，你要知道什么原因，关门的原因？”赵王说道，“私开角门本就不是府里的规矩，关了这门，难道你还要说法。” “我记得大婚第一日我便和王爷说过，我要自由和信任，当时您答应给了，现在收回的原因呢。”我看着他，眼里满满都是坚持，我不是来要答案的，我是来开门的，今天若是不把这门给我开了，我便不会善罢甘休。 “我给了你自由和信任，你呢，拿什么来回报我的信任？在外宋西顾给你送东西表示钦慕，在京都和你表哥两个人共骑一骑，先是太子，泰王，现在又是杨雁秋，赵雁声，你是不是已经忘记自己已经嫁人了，是不是做个侧妃委屈你了，你还要另攀高枝去。” 我气得笑了：“我记得殿下说过我是大魏第一名花，我和多少人有过往来，殿下不是最清楚的吗，我和表哥哪里就仅仅只是共骑了，我曾经还夜宿忠勇公府呢，殿下怎么不说了，更何况和泰王殿下还议过亲，殿下恐怕不知道吧，我虽然被西摩退了亲，泰王还去亲求今上将我赐给他做王妃。”原来理论永远是理论，我学的再好，没想到一吵起架来，马上就忘光了，事后回忆这段话，我真想给自己抽两个耳光，这已经是火上浇油的最佳范本了。 果然赵王被我气得站了起来，狠狠瞪着我。“和表哥共骑，是殿下派人在京都盯着我，还是我们的赵王妃派人干的好事，您今天才得到的消息，看来是王妃说的吧，她董云霏既然把小心思打我我身上，那就不要怪我折了她的手。”我无视他的怒火，今天若是不把事情挑明了，以后没有太平日子可以过。 “你要做什么。”赵王冷冷的问道。 “殿下说过要尊敬王妃，我本以为我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便是最大的尊重，没想到王妃有别的想法。殿下以为我能对王妃做什么，她是王妃，我一个侧妃能干嘛。”我冷冷的笑了笑，“我可没有王爷给我撑腰，只是比她多了一个对我言听计从的好舅舅，而我这个好舅舅正好又是兵部尚书。” 话说到这里便也够了，董云霏的父亲是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我要做什么都是很容易的。我便是仗势欺人又怎么啦，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 “你敢。”赵王愤怒道。 “我有什么不敢。”我对上他的脾气。当然事后对于这次吵架，我做出了深刻的反省，也做了深刻的检讨，但是对能够挑战赵王的脾气我自己还是满意的，这些年来我因为喜欢他，对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带点讨好的情绪比较多，能够有这次的争吵，虽然行为不鼓励，但是精神还是好，勇气是可嘉的。 书房里陷入了沉默，他沉默无语，我也沉默了，一时间，很安静，很平静，带点可怕的寂静。 我不想开口先说点什么，但觉得这样站着又有点无聊，视线有些散落的落到了他的书案上，那些文字一下子抓住了我的眼球。赵王看到我的视线，不悦的说道：“这是邢部卷宗，闲杂人等无权窥看。” “父亲的内阁文书也经常誊抄一份带回家给我看，刑部卷宗看看也不算什么大罪了。”这案卷夺去了我的专注，我一边同他斗嘴，一边视线不离案卷。 赵王有些无语，但是看到还在认真看案卷的我，便也不说什么了。 没想到邢部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作为协理邢部的皇子，碰上了□□烦，与这个麻烦相比，赵王府里的这些归根究底不过是争分吃醋的事，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邢部尚书薛文山死了，嫌疑人竟然是邢部侍郎，而指控这位邢部侍郎的竟然是另一位邢部侍郎，殿下您的邢部管的可真乱呀。”我说的有些尖锐，甚至刻薄了，但事实便是如此，这个案件一下子把邢部的要员都涉及进了，可以说是把整个邢部都停摆了，若是不马上处理，赵王这个邢部便也管到头了。 “这个案子虽说牵扯了大员，但总归不是什么复杂的案子，偌大的邢部难道破不了这么一个杀人案子？”朝堂虽说有厉害关系，有山头，但总归吏治还算清明，能够进邢部的肯定也是刑名领域的老手，若是仔细审审，应该不是难事。 “案子是不难，难就难在邢部里的人派系复杂，再简单的案子碰上了党争两个字，也能给你弄出一朵花来。”赵王说道，他既然看过卷宗，自然已经理清了思路。 “邢部尚书薛文山明面上是个保皇派，但实际是个墙头草，有嫌疑的侍郎张一清倒是个清流，而指控他的黄有铭，暂时不知道是谁的人，不过我可以肯定，不是太子哥哥和我们杨家的人，殿下打算怎么做。”我问道。 “死了人总是要查的，为今之计也只能从地方上选派没有派系的人进京主持查这个案子，查出来再说。”他皱着眉，估计找谁进京人选还没有定。 我听到此处，心中微微一动，说道：“殿下不如我来查吧。”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要做什么，这关乎朝政，可不是儿戏。” 我正色道：“地方上派系林立不比朝中好多少，殿下一时间哪有合适的人选，不如给我个机会试试，我与殿下来个约定，若是我查清楚了，殿下便把门打开，可好。” 他想了想，说道：“你对那扇角门倒是很执着，也罢，你要是真的查出来了，便把门给你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章 查案的第一步 “薛文山和你父亲一样，都是大德二年中举入得仕，只是赵相爷是当年的首榜状元，而薛文山是三榜第十名。”赵王说道，“不过他发迹是靠着他的老丈人，原来的礼部侍郎胡大人。” “我记得胡大人是当年那届的主考官，那薛文山倒也算是胡大人的门生了。大德二年被称为天选之年，薛文山能够得三榜第十，本身也是不错的。”父亲是那年的状元，而大德二年中举的仕子现在大多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所以对这一年科举的事情，我也不陌生。 赵王点点头：“说他靠岳父上位也有失偏颇，本王协理邢部这几年里，也没法将邢部安插进自己人，这便是薛文山的本事。”赵王有些自嘲的说道，“你打算怎么查起。” 我略一思忖，便说道：“刚刚看了殿下桌上的案卷，也不完整，等下去邢部衙门把剩余的案卷先看了，如果有必要，我要见见张大人。” “邢部的卷宗你说看便能看了。”他说道，皱着眉估计在想怎么帮我调出来。 “我夫君不是协理邢部嘛，看看卷宗总也没什么难的。”我笑着拿眼睛瞟他，赵王摇了摇头，从怀里丢出一块腰牌扔给我，“有用时便夫君，没用时就是殿下，你倒是挺务实的。” 拿到了腰牌，他要讽刺便讽刺两句，这毕竟也是实话嘛，我笑着吐吐舌头，并不理会他。 薛文山遇害一案并不复杂，看完卷宗大概便也能够明白一二。薛文山是亥时一刻被人发现死于衙门里的，而晚上戌时至亥时只有张一清张侍郎去过薛尚书的房间，薛尚书是死于一种叫钩吻的毒药，这个毒药很是难得，但不巧的是张侍郎两日前正好经手的一宗案子里用的就是这个毒药，而黄侍郎作证两日前薛尚书与张侍郎有过一场极为激烈的争吵。如此一来，张侍郎便是毒杀薛尚书的第一嫌疑人。 黄侍郎的笔录倒是记载的很详实，而且当时薛尚书与张侍郎的争吵邢部很多人都在场，能够印证，现在张侍郎那里一口认定没有毒杀，而且当晚他去薛尚书房间，是受薛尚书的邀请，并且当时薛尚书已经为了此前的争吵同他赔礼道歉，实在不存在心存怨恨，继而毒杀的缘由。只是张侍郎的话没有证人，现在朝廷还没有下明旨来审理这桩案子，张侍郎也被暂时关在邢部衙门里，毕竟是从二品的大员，没有明旨前无人敢无礼。 我对他们争吵的内容还有些不明白，既然来了邢部，张大人还是要见一见的，有赵王的腰牌，见见倒也不是困难的事情。张侍郎被暂时软禁在邢部的客房里，事情发生已经有了两日，他虽然没有被苛待，但是精神压力还是巨大的，整个人显得很憔悴。 “张大人。”我带着邵清进去，莫语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进出邢部衙门不是很方便，张大人并不认识我，便有些奇怪。 “姑娘是？”他一身常服与我见礼，张侍郎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清瘦，微黑，很是严肃的一个中年男子。 执掌刑名多年，张侍郎不苟言笑的样子很是有几分威严。不过做官的我见的多了，倒也不惧怕，便同他行了一个晚辈礼，说道：“回大人，我叫赵雁声，家父赵深。” 张侍郎愣了下，忙起身，长揖及地，说道：“见过嘉宁郡主。”郡主本是亲王之女的封号，他是从二品作揖见过也不算失礼。 “大人多礼，这次来见大人，是因为薛尚书，我看了卷宗，还有些地方不清楚，想来向大人请教一二。”我也不想和他绕弯子，便直接说了来由。 张一清愣了下，皱眉说道：“邢部问案自有流程，郡主虽然身份尊贵，也不可坏了刑律。”他这话语气虽然温和，但字句却是严厉的，我也不恼，早就听过张侍郎为人方正，他会如此倒也在情理之中。 “大人这两日在邢部或许不知，薛大人遇害后，朝廷并未发布明旨要求彻查，只因此事不光涉及了三位邢部重臣，若是处理不当，连整个邢部都要被波及，甚至还要损伤朝廷的脸面。我私下猜测，今上应该是希望赵王殿下能够查清此事，先将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赵王虽然协理邢部，但是邢部这些年被薛尚书打理的滴水不漏，况且朝中人事关系复杂，盘根错节，殿下在邢部根本无人可以信任，张大人奉守刑律令人敬佩，但此事拖得越久对大人，对邢部，对朝廷更加不利，我是赵王妻子，朝廷郡主，自然要为他分忧，为朝廷分忧，此次谈话并非过堂问案，也不记录在册，还请大人三思，解我疑惑。” 张大人思忖片刻，便有了决断，说道：“郡主有什么想问的。” “黄大人说大人与薛尚书有过一次激烈的争吵，是关于一个叫月娘的女子的卷宗，我看过那份卷宗，说是月娘被丈夫崔斌辉绞杀，县令判了斩刑，上报邢部复核，我实在不知大人为何要与薛尚书争吵这个案子。”这次事件最初的导火线就是这桩杀妻案，嫌疑犯和受害者也没有什么背景，就是两个老百姓，为何两位邢部大员要为了这个案子争吵。 张侍郎露出一丝苦笑，微微摇头，说道：“说起这桩案子，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郡主或许不知，大魏各地所判死刑的案子都要上报邢部复核，邢部一位尚书，两位侍郎审阅过确认无误后，再上报今上奏准，各地上报的案件何其多，所以我们和尚书大人之间是有分工的，死者人数在三人以下的案子，由我和黄侍郎复核，超过三人上报尚书大人复核，这是邢部衙门里的规矩，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那日我案前的长史说薛尚书亲自过问了一桩案子，就是这桩杀妻案，我十分疑惑，便让长史拿了卷宗细看。” 张侍郎说完顿了顿，“大人看出了问题。”我说道。 “我接触刑名二十余年，见过无数案卷，也经历过各种血案，对刑狱之事颇为了解，崔斌辉杀妻案光是卷宗便是破绽重重，更别说前后不一致的仵作笔录，我派人私下去余水小镇调查了一番，月娘最初被判为自杀，过了几日，崔斌辉被人告杀妻，县令便重判了杀人罪，这才出现了修改过的仵作笔录。我一眼能够看出问题，薛尚书自然也能，他仍坚持这样判必是为了私情，我便去找他理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章 天下最有名的小镇 “那后来薛尚书又找您的原因呢？”我问道。 “尚书大人被害那日，我记得是戌时初，我正好办完公要回家去，尚书大人透过窗户叫我进去，他直接同我赔罪，说那件案子存了私心，他知道月娘是自杀的，但是也是被丈夫崔斌辉逼迫，一时气愤不过才准了死刑。我知道这话有假，朝廷堂堂正二品的邢部尚书，怎么可能会知道一个余水小镇的妇人，还能知道她被丈夫逼迫，里面肯定还有内情，只是薛尚书毕竟是我的直属上司，他既然说了同意将这个案子退回重审，我便也不打算深究，便告辞了，没想到当晚便传来尚书大人遇害的噩耗。”张大人叹息道，“当时他叫我进屋时身边无人服侍，估计他也不想让人听到我们的谈话，只是我出去时正好被他的管家瞧见，我当时走的匆忙，又被误认为仓皇逃走。” “卷宗上说毒药是钩吻？大人可确定真是钩吻？”我问道。 “但从毒发后的情状而言，应该是钩吻没错，但若要确认，还需取出内脏再检一遍。”张大人说道。 今日的邢部探查并没有什么收获，但既然所有的事情是从这桩杀妻案开始的，那边从这里入手，看看能不能查出薛尚书与这件杀妻案之间有没有关联。我决定去一趟余水小镇。 时间不等人，我与邵清回到王府后，便让他安排出门的事宜，然后交代谨言整理行装，便亲自去了赵王的书房。 “今日邢部之行收获不大，我打算去一趟余水小镇，薛尚书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关心一个民女的死活，这个月娘，或者这件杀妻案与他一定有所关联，查清这个关联，或许能够对调查薛尚书的毒杀案有所帮助。”我对赵王说道，现在没有什么进展，还不是试试看，碰碰运气。 赵王点点头，说道：“我原本也有这个打算，正想派人去趟余水小镇，爱妃既然愿意代劳，那便再好不过。” “殿下同意便好，时不我待，我打算即刻启程。”说完便同他行了一礼，离开了书房。 不到半个时辰邵清便安排好了一切，马车上套了两匹骏马，但是车厢外表看上去很是朴素，在人群里再普通不过，不惹眼，很低调，我满意的点点头，赞许的看了一眼邵清，他换上了一套利落的黑色直裰，邵清很少穿全黑的颜色，倒显得整个人威严了很多，不像平日里的和善模样。 我踩着马车旁的小凳子，掀开车帘正打算进去，竟发现已经有人坐在车里了，“殿下？”我看了看邵清，他说道：“赵王殿下说与我们一道去。” 果然话音未落，柳煜捧着行装便赶了过来。“殿下没说要一道去呀。”我疑惑的看着他。 “爱妃走的太快，没有听到本王的话。”他似笑非笑的说道。 “殿下不用再京都主持大局？”现在邢部动荡不安，他作为协理的皇子，怎么可以随意离开。 “今上还没有下定决心，陪爱妃去趟余水小镇的功夫还是有的。上车吧，路上莫约还要走上一日，有什么话车上说。”他催促道，但见赵王这般无所谓的样子，我便也不再问了。 这次出行我要谨言、邵清陪我一起，莫语守着家里，谨言很少陪我出门，这次有机会便打算带上她，也让她出去放放风。 马车外表瞧着朴素，内里却是有乾坤的，车顶有个窗口可以掀开，内里铺了柔软的毛毯，放了茶几，茶具，还有些精致吃食。我让谨言开了车顶窗，找了个舒服的位子，看起了余水小镇的信息，一路上赵王闭目养神，谨言坐在我身边，服侍我喝茶，倒也各有各的安静。 “小姐，你笑什么？”谨言轻声问道。 “我在想这个镇子真的是个有趣的地方。”我说道，“余水小镇在江州，江州是大魏出了名的富庶繁华地方，余水小镇不事生产，却是江州最有名的地方，这个地方出产读书人。” “余水小镇里有名字的书院就有几十家，其中大魏最好的书院白鹤书院就在那里，资料里说，就连街上卖肉的屠夫都能写首五言诗。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传闻，听说吏部后补官员，大家宁可在吏部排队登上几年，也不愿意去余水小镇当个现成官，可见读书人多了，当官就难当了。” 谨言不由得咋舌，大魏虽说国力强盛，但是读书仍然是件奢侈的事情，供养一个读书人，对一个家庭而言也是件很奢侈的事情，每月给夫子的束脩，笔墨纸砚的钱，买书的钱，都是很大的花销，还有历来读书人是不做农活的，家中若无十亩以上的良田，根本不可能养出一个读书人，但是在余水小镇读书却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因为小镇上书院有很多，识字的人有很多，书店有很多。 我对余水小镇并不陌生，因为朝中很多大员都出身余水小镇的书院，而白鹤书院更是了不得，每回录取的弟子一半以上都能入朝为官，而出身白鹤书院的官员又大部分洁身自好，属于朝中的清流派，这样相辅相成，让天下学子对白鹤书院更加向往。 “余水小镇里有一样很出名的东西，叫做余水墨，这余水墨只有余水小镇里才能买到，我们这次一定要带些回京都。”我对谨言说道。 “爱妃真当这次是来出游玩乐的啦。”我与谨言说的正开心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赵王原来是假寐，这不马上来给我们泼凉水了。 “殿下放心，自然是玩乐查案两不误的。”