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传说》 第1章 第1章 原本平和安宁的小村庄，如今是人间炼狱，到处是躺着死去的人，就连未涉世的孩童都倒在地上浑身是血，没了生息。 天降下大雨，将他们身上的血味冲淡，和着泥水，流进了附近的小溪里。 一间未烧尽的房屋中露出一只脏兮兮的手，紧接着是微弱的气息声从焦木里传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爬出个瘦弱的小孩来，身上的衣衫被火烧得没几处能遮掩的，露出被烧伤的皮肤，上面些许皮都掉了。 小孩一出来，看到满地的尸体，其中有自己的亲人，还有一起长大的玩伴，看着看着，他的眼里，慢慢从懵懂变成了恨意，抱着双膝蹲在角落里，不住地发抖。 “咳……咳……”小孩咳得满脸通红，快把最后这份气给咳散了，最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大雨还在下，大颗大颗地滴在小孩的脸上，将他脸上的脏污冲掉，露出原本清秀的样子，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稚嫩的脸容似乎从未经历过世事。 他无助的样子看上去很可怜，像是被抛弃了一般，脸上的水冲掉了他的眼泪，只留得那份无助在广阔的夜里颤抖。 突然，有清脆的铃铛声在夜里响起，断断续续像是时有时无，这种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止。 小孩瞥见了一角白衣，还有一阵隐若的香气，他慢慢抬头，看到一只纤白修长的手向自己伸出。 那手的主人是一个撑着绘有曼陀罗华黑色竹伞的少年，身上带一股奇怪的异香，越闻越像是一种召唤。但闻上去特别舒服，想让人不由自主的靠近。 “把手给我，我会救你。”少年的声音好听得就像山泉水一般，听得小孩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小孩感激地看着他，两眼充满希望，不住得掉泪。 从手心传来的温度很安宁，他不肯也不想放开，怕放开了，这份安宁就不复存在，他很害怕。 “但是，你要听我的话。”少年又道。 小孩拼命点头，只要能活下去，他一定好好听话。 “那就起来吧，你能起身吗？身上力气够不够？”少年打量了一下小孩。小孩的脸色很苍白，几乎脱了血色，瘦得让人心疼。 小孩挣扎着想起身，奈何最后没能成功站起，身上保留的体力已经全没了，眼前一黑，直接歪在了少年身上。 少年一怔，这就晕了？便探了小孩的脉象，微弱地像是吊着一口气般，不救就会活不了多久了。而且按照这个模样看来，面黄肌瘦的，还很营养不良。 “公子。”这个时候，少年身后有人急忙跑过来，是个中年大叔，面带憨厚，头上全是水，身上的衣衫也打湿了。 大叔越过地上交横的尸体，朝少年行礼。“这个村庄的人全部被杀了，冤魂到处都是，怕是要成游魂了。而且下过雨后，阴湿之气更重。” “我知道了。”少年叹气，将昏倒的小孩交给大叔照顾，“青叔，把这孩子照顾一下，我办完事情就回来。” “冤魂太多了，公子一个人能行吗？”青叔担忧。 “无妨，只是要花的时间要比平日里多一些。”少年将伞给了青叔，“这孩子身体太弱，不能再淋雨了。给他打上，我去去就回来。” “公子快些。” “好。” 少年没了伞，身上很快被大雨淋透，不过他似乎并不受影响，在雨中来去自如。他每走过一具尸体旁边，那人的胸口出就会开出一朵雪白的曼陀罗华，紧接着一道幽绿就会化成透明的人影飘过来。 每来一道人影，少年都会给他们一盏灯，人影们就会提着少年给的灯朝一个方向汇集而去，那个方向，是冥界。 他就像一个引路人一般，引导着死去的魂灵去该去的地方，反复重复着这件事，直到大雨快停的时候这才回来。 青叔站得全身都快僵硬了，这才看到少年一脸疲惫地回来，状态极为不佳。每次公子渡魂回来，都是这个状态，要修复好几天才能有所恢复。 “公子，没事吧？要不要歇息一下？” 少年摇头，“回去吧，我总感觉这场灾祸，不是一般的强盗所为。再停留下去，有可能会发生别的事情。” “是。” 少年从青叔手里接过小孩，小孩的状态比之前更差，他叹气，咬破指头，将一滴血注入小孩的口中，小孩这才气匀过来。 滴了血后，少年的脸色更差了。只是夜里看不大清，青叔并未看清他的样子。 夏日的虫鸣声起伏不断地响着，衬着空无一人的村庄，反倒些诡异。 即使是身为鬼神，也不免对这种诡异感到有几分寒颤。 “公子的意思是，这场灭村并非常人所为吗？” 少年点头。“方才我渡魂的时候有所察觉，似乎残留一股极其诡异的邪气，不过有些淡，再加上冤魂的气息实在太浓，便是更难察觉出究竟是谁。我们先回去吧，等这孩子醒了，问一下，也许他知道缘由。” 他看了一眼昏睡的小孩，瘦巴巴的小脸两边的骨头都突出来了，却还执意抓着他的衣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想放开。 他想了想，将小孩的手紧紧握住。小孩昏睡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安宁的气息，气息显得比之前更为平稳。 青叔对这一幕有所惊异。“公子，这小孩似乎把你当成了救命的药。” 少年笑。“我本来就是医师，他当成药就当成药吧。回去了，我也倦了，需要休息。” “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第2章 次日清晨。 站在屋檐上的大公鸡打了好几遍鸣，这才唤醒了昏睡了一夜的小孩。 他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一脸茫然地看着屋内的陈设，极为陌生，没有一样是他熟悉的东西。神经顿时紧绷起来，愣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床跑到窗户前把窗子打开。 窗外好几只小鸡崽和兔子来回在院落里奔跑觅食，还有用篱笆围了很大的两块花莆，里边的花草奇奇怪怪的，小孩从来没见过。 一个大叔正在花莆里拿着锄头忙活，时不时有杂草被丢出来，应该是在除草。 小鸡崽们跑到大叔忙活的那块花莆篱笆外，抓着青草寻找虫子吃，时不时叽叽喳喳地叫上两声。 过了一会儿，有叮叮当当的铃铛声音响起，这声音极为熟悉，小孩的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昨夜，他在雨里起不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声音。 天雪背着药篓子刚刚从山里采药回来，衣摆上沾了少许露水，布鞋上沾了泥巴，一进院子他就直奔屋内，准备把鞋子换了，却看到穿着亵衣一脸乱糟糟明显还未梳洗的小孩站在屋内，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天雪拉了一条凳子坐下来，准备脱鞋，但意识到在客人前这么做有些不雅，便先放下衣摆挡住了，把药篓子取下来，示意小孩也坐下来。 小孩看到天雪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处于惊呆状态的，对于天雪问他的话是完全没有听到，呆呆地看着天雪，直到天雪叫了他好几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太久了，慌忙别过头去，就着天雪给他的凳子坐下。 “你在看什么？这么出神？”天雪问。 小孩红了脸，他可不敢告诉他被天雪的脸被迷住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人穿粗布麻衣还能这么好看的，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哥哥一般，越看越好看。 天雪似看透了小孩的窘迫，他笑笑不再说话，小孩便更加不敢正瞧他一眼了，绞着手指不敢出声，脸更加红的，快赶上红透的柿子一般了。 “看你脸色比昨夜好上许多了，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身上的伤还痛不痛，痛的话说出来，待会儿我再给你瞧瞧。” 小孩拼命摇头，“谢谢神仙哥哥，我不痛了，谢谢哥哥救了我。” “神仙哥哥？”天雪诧异，似想到了什么，他这才道。“我有名字，姓天名雪，还是叫我名字吧，我不叫哥哥，也不是什么神仙。” 小孩觉得天雪的名字甚是好听，天雪天雪，可不就是天生的雪衣公子吗，和人一样都好看。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他再次定睛瞧了一遍，这个漂亮地比姐姐们都好看的哥哥，真的是个男子。