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废后朕就心痛》 第1章 第一章 厚重堂皇的大殿内,正中央琉璃漆彩朱雀衔珠四角方尊吞/吐殷殷熏香,朦胧烟雾缭绕中,上头正坐两个人。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先开口的是位端庄贵气的老妇人。 她约莫五十来岁,鬓角已经斑白,头发挽在后面拢拢坠合成髻,髻上只斜斜插了一支檀香木凤纹雕刻的簪子,簪头镶嵌一颗大拇指肚大小的米白色螺珍珠,螺珍珠浑圆莹泽,熠熠发光,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除此之外,她还戴了一条抽金丝镶花边抹额,布料珍贵讲究,颜色暗沉端庄。 坐在她对面的是位年轻男子,男子眉目清隽,鼻梁俊挺,他端坐在那里,腰背挺得直直的,宛如一道拉紧了的弓弦,优雅,清贵,力道十足。 他半垂着头,视线落在一处,淡淡回答:“回皇祖母,一切都已妥当。” 妇人点了点头,道:“你已亲政三余载,为君之道更是熟记于心,现下该做什么想必不需皇祖母多加提点,那些枉顾君上,祸乱朝纲的贼子该关就关,该杀就杀,无需再顾忌什么。” 男子姿势未变,“孙儿明白。” 话落,两人不再吭声,殿内渐渐陷入一派沉寂中。 夜凉如水,朝南的一排窗户未曾关紧,一阵清凉的晚风由窗隙滑入室内,悄么么来到桌前,绕着桌子转了一圈,桌上银座铜芯灯焰火一阵恍惚,连带着墙上的人影也一阵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老妇人轻声开口:“可曾想好对皇后的处置?” 听到这话,男子手指微顿,眼神却无半丝波澜,依旧淡漠地恍如枝头一拢白霭的沉雪。 他缓慢启唇,未曾有一丝踟蹰和犹豫,“自然该回归她原来的位置。” ———— 一间四四方方院子内,一棵海棠树枝叶舒展,丛下绿荫随风影移,树荫中蝉鸣阵阵,鼓动着周遭炎热喧嚣似挑针般挤进人耳廓内。 海棠树下,两个着浅蓝色宫装的宫婢正在悄悄咬耳朵。 “你说,咱们娘娘日后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毕竟是皇后娘娘,总不能落得跟陈家人一般下场吧。” “可是,可是三日前,娘娘跪在殿前给母族求情,听闻皇上连面都没露,生生将娘娘晒了一天。” 说到这个,小宫女心疼道:“娘娘从未跪过这么长时间,那日就是晕着被抬回来的,现下还在床上躺着呢。” 话音到此,两个小宫女情绪低落下来,她们刚被调/教好就被选到了皇后娘娘宫里,娘娘秉性温和有礼,对待她们这些小宫女也和善至极,满长春宫上下就没有不喜欢不忠心娘娘的。 小宫女呜呜想哭,“奴婢们苦点憋屈点无所谓,只是皇后娘娘天之娇女,金枝玉叶,合该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地活着,怎么能,怎么能……” 许久,另一个小宫女哑着嗓音道:“昨日我去内膳房给娘娘置办两份消暑的吃食,结果到那儿半天,都没有一个人搭理我,这后宫的天……变了。”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突然,旁边传来一道娇斥声。 两个小宫女慌乱地擦好眼角,恭敬垂首站好,问声,“双陆姐姐安好。” 来人却是皇后娘娘自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现长春宫大宫女,双陆。 她着一身浅蓝色宫装,眉眼活泼明媚,一对柳眉好似四月的剪刀,秀美中透着灵动,灵动中又缭绕几分婉约,但此时,那份婉约和灵动却被几缕若有若无的愁绪和薄怒所掩盖。 “不好好做活,在这里闲聊什么?” 两个小宫女惶恐歉道:“奴婢们这就去做活。”说罢,她们转身慌慌张张地跑了。 双陆蹙了蹙眉,低下头,望见手中用足足十两银子换来的冰镇绿豆汤,眉尖更是拧成一团。 往常她们娘娘要喝什么用什么,不必交代更不必用钱,内膳房定然提前就准备好然后想着法地送过来,今日却得专门找人还花费了十两银子才能弄来。 没办法,这世道就是这样子,当初她们娘娘进宫时,宫里宫外,宫上宫下,哪个不讨好维敬她们娘娘,连他们长春宫门口的落叶都是香的,不过三年,一朝变了天,阖宫上下也就跟着变了。 她心里想着,脚下却没停,麻溜地朝殿内走了去,掀开帘子,迎面扑来一阵凉爽,转个弯,绕过屏风,来到内殿,就见前方床头靠着一女子。 女子半闭眼,靠在紫檀雕云纹瑞兽拔步床头,脸色苍白,却不掩半分风华,睫毛翩翩,狭长而浓郁,恍似山水画中随意而淡淡的一抹,虽惬意不显山露水,却是整幅画最点睛的一笔,皮肤晶莹白润,正如一块上好无暇的白玉,此时这块白玉沾染了抹山间雾气,露出最内里的氤氲和苍白来。 看到她,双陆顿了顿,须臾,她衔起一点笑意,悄步走过去,将绿豆汤放到床边不远的红木雕卷草纹束腰三弯腿小几上,稍后,微微弯腰,轻声在女子耳边唤道。 “娘娘,沛公公自厨房提了碗解暑绿豆汤来,您喝点吧。” 睫毛微颤,女子缓缓睁开了眼。 看见凑在跟前的双陆,她笑了笑,眉眼缓缓晕开,正如山水画中那抹碧绿色的月谭,袅袅余波,盈盈泸水,随着笑意晕开,苍白的面颊上终于带出一点红润,就好像茫茫雪中一簇灼目梅,皑皑白山一丛惹人绿。 瞧见她这个样子,双陆心内油然升起一抹怜惜,嗓音不自觉更加放轻,“娘娘。” “拿来吧。”皓腕微探,白皙莹泽。 双陆将碗递给她,她接过来,一饮而尽。 完毕,接过帕子拭了拭嘴,重新靠到床头,苍白莹润的脸庞总算好看了点,她吩咐双陆,“将炕桌和笔墨拿过来。” 收拾好碗筷,正准备离去的双陆闻言愣住,稍即,她眼眶红红地转头,讷讷地叫了一声“娘娘”。 女子嗓音温和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沉稳,“拿来吧。” 双陆别过头,眼角通红,泪珠几乎控制不住,许久,她吸了吸鼻子,走过去,叫来两个小宫女,帮忙将黄花梨喜鹊衔枝炕桌搬过去,她自个则收拾了一套笔墨纸砚。 小心将笔墨纸砚铺到女子跟前,又小心研好墨,弄完,却没走,她立在旁边,担忧地看着女子。 女子反倒朝她挥挥手,平静道:“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双陆隐含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唇.瓣微动,她想留下来伺候照顾娘娘,但是知道娘娘心意已决,每当这个时候,最好听从娘娘的命令。 她叹了口气,恭敬地朝她行个礼,侧身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待室内没了人,靠在床边的陈以祯方得以长长呼了口气。 她将宽大的袖子挽到肘以上,修长圆润的手指捏起毛笔,视线凝到雪白宣纸上,眉梢微拢,细长柳眉下一双秋瞳逐渐空茫,视线空落落地不知神思飘到了哪里。 许久,收回神,她嘘口气,握住毛笔,缓缓落笔—— “陈氏女自为后以来怀执怨怼,数违教令……既无《关雎》之德,又无《郑风·有女同车》之高尚……自知无能为后,今愿退却其位,勉陛下及其宗室令择贤淑德后,执掌六宫凤印。” 写完最后一个字,望着工整而娟秀的字体,陈以祯不禁欣慰一笑,练了三年,总算将原主才华横溢的字体捡回来了一些。 将笔放到炕桌上,靠到床边,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嘴角不禁漫上一抹苦笑。 自三年前穿越过来,了解了年代背景和当今皇上的手段后,她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等了三年,这一天终于来了,而她现在唯一能为原主做的就是自愿辞去这皇后的位子,盼望皇上念在这三年她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曾招惹任何是非,以及曾经救过他一命的份上,能留原主父母家族老小一条命。 想到这,突然想到一件事,她蓦的一笑,带着些好笑,无奈,还有丝丝嘲讽。 她想到未入宫前,母亲和大伯母曾带她给高僧相面,高僧断言她天命为凤,贵不可言,当时听到这话后母亲和大伯母欣喜的欢颜仿佛还在眼前,结果,转眼间,一切都已浮生若梦,不过水中捞月一场。 ———— 隔日,朝会。 朝中,议论纷纷,诸多大臣贵勋,就前些日子的大案的后续处理慷慨激昂。 “启禀皇上,依老臣看,陈秉光等人往昔把持朝政,危言耸听,上对皇上不恭,下对百姓不仁,如此佞臣,实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大臣们纷纷附和,“臣等同意何大人的看法。” 更有人上书,“皇上,望您下令,对陈秉光施行千刀万剐之刑,且置于闹市口,允百姓围观,如此方能以儆效尤,肃清内廷。” 朝堂上,一个个义正言辞,仪表堂堂,好似陈家与自个有滔天大恨,恨不得立即就将他们按死。 观此一幕,难免有些中立或者曾受过陈家恩惠的臣子出来上言。 “启禀皇上,陈家至于今天这番境地,死不足惜,只是,陈家虽玩弄朝政,言行不恭,但到底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对百姓也不曾鱼肉苛责,是否,酌情处理?” 听完此话,率先发言的何大人当即冷笑一声,道:“非也,那陈秉光,陈秉和两兄弟往昔何曾嚣张,单说对圣上不恭这一点便让他死千万次亦不足惜,更何况,柳大人,您莫非忘了,陈家把持朝政多年,往常这朝堂上可曾有皇上和臣等立足之地,更甚者,当时在外广有陈半朝的流言。” 点到最后一句话,在场众人皆面色一变,畏畏缩缩低下头,好似那三个字就是洪水猛兽,单听听就能让人心神发颤。 柳大人面色发苦,还想给陈家求情,但是抬头望去,却见皇上神色冰冷,眼角锋芒毕露,隐隐可见薄怒和冷漠。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何大人神情得意,转身拱手,正欲继续慷慨进言,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正上方的皇上眼睛微眯,片刻,他开口道:“外头何事?” 一个侍卫慌慌张张走进来,磕头跪下,抖索着回答:“启禀皇上,外头,皇后娘娘跪在外面,双手请旨。” 闻得传言,众人一愣,紧接着,他们却见正上头的皇上居然一掀袍角,走了下来,绣有五龙金爪的龙袍在跟前一闪而过,玉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转眼间,皇上已经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朝臣在后头面面相觑,踌躇不已,更有许多人观望刚刚率先发言的苗大人,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何大人思忖片刻,稍即,他手下大掌一握,飞快走了出去。 见此,其他人忙不矢跟了上去。 三日前下了场大雨,现下已经雨后天晴,灿烂灼热的太阳高高挂于空中,朝下投射一片腾红火焰,好似在嚣张地通知众人,眼下是最为炎热的三伏天。 灼日下,广场内跪着两个女子,最前方的女子着一身素衣,身上无任何华丽佩饰,就是头发也只简简单单挽到脑后,用一个无任何花纹和镶嵌玉石的发箍绑着。 她端端正正跪在那里,身板脊梁挺地板直,若是凑近了去看,就能看到她嘴唇泛白,脸庞却晒得通红,汗水恍若下雨般滴滴答答自额角滑落。 她身后跪着一位年龄大一点的嬷嬷,嬷嬷着深褐色宫装,今日也刻意没有戴任何华贵饰品。 前方女子正是当今皇后娘娘,陈氏女陈以祯,后面则是她宫里的掌事嬷嬷,郑嬷嬷。 看见皇上和朝臣都出来了,陈以祯平静地对身后郑嬷嬷道:“嬷嬷,念吧。” 郑嬷嬷展开陈以祯交给她的旨书,嘴唇干涩,眼睛也干涩地要命,她舔了舔唇,尽量用最大音量念出来。 “陈氏女自为后以来怀执怨怼,数违教令……既无《关雎》之德,又无《郑风·有女同车》之高尚……自知无能为后,今愿退却其位,勉陛下及其宗室令择贤淑德后,执掌六宫凤印。” 郑嬷嬷圆润而干涩的嗓音在广场四周回荡,慢悠悠飘入大殿,飘入皇上及其诸位大臣的耳中,也慢悠悠随丝丝微风飘入了蔚蓝天空。 话落,满场寂静。 皇后娘娘,陈以祯,站起身,又缓缓跪下,双手叠扣,额头以抵,郑重而庄严地行下三拜九叩之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第二章 京城东陈府,大门顶端的匾额依旧如往昔一般庄严堂皇,门口却已不见曾经的车马喧哗,琳琅盛景。 正堂,坐满了男女老少,正上方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穿着简单的老太太,余下左右首位则各坐一位身形消瘦,神情焦虑不安的贵妇人,贵妇人身旁各有儿女簇拥,或安静或劝慰地立在一旁。 倒是老太太,许已经受过无数风雨的洗礼,此时即便内心心急如焚,表面也能将将稳住,保持镇定,只是茫然的眼神和紧握的双拳却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安和忐忑。 正堂内气氛沉重不安,连空气好似都凝滞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踉踉跄跄跑进来一个人,“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结结巴巴道:“老,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大老爷和二老爷被放出来了,大理寺叫咱们去接人。” “什么?”顿时,老太太和两位夫人及其簇拥儿女猛然站起身,欣喜若狂,甚至带着点不可置信地望着来人小厮。 “你,你说什么?”大夫人颤抖着开口,生怕自己听错了。 小厮眼含热泪笑着重复了一遍。 大夫人和二夫人对视一眼,不可置信过后,就是扑面而来的狂喜和激动,欣喜激动不可自已,她们忙不矢叫人备马备车,现在就要去大理寺大牢接人。 等车马的间隙,两位夫人一边小心搀扶激动地准备亲自去接人的老太太,一边劝道:“娘,儿媳们去就够了,车马颠簸,您要是受了累,回头老爷该数落儿媳了。” 身边孙子孙女也纷纷附和。 一时间,正堂内欢声笑语,轻松愉快,哪还有刚才的沉闷凝滞。 老太太无奈地叹口气,只好应了儿媳们和孩子们的孝心,她转身,准备坐回椅子上,突然,想到什么,她顿住,转过身,问小厮,“你可知,老爷们为何突然被放出来?” 说到这个,大夫人和二夫人也疑惑不解地看过去。 前些日子,老夫人穿着诰命衣服,亲自进宫了一趟,带着陈府这些年积累下的东西,包括世代承袭的爵位证书,先皇赐予的丹书铁券以及家里一大半的财产都未能让皇上回心转意,她们都以为,都以为这次凶多吉少了。 小厮脸上的笑容微收,双手微攒,头颅低了低。 老夫人心内一沉,端正脸庞,肃声问他:“到底因为什么,说!” 小厮畏畏缩缩抬起头,偷偷瞥了二夫人一眼。 二夫人眼皮一跳,都没来得及消化这猛然袭略心间的不安,下意识的,她尖声高喊:“老夫人问你话呢,看我做什么?” 小厮深深将头叩到地上,长吸一口气,哽咽道:“回老夫人,回二夫人,今日,今日宫里金銮殿外,皇后娘娘上了自请废立诏书。” 听得此话,二夫人眼睛一直,下一刻,她双眼一闭,身子立时软了下来。 “二妹!” “二夫人!” “夫人……” ………… 霎时间,现场一片混乱。 老夫人紧紧攥住身旁嬷嬷的手,在嬷嬷担忧交集的呼唤声中,身子晃了几晃,一连几口大喘气,到底没像二夫人一般晕过去。 她紧紧攥住拳头,闭上双眼,神情苦痛,两行泪水无助又悲痛地沿着眼角缓缓滑落。 陈家,要完了! 同时,陈府两位老爷被放出来的消息也传到了诸位勋贵和世家耳中,一时间,私下府内俱是议论纷纷。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对陈家心软了?” “陈家总不会还能起来吧?” “不可能,皇上即便放陈家众人一命,也不可能再给陈家起复的机会,听闻前些日子,陈老太太面见皇上上交了陈府世代承袭的爵位,今日皇后又自发上了废立诏书,陈家这些都没有了,即便侥幸能保的一命,日后也不过皇城底下一普通百姓罢了。” “唉,陈家当真养了个好女儿,到这种境地,能如此潇洒又抓住时机地放下皇后之位的又有几人。” ………… 宫里,长春宫。 又在宫前跪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休养好点的膝盖又废了,陈以祯几乎是被架着半拖回来的,回来后就瘫到床上了。 听闻大伯和爹爹成功被放出来的消息,她放心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走这一步,赌对了。 赌的是陈家并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祸国扰民的罪大恶极之事,皇上不至于对陈家厌恶到极点,赌的是祖母识眼色地及时将爵位和财银奉上,皇上心中怒气怨恨必然消减。 赌的是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她坐在这个位置一天,皇上就刺心一天。 但是又不能随意地废了,毕竟她入宫以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低调谨慎,皇上根本找不到什么废后的理由,即便执意随意找个借口废了也堵不住百姓的悠悠众口,这个时候,如果她主动提出废立之事,将这事情包揽到自个身上,皇上想必会十分愉悦她的识相吧。 陈以祯躺到床上,嘴角不自觉噙着一丝浅笑,一时间,她只觉整颗心由内到外都彻底松快了。 过去那三年,她虽然锦衣玉食,安富尊荣,但是皇上和陈家的矛盾一直都是根刺,死死扎在她心间最柔软处,生怕将来有朝一日爆发,将她整颗心都轰炸成碎末。 现在好了,虽然真的爆发了,但陈家众人的性命应该算保下了,她也不算对不起原主。 虽说她穿来前,原主已意外身亡,但不管怎样,她借着原主的身体活下去,就是与原主产生了因果牵扯,如今,她总算还了一部分因果。 而她,自此以后,龟缩冷宫一处,日月为朋,宫女为伴,从此安详过一生,如此,倒也是美事一桩。 皇上此时,想必正在拟废后诏书吧。 陈以祯想的没错,皇上此时的确正在拟废后诏书。 昏暗的大殿内,御前大太监荣盛早早就点上了灯,此时正侍立在一旁静候,以防皇上随时下达吩咐。 皇上铺开圣旨,摊着长袖,屏气凝神,一笔一笔落下——“皇后陈氏,自觉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今废弃其……” 正要写到“皇后”二字,这时候,突然有一小内监端着茶盏小心翼翼上前,御前大太监荣盛正困得打瞌睡,瞧见他过来,不自觉就睁大眼睛瞧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突然,脚下一拌,他惊呼一声,茶盏应声飞起,嗯……靛青色碧波花纹在空中荡过一个优美的弧度,滚烫的茶水恍如一阵白浪,折射耀眼的光芒,迅速降落……降落…… 荣盛陡然回过神,尖叫一声就要冲上前,挡住下落的茶盏和滚烫的茶水。 “救驾!” “彭——” 眼前一黑,胸口一痛,手中的毛笔软乎乎掉下去,在桌上慢悠悠滚落几圈,皇上身子踉跄几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彻底没了意识。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皇上觉得脑子好痛,心也好痛,浑身都好痛,当然,最痛的地方还是脑袋和心脏。 他迷迷糊糊尚未彻底清醒,就听耳畔传来几道熟悉的嗓音。 “哀家……皇上……废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第三章 在那边乱成一团的时候,长春宫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照旧是一滩死水般的寂静。 当然,陈以祯心中并不死水,反倒有种劫后余生的愉悦。 双姝捧着一碗汤药走进来时正好瞧见她嘴角还未消散的笑意,心下顿时一个咯噔,娘娘别不是被这一系列事情逼疯了吧。 她急急忙忙走上前,小心瞅她两眼,小心翼翼道:“娘娘,药来了。” 陈以祯接过来,触摸手中温热不烫的温度,立时端到嘴边,一饮而尽。 随后,递给她,吩咐道:“你也别忙活了,去将郑嬷嬷,双陆还有沛公公叫过来。” 瞧见娘娘镇定安稳的脸庞,双姝悄悄松了口气,瞧着娘娘是没事,她多心了,垂首应了声是,端着药碗转身退下,一会儿,领着她叫了名字的三人走了进来。 “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吧,”陈以祯微探手,让他们起来,又吩咐道,“一人搬个杌子,坐下吧。” “奴婢(奴才)等惶恐。”众人纷纷摆手称不敢。 “坐吧。”陈以祯笑道,“你们总不能让我仰头跟你们说话。” 她坐在床上,他们站着,要想跟他们说话,可不是得半仰着头。 闻得此话,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自幼跟陈以祯一块长大,最得陈以祯信任和欢心的两位贴身大宫女,双姝和双陆率先起头,恭声道谢道:“谢娘娘赐座。” 随后一个搬了个小杌子,放到娘娘身前两步远处,坐了下来。 她们坐下后,其余两人才敢一一坐下来,但也只是坐了小半个屁.股。 陈以祯望着他们,沉吟着怎么开口,那四人也不敢贸然开口,一时间,竟是沉默下来。 四人忐忑不安地看着她浮现思虑的面容,见沉默时间逐渐拉长,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许久,她长叹一口气,干脆直接开口,“郑嬷嬷,沛公公,你们二人是我入宫后才到我身边伺候的,本就是宫里头的老人,你们也瞧见了,我现下状况不佳,日后恐怕只会更加艰难,我也不强留你们在身边,你们一人从双姝那里领二十两银子,各找出路吧。” 闻得此言,四人大惊,双姝和双陆下意识站起身,朝陈以祯近了些,她们是跟着娘娘进宫的,日后自然要继续跟着娘娘,娘娘若是六宫之主,凤鸣天下,她们便是娘娘身边的捧袍女婢,娘娘若是自此落难,龟缩一地,她们便是娘娘身边最后的保障,誓死效忠。 郑嬷嬷和沛公公“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惶恐道:“娘娘这是何意,要赶奴婢们(奴才)走吗?” 陈以祯叹气,“不是要赶你们走,只是你们都知道,现下我是什么境地,你们留在我身边,日后只有受苦的奔头。” 她虽然没有直面宫里的人心,但也能猜出来,现在宫里对她来说,定然是处处不顺心,不如意,单从双姝这几日频繁开箱子拿银两就知道了,而这种不顺心,不如意,日后恐怕得更加严峻。 郑嬷嬷郑重道:“娘娘,老奴在宫里沉浸这么多年,什么苦什么累没受过,但只有在娘娘您身边的这段日子,老奴才深切体会到何谓活着。” 当年陈以祯如日中天的时候,她能想法子调到长春宫,可见她在宫里的手腕和地位,可是在宫中浮沉这么多年,随着年龄的渐增,她争权夺利的心思反倒淡了,尤其在娘娘这里待了段时间后,愈发觉得往日的明争暗斗,春日富华没甚意思。 “娘娘,求您,让老奴留在您身边吧。”她重重磕头。 沛公公同样如此,他苦笑道:“娘娘,奴才自六岁入宫,这么多年,只在您宫里过上过一段太平日子,您就发发慈悲,让奴才继续伺候您,继续享受这太平日子吧。” 其实这些日子,沛公公没少一人孤坐到天明,依照他说,当初他为什么想着法地调到长春宫来,不就是为了更进一步,现在皇后娘娘落魄了,很可能马上就要搬离长春宫,他再留在这里的确是无济于事。 只是,只是他发现皇后娘娘太狡猾了,以前对他对底下人那么好,好的他都有点不求上进了。 陈以祯无奈地望着他们,再次劝道:“你们可考虑清楚了?我这边,以后可只有苦日子,再没有甜日子,甚至还可能处处被宫里人欺负。” 郑嬷嬷笑道:“如此娘娘正不该将奴婢赶走,不管怎么说,奴婢都在这宫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各处还是有些关系在,有奴婢在娘娘身边,日后也好为娘娘行走。” 沛公公颔首,“正是这个理,娘娘,这也是奴才想说的。” 陈以祯看看左边的郑嬷嬷,又望望右边的沛公公,长长叹口气,须臾,神色严肃,郑重道:“你们既都不想离开,那我就赪颜收下你们,你们但凡还在我手下,我就定会想方设法保住你们,但是若以后,你们不想留下了,想离开,我还是今天的说法,每人二十两银子,大家好聚好散,日后若是再见面,也不必当做仇人一般。” 说着,她顿了下,看向身旁的双姝,双陆,“这话对你们是一样的。” 双姝,双陆,郑嬷嬷,沛公公同时跪下,慷慨激昂齐声道:“奴婢(奴才)誓不背叛娘娘。” 如此,陈以祯方绽放出一抹真情实意的笑容,她坐起身,不能下床,便努力伸长手,温和道:“快起来,别跪了。” 双姝,双陆和郑嬷嬷走到身边,陈以祯拉住她们的手,笑着说:“日后,咱们就真的相依为命了。” 几人皆抿起唇,笑了,殿内一时充满了温情和向心力。 过了会,陈以祯对几人吩咐道:“郑嬷嬷,沛公公,一会儿你们各自去问问宫女太监们,看他们有谁想要留下,有谁想要离开,留下的讲清楚利弊,离开的每人赠与五两银子,日后好相见。” “哎。”郑嬷嬷和沛公公皆应声弯腰行礼。 转头又对双姝和双陆道:“你们带着几个小宫女将行礼收拾下,明日咱们搬家。” “搬家?”几人瞪大眼,惊诧惊呼。 “嗯,搬家。”陈以祯点头作确定状,倏忽,笑了笑,无奈道,“估计过不了两日,我便不是皇后了,早晚都要搬出长春宫,就不要等着别人赶咱们了,咱们自己先识趣搬出去吧。” 双姝,双陆愣住,即便早就知道日后不同以往了,但此时冷不丁听到这话,仍是霎时就被酸涩悲痛冲破了鼻尖,怔了怔,没知没觉,眼泪就滚了下来。 望见她们这个样子,陈以祯心内又是一叹,她一边使眼色让郑嬷嬷和沛公公出去做任务,一边一手拉住一个,拉到了跟前。 手掌揉揉她们的脑袋瓜,哄道:“不哭啊,娘娘这里有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钱,日后便是去了冷宫,也过不上苦日子。” 她这话没说错,当初入主后位时,家里给她置办了将近五分之一的家产,这些家产折合成黄金白银……她还没算过,总之,别说养一个她,便是十个她,也是绰绰有余。 “娘娘。”双姝和双陆将脑袋瓜闷到她怀里,委屈心疼地哭了起来。 不是替自己委屈心疼,是替娘娘委屈心疼,娘娘金尊玉贵地长大,说句越矩的话,便是宫里公主也比不上,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陈以祯摸着她们的脑袋,没有再劝,以后即便在吃食上受不了什么委屈,但在为人待事上想必要受不少委屈,这时候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就学会坚强了。 两人哭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抽抽搭搭抹去眼泪,强作精神,叫上了郑嬷嬷筛选过的几个小宫女去收拾东西。 这边正在准备挪宫,那边,皇上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没回过神。 周身环境很熟悉,正中琉璃漆彩朱雀衔珠四角方尊,上头依旧吞/吐熏香,左边角落漆红木弯腿四脚木墩上头置着一坛玲珑四喜果,果子红润晶莹,浑圆通透,恍似散着莹莹曦辉,细细看去,才知那是坛玉珠雕饰而成的玲珑四喜枝木。 这地方,正是他每日都会过来请安的宁寿宫,太皇太后住处。 而他,居然穿到了皇祖母身旁不远处架子上一座琉璃五彩束口瓶身上。 没等皇上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那边吵醒他的对话继续响起。 “依着皇帝的意思,皇后的位子怕是不保。” 这次能听清楚了,这嗓音正是他端庄华贵的皇祖母。 “皇上毕竟被陈家压制多年,对陈家早已厌恶至极,皇后娘娘出自陈家,皇上怎愿意身边再躺着一位陈家人。” 这嗓音,是皇祖母身边的秦嬷嬷。 “唉,哀家只是遗憾,日后怕是不能经常看见皇后了。” 秦嬷嬷好笑,“瞧着,您还挺喜欢皇后娘娘。” 太皇太后理所当然道:“皇后那张小脸多俊俏啊,哀家自然喜欢,对着皇后那张小脸蛋,哀家啊,能多用一碗饭。” 皇上:…… 所以这就是皇祖母有事没事经常找皇后陪膳的原因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第四章 身体突然袭来一阵困倦,皇上努力想睁大眼,挣扎了会,到底没挣扎过去,双眼一闭,飞快昏睡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寂静逐渐消退,荡起一阵喧嚣的人噪声。 一个尖锐的嗓子在耳边来回扯呼,“御医,皇上究竟怎样了?” “小福子,快去通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她们老人家。” 这道熟悉的嗓音吵得他额角抽痛,心脏也一抽一抽地疼,他不禁拧起眉,出口斥责:“荣盛,小点声。” 他以为说话很大声很有威势,但听在旁人耳中,却只是轻轻浅浅一声呢喃,但即便这,也足让身边提心吊胆的人欣喜欲狂了。 “醒了!皇上醒了!” 皇上只觉得自己额角好像更痛了,不,不是被吵得头痛,是真的头痛,脑袋里好像有无数根尖针在他脑袋里戳来戳去,不仅脑袋痛,心也痛,好像正有人抡着大石头“咣咣咣”往他胸膛上砸。 脸色愈发苍白,他死死捏住手指,到底控制着自己怒斥出声,“放肆!” “刷”一下,他睁开了眼。 跟前正凑着两张大脸,一张御前大太监荣盛的圆饼大脸,一张张院正的菊花脸,此时见皇上醒了,两人顿时绽放出惊喜来。 眉眼微沉,皇上皱紧眉头,缓缓看向他们,两人一惊,忙后退两步,跪到地上,惊喜呼道:“皇上,您终于醒了。” 皇上偏头望着他们,倏忽,伸出手,“扶朕起来。” 荣盛忙起身上前搀住他,往他身后垫了一个垫背,皇上顺势靠到床头,手腕从他手掌滑落,不动声色按到自己心脏处,心脏微微抽痛,虽说痛感正在逐渐减弱,但是之前那种好似要被锤碎般的痛感依稀还镌刻在骨头里。 除此之外,就是头部,抬起手触摸脑袋,猝不及防摸到一圈柔软的布料。 张院正忙解释道:“启禀皇上,您额头被砸破皮,流血了,老臣就给您包扎了一下。” 说到这个,皇上眯起眼,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当时他正在起立废后诏书,谁想身后荣盛突然惊呼一声,紧接着他就感到脑袋和心脏一痛,再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之后……好似做了一个虚幻的梦? 荣盛惶恐不安又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回皇上,当时是茶水房伺候的小安子进屋伺候,谁想到……奴才已经将他交给了刑狱司,后续的具体处理还请您示下。” 皇上抬头瞥他一眼,还未说什么,突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后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来了。” 皇上立时不满地看向荣盛,别以为他不知道,刚刚他明明听到荣盛吩咐人去打扰皇祖母和母后。 荣盛缩了缩脖子,视线心虚地移开,身为御前大太监,他心里也苦啊,皇上但凡有什么不好,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定然第一个找他的不是,还叮嘱他一旦皇上有什么不好要立即通知她们。 偏偏皇上呢,又最不喜身边人贸贸然打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他夹在中间,当真是左也为难右也为难,平白不知道咽下多少血和泪啊。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过来,瞧见皇上脸上的伤势俱被唬了一跳,当即怒声斥责质问起贴身伺候的荣盛,荣盛好一番跪下请罪和立誓讨好,皇上又细细解释了一遍,她们方暂且宽下心来。 随后,又关心起皇上的伤势和身体。 如此,大半个时辰后,两人方彻底放下心,准备离开,皇上起身送她们离开。 他欲起床,披上披风,太皇太后拦住他,道:“你身子不好,就不用出来了。” 又呵斥荣盛,“将皇上身份伺候的人再查检训诫一遍,若再出什么闪失,你就别在身边伺候了!” 荣盛忙惶恐跪下叩头,连声不敢。 皇上系好跟前的带子,走过来,神色平静,“皇祖母,您放心,孙儿没什么大碍。” 皇太后见他起来,有些心疼道:“你皇祖母不是让你歇息嘛,何必再起来一趟。” “孙儿已经无事了,索性送皇祖母和母后出门。” 这话不假,若刚刚还有些疼痛的余韵,此时真的一点疼痛也察觉不到了,好似刚刚折磨的他死去活来的疼痛不存在一般。 再者说,他还想跟皇祖母说些话…… 他亲自搀扶了太皇太后往外走,步子缓缓朝外踱去,借着屋子里亮堂的烛光,他仔细打量太皇太后的脸色,思忖了会,斟酌着开口,“皇祖母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不是没用晚膳?” 太皇太后笑着说:“老了,没什么胃口。” “皇祖母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若是自个儿一人用膳闷得慌,可随时叫人过去陪您。”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到,皇祖母听到他这话,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皇帝说得对,母后,要不臣妾陪您去宁寿宫用膳?” 亮光转瞬即逝,暗暗朝那边瞥一眼,太皇太后眼角微耷,平静道:“不用了,哀家苦夏,大热的天,随便用点果品也就罢了。” 皇上收回视线,默默沉思,皇祖母刚才的眼神好似是嫌弃……皇祖母一开始听到他的提议明显心动了,只是后来母后插话那才……联想之前那个虚幻的梦,也许皇祖母真的在嫌弃母后。 毕竟母后不是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了。 “好了,皇帝,就送到这里吧,你回去早些歇息,不许再批奏折了,这两日也要保重身子,少辛劳,多休息。”太皇太后拍拍他的手,转过身,严肃对荣盛道,“看着点你主子。” “是。”荣盛恭敬垂首。 说罢,太皇太后便在皇太后的搀扶下慢悠悠离开了,皇上立在原地,眺望两人离开的背影,尤其是太皇太后,眼神飘远,神情深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您该回去休息了。”荣盛小心翼翼上前。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刚交代了他,若是皇上再吹风吹出个万一来,他这颗脑袋就真的保不住了。 皇上瞥他一眼,没有为难,顺势转身回殿。 “荣盛,这期间,可有发生什么事?” 荣盛顿住,不懂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亦或者说,皇上想问哪个方面。 他悄无声息地瞅他两眼,斟酌着回答:“回皇上,您昏迷后,奴才忙将您放到了床上,随后一边麻利地将张院正请过来,一边通知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再然后,您就醒了。” 听得荣盛的回话,皇上神情依旧一派淡漠,只眼神不觉一沉。 荣盛说没发生什么事,难不成真只是个虚幻的梦? 皇上那边发生的事,陈以祯第二日才收到消息。 “要不是今日奴婢去内膳房提膳,偶然听旁人提了一嘴,咱们长春宫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双陆很是不忿,娘娘虽说马上就不是皇后了,但眼下还没下废后诏书,娘娘仍旧是统管六宫的正宫之主,皇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一个人来长春宫通知他们。 陈以祯愣了下,反倒因没人通知自己松了口气,她生怕皇上醒来后看到自己这张脸再膈应昏过去。 她摆摆手,云淡风轻道:“好了,那边的事少打听,昨日让你通知直殿监将最左头的钟粹宫收拾出来,你可曾通知到?” 双陆点头,“奴婢通知到了。” “那便好,争取上午将东西收拾完,下午咱们就搬过去。” 直殿监那边,则将这件事告知了皇上,皇后想要挪宫,这是事关废后的大事,直殿间自然不敢轻易做主,本来他们是想昨日就觐见皇上的,谁想,皇上突然出了那事,他们就不敢贸然过来打扰了。 直至今日,听说皇上已无大碍,皇后那边又有人来催,他们才壮着胆子过来面见皇上。 “皇后想要挪到钟粹宫?”皇上眯起眼,神色和语气意味不明。 “回皇上,是的,昨日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对奴才如此说。” 下头,直殿监总管脑袋叩在地上,紧张地浑身是汗,心底却又莫名发出一股极端兴奋颤栗之情。 因为,皇上接下来的态度几乎确定了他对待废后此事的态度,以及后宫日后该怎么对待皇后娘娘这件事。 能亲自见证这样的一个时刻,直殿监总管自然兴奋得不能自已。 上头先是一阵沉默,两相对比之下,屋外的蝉鸣声就格外明显,那撕拉着嗓子尖锐高鸣的嗓音鼓噪得人耳膜直嗡鸣生痛。 听得这令人燥热的蝉鸣声,直殿监主事感觉自己更热了。 然后,他就听上头平淡应了声,“既如此,就随皇后心意。” 直殿监主事蓦然睁大眼睛,半是笃定半是兴奋,果然,果然他猜的没错,陈家倒台之后,皇后定会跟着倒台。 他怀揣着一肚子想要倾诉的急切激动之情退了下去,心里想好,回去后,定要将这个消息散布到宫苑各个角落。 直殿监主事走了之后,皇上放松地靠在后椅背上,单手拄着下巴,大拇指微微摩擦,眼睛望着某处,表情微微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蓦然想到什么,转头,问荣盛,“朕昨日没写完的诏书呢。” 荣盛忙将皇上昨日没写完的诏书捧了上来,在桌子上摊好,又亲自撸袖子捏了墨块研墨。 眼角瞥见皇上拿起笔沾了沾墨汁,准备下笔,心内不觉就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口气究竟为谁而叹。 顺着昨日没写完的诏书,皇上凝神落笔,稳稳写下“皇”之一字,正要溜着继续顺出“后”字—— “扑通!” 神色剧变,手腕一抖,笔端一软,顿时在纸面上画下悠长浓郁的一笔,其中一抹恰好掩盖住之前写好的“皇”字,整个看上去,就好像刻意将“皇后”二字划去一样。 脑袋和心脏发出“咚咚”的剧烈声响,一涨一缩,挤压得脑袋和心脏快要炸裂开了,眼前光景迅速抽离,周身所有景象跟着一涨一缩,光影渐渐暗淡。 皇上双眼一闭,再次疼昏过去。 视线内最后的画面便是那划去“皇后”的重重的浓浓的一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第五章 再次有意识,感知着自己那好似正被人抡着大锤“咣咣咣”砸的脑袋和心脏,皇上死死咬住牙齿,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发出声来。 当然即使发出声,也不会有任何人听到。 他又穿到皇祖母宫里的那座束腰琉璃瓶身上了。 这一次,他真真切切意识到,他没有做梦,更没有发癔症,他真的变成了那座束腰琉璃瓶,周身的景象熟悉又陌生,眼前桌椅还是他熟悉的桌椅,软塌也是他熟悉的软塌,只是在他眼中,这些东西都变大了。 亦或者说,是他变小了。 如果有手,他定然要扶住额头,沉思凝神。 这一刻,即便发生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也不曾有任何惊慌,对一位帝王来说,这是最基本的素养。 更何况,过去那些年曾经有无数人在他跟前进谗言说早晚有一天陈家会将他软禁,将他慢慢折磨致死,那时他都不曾有任何变色,更何况是这点小事。 按照昨天的套路,估摸着一会儿他就能回去了。 至于现在,不过是听皇祖母跟身边嬷嬷唠两句闲磕罢了。 没错,此时,太皇太后依旧在跟秦嬷嬷闲聊天,聊的内容天马行空,方方面面,琐碎涉及今日午膳用什么,哪个小宫女犯了错,大事涉及最近朝堂上的走向,以及他对皇后的处理。 太皇太后也知道了皇后打算挪宫,并且皇上已经应允的消息。 她叹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惜,“到底走到了这一步。” 秦嬷嬷含笑,“小一辈的事情,您就不要操那么多心了。” 太皇太后懒懒地斜靠到软塌上,无奈一笑,“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哀家只是有些感叹罢了,不知不觉,皇后进宫已然三年了。” 说到这个,秦嬷嬷亦不觉神情变软,“当初皇后娘娘进宫时,奴婢当真是眼前一亮。” 