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主(穿书)》 第1章 第1章 空中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天色一片阴暗,三月的这场倒春寒来得猝不及防。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犹如千千万万的寒针刺入身体的每一分每一次,连那最狭窄的骨头缝隙都不放过,唯有靠瑟瑟发抖才能稍微忘却这刺骨的寒意。 经历了大旱而流离失所的等候在平乐县城外等待入城的难民们感受不到这场春雨带来的丝毫善意。 他们满身灰扑扑的蜷着身子瑟缩在城墙角落处,只等待着那沉重的城门打开。 开城门的时间早已经过了,可是无人敢上前去催,城门的守卫就是掌握他们生死的崔判官,若是一个不甚惹恼了他们,执棍的大手在他们的路引上一划,说句来路不明,那就只能被关在城外活活饿死或是冻死。 又在城门下哆嗦这等了小半个时辰后,红漆早已掉完,龟裂出许多木屑的大门终于发出沉闷的喑哑声,宛如病入膏肓的病人那喘不上气的咳嗽声,尖锐刺耳又泛着无力,叫人听着脊背不由生寒。 门被人缓缓从内打开,蜷缩在城墙下的难民瞬时躁动起来,不过一瞬,他们便如嗅到食物香味的蚂蚁冲着城门一拥而上。 但打开的门隙首先出来的就是一柄泛着冷光的长.枪,率先扑过去的一人被刺了个正着。 “退后!通通退后!” 从门后响起兵卫冰冷无情的呵斥声,方才还哄闹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拥挤在前面的人吓的慌忙往后跌去,那被刺了个正着的人仰趟倒地,捂着肩头正咕噜咕噜冒着鲜血的伤口哀声呼痛。 城门缓缓打开,此时却无一人敢拥上前,皆瑟瑟缩在一旁,不安地躁动着,从门后走出来一个严肃着方正脸将士装扮的人,他冷冷撇了倒地之人一眼,而后手一扬,便有兵士上前将那人拖了下去,留下一地蜿蜒的鲜红血迹。 “要进城者,皆需拿出路引交由守卫验看,若有趁乱混入城中者,莫怪我们手中兵刃无情!”他将腰间长剑抽出一段,待现出上面的寒光后,又“噌”的一声,冷剑回鞘。 原本还躁动的人群终于没了声响,一个个缩头如鹌鹑般老老实实的排着队,小心翼翼着动作。 刚验过两三个人,便又突然有了骚动,一个佝偻着背凌乱着头发的中年汉子“扑通”一声对着城门的守卫跪了下来,哀声求道。 “大人!还请大人行行好给小的一条生路,放小的进城吧!小的的家人就在城里,我说的都是真的,求大人让小的进城吧!” 守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腿一伸就将那老实汉子踹倒在地,冷冷道:“没有路引,谁人都不可以进城!” 那汉子不甘心,又扑了过去,“大人!求求你行行好!小的家中大旱,颗米无收,实在是活不了了才来这里投奔家人,小的真的不是越国的奸细,大人,求求您了!” 见他如此,守卫招来一名同伴,二人一同伸手拽起中年汉子便往一旁拖去:“滚一边去!” “大人!大人求你了!大人!” 汉子当即扑腾起来,又挣又闹,人群一时又开始了骚动,就在这时,斜里突然蹿出来一道娇小无比的黑影,游走在人群的间隙,快速无比的向城门内冲去,就在她快要冲进城门的时候,一直泛着的冰寒的大掌伸来,一把揪住了黑影的领子。 池知秋只感觉那一刻窒息感袭来,眼前希望的光亮瞬时熄灭,变得黑暗无比,当她再次睁开眼看清景象时,眼前突然一片血红,仿佛有滚烫的水珠溅到了她的脸上。 方才还在哀求入城的中年男人被人一枪捅穿了肚子,他眼球暴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池知秋呆愣的看着他倒地,长.枪抽出,中年男人抽搐着身体,血伴着肠子一同从腹部流了出来,不过几息,他便再没了动静。 周围响起尖叫声和呵斥声,池知秋白着脸色看着那血一路蜿蜒朝着她脚下流来,一股透骨的寒意突然涌起漫向她的四肢百骸,手脚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空空的腹中突然抽搐,恶心感顿时涌至喉咙处。 “又一个想偷摸溜进城了的?” 颈后衣领被人蓦得攥紧,池知秋被人轻轻松松的提了起来,她恐惧地抬眼看去,是城门这里的守卫之一。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正盯着她瞧,求生的本能让被方才血腥画面糊住的脑子当即清醒过来,她抓着自己的衣领喘气,细着声音怯生生求饶。 “我,我我……还请大人,饶,饶我一命,我,我再也不敢了……”她哆嗦着开口,牙关不停打颤,她甚至能听到牙齿碰撞的清脆声响。 “呵。”守卫一声冷哼,“说不定是哪里跑来的小细作。” 语罢,蒲扇般的大掌扇了过来,池知秋根本无处躲闪,被他扇个正着,登时一阵耳鸣眼花,天旋地转,她被扇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守卫还要动手,旁边的人拦住他道:“不过就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你跟他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咱们还是先验人进城吧,这里耽搁久了,说不定又生乱子。” 守卫闻言冷哼了一声,一脚向池知秋踢去,“大爷好心放你一马,滚!” 池知秋被他这一脚踢得在地上滚了两圈,即使在他踢来时她使劲蜷着身子用胳膊护住了肚子,但仍是被踢得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发痛,好半天缓不过劲来。 幸而在这之后再没人管她,那方城门处人群安静的不敢发一言,即使再次有人被查了出来没有路引,也不敢像先前死去的那中年汉子一样向守卫求情了,只缩着身体讪讪离去。 这些兵痞一向视人命如草芥,更何况是这临近越国边境处的兵痞。 近日渝朝与越国开战,久持的大旱与战事一起,让边境处的百姓迫不得已逃离故土,这平乐县城便是落脚地之一,若是如此放百姓们进城也无妨,偏偏在此之前发生了一事。 百里之外的另一处忻县同样是收留了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可进城的难民中近半数是越国人假扮,让人入城不过三天,城便被越国人攻下,城内百姓惨遭越国人屠戮,好心收留难民的忻县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城中知县引颈自尽。 有此极其惨痛的教训,平乐县虽选择收留难民,却是做足了严查的工序。 渝朝的路引极其严苛,上写有祖上三代人姓名与出生年月,外加他们的外貌描述,配以各州府皆独有的印章,极难伪造,无路引者一律不得入,若有强闯者,不问原由就地斩杀。 池知秋缓缓爬到墙角缩了起来,虚弱的睁开眼,眼前是难民无声入城的场面,时常有人因为没有路引而被驱逐。 她目光一撇,又看到了地方的那滩红血,方才那中年男人被杀死的画面涌上脑海,瞬时又惊又惧,忍不住一阵干呕,她赶忙闭上了眼,克制自己不要去想方才的事。 缩了将近一刻钟才缓了过来,她撑着身体慢慢爬了起来,牙关紧咬,内心不停地咒骂着这个操蛋的时代。 是的,她穿越了! 因熬夜追剧看小说一夜未睡,撑不住睡着后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 没有穿成什么公主贵女,也不是什么修仙奇材,再不济连个丫鬟农女都不是,而是一个正在逃难的难民!!! 果然幸运锦鲤从来都不会眷顾到她头上! 若她能回去,头一件事便是把各种转发全都删掉,再从此戒剧早睡早起! 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解决温饱,算上今天,她已经穿过来四天了,经历了第一天的迷茫不安后,她迅速认清了现在的形式。 她不知是穿到了哪个人身上,一醒来肚子便在不停地咕噜咕噜叫,直饿得她人还没清醒便冲到溪水旁大口大口灌了满肚子的水。 后来一想,原身应当是被饿死的。 这身子瘦弱干瘪,吓得她还以为自己不但穿越还变了个性,往下一探这才放下了心来,没有镜子,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摸着脸,又对水自照,瞧着总归不是个歪瓜裂枣。 本来看自己身形,还以为只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但第一天来了没多久后,她便发现自己脖子上挂了一块小木牌。 掏出来一看,发现木牌纹路奇特,且还萦绕着淡淡,叫人闻着便十分舒心的香气,木牌正面刻着一个‘枝’字,背后则写着一串日期。 庆元一十四年四月十八。 她略微想了想,便明白过来这应当是原身身上的信物,而这日期约莫便是她的生辰。 寻人问了问,现在是庆元二十七年的三月,也就是说这身子快要满十三了? 瞧着……也还真不像,跟她十三岁的时候比可差远了。 来到这里,她便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世界,与现代社会的文明完全不同,许是旱灾加上战事,百姓流离失所成为难民,已无多少道德感可言。 不过两天,她便见到了不少抢掠之事,幸而她蓬头垢面,一身粗衣烂裳,没什么可抢的,木牌或许名贵,可无人识货,也得以保存。 在这里挨饿受冻了几日,她明白过来她必须得进城! 相比城外的郊荒,城内绝对要热闹的多,解决温饱的机会也要多得多。 城外虽有兵卫每日施粥,可每天就两碗,还是稀的,就这稀的粥还很多人抢,她人小力气小,根本就抢不到,这几天只勉勉强强喝到一碗,剩下的全靠她喝冰冷的溪水与找一些野果子度日,根本不足以果腹。 若不进城,她绝对不出三天就会饿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第2章 艰难地起身向人群外走去,身上每一处角落都被动作牵动着在发痛,肺腑更是疼得让她无法直起身,只得躬着身子前行。 细雨打湿地面,她沾了满身泥泞,连脸上都污脏一片,可池知秋却无心清理干净,她甚至还想将自己弄得再脏一些,唯有这样,才无人敢靠近,若是让人发现她是女儿身,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她走到之处,就连那些逃难的难民都在一个劲的往后避她,池知秋扯着嘴角,方才被扇中的脸瞬时痛了起来,她只得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慢吞吞地朝着她这几天栖身的破庙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有一只手拦住了她,那是一只女人的手,手上布着皲裂的痕迹,指尖布满了老茧,应当是常年缝纫落下的,她抬头看去,发现是个年岁约莫四十的妇人。 她同自己一样也是粗布麻衣,稍好的就是并不同自己一样蓬头垢面,身上衣裳也干净许多,看着自己的双眼中满是怜悯。 “可怜的孩子,我也帮不了你什么,这个馒头你就拿着吃吧!” 池知秋还在发愣,那妇人就快速地伸手将一个发黄的馒头塞进了她怀中,没有塞稳,池知秋下意识忙伸手兜住,发着傻的看着她。 她旁边的男人看了看前方,催促道:“行了,给了就赶紧走吧,咱们得赶紧进城了!” 池知秋眼珠子一转,便看到了男人手上攥着的路引。 能进城的人,看着被驱逐在外的瘦弱孩童,便生了不忍之心,但并没有办法带她一起进城,只得善意地给上这么一个馒头。 她顿时觉得眼眶生热,眨了眨,才呆愣地向妇人微微躬下了身子:“谢,谢谢……” 妇人被丈夫拽着离去,池知秋忙将馒头塞进了衣襟内,若是之前,这种馒头只会被她嫌难吃倒掉,可现在,这是能让她至少再撑个一两天的救命粮。 那厢城门口的人群缓慢前行着,入不得城的人三三两两散去,仿佛被抽走灵魂了的活尸,迷惘地看着四野,如何也寻不到自己的落脚之处,池知秋拖着疼痛的身体行到远处,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那中男汉子的死状仍历历在目,流淌一地的血告诉着她这个世界的残酷。 她咬紧唇,用力喘息着,好半晌才将自己将要崩溃的情绪压了下去。手背抹去眼角的泪,她愈发攥紧了拳,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定要入城,入城才有活路,妇人好心给她的馒头还能让她再坚持几天,这几天,她一定要想个法子出来。 拖着身体走了许久,终于回到了她暂时栖身的破庙。 她穿来的时候刚刚好倒春寒,气温变冷,幸而她身上的衣裳够多,还裹着两件跟她身形完全不符的外裳,似乎是男子的衣衫,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装成一个男童。 衣衫够厚,白日里倒不至于多冷,但到了夜晚降温后,仍是能将人冷得手脚没有知觉,更何况在黑漆漆野外,她实在是没有胆子敢待着,哪怕破庙里有残损的,晚上看起来十分吓人的佛像,也比荒郊野外要好得多。 破庙不大,不过一圈倒塌的围墙围成的院子再加上一座泥土房,池知秋踩着湿润泥土进了院内,方踏过门槛,便感觉到了屋内的不对劲。 阴沉的天空让屋内十分地昏暗,只有微弱的淡光透过破旧的窗柩射进屋内,她抬眼往屋内看去,只见屋中的泥塑菩萨像下,蜷缩着两团黑影。 她进去时,听到一连串轻微无力的咳嗽声。 许是因为她发出的动静,跪地的黑影微微一动,转过身向她看来,池知秋便在看清他面容的时候怔了一瞬。 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瘦弱小少年,尽管屋内昏暗,却仍不掩他白嫩的面容,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双眼尾微勾的金丝凤眼,他只淡淡向她瞥来,无波无澜,宛若清泉。 但与他眼下因憔悴而泛起的青黑相衬,便有一种孤傲阴鸷之感,成了深不见底的幽潭,明明她是站着的,他却是下颌微抬垂眸看人,无端透露着一股阴郁贵气。 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失了血色的薄唇微抿,唇珠便因此而动,那双秀气的眉拧了起来,他目光淡淡,又转回了身去。 