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好看了，似乎好看地身后都开满了花儿，衬着他的笑容，比满山的景色都来得更为让人难以移开眼眸。 “我也有名字的，”小孩生怕天雪一个转身就把自己给忘记了，忙着介绍自己。“我叫曼珠，没有姓。哥哥可以叫我曼珠，我的名字很好记的，就是别人老说我的名字像女孩。我问过爷爷，爷爷说就是取的女孩名儿，女孩名好养活。” 天雪皱眉，“女孩名好养活？” 曼珠抓抓后脑头发，点头。“是啊，爷爷这么说的。我小的时候体弱多病，还得了一场很重的风寒，差点就死了。是爷爷背着我走了很远的路，去请庙里的大师给我看，大师后来做主给我取了一个女孩名，后来慢慢地就好了。” “不过说也奇怪，我现在还记得，我那年风寒，连续做了一个多月的梦，总是梦见黑漆漆的夜里，开满了一种很奇怪的花，是红色的，怎么走都是还在，越开越多，我在梦里老是吓哭。后来大师给我看过，我才没有再做这个梦了。” “多思亦多梦，少想些就不会做这些梦了。”天雪笑道。 “是吗？”曼珠眨眨眼。 “当然是了。”天雪点头，起身将药篓抓起，放在了外面门前的挂钩上，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曼珠，“你还没有看到我给你放在床头的衣裳吗，赶快去梳洗一下，等我做完早饭，就叫你出来吃饭。” 曼珠这才发现自己一身亵衣极为失态，脸唰得一下白了，急忙冲回了内室里，把门关掉，倚靠在门上，为自己的失态自责不已。 转移目光到床榻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整齐地叠放着，放在枕头边的角落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第3章 走过去把衣服抱在怀里，使劲嗅，闻到一股很淡的清香味，很熟悉，就是天雪身上的味道。 曼珠有些发呆，将衣服揉进怀里，直到快被揉出褶子这才发现自己举动有些异常，脸更红了。 这个时候，外边有人敲门，是天雪的声音，问他梳洗好了没，该吃饭了。 曼珠慌乱地赶紧穿衣服，有些急反而穿错了两次，弄了好一会儿这才穿戴整齐。 天雪瞅着饭快冷了人还不出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准备去开门看看，刚一推门就开了，惯性使得他没能站住，向前摔去，曼珠赶紧扶住天雪。“雪，你没事吧？” “没事。”天雪摆手示意他放开手，曼珠眼眸光芒闪了闪赶紧放开。 “青叔，可以开饭了。” 得了天雪的话，青叔把两人面前的碗添上白米饭，然后就出去了，举起放在门边的锄头就走了。 大叔对天雪恭敬的态度让曼珠好奇，他问天雪。“为什么大叔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他不是你家人吗？” 天雪摇头，“青叔是我的仆人，他向来重礼数，不会和我同桌的。” “原来你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曼珠就觉得为什么天雪长得好还气质这么好，原来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不过他不明白为何天雪要住在这种茅屋，难道是想学那些名士体验体验山野生活？ 天雪一听这话就乐了。“你是怎么觉得我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你见过哪家少爷还自己上山采药赚钱为生的？” 曼珠眨眼，一副很好奇想要了解的样子。他一好奇，眼睛就特别亮，像黑夜的宝石一般，突然就生了光辉，一闪一闪的，显得比他本人的样子年龄更小了许多。“那你是谁啊？我可以知道吗？” “孤儿。”天雪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口中，神色看不出明淡，即使是他说出自己是孤儿那两个字的时候，眼睛目光都未曾动一下。 “你这么喜欢笑，怎么会是孤儿？”曼珠睁大眼。 天雪点头。“我没有父母，也不知父母为何物。甚至自己是什么来历，都不知道。” 曼珠语噎，不知该不该继续问。天雪虽然说得很云淡风轻，他还是从天雪眼底瞥见了一丝痛觉，虽然极淡。他还是笑着，似乎随时都保持着开朗的面容应对生活，笑得比花朵还要自然。 不知为何，天雪越笑，曼珠心里就跟针扎了似的。 曼珠不敢问了，他怕自己再问，天雪会更伤心，藏不住的情绪看一次就够了，他害怕再看一次。 埋头扒饭，把一肚子想问的统统用饭解决。 扒得太急，他吃饱的时候，天雪看到曼珠一脸饭粒，笑得差点没绷住。“我又不会跟你抢，你下次别吃这么急了。” “嗯，好。”曼珠尴尬地擦擦脸上的饭粒。 吃完饭后，天雪起身收拾碗筷，曼珠想去帮忙，但是他笨手笨脚，打碎了两只碗，天雪就不敢让他收拾了，最后他只好缩回手，觉得自己跟个添乱似的，走外边假装去散散步。 刚走到门口，曼珠就突然弯身痛苦地倒了下去，正在收碗的天雪听到闷声，转头一看曼珠已经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曼珠的脸色很差，嘴唇有些泛白，虽然已经昏沉过去，但手抓着腹部的衣襟紧紧的，像是昏迷前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天雪撩起他的衣袖，探了脉后脸色有些变了。他盯着曼珠的脸看了好大一会儿，突然将目光移到他的手臂上。 一条极淡的红色线横过曼珠的手臂，足有两寸左右长，但是颜色太淡了，不细看是看不出来是有这条线的。 天雪咬破指头，像昨夜一样，又给曼珠喂了自己的血，不过这次喂了好几滴才停。喂完之后，曼珠手臂上的红线缩短了一截，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父，不要再害人了……”天雪的声音有些许颤抖，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后背，身躯有些摇晃。 “青叔！青叔！”天雪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有些发尖。但是他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答，他想了一下还是自己来算了。 再次放血的天雪，脸色比曼珠更难看，连眼睛都没有了神采，但是他还是坚持着自己先扶着曼珠起来再顾自己。 天雪将曼珠送回房间后，出去的时候费力关上门，后背一阵痛意席卷而来，紧接着就是全身就开始疼起来。他死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吟，踉跄走去自己的房间，每走一步，身上的疼痛就会加倍。 当摸到自己房门的门把的时候，他整个人软了下来，没抓住门把，直接摔在了门口，还没进去就倒下了。不过他的眼睛还是睁着，像是在看什么东西，但眼里空洞地并没有朝任何一个地方看。 突然他扶着门的手动了一下，无力滑下，手腕上一道清晰的鞭痕豁然呈现，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顿时皮开肉绽，但是并未从里边流出血来，只是痛得他根本没法再扶住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第4章 “公子！” 青叔这一声急呼，天雪空洞的眼睛这才转了转，回了神，将有鞭痕的那只手藏进袖子里，撑着手想要起身。然而，身上的剧痛越来越强烈，根本动弹不了。 青叔丢下手里的锄头，扔掉菜筐子，跑进屋子将天雪扶起来。看到天雪的惨白如鬼的脸色，就算不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公子要不咱们回去吧……” 青叔还没说完，天雪咬牙就拒绝。额头上出的冷汗成串从脸颊流下，气力快殆尽地差不多了。“我不会助纣为虐的。” “公子真的还要继续和圣主对抗下去吗？”青叔痛心地扶着天雪进房间，小心翼翼地生怕加重天雪的伤，“虽然公子是圣主精心培养的，但是圣主并没有像人类有一点仁慈。您这身上的伤，哪一次不是他狠心打的，他找不到您，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精心培养……”天雪闭眸。 “若从头开始，我宁愿从未来过这个世间。” “公子这话还是不要说了。世间万物的来临都是有缘由的。公子就算是从未来过世间，也会在迟一些的时候再来的。”青叔扶着天雪到床边，看着他坐下这才松手。 天雪咳了两声，吩咐青叔去取一只碗来。青叔莫名其妙的看了天雪一眼，“公子是要喝水吗？” 