我信心满满的说着，其实最初满满的信心在邢部呆了一日以后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这么简单的案子，找不到什么突破口来探究进去，我现在有些担心若是最后发现薛尚书与这段杀妻案最后没有什么关联，或者仅仅只是权钱交易，那么又要怎么查下去。查案，终究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章 崔家门口的石狮子 到余水小镇已经天黑了，我让邵清在靠近崔家附近找客栈住宿，最后在一家金鳞楼住下来。这家客栈的名字也挺有意思的，取自金鳞本非池中物之意，不过倒也贴切，余水小镇里的读书人便是尘世里的金鳞，若是能够在科举中榜上有名，便如金鳞化龙一般，只能出人头地。 清早起来我告诉赵王要去崔家附近逛逛，他不置可否，便也未与我一道出门，我猜他来余水小镇应该有自己的事情，这样也好，省的互相妨碍。按照惯例，我若是出门，邵清必是要寸步不离我身边的，这次说了要带谨言一起出来看看，便也带着她一同晃到了崔府门口。 余水小镇多是读书人，有本地的读书人，但更多的外地的读书人，人口大多集中在书院里，书院的管理极为严格，除了休沐日，一般不许学生出书院大门，有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意思，所以余水小镇的民风还是比较淳朴的，打架斗殴甚是少见，最多的就是吵嘴皮子，衙门断案，大多是家长里短的细碎事，但是县令大人又不能草草了事，也不能将这些刁民轰出去，因为余水小镇多的是能够解读大魏律法的人，所以在这里当官很痛苦，所以这里民风开放，所以这里杀人凶案很少。 我想家长里短的说是非应该是所有地方的共病吧，崔斌辉杀妻案在这个镇里总能够听到些闲言碎语，这就是我选择住在崔家附近的原因，都是乡里乡亲，忽然你身边有一个人被衙门里的人抓去，说他杀了自己的妻子，这人平日里看起来还人模狗样的，镇里平时连杀条狗都很少见，今天忽然杀了个人，你难道不好奇，你难道会不去打听，人都是很相像的，余水小镇平日里最多听到的就是读书声，圣贤书听多了会腻，况且老百姓要消遣还是喜欢传播些别人的隐秘事。 崔家比我想象中好找，其实真的很近，也真的很显眼。余水小镇虽然没有多少人从事生产，但并不贫穷，相对，镇上富人很多，主要是些外乡人在镇里购置了产业让子侄读书用的，书院虽然管吃住，但总有休沐的日子，况且有些年纪还不能上书院，在这里请个先生总比外面别的地方的先生更加靠谱，在这里读书，总更加容易进白鹤书院，若是进不了白鹤书院，能进别的书院也是好的。崔家的宅子在一众富人的宅子中脱颖而出是因为很显眼，尤其是门口两只石狮子，一般石狮子总是纯白的居多，若不是特别白，那也是灰的，石头本色的，而崔家的石狮子也是白的，但是穿了件金色的衣裳，显得格外富贵。 “这石狮子可真显眼。”我指着那两只石狮子跟谨言说道。 “可不是嘛。”一个热情的路人搭话进来，他刚才就在旁边打量我们，我估计可能是因为我的打扮有些奇怪，因为大魏民风开放，女子很少带帷帽的，而我今天戴了个白色帷帽，帽子上垂了四片长纱，纱长到膝盖，每片纱上缀了两个小铃铛，防止白纱被风吹起。我倒不是怕被别人看，只是赵王昨晚在我下马车时将这个帷帽丢了给我，我想他或许不愿意我们的行踪被暴露，而我也不是很愿意被人盯着看，戴个帷帽也是好的。 那个大叔有些年纪，瞧着四十岁上下，手里拿着一卷书，原本跟豆腐脑摊的小娘子在说话，现在看到我们在瞧那个石狮子，便又热情的跟我们说道：“两个姑娘是外乡人吧，所以看到这个狮子才觉得奇怪。这狮子跟他主人家一个德行，一副暴发户的嘴脸，简直丢我们余水小镇的脸，我们镇上都是读书人。”他说着把手里的书拿上来朝我晃了两下，给自己的话做个证明，“崔家才富了两年，原先也是穷的叮当响的，这不一有钱，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涂成金色，假装是金子用。” 大叔这话也很是刻薄，不过瞧他说的那么顺溜，估计对这个崔家也很是瞧大不上，我便继续问道：“大叔，这崔家是做什么营生的，我瞧这宅子挺大的，看来真是有钱人。” “崔家的主人叫崔斌辉，原来是我们这里走家串户的小货郎，前两年不知怎么的攀上了高枝，居然得了镇里卖纸的差事，这不，才两年便发了财。”大叔说道。 “我记得江州最大的商户是江家，这纸应该是他们家造出来卖的。若崔家的主人能够攀上江家的高枝，倒也真是了不得。”我感慨道，江州江家，也是个世族，控制着江州大部分的商脉，商人在大魏也没有什么地位，但是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是靠商人养着的，既瞧不上他们又要用着他们，这也是个很奇怪的现象。 “可不是嘛，从江家身上拔根毫毛下来，也够我们这些老百姓吃喝不愁，更何况供应余水小镇的纸张呢，镇上那么多书院，那么多读书人，每天要用的纸数都数不过来，可不马上就能发财嘛。”大叔语气一转，“不过发财是要有命，崔家也不是没有这个命。” 要说道正题了，我和谨言更加显出一副专心聆听的样子，大叔果然欢喜的说道：“别看崔家那么大的宅子，其实里面都空了。做人啊，可不能没了良心，那个崔斌辉发了财，竟然谋害了自己的老婆，幸好县老爷英明，给查了出来，崔斌辉的老娘不识字，为了救儿子被人骗了不少钱，可钱骗光了人还是出不来呀，我们这里可是余水小镇，县太爷哪里敢做拿钱放人的事，光是我们老百姓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了，何况还有那么多书院，那么多读书人，所以现在那个崔家老太太把门户都关了，就留一个角门放家里的佣人出去采买。” “你说这个崔家主人杀了自己的妻子？”我问道，“真有那么凶残的人？” “是说呀，所以我刚才说发财是要有命的，崔斌辉发了财便嫌弃自己的发妻，你不是月娘，从小养在他们家里，又是媳妇又是丫头的，以前没钱时，崔斌辉在巷子里卖东西，月娘时常给他送饭，两个人和和美美也过的很好，现在有了钱，瞧不上月娘了，便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女的，说要休了月娘娶那个女的，你说休便休了崔家人还一分钱不肯留给她，说她多年无子，犯了七出，你也知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从小看着月娘长大的，便出了几个有本事的读书人，好好的将崔斌辉一顿痛骂，若他还要休妻变要去县里告他，没想到他竟然丧心病狂，回去偷偷的杀了月娘。” 原来崔斌辉原本是要休了月娘的，只是被镇里的人阻止才没能休成，“那现在那个女的呢？也住在这宅子里？”我问道。 “哪能啊，崔斌辉被抓进去第二日就搜刮了崔家的一堆金器跑了。可怜月娘为了这个女的还被崔斌辉打，真是不值啊。”大叔说的不胜唏嘘。 “月娘还被他丈夫打，什么时候打的，可是就算打也是在屋子里打的，那么高的墙，你们怎么知道。怕也是以讹传讹。”我说道。 “小姑娘别不信啊，崔斌辉打的狠，我们都听到过月娘的惨叫，而且崔家破败了以后，好多小厮丫头被赶了出来，他们都亲眼看过，也亲耳听到过，崔斌辉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因为休不了月娘，就经常动手打她，她在家里过的连下人都不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章 余水墨 月娘的故事，也是很多女子悲惨一生的缩影，如果月娘真的是自杀的，或者就是受不了被曾经深爱的丈夫这样毒打，或者知道今后的无望的人生，她与崔斌辉成婚多年并无子嗣，便也没有了牵挂，既然生命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或者死亡也是一种好的归宿。但是我却不能认同月娘，你既然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活着，既然你不想活了，那也要让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一起下地狱，如果杀不了他，让他流点血也是好的。你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去，若不是这次薛尚书为了不知名的原因将这件事情挑起，又有谁会在乎一个普通民妇的生死呢？而她的丈夫，或许会在她死后，马上娶一个新妻子，继续过着奢靡的生活，这世上又有谁会记得你呢？ 有些事情越想越沉重，谨言看着我紧皱的眉头，宽慰道：“小姐莫要为了这些事情忧心了，这世上不幸的人那么多，哪里有那么多功夫来感伤难过呢，我们不过是过好自己的日子罢了。” 我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我明白的，不过同为女子，想到痴心错付有几分心酸。” “小姐既然来了余水小镇，知道了月娘的故事，好好替她将欺辱过她的人给收拾了，也算不辜负这场缘分。”谨言说道，她坚毅的眉眼里藏着一抹愤恨，这个丫头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心里比我更加痛恨崔斌辉的无耻，还却还能若无其事的来宽解我。别人眼里谨言是个冷血冷心的人，但其实我知道，她比莫语的心更软。 我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既然遇到了，便没有不管的道理，那些欠了月娘的，我既然都会让他们还给她的。” “小姐，既然现在没有别的进展，不如去看看余水墨吧，我看到那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家书店叫青云梯，好像很不错。”邵清指着附近不远处对我说道。崔家建在余水小镇的主街道上，附近很是繁荣，这里衣食住行的店面有很多，但是街上最多的就是书店，青云梯看着挺大的，这里不仅仅卖书，还可以借书，甚至笔墨纸砚应有尽有，墙上挂满了字画，据店家说，都是学生们放在店中寄卖的，这种模式的店铺倒是第一次见，我不由得对这家店主产生点好感。 “这位小姐要买些什么？”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热情的招呼起我们，“这里是书籍，本店还有白鹤书院最新的招生考卷。”掌柜轻声凑近对我们说道。 白鹤书院的考试卷，我不由笑了起来，这书店的经营还挺广泛的嘛。 “店家，我们想看看余水墨。”邵清说。 掌柜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们几眼，但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几位跟我来这边看。”掌柜指着我们到了一个架子前，架子上倒是放了很多墨盒，最简单的就是那种方方正正的一块，复杂点的上面便会雕上各种花卉鱼虫，“小姐可有看中意的？” “我想买些回去送人，这些有点简陋。”我指着架子上的说道。 “送人呀，小姐放心，你看这些雕了装饰的就是极品余水墨，小店还有精美的礼盒，稍微包装下送人便是极好的啦。”掌柜边说边从另一边的架子上拿个手掌大小的礼盒，将余水墨放进盒子里，果然人靠衣装，放进礼盒中的余水墨便马上华贵起来，我略一思忖了下，算了算需要的数量，便对掌柜说：“装上一百盒送到旁边的金鳞楼。”我倒没有那么多人需要送，但是可以给太子哥哥用来赏人，但也极好。 “一百盒。”掌柜长大了嘴，不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喜笑颜开的说道：“好，好，我马上给小姐装起来，小姐还有需要的吗。” 我摇摇头，余水墨声名在外，所以才想带点回去，别的倒也没有什么需要，“多少银子。” “余水墨五十两一盒，一百盒便是五千两。”掌柜颤巍巍的伸出五只手指，眼睛笑的眯成了缝。 五十两一盒倒也不算贵，我点点头，谨言便从荷包里拿出银票递给掌柜。“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余水墨要五十两银子一盒了。”声音很清亮，透着点慵懒的味道。 掌柜皱着眉愤怒的转过身，还没有开口看到来人我看到他膝盖软了一下，颤巍巍的，带了点哭腔的说道：“白，白公子，小人，小人......” 我心知这余水墨买贵了，但掌柜这样惧怕来人，还是有点诧异，只见那人走了过来，一时间，房间有种被点亮的感觉，来人生的极好，赵王算是我见过的人中长得最好的啦，来人并不比赵王长得逊色，自有一股洒脱出尘的气质，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风姿极盛，我猜测他的家世必定不俗，因为只有百年世家才能养出这样有底蕴的风度。 “我们余水小镇是书香传世之地，我不能让这个奸商坏了小镇的声名，还请姑娘不要计较在下冒失出言。”这个白公子客气的说道。 “我等自知公子好意，请问掌柜，到底是多少银钱。”我说道。 掌柜颤抖的仍旧伸出五只手指，“五百？”谨言问道，这个奸商。 “五，五十两。”掌柜紧张的都要哭了，竟然只要五十两，这个奸商，谨言的眼角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将银票递给掌柜，沉声说道：“掌柜，拿好，手可别闪了。” “是。”掌柜拿着钱，看着白公子，见他没有反应才抖着身子下去备货了。 “余水墨声名在外，没想到居然如此便宜，若非公子直言，今天险要被这奸商给骗了，只是奇怪这掌柜怎敢如此狮子大开口。”我好奇问道。 “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小镇最多的就是书院，就是学子，旧时墨贵，很多学子都用不起墨砚，后来先贤发明了余水墨，就是为了让这些贫寒学子能够用上好墨，随意普通的余水墨只有几十文一方，小姐买的是雕花的余水墨，一两一方已经是顶天了。五千两银子足够小镇所有书院学子一年的花销了。”白公子说起缘由，这个发明余水墨的先贤真是令人敬佩，“至于掌柜为什么敢如此要价，自然是他明白小姐出得起这个价。” 谨言和我对视一眼，我们这次出门，考虑到轻装简行和遮掩身份，在收拾行装时已经格外小心，我身上穿的棉布是寻常富户可以穿的起的布料，并不珍贵。 那男子似乎明白我们所想，并出声指点道：“小姐这身桃花衫布料虽然是平常布料，但是染布的染料却是价值千金的媚桃姬，这个这款染料才能染出这样娇媚的粉色，而且小姐的帷帽，上面的白纱虽然不如蝉翼纱有名，但却是今年南方新出的春雨纱，这纱如今在南方供不应求，靠北的州郡还没有出现过。掌柜要价五千两，自然是知道能够用得上这两样东西的人，五千两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他说的一套一套，我听得一愣一愣，原来如此：“白公子真是博闻强识，令人佩服，让公子看到我们三人如此不通世俗，实在是羞愧难当。”我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谨言和邵清也都常年在相府，不理俗物，自然也不大懂这些。 “不过是年轻时，曾经迷恋过绘画，所以对颜料有些研究，家中姊妹喜好衣裳布料，才有所留意，当不得小姐的赞赏。小姐一介闺阁女子，出身豪门，不懂也是正常的。”白公子说道，脸上云淡风轻，看来真的觉得不过尔尔。 想起白公子刚才说的那话，我心里有个主意，此刻便说了出来：“刚才公子说五千两银子够整个小镇书院学子一年花销，今日若没有公子，这钱也不过白白被这奸商赚了去，我愿将这五千两赠与小镇书院的贫寒学子，也算是聊表寸心。” 白公子有些诧异的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继续说道：“不瞒公子，我出身世家，家中几代积累的富贵，说到底不也是取之于民，如今用之于民，也份属自然。” “既然如此，我替小镇学子感谢小姐义赠，只是小姐放心由我来代发？”白公子问道。 “自然放心。”我说道。 他闻言，好看的眉眼微微展笑，温声说道：“在下白凤声，请教小姐芳名。” “小镇书院必是清流居多，我家中多被清流攻讦，白公子不必告知学子是何人所赠，反而不美。”我说道。 “小姐放心，我自当保守小姐芳名，只是今日既然有缘见了，作为朋友，总要互通姓名。”他说的坦然。 