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女将》 第1章 001怀孕 二传给的球不错。梁嘉敏猛地上前一步，她出手快，手腕下压的很，白色的球直直压在了三米线内，对方接应不及。 得分！ 梁嘉敏很是高兴的与队友击掌庆贺。她最近状态不错，球感也很好。经过这三个月的封闭训练，回头在全国锦标赛上她们队定能够拔得头筹的，赢得了全国锦标赛，明年她出现在国家队集训大名单上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女子排球世界杯，奥运会。 这一瞬间梁嘉敏甚至想到了站在异国他乡的领奖台上的情景。 打球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在世界的大舞台上大力扣杀吗？ “梁嘉敏，下来！” 主教练蔡阳忽然的吼声让训练馆内所有的队员都愣住了，梁嘉敏抹了一把脸，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不解。 “蔡导，怎么了？” 蔡阳脸上好像是结了一层冰似的，刚入了春，训练馆内却是热得很，他脸色不佳，梁嘉敏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是问了一句。 蔡阳瞪了她一眼，“我打电话给你爱人了，回家去吧。” 正在五对六继续比赛的队员们一只耳朵听到这话一时间忘了继续进行比赛，梁嘉敏也是一愣，她刚结婚不久，这是队里都知道的事情。 可是蔡导这话什么意思？ 回家去吧，她可是要备战奥运会的，现在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在训练馆内提升体能、锤炼技术技术，回家去，怎么能回家去！ 蔡阳听到这话，火气终于压不住了，“挺着大肚子去打比赛？梁嘉敏你是觉得其他的运动员看在你是大肚婆的份上，都不敢对你扣球吗？” 说完，蔡阳怒其不争地瞪了梁嘉敏一眼，当初怎么跟自己保证的，即便是结婚，也会排球为主，五年之内不生孩子。 如今倒好，五年，五个月都没有呢，这就怀上了。感情梁嘉敏你是当队医吃白饭的吗？还真得检查不出来？ 蔡阳越想越生气，想要把那化验单甩她脸上，只是扬起手来最后还是甩到了地上，化验单轻飘飘的，缓缓落地。 梁嘉敏愣在了那里，她脑袋懵懵的，几个队友也都围在了她身边，队长曹云芳捡起了地上的化验单。 其实化验单并不规范，但是“怀孕两个月”五个大字似乎带着怒意似的，几乎要飞出了纸面。梁嘉敏一把夺过了那化验单，脸上却是敷上了寒冰似的。 陆建华匆匆忙赶过来的时候，看到几个人正在安慰妻子。 梁嘉敏忽然站起身来，将那化验单撕得粉碎，“我不要这个孩子！” 几个队友没想到她竟是忽然间这么激动，都愣在了那里，只见她站起身来，捞起了一个排球就隔网扣了过去。 “砰”的一声，排球落地，梁嘉敏大喘息地站在那里，目光却是直直地看着那在地板上滚动的排球。 蔡阳原本已经走开了，见到梁嘉敏这举动却是忽然间折回身子来。 队里的人都知道，她们蔡导难得的好脾气，和前几任教练员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存在，可是就是这好脾气的蔡导，大踏步地走到了梁嘉敏的面前，一个巴掌甩了出去。 陆建华看到老婆挨打，顿时上前要去护住媳妇儿。 蔡阳却是大吼了起来，“梁嘉敏，你以为你把这孩子折腾没了我就会让你参加比赛？你休想！” 孩子没了你以为你能好得了哪里去？小月子小月子，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其他队友落下你一截，而且，就算是你坐完了小月子，你敢保证你能达到最好的状态？ 他不信！ 蔡阳是从地方队的教练一步步干上来的，他爱人也是当初的女排队员，结婚后个人水平严重退化到什么地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梁嘉敏是个好苗子没错，可是他蔡阳也不会因为这就让她毁了一条性命。既然想要代表国家参赛，那就做好万全的准备。 怀孕都两个月了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队员，他宁愿不要！ 梁嘉敏捂着脸，脑袋蒙蒙的。就好像是工厂里的机器停止了转动似的，陆建华看着无声落泪的妻子，却是有苦说不出。 他知道妻子避孕，还特意买了避孕药，这年头避孕药也很少有人用，他们明明都注意了的，怎么还会忽然间怀孕了？陆建华一头雾水，可是这时候也不是迷糊的时候，他清楚的很。 “蔡导，嘉敏她……” 蔡阳很生气，看陆建华搂着梁嘉敏就更是生气，“走，你们给我走！”他吼了起来。 其他队员也知道蔡阳是动了真格的了，连哄带劝地将梁嘉敏和陆建华送了出去，曹云芳看着还木头人似的不知道痛痒的梁嘉敏，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出了这事，谁也不想。”到底为了这比赛，她们流了多少汗，受了多少的伤就是她们自己都说不清了，可是这又能怨谁呢？ 这节骨眼上怀孕，梁嘉敏她真的是作死，作死到家了。 她不知道梁嘉敏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曹云芳想的更多，这次不单单是梁嘉敏不能完成个人心愿的问题，还牵扯到整个球队的水平。 主攻手的离开，她们队要想在全国锦标赛上勇夺冠军，只怕是难了。 教练就指望着这次能赢了全国锦标赛，他也能进入国家队当教练，这本是个三赢的事情，只是…… 这节骨眼上，梁嘉敏出了问题，将原本的愿望瞬间变成了春秋大梦，曹云芳也很郁闷。教练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国人的身体素质和欧美那些人是不能比的，就算是真的不要这个孩子，梁嘉敏也是注定要缺席全国锦标赛的。 只是眼下看梁嘉敏这模样，曹云芳也没好意思指责。 事到如今，指责又有什么意思呢？ 陆建华原本转身过去要跟曹云芳说一声的，只是看她转身回了去，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体育馆外面有些热，陆建华连忙追上妻子，“嘉敏，嘉敏……”他叫魂似的叫了好几声，只是妻子却是没听见似的，根本不管自己就直直走了。 陆建华一愣，连忙推着自行车追了上去，他正在单位上班，忽然间接到了这边的电话，蔡阳语气不善，他也没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孕了是好事，只是这好事却是放在别人身上行，到了他们家……陆建华叹了口气，连忙追了上去。 “嘉敏，嘉敏，要不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听到医院这两个字的时候，梁嘉敏回魂似的看了眼陆建华，然后，一巴掌扇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002过期 陆建华被这一巴掌打得有点蒙，梁嘉敏到底是练排球的，手劲儿大得很。 被妻子甩了这一巴掌，陆建华踉跄了一步，倒是没有摔倒，他一个大男人被打了脸，多少是有些意不平的，只是陆建华又向来脾气温和，单位里面他是脾气最好的，家里向来也是紧着妻子。 再说，妻子到底是怀着孕的，陆建华火气压在了胸腔里，只是梁嘉敏却是火山爆发了，“陆建华，你毁了我一辈子！”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再好脾气的人，被这么一巴掌打下来也是恼了的，陆建华也火气上来了，只是他还没撒出来，梁嘉敏却是气得浑身直哆嗦，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陆母正在家嘀咕着究竟什么事情，就见儿子带着儿媳妇回来了。 其实，对儿媳妇陆母一直存着点心思的。 这门亲事，是原本定好了的娃娃亲，可是现在又不像是封建社会了，娃娃亲不娃娃亲的也没什么，说断了也就那回事，再说两家也是多少年没来往了。 再说她之前也是听说了的，梁嘉敏是运动员，运动员那可是要为国家效力的，她一个老太婆，娶了儿媳妇就是为了抱大孙子，所以，当时也断了这心思。 梁家来人的时候，陆母正在准备着儿子的婚事的，女儿单位里的同事，人也不错，脾气好，眼看着这婚事就要定下来的时候，梁家来人了。 陆母当时就懵了。 梁嘉敏也不想结婚，可是当时她爷爷病的昏天暗地的，医院里住了小半年都没一点气色，最后实在不行了找人看的，说是要冲喜。 怎么冲！ 梁嘉敏的兄弟都结了婚，姐姐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还没结婚的也就梁嘉敏一个人。老爷子受苦受累了一辈子，梁嘉敏心底里再不愿意还是答应了，她爷爷最是疼她，难道她能不报答吗？ 梁嘉敏嫁进来的时候满心的不欢喜，陆母也没什么娶儿媳妇的愉快，偏生梁嘉敏长得也是不错，他们这片是数得着的，陆建华个头不高，倒是被妻子比下去了。 陆父倒是很乐呵，“将来建华的孩子矮不了。” 陆父还没高兴两天，梁嘉敏就在饭桌上刺激了公爹一番，“爸，我和建华商量了，这两年不要孩子。” 梁嘉敏有自己的打算，她还年轻，如今正是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什么都不能耽误她拿冠军的梦，原本嫁进来的时候她还想，要是丈夫不同意她的想法的话，那就别想碰她，反正她平日里都要在训练馆那边带着，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的。 只是出乎意料，陆建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这让梁嘉敏对这门婚事有了重新的考量，虽然才嫁进来两天，但是对陆建华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虽然个子没自己高，可是到底是有文化的，只是公婆这里，梁嘉敏想直说，她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婆婆就盯着自己的肚子看。 只是梁嘉敏直抒胸臆了，却是丝毫没考虑陆父陆母的心情，陆父夹在筷子里的红烧肉一下子掉到了盘子里，只是他是一家之主，到底没开口，陆母却是忍不住了，“我和你爸这两年还能帮你们带孩子，等过几年，不知道还有没有我俩，你们两个没经验的，怎么照看孩子呀？” 陆母有些生气，她和老头子现在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等过两年哪还有空帮他们带孩子呀，能照顾自己就不错了。这倒好，她还没开口呢，儿媳妇就说了不要孩子，这像是什么话，哪家的新过门的媳妇会怎么对着公公婆婆说话的。 梁嘉敏也是委屈的很，她又不是不要孩子，只是她这两年是打球的高峰期，等过了这段日子，等她拿下了世界冠军，她退役后自然会要孩子的。她也是为了这个家考虑呀，陆建华也就是做单位里上班而已，陆父早年在矿上上班的后遗症发作了，这些年肺一直不好，自己那点工资都用来买药了，也就是够他们老两口过活而已。 可要是自己拿下了冠军，世锦赛也好，奥运会也好，到时候他们家的生活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候她生孩子，也能给孩子带来一个好点的生活环境不是吗？ 陆建华看气氛有些凝滞，桌子下面轻轻拍了下妻子的手，脸上带着笑意道：“妈，我和嘉敏不是不想要，只是她如今打球打得正顺，等过两年吧，反正我们也年轻，不着急。” 老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陆建华就是典型的。 这不，之前答应自己好好的，如今就变了样了。陆母有些不高兴，这要是娶得是之前的那姑娘，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梁嘉敏也有些不乐意，吃完了饭之后就走了，跟陆父打了个招呼，就被陆建华送到了训练馆，她新婚假期其实是三天，可是如今这家里怎么待？还不如去打球爽快。 梁嘉敏十天半月也才回来一次，这也倒是有效减少了和陆母的冲突，实在是看不下去，陆母就去女儿家住两天，反正离得近，至于陆父，因为在木材厂看门的缘故，有时候要在木材厂值班，一周也回不了家几趟。 一时间，陆家的这个院子倒是成了旅馆似的，陆母正在家里倒腾腌的咸菜呢，忽然间看着儿子架着儿媳妇回来了，连忙抹了把手，迎了过去，“这是怎么了？” 虽然不喜欢梁嘉敏，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媳妇，如今这般模样，她可不也着急么？ 陆建华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怀孕了。”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说这事，要是让他妈第一眼看到了自己脸上的巴掌印，估计再大的喜讯也让陆母高兴不起来的。 陆母听到这话一愣，然后才反应了过来，“怀孕了？”她脸上带着笑意，怎么都掩藏不住的，“你们不是吃着药的吗？”她就说，那药不管用，也没听说别人家用过呀，而且说不定还对身体有副作用呢。 瞧瞧，这都吃着药呢，不还是怀上了？ 陆建华也纳闷着，为了不怀孕，妻子也是想尽了办法的，原本他们就是聚少离多，要是短暂的假期里面还没些夫妻生活的话，陆建华也不乐意，到底梁嘉敏弄了些避孕药，说是吃了这个就没事的。 陆建华知道妻子的脾气，既然她都这么想办法了，自己再和他妈站到一条战线上非要她生孩子未免不近人情。 梁嘉敏还没醒，陆建华蹑手蹑脚地去了化妆台那边，那避孕药就是放化妆台的小抽屉里面的。 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用这玩意儿，也是第一次看到的，仔细研究了一番，陆建华知道问题出在那里了。 敢情，这避孕药竟是过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003生女 陆建华没有瞒着这消息，其实他心中也是堵着一口气的。 自己是事事顺着妻子的心意来的，甚至避孕这事也是，可是呢？这次怀孕真的赖不到自己头上去，这药是她弄来的，平日里也是她在吃，过没过期自己不看，你说怨谁呢？ 梁嘉敏醒来之后，在陆母和陆建华的陪伴下去了趟医院，主要是做个检查，毕竟这是吃了避孕药的，对孩子有没有危害，谁也不知道。 只是那时候的医院有没有二十多年后的机械精密，医生也说不好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应付的话，“应该没事的，只是孕妇要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情。” 孕妇和丈夫脸上都没什么笑，这哪里像是怀孕呀，奔丧还差不多。 大夫觉得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只想着早点打发走，偏生陆母这次却是极为上心。 她就一儿一女，女儿年龄大些，如今孩子也不小了，到底也是嫁出去的姑娘，自己管不着，可是儿子可是要给她养老的，传宗接代的，这是他们老陆家的孩子，说什么，都是要小心照顾的。 大夫也不是第一次见陆母这样的婆婆，知道三言两语打发不了，就索性多说了几句，“看您这儿媳妇身体比较好，回头生产应该是顺顺当当的，您也别太担心。” 陆母再次得到确认后，终于放心地离开了医院，只是回到家里后，却是把儿子拽到了她那屋里。 “她现在怀孕了，心情不好，你也多体谅些。”陆母也是从做人家媳妇过来的，自然知道这些，其实后来她也是注意到儿子脸上的巴掌印的，多多少少也猜出了些。 因为陆父有一份工作的缘故，他们家生活没说太清苦过，陆母也是有些文化的，孩子小时候再怎么皮也没有打过，自己都没打过的孩子却是被儿媳妇打了，陆母又怎么会不生气呢？ 可是转念一想，她也多少能知道梁嘉敏的心情的，头几天她回来的时候不是刚巧自己身体不怎么舒服也在家吗，儿媳妇也是伺候了自己一天，临了透着口风说过些日子要打比赛，兴许有可能打世界级的比赛。 到底是结婚四五个月了，陆母也慢慢接受了儿媳妇。不然同一屋檐下，还能见面就骂架不成？ 如今这一怀孕，别说比赛了，直接被教练撵回了家，就算她不是梁嘉敏，陆母也为她难过。 这可好，如今怀了孕了，自己和老头俩人高兴，偏生这俩要当爹妈的，一个整日里上班不顾家，一个整日里呆在家里苦着脸，好像是别人欠了她一万块似的。 “我……”陆建华犹豫了一下，避孕药过期的事情他没有给陆母说，因为觉得没必要。只是他们夫妻俩和父母住在一起，这还能瞒得住不成？ “我知道了。”到底是应了下来。 陆母见状笑了笑，这就好，她儿子向来是有一说一的，既然答应了下来，就没事了。 梁嘉敏正在屋子里看书书，看得是关于排球的，她从十岁的时候开始打球，打了整整十年，对排球不只是单单的热爱这股子劲儿了。 看到陆建华进来，她往里挪了挪位置，“将来这孩子，我想要他打球。” 陆建华听到这话不由一愣，旋即却是笑了起来，“孩子还没出生呢，不着急。”再说，谁知道孩子将来长得高长得矮呀，要是高了还好说，矮的话，怎么打球？ 不说高矮这件事，陆建华还有一个顾虑，梁嘉敏看着身体不错，可是他是知道的，妻子身上有伤。他虽然这些天对妻子有些冷遇，可是对这个孩子还是很上心的，他可不希望自己孩子将来吃那么多苦。 想想就心疼。 梁嘉敏听到这话不由觉得有些气得慌，把书往桌子上一撂，“长得高的话打排球，不高的话就打乒乓球，实在不行就算是练体操也行。”她就一个念头，她这辈子算是完了，可是她的孩子一定要成为世界冠军，圆了她这个梦。 陆建华觉得妻子偏执了，她把自己没有实现的梦想强加到孩子身上，这样子实在是太苛责孩子了，他想要反驳妻子，可是听到院子里陆母的咳嗽声，陆建华话到了嘴边又是溜了个弯回去了。 “这也先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到时候咱们好好给孩子参谋参谋。”他让了一步，梁嘉敏也是见好就收，反正孩子是她生的，回头肯定跟她这个当妈的亲，自己让他学，他还能不学？ 她知道丈夫在敷衍她，不过敷衍就敷衍吧，回头她定是要自己的儿子成为世界冠军才是。 两人这也算是和好了，梁嘉敏也遵医嘱，每天坐在那里看看书，有时候帮着陆母浇浇花，脸上倒是带着几分笑意的。只是她身上的伤病在怀孕的时候却是发作了几次，也不严重，就是睡觉的时候经常抽筋，这可苦了陆建华。 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妻子喊醒，帮她揉揉腿抻抻脚，陆建华休息的很不好，别人家怀孕，孕妇都会长胖的，可是梁嘉敏却是瘦了几分，连带着陆建华也是变得几分消瘦，冬天的时候穿着棉衣还显不出来，开了春，等到换上了薄的衣服，一下子就把陆母心疼着了。 “让你多喝点鸡汤，你嫌油腻，现在好了，看看你瘦的，到时候生孩子的时候没力气怎么办？” 梁嘉敏的肚子很大，可是她人瘦了很多，好像是肚子重身子轻，一不小心就会歪倒似的。 “没事，我有劲。”其实婆媳关系还是很一般，但是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梁嘉敏也不指望婆婆能把自己当亲生女儿，只是她真的不喜欢那些油腻腻的东西，尤其是她现在又不能训练，一旦长胖了，只怕是生完孩子后就再也瘦不下来了的。 知道自己再也没希望回到球队后，梁嘉敏也死了心了，只把心思扑在孩子身上，当然对自己的身材也开始注意了。她一米七九的个头，体重也不轻。原本在球队的时候并不在意，毕竟体重有时候能带动扣球力度，所以她们球队向来饮食不错，她也不在意是不是吃油腻的东西，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简直能把陆建华装进去，这让梁嘉敏不乐意，反正身体是自己的，陆母再怎么说，她一说吃饱了，婆婆也是没办法的。 梁嘉敏站起身来往屋子里去，外面有点风，她不喜欢吹风，觉得会把自己的脸吹干。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天肚子沉甸甸的，她刚站起来，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陆建华到了医院的时候，梁嘉敏已经生了。 小丫头片子一个。 陆建华觉得也没啥，从陆母手里接过了孩子仔细地瞧了瞧，“妈，你看小丫头在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004名字 梁嘉敏生产的时候不怎么顺利，简单来说就是使不上劲儿。即使刚出生的小丫头分量不重，可是却也是把梁嘉敏折腾了俩小时。得知自己生了女儿后，梁嘉敏觉得天塌了似的。 女儿的身高往往像爸爸的，所以她一直咬定自己怀的是个男孩。这样子，好歹孩子将来长得高，可是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却是个丫头片子，这险些把梁嘉敏气晕过去。 陆建华是抱过孩子的，只是那孩子是他姐家的，那时候孩子都三个月了，孩子小的时候他也不敢抱，怕是闪着孩子的腰，他抱得有些不舒服，小丫头顿时哭了起来。 “妈，是不是孩子要吃奶了？”陆建华没经验，向陆母求助。 陆母无奈地抱走了孩子，梁嘉敏讨厌这个孩子，所以根本不给孩子喂奶，刚出生的孩子过会儿就饿，这孩子吃得第一口奶是医院里其他产妇的，那产妇奶水好，一个大胖小子都吃不完，看着陆母抱着孩子可怜，就喂了小丫头一把。 “她奶水不好。”陆母不想多说，既然你不待见这孩子，那我和老头养着就是，要是你们两口都不待见，那这孩子就只要爷爷奶奶就好，她生养了两个孩子，也都养大成年了，还能没经验不成？ 至于孩子想吃奶，大不了就买，自己出去干点活，挣点钱，奶粉钱还是挣得起的，实在不行就学老家的土办法，养头母山羊，让孩子喝羊奶。 因为避嫌的缘故，陆父在病房外面呆着，看到老妻抱着孙女出来，不由笑了笑，“咱们娃儿想爷爷了是不是？” 陆父其实也想梁嘉敏这次生的是个男孩，重男轻女是千百年来的传统，这十多年的改变不足以改变一个国家千百年的传承，而且他和老妻两个好歹是儿女双全的，可是如今兴独生子女，儿子又是在单位里上班的，不好逃脱这一条。 要是生了个儿子，好歹给老陆家传承了香火不是？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这人也是奇怪。 梁嘉敏对孩子的不待见，倒是让陆父心中对孩子的那点期待，或者说失望没了影子。也是孩子幸运，虽然她妈不喜欢，到底是爷爷奶奶还疼着孩子呢。 不过，这孩子也招人疼，你说刚出生的小孩子，竟然会笑，这医院里的人都觉得这小女娃是个幸运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在哭闹，她就那边安静地躺着，陆奶奶一直照看着孩子，要做饭的时候就把孩子交给老头看，倒是陆建华这个亲爹，想要看女儿，得要先找到他父母才是。 出月子的时候，球队里的队友来看望梁嘉敏，怕吵着梁嘉敏不得安生，队里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队长曹云芳，另一个就是队里的副攻手靳红雪。 看着梁嘉敏瘦了一圈，曹云芳和靳红雪都有些傻眼，难不成是怀孕的时候吃了苦头不成？怎么原来高高壮壮的梁嘉敏如今竟成了个弱不禁风的病美人。 