太皇太后欢欣地直起身子,眼睛亮亮地看她,附和道:“可不是,哀家那日心情沉闷,对面见陈家人一点兴致也提不起,谁不知陈家长房嫡女生就一副普通面容,二房嫡女虽与长房隔了一层,但又能好到哪里去,谁知,那姑娘进来时,娇娇俏俏立在那里,那姣好的模样当真是世间罕见,哀家心中的郁闷立时就消去大半。” 随着太皇太后话语的展开,皇上不自觉回忆起当年与皇后的初次见面。 那时候,陈家如日中天,满朝上下几乎一半朝臣都隶属陈姓一派,作为前头三位兄长先后突然暴毙,不得已乍然登上皇位,之前未有任何势力和积累的皇五子,他初登皇位,年龄又小,在朝堂上根本没有说话权。 想当然,他的后位自然也是陈家说了算,那时候他就知道,将来他的皇后只能会是那位陈家二房嫡女,陈以祯。 陈家嫡系共两房,两房各有一位嫡女,但长房嫡女早已嫁人,二房嫡女又恰好跟他年龄差不多,他的后位根本不用假想他人。 他十二岁登基,十五岁定亲。 十五岁那年,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皇后,之前他的皇后一直跟随父母在外地任上,几乎不曾在京里活动,京城众人也就不曾得见她的面容。 定亲后,陈以祯带着弟弟回府备嫁,随后,太皇太后不得已召见陈家女觐见。 权当为他相看一二。 当时,他端正立在下首,面容未曾有丝毫波澜,眼神更是冷漠得恍若山顶皑皑白雪,陈家的人,于他来说,不论男女老少,都是他将来注定要翻越的一道山。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陈家人一一进来时,他立在皇祖母身边,漫不经心望着那边,心内没有一丝波动,陈家嫡长女面容普通的传闻不止皇祖母知,他也知,想必那位二房嫡女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然后他就见一个半低着头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小姑娘一身青嫩惹眼的嫩青色,水袖拂腰,随着腰身走动,泛起圈圈碧青色的涟漪,腰间坠着两枚青白色玉坠,玉坠相碰,发出叮咚清脆的脆响。 她跟着长辈缓缓走进来,矮身行礼,娇/小白皙的耳垂正对着他,上头一枚翠碧色玉珠衬得她那一点耳垂愈发晶莹白嫩。 行完礼,小姑娘恰到好处地抬起眼,露出清澈明媚的眼眸。 同时恰好对上了皇上看过去的眼睛。 不过一瞬,皇上便移开了目光,眼神淡漠,心内无痕。 不知不觉,距离当初初见,已经过去了三年。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当初满心的憋屈和难受,他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陈家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但是此时,陈家还不是被他压到了脚底下。 就是那个令人惊艳的姑娘,也只能请旨移居冷宫,从此以后,偏居一隅。 皇上微眯双眼,眸内溅射凛冽冷光。 熟悉的瞌睡感传来,这次,皇上没有拒绝挣扎,很是顺从地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果不其然已经回到了自己身体里,眼前照旧是张院正和荣盛的两张大脸,见他醒来,两人喜极而泣。 “皇上,您终于醒了!” 荣盛咧着嘴哭,即便皇上醒来,他怎么也有一种脑袋不保的直觉,皇上在两日内,频繁晕过去两次,过会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过来,不惩罚他才怪。 比他更苦逼的是张院正,他昨日才给皇上诊治好,当时还说没什么事了,结果今日就被打脸了。 皇上坐起身,伸出大拇指按摩太阳穴,拧眉问张院正:“张院正,朕身体有没有什么异状?” ———— 直殿监面圣回来禀报陈以祯,道要收拾收拾,他们明日才能搬进去,陈以祯只好命身边的人先将东西收拾出来,明个一块搬过去。 郑嬷嬷和沛公公已经问过所有宫女太监,除了一个到了年龄准备出宫的,剩下居然只有两个人犹犹豫豫想要离开。 听得这个消息,陈以祯很是诧异,她没想到她宫里这些人居然这般不求上进,或者说对她这般忠心。 心内不觉一暖,她自问对他们其实一般,只是不像其他主子那样对他们非打即骂,有时候见谁有难就随手帮下,平常也拘束身边的大宫女和嬷嬷他们不许对那些小宫女小太监太过苛刻罢了。 这些在她看来不过随手为之的小事,他们却想奉献自己的一生来报答。 眼眶微湿,陈以祯抿了抿眼角,她不是个十分感性的人,但在面对一坨又一坨的真心真情时,也不可避免心腔发软,眼底含热。 她笑着对郑嬷嬷道:“等明日搬了宫,就提前把大家伙的月银发了,再多发一个月月银。” “哎!”郑嬷嬷弯着眼含笑应声。 她伺候娘娘三年,自然知道娘娘手里头有多少家底,只要不被收回去,哪怕在素有吸血虫之称的宫里,这辈子也不愁吃喝。 两人说了会话,郑嬷嬷犹豫了下,到底提起从沛公公那边听来的消息。 “娘娘,听闻今早,皇上的头痛症又犯了。” 自从上次没有及时收到消息,沛公公便专门吩咐两个小太监,随时关注宫里的动向,不是说要做什么,只是为防将来万一遇到什么事情能提前做好准备。 “头痛症?”陈以祯愕然,她不怎么不记得皇上有这个病。 “这是张院正说的,今早皇上被头痛症折磨得昏过去了一次,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追问皇上这是什么情况,张院正便说,皇上可能得了头痛症。” “听闻,是因为这两年皇上太过劳累所致。” 陈以祯恍然点头,这位皇上的勤奋过去那三年她有目共睹,如果因此得了那什么头痛症倒是不怎么惊讶……不对啊,在现代时也没听说有人因为用脑过度而头痛的事啊。 陈以祯摇摇头,不再多想,反正皇上那边那么多人伺候,她也不是太医,对他这个病,帮不上什么忙。 日后啊,还是把自己日子过好,别让家里担心,别让自己受委屈才是正经事。 她嘱咐郑嬷嬷,“那边的事,日后不必多打听了。”想了想,又道,“只要跟咱们无关,就不必告诉我了。” 她本来想直接说以后不必打听了,但想到自己身份毕竟尴尬,万一日后皇上怒气上来,要找她茬怎么办,她是想救陈家人,却也想好好活着,因此犹豫了下,只说只要不涉及到自己就不要多打听。 当然,要是涉及到自己了,当然越早知道,知道的越详细越好。 郑嬷嬷盯着皇后娘娘温和却不掩潇洒的脸庞暗暗叹了口气,其实她早就看出来娘娘对皇上没有任何感情,过去她还时时担心,担心以后皇上看出来,生娘娘的气,但眼下再瞧,娘娘没有对皇上动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宫里头,到底是没心的人才能活得长久,活得快活。 送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上挥挥手让张院正及其太医院所有太医离开,一个人靠在床头,神情暗沉,眼底不知不觉酝酿起一波压抑至极的风暴。 张院正说,他的身子没有检查出任何妨碍来,这两日的不时头痛,想必是这两日太过操劳导致。 不仅张院正这么说,太医院其他人也都这么说。 但他知道,真相肯定不是这个,但具体是什么,他不敢把身上发生的事告诉他们。 想了想,他将荣盛叫进来,大拇指揉着眉心,冷冷淡淡吩咐:“你现在带着人,去皇觉寺一趟,将渡一大师带进宫。” 荣盛满面疑惑,没敢问,恭敬着弯腰颔首,“奴才领旨。” 渡一大师其实不是皇觉寺的度牒大师,只是因佛法无边,又德高望重,所以特被先皇邀请到皇觉寺暂住,皇上小时候受过渡一大师些许恩惠,因此对这位大师十分尊敬,也知道他真有几分本事。 大半个时辰后,渡一大师被领进宫,朝他行了一个佛家礼,面容慈祥温和。 皇上一边漫不经心还给他一个俗家礼,一边思索该怎么跟他说,肯定不能直白地跟他讲解情况,但又不能一点不透露。 他将渡一大师引到内室棋桌前,等宫人上好茶,给荣盛使了个眼色,荣盛立即弓身,将所有伺候的人都带了下去,大门一关,室内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渡一大师笑着落下一枚白子,“看来皇上找老衲有事。” 皇上眉眼半搭,长而浓的眼睫毛一丝不颤,微微倾斜,密密似蒲公英,修长白皙的手指捻起一枚黑子,缓缓落下,“什么都逃不过大师法眼,朕的确有些困惑想要大师解读。” “老衲愿意倾听一二。” 食指和中指将一枚黑子把玩在指间,来回转动,棋子墨黑,手指白润,漆黑的颜色愈发衬托那只手晶莹白皙,皇上坐姿隽雅,盯着棋面,凝神沉思,久久未有出声。 渡一大师亦不着急,沉稳地望着棋面,静等皇上落下后一子。 “吧嗒!”手指按住棋子,手腕弓成一个优雅的弧度,“大师,可曾听过离魂症?” 渡一大师顿住,倏忽,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平静回答:“好似听过。” “大师可知那是怎么回事?可曾听过,离魂症有什么伴生症状?” 渡一大师摇摇头,含笑看他,“老衲不知,不过佛家有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皇上之烦恼,应佛家言,只需顺其自然便足矣。” 皇上捏住一枚棋子,沉吟不语地看他。 渡一大师不再多言,笑笑,低头继续跟皇上下棋。 小半个时辰过后,皇上送渡一大师出宫。 渡一大师探出手,让皇上停下脚步,道:“老衲走了,皇上保重身子。” 眼神微沉,皇上默默盯着他,“大师知道朕身子不好?” “显而易见,皇上今日脸色很不好。”渡一大师微笑。 朝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走到马车身边,刚要上去,突然,顿住,他转过身。 “皇上,皇后乃国之根本,轻易不可动摇,更何况,当今皇后亦是命定之后,于您于国有利,切不可随意废后。” 他留下这最后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便潇洒离开了。 皇上拧眉疑惑,立在原地久久不动,倏忽,想到什么,猛然扭头看向荣盛,“荣盛,朕上次没写完的圣旨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第六章 画卷是由上好的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整体呈金黄色,上头印染祥云瑞鹤,两端银色飞龙烘衬,夹带两根玉制玉炳,显得圣旨格外富丽堂皇,尊贵显达。 只是旨面却被泼了一大滩墨水,污染了这片富丽堂皇的颜色。 手指轻轻摩擦柔软卷面,倏忽,收回手,这张圣旨已经废了,只能另起一张。 他另铺展开一面圣旨,而后,捻起笔,掠起袖子,一笔一划写下一首诗。 雨后龙孙长,风前凤尾摇。 心虚根柢固,指日定干霄。 最后一句话豪迈潇洒,气势滔天,挥袖间一笔落成,笔下龙腾虎跃,笔势雄健洒脱。 这句引用前人的诗,恰恰抒发了他这些年的抱负。 盯着这句诗,皇上久久未语。 没有任何动静,头不痛,心脏不痛,他也没有再得离魂症。 说明他得离魂症的原因不在圣旨和笔墨上。 刑狱司将那个小太监带走,一番刑讯拷打之后,除了审讯出一系列贪小便宜,阳奉阴违等小事,旁的没问出什么,小太监追根溯源也身家清白,事迹可寻,毫无可疑之点,所以想当然,他身上的事应当与那个小太监无关。 剩下的只有……皇上的目光定向被墨痕污染的,几乎认不出“皇后”二字的废旨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写了诗词的圣旨拨拉到一边,另起一面空白圣旨,按照提前拟好的废后诏书,一一抄录—— “皇后陈氏,自觉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今废弃其……” 写着写着,熟悉的剧烈头痛和心脏之痛袭来,痛的他几乎握不住笔杆,皇上双眼却乍然迸发出精射之光,他死死盯着这道圣旨,任由剧痛将自己拖向黑暗。 长春宫这边,宫女太监终于将宫里的东西收拾妥当了,直殿监那边过来通知她们可以移宫了。 于是,陈以祯领着身后的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开始移宫。 钟粹宫在最右下角,距离皇上的交泰殿最远,几乎和冷宫无异,那边位置偏僻,景色不显,宫殿更加鄙陋,往往由最不受宠的宫妃居住。 陈以祯自当初进宫就瞅准了这个宫殿,作为她将来的养老之地。 钟粹宫虽说偏僻鄙陋,但到底不是冷宫,一应内务膳食照旧由宫中司务监,针工局和内膳房等供应,又离皇上和太后等人远远的,等闲事情招惹不到自个身上,若日后皇上充实后宫,广纳后妃,她这个钟粹宫想必也是最晚住人的。 陈以祯打算地很美好,然而过去之后才发现,日子并不像她想象那般如意悠闲田园。 “这……这……”看着眼前的钟粹宫,双陆瞪大眼睛,气愤地浑身发颤。 她咬牙切齿,“直殿监那帮狗奴才!” 钟粹宫是收拾出来了,但墙根的杂草依旧坚韧不拔,迎风凌乱,殿门斑驳陈旧,霉迹斑斑,墙面更是东一块,西一块,漆面不匀,一看就许久不经人打理走动了。 “奴婢这就找他们回来重新收拾。”双陆咽不下这口气,扭头就要去找他们。 陈以祯喝住她,“站住!” 没有转头看她,只神色淡淡道:“你还以为本宫还是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人尊敬不敢懈怠的六宫之主皇后娘娘吗?本宫以为你们早已知道,日后跟着本宫,只能过这种凡事需忍一线的日子。” 双陆和双姝紧紧攥住手掌,眼眶盈满泪珠,憋屈地唇/瓣颤抖不止,过了会,双姝率先回过神,平静下来。 她干脆利落跪下,“奴婢谨遵娘娘教导,日后定沉稳镇定,不给娘娘惹事。” 说完,她还拉了拉双陆,让她冷静下来。 双陆知道娘娘说得没错,双姝也说得没错,到了现下这种境地,除了一忍再忍,还能怎么办呢?她抹去泪水,同样跪下认错。 陈以祯叹口气,将她们搀扶起来,捏住手绢一角给她们拭去脸庞的泪痕和狼狈,无奈道:“好了,直殿监那帮人手脚不勤快,办事不利索,本宫还怕他们收拾不妥当,咱们住得也不舒适,现下正好,咱们自个规划一下,反倒能收拾得更加称心如意。” 郑嬷嬷适时上前,笑道:“正是这个理,咱们自己整理,完全可以合着自己心意来。” 沛公公拍拍手,将小太监们叫到身边来,豪爽道:“粗活累活尽管吩咐,这帮小兔崽子们每日吃好喝好,个个身子壮实得跟头牛似的,这不是,正好赶到用人之际。” 太监们笑着应声,“双姝姐姐,双陆姐姐请尽管吩咐。” 宫女们也上前一步,含笑道:“还有奴婢们,擦拭盥洗的活计请放心交给奴婢们。” 双陆愣愣看着他们明媚快活,似乎丁点未受到干扰的样子,许久,抿唇,微微一笑,眼里都荡起了笑意。 她拍拍身上和手上的泥土灰尘,眼角一扬,灵动似剪刀的眉梢迎风飘起,身上立时泛起肆意活泼的气息。 “好,这是你们说的,那就动手吧,打水地打水,擦地地擦地,谁都不许偷懒啊!” “哎,放心吧,双陆姐姐。” “走走走,挑水去。” ………… 郑嬷嬷和沛公公笑望着这一幕,最后干脆也撸起了袖子,参与进这热热闹闹大军中。 双姝嘴角含笑,安静观望了会,见双陆和郑嬷嬷,沛公公指挥得井井有条,便也不插手,转身走到柔和望着这一幕的陈以祯身旁,说:“娘娘,您先进屋休息会,奴婢先带两个小宫女将茶水间收拾出来,给您烹壶好茶来。” 陈以祯点点头,也不在这添乱,笑着应答,“那感情好,我好似许久没喝到你亲手烹的茶了。” 这段时间各种事情交乱错杂,她每天忙得吃口饭的功夫都没,双姝和双陆一直想着法地让她多吃点饭,用点汤,监督她吃药,因此也就许久没亲自烹茶了。 双姝抿唇一笑,“娘娘您要是喜欢奴婢的手艺,奴婢就每天烹给您喝。” 陈以祯笑着往正殿走,“那我就静等你的茶了。” 她坐到殿里,闲来无事,干脆从箱笼中抽出一本书,斜倚到长椅上看起来。 屋外阳光正好,暖阳高挂半空,洒下烘烘金色,今日还有许许凉风,顺着宫巷带出丝丝凉意滚进这个小院,为正在劳作满头大汗的太监宫女带来几许凉意。 屋外沸反盈天,屋内安静怡然,一茶,一人,一书,自在似桃源。 就在这个时候,皇上走了进来。 陈以祯一开始读书入了神,没察觉到外头陡然的寂静,现代养成的习惯,她喜欢看书的同时,吃点小零嘴,或者喝点东西,因此在喝完一盏茶,双姝又没有及时过来漫上时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双姝,上茶。” 可是,她说完后,外头既无双姝的应声,又没有熟悉的双姝轻盈稳重的小碎步声,她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猛然抬起头,恰好看到那人抬脚进来。 明黄色袍角,曲水纹打底,绣有云纹,仙鹤以及五爪金龙,滚金丝边,镶黑带,玉环佩饰清脆作响,叮叮当当,眨眼间,那人已经负手走进来,身形挺拔修长,清隽的眉眼清冷锋锐。 陈以祯怔住,须臾,慌慌张张放下书,从躺椅上爬起来,麻利跪下,“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心里大为吃惊,他怎么来了? 皇上沉默看她,视线微移,瞟向四周,瞧见了斑驳陈旧的墙面,空无一物的屋子,以及点点碎碎透进来光的窗户纸。 他顿住。 在空落落的房间扫视一圈后,最终目光落在她刚起来的躺椅上。 走过去,坐下,身姿依旧挺拔从容,贵不可言。 随后,他方开口,“起来吧。” 陈以祯慢腾腾起身,脑袋垂着,没有抬头,只眼睛咕噜噜疑惑地转动,间或透过眼角悄悄撇过去一眼,暗自沉思。 皇上怎么突然来了?即便要念废后诏书那也不用他亲自出面啊。 双姝端着两盏茶,精神紧张,脚步轻盈地走进来,进来后她瞅了正中立着的陈以祯一眼,对上她镇定和安慰的目光后,心下立时放松许多。 轻轻长吸一口气,她弓身上前,将茶盏放到躺椅旁边的小几上,随后,弓着腰缓缓退下,整个过程垂头不敢直视圣颜。 皇上没动旁边那盏茶,径自打量她,由上而下,由左到右,那仔细的目光好似要从她身上找出一根头发丝来。 陈以祯本来还挺镇定,见此下意识泛起几丝慌张气。 酝酿了会,她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不知皇上突然驾临有何贵干?” “你最近,”皇上紧紧盯着她,“可有什么异状?” 陈以祯面上露出些许茫然,想了想,缓缓摇头,“臣妾一切都好……”顿住,又补充了一句,“只是有些睡不好。” 垂下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些许脆弱和失落。 差点忘了,她现在应该扮演一个家族败落,失去后位,从此备受欺凌与委屈的小白花。 可惜,皇上根本没被她所迷惑,他眉毛都没动一下,神色冷淡,声音更加冷淡,“睡不好?只是有些睡不好?” “……再加上一点吃不好?”沉默了会,陈以祯试探地抬头看他。 微阖眼,懒得看她,过了会,站起身,他抬起脚往外走,将要走过她身边时,突然顿住。 转头,认认真真扫了遍据皇祖母说能让她多吃一碗饭的脸蛋,心里微嗤,他什么都没吭,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第七章 皇上走后,聚集在外头的双姝,双陆和郑嬷嬷,沛公公立即走进来,焦急地围绕在她身旁。 “娘娘,您没事吧?皇上没为难您吧?” 陈以祯缓慢摇头,她还有些没回过神,刚刚皇上突然过来,突然问些匪夷所思的话,然后又什么也没说地走了是什么意思。 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回过神,见周围围了一大圈人,俱是焦急担忧地望着她,她笑了笑,安慰道:“没什么事,皇上想必是过来看看我……失落难过的样子?” 大概是这样吧…… 皇上从钟粹宫出来,路过长春宫,瞧见长春宫已经封锁的大门,突然顿了顿,这一刻,他不可避免回忆起钟粹宫的破败与偏僻……那又怎样,那是她该的! 冷下脸,他脚下不停地往回赶。 刚刚的试验,他几乎已经确定他这个离魂症果然与废后有关,只是不知到底是怎么有关,皇后又知不知道此事,今日前去试探,他并未从皇后脸上和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话,只能暂且将此事放下,以待日后进一步探索和检验。 想到这,他脸色愈发冷慢了。 紧跟在皇上身后的荣盛一边小碎步赶路,一边在心里疑惑嘀咕,皇上这两日究竟怎么了? 突然得了个头痛症,刚刚头痛症又犯了,最令人诧异的是,皇上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居然是去看望皇后娘娘。 难不成,皇上对皇后娘娘余情未了? 荣盛在心里摇了摇头,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贴身伺候,这三年亲眼所见,皇上与皇后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十分陌生,连一句相敬如宾都算不上,加上皇后出身陈家,皇上能喜欢皇后娘娘才怪! 难不成是兴致突发? 他想不出来。 算了,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现下着急找出皇上头痛症的病发因才是要紧事,太皇太后那儿已经给他累记了三十板子,若再伺候不好皇上,估计就不只是三十板子能解决的事儿了。 回到寝宫,独自一人坐了会,皇上突然将神武卫叫了过来。 神武卫是专属皇上,直达圣听也就是只听皇上派遣的暗中侍卫,历朝皇帝一般派遣他们去做一些不适合明面去做的事。 接到皇上的吩咐,神武卫飞速出了宫,五个多时辰后,回来了。 “启禀皇上,渡一大师并不在皇觉寺中,听主持说,渡一大师昨日自皇宫回去后便连夜收拾好行礼离开了皇觉寺,声称要出外远游,发扬佛法,普度众生。” “卑职等经过调查,得知渡一大师今日一大早乘马车出了京城往东南方向走了,但旗下武卫们沿着东南方向追寻了一段,并未发现渡一大师的踪影,后调查渡一大师走时乘坐的那辆马车,在东南方向一百里外的客羊镇发现其踪影,但经调查找寻后只找到了车马,并未找到渡一大师。” 话落,他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屏息静听皇上的进一步指示。 室内沉寂,夜色蔓延,燃烧的烛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种凝滞得恍似一根头发掉下去都能听到的静默中,皇上蓦然转过头,一点点收回飘向无边无际的目光。 对着下面跪着的人,沉声开口:“继续追寻渡一大师的踪影,列为当前最为要紧的事。” “是!”神武卫毫不犹豫,铿锵有力。 “下去吧。” “荣盛。” 荣盛快步走进来,恭敬弯腰行礼,“皇上。” “将朕昏睡前那张没写完的圣旨拿出来。” 荣盛应一声,转身自专门收整圣旨的架子里拿出之前那张圣旨,捧着圣旨缓慢走过去,突然想到,皇上好似总是在拟圣旨途中犯头痛症。 他担忧地看过去,所以还是太过劳累了吧。 心里想着事,他正准备将圣旨铺到皇上跟前的桌子上,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拦住了他。 愣了下,荣盛疑惑抬头,“皇上?” “不用展开。”静静盯着这张圣旨,许久,他一点一点将手收回去,声音浅淡,“烧了吧。” 啊?荣盛瞪大了眼。 皇上收回手,站起身,不再看它,冷淡着重复一遍,“烧了。” “好,奴,奴才这就去烧,烧了。” 荣盛晕晕乎乎拿着圣旨走到外殿,将它扔到盆子里,直到灼热的夹杂着特有气味的气息迎面扑来,他才震惊地张大嘴巴,茫然望向盆子里通红的火焰。 照着皇上这意思,皇后还有起复的希望? 双陆他们用了大半天功夫,总算将钟粹宫收拾好了,将东西一一放到该有的位置,最后,给陈以祯铺好床铺,挂上香囊,双姝转身,嘴角含笑,“娘娘,收拾好了。” 陈以祯走过来,扫见跟原来长春宫没什么差别的内室,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又吩咐道,“叫沛公公吩咐两个小太监从内膳房提一顿丰盛的膳食,犒劳给大家伙,再叫郑嬷嬷将月银发了,哦对了,去内膳房时别忘了多带点银子。” “哎,奴婢晓得了。”双姝笑得眼睛弯弯。 笑望双姝脚步轻盈地离开,陈以祯摇摇头,回身坐到了床铺上,抬头瞅见不远处的躺椅,她慢慢收了笑容。 皇上今日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管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陈以祯的日子该过还是过,搬到钟粹宫后,她跟之前在长春宫的日子也没什么差别,甚至比在长春宫还要自在了。 长春宫处于差不多正中央的位置,离皇上和皇太后等人的寝宫都十分近,她出来遛个弯说不定就能碰见他们,但是现在,钟粹宫离他们估摸有小半个皇宫那么远,她出来遛弯就不必担心碰到他们了。 况且,钟粹宫旁边不远处还有个小花园,小花园里头还有个小池塘,最适合这个季节傍晚时候过去钓鱼。 除此外,她还让郑嬷嬷和沛公公想法子打听宫外陈府的现状,她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唯一还放心不下的就是宫外的陈家。 一来为还原主的因果,二来,陈家一直对她不错,这些年宫里宫外一直帮衬着她,之前家里还得势时,每月都往宫里送一大笔银子,可以说,她能在失势之后还能这么如意的精养着全赖家里之前给的银子足够多。 听闻家里为了赎大伯和爹爹出来,献出了一大半家产,现如今家里情况应该挺拮据,她这边还有不少银子,分一半给家里剩下的也够她用了。 过了两天,沛公公终于打听到了宫外陈府的消息。 “听闻,镇国公府已经被收了回去。” 沛公公小心翼翼瞅了眼端坐在圆杌子上的陈以祯,瞅着对方平静的脸庞,声音愈发微弱。 “老太太带着国公爷和大人他们在京城西桐花巷另买了一间三进院子,大人没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国公爷在牢狱里受了些委屈,现下躺在床上养病,不过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多将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说完,他弓身立住,等待娘娘的进一步吩咐,亦或者伤心愤怒。 陈以祯却很平静,甚至松了口气,她早就料到家里的宅子保不住,那本就是朝廷赏赐给镇国公的宅子,现下朝廷将爵位收了回去,相应的,镇国公府的宅子自然也不可能保得住。 至于在京城西,而不是京城东买房子,她更没什么异议。 家里没人官职在身,留在东面不过自取其辱罢了,京城西也不错,那边多富贵人家,环境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她舒口气,沉默了会,突然说:“日后注意言辞,不要再称呼国公爷,大伯已经不是国公爷了。” 她声音平静,半分不见恼怒或者悲痛,沛公公心下一些惊诧,又一些欣慰,低头道了声是。 “还有,”抽出一个箱子,交给他,“这是五千两银子,你能不能想办法转交给家里?” 沛公公接过手,淡定地道:“娘娘放心,奴才还有点门道,保证能将这五千两银子交给国,陈大人他们。” 陈以祯笑笑,“麻烦你了,去吧。” 沛公公行了个礼,弓身退了出去。 这日,一个着褐色短衣的小厮敲响了桐花巷陈家的大门,他没多说什么留下一个盒子便离开了。 接到盒子的陈家大公子陈为学疑惑地关上门,打开盒子,入眼便是一沓银票以及一封压在最下面的信,沉默了会,他抽出最下面的信,展开—— 信的内容很简单,陈以祯只简单交代了自己的生活,告诉家里她一切都好,让家里不用为她担心,另说这五千两银票是给家里挺过难关的,先暂时给这么多,日后再想办法多送点,一次性送出来她担心路上丢失。 前镇国公,现一白身先生陈秉光架着拐杖走了出来,今日日光极好,他本想依大夫的嘱咐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抬头却见自己大儿子呆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张信纸,好似在发呆出神。 “学哥儿?” 陈为学抬起头,露出一片通红,眼角湿湿的眼睛。 陈秉光愣住,“学哥儿……怎么了?” 他着急地走过来,生怕家里再遭遇什么足以倾覆家族的大事。 陈为学一手将盒子夹到胳肘窝,一手珍而重之拿着这封信,抹了把脸上的狼狈,而后,他将这封信交给父亲,嘶哑着声音开口:“父亲,娘娘来信了。” 陈秉光呆了下,须臾,他伸出手,在牢里遭遇再多酷刑都不曾颤抖一丝的手掌此时竟然微微颤抖,使劲收紧手掌,手背青筋迸现,颤栗不止,半晌,猛然松开,手掌已经恢复了镇定。 接过信,一一读过去。 看完后,神色瞬间衰老了五岁,深深吸口气,闭上眼,他苦笑着开口,“是家里拖累了娘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第八章 从陈家回来,沛公公给陈以祯回话。 “小太监怕周围有监视的人,没敢在府里多停留,只将盒子交给大公子就出来了,听小太监说,大公子看起来还不错,面色红润,通身虽不复之前的富贵,但料子也是不错的。” 陈以祯怔怔的,良久,轻声叹气,“那就好。” 她求得不多,只要家里能保的一命,日后能富贵悠闲一生,那就是对得起原主,对得起这些年家里待自己的亲情了。 此后,她又前后拜托沛公公前后分两次送过去一万两。 她现在什么也帮不了家里,只能多送点钱了。 好在嫁进皇家时带的嫁妆和这些年陈家每月送进来的钱银她几乎没动过,攒到手里是不小的一笔,只要他们不挥霍,养一个陈家和自己是绰绰有余。 不过最后一次的五千两,家里没收,沛公公说:“老大人言,家里一切都好,无需您担心惦记,您独自在宫里,身旁也没一人可以依傍,日后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身边当多留些银两才是。” 陈以祯怔怔地听着,眼睛不知不觉湿了。 来到古代,唯一让她觉得对不起的和感到温暖的都来自陈家人。 她对不起他们,抢走了他们的女儿,侄女,孙女和姐姐,妹妹。 她更从他们那里得到了无数温暖,家里即便将她送进宫里,也是为了让她更进一步,换个角度想,要是有朝一日,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站在足够高的位置,说不定反倒能逃得升天。 沛公公手里除了有家里退回来的五千两银票,还有一封信,信上交代了家里诸人的谆谆嘱咐,以及大堂姐的近况。 大堂姐是大伯的嫡长女,当年亦是承载家里万千期盼出生成长,可惜与太子表哥差了几岁,后因先皇作祟,太子当时便娶了别家的女儿,过了两年后,大堂姐亦另嫁他人。 谁想,大堂姐出嫁之后不久,太子便意外因病逝世,紧接着就是三皇子之争,那段时间也是陈家飞快膨胀的一段时间,再之后,就是三位皇子先后意外失命,先皇悲痛欲绝紧跟着而去,当今皇上急匆匆登基。 这之前,家里不是没有遗憾,可是这遗憾随着当今皇上登基,她被立为皇后而一点点消失。 过去那三年大堂姐在宁远侯家里过得很不错,陈家如日中天,宁远侯对大堂姐不敢有丝毫慢待。 只是这一切随着陈家失势,陈以祯立下请废立诏书彻底变了味,被压制三年的宁远侯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看到大堂姐回去接济家里,结果却被家里发现胳膊上满是抽打的於痕,陈以祯再也忍不住,“彭”一声怒拍桌子,身体拔起,面色暴怒。 “宁远侯这帮小人!当年求娶我家姐姐时千保证万恳求,说一定会对我家姐姐好,绝不会让我姐姐受一丝委屈,这就是他们的不受委屈?” 说着,她心间火焰一蹦三尺高,真恨不得立即冲到宁远侯府,狠狠甩他们一大耳巴子。 朝廷律例有言:罪不涉及出嫁妻女。 宁远侯这帮子小人这般作践她姐姐所为何?他们陈家可无一丝对不住宁远侯之所在,难不成其还以为皇上会看在他们与陈家反目成仇的份上对他们宽待一二? 陈以祯讽刺一笑。 但是转念想到堂姐现今的处境,她终于忍不住趴桌子上悲忸出声。 在她的记忆中,原主和堂姐关系极好,即便原主自幼跟着爹娘在外出任,但两人的书信一直没断过,每每各自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惦记对方一份。 这份美好的亲情在她过来后也完美继承了,在她为后这三年,堂姐三五不时就会入宫看她,陪她说话解闷,给她送东西送钱,还帮她解决一些她不方便出面解决的问题。 她早就将堂姐当做了自己的亲姐姐,可是现在,她的亲姐姐却在宁远侯府受苦。 而她,背后没了陈家,卸去了皇后的位子,面对宁远侯府的咄咄逼人根本一点法子都没有! 用晚膳的时候,郑嬷嬷见她没胃口用膳,眼睛也红肿着,不由叹气,犹豫了会,小心开口:“娘娘,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咱们钟粹宫自个都自顾不暇,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陈以祯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郑嬷嬷和沛公公对视一眼,眼神交流,终于下定决心,对她道:“娘娘,您要是不介意治标不治本,奴婢这有个法子。” 陈以祯眼神终于动了,她偏头望向郑嬷嬷,急切道:“嬷嬷,您说,什么法子?” 郑嬷嬷凑过来,悄声道:“这些勋贵世家,没有哪个不要脸面的,尤其越古老的世家越要,对于他们来说,有时候脸面比实质的钱财还要动人心,姑奶奶这事上,他们家办得不地道,这事不管由谁来看,都只会说他们办得不地道,但现在的关键是,现在没人说这个事。” 郑嬷嬷一脸高声莫测地笑,“只要这事传遍京城乃至皇宫,宁远侯府的脸皮子就是被人狠狠踩在了脚底下,即便为了堵住外头的悠悠众口,他们也得做出点样子来。” “只是……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多多少少,姑奶奶恐怕还得受些委屈。” 照她说,对待宁远侯这起子小人,唯有两个法子,一个是比他们站得高,死死压着他们,让他们不敢欺负你,一个是离他们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再相见。 可惜,这两个法子都不适合姑奶奶,首先,第一个法子,陈家乃至娘娘都没有任何能压制宁远侯的手段和地位,第二个法子,陈家现在成了众矢之的,无人能帮陈家撑腰,要是宁远侯府不放大姑奶奶,家里根本一点法子都没有。 陈以祯自然也能顾虑到这点,正是顾虑到这些她才那么忧愁,迟迟不能下决定。 听郑嬷嬷说出这个法子,她立时绽放笑颜,双眼发亮,“这个法子好,便是不能除根,能让堂姐松快一二也好。” 说着说着,她落寞下来。 “都是我无能,护不住家人。” 郑嬷嬷抱住她,“娘娘,您很好,都是宁远侯府那起子人小人行径。” 陈以祯苦笑,望向窗外,默默期盼自己家人都能早日度过难关。 这件事还是交给了沛公公去办,沛公公在宫里宫外都有人脉,不到三日,宫内宫外便传出宁远侯府苛待儿媳妇,秉性恶毒残忍,无甚规矩教养的流言。 此流言一开始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只是等人们反应过来,已经流传地满大街都是,甚至街坊间的孩童看见宁远侯府的马车就开始边蹦边唱,不知何时,宁远侯府虐待儿媳的流言居然已经被人编制成了一首童谣,广泛在街头流传。 一时间,宫内宫外众人均投过来异样的目光。 可让宁远侯狠狠丢了一回大脸。 宁远侯府。 宁远侯厉声训斥宁远侯夫人,“你这恶毒妇人!你说你无事折磨陈家媳做什么?难不成你折磨她皇上就会信任咱们,咱们宁远侯府就会兴盛发达吗?” 宁远侯夫人一脸不甘,“若不是受陈家连累,咱们侯府何至于落到现下这种境地。” 她以前去其他勋贵举办的宴会,哪个不把她当做席上宾,个个在她跟前花言巧语,巴结讨好,可是现在呢,不说已经没什么人邀请她,便是有个别人家邀请了,她去了,席上的人家也个个不拿正眼看她。 都是陈家连累的她,那个陈以凝就该去死!宁远侯夫人恶毒地想道。 可是,满怀怨恨的宁远侯夫人不曾想想,过去若不是陈家带着她,若不是他们家娶了陈家嫡长女,原快没落到二流世家的宁远侯又怎会扶摇直上,成为紧跟陈家的超一流世家。 那些人又怎会想着法地巴结她? 宁远侯可不管宁远侯夫人的不甘不愿,径自拧着眉吩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茹姐儿对她大嫂一向不甚恭敬,你说说她,要是外头流传出苛待长嫂什么的对她名声不利流言,别指望家族为她澄清流言。” 宁远侯夫人脸色一正,抿了抿唇,道:“知道了。” 淑芳院,宁远侯世子住所,陈以凝靠在床头,无神而麻木地望着窗外,那张秀美婉约的脸庞上此时满是麻木和绝望,早已不见曾经的灵动和温婉。 自陈家陪她一块陪嫁过来的大丫鬟双雯端着碗燕窝走进来,看见自家这个少夫人样子,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将燕窝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她蹲过去,紧紧握住陈以凝的双手,劝道:“少夫人,燕窝好了,您用点吧,便是为了夫人和小姐,您也要保重自个的身体啊。” 约莫是提到自家母亲和女儿,麻木的眼神总算动了动,眼睛瞟到案几上的燕窝,她不带任何笑意地笑了笑。 “你说的对,便是为了家人和琳姐儿,我也该坚强起来,陈家的女儿,没有被打败的。” 用过燕窝,她正要去右侧室看看琳姐儿,突听外头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 过了会,宁远侯世子走了进来,看见陈以凝,眉梢不耐烦一沉。 “我来了,你明日就回家,告诉你家里人你一切都好。” 陈以凝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也没有任何要搭理他的念头。 宁远侯世子最讨厌她这副好像什么都打击不到的嘴脸,不由恶声恶气道:“我告诉你,你陈家现在就是个任人宰割的牛羊,识相点,最好就老实本分点,不然我不介意给你们家一点教训。”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他走后,陈以凝偏头望向身旁的大丫鬟双雯,极为冷漠地开口:“他犯什么病?” 双雯犹豫着回答:“奴婢今日出去采买,依稀听见,京城乃至皇宫传遍了宁远侯府苛待儿媳的流言。” 说罢,她小心看向自家少夫人,这位儿媳说的是谁,一目了然。 陈以凝沉默,倏忽,蓦的一笑,这次眉梢间真真切切带上了笑意,那平凡的面容便因着这些许温暖的笑意而整个人陇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 “定是祯姐儿那个丫头。” 家里现在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手也没这么大能力帮她,唯有还为后的祯姐儿有这个空闲和能力帮她,不管怎样,她现在究竟还是皇后。 陈以凝抬起下巴,死死睁大眼睛,眼角微微湿润,轻轻呼出一口气,“我要保重自己,我要好好活着,坚强自在地活着。” 在外界流言的袭击下,宁远侯府总算稍微抑制一二,家里传给陈以祯的书信也交代了事情好转的消息。 见此,陈以祯总算放心了些。 不过这也暴露了她的些许底牌,这天沛公公沮丧地走进来,跟她说自己的很多渠道都没了,好似都被人封了,日后恐怕不能帮她传递书信和东西了。 陈以祯一脸平静,她知道这次这么高调,皇上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内宫为虎作伥。 不过,只要能帮到家人,便是损失再多都值得,她无所谓地笑了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第九章 家里一切安好,陈以祯总算放下了心,安心地在钟粹宫住了下来。 这日,陈以祯难得早起,见日色不错,便想出去走走。 出来钟粹宫,沿着宫巷慢悠悠闲逛,闲看两旁红色宫墙,琉璃宫瓦,几步一处造型别致宫灯,不知不觉,竟到了二宫门处。 再往那边,就容易碰见皇上了,她撩了撩头发,准备往回走,突然,身侧袭来一捧凉水,“啪”地泼到了她裙摆上。 “啊!娘娘恕罪!奴婢没看到,还望娘娘恕罪!” 一个小宫女麻溜放下手里的扫帚,慌慌张张跪下请罪。 陈以祯眼睁睁看着自己新做的衣服上染上了一滩脏水,心情郁闷,双陆更是气愤不已,“你这个小宫女,眼睛往哪使?没看到娘娘往这边走吗?” “奴婢,奴婢没看到。” “你眼睛瞎?嬷嬷没教过你,在宫里做事要耳听八路,眼观四方?你这样不仔细还出来做什么活?” 小宫女被双陆数落得脸庞羞红,眼角泛泪,看那样子恨不得下一刻就要以头撞墙。 陈以祯心里叹气,刚要拉过双陆,让她算了,小宫女也不是故意的—— “奴婢,奴婢哪料到这时候会突然有主子出现在这,这边甬道往常并没有主子娘娘过来,正经尊贵的娘娘谁会出现在这?”被数落得心头窝火,小宫女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陈以祯顿住。 双陆更是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又怒不可言地看着她,“你这个小贱蹄子嘟嘟囔囔什么?有能耐你再说一遍?” 