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足》 第1章 初入丁府（上） 眼瞅着到了腊月初八，梅府热闹起来。 今儿个，是梅馨的“好日子”。十七岁生辰，十七岁出阁。梅老爷了的合不拢嘴，梅夫人在一旁以帕拭泪，梅老爷一个不耐烦的眼神丢过去，梅夫人吓得噤了声。 十七岁，大好的年华，可梅馨只能嫁人为妻。十七岁，同龄的儿时伙伴都已嫁人，也都有了孩子。 可梅馨要嫁的，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梅家家大业大，两个女儿梅馨十七岁，梅香十五岁， 梅夫人也是温柔贤惠，同城人都羡慕梅老爷的好福气。 梅馨是难得的美人，模样周正，瓜子脸，双眼皮，眼角一颗泪痣更是熠熠生辉，养在深闺的女儿总是白些，梅馨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啧啧，好一个美人胚子。 琴棋书画，样样都好，尤其女红，经她的纤纤玉手一绣，更是一绝。梅馨及笄刚过，前来提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只是这梅老爷一直不满意，拖到了十七岁才让梅馨出嫁。 梅老爷选中的是同城为商的丁家。 丁老爷早逝，留下两子一女，丁夫人丁柳氏精明能干，硬是撑住了一个家，带大了三个儿女，大儿子丁忠游手好闲，二儿子丁孝贪花好色，小女儿丁洁骄横跋扈。 梅馨要嫁的，便是这丁忠。 听说梅馨要嫁给丁忠，众邻里都唏嘘不已。 我们的故事，便从这里开始了。 梅馨被喜婆搀扶着，三寸金莲和绣着喜字的大红盖头让她无法走快。 梅夫人牵着十五岁的梅香送到大门口，梅香虽然只有十五岁，可人小主意大，姐妹俩经常在一起说悄悄话，她不止一次跟妹妹说过她不愿意嫁。 小小的梅香心里有着主意，绝不像姐姐一样任人摆布。 梅馨心里苦，可又有什么办法，爹爹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丁忠的为人全城没有不知道的，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少爷，唉，这梅馨，怕是要吃苦了。 到了正午吉时，梅馨被扶到喜堂，拜了堂，就算是“丁家人”了。 梅馨坐在床边上，把盖头掀开一个角，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吱呀。”古老的木门被推开，梅馨连忙放下盖头。 “小姐！”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传来。 “佩枝！”梅馨一把扯下盖头，惊喜的看着来人。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柳叶眉，双眼皮，脸颊两边长了均匀的雀斑，梳两个麻花辫，很是机灵。 佩枝是梅馨的贴身丫鬟，十五岁了，从小陪着梅馨，面儿上是主仆，背地里就像姐妹一般。 佩枝手里端着一盘梅馨平日里爱吃的点心，是她悄悄从厨房拿的。 “小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佩枝这丫头，年纪虽小，但天性聪慧，很是懂得梅馨的心思，这一次作为陪嫁丫头，跟着来了丁家。 梅馨真的是饿了，此时只有主仆二人，她便顾不上许多，飞快的吞咽着。 “小姐，我刚刚在府上偷偷看了，这丁府真不错，又大又漂亮，可好了。” 梅馨停下来，眼里生出几分悲凉，叹了口气，“嫁的不是想嫁的，也是不如意的。” “小姐，你别这么说，事已至此，也是无法了。” 梅馨一贯是逆来顺受的，从来也不会为自己争辩，这次嫁入丁家，虽心里百般无奈，可面儿上却无半分不情愿。 这性子，也是随了梅夫人。 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喝的烂醉如泥的丁忠。梅馨马上盖好盖头，佩枝也站在一边，低下头。 丁忠跌跌撞撞奔向床，一头栽了上去，呼呼大睡。 “佩枝，你先下去吧。”梅馨隔着盖头吩咐佩枝，“是小姐。” 佩枝看了一眼梅馨，担心的出去了。 梅馨顶着盖头，这是规矩，新娘子只能由丈夫掀盖头。 梅馨坐了一夜，这头一夜，就叫梅馨领教了丁府的生活，往后，她还有的受。 丁忠一夜未醒，梅馨一夜未眠，顶着盖头，坐了一夜。 佩枝在门外守了一夜。 翌日。 丁忠还在睡，坐了一夜的梅馨又困又乏，她虽是女儿身，在家也是娇养惯了的，可是在这丁府中，没有人会心疼她。 娘说过，嫁了人，就要敛了性子，就要忍，夫君是天，要以天为尊，要孝顺公婆，要三从四德。。。。。。 这许多的许多，便是梅馨娘几十年的“经验”罢。 “大奶奶，大奶奶，”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唤醒了梅馨，“您和少爷起了么？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门外是佩枝，还有丁府的丫鬟青玉。 是丁夫人“专门”派来伺候梅馨的。 梅馨只能自己掀盖头，闷了一个晚上，终于能喘口气了。 “少爷还在睡呢，再等会吧。” 不能再等两天大奶奶，老夫人已经等着了，再迟她老人家要生气的。”青玉提醒道。 “这。。。。。。夫君，夫君，该起了，要去给娘请安了。”梅馨轻轻唤着如死猪一样的丁忠，没反应，又用小手去推，丁忠几不情愿的睁眼，粗暴的吼道，“大清早的，叫魂呢？老子还没死呢，你是不盼着老子死了你好改嫁？啊？丧门星。”丁忠用被蒙了头，继续睡。 梅馨不吭声了。 一瞬间委屈，酸楚涌上心头，这就是她嫁的“如意郎君”吗？ 她默默地整理衣服，一夜未睡，衣服都还平整，只是脸上的倦容用水洗不掉。 梅馨打开门，“我们走吧。” “可是少爷。。。。。。”佩枝欲言又止。 “让他睡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来到客厅，丁夫人已经在那了，她闭着眼，手里佛珠转呀转，嘴里念念有词。 “娘，儿媳来迟了，请娘恕罪。” 老夫人睁开眼，“儿媳妇来了，忠儿呢？” “回娘的话，夫君他还在睡。”梅馨小声说着。 丫鬟已经端来了茶，把跪垫铺到老夫人脚下，梅馨端着茶，小心的走过去，跪下，“娘，请您用茶。” “嗯。”老夫人接过茶抿了一口，放下茶杯，从桌上拿了红包递过去。 “多谢娘。” “去吧。” “是，儿媳告退。”梅馨退下了，老夫人的脸上只有漠然，眼里鄙然。 早饭十分，丁忠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 梅馨已经请安归来，看到丁忠起来，端了洗脸水过去，她这才细细打量起丁忠，再普通不过的一张脸，粗眉，小眼睛，个儿倒是挺高的，身量也匀称，就是这模样，差了点，配梅馨这么个美人儿，真是亏了。 丁忠表现的极不耐烦，擦了脸，便要走。 “夫君，娘方才派人来，传早饭了，让我们过去。” “知道了。”丁忠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梅馨跟在后面，吃力的迈着步子，虽然有佩枝青玉搀着，却还是走不快。 饭厅。 老夫人正襟危坐，依然转动着佛珠，她当然坐在主位，一副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 “娘。”丁忠先到老夫人面前，“儿子给娘请安。” “娘。”梅馨气喘吁吁的赶上来，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一闪而逝。 “都坐吧。”老夫人把佛珠绕到手腕上，往上推了推。 “谢谢娘。”丁忠坐到老夫人旁边，梅馨站在那里，显得手足无措。 “儿媳，你要记着夫唱妇随，你夫君在哪，你自然要在他旁边伺候着，夹菜添饭。” “是，娘。”梅馨恭顺的站到丁忠旁边，丫鬟摆好碗筷，“吃饭吧。” 老夫人先动筷，接着是丁忠，梅馨小心翼翼的给两人夹菜，生怕一不留神手抖了，菜掉到桌上。 老夫人看穿了梅馨的胆怯，给蓝玉使个眼色，蓝玉站到梅馨跟前帮她夹菜。 “儿媳既然已经嫁到我们家，就是丁家的大奶奶，做派言行都要像个主子，不必拘泥，也不要放纵，做好为妻的本分，我丁家，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娘的教诲，儿媳记住了。” “嗯，吃过早饭，你们就去做自己的事吧，我还要诵经，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扰我。儿媳若是没什么事，就去园子里逛逛，也好熟悉环境。” “是，娘。” “知道了娘，您就放心去吧，不必管我们。”丁忠三两口吃完，他巴不得老夫人不管他。 “儿媳，这府里大小丫鬟，仆人，你可以任意差使，若是有不顺心的，尽管来告诉我，他们若是哪儿做的不好，我不饶他们。” “知道了，娘。” “你们吃吧，我要去诵经了。” 蓝玉搀着老夫人走了，丁忠一看老夫人走了，碗筷一甩也要走。 “夫君，”梅馨叫住他，“有劳夫君带我走走吧，我刚来，什么都不懂，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请夫君不要见怪。” “不是有丫鬟吗？我没空，自己该干嘛干嘛去，”丁忠不耐烦的指着梅馨，“我警告你啊，要是敢来妨碍我，老子把你踹回家去。” 丁忠说完拂袖而去，梅馨眼眶微红，眼看就要掉下泪来，青玉及时递上手帕，“大奶奶不用难过，大少爷就是这个性子，等会吃完饭，我陪您走，您要放宽心，以后日子还长呢，没事的。” “好吧。”梅馨确实没吃饱，饭桌上就剩下她一人，干脆好好吃一顿。 青玉佩枝看她吃完了，一人一边来扶她，“大奶奶，我带你们走走，咱们家院子可是城里一绝，可漂亮了。” 深冬寒冷，青玉提前备好了手炉，梅馨拿着手里暖乎乎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好漂亮！”佩枝到底是孩子心性，看见园子里花红柳绿，不免欣喜万分。 “这花。。。。。。”梅馨走到梅树前，“真漂亮，这满园子的梅花，真是一景！” “回大奶奶的话，是梅花，这园子的梅花都是咱们姐妹种下的，因着老夫人喜欢鲜艳，所以姐妹们对这些树的培育格外上心，一到腊月，满树开花，谁看了，都说好。” “真好看，难为你们了，巧手幸苦。” 青玉伶牙俐齿，叽叽喳喳的跟梅馨说着，梅馨咳嗽两声，“大奶奶，您坐会儿，我去给您倒茶来。” “去吧。” 看青玉走远了，佩枝才敢凑近了梅馨，“我的天，她也太能说了，伶牙俐齿，比咱家二小姐还要聒噪。” “别这么说，我看她人不坏，话多一点也没什么，你忘了在家的时候，要是没有香儿那张嘴，咱们的日子还不无聊死了。” “倒也是，就是不知道，她人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 “别乱揣测，人来了。” “大奶奶，您喝茶。” 青玉递过茶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来，佩枝，这是前儿个大小姐赏的，我没舍得吃，你尝尝。”青玉打开纸包，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点心，“大奶奶在家想必经常吃这个，我就不让您了，这几块，就给佩枝吧。” “这我哪好意思啊！”佩枝心里高兴，面上推辞着。 梅馨笑笑，“佩枝，你就收下吧，青玉一番好意，别辜负了她。”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青玉。” “嗨！跟我还客气，我是真心喜欢大奶奶，喜欢你，我愿意跟你做姐妹，打昨儿个你们一来，我就知道，大奶奶是个好人，佩枝你也是，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咱们有的是时间相处，时间长了，你们就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了。” “谢谢你青玉。”梅馨暗自叹口气，如果这府里的人都是青玉这般好，那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放下茶杯，梅馨打量着园子，布置的精细巧妙，假山石屹立在园中央，池水结了厚厚的冰，仔细看，底下还有鱼在游。 长廊石柱，刻着花鸟鱼虫，和水池潇湘回应，廊沿上大大小小的燕子窝，整齐排列，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燕子。 园角一处用木桩围着，里面种了蔬菜，“这是管家让种的，说是自己种的菜吃着香。” “真好！” 这园子，当真是一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初入丁府（下） 梅馨细细品着茶，忽的瞧见菜地里多了一个人，正拿着锄头翻地，身板纤细，单薄，扭过正脸来，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梅馨起了好奇之心，这么一个瘦弱的少年，怎得做这杂活，“青玉！” “大奶奶，您有何吩咐？” “他是谁？” “回大奶奶的话，他叫鹤情，是管家的侄子，原本也是书香门第，怎奈家道中落，管家便接到府里，做些杂活，待到成年再送出去某个生计。” 梅馨当下心里一愣，有点想笑，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夸道，“鹤情，好名字，出自，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果然是书香门第，就连着名字也取的富有诗意。” “大奶奶当着面儿可别这么夸他，这鹤情脸皮薄，平日里姐妹们多跟他说句话，他都脸红。” 青玉说着，也掩嘴轻笑，梅馨观察着青玉的表情，心中有了数。 梅馨在园子坐到晌午，虽然天气寒冷，一夜没睡的梅馨是哈欠连连，手炉已经没了温度，本想着去小睡一会，想到不是自己家，恐叫人笑话，还是算了吧。 梅馨坐在石凳上打盹儿，青玉换了新的手炉来，“大奶奶，您要不回屋躺会儿？这凉，当心受了风寒。” “小姐，我们回去吧，我把您的针线盒子给带来了，您要是闷了，我陪您绣花儿！” 梅馨思索片刻，“好吧，我们回去吧。” 青玉端了茶杯，佩枝掺着梅馨往房间走，梅馨心里一直想着早上的事，没留神脚下，绊倒在长廊的台阶上，“大奶奶，大奶奶您没事儿吧？” 青玉忙放下手里的茶杯，和佩枝一起把梅馨扶起来。 “小姐你怎么样？都怪我，这怎么，两个大活人在跟前儿还让您摔一跤。” 佩枝快急哭了，自家小姐身子娇弱，这要是摔坏了可怎么好？ “别担心，我没事。”梅馨虽然安慰着两人，忽的觉得手腕有些疼痛，佩枝惊呼起来，“小姐，你受伤了！” 梅馨细白的手腕被台阶的棱儿磕出一道口子，正往外渗着血，青葱玉手也破了皮。 “哟，这就是我们家刚过门儿的大嫂吧！果然身娇肉贵，摔一下就流血又破皮的。”对面廊下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约莫十五六岁，一身白衫子，套一件青绿色掐牙背心，裙摆上绣了几只展翅蝴蝶，梳了流云髻，模样也是娇俏可人。 “大小姐，这是咱们家大小姐，单名一个洁，小名唤作玉洁，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 梅馨还没来得及反应，丁洁已经走到她面前，面带讥讽，“大婚之日不曾拜见，大嫂不要见怪。” “小妹说哪里的话。。。。。。” “谁是你小妹？”丁洁突然提高音量，吓的梅馨一哆，“给你点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管我叫妹妹，你算什么东西！我是这家里的大小姐，你不过是哥娶回来传宗接代的，以后见了我要先行礼，掂清楚自己的身份，别不识好歹。” 丁洁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梅馨还没缓过神来，佩枝也愣在原地。 “大奶奶，佩枝，”青玉轻轻唤着两人，梅馨这才反应过来。 “我的天，这谁家闺女要是这么没有教养，还能嫁的出去吗？” “佩枝，别胡说。”梅馨嗔怪的瞪了佩枝一眼，虽然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青玉取了药匣子，“这是咱们家祖传的伤药，可灵了，涂上一点，马上就不疼了，还不会留疤。” “幸好伤的不是很深，不过流了那么多血，还是要好好补一补。” “没那么严重了，佩枝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大奶奶，今天的事您别生气，大小姐就是娇生惯养，虽说脾气坏了点，但人心不坏，小孩子心性，我们姐妹从小伺候她，知道的，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是夫君的妹妹，我是做嫂子的，怎么能跟她计较，没事的，你也说她是小孩子，长大些就好了。” 青玉细细的为梅馨包扎，“大奶奶您真好！大奶奶您先休息一会，我去厨房看看，让他们给您炖点补血的汤来。” “青玉，不用麻烦了。”梅馨不想太“招摇”，“怎么能是麻烦呢，您是咱们的大奶奶，都是应该的。佩枝，你先伺候大奶奶，我去去就来。” “你去吧，这有我呢。” 梅馨抚摸着手腕上的纱布，“小姐，很疼吧？” “佩枝我没事，一点小小的伤，没事的。” “小姐，今天看见的那个，鹤情，我觉得小姐怪怪的。” “有吗？” “有啊，您说到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神情很奇怪，青玉没看出来，可是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您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 “就知道瞒不过你，我只是觉得好笑，既然书香门第，取名会用‘鹤情’吗？既然要引用古诗，碧霄不好吗？云霄不是更好？鹤情，多了一些风尘气，更象是花楼里的，小倌儿。” “风尘气，我没感觉出来，就觉得挺好听的，”佩枝挠挠头，“对了小姐，您刚刚说，花楼，莫非。。。。。。” “你想哪去了，我是听爹说的，那年家里来客，爹在书房招待，我刚好路过，见他们聊起，就听了一会儿。” 佩枝拍拍心口，“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我就说小姐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呢。” “当然是你想多了，小丫头人不大，成天胡思乱想。” 佩枝不服气的说道，“哪里是我胡思乱想，小姐已经嫁人，就不比在家，一言一行都要小心，小姐自己不是也说，不能有言行不当，怕被他人耻笑。” “这话当然是对的了，娘说，女儿家要学规矩，要守规矩，嫁了人就更要做好媳妇的本分，这样才不会被别人说三道四。” 梅馨说着，脸上浮现出少女的憧憬和自信。 “像我们家小姐，就是贤妻良母的最好典范，今天看见那个大小姐，再一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小姐是天上的仙娥，她是地下的狗尾草，一点家教都没有，将来肯定嫁不出去。” “佩枝，别瞎说，她怎么说都是我的小姑，她还小，不懂规矩是暂时的，这不是在家，说话要以防隔墙有耳。” “小姐我知道。” 梅馨自知丁洁给她的是下马威，可她又能怎样？ 且不说梅馨是初来乍到，就是她平日里逆来顺受的性子，她也不会怎么样。 青玉敲门进来，“大奶奶，老夫人那边传午饭了。” 梅馨捋好袖子，把缠绕的纱布隐藏好，“佩枝，我们走吧。” 到了饭厅，没见到丁忠，梅馨本想问一问，可又不敢开口。 “娘。” “嗯，儿媳来了。” 午饭丁洁也在，她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坐在老夫人旁边。 梅馨站到桌旁，给老夫人添饭，夹菜，这顿饭老夫人吃了很久，梅馨一直站着，腳又酸又痛，丁洁仿佛故意一样，慢慢悠悠吃饭，还一直拉着老夫人说着话。 “娘，您可是给我哥娶了个好媳妇，细皮嫩肉的，才摔了一下，就又破皮又流血的，身娇肉贵，可真是个‘千金小姐’，金贵的很。”丁洁说话带刺，还时不时的翻个白眼。 老夫人放下手里的碗筷，“哦？儿媳摔伤了？伤的重不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梅馨连忙摆手，“没事的娘，多谢娘关心，也谢谢小妹担心了，就一点点伤，过两日就好了。” 青玉还想说什么，佩枝忙拽她的衣袖，止住了她的话头。 “蓝玉，去告诉厨房，炖人参鸡汤来给你大奶奶，再找个大夫来看看。” “是，老夫人。”蓝玉出去前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 这下梅馨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梅馨一直记得出嫁前娘亲的嘱咐，为人处世要低调，不可张扬，不能给婆家添麻烦。。。。。。 梅馨都牢记于心。 “洁儿，你两个哥哥呢？”老夫人喝完最后一口汤，问向丁洁。 梅馨这才知道丁家有两个儿子。 “我怎么知道，哥哥一向不愿意搭理我，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去做什么，哪里会让我知道。”丁洁靠着老夫人撒娇，勾起了梅馨对家的思念。 虽然这才离家第二天。 “你对你哥哥也太不关心了，毕竟是丁家的香火，將來要继承家业的，你呀，太任性了。” 丁洁噘着嘴，“娘，我也是丁家的香火啊！你怎么就不多关心关心我，再说我任性还不是娘宠出来的。” 老夫人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是是是，你也是，都怪我，太放纵你了，这么任性，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才好。” “问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家家大业大，我要是嫁人娘肯定要准备一大笔嫁妆，嫁妆足，就有底气，我看婆家敢给我气受。” 丁洁说到嫁妆，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梅馨一眼，梅馨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丁洁是什么意思。 但她能肯定，丁洁是有所指。 好不容易伺候老夫人吃完饭，梅馨暗自松了口气。 她几乎要站立不住。 三寸金莲锥心的疼。 梅馨被扶着往房间走，青玉先把准备好的饭菜送回房，佩枝陪着梅馨慢慢的走。 “小姐，我背你吧。” “我没事，别大惊小怪，这点路我还是能走的。” 早上梅馨知道了回房间有一条近路，从园子走，穿过长廊，就很近了。 梅馨疼的直冒冷汗，没注意到对面过来的人。 是丁府的二少爷，丁孝。 丁孝看到梅馨眼都直了，这城里那么多美人，有哪个能比得上眼前这个。 清丽脱俗，顾盼生烟。 丁孝往前走，堵到梅馨面前，“喲，这是哪来的小美人啊！要去哪儿啊？跟爷说说！” 佩枝挡在梅馨前面，“不得无礼，这，这是丁家的大奶奶。” 丁孝听到大奶奶三个字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蔫了下来，可他还不死心，又摆出一副猥琐的无赖嘴脸，“原来是大嫂，失敬失敬，还望大嫂，不要见怪。” 梅馨想着他是丁府的二少爷，“是二叔，大婚那日不曾见过，今日有幸得以一见，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大嫂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二叔见谅，佩枝，我们走。” 丁孝看着梅馨的背影，扣着下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这么好看的女人怎么就嫁给我大哥了，真是浪费。”他思索着，怎么也要揩点油下来，不能白白便宜了大哥。 梅馨不知哪来的力量快步逃回了房间，佩枝也是拍着心口，“这个二少爷怎么这副嘴脸，真是个纨绔子弟。” “别胡说，他是二少爷，是我的小叔子，大不了，以后我们绕着他走。” 梅馨总算是能歇一会了，佩枝半蹲着，把梅馨的腿搭到她腿上，轻轻的揉捏着金莲，梅馨疼的冷汗直流，当年裹脚都忍过来了，今天多站了一会，就疼成这样，往后可怎么好？ 冬日天黑的总是很快，刚到酉时，府里便点起了灯。 梅馨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丁忠。 伺候老夫人用过晚饭，梅馨已经疲惫不堪，自小身体就弱，又一直娇养着，在家十几载，何曾伺候过谁？ 可既然嫁了，就要遵守媳妇的本分，伺候好公婆，侍奉夫君，梅馨咬咬牙，一定要坚持下去。 她不知道，另一边的丁孝是盯上她了，今天的第一面，也为她今后悲惨的生活埋下了种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三朝回门（上） 新婚第二日，梅馨独守空房。 本以为天黑了丁忠会回来，梅馨一直等到子时，都不见他的影子，问了家仆，丁忠一整天都没回家，好像是去了花柳巷。 梅馨心里苦，晚饭时老夫人特意交代了白喜帕的事，本应该在新婚之夜就完成的，这都第二天了，梅馨总共就见了丁忠两次，她一个人，怎么完成？ 困意一点点吞噬了梅馨，她倒在床铺上睡了，到了后半夜做了噩梦，惊醒，再也睡不着了。 屋外寒风吹的呼呼作响，梅馨裹紧了被子瑟瑟发抖。 捱到天快亮了，梅馨才眯了一会。 风吹了一夜，倒是吹走了乌云，带来一个大晴天。 青玉佩枝伺候梅馨梳洗，嫁了人，就要梳发髻，梅馨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发髻，把头发都盘起来，紧的头皮疼。 