梁嘉敏已经下地了，她虽然不在球队，却也时刻关注着队伍的情况。她们队输了的，全国锦标赛没能赢下来，要是自己在的话…… 梁嘉敏不止一次这样想，可是却又不敢继续往下想，她害怕，自己想多了，会把自己生生折磨死。 她甚至区分不了，在得知她们省队没能夺冠的时候，自己的心情，到底是遗憾多了些，还是嘲弄多了些。没了她的省队，没能再进一步，不知道蔡指当时什么个心情。 “对了，你女儿叫什么名字？”靳红雪没看到队友的女儿，不由四下看了眼，不过，这屋里好像根本就没有小孩子的痕迹嘛。她也是当姑姑的人，自然知道养孩子的女人屋里是什么样子的。 曹云芳没想到靳红雪直言直语就问了出来，她来之前特意打听了些，多少知道老队友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女儿的，偏生靳红雪又是个直肠子，说话不经过脑子的。 “嘉敏，你怎么这……” “陆一。”梁嘉敏声音冷冷道，甚至她知道靳红雪会问什么，所以她更是直接道：“不是衣服的衣，也不是依靠的依，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一。” 饶是早就知道梁嘉敏的性格，对这也有预估，可是听到这话，曹云芳也是目瞪口呆。 靳红雪表现的更是明显，“啊……怎么叫……”曹云芳捂住了她的嘴，刚巧院子里传来陆奶奶哄孩子的声音，曹云芳拉着人就往外跑，“我们去看看孩子。” 梁嘉敏脸上带着冷笑，看着离开的俩人，只是那冷笑慢慢又变成了无奈的苦笑。 就算是输了，她也想要在球场上输，而不是在球场外。 陆奶奶不太认人，可是看到曹云芳这么高的个头，陆奶奶大概也知道是谁了。 “大娘，这就是小……小一一吧。”靳红雪怎么喊怎么觉得这孩子名字别扭，梁嘉敏跟孩子有仇吗，起这么个名字。 陆奶奶知道人家为什么这幅样子，梁嘉敏给孩子起这名字的时候，陆奶奶也是生气的，这是当妈的吗？没抱过孩子，没给孩子喂过奶，起名字的时候倒是有决定权了。 陆一，陆一，这哪里像是女孩子家的名字。 不过梁嘉敏似乎犟上了似的，到底是她的女儿，陆奶奶再不乐意还能怎么着？倒是陆爷爷想得开，“老子说过，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陆爷爷没怎么读过书，可是当初在矿井工作的时候自己倒是看了不少书，大道理说出来一箩筐，陆奶奶懂道理，只是这文言文的道理，还是不太明白。 到底是特意来看儿媳妇和孩子的，家里面有事是家里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陆奶奶笑着说道：“他爷爷说道生一什么的，出自老子的《道德经》，我们家一一是个有福分的。” 人家孩子奶奶这么说，靳红雪这才也上道了，“是呀是呀，孩子爷爷奶奶那么疼她，小一一可不是有福分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005孤儿 不过靳红雪也觉得这孩子可爱，你看，这才多大的孩子呀，就可着劲儿笑，不像是别的小孩子，总是哭。 小孩子笑脸才好看嘛。 逗弄了孩子一会儿，曹云芳努了努眼，“大娘，嘉敏最近还好吧？” 陆奶奶觉得这话没法说，你怎么判断好不好呢？她跟这孩子有仇似的，根本就不管不问。坐月子的人不能生气动怒，可梁嘉敏根本不在乎这些，她拒绝婆婆炖的鸡汤，每日里只吃几口饭菜就放下筷子说饱了，人也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 她是不给陆一喂奶的，这让陆奶奶很是生气，好在隔壁邻居家的孩子现在半岁多，也正在吃着奶，陆一能蹭上一口。 因为这件事，陆奶奶跟这个儿媳妇是彻底生分了，这会儿听到梁嘉敏的队友这么问，脸上笑意也是凝滞，“也就那样吧，你们要不再去劝劝她，别跟自己过不去。” 女人坐月子的时候很重要，跟自己过不去算怎么回事？真要是伤了身子，将来遭罪的还不是她自己？ 曹云芳听到这话微微一怔，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这还真是梁嘉敏的作风。 “那我们去跟嘉敏告个别，一会儿还得回去训练。”这是场面话，陆奶奶也不关心她们到底是怎么道别的，抱着孙女往屋里去。 进门前，靳红雪还有些不确定，“真要劝呀？”她性子耿直却不傻，梁嘉敏那脾气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只是她们真要开导她吗？ “尽人事听天命吧。”曹云芳到底是队长，平日里也有负责做队员们的思想工作，这会儿看梁嘉敏这模样，不可能坐视不理，起码该说的话她也得说上几句才是，有没有用那就另说了。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坐在床上的梁嘉敏先开腔了，“你们要回去了吗？” 这人向来就是这么直脾气，曹云芳点了点头，“我俩还得回队，嘉敏，现在既然这样了，你也别……” “大姐你别劝我，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梁嘉敏直接打断了曹云芳的话，“只是往后不能跟你们一块打球了。” 这话让靳红雪想到自己刚进省队的时候，还是梁嘉敏带了自己一段时间，她连忙安慰道：“你别这样想，说不定过段时间你恢复过来，就又能上场了呢？你看古巴的那鲁伊斯不就是怀着孕还能打球吗，我一直觉得你不比她差。” 这牛皮吹的有点大，都快要上天了的。 曹云芳没好意思戳破，又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是带着靳红雪离开了。 离开了陆家，靳红雪小声说道：“大姐，你不觉得嘉敏状态很不对吗？”一副像是再也不会相见的模样，她总不能是想不开打算自杀吧？ 靳红雪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曹云芳也觉得不对劲，却还吃不准到底是哪里不对，不过她倒是没往梁嘉敏会自杀这件事情上想——因为梁嘉敏根本不是这种人。 没几天，曹云芳就是知道了这点不对劲究竟是什么缘由——梁嘉敏离家出走了。 这个消息在整个省队引起了轰动。 陆爷爷和陆奶奶最近专心照顾孙女，对于跟他们对着干的儿媳妇不算是很上心，一开始发现梁嘉敏不在屋里的时候也没在意，只以为她是出去转转圈很快就回来，毕竟在家里憋了一个月肯定不舒服就是了。 哪想到儿媳妇迟迟未归，甚至于陆建华下了班后梁嘉敏还没踪影，这让陆建华也是着了急。四处去找他老婆，到最后甚至去了省队。 那会儿天色已经黑了，省队的队员也早就结束了训练，一群姑娘们正在宿舍里聊着，陆建华一句“嘉敏在不在这”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省女排的姑娘们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议论着梁嘉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曹云芳还特意抽时间去看了下，只不过这次她没有贸然上门，而是问了句隔壁的邻居。 街坊邻居对于这种八卦还是很热衷的，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从昨天中午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了，我看建华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个遍，就差掘地三尺把小梁给刨出来了，他今天都没去上班，说是找媳妇去了。哪还能找的得到呀，这人八成是故意走的。” 梁嘉敏不喜欢自己的女儿，街坊邻居都是清楚的很。她又是心高气傲，指不定就是离家出走不打算回来了呢，陆建华怎么可能找得到人呢？ 曹云芳听到这话也是震惊的很，她跟邻居道了声谢，打算回队里去，经过陆家门口时就听到里面传来孱弱的婴孩的啼哭声，这孩子才满月没几天，就被亲生母亲抛弃了吗？ 妻子的离开让陆建华颓丧了好一段时间，陆奶奶看不下去了，“你要是真想找她那就出去找，别整天哭丧着一张脸在我面前晃悠，这孩子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托生给你们当闺女是吧？亲妈不要，亲爹丢了魂儿似的，要滚你赶紧给我滚，我跟她爷爷再怎么不济，也有孩子一口饭吃。” 陆奶奶有点激动，她这个脾气向来温和的人也被儿子的不争气给气着了，大嗓门吵醒了婴儿床上睡觉的小陆一。 小小的婴儿似乎受到了惊吓似的哭了起来，陆奶奶听到孙女哭连忙过去瞧。 陆建华也是被那哭声牵动着心神，他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才出生不久的孩子还看不出眉眼到底如何，只不过在陆奶奶眼里，自家孙女那是一等一的漂亮，她抱着小陆一哄了起来，一转身看到站在身后的儿子，依旧没什么好气。 “妈，让我抱抱这孩子吧。”陆建华小声说道，这孩子像是有魔力似的，越来越轻微的哭声扣动着陆建华的心，让他再度产生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老太太说的没错，嘉敏走了，自己是真的找不回来她了。难道自己就这么自暴自弃下去？ 他伸手接过了女儿，“往后咱们好好过。”这是一个父亲的承诺，陆奶奶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头觉得欣慰了不少，好在自己这孩子还是幡然悔悟了的。 她刚才也就是说说，陆一这孩子怎么能从小就没了妈又没了爹呢？ 只是陆奶奶并不知道，命运有时候就是喜欢这么开玩笑，在陆一满月后的第五天她被亲妈抛弃后，在她五岁生日前的一个月，她再度被亲爹抛弃，成为了孤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006蛋糕 陆建华单位里的同事连同法院里的人来陆家时，陆一正在院子里玩毽子，这是陆奶奶前段时间刚从公鸡尾巴上薅下来的几根漂亮的羽毛，用一个光绪年间的铜钱做了垫子给陆一缝制了这么个鸡毛毽子玩。 她觉得孙女个头有点矮，尤其是和同龄人相比，听人说孩子蹦蹦跳跳能长高，陆奶奶就是用这么个“偏方”来办事。 只是这会儿冲进来的人差点把陆一推倒在地，原本被她捏在手里的毽子掉在了地上，被人踩在了脚下。 靓丽的羽毛上面沾染着灰尘，顿时破败不堪。 陆一小心翼翼地过去把这歪倒了的鸡毛毽子捡了起来，听到屋里面传来的声音，是奶奶那凄厉的尖叫声，“不可能的，我们家建华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还不满五周岁的小孩子不懂得奶奶为什么那么激动，只是她很快就是从邻居们的闲言碎语中听到了一些本不该知道的消息，“听说是盗用公款，用了好几十万呢，现在携款潜逃了。” “真没想到陆建华这么大胆，你说平日里也看不出来呀，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偷公家的钱？” “可不是嘛，唉，这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说这几十万块钱，陆老头他们是不是得给补上？” “那么多钱，哪能补得上呀？” 已经记事的陆一只记得自己家被翻了个底朝天，奶奶跌坐在地上痛哭，从单位里得到消息匆忙赶回来的陆爷爷只看到家里一片狼藉。 “陆建华贪污公款跑路”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于闹的满城风雨。 原先单位里的人陆陆续续又是来了好几次，有些瞎猫碰到死耗子似的想要撞见偷摸回家的陆建华，只是左等右等却都没等来人。 陆一五岁的生日到了，只是原本承诺给她买生日蛋糕的爸爸不见了，生日蛋糕也变成了两个水煮蛋——这已经是陆奶奶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家里被搬了个空，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用那边的话来说——你儿子贪污了几十万，我们这才搬走多少？ 原本布置的温馨的庭院现在有些空荡荡的，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家里的录音机还有自行车都没了。 陆奶奶的缝纫机也险些被搬走，被她拼死护住了，“你们把这搬走了，我拿什么挣钱还你们的帐？” 她嚷着，像是一个护着自己小鸡崽的老母鸡。 那人被瞪得有些心里头发毛，到底是把缝纫机给陆奶奶留下了。 “那你记得还账。”走的时候不忘记交代一句。 这缝纫机也成了家里唯一的大件，而陆奶奶则是靠这个大件挣钱——她帮人洗衣服、修补衣服。 陆爷爷倒是还在上班，可是工资的绝大部分用来偿还儿子席卷走的公款，而按照他现在的工资水平，差不多得一个世纪了。 陆爷爷今年已经五十出头，又哪来的一百多年的活头？老两口几十年来做人都挺直了腰背，不想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这会儿就是拼了命的挣钱以及省钱。 过生日的时候给陆一煮两个鸡蛋已经是极为奢侈的举动了。 五岁的陆一现在个头还不到一米，体重还不到三十斤，跟同龄的孩子相比就是个小可怜。 陆奶奶把鸡蛋剥好了放到陆一的碗里，“快吃，我们陆一快点长大，长大后日子就好过了。” 碗里是她做的手擀面，陆一很是喜欢吃她做的面条，至于她跟陆爷爷碗里则是汤多面少。 “我不想吃鸡蛋。”小女娃轻声说道。 这话让陆奶奶一愣，顿时着急起来，“你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呢？”她一辈子吃苦受累的，老了还要背着儿子的一身债务，心里头也是委屈的不得了。 听到孙女这话，陆奶奶那积蓄着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 “你怎么又发脾气了，对孩子撒什么气？一一，听话别挑食，快把鸡蛋吃了。”陆建华带来的磨难让老两口都苍老了十岁不止，这会儿陆爷爷也是没精打采的，只不过再怎么生气，这孩子懂什么？ 她也不想没了妈也没了爸，大人做的事情，牵连到孩子身上算什么回事？ 陆爷爷摸了摸孙女的小脑袋，这孩子也是倒霉，托生到他们家了。 “我不挑食，我只是不想吃，爷爷奶奶你们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吃过亲妈的奶水的缘故，陆一从小就是瘦巴巴的，这段时间更别说了。 原本还生闷气的陆奶奶听到这话眼泪啪的一下子就是掉了下来，她刚才冤枉陆一了。 “一一乖，爷爷奶奶吃多了，不喜欢吃这个，你吃就好了。”她可怜的孙女，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陆秀梅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妈在那里抹眼泪，她叹了口气，这家可是被折腾散了。 “怎么在屋里头吃饭呢，今天是咱们陆一的生日吧？姑姑过来给你过生日了。”就算是当初再怎么不喜欢梁嘉敏，对自己那兄弟再怎么厌恶，陆秀梅也知道，这孩子是最无辜的。 瞅着陆一就一碗手擀面，里面俩鸡蛋，桌子上还有一小碟腌黄瓜，陆秀梅也是心酸。 陆爷爷陆奶奶看着过来的女儿顿时心生欢喜，尤其是看到她拎着的蛋糕盒子更是眼睛一亮，只是一想到这一个生日蛋糕就得十块钱，她心里头又是一紧，“花这个钱做什么？” 十块钱呢，够他们省吃俭用半个多月了。 “过生日自然是得吃生日蛋糕。”陆秀梅知道她妈在心疼什么，不过她不想让孩子过得太亏欠，一个生日蛋糕不过是她两天的工资而已，她不能每天拿自己的工资来救济娘家，偶尔给侄女买个生日礼物还是可以的。 粉色的塑料外盒，里面的蛋糕看着鲜嫩可口，陆一眼睛也是亮晶晶的，“谢谢姑姑。” 陆秀梅闻言心中不由叹息，帮着陆一切蛋糕，蛋糕店里也有鲜奶蛋糕，只不过价钱比较贵，她买的这是硬奶油的蛋糕，吃在嘴里甜的腻歪人，用了不少的糖晶。 要是建华没出事的话，给陆一买的应该是那鲜奶油蛋糕吧？想到自己那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弟弟，陆秀梅更是头疼。 “妈，陆一不能总在家里吧，她不去上幼儿园了？”她忍不住说了句，自从陆建华出事后，陆一也从他单位的幼儿园退了学，这一个多月一直跟着她奶奶四处跑。 陆奶奶正看着孙女吃蛋糕，听到这话脸上笑意微微一僵，她倒是想要让陆一去上学，可民办幼儿园一个月得五块钱，她从哪里弄这五块钱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007爸爸 九二年也就是去年起，国家颁布了一个《九十年代中国儿童发展规划纲要》，民办幼儿园兴起。和早前企事业单位办的幼儿园不同，民办幼儿园旨在盈利。 对于陆奶奶而言，花钱就是麻烦事，放在一个多月前，她一点不在乎这一个月五块钱，可现在恨不得一毛钱都能掰成两瓣花，她实在是犹豫的很。 陆秀梅看出了父母的为难，好一会儿才是开口，“要不这样，这个钱算是我借给陆一的，等她长大了能挣钱了还给我好了。”孩子没了爸妈总得有个出路，这样跟着老两口不是办法，要不是因为自己家有两个孩子，陆秀梅就把陆一接到自家去了。 别的她出不起，这孩子一个月五块钱的学费还是能出得起的。 “这哪成呀？”陆爷爷先是开口了，他知道闺女家不缺这五块钱，可是嫁出去的闺女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这么补贴娘家不成的，万一女婿不同意怎么办？ 陆爷爷不同意这么做，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完蛋后，再看着女儿婚姻破裂。 “爸，我回去跟建军商量下就是了，这就当我，当我投资好了，将来陆一出息了，别忘了她姑姑曾经帮过她就行。”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却也没真指望陆一报答。 这会儿出钱就是想减轻一下二老的负担，他们坐五望六的人了，现在还背着十几万的债务，自己再不出手的话，那债务会把二老给压死的。 当然，她能做的也是杯水车薪，毕竟她家里头也有俩孩子要养着，哪一个都不是省心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陆一听得明白姑姑的话，“我将来一定会报答姑姑的。”她说的很郑重，不过在陆秀梅看来要是这孩子嘴角没有那一小截面条，这话的可信度更高一些。 五岁生日后，陆一在她姑姑的资助下去了与她家隔着三条马路的红星幼儿园继续上学。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她也都认识，对于陆一的到来，小朋友们很是好奇，“你家里不是没钱吗，你怎么又来上学了？” 陆一被包围了起来，甚至有人还推了她一把，“我妈说了，都是你爸爸贪污公款，所以他们的工资都没发，没钱给我买玩具。” 幼儿园老师听到小朋友通风报信过来的时候发现人打起来了，陆一站在那里不动手，任由着其他几个人打她。 “干什么呢，毛小希你怎么能欺负女孩子？” 刚才动手的毛小希却是一脸的坦荡荡，“老师，她爸爸贪污公款让我妈都没有工资拿，我不喜欢她。” 老师听到这话哭笑不得，这家长为了骗孩子不给孩子买玩具，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你妈妈是在骗你呢，陆一的爸爸跟你妈妈又不是一个单位的，怎么可能影响到你妈妈？”她蹲下来帮着陆一整理小裙子，发现这裙子是被人给修改了的，上面原本还有个洞，被人用同色的布料给补上了，乍一看还真是瞧不出来。 听说陆一的奶奶又是帮人洗衣服又是缝补衣服，应该是她的手笔了。 “陆一乖，他们就是胡说八道的，知道吗？”这话说的几个小朋友很是不乐意，陆一的幼儿园生活到底是开始了，只是开头和过程都不美好。 顶着“贪污公款携款潜逃犯”女儿的名声，陆一从幼儿园到了小学，同学们依旧是差不多都认识的，对于这个你不管怎么说她就是一句话都不说的同学也是没了排揎的兴趣，这也让陆一的小学生活顺利了一些。 “陆一，你爸爸真的从来都没有回来看过你吗？”小学同桌乔巧忍不住问了句。 陆一摇了摇头。 “那你还记得你爸爸长什么样吗？” 乔巧很是好奇，这都过去三年多了，陆一还能记得她爸爸长什么样吗？ 陆一点了点头，“还记得。”只是她觉得那张脸似乎越来越模糊，她也许很快就是记不清楚了。 家里头没有爸爸的照片，当初来她家的人把那些家庭合影都撕了，通过这个举动来发泄自己的愤恨。 “那你知道你妈妈长什么样吗？”乔巧多问了句，她听说陆一从小就被她妈妈抛弃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知道。”八岁的女孩诚实地回答了同桌的问题，她从来没有见过妈妈，不知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 乔巧觉得没意思，“陆一，你得多笑笑，你长这么好看，笑笑多好？”笑起来甜甜的，有一个小酒窝，让人觉得心都化了。 可是这人就这么冰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都亏欠了她一样，这让乔巧觉得很郁闷。 陆一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撑出了一个笑容，只不过在乔巧看来，这笑得比哭得还难看，“算了算了。”她今天和陆一两个打扫卫生，班里的同学都走完了就剩下她们两个。 看着陆一拿着垃圾撮去外面倒垃圾，乔巧连忙把扫帚放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从桌洞里拿出来一样东西。 陆一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桌上的粉色盒子，上面还系着一个蝴蝶结，她有些好奇。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我这个月的零花钱可都花光了，你别嫌弃，回家后再看。”乔巧很喜欢陆一，因为觉得陆一长得好看，她要是有陆一那么好看，肯定天天穿漂亮衣服，哪像是陆一，衣服都是打着补丁的。 这还是除了家里人以外，自己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陆一离开学校的时候都有些恍惚，背着奶奶缝制的布书包，手里头捧着的是乔巧送她的礼物。 小学距离家不到三里路，陆一早就习惯一个人上下学，只是今天她又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似的。 回过头去，陆一看到一个长了一脸大胡子的人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因为没想到自己骤然转身，那人愣在了那里。 “爸爸？”陆一轻声喊了一句，这人长得好像她爸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008妈妈 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声音很轻，却像是惊雷一般把人给吓走了。 