既然如此，再多言就有些矫情了，我说道：“小女赵雁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章 狗血的感情故事 回到金鳞楼时，赵王和柳煜已经坐在大厅靠窗的位子上，点好了午饭，两人只是喝着茶，似乎在等我们一道用饭。我有些讶异他的早归，带着邵清和谨言一道走了过去，在他下手的位子坐下，轻声问道：“殿下回来的真早。” 他摆摆手，示意邵清和谨言一道坐下，说道：“想要见的人没见着，有些扫兴就回来了。”听他这样说，我忽然想跟他分享我今天倒是遇见了一个有趣的人，但是想到他素日对我与男子往来有些言语，便觉得还是不要多事，免得又要被他说上两句。 “你欲言又止的做什么。”赵王皱眉看我说道。 我自然不能告诉他因为怕被你说，我不打算和你分享今天的见闻，只是推说道：“殿下本来要去见谁？”余水小镇里他难道有故交吗。“既然来了余水小镇，自然是要见一见白家家主。”他说道。 “你是说白鹤书院的院长？”我问道。 “余水小镇的白家可不是只拥有一间书院，说句犯上的话，如果余水小镇只有一个主人，那么必定是白家，白老爷子今年开春已经把家主之位传给他的嫡孙了，这次老的没见上，小的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赵王有些意兴阑珊。白鹤书院在大魏的地位尊崇，算是大魏官员的摇篮，为大魏培养了无数英才，而余水小镇上的其他书院都是为白鹤书院马首是瞻的，赵王或许本意想要结交下白家家主，没想到缘分未到，不曾相遇。 “殿下可曾进书院瞧瞧，毕竟是大魏最有名的书院，真令人向往。”我说道，以前在宫中的师傅有两位是在白鹤书院学习过，闲暇时他们同我讲过当年在白鹤书院求学时的一些过往，言语里充满了怀念和向往，很是希望以后归老后能够得到白鹤书院的聘书，在书院做一回先生。 “书院有什么可以瞧的，你要知道，一座书院最重要的不是房子，不是名声，而是里面的人，里面的老师，学生，精神气才是一座书院的灵魂。”他说道。 “没想到殿下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由赞叹道，他素来是一副万事不萦怀的样子，很少会说出这样教导意味的话语。 赵王嘴角有些细微的抽搐，不再理我，自顾自的低头吃饭，柳煜一脸憋笑的低下头，我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谨言。 “王妃，这次出去也有一个收获，我们找到了月娘和崔斌辉的老家。”柳煜说道。 “月娘的事情我们这次出门也打听了一些，去他们以前住的地方还能查点什么？”谨言问道。 “薛尚书和这件案子的关系还是没有打探清楚，在京都的时候我们已经深挖过他与崔斌辉之间的关系，只知道薛尚书通过几重关系帮助崔斌辉搭上了江家这条路子，可是薛尚书为什么要帮崔斌辉呢，这里就怎么也查不清楚了，所以殿下寻思着能不能从月娘身上挖挖看，瞧瞧有没有线索。”柳煜说道。 我点点头，我们来余水小镇不就是为了查清楚薛尚书为什么要咬着这件案子，既然一条路不通那换条路走走，也是好的。“那用完饭以后，我们就去看看，月娘虽然不住那里了，总有些乡里乡亲能够打听，希望能够得到些好消息。” “等下我和你们一同去。”赵王忽然说道，我诧异的看着他，他对刚才我的不敬还有些不悦，“毕竟是我们找到的线索，自然要跟一跟了。” 我点点头，人多力量大嘛，他肯同去自然是好的，或许可以看到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谨言姑娘，我终于发现你和莫语姑娘的区别了。”柳煜得意的说道，刚才我没有注意，原来柳煜一直坐在谨言对面偷看她。谨言板着脸，没有搭话，柳煜面子上有点过不去，抓了抓头发，还是舔着脸说道：“莫语姑娘耳朵上有颗痣。” 谨言闻言，一张俏脸刷的一下红了，邵清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不由的摇摇头，柳煜这个傻子，和女孩子搭话能这样吗，谨言碍着女孩子的脸面不肯再说话，邵清因着赵王在不好发作，只是牢牢的握着剑。 “柳煜你再敢盯着谨言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我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谨言以后我是要许给邵清的，朋友妻不可欺，你再敢无礼我就给你好看。” 邵清刷的一下脸也红了，赵王和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偷偷的看了看邵清，心里一沉，我们都是从小就认识的，彼此之间太过熟悉，莫语不止一次的说过她要嫁给邵清，但是看邵清今天的样子，他喜欢谨言。 “小姐太坏了，就知道拿我和邵清打趣。”她已经镇定下来了，“莫语要是在，肯定饶不了你。”谨言从来都是将莫语放在第一位的，她是个称职的姐姐。 我想起那日黄昏谨言在房间里专心的缝着衣服，想起那日在集市她买的那把木梳，谨言未尝不喜欢邵清，他们三人以后要怎么办，我有些担心。 “王妃也考虑考虑我呀，王爷可以作证，我也不差的。”柳煜倒是个好性情的，刚刚被我这样说了，也还嬉皮笑脸的凑上来打趣。 “我们家莫语谨言以后自己要选谁就选谁，你有功夫跟我耍嘴皮子，倒不如好好用心下在她们姐妹身上下功夫。”我笑着鼓励到，忽略掉谨言投来奇怪的目光。 我们的生活圈子太小，认识的人太少，就像柳煜说道，他也是不差的，作为赵王的贴身侍卫，他对于赵王就如邵清对于我一样，从小长大的情分，只要选的这个人没有问题，以后不管是前程还是别的，都是唾手可得，而且我知道，这些外物，莫语和谨言都是不在乎的。 赵王有些不解的瞧着我，我知道这场对话有些突兀，但是我真的需要试探一次邵清的心意，我也很想她们能够多认识些人，眼界开阔了，就不用执着在邵清身上，我不希望那些狗血的话本故事发生在我们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9章 初见端倪 崔家的老屋离金鳞楼有些距离，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了半个时辰，方才感受到马车停了下来，赵王没动，看来是要我先下车，便躬身打算出去。“等等。”我回头不解的看他，“帷帽还没有戴上。”他将手里的帷帽递给我。 “这里也不是人来人往的地方，这帽子就不戴了吧。”虽说春雨纱轻薄透亮，但终归是透过纱布看外面，还是不舒服，我在京都便没有怎么用过帷帽，没成想赵王竟然这样守旧。 他也不言语，直接从我手里拿过帷帽，一言不发的戴着我头上，连帽带也细心的绑了个蝴蝶结：“本王让你戴着你便戴着，哪里那么多话。”他离我极近，说话时气息喷在我的脸颊上，瞬间灼热了我的脸，马车里的气氛有些暧昧。 “小姐，该下车了。”谨言适时的插嘴，贴心的替我打开车帘。 崔家的老屋所在的村落人口不多，放眼望去，不过百来户人，村落在山脚下，这里多是一圈篱笆围住几间平房，多事茅草屋顶，甚少能够看到瓦房。“诗书传世之地，怎也会有如此荒凉的景象。”我不禁问道。 “因为寒门难出贵子，纵然是余水小镇，真正能够上书院的，也是稍有家底的人家。”赵王说的淡漠，他从政多年，自然明白官场朝政，乃至整个大魏，向来都是如此，俗语也说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一个种地的佃户，儿子自然也只能种种地，纵然是得中科举，但是朝中关系复杂，你若独善己身，哪有出头之日，但在你未能表现出自身价值时，又有谁会让你加入到自己的关系网来呢。杨家自是豪门世族，父亲自是天纵奇才，所以二舅舅可以做兵部尚书，所以娶了母亲的父亲才能一人之下，世事便是如此。 “我有时候也会为了自己的身份羞愧，世族便是压榨着这些平民才能过上奢靡的生活，而我身上又背负了多少人的血汗，可真若让我抛弃一切，仿佛又有些不敢。”我自嘲的笑了笑，“有时候又会庆幸，自己生在世族，不然我此刻会流落何处，是在田地里干活，还是在富人家中为奴，不论是何种样的日子，都有些害怕去想象。”所以我感激杨家带给我的一切，所以我会心甘情愿的为杨家奉献一切，杨家的未来，便是我的责任。 “你竟有这样的想法，照你说来，我们皇族自也是靠着盘剥平民，甚至是你们这些世族才能维系，世间所有人生来注定有自己的位置，各安天命，各司其职，这样天下才能安稳。命运从一开始都已经注定，所以你也不用多想，老天爷既然愿意给你富贵，你便享受着这人间极贵，若有一天它要收回，便也安之若素便好。”赵王说道。 “这便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吗？”我问道，只是可以做到吗，就比如说若我知道杨家有一日要破败，我可以安然的随他破败吗，就像大魏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所有的皇子能够想着说，各有天命，这皇位是太子的，我们不用肖想，那不可能呀，我说服不了自己，也不相信赵王可以说服的了自己的本心，只是这个话题过于沉重庞大，不过是我一时感慨，也没有必要深究下去，观念这种东西，是从小养成的，不是说一朝一夕，一时间可以改变。 “王妃，这里就是崔家的老屋了。”马车就停在崔家老屋门口，崔家搬离这里不过两年左右，所以房子看着并没有特别破荒凉，与它相对应的，就是隔壁这幢了，这座草屋只有两间房子，篱笆半塌，杂草丛生，似乎已经是很久没有人住了。 “这是不是月娘自己的家？”我想起街上那位大叔说过，月娘是崔家的童养媳，她母亲死后月娘被邻居崔家收养，若是大叔没有说错那这么破败没有人生活的房子便应该就是承载了月娘童年的家了。 柳煜点点头，说：“月娘去了崔家以后，所有值钱的物件都也搬过去了，这里应该是个空房子了。” 既然来了，我想了想还是去瞧上一眼，便推门进去了。十几年未住的房子开门便是一股很浓重的霉味，夹带着灰尘，蛛网，推门时不查，便扑头盖脸的被熏了一身，我不由得转过身去，弯着腰猛咳嗽，谨言连忙过来半抱着我，给我轻轻拍背，半晌才感觉那股灰尘气息从肺里被咳了出来。双眼被咳得泪眼朦胧，手里被人塞进了一块手帕，我也没多想，便拿着擦了擦眼睛，将眼泪擦掉，这时我才看到，这方洁白的手绢是赵王的，因为边上绣了一只小小的燕子，一种窒息的感觉忽然又涌了上来，我将喉咙里的咳嗽强压了下去，忍住要把这手绢扔掉的冲动，若无其事的塞进赵王手里，说道：“多谢殿下。” 我假装不在意的又走到门口，在我咳嗽的这个时间里，有人已经把大门推开了，此刻进门稍微好了些，起码那些灰尘倒也不在扑面而来。大门原先是上了锁的，只是风吹雨淋再加上年久失修，门把都已经腐烂了，那门锁便只是垂在门上，起不了一点用处，我看了看屋内的情形，这门锁的确也没有什么必要，有个词语叫做家徒四壁，我已经倒是没有什么直观的理解，现在倒是明白了什么叫家徒四壁，这样的房子就是家徒四壁。屋内已经没有什么物件了，只剩下屋顶的一些茅草因为刮风下雨被打落进了屋里，墙壁也看不出原先是什么颜色，上面布满了黑色的一块一块的霉斑，看着甚是恐怖，我们几人进屋四处瞧了瞧，想要找出些月娘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可惜，什么都没有留下。 墙壁上还剩了半幅画作，水墨画，瞧着似乎是梅花，因为纸张的腐烂掉落，还在墙上那部分也有些损毁，上面似乎有字，我凑近看去，只见上面隐约可见大德元年远山做寒梅傲......别的题跋便越来越模糊，大德元年，这幅图完成的时间，远山是谁，难道是月娘的父亲，月娘的父亲是个读书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0章 雁声的推测 在月娘的家中没能找出些线索，我们有些失望，便打算再去崔家看看，刚将大门合上，便听到有人喝到：“你们是什么人。”原来是个邻居大娘，似乎刚从地里回来，看到我们几个从别人的屋子里出来。 “大娘，我们是月娘母亲娘家的远亲，辗转听说了月娘的事情，想来瞧瞧我那苦命的住姐姐过的屋子。”谨言说道，面容哀戚，大娘有些疑惑，但我估计她也明白这个家里实在没有东西可以偷盗，而且我们衣缕光鲜，实在不像是盗贼。谨言见那大娘神色有些松动，便再接再厉说道：“家中母亲听说月娘惨死，让我们来到余水小镇务必要见到那个恶人被绳之于法，我们来到月娘姐姐生前住过的屋子，看到里面十分残破，可想这些年她过的有多少艰难。” 大娘听到月娘的名字，用手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珠，对我们说道：“月娘这苦命的孩子，使我们看着长大的，那时候她娘没了，崔家收了她，我们还道崔家是个好人呢，谁成想那小子竟然是个披着羊皮的恶狼。”看来村里的人都认定了崔斌辉是个杀妻凶手。 “大娘，月娘的母亲是什么时候没的，她父亲呢？”谨言问道。 “月娘的娘叫做宛娘，我记得是月娘五岁的时候没得，月娘比我女儿小两岁，那么便已经有十七年了，月娘她爹呀那年进京考试便没有了消息，我记得宛娘那时候天天哭，四处托人去打听她男人的下落，镇上有那么多人去考科举，单单就他没有回来，她们俩母女命真是不好。”大娘说道。 “是哪年去考的科举？”我忍不住问道。 “大德二年，那年镇上好多人考上了，我记得鞭炮正正一个月没有停过。”大娘回答的很迅速。 “那宛娘的丈夫叫什么名字？是叫远山吗。”我想起屋里的那幅画，问道。 “对，就叫远山，薛远山。”大娘迅速说道。 我震惊的看着赵王，薛远山，有个可怕的想法在我脑海里迅速拼凑出来，薛文山，薛远山，一字之差，会不会，他就是他。我看到赵王冲我点了下头，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但见他问道：“这些事过去了那么久，没想到大娘都还记得。” 大娘说道：“原本也有些忘了，但是前段时间有个官差过来问过这些事情，所以都记得清楚。” 跟大娘告了别，我们坐上马车回金鳞楼去，车厢里我有些忍不住说道：“薛远山会不会就是薛文山，薛文山是大德二年中的榜，薛远山是大德二年来考的科举，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帮崔斌辉，除非他查到月娘是自己的女儿，那个过来打听月娘事情的官差又是谁，绝对不可能是薛尚书，薛尚书两年前就帮了崔斌辉，他应该知道这件事不止两年，这个来打听的人有很大嫌疑。” 赵王点点头，说道：“我马上让柳煜去查，薛文山的履历在吏部能够查到，或者去翻阅宫中档案，肯定能查到大德二年的放榜名单，至于来打听过的官差，先从邢部查，看邢部这里有谁出过京都，有了线索不管是谁肯定也藏不了。” 这个案子第一次看到了曙光，让人不胜欢欣，我想到一件事情有些不解，问道：“余水小镇的县令肯定与此案脱不了关系，殿下怎么不派人去查查。” 赵王说道：“张侍郎已经让人查过一次了，县令只说是因为薛尚书派人过来授的意，他也只是遵命行事，薛尚书答应他此事成后保他离开余水小镇去别处当官，等京都邢部的事情了结了，便让人彻查下月娘的案子，虽说现在自杀的可能性极大，也要落到实处，处。” 若是月娘真的是薛尚书的女儿，那么授意的可能性极大，这个谜题等回到京都应该也能够解开了，想到此处，便觉得马车的速度可以再快些。 我心里捋了捋现有的线索，若是月娘是薛尚书的女儿，那么薛尚书虽然没有出面相认，但终究在暗地里回护一二，便使人给崔斌辉带去了一场富贵，谁知道这场富贵害了自己的女儿，月娘死后，薛尚书得到消息，知道县令做出自杀的裁定，便派人去了余水小镇，让人将月娘的案子做成他杀，县令判了是崔斌辉杀妻后，薛尚书明白这桩案子肯定是瞒不过邢部两位侍郎的眼睛，便自己拿去核定了，谁知道张侍郎会捅破这个篓子，便有了那次争吵，我自是不信张侍郎会为了这个案子去毒杀薛尚书，纵使要毒杀，也不该用自己刚刚经受过案子的钩吻去毒杀，这样一点也不符合一个老刑名的做法。这个案子其实疑点很多，若是薛尚书死了，张侍郎被下狱，那么邢部最大的受益人便是黄侍郎，薛尚书今年五十有二，大魏官吏一般能够做到五十岁的少之又少，薛尚书最多一两年肯定也是要归老的，张侍郎我瞧着不过四十左右，那位黄侍郎听说将近五十了，若是按照正常的升迁来讲，张侍郎是左侍郎，黄侍郎是右侍郎，便是张侍郎先升迁，若是按照年纪来讲，邢部尚书刚刚归老，不可能让一个年纪马上又要归老的人来担当，如此一来，黄侍郎倒是极有嫌疑。 他看到薛尚书和张侍郎的争吵，觉得有了机会，便在第二日动手毒杀了薛尚书，又创造条件构陷张侍郎，这样一想也未尝行不通，只是如何毒杀的呢？他又要怎么做到置身事外？