梅馨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俊俏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细眉微蹙，上了胭脂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倒是大红的衣裳衬的她更加娇嫩。 “青玉，大少爷，回来了吗？” 青玉低着头，咬着唇，低声的说，“回大奶奶，大少爷，到现在都没回来。” 梅馨强颜欢笑，“没事儿，男人嘛，不着家是正常的，回头等他回来了，我给他做几个拿手小菜，兴许，他就不出去了。” 娘说了，要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早饭时分，丁忠不在，丁孝，丁洁倒是都来齐了。 当着老夫人的面儿丁孝倒也不敢放肆，规规矩矩行了礼，梅馨退后两步，稍稍弯腰，算是见了礼。 “儿媳，你夫君昨儿个回来了吗？” 梅馨拿着汤勺的手一抖，洒出来些，青玉赶快接过来，打着圆场，“大奶奶是昨晚是担心大少爷，没睡好吧，连筷子都拿不稳了。”青玉说着偷笑一下，顺便瞄一眼老夫人。 “夫君他，昨夜没回来，儿媳也，不知道夫君去哪里了。” 老夫人叹口气，“唉，我这个儿子啊，哪儿都好，就是喜欢寻花问柳，我老啦，管不了了，以后，就靠儿媳了。” 梅馨苦啊，可又不能说，“是，娘，儿媳知道。” 老夫人慢条斯理的啜着汤，突然抬头，“儿媳，明日，你该回门儿了。” 梅馨又是一愣，继而喜上眉梢，“娘，回门儿？我能回家了？” “等忠儿回来，让他陪你回门儿。” “谢谢娘！” 梅馨在欣喜和惴惴不安中等待了一天。 喜的是可以回家了，不安却是担忧丁忠不肯陪她回去。 新妇回门儿没有姑爷陪着，会被说闲话的。 赋闲的一日很快过去，丁忠总算是回来了。 老夫人叫了两人过去。 “忠儿，明日你该陪你媳妇该回门儿了，礼我已备好，明日一早你们就动身吧。” 梅馨感激不已，忙上前行礼，“多谢娘费心了，儿媳感激不尽！” “说哪里话，我们如今已是一家人，这种虚礼就免了吧。” “是，娘。” “娘，她自己回去不就得了，干嘛还要我陪着。”丁忠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陪什么媳妇儿，有这时间不如去喝花酒。 老夫人板着脸，“新妇过门三天回门儿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由夫君陪着也是规矩，你让你媳妇儿一个人回去，不怕别人笑话。” “笑就让他们笑呗。”丁忠小声嘟囔着，老夫人的语气严厉起来。 “忠儿，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这么没有分寸，成天不着家。” “是，娘，我错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收收心好好过日子了，娶了媳妇儿，要给咱们家延续香火，传宗接代。娘可是等着抱孙子呢！” 梅馨羞怯的低下头，脸上浮上红霞，她盯着自己的脚，心里像小鹿乱撞。 “今儿就别出去了，好好陪陪你媳妇儿，明儿一早就动身。” 丁忠一肚子不愿意，面上还是恭敬的，“知道了，娘。” “你们去吧，我也乏了。” “娘，您好生休息，儿子退下了。” “娘，我们走了。” 跨出门槛，梅馨喜上眉梢，但这喜悦还没有持续，“夫君，你累了一天，等会回房，我给你打盆热水泡泡脚吧。” “别装模作样，我看着就恶心。”被丁忠的冷言冷语击的粉碎。 丁忠大步走了，他没回新房，在他自己的房间睡了。 新婚第三日，梅馨独守空房。 捱到天亮，青玉已经打点好一切，在门口候着了。 到了大门口，意外的看到了丁忠。 丁忠骑在马上，看都不看梅馨一眼。 梅馨小小的欣喜了一下。 青玉佩枝扶她坐进马车，梅馨掀起窗帘看向外面，要回家了！ 梅府在城南，丁府在城北，一来一回，最慢也就一个半时辰，何况这丁府的家仆都是急性子，赶起马车来也是快的。 才走了没一会儿，丁忠调转马头返回了，中途离开，还不忘警告梅馨嘴巴严实点。 梅馨失落的靠着窗檐，有泪流不出。 颠簸过后，马车停在了梅府门口。 梅夫人携梅香早早的等在了门口。 旁边穿蓝衫子的就是梅香了，短衫下面是一条白色裙子，梳着两个辫子，简单，却也不失少女活泼。 梅香穿的略单薄了些，一阵冷风吹过，梅香缩了缩，梅夫人替她紧了紧衣领，“就不知道多穿点，佩雯，去取二小姐的披风来。” “不用了，姐姐这不来了。” “娘，小妹！” 梅夫人热泪盈眶，忙迎上前去，“馨儿，回来了！” 梅香在梅夫人身后探头探脑，“姐，姐夫呢？怎么没看见我那‘万里挑一’的姐夫啊？他没陪你回来吗？真是爹选的‘好女婿’。”梅香嗤之以鼻，媳妇回门都不陪着，这什么男人啊。 梅夫人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让你爹听见了又要骂你了。” 梅香嚷着，“本来就是啊，我说错了？”接着冲丁府的家仆说道，“你们家大少爷是日理万机，抽不开身？怎么让你们大奶奶一个人回来了。” 梅馨拽过青玉，打着圆场，“谁说我是一个人回来的，这不还有佩枝和青玉陪着，娘，这是我婆婆专门派来服侍我的丫头，叫青玉，可伶俐了。” “青玉见过亲家老夫人，二小姐。” 梅香了然于心的点点头。 当着丁家的人不能多说，万一回去传个话，梅馨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看我老糊涂了，怎么光站在门口说话，快，快进来，”梅夫人拉着梅馨往里走，一边唤过管家有财，“请这几位去厢房喝茶，不可怠慢了。” 有财招呼完小厮牵马搬礼，带着青玉和其他家仆去了厢房，又跑去正堂打点。 这个有财做事干净利落，不一会就备好了回礼，准备了午饭，菜品花色样样精致，都是梅馨素日喜爱的。 有财也姓梅，虽说是梅老爷的同宗，却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梅老爷“心慈”，收到府里做管家，有财感恩，自是将梅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因着这个姓加上有财听着不顺耳，梅有财，没有财，梅老爷嫌这名儿挡了他的财路，干脆让他隐了姓儿，就叫有财。 踏进卧房，梅馨才算是放松下来，果然是家里好。 佩枝站在梅馨身旁，看了一眼梅香旁边的小丫头，她的妹妹，佩雯，姐妹俩对视一眼，都翘起嘴角，然后不约而同的低下头。 “娘，爹呢？” 梅香接话道，“爹去店里了，出门前交代了，午饭就回来。” “哦，这样啊。” “别担心，闺女回门，他这个做爹的肯定要回来的。” 梅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姐，你的房间，娘一直给你留着呢，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 梅夫人谨慎的望着周围，“你说什么呢？你姐嫁了人，就是人家家的人了，怎么能总回娘家，这要让别人听见了也笑话。” 梅香不屑一顾，“怕什么，谁要笑话让他笑话去，回娘家咋啦？谁规定不能回娘家了，你看哪家的姑娘出嫁了就长在婆家的，您要是怕这个怕那个，干脆一辈子别出门了。” 梅夫人拽过梅香在她屁股上拍了几下，“你这孩子，怎么总是有话说，嘴这么厉害，将来还怎么嫁人！谁家敢要你。” 梅香扭着挣开梅夫人，“我看看谁敢娶我，谁娶了我，我就把他们家闹个天翻地覆，不得安生。” 梅馨在一旁掩嘴笑，“咱們家香兒伶牙俐齿，不知道什么样的夫婿才能降的住她。” “她呀，再不改改脾气，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娘，姐姐，你们就不能说点别的吗？除了嫁人就是嫁人，女人不嫁人就不能活啦！” “那女人家不嫁人，不生儿育女，还叫女人啊！” 梅馨也在一旁附和着，“女人生来就是要嫁人的呀！你看看哪个女人家不是相夫教子，这是女人的本分，也是女人的命，我们女人家到了年纪，嫁给男人，操持家事，做好为人妻，为人媳的本分就很好了。” 梅香直翻白眼，娘就算了，姐姐也这样，梅馨没出嫁前，姐妹俩说的悄悄话都是诗词歌赋，天南海北，是梅香在外面的所见所闻，这才嫁人几天，张口闭口除了嫁人，就没点别的了。 梅夫人笑的欣慰，“你看看你姐姐，这嫁了人到底是不一样，长大了，也更懂事了。” 梅香气的直跺脚，“姐我问你，你这几天过的好吗？你真的觉得幸福吗？他对你好吗？” 梅馨楞了一下，“挺，挺好的呀。” “好？哼，你满脸都写着，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幸福，姐，那个男人如果真的对你好，媳妇儿回门他能不陪着？且不说别的，就是顾及着姐姐的面子，他也不能让你自己回来。” 梅馨嗫嚅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他要忙生意，抽不出时间来。” “香儿，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姐姐说话，” 梅香打断梅夫人的话，“娘你别插嘴，姐姐，我已经出去打听过了，那个丁忠，就是个纨绔子弟，平时花天酒地除了花柳巷他就没去过别的地方，这样一个人还能对你好？” “香儿，”梅夫人的语气严厉起来，“越说越不像话，你怎么能直呼姐夫的名讳，一点长幼尊卑都没有。” “长幼尊卑？娘，姐姐在他们家受了委屈，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谁说你姐姐受委屈了，她才过门儿，谁会给她委屈受。” 梅馨低下头，妹妹果然是了解自己的，她能看出来自己过的不好。 “姐你就嘴硬吧！我不管你们了，佩雯！我们走啦！佩枝你也一起来！” 佩枝看了看梅馨，梅馨点点头，她得到允许连忙跟了出去。 梅香真是气的够呛，平日里被娘唠叨的就够多了，现在又多一个姐姐，她的耳朵真是不得安生了。 “佩枝姐，佩雯，最近忙活姐姐的婚事，你们姐妹俩也没落着时间好好聊聊，正好今天有功夫，你们就自在说话，午饭也不用来伺候了，姐姐走的时候我叫你们。” “谢谢二小姐！” “多谢二小姐，姐姐，我们走吧！”佩雯拉着佩枝跑开了，梅香拍拍手，跑回了自己房间，确实该加衣服了，真冷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三朝回门（下） 屋里炭火炉燃着，火苗欢快的跳跃，梅馨却感觉不到暖意。 梅夫人握着梅馨的手，甚是欣慰，“你这一嫁人，娘就踏实了，就剩下香儿，能看着她寻一个好夫婿，娘这一辈子就知足了。” 梅夫人的目光落到了梅馨手腕上，包着伤口的纱布有一点露了出来。 “馨儿，你这是。。。。。。” 梅夫人掀起衣袖，薄薄的纱布下隐约可见点点鲜红。 “不小心摔的，已经擦了药，不妨事。” 梅馨抽回手来，掩好衣袖，梅夫人心疼的抚摸着那块纱布，“你在婆家过的好吗？” “娘，”梅馨低着头，眼看就要落下泪来，梅夫人连忙问道，“怎么了馨儿？你。。。。。。香儿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梅馨点点头，因着在亲娘身边，出阁前也教了她男女之事，她也就顾不得羞耻，“过门到现在，他都没碰过我。” 梅馨终于将这三天所受的委屈一吐为快，在娘这，有什么都可以说，有娘在呢！ 梅夫人耐心的听完，然后重重叹一口气，“咱们女人家，嫁了人，哪有不受气的，男人是天，是女人的依靠，天塌了，我们女人就完了，天高兴了，咱们就跟着高兴，天不高兴了咱们得哄着，这就是咱们的命，” 梅馨默默的听着，记着，娘说的话，总是要铭记于心的。 “你看娘嫁给你爹这么多年，没给他生一个儿子，就生了你们两个，是你爹好，不计较这些，可是啊，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馨儿，你可要加把劲儿，给他们家生个儿子，有了儿子，他的心回来了，也就有了地位，他们也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梅夫人的谆谆教诲梅馨都记下了，她也在心里暗自给自己打气，咬着牙也要把丁忠的心拉回来。 “馨儿，你先歇着，娘去看看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你爱吃扣肉，娘一早就让他们备下了，这会儿应该也熟了。” “谢谢娘。” “傻丫头，跟娘还客气。” “娘您慢走。” “哎！快歇着吧。” 躲在廊角的梅香见梅夫人走远，又溜回卧房。 “香儿，快来坐，姐姐晚上还要回去，陪姐说说话。” “姐姐，我是想问问你，那个青玉的事。” 梅馨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青玉是婆婆派来伺候我的，我过门这几日她照顾的也周到，心眼活泛，人很机灵。” 梅香拍拍头，“姐姐，我是问，她人品如何？” “就相处了三日，我也看不大出来。不过，我觉得她人不坏，才去府里，她就给佩枝点心吃，而且还帮了我一次。”梅馨指的是饭桌上打圆场的事。 “我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刚刚在门口，看她还算伶俐，姐姐，如果她耍心眼，你一定要防着她，她若是真的好，你一定要把她收在身边，多一个心腹之人，也好保全自己。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要保全自己，不能松懈分毫。” 梅馨笑出了声，“干嘛说那么吓人，又不是在宫里，还要斗心机，玩手段，我是丁家明媒正娶的大奶奶，谁会害我？” “我的姐姐呀！你也太不小心了，人心难测，你天性善良，凡事都一忍再忍，佩枝忠心有余胆气不足，你身边再没有一个可心的人，早晚会被他们欺负的。” “这。。。。。。”梅香说的不无道理，那日遇到丁洁，被人家给了下马威，自己一句话都不敢说，还有那丁孝，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佩枝，的确胆子小了些，没什么主见，不像常年跟着梅香的佩雯，胆大心细，如果换作梅香，早把丁府闹个天翻地覆了，还能被欺负了去。 梅馨正想着，梅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姐姐，你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我是觉得你说的对，我会留心的。” “还有就是，如果青玉真的是狼外婆派来监视你的，那她绝对不能留在你身边，你要想办法让她离开，无论何时，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我想，青玉不会是来监视我的，她人，挺好的。” “希望是这样。”梅香还是有点担忧。 半晌的沉默后。 “姐姐，我可以经常去看你吗？虽然你出嫁了，可你还是我姐姐，我想经常见到你。” “当然可以了，你是我妹妹嘛！” “太好了！”梅香乐的开了花，但这话被准备进来的梅夫人听到，她推开门，“你姐姐才刚过门，你别成天去打扰她。” “娘你又来了，嫁人了不能见家人吗？你不是还经常见舅舅他们，自己都做不到说我干什么？” “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你不也是从家里出嫁，嫁给爹吗？你如果能做到不每个月都给那个赌鬼舅舅寄钱，我就一次也不去看姐姐。” 梅夫人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那是你舅舅。” “才不是，就是一个败家子，赌鬼，抽大烟的。” 梅香恨恨的跺跺脚，跑了出去。 姐妹俩短暂的谈话结束，梅夫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母女两个面面相觑。 梅香这性子，真不知道是随了谁。 梅夫人叹息着。 午饭时候到了，梅香满脸不高兴，但是看到梅老爷回来撇撇嘴，又挂上了笑容。 “爹，今天姐姐回门，您不喝两杯？女儿陪您！” 梅老爷看上去心情不错，“好呀，陪爹喝一杯，有财，把我珍藏的女儿红拿来，正好今儿个馨儿回门，我要好好喝一杯！” 梅夫人劝阻着，“老爷，这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再说了香儿还是个孩子，又是女儿家，喝什么酒？” “你呀，就是这点不好，太死板了，香儿已经长大了，喝点酒怕什么，再说，你像香儿这么大的时候，都有馨儿了。” “就是嘛娘，难道酒就只有男人才能喝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唉，你也知道我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了馨儿，如今馨儿出阁，香儿的事还没有着落，老爷你也不着急。” 有财已经拿了酒过来，给几人斟满，梅老爷饮了一杯，有财又马上斟满。 “我说，夫人啊，馨儿才出嫁三天，你就急着把小女儿也嫁出去，咱们家女儿是有多嫁不出去，要你这么操心？”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姐姐嫁给一个人渣？ 这话梅香也就敢在心里想想，她还是不敢在梅老爷面前放肆的。 “唉，你们是父女连心，就让我做这个恶人。” 梅老爷自顾的饮酒不理她，梅香和梅馨对视一眼，也默默低头吃饭，梅夫人自知无趣，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反正这样的戏码，梅馨没有出嫁前，经常会上演。 只是，梅老爷闭口不问女婿的事。 女儿回门，女婿不陪着，怎么都说不过去。他一句也不曾提起。 午饭后人总是很困，梅夫人这几日总觉得疲乏没精神，腰身酸痛，仔细一算，月信好像也没来。 梅夫人心里一喜。 莫不是。。。。。。 本打算偷偷去瞧大夫，又想着万一不是，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事就这么搁下了。 佩枝佩雯也躲回了房去。 “妹妹快来，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佩枝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因为捂久了，纸包都被身上的热气浸湿了。 点心也有点压的不成形状。 “姐，你不用给我带，咱们家吃的好穿的好，不缺这些零嘴儿！”佩雯往床铺上一坐，顺手拿起桌上的书随意的翻着。 “我知道不缺，这是青玉给我的，我就想给你尝尝。” 佩雯抬起头，“青玉，就是跟着大小姐的那个？” “嗯，她人不错，心眼儿也好，人又机灵，是亲家老夫人派来伺候咱们家小姐的。” “伺候？不是监视吗？” 佩雯歪着脑袋。 “监视？为什么要监视呢？”佩枝不解。 “二小姐都查清楚了，这个丁老夫人为人精明，养出的儿女骄横的骄横，纨绔的纨绔，咱们大小姐嫁过去还能有好日子过。” 佩枝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倒也是，那天我和小姐在园子里，遇上丁家小姐了，她脾气可大了，一上来就冷嘲热讽的，吓的我一句话都不敢说，咱们家小姐就这么被她给压了一头。” “咱们小姐可是她嫂子，她竟然敢这么放肆？” “那是人家家，当然放肆了。而且，亲家老夫人可疼她了。” 佩雯瞪着一双杏眼，“那你怎么不护着小姐？就看着小姐被欺负啊？” 佩枝低下头，“我，我哪敢呀！你是不知道，当时她那个样子，可吓人了。” “姐姐呀姐姐，你真是，胆子怎么这样小。” “那我又什么办法。对了，我们还见到了丁家二少爷，他是个无赖，看见咱们家小姐眼睛都直了，幸亏我们走的快，要不然，小姐可能就被他占了便宜去。” “什么？”佩雯张大大了嘴，“他怎么敢。。。。。。” “嘘，小声点，这事儿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千万别让别人听了去。小姐的名声要紧。特别是不能告诉二小姐，她若是知道了，还不闹到丁府去，那样，小姐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姐姐！”佩雯真是恨铁不成钢，可转念一想也是，这世道，女人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二小姐向来洒脱不计较这些，可大小姐。。。。。。 大家闺秀，不能有这些事传出去。 更何况二小姐的脾气，她若知道了，丁府定要鸡飞狗跳。 权衡再三，她答应佩枝保密。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来吃点心。”佩枝眉开眼笑，递了快点心过去。 佩雯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眼瞅着申时已过，天渐黑了，有财也备好了晚宴，女儿回门是大事，不可怠慢了，中午就是自家人相聚，这到了晚宴，宴请宾客亲朋，拜谢父母，发放喜糖都是必不可少的，宴席头天就备下了，预备着小姐回家。 菜已上齐，高朋满座，宾客推杯换盏，划拳嬉笑，梅府热闹非凡。 梅老爷大手笔，女儿出嫁嫁妆丰厚，如今回门儿更是大摆宴席，就是可惜了梅小姐，嫁了一个浪荡子。 不但是浪荡子，还不知礼数，新媳妇回门儿都不陪着，真真是没个规矩。 听说那丁家也是家大业大，比梅府毫不逊色，丁老夫人更是出了名的厉害，竟也能教养出这样的儿子。 可不是，还有那丁家老二，贪花好色，听说啊，糟蹋了好几个黄花大闺女，都被丁老夫人压下去了。 那丁家大小姐，更是骄横跋扈，咱们这儿就没人不知道。 宾客在底下窃窃私语，纷纷议论着这桩婚事。 在他们看来，知书识礼，又才貌双全的梅馨嫁给恶名昭彰的丁忠真是可惜了。 梅馨的婚事，成了城里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梅老爷举着酒杯走下来，众人纷纷起身敬酒，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小心翼翼。 一边说着恭喜，梅老爷好福气，一边又议论他的“狠心”，吃着人家的酒，还堵不上这张嘴。 人啊，真是。 啧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梅香，梅香 梅馨回到丁府，已经是亥时，新妇本不该这么晚回来，戊时时分梅馨就想启程返回婆家，青玉得了老夫人的意思，说回门是大事，可以不用急着回去，梅馨这才多留了一会。 管家丁旺福一直守在门口，等梅馨进了门，“大奶奶，老夫人吩咐了，明日就不用过去请安了，热水已经备好，您好生歇息。” 梅馨微微颔首，“多谢管家了。” “大奶奶说哪里的话，都是分内之事，我先告退了，青玉，好生伺候大奶奶。” 沐浴后，梅馨已经困的睁不开眼。 青玉佩枝铺好床铺，梅馨真是累坏了，一躺下就睡着了。 “佩枝，我们也去睡吧，明儿一早还要早起呢。” “好。小姐是真的累坏了，看睡的这么香。” 梅馨翻了个身，佩枝给她掖好被角，和青玉出去了。 因着丁旺福传了老夫人的话，不用早请安，大早，佩枝青玉只守着门口，一直到梅馨睡的自然转醒。 “佩枝，青玉！” “哎，来了。” “大奶奶有何吩咐？” 梅馨慢慢扶着床沿起来，“几时了？你们两个丫头也不叫我。” “大奶奶莫急，昨儿个管家传话了，老夫人的话，您今儿个不必去请安了，昨儿累坏了，我和佩枝想着您多睡会儿。” “是啊小姐，您别急，老夫人那边已经吃过早饭了，还让蓝玉姐姐送来一份给您，我已经热过了，您洗漱完在房里吃就行了。” “可是。。。。。。”梅馨还犹豫着，青玉看出她的顾虑，“大奶奶您真的不用想太多，老夫人没那么计较礼数。” 她要是真的计较就不会把儿女养成这样了。 青玉默默的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梅馨这才彻底放心了。 梅府。 梅老爷在回门宴上喝多了点，都快晌午了也不见起来。 梅香乐的没人管她，又溜出去玩了。 佩雯留在家里给她打掩护。 前儿个在街上认识了一个姑娘，名唤郑瑷。 那日郑瑷在街上逛，碰上了小偷，梅香路见不平，两人因此结识，聊的很投机，两人约好了今日在茶馆再见。 梅香早早等在茶馆里，母亲一向不同意她去这些地方，这都是男人和不正经的女人呆的地儿。 茶馆又不是青楼。 梅香反抗着。 “郑姑娘！我在这儿！”梅香挥挥手，从认识以后梅香就一直管郑瑷叫郑姑娘。 郑瑷蹦跶着到梅香面前，一身标准女学生打扮，华伦王子式短发，微胖，有一点双下巴，白净的脸上有几点雀斑，分布不均匀，但是很俏皮可爱。 “梅香！” “我昨天跟你说的事你和家里说了吗？” 梅香瞬间就泄了气，“还没有呢，我娘那个人，死板的很，她才不会同意呢，还是直接去找我爹，他比较好说话，也不计较这些。” “夫人为什么不同意？念书不是好事吗？我娘就一直说，女儿家要多读书，读书才能明治，修身，女儿不比男儿差。” 梅香羡慕不已，“我娘刚好相反，她就觉得，女人嫁人生子，传宗接代才是本分，像我这样成天往外面跑，最不像话，将来是嫁不出去的。” 郑瑷一脸的不敢相信，“啊！还能这样？” “是呀，她让我读《女论语》，《女戒》，学三从四德，按照她的想法，能让我读书识字就已经很好了，我不应该有其他想法，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到了年龄找个好人家嫁了，生个儿子，人生就算圓滿了。” 郑瑷听的直摇头，她从小听父母说的最多的就是女孩子要自立自强，多读书，才能被人尊敬，可是梅香母亲的思想完全大相径庭，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郑瑷的父母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早年间靠织布卖布为生为，后来有了自己的店铺，一步一步做到布庄，生下了郑瑷这个独生女。 正因为出生穷苦，郑家夫妇才对郑瑷如此看重，一心想要培养她成为才女。 郑瑷自己也很争气，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待人接物也是彬彬有礼，目前就读于师范学校，成绩优异，人缘也很好。 