小宫女缩了缩脖子,虽然心里怕得慌,但想到眼前这位娘娘现下的处境,不由暗生勇气,梗着脖子道:“奴婢哪里说错了,娘娘突然出现也不吭一声,可把奴婢吓了一跳。” “你这小贱蹄子胆敢如此说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双陆气得张牙舞爪就要扑过去。 “双陆。”陈以祯喝声。 气得浑身发抖的双姝也忙不矢拽住双陆,教训一个小宫女没什么,但不该这么掉价,更不能这么莽撞。 小宫女吓得又往后缩了缩,眼见这位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娘娘一边气得脸色发青,一边不得不使人拽住身边的丫头,心里一喜,又不由暗嗤,还真当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高贵典雅的皇后娘娘呢。 “这是在做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端庄严肃的嗓音。 陈以祯愣了下,寻声望去,却见几名宫女正迎面走来。 打头的宫女一身素蓝色大宫女装,秀雅白净的脸庞上一对婉约黛山眉,眉下一泓碧泉眸,眸子清澈严厉,凛然倒映出众人的身影。 她正持着一炳宫节缓缓靠近,步移裙动,身形动作雅致大方。 走至身前两三步外,立正身子,双手缓缓下落,扶至腰间,从容优雅地给她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陈以祯下意识挺直胸,努力保持微笑,“原来是檀素,平身吧。” 檀素认认真真给她行了一礼,而后起身,起身后也是规规矩矩站好,眼角瞥见她湿了一角的衣服,黛山眉微挑,拧眉望向底下跪着的小宫女。 “发生了何事?” 见到名震后宫的御前大宫女檀素,小宫女明显心生畏惧,神色也比对待陈以祯这个皇后更加恭敬畏缩. 她缩了缩身子,努力辩解道:“回檀素姑娘,刚刚奴婢正在清扫甬道,谁知皇后娘娘突然窜了出来,往常这个时候甬道几乎没什么人,奴婢一时没察觉就,就不小心将水洒到了皇后娘娘衣服上。” 双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都这个时候还想方设法往娘娘身上抹脏水的贱婢。 陈以祯脸色也淡了下来,她是不怎么跟宫女太监计较,时代背景俨然,天然的身份压制在这里,她并不欲以身份压人,但那并不意味着她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小宫女畏畏缩缩瞅大宫女檀素一眼,见她脸上没多余的神情,陡然联想到檀素多次不给皇后面子,公然训导皇后娘娘的传闻,心脏突的一跳,不由大胆假设。 神色愈加恭敬,“奴婢是不小心的,已经求过罪,可是,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不依不饶,要打奴婢,幸好,幸好檀素姑娘您来了。” “你这贱婢!”双陆气得脑袋都要炸了,她居然敢如此混淆视听,栽赃她们。 陈以祯伸出手,拦住她,而后,冷静地看向一直沉默倾听的檀素。 檀素将手中的炳节交给旁边的小宫女,垂目看她,沉默了会,肃声开口。 “做事不小心谨慎以至于唐突贵主,这是第一罪,唐突贵主后态度顽劣不堪,对贵主不敬,这是第二罪,见到我还欲诬陷贵主,这是第三罪。宫里条例规矩俱全,但犯种种嬷嬷自有公心,你这就退下领罪吧。” 小宫女猛然张大眼,不可置信又恐慌失措看她,霎时,她畏惧到极点,再不敢耍任何心眼,当即“砰砰砰”在地上磕头。 “檀素姑娘,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敢犯了,您绕奴婢这一回吧。” 檀素一脸淡漠,丝毫没有打算容情的样子。 小宫女心慌恐惧到了极点,突然,视线抓住旁边的陈以祯,她慌忙扑过去。 “皇后娘娘,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求求您了。” 眼见这个小宫女“砰砰砰”直往地上磕头,磕的脑袋都破了,血流了满面,陈以祯心里不忍。 檀素脸庞一肃,板板正正道:“放肆!宫内不能以狼狈样子视主的规矩忘了吗?来人,还不快将她压下去!” “皇后娘娘,奴婢错了——” “等下。”陈以祯到底叫住了人。 檀素不认同地看向她,“皇后娘娘,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奴婢知您一向仁善宽和,只是这不是您放纵这个小宫女,扰乱宫规的理由。” 陈以祯被说得有些尴尬,她忙不矢道:“我并不是说要放过这个小宫女,只是,只是她虽有罪责,却罪不至死。” 她当了三年皇后,过去三年有事没事就琢磨宫里的宫规,知道檀素数落小宫女的三项罪责大概需要打八十大板,宫里太监手劲大,小宫女瞧着不过十三四岁,八十个板子下来,这个小宫女下半身估计就烂成一团烂泥了。 她不是好心,只是觉得这个小宫女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认错态度不够好,这事该罚,但不该这么残忍,她便是有错也错不至此。。 “这样吧,便惩罚她在这跪三,哦不,五个时辰,如何?” 檀素拧眉,瞧起来还有些不赞同。 小宫女却已然喜极而泣地朝她“砰砰砰”磕头,满怀感恩与激动,“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呜呜呜。” 既如此,檀素垂目看她,“既然皇后娘娘仁慈饶你一命,那这一回我就不追究了,你就在太阳底下跪足五个时辰,日后若敢再犯……” “不敢,不敢,奴婢再不敢了。”小宫女瞬间吓得脸色苍白,从生死门里游来一场,她哪还敢继续懈怠。 瞧见这个场面,陈以祯悄悄松了口气,幸好檀素没有当场打她的脸。 毕竟这位檀素姑娘的身份不只是御前大宫女,更协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管理后宫之权。 自半年前她被免权,这位檀素姑娘便是后宫中第一人,比她这个皇后有权势多了。 陈以祯咳嗽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回宫了。” 说罢,她忙不矢拽拽呆愣的双姝和双陆,麻溜往回走。 “留步!” 眼皮一跳,长长吐出一口气,陈以祯回身,微笑,“檀素姑娘还有何事?” 檀素先是标准又规矩地朝她行了个礼,而后一板一眼开口,“娘娘莫不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陈以祯有些茫然,“什么日子?” 眼见檀素迅速板起脸,似乎马上就会张嘴教训她一场,她忙不矢望向双姝,双姝一向细心周全,应该会记得吧……但她好像也是一脸茫然。 “啊?”双姝突然惊呼一声,捂住嘴,满眼慌张,“娘娘,今儿个是初一。” 初一啊,初一怎么了……陈以祯呆住,貌似,初一是请安的日子。 “呵呵,这个,这个,本宫正打算去请安呢。” 檀素无情地拆穿了她的谎言,“此时早已过了请安的时辰。” 陈以祯无奈扶额,她也没办法啊,卸下一身皇后装备,最近在钟粹宫太过逍遥,她就忘了每月初一十五是请安的日子。 说到这个,皇上怎么至今还不下废后诏书。 她虚虚一笑,“本宫昨日没睡好,今日就起迟了。” 檀素垂下眉眼,板正严谨道:“娘娘身居皇后之位,名列后宫之主,当应端谨自身,矜持不苟,典则俊雅,如此方能持正身心,深孚众望,如今虽搬居他宫,但一应请安典礼也当必不可少才是。” 被人当众拐着弯训诫,陈以祯脸颊不禁漫上点点赧红,她呐呐应声,“檀素姑娘说的是,本宫晓得了。” 目视檀素领着一溜七/八个小宫女转身离开,陈以祯吁口气,终于能往回赶了。 回去的路上,双陆很是不忿,“娘娘,您何必饶过那个贱蹄子,她敢对您如此不敬,甭说几十板子,便是乱棍打死亦不为过。” 陈以祯好声劝她,“好了,做事留一线,再说,那个丫头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穷凶极恶之事。” 若说她有故意害她,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但今早发生的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双陆跟双姝对视一眼,撇撇嘴,但想到自家主子一向心善,也懒得再在这件事上絮叨,省的主子烦她。 “还有那个檀素,虽说现在领着协助管理后宫之权,但说到底在您跟前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她竟屡次三番当众训斥您,娘娘,您就是性子太软了。” 陈以祯无奈地看双姝一眼,双姝暗自叹气,道:“今儿这事上,檀素姑娘还算帮了咱们,你可别这么说人家,至于另一件事,她虽说话不大中听,但到底是咱们疏忽了。” 说到这,她歉疚地看向陈以祯,“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您惩罚奴婢吧。” “不关你的事。”陈以祯拍拍她的手,“这事是我疏忽了,我只当以后就松落了,谁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皇上居然还没有下废后诏书。” 双姝默然,转而担心起另一件事,“娘娘,您今儿个没去请安,太后娘娘会不会借此事发挥?” 太皇太后性子一向仁善,即便偶然一次没去或者迟了,她也不会说什么,但皇太后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她一向看娘娘不顺眼。 陈以祯很光棍,“她想找茬就找呗,反正我已经请辞了皇后之位,她还能怎么滴?顶多派个嬷嬷过来训斥我一顿罢了。” 双姝无奈,“娘娘……” 陈以祯挥挥手,想了想,到底道:“一会你带盆木兰竹去宁寿宫一趟,就说我病了,今早没能起来,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带去我深切的歉意。” “哎。”双姝至此方神色稍稍缓和。 回去后,过了会,皇太后的旨意果然及时下达,满面密密麻麻,逮住她一通训斥。 陈以祯已经习惯了,她跪在那里左耳进,右耳出,脸上摆出恭敬羞愧来。 她相信,世上再没有比她演技更好的人了。 皇太后身边的人走后,双陆忙走过来给她捶腰捶腿。 陈以祯躺在床上,吩咐:“一会儿你拿银子使小太监去买些冰,酷夏难耐,多买点,回来后给郑嬷嬷和沛公公也送去一些。” 双姝和双陆跟着她在外间睡,晚上共用冰盆,倒不担心她们会热着,郑嬷嬷和沛公公年龄都大了,不能热着,至于那些小宫女小太监,她手里的银子不是无尽的,她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 说罢,没听到双陆的声音,偏头看她,却见她愣愣盯着一旁,双手机械地敲打,神思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双陆?” 双陆猛然回过神,“啊?怎么了,娘娘?” “你在想什么?”之前回宫的路上好像就不大对劲。 “我,那个,奴婢在想,”她放下拳头,小心翼翼又忍不住兴奋地靠近,悄悄跟她分享心间的小小期盼,“娘娘,皇上至今还没下废后诏书,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废后了?” 陈以祯瞠目,片刻,不禁摇头好笑,“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点点她脑壳,半是无奈半是感慨道:“你当皇上像你一般性情中人吗?” 身为帝王,感情是他第一时间要刨除的因素,更何况,他们之间也没有感情。 “可是,可是,”双陆不甘心,“皇上这么久没什么动静,奴婢就是觉得他舍不得娘娘了。” 陈以祯摇摇头,好笑不语。 双陆的期盼在朝臣中也有部分流传,当然,他们不是担心皇上舍不得废后,只是担忧皇上顾虑到制衡他们不愿意现在就废后,毕竟,一任皇后的废除就意味着另一任皇后的升起,而下一任皇后出现在任何一个勋贵家族对皇上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出于这个顾虑,过了些许日子,他们咬咬牙,干脆联合上了一旨请废后书。 于是,这□□会过后,皇上按照往常习惯坐在书桌前处理朝政,随意地翻开一捧比较厚的奏折,就见上面属了至少七/八位朝臣的名字,下意识的,他心里一个咯噔。 顺着奏折往下瞧,果然是一篇请求废后的书,文笔洒洒洋洋,笔走龙蛇,行云流水,放在任一届会试上都能凌云登绝顶,然而此时如此殚精竭虑,引经据典不过是为了引出最后一句话:皇后陈氏无修无德,当以废之。 额角一跳,皇上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察觉翻山倒海的疼痛汹涌而来,手指痉挛微松,奏折“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胸腔里一颗心脏好似被人紧紧捏住,随时都要爆裂而亡,脑袋“嗡”一下,眼前一黑,他疼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他罕见地暴躁出声:这帮嚼舌根的贱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第十章 再次醒来,皇上果不其然发现自己又离魂了。 几乎不用猜测,他就可以确定,他这次离魂仍旧与废后有关。 在他已经没了废后的想法,准备就这样荣养陈以祯一辈子时,上天给了他更操/蛋的一击。 如果他没猜错,现在是情况是,他不仅不能有任何废后的想法,而且还不能看到任何有关废后的字眼。 甚至,他可以做出一个十分合理的假设,是否,他不仅不能看到有关废后的字眼,还不能听到任何有关废后的话语。 想到这个点,脸色瞬间一沉。 阴沉着脸出神思考,不知过去多久,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章程,皇上才抽出空闲观察四周。 这一观察,他就有些惊诧。 这次他离魂的地点居然不是皇祖母的寝宫,而是换了个地点。 好似是花园一角,扫视四周,有些荒凉破败的宫殿,杂草丛生的园子,还有一个落满陈叶的池塘,这个地方有些陌生,他貌似并没有来过。 难不成离魂的对象和地点还会随方式或者时间更换? 正沉思的时候,突听脚下传来一阵“呜呜丫丫”的哼唧声。 低下头,冷不丁对上一对黑瞳大眼。 一只浑身发黑,独两只耳朵尖泛出一点白的矮墩墩小狗亲昵地蹭了蹭他,化身的假石。 身子陡然僵住,皇上不可置信地盯着脚下那只蠢狗,目光恍若冷箭,冷冷地刺过去,如果不是他不能动,他非得将这只蠢狗踢飞! 矮墩墩小黑狗身子一颤,隐约察觉到这座石头似乎散发着沉沉凶意。 “嗷呜”一声,它尿了—— 猛然睁开眼,来不及顾及跟前因他清醒而骤然绽放欢颜的荣盛和张院正等人,皇上飞快从床上跳了下来。 “备好水,朕要洗澡。”声音极度愤怒急切。 荣盛愣住,须臾,忙不矢弯腰应好,而后小跑着跑出去,尖着嗓子吩咐,“快快快,备上热水!” 只用了一刻钟,热水就准备好了,皇上黑着脸将自己沉浸到浴池中,身子被热水覆盖,热气弥漫遮掩住了跟前所有视线,他伸出手指按摩自己肿痛的太阳穴。 那只该死的狗! 足足在浴池中泡了大半个时辰,身上抹满香精,又熏了香薰,细细闻了一遍,没闻到任何异味,皇上方才披上一件薄软的寝衣,走了出去。 出去见到张院正,顿住,眉梢微拢,他坐下,脑袋靠着手腕,沉声道:“张大人下去吧,朕无事了。” 张院正“哎”一声,麻溜退了下去。 皇上这个头痛症,现下还没查出来得病病因,每次过来他都担心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太阳,幸好,皇上暂时还没有要他命的意思。 张院正走后,皇上皱眉看向身旁缩着身子,努力缩小存在感的荣盛,呵斥出声,“朕不是说过,日后头疼症再犯,不必再叫张院正过来,更不许打扰皇祖母和母后。” 荣盛苦着脸,小心翼翼劝他,“皇上,这是事关您圣体隆安的大事,您……” “朕的吩咐都不听了?”皇上打断他,神色冷淡。 荣盛忙低头,惶恐道:“奴才不敢。” “若再有下次,你就不必在身边伺候了。” 荣盛麻溜跪下来,身姿低微,“谢皇上不怪罪之恩,奴才绝不敢再犯。” 在后宫颇有威望,几乎能在后宫横着走的御前大总管在皇上跟前也不过一奴才,皇上稍稍皱眉他就吓得胆战心惊。 “起来吧。” 皇上转身走进内室,上到上首的软塌,懒懒地斜靠上去,微敞衣衫,露出精致瘦削的锁骨,眉眼微垂,半遮掩住眼中神色。 “拿过来朕晕过去之前看的那本奏折。” 闻言,荣盛下意识就想劝诫他多注意身子,朝政再重要,也没他身子重要,但想到皇上刚刚才训诫了他,这时候再劝,恐怕一顿板子就绕不过去了,他顿了会,到底耷拉着脑袋取了那份奏折过来。 “皇上。”他恭身双手捧上。 皇上却没接,微颔首,示意他,“展开,读。” “啊?”荣盛一脸懵逼抬起头,对上皇上不耐烦拧起的眉梢,猛然回过神,他忙不矢点头,“哦,哦。” 皇上不放心地叮嘱他一句,“记住,朕再犯头痛症,不许叫人。” “是,奴才晓得了。” 荣盛展开奏折,大致浏览了一遍,看清里头讲的内容,他心下惊诧,又不是很诧异,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立了请废立诏书,皇上却迟迟没有表态,可以想见,这些日子朝臣定然十分着急,想要一个说法,毕竟这是关系到各个勋贵家族的大事。 只是,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咳嗽一声,荣盛没敢再墨迹,当即开念起来。 前头一溜串废话略过不提,逐渐的,他念到了后面,上首皇上敲击案几的节奏也逐渐缓了下来。 终于,念到——皇后陈氏无修无德,当以废之。 感受脑袋和心脏猛然袭上来的剧烈痛感,皇上罕见被气笑了。 荣盛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皇上,然后震惊地发现皇上一边脸色苍白,额角青筋直抽,冷汗瀑了满面,一边嘴角居然惊悚地弯了起来。 随后,脑袋一弯,晕了过去。 荣盛惊恐慌张扑上去,嗓子好似被人生生掐住,尖锐地划破天际,“皇上!皇上!来人,皇上头痛症又犯了!” 再次从昏迷中抽回意识,皇上第一时间就是去看脚下,连成功验证听到有关废后的字眼也能导致他得离魂症这件事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了。 环顾一圈,没找到那条蠢狗,皇上的脸色才好点。 不过看到脚上那点湿痕,他瞬间又有冲回去,再跳池子里泡上个三天三夜的冲动。 闭上眼,缓缓呼吸,平复心间的波动,好一会,他方重新睁开眼,静下心思考离魂这件事。 经过这一番验证,他已经确定,他不仅不能有任何废后的念头,甚至不能看到听到任何有关废后的字眼,否则,这种匪夷所思,几乎算是“天谴”一般的惩罚就会降临到他身上。 至于这个“天谴”,照现在情况来看,除了脑袋痛,心脏痛外,他还会随机离魂到某一个物体身上,上一次是皇祖母屋里的花瓶,这一次是不知名花园角落的假石,离魂时间长短不一,目前来看,最短不过一刻钟,最长差不多小半个时辰。 且照着目前的趋势来看,随着离魂次数的增多,离魂时辰貌似也在渐渐拉长。 如果,他持续不断地离魂,是不是有一天,他就再也清醒不过来了,皇上脸色瞬间阴沉沉似拢了一层暴风雨。 “黑官儿,黑官儿?”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呼唤声。 皇上回过神,张眼望去,却见前方缓缓走来一位淡蓝色宫装少女。 少女左张右望,似乎在找寻什么。 “黑官儿,黑官儿……” “咿唔~” 身后骤然响起一道娇软的哼唧声。 身子一僵,他眼睁睁看见那名淡蓝色宫装少女眼睛迅速锁住这边,然后飞速靠过来。 她从假山石洞里掏出正在哼唧的小黑狗,蹲下来,点了点它脑袋,秀美的脸庞绽放出一丝柔和温柔的笑意。 “你个顽皮鬼,怎么跑这里来了?” 盯着眼前的少女,皇上沉默,这个神情温柔,笑靥如花的女子是他跟前一向严谨端庄的御前大宫女檀素吗? 檀素将哼哼唧唧的小奶狗抱到怀里,别说小东西找的地方还不错,周围有竹林假山相伴,遮阳挡雨,身后侧不远有个小池塘,荷叶铺面,波纹荡/漾,晚风从池塘移过来,带来阵阵清凉。 她干脆坐到一块大石头上,从腰间拿下来荷包,又从荷包里倒出两小块肉饼,给小东西喂食。 小东西估摸着饿坏了,见到吃的顿时不挣扎不哼唧了,一头埋进大宫女手掌心,吭哧吭哧舔肉饼吃。 檀素温柔地抚摸他的毛发,那温柔到极致的神情看得皇上……不适地偏了偏眼。 微风和煦下,檀素垂着秀美的柳叶眉,白皙细嫩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小黑狗身上的毛发。 然后按照往常的习惯跟小东西悄声说悄悄话—— “前些日子碰见了皇后娘娘,她看起来气色不错,想来没受什么磋磨,只是,性子还是如以前一般温软和善。” 叹了口气,眉目黯然,抿着唇失神望着不远处。 皇上眉梢一挑,如果他没有听错,他这位贴身伺候,在后宫中颇有威望,行事端庄公正,不讲私情,便是连皇后也敢公然训斥的御前大宫女,檀素姑娘,居然对陈以祯印象还不错? 过了会,想到什么,檀素再次开口,眉尖紧紧蹙成一个尖,恍若遇到了十分不合心意的事。 “近日宫里都在传闻皇上欲要废弃皇后娘娘,另立他人,最有可能的人选是何老相国的孙女何有容,那何有容前些日子进宫,我远远瞧过一眼,依着那面容,连娘娘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你说,皇上是不是眼瞎?” 安静旁听的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此时附身到了一个石头上,皇上浑身僵硬不能动,不能抬手,也不能动脚,不然他非得扶住额头,然后一脚将这个大胆的丫头踹出去。 檀素却不知道她伺候的主子就立在身边,还将她的心里话听了去,兀自抱着小东西说悄悄话。 “其实,皇后娘娘也是个可怜人,她生在陈家,却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听陈家摆布进了宫,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最后受陈家连累,更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听闻此话,皇上目视前方,神色一派平静,只眼角蕴含淡淡嘲讽。 她叹了口气,将下巴搭在小东西身上,呢喃道:“黑官儿,你知道吗,皇后娘娘还没进宫时,我和其他人一样对她充满了偏见和抵触。” “我自幼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接受的是忠君爱国的教导,出身陈家的皇后娘娘应当是我的仇人才对,可是,可是后来逐渐的相处中,我慢慢发现皇后娘娘跟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她善良,勇敢,仁慈,美好。” 想到过去发生的事,她神色渐渐进入回忆和怅惘。 手腕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她低下头,瞧见黑官儿正在舔/舐她的手腕,样子温驯,乖顺又温和。 笑了笑,揉了下它脑袋,“其实,最刚开始让我对她产生改观的是新婚那夜发生的事。” “那日,我身体不大好,前一/夜着了凉,第二日起来就有点头晕眼花,但那日是皇上大婚,身为御前大宫女,我不可能不在新房伺候,但劳累一整天下来,原本就晕胀的脑袋更加昏昏胀胀,头晕眼花,然后一个没注意,就摔了屋子里的杯子。” “大婚之夜摔碎杯子,这是多么不吉利的兆头,偏偏前一刻,皇上没在新房过夜,只潦草圆过房就走了,我吓得跪倒在地,以为自己肯定逃不过这一劫了,那时候陈家势大,如果皇后娘娘想要惩罚我,根本不需顾及皇上。” “可是,就在我以为自己怎么也要丢掉半条命时,皇后娘娘走过来,笑着对我说:忙了一天,身子受不住了吧,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不必顾及这边,先回去休息吧。” 回忆那晚皇后娘娘温柔美丽的脸庞,和煦如春风的语气以及通身柔软良善的气质,她不禁轻轻一笑,半是向往半是感叹道:“皇后娘娘真的,是个顶顶好的人。” 她讲述时,整个过程皇上都保持沉默安静,只在听她提起新婚那夜,眼内才陡然升起几缕波澜,直至后面听到新婚那夜发生的事,听到皇后对此事的应对,他蓦然怔住—— 不是因为皇后的心善仁慈,而是另一件发生在新婚之夜的事。 一件除了他和皇后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事。 愣怔间,心脏猛然一痛,强烈的困倦袭上心头,他知道自己该回去了,走之前,深深看了眼抱着那条蠢狗还在絮絮叨叨的檀素一眼,他顺其自然地闭上了眼睛。 耳畔听到荣盛担忧又焦急的小声招魂时,他没着急睁开眼,等着脑袋和心脏的痛楚过去,才不慌不忙睁开了眼。 “皇上?”视野内顿时浮现出荣盛那张喜极而泣的大饼脸。 被搀扶着坐起身,靠在软枕上扫视室内一圈,没看到张院正和皇祖母他们,他对他微微颔首。 揉捏眉梢中心,缓和脑子的肿痛感,皇上疲倦地对荣盛说:“扶朕起来走走。” 披上长衣,在屋子里来回绕了约莫五六圈,皇上觉得身子松快多了,正好走到软塌跟前,顺势就坐了上去。 无意识往窗外瞄一眼,发现天色居然昏暗近黄昏了。 他靠在软塌上,经过这一遭,觉得身心俱疲,肚子空荡荡的。 “传膳吧。” “哎!”荣盛欢快地应了一声。 皇上看起来没事,还惦记用膳了,真是件天大的好事! 用过晚膳,皇上再次将神武卫传召过来,一来问问有没有找到渡一大师,二来问他最近调查和关注的人和事怎么样了。 调查和关注的人和事包括那位导致他成这个样子的小太监,皇后及其身边人,皇后娘家人,还有各地有关离魂症的事例。 神武卫直接无条件听命于皇帝,无皇帝的吩咐,绝不敢将皇帝暗中让他们调查的事情告知第三个人,因此皇帝十分放心他们。 但很显然,他注定要失望了,这些事没有一个有进展。 挥挥手,皇上让神武卫下去,他半靠在软塌上,闭上眼睛思考该怎么应对此事,思考来思考去,最终发现除了妥协他还真没什么其他法子。 作为一个皇帝,这世间除了神仙还真无人敢冒犯他,硬逼着让他妥协,偏偏这次涉及的事情中貌似真有无知不能控的因素存在。 这样的情况真让他倍感憋屈啊! 无声吁口气,突然想到什么,睁开眼,问荣盛,“檀素呢?” 荣盛心思一动,恭敬着回答,“回皇上,檀素姑娘被太皇太后叫去了。” 他和檀素是在皇上跟前贴身伺候的总领,一个统领御前大总管,一个统领御前大宫女,另协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管理后宫。 认真说来,檀素比他地位还要更高点,但没法子,谁让人家母亲是自幼贴身伺候太皇太后的贴身大丫头,后还为了救太皇太后而死,因此檀素在太皇太后跟前就格外有体面。 皇上登基后,太皇太后便将檀素给了皇上,让她照顾皇上身边诸事。 因着这些缘故,檀素便是在皇上跟前也有三分面子。 但这样一来,他御前大总管的地位就不那么得劲了,这些年来,他和檀素没少明里暗里较劲。 想着,他不动声色地在皇上跟前给檀素上眼药,“檀素姑娘毕竟出身宁寿宫,对太皇太后也颇有几分忠心。” 皇上淡淡瞟他一眼,那温凉的目光看得荣盛后背一凉,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好似被皇上看透了。 淡淡收回目光,皇上没挑破他的小心思,反而问他,“之前那个奏折呢?” 提到这个,荣盛面相顿时一苦,这次即便皇上打他骂他,他拼着脑破血流也要苦心劝诫。 “皇上,朝政再重要,也不如您的身子重要,您今日已经犯了两次头痛症,要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知道奴才伺候您不周,奴才的脑袋就……” “收起来,别让朕再看见它。” “奴才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哎?”荣盛说着说着发现有些不对,呆愣地抬起头看向皇上。 皇上拧起眉,深深觉得这个御前大总管最近脑子不大好,反应也迟钝,他不耐烦,“如果做不好,就换个人来。” 荣盛吓了一跳,忙不矢低头请罪,而后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皇上沉着地看着他,缓慢应了一声。 吩咐完,皇上在荣盛忐忑担心的目光中没有强撑着身子继续批奏折,连续两次离魂,他身子困倦沉重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即躺床上昏睡过去,恰好最近没什么大事,他就顺势早些洗漱休息了。 刚躺床上,闭上眼,他果然就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他梦到了大婚那天的场景。 那个让他从檀素口中听到大婚这两个字就联想到的另一件事。 那时候,被逼迫着娶了陈氏女,他即便面上不显,心间却倍感屈辱和憋屈,当时看着陈氏女从代表着封后的太和门庄重跨入,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间发誓:总有一日,他要这天,再不被陈氏的花团锦簇所掩盖。 因着这些心绪,即便娶了陈以祯,他却从未想着跟她过上真正的夫妻生活。 但是,当时宫里到处都是陈家的眼线,包括负责给皇上记录房事的起居舍人,那是由当时任镇国公的陈秉光亲手提拔的。 就是为了保证他和陈氏女成功圆房,只有成功圆房,他才会一点点放手手中的权利。 麻木地掀了盖头,喝了交杯酒,随后掌事嬷嬷和随侍宫女太监慢慢退下,关上门,顿时,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皇后两个人。 灯火映照下,她一身红色,凤冠霞帔,两相辉映,衬托得她面色愈加娇艳,明眸皓齿,千娇百媚,或者还有春风满面? 他沉默地卸下身上的朝服,玉璎,皇冠,又将所有东西一一摆弄好,整个过程沉默不语,神色冷漠,房内气氛一时陷入凝滞之中。 收拾好之后,缓了缓心绪,转过身,却见女子立在他身后,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就那样沉沉地望着她,陈以祯和他对视,静默了会,恍然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将自个身上的装饰去掉,跟他一样脱得只剩下了中衣,而后抱着些许探究地看他。 垂下眼帘,他走到床边,坐下,见她迟迟没有动静,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 她愣了会,而后,试探地坐过来,中间跟他隔了个半身的距离。 两人并肩而坐,新房内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起居舍人厌恶的尖嗓子,“皇上,该安置了。” 他猛然闭上眼,双拳紧紧攥住,倏忽,沉沉吸一口气,转身一把掠过女子,将她压到身下—— 女子短促惊呼一声,大幅度挣扎起来,鼻尖嗅着女子清香怡人的体香,身下是柔软契合的温香软玉,他本该心猿意马,难以自抑,但他只觉头晕脑胀,恶心想吐。 到底还是不行,他从女子身上滑下来,瘫在一旁,无神地盯着床顶一团团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细纹铺帐,突的,嘴角一咧,只觉讽刺异常。 外面起居舍人再次催促起来,“皇上?” “皇上,该安置了!” ………… 嗓音一次比一次高昂尖锐,他只觉好似有几片铁片在脑子里来回划拉,刺激得他脑袋胀痛,恨不得以头撞地。 “嘤~”突然,耳畔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 他顿住,片刻,木头人般一顿一顿扭头看去—— 女子微闭双眼,眼角含着一滴晶莹泪光,双手合十,紧紧贴在胸/前,而那引人遐想的呻/吟声正从她红/唇中缓缓涤荡开来。 他愣愣盯着她,盯着她氤氲的眉梢眼角,盯着她殷红的唇/瓣,梦里面,一切场景和细节似乎都无所遁形。 他清晰地看见陈以祯耳垂上一枚小小的黑痣,看见她眼角那滴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顺着白皙的脖颈,缓缓滑入纯白色中衣领内,一点点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外,还看见她翩然恍似水墨画中最浓郁一笔的睫毛,微微颤抖,翩翩蝶舞。 他以为他从来没有记住陈以祯的样子,他以为他早已忘了那夜的场景,但这天晚上的梦让他清晰地认知到,原来他一直不曾忘记,一直深刻地记得那晚的所有细节。 那夜,因着陈以祯的“销/魂”,起居舍人以为自己完成任务了,遂没再催促,便是后面他摔门离开也没阻拦。 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皇上盯着一片昏暗的前方,背上出了一层汗,他死死盯着前方,余韵未消。 突然,低下头,盯着下方某处。 他有感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 神色不渝地上完早朝,下朝回到书房,皇上靠在椅背上,罕见地没有一下朝就忙着处理朝政,他用大拇指按摩眉心,心里想着事。 突然,身旁出现一串碎脚步声,极轻,极缓,又极有韵调。 在那人放下茶盏,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叫住了人,“檀素。” 檀素立住,转身,疑惑看他,“皇上?” 皇上缓缓睁开眼,望着眼前规矩严明,端庄沉稳的女子,联想到昨日听到的话,他心里冷呵一声。 “你觉得,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檀素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回答:“皇后娘娘明善致礼,待人宽和。” “哦?依你所言,出身陈家的皇后还是个好人了?” 檀素垂下眉眼,没搭声。 “陈家这些年为非作歹,把持朝廷,搜刮民脂,罪无可恕,依傍陈家出生享受陈家搜刮来的民脂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后,你告诉朕,皇后是个好人?” 檀素抿住了唇,依旧没吭声。 “说话!”皇上声音猛然一沉。 檀素瞧他一眼,婉约开口:“皇上,奴婢虽身陷后宫,对外面了解不深,却也知晓,陈家好似并没怎么搜刮民脂,最多有些玩弄朝政,您不也因此而饶恕了陈家一命,怎么能担当一句‘罪无可恕’呢?” “放肆!” 檀素麻溜跪了下去,身板挺直,跪姿优雅,宫里的规矩和美感完美地融入了她骨头中。 皇上冷哼,“看来你对皇后很是维护啊。” 檀素伏下身子,谦微道:“奴婢不敢。” “不知道的还当是你是皇后的奴婢呢,不若朕将你赐给皇后如何?” 檀素沉默,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皇上心里冷哼,就知道她舍不得御前大宫女这个位子,他张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见她一点点抬起头,双眼发亮,“真的?” 皇上额角微跳,咬住牙齿,冷冷出声,“出去!” 檀素瞧着,颇有些失落地退了出去。 皇上坐在上方,只觉刚有些好转的脑袋和胸口又跳痛起来,他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会才冷静思考接下来的章程。 逗弄檀素的话不能当真,檀素是皇祖母的人,不说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他不能发作檀素,便是发作也不是扔到皇后跟前,不然外面对皇后的猜测恐怕大过了天。 但是关于废后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陈以祯这段时间有些馋嘴冰糖梨水,但钟粹宫无小厨房,她要想吃只能从内膳房提,冰糖梨水属于小食,并不在皇后的份例之中。 但小太监往内膳房跑了好几次,都没有提来,这整个深宫将人走茶凉演绎到了极致。 小太监立在双陆跟前,许是没将事做利索,耷拉着脑袋,十分失落,“奴才在那边徘徊了好一阵,找了好几位管事厨子,他们都说要忙着给各宫做午膳,抽不出空给咱们做一份冰糖梨水来。” “胡说八道!”双陆手指甲紧紧地掐住手心,生生将手心掐红了,“炎炎夏日到了,冰糖梨水是厨房必备吃食,哪用得着专门腾出手去做,不过是瞧见咱们主子……” 说到这,她嘴唇微抿,眼角微掀,透露出一丝倔强的湿润。 片刻,她擦擦眼角,朝小太监挥挥手,“你去吧。” 小太监耷拉着头,低落地走了。 双陆站在原地,平息了一会心内的愤怒和悲哀才转身麻溜地朝正殿走去,她找到正在茶水间教导小宫女沏茶的双姝,将她拉到了角落。 双姝看到她双手空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有任何惊讶,自家族败落,娘娘自愿请去皇后之位,后移居钟粹宫,这段时间这样的事情已经数不胜数。 双陆也不跟她多废话,只是着急道:“娘娘这两日一直没什么胃口,好不容易想吃点冰糖梨水,只是厨房那帮见菜下碟的狗腿子……” 提到这个,她到底没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撇开脸,朝旁边啐了一口,怒道:“那帮王八孙子,改日别落到姑奶奶手里,不然姑奶奶非让他们……” “行了,”双姝喝住她,淡淡道,“这些杂事改日再提,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法子给娘娘将东西弄过来。” 拧眉思虑片刻,她抬起头,忖道:“你让沛公公去,到底沛公公比小太监好说话,另外,多给沛公公一些银两。” “好。”双陆也不多废话,转头就走。 双陆走后,双姝立在原地,忍不住朝正殿望,拢了烟雾的眼眸不觉漫上几点盈光。 她们主子自小锦衣玉食,金窝窝里头长大,千金难买的东西也不过将将能略沾口,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拭去了眼角的湿润,转头回到屋子里继续监督小宫女,现在是关键时刻,作为娘娘的贴身大宫女,她更要以身作则,稳住不乱。 若她都乱了,底下那些看她脸色行事的小宫女小太监还不得乱飞了天。 双陆将事情拜托给沛公公,沛公公便亲自往内膳房跑了一趟。 撇下这副脸皮死皮赖脸从厨房要来一盆冰糖梨水,沛公公欢欣地走了。 内膳房,一位瘦长脸,干瘦身材,头发紧紧绑到脑后的青年男子望着沛公公欢快的步伐,不觉嘴角一撇,嘲讽地笑了笑。 “往常这位长春宫总管眼睛何曾眼高于顶,对咱们这种人更是正眼都不曾瞧过,现在一朝落魄了,却连份冰糖梨水都要求人使银子才能求来。” 说到这,他偏头瞧了眼旁边一身壮硕肌肉,面相忠厚老实的男子,讽刺道:“我说,王大石,你难不成以为皇后娘娘还有起复的机会?这种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家伙,你居然沾染上了,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傻。” 王大石挠挠头,忠厚老实道:“贾正,俺不是图皇后娘娘什么,只是当初皇后娘娘执掌后宫时,对咱们还算照顾,再说与人为善也算为自己留一份后路,俺才不傻。” “呵。”贾正翻个白眼,懒得反驳他,这个傻子,皇宫中,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份侥幸的与人为善。 要过来冰糖梨水,双陆终于松了口气,她朝沛公公道个谢,就麻溜转身进屋了。 亲眼瞅着主子满脸幸福地将冰糖梨水喝光,双陆抿着唇笑了,这种感觉比自己喝糖水还要爽,她顿时觉得之前的辛苦都值得了。 收回来碗,她将心里一直惦记的话转告给主子,“娘娘,明个儿就是十五了。” 正在擦拭嘴角的陈以祯顿住,片刻,她放下帕子,垂头丧气地应了声“是”。 这个时候,她再次在心里感叹:皇上怎么还不下废后诏书啊! 下了废后诏书她就不用占着这个尴尬位置,更不用每月初一十五过去请安了。 虽然太皇太后对自己一直挺和善的,但皇太后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每次见到她,她就跟个扫描仪一样,刷刷刷往她身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扫描,只恨不得从她身上找出什么不甚体面或者不合礼制的东西来。 瘫在榻上,她声音有气无力,“我知道了,明早记得早点叫我。” 不管怎样,她现在还是皇后,这请安的大事万不能错过,上次已经因为马虎犯过一次错,这次若再犯错,估计太后娘娘就要亲自带着嬷嬷过来眼不错地盯着她跪地抄写宫规了。 好在为了赶皇上的空闲,太皇太后吩咐他们等皇上下朝再过来就行。 于是,第二日,陈以祯一大早就起床,被人拾掇好,用过早膳,休息了会,方带着郑嬷嬷和双姝,浩浩荡荡往宁寿宫走去。 