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你,治愈我(快穿)》 第1章 锲子 坐在显示器后的何余生霍然起身:“NG!” 任谁都能听出何余生话里头的忍无可忍,场面倏忽静下来,众人神色各异,纷纷往女主角的方向看去。 娱乐圈不缺美人,可样貌当得起无可挑剔的这个成语的只有霜融。 来了,导演又要开骂女主角了,且每天骂的内容都不断更新,不知道哪句话又能登上头条板块。 “去外面找条狗都比你演的好。”最经典的就是这句话。 何余生此言一出,直接挂了三天娱乐头条:何导称影后演技不如狗。 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何余生的成名片是《犬之声》,斩获了国内外无数重量级奖项,何余生却说霜融的演技还不如一条狗。 这一次何余生却一声不吭,把视线从显示器上□□,单手插兜直接转身就走,微垂的眼和微抿的唇透露出他差到极致的心情。 霜融追上去:“何导,下一场我会努力的。” 何余生一个字一个字往唇齿外蹦:“没有下一场了。” 群众哗然,纷纷竖起耳朵,有八卦的干脆悄悄跟了上来。 “何导,我明天再来,我......”霜融维持着笑容。 “我知道你演技不行,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连耳朵也不行了。”何余生转身,纡尊降贵般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我要换女主角。” “听清楚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纵观娱乐圈,谁不想成为何女郞,霜融就是这位幸运的何女郞,从此扶摇直上,问鼎影后,名震华娱。 何导甚至多次在公开场合对霜融的演技赞誉有加,称霜融是他最完美的女主角。 圈内人谁不羡慕她的好运气,可是她的好运气也在遇到华娱掌权人何旨后戛然而止。 霜融被封杀了,没人敢给霜融戏。 在这个时候,何导却给霜融伸出了橄榄枝,这不是在活生生打何旨的脸! 都知道何导背景深厚,谁也没曾想,何导能为了霜融和何旨杠上。 更别提,何导名声在外,才华横溢,相貌身材不输如今的顶流小生,是多少女星上赶着潜。规则的对象,可惜的是,这位何导不解风情,眼里只有戏,对他而言,只要戏演的好,哪怕是条狗,也能成为他的主角,你要是演技差,在他眼里就是一坨狗屎。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近年来,霜融的演技明显在走下坡路,没了从前的灵气。 何导这个时候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就惹人遐思了。 不是为了戏,那就是为了人吧。 两人之间的关系难免被覆盖上桃色面纱。未料,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何导就多次打脸霜融,大家一开始还能评句爱之深,责之切嘛。现在却到了何导要把霜融这个女主角都要换掉的地步,两人之间的关系看来还真是清白,何导到底是何导。 先不说众人心里如何想,霜融身边的助理一张脸都白了,没人比助理更清楚,何导是霜融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了的话...... 她不敢想象,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的霜融怎么过活,她比谁都清楚霜融对戏的执着。 何余生现今对紧跟着自己的霜融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干脆地按了车钥匙,霜融一把按住了车门。 跑车一个打弯,风驰电掣地滑了出去,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跑车飞驰中,霜融抓住车门的手不曾松开,逆风而行,动作敏捷地翻上了何余生的车。 按这速度,这要是掉下去滚进车轮底下,可是分分钟连命都没了。 不要说众人没见过演员这种连命都不要也要去讨戏的做法,就是见惯风浪的何余生都吃了一惊。 何余生抓着方向盘,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她:“你不要命了!” 霜融直接了当:“我要戏!” 何余生扭转头:“你配不上我的戏。” “你以前说过,我是你最完美的女主角。” “现在不是了。”他实事求是,谁也不能坏了他的戏。 犹豫只是一瞬,霜融拿出随身携带的一纸病例递到何余生面前,‘情感冷漠症’赫然映入眼帘。 何余生讽刺一笑:“你找的这个借口比你的演技还拙劣。” “这不是借口,这是我的软肋。” 而她如今,将软肋奉在他面前,等待他的判决。 何余生思索片刻,忽然笑了:“你既然敢跳上来,跳下去也不是难事吧。” 霜融问:“是不是只要我跳下去,我就还是你的女主角。” 从急速飞驰的跑车上跳下去,只怕不死也残,他赌她不敢跳下去,以此来拒绝她,一劳永逸——你看,我给过你机会,是你没有把握住。 这就是何余生的恶劣之处。 何余生屈指敲着方向盘,微微一笑:“或许吧。” 话音才落。 两旁的树影和车影飞速后退,她的头发被风吹乱,挡住了她的半张脸,她一手撑着前窗玻璃框,一手撑着身旁的车门,一跃而起,双腿横出,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一跃而下,滚入车流。 她的眼,无所畏惧。 何余生想——这一幕要是放进他的电影里,一定会是个很美的镜头。 * 病房。 霜融还昏睡着,她脑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一条腿打了石膏挂的高高的,身上也多处青紫,脸上也有擦伤,好在,命是保住了。 若非何余生反应快,及时刹车,车速减慢,当时那条路车流也小,她已经没命了。 霜融醒后,何余生问她:“你算准我会刹车吧。” 霜融确实是拿捏好了一切才跳下去的,这是一场豪赌。 从不在戏以外浪费时间的何余生还坐在这里,等她醒来,说明——她赌赢了。 “要是我不刹车呢?” “我认了。” “你拿命来赌我的戏,我也陪你赌一把。” 对她而言,戏比命重要。 对他而言,戏就是生命。 他改主意了。 何余生将那一纸写着情感冷漠症的病例递给她:“我给你一个月时间。” 治好病,她就还是他的女主角。 治不好,她就不是了。 霜融顺着病例纸往上看,他肌理分明的手臂,宽阔挺实的肩膀,线条流畅的脸廓,还有他笃定的目光。 这些年过去了,他的外表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让她想起,当年她在娱乐圈还没能拥有姓名。 他将合同递给她的时候,也是这个姿态。 现在的她,声名狼藉,他再次向她伸出了手。 霜融伸出手,隔着病例纸,握住了他的手:“谢谢。” 何余生回握了她的手:“别谢的太早。” 霜融目送他,何余生拧开门把手:“奉劝你一句,何旨不是好人,你玩不过他的。” 何旨的身份没那么简单,不然区区华娱掌权人的身份,怎能让人人都如此忌惮。霜融清楚这个事实。 “你们都姓何。”按何余生说那句话的熟稔程度,这应该不是巧合。 何余生冷冷道:“是啊,我们都姓何。” 门彻底关上了。 何余生走出楼道,这一整层楼的病房都是空着的,只有几个医务人员严阵以待,到了楼下,平日里见缝插针抢料的狗仔们,现在更是一个都瞧不见。 何余生垂下眼:“何旨。” * 助理红着眼眶,拎着饭桶来了,她一样样将东西拿出来,都是她亲手做的。 助理拧着勺子喂霜融喝粥,喂着喂着就没忍住抽抽搭搭地哭。 “我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助理的眼泪就跟水龙头一样关不住了:“你居然敢跳车,这多危险啊!就为了一部戏,值得把命都搭上吗?” 助理跟了霜融八年,助理知道霜融对自己一直都很狠,却没想到她能对自己狠到这个地步。 外人只能看见霜融成为何女郞之后的幸运,谁知道她成名前的心酸。 霜融是从龙套、武替、小配角、女配一路爬上来的,最苦的时候,她吃过馊饭,睡过大街,扫过厕所,跳过粪池,被打破过脑袋...... 为了演好穷凶极恶的犯人,她故意犯事,去体验监狱生活。 为了演好隐世高人,她就孤身一人钻进了深山老林去生活。 为了能演好卧底,她深入帮派,敢和警察里应外合,提心吊胆地生活。 这些事不胜枚举。 就为了这些没有几场戏的小角色,她都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可一个人的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轻轻松松将她这十年的努力全都碾压得粉碎! 助理替霜融不平,可最讽刺的今天她也是得了那个人的话,来和霜融请辞的。 助理说:“霜姐,我以后不能照顾你了。” 霜融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助理。 何旨让她身边的最后一个人也离开她,让她彻底孤立无援。 助理被她这眼神一扫,顿时绷不住了,哭着扑倒在她病床前:“何先生说他要亲自照顾你!” 霜融差点没笑出声,亲自照顾她,她被他‘照顾’得已经够多了,她迟早是要好好‘谢谢’他的。 助理断断续续说着:“何先生让我给他汇报过你的消息,除此之外,我发誓,我绝没做过害你的事情!” 对,和她的经纪人和家人的所作所为相比,助理确实没做过害她的事情。 霜融的经纪人是她的亲表姐,私自推掉她的重要合约,接见不得人的合同,私自修改合同,侵吞巨额通告费,最后甚至在不知情情况下让她签下华娱卖身契,让她由于违约欠了原公司上亿。 霜融的父母,平日动轴要钱,爆料隐私换钱,故意捏造黑料,甚至称她为睡美人,一路睡上位,欠下天价赌债后,要钱无果,大火烧宅,称若不是他们给的无价美貌,她哪赚得了那么多钱,不给钱,那就把美貌还来。 助理扒着她的病床,哭得不能自已:“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只是普通人,我还有父母亲人,我们只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我们惹不起何先生!” “这么说,你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能惹得起的?” 看着霜融的毫无内容的眼神,助理猛然明白了什么,那些人下场那样凄惨难道不是何先生为美人冲冠一怒? 助理后背一阵阵发寒,扒着病床的手颓然松开:“他们是你的亲人!” “他们可没当我是亲人。” 助理不可置信地盯着霜融,她曾经多么天真,她想保护这个满脑子只有戏的姑娘。 可一个能从社会底层一路摸爬滚打见过娱乐圈顶峰风光的女人,若真没有一点心机手段,怎能不沾一点泥泞就上了位? 霜融:“你怕什么?” 助理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饭菜很合我口味。”毕竟算是陪在她身边的最后一个人。 霜融抽出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唇:“你走吧。” 助理如蒙大赦,几乎是落荒而逃。 霜融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的刺眼的白炽灯,她听见病房外过道里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她甚至能听见楼道里这一阵脚步声的回音,一步一步碾着她的耳膜,每一步都如此清晰,每一步都如此熟悉...... 脚步声离病房越来越近,霜融手里的病例纸也被攥得越来越紧。 “真心系统,我考虑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病秧与贱妾1 真心系统:收获真心值100点。 “我还以为你以后都失联了呢。” “本系统那还不是为了节约能量。”真心系统语气低落:“以后本系统只负责给你传送,没事别叫本系统。” 它的能量如今损耗得厉害,它的存在每一刻都是需要能量维持的。 霜融知道真心系统必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它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人生在世,能把自己的事情管好就不错了。 真心系统见霜融问也不问一句,更是气恼,这个没良心的。 “还有你有脸质问我消失这么久,人命天定,生死簿上没有名字的人上了奈何桥,你知道我被阴司的办事员追了多久?你若再胡来,枉顾人命,我们都得折在这!” 霜融想起上个世界她为了生存杀死的人,便不说话了。 *** “萝姨娘,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穗姨娘就只是让我给你打扮成桃花仙子的样子,我又怎知尹子业就这样看上你了,又怎知道这样就害了你性命。” “虽说那尹子业暴虐成性,但活着就是好的呀,活着总有办法的。” “萝姨娘,都怪我,我......也没办法帮您报仇。你就安心地走吧。” “吵!”霜融耳朵边一直嗡嗡嗡的,全都是这个丫头的声音,没办法帮萝姨娘报仇,就叫人安心的走,这话也说得出来,现在她喉咙火烧火燎的,只想喝水:“水!” “啊啊啊......。诈尸了。”圆眼丫鬟瑟瑟发抖:“别怪我,都是那穗姨娘害的你!” 霜融猛地睁开眼睛:“我要喝水。” 圆眼丫鬟鼓起勇气上前摸了一把霜融的脸蛋,热乎着呢。 “穗姨娘,你没死啊,我这就再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圆眼丫鬟拍拍胸口,拔腿就往外跑。 “给我水。”这丫鬟是想渴死她吗?听不见自己一直叫她给水喝,居然就这么跑了? 霜融用力爬起来,艰难地撑到桌边,灌了几杯冷茶水下肚。这才缓过气来。 萝姨娘生于市井,模样秀丽,求姻缘时,得了净安师太的批语,难得的旺夫宜家之命,她的身价一时间水涨船高。原府夫人看中她的福运,萝姨娘过够了苦日子,这是对她表现出提亲意向的门第里面最高的一家了,原府老爷官拜太傅,而原家郎君虽说体弱多病,可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居然成为了京城首富。 萝姨娘自卖己身,入了这原府为妾。 可谁知道,她虽入了府,也在原家郎君面前现了几回眼,可是这个原家郎君身边有个穗姨娘,无论是在府中还是出行,几乎是寸步不离。 且这个穗姨娘惯会做人,即便萝姨娘看不惯她,也说不出她的半点不是来。 虽这原家郎君身子不好,可相貌不错,风姿也不凡。 萝姨娘也是喜欢的。 可惜的是,萝姨娘入府大半年,也不见得让郎君的病情有什么起色,她见到郎君的次数屈指可数。 原府夫人也都懒得搭理她了,府中的人惯会见风使舵的。萝姨娘的日子愈发难过。 萝姨娘好不容易得了允准去参加宴会,想去见见郎君,却是穗姨娘给她设的鸿门宴。 霜融通过这萝姨娘脑海中的仅有的关于这个男人记忆,分析着这个男人,该怎么样对付这个男人。 * “禀报郎君,萝姨娘自尽了!”跪在地上的仆从,冷汗涔涔。 原愈靠坐在榻上,捏了本书在看,他眉目生的清隽,却有着很重的病气,听了这话,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仍是沉浸在书中。 “自尽?那萝姨娘现在怎么样了?”倒是穗姨娘出言关心了。 “大夫说并无大碍,修养几日就好。” “那便好,夫主仁善,送她去的也不是虎狼之地。怎拿性命相胁?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穗姨娘样貌柔美,着浅蓝衣裳,低眉顺目地跪坐在一旁,把着团扇,继续一下下给原愈扇着,叹了口气:“着人好生照料萝姨娘,药材膳食万不能短缺了去。” “小的明白!”穗姨娘果如传言那般是最良善不过的人物。 原愈又翻了一页书,余光瞟到跪在地上的仆从,淡淡道:“既然没死,就送到尹府去。” 他这破败身体,后院的姨娘于他而言不过都是摆设而已。对这个萝姨娘,他也没什么印象,昨夜宴席萝姨娘被那尹子业瞧中,向他讨要,他便给了。 这年头,妾是可以买卖的。 尹子业给的代价太大,一个女人而已。 仆从虽知道郎君一切都看得淡,只是这穗姨娘以死明志,连他们这些下人都唏嘘不已,他以为郎君会改变主意才是,未料到就连一条性命也不能使郎君动一下眉头。 原愈并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将书合上,微微闭了目,穗姨娘即刻上前,替他揉捏着太阳穴。 穗姨娘低着头,给原愈细细按摩着太阳穴。 一时无话,原愈喜静,不喜旁人多话,在这一点上,穗姨娘一直做得很好。 所以无论,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要忖度一番,要把握尺度。 原愈这一睡,便到了午后。 他是被院外的吵闹声惊醒的,原愈不喜吵闹,原府就从来都是静悄悄的,没人敢这样放肆。 原愈虽一声不吭,穗姨娘也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情是差极了。穗姨娘的手从他的太阳穴移开,安抚:“郎君勿恼,妾这这便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穗姨娘出了院门一看,竟是萝姨娘打这来了,众多护院竟都还拦不住她。毕竟她名义上还是郎君的妾侍,不是护院们可以随便碰的。 “萝姨娘来这里一定是有要紧是事情找夫主吧,夫主还在小憩。万不可惊扰了夫主,您有什么事同我说是一样的,我会转告夫主的。” “和你说是一样的,难不成你是这原府的主人?” “萝姨娘,这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穗姨娘温柔和煦的模样,明明似说斥责的话,声音还是很温柔。 “穗姨娘,不是我可以放肆的地方,难不成这就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大家都是妾,别摆出一副夫人的样子。”霜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大家都是女人,当着我的面就别装了吧。” “你!” “桃衣桃化妆桃花簪桃花仙,穗姨娘倒是了解尹子业的喜好......” 穗姨娘手指微微动了动,笑得一派温柔:“怎开始说胡话了,你身子还未好全,就不要在这里吹风了。早些回去。” “别挡我的路。”霜融一语双关。 穗姨娘微微一笑,站在院子入口的圆拱门处,其余的护院纷纷站在穗姨娘身后。 院中花池,莲叶舒展,莲花开了满池,蜻蜓交相嬉戏,不时从水上掠过,炎炎夏日也因这一院风光而缓了热浪。 原愈靠在躺椅上,雪白长袍滚金边,金纹白色长靴,他生的清郎,眉高而远,眼长而细,睫浓而密。神色恹恹的。 原愈身子时好时坏的,此刻浑身无力,更是什么事情也不想管。任外头吵翻了天,他就只是盯着莲池发呆。 午后的太阳像个蛋黄糊在天空上面。 郁郁葱葱间,环佩作响,一只玉白的手臂从墙头探了出来,原愈不再看莲池了,盯着墙头,有些发懵。 两只玉臂在墙头晃来晃去,一只玉臂抓住墙头的一只树杈,鹅黄衣袖晃了晃,一只腿也扒在墙上,没一会,一个鹅黄衫子的少女翻身上来,跨坐在墙头,身后是湛蓝天幕,阳光灿烂。 黯淡世界里,她是唯一的亮色。 少女冲他招手,鹅黄色的薄纱衣袖翻飞,阳光从薄纱透过来,她的笑容比身后的阳光还要灿烂,梨涡乍现,盛满了蜜糖:“嗨,夫君。” 原愈盯了她一瞬,然后才听见墙的另一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萝姨娘,你快下来!” “萝姨娘,你别胡闹了!” “萝姨娘,危险!” 小厮护院都被她这一波操作搞蒙了,不过就为了见郎君一面,这院子里的女人是花样百出,手段层出不穷,但进不去院门,就爬墙来见的,也是头一个了。 她当自己是猴啊! 霜融全然不顾底下的喊叫声,蹬开几只要来抓她的手,另一脚也翻越过墙头,直接从另一边的树上爬下去。 霜融身后缀了一堆追赶她的人,但她全然不顾,她提起裙摆,纱裙翻飞,一路穿过夏风、炎日、莲池、花丛、树丛、石阶、石桥、药香......奔赴到原愈面前。 霜融气喘吁吁,双眼亮晶晶的,蹲在他躺椅旁边:“夫君,我来找你了。” 原愈看也不看她一眼:“夫君是你喊的?” 夫君是妻子对丈夫的称呼,一个妾自然没这资格喊。 霜融对他恶劣的语气不以为意,反而凑近了些,从善如流地喊了声:“夫主。” 原愈没搭理她。 霜融取了一旁的团扇,给他打着扇子,声音甜丝丝的就像是撒了蜜糖,还特意拉长了声调:“夫主~~~热了吧,这样凉快些了吗?” 给原愈扇风的同时,她也给自己匀了点风,这天实在是太热了,是以,扇风的力度就大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病秧与贱妾2 原愈本就体寒,便是这炎夏,也从不流汗,听着她这矫揉造作的声音,又被她拿着扇子一阵猛扇,扇子几乎要呼到他脸上去,当即有些生气:“拿开。” “是,夫主。”霜融迅速调转扇子,对着自己扇了起来。 原愈看着她脑门上的汗珠,不禁怀疑,她就是为了给自己扇风,才假装给他扇风的。 霜融一边扇风,一面还不忘招呼他,拿了糕点,拿了茶水,问他吃不吃,喝不喝。 都被原愈拒绝之后,干脆自己蹲着,吃喝了起来,好不自在。 原愈不禁拧眉,这人简直...... 小厮护院一干人等都站在一边,目瞪口呆。 这萝姨娘落水一次,怎就转了性子。 从前,她在郎君面前,那可是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的。 穗姨娘近前来:“萝姨娘,怎可这般没规矩?” 霜融别开眼,也不回话,就自顾自吃喝。 穗姨娘被当着众人下了脸面,难免有些委屈。 “你没不见穗娘说的话?”原愈出声给穗姨娘撑腰。 “我是没听见她说话。”霜融把嘴里最后一块茶点吞下,不情不愿地把一盘小吃都放回小几上,两手扒着躺椅的扶手,笑嘻嘻邀功:“夫主,我只听得见你说话。” 原愈别过眼。 穗姨娘笑着:“看来萝姨娘这身子是好全了,既然已经和夫主告别了,尹府的轿子还在外头候着呢。你回去收拾下,莫要让人久等了。” “既然你这么着急,你就自己上那轿子呗。”霜融忍不住对她翻了个白眼,回头对着原愈又是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夫主,你看穗姨娘这么心急,不如就把她送给尹子业吧。” 一旁护院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真是,这话她也说得出口,而且她这幅深情款款的样子,他们要是不知情,还真以为郎君和她关系有多好呢。 “萝姨娘,你何苦拖延时间,夫主已经答应了尹公子,自然没有反口的道理,你这般烦扰夫主,在这里胡搅蛮缠也是没用的。你还是早些回去收拾,若是还短缺了什么,便告诉妾一声,妾为你准备好。” “夫主,我什么都不缺,就是命里缺你。”霜融一把拽住原愈的手,双眼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阳光。 原愈毫不留情地甩开霜融的手。 尹子业给的东西太丰厚了,他是个生意人,断没有往外推的道理,至于萝姨娘的自杀,他也没有心理负担,他自认不是一个好人,她只是他的所有物,既然能交换成更值钱的物件,何乐而不为,原愈摆摆手:“把她押上轿子。” 穗姨娘这才有些真心实意地笑了,一旁的护卫小厮都上前来,就要来押霜融。 霜融惊叫一声,往原愈身上一扑,这么大个人往原愈身上一砸,原愈顿时疼的不行。 摇椅就这样晃啊晃的,晃得原愈头晕,原愈上手去拽霜融,要把她拽开,可是身上的人简直就是狗皮膏药一样,扒都扒不下来,还越缠越紧,还鬼哭狼嚎的:“夫主,不要赶我走啊。” 一旁的护卫赶忙要上来拽她,生怕她伤了原愈。 偏生这人就算郎君不要了,但也是个女子,他们这些大男人上手不合适,于是一个护卫拿了绳子,绑了霜融的脚,就往外拖去。 说好的萝姨娘自尽,身子还未好全呢,这生龙活虎的架势,几个大男人很难拖得动她。 霜融被越拖越远,她还是不死心,牢牢地抓着原愈的腿,不肯松开。 “夫主,我不要离开你!” 原愈不耐烦了:“放手!” 霜融还是不肯撒手,但是哪里敌得过身后那些护卫的力气,她的手一点点滑落,最终五指牢牢揪住原愈的裤脚,将他的裤脚都要拽变形了。 “放手!” 原愈的裤腰带开始松动,他又不好众目睽睽之下去按住自己裤子,愈发气恼,想一脚踢开,却踢不开,她就像狗皮膏药一般牢牢地粘着,她的手不停滑落,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原愈单腿勉强抓着地,另一只腿几乎要被她拔出去,原愈用尽力气想把自己的脚从她的手中抽出来。 护卫齐心协力把着绳子把霜融往后拽,真不知道这姨娘吃什么长大的,这力气可真是够大的! 双方僵持了许久。 霜融就在中间像只大风筝一样晃着...... 直到众目睽睽之下,原愈的鞋子连带着袜子都给她扯了了下来,原愈光着大脚丫子,气得七窍生烟。 他感觉自己的脸都已经被当成抹布在地上踩了。 “咳咳咳......” 穗姨娘急忙上前,想要轻拍他的背脊。 原愈直接越过她,走到霜融面前,蹲下身,还没说话,霜融立刻护住自己的脑袋:“别打我。” 半晌没有声音,霜融手指悄悄挪开,对上那双还冒着火星的眼睛:“要不然你罚我吧,罚我在府里禁足,就禁足一辈子好了。” “就这么不想离开我?” “我死也不要离开你!” “既然是罚,自然不能让你如意了,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押送到尹府,别让她跑了!”原愈一声令下,其余人没了顾忌,纷纷上前要来抓霜融,霜融被追得满屋子乱窜,霜融举着他的鞋子大喊:“原愈,你给我等着!” 原愈无声一笑,他这种过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来的人,哪来的等。 慌乱逃窜中,霜融手里的鞋子飞出,直接砸到了原愈脑袋上,一个大鞋印子巴在他脸上,原愈一张脸彻底黑了。 这辈子人能被自己的鞋给砸了脸,也是奇事了。 霜融:“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众人面面相觑,赶在原愈发火之前,终于将霜融用麻绳牢牢捆住,扛出了原府。 * 还未过多久,原愈正在书房看账本,有人回禀萝姨娘投河自尽了。 原愈拨打算盘的手停了下来,问道:“人还活着?” “估计凶多吉少。河深又急。且还捆着绳子呢。” “加派人手去找,活要见人,死也见尸。” “是!” 若是这萝姨娘投湖死了,尹子业许诺的那些好处自然无法变现了,再者,尹子业作为他的一个生意伙伴,虽说在商言商,但是对他们的合作关系也是一个冲击。再来对原愈苦心经营的原家名声也不好,外人会怎么看待原家,一个妾侍被逼的自尽两次。 原愈先天不足,弱症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不知让家里人操了多少心,废了多少精力,更不必说,他们一个清流人家,如何负担的起他的病症。光是那些名贵药材都要掏空了原家家底。 遍寻天下名医,还是治不好他。最终连祖宅都为他卖了,没有人怪他,可是他很自责。 在爹官拜太傅的时候,陛下派了太医为原愈请脉。 太医说了,查不出病因,小郎君五脏六腑已经千疮百孔,只能精细的养着,靠药材吊命。 最后一句话,太医说的很小声,但是原愈靠在窗边,听得一清二楚。 小郎君活不过弱冠。 彼时他已经十五岁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懂得了死亡是什么。 从十五岁开始,他就开始在等死了。其实也没有感到很痛苦,他已经受了十几年的病痛折磨,最起码这种折磨很快就有尽头了。 一夕之间,他就懂事了。从此不吵,也不闹,从不给爹娘添别的麻烦,他身子弱,爹从不逼他做学问,只怕累着他。 可他坚持,开始习字读书,开始学做生意,日复一日的枯燥中,哪怕病中,疼痛难忍,他也从不曾懈怠,他知道,上天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原愈经商有道,很快买回了祖宅,也给家人过上了富裕的生活,爹娘只他一个独子,所以他待族人亲近,待邻里和善,更是常做善事。 他不求这些人回报他什么,他只希望在他归去之后,这些人能待他年迈的爹娘宽和。 他汲汲钻营多年,也是为了爹娘,爹娘为他苦了半辈子,今后有大笔财产傍身,不至于孤苦无依。 至于其他的人呢,在涉及利益面前,都是可以放一边的。 原愈想完这些,才抽空想了想萝姨娘,这个可以放一边的人。 一对梨涡,像是盛满了蜜糖,一双眼睛,像是落满阳光。 给原愈的印象是很鲜活,很明媚,很生机勃勃的。 “我死也不要离开你!” 她是在拿生命践行诺言吗? 原愈看淡生死,嗤笑一声。不再想了,低下头继续对账。 过了大半日,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原愈大概猜到结果了,第一次自尽活过来了,不是次次都这么好运的。 穗姨娘服侍着原愈歇下,就回自己屋去了,原愈睡觉时不喜欢屋里有别人。 原愈冷漠惯了,今日心里被掀起的一点波澜,也平静了下来,睡前他想,给她厚葬吧。 霜融跳河之后,湖水冰凉,倒是洗净了这炎炎夏日的闷热。 她听见河边喊她的声音,就泅入水中。 听着声音远了,便又浮起来。 这条河十分清澈,游鱼众多,河岸边布满密草,各类植物丰盛,晚风也凉凉的,霜融浮在水面,不时蹬下水波,在水面滑动,仰面看着天空,天幕墨蓝,像块鹅绒布。漫天的星星就在天鹅绒布上面跳舞,月亮圆的很,一时躲在墨云下,一时又钻出来,从圆到扁,自始至终随着霜融的方向追来。 霜融睡在河面上,河面落满星辉。 她很少有这么惬意的时候了,风也舒服,空气也舒服,又十分凉爽,不由逗留得久了些。要不是记着还有任务要完成,还有早上怒刷的那一波存在感,她还得去趁热打铁,她真想赖在这河里,飘荡个几天。 待到夜半三更,河岸边也没有呼喊她的声音了,她才上岸,一路朝着原府去。 霜融穿过莲花池,爬了窗进去,原愈睡得正熟,霜融浑身湿哒哒的往原愈床上爬去,他的脸生的好,她没忍住摸了下他的脸,触手冰凉。忍不住又往下摸了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病秧与贱妾3 霜融发觉,这原愈的身体冰冰凉凉的,简直就是天然的空调。 古代世界没有空调不说,大夏天还要穿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这个世界异常闷热,也可能是因为这里南方,酷暑严苛,也很有可能是这具身体火旺。 如今有一个人形空调,霜融便是不为了完成任务,也是十分喜爱原愈的身体了。 当即撑开双手双脚把原愈抱在了怀里,脑袋也别在他胸膛处,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真是凉快。 原愈皱了皱眉头,夜里总觉得睡得不安稳。 总感觉有东西沉甸甸的压着他。 迷蒙着睁开眼睛,看见了萝姨娘的脸,彻底惊醒了。 怀里的女人浑身湿漉漉的,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披头散发,在这天光微亮的时候,趴在他身上,活像是来索命的女鬼。 “你你你......。是人是鬼!” 霜融往他跟前凑了凑,吐气如兰:“夫主,我来找你了。” 原愈面对这一张放大的脸,立刻就想把她推开,可一时浑身无力,手也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苍白的脸越凑越近。 “你别过来!”原愈一时间不敢动弹,声音微微发颤。 “夫主,别赶我走,我就是想你了。”霜融鬼魅一笑,越凑越近。两人鼻尖相对,原愈酷暑都不流汗的体质,竟是硬生生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夫主,答应我,别再把我送去尹府好吗?”霜融声音也是幽幽的,小样,看我吓不死你。这个时候她玩心上来,全然没有考虑到万一把这个体弱多病的任务对象给吓背过气去了该怎么办,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挺不是人的。 “好......。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我不。” 原愈从一开始的惊吓过后,慢慢回过神来,身上压着的女人,身体很热,而且椒。乳压在他胸膛上,他撇去微微的异样感,感受到了对方的心跳。 天光微亮间,看不到彼此的表情。霜融舍不得放手,还是赖在他身上:“我就喜欢抱着你。” 原愈怒喝一声:“来人!” 外头守夜的小厮跑进屋里来,就看见床榻上一盘混乱,薄被被扔在地上,他家的郎君被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压在身上,郎君更是满脸不渝之色。 小厮默默咽了下口水:“郎君,小的在。” “把这个女人给我拖出去。” “是,郎君。”小厮说着就要上手。 霜融拽着原愈一个翻身,反被原愈压在身下,被原愈的身形牢牢地笼罩着,小厮要去抓霜融的手,反而不小心拽了原愈一下,立马跪下请罪。 霜融一脸委屈:“夫主,我们的闺房情趣你怎么可以让外人看到,人家没脸做人了~~~” 小厮苦大仇深:闺房情趣?他是不是打扰了?莫不是行事不大顺利所以夫主觉得颜面无存,所以大发雷霆,要赶萝姨娘出去。他目睹了这一切,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你有完没完!”谁跟她闺房情趣!这女人真是没脸没皮! 霜融一脸娇羞挨着他:“夫主......还没完呢。” 原愈身体僵硬住:“你给我滚!” “好啊,夫主,要怎么滚?这样还是这样?”霜融抱着原愈在床上滚了几遭,原愈身体无力,简直就是任她□□。 “好你个......” “我没那么好啦,夫主喜欢就好。”霜融又十分娇羞的笑了。 原愈本就因为被穿着湿衣服的霜融抱了一晚上,受了风寒。他身体本就弱,当即咳嗽起来,霜融倒是没想到这个原愈身体居然差到这个地步。 霜融当即松开手,下了床,不再抱着他了。 原愈挣扎着要起身,霜融想去扶他,原愈说:“别碰我!咳咳咳......。” 这咳嗽的架势简直就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小厮也不跪着了,心急如焚地将原愈浮扶起来,摸了床上全是湿哒哒的,再看霜融一身湿衣服,郎君身上的寝衣也都湿透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叫了人进来给郎君换衣裳,又去请大夫回来。 院里乱作一团。 从头到尾,霜融就是干巴巴地站在一边。霜融是很没良心的,可是看原愈因为她,就折腾了一个上午。良心终于发现了。她倒也想搭把手,可大家都十分防备她,便只好放弃。 原愈不发话,也没人敢随意处置她,霜融就只好一直站在那里,站累了就换换脚。 原愈身子爽利些了,这才想起处置她。 原愈自认不是个良善的人,可萝姨娘因不愿跟着尹子业寻死了两回,他也不会再逼她去尹府了。 可这个女人他也是万万不会留在原府的了。 如此胆大包天,不知分寸,还动不动就寻死觅活。 这么想着,原愈还是多问了句:“你不肯跟尹子业,还为此投水两次。这是为何?” “我会水。” 原愈一愣:“你说什么?” “我会水,要是选别的死法,真的死了怎么办,我不想死。”霜融一脸理所当然:“活着多不容易呀。” 原愈一时无话。 霜融可怜兮兮抓住他的手:“夫主,你答应过不赶我走的。” 原愈任由她抓了会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穗姨娘忍到现在才出声:“夫主,萝姨娘要是继续留在我们原府,我们怎么和尹公子交代?别人又怎么看我们原府,而且萝姨娘行为不端,只怕会给原府带来祸端。” 原愈抽回手,最终说:“先关起来。” 霜融哭唧唧:“夫主,你该不会要对我用刑吧,还是说要把我关起来饿死。” 原愈:“马上给我闭门思过去。” “我不思过,我思你。”霜融甜甜一笑,梨涡晃啊晃的。 穗姨娘低下头,唇内被牙齿咬破了皮,她尝到了血腥味。 * 在郎君想好怎么处置这个萝姨娘之前,穗姨娘不会自乱阵脚。 穗姨娘直接命人锁死了萝姨娘的院子,只每日派人送些膳食。饿不死她也就是了。 看她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霜融倒是很能自得其乐,每日里吃饱喝足就睡,没事就和身边的丫鬟小圆聊聊天,好几日过去了。 霜融天天晚上被热醒,觉都睡不好。 问了小圆:“府里没有冰库吗?” 小圆眼睛瞪得溜圆:“冰不是北方才有的吗?我们这边怎么会有。” 得,霜融对原愈身体的想念增添了无数倍。 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维持对原愈原先采取的纯情攻势,毕竟他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她直接睡服他。 再者,原愈的长相,是她很喜爱的那种干净的长相。于是多了一些耐心,谈谈感情也是不错的。 霜融玩纯情这套的时候,那可是所向披靡。 最首先的就是情书这一套,简直是事倍功半。当初是安排一众助理帮她写的。不过她也没看一眼就是了。 