陆一觉得奇怪，她觉得那个人应该就是她爸爸，虽然一脸胡子拉碴看不出到底长什么样，可她就有那么一种直觉。 直觉驱使下，陆一追了过去，只是刚拐过弯去，她就发现那人不见了，一眼望过去也没看到人的影子，倒是那边停了辆车子，周围围了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一，陆一，你在这干什么，快点回家，你妈回来了。” 邻居张大婶的大嗓门在身后响起，陆一愣愣的站在那里，她妈回来了？ 从小到大自己只见过别人的妈妈，什么时候她也有了妈妈呢？ 张大婶看这孩子傻站在这里，就是连忙过来拉人，她看了眼那边沸沸扬扬的人群，“哟，这是出车祸了？” 要是平时，张大婶肯定会凑过去看看热闹，不过这会儿她没空，拉着陆一回家去，“这么多年没见，你妈还是那么漂亮，一点都没变，我看她穿的可好了，看样子是混出来了，你过会儿机灵点，到时候你爷爷奶奶也能跟着沾光，知道吗？” 陆一脑子里懵懵的，她五岁前是爷爷奶奶爸爸，五岁后是爷爷奶奶姑姑，什么时候多了个妈妈？ 张大婶依旧喋喋不休，“你妈也真是狠心，说丢下你就丢下你，这都快八年了才回来一趟，也不知道她现在回来什么意思。” 作为邻居，张大婶这些年把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梁嘉敏当初抛夫弃女后，她娘家那边也没脸再跟陆家走动，只说就当没了这个女儿。 没了这个女儿，自然也没了陆一这个外孙女。陆家老两口这些年来过得那么艰难，从来不见陆一的外公外婆那边搭把手，倒是陆一的姑姑时不时救济。 如今梁嘉敏回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张大婶看着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孩子不由几分心疼，这孩子从小就是乖巧懂事惹人疼爱，就是没投个好胎，不然这模样，生在谁家不是千娇百宠的？ 心里头唏嘘着，张大婶把陆一带了回去。 在家门口，陆一就是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那陌生的声音，好像是在压抑着怒火似的，她听着很是陌生。 手里头还捧着乔巧送她的礼物，陆一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是进了去。 “她是我女儿，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就算是过去我没养过她，可那也是我闺女，就算是闹到法院去，也是这个理，我想要带走她，你管不着。” 梁嘉敏觉得跟着老太太说不清楚，她亲生闺女带走怎么了，弄得一副像是她要杀人放火的样子。 当初她就跟这老太太处不到一块去，这会儿更是如此，简直是越来越顽固，梁嘉敏生气地往前去，刚出了堂屋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人，她愣了下，“你是……” 这孩子眉眼生的好，柳叶长眉很是秀气，一双眼睛也是大大的，虽然穿着的小裙子似乎因为洗的次数太多而掉了颜色显得有些破败，却越发衬得那张小脸白里透着粉的粉嫩可爱。 是一个长得极为漂亮的小女孩。 梁嘉敏有些不太确定这孩子是不是陆一，将近八年来她第一次回家，离开的时候女儿也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而且眼前这孩子跟她还有陆建华都不像。 陆奶奶从屋里冲了出来，她像是护雏的老母鸡似的把陆一揽在自己怀抱里，“这孩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她不能，也不允许梁嘉敏抢走自己的孙女，这女人就是一个疯子，她会毁了陆一的。 “奶奶。”陆一小声喊道，她有点难受，奶奶抱她抱得太紧了，有些勒得慌。 陆奶奶的举动，这一声奶奶让梁嘉敏明白过来，眼前这个长得漂亮的小女孩的确就是自己的女儿，她不由上前一步，却像是一个贼似的被陆奶奶防着。 “你不能带走我的孩子。”陆奶奶坚持着，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这可是从出生开始自己就看护着的孩子，八年了，她还能再活几个八年？现在唯一的盼头就是陆一长大，这样她跟老头子也算是对得起这孩子了。 梁嘉敏看着眼神中竟是带着几分凶狠的人，她愣了一下，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是，“怎么长的，这么矮。” 陆一听到这话愣了下，她好像是从小到大都比同龄的孩子矮一些，乔巧在学校也这么说过，说她像是从小到大都营养不良似的。 而抱着孙女的陆奶奶听到这话她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是回过神来，“梁嘉敏，你还是不是人？” 看到女儿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么嫌弃的说她矮，还当着孩子的面，有没有考虑过孩子是怎么想的！ 陆一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因为她这个亲妈抛弃了她的缘故？从小到大没吃过一口亲妈的一口奶水，满月之后没多久就把这孩子给抛弃了，一走就是八年。 她有什么脸嫌弃陆一长得矮！ “奶奶。”陆一轻轻扯了一下她奶奶，她这几年很少见到奶奶这么发脾气，“别生气，老师说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孙女的贴心，这个曾经的儿媳妇的无情，陆奶奶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站在那里的梁嘉敏面红耳赤，好一会儿才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说的是事实，当初这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自己就担心她是个女孩将来长不高，果然，现在真的就是个小矮子。 原本心中的那点期望也落空了，这让梁嘉敏心里头很郁闷。 看着柔声细语安慰着老人的小孩子，她上上下下恨不得像是探照灯似的把陆一打量过来打量过去，好一会儿才是说道：“今天是你生日是吧，给你的。” 她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大盒子塞给了陆一，“等过些天我再来看你。” 这里像是有洪水猛兽一样，梁嘉敏逃离似的离开了。 陆一看到被塞到自己怀里的盒子，两个生日礼物一对比，乔巧的礼物显得那么的渺小。 陆奶奶很想要把这礼物给丢掉，她不想让陆一跟梁嘉敏再有任何的牵扯，可是这到底是亲妈送的礼物，她终究还是没能狠下这颗心。 “看看吧。”她也想知道，梁嘉敏还记得女儿的生日，这又是送给了陆一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陆一小心的拆开了礼物盒，看到里面那颗白色的皮球时，她愣了一下——她八岁生日时收到了来自母亲的礼物，一颗排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009争抢 陆奶奶生气的把这排球扔了出去，她怎么那么天真，竟然心存一丝幻想，觉得梁嘉敏是真心实意要送陆一礼物。 这是什么狗屁礼物，排球！ 她想要陆一干什么，子承母业一样打排球吗？ 她不允许，绝对绝对的不允许！ 陆一从没有想到奶奶竟然会这么生气，她看着那颗排球滚出了家门，刚巧又是被下班回家的爷爷捡了起来，“怎么了，怎么拿球撒气呀？”陆爷爷笑了起来，“今天我们陆一生日，不是说去割点肉炖红烧肉吃吗？”他鼻子皱了皱，没有闻到肉香味，“老婆子，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都忘了这事了吧？” 陆奶奶这会儿气得要死，哪有心情做饭，看到她家老头子手里头拿着的球，更是转过头去，她一眼都不想看到这排球。 看着气呼呼地回屋去了的老伴儿，陆爷爷有些不明所以，他问了问陆一，“你奶奶怎么了，这是谁送你的排球？” 在八十年代经历过女排七连冠，那会儿陆爷爷比场上的排球运动员还要大得多，可也是被那种精神头鼓舞着，他很是喜欢排球，当初知道梁嘉敏是打排球的也是待见的很。 只是一晃这些年过去了，只能说物是人非。 他倒没有像老伴儿那样听到排球就生闷气，再不喜欢梁嘉敏，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让过去的人扰乱自己现在的生活呢？ 陆一看了眼爷爷，小声说道：“有个女人来了，送我的生日礼物。”她从来没有张口喊过妈妈，这会儿也喊不出口。 陆爷爷听到这话愣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是反应过来，“这，这样啊。”他忽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孙女说才是，陆一从小生活的就是不太平，街坊邻居向来免不了说闲话，学校里的小朋友也是童言无忌，她早早就是知道了自己被妈妈抛弃，爸爸又是跑路了的事实真相。 可就算是这样，这会儿陆爷爷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孙女说下去，他有些慌张地选择了逃避，“你先回屋里去，爷爷去做饭。” 这会儿手里的排球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拿着也不是，陆爷爷觉得心慌。 因为梁嘉敏的忽然出现，陆家老两口没有心情再去给孙女庆贺生日，他们实在是提不起劲来，尤其是想到梁嘉敏还会再来这件事，就是越发的头疼。 晚上的时候，陆一摩挲着乔巧送自己的礼物，一套很漂亮的头饰，有粉嫩的发箍，还有亮晶晶的蝴蝶发卡，是小女生最喜欢的礼物。 陆一的头发长得很好，又黑又密。陆奶奶没办法给孙女买漂亮的发夹，就是自己做了绑头发的发带，每天给陆一编漂亮的小辫子。 用各种碎布做成发带，弥补陆一头上没有发夹的遗憾。 乔巧曾经说过，陆一浪费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好头发。 她说过很多话，陆一大多数时候没往心里去，不曾想乔巧却还都急着，下半学期开学后的第二个月就是送了自己一套漂亮的发饰。 乔巧好像是十一月的生日，还有大半年呢。到时候自己要送给她什么礼物好呢？ 陆一爬了起来，拿起了枕头底下的存钱罐——那是陆爷爷做木匠活时，用废木料给陆一做的一个存钱罐，里面塞着很多钞票。 只是最大的面额也只是一张两毛的。 爷爷奶奶偶尔会给自己零花钱让自己买了零嘴吃，陆一都存了起来，一共有两块多钱。 对于陆一而言，这是一笔巨款。 把这些钱捋直了，整整齐齐地放到存钱罐里，陆一晚上抱着它睡着了。 早晨，陆一早早就是醒了过来，她要打扫院子里的卫生，从前年开始陆一就尽可能地帮着爷爷奶奶干活。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陆家老两口也想着孙女能够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当小公主被捧在手心里，可现实情况不允许这样。 陆爷爷起的有点晚，因为梁嘉敏的忽然出现，老两口昨晚都没怎么睡着，这会儿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才是醒了过来。 刚从屋里出来，陆奶奶就看到拿着扫帚站在那里的陆一，她愣了下，“怎么了？” 陆一也没想到，她刚开门就又是看到了那个女人，或者说她的妈妈。 那个女人烫着头发，很是时髦的样子，个子很高大，她得努力抬着头才能看清楚她的模样。 陆奶奶出来后也是看到了梁嘉敏，“你来干什么？”她没好气地看着梁嘉敏，把孙女往自己后面一拉，让自己顶在前头。 “我要带她走。”梁嘉敏很是直接，她不需要兜圈子弯弯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是了，至于老太太怎么想的，跟她没什么关系。 陆奶奶怎么也没想到，梁嘉敏竟然张口就说出这话来，她被气得直哆嗦，“你，你不要太过分！” 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凭什么梁嘉敏说带走就带走，她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梁嘉敏昨天想了一晚上，早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怕闹，“这孩子是我生的，我有权利带她走，再说了，你现在能给孩子什么？让她每天穿着补丁打补丁的衣服去学校上学，被同学们打量着，私下里被同学说她是个没爸没妈的孤儿？” 这话说的很直，像是利箭一样刺透了陆奶奶的心，“就算是这样那也比跟你强，从生下来到现在，你正眼看过孩子一眼吗？” 两人在家门口的争吵迅速招惹来了街坊邻居，大清早的陆家门口就是围了一大堆人。 “八年了，八年了，你没管没问过这孩子，凭什么现在就要把她抢走！”陆奶奶说着就是哭了起来，这可是她养大的宝贝，怎么能让梁嘉敏抢走，过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呢。 她早就习惯了跟老头还有孙女相依为命的日子，现在梁嘉敏要带走陆一，那就是要她的命！ 陆爷爷也从屋里出了来，看着激动的老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嘉敏呀，我知道这孩子是你生的，可是你从没管过她，现在又何必跟我们争呢，你就当行行好，把这孩子留给我们，成吗？” 陆爷爷没办法想象没了孙女的日子，只怕是老妻得整日里以泪洗面。 “不行，这孩子毁了我的梦，她必须得赔偿我。”梁嘉敏异常坚决，“我要她练排球。” 陆一得去打排球，圆了自己的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010离家 这话一说出来，陆奶奶顿时愣在了那里，回过神来的她忍不住地冲过去，打在了梁嘉敏身上，“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的心呀！” 陆奶奶身材矮小，在身高将近一米八的梁嘉敏面前显得更是瘦小。 她的力气，就像是毛毛雨一样落在了梁嘉敏身上，对站在那里的人没有任何的作用。 街坊邻居连忙过来把陆奶奶拉开，“您别着急，别冲动。” 这孩子妈要带走自家孩子，当爷爷奶奶的能有什么办法？现在真要是把关系弄僵了，往后再也见不到陆一那才是麻烦呢。 都是老邻居，知道这老两口把陆一看得多重，大家也都是纷纷规劝。 可梁嘉敏却是火上浇油，“我铁了心要做的事情，谁都拦不住。”当年要不是这孩子意外出现，自己怎么可能无缘全国锦标赛，她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那就得用自己来弥补。 街坊邻居都看不下去了，纷纷说道：“嘉敏，你就别刺激陆一奶奶了行吗，她年纪大了那经得起这么折腾？” “就是呀，这么小的孩子，她又不高，你让她练什么排球。”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不心疼，这亲妈也不例外。 小孩子磕着碰着家里人都心疼的不得了，可人家梁嘉敏呢，二话不说就是要拉孩子练球去，这是亲妈吗？这是仇人吧。 这么小的孩子，细胳膊细腿的，能受得了这苦头？ 街坊邻居帮腔，可是这并不能动摇梁嘉敏的心思，她就站在那里，像是一堵墙一样不能动摇。 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陆一似乎成了她们的战利品。 一个是舍不得孩子吃苦，一个是为了孩子好，然而她们都没有问过陆一的意见。 没有吃早饭，陆一去上学了，她离开的时候，奶奶依旧是抹着眼泪，那个女人还站在那里，似乎奶奶不答应她就不会走似的。 陆一几近于魂不守舍地去了学校，刚坐下，乔巧就是凑过来，“我跟你说，昨天广福街那边有人被车子撞死了，好像是个乞丐，好可怜的，血肉模糊的。” 广福街，自己昨天好像追那个男人就是到了广福街和平安街的路口，当时张大婶还说那边出了车祸，是乔巧说的那个吗？ 其实乔巧也就是听说了这么两句，大人小孩子都喜欢凑热闹。可是撞死人这种事，大人们自己瞧着都瘆得慌，又怎么可能让孩子去看？ 然而孩子们都好奇，中午放了学，乔巧就拉着陆一过去看热闹，“听说人早就被抬走了，咱们就过去看看。” 瞧出陆一不太想去，乔巧抓紧了她的手，“咱们就过去看两眼，要是那人还在，咱们就跑。”她到底是小姑娘家，其实没那么大的胆子。 陆一拗不过她，跟着一块过去。 广福街那里只剩下一滩血迹，黏在地上，脏兮兮的。 乔巧猛地后退了一步，拉着陆一就往回跑，“咱们赶紧回家吃中午饭。” 只不过乔巧不知道的是，这是她童年时代最后一次和陆一手拉手放学回家。 下午的时候陆一没有去学校，乔巧好奇，就算是感冒都来学校的人怎么好端端地会逃课呢？ 陆一是乖孩子，便是乔爸乔妈都夸赞陆一懂事又聪明。 下课后，乔巧去问老师，班主任看着一脸担忧的学生，叹了口气，“陆一的妈妈帮她办理了退学手续，听说要带她走。” 乔巧不解，“可是陆一家在这里，她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走不了啊。” 小朋友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班主任揉了揉脑袋，“是啊，所以她爷爷奶奶很难过。” 然而梁嘉敏是亲妈，法律上她才是陆一的监护人，她想要带陆一走，就算是陆爷爷陆奶奶也拦不住。 梁嘉敏的话刺痛了二老的心，“你们疼她，就是让她跟着你们过这种日子？你们做爷爷奶奶的舍得，我这个当妈的舍不得！” 陆奶奶当时就不乐意了，“当初你抛夫弃女离家出走，现在有什么脸说这话！” “我离家出走是我不对，那你儿子贪污公款就对了？让陆一在这里长大，背着个逃犯女儿的名声，这就是你们对她好？” 几秒钟前还像是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张开翅膀的陆奶奶哑了火，她浑身像是没了力气似的，颓然地坐在那里，看着身材高大的前儿媳，干瘪的嘴唇翕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街坊邻居们都说，是梁嘉敏当年离家出走导致她儿子不正常，做出了那贪污枉法的事。 他们说归这么说，陆奶奶也恨过梁嘉敏，恨她狠心抛下这么小的孩子不管不问，更恨她回来就是要把陆一给抢走。 可梁嘉敏的离开那么多年后，建华才出了这档子事。 硬是要扯关系，实在是太牵强了。 何况，陆奶奶始终坚信，儿子不是那样的人，贪赃公款的事情绝对不是她儿子做的，只是建华跑了，真相也没了。 …… 陆秀梅听到消息赶回娘家的时候，就看到老头坐在院子里喝茶，说是喝茶其实那茶叶都泡了好几遍，从早泡到晚早就没了味道，那还是自己带过来的，二老忙着挣钱还账，哪会买这些？ “爸，陆一真的被梁嘉敏带走了？” 陆爷爷叹了口气，带走了。 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挖去了一块似的。 孩子那么小，从小到大都是他们老两口拉扯大，就没离开过他们。 下午的时候，被她妈拽着上了小汽车，趴在车窗上想往外钻。 陆爷爷看的，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可是梁嘉敏千错万错，有句话没说错，陆一跟着她会过得更好些，起码不用跟着他们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过这紧巴巴的日子。 陆秀梅看到老头这般模样，有点着急，“你们也真是的，怎么就让她把孩子带走了呢？” 她昨天加班，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躺下就睡根本不知道娘家这边发生的事。 还是今天上班的时候听单位里的人说的，紧赶慢赶把账目整理清楚，下了班就往娘家这边来，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陆爷爷看着女儿那模样，他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自从儿子出事后，陆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唉声叹气的，陆爷爷觉得这样不行啊，日子总归是要过。哭丧着脸是过，笑着脸也是过。 家里还有个孩子呢，哪能天天跟丧门星似的？ 他乐呵了三年，然后又是唉声叹气起来。 生活总是在你想不到的时候，狠狠给你一棒槌。 陆爷爷挨了好几棍子，习惯了。 现在剩下俩念头，尽可能多的还钱，还有就是能看到陆一长大成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么一天。 …… 陆一第一次出远门，小汽车把她们送到火车站，然后她被梁嘉敏拉着上了火车。 原本还哭的人上了火车倒是安静了下来，只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打量着车窗。 梁嘉敏冷眼旁观，这个孩子比她小时候好看多了，然而好看有什么用，长得那么矮。 虽说把人带走，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 然而看到陆一，梁嘉敏依旧高兴不起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从这里跳下去，除了摔死，你哪都去不了。” 卧铺车厢里还有其他乘客，听到这话不由地看了梁嘉敏一眼。 梁嘉敏不甘示弱地回看了一眼，倒是让那乘客有些心虚—— 自己多管这闲事做什么？ 只是看着坐在那里的小女娃，实在是没办法将这小娃娃跟这个高大个联系在一起，虽然眉眼间的确有几分相似。 陆一怔怔地看着窗外，她的小心思被戳穿了。 之前的确有跳窗户逃走的打算，可摔死的话…… 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是同学们说她爸爸其实早就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她还想回去，去看爷爷奶奶。 揉了揉肿的像是小核桃似的眼，陆一倔强地坐在那里看车窗外。 这还是陆一第一次出远门，她还不懂火车的运行机理，只觉得车窗外的景变得真快，那太阳缓缓落下，把外面都染成了金色。 漂亮壮观的直击人心，让她一时间忘了被迫背井离乡的痛苦。 火车在徐州停靠的时候，一下子涌上来了很多人，便是卧铺车厢也都挤了不少。 梁嘉敏怕人把孩子抱走，连忙将趴在小桌上睡觉的陆一抱到了下铺。 她当初怀孕生娃的时候满心的不乐意，没抱过这孩子一次。 这破天荒的第一遭，让她恍惚了下，就看到陆一细细的胳膊揽在她脖子上，嘴里呢喃着，“奶奶。” 梁嘉敏笑了下，还能指望她喊妈不成？ 真是笑话了。 她把人挪到了铺位上，借着那弱弱的光，看熟睡的人，依旧是心有不甘，“怎么就长得这么矮呢？” …… 陆一第一次坐火车，只知道自己从傍晚坐到了第二天早晨，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小屋。