说是浩浩荡荡,其实不过三个人,还没有乘坐轿撵,可以说,与往常相比,现在的陈以祯十分冷清了。 照理说她现在还高居皇后之位,有自己的一套轿撵和礼制,但她一向知道自己这个皇后现在有多少水分,就不必做那些惹人烦的糟心事了,想必那些小太监也不愿给她抬轿。 更何况,她现在这个境地,如果再高调地大摇大摆乘轿撵过去,不触怒皇上心间刺才怪。 于是,这日她生生靠两条腿走了过去。 没事,她心里劝慰自己,权当走路锻炼身体了。 怕迟到,她就早走了一会儿,走了好长一段时间路,总算看到了宁寿宫的宫门,正高兴时,一转头,对上了一个明黄色人影。 笑容僵住,身子也僵在了原地。 皇上也瞅见了不远处的绯红色人影,瞧见她的一瞬间,他脑海里下意识浮现昨晚的梦境,而后几乎本能地比较——这件衣服没大婚那夜颜色浓郁纯正,她的胭脂也没有那夜艳丽。 喉咙上下滚动,他轻轻移开眼,立住了脚步。 本以为皇上会直接假装没看到她,抬脚离开,但眼下看来,他好像在等她过去? 陈以祯心里一虚,犹豫了会,慢腾腾地挪了过去。 矮身行礼,“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皇上垂目看她,片刻,冷淡“嗯”一声,“走吧。” 他双手背到后面,大踏步往前走,面容冷若冰霜,脚下更是大步流星,步伐矫健。 陈以祯得小碎步快跑才能赶上皇上,她在身后赶得十分郁闷,本就是为了慢悠悠赶路才特地早起了些,得了,还不如更晚些出发呢。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宁寿宫门口,陈以祯悄悄松了口气,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拍拍胸口,缓和急促的喘息。 她抬起头,却见皇上并不进去,而是站立宫殿门口,眯着眼望向前方,不知在出神什么。 陈以祯屏息,静等了会,见皇上迟迟没有动静,不由疑惑出声:“皇上?” 皇上猛然转头,静静凝视她。 那双眼睛黝黑深沉,内敛恍如吸纳了星空中万千星辰,错综交杂在一起,在他眼窝里形成了一个星系,相互吸引,勾连,旋转,璀璨的星光慢慢糅合成一个黑洞,直欲将人吸进那眼不见底的深渊。 陈以祯不觉咽了口唾沫,小小声呼唤,“皇上……” 皇上收回视线,声音平淡无波,“进去吧。” 说完,他率先大踏步走了进去。 陈以祯茫然,刚刚发生了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 跟随皇上身后进入宁寿宫,陈以祯以为只有皇太后并玮乐公主在,但进去后才发现除了皇太后和玮乐公主,还坐着两个陌生人。 见到他们进来,那两个陌生人忙起身行礼。 “臣妇(臣女)见过皇上,皇后娘娘,恭请皇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陈以祯顿住脚步,沉吟不语。 这两人是谁? 她当皇后那三年,很少召见外命妇,那段时间,有身份的命妇对她也是恭敬疏离大过真心实意的尊敬。 皇上亲自上前搀起跪在前首的老夫人,“何老夫人,快请起。” 听见这个称呼,陈以祯恍然,这个年纪,这个称呼,再加上皇上对这位老夫人的态度,她不难猜到,这应当是何老相国的诏命夫人。 她看过去,这位何老夫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瞧着精气神挺不错。 简单打量了下何老夫人,陈以祯便将目光放到何老夫人身后的少女,也就是今日的重点人物何小姐身上。 如果她没猜错,何老夫人这是领着何小姐在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相看? 这位何小姐眉目温婉,一双秋瞳似水,横着秋波看过来时,潋滟令人心波荡漾,最最让人心动的却是那一点绛唇,不点成朱,盈盈一抿,唇间好似衔了枚樱桃似的,红润莹泽。 此时,她悄悄抬起眼角瞅了这位被祖父评价智勇有谋,颇有手腕的皇上一眼,触及对方俊美秀雅的面容,脸颊顿时一粉,羞答答地低了下去。 将一切都收于眼内的陈以祯暗暗好笑,这叫什么?现皇后与将来有可能为后的某贵女的初次邂逅。 搀扶起了何老夫人,陈以祯和皇上上前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请过安,皇上顺势在太皇太后下首坐下,陈以祯正要走过去,突听皇太后开口:“总算见到皇后了,如不是三请五请,恐怕你还不过来请安呢。” 来了!陈以祯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利索跪下,“上次都是孙媳的不是,清晨竟吹风发了点低烧,郑嬷嬷他们忙着伺候臣妾,竟一时忘了给老祖宗您说一声,无论如何,孙媳有错,还请老祖宗惩罚。” 太皇太后摆摆手,仁慈道:“无碍,谁没临时遭遇过什么事,你身子好全乎了吧?” 陈以祯感激态度,“谢老祖宗惦记,孙媳已没了大碍。” “那便好……” “母后,您可别被皇后给迷惑了,哀家怎么听说皇后那天还出来遛弯来着。” 陈以祯垂首,露出一副孱弱样子,面不改色瞎扯,“那日,孙媳醒来后,本想硬撑着身子去给您请安,谁想,谁想走在半路差点没晕过去,唉,到底是孙媳这副身子不争气。” “你没事就好,啊,身子最重要,请安的事不必太过在意,既然身子不好那就不要跪着了,快起来吧。” “谢老祖宗。”陈以祯慢腾腾起身。 皇太后还有些不满意,欲要发挥,皇上抬眸,突然插/口,“怎么还不给皇后娘娘请坐?” 皇太后哽住,站立一旁的何老夫人眼睛悄无声息眯起。 一个小宫女忙不矢搬了个小杌子过来,陈以祯顺势坐下,终于吁了口气。 皇太后拧眉,愈发不满意,正要再次借题发挥,太皇太后突然瞥过去,平淡地看了她一眼,皇太后顿时唬声,不敢轻易插声了。 转过头,太皇太后眉眼温和地看向何老夫人和何小姐,道:“何老夫人,咱们继续。” 自宁寿宫出来,何老夫人领着自家孙女跟着领路宫女缓慢朝宫门走去。 一路上,她沉默不语,神色沉思。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瞧见自家孙女染了胭脂般的脸庞,她不禁叹气,“你父亲的心思也不知对不对?” 何小姐回过神,刚刚没听清祖母说的话,便问道:“祖母,您说什么?” 何老夫人盯着自家孙女格外娇艳的脸蛋,缓缓道:“容姐儿,虽说你祖父和你父亲都有意,但这件事究竟能不能成还要看皇上的心思。” 何有容顿时扭捏起来,手指交叉,羞涩回答:“自是这个理。” 瞧孙女没明白她的意思,何老夫人再次叹气,问:“你觉得,皇上对咱们是个什么态度?” “孙女瞧着,皇上对您挺尊敬的。”何有容回忆起皇上俊朗的面容,举手投足的尊贵,面颊再次染红,“太皇太后对孙女也挺和善的。” 何老夫人摇摇头,“今日.你瞧见了,皇上对皇后不像是十分厌恶抵触的样子。” 何有容十分不以为意,“祖母是指皇上打断皇太后,命人给皇后娘娘赐座的事吗?那不过是看咱们在场,不好让皇后娘娘太过没脸罢了,毕竟皇后娘娘现下还是皇后,与皇上荣辱相连。” 其实,依照她说,她们在场,太后娘娘都敢对皇后如此挑刺羞辱,可见平日里是如何懈怠怠慢她,也足可见皇上对皇后的态度。 因此,她对祖母的担心十分不以为意。 何老夫人眯着眼,望向前方,神思悠远怅惘,无声叹气:“希望是这样吧。” 何老夫人领着何小姐走后不久,皇太后和陈以祯也差不多前后告辞了。 陈以祯走时太皇太后还赠与她一批珍贵的冰蚕丝布料,陈以祯很是感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真是个好人啊!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太皇太后笑看向坐在旁边的皇上,“皇帝,你觉得这位何小姐如何?” 皇上眉梢一挑,老实回答:“孙儿并未注意,连那位何小姐的样貌都不曾看清。” “何老相国为国家操劳一辈子,你父皇对其评价十分高,曾称其‘肱骨之臣’,还有何尚书,对你亦是忠心耿耿,虽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在朝为官,人之本性,无可厚非。” 皇上偏头望着她,似是不大懂。 太皇太后笑了笑,“哀家的意思你心里明白,皇帝,你若已经有了决定,何家是最好的人选。” 这也是何老夫人给太皇太后递拜见贴,太皇太后没有拒绝的原因。 她说完,以为皇上会给她一个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 谁想,皇上靠到后椅背上,阖上双眼,眉宇微拢,面色笼罩一层沉思愁绪,沉默了很久,开口道:“此事,孙儿还需斟酌一下。” 太皇太后愕然,她荣登峰顶这么多年,鲜少有让她感到惊诧的事情,但皇帝此时的状态却让她不得不多想。 “你这是……不打算废……” “皇祖母!”皇上突然出口,打断她的话,他长吸一口气,快速想了个转移话题的问题,“在您心里,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皇后啊,”太皇太后眉目温和却不带丁点犹豫道,“皇后是个纯善的好孩子。” 皇上怔住。 “皇帝啊,哀家这辈子都在深宫中琢磨人心,摸索人性,相对比你在前朝的运筹帷幄,哀家对后宫中各个女人的心性把握更为精准,哀家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皇后心地不坏,人也纯善孝顺,对国家大义更是懂得取舍。” “单从当年你同陈家胶着,皇后却一直持路人态度,从未背叛咱们皇室就可以看出来。” 她微微叹口气,盯着他,缓缓道,“陈家是陈家,皇后是皇后,有些事,其实没必要太过较真。” 皇上沉默下来,低着头,沉默不语。 过了会,他向太皇太后告别,自宁寿宫走了出来。 站在台阶上,眺望远处的苍空白日,碧瓦辉煌,皇上深深吸了口气。 檀素这么说,皇祖母也这么说,也许,大概,真的是他对陈以祯有偏见。 陈以祯完全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过了请安日后,她照旧该睡懒觉的睡懒觉,出去遛弯的遛弯。 这日,慢慢悠悠溜达到了御花园,她许久没往这边来了,猛然见到花团锦簇的御花园,竟觉得往昔逛腻的地方也有了曾经没发现的别样的美。 心情正愉悦间,一个转弯,猛然瞧见一行熟悉的人马。 心里咯噔一下,不欲跟那边的人对上,她转过身就想悄悄错开。 谁想,她刚转过身,还没迈步,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势十足的喝声: “站住!” 陈以祯翻白眼,无奈,静等身后那人气势冲冲走过来,走至身前五六步时,她勉强挂上一个笑容,“玮乐。” “别叫我玮乐!”玮乐公主怒发冲面,“玮乐是你叫的吗?” 好好好—— “公主,”陈以祯微笑,“有什么事吗?” 玮乐公主瞪着眼上下扫视她,怒气冲冲,却说不出话来。 刚才瞅见她,她纯粹是下意识地怒喝出声,叫住了她,自幼被耳提面命,她向来厌恶这个女人。 此时见到她,她当然要过来找茬。 尤其是今早母后和皇兄还因她险些发生争执。 想到这点,心下对她的厌恶几乎要漫出来,她不由恶言出声,“你别得意,你真以为能坐稳这个后位吗?皇兄早晚会废了你!” 她说这话,恶意满满,嗓音又高又尖,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而恰好,皇上就在她们不远处散步。 正悠悠然散步,远处突然传来这样的一声尖叫,听清话语的内容,皇上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剧烈的痛感铺天盖地地汹涌而来。 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 听见这话,陈以祯一脸懵逼,她会被废不是公认的事吗? 还是说玮乐公主以为她会被这种事打击到?陈以祯有些好笑,玮乐公主难道忘了,之前还是她主动请了废立诏书。 “公主,这事本宫知晓,不需你再提醒一次。” 玮乐公主昂起下巴,斜着眼角瞟她,格外轻蔑,“知道就好,知道还不在钟粹宫待着,没事出来瞎晃悠干嘛?本公主记得往朝那些被废的废后哪个不是在冷宫幽禁了一辈子,日后那也就是你的命运!” 陈以祯牙龈一酸,她怎么越看这个嚣张得意的样子越不爽呢。 她笑笑,慢悠悠道:“看来公主对本朝律法甚是熟悉啊。” 玮乐公主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那是自然! “那公主想必也知道,本宫现在还没有被废,还是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六宫之主,熟通律法规矩的公主应当会记得,见到本宫要行什么礼吧?” 玮乐公主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此时还敢说大话的她。 陈以祯慢悠悠道:“当然了,本宫一向爱护幼辈,就不计较公主的此次失礼了,只要公主唤本宫一声皇嫂,本宫就权当揭过这件事。” “放肆!”玮乐公主怒极,一蹦三尺高。 她张开嘴,刚要发怒,眼角却突然扫见一片熟悉的衣角。 回过头,清楚看见来人,她精神一振,立即提起裙摆飞过去,冲着来人嚷叫道:“皇兄,你听到了吧,这个女人何其嚣张!我真的忍受不下去了,你快点把她的后位废了。” 又一个“废后”字眼砸过来,皇上只觉本就剧烈的疼痛更上一筹,他额角青筋迸现,手下紧紧攥成一个拳头,恨不得抬起这坨拳头狠狠朝自己脑袋和心脏处砸下去,以此止住那痛得让他恨不得满地打滚的惨烈。 转过身瞧见来人,陈以祯心里一个咯噔,立时闭上嘴,干脆麻利地给来人行了个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心下苦涩无奈,只是逗逗玮乐公主,怎么如此倒霉叫这人听到了?他不会以为她有什么不轨心思吧? 她苦思冥想该怎么给自己解脱。 皇上眼底红丝抽现,呼吸急促,整个人好似压着剧烈的暴风雨,气压极低,逐渐向她们一步步靠近。 突然,脑袋和心脏处快要炸裂的痛楚稍微减轻了一点。 皇上顿住,低下头,立在原地慢慢品味,虽然只是减轻了一点,但他清楚地感知到,那折磨人致死的痛楚真的减轻了。 他猛然抬起头,扫向立在这里的两个人——玮乐和皇后。 几乎不用思考,他就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皇后。 他的痛楚因她而起,那治疗这个痛楚的诱因是否也跟她有关? 这个念头起,心脏顿时“扑通扑通”跳起来,他死死盯着她,一眨不眨,而后抬起腿,一步一步,缓慢走过去。 ——果然,心脏和脑袋处的疼痛真的在慢慢减轻! 反反复复在这种折磨下,皇上心里竟漫上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但他这种状况看在陈以祯和玮乐公主眼中,就是面朝陈以祯,面色狰狞,脚步蹒跚,好似下一刻就会猛下冲过去,狠狠甩她一巴掌。 荣盛胆战心惊看着这一幕,心里不断嘀咕,皇上不会真生气了吧? 陈以祯咽了口唾沫,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近,心里不断思考如果现在立即逃走不被捉回来的可能性。 只有玮乐公主心里畅快不已,不断在旁边打气,“皇兄,狠狠惩罚这个放肆的女人,母后一直跟我们说,一定要废了她的后位,你现在知道我们说的对了吧,只有废了她的后位……” 一个又一个的“废后”蹦蹦跳跳砸过来,皇上顿觉本减缓很多的痛楚一下子被开大闸门,立时剧烈起来。 他怒极,扭头:“闭嘴!” 场内瞬时一派寂静。 玮乐公主呆呆地看着皇上,过了会,呆愣愣地伸出手指,指着自己,呆呆地问:“皇兄,你在说我?” 皇上此时才想起来两人之前的对话,原本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皇后家族虽然败落,在后宫也没甚权柄,只是到底是皇后,玮乐不该对她那么放肆,至于皇后,虽然她是皇后,但这个皇后有多少水分彼此都心知肚明,因此玮乐对她不甚恭敬他也没放在心上。 因此,两人斗嘴时,他只当这两个是没长大的孩子,斗斗嘴,他谁也不会偏帮,只是此时…… 他沉下脸,“玮乐,皇后说的没错,不管如何,你都要唤她一句皇嫂。” 玮乐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片刻,她狠狠摔了下手帕,尖叫一声,“才不!我永远都不会叫她皇嫂!” 嚷罢,她扭头用帕子掩住脸,哭哭啼啼地跑了。 不过转眼,一系列事情急转直下,干脆利落,陈以祯都看呆了。 玮乐走后,皇上扭过头,重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陈以祯愣了下,不敢跟他多待,忙矮下身福了个礼,急切道:“不打扰皇上散步了,臣妾告退。” “等等。”身后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袖子。 皇上怔住—— 刚刚剧烈翻涌的疼痛感陡然降了下去,此时相对比之前,还要更舒适些,且这点疼痛还算在他能够忍受的范围内,不至于让他疼晕过去。 想罢,皇上一点点看向陈以祯。 陈以祯同样一点点回头看他,不过不是看他,而是看他的手。 他的手搭在她衣袖上,手指分明,修长白皙,指甲圆润晶莹,恍若一根根精致优雅的象牙竹签,她的衣服偏嫩粉色,他的手指偏白润,两相辉映,竟一时晃得她睁不开眼。 “皇上……” 陈以祯动了动衣袖,不敢大篇幅动,怕让皇上察觉她的嫌弃和不自在。 皇上恍然回过神,认认真真看她一眼,而后,手指一根根撒开了她的衣袖,没等陈以祯松口气,他再次伸出来,准确又无误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陈以祯张大嘴…… 身旁的双姝,双陆和荣盛同样张大了嘴巴…… 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皇上心底罕见浮起丝丝趣味,“皇后,朕许久没去你宫里坐坐了,走吧,去你宫里坐坐。” 陈以祯嘴巴张得更大…… 须臾,她不自在地试图从皇上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皇,皇上,臣妾领您去,臣妾认,认得路。” 皇上一本正经,“朕不认得路。” 身后一脸呆滞,震得里焦外嫩,茫茫然不知天上地下的荣盛双眼冒金星,脑袋晕晕乎乎,下意识回答:“回皇上,奴才认得。” 皇上瞥他一眼,眼睛冷飕飕朝外冒冷气。 荣盛脑袋一凉,立即清醒了,他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发声,只兀自在心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大新闻。 皇上紧了紧握住陈以祯的手掌,心下恍然,果然比牵着袖子还要更舒服,他肯定道:“走吧。” 陈以祯浑浑然看他一眼,又浑浑然看身旁的双姝和双陆一眼,好一会儿,方愣愣道:“好,皇上随臣妾来。” 于是,御花园出现这么一道昳丽的风景,一行几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这满后宫地位最高的两个人,只是传闻一向不对付,甚至跟仇人差不多的两个人居然手握手,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慢腾腾往前走。 而他们身后跟着一行三个人,一个个比一个恍惚,那表情……若不是下意识直愣愣地跟着前面的人走,恐怕下一刻就能栽到旁边的池子里去。 甭说身后几人,身为事件最中心的陈以祯体会更加鲜明。 震惊诧异与浑浑噩噩过去,她被迫牵着皇上的手愈加不自在,尤其皇上还与她十指相扣,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仅诡异,还有点奇奇怪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彼此间不经意的摩/擦中愈发明显。 皇上经常握笔的食指和中指指腹处有一层浅浅的茧子,平时那层茧子不甚明显,也没什么影响,但此时那层茧子在两人手指不经意的触碰中一浅一荡地摩/擦着她,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拿了根羽毛在她耳畔轻轻撩扫。 不知不觉,她的手指连带着蔓延而上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层浓郁的粉晕。 不自在地抿抿唇,陈以祯从未觉得这么不自在,这么尴尬过,哦不,这还不算她的第一不自在,第一尴尬。 你要问她的第一尴尬是什么时候,除了大婚那夜好似也没什么其他能抵与的了。 不知不觉,终于到了钟粹宫。 不提这一路所见所遇的太监宫女的震惊茫然,更不提钟粹宫众人看见他们这副场景后的呆滞疑惑,只提到了钟粹宫后。 陈以祯动了动手指,努力自然道:“皇上,是不是该松开臣妾了?” 好在这次,皇上没有任何犹豫,松开了她。 微微张开又握住手指,感受脑子里随之蔓延上来的疼痛,皇上叹口气,一时之间竟觉得分外可惜。 想了想,他抬起手开始解衣领处的扣子。 陈以祯看见,脖颈处的头发顿时炸开,尖声道:“皇上,您这是做什么?” 皇上瞅她一眼,似笑非笑,“做什么?自然是睡觉。” 说罢,他已经解下了身上的扣子,顺手脱掉外衣,扔到身旁呆愣的人身上,径自往里间走。 “朕去睡会,不需要叫朕。” 不知是不是握着她的手,压制了疼痛的关系,此时随着汹涌上来的疼痛,还有浓浓的困倦,这两者相互缠绕着朝他呼啸而来,他实在顶不住,根本没时间没心情陪她废话,只想趴床上好好睡一觉。 然后,陈以祯就瞧见皇上揉捏着太阳穴和眉心,摇摇晃晃地走进里间,“啪”地坐下,躺下去,没动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 等到里头彻底没了动静,陈以祯方呆愣愣地将皇上的外衣交给身旁的双姝,让她挂好。 她自个走出去,来到另一侧的书房。 郑嬷嬷小心翼翼走进来,凑到她跟前,悄声问:“娘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位跟着来了?” 问着话,她们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自觉守在门外的荣盛身上。 这位御前大总管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端端正正在门口立好,眼睛不动声色扫过院子里忙碌又偷偷瞅他的一众人。 这时候,沛公公笑呵呵地提着壶茶,并两个小马扎走过去,跟荣盛哥俩好地你一杯我一杯地对杯起来。 荣盛脸上不自觉带上点点笑意,照着皇后之前的规制和势力,眼前这位沛公公之前的地位和势力还真不比他低。 虽说现下皇后貌似没落了,但照着今日这势头,日后还不一定是个什么样子呢,因此面对沛公公的善意,他接受得十分坦荡主动。 陈以祯收回视线,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那位主儿,好似这里,”她指了指脑子,“有点问题。” 郑嬷嬷嗔她一眼,肃声道:“娘娘,您可长点心吧,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您可比奴婢清楚。” 陈以祯耷拉下肩膀,“我知道,我就是想不通,这位主儿今日是整怎么一回事。” 郑嬷嬷也想不通,不过当下有更重要一件事,那就是—— “娘娘,咱们冰不够了。” 她苦着脸,认真道:“刚刚皇上突然过来,咱们就将剩下那点冰全用了,您看,咱们要不要再去买点。” 总不能热着两位主子。 陈以祯扬眉,瞧着她眉目那点意思,约莫是不甚赞同。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司务监那帮小子逮着她这只牛羊使劲撸毛,她手里的银钱虽说不少,但也没有这么折腾的道理,更何况,她还要养陈家那一大家子。 靠在椅子上,陈以祯忧愁地喝了一大杯冰水。 想了想,她咬牙道:“不能买,不仅不能买,还要悄无声息将现在的冰撤了。” 郑嬷嬷大吃一惊,“娘娘,可不能啊。” 热着谁也不能热着里头那位主子啊,娘娘可不能一时冲动啊。 陈以祯站起身,认真道:“听我的,另外再将我的团扇拿过来。” 郑嬷嬷愣愣地看着她,“娘娘。” “快去!” 郑嬷嬷只好满面疑惑地走了。 一刻钟之后,陈以祯搬了个小杌子,坐到床榻前,扬起扇子,一点一点地给睡梦中还拧着眉的皇上打扇。 不知是不是闻到她身上的清香,亦或者扇子带来了阵阵清爽,睡梦中一直睡不安稳,紧紧锁着眉的皇上总算慢慢放松下来,紧锁的眉头也不知不觉松开来。 陈以祯不紧不慢地打扇,团扇轻扑风,她歪着头,打量睡得安稳的皇上。 皇上拥有一副俊挺英气的相貌,眼角眉梢还隐隐带有几许随了皇太后的秀雅,他有一双浓黑的剑眉,直刺刺地横在眉间,就好似他这个人,无论处理政事还是整顿后宫都分外大刀阔斧,坚毅锋锐,带着点誓不回头,誓不罢休的气势。 他还有一张薄薄的嘴唇,传闻唇薄的人都寡情薄性,皇上这个人,应当也附和这个传闻吧。 陈以祯低下头,无声一笑。 ………… 自睡梦中醒来,头一次,脑袋居然没有一丝疼痛的余韵,往常哪次离魂回来,脑袋和心脏不是疼一会方才罢休。 是皇后的缘故吧。 其实他早就应该猜到,既然这事跟皇后有关,皇后这里应当也藏着治疗他离魂症的法子。 进而,他想到了渡一大师,大师临走前那些话何尝不是在提醒他,可惜他一直抵触来这里,根本就没有联想到。 长长吁一口气,不管怎样,现在想到为时不晚。 皇上睫毛微动,转动眸子,正想撑着胳膊坐起来,倏忽,察觉旁边躺了个毛绒绒的东西,他顿了下,转头往旁边看去。 陈以祯躺在那里,双眼微闭,瓷白的脸蛋倚在胳肘窝里,垫着脸蛋微微陷进去一点,嘴巴却又微微嘟起,殷红的唇/瓣好似抹了蜜一般牢牢吸引着他的视线,窗外的阳光浅浅透过来一条,捋得细细的,好似一条璀璨的带子,缓慢落在她眼下,鼻头上,给那张瓷白的小脸渡上一层洁白的光晕。 微微晃神,皇上收回视线,转向一旁,过了会,又悄无声息移过去。 这次认认真真看了很长时间。 而后,他垂下眼帘,咳嗽了一声。 陈以祯被这动静给惊醒了,她抬起头,迷迷蒙蒙抬起手,拳成一个肉窝状,揉了揉眼睛。 放下手,对上皇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她“啊”一声,“皇上,您醒了。” 皇上:“嗯。” 顿了顿,他漫不经心问道:“你怎么睡在这?” 陈以祯心里默默吐槽:还不是你占了我的床榻,刚刚给你打扇又累了。 哦对,打扇—— 她低下头,手里的扇子没了,忙晃动脑袋左右寻找,最后,地上好似躺着那么一团熟悉的东西。 迅速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扇子,抬起头,对上皇上的视线,虚虚一笑,“皇上,您热不热,臣妾给您打扇。” 说着,她呼啦呼啦给他扇起来。 微微拧眉,皇上往后靠了靠,躲开她这冒失性子,然后才察觉到室内居然十分凝滞闷热。 他掀起身上的薄毯子,穿上鞋下床,拧眉问:“钟粹宫怎么这般闷热?” 陈以祯扭扭捏捏走过来,一脸歉意道:“请皇上恕罪,是臣妾招待不周,只是臣妾实在没有法子,钟粹宫的冰用完了,这几日臣妾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皇上若是嫌闷热,不如咱们出去走走,钟粹宫附近不远处有个小池塘,那边还挺凉快的。” 皇上沉默地看她,陈以祯回以一脸真诚的歉疚。 皇上垂眸瞥见她手中的团扇,额间被汗水渗透了的零散碎发,以及领子处隐约可见的湿痕。 联想到便是这个环境,皇后硬挺着给自己打扇。 还有,醒来时看见的场景,他沉默了。 他偏头,对外高喊:“荣盛!” 转眼功夫,荣盛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还有昏睡的印子,红通通的,在那张白/花/花的脸上分外显眼,他弯腰讨笑:“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皇上训斥荣盛,“皇后这边的冰怎么会不足,司务监怎么做事的?将司务监总管叫过来,朕要好好问问他。” “是!”荣盛垂下眼眸,心下大震。 陈以祯同样难掩诧异,她承认,她的确有将这一切瘫在皇上跟前,希望他多少照顾一二的想法,只是在她的想法中,皇上或许会抬手帮助她一二,但应不会太过在意,但是瞧现在这个样子,他好似有追究到底的势头啊。 联想到今日发生的事,皇上最近有点奇怪啊…… 她心下谨慎,应对起来更是忐忑小心。 荣盛走后,皇上在室内环视了一圈,啧,这次总算有个皇后居所的样子了。 双姝端着两碗茶盏小心翼翼走上来,正要端过去,被陈以祯截住,她拿过她手里的端盘,靠过去,随手放到身旁的桌子上,笑:“皇上请用茶。” 皇上看了她一眼,没有动茶碗,沉默了会,突然对刚刚不知不觉跟进来的众人道:“你们下去吧。” 郑嬷嬷等人愣住,有些担心地瞧了陈以祯一眼。 陈以祯垂下眼,沉思片刻,对他们挥挥手,他们这才难掩担心地退了下去。 瞧见这一幕的皇上心下微微诧异,没想到钟粹宫等人对她倒是忠心,他若是没记错,跟着她一块来钟粹宫的人大部分都是长春宫原班人马,其中包括在内宫暗流中胜出的郑嬷嬷和沛公公等人。 他们是在内宫中经营多年,颇有手段的老人,即便皇后倒了,也有各自的手段和门路抽身而出,只是,他们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同皇后共进退。 不知为何,皇上突然想起了檀素。 她眉眼温柔地抱着小黑狗,一点一点讲述皇后的善良和美好。 顿了顿,他走进内室,扫视一遍,须臾,视线落在案几上的针线篓子里,那里面有一块嫩黄色的方正帕子,看起来还没绣完整。 他走过去,捏起来,打量上头的枯枝梅花。 “你绣的手帕?” 走过来,看清皇上手里拿的东西,陈以祯登时脸庞涨成煮虾,她呐呐道:“嗯,臣妾绣的。” 皇上评价,“有点丑!” 爆红一点点退下去,陈以祯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谢谢皇上龙眼金睛。” 皇上偏头冷淡看她。 陈以祯没忍住,继续道:“臣妾不过刚学,自然比不得经年久月习作的绣娘。” “不过,这绣的不是帕子,是臣妾的肚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 陈以祯坏心眼地瞧见,听到这话的皇上登时愣住,随即,毫不掩饰嫌弃地丢了出去。 她再次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 皇上抿了抿唇,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眼睛触到那上面浓郁的玫红色梅花,脑袋“叮”一下,依稀回到了昨晚的梦境,她紧闭双眼,眼角唇/瓣恍如六月桃花,冬日寒梅一般,艳丽,灼目。 手指微颤,下意识地,他随手拈起旁边一块白色帆布,盖住了针线篓子。 如此,方端正坐好,冷淡着脸看立在前方的陈以祯。 陈以祯没注意到皇上的小动作,她心里挠心挠肺的,猜测皇上突然变化的原因。 难不成是想对陈家做什么? 上首,皇上盯着她,想了想,直奔主题:“你最近在做什么?” 陈以祯沉默,顿了会,斟酌着开口,“臣妾常常对墙自省,反省这些年来的过错和缺憾。” 她很有表演欲地垂下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臣妾每每遗憾……” “最近可有什么异状?”皇上十分干脆地打断了她。 陈以祯哽住,正要表演的时候被人打断可不是个什么好体会,她吸了吸鼻子,麻溜将自己从反省愧疚的情绪中摆脱出来,转而,迅速将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 倏忽,她想到,皇上好似不是第一次问她这句话。 上次皇上来看她时,貌似就问过这句话,短时间内重复两次一样的问话,不太正常。 她最近有什么异状? 难道她该有什么异状? 瞌睡?头疼?经常做噩梦? 陈以祯思虑来思虑去,实在想不明白皇上这话的意思,最终,她望过去,干脆道:“臣妾不知皇上什么意思?” “你不曾有头痛,心痛,疲惫困倦之感?” “没啊。”陈以祯茫然。 皇上看着她,过了会,缓慢摇头,说:“没什么。” 说完,他靠在椅子上,垂下眼帘,沉默着不吭声了。 殿内一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站着的陈以祯悄悄垫了垫脚尖,心下无奈,所以说,她最讨厌跟阶级比她高一阶的人待在一室,每当这个时候,总是他们坐着,她站着。 偏偏他们还特别喜欢惩罚式的晾着人。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以祯昏昏欲睡时,荣盛终于回来了,不止将司务监总管带了过来,还带回来了一大桶冰。 甫进来,司务监总管便哆嗦着一下子趴到了地上,“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屋内终于重新置起冰,丝丝凉气在殿内延伸蔓延,不一会儿便驱走了满室炎热。 陈以祯舒适地舒了口气,如果能惬意地躺到凉席上,一手旁放着冰镇葡萄,一手拿着本书看就更好了。 皇上撩起眼皮,盯着跟前的司务监总管。 “知道朕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司务监总管在来的路上已经想清楚,猜测估计是司务监怠慢皇后的事让皇上知道了,只是不知皇上心里对皇后究竟是个什么章程,本来还在犹豫该怎么回答,但此时一听皇上开口的语气,顿时不敢再怀揣侥幸,不等皇上继续问就痛哭流涕,“砰砰”磕头。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啊,请皇上治奴才的罪,都是奴才御下不严,以致那帮奴才居然敢怠慢皇后娘娘,奴才三番四次教导他们,切不可怠慢后宫诸位主子,但他们一个个口中直呼不敢,谁想背地里居然敢做出这种事,不管怎样,都是奴才御下不严,还请皇上惩罚,呜呜呜。” 陈以祯好笑地看着他,宫里的太监宫女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即便已经进宫三余载,她仍旧看不穿。 皇上冷冷地看着他,“哦?你的意思是都是那帮欺下瞒上的奴才的过了?” “不敢,不敢,奴才亦有罪,奴才有大罪啊呜呜呜。” “既然如此,你觉得你该当何罪?” “这……”司务监总管脸上冷汗涔涔,口干舌燥,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皇后,”皇上突然将重心移向旁边看戏的陈以祯,“你觉得他该当何罪?” 陈以祯眨眨眼,踌躇起来。 沉默了会,她试探着开口:“庞公公御下不严,以致出现如此纰漏,确实该罚,但庞公公毕竟没有直接参与此事,不好惩罚过重,不若罚奉两个月,并勒令他狠狠整治下下属?” 听完她的话,皇上一时没吭声,司务监总管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不敢相信皇后娘娘居然如此好说话。 陈以祯当然不想这么好说话,按照她之前的性子,定是要好好整治后宫这股欺上瞒下,上行下效之风,只是她现在身份尴尬,真要说什么过分的话,诸如撤去司务监总管的总管之职,皇上铁定不听她的。 皇上不听她的,再将管理内务的司务监总管得罪了,她在后宫之中当真就永无宁日了。 皇上终于将目光落到司务监总管身上,冷冷出声,“皇后所言,你可记到心里了,除了皇后所言,再自去宫狱司领二十板子,下去吧。” 司务监总管反应过来,登时狂喜叩头,“谢皇上,谢皇后娘娘饶恕奴才的罪过。” 庞公公走出钟粹宫大门,烘烤的热风一吹,脑子顿时清醒了,回首看望身后,心情复杂。 他不信皇后娘娘当真这么好心,只是她毕竟在皇上跟前替他说了好话,况且皇上今日突然降临钟粹宫,瞧着要为皇后娘娘撑腰的样子……难道后宫的天又要变了? 思考了会,他摇摇头,看起来不像,若真的变了,皇上就不会对他这般轻拿轻放,应当是另有要事发生,但不管怎样,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能对皇后娘娘太过怠慢了。 钟粹宫,眼见外面日头渐渐西斜,陈以祯抚了下肚子,觉得肚子要唱空城计了。 眼珠转动,想了想,她慢慢凑过去,委婉道:“皇上这些日子想必累坏了,居然一觉到了晚膳的时候。” 皇上放下手里的书,偏头看了她一眼,陈以祯微笑,心里却在想:依着他这么厌恶她,定不会留下用膳,等他离开,她就可以点这个那个,大快朵颐了。 陈以祯开始畅想一会儿用什么。 皇上起身,“摆膳吧。” 陈以祯:…… 什么情况?她一脸懵逼。 不说这大半年,便是过去那三年,他们一块用膳的机会都屈指可数,但是此时,皇上居然想留下来用膳。 但是这事,只有她一个人疑惑不解外加不情愿,郑嬷嬷和沛公公他们听到这话,没有不开怀欣喜的,沛公公甚至激动得结巴了一下。 “哎,奴,奴才这就去准备。” 内膳房,贾正一脸呆滞地看着王大石“砰砰砰”切菜备餐,配合几位主厨的几样拿手菜,你推我挤地献给了来取菜的小太监。 不止如此,他们还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那个献出自己珍藏许久一直没舍得用的人参,只为了让小太监在娘娘跟前多美言几句,当然如果能得到皇上问询一二那就更好了。 皇上很少在内膳房用膳,基本都走专门给御前供膳的御膳房,这次可能是唯一一次在皇上跟前露脸的机会,哪个不想着法抓紧把握住。 为此,平日里还能做几道自己的拿手菜讨好主子的诸位副厨,这次一个也没被主厨允许做菜,只让他们帮忙打了下手,唯一的例外便是那个王大石,只因为这次过来拿菜的是钟粹宫的公公。 而众所周知,因着王大石的好心,钟粹宫有来有往,这段时间他们关系一直不错。 看着那边跟着主厨一通忙活,有机会献上自己拿手菜的王大石,贾正他们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而另一边,来提膳的几位公公也是满面通红,被人奉承得自得不已。 自娘娘身份一落千丈,钟粹宫的公公们鲜少再这么扬眉吐气过,他们挺着胸,高昂脑袋,自矜在娘娘身边,见多识广,不能像这帮子没见识的粗鄙人一般。 丢人! 内膳房流水般的珍馐流到钟粹宫后,陈以祯坐在桌子前,望着跟前堪比满汉全席的珍馐美食,不禁自嘲,这再使银子也比不上有地位之人的随口一句吩咐。 她垂下眼眸,对皇上道:“皇上,可以开膳了。” 皇上“嗯”一声,撩开衣袍坐在了最上首,等他入座之后,陈以祯才坐到下面,而且跟皇上隔了两个座位,坚决奉行远离中心,此后孤身一人到老的原则。 皇上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等太监一一检查,确认无误过后,两人方开始动筷。 宫内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往常陈以祯一个人用膳时不是看书就是跟双姝双陆和郑嬷嬷说闲话,此时冷不丁规规矩矩地坐下老实用膳,她还有些不适应。 悄悄抬眼角瞅向最上首的皇上,他端端正正坐着,碗筷勺匙碰撞,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眉目微敛,整个人优雅矜持又端贵从容,瞧着倒是没半分不适。 也对,他自小接受得便是这个教育,他们第一次一块用膳时,他就是这么自矜有度。 回忆到过去的事,陈以祯不禁神情恍惚,手上动作变慢。 皇上倏忽看她一眼,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问她:“怎么?没胃口?” 陈以祯回过神,忙跟着放下汤匙,完美微笑,“还好,皇上您用完了?” “嗯。”放下筷子就没有再次拿起的规矩,皇上接过漱口水,漱了漱嘴,又用帕子擦了擦,站起了身。 陈以祯遗憾地看了眼桌子上的菜,她还没吃饱呢,不过皇上都停筷了,她也不可能继续吃了。 跟双陆对视一眼,双陆秒懂,立即眨眼表示自己会为她留几样菜,如此陈以祯方放下心漱口跟着皇上离座了。 好在用过膳之后,皇上没留太久,只稍稍坐了坐,就准备离开。 陈以祯几乎欢喜雀跃地恭送他出门。 走到门口,突然,皇上顿住,转头看她。 “陈以祯,你可曾后悔进宫?” 可曾后悔为后? 陈以祯怔住,脸上一派茫然,须臾,神色落寞地低下头,沉默不语。 皇上收回视线,撩起袍泽往外走,轻飘飘留下一句话。 “不管你是否后悔,既然选择了为后,那就留下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 皇上决定下诏书,不过不是废后诏书,而是稳定陈以祯身份的诏书。 下这份诏书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他的态度表达给朝堂众人,让他们以后不要给他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奏折。 而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往宁寿宫和永昌宫跑一趟。 