但她并没有考虑到的是,她曾是当红明星,有美貌才情,名气财富加持,明明档期满满,睡眠时常不足,还肯用这种有点土的方式——挤出时间写一封情真意切的情书。 好男人看了,感动于她的用心。 坏男人看了,就感觉很新鲜了。 而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姨娘的身份,还是出生市井,不识几个大字的那种。怎能让饱读诗书,成日里忙个不停的原愈有兴致去读她写的信。 霜融当即命小圆写情信,哪知小圆说自己并不识字。 不是说原府是百年传承的书香世家,连厨房的烧火丫头都会作几句打油诗,还搞得萝姨娘一直很自卑呢。 霜融只好自己埋头写了起来,被自己的才华深深折服,虽然是第一次写情信,就这么优秀。 果然很有情场高手的风范。 霜融央护院给她送信,护院哪里敢做这种事啊,霜融是被关起来了没错,但小圆没给禁足啊,霜融洋洋洒洒写了封情深意切的情书。派小圆去送信。 小圆一开始不肯送,怕被处置。 霜融悲痛道:“你差点把我害死了,如今竟是一封信也不肯给我送吗?” 小圆立马视死如归地去给她送信了。 霜融特别交代小圆一定要亲自送到原愈的手上,小圆哪里见得到原愈啊,于是耍了个心眼,交给原愈身边的贴身小厮小安了。 小安琢磨了下最近把原府闹得鸡飞狗跳的萝姨娘,这才安分了几天就又开始作妖了。 原愈知道信是萝姨娘送来的,看着信封上盖着的红唇印,眉头一皱,也不拆了。 小圆是被小安连人带信一起赶回来的。 霜融捏着情信,站了好一会。 得,你不收,我亲自给你送去。 她现在住的地方离原愈的院子也没多远。 于是故技重施,爬墙去找原愈。 护院就在墙下,一边看着她爬墙,一边晃着刀:“萝姨娘,这是要打哪儿去。” 霜融十分自然地抬头看了看天空:“我看风景呢。” “天色也晚了,明儿个再看?” “我就喜欢今天的风景,就是这么任性。”霜融直接跳下去,一个手刀把这个护院砍倒了。 这才往原愈的院子去了。但她这次没见到原愈,自从她夜闯原愈的院子,让原愈病倒了之后,原愈的院子就被围守的像个铁桶。 霜融连墙头都还没上呢,就被一帮护院围追堵截得往自己院子跑。 原愈屋里一听到院外的吵闹声,就知道必定又是她来了。 小安笑着打帘进来,原府的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哪知道有这么个闹腾的姨娘。 “郎君,是萝姨太又爬墙过来了,没什么大事。” 看原愈似乎不想听,小安就又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病秧与贱妾4 霜融如今这具身体未经训练,靠着招数打倒一两个壮汉已经是了不得了。硬闯也不行,她躺回床上的时候,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在原愈那里刷存在感,也是在找原愈的底线。 她最喜欢,在别人的底线边缘徘徊了。 霜融擦了擦脑门子的汗,抓了把团扇,给自己扇风。一边痛恨这地方连冰盆都没有,一边想念现代的空调,一边渴望着原愈这个人形空调。 天可怜见,霜融还从没有对男人这么上心过,真想每天抱着不撒手。 霜融心里装着事,一早就起来了,把小圆推醒,和她一起抄情书,可小圆根本不识字啊。脑门都大了。 霜融看她一眼:你差点害死我。 小圆立马投降,搬了小板凳坐着认真誊抄起来,但是抄得手软之后,又得了霜融嫌弃:“算了,我自个儿抄吧,你这狗爬字,他岂不是得以为是我写的。多影响我的形象。” 小圆手都抄酸了,十分委屈。 “这种舞文弄墨的事情还是我来,你呢,你就只能做点体力活了。” 在小圆心里,让她写字就是体力活了,但她不明白的是,姨娘干嘛抄那么多份一模一样的,还每一封都嘟起嘴巴亲一下。 折腾到下午,小圆就明白姨娘说的体力活是什么了,姨娘让她把信都折成飞鸟的样子,然后让她爬到墙头把这些纸飞鸟全部都飞到郎君的院子里面去。 小圆从没爬过墙头,不说她,这里的女子也没有爬过墙头的。哪像萝姨娘,爬墙倒似家常便饭。 这么高,小圆怎么也爬不上去,她怕摔死,吓哭了。 霜融拧眉,真是没用。还是撸了袖子,自己上阵了。 “文的不行,体力活也不行,你说说,我养你干什么?” “又不是你养婢子,是原府养婢子。” “敢顶嘴?” “婢子不敢。” 但这体力活小圆终究是没逃过,管家说她们把原府搞得乱七八糟,限她们今晚把那些东西都清理干净。 霜融被禁足了,清理这事当然就是只有小圆一个人去做了。 这封信她可是绞尽脑汁足足写了一晚上。 原愈居然看也不看一眼。 霜融就不信这个邪了。一早推醒小圆,去给她做枇杷水润嗓。 可怜小圆昨晚捡了一晚上纸飞鸟,才闭眼睛,又被霜融支使着去做事。 霜融拿了信,又吭哧吭哧爬上了墙头。 这可把前天被她打晕的护院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萝姨娘,你又要作甚?” “没做什么,就是抒发一下我的情感。” “抒发情感?” “说了你也不懂,麻烦往旁边让让,别站我跟前,影响我的发挥。”霜融一撩裙摆,往墙头一坐,左腿曲着,左手搭在左腿上,右手抓着情书,清了下嗓子,便极其深情地呼唤了一声:“啊~~~我的夫主。” 若是按照古代情信的格式,霜融是两眼一抹黑,不会写,还容易显得自己没文化。 若是按照现代情信的格式,俗称大白话,霜融这个老司机,那可是信手拈来。 护院鸡皮疙瘩立刻掉了一地,郎君真是艳福不浅,就是这种艳福常人消受不起。 但也有些好奇,到底要说什么呢? 若说这个时代,作风也大胆,男女之间,鸿雁传书,互诉衷肠的也很多,男子当众求爱的也有。 可女子当着大家的面就敢直抒情感的真没有过。 不止这个护院好奇,原府的许多人都听见了霜融的这一声深情的大胆的呼唤,就连原愈也听见了。 原愈的院子里昨天落满了她的那些印着唇印的纸飞鸟,满院的暧昧红唇,真是有伤风化。 原愈当然还是没拆信,他实在是个很没有好奇心的人。 当即下令,任何人都不准碰那些情信,又命管家前去,让她们自己亲自把这些都给捡起来,一张都不许遗漏。 此刻见她又开始搞花样,原愈也只是闲坐着淡定地饮茶。 霜融站在高墙上,见下面聚集了愈来愈多的人,也不怯场,还和大家互动了一番。 然后清了清嗓子。 “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眼睛就坏了,哦~~~~~~我被你的万丈光芒刺瞎了。” 原愈差点被茶水呛到:他又不是太阳,还发光? “你的睫毛是那么黑那么密那么长那么浓,我想拔下来做一把扇子在夏日里习习送凉。” 原愈觉得眼睛有些痒意。 “你的嘴唇是那么红那么薄那么润那么美,我想取下来做一个茶杯在冬日里饮酒作乐。” 原愈送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下了。 “你的牙齿是那么白那么密那么亮那么齐,我想敲下来做一串项链在暗夜里独自欣赏。” 原愈咬牙,她这不是情信是夺命信吧! “我想将你细心收藏,妥帖安放,想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你在我身边,但我怕你疼,所以我只是想吻你。” 原愈霎时间面红面绿。 窗外有人起哄,嘘声,哇声,交织作一片。 “可是你不肯给我吻你。”接下里的话是越加不堪入耳。原愈已经听不下去了,紧抿嘴唇大步流星往外走。 “夫主,你的胸膛是我的港湾。” “夫主,你的臂弯是我的枕头。” “夫主,你的眼睛是我的镜子。” 原愈踩着这些话前进,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其他仆从护院纷纷让开。 原愈站在高墙底下,长身玉立,一身天青色常服,月白腰带镶白玉,青玉发冠将发悉数拢起,由于经年病着,他的发不是很黑,是微黄的,他的眉眼也不是很深刻的那种,脸细白如雪,唇无色,是比较温和,比较干净的那种长相。他的眼很冷决,很漠然,病气缠身。就形成了一种矛盾的美感。 只要是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她都会精心地打扮,一丝不苟,这是霜融的习惯。 她闲坐在高墙之上吊儿郎当地没个正形,青青绿萝裙,春色满衣衫,一对俏目,风情流转,可是笑起来,两边的酒窝,甜滋滋的。整个人又媚又甜。 “再不闭嘴,你就永远别想开口了。”原愈冷冷道。 “你是我的!”霜融说完最后一句,便将手中的书信一丢,从高墙上一跃而下,衣衫翻飞,长裙缭乱,如飞鸟投林,直直砸入原愈的怀中:“夫主!” 这速度,快准狠,原愈避让不及,又被她扑了个满怀。 原愈头直犯晕,伸手推霜融:“松手!” “就让我抱一下。”霜融硬是不肯撒手。伸出手,比了个一。 “松手!” “每次都叫我松手。既然是我夫主,给我抱抱怎么了?”霜融一身热气都在他冰凉的怀中消弭不少,更是赖着不松手。 “夫主的话你都敢不听?”原愈揉了揉太阳穴。 “我听。”霜融念念不舍地松开原愈,来日方长。 原愈是挟着一肚子火来的,她成日里搞得原府鸡飞狗跳的,还敢在众人面前胡言乱语。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他不管她常年在市井混迹,都是些什么习性,但在原府内都是容不得的。是该好好扭扭正她这作风了。 自然是要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罚她。以儆效尤,免得个个都来和她学,原府还不乱了套了。 “来人,把她拿下,家法伺候!” 霜融扁扁嘴,还要说话,原愈一眼就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屏退上前的小厮,随便指了指两个婆子。 “你要怎么伺候我?”霜融退到墙边,随手折了从高墙垂下的树杈,对着这两个婆子就是一通乱捅:“咱们动嘴,别动手,成吗?” 原愈的眉拧得更紧,至今还不知错,还敢胡言乱语:“还不知错,你要是不服气,出了这原府的大门,自然用不着我管教。” 动不动就拿赶她走来威胁她,若不是因为这个身份目前比较便宜行事,她早就走了,她也是有气性的好吧。 霜融只好束手就擒,被两个婆子按着,还是站得松松垮垮,没个正形。但嘴上认错认得快:“夫主,你罚我不就是为了让我知错能改吗?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罚我了好不好?” 原愈说:“拖下去,重打十大板。” 霜融呆住了:“你也太狠了吧,打就打,还重打!十大板下来我屁股不得开花?” 她演过的电视剧,古代的家法罚女人,撑死了就是闭门思过,跪几夜祠堂什么的。怎么一上来就打她? 疼倒是一回事,而是这十板子打下来,她不得皮开肉绽,不得在床上修养了几个月? 这多耽误她的事情,她本就不是坐得住闲的下来的人。 屁股还会开花?仆从丫鬟暗自偷笑。这萝姨娘可真是活宝。 原愈似笑非笑地:“那就多打些板子,我看你能开出几朵花。什么时候开出花来了,那就不打了。” 霜融欲哭无泪,但还是坚持和他讨价还价:“我觉得闭门思过,更能让我反省到自己的错误。” “你闭门思过也几天了,反而更无法无天了。” “不然我跪个祠堂吧,我很能跪的。” “妾是没资格进祠堂的。” “那我就跪在祠堂外面......诶诶诶,别走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病秧与贱妾5 原愈充耳不闻,直接走了。 原愈一走,护院就递了棍子过来,婆子才接过,霜融就亲热地拉着婆子进屋:“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一个女儿家面皮薄,走走走,去我院子里打我吧。” 两个婆子互相看一眼,都没动。 真没看出来这个姨娘面皮哪里薄了。两个婆子在原府也呆了二十年了,其他人要受家法的时候,不说哭天抢地,但也没有这样笑脸迎人的。真的是好怪一人。 “夫主说了要罚我,可说了要在哪里罚我?” 小安下意识回:“这倒是没有。” “这不就结了,我怎么说也是夫主的女人,你们大庭广众下打我屁股,不就是打夫君的脸面吗?”霜融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 小安是被原愈吩咐留下来监工的,心道:果然是市井出身的,这屁股也是能随便当着他这外男提的吗?而且她的屁股和夫君的脸面又有什么关系,可他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想了想还是跟着进去了。 两个婆子一看郎君身边的近侍都进去了,当下也不扭捏,就捏着棍子一道进屋去了。 小圆本来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怕也落了打,可这一行人都进屋了,她也不能躲着,出来给霜融行了个礼。 霜融命小圆分别给两个婆子和小安请了座位,又沏了热茶,还上了茶点。 搞得两个婆子如坐针毡,但心里是舒服的。再怎么说,姨娘也是半个主子,却对她们礼遇有加。 但她们心里也有杆秤,郎君是铁面无情的,她们要是敢阳奉阴违,被发现了这罚就得落到她们身上去,更别说,郎君身边的近侍还在这盯着呢。 霜融吃饱喝足,就要进屋去。 小安站起身来:“萝姨娘,这家法还未行呢?” 霜融狡黠一笑:“夫主说了要罚我,可说了要几时罚我?” 小安:“这倒也没有。” “那不就结了,你们呢,就坐着好好喝杯茶,我一会儿就回来......放心,这里就一个门,我跑不了。”霜融一扭身,脚步飞快地进了内室。 “萝姨娘......”小安硬生生在她内室跟前止住了脚步。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安回到座位上,继续喝茶,他看出了这萝姨娘想拖延时间,但是有什么必要呢,早晚都是要打的,郎君更不是个会轻易改主意的人。 他就在这等着吧。没必要和这萝姨娘撕破脸皮。毕竟郎君虽然对这萝姨娘没有好脸色,可到底是把萝姨娘记住了,她做到这点不过用了五天时间。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霜融说的这个一会,就直接到了下午。 小圆也悄悄劝了霜融,若是府规森严,主母严苛的地儿,这可是要被打死了事的。可不只是挨几板子了。还是好好伏了这罚吧。 霜融只顾着瞌睡,并不理会小圆,她自有分寸。 小圆进去催了几次,只说姨娘睡着了。 最终还是一个婆子进去催了,霜融才迷迷瞪瞪揉着眼睛起身。 霜融穿好衣服停当,又准备洗个澡。 “姨娘,您这也拖得太久了。奴婢不好交差啊,郎君责怪下来怪我们办事不利怎么办?” “也请婆子体谅我,你这几十板子下来,我这一个月都下不了床,更别说沐浴了,还不得臭掉。”霜融一边往婆子手里塞银子。 婆子也不吭声了,这一锭银子更是婆子几年的工钱。不过就让她沐浴下,都等到这时候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子:“那您快着些。” “好。”霜融慢腾腾洗好澡,又是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了。 任是小安再好的耐性,也快耗光了。又指派了一个婆子进内室去。 两个婆子门神一般杵在霜融浴桶边上,霜融还是怡然自得地在浴桶里泡着,好一会才起身。 小圆服侍着霜融穿衣完毕,霜融对梳妆台上的这些首饰都不是很满意,嘟哝着:“夫主的眼光就是不好,送我的尽是这些,金光闪闪的多俗气,一点都不衬我。” 霜融一边说着,一边往外丢着金银首饰,都是对准了婆子们的脚下砸。 砸的这些婆子心肝直颤。 “怎么,喜欢啊。”霜融很随意地说:“你们喜欢就拿去吧。” “这怎么......使得。” “这可是郎君送您的。” “谁让他惹我生气,还敢罚我,我再也不要理他了。”霜融赌气一般。 婆子们眼睛都快掉到这堆财宝里面了。也不是没有人收买过她们,可是这样大手笔的,真没有见过。 这个姨娘是贫苦出身,进了原府月例也有限,便是偶然得了夫人赏赐,也断不可能有这么多身家。 顿时对她这些金银首饰都是郎君送的说法,是深信不疑。 可郎君是什么人啊,听闻除了对穗姨娘,对后院这些姨娘们都是不假辞色的。 背地里居然送了这么多好东西给萝姨娘。 但还有疑虑:“听闻郎君前几日要将您送给尹公子?” “他敢?”霜融话语间很有些恃宠生娇的意思,取了金簪,在头上比划了下:“哪个好看些?” 小圆听着都差点以为是真的了。 “姨娘生的美,戴什么都好看。”这倒是实话,这满府,就没有哪个能比这萝姨娘美的。也不是没有别的姨娘争宠,可是就没听说郎君露面过,这萝姨娘一出手,郎君马上来了。 这一想,就敞亮了,怎么说也是半个主子,还是得郎君喜爱的,如今要罚,也不过是赌气,之后肯定会心疼。 若这萝姨娘记仇,以后肯定没她们好日子过。 婆子当即换上笑容,奉承霜融。 但这金银首饰婆子是不敢收的。太扎眼,霜融也毫不吝啬,一堆银子往婆子怀里塞了又塞。 沐浴完,霜融去了外间,又要吃饭,说辞是,怕没力气,等会被打晕过去。 于是又吃了顿饭。 小安:“姨娘,现在可以了吗?” “可以了,你背转身去,你不能看。” 小安转身过去,霜融这才慢腾腾地趴在榻上,任婆子打。 霜融一阵鬼哭狼嚎。 婆子都愣住,没使什么力气啊,就是听着打的声音大。 数到十板子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回去交差,原愈责问小安怎么打个板子用了一天时间。 小安这个委屈啊,当下事无巨细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小安心里苦不堪言,心下暗道这萝姨娘太能造作,重点是这萝姨娘她也不跟你正面杠,就是拿捏着让你不能痛快那种。倒让人不好行事了。 本来听那边鬼哭狼嚎的,原愈还反省了一下,是不是罚的太重了。 听小安一通交代下来,原愈哑然失笑,她可真行。短短几天,花样百出,估计搭个戏台,她一个人就能唱完整出戏,这也是一种本事。 小安在原愈身边也呆了十来年了,真没见郎君这样开怀过。有些看傻眼了。 原愈笑了好一会,又让小安接着去把事情办完。 小安一点也不想再对上那萝姨娘,他有预感,他们这帮人过去,估计那花样百出的萝姨娘准能折磨得他们一晚都没觉睡。 小安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过去的时候,霜融正对着月色,吃着宵夜。 登时被几个面生的婆子七手八脚按住。 小安问:“郎君说了,打到萝姨娘开花为止。” “我去。”霜融:“停停停。” 霜融一把坐起,推开左右,穿了鞋子就外走。 “姨娘这是要往哪去?” “老娘这就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霜融一路冲到原愈院门口,护院拦着不给她进去。 原愈听见她的声音,倒是奇了,她还有力气过来。原愈忽然有点想见她,但她这闹腾的性子,他真是吃不消,于是吩咐人拦着不许她进来。 原愈看会书便打算睡觉,就见她爬窗进来了,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 原愈很快收拾好惊讶的表情,就要喊人进来。 霜融一看他要喊人,当即捂着他的嘴,把他压制在桌子上:“你不喊我就松手。” 原愈点点头。 霜融这才松开手,原愈那句“来人”又被霜融捂在嘴里。 “你再乱喊,我就亲你。” 霜融保持着压着他的姿势。实在是他身体冰凉,她不愿起身,把他手中的书翻了几下:“看书呢?” 霜融今日是轻盈的纱衣,桃粉色内里,细细的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压在他身上,但没什么重量,就像一朵云。 原愈轻轻“嗯”了一声。 “看书能看出朵花来啊。” “看不出。” “那我开的花,你要不要看。”原愈微微瞠目,下意识看了眼她的臀部,然后摇头。 霜融颊边酒窝甜得要命,嘴唇娇嫩的要命,娇糯的声音稣得要命:“夫主,可是你说了,要是看不到我屁股开出花来,就要一直打我呢。” “我没那么说。我没有要看你屁......。”原愈下意识辩解,然而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理她也是挺傻的。 “夫主,不看也行,那你摸摸,是不是开出花来了呢?”霜融抓着他的手不放,感觉到手底的圆润,原愈心中异样陡生,想挣脱开,却被她按得死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病秧与贱妾6 “放手。” “夫主,没摸出来是吗?那你还是看吧。”霜融抓着他的手来解自己腰带,细细的腰带缠在他手中,衣裳敞开。 原愈死死地闭上了眼睛,不肯看,然后听见噗嗤一笑,一片温软落在他的眼睫上。 他听见她说:“抱着你好舒服。” “你好香啊。” 原愈常年吃药,茹素,身上味道不同于旁人,是淡淡的中草药香味,闻起来很干净,很养生。 霜融在他脖子嗅了一下:“我很喜欢。” 原愈睁开眼睛,对上霜融的眼睛,纯粹又热烈。 他见她衣裳不整,别目:“把衣服穿好。” “你给我穿,好不好?”霜融甜笑着,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原愈看了眼还开着的窗子,犹豫片刻,上手给她整好衣襟,又把她腰带给牢牢系上,一丝不苟的态度,像是怕她的衣服掉下来。 霜融没想到他真的会给自己整理衣服,立刻得寸进尺,眉头一皱:“疼。” “怎么了?”原愈问。 “你给我揉揉就不疼了。”霜融又抓了原愈的手往臀部放。 原愈无动于衷:“快回去睡吧。” 霜融又搂紧了他:“我要和你一起睡。” 原愈雪脸细白,唇无色:“我不要和你一起睡。” “你怎么这样?” “你怎么那样?” “我和你睡,睡得好。” “我和你睡,睡不好。” “睡不好,为什么睡不好,是不是心猿意马,很想睡我。” “你这样压着我,我怎么睡?” “来,我们去床上睡。” “你不准上我的床。” 霜融就势往床下一躺,很有骨气:“不上床就不上床,我睡床下总可以了吧。” “你不冷吗。”原愈顿时噤声,好半晌才长出一口气。 “我看着你我就心里火热呢,一点都不冷。” 他闭眼,懒得和她说话,他看见她,心火也旺的很,等会冷了,她自然知道回去。 她睡在原愈床下,那对大眼睛比烛火都亮,就这样盯着原愈,长长久久。 原愈觉得身上快要被她眼睛烧出一个洞,这个人死心眼,没准真会打地铺一晚。她见他看她,整个人蜷缩在床下,笑得有些傻气,他脱口而出:“上来吧。” 声音很小,但她耳朵尖,立刻一跃而起,爬到他床上。 原愈忽然后悔,但说出来的话已经不好收回了。 “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我是怕你冻死在我床下。” “口是心非的男人最可爱了。” “你见过很多男人?还能分门别类?” “好了,别吃醋,你明知道我最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你看你又口是心非了。” “别抱着我。” “就抱一下。” “不行。” “小气,不抱就不抱。” 然而第二日醒来,原愈被她抱得像个粽子,动弹不得。 他好不容易把她扯开,洗漱完毕,就发现她也起了。 霜融头发睡得有些毛茸茸的,睡眼迷蒙,明显还没睡醒,见了他,就又扑过来抱着。 然后良久不动,原愈低头一瞧,发现她闭着眼睛,又睡了。 他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从来都是别人照顾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瞧着她温软的小脸蛋出神。 穗姨娘在原愈面前一向是谨慎守礼的,连进屋前都必定会敲门,等了一会,见没回应声,就推开门温柔唤着:“夫主,该起了。” 然而穗姨娘看见原愈怀里有一个女人。她好不容易维持住温柔的神色,她顿了一会,才说:“夫主......。” 这在从前是绝无仅有的,穗姨娘在说上一句话之前,就想好了下一句话,就在刚刚她居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原愈喜欢的是温柔体贴,明理知礼的女人,纵使穗姨娘心里难受得紧,可是她一丝一毫都不能表露出来。 可能是早晨总是让人比较温柔的,原愈的声音也有些温柔的意味:“快放开我。” “嗯......”刚起床的声音嫩生生的。小脑袋又在他怀里乱蹭了一会。 穗姨娘就看见埋在夫主怀里的那个女人慢慢转头看她,眼神微妙。 她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夫主,妾服侍您洗漱。” 原愈推开霜融,霜融自顾自坐在床上。 清水毛巾和柳枝牙粉都已经备好,穗姨娘上正要前。霜融一跃而起,挡住穗姨娘面前,把她挤开。然后装模作样地:“夫主,妾服侍您洗漱。” 原愈估计霜融是没干过服侍人的活,这一通下来弄得原愈有些难受。穗姨娘暗自嗤笑,提步过来给原愈更衣。 原愈展臂,穗姨娘给原愈解寝衣。 霜融又挤过来把穗姨娘挤开,给原愈解衣服,然后悄悄探手摸他掩在衣服下的胸膛,穗姨娘被她挤开两次,这时是一个笑也挤不出来了。 原愈俊脸微红,按住她作乱的手,果然是不能指望她这性子消停。当下对她肃了神色:“出去吧。” 霜融嘴上说好,可是步子不曾移动一分,还是牢牢地挡在他面前。 原愈扯开她的手,拢了衣襟:“都出去吧。我自己来。” 霜融见穗姨娘出去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往外走。原愈被别人服侍惯了,自己上手不太适应,等到他一切整理妥当,开门出去,就见霜融百无聊赖地蹲在门口等他,在门庭前的泥地画着他,见他出来了,顿时喜笑颜开,拉着他一起蹲在门庭处:“夫主,你看我画的你好不好看?” 原愈很有耐心地瞧了,实话实说:“唔,不好看。” 霜融叉腰:“你是说自己不好看?” “我是说你画的不好看。” “那你长得不好看,我怎么画的好看?” “你画的我不好看,怪我长得不好看?” “怎么会呢,夫主你最好看了。”霜融捧着他的脸,夸张地赞叹。 原愈蹲的脚麻,站了起来。他今天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也不想和她继续这无意义的话题。转身去书房了。 霜融亦步亦趋,一点不知道避忌。 原愈怕她打扰自己做事,不让她进书房,霜融就在外头等着,原愈忙了许久听小安说她还在外头等着,这才起身出去,却见她掰着花生吃着点心和看守书房的小厮聊得兴高采烈。 那眉飞色舞的,也不止是对他一人,她对谁都是这般。原愈定定地站了一会,默默地回了书房。 不多时,原夫人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她在庵堂住了小半月,为原愈祈福,这一下马车,就急匆匆赶来见原愈,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霜融脑袋晃过小圆的话,姨娘你行事还是低调些,到时候夫人回府了,你害得郎君病倒,这几日做的这些事,也够吃一壶的了。 当下也不敢现眼了,就挨在门后听他们话家常。 “娘,该是儿子去给您请安的。” “一家人,不兴说这虚头巴脑的,别跟你爹学。” “嗯。” “我瞧你这精神头又差了,你别顾着生意,生意怎么比得上你身体重要,你这样为娘心里难受,这么大个人不知道照顾自己,这窗也开这么大,你身子不能见风,这茶也凉了。喝下去怎么受得了,这茶点甜腻,不可多食......。这底下的人是怎么伺候的?” 攒了半月的话,恨不能一下子说完。 “娘不是说要待一个月的?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哼,还不是你那个好姨娘,我就离家几天,原府就已经沦为笑资了。”即便原夫人远在外头,可府里的风吹草动瞒不过她的耳朵,当即怒目:“说的就是你,这是要躲哪去,给我进来!” 霜融回身,讪讪地露出个笑,进屋后,对着原夫人福了一福。 原夫人早就将所有事情来龙去脉都理清楚,已经不指望着这女人给原愈带来什么福气了,简直就是来讨债的,当机立断打发她走。 霜融在原愈面前的时候,一点不见怂。 到了原夫人面前,就知道掐着手指,求助地看原愈了。 原愈这才出言相帮:“娘,她年纪小不懂事,又从小在市井长大,不懂规矩,请您原谅。” 又说当初是您把人接进府来,大半年了也不懂规矩,也是手底下人没把事情做好。又扯到太无情,对原家名声不好云云。 原夫人愣住了,这儿子她从小养到大,除了不许他做生意这事,她的任何一个决定,他都不曾反驳过。 如今,就为了个姨娘,还拿起各种大道理劝上她了。 这个儿子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不在乎不关心不搭理,难得看中个人,原夫人哪还有辩驳的心思,当下又忧又喜。 这才仔细瞧着这个姑娘,长得很漂亮,眼睛很干净,不物质不贪婪。看起来是个好的,没什么坏心眼,可就是这出身实在不好,也不讲规矩,是得好好教教。 儿大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强,原夫人心一定,也不管这事了。走之前还捋了个镯子给霜融。 霜融笑吟吟接了,当下戴在手上晃了晃,镯子在细细的腕子上晃,笑着问原愈:“夫主,好不好看。” 这一笑生辉,满室似乎都亮堂了起来。 原夫人大概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对这个姑娘另眼相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病秧与贱妾7 因自己身子不好,总劳累娘亲一把年纪了还不能颐养天年,不是去求药求医就是求神拜佛,为自己受累奔波。 原愈心情不大好,忙完回房睡觉,霜融还是跟着他回房,要和他一起睡,原愈随便找了个理由,你没沐浴,不想和你睡。心里盘算着等她一走,就把门窗栓死。 霜融让人给她打了热水,就在这里洗澡。洗完澡原愈院子没有姑娘的衣裳,霜融随便拿了件他的寝衣寝裤套着。 衣服宽大,她显得更娇小了。 原愈真是服了她了,他今晚心情不大好,不想和她相处。很无情地不准她上床。她要是敢像上次一样,以后都别进他屋子。 霜融故技重施,原愈不理会她,过了一会,听着喷嚏声,扔了一床被子下去。她这次倒是乖觉,安安分分平躺着要睡了。 他正惊讶她的乖觉,就听见她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想惹你烦。可是人生在世,哪有总是愉快的事,带着不开心睡觉只会带着明天不开心醒来,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原愈苦涩道:“不是每个人都会有明天的。” “那这样的话,明天不也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活在当下,这是她的人生信条,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能把握好的只有今天。 过了半晌,原愈让她上来睡。 霜融试探:“你心情变好了?不会半夜趁我睡着把我踹下来吧。” “我现在就想踹你下去,不用等半夜了。” * 霜融得了便宜就更卖乖了,老实了不少,成日里跟旁人抢着服侍他,看起来这般没定性的人,竟坚持了数日,虽不如原愈用惯的人伺候得妥帖。可这番心意让原愈很受用。 这日用膳时,穗姨娘给原愈盛了碗自己亲自炖的党参鸡汤,霜融一把夺过来,还点评了几句:“鸡肉炖得老了,味道也不够鲜。尚能入口吧。” “萝姨娘说的是,妾会再改进的。”抢来吃就算了,还嫌不好吃,又不是给你吃的。明明大家都是姨娘,可是这女人紧挨着原愈坐着,她倒是站着,给他们布菜,倒像是个丫鬟了。 穗姨娘压抑着火气,又重新盛了一碗给原愈,原愈倒也尝了口,穗姨娘问道:“夫主,如何?” “不错。”原愈又喝了一口。 霜融桌子底下重重地踹了他一脚,搞得原愈差点将汤碗给洒了。他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穗姨娘又不断给原愈布菜,她又在他身边随侍几年,熟谙他的口味,原愈吃了几道,见霜融也坐下了,穗姨娘站着,也不合适:“坐下一道吃吧。” 穗姨娘不肯坐下,只谨守规矩,在一旁站着。 霜融这下饿了,也随得穗姨娘布菜,不跟她争这活计。 霜融正吃着,穗姨娘忽然道:“萝姨娘怎看着妾的镯子不眨眼呢。” 她这才从菜里面拔起眼睛来:“什么?” “是夫主前日送我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也是夫主一片心意。”穗姨娘说着就褪下镯子,往是霜融手上戴。“是夫主前日送我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也是夫主一片心意。” 霜融舔了舔嘴唇上的油光,要做戏是吧,正好,你非要给我搭台子,我就给你唱两句。 “我不要!”霜融推开她的手,穗姨娘手中拿着的镯子滚了几圈,就掉在地上,碎裂了。 穗姨娘震惊不已,连忙上前去捡:“您不要也没必要摔了!” 小安上前拦住:“穗姨娘,小心手,奴才捡就可以了。” 穗姨娘不顾小安阻拦,小心翼翼地捡起,要把碎片拼起来。泪水一滴滴砸在碎片上。 “别哭了,不过是个镯子,我再送你个就是了。”不过是个镯子,有什么值当哭的。原愈常年病着,身边的人总爱哭,他因此很讨厌人哭,当即想拔腿走了:“快给穗娘赔不是。” 穗姨娘抹了眼泪起身。 “我凭什么给她赔不是,又不是我摔碎的,是她自己故意没拿稳。” “镯子捡起来,给穗娘赔不是。”原愈说一不二惯了,她居然当着众人面顶撞自己,他语气就更严肃了。 “我偏不!”霜融把筷子往他身上一摔,往外跑了,原愈溅了一身油星,当下也来气了,甩袖去追。 追至屋子外面,就听得里面呜呜咽咽的哭声。 原愈顿住脚步,听着哭声很心烦,脚尖一转,还是推门进去了,床榻上被子鼓起小山的一块,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原愈一把扯开被子,她发鬓乱了,钗环落了,妆也哭花了,一张小脸都是泪渍,一对大眼睛红通通的,小巧的鼻尖也通红,粉色的唇瘪着,她总是笑着的,一对梨涡若隐若现,如今,梨涡消失了。 原愈满腔的火气都被她的泪水浇灭了,责骂的话也悉数吞回了肚子里面。 霜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他手里夺过被子又要盖上,原愈一把揪住被子:“哭什么,刚刚不是很能耐吗?还敢拿筷子砸我。嗯?” 霜融只顾着哭,从他手里抢被子。 原愈直接捏住她的嘴,霜融眼睛不其然瞪圆了,使劲拽开了他的手。“我就要哭!你走开!” “你跑到我屋子里,占着我的床,哭湿了我枕头,哭得那么难听。还让我走开?” “呜呜呜......。”霜融撂开被子就要下去:“我走,我不碍着你的眼睛,我给你们腾地方!” 原愈连人带被子一块搂住:“给‘你们’腾地方?” 霜融不说话,只是挣扎不停,原愈咳嗽了两声,霜融就止住了挣扎,似乎是哭上了瘾,原愈也有耐心,就这样抱着她,听着她哭。 原愈估摸着她哭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听见她抽噎着开口:“你还在这做什么?” “看你能哭多久。担心你眼睛哭瞎了。” “你担心我做什么?你不是担心送她的镯子碎了?不是担心她哭了要我给她赔不是?不是还要再送她一个镯子?”霜融哭得雾蒙蒙的眼睛瞪着他。 原愈这才回过味来,这是吃味了? 平生第一次见女子为自己吃醋,也是生平第一次哄人的原愈感觉有些新奇。 “前儿个,有人送了这个来,她恰好瞧见了,和我讨要,我就顺手给了。”原愈捏着她的鼻子,忍着笑:“这也值得你哭这么久?” “可你就是送她了......”见她还有不依不饶的架势,原愈把她从被窝里面拉出来,又亲给她整理好仪表,拉着她往外走:“跟我来。” “我不去!” “不去啊。算了,我带穗姨娘去吧。” “你敢?”霜融狠狠地掐着他的胳膊。 两人相携着出了门,只要她喜欢的,就都买下,直接送到府上去。 且一再被她逼着发誓,绝不会送穗姨娘任何东西,也绝不和穗姨娘亲近,也不能和别的女人亲近,她这才消气。到了晚间,又亲亲热热主动搂着他睡了。 原愈暗暗捶捶自己酸疼的腿,她这力气够足的,又能哭又能逛,完事就更没事人一样,倒是苦了他,当即下了决心,再不惹她了。 穗姨娘见两人又如胶似漆,终于按捺不住,派了身边丫鬟去了尹府。 没过了几日,尹子业上门来了,倒是巧了,正面对上了霜融。 尹子业惊艳不已,这么多日不见,看不出什么变化,偏偏就觉得变美了,这种美让他心痒难耐。 尹子业自认长得也算周正,风流倜傥摇一摇扇子,上前搭话,霜融没搭理他。要避开他过去。 小圆吓到,只顾加快脚步,闷头往前走。这尹子业可是出了名的爱折磨女人。 尹子业没理会一个小丫鬟,他继续跟着霜融,好言好语和她说话,见她还是不搭理,也失了耐心。当下堵住路不给她走。 “滚!” “那个短命鬼早就把你送给我了,你本来就是我的人。” “我让你滚。不耐烦和你说话。” “他这个短命鬼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翘辫子了,到时候你还是要来求我,你还不如早跟着我,我会对你好些,少受皮肉之苦。”尹子业对没得手的美人是比较宽容的,当下要去摸霜融的腰:“真是好细的腰。就叫京城第一腰都使得。” 霜融冷笑一声,拧折了他的手臂,尹子业抱臂痛呼,霜融撸了袖子,几拳头揍趴下他带来的两个护院。 小圆听到惨叫声回头,直接吓傻了。不知道呼救,也不知道跑,就这样楞楞地看着。 尹子业哪里遇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这护院可是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好手。就被她三两下工夫撂倒。