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被那个女人带走了。 “准备下车了。” 梁嘉敏看了眼迷迷糊糊揉眼睛的人，连忙把陆一的小手扯开，“没洗手怎么能揉眼睛？” 陆一被她这举动弄得一愣，低下头不说话。 从车站出来，就能看到周围贩卖早点的人，梁嘉敏看了眼被自己牵着的小人儿，“饿了吗，要不要吃点包子？” 陆一不吭声，只是被动的跟着她。 这反应让梁嘉敏冷哼了一声，“有本事你就绝食，饿死了将来去做你们陆家的鬼，九泉之下等着你爷爷奶奶去。” 九泉是哪里，陆一还不懂。 她手里被塞了一个包子，里面好像是肉馅儿的，很香。 她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吃肉包了。 爷爷奶奶也没吃。 想到这，陆一又是把包子捏了下，闻了闻味，没舍得吃。 梁嘉敏正在找人，没注意到陆一的举动。 她正着急之际，忽然间听到有人喊，“小妈，我在这呢。” 旁边忽然间响起了小汽车的鸣笛声，陆一吓了一跳，手里的包子没捏紧，一下子就是掉到了地上。 顾晨怎么也没想到，他和这个小妹妹的第一次见面竟然这么不愉快—— 他按了下车喇叭，然后把小妈的那个女儿吓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011苦头 顾晨今年才十六，不过个头已经超过了梁嘉敏，他还有几分顽童心性，之前躲在一旁想给终于回来了的小妈和素未谋面的小妹妹一个惊喜。 哪想到，喜没看到，倒是把小女娃给吓着了。 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顾晨慌了。 “我不是故意的啊，你，你别哭行不行？” 他最怕女人哭了，就算眼前这还是个小萝卜头，可哭起来也很可怕啊。 更可怕的是，小萝卜头是闷不吭声地落眼泪。 而他小妈根本不管，似乎跟这个女儿真的没什么感情。 很多年后，顾晨跟陆一聊天，说起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我就那么可怕吗？” 要知道即便是十六岁的顾晨，也颇是受欢迎，会收到省队里那些小球员充满爱慕之意以及错别字的情书。 他一向对自己的长相有信心。 陆一凉凉看了他一眼，“你把我留给爷爷奶奶的包子毁了。” 破案了的顾晨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傻？” 虽然都带着一个南字，可从南京到济南，那是上千里地。 包子哪能放得住？ “指望八岁的小孩子懂这个，到底是谁傻？” 就是打死顾晨他也不会想到，初次见面被自己吓哭了的小丫头日后竟是这么的牙尖嘴利，每每打嘴仗都是自己败北。 而这会儿，他有些不知所措，扭头回看坐在后排无声流泪的陆一，再看看开车的小妈。 好像自己说话不说话都有些不合适的样子。 “下次不准开车。”梁嘉敏侧头从后视镜看了眼顾晨，她脸上沉沉的。 才十六的人，万一遇到点事，慌乱了手脚，惹出更大的麻烦怎么办？ 她也就出去这三两天，顾晨在家就反了天了。 老顾也是，亏得姓顾，顾头不顾腚。 管了队里，就顾不上家里。 眼皮子底下顾晨开车出来都不知道，真要是出了事，后悔去吧。 “那不是因为爸他忙着训练，没空来接您嘛。下不为例下不为例。”顾晨举手投降，又是看了眼后排。 “听小妈说你叫陆一是吧，我是顾晨，往后我罩着你。” 他拍了下胸膛，增加说话的可信度，当然也有几分滑稽剧的样子，想要努力逗逗这个小妹。 然而效果并不怎么样，小妈的这个女儿低下了头，只留给他一个毛发茂密的头顶。 两个小麻花辫垂在耳侧，原本应该十分的精致，此时此刻却是有些毛躁。 顾晨看着都想捋直了去，他有些强迫症。 然而梁嘉敏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你不用管她，愿意哭瞎眼那就哭去，看到时候谁后悔。” 顾晨闻言啧舌。 小妈脾气火爆他是知道的。 不过顾晨没想到，这火爆的一视同仁啊，甚至于对亲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有那么点同情陆一这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继妹了。 又是偷偷看了眼，小丫头还在流泪。 顾晨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句话—— 女人是水做的骨肉。 所以，才会有流不尽的眼泪吧。 …… 陆一第一次坐汽车的经历并不愉快，她在火车上颠簸了十个钟头，又是坐了二十多分钟的汽车，只觉得头疼的要死，自己好像要死了的样子。 她眼睛也有点睁不开，迷迷糊糊听到人说话，“昨天我爸还说奥运会的事情，说冯朗这次带队有些冒险。” 梁嘉敏嗤笑了声，“有什么冒险的，古巴这些年本来就势强，她是临危受命，上面有保她的人，就算是不能重新拿回冠军，也没人会怪她。” 顾晨出生体育世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巴塞罗那奥运会的丢冠让国人惊讶，原本以为女排会是最稳的，谁知道竟然掉了链子，当时下去了一批人。 那会儿顾晨虽然小，整日里听家里人说也大致明白。 前两年冯朗回来主持大局，总局有人撑她，按道理说不至于背锅太惨。 只不过有些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小妈你说真要是跟古巴遇上了，能赢吗？” 今年奥运会扩军了，十二支参赛队伍。古巴女排是中国女排的最大敌人。 提到这个梁嘉敏脸上笑容消失，她顺着后视镜看了眼后排，陆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那里，似乎睡着了。 “鲁伊斯，很难防。” “她今年都二十九了。”可是看她的比赛，弹跳力是真好啊。 顾晨嘀咕了一句，“女排里面，怕是没人能防得住她吧？” “有。”梁嘉敏看着前面，“不过早就退役了。” 这话让顾晨顿时扭过头去，“小妈你说的是……” 陆一迷迷糊糊的觉得有小鸟飞到自己梦里，就站在她的课桌上，穿着黑白色的衣服。 她想起了幼儿园老师教她们唱的歌，那是燕子——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那燕子看着她，她也看着燕子。 然后又睡着了。 顾晨把人抱下车，他觉得这个便宜妹妹真有意思，看了自己一眼就睡着了，真不怕把她给卖了去啊。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的，顾家就三口人，原本空着的客房收拾出来给陆一住。 梁嘉敏看着里面添置的东西皱了下眉头，“买这些做什么？” 顾晨放低了声音，“我爸说小女孩都喜欢这个嘛。”看着趴在床上睡得安稳的小人儿，顾晨觉得人长得好看就是招人待见。 反正他挺喜欢这个妹妹的，虽然小丫头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我接她来是来练球的，不是为了享受。”梁嘉敏撂下这么硬邦邦的一句话走了。 顾晨吐了下舌头，“往后你可有苦头吃咯。” 不是他幸灾乐祸，实在是他小妈性子烈。 顾晨记得，第一次见到梁嘉敏那是七年前的事了。 他当时刚走体校的路子进了省队，刚好梁嘉敏也在省队找了份工作。 后来他才知道，梁嘉敏和家里闹崩了，离家出走了。 老家是回不去了，回去后直接扭送回婆家去。 索性便是来南京投奔朋友。 她当时在省女排做陪练，相当地辛苦。 有时候省队里的姑娘训练不如意，便是拿梁嘉敏开涮，谁让这个陪练水平比她们这些正儿八经的省队选手都高呢？ 梁嘉敏那会儿火爆脾气都压着，或者说她在排球训练场上从来没什么脾气。 任你怎么挑衅，都是老老实实的陪练。 当时正在江苏省女排担任教鞭的顾明海对这个陪练还算满意，再加上队里不安生，便是挑了两个刺头惩罚了一番。 这一惩罚，弄出了闲话。 有人说，顾明海是对梁嘉敏有意思。 不过顾明海老婆死了多年不错，可梁嘉敏是结了婚的。 这要是在一起，那可是重婚罪！ 当时事情闹得还挺大，一度顾晨都被队友们问是不是要有小妈了。 顾晨的亲妈死的早，根本没什么印象，对有没有小妈这件事根本无所谓。 就问他爸，有了小妈是不是就能在家里吃饭了。 他实在是吃够了食堂的饭。 顾明海当时哭笑不得，根本没影的事，就算是说的人多了还是没影啊。 然而两年后他被打脸了。 在梁嘉敏和陆建华离婚后，顾晨十二岁生日前，这俩二婚的再婚了。 之前梁嘉敏回了趟济南，约了陆建华办理了离婚手续。 这件事陆建华一直瞒着家里人，当初梁嘉敏的离家出走已经伤透了家里人的心。 现在他不想再让老父老母担心。所以陆家这边只有陆建华一个人知道，便是离婚证都被他给烧了。 就当没这个人存在，所以后来陆建华出事后家里被翻了一通，也没翻出什么离婚证。 至于结婚证没了这件事，陆爷爷陆奶奶也没在意，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谁还在乎一个早已经离家出走的儿媳妇？ 梁嘉敏嫁给顾明海后就没再继续当陪练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成为了顾晨的专属陪练，这让这对母子俩关系很好。 以至于在家里头顾晨怕梁嘉敏，对亲爹顾明海倒不怎么怕。 这次接陆一来，梁嘉敏是跟顾明海商量了的。 他俩没再要孩子，可梁嘉敏心里头有执念，顾晨到底是男孩子打不了女排，所以陆一就是那个突破口。 当顾明海看到陆一时，他结结实实的愣了下。 小女孩年龄小，然而从那眉眼间看去，长大了肯定不差。 小时候都是小美人胚子，长大了还能歪到哪里去？ 唯一的问题在于，陆一今年八岁了吧？ 瞧着个头不算高。 还有，不太爱说话。 梁嘉敏教她喊人，小姑娘低头老半天才说了一句，“顾叔叔好。” 眼瞅着梁嘉敏要发火，顾明海连忙开口，“小孩子嘛，随便喊就行了，刚来这里肯定有些怕。” 陆一本就是早熟，这话更是听得清楚明白。 她的确很害怕，尤其是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梁嘉敏扯起来拉着出去，“你爷爷奶奶恨我我不怨他们，可你是我生的，你毁了我的职业生涯你得赔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连声妈都不愿喊，我不在乎，随你的便。不过从今天起你就跟我老老实实的锻炼，将来进了省队，我带你回去看你爷爷奶奶，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见他们。” 梁嘉敏昨晚睡觉的时候琢磨了一晚上，她实在是看不出这孩子到底像谁。 来到后就说了一句话，就是那句“顾叔叔好”。 顾晨还开玩笑说还是他爸面子大，能让陆一开尊口。 梁嘉敏反复思考，在肚子里酝酿了一晚上，一大早就把这番话尽数丢给了陆一。 陆一迈着小短腿跟在梁嘉敏身后呼哧呼哧的跑，她昨天哭了很长时间，现在眼睛都还肿着，原本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肿的有些睁不开，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便是脑子都混混沌沌的，好一会儿才理解了这番话，“我进省队，就能看爷爷奶奶吗？” “是。” 梁嘉敏半点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她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去把人接来，让陆家那老两口样子白白浪费了自己的运动基因，看把孩子养成什么个废物了。 “我会进省队的。”那样她就可以回家看爷爷奶奶了。 她有些想他们了。 东方未明，晨月高悬。 陆一也不知道跟着跑了多少圈，跑了多长时间，只知道那边天被太阳染红了，金红金红的灿烂漂亮。而原本挂在天上的月亮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她脚有点疼，虽然穿的是新鞋子，不是奶奶纳的千层鞋，可是新鞋子不舒服，她觉得自己的脚火辣辣的。 小腿像是绑了石头似的往下沉，以至于在跌倒在地上时，她一度不想起来了。 梁嘉敏听到了后面的声响，她慢慢停了下来折回去，“起来。” 趴在地上的人没搭理她。 梁嘉敏又是上前两步，“陆一，我数三声你给我起来，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爷爷奶奶了。” 这个时间点，操场上已经有人在跑步了，瞧到这边也是慢了下来，不过梁嘉敏根本不管，自顾地数着数，“一……” 她话音未落，陆一就爬了起来，仰着头看了她一眼，继续跑。 梁嘉敏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几秒种后大步追了上去。 陆一最开始还数着数，后来脑子也跟这跑道似的转圈圈，不知道到底是跑了十八还是二十八圈。 她只知道，她的脚上起了泡。 被梁嘉敏挑了，贴了创可贴，第二天换了双厚袜子，继续跑。 对于陆一而言，回忆起运动生涯最初的那段时光，几乎没什么美好。 梁嘉敏这个妈妈带给了她数不清的童年阴影，早晨跑，下午放学后还要跑。 她刚到南京那会儿脚上的血泡几乎没断过，然而梁嘉敏不会心疼也不会停止跑步。 那半个月里，顾晨是她阴暗生活里的一道光，老天拉上了窗帘，只露出一道细细的缝，而顾晨就是那道偷溜进来的光，给她唯一的温暖。 “好吃吧，我跟你说这边的鸭血粉丝汤才是最正宗的。”顾晨洋洋得意，“实话实说，好吃的话就喊我声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012想家 陆一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尤其是省队大院这边都知道，女排顾教练家来了个漂亮的小女娃。 跟围观大熊猫似的，来围观陆一。 这时候顾晨这个便宜哥哥就发挥护花使者的作用了，把人打发去，“看什么看，两个胳膊两条腿，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他这个妹妹，长得真好看。 都说江南水土造化钟神秀，养出的女儿家钟灵毓秀。 怎么陆一打小北方长大，也这么水灵灵的？ 顾晨觉得陆一比洋娃娃好看多了，而且这洋娃娃还是自己家的。 所以左右都护着。 也知道小妈是个心狠的人，不把陆一当亲闺女。 他有些心疼小丫头，趁着周末家里俩大人不在家，带陆一来街上吃鸭血粉丝汤。 只不过这边王婆卖瓜大半天，陆一都不配合。 顾晨不免有些郁闷，趴在桌上偏头看着陆一，“你小哑巴啊？” 来了半个月了，要不是听她喊了句顾叔叔，顾晨真以为这是个小哑巴。 不过他也打听了，陆一在学校里也说话，老师要朗诵课文时，她也会小声地跟着读。 唯独在家里，一字千金似的就是不肯开口。 顾晨觉得好玩，就像是逗弄一个认生的小猫似的，他千方百计的逗弄，乐此不疲。 早早开始就是训练训练训练，连逗弄不怎么说话的陆一都成了顾晨的乐趣所在，可见他的生活是多么的乏味。 陆一看着脸贴在桌上的人，觉得这大概是个傻子吧。 “脏，大花猫。” “啥？”顾晨眨了下眼，他没听错吧。 不开口喊他哥也就罢了，还嫌他脏。 这小丫头，白浪费了自己请她吃鸭血粉丝汤。 然而在看到陆一把自己的小手帕递过来时，顾晨那点小郁闷顿时烟消云散，“真乖。” 伸手去摸陆一的小脑袋，结果小丫头把头一偏，他扑了个空，顿时有些悻悻。 “摸一下你又不会小花猫，真小气。”他故意拿着小手帕擦脸，看到陆一那漂亮小脸蛋上的嫌弃表情，越发的开心。 陆一觉得，她这个哥哥就是个傻大个子。 傻乐傻乐的。 傻大个瞧着细嚼慢咽吃东西的人，“要不要再来一屉蟹黄包？” 那天，顾晨早晨带陆一去吃鸭血粉丝汤、蟹黄包，中午去吃南京烤鸭，还去麦当劳给陆一买了个冰淇淋。 “好吃吧？没吃过吧。” 看着认真点头的人，顾晨笑得开心，拉着陆一的小手往家里去，走了没几步听到那跟冰淇淋似的甜滋滋的声音，“谢谢哥哥。” 那一瞬间，顾晨觉得今天这冰淇淋没白买。 他刮了下陆一的鼻子，“听话，下星期还带你出来吃好吃的。” 然而这话到底是没作数，因为半下午陆一闹了肚子，而且很厉害的那种。 一个劲儿的往卫生间里跑，把正在那看足球比赛录像的顾晨给吓着了。 他连忙去翻看家里的医药箱，还没翻出来止泻药，门被打开了。 梁嘉敏和顾明海回了来。 看着陆一脸色发白的从卫生间出来，顾明海有点慌，“怎么了？” 这才出去一天，怎么回来就看到陆一不太好的样子？ 连忙带着人去医院，医生给了诊断，“这孩子肠胃弱，今天又吃的杂，还吃了凉的，得好好养几天。” 顾明海顿时瞪了眼儿子，“让你在家照看妹妹，就照看成这样子？” 他向来是好脾气，不管是在省队还是家里一贯如此。 省女排的都说顾导那叫一个春风化雨，说话从来和气。 不过对待儿子顾晨，顾明海就凶多了。 他太明白梁嘉敏的心思了，不先把这事推到顾晨身上，那陆一就等着被训吧。 到底存了几分恻隐之心，他不是陆一的爸爸没资格拦着梁嘉敏教训女儿，可能护一下还是尽可能的护一下吧。 顾晨那小子皮糙肉厚还厚脸皮，多说几句也没什么关系。 “那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顾晨小声反驳了句，看着躺在病床上挂吊瓶的小人儿，“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把我往坏处想啊。” 他刚跟陆一建立革命的兄妹情谊，就是面临着风波雨雪，也太残忍了吧？ 梁嘉敏觉得父子俩在唱双簧，不过她脾气再不好也没在医院里发火。 只不过医生交代这几天得好好休养，让梁嘉敏安排的训练不得不中断。 陆一因祸得福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她再也不用五点不到就被梁嘉敏拎起来去跑步了。 跑了小半个月，脚上的水泡和血泡就没下去过，小腿也是一直肿着，平日里走路的时候都一瘸一拐的。 班里有几个同学看到陆一都喊她小瘸子，班长见状连忙跟老师去告状，班主任听说这件事特意把陆一喊到办公室里去。 问她什么个情况。 陆一只是不吭声，从爸爸离开家后她被同学们各种起外号早就习惯了，虽然会难过一下下，可也就难过那一下下而已。 这边一问三摇头，班主任只好请家长。 梁嘉敏匆忙赶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等了解了来龙去脉后，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班主任连忙让陆一先回去，留下梁嘉敏说了两句，“孩子是转学过来的，人生地不熟的难免有些拘谨，都是小孩子家里大人管教不免有各种问题。不过我看陆一的脚上……” 都是小血泡，一个叠着一个的，连小腿都有些水肿。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个情况啊？ “她没什么事。”梁嘉敏一句话堵了回去。 这场老师与家长之间的会面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班主任算是明白了，自己多问一句那都是狗拿耗子。 索性不再问，只是看向陆一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八岁的孩子应该是最天真烂漫的时候，陆一太安静了，沉默的让她这个大人都有些心疼。 陆一转学过来继续读二年级，到暑假来临前将近三个月时间，除了那次吃坏肚子休息了五天，其余时间只要梁嘉敏在家，早晚都会拉着陆一去跑步。 弄得顾晨都觉得这不是母女，分明是仇人。 陆一才多大啊。 八岁出头的孩子，每天一大早跑个十公里，就算是他们这些省青年队的都有些吃不消这枯燥的跑步。 让一个八岁的小娃娃来练这个，太不人道了吧？ 然而那是他小妈，让他跟顾明海犟，顾晨还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 可面对的对象是梁嘉敏时，顾晨说不出来了。 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比如给陆一找小人书看，背着梁嘉敏偷乐呵，省得这孩子整天闷不吭声的将来长成个傻子。 晚饭的时候，梁嘉敏宣布了一个重大新闻，“明天休息一天。” 一句话让餐桌上其他三个人都愣了下，陆一拉肚子那几天脸上都写着“你怎么身体这么弱”的人，竟然主动要陆一休息一天。 这可真是难得。 桌子下，顾晨去踢陆一的小短腿，意思明天哥哥带你出去玩，瞧瞧咱们六朝古都的繁华热闹。 然而他的腿被狠狠踢了一下，顾明海瞪了眼儿子，刚要开口。 梁嘉敏宣布第二个重大消息，“从后天起跟我练球。” 这下子，别说是顾晨了，就连顾明海都拧着眉头，“嘉敏，陆一还那么小，要不再等等？” 作为一个八周岁的孩子，陆一似乎一点没继承梁嘉敏这个当妈的基因，比同龄小孩子还要矮上一些。 顾明海想着，实在不行去练别的项目也行，不一定非要在排球这棵树上吊死。 要知道，排球很吃身高。 对于梁嘉敏早晚带陆一跑步这件事，顾明海就觉得有些太心急了。 孩子太小，练得太过了万一不长个了怎么办？ 然而这件事上，梁嘉敏十分的倔强—— 正因为陆一个头矮，所以得多运动长个儿。 说到最后，她是陆一的亲妈，有话语权。 顾明海还真没办法。 如今听到梁嘉敏宣布这一重大新闻，他难得的当着孩子们的面反驳。 只是梁嘉敏不吭声，只看着陆一，仿佛在问——听到了没？ 陆一低头往碗里扒拉青菜，就着米饭吃，“我知道了。” 她想吃奶奶擀的面条，哪怕上面只是泼小葱苗和酱油，那也是好吃的。 她想回家了。 陆一吃着饭，眼泪吧嗒落在了碗里。 顾晨看见了，心头有点酸。 他算是明白那句话什么意思了，甲之蜜糖乙之□□。 对他而言小妈让这个家齐全。 可是对陆一来说，这个妈妈是铁血的，残忍的，不讲道理的。 他不知道到底谁对谁错，只能在夜深人静后，偷偷摸到陆一的房间。 “你想家里人了吗？”尽管窗帘拉上了，可顾晨还是捂着手电筒，只漏出一点光来。 这点光带着几分苍白，让陆一瑟缩了下。 “要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陆一摇了摇头，“家里没电话。” 没电话？ 顾晨想了想，“那你在老家的朋友，有没有谁家里有电话？打给他们行吗？” 乔巧家有电话，可是陆一不知道乔巧家的电话号码。陆建华还没出事时，陆家倒是有电话。后来电话都被那些“债主”给抢走了，陆一慢慢也就忘了记电话号码这回事。 所以到最后还是没有。 “那你记得家里地址吗？” 写信，写信总行了吧？ 陆一愣了下，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顾晨见状松了口气，“那行，等明天我去买邮票，你给家里写信。” “睡吧睡吧。” 看着做鬼脸的人，陆一觉得顾晨是个幼稚鬼。 她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顾晨装进信封里投到了邮箱。 邮箱里黑漆漆的，她闷得慌，觉得都没办法呼吸了。 紧张地醒了过来，陆一连忙打开床头的小台灯，发现还不到五点钟。 