梅香和郑瑷聊的开心，郑瑷说起学校的事，让梅香很是羡慕。 她也下定决心要为自己而活，“我今天就去找我爹商量，如果他不同意，我就离家出走。” 郑瑷瞪大了眼睛，“要不要这么严重？离家出走嗳！你出来了，要怎么生活？太草率了吧！” 梅香眼神坚定，“只能用这个办法，不然，我怕我爹也不同意。” 郑瑷握住梅香的手，“我支持你，一定可以成功的，我在学校等着你。” 梅香甜甜一笑，“谢谢你郑姑娘！” 郑瑷也回了一个同样甜美的微笑。 两人约好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就各自回了家。 梅香回到家，梅老爷刚刚睡醒，昨夜喝的很痛快，所以他心情很好，梅香打探一番，溜进了书房。 梅老爷聚精会神的看着账本，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女儿站在了他身后。 “爹！忙着哪？”梅香突然出声，梅老爷吓了一跳。 “哎呦，你这丫头，要吓死你老爹啊！”梅老爷揪着梅香的耳朵，把她拽到前面。 梅香叫唤着，“爹爹爹，疼啊！别总揪我耳朵好不好！很痛的。” “谁让你吓唬我的，对你的惩罚。”梅老爷笑的很宠溺，把梅香推到一边，继续埋头看账本。 “爹爹，跟你商量个事呗！”梅香拽着衣角，难得的乖巧模样。 梅老爷头也不抬，“嗯？又想买什么了？” “不是，就是，那个，我想去念书，去师范学校。” “念书？”梅老爷终于从账本里抬起头，“不是给你请了先生？还都被你气跑了。” 梅馨梅香之前念书识字，都是请先生到府上教授，梅馨乖巧懂事，自然跟着先生学习，梅香生性叛逆，对于上了年纪的老学究无比厌恶，所以她一上课就捣乱，气走了一个又一个先生。 不过她还算是聪明，梅馨每天给她补课，先生教给她的，她再教给梅香。 “我想去学校念嘛！别人家闺女都去学校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姐姐在家还好，姐姐一嫁人，就剩下我一个人，哪还有心思念书。而且，那些个老学究，成天介之乎者也，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想去学校嘛！” 梅香说着还揪着梅老爷的衣袖，不停的撒娇，还好，梅老爷挺吃她这一套。 “你这个丫头，想一出是一出，今天我若答应了，你明日又反悔了，让你爹的面子往哪搁？” “不会的爹，我保证，一定认认真真学习，决不给爹娘丢脸！”梅香一脸认真，还伸出手来发誓。 梅老爷冷哼一声，“你最爱变卦的，我还能相信你吗？” 梅香撅起嘴，“您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女儿吗？” 梅老爷斜眼看她，“你有让我相信你的地方吗？” “爹!”梅香急得直跺脚，梅老爷哈哈大笑，不再逗她。 “好了好了，你去吧，去找你娘，就说我同意了，让她去账房给你支银子。” 梅香乐的蹦了起来，“真的！太好了！谢谢爹爹！” 梅香蹦了出去，梅老爷合上账本，他同意梅香上学堂，不光是因为疼爱女儿，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让梅香去见见世面，反正她还小，不急于出嫁，顺着她也不碍事。 等书念的差不多了，心也收的差不多了，再招一个上门女婿，梅馨已经嫁人，这么大的家业，不能没个人继承，他又没儿子，只能寄希望于梅香了。 有个上门女婿，将家业交给他们夫妇，总好过百年后假手他人，浪费了他一生心血，又让梅香吃苦受罪。 梅香蹦跶着去找梅夫人，“娘！” 梅夫人做着针线活，听见梅香叫她，抬起头答应着，“娘在呢！进来吧！” “忙着呐！娘！” 梅夫人手里的活计没有停下，“你又闯什么祸了？” “娘，您怎么这样嘛！说的我好像闯祸精一样。” “我说错了吗？你这个毛丫头成天介闯祸，看看你这个月气跑几个先生了？” 梅香跺跺脚，“娘啊！你真是，就知道揭人家短。哦对了，我来就是想说这个，我想去师范学校念书，爹已经同意了，让您去给我支银子。” 梅夫人的针突然扎了手，“嘶，你说什么？师范学校？香儿，你开什么玩笑！” “怎么了？娘您的手没事吧？” 梅夫人皱着眉头，顾不得手指，拉过梅香，“香儿，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想去师范学校？” 梅香一屁股坐到梅夫人边上，带着点小得意，“是啊！爹同意了！” 梅夫人一拍大腿，“不行，女儿家家的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我回头再给你请几个有学问的先生，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念，直到有媒人上门提亲，出嫁为止。” “凭什么？娘您也太迂腐了，谁说女儿家就不能抛头露面了？武则天还能当皇帝呢，穆桂英还带兵打仗呢！女儿家怎么了？您自己不也是女人，干嘛这么瞧不起人。再说了，别人家闺女能去念书，我就不可以，我比她们差在哪里了？” “娘什么时候瞧不起人了？你这孩子真会倒打一耙。”梅夫人有气，被梅香一通话生生憋了回去。 “您这么说不就是瞧不起人，现在是民国了，封建王朝早已推翻，妇女早就解放，就只有您，还是老样子。” “香儿，你怎么能这么跟娘说话呢？太没规矩了。” “我知道，您一直遵循三从四德，一直嫌我没规矩，不像个女儿家，但是您的错更多，您一直偷偷拿银子给那个赌鬼舅舅还债，自然不愿意我多花钱，我平日里想买个什么您都推三阻四的，咱们家又不是没有钱，你给赌鬼就有大把银子，我念书就一分没有，我不理您了，您要是不同意，我就离家出走，到时候看您怎么办！” 梅香愤愤不平的跑了出去，梅夫人被气的头晕，斜斜的靠在被褥上，唤着丫鬟，“贤儿，贤儿。” “夫人，您叫我。”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穿着碎花短褂，麻布裤子，扎两个辫子，是梅夫人在外面买回来的。 她自小没了父亲，母亲又体弱多病，两年前突然离世，她跪在街口卖身葬母，梅夫人看着心疼，给了她银子安葬母亲，又把她带回了家，做自己的贴身丫鬟。 “快去请个大夫来，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好的夫人，您先躺会，我去去就来。” 贤儿刚要转身，梅夫人又嘱咐了一句，“记着别声张。” “知道了，夫人。” 贤儿去请大夫，梅夫人疲惫的闭着眼，耳边不断回响着梅香刚才的那番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琐事一箩筐 梅香说的赌鬼舅舅，是梅夫人唯一的弟弟，梅夫人原本出生在江南水乡的大户人家，本姓苏。 家里世代经商，梅夫人也是温婉贤淑的女子，就因为是女儿身，不被父母重视，也常被虐待。 好不容易有了男丁，梅夫人在家的地位更低了。 弟弟苏传宗不学无术，被父母宠的无法无天，吃喝嫖赌抽，眼看就要败光家产，这时候遇到了梅老爷，那时候青年才俊的梅老爷对梅夫人一见倾心，立刻上门提亲，父母一见这情形，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 不过，也要了一大笔聘礼。 梅老爷并没有因为这个就慢待梅夫人，更没有责怪她生了两个女儿。 这些年来，梅夫人一直生活的有滋有味，在家里没有的，梅老爷都千百倍的补偿给她，更是把家里的一切交给她来打理。 日子过得是好，但是她心里还是放不下父母和弟弟，苏传宗虽然不争气，总也是苏家的香火，梅夫人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无法坐视不理。 眼看着父母年事已高，家业也渐渐被他败光，还欠了一屁股账，债主一波一波的上门，这个时候他又失手打死了人，对方家有钱有势，告到警察局，梅夫人急得不行，还是梅老爷塞了钱，疏通打点，少判了几年。 但是父母受不了打击相继离世，好好一个苏商大家，就这么落败了。 苏传宗在里面关了几年，因为表现好被提前释放，本以为他受了教训会浪子回头，谁知道是本性难改，依然吃喝嫖赌抽，没钱，姐姐有啊！ 他隔三差五就找梅夫人要钱，梅夫人哪敢让梅老爷知道，只能偷偷把私房钱拿出来给他，私房钱花完了，就只能拿首饰给他，这几年梅夫人明里暗里补贴了不少，可是苏传宗越来越过分，每一次都狮子大开口，还扬言要去告诉梅老爷。 梅夫人没法子，只能偷偷从账房支，好在梅老爷一向对她疼爱有加，哪怕是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但，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梅夫人也想过给他开个小店，维持生计，可是苏传宗不争气，给他多少钱，转眼就送了大烟馆，还总是威胁着，我是苏家的香火，是要给苏家传宗接代的，你不管我，看你死了怎么有脸去见爹娘。 在这种思想的荼毒下，梅夫人一次又一次的牺牲自己，奉献给“苏家香火”。 梅夫人偷偷拿钱给苏传宗，被梅香撞见过好几次，她找梅馨商量，换来的只是“他是我们的舅舅，是长辈，我们无权过问。” 梅香气死了，可是梅馨说的也不无道理，她作为家中小辈，确实无权过问母亲的事，再一个，她也有点担心，万一被父亲知道了，因此怪罪母亲，那这个家还能安生吗？ 所以到后来再有这种事，梅香都躲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梅夫人斜躺在睡塌上，想起了从前的事，眼泪止不住的流。 苏家是商家，父母虽然一辈子经商，可骨子里的封建思想还是根深蒂固，有了女儿后更是懊恼不已，母亲每日念叨最多的话便是“你为何不是男丁，我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 梅夫人每日在母亲的念叨中长大，还经常充当父母的出气筒，他们表面上对女儿很好，对她要求很严格，诗书，绣工，礼数样样不少，可是这些也只是为了将来有更好的资本，“卖”一个好价钱。 母亲因为没有生下儿子，常常迁怒于她，在无人处对她又掐又拧，梅夫人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常躲起来哭，被发现了，挨打挨的更狠。 在外面，她是高高在上的苏家大小姐，在家里，她只是一个“不中用”的赔钱货，时常饱受父母的打骂。 虽然日子过的苦，好歹家里就她一个孩子，生活总还有些盼头，直到，苏传宗的出生，梅夫人黑暗的日子，才真正到来。 母亲终于眉开眼笑，父母更是整日合不拢嘴，念叨着苏家有后了，香火延续了。 苏传宗一出生就万千宠爱，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顶级的，家里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几十双手护着他，生怕磕着，捧着，渴着，饿着。 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渐渐长大了，他看着父母对待姐姐的态度，竟也有样学样，对姐姐颐指气使，大喊大叫，后来更指使她做这做那，明明是小姐，却活的像丫鬟。 苏传宗赌博，抽大烟，逛窑子，强抢民女，什么恶事都做尽了，父母还只觉得他还小，长大了就好了，一味的偏袒，替他铲事。 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能吗？ 她日子过的苦，却有苦难言，可苏传宗再混蛋，他都是苏家的香火，所以她受的苦，都是应该的。 不过难归难，好在遇上了梅老爷，救她出了深渊。 那时候，苏家已经被苏传宗败的七七八八，父母看到“冤大头”送上门，收了一大笔彩礼，一文钱嫁妆都没有，就把她嫁出去了，大婚当天，父母只顾着数着礼钱，根就忘了女儿的存在。 逃离了那个没有幸福的家，梅夫人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之后生下了梅馨梅香两个女儿，梅老爷没有半分不高兴，反而对她们疼爱有加，这让梅夫人感动不已，一心想着为梅家生个儿子。 虽然梅老爷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咚咚咚。”梅夫人的思绪被敲门声打断，“夫人，回春堂的顾大夫来了。” “请大夫去偏厅稍后。”梅夫人擦干眼泪，整理好衣衫，慢慢走去偏厅。 “夫人好。”顾大夫随贤儿向梅夫人的方向走过去，行了一礼。 “顾大夫不必多礼，请坐。贤儿，给顾大夫看茶。” “知道了，夫人。” “夫人是哪里不适？请把手给我。” 梅夫人将右手递过去，“近日总觉得头晕，恶心，其他的，好像没有了。” 顾大夫思索着，“夫人睡眠如何？” “睡不好，总醒。” “冒昧的问一句，夫人的月信，有多久没来了？” “大概，两三个月吧。”梅夫人犹豫着，当女孩子时没有得到好的照顾，又受了寒，月信一直不准，她自己抓了药一直吃着，就是不见好。 好在没有影响到生育。 顾大夫收好药箱，起身行礼，“恭喜夫人，您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只是气血不畅，影响胎儿发育，其余的并无大碍，您要切记不能劳累，不宜忧思过度，饮食要精细清淡，我给您开几副安胎药您吃着，等吃完了我再来复诊。” 梅夫人听到顾大夫的话心一直跳个不停，“大夫，我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男胎。” 梅夫人激动的几乎要晕过去了，“贤儿，快，快去拿银子，好好谢谢顾大夫！” “夫人您客气了。” 梅夫人按着胸口，心脏砰砰跳着像是要从胸腔蹦出来，她欣喜若狂，一直在厅里走来走去，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她一时间喜极而泣，又双手合十，感谢老天爷保佑。 贤儿送走了顾大夫，忙赶回来，“夫人，您不能这么走，顾大夫刚刚又嘱咐了，您要多休息，少走动，您的身子怀孕甚是凶险，切莫大意了。我扶您去休息，然后去给您熬安胎药，您喝了睡一会，我去告诉厨房，晚饭精细着来。” “你去吧，我自己回去，我还想去告诉老爷，让他也高兴高兴。” “夫人，老爷去柜上了，管家刚传话来，老爷晚上要和几家商铺的掌柜吃饭，晚点回来，让您不用等他。”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夫人。” 梅家做的是丝绸生意，有自己的作坊，自产自销，梅老爷有时候會天南海北的走，開拓市場，也是因為這樣才遇到了梅夫人。 自從梅香出生，他就很少離家了，所以梅家主要的生意還是在省城，家大業大，在省城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梅夫人慢慢走到庭院，她一向不信神佛，这一次却不停的祷告，祈求神佛保佑，顺利为梅家生下男丁。 贤儿快人快语，半晌功夫，梅夫人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梅家。 梅香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我的亲娘，你可真是不要身体了！ 梅夫人生下梅香就落下了病根，原本就不准时的月信更是乱七八糟，还因为梅香是难产，生她已经让梅夫人耗尽了力气，让她元气大伤，好几年都没有缓过来。 好不容易身子好了点，这又怀孕了。。。。。。 梅夫人开心的不得了，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梅香呢，一直愁眉不展。 她既担心母亲的身体，也为自己的未来担心。 梅香和梅馨虽说不是男丁，梅老爷对她们还是很疼爱的，梅夫人也是一样，对两个女儿一样好，但是她也一直为没有生下儿子自责，以致成了心病。 如此看重香火的母亲，如今真的有了儿子，梅香很是不安。 虽然梅夫人的很多想法梅香都不认同，但是女儿还是依赖母亲的，一旦有了弟弟，母亲的注意力必然会被转移，再说梅老爷，他疼爱女儿是真，脾气阴晴不定也是真，他虽从未表示要儿子传宗接代，毕竟生在这个世道，多多少少都会被影响，其他大商户的掌柜，哪一个不是儿子好几个，他经常与朋友相会，难免不会生出要儿子的心思。 不过话虽如此，母亲肚子里怀的毕竟是梅香的亲弟弟，她再担忧也不会做什么说什么。 顺其自然吧。 她这样想着。 想来，母亲的心结也能打开了。 梅老爷很晚才回来，他喝了点酒，走路摇摇晃晃的，有财扶他回房间，梅夫人还点着灯在等他。 “老爷回来了！” “夫人还没睡啊？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都这么晚了，你身子一直不好，不能熬夜。” 梅老爷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对夫人从来都是轻声细语，成亲这么多年，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妾身有好消息想跟老爷说。”梅夫人倒了杯热茶递给梅老爷，然后笑盈盈的坐到他边上。 梅老爷喝了口茶，“夫人有什么好消息要跟为夫的说啊？” 梅夫人用手帕遮掩口鼻，但是也无法掩盖她的喜悦，“我今日觉得不舒服，请了回春堂的顾大夫来看，大夫说，妾身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是个男胎。” “啊？”梅老爷先是一愣，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 “老爷，不高兴吗？”梅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夫人啊，你的身子。。。不要紧吗？”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气血不畅，不过孩子没事，开了些安胎药，说过些日子再来复诊。” 梅老爷握住夫人的手，“夫人啊，你生香儿那年元气大伤，大夫说过你不能再生育的，否则会很危险的。” “老爷，妾身嫁给老爷，却一直没能给梅家生个儿子，妾身不安啊！这下好了，有了这个孩子，妾身终于能安心了。” 梅老爷叹了一口气，“夫人啊，为夫的从来没怪过你，有没有儿子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女儿不是一样乖巧可爱，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老爷有这份心，妾身明白的，但是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妾身不能让老爷被祖宗责怪。” “唉。”梅老爷拍拍夫人的肩，“夫人高兴就好，不过千万以身子为重，别勉强啊！” “妾身明白。” 梅老爷突然想起梅香，“夫人，香儿要去师范学校的读书，你明天去给她支银子。” 梅夫人一惊，眉头皱了起来，“老爷，您真的同意？香儿可是个女娃。” 梅老爷伸手拍拍她的背，“夫人你先听我说，为夫同意是有原因的，馨儿才出嫁，生意上的亏空也补回来了，香儿现在又还小不急着嫁人，你把她关在家里，只有会更让她想飞出去，还不如让她去见见世面，过两年收了心，再给她招一个上门女婿，一来留她在身边，二来家里这么大的生意也需要她帮我打理，多一个人帮她，我也能和夫人安享晚年不是？” 梅老爷说了一大段话，梅夫人没再坑声，过了会，她才缓缓开口，“老爷，您让香儿帮着打理生意妾身不能说什么，但是将来继承家业的还是儿子，是妾身肚子里的这个。” “为夫知道，为夫知道。”虽然心里有些不快，到底是没表现出来。 他从来不是重男轻女的人，而且梅香聪明，有魄力，他更愿意让女儿接班。 但是夫人那也是不能反驳的，毕竟她才怀孕，有什么事也只能等到以后再说。 梅夫人已经睡着，梅老爷替她掖好被角，自己也睡下了。 明天一早告诉梅香这个好消息，她一定会乐的蹦起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梅香的胜利（上） 梅香起了个大早，因为梅夫人怀孕，她仿佛是一夜长大，一改往日的脾气，轻声细语，走路也脚步放慢，不再大喊大叫。 梅夫人正奇怪家里为何如此安静，梅香就端了热的酸梅汤来请安了。 “香儿，你今天是怎么了？起这么早？” “娘，我常听人说怀孕的人都喜欢酸的，所以我煮了酸梅汤，热的，您先喝点。” 梅香盛了一碗汤放到梅夫人面前，梅夫人用勺子搅了搅，“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您不是怀孕了吗？当女儿的给娘做点事，不是应该的吗？” “你真的长大了。”梅夫人笑的欣慰，酸甜可口的酸梅汤入口，暖到了心里。 梅香站在一旁侯着，低眉顺目，一声不吭。 梅夫人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沓银票，“香儿，你爹让娘去给你支银子，去念师范学校，这个是今年的学费，交给你了。” 梅香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喜上眉梢，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略微的欢欣，喜怒不形于色，这正是梅夫人所希望的。 大家闺秀，理应做到这一点，才不会被别人看轻。 虽然梅香从来都不这么认为。 “谢谢爹娘。” “香儿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娘很高兴，你愿意去读书，开阔眼界，也是好事，但是女儿家终归是要回到闺房，寻一个好夫君，再生个儿子，才算是圆满了。” “是。” “虽说你爹有意让你接管家业，可你毕竟是个女娃，这女人家抛头露面始终是不好，以前就不说了，现在咱们家有了后，这不管是生意，还是梅家，都是要他来接管，这样才对得起祖宗，也不会让人家笑话。” 梅香听到这话，先是一惊，原来爹是想让她继承家业的，但是再听到娘后面的话，心不禁凉了半截，不管有多少疼爱，都抵不过她肚子里的一块肉。 “看看你姐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女红更是精巧细致，这到了年龄，不一样嫁了人，” 梅夫人后面的话梅香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又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她扑倒在床上，脑袋嗡嗡的响，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闷的喘不过气。 梅香越想越生气，一咕噜翻起来，把被子，枕头，一股脑的扯下来，使劲摔打着，佩雯从梅老爷那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梅香闷声发脾气。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快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梅香狠狠的把枕头扔出去，砸到了门，，小声点，别让娘听见，她刚有孕，不能受刺激。” 佩雯赶忙倒了热茶递上去，“小姐，喝口茶消消气，您不是去给夫人请安了？这么生这么大气？” 梅香三言两语跟佩雯解释清楚，猛灌了一杯茶。 “原来老爷想让小姐管家呀！” 梅香气的抓狂，她竭力压低嗓音，“可是娘不愿意，我是女娃，就不应该继承家业，不应该抛头露面，我就应该在家待嫁，然后生个儿子，才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佩雯错愕不已，梅夫人疼女儿这全府上下都是知道的，既然老爷愿意小姐管家，夫人怎么又不同意呢？ “小姐，夫人她，不让小姐管家吗？” “我根本不是生气这个，管不管家的我不在乎，我就是生气我娘的态度，她也是女人，为什么如此看重男尊女卑，都已经是新时代了，她还这么封建，到底是为什么？” “夫人，毕竟是一路苦过来的，新社会来的太快，她一时适应不了也是正常的。” “就算是适应不了，她也不能成天叨叨呀！我的耳朵已经磨出茧子了，什么男人是天，女人生来就是伺候男人的，要生儿子，难不成那些没有儿子的人都活不下去了吗？” 梅香还是气的不行，又狠狠朝被子跺了几下。 “小姐别生气了。”佩雯赶忙把被子枕头拾起来，“我给您打水擦擦脸，再换身衣服，您不是还要去学校找郑姑娘，不能这个样子出门啊！” “也是。”梅香回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刚刚一通乱发脾气，衣服也乱了，头发也散了，这副模样出门，绝对要把郑瑷吓一跳。 简单的梳洗打扮，梅香又变回了娇俏可爱的样子。 “佩雯，爹找你有什么事？” 佩雯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老爷说了，小姐要去念书，势必会很辛苦，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所以额外给了银子，让我陪小姐一起去学校。” “太好了！”梅香拍起手来，“还是爹爹最懂我了，我还正发愁怎么和他说呢，爹就先做主了，以后你跟我一起读书，多学点知识，再过几年我跟娘说，还你自由身，你就不用再做我的丫头了！” “小姐，我们一同长大，除了姐姐，就和你最亲，你要是不让我给你做丫头，我都不知道要去哪了。” “我也离不开你！”梅香甜甜一笑。 梅香和佩雯从小一块吃一块玩，感情好的不得了，每次她偷溜出去玩，都是佩雯替她打掩护，被发现了两人就一起受罚。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人谁也离不开谁。 “佩雯我先去找郑姑娘，你在家等我回来，我们去看姐姐。” “小姐你快去吧！” 学校在省城中间，梅府在城南，要过去还是很有距离的，为了节省时间，梅香叫了黄包车。 梅香平日里虽然刁蛮了些，却一点也不娇气，不管是去哪，都尽可能走路去，除非像今日一样赶时间，她是断不会坐车去的。 