池知秋却有些不合时宜的心下微叹,这个小少年,生得还蛮好看的。 紧接着她的微叹便被又一连串急促的咳嗽声打断,她眸珠微转,目光落在了小少年身旁那躺倒在地口唇紫绀的小姑娘身上。 急促的咳嗽声从她口中发出,可又因为无力而咳得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与此同时她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发颤,指尖满是青灰之色。 “你们……” 池知秋忧虑地看着她的情况,方想开口询问,便听见小姑娘虚弱的唤声。 “阿弟,你……” “你别说话!”小少年冷着一张脸打断她:“这里离城里近了,你好好休息,等有力气进城了我去给你找大夫。” 小姑娘又咳了几声,带着身子颤动:“没用的,没用的……” 她目光涣散起来,面色发白口唇发绀,池知秋认出来这是打摆子的症状,她忧虑上前,想去探小姑娘的额头,手探到半路便被人抓住了腕子。 小少年抬眸,眸光炯炯锐利地看着她,池知秋不停,另伸手去探,只探得她额头烫的惊人。 “她在发高热!” “你有办法吗?”她听见他低声发问,语气里带着淡淡地不易令人发觉的无助。 若躺在这里的是个成人,她只怕不会管,可这却是两个无助的可怜孩子,池知秋在那一刻心蓦得软了。 但她又能如何,这里破烂什么都没有,而大夫要进城才能找到。 “我不会医。” 她抿唇,抬眸正对上小少年暗淡下来的眸子。 心下犹豫了几瞬,她起身往神像后走去,翻出了一个装着水的破瓦罐,提着它搭在了用石头搭成的简陋石灶上,又翻出捡到的火石,费了半天劲,终于引燃了火。 她又忙捡了些破庙里的碎布条与稻草丢进了火里,火苗倏地腾了起来,昏黄的火光将昏暗的破庙照亮了些许,也驱散了破庙里的寒冷。 她本是不敢引火的,特别是晚上,荒郊野外,她怕火光将其他的难民招来,但此时只是青天白日,她安慰自己,应当会无事。 那一方小姑娘仍在不停地咳嗽,喃喃不停地唤着冷,小少年凛着面色,脱了身上衣衫盖在她的身上。 瓦罐里的水不多,不一会儿便烧热了,池知秋盯着开始咕噜冒泡的热水,顿了顿,掏出白日里得的那个馒头,掰了一半出来,又将另一半收了回去。 她将馒头撕碎丢入热水中,煮成了寡淡无味的馒头汤,可冒出来的那点点香气,仍是勾得她饿了许久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唤。 此方未停,那方又响,她抬头看去,那小少年垂下了头,面色有些羞赧。 她又找来两个破了口的烂碗,小心用长袖子包着手,端了破瓦罐将馒头汤倒了两碗出来。 “让你姐姐喝一些吧,应该会好些。” 她将碗递了过去,小少年沉默着接过,热碗烫的他手指发红,他却半分没动,低头吹了吹,待汤有些凉了,他扶着小姑娘起来。 小姑娘意识模糊地被他灌了半碗汤下去,池知秋也早已撑不住肚饿,端着碗不顾烫得喝了起来,加上零零碎碎落在汤里的馒头,总能填饱一下肚子。 许久之后,天色越发暗了下来,而石灶发出噼啪声,燃着最后须臾的火光。 小姑娘恍恍惚睁开了双目,眸子亮得异常令人,双颊亦泛起诡异的红晕,池知秋看着,忽然内心“咯噔”了一下。 这只怕是…… 小姑娘抓着那小少年的胳膊,无声地笑了笑:“我进不了城了,你只要进城去,就能好好的。” 池知秋闻言,忍不住插嘴道:“进城,需要路引,平乐县城的守卫检查的很严,没有路引,是绝对进不了城的,城外围了很多难民,他们都是因为没有路引而被挡在城外。” “所以你也是因为没有路引,未能进城是吗?” 忽得小姑娘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原本就微微含笑的脸上更泛起了意味。 池知秋惊讶抬眸看去。 她嘴唇发绀,脸上却泛着红晕,亮得令人的眸子灼灼看着池知秋,她虚弱地拉着小少年的手,将他拉近了池知秋身旁。 “没有路引,进不了城就会死在这里。”她看着池知秋缓缓道。 小少年倏地拧紧了眉。 池知秋被她亮得惊人的眸子看的心头一摄。 “我们,有路引!”小姑娘一字一句,听得池知秋忽得心口扑通扑通快速跳动起来。 小少年咬牙:“你还不好好休息!” “我求你一件事!” 池知秋蓦得攥紧了拳。 她听见小姑娘有气无力,却一字一顿道:“你带阿弟进城,帮我照顾他,我把我的路引给你!” 池知秋瞬时感觉看到了生的希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第3章 自穿越过来的这几日里,池知秋早已对外界有了些许麻痹,唯“路引”二字,瞬时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 路引!在此时就是意味着活路! 她讶异抬眸望去,牙口紧咬,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目光落在了小少年身旁一个灰仆仆的包袱上。 “咳咳……”小姑娘有气无力又咳了几声,使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撑坐起来,“我已经走不动了。” “我跟你差不多大,路引上相貌描述得模糊,并不能确定是何人。” “你知道这儿的情况,我求你帮忙带着我阿弟进城,照顾他……”她静静说着。 原本一直神色淡漠的小少年静静看着她动作,待听到她的话后,苍白的小脸上升起点点愠怒。 “我自己可以进城!” 她抬头看着小少年笑了笑,缓慢打量着头顶落满灰尘与蛛丝的房梁,又将视线收回落在了池知秋身上。 愈是虚弱,她的那双眸子却愈是亮得惊人。池知秋心下暗叹,明明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却十分聪明地从她寥寥几句话中分析出了她此时的处境,抓住了她最迫切的一个点。 她知道,她绝对会答应这个请求。 “你需要路引……”见她沉默不语,小姑娘有些急迫地开口。 “我答应!” 池知秋倏地应下,心脏扑通扑通略快速跳动起来,她长呼一口气,压下心绪,探身拿回那破碗,沉默着倒了碗馒头汤要递与她喝,小姑娘微微摇头,似无力再撑坐着,池知秋扶着她慢慢倒了下去。 “阿蘅。”小姑娘含笑,双目直直望着梁顶,像是烛火燃尽最后一瞬的明亮迸发后,眸中的亮光开始缓缓变暗:“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小少年拳头攥紧,似恼然地侧过了头:“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你将包袱里的路引拿给她吧。” 小少年仍是侧头不理,但小姑娘也不说话,眸子微阖仍望着梁顶。 良久之后,小少年才动身,无声翻动包袱,从里头寻出来一份厚纸壳包住的东西,甩到了池知秋手中。 池知秋拿着,手竟在微微颤抖。 她看向目光愈发涣散的小姑娘,心下竟生出一股悲意。 小姑娘虽已面色青白,但仍能见她清秀妍丽的模样,若她能长大,该当是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女子。 “阿蘅。”小姑娘的眼皮渐渐垂了下来,“你要好好活着。” “我先去,寻爹爹了……” 最后的轻语早已是低不可闻,微弱的仿如青烟,被寒风无声吹散。小少年始终不曾回头,瘦弱的脊背却挺直地似被风一吹便能吹折。 池知秋扑了过去,见她已是没了生息。 与白日里她见到的惨烈不同,小姑娘去的平平静静,仿佛只是困顿不已,慢慢进入了梦乡,毫无对死亡的恐惧。 她顿觉眼眶涨红的厉害,双手微颤地将路引打开,印入眼帘的,是由正楷写成的‘傅茗筠’三字。 “傅茗筠……”她低喃:“真好听的名字。” 一直沉默的小少年忽得重重握拳捶地,□□撞击地面发出一声闷响。池知秋抬眸看去,见他一张唇咬得死紧,鼻息压抑地极重,连带着身子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视线撞进他的眸子,见他满眼猩红,那双淡漠的眸子此刻染着的浓浓的愤怒与恨意已是到了极点。 她讶异,又见他那泛着熏红的眼尾泄露出了隐藏其中的难过。 “你……”池知秋哑言,不知如何劝慰,只低声道:“节哀。” 小少年低下头,将眼中尽数情绪掩下。 冷风从屋子的破口吹了进来,吹去小姑娘身上的最后一丝余热,天色似乎暗淡了几分,他一直垂头跪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池知秋呼了口气,将路引妥帖收进了怀中,望着躺着地上已没了气息的尸身,敛了情绪,开口道:“你…别难过了,你姐姐已经逝去,但我们总不能就让她在此,暴尸荒野吧?我,我帮你一同将她葬了吧。” 语罢,过了许久小少年才抬起头来,视线淡淡掠向她,方才的愤怒与恨意散却,精致的眉眼此时尽是疏离之意,他定睛看了她良久,看的池知秋不由生起了心虚,忍不住眼睫颤了颤。 他低喃了一句,眉目坚韧:“有什么难过的。” …… 尽管这只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可两人都是孩子,又虚弱乏力,待冷雨停后,将她搬去不远处的山坡上便废了许多力气。 “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卷破布……” 池知秋抿紧了唇,不禁眼眶又生起了热意,她强忍下情绪,吸了吸鼻子,弯身用袖子擦去尸身脸上的脏污,而后将那死去的可怜小姑娘的尸身用破布小心裹好。 而后二人一齐挖着脚下泥土,什么工具也没有,只有池知秋从破庙里掀来的破木板,聊胜于无。 她挖了没一会儿,便已累的手脚发软,转头看去,那小少年却是一直沉默着动作,下颌线绷得死紧,不期然看见了他发红的双眼。 他说不难过,不过是在强撑罢? 虽然雨后泥土松软,但二人还是一起挖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挖好,小心将那小姑娘葬下。 池知秋收回血污不堪颤抖发软的手,垂眸出神。小少年跪在坟前,沉默着撒下最后一捧泥土。 她咬住唇,撇了眼他瘦弱的脊背,而后抬眸朝四周看了看,转身折了只柳条来。 她将柳条插在坟的旁边,又寻来石子围着柳条摆了一圈,待做完这些,池知秋才道:“在这儿做个标记,若是你……以后能来寻她,为她敛骨,也好找一些。” 小少年看着她的侧颜,眸光颤了颤,复又垂下了眸来。 “多谢。” 池知秋叹了一声,转身走离此处,将这儿交给了这个压抑着痛楚的小少年。 她走远到远处的小溪旁,蹲下身,不顾冰凉的溪水和伤口的痛意,将手探入水中清醒干净。 而后她垂头盯着水面上那个模模糊糊看不清的人影。 假如她没有穿过来,只怕现在这个小姑娘也已经成为了一具凉透了的死尸吧? 甚至比傅筠茗更惨,她醒来时是在荒野里,只怕是会暴尸荒野,腐烂生蛆,成为野兽嘴里的食物。 她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捧起溪水往脸上扑去,寒意刺激得她清醒了几分。 原本已经停了的冷雨又开始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如银丝的细雨落下,化为寒针无情地刺入身体的里的每一处缝隙。 她打了个寒颤起身,回头发现那小少年仍然跪在坟前,一动不动。 阴郁笼罩周身,看着只感觉压抑地叫人窒息。 她朝他走去,几个呼吸之后,她一只手抬起,探进穿在里面的一件衣裳的衣袖内,伸进缝在里面的暗兜,拿了一小块由黄油纸包着的东西。 她攥了攥,又松开,递向了眼前的小少年。 “这里面,是一颗饴糖,你要是觉得难过,就剥了它吃了吧!” 她刚穿来的时候,找遍身上每一处角落,除了脖子上挂的那块小木牌之外,就只有这颗被藏在暗兜内的饴糖了。 也不知道这颗糖是从哪来的,一个食不果腹的小姑娘身上竟然还有一颗糖,然她不过疑心的一会儿便没有再关注。 只是好几次她觉得难受了,撑不住了,想哭又想叫,苦闷地翻出那颗饴糖,想一口将它吃了缓解心绪,可却又犹豫下来。 留着吧! 现在还能忍忍,留着下次忍不了的时候再吃吧!若现在吃了,万一之后更难受,便没有糖吃了,那可怎么办? 先留着吧! 于是这颗饴糖便被她留到了现在,现在,她觉得应当给面前的这个小少年。 不等小少年开口说话,她便将包着油纸的饴糖塞进了他的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第4章 待回到破庙时,天已将暮,池知秋又累又饿,等不及休息下,她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那破瓦罐又翻了出来。 里头是之前留下的一些煮的馒头汤,淡淡无味,但她当即倒了一碗便咕噜咕噜大口喝了下去,早已冷却的汤水从肺腑间穿过,她瞬时冷得打了个激灵。 转眸看向那沉默坐在一旁的小少年,顿了顿,犹豫要不要生火热一热,但看着外头昏暗的天色,她还是否决了。 白日里还好,晚上她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于是倒了一碗冷汤递给了他,“虽是冷的,但你要不要喝一些?” 淋了些小雨,他头发又凌乱了许多,乱糟糟的估计与她的鸡窝头没有什么分别,白净的小脸上沾了泥水,显得秀气的眉微微蹙起,目光落在那她手中的碗上,看着十分的可怜。 他伸出手来接过,露出满是伤痕的手。 那是他们一同葬下那小姑娘时被泥土乱石与枯枝落叶刮的,池知秋好几次被好刮疼的受不了停下来,他却一直沉默着挖土的动作。 他低头慢喝起来。 倔强却又乖巧可怜的小少年,她瞧着心忽得又软了几分。 但这馒头水也不能管饱,池知秋忽得听到了一声十分响亮的咕噜声。 她看向那小少年。 他手里还端着碗,脸色却有点发僵,手捂上肚子,白嫩的面皮上泛起红意,倒将他精神显得好了些。 池知秋摸着妥帖放在怀里的路引,希望从心底生起,垂眸,而后她将小心收着的剩下半个硬馒头寻了出来。 “吃了它吧,填填肚子。” 小少年推拒:“我不饿。” “你……”肚子都叫了。 池知秋正想说,便又听见他肚子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咕噜声,比刚才的还响。 他兀的羞赧起来,连端着碗的手都僵得发白。 真是个别扭的小屁孩。 池知秋抿唇忍下笑意,语气轻松道:“你也别嫌脏,吃了它明天也好有力气进城啊!” 似乎是这句话触动了他,小少年瘦小的身体微微颤动,他抬眸。