她下意识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鞋子才想起来，今天不用去跑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013奥运 陆一又躺了下来，觉得胸口闷闷的，她把摇头扇对准了吹风，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南京和济南的夏天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都热，热得人有些个心烦意乱。 便是摇头扇吹出来的风，似乎都夹杂着滚滚的热浪。 陆一看着外面的天从微白到明亮，能够听到客厅里的脚步声。 她在顾家，有属于自己的房间，甚至顾叔叔还给她买了毛绒玩具，怕她一个人害怕，晚上可以抱着玩具睡。 那个毛绒小企鹅，顾晨给它起了名字叫六六。 虽然陆一也不知道这名字到底什么含义，不过她也随着叫了。 六六是陆一的朋友，每天起床后，陆一都会把小企鹅规规整整的放到床头。 有点像是躺了一天的人终于能坐起来了，尽管对于六六而言，活动空间就只是陆一的这间房间而已。 顾明海和梁嘉敏有活动，顾晨带着陆一去南京城游玩。 “会骑自行车吗？”他跃跃欲试，想着把自己当年尝试过的有趣的东西倾囊相授。 陆一摇了摇头，看着那颇是高大的自行车，“不会。” “我教你。”青春期的顾晨好为人师，一直想要找个学生，无疑陆一是最合适的学生人选。 看着那张青春张扬眉飞色舞的脸，陆一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然后，她摔了不知道几次。 胳膊肘都磕破了皮。 顾晨傻眼了，“原来真有人学不会啊。” 他忘了自己那会儿到底用多长时间学会的骑自行车，总之这会儿能够以过来人的姿态“鄙视”陆一。 顾晨洋洋得意了一番，然后又开始担心陆一身上磕破皮的地方更多。 “不会就是不会，下次遇到这种事，要学会拒绝，懂吗？” 破皮了疼的不还是自己吗？ 顾晨戳了下那小脑袋瓜，“记住了吗？” “知道了。”陆一回敬了一下，不过她人小胳膊短，不小心戳到了顾晨的鼻子，而青春期的大男孩这会儿鼻子上长了颗青春痘。 这一下，比踩着猫尾巴还要过分。 “小陆一，你故意的是吧！”顾晨做出样子要打人，兄妹俩追逐起来。 那是顾晨第一次看到陆一笑，他想那笑容真好看，比前些天队里拉练他们大半夜的起来去紫金山看日出还要漂亮。 迈着大长腿，顾晨不费力抓住了咯咯笑的小人儿，“往后多笑笑，笑笑，再多的苦也就那样了。” 他并不擅长说这些大道理，只是尽可能地让他们的日子都好过一些。 陆一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小小的，像是猫儿叫一般，“我知道了。” 但是当那球冲着自己砸过来的时候，她真的笑不出来。 排球比她脑袋还要大，冲着她过来的时候，陆一忍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怕什么，难道它还能吃了你不成？”梁嘉敏从来不遮掩她对女儿的不喜。 甚至于那厌恶的情绪都相当的直接。 她不喜欢陆一的地方太多了—— 个子小。 胆子小。 胳膊腿短。 更重要的是长得太好看了。 长得好看，将来肯定会在捯饬自己这件事上分心，就不能集中精力在排球上。 想到这，梁嘉敏就是恼火。 不过是抛个球，就把人吓成个熊样。 将来能有多大的出息？ 她觉得自己胸口那里憋着一口气。 难受的要死，想发作，还没开口，顾明海过来了。 “我带着陆一去省队看看，兴许看到那些大姐姐们打球，就喜欢上了呢？” 第二段婚姻教会梁嘉敏一个道理，她在外面很给顾明海面子。 这会儿也不例外。 “那麻烦你了，别给你顾叔叔添乱。”梁嘉敏眼神警告女儿。 顾明海带着陆一往外去，手指尖上转动着排球，“小一那么乖的孩子，添什么乱？” 陆一看着惊奇。 因为顾叔叔走着路还能转着排球，特别稳当。 “好玩吗？” 陆一重重的点了下头，“顾叔叔你玩的很好看。” 比起梁嘉敏的火爆脾气，顾明海那就属于循循善诱型的，“要不要试试？” 陆一迟疑了下，这才是接过了球。 她整个人都偏瘦小，唯独小手白白胖胖肉嘟嘟的。 刚接过来，比着葫芦画瓢似的顶了一下，球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顾明海看着瞬间慌张了的人，顿时笑了起来，“你还小，这球太大了玩不来。”他的脚跟手一样灵活，脚尖不知道怎么一勾，那排球特别轻快地弹跳到他手中。 然后轻轻往上推了下，球直直飞了上去，飞的很高。 然后又落了下来。 “这种就是传球，你先试试抛球？”林荫树下，顾明海看着路，教陆一玩球。 这么小的孩子，哪懂得专业训练啊。 最开始，都是先培养兴趣。 感兴趣了，那就会想着进一步地玩好。 教起来简单，学起来也快。 看着那个蹦蹦跳跳有些兴奋又会失落的小女娃，顾明海也是笑了起来。 凡事都得讲究策略啊。 他的策略显然比梁嘉敏的大棒有效的多。 陆一在省队跟了大半天，兴趣盎然地看着女排的大姐姐们训练，满肚子的问题。 省女排的看到这么个漂亮小妹妹也好奇，知道是顾导的继女，被梁嘉敏拉来练排球的。 不过人那么小，一个扣球过去都能把人砸晕。 怎么练啊？ 训练间休息时，有几个队员过去跟陆一聊天。 “想要练球吗？” 陆一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愣。 她想要练球吗？ 爷爷奶奶虽然从来没说过那个女人的坏话，可是他们从来不提排球。 那好像是让陆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大家都以为陆一不懂，其实她真的知道。 她的妈妈，就是因为排球，才会离开了家。 而现在，她又不得不和排球有牵扯。 想吗？ 陆一不想。 她是被动的，被拉着拽着去跑步，哭一下多跑一圈的那种。 另一个大长腿姐姐开口，“我这么大的时候也不想练球，不过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想了，这不是要奥运会了吗？” 当年中国女排统治三大赛，激起了多少年轻女孩的排球梦。 只不过92年巴塞罗那的失利又是伤了一堆人的心。 好在冯朗回来了，今年奥运会值得期待。 陆一听着坐在一旁的人说起了奥运会、冯朗那些陌生的名字。 她在回家的路上问顾明海，“顾叔叔，冯朗很厉害吗？” 这个问题让顾明海觉得陆一实在是个孩子，好一会儿才是说道：“厉害，当年我们女排第一主攻手，就算是在世界范围内，那也是数一数二的，是国际排联认证的三大主攻手之一。” “那顾叔叔你跟冯朗比呢？” 这个问题更是让顾明海哭笑不得，“这个没比过，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可能比不过她。”这话有几分谦虚的意思在里面，顾明海的职业生涯相当一般，没能进国家队，不是国字号的球员。 不过也能跟冯朗掰掰手腕。 毕竟他是男排球员，有先天优势。 接连几天，顾明海都带着陆一玩，反正小孩子听话，不像是顾晨那会儿皮实的像个球，一不留神就弹走了的那种。 顾明海把人往那里一丢，该干嘛干嘛去，陆一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看人训练，有时候也跟着做训练。 短胳膊短腿有些滑稽，无形中就成了女排姑娘们的小活宝。 有几个结了婚的，还在想将来生个女儿能不能像陆一这么漂亮。 “练球多辛苦，真想不明白梁嘉敏怎么想的，死活要陆一练球。” 自己苦也就罢了，还要孩子也受苦受累，怎么舍得嘛。 一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没看到过来了的顾明海。 到底还是队长眼尖，咳嗽了一声提醒大家。 回去的路上，陆一觉得顾叔叔今天心思重重，不像是前些天那样给她讲故事了。 “明天，奥运会比赛就要开始了。”顾明海自顾地说了声，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陆一，“小一，你想打排球吗？”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你还是个孩子呢，问你这个做什么。” 陆一觉得顾叔叔很奇怪，不过接下来几天她的生活又不一样了。 奥运会比赛开始了。 省队的大姐姐们围在电视机前看比赛，陆一也跟着看。 小小的电视机承包了大家所有人的情绪。 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陆一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冯朗。 她站在场边，比那些球员还要有杀气。 陆一那会儿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杀气，只是她就觉得站在那里的人特别厉害的样子。 这是她对排球的又一个认知。 只不过那一年，中国女排并没有完成复仇，世锦赛输给古巴后，在奥运会决赛场上再度饮恨。 用排球迷们的话来说，那就是八十年代看中国，九十年代看古巴。 两支球队都创造了七连冠，在女子排坛平分秋色。 两支球队都贡献出了当时数一数二的主攻手，曾经的冯朗，后来的鲁伊斯。 而对于陆一而言，那些都是遥远的过去以及还未发生的将来。 亚特兰大奥运会女排决赛，中国女排的失利造成的直接后果时，梁嘉敏强行把女儿拽进了排球世界。 她没那个耐心了。 “这次女排失利说明了什么？咱们缺人，冯朗有威信不假，国际排联那边林燕把沙滩排球推行的很好，可是哪有什么用？她们让女排更好了，可是唯独帮不了国家队。” 梁嘉敏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们只能自救，她赶不上悉尼，还有04年，还有08年，就算是到了12年她也才二十四，有的是机会。” 梁嘉敏一直觉得自己练球晚了。你看当年林燕五连冠主力，退役的时候才二十四，而自己呢？ 二十四的时候一无所成。 她这辈子是完了。 但是她还有个女儿。 陆一还来得及。 用一句时髦的话来形容梁嘉敏的心思，那就是出名要趁早。 顾明海一心想要循序渐进，然而梁嘉敏强势的把陆一生拉硬拽，早早地开启了陆一的排球生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014新生 “脚下脚下！” “别顺拐！” “方向不对！” …… 陆一满头的汗。 脑子是热的，然而身体却是凉的，这毕竟是腊月天，穿着单薄的长袖运动服，根本无法抵御这酷寒。 陆一向来瘦巴巴的，自小就是怕冷的体质。 到了南京后一点也没好转。 梁嘉敏也是头疼，从四月份开始带着陆一跑步，现在都小年了，整整九个月过去了。 愣是没怎么长高。 她一度开始产生自我怀疑，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运动啊，骨骼活动开，身上那些松松垮垮的肉慢慢变成肌肉。 怎么到了陆一这里，就是没什么变化呢？ 而且这体质还特别糟糕。 又是怕热又是怕冷，她就没见过这么娇贵的。 心里头这么一琢磨，梁嘉敏把球抛出去的时候就变了样。 原本是手抛球，给陆一喂球练她的垫球。 现在不知觉中把球抛高，然后原地起跳。 球扣了出去！ 手掌严严实实地包住排球时，梁嘉敏忽然间反应了过来。 然而变向已经晚了的。 在击出去的瞬间，梁嘉敏愣了下，想着这球要是砸在陆一身上，怕不是又要耽误正常的训练。 她压根就没觉得陆一会躲开。 那就是个榆木疙瘩脑袋，怎么可能躲得开呢？ 再去看时，排球在木地板上弹了起来，远远的滚开了。 而陆一则是站在那里，小手捂着胸口，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开，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竟然躲开了？ 梁嘉敏有些意外。 然而下一秒就又是严肃一张脸，“你是要打排球的人，球来了就躲还打什么排球？” 她忽然间发脾气，陆一早已经习惯了。 默默地挪到了原来的位置，继续练球。 别人的童年是怎么过的陆一不知道，她的童年，是那一粒粒白色的排球。 梦里头，那些个排球都冲着她面门飞了过来，似乎不把她打个鼻青脸肿就不算完。 陆一再度从噩梦中醒来，外面天还没亮。 冬天的早晨总是来得那么迟，然而闹钟显示已经五点钟了。 她该起床了，去跑步。 轻装简行。 顾晨用这个词来形容陆一。 他一直觉得小妈对陆一实在是太狠了，就算是他爸那会儿拉着自己练球，也没这么凶残啊。 大冬天的，陆一本来就怕冷，还不让穿厚点。 秋衣秋裤，外面套着运动套装，真不怕冻着人啊？ 因为最近梁嘉敏身子不舒服，感冒了。 顾晨早晨带着陆一去跑步。 其实陆一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顾晨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了。 透过门底下透出来的光，就知道陆一已经起床了。 “来，戴上。” 顾晨塞给陆一的是一双粉嫩粉嫩的小手套，他昨天跟队友去逛街的时候买的。 “别让小妈看见，知道吗？” 不然肯定又得挨骂。 陆一连忙点了下头，把毛茸茸的手套戴上，觉得好像这没那么冷了。 早前陆奶奶十分注意保护孙女，就算是家里头条件不好，也注意防寒保护。 济南的冬天虽然冷，陆一也没说冻过脸蛋和手。 不像是现在，她手上有冻疮。 再加上寒假期间一直练球，手上的裂口越来越大，看不到好转的前景。 顾晨前段时间一直忙，他九月份的时候去了漳州参加国青队的遴选，现在已经是国字号的球员了，只不过后面还得加个青。 这也让顾晨顺理成章的来到了一线队。 这跟八十年代还不一样，现在国青队员除了在大集训期间会被国家队征召到一块训练，平日里都是跟着省队训练。 上个月，或者说是上上个月，顾晨又去漳州训练了一个多月，回来后他在省队宿舍这边住着，直到上周周末放假才注意到陆一手上有冻疮。 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他爸在家都照看不过来，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哪能照顾的来？ 可跟队友出去玩的时候，顾晨还是一眼相中了这个手套。 队友开玩笑，“你这是打算送给哪个女队员？” 被顾晨直接怼了回去，“你觉得哪个女队员的手这么小？” 可不是嘛。 女童款的手套。 队友神秘兮兮的说，“你那个妹妹，没被你小妈折腾死，那是命大。” 人家说的是实话，顾晨想反驳都没立场。 虽说练体育的多数是穷人家的孩子，想着靠这个给孩子谋一条生路。 然而做父母的哪个不心疼孩子？ 顾晨看到过很多家长来探亲，莫不是抹着泪安慰子女，“现在苦，将来出人头地一切都值了。” 父母孩子抱在一起哭。 然而这样的情况在他小妈身上看不到。 她对陆一，永远是板着一张脸，仿佛陆一亏欠了她很多很多钱。 顾明海没辙，顾晨只能私底下想办法。 比如这个周末休息，他带着陆一去跑步，跑完步会带着陆一去吃点特色早点。 日子不好过，起码让自己的胃舒服点吧。 “对了一一，你信想好写什么了吗？”跑步的时候顾晨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总是会找话说。 他说的信是写给济南那边的。 之前顾晨想法子跟那边联系，总算是联系上了。 只不过不敢写家里的地址，怕陆爷爷陆奶奶找过来，到时候小妈再闹腾起来。 所以从来都是陆一写信，或者说是他们俩折腾出一封信来，顾晨想着法子寄过去。 他正是中二少年那会儿，正义感爆棚却又不想毁了现在的家，所以阳奉阴违，做得小心翼翼。 陆一报喜不报忧，陆家那边老人试着打了一次电话，听到陆一的声音后也放下心来。 两边都是书信联络，一个月一次。 月初把信寄过去。 上个月顾晨在福建那边集训，没能帮陆一写信，想着正好到了年关，到时候他拿出自己的积蓄，顺带着买些土特产，一块给陆家的老两口寄过去，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了。 陆一不知道顾晨的心思，她想了想，声音微喘，“你能帮我再寄点东西吗？” 她的这个东西，是这半年多攒的零花钱。 顾家的日子相当好过，顾明海虽然运动员时代没什么成绩，不过做教练带队还不错，尤其是带的还是江苏女排。 梁嘉敏原本是在省队做陪练，后来结婚后避嫌直接去做生意，她开了个门店，借着顾明海的关系有进货渠道，从香港那边弄来不少时髦货，从来都是生意兴隆。 连带着陆一每天都有零花钱，不是大半年才能攒块把钱的那种。 两个半大人都给她零花钱，陆一几乎没怎么花过，都攒了起来。 现在跟爷爷奶奶联系上了，她想把钱寄过去，还钱。 她知道，爷爷奶奶在帮爸爸还账。 顾晨听到这话站在了那里，有几秒钟才是追上了陆一，“当然没问题，谁让我是你哥呢？” 他仗着人高腿长的身材优势，摸了摸陆一的小脑袋瓜。 这时候的陆一极为温驯，像是个听话的猫咪。 陆一在南京的日子过得单调的枯燥。 早起跑步，去上学。 放学后继续跑步。 晚上去省队的体育馆里练球两小时。 周末练球两天。 寒暑假更是风雨无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陆一并不知道哪怕这样的生活都是顾明海给她争取来的—— “这孩子能不能长高咱们谁都不知道。你不能为了赌气，就把她弄到体校去，现在学习锻炼两手抓这不也挺好的吗？” 当然，梁嘉敏当初之所以会妥协，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她怀孕了。 她没想着再生，尽管她还年轻。 那段时间忙，她也没注意。 等意识到自己怀孕了，她忽然间想起来怀陆一那会儿的事情。 那些事情于她而言都是糟糕的回忆，平日里回忆起来那都是一种折磨。 然而当怀孕了，人不得不清闲下来养胎时，她又是忍不住地想。 对陆一也会温柔一些，然而这温柔很快就烟消云散。 她像是精神分裂似的，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所有人都忍着她的古怪脾气。 陆一侥幸地读完了小学，升到初中，那是本世纪的最后一年。 顾家的小女娃两周岁生日那天，陆一开学。 她去学校报道，孤零零的一个人过去。 顾莹生日，有很多人来庆贺。 梁嘉敏把柔情都给了这个小女儿，顾明海也乐得合不拢嘴，忘了今天陆一得去学校报道。 陆一拿着东西悄声地离开了家。 她走在路上的时候，两个手不知觉的摆起了姿势，那是传球的动作。 哪怕是顾莹出生，梁嘉敏也从来没有中断过对陆一的监督。 我挺着肚子不能去跑步，那就早起看你跑！ 我坐月子不方便陪你练球，那就找省队里的小姑娘们陪你一块练。 没什么事是梁嘉敏解决不来的。 她的坏脾气都在陆一身上发作完了，到了顾莹那里是母爱如此温暖。 不过，陆一对此无所谓。 她在想该怎么给爷爷奶奶写信，读了几年书还是很有用的，起码现在写信她不用找顾晨帮忙了。 “看招！” 声音响起时，陆一下意识地躲开。 果然是一颗排球冲她砸了过来。 “我说你小一你躲球还是蛮快的嘛。”顾晨迈着大长腿追赶了上来，习惯性地去摸陆一的脑袋瓜。 “被忽略了，不开心？” “没有。”她就是在想该怎么跟爷爷奶奶写信而已，其实她很想回家去看看，她已经离开家三年多了。 “那就好。你说一个爱哭鼻子的臭娃娃有什么好看的，一堆人围着哄着，没意思。”顾晨一直以为自己想要个妹妹，然而亲妹妹来了，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想要的是乖巧听话如陆一这样的妹妹。 而不是一不舒服就哭声响彻天的顾莹。 “走，哥陪你去学校报道，感动不感动？”瞧着陆一发愣，顾晨刮了刮陆一的鼻子。 有点疼，不过陆一没反抗，只是低着头笑了起来。 “晚上我请你吃好吃的，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打赌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爸我都没说。” 陆一听到这话后一直在思考什么好消息，吃鸭血粉丝汤的时候，她大胆猜测了下，“你终于有女朋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015疼吗 顾晨险些被粉丝噎死。 他有些狼狈喝了口水顺顺气。 “气死我你就能过好日子了是吧？” 这个小没良心的，亏得这些年他拿她当亲妹妹。 在这里阴他。 “不是你说好消息吗？”陆一小声辩驳。 得，还有理了！ 顾晨想打人，他喝了好几口水，然后郑重宣布，“我进国家队了。” 陆一怔怔地抬起头来，她嘴角挂着粉丝，形象很是糟糕。 就像是精致的仕女图上忽然间拍死了一只蚊子，那一抹鲜红的蚊子血挂在脸上，特别的违和。 却又有几分怪异的可爱。 “怎么样，你哥我厉害吧？” 进国家队了？ 陆一依旧呆滞状态，脑子在转着—— 顾晨十六岁那年就是进了国青队，一度还代表国青队打过亚青赛、世青赛。 然后，就没然后了…… 国家队那边选拔人才有自己的一套办法，顾明海虽然执教江苏女排多年，可他运动员生涯始终没能挂上国字号的头衔，换句话说，他国家队没人。 打探不出个一二三四五。 女排看江苏、四川和北京，男排看福建。 然而整个九十年代是古巴女排的天下，中国女排一直被压了那么一头，江苏这边虽然贡献出了几个国手，但是没成绩，不像是八十年代那会儿。 没成绩没底气，谁的日子都不好过，顾明海也不好意思让弟子去打听男排那边的事情。 所以顾晨到底为什么没被选进国家队，甚至二队，这也就成了一个未知之谜。 陆一也不是当初那个闷不吭声的小姑娘了，这几年来跟着省队的那些大姐姐们玩，她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个遍，有些事情大人们不说她也懂。 尽管她一直觉得顾晨肯定能进国家队，毕竟她哥哥那么的厉害。 然而当忽然知道这个消息时，她还是傻眼了。 顾晨瞧着坐在对面的呆头鹅，嘿嘿笑了起来，“这不比找女朋友好吗？” 他马上就要成为家里头第一个国字号球员了，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而且…… “我进了国家队，往后在家里也有话语权，下次小妈再刁难你，哥挡在你面前。” 陆一没能绷住，眼泪一下子就是落了出来，落在了碗里。 比那汤都要烫。 “小丫头，哭什么啊？我可是第一个告诉你的，我爸和小妈都不知道呢。” 顾晨想，他可真是个好哥哥，起码对陆一，他问心无愧。 练了多年的排球，顾晨的手上都没有一丝的赘肉，修长的手指节分明，微微的粗糙，抹去了那细腻的小脸蛋上的眼泪，“快别哭了，都成小花猫了。你看你鼻涕虫都要出来了。” “才没有。”陆一抽着鼻子反驳。 顾晨吃饱了，看着陆一吃饭，逗她说话，那也是乐趣所在。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俩在外面乱逛，都没说回家的事。 顾晨不太喜欢自己那亲妹子，太吵了。 “听到那小屁孩的哭声就头疼，往后去国家队了，终于不用听她哭鼻子了。” 这是去国家队的一大好处。 离开家，四处打比赛，集训。 想想都觉得充实。 陆一听到这话低下了头，“你好好训练，别偷奸耍滑。” “学了个成语就嘚瑟是吧？”顾晨戳了下那小脑袋瓜，陆一比之前长高了些。 到底骨子里带着梁嘉敏的运动员基因，哪能比同龄人矮？ 当然，现在这一米六的身高，打排球还真不行。 不过她才十一，不着急，还能继续长个儿呢。 “陆一，我下个月就得去北京了，往后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是不开心就打电话跟我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知道吗？” 