薛尚书出事那日黄侍郎一整天没有去过薛尚书的房间，那么便没有机会碰到那个茶壶，毒是下在茶壶里的，看来回去要好好查查倒茶的小厮，若不是张侍郎下的毒，那么谁有机会能够碰到那个壶呢？现在茶壶和小厮都被关在邢部衙门里，我倒是不但物证和人证会发生什么意外，毕竟邢部衙门是明面上的存在，没有人敢去触碰。钩吻这个毒药虽然难得，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千金难求的东西，肯花力气，总能够拿到的。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到底是谁派人来余水小镇查月娘的身份，若是能够查到这个人，或许对案子也会有帮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1章 曙光 马车一刻不停的驶向京都，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让自己在思忖下去了，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一切都是妄想，不过，我也不需要很多证据，这桩案子想必不会明堂公审了，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自己熄灭了下去，这样朝廷的脸面，邢部的脸面都可以保全了。马车里的灯火有些昏暗，谨言靠着车壁已经睡着了，周围很安静，我有些忍不住的抬头向另一边看去，赵王以手托腮靠着小几也睡着了，但似乎睡的并不安稳，长长的睫毛微微有些颤抖，睫毛投射下的阴影有些颤动。我用手按住这颗跳的有些不安分的心，等它慢慢归于平静。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他，这样宁静安好的时光，就仿佛是偷来的一般，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太多的期望，原来只是希望能够在走上那条被规划好的人生道路前，能够多看你两眼，能够知道你过得好便好，给自己留一份指望，心里有点念想，或者等到白发苍苍时，想起曾经喜欢过这样一个人，那时候或者能够看着满屋奔跑的孙儿生出一点点甜蜜的回忆，但没有想到命运兜兜转转，竟将你的姓氏归于了我，却没有将你的心给我，不过我也不敢过多乞求，留点距离，你我各自安好，也是好的，而我这一生与你终也是不会分离了。虽然对你有些残酷，但与我，心酸里隐隐也有些甜蜜。 深夜里，马车疾疾而行，不管它行的快或者慢，终究我们要去的终点就在那里，而我与赵王，不管愿不愿意，都是要奔着一个终点去的。 到了京都，在王府歇了两个时辰，便觉得神清气爽了，我赶紧叫上邵清一道去邢部，有些问题也应该去了解清楚了。刚到了邢部衙门，柳煜已经在那里等我了，我们在余水小镇要查的事情他已经都查清，便跟我们简要的说了一声，然后我便带着邵清去了薛尚书出事的那个房间，有了怀疑对象以后，所有的事情便容易查下去了，我一早就说过，这不是一个复杂的案子，只是因为涉及到几个高官，还有里面复杂的人事关系，朝廷又不希望大张旗鼓的去查，才会被拖延了下来，现在既然有了线索，我便叫来被控制住的几个小厮，堂官，将心里的几个问题都了解清楚。等出了邢部衙门，已经华灯初上，我有些心急等着马车过来，邵清轻轻的提醒了我一下，只见在一个角落里，赵王掀帘看着我，他不会是在等我吧？ 我带着邵清忙走了过去，赵王轻声说道：“上来。”我回头看了眼邵清，他明了的点点头自去寻我们自己的马车了。“殿下。”我找了个位子坐好，轻声叫道。 “怎么这么晚？”赵王皱眉说道，我看了眼烛火燃烧的情况，他似乎等了很久，“查出了些许眉目，便顺藤摸瓜的把线索都捋齐了。” “已经查清楚了？”赵王有些赞许的问道，我点点头，想着虽然在马车上，但还是小心为上，便凑近他，轻声耳语了两句。赵王点点头，说道：“虽然有准备，但没想到真的是他，何苦来着。” 我淡淡的笑了笑，说道：“终究不过为名为利，还能如何。” “真真愚不可及。”赵王叹息道。 功名利禄本就是巨大的富贵陷阱，世人愿意为之搏一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明日就把这事了了吧，邢部也不好一直封锁着，朝廷给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 赵王伸手拉着我，因刚才与他耳语，我离他很近，被他这样一拉，便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他的手一揽，我便被他半抱入怀，温热且湿润的气息在我耳边响起：“你想怎么做。” 我有些不自在，挣脱了两下，但是赵王的手抱的很紧，我刚才怕被人听到，但他这样有些过了，便打算更用力些，没成想他竟抱的更加紧了：“别动。”他的眉目间似乎有些忍耐，我不是很懂，但他语气微微有些凌厉，便也不打算在马车中与他争执，毕竟闹腾起来，对我俩都没有好处。 我略略镇定了下，抱两下也少不了块肉，便寻着他刚才那个问题答道：“既然闹出了人命，自然也只能以命偿命了。”我叹了口气，说道：“虽说这次邢部闹了这么个笑话，但对于殿下而言却是个好事，殿下原来在邢部插不上手，如今到可有所作为了，新尚书必然无法马上将部中各种势力那么快整合好，这段时间便是殿下的机会了。” 邢部相较于户部和吏部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但终究是六部之一，自有他的好处，赵王能做到哪一步便是他自己的本事了。我想到他那日给的春雨纱，京中都还没有东西，他竟然已经有了，可见赵王在南方肯定有自己的力量，那个力量到什么程度了，他想做什么，纯粹自保，还是别有所图？不过旋即我摇摇头，想把这些扭曲的想法从心里抹掉，赵王如今是不可能的，他最多便是自保吧。退一万步讲，纵使太子哥哥被废，有今上心爱的泰王，有人称贤王的楚王，就连今上不喜的宋王的母家也是一品承恩公府，怎么也轮不上赵王吧。只要他不跟太子哥哥争，就好了，只要不发生我最害怕的事情，那他做什么我都是会支持的。 “终究还是要看新尚书是谁，本王没什么根基，邢部那些墙头草要了过来也没多大用处，没得让今上多心，母后怀疑。”赵王无所谓的说道，“邢部的事情我自有分寸，我只希望王妃你也有自己的分寸，你要知道你已经嫁到了赵王府，你所做的一切别人都会归根到我的身上，我既不是今上最宠爱的儿子，也不是最显眼的那个，所以王妃不要给本王找出些别的事情做，本王要盯着邢部已经很累了。” 他语气温和，但是话里却充满了深意，我最近出入邢部，也不是为了自己，若不是当初你要封我的门，我又何必多给自己找事，但这话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分辨的，多说无益，只叫他看着日后便好了，想到此处，便与他说道：“殿下说的我必当谨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2章 结案（一）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去邢部衙门，原本这两日有些累的起不来，但一想到今天能够把这些事情都给了结干净了，便也觉得值得起这个早。因着那个角门被封了，现在院里的人都只能从燕回巢的院门出去，我带着邵清刚走出门口，旁边便有几个小丫头假装不经意的路过。我心里暗恨，因忙着这个案子，便还没有来得及和董云霏算跟踪我的帐，没想到她居然变本加厉，在府里还敢对我这样明目张胆的监视。这位赵王妃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这些手段实在是上不了台面，赵王虽然在外面拈花惹草，但府里这些女人倒是老实，看样子赵王对这个赵王妃十分尊重信任，不然以她的行事手段，这些年是怎么太太平平过下来的。 “晚上去一趟护国公府，上次的事情让二舅舅处理下。”我轻声对邵清说道。我既不打算在王府和你争权，但你不能把手伸到我的头上来，若是这次不让董云霏吃点教训，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赵王的这些莺莺燕燕我可没打算给他调教，还是直接杀一儆百来的有效。 按照我和赵王昨日商定的，一早他便去邢部布置好了，张侍郎的那个屋子四周都被清空了，赵王昨日派人和父亲通了气，一早上承恩公林月波已经到了，只见来的只有承恩公一人，那今上的心思便和我估计的差不多，等下怎么收场便有了计较。 承恩公是已故太后的幼弟，今上的嫡亲舅舅，虽说是舅舅，但却只有三十岁出头，是已故国丈的老来子，承恩公府因着太后已故，平日里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是以今上对这府里倒是恩宠不断，承恩公在朝中没有什么实权，但这不表示今上不信任他。 “殿下，承恩公。”我对他们福了福，承恩公见到我并不惊讶，应该已经事先得知今日我会在场。“雁妃娘娘。”承恩公说道，“人都到齐了吗？” 我看了看四周，很好，闲杂人员已经清理干净，如今屋子里便只有张侍郎，黄侍郎，赵王，承恩公，我和邵清，倒也不是我托大，要留着邵清在一旁服侍，这是我们的习惯，若在府里，谨言和莫语必有一个要跟着我，若在府外，邵清必定要贴身跟随。 “各位大人请坐吧，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我便直接开始说了。”我一开始也没有准备什么开场白，便在大家坐下后直截了当的开口了，众人都是官场历练的老手，闻言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我看着张侍郎说道：“我与殿下已经查实，张大人是冤枉的。” 张侍郎眼睛微亮，只是牢牢的盯着我，似乎等我说下去。“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首先张大人没有作案的动机，今日不是明堂公审，我便说的直接些吧，与上官有几句不大不小的口舌，根本没有必要到杀人泄愤的地步，况且薛尚书的年纪摆在那里，最多一两年，薛尚书必是要归老的，张侍郎只要不出意外必是要接下这个位子的，实在没有必要。” 黄侍郎脸色有些不好看，毕竟是他告发张侍郎与薛尚书在事前有过激烈争吵的，何况我又大咧咧的说道了邢部的人事问题，承恩公却点点头，我继续说道：“薛尚书是死于一种叫钩吻的毒药，这个邢部仵作已经确认过了，毒下在茶壶里，我反复确认了一番，凶手将毒药做了点手脚让它卡在壶嘴中间，钩吻本就可以溶于水中，何况无色无味，不易察觉，卡在壶嘴中间，每次倒水，这毒药便经茶水到薛尚书杯中，薛尚书何时死亡，便全看他喝水的频率。张侍郎和黄侍郎都是熟于刑名之人，自然知道钩吻是要服用到一定剂量才能致命的毒药，所以张侍郎也是运背，薛尚书见过你之后便毒发而亡，不过也有可能是凶手实在狡猾，将时间算的分毫不差。” “这些都能够证实了吗？”承恩公问道。 “已经在壶嘴处发现残留的毒药，钩吻虽然是少见的毒，但对于凶手这种位高权重的人物，倒也没有那么稀奇，它的来历我就不细说了。”我答道，若是真要较真追查，慢慢抽丝剥茧的，花点时间总也能够查到钩吻的来源，但既然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便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那雁妃娘娘说说，薛尚书到底是谁杀的。”黄大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今日仍是身着官服，说话时自带着威严压迫。 这种官场上的气势压迫我只觉得寻常，毕竟黄大人只是个从二品的侍郎，我嘲讽的笑道：“黄侍郎竟然贼喊捉贼，你明明亲手毒杀了黄侍郎，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问我。” 承恩公、张侍郎还有黄侍郎皆愕然，只有赵王毕竟已经多少知道了内情，表情还是平静，黄侍郎只是怔愣了片刻，马上大声呵斥道：“娘娘怎可平白诬陷，衙门里的人皆可作证，我那日根本不曾进过薛尚书的房间。” “难道一定要进了房间才能下毒。”我冷冷的说道，“黄侍郎且安坐，我既然敢指控一个当朝从二品，自然是查实了才说的。承恩公或许不知，邢部衙门的规矩，茶具都是清晨在大人们还在上朝时由各位大人自己的小厮拿去茶水间清洗并且装了水回去，我已经审过薛尚书的房里专司茶水的小厮，那日清晨他如往常一般去茶水间清洗接了水回来，半路上摔了一跤，将茶壶打破，正巧这时，是黄侍郎的小厮看到了，将侍郎大人的水壶赠给了尚书的小厮，后来邢部里查问，这件事是早上发生的，而尚书大人中途已经添加过几次茶水了，那个小厮便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来。黄侍郎我说的可对。” 黄侍郎恨声说道：“照你这个说法，那中途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在壶中下毒。更何况，本官的茶壶仍在本官房内，根本不曾发生娘娘所说的调换一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3章 结案（二） 黄侍郎敢这样质问我，是他明白一个小厮的证词是不能指控倒当朝从二品大员的，只是，黄侍郎又忘记了，这次不是明堂公审，那么证据链便不需要那么完整，他没有发现就连那个涉案的两个小厮我都没有叫上来与他对质。 我有些悲悯的看着黄侍郎，说道：“大人知道我为什么会怀疑这个茶壶吗？”黄侍郎没有说话，甚至连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我知道他是想知道的，于是从一旁的架子上将薛尚书房里的那套茶具拿给他们看，继续说道：“大人的运气真的不好。” 这几位大人看到这套茶具后便也十分了然了，这个现象很平常，叫做灯下黑，这套茶具是邢部衙门统一采购的，每位大人的都一样，邢部里的官员都看惯了，并没有发觉有奇怪，或许第一眼会觉得怪怪的，但是因为熟悉这种感觉很快会消失，所以自茶具中检测出毒药后，大家就没有在意过这套茶具了，但是我是第一次见，所以便会觉得奇怪，因为奇怪，就会多看两眼。 这套茶具是青花富贵莲茶具，茶壶和茶杯上的莲花图案是莲中莲形式的，说的易懂点就是一朵大莲花里面有朵小莲花，茶杯上里面那朵小莲花是不上色的，而茶壶上的那朵莲花是和大莲花一样的颜色，只是勾勒出了形状。“我问了小厮，薛尚书那日和张侍郎吵完架后，无人时砸了套茶具，第二日小厮便换了新茶具给薛尚书，而这套新茶具是当日刚刚送来的新款，黄侍郎不知道这个内情，所以我才说你运气不好。” 黄侍郎脸色胀的通红，双眼有些出神，“你还是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是我干的。” 我叹了口气，说道：“大人，既然现了形，要证实便容易了，审一审你的那个小厮，抓着你的痕迹查钩吻的来历，或者去库房查一查你是什么时候领的茶具，真相大白不过是时间的问题。黄侍郎，你毕竟是个从二品的大员，还是给自己留点脸面吧。” 黄大人什么话也不说，严肃的面容一下子苍老了下来，脸上那些深刻的皱纹透出无尽的悲凉来。“黄大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承恩公感慨的问道。 “不过是为名为利罢了。”赵王开口道，这是他进屋后说的第一句话，“杀了薛尚书，嫁祸了张侍郎，那么新尚书不就是他黄有铭了吗。” 张侍郎有些不敢置信，自我说出这些话后，他一直表情很凝重，终于他说道：“有铭兄，你真的为了尚书的位子要我死吗？” 黄侍郎终于开口了，说道：“你信不信，我的初衷原本只是想让你被怀疑，要不是你运气太背，刚离开尚书大人的房间，他就毒发身亡了，我也不会顺势告发你，最初我只是想尚书大人一死，而你又有嫌疑，那么我便能做新尚书了。” “你别骗人了。”我说道，“陷害张侍郎是你一早就决定的计划，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薛尚书的秘密，但我想薛尚书派人去余水小镇的事情被你知道了，然后你就去查月娘和他的关系，月娘的死你便知道你的机会来了，所以你开始筹谋，以你对尚书大人的了解，必定知道他不会放过崔斌辉的，所以你留意他们的举动，收买了张侍郎案前的长史，让张侍郎注意到这个案子，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就这样放过，便与尚书大人有了争执，我估计余水小镇的县令应该也是你的人，不然月娘的卷宗不是改的那么混乱，让人一眼就看出破账。