目光灼灼,散着倔强的光芒。 他接过馒头,复又抬头问道:“你不饿?” 池知秋道:“城外有施粥的人,我今天吃了许多,到现在还撑着呢。” 他不再问,将馒头干巴巴吃了下去,馒头硬得直刮喉咙,他却面色不变。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夜里十分地冷,但尽管冷,池知秋也不敢生火,好在身上衣服够厚,这寒冷还能忍受。 冷夜里远山林间响起夜鸮的鸣叫声,破庙梁木上,蝙蝠栖落时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就着散进庙内的溶溶月色,池知秋抬眸看向蜷靠在塑像脚下的小少年。他抱着怀里的包袱,早已睡着,却睡得十分地不安稳,露出的细手腕子冷得发白,全身都在不自觉得发抖。 池知秋见状,心里又叹了一声,起身脱下身上的一件外袍盖在了他的身上,她什么没有,好在身上的衣服多。带着体温的衣裳覆上了冰冷的身体,小少年没有方才抖的那么厉害了,紧皱的眉头也松了许多。 池知秋就近看了看他的脸,比白日里看的更为清楚。 虽脸上带着脏污,却仍能看出他的五官极为好看,因为稚嫩,一双眉显得颇为秀气,鼻梁挺直,最甚的是那双琉璃珠子般的眸,睁着的时候仿佛风华皆落在了眼中,也不知长大了是什么模样。 身为颜狗的池知秋看着少年,又去寻了些稻草给他盖在了身上,而后给自己也盖了些,就躺在他旁边,偎着二人间的暖意,再也压不住身体的疲惫,沉沉睡去。 翌日,黛色天空露出一丝鱼肚白,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傅鸣蘅睡醒睁开眼时,池知秋还睡得正沉。 他一动,便感觉到了身上的沉重,凝神一看,只见身上被披了一件衣袍与许多稻草,稻草落了许多落在旁边,那件衣袍却盖的很好,应当是被人掖的十分地紧。 眼眸再一动,他便看见了睡在他旁边的池知秋,金丝凤眼惊讶地睁大,瞳孔颤了颤。 惊讶不过一瞬,小脸又恢复了没有表情的模样,疏离而冷漠,但攥着衣服的手却不慎透露了他的内心。 他跟庶姐被父亲好友从忻县救出来,听着那人指引的方向,一路日夜兼程,躲躲藏藏赶来平乐县。那人给的干粮早已吃完,盘缠也被人偷了去,又赶上这倒春寒的天气,又冷又饿,加之之前大恸,庶姐一个小姑娘就此病倒,病痛如凶猛扑来的狼,瘦弱的小姑娘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 他与庶姐没有什么感情,可这一路他仍是怕,怕她就此离去,他一直惶惶不安着,可她仍是没有撑住,在这一路的最后一刻,阖上了那双光彩尽失的眸子。 那一刻,他说不明白心里是何感受,一直笼罩他的惶恐就这样忽得褪去,叫他终于泄了口气,可转而的却又从心底生出了无边无助与愤怒。 自那日之后,他再也没有睡熟过,时常夜里惊醒,但他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个不过只认识了一天的人,他竟然盖着她的衣裳安然睡了一夜。 内心讶异的同时,蓦得生起了一股恼怒。 他正想掀衣而起,垂眸却看见了池知秋那种惨白的脸。 她双眼紧闭,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满是惊惧之色,额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蜷着一团的身子瑟瑟发抖。 “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放我进去好不好……” 双手还在空中奋力挥舞,好像在抵挡什么。 傅鸣蘅皱眉,见她这模样显然是被魇住了,掀衣的手顿了顿,转而伸去推了推她的肩。 “醒醒。” 池知秋又见到了那中年汉子被一枪捅穿肚子的一幕,长.枪抽出,鲜血并着肠子流了满地,他不甘心地瞪大眼球死去,双手似乎还朝着城里的方向,粗鲁凶狠的兵卫拖住尸体的双脚,在地上拖出了一条血路,他的肠子被一点一点拖了出来,连带着是各种血腥的内脏。 她只感觉全身发冷,不由得打颤,一张黝黑凶狠的脸出现在眼前,他冷冷笑道:“原来这里还躲了一个!” “不要!不要杀我!”她惊惧求饶。 “小东西,受死吧!” 眼前人杀意顿现,那柄还染着血的长.枪疾速向她刺来。 “不要!!” “你做噩梦了,醒醒!” 忽得耳边响起一道清稚的小少年声音,眼前像是出现了一双救她的双手,她急忙抓去。 傅鸣蘅咬牙隐隐呼痛,见自己被紧紧抓得生疼地胳膊,恼怒瞪向始作俑者。 池知秋便在这一刻醒来,她大口粗喘着气,犹带死里逃生的惊惧,紧紧抓着手中的纤细胳膊不放,她喘息了半晌,才终于平静了一些。 明白过来方才只是一场梦,她咽了咽发干的喉,湿漉漉尤沾着泪水的眼向被她紧抓着胳膊的小少年看去,兀的楚楚可怜。 “谢,谢谢!” 傅鸣蘅眼中的恼怒忽得消散,化为了怔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第5章 清晨来临时,飘了一天一夜的绵绵细雨终于停了下来,瓦檐下聚集的水珠滴落的愈来愈慢,逐渐只凝为了一方弯镜,倒映着四周平静景色。 忽得弯镜中的平静被打破,一个纤小狼狈的身影从破烂的墙洞中钻了出来。 池知秋看着外头愈来愈明亮的天色,一时有些恍惚。 寂野茂林,从前是她花费心思去寻找的旅游玩乐的场所,现在却是她为保命而避身的地方。 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方才灌的那几碗水看来并不能管饱。 她摸了摸肚子,不禁苦笑:看来穿越也没那么好玩。 她掏出衣襟内的路引又仔细看了看,满心迷茫才落了一半。 俞朝的路引极为严苛,池知秋看去,那路引上写了傅茗筠及至祖辈的名姓,相貌连带她的诸如此类,但却样貌描述却十分宽泛,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生得有些像,因为她的心又安了几分。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一道黑影沉默地立在了她身旁。 他冷眼撇着池知秋手中的路引,目光沉沉。 池知秋讪讪忙将路引收了回去。 “哪个方向?” “啊?”她回过头,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时迷茫。 傅鸣蘅又问了一遍:“进城,是哪个方向?” 池知秋这才反应过来,“在那边,走过那片林子,便有官道,沿着官道往前走就行了。” 未等她说完,傅鸣蘅便趔趔趄趄地走过倒塌的围墙,踩着泥泞的土地,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林中走去。 池知秋连忙追上他,她没有什么可带的,昨夜脱给傅鸣蘅盖的衣裳又穿回了身上。 二人一同行路,寂静的林子里,只有鸟雀的叽叽喳喳声伴随着二人艰难行走的步伐,显得林子愈发的幽静。 池知秋一人在此地连待了好几日。 她从未如此一人待过这么长时间,现下有了人的陪伴,又有了前路活着的希望,原本紧张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而几日的无人交谈也在此时变得越发难耐。 她性子本就有些活泼,现在更想寻人说说话,若非几日里还能跟几个难民说上两句话,否则她当真要情绪崩溃了。 池知秋张目望着郁郁葱葱的树林,畅了口气。 “咱们再走上半个时辰,应该就能走到城外。” 傅鸣蘅并未接话,池知秋又道:“我叫池知秋,一池萍碎,一叶知秋,池知秋!你呢?” 他听见询问,脚下步伐不停,平静又略带疏离的眸子向她看来。 他只沉默地看着她,翕动着唇准备开口,池知秋又忽然伸手制止了他:“算了,你不想说呢,便不需要说。” 她低头,压下心里生起的情绪。就只是个同路的关系,进了城就要分开,着实没有知道对方名字的必要。 傅鸣蘅转过头,不理会她,继续朝前走去。 池知秋“诶”了一声,忙追了过去:“走错了,是那边的岔路。” 傅鸣蘅落脚的动作僵了一瞬,不着痕迹地转了个方向。 但池知秋一向心大,便也不在意他方才的冷淡,她走在他身后,看见路边灌木有一些野果,当即扑了过去摘了许多。 她追上傅鸣蘅,将手中的野果塞了一些给他:“饿了吗?吃点这些填填肚子吧!” 傅鸣蘅低头看着手里那青黄红各色都有的果子,略带疑惑的抬头看她。 她勾了下唇,捻起一颗小小的树莓放进嘴里,嚼了两下便吞了进去,而后向他一挑眉。 他虽仍有疑惑,却还是捻了几颗吃进嘴里,下一瞬,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便狠狠皱在了一起,傅鸣蘅只感觉干涩的口腔被硬生生拧出了水来,耳边响起了小姑娘“扑哧扑哧”不停的憋笑声,他忙不迭“呸、呸!”两下吐掉嘴里的果子,愤怒地看向身旁的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无辜道:“这个季节有些果子还没有成熟,看来你是吃了个没熟的。” “你是故意的!”他愤怒道,模样终于带了些原本就该有的孩子气。 池知秋道:“好从这里走到平乐县城要走很久的,总要吃些东西填填肚子才走得动呀!” 她捡了一些发黄带红的果子给他:“这些熟了,不怎么酸,可以吃的。” 傅鸣蘅犹豫着又吃了几颗,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漫溢开来,带着春日里果子特有的清香,一下就勾动他饥饿的肠胃,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看吧,就这么饿着走到那,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池知秋捡起一颗吃进嘴了,酸酸的味道让她皱了一下眉,见他乖巧的模样,她浅浅笑道:“吃饱了才有力气走路啊!” “等走到城外,会有粥棚,再去那里讨些粥喝。” 傅鸣蘅捂着肚子,感觉这辈子的脸都在这两天在这个陌生人面前倒完了,他有些破罐子破摔拿了果子塞进嘴里,嚼吧嚼吧两下吞了,冲着她恼道:“可以了吧?” 池知秋又递了一些给他:“要不要再吃点?” 他气恼地拧起眉,抓过她手里果子转身走了,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泥土走,一边抓着果子往嘴里塞,吃到酸的了也只是苦皱着脸强忍着,不肯叫她看出半点不对。 池知秋不由失笑。 同昨日一样,城门外仍旧排满了许多人,人群想拥挤着前进,却又被拿枪的凶狠士兵逼得害怕往后躲,每天都有人不死心想往里闯,幸运者要么被揍一顿拖走,要么被一□□死,尸体被随意丢弃在乱葬岗中。 他们赶到城门外时,这里又发生完一阵骚乱。 是粥棚没粥了,有些饿了许久一直没有喝到粥的人心生不满,挤在粥棚里叫嚷着要粥,棚里发粥的兵士正粗暴地驱赶他们。 二人见状,识相地没有过去。傅鸣蘅转身时,抬眼看了看粥棚围着的人,又看了眼佝偻着身子的池知秋,不由眉又拧紧了几分。 而城门口,却又漫起了如昨日般的血腥味。 进城就意味着是生的希望,这里靠近越国边境,随时都会出现越国的士兵将他们杀死,可他们却被自己人挡在门外,有一个人愤怒,便有更多的人愤怒,有一人愤怒而起,其他人就会被煽动起情绪,□□由此而生。 兵卫与□□者对峙,手中有路引却被此挡在外头的人同样愤怒高喊,但普通百姓怎么抵得过手持兵刃的将士,在加之因此而被挡住了进城脚步的有路引的人的愤怒,□□者不过片刻便被镇压下来。 城门口的土地被鲜血染红,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但其余百姓却仍踏在这地面上,拿出手中路引,佝偻着腰向兵卫伏低做小,在终于得其一挥手得以进城后,快速跑入城中,之后寻处角落,嫌恶地将鞋底沾着的那染了血的泥土蹭去。 傅鸣蘅沉默地看着城门处瑟缩着身体缓慢前行的人群,金丝凤眼微敛,眼尾下垂,眸中泛着冷冷的嘲意。 池知秋一眼就看见了城门处那个昨日在她面前刺死了人的兵士,仿佛他粗厚的手掌又掐上了她的脖子,只要一个用力,她的脖子就会像枯枝一样断裂。 小脸瞬时变得煞白,傅鸣蘅感觉到了她的怪异,“你怎么了?” 池知秋当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另一处城门走去:“咱们不从这里进城。” 那个兵士见过她,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头一天她还是个没有路引想要强闯的人,第二天却平白有了张路引来进城,他肯定会察觉出不对,若是揪出她这个路引是假的,恐怕她就真的只能冷死饿死在那破庙里了。 傅鸣蘅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往城门那里看了一眼,跟着池知秋一同离去,小半个时辰后,二人终于走到了另一个城门处。 这里同样拥挤了许多想要进城的人,但许是这里的兵士脾气好些,这里的百姓并没有像那边的战战兢兢。他们挤在人群里,随着日头越来越高,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他们。 “路引!” 池知秋颤着手从衣襟里掏出路引来,紧张地情绪让她的小脸紧绷,兵士看了她一眼,只当她是一个小孩子被自己吓着了,面色不由柔和了许多。 她紧紧盯着兵士的表情,生怕他看出什么不对来,兵士看着上面文字,又看了看池知秋,二想比对,而后阖上路引,对着傅鸣蘅道:“你的呢?” 池知秋舒了口气。 傅鸣蘅从包袱中掏出了自己的递给了他,兵士接过,肃着脸将目光同样在他与路引上来回,而后他忽的道:“你二人是什么关系?” 傅鸣蘅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池知秋忙按住他道:“我们是姐弟,我是他姐姐!” 兵士目光在二人身上打转,想要看出什么,但两个人都是黑漆漆的脏着一张脸,就眉眼来看,确实是有些像。 他又道:“那你们二人的路引为什么分开放?” “因为怕弄丢了!”她声音蓦得拔高,兵士向她看来,池知秋瑟缩着脖子,强自镇定道:“我跟阿弟一路走过来碰到了很多坏人,抢走了我们的钱和吃的,可是这个路引不能丢,不然,不然我们就进不了城,真的没有活路了……” 说到最后,她竟带上了哭腔,听着让人不忍,池知秋吸了吸鼻子,拉着傅鸣蘅的袖扯了扯:“你说是吧,阿弟!” 