顾晨是看着陆一长大的，那个闷闷的小丫头从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哼，到现在能跟他说说笑笑，多不容易啊。 可是他要离开家了，离开南京去北京。 陆一，又得一个人面对梁嘉敏。 顾晨担心，但他不能留下。 “你再等两年，等我在国家队立足，到时候我把你接过去。” 顾晨想好了的，这样山高皇帝远，小妈就管不着陆一了。 有顾莹在，她能勾起小妈那点慈母心，所以当她的慈母去吧。 别再管陆一了，他这个当哥哥的照顾陆一，岂不是皆大欢喜？ 陆一看着那个比自己高出好多好多的人，她笑着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状，里面有星光闪烁，璀璨耀眼，“好。” …… 顾晨比他预估的还要早的离开了南京，梁嘉敏想要给他举办个欢送会，毕竟家里可算是出了个国字号的球员。 然而被顾晨拒绝了。 他走的那天，便是一向爱哭鼻子的顾莹都乖巧地喊口号，“哥哥加油。” 不知道是不是梁嘉敏教的，顾晨笑着亲了亲小妹妹，“我去跟陆一说一声。” 他东西都收拾好了，队里已经告别过了。 从家里出发直接去车站，长途旅行前往北京报道。 该告别的都告别了，唯独剩下陆一不见踪影。 也不是不见踪影，这是星期天，梁嘉敏难得的给陆一放了假，只不过她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门没锁，顾晨敲了下门进了去，看到陆一坐在书桌旁，似乎在低头做作业。 “小丫头，不送送我啊。” 顾晨觉得自己挺残忍的，其实他很能明白陆一的心思。 把自己的心龟缩在一块，不对人敞开，这样就不会受伤。 偏生自己非要这丫头敞开心扉。 结果呢，她对自己这个□□益信赖，而他却是要把她丢下。 又得一个人去面对那些风霜雨雪。 早知道今日，当初…… 顾晨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咧嘴笑了起来，“等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啦。好男儿志在四方，且看我大赛场上放光芒。” 生掰硬造的歌词，陆一再也忍不住。 眼泪打湿了课本。 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只是看着被湫湿了的书页，小声说道：“我会好好过的。” 不让远在他乡的顾晨为自己担心。 他那么费心让自己不再孤独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陆一，又怎么肯辜负他的一片好心呢？ …… 顾晨入选国家队，让陆一过了几天好日子。 梁嘉敏带过顾晨一段时间，没少教他练球，所以顾晨去北京，让梁嘉敏一时间有种夙愿以偿的错觉。 到底出了个国字号，对陆一也就没那么指望了。 然而错觉总归是错觉，没几天陆一就又是被严令督促练球。 她现在读初中，跟小学那会儿不一样，课业紧张了很多。 梁嘉敏让她早晚跑步练球，陆一每天睡眠时间不足七个小时，上课的时候都会打瞌睡。 任课老师一度很不喜欢陆一，觉得这漂亮的小姑娘肯定是跟男孩子去迪厅玩了，几个老师齐齐告状到班主任那里。 惹得班主任哭笑不得，解释了一番。 英语老师不太相信，上课的时候走到了陆一身边，蓦然间抓住了陆一的手。 撸起了陆一的袖子。 正值秋冬换季，陆一早起跑步，然后吃完早饭后跑着来学校。 所以一向都是T恤搭配着运动外套。 她这些年人长得越发紧巴巴，本该合体的运动外套都显得十分的宽大。 袖子一下子就被撸了上去，英语老师看到了那有些发皲的胳膊。 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的，然而胳膊那里却是起了老茧似的，伸手摸过去十分的粗糙不平。 一点都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疼吗？” 陆一愣了下，笑着说道：“不疼的，习惯了。” 梁嘉敏看不惯女儿长得好看，所以往糙里折腾陆一。 最开始练球，胳膊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后来一度充血。 还是顾晨找来冰块毛巾给她冷敷、热敷。 再后来，冬天练球把胳膊弄得干巴巴的，更是起了一层老皮。 陆一不懂得怎么处理，一直都这么着，反正到了夏天就会好的。 穿长袖，别人也看不出来。 如今被老师当着其他同学的面抓住胳膊，陆一有点窘迫，想着顾晨的交代，脸上还挂着笑。 这让英语老师越发的心疼，回家后上网去查，过了两天把陆一喊到办公室，“我听说绵羊油治这个很有效，往后你每天来我这里。” 英语老师想不通，怎么会有父母这么狠心。 她都不敢让陆一把这绵羊油带回去，怕用不上。 索性每天让陆一过来，她亲自给孩子用。 总归是心安一些。 顾晨说，爱笑的女孩子总是好运的。 陆一觉得这话有道理。 她笑得很是灿烂，“谢谢陈老师。” 那成了陆一和英语老师之间的秘密，说是秘密其实办公室里其他英语老师也都知道，只觉得陈老师这是怀孕了母性大发作，所以对长得好看的陆一格外的待见。 不都说嘛，多看看漂亮孩子，将来也能生出个漂亮宝宝。 伴随着陈老师身体越发笨拙，冬天也彻底过去了。 迎来了十二周岁生日的陆一，并没有吃上长寿面。 顾明海带队出去打比赛了，而梁嘉敏最近生意忙，去进货。连带着把顾莹都带走了。 家里只剩下陆一孤零零的一个人。 正好赶上了周末，她跑步回来，想着给自己下一碗面条吃。 奶奶说，生日的时候要吃长寿面，这样才能健康长寿。 然而面条丢进锅里的时候，陆一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有点肚子疼，连忙去厕所，看到内裤上的血迹，脸刷白刷白的。 远在北京的顾晨排了好一会儿队终于轮到自己打电话了，他给家里拨通了电话，听到陆一那熟悉的声音笑着说道：“生日快乐啊小寿星。” 然而顾晨得到的回应并不是那羞涩的笑容，而是一阵哭腔—— “哥，我是不是要死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016沙排 兄妹俩闹了个大笑话。 陆一不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问题。 没人告诉她已经到了来例假的年龄。 顾晨也不懂，不然也不至于连省队其他项目女队员的示好都看不出来。 “你别哭，没事的没事的，你先打急救电话。” 其实陆一很少哭出声来，这举动把顾晨给吓着了。 以至于后面有人扯他胳膊的时候，顾晨有几分不耐烦，“没看到出了急事吗？” 只是迎上那么一张线条柔和的脸，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跟一个女生发什么脾气啊。 何况还不认识。 “不好意思，我……” “她没什么事，就是来事了。” 如果陆一知道，她初潮这件事被顾晨大声囔囔的似乎全世界都要知道的样子。 她绝对绝对不会给顾晨打这个电话。 然而为时已晚。 女孩子拿过了电话，耐心地交代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 小女生不用拨打120，而这个傻大个也不用去找队医咨询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是女人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 只不过遇到了两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顾晨看着温声交代安慰自家妹子的女生，心里不自觉地点评起来。 身材很是苗条纤细，皮肤很白，个头不高不矮。 眼睛不大，可是刚才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 跳水队？ 还是羽毛球队的？ 他还不好下结论，等电话再被塞到自己手里时，他慢半拍反应过来。 “你们继续聊。” 也没什么好聊的。 陆一得解决眼下的麻烦事。 她要下楼去买东西，没空再搭理顾晨。 挂断了电话，顾晨跟女侠道谢，却不想女侠并不想跟他多说什么，拨通电话，声音柔得像水一般。 没两分钟，顾晨就意识到，女侠是在跟男朋友打电话。 他没见过猪跑可是吃过猪肉啊。 那颗萌动了的春心，顿时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今天的事谢谢了。” 也没等女侠回头，顾晨就是离开了。 他晚上的时候又来跟陆一打电话。 交代了很多。 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小妈是真指望不上。 “不能碰凉水，反正小妈也不在家，你这两天偷个懒也没关系。”顾晨嘟囔了一句，“别不把我的话往心里去，我跟你说，我这可是特意问了队医的。” 被队医打量了好一会儿，甚至还问他一句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拜托，他女朋友会是个小布丁吗？ 开什么玩笑。 “我知道了。”陆一小声说道。 她今天吓坏了，身边没一个人，让她一度觉得自己会孤零零的死去。 一天过去了，还有些惊魂未定。 以至于，顾晨的絮叨都变得极其可爱。 “等我打比赛拿了奖金，回头我去买个手机。” 他没钱啊。 顾明海一向觉得不能把儿子惯出骄奢淫逸的毛病，所以顾晨去北京的时候，虽然梁嘉敏提议给顾晨买个手机方便联络。 顾晨正兴奋，要感谢小妈一番。 顾明海否了这个提议，“想要手机那就自己打比赛拿奖金去挣，靠家里算什么回事？” 顾晨也想啊，可惜来到国家队半年了，他除了训练就是集训，没捞到去比赛的机会。 基本工资和补贴都有，然而那够什么用的啊。 手机，距离他很遥远。 “到时候也给你买一个。” 顾晨有些郁闷，早知道就攒点钱，买个手机给陆一当生日礼物了。 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压根没想过攒钱这回事。 这毛病，得改。 聊了有大半个小时，这才是挂断电话。 陆一看了下时间。 已经八点半了。 她想着要不要去跑步，家里的电话又响了。 打电话过来的是梁嘉敏，她来查岗呢。 一听到陆一的声音，登时就发了脾气，“我一天不盯着，你就开始偷懒是吧？” “我身体不舒服。”陆一小声地辩驳，生怕被骂，又是连忙补充了句，“我来例假了。” 梁嘉敏愣了下，正巧顾莹因为看不到妈妈而哭了起来，哭声让她一阵恼火，“这要是在比赛期间，对手会因为你身体不舒服就不针对你？古巴的鲁伊斯怀了孕照样打球，你怎么就那么娇贵？” 陆一觉得她上辈子肯定欠了梁嘉敏很多很多钱，要不怎么就天天被她追在屁股后面，像是被追债似的呢？ 她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个家。 顾晨说等两年来接她去北京。 去北京也好，那样就山高皇帝远了。 那句话成了陆一支撑下去的信念。 初二暑假的时候，北京申奥成功。 顾晨兴奋地跟她说，“到时候我就能在北京代表国家队打比赛了。” 陆一满脑子都在想，还有两个月就到他们约定的时间了，顾晨什么时候接她走呢？ 她想要问，却又是没问出来。 顾晨太过于兴奋，以至于没察觉到陆一那有些低落的情绪。 “对了，听说国家队最近会去省队选人，你到时候表现好点，知道吗？” 去年陆一就是进了省队，不过相较于同批小队员，陆一是一堆人里面个头最矮的那个。 田径组那边一直眼馋，找了顾明海好几次，“老顾，你们这排球得要高个，你们家那小妮儿个子不够，你让她练排球干什么，练田径啊。” 那丫头耐力好，从小就天天跑啊跑，可以试试练长距离径赛。 马拉松也好，五千米、一万米，都行。 练排球哪看得到出路啊？ 倒不如选个合适的。 顾明海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呢？ 然而梁嘉敏坚持要陆一练排球。 “做不了主攻那就打二传，实在不行当自由人。” 在这件事上，顾明海里外不好做。 陆一进省队，也有人背后说顾明海徇私，那么多高个儿不要非得要这么个矮子，还不是因为陆一是他继女？ 省体育局这边倒是无所谓，反正多陆一这么一个也不算什么。 何况筛选考察时，陆一的确基础好。 实在练不出来，自然就被淘汰了，急什么？ 陆一进了省队后，学校那边就很少去了。 她想着顾全两边，然而到底失败了。 顾晨没能接走她，国家队下来选拔年轻队员时，把陆一给挑走了。 梁嘉敏心心念念就是把陆一送到国家队，有朝一日看到陆一站在大赛场上大放异彩。 如今被国家队的教练选了，她应该高兴才是。 可她高兴不起来。 这次国家队下来选人，也是筹备许久的。 申奥成功，那就下来选人为北京奥运会储备人才。 而且不止是室内排球项目选材，还有沙滩排球。 陆一就是被教练相中了，“个子虽然不高，不过灵活性好，可以试试去练练沙滩排球。” 这得改项目啊。 虽然沙滩排球也是排球，然而和室内排球比赛完全两样。 一个两人组队，一个上场六人，能一样吗？ 国家队的教练也很和气，“陆一是吧？你能接受吗？” 选人嘛，那也得球员乐意才行。 不然一肚子憋屈，到了那个项目上也练不好。 那选的就不是人才，而是炸`弹了。 省青队的教练在那里跟陆一使眼色，这件事可是得找梁嘉敏商量，不然指不定什么结果呢。 沙排，那是什么。 中国女排曾经世界大赛七连冠，奥运会卫冕过。 可是沙排压根就没有什么成绩啊。 这明显是为了08年的奥运会准备的，可是国内没基础，短短几年能出成绩吗？ 太难了。 只是不答应，怕得罪国家队这边，绝了陆一未来进国家队的路。 省青队的教练也是为难，只恨这会儿梁嘉敏不在。 能做选择的人没了。 陆一没看到她教练的眼神，只是问了一个问题，“那我去北京练吗？” “那当然，不过咱们沙排的训练基地是在文昌市，海南那边，训练的话是北京、海南两……” “我去！”陆一急匆匆的打断。 这是她离开家的最好机会。 海南很靠南。 地理老师说过，那是热带气候，一年四季都很热，太阳直射的厉害。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进国家队了。 对梁嘉敏有了一个交代。 也是在打排球。 不是吗？ 陆一有那么一点报复的心思。 尤其是在国家队的教练把梁嘉敏请来时，她看到梁嘉敏那惨白的脸色，有莫名的快感。 她们母女俩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五年，梁嘉敏经常会动怒，总是嫌弃陆一没天赋、个子不够高。 然而那时候陆一更害怕。 怕梁嘉敏罚自己再去跑步，去练发球，去垫球。 现在不一样了，她不害怕。 反倒是有隐隐的兴奋。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坏孩子，表面上装的十分的听话，其实呢，是个实打实的坏姑娘。 可是听话的孩子总会被嫌弃，当坏孩子也不错。 那一瞬间，陆一笑了起来。 而梁嘉敏看到那笑容，只觉得那就像是一团火，把自己烧的灰飞烟灭。 “我……”她一句话梗在那里，不打算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句话梗在嗓子眼里。 梁嘉敏直直倒了下去，把国家队的教练吓了一跳。 中风了。 谁都没想到向来利落的梁嘉敏竟然中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017因果 这让顾明海彻底傻眼了。 而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他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这件事怪他，如果他过去这几年多少阻拦着点，或许梁嘉敏就不会这么执念的要陆一打排球。 想当世界冠军，哪个项目不成呢？ 小球里面的羽毛、乒乓，还有网球。 彻底改项目那就田径、游泳。 青少年运动员的项目本来就不固定，主要是考察身体素质然后等着成长一段时间，再分配到合适的项目中去。 梁嘉敏太执念，而自己没阻拦。 以至于当现实与一贯的愿望相悖时。 梁嘉敏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中风了。 除了眼睛，浑身上下都动不了。 国家队教练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特意找陆一谈话。 陆一却是坚决，“我家里人一直想要我打排球，这是我最好的机会，我不会放弃的。不然我妈妈就算是康复了也不会高兴的。” 这些年来，她们母女有各自的倔强，比如陆一从来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说妈妈这个词。 第一次说出口，她都觉得有些生疏。 又是莫名的讽刺。 如果用语文课上学到的修辞手法，这应该是反讽吧？ 陆一信念坚决，她是不会留在家里照看梁嘉敏的。 她们母女本就是仇人，这会儿又惺惺作态什么呢？ 她的坚定，倒是让北京那边来的人都愣了下，连着说了三次好，“好好好，有这个决心，你做什么不成？” 沙排在国内起步晚，主要是过去十年女排被古巴死死压着，室内排球都打不好，领导们也无心折腾沙排。 尽管在国际排联那边有人，可是林燕很少回国，到底是鞭长莫及，没有把国内的沙排带动起来。 国内沙排联赛搞的风生水起，然而在国内实在是缺乏沙排土壤。 这次申奥成功，08年是家门口的奥运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还有七年时间，足够用来培养一批球员，为08年做准备了。 说实在话，下来选人不止一两次，也遇到过各种情况。 真的喜欢体育运动的真不算多，大部分都是为谋一个出路。 像是赌徒似的，赌一把。 成了世界冠军、奥运冠军，那就下半辈子不用发愁了。 不然庸庸碌碌过一辈子，寻常人似的。 十三岁的小姑娘能说出这种话，着实让刘钢教练惊讶了一番。 又是交代了几句，这才是放陆一回家。 后天，或者是半个月后独自去北京报道。 刘教练给了两个选择。 陆一毫不迟疑的选择了第一个。 她现在需要回家跟家里人告别。 其实家里没人，梁嘉敏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顾明海也在省队这边请了假，毕竟还有顾莹这个小女娃要照看。 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陆一到了医院的时候，顾明海正好带着顾莹去吃东西，看见陆一后，他有些迟疑。 谁都没想到峰回路转，陆一竟然跳到了沙排那边。 顾明海一直把陆一当作小姑娘来看，只是现在他觉得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陆一寡言、乖巧、听话，然而这些只是表象。 她们母女两个的性子似乎在两个极端，然而骨头里都是偏执到底的固执。 顾明海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是说道：“进了国家队，记得照顾好自己。” 想说的话太多了，可是到了嘴边也就剩下这么一句。 他还能说什么呢？ 顾莹趴在爸爸的肩膀上，她不懂事，直冲着陆一挥手，十分开心地喊“姐姐”。 陆一往病房里去。 向来都是高嗓门的梁嘉敏躺在那里，看到陆一进来后，一双眼睛里恨不得往外冒火！ 她人不能动弹了，可是脑子还能动。 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陆一慢慢走过去，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她一点都看不出自己哪里长得像梁嘉敏。 或许，可能更像是爸爸吧。 只不过她都忘了，爸爸到底长什么样。 “我会努力训练拿冠军的，沙滩排球的冠军。” 梁嘉敏想要打人，然而她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丫头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会拿很多很多的冠军。” 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报复梁嘉敏。 顾晨听说梁嘉敏中风后，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他印象中的小妈是个风风火火再利落不过的人，忽然间就这么倒在病床上，很可能一辈子都起不来，吃喝拉撒都不能自己。 这对小妈而言，该是多大的打击。 顾莹还那么小，她又是那么依赖妈妈，往后家里可怎么过活？ “等陆一来北京后，我会照顾她的。” 顾晨倒是没把事情往复杂层面想，只是想着陆一能小小年纪进国家队，大概往后得吃不少苦头。 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说什么也得照看她才是。 至于家里那边，他爸做什么选择，顾晨也左右不了。 他能顾一边是一边吧。 顾明海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 江苏省队向来是排球中心考察的重点，陆一也不是唯一一个被国家队挑走的。 除了陆一，还有另外四个人。 青年队的陈美禾和万秀兰，和陆一同时进省队的青少年队的童燕，以及二队的何文君。 因为有国家队的教练在，几个年轻的女孩子都沉默着，有点不太敢说话。 怕自己万一说错了话，被刘教练丢回南京怎么办。 火车走走停停，刘教练烟瘾犯了，趁着停车靠站那几分钟下去吸烟。 原本安静的几个女孩子顿时叽叽喳喳起来。 “陆一，你家里还好吗？”童燕忍不住问了句，她听说了那么一句，知道的不清楚。 不过跟人聊天嘛，关心一下总归是没错的。 童燕拿常理来推断，然而遇到陆一这么个复杂情况，并不适用。 “嗯。”陆一扭头看向窗外，她上次坐火车是什么时候？ 从济南到南京。 而这次，是从南京到北京。 路更远了。 不过等她有时间，就能回家里看望爷爷奶奶了。 梁嘉敏不能再像是拘着犯人似的管着她了。 想到这，陆一觉得外面行色匆忙的旅客都格外的亲切。 车窗开着，不过还是一阵闷热。 童燕又是担忧起来，“他们都说北方的冬天可冷了，到时候咱们可怎么过啊。” 何文君笑着说道：“我记得陆一是北方人吧，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吗？” 她和陆一比较熟，头些年进省队那会儿就看到陆一跟着一队在那里玩。 长得好看，大家拿陆一当吉祥物。 反正小姑娘从来不多嘴，有一句说一句，这点很是招人待见。 便是偶尔有哪个心直口快的吐槽顾指的不是，陆一也从不传话。 几个人里面，何文君算是和陆一最熟悉的，说起话来也直接。 “陆一你北方人啊？”童燕都不知道，一双小眼睛努力瞪得大大的，表示自己的惊诧。 “嗯。”顾晨告诉她说，到了新环境要开朗点，积极融入到队友之中，别再当个小哑巴。 可是她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半晌才结结巴巴出来一句，“我八岁前，在济南长大。” “哇，那冬天你是怎么过的啊？” 这个问题让陆一愣了下，她下意识地看了下自己的手。 “其实北方的冬天也没那么冷，我奶奶会给我做棉衣，还有好看的毛衣手套。”她小时候手都没冻裂过，反倒是去了南京后，手就没怎么好过。 陈老师给她抹了两个冬天的绵羊油，胳膊终于不发皲了。 