想到两宫,额角不禁一阵抽痛,皇祖母好说,但母后估计够呛,但不管怎样,他都要让母后同意,且此后不许在他跟前再提起废后的事。 先去了宁寿宫。 说了不打算废后的事。 “孙儿想了想,孙儿刚刚掌握朝廷,但在朝廷中的根基还不算深,此时再立一位家族强势的皇后于孙儿于皇室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与此相反,陈氏这个身份反倒对孙儿对皇室有利。” 太皇太后揶揄地倚着软塌偏头看他,那逗趣的眼神仿佛在说“有情况,哀家就知道你有情况”。 额角再次忍不住跳动,皇上闭了闭眼,叹口气,道:“皇祖母,孙儿想说的,就是这么个理。” 太皇太后想了想,没半点阻挠地点头,“如今你立得住,不必事事都来请教哀家,朝廷内外诸多事宜,你斟酌着可以就行了。” 皇上点点头,他知道皇祖母一定不会说什么,这件事的主要难点在安抚朝臣,以及怎么跟母后交代。 不过,直视皇祖母和善的脸庞,以及亮晶晶的双眼,他怎么突然觉得,皇祖母不是被他列举的理由说服了,而是因着有皇后在她可以多用一碗饭所以才毫不犹豫同意的? 不过不管怎样,皇祖母的态度很让他欣慰。 刚从钟粹宫出来,就遇到了永昌宫请他过去的太监。 他没多说什么,直接跟着太监去了永昌宫。 到了永昌宫,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玮乐撒泼的哭闹声。 他踏进去,明黄色身影甫出现,玮乐顿时撅起嘴巴,“哼”一声,别过了头。 看到他,皇太后立即皱紧眉头,训斥他,身为兄长,应当爱护幼妹才是,怎么同玮乐这个孩子一般计较,皇上顺势道了歉,又让荣盛自私库里掏出好几件逗小女孩欢喜的小玩意,玮乐公主这才抹去泪珠欢快地弯起了双眼。 等玮乐欢天喜地蹦蹦跳跳离开以后,皇太后立即沉下脸,严肃问他:“皇帝,听闻昨日/你大庭广众之下同皇后拉拉扯扯,分外亲密。” 皇上眉梢一扬,旋即,分外不以为意道:“母后,儿臣只是牵了皇后的手。” “牵了皇后的手?”皇太后的嗓音格外尖锐,刺得他脑袋一痛。 “那是皇后,陈家的皇后!皇帝你还记得吗?” 皇上伸出手,揉了揉刺痛的额角,身子靠到身后的引枕上,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儿臣自然没忘记,那是儿臣的皇后。” 皇太后被这话怼的一哽,片刻,她长长叹口气,开始长篇大论。 “皇帝啊,你忘了咱们娘三儿这些年在后宫受的委屈了吗?你母后身为一国太后,在陈氏那个小儿跟前,居然要强颜欢笑,动辄受了委屈还要强忍着往肚子里咽,便连她不甚恭敬也批判不得。” 皇上很头痛,母后对皇后的成见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但是,过去那三年便是他不经常在后宫走动也知道,皇后对母后和皇祖母一向恭敬有礼,像母后说的什么受委屈根本不存在。 如不是不想再从她们口中听到任何有关废后的字眼,他何必这般费事,直接强下命令得了,便是母后不同意又能奈何,皇上十分心累。 他不得不将对皇祖母的解释再在母后这边解释一遍。 奈何母后根本不听他的,只一味道:“母后知道因着陈家的缘故,你厌恶极了玩弄朝政的朝臣,也不喜将来的皇后再从他们家里出来,但是你外祖家身份卑微,一心拥护咱们,绝不会玩弄朝政,你怎么偏偏就不考虑你外祖家呢?” 母后出身一个小吏之家,家世并不显,家中唯一的爵位还是他登基之后才封赏过去的。 这也导致了母后眼界狭窄,遇事纯凭情感冲动。 这也是皇上每次有事总是先找皇祖母商量,而不是母后的原因。 皇上拧眉,心下烦躁不已,作为一位帝王,他习惯了如何三两句地下命令,至于如何设法通透地给人解释,想办法说服别人,他还真不擅长。 但这人是他的生母,他在这世上最最亲的人,因此即便心里再多不耐,再多烦躁,他仍是按耐下性子耐心地跟她解释。 太皇太后却根本不听,“哀家不懂,哀家也不想懂!” “皇帝啊,你难道忘记了过去几年咱们母子仨儿受到的屈辱,陈氏目无君上,枉顾臣纲,玩弄朝政,你忘了往昔发誓要将他们驱逐出朝廷的誓言了吗?你……” 又是这一套! 皇帝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见她还要继续,不禁出言打断她,“母后,陈家已经倒了。” “可是陈家的皇后还没倒!只要陈家的皇后没倒,陈家就不会倒,就随时有起复的可能!” 皇上闭上眼,脑袋靠在支撑脖颈的引枕套上,伸展修长的脖子,下巴朝上,长长吁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理,但现在的关键是他不能废后,偏偏他还不能将不能废后的缘由告知母后她们。 皇太后见他这个样子,继续那一套说辞,“皇帝,只有母后我,以及咱们背后的夏家才是永远支持你,不会背叛你的人,你的舅舅们,包括你的那些表弟表妹们才是会对你忠心不二的人,你就听母后的,你大舅舅家的嫡女陇姐儿……” “母后,”皇上拧眉,烦躁,“朕和表妹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陇姐儿品貌端正,才学过人,且自幼被当做大家闺秀教养,琴棋书画也是无一不精的。” “不是这些原因,母后,儿臣跟您说过很多次了,夏家表妹不适合儿臣。” “那你说说究竟是什么原因?”皇太后咄咄逼人,“陇姐儿到底是哪里不合你心意,你说啊!” 皇上又解释了两遍,瞧母后仍旧冥顽不灵,他不得已沉住气,直直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母后,儿臣望您明白,儿臣永不会立夏家的人为后。” 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望过来的目光沉幽而坚定,透着一股誓不会更改的决然和无情。 太后出身夏家,一向维护母族,瞧见皇上这般铿锵有力,冷漠无情,不禁愣住,随即,眼神慢慢漫上一抹忧伤,“皇儿。” 皇上嘴唇微抿,并没有因皇太后这般作为而心软妥协,反倒愈加强势,坚定。 “母后,儿臣绝不会让夏家成为第二个陈家。” 当年,陈家就是靠陈皇后并太子发了家,后又在三位皇兄的奉承拉拢之下,逐渐呈现一家独大之势,乃至于三位皇兄先后逝去,他匆匆忙忙登上皇位之后面对的就是一个被百姓戏称为“陈半朝”的陈家。 “儿臣更不会,让儿臣的子孙面临当初和儿臣一般的困境。” 皇太后回过神,对上儿子倔强冷漠似铁的眼神,想到他这些年的不宜,心下顿时一软,又一阵疼,只觉那些话话好似滚烫的煎油一般在她心间滚来滚去,疼地她整颗心都缩了起来。 可是……夏家,那是她母家,那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啊。 皇上靠过来,整个人逼近隔着他和皇太后的炕桌,神情定定,“母后,您不是说会永远支持儿臣吗?” 对上儿子幽深又坚定的眼神,皇太后顿住,儿子明显成熟稳重了,遇事也知道自己拿主意了,对待朝臣后宫更有自己的一套,不知什么时候,儿子硬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儿子长大了啊! 但皇太后不知为何猛然想到当年被半推拉半逼迫赶上皇位的儿子,那时,整个朝堂对他们母子来说就是一团黑,镇坐后宫的她和太皇太后无时无刻不担心儿子被这残酷的朝堂倾轧给逼疯,逼崩溃。 每晚,她都会端碗羹汤过去,亲眼盯着他喝下,又亲眼看着他躺下睡觉方才放心。 那个时候,儿子盯着自己,眼神清澈坚定,虽还带着些不谙世事的青涩却恍如今日一般坚定,他说:“母后,只要您和皇祖母还支持儿臣,儿臣就能一直走下去。” 眼眶猛然湿润,心脏酸酸软软,好似泡到酸醋里一般。 长长叹口气,拉锯这么长时间,再多的冷硬坚定都被儿子这一刻的倔强给揉搓化了。 她坐过去,拉住皇上的手,“皇儿,母后知道你的为难,你这些年殊为不易,母后不逼你了,你想留着她就留着吧……只是有一点,她即便仍为皇后,但也只是一个挂名皇后,母后不希望她能继续执掌六宫大权。” 皇上神色缓和下来,回答:“这是自然,一切听从母后吩咐。” 这一日,满朝文武,后宫宫奴,照旧过着往常的日子,该懒散的懒散,该筹划的筹划,该谄媚的谄媚。 这一/夜,宁远侯侯爷和夫人在为第二日的宴会做准备,希冀这个宴会能够与各大勋贵世家交好,让他们再次站稳脚跟,恢复到之前的盛景。 这一/夜,何老相国府上,何小姐一边绣手帕一边回忆前几日拜见太皇太后时得幸窥见的皇上圣颜,脸上陡然升起一抹胭脂红,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闭上眼睛都在做自己不日便能当上皇后的梦。 ………… 谁也没想到,在悄无声息的角落,一切都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二日,皇上上朝之后,率先让荣盛大总管读了份圣旨。 该圣旨一通赞美皇后陈氏贤惠淑德,宽容和善,乃是当之无愧的贤后。日后,谁胆敢再对皇后不敬,或者上旨提废后的事,就以叛逆罪论处。 这通圣旨读出来,所有人都惊了,呆了,不可置信地望着圣上。 见皇上神色不似作伪,当即有七/八人跪下来,纷纷辩驳陈述,直言陈氏不配为后,陈家横行霸道,骄奢淫逸,玩弄朝纲,怎么能立一个家族有污点的人为后? 皇上不为所动,面色平静,只是道:“朕的意思都在圣旨中,不容更迭。” 话音刚落,又有数位大臣跪下,你一言我一语,声色俱厉,痛斥苛责,其面色之悲愤,欲绝,就跟这通圣旨不是言皇后之事,而是要处死他们爹娘似的。 然皇上依旧毫无波澜,那瞟过来的眼神,冷冷淡淡,就好似在看一场闹剧。 见皇上冥顽不灵,一些激动的大臣甚至当场明言要跪死在殿中,以一腔热血劝阻皇上要以当今社稷为重,勿要听信妖后,任性行事。 皇上不耐烦,“任性行事?以社稷为重?你们来告诉朕,此事哪里任性,怎么影响了社稷?” 当年陈秉光倚仗权势将陈以祯捧上后位,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去阻拦,现在陈家倒台了,身无长物,一无所有的陈以祯反倒成了危害社稷的妖后? 可笑! 皇上冷笑:“从公说,皇后乃天下之母,于私言,她亦朕之妻,岂能随你们说废就废,如此,至天下于何境地,至朕于何境地,你们一个个的,各方数落陈氏不配为后,你们告诉朕,皇后除了姓陈,还曾犯下什么滔天大错?” 这一通直冲人心的喝言咣当砸过来,大殿之内顿时陷入沉寂。 是啊,陈皇后这些年兢兢业业,规规矩矩,没有为虎作伥,仗势欺人,更没有与陈家里应外合,颠倒朝纲。 其实,说白了,她只是姓陈,不姓其他贵勋之姓罢了。 但如今,陈家倒台,皇后身后没有了任何靠山,不把她拉下马哪个勋贵还能更进一步? 一位老臣,颤颤巍巍跪下来,叩首高呼,“皇上,皇后来自陈家,便是她最大的罪责!” 若她只是一位普通失势人家,他们也没借口拉她下来,但她出身陈家,声名狼藉,将皇上当做朝政傀儡的陈家,这不是她的罪责这是什么? 对啊,众位朝臣一个激灵,须臾,好些人齐齐跪下,叩首:“恳请皇上废后!” “嗡——” 脑袋和心脏剧烈作痛,冷汗涔涔,瞬时渗透了衣衫,皇上咬牙,心下陡然漫起滔天/怒火。 “来人,将跪着的这些人拉到殿外,扔给他们几本书,他们不是能跪,能说吗,那就跪着说,今日朕就叫他们跪个够,说个够!” 说罢,他立即起身,转身风驰电掣地走了。 立时有许多带刀侍卫走进来,将跪着的那些老臣拉了出去,一时间,宫殿内外哀嚎声不止。 “皇上,妖后误国啊!” ………… 皇上事先就料到朝堂之事不会顺利,因此提前就将龙撵准备好了。 出了朝堂,他蹒跚爬上龙撵,咬牙吩咐荣盛,“去钟粹宫。” 荣盛忙尖声道:“摆驾钟粹宫!” 至于为什么是去钟粹宫,经过这么些天的反复震惊,荣盛表示已经越来越看不懂了,随便吧,反正皇上高兴就好。 而陈以祯此时,却还没起。 不用请安的日子,她的作息——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去院子或者周围锻炼一番,回来后看书,弹琴,刺绣或者同小宫女小太监玩游戏打发时间,用过午膳,睡一会,醒来后再发会呆,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她这样的作息习惯,连带着影响身边伺候的人都变惫懒了。 这个点只有清晨需要洒扫的小太监小宫女起来了,其他人不是还睡着就是在屋子里做自己的事。 因此,皇上过来的时候,钟粹宫的大门甚至都没有开。 眼看皇上疼得神色狰狞,额角直冒冷汗,荣盛心急如焚,亲自跑上前“咣当咣当”敲门,“开门!快开门!” “谁啊?”有洒扫的小太监听到声音,随手将手里的扫帚堆到角落,转过身来开门。 见到门外的人,小太监张大嘴巴,整个人吓傻了,回过神,忙不矢就要跪下请安,“参,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荣盛现在哪有功夫搭理他,一脚将他踹到一边,转而焦急地吩咐随身伺候的太监,“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皇上扶进去!” 这个时候,他顾不得先进去通知,给里头准备的功夫,只得吩咐太监先将皇上架进去。 郑嬷嬷和沛公公听到外头有动静,忙打开门跑出来看是什么事,看到皇上,他们被吓了一跳。 却见几个小太监抬着皇上就要往自家娘娘睡觉的地方走,他们一愣,下意识冲过去,伸出了手,但瞥见皇上身上尊贵的明黄色,拦住的动作微顿,尴尬在原地,当真是拦不是,不拦也不是。 见荣盛过来,忙质问他,“这是做什么?皇上怎么了?娘娘还在睡觉呢!” 荣盛哪有时间搭理他们,只敷衍解释道:“皇上头痛症犯了,要在这里稍作休息。” 郑嬷嬷与沛公公对视一眼,皇上头痛症居然又犯了,这个时候抬到娘娘这里,如果真出个什么万一,那娘娘真是跳进黄河水也洗不清了。 想了想,郑嬷嬷开口道:“皇上瞧起来有些不大好,还是叫御医过来瞧瞧吧。” 说着,她就叫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去请御医。 她想得很简单,万一是荣盛这个奴才伺候得出了差错,皇上才会出事,这个时候往娘娘这里扔,娘娘不就成了替罪羊了,如果将御医叫过来,不仅可以及时看病,还可以关键时刻作为一个证人。 哪想到—— “万万不可!”荣盛猝然转过身,厉声喝止。 郑嬷嬷和沛公公被唬了一跳,但转瞬,他们拧起眉,毫不畏惧地瞪视回去,“荣盛总管,您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出了事,不想着请御医,反倒往我们娘娘这里丢,皇上如果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他们可不是能被随意糊弄吓住的小宫女小太监,以前谁没跟这位御前大总管打过交道,往常娘娘权势滔天的时候,御前大总管又如何,在他们跟前照样得盘着卧着。 没想到,荣盛却一点没退缩,反而信誓旦旦道:“这事全权由我承担,你们不需担心,更不用做什么,往常该怎么做现在就继续怎么做。” 郑嬷嬷和沛公公对视一眼,停顿了会,沛公公反问道:“我们娘娘还在里面。” 荣盛笑他们傻,“我说你们,你们也知里头是皇后娘娘,是咱们皇上明媒正娶的妻子,皇上跟皇后娘娘待在一个屋子那不是十分正常的事?” 若真能发生什么,恐怕他们反倒得欢举双手,欣喜若狂。 想到这,他挥挥手,对太监吩咐道:“将皇上扶到娘娘床上。”又对周围人说,“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必在这里守着。” 郑嬷嬷和沛公公沉吟,荣盛说的是,这事说不准还真能促成一件好事。 想至此,他们不禁慢慢退到了一旁。 就这样,皇上被人搀扶进了里室,放到了皇后娘娘的闺床上。 被伺候着脱下鞋袜和龙袍外衣,他迫不及待顺势倒下去,隔着被子抱住陈以祯,嗅到对方身上清香的味道,刚刚还剧痛的脑袋和心脏立时像被一双轻柔的手安抚过,转瞬间,那疼痛就消退大半。 舒适地喟叹了声,皇上紧紧抱着陈以祯,慢慢昏睡了过去。 陈以祯正在睡梦中,突然感觉身上一沉,好似压了一块巨石,重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悠悠然醒转,尚朦胧惺忪的睡眼内猛然出现一个人头——男人头! “啊!” “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 陈以祯一脸尴尬地任由努力想保持镇定,但手掌不由自主就有些颤抖的双姝和双陆伺候穿衣打扮。 眼见她们吓得脸色苍白,两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随时能滴出水来,她咳嗽一声,终于开始安慰她们。 “那个,皇上睡着了,这个屋子只有我在,你们在,只要我不说,你们不说,这事就没人知道。” 双陆欲哭无泪地抬头看她,哆嗦着嘴唇道:“娘娘,您刚刚,那么响亮一声,正儿八经地敲在,敲在圣上的脑壳,龙壳上,便是咱们不说,皇上他醒来应当也能察觉到吧。” 陈以祯本来就心虚,被她这么一说,心更加虚了。 不过她硬挺着,倔强地自我安慰,“不怕不怕,皇上他今日头痛症发作,便是醒来察觉脑袋疼,也不会多想。” 这么一想,好似是这个理,双姝和双陆身子陡然一松。 不过,双姝神色一肃,凛然正气道:“娘娘,您放心,若是皇上要追究此事,您就说是奴婢做的,奴婢不小心碰到的,您只管往奴婢身上推。” 双陆也忙着表忠心,“对对对,还有奴婢。” 被她们一打岔,陈以祯只觉好笑了,她无奈地看着她们,安慰道:“你们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听我的,一会儿皇上醒了,你们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算了,瞅你们这点出息,一会儿你们别在跟前伺候了,叫几个二等宫女进前来。” “哎!”双姝和双陆齐齐松了口气,她们真没有娘娘这般心宽。 “不过,”陈以祯沉思,“这个点不应当正在早朝吗,皇上怎么会突然过来?” 双姝摇摇头,“不知道。” “要不奴婢着人去打听下?” “万万不可!”陈以祯阻止她,“皇上刚到咱们宫里,我就知道前朝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小心眼的不猜忌才怪。” 双陆和双姝恍然点头,须臾,她们一脸犹豫地看她,“娘娘,郑嬷嬷说您好几次了,那毕竟是皇上,您,您注意点……” 陈以祯摊手,“好吧,不过咱们专门转移到了侧殿,那边无论如何都不会听到的。” “隔墙有耳啊娘娘。” “我知道了嘛,我只是习惯了。” 这几年她没少在背后念叨他心眼小,当真是比针尖还要小。 “虽说现在不能打听,但等皇上走后,一定要着人打听清楚。” 前朝明显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事应当跟钟粹宫有关,即便跟钟粹宫无关,皇上一下朝就往这边来,她也一定要知道前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皇上终于醒了。 陈以祯小心陪笑地在旁伺候,“皇上您醒了?皇上您要不要用点果品?皇上您头痛不头痛,要不臣妾给您揉揉?” 倚在床头,半阖双眼,拧着眉头轻揉太阳穴的皇上顿住,睁开眼,上下看她,倏忽,不动声色道:“不知怎么,朕前额这儿格外疼,皇后不若帮朕揉揉?” 陈以祯心下一虚,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旋即,她笑容更加灿烂地上前,“臣妾,臣妾给您揉揉。” 皇上闭上眼,脑袋靠在床柱上,只感觉两指柔软细腻的触感缓缓落到额头、眼角,轻轻下力揉捏,手腕袖口处一点浅浅的清香不知不觉侵入鼻翼。 原本就不怎么疼的脑袋和心脏愈发舒服,他不由全身心放松,惬意地靠在了床头。 不知过了多久,手腕和手指都有些痛了,可是低头瞅瞅一心享用的某人,陈以祯满心苦闷,苦着脸,只觉咬牙坚持。 她这个身子,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是伺候人的身子,尤其这么些年,经遭过古代封建精华礼仪的洗伐,早已堕/落成只会享受,不会伺候人的性子了。 皇上到底什么时候罢休啊? 话说,他最近有点不对劲啊,依照她对他的了解,在她进言自请废后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不就是废掉她的后位吗?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这边没有任何动静不说,反倒比之前还要经常往她这边跑。 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沉浸在自己神思中的陈以祯手下动作难免就会减缓,正在享受觉得分外舒适的皇上察觉到不对头,慢慢睁开眼,双眼正好对上上头那张出神的脸蛋。 肌肤白嫩如刚出窑子的白瓷,一点瑕疵也看不到,唇/瓣被上齿轻轻咬住一口,部分微微凹陷,部分又微微凸/起,饱满莹润,红润有光泽,那颜色瞧着很有让人咬上一口的欲/望…… 收回视线,皇上不动声色撇开她出神地只在额角打转的手指,站起来,无甚波澜地吩咐她,“朕饿了,备膳。” 陈以祯愣了下,收回手,下意识回道:“是,皇上。” 等皇上穿上鞋,背着手离开,她方才反应过来: 什么,又在这里用膳? 于是,连续两日,钟粹宫的公公都来内膳房提饭了,且还是照着御膳的标准提。 提膳小太监容光焕发,精神满面,内膳房内部,诸位主厨也精神奕奕,卖力干活,独独诸位副厨和助手羡慕嫉妒地望着能跟主厨一块忙活自己拿手菜的王大石。 等王大石看火休息的间隙,贾正忙不矢凑上去,递给他一碗白菜肉片汤,同时举起蒲扇给他扇风,笑容满面道:“可以啊,小子,你这是发了啊。” 王大石接过来,一饮而尽,放到一旁,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挠挠脑袋,憨厚一笑,“没有,都是娘娘抬举俺。” 贾正脸上的笑一僵,心里咬牙切齿,这小子是真傻还是暗中讽刺我呢,讽刺我之前推了钟粹宫递过来的橄榄枝,呵,他还真以为钟粹宫那位能起来吗?如果真能起来,就不会现在还在钟粹宫待着了。 淡定淡定,现在这小子炽手可热,不能跟他闹开,最好能借他能进献上自己的一份拿手菜。 不提内膳房的暗里风云,反正等内膳房提过来的菜摆满一桌,陈以祯不负众望地发现,这次又是一个新的满汉全席。 这次,她没有任何惊讶,同皇上沉默不语地用过了早膳。 用完早膳,皇上没多待,只简单喝了杯茶就撩袍走人,估摸着那边还有一大堆事要忙。 站在钟粹宫门口,亲眼目送皇上的步撵远去,陈以祯脸上端淑的笑容渐渐退下。 转过身,立即风驰电掣地吩咐,“抓紧去前朝打听,一会来跟我禀告。” “是!” 小半个时辰过后,沛公公站在陈以祯跟前回话。 他一脸恍惚,到现在还没回过来神,“刚刚,皇上在朝堂上下了一道诏书,让荣盛念给诸位大人听……” 他细细将朝堂上的事情说来,整个过程好像一个麻木茫然的复读机,只会巴巴地往外吐气。 而被吐气的对象——陈以祯则更加茫然,更加疑惑,更加呆愣,更加震惊。 许久,她抬头望了望房顶——这两天没下雨打雷啊,皇上脑袋怎么被劈坏了? 沛公公带回来的不只是朝堂上的消息,还有被罚到外面罚跪的那群大人的消息。 听闻好几个都快受不住了。 他们这些高官贵族,整日精米细养,在家里哪个不是瘫着等人伺候的大老爷,便是朝堂上,皇上也不喜人多跪,只需行个礼就可以起来了,现下被罚跪在外头,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可不得累惨他们了。 他们又累又渴,跪在那儿,身体疲惫到极点不说,口里更是干涸得好似泥土,偏偏但凡他们有一丝一毫想停下来的意思,那帮太监们就看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那嘲讽的目光好似火/辣地朝他们脸上怼: 不是说以满腔热血劝阻皇上吗?怎么?这会子功夫就不行了? 顿时,许多打算暂停休息的老臣只得打破血泪往肚子里吞,干哑着嗓子继续干嚎。 听到这件事,陈以祯倒是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那帮老臣她早就看不顺眼了,都是政客谁看不起谁,便是他们陈家不干净,难不成他们就干净了?尤其那些世袭勋贵之家,哪个不是京城一霸,欺辱百姓的事还少做? 她扬着眉吩咐:“继续关注事情的后续发展。” 至于诏书那回事,除了晕乎乎和不可置信外,她好似也不能改变什么,若真的没有被废,细细想想,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虽说还要每个月前去请安,但起码在后宫不会被明目张胆地欺负了。 而陈家和堂姐,也会因为她的身份得到一丝庇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 事情在第一个老臣晕倒时出现了结果,见晕过去的人被直接抬回了家,其他老臣那双浑浊的老眼一转,登时有许多老臣陆陆续续因体力不支昏倒了过去。 皇宫里皇上以雷霆手段镇压满朝文武时,外头,宁远侯正在举办赏花宴。 凡邀请贵宾无外乎京城的新旧勋贵以及在皇上那边得脸的皇亲贵胄。 当然了,不包括宁远侯世子夫人的娘家——陈府,陈府早已落魄,若不是怕被外头说三道四,他们家恨不得立即找个借口将陈氏休了。 不过,即便一时休不得,宁远侯与宁远侯夫人商量着过上一两年也定要休了她。 这日,阳光明媚,繁花锦簇,宁远侯后花园更是沸反盈天,热闹非凡。 而在花园一角,或站或坐或倚着十几位贵女,围聚在一块,笑靥如花,环珮作响,粉脂汀香。 聊着聊着,聊到皇宫里头的事,不自觉的,有人就想到—— “何姐姐,听闻前些日子你进宫给太皇太后她老祖宗请安去啦?” “嗯。”何有容矜持地笑了一声。 她今日穿着一身亮黄色娟纱金丝绣百雀衔枝曳地裙,额前眉心坠着一枚同色嵌就泪珠状玉石,周围裹着一圈团簇纹格,发髻上一套百珠环珮冠,斜斜两枚梅花簪精致端庄。 端庄立坐,双手束于膝盖上,皓腕凝脂,一对沁翠色玉镯交相辉映,便是众贵女之间,她亦是最出色那位。 众人不禁羡慕,“真好,何姐姐一定见到皇上了吧?” 何有容羞涩地低下头,轻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众人兴奋起来。 “皇上什么样子?是不是很俊雅修挺?” “那不废话,皇上这般多谋善断,运筹帷幄,至今尚不过弱冠,岂是一句俊雅修挺可以概括?” 何有容抿起唇,羞涩一笑,轻声附和,“皇上,是极其俊雅,极其有风度的。” “哇——” 周围贵女半是惊叹歆羡半是心往神驰地惊呼一声。 她们这些人泰半都没有见过皇上,过去后宫牢牢由陈家把持,她们根本没有跟随自家长辈进宫请安的机会,后来皇上又沉于朝政,鲜少在后宫露面,她们便是得逢进了宫,也没有面见圣颜的可能。 畅想了会,望着通身气度过人的何有容,有些贵女忍不住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含酸咕哝了一句,“还是何姐姐运势好,甫一入宫便碰见了皇上。” 闻听此言语气有些别扭,立时有亲近何有容的贵女反驳,“何姐姐那不只是运势好,咱们这些人,有哪个有何姐姐那般家世,那般美貌。” 若真要废后,自下头世家中重新挑选一位皇后,何有容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没人反驳,能跟何有容家世有得一拼的勋贵家里不见得有合适年龄的嫡女,便是年龄合适也不见得有如她这般美貌。 便是何有容自己,也是十分自信且得意非凡,她抿了抿唇,本就挺直端庄的腰板愈发端庄挺直。 只是……理是这个理,诸位贵女谁不想嫁进宫里,一朝踏足后位,成为这世上最有权势的女人。 因此,望着何有容那张往常还算顺眼的脸蛋此时愈发不顺眼起来。 看她不顺眼的人中就有袁如茹。 袁如茹是宁远侯嫡次女,自小生就一副自私自利,攀附富贵的秉性。 皇上,她见过啊,当年陈以凝去中宫请安时,她没少争着吵着要跟去,当然也就见过皇上。 但那个时候,她心里只有满满的羡慕和嫉妒,并无什么其他想法,毕竟那个时候,陈家一家独大,不管陈以祯还是陈以凝都是她明面上要讨好的对象。 但是现下,一切都不同了,陈以祯倒台了,皇后要换人了。 既然一定会换人,那为什么不能是她? 袁如茹心脏“砰砰”直跳,她从没把她的想法告诉过别人,但是她觉得,她有这个机会去争一争,即便宁远侯远不如以前,但宁远侯府毕竟没像陈家一样破败了不是。 因此,此时面对比她更有地位更有把握的何家嫡女何有容,她嫉妒了,不忿了。 再嫉妒再不忿她也知晓,何有容比她更有机会。 心中满是憋屈和不忿的袁如茹转头瞥见不远处在人群中奔波的陈以凝,心下的憋屈立时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嫂子,你过来。” 陈以凝顿住,转头慢慢看向她,过了会,她平静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茹姐儿?” 袁如茹抬起下巴,高傲地吩咐道:“听闻陈家嫡长女有着一手上好的茶艺,我这些小姐妹来家里做客,不知嫂子能否为我们沏上一壶茶,好让我这些小姐妹见识见识,也不枉咱们宁远侯府待客之道。” 话落,满场寂静。 其他勋贵之女惊讶地掩住唇,彼此之间眼神飞起。 听闻陈家败落后,宁远侯对他们家这位世子夫人十分苛责羞辱,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小姑子竟然当场命令世子夫人像个耍猴的似的给她们表演茶艺。 陈以凝慢慢垂下头,好半晌,她抬起头,脸上不见任何恼怒,依旧一派平静。 “好。”她说道。 说完,她便上前去,亲自给在场众位贵女表演茶艺。 何有容退后一步,惊诧地看着她洗杯,拈茶,倒水,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优美动人,高贵典雅。 垂下眼帘,想到这人的身份,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堂姐,不由心间浮动。 过了会,陈以凝依次给诸位跟前的茶盏注上茶水。 “谢谢。”何有容接过了茶盏。 最后到了袁如茹跟前,陈以凝缓缓将茶盏递给她,袁如茹伸出手,就在接过茶盏时,眼睛一转。 “啪!” “啊!你怎么做事的?” 茶盏掉到了桌子上,泰半茶水都迸溅了出来,其中,又泰半砸到了陈以凝手腕上。 袁如茹缩手极快,反倒一点也没溅到。 她瞪着眼,怒目圆睁,“嫂子,你别不是心里愤恨家里没请陈家,故意把我们家宴会搞砸的吧?你别忘了,陈家举家上下都是皇上钦定的罪人,咱们侯府可不能违背圣意,同罪人同流合污。” 陈以凝手掌微拳,身旁双雯一脸惊慌地冲过来,拿起帕子就去擦拭她手腕上的茶水。 “夫人,水烫不烫?您疼不疼?”她心疼地眼睛都红了。 眼见二小姐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双雯一下子怒了,“二小姐,没看到夫人手都被烫伤了吗?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放肆!”袁如茹上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你个贱婢!你是什么狗东西!竟敢在我跟前大呼小叫,你……” “袁如茹!”陈以凝将双雯挡在后头,盯着她,“我是你长嫂!我身边的丫鬟还轮不到你来调/教。” 袁如茹“哼”一声,分外不屑,“别在我跟前装什么大嫂……” “袁如茹,你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要是不怕被外人质疑宁远侯府的教养你就尽管说!” 袁如茹顿住,一点点往四周看,然后就对上了一众诧异惊讶乃至鄙视不屑的目光,她猛然闭上嘴,脸色涨得铁青。 这样静寂的氛围中,还是何有容率先回过神,她站起身,笑了笑,“袁姑娘,不过一些小事罢了,我们都没放在心上,你就不必与你家长嫂撒娇了。” “呵呵,对对。” 何有容撩起帕子,扫了扫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泰然自若地抬起脚,朝她们笑了笑,说:“那边的花挺好看,打扰了,我过去看一眼。” 她走后,其他所有人像纷纷反应过来似的,立即各找借口飞快奔离了此地。 袁如茹脸色涨得铁青,她转过头,咬牙切齿地看着陈以凝,“都是你干得好事,要是因为你,我的名声受到了损害,看我娘和我哥不打死你!” 陈以凝冷冷一笑,“屎糊到香球身上,周围香味再浓郁它也是臭的!” “你!” 听得背后依稀传来的争吵声,一位贵女凑到何有容耳朵边,跟她说悄悄话。 “宁远侯这个门风当真是好笑!袁如茹那个自私自利,刻薄恶毒的性子还真以为其他世家不知情吗?也就是宁远侯夫人经营有道,没有广为流传罢了。” 何有容轻轻一笑,云淡风轻。 贵女望了那边一眼,突然更凑近一步,道:“这陈家一倒,陈以凝这位世子夫人当真连宁远侯府的下人都不如了。” 何有容拂起花枝,轻嗅一下,鼻间充满花的清香,她笑了笑,说:“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堂姐,咱们这般议论,好似有些不妥。” 贵女轻嗤一声,毫不在意,“何姐姐,就咱们两个,怕什么,谁不知道那位娘娘铁定会被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说到这,她骤然想到什么,立即讨好地圈住何有容的胳膊,笑道:“等那位娘娘被打入冷宫,日后,妹妹可要仰仗何姐姐多照顾了。” 何有容脸上立即一红,轻嗔她一眼,道:“你胡说什么呢?” “嘻嘻,何姐姐……” “不好了!大人被抬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一声小厮的慌张声打破了后花园的繁花似锦,其乐融融。 宁远侯夫人慌慌张张往前院跑去,留下其余几位夫人招待后花园的诸位贵妇小姐。 何有容无声皱眉。 贵族小姐们纷纷聚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 “发生了什么事?宁远侯夫人怎么急匆匆离开了?” “那小厮说什么?” “宁远侯府好像出事了?” 说着,众人齐齐将目光对向一旁的袁如茹和陈以凝。 袁如茹心慌张得不行,“我,我去看看。” 她正要抬脚,却见后院又刷刷刷冲进来几个小厮,这些小厮纷纷喊道。 “不好了,夫人快回去吧,何尚书出事了!” “夫人,秦大人被抬回来了!” ………… 一连报了四五个名字。 何有容脸色大变,抬脚就往那边冲,身后贵女包括袁如茹和陈以凝等愣了一下,立即也飞快跟上。 围过去后,恰好听到小厮回禀,“夫人,老爷晕着从宫里被人抬回来了。” 何夫人花容失色,下意识问道:“怎么回事?” 话毕,她心一跳,懊恼地咬住唇,立即就想收回这句话,家中之事怎能贸然往外摊,她也就是一时心急没思虑周到,心急口快就问出来了。 只是,没等她开口让他住嘴,小厮已经心直口快吐了出来。 “皇上今日在朝堂下了不得再上言请求废后的诏书,否则便与叛逆罪同论处,老爷与几位大人跪下向皇上进言表示不妥,谁想,皇上主意十分坚定,见老爷他们执着上言,就,就惩罚老爷他们跪在殿外,老爷,老爷和几位大人就,就硬生生跪昏了过去。” 整个后花园一派寂静。 许久,一位贵女戳了戳旁边那位贵女,茫然道:“他在说什么?你听清了吗?” “我,我听清了……但是,我好像没听懂。”那位贵女回以同样茫然并渐渐震惊的神情。 “何姐姐,我,我没听错吧?”何有容旁边那位贵女不敢置信地望过来。 “他在,在说,皇上,皇上不仅没有废除皇后的后位,反倒,反倒下令不许任何人再上言请求废后?” 她的嗓音紧紧掐成一根细线,滚荡进人耳朵里,就好像无数块相互摩擦的铁片,叫嚣着直往人脑袋里钻,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何有容脸色一点点惨白下去,许久,她身体恍惚地晃了晃,唇/瓣微张,呢喃几近无声。 “不可能,不可能……” 何夫人带着何有容急匆匆告辞了,不止她们,所有被邀请来的客人都急匆匆地回家了。 一来担心家里的老爷,二来宁远侯府发生了这等大事,想必也没有心思再招待她们了。 所有人都离开后,几位夫人交代下人将后花园打扫干净,也急匆匆朝正院赶过去。 主院。 大夫走出来,对当家老太太和几位老爷夫人道:“侯爷没什么大事,只是身体疲乏脱水得厉害,多休养两天就没事了。” “有劳张大夫了。” “老夫留下了一个温养的药方,老夫人只要定时给侯爷一日三餐服下,过上个四五日就没事了。” “好的,管家,封一个五十两的红包,送张大夫出去。” “谢老夫人。” 等老大夫离开后,众人望着层层帷帐掩盖后的内室,眉心的焦虑再也遮掩不住。 他们已经听说了宫里发生的事,但内里具体的内情还得等侯爷醒来后再说。 袁如茹自刚刚听到事情的大概经过就一直处于懵逼茫然的状态,此时茫茫然跟着众人一块来到爹娘的院子里,脑子仍旧没转过来。 见众人面上掩不住的担忧之色,她才恍恍然从懵逼状态恢复到了半懵逼状态。 这一切,都是梦吧? 转过头,恰好看见陈以凝冷冷淡淡,与整个家族都格格不入的神情,心头的震惊茫然不甘嫉妒一下子全然化作愤怒喷了出来。 “陈以凝!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现在开心了吧?” 陈以凝转过头,冷冷淡淡地看她。 宁远侯夫人眉心微拧,不满地走过来,骂她,“你父亲在休养生息,吵吵闹闹做什么?” 袁如茹指着陈以凝,告状,“娘,家里猛然遭受如此大难,她不仅不跟着一块担忧心急,反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如此不德不孝之人,依女儿看,就该好好打一顿,然后丢祠堂里任她自生自灭。” 宁远侯夫人看向一旁静立的陈以凝,脸色不由渐渐阴沉。 “大……” “大媳!” 宁远侯夫人顿住,扭头,不知什么时候,老夫人走了出来,她恭敬地应一声,上前搀住了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沉沉看了陈以凝一眼,倏忽开口:“家里小辈一向由你亲自教养,茹姐儿更是在你膝下长大,你便是这么教她不敬重大嫂?” 宁远侯夫人一惊,撤回手掌,恭敬立好,“儿媳,儿媳……” “还有茹姐儿,这么多年家里一直教你读书明礼,你便是这么读书,这么明礼的?” 袁如茹满目震惊,不解,唇/瓣微颤,“祖,祖母,我,我……” 老夫人平静吩咐道:“来人,将小姐压到祠堂,跪上一/夜。” 眼角瞥见宁远侯夫人脸色一白,蠢蠢欲动,她眼神蓦然一沉,压低嗓音,“谁也不许求情,不然一块跟着跪去!” 宁远侯夫人顿住,半晌,她脸色苍白地别过了头。 袁如茹不敢置信地被押走了,徒留下后头一派压抑的沉寂。 老夫人转向陈以凝,沉沉的脸色缓和几许,“孙媳儿,听闻琳姐儿前些日子病了,你不必在这里候着了,先回去照顾琳姐儿吧。” 又对身旁嬷嬷道:“从我库房里取来那只五百年的人参,给琳姐儿送过去。” 陈以凝没有推辞,“谢过祖母,那孙媳就先告辞了。” 回来的路上,怕周围隔墙有耳,双雯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和狂喜之情,直到回了自个院子,里里外外在自家夫人把持下绝不会外泄消息之处,她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双眼通红道:“姑娘,咱们二小姐身份稳了。” 她激动得连陈以凝闺中的称号都唤出来了。 陈以凝呆呆坐下,呆呆地望着前方,视线空落落的没一处聚焦,整个人心思似乎飘乎乎地飘到了远空,飘出了这个满身桎梏的牢笼,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少时,同二妹一起生活在府里,畅想未来繁华似锦的年华。 不知过了多久,神思尚未回归,身体却已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平静的唇/瓣陡然颤抖起来,抖动越来越剧烈,频繁,倏忽,她一把抱住身前的双雯,无声痛哭。 双雯哽咽着回抱住自家姑娘,像是不断安慰又不断肯定地呢喃道:“姑娘,别哭,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只要二姑娘不倒,咱们陈家就还有希望,只要陈家有希望,咱们身后就永远有支撑。” 胡乱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她傻笑出来,“姑娘,您瞧,宫里头刚传出来消息,这府里头对待咱们立马就不一样了,那袁如茹往日何曾嚣张跋扈,如今不照样被罚跪去了祠堂,便是夫人也不敢求情。” “您还记得前些日子太太说的话吗?太太说咱们陈家还有希望,让咱们坚强撑住,您瞧,现在希望不就来了。” 陈以凝无声哀泣,紧紧贴着双雯的身子无声战栗。 许久,室内传出一声坚定的叹息,“你说的没错,一切未来可期。” 过了会,她突然想到,“快,快着人回去给家里报信,将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家里。” “哎!” 