傅鸣蘅全程抿紧唇没有说话。 兵士将两份路引各自还给了他们,池知秋接过,忙放进怀里,正心下窃喜,却又听见那兵士开口问:“你是户主?” 池知秋闻言惊讶地看向傅鸣蘅,而后忽的反应过来,又不动声色将头转了回来。 傅鸣蘅原本平静的神色倏地一凛,琉璃眸子染上了浓浓的愤怒与伤心,垂在身旁的手紧攥成了拳。 “爹娘,已经过世了,家里,只有我一个男丁。” 兵士哑声,没有再问,终于挥手放二人进了城。 一路沉默地走过城门,二人终于进了城内。 平乐县城并没有多大,整座县城除了主干道是由青石板铺就外,其余道路仍是泥道。 下过雨后,道路愈发的泥泞,深深的车辙印一路从城门口延伸至远处,往来不停的行人踩下一个又一个泥脚印,但纵使衣衫沾满泥泞,城里的人也比外面的多了几分鲜活。 在这里意味着有庇护,在这里意味着有活路。 池知秋目不转睛地看着往来行人,漆眸浮现了喜悦的光彩,她侧头看向傅鸣蘅,却见他菱唇紧抿,带着些失神的沉默。 “你……”她翕动着唇,脑中思绪混杂,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小少年抬眸看她,语气淡淡道:“进城了。” “是,进城了。”她只点点头。 他静默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什么。 池知秋垂眸盯着地面,单薄的胸膛开始起伏有些大,她缓缓攥紧了双拳。 “对不起。” 小少年沉默的看着她,池知秋偏过头去,盯着远处拐角处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缩在墙角一动不动的男人,不知是生是死,她深吸了口气。 “我,我自己都自顾不暇,实在是没能力再照顾你,我们走到这里便各去各的去处吧,你应该有投奔的地方,我,我也有事,咱们便,便在这里分开吧!” 傅鸣蘅眼中浮现讥讽:“你应了她的请求。” 池知秋哑言,吞了吞干燥的嗓,艰涩开口道:“现实面前,什么承诺都是不做数的……” 她这么说着,却只觉得心头有千金重的石头压着,愧疚顿生。她一时后悔,为什么来的路上要找他说话,与他愉快的相处,两个人就应该不说话的走着,只当路上偶然碰到一个行人,不过是有共同的目的地罢了。 可她忽又觉得自己不该愧疚。 她并不亏欠他什么,虽说路引是她答应了要求换来的,可她后面出力帮忙安葬那小姑娘,不至于让她暴尸荒野,被野兽啃噬,她甚至将艰难得到一个馒头,唯剩的那一半都尽数给了他吃,自己饿了整整一宿。 她做了这么多,不过是毁一个诺,有什么好愧疚的? 她又朝拐角处的那个落魄男人看了一眼。连一个成年人都在这乱世活得艰难,她现在的身体只是一个小姑娘,进了城又怎样,只不过比外面好些而已,可要想活着依旧很困难,要是再带上一个人…… 池知秋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她一向有些自私,圣人才救济天下,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所以…… 傅鸣蘅看着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像幽深的潭水被冻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是吗?”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反问,又像是在低声自语。 池知秋硬着心肠点头,她不敢再多留,即便理智如此,可安稳社会里养成的道德观仍是让她内心不安。 “那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你一个人,也小心些。” 她快速地说完,甚至有些囫囵听不清楚,而后转过身,似落荒而逃般快速朝前走去。 池知秋埋头快步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她忍不住又停下来,僵着身子回头看去。 那个狼狈的小少年仍旧站在原地,揽着他的破布包袱,他垂着头,落下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有不少行人从他身旁走过,与成年人的身形一相对比,越发显得他单薄可怜。 狠心回过头去,又快走了十几步,心脏扑通扑通急速跳动,整个人都被不安包裹着,又走了几步,池知秋终于忍不住又停了下来。 她望着天长叹了一声,有些迷茫又有些舒了一口气,她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她转回身,想向小少年走去,可回头一看,原地已经不见了人影。 池知秋顿时焦急起来,连忙往回跑去,跑回原地四望,四周都是往来不停的行人,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哪里还见刚才那个站在原地的小少年。 她想开口喊,但声音临到喉咙,便瞬时哑住,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 池知秋站在原地,幽幽叹了一气,自做安慰的想,想来应该有人可以去投奔吧。 她抿着发白的唇,转身离开了此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第6章 日头已开始渐渐往西山爬去,池知秋蜷缩在一处破屋檐下,望着天边流动的白云出神。 云真白啊!像是松软清甜的棉花糖。 不,不要棉花糖,哪怕是生面团都行! 她摸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只感觉人生无望。 池知秋刚才一直隐隐的愧疚与后悔顿时没了,她突然庆幸没有带上那小少年,不然她难保证自己找到吃的之后是否还会再分给他。 在城外还能找到溪水喝,找到果子吃,在这里她往哪里走,就会被那里赶出来,哪怕还没靠近一步,就叫人怒目而视。 更是因为饿而走得太慢,腿上还挨了人一脚,踢得她半条腿都在发麻,半晌没有找回知觉, 又丧气了片刻,终于抵不住饿得直叫的肚子和进了城后还会落得身死的不甘,池知秋愤而起身,跛着脚挪到了一侧的破水缸旁。 这几日下的雨水足够将这水缸装满了。她盯着水面上那张糊满了泥的脏兮兮的脸,而后伸手捧了一捧水,往脸上扑去。 城里那些赶她走的人嘴里都是唾骂着:“小叫花子,滚滚滚!” 她现在这模样确实像叫花子,任谁也不会收留她。 池知秋就着有些脏污的雨水将脸洗净,而后又沾了水用手将凌乱的头发梳理好,编了两个长长的辫子用草绑住搭在两肩,再用水稍微洗去衣服上沾的泥,如此打理一番,她看着水面上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惊讶了片刻。 眼前的小姑娘虽仍是瘦弱干枯的模样,但可见的五官生得不错,尤其一双清丽的桃花眼,似泠泠纯稚,又流转含情。 她默默抓了些灰拍了拍,糊到了脸上。 她低头在水面上看了看,满意点头。 强打起精神,她嗅着香味,朝那些出摊的小摊贩找去。 此处虽有战乱,又有天灾,但平乐县城在这里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城内虽然有些困苦,可该有的热闹与生意仍旧不少,从早至晚,都有摊贩在外摆摊,售卖着吃食。 池知秋便躲在一旁,对一个面摊的摊贩观察了许久。 摊贩是个年纪约莫六旬的老大爷,身形微瘦,行动似乎有些不便,他的生意不错,但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有些人吃完了面,他还来不及收碗就要给下一个到来的客人煮面。 有一个文弱书生到摊贩那里点了一碗面,但书生饭量不大,吃完了碗里还剩下许多,他付了钱走了,池知秋就趁着摊贩这来不及收碗的时候,快速扑了上去,捧起碗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也不在乎什么口水不口水,脏不脏了。 老大爷注意到她,当即停下手中的动作奔过来赶她。 “诶!诶!哪里来的小叫花子,跑来我这里吃东西,快走快走!你这脏死了,这叫我的客人怎么吃面啊!” 池知秋端起碗边吃边躲他,竟也没被呛到,趁着自己娇小的身形在桌椅间来回跑,竟一时让老大爷抓不住。 待碗里剩下的面吃了大半,她当即放下碗来,艰难地吞下嘴里的面,仰头哀求道:“爷爷求求您行行好,收我做伙计好不好,我不要工钱,一分钱都不要,只求爷爷收我做伙计,我什么都可以干,您只要每天给我一碗面吃就行!” 她趁着摊贩没反应过来,对着那桌上残余的未收的面碗就扑了过去,手脚十分麻利的捡碗拾筷擦桌,又利索的蹲到他那洗碗的木盆前将碗筷清洗干净。 老大爷被她这一连串快速地动作看得呆了。 “爷爷您看!我真的什么都会,我给您打个下手,您只要赏我每天一碗面就行了!我吃的不多,真的每天一碗面就行了!” 池知秋哀求着,这已经是她哀求的第三个了,她方才那么急切的端了碗就吃,就是怕这老大爷不要她,若不要,好歹还能趁机吃点面填填肚子。 老大爷正要说话,又有客人来了要吃面,他看了看这边,又看了看那边,有些踌躇,见眼前那梳着两条辫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他拍腿叹了一声,用腰间的巾子擦了擦手,朝自己的锅走去。 “你洗净手,去给我把桌上的面碗收拾好!” 池知秋听见他这番话,激动得瞬时红了眼眶,她连忙点着头,手脚麻利地将有面碗的桌椅收拾干净。 惶惶不安了数日之久的心,倏地在此刻安定了下来。 她垂下头,吸了吸鼻子,又连忙继续手下的动作。 一直到了日暮,日头早已落下了西山,唯有天边还留有一丝绚丽绯红的霞光,与暗灰色的天空相交融,仿佛成了一盘被打翻了的色彩盘。 老大爷落下最后将面倒入碗里的动作,锤了锤酸痛的腰,侧头看了在另外一边收拾桌椅的池知秋许久,然后才招呼她道:“小丫头,过来吃面吧!” 池知秋早已累的头脑发晕,饥肠辘辘,可她不敢停下来,听见声音,她停下发软的手,先是惊讶,而后忙不迭放下手里的板凳,便奔了过去,一下捧起面碗,亮晶晶着一双眸子,向着老大爷欣喜道谢。 “谢谢!谢谢爷爷!” 老大爷拖了一条板凳过来坐下,他拿腰间布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手掌撑在腿上喘气休息。 一碗清汤面,正热着,散发着阵阵香味,一把翠绿的香葱洒在上头,十分好看,她捧着碗,感受着掌心里碗的温热,顿时觉得内心情绪复杂,这是穿越过来这么几日,她头一回吃上新鲜的食物。 她夹起筷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香味在溢满口中,饥饿的肚子正被一点一点的填饱。 老大爷低头看着她急切吃面的模样,开口问道:“家里人都不在了?” 池知秋吃面的动作一顿,而后又继续起来,只点了点头。 他看着,叹了一声:“这世道,都是可怜人!” 之后无人再说话,等池知秋吃完,二人一起将摊子收拾好,她帮着老大爷将桌椅搭放好置在角落,老大爷收好摊子上的物品,便打算挑起担子回家。 “老头子我家里也就睡得下一个人,管得住我自己一个的温饱,你自己去寻睡处吧,要是明天还想来,就清晨的时候照样来这里,我只管你有得吃,晓得了吗?” 老大爷虽心软,却也没好到凭空收留一个人的地步,池知秋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向他扬起笑脸道:“那明日我在这里等爷爷来,我帮您一起摆摊。” 他叹了一声,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啊?” “知知!”池知秋嘻嘻笑道:“爷爷您叫我知知就行!” “知知。”他跟着念了一声:“行了,你自己去找地方睡下吧!” “夜里注意点安全,城里也乱的很。” 言罢,他挑起担子,佝偻着背影步伐缓慢地离去。 池知秋吃饱喝足,终于有了希望,不再像先前那般丧气。 入夜后,随着一道厚重的“吱呀”响声,城门被紧闭起来,进城的、出城的,通通被一道厚重的城门阻拦,街上也不再是往来的行人,而是形成列队在街道各处巡逻的戒严士兵。 平乐县城虽然没有发现越国人的踪迹,可它离出事的忻城不足一百里,仍是要提高警惕心。 池知秋躲避着巡逻的士兵,趁着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寻了一处破烂的,塌了一半泥墙的民居歇下了脚,她将自己缩在院内一处垒起的草垛里,拿着稻草胡乱编成的一张不成形的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她陷在草垛里,因铺着稻草而感觉暖意融融,跟昨日的饥寒交饿相比,今天的她简直好多了。 她终于填饱了肚子,进了城,也不再担心随时会从哪里冒出来敌国的士兵,城里有士兵巡逻,无人胆敢出来作恶,她也不用在惊恐自己的人身安全,她长呼了一口气,面上浮现出了轻松的笑意。 她甚至有些惬意地抬眸看着天上的星星,夜里漆黑一片,愈发衬得天空的星星明亮,从前她有些怕黑,可这一阵子着实提高了她的胆量。 天上的星星闪烁不停,密密地布满了整个天空,繁星闪烁,银河如天神挥下的绚丽一笔,使原本漆黑的天空绚烂地如一幅画,如梦如幻,让人看着心神愉悦。 忽得她想起了昨夜那还跟她一同睡在破庙里的小少年,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她又皱起了眉,多少有些忧心。 突然旁边响起的一道“喵呜”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池知秋被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她转头四处看去,便在黑暗里看到了一双发绿的圆眼。 “什么东西在那?” 她捂着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口出声,而后便又听到了“喵呜”的一声,一只狸花猫从碎墙堆里钻了出来,姿态悠闲地向她走去。 池知秋看清猫的模样,这才缓了一口气,她试探地像猫招手,不想它真的凑了过来,脑袋直往她掌心贴,一副求摸的模样。 