暗恨轻敌,当下威逼利诱一番。 霜融懒得听,吹了下拳头,毫不留情砸下去。尹子业虐待弱女子的时候,嚣张得很,这个时候却被霜融打得像狗一样。只能抱头求饶。大声呼救。 原府下人来了,也不知前后因果,只好先围过来劝她住手。 霜融犹不解气,又狠狠补上一脚。这才作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病秧与贱妾8 众人慌忙把倒地的尹子业扛进屋内,请了府内大夫来看。 原愈姗姗赶来,见这情景,显然是气得狠了。容长脸白的像纸,手也抖个不停,气都要喘不上来。 霜融轻轻拍他胸口,原愈把她的手拽开,指着鹅卵石地:“跪下!” 霜融辩解:“他对我不轨!” 原愈当即指着鹌鹑一般缩着的小圆:“你说!” “我......”小圆悄悄看了霜融一眼,但她走到前头老远了,确实不知后面情形,小心翼翼道:“婢子什么都不知道。” “给我跪下!” 霜融不肯跪,气鼓鼓地瞪着他。“我没错,我为什么要跪!” “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而不是......把人往死里打!”原愈深吸了几口气,说话也断断续续:“你还不知错!” “我就是没错!” “好!好!好!我管不动你,既然这样,你就给我滚出原府!”原愈狠狠抛出这句话,身子无力,有些站不稳。 “你叫我滚,我就滚啊?我偏偏就要走出去!”霜融也来气了,跺了跺脚,转身就跑:“我还不用走的,我要用跑的,好赶紧离开你这个破地方!” “郎君,你别动气。”小安连忙上来扶着原愈。又掉头劝霜融:“姨娘,有什么话您和郎君好好说。” 但霜融已经头也不不回地跑远了,原愈脸色更白,丢了句:“别管她!” 原愈休息了一会,感觉身子缓了些,就去看尹子业了,尹子业的确伤得很重,不依不饶逼着原愈交出霜融给他处置。 “尹公子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所伤。”原愈慢腾腾坐下。 “我被她打成这个样子,这还不是证据?” “说不准是你故意弄伤自己,冤枉到她身上,尹公子什么事做不出来呢,一个弱女子把你们几个大男人打成这样,说出去也得有人信。” “你!” “我倒想问问,你在我的府内就敢肆意生事,敢对我府中的女眷不轨了。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 我没有,你别为了逃避罪责就随便给我扣屎盆子。” 原愈又说:“府中众人都看见了你意图对我府女眷不轨。尹公子还要抵赖么?” “你胡说,当时都没人看见,怎么变成大家都看见了!”这话一出,尹子业就知道自己落入了圈套,当下一笑:“那又怎么样,现在躺在这里的是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记得令尊不止一个儿子吧,你未下门帖就私闯我内院其心可昭,还动用武力,滋扰内眷......这桩桩件件,既然你不依不饶,我们就见官吧。” “我明明下了门帖,你颠倒黑白!你不要脸!”这一家子,一个虐打他的身体,一个□□他的身心。 “不及公子万分之一。尹郎君不必管了,其余的事情我父亲会和令尊交涉的。” 尹子业拿自己爹压原愈,原愈反过来拿自己爹来压他。真是......。 “我不追究了行了吧!”尹子业的爹有实权是不错,可是原愈有个做太傅的老爹,在皇帝那里和太子那里都说的上话,这事情要是闹到皇帝跟前,他爹非得废了他,按他爹的话说,打死这个我还有六个儿子呢,这不争气只会拖后腿的东西打死算了。 “可我偏要追究到底了。” “你什么意思?” “你敢动我的人,就该做好我找你算账的准备了。” “是你自己把她送给我的,你现在给我来这出?你不要太过分了!” “那是之前,你给的那些好处我早就还给你了。”原愈起身:“这帐不能不算。” “这事你不必管了,其他的我会和令尊交涉的。”说完就和小安一道出去了。 “活该你个短命鬼!”尹子业气得直踢床板。 半月后,尹子业被逐出尹府,被赶到一处偏远的小镇住着,永不得回京。这是后话了。 大家一道往原愈院子里走,小安不解问:“郎君,你分明不是不信萝姨娘,还要为她出气,为何还要让她滚出原府。” “现在我还有余力护她,可我不在人世的时候呢,谁护她。有些事情即使要做,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做,她必须改改这性子,必须懂事。只希望她经这一遭会长记性。”原愈说起自己的生死也是轻描淡写的。 倒是小安,又红了眼睛。“郎君别这样说,会治好的。” 原愈这些话听了千百遍了,也不说了。 到了晚间,还不见霜融过来,原愈这才放下手头的事情,有心要罚她,让她长长记性。只以为她故意躲避。当即派人找她。 来人回报,萝姨娘不见了。 原愈想起今天的事情,蹙眉,心下还是不太信她真的会走,又找了小圆过来。 小圆进屋就扑通跪下了,哭着说一直没见萝姨娘,只以为萝姨娘在这里。 “衣物首饰那些她可有收拾。” “该是收拾了一些。”小圆不信萝姨娘就这样走了,她多爱这里的富贵啊。 “她在府内可有喜欢去的地方。” “喜欢去的地方......那就是这里啊。别的地,萝姨娘不爱去。” “外头呢,她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姨娘说过想去小倌馆见识下!” “......”原愈揉了揉太阳穴:“下去吧。” “是。” “等下,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必须无条件站在她这边,保护她,忠诚她,而不是像今天这样。” “婢子知道了。”小圆羞愧地低下头。 “来人,马上调集人手,府内府外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茶肆酒驿客栈酒楼这些地方都查一遍,一定要把萝姨娘安全带回来。” “是!” 小安也心急:“萝姨娘实在是......一个女子孤身出去多危险。” 原愈掐紧了手心,没说话。 原愈等到子夜,还是没有等到消息。 小安劝他先休息,原愈不听,只枯坐在厅堂内,小安只好叹口气,熬了安神汤过来,就见原愈大步流星往外走。 “郎君,你这是要去哪?夜露深重,您别受了寒。把披风带上啊。”小安拿了披风,快步追出去。 寒冷夜风扑面而来,原愈任小安披上披风,脚步不停往原府大门处走,小安劝了几句,劝不住,无奈得紧,只好跟着一道出府了。 夜幕深深如许,笼罩着整个京城。全是黑压压的,只有几许灯如豆挂在沿街的住宅边,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只有靠着墙根睡觉的乞丐,打更的更夫,还有巡城卫,见了他们,照例拦下马车盘问了一番。得知是皇商原府,更恭敬了些,还言今夜已经遇到了几路原府的人马,这是府上出了什么事情? 原府丢了个大活人,可这自然是不能和他们说的。萝姨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当下告辞,马车沿路走着,遇到了几路人马,管家称,茶肆酒驿客栈酒楼这些地方都已经查过路引了,没有萝姨娘的。 马车又辗转到了几位大人府上,得了今日城门进出名册查看,也没有萝姨娘的路引。 原愈抵着头,一时沉默。 小安劝慰:“萝姨娘的拳脚功夫厉害,旁人轻易伤不得她......。” 既然没出城,寻常女子会去的茶肆酒驿客栈酒楼这些地方也没有。按她这贪图享乐的个性也不是能忍受流落街头的,那她这不寻常的女子会去的地方,深夜也还开业的地方,又符合她享乐做福的地方。 原愈抬起头,吐出一句:“去最大的小倌馆和青楼。” 小安安慰的话差点把自己给噎着:“郎君,我没听错吧。” “马上去。” 车夫驾着马车掉转头,飞快地往那个方向驶去了。 暗夜里,一幢花楼,歌舞升平,美男络绎。 两人走了进去,这模样不像是来寻欢作乐,倒像是来寻仇的。龟公上前招呼,倒也纳罕,这哪家的放着这样俊的男人不要,还到这来了,不过家花不如野花香,而寻来的男子看起来就病气缠身,估计活不行。 小安做了形容,龟公只说,没见过这人。 原愈四目逡巡,定睛一望,就在这花花世界里面找出了那个身影,她穿了兰色衣裙,玉兰花纹,长发用玉兰花钗簪着,混在人群里面依旧十分打眼,花楼的绿色垂幔落在她的另一边。她一只腿踩着地,一只腿支棱着踩住长凳,单手握着一个木质筛盅,摇晃不停,各种花样都来一番。引得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声。 与此同时,小安也震惊了,姨娘真的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真的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认知。 原愈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揪住霜融的后领子,直直地把她拎了起来,双脚离地,手中的筛盅里面的骰子全部掉落在地上,霜融怒极回头,就要揍来人一拳,拳头硬生生在原愈的鼻梁处停住了。但还是摇晃了下小拳头:“你是来求我原谅的吧?我现在很生气,不打算原谅你。” 原愈使尽力气拎了她一下,手就脱力了:“你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还要我求你原谅?不是你求我原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病秧与贱妾9 “我现在不在原府,不受你管制,你凭什么管我?我又为什么要求你原谅?”霜融被他重重放下来,当即退开几步。“再说了,这是什么地方?我就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觉得我是市井出身,可是这就是我从前的生活,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看你们原府人的脸色。” “这些我们回去之后再谈。” “我不回去不是如了你的意了,不是每天让我滚出原府?”霜融气哼哼的。 “我哪有每天让你滚出原府?”原愈觉得不可思议,他也就说了两回吧,也只是吓她。 “你怎么说都行,我要继续玩了,你请便。” “跟我回去。” “你怎么还不走?你这样很影响我玩诶。怎么着,你也要坐下来玩两把,也可以。我这个人也不是小气的人。” 小安嘴角直抽抽,就这,还敢说自己不是小气的人。 “小娘子还走不了,得陪我玩完下半场。”对面的小倌说道。“小娘子可是签了赌约的。” “我这是上半场,再输,下半场我就得跟他走了。”霜融浑不在意地陈述。 原愈撩开长袍,坐在霜融旁边,问对面的小倌:“怎么玩?” 霜融筛盅一放:“这是我的场,你等下一场。” “这一场归我,我和你玩。”原愈逼视对面的小倌,小倌噗嗤一笑:“这位郎君,你可知道你家小娘子和我玩的是什么?你玩的起吗?” 霜融斜原愈一眼:“你瞎凑什么热闹,你玩不起的。我们又没关系了,你给我瞎出什么头。” 原愈按住她的手,将筛盅移到自己这边:“说说规矩,然后就开始吧。”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霜融不管他了,抱臂旁观。 “好。”小倌大致说了下规则。 小安本想劝阻,又想想把这个姨娘输了也好。省的整日惹是生非。 原愈输了几把之后,还是面色不变。霜融也是服气,拿自己女人和别人赌,挺淡定的啊。 又轮到原愈摇筛盅,他漫不经心地说:“我来定个规矩,你可要听听。” 小倌摆手:“您请说。” 原愈大拇指摩挲着筛盅:“我只摇这个筛盅五下。” “哦......你说的规矩就是要只摇这筛盅五下是吗?可以啊,没问题。我一定只摇五下。”话音刚落,哄堂大笑。 早在他们做赌的时候,四周就围了人过来,夫主和小倌比,赌注是自己的爱妾,也是可以啊。 原愈扯了下嘴角:“她是我们家花了三百两银纹银纳进来的。” 霜融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脚,其余人倒是竖起耳朵,这样当众讨论爱妾身价,是要做啥。 “所以呢,您要认输,花三百两纹银赎她回去?”小倌说完就笑了出来:“我们还是继续玩吧。” “不,是你要认输。”原愈说话慢条斯理的:“我摇第一下,你认输,我给你十倍。也就是三千两。” 顿时一片倒吸气声,小倌已经呆住了。 霜融也有些兴味了,他可真行。架子十足,最后还得靠钱来打路。 “我摇第二下,你认输,我给你八倍。” “我摇第三下,你认输,我给你五倍。” “我摇第四下,你认输,我只给你五百两。” “我摇最后一下,你认输,我一个铜子儿都不会给你。” 原愈说完一笑,摇了第一下,小倌愣住了,憋红着脸,没反应过来,原愈又摇了第二下,小倌怕有诈,又怕被耍,有些怀疑起眼前的人身份,犹豫一会,原愈已经摇了第三下。小倌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认输!” 原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小倌双手接了,然后迫不及待当众辨真伪,几经确认,又见原愈通身富贵。当下不疑有他。 原愈问道:“你满意了?” 霜融反问:“满意什么?” 霜融走前把小倌手里的银票一把扯过,小倌张了张手,霜融举了举拳头:“你敢收两份钱?” 霜融这话一出,在场的都明白了。 原愈连抬眉毛都懒得:“走了。” “我不走。” “你身契还在我手上呢。”原愈转头就问龟公:“这里收女子么?五个铜板就卖。” “我在你这里身价也降得太快了吧。一下子从三千两降到五个铜板。”霜融气鼓鼓地伸出五个手指。“你果然一点都不在乎我,算了,就让我死在外面吧。反正在你心里我就值五个铜板。” “郎君还不在乎你?担心你出事半宿没睡,大半夜出来满城找你,药也还没吃呢!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找你。还为你赌博,换了别的人家,你这行为是要被浸猪笼的!”小安跳出来,气得口不择言。 “小安,住嘴!”原愈咳嗽两声,瞪了小安一眼。 霜融却毫不在意小安的无礼,笑逐颜开,“啪叽”亲在原愈的脸上,然后甜蜜蜜地问:“真的假的啊。” “假的。”原愈擦了下脸上的口水。 “口是心非。既然你这么在乎我,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你回去吧。” “其实你可以不用勉强的。” “喂!”霜融拧了他胳膊一下。 一行人上了马车。小安自觉坐到车辕上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霜融趁没人对着原愈的嘴就是一下子,原愈也不躲:“亲我干什么?” “我还要再亲呢。”说着,嘟起小嘴对着他的嘴又是一下,马车晃了一下,霜融“呀”地一声,假坐不经意坐在原愈怀里,他抱了个满怀:“你很重。” “我哪里重了!” “这就要问你自个了。下来。” “我不。你第一次抱我呢。还老是对我那么坏。” “我怎么对你坏了。” “你坏!”霜融双手捂住脸。 “......”他说什么了吗?原愈没懂,默默看向了窗外。 “我的脸都红了,你别看我。” “我没看你。” “我这么个大美人你不看?”霜融把手放下。瞪他。“你要看谁?” “大美人在哪,我怎么没看见?”原愈目光从窗外慢腾腾移到她脸上:“你的脸没红。也是,你的脸皮这么厚。” “个子也矮。” “笑起来傻傻的。” “喂喂喂......你差不多得了啊,我这是因为年纪小!” “是挺小的。”原愈目光顿在她微耸的胸脯上。 “这里会长大的。”霜融尽力找出自己的优点,“我腰细,都说楚腰美人,我怎么不是美人了!” 原愈来了兴致,握了握她的腰:“一掌可握,才能称楚腰。你这腰我一只手都拢不过来。” 霜融哼哼:“今天那尹子业可说了我是京城第一腰呢。” 原愈捏住她腰的力道大了些:“什么?” “他要摸我腰,就这个位置。他还骂你!”霜融把他的手移到那个位置上:“所以我才把他打了。”霜融说着说着就委屈起来:“你还凶我,你得给我报仇。” 原本以为原愈会说,你把人家打成这样,还要我去报仇,是不是不地道。 原愈缓缓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 又问:“他骂我什么了?” “我不记得了。”霜融含了一包眼泪。不肯说。 她不说他也知道,好听一点骂病秧子,药罐子,病鬼,难听些就是短命鬼......原愈从懂事起,就知道这些人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这些话也听过很多年了,他一个等死的人。根本不在意。可是这个傻姑娘在意啊。身体的无力感又袭来,原愈靠在车壁处,但没有松开霜融,反而搂的更紧。 车内寂静,两人坐在一处,听着外头的声音。 风挟裹着月光晃入车内,马车缓缓行进着,帘子晃动的沙沙声,车轮滚动的声音,马蹄踢踏的声音,车夫挥鞭子的声音。小安和车夫高谈阔论的声音。 许久,原愈才轻轻地说:“算了。我对你。。。。。无计可施了。” * 隔壁院子不停传来笑声,穗姨娘已经很久没有踏进夫主的院子了,因为萝姨娘和夫主大闹了一场,夫主哄了几次无果,就让她在自己院中歇着,无事就别来他院子里了。明明她才是在他院子里进出自如几年的人啊,萝姨娘呢,直接就在夫主的院子里面住了一个月。如今还不准她随意出入了。 穗姨娘终于忍不住哭了,她已经很多年没哭过了,夫主不喜欢见人哭,她就从不哭,她为了夫主,从头到尾都按照他的喜好来做一切事情。变成另外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她自己都不喜欢的人。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却喜欢上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从头到尾和他的喜好无关的女人。 那她呢,她又算什么,这么多年,是她在夫主的身边精心侍奉,温柔小意,他一他要是露出一点不高兴的神色,她就想尽办法让他高兴,可是他还是不会展颜。 可是这个萝姨娘什么都不需要做,夫主只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神色就是松快的。 甚至一个月都不曾犯病了,往常他一个月就得犯几次病呢,难不成真像说府里人说的,这个女人是夫主的药? 穗姨娘是不信这个的。 这边厢才想着呢,隔壁院子就一阵喧闹声,几句“夫主又犯病了。”入耳,穗姨娘眼泪都来不及擦,往隔壁院子跑去。 门窗都被铜锁锁住了,小安忧心如焚却也不敢探头往里面看。 郎君最恨别人看见他犯病的丑态。 穗姨娘问:“小安,郎君如何了。” 小安回答:“大夫来过了,穗姨娘不必担心,您先回去吧。” “我等夫主醒来。”穗姨娘只道。 霜融匆匆赶到,就要踹门进去。 “萝姨娘,您悠着点。别冲动,郎君下过令的,他一旦犯病我们都不准看。” 屋里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霜融也急了:“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出事了怎么办?你们怕他,我可不怕,给我让开。” 她一脚踹开房门,就听见微弱的声音:“滚,把门关上。” 她顺手把门关了,可是反而走近了他。 “滚......”昏暗的屋子内,一片狼藉,原愈此刻蜷缩在床边抽搐着,拽着帐帘的手不停颤抖着,指节纸白,容长脸发紫,鼻歪脸斜,牙齿死死地咬住唇,下巴都是血,血流到青筋毕露的脖子上。他的眼淌着泪。“你走!” “我不走。”霜融蹲下来,握住他的一只手:“我陪着你。” “我好疼啊!好疼啊!”原愈神智已经涣散,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无数的针扎着,骨头每一寸都被锤子捶打着,每一寸肌肤都被刀子一寸寸剥开,他的喊声带着无尽的痛苦,不停抓着自己的脑袋,锤自己的胸口,她牢牢环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脖颈,他的抓挠和拳头都落在她身上。 霜融不躲不避,依旧牢牢抱着他,直到咔哒一声,霜融和他紧握那只的手折了,她疼的眼泪都流出来,泪水砸到他的脖子里,原愈动作停住,又片刻清醒,双手紧握,再无动作,可目眦欲裂,疼痛并未减缓,直到过了好久,他才终于缓了过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彻底昏死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病秧与贱妾(完) 自原愈发病晕倒后,屋内门窗总是紧闭着,生怕再有寒气入体,伤了他身子。原太傅和原夫人都来了几回,每每哭得不能自已,穗姨娘只原愈发病那日来过,恰见了大夫给霜融折了的手指接骨,就浑浑噩噩出去了,再没来过。 霜融几乎每时每刻陪在原愈身边,她从不哭,擦身喂药亲力亲为,平时就拿了话本,专挑了那有趣的故事给他讲。要不然,就是给他唱些欢快的歌,她的歌声婉转动听,她也常对着他讲些话,他自是不能回答她的,她就自问自答。 原愈醒转了几回,每每就看她一眼,似乎安下了心 ,就又昏了过去。 临近原愈生辰,原愈终于醒了过来,一醒来就是先捉着霜融的手看,低声:“以后我发病,你躲着些。” “我......” “我知道你不会乖乖听我话,你可知我累你受伤,我很难过。以后,再不要这样了,好么?” 霜融:“我只是想陪着你。” 这是不答应了,原愈不再劝她了,只转念想着,再过七日就是他的生辰了,他就要及冠了,他也发不了几回病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坐起身来,霜融服侍着他洗漱过后,又换了身家常些的宽袍,更显得他瘦了,衣裳空荡荡的,两颊微微凹陷,这番病容,也不折他的颜色,反而多了几分别的韵味,霜融见了喜欢,亲了他一口。 原愈挑眉,眼角微翘,温声道:“可亲够了?” “不够,还要亲一百下。”霜融几时见他这么温柔的神色,当下又搂着他脖颈,又啄了几下,“以后,我每天都要亲你一百下!你不许拒绝!” “求之不得。”原愈笑着,任她搂着亲了一会,见她真有亲一百下的架势,才点开她额头,莞尔:“你这没完了啊,不许再亲了,剩下的留着明天再亲。” 说罢抖了衣袍出去。 两人一路行至书房,霜融还是爱黏着他,见他不拦着,就跟着进去了,一进去就抱着他不放,放做从前,他总要训斥她几句,把她拉下来的。 可是现在他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顶,就任由她坐在自己膝上了。她总是找话与他说,原愈很忙,他也只有这几日时间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又不忍见她失望,他也舍不得她,只想总在一块才好,就让小安搜集了话本给她看。她看得津津有味,安静了下来。 用罢膳后,原愈比平时少食了些,直道今日厨下不大和他的胃口,只说想喝她亲自煨的汤,不拘什么都好。 只霜融一出门,原愈就捂着喉咙,对着痰盂一通呕吐,刚方才的饭悉数都呕吐了出来,其间还掺着血。 小安拿着痰盂出了门,出门待郎君看不见了,才在墙根擦了一袖子泪,郎君这病愈发严重了。 * 原府这日开始操办原愈的冠礼,每户人家男子成年都要办的冠礼,在原愈这里却是催命符,原夫人大发脾气要处罚管家等人,管家只说是原愈亲自吩咐他们督办的,却不知原夫人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知道原愈活不过弱冠的,也不过是几人罢了。 原夫人又哭了一场,身边的婆子是知道内情的,只劝着夫人不要太过伤怀,这冠礼一生只一次,夫人要振作起来,好好帮着郎君操办才是。 原夫人这才止住眼泪,又吩咐下去,这冠礼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不能出半点错漏。原夫人还不放心,不日起开始亲自督办起冠礼的流程、陈设、冠服、赞者、礼宾、正宾......林林总总。 转念又担心原愈身子受不住,只精简了礼仪,但场面还是要足的。 冠礼前三日,原太傅赴祠堂、告礼。参拜过后,跪在蒲团上,原太傅举香,云:“原留之子原愈、年渐长成,将陆月柒日以加冠于其首,谨以告慰列位先祖。” 原太傅又要出门去将正宾、宿宾的一并事宜办妥。 外间,原夫人只拉着原愈又是一番嘘寒问暖,言罢稍事用膳,这就要去主饭厅了。原愈拉住就要走的霜融,牵着她一道去了主饭厅用膳。 当着原夫人的面儿,霜融这顿吃得甚是乖觉,原愈去更衣了一次,回来就没再用了,只瞧着她吃饭。 饭毕,原愈就又得回书房做事,原夫人含泪道,现下什么事情比陪你母亲还要重要? 原愈只说,约莫明日就忙完了,明日必定过来陪着母亲。 原夫人颔首,两人这才相携着出来了,原愈说到做到,到了明日,倒真是放下了所有事情,去陪原夫人原太傅了。原太傅这几日也向宫中告了假,三人共聚天伦,倒是许久不曾有了。 原愈本要拉着霜融一道,霜融拒了:“你们一家三口难得在一块好好聚着,不用管我。我去了只会徒增尴尬。” 一转眼就到了原愈冠岁这日,礼堂陈设精贵,主厅处,原太傅站在屋中,来宾多是邀的族中氏人。原愈着了简单的衣衫步入主厅中,上了阼阶,执事人在桌边守着,手持冠盘:幞头、帽子、冠并巾。 赞者即席,原愈与赞者作揖过后,跪在蒲团上,赞者祝词之后,给原愈带上冠帽,然后说了一番祝词。 原愈去了东边的屋子,行走间,身形晃了几晃,但他很快就站稳了。 屋内放了襕衫、带、靴,通用皂衫、深衣、大带、履、栉、掠等...... 原愈唤了霜融近前,令她侍奉更衣。 冠服繁琐,霜融费了好大劲才给他着装完毕,她蹲下给他套靴子的时候,他的眼睛倒映着烛火,幽光微闪,霜融一度怀疑是泪光。 任谁知道自己活不过弱冠,这冠礼岂不是和催命礼一般。也难为他在外还能谈笑自若。 原愈出了东屋,给一应来宾拜谢,给赞者和执事人答谢礼,霜融趁机近前,小声道:“你可给我准备了答谢礼?我也给你换冠服了呀。” 原愈反问:“你要什么答谢礼?” “你现在亲我一下,每天都是我亲你,你一回也不曾主动亲过我。” “这有甚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了。” 原愈敲了敲她脑袋,大庭广众之下,她可真敢说。 宾客都退了,原太傅领着原愈前去祠堂见礼。“原留之子原愈,今日冠毕,敢见。” 原愈跪在香案前,要行三叩九拜大礼。 拜了两拜,原愈掏出帕子拭净口中鲜血,又揣入怀中,又接着行礼,强吞下口中腥甜。直至礼毕,正要站起身,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今日......他及冠了。 * 原府,大夫鱼贯而入,俱都摇着头出来。 这原家郎君,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只空留下诺大的家财和年迈父母,只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原愈次晨便醒了过来,请了各大族老前来,又请了高堂参加。族老们窥得这几日情形也猜得原愈身子不行了,族中受他助益良多,如今这原愈是族中最具才干的青年,一朝陨落,也实属痛心。 原太傅和夫人老泪纵横,他们清楚原愈这是要交代身后事了。 族老好不容易劝下两人,两人也不愿意让原愈走得不安心,止住了眼泪,听着他说话。原愈先是拜谢几位族老对昔日落魄的他们一家子伸出援手,也烦请以后对两老多加照拂。族长哪能让他跪下,当即扶了他起来:“本就是一族,就该同气连枝。相互提携。一家人哪用得着谢字?” 原愈这才坐下,提起了自己所有产业的分配,他分作两份,大份的归置高堂,小份归置族中。 他分与族中家业,无非是还恩当年,也是为自己父母再求一重保障。若所有家业都落在年迈的父母肩上,不仅扛不住,还会惹人觊觎。 谈过之后,几位族老一同走了。 原愈将事情对外人瞒得紧,却不会瞒着爹娘,待几位族老走了,便和他们说起他还留了一份财产给萝姨娘。 原愈又取出一份放妾书,还有身契:“她生于市井,在我们这院子里过得不开心,我也不打算再拘着她。” 原太傅没异议,只坐在一旁,老泪纵横。原夫人握着原愈的手:“你自己欢喜的人你自己就好好护着,没得再说这些丧气话,你这没心肝的,你还担心娘欺负了她去?娘又岂是那等恶婆婆?你给我好好的,听见没有?不许再说这些......” * 入夜时分,书房掌了灯,书房充斥着药味,原愈拉了霜融坐在一旁,书案上放了几份文书,过户书、卖身契、放妾书。霜融没看别的,首先拿起了放妾书:“这是什么意思?” 原愈:“这该是你所求。” “这不是我所求。” “我记得第一回和你出府,你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轻松,我就知道了,你不喜欢院子里的四角天空,你喜欢这外头抬头就是一望无际的蓝天。你不用困在这里了。” 霜融无可辩驳,无论是原身还是她自己,原身在这深宅大院里吃尽了苦头,想回到市井,虽然清贫,可是快乐。 而霜融自己,从来就是爱拼、爱闯荡、爱厮杀、爱自由的性子,更不愿意被框住。 “别任性,以后我护不住你了,你有个自由身,这些我留给你的产业,你也能留得住傍身......。” 霜融丝毫不领情,撕掉了所有的文书,只留了一份身契。 原愈口中腥甜又涌上来,他嘴角流血:“你撕了这些也无用,这些在官府都有底案的......” 她勾住原愈的脖子,抹掉他嘴角的血迹,一字一句往他身上扎,哭得不能自已:“原愈,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莫哭......好好好,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原愈一见她的眼泪,就立马缴械投降:“你说的都对......” 霜融止住哭,取了纸笔:“空口白牙做不得真,你须得立契约为证!” “要我立何契约?” “卖身契!” 原愈失神地望着她片刻,不假思索,提笔一挥而就。 她捏着两份身契敲了敲他:“这样我们就绑在一起了,我属于你,你也属于我!” 原愈形销骨立,面无人色,只他的眼神还是很温柔,像水一样将她包裹起来,他捏住她的下巴,吻了她,像蜻蜓点水,他说:“答应给你的答谢礼。” 她的泪又止不住涌出来,原愈无奈捏住她鼻子:“你是对我这答谢礼不满意?” 她还是哭着,他就开始一点点吻掉她的泪。 原愈从前多次从鬼门关闯过,他并不在意生死,可如今他有了牵挂,贪婪地想着和她在一起,多一天,再多一天。 霜融泪水涟涟。 眼前的屋子还有她都开始扭曲,模糊......原愈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她,他用力笑着:“你别哭,笑一个,我最喜欢见你笑,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很喜欢,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了,我想记着你的笑。” “不许胡说,什么最后一天?你要好好的,你喜欢看我笑,我就以后天天笑给你看,直到你看腻了为止!”霜融脸色还挂着泪水,白生生的脸蛋上两个梨涡深深陷着,两只红通通的大眼睛弯起来,甜到他的心里去了,心也没那么疼了。被一汪糖水浸泡着。 “真好看,怎么会看腻,看你一辈子一百年一千年都不会腻。” “可是我会老的呀,到时候笑起来都没牙齿,脸上全是褶子......。” “那你也一定是笑起来最好看的老太太。” “你嘴巴怎么这么甜,我要尝尝你是不是偷吃了糖!”霜融正要亲她,他侧开脸,一口黑血吐出来,身子软软倒地,她立马扶住他。 原愈背靠着桌子腿,断断续续道:“此生......有幸......与你共度,你是......我毕生欢喜。” “小安,快去找大夫!”霜融大声喊着。 “是!”小安从屋外探头进来,见了这一幕,飞快地跑去找大夫。 霜融发间簪着的发钗坠着的珠翠摇曳不停在他眼前,他抬手,摸她的脸,满脸渴求:“你待我这样用心,是因着爱我吗?” 霜融连篇谎话从来是信手拈来,可是这一刻她不忍骗他,这个垂死之人,他的眼里盛满爱意。 “是我强求了。”原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摸着霜融的脸的手无力地垂下,掌中盛着她的一滴泪。 他的眼神渐渐失去焦距,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明媚的少女骑坐在墙头,她笑着冲他招手:“嗨,夫君。” 当原太傅和原夫人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跪了一地奴仆。 屋前植的忍冬丛败了,门头悬挂的铃铛叮当晃着,门敞开着,屋里头的两人俱都已经没了声息。 桌案上平铺着两纸身契。 一份是萝姨娘的,盖了官府大印。 另一份是原愈的,戳了他的私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捉鬼师与鬼1 阳朝年间,鬼魅盛行。 大喜之日,一片死寂。气派的大宅院内处处张贴着大红喜字,廊下悬挂着一溜的大红灯笼,大门口遍地的鞭炮余烬,片片红蜿蜒出一条小路,延伸至宅院深处。 宅院内横尸遍布,一处小院子里被匆匆搁置在一边的喜轿晃动了一下,印着金鱼戏荷花的红木轿门咚咚咚地响了好几下,轿门中央牢牢地扣着一把巴掌大的铜锁。 霜融用力推了几次轿门,却是徒劳无功,她只好掀起窗帘,透过井字窗格往外看,目之所及都是血淋淋的尸体。 真心系统:“宿主别害怕,有本系统在!” 真心系统以三千世界的真心为能量,得以存活于世,只是由于现世真心越来越少,它的能量越来越不足,真心的能量大小与人的身份地位财富权势名望有关,最重要的是纯粹度。 她浑不在意地打量着院外:“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 “是呀!” 她轻叹:“活人会和我抢戏,死人可不会。” 真心系统:“......” 霜融觉着右胸口膈应,伸手一摸,从怀里掏出一面木质的镜子,背面还雕刻着喜字——新娘出嫁怀揣镜子的习俗,镜子寓意“进子”。 她揽镜自照,这具身体的脸蛋是很美的,否则也不会被刘金此人强娶为妻。 霜融卷起轿帘塞到窗格下面,脸凑到窗格旁边,就着轿子外的光,对着掌心的小镜子,指尖眼线笔勾勒寰转,便造就一双纯澈的杏眼。 许久不曾自己动手上妆,还真是有些手生了。 真心系统:“宿主,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化妆?” “她这个妆画得太差了,我修修......要不是你连调整面容局部的能力没有就算了,居然为我变个妆容的能力都没有,我用得着亲自动手上妆么?”她拿红色唇线笔细细勾勒出秀美的唇廓,又拈了艳红色口红将空白处细细涂满:“居然让一只鬼去攻略一个捉鬼师的真心,亏你想的出来......唉,要你何用。” “本系统只是能量不足,不是没有这个能力!”为了节省能量,也为了不被原主本体排斥。它每一次给宿主匹配身体都是抓住原主死亡魂魄离体的一瞬间。 这次将霜融投放到鬼体倒是个意外,在投放的瞬间才发现原主已经服了毒药气绝多时,它的能量已经不足以再次给宿主挑选新的身体,只能将就使用了。 “就按现在这情况,有什么区别吗?” “你自诩演员,说到底你就是个戏精。”想它堂堂一个系统,总是被这个宿主嫌弃,直接当储物系统使用。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现在还要嫌它没用。 霜融但凡听到质疑她是演员的话,就会回忆起那个人说的话。 “空有技巧毫无感情,这不叫演技!你玷污了我的作品!” “我要换女主角!” “你根本没有演技!” 还有桌上那一纸病例上尤为显眼的几个字——情感冷漠症。 若是平常人就算了,可是她是一个演员,这就会是她的致命弱点。 霜融不打算公之于众,相比起这样做能得到的好处,她更担心被人捉住弱点。所以她做了个决定——她要治愈自己。 这是霜融和这个真心系统交易的原因。 “说谁戏精呢?要是你能量消失,你不也消失了?”她又给两颊打上薄薄的一层腮红,这才将苍白里透着青的脸色遮挡,覆上一层健康的霞色。“你现在可是靠着我获取能量,我最讨厌别人骂我,不要有下次噢。” 真心系统:“你还有求于我呢!竟敢对我嚣张!” “我们之间只是合作 ,你非要这么认为,那就解除合作关系。” “......”它怎么就忘了这女人的脾气。 真心系统:“这枚碧玉坠可以让你伪装成正常人。” 她低头一看,胸前果然多了一枚红绳串起来的一枚碧玉坠子。 真心系统:“请宿主做好准备,目标人物真心值统计100点,目标人物即将出现,请注意这不是在片场,请注意你即将经历的一切也不是剧本,不会NG!” 霜融手中的化妆品瞬间消失无踪。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绝对不可以干涉世界内任何人物的生死!” 霜融凝神静气,再睁开眼时,原本眼角眉梢都透着的风情便消失无踪,只余苦涩。 一个角色除了服装以外,贴合的妆容也是必不可少。 妆毕,准备开始她的表演。 好戏终于开场。 异风突起,一人一鬼立于高墙两边。 女鬼红眼獠牙,面目可怖,更衬得对面的郎君眉清目朗,甚是俊美。 这郎君便是阳朝青派的嫡传弟子晏一,十五年前上山拜入青派,入门血誓便是:“杀尽天下鬼!” 而此人,对待人总是宽和有礼,而对待鬼魅,则是毫不手软,见一个杀一个!至今已收了千余只鬼魅。 女鬼恶狠狠道:“小道!休要多管闲事!” 晏一疾言厉色:“你为何要灭刘家满门?” 女鬼狂笑:“哈哈哈,血债本应血偿,老天不收他,自有我来收!” 