转身去案几上取了一只茶碗，递给天雪。天雪瞥了一眼，“太小，去厨房取只饭碗，记得过了沸水再拿过来。” “公子莫非是中毒了？想要碗清除污血？”青叔朝天雪身上瞄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想去撸天雪的袖子来看，是不是被蛇咬了？ 天雪嘴角抽搐。“我没中毒，快去取碗。” 青叔更加奇怪了，莫名其妙地要什么沸水过了的碗干什么？但他没有再问了，应了声就出去拿碗去了。 天雪抬起手，拉开衣袖，方才的鞭痕已经变得很淡，像是根本没有受过伤，只是身上的剧痛时时刻刻提醒他，他还没有脱离控制。 他捏了捏手骨处的穴道，捏了几下剧痛才舒缓了一些。 “啪啪……”关闭的窗户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击，伴随着翅膀的扑打声。 天雪撑着起身，脚步软软地有些无力，摇摇晃晃了好一会儿才走到窗子前，打开后，一只五彩的小鸟停止了打窗户的举动，飞到他肩头不动了。 天雪取下它脚上的信，打开看完后，神色带了几分喜悦，取下手腕上的一串珠子，让小鸟带回去传信。小鸟抓着串子朝南的方向飞走了。 “哎呀，公子，您怎么又起来了，快坐回去。”青叔拿着碗进来的时候，看到天雪站在窗户下，赶紧去扶到床边，“昨天就跟您说过了，身体未恢复之前就不要瞎走了，等好了你跑哪里都行。”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生病。”天雪接过青叔递过来的碗，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手腕割去。青叔被吓坏了，赶紧上前夺刀。 “公子，别胡来！你才多大，就不想活了！” 天雪被夺走了刀，却也不恼，反问青叔，“青叔，你知道我发现曼珠身上的异样是什么原因了吗？” 青叔紧紧抓着匕首，藏到背后去。“什么原因？” “青叔，我们都是同族，你就没发现曼珠身上的异样是和我们是一样的吗？” “一样的？怎么可能？他不是凡人吗？” 天雪起身，取下腰间挂的银鱼铃铛，摇了两下，明明铃铛没发出任何声音，隔壁屋的曼珠却传来迷迷糊糊的一声询问。“又听见铃声了。” 青叔脸色大变。“公子的意思是，灭村的原因是，因为曼珠的体质有异被圣主发现了？他想利用灭村来把这孩子变得邪恶，然后……” “堕落。”天雪接了最后两个字。 青叔脸色更难看了，“那怎么办？我这就去把这孩子送走，万万不可让他再留在公子身边了，他会影响公子的，说不定还会害了公子。” 只要是任何威胁到天雪的事情，无论是谁，一心护主的青叔是绝对不会让一丁点的可能发生。 天雪把铃铛挂了回去，向青叔伸出手，“把刀给我，我有办法救他。青叔你知道的，我的血有净化任何邪恶的能力，所以这也是师父不会杀我的原因。” 青叔摇头，急了。“公子，您要知道，每次放血都会惊动圣主，他要是知道你还破坏他的计划，他定不会放过你的。” 放过？ 天雪苦笑，什么时候他被放过。唯一的一点师徒情宜，早就没有了。 “给我吧。” “不给！” 青叔就是不给，天雪也没有办法，他现在身上疲惫，哪里抢得过青叔。也只有罢了，突然想起了什么，拔下头上的簪子，向手腕划去。 “公子！你你你……”青叔气急败坏，“公子什么时候才会把自己看得更重一些！我劝不了你了！”他丢下匕首，夺门而出。 曼珠被铃铛的声音唤醒后，就出了房门，正好看到从天雪房里出来的青叔一脸愤恨，尤其是看到自己后，青叔更加凶神恶煞地盯了他一眼，最后甩袖而去。 曼珠摸了摸自己后脑，他好像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那大叔这么生气？ “曼珠，你醒了？”天雪从房门出来，端着一碗药出来，浓重的中药味闻得曼珠想吐，眼看天雪是端着朝自己走来的，向来怕苦的曼珠看到大门没关，就朝外溜。 “昨夜，我救你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天雪先曼珠一步挡去了曼珠的路，曼珠双腿一抖，后退一步。 黑糊糊的药看着就害怕，曼珠头皮发麻，苦哈哈地看着天雪，双眼只怕没滴出晶莹的泪珠儿。“听话。” “那你听不听话？”天雪把药朝曼珠面前送近了一分，中药的味直冲曼珠的鼻子，他差点都吓哭了，但是他不敢哭出来。 曼珠一副被虐待委屈巴巴的模样试图激起天雪的同情心，但是他却没想到，天雪直接忽视了。 他被天雪的眼神盯得全身不自在，只好颤抖着接过药，手都快把药抖洒了。 为什么这个人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但是却不近人情呢。 天雪见曼珠肯喝了，松了一口气。 曼珠将碗凑近正准备喝，却突然停止了，他抬头问天雪。“这药里似乎还有股血的腥味？” 天雪没理他，还是盯着曼珠。曼珠只当是自己闻错了，硬着头皮喝药，为了以防被药味呛到，捏紧了鼻子才喝，喝了一口发现药是甜的，他有些意外，直到喝完，口里残留了一丝甜味才反应过来，原来真的是甜的。 “好像是甜的？” 天雪这才解释。“昨天晚上给你灌药的时候，你在昏迷中一直说怕苦，所以我才给你换了相近偏甜的药材替换了。” “不是苦的还不告诉我。”曼珠嘟囔了一句。 “你又没问。” 天雪收了药碗就走了，过了很久也没回来。 曼珠一个人待着无聊，就跑去院子里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他找了一圈，除了几颗大叔就两个花圃，啥也没有。那些小鸡小兔子也不好玩，索性就去爬树。 曼珠选了一棵最粗壮的大树攀爬，很快，就灵活地爬上去了。坐在一根枝丫上面，随手摘了一颗果子来吃，果子很涩，差点酸掉他牙齿，赶紧扔掉了。 在院子里觅食的小鸡看到曼珠扔下来一只果子，围在一块啄着，叽叽喳喳地叫得，曼珠瞅着，想到了自己家。 爷爷喜欢养小动物，鸡呀鸭呀养一大群，满院子地跑，可热闹了。家里只有他和爷爷，平时爷爷出去干活，他就在家里逗小动物玩。后来小动物们长大后，被爷爷卖掉他还哭了好久，说没有陪他玩的朋友了。 爷爷安慰他说，他生辰的时候送他一只小奶狗，并且和他拉过指头，不会把狗卖掉的。 昨天，爷爷果然抱了一只小花奶狗给他。他开心地带着小狗出去玩，野到快天黑的时候才想起该回家了。他们村子是在山脚下，他从山腰处看到村子起了黑烟慌极了。 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来到村子，把全村的人都杀了。他呆呆地站在中间，周围都是死去的人。有他的朋友，还有刚出生不足月的婴儿，就算是只鸡，也是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声息。 他看着那些血，看到发慌，害怕，颤抖。茫然地越过他们的尸身，看到烧得焦味直冒的房屋。 “爷爷？”他看到一块漆黑的焦木下布满脏污和皱纹的手，疯狂地跑过去，不顾焦木的高温将其移开，却发现老人的尸体早就烧得不成样子，身上还有未烧尽的绳索，以及被虐待的伤痕。 “汪汪汪！”小奶狗用前爪拼命抓曼珠的裤腿，曼珠随着它的指引朝后一看，一个黑影压过他的头顶，几乎盖住夕阳的余辉，将他的视野完全笼罩住。 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听到一阵阴凉诡异的笑声，幽幽的空空的，像是噩梦一样。他没有听清楚那团东西说了什么，只是感觉眼前好昏好沉，一块巨大的焦木带着火星子压在自己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第5章 好疼……真的好疼…… 烈火的灼烧感从身上蔓延开来，疼得知觉都快消失了。头顶是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见，除了疼和没有力气，曼珠什么都没法感知。 后来他疼得快昏过去的时候，听到了一阵清的铃声，叮铃铃的，清得就像家乡的小溪水声，激得曼珠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入目是天雪明灭难辩的脸孔。 “你身上还有伤没好，为何没事上树睡觉？”天雪站在树枝上朝下看，还挺高的，也不知道这家伙一身伤还怎么窜上去的，属性猴吗？ “我……无聊。”曼珠企图辩解，但看见天雪警告的眼神，只得垂了眼睫，不敢再说话。 曼珠很怕说错话让天雪不高兴，要是不高兴了，把他赶走怎么办？ 他已经没有家了。 天雪叹气，“能下去吗？” 曼珠朝下看了看，头缩了半截，“太高了，不敢，我怕腿摔断。” 天雪用怀疑的眼神回视回去，“你攀上来的时候，怎么不觉得高？” 曼珠不说话，可怜兮兮地瞅着天雪，那眼神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天雪拿他完全没办法，他就是自己不下去，最后妥协。