不过手到了冬天还会习惯性的红肿。 刘钢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几个小姑娘在那里叽叽喳喳。 “冬天过后，奶奶会去弄来一桶沙子，把沙子弄干，棉衣埋在里面就是洗了一遍。” 童燕抓住了重点，“所以你才去打沙排，对吧？” 这话让刘钢都忍不住笑出声，哪有这么个因果逻辑啊。 让陆一去练沙排，主要是因为他觉得陆一基础好，可惜个头不够高。 沙排相对要求低了点，而且小姑娘长得好看，去打沙排说不定是个出路呢？ 再加上没几个人想去打沙排，陆一自个儿同意改项目，刘钢也就顺势而为了。 他有那么点话语权，起码在选人这方面能做主。 跟陆一的家人用沙子来洗棉袄，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这一笑不要紧，何文君看到后顿时提醒几个队友。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几个女孩子顿时安静下来。 刘钢哭笑不得，“你们继续说。” 这些天，听够了省队那些教练们的话，听听女孩子们活泼又是悦耳的声音，洗洗耳朵也不错。 虽然教练是这么说的，然而几个人还是半哑巴，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最后，还是刘钢开口，“陆一，你是济南人，去看过趵突泉吗？” 陆一去过两次，然而她不记得了。那还是陆建华没出事之前，元宵节的时候一家四口去看花灯。 她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她会去的，带着爷爷奶奶一起去看趵突泉。 “济南人不去看趵突泉，北京人不去爬长城。”刘钢笑了起来。 “我们南京人不爱去夫子庙。”陆一补充了句，这让气氛活跃了起来。 几个人顺势问刘教练国家队的训练，提前了解自己即将迎来的新生活。 陆一看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那向来紧巴着不愿意露出笑容的脸，也是轻快了许多。 再过几个小时，她就到北京了。 快两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哥现在怎么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018兄妹 火车到站时，其他几个人都满心雀跃。 刘教练鼓动气氛，“有什么想说的？” 童燕最是童言无忌，“啊，北京我来了！” 肢体动作极为夸张，惹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来北京不难，可是想留下来，可不容易。”刘教练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看着相对安静点的陆一，他多看了两眼。 小姑娘活泼的有点假，不过想到陆一早前那个坚毅的眼神，刘教练觉得或许陆一能打出来呢？ 他笑了笑，带着几个小姑娘上车去体总。 他这次是排管中心下去考察年轻球员的，所以把人都带到北京。 车上童燕好奇问了句，“刘教练，陆一练沙滩排球，也在体育总局吗？” 沙滩排球，顾名思义是在沙滩上打球。 北京不挨着海吧。 没有沙滩怎么练？ “这个我还真说不好，我们的训练基地是在海南。”那也是沙滩排球唯一的训练基地，沙排队的球员们大部分时间都会在那里进行训练，然后去打比赛。 不过今年大范围的吸纳青少年球员，排管中心似乎有新的计划，刘钢还没到那个层次，不知道上头是怎么安排的。 “海南，那么远啊？” 刘教练笑了下，“是啊，远倒是其次，热才是让人受不了的。” 沙排只是室内排球的分支，比起中国女排那辉煌的历史，沙排几乎是一穷二白。 别看早些年就开始组建沙滩排球部，还有全国锦标赛。 可是没什么用。 全国注册的沙排运动员不到八十人。 没几个人想大沙滩排球。 打室内排球多好啊，大部分时间都是室内训练，不用风吹日晒，没有海边蚊虫叮咬。 更重要的是，有辉煌的历史，就能自我激励。 沙滩排球，太阳底下晒得黢黑不说，还没什么成绩，没多少人愿意玩这个。 球感好的都选择了室内排球，少数的哪怕是不练了也不选沙排。 陆一这种对改项没有任何抵触的，反倒是极为难得到底。 当然刘教练并不知道内情，这会儿说起来也是有点吓唬陆一，想看看她什么个表情。 然而那张木然的漂亮脸蛋上，除了眼皮抖动了下，长长的眼睫毛扇动，便是再没有多余的动作，还真瞧不出来到底什么个意思。 行吧，老江湖也有栽的时候。 刘教练耐心地回答着那些听起来有点点可笑的问题。 等着到了体育总局，刘教练脸色笑意逐渐消失，“不管怎么说，你们是迈进了国家队的大门，能不能留下那就各凭本事了。过会儿安排你们住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同宿舍的人，再不懂的问教练，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不过想要成功那就得吃尽苦头耐得住寂寞，知道吗？” 他神色严肃，那目光落在几人身上，最后定格在个子最矮的陆一身上。 其实在同龄人中陆一还真不算矮，十三岁的姑娘一米六五，这个头足够已经相当不错了。 然而人比人气死人，比她大了两个月的童燕一米七四，十七岁的陈美禾一米七九，同样十七的万秀兰身高一米八，稍微大两岁的何文君身高一米八。 就像是手机信号格似的，陆一是最矮的那一个。 也是最平静的那一个。 小个子的陆一拎着自己简易的行囊往公寓楼去，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喊自己，“臭丫头两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啊。” 从南京到北京，一路上十五个小时的车程，童燕看到陆一笑了两次已经觉得够稀罕了。 毕竟她们一块进省队，训练几乎在一起，真的没怎么见陆一笑过。 在火车上那会儿，她还以为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会儿，童燕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梦里自己被国家队的教练选中了，来了北京，还看到陆一笑了。 哦，这可真是一场美梦啊。 “顾晨啊。”何文君低声嘀咕了一句，看着身材高大的顾晨张开臂膀，笑容似乎比那朝阳还要灿烂。 那一瞬间，几个年轻的女孩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一慢吞吞的挪了过去，“你不训练吗？” “瞧瞧，两年没见，刚见面就质疑我是不是逃训练，是亲妹妹吗？你个小白眼狼。”顾晨戳了下陆一的小脑门。 他很是满意，弹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陆一小脸皱了下，可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难得的活泼。 “先把东西放下，我带你四处逛逛。” 刘教练一开始还有些没想起来，问了何文君一句，这才恍惚记起来，江苏队女排主教练前几年似乎结婚了。 他当时还真没怎么注意，光记得陆一的妈妈晕倒在办公室里。 哪想到她继父是顾明海呀。 “一头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反正你们一个省的。” 几头羊看着说话分外不讲究的刘教练，冲着顾晨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有这么一个师兄，似乎来到国家队的第一天还蛮不错的。 几个人想法大同小异，不过也就童燕年龄小按捺不住，上楼的时候都在问陆一，“陆一，你哥有女朋友吗？” 这问题把陆一给问住了，好一会儿她才是反应过来，“没有吧？” 她好像没听顾晨说过，只记得那家伙极为中二的跟她说什么“没取得成绩绝对不会谈恋爱”之类的话。 “我发现你哥还挺帅的。”童燕笑的没羞没臊，她觉得顾晨走过来的时候，有点像是香港的那个天王。 陆一想了想，顾晨帅吗？ 她没注意过。 说话间已经到了宿舍。 排球队人不多，一共占据了一层半的宿舍楼。 陆一住三楼，只不过这会儿宿舍里没人。 不知道排管中心那边是怎么安排的，陆一现在住的宿舍是四人间，起码放了四张床，只不过空着两张。 另外两张床上被子叠的十分整齐。 陆一只是把自己的包放在一个不碍事的角落里，然后就下楼了。 尽管如此，她下楼的时候还是看到几个老乡围着顾晨，似乎在打听国家队的生活如何。 陆一偷偷地打量了下，她还是觉得顾晨长得就那样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很帅吗？ 没看出来。 顾晨有些漫不经心，不是他不给老乡们面子。 体谅下他这个当哥哥的将近两年没看到自家妹子那种心情啊。 你们这群人在这瞎掺和什么？ 瞥到陆一站在那里，俏生生的。 顾晨笑了起来，朝着那边勾了勾手，“走，带你……你们去吃点东西，先去食堂熟悉下。” “这边是咱们训练局西院，东院那边是训练区。” 食堂在西院这边，因为不同项目训练时间不同，所以开放时间比较长。 顾晨带着人过去的时候，正好遇到跳水队的人。 他又是看到了女侠。 比起头些年，女侠那身段像是抽条的柳枝似的，只不过气质有点说不出来的怪。 多看了两眼，顾晨像是老母鸡似的带着一群小鸡晃悠，十分大方的挥手，“想吃什么尽管吃。” 反正也不花钱。 他也不讲什么绅士风度，拉着陆一在那里选早餐，“你尝尝这个生煎，很不错的。想吃什么水果？”十分的殷切。 陆一觉得她原谅顾晨没接自己这件事了。 人也是笑得开心，“我想吃菠萝。” 这可难住了顾晨，就算是国家队食堂里的水果也都是应季的，菠萝这种反季节的不该出现在这里。 “等下午我带你去商场买，先吃点苹果好了。” 陆一没有再刁难人，由着顾晨给自己选好早餐去和几个老乡汇合。 顾晨说起了训练上的一些事情。 “省队训练任务够重了，到了国家队你们才知道什么叫三大一从。” 从难、从严、从实战出发，大运动量。 对于省队的队员们而言，这就是一个口号而已。 然而在国家队，这是口号，更是日常。 便是二队的何文君都忍不住啧舌，“师兄，带我们来的刘教练的意思，我们要是训练不到位，还会被打回省队？” “是啊。”虽然这次国家队在各省队大规模选拔球员，然而训练一段时间，不合格的还是要被丢回省队。 换句话说，国家队不养闲人。 跟不上那是能力问题。 一个能力不足的，连队友都竞争不过的人，凭什么在国家队呆着？又是拿什么和世界范围内的优秀运动员竞争？ 这话说的几个人都小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能够想象得到那种尴尬的情况。 顾晨没有宽慰几人，只是剥了个鸡蛋给陆一，“你怎么想的去打沙排？” 虽然也知道，打室内排球陆一很可能根本就没法被选中，可是一想到这个从小就白白净净的小可爱要被晒成黑炭模样。 顾晨就有些郁闷，那样就不漂亮了。 多年兄妹，陆一还能不清楚他的想法？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鸡蛋，“反正都是排球，刘教练也说了，碧海蓝天沙滩排球，还挺美的。” “是，穿着比基尼也很美。”顾晨瞪了眼，然后他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小丫头个头长了，好像胸口那边也变得鼓鼓囊囊的。 似乎两年不见，他的小妹妹长成了个大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019荣誉 比基尼是什么，陆一还是知道的。 年历画报上有嘛。 只不过她还没办法想象自己穿着比基尼的样子。 看不惯顾晨瞪她，她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那是，你想穿都穿不成呢。” 顾晨：“……” 谁能告诉他，那个半天闷不出一句话的小妹哪里去了？ 现在这个人是谁？ 兄妹俩斗嘴看的一旁几个人目瞪口呆——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陆一。 他们几个吃得慢，离开餐厅的时候正好和跳水队的一起出的门。 陆一觉得，那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被人多看了好几眼。 一旁何文君忽然间开口，“顾师兄，你带着陆一四处看看吧，我们想自己走走看。” 童燕不明白，为什么不跟着顾晨这个向导？ 她们几个不熟训练局的情况啊。 顾晨倒是没多废话，“那也行，你们回头去找个地图，实在不熟就问司机好了。” 东院西院有点距离，都是司机开大巴车把人给拉过去。 司机们闲着无聊，很是乐意和运动员们聊天。 所以尽管开口就是了。 顾晨简单交代了两句，就是拽着陆一走了。 “我们为什么不跟陆一他们一块去玩？”童燕不明白。 “傻呀，人家兄妹俩见面，咱们凑什么热闹？”说话的是一直没怎么开口的万秀兰。 说是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倒不至于。 然而顾晨对她们几个只是客气而已。 本身又不是很熟，跟着算什么回事？ “好歹到了国家队了，学聪明点。”何文君戳了下童燕的脑门，“亏得你爸妈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你可真是没有林师姐的半点机灵劲儿。” 童燕嘟囔了一句，“那还不是因为我爸妈喜欢她嘛，要不我能来打排球？” 八十年代女排的辉煌历史鼓舞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童燕也只是其中之一。 她爸妈给女儿取名燕，就是因为特别喜欢当时的副攻手林燕。 搞的童燕从小就关注这位传奇女排队员。 “君姐，你说冯朗都回来带了一个奥运周期了，林燕会回国执教吗？” 老女排队员中，林燕和冯朗都出了国，一个去了瑞士，一个则是前往美国。 只不过两人各自经历又是不同。 “她应该不会吧。”相较于其他三个，何文君更清楚一些，“我听说这次咱们能够申办奥运会成功，林燕也出了力的。” 退役后没多久就进入国际排练成为最年轻的理事会成员，后来更是不遗余力的推广沙滩排球，欧美地区沙滩排球的风靡和林燕有莫大的关系。 球员时代出色的表现，退役后对沙滩排球商业化推广的贡献，这让林燕成为了最年轻的国际排联副主席，国际奥委会委员。 何文君当时听一队的那几个队员聊天，说林燕再干下去，怕是哪天要是做了国际排联主席、国际奥委会主席都不奇怪。 这么一个在从政之路上无限风光的人，应该不会回国执教吧。 说到底，何文君之前也只是二队球员而言，出去打比赛的机会都不多，对国际排联的那些规则并不是那么熟悉。 这会儿也只是说了句自己的猜测。 “我爸妈也是这么说的，说是人都在奥组委了能不出力吗？”童燕仰着头，“我要是有她一半的本事，我爸妈还不得乐死？” “那你加油，争取等两年进一队。” 几个人都是笑了起来。 林燕一半的本事啊。 四舍五入三个国际大赛金牌，一个国际组织有话语权的负责人。 大部分穷其一生都达不到的成就。 这也只是她一半的本事而已。 …… 陆一对顾晨把队友们丢下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思考。 她问关于沙排的事。 “文昌那边的训练基地是冬训时开放的，沙排这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训练局这边。”当然，说的是年轻小队员。 一线队的主力们，还是要去打比赛的。 顾晨知道陆一选了沙排后，还真的去了解了一番。 “沙排也就比室内排球少了世界杯这一项而已。96年进入奥运会常规比赛项目，97年开始第一届世锦赛，巡回赛稍微早了点，8`9年开始的。” 世锦赛两年一届，巡回赛倒是多。 不过那些跟陆一没关系，她还小，捞不到参加。 “目前沙排的青年锦标赛有u21、u19和u15三个级别的。前两个比较正式，u15那个跟闹着玩似的，主要是培养非职业选手的兴趣爱好，旨在进行项目推广。” 陆一大概能明白，“就是让不太会打排球的人参加？” “不是不太会打，是非职业选手。咱们这种国家队、省队的就不行，你可以理解为没在国际排联注册的打野球的。” “哦，明白了。跟你踢足球一样，对吧？” “聪明。”顾晨弹了陆一个脑瓜崩。 “u15的你肯定没办法参加了，不过无所谓，这两年先练练基础，沙排和室内排球可不是一回事。” 都是排球不假，然而沙排就两人，偌大一块沙地上，没有教练指导。 全得靠自己训练调整。 男排那边之前为了锻炼球员的运动机能，有段时间在沙地上训练。 脚下的沙子是松散的，也就是着力点不稳定。 跑起来身体平衡很容易丢掉。 扑倒在地还容易沙子进眼。 当然沙子柔软，摔倒在地上也没那么疼就是了。 陆一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听顾晨说的没完没了。 到最后，她才开口问了句，“哥，你在国家队怎么样？” 这话，让顾晨脸上的笑意都黯淡了几分，“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拧了下陆一的耳朵，手上没用劲。 “男排什么个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拿过大赛冠军，然而后来就再也不行了。 堵着一口气，想要再冲击一次，可就是不行。 他们训练量足够了，甚至一度学习国外的训练方式。 然而就是打不赢。 或许就像是国足踢不好比赛一样，男排也很难再拿成绩。 陆一觉得自己戳着顾晨的伤疤了，她想了想，扯了下顾晨的胳膊，“你要不跟我一起打沙排吧？” 这叫曲线救国。 顾晨被这话逗乐了。 “我好端端的打什么沙排啊。” 国内打沙排的，都是室内排球打不上的。 真心喜欢的还真没有。 也就是如今申奥成功了，排管中心这边打算举办全国沙排巡回赛。 然而这还得去找十几二十来个城市，有沙滩的那种。 沙排没什么群众基础，举办比赛支出很大却不见得有什么收益。 单是靠国家补贴，这个项目肯定存活不了太久。 所以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困难重重。 比举办排球联赛还要难。 听说举办国内沙排巡回赛现在也只是提上议程，具体什么时候能施行谁都不知道。 他改项目去打沙排，和现在一样，都看不到前途所在。 “你长得帅啊。”陆一理所当然地说道。 长得帅，去打沙排这不是挺合适的吗？ 原本还有点小郁闷的顾晨听到这话后笑了，“哟，都会夸人了，不容易啊陆一。” 陆一有些难为情，“其实我也没看出来，听他们说的。” 你给我闭嘴！ 顾晨重新郁闷，怎么能指望这么个小哑巴夸自己呢？ 真是白日做梦。 他一路走着带陆一到了东院训练馆这边。 虽说今天请假了，不过还是带着陆一去了排球训练中心。 室内的那种。 陆一刚一进去就看到了墙上的荣誉榜，然后呆愣在那里。 当年的七连冠，有太多的冠军成员。 几乎将那一堵墙贴的满满的。 “你打沙排也不是不成，说不定将来能遇到林燕给你颁奖呢？”到底是一国同胞，林燕又是主管沙排的国际排联副主席，概率还是蛮高的。 陆一看着荣誉墙上的那张照片，她也照着林燕的样子笑了下。 顾晨忍不住笑了起来，“哟，这就学上了啊？” 照片里的人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他家这小丫头，可能是苦大仇一张脸惯了，这笑起来有点假，不是那么自然。 “我会好好练球的。” 陆一早前练球都是被逼的，要么练球要么死，似乎她只有这么一个选择。 然而当看到这荣誉墙上的一张张面孔时，她觉得一切是那么的奇妙。 这些国人经常念叨着的名字，人们经常用“那几年呀”的句式开头回忆起的名字，她从开始练排球就听说的名字，第一次那么鲜活的出现在她面前。 仿佛这些个传奇不再是人们嘴里说的那几个字和一串荣耀而已。 她们似乎就站在这里。 在偌大的训练馆里高高跃起挥手击球、鱼跃而出摸爬滚打。 那一瞬间，陆一觉得排球对她而言并不再是那种苦大仇深。 梁嘉敏倒下了，医生说很有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她已然“大仇得报”。 所以，陆一得为自己活着。 大家都觉得她还小，才十三岁而已，懂什么？ 便是顾晨都调侃她小丫头片子一个。 然而陆一都懂的，就像是这一瞬间说出的话。 是在说给荣誉墙上的这些传奇前辈们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020练梦 “新来的几个，今天先跟着练沙滩跑。” 沙排这边人少，整个国家队加起来才三十二人。 一线队和二线队一共二十人，剩下的十二人则是年轻小球员，大部分和陆一年龄相仿，是这次排管中心几个教练下去选出来的。 顾晨神通广大，弄来了内部消息。 十二个人中六男六女，半数以上都是没能选进室内项目，迫于无奈改打沙排。 还有一个，似乎是被教练诓进来的。 当然也有一个特殊的，陆一记住了练梦的名字。 这个姓很少见，更为关键的是练梦打小就想成为一个沙滩排球运动员。 和其他人不一样。 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 然而有件事也是不争的事实，沙排是真的不受欢迎。 北京的夏天很热，他们就在阳光底下训练。 虽然不用像正式队员那样穿着比基尼或是短裤，然而止不住的热。 陆一跟着大部队在这片沙地上练习折返跑。 她从到了南京就被梁嘉敏严令要求每天跑步，一年四季不间断。 耐力是培养出来了的。 饶是如此，跟着跑了几个来回后，陆一也觉得有点怪怪的。 沙地松软，脚踩不到实处。所以跑起来的时候脚掌会陷进去，而□□就需要消耗一部分的力气。 甚至于因为踩得地方不实，这会导致身体重心的偏移，跑着跑着人就是不稳了。 想要稳着跑，就得集中注意力。 竭力去寻找一种合适的方式，让自己省心省力。 当然，陆一也不可能在一堂训练课中就领悟到这些。 她只是觉得怪怪的，然后就试图调整自己的脚步，让自己尽可能的舒服一些。 从小就被梁嘉敏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挑剔，这让陆一打小就是养成了很好的跑步习惯，技巧性的东西也都掌握了。 而且她自我调整能力强，成为了十二个小队员中唯一跟上老队员节奏的。 负责带训练的郭海林多看了陆一两眼。 穿着短袖短裤的小姑娘是这批年轻小队员中最矮的那个。 一米六五，个头不高。 骨架也小，人瘦瘦小小的，远远看去有点像是大人堆中混进去了一个小孩子。 当然，这就是个小孩子。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训练则要从青少年抓起。 他们这是在为08年储备人才。 昨天看到陆一的资料时，郭海林也有些犹豫。 老刘的眼光他深信不疑，然而这身高真不怎么行。 你要说还长吧。 很有可能。 然而赌这么个可能，多少有些托大。 不过看到陆一今天这表现，郭海林有些明白老刘的意思了—— 那丫头特别倔，你就相信我吧，只要她能长到一米七五，她绝对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沙排运动员。 一米七五，哪够啊！ 郭海林继续盯着看。 很快他就又是看出了点有意思的。 练梦那小丫头，咬着牙跟上了陆一的进度。 还真是够争强好胜的啊。 郭海林笑了起来。 别看就是简单的折返跑，这里面学问大着呢。 