晏一不再言语,一把抽出身后大刀,银色刀身上遍布红色符文,纵使刀身浸在温柔月光里,也掩不住它的血腥气! 不过缠斗数刻,胜负已分。 女鬼体力已是不支,从高墙跌落,急急后退,直到撞到那喜轿,这才猛地回头,嘴角泛起诡异的笑容,鬼爪直入就要穿破轿门掐住霜融的脖子,轿门被破开一角,露出绣有鸳鸯并卧的一截衣袖。 晏一察觉不妥,飞身而来,大刀霍霍,猛地砍向女鬼。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一声极其惨烈的叫声,已经凑到霜融跟前那红眼獠牙的女鬼头颅顷刻落地。 晏一手中的大刀还泛着冰凉的腥气,横在轿门处。 红色轿门被刀风波及,轰然落地,轿内盛景一览无余,新娘半盖在头上的红盖头飘落下来,拂过晏一的刀身,缓缓落在他的脚边。 盛服浓妆,韶颜雅容。 原本端坐在轿内的新娘落下轿来,莲步轻移,一身烈焰红浸染在这柔水月色中,那红褂上并卧的鸳鸯似有了神采,醉卧在一片荡漾的花草之中,在那红裙下一对并蒂莲织就的红色绣鞋若隐若现。 她朝他盈盈一拜:“小女霜融,多谢道师相救。” 她容色极盛,眸色纯澈。 晏一手中的大刀停滞了一瞬,可是下一刻他的刀却直接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姑娘夫家一夜之间满门被屠,姑娘却丝毫不见悲色,这未免有些奇怪。” 此女以他道行看来,乃是凡人之躯无疑,可其周身却隐约有阴气缭绕。 最奇怪的是,刘府的专防妖魔鬼怪的风水布置是青山派所设,现在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 “我不过是被迫上了这花轿,他们恶行昭昭,天理轮回,报应不爽,我不拍手称快已是克制,又何谈悲色。”她嗤笑一声,目光落在那掉落在地的铜锁上面。 刀刃已经贴到她脖颈的肌肤上,只要她稍微轻举妄动,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即便他们恶贯满盈,可这些老弱妇孺都是无辜的!” “道师同我说这些作甚?” “冒犯了!”晏一将大刀收回,收入身后刀鞘。 “只是还得麻烦姑娘和我走一趟。”其实晏一疑窦重重,并未消除,只是他也非残害无辜之人。 霜融心里清楚:一则他怀疑她,二则他想利用她做诱饵,三则他想利用她找出真相。 既然你都送上门来了,那就却之不恭了。 “悉听尊便。”霜融应和。 至此,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便相携上路。 晏一等人此次奉命下山抓鬼,原本正商谈着此行事宜。 原本嘈杂的客栈陡然安静了下来,他顺着众人视线望去。 楼梯口转角,出现在他视野的先是一双雪白的绣鞋,往上是轻轻晃荡的鹅黄色裙裾,轻薄的鹅黄色春衫,再往上是少女明亮的笑靥。 她的身后春光融融。 她缓步走下楼梯,朝着众人盈盈一拜,笑道:“各位想必便是恩公的同门吧。”他们穿着清一色的服饰,并不难猜测。 晏十拱手,问:“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她靠着宴一坐下,回:“唤我霜融便可。” 晏三忍不住扑哧一笑,“敢问霜融同我们师兄是何关系?” 本朝由于鬼魅盛行,捉鬼师虽然地位高崇,但是姻缘却不盛,有多少好人家愿意与这些终日与鬼魅为伍的捉鬼师结姻亲呢? 这两人未必不是一番良缘。 晏一呵叱:“休得胡言!” 霜融:“昨夜情形凶险,多亏恩公相救。” 晏十:“现在小阳镇人心惶惶。姑娘是唯一生还的,可否说一下当时情境?” 她作出努力回忆的样子:“我乘着花轿刚入了刘家大门,感觉没一会儿花轿就开始摇晃,然后便掉在地上。后来,我开始听到很多惨叫声,我偷偷掀起轿子窗帘往外看,院子里就已经全是尸体了。” 她回道:“当时我吓得魂不附体,可惜那轿门紧锁,我无法逃出。”说到此处,她回望晏一,清澈的眼睛里是绵绵的情意,“若非晏一相救,我只怕已经不能坐在这里了。” 晏一随后抬头逼视:“这鬼怪屠尽刘家满门,却独独放过了你一人,委实奇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捉鬼师与鬼2 “听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还是我与那厉鬼们勾结?我这样做又是图什么?我被锁在轿中,难不成还会分。身术不成?再说,那女鬼当时想要我的命,你也是亲眼所见!”她禁不住冷笑,“你如此怀疑我,当时又为何要救我?罢了罢了......如今我这条命也是你给的,你若想要便取了去!” 即便她如此辩白,因着萦绕在霜融周身的淡淡阴气,他的疑心还是无法消退。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晏三连忙打圆场:“师兄你也真是的,怎么对美人这么凶?再说了你不是已经将那女鬼斩杀了吗?” “昨夜本想留女鬼一命,好查问消息,却未料到下手太重,将其斩杀了,从现场种种迹象来看,是众鬼作案......是我去迟了。”晏一转头看向晏三。 气氛一时沉默。 “唉......若真是如此,又不知有多少人会丧命与那些厉鬼手中。”晏十语气十分沉重。 “我吃好了,各位慢用。”霜融拿出锦帕细细擦拭嘴唇。 没走一步路,霜融又回头,盯着他:“麻烦晏一你管好你的小鸡,钻姑娘裙底可不是君子所为。” 顿时四面八方传来奇怪的目光,晏三和晏十更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晏一险些将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若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都不为过。”她这才摊开手掌,一只浅黄色的毛茸茸的小鸡崽站在她手上,两只了黑溜溜的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尖尖的小嘴一开一合:“咕叽咕叽咕咕咕叽!” “你不必这样不放心,还派出这只小鸡牢牢看着我,是怕我跑吗?我说过我这条命是你的,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她在最后一句话加重语气。 小彩鸡飞到晏一肩膀上停下来,一脸天真茫然:“咕叽咕叽咕咕咕叽。” 这才施施然离去了。 * 晏三摇头晃脑道:“艳福啊艳福!” 晏一的脸色更是黑得可以媲美锅底。 这边厢吃完晚饭。 大堂的客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不知何时,竟然只剩晏一一人,他饮下最后一杯酒,抬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醉意渐渐涌上来,床榻边一道模糊的身影。 晏一果断抽出身后的大刀,猛地砍过去,那道身影却飞快地躲了过去。 霜融正在给他铺床,哪料到一转身便看到一把大刀向自己砍来。 他高举着的大刀慢慢垂下,横在她脖颈间,“大晚上跑到我房间作甚?” “说!”他的刀刃又往前了一点,她连忙往后退。 “我见你今日酒喝得多,便让厨房帮忙熬了姜汤给你醒酒,见你床铺凌乱,便顺手帮你铺床罢了。” “姜汤?”他往前走了一步,刀刃更逼近了一点,她连忙又往后退了一点,小腿抵到了身后床沿。 “铺床?”他刀锋一起,她又往后一退,却不小心踩到裙摆,一个不稳倒在床上。 他刀身却未停,径直往前,堪堪停在她脖颈前,左手支撑在她耳边,使两人身体之间留出足够的空隙,他的脸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 凑近了才发现,他的眼睛里没有杀意,只有试探。 霜融彻底放下心来,合着刚刚吓唬她的。 长眉入鬓,眉清目朗,最妙的是那一张薄唇,吻起来,大概是甜的吧。 她全然不在意架在脖子上的刀,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盈盈一笑:“那你说说看我大晚上来你房间作甚?” “你不相信我是来给你送姜汤,铺床的?”晏一只觉那双环住他脖颈的芊芊玉臂仿佛有千般重,浑身都僵硬了起来,一时间不能言语。 她呵气如兰:“那就当我是来给你送温暖,暖床的。” 说着便要去吻他的唇,他急忙躲过,可她的唇还是拂过他的耳廓,顿时那耳朵便如火烧一般滚烫。 晏一急忙后撤,退到门边,已经是恼羞成怒,“你不知羞耻!” “我如何不知羞耻了,要真算起来那可是道师你先扑到我身上的,我这才情不自禁呀。”霜融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近他。 “我那是无心的......你,你就是不知羞耻!”虽说本朝民风开放,却也没有她这样敢捉住男子的唇便要吃上一口的! “我这还有更加不知羞耻的,道师可要见识一下?”霜融在晏一面前站定,手掌抚在他腰际,手指灵活地攀上他青袍腰侧的那粒盘扣。 晏一面上羞怒散去,横刀阻住她,横眉冷对:“姑娘今日解我一粒盘扣我便剁你一根手指!”说着那刀转了个向,恰恰好停在她纤细的手指上面,“姑娘可要数数我这衣裳上有几粒绳扣?” 他是认真的。 霜融意识到这一点,手指微颤,撤了开去,一张俏脸柔媚尽消。 她见好就收:“你还真是不解风情,只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当真呢?” “那请姑娘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我开不起玩笑,会当真的,到时候,我这刀出鞘必定要饮一碗血了。” “出去。”晏一下了逐客令。 霜融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到房间,才掩上门,一只手就轻轻地搭上了她的肩膀,她僵立片刻,缓缓回头,身后是一位年轻公子。 他着了白袍,束了玉冠,气质温文,倒也算的上翩翩佳公子一枚。 霜娘与刘展情投意合,已择定婚期,奈何天意弄人,霜娘被却那刘金看中,霜娘自是宁死不从,可刘金财大势大,并不是一介寒门庶子刘展可抗衡的。 刘展被刘金雇人暗杀,化作了鬼,却发现刘家四周围绕着许多鬼魂,都想要了刘金父子的性命,可这座宅子特意做了风水布置,妖魔鬼怪都无法进入。刘家父子出门更是全身符纸宝器武装,难以近身。 刘展定下计策,让霜娘假意逢迎刘金,教着霜娘如何破坏风水布置。那段时日,霜娘频繁出入刘家,不断毁坏刘家的风水布置,而嫁入刘家当天,众鬼一拥而入,霜娘也服毒自尽,想要和刘展做一对黄泉夫妻。 后来刘金被赶来的刘展撕做了碎片,可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只有怨念深重的鬼才会徘徊人间久久不去,刘展等了许久不见霜娘魂魄,便马不停蹄赶到奈何桥寻她。 左寻不得,右等不到。 “霜娘。”刘展惨白的脸牵出一抹暖暖的笑意。“你可无碍?” “我没事,这个客栈有好几个捉鬼师,你快走吧!” “你不同我走吗?”他的笑意瞬间凝固,脸色沉了下来。 “我不能走。” “你不走?”刘展温文尔雅的表皮瞬间撕裂,露出可怖的模样,眼睛汩汩流着血,手臂瞬间变长,眼看就要掐住她的脖子, “我为你背负数十条性命,你竟然不和我走!” 霜融矮身躲过,打开门便往外跑,刘展猛地追了上来,手臂变得更长,不断追打,将走廊的墙壁划出几道深深的划痕,嶙峋白骨爪掐住她的后颈,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一只桃木剑刺出,直接砍断那只手臂,刘展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晏三从怀里抽出符纸,贴到刘展身上,刘展又是一声惨叫,立即转身逃窜。 晏三立即飞身追击。 晏一和晏十这才从一楼赶上来,一番追问下,晏一思索片刻,道:“晏十你留在这里保护她,我去追。” 说罢便循着晏三发出的信号追踪而去。 晏十随着霜融提步往房间里走去,霜融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晏十,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啜着。 她脸色微白,额头沁了晶莹汗珠。 晏十有些担心地问:“你脸色很差,是受伤了吗?” “只是有些吓着了。”霜融低头继续喝着冰凉的茶水,低头那一瞬间,面色冰冷。 一旦刘展说出原身是他旧情人,且还为鬼作伥,导致刘家家破人亡。晏一不直接一刀砍了她才怪,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 晏十并不是话多的人,察觉到她的冷淡,也坐在一边沉默着不说话了。 没一会儿,晏一和晏三都回来了,却一无所获。 晏三懊恼:“都怪我,这才让他给跑了。” 晏一冷冷道:“若不是你平日里懒惰,疏于功法,何至于此。” 待他赶到时,那恶鬼已然不见踪影,居然连鬼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无法追寻。 “师兄,若不是我,霜融姑娘今天这小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说完一脸委屈地看向霜融。 一个人的演技高低评定,同眼技脱不了干系,有时候喜怒哀乐就全在一个眼神里面了,而高手则连眼睛里都是戏。 晏三明显不是做戏的高手。 他的眼睛在说谎,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霜融依旧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勉强笑道:“多谢你。” “可是这没抓到,既然是冲着霜融姑娘来的,他必定不会轻易放弃。”晏十道。 气氛一时沉重。 “就是呀,师兄,你今晚可要好好‘保护’霜融姑娘哟!”沉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几天没揍你,我看你是皮又痒了吧!”晏一抬手就要去打他。他哎哟哎呦叫着躲开。 晏三和晏十离开之后,房间只剩下两人相对而立,空气一瞬安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捉鬼师与鬼3 “你好好歇息,其余的事明日再说吧。”晏一首先打破沉默,便要抬脚离开。 片刻后,她如乳燕投林般扑进他怀里。 他背脊挺直,语结寒霜:“你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 她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微微仰起头,尖尖的下巴抵在他胸膛,两片蝶翼一般的长睫毛微微颤动,两只晶莹剔透的黑色瞳仁浸泡在一汪泪水里面,娇声软语:“你别走!” 这时他才发现她居然在瑟瑟发抖,冰言冷语一句也吐不出来了,尽量温声道:“我就在你房间外面守着,你安心歇息便是。” “那你为什么不可以在房间里陪我。”霜融眨巴着眼睛,却是撒娇了。 “男女有别。”他双眉微蹙,费力推开她,却听得她“嘶”一声叫。 “怎么了?” “脖子后面好痛,刚刚逃跑的时候被那只鬼掐住了。”她伸手去摸脖子后面。 “我看看。”他站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撩起她乌黑水亮的长发,只见白皙的肌肤五条手指印大小的刺目的红肿。 他双眉蹙得更紧,从腰间的一个小袋子里面,拿出一个青瓷小瓶,嘱咐她用这个每日擦三次。 她接过来,拔开瓶塞,倒了点在手指上,将头发撩到胸前,便在颈后胡乱地擦了点药,便是好了。 “你这样擦哪有效果?” 她杏眸微睁,无辜道:“那后面我看不见呀。” 他一把扯过瓶子,将青色药汁洒在手上,仔细给她红肿的伤痕上药。 霜融接连发出痛呼:“你那么用力干什么,我不擦了。” “闭嘴!”药的清香和女子的馨香混在一块儿,免不了一阵心慌意乱。 “我才不闭嘴......除非你堵住我的嘴。” 晏一实在听不下去她胡言乱语,手下猛地用力,她又一声痛呼,这次的痛可真是实打实的,她感觉脖子要断掉了! 这种男人,注孤生! 他将小瓷瓶丢回给她,看她小脸痛的皱成一团,道:“痛才好,这样好得快,也可以给你多长点记性。” 话音才落,他的无名指就被咬伤,他神色莫名:“你属狗的?” 他的无名指上面一圈红痕,渗着鲜血。 她抬头,看着他笑:“痛吗?我也给你长长记性。” 她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大手,像对待世上最珍贵的珠宝,认真而虔诚:“你记住了,有一个地方,给一个人无名指留下印记是求亲的意思。” 冰凉的夜风闯入室内,吹散了满室旖旎。 他缓慢而坚定地拂开了她的手,“承蒙错爱。” * 晨曦微露,他竟真的只在那扇门外枯站了一夜。 霜融捧着镜子,捧着脸左看右看,素着脸蛋,依旧动人不已。想她纵横情场多年,从无败绩,偏偏却在这人手里一而再再而三吃瘪。 “你说他是不是太监啊?”她连忙在脑海里召唤系统。 真心系统:“不是。” “他怎么这样都没反应啊?” 真心系统:“宿主,你是要得到他的真心,而不是他的身体。” “男人啊,身体要比心诚实的多。”她翻了个白眼:“再说了,真心这种东西做着做着不就有了吗?” 真心系统:“我可提醒你啊,你别乱来啊!你身上的玉坠要是被他碰到或者看见,就会发现你是鬼!” “什么?!真心,真心,不走肾怎么走心?”这对霜融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真心系统:“......” 叫系统出来,主要还是为了她的藏品,她仔细挑了件雨过天青色的薄纱裙,里衬是偏深一些的青色,上衫是素淡的薄荷白,衣袖处露出一点豆绿。她戴着一根白玉簪,一抹莹白落在黑鸦鸦的发髻间,这次没有上妆,素面朝天,只作了一些普通的护肤步骤。 这番装扮显得她气质空灵。 之后是她十年如一日的晨间活动,她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喜怒哀乐,坐立行走。 门外,一只小彩鸡从楼下飞上来。 晏一低头看着停在手臂上的彩鸡, 彩鸡:“咕叽......主人,晏十已经抓到他啦,你猜的没错,晏三果然将他藏起来了。” 晏一叩响门:“随我走一趟。” 霜融随着他一道离开,一路上不断打量着身旁的晏一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好身材,暗自可惜,视线落到他下。身,不知道这里...... 她目光灼热,晏一差点错了步子,最后实在忍受不了了:“你看什么?” 他从未见过这般女子,那眼神恨不能将他衣服扒了似的,还总盯着不该看的位置看。 霜融笑起来:“看你啊。” 晏一看向她,警告:“别再看我。” 霜融目光在他身体游移:“又看不到什么。” 晏一深吸一口气:“你又忘了我说过的话?” “没忘啊。”霜融笑嘻嘻地:“这回是不是想说要拿刀挖我的眼睛啊?” “来来来,你挖吧。”霜融挡在他面前,把脸凑到他面前,扬起脸,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记得要串成项链,记得洗澡也要戴着啊,不给我手摸,给我这对眼珠子看看总可以吧?” 霜融说着就要抓他的手去摸自己的眼睛:“被你时时刻刻戴在身上,我这也算死得其所了。” 晏一心道:还死得其所,她这情话够血腥的。 晏一大刀抽出,挟裹着一阵疾风,对着她的眼睛划来,霜融速度往后一退,后背贴到墙上,大刀刺到她的耳边,鬓发飘落一缕。 这种面对撩拨无动于衷,动不动就拔刀相向的男人——霜融还觉得挺有意思。 “你知不知道?”霜融捧脸,满眼都是崇拜。“你拔刀的样子我真是好喜欢啊!” 晏一差点没拿稳刀,收了刀一声不吭转身就走,他理她实在够傻的。 到了一个房间,房内几人都望过来,刘展端坐在晏三和晏十之间。 刘展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师兄。” 晏三神色萎靡,瞅了晏一一眼,便立即移开目光,不敢和他对视。 刘展也是青山派的徒弟,由于从小就有阴阳眼,便被父母送去了青山派学艺,他不爱术法,只爱念书,在三年前,终于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便离开了青山派,后来便是和霜娘相识相知的时光。 刘家的风水布置普通人无法破坏,可是他终日耳濡目染,虽然术法不精,可这些还是能通晓一二。 后来,便是刘家满门被屠。 他说的故事里没有霜娘的存在。 “那些恶鬼呢?” “在城西尽头的那处庄园。”那里阴气重,本就是天然的保护罩。 “你为何要取她性命?”晏一追问。 刘展望向霜融,她眼底含泪。 是他昨日吓着她了吗?他想要好好呵护的人,而昨日他却差点伤害了她。 刘展宽袖内的手微微收紧,只微微一笑,说着和内心想法截然相反的话:“她既然嫁入了刘家,便算是刘家人,理该和他们一起上路。” “你简直无药可救!” 晏一“刷”地抽出大刀,一把桃木剑将他大刀拦腰挡住,刘展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躲不避。 “师兄,他是我们的同门!”晏三手持桃木剑,已经眼眶已经通红,就是料到师兄会如此无情,才会将他藏起,却未料到,还是骗不过师兄。“小十,你快和我一起劝劝师兄!” 晏十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缄默。 “他做出这种事,早就不是我们的同门。”晏一手中大刀挑开桃木剑,刀身猩红色的符文闪耀着光芒,势如破竹,晏三还要再挡,却未料到,刘展主动将身子抵了上去,刀身穿过他的胸膛,灼痛难忍。 “师弟!”晏三痛呼一声。 刘展抓着刀身,轻轻说:“便当......便当做青山派从没有过我吧。” 片刻后,刘展化作一团青烟散去。 晏三终于失声痛哭,一步一步后退,再也没看晏一一眼,径直离开。 晏一收回刀,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吐字却依旧坚定:“走,去庄园。” 晏一晏十两人向庄园赶去。 快到庄园时,浓浓的阴气便扑面而来,两人急忙施法封住庄园,半空中猩红色符咒不断流转,一道又一道冲进庄园里面,此起彼伏的高亢的,凄厉的嚎叫声飞过院墙,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接着,晏一一个飞跃,抽出身后的大刀,跃入高高的院墙内,晏十掐了决,守在庄园外。 两人里应外合,将这些鬼怪一网打尽。 晏一一个箭步从庄园院墙里飞跃出来,轻巧落地的瞬间,嗡鸣的大刀同时入鞘。 晏一仔细思索着,庄园的布置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而里面的那些鬼怪显然都是被豢养的,手腕处都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圆形图案。 豢养鬼怪这种事情,早已有之,但是没有一定的能力豢养鬼怪,未得其利还很容易被反噬,是以,能做的的人极少,何况是数十个鬼怪。 而刘展又在其中扮演怎么样的角色,三年前的离开是否别有隐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捉鬼师与鬼4 “师兄,怎么了?”晏十见晏一心事重重的模样,迎上来问道。 “无事。”晏一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转回去。 “此间事了,我们是否现在回师门?” “天色已晚,待明日吧。”晏一犹豫片刻,回道。 晏十也抬头望望天色,也不晚啊,那夕阳都还半挂在山沿边呢,再说了,他们本就时常昼伏夜出的。 待他们归来,已是日暮时分。 霜融借用客栈厨房煮了汤羹,盛了一碗给晏十,一份端去给晏一。 简陋的室内,门户洞开,晏一大马金刀地坐在木椅上,手持巾帕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大刀的刀身,刀身中间的猩红色符咒的纹路泛着流光,他凌厉的眉眼低垂,隐有痛色。 “饿了吧,我做了汤,你尝尝。”霜融两手捧着汤盅,笑意盈盈地朝他走去。 他头也未抬,只说:“我不饿,你自个儿吃吧。” 霜融将汤盅轻轻搁在桌上,扯了张凳子,坐在他对面。 “既然心里这么难受,为什么还要杀他。” “既为捉鬼师,除尽天下鬼,保天下安泰,这就是我的使命。”他的手一顿,然后继续擦拭大刀。 “他也不算什么大错吧,只是为自己报仇雪恨,而且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她两只胳膊肘抵在桌子上,两个手掌捧着脸蛋。很认真地看着他。“并且就像人分好坏一样,鬼自然也分善恶啊。你也没必要一竿子打死啊。” “你可知,他们的存在本就是一桩恶事。人死之后,有的投胎转世,而有的人执念太深,便留恋人间做了鬼,而阴魂偏要在人间徘徊,就得吸收世间阳气。现今鬼魅盛行,导致世间人多病多灾多苦难多短寿。”他今日似乎格外有耐心,将刀收回刀鞘中,慢慢说道:“这些鬼就算执念消除,也因为一开始错过时辰,未及时过奈何桥,沾了世间阳气。从此再也过不了奈何桥了,只能在人间徘徊。” 霜融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端了桌上的汤盅,勺了一勺汤凑到晏一嘴边。 她笑得眉眼弯弯,眼里仿佛坠落了满天星辰。 他竟鬼使神差地张开嘴,饮了这一勺汤。 “好吃吗?” “好吃。”晏一点了点头,凌厉的眉眼舒缓,眼角处染了一丝笑意。他倒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好厨艺。 “好吃我以后便常常做给你吃。”霜融又勺了一勺汤凑到他嘴边。 晏一没有喝这一勺汤,而是盯着她,轻轻道:“我明天就走。” “好。”她维持着举着勺子的姿势,“至少把这碗汤喝了吧。” “我自己喝吧。”他接过勺子,接过汤盅,一口一口喝着,直到见了底。 “你明天能先送我回家吗?”霜融笑了笑:“我们同路。” “好。”晏一点头,爽快应承,此去,此生或许再也不能相见了。 * “你不是说你的家和我们同路吗怎么还没到”三人已经都已经走到青山派所在的山底下了。 沿街走来,都有不少百姓和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路边的摊贩也对他们格外热情。 “是同路啊。”她狡黠一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青山派不是你家吗?你的家便是我的家啊。” 晏十保持沉默,这些事情他还是少掺和。 “你简直无理取闹。”晏一抽出自己的胳膊,长眸冷厉:“你走吧。” “你赶我走?”他话音刚落,霜融犹带笑意的杏眼便氤氲出湿意,两扇长长的卷翘睫毛挂上几颗泪珠,欲坠未坠。 晏一长眉微微挑起,话语里带着薄冰,“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跟着你啊!”霜融似乎再也忍不住,两扇长睫毛的泪珠蓦然坠落,不过一瞬,便结成了一串水晶雨:“我又没有家,只要有你在,便是家了。” “你......你别哭了。”晏一有些手足无措了,心里头闷闷的,像被她的泪水淹没了一般,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擦拭掉她的眼泪,她的肌肤柔嫩似乎一触即破,他的手指指腹却粗粝。便这一点,就让他觉出不同来。 她终究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可是他越擦她的眼泪便越多,好似永远擦不尽。 渐渐地,开始有人围观起他们来,眼神都在谴责他,仿佛晏一是个负心汉。 即便有所动容,晏一却始终没有说出带她走的话。 霜融哭得越发厉害,那眼泪珠子不要钱似地往下掉:“青山派不也有女弟子,我偏要入了这青山派去。青山派收徒的入门试不是要开始了......” 话还没说完,晏一眉头紧紧拧起,打断她:“你疯了!你可知道青山派入门试九死一生,并不是那么轻易过的!” 晏十也急忙劝她不要冲动。 她哽咽着:“九死一生又如何,总好过见不到你,生不如死地活着。” “你!”晏一的确有所动容,可是他知道也是仅此而已了。 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包袱,他给不了她任何承诺。 她察觉到他的松动,话锋一转,却是带了别的意味,“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得为自己好好打算,生逢乱世,我一介孤女,若再遇那巧取豪夺之辈,未必见得还有此番运气,自然得学一番本领,以求自保。” “一道走吧。”他叹口气,算是妥协了。 “可当真?”一番梨花带雨过后,晴雨稍霁。 “当真。”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喜形于色,一个飞扑,扑进他怀里。 看着相拥的两人,晏十默默错开眼,这么多女人和女鬼在师兄面前哭过,就属她哭得最好看,难怪师兄这次这么好说话。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事者甚至还鼓起掌来。 晏一的耳根子都红透了,连忙推开她,轻轻咳嗽一声,“我说了不算,还得师傅首肯,你可莫要再如此言行无状了。” “我知道,你带我回师门,自然是要师傅首肯的。” 晏一一时语塞,她这话听起来怎么还是哪里不对劲,他不再言语,穿过看热闹的人群,先行抬步离开。 她跟在他身后,小手悄悄捏着他的宽袖,笑靥如花。 他瞧见她的笑容,未让她松开手,默许她牵着他的衣袖,只是心里却有另一把算盘,因着她身上的古怪阴气,至今他都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不若让师傅瞧瞧,没准儿能瞧出些不同来。 苍青色的山同青灰色的天空连成一线,那道墨绿的线在空中蜿蜒。 从苍青色的山脚上往上望,山壁处爬了一条长长的阶梯,顺着阶梯一路走来,便见到刻满符咒的围墙中央破开一个大口子,是一个巨大的桃木门,拱门两边各自守着一个青袍少年。 见他们一行人来了,两个少年一壁迎上来行礼,一壁开了那桃木门。 几人跨入那山门,未走几步路。 霜融便觉得脚下一阵灼烧感传来,垂眸一瞧,却见地板上稀稀疏疏刻着几道符咒,而她脚下正正好踩着一道。 即便脚底板生疼,霜融粉面上也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只是默默绕着那些符咒前行。 几人一路前行,遇到的青山派弟子先是向晏一行礼,接着目光都落在晏一身后拽着他袖子的霜融身上,霜融一一奉送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师兄带了个漂亮姑娘回来的消息便一下子传遍了青山派,整个青山派都沸腾了,大家本来都以为师兄这性子要孤独终老了,却没想到万年铁树也要开花了。 三人先去拜见青山派晏掌门。 晏掌门年逾不惑,身形枯瘦,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姑娘,着了一身青山派的青袍,双十年华,容貌清丽。 “师傅!”晏一和晏十一同向晏掌门行了礼。 晏掌门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点点头算是应了,坐在他一旁的晏燕连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一一行过礼。 她走到霜融跟前,停住脚步:“师兄,这位姑娘是?” “这位是霜融,此番是来拜师的。” “她当不了捉鬼师,她体质极阴,若不是刚正阳气,哪习的了我们这青山派的术法。”晏掌门摇摇头,笑了:“晏一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怎么还要带她回来拜师呢?” 未待晏一回答,霜融便说:“我喜欢他,就想跟着他,莫要说这青山派了,便是天涯海角我都随他去。” 晏一听完她这一番话,耳廓又浮上一层霞色,大庭广众之下,她竟又如此。 “倒是性情中人!”晏掌门拊掌大笑,“虽然你不能做我的弟子,但是你一样可以随晏一唤我师父。” “多谢师父!”霜融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惹得晏掌门又是一番大笑。 晏燕出声制止:“师父,这不合理吧,她连青山派入门试都没考,一个外人怎么可以留在青山派。” “怎么叫外人,以后就是晏一的内人了。”晏掌门打了一辈子光棍,可不想弟子们步他后尘。不愧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果然没让他失望。 晏燕还要说些什么,却强忍住了。 “师傅!”晏一头疼不已,他若是不说清楚,他这师傅指不准明天就心血来潮给他们操办亲事了。“徒儿心愿未了,无心情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捉鬼师与鬼5 “既然如此,姑娘你还是下山去吧,这留你下来名不正言不顺啊。”晏掌门翻脸比翻书还快,立刻正色。臭小子,就不信你忍得住。 “师傅......”晏一话还未说完,便被霜融打断:“掌门,既然礼不可废,那我便考了这入门试,入了这青山派。” “我说过你当不了捉鬼师......”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晏掌门又笑:“好!” 晏一同晏十还留在晏掌门那儿,说是有要事相商,便派了个弟子处理霜融的一应事宜。 苍翠的山上不远不近地缀着成千上百的屋舍,配给霜融的房间离晏一的房间十分近,这却是他们故意撮合了。 她将门窗全部关好,这才褪去鞋袜,细看自己的脚,却见白生生的脚上毫无伤口,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疼痛难忍,仿若刀割。 她连忙召出系统。 真心系统:“痛这个事情本系统也没办法,若不是有玉坠护体,你这双腿都废了。” 她怎么从它这语气里面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思。 “你又要说你能量不足了,是吧?”她将鞋袜重新穿好。 真心系统心虚地岔开话题:“你还真打算当这劳什子捉鬼师呀。” 她点点头:“自然。” 真心系统:“你一只鬼跑去当捉鬼师,且不说当不当的成,到时候可别出师未捷身先死!” 霜融走了半天路,已有薄汗,她从袖口处取出绣帕,细细揩去额间汗珠,道:“若非如此,我如何留在青山派,如何留在他身边?” 真心系统:“可这太冒险了。” 霜融理所当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了,多一门技艺傍身也是好事。” 真心系统:“你这好学的心思真该收收。” * 晏一和晏十走出来,正好遇见来找晏掌门的晏三。 晏三看也不看他们,便要擦肩而过。 晏一挡住晏三的去路,冷冷道:“你还要因为那件事情恼我多久?你身为捉鬼师,不谨记自己责任,还包庇鬼孽!人有人路,鬼有鬼道,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是你执迷不悟!是你执念太深!你没有感情,你比鬼还可怕!” 十五年前,晏一的父母,亲人,乡邻等一百多人都在那场鬼祸中丧生,一个村庄一夕覆灭,只有他当日在庙宇神台底下的暗格里一劫,他拜入青山派,入门血誓:杀尽天下鬼。 这桩事情,青山派的人都知道。 晏一是嫡传弟子,是师傅的骄傲,是弟子们的楷模,就连他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确是是鬼,可在他做鬼之前,他是我们的师弟!”晏三怒视他:“让开!” “终有一日你会懂我。”晏一侧过身让他过去。 “终有一日你会后悔!”晏三冷冷与他擦肩而过。 晏十叹口气,跟上晏一的脚步,也不知这两人会因为这矛盾会闹到什么时候。 翌日。 晏一一向起的早,却见平日冷冷清清的演习场聚了一堆人。 走近一瞧,中央坐着一个身姿玲珑的小娘子,着了云烟色长纱裙,袖口处缀着几朵夹竹桃,乌黑色鬓发间一只玉钗上的蓝蝶振翅欲飞,小巧的耳垂压了两片翠色。 她手持一本线装蓝皮书,一边瞧着,一边同围了一圈的青山派弟子说话。 “你若是看不懂,便问我们就是了。” “姑娘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大师兄太没眼光了,居然不愿意娶你!” “师兄不愿意娶你,有我呢!” “还有我!” “还有我!” “那我可得好好挑挑~~~”霜融单手托腮,一双俏目连绵,倒似真的要考虑一番。 被这些声音惊醒,他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在细细打量她,面色一整,抬步走过去。 见晏一黑着脸走近,原本还豪情万丈的一帮人立刻麻溜地散了。 他接过她手里的书——青山捉鬼纪,里面都是捉鬼的基础法术:“就你这本事,还有脸说考虑我青山派的弟子们。” “我当然不会考虑了,谁让我心里只有你。”霜融合上他手里的书,双手恰好盖在他的手上,对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他面无表情抽回手:“这般纸上谈兵,你如何入得了这青山派?” “随我来。” 