“把手搭在我肩上，我抱你下去。” 曼珠眼梢露出一丝喜悦，伸出去想要靠近天雪的肩，有些犹豫不定，最后还是迈出了第一步，靠近天雪，将手搭了上去。 离得近，天雪身上那股幽香更明显了，淡淡的越闻越舒服，像花香但又好像不是，更像是春天清爽的气息。 曼珠呼吸声加重，热死吹到了天雪的脖子上，他倒是完全没发现曼珠的变化，面无表情地搂住曼珠的腰，纵身一跳。 落地极轻，一点声音都没有。曼珠还没有感觉到，天雪已经放开他走了。 曼珠眼神复杂地看着天雪取了篓子挑选药草，就坐在门口不远的空旷处，将篓子里的药草进行分类。暖暖的微光落在他的鬓角，像是镀了一层金色。 他的袖子挽得很高，手上沾了不少泥土，但仍然看得出手指很长很白，特别漂亮。 这双手，在滂沱大雨中，曾向绝望的他递来活下去的希望，牵起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命运改变了。 不知为何，他就这么喜欢看着天雪，总想看，越看越不想移开目光。 曼珠不由自主地朝天雪走近，停住脚步，想开口找他说话，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你”字拖了半天都没说成一句完整的话。 天雪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无聊，想找个人说话。”曼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哦，可以。”天雪还当曼珠有什么难言之隐，原来是一个人太闲了。当即就搬来了一根凳子，给曼珠坐下，“你看我这么忙，既然闲着，不如帮下忙？” 曼珠点头，学着天雪分配药草。 天雪担心曼珠会瞎分，一边做事一边讲解着。“那个叶梗带紫色的是紫颜，有两种，叶子是不一样的，偏圆的那种和尖叶的要分开，药性不同不能放一起。” “药性怎么个不同法？”曼珠好奇地问。 “圆叶的是治咳嗽的，尖叶的是止血的。虽然名字一样，但是药性天南地北，不能放一起用。” “那这个红色的是什么？” “这个，外形如女子妙曼身姿，色如赤，为赤珠。有致人昏迷且带幻觉的效果。这味药不能乱吃，吃多了会神经错乱的。” “怎么讲？” 天雪解释，“以前有个病人觉得这药草好看，就趁我不注意偷了两株回去，后来找到我的时候，没差点拆了我家。”天雪指着大门上的一块破损的地方，有好几个尖尖的指甲印子，边缘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给啃了几口。 “这，她抓的，这，她咬的。” 曼珠忍俊不禁地笑出声，在脑海还原一个又疯又狂的女人抱着天雪家的大门当玉米棒瞎啃。 “赤珠这药，入药一片叶子就够了，她把两株都炖汤喝了。”天雪看着自家被啃的大门，心疼得不行。“这药确实入菜好吃，但是药性如毒药，是万万不能乱碰的。就算最后清醒，也是会有后遗症留下的。” “什么后遗症？” 天雪有些难以启齿，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女子食多后，以后子嗣艰难。男子多食后，会折损……” “折损什么？寿命吗？” 天雪摇头。“那方面……” 曼珠一下子脸红了，什么嘛，怎么会是这么可怕的东西，他吓得碰不敢碰那草一下了。拼命擦着手，生怕被害到了。 “这东西这么可怕，为什么还要采回来？这药性没一处好的啊。” 天雪见曼珠怕兮兮的样子，反倒乐了，故意拿了一株凑到曼珠跟前，曼珠吓得从凳子上一蹦而起，退了好几步远。 “它当然还有好的药性，不然我采回来干嘛？”天雪补充，招手让曼珠回来，曼珠摇头。 “它的梗是有治疗心病的效用，隔一周服用一小段泡茶一杯，服一年左右，先天的心病会缓解很多，复发的次数会减少。如果运气好，一辈子都不会复发。”天雪继续分类药草。 “这种药草，山里也是极少，长在岩壁上，不长平地，一般很难采的，很名贵的，在皇宫是进贡的药草，皇帝自己都不舍得用。生长在初秋季节，中秋之后就不会长了。” “这么贵？”曼珠小心翼翼地回来，仔细打量天雪分出来的赤珠，个头有大有小。大的比手掌长一般，叶子有指甲那么大，小的还不到小指头长。 “为什么把这么小的也采回来？不让它再长长？” 天雪解释。“小的药性治疗心病之外，还能治疗长年头疼的症状，也能明目清神，药效比年份大的好很多。” 曼珠听得极为心动，想去偷株小的，趁着天雪转身去拿木盆的时候，偷走了一株藏进了袖子里。 偷好后，他赶紧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继续问其他药草。 曼珠问了很多问题，天雪从头到尾都仔细回答，没有觉得曼珠烦。 曼珠又趁天雪分神的时候偷拿了好些药草，藏在袖子里头，全程装得很自然，直到后来他觉得差不多了然后找了个借口，回房间去了。 天雪望着曼珠的背影摇头，真不知道偷药草干什么，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曼珠喜滋滋地坐在自己房间里，看着眼前偷来的一排药草，小心翼翼包好了，打算找个机会溜出去卖了当零花钱。 越想越美，摸着药草的手兴奋地发抖，仿佛看到了一堆银元宝从天而降，把他砸得晕乎乎的。 “天雪神医在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第6章 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曼珠神经在那一刻绷紧了，像是自己的什么东西被夺走一般。他紧紧抓住被子，手指微抖，眼神有些慌乱挣扎。 女孩一进院子，看到天雪在朝木盆里倒水，跑过去想要搭手帮忙，只是她的手一碰到天雪的衣袖，他的脸色就变了，从方才的温和立刻就冷了脸。 女孩尴尬地缩回手，绞着手指低着头，“我跟阿爹说过了。” “你说什么了？”天雪的声音极冷，似质问，脸色非常不好。 女孩顶着天雪那臭出天际的表情，更是难过地快哭了。她将脸庞抬向天空，望着广阔无际的清澈，就如第一次看到天雪的样子。 他的眼神就如这天空一般干净。 “我跟阿爹说，我想嫁给你的事了。不管他同不同意……” “不可能。”天雪的声音比之前更冷了，拒绝地十分彻底。“许姑娘，在下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当初救你，只是作为一个医师的恻隐之心而已。” “可是天雪神医，你知道的，我是非你不嫁的！”许微急切地抓住天雪的衣袖，不肯松开。“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你了，追了你整整好几年，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喜欢我的地方？” 天雪想也没想就点头。“没有！”他冷冷放开许微的手，但是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他一时松不开。许微的眼神很执着，即使对着天雪漠然冷冽的态度也是不退一分。 “许姑娘，还请自重！”天雪低声道。 “自重？天雪神医，你这几年为了躲我，搬了好几次家了，但是我每次都能找到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许微的眼神几近癫狂，明眸里竟然出现几分血丝，她直视天雪漠然拒绝的眼神，“因为我是最适合你的女子，我应该成为你的妻子，我每次都能找到你，即使你把这个天下每一个地方都藏遍了，哪怕是阴司冥界，我都能找过去！” 女子的声音到了最后明显有几丝不清醒，甚至有些癫狂。 青叔见状，赶紧跑过来，把两人分开。 “公子，赶出去吗？”青叔请示天雪。 天雪向来是没坏脾气的，但是他从来没想到过有女人会死缠烂打地到这种地步，赶不走也躲不掉，也快把他给逼疯了。 许微眯眼，好整以暇地捋了一下额前乱掉的发丝，那一副上门讨债的模样，引起了刚从大门出来的曼珠的厌恶，他觉得这个女人不正常。 “天雪神医？是不是又要继续搬家？”许微冷笑，“打算下次搬哪里去？” “我搬家不是因为你。”天雪本来还想说两句，但是看到曼珠出现在门口后就没有再说了。曼珠脸色有些白，似乎被吓坏了，一句话都不说，想又进门又想出来。 曼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插句嘴，他不喜欢那个女人，一副自己就是疯子却想要拉人一起下地狱的疯狂样子，天雪会吃亏吧？ 他想了想，还是过去了。 曼珠年龄还小，不及弱冠，个子还没长成，相貌脆生生的，朝天雪面前一站，就矮了一截，身高在天雪的耳朵上位置。 “雪，家里来客人了？” “我不是客人，是他未婚妻。”许微仰起下巴纠正，挑衅地看了一眼瘦巴巴的小孩，又朝天雪看了一眼。