黄有铭，你是机关算尽。” 黄有铭那双木然的眼睛终于明亮了起来，里面是熊熊的怒火，说道：“我机关算尽，我只是想拿回我的一切，我错了吗？”他愤怒的说道：“你们或许不知道，我也是大德二年中的进士，他薛文山是三甲十名，而我是二甲首名，你们知道一名之差的悲哀吗，人人的眼睛都看着状元郎，榜眼，探花，又有谁能看到我这个第四名呢。”他说的老泪纵横，无比凄苦，“我五岁进学，整整二十五年，苦读不辍，我是寒门子弟，父母家中只有薄田数亩，要养一个读书人有多难，你们这些生在世族的人，怎么会知道。可他薛文山明明什么都不如我，凭什么能够做尚书，不就是因为有个礼部尚书的老泰山吗，我拼了命成为了邢部侍郎，我这一生也只能到邢部侍郎了，我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说道最后，黄有铭有些癫狂了，“这世界不公平，你们知道吗，不公平，凭什么世族子弟可以那么容易的活着，而我只能像条狗一样，那么卑微的活着，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有错吗。” 他大声的喊着，喊得眼泪都出来了，承恩公似乎有所触动，连连摇头，不忍直视。我叹息道：“大人活了那么多年，居然还在感慨世界不公平，简直幼稚可笑。世界本就不公平，你是侍郎大人，别人为奴为婢，你高中大德二年二甲首名，还有那么多读书人名落孙山，你说是你努力苦读不辍的结果，难道那些人没有读书吗，我听说有那种白发苍苍还来科举的人，人家读了一辈子的书，没有中举，他难道不公平吗。大人生活本就不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好好珍惜呢。如今你做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必然已经毁了，你的家人呢，你的儿女呢，你可考虑过他们的未来。你一介寒门子弟能够成为从二品的朝堂大员，其中多少挫折困境你都过来了，为何不能善始善终呢。” 黄有铭似乎听到了我的话，或许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孩子，终于不在癫狂状了，只是大声的哭了起来，哭的像一个孩子。 “赵王，那接下来要怎么办。”承恩公问道。 赵王看了看我，我明白他要我来说，便说道：“薛大人的命总要有人偿还，黄侍郎，给你一天时间安排后事吧。”承恩公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默认了我的要求。 黄侍郎平静了下来，两眼如枯井无波，冲我深深的做了一揖，便离开了邢部衙门。 “那别的人呢？”赵王说道。 “长史，余水小镇的县令，仵作，自有新尚书按大魏律法惩治，至于崔斌辉，既然月娘是自杀的，那他纵然有罪，也不致死，便放了他吧，不过他的一场富贵既然是月娘的因，那便还给月娘吧。”我冷冷的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4章 闲谈 第二日，张侍郎递帖前来拜见，我便让邵清带他去前院的花厅等我。谨言皱着眉，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我明白她的担心，便安慰道：“这帖子既然能够到我们手里，赵王必是知道的，这个院子毕竟在内院，里面住着女眷，总不好让外男进来的，前院会客是在赵王眼皮子底下，最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当然，现在也没有人敢了。 我让邵清陪我去了会客花厅，张大人站在厅里既不饮茶也不端坐，我心里明白他的来意，见他如此焦躁，便觉得有些好笑。“大人。” 张一清见我到了，便作揖说道：“见过郡主。” “大人免礼，请坐。”我知他来意，却不想主动提起。 张大人却没有坐下，仍旧站着，等我入座后对我郑重的行了一礼，说道：“多谢郡主还臣清白。” “大人多礼了，大人本就没有罪，今上英明，自然可以还大人清白。”我说道。 张大人却摇了摇头：“这案子虽然简单，邢部和朝廷却不肯派人清查，我在朝中孤立无援，若无郡主，又有谁会替我洗刷冤屈呢。” 朝廷里势力盘根交错，张一清却是个难得的置身事外，不肯轻易结派的人，只是有些事情大家虽然明白，我却不能接他这话了。只听他继续说道：“听闻郡主保举我做邢部尚书。” “按资排辈也是轮到大人，哪有保举不保举这种说法呢。”我说道。 “我虽为邢部侍郎，但这次毕竟因与上官争执才被卷入案件嫌疑中，到底被抹上了一个不敬上官的罪名，哪里能那么轻易做上尚书，但下官自从入仕以来，便未曾加入哪个阵营，不瞒郡主说，不是下官孤高不群，只是家父便是因党争而被罢官，最终郁郁终老，下官一身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才坐上侍郎这个位子，但若是为了当个尚书便有违初心，那下官便是不要这顶乌纱帽也是不能从命的。”张大人还是说了出来了。 对大部分官员来说，正一品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位子，正二品总共也就六个，大部分京官做到正三品，正二品便也到了头，张一清已经是从二品了，如今若是能当个邢部尚书，那便也是他为官生涯的顶点了，他却为了心里那点执念可以忍住这个诱惑，确实也了不起。 “大人说什么话，我刚才就跟大人说了，您当这个尚书是论资排辈，是今上英明，与我毫不相干，大人尽管遵从内心，不必有这些不相干的烦恼。”我推他当邢部尚书，并没有什么私心要拉他到杨家阵营里来，当然也没有那么一心为公，只是我知道，张大人是个守旧的君子，他是坚定的嫡长继承的拥护者，他做了邢部尚书，那么对太子便是一个助力，何况他性情耿直，认定的事情便会拼了命的去维护，若今后生变，他一定会站在太子这边。 “郡主所说的可是真心话？”张大人认真的看着我。 “大人放心，雁声今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还请大人相信雁声的为人。”我亦认真的回答他，让他看到我眼中的真挚。 张大人便不再言语，对我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 “啪，啪，啪。”赵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没想到他竟是一直站在后面，“殿下怎能做出偷听的事情。”我忍不住瞪着他道。 “偷听，胡说，我可是站在这里光明正大的听。”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见他这样无理取闹的说辞，实在不愿意跟他再争辩，便回头跟邵清说道：“邵清，你可知道，千万不要和一个白痴争吵，因为这样显得你和他一样白痴。” “你。”赵王大怒，“站住。”他怒气冲冲过来扯我。 “殿下，请自重。”邵清拦在他面前，我看着他不悦的表情忽然便开心的笑了起来，边笑边跑掉了。 “小姐刚才怎么这样说殿下，况且刚刚和张大人不是也没有说什么机密的事情，何苦惹怒殿下。”邵清劝我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就是觉得他这样防着我，我很不高兴，难道我会做害他的事情吗。”我只是听从内心，“他让我不高兴，我便也要让他知道我生气了。” “小姐说的对，任谁也不能让小姐生气。”邵清说的理所当然。 不过刚刚出了气，现在又有些心虚了，我问道：“邵清，我刚才那种样子是不是很招人厌。你们男人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牙尖嘴利的女人。” 邵清忙摇摇手，说道：“小姐多心了，小姐不管做什么都是最惹人喜爱的。” 听他这样说着，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邵清，我们都说你是最老实的人，原来你也是会花言巧语的。” 邵清着急的抓了抓头发，说道：“花言巧语，冤枉啊，我就只是说了句实话。小姐你说有谁会不喜欢小姐。” 我想了想：“赵王就不喜欢。”还真是挺难过，这个认知越清醒，便让我越难过。 “那是赵王眼瞎。”邵清接的很快，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那个人是大魏皇族，诋毁皇族是要被流放的，我正打算要不要提醒他一声，背后便传来了一句凉飕飕的话：“邵清，本王眼瞎吗。” 我忍着笑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邵清，邵清脸刷的一下红了，他是个老实人，是个很善良温暖的人，这种背后说别人坏话还被抓包的场景对他来讲实在太过尴尬，一下子呆愣住了，直说：“殿下听错了，听错了。” 赵王也撑不住了，哈哈的笑了起来，邵清接着说道：“其实我也没有说错，像我们小姐这样的人，哪里会有人不喜欢，如果不喜欢，不是眼瞎是什么。” 我没想到他还会这样说，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但此时也不是深究的时候，便马上接上：“你家小姐又不是金子，哪有人人都喜欢的道理，更何况，纵使是金子，不还有几个视金钱如粪土的瞎子嘛。” 邵清说道：“小姐又不是金子，小姐是宝石。” 说着我们都笑了起来，赵王冲着我们摇头道：“我一直以为相府家风森严，果然是本王眼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5章 相求 自从燕回巢的角门重新开启之后，我让邵清再次将院门给关了，院里的人出入都从角门进出。原本以为可以安静几天，但没想到一清早便有嘈杂声从院门外传了进来。 “小姐，是那个梦娘，在院门口吵着要进来拜见小姐。”谨言说道。 “不理她，邵清前两天去了舅舅那里，看来舅舅动作很快。”我嘴角流露出几许嘲讽的意味，“看来招数不在多，好用就行了，我们赵王妃也心急了。” 谨言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说道：“但由着她在门口这样大吵大叫的，也不好吧，太心烦。” “那你说怎么办，我本来打算出去避一避，不过想想避得了初一，也比不了十五。”我揉了揉被吵烦了的额角，“让邵清出去再警告她一次，若是还要再吵，把她的脚给我打断了，塞住嘴，丢回她的院落去。” “这梦娘虽然卑微，但毕竟是赵王的人，这样做是挺解气的，但殿下会不会不高兴。”莫语说道。 “也有你怕的时候？”我轻笑道，“梦娘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我们只是按府规惩处，若今日你不高兴就过来大吵大闹，明天再换一个人来，那我们还有清净吗？最近有太子哥哥的消息吗？”自从外公让我最近不要和太子有联系，我便再没有见过太子哥哥，也不知道他近况如何，我明白外公的顾虑，西摩的事情没有按照想象中走，今上便没有了再履行承诺的必要，那么太子哥哥的位子便还是不够安稳，今上本就不喜欢他和外戚交往过密，所以在这个时间段，没有必要让今上不开心，只是太子哥哥一直没有什么消息，让我不免有些忧心。 他不是那么沉得住气得人，但是最近却异常的安静，既没有言官弹劾他，也没有什么别的花里胡哨的新闻，这样太不像他了。“我们去见见太子哥哥吧，派人去东宫传信，让太子哥哥去九曲玲珑亭等我。”父亲算是半个今上的人，这样的见面也算是在今上的眼皮子底下。 虽然下定决心要见上一面，但我心里总有一种慌慌的感觉，感觉有些事情仿佛脱离了掌控，让我很担心。 “小姐。”邵清在门口叫道，若不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绝对不会没有传召来我的房间外，谨言连忙开门让他进来，“小姐，刚才朝会上，太子对泰王发难，指责泰王与西摩私下往来，今上命人拿泰王入京都府中思过。” “今上不会没有听泰王辩白就将他软禁，太子哥哥一定呈上了不能反驳的证据，所以今上才会这样做。”我说道，“太子哥哥既然敢在朝议上直接发难，必定有能把泰王置之死地的后手，不行，我得马上去见他。邵清，快，备车。” 不，不行，我不能这样去见他，早上朝议之后，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我不能这样去见他。“殿下在哪里，我要见他。” 终于开始开了院门，梦娘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自己识趣离开的，还是被打断了送回去的，此刻却也没有功夫去理会这些，朝会结束，赵王如果不打算出门，那么必是回府的，我便在他的院门口等着。 我从来没有觉得等待会这样煎熬，太子哥哥怎么会有泰王私通西摩的证据，泰王为何要私通西摩，他的后手是什么？ “爱妃？”赵王身上的朝服还没有换下，黑色的亲王朝服，胸前四爪金龙张牙舞爪的冲人虎视眈眈。 “殿下，我有事。”我连忙跟着他的脚步进了书房，因为上次角门的事情，他的书房倒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先进了内室换了朝服，这才屏退了身边的人问道，“爱妃找我何事？” “我想请殿下帮我见见太子哥哥。”我开门见山道，“朝会之事我已经知晓，此刻太子哥哥处于水深火热而不自知，还请殿下带我去见见他。” 我满是焦急恳求的看着他，赵王笑道：“今日朝会太子大展雄风，满朝上下对太子刮目相看，就连今上也夸奖太子明察秋毫，智谋无双，你怎么说他水深火热呢。” “殿下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今日若不是太子哥哥朝堂发难，又有铁证，今上怎么可能对泰王动手，更何况，满朝上下谁会相信泰王为真的私通西摩，有联系又如何，难道泰王会放着好好的大魏亲王不当，去投靠西摩吗，今上不会信，所有人都不会信，我不知道太子哥哥的证据是，我估计是这个证据太过无法辩驳，但是所有人心里的疑问还是在的，今日没有人敢说，难保有一日不会有人说是太子诬陷泰王，但是事已至此，太子哥哥不能再有动作，不然今上一定会有动作的。”我急切的对赵王解释道，“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东宫，我没法见一见太子哥哥，还请殿下帮我。” “还真是情深义重啊，爱妃，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女人。”赵王冷嘲道。 “殿下，此刻又没有外人，你又何必装出一副吃醋的样子，我们之间若不是这莫名其妙的指婚，又怎么会有这些牵扯，殿下也没有必要演这些奇怪的戏码，我与太子哥哥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不管殿下相不相信。” 赵王的目光像一柄利剑，剑锋冷厉的看着我，似乎要透过我的眼眸看到我最深沉的内心，“本王为什么要卷入这种是非里，你要见太子是你的事情，我帮了你，又要什么好处。” “殿下本来就在是非中，又怎么能够置身事外，至于好处。”我有些苦涩的想，我真不愿意与他有这样的牵扯，但人与人之间最永恒的关系也便就是利益的交换，也好。 “若殿下信得过我，我给殿下一个承诺，若殿下有一日开口只要我能做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坚定的说道，其实纵使没有这样的承诺，若你开口，我怎么可能不为你做到呢。 “成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6章 相劝 去往东宫的马车上很沉默，赵王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我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份沉默，我刚才是不是说的太直接了，虽然是事实，但是有些话也不能就这样大咧咧的说出来，好像太过伤人了，我好像搞砸了，把我们前些时日养出的那一点点的熟悉给亲手打破了。