她禁不住露出个惊喜的微笑,连忙起身跟上他。 两人走到演习场的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面,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 他取了黄纸与朱砂,翻开捉鬼纪,一一同她解释里面的符纸意思。 “这是平日里弟子们携带在身上的符纸,若是用完了,平日里若是情况紧急,也可直接念咒,只是效果会大打折扣了,所以有些人平日会直接在身上携带着黄纸朱砂,若没有朱砂,狗血可替代。” “那我怎么没见你带呀?” “有了一定功力,便可直接以指施咒,还可自行炼制自己法器,不需要带那些东西。”晏一长身玉立,那青色道袍更衬得他风姿出众。 霜融崇拜地看着他:“你真厉害。” 晏一轻咳一声,继续道:“符咒分四大类:定,捆,行,杀。而怎样的鬼用怎样的符咒都有讲究,这些你看书便可窥得一斑,我先教你如何画咒。”他食指与中指并拢,沾了朱砂,以指做笔,轻轻松松就化了一道符。 霜融听他说完,心里一个咯噔,却还是挂着笑容:“好。” 她瞧了瞧自己的皙白手指,然后轻轻沾了点朱砂,而此时手指便是一阵阵剧痛,她还是坚持着画出第一道符。 画这些符看着十分简单,可是若是没有画好,这便是一张废纸。 他凝眉细看,不由吃惊,这些符咒虽是入门试最为简单的第一关,可大部分人都要练习个大半月才能画出样子来。 而她,居然第一次就成功了。 这时候,他看她的眼神,却是全然的欣赏了。 霜融天资过人,早已习惯了这种眼神。 开了个好头,晏一也起了兴致,居然只是一天,便教会了她青山派所有的符纸画法。 “明日你再来这儿,习桃木剑法。” “好。”霜融面上是甜甜的笑,即便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已经疼痛难忍,颤抖个不停。 两人各自回房,霜融才进房间,将门关上,便再也忍不住疼痛,白着脸瘫坐在地,歇了一会儿,她摸索到床上,这才沉沉睡去。 * 演习场。 为着今日学习桃木剑法,霜融还特地挑了一身简单的白袍,踩了对黑色长靴,白色发带绑了个利落的马尾。 霜融练习的正酣。 一帮女弟子向他们走来,她们均是穿着道袍,簪着桃木簪,手持桃木剑,除却领头的晏燕,她虽然也穿了道袍,却在发髻上簪了根翡翠簪,耳坠处缀了蓝宝石,唇瓣鲜红,是擦了唇脂的。 几个女弟子,整齐划一喊道:“师兄好!” “师兄,你昨天就教了她一整天了,今日也教教我们吧。” “师兄可不能厚此薄彼。” “师兄......” 几个女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请师兄教习的这机会本也难有,师兄一贯不来这演习场的,平日里也多是出山除鬼,一向神出鬼没的,这次却为了一个外人,在演习场悉心教习。也让她们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晏燕的目光沉沉落在霜融手上,她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木色较沉,剑身斑驳,还有一些刻痕,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而师兄手里拿的分明是一根枯树枝而已。 心里不禁百味杂陈,这把桃木剑,是师兄一开始拜入青山派的时候便用着的,惯来宝贝的很。青山派的人在炼制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以后,大多数的人便会将桃木剑封鞘,师兄也是如此。 而今,却为了这个女人出鞘! “不若让我替师兄检验一二。”晏燕将桃木剑身横起,一手握住桃木剑鞘,一手抓住桃木剑刀柄,缓缓出鞘,直指霜融。 霜融一个回转,闪避开攻击,晏燕一击不成,便回转剑身,又向她攻去,霜融不再回避,而是用剑身格住晏燕的剑身,化解凌厉攻势。 晏燕抽剑回身,一个猛扑,剑身一横,击中霜融的手腕,手一松,眼看桃木剑就要掉在地上。 还未待晏燕嘴角勾起,霜融反手接起桃木剑,便是冲她松懈这一刻,直直向她刺来。 晏燕回过神来,连忙以剑格挡,木剑交错之间,将木剑横在霜融脖颈。 虽是占了上风,可晏燕只觉忧心,这女子不过初学,居然已到了这个地步,入这青山派不过是迟早的事。 晏燕眼底厉色闪过,迅速撤了桃木剑,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些女弟子也纷纷跟在晏燕身后,一起走了。 晏一倒是难得露出了个笑容:“不错,从前练过武?” “曾经练过一段时日,你再继续教我新的招式吧。” “你得先把基本功练扎实,不可贪快,过几日我再教你新的招式。”晏一之所以匆匆赶回师门,主要是为了调查豢养鬼怪的事,也不可能一直陪着她。“若是有不懂的,便来找我。” “好。”她乖巧地应和着,神色却难掩失落。 待晏一走了,霜融面上的不舍尽数收起,右手迅速起了个势,便开始挥舞起桃木剑,在一招一式中,她的手也一阵一阵地发疼,可是她却依旧勤勤恳恳地练习着,仿佛永远不知疲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捉鬼师与鬼6 一月转瞬即逝,即将迎来青山派入门试,高手云集,只为入了这青山派。 青山入门试分三门试,第一门试是符篆,第二门试是桃木剑,第三门试则是降鬼。 试炼场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高台,晏掌门坐在高台上首,今日倒是颇为严肃。 平台四周密不透风地围了一圈人,几轮比试过后,一阵阵击掌声响起,从人群中间破开一个口子,霜融从容地向着高台走去,一手背在身后,同青山派弟子们一个个击掌。 其余的人不由好奇,纷纷交头接耳猜测她的身份。 七人并排站在高台上,有人早已对她的做派不满,她身旁一人冷哼一声:“我倒是要好好瞧瞧,你情郎红鸾帐中究竟教了你什么功夫!” 他们这些人同样是在入门试前来到青山派,这女子与嫡传弟子晏一日日形影不离,晏一也实在是厚此薄彼,对他们的请教分外敷衍,而后竟然连校场也不去,日日与那女子在那后山树林里独处。 霜融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一旁,并不搭茬。 而晏一站在晏掌门身旁,一言不发,脸色难看。 他假意捂了下嘴:“不好意思,口误。” 比试开始,其余六人都已经取了朱砂或者狗血和黄纸来画符篆,而画符是十分耗费心神的,片刻后,几人的符篆都已经完成,递给掌门验收,而霜融依旧老神在在地站着。 “怎么回事?”底下开始议论纷纷。 一道金符浮现在空中,她食指微微晃动,这道符便直直冲着之前对她出言不逊的那个人身上,他当即被定在原地,他气的就要破口大骂,霜融又是凌空画了一个符,定到他身上,他干瞪着眼睛就是说不话来。 “不好意思,手误。” 晏掌门哈哈大笑,“好好好,天赋卓绝。” 短短一月,居然就以能指凌空画符,而且还可以用在人身上,发挥出功效,实在是难得。 晏燕站在晏一身旁,瞧着这一向寡言冷面的师兄难得带几分笑意,心中只觉苦涩。 第一门试,霜融算是过了。 第二日便是第二门试。 这一门试的规则并不是一对一,而是第一门试胜出的五十位混战,选出十名。一旦人倒下,抑或者剑落下,便算输。 高台之上,几十人各持桃木剑,相对而立,只待一声令下。 主试人是晏燕,她站在高处,素手轻抬,赛令一下,似一滴水滴入沸腾的锅中,对峙的众人立马开始厮杀。 一个又一个人剑落地,倒下,或跌落高台。 不过半晌,大半数的人都落败了。 又一个人要跌下高台时,他无意中抓住了一只脚,便大喊:“姑娘,拉我上去。” 霜融一早就游离在战圈外,等待最佳时机,全被他破坏了,他的喊叫引来了几人的注目,提桃木剑向这边赶来。 霜融几乎要被此人连累拖下高台去,她心里暗恨:“敢拉老娘下水,死去吧你。” 霜融稳住下盘,提起桃木剑,桃木剑似有了刃,狠狠砍在那人手上,那人伴着她剑光砍断的一片裙裾一起坠落高台,伴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她回身横剑一扫,剑身甩出一道红光,将身后偷袭的几人一道甩下高台去。 此时此刻,人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唯独她毫发无伤,注意到这点,越来越多的人提剑,群起攻之。 她念着诀,挥动着桃木剑,一个又一个的人在她手中倒下,可她握剑的右手也在开始颤抖,瓷白的手背一条条青筋暴起,众人见她似不支,攻势更猛。 青山派弟子见状,禁不住凑近高台,恨不能将台上那些以多欺少的人都赶下台来。 几人对晏燕说道:“师姐,他们这是以多欺少,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 晏燕淡淡道:“入门选拔,死伤不论,你莫不是忘了?” “场上已经不足十人,为何还不能停止?” “好戏才开始,怎么能停呢再说这也是最能看清楚他们能力的时候。” 晏一背手而立,薄唇紧抿,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场中的霜融,身旁几人的对话全部落入耳中,他已做打算,若是遇到最坏情形,他上前将霜融拎下台便是,至于比试,难不成比她性命重要不成? 晏燕淡笑,和高台中的陈畅迅速交换眼神,轻轻点头,那陈畅默不作声地转头,冲到最前方,一招一招皆是杀招。 陈畅心里盘算:杀了此女,便可得到青山经录,扬名天下指日可待。 原不过是一场比试,虽说死伤不论,但为首那人对着一人不死不休的架势,已有人觉出不对来,开始退出战圈,渐渐地,场中仅余的几人都停下来,作壁上观。 霜融右手已经疼痛难忍,再支撑不住,便趁着这喘息的空档,迅速将桃木剑交换到左手,又与他缠斗起来。 台上混战已久,已不足十人,可这主试人没喊停,两人也还在对峙。 她的左手提剑也渐渐吃力起来,陈畅刺中她的手腕,她的手一松,剑就要落下地去,他目露凶光,剑身一转,就要刺她的胸口。 霜融一个抬腿将桃木剑踢起,一个矮身滑过,顺势躲过他的攻击,站直身体,一腿跨出,桃木剑稳稳当当落在她今日穿的长布靴里头,贴着她的腿侧。 她冷冷盯着陈畅,寒声道:“想要我的命,也要看你有没有命来拿!” 说罢,竟然赤手空拳就冲了上去,台下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却不知道,桃木剑和霜融鬼体相斥,反而影响她的发挥,近身搏击才是她的强项。 霜融一个飞身,旋起一脚,狠狠踢向他的胸口,他清楚地听见自己肋骨碎裂的声音。 陈畅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捂住胸口,一手紧紧抓着剑尖抵着地面的桃木剑,稳住身形。 她慢慢逼近他,手扣在他脖子上,五指就要用力。 陈畅惊惧不已,大叫:“不是我要杀你!是......” “比试结束!”晏燕举起手,大声喊道。 陈畅的话头戛然而止。 霜融抬头看站在高处的晏燕,似笑非笑,晏燕与她对视,不甘示弱。 台下有嘘声,也有欢呼声,风声烈烈,掌声阵阵。 骄阳似火,高台之上,霜融逆光而立,一袭桃衫,一尾白裙,桃衫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雪白笼纱罩裙的裙摆也缺了一角,明明形容狼狈,艳色却愈发逼人。 她轻轻跃下高台,衣裙带风,裙裾飞扬,好似一只翩翩的粉蝶,越过汹涌的人潮,穿过如潮的掌声,蹁跹至晏一跟前。 她仰起脸,不说话,只是冲着他笑,身后的似火骄阳都比不上她的笑靥,他几乎要被这样的笑容灼伤。 阳光落在她的纤长睫羽间,随睫羽扇动跳跃不停,晏一忽然想抬手捻住她的睫毛,免得他的心随着这光点的节奏跳动。 不料,他才抬起手,霜融的身体就晃了晃,便直直倒入他的怀中,他顺手揽住她,低头急声追问,“可是哪里不适?” 她下半张脸埋在他胸膛,只余乌溜溜的杏眼觑着他:“累,你抱抱我。” 晏一正了色,推开她。 霜融就委屈巴巴地望着他,晏一瞧见她面上疲色,不似作伪,这才勉强伸手虚扶着她的肩膀。 众目睽睽,两人的这番亲密动作,更引人遐想,晏燕不着痕迹地移回目光,眨去眼中湿意。 晏掌门还在致辞,言及第三门大试就在明日。 一路无话,送霜融回房的时候,晏一才问道:“果真无碍?” 她强打精神:“无碍。” “无碍?我看看。”晏一强硬,扶着她的这一路,她的胳膊就没停止过哆嗦。 “这有什么好看的呀,真没事!我休息下就好了。”说着她就把他往外推。“你快些回去吧。” “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门外三三两两的人经过,闻言都往他们这瞅。 “都说没事,你好烦。”霜融身体不适,难免失了耐性。 晏一的脸色霎时冰冷,一掌向后拍去,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上,直接一手扣住她的两个手腕,一手直接撩开她的两管袖子。 哪有什么伤? 堆叠的桃粉色袖子,褶皱地桃红色的袖口襟边,衬着那段雪藕般的细削玉臂,细腻光滑,柔嫩水润。而男子宽大的手掌掐住的手腕处,一用力仿佛就能掐出水来。 美中不足的是,这双玉臂如今还在微微发着抖。 “这大白天的,你也太心急了。”霜融说这话的时候,声调娇柔似水,因晏一还拽着她的手腕,明明她是故意贴近,倒像他强制把她拽进怀里,她一双玉臂弯曲在他胸膛,泛着珠玉的光泽。 晏一松开她的手腕,食指抵在她额头,一点点把她推开,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他说:“退出大试吧。” 她似掺了融融蜜糖的甜笑,一点点冷下来,只是嘴角还是翘着的,似蜜糖夹杂了冰:“你让我退出?你可知道我为这比试付出了多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捉鬼师与鬼7 霜融的人生字典里,没有不战而退这个成语。 “你体质极阴,成日待在这阳盛之地,还修习这样阳刚之术,你的身体迟早有一日受不住的!”早知如此,他绝不会教她习这些法术,她这样的状况,内损严重,她体质阴虚,何能应对凶险万分的降鬼大试? 霜融坚定:“即便如此,这也是我自己做的选择。” “区区一个比试,值得你以命相搏?”他拉了她手就要开门出去,她甩开他,他撞到门上,两人动作间,门“砰砰”作响,晃动不停。“你必须退赛,现在随我去找师傅申请退赛。” “我不要!” “你今天必须随我去!” “你和我什么关系,轮不着你管!”两人你推我搡间,她气急了,上手挠他,又捶又打。他不想伤她,就被她占了上风,别住发束的桃木簪被她弄落,冠玉面容也被她挠了好几道口子,他两手就锁了她双臂,让她无法动作。 这才刚松一口气,她就直接上嘴咬他,几乎要将他咬下一口血肉来,痛地他“咝”地一声通呼,她这才松开嘴,唇间还沾了血,对着他冷笑。 晏一气急,双手不得空,一时间气血上涌,便上了嘴,咬住她的双唇,她的嘴极小,正好被包在他唇齿间,他只觉唇下香甜软糯,像是一块蜜糖软糕,本是用力咬下的齿便褪去锋利,温柔起来。 她一瞬惊愕,便不甘示弱,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两手继续捶打着他,他一手抓出她的双手,空出一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咬住这块蜂蜜软糕。 两扇木门板的门缝处偷偷钻进一缕阳光。没一会,那缕阳光似乎也害了羞,又从门缝钻了出去。 晏一已经深深沉溺进这蜂蜜糖水中,直至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冲淡了蜂蜜糖水的滋味,晏一才猛然惊醒。 近在咫尺的是那粉嫩嫩的两片唇瓣,被他咬破了好几个伤口,唇上还有淡淡的血渍。 晏一脸色通红,心跳如擂鼓,迅速夺门而出。 门外经过的弟子早就听见里头动静,那门板晃得呀那叫一个激烈,是以围了一堆人,在外头八卦。 只见晏一推门出来,只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面上的几道爪印,咬痕,嘴唇也被咬伤,血迹斑斑的这幅狼狈样子,已是人尽皆知。 霜融从袖口抽了巾帕,慢腾腾地擦拭自己的嘴唇,白色巾帕染上几点红,又倒了茶水漱口,冲掉满嘴的血腥味。 没一会儿,窗户传来一声响动,霜融推开窗,窗台静置着一个约拇指大的青瓷瓶。她这才捏着那青瓷瓶,打开瓶塞,是淡淡的青草药味道。她没有使用,随意搁置在一旁。她如今这副鬼身子,自是不会流血的。这些血,都是他的。 而他,自然不会知道这些。 *** 青山派的一处山洞门口,山石嶙峋,绿意成荫,洞壁上刻满了符咒,洞口用一个桃木栅栏门挡住,几名弟子常年镇守于此。 有资格参与第三大试的十人在洞口候场,前来看热闹的一圈人就在外围守着。 降鬼大试,青山派山洞里面都是兽鬼,兽鬼没有神智,容易操控,但正因为兽鬼没有神智,所以极难智取,都是硬碰硬,这就对弟子的基本功有极大的要求。 晏一和霜融两人相隔得并不远,霜融感觉到晏一频频投来的目光,她却毫不理睬,只目视前方。 一声令下,十人齐齐入场,一行人都各自挎着布袋,腰间挂着个小风灯,手提桃木剑。 霜融大步踏进山洞,没走几步路,心口便隐隐作痛,她还得小心避开脚下的密密麻麻的符咒,因她走得小心缓慢,很快就落在了最后面。 一行人屏气凝神,连脚步声也无,一步步往前走着,就在这刻,一滴,两滴,三滴黑色液体从他们头顶砸下,这液体腥臭粘稠,众人愣神间,一滴一滴又一滴的黑液砸下来,狭小的通道仿佛被这黑色液体挤满。 一行人急忙往前奔跑,而这黑液却仿佛紧紧跟着他们,永远赶在他们前头,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霜融寻声望去,只见冲在最前头的几人,他们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他们的衣物连一丝一毫的损伤都没有,而他们的脸部,颈部,手部,只要是裸露在外头的肌肤都被黑色液体腐蚀出一个个深深的凹坑,这凹坑还在不停扩大,加剧腐烂。 “救命......” “救我!” “救我,你们别走!” 霜融今日着了青山派的道服,一对黑色皮长靴,宽大的披风,她早已将披风的帽兜戴上,从头武装到脚。 这些捉鬼弟子的衣物都不是凡品,可抵外邪。 其余的人见了那凄厉场景,慌忙将外衣取下,罩在脑袋顶上,两手举着,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往前冲去。一手捞进随身携带的布袋,抓出一把糯米盖在被黑液沾到的肌肤上。一边不停往前大把大把地丢着符纸,黑色液体一但触到那符纸,就哧溜一声消散了。 雨幕般的黑色液体渐渐停歇。 几人将将松了一口气。 “喵呜。”一声就让他们顿时将心提到最高,几人围成一圈,左顾右盼,举了桃木剑一致对外。 黑猫乃是大凶之物,而眼前这一只便是极凶之物——兽鬼。 不是什么动物死了都能成鬼的。 猫鬼毛发乌黑,根根竖立,没了半边身子,它从那一堆被黑色液体腐蚀的残尸中抬起头来,一对蓝绿色异眸在黑暗中发着光,它的嘴巴还在不停嚼动,残尸的血迹顺着猫须流下来。 两相对峙,猫鬼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张开嘴,他们头顶便又开始下着黑色液体,没一会儿,它发现这黑色液体似乎奈何不了几人,气得在原地喵呜喵乱叫,很快,它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轻巧一跃,疾如闪电,快如雷,绵软的掌根根利爪弹出,利爪和它的身子等长,向着他们攻去! 一人迅速上前就举了桃木剑将它喉咙刺了个对穿,而这人的喉咙也被它的利爪刺了个对穿。 与此同时,黑液停歇。 “喵呜喵呜喵呼哧......”它眼珠子还发着光在眼眶处咕噜噜转动,那人喉咙被它利爪刺穿,迅速化作一滩黑水。 桃木剑和猫鬼也落在那一滩黑水里,它喉咙还插着桃木剑,还僵硬着脖子,下意识伸着粉舌头舔舐那滩粘稠的黑水,然后,才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前路凶险,他们也只能继续前行。 岩壁冰凉潮湿,摸了一掌青苔,一汪水池横亘在中间,一截树干横卧在水池上面,要到达对面,必须先穿过这汪水池。 经了刚刚一遭,一行人争先恐后地踩上树干,往对面跑去,霜融并不急,走前面,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而抢在中间,依这些人的性子,没准会动手脚,走在最后面,刚刚的鬼已经被灭除,应该暂时不会有大的危险。 真正危险的是这汪池子,一汪死水毫无波澜,水面如镜。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一只脚刚刚踏上对岸,就在此时,变故陡生,一尾巨大的碧绿色蛇尾巴从水面钻出,牢牢缠住住他的脚腕,他身后一人见状,忙掐了诀,举起桃木剑就砍向那蛇尾,未料蛇尾一个后甩,缠住两人的腰,用力往后一拖,扑通落水声后是几声尖叫! 落水那两人一下子没了声息,水面荡漾出一个又一个涟漪,一圈又一圈,鲜血弥漫。 几人站在树干上,望着水池,一时没了言语,刚刚还争先恐后,现在你望我,我望你,都没有人举步了。 一汪死水下,几双眼透过水面静静地窥视着他们。 树干上的四人严正以待,不敢轻举妄动。 两相对峙下,水下的蛇鬼按耐不住了,水面剧烈波动,夹杂着低低的喘息声,水面上横卧着的树干也开始晃动,一干人等胆战心惊地站在树干上,几乎站也站不稳了。 一个巨大的水花喷薄而出,一个巨大的蛇头从中钻出,四面水珠落下。 蛇头中间突出的两只竖瞳紧紧盯着他们,血红蛇信子吞吐不停,这蛇信子的长度就起码等同于一个成年男子的高度,可想而知,此蛇身究竟有多庞大。 “咝咝咝”蛇信子扫过他们的鞋履,惊得几人齐齐一跳,脚下横木又晃动几下。 蛇鬼不耐烦了,猛地冲向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几人都吞入腹中。 那血盆大口的牙齿还沾着几片碎布,俨然就是刚刚落水的那两人的衣服。 陈述一马当先,一跃而起,念了个诀,举了桃木剑就去刺那蛇鬼的七寸,那桃木剑剑光熠熠,扎在那蛇鬼七寸,蛇鬼一个甩头,陈述剑花翻转,抓着那桃木剑就扎在它的眼睛里,它的眼皮被桃木剑扎开一个口子,这显然激怒了它,水面又一阵激烈波动,伴着几个剧烈的水花,一个又一个蛇头从水面钻出,统共有三个蛇头,这竟是难得一见的三头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捉鬼师与鬼8 三个蛇头阴森森地盯着他们,三个血盆大口齐齐张开,那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口中流着涎水,早已经迫不及待等着大餐一顿了,但是它显然有所顾忌。 “它怕这桃木树干!”陈畅恍然大悟。 脚下的千年桃木树干,几人方可环抱的树干整体都刻满了符咒,有秩序地排列着五行八卦图,能镇得住蛇鬼这庞然大物,自然不是个摆设,而两岸也是都刻满符咒,阴阳图,双鱼图等等,跑到岸上就安全了! 几人既知道它顾忌这千年桃木和两岸下的禁制,可也不敢轻易跑到对岸,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自打进了这山洞,霜融的手心就都是冷汗,她只不过是个演员,即便武打戏她十分在行,可是都是和人对战,哪有和怪物对战的经验呢? “只要活着走出这山洞,便算过了这大试,那还有什么必要硬碰硬呢不如咱们逃吧!”刘狗儿急道。 此话正中霜融下怀,当即掐了决,口中念念有词,布袋中的紫色符纸都自动飞出来,在横木两侧有序排列,形成两面屏障,直直延伸到对岸。 刘狗儿连忙竖起大拇指:“妹儿,你还有这手,可真行!” 说完就急急去推前面那陈畅:“快走啊!” 陈畅是侧身站着的,斜眼看霜融,思忖:“这想必就是青山派的独门秘法。” “不想走的话,你可以跳下去,别挡路!”霜融一直凝神掐着诀,冷冷道。 陈畅这才提步往前走,一行人行走在水上独木,水波荡漾,独木摇晃,两面紫色符纸墙,晃晃悠悠。 蛇鬼一声低低的咆哮,已经是愤怒至极,血盆大口咆哮着近前,一阵黑风袭来,符纸墙当即被破开一个大口子,蛇鬼也不顾蛇信子被符纸灼伤,蛇信子冒出一个又一个燎泡,噼噼啪啪作响,脓液直流,十分恶心。 为首的陈畅被蛇信子缠住,他举剑疾刺,蛇信子吃痛微微松开,他急忙一个飞身,剑尖直直刺入那个蛇头的七寸,他吃力地将整个剑身扎入,额间青筋毕露。 陈畅志得意满,踏住颓萎的蛇头,一个飞跃就要飞上树干,就在此时,陈畅的身子被蛇鬼的另外两个蛇头,分别咬住,狠狠撕裂!霎时间,血液飞溅,陈畅的身子被撕成两截,分别落入两个舌头口中,吞吃入腹。 最后那刻他的眼珠子还瞪着,似乎陡然明白了些什么,怨毒的望向霜融。 霜融快步走在独木之上,行走间黑色大披风下摆翻飞不停,露出一角青色道服,别在腰间的风灯,光线影影绰绰,披风兜帽压住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尖的小巴,兜帽暗影下,殷红的嘴角缓缓勾起。 刘狗儿圆脸被溅了一脸血,瘦小的个子直打哆嗦,像一根断线风筝,连往前走也不记得了。 陈述忍不住大骂:“你他妈倒是走啊!” 刘狗儿这才往前跑,一边跑一边狂飚眼泪:“老爹啊,老爹啊!儿子今天就要被你害死了!要不是你非要我子承父业,你儿子怎么会有今天啊!” 趁着蛇鬼大快朵颐的工夫,跑在前头的陈述和刘狗儿都已经上了岸,霜融也紧随其后,未料到那蛇尾一摆,差点将她掀翻下去,陈述和刘狗儿头也不回地跑开,霜融咬着牙掐了诀,几道紫色符围绕着她的周身,终于成功到了对岸。 霜融忽觉不对,胸口那一点冰冰凉凉的感觉消失不见了,她撩开衣领,探手一摸,果然,玉坠不见了! 深不见底的一汪水潭露出那蛇鬼仅余的两个蛇头,四只竖瞳泛着黑丝,依旧紧紧地盯着她,失了这玉坠遮掩体质,她就算走出去,在青山派这捉鬼门派,也是死路一条,而潜入深潭找玉坠,估计死的更惨。 “系统!” “滴滴滴......系统休眠中......” “系统!” “滴滴滴......系统休眠中......” “系统!”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滴滴滴......系统休眠中......” “卧草!”霜融气得飙脏话,这段时间这个真心系统都在休眠,这关键时刻还给她休眠! 霜融走到转角处背靠着石壁坐下。 蛇鬼刚遭重创,正是癫狂的时候,而她损耗过大,也需要时间平复。 她静静靠在岩壁养神,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悄悄探出头,竖起耳朵聆听,黑暗中,那汪水潭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一点声响。 霜融这才悄无声息地慢慢往深潭走去,走到水潭边,小心翼翼地潜入深潭,水没过头顶,连一丝水声也无。 少女灵敏的身姿似一只游鱼在水中游弋,黑披风,青道袍,乌发,在水中悠悠散开,飘浮...... 她纤细的胳膊和裹在黑色长靴里的笔直双腿不停摆动,柔软的腰肢轻轻摇晃着,腰间别一把桃木剑,挂一盏琉璃风灯,火光盈盈,映照的周围冰冷的水都有了色泽温度。 深潭底下充斥着蛇鬼浓重的腥臭味,它的碧绿蛇身几乎弯弯绕绕地盘踞了整个池底,蛇尾被压在最底下,蛇腹有一处圆滚滚的凸起,隔着冰冷的肚皮,似乎能看见他们在里面绝望地挣扎。 蛇鬼两个脑袋靠在盘着的蛇身上面,阴冷的竖瞳依旧睁着,一动不动,显然睡着了。 琉璃风灯进了水,没一会儿就熄灭了,霜融从怀里掏出夜明珠,霎时间明光大盛。 霜融忍着几欲作呕的腥臭味,她提心吊胆地在蛇身四周逡巡,找了半晌,还是没有找到玉坠。 好在这幅鬼身不必呼吸,否则她闭一会气,又得到水面呼吸,更是耽搁时间。 现在只剩下蛇鬼身上还没有找了,她强忍着惊惧,划动双臂,轻悄悄地顺着蛇尾一路往上找,蛇身庞大,黏腻湿滑的蛇皮上面碧绿色的纹路与玉坠的颜色极其相似,她只能仔仔细细地瞧着,寻着。 一无所获。 霜融思忖着,该不会被这蛇鬼吞进肚子里了吧?难不成真要破腹取玉不成? 犹疑只是一瞬,她十根手指不停转动,手指撩动水波,指尖一道道金色的光芒流转在一道道水纹间,一根根细长的金线,穿过柔水,缠绕上盘踞的蛇身,没一会儿,碧绿的蛇身就被金色的符文紧紧束缚着,从头到尾。 蛇鬼似有所觉,慢慢转头,摇头摆尾要将身上束缚松开。 霜融惊惧不已,一手继续画着符文,控制着绑在蛇鬼身上的符文,一只手快速抽出腰间的桃木剑,失了玉坠护体,这桃木剑居然如此灼手,她的手开始抖动,水波漾漾,她的掌心赫然横亘一道黑疤,而另一只手在不断画出符文的同时,也不断开裂着黑色的细纹。 霜融急速游到蛇鬼七寸处,桃木剑狠狠一刺,蛇鬼愤怒咆哮着,她和近在咫尺的四只竖瞳对视,它的蛇信子不经意掠过她的脸,刺地她脸发疼。 她不断躲避着蛇鬼另一个蛇头的攻击,灵巧的身姿不断换着位置。 只手中动作丝毫不敢放松,蛇皮坚硬,她用尽全力将桃木剑一寸寸往里扎着,直到桃木剑只余剑柄在外,蛇身不断抽搐着,那个蛇头不断摆动,抽搐着,一股股黑液涌出来,顺着她杏眸眼前的水波汩汩流过。 她一脚蹬住蛇身,一手用力拔出桃木剑,就要扎住另一个蛇头的七寸。 就在此时,一条又一条大小不一的绿色小蛇从蛇头口中爬出,霜融惊得直退,只得不断挥剑砍着小蛇,水中桃木剑由于阻力,挥动迟缓,而小蛇似乎无穷无尽,砍了一条,又来了几条,她不得不分神,画了几道符压制那些涌过来的密密麻麻的小蛇,蛇鬼瞬间冲破金纹束缚,冲她这个方向游过来。 她毛骨悚然,却避无可避。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从水面上传来,水面一道影影绰绰的影子,透过密密麻麻的小蛇的缝隙,霜融隔水望见——来人身背大刀,气势凌厉。 蛇鬼的竖瞳从她身上移开,死死盯着着水面,口中涎水直流,来人的刚正阳气,让它垂涎不已。 晏一举目四望,继续喊道:“霜融。” 水下的霜融听不清他说什么,却知道他一定是在喊她。可她没有应声,不断挥剑砍着小蛇,心中苦涩难言:没有玉坠遮蔽鬼体,若是被他瞧见真身...... 晏一从水面往下瞧,幽幽深潭,只瞧见密密麻麻的小蛇不断游动,于是举步离开,一水之隔,她心乱如麻,一时难以抉择,只能怔怔地望着他一步步踏过那一截千年桃木,离她愈来愈远。 忽地,水潭轰然作响,水潭中央几个水龙炸开,巨大的水花扬起又落下。 那蛇鬼竟似一道闪电,从水中一跃而起,蛇鬼的口中黏连涎水伴着水花一道落下,血盆大口袭向晏一的后背,晏一头也不回,利落拔刀,一个漂亮的刀花旋出,将那蛇鬼的蛇信子齐齐砍断。 蛇鬼嘶吼着,大尾巴甩得水面哗啦作响,成千上百的小蛇,凌空出现,一拥而上,围堵住晏一,堵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蚕茧形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捉鬼师与鬼9 晏一不停念着咒,成千上万道冰冷刀光破开那道蚕茧,黑暗的山洞内,刀光四射,全部小蛇都碎成齑粉。 晏一袍袖中飞出一只小鸡,咕叽咕叽叫着,冲上去咬住那蛇鬼七寸。 蛇鬼竖瞳突出,不断咆哮着,蛇身扭曲变形,蛇皮皱缩,拧成一股麻绳状,碧绿的蛇皮往外渗着黑液,碧绿蛇皮渐渐脱落成斑驳的灰白色,蛇鬼的挣扎愈来愈小,竖瞳也变成灰白色,直至化作一道青烟消散。 “啪嗒!”青烟中一点荧绿落入深潭,晏一急忙入水去探,却见潭底沉着一个身影,惊呼出声:“霜融。” 晏一从水里将霜融捞出来,放在岸边,怀中女子浑身湿透,脸色青白,十分狼狈。他半蹲在地上,抖着手想去探她的鼻息,她蓦地睁开双眼,睫羽湿漉漉的,透着几分脆弱。 “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晏一七上八下的心终于重重落地,低着头凝视她。 她泫然欲泣,两只胳膊紧紧揽住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湿漉漉的宽阔的肩膀。 山洞内,水潭边,就着他腰间风灯那微弱的莹莹的光,两道青色的身影静静偎着。 良久她才说:“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久久没出来,所以......”晏一忽地顿住,没接着说下去。 “所以担心我?”她抬起埋在他肩膀的脑袋,两只胳膊还搭在他脖子上,揶揄他。 “看来你是没事了。”晏一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过这脑袋估计是泡久了进水了?” “不行,不行了,好晕啊”她扶着脑袋。“你敲得我头晕。” “那就是进水了,我再给你敲敲。”说着他忍着笑意,又敲了她脑袋好几下:“这就帮你弄出来。” “你说什么呢!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她把头埋进他怀里:“哎呀,好害羞啊。” “......”她又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那......那你弄吧。”霜融抬起头,将头靠近他,雪白的脸蛋上一抹嫣红微微嘟起,他喉中一干,脑海里全是昨天蜂蜜软糕的甜蜜滋味。湿漉漉的衣裳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细腰长腿。 晏一缓缓俯首,两片唇只有一寸的距离,他却突然站起身来,急急往外走:“走吧。” 因为他的突然起身,霜融下意识单手撑在地上,这才没有躺倒在地,哀怨道:“走不动。” 晏一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脸上还烧着两朵火云,一手揽了她的腰身,一手拢了她的膝盖,往外走去。 快走到出口,将她放下,嘱咐:“现在自己走出去。” “为什么?” “若是被别人看见我,你这番辛苦岂不是就白费了?”晏一又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淡笑。 “那你怎么出去?” “我自有办法。” 晏一看着她扶着岩壁踉跄着,一步步走出去,走到那光亮的地方,才转身走了,走了一段路,他寻了一处头顶岩壁缝隙,准备爬出,光亮落到一处洞室的地上,赫然是几个红色圆形图案。 * 晏掌门满意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霜融:“掌门谬赞了。” “不必谦虚,现在我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于你,可准备好了?” “但凭掌门吩咐。” 一面铜镜从晏掌门手里显现出来,镜面黄浊,斑驳的铜镜四周镶嵌着一粒粒小石子,铜镜反面是双鱼图。 “这鬼舍今后就交于你统领,此事不得外传!” 霜融愣住:“敢问掌门,为何要豢养鬼物?” “这些你就不必知道了。”本来这个是交给晏七也就是刘展处理的,谁料他被连锅端了,好在他找回了这个乾坤镜,损失不算惨重,之前这个控鬼咒都是刘展施展的,现在在霜融学会之前,晏掌门只能自己亲自施法。 “恕难从命!”霜融作为鬼体,若被晏一知晓,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若是豢养鬼怪,岂不是更加糟糕。 晏掌门右手依旧稳稳地托着铜镜,另一只手背到身后,淡淡笑着:“死者如斯,为何还流连人间?你胆子够大,还上青山派来了,是为着晏一吧。” “掌门!我......” 晏掌门冷哼一声:“哼,你不必辩解,我堂堂掌门人怎可能连你的真身都瞧不出来,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掌门怕是误会了,弟子先行告退。”不管他是诈她,还是真看出了什么,她也绝对不能认下。 “走之前,将你戴着的玉坠借本掌门一观?” 霜融低头瞧一眼领口,将玉坠塞回衣领内,盯着晏掌门的眼睛:“掌门,我绝无恶意。” 晏掌门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 “弟子遵命。”霜融半跪在地,接过那面铜镜,黄浊的镜面倒映出她清澈的眼睛,一样的冷。 走了没多久,便遇到晏一和晏十。 霜融迎上去:“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晏一:“随意走走。” 霜融挽住他的手臂,笑道:“哎呦,难得你有这份闲心。” 晏一不自在地压低声音,凑近她:“当着人面,你别老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霜融也压低声音凑近他:“那背着人,是不是就可以动手动脚了呀。” “你......”竟然成日这样调戏他。 “......”晏十心道:“这两人真当他听不见啊。” “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晏一抽出手,恼羞成怒。 “别嘛,别嘛,一一,人家这不是太想你了嘛。”霜融胳膊又缠上去,不停摇着他胳膊,撒娇:“你忘了,今天是祈愿节,我想下山去看看,一起去呀。” 晏一有些招架不住,答应:“天色尚早,那便去吧。” 晏十抬头望天,这都已经月上柳梢头了,这叫天色早感情天色早晚都是看师兄心情的。但是他闻言有些心动,他从未度过祈愿节,正待言语,就听见师兄说:“师弟,你先回去吧,我下山一趟。” “......”说好的两个师兄弟今晚一起秉烛夜谈呢? 晏十沉默着,落寞地走了。 