她心态放松,此时也忍不住想撸猫的冲动,伸手挠它的下巴,狸花猫舒服地发出了呼噜声。 池知秋索性将猫抱进了怀里,揉着它的小脑袋道:“你也是自己一只猫吗?” 猫只惬意的眯着眼,在她怀里打滚。 她见状继续手下的动作,待过了片刻,猫也不再动,安心在她的怀里缩了起来。 “今夜这里也没人陪我,你这小家伙出现那就刚好陪陪我,等明天我吃面,给你留几口。” 虽然一个人也不怕,可有了一只猫的陪伴,池知秋便又放松了许多,她搂着猫,将自己躺在软乎乎的草垛里,疲惫了一天的身体再也撑不住,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天地一时寂静下来,连星星都隐入了云层,只有几只活跃的蛐蛐藏在不知名的角落里鸣叫。 那躺在池知秋怀中睡得正熟的猫忽然睁开了眼,警惕地盯着四周躬起了背,嘴巴里发出了低沉的胡噜声,池知秋仍在熟睡,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有两个黑衣人踩着烂瓦从屋顶跳了下来,那狸花猫尖锐地“喵呜”一声,还未动作,其中一个黑衣人眼疾手快地弹了颗石子过去,狸花猫被打中,吓得当即从池知秋身上跳了下来,快步溜走。 而池知秋被这动静弄得也有渐醒的趋势,黑衣人当即扑上前,用沾着迷.药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没一下,她便晕了过去。 “是她吗?”其中一人发问。 另一个答道:“应该是,探消息的人查到他们姐弟俩进了城,检查的路引指示的就是他们,但是不知道为何这姐弟俩分开,这个躲来了这。” 发问的人闻言讥讽一笑:“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当然是各活各的,姐弟也不例外,更何况还不是一个娘生的,也不知为何还要将这庶女也带上。” “行了。”旁侧的人低声呵斥,“检查一下到底是不是。” 言罢当即对着昏迷的池知秋搜寻起来,不一会儿便在她衣襟里找到了那封被她妥帖放好的路引。 打开一看,果然是写着傅茗筠姓名的路引,“是她。”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当即弯腰将人扛起,而后跳上墙头,几个起落之后便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 池知秋只感觉自己像是睡在一艘船上,海浪汹涌,波涛起伏,她被颠得晕晕乎乎,找不到一个可以落下的实处。 她想着自己这个梦做得还真是真实,梦里连头昏脑涨跟想吐的感觉都有,她正想着要不要翻身往海里放肆一吐,好缓解一下难受,一翻了个身,她便醒了过来。 眼前是一个昏暗的封闭的空间,只有几缕光透过缝隙落了进来,她睁开眼,有些弄不懂自己这是在哪里,茫然地将这里情景打量,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是在马车里。 马车?她不是睡在草垛里的吗? “你醒了。”耳边响起一道语气淡淡的稚嫩男声,若细听,仿佛还能听出讥讽之意。 池知秋这才注意到马车的角落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她转头看去,见那小少年倚在车壁上,头随着马车而微微摇晃,那双金丝凤眼向她睨来,竟与他们初见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那时的这双琉璃眸子里无波无澜。仿佛在看一个事不关己的死物,而现下这双眼里透着隐隐的讥讽笑意,似乎其主人的内心正在尽情地嘲笑她。 “是你!” 傅鸣蘅忽得就笑了,池知秋两日来第一回见他笑。 少年一笑,风华初现。 “是啊,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第7章 新的一天再次来临,连绵多日的阴雨终于散去,露出了晴蓝的天空,气温虽还有些低,但明亮的日头总能叫人连心情也轻松许多。 大街上又恢复了白日里的热闹,摊贩们忙着挑着担子出来摆摊,忙活一天的生意。 老大爷佝偻着背将担子搁下,将堆放在角落里的桌椅一一都搬了下来摆放在树荫下,一边动作,一边时不时抬头张望,可好半晌都没见着人来。 他掸掸腰间的巾子,一把甩到了肩上:“小叫花子果然不讲信用。” 他摇头叹了一声,不再理会,开始招呼前来吃面的客人。 待忙过了一阵,他锤着酸痛的腰抬眼望了下四周,见巷角走过来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想了想,迎着他走了过去。 “小哥,我向你打听个人啊!” “何人?”少年开口,声音哑地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一个小叫花子,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梳着两条辫,叫,好像叫知知的,你见过没有?” 少年闻言,倏地抬起了头来,目光紧紧盯着他,紧握木牌的手在颤抖,他激动道:“你见过知知!” “嘿,我问你见着她没,你怎么反倒问我了?” 少年急吼道:“你在哪见到她?她去哪了?” 老大爷莫名其妙指了个方向:“昨天见她往那走了,还说今天要来呢,到现在还没见着人影……” 他话音未落,眼前人已经如风一般冲了过去,老大爷挠了挠头,皱眉道:“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 马车吱呀吱呀摇晃不停,下方车轮的响动告诉他们马车此时正在快速的前进,池知秋不明所以,又有些不可思议,怎么醒过来就换地方了? 但她见傅鸣蘅安然无恙的样子,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但又见傅鸣蘅脸上似乎有些讥讽的神色,想起昨日的事,不禁面上讪讪,连忙转移话题道:“这是什么情况?” 傅鸣蘅看着她,“不知道。” 池知秋抚额,转身往车窗爬去,她想要掀开车帘看看外头情况,可没想到着车帘竟然被人从外头钉死了,她只能扒着缝看,依稀只能看见外面天光大亮,还有路旁不停往后退的树木。 池知秋顿时就有些慌了,她本来以为自己穿越过来最苦逼的事莫过于在城外吃不饱穿不暖的过了几天苦日子,可好歹那是人身自由的,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被人抓了?她被谁抓了?那些人为什么抓她? 她当即用力拍打车壁叫喊:“有人吗?有人吗!你们是谁?你们要带我们去哪?” 突然车壁被人重重一锤,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不许出声!给我老实点!” 趴在车壁上的池知秋顿时感觉到了那一拳的冲击,若是没有车壁挡着,这一拳打在她身上只怕能当场打死她,她立即就怂了,身子一仰连忙往后退远离车壁。 她害怕地缩起身体,慢慢挪进傅鸣蘅,向着他小心问道:“你什么时候被他们抓来的啊?” 他看她这怯生生的模样,答:“昨日夜里。” 池知秋点头,她昨晚睡下,醒来就在这里,那她应该也是昨日夜里就被抓来的。 “那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傅鸣蘅老实答道:“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昨夜突然出现就将他抓走,但是看起来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因为这些人不仅没将他绑着,还送来了吃的,他问话也没人应,但有要求却也会答应,只是限制他在马车里不能出去,然后池知秋也被抓来了,不知这些人抓了他们来要将他们带到什么地方。 池知秋抿紧唇,满脸忧心忡忡:“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是拐子啊?” “拐子?” “就是一群专门拐骗小孩子的人,他们将人拐来或者骗来,男的卖给别人家做儿子!女的就卖到窑子里去!” “你说的那应该是拍花子。”傅鸣蘅纠正,而后又问道:“窑子是什么?” 池知秋闭上了嘴,眼前这个还是个纯洁的小少年,她这个污力少女还是不要玷污他了。 “就是……就是很不好的地方。”她囫囵过去。 傅鸣蘅也没有再问,只是“哦”了一声。 池知秋越说,便内心越肯定,平乐县城这种遭乱的情况,正是拐子做生意的好时候,他们拐来人,而后将人卖到各种地方,这些人估计是专找落单的小孩子,恰巧她跟这小少年就是,他们二人都长的不错,正是这些人贩子下手的对象。 看傅鸣蘅的模样,他应当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有可能是他乖乖的所以那些人没有怎么理他,而马车这么紧急的走,肯定就是急着去找买家。 池知秋认清了形式,马车前进的声音很嘈杂,又怕谈话被外面的人听到,她于是当即凑到傅鸣蘅耳边小小声道:“咱们得寻机会跑!” 傅鸣蘅见她凑来的猝不及防,说话时的气息喷在他耳朵上,小少年当即就红了脸。 猛地推了她一把,池知秋不明所以,无辜又恼怒,压低声音吼道:“你做什么?” 傅鸣蘅抿紧唇,偏过了头。 她瞪大眼,无奈泄了口气,算了算了,她一个大人,不跟小孩子计较。 马车仍在快速前进,不知道要将他们拉到哪去,车窗被钉得死死的,车门也被人关着,让人难以看到外面的场景。 未知的恐惧拢上池知秋心头,她感觉自己简直是史上最惨的穿越女了,穿越情况未知,穿越身份未知,先是成为难民,现在又成了被拐儿童。 她咽下堵在喉咙里的恐惧,小声向傅鸣蘅询问道:“你怕不怕?” 小少年凉凉撇了她一眼,似乎有些鄙夷此刻犯怂的她,池知秋突然愤慨,他一个小屁孩都不怕,她一个大人难道还犯怂? 车到山前必有路,凭她一个现代大学生的聪明才智,难道还不能从这愚昧古人的手上逃出去? “那你好好配合我,不要捣乱!” “你有法子?”高冷的小少年终于肯屈尊降贵开尊口了。 池知秋摇头:“还没想到。” “……” 三月的天还黑的很快,转眼天色就黑了下来,而马车也渐渐停了下来,“咔哒”一声,车轮被人用石头卡住,原本在车上昏昏欲睡的两人瞬间清醒,警惕地望向车门处。 “桥县还离得太远,连夜赶路怕是不安全,今夜咱们先在这里歇脚,明晨出发,赶在明日傍晚到那。” 池知秋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与白天那个威吓她的人声音不同,看来外面最起码有两个人,还是两个成年男子,她躁动的心顿时歇了下来。 过了半晌,车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紧接着“砰砰”两声,两坨不明的东西被人丢了进来。 池知秋忙缩在角落里躲过,而后便闻到了烤红薯的香味。 肚子当即忍不住发出了一连串咕噜咕噜声,还是双重奏,此起彼伏的,池知秋摸着黑向傅鸣蘅待的角落看去。 傅鸣蘅早已破罐破摔,沉默地捡起车板上的烤红薯便吃了起来。 烤红薯的香味在狭窄的车内很浓,深深地吸引着池知秋的肚子,但她还是小心问道:“你不怕……这里面下药吗?” 傅鸣蘅反问道:“你有得选吗?” 池知秋被他一噎,确实没有,她撇了撇嘴,跟着也捡起一颗烤红薯埋头吃了起来。 别说,还真香! 她大快朵颐,虽然被人贩子抓了,但起码现在吃食还是有保证的,比做难民好多了。她不禁乐观的想。 虽然只是一人一个烤红薯,但红薯够大,两人又都只是半大的孩子,吃完一个也就饱了。 肚子饱了,池知秋也就有精力转动脑筋了,虽然她学习不太好,也不太聪明,但脑子灵活,一点点小聪明还是有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外面到底有几个人,一路上只听见两个人出声,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跟在一旁,要是还有其他人,那这逃跑成功的概率就更低了。 她捂着肚子,突然“哎呦”十分痛苦地喊了一声,而后急速地拍打起车门来,时不时伴随着更大的呼痛声,傅鸣蘅被她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皱着眉满眼疑惑,想看她到底要搞什么鬼。 “快开门,快开门,我肚子痛!我要痛死啦!” 车门被她拍得哐哐作响,正当她拍得起劲时,车门再次被人从外拉开。这时外面倒是变得明亮了,原来马车不远处生起了火堆。 她眯起了被光亮刺激得发痛的眸子,泪水就这么被激了出来,正好配上她现在这副痛苦的样子,倒显得有了那么几分真实与可怜。 “吵什么?”有一人凶神恶煞道。 还以为能看到他们长什么模样,想不到他们还蒙着脸。也是,做人贩子的肯定要捂着一点。 池知秋缩了一下头,而后呜咽道:“哥,哥哥,我的肚子好痛,好像,好像是吃坏肚子了,我想,我想……” 她说的断断续续,到最后还带了哭腔,那人听得急躁,原本就凶狠的声音又大了许多:“你想干嘛!” “我想上厕所、如厕、出恭,我快憋不住了……”她捂着脸,颇为羞涩。 要说池知秋有什么优点,恐怕脸皮厚是当之无愧的一项,一旁的傅鸣蘅被她这直白丝毫不掩饰的话惊住了,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敢这么说话! 那人似乎也被惊住了,正想恼怒地说忍着,另外一个人拦住了他。 “下来吧,我带你去树林里如厕。”这声音听着这人的脾气似乎好一些,而后池知秋就被扛了出来。 她落地后仍捂着肚子,一副痛苦且憋不住的模样,那脾气好的人领着她往树林里走去,傅鸣蘅待在马车上,虽一直未有动作,眼睛却一转也不转的盯着远去的二人。 池知秋一下来就在暗暗四下打量,有了火堆,她看得便更加清楚了。 这里只停着一辆他们乘坐的马车,火堆照亮的范围不大,但足以让她看清楚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外,再无其他人了,她不由松了口气。 那人将她领到了一处将近人高的灌木丛前,对她道:“去这后面,完了便出来,别想着跑。” 池知秋老老实实应了,钻到了灌木丛后。但她并没有真的打算上厕所,这具身子虽然干瘪,可到底还是个女孩子,面对两个大男人,总要防着点。 装模作样地蹲在地上蹲了半晌,直到那人喊她,她才应声走了出去。 