陈府。 “你,你说昨日皇上下了不会废后的诏书?” 陈家二夫人死死盯着小厮,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一向穿着雅致简洁却难掩华贵的她此时只简单着一身素衣,头上也简单戴了一枚玉簪,盯着眼前的小厮,她的面容难掩激动和迫切。 “是,是,回二夫人,奴才没打听错,皇上昨日就下了诏书,不会废掉咱们娘娘的位子,为此还狠狠惩罚了一大批借此上谏言的大臣,听闻昨日许多勋贵大臣都是晕了后才被抬回去的,其中就包括何老相国府的何尚书。” 陈二夫人脱力地坐回去,整个人木木的,须臾,她抬起帕子捂住脸,痛哭流涕,“娘的祯姐儿。” “太好了!太好了!天不灭咱们陈家啊!”陈家大老爷靠在椅子上,热泪盈眶,激动不能自已。 陈老夫人同样很激动,不过她到底年龄大,经历的也多,只一转眼便控制住心里的激动,凝神思虑一会,端正神色,对在场诸人说:“娘娘没被废掉是好事,咱们只有为娘娘高兴的份儿,但这种关键时刻,咱们更应该低调谨慎,最好让圣上遗忘咱们,决不能因着咱们拖累到娘娘。” “老身今儿个就把话撂这儿了,谁要是胆敢做了什么拖累家里,拖累娘娘的事,别怪老身翻脸无情,咱们陈家容不下这种人!” 其余众人纷纷站起身,垂首纷纷应和道:“这是自然,绝不做拖累家里,拖累娘娘的事,若是有人敢犯,我绝对头一个饶不了他!” 说完,众人裂开嘴,齐齐笑了。 之前陈家倒台,当家两位老爷被抓进去,随后宫里传出娘娘主动求请废去皇后之位的消息,所有人都觉得,陈家要倒了! 阴霾和沉重笼罩在陈家所有人心头,这些日子,他们每日死气沉沉,麻木行尸般吃饭,睡觉,发呆,绝望哀忸不知日后该怎么办。 但此时,皇上这道诏书传出来,陈家这块已然腐朽的木头恍然就生出了一根嫩芽,虽然很微小,虽然很脆弱,但它名为希望,名为光明。 只要,只要娘娘不倒,只要娘娘跟皇上能更进一步,他们陈家这点绝处逢生的生机立即就会伸长成参天大树,眨眼间就能铺天盖地,狂风暴雨地卷土重来! ———— 何大人也是被抬回去的一员,他被抬回何府的时候,家里人都吓坏了,都以为自家大人做下什么触怒圣上,不可挽回的大逆不道之事。 等宫里的侍卫太监离开后,何大人立即悠悠醒来,他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只留下了几位当家的老爷夫人以及已经退休致仕的当家老太爷,何老相国和何老夫人。 听闻宫里发生的事,在场众人俱大吃一惊,随即,沉默着各自陷入沉思。 过了会,何大人的弟弟,现下在翰林院任一小吏的四老爷问大哥,“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大人没回答,转而望向自家父亲,何老相国。 何老相国捋着胡须,沉吟出神,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斟酌着开口,“有两种可能,一是皇上对皇后情深不寿,不想废后,二是皇上欲以皇后牵制我们,不想让皇后出现在我们任何一家。” 顿了顿,他下猜测,“依照皇上的脾性,以及这些年的经历,我们几乎可以确定,这是第二种可能。” “至于第一种可能,可能性极低,单看未来一段时间皇上对皇后的态度就可知晓,听闻皇后现居钟粹宫,手中也没了执掌六宫大权。” 何老相国的意思十分简单,想要验证第二种可能,只需看皇上会不会让皇后移宫,以及,皇上会不会将掌六宫大权还给皇后。 自大半年前,皇上一举风驰电掣收了皇后的掌六宫之权,转交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段时间,从未流露出要还回去的迹象。 听完何老相国的话,其余人沉吟不语,沉默在房间内横亘。 商讨半天,没商讨出什么实质性内容,何老相国便吩咐大家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何大人和何大夫人回去自己的院子,路上,何大夫人突然想起女儿的心事。 她看了眼旁边的老爷,犹豫着开口:“老爷,容姐儿的事,是不是没可能了?” 何大人顿住,片刻,他将手背到身后,抬起脑袋眺望高空的辉月,许久,平静道:“只看容姐儿有没有这个运势吧。” 随着诸位大臣一一被抬回去,朝中的事慢慢在外传扬开,除了震惊诧异疑惑茫然外,大部分勋贵都对此事表达了同何老相国差不多的意思。 作为熟练玩弄朝政的老滑头,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作为滑头中的佼佼者,皇上居然会因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才不得不选择不废后。 想通了这点,众人犹豫起来,按照当初的假设,他们先齐心协力将陈氏弄下后位,至于更进一步谁当皇后的问题,到时候再去讨论竞争。 但现下,皇上却从根本上绝了他们的路。 自古至今,皇上与朝臣就是相互辖制的关系,两者为了各自的利益,一直在互相拉锯,互相妥协,但眼下,很明显,皇上的态度十分坚决,即便真有大臣跪死在殿前,想必他也不会妥协。 想到这点,诸位勋贵不由灰心丧气。 除此外,他们难免冒出一个感叹。 那就是:陈家的运势当真不错啊,好不容易将其打趴下了,宫里却还有一位,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二 第二十二章 这件事以皇上的雷霆手段迅速落下了帷幕,一时间,宫内外心思浮躁。 钟粹宫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来往效秉忠心的,投递心意的,就连往日不方便的地方也瞬时变得方便了。 这种浮躁自然影响到了上头的人,尤其是陈以祯。 她实在看不懂皇上的这步骚操作,左思右想,实在放不下,想了想,索性决定亲自去探一下皇上的口风。 现成的借口就在眼前,正好可以过去拜谢皇上的,维护之情 抬脚踏入殿内,陈以祯深吸一口气,双手合拢,抬高至额前,郑重下拜,跪下。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久,上方传来皇上淡淡的一声,“起来吧。” 陈以祯缓慢起身,眉眼低垂,端庄从容,顿了顿,她开口道“臣妾此次前来,是为拜谢皇上在朝堂上的维护之情。” 说罢,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 当然没从皇上脸上看出什么,这当了帝王的人,头一件要学的事便是不动声色,决不能轻易让旁人从脸上看出心里的想法来,目前来看,皇上将这个能力掌握得当真炉火纯青。 半晌,他身子靠到身后的靠椅上,玩弄地咀嚼那两个字“维护”。 须臾,垂下眼,轻轻一笑,“你能这么想也行。” 他撩开袍泽,扶住桌角站起身,将手背到身后,一步一步走下来,站在陈以祯身前,立定。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只剩下了两个拳头大小。 陈以祯心脏一跳,下意识就想退后一步,但是皇上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她胳膊。 她脸色一变,强忍着没有扯开,疑惑出声,“皇上” 眉目低垂,盯着她面容姣好,温婉白净的脸庞,皇上心里却在想,他的离魂症定然跟皇后有关,只是不知她究竟知不知情,亦或者也是被动接受的,还有就是,她出身陈家。 放下手,他神色冷淡,淡淡开口,“陈以祯,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朕下那个诏书的缘由。” “朕明明白白告诉你,朕没废你的后位只因为朕需要你在后位上,你包括你身后的陈家最好不要产生任何妄想。” 陈以祯恭敬地垂首,乖顺道“臣妾知晓,臣妾定然谨记皇上的训诫,日后定然会约束陈家,便是臣妾自己,无事也绝不会再踏出钟粹宫一步。” 她心里松了口气,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皇上下这个诏书是为了她,这次过来的目的也只是确认皇上对她和陈家有没有恶意。 目前来看,皇上的确是没有任何恶意。 至于无事不再踏出钟粹宫半步这种场面话咳咳,那不是有个无事的前提嘛,她如果在钟粹宫待闷了出来逛逛也算事出有因吧,最多,最多不往这边来就是了。 她心里一个又一个主意冒泡一样噗噗冒出来,外表却乖顺无害,白净秀气,看在皇上眼里他蓦然想起了皇祖母和檀素对她的评价,以及那天晚上的梦。 别过眼,望向一旁,皇上漫不经心道“虽只是个皇后的头衔,但到底是皇后,不用给自己委屈受,若有旁人欺负你,你也可以随时来告诉朕。” “哎”陈以祯惊讶地瞪圆了一双杏眼。 皇上不会废后的诏书下达之后,钟粹宫前很是热闹了一段时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皇上却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的作为,没有将她挪回长春宫,更没有将六宫执掌大权交还给她,宫中诸人的热情渐渐消退,渐渐开始有了其他想法。 不知什么时候,皇上只是为平衡朝堂才立这个徒有虚名却没有任何实权的皇后的传言悄悄在宫里头流传开。 而这个传言,在前几天江南总督派快马送进宫一批荔枝,皇上却只分给了宁寿宫,永昌宫,玮乐公主的英台宫和一些国之重臣,独独没有给钟粹宫送后达到了高潮。 啧啧,原来是这样,要是真的对皇后有情谊,皇上怎么会不送皇后娘娘呢。 一时间,众人对钟粹宫的热情顿时冷了下来。 御花园,望着那个假装没看到这边,急匆匆从小道离去的熟悉背影,皇上皱起眉,冷笑了一声。 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这几次来御花园闲逛,都恰好偶遇这个皇后,若说她是故意来撞他,偏偏每次她看到他都跟撞见洪水猛兽似的匆匆离去。 只要他不看她,只要他不开口叫住她,她就有一种视而不见的本事。 能耐啊 既然如此,荔枝还吃什么啊给了那只蠢狗也不给她 那边,陈以祯急匆匆带着双陆拐进一个小道,快步奔跑了会,回头瞧见背后没有人,登时停下来,大喘气拍打自己胸脯。 “还好,还好,那个人没有追上来。” 双陆无奈地看着她,“娘娘,皇上若是看见,该训斥您没规矩了。” 陈以祯瞥她一眼,嘟嘟囔囔,“你真当以为那位主儿愿意瞧见你们娘娘我啊,咱这叫识趣,知道不” 虽然那日皇上挺好说话的,还许诺了她受委屈可以告状的“家长孩子”模式,但她回头仔细一想,可不认为日理万机的皇上当真会为她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心。 所以啊,皇上那句话就跟她那句“无事绝不踏出钟粹宫一步”一样,是个敞亮的场面话,至于真实效用,几近于无。 双陆无语。 “遭了”陈以祯望着空荡荡的手,惊叫一声,“我忘了提篮子了。” “啊”双陆也傻眼,“那咋办” “怎么办当然是回去拿啊,你回去将篮子提过来,我去老地方等你。” “哦好的吧。” 两人分作两派,双陆回去取篮子,陈以祯哼着小曲往西南方走去,要说她在干什么,前些日子她偶然闲逛到那边,惊喜地发现了一只小黑狗。 一般来说,皇宫内有专门饲养宠物的地方,平常几乎不会见到流浪动物,但也不是一定见不到,有时候会因为各种意外,宠物不会被收归回去。 例如,先皇时期有一位特别受宠的贵人,那位贵人养了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咪,陈以祯有幸见过一次,小猫咪翘着小脑瓜,垫着脚走起来贵族范十足,溜溜达达自她面前走过,可爱极了 但那只小猫咪随着先皇仙逝,那位贵人败落被打入冷宫,瞬时成了没人照顾的小可怜,饲养宠物那边也不敢收,生怕刺到当今皇太后娘娘的眼睛,于是,那只小猫咪就成了皇宫里的流浪猫。 好在,后来她听说有位在厨房工作的老太监收留了小猫,小猫也不至于沦落到饭食都吃不上的地步。 依照陈以祯的猜测,那只小黑狗很可能也是类似的遭遇。 因此,有事没事,她时常提着一篮子吃食过去探望照顾小黑狗,至于将小狗抱回钟粹宫,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小狗好似有些不愿意跟她走,每次她想要上手抱回去,小狗就别过头叫得格外惨烈,活像她是一个会将小东西剥皮剁肉的恶魔。 如此几次下来,陈以祯就不强求了,大概彼此缘分没到吧。 她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眼看见熟悉的破落宫殿,还有荒凉的花园一角,嘴角不由带出几分笑意来,刚要叫出口她给小东西起的名字,突见一片浅蓝色衣角一闪而逝。 忙窜到假山身后,遮掩住自己的身形,陈以祯悄悄凑出一只眼睛,悄悄往那边瞧。 却见一位俏丽端庄女子怀里抱着那只小东西,身形袅袅走到小溪边,坐下,而后从身上的荷包里掏出几块剁碎了的碎肉,神情温柔地喂给怀里的小东西。 而那小东西,哼哧哼哧拱到女子怀里,叽叽歪歪,欢欣雀跃的样子明显跟女子很亲昵熟悉。 檀素陈以祯张大了眼。 “黑官儿,你好像长胖了不少啊,是不是最近膳食太好了” 檀素笑着逗弄了下它的肉下巴,纤指翩翩,指甲盖粉嫩莹泽,脸上一点笑窝不见了往日的端庄,反倒有种明媚的俏皮。 陈以祯惊讶,还真是檀素啊,且瞧檀素这个样子,好似不是第一次来瞧这个小东西了,还给这个小东西起了个名,黑官儿 没想到檀素私下里居然是个这么温柔的人,想到两人之前的交集,以及她端着脸训斥自己的模样,陈以祯不禁好笑。 她倒没有生气,毕竟檀素每次训斥她都不是无的放矢,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檀素每次的训斥都似像在明里暗里提点她的不足一样。 那边再次传来说话声,她支棱起耳朵,听檀素说了什么。 “太后娘娘对皇后娘娘还是十分不满,前几日她将我叫过去,严厉叮嘱了一番,内容无非是让我看着皇上,让皇上不要被皇后娘娘所迷惑。” 陈以祯翻了个白眼,那位太后娘娘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自己,至于皇上被她迷惑开玩笑也没这么开好吧。 “可是,我私心里却盼望皇上能和皇后娘娘好好的,做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 陈以祯猛然怔住,她一点一点转过头,看向那边的檀素。 溪边微风清拂,撩起她额角几缕碎发,额头光洁饱满,一弯柳眉下眼睛弯弯,内里晕点温柔笑意。 她笑着说“因为皇后娘娘,是个很好的人啊” “皇上亦是一位明君,明君仁后,长此以往,我北周国岂能不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还有,”她下巴点到小东西毛绒绒的一点白耳朵上,无神望着远方,“其实,我一直想对娘娘说声谢谢,谢谢她在大婚那日对我的包容,可惜我总是嘴笨,每次见到她,想开口,却总是不知不觉引到其他方面。” “每次见面都说一些冠冕堂皇,规矩端庄的话,娘娘想必,对我很不喜了吧。”她黯然地垂下了眼睛。 陈以祯怔怔的,许久,她低下眼帘,嘴角微弯,真是个傻姑娘 顺着假石坐下来,拢手抱住膝盖,静听那边的轻声呢喃,清浅阳光碎碎点点掠过,柔和清风涤荡而来,撩起她身上飘带清扬起飞。 夏日明媚,暖风柔和,蝉声阵阵,人心幽静。 好巧不巧,她坐的地方,恰恰是几日前皇上化身的那座假石。 那边,也照旧是同一个姑娘在低低浅语。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二 第二十三章 陈以祯回去的时候碰到了提着篮子急匆匆赶过来的双陆,看到她,双陆明显愣了一下。  “娘娘您怎么回来了”  陈以祯挥挥手,说“走吧,不用过去了。”  转过身跟着她一起往回走,双陆疑惑,“怎么了,没找到小黑吗”  小黑是陈以祯给那个小东西起的名字。  “不是,”陈以祯摇摇头,想了想,说,“小黑有人养了,咱们以后就不必经常过去了。”  “啊有人养了谁啊”  “问那么多干什么”陈以祯白她一眼,“难不成你还想把小黑抢回来啊”  说到这个,陈以祯想到,怪不得之前她想将小黑带回去,小黑总是挣扎哭嚎着不愿意,合着原来是舍不得檀素。  也对,檀素喂它时间比较长,它就将檀素当成了自己主人,狗狗自然是不乐意离开主人的。  更何况,檀素那个姑娘那么温柔善良,便是她,也喜欢啊  双陆咕哝一句,“奴婢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不用去了正好,省得每天来回跑,娘娘您不知道,奴婢多怕有一日皇上拦住您,呵斥您每次见到他都假装看不见,不过去请安。”  “他都没看到我,你担心什么好了,日后少来这边行了吧。”  “娘娘您心里有数就好啦”    叽叽喳喳的对话中,两人逐渐远去。  阳光正好,柔风和煦。  自认为看清现实后,宫中诸人恢复了之前对待陈以祯和钟粹宫的态度。  过了几日,傍晚纳凉时候,双陆叽叽喳喳跟陈以祯抱怨,“眼看着,凉秋就要来了,可是给咱们量衣的人三催四催都不来,那帮狗奴才”  双姝叹气,“不行的话,只能使银子了。”  凉秋就要到了,不能为着那帮奴才再冻坏了身子。  陈以祯本想说前几年的衣服还留着,完全不用做新的,陡然想到一件事,闭上嘴,片刻,挑起嘴角得意一笑。  眼睛溜向双姝,出声“你去找檀素。”  双姝有些没反应过来,“檀素姑娘找她做什娘娘,您是说,找檀素姑娘帮忙”  “对啊。”  双姝和双陆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对方的诧异。  双陆“不是,娘娘,檀素姑娘她,每次见您都要找一大堆茬,咱们找她,她会帮忙”  陈以祯自信满满,“你们尽去试试。”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沉默了会,双陆迟疑开口“试试”  双姝点头“试试吧。”  她们站起身,走了。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神情凌乱地回来了。  陈以祯正在屋子里练字,见她们回来,放下手里的笔,撩起眼皮看她们,“怎样”  两人愣怔怔的,许久,双陆率先伸出大拇指,朝她比了一下,“娘娘,还是您料事如神”  这个动作还是她们自她那里学到的。  陈以祯立时笑得眼睛盛满了星星。  两人疑惑又兴奋地走过去,扒住她胳膊,兴致勃勃问“娘娘,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您怎么料到檀素姑娘会帮忙难不成您还和檀素姑娘有交集不该啊,奴婢们跟在您身边,没见咱们跟檀素有多多深的交情啊。”  陈以祯弯着唇,嘴角笑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她拉出一个长音,“檀素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  “啊”双陆嘟起嘴,“娘娘您肯定在唬我们。”  陈以祯好笑,“我没唬你们,我真的不知道。”  事实上,她当真不确认檀素会不会帮忙,她只是尝试一下罢了  但眼下看来,檀素比她想象得还要可爱,陈以祯垂下眼眸,眼底荡漾几许暖意。  双姝微笑叹气,“不管因为什么,檀素姑娘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说明有跟咱们交好的心思,娘娘您不如,将檀素姑娘传唤过来,感谢一番,咱们日后说不得还有劳烦檀素姑娘的地方。”  陈以祯想了想,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双陆你去将檀素姑娘请来。”  一刻钟后,檀素跟着双陆来到了钟粹宫。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檀素依旧一身端庄简洁宫装,身上干净整洁,衣服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她规规矩矩跪下,身子下蹲乃至脑袋低垂的角度都一丝不苟,规矩严整。  “起来吧。”陈以祯含笑。  檀素应言起身。  “檀素姑娘,请坐。”  “谢娘娘赐座。”檀素抚了抚衣袖,从容坐下。  “双姝都跟本宫说了,秋装的事还要感谢檀素姑娘的帮忙。”  檀素站起身,恭敬回道“这一切是奴婢的本分,当不得娘娘的谢意。”  陈以祯探手,让她坐下,而后笑道“姑娘严重了,这后宫的形势,咱们都清楚,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不是姑娘帮忙,钟粹宫的秋装当真不知何时才能下来。”  檀素启唇,想安慰她说“娘娘不必介怀”或“娘娘受委屈了”等的话,但是不知怎么,每次将要吐出这种软软的温语,她嗓子眼立即跟咽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似的,吭吭哧哧,结结巴巴,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宫有宫规,娘娘多虑了。”  闭住嘴,檀素死死咬住牙齿和下颚,心内懊恼不已,明明,她明明不是要说这句话啊  檀素,笨死你得了  娘娘定然恼怒她的不知趣了吧,檀素失落地垂下了肩膀。  心内失落的檀素体现在外在的形象却是身板愈发挺直,眉眼微微低垂,下巴却倔强地翘起,整个人好似严谨刻板的宫规姑姑,看得双陆朝双姝使个眼神,吐了吐舌头。  陈以祯摇头好笑,她知道檀素心间定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不近人情。  偏过头,吩咐双姝,“将本宫给檀素姑娘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双姝转身回内室,不一会儿,端着个盖着锦绣流苏红布的盘子走了出来。  站定檀素跟前,含笑望着她,“檀素姑娘,这是咱们娘娘给您准备的谢礼。”  檀素站起身,疑惑地看着这个盘子,倏忽,抬头看了上首的陈以祯一眼,陈以祯给与她鼓励的微笑。  犹豫了会,掀开盘子上的红布,下面赫然是一个绣着兰花的荷包。  双姝解释道“荷包里头装满了我和郑嬷嬷自个做的熏香,还望檀素姑娘不要嫌弃。”  檀素自然说不,“感谢双姝姑娘的一番心意。”  说着,她就要伸出手,接过荷包。  “至于这荷包,是我们娘娘亲手做的,娘娘说,既然想感谢檀素姑娘,礼物轻了不好,重了也不好,于是便挑了个自己亲手的荷包。”  手指猛然顿住,须臾,她双眼刷得蹭亮,盯着荷包的眼神恍似一个看到心爱之物的孩子,而后,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几乎以虔诚的态度接过了这个荷包。  紧紧贴在胸前,檀素几乎没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嘴角绷不住地弯了起来。  陈以祯笑着说“本宫手艺不好,檀素姑娘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檀素回过神,将荷包揣到怀里,咳嗽一声,冷静道,“能收到娘娘亲手做的礼物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眼睛晶晶亮,仔细看去,内里好似有喜悦的泡泡正噗噗噗地冒出来。  陈以祯含笑望着她。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4 第二十四章 御前,皇上落下最后一笔,放下笔,身子靠到后面,伸出手指捏了捏眉,纷乱的烦绪扰在心头,脑袋直嗡嗡作响。 然后,放下手睁开眼,眼角扫到旁边立着的檀素,突然顿住。 檀素手里正捧着一枚荷包,抚摸两下,又轻轻嗅一下,她那小心珍惜的模样就好像捧着的是一个易碎的玉器,端庄的脸庞罕见揉融了流水般的温柔。 眉梢微挑,皇上问她,“檀素,你手里是什么” 檀素收回手,警惕地看他一眼,“皇上看见了,一个普通的荷包而已。” “普通的荷包普通到你一直频繁地偷拿出来看” 檀素脸蛋一红,旋即,她将荷包放回怀里,双手束在身前,规规矩矩请罪,“御前出神,奴婢有罪,请皇上治罪。” 皇上挥挥手,不在意道“闲聊,不必那么严肃。” “你那个荷包,你心上人给你的” 檀素无语地看他一眼,“皇上,您说什么呢” 不是皇上拧眉,一般来说,女子不是只有面对自己心上人送的东西才会这么珍惜等等。 “难不成,皇后” 檀素瞪大了眼睛,端庄的小脸蛋鲜少露出如此活泛的神情,“皇上您怎么知道” 朕怎么知道朕一早就该知道 皇上收回视线,望向桌子上的奏折,眼神逐渐沉了下来。 南边发生了涝灾,朝廷颁发的救灾银却没准时到达灾民手里,而负责那边的知府,早年曾在陈秉光手下做事,奏折纷纷上言弹劾那位知府,另大肆批判了陈秉光一番,话里话外,只差没指着他鼻子说,当初不该这么轻易地放过陈家。 闭上双眼,脑袋靠到后背上,皇上沉沉叹了口气。 时隔大半个月后,陈以祯再次迎接了皇上。 也是他宣布不会废后的诏书后,他们第二次正式见面。 陈以祯虽然诧异,却不是很抵触地迎过去,笑靥如花,花枝招展,“臣妾恭迎皇上。”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皇上选择暂时不废后,但这件事对她对陈家的处境来说,都是大大有利的,因此,她心内对皇上是有几分感激。 抬起头,本想笑请他进殿内尝尝双姝新沏的茶,谁料,一抬眼就对上皇上阴沉沉,风雨欲来的表情。 笑容一点点收起,陈以祯心里一个咯噔,忐忑退后一步,“皇,皇上,您有事吗” 皇上背着手,站定,冷冽的视线缓缓扫过她手中的针线。 皇上突袭过来时,她正在郑嬷嬷的教导下学习绣花。 这冷飕飕的眼神陈以祯麻溜放下手中的针线,虚虚一笑邀请他,“皇上,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视线紧紧锁着陈以祯,好半晌,他终于抬起了脚。 陈以祯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她歪起脑袋,半是疑惑半是不解。 想了会,想不通,索性先将这事放下,朝双姝使了个眼色,她紧紧跟了进去。 接下来,皇上靠在榻上,一边悠闲地搭着眼帘,神色沉思不知在想什么,一边对双姝进献上来的茶各种嫌弃。 “太烫了” “太凉了” “味道有点浓。” 这下,陈以祯确认了,皇上当真是心情极其不好,且如无意外,他心情不好还与她亦或者她背后的陈家有关。 想至此,陈以祯伺候得更加谨慎了。 直到,皇上抬眸看向她,“说来,皇后出身诗书礼仪倍佳的陈家,传闻你堂姐沏茶手艺更是一绝,想必,皇后对茶艺也有些研究吧。” 陈以祯嘴角的笑容一垮,如果她说她一点不会,皇上会放过她吗 原来的陈以祯可能会沏茶,但是她自己,是真不会啊 算了,依照皇上现在这情况,不给她着点麻烦,恐怕他心里这口气是散不出去了。 她规规矩矩地低下脑袋,回答“臣妾不愿欺瞒皇上,臣妾对茶艺这一项实在生疏,不过若皇上愿意浅尝一下臣妾的手艺,臣妾自然倍感荣幸。” “朕很乐意之至。” 皇上身子后仰,胳膊肘撑住身子,用清洌洌的目光盯着她,显然他选择直接略过她前面那半句话,直奔后头那半句话。 陈以祯嘴角的笑容一僵,片刻,她轻叹一口气,无奈道“那请皇上稍等。” 陈以祯迅速赶到茶水间,在双姝的指导下总算沏好了一壶茶,随后端着茶盏,一步步回到室内。 将茶盏放到旁边的案几上,发出“蹭”的一声脆响。 “皇上,请用茶。” 她眼睛紧紧盯着皇上,生怕他一个不满意,就让她再沏个百十来盏来。 皇上轻敛眼帘,嘴角不可显得弯了弯,这些日子以来沉闷的心情略略好转,他伸出手,端起了茶盏,手指修长,根根分明,白皙圆润。 放到唇边,微抿,放下,浅浅品尝,皇上下评价,“的确不怎么样。” 陈以祯垂下眉眼,嘴角撇了撇,心里百般吐槽不乐意,面上却是一副乖顺模样“真不好意思,臣妾手艺实在粗劣,脏了皇上的口。” “嗯,你知道就好,日后当勤奋练习才是。” 陈以祯好险才崩住自己没有撇嘴和翻白眼。 沉默了会,皇上眼神突然一飘,飘到旁边的角落,搁置着一本书,他随手将那本书拿到跟前,略略翻了翻,“山海经” 陈以祯踮起脚望了一眼,老实回答“对,那是臣妾无聊打发时间的。” 皇上翻开书,简单翻了两页,刚想说什么,突然,翻到一页,这页夹着一张纸,顺手将这张纸夹出来,展开,上下略略一扫,皇上眼睛微眯。 “啊”陈以祯轻叫一声,上前去,就要接过这张纸,“皇上,这是臣妾的家书。” 这是沛公公前段时间想办法给她带进宫的,他之前手里那些人手几乎全被皇上封了,但到底是在宫里闯荡这么多年的老油条,不知不觉竟又让他笼络了一批人手,这封信就是他新笼络的人手帮她捎进来的。 皇上手一错,错开她的手指,扬眉看她,“你弟弟写给你的” 陈以祯愣住,点头,“对。” 然后,她就见皇上撑住纸张,认认真真上下扫了一遍,随后,脸色可见地沉了下来。 陈以祯心里一跳,立即回忆这封信的内容,难不成识哥儿写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不该啊,识哥儿一向谨慎,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回忆毕,她确认这封信没写什么不该写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望着皇上,斟酌道“皇上,识哥儿可是写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 手指转,放下手里的信,皇上撩起眼皮自下而上望她,陈以祯敏感地察觉到皇上刚刚有所好转的心情立即变坏了,那凛冽而冷淡的目光比之刚来时还要冰冷。 陈以祯不自觉后退一步。 皇上盯着她,缓缓开口,“朕记得,两年前,淮南洪灾,你弟弟还曾为贪赈灾银的主谋活动过。” 陈以祯脸色一变,下一刻,她麻溜地“扑通”跪了下来,“启禀皇上,当年识哥儿年少无知,犯下滔天大错,臣妾不敢包庇他,幸好他迷途知返,自行给您请了罪,臣妾在这里拜谢您当初对他的宽恕。” 她跪得笔直,脊背柔韧,微抿唇瓣,轻轻半阖的目光忐忑不已。 皇上冷冷地盯着她,那饱含帝王威势的目光落到陈以祯身上,压得她身上沉甸甸的,不一会儿,后背便渗出了一层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他移开目光,冷冷道“你不用在朕跟前耍文字游戏,朕当初确实是宽恕了他,但真实缘由为何,你这个陈氏女心知肚明。” 陈以祯俯身叩首,嗓子眼干涩无比,她想说什么,想为弟弟和家族狡辩,但不可否认,当年陈家如日中天,即便家中众人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恶事,但收受贿赂,仗势欺人之事还真没少干。 皇上转过身,不再看她。 “近些日子,南边发生了涝灾,你若真有心,这些日子就待在钟粹宫,老老实实为灾区百姓抄写十卷祈福经。” “朕最近不会再来钟粹宫。” 话落,他甩袖走出钟粹宫,然后一个抬头,就猛然瞥见一张写满“废后”两个大字的纸张。 他视力好,连上头勾画撇捺都看得一清二楚。 “嗡” 焚灭般的疼痛袭上脑袋和心头,身子一个打颤,皇上靠到荣盛身上,闭上眼,咬牙打脸,“回去”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第十五章 目送皇上离开, 陈以祯缓缓起身,久久沉默不语。 双姝走上前,担忧地望着她, “娘娘。” 陈以祯转过头, 对她道“按照皇上的吩咐, 关闭钟粹宫,我要闭门自省一段时间。” “是。” 双姝低下头, 轻叹了口气,过去关门。 刚走到大门边, 摸到门坎, 还没动手合住,突的,自外面传来一道大力,“嘭”一下, 将门撞开了。 “快来人, 皇上头痛症犯了, 快来帮着将皇上扶进来。” 皇上拧眉,脑袋和心脏抽痛不已, 他刚有意识, 就被外面的对话声吸引了。 “事情就是这样, 学院创办至今, 讲究以仁义,礼德,明智教书育人, 发生这样的事,学院也甚是生气愤然。” “我今日代表学院过来,就是传达学院的一个态度,希望老夫人能够明白学院的苦心。” 静听他们一通交谈,皇上愕然发现他竟然离魂到了陈家,陈为识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身上。 而陈家诸人,现在正在接待陈为识的先生,太学教授吴先生。 前些日子,陈为识在学院跟人打了一架,说是打架,但其实他是逼不得已自卫还手。 跟他打架的领头羊是信武侯第三子,方景山,两人自幼时便不怎么和睦,且两个家族还因为后位差点反目成仇,后来陈家一家独大,支持信武侯的先皇也仙逝而去,信武侯不得不憋屈咽下这个苦楚,但两人的关系却更加恶劣了。 直至现下,陈家破败,信武侯得到当今皇上重用,两家颠倒过来,方景山对陈家的厌恶再也控制不住,经常在学院想着法地找陈为识茬。 前两日放学,方景山领着五六个小喽啰拦住陈为识,狠狠嘲讽了一番陈家现在的境况,陈为识气愤得不行,但他知道现下家里不好过,他再也不是过往那个如日中天的陈家小少爷了,于是紧紧攥住拳,憋住了没吭声。 谁想,那个方景山见他这般忍辱负重,跟个面团似的任由揉捏,反倒愈发放肆,欺压更甚,甚至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陈为识再怎么忍辱负重也不是个打不还手的,于是双方就打了起来。 但到最后,其实还是他受伤最重,毕竟对方七个人,他一个人,双拳难敌四脚,被人欺负了,他没打算告诉家里人,怕家里人担心自己,谁料想,那个方景山居然恶人先告状,而学院,更是问也不问,单方面把这事的过错按到了他身上。 “少年人嘛,意气风生,我能理解,但这不是枉顾学院规矩于不顾,打架斗殴,甚至打伤他人的借口,陈为识,你认识到自个的错了吗”吴先生怒声发问。 陈为识低着头,双拳紧紧攥成一团,手背青筋盘扎,隐隐可见狰狞。 他咬着牙,憋屈不已,眼眶不知不觉憋红了。 “吴先生,”坐在上首的老太太开口了,“我们陈家人敢作敢当,向来不会强词夺理,顽固不化,但前提是我们真的错了。” “怎么据老身所知,这分明是那个方景山率先挑衅,且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我家识哥儿不得已反抗自卫才导致这件事的发生,且那边七个人,我家识哥儿就一人,论动机论伤势,我们家都应处于弱势吧。” 吴先生面皮一抽,顿了顿,那双蚂蚁似的两只眼睛挤成一条缝,笑道“老太太,非是学院偏信那边的说辞,只是信武侯那边有好几个人作证说是为识先动手,我们这才对此事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当然,您要是能找出几个证人,咱们还能就此事继续掰扯掰扯。” “呵,那是自然了,信武侯身边围绕着多少狗腿子,随便招招手就能有十几个证词。”大夫人对着这位吴先生翻了个白眼。 吴先生讪讪。 片刻,他咳嗽一声,说“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若是陈为识学子能够认清自己的错误,并且向方景山学子道歉,这事还能缓和,否则呵呵,咱们学院怕是容不得这样的学生。” “我呸我们家识哥儿又没做错,凭什么道歉”二夫人眼眶通红地叱骂出声。 她手里握了盏茶,要不是顾及这个狗屁吴先生在太学当教授,怕是立即就忍不住兜头泼了出去。 吴先生没搭理失态的二夫人,只呵呵发笑地看向上首的老太太,“您说呢,老夫人” 陈老夫人顿在原地,大拇指和食指紧紧箍着权杖头,整个人呆在那里,有些失魂落魄,神色瞬间苍老不少。 她望着前方失神,难道陈家男儿要为此弯腰了吗 陈为识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见家里人这么为难,他闭上眼睛,神情痛苦,蓦然,睁开眼,神情坚定,就要踏出去一人顶上。 皇上神情复杂 陈秉和突然开口“这事我们还需讨论一二,希望吴先生宽限一二,改日必会给您和学院一个交代。” 吴先生呵呵一笑,“这事好说,只是希望陈二爷能够顾全大局,毕竟,陈家已不是先前的陈家,识哥儿日后还得在学院读书不是。” 撂下这番讥讽无谓的话,吴先生长袖一甩,悠悠然离开了。 室内没了外人,陈秉和挺直的腰脊顿时一弯,颓废地搭了下去。 “这事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我们识哥儿没错,凭什么认错,他要是这番认了,不但识哥儿日后在学院恐得更加受欺,我们陈家也就彻底被人瞧不起了。”大夫人率先开口表明态度。 识哥儿亲生母亲二夫人态度更加坚决,“我绝不会让我儿子受下这个委屈。” 二老爷沉沉叹了口气,他何尝想让儿子受这委屈,只是,那位吴先生虽说态度恶劣不堪,但那句话却点到了点子上陈家现在已经不是先前的陈家了。 一直在旁倾听分析的皇上垂下了眼眸。 这事很简单,陈家落魄了,之前被陈家欺压或者跟陈家有仇的世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甭说其他,单陈为识继续在太学读书,便会受到不少阻挠和欺辱,毕竟,太学一向是世家子弟的摇篮。 只是,信武侯府他拧起眉头,有些不悦,如他没记错,原先父皇还曾打算为他纳信武侯嫡长女为太子妃,且皇祖母也常常对他说,信武侯家教甚严,秉性公明,这便是他们的公平严明 他静静观望,看陈家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们,还有娘娘在宫里。”迟迟没说话,一直在旁观望的大老爷突然开口。 他声音嘶哑,眼底暗沉沉一片,但在提起宫里头娘娘时无端端却又燃起一抹极亮的光。 “不行”二夫人率先反对,“祯姐儿在宫里已是不易,咱们岂可再给她找麻烦。” 大老爷摇摇头,沉稳道“除了这个法子,我们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二老爷试探地说“咱们陈府一向与蒋大人交好,若是请蒋大人出面” “不可,”大夫人摇头,“甭说蒋府愿不愿为我们出面得罪信武侯,便是他们能够出面,恐也说服不了如日中天的信武侯。” 话落,室内沉寂下来。 陈为识攒住拳头,屏气凝声,他知道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遂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腰间玉佩叮铃作响,下面一点蓝色流苏晃荡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祖母,大伯,大伯母,爹,娘,你们不必为我费神了,大不了,我就不去太学读书了,京城书院那么多,总有适合我的地方。” 二老爷和二夫人神色沉痛地望着他,唇瓣微微颤抖,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懂事上进的儿子,到底被他们连累了,若是,若是唉,若真是无缘去太学,那也只能如此做了。 “先将此事告知娘娘吧。”上头的陈老夫人一锤定音。 二老爷和二夫人大惊,“娘” 陈老夫人靠在椅子后背上,双眼微阖,胸脯一伏一伏地沉沉喘气,好半晌,她开口道“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娘娘,问问娘娘在不伤及她本身的情况下有没有什么解决此事的法子。” 闻听此言,众人顿住,半晌,他们面面相觑,不说话。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皇上眼神慢慢僵直,旋即,他摇头无语,无奈失笑,皇后现在都自顾不暇,哪有空闲管宫外的破事,何况,便是她想管,只领着一个皇后头衔,手中没有任何实权的她又拿什么跟信武侯对抗 沛公公将信交到陈以祯手上,并没退下,而是侯在一旁,静等她的吩咐,显然送信给他的人将大致情况说了一下。 他束着手端正立在一旁,就见自家娘娘满怀期待地展开信,先是喜滋滋地开读,随后肉眼可见,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直至最后,她再也忍不住,“嘭”一声怒拍了下桌子。 随后,她半是愤怒半是着急地合住信,下了软塌,着急不安地在室内走来走去想法子。 心里叹了口气,依照他想,陈家那边的烂摊子,娘娘本就不该管,他们在深宫自个都自顾不暇,哪有能力顾及宫外。 但显然,娘娘不是这般想,不过,转念一想,吸引他和郑嬷嬷的不就是娘娘这份活人的温情。 沛公公眼神温和了下来。 转来转去,不知转了多少圈,她合住掌,站定,神色坚定,“沛公公,给本宫起懿旨,本宫要下懿旨。” 沛公公神色讶异,娘娘这么快就想到法子了 疑虑间,沛公公没有多犹豫,飞快地将懿旨铺好,又自觉走到桌旁研墨。 陈以祯却吩咐他,“麻烦沛公公将荣盛叫过来。” 荣盛现下正守着昏睡的皇上。 沛公公更加讶异,他慢慢低下头,应了声是。 等沛公公将荣盛叫过来,陈以祯已经写好了两封懿旨,并在每个上头都加盖了独属她这个皇后的小印,这个小印没有任何的权利,只代表了她这个皇后的身份,象征统管后宫的凤印早已被皇上收走了。 但这件事,有这个小印就足够了。 她将其中一封交给郑嬷嬷,让她附耳过来,细细叮嘱了一番。 