年轻的车夫脚下生风，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地方。 车夫咧着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小姐，到了，您慢点儿！” “谢谢你。”梅香多给了几个铜板，车夫千恩万谢的走了，梅香看着关闭的大门，突然有些胆怯，现在是假期，学生们都放假了，除了家远的学生，几乎没有什么人。 郑瑷家虽然也在省城，但是年根底下布庄太忙，爹娘忙着生意顾不上她，一个人又无聊，干脆和不回家的同学做个伴儿，除夕夜再回去守岁。 梅香慢慢走到跟前，敲敲门房的窗户，看门的秦大爷探出，上下打量着，没穿校服，看样子不是学校的学生。“姑娘，你找谁啊？” “大爷，我是来找朋友的，我，我开学也要在这里念书了，今天过来看看。” “喔是这样啊，那你进去吧，不要呆太久，放假了。” “谢谢您！” 梅香欢快的踏着小碎步在学校里晃悠，整个学校空荡荡的，她按照指示牌找到了学生宿舍，每一间宿舍都紧闭房门，只有三两间是有人的，梅香一间一间的找，有人的就多看两眼，但是一圈转完，都没有发现郑瑷的影子。 梅香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猛的回头，“郑姑娘！” 郑瑷拎着一个暖水瓶站在她身后，“梅姑娘你怎么来了！我老远就看见你在这转悠，怕认错人了，不敢叫你，没想到真的是你，快，天冷，我们进去说。” 郑瑷拉着梅香回到宿舍，屋子不大，有四张高低床，一张长桌和八张椅子，角落里是两个并排放着的四屉柜。 面积不大，却收拾的干净利落，桌上还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是刚折下来还带着露珠的腊梅。 “你们这真好！” “等你来了我带你好好逛逛，学校好玩的地儿可多了！” “对了，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爹同意了，他把学费都给我了，等到一开学我们就是同学了！” “哎呀这真是个好消息！”郑瑷高兴的握着梅香的手，两个人谈笑着，欢快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 梅香和郑瑷聊的热闹，险些忘了时间。 梅香一拍脑门，“哎呀，光顾着和你聊天了，差点忘了，我还要去看姐姐，我先走了，我们家在城南牌楼下第一家，有时间来我家找我！” “我送你出去！走。”郑瑷随手拿了件外套穿上，“我给你也找件衣服吧，这么冷的天你还穿这么少，当心冻坏了。” 梅香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吸吸鼻子，“你不说我还真没感觉到，是有点冷！” 郑瑷拉开自己的抽屉拿了件外套出来，“快穿上，马上过年了，千万不能生病。” “谢谢你郑姑娘！” “跟我还客气啥！” 郑瑷把梅香送到门口，拦了车，“黄包车！” “路上小心！我们回头见！” “师傅，去城南牌楼，再见郑姑娘！”梅香朝郑瑷挥着手告别，直到车越跑越远，她才回过头坐好。 “再见！” 郑瑷目送梅香远去，慢慢的走回宿舍。 真冷啊！郑瑷搓着手，整个学校估计就剩下她一个人了，那几个家远的同学都去老师家过年了，她家在城里，就不好意思跟去凑热闹。 还是回家吧，一个人待着更无聊还不如回去帮爹娘。 要是有空还能去找梅香玩。 郑瑷想着，飞快的跑回去收拾东西，锁好门，回了家。 车夫飞快的跑着，很快就到了家。 “师傅，麻烦您等一会儿，我还要去城北丁府。” “好嘞！您慢着点儿！” 梅香跑进去，佩雯一早备了礼已经在院里等着了。 果然是梅香的丫头，聪明伶俐，什么都不用说，她自然会安排好。 “佩雯快走！”话不多说，佩雯拎着大包小包跟梅香上了黄包车。 “小姐，你看我准备的这些礼够不够？会不会太少了？” “不少了，头一次上门，差不多就行了。不能太少，也不能显得太重视他们，我们是去看姐姐的，捎带着看看丁家老夫人，这点礼足够了。” “喔。” “佩雯，你说咱俩不跟娘说就去看姐姐，她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吧？夫人有孕在身，也许不会轻易发火的。” “你别吓我！”梅香瞪大了眼睛，梅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干嘛那么紧张，夫人早知道了。” “什么？知道了？什么时候？” “你走没多久啊，我在院儿里等你，夫人正好看见了，就问我，我就实话实说了。” “然后呢？她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啊，就嘱咐我们早去早回，还看了我备的礼，然后就走了。” “礼娘看了？那你刚才还问我。” “嘿嘿，就想逗逗你。” 梅香戳戳佩雯的额头，“鬼丫头！” “二位小姐，到了。” “谢谢师傅！” “小姐，这就是丁府啊！看着也就那样嘛！还没有咱们家气派！” “光是看门口能看出个什么，听说这丁府在省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论财力，不比咱们家差，就是这丁家三个儿女，品行都不咋地。” “那咱家大小姐可要受苦了。”佩雯想起之前佩枝说的，不禁忧心忡忡。 梅香紧握双拳，恨恨的说道，“谁敢欺负我姐姐，我就打断他的腿。” 佩雯暗自捏了把汗，幸亏没让她知道。 佩雯上前叫门，家仆开门，“请通报一声，我是你们大奶奶的亲妹，今日带了薄礼来探望姐姐和亲家老夫人。” “哟，原来是亲家二小姐，快请进，我马上去请老夫人。” “有劳了。” “小姐小姐，咱们家二小姐来了！现在正和老夫人说话呢！”佩枝一路小跑，累的气喘吁吁。 梅馨刚换过药，手里做着针线活，听到梅香来了，一时间喜不自胜。 “香儿来了，我们快过去。” “小姐您慢点儿！” 梅馨因为脚疼，佩枝扶着她，依然走的艰难。 正厅。 丁老夫人正襟危坐，蓝玉端了茶，“您请用茶。” “亲家二小姐远道前来，路上辛苦了，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梅香恭恭敬敬，先是行礼，见丁老夫人示意后重新入座，“多谢老夫人关心，城南到城北虽有距离，好在乘车而来，也不算累。” 佩枝将礼品放到桌上，“亲家老夫人，这是我们家小姐备的一点薄礼，您千万不要嫌弃。” “二小姐有心了，这么冷的天还特意跑一趟。” “老夫人太客气了，我姐姐嫁入丁家，我也是小辈，怎当的起您的一声二小姐，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梅香谦逊有礼，一言一行都透露出大家闺秀的风范。 丁老夫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微微点头，“我还要去礼佛，就不多陪了，二小姐请自便。” 梅香站起来，“老夫人慢走。” 丁老夫人去了佛堂，梅香看看四下里无人，却也不敢松懈。 梅馨匆匆而来。 “香儿！” “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梅香的胜利（下） “香儿！” “姐！” “大小姐！姐姐！” 佩枝佩雯立刻靠到了一起。 梅香迎了上去，“姐姐，你还好吗？” 梅馨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梅香的手，“我前日才回过门，你今天怎么来了？娘知道吗？” “放心吧姐，我是特意来的，娘知道。” “见过我婆婆了？”梅馨谨慎的问道。 “嗯，人刚走。”梅香悄悄的指指里面，“看着就不是善茬儿！” 梅馨忙用手绢捂梅香的嘴，“嘘，别瞎说，隔墙有耳。来，我们去外面说，佩雯，你也来。” 佩枝佩雯一左一右搀着梅馨，“咱们去园子里坐，佩枝，你去沏壶茶来。” “知道了，大小姐。” 佩枝一路小跑回去泡茶，青玉放下手里的活计，“佩枝，刚听说亲家二小姐来了！” “嗯，大奶奶吩咐我沏壶茶，我们二小姐平日里爱吃绿豆糕，青玉，麻烦你帮我取点来。” “好嘞！”青玉哒哒哒跑去厨房，除了绿豆糕，还有梅馨爱吃的青团。 园子。 “小妹快来坐。”梅馨拉着梅香的手，“家里都好吗？爹娘身体好吗？” “爹好的很，娘，有身孕了，是个男胎。” “啊？身孕！”梅馨高兴的站了起来，“真是天大的喜事，娘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她总算能喘口气了。” 梅馨自顾的说的高兴，没有注意到梅香根本没有一丝喜悦。 果然是梅夫人手把手教出来的，思想，作风都一模一样。 青玉端着茶点走来，“大奶奶，还有亲家二小姐好，天冷，喝杯热茶暖暖，还有点心。” “谢谢你。”梅香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着青玉，不过十六七岁，圆圆的脸蛋，稍显出稚嫩，但说话办事又很老成。 “亲家二小姐长得真好看！”青玉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反倒是梅香一时没反应过来，梅馨又用手帕掩嘴轻笑，“青玉是夸你呢！” “啊，哦，谢谢你！”梅香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然后端起茶杯，匆忙间被热茶烫到惊呼一声。 “二小姐客气了。” “慢点喝。”梅馨递块点心过去，“看你，慌慌张张，烫着了吧！” 梅香捂着嘴呜呜咽咽，佩枝佩雯都捂着嘴偷笑。 青玉赶忙去倒了杯冷水，又拿了个小痰盂，“亲家二小姐，您用冷水漱漱口，稍微能好些。” 梅香接过冷水含了一大口，冰凉的水入口，被热茶烫出的灼烧感才算是消了很多。 梅馨递过手帕，“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青玉。” “二小姐您跟我就不用客气了！虽然大奶奶过门儿没几天，但是我知道大奶奶和佩枝都是顶好的人，您是大奶奶的妹妹，自然也是极好的，我愿意伺候二小姐！” 梅香心裡竟有了一丝感动，不过还是存着防备，毕竟是敌是友还不是完全清楚。 姐妹俩聊的正开心，佩雯悄悄拽拽梅香的袖子，“二小姐，你看那边。” 顺着佩雯的视线，看向廊下，一身紫衫的蓝玉阴阴的站在那，发觉梅香在看她，才缓缓走过去。 蓝玉微微一行礼，“大奶奶，亲家二小姐。” “是蓝玉，有什么事吗？” “回大奶奶，老夫人让我来传话，二小姐第一次来府上，已经吩咐厨房准备午饭，请二小姐静坐，稍后就开饭了。” 蓝玉微仰着下巴，带着一点趾高气昂。 “多谢蓝玉姐姐特意来通传，还请蓝玉姐姐代我谢谢老夫人。”梅香马上起身还礼，这一下倒让蓝玉不知所措起来。 “二小姐客气了，蓝玉不敢当，先行告退。” 蓝玉匆匆而去，梅香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的背影，沉思片刻，“青玉姐姐，你和蓝玉姐姐是不是姐妹呀！” 青玉正往杯中倒茶，“二小姐怎么知道？她的确是我的姐姐，我们自小入府，一同长大，姐姐伶俐做事爽快，所以一直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我本来在园子里干活，大奶奶嫁过来以后就被派来伺候大奶奶了。” 梅香只问了一句，青玉就说了一大堆，果然是话痨！ 几杯热茶下肚，身上有了暖意，也热了许多，太阳一照，就出了汗。 梅香托着下巴，四处打量着园子，确实比家里的院子好看，满园的腊梅，开的娇艳，寒风一吹，随风摆动，更是赏心悦目。 “姐姐，那里面是什么呀？好像是一座房子。”顺着梅香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园子的角落里似是有什么，但是离的有些远看不清楚。 梅香本想上前一探究竟，又怕给梅馨添麻烦，只能作罢。 “我来了几日都没有发现那里面有房子，香儿你眼神真好！” 梅香揪揪青玉的衣角，一脸的好奇，“青玉姐姐，那里面是什么呀？” 青玉支支吾吾，“这，也没什么，许是二小姐被风吹久了，眼花看错了。” 那角落被围栏围住，足有一个半人高，上面被树枝藤蔓缠绕，虽竭力营造出自然，但还是能看出端倪，好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我哪里有眼花，那里面明明就有。。。。。。呜呜！” 梅馨忙塞了块糕点给她，“香儿，才刚想夸你知礼数，你就本相毕露了，青玉既然说没有，你又何必难为她，这又不是在家里，还能任你横行霸道，欺负人。” 梅香嘴里塞着点心，呜呜咽咽的说说着，“我哪有，就是好奇嘛！” 梅馨用帕子擦去梅香嘴角的残渣，“好了，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娘教的都忘了？” 梅香努力咽下点心，又喝了口热茶，半天才缓过来。 佩雯突然凑到梅香耳边，“小姐，那边有个人看了我们半天了，我觉得她不怀好意。” 梅香梅馨同时看过去，不远处的凉亭里坐着一个人，再仔细看，那不是丁洁吗？ “她是我的小姑，丁洁。” “噢，原来是她，骄横跋扈的丁家大小姐。”梅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香儿，别瞎说。”梅馨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冲着丁洁温柔的笑笑，可惜丁洁不买账，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快步走到她们面前。 梅馨站起来想去拉丁洁的手，却被丁洁嫌弃的甩开。 梅馨有些尴尬，“玉洁快来坐，这是我娘家小妹梅香，今天过来看我的。” 丁洁眼睛一翻，“我当是谁呢，梅家二小姐。怎么，梅家盛不下你了，跑我们家来干嘛？” “我来看我姐姐，顺便拜访亲家老夫人，怎么，还需要经过你同意吗？” “你现在站的是我丁家的地，我是这个家的大小姐，你算什么东西。” 梅香冷笑一声，“我本以为这丁家家大业大，丁老夫人叱咤商界多年，教养出的子女都是知书达理，待人接物也是一等一的好，没想到，今日一见，大失所望，丁家大小姐，还不如一个丫鬟知礼数。” 梅馨想劝和，“香儿，别说了！” “你说什么！”丁洁恼羞成怒，瞪着眼睛，“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佩雯，佩枝，青玉三个丫头站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说什么？好话不说第二遍，你自己耳朵不好没听清，怪谁？” “你，你太放肆了！敢在我们家撒野。” “呵，好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您高兴就好，您请吧，我们姐妹俩还要说话呢！” 梅香翻个白眼，做个请的手势，然后拉着梅馨坐回去，“姐姐来坐，我们之前读的《安娜·卡列尼娜》都没有读完，你就出嫁了，下次我来的时候给你带过来，做事要有始有终，读书也一样，不能半途而废。青玉，你识字吗？” “认识，但是不多。” “那我下次也给你带几本书，读不懂的地方问你们大奶奶，女孩子就是要多读书，读书才能明理，才不会变成文盲，泼妇。” 梅香话里话外都指着丁洁，丁洁虽然书读的不多，话还是能听得懂的。 她叉着腰，“你说谁是泼妇？” “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说，你自己乱认什么？古话说的好，这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你既无才来又无德，活在这世上不觉得羞愧吗？ “玉洁对不起，我妹妹一向口无遮拦，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梅馨走到丁洁跟前，却被丁洁狠狠推开，本来脚就疼，这一推重心不稳往旁边摔去。 “你给我滚开，在我们家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姐姐！”梅香和三个丫头都慌了，连忙扶起梅馨，“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怎么了？这是我丁家的地盘，我是丁家大小姐，你不过是我们家买来传宗接代的，给我安分点，以后不要让你妹妹踏入我们家，免得脏了我们家的地。” 佩雯佩枝扶着梅馨，青玉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梅香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丁洁面前，梅香本来就比丁洁高，她又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丁洁。 “我告诉你，我姐姐怎么说都是你们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你可以不叫她嫂子，也可以装作看不见她，但是，你不能不尊重她，学着尊重别人，是你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能力，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只能说明你是一个只会吃饭发脾气的废物。” 丁洁气的发抖，“你，你说谁废物！” 梅香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给我听好了，你在你们家怎么做没有人会说什么，可是我也是长着嘴的，只要我想，我会把你今天的种种劣性散布到城里的每一个角落，到时候丢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面子，到底是想好好过日子，还是变成全城的笑柄，你自己看着办！” “你，你。。” 丁洁要气死了，但是又拿她没办法。 梅香是抓住了丁洁的软肋，她虽然跋扈，却很要面子，她这几年的刁蛮任性已经在城里传开了，如果再加上一个“罪名”，她就真的要变成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说不过梅香，又不能打她，丁洁气的跑了回去。 “姐姐，你没事吧？” “我就是脚疼的厉害。”佩雯佩枝一人一边，替梅馨按摩，“二小姐，你真棒！”佩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佩雯，你还夸她，小妹，你真的不应该这样，玉洁怎么都是我的小姑子，而且她还小，不懂事，你又何必跟她结仇，万一她告诉我婆婆，你让我怎么在这里立足呢？” “她还小？她跟我差不多大好吧！姐你真是太逆来顺受了，你是她嫂子，凭什么要被她欺负。” 青玉斟了茶端给梅馨，“大奶奶您别担心，我们小姐不会去找老夫人告状的。” “为什么？”梅馨不解。 “老夫人最看重府上的面子，最重视长幼尊卑，大奶奶是长嫂，俗话说长嫂如母，老夫人虽然宠着大小姐，但也不会任由她胡作非为，大奶奶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唉。”梅馨深深地叹了口气。 “姐，你就别唉声叹气了，青玉都说让你放心了，你还想这么多干嘛？” “我是在担心你呀！这个脾气，以后嫁了人，怎么和婆家相处。。。。。。” 梅香连忙打断，“好了我的姐姐，你别说了，耳朵真的起茧子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和娘的心思我都明白，只是，每个人有自己的命，我的命，肯定和姐姐的不一样。” “可是我们女人。。。。。。” “姐姐，停，停，别说了，我难得来看你，我们不谈这个，聊点别的。” 梅香及时止住话头，她知道自己的脾气，再说下去，她一定要跳起来的。 但是话头止住了，两个人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以前在家里，还能聊聊人生，聊聊理想，现在可好，不说男尊女卑，竟然聊不下去了。 沉默了好一阵，蓝玉来传午饭了。 “午饭已备好，老夫人让我来请大奶奶，二小姐用饭。” “谢谢老夫人，姐姐，我们走吧。” 饭厅。 丁老夫人已经等着了，梅馨照例站到饭桌旁伺候着，梅香正纳闷，看见姐姐给她使眼色，又把话咽了回去，“谢谢老夫人费心，梅香打扰了。” “二小姐说的哪里话，你我是既是亲家，那就是一家人，二小姐不必客气，儿媳啊，今日你也不用伺候了，坐下来一块吃吧。” “是，娘。” 梅香落座，“不经意”的看看四周，“老夫人，我来了也有半日，怎么没见姐夫？” 梅馨一惊，老夫人却不动声色，缓缓的开口，“忠儿一向不多在家中吃饭，他成日里忙生意，回来的比较晚。二小姐，动筷吧。” “哦这样啊。”梅香点点头，“咦，怎么不见小姐？刚才我们还说话呢！” 蓝玉给梅馨，梅香夹了菜，“小姐刚派人来传话，说身体不舒服，就不吃了。” 梅香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老夫人，小姐，怕是在生我的气。” 丁老夫人放下筷子，“噢？怎么？” “那会我和姐姐在园子里，正巧小姐过来，我们聊了几句，结果意见相左就吵起来了，也怪我一时嘴快，说的，过分了些，小姐就生气着跑掉了，我本想去跟她道个歉，又怕她不肯见我。” “丁老夫人微微一笑，“二小姐不必自责，这丫头被我宠坏了，一向没有规矩，她经常口无遮拦，有冒犯的地方二小姐别介意。” “只要老夫人不怪罪梅香就好。” “二小姐说哪里话，是我管教无方，我教女无方啊。”丁老夫人叹口气，显然是知道丁洁的所作所为。 这顿饭梅香吃的很愉悦，梅馨则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吃完，梅馨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丁老夫人又去了佛堂，梅香搀着梅馨，“姐，你不是脚很疼吗，现在时间还早，我不着急回家，我们回你房间，给你把脚洗一下。” 梅馨犹豫了一下，“好。” 原本裹脚的女子都是自己关起门来自己洗脚，但梅家毕竟是大户人家，梅香和她的感情又好，所以自从她裹脚开始，都是由佩枝和梅香一起帮她清洗。 真疼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梅馨，梅馨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扶着梅馨，一点一点的挪回了房间，青玉端来热茶就掩了门出去了，毕竟不是贴身丫头，她在这不合适。 梅馨疼的满头大汗，好半天才缓过来。佩雯打了热水，梅香和佩枝小心的脱下梅馨的鞋子，一双裹着白布的三寸金莲露了出来。 轻轻解开裹脚布，那脚更是惨不忍睹。 从正面看，梅馨的脚就像是火伤之后，脱去陈皮烂肉，露出变形、变颜的一个肉疙瘩。只有一个翘起的趾头，依稀可辨上面的指甲，其它，一概呈现出可憎的模糊轮廓。 从侧面看，脚趾和脚跟已从中折断，两部分紧紧挨在一起，在软肉的附和下，形成一条由两端站立的曲线，脚跟臃肿，脚掌消失，脚背凸起。① 梅馨回忆起从前裹足时的情景: 那时的梅馨只有七岁，梅香更小只有五岁，梅夫人思来想去先给梅馨裹，恢复好了再裹梅香的。 缠足前要用热水烫脚，趁着脚还温热，梅夫人将梅馨的脚拇趾外的四个脚趾向脚底弯曲，紧贴着脚底，并在脚下趾间涂上明矾，时间一长，脚缠得弓弯短小，使脚底凹陷，脚背隆起，脚的长度就会被缩短。 梅馨紧咬着牙坚持着，娘说，裹脚是女儿家都要经历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姐姐你是不是很疼啊？”梅香轻轻的用小手摸摸梅馨的脚，梅馨懂事的摇摇头，“姐姐不疼，香儿不要担心了。” “可是，那么大的脚丫裹的这么小，怎么会不疼？姐你别骗我！”小小的梅香奶声奶气，姐姐裹脚的时候娘不让她看，她就扒着门缝偷偷的瞧，姐姐嘴里咬着布，双手握的紧紧的，明明就很疼，她硬是一声不吭。 才七岁的孩子啊！ “姐姐！我怕，我不要裹脚，我怕。”梅香扁扁嘴就要哭出来，梅馨忍着疼还要安慰梅香，“香儿乖，不哭，娘说等过两年再给你裹，” 梅香哇的哭了出来，“我不要我不要，姐姐我怕我不，为什么要裹脚，别人家就不裹我也不要不要！哇！” 梅香哭的伤心极了，她不要像娘一样，不要像姐姐一样，她，不要。 梅香哭的怎么也停不下来，梅夫人和梅老爷哄了半天，最后还是梅老爷拍板，“香儿不想裹就不裹了，本来馨儿也不该裹，受这罪干嘛？” 梅老爷是最反对女子缠足的，只是梅夫人一再坚持，他只能妥协，现在看着小女儿哭的这么伤心，他更要反对了。 梅香终于是躲过一劫，没有束缚的长大了。 就是苦了梅馨，多少天都不能下地，到了晚上脚又烧又疼，睡觉也要穿睡鞋，防止裹脚布散开。 躺在床上的时候，梅馨只能把脚悬空架在床尾上，以减轻痛苦。 脚部的疼痛让梅馨整夜睡不着，没几天就瘦的脱了像。 都说小脚一双，眼泪一缸，梅馨缠足，这眼泪不知流了多少缸。 “小姐，水来了。”佩枝打断了梅馨的思绪，她烧了热水，准备好洗脚用的轻石、干布、小剪刀、矾粉、裹布、香粉，梅馨坐在小椅子上，梅香和佩枝把她脚上的腿带、饰裤、弓鞋、布袜，一层一层的解开脱掉。 “解开裹脚布的时候，因为血液随着裹布解开会冲进脚掌，麻痛异常，所以要慢慢的解开，尤其到了最后一层，因为汗水和着，裹脚布紧紧粘在脚掌的皮肤上，撕开来异常难受，所以最后一层要解得更慢，如果在积极裹小的阶段，为了怕解开裹布浸洗会把脚放松变大了，也有人和着裹布浸洗的。 洗脚水要愈热愈好，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增加足部柔软，有的人会在水里加上香花、香料，脚先浸热了，才用手擦揉，久裹的脚，脚上都带着一种特殊的黏性，用手慢慢地把那层黏黏的洗掉，扳开畸形的足趾一折一缝清洗。 陷折的脚心和藏在脚心里的小趾是最难洗的部位，再以轻石磨去脚趾上的硬皮，关节摩擦的位置容易长鸡眼，要用长针挑去或用小剪刀修掉，脚趾蜷在脚心里，趾端往往陷在脚掌皱折里，趾甲一长出来就会刺到肉里，所以得把拗折畸形的脚趾一只只扳出来，把脚趾修得极短再放回陷窝里。 