“这小孩是你弟弟？” 天雪没有接话，依然冷着脸站着，眉目似凝结了一层冰霜，完全给人一副拒之千里之外的感觉。 未婚妻？ 曼珠衣袖下的手指关节瞬间朝手心握紧，眸底浮现一丝冷狠，不过他的面容实在太过稚嫩，谁也没看见他眸底下隐藏的杀意。 “青叔，把许姑娘请出去！”天雪挥袖下逐客令，面容更寒了。 许微看见他脸色的变化，脸庞上的得意就更明显了，明明是被青叔推搡出门的，她反倒似有捏住天雪的把柄一般，颇为深意地回头看了天雪一眼。 “赶出去又何妨，我反正还会再回来的！” 天雪没有说话，只是喊曼珠跟他一起进去。曼珠跟在天雪身后，目光一直盯着天雪的背影瞧，总觉得天雪身上有什么不似别人一样的地方。 “许姑娘！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家公子了！你给我家公子已经造成很大的困扰了！再说了，你父亲也看不上我家公子，何必给我家公子一再制造麻烦！” “青叔你就别想太多了，不可能的事，我这辈子除了嫁给他，宁愿就是去死也不会考虑别人！” 外面的吵闹声低低高高地传进屋子里，曼珠去瞧天雪的神色，他竟然还能稳定自若地烹茶，像是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吵闹声。 只是，他能感觉到天雪还是有一丝情绪不宁，因为他的手有些微抖。 “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她，但是她缠着你，你好像也没办法。你是不是拿了她什么东西，所以她理智气壮地来找你？” 天雪摇头。“没有。” “那是什么？”曼珠小心翼翼地把握情绪。若是那女人再来，骚扰到天雪，他立刻把她赶走！ 茶水煮得差不多了，香气丝丝绕绕，闻后有一种清神宁心的感觉。 天雪倒了一杯茶，推给曼珠。“早些年前，我涉世浅，对很多事情不是很懂。几年前救她那次，她说了一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的话，我当时根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以为她想报答。直到后来才知道这是姻缘的事情，我误承应，没曾想，她却因为这样而拒绝了家里给她安排的亲事。” “后来事情闹大了，全镇的人都以为我和她有婚约，她名节受损，因此要我负责。” “那你为何不负责，事情不是你闯出来的吗？” 天雪摇头。“她为了嫁给我，故意让很多人看见她睡在我床上。” 曼珠一下子不淡定了，拔高了声音。“你把人家姑娘的清白毁了？” “那天我根本不在家里，我和青叔外出了。”天雪解释他和青叔因为行医，长年在外居所不定。后来，许微的死缠烂打不得不让他在外的时间更长了一些，根本不想别人误会，让许微一个大姑娘的名声有损。 哪知道，那次家里来了许多人，他和青叔从外边行医回来，就看到许微衣衫不整地在他床上低着头，红着眼睛一言不发，屋外站了许多人，包括她的父亲在内。 这事根本没法解释，大家只相信他们自己看到的。许微的父亲更是指着那一方贞血在众人面前把天雪骂得狠。后来，天雪就搬走了。 但是他没想到，许微并没有放弃，后来还继续缠他。 “我是不能娶妻生子的，就算真的喜欢她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为何？”曼珠听见天雪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古怪，他偷偷去看，天雪的神色除了对待常人的态度，竟然没有一丝波澜。那种平静，就像是镜面一样，静得不容许任何去触破。 仿佛一旦触破，就会支离破碎，如幻影消失。 这个时候，外边的吵闹声也逐渐没了，应该是那女子被青叔赶走了。天雪起身朝屋外走，“这个事情我不能告诉你。我先去忙了，药草洗完还要晾晒。” 曼珠想也没想也起身。“我帮你，一起做完，你也轻松一些。” “好吧。”天雪答应地很爽快，没有像对那女子冷漠的态度，一如平常的温柔语气，听得曼珠心花怒放，他喜滋滋地跟在他后边去帮忙了。 曼珠没有分辨药草的能力，也不会洗药草，从头到尾都在帮倒忙，天雪教了几遍他还是学不会。最后天雪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药草叹气，让曼珠停下来，他来做。 青叔回来后和天雪一起清理药草，忙得额头上出了汗。曼珠在一边瞧得心疼，但是他笨手笨脚的，天雪不让他去做。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没用的人，吃着人家的饭，住着人家的房子，天雪还要照顾自己，心里极为过意不去。 晚上曼珠趴在床上，反复都是那夜滂沱大雨中，天雪朝他伸出的手，那只手温暖地像一个梦境，他抓住了，紧紧地抓得更紧，不想松开。 睡不着的曼珠坐起身来，坐在床上发呆。 没过多久，曼珠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似从窗户外传来，香气围绕他的鼻子久久不去，就像是一种奇异的召唤一般。 他从床上跳下去，穿好衣服，推门而出。大门虚掩，显然是有人出去了。 他提着灯笼朝院子里走，没发现香气的来源，就出了院门，一路寻着清香而去。 走啊走，那股香气越来越浓，最后他看见了一片花海，一片白色的花海。 花朵无叶，只绿茎朝上托着盛开的花，一朵开四枝到六枝。花瓣形如龙爪，朝八方翻卷，中有淡黄色花蕊，随着微风轻拂，花粉从蕊里掉出来，花的香气就更加浓郁。 这是……曼陀罗华？ 曼珠心惊，他在梦里见过和这种花一个模样的，不过是红色的，但是那花叫什么他是不知道，似乎古籍里没有记载。 曼陀罗华这花他听别人讲过，是开在天界和冥界的交界处的花，色雪白。被天界奉为圣花，其花神被奉为圣子，受天界器重。 他迷茫地走进花丛里，一步步朝前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看到一个人，在花海中伫立，宽广的袖子被风吹得带起来，那人头发很长，没入了花海之中，发里的白色发带悄然脱落，落入花海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第7章 曼珠捡起发带，想要还给白衣人，但伸出去后后悔了，飞快地藏进自己袖子里。 夜里的风很冷，吹得曼珠有些发抖。而那白衣人却在原地静而不动，三千青发垂散在白衣上，如蔓草一般向八方散开。 香气浓得曼珠闻得昏沉欲睡，他伸出手想去接一缕白衣人的发丝，却在碰触的那一刹那，瞬间化为泡影。 他一惊，四周哪里还有什么花海，也没有那人半□□影，空旷旷黑漆漆的，像是个无底的深洞一般，静得没有一点声息。 他吸气，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吸气声。 曼珠很害怕，他朝前跑，拼命地跑，叫着天雪的名字，想要再听见他身上的铃铛声，以及闻到那股召唤的花香。 然而，除了静谧的黑夜，无人应答。 曼珠跌坐在地上，冷冰冰的泥土给了曼珠更为清醒的答案，告诉他只有他一个人，在无尽的黑夜里，无人相伴。 他呆呆地坐着，不相信这是真的，一定是自己在做梦。 突然，一阵悠然的笛声从远处传来，他猛然抬头。 不知是什么时候，前方出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有个人就站在一株粗壮的红木下，横笛在唇边，一曲生花。似把不尽的情绪以美秒的乐声向人传递述说。 笛声道不尽其间难以言说的寂寞，越来越凄凉。这种惆怅的笛声，让曼珠神使鬼差地寻了过去，想要看清诉说寂寞的人是谁。 少年未束的长发虽遮住了大半容颜，但仍然可以看出，他相貌极美，美到看一眼就会窒息的地步，不可自拔深陷其中。 曼珠望着他的容颜，似看到了少年向他伸出手，来到自己面前，将一世信任倾注。 “雪……”曼珠看着眼前温柔的少年，泪一滴一滴从眼眶滑落。而那少年仍然保持吹笛的姿势，就连眼皮都未曾动一下，根本听不见也看不见曼珠。 笛声低低缓缓起伏不定，引来蝴蝶无数，变成星点汇入少年的笛子中。他的脚边不停开放曼陀罗华，很快就开满了溪边。 “你看不见我吗？这是你的梦境还是我的梦境？”曼珠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 他即使靠得天雪再近，仍然摸不着他半分衣角。这种近而不得的感觉，快把曼珠逼疯了。 其实他是知道的，第一次天雪向他走来，朝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他就爱上了天雪，爱上了这个温柔如水的少年。 “雪，我好怕你不让我靠近。”曼珠碰不着天雪，心里的裂痕越来越大，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支离破碎了，都没法靠近他。 “曼珠，都快中午了，你快起来吧。” 天雪去曼珠房间外敲了几次门，都不见应声。 “都这个时辰了，不会还没起来吧？”青叔摆放好碗筷走过来，疑惑地朝紧闭的门看了一眼。 “我不知道，一直不见出来。”天雪摇头，“许是身上的伤发炎了，引发了风寒，所以一直不起来？” “不大可能，之前公子救他的时候，不是烧伤得很严重了，他第二天还下床到处走，没理由病了连应答都没有一声。” 青叔觉得不对劲，上去就是对着门踹了一脚，一脚下去不仅门没有开，反而脚扭伤了。扭伤处肿了一大块，估计都青了。“公子，他门上有结界壁，您何时下的？” 天雪莫名其妙，“我没有下。” 伸出手去碰触，木门上确实有一层很薄的东西坚硬如铁，他敲门的时候没有察觉出来。 天雪捏了一个法诀，解了结界壁，只听得一层似碎片的东西片片掉落，入地则化为虚无。 天雪开门进去后，发现曼珠倒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刺猬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干得发白，双目紧闭地颤抖着。 “青叔，把他放床上去。”青叔应声，弯身去抱曼珠，只是他一碰到曼珠，曼珠就发出一声似小兽的低沉斯吟，抱着双臂颤抖得更厉害了。 “公子，这……” 天雪挥手示意青叔退下。“你出去吧，我来。”他走过去，想了想，把手搭在了曼珠的手背上。说也奇怪，曼珠竟然因此平静了下来，身躯渐渐停止颤抖，似乎是找到了什么方向，不害怕了。 “公子，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青叔狐疑地瞧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曼珠，试图找出一丝破绽来。 天雪再强调了一遍。“青叔，你出去。” 青叔只好退了出去，总觉得自家公子要吃亏。 曼珠的体温低得吓人，碰上去一股子寒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夺去了体温一般。 这种情况天雪是第一次见。 他撸起曼珠的衣袖，发现他手臂上的红线颜色红得如烈焰一般，快到长得靠近手脉的位置了。 “怎么会这样？”天雪有些怔然，抱起曼珠放在床榻上。小孩的骨架小，体重很轻，像是没二两肉一般，甚至因为太瘦，抱起来都硌到天雪了。 天雪将人放在床上，给他拉好被子，准备起身出去，却发现走不掉了。他回头，曼珠紧紧地抓住了一片衣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怎么都不松开。 “曼珠……你松开好吗？我还得给你去配药呢，那样你会快些好起来的。”天雪耐心解释。 曼珠不放，他意识已经有些微微转醒，更是不愿意松手了，他撑着力气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说完整的一个字。 身上的寒冷像是身处冰窖一般，冷到骨头都痛得快麻木了。他不想放开天雪，一点也不想松手。 “我知道你醒了，你要听话。” 曼珠睁开眼睛，眸眼似凝了一层泪雾，就那样望着天雪，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不要害怕，你病未好之前可以暂时住在我这。”天雪以为是曼珠怕自己赶走他，赶紧解释。他是打算曼珠的身体好转，就给曼珠找户人家收养他，毕竟一个小孩没个大人，谁来管他，怪可怜的。 果然是会赶走他的。 曼珠喉咙处梗住了，松开了手，背过身去，埋在枕头里一言不发。 天雪理了理衣襟，就出去配药去了。 曼珠埋头想哭，却哭不出来，他把头从枕头里伸出来，想要起身拿块糕点填肚子。摇摇晃晃地起了身，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啃了满嘴泥，磕到了下巴，疼得他眼泪掉了出来，这一掉泪，似乎把心里藏着的妄念都宣泄了出来，反倒轻松了许多。 红着眼睛去拿吃的，原本松软可口的糕点入了口却如嚼蜡一般毫无味道，尝不出半分味道。 感觉自己身上有些力气后，曼珠打开门，走了出去。他走到天雪房门口，听到有响动，甚为奇怪。怎么是在他自己房里配药，不是该在药房吗？ 曼珠偷偷在开了一条门缝，看到里边的场景没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再看了一次， 天雪拿着匕首，划在自己的腕骨的细脉上，避过动脉位置，朝碗里放血，那个滴答声像是灵魂跳动一般，每一声都痛得生不如死一般。 天雪似乎特别怕痛，整个过程都是咬着布含在口中，额头上全是汗，而他一直忍着，忍得极为辛苦。 曼珠脑袋里一片空白，原来他尝出药中的腥味原来是因为天雪的血，明明那么怕痛的一个人，却偏生以自己的血为引子。 “公子，别放了，你的血作用不大的。”青叔在天雪旁边瞧得心疼，恨不得把天雪面前的碗摔碎，然后把所有利器全部收了，不让天雪找到。 天雪摇头，“不行，你看他手上的红线那么长了，不这么做，毒性控制不了。” 他安慰青叔，“青叔你也知道，我的血有解毒之效，只要再坚持几次，他手上的红线就会消失。” 青叔自知劝不了天雪，不再劝导，他叹气。“公子，你究竟何时会好好待您自己一次，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真的不值当。” 天雪自知自己失血一次就会损耗修为一次，但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他必须要阻止师父害人，能阻止一次是一次。 “公子……唉……” 何时才会好好待自己一次，这句话就像一根针一般，扎得曼珠全身都疼。 他一直都是这样为别人着想的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来历是什么，就这样对他好。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雪你可知道，你对我越好，我就越不想离开你。 曼珠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红线，这根红线从出生就一直伴随，根本是不会消失的，他情绪越激动越红，治不了的。 后来天雪让青叔把药送来的时候，曼珠对着那药发呆，想到天雪咬着布疼得冷汗直流的样子，根本喝不下去。只要他喝了，天雪还会继续放血的。 很疼的，不要放了。 曼珠抬头看了一眼青叔。“我能见他吗？” 青叔脸色很沉，一想到公子放血给这个不认识的人做引子，就恨得不行，他没有理会曼珠，直接出去了。 曼珠捧着那碗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喝下去的，边喝边掉眼泪，不知是药变咸了，还是变苦了，尝不出味道。 第二天曼珠见到天雪的时候，他穿了一身短打粗衣，背着药篓准备出门。即使是带着斗笠，隔着一层纱幕，曼珠仍然看得出天雪脸色不好。 正常人放血都会脸色不好，好几天才恢复得过来，更何况他每天喝的药都是天雪的血，这样下去他身体怎么受得了。 “曼珠，你今天似乎比往常要起得早些。” 平日都是天雪采药回来，这小子都不一定起床，突然今日像是变了性子一般，早早等在了门口，若不是亲眼所见，天雪根本不敢相信。 看到曼珠背后背着的小篓子，要比天雪的小一些，“你这是要同我一起上山采药？” 曼珠点头。“对啊，我想跟你出去一起采药。放心，这次我肯定不添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第8章 晨熙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山林中，天刚下过一场春雨，将山路冲得泥泞难走。 曼珠的裤腿挽得很高，仍然是避免不了沾到雨水，所幸这是季节春雨，下得小，倒不会让他太过狼狈。只是道路上积了泥水，踩上去不注意，有的时候会滑倒。 细雨绵绵了大半个月了，过了清明后，应该是不会下得这么频繁了。 他蹲下身子，扒开草丛，一株兰花显露出来。明明是到了季节了，怎么还没有开花呢？ “雪，这是花还是草药？叶子长得很像兰花，不过兰花的叶子中间没有这种白线的，你过来看看，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天雪闻言，便将手中刚采到的药草丢进篓子里，就过来看。 那花长在茂密的草丛间，很矮，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株花草。叶子合得比较拢，不像兰花的叶子基本都是朝八方散开的，颜色要比曼陀罗华的要深一些，中间的白线也是要明显一些。 “这不是曼陀罗华，应该是别的花种，我也是第一次见，医书上没有记载。我回去翻翻古籍，找找看。”天雪伸手就拔了出来，茎下的种球和石蒜科是没有分别的，若不是叶子的差异，天雪仅凭种球也不能判断品种。 曼珠暗戳戳地搓着手，好奇地看着被天雪小心翼翼捧着的花种。“这东西能吃吗？它长得好像大蒜。要不，我们弄回去当剁料放锅里炒了？” 天雪白了一眼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吃货。“你见过曼陀罗华难道不像大蒜？它的种球能吃吗？” “能！” 天雪:…… “你也不怕毒死，怎么什么都吃？” 曼珠脸颊微红，“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把它当大蒜炒了吃过一次，拉了一天的肚子。后来大夫来过了，说我幸亏是没吃花茎，不然会被毒死。” 天雪语塞，扶额。 “为什么曼陀罗华的花茎吃了会中毒？那花明明很漂亮的。”曼珠小心翼翼地问天雪。 天雪解释。“虽然它的花茎是有毒的，但是它的叶子和花可以入药，有麻痹功效。一般来说，很重的伤口需要清理，需要用到麻痹的药物来止疼再进行治疗，就能用到它了。” “至于你说为什么长得漂亮还吃了会中毒？这事是老天爷定的，天生让它如此。但是它不是一样是能药用吗？并不是毫无好处。就比如毒蛇伤人，严重可致人性命丢失，但它的蛇胆却是治疗咳嗽的良药，见效还很快。” 曼珠点头。“你懂得好多，以后我不懂的要是问得多了，你会烦我吗？” 天雪笑。“那得看是问什么了。药理上的我比较懂，其他的我可能比你还笨。” “怎么可能？我觉得你没有看上去笨的样子。” 一本正经的样子落到天雪眼中，他反倒笑了。“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以前都是在家人的保护下生活的，很多基本的东西都不会。” 他拔下一棵紫色的草药，丢进篓子里，“我刚出来自己生活的时候，吃饭不给钱，甚至连钱的样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被老板当成吃霸王餐的，一路打出店门。我还抢过小孩的冰糖葫芦，把小孩子弄得哇哇大哭。” 涉世太浅，什么都不懂，按照自己以前的生活态度去经历人世，被当成怪物好长一段时间。若无青叔在旁指导，也许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以前做的都是坏孩子的行径。 天雪的师父教导徒弟的方式并非世人的以理服人，以德待人。把手下徒弟教得更是嚣张跋扈，毫无半点为人的态度。 曼珠听天雪讲了很多，从刚开始的惊愕到后来索性都沉默了。 因为天雪的外表实在看不出来以前和现在是不同的。 甚至在曼珠看来，天雪过于完美，无论是从外表还是到性格，挑不出一丝错处。即使是有的时候曼珠做错了事，也没有见过天雪发火，甚至还会摸他的头以示鼓励安慰。 曼珠跟在天雪身后，学习辨别药草，到后来收工的时候，曼珠背后的小篓子装得满满的，不比天雪的少多少，且经过天雪检查，曼珠采的药没有混入普通杂草。 “你好像挺聪明的，就跟我出来采了一次药，似乎不错。”天雪检查完后松了一口气。 曼珠嗓眼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总算没有帮倒忙，不然好尴尬。 哪知天雪下句话差点把曼珠吓死。“你屋子里藏的那些药草回去后拿给我。” 天雪走在前面，语气轻飘飘的，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不仅知道，现在要曼珠老老实实地交出来。 曼珠吓得脚下一个不稳，踩在了泥坑里，水溅到了身上，前面的天雪也没有幸免，背后被曼珠连累溅了一身水，几条泥水印在衣摆上显得特别突兀。 “对……对不起！”曼珠慌乱地替天雪擦着，“我不是故意的。” 天雪低头，看到曼珠的腿上全是泥水，整个裤腿都被泥水包裹了。“现在才刚初春，又是早晨，天气还很寒冷。你全身都湿了，不该跟我出来的，你这样子，可能又会生病。” “不……不会……”曼珠摇头，他就是想跟着天雪。 “先把鞋子换下来。”天雪拿开曼珠的手，把篓子取下来，翻到最底，将布揭开，一双灰色的靴子垫在篓子底。旁边还有一串粗壮的麻绳，“有的时候可能会有意外，所以有些东西我会事先准备。找个石头坐下来，把鞋换了，泥水包裹着会着凉。” 不远处有几块石头，天雪带着曼珠过去，垫着杂草坐了下来。 “我会自己换，你别看。”曼珠红着脸不敢脱鞋，因为天雪一直瞅着自己，弄得他格外不好意思，要是被他看到他脚底的胎记，那还不笑话死他。 天雪背着曼珠找了块石头坐下，“我不看，你换吧，好了叫我。” “好。”曼珠确定天雪没有偷看这才把鞋子脱下来，就杂草擦试干净脚上的水。他摸了摸脚底的胎记，那是一朵花的形状，是个花骨朵，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花。 换好靴子后，曼珠打算叫天雪，侧首过去，却是愣住了。他以为是错觉，再看了一眼，确认天雪的脖子后面有个似花形状的纹样。 还没看清是什么纹样，天雪的头发被风吹过去挡住了。他想去拨开看看是什么样的，但是天雪转身了。看到他立马缩回去的手，眼眸似有一丝异样的神色即闪而过。 曼珠把手藏在袖子里，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吞了。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可千万别看出来。要是天雪看出来自己喜欢他，他会不会像讨厌那个女人一样，立刻就搬家，离他远远的？ 想到这里，曼珠心里像是被打了一拳，疼得厉害。 天雪低头瞅了一眼曼珠脚上的靴子，“看样子是挺合适的。” “我回去洗好会还给你的。”曼珠穿着虽然挺舒服的，但是极为不自在，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不自在。 “不必了，这些本来就是给你做的。青叔的手艺是越来越好的，就看了一眼你脚，凭感觉也能做得这么合适，我回去后夸夸他。” 什么，是那个看他不顺眼的大汉做的？ 曼珠心里难受了，竟然不是天雪做的。不过想来，青叔是他的仆人，做这些也无可厚非。不过夸他就算了吧，那个青叔，时常看自己不顺眼。 不行，要告状！ 于是，天雪回去后不仅没有夸奖青叔，反而把青叔说道了一顿，让他以后不要对曼珠太凶，明明是个小孩子，成天到晚凶巴巴地盯着曼珠，长期下去曼珠肯定会被吓得胆子小。 “不是啊，公子，我什么时候吓他了？你看他眼睛里全是狡猾的光，哪里有半分被吓到的样子？” 青叔刚从地里干活回来，还没换鞋呢，就被天雪叫过去数落了一顿，一脸懵逼地看着站在天雪背后明显幸灾乐祸的某人。 “青叔，你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做甚？小孩子懂什么，你以前不这样的。什么时候，还跟小孩计较上了？”天雪回头，曼珠立刻换上委屈巴巴的模样，瘦巴巴的小身子还有些发抖，然后回头。“以后不许这样了，你看他都被你吓得看都不敢看你。” 青叔语噎，好半天这才道。“公子，我真没吓他。” 真特么太会装了，小小年纪一肚子算计。这样长期下去，公子不会被这小子捏着鼻子走吧？ 青叔从天雪记事就一直是他的仆人，天雪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单纯地像张白纸一样，最开始的时候连防人之心都没有。现在他身边出现了这么一个会装的小家伙，不早点弄走他，迟早公子就要被坑！ 他想到这里，便有了劝天雪送走曼珠的心思了，换上一副笑脸，尽量把语气放柔。“公子，我知道了。放心，以后我尽量不板着脸，我知道我长得凶。” “那就好。”天雪回头对曼珠讲，“青叔自我记事起就照顾我了，他是个很随和的人，大慨是可能不习惯家里多了一个人，过段时间就好了。” 曼珠觉得天雪话里有话，而那大叔的笑容很奇怪。不会是盘算好了，要赶他走吧？ 他想到这里就紧张，希望千万不要听到赶自己走的话。但是他又不是天雪的家人，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他让他走，他也是完全没理由留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第9章 曼珠的异样落在天雪眼中，以为他还在害怕青叔，便轻声安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过两日我要回镇上的铺子，你若是害怕青叔，可以随我一起回去。” “好！”曼珠高兴地掩饰不住眼眸里的小兴奋，手足都不知何必安放了。 青叔一听天雪要带曼珠在身边，立刻就慌了。