郑嬷嬷神色震惊诧异,还有些犹豫和不解,显然对皇后要她办的事充满了踌躇,陈以祯却朝她缓慢而坚定地点头,向她传递她此刻的决心。 郑嬷嬷无奈,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收下了这封懿旨。 旁观这一幕的荣盛和沛公公心下不解,荣盛大总管更是警惕不已,皇后娘娘找他要做什么事。 钟粹宫发生了何事不对,钟粹宫没有发生事情,那唯一能令皇后动容的只有宫外的陈府了。 陈府又发生了什么事 荣盛瞬时决定一会就出去让身边人打听打听,身为御前大总管,有责任掌握后宫所有动向。 等郑嬷嬷退下,陈以祯缓缓扭头,看向荣盛,随后,脸上缓慢绽放一个笑容。 荣盛下意识回之一个笑容,不对,都什么时候了,皇后这是要先礼后兵,他不能 “大总管,不知我可否借你一个人” 好吧,皇后没有先礼后兵,她是直言不讳了。 荣盛恭敬地垂下脑袋,沉吟着道“不知皇后娘娘想要借谁,又所为何事” “借你手下那个,那个,小福子对吧,是叫这个名吧” 闻言,荣盛神色更加警惕端肃,话语也更加谨慎,“不知皇后娘娘借小福子所为何事” 小福子是他的小徒弟,在外人的眼里,有时候小福子就代表了他的脸面,若是皇后想要借他做什么事,那当真没有比小福子更好的人选了。 陈以祯缓慢靠在后椅背上,微微一笑,“事情很简单,本宫听闻太学治学严谨,凡教授无不德才兼备,高风亮节,因此欲下一旨懿旨夸奖夸奖他们。” 荣盛“” “什么”荣盛觉得自己的耳朵貌似出问题了。 陈以祯侃侃而谈,“沛公公还不曾去过太学,恐不认得路,遂想借你手下小福子一用,不知大总管可同意” 荣盛眨眨眼,深吸一口气,他低下头,束着手,行礼,“娘娘,此事恐怕” “对了,你不曾带小福子过来吧,现下可以出去命人叫一下,另外,皇上多次在本宫这里休息入寝,照着眼前这势头,日后也少不了过来,本宫这里却没备什么皇上常用的东西,还请大总管命人带过来一套。” 皇上荣盛闭上眼睛,半晌,他呼出一口气,对陈以祯说“奴才还需请示一下,娘娘请稍等。” 陈以祯微笑不动。 等荣盛退身离开后,陈以祯立即颓下肩膀,神色耷拉下来,眼神失神地盯着一处,许久,茫茫然地调向内室那边,帷帐曼曼,漆红色床榻上,躺着一个明黄色身影。 过了一刻钟,荣盛将小福子领了进来,两人给陈以祯跪地行礼,荣盛道“娘娘,小福子来了。” 又对小福子道“娘娘倚重你,你就陪沛公公走一遭,若是半途出了差错,回来我绝饶不过你。” 闻言,陈以祯大喜,她心里其实并没万分把握,若是说服不了荣盛,那只能沛公公自个去了,但他自个去,威势显然要落一大截。 于是,郑嬷嬷和沛公公分作两路,悄悄然出了宫。 荣盛立在门前,眺望小福子离开的背影,神色沉思不语。 这一刻钟的功夫,他已然从旁人嘴里打听到事情的始终,怎么说呢,这事情可大可小,但对于如今的陈家来说,那的确是一件越不过去的磨难。 而他,自然可以选择不帮,但是皇后说得没错,眼看皇上越来越不对劲,谁知道,将来是个什么情形呢。 他望向遥远的远方,蔚蓝蔓延,天地相接处,眼睛微眯,这一步,他选择赌。 这一日,没人想到会是一系列事情的开端。 懿旨到达信武侯府的时候,信武侯夫人正在和老夫人说起小儿子这件事,下首还坐着她的嫡长媳。 “那陈家竖子居然妄想毁掉我儿的名声,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信武侯夫人姿态高傲,神色冰冷,提起陈府,眼里闪过一抹极其冰冷厌恶的神色。 老夫人叹口气,反倒道“这事本来就是山哥儿的错,咱们两家又无什么深仇大恨,你何必这般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信武侯夫人声音猛然拔高,不敢置信地望着老夫人,“母亲,难道您忘了彤姐儿的事若不是陈家从中作梗,彤姐儿何必远嫁外地,那皇后之位早已是彤姐儿囊中之物。” “这只能说明彤姐儿同皇后之位没有缘分,况且,彤姐儿能被先皇相中原就是因着信武侯府的地位,没道理只许咱们信武侯仗着家世争抢皇后之位,却不许当时地位更高的陈家争抢。” 老夫人常年吃斋念佛,早就念出了一颗超然世外,明理不争的超然之心,对这些年信武侯府和陈府的一笔子烂账,她自有自己的看法,她垂下眼帘,手指转动檀香佛木珠,身上散发浓浓的香烟气息,整个人怜悯又慈悲。 信武侯夫人对自家母亲这般涨对面气势,灭自己威风的说法很是不屑,“陈府便是想着法从咱们信武侯府抢过去皇后位子又如何,现今还不是一落千丈,早已不复镇国公的威名。” 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总之,这事决不能这般善罢甘休,我要让陈家那竖子,在京城无学可上”信物侯夫人手掌紧攥,眼睛微眯,嘴里说出恶毒话。 嫡长媳乖顺地坐在下首,一言不发,只听到这句话眼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突然,信物侯夫人转头看向她,道“你可曾同其他书院都打过招呼” 嫡长媳忙起身,小心恭敬道“儿媳已经都打过招呼。” 信武侯夫人得意地仰身,“我看陈家那竖子还有何办法” 话音刚落,外头就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人。 “老夫人,大夫人,宫里,宫里来懿旨了,让咱们接旨。” 信武侯夫人愕然回头。 “皇后娘娘懿旨信武侯夫人温婉贤淑,勤俭持家,教子有方,循循善诱,当为贤妻良母,堪为世家表率,今特赏赐淮南子一书,命夫人抄卷二十遍,后供奉于佛龛内,当以日日颂念为之。” 听完,大少夫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好半晌,她偏头朝跪在那边的母亲望去,却见她已然呆在了原地,脸上满是震惊茫然憋屈羞辱等等,一时间竟连回话都忘了。 郑嬷嬷合上懿旨,垂眼淡淡看她。 “信物侯夫人,接旨吧。” 信武侯夫人却没有动,她整个人恍恍惚惚,瞧着十分不敢置信,羞辱万分。 郑嬷嬷声音冷下来,“怎么信武侯夫人想要违背皇后娘娘的懿旨吗” “亦或者,信武侯府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老夫人恍然回过神,她慌忙怼了下信物侯夫人,随即率先下拜,道“臣妇领娘娘懿旨。” 信武侯夫人缓慢抬起头,盯着掌旨的郑嬷嬷以及她手里的懿旨,眼底乍然迸出仇恨羞辱的红丝,眼底血红一片,手指紧紧蜷缩,恨不得将指甲掰断,好一会,她终于缓缓垂下头,抬起手,声音暗哑。 “臣妇,领懿旨。” 与此同时,沛公公领着小福子到了太学。 沛公公照样宣读了陈以祯的一封懿旨,内容很简单,无怪乎对太学和院长的一通夸赞,只在最后简单点出,太学创办以来,向来以公正严明立世,以教书育人达人,万望今日的太学不要坠了皇上和先辈的威名。 下方的太学院长一脸惊诧不解,而旁边跪着的吴先生则是震惊惶恐到了极点,尤其是看到小福子站在沛公公身后。 不,不该啊,信武侯府不是这么说的不对,信武侯府哪有御前大总管对宫里的事情把握得准,既然御前大总管派出了他唯一的徒弟,这就说明,宫里的天要变了。 想到这个,他身子几乎支撑不住,险些直接瘫软在地。 信武侯府,正院,信武侯夫人回到屋子里,狠狠摔了桌子上的一套茶具,她狂怒地呼喘着气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陈以祯那贱人,她怎么敢她怎么敢我不会放过她我绝不会放过她” 钟粹宫前,陈以祯眺望宫外信武侯府的方向,眼神微微出神,须臾,她狠狠压低眼帘。 只要她一日是皇后,那她就是信武侯府头顶永远越不过的天 两封懿旨分别传到信武侯府和太学的这件事几乎在眨眼间就传遍了京城世家,他们愕然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信武侯府和陈家的事他们都知道,但原本都没放在眼里,这件事几乎不用多想就知最后定然会是信武侯府胜利,陈府拿什么去争是已经被收回去的镇国公爵位还是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官职 但他们没想到,宫里头的皇后竟然做出了这样一种明目张胆,可以说狂妄至极的行为。 她难道不怕皇上问责她 不知怎么,他们想到了跟随沛公公前往太学的小福子,荣盛可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反倒是,能牢牢占住御前大总管这个位置不放,他这个人可比大多数人都要聪明,狡猾,看得清形势。 桐花巷,陈家。 听得小厮传来的话,厅内众人陷入了震惊沉默之中。 好半晌,二夫人颤抖着说“祯姐儿,这是疯了不成” “不行,”二夫人惶然站起身,看向上首的老夫人,惊慌道,“母亲,咱们,咱们必须做出补救,不然,不然祯姐儿定然会被宫里头的人吃了的。” 老夫人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复杂又奇异的寂静之中,好半晌,她嗓音奇怪道“补救怎么补救咱们,看看接下来的走势。” 而下方,大老爷眼底的亮光更是压抑着欲要爆出来。 陈为学神色沉吟,脸色忽变又忽缓,不知在想什么,而陈为识则焦急担忧万分地走来走去,无意识呢喃道“都怪我,都怪我,阿姐是为了我,要是” 他身形走动,下面的玉佩也一下一下地跟着动弹,而实际上,皇上此时要气死了他整个人气得直翻白眼。 很好很好陈以祯你还真是大胆至极 心脏一痛,随之袭来汹涌的疲惫的困倦,这次,皇上几乎迫不及待,愤怒至极地昏睡了过去。 睁开眼,皇上压抑着狂风暴雨,猛然张大眼朝旁边望去。 “皇上,您醒了”陈以祯睁大眼睛,眼底璀璨的亮光猝然惊艳四射。 她笑靥如花,脸蛋上一抹淡淡粉晕恰到好处,“臣妾等您很久了。” 一袭粉红色连纱衣,轻丝涤荡,飘舞摇曳,她素手微探,身子微微后移,为他展示身后的一条长案几,上头摆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赤橙黄绿青蓝紫五颜六色的茶盏。 “臣妾时刻惦记皇上的训诫,这不,趁您休息时候,臣妾狠狠练习了一番茶艺,这是臣妾送给您的茶礼,这十六盏茶水蕴含龙井,碧螺春,毛尖等等八种顶尖茶叶,配以去年蕴藏的梅花枝头最纯白的雪水,加以臣妾的一番真情切意调制而成。” 陈以祯讨好地看着他,说“臣妾怕您嫌弃臣妾的茶艺,遂每种都调了浓淡两味,绝对包您满意。” “您说,您想要先品尝哪盏” 大眼睛忽闪忽闪,期待希冀,又深藏点点忐忑不安地望着他。 皇上抿着唇,眼底深沉,神色平静淡漠,片刻,视线挪移,望向那边的长案几,一排列着十六个茶盏,茶杯红的,绿的,蓝的,沁着点点碧透光晕,里头茶水隐约可见,茶雾袅袅,晃晃悠悠飘向上空。 而他只觉得,自己心间那怒火也随这袅袅升空的茶雾一般,袅袅无影无踪了。 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坐起身,望了她一眼,张嘴,“普洱。” 陈以祯精神一震,忙喜笑颜开地走过去,为他取来一杯味淡一点的茶,递给他,眼睛晶晶亮。 皇上盯着她,缓缓接过,垂目看了眼茶盏中澄澈的茶水,慢慢凑到嘴边。 趁皇上品茶的时候,陈以祯咬唇犹豫,到底该不该现在就跟皇上说 眼看皇上品两口茶,就要放下茶盏,转头望过来,陈以祯突然冲动出口,“皇上。” 皇上顿住,他缓缓放下茶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漫不经心道“皇后有话要跟朕说” 陈以祯张开嘴,在皇上认真的目光中,呐呐道“皇上,您是不是饿了要不要传膳” 眉宇瞬间沉下来,皇上拧眉看她,须臾,他心里冷笑一声,道“传膳吧。” 将茶盏交给一旁的荣盛,皇上起身,披上衣服趿上鞋子,眼角缓缓扫过旁边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的陈以祯,心里冷哼,他等着她主动开口认错。 陈以祯耷拉着脑袋跟在皇上身后,又想要开口请罪,又不想这么早就认错,她怕皇上一时怒极再把她这个后位废了。 她倒不是流连这个皇后之位,只是现在这个关键时候,她敢说前一刻皇上废了她的后位,下一刻信武侯府就能废了陈家。 现在陈家几乎全靠她撑着,她不能倒下。 陈以祯抬头盯着皇上背影,攥住拳头,下决心,今天一定要好好讨好皇上,等皇上心情好的时候再张嘴解释这件事。 饭桌上无言,陈以祯思考什么时候跟皇上告罪比较合适,皇上思考皇后什么时候跟他请错,因此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寂静无声地用过了午膳。 又寂静无声地用过饭后茶点,看了会书,皇上顶不住了,不知是不是因离魂的原因,他现在觉得很疲惫,想要好好睡一觉。 理所当然就征用了陈以祯的大床。 陈以祯大大松了口气,能将惩罚延迟,谁也不想现在就受惩罚。 她自觉将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偏殿,一边没心思地绣花,一边思考这事该怎么办。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她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法子。 这个时候,皇太后居然带着玮乐公主来到了钟粹宫。 听闻两人到来的消息,陈以祯吃了一惊,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相迎。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太后怒极,见到她就骂“好一个陈氏皇后,你耍威风耍到外臣身上了,哀家看这满天下都要装不下你了。” 陈以祯恍然,原来是为信武侯找场子来了,也对,听闻玮乐公主同信武侯嫡长女方静彤交好,信武侯夫人必将这事告知了玮乐公主。 想清楚,她面上却假装不解,“臣妾不懂母后这话的意思。” “不懂意思哀家问你,上午你可曾一连给信武侯府和太学下达两封懿旨。” “哦,这个啊,对啊,是臣妾下的。”陈以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眯眯道,“难不成母后要夸奖臣妾这事干得漂亮其实不用夸奖,臣妾只是依照皇后安抚外命妇的法子给信武侯府降恩而已。” “你”皇太后指着她,眼睛瞬间瞪得老圆,显然没想到她居然这般厚脸皮,她被气得直粗喘气,胸脯一起一伏,好一会,她恨恨甩下手指,怒道,“呸” 堂堂一个皇太后,被她气得连尊贵的仪态都顾不得了。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玮乐吓得忙给自己母后顺呼吸,转眼瞧见陈以祯跟个没事人似的,还笑眯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气急,“你这个贱人你这般无法无天,皇兄不会继续容忍你的” 陈以祯笑容一僵,片刻,她凉凉道“公主,看来上次你还没长足教训,本宫是你皇嫂,你岂敢这般同本宫说话。” “放肆”皇太后恨不得一巴掌甩出去,“大胆陈氏,当着哀家的面你都敢这么放肆给哀家跪下” 陈以祯垂下眼,一声不吭麻溜跪了下去。 皇太后伸出手指,颤悠悠指着她,怒道“玮乐说不了你,哀家也说不了你吗你老实说,你认不认错” 陈以祯仰起头,说“臣妾不知哪里做错了难道臣妾降懿旨夸奖外命妇也算做错” “你那是夸不是变着法地折磨信武侯夫人” 陈以祯唇角一弯,“臣妾怎会折磨信武侯夫人呢母后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臣妾赞扬信武侯夫人还来不及呢,母后不信可以查看臣妾宫殿内备份的懿旨卷书。” 皇太后冷笑,“你不用跟哀家耍嘴皮子,哀家告诉你,哀家这边不好使,你若不认错,那便长跪在这里吧,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陈以祯抿唇。 “母后这是在做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几人转头望去,不知什么时候,皇上竟然立在了正殿门口,安静地望着这边。 “皇儿”皇太后诧异,显然没想到皇上居然在这里。 不过片刻,她便告状道“你那好皇后做的好事,皇帝,你还不知道吧,玮乐,还不快将事情给你皇兄解释一遍。” “是”玮乐上前一步,跃跃欲试。 陈以祯脸色一变,她一直想挑个好时候再给皇上认错,谁想,偏偏赶上了这种情况。 “不用” 一道清淡的嗓音,她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温润白皙的手掌,见她愣住,没有做出反应,那只手掌下移,拽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身子一个趔趄,靠在明黄色身影肩畔,鼻翼间是那人清淡的清香,然后就听那人缓缓开口,“这事,皇后已经跟朕说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记得收藏鞠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柠柠檬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十第二十六章 皇上本在内室睡得沉香, 突听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他眉梢一拧,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但外面的声音并没有就此静止, 反倒愈演愈烈, 直至他听到了“跪下”两个字。 猛然张开眼,坐起身, 下了床,走出去, 他沉静地望着外头这场闹剧。 “母后这是在做什么” 他一把将陈以祯拽起来, 拉到身边,随后,抬起头,对上皇太后愕然的神情, 平静道“这事, 皇后已经跟朕说过了。” 皇太后和玮乐公主投过来更加震惊诧异的目光。 便是陈以祯, 也怔怔地盯着他。 好半晌,皇太后才不可置信地反问“这么说, 皇帝你早已知道此事” “嗯。” “那, 你对此事是个什么看法” “看法皇后乃天下表率, 降恩于信武侯府, 信武侯夫人实该感恩戴德,认真完成皇后吩咐的任务。” “至于太学,朕听闻近两年太学学子素养参差不齐, 朕本就有整顿的想法,皇后率先降旨,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 皇上说着话,神色沉稳平静,那平平淡淡的口吻好似在谈今日午膳用了鸭脖子一般平淡自然。 陈以祯愣愣地看着他,只觉艳日明光下的皇上,模样别样俊美。 皇太后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怒斥出声,“皇帝,你想告诉哀家,皇后做这一切不但没错,反倒应当受到表扬” 皇上眉梢一扬,缓了缓,道“皇后当然有错。” 皇太后脸色稍缓。 “皇后虽说好心,但这么大的事,却该跟您和皇祖母商量一下,您训斥她这事没错,只是长跪,那就罢了,不然皇后前脚赏赐了外命妇,后脚您便惩罚了皇后,这不是叫外面瞧皇室的笑话。” 说罢,他还恍若好心出主意般提建议,“依儿臣看,皇后不是要信武侯夫人抄写淮南子嘛,那她自个就更要以身作则以正德风,不如也让皇后抄写三遍淮南子得了。” 话落,皇太后,玮乐公主,陈以祯三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皆说不出话来,现场一时陷入沉寂中。 皇上自巍然不动,泰然自若。 好半晌,皇太后颤抖着嗓音道“怎么,怎么能这样” “如何不能信武侯夫人在抄书,皇后也在抄书,这凤宫外命妇一体,岂不为天下表率” 皇太后顿时一抽气,气得直翻白眼。 那如何能一样抄书对于陈以祯来说不过挠痒痒,她这几年抄的书还少吗但是信武侯夫人,陈以祯此次举动无疑狠狠在信武侯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岂是简单一句“凤宫外命妇一体”就可以囊括的 皇上上前给皇太后顺气,眼角瞥见玮乐瞪圆眼睛,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他脸色顿时一沉。 “另,玮乐顽劣不堪,不听长辈言,罚她抄写淮南子五遍,抄不完不许出来。” “凭什么”玮乐顿时跳脚,“我做错什么了” 皇太后立即抛下信武侯那边,将玮乐护到身后,瞪大眼睛看皇上,“皇帝,你这是做什么玮乐怎么招惹你了” 皇上给荣盛使个眼色,让他将东西拿出来。 荣盛弓身退下,不一会儿手上拿了张大纸出来。 瞧见那张大纸,玮乐顿时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之前清醒时,荣盛已经告诉他这是玮乐贴在门外的,正朝着钟粹宫,一出门就可以瞧见,因着玮乐公主亲口下令,遂过往太监宫女都不敢动,至于陈以祯,她向来不在乎这种东西,更加懒得陪玮乐玩了。 然后就被皇上猝不及防一头撞上了。 如不是玮乐是他的亲妹妹,他当真要将她下大狱,永不许放出来,他这是第二次被她坑了。 他没看那张大纸,命荣盛将它交给皇太后。 “玮乐真是被您宠坏了,朕都明言不许再提这两个字,但她竟敢堂而皇之地贴在大门口,生怕宫婢不知道她的顽劣不堪,不服管教不成” 皇太后被这张写满“废后”的大纸怼了一脸,她顿住,许久,视线微移,咳嗽一声,努力解释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的心思,她这是心疼咱们过去几年受的委屈呢。” 皇上一脸法不容情,“母后,若朕的亲妹妹都公然违背朕的命令,朕在这后宫中还有何威信” 也是哦,皇太后望向玮乐,立即唬下脸,瞪她,“你这妮子,怎么回事不是跟母后保证得好好的,绝对听你皇兄的话,怎么转头就做出这种事” 玮乐憋着嘴,十分委屈,“那,那又怎么样我哪里写错了吗早晚的事,现在不过是保留她表面的体面罢了。” “玮乐”皇太后是个以儿为天的传统女人,见女儿这般顿时拉下了脸,更何况这事原就是他们母子说好的,“你怎么这般任性,想惹母后生气吗” 见母后这般,玮乐立即被唬住了,她低下头,委屈地抽搭两声。 皇太后叹口气,转头看皇上,“这事是玮乐任性,这样吧,既然惩罚皇后三遍淮南子,那就也罚玮乐三遍好了。” 皇上不置可否,“那就听母后的。” 如此,两人达成一致,皇太后满意地带着玮乐款款离开了。 走出钟粹宫,走在回永昌宫的路上,皇太后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怎么好像忘记了什么 等回到永昌宫,皇太后猛然反应过来,一拍靠椅,怒道“哀家兴师动众去这一通,就换来陈氏几遍抄写淮南子” 还附带了玮乐的几篇回来。 钟粹宫,皇太后一走,陈以祯便麻溜跪了下来。 她也不狡辩,只乖顺地垂着脑袋,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皇上转身,看到她这个样子,立即沉下了脸,“陈以祯,朕貌似之前就警告过你,当好一个名头皇后,老实待在钟粹宫,不要耍任何花样。” 陈以祯抿唇,不作分辨,低声道“臣妾有错,臣妾不敢狡辩,任由皇上处置。” “哼”皇上心里分外不快,他一直等陈以祯主动站出来交代错误,可是直到他顶不住睡过去仍没等到她的交代,非得等母后过来问罪她才能老实下来。 “还有陈家,朕说过,若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朕绝不会放过。” 闻言,陈以祯脸色一变,急道“皇上,这事是臣妾一人所为,与陈家毫无相关。” 她咬咬牙,干脆道“若皇上清楚地了解事情来龙去脉,应当清楚,这事,识哥儿完全是个受害者,先有方景山仗势欺人,后有信武侯及其夫人肆意打压报复,臣妾母家毫无招架反击之力,臣妾若再不出手护着一二,臣妾母族就被他们信武侯府活吞了” “放肆你当我朝律例是个什么东西摆设吗” 陈以祯闭住嘴,垂下了头,暗自腹诽。 “信武侯那边朕自有章程,只是你,擅自越权,该当严惩,荣盛” 荣盛弓着身上前,静候吩咐。 双姝和双陆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心急若焚地望着自家娘娘,恨不得冲上前替她戴过。 陈以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皇上莫不是要打她吧。 “吩咐两个小太监将书案搬出来,放到那边架子树下,朕要亲自监督皇后抄书。” 啊陈以祯瞪大了眼睛。 皇上冷着眼扫过来,“照着朕在母后那边的承诺,三遍淮南子,一个字也别想逃。” 顿了顿,他走到一旁藤椅上,坐下,吩咐郑嬷嬷“给朕将屋里的山海经拿出来。” 又吩咐双姝,“沏壶茶出来。” 看他这架势,显然想将承诺履行到底,当真要亲自监督她抄书。 郑嬷嬷和双陆呆愣了好一会,回过神,忙各自散开,过了会,分别将书和茶拿出来,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瞧见不可置信与欣喜若狂。 皇上此举,跟轻拿轻放有什么差别 微风习习,最炎热的劲儿已经过去,两棵架子树下,一片荫凉,陈以祯端正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旁边藤椅上,皇上凝神看书,修长圆润的指尖轻轻抚过,泛着书晕的香气无声无息地在彼此间蔓延。 岁月安好,静谧如初。 翌日,皇上去上朝,同时,陈以祯收到了家里的来信。 太学院长知晓了这件事,亲自去查,总算还了识哥儿一个清白,识哥儿可以继续进学了。 她松了口气。 而这日,朝堂中却不安稳。 首先是西南涝灾贪污之事,前些日子,皇上命段大人去查,私下里也派出了神武卫协助,今日,事情真相总算浮出了冰山一角。 而仅仅这冰山一角,却叫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此次贪污,所牵连之广,之深,前所罕见,目前所牵扯到的官员大大小小足有二十几位,其中,目前官职最大的居然还有一位郡王。 朝堂上,圣上雷霆震怒。 但最叫他生气的却是官官相护,世家一气连枝之态再次复苏,其中牵连比较深那几位,居然还有人给他们求情,求情的人还不少。 一怒之下,他干脆一下子发作了好几位求情的大臣,将他们全部打下了监狱。 还有一件事,却是跟皇后有关。 陈以祯光明正大地把手伸到太学身上,皇上知道朝臣一定会借此弹劾她,但这日发生的事太多,太大,他太过震怒,以至于一下子就把这件事忘了。 结果,他刚怒气冲冲准备下朝,就见一位不起眼的大臣突然跪下,不等他张嘴便巴拉巴拉一大堆。 先就太学之事,扣到皇后肆意妄为,仗势欺人,压迫学子上头,再就此次贪污案牵扯之人与陈家紧密相连一事紧紧咬住皇后不放,那言语之犀利,只怕就差直接挑明诬陷皇后与贪污案密不可分。 紧接着,最后一句话,那人不等他脸色一变,快速出口阻拦便落嘴到,再次请求他废后之上。 皇上本就滔天的怒火,真的要喷涌而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级感谢小可爱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余悸 7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艾辰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听雨 10瓶;甜热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十第二十七章 “嘭”钟粹宫的大门被撞开。 荣盛进来就扯着嗓音尖叫道“快将皇上扶进去, 皇上头痛症犯了。” 听见声音赶出来的陈以祯望见这一幕,惊诧出声,“皇上头痛症又犯了” 话刚落,眼前一花,“嘭”, 一具沉重的负担砸到了她身上。 陈以祯咬牙伸手撑住他, “皇上” 伸出双臂,紧紧箍住她,皇上将脑袋靠在她脖子里,倒抽着冷气吩咐, “将朕,扶进去。” 这时候,双姝, 双陆和郑嬷嬷, 沛公公总算反应了过来,忙不矢上前来帮忙, 一道将他搀扶进了里室。 整个过程皇上死死抓着陈以祯不放,双姝和双陆有心给自家主子分担重量,想将皇上往她们这边倾斜一下,但她们刚有所动作,皇上就冷艳高贵地撇过了头, 然后更加紧紧地拽住了陈以祯。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皇上搀扶到床上,陈以祯抬起手,抹了下额头。 真是热出了一身汗 她欲抽回另一只手, 站起身,但是皇上死死抓着她的手,死活不放开。 郑嬷嬷看见,忙上前去帮忙,但是无论她怎么掰扯皇上的手,那只手就像跟陈以祯的手长在一处似的,怎么也掰扯不开。 她们又不敢太过用力,郑嬷嬷无奈道“娘娘,忍会吧,等皇上睡过去就好了。” 陈以祯无奈,只好选择这样了。 眼前先是空茫茫的一片,紧接着,耳畔传来人的说话声。 皇上张开眼,果不其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玉佩上。 他缓慢眺望四周,发现身周的环境有些不对劲。 陈为识独自一人站在一边,而与他呈对势的另一边,站着五六人,挑眼望去,正中前那人恰好在他视线范围内。 他一眼就认出了领头的那个人。 信武侯第三子,方景山。 他大刀阔步地拦在陈为识跟前,抬起下巴,以十分倨傲的语气说“陈为识,你总算出来了。” 陈为识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他,“方景山,你做什么” “做什么哈哈,你这些日子很狂啊,怎么,以为宫里头有个皇后姐姐便无法无天了” 陈为识冷笑,“怎么也比不上信武侯府无法无天。” 他大怒,“你这竖子也敢嘲讽我们侯府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狗东西,竟也敢嘲讽我我告诉你,便是你姐姐是皇后又如何,不过一个注定会被废弃的贱人而已,在这个太学里,我让你跪着就没人敢让你起来” 皇上眯起眼,眼内寒光一闪。 陈为识梗起脖子,倔强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不过一普通官宦子弟,敢奈我何” “奈你何呵呵,今日我就让你看看我能奈你何” “来人,把他给我按跪下” 话落,方景山身后立即冲出来四五人。 眼前一阵晃荡、晕眩,好几次,皇上都险些被晃掉,他闭上眼,眉心烦躁地拧成一团。 上头传来一阵咣里咣当的扭打声,随后,一声“彭”响,陈为识和跟他扭打的几个人齐齐摔到了地上。 到底,他保持住自己的自尊,没有跪下去。 昂着脑袋面朝方景山,朝他狠狠啐一口,“呸孬种” 方景山怒“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是个比不上我就只敢背后下黑手,下黑手也不敢跟我单挑的孬种” “呵呵。” 方景山一步一步走过去,弯下腰看他,“单挑傻子才跟你单挑,你陈家二少爷往常横行霸道时,不也没讲过单挑,现在落魄了,跟我说单挑” “给我按住他” 他高高扬起手,嘴角张起一抹肆意张狂的笑,“你现在没了要爷跟你单挑的资格了,这巴掌,是我替你家长辈教训你让你好好长长记性的。” 眼睛猛然一眯,皇上死死盯着那一点点降落的巴掌,抿紧唇,眼底晕起云涌风暴。 “汪” “嗷” 不知何时,旁边突然窜出一只白狗,猛然咬住了方景山欲落下的巴掌。 方景山顿时滚落一旁,嗷呜惨叫。 “还不快帮我把这只蠢狗扯开” 身旁几人呆愣了会,连忙手忙脚乱地松开陈为识,一哄而上,呵斥威胁,想要将这只狗弄下来,但是那只小白狗别瞧个头娇小,性子却勇猛,在几人的围攻下,居然一点也不怂,反倒朝他们低声吼叫,面庞狰狞,跃跃欲试,瞧那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朝他们扑过来。 几人吓得后退一步,脸色惨白。 “啊”方景山叫得更加惨烈了。 陈为识回过神,麻溜爬起来,一边对吓得腿脚虚软的小厮说“快回学院找擅长医术的徐夫子。” 一边冲过去对那只白狗叫道“瑞倪,快松口” “嗷呜” 白狗怒吼两声,总算慢慢松了口,它一边飞快地朝陈为识靠近,一边身子压低,双目倒竖,呈警惕状,狰狞凶猛地面对众人。 终于,白狗回到了陈为识身边,他立即抱住它,不让它再冲出去,而后抬起头,冷冽地望着场内面面相觑的众人,以及地上捂着手腕惨叫不已的方景山。 过了会,徐夫子急匆匆赶了过来。 趁徐夫子给方景山包扎以及叫人的时候,陈为识凑过去,将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徐夫子深深看他一眼,叹口气,挥挥手,对他道“你先回去吧,回去,告诉你家里人,最好有个准备。” 这事,显然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了。 虽然是方景山挑衅在先,但是陈为识的狗将他的手腕咬成这个样子,也不知对写字有没有影响,若是有影响,那方景山的一辈子就完了,那样,陈家和信武侯府当真就是不死不休了。 好在,陈为识临危不乱,一边飞快将狗狗约束好,一边率先将就近的他叫了过来。 他先简单包扎了一番,只希望将影响降到最低吧。 听完,陈为识先是沉稳地朝徐夫子道了个谢,而后,镇定地带着瑞倪和小厮坐上了回家的马车,整个路上,他无神望着车窗外,神色平静,只双手紧紧攥成了一团。 终于回到了家,见到家人,陈为识一声不吭就跪下了。 他神色平静道“父亲,祖母,孩儿不孝,日后怕是不能在太学读书了。” 陈老夫人和其余诸人大惊,忙将他搀扶起来问他怎么回事。 陈为识将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了遍,末了,神情低落,道“孩儿辜负了祖母和父亲的期望。” 听完,陈家正厅陷入了一派沉寂之中。 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小半个时辰后,陈秉光和陈秉和送陈为识回院子休息。 陈秉光对他说“你先躺下好好休息,这事情就放心交给大伯和你父亲。” 陈为识却担忧道“信武侯府恐怕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我倒不怕,只是怕影响到了宫里的姐姐。” 陈秉光安慰道“不用担心,娘娘不会受到影响的。” 陈秉和却皱紧眉头“信武侯府一向霸道,咱们现下又是这个情况,宫里头,即便有祯姐儿在,但玮乐公主和皇太后一向亲近信武侯,局势对咱们不利。” 陈秉光叹口气,心情也沉重起来,即便他对侄女有信心,但那也是建立在如果她有皇子或者皇女的条件上,但是现下还不知那位对侄女是个什么看法。 全程参与了整个事件的皇上一脸冷漠。 他们当他是什么人玩弄朝政,任人唯亲,是非不分的昏君吗 即便他打心底里厌恶陈家,但这件事,不得不说,陈家是彻彻底底的受害者,因此此时此刻,他心间对信武侯府的愤怒更胜一筹。 联想到朝堂上发生的事,明知道他最厌恶官官相护,信武侯府居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拉帮结派,皇上猛然握拳,眼底冷得瘆人。 陈为识耷拉下脑袋,十分失落担忧,想了想,他道“我及时将瑞倪唤了回来,瑞倪只是一只身量这么点的小狗,咬人的时间也不长,方景山那只手,应该会没问题吧。” 现在,他只希望方景山没事,只有他没事,这件事才不会剧烈发酵,说不定,能大事化小 谁不期望如此呢,好在那位徐夫子医术不错,这事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陈秉光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夸赞“识哥儿,整个过程你十分镇定,将影响降到了最低,做得很好。” 陈为识顿住,抬头看他们。 陈秉和亦笑道“真的,你做的很棒,父亲为你感到骄傲。”他眼神温和地望着他,“你长大了。” 抿了抿唇,陈为识终于笑了,半晌,他羞涩地低下头,挠了挠脑袋,说“其实,要不是姐姐那顿打,我还在富贵的梦里混吃等死呢,都是姐姐把我打醒了。” 说着说着,他低落下来,“可是,我又给姐姐惹祸了。” 打醒那是怎么一回事皇上疑惑。 他还想继续听,可是显然,离魂的时间到了,汹涌的疲惫袭来,他几乎做不出任何抵抗,就随着这澎湃汹涌的疲惫昏了过去。 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陈以祯拿着本书靠在床头,无声安静翻书的场景。 而他们身上,共盖同一床被子。 皇上“陈以祯,你怎么会在这” 这场景太过温馨,以至于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陈以祯放下书,无语地看着他,片刻,她动动另一只几乎要被压麻的手掌,无声提醒他。 “皇上,臣妾也想离开,但是您对臣妾太热情了,臣妾就舍不得离开了。” 皇上这才察觉到右手掌中异常温热的触感,脑袋一动,昏迷前的场景猝不及防回到脑子里,他按住额角,头疼地按摩太阳穴。 手掌终于被松开了,陈以祯立马揉搓手腕,这只手掌被皇上紧紧攥在手心,这么长时间,都快要废了。 她悄悄瞪了他一眼。 皇上心思微动,心神不属地看着她她还不知道陈家的事吧。 如果她知道,她会怎么做 皇上离开内室,将空间留给陈以祯,刚走出来,听见她叫郑嬷嬷和双姝进去给她按摩胳膊和手掌的声音。 他来到另一侧的书房,立在窗口,眺望窗外的秋景,过了会,突然想起一件事,遂低下头,写了一封口谕,将荣盛叫进来,递给他。 他吩咐,“将这封信交给陆统领。” 陆统领即神武卫统领,他有点事需要他去做。 荣盛应一声,亲自出去送这封信,临走前将徒弟小福子留了下来伺候皇上。 皇上没在钟粹宫多待,只简单用过晚膳便走了。 近日西南贪污案纷纷扬扬,搅得他头晕脑胀,只要想起来就头痛难耐,可是这些事情不能有任何拖延,每拖延一刻便会有无数百姓身陷刀山火海,便会多一个家庭,妻离子散。 至于陈家和信武侯府那档子事,他不着急,他相信,信武侯府自会找过来的。 结果他还没走到御书房,便在中途被人拦住了,拦他的人是永昌宫小太监。 小太监恭敬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说,若您现在无事,就去永昌宫一趟,她在永昌宫等您。” 皇上眉梢一扬,旋即,他微微颔首,“走吧。” 来到永昌宫,皇太后一边吩咐人给他上茶,一边亲切地嘘寒问暖,态度温和到了极致。 皇上悠闲品一口清茶,直言道“母后有事但说不妨。” 皇太后讪讪一笑,她端起盏茶盏掩住自己的心虚,顿了顿,假装漫不经心道“是这样的,听闻昨日,你将几位大臣下大狱里去了。” 皇上顿住,他抬起眼,直直地盯着皇太后,沉默不语。 经惯了朝堂的人,浑身自有一股凛然不灭的气势,靠子发达,原先只是位普通低位嫔妃的皇太后有些受不住,她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讪讪地问他“皇帝,你怎么这般看着哀家” 皇上平静地问“母后您想说什么” 见皇上这个样子,皇太后以为事情有望,忙道“是这样的,那个安平郡王,与你外祖家有姻亲关系,你大表哥娶的就是安平郡王的嫡长女,因此,你看,这事” 本来,皇太后以为事情有望,所以说得兴致勃勃,结果肉眼可见,随着她的话语展开,皇上的神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阴,她被唬得立即失声,最后一句话几乎微不可闻。 “母后想让朕放了安平郡王” “当然不是,”皇太后忙摇头,“安平郡主这事做错了,该罚,哀家绝无二意。” 顿了顿,她小心道“只是,只是你瞧,你外祖家到底有姻亲关系,所以这惩罚,能不能从轻” 她劳苦用心劝道,“我儿,哀家知你眼里揉不得沙子,只是朝堂之上,世家相连,官官相护,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执意追究到底,深挖到底,满堂文武又有谁能撇清难道你非得无官可用方能罢休” 皇上猛然站起身。 神色阴沉地盯着她,良久,他一字一句道“这事,儿臣心中自有忖度,后宫不得干政,母后就不必操劳了,另,外祖那边,母后最好告诫他们树正自身,别做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否则,便是亲外祖亲舅舅,朕亦绝不姑息。” 说罢,他狠狠一甩袖,走了。 皇太后愕然,望着皇上脚步匆匆的背影,她慌张起身,“皇帝” 自永昌宫出来,来到一处高台,眺望远处模糊不清的景致,许久,皇上轻声开口,“便是母后都这么想,你说,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朕在大动干戈” 他身旁除了荣盛没有任何人,这话,乍一看,好似在跟荣盛对话,但只有从小跟在皇上身边的荣盛知道,皇上这是在跟自己对话,或者说,他在坚定自己的信念,他只需恭敬立在皇上身后,静候他的吩咐,不需任何回话。 皇上的确在跟自己对话,想到朝堂,以及母后的永昌宫,他冷冷一笑。 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他知晓,所有人也在朝他灌输这个观点,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这事糊弄过去。 