我有些苦涩的后悔着，但他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又让我一时间拉不下来去道歉。 我知道这一生他不会爱我，我也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去认命，不要强求，因为强求很苦，但是，经过这次的相处，我有时候又会有期望，如果不是爱，如果能够安安静静的，相敬如宾的相守一生，其实也很好，我不要求你的爱，就想我们能不能就像是朋友一样的，偶尔说上几句话，相遇时能够互相微笑，我要的不多，还是我太多贪心，总想要更多些，贪心是不对的。 “殿下，到东宫了。”柳煜的声音从车帘外传了进来。 “知道了。”赵王看着我，我愣了愣，想到自己这次的身份，连忙拿起手边的画册，拉开帘子先跳了下去，柳煜看了看我这个不尽职的侍从，叹了口气，直摇头，连忙上前给赵王打帘子，我低头吐了吐舌头，第一次当侍从，实在没有经验。 因为之前已经派人过来通知了，所以东宫长史已经在门口等候，赵王跟他边说边往里面走去，我和柳煜在他身后跟随。“殿下听说王爷找到了黄大师早年的那幅《回乡偶遇》，可是高兴坏了，已经问了好几次王爷来了没。” 赵王朗声说道：“知道太子也喜欢黄大师，便拿来让王兄品鉴下是不是黄大师的真迹。” 我抱着这幅《回乡偶遇》跟着他们向里面走去，这是我和太子哥哥的暗号，他知道《回乡偶遇》在我手里，所以如果听到这幅画，便是我有紧急的事情要见他。 “王爷这次的随从好生眼生啊，仿佛第一次来。”李长史随口打量着我。 我尽量不着痕迹的用画卷半挡住自己的脸，李长史应该没有见过我，更何况此刻我装了男装，只要小心点，应该不会露出痕迹，赵王说道：“这是我书房打理画卷的书童，怕别人损伤了这幅画，所以才让他跟着。太子在书房还是在花厅。” 李长史的注意力被赵王吸引了去，便不在往我这里看，“殿下在书房等王爷。” “五弟，你总算来了，本宫等的望眼欲穿啊。”太子哥哥已经在书房门口等着了，见到赵王，忙上前亲昵的拉着赵王往书房里走去，“我都让人上好茶了，李长史，你就不用进来了，本宫亲自接待五弟。” 李长史闻言便行礼止住了脚步，柳煜也在书房门口停了下来，我因为捧着画卷，便跟着赵王进了太子的书房。 门一关，确定安全了以后，太子哥哥连忙走到我身前，说道：“雁声，你怎么来了？” “咳咳。”赵王忽然咳了两声，我看到太子哥哥情急之下拉着我的手，想想赵王此刻的是我的夫婿，便忙将手抽了出来，说道，“太子哥哥，我有要紧的话要说。” 太子哥哥从来都是懂我的，他看我的眼神便知道我的意思，“五弟。” 赵王脸色不是很好，但他既然同意带我来，便知道我是有事要与太子密谈，便说道：“听说王兄的书房里藏书颇丰，弟弟趁这个机会参观一下。” 太子哥哥打开了书房某处机关，带我进了密室。 说是密室，其实格局做的像一个小型的书房，但这次碰面的机会着实不易，我也确定内书房没有人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说了：“太子哥哥，今天朝堂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等泰王到了京都，你是不是还有后手。” 太子哥哥怔怔的看着我，过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瞒不过你，我掌握了泰王私蓄府兵的证据，打算等他进了京都，在参他一本。” 太子哥哥眼神冰冷，我知道他对泰王素有心结，只是没想到这个心结竟然已经到了至死方休的地步。私蓄府兵按照刑律而言自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这个是刑律上这样解释的，素来将军元帅，谁手上没有百千号的心腹士兵，按律，像泰王这样的将军可以有一百个府兵，这一百个府兵是在邢部造册的，那么解释一下就是所有权仍是朝廷的，使用权归你泰王所有，但是实际操作过程中，难道一个府兵集齐了，碰到第一百零一个优秀的士兵时，作为大将军我就放过了吗，所以这多出来的人，一般将军就从私库出银子来养，这样做是比较普遍的行为，但一般只要内部不反水，是查不到的，首先他的数量还是有一定控制的，这点数量朝廷也看不上眼，再者也很难追查，比较有效的一个方式是先账，养兵就要用钱，钱才是所有症结的关键。 “太子哥哥，你拿到泰王府的账本了吗？”我紧紧的看着，不允许他有丝毫逃避，果然太子哥哥点了点头，“你手下的人我大概都知道，王府的账本是何等机要的东西，你肯定这东西是真的吗。” 太子哥哥点点头，说道：“账本是和信件一起呈上来的，我也担心有假，所以留了个心眼，在朝堂上只说了信件的事情，想等他进了京都在让言官把账本的事情捅上去。” “是谁把东西给你，他们又是怎么得到的。”因为今上的缘故，太子哥哥身边没有什么特别有本事的人。 “是我新来的门人，你放心，他们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我了，很是可靠。”太子哥哥说的笃定，但我感觉到他不愿意让我去关注这个新来的门人。 “太子哥哥，账本的事情既然还没有说，那就永远都不要再说了，至于你这个新来的门人，也不要再接近他了，把这个人远远的打发了，但不要落到别人的手里。”我说道。 “为什么，雁声，你知道我有多恨泰王，现在扳倒他的机会就在眼前，为什么不试试。”太子哥哥很少会反对我的意见，他或许真的很恨泰王。 “太子哥哥，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在做什么事情，你是想要逼今上杀死自己的孩子呀，而且还是他最喜欢的孩子，没有人可以逼一个君王杀死自己的孩子的。”除非是他自己要下手杀，我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今天在朝堂上，你拿出泰王私通西摩的罪证，君上心里明白，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皇子会去勾结他国，更何况泰王在北境多年，抗击西摩卓有功勋，所以他让人将泰王带回京都，只是为了让泰王回来把事情说说清楚，今上今天在朝堂上看似站在这边，其实是为了他日等泰王解释清楚后打你的脸，若是你将泰王私蓄府兵的事情闹出来，你就是逼今上在你和泰王之间选一个，太子哥哥，你真的相信今上会选你吗。” 太子没有说话，神情苦涩，我知道他听进去了，“今日多亏你留了一个心眼，这账本不管真假都不能再留了，等泰王回京解释这件事情以后，如果他有道理，那么你便马上向今上向泰王认错道歉，要多诚恳便要表现的多诚恳，若泰王没有道理，便拼死和今上求情。这段时间太子哥哥你务必要谨言慎行，今上今日的不痛快总要有地方发泄，千万不要撞到他的枪口上去。” “还有，向你推荐此计的那个人一定要打发掉，账本、信件这些东西哪里是一个小小的门客能够拿到的，我怕是有人放在你身边的钉子，千万要小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7章 相近不相亲 回去的路上有些心事重重，虽然将太子哥哥暂时安抚住了，账本也拿到手了，但是一想到背后的人，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敌在暗的感觉真的不好，若不是今上现在对杨家有诸多顾忌，我也不至于束手束脚，只能见招拆招，更何况杨家如今也不是铁板一块，二舅舅和表哥不合，杨家人心纷纷，外公又不肯出面支持太子哥哥...... 我有些乏力的揉了揉额头，抬眼看了看赵王，自从来东宫开始，他便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了，面无表情的板着一张脸，我张了张嘴想要跟他道个谢，刚才跟太子哥哥去密室交谈虽然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但终究不合礼法，在他面前如此，毕竟他是我丈夫，赵王这样的脸色，我又不敢主动去讨嫌，犹豫着，便听到马车停下来的声音。 我有些心不在焉的挑开帘子，下意识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哎。”脚上一阵疼痛，整个人竟然摔倒在地上，好丢人，我恨不得用手遮住自己的脸，也不算高，更何况旁边有下马凳，我竟然就这样摔了，感觉被自己蠢哭了。 手臂被人用力抬起，顺着他的力量，我也站了起来，是赵王，他见我回头看他，便放了手，直接向书房里走去。下意识的，我跟了上去，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 刚才那一跤，虽然没有摔，但跑起来还是有些疼疼的，我一瘸一拐的追着他的步伐，终于在书房门口，被我拉住了他的衣袖。“殿下，等等我。” 赵王面无表情，瞪着我，在他那张阴沉的要吃人的眼睛注视下，我鼓起勇气终于开口说道：“殿下，我，我是想说谢谢你，我......”话音还未落下，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向前，我踉跄的被他拖了两步，书房的大门碰的一声被关住，他拉着我的手一甩，我被撞到墙上，还来不及揉一揉被掐的应该变青的手腕，只见赵王整个身躯便压了下来，双手被他禁锢住，然后疼痛感和灼热从嘴唇开始蔓延起来。 这次的吻就好像一场暴风雨，迅疾且又猛烈，将他的怒火不满通过这个暴虐的吻宣泄了出来，我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去推开他，但是他抱的那么紧，他的身躯就仿佛是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无法推开。我只能拼命的挣扎，这样的赵王是我没有见过的，我终于第一次感受到男人可怕的力量，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终于，他放开了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唇离开我的唇，但是他仍是牢牢的将我抱在怀里，在我耳边恨恨的说道：“赵雁声，我真恨不得把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小院的，恨不得如何，他没有说出来，我仿佛有些明白，但又好像不明白。从前赵王说我是大魏第一名花，现在名不名花的我不知道，娇花是肯定的啦，当晚回去我便昏昏沉沉的病了，好在这次没有在家庙中那次吓人，只是有些昏昏沉沉，并没有人事不知。 只是夜里，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拉着我的手，说道，雁声，别怕，有我。他的声音那么熟悉，那么温厚，那么让我有一种安全感。只是我努力要睁开眼睛去看看那人是谁时，便从梦里惊醒了。 然而床前，真的坐了一个人，而我的手，也真在那个人的手心里。 “殿下。”我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了一番，这大半夜的，您跑这里吓人来了吗？ “咳。”他清了清嗓子，“本王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你。” 夜已深沉，房中没有掌灯，只有一点点微弱的月光从纱窗中透了进来，赵王的脸上有点点可疑的红晕飞快的闪过，快的我感觉自己都看错了。 “您来了多久了，谨言她们呢，没有守夜吗？”毕竟白天刚刚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能没话找话。 他扯了扯嘴角，“我让她们今天不用守夜了。” 若是白天我的脑子比较清醒我或许还会问一声，我睡前明明看到她们两人的呀，但此刻午夜时分，我也才刚刚睡醒，心情起伏颇大，脑子也便没有那么清楚了。 正想劝他夜深了可以回去休息了，但只见他开始宽衣解带起来。 “殿下，你做什么。”我惊呼道。 “夜深了，本王准备休息。”他背对着我，说道。 “可，这是我的房间。”我说道。 “这难道不是本王的王府。”他将外袍往旁边的屏风上一扔，“进去些，我喜欢睡外面。” 我默默的蠕动了两下，给他留了个位子，我刻意往旁边靠了靠，可是终归他就在旁边，他的气息也在，我想说殿下你在我会睡不着，殿下我病着，会过了病气给你，可是我说不出来，或许此刻不在人前，此刻只问内心，我是喜欢他在我身边的，这个人呀，我默默喜欢了那么多年。 我侧身假装自己睡着了，房间里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我们的呼吸声，我缓缓地，小心翼翼的翻过身来，静静的看着他，不用假装漫不经心，不用隐忍，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真好。 他的长发密密的铺在枕上，我用手指轻轻的摸了摸，然后马上放开，生怕吵醒他，他的发丝那么柔软，可他的心怎么那么硬。我想起以前不知道是谁说的，新婚之夜，两夫妻若是将彼此的一束发丝剪下，变成同心结，那么两人便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一直不分开。 我们之间不能长久相守是不是因为没有记这个同心结，可是我又不是你的结发妻子，结发妻子，这是多么奢侈的称呼呀，我羡慕董云霏，她占了你的妻子的名分，我嫉妒赵燕行，虽然她已经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但她占据了你的心，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只能在这样一个黑暗的午夜，偷偷的，像一个小偷一样，战战兢兢，摸一摸的你的发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8章 同是天涯失意人 冬至日，今上在宫中按例大宴群臣、宗室，进宫的人员清单在几日前便已经核定上报礼部。清晨，谨言便为我按侧妃的仪制梳好大妆，便一同前往门口坐马车入宫。我平常便不与董云霏争锋，更何况这样的日子，便更是早到了半刻，直接爬上了第二辆马车。 没想到竟有人比我更早到了车内，侧妃楼氏。“见过雁妃。”车内狭小，她便半起身与我见礼。 “楼妃同安。”我还礼而坐。说来我是第一次见到楼氏，在赵王府那么久，从来没有听到过关于她的一点事情，若非王府玉碟上有她的名字，我都快要忘记有这个人了。 她也是个安静的人，我们互相道好后，便没有再继续说话了，只是自顾自的低头发着各自的呆，想着各自的事情。这倒让我对这位楼妃产生了些许的兴趣，抬头看去，她今日着了和我一般的服饰，半低着头，五官美好而柔顺，长长的睫毛浓密如鸦羽，气质娴静，这样的资质在宫中也是数一数二，何为在赵王府如此沉寂。 她感受到我的目光，慢慢抬起头，迎着我的目光对我浅浅一笑，便又低下头去，不再言语。真是个奇怪的人，回去定要让谨言好好查一查。 女眷入宫朝拜皇后娘娘，然后赐宴，午宴是小宴，但终究还是热热闹闹的持续着。赵燕行的禁足还是没有被解，冬至这样的盛会她还是一个人被困在长宁宫，我想着那日她一人站在院子里那种落寞萧瑟的场景，想着看看能不能趁机去见她一面，便同谨言眨了眨眼，悄悄的退了出去。 宫中毕竟是自小走惯的地方，自然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奴才来拦我，我让谨言去守着一边，悄悄的还是去上次见过的那个漏花窗边碰碰运气。我的脚步很轻，所以没有惊醒不远处的两个人。 赵王站在我曾经站过的那个漏花窗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象的出来。原来不止我一人在记挂着赵燕行，我早该猜到。心里满是说不出的苦涩，却有一种无能为力的落寞。感情这种东西就是那么不公平，就算她什么都不做，还是可以长长久久的占据着一个人的心，而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怎么啦。”谨言见我失魂落魄的过来，连忙扶着我问。 “我身体不舒服，你去替我告个假，我先回去了。”我冲她摆摆手，便往王城门口走去。 “我陪小姐一道回去。”谨言不肯离开。 “没事，我直接坐马车回去，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说道，便强硬不让她跟随，径直走了。 走到门口，找到马车，都费了一番功夫。我靠在车厢上，感觉很寂寞，寂寞的好像做点什么事情。于是我把发上那些贵重的珠钗都扯了下来，然后将礼服的外衣脱掉，好在这衣服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穿，脱了最外面那层，里面的便只是有些富贵，也就不算扎眼了，我让车夫停了车，在京都最繁华的街市口下了车。 夜幕已经薄薄的降临了，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今晚是冬至，民间的团圆夜，街上的人很少，很冷清，但是过节的气氛，又是那么的浓重，家家户户门口点了红灯笼，沿着街市，长长的一排，红红的，瞧着很是好看。 我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这样慢慢的走着。所有人眼里我是大魏名花，若我这种人表现出点不知足，实在是要被人唾骂的，可是细论起来，我又有什么呢，父母，根本不像寻常的父母，为了母族要防备着父亲，而母亲又是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我明白不能怪他们，这里有太多复杂的过往可以深究，我便也努力的承受这些，丈夫，心里想着别的女人，我却也不能怪他，因为他本就和那人是一对的。命运呀，你真爱捉弄人。 我停下脚步，站在二十四桥上，听说这里看月亮，月亮有时候能在水中找到两个影子，便扶着桥栏伸出身体去寻找瞧瞧。 “你做什么。”手被人用力的往回拉，整个身体由于惯性转了一圈，两只手被人紧紧拉住，我被吓得呆愣住了，眼前这个男人很年轻，约莫也就二十几岁吧，浓眉大眼，英俊，也很强壮。 “姑娘，好好的，为什么想不开。”他大声对我说道。 “我。”我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以为我要寻死吗？”我抬头看他，很认真的问道。 他意识到闹了个乌龙，连忙缩手，挠了挠后脑勺，满脸通红，忽然又认真的看了看我，“你，你真不寻死？” 我点点头，不在意他奇怪的眼神：“别人说这座桥上能看到两个月亮，我只是想找一找。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跳下去。” 他松了口气说道：“你下马车那会我就在边上，看你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着，我跟了你一路你也没有发觉，然后又走到了桥边，你的仆从呢。” 我摇了摇头：“我没带，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你呢，我瞧你风尘仆仆的样子，你不是京都这里的人吧。” 他点点头：“我也是想要独自呆一会，想清楚点事情，才离开家乡，到了京都。” “那我们俩可真像。”我感慨道。 “我的兄弟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跟我说了这样一句话，同是天涯失意人，那时候形容我和他，现在形容你和我，都很像。”他说着自嘲的笑了笑，疏朗开阔的眉眼，有了些许愁绪。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这样不掩饰自己的内心，这人虽然是个外乡人，但肯定是个好人，不然自己一身的愁苦，看到一个姑娘还要想着帮一帮。 “我知道为什么桥上能够看到两个月亮。”他忽然说道，我好奇的看着他，“你看你的眼睛，可不就是有两个月亮吗。” 我闻言，没有忍住，抬头看天空，笑了开来，或许此刻我眼中，真的有两个月亮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9章 对饮 “我没有想到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会跟着一个陌生人到这样一个地方喝酒。”那人举起酒杯与我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这是个简陋的巷子口，店主在自家的大槐树下摆了几张桌子卖酒，相比较二十四桥那条街上的繁华，这里只能算是冷清萧条了，我满饮了杯中的酒，不由赞道：“好酒。你说我为什么会愿意跟你走，你相信人与人之间最初的那点感觉吗，我第一眼见你觉得你不是坏人，所以我愿意跟你走，然后今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愿意和你喝酒。” 我的酒量并不差，只是平常并不爱喝酒，但这大槐树下的酒竟然这样的好，比宫中的御酒更有滋味，我不由的感慨道：“你一个外乡人竟然知道京都这样的好地方。” 那人得意的笑了起来：“我兄弟跟我说的，他在京都住了好多年，最喜欢这里的酒，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有机会来京都，一定要喝一喝他说过的酒。”说着他抬手一指，“你看这旗子上的字就是他写的，有一次他没有钱付酒钱，就给店家写了这字。”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因为天色已经暗了，只能借着桌上的烛火才能看清是写了“槐树下”这三个字，虽然看的不真切，但能够确定这字写的极好。我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心里一动，不由说道：“其实你兄弟那句话还有后半句，相逢何必曾相识。你看是不是很应我们俩的景。” “相逢何必曾相识。说的真好，你们大魏人真有文化。”他赞道，然后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嘿嘿的笑了声：“我是西摩人，我叫阿沁。” 西摩人，除了御书房上次见过的那两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西摩人，我原以为因为舅舅的关系，必是极为憎恨西摩人的，可是今天眼前这个阿沁，其实西摩人与大魏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阿沁，你从西摩跑到大魏京都来散心，跑的可真够远的。”我感慨道，“你一直开口你兄弟，闭口你兄弟，那你心爱的姑娘呢。” 阿沁闻言又饮了大大的一口酒，叹息道：“因为兄弟不会让我失望。”姑娘让他失望了吗。 我们萍水相逢，我自然不会刨根究底的问他，只是拿起酒杯与他对饮。 “我有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兄弟，我原来是个奴隶，是我心上人家的马奴。”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她是我们那里最好看的姑娘，也是我心爱的姑娘，可她阿爸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就把我打了一顿扔到了监狱里，后来阿部那和来了，要把娜娜带走，我兄弟便趁机说服娜娜的阿爸把我救了出来，后来我娶了娜娜。你知道吗，我发过誓会一生对她好的，我真的努力在做。” 阿沁的眼里有些茫然，问我道：“权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半晌说道：“我不知道，我虽然厌恶他，但是他能够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所以他应该是重要的吧。” “可是我好痛恨他，他让所有的人都变了，除了西顾。”阿沁眼中闪过点点泪光，“我和娜娜因为她的弟弟吵了一架，只是吵架罢了，晚上回去她却送了她的两个妹妹到我床上。” 眼前这个男人眼眶都红了，却强忍着内心的伤痛，一碗又一碗的喝酒，男人不能流泪，所以只能喝酒，让就化作眼泪。我可以流泪，却没有流眼泪的资格，所以也喝酒，一碗又一碗和他对饮。 “感情真是个让人厌恶的东西。”我说道，“你也别太难过，这世上也不就你一个伤心人，你知道吗，我的丈夫爱着我的姐姐，可恨的是我连责怪他的资格都没有。你说如果一个人可以没有感情那该有多好。” “你后悔爱上那个姑娘吗？”我似乎在问他，又或许只是在问自己，“我应该不后悔吧，爱他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虽然他不爱我，我却不能怪他，因为他没有必要一定要爱我，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死心，不要再爱他了，我不喜欢患得患失的自己。” 他将头从酒碗中抬起，说道：“我也不后悔爱娜娜，只是后悔娶她，如果没有娶她，那她在我心里还是那个善良美好的姑娘。” “这世上哪有如果。”我说道，“你喝完酒还是应该向前看。” “你跟西顾说的一模一样，他也劝我早下决断，可我就是舍不得，狠不下心。”他自嘲的一笑，“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本来就只是一个小奴隶，既没有野心也没有抱负，可一步一步走上了这条路，身上背负的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姓名了，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弟兄，那些帮了我们的西摩百姓，那些看着我的西摩奴隶，我觉得好累好辛苦。我有时候在想，当时还不如让西顾做这个位子，他那么聪明，那么有才华，一定会比我做的好。可他不愿意，他说他当时只是为了救我。” “你心爱的姑娘和你的权力不能相容了，所以你现在烦恼到底应该选择谁。”我说道，“其实你那么痛苦，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明白了你的选择，所以喝完这酒你就回家吧，再痛苦总也要面对。” 他不说话，只是喝酒，我便也不说话，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我曾经为了娜娜伤害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他忽然开口道。 “你的桃花债还挺多的嘛。”我喝的似乎有些多了，头有些沉沉的抬不起来。 “我很想跟她说声对不起。”他说道，“你说的对，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你也不要伤心，也不要死心失望，你是个好姑娘，如果你的丈夫不喜欢你，我把西顾介绍给你，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 我不由得笑了笑：“你自己的事还没有解决，就忙着给我做红娘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一个人了，喜欢别人好辛苦，我以后就喜欢我自己。” 他似乎也笑了起来，然后大声的唱起来一首很陌生的歌谣，我趴在桌子上，渐渐的迷糊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0章 情劫 “阿沁，酒真好喝。”我喃喃的说道，可是胸口有些沉甸甸的，一时间感觉喘不过气来，便猛地睁开眼睛。是火烛熄灭了吗，我睁眼适应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躺在一张床上，这里不是小院，不是我的房间，我心头猛地一紧，正要叫唤，但忽然发现床栏上属于赵王府的印记，才止住了自己的声音，月光透过未关紧的纱窗照到屋中，我这才发现，原来让我觉得喘不过气得，是一只压在我胸口的手臂。 “殿下？”我轻轻的呢喃一句，昨夜只记得喝酒，我是怎么回来的，阿沁呢？赵王怎么在这里？我轻轻的，小心的转过头去看他，他的脸埋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模样。我都已经决定要放下你了，你又何苦来招惹我呢。 想到昨日种种，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既然已经有所决断，就不要再舍不得了，我尽量小心的，抬起他的手，从他的怀抱里退出去。这个人，这个怀抱，我不会再留恋了。 “你要去哪里？”清冷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止住了我刚要起身离开的脚步，我用手按住狂跳不止的心，强自镇定的说：“殿下醒了？” “你去哪里？”他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 “我去榻上睡。”不要给自己留余地了，我终于说了出来，“殿下好好休息吧。” “站住，谁允许你离开了。”手腕一紧，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我的脸就这样贴在他的胸口，脸颊倏地一下火热的烧了起来。 “你做什么。”我使劲的推开他，可是根本不能推离他半分。 “不声不响的离开，和陌生男人喝酒，赵雁声，你倒是出息了。”赵王将我压在床上，他的呼吸热热的在我耳边，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被他烫的起了一地。 “我，我是喝酒了，那又怎么样，你先起来，让开。”床帘被他扯下了，眼前一片漆黑，我看不到他，这样的他，这样的情形，我很害怕。 “我为什么要让开，你本来就是我的。”他将我的两只手拢住，用脚压住我的双脚，身体紧紧的贴住我的身体。 “殿下，你怎么啦，你快放开我。”这样的赵王是陌生的，他灼热的气息，体温没有阻碍的贴在我的身体上，“殿下，我错了，你先放开我，我很害怕。” 我的身体瑟瑟发抖，“邵清，救我。”求救的呼喊声被他吻堵住，他的唇舌在我的口中肆虐，我有些混沌的神智此刻开始清晰了，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些什么，不，不可以，他又不喜欢我，我狠了狠心，用力咬了下去。 “嘶。”赵王吃痛，放开了我，用手擦了擦被我咬出血的唇，“你属狗的吗。” “属蛇的。”我下意识的回嘴，瞬间便懊恼的捂住嘴巴。此时此刻的氛围有些奇怪，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我小心翼翼的开口：“殿下，你梦靥了吗？” 赵王没有说话，安静，寂静，静默，忽然，他把我抵在床栏上，“雁声，我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张了张嘴，末了，终于说道：“殿下，我不是赵燕行。”他的双手僵硬了一下，但瞬间又将我制住，一只手抬起我的下颌，低头吻了下来...... 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也不踏实，睁开眼第一眼便是赵王的侧颜，清醒后身体的痛楚让我不能自欺欺人的忘记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许更多的是茫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赵王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把我抱进怀里，我的脸被埋在他的胸口，他抱的那么紧，那么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从昨夜开始他便很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殿下，能不能放开我。”我使劲推了推他，这样肌肤相亲的姿势让我很不自在，“我想回自己的房里。”