山野间清凉,夜风懒懒吹,两人相携走下山间长长的阶梯,阶梯两旁挂了一圈灯笼,点点灯火如豆,洒落在他们的面颊上,蒸霞一般。 身后群山一座座,繁星一点点,他们走下最后一节阶梯,眼前——座座阁楼,车水马龙,万家灯火,火树银花。 人群熙熙攘攘,人们手中各自提着物什,灯笼,莲灯,酒壶,上面都书写着人的祈愿。 一盏盏红灯笼拔地而起,飞上天幕,一盏盏莲花灯舒展着莲瓣,游入池中,一壶壶清酒饮尽,被人狠狠砸碎在地上。 街贩大声吆喝着:“这街上就你们两手空空的,公子,给姑娘买些东西吧,你看看,我们这啥都有!” “想要什么,我们也热闹热闹。”晏一这才发觉两人两手空空,光顾着瞧热闹了。 “我挑挑。。。。。”霜融松开挽住他的手,弯下腰,瞧着摊子上面的琳琅满目的物件,仔仔细细挑了灯笼,莲花灯,清酒。“就要这些吧。” “这糖葫芦也来一串。”小姑娘应该都爱吃这个吧,晏一想着,付了银钱,捧了东西,跟在她身后,闹市之中,人来人往,他只看得见她,她提着盏小巧的鱼儿灯笼,脚步轻快,神采飞扬,是小姑娘该有的活泼欢快,他禁不住微笑起来。 她回头,嘟囔着:“你怎么走那么慢。。。。。哎......。你笑什么” 他拿了一根冰糖葫芦给她,她一口咬下,嘎嘣脆响,晶莹剔透的红冰蜘蛛网似的裂开,里面是红皮儿的枣,酸酸甜甜,满口糖香。 “好甜啊!你也尝尝。”霜融把咬了一口的冰糖葫芦串儿举到他唇边,他摇头不吃,她锲而不舍,踮起脚尖凑到他嘴边:“吃嘛。” 晏一无奈,低下头,凑着她的手,囫囵一口,将她咬过的那颗糖葫芦吃了,酸酸甜甜,似乎还有着蜂蜜软糕的滋味儿。 “甜不甜?”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红唇边的红糖汁, “甜。”晏一脸红了。 霜融抽回冰糖葫芦,边吃边走着,忽地,头顶一瓢酒液落下,晏一急忙将她搂住,退到一旁,无奈她肩膀还是被泼上了一些酒液,他朝上怒目而视。 楼上的小窗探出几个脑袋,是几个少年,吹着口哨:“小美人,吃我这一壶酒。” 几个少年说着就又各自拿了个酒壶,就要齐齐倒下,晏一拧眉,掐了个诀:“你们自己喝个够吧。” 少年手中的酒壶都往后一倒,全部洒在几个少年身上,少年们也不生气,笑道:“呀,道长生气了。” “小美人,还不好好安慰你家道长。” “我看呐,喝什么酒呢,得拿壶醋请道长喝。” 晏一没理会他们,拽了她的手就往前走,只是越往闹市中心走,酒香味就越浓,一条街充盈着酒香,满地的酒壶碎片,酒液,两旁屋舍不断有酒液从楼上泼下来,下起了一场绵绵密密的酒雨。 有人干脆停下来,张开嘴,满足地饮着这一场酒雨。 这一场气势汹汹的酒雨,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躲避开,头顶不时有醇香的酒液洒下,他们执着手,缓缓踱步,穿梭而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捉鬼师与鬼10 街上行人各自执了褐色的巴掌大的酒壶,酒壶上系着红绸,这群人身上都湿透了,有人执了酒壶,将酒水往别人身上泼着,也有人一饮而尽,边走边砸,一边喊着自己的愿望。 “愿金榜题名!” “愿觅得佳婿!” “愿桃李满天下!” “愿牡丹花下死!” 瓢泼的酒液洒在两人身上,彻底浇湿了两人,他们听见这人的愿望忍不住齐齐发笑,二人就这样牵手在酒雨中漫步,一壁逛着一壁笑着,逛着逛着就到了杨柳岸边,偌大的湖面游船如织,丝竹声不绝于耳,碧波荡漾着成千上百的莲花灯。 “一一,把咱们莲灯也拿来。” 晏一拿出莲花灯,递给她。 她没接莲花灯,而是从他腰侧抽出火柴盒子,将莲花灯点燃,火光莹莹,划破这厢黑暗,她两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捧着他的大手,他的掌心捧着莲花灯。 她的眼神,珍之重之。 四目相对间,莲花灯的片片绢布花瓣一瓣一瓣开着,莲心是一个小底座,点着一根红蜡烛,蜡烛噼噼啵啵燃烧着,如豆火光中,韶颜雅容,一如初见。 两人一起将莲花灯放入潺潺流水中,一时无言。 晏一正瞧着,却见她忽然伸手去捞那莲花灯,那个莲花灯混着其他人的莲花灯一起飘向湖中央。 “怎么了?”晏一赶紧上前拽住她,堤岸湿滑,他怕她落入湖中。 “我还没写愿望呢!”霜融蹙着眉头,刚刚那么好的氛围,可惜了。 “再买一个就是了,一样的。”晏一揉揉她的发顶,她乌发簪着的珠翠摇晃,映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反射出莹莹珠光。 “这怎么能一样。”她蹲下身,不停捞着湖水,想捉不远处的那盏莲花灯。 晏一头疼,他已经分不出哪个是他们的莲花灯了。 他掐了个诀,指尖华光大盛,荡漾着水波,霎时间,碧湖之中,成百上千只莲花灯舒展着花瓣,火光摇曳着,缓缓向他们这边挪移着,堤岸边传来行人的阵阵惊呼声。 一对璧人立于堤岸边,他长身玉立,青袍潇洒,眉清目朗,她亭亭玉立,青裙飘逸,淡眉秋水。波光粼粼漾着成千上百的莲湖灯围绕着他们,火光星星点点遍布湖面,驱走了这一片黑暗,他仍然掐着诀:“找吧......” 他的话音未落,她忽然就踮起脚尖封住了他的唇,她盈盈秋水,他长眸微睁,视线相对,他掐着诀的一只手松开,另一只手提着的酒壶砰然落地,他两手用力地搂住她,狠狠回吻,她手中的鱼儿灯笼“啪嗒”落入湖中,两人浑身湿透,酒香,她的脂粉香萦绕在二人鼻腔,她唇上的口脂如此甜蜜,酒液如此醇香,他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碧波之上,莲花灯缓缓散开,湖水中游鱼相嬉戏。游船上丝竹之声,堤岸边嘈杂人语。他们恍若未觉,紧紧相拥,发丝纠缠,唇齿交缠。 许久,他们身畔一阵阵尖锐的噼里啪啦的破空声,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烟火在他们头顶炸开,照亮了整个夜空。 烟火笼罩下,二人撤开唇齿,相拥着,抬头望着天空,形态各异的烟花一个个在天空绽开,五颜六色,流光溢彩。 天边璀璨烟火和各色的孔明灯,载着人们的美好祈愿。 霜融双手合十,轻轻道:“我祈愿和你天长地久。” 晏一望着夜空,轻轻道:“我祈愿天下无鬼!” 这是他每一年都会许的愿望,从未改变。 她只一笑,抬头望天边流萤。 * 祈愿节后,霜融再没和晏一见过面,她有着掌门分派的事情要做。掌门让晏一闭关修习秘术。 这一夜,霜融解下夜行衣,盯着手里的铜镜许久。 有人敲门,手里的铜镜隐没在掌心。 她开了门,门外的竟然是晏一。 “你怎么来了?” “我在山下瞧了一对耳坠,觉得很适合你。” 晏一从怀里掏出一对耳坠,纯银耳线一指长,银色鱼身的形状,蓝宝石镶嵌在中央,他捏着她的耳垂给她戴上,耳线摇曳,鱼儿晃动。 他又捏捏她的耳垂,笑道:“喜欢吗?” “喜欢。” “掌门不是让你闭关修炼吗?你去山下做什么?” “我得走了。”晏一避而不答,又从怀里掏出钱袋:“这里银钱你收着,想买什么就买。” “花光了,你可别说我。”霜融接过钱袋:“那你几时回来啊。” “小阳镇猛鬼肆虐,不定什么时候。”晏一说完,匆匆忙忙就要走。 “等一下,给你一个东西。”霜融拽住他的袖子。 “什么?” 霜融踮起脚尖,轻轻啄了他一口:“喜欢吗?” 他低低地笑着:“喜欢。” 晏一走后,霜融就把自己关起来思考,想着事情怎么就会到这个地步呢? 她一向冷心冷肺,很快想:养鬼这件事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这归根结底,要怪那晏掌门。 晏十在山下等着晏一,问他怎么这么久。 晏一匆匆赶来,含糊道:“和师傅汇报耽搁了点时间。” 晏十冷淡地提醒:“师兄,你嘴巴有点红。” 晏一连忙撸了袖子,擦掉口红。 一边走一边说着此行事宜,晏十忽然说:“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晏一问:“哪里奇怪?” “这几起,都是盯着富户下手的,难不成这鬼还懂得挑有钱人家?指着别人多给它们烧点纸钱不成” “这倒是。”说话间,背上的大刀翁鸣作响,晏一迅速飞身,朝着鬼气的方向追踪着,晏十紧随其后,捉住那几只鬼一瞧,手上果然又有着红色圆形图案印记。 晏一按捺住自己的杀心,严刑逼供之下,那几只恶鬼痛哭流涕,就要说话,在几只恶鬼的手上红色圆形图案变作黑色,须臾,几只恶鬼就化作了一道青烟。 “隔空控鬼咒?”晏十惊呼。 晏一目光沉沉,盯着那几只鬼消失的地方。从发现刘展离开门派三年,实际是蓄鬼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怀疑青山派内有人合谋,再到试炼山洞内和之前众鬼手上的红色圆形图案一模一样,再到此刻,这控鬼咒里熟悉的气息,而最近师傅总让自己闭关,不让自己下山捉鬼。 师傅笃定自己是不会违抗他的命令的吧。 “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回门派。” “主谋都没抓到,我们就这么回去了?”晏十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对,回去。”他斩钉截铁。 * “师傅可是在豢养鬼物?” “你这是在质问为师?” “请师傅回答徒儿,是抑或着不是。” 晏掌门呆坐着,盯着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徒儿,若非有着足够线索,晏一决计不会前来与他对峙,好半晌,才颤抖着唇:“为师这么做难道不是为着咱们青山派?你成日里念着天下无鬼,可是天下无鬼的那一日,也就是青山派衰败的那一日!” “师傅你豢养鬼物,为祸人间,那些百姓何其无辜?若是青山派的昌盛是他们的尸骨堆成,这所谓的昌盛该是多么肮脏?师傅,收手吧!”这便是他一直以来尊敬的亦师亦父的晏掌门,他失望透顶。 “为师也知道你家人乡邻都被这鬼物所害,可是当年那些鬼物早已经伏诛,你就不能放下执念?你就不能为青山派考虑?” “徒儿并非执念于自己当年祸事要对鬼物赶尽杀绝,如今世间人多病多灾多苦难多短寿,无非因为鬼魂肆虐,吸收人间阳气。人间一日有鬼,就一日就不得安宁。”他撩起袍子,跪在地上,紧咬牙关,红着眼眶,重重地叩下十几个响头:“承蒙师傅当年收留,和这些年来对徒儿的养育教导之恩。” “只要世间一日有鬼,徒儿手中的刀就不会停下。” “徒儿不孝,就此拜别。”他磕了最后一个响头,起身走开。 “孽徒!你给我站住!”晏掌门老泪纵横地在他身后大喊,可是晏一没有停下脚步,红着眼眶,背着大刀,坚定地踏了出去。 * 一弯明月爬上了树梢,她手中桃木剑指向明月,月色泠泠赐一道银边于剑刃,映在她的眉眼,清清泠泠,别有另一番美。 一阵脚步声在树林里响起,一道身影凑着月色缓慢行进,她瞧过去,黑压压的树林里他背着大刀,风拂过,几片绿叶落下,一片绿意压在他的鬓角,随即滑落在他的肩膀,最终落在他随风摆动的衣摆处。 她冲他扬起一抹笑。 “我要离开青山派。”晏一快步走到她面前,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和她对视:“你可愿跟我走?” “愿意。”霜融毫不犹豫地回答,仰着头看着他,月光落在她眼睛里。 晏一松开她的胳膊,转而抓起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就是一口咬下。 “你干嘛呀?”她吃疼,就要抽回手,他大掌却牢牢束缚住她的手掌,根根玉指,葱白指尖,指甲莹润,右手无名指中间一圈红痕,他低头吻住那一圈红痕,郑重地说:“请答应我的求亲!” 霜融没想到他还记得她当日的一句戏言,她伸出左手递到他面前,笑意盈盈:“在我们那啊,对姑娘求亲,是左手无名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捉鬼师与鬼(完) 临行那日,霜融前去和晏掌门拜别,晏掌门似乎老了好几岁,霜融将乾坤镜递给他:“物归原主。” 晏掌门将乾坤镜随意丢在桌子上,就听见她说:“我们今日走。” 晏掌门也想过,晏一是否能够回转心意,毕竟撇去养育之情不说,他对晏一的教导之恩也是不可抹杀的,他还是低估了晏一刚正的心性,不由十分难过,但他自然不会表露出来,只是一想到这小女子还要随着晏一一起走,还是按捺不住问了:“若是被他发现你的身份,知道你依我吩咐豢养过鬼物,你知道他会怎么做?我是他的师傅,依着教养他十几年的份上,他总不能杀了我,而你呢?你瞒的了一时,瞒得了一世不成?一旦事情败露,可要我来告诉你他会怎么做?” “我自会多加小心。” 晏掌门冷笑:“他会杀了你!” 霜融一时沉默,晏掌门接着说道:“本掌门可不是关心你,只是担心晏一自己受不住,杀了你他未必好受!” 霜融轻道:“多谢掌门提醒,弟子告退。” 走了没多远,晏燕在转角处拦住她:“是你撺掇师兄离开的是不是?” 师兄在青山派呆了十多年,这里就是他的家。晏燕不相信师兄会突然无缘无故就离开青山派,可是不论她怎么问,师兄都不回答。 晏燕左思右想,觉得和师兄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呵。”霜融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要不是系统让她不得随意世界内这些人的生死。她早就取了这个女人的命了。 “你真该死!你一早死了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晏燕双眼通红。举剑刺来。 霜融偏头躲开刺来的剑,手臂直出,快如闪电,牢牢地掐着她的喉咙,掐得晏燕的脖子几乎变形,晏燕手中的剑落地,她双手用尽全力要把霜融的手拉下来,双眼要瞪出框。无法呼吸。 “我不是要不了你的命,只是你这种人死在我手上。只不过是脏了我的手。”霜融兴致缺缺地看着自己掌下,已经扭曲变形的涨的通红的女人的脸,甩开手,晏燕颓然跪地。 抽出巾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她失笑:“你爱了十年的男人爱的是我。于你没有比这更好的报复了。这感觉生不如死,不是吗?” * 两人离开了青山派,就住在了晏一在小阳镇里新凭的宅院里,离青山派很远,晏一成名已久,许多户人家若有事依旧是请他的,而霜融自然是随着他一起四处除鬼,并肩作战。 “试试看合不合身?”晏一拎了包袱放在桌子上。 霜融打开包袱一瞧,竟然是一整套的嫁衣喜帕首饰,底下压着新郎的喜服,她取了嫁衣在身上比划了一下,一旋身就钻到屏风后,玲珑身段的影子扭转几下,粉白衣裳挂在屏风一角,他只怔怔望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从屏风出来,却还是穿着原来的粉白衣裙。 晏一难掩失望,他想看她穿着喜服的样子。 “不合身?”晏一暗自嘀咕:应该不会啊。 “当然合身,想看啊,要到成亲那一日才穿给你看。” 那也就是要七日后了,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初见时她一身红嫁衣的模样。 霜融笑得有点坏,把他堵在床边。“只不过,一一,说说看,这尺寸怎么定得这么准呀?” “你说呢?”晏一也不推她,她吃吃地笑,堵住他的唇,和往常一样,只是一个吻。 她总爱撩拨得他一身火气,却只肯给一个吻,他从未深想。 不多时,青山派弟子派人来了,还是恭谨地称呼晏一为大师兄,给他送来一面乾坤镜——是掌门给他的新婚贺礼。 霜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见晏一举着乾坤镜,以指解封。 霎时间乾坤镜白光大盛,显露出几只青面獠牙的鬼。 然后晏一清晰地看见这几只鬼看了霜融一眼,就纷纷害怕地要钻回镜子里面去。 晏一奇了,这几只鬼刚刚还拼命往外逃呢。 晏一随手抓了只小鬼出来,小鬼怕的呜哇乱叫。 “就是这个坏女人,就是她把我关进来的!” “我想我爹娘了,我一逃这个坏女人就把我抓回来,她抓得我好疼啊。” “她还非要抓我去吓唬人。明明我更害怕那些人。呜哇呜哇......” 霜融站在一侧,安静的过分。 晏一一早就知道,师傅送这个乾坤镜作礼没这么简单,这才想要探知一二,未料到...... 霜融言辞恳切:“我是迫于无奈,我们走的那天之后我就没有依照掌门吩咐做事了。我从未伤害过无辜,至多是吓吓他们。”晏一觉得自己可笑可悲,他的师傅,他的女人,皆是这般。 他大步走了出去。 她追在他身后,急急喊:“晏一!” 暮色四合,暮光洒在男子修长的背影。 他的声音借风吹来:“别跟着我!” 霜融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颤抖。 她一手扶着院门的门框,倚在门边,顿住了脚步。 暮色下,两道影子,一道影子停在原地,一道影子渐行渐远...... * 月亮挂在窗边,推开的木窗边是床榻,床榻两边垂着红色纱帐,床榻上新娘盖着红盖头,穿着红嫁衣静静坐着。 院门口,一道修长的身影伫立着,街上打更的路过了几回,打到三更天的时候,那人才终于进了院子,望着屋内的红色喜带,红色剪纸,红色喜烛,端坐在床榻的新娘。 霜融隔着红帕隐约瞧见一人的身影,轻轻道:“你回来了。” “嗯。”晏一终于走进来,走到她身边坐下。 她侧过身面对着他:“我的新郎,可以揭开我的红盖头了吗?” 晏一心中微动,抬手撤掉她的红盖头,红盖头落下,她笑盈盈望着他,红烛映照下,她乌发如云,头顶鎏金小发冠,几粒小金珠在额前晃荡,饱满的额头下是一双含情妙目,唇描得很红,衬得齿白。 他食指覆上她的唇,指上沾了她口脂的红:“我早就为你揭过红盖头。” 就在初见那刻。 他手中的大刀还泛着冰凉的腥气,横在轿门处。 红色轿门被刀风波及,轰然落地,轿内盛景一览无余。 盖头飘落,她盛服浓妆,韶颜雅容。 她就如现在这般,美得令人心颤。 霜融不满嘟嘴:“这怎么能算?”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都忍不住笑了。 三拜天地之后。 霜融一臂勾住晏一的脖子,往后一倒。 她冰冰凉凉的手掌支在他的胸膛左侧,晏一心跳如擂鼓,轰隆隆,像是一把火烧了起来:今天,她是他的新娘。 一个吻已经不够了。 ...... 直到他的唇碰到她颈窝的一抹冰凉——是她从不离身的玉坠。 晏一瞬间警醒,这一枚碧玉似泪珠状,粗看平凡无奇,细探便知道这是一个法器。 软云触手冰凉,往上移动,她的心口位置毫无动静,没有心跳。 过往种种,一一浮现。 从刘府灭门案到养鬼之事到她的鬼身。 还有自初相识起,她的种种蹊跷之处。 晏一怔住许久,直到霜融推他。 晏一浑浑噩噩地下了床,立于一旁,眼前的美人也起了身,嫁衣敞开,系带垂下,一片肚兜堪堪兜住两捧浑圆,腰肢极细,似乎一掐就断,长腿藏在薄被下,依稀可见轮廓,她惶惶道:“一一?” 晏一不停后退,不断问着:“你果然是鬼?” “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好不容易,他决心娶她。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好不容易,他说服自己。 “你为什么要骗我?”晏一后退到墙边,退无可退,他猛然惊醒,不再后退,一步步逼近她。 她拥着喜被,鎏金发冠歪在一边,乌发微微凌乱,一缕发丝垂在颊边,床头木窗开着,月光映照她的侧脸,映得她耳旁一鬓霜白,仿佛他们已过了短暂一生,他们都老了。 短短一路,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从来没有走得这么慢过,恨不能走到他们都青丝寸寸雪白,眼角丝丝皱纹,牙齿颗颗掉落的那一刻。 可路终究有尽头,他终于走到她面前,他鬼使神差地轻轻抚着她的鬓角,那被月光映得雪白的一边鬓角,莹润的蓝宝石耳坠蹭到他的手上,明明冰凉,他却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快速地抽回了手。 这是他第一次赠她的,她便日日戴着。 晏一回想起很多事情。 关于她的,莲灯,酒香,烟花,蜜糖一样的吻,沾着酒香的吻,沾着脂粉香的吻。 也想起那个生养他的村庄,一夕之间死在鬼怪手下的父母家人还有乡邻。 也想起他未成年前阳朝的太平盛世。 也想起他的誓言:杀尽天下鬼。 他闭目,最后一丝温情被淹没,再睁眼时,眼睛里只剩下冷漠。 “为什么不回答?”他慢慢地抽出大刀,望着她。 霜融还是不说话,只静静望着他。 她清楚,无论说什么,他都会杀了她。 她是一只鬼,如今法术高强,能驭众鬼,不仅成了捉鬼师,还嫁给了他这个名满天下的捉鬼师。 而他,只要世上还有一只鬼,他手中的刀都不会停下。 即便察觉到他蓬勃的杀意,她却依旧不躲不避,只是笑着,愈发凄艳。 晏一缓缓地举起大刀,刀身嗡嗡作响,凌厉的刀身势不可挡,划开红纱帐,划过她细弱的脖颈,豁开了一个大口子,没有流血,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伤口和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一同盯住他,似不解,似哀怨,似控诉,似不舍...... 晏一一手接住她倒下的身躯,一手垂下,刀尖点地。 红烛潺潺,红裳交缠。 “我也想做人啊。”霜融目光缠绵似锁,像是要把晏一锁进眼睛里:“下辈子,我要做人......然后遇见你。” 他说不出口:你魂飞魄散,再没有下辈子了。 晏一怀中娇躯越来越透明,最终化作一阵青烟散去,他怀里只剩下一套嫁衣。 他握着刀的一根手指指肚上还沾着一点艳红唇脂。 须臾,一颗滚烫的泪珠顺着寒凉刀身那猩红符咒滚滚而下,渗入那地砖的缝隙里面。 曾经希望天下无鬼,而今祈望人间有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世家女与奴1 真心系统:数据统计中......获取目标人物真心值100点。 “我骗他一颗真心,受他一刀也算公平。” 霜融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把我的身体保存的还不错。” “那当然了。”真心系统见过的人多了,宿主的身体和容貌都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的,不过上天赐予你什么,就必定会拿走些什么。 比如平常人的数值一般是0点,属于没有价值的那一类。 可宿主的真心值的原始值居然只有-100点。 “我要查询下自己的真心值。” “系统查询中......还是-100点。” “居然是-100点啊,变态都没有那么低啊。”重点这个宿主的表现完全是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说不定是我的变态属性,隐藏的比较深呢。”霜融不以为然。 真心系统深以为然。 * 过了角门,便是两个天地,爻奴随着引路的婢女穿过九曲回廊,廊下碧水清清,枯叶浮萍,两侧假山林立,亭台楼阁,第一次踏足此处,他却无心欣赏,只觉忐忑。 他未料到的是女公子心脉被刺,必死无疑。可女公子居然还活下来了。今日是女公子遇刺的第十五日,女公子却忽然传召他——一个外院的最低等的仆从。 爻奴询问婢女女公子传召何事,婢女却充耳不闻,婢女心想:踏足外院都觉得脏了自己的脚,她们这些家生子虽和他们一般都是奴籍,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两人迈上几节石阶,便是一幢朱楼,屋上琉璃瓦闪光,四角飞檐挂着银制的风铃,随风“叮叮叮叮”作响,朱楼两侧分别守着两个婢女。 引路婢女与守门婢女言语一番,守门婢女打量了他一番,这才进了里间。 引路婢女与爻奴候在一旁,朱楼窗户洞开,隐约可闻琴声。 好一阵,守门婢女才出来传唤爻奴,检查了他的身上有无携带利器,这才让他进去。 爻奴被引路婢女指使着一块褪了鞋袜,这才入了内,实木地板光可鉴人,穿堂而过,绕过一个红木大插屏,屋子四角放着火盆,中央一个婢女弹着琴,屋内几个婢女跪坐在美人榻一旁侍候,一婢女捧着时令瓜果,一口口喂着榻上女子,一婢女举了个雪白的拳头大的小玉锤,轻轻地给女子锤着腿,一婢女一手捧着香膏盒子,细细替女子揉捏着头部。 爻奴余光匆匆扫过,便不再看,即刻跪下,垂下眼去,便听得清淡的女声响起:“近前来。” “诺。”爻奴跪着挪近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沉默一阵,他未抬头,女公子未出声,爻奴眼观鼻鼻观心,余光瞥见跪坐一旁的持扇婢女似是飞快看了上首一眼,便怒斥道:“女公子让奴近前,奴竟敢停下?” 爻奴咬着牙继续跪着挪步,膝盖就快要碰到她垂在地上的落梅的白色纱裙裙摆,就在他再次犹豫着停下时,纱裙忽然动了一下,覆盖在了他的膝盖上,然后轻轻滑落。 传闻这位女公子爱洁如命又喜怒无常,如今被他这外院的奴仆碰了衣裳...... 爻奴见势不对,跪伏在地,就要磕头,就在他额头即将触地的时候,额前忽然横出一足,雪白的绣鞋上几粒粉珍珠盈盈晃动,他硬生生止住动作,猜想这几粒珍珠便足够买近百个他这样的奴隶了。 女公子慵懒坐着,背靠在美人榻背上,左腿微微抬起,足尖勾起爻奴的下巴,他的脸随着她的左足扬起,青青的胡茬压在女公子绣鞋的雪白缎面上,他的眼睛只盯着地板。 女公子吩咐:“看着我。” 爻奴长睫微动,片刻,那黑琉璃一般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狭长的美人榻,铺着红色软缎,四角垂下粉色流苏。 女公子慵懒坐着,背靠着红缎梨花引枕,头顶五彩琉璃发冠,琉璃发冠缀着一缕缕金丝垂在乌发间,额间弯着两叶细眉,娇靥晕晕,美眸滟滟,着了雪白薄纱裙,点点红梅自腰间稀稀疏疏缠绕着雪白裙身,裙摆呈扇状铺在榻上。 女公子虽生的冷艳,气质却高傲,评价他:“不算碍眼。” 爻奴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常年日晒,肌肤较黑,可他五官极其精致,最精致的是那一双眼睛,明净清澈,连眼角的弧度都弯的刚刚好。即便奴颜婢膝地跪着,她还是能从他眼睛里看见隐藏的极深的情绪——对她,哦不对,对她们这些贵族的仇恨以及不屑。 霜融思及此,心脉伤口处又隐隐作痛。 要是这个人真的只是普通奴仆就好了,可惜他身份并不单纯,她只能循序渐进。 爻奴只听得上首说:“就他。” 一位婢女即刻引爻奴到朱楼庭院:“以后这里的花草都由你一人侍弄。” “姑娘,府中有经验的花匠甚多,为何会是爻奴?” “再能耐又如何,女公子最重样貌,这不就让你赶上了。”婢女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屋舍:“你以后便住在那里,不经允许,不得进入无涯院。” 爻奴取得允准回住处取东西,蔷奴一早便候在门口,蔷奴一身粗布裙,蓝色的发绳缠了发髻,五官是英气的美,小麦肤色,个子不高。 两人进了门,住处简陋,墙体斑驳,大通铺,这个点大家都在干活,蔷奴也是偷偷过来的,因担心爻奴忽然被传召的事情。 “四周无人,长话短说。”爻奴竖起耳朵,确定四周无人,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 “怎会”惊异不过一瞬,蔷奴便很快悄声说:“阿爻,这可是大好机会!上一次她命大,看她这次还如何逃脱!” “这女公子的身手比我好,身边婢女也多数有武功,上次是运气好,正好遇到她醉酒独自一人的时候,我才能得手。”爻奴压低声音:“可惜一击不中,现在她已经有了警惕,府内戒备森严,据我观察光是侍卫增多了三倍。杀她更是难上加难。” “那该如何是好?若是不能尽早找到好时机,不若我们先回总舵,义军能人众多,定会有好法子。”蔷奴喃喃道。 “既然有机会潜伏在她身边,杀了她太浪费了,女公子手握重权,取得她的信任,收获会更大。”爻奴说道。 “可女公子喜怒无常,滥杀无辜。光这锦锈城内,死于她手中的就不知凡几。”蔷奴忧心,触到爻奴渐渐冷淡的目光,这才转口:“那你多加小心。” 待得蔷奴走了,爻奴才随便收拾了几样东西,寥寥几件衣物,一些铜板,匕首肯定是带不进去的,他将匕首埋在屋后,提了包袱往内院去了。 * 天气阴阴的,几朵乌云飘在院落上空,爻奴拿着大剪子修剪花叶,修剪的是虎刺梅,玲珑的红色花瓣,灰褐色的枝干上遍生硬而尖锐的刺。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冒出,就要钻入花丛中,爻奴举着大剪子,漠然看着,却听得不远处的呼唤声,即刻俯身将雪狗抱起,低眉顺眼道:“女公子。” 霜融一壁唤着:“雪雪”,一壁将雪狗从他怀里搂出,雪白的袖子拂过爻奴的手臂。 两相无言,霜融只顾逗弄怀中雪狗,雪狗通体雪白,穿着蓝绸小衣服,四只脚掌是粉的,脖子上缠着一枚玉牌:雪雪。 爻奴入院十日有余,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她还是一副高高在上,云淡风轻的模样。 爻奴低声告退。 霜融随意应了,眸光却落在青砖地的影子上面,直到看不见爻奴的影子了,她看着满院的虎刺梅发了会儿呆。 夜半时分,无涯院响起一阵阵锣鼓声,女公子身边的婢女集结了府内众人去寻女公子爱犬,院中,府内,城里,都一无所获。 爻奴强忍着睡意,也一路找着,雨滴零星落着,一路找一路往回走,准备回屋拿伞,恰好撞见霜融散发素颜,只着了浅蓝色寝衣寝裤,松松垮垮披了件外袍,肩膀处泅湿了一块,一贯红润的脸蛋被夜风吹得发白,她红唇紧紧抿着,神色不渝。 雨滴浇湿了她的发,浇湿了她的肩头,她好似浑然不觉,爻奴告了礼,霜融并未理会他,错身而过。 爻奴听见她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一直叫着那只雪狗的名字。 他心想:原来冷血的女公子,还有感情这种东西。 爻奴回了屋子,取了伞,就要出门,他听得啪嗒啪嗒的声音,耳廓微动,爻奴松开顶着门的手,撑着伞顺着声音前行,五颜六色的瓜叶菊丛中,通体雪白的小狗藏在枝叶下,不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雪狗嘴里还咬着红烧肉,四肢并用,吃得正香。 爻奴弯下腰,长手一捞将雪狗拎出来:“红烧狗肉好像不错。” 奴才们一年到头闻不着肉香,而一只雪狗每日里珍馐养着,绸缎穿着,婢仆伺候着,主人哄着。 雪狗四只腿在半空中晃荡着,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嘴里的那块红烧肉啪嗒落在泥地上,可怜兮兮:“呜汪呜汪呜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世家女与奴2 爻奴膈应它那怕死样,将雪狗一把捞进怀里,想着她应该还未走远,大声喊道:“女公子,奴才找到雪雪了。” 霜融本来就慢腾腾挪着步子,一听到他的呼唤声,立刻做出心急如焚的样子,从拐角跑出来。 霜融往这边跑着,爻奴举着伞往前跑了几步,许是她太心急了,他眼睁睁看着她一脚踩进虎刺梅花丛里,一声痛呼,失去平衡,整个人就要跌落进去,爻奴一把丢了伞,迅速搂住她,一手还拎着雪狗。 夜雨朦朦胧胧,打在虎刺梅丛中,打在相拥的两道身影上,雪狗汪汪汪叫着。 霜融眉头紧皱,忽然命令:“抱我回房。” 爻奴:“抱......抱你回房?” 气氛一时诡异,霜融紧抿嘴巴,不说话了。 爻奴扶着她出来,这才发现她走路姿势怪异:“是脚踩到刺了吗?” 霜融:“嗯。” 雨还在下着,爻奴把雪狗递到霜融怀里,他一把抄起她,一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穿过她的腰肢,将她结结实实搂在怀中,大步往前走去:“女公子,得罪了。” 上了二楼,到了卧室,炭火烧的正旺,室内只有一个婢女正在为女公子铺床叠被,见爻奴抱了霜融进来,都是一身狼狈,急了:“女公子,这是怎么了?” 爻奴将霜融放在床榻上,婢女急急查看,霜融右脚绣鞋底板扎着密密麻麻十几根淡褐色的尖刺,鲜血染红了绣鞋。 婢女说:“奴婢这就去传大夫。” “虎刺梅的刺有毒,趁现在有的刺还没扎的不是很深,必须赶快挑出来。” 婢女急忙去找针,翻箱倒柜,这才找出一个针线篓子,跑过来,线团掉落在地,婢女顾不得了,取了针,见爻奴还杵着,怒道:“还不去传大夫?” 烛火昏暗,婢女又抄出一个夜明珠放在一旁,屋内顿时光芒大盛,婢女一边抓住霜融的脚就要下针,就要一一挑出来,可是套在脚上的绣鞋麻烦得很,尖刺透过绣鞋扎着脚底板,若贸然脱了绣鞋,没准伤的更重,婢女小心地先脱了左脚的绣鞋,确定左脚没事,这才去脱右脚的绣鞋,霜融吃痛“嘶”一声,婢女哭着告罪:“女公子,奴婢该死。” 爻奴上前,蹲下,捏了放在小几上的针线篓子里的一根针,又抄出一把小剪子:“奴才来吧,你去请大夫。” 婢女望向霜融,霜融颔首首肯,婢女惊疑不定瞧爻奴一眼,这才起身,匆匆忙忙往外跑去。 霜融靠坐着,背靠在檀木靠背上,小腿贴着床沿,爻奴撸起她的裤管,淡蓝色软绸裤管堆叠在膝盖中央,两根白生生的小腿,笔直匀称,爻奴大掌抓住她细弱的脚踝:“女公子,忍着点疼。” 霜融淡淡应一声,别目不看。 爻奴直接拿了小剪子,快速绕着鞋面剪了一圈,绣鞋鞋面掉落在地,又小心地将大的尖刺拔下来,这才将鞋底取出来,脚底还扎着不少细如毫毛的尖刺。 爻奴一手捏针,一手捏着霜融的脚踝,霜融的脚似一块豆腐,白生生的,柔嫩嫩的,葡萄一般圆圆的脚趾,指甲莹润,修剪的很好,脚底晕着淡淡的粉,脚窝很深,脚背拱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细长的尖刺扎着,染着血迹,矛盾的美感。 他恍神,这么一双美足,还没他的巴掌大,真是不忍下狠手呢。 这个想法只是一掠而过,爻奴就神情自若地捏着针,狠狠将针戳进去,霜融吃疼,低声“啊。”一声,腿抽搐了一下,又死死咬牙忍住,眼神冷得像冰锥一样扎在他的身上。 爻奴低声告罪,将取出的尖刺丢在一边,他又毫不犹豫地拿着针接连往下扎,手下动作更重。 霜融疼的牙齿都要咬碎了,左脚一脚蹬住他的肩膀,爻奴只是一顿,扎针动作不停。 爻奴心无旁骛地低着头,挑着尖刺,过了许久,柔嫩的脚掌踢蹬到他的脸庞处,爻奴别过头躲开,正不耐烦,却见垂在床边的一只素手紧紧拽着鹅黄牡丹锦被,抓出了一个皱褶。 爻奴顺着被单褶皱往上瞧,见得眼前旖旎景象——榻上美人面白如纸,双眸紧闭,细细密密的汗珠挂在额上,贝齿咬着红唇,死死抑制住痛哼,因着蓝绸寝衣湿透,曲线毕露,软玉饱满,腰肢纤细,两只长腿笔直,一脚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一脚蹬着他的肩膀。 爻奴呆怔片刻,捏着脚踝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霜融的眼睛忽然睁开,扫过去。 即便这番靡艳,她的眼神依旧冷清,就像一盆水彻底浇醒了爻奴。 待到大夫前来,爻奴垂着头,退到一旁,女大夫也是府中专门为女公子配的,女大夫开了药,婢女们分别给霜融的脚敷药,将胸口伤药也换了,衣裳也换了一身,霜融感觉舒服些了,这才召爻奴上前。 他的唇紧紧抿着,优美的眼角弧度微微向下撇着,两扇密密的睫羽垂着,双手规规矩矩地垂在腿侧。 霜融掐着他的下巴,翻来覆去地看他的脸,轻描淡写吩咐:“今后随侍左右。” 爻奴飞快抬眼看着她:“诺。” 婢女们神色各异,且不说女公子身边从无男仆从贴身伺候,无论何人,若要近女公子身,都要通过层层盘查,经过层层训练。且女公子不久前才遭行刺。可女公子向来说一不二,虽觉得不妥,也无人敢质疑。 “退下吧。” “诺。”整齐划一的应声过后,爻奴随着一行婢女到了外头,身后一婢女对他躬身行礼:“恭喜小郞。” “小郞”爻奴惊愕。 小郞在大誉王朝是男宠的称呼,时下男风盛行,一些贵族郎君都有养男宠的习性。 婢女掩嘴笑:“高兴傻了?” 他是傻了,可是一点没觉得高兴。 婢女瞧出他的神色不对:“小郞可别觉得委屈,女公子看中了你,这是造化,即便以后女公子嫁人了,也会妥善安置小郞的。”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为人男宠?” 爻奴就要转身回屋与霜融置辩。 婢女拦住他,引他到长廊一头:“你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一条是生路。” 爻奴不解:“什么意思?” 婢女卖了个好:“女公子同意你为她治脚伤,可女子的脚岂是谁都能碰的,更不要说女公子这样金尊玉贵的身份,当时以为你事后会被灭口,谁知事后女公子竟然让你近身侍候。” 爻奴:“事急从权。” 婢女:“琴奴言尽于此,死还是活,小郞自己考虑清楚吧。” 琴奴进房将外间拾掇了一下,榻上用具都换了,便见得爻奴慢慢踱步进来:“多谢。” 琴奴瞧了瞧里间,女公子还睡着,这才小声道:“不必谢,琴奴只是想让女公子高兴罢了,女公子高兴了,咱们日子才好过不是?” 说完就退了出去。 爻奴站在外间榻边的窗口恰好能看见庭院,临近冬季,花木凋零,唯有虎刺梅凌寒不败,遍布庭院。 他自幼为奴,受尽冷眼,折辱,虐待,入了起义军的这几年,习文,习武,习兵法,吃尽了苦头,绝不能折在这里。 爻奴神色百般变化,关了窗,睡下了。 * 清晨,霜融疼痛难忍,一夜没睡好,起身刚要叫人,就见爻奴从外间进来,快步上前,恭敬道:“女公子起身了,稍待片刻。” 他说罢鼓了鼓掌,一行婢女鱼贯而入,婢女各自捧着水盆,面巾,漱口水,牙粉,漱牙柳枝等物。 她脚伤了,只好坐着,婢女一一上前服侍,爻奴看着,将步骤都记在心上。 霜融惺忪着眼睛:“怎么还穿着这身?” 爻奴昨夜和衣而眠,麻衣的衣角都皱了,最显眼的是他腰侧还打着几块补丁,和屋内富丽的装饰格格不入,他只说:“奴才马上去换。” 再换几身,不都一样。 