为了把大拇趾裹得尖生动人，脚的两侧要承受极大压力，而且很容易被趾甲刺破造成甲沟炎，所以大拇趾趾甲尤其得好好剪短，尤其两个角边得修得圆短，这才用能干布擦拭，有的人在裹之前还要用双手用力的按着金莲，朝理想小脚的方向忍痛按几次，在脚上洒上白矾粉，尤其在趾缝里洒多一点，可以除去湿气，脚不容易烂。 也有人在脚上扑上香粉增加小脚香味，这才换一条洗净的裹布缠起来，缠的时候每一层都得截了再截，截到极紧，这样裹起来脚才不会愈洗愈大，有的时候刚洗好不容易缠紧，得把脚抬高几个小时，再把裹脚布解开几层来重新束紧，脚裹好了才着袜穿鞋。 因为小脚的妆饰都是梅馨按着尺寸自己做出来的，穿在脚上极为紧密贴身，所以着袜着鞋也都极为费时，往往一次洗脚下来得花上一个多时辰的时间。”② 以往在家，也是这么耗时耗力，幸好有梅香佩枝帮着，不然梅馨自个儿是狠不下心的。 真的太疼了。 梅馨一直紧咬下唇，不吭一声，即使满头大汗，也忍住了。 这也是她这么多年从母亲身上学到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忍，哪疼了病了要忍，被欺负了要忍，所以她才能面对丁洁的欺负不动声色，哪怕被丁孝出言调戏也能一忍再忍。 梅香很多时候都在想，姐姐到底是不是亲姐姐，自己到底是不是爹娘亲生的，为什么只差两岁的姐妹俩性格如此天差地别。 真是讽刺啊！ 在给梅馨洗脚的整个过程中，梅香，梅馨，佩枝，佩雯，一句话都没说。 梅馨只是疼了，梅香的心里可是各种滋味，一方面心疼姐姐，明明花一样的年纪，一双畸形的脚，一个有名无实的丈夫，但另一方面她更庆幸有跟姐姐完全不同的人生，她可以快步走，可以爬高爬低，可以做喜欢的事，可是姐姐。。。。。。 一想到这，梅香的眼眶竟有些泛酸，可怜的姐姐。 更可怜的，是梅馨自己，娘亲的教导，三从四德，贤妻良母，这不是新时代女性应该有的，但梅馨却把它们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十七年，她恪守本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她一点也不知道。 梅香很多时候都是带着恨铁不成钢去面对梅馨的，明明已经开始解放妇女，明明苏先生③很早就提出废除裹脚，可是，可是还那么多的人“前赴后继”般的跳进这深渊桎梏中，顺带将这思想传给下一代。 如果一代一代都是如此，那么女性的解放不知要多艰难。 梅香这两年在街上混，所见所闻皆是新一代的思想，她见到了许多新时代女性，短发，独立，自主，有自己的思想，她们拒绝裹脚，走入学堂，走入社会，在各个地方展现着自己的美。 这一切都深深的吸引着梅香，更影响着她一步一步走出家门，走在光明与新奇的大街上，她也想与她们一样，尽情的展现自己，外面广阔的世界，也应该属于她。 梅香抱着梅馨的脚，百感交集，“姐，你说你这是何苦，当年爹反对我们裹脚，你若是坚定些，娘再怎么坚持也没有用，何至于今日受这么多罪。” 梅馨接过佩枝递过来的帕子擦拭汗水，边叹着气说，“身为女人哪有不裹脚的，你看那深闺大院的姑娘哪个不是三寸金莲，这男人就爱我们的金莲，从宋朝就开始裹脚，都已经几百年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我们怎么能不遵守？” 梅香小心翼翼的把梅馨的脚放到地下，猛的站起来，“姐姐你说的根本不对，裹脚是从后唐主李煜的妃子那盛行的，她是为了讨好男人才作践自己的，这根本就是贬低自己，而且苏先生已经废除裹脚很久了，就只有你们这些推行男尊女卑观念的人还在坚持，姐，这些封建糟粕早该被埋葬了！” “说什么呢，什么封建糟粕，古时候传下来的怎么会是糟粕？” “残害身体还不是糟粕？为了男人伤害自己，说的难听点就是，贱骨头，姐你真糊涂，还有，你刚说男人喜欢小脚，那丁忠喜欢吗？你回门他都不陪着，他能对你好，骗鬼去吧！成天把嫁人挂在嘴边，嫁人，嫁人有什么用？” 梅馨有点怒了，她很少发火，这一次梅香说的过分了，“香儿，别胡说，你愈发没规矩了。” 佩枝佩雯见状一个安慰梅馨，一个劝梅香，这姐妹俩从小到大没红过脸，没吵过架，梅香哪怕是任性了点，也从来不会惹梅馨生气。 佩雯悄悄在梅香耳边说，“二小姐，你说的太过了，你看大小姐都生气了，她可是从来不发火的。” 梅香转过身去，平静下来，确实有点过了，再怎么说也是亲姐姐，“对不起姐，我说话不过脑子，话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别生我气。” 梅馨忍住了在眼眶打转的泪珠，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孩子心性，她是姐姐，理应让着妹妹。 “你还小，姐姐不怪你，等你到了年纪就好了，女人哪有不嫁人不生孩子的。” 梅香深吸一口气，“姐姐你的脚也洗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回家了。” 梅香不能再呆下去了，再聊几句，又得吵起来，吵着吵着，感情就淡了。 佩枝扶着梅馨站起来，“回吧，路上小心点，佩雯，照顾好香儿。” “姐你自己保重。” 梅馨目送梅香离开，“小姐，喝杯茶吧。” “唉，香儿这孩子，总是这么口无遮拦，以后嫁了人，怎么在婆家站住脚呢？” 佩枝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其实她和梅馨想的差不多，“二小姐，还小，以后就好了。” 梅香到丁老夫人的佛堂门口，“劳烦蓝玉姐姐通报一声，梅香前来道别。” 蓝玉屈膝行礼，“二小姐不必客气，老夫人正在礼佛不方便出来，知道二小姐要走，一早让我等在这儿，满夏，把东西拿过来。” 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穿着简单的小丫头送过来几个包装精致的盒子，“二小姐，这是我们老夫人送给亲家夫人的回礼，请您收下。” “帮我谢谢老夫人，佩雯，收下吧。那我们就告辞了。” “二小姐慢走，我还要伺候老夫人，就不送二小姐出去了，满夏，你送送二小姐。” “二小姐这边请。” 出了丁家大门，梅香如释重负，伸了一个懒腰，“妈呀累死我了，这装模作样的可真累！” “小姐，才刚出来，你当心被人看见。” “知道了！黄包车！” 中年车夫停下脚步，“小姐您去哪儿？您慢点上。” “又坐车回去啊？” 梅香翻个白眼，“你抱着这些东西，想走路啊？好啊！我坐车，你走回去！” 梅香跳上车，佩雯赶忙跟上去，“还是坐车好，城南城北老远了！走回去得累死，走吧走吧，师傅，去城南牌楼。” “好嘞！二位小姐您坐好喽！走着！” 颠簸之后，终于到家了。 “娘应该午睡起来了，我们去找她吧。” “好。” 梅夫人在房里给未出世的孩子缝衣服，鞋子，梅夫人手巧，一上午就已经缝了一套，整整齐齐摆在一边。 “咚咚咚。” “谁呀？进来吧。”梅夫人专注于手上的活计。 梅香推开门，“娘，是我。您刚有孕，怎么能做这么费神的东西，伤了眼睛可怎么好。” 梅夫人缝上最后一颗扣子，决定歇一下，“娘闲着也是闲着，为你弟弟多做点，等他出世了穿，你和馨儿的衣服不也是娘亲手做的，这点活不碍事的。对了，你不是去看你姐姐了？她可好？” “如果我说不好，娘会生气吗？” 梅夫人变了脸色，“这是什么话，你姐姐若是不好，娘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 “她挺好的，我就随口说说。亲家老夫人让我给您带了礼物回来。”梅香马上岔开话题，她眼中的姐姐一直在受委屈，可是这些在梅夫人眼里都是应该的，所以她不能跟娘说这些，不然又要吵起来了。 以前怎么都好说，现在，她不会，也不能。 佩雯将盒子端到梅夫人面前，“夫人，您看看。” “亲家老夫人有心了，香儿你有没有好好谢谢老夫人？” “放心吧娘，女儿今日去，没给咱们家丢脸。” “夫人，咱们家小姐今天表现可好了，老夫人挺满意的。” “那就好。” 丁老夫人送的是几件首饰，耳坠，项链，发叉，工艺精湛，造型精美，上面镶满了玉石珠翠，这华丽的程度，很符合丁家大户人家的身份。 “这些，留着以后给你当嫁妆，多好看啊！” “谢谢娘。”梅香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梅夫人细细端详着，“娘，您好好休息，我回房了。” “去吧。” 梅香逃也似的离开了，呵呵，这一天在娘和姐姐那的见闻让她有些窒息，但她还是打起精神，“佩雯，我们去爹那挑几件文房四宝，回头开学了可以送给同学！” “老爷那点好东西，都被小姐做人情了！”佩雯噘着嘴，梅香作势打她，两个人在廊下嬉闹着跑开了。 夜晚，梅馨依旧独守空房。 过门几日，自己的丈夫回来的次数寥寥无几，面都见不上，又何谈传宗接代？ “夫君不会回来了，佩枝，你陪我睡吧。” “好，小姐。” 佩枝心疼自家小姐，但又能怎样？她只是一个丫头，她能说什么？ 梅馨不会知道，等待她的，会是怎样悲惨的日子。。。。。。 注释:①②资料来源于网络（百度）。 ③因为怕不过审，所以就用苏先生代替，大家知道是哪位先生就好了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夜半哭声 夜深了，梅馨翻来覆去睡不着，从回门之后再没见到丁忠，婆婆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有芥蒂，本来就难以立足，若是得不到丈夫的怜惜，梅馨的日子会更难过。 晚饭的时候丁忠照例不在，丁洁在房间吃，说是不想看见梅馨，丁孝嘛，和丁忠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成天在外厮混，名声也坏的差不多了。 丁老夫人还问了梅馨很多话，从前裹脚的日子，家中生意如何，爹娘如何，问的梅馨毛骨悚然，生怕哪句话说错了给爹娘丢脸。 “儿媳既然过门儿了，就是一家人，在自己家不必拘泥太多，我看你这几日还是很拘谨，实在没那个必要，规矩不能不守，但是不用全守，怎么做，儿媳自己掂量着来就行。” 丁老夫人破天荒的说了很多话，今天见过梅香之后她的话就多了起来，又从丫头那听来梅香给梅馨洗脚的事，有一点欣慰，更多的是感慨。 她对梅家的二小姐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梅家两个女儿，一个温良贤淑，一个知书达理，如果不是因为梅老爷的所作所为，她大概会把梅馨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吧。 自己的女儿太任性，她一直想有一个像梅馨一样的女儿陪在身边，只是不能如愿。 二更了，梅馨实在是没有困意，她披上外衣，悄悄溜出门去，以前在家的时候也经常半夜溜出去散步，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可以不用穿的整整齐齐，不用挽起发髻，不用担心哪里做的不好被别人诟病。 外面寒风刺骨，梅馨只披了一件薄外套，虽然冻的瑟瑟发抖，可她不想回去。 梅馨走在园子里，寒冬的园子在月光下，不禁有些渗人，假山本就是石块堆砌而成，形态各异，半夜三更也没有点灯，只有挂在天上的月亮散发着光亮。 傍晚时分下了薄薄一层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很舒服。 她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发了会呆，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冷颤，“好冷啊！” 梅馨正准备回去睡觉，猛然想起来，白天梅香提起的角落里的房子，她的好奇心突然被勾了起来，她迈着小步子慢慢往那边挪，树枝滕蔓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有点瘆得慌。 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楚被滕蔓包围的小屋子，屋子很小，没有门，只有一个有栏杆的窗户，也不是很大，一个成年人的脑袋应该能刚好通过。 梅馨壮着胆子往跟前走走，她拨开滕蔓，探着头往里看去，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看见人的影子，她正奇怪，突然一个黑影扑了过来，窗口出现一双眼睛，梅馨吓的捂着嘴拼命往回跑，跑了没几步就因为脚疼摔倒在地。 她心跳的厉害，刚才那双眼睛，好可怕，充满了恨意，幽怨，太吓人了。 不过更让梅馨感觉到困惑的是，这间屋子里居然有人！ 如果不是梅香，她连这间屋子都发现不了。 还是梅香细心。 这个时候她还能想起来夸夸梅香，果然是亲姐。 梅馨从地上爬起来，脚很痛，脚腕扭到了，她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呜呜，呜呜！” 梅馨愣在了原地，小屋里传出了凄惨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尖厉，还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话语，凄惨极了。 哭声越来越大，梅馨看到附近丫头的房间亮起了灯，慌忙中好像还看见了鹤情。 他披着短褂拿了一盏很小的灯，慌慌张张往小屋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好像是怕被人看见。 她顾不得脚疼，连忙跑开，一口气跑回了房间。 关好门，梅馨捂着心口滑坐到地上，刚才真的太吓人了，那双眼就一直浮现在她眼前，还有那凄厉的哭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床上的佩枝睡的正香，梅馨喘口气，睡吧，别想了。 好不容易有了困意，梅馨睡着了，梦里，小屋的那双眼睛，那哭声，一直萦绕在她耳边。 梅馨烦躁不安，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在她眼前，她面色惨败，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还是那双眼，恶狠狠的瞪着她，嘴里还不断的咕哝着什么。 仔细听，好像是在说，“让我出去，放我出去，还我的孩子”什么的。 “啊！！！！”一声尖叫，梅馨吓醒了，她坐起来，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 “小姐，您怎么了？”佩枝打着哈欠起来，给梅馨批上被子，没事吧？” 梅馨看看外面，天还黑着，她不断的拍着心口，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滴到了被子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做了个噩梦，真的吓死我了。” “这才五更天，小姐，再睡会吧。” “好，你也睡吧。” 梅馨倒在枕头里，困意全无。 天已经大亮，昨晚没睡好，梅馨一点精神都没有。 扭到的脚腕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已经不疼了，她仔细看了看，稍微有点红，不过不影响走路。 “小姐，你昨晚儿是怎么了？你很少做梦的！还是噩梦。”佩枝替梅馨挽了一个轻巧的发髻子，再插上一根翠玉簪子，“梳好了，小姐！” “昨儿香儿说的屋子，我去看了，里面有人。” “啊？”佩枝惊的手里的梳子都掉在了地上，“不会吧？” “昨天晚上睡不着，就出去走走，结果被吓死了。那双眼睛真的太可怕了，我差一点就叫出来了。” 梅馨一提起这事还心有余悸，佩枝听的心惊肉跳，连梳子都忘了捡，任由它躺在那。 “这丁府，名堂可真大，小姐，你说，那里面关的到底是什么人呀？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呢？” 梅馨摇摇头，“还是香儿眼尖，我们来了这几日，都没有注意到。” “要不要问问青玉？” “别，暂时先别问，那屋子既然被藏在后面，说明有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我们贸然去打听，恐遭人口舌。” “也是。” “反正日子还长着呢，找个机会，再跟青玉问问。” “嗯，青玉是个好姑娘，应该很好说话。” 佩枝从来了丁府就一直和青玉住一个屋，两人聊了很多，加上青玉本来就多话，说的多了，佩枝心里就有数了。 她自小没了娘，爹又不成器，好堵成瘾，没钱了就把她和蓝玉卖进了丁府，幸好丁家上下除了丁忠丁孝两个浪荡子都对她们不错，让两个丫头能顺利长大。 虽然是做丫头，倒也没受过委屈，反而给了青玉开朗活泼的性格。 青玉，信得过。 早饭后梅馨拿了针线活到园子里绣，眼瞅着快过年了，梅馨要赶着为丁忠缝制新衣，都已经嫁人了，也该让丈夫穿上自己缝制的衣服了。 梅馨问了府中丫头，记了丁忠的尺寸，裁好料子，开始赶制。 开始她问尺寸的时候丁老夫人刚好路过，随口说了句，“儿媳不必做这些活儿，交给丫头们就行了。” 丁老夫人说的是真心话，这些活计本就不用她这个大奶奶来做，只是梅馨执拗，嫁人前梅夫人就告诉过她，丈夫要穿妻子亲手做的衣服，男人的穿着也是检验一个妻子是否合格的标准。 梅馨正一步一步向梅夫人期待中的贤妻良母靠拢。 一连几日，梅馨都能听到小屋传来的声音，她每晚都会溜出去，只是不会再靠那么近了，毕竟被吓一次就长记性了。 又是一个寒风夹杂着小雪的夜晚，那哭声一声比一声尖厉，梅馨百爪挠心，晚上不敢靠近，白天人来人往又不能过去，遭罪啊！ 这天午饭后，梅馨不想午睡就拿了没做完的衣服去了园子。 已经快缝好了，梅馨嘴角上扬，仔细的绣这每一个纹路。 佩枝拿了披风出来，披在梅馨身上，“小姐，天这么冷，咱们在屋里做不也一样吗？何必要在这冷风里挨冻呢？” “没事，屋里暖和，呆久了就犯困，马上新年了，不能让夫君穿不上新衣。” “大奶奶，抱着暖炉，千万别冻着了。”青玉贴心的准备了小暖炉，梅馨不好拂她的意，接过暖炉放到披风下。 梅馨缝着缝着，就朝小屋的方向看看，哭声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导致梅馨无法集中注意力，缝几针就停了下来。 “小姐，您怎么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没什么，”梅馨细细的在袖口绣上一朵祥云，用手轻轻摩挲着，期盼的想着自己的夫君穿上它的样子。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啊！” 小屋里又传出刺耳的哭喊声，梅馨感到一阵寒意，“又來了。” “我的孩子啊！救命啊！” “大奶奶我们回去吧，外面冷。”青玉刻意的想回避什么，但是梅馨不买账，她不动，抬头盯着青玉，“青玉，我是不是丁家的大奶奶？算不算是丁家的人？” “大奶奶您说哪里话，您是大少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当然是丁家的人了。” “既然我是丁家人，那我就有资格知晓家里的事，对吗？” “这，大奶奶。。。。。。”青玉有些为难，毕竟这是丁家的秘密，是丁老夫人的秘密。 梅馨虽然墨守成规，但她毕竟是梅香的姐姐，姐妹俩还是很像的，比如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是不是娘吩咐的，不让告诉我？”梅馨端了茶杯，抿了一小口。 “老夫人倒也没说不能告诉大奶奶，只不过这，这件事整个府里也没多少人知道，我就是担心，传扬出去，不好。” 梅馨看看佩枝，佩枝马上心领神会的捂住耳朵，她举起手，“我发誓，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真的我保证，而且我连门都不出，又怎么会传出去呢？你说是不是？” “好像是这个理，那我就告诉您，您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了，不然我就待不下去了了。” “我保证。” 青玉叹了口气，缓缓的讲述这个故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丁府的秘密 小屋里关着一个女人，她叫柳书眉，是丁府的二夫人，是万花楼红极一时的头牌眉姑娘，更是鹤情的亲娘。 话说这柳书眉如何到了万花楼，又是如何被关在这小屋里，这其中的故事，还要追溯到很多年前。 那时候的丁老爷还在世，整日里花天酒地，一个月在家的日子还没有十天，家里家外，就全靠丁老夫人打理。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丁老爷这个上梁不正，丁忠丁孝两个下梁自然是歪的。 丁府的玉石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曾经占据了省城的半壁江山，七八家分号生意兴隆，丁老夫人每日打理生意，忙的脚不沾地，俗话说得好，一个强势的女人必然会出现一个软弱的男人。 丁老爷不管家以后就开始吃喝玩乐，每天流连花丛中，一开始丁老夫人还苦口婆心的规劝，后来见劝说无效，干脆任由他去了。 话说这丁老夫人也是个女强人，丈夫不争气，她就自强不息，靠着强大的内心打理生意，照顾三个儿女，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再强大也有□□乏力的时候，她能将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却忽略了对儿女的教育。 所以两个儿子纨绔不已，女儿骄横跋扈，逐渐成为全城的笑柄。 回归正题，丁老爷最爱去的万花楼有一个叫眉姑娘的头牌，那真的是红极一时，多少男人为之倾倒，想见她一面，除非花大价钱。 而且这位眉姑娘是卖艺不卖身，就算是这样，每天排着队等着跟她见上一面的男人还是不计其数。 眉姑娘不但脸蛋儿漂亮，身段极佳，她那一双丹凤眼仿佛能勾魂夺魄，看上一眼，就再也出不去了。 而且她弹得一手好琴，那琴声绕梁而三日不绝，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以听她弹上一曲作为炫耀的资本，毕竟咱们这位眉姑娘可是千金难见一面，想听她弹上一曲更是难上加难。 丁老爷每日拿着妻子赚来的钱沉迷在万花楼，每次一掷千金，只为了见眉姑娘一面。 这冰山美人眉姑娘对谁都冷冰冰的，再有钱的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可是她却对丁老爷情有独钟，不但经常见他，还与他把酒言欢，再弹奏一曲，真是羡煞旁人！ 不过实话实说，丁老爷虽然花，却长的非常俊美，身高七尺，魁梧健硕，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冰山美人也会动心的。 眉姑娘和丁老爷在一起后几乎不再见客，一心一意等着他娶她进门。 眉姑娘当然知道丁老爷有家室，却依然心存幻想，期待着有一天能逃离生天。 其实，眉姑娘本不是青楼女子，只不过是造化弄人，天意弄人。 眉姑娘本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知书达理，温柔可人，那时候清政府已经到了末期，政权腐败，眉姑娘的爹娘都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本本分分做生意，却因为拒绝了地方官员征收土地肆意敛财的要求，被陷害入狱，打死在狱中。 爹娘死后，家产被恶贪官尽收囊中，年幼的眉姑娘被卖去万花楼，原本的天之骄女一夜之间沦为风尘女子，可悲，可叹。 眉姑娘也曾去告状为父母申冤，无奈一介女流，势单力薄，她申冤无门，还被奸人卖了，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在万花楼一呆就是十年，慢慢的长大，出落的亭亭玉立。 老鸨在这十年里教她琴技，眉姑娘聪明好学，练就了一手好琴艺。 眉姑娘十七岁跟了丁老爷，没多久就怀孕了，老鸨给了她两条路，要么让丁老爷拿银子赎给她身，要么打了孩子继续见客。 丁老爷信誓旦旦说回家拿了钱就来，让她等他。 眉姑娘满心欢喜等待丁老爷来赎她，一天，两天，三天。 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丁老爷始终杳无音信。 派人送信去丁府，连丁老爷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赶了出来。 眉姑娘绝望了。 老鸨给了打胎药，但是她舍不得。 于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眉姑娘拖着九个月的胎被赶了出来。 哪怕这棵摇钱树曾经为万花楼带来无数钱财，只要她不能再赚钱，就要一脚踢开。 这人呐，这世道啊！ 不过这老鸨还没坏到肝儿上，眉姑娘存的那点积蓄没有全部拿走，还算是给她留了一条生路。 眉姑娘一路走一路问，终于找到了丁府，但是丁老爷躲了起来，闭门不见，任由眉姑娘在大雪里冻晕过去。 他告诫家中所有奴仆，不准将此事告知丁老夫人，以她的脾气，怕是再容不下自己。 最后是管家丁旺福看不下去了，偷偷拿了几个钱，让自己的闺女鸳儿找个地方安置好，再请个接生婆。 鸳儿安顿好眉姑娘，又守了她两天，看着她气色好转能吃能睡了才回去。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眉姑娘十八岁生下一个儿子，取名鹤情。 刚生产完的眉姑娘身体虚弱，自顾不暇，更别提孩子了，鸳儿不忍心看他们母子死在外面，常常溜出去看他们，拿自己的月钱给眉姑娘买补品，给鹤情缝衣服，可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 眉姑娘的绣工也很不错，所以鹤情睡着的时候她就做些针线活儿让鸳儿拿出去卖，换些钱回来。 