今天的赵王让我觉得陌生，离开这个充满他气息的屋子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休想。”他霸道的说，“雁声，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可是，你又是谁的呢？”我盯着他的眼睛，倔强的问道，他怔怔的看着我，没有说话，神情有些僵硬，良久，用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他的手那么冰凉，冷的让我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 我躲开他的手掌，心里有些悲哀，又有些自厌，赵雁声，你真是太贱了，到了此时此刻，你明明知道他不喜欢你，你明明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要忘记这个人，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我狠狠的攥住自己的手心，想要那种彻骨的疼痛使自己神智清明一些，我能够摆弄风云，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你到底要伤心多少次才可以看清楚赵王不是良配，他不喜欢你。“我不知道殿下昨夜为何失控，但是我希望殿下能够管住自己，我不希望和殿下陷入这些奇怪的关系里。”我边说边拿起手边的衣服，想要穿好了下床。 “奇怪的关系。”他语气有些冷冽，“我和你是夫妻，我们行周公之礼有什么奇怪的。”赵王说着，拉过我的手，“雁声，你是我的妻子，为我生儿育女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们之间就还像原来那样，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我疯了才会给你生孩子，才会喜欢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你才疯了吧。”我有些语无伦次，或许被他那句生儿育女给吓到了。 “不喜欢我？”他抬起我的下巴，盯着我，“赵雁声，你喜欢我的。”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热热的呼吸声喷洒在我的耳垂边上，“从我第一次吻你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我的心猛地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不，你胡说，你什么都不懂，我怎么会喜欢你，你不要胡说......”我的话没有说完，被他的吻堵上了，“这些心口不一的话我不想听到了。”他边说边加深了这个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1章 凤凰命格 再醒过来时，赵王已经离开了，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意外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昨天槐树下的酒真好，竟然没有那种宿醉后的口干舌燥。我使劲的摇了摇自己的头，赶紧将这些奇怪的念头抛离掉，昨天那些事情我不想去想了，想了也是想不明白的，但是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呢？是阿沁送我回来的，还是被赵王找回来的，还有昨天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认识江恒川那么多年，自信自己对他的了解，他昨夜这般失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此刻两眼一抹黑，什么信息都没有，想到此处，我扬声唤道：“来人。” 片刻，两个侍女翩然而至，赵王的品味还是不错的，这两个侍女算是中上之姿了，“奴婢阳春，白雪，见过雁妃娘娘。” 我收回打量的目光，说道：“替我备水，我要沐浴。” 两人对视了一下，皮肤更加雪白的那个女子上前答道：“娘娘，这里是殿下在桃李镇的别院，这屋子后面就连着温泉池，娘娘是否要去此处沐浴。” 这里竟然是桃李镇，我有些意外，但面上不露分毫，继续说道：“我的侍女呢？” 那个女子继续答道：“昨夜殿下带娘娘回来时并没有随行伺候的人，奴婢等下去问问柳侍卫。” 是赵王将我带回来的？那阿沁去了哪里？这两人是赵王的人，我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奈住了性子，向他们说道：“告诉殿下一声，等我沐浴完，我要见到我的侍女。” 赵王的温泉池在屋后的院子里，是个露天的池子，但是连着屋子的部分搭了一个凉棚，凉棚遮住了半个池子。温泉池子不算什奢侈的东西，就连用汉白玉做的池壁也不算稀奇，但是这个池子精贵就精贵在它位于京都附近，京都这里没有温泉，这若是天然的温泉水，那么最近也得要从秋田郡引水过来，这样一来，这水便稀罕了。这样的奢靡连太子哥哥都没有，赵王平日里默不作声的，没想到很是会享受。 “小姐。”还没有等我沐浴完，莫语和谨言便出现在我眼前，只是神色十分的疲惫和憔悴。“你们怎么啦。”我不由问道。 “昨日小姐丢失后，殿下罚我们思过了一晚。”谨言急忙开口道，莫语抿了抿嘴，便也没有再开口。谨言不是爱急着抢话的人，她如此这般，定是有别的瞒我。 “小姐，你到底去了哪里，昨天殿下发了好大一通火，不敢明着找你，就让人偷偷的找。”谨言继续说道。 “我只是出去散了散心。”两人服侍我洗漱好，我便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原来昨日在宫中真的发生了大事。 宋王江恒岳邀请了重阳真人一道参加宫中夜宴，宴席上，今上邀请真人品评在座重臣气运，真人指着赵相说道，这位大人命格贵重，是天子泰山，理应上座。赵相的座位已经很是靠前了，但是真人的意思还能更近一步，赵王连忙站起来说，小女只是采女位份，当不得真人如此说。真人便答，大人的女儿是凤凰命格，自然当得。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这话若是旁人说，或者今上会多想，但是这位重阳真人成名已经十几载，在民间素有声望，从来不与朝中达官贵人来往，每年一日在道观为人评相，所得银钱全部捐赠给穷苦百姓，朝廷多次派人来请真人出山，想要委以国师重任，但都被拒绝，这次参加夜宴，也是因为宋王机缘巧合救了他的嫡传弟子，重阳真人才会给宋王一点薄面。重阳真人为人品相从来不曾出错，他说哪个官吏今年能升几级，便能升几级，他说谁会流放便会流放，他说谁会发财便真的能够有意外之财，十几年来，从无差错，种种事迹，数不胜数。 所以真人说赵燕行有凤凰命格，今上便命人将赵燕行带来参加夜宴，没想到竟查出赵燕行已有身孕，今上便当场册封为赵嫔，今上子息单薄，只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如今能在年近六十又有子嗣之喜，便十分欢喜，大肆封赏了一番。一时间，赵燕行的凤凰命格传遍京都，她是凤凰命格，而且又身怀有孕，凤凰生的又怎么能是凡物呢？ 朝中上下，民间草野，纷纷观望起来。 我叹息了一声：“凤凰不凤凰的我不知道，只是太子哥哥处境又艰难了。今上也不一定真的相信，但他愿意借真人的口和赵燕行的身孕给太子哥哥难堪是一定的啦。”赵燕行竟然怀孕了，也难怪昨日赵王如此怪异，自己的心上人被自己的父亲临幸了，而且原本可能是自己的儿子，现在变成兄弟了，任谁也无法接受吧。 “让人传话给太子哥哥，务必低调，收敛，从今日起东宫便闭门谢客吧，太子哥哥除了上朝理事，其实时候都不要出门了。”今上才刚刚出手，现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太子哥哥的反击，有心人便等着抓他的错处，如今，太子哥哥经不起任何事情了。 “小姐，为什么皱眉。”莫语问道。 “我有些想不通，只是觉得这位真人出现的太巧了。”若不是这位真人的风评太好，或者他曾今拒绝过那些泼天富贵，我的怀疑真人被父亲收买了，但是连国师的位子都可以推手不要，父亲手上有可以买动他的东西吗？ 这些事换任何人做都会被怀疑，唯独这位重阳真人。我一时间也看不破，难道赵燕行真的是凤凰命格吗？不，哪有什么凤凰命格，这些不过是戏文里骗骗人的把戏，至于这位真人，我不愿意去揣度父亲，我也希望能够和他没有关系，但是真的那么巧吗？ “你让人去查一查这位重阳真人这些年测过的所有命格，然后给我细细对照他们的晋身之路，小心点，不要用相府的人，让杨府那里出面去查。”我凝重的看着谨言说道。 只要花心思深挖，总能查到我要查的东西。我不信这世上真的有鬼神，有所谓的命运，所谓命运，不过是弱者的臆想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2章 诉请（一） “你们可知昨夜我是如何回来的？”也不知道阿沁可有被我牵连，我因昨日一直心中郁郁，便放纵了自己一场，也不知道那个只有一场夜饮缘分的人如何了。 “据说是王爷将您寻回来的。这里是王爷的别院，都是王府的人，我们也很难问道消息。”莫语说道。 “可有旁人被带回来了？”我不由得问道。 “爱妃有什么话，不妨直接问我。”赵王负手进来，面色阴沉。许是他此刻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过于浓重，莫语和谨言下意识的站到我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放肆。”赵王沉声斥道。 两人面色虽有些苍白，身子却仍是稳稳的站着，并不因赵王的斥责移开半步。其实此刻我并不愿意见他，但是不管见不见，总要再见的，既然如此，便也不要逃避了。 “你们先下去吧。”我轻轻的说道，两人回过头来，再三确认我的意思，便同赵王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我与他，我的夫君，赵王殿下，江恒川。赵王沉着脸，紧紧的盯着我，这样的逼迫于他于我都是第一次，昨夜的事情那么突然，可现在对着他，并没有小女儿家家那种绯红缠绵的情思，也没有初为女人的羞怯，有的是不知所措的茫然，还有茫然。这个人啊，我要怎么对你。 “莫语和谨言是我的人，今后请殿下便不要费心的代为管教了。”我说道，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他仍不言语，只是笔直的站着，今日他仍是穿着件蓝色常服，七八分新，只是腰间那只燕回巢的香袋换成了一块质地上乘的白玉环佩？” “昨日殿下找到我时，可曾见到我那位友人，不知他在何处？”昨天既是他将我找回，他自是见过阿沁的。 他一直沉默着，脸色阴沉的似乎要一掌把我打死，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宫中的人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皇室子弟更是如此，可他如今一脸的我很生气，我现在不好惹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想法，觉得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离他远些比较好，便冲他福了福，朝门口走去。 错身时，衣袖忽的一紧，赵王拉住了我的衣袖，我回过头，见他神色平静了下来，伸手将我的手紧紧握住，“陪我走走。”说着，便也不等我同意，便拉着我走了出去。 初时的几步，我因还没有明白他的意图，还有些发蒙，走的颠颠撞撞的，他便放慢了脚步，同我一道并肩慢走。一路上，两人也没有说话，我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心里却静了下来。这是我喜欢的人呀，其实我并不愿意惹怒他，我想跟他安安静静的说说话，安安静静的就这样一起走走路，心里登时和软了许多。我微微抬头看去，他的侧颜被拢上了几分光晕，江恒川一直是一个好看的人，我一直都知道，他是我见过的极好看的人，星眉剑目，挺拔的鼻梁，略薄的嘴唇，笑起来，带着几分凉薄的寒意，若他真的欢喜时，脸上便能笑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当然，他没有这样对我笑过，只是有一次，赵燕行同他似乎说了什么，他便这样欢喜的笑过。 我不想再同他置气了，我都没有生他气得理由，我怎么这样的矫情呢，明明是自己忍受不了，明明是自己吃赵燕行的醋。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喜欢她，又何必如此。昨夜这样冒冒失失的放纵，还要对他挑三拣四，实在没有道理。天下没有人必须要喜欢你，纵然你是赵雁声，你也不是有理由要全天下的人都喜欢你，况他自己也经历着心里的痛楚，着实没有理由去怨怼他。如此这般的想着，内心的郁结便也渐渐的消散开了，眼前便也看的见这座庭院的风光。 这座别院据说是赵王生母留给他的，董嫔娘娘是姑母凤池宫内的宫女，身世单薄，连这个嫔位也是因为诞下皇子有功于社稷在死前所封，我进宫时董嫔已经逝世，再小的时候没有什么记忆，所以对这位婆婆实在没有任何印象。 “据说护国公将桃李镇的地契房契都给了你，我们也算是毗邻而居了。”他牵着我的手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原先这里只是一个两进的小房子，我封王开府后陆续扩成今天的样子。” 深秋的风已经带了些寒冷，带到鼻尖的气味有些菊花凋零后的萧瑟之意，我抬眼看着他，江恒川眉目如画，眼里平静柔和，没有往昔的严厉。 “雁声，你可知道，命运啊，是最会捉弄人的东西。”他淡淡的叹息道，声音皆是往昔不曾闻的温柔无奈。“我对母亲的记忆已经很淡了，有时候仔细想去，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但我却总梦到她站在榕树下叹息。她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存了钱买了桃李镇这里的小院子打算日后出宫可以养老，可临了快到了能够出宫的年纪，却做了今上的女人。人们都说皇家富贵难求，但我知道她是不愿意的，她恨透了命运对她的捉弄。可是最近我常常想，如果当年她出了宫，或许便没了我，纵使她出宫另嫁了旁人有了我，我却定不能娶你，这样一想，我便不知道该是恨命运，还是感谢它了。” 我不敢置信看着他，嘴里喃喃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心里因为他的话掀起了汹涌澎湃的波涛，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可知道你给了我多大的震惊，不敢置信，你疯了吗，“我是赵雁声，你可看清了。”我努力握紧自己的手，不想因为让他看到我颤抖的那么厉害，让他知道我内心巨大的波动。 “我已经骗了自己那么多年，总算肯对正视自己的内心。”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生的极好，如黑玉般的眸子中印着我的身影，仿佛此刻天地间已经没有了万物，只有我和他，他的眼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眼波流转间，眼底的情意如蛛网般团团将我包裹住，我心里那些防备、那些委屈铺天盖地的在他面前融化了开，猛然间，过往种种好像回放一样在我眼前极速的回放，我的情绪一下子在他面前崩溃了。 事后，我觉得自己没有脸再去见他了，尤其是见他那件被我哭的湿淋淋的外衫，我用帕子盖住脸，觉得自己应该挖一个地洞钻进去，耳边是他爽朗的笑声。终于，他对我，也露出了内心欢喜时才有的小小梨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