今年国际排联刚改制，把沙滩排球场地改小了一点，原本是跟室内排球一样大小场地，现在则是变成了8m*16m。 毕竟场上就两个运动员，又是沙地上，你让人跑室内场未免太难为运动员了。 场上只有两人，意味着跑动多。 如果一人去拦网，那么另一人就得负责大片的场地。 甚至还要在做好一传的基础上，迅速上前完成一次有效的进攻。 相较于室内排球，沙排没那么多的回合，比赛节奏也相对稍慢，然而运动员的跑动量并不小。 折返跑是基本功，做好了这项，再谈其他也不迟。 因为比赛场地就是在沙滩上，较之于室内排球那种令人惊艳的鱼跃救球，沙排扑倒在地救球这种动作就非常寻常。 有时候不注意，队员还会被“误伤”—— 踢起来的沙子弄到了队友眼中。 更别提浑身汗兮兮的以至于黏连着沙子浑身都不舒服这种最常见的状况了。 至于头上顶着个大太阳，脚下踩着滚烫的沙子，那更是比赛日常。 比赛内容要一五一十的落实在训练日常中，他们的运动员就得养成吃苦耐劳的性子。 郭海林瞧着其他的小队员已经有些站不稳身形落了一个来回，他也没多说话，只是抬头看两眼然后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来。 训练局这边是造了一大片沙地，特意从三亚那边运来的沙子，弄了五块标准的沙排比赛场地。 有球训练用这五块场地，跑步之类的训练也是用这几块场地。 三十二个人在球网左右两边，从最开始的8米折返，到13米折返，再到最后的60米折返，这一趟下来就是 这一个回合下来是600米，对于接受专业训练的运动员而言其实是小意思。 每天别说是六百米了，正常的训练每天跑十个六百米那都是小意思。 然而刚刚接触沙滩排球的小运动员们还真不适应，第一个回合没跑完，人已经落下了几十米的距离。 等着跑完第三趟，已经有几个快撑不住了。 脚酸、腿也酸。 郭海林的训练，五个回合一组。 一组训练后可以休息五分钟，然后再继续。 每天进行五组折返跑训练。 当然，这还只是折返跑而已。 就像是之前有新队员入队时那样，他站在那里不紧不慢地说着，“觉得累是正常的，不过知足吧小姑娘小伙子们，你们觉得在跑道上跑步轻松，可是你们的关节不这么想。在欧洲在美国，在沙滩上跑步那可是一种享受，就像是他们的有钱人会去进行日光浴把自己晒黑一样，那是有钱有时间的标志。” “现在，我们不用特意去海边，就能把自己晒成一块黑炭，这不挺好的吗？” 有小队员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又是落下了一小段距离。 “人家得花钱才能办成的事情，咱们现在拿着国家开的工资就能办成，不比他们好吗？” “郭指又开始忽悠人了。”领头羊的吴逸凯扭头跟队友吐槽，结果一扭头没看到人。 他愣了下，稍稍低头这才看到那么个小脑袋瓜。 是那个最矮的小师妹啊。 吴逸凯笑了起来，“跑的还挺快。” 把队里那群老大哥老大姐们都给撂下了。 陆一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抬头看了眼。 这个师兄很高。 得有两米吧。 陆一笑了下，露出那一口小白牙。 吴逸凯瞧着细皮嫩肉的小师妹直笑，“回头有空去买点防晒霜。” 他说着，正好跑到了头，弯腰摸了下边线。 余光看到小师妹已经转身往回跑。 吴逸凯嘟囔了句，“长得矮也有点好处。” 瞧，这折返跑摸线的时候，比他们这些大高个快了点。 陆一往后跑的时候和练梦擦肩而过。 听到练梦咬着牙对她说，“我不会落下的。” 陆一：“……” 她是得罪练梦了吗？ 为什么对她这么凶巴巴的？ 折返跑第一组结束的时候，刚入队的年轻小队员们几乎全都累得在那里喘粗气。 虽然郭指导说这是一种享受，然而如果给他们选择的空间，他们宁愿去跑道上跑两个这样的折返，实在不行三个也成啊。 沙排，可真不是人玩的。 “你不累吗？”连忙在那里抻腿，她觉得跑得自己脚心有点酸。 梦想和现实的差距她是第一次深刻的领会到，并且为此付出了代价。 陆一按照顾晨教自己的在那里压腿，“还好。” 是有一点点，不过这不算什么。 她把这点不舒服归结为对沙地的不熟悉，多跑几趟就好了。 梁嘉敏一直嫌弃她个不高，最开始被顾叔叔拦着没让她进行有球训练，当时陆一就每天跑步，早晨二十多圈晚上二十多圈。 锻炼耐力。 用顾叔叔的话说，“你妈妈也是为你好。” 陆一不知道如何反驳，也只能顺从。 这种“为她好”让陆一耐力惊人，记得初一初二的时候学校举办运动会，她几乎把能报名的径赛都报了，还拿了好几张奖状回去。 只不过梁嘉敏对此嗤之以鼻，“我让你训练是想要你进国家队，拿世界冠军，不是在学校的运动会上欺负其他同学。” 陆一不知道怎么就欺负同学了。她背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这会儿跟练梦说着话，不知道怎么就是想起了她的同桌，练梦很像是她的同……、。 不对，练梦很像乔巧。 长着一张圆圆的可爱的脸，眼睛也圆圆的像是葡萄似的。 只不过她应该是大号的乔巧。 要知道小时候乔巧跟她差不多高矮，也不知道现在乔巧怎么样了。 等回头给爷爷奶奶写信的时候，她得问问。 “喂，陆一，你想什么呢？” 练梦有些郁闷，跟自己聊天有这么无聊吗？ 聊着聊着，就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我想起了我同学，她跟你有点像。”她忽然间起了乡思，想爷爷奶奶了，也想姑姑还有乔巧他们。 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 也不知道，站到他们面前，他们能认得出自己来吗？ “你同学长得好看吗？”练梦问道。 言下之意，我长得好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021友情 陆一没绕过这道弯来。 倒是一旁的吴逸凯笑了起来，“那小师妹，你怎么不直接问小六，你长得好看不？” 这下别说陆一了，练梦都没反应过来，“小六是谁？” 吴逸凯努了努嘴，“她不是六号吗？” 两人都反应过来，陆一之前还真没怎么注意。 她们青少年队的球衣号码和成年队的没关系，本来也就这么六个人，陆一在球衣号码上不挑剔，自然也没注意。 被吴逸凯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 “陆一你姓陆，外号叫小六，挺合适的。” 六的大写正好是陆，多缘分啊。 “小三你还挺机灵的嘛。” 练梦：“……” 谁小三啊，她回头就把自己这一身球衣号码给换了去，当时一定是脑子抽了才选择三号球衣。 这下换陆一开心了。 “他欺负人，你还笑。”练梦撇了撇嘴，“咱们都是新人，得统一战线，懂吗？” 这样才能抵抗队里的老人们。 陆一摇了摇头，指了指练梦的大腿，“你腿上有东西。” “别转移话题啊。我跟你说……”她挪动了下，忽然间觉得腿上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 好一个大蚊子特别不怕生的在那里吸血呢！ 练梦一巴掌就是拍了过去，特别清脆的一声。 “啪！” 惹得一众人都往这边看。 “我就是拍个蚊子而已。”练梦气势弱了。 至于这么多人都看她嘛。 因为是户外运动的缘故，沙滩排球的气氛相对活泼了些。 外面是广袤天地，以及毒辣辣的大太阳。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年轻小队员一个个的都不想动。 不是没被这么操练过。 在体校，甚至在省队，忽然间来一个二十公里的强行军，折腾个花样百出的拉练并不稀奇。 然而崎岖的山路也比这沙地轻松。 用郭海林的话来说，那就是—— “你们刚入队，还不熟悉，这一周上午就先跟着做折返跑好了。” 十五公里，按照常规标准应该是在75分钟或者80分钟之间，然而年轻的小队员们；愣是把这个时间扩大了一倍。 这还不算中途休息时间。 就连要强的练梦都觉得撑不住，“国家队可真凶。” 陆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搭在她肩膀上的人，她努力笑着问道：“你还好吗？” “你觉得我这像是还好的样子吗？” 她一点都不好，简直要废了。 “你是不是觉得这特别小意思啊？”练梦就纳闷了，其他人都直不起来腰了。 怎么陆一，跟没事人似的？ 她之前就在省队练沙排吗？ 不可能啊。 陆一是江苏队的，那边女排向来是国家队选拔的大本营之一，占据国家队名额那是人家省队的任务。 根本不稀罕沙排。 “没有啊。”陆一实话实说，“我也觉得有点累。” 只不过她一向好耐性，所以觉得这点累也还在忍受范围内。 练梦听到这话仰头看天，“我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小怪物。” 实在是太恐怖了。 陆一被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吓着了，不过她很是自觉地承担着练梦的身体重量。 顾晨说她这人向来笨拙，尤其是在人际关系上。 难得有人对她如此的友好，陆一很是投桃报李，她也想要自己的国家队生活，过得稍微愉快一些。 体育向来和轻松愉快这类词是扯不上关系的。 业余爱好能带来快乐，然而当业余爱好成为专业，而且这个专业需要的泪水和汗水时。 快乐打了折扣，甚至会烟消云散。 能支持人撑下去的，大概也就是这么一口气了。 当然，这个情况在练梦这里是不存在的。 她是一个天生的乐观派。 “我爸妈结婚那天正好是咱们女排奥运会夺冠那天，我妈经常说，婚礼上大家光顾着看比赛了，压根忘了她跟我爸在结婚。” 陆一和练梦并不在一个宿舍，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人关系好，刚来到训练局，练梦经常拉着陆一出去玩，说是玩其实就是去东院那边的训练场地上进行训练。 这会儿俩人正跑着，练梦就打开了话匣子。 “亲戚朋友们都说，等回头你们有了孩子，干脆让这孩子打排球得了。” “那一定是一场非常热闹的婚礼。” “可不是嘛。结婚不就图个喜庆吗？他们结婚的时候女排拿了奥运会冠军，说出去都能吹牛皮呢。”练梦这两天被晒得厉害，原本就不怎么白的皮肤现在更是黑黝黝一片。 看着陆一那还透着莹莹的白的肤色，她有些羡慕。 “陆一，你抹了什么，怎么不见你晒黑啊？” 陆一一直都在用着陈老师当年给她弄得那绵羊油，这次来北京，陈老师特意送了她好几瓶，要她女孩子家家的注意着点。 吴师兄说买防晒霜，陆一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知道梁嘉敏有很多化妆品，而且还都很贵。 不过那些跟她是绝缘的。 所以，现在她也就在胳膊上抹一点绵羊油而言。 练梦并不相信，“怎么可能？”绵羊油哪有这么好的效果？ “那回头你抹点试试就知道了。”陆一想了想，又是补充了句，“如果没效果，可能是因为我天生晒不黑吧。” 练梦：“……” 这话听着咋那么气人呢？ 陆一笑嘻嘻的问她爸妈的事。 “所以，你就真的听爸妈的话，从小开始练排球？” “是啊，说起来也挺巧的，我正好还是洛杉矶夺冠三周年纪念日那天出生的，我妈说我天生该打排球。” 陆一听到这话神色黯淡了下，按照梁嘉敏的说法，自己是一个意外。 出现的意外，毁了她的排球梦。 “那你怎么打沙排？” “我妈喜欢林燕和冯朗啊。” 陆一想，大概很多很多的同胞都喜欢林燕和冯朗。 那是时代的传奇，是无数人追逐的梦想。 “林燕不是负责沙排推广嘛。我妈就想要我练沙滩排球，将来出去打比赛，万一不小心拿了个冠军，说不定就是林燕给我颁奖了呢，到时候她就能沾我的光，跟人合影。” “你妈妈真可爱。”陆一很是羡慕，练梦的妈妈真有意思。 “她那是幼稚。”练梦语气嫌弃，可脸上挂着笑。 “对了陆一，你怎么也选了沙排？” “我想离开家。” 这个回答让练梦一下子站住，没太想明白陆一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啊？”她其实挺想爸妈跟着一块过来的。 可是他们都有工作，哪能说来就来啊。 等自己打出成绩，挣了钱养老无忧后，他们就可以提前退休不干了。 练梦是这么想的。 然而陆一，好像不太一样。 陆一笑了起来，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你跑的太慢啦，快点。” 家丑不可外扬，又或者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陆一不想要解释，哪怕是跟练梦。 她和练梦很合得来，有那么点一见如故的意思。 这也落在了郭海林眼中。 六男六女，各自三对搭档。 当然，你让这些小孩子自由选择不完全合适。 可是自上而下的配对，似乎又有点不够民主。 最好还是结合各自的特点，来组队。 其实在沙排教练组看来，这些小队员与其是说为七年后的北京奥运会做准备，倒不如说剑指2012。 十二人中最大的也才十五岁，七年后二十二，对于一个排球运动员而言，二十二岁的确是风华正茂，然而想要在这个年龄出成绩，除了天时地利人和，可能还需要一些运气。 运气这玩意谁说的准呢？ 所以小队员们先散养着，等过个一两年熟悉了之后再来组队。 至于北京奥运会的后备军团，排管中心还去了其他省队选人，总归还能再选出来一些，先不着急。 原本是打算用一两年来寻求个结果的事情，谁都没想到短短几天，倒是让沙排教练组这边瞧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练梦性子活泼开朗，陆一性格温和沉稳，这俩如果搭档的话应该效果不错。” 双人项目，尤其是这种场上连个教练都没有的项目，很是注重队员之间的沟通。 俩人技术再好，彼此之间缺乏交流，那也很难拿出成绩。 私生活中可以没什么交集，就像是羽毛球队的那对女双。 可是场上训练中必须得保持随时沟通。 这一点，练梦和陆一这俩人彼此间的沟通意愿更强烈些。 郭海林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我说老乐，你不是说不着急组队吗？这才几天啊，先看看吧。” 私底下沟通多是真的，然而那也得在技术上相互弥补配合啊。 万一这俩人技术上就是犯冲。 那他们可就是白费了这一片心。 “老郭这话我给你放在这里。陆一和练梦既然私底下沟通好，那么她们在技术上就能包容对方，再说了咱们沙排就那点技术含量，哪有那么多冲突可言。” 沙排的技战术相对而言比较匮乏。 因为沙地上比赛，意味着运动员的弹跳会大打折扣，所以不管是发球还是扣球、拦网的高度都会低不少。 在技战术含量上还真比不过室内排球。 更何况，为什么选拔这些年龄差不多的小队员？ 还不是觉得她们还没正式打比赛，过去练的都是基本功，所以还能及时纠正。 彼此间配合起来更为得心应手。 负责这十二人的乐宗平断言，“这俩人就是我理想中的组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022晒黑 沙排组这边一共四个教练，成年队三个，男女队各一个，还有一个则是郭海林，他负责的比较杂，最主要的还是抓平日里的训练。 而乐宗平则是排管中心那边调过来的，原本是男排的助教，这会儿来负责沙排青少年组。 他对陆一他们十二个，有着绝对的管辖权。 郭海林觉得言之尚早，然而乐宗平已经开始琢磨这件事了。 他的观点，既然是从小就开始培养这群孩子，那么早早让他们组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前提是这些孩子们自己愿意挑选另一个做队友。 乐宗平觉得练梦还挺想和陆一组队的。 只不过想要和陆一组队的不止练梦一个。 陆一和田佳佳一个宿舍，同宿舍的还有成年队那边的两个。 说是成年队，其实姚文洁和黄海彤两人都才十八，现在是二队队员。 刚来到训练局，这些小队员们还都只是进行体能训练，整天在沙地上各种摸爬滚打，要做的有很多，唯一不能做的那就是进行有球训练。 姚文洁和黄海彤她们的训练任务更重，回到宿舍基本上就要没气的那种，多说一句话都不想。 田佳佳觉得跟这俩人说不上话，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跟陆一玩。 毕竟人不大，说几句话就可以手牵手一块去厕所的那种。 田佳佳也瞧得出来，练梦很是想要和陆一组队。 她也想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近水楼台先得月。 明明自己和陆一是舍友，怎么就能让练梦捷足先登了呢？ 接连几天，田佳佳在训练的时候都缠着陆一。 最起码一开始是缠着的，只不过跑起来就落在后面了。 看着练梦能跟上陆一的步伐，田佳佳气得跺脚。 郭海林忧心忡忡。 站在那里的乐宗平笑了，“有竞争力才有进步嘛，你看小田最近的训练成绩是不是提升了？” 听到这话，郭海林的国字脸被人从两边往里推了一下似的，“别提了。” 要真是提升了，他还能这么犯愁吗？ 问题是，田佳佳光用来跟练梦赌气了，跑得还是一如既往的慢。 倒是练梦，现在勉强能跟上成年队那边的速度，还挺让人刮目相看的，要知道最开始也就陆一能跟上而已。 乐宗平听到这话摸了摸下巴，“明白了，这是梅妃争宠，结果反倒是被杨玉环干下去了。” 这什么话！ 用来形容自己的徒弟，合适吗？ 郭海林摇了摇头，继续在小本本上记录这些人的速度。 “对了老郭，听说刘钢这次去了两广那边。” “嗯，广东广西贵州四川和重庆，四川那边是大本营。至于广东，可能是觉得那边靠近香港，说不定接触的多点。” 毕竟国际沙排世界巡回赛有一站就是在香港，而且开展的还挺不错的样子，之前郭海林去那里看过比赛。 乐宗平听到这话琢磨起来，“说不定能再找到几个人呢？现在才这么几个，人太少了。” 郭海林叹气，“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三大球里面，排球是最有成绩的，女排不用说，男排那也是拿过大赛冠军的。 然而也是最没有市场价值的。 国内足球市场火热，一个足球运动员年薪百万。 篮球有《灌篮高手》，进了体校的小男孩看到那热血的动漫喜欢的不要不要的，纷纷去打篮球。 再加上还有NBA，美国那是多少人的梦想啊。 排球有什么？ 比赛奖金就那么点，运动员能指望的就是奥运会拿个冠军，这样就能彻底的翻身了。 国内足球踢得再烂，工资高高在上，足以吸引很多人。 篮球这些年来成绩不好不坏，但是队里装备绝对一流。 三大球里面，排球要钱没钱，最后就剩下情怀了。 而这种情怀，在九十年代几乎被磨灭的差不多了。 或许家长们还会翻翻老黄历，说两句八十年代中国女排的辉煌，感慨一番。 就像是练梦、童燕的父母那样，把孩子送去练排球，指望女儿也能成为中国女排的一员。 然而更多的家长还是看不到希望。 古巴把人压得死死的，几乎变态一样的鲁伊斯，没人能拦防得住。 谁都想孩子为国争光，可是一想到鲁伊斯就又是打了退堂鼓。 而且排球是三大球里面出了名的训练苦。 没多少小孩子能受得住。 一来二去的，到最后选择打排球的，其实没多少主动的。 身高筛选掉一大部分人，剩下的身高符合的，没什么篮球技能点的，就来了排球队。 室内排球是首选，沙滩排球几乎没人会选择。 像练梦这种，那真是一万个人里都挑选不出来的一朵奇葩。 陆一也勉强算吧，毕竟她义无反顾地选了沙排，来到训练局后也是训练最出色的一个。 指望刘钢再去南边带回来几个人，倒不如指望这几个小姑娘能耐得住苦，等几年后打出点成绩来。 又或者成年队那些个能打出点成绩，让人看到些希望，吸引更多的人打沙滩排球。 比起郭海林的忧心忡忡，乐宗平就是乐观多了。 “我闺女的老师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乐宗平清了下嗓子，“哪有什么人天生爱学习，其实就是得学习，不学习能干什么去？” 这群孩子，或者在未来会有更多的孩子选体育这条路，因为他们不是学习的料，又或者家里穷，又或者父母就想要孩子打比赛弄出点成绩来。 但凡是有人，那么就不怕沙排没人打。 何况，总局不是说要扶持沙排吗？ 乐宗平招了招手，“再跑两圈，今天上午的训练就结束了，食堂今天中午有油焖大虾，看你们谁跑得快能抢得到。” 他是天生乐观者，这让陆一很是羡慕。 就没看到过乐指导不高兴的样子，一直都笑呵呵的，感觉特别好相处。 师姐姚文洁听到陆一和田佳佳的讨论，从床上爬起来，“乐宗平那笑面虎你们竟然还夸他？等回头有你们受的！” 田佳佳对八卦一向感兴趣，顿时问道：“文姐，乐指导有什么事迹吗？” 事迹？ 姚文洁指了指陆一，“你哥不是男排的吗？问他就行了。” 陆一被迫肩负起重任，朝顾晨打听乐宗平的事。 顾晨刚去比赛回来。 这次比赛成绩还不错，他算着自己攒了的钱，给陆一买了个新款的手机。 诺基亚的翻盖手机，特别新潮。 陆一没顾得看手机，只是问顾晨关于她们教练的事。 “乐教练啊，人挺好的啊，他原本是我们的助教，助教容易得罪人嘛。”顾晨又是把手机往陆一前面推，“别听那群八婆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多的事啊？全都是她们在嚼舌头根子。” 陆一觉得这话像是把自己一块骂进去了。 “你跟她们不一样，傻丫头，我让你跟队友们打成一片不假，你也得学会拒绝人，懂吗？” 他忍不住又是戳了下陆一的脑袋瓜，这一戳，顾晨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卧槽，你怎么黑了呀？” 那张小脸，原本是白煮蛋，现在往茶叶蛋方向发展了。 顾晨捧着陆一的脸打量，“你还是不是女孩子？都不知道擦点东西吗？” 他十分的痛心疾首！ 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户外训练，还不注意防晒，是打算把自己晒成脱皮的乌鸦是吧？ “真打算把自己晒成黑煤球吗？” 小姑娘家家的，一点都不爱惜自己这张脸，真是让他这个当哥哥的操碎了心。 陆一看着那一脸夸张表情的人，她觉得顾晨好像有点点跟她记忆中不一样了。 “晒黑是正常的，我队友们都黑了。”而且比她黑八度的那种。 她已经属于晒得最轻的那个了。 “人都会死，可你不能因为早晚会死这会儿就不吃吃喝喝了吧？”顾晨拿话堵她的嘴，他拉着陆一出去买防晒霜。 回来后把人送到了公寓楼下，“有空给家里打个电话，我爸还挺念着你的。” 他昨天比赛结束后接到了老爸的电话，问他陆一怎么样。 怎么样呢？ 虽然同在国家队，可是他能抽出时间去看陆一的次数也不多，沙排那边单独训练，和他们时间稍微错开了些。 兄妹俩能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队里每周三下午休息时。 偏生赶上顾晨出去比赛，也没太多时间照看陆一。 他爸心思细，关心继女又不好直接开口，到最后还得顾晨在中间传话。 陆一点了点头，捏着新手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叔叔一直都挺疼她的，这点她很清楚。信里，爷爷奶奶也说要知恩图报。 只是这通电话打不出并不是那么的轻松。 费了一番力气安上了手机卡，陆一想了又想终于拨出了这通电话。 她努力让自己放轻松，欢快地说着最近小半个月的生活，尽管只是在沙地上跑来跑去。 “陆一，你妈妈现在这个状况，顾莹又小，我在想……”顾明海迟疑了下，看着半掩的卧室的门，再看看坐在那里看连环画的女儿。 他又觉得自己真是进退两难，竟然想着跟陆一商量要不要提前退了的事。 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能商量出什么来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