“公子，你不能带他一起的。这小孩是个心眼多的，定会给你添乱的。” 青叔倒是不怕曼珠给天雪添乱，他更为担忧的是之前天雪提过曼珠身体有异，如果真的是那样，势必今后祸及公子。 他一想到公子天天放血的事，预感更是强烈。 “公子，您把他放我这里，我不会欺负他的。您回店里事务繁忙，这小孩要是添乱，您定是会头疼的。小孩子这个年纪最是叛逆了，公子还是不要……” 天雪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兴奋不已的曼珠，去屋外把曼珠早上背的篓子拿过来递给青叔看。”青叔，曼珠的年纪也有十四岁了，他很懂事。这些是他今天采的草药，随我去山里的时候，下了一场雨，路面很滑他也没有说什么。我原本以为他是个孩子不会仔细做事，但是他采的药我检查过了，没有错处。“ 曼珠拼命点头，以示自己的乖巧懂事，“我不会添乱，我会好好跟着雪做事的。” 青叔狐疑地接过篓子检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混入杂草这才没有再说什么了。不过他还是不同意天雪带曼珠回镇上。 天雪说不通青叔，又看到曼珠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包知道这个孩子不让他跟着会难过，便叹气和青叔说单独谈一下。 两人走到屋外的大枣树下，谈了大约半个时辰，青叔的表情才有所松动。站在屋内的曼珠，扒着门柄，手心捏出一把汗来。 这个古怪大叔凭什么拦着自己和天雪在一块儿？很烦。 最后青叔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天雪带曼珠去镇上，不过他一再强调，若是曼珠身体有异的情况不控制下来，还是早点把人送走。 “公子，这孩子的体质有异您也是清楚的，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整个村的人都被杀了，就他活了下来。若真是公子猜想的那样，是圣主所为，圣主很可能因为他而找到您的。” 天雪皱眉。“我知道。” “那公子……”青叔本欲再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仍然是生生吞了下去。 “我何尝不知，每次放血都会暴露行踪。师父会靠着我的血气，猜出我在哪里。他找了我有上百年了，每次被他找到，我都得提前搬家。”天雪闭眸，似有无言的痛苦隐忍在眉宇之下，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我是他培育出的最优秀的弟子，也是他想除之后快的废材。” “公子……”青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天雪向来不服输，若命运逼他低头，他偏生就与命运对抗。哪怕是有一日命运强大过自己，他会选择和它同归于尽！ “从我决意来凡界生活那一日就想好了，这条道路是我自己的。” 他答应过青叔，待他成就，定会回去将圣界的花灵们复苏还归，还圣界太平。 “公子是对的，我支持公子。什么时候想好了回天界，我随公子左右。无论公子怎样做，我都支持公子。” 天雪笑，转身而去。他背影如雪，比十二月冬雪更为纯白，也透着雪一般的冷冽，即使是外表被阳光照得温暖，仍然在照化的那一刻寒冷刺骨。 “天雪，你是我培育出最完美的花，我曾经一度骄傲，在所有弟子中，你是最完美的。” “可为什么，你与为师背道而驰，这般不听为师的话呢？既然如此，不如我毁了你！” 毁了你！毁了你！毁了你！ 这三个字，成为他百年来的噩梦。每次在梦中惊醒坐起，痛不欲生的感觉蚀骨而缠，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撕裂。而这种痛苦，持续重复了太多年，每次痛苦过去，他都觉得自己一定是快死了。 天雪怕痛，尤其是怕伤痛。流一滴血就能痛得冷汗直流，更别提师父提着鞭子，抽打在他的痛魂上那种伤及元神的绝望。 对于师父来说，天雪怕痛就是个能威胁控制的软肋，却不曾想，即使是这样，他也没能等到天雪服软的那一天。 “我曾想，你可能很快就回到我身边，顺从听话，不忤逆我。却没想到，你居然宁愿受尽折磨也不肯回来！” 师父，不是我背叛您，是您的爱徒弟承受不起。您的爱是错的，透支这世界最阴暗的存在，将所有光明埋葬。我不愿意生活在阴暗中，也不想您依旧堕落。 若有一日我回来，定是会将圣界的阴暗全部消除。让您知道，这个世界，阴暗是最涅灭人心的残忍，不该成为您千百年都执着的念。 ———— 次日清晨。 曼珠早早地就起了床，简单梳洗之后就拿着收拾好的包袱就去找天雪。 天雪不在房内，包袱还放在桌上，他便一起拿了去院中寻找。看到天雪就着一地落叶中闲步信庭，一个人站在哪里，曼珠便走过去，正准备叫他，却看到天雪从袖子里取出一根长笛来。 笛身比平常的长笛还要长些，幽绿间一朵曼陀罗华绽放于笛尾，开得栩栩如生，像是活的一般。 只见他横笛于唇角，曲下声乐带着幽幽缈音，向天地传递他的情绪，那是一种宁静恬阔的自然，虽无大起大落的激烈起伏，更能让人听得想要归隐山野田园的想法。 笛声很好听，听得久了，似也能把一身不快全数除去。曼珠就这样听得入了神，久久不能移开眸目。不知是被美人夺去了心魄，还是被笛声偷去了魂灵。 而天雪也一直吹，不知疲倦，就那样吹了很久，似乎自己也沉寂住了，把什么都忘记。 后来路上，曼珠问天雪是不是很喜欢吹笛，天雪只是笑笑，并未回答。 “你不像是第一次吹了，我感觉你的笛声像是有一种召唤一般，有一种把灵魂融入的感觉，听了会中毒的。” “那曼珠觉得，中的是什么毒？”天雪反问。 情毒。 曼珠自然是没敢说，他打了个哈哈就别过头去了，把目光移向窗外。 灵魂融入？天雪极为意外，他一直以为他是没有心的。毕竟这么多年，他在师父的口中，得到的一个答案就是。 天神是没有心的，即使是变成人也不会长出心来。 他摸着心口处，心脏的跳动像是来自灵魂的敲击，一下比一下有力，鲜活而清明。 每做一件善事，这颗心就跳动地像人类的心了。但是这件事是师父不知道的，若是师父知道他长有心，一定会挖出毁掉。 天雪住的地方离镇上也不是很远，只是也是有十来里路，马车没坐多久就到了。 马车一路的颠簸，让曼珠有些不适应。他一下车就找了处草丛扶住胸口顺气，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郁积在胸口，很难受，不把这口气顺出来是不行的。 曼珠从小就随爷爷生活在小山村，平时连牛车都坐不起，更别提马车了。坐了一次就不想坐了，马车太颠簸了。 “雪，我们买匹马吧，我不想再坐马车了，太颠簸了，我这黄胆水都快吐出来了。”曼珠扶住树杆，脸色有些白，显然一副没缓过来的模样。 天雪走过去，走到曼珠的身后，突得一拳打在了他后背上，曼珠惊愕地想问天雪打他作甚，却是一口闷气从喉咙出来了，一下子神清气爽了不少，那口堵着的气被打出来了。 不过天雪也没有留手，这一拳把曼珠的后背打得很痛，更何况那拳还是落在了穴道的位置，疏通穴道自然是其他地方随便一拳来得更痛一些。 “等会儿就好了，闷气出来了就好。” 曼珠的小脸皱在了一块儿，无语地看着天雪，像是再说，大哥你倒是轻点啊，没个轻重。 “公子，您总算回来了。这段时日店里接的单子压了太多了，都快把小的忙断腿了。”伙计看到医馆前的少年拿下幕离后的样子后，惊喜地赶紧出来迎接。 “很多吗？我似乎才离开不到十天。”天雪看到医馆里来了不少看病的人，还有一大叠预约单子被伙计从柜台取出来给自己看，整整一厚叠，都快压过一只手掌高，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小灵，你不是又把我的招牌拿出去卖了？我才离开几日，就压了这么厚一叠单子？”天雪手都抖了，朝门外看了一眼，小孩站在哪里不知所措，瘦巴巴的脸都快尖得看不出人样了。 早知道会压这么多单子，他就不带曼珠来了。他这么瘦个，即便是在旁搭个手，也得累得再细一圈。 “公子，小的这次真没有。”顶着天雪质问的眼神，小伙计也不敢有所欺瞒。他结结巴巴地道。“小的也不清楚，按道理不该是这么多。以前就算是小得去拿出去卖，也没有这么多。” “我先看看单子是怎么回事，大慨了解之后再说。”天雪心存疑惑，对比了几张单子的病人症状。因为这几天他不在店里，平时都是手下学徒和伙计看病配药，有个头痛脑热的平时他们能处理，大一些的症状就不行了。 “按照公子的吩咐，若是我们不能根治的症状，一律先发放缓解药物等公子回来再看。单子上的症状全部都是一样的，最近镇上的人，基本都得了这个病，我们实在看不出来，说是瘟疫又不像，说像中毒也不像。” 伙计清了嗓子又接下去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