然后又是被丢回了车上,车门一闭,世界又变回了昏暗,待适应了昏暗,才发现有几丝光亮透过车帘缝隙照进了马车里,她便也看清了傅鸣蘅那一副表情古怪的模样。 但她并未在意,只向他比了个“二”的手势,张着嘴无声道:“外面只有两个人。” 傅鸣蘅只盯着她,就刚刚的事发表了感想:“不知羞。” 池知秋柳眉一竖,嘿!她这样还不是为了他们两个人? 这小白眼狼! 瞬时心里生起了坏心思,她冲着他狡黠一笑,快速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而后说出了一句让傅鸣蘅气炸了的话。 “我方才没洗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第8章 一夜如此过去,转眼就到了翌日清晨。 天边只露出了一丝鱼肚白,四周仍是昏昏暗暗的,亮得不太分明,但栖宿枝头的鸟儿已纷纷睡醒,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池知秋便被它们嘈杂的叫声吵醒过来。 她迷糊得睁开眼,方睡醒,脑子还有些混沌,她摇晃着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 马车里仍是昏暗,她凑近窗,透过缝隙往外看去,见天边一片灰青之色,知道这应该是已经天亮了。 而后她便看到一道身影从马车旁走过,是那个脾气不太好的,他似乎刚刚解完手,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扎腰带,她忙缩回了头,在他走过之后,又凑近往外看。 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另一个脾气好的不知道去了哪。 池知秋的脑子立马活络起来,一个人啊,一个人可行事不便,一个人可比两个人好对付多了。 她当即摇醒了身旁还在睡的傅鸣蘅,见他睁开眼不满地看着自己,她忙伸手指着外头比了一个“一”,示意现在外面只有一个人在。 傅鸣蘅打了哈欠,又阖眼睡了过去。 嘿!好家伙!她忙着逃命的事呢!他居然一点都不上心!小心等下她跑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 池知秋瞪了他一眼,扒着脑袋开始想办法。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不知有了什么响动,池知秋忙扒到缝隙上看,就见留在这里的那人警惕地看着四周,而后提剑就朝着一个方向快速追了过去。 池知秋内心一句握擦! 这人贩子不仅有武器还会武,还好她刚才没有轻举妄动,不然只怕会被刺成一个筛子。 但见他追了出去,远远不见了身影,池知秋立马灵机一动,开始抓着车门努力想要打开它。 奈何车门是从外反锁的,整辆车的出口都被木板钉住了,除非她有力气一拳打碎车壁,或者徒手拆掉木板。 可惜她都做不到。这么好的机会,池知秋不禁绝望起来。 便在这时,车门被人突然从外打开,池知秋惊了一瞬,立马缩进了马车里。 “你们是平乐县里被拍花子拐走的两个孩子是吗?” 一道低沉严肃的声音响起,池知秋抬头诧异看去,傅鸣蘅也睁开了眼,眼里却满是警惕。 入眼的是一个身形高大,国字脸,浓眉大眼满脸严肃的中年男人。 因为他背着光,在昏暗里越发衬的他那双眼明亮有神,正义凛然, “你,你是……” “我是平乐县的捕头,我姓袁。”他掏出一块带着捕字的令牌给二人看。 “这几日平乐县被拐了许多孩子,我奉命来寻找,先找到了你们两个。” 池知秋来不及思考,欣喜道:“那你是来救我们的?!他们现在不在,你快赶着马车救我们走吧!” “这……”那袁捕头为难道:“我不会赶车,身手也一般,刚刚的动静是我弄出来引他们离开的,他们只怕马上就会回来了。” “那怎么办?” “好孩子听我说!”袁捕快紧急说道:“我就一个人,现在带不走你们两个,他们前面会在桥县落脚,到时候我再在那里趁机解救你们,城里人多方便行事,我弄出动静来引走他们,你们然后趁机想办法逃跑,之后在桥县城南的留枫亭等我,我带你们走!” 他说完,忽得警惕回头,眉头紧紧皱着:“他们回来了!我要走了!” 他急得抓着二人道:“好孩子听懂了吗?” 一直沉默的傅鸣蘅突然出声:“明白,我们会逃出去然后去留枫亭找你。” “好。”他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之后他立马关上了车门,闪身离开。 就在他离开之后的几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池知秋便听到了抓了他们的那两个人贩子的声音。 “让你看着他们你瞎跑什么!有动静也不能去追!”那个好脾气的现下发起了脾气来训斥伙伴。 脾气燥的那位被训得没了脾气,低头连连称是。 被关上的车门再次被人从外打开了来,两人锐利的目光扫过池知秋与傅鸣蘅,眯着眼将他们打量。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见到什么?” 池知秋瑟瑟缩在角落,拼命摇头,颤巍巍道:“没,没有,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当真?” 他们还要再问,池知秋顿时哭了出来,捂着脸道:“我真的什么都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我,我害怕……” 她呜咽呜咽哭个不停,那两人皱着眉,将车门复又关上。 池知秋捂着紧张地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口,终于松了一口气,余光瞥见窝在角落处的小少年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奇怪地转过头去,疑惑道:“怎么了?” 傅鸣蘅见她那光打雷不下雨的模样,面露惊奇,她见状,自豪地扬起了脸,给他投回一个“我就是这样厉害”的眼神。 可惜对方并不接收,在她投过来之前就闭上了眼,睡觉。 真是!池知秋顿时肚子里莫名窝了一团火,本以为是个乖巧的美少年,没想到这么臭屁。 二人正闹着,车门再次被打开,同昨夜一样,还是丢了两个烤红薯进来,喷香溢满了车厢,池知秋伸了伸懒腰,捡起车板上的烤红薯就悠闲吃了起来。 同昨夜的一样的好吃,就是有些干,若是能有口水便再好不过了,她边吃边内心感叹。 “你不吃吗?”她问傅鸣蘅。 阖眸的傅鸣蘅睁开了眼,还未及动作,身下突然晃动,马车“吱呀”一声,便突然驶动起来。 他身体一个不稳便扑在了池知秋身上。 “你看你,这么猴急干嘛,我又不抢你的。”她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调笑道。 傅鸣蘅气愤地支起身,张大着眼瞪她,一张唇紧抿,将尤带婴儿肥的小脸气得鼓起,看着俊秀又可爱,她顿时就方才小少年臭屁的模样忘了,恨不得扑上去对着他那小脸□□一顿。 强忍下手痒,她嘻嘻笑道:“急什么眼啊,我真不抢你的!你看,我还给你留了个大的呢!” 傅鸣蘅终于忍不住,怒道:“你闭嘴!” 连他父亲都夸他沉稳淡定,老成持重,但在这个赖皮的小姑娘面前,他却连连破功,他真是! 气得话都不想说了! “你不吃啊?”她还在招他。 “我吃!”他恼怒抢过,对着那红薯狠狠咬下。 * 马车一路前行,终于在日落西山之前赶到了袁捕头说会落脚的桥镇,但令池知秋奇怪的是,他们居然带着人在客栈里落了脚。 哪里会有人贩子选择带着被拐来的孩子在客栈里落脚?躲还来不及,竟还行事如此大胆。 在马车里缩了两天,她一下来便忍不住腿软跌倒在地,那脾气好的男人竟还上前来扶她起身,对了,这两人连面都没蒙了。 她怔怔由那人扶着起来,又有些呆滞地打量着四周。这处客栈较为偏僻,客栈里也没什么人,外头街道上同样是行人寥寥,若说这里是他们开的,可见掌柜热情迎来的模样,看着又不像。 池知秋一时有些糊涂了,现在回想,这两天他们把她与那小少年抓来,却只是将他们拘在马车里不准跑,全程都未曾做出什么威胁恐吓他们的事,甚至还提供吃喝。 她即使再不懂也该知道,被人贩子抓去的孩子,少不了会有打骂。 这样看来,这些人看着实在不像是人贩子,那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抓他们? 进客栈的路上池知秋本想就此大喊大闹,吸引人的注意好就此逃跑,可那两人虽未并绑缚他们,可也擒着他们的双手跑动不得,而且客栈里只有掌柜跟两三个伙计,只怕他们不会管这闲事。 不要冲动,她在心里默默念个不停。 他们要了两间房,上楼后,池知秋被一把推进房间里,傅鸣蘅的待遇比她稍好些,起码是松了手让他自己进去的。 将他们关进房里后,那二人便走了,池知秋追着趴在房门上听,听见他们在门外交谈。 “大人还有多久到?”一个问。 另一个答:“已经飞鸽传来了信,约莫两个时辰便会赶来。” 池知秋还想再听,他们却突然止了声,关着的房门被推开,她讪讪地对着面无表情的二人笑了笑,缩回了房内。 傅鸣蘅正抱着他不离身的包袱低头不知在思考什么,池知秋走到他身旁坐下,倒了杯冷茶喝下,凑近他小声道:“我看着他们不像是人贩子。” 傅鸣蘅这次有了防备,身体微微往后挪,躲开她的凑近,抬头见她一脸严肃的模样,接道:“那位袁捕头也很奇怪。” 他们的马车此前已经跑了一天,一个能追上马车的人却说没有能力带他们离开,不会赶车这种蹩脚的借口只是欺骗他们人小好哄罢了。 池知秋闻言惊讶道:“他难道不是捕头?他不是,不是有令牌吗?” 而后突然转念想到,路引上还写着姓名模样,还不是被她顶替用了。 “那你还答应他逃跑的事?” 傅鸣蘅扯着嘴角无甚笑意笑道:“有人帮忙逃跑,何乐不为?” 苍白的脸映衬着他的笑显得神情有些阴鸷,可又因那双波光潋滟的凤眸而被生生压下,叫人只一眼便被他绽放着光彩的双眼吸引。 池知秋晃了晃头,将神晃了回来,惊喜赞道:“想不到你一个小孩子还蛮有主意的嘛!” 傅鸣蘅顿时黑下脸来:“你年纪又有多大!小丫头片子一个!” 池知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第9章 日头缓缓西沉,原本还算为安静客栈却渐渐热闹起来,大堂中来了许多休息用饭的客人。 原来此处客栈虽位于偏僻巷中,可外出不远处便是一座码头,码头日日都有工人在此搬运货物,因地段原因,码头附近的一些小饭馆价钱都稍微贵些,因而那些码头工人更愿意多走几步路来此处客栈用饭。 大堂内慢慢变得人声沸腾起来,厨房里热火朝天,伙计端出菜在大厅的每处桌椅间来回穿梭,房间里的池知秋同样是端着碗在大快朵颐。 “天啦!这个鸡汤!这个青菜!这口饭!太好吃了!” 她端着饭感慨不停,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 在吃过脏馒头,喝过冷溪水后,扒过别人吃剩的面后,池知秋现在觉得这世上的每一口食物吃进肚里都是人生幸福,浪费一粒粮食都是罪恶,她甚至都有些不想跑了,假如他们全程包吃包住还人身自由的话。 “你不多吃点吗?待会儿要是跑了可就又要挨冻受饿了。” 池知秋一边吃一边感慨,还不忘观察对面的傅鸣蘅,见他全程小口小口吃的斯斯文文,颇有仪态,她顿时觉得自己粗鲁的像个糙汉子,不由得也跟着慢了下来。 傅鸣蘅只吃了个七成饱便放下了碗筷,池知秋嘴里塞得满满的,却还是颇有闲心地跟他对话。 “话说咱们到了现在,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共患难了,现在我也能知道你的名字的吧?我总不能老是‘哎、哎’的喊你吧?” 她吃完嘴里的,又咬下了一口鸡肉:“这老母鸡煲得太好了!” “傅鸣蘅。”他看着她吃得正香的模样,回答后目光不禁飘向了那碗鸡汤上,竟又有了些饿意,但向来受的规矩都是夜饭不宜过饱,他挪开了目光。 “傅鸣蘅?”她跟着念了一遍,只觉得有些异样的熟悉,可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只赞道:“真好听的名字。” 她端起碗,香香地喝下了一碗鸡汤:“哪个茗、哪个蘅啊?” “蘅垂桂裛香氛氲,长鸣汗血尽浮云。” 池知秋不禁呛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发直,现在介绍名字都要这么有文学性吗?还念诗,她表示:“哦,真,真有内涵……” 傅鸣蘅见她如此,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随后他在自己的袖兜内翻找,找出了那日池知秋给她的那颗用油纸包好的饴糖。 “这个我不需要,你收去回吧。” 池知秋目光一凝,脸上的笑意僵住,讪讪的敛下,她想起自己在前一日还好心安慰他,第二日便直接甩了他。 安慰时是真心的,甩人时决定也做得很果断。 他脸上的笑渐渐褪去,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我没有难过的时候,这颗糖便也不需要。”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带着微微倔强,却让池知秋觉得那只是他强撑着的一击即碎的伪装罢了。 她叹了口气:“没有人没有难过的时候,若真的有人从不难过,那他只是庙里那不会动的石像罢了。” 她刚穿来的时候,对着这陌生的世界感到恐惧,都哭了好几次,他不过是一个没了父母小少年,身边的亲人还刚刚死去,怎能不会伤心呢。 她打开油纸包,里面的饴糖早已经碎成了几小块,还有一些糖末沾在了纸上,她捻起一小块放入嘴中,眯起眼回味道:“真甜。” “你也吃一块吧。”她捧起油纸笑道。 “不吃。”傅鸣蘅偏过头。 软弱的人才要吃这种腻人的糖来聊以慰藉,那只会愈发软化他们的意志,变得更加软弱。 他背着复兴傅家的责任,背着父亲的仇恨,不需要这种让人软弱的东西。 “就剩这么一点了,吃一些嘛!” 池知秋趁他不备,捻了一块便放在了他唇上,他本想开口拒绝,结果却将糖吃进了嘴中,甜味瞬间在口腔中划开,那是他许久不曾尝到了的滋味。 记忆里好像是他五六岁的时候,祖父曾笑嘻嘻地将他抱进怀中,满脸慈祥地喂他吃糖,极好吃的龙须酥,入口及化,那也是他印象里,祖父最后的轻松模样。 之后,之后他便病死在了狱中,而傅家也被流放至西南之地。 