日子本来过的挺好的，鸳儿隔三差五就来陪他们母子，眉姑娘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找了份洗衣服的活，白天一边洗衣服，一边照顾鹤情，晚上就做针线活换钱。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瘟疫席卷而来，鸳儿每日往眉姑娘这跑，不慎染上疫病，不治身亡。 鸳儿死了，眉姑娘一下没了主心骨，大病一场。 鹤情还不到一岁，从前有人帮衬着都觉得力不从心，现如今剩下她一个人，可怎么养得活这个孩子。 眉姑娘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连起来都困难，更不要说照顾鹤情了，她心里着急，病就更严重，差一点命丧黄泉。 料理完鸳儿的后事，丁旺福去看了眉姑娘。 牙牙学语的鹤情实在惹人疼爱，丁旺福动了恻隐之心。 他把鹤情抱了回去，对外就说是自己的远房侄子，父母死在了瘟疫中，孩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只能由自己抚养。 丁老夫人没有意见，丁老爷吓得不轻。 他一直有派人盯着眉姑娘，得知她生下了儿子，一点都不开心。 他不想认这个孩子。 但是他也做不出来谋害亲子的事。 这日子过的战战兢兢，丁老爷浑身不自在，花楼是不敢去了，安安生生在家里呆了一阵子。 不过丁老夫人那好像是风平浪静，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也是他瞒的太好了，也是底下人嘴太严实，不敢多说什么。 丁老爷在胆战心惊中度过了半年。 他一次都没有看过鹤情，他的亲生儿子。 丁旺福一直小心翼翼的照顾鹤情，很少抱他出来，鹤情也十分乖巧，不哭不闹，虽说离了娘亲，丁旺福对他就像亲身骨肉一般，补了他没有母亲的缺。 眉姑娘是万般无奈才让丁旺福抱走鹤情的，她这个做娘的虽然不舍，却实在没有办法，她养不活。 鹤情去了丁府，丁旺福又留下一笔钱，眉姑娘靠着这些钱养好了身体，她重新接下替人洗衣的活计，想要赚够钱把鹤情接回身边来。 天不遂人愿，一场大火烧了眉姑娘住的房子，她一时间居无定所，身上的钱很快就用完了，由于之前的瘟疫，死了不少人，活也越来越少，眉姑娘身无分文，就在弹尽粮绝之际，她遇到了百花苑的老鸨莫妈妈，莫妈妈收留了她，曾经万花楼的摇钱树变成了百花苑的头牌姑娘。 百花苑虽不及万花楼那般奢华，却也是有钱公子哥卖弄文采的好地方。 眉姑娘在百花苑呆了一年多，她每天晚上都在思念鹤情，可是她不能去见他，鹤情现在是丁府管家的侄子，不管怎样说出去都比有一个在风尘之地的母亲要好的多。 都说思念成疾，眉姑娘想鹤情想的发疯，经常偷偷跑去丁府附近，希望能看上鹤情一眼。 有了眉姑娘坐镇的百花苑生意红火，虽然还是像以前那样卖艺不卖身，依然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原先眉姑娘的老主顾也都跟去了百花苑，万花楼逐渐生意惨淡，时间一长，都没有客人上门了。 万花楼的老鸨自然是不甘心的，明明是我这出去的姑娘，怎么就奔了对手那儿？ 眼瞅着百花苑的客人越来越多钱赚的越来越多，老鸨的眼睛愈发红了。 不能坐以待毙，老鸨杀到了百花苑，大闹一场，闹的客人四散而逃，闹的姑娘们花容失色，闹的百花苑鸡犬不宁。 尽管如此，莫妈妈依然没有妥协，眉姑娘当然能为她赚很多钱，同时她没有儿女，孤苦无依的眉姑娘就像她的女儿一样，从前她有难时老鸨赶她出去，在她最难的时候见死不救，如今她又能赚钱了，就想让她回去，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老鸨闹了几茬儿，见没什么用，也就不来了。 虽然面上不来了，背地里却使绊子，今天往水井里下泻药，明天泼脏水，搅和的百花苑不得安生。 眉姑娘被思念折磨的瘦弱不堪，加上老鸨不断的心理上的打击，她的精神也一天天恍惚。 她又病了。 眉姑娘不能再赚钱，莫妈妈不会说什么，但是她自己过不了心里那关。 丁老爷安分了半年，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又开始了放纵的生活。 万花楼百花苑，各色烟花之地玩了个遍。 他每日这么折腾，丁老夫人是彻底死心了，不再供给他吃喝玩乐的钱，人家上门要账，她只撂下一句话，“谁欠的钱你问谁要去，我们家不是种植摇钱树的，想就能变出钱来。” 丁老夫人不肯支付丁老爷欠下的钱，丁老爷没办法，只能去借高利贷，利滚利，就像滚雪球一样，欠款越来越多，丁老爷却依然不肯回归正道。 眉姑娘变得有些疯癫，她在一个晚上跑了出去，撞见了一伙人在行凶，仔细看，被打的那个人竟然是丁老爷。 只是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样呢？ 丁老爷就在她眼前被活活打死。 眉姑娘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就这么死了。 眉姑娘就这么疯掉了。 百花苑肯定是回不去的，她整日疯疯癫癫的在街上游荡，饿了就捡人家扔掉的东西吃，也会有好心人看不下去了给她点吃的，晚上就随便找一个地方睡下，曾经风光无限的眉姑娘，竟变成了一个疯子。 眉姑娘虽然疯了，可是她不伤人，不闹事，不给别人找麻烦，只是在街上晃荡，所以愿意给她一口饭吃的人还是有的。 丁旺福一直关注着眉姑娘，她毕竟是鹤情的亲娘，鹤情又是丁老爷的骨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丁旺福向丁老夫人和盘托出，鹤情的身世，眉姑娘的遭遇，甚至于他查出来眉姑娘房子被烧，都是丁老爷所为。 丁老爷见鹤情被抱回了家，吓的不行，就怕眉姑娘上门，所以他找人点了眉姑娘的住处，想要赶走她。 丁旺福揪出了那个点火的人，在丁老夫人面前说了实话。 丁老夫人不断的转着佛珠，念着阿弥陀佛，她一辈子烧香拜佛，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活着是个拖累，死了还丢下一大个烂摊子。 更让她生气的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一点都不知道，丁老夫人也有点自责，丁旺福抱回鹤情的时候为什么不查查，若是当时查出来，给眉姑娘一笔钱再送她离开，不就没有现在的事了吗？ 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眉姑娘毕竟是因为自己的丈夫才疯的，他又已经死了，又何必与死人计较。 但。。。。。。 她到底是女人，就是容易心软，加上此事事关丁府声誉，绝不能让它传扬出去。 丁老夫人思来想去，命人在园子里面建了一间小屋，把眉姑娘锁了进去，然后封了门，只留一个窗户，每日送饭倒马桶用。 这一锁，就是十几年。 前面说了眉姑娘虽然有疯病但是她不会闹腾，小屋里有床有桌子，她清醒的时候还会问丁旺福要纸笔写字，鹤情大些，丁旺福就告诉他实情，这孩子也真是懂事，总是来陪娘亲说说话，让她的语言功能不至于退化。 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丁府老人也都走的走死的死，整个府上出了丁老夫人和丁旺福，就没什么人知道了，至于青玉，她也是无意中听一个老人说起，这丫头心细，又去求了丁旺福，才得知了前因后果。 眉姑娘一直都很安静，直到最近，梅馨过门，府上热热闹闹那么久，她听着外面的动静，又寂寞，又害怕，虽然丁旺福有悄悄找大夫来看她，可是断断续续的治疗也根本不起作用。 加上鹤情又好几天都没有来看她，她的疯病就又犯了。 她太想出来了。 梅馨和佩枝听着青玉讲完整个故事，都感慨万千，梅馨觉得眉姑娘又可怜又可悲，可怜的是被关了那么多年，可悲的是都有了儿子还得不到丈夫的疼爱。 但如果是梅香知道了这个故事，她绝对不会这么想。 眉姑娘的遭遇是封建社会对女性的迫害太深，这和她丈夫疼不疼她没有关系，她是可怜的，但这一切只能怪这个世道。 好人当然是有的，给眉姑娘饭吃的是好人，莫妈妈是好人，丁旺福鸳儿是好人，可是坏人也太多，害死眉姑娘父母的是坏人，老鸨是坏人丁老爷也是坏人，是他们逼疯了眉姑娘，把好好一个人变成了疯子。 就是这样一个世道，女人什么时候才能活的自在，什么时候才能不用依附男人就能活下去。 梅香不知道。 梅馨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满脑子都是如何获得丈夫的爱。 满脑子，都是男尊女卑。 唉。。。。。。怎么办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梅馨的第一波苦难 梅馨的衣服做好了，还顺便给丁老夫人，丁洁，青玉做了几个荷包，青玉拿到荷包高兴的不行，这么多年伺候主子，虽然对她不错，大大小小的东西也给了不少，但是像梅馨这样亲手做的物件还是头一次。 “谢谢大奶奶！哎呀我太喜欢了！真好看！” “你不嫌弃就好。青玉，你帮我跑一趟，把这个给玉洁送去，我怕她不想见我。” “好嘞！您等着，我马上就去送。” “佩枝，我们去娘那儿，把这个给娘送去。” “好的，小姐。” 丁老夫人依然在佛堂念佛，只是让蓝玉代为收下，然后转达了谢意。 梅馨也不敢多待，放下荷包就出来了。 “明儿是二十九，后天就是除夕了，咱们得好好准备准备，忙活了一年，就等过年好好休息休息呢！” “就是啊，咱们一年到头的忙，就盼着这两天呢！” “哎，你回家吗？老夫人不是给咱们放了假，好几天呢！我可是要回家好好陪陪爹娘，都一年没见了。” “我也是，逮着机会就想回家，也不知道我哥娶妻了没有，他可是我们家的香火，要是断了可怎么好。” “我弟弟还在念书，过几年娶个媳妇传宗接代，我也就不算白辛苦一场。” “我们家也就我弟弟一根独苗苗，我这么辛苦就是为了他能给我们家传宗接代，等他生了儿子，我就算功德圆满了。” 佩枝扶着梅馨在长廊下溜达，就听见几个干活的小丫头在聊天，都是苦命人啊，如果不是家里穷，谁会来做伺候人的活，远离父母不说，还要看别人眼色做事。 “小姐，您在吗？我是青玉。” “进来吧，我在。” “小姐。” “有什么事吗？”丁洁破天荒的在看书，虽然是三字经。 “小姐，这是大奶奶亲手做的荷包，让我给小姐送来，是大奶奶特意给您做的，您看看，这花色，这手工，可好了呢！” 丁洁不屑的瞥了一眼，然后把荷包扔到一边，“她做的东西，能看吗？黄鼠狼给鸡拜年。” “没有，小姐，您看看，大奶奶手艺可好了！您看看再说，我先下去了！” “嗯，去吧。” 青玉关上门走了，丁洁翻着白眼儿，看看那荷包，好像也不是很难看，拿到手里把玩着，是挺好看的。 她也没那么差嘛！ 丁洁的心里对梅馨已经有了一丝丝的改观，只是因为那件事让她过于在意，所以即便是有改观，在面上也很难让她有好脸色。 不过口是心非的丁洁还是将荷包挂在了身上。 确实挺好看的！ 梅馨走到后园，一阵冷风吹过，“小姐，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我想再走走，佩枝，你去拿披风吧。” “小姐那您先坐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梅馨做在长廊下，这冬季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整日里刮风飘雪的，有太阳的时候也不多。 不过冬天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出汗，因为没有汗，就不用很勤的洗脚。 每一次洗脚，拆开裹脚布再缠回去对于梅馨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又下雪了。 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下，梅馨伸出手去接，雪花落到掌心，被温度融化，变成一滩水。 不忍在破坏它们，梅馨把手收了回来，她稍微往外坐了点，抬起头看天，与长廊融为一体，形成一副绝美的画面。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贪婪的盯着她。 危险一步步逼近，梅馨却还沉浸在漫天飞雪的美景中。 眼睛的主人悄悄逼近，一把抱住梅馨，梅馨吓的尖叫起来，她挣脱束缚，跑到一边，惊魂未定的梅馨还没来得及缓过来，那人就又靠了过来。 她这才看清，妄图轻薄她的人，是丁孝。 话说这丁孝长的也够难看的，那丁忠好歹还能看，丁孝却是一脸猥琐，看什么都色眯眯的，果然是相由心生。 丁老爷的好皮囊真是一点没给这哥俩儿遗传上。 “请二叔自重。” “大嫂，小弟这厢，有礼了！”丁孝嬉皮笑脸，一双眼睛不安分的上下打量着梅馨，眼神中透露出贪婪的神色。 梅馨被他盯的又羞又气，本能的想离开，丁孝一步跨过去挡在她面前，“哎，大嫂，慢走啊，小弟还想和大嫂叙叙旧呢！” “你既知我是你大嫂，为何如此轻薄与我？” “轻薄？大嫂误会了，小弟就只想和大嫂叙叙旧，聊聊天。” “我和你没有旧可叙，告辞。”梅馨想走，丁孝抓着她的手，一副馋像，“大嫂的手真嫩啊！不愧是大家闺秀！” 梅馨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害怕的几乎晕倒，更在心里埋怨着佩枝怎么去了那么久。 她使劲挣扎着，无奈力气不够无法挣脱，“大嫂不要怕，我就是想跟你聊聊，”丁孝舔着脸就往梅馨脸上凑，梅馨吓的大叫，周围的丫头长工虽然听见了，却也不敢上前，毕竟是二少爷，得罪了他，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小姐，你，你放开我们家小姐！”佩枝取了披风回来，看见自家小姐被欺负，马上跑过来拉扯丁孝，丁孝一见，立刻又另一只手去摸佩枝的脸，“喲，这又是一个漂亮姑娘，来让本少爷好好瞧瞧！” “你放手，放手！我是你大嫂。” 佩枝一边躲过丁孝的手，一边护着梅馨，弄的是满身大汗。“放开我们家小姐。” “二哥，你在干什么？” 丁洁“及时”出现，丁孝讪讪的放开手。 “你怎么在这儿？”丁孝满脸的不高兴。 “二哥，你干嘛呢？你在外面沾花惹草就算了，在家里也这样，马上就过年了你又开始惹是生非？诚心惹娘不高兴是吧？” 丁孝满眼不屑，“我咋惹娘不高兴了？你睁眼说瞎话。” 丁洁慢悠悠的走过去，“平时胡闹也就算了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这个可是大嫂，你如此行为若是传到娘耳朵里，怕不是要气死她？” 梅馨在一旁已经战栗不止，几乎要站不住了。 她的手被丁孝捏的，红了一大片。 丁孝慢悠悠的说，“怕什么，反正大哥又不喜欢她，我碰她一下怎么了？” “你居然能恬不知耻的说出这种话？”丁洁狠狠的翻个白眼，然后转过头对梅馨说，“你还不快走？还不扶你们家小姐回去。” “哦哦小姐我们快走。” 看着两人的离开，丁洁才继续说下去，“你在外面怎么胡闹都可以，回了家还是安分点好，你的名声已经很臭了，就不怕再臭一点吗？” 丁孝的眼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名声算个屁啊，我的名声早完了，我无所谓。她不过就是咱们家花高价买来传宗接代的商品而已，至于吗？大哥不喜欢她，与其搁在那浪费了，不如便宜了我，反正是花钱买的，给谁用不是用啊！反正都是咱们家的种，都一样，娘不会介意的，哈哈，哈哈哈哈！” 前面的话让丁洁气愤不已，后面一句买回来的，又让她对梅馨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好感烟消云散。 “也是，买回来的东西，不过她毕竟是大嫂，二哥还是不要太过分了。真传出去，别说你的名声不值钱，咱们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丁洁大步的走了，丁孝心里越发痒痒，丁洁越是说名声他就越是不在乎，“我早晚要把那女人弄到手！” 梅馨腿还是软的，佩枝扶着她，两人慌慌张张回到房间，梅馨还惊魂未定，一个劲的发抖。 “小姐你没事吧？小姐，吓死我了。这个二少爷也太过分了，我们去告诉老夫人，” “佩枝，别去，”梅馨忙拉住佩枝，“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我就没有活路了。不能去，不能去。” 梅馨的声音颤抖着带上了哭腔，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怎么就让她碰上了这种事，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嫁进来，丈夫不疼也就算了，小叔子也欺负她，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她还怎么活啊！ “小姐，小姐对不起我不应该留您一个人的，对不起小姐。” “不怪你，不怪你。”主仆俩抱头痛哭，这都是什么人啊！ 今天是侥幸躲过一劫，那以后呢？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了吧？ 梅馨不敢再想。 她真的不敢相信，丁老夫人会养出这样的儿子。 丁忠虽然不是东西，但是他不吃窝边草，从来不会祸害自己家的丫头，而丁孝，只要是他看上的，都要嚯嚯了再说。 这府里的丫头，没被他祸害过的，除了青玉，蓝玉，满夏这几个被丁老夫人看重的，估计也没几个是完好的了。 真是个可怕的人！ 梅馨在屋里一直躲到了晚饭时分，她让佩枝去打听丁孝的行踪，看看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如果他依然不在家吃晚饭，梅馨再出去。 佩枝很快回来，丁孝在家吃晚饭，而且，丁老夫人特意交代了，要梅馨去吃饭。 梅馨一阵晕眩，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丁老夫人就又给了她一个打击。 现在只寄希望于丁孝仅存的一点点良心了，希望他不要乱说才好。 丁老夫人特意叫梅馨是因为她的丈夫，丁忠回家了。 梅馨看到丁忠自然是高兴的，她小步走上前去，“夫君，你回来了！” 丁忠本不打算理她，但是丁老夫人已经在那了，再对梅馨不理不睬就说不过去了。 因为这事儿，丁忠还被丁老夫人训了一顿。 “忠儿，你既已成家，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整日里在外面鬼混，惹人闲话。” “我就是不想看见她。” “娶妻娶贤，娶德，不娶色，娘给你选的媳妇儿德才兼备，更何况她是有名的美人儿，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丁忠在老夫人面前一向低眉顺目，“我没不满意，就是不喜欢她。” 丁老夫人把佛珠绕到手腕上，站起来，“喜欢不喜欢的，两口子过日子，是看人好不好，娘嫁给你爹那会他也不喜欢娘，不照样有了你们三个，过了这么多年。” 丁忠扶着娘，走出屋去，“她太无趣了，跟个闷葫芦一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而且她那双脚，我看着就恶心。娘您慢点。” “这孩子就是胆子小了点，又不影响过日子。脚嘛，女人家裹脚很正常，习惯了就好。” “您不是也没有裹脚吗？” “那是你外公心疼我，不然你以为娘现在还能走的动路吗？咱们家这么多丫头下人，也不用她干活，过日子不影响。” “可是过日子就是要两个人能聊得来啊！我看见她就烦，这日子还怎么过，再说了，她不就是咱们家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嘛，好吃好喝供着不就行了，您要真是想要个孙子，儿子回头就给您抱一个回来，保证是咱们家的种，何必非要她生的，我还嫌她脑子笨影响咱们家后代呢。” “你啊，都是被娘惯坏了，唉，隨你去吧，不过，面儿上还是要做做样子的，毕竟是梅家千金，做的太绝了，有伤脸面。” “儿子知道了，娘放心吧。” 丁老夫人望着两人，丁忠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 “娘，夫君，吃饭了。”梅馨为众人盛了饭，舀了汤，丁洁慢慢悠悠的走进来挨着丁老夫人坐好。 “嗯，都坐吧。” 这顿饭梅馨吃的还算是愉悦，毕竟丈夫没有刻意疏远她，小姑子也没有再针对她，只不过，丁孝的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她，这让梅馨又害怕又不舒服。 青玉和佩枝也在她跟前伺候着，一直到丁老夫人用完餐起身离开，接着是丁洁，丁忠，丁孝一直拿着酒杯，一边喝酒还一边盯着梅馨看。 青玉感觉到了，一个劲给丁孝加菜，顺便给佩枝使个眼色。“二少爷您多吃点，今天可都是您爱吃的，对了大奶奶，您刚才不是还说脚疼，佩枝你先扶大奶奶回去休息，二少爷这儿还有我呢！” “小姐我们走了，二少爷您慢用。” 佩枝拉着梅馨，就是拉着，也不管她家小姐是不是脚疼，先跑再说。 一路跑回房，梅馨的心才算是回到了肚子里。 丁孝眼见梅馨回了房，觉得没趣儿，扔下酒杯也走了。 青玉长舒了一口气。 今儿下午的事她没见着但也听说了，自家二少爷的德行她是知道的，就是没想到他这么混蛋居然打起自己嫂子的主意。 青玉被丁洁叫了去，安顿了几句，“你告诉那个女人，让她躲着点二哥，二哥最近可能都会在家，让她尽量不要出房门，你们两个也随时在跟前儿，二哥再胡闹，有你们在，多少能收敛一点。” “放心吧小姐，青玉知道。” 虽然讨厌这个大嫂，可她毕竟是大嫂啊！加上那个荷包，偶尔帮她一次也无可厚非吧。 “大奶奶，我回来了。” “二少爷，回去了？” “放心吧大奶奶，有我和佩枝呢，刚才小姐叫我过去，让您最近少出门，二少爷可能会一直在家，还交代让我和佩枝寸步不离的跟着您，这样二少爷就不敢放肆了。” “好啊。对了，大少爷呢？” “大少爷，书房呢，他，他让您自己睡。”青玉低下头，不敢看梅馨。 丁忠又去了书房睡，还，叫了一个姑娘来。 青玉当然不能告诉梅馨，只能搪塞过去。好在梅馨没有再问。 丈夫和女人厮混，妻子只能暗自神伤，独自泪流。 这都是什么人啊！ 今夜，又是一个独守空房的夜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没有梅馨的除夕夜 二十九，丁府上下布置完，准备迎接新年到来。 除了自小进府，父母不在世的都留下了，父母健在的，家近的，不管是丫头还是长工，小工，都回家过年了，这是丁府多少年来的规矩，也是丁老夫人的“人道主义”。 丁忠没有再出去浪，他招来的女人也回去了:不能让丁老夫人看见，她会不高兴。 在外面无论怎么胡来，丁老夫人眼不见为净，在家里胡来，若是让她看见，怕是要气死。 早饭后，梅馨拿着亲手缝制的衣服去了书房。 “佩枝，你在这儿等我，我自己去送就行了。” “好嘞！那小姐您慢些。” 梅馨敲了敲门，里面丁忠应声了她才进去。 “夫君，为妻的给你缝了件衣裳，你试试看，大小合不合身。” “扔那吧。”丁忠看都不看一眼，眼睛一直盯着不知从哪弄来的“□□”上。 仔细瞧瞧，桌上还摆着《九尾龟》《隔簾花影》①，丁忠看的津津有味，丝毫没把梅馨放在眼里。 梅馨站在书桌旁边，“夫君，你一会儿试试看，不行我再改。。。。。。” 梅馨的话还没说完，丁忠就暴跳如雷，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到她跟前，“说了让你扔那儿，聋了听不见我说话是吗？给你脸了是吧？给老子滚出去！” 梅馨打了个哆嗦，眼泪就要掉下来，丁忠恶狠狠的瞪着她，“你哭一个我看看，老子不打死你！滚。” 丁忠吼完，顺手将衣裳扔在了冒着火苗的炭盆上，布料一沾上火苗马上冒出烟来，滋滋烧着。 梅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赶忙从书房跑了出来，出来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小姐，不是去给姑爷送衣裳，这是怎么了？” 梅馨环顾四周，拿帕子擦干眼泪，“先回房再说。” “慢点小姐。” 梅馨回了房，才哭了出来。 这才成亲几日，她哭了几回了？日子长着呢，往后可怎么好？ “小姐，是姑爷不喜欢吗？还是他嫌小姐缝的不好？小姐的绣工可是远近闻名的！” 梅馨用帕子捂着脸哭，呜呜咽咽的说，“他根本都不想看见我，我是被他赶出来的，衣服也被他扔到了炭盆上烧了。” “什么？姑爷他竟然如此。。。。。。小姐，小姐您快别哭了，当心身子。” 佩枝不知该怎么安慰梅馨，她自小跟着梅馨，哪里受过什么委屈。 她只能陪着梅馨哭。 “喲，我这才一会儿不在，怎么了这是？大奶奶，佩枝，怎么哭上了？”因为给丫头放了假，府上能使唤的人不多，青玉也去了前院儿帮忙，忙的差不多了才回来伺候梅馨。 梅馨依然捂着脸，不想见人，还是佩枝先开口了，“小姐去给姑爷送衣裳，结果，姑爷把衣服扔炭盆上烧了，还把小姐赶出来了。” 青玉登时楞了，半天摸不着头脑，他们家大少爷的德行她是知道的，爱在外头浪是真的，对丁老夫人极其孝顺也是真的，对待底下人也没红过脸更是真真的，这如今对待自己的新婚妻子反而百般不待见，这到底是为了哪般？ 梅馨哭的哭不出来了，才拿下帕子，眼睛已经肿的像个核桃，半天蹲在地上，腿也麻了脚也疼的不行。 青玉去取了两个煮鸡蛋，给梅馨敷一敷消消眼睛的红肿。 送衣服风波翻过篇去，梅馨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丁忠:他一整日都在屋里，“用功读书”，丁老夫人吩咐，大少爷难得有心念书，谁都不准去打扰他。 真相不过，正书下面压着“□□”，装模作样罢了。 如果这个新年期间表现很好，新年过后，他得到的自由会更多。 反正生意有丁旺福帮着打理，店里也都有得力的人看着，他不用管，除了逛花楼，就是勾结狐朋狗友喝酒赌钱，这日子舒坦的，跟他那个败家子爹有的一拼。 一个小败家子。 再转回梅府，上上下下也是张灯结彩，一派新年的新气象，只是这梅香明显没有往年的精气神儿了。 