霜融拧眉对身边婢女吩咐一番,又继续洗漱,婢女上下打量爻奴的身量,这才出去。 待她洗漱完毕,府里裁缝入内,捧着十几套成衣,鞋袜过来,放在桌子上,给爻奴量体裁衣,末了恭敬道:“女公子,其余的衣服奴才会尽快送来,先委屈小郞穿这些衣服。” 霜融嘴上噙着笑,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过来。” “诺。”爻奴走到她跟前站着。 “换上。” “奴才这就去换。”爻奴捏了件袍子就往外间走。 霜融脸上的笑意就慢慢没了:“我让你在这换。” 爻奴愕然,捏着袍子的手抖了抖,很快垂眸应是,却又听得她说道:“其他人退下。” 裁缝和婢女们即刻退下,室内只剩下两人,爻奴强自镇定,把袍子放在一旁,抬手解衣。 他个头高,体格不健硕,也不瘦弱,恰如其分,蜜色的肌肤,蜜色肌肤无损少年的精致感,反而显得阳光,六块腹肌薄薄的,形状却很好看。 爻奴咬着牙,手揪着裤子系带,就是解不下去。 霜融似笑非笑:“要我给你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世家女与奴3 他勉强笑着:“奴才不敢。” 爻奴狠狠一咬牙,动作麻利地褪了裤子,身上只穿了一条亵裤,他去够桌上的里裤,穿好裤子,刚把裤带子打了个结。 霜融忽然伸手拽他的裤带,爻奴还没来得及庆幸这裤带系的结实,整个人随着这力道往前掼去,他急忙用手去撑床榻,就发觉姿势暧昧。 爻奴两只手臂直直地撑着床铺,霜融恰好在他两臂中间,两人交颈的姿态,他的耳朵不经意碰了下她的耳朵。 霜融手指揪着他的裤带子玩:“谁干的?” 爻奴偏头:“什么?” 霜融也偏头,两人呼吸交缠:“你的背。” 爻奴的背部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新伤旧伤交错,新伤口是鞭子抽的,还冒着血丝。 她居然问谁干的?他又能怎么回答,说到底她们这些权贵才是罪魁祸首。 奴隶被主家任意奴役,伤害,甚至杀害,对权贵来说天经地义。他们奴隶就是属于权贵的一个物件,还是最不值钱的。 这些伤对他们奴隶来说不过家常便饭罢了:“奴才没事。” 霜融赐了一瓶金疮药给他,爻奴默默地擦好药,换上新袍,斜绿纹绸面的窄袖长袍,青色缎面短靴,整个人焕然一新,站姿笔直,似一棵白杨树。 爻奴换了衣裳,好像换的不只是旧衣裳,还有过去的自己。 霜融唤一声:“来人。” 婢女进来替给霜融梳妆换衣,末了她对着婢女悄声一番,婢女依言照办。 * 晌午的时候,婢女引了爻奴前去院子,院子里跪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人还是外院的管事。 他一开始还纳闷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些人都是责打过他的,这些人跪伏在地,哭天抢地求他饶命。 婢女将鞭子递给他:“女公子吩咐了,这些人都由小郞随意处置,让小郞先打一顿出气,打死也无妨。” 他没客气,不论是狐假虎威也罢,难得有这个机会,为什么要放过? 爻奴扬起鞭子,鞭笞着这些曾经欺辱他的人,听他们痛苦惨叫,看他们皮开肉绽,竟然十分痛快。 婢女还递了茶水与他,讨好道:“小郞别累着了,由婢子来打也成。” 爻奴喝了杯茶水,脑子也清醒了一些,心里不是滋味。 即便现在拿着鞭子的人是他,但是他很清楚,他和这些人实际是没有什么分别,本质都是她的奴隶,没有自由,不能自主。 “行了。”爻奴轻呵一声,把鞭子随手丢回婢女捧着的托把上。 见他抬步要走,婢女犹豫:“女公子吩咐他们由小郞处置。” “你代我处置吧。”爻奴摆摆手。 “是。” 他走了几步,听见身后婢女说:“全部拉去喂狗。” 然后是呼天抢地的哭声。 爻奴脚步微顿,还是折回去:“打一顿,放回去即可。” “小郞心善,难怪女公子这般喜爱你。”婢女恭维。 他压根不爱听,转身走了。 在楼内烦躁地转了转,直到情绪平静下来,爻奴才回到房内。 霜融靠坐在美人榻上,吃着果盘,爻奴回到房间,接过果盘,喂了她一口苹果,苹果切得大约他大拇指大小,她的嘴居然还没有这切块的苹果大,要张圆了嘴,才将它吃下去:“今日的事,多谢女公子。” “你怎么把人都放回去了?”看他这眦睚必报的性子,不像啊。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奴才还好好地活着。”实际上,他现在毕竟是女公子身边的人,如果太过暴虐,只怕会引人诟病,惹她猜疑。 霜融无非是要让他出气,知道她待他的好而已,遂不再过问此事。 * 霜融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好一段时间不学习不做事,就有蹉跎光阴的感觉。所以,脚伤一好,能走动了,她就立马赶去书房了。 书房门敞开着,霜融宽袍广袖,神情肃然,端坐书案前,爻奴站立一旁研墨。 霜融今日打扮随意,交领素白色宽袍广袖,红色细绸带拢了腰,雪白袖子堆叠在竹简上,透着洒脱随性。 麟朝的第一世家陈家权势滔滔,一手遮天,便是皇家都要礼让三分,作为陈家嫡支唯一的女公子,每日事务繁忙,便是受伤,也不得闲。 案几上的竹简堆积如山——府中族中朝中的各项事务,霜融埋首其中。 书房内只有翻动竹简的声音,有着女公子的记忆,处理这些事并不难。大部分事情都已经由手底下的人处理好了,紧要事情才递到她眼皮子底下,她只需过目知悉,作个决策。 直到夕阳透过窗,落在书案前,霜融才抬首,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爻奴即刻放下墨条,巾帕擦拭了手,上前替她揉捏着脖颈肩膀。 爻奴心内极不平静,他不时偷眼瞧她处理公务,翻开的一卷又一卷公文,小半的字他能认得,可是这些字连在一起,他就不解其意了。 霜融察觉到他的目光,放下竹简:“可会写字?” 时下莫说奴才,便是普通人家都是没资格习字的,但爻奴加入义军以后,自然有读书习字,但他在府内,从未表现过自己识字。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爻奴恭敬道:“奴才识得几个,并不会写。” 霜融并未抓着这个问题,好像只是随口问问:“我教你。” 说着,走到一旁书架抄了抄,拿出一卷竹简,走回桌案前,果真认认真真教着他认字。 到用晚膳时,爻奴在一旁布菜,霜融允他同桌而食。 爻奴惶恐道:“奴才身份卑贱,万万不敢。” “身份?”霜融搁了筷子:“你如今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奴才惶惑。” “无碍。”霜融唇角微弯。“我会让你清楚。” 夜里,内室一声痛呼传来,爻奴起身查看:“女公子,这是怎了?” 说着,把屋子里的灯火点亮,凑近去。 霜融睡着时不小心压到伤口了,现今寝衣胸口处一片红色血迹,她瞥了他一眼:“压到伤口了,给我重新上药。” 爻奴飞快抬眼看她:“奴才这就去叫人进来。” 霜融掐住他的下巴:“我让你上。” “诺。”爻奴从壁柜拿出药和绷带,霜融依旧好整以暇地端坐着,并未解衣。 爻奴捏住药瓶的手微微收紧,想起她今晚说的话,这是要让他认清楚自己不只是奴仆,还是她的男宠。 把东西放在一边,爻奴躬身,抬手解开她一层又一层的上衣,直到解到只剩下一片肚兜,肚兜是蓝色底面,刺绣着白玉兰,脖颈处系着带子,腰背处也系着,两捧高高耸起,白玉兰变了形状。 爻奴的手微微一颤,绕到她脖颈后面,轻轻撇开乌发,险些触碰到颈后肌肤,好不容易解开系带,肚兜腰背处的两根系带系得稳当,肚兜只耷拉下一小部分,恰好露出一道沟壑,一道纱布从腋下缠到蓬雪上方,绕到右边肩膀。 爻奴呼吸微重,飞快别开眼,只盯着手里一层层解开的绷带,绷带染着血迹和褐色的药汁,心脉处一个棱形的伤口,伤口很深,血肉模糊。 爻奴目光一顿,这才给霜融上药,动作很轻柔,或许是因为她腰背处的绳结系得不紧,肚兜开始往下滑落,隐约可见两团的上半部分。 爻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飞快拽了件里衣搭在霜融身上,只露出伤口处,磕磕绊绊解释:“天......天冷,女公子莫要着凉了。” “那你快点。”真是个纯情少年啊。 “诺。”爻奴哪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很快处理好伤口,给霜融缠好绷带以后,牵了两根带子,双手绕到她的颈后,系上之后,垂眸一瞧,却见两根系带不小心将她的头发给绑住了。 爻奴弓着身子,手指还缠着两根系带的尾端,试着解了几下,却因为角度原因,看不清结,还越扯越紧:“女公子,可否侧身?” 霜融依言侧身,爻奴终于将系带解开,冒了一额头汗。 “怎么出这么多汗?”霜融一副关心的模样:“身体不舒服?” “谢女公子关心,奴才没事。只不过是天热。” “你方才还说天冷......” 自打嘴巴来得太快,爻奴反应很快:“奴才一介贱躯,比不得女公子身娇肉贵。” “身娇肉贵?”霜融抓住重点:“你当真这么觉得?” “那是自然。”他回答完才明白她话里的歧义,可他装不懂。 爻奴抖开寝衣给她套上,取了寝裤,道:“女公子,请起身。” 霜融缓缓道:“嗯。” 一一解下裙子,里裤,只余一条亵裤,可见双腿光洁如玉,修长笔直。 爻奴半跪在地,艰难开口:“女公子,请抬腿。” 霜融慢条斯理地抬腿,爻奴麻溜地给她套好寝裤,把她腰间的系带打了一个紧紧的结,顿了一下,又再打了个紧紧的结,这才松了一口气,鼻子两股热流涌出,一滴又一滴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爻奴抬手往鼻子一抹,一手的血。 爻奴有些茫茫然站起身:这怎么就流鼻血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 世家女与奴4 霜融强忍笑意,揪了帕子捂住他的鼻子,血很快浸红了白色的帕子:“头仰起来。” “奴才自己来吧。”爻奴抬手,自己捂着帕子。 霜融又拿了张帕子给他,让他坐下,便派人传大夫。 “不过是流鼻血,明天就没事了。”爻奴没想到她这么兴师动众:“奴才身体好着呢。” “这样就流鼻血。”霜融很担心以后深入交流,他会血流不止,于是很严肃:“以后可怎么办?” 以后......他的鼻血一下子流得更加汹涌。 他隐约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流鼻血了,不由得十分难为情。 爻奴慢慢垂下头,霜融一把按住他的脑袋:“仰头。” 待得大夫来了,开了药,爻奴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翌日清晨,爻奴呆呆地望着湿了一大块的被子床褥,羞愤欲死:他居然尿床了! 霜融睡意朦胧间听得外间动静,起身去看,就见爻奴正收拾着被褥。 “这是干什么?” 爻奴慌张回头:“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倒了茶水,奴才去洗洗。” 霜融慢慢走近:“哦?” “奴才吵醒女公子了吗?天还早得很,女公子继续睡吧。”爻奴快速卷起被子床褥,抗在肩上,急急地往外走:“奴才去洗被子了。” “使婢女送去浣衣处便可。” “奴才去送就行。”爻奴飞快地逃出霜融的视线。 空气中几不可闻的味道,她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噗嗤一笑,又睡回笼觉去了。 爻奴走了没一会儿,就遇见一个婢女。 “小郞这是上浣衣处吧,婢子替您送。”说着就要接过来。 他牢牢抱着被褥不撒手:“不必。” 然后一路偷偷摸摸,好不容易找到院子里面一个偏僻的角落,见左右无人,这才把被褥丢进木盆的清水里面开始洗,刚发现没细看,这一洗才发觉,黏答答的。 为何会这样,难道他得了什么病症? 会客厅内,婢女将香炉内的香重新置换,端上茶水茶点时鲜,巧笑倩兮:“木公子请慢用。” 木兹端起茶杯,茶盖扫了两下浮起的茶末子,有些不耐烦:“你们女公子怎么那么慢?” 婢女:“木公子耐心等待片刻,女公子正在梳妆。” 正说着,霜融就进了门,木兹一见到她就问:“伤势如何了?” “无碍。”霜融坐到上首,平淡一句。 “那就好。”木兹意思一句而已,很快就开门见山:“听说你新收了个男宠?” 霜融不咸不淡地“嗯”一声。 “这种事情你以后需先知会我。”木兹并不在意这个男宠,婚前的事情,他一概管不着,但是他从别的人耳中才能得知,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我做事何时需要先知会你了”霜融觉得好笑,原身虽然有这个意向,但是并不明确,也从没有应承过他,他就这般言之凿凿了。 “你这是何意?”木兹重重地放下茶盏:“我以为我们早已经达成共识了。” “什么共识?”霜融微微一笑。 “怎么,伤了一场,脑袋也伤了不成?”木兹嗤笑一声:“还是说,这个男宠让你昏了头了?” “送客。”霜融站起身往外走。 木兹话锋一转:“且听我说完。” 霜融脚步不停往外走。 “我口不择言,我道歉。” 霜融止住脚步,这是愿意听的意思了。 木兹让她支开婢女,这才说道:“今上昏庸,朝纲混乱,至于权贵,更不必说了。短短几年时间,各地纷纷揭竿起义,来势汹汹,事态严重,我忧虑非常。” 六百年来,几大世家来来鼎足而立,民不聊生,他们漠不关心,江山易主,也无所谓,世家所在意的只有自身的权力和利益。 对于皇室谋权倾轧,世家一向袖手旁观。 问题在于,和以往不同,起义军并非只想谋朝篡位,他们要推翻所有的权贵,推翻这个制度,一旦功成,各大世家首当其冲。 霜融自然知他隐忧,原主醉酒丧命那日,她一向节制,觑得事态,深感挫败,是以饮酒作乐,这才酩酊大醉,给予起义军可趁之机。 这一年来,原主全力追查这帮起义军,一旦抓住,严刑逼供,严查审问,全是无用功。这些人有信仰有组织有纪律,不畏生死。 原主杀死了一拨又一拨,然而这些人犹如雨后春笋,生生不息,最后还被盯上,导致杀身之祸。 “我们两家若能联姻,最起码能夺敕大誉王朝大半权力,说不定能挽救这个局面。” 木家夺权之战,木兹几年来汲汲营营,方夺得木家掌权资格,木兹掌权尚不到一年,根基不稳,若是得了陈家的襄助,对木兹稳固地位有极大的帮助,这是其一。 结合两大师家之势,不仅对反叛军起到震慑作用,清理反叛军,相信会事半功倍,这是其二。 若是真到了无可挽回之时,两家辅车相依,最起码能自保,这是其三。 “今上有意将珠元公主许配与你。” “今上无非想联合我木家势力,巩固自身地位,犹如跗骨之蛆,着实可恨。”今上不敢勉强与木兹,珠元公主却总纠缠他,好歹是青梅竹马,他不能做得太绝,只好找尽理由躲避,实在烦心。 “木公子请回吧。”原主之前尚持观望态度,再者她向来信奉世事无绝对,霜融并没把话说死。 木兹没再紧逼,拱手作别。 木兹出到门口,门口一人手捧托盘,托盘中央搁着一碗汤药,这人正往里面走。 “鬼鬼祟祟在这干嘛呢?”木兹怀疑:“偷听是吗?” “禀公子,奴才没有鬼鬼祟祟,也没有偷听,奴才是给女公子送药的。”爻奴抬起头来:“女公子的药要是凉了,那就不好了,奴才得进去了。” “我让你走了吗?”木兹一看他的相貌,停下脚步,绕着他转了一圈:“你就是女公子的男宠?” 爻奴停顿一会儿,吐出一个字:“是。” “怎么了?”霜融抬步出来。 木兹斩钉截铁:“他偷听!” 爻奴望着霜融:“奴才没有偷听。” “那我且问你,无涯院有小厨房吗?” “有。” “小厨房到这要多久?得走多少步?” “两三百步。” “就这会工夫,这药就连热气都没有冒了?”木兹神情凝重,若不是女公子在此,他不必与这奴才分辨。 “奴才怕女公子烫口,这药奴才一向是等到它温度适宜,恰好能入口,这才端给女公子服用的。”爻奴面色不改。 “休要狡辩。”木兹瞪他一眼,转头和霜融说:“女公子,此人居心叵测,不宜留在身边,我这就帮你清理门户。” “跟我走!”木兹丢下一句。 霜融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爻奴若是跟了木兹走,严刑拷打必定少不了,更不用说性命之虞。再者,爻奴进了她的书房,正以为要拿到东西了,岂能轻易放弃?所以,她倒想看看他垂下脊梁,向她求助的样子。 “女公子,奴才每日给您送来的汤药温度,您应该是最清楚的。” 霜融靠在门边,不置一词。 “呵呵......你急于狡辩,必定有鬼。”木兹的侍卫不能进入无涯院,就在院外候着:“女公子,我要召我的人进来捉拿此人。” 木兹知会完她,拿出口哨,吹了几声,不过一瞬,四个侍卫快速集合到他面前,木兹一指爻奴:“把他押走!” 霜融慢腾腾开口:“药温自来适宜。” “女公子莫非要拦着我?”木兹冷冷一笑,还未等霜融说话,木兹一摆手,四人冲过来就拿了绳子,将爻奴牢牢绑住,推搡间爻奴手中的托盘推搡在地,瓷碗碎了一地,药汁洒在地上。 霜融盯着爻奴,声音沉沉:“去给我重煎。”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护着爻奴了,在场的人都停了动作。 “我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来处置。”霜融语气越发的冷了 “女公子,我怀疑他是起义军的细作,我执掌刑部事宜,秉公办事,女公子不便插手吧?”说着,木兹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卫上手拖爻奴走。 木兹一见这个男宠,直觉这个男宠身份并不简单,得细细盘查,再者他不能任由这人留在未来夫人身边,趁着这个男宠还未将女公子迷得七荤八素,得先下手为强。 “在我的地盘撒野。”霜融看向木兹:“木公子当我死的?” 霜融轻轻吹了几声口哨,几十个侍卫不知从哪里冒出,将他们团团围住:“奴才拜见女公子!” “我不想闹得太难看。”霜融侧身,眼神如刀锋:“木公子看着办吧。” 木兹甩袖而去。 “把他绳子解了。” “诺。”立时有人上前将爻奴的绳子解开。 “都退下。” “奴才告退!”几十个侍卫如来时一般快,迅速退得无影无踪。 “谢女公子相护。”爻奴谢过她以后,蹲下开始捡地上的瓷碗碎片,洒扫丫鬟急忙上前:“婢子来就好。” 爻奴去厨房重新煎药,霜融一路跟着他去到厨房。 他打开药包,丢进清水里面浸泡,泡了一会儿,烧好火,药材都倒入药壶里面。 霜融看着他动作,冷不丁来一句:“可知道我为何护你?” 爻奴打起精神:“因为女公子相信奴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 世家女与奴5 霜融挑眉:“你觉得我信你?” 爻奴心里一个咯噔:“女公子此话何意?” 药香满室,她不说话了,只静静看着灶台的火光。 直到药熬好了,爻奴把药倒到药碗里,晾了一会,又放了个汤匙,这才端给她。 霜融看看他,又看看药碗:“你来。” 爻奴端着药碗的手一抖,他还记着她刚刚的话,难不成她怀疑他下了毒?还是说趁他不注意,偷偷在里面下了毒?他想想以女公子的处事作风,应该不屑此等勾当。 爻奴视死如归地喝了一小口,吞了下去。 “苦吗?” “还好。” 霜融失笑:“让你来喂我,你倒好......” 爻奴举了汤匙,伸到她面前:“女公子慢用。” 青涩的少年感扑面而来,他那对漂亮的眼睛,透着茫然不解,嘴微微张开,唇部还挂着一点点药汁,显得十分可爱,让人想亲吻。 霜融改了主意:“我让你喂我,又不是让勺子喂我。” “啊?”她成日想一出是一出,爻奴摸不着头脑。 “你既说还成。”霜融暧昧地眨眨眼睛:“说不定你这嘴很甜,这药我吃起来就没那么苦了。” 霜融失笑:“用嘴喂我。” “奴才嘴不甜。”爻奴急得拼命摇头,耳朵都要红得冒烟了。 “那你方才说还成?”霜融又道:“你敢骗我?” “奴才不敢!”爻奴急忙说:“既然女公子怕苦,奴才这就准备蜜饯,给女公子配着喝。” “我不喜欢蜜饯。” 霜融气定神闲,看着他。 他低头看,她的唇很红,很小,很薄。 爻奴抬起药碗,塞了一嘴药汁,两颊鼓鼓,一咬牙一闭眼,猛地贴上去,温热碰触的那一瞬间,他双眸瞪大,手中药碗摔落在地,口中大半的药液吞下去,他却没觉出味道来。 闭得比蚌还紧,霜融细细描绘他唇的形状,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的嘴巴蔓延到整个身子,他的嘴不自觉张开,一尾细小的鱼儿,伺机钻了进去,在他唇齿间游弋不停,药液的苦味混合在唇齿间,粒粒贝齿浑白似珍珠,小鱼儿灵活地游动,不时触碰到蚌肉里面的珍珠,他的耳朵嗡鸣作响,脑子混成了一团浆糊,任她予取予求。 小鱼往蚌壳外游去,蚌好像喜欢上了这尾小鱼在自己蚌壳内的感觉,蚌壳可以紧紧关上,蚌肉可以包围住小鱼,这样就可以把它留下。 可是,直到小鱼游走了,蚌壳终究没有关上。 霜融评价:“比蜜饯甜。” 爻奴恍惚了好久,抬手摸着自己的嘴巴:刚刚好像真尝到了甜味,可这药分明是苦的。 察觉到自己危险的想法,爻奴自混沌中清醒过来,他闷闷道:“女公子又戏弄我,奴才的嘴怎可能会比蜜饯甜。” “因为比起蜜饯我更喜欢你啊。”霜融微微一笑,心里委实对他的唇满意,形状优美,唇不薄不厚,刚刚好,干净没有味道,是她喜欢的那种,可惜的是,技巧不怎么样。 霜融确实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隐去了后半句,她喜欢的是他的唇。 爻奴呆住了,那抹甜意从他的嘴里跑到他的心里,他的心砰砰跳个不停,仿佛要跳出来,他下意思按住胸口,怕它跳出来了。 “以后你都这样给我喂药吧。”霜融松开他的衣领。 食色性也,霜融从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听了这话,爻奴整张脸刷地红透,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蹲下慌慌张张地把药碗的碎片一通收拾。 这是今天打碎的第二个碗了。 霜融失笑,真单纯呢,若是任务里都是这样的极品美男,她是真的流连忘返了。 若不是怕吓着他,影响任务,真恨不能立刻滚到一块去。 爻奴脸还烧着,不太想见她,是以特意错开,没和她一起走,回到屋子里,就见蔷奴捧着一应新制好的衣物在门外等他:“小郞,请查验一番。” 她是府中专职裁衣刺绣的,这些衣物都是她们新赶制出来的,不过五日工夫,蔷奴还特意支了银子给人,这才得了送衣服的机会进入无涯院。别人只以为她是想在女公子面前露脸,并未多想。 爻奴随意翻捡了一下,目光往外望去,门外还守着一个婢女,并不方便说话。 “小郞,你不如试一下,合不合身,若是哪里不合适,婢子再帮您改。”蔷奴笑眯眯的。 “那你得稍等一会,毕竟这么多套衣服。” “应该的,小郞随意,婢子等多久都可以。” 爻奴捧了衣服进内间,快速地翻检出所有衣物的暗袋,袖袋。但凡能藏东西的都找了一遍,终于翻出一个字条,爻奴确定这是首领的笔迹。 爻奴被字条的内容惊了一下,很快他就把纸条塞进嘴里吞了下去。他提笔写下纸条塞进衣服暗袋里面,抽出几件衣物,然后才提着这几件衣服走出去。 蔷奴接过衣物,爻奴大拇指点了最面上的那件袍子,蔷奴会意。 爻奴才说:“这几件衣服的袖子松了些,你拿回去改改吧。” “是。”蔷奴接过衣服往外走。 门口婢女跪下行礼:“拜见女公子。” 爻奴和蔷奴对视一眼,上前去,蔷奴亦跪下行礼。 “这是?”霜融盯着婢子抱着的衣服。 “回女公子的话,婢子是给小郞送衣物来了,这不,这几件不合适,要婢子拿回去改。”蔷奴偷偷抬眼看霜融,这一瞧,她不免担忧,女公子这般风姿,朝夕相处,爻奴真的能不动心吗? “哪不合适?”霜融揪住面上那件衣物,递到爻奴跟前。“穿上看看。” “女公子,只是袖子紧了点,无碍的。”爻奴的心都提了起来。 霜融抖了抖衣服,成功地看见爻奴和蔷奴的眼神跟着都抖了抖,这才把衣服重重摔回去,斥道:“针线房怎么办事的?” 蔷奴回答:“女公子息怒,这几件款式就是比较宽松的。” 爻奴连忙打圆场:“挺合身的,是奴才喜欢袖子紧一些,所以才叫她们改。” “你叫什么?” “婢子蔷奴。” “原是旧相识。”霜融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爻奴和蔷奴心知:女公子必定是调查过爻奴的,必然知道他们走得较近。 那么该怎么回答,才能不触怒她。 爻奴回道:“我们之前都是外院的奴才,自然是相识的。” 这句话,不必撒谎,也撇清了关系。 蔷奴附和道:“确是如此。” “你是怎么进来的?”无涯院闲人不得进入,除非得女公子首肯,这人是怎么进来的,不必做他想。 霜融轻飘飘瞥了门外婢女一眼,这一眼压的婢女腿软:“女公子,婢子大错,一时财迷心窍,收了她的钱财。” 霜融神情莫测:“费尽心机也要相见,看来是老相好了。” “绝非如此,这都是婢子的错,与小郞无关!婢子想一睹无涯院风光,这才进来的。” 霜融:“杀了她,我就信你。” 跪在地上的蔷奴浑身一抖,爻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霜融也正盯着他,喜怒难辨。 “我和她之间既然清清白白,女公子查证,自然知道,为何逼我杀她?” “你要为她忤逆我?” “奴才不忍,并非因她。”爻奴诘问:“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就要将人杀了。爻奴只是想问,在女公子眼中,人命就都这样这般不值钱?若奴才不呢?女公子要杀了我吗?” 霜融声音很低,几不可闻:“我不会杀你。” 爻奴僵住,他想起那张字条:“女公子......” “我饶她一命。”霜融转身离开:“你滚吧。” * 这日霜融用完膳,琴奴着人收拾桌面,一边苦口婆心道:“女公子,您看您又没吃多少。这都几日了,您要是因着记挂小郞,胃口不好的话,不如把小郞召回来,婢子看小郞受这几日磋磨,想来他也知错了。” 各项事务累积如山,霜融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琴奴这一提才想起爻奴,霜融平淡地说:“你怎么替他说起话来了。” 琴奴见女公子听自己继续称呼小郞,也没有动肝火,这才放心地说:“婢子怎么是替小郞说话,全是替女公子着想,女公子这十几日清瘦许多,婢子都看在眼里!” 霜融清瘦全是因为这段时间,忙于事务,累着了,倒不是因为所谓的相思,也就这个琴奴与女公子情分匪浅,这才敢说这些话。 霜融无可无不可地“唔”一声。 琴奴:“而且,小郞过得很不好。” 霜融没接话,又往书房去了。 对男人,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这才能让男人心绪起伏,觉得这颗甜枣特别甜,否则只会觉得稀松平常。 爻奴还没完成他的任务,又怎会离她而去,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很像,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虚与尾蛇,能屈能伸......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这个人没有感情,所以永远不会为感情所累。 而现在他迟迟不肯低头,无非就是因为对她有了点感情,这才硬着骨头,不愿意被她看低。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章 世家女与奴6 爻奴回外院之后,那些人也观望了一段时间,确认他真的失宠了以后,就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爻奴清楚,任务没有完成,他要留在她身边,要取得她的喜爱,要取得她的信任。他早该去求她,她不就是要他低头吗?可他不知着了什么魔,硬是梗住一口气,不肯低头。 下人房内几个人围着爻奴,往日里爻奴对付这几个人是绰绰有余,但是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他应该是被下药了,爻奴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人会使这些阴招,这些人欺负人,从来都是明着来的。 “你可算落到了我手里!”管事大喊:“给我打!” “若不是我,你早就被喂狗了!”爻奴脑袋有些晕,还是勉强撑着。 “都不许手软,给我使劲打!” 几人对着爻奴不断拳打脚踢,爻奴不断反抗着,可是到后来身体开始无力,终究不敌,昏昏沉沉倒在地上。 管家急忙叫人停手,探手去摸爻奴的鼻下,好在还有气儿,不然那位追究起来可有他们好果子吃。 管家还没松口气,蔷奴就推门冲进来:“住手!” “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打!” “我已经把这事情上报给无涯院,到时候有你们好果子吃!” “吓唬谁呢?谁不知道他已经被女公子厌弃,一个奴才而已,真当女公子会放在心上。” “女公子派的人即刻便到。你们大可以试试。”蔷奴作出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 管事几人像是被蔷奴这幅模样唬住,悄悄议论一番,便纷纷退了出去。 “阿爻,你没事吧?”蔷奴被爻奴这幅样子吓到,探手一摸,爻奴的额头烫的不行。 “我被下了药。” “什么!是什么药?” “不知道。” 蔷奴急得不行:“我这就去找大夫,你等着。” 奴才的命贱,府中大夫不会给奴才看病,她得出府,去找外头的坐堂大夫,但要出府,还得去找大管家批准。 爻奴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还没来得及说话,蔷奴就跑了出去。 蔷奴一路跑得很急,无奈怎么都找不到大管家,求到门房,门房硬是咬死不给她出去,一众侍卫在旁严防死守。 蔷奴只好往回跑,爻奴状况愈加不好了,蔷奴不知道爻奴到底中了什么毒药:“我去找女公子。” 爻奴撑开眼皮子,摇头:“别......” “怎么,怕她看见你这幅狼狈的样子?”蔷奴笃定:“你动心了!” “我没动心。”可是终究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呼吸渐渐弱下来,他一直掐着自己的手心保持清醒,血液从手心滑落。 “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忘记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没忘。”爻奴眼前的景象开始晃荡,他听见自己说:“你去吧。” 蔷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的这一眼实在掺杂了太多东西。 蔷奴求到无涯院的时候,没有人搭理她,甚至一步都不让她踏入院内,蔷奴哭喊着爻奴快不行了。 一个婢女犹疑片刻,毕竟这人万一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女公子哪天又想起爻奴,就成她的罪过了,通报一声也不会如何。 霜融还在书房忙着,听了这话,头也没抬,吩咐琴奴去办这件事。 爻奴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无涯院了,他躺在女公子的床上,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包扎好。 琴奴听见他起身的动静,这才从外间进来。 爻奴挣扎着要下床。 琴奴忙说:“你安心歇着吧,女公子吩咐让你在这休养的。” “奴才卑贱之躯,不敢玷污女公子的休憩之地。”爻奴嘴上硬气,不料身上酸疼无力,下不了床。 琴奴捂嘴笑:“小郞你啊,就别逞强了,女公子还在书房忙着,应该过一会儿就回来,小郞您有什么话,就亲自和女公子说。” “我昏睡了多久?” “大半日了,大夫说你中了蒙汗药,这几日又染了风寒,身上又伤着,这才昏睡不醒。”琴奴又说:“那帮狗东西婢子已经着人处置了,您安心养伤。” 爻奴连忙同琴奴道谢。 “婢子这就给小郞熬药去,小郞好生将养着。”琴奴退出去。 床榻特别软和,舒适,他服了药,混混沌沌地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脚步声进来。 爻奴没睁开眼睛,这脚步声是她的,他知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床边,然后一双冰冷的手覆盖在额头上,接着额头上一点温热的触感。 他感受到一点难言的温情。 然后一具柔软的身躯贴着他躺下。 过了一会,爻奴的眼睛悄悄打开一条缝隙,往旁边看去,却见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爻奴身体欠安,乏意席卷而来,他还是强撑着不敢睡去,只看着头顶的床幔穗子,有种荒谬感。 不知过了多久,腰间一道冰冰凉凉的触感,爻奴定睛一瞧,身侧的女公子抱着腿侧睡,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褪去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竟有了几分令人保护欲顿生的小女儿娇态。一双冰冷的玉足搭在他的胸口,她的娇躯炙热,足却冰冷。 爻奴往里侧睡去,直到贴着墙根,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又睁开眼睛,往一旁看去,她眉头轻蹙,睡得不安稳。 爻奴望了望床顶,慢慢靠过去,一只手轻轻拽过她的脚结结实实地捂在胸口,冻得他一个哆嗦。 她的眉头渐渐松开,呼吸缓缓。 捂在他胸口的那对雪团似的玉足,冷冷的,冰冰的,却很软。 * 爻奴这番归来,预料过种种情形,他想了很多对策,如何应对女公子,如何讨得她的欢心,如何博取她的信任,如何完成首领派下的任务等等...... 可是他万万没料到的是,女公子待他更甚以往。 女公子每日里都教他读书习字,还盛赞他筋骨奇佳,不仅教习与他,还不时与他比划两手,闲来无事就陪他去园内种花。 他在霜夜里随口一说,不曾见过麋鹿,女公子就连夜踏马去深山为他猎来一匹麋鹿。 他多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兵书,女公子就命人四处搜罗珍贵兵书与他。 他看见奴隶被凌虐而叹息,女公子就严令禁止府中再凌虐。奴隶。 爻奴活了这些年,从未有人待他这样好过,可是予他之梅花,是他人鲜血染红。他如何能受,这天下万奴,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如何能心安理得? 院中的虎刺梅都谢了,首领给的时限到了。 霜融晚归,才坐在梳妆台前,爻奴就近前来,拂开她正捏着的玉簪一角的手,亲自为她拆卸朱钗翠环。 霜融按住他的手:“怎么心事重重的?” 爻奴掐着那根叼珠金簪,脑中命令自己下手,可是身体却不听话,怎么也下不了手:“大概是这天气,有些闷。” “琴奴,给屋里置上冰盆。”霜融喊道。 爻奴忙说:“不必劳师动众,夜里凉了就好了。” “那就明天摆上,屋里凉快些,你一贯怕热。免得闷着你了。” 明明她是最怕冷的啊,爻奴打散她的发髻,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他将叼珠金簪扔入妆匣。 * 爻奴第二日就走了,一院子的人心急如焚,四处去找他。 霜融倒是不紧不慢的。 霜融表面对他毫不设防,却也时时刻刻防着他给她捅刀子。 好在这个人还不算太没良心,不枉费她这段日子对他这样好。 只是偷走了书房藏着的麟朝地图,没有按照任务取她性命。 真心系统:“宿主,你干嘛放走他!好不容易这个身份近水楼台,分分钟拿下他的真心!这么简单还要本系统教你吗啊!” “此人非燕雀,鸿鹄之志未完成,大志未成,无心情爱。怎能指望能拿到他的真心?系统你之前的宿主被你这样教导,难怪个个失败。真当男人都是恋爱脑啊,男人比女人还现实得多,既然他的真心能被你选中。此人必定有过人之处。绝不是耽于情爱之辈。” “就算是这样。”好像有些道理,但是它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这个宿主平日里已经够自大的了,“等他高举义旗,你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个。” “那怎么着,我现在就去阻止他起义?” “你别乱来啊,你忘了本系统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了吗?你占的的身躯,实际上已经没有这号人物了,绝不能干扰到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转,本系统只是想存于世而已,可不想因为这个被六界剿灭。你绝对不能破坏规则!” 这个王朝内里早已经腐烂,崩塌是早晚的事情。起义军来势汹汹,王朝倾覆不过摧枯拉朽,奴隶制度迟早会分崩离析,它承受不了千千万万个奴隶的怒火与抗争。 女公子早就意识到,生前也做出了许多努力,还是徒劳无功。 更何况她这个半路出家的。 霜融从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只不过她也懒得找事。 霜融懒得找事,事来找她啊,木兹那人三天两头往府上跑,说来说去就是,你要嫁给我,我们两家联姻的好处,他们的联姻对这个王朝所带来的好处,能缓解如今紧张的局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章 世家女与奴7 木兹说的不烦,霜融都听烦了。 最麻烦的是,他这次登门,还携了他们一家子过来,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居然将陈家的元老族老都请了过来。 