他眼眸低垂,原本清亮的眸子蒙上了阴翳,整个人好似被悲伤笼罩,池知秋翕动着唇,想开口安慰,门外却忽的传来了喧闹声。 “走水了!走水了!厨房走水了!” 起火的地点是在厨房,厨房里堆杂了许多将要烧的干柴火,更有熬制的猪油摆在灶台旁,不知是谁不甚打翻了猪油,猪油尽数倒在了正燃着的柴火上面,火焰瞬间燃大,燎得灶台旁的干柴烧的起来,一步一步,等人发现的时候,火已经烧上了窗台,燎烤着梁柱。 厨房的人连忙跑了出来,于是火势便越来越大。待人们打着水想来扑火时,火已经往大堂烧去。 大堂的动静吸引了看守池知秋他们的那二人的注意力,主事的那个警惕起来,对着同伴道:“你在这守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人下了楼去,池知秋听见动静赶忙跑到门口,她看见门口只有了一个人的身影,而隔着门,似乎看见了十分清晰的火光。 这场火烧得太快太大,屋外有人在不停高声呼喊,楼上闻讯住宿的客人纷纷急着跑出了房间,大堂里也是一片乱糟糟的情景,遭乱的脚步声回响在整个客栈里。 另一人原本守在门外,可二楼住宿的客人为避火灾,一窝蜂似得拥挤着跑了出来,池知秋他们所在的房间正好是在楼梯口处,急切的妇女抱着孩子,同行的男人抱着包袱,一下子数十人跑来,门口的人一个不甚,当即被挤下了楼梯。 他皱起眉,粗暴地拨开众人要回去,那同行的男人叫叫嚷嚷,他冷眉倒竖,眼中聚起杀意:“滚!” 那男人怯怯,忙带着家人往楼下跑去。 城中潜火义社的人已经奔来救火,客栈里乱哄哄一片,他们忙指挥着人往外散,火势越来越大,已经往二楼烧去,那人正要上楼梯回去,却突然被人抓住了胳膊,紧拽着他往后倒去,他旋身要躲,硬拳带着劲风往门面席来。 池知秋趴在门上,门口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踪影,而眼前的火光也越来越亮,她甚至能感受到脚下地板的热度。 “他们都不在!火要烧上来了。” 池知秋回身道,傅鸣蘅早已起身走到她身旁,二人的目光撞上,当即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个字。 “跑!” 她一把拉开门,二人旋即便冲了出去。 恰好有潜火义社的人上来疏散人,他看见冲出来的二人,惊讶道:“怎么还有孩子在这,快,快跟我走!” 他连忙撑开手上浸湿了水的被子挡在二人身上,拥着二人跑下楼梯,急将他们带出了客栈。 一将他们带出来,那人又急忙冲进了客栈,街坊四邻都因客栈的火势跑了出来,四面八方跑来参与灭火的人,街道上挤着不少人,两个狼狈的身影不带丝毫犹豫,立马钻过人群,窜进了一旁的小巷。 冰冷的寒风在耳边呼呼吹过,明月隐入云层,月华瞬时变淡,似乎都为他们的逃跑提供了遮蔽。 耳边是人们的喧闹声,哗哗的泼水声,藏于角落鸣叫的蛐蛐声,鬓边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在空中缭绕飞舞,池知秋跑着跑着,渐渐地慢了下来,她回身望着身后跟着的傅鸣蘅,忽得莫名笑了起来。 傅鸣蘅亦渐渐停下了步子,眼前人一双潋滟桃花眸笑意满满,他的心情似乎也随之轻快起来。 “你笑什么?”他问。 池知秋摊手笑道:“不知道,就是忽然想笑。” 傅鸣蘅见她笑靥,竟不知如何也跟着弯唇笑了起来。 池知秋顿时惊讶赞道:“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她带着十分的真心夸赞,傅鸣蘅忙反应过来,忙敛了笑,偏过头去。 “我说的都是真的!”池知秋忙道:“人嘛,就是要多笑笑,笑起来可好看了!” 傅鸣蘅当即转移话题:“这里还不安全,我们不能在这里多留。” 池知秋闻言,当即加快了脚下步子,但二人对此处不熟悉,在巷子里乱走也不知道走到了何处。 “那袁捕头说他想办法弄出动静引来看着我们的人,难道客栈里的火就是他弄出来的?”她握拳皱眉问道:“我们难道要去那什么留枫亭找他?” “不去。”傅鸣蘅道:“我们去码头!” 在客栈里的时候,大堂里码头工人的喧闹声,让他听见了码头二字,他们要逃离那二人不被抓回去,那么最快的离开方式就是乘船离开。 池知秋当即点头。 这里应该离河很近,在巷子里便能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夜风吹来河水的清凉气息,二人循声,一路躲躲藏藏地寻找码头。 拐出一个巷角,二人走出巷子,面前便是一条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宽广河流,河面仿佛被撒上了淡淡银粉,美丽炫目。 池知秋抬眸,指着前方惊喜道:“码头就在那边。” “好孩子,你们跑出来不去留枫亭寻我,跑来码头做什么?万一又被坏人抓回去可怎么好?” 男人低沉严肃的声音在身后突兀地响起,二人忙转身,月光下,男人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将他们遮在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第10章 “好孩子,你们跑出来不去留枫亭找我,跑来码头做什么?万一又被坏人抓回去可怎么好?” 男人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将二人好生吓了一跳,明明是低沉严肃的声音,可在这凉夜里随冷风吹来耳边的时候,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池知秋回头看去,暗巷中走出来一个身着劲装的高大男人,云散月现,男人高大的影子被拉长,尽将他们笼罩在阴影里,依旧是那张浓眉大眼、正义凛然的脸,可在月夜中,那双眼泛着浓浓的冷寒之意。 “是,是袁捕头吗?”她声音瑟瑟道,身子不着痕迹地挪到了傅鸣蘅身前。 “好孩子,是我。”袁捕头蹲下身向他们看来,笑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池知秋拉住傅鸣蘅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讪笑道:“我们,我们不认识这里的路,一通乱跑,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这样啊!”袁捕头点点头,又慈祥笑道:“跑出来就好,现在跟我走吧!” 他那张面容,若是肃着脸,只让人觉得正义凛然,但当他此时笑起来的时候,却叫人感觉阴鸷可怕,让人感觉危险。 此时已将近二更天,人们要不就是要入睡了,要不便是被客栈的大火吸引了过去,此时街巷中,码头处,空无一人。 “袁捕头!”池知秋感觉腿肚子在不停打颤,望着天边的红光,她攥紧拳,强忍着哆嗦笑道:“客栈的火是袁捕头放的吗?好厉害啊,这样就能让我们跑出来了!”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池知秋本以为能趁机从那两人手里逃出来,而且趁乱跑走,就是谁也找不到他们,可想不到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抓住了,而且此人眼中冷冽的杀意毫不掩饰,还不如就待在那两人身边呢! 起码性命暂时无忧。 她现在在努力地跟他说废话,就是想拖延时间,她祈求能有人出现在这河岸边。 袁捕头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他敛下笑意,一双眸子愈发地寒冷:“好孩子,别废话了,跟我走吧,万一他们追上来,你们又被他们抓走可怎么办啊?” “我……”池知秋扯着嘴角,却根本笑不出来。 一直在她身后无言的傅鸣蘅突然出声道:“袁捕头,我们虽然被人拐走,但刚好他们落脚的这里有一位我家的叔叔在此,我们本打算去找他,结果迷路来到了这里,相信还有许多同样被拐的孩子等着袁捕头你去救,你便不用管我们了,我们自己可以去找叔叔的。” 他说的一脸真挚,相信若真是解救孩子的捕头,只会相信了他说的话,但袁捕头闻言,眼中的冷意更甚,他嗤了一声笑道。 “你这一脉的傅家就剩你们俩了,哪里来的叔叔。” 傅鸣蘅闻言,脸色大变,急呵道:“你到底是谁!” 袁捕头也不再与他们纠缠,撕下面上的伪善:“别废话了,你们还是乖乖去死吧!” 他正欲动手,冷不防在一旁没有说话了的池知秋捡起地上的一把泥就向他眼睛扬去,袁捕头抬手抵挡,池知秋傅鸣蘅二人已经手拉着手往码头方向窜去。 “有点小聪明!” 他眼中噬杀之意顿现,池知秋与傅鸣蘅跑出没十几步,便各自被人从后头抓住领子提了起来。 “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池知秋拼命挣扎,高声大喊。 她好不容易进了城活了下来,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这个操蛋的世界! 她这时也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一遭怕是被傅鸣蘅给连累了! 袁捕头手下一动,便转而从后面掐住了她的脖子,池知秋瞬间喊不出来了,只感觉脖颈上一股剧痛。 他冷哼,而后便感觉到另一只手传来痛意。 原本被他同样拎了起来的傅鸣蘅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粗壮的手臂,尖利的牙对着他的手狠狠咬下,血腥味顿时灌满了口腔。 “两个小东西!” 袁捕头目光狠厉,再不犹豫,直抓着手中的二人往滚滚流淌的河岸走去。 要不是不能被人看出他杀的痕迹,他只怕忍不住会当场掐断他们的脖子。 池知秋最先被扔进了河水中,傅鸣蘅用力攀在袁捕头手臂上,在被他踹进河中的时候,他抓下袁捕头的衣服,看见了纹在他肩头处的一个特殊花纹。 一朵寥寥几笔勾出来的绽放正盛的花。 他不认识,但那是!跟那日他父亲画下的花纹一模一样! 却再来不及多想,冰冷的河水便灌入了他的口鼻,他奋力挣扎,可还是逐渐失去意识,身子沉沉向河底坠去。 原本因脖颈被掐住的而剧痛几欲昏迷的池知秋却在落水之后迎来了惊喜,她呛了两口水,而后反应迅速地冷静下来,凝息闭气,手脚熟练地在水中游动起来,灵活地宛如一条鱼。 袁捕头万万想不到池知秋并非这个世界的小姑娘,这个封建社会的女子注重清白,泅水这种事鲜少有女子会去做,但池知秋在现代可算得上是个游泳高手,甚至只要等夏日到来便去参加横渡长江的活动了。 她本想往河对岸游去,可方游过身,就听到又有人落水的声音。 她在水中艰难地张开双目,便看到了一个在水中不停挣扎的暗影,是傅鸣蘅。 她不做犹豫,快速向傅鸣蘅游去。 她游到的时候,傅鸣蘅早因呛水而几欲挣扎不动了,手脚仍在无意识的划动,她连忙避开他的手脚,游至他的身后,一手从后面环住他,将他托出了水面。 浮出水面,池知秋回头看去,见那袁捕头竟然还在河岸边,她心下一惊,连忙又带着傅鸣蘅潜入了水中,做出溺水的假象。 幸而夜色朦胧,水面太黑让人看不清楚,池知秋待游远了又浮出水面,托着傅鸣蘅一路往河对岸游去。 站在河岸上的袁捕头皱眉凝神,思索了会儿,打算跳入水中,却突然有冷风从身后袭来,他旋身格挡,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立即丢出一个雾弹,使了轻功离去。 对岸是一片密林,可以很好的藏匿身形。 但池知秋现在的身体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而且原本穿在身上保暖的几件衣服因吸满了水而变得十分沉重,束缚着手脚。 她咬牙带着傅鸣蘅游向对岸,终于在脱力之前游到了岸边。 她艰难地将他拉上河滩,自己便瘫倒在了一旁,刚歇了两口气,她便又急着爬了起来。 傅鸣蘅惨白着一张脸,早已没了意识昏迷过去,池知秋焦急地拍着他的脸,喊道:“醒醒!喂,傅鸣蘅,你醒醒!” 毫无反应。 她伸出酸痛发颤的胳膊,连忙摊平他的身体,解开他的衣襟,露出他瘦小的身板,双手相叠,手腕抵在他的胸腔上,对他进行人工呼吸。 学游泳的,自然也少不了学习过人工呼吸这些事,如果说眼前的是个成年男子,池知秋多少还会犹豫一下,但现在的傅鸣蘅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少年,在她眼里还跟孩子一样。 双手交叠用力的在他胸腔上按压,边按边内心数数,她其实也是第一次实战,难免心慌,但她仍十分镇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步骤。 而后她捏住傅鸣蘅的口鼻,低头对着他吹气。 如此几次,傅鸣蘅渐渐恢复了意识,一口水呛了出来。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什么覆在了他的唇上,方睁开的双眼,便看见了池知秋挨得极近的一张脸,似乎还能看见她睫上的水珠。 他瞬时一凛,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就将她推了出去。 “你!”他想问你方才在做什么,可刚开口,便又忍不住急促咳嗽起来。 池知秋猝不及防,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了河滩里,她恼怒抬头,便见傅鸣蘅咳着咳着,又昏了过去。 “什么嘛!”她嘟囔着,却连忙上前检查,见他的脸色比方才好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她便听到林中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她瞬时脊背一寒,忙抬头看去。 前方出现一道身影,来人指着他们惊喜道:“找到了,傅平大人,他们在这里!” 池知秋大骇,顿感绝望,无望地抱住昏迷的傅鸣蘅往后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第11章 眼前是一片漫天火光,火红的刺目,连接着的黑沉沉的天空更是压抑地让人无法喘息。 燃烧的烈焰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张着狰狞的大嘴尽情吞噬着那间小屋,像是沉疴已久的病人挡不住这最后的致命一击,小屋在火焰中徒劳挣扎,却只发出一声房梁落下的破碎声。 “爹!!爹!” 人群从四面八方接连赶来,脚步仓促,面色焦急,端盆的、提桶的,一个个拥着前去泼水救火,高呼救火的声音盖过了他的。 他目眦欲裂,恨不能立即冲进火场去,可一双强硬的大手牢牢钳制住他的胳膊,他双腿蹬地,奋力挣扎,仍挣不脱半分。 “慎之,这火太大了!你不能进去!” “你放开我!放开!” 他死死盯着火越燃越大的屋子,双目早已是猩红一片:“你放开我!”他扭头,如野兽撕肉噬骨般狠狠咬下那钳制住他的手臂。 “轰隆!”突得一声惊雷炸响在头顶,炸得全场的人顿时耳鸣眼花,劈得好似大地都在晃动。 紧接着又是一道炸雷,下一瞬,豆大的雨珠倾泻而下。 赶来扑火的人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惊喜道:“这雨来得真及时啊!” 但再及时的雨依旧徒劳无用,在火势将要蔓延其他屋子的时候,倾盆大雨浇熄了恶魔最后一丝嚣张的气息,破旧的小屋也禁不住大雨的侵袭,轰然坍塌。 他呆滞地望着燃烧过后的残迹,琉璃眸中满是灰暗的绝望。 耳边众人在窸窸窣窣:“你说说,这傅家怎么这么时运不济啊!陛下的特赦令都已经送到他们父子俩手上了,再过不久就能回京了,怎么突然一场大火……” 他们在不停摇头,发出唏嘘声。 他的手在快速地扒拉着燃烧后的瓦砾,泥污和着鲜血,早已看不清这双稚嫩的手原本是何模样,小女孩的哭泣声响在耳边,她在不停地唤着“爹爹!爹爹!” 爹爹呢?他扒去最后一块瓦砾,终于摸到了一块燃焦的血肉。 众人合力将尸身从瓦砾下抬了出来,他被人捂着双眼,看不见情景,可仍能闻到那股血肉烧焦的味道,肠胃在那一刻急促蠕动,肚子里残余的食物顿时连着酸水一同呕了出来。 他猩红的双眼抬起,望见的是之前尸身倒地的地方。 地上还淌着腥红的血肉,但在那鲜血未曾沾染的残余的一点净处,他看见了一道被画在地上的奇怪纹样,漆黑的,一朵绽放正盛的花。 “爹爹!!” 傅鸣蘅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停,良久后回过神来,睁大的双眼望着头顶的青纱帐,却是满眼迷茫。 昏迷前的记忆渐渐涌了上来。 客栈起火,他跟池知秋趁乱逃离,而后遇上了袁捕头,袁捕头不知是何来路,将他们二人推下河中,最后一眼他看见了那纹在他肩头上的黑花刺青。 而后昏迷前再有的意识就是胸口的压迫以及那嘴唇上的温热,他一张唇顿时抿得死紧,拧着眉撑起身想要下床,一抬头就看见了屋子另一处,躺在小榻上正在熟睡的人。 他愤愤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用力将她躺着身体拉的坐了起来。 池知秋睡得正熟,清洗后干净舒适的身体,温暖柔软的被褥,劫后余生的庆幸,纵使还有许多纠结,但她疲惫的精神再也撑不住,一躺下就沉沉睡去。 睡得正酣,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她瞬时惊醒过来,慌张睁开双眼,迷茫呆滞的眼神看着眼前人反应迟钝。 傅鸣蘅目光狠厉地盯着她,咬牙问道:“你在我落水的时候做了什么?!” 池知秋还是有些迷茫,呆愣道:“什么做了什么?” “你!你!”傅鸣蘅顿时无言,脸上纵然尤带着愤怒,但白嫩的面皮仍以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甚至连耳朵也变得通红。 池知秋迷迷蒙蒙的脑子终于回过了神来,见他这模样,回想起了人工呼吸的事,桃花眼一眨,掩住了眸子里浮现的狡黠。 原来小男生是害羞了啊!能理解能理解! 她又是一眨眼,而后认真道:“我们都被那袁捕头丢进了河里,你不会游泳,我可是拼了老命才托着你游上岸的,我救了你的命,我还能对你做什么?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 她低头,觑向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又抬起眼看着他挑了下眉。 池知秋早已经梳洗了一番,花了整整三大桶水才觉得满身的脏污被彻彻底底地清洗了,此时的她穿着一身洁白的中衣,披散着未干的发,因先前编了辫子,于是发丝微卷,有些微微蓬松。 蓬松的发下是一张清秀妍丽的小脸,虽瘦却仍有些婴儿肥,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粉意,看着是个纯稚可爱的小丫头,结果方才那一挑眉却带了些地痞才有的痞气。 傅鸣蘅有限的生涯里,见过的有限的小姑娘中,就没见过有她这样的。不是他庶姐那样安静沉默的,也不是像别人家那温婉娴静的。 从未见过如此性格的小姑娘,当然,他觉得这人的脸皮也实在是厚。 “就只是你救了我上来?”他皱眉,侧头回想着脑子里混乱的记忆,可惜他只是记得那个感觉,却完全没有关于场景的印象。 白嫩的小脸透过薄红,池知秋见他可爱的模样,忙压下了嘴角的一丝笑意。 “不然你还以为有什么?” 傅鸣蘅一恼,立即松开了手,侧过身子支支吾吾道:“多,多谢。” 不等池知秋开口,他又连忙道:“这里是哪儿?” 池知秋抬头环视屋内,而后摇了摇头。 她救了傅鸣蘅上岸后,便听到有人追来的脚步声,可惜她彼时早已没了力气跑了,只能看着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来。 来了许多人,围着他们的人让开一条路,走来一个穿着酱色圆领袍,蹬着皂靴,腰间还挂着一柄横刀的中年男子。 为首之人面容冷肃,目光锐利,池知秋有了阴影,忙抱着昏迷的傅鸣蘅往后缩,结果这人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傅鸣蘅的脉搏,又看了他们半晌,才沉默地起身,命人将他们带上了一辆马车。 随后马车又来到了一处客栈,但这个客栈可比之前的高级了许多,下了车后,就有两个老嬷嬷迎了上来,那人与她们吩咐了什么,老嬷嬷上前来拉她。 她急忙要躲却被她们强行拉走,又见昏迷的傅鸣蘅被人抱走,她焦急发问:“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为首那人终于开了口:“我会寻人来医治你弟弟。” 池知秋被拉去强行剥了衣服好好洗了个干净,洗时脑子里一直想着“医治你弟弟”这句话,傅鸣蘅明明不是她弟弟啊! 她想不通,但见这一路他们都没做什么,不明情况下,她只得压下心中疑惑,一直顺从着。洗完澡,她要求去寻傅鸣蘅,他们便真的将她带了过来。 是在检查傅鸣蘅没有什么大碍后,她才放心在一旁小榻上睡下。 傅鸣蘅还要再问,门却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先前的为首那人走了进来,面容仍旧冷肃,只是他的身后跟着二人,竟然是想先前在大半夜抓走他们的那两人,池知秋惊讶地睁大眼。 见到醒来的傅鸣蘅,为首之人也并没有惊讶,他走进来,走到傅鸣蘅面前。 傅鸣蘅见了他身后的那两人,又抬头看向他直接问道:“你是谁?你抓了我们到底是要来做什么?” 为首之人面无表情道:“傅平奉安国公傅大人之命,来将傅家分支傅永思之孙傅鸣蘅接入京中。” “安国公?”傅鸣蘅又拧起了眉。 一直在一旁的池知秋沉默着同样喃喃念了句安国公。 脑子里有思绪浮现,而后她尖声惊道:“安国公!!” 两人向她看来,她捂住了唇,眸子里满是震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第12章 要说池知秋穿越,实在是穿的莫名,她不过是熬夜追剧看小说,撑不住睡过去后,不想醒来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估计是在睡梦里猝死了。 穿越前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做着闲散大学生都会做的事,偶尔上上课逃逃课,有事时候做做兼职,没事时候撩撩学弟,自认为虽过得普通但她仍是这个世界上最靓的仔,不想她真的变成了最靓的‘仔’——一个满身脏污的苦逼难民。 穿越后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朝代,听人言此乃大俞朝,作为一个熟背上下五千年历史的文科生,实在没在脑海里找出来中国历史上有这个朝代,她只当是架空穿越到另一个平行世界了。 可此时此刻她终于弄明白自己是穿越到哪了! 她穿书了!穿到了N久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世界里。 弄懂之后她不由愤愤!同样是熬夜都做的两件事,怎么就不给她穿到偶像剧里做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智慧无敌美艳无比的玛丽苏女主! 果然转发锦鲤什么的并不能改变人衰的气质。 她现在穿过来的世界,是许久之前她曾看过的一本名为《权臣》的男频小说世界,而该书的男主,其名正是傅鸣蘅。 难怪她初听到傅鸣蘅的名字时感觉有些熟悉,但因看过的小说太多太杂又太久,人名早已记不太清了。 然而此刻听傅平介绍自己以及提到定国公三个字,如此细节联系起来,她终于想起来了。 《权臣》的男主,名为傅鸣蘅,幼年丧父丧母,总之苦情男主的标配,该丧的都丧完了。 他本是义勇侯傅永思之孙,要说义勇侯,便要提起傅家这个名门大家。 傅家为百年大家,名门望族,早在大俞建朝之前便已存在。如此名门,更是族中人才辈出,莫说嫡子,便是家中庶子拎出来都比其他人家的嫡子好上许多。 百年之前,傅家老祖宗有一庶子,大家族虽兴旺,但同时阴私过多,那庶子因不堪家中阴私,怒离家门,与傅家断绝关系,变为一无名之辈投身入了军营,那庶子凭一己只身在战场厮杀,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了大将军,同时被当时的皇帝封为义勇侯,他正是现在的义勇侯,傅鸣蘅祖父的父亲。 老义勇侯回京后,也不再入傅家门,而是另立门户。傅家嫡子继任定国公之位,其余各房皆依附国公府,于是一笔便写出了两个傅字。 老义勇侯与傅家闹翻,加之那时皇帝忌惮傅家,暗中扶持老义勇侯,两家便越走越远,再无来往,而后便是傅鸣蘅的祖父接过了义勇侯的爵位。 后来换了一个皇帝,也就是现在的庆元帝,他比之先帝疑心病更重,傅家式微而义勇侯权势更重,他又起了打压义勇侯之心,义勇侯一再忍让想要皇帝放下忌惮,然而结果却是被政敌构陷,庆元帝顺势而为,褫夺义勇侯爵位,将义勇侯下狱。 义勇侯于狱中病重亡故,朝中有大臣求情,庆元帝不好做太过,将义勇侯尸身抬出来厚葬之后,将其子孙只判了流放。 多年后,流放的傅子桢傅鸣蘅父子收到了朝廷下发的特赦令,但傅子桢却被不知何人害死,留下傅鸣蘅一个人,文中从未提及傅鸣蘅还有个姐姐,约莫是不重要,便连其是如何死的都没有提及。 文章开头便是沦为孤儿难民的傅鸣蘅久经磨难后,被来自傅家主家的人接回了京城。 一门分出两个傅家,一个式微一个权重,但在子嗣上却有相同的命运。傅家老祖宗有许多庶子,但之后的傅家主却是只有一个嫡子,别说庶子,连女儿都只有一个,这位傅家独个儿的傅家嫡子便是现在的傅家家主,定国公傅雅言,他更是子嗣艰难,独子早夭,只余一个身体不好,资质也不高的药罐子独孙。 而这边义勇侯府同样只剩一个傅鸣蘅。 家大业大的傅家后继无人,依附定国公的其他各房的子孙大多都没有出息,只靠族中荫蔽,整个傅家权势旁落,只靠定国公一人苦苦撑着,然而只怕等他哪天没了,这个傅家便是树倒猢狲散,成为一盘再也捏不起来的散沙。 于是他急着在傅家中寻找资质可以的人来培养,傅鸣蘅这个早分出了门的傅家子孙也在列。 《权臣》写的便是男主傅鸣蘅在进入傅家后,如何得到定国公赏识,一步步成长,报父仇,洗刷祖父冤屈,从龙有功,入内阁,尚公主,成为大俞史上最年轻的国公爷,成为新帝的心腹,逐渐成长为权臣的故事。 池知秋也只知道个大概,因为这篇文实在是太太太长了! 偏偏她是个没有耐心看长文的人,在她囫囵翻了一半,直接翻到最后发现整整已经写下了五百万字还没有完结的趋势后,她选择了果断弃文。 然而弃文一时爽,穿越火葬场。 书架佳丽三千,看文太多,她时常能把剧情记混,这本书记到那本书上,《权臣》的剧情她估计早忘得差不多了,更何况她还是囫囵看的,所知的有限剧情皆是自己看过的一些,及书本评论区的评论。 二人纷纷转头看向她,傅鸣蘅皱着眉头道:“你认识定国公?” “不,不认识……”她回过神来,连忙摇头。 傅鸣蘅暗暗握紧了拳,他又向傅平看去,而后突然精神一震,好似大梦初醒,手往旁边虚空一抓,抓了个空。 “我的包袱呢!”他急道,焦急地张望四周寻找。 池知秋披了衣服起身,忙拉住他道:“之前我救你上来的时候就没看见,应该是掉河里了。” 傅鸣蘅倏地僵滞住身子,他呆呆看着池知秋,失神重复:“掉河里了?” 这么几天她还没见过他如此失神慌乱的样子,担忧问道:“里面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想到这,池知秋不由想起她得来的那份被她贴身放着的路引也已经被河水泡得字迹模糊,纸张变烂了,她顿时觉得头疼。 傅平便双手环胸一直静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二人,傅鸣蘅垂着头失神地跌坐回了床上,嘴里仍在喃喃念着:“掉河里了,掉河里了……” 倏地他攥紧了拳,暗淡的眸子爆发出狠厉坚定的光芒。 掉水里了又如何,信毁了又如何,那上面的一字一句一笔一划,每处停顿每起始,他都已记得清清楚楚,尤其记得最深的便是那落款的‘定’字。 “你是定国公派来的人!”他蓦然抬起头,眼中的光芒复杂,完全不似一个年岁才十岁的小少年。 傅平淡淡道:“是。” “他要我去京城做什么?”他追问。 “无可奉告。” 傅鸣蘅唇线紧绷,目光紧紧锁在傅平身上,“好!我去!” 傅平只点点头,转身出门时留了一句话:“你们姐弟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上路。” 处于状态之外的池知秋‘啊’了一声,茫然地看向傅鸣蘅:“什么姐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