以往过年，她都是最兴奋的，从早蹦到晚，又是跟梅馨写对联儿，又是和梅夫人学着剪窗花，今年可是不一样了，整个人没精打采，早饭也没吃，人也懒得动，在房里一趟一天。 只有佩雯知道是怎么回事。 梅香想姐姐了。 没有梅馨的第一个新年，梅香非常不适应。 除夕夜，梅府也像寻常人家一样，围坐在桌前，梅香和佩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饭菜，作为大丫头的贤儿和梅香贴身丫头的佩雯也被允许上桌吃饭，当然还有管家有财。 这是梅家的规矩，除了给丫头工人们放假，还有银钱发放，逢年过节的各种福利，福利好，待遇好，梅府的丫头工人就会很忠心。 人啊，都是利益动物，不过有时候凡事向钱看，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怕喜欢钱，就怕喜欢钱喜欢到不择手段，那才真的可怕。 梅香看着一桌子好吃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双手托着下巴，闷闷不乐，梅老爷忍不住逗逗她，“我们家二小姐今儿个是怎么了？往年守岁你的话都是最多的，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烦死人了，今天怎么突然安静了？转性了？” “姐姐不在家，不习惯嘛！以前姐姐在的时候我有可多事儿做了，今年就我一个，都没人陪我玩了。” “跟你娘学学规矩，做做女红，不是挺好的么！” 梅香看看梅夫人，“娘怀着孕呢！我毛手毛脚的还是离娘远一点比较好。” 梅夫人笑意盈盈的细细品尝美食，怀了孕的梅夫人依然容光焕发，也更显年轻了。 江南水乡出来的梅夫人，温婉贤淑，样貌出众，所以两个女儿也一样漂亮。 梅香贴心的给梅夫人夹菜，给梅老爷倒酒，但是父母的夸赞再多，也比不上姐姐不在家的失落。 “行了行了，别难过了，明天一早跟我出去拜年，你也大了，应该去见见咱们家的生意伙伴，对你以后有好处。” “都有谁啊爹！”梅香来了精神，又给梅老爷倒了一杯酒。 “城西绸缎庄的方老板，郑氏布庄的郑老板，还有其他几家商户的掌柜的，对了，我听说郑老板家有一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在师范学校念书，就是你要去的那个学校，她明天应该也会去，正好，能给你找个伴儿！” “郑老板？”梅香想了想，郑瑷家不就是开布庄的，刚好也在师范学校，真好！梅香心头的阴郁一扫而光。 午夜还未到，梅香就借口困了回房睡了。 早点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好好玩一天。 只不过，这个除夕夜，过的是真没意思喲！ 丁府一贯的传统，守岁与否全凭自愿，不管是丁家三兄妹还是丫头工人，除夕夜完全自由。 丁老夫人年纪在那摆着呢，守岁这种事可有可无，她念佛念累了就去歇着了，丁忠还是乖乖的在家里待着，不过叫了两个花楼的姑娘藏在阁楼里花天酒地。 丁孝和丁洁溜了出去，一个自然去赌，一个在街上闲逛，满大街的人啊花啊的，各色花灯好看极了。 不过梅馨就自由了，她们主仆三人窝在房里剪窗花，嗑瓜子，倒也是其乐融融。 屋中央摆着炭火炉，三个围着炉子坐在地毯上，屋里暖烘烘的，烤着碳火，舒服的很。 “大奶奶手真巧，瞧着兔子剪的，跟活的似的！” 梅馨剪了一套十二生肖，每一只动物都活灵活现。 前几天给丁忠缝衣服时除了荷包还偷偷做了两个贴身肚兜，一个绣着吉祥如意，给了佩枝，另一个是平安健康，还有梅花点缀，这个是给青玉的。 “青玉，这个肚兜是给你的！谢谢你这段日子对我这么好。我也没别的本事，只能做些小物件，你别嫌弃。” “大奶奶，您跟我还客气！” “快收下吧，小姐给我也绣了一个，都穿在身上了！” “谢谢大奶奶！哎呀我太喜欢了，大奶奶的女红果然远近闻名，真好看！” “我们小姐从小就学习绣工，她绣的花才是一绝，夏日放在院子里，远远看去跟真花一样，特别是牡丹花，栩栩如生，连蝴蝶都能认错扑过来！” “哪有那么好，佩枝你尽瞎说。”梅馨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脸蛋红扑扑的。 青玉拿着肚兜翻来覆去的看，喜欢的不行，“大奶奶，赶明儿闲了，你也教教我行吗？我的女红不是一般的差，前年绣个鸳鸯，被大小姐笑话是野鸡，到现在都被她们笑话呢！” “我也不会绣花，别看小姐教了我那么多年，我的鸳鸯绣的也不好看，七扭八歪的，还不如我们二小姐的手艺，起码能看。” “那咱们俩还真是同病相怜呀！” “我觉得也是，回头呢，我就好好给你们俩教教女红，女儿家不会女红传出去像什么话！” “也是啊！” 主仆三人闹作一团，佩枝青玉互相挠痒痒，笑倒在地毯上，梅馨在一边也笑的停不下来。 虽然离了家，但是有佩枝和青玉陪在身边，日子总算是有了些盼头。 屋外的寒风凛冽，鹤情端了酒菜，去陪娘亲了。 除夕夜，柳书眉的精神很好，没有犯病，也不再哭喊，母子俩隔着门，静静的饮酒说话。 丁洁从后门溜了回来，躲在园子的角落里，看着这对苦命的母子，虽然很冷，但她心里很暖。 从小衣食无忧，亲情也还算是不缺，虽然亲娘对她很疼爱，却总让她觉得缺少了一点东西，但是在柳书眉和鹤情母子身上，她似乎看到了。 是那种，母子连心的亲密感，她经常粘着丁老夫人，可是上面有两个哥哥在，娘亲的心思一多半都在他们身上，她故意在梅馨面前表现出来的亲昵，撒娇，也只是昙花一现，在梅馨面前丁老夫人不会说什么，但是在私底下，她却很少跟女儿有如此举动。 母亲的宠爱是一回事，母女间的亲昵又是另一回事。 她所展现出来的，恰好是她最缺失的。 鹤情经常偷偷到小屋前探望柳书眉，丁洁不止一次见到过，柳书眉望着鹤情时的神情，温柔和浓烈的爱意。 “阿嚏！”丁洁打了个喷嚏，在寒风里吹久了，果然不行。 她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鹤情的背影，悄悄的离开了。 深夜，佩枝熄了灯，这一晚，她们三人挤在一张床上，悄悄的说着话，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进入梦乡。 注释:①我百度了一下清朝□□，毕竟是写的民国初期开始的故事，所以还沿用了一些晚清时期的事，《九尾龟》《隔簾花影》都是清朝的□□，特别是《九尾龟》，晚清著名的□□，其内容主要是描写妓院情况与嫖客的狎妓生活，曾被胡适称之为“嫖界指南”。 这本书刚好也应对了丁忠的行为和他最后的结局。虽然笔墨不多，但是既然写了，我就用上了，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百度看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第14章 虽然很早就上床睡觉了，但是一直到后半夜，她都没有真正睡着。 梅香在想梅馨。 本来都已经睡着了，可是就那么一会功夫，她就梦见梅馨了，她梦到梅馨在哭，一直哭一直哭，她问姐姐，“你在哭什么？你怎么了？” 梅馨一句话也不说。 接着是一片漆黑，身体猛的向下坠去。 “姐姐，姐姐！” 然后她就惊醒了，再然后就睡不着了。 老人常说，梦是反的，可梅香从来不信。 她只相信姐妹连心。 这个梦，太真实了。 梅馨在家的时候几乎没有哭过，家里的日子富足安逸，没有让她掉眼泪的机会，可嫁去丁家。。。。。。 梅香看的绝对不会错，梅馨过的确实不好，从回门以后，再到上次去丁府看她，梅香都能看出来，可她自己不觉得苦。 真的是这样吗？梅馨真的不觉得苦吗？ 梅香就这样睁着眼睛，快到天亮了才睡着。 没睡好脸色就不好看，梅香偷偷用了点梅夫人的鸭蛋粉①，遮住黑眼圈和难看的面色。 “爹早，娘也早。”梅香难得的乖巧，主动问早。 梅老爷品着茶，一边调侃着梅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不是您说要带我去拜年嘛！当然要早起了。而且今天是大年初一，哪有赖床的道理。” “过一年长一岁，香儿真是长大了！快坐下吃饭，车已经备好了，吃完就出发。” 梅香三两口就喝完了粥，梅夫人连连摇头，“才刚夸过你，怎么就这么不稳重。” “赶时间嘛！我吃饱了，爹我们走吧！娘您就好好在家休息，今天一天我都不会打扰到您了！” 梅香放下碗筷就冲了出去，有财早早让司机等在了门口——梅家有省城第一辆也是唯一一辆汽车。 “有财叔，做汽车去啊？” “是啊二小姐，老爷要去见其他大掌柜，当然要摆足排场了！老爷一向最好面子了。”最后两句有财是偷偷跟梅香说的，说完还贼贼的笑了两声。 梅香也跟着偷笑，笑完了才坐进去。 “待会儿嘴甜一点，见了人记得打招呼，今天来的都是跟咱们家来往十多年的老板，以后咱们家生意还要仰仗他们的。” “我知道了爹，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这点礼数还能不懂吗？您真是太小看我了。” “知道就好，有财，走吧。” “是，老爷。开车吧。”有财坐进副驾驶，低声吩咐司机。 司机老刘是梅家花大价钱从外省请来的，放眼周边几个大省，也没几个会开车的。 老刘开车又快又稳，不一会就到了地方。 梅香瘪瘪嘴，“醉仙楼？爹，您说的拜年就是在这里啊！”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梅香扁着嘴，“我还以为是去人家家里，早知道就不跟你来了，真是的！” 梅老爷哈哈大笑，“你还记着那事儿呢？” “怎么不记得，差点小命儿就没了。” 梅香多年前和梅老爷来醉仙楼谈生意，那时候年纪小又贪玩，就到处跑，梅老爷一个没看住，梅香就爬上了窗沿，在上面又蹦又跳，结果一个脚滑，从上面滑了出去，还好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抓住了她，不然梅香就要从二楼掉下去了。 从那以后梅香就对醉仙楼有了阴影，也不敢再往高的地方走。 “谁让你成天猴上猴下的，怨谁啊！行了，赶紧下车，不能迟到。” 有财拎着一大堆的年礼跟在后面，梅香见他拎的吃力主动分担了一部分。 “方老板，孟掌柜，郑老板，还有各位掌柜，别来无恙啊！新春大吉，万事如意！” 梅老爷刚一进门就换上标准的笑容，连连作揖，有几个小掌柜连忙还礼，“梅老板，您大吉大利！快请起，吾等万万受不得如此大礼！” “梅老板，别来无恙！” “方老板，大吉大利！” 迎面而来的两个中年男子，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便是绸缎庄的方老板，另一个仪表堂堂，一身正气的就是郑氏布庄的郑老板郑成文，也就是郑瑷的父亲。 “郑老板，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梅大哥，承蒙您挂念，一切都好，这位就是令千金吧？果然出落的亭亭玉立，不像我家那丫头，就知道胡闹。” “郑老板过奖了！” 梅香随有财安置好年礼就上前打招呼，“梅香见过各位伯父，祝各位伯父新春大吉，万事如意！” “二小姐果然知书达理，丫头，你还不来见过你梅伯。”郑成文往身后看了一眼，示意郑瑷上前。 郑瑷在长辈面前向来乖巧，和梅香在外面的表现如出一辙。 “梅伯好，二小姐好！” 郑瑷和梅香心照不宣的隐瞒了认识的事，都装作是第一次见面。 “郑小姐你好。” “假模假样”的一番问候，让两人都有些想笑。 待所有人落座，梅香和郑瑷一人一边，帮忙斟酒倒茶。 梅老爷先举杯，“各位同仁，鄙人先干为敬！” “梅老板客气了，，来，干！” “干！” 一番寒暄之后，梅老爷对着郑瑷夸赞道，“郑老板教女有方，令爱果然知书达理，听说令爱在师范学校念书是吗？” “是啊，女儿大了，让她去学校读书还是较为稳妥的，比起请个教书先生成天之乎者也，还不如去学校，有老师教授的好。” 方老板和其他的掌柜听了都附和着，“郑老板果然开明，女儿家也是要多读书嘛！” “读书方可明事理。” 嘴上这么说，其实不然，他们自己家的女儿可是早早的嫁了人，哦不，不能说嫁人，那分明是被卖到有钱人家换取生意的嘛！ 真虚伪。 特别是那个方老板，女儿小娟十四岁就被他嫁到竞争对手家里了，以此换了一大笔彩礼，补了生意的亏空。 结果对方是个病痨鬼，没多久就病死了，他一死，小娟可惨了，成天被骂是扫把星，丧门星，克死了丈夫。 小娟想回家，方老板觉得她晦气不肯，小娟被逼无奈，就投河自尽了。 梅老爷在家里说起这事，惋惜的很，听说那小娟也是样貌出众，就这么被他父亲换了钱。 梅香听的直冒冷汗，还好自己父亲不是这样。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梅香知道真相，还会这么想吗？ 郑老板接着说，“这女儿当自强嘛！我们夫妻二人都是穷苦出身，拼搏了许多年，才有了今日，这么多年我和拙荆都吃了没文化的亏，现如今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想她有出息，多读点书，不求她出人头地，但求自强不息。” 梅香听到郑成文这番话，心里酸苦的很，别人家父母都希望女儿自强不息，自己亲娘却刚好相反，大富之家出身的娘亲见识却远比不上穷苦人家的郑夫人，这个中滋味，只有梅香自己知道了。 “不瞒郑老板，我家小女也决定去师范学校了，等学生开学，她们可就是同学了！” “哦，这么巧，小瑷，你这下可算是有伴儿了！” “是呀！等开学了就让二小姐跟我住一屋！” “好呀好呀！” 郑瑷和梅香对视一眼，都偷笑一下，梅香放下酒壶，“郑伯伯，我能不能和小姐去隔壁坐坐？” 郑成文看看梅老爷，“梅大哥，让她们去吧，小瑷，好好跟二小姐聊聊，你们年纪差不多大，应该能聊到一块儿去。” “过去吧，想吃什么就自己点，回家爹再叫你。” 梅香微微一行礼，“谢谢爹，郑伯伯，各位伯父，梅香先退下了。” “郑瑷也先告退。” 一跨出门，梅香和郑瑷就迫不及待的牵着手跑去了隔壁包间，小二上了茶，梅香又点了几样小吃，看着小二走出去，她将门反锁好，然后扑过去，“郑姑娘，好久不见！” 郑瑷也站起来给了梅香一个拥抱，“这些天你好吗？上次见面以后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今天就又见着了！” “幸亏没让我爹看出来咱俩认识，要是让他知道我在街上混，我回家又要挨骂了。” 郑瑷咬了一块点心，“梅伯不让你出门吗？” “不是不让，他倒是不怎么管我出去的事，但是他大嘴巴，会告诉我娘，我娘会骂我，以前还好，她骂我我就跑，现在不行了，她又有身孕了，不能动气。要是让她生气了，我不是更惨了。”梅香说起娘亲就郁闷的不行，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 郑瑷怜惜的摸摸梅香的头，“乖，不难过不难过，等开学你来跟我住，少回家，就不会挨骂了。” 虽然才见了几次，但是两个人已经好的像认识很多年的样子，亲亲热热的手握着手，看着比亲姐妹还亲呢。 “嗯，我跟你住，我跟你说个好消息，我爹同意让我的丫头跟我一起念书了，她叫佩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她也可喜欢念书了，不过她今天没跟来，回头你见了她，肯定会喜欢她的。” “那到时候我们三个就一起念书，我比你们早念一学期，你们俩的功课就交给我了，保证把你们教会！” “谢谢你郑姑娘，你真好！” “别客气，我没有兄弟姐妹，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像我姐妹一样，我把你亲姐妹，你以后也不要跟我客气了。” “好！” 两个人聊了好多，聊人生谈理想，短短几个时辰，梅香见识到了郑姑娘的胸襟豁达，她的学识认知让梅香自愧不如。 梅香本以为自己就够不受约束，思想格格不入，没想到郑瑷的行事作风还要“疯狂”，她一直追寻的自由，同样也是梅香所渴望的。 郑瑷有郑成文这样的父亲，真的被教的很好。 梅香端详着郑瑷，然后伸出手摸摸她的短发，“真羡慕你，头发真好看！” 郑瑷把碎发撩到耳后，“我娘说短发方便，而且，我跟你说，现在好多女孩儿多时新剪头发呢！学校的同学好多都是短头发，可好看了！” 梅香更羡慕了，“真好！我也想剪，就是不知道我娘会怎么说。” “那我们来个先斩后奏怎么样？赶明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的剪发师剪的可好了，专门给女孩子剪头发，我的头发就是他剪的。” 郑瑷怂恿着，梅香心动了，“好，就先斩后奏，等我剪完了，再好好跟我娘道个歉，她应该不会太生气。” “那我们过几天就去，我去你家找你，然后再过去，剪发师叫阿满，个子高高的，瘦瘦的，人可好了。” 郑瑷给梅香描述着剪发的过程，叙述着她在阿满娘的所见所闻，让梅香更加的神往。 和郑瑷的交谈让梅香不断更新着自己的认知，她更期待开学了。 这边的梅香是开开心心的，另一边的梅馨就没那么幸运了，她依然以泪洗面，丁忠依然不喜欢她，丁老夫人再一次提起白喜帕的事，她又是惴惴不安的度过了一天。 没有丈夫，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白喜帕的“任务”。 可怜的梅馨。 青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虽然不是从小伺候的主子，但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忍心看着她受委屈。 她悄悄打听着，想着怎么帮梅香渡过难关，却不料弄巧成拙，更让梅馨的日子难过了。 注释:①鸭蛋粉，擦脸的粉，形状形似鸭蛋而得名。 我最初见到这个词是在林海音的《城南旧事》中，所以就用在我的小说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第15章 除夕夜没睡好，年初一又起得早，跟梅老爷回家的梅香一进门就奔向卧房，倒头就睡，晚饭都没吃，一觉睡到大天亮。 梅香一直惦记着剪头发的事，但是大过年的，也不能太心急了。 梅香跟佩雯讲了郑瑷告诉她的新鲜事，佩雯也心生向往，“小姐，我也想剪头发，你带我一起去呗！” “好呀！等郑姑娘来，我们一起去，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怕娘到时候，生气。” 佩雯也频频点头，“对对对，夫人会生气，不过夫人生气应该也是生小姐的气，佩雯是丫头，头发剪也就剪了，不碍事的。” 梅香气鼓鼓的去揪佩雯的辫子，“你是我的丫头，我挨骂，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娘的脾气，要罚我们两个一个都跑不了！” 佩雯一边嬉笑着一边躲闪，“小姐是小姐，我只是个丫头，要罚肯定是小姐罚的重，有小姐在前面挡着，佩雯不怕！” “你这个坏丫头，看我不教训你！” 主仆二人闹做一团，玩累了就倒在地毯上看书，最近荒废了许多，一本书看了许久都没有读完。 趁着晚饭前的功夫，梅香把《安娜·卡列尼娜》又读了一遍。 在家挨了几天，到了年初五，郑成文一家上门拜年。 梅夫人看见郑瑷一头短发，心里不禁犯了嘀咕，这郑家虽比不得梅家家大业大，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怎么弄的这么不合规矩，再看看那脚，怎么也没裹呢？ 郑老板是个男人，粗心大意，怎么郑夫人也不操心着。 等梅夫人看仔细了，就恍然大悟，郑夫人自己就没裹脚。 郑夫人是地道的农家女出生，穷苦人家的女儿不裹脚也正常。 梅夫人又嘀咕了，郑夫人不裹脚正常，那郑小姐怎么也不给裹呢？还弄一个短头发来，再看她的言谈举止，完全的离经叛道，哪像是大家闺秀。 梅夫人就不大愿意让梅香跟她来往了，别再把梅香“带坏了”。 得了梅老爷允许，梅香跟郑瑷上街去了。 佩雯自然也跟着去了。 一直到郑成文夫妇回家，梅香都没回来。 梅夫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郑瑷带着梅香来到了描述中的剪发师阿满那。 年初五开门，是阿满的规矩。 郑瑷第一次剪完头发，就和阿满相谈甚欢，一来一去，两人就成了朋友。 阿满不过二十岁，身形瘦高，老早剪了辫子，穿着短褂，蓝色灯芯绒长裤，黑色千层底布鞋，腰上系着围裙:这是穷人家的标准打扮。 来自梅夫人的原话。 “阿满，新年快乐！我又来啦！” “喲，郑小姐，我这刚开门儿，你就来了，这两位是。。。。。。” “这是梅家二小姐梅香，和她的妹妹佩雯。” “哦，你们好。”阿满礼貌的打着招呼。 “你好！”梅香新奇的打量着阿满，他已经支好了摊子，剪头的工具一应俱全。 能看出来阿满是真心热爱这份工作，每一件工具都被擦的干干净净，尽管能看出来用了很多年，却依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阿满哥，梅香和佩雯马上要跟我一起念书了，所以我带她们来找你剪头发！” “你们这样的富家小姐也剪头发啊？来我这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子，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用不着剪头发。”① 阿满一边说着，脸上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看起来阿满并不是很喜欢梅香，不过这也正常，对于他这种阶级的人来说，富人家的少爷小姐都不好惹，他们生来就高高在上，难以接近，郑瑷虽然出生富贵之家，却和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不一样，她没有架子，她自由，她热情，他们是一类人，所以他们才能成为朋友。 “人为什么非得要分三六九等？谁规定的？而且没有哪条规矩说剪头发是穷人的专属吧！没有谁生来就高贵，我出生好也是我父亲辛苦赚来的，一没偷二没抢的，再说穷人，富人都是人，自己看不起自己，总觉得所有富人都是为富不仁，明明是仇富心理在作怪，却要给自己的不努力找借口，这样的人简直可悲。” 梅香明白阿满的意思，她这番话说的明白，说的在理，虽然啰嗦了些，跑题了些，反而让阿满对她刮目相看。 这个千金小姐，也是非常的与众不同。 阿满终于笑了，“二小姐请坐，我一定为你剪一个最好看的短发。” “那就谢谢你了，阿满哥！” 梅香坐在椅子上，阿满拆开她的辫子，一刀下去，头发掉在了地上，一缕，一缕，落在脚下。 梅香看着这些头发，心里说不出的顺畅，也是第一次有了轻松的感觉。 郑瑷拉着佩雯的手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梅香的长发变成齐耳短发，“小姐，你真好看！” 郑瑷拿过一面镜子，“快看看，我就说吧！阿满哥的手艺是最好的！” 梅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原本长长的头发剪到了耳边，加上了过眉刘海，本来不大的脸显得更小了，但是很可爱。 “真的好看吗？” 郑瑷放下镜子，扶着梅香的肩膀，“是真的，我的二小姐，真的很好看，以后我们就一样了，多好啊！佩雯，该你了！” 阿满剪刀咔嚓咔嚓，佩雯也变成了短发，不同的是没有刘海，长度在耳朵以下，这样看上去很清爽自然。 三个人在街上逛，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估摸着爹娘也回家了，郑瑷和就和梅香佩雯分了手，“我们开学见！再见！” “再见郑姑娘！” “小姐，我有一点紧张，回家以后，要怎么办？” 佩雯这么一说，梅香本来很轻松的心情立马紧张起来，“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嗯，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回家再说。” 梅香到了家门口，又有点胆怯，她知道会有一场暴风雨在等着她，所以她放慢脚步，悄悄的溜了进去。 “小心点，别被娘发现了。” 梅香佩雯一前一后，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 回房间的路上她尽可能避开所有人，结果路过正厅，梅夫人和梅老爷就坐在那，梅夫人发现了梅香，“香儿，过来，怎么在自己家还鬼鬼祟祟的。” “爹，娘，我回来了。” “香儿，你，你头发呢？”梅夫人看见两人眼睛都直了，她站起来用手指着梅香，她的手都在发抖。 贤儿马上扶着她坐回椅子上。 “爹，娘，对不起，我不应该自作主张，但是，我觉得新年新气象嘛！再说了好多女孩儿都是短头发，我就也去剪了一个。” “好，干净利落，我女儿怎么弄都好看，香儿，做得很好，有胆识，是我梅益清的女儿，爹支持你。”梅老爷连连夸赞。 梅夫人急的要掉眼泪，“老爷，您还夸她，香儿有今天，都是老爷惯的，越发的无法无天。” 梅老爷端起茶杯，撇去浮沫，“夫人言重了，不就是剪个头发，剪就剪了，多大的事儿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对，对，一定是郑家的女儿，是她带坏你的，香儿，以后不准你再跟她来往。” “夫人啊，你太小题大做了吧，咱们家闺女不带坏别人就不错了，哪还能被别人带坏。” 梅香和佩雯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就听着梅老爷和梅夫人一人一句辩驳着。 “剪头发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才干的事情，你说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也跟着凑热闹，你就不怕别人在背后议论你？” 梅老爷冷哼一声，把茶杯磕到桌子上，“谁敢议论，我给他个胆子。” 见梅老爷有些恼了，梅夫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但是她真的被气的不轻，贤儿扶着她回房休息了。 梅香走向前，“对不起爹，我又惹娘生气了。” 梅老爷一挥手，“没事儿，你娘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刀子嘴豆腐心，没事儿的，过两天她心情好点了，你跟她好好道个歉就完了。” 