这些人各种威逼利诱施压,总之就是要逼她嫁给木兹。 霜融真是头大如斗,无可无不可地应承了折中的办法,先订亲。 免得这一帮人天天在她面前闹腾。 陈家和木家的订亲,先不说在这朝堂之上引起了多大的风浪,也打破了起义军徐徐图之的计划。 世家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持中立态度,几大世家之间也从不结姻亲,保持平衡。 而这两大世家的结亲,也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 起义军的首领站在这低矮的帐篷内,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副复刻的麟朝地图,地图上标记了小半的箭头,那都是他们占领的地方。 “如今只是两大世家联合了起来,而往后呢,若是这些世家全部联合起来,甚至和那个狗皇帝联合起来,我们只会腹背受敌,更难寸近!所以我们决不能停下,趁士气高昂,更应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首领言之有理,梁爻附议。”梁爻抱拳行礼,低头瞬间却仿佛看到凉如水的夜里,軒窗之下,她骑着麋鹿向他奔来。 场上的其他部将许多都是草莽出身,还有些听不懂首领说的话。但是在大概意思他们也是理解了的。那就是要打!不停地打。打那些吃人的贵族个屁滚尿流,纷纷道:“部下附议。” 首领走到沙盘面前,大手一挥,一根旗子牢牢地扎在沙盘中间:“就从这里开始!” “没有压迫,没有奴役,没有杀戮,众生平等,只有自由!” 呼声从屋内传到屋外,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越来越多的受压迫的奴隶平民加入了起义军。 随着标记即将覆盖大半的麟朝,起义军一路冲杀,已经杀到了麟都城下,麟朝将士节节败退。退守麟都。 震天的炮火从城门外轰炸而来,巨大的城门缓缓倒下的时候,士兵的尸体堆积成山的时候,大麟王朝分崩离析的时候,麟朝皇帝在寝宫自缢的时候。 城内的世家贵族依旧歌舞升平,纨绔子弟还在斗鸡遛狗,贵女还在烦扰明日的装扮。 在战火烧到府门的时候,一个世家才不紧不慢地向起义军伸出了橄榄枝,得到的却是起义军无情地斩断。 几大世家终于联合起来,共同抵御起义军。 可是太迟了,相比起成日里战场厮杀的起义军,他们这些囤养的私兵刀剑骨气都已经生锈了,不堪一击。 这些享乐惯了的贵族,每夜里被这连天的炮火惊醒。 这期间,木兹死在了战场上,木氏一族死守麟都,最终被全数歼灭,其他世家不如木氏一族有骨气,都带着府兵往外逃了。 霜融这几年建了个底下密室,却被这炮火轰炸得不成样子,她这时又联系不上系统,便立马收拾了行装往外逃了。 霜融一路逃亡的时候,府兵也已经都牺牲了,陈家族人都失散了,在其他奴隶都一窝蜂投靠了起义军的时候,也只有琴奴还跟着她。 她们穿过烽火连天,一路逃到了边境。 * 起义军改朝换代,新皇登基,实施新政。 边境已经被起义军牢牢封锁,逃亡邻国的计划是失败了,两人改头换面,就在边境的村子里面住了下来,两人还垦了一块荒地,就靠着那块荒地给两人挣些粮食,吃不饱倒也饿不死。 琴奴虽只是女公子的一个婢女,可是待遇却是和富家小姐差不了多少,女公子待她亲近,从未有过责打辱骂,并不当她是一个奴隶。 在琴奴的心里,女公子生来就应该是长在锦绣膏粱里面的。可如今躲躲藏藏,如丧家之犬。 但即便如此,女公子依旧是处变不惊,随遇而安的模样,却是令琴奴愈加佩服。 这段时间以来,女公子拒绝她的侍奉,都是自力更生。 霜融倒不是琴奴想象的那样。她心里简直想要掐死消失的真心系统了。这一年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琴奴出门采买去了,今天就是初一了,不管怎么样,年还是要好好过的。边境的年味也重了起来,盘查倒也不那么严格了。 琴奴回到家的时候,霜融已经炒好了两道菜,琴奴兴奋道:“女公子,快看婢子买到了什么,是肉,是肉。还听女公子的,搭了几幅猪下水呢。” 因为这块肉,两人对新年都十分期待。 霜融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今天......。 晚间两人都吃饱喝足之后,靠坐在围栏处,耳边是邻舍放鞭炮的声音,头顶是烟花,还有孩童在乡野间跑来跑去。 琴奴犹犹豫豫:“今日婢子看见了一个男人,长得很像爻奴。” 霜融直起腰:“爻奴?” “婢子不确定。” “在何处看见的?” “就在镇上的那座石桥边的多福客栈。” “你怎么现在才说?”霜融即刻起身,要前去寻那爻奴。 “婢子原本不想说,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女公子难道又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可是也知道此人在女公子心中的重量,前不前去见他,也该由女公子自己定夺。” 琴奴立刻跟在霜融身后。 “你不必跟来,你陪我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了。离开我,你反而更安全。也不必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 “婢子虽是贱命一条,却也请女公子允准,允婢子生死相随。” 琴奴单膝跪在地上,缓缓拜伏下去。 霜融在名利场上混迹已久,不过是一朝落魄,身边的经纪人好友闺蜜家人就全都离她而去。这个时候她倒是真心实意地羡慕这个女公子了,这种时候还有人不顾性命危险,陪在身边。 * 镇上虽说简单朴实,可是被这大街小巷的年味装点,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霜融问:“比起麟都怎么样?” 这段日子,琴奴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提一嘴,比起麟都差远了。 琴奴回道:“当然是比不上麟都了!” “还要走多久才到?” “翻过这座石桥就是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城墙烽烟燃起。 “祁人进犯!大家快逃!关紧门窗!” “祁人进犯!大家小心!” 从地心深处传来的轰隆声,震动得一旁的门窗哐哐作响,一队又一队士兵冲向城墙。 却未料到,人群中居然蛰伏着祁人的奸细,纷纷从袖中抽出匕首,春联被染上了一道又一道更深的红。 众人尖叫着四散逃去,边境民众多彪悍之众,立刻帮着本国军队痛击敌军,有的赤手空拳就和这些人搏斗起来,有人回家拿了菜刀就和这些祁人追打起来,一时间倒也难分胜负。 混乱之中,两人都更加擅于近身搏击,各自捞了把匕首,就飞快地往外跑去,逃往边境的那段路程,她们经历了无数次这种场面。 故此此刻两人十分冷静,并肩一路拼杀。奈何寡不敌众,被逼入死巷。 此时两人都换了不要命的招式,配合默契,将追来的一干人等都尽数解决掉了。 正准备跑出去的时候,却听见几对不整齐的步子跑来。 两人对视一眼,琴奴飞快地双手并拢,反掌屈膝,霜融一手扒着墙,一脚蹬在琴奴的掌心,快速地爬上了墙头,一手又将琴奴从两人多高的墙下拉了上来。 两人就近找了个隐蔽处想躲起来,未料到这个铺子里面已经挤了数十人。 却见她们只是径自找到门边的位置坐下,这帮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屋外的战火还燃着,而屋内的有些人心火却也点上了,这几人是镇上的二流子,成日里偷鸡摸狗,无恶不作。 两个女郎刚进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盯上了这两个女郎,镇上几时来了这样苗条的女郎。边境女子骨骼偏大,身形都更高挑些。 这两个女郎样貌不见得多么出色,可是这身段如弱柳枝一般,让人恨不能狠狠掐断。 夜越深,他们那股邪火就冒的越发旺盛。几个人窃窃私语,对着她们评头论足,接着声音越来越大,所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 琴奴咬着牙,怒气冲天地去摸腰间别着的匕首,她断不能容忍女公子被人亵渎。 霜融按住她的手,现在情况未明朗,她们已经许久未曾进食,又都苦战了一天一夜,要是真打起来,声音将那些祁人引来,情况只会更糟。 霜融是从各种谣言是非中伤黑料中走过来的人,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不足以让她皱一下眉头。 这些地痞见她们不出声,反而愈发大胆,围坐过来。 其他镇民虽然不耻这些地痞行径,可是他们也怕引来祁人,居然都假做看不见。 一个地痞探手去摸琴奴的脸,另一人也涎笑着凑近霜融。 几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声过后,镇民们惊恐万状之间,数十个穿着黑盔甲的士兵破开大门,鱼贯而入,顷刻间原本就狭窄的铺子里,犹如黑云罩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章 世家女与奴8 为首那人阔步向前,脚尖踢了踢喉咙被刺了个对穿的几具尸体,顺着淌血的匕首往上看,是两个粗衣麻布,浑身是血的女郎。 其中的一个女郎,尘垢和污血斑驳在她的脸上,一双眼,冷冷清清,比边境的风雪还要寒冷。 边疆的风很冷,灌入屋内,吹得梁爻的玄色披风鼓起,黑色的甲胄压着藏蓝的战袍,头盔上的红色翎羽摇晃着,经过几年沙场磨砺,他的眼神更加坚毅。 月光随着风撒入屋内,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银色的长河。 时移世易,梁爻不是当年那个卑微的奴隶,她也不是那个众星拱月的女公子了。 此时此刻,在这个偏僻的边境小镇,梁爻身后是一干精兵。而霜融身后,只剩下琴奴一个了。 梁爻大步往前,披风扬起,他将霜融牢牢地按在怀里,从前觉得,女公子高高在上,高洁如雪,不容玷污。可这一抱,觉得她像雪一样蓬软,好像轻轻一碰就会融化掉。 彼时,他已经找了她一年零一个月零三天。 * 大帐内一干人等正各抒己见。 祁人这番来势汹汹,不过是觉着他们如今内乱频繁,根基不稳,想趁虚而入罢了。 “我们还是先按兵不动,守好这边境。” “要不然就先下手为强,祁人敢到咱们的地盘上撒野,老赵我就炸掉他们的祁国。让他们没处落脚。。 “不成,现在朝内外动荡,贸然出兵,是要留个大空子给祁人钻吗?” “这也不成,那也不行,到底是要咋么样嘛!我看就由梁大人定夺吧。”老赵声如隆钟。 众人都等着梁爻发话的时候,内帐忽然传来一阵声响,众人不由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内帐。 梁爻听见声响,面不改色:“我们只管守好这边境,其余的事情陛下自会定夺。” “是!”众人抱拳,走出了大帐。 唯有老赵凑到梁爻身边,挤眉弄眼的:“大人真是好福气。” 梁爻知道老赵成日嘴上每个把门的,生怕他说出些什么唐突了她的话。 老赵还待说些什么,生生被梁爻的眼神止住了话头,想了一会还是嘀嘀咕咕道:“这么盯着我干嘛,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有媳妇了不得啊。” 梁爻见老赵掀帘出去了。这才撩开内账的帘子,便对上霜融豪无表情的面孔,梁爻踌躇半晌,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问:“醒了?” 他才说完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废话。 霜融没理会他,只是拿起木簪绾发。梁爻连忙上前,想给她绾发。霜融避开他的手,自己把头发绾好了。 梁爻又问:“饿了吗,想吃什么?” 霜融又弯腰去够鞋子穿,梁爻大手一捞,两只草鞋还不足他巴掌大,而她的脚,不复从前羊脂玉一般,长了一些茧子,还有细微的伤口,他捏得草鞋都变了形,然后拿着两双草鞋就走。 等到梁爻回来的时候,不仅带了好酒好菜好肉摆满了一桌,捎了伤药还有一双粉白的绣鞋。 他要给她的脚上好药,过了一会就给她穿绣鞋,他单膝跪地,握住她的脚温柔地往鞋子里面套:“边境没什么绣鞋卖,先凑合穿,以后我给你买更好的。” “你我如今身份变更,你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奴隶了,我也不是地位尊崇的女公子了,你没必要再忍辱负重,对我卑躬屈膝。”霜融冷笑一声,脚尖勾起他的脸。 梁爻不由忆起当年初见,她也是这样直接用脚尖勾起他的脸。他屈辱地跪着,眼睛只盯着地上,至今他都记得她足上的白绸缎面柔软无匹,还有那盈盈晃动的粉珍珠。 可是这一次他抬起了头,他单膝跪着,并未起身,可气势凌人,坚定起誓:“愿终身为你裙下之臣。” 目光对视间,霜融抽回了脚,下了地,梁爻殷勤地把她领到饭桌前:“多吃点肉。你瘦了很多。” “琴奴呢?怎么不在这里。” “她在这军营之中,你不必担心她。” 霜融又不说话了,饭桌上就梁爻一直在说话,其实从前梁爻话少得很,但是他存了几年的话,一股脑地就想往外倒,说在战场上面的比较多,总好似不经意地提起自己的英勇。最后说起祁人进攻的事情。 霜融终于忍不住掐了掐筷子:“你真不明白我们如今各自的立场?通缉令上还挂着我的画像。而你,是这新皇最锋利的一把刀。” “可你如今不是女公子了啊,我会去疏通,将你通缉令撤下。”梁爻之前也有私心,朝廷的力量当然要比他的大,说不定他就可以更快得到她的消息。他之所以能成为新皇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是由她开的锋。 “是,我已经不是女公子了,可是我骨子里流的血,永远变不了,抹杀不了我曾经的身份。我有可能随时复起,用我的身份,带领那如今一盘散沙的......。嗯......你们口中的反贼。化作沙尘暴,冲垮你们一手建立的你们理想中的世界,到时候复兴麟朝。重新建立起奴隶制度。” 梁爻欲言又止。 “以后你们要议事,提前让我避开即可,我也不想听。” “你对我从无保留。”从前女公子议事从不避他,还会与他谈论时政,梁爻受益颇多。 “所以,这就是我的下场。”霜融撂下筷子。 谈话不欢而散。 一封官信从边境传到京都,不久上百匹快马就从京都便赶到了边境。 梁蔷一下马,就马上去找梁爻了。 “陛下圣谕,召你即刻回京,暂由我戍边。” “臣接旨。”梁爻起身。 梁蔷正准备坐下和梁爻寒暄一番,毕竟也是许久没见了。 梁爻记挂着不知几时就要回来的女公子,担心她们两人撞见,女公子的身份被认出来,他无心寒暄:“边境事务繁杂,不若你先去熟悉一番。” “说得也是,那就辛苦你陪我走一遭了。” “改日吧,我今日累了。”梁爻心不在焉。 “你不是铁打的,居然也会累。”梁蔷取笑完他。 梁蔷快走到军营大门的时候,就见到不远处两个女子相携而来,本来营帐内偶然出现女子也并不出奇,但都是有士兵押着的。 这两人倒是出入自如。 梁蔷召来一个士兵:“她们是什么人?” “卑职见过大人,她们是梁大人的故人。” “故人?她们来了多久了?” “半月有余。” 梁蔷总觉得其中一个女子有些眼熟,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你们上前来。” 霜融和琴奴看着梁蔷身后的百余亲随,对视一眼。老老实实走到梁蔷面前站定,梁蔷摆手:“你们走吧。” 才说完这句话没一会,她脑海里一道明光闪过,这双眼睛!是女公子! 梁蔷抽刀,下令:“麟都余孽,杀!” 霜融和琴奴听到这句话,知道梁蔷已经认出了她们,立马拔腿就跑,方向正是梁爻帐的位置。 梁蔷率人专门截断她们逃去的方向。越来越多的士兵,从不同的地方朝她们包抄过来,两人慌不择路,飞身爬上军营外的两匹战马,狠狠夹了一下马身,马就如离弦的箭,驮着她们冲出了军营大门。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无数的冷箭从身后袭来,山路颠簸,霜融被马晃得东倒西歪,她紧紧地拽着缰绳,像溺水之人,紧紧抓着一根浮木,她伏下身子,上半身紧紧地压着马身,霜融揪住缰绳,往更加茂密的丛林中冲去。 一根冷箭冷冷地扎在霜融耳边的一根碗口粗大的树身上,与此同时,霜融看见身边的琴奴闷哼一声,被一根冷箭刺中了。霜融看也不看,只担心琴奴会拖她后腿。只是拉紧了缰绳,重重地击打着马身,只顾着闷头前进。 马身被几根箭矢刺中,前蹄飞起,一声长嘶之后,倒地不起。 霜融滚落在地,琴奴强忍疼痛,俯身拽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身后追击而来的马蹄声纷纷乱乱,琴奴再次被几根箭矢射中,其中一根更是刺透了她的胸口,她吐了一大口血。山地不平,越往前走,驮着她们两人的这匹马已经开始疲乏,行进速度越发地慢了。 在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的时候,马身再次晃了一下,琴奴一把拔出胸口的箭矢,倒下马去,落马那瞬,她将手中的箭矢狠狠扎进马屁股。 一声痛苦的长嘶,战马开始狂奔。 霜融掐着马绳,连回头都欠奉,一往无前。 琴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抽出了一把匕首,与这群人厮杀着,霜融听见身后的厮杀声,还有那一声嘶声裂肺的呐喊:“快走!” 而不是:“救我!” 霜融终于回过头,远远地看见琴奴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无数的马蹄从她的身上踏过去,而她无知无觉。 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了,霜融觉得眼睛被风吹得生疼。 怎么会有这种人,明知得不到回报,却愿意为之付出所有,乃至生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章 世家女与奴9 直到夕阳西下,霜融骑着的马匹也倒在了地上,她抽出怀中的匕首,和追来的士兵打斗,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以多欺寡算什么本事!”霜融手中的匕首翻了个花:“蔷奴,敢和我单挑吗?” 梁蔷好几年没听见过别人喊自己蔷奴了,恼恨不已:“别拖延时间了,你以为梁爻会来救你吗?” 此话才出,一道身影骑着一匹通体纯黑的战马,踏着如血的夕阳而来,梁爻挡在霜融面前:“都给我住手!” 梁爻的部将听了此话,都停了手,而梁蔷的部下,看见梁蔷摆手,才住手。 “梁大人,你难道不知你身后是什么人?” “我知道。” “那你居然还护着这个麟朝余孽。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弟兄。” “她身份特殊,真要如何也该禀明陛下,再行处理,而不是私自行刑。” 梁蔷简直要气笑了,还禀明陛下处理,这是给她扣个不把陛下放在眼中的帽子了? “呵,那就押回京都,由陛下定夺!”梁蔷打马过来:“不过逃得了今日,逃不了一世,你真以为,陛下会饶她性命?” 梁蔷领着自己部下,悠然地下山去了。 * 翌日,霜融是穿着囚衣,带着镣铐,坐着囚车,梁蔷还特意派了几个亲信监视她,梁爻打马在旁,上千个士兵缀在她囚车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京都方向去了。 午后阳光很暖,梁爻拿着自己的水囊,一口一口地喂着霜融喝着,给她擦干净嘴边的水渍。 “对不住,让你受苦了。让你站在这囚车中。我连给你争取一辆马车都做不到。” 囚车上面开了个圆口子,霜融的脑袋就在那里伸出来,她下巴抵在囚车横栏处,笑容放肆:“毕竟我是个人人杀之而后快的奴隶主,你也是奴隶出身,却对我俯首帖耳。这军中对你已经很不满了。说不定还怀疑你已经和我们这些残余的麟朝贵族联手了。” 梁爻无奈一笑:“你就别替我操心了。” “为了我和他们生嫌隙,犯不着。” “为了你,我心甘情愿。”梁爻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担心,我自有成算。” 这一路,梁爻皱着的眉头不曾松开过,但他待霜融还是一如既往地细心,太阳太烈他就骑着高头大马用身躯给她挡着,风大就给她披上自己的外裳,天气闷热就摘了叶子给她扇风,密林蚊虫太多他专门去给她采了草药防着,担心她无聊就一路搜肠刮肚地给她讲些奇闻趣事。 吃的喝的绝对不假人手,梁爻早已嘱咐好自己身边的几个亲信,一定要时刻注意着,确保霜融的性命无虞。 大家心照不宣,多的是人不愿意让这个曾经的女公子活着回到京都。 囚车运到京都门外的时候,城门大开,城楼的守卫比之前更加严密。 城门两边是夹道的老百姓,明明黑压压的站了一堆人,气氛却是安静的可怕,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打倒奴隶主!” 老百姓纷纷拿出手里的臭鸡蛋,烂蔬菜,石子,砖头,狠狠地往囚车上砸:“你这个坏女人!去死吧。” “打倒奴隶主!” 除了梁爻和他的亲信,不断地挡着砸向车内的这些石子砖头,其他士兵就当做没看到一样,继续前进着。 囚车行进越发艰难,蛋液从霜融的囚衣落下,石子砸到霜融的头上,但霜融慢悠悠地坐了下来,仿佛完全不被当下情形所扰,依旧安之若素。 梁爻气急:“都给我住手!” 群情激愤,无人听见梁爻的喊声,梁爻解下披风,将囚车绕了一圈,挡住部分袭击,和亲信围做一圈,挡住霜融,他们只能尽力护着霜融,却不能对这些百姓动手。 梁爻长眉揪起,声如洪钟:“黑甲士兵,悉数听我号令!” “诺!” “速速维护现场秩序!” “诺!” 纵使许多士兵都觉这个女公子该死,可却不得不服从梁爻命令,分批去疏散人群,就在黑甲士兵分散的时候,楼宇两端,十几道身影从楼顶飞身而下,踩着风,踩过百姓的肩膀,大刀霍霍,将霜融的囚车砍得四分五裂,一齐上前要将霜融带走。 梁爻一把将霜融夺过,放在自己身前,出刀狠辣,毫不容情。 “有麟朝余孽,大家小心!” 为首那人吹了几声口哨,京都街道两旁的楼宇,弓箭手倏忽出现,竟达数千人,所有的箭头都指向街道上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城楼燃起烽烟,城门紧锁,城楼守卫集结,弓箭手预备。 两相僵持,情势一触即发,夹道的百姓尖叫着往家的方向跑,这像是个信号弹,无情的箭矢从楼上射下来,许多黑衣人从楼顶一跃而下,和士兵拼杀起来,两队人马,打得昏天地暗。 梁爻留下督战,命几名亲信路护着霜融往皇宫方向逃去。 * 梁爻黑色铠甲深一块浅一块,灰色战袍被血染透,已经成灰褐色,他的脸骨硬朗,眉眼深刻,鼻子高耸,下巴青黑一簇,额发汗湿,一络络垂在两颊,即便如此,不损他半点俊朗,反而更有男子气概。 梁爻提刀,一路从狭窄的通道过来,血顺着他的手臂留下,覆在了刀身原本沾染的血迹上,他左手紧紧抓着栅栏,青筋毕现,力道之大快要将这牢房的门给拆开。 霜融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他的手上。 耳边是牢中犯人的吵闹声,撞墙声,哭喊声,求救声。 两人异口同声:“你没事吧?” 两人又倏忽失笑:“我没事。” 隔壁的犯人忽然喊话:“不愧是奴隶主,都进牢房了还住独院呢!都这副田地了,还有情郎来看你,真是好命啊,哪像我啊,唉......。诶诶诶......。别别别......” 隔壁犯人在梁爻刀下瑟瑟发抖:“好汉饶命!” 梁爻从栏杆缝隙抽回自己的刀:“管好你的嘴巴!” “你和他计较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罢了。”霜融失笑,抓过梁爻的胳膊,撕了囚衣一角,给他将伤口绑好,忍不住责怪:“这样还说没事?可还有哪里受伤了?”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梁爻摊开手,转了一圈:“你看,我皮糙肉厚得很,你别担心。”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梁爻并不轻松的语气昭示着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这绝非易事,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霜融叹气。 “我只恨我为你做得远远不够,你信我,我一定救你出去!” “梁爻,我虽在这牢狱之中,可我也猜得到,如今这新朝上下,必定处处是攻讦我的声音,你救我,相当于与昔日战场之上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为敌,与皇座之上对你有知遇之恩的陛下为敌,更是与你曾经的支撑着你一路走来的信仰为敌。为我,真的值得吗?” “值!你是何等样人,朝夕相处中我早已清楚了解。你不是他们口中的那个模样。”梁爻马上就要去觐见陛下,但他必须先来瞧一眼她才能放心。 “你的武力足以自保,入口之物必须谨慎,也不要相信任何人。”梁爻从怀中掏出干粮等物,又把水壶解下:“等着我!” 霜融郑重点头:“好。你要小心。” “先别走,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梁爻回头。 “你先答应我。” “我对你,无有不应。” “若无法同时保全你自己,那就放弃我。”霜融的一双手抓着栅栏,指节分明。栅栏中间是她玉白的脸蛋。 乌烟瘴气的牢狱中,犯人鼓噪而起,轰然大笑声、窃窃私语声、骂骂咧咧声、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梁爻猛地欺身过来,只隔着栅栏,吻了下去。 霜融眼中带泪,梁爻眸带茫雾。 他留下最后一句话。“我不会放弃你。” * 皇帝一见到梁爻,就将梁爻的官信丢在地上:“难怪爱卿上书撤了这通。缉榜,原来这陈氏女就在你身边。” “陛下,臣有事启奏。” “如果你是要为这陈氏女求情,那就不必说了。” “我是陛下您的一把刀,也是您为我开锋,可我这把刀是由她为您磨砺。” “朕知道你重情义,这陈氏女曾待你不薄。可你要为她和天下为敌吗?” “她做错了什么?” “她的身份就是她的错!” “我们所弘扬的不是人人平等吗?曾经的身份对她而言,只是桎梏。这个桎梏也已经被打破了啊。为什么还不能平等地看待她,不能给予她平等的权力?” “她的身份,永远无法抹去!” “错的是这个制度,不是她!” “错在她曾经的身份太重要,才会让那帮麟朝余孽痴心妄想。如今天下动荡,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还活着!你说,她该不该死!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理想何时能实现。” “陛下,您曾说欠臣一条命,臣尽可随时来取,拿她的换,可否?” “这不是朕一个人的天下,不是朕一个人的朝堂,也不是朕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你这般为她考虑,可曾为朕考虑过?文武百官的奏折,你尽可看下!你是要朕冒天下之大不!” “陛下是要食言了?” “朕一言九鼎!”皇帝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长剑,丢在地上,之后紧闭双眼:“朕的命在此,你尽可取去!” 梁爻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苦笑一声:“陛下这是要陷我于两难。” 良久,梁爻离开了宫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章 世家女与奴(完) 接下来的日子,梁爻打点刑部牢狱上下,尽力让霜融的日子能过得好些,这牢中的苦刑不是人能受的。 梁爻求遍朝野上下,以求能为霜融开罪,可他的所作所为却让众人心寒,大家都是一路拼杀上来的兄弟,纷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要帮衬他,那是万万不能的了。 就在梁爻为霜融四处奔走之时,一道圣意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陈氏族女,其罪当诛,今日午时,凌迟处死。 此道圣意一出,普天同庆。 断头台下人人洋溢着喜色,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断头台包围地水泄不通。 断头台周围,包围的士兵更是有千余人。 断头台上,霜融跪在断头台中央,接受着万民唾骂。 行刑官端坐在席间之上,目视下方,声若洪钟:“肃静!” 吵嚷的群众顿时安静如鸡。 行刑官话音刚落下,霜融猛地抬首往席间望去,她清楚地看见梁爻目光也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霜融没想到的是,行刑官居然会是他。 此刻在梁爻眼中的霜融,形容狼狈,囚衣脏污,披头散发,头戴枷锁、手腕脚腕都已经被镣铐磨破皮,渗着血。 梁爻的心胡乱地揪成一团,疼的要命,疼得他几乎想伸手进胸膛将揪成一团的心给解开。 陛下命梁爻担任行刑官,他也就只能脱下戎装,卸下佩刀,披上官袍,戴上官帽,端端正正地坐在这席间。 这是给他的警告。 皇帝是要让梁爻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眼前,没什么比痛失所爱更能锤炼一个人的心志了。 这是给他的磨炼。 没有一个帝王能够忍受臣子的威胁,但是出生入死多年,皇帝却还是想要让他回头,陈氏女顺利行刑,梁爻不作无谓反抗,就还是皇帝的得力干将。若不能,今日,也是给他准备的刑场。 这是给他的机会。 可是,陛下的用心,他注定是要辜负了。 梁爻起身手持状书,粗略地说了一通陈氏女之罪,台下又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唾骂声。 可是没一会,百姓都有些听不明白了,行刑官开始细数陈氏女过往功绩了。 台下一片又一片的质疑声,在行刑官沉稳的声调下,慢慢安静下来。 麟朝四十年,历朝历代女子地位低下,陈氏女接掌陈府后,参与朝政之后,大施新政,大大提高了女子地位。 麟朝四十一年,辽东水患,陈氏女出动府兵救人,事后重铸河提,兴建石桥。 麟朝四十五年、疫病蔓延,陈氏女请各地名医,共研治病办法,救了千余众。 麟朝四十八年,饿殍遍野,陈氏女开仓放粮,与众共抗旱年......。 随着梁爻铿锵有力的一字一句,场面彻底安静下来,这些年来,大家活得都很艰难,对这些给他们造成苦难的贵族恨之入骨。可其实这位曾经的女公子,只不过是占了贵族中最尊贵的位置,可她不鱼肉百姓,也不残害忠良,也不凌。□□隶,虽是一介女子之身,可她在这个位子上,尽自己所能,力求麟朝安稳,百姓安居。 时隔太久,大家都记不清楚陈氏女曾作出的这些事情,她和那些贵族并不一样。这个女公子享尽了尊荣,如今跪在法场等候死亡。 一百多斤的镣铐沉甸甸地压着霜融的脖子,便是一般的男人都受不住。她却还是脊梁笔直,她的头颅仍然高傲地扬着,是不认罪,不屈服,不卑下。 坐在梁爻身边的官员震惊过后,上前阻止梁爻,直接从签筒里面抽出一根红色的木牌。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百姓只是停止了唾骂,仍旧没人为她说一句话,麻木不仁地看着这位曾经权倾天下,如今却即将惨死刀口的女公子。 官员一把将手中的木牌抛出,木牌飞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木牌砰然落地。 刽子手毫无感情地举起手中的大刀,这一刻被拉得很长。 人间黄泉的关头,她在大家眼中,也只是平凡女子,是血肉之躯,也是可怜之人。 群众哗然,也有女人落泪,也有文人叹气,也有士兵别过头,不忍看。 风拂过,树影拂动,一半光明,一半黑暗,霜融跪在法场之中,沐浴在光明之中。 就在刽子手的刀即将落下来的那一瞬间,霜融还是没联系上系统,她想,一定很疼。 恍惚间,一把大刀横空而出,将她头顶上的刀劈飞,又是一阵劲风,雪亮的大刀晃了一下她的眼睛,身上的枷锁被大刀从中破开,枷锁,锁链都砰声落地。 梁爻身躯高大,腰背绷得紧紧的,牢牢地把霜融拢在身后。 官员怒骂:“梁爻你疯了!竟和麟朝余孽勾结!你是何居心!你个叛徒!” 官员一声令下:“奉陛下密旨,诛逆贼!” 士兵如潮水一般涌去,将他们包围起来。 两人被所有士兵包围着,插翅难飞。 追击的士兵不少是和梁爻曾经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见梁爻反过来护着这个女人,都是无法置信。 梁爻的一个亲信大喊:“梁大人,您别做傻事!定是这个女人蛊惑了您,您快回头!陛下定会既往不咎的!” 老赵质问:“大人!难道你要为这个女人放弃一切吗?你要放弃对你一力栽培的陛下吗?你要放弃现在的康庄大道吗?你要放弃我们这些弟兄,我们好不容易一起走到今天啊!您要放弃我们共同的理想吗?理想还没有完全实现啊!难道您就要放弃了吗?您还记得当初我们的誓言吗?你要放弃我们共同的信仰吗?” 声声质问下,一字一句,回声狂狼如潮。大风呜呼声,百姓的尖叫声,刀剑相击声,杂乱的脚步声,士兵铿锵有力的口号在法场久久回响。 “没有压迫!” “没有奴役!” “没有杀戮!” “人人平等!” “只有自由!” 梁爻眼中有泪,喃喃道:“没有压迫,没有奴役,没有杀戮,人人平等,只有自由。”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支撑着他走到今天的信仰。 “大人!您回头吧!”众多士兵异口同声。 “最难的一关,我们已经一起闯过去了,即使没有我,也会有千千万万人为这大业前赴后继。” “大人!”喊声竭嘶底里。 “我若回头,身后便是一具红颜枯骨。”梁爻摸了摸霜融的发顶:“我万不能,这是我最心爱的姑娘,她只有我了。” 霜融往后退了一步,高台的风越来越大了,吹得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你回去吧。” “别说傻话。”梁爻上前一步,紧紧牵着她的手。 “梁爻,我没说傻话。你回去吧!”霜融对他从无真心,无论是笑,还是哭,还是吻,还是动情,从头到尾,全是做戏。 她半生在名利场浮沉,只为自己而活,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从琴奴到梁爻,一个是为了别人付出生命,一个是为了别人付出所有。 霜融即便在这个世界死了,也不过是回到原来的世界罢了,根本不值得他为她牺牲,从没人这样对她不计回报,为她倾其所有。 “你何必为我牺牲这么多,我不值得。”霜融的世界里面,只有衡量。 “你怎知是牺牲,我亦是成全自己。你总问我,值不值得,可感情是不能拿来衡量的。”梁爻听见山河呼啸着冲开了他的心房,为了她能活下来,他拿权势、前途、性命、理想、信仰、他的一切,为此献祭。 梁爻做这一切,从不奢求回报,她当年待他再好,可他总觉得她对他是没有真心的,予或取,她都只是站在自己立场。可是这一刻,他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到底是不是也住着他,可是她愿意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她不是全然无动于衷,这就足够了。 梁爻低笑一声,把她拉回自己身后,坚定道:“我们一起走!” 哪怕今日,共赴的是黄泉,他也甘之如饴,绝不回头! 梁爻举刀备战,这一举措也让士兵都放下了私人感情,严阵以待。谁也不愿意对曾经出生入死的弟兄刀剑相向,可造化弄人。 梁爻挥刀,就如一滴水溅入沸腾的油锅,炸开了锅,好一阵刀光剑影,殊死搏斗,梁爻和霜融寡不敌众,渐露疲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无数的黑衣人从天而降,涌入其中,与众人缠斗在一起。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护驾!” 不远处的高楼人语嘈杂,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向那里涌去,众士兵马不停蹄地往那边赶,只余了几人和梁爻霜融对峙。 高楼之上,皇帝抬手一挥,法场周围越来越多的士兵涌出来,将这里黑衣人包围得水泄不通,誓要将这些麟朝余孽一网打尽。 这一战,厮杀到了天亮。 梁爻和霜融也终于从一片混乱中逃了出来,梁爻不知道的是,彼时皇帝就站在高楼上,看着他们一路北去。 两人共乘白马,一路清风,一路逃至密林深处,参天大树直入天际,墨绿色枝条拂过他们的黑发。 梁爻喜欢这里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他拥着身前的她,指着山顶:“我们以后就住在那吧,远离人烟,远离尘世,远离所有的是是非非。” 霜融回头,笑容比山间这清风更清爽:“好。” 繁星揽月,清风揽树,他揽着她。 此行,共赴余生。 必定,不负此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