梅香还是噘着嘴，“爹，我是不是不应该剪头发啊？” “没什么不应该的，这剪的多好看呐！人家郑小姐不也是短头发，多好看，清爽，”梅老爷伸手去端茶杯，梅香赶紧递过去。 “你娘啊，一直都是这样，想当初，清家刚没，满大街都是□□的，示威的，还有挨门挨户让我们剪辫子的，我倒是没什么，剪就剪吧，反正那根辫子我也不喜欢，剪了还省事儿呢，你娘就不干了，几天都没理我，也不吃，也不喝的，一直嚷嚷着，反了天了，造反了，我好话说尽，她才勉强吃了点东西，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才放下这事儿。” 梅香咬咬嘴唇，小心的说，“其实娘，她根本不喜欢我和姐姐，她一直都想要个儿子给家里传宗接代，如果这一次怀的不是男孩，她会一辈子自责吧。” 梅老爷叹口气，“唉，谈不上不喜欢，你们两个都是爹娘的宝，都是你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会不喜欢，只不过啊，你娘太在乎香火，我是真的觉得儿子女儿都一样，她就一直放不下。” 梅香低着头，小声的说，“还好这次，她如愿了。” “香儿，你不用有太多心里负担，就算这个是儿子，咱们家的接班人也只有你，不管你娘说什么，你就当没听见。” 梅老爷把梅香拉到跟前，语重心长的交代着，“我这一辈子，有你和馨儿两个宝贝闺女就够了，儿子，爹也疼，毕竟是你娘生的，你就好好念书，过两年回来跟爹学做生意，再过两年，爹就正式把家业交给你，到那时候，爹跟你娘就去游历名山大川，家里有你就行了，还有你姐姐那，你多补偿着点，是爹对不起她，希望她不要恨爹。” 梅老爷最后几句话说梅香莫名其妙，但她也不敢问，只能顺着他。 但是梅香心里有了谱，爹娘一定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关于姐姐梅馨的，现在不知道，可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她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早点让真相大白。 注释:①我记得灵魂摆渡里面的阿金说过类似的话，我真的很喜欢，就把它放在了阿满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母女没有隔夜仇 梅香和梅老爷短暂的谈了这一次，也是这么多年来父女俩的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谈心。 因为剪头发的事情梅夫人两天都没有出门，吃饭都是贤儿端进去。 不过也吃不了几口，就又端出来了。 梅香急的团团转，那是亲娘，又怀着孕，如果一直生闷气，对孩子对母亲都很不好。 不过有一件事梅香还是很庆幸的，民间俗语，正月剃头死舅舅。 决定剪头发的时候她压根没有想到这一点，她是根本不信的，但是梅夫人对这些民间传言是深信不疑。 也就是梅夫人怀着孕难受的紧，没想到这一茬儿，不然，梅香可是逃不过去了。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么一说，梅香倒是愿意它成真。 她那个赌鬼舅舅，多活一天，就浪费一天的粮食，娘亲就一天过的不踏实。 虽然不应该，但是她无数次的想，这个舅舅什么时候去见阎王，什么时候才能不祸害自己的母亲。 如果剪个头发能送苏传宗下地狱，梅香是很乐意多剪几次的。 初一晚上，梅香又一次撞见苏传宗溜进梅家，看见了自己怀孕的母亲卑微的样子。 苏传宗一副无赖嘴脸，“姐，这大过年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我可是咱们家的香火，你忍心看着咱们家香火断了？” 梅夫人两只手紧紧攥着手帕，“我给了你多少钱了？你每次都说要改邪归正，每次都言而无信，我也是嫁到梅家的，哪有那么多钱给你。” “你没有谁有？你是梅家夫人，梅家家大业大，随便拔一根汗毛都比我腰粗了①，姐，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你这无家可归的弟弟吧！” 梅夫人气的发抖，“我没钱，我真没钱了。你别再逼我了。” “你不给我钱，我就去找我姐夫要，我看他给不给我。”苏传宗说着就要走，梅夫人马上拉住他，“弟弟你别去！” “哟，现在知道我是你弟了？你们一家团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问你要点钱，至于吗？小家子气。” 苏传宗腆着脸，“姐，你不想我饿死街头吧，我要是死了，我看你死了以后怎么有脸去见咱爹咱娘。” 梅夫人几乎要哭了出来，她摘下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就这个了，你拿着，走吧。” “谢了姐！” 苏传宗拿着镯子，吊儿郎当的走了。 梅香简直要被气死了，那个镯子是年前梅老爷带回来的，上好的翡翠，值一千大洋呢！② 她更生气的是，梅夫人一次又一次的纵容苏传宗，一次又一次的被他以苏家香火所要挟。 梅夫人牺牲自己，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所谓的，香火。 苏传宗抽大烟，赌钱，嫖，没有一天是做正经事的。 梅香躲在暗处，没有出去，更没有戳破这件事。 虽然梅夫人还因为梅香剪头发的事生气，但是她也做不出来戳穿母亲秘密的行为。 为了让梅夫人原谅自己，梅香和佩雯商量了老半天。 佩雯出了个注意，“小姐，你亲手做点吃的，跪在门口，夫人心疼你，应该就不会生气了。” 梅香伸手敲了她的脑袋，“馊主意，做点吃的还行，下跪，虽然说跪天跪地跪父母，但是女儿膝下也是有黄金的，我又没什么犯十恶不赦的错，为什么要跪？我才不要。” 不过，她是要做点什么了。 梅香窝在厨房两个时辰，做废了两块面团，一斤猪肉，还差点烧了厨房，总算是捣鼓出一屉包子来，是梅夫人最喜欢的汤包，本来想做蟹黄汤包的，可惜这个季节没有螃蟹，而且孕妇也不能吃螃蟹，只能用猪肉代替了。 特意问了大夫，适量吃点猪肉没问题。 送去给梅夫人之前，梅香和佩雯先尝了一下，味道不错，也不枉她浪费掉的那么多面团和肉馅。 “总算有一次成功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粮食呢。” “我第一次蒸包子，谁知道会浪费那么多。” 梅香不是不会做饭，但是她只会炒简单的家常菜，像蒸包子馒头这样的她也是头一回，所以和面的时候不是水多了太软就是水少了硬的和不到一起，剁馅的时候方法没掌握好，肉馅就乱飞，现在厨房的墙上还粘着碎肉呢。 梅香端着包子和佩雯蹲在门口，梅夫人一直不肯开门，她就一直蹲着。 怕包子凉了，还拿了小炉子温着。 怀着孕的梅夫人真是不好受，一上午都在吐，浑身没劲儿，只能躺着。 虽说已经生育了梅馨和梅香两个女儿，但是梅夫人的身体一直就没调理过来，亏损上又加亏损，所以这次怀孕无疑是雪上加霜，无奈她太过于固执，始终要为梅家传宗接代。 梅香听见吐声马上吩咐佩雯去熬了酸梅汤端来，“娘，您开开门，我给您送吃的了。” 佩雯端着的酸梅汤也是凉了又热，“夫人，您就开开门吧，小姐都跪了一上午了，还做了您爱吃的包子，您就别生气了！” 到底还是疼女儿，梅夫人终于开口了，“别跪着了，进来吧。” 虽然是蹲着，腿也会又酸又疼。 “娘，您不生气了？”梅香把包子放到桌上，小心的凑过去。 梅夫人虽然还板着脸，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坐下吧，看你冻的，脸都青了。贤儿，去拿个暖炉来。” 佩雯低着头站在一边，她的头发也够明显的。 梅香抱着暖炉，身上暖和了不少。 “娘，您早饭都没吃，我蒸了包子，还有酸梅汤，您，尝尝？” 佩雯把炕桌抬到床上，省的梅夫人再下去吃。 梅香的包子馅儿是三分瘦肉一分肥肉掺出来的，又加了白菜，大蒜，所以不腻，加上陈醋蘸汁，还有酸梅汤，梅夫人开了胃口，一连吃了好几个。 “包子有点咸，下次记得少放盐。” 梅香一听，有戏，“您不生气了？” 梅夫人放下筷子，“你是娘生的，我生气有什么用，只能怪我没把你管教好。这头发剪就剪了，也不能叫你再接回去，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等头发长出来，再不许剪了。” “您不生气就好。” “谁让你是我女儿呢，换做别人，我也就不管了。”梅夫人懒懒的，摸着还没有显怀的肚子，“等你弟弟出生了，还要靠你这个姐姐照顾呢，有你教导，他一定会是咱们梅家最好的接班人。” 显然梅老爷没有把他跟梅香的谈话内容告诉梅夫人，梅老爷属意的接班人可是他们的小女儿，这个儿子没有机会的。 梅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禁不起折腾，所以梅老爷不准备告诉她，等孩子平安生下来，等他长大一些，梅香也就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接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到那时，梅夫人再想反对，也没有用了。 过年期间，梅老爷每日都出去走亲访友，拜访生意伙伴，唯独丁府，他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梅香本来想说，又怕弄巧成拙，话到嘴边了，又咽了回去。 一晃，初十都过了，梅老爷和梅夫人对于拜访亲家的事只字不提，梅香心里没底，年前去的那次梅夫人并没有不高兴，所以梅香还是决定提一下。 “娘，您好些了吗？” 梅夫人因为孕吐，一整天都没精打采，梅香看着心疼，都说酸儿辣女，她也只能酸辣汤，酸梅汤的一碗一碗往屋里送。 这个年过的，梅香眼看着梅夫人瘦了一圈，又心疼又无奈。 梅夫人为了这个孩子，真是要把命都给搭进去啊！ “好不好的，不都这样吗，女人生孩子，哪有不遭罪的。只要能平平安安生下儿子，娘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娘啊娘，您这是何苦呢？ 古往今来建功立业的女子比比皆是，这么多例子怎么就改变不了梅夫人呢？ 明明她自己深受其害，却依然愿意为了封建糟粕献出自己。 “娘，嗯，我们不用去给亲家老夫人拜年吗？” “你有财叔已经去过了，带了礼，去见了亲家老夫人，还有你姐姐。” 梅香摸摸头，“去过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梅夫人小口小口喝着酸辣汤，“初五去的，这都初十了，爹娘怎么可能不记得？” 梅香嘟着嘴，“我以为你们都忘了。” “她不仅是你的姐姐，也是我跟你爹的女儿，这大过年的不去给亲家拜年，不合规矩不说，也会让你姐姐丢份儿，不过因为你爹太忙，娘又不方便出门，就只能让你有财叔代劳，好在亲家明事理，也不计较这些小节，娘才能安心的养胎啊！”梅夫人手向床里面伸去，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梅香。 “这是什么？盒子挺好看的哈！”梅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丝巾。 “这是亲家老夫人送的，专门让你有财叔拿回来给你。说是他们家一个外国客人漂洋过海带回来的，你和亲家小姐，你姐姐，一人一条。” “嗳，真的挺好看的！有财叔初五拿回来的，您为什么今天才给我？” “你头发不是初五剪的吗？娘一生气，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两日又难受的很，你刚要是不提拜年的事，娘还想不起来呢。” 都说一孕傻三年，果然没错。 “快系上，让娘看看。” 丝巾是柔顺的纱织品，淡雪青色，末尾点缀着淡淡的花瓣，梅香把它围好，还转了一圈。 “怎么样，好看吗？” 梅夫人慈祥的笑着，“我女儿戴什么都好看！” 梅香甜甜的一笑，把丝巾摘下来叠好放回盒子里。 剪头发的事就彻底的翻篇了，没有人再去提，只是梅夫人每一次看见梅香的短发，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立春过后，天气就慢慢变暖了，梅香一直期待的开学也就不远了。 这边梅香是轻松了，那边的梅馨可是惨了。 注释:①原话来自《红楼梦》，刘姥姥和凤姐的对话。 ②我百度了一下，一千大洋大概300-500块人民币。 不过准不准确我就不确定了。大家有兴趣的可以自行查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第17章 回到初五那天，梅馨第一次遭遇地狱般的痛苦。 家仆来通报，“老夫人，梅家派人来了。” “请进来吧。”丁老夫人在佛堂念佛，眼睛都没睁开。 有财见了丁老夫人，向她说明了情况，“实在对不住亲家老夫人，我们家老爷公务缠身实在走不开，夫人又有了孕，不宜出門，所以派小人来给亲家老夫人拜个年，请您老人家不要见怪。” “您说哪里话，快请坐，蓝玉，把我的大红袍拿来。先生留下来吃午饭吧，我让厨房烧几个好菜。” 有财起身感谢“多谢老夫人抬爱，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丁老夫人挥挥手示意他坐下，“先生今年贵庚啊？” 有财毕恭毕敬的回答“小人今年，四十有八。” 丁老夫人转动着佛珠，“哦，先生正值青壮年，前途无量啊！” “老夫人过奖了。” 丁老夫人让蓝玉拿了一个盒子给有财，“先生，劳烦您把这个带回去送给二小姐，上次见了那孩子，甚是喜欢，不过这次是没机会见了，只有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有财接过盒子收好，“那，我替我们家二小姐谢谢老夫人了！” 丁老夫人和有财喝茶聊天，拉拉家常，一转眼就到中午了。 “蓝玉，传午饭吧。”丁老夫人把念珠绕回手腕。 “是，我这就去。” 饭桌上，丁老夫人吩咐梅馨可以不用伺候，她总算能坐着吃完一顿饭了。 丁老夫人让蓝玉把珍藏多年的好酒都拿出来了，“忠儿，敬梅先生。” 有财端着酒杯马上站起来，“哟，不敢不敢，老夫人您客气了，大少爷，我这，我可是万万当不起啊！” “没什么当不当的起的，先生是长辈，他一个小辈敬先生一杯酒也是应该的，再说儿媳妇在家也蒙您关照了，您就不用客气了。” 丁忠不情不愿的和有财碰了杯。 “多谢老夫人，多谢大少爷。” 这顿饭吃的，梅馨和有财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饭后。 丁老夫人让梅馨送送有财，自己又进了佛堂。 一天十二个时辰，她六七个时辰都呆在佛堂，有时候困了，干脆就在佛堂睡了。 “有财叔，您难得来一趟，都没机会跟您好好聊聊。” 有财答非所问，“大小姐这一出嫁，家里还真空落落的。” 梅家两个丫头都是有财帮着带大的，他没有子女，就把两个丫头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上次梅馨回门，他忙里忙外没顾上跟梅馨说话，这次来拜年，又走的匆匆忙忙，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你们都还好吗？” “挺好的，大小姐放心，咱们家好着呢，老爷夫人还答应二小姐去师范学校念书了，这差不多也该开学了，当她一走，咱们家就更空了。” 梅馨也替梅香高兴，“这丫头，成日里嚷着不愿意上老学究的课，这下子总算如愿以偿了。” “是啊，二小姐是如愿了，那大小姐你呢？” “我？我很好啊，都嫁了人，还能不好。”梅馨极力隐藏自己的难过和委屈，但是有财太了解她了，他看得出来，梅馨过的不好，一点都不好。 回门时梅香一语道破，真的让她说中了。 “行了，大小姐，你脚不方便，回去吧，让佩枝送我出去就行了。天还冷，多穿点。” “有财叔您慢走。” 梅馨看着有财的背影，咬着手帕，不让自己哭出来。 “佩枝啊，你跟我说实话，小姐到底过的怎么样？” “叔，您不是都猜到了，小姐，她真的不好，这个家什么都好，就是人不好，大小姐骄横，两个少爷，一个沾花惹草，一个，混蛋不如。”佩枝还是没敢说丁孝作孽的事。 “唉，这丁忠，不是个好东西，咱们家小姐嫁给他，肯定要受委屈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佩枝啊，好好照顾小姐，我这次回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了。” “叔，我知道，您放心。” “我走了，快回去吧。” 佩枝目送有财离去，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跑，经过上次的事情，她现在都不敢离开梅馨太久。 客厅。 丁家的外国客人送给丁老夫人的新年礼物是三条纱巾，丁老夫人看了很是喜欢，不过她年纪大了，也用不上，除了让有财带回去给梅香的，还剩下两条，干脆叫来梅馨和丁洁，给了她们一人一条。 “好漂亮啊娘，您看我戴着好不好看？”丁洁很喜欢，围在脖子上看个不停。 “儿媳，这个是给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娘，儿媳很喜欢。” 梅馨看见自己缝的荷包挂在丁洁身上，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笑，虽然她嘴上说着不喜欢，但还是挂在了身上。 不过她没有说破，丁洁那点小小的自尊心，她再熟悉不过。 丁老夫人也注意到了，“玉洁，你身上这个荷包挺好看的，哪来的？” “啊？这个啊？哦，我，我街上买的，随便买一个挂着玩儿。” 丁老夫人伸出手，“能给娘看看吗？” “给您。” 丁老夫人把玩着荷包，“嗯，绣工不错，上面的花活灵活现的。” 丁洁眼睛四处乱看，“是，还不错啦！” 丁老夫人自然能看出是梅馨的手笔，不过她没有说穿。 整个城里，绣工如此之好的，除了梅馨，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梅馨拿着丝巾，走在长廊下，她呆呆的站了一会，突然想起來上次就是在这里被丁孝欺负的，而且她又是一个人出来的，就加快脚步往回走。 她低着头走了一段，突然撞到了一个人，梅馨一时重心不稳，摔到在地上。 装纱巾的盒子也摔到了一边。 梅馨费劲的站起来，“夫君，”她甜甜的笑了，把盒子捡起来，擦擦盒面。 丁忠没有一丝好脸色，“你眼瞎啊！”说着还嫌弃的拍了拍衣服，好像是梅馨弄脏了他的衣服一样。 他注意到了梅馨手上精致的盒子。 “拿的什么？” “是娘给的纱巾，我，我还没戴过呢。” 丁忠一把抢过盒子打开，“哟，是不错，你还没戴过？” “嗯。”梅馨乖巧的点头。 “那我拿走了，反正你又不出门，别要了，刚好送我的翩翩。” 翩翩是万花楼的花魁，跟了丁忠一年多了，丁忠在她身上，花钱无数，挥金如土，手笔可大着呢。 除夕夜被招来的两个姑娘里，就有她。 梅馨都没敢说一个不字，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被丈夫拿去送了青楼女子。 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丁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被丁旺福看的一清二楚，自家少爷的德行他最清楚了，梅馨是个好女人，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她被欺负。 于是，这件事就传到了丁老夫人的耳朵里，丁忠被叫去训了一顿。 “忠儿，你以前怎么胡来娘都没有说过什么，上次也跟你说过了，即使不喜欢她也不要太过分了，你怎么就是没有记性。居然还把娘给的东西送给一个□□，你太不像话了。”丁老夫人气的直拍桌子，丁忠也被吓到了，他很少见娘亲发火的。 “娘，那个女人跟您说什么了？您别生气，当心气坏身子。” 丁忠马上端过茶，丁老夫人没有伸手去接，他只能放回去。 丁老夫人把丁旺福叫了进来，“旺福，” 丁旺福拿着那个盒子，“老夫人。” 丁老夫人拿过盒子，纱巾叠的整整齐齐放在里面。 “这可是外国人送的，那个□□也配戴它。旺福，把这拿回去还给你们大奶奶，她是丁家的大奶奶，自己的东西都保不住，以后还怎么当好这个家。”她的语气很严厉，丁忠只低着头站在一边。 “知道了老夫人，”旺福刚准备出门，又转过身对丁忠说，“大少爷，您这次这事儿办的确实不怎么样，老夫人的一片心意您怎么能这么对待？要不是我多嘴告诉老夫人，恐怕这好东西，就被弄脏了。大奶奶从嫁进来就恪守本分，您怎么能这么对她？这件事既然是我说出来的，您就不要怪大奶奶了，我去了。” 丁旺福是丁家老人了，丁家这三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他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教育丁忠很合适。 旺福拿回盒子去了梅馨那，丁忠咬着牙，心里恨极了梅馨。 “以后，不准你再和那个□□见面，梅馨才是咱们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那个杨翩翩算什么东西，你居然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她配吗？如果再有下一次，娘就让她彻底从万花楼消失。” “是，娘。”丁忠表面上答应着，心里却盘算着怎么出这口气。 丁旺福放下纱巾，还转告了丁老夫人的话，“大奶奶，您以后是要当家做主的，自己的东西要学着自己保护，老夫人不能每一次都帮你，大少爷虽然不成器，但也是咱们家的嫡长子，有什么事，还是要你们两口子好好商量。” “谢谢您，我记住了。” 梅馨摩挲着纱巾，心酸的几乎要哭出来。 “忠儿，娘跟你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儿子都记住了，娘。” “那就去忙吧。” 丁忠满肚子的不服气。“我退下了，娘。” 丁老夫人训了丁忠半天，他现在满腔怒火，只愁没地方发泄。 从丁老夫人那出来，丁忠直奔梅馨的房间。 他一脚踹开门，梅馨还在做针线活，门突然打开，吓了她一跳，针扎破了细白的手指，渗出血来。 青玉眼看着不好，马上拉着佩雯站到梅馨旁边。 “大少爷，您过来了。” “夫君，你来啦！”梅馨很高兴的站起来，丁忠大步向前，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梅馨的脸上，梅馨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脸颊马上又红又肿。 “大少爷您干嘛呢？怎么一进门就打人，当心老夫人知道了，您，您又要挨骂了。”青玉护在梅馨身上，她很懂得搬出丁老夫人压制丁忠。 都是从小一同长大，青玉从来不怕丁家的少爷小姐。 尽管青玉搬出了丁老夫人，但丁忠此时在气头上，根本是不管不顾，还想要下脚踹，青玉扑上去，替梅馨挨下了那脚。 佩枝也吓呆了，半天都愣在原地，看见青玉被踹，才反应过来，见佩枝也护了过来，青玉忍着痛，抱住丁忠的腿，哑着嗓子喊道，“您到底是发什么疯啊大少爷！” “你这个贱人，你跟我娘说什么了？老子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就是你这个贱妇挑唆的，还连累了我的翩翩，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妄想和我的翩翩比，你配吗？” 梅馨捂着脸哭着说，“夫君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跟娘说。” “大少爷，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大奶奶告诉老夫人的，是旺福叔自己看见了，他看不惯你这么欺负大奶奶才说的，你怎么这么是非不分，明明是自己做错事，却要拿大奶奶出气，我这就去告诉老夫人，看你怎么躲得过去。” 青玉说着便要往门边走，丁忠见不妙这才作罢。 如果真的告诉丁老夫人，他就死定了。 丁家有一个传统，也是家规，男人不准打女人。 犯了家规，不管是谁，都要家法伺候。 “贱妇你给老子听好了，如果再有下一次，老子就休了你。” 丁忠说罢摔门而去，屋里的三人抱头痛哭。 “青玉，青玉你怎么样了？你怎么就替我挡了那一脚呢？怎么这么傻。” “没事大奶奶，我皮糙肉厚，扛得住，刚才那脚要是踹在你身上，可就遭了。” “小姐，青玉，快起来。” 两人扶着青玉坐下，“快去找个大夫来，青玉肯定伤的不轻。” “佩枝别去，”青玉一把拽住佩枝，“不能去，找了大夫就穿帮了，千万不能让老夫人知道，要是传出去了，大奶奶会更难过的，放心吧我真的没事，佩枝，我房里有一个药匣子你去帮我拿来，大奶奶别担心，我们家有一味祖传秘方，专治各种跌打损伤，内伤，轻伤，您的脸这么肿，也要吃一颗，佩枝快去吧。” “哎，我马上就来。” 佩枝一刻不敢耽误，跑回去又抱着药匣子跑回来，不停的喘气。 青玉吃了药丸，脸色慢慢恢复，她给梅馨也喂了一颗，又拿出一盒消肿止痛的药膏，“这个拿来匀面最好了，会很快消肿的。” 脸上的疼痛是消除了，那心里的呢？ 梅馨果然没让丁老夫人看出来，丁忠更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夜深人静的时候，梅馨摸着脸，她第一次怀疑，难道这就是父亲选的“如意郎君”吗？ 爹，这就是您为我找的“好女婿”，可真是好女婿啊！ 她也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逆来顺受，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流着泪，进入了只有恐惧的噩梦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