但是他坚信一个道理,有些事,的确水至清则无鱼,但有些事,涉及到底线和民生的事,一点道理不能讲。 更何况,此次这件事,不是水清不清的问题,这次的水分明已经腐烂,发臭,毒气蔓延,若不早早治理拔除,甭说鱼,便是一根海草都不可能存活。 心情不好的皇上回去一连给数封请求他再考虑看看的奏折画上了几道又红又大的红叉,末了,他干脆将奏折一推,全部推到了地上。 神武卫陆统领便是在这个时机进来回禀事情的。 进来瞧见皇上阴沉的脸色,他心里咯噔一下,但想及调查出来的这件事,以及皇上从不将自己的愤怒迁怒旁人的好习惯,他深深吸了口气,到底上前一步开始禀告。 皇上让他调查的是当年镇国公府发生过什么事,准确来说,当年皇后和陈为识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陈为识说是皇后打醒的他 他突然对这个感兴趣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陈为识的确变化不小。 当年的陈为识可是个遛马逗狗,不学无术,跟方景山不相上下的纨绔浪荡子,但不知什么时候,他居然浪子回头,开始勤奋进学了。 直觉告诉皇上,此事定然跟皇后有关。 听到陆统领说事情有了些眉目,皇上舒口气,身子靠在椅背上,微挑下巴让他开始讲。 陆统领缓缓道来。 此事,还要从几年前的淮南洪灾说起。 那个时候,陈家一家独大,朝堂还是“陈半朝”的天下,皇上亲政不久,在朝堂上根本没办法跟陈家分庭抗礼。 这个时候,淮南突然闹了洪灾,且是百年难遇的大洪灾,不过一夜间,淮南地野哀鸿遍地,百姓流离失所,哀哀枯骨层层叠叠,但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神武卫来报,朝廷发过去的赈灾银到百姓手里居然只有不到十分之一。 一时之间,举国震怒。 皇上立即手段凌厉地着手调查,一改之前温吞谨慎的印象,不过几日,神武卫便将事情真相调查了出来。 可在进一步调查与捉拿凶犯的时候遇到了难题。 原来罪魁祸首之一搭上了镇国公府的二公子,陈为识,也就是皇后的亲弟弟,当朝皇上的小舅子。 有陈为识护着,谁敢以下犯上,强行动手。 一时间,事情陷入了胶着之中。 陆统领说完,皇上眼睛微眯,陷入了回忆之中,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当年的事依稀就发生在昨日,当年那次淮南洪灾贪污案,他自然印象深刻,一为那次事件世所罕见,他第一次见识到了官场沉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二就是,他记得,当时那件事磨难横生,牵扯之深难以言述,他还以为无法干脆彻底地将朝廷的毒瘤拔了,结果,后面事情急流转下,瞬息万变,转眼间,事情居然以极其突兀意外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当时他还意外许久,但后面其他事接踵而来,他也就没来得及沉思此事。 陆统领垂下脑袋,沉声道“据卑职调查,当年是皇后娘娘盛装回到先镇国公府,命底下太监将国舅爷抓回来,二话不说按到了凳子上,一连打了将近八十大板,直至国舅爷连连哀叫不敢了,再不勾结外臣,荒唐行事方才罢手。” 顿住,他抬头望了怔住的皇上一眼,补充道“传闻,当时先镇国公惊得中途骑马赶了回来,他扬声让皇后娘娘住手,但皇后娘娘巍然不动,身后太监宫女侍卫一字排开,便是先镇国公也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将国舅爷打了个半死。” 皇上怔怔地待立在窗边,不知怎么,眼前突兀浮现当时的场景。 那时候,陈以祯虽看起来低调内敛,但却是个说到做到,干脆利落的性子,她接到弟弟荒唐犯下大错的消息,定然心急若焚,痛心疾首,当即什么都不顾了,带上一溜侍卫太监,一马当先出了宫。 闯回家,在一众家中侍卫和奴才惊诧的目光下,厉声吩咐将二少爷捉回来,而后不管不顾吩咐人先将二少爷打上六十大板。 老太太和大夫人闻声急切赶回来,一边着急涕泪地拦她,一边吩咐奴才赶紧去将陈秉光找回来。 整个过程,陈以祯必然面冷如霜,巍然不动,薄薄的嘴唇只轻轻一掀“打” 过了会,陈秉光赶回来,着急愤怒地喝住她,让她住手,而她只冷冷撇过去一眼,对身边侍卫道“请老夫人和镇国公坐下。” 那边,叫人打陈为识的板子却不曾停。 老夫人和陈秉光心急若焚,却无可奈何,于公,陈以祯是堂堂皇后,陈家日后的靠山,他们干预不得,于公,陈以祯是陈为识的亲姐姐,若说这世上有谁能心无旁骛,全心全意为他好,那陈以祯必然是其中之一。 她总不会打死自己亲弟弟。 眼前一幕幕场景漂流而过,好似他亲眼看见过一样,不知不觉,皇上怔住了。 这时候,陆统领说出最后结语,“当时,国舅爷被打得奄奄一息,皇后娘娘当即命院判给国舅爷看治,珍贵药材源源不断流入国舅爷院子里,国舅爷那一命因此才保下来。等国舅爷好了些,皇后娘娘将所有人赶出去,自个单独留在了屋子里。” “没人知道皇后娘娘跟国舅爷说了什么,只是传闻皇后娘娘出来时,眼眶红肿,似乎痛哭了一场,而后来,后来” 陆统领犹犹豫豫望皇上一眼。 皇上神色看起来平静无波澜,内心却波澜壮阔,久久无法平息。 他缓缓为陆统领补充完最后一句话。 后来,陈为识找到他,上交了罪魁祸首的罪责及证据,他自己则跪在了那里,坦荡了自己的罪行。 此后,闹市走马看花,遛马逗狗,飞扬跋扈的镇国公府二少爷消失了,变成了今日上进奋进,奋发图强的陈家二公子。 殿门缓缓打开,发出一声沉闷而庄重的翁响。 陆统领走出来,遇到迎面走上来的荣盛。 荣盛笑眯着眼跟他打招呼,“陆统领,事情禀报完了” 陆统领“嗯”一声,对他道“荣总管,皇上估摸着一会儿会叫你进去。” “哎”荣盛不解。 陆统领却笑笑,摇头不语。 他理了理身上的腰带,抬脚朝宫外走去,将要走出宫门,突然回头,遥望远处的钟粹宫,想到调查出来的那件事,他心间唏嘘不已,没想到,陈家那个富贵窝,却出来皇后娘娘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秉性女子。 怪不得,皇上迟迟不舍得废后。 依他看,这日后,废后一事也不会再提了。 陆统领走后,荣盛满脑不明所以,陆统领在跟他打什么哑谜 突然,内里传出皇上的传唤声。 荣盛浑身一凛,忙不矢走了进去。 皇上“备轿撵,去钟粹宫。” 荣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又去钟粹宫 钟粹宫,陈以祯出来迎接皇上的时候,心里也在偷偷数手指,这个月皇上来这边的次数好似有些多。 三次还是四次来着 迎上去,陈以祯恭敬给他行礼,“参见皇上,皇” “不必多礼。”没等她行完礼,皇上便伸出手,让她站了起来。 他背着手站在原地,见陈以祯欲要吩咐双姝上茶,率先开口,“不用上茶了,其他人侯在外面,皇后跟朕进去。” 说罢,他背着手,一马当先进了殿里。 陈以祯诧异,不过思虑一瞬,便应了皇上的吩咐,让所有人都守在门外,她自己,跟着皇上进了里头。 皇上已经自觉在榻上坐好了。 陈以祯无声咕哝,她也想坐着啊。 “坐吧。” 陈以祯猛然抬起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皇上平淡地眼示另一边,虽说不甚明显,但的确是让她坐下的意思。 陈以祯当即欣喜,欢快地道了声谢便赶过去坐了下来。 皇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还记得两年前的淮南贪污案吗” 陈以祯愣住,她想了想,问他“皇上是指淮南水患那次” “对。” “臣妾自然记得。”她不仅记得,还记得很深刻。 “你,朕记得那时候你率先提出要说服你伯父,要彻查那次水患贪污案,你,为什么那么做” 陈以祯茫然不解地看他,不懂他为什么将老几年的事情翻出来了,“难道,臣妾做错了” “没有,朕只是很疑惑,你应当知道,当年那场大案,你陈家也有许多近系官员落马,你可曾想过” “臣妾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也没必要想那么多,那是事关一方苍生的大事,不是一方的利害荣辱可以囊括的,臣妾只知道,任何的政坛倾轧都不该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之上。”陈以祯老实回答。 皇上眼神渐渐温柔下来,他望着她,许久许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朕还记得,当时陈为识主动进宫面见朕请罪,你为什么让陈为识来找朕” 他是镇国公府二公子,地位何曾崇高,别说认罪,便是不认罪又有谁敢说什么,何况他当时身体没好,便被陈以祯逼着来进宫面圣,亲自交代罪责,还说,任由他惩罚,她当真以为,他顾忌着陈家的势力,不会对他做什么 虽说,他的确对他轻拿轻放了。 陈以祯瞪大眼睛看着他,许久,她轻扯嘴角,艰难道“皇上,您怎么将老黄历翻出来翻来覆去地问” “何况,这个问题,您当年不就问过臣妾吗” 是吗皇上怔住,当年的记忆一片混乱,他早已忘了有没有追问过这个问题。 所以,“你当时怎么回答朕的” 陈以祯低下头,轻声道“没什么,做错事就要受惩罚,天经地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皇上凝神望着她,眼神认真,抿唇不语,她垂着眉梢,额头光洁,睫毛纤细浓密,鼻头一滴汗珠晶莹剔透。 “如此,朕知道了。”皇上站起身,偏头望她,“你好好休息。” 皇上离开了钟粹宫,回到了御书房。 他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回忆当年,虽说陈以祯回答了,但他却直觉当年她的回答不是这个。 但究竟是什么他想不出来。 怀揣着这个疑惑的皇上晚上入睡后,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当年。 当时,他回到后宫,事情有了眉目,心情十分痛快开怀,在御花园闲逛的时候,遇到了带着一众奴婢和篓子出来捉知了的皇后。 看到他,她身形纤然地过来请安。 皇上好奇地望着她身后大大小小的工具,问她“这是做什么” 陈以祯皱起鼻头,懊恼道“睡个午觉,那些知了斯拉斯拉地叫,烦死了,我要将它们捉下来,烹炒着吃。” 皇上惊奇,“那个东西还能吃” “那是自然,皇上不知道吧。”她得意地昂起脑袋,阳光下,眼角眉梢瓷白得直晃人眼。 皇上老实摇头,“不知道。” “那等我捉下来,我请皇上一块品尝。” “好。” “皇上,要不要跟我一块去捉”她跃跃欲试地邀请他。 皇上犹豫了会,缓缓摇头,“大庭广众,有失体统,算了。” 陈以祯无奈地对他翻白眼,旋即,她摆摆手,叹气道“算了算了,那我自己去了。” 她转身往那边走,皇上却跟在了她身后。 陈以祯转头看他,疑惑问“你不是不捉吗跟过来做什么” “朕来观望皇后捉知了的英姿。” “哈哈,那你等着瞧吧。” 他跟着她,眼看着她来到一处树木繁多,树荫荫凉处,摆弄身后一溜串大大小小的工具,同时将身后太监宫女使唤得团团转。 皇上坐在亭子里,身前放置一壶茶,他端起来,慢慢品尝,嘴角笑意不知不觉盈了满面。 过了会,跑来跑去的陈以祯出了一身汗,累得跑过来,趴在亭子周围的围栏上,仰头对他说“皇上,给我倒杯茶呗。” 皇上应声给她倒了杯茶。 陈以祯一边喝茶,一边同他说话,凉凉夏日,水面处陡然掀起一阵缭绕的暖风,飘飘袅袅地环绕过来,撩起她身上的玫红色衣衫,她胳膊放在围栏上,脑袋趴在上头,莹白的小脸泛着红光。 皇上盯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陈以祯,你为什么让陈为识来找朕认错” 你不怕朕大肆惩罚他吗 陈以祯愣了愣,倏忽,眼睛弯成两只月牙,她放下茶盏,磕在围栏上,发出“蹭”的一声脆响。 暖暖熏风吹拂下,青丝在她身前缭绕,她的脸蛋上印染斑驳琐碎的阳光碎影。 “你是他姐夫啊,姐夫教训不成器的小舅子,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天有事,今天将更新补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江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棒棒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弟弟丸 73瓶;牟映容 70瓶;深坑里的梨 20瓶;猪妈 11瓶;追文 10瓶;明商 5瓶;温火知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十第二十八章 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皇上张眼眺去, 外头黑夜沉沉, 独一拢孤月冷冷戚戚挂在高空,任人瞻仰, 观赏, 回忆。 凄冷的月色缓缓自窗棂流淌而入,在室内映照下一片明暗交加的影子。 盯着那拢阴影怔怔观望许久, 暗沉夜色中, 皇上突兀勾起嘴角, 脸上的神色叫人看不清姐夫吗 宫外,陈府。 正厅内,陈为学神色沉重“不好了, 信武侯看起来打算将事情闹大。” 二夫人着急,“不是说不会影响到以后的写字吗咱们家赔钱还不行吗” 陈秉和冷笑, “信武侯府跟咱们家一向势不两立, 好不容易逮着这个好机会,不想着法整死咱们才怪。” “可是, 可是这事原本就不是咱的错啊,便是闹到金銮殿, 咱也立得住脚。” “问题在于, 这事除了识哥儿和方景山那边的人当时根本没其他人在场, 要是方景山死咬着识哥儿不放,咱们又没有任何人证,那就真的成了案板上的鱼, 任人宰割了。” 这也是众人所担心的点,一时间,厅内沉闷低落下来。 过了许久,老夫人捂着额头,轻声道“先告知娘娘吧,这事得让娘娘心里有个谱,说不准信武侯府就会把这事咬到娘娘头上,别忘了,瑞倪还是娘娘送给识哥儿的。” 众人立时沉默下来。 过了会,陈为识咬牙开口“不管如何,我绝不会连累到姐姐身上。” 钟粹宫,手里拿着信的陈以祯猛然起身,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她放下信,愤怒又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停住脚步,转头问沛公公,“皇上现下在哪里” 沛公公回答“皇上现下还在朝会上。” 陈以祯抿住唇,沉默了会,嘱咐道“等皇上下朝了,你记得告知我。” “是。”沛公公应下。 然而,过了会,不等沛公公告知她,那边,御书房,御前的人却主动过来请她过去。 双姝和双陆茫然疑惑外加担忧忐忑,“娘娘,皇上怎么会召您过去” 别不是,别不是要宣读废后 呸呸呸,不会的,已经安然无恙这么久了,皇上怎么会突然老话长谈,更何况,这些日子,皇上对娘娘,看起来还挺好的。 陈以祯起身,冷着脸吩咐,“将本宫的凤袍拿出来。” “娘娘”双姝吃惊。 “去” 双姝犹豫了一瞬,虽然不懂娘娘为何这般庄重严肃,但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她的吩咐。 皇后一般有三套正装,一套是大婚或者登山大典等最为隆重的场合才能穿的衣服,一般一辈子也穿不了几次,一套是平常宴请命妇或者新年宴会等一些次等的场合穿的,也就是俗称的小凤袍,还有一套是最为普通,平日里在后宫就可以穿的比较正式的衣服。 现在,她要穿的就是第二套凤袍。 穿上明丽色华重凤袍,带上郑嬷嬷,双姝,双陆等浩浩荡荡十余人,她郑重端庄地朝御书房走去。 一路上,枉顾太监和宫女瞠目结舌的表情,她冷着脸来到御书房,甫靠近,便听到里头吵吵闹闹的尖锐嗓音。 听到这,她神色愈加冰冷,而后,缓缓迈了进去。 她刚露面,里头顿时一肃。 回头望见她这身衣服,信武侯府的人眼底立时浮起深深的忌惮和警惕。 上首,皇上望着她一步步走进来,身上穿着隆重华丽的凤袍,神色郑重庄严,这个场景,不知怎么,他想到了大婚那日,那日,他便是立在最高处,亲眼见皇后一步步走过来,走到他并肩的位置。 皇上神色恍惚起来。 信武侯回过神,忙扯了扯身旁的方景山,两人一同下跪,“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以祯垂目看他,也不叫起,一时间,殿内陷入一种凝滞尴尬的氛围内。 方景山屈辱地攥住拳头,额稍青筋紧绷,眼底血红一片。 许久,陈以祯轻笑出声,“方大人眼神倒是好得很,隔着老远就认出本宫了。” 信武侯愣住,须臾,谨慎回答“娘娘说笑了,微臣怎会认不出娘娘呢。” “哦原来方大人眼里还有本宫啊。” 信武侯哽住,合着皇后在明里暗里敲打他呢,他心底里冷笑一声,拱拱手,道“不敢,娘娘严重了。” 陈以祯轻飘飘看他一眼,总算放过了他,“起来吧。” 她上前给皇上请安,皇上看着她,吩咐太监给她看座。 “皇后,方大人跟朕说的这件事还跟你有关,你坐下来听听吧。” “是。”陈以祯坐了下来。 信武侯看了她一眼,眼底寒光冷冽,面上却平静规矩,详细将事情说了一遍。 大致内容跟她收到的信里说得差不多,只是将其中关键几处改了改,更改之一,将一开始方景山找茬,识哥儿自卫才打起来这件事歪曲成方景山想主动找识哥儿和好,遂才放学拦住他,谁想识哥儿居然不识好歹上前就跟他扭打起来。 其二,将瑞倪护主才猛然将他掀倒在地,换成识哥儿心思险恶,故意命令瑞倪上前将其扑倒。 陈以祯呵呵,世上最不要脸的非信武侯莫属了。 过了约一盏茶功夫,信武侯将事情讲述完毕,然后一脸沉痛地看向皇上,倾诉道“皇上,上次犬子与陈二公子产生争执,险些将陈二公子打伤,回来后微臣使劲批了他一顿,犬子亦知道了自己的错误,这次,他本是听从微臣的劝告前去和陈二公子和好的,谁料想,谁料想陈二公子心里便是有什么不忿只管朝臣来,臣这逆子便是再叫人怒其不争,但到底是臣亲生子,疼在儿身,痛在父心啊。” “皇上,您要给微沉做主啊” 陈以祯脸色瞬时沉下来,冷冷道“方大人可莫要颠倒黑白,胡言乱语,怎么本宫听到的版本跟你讲述的不一样呢。” 信武侯佯作眼角抹泪,呜咽道“陈二公子是皇后娘娘亲弟弟,娘娘自然向着自家人。” 陈以祯冷笑,“本宫自然向着本宫亲弟弟,毕竟识哥儿一向乖巧懂事,诚实稳重,比不得方三公子,世家圈里有名的游手好闲,骄奢淫逸。” 信武侯脸一沉,张嘴反驳,“娘娘好口才,但事实真相在这里,便是娘娘舌灿如花,也抵挡不了陈二公子伤我儿的事实。” “事实何为事实你两片厚嘴唇上下一碰,口中浊气一吐,那便是事实吗” “娘娘便是心中不忿,又岂能张嘴就诬陷辱骂微臣。” “呵呵,不敢,本宫这点相对比方大人的颠倒黑白又算的了什么。” 眼见他们两位,一位当朝皇后,一位国之重臣,如今竟然在这御书房,商讨国事的重要场所争吵起来了。 皇上闭上眼,喝住他们,“行了,一个堂堂皇后,一个信武侯,大庭广众之下,在御书房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也不嫌丢人。” 陈以祯和信武侯对视一眼,陈以祯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 信武侯恭恭敬敬朝皇上行礼,“恳请皇上给微臣做主。” 皇上倚着把手,作沉思状,想了想,道“这事,的确应如皇后所言,不能偏信一人之词,不如这样,朕命荣盛将陈家众人带来,你们当堂对质,届时朕再根据事情真相评判。” 信武侯垂下脑袋,沉默了会,恭敬回道“一切听从皇上吩咐。” 哼,反正当时没人在场,只要他们家死死咬住这事不放,就不信陈家能翻盘,更何况,皇上一向厌恶陈家,这可不是区区一个皇后能左右的。 陈以祯也没有任何异议。 皇上当即派人去陈府带人,过了会,陈为识来了,跟他同来的还有陈秉和和陈为学。 陈秉光怕皇上看到自己生气,再将怒气转移到识哥儿身上,遂就没来。 望见来人,陈以祯激动地站了起来,她大概有大半年没见到家人了。 来人看见陈以祯也很激动,只是他们压制着激动之情率先给皇上和陈以祯行了礼。 皇上看到他们却神色一冷,再轻松惬意的心情都没了,他偏过头,不看他们,只冷冷道“朕唤你们过来的缘由想来路上已经有人说清楚了,对于信武侯的说辞,你们可有其他异议” 陈为识神色一凛,立即上前,拱手行礼,“回皇上,草民有事要启奏。” “说” 陈为识站在那里,原原本本将事情真相讲了一遍,整个讲述清晰明了,条缕分明,神态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既没有因皇后姐姐在这里而傲慢失礼,更没有因皇上不喜他们家而畏畏缩缩,吭吭哧哧说不出一句话来。 望着这样的弟弟,陈以祯欣慰不已,眼眶不知不觉热了。 然而,言罢,信武侯却立即道“黄口小儿,胡说八道,你们就是不想认罪,所以编排出了这么一个谎言。” 陈为学反驳他,“难不成依着方大人的道理,只有事情对你们有利方才是真相不成” 信武侯冷哼道“本官这里可不是只有嘴皮子,本官这里还有证人。” 说到这里,他拱起手请示皇上,“启禀皇上,微臣这有几位证人,都是当日的见证者,还请皇上传召他们。” “证人”陈为学抢道,“怕不是方公子的跟班吧,他们一向亲近方公子,所做的证词自然对方公子有利。” 方景山忙道“启禀皇上,那些人虽与臣子交好,但他们一个个都是诚实和善之辈,绝不敢撒谎。” 陈为学冷笑,“他们亲近你,自然随你说了。” 信武侯看他一眼,嘴角突然翘起,道“此言差矣,谁人不知此次事件闹到了御书房,九五之尊跟前,谁敢撒谎,若他们胆敢撒谎,那就是欺君罔上,是大罪,是要受到严惩的。” 他冷冷瞥陈家人一眼,讽笑道“难不成你们觉得,所有人都敢枉顾圣上不成。” 此言一出,陈家众人脸色大变,这话看着没什么,但结合陈家的背景,这话岂不是在皇上心口扎针,仿佛生怕皇上想不起来陈家的诸多罪责。 他们脸色难看,呐呐不敢多言。 上头,皇上脸色也不大好,不过不是为陈家那起子破事,而是信武侯那番话,若不是他亲身参与了那天的事,还真要被信武侯信誓旦旦的赤胆忠心所感动了,但实际上,呵呵,他们信武侯府才是这场闹剧中最大的欺君罔上之徒。 不过他不着急,且继续看下去。 见陈家人脸色难看,呐呐说不出话来,信武侯心下得意,上前一步,继续道“诚如微臣那逆子所言,当时在场之人家世无不渊厚,教养更是严厉诚谨,那些人绝不敢欺君罔上,请问皇上,不知臣可将那些人带过来作证。” 听到这话,皇上却没立即开口,反而看向陈以祯。 陈以祯沉吟,抬起头,说“回皇上,臣妾以为,那些人证词不可信。” 信武侯冷笑,“皇后娘娘,微臣刚刚” 陈以祯不搭理他,径自道“一窝的老鼠,皮色尚有不同,更何况京城的世家,嫡系庶出错乱交杂,即便家风不错,焉知不会出两个逆徒,更何况,对于与方景山交好的那些人臣妾也略有耳闻,无不是吃喝嫖赌,不求上进之辈,请问这样的人,作证如何可信” 她冷冷看向信武侯,嘲讽道“方大人若是不信,尽可去太学考证,太学对于每一任学子的品行都有记载,想来方大人此时去,还能翻出不少那些人谎言连篇,欺诈学子的案记。” 信武侯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陈以祯站起身,恭敬朝皇上行了一礼,“更别说,他们一向与方景山交好,谁知他们会不会胆色冲上脑,来个欺君大罪,反正,当时只有他们在场,他们不说,谁又能知道他们撒了谎。” 她话音落,皇上陷入沉思,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可堪顾虑。 见此,信武侯着急,立即抢道“皇上,皇后娘娘分明在狡辩,那些人平日里虽难免犯些小错,但绝不敢在圣前胡言乱语,还请皇上明断。” 皇上盯着他们,在忐忑紧张的气氛中缓缓开口,“朕觉得,你们说得都有理。” 他慢条斯理道“这样吧,既然你们各执一词,朕不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索性就派人调查一番,出来结果后,想必你们就心服口服了。” 众人愣住,调查怎么调查 “陆统领。” 一身燕服的陆统领走进来,给他和陈以祯行礼。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刚刚方大人和陈家争执之事,你已经知道了吧,朕命你现下出去调查,两个时辰内将真相调查出来,可能做到” 陆统领拱手,铿锵有力,“臣绝不负辱命。” 他转身,走了,留下殿内一众人面面相觑。 信武侯和方景山对视一眼,眼里闪过担忧和警惕,担忧他真的将事情真相调查出来,但旋即想到当时确没其他人在场,便是神武卫出面又能奈何,想到这,他们放下心来。 陈以祯和陈秉和,陈为学,陈为识面面相对,心里既惊诧又紧张,虽不知皇上为何早早就将陆统领传召过来,好似早就料到今日会有事情发生,但皇上手里的神武卫出面,确实是一件好事,说不定真能调查出什么来。 陆统领走后,信武侯和方景山垂下脑袋沉默不语,上头的皇上缓慢品茶,眼帘低垂,也沉默不说话,唯有陈以祯和陈为识等人遥遥相对,眼里的思念担忧几乎要迸射出来。 如不是顾忌皇上不喜,陈以祯真恨不得现下就走过去,同家里人说点心里话。 犹豫踌躇,许久,她狠狠一咬牙,伸出手,朝陈为识招了招手。 陈为识愣住,他抬头望了眼上头的皇上,踟蹰不敢动。 陈以祯拼命给他使眼色,还不赶紧过来 陈为识到底没扭过姐姐,拖拖踏踏挪了过来。 但也不敢靠她太近,走到她两步远的位置,他就站定,朝她行礼,“皇后娘娘。” 望着懂事多了的弟弟,陈以祯心间猛然袭上一阵欣慰和心疼之情,她关心地上下打量,问他“没受伤吧” 没亲眼看过,到底不放心,他和方景山打过两次架,但方景山人多势众,他孤身一人,定然受了许多委屈。 想到这,她冷冷扫了那边的方景山一眼。 陈为识回道“我没事,娘娘你不必担心。” 陈以祯叹口气,想了想,认真道“你放心,姐姐绝不让你受委屈。” 若是神武卫也没查出什么来,那她也绝不会妥协,大不了就此拖下去,反正无论如何不能让弟弟背上这么大一个委屈。 想罢,她抬起头,忍不住细细打量他,稍即,眼角红红道“瘦了,也黑了,这些日子没少受委屈吧” 陈为识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没有,家里一切都好,吃穿用度跟以前也没什么差别。” “你就是不说,姐姐也知道,现在哪能比得上之前。” 两人低声说着话,聊他,聊爹娘,聊祖母和大伯的身体,还有陈家现在的情况,不知不觉就聊嗨了,陈为识也慢慢摆脱拘谨,由“娘娘”变为了“姐姐”。 下边一阵细碎的嗡嗡声,就好似两只猫着身子说悄悄话的小耗子,皇上放下手里的奏折,朝下望去,就见皇后与她弟弟脑袋凑在一处,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突然,她表扬漾开,露出一个极为欢欣的笑容,那纯粹的,没有任何警惕和防备的笑容,有多久没见到了 皇上神色恍惚,眼睛缓缓眯起,倏忽,他张开嘴,“皇后。” 陈以祯一愣,疑惑地抬头看去。 手指悠闲地敲打桌面,皇上神色一派平静,传唤她,“你前些日子抄写的书在朕这,过来,朕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陈以祯愣住,犹豫地看了陈为识一眼。 陈为识知意,忙敛身后退。 陈以祯叹了口气,起身朝上边走去。 来到皇上身边,她问“皇上要跟臣妾说什么” 皇上手掌一抻,将前些日子她抄写并上交的淮南子拿出来,翻开,指着上头被红笔圈出来的字,说“这些字,抄错了。” 陈以祯立时瞪圆眼睛。 皇上不满地看她一眼,“你是有多马虎,竟连抄书也能抄错。” 陈以祯无语那皇上你是有多无聊,她也就那么一抄,谁想他居然还会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 “还有,”他翻开另一张,指着上头被墨色圈出来的小字,说,“这些字,实在不堪入目,你说你,什么习惯,前面还好,怎么越到后面字迹越潦草” 过去惩罚她抄书便是如此,每每到后面就飘了,那撇捺恨不得飘出纸张半拉长。 陈以祯心虚地低下了头,这个不怪她,那是现代养成的习惯,上一世,语文课上,只要背错诗词古文,或者作业没写完,亦或者考试考砸了,语文老师就有一个百试不怠的惩罚抄书。 长此以往,她也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字迹刚开始还算端正,可是越到后面越是潦草粗鄙,皇上那是没见识到她前世的抄书,刚开始还可以被称为一句工整,但到后面,尤其后面几张,不是她夸大,便是医生方子都不见得有她那般潇洒。 她低着头,头顶的发旋便正对皇上,乌黑,干净,一点沁着翠的发饰点缀,就像她这个人,干净到底,澄澈到底。 皇上愣了一愣。 上头,两人挨得极近,皇上为了给陈以祯留面子,就将声音压得极低,因此下面听不到上面说了什么,只能看到两人好似极为娴熟亲昵地交谈。 这场景貌似跟外界传言不一样啊。 信武侯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危险。 陈秉和和陈为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现在,他们貌似知道来之前陈秉光分外自信和坦然的原因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统领总算回来了,恰好赶在两个时辰耗完之前。 他拱手,“卑职回来了。” 瞬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信武侯的忐忑阴沉,陈以祯的紧张期盼,以及皇上的沉稳和若有所思。 “说罢。” “回皇上,卑职带着人访问了太学所有学子和夫子,尤其当时在场的徐夫子,徐夫子说,他到场时,方公子已经倒下,之前具体的事由,他并不清楚,而当时,除了方公子他们,并未有其他人瞧见事情经过。” 陈以祯猛然睁大眼睛,神色剧变。 信武侯心下长长松了口气,他得意地瞧了陈以祯和陈秉和一眼,进而,面朝皇上,自信道“皇上,这下相信微臣了吧,微臣所言千真万确,绝不敢有任何欺瞒。” 说到这里,想及刚刚看到的帝后相合场面,他眼神一冷,突然道,“另,微臣还要控告皇后娘娘,咬伤微臣儿子的那条狗就是皇后娘娘当初送给陈二公子的,陈二公子便是仗着那条狗乃皇后娘娘所赐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为非作歹,微臣恳请皇上为微臣做主。” “说不得,皇后娘娘早就知晓此事了。” “你放屁”陈为识再也忍不住,着急地辩驳,“一派胡言,此事关我姐姐什么事,分明是你们信武侯府仗势欺人,如今仗着没有外人在便颠倒黑白,妄图硬按着我吃下这个亏,还想将脏水泼到我姐姐身上,皇上,请您明察,草民绝没有做过这个事,我姐姐也全然不知情。” 陈以祯眼神冷淡,盯着信武侯,缓缓道“方大人说话最好讲究证据,你话里话外,好似在指责本宫指挥瑞倪伤你儿一般,你可知,你这番话若有半分虚假,便不是你简单一句道歉就可以揭过去的。” 她是皇后,不是陈家,皇权深重,岂是一个信武侯可以冒犯的。 信武侯脸上微抽,顿了顿,他咬牙道“便是皇后娘娘不知情,但陈家那竖子仗着皇后娘娘赐下的狗咬伤我儿却是事实,皇后娘娘亦要担受罪责。”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立即将御书房又争执成了菜市场。 望着父亲,弟弟和堂哥同信武侯和方景山争执的场面,陈以祯突然将视线对准皇上,咬住唇,踌躇起来。 她不能任由信武侯将脏水泼到弟弟身上,必须想个法子出来。 “皇上。”她仍旧立在皇上跟前,此时眼底晕起一点盈光,带着点依赖带着点忧伤地叫他。 “皇上,您前些日子还跟臣妾提起过识哥儿,这些年来,识哥儿是您亲眼看着一点点改变的,您难道不相信识哥儿的为人吗” 当初,识哥儿做错事,她一方面胆战心惊,一方面让他跟皇上交好,便是为了将来追究时能多添一分生机,因此后来识哥儿对待他这个姐夫,恭敬有余,还有几分亲近,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他们才慢慢疏远起来。 皇上回头看她,目光在她蕴含期许和盈光的眼睛顿了一下,旋即,他缓慢开口,“本性难移,谁知道,他展现给朕看的,是真的改了,还是假装的。” 陈以祯着急,“怎么会假装呢皇上,那是臣妾亲弟弟,臣妾再了解不过了。” “嗯你了解就意味着朕要相信” 陈以祯着急咬唇,眼睛瞪得圆圆地看他。 “除非” 除非陈以祯眼睛一亮,期许地盯着他,除非什么 “除非你隔个几日便给朕按摩。” 啊陈以祯瞠目结舌。 皇上淡淡瞟她一眼,“不同意便算了。” 陈以祯一惊,忙不矢点头,“同意,自然同意。” 不管什么,先应下来再说。 皇上心情愉悦,总算大发慈悲地给陆统领使了个眼色。 陆统领收到眼色,总算退出边缘身份,上前了一步,这一步短小,却异常显目,顿时将陈秉和他们和信武侯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他说“回皇上,卑职还没回禀完,虽说在太学没找到证人,但卑职侥幸在太学不远处找到了一位挑着担子的老伯,卑职问询那位老伯前两日有没有经过太学,有没有听到什么,老伯告诉卑职,那日,他挑着担子走过,依稀听到有人在争执,就走过去听了一耳朵,后见狗咬人,怕人过来将他逮出去,遂就先行溜了。” 他看了方景山一眼,缓缓道“他告诉卑职的内容,却与国舅爷所言相差无几。” 方景山脸色瞬间雪白。 信武侯瞪大眼睛,急切震怒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陆统领淡淡反问他,“方大人是质问神武卫的办事能力吗还是说,要卑职将那位老伯请上来” 信武侯精神一振,回过神来,当即跪下,“皇上,臣,臣” “方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皇上缓缓站起身,走了下来。 他慢慢踱步到他身边,垂目看他,没人看到的地方,神情异常阴沉冷酷。 攀咬皇后,欺君瞒上,仗势欺人,信武侯府这些年太过顺风顺水了呀。 信武侯满是震惊茫然,不该啊,当时明明没有旁人,不止儿子反复保证,他来之前也反复调查过,当时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路过,难道是皇后想要整他但是,但是神武卫调查 当然是假的,当时周围根本没有什么挑担子的老伯,那是皇上命陆统领胡诌的,但事实真相却是没错,因为当时是皇上亲自在场,他当然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信武侯永远也不会想到,想要整他的根本不是皇后,而是站在他跟前,他印象里定然不会护着陈家的,皇帝陛下。 皇上冷冷扯了扯嘴角,道“方大人,御前欺君,你好大的胆子啊” 信武侯回过神,神色惊惧,再不顾什么狡辩,当即瘫软在地,“砰砰砰”磕头,“皇上,是老臣一时糊涂,老臣记恨当年陈家针对侯府,便想把握这个机会整治陈府一番,老臣不是刻意欺君的,老臣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皇上,求您绕过老臣这一次糊涂吧。” 他“砰砰砰”不断磕头,不一会儿,脑袋便被磕出了血。 而旁边的方景山早就被这一系列转折给吓傻了,整个人呆在原地,茫茫然不知该做什么。 皇上盯了他半晌,许久,下了早就考虑好的惩罚。 罚他罚奉一年,降职两级,罚方景山不许再入太学,并那些给方景山作证的人,都不许再入太学,太学是朝廷创办用来鼓励读书人读书明志,奉献朝廷的,不是用来斗智斗勇,打架斗殴的。 听罢,方景山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皇上下令,他这辈子没法入太学,跟否认他这个人有什么区别,他这辈子都完了,别想再入仕了。 信武侯同样心痛万分,皇上居然降了他职,虽然没有剥夺他身上的爵位,但是降这两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升回来。 “还有,”对上他疑惑茫然的目光,皇上缓缓道,“你方才一口一句竖子,可知被你称为竖子的人是朕的小舅子,当朝国舅爷。” “如此僭越忤逆,以下犯上,方大人口皮子厉害,规矩却一般,听闻皇后让方夫人抄写淮南子,不如你也跟你夫人一块抄吧,抄上个把月,这个把月就不用任职了,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去任上。” 这次说完,信武侯心神俱骇,双眼一翻,也跟着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 时光 。 54瓶;繁华落尽 最是懵懂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二十九章 情况急转直下, 柳暗花明, 这一系列骚操作都让陈家人和陈以祯看傻了。 走出御书房大门, 众人依旧昏昏荡荡,茫然四顾, 不知发生了什么, 直至同陈以祯告别, 众人才猛然反应过来。 望着陈以祯,他们满是欣喜和不舍。 事情虽然完美解决了, 但是,他们也要离开了。 几人匆匆一见,就要就此别离, 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陈为识眼里立即漫起水雾来, 便是陈秉和,嘴唇也不由微微颤抖。 陈家不比以前,不能再主动递帖子进宫,祯姐儿在后宫也没什么权利,不能主动召见他们, 他们这家人再见的机会, 只有等到陈家柳暗花明的那天。 而那一天能不能到来,除了皇帝更迭, 权看祯姐儿能不能勾得住这泼天的富贵。 离别之情在几人之间缓缓流淌。 陈为识怔怔率先叫了一声,“姐。” 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倒是陈以祯笑容满面,她满不在乎地摸摸他的脑瓜, 不让他们看出她的难过和不舍,“这次兴师动众,总算还你一个清白,你回去后可要好好读书,不要枉费家里和皇,你姐夫对你的拳拳爱护之心。” 她咳嗽一声,说“还不快谢过你姐夫。” 陈为识踌躇,片刻,他转过头,认认真真朝皇上行了一礼,“谢谢,姐夫。” “嗯。”皇上点点头,神色平淡,没多说什么。 对陈家的这份芥蒂,不是简简单单几件事就可以消融的。 陈以祯眼睛转向陈为学。 陈为学笑了笑,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揉揉她的脑瓜,但是想到她现在的身份,还是停住了,他只点头,朝她保证道“你放心,家里一切有我。” 陈以祯点了点头,她的这些家人里面,除了大伯,便属大堂哥最聪慧有方略,她相信大堂哥会守护好家人。 最后,目光移到了陈秉和身上。 瞧见对方已然生出华发的额角,陈以祯心里一酸,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渐渐凝固,她猛然低下头,不让眼里的泪珠滚落出来。 陈秉和望着她,那温和包容的目光就好似过去十几年一样,无论她做什么事,他都是身后最有力的臂膀,包容她所有的任性和错误。 可是,现在她长大了,该换她为家人撑起一片天了。 陈秉和长长吁了口气,率先拱起手,行礼,温和地看着她,道“娘娘,草民离开了,您,在宫里要好好的。” 陈以祯紧紧抿着唇,眼底雾气蔓延,许久,她低下头,嗓音低哑地“嗯”了一声“您,和家里也要好好的,不用担心我,我在宫里,一切都好。” 陈秉和点点头,他自是相信自己教导出的姑娘会如野原的蒲草一般,韧性,坚定,不屈不挠。 他转过头,不再拖沓,沉声对陈为学和陈为识道“走吧,不要惹娘娘伤心了。” 说罢,他再不犹豫,率先转身,跟上了引路太监。 陈以祯眼睁睁目送他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皇上悄无声息来到她身边,眼见陈家人背影都瞧不见了,她却还是定定立在这里,犹豫了会,伸出手,按在她肩膀上。 陈以祯转身,抬起头,脸蛋正对着他,恰好让他看见她通红的鼻头和眼底的雾气,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好似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你”皇上失声。 陈以祯垂下头,拭去眼角的泪花,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臣妾有点失态。” 皇上脑袋转向,视线望着前方,久久,突然道“朕六岁时被父皇丢到了皇觉寺一段时间,有将近一年半未曾见到任何家人。” 陈以祯茫然,倏忽,她惊讶地挑了挑眉尖,皇上这是在,安慰她吗 刚刚皇上还给陈家解围陈以祯心里温暖,皇上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冷酷。 刚被她鉴定为没那么冷酷的皇上见她缓过来了,十分冷酷地转过身,吩咐她,“走吧,给朕按摩去,你答应朕的。” 陈以祯“” 她收回刚刚的话。 皇上靠在软塌上,陈以祯跪坐一旁,轻轻给他按摩,见他闭着眼睛,眉宇紧紧蹙成一团,似乎有纷纷扰扰的愁绪交杂在他眉间。 眼珠转动,陈以祯试探地给他提建议,“臣妾不会给人按摩,皇上若觉得不舒服,不如唤来专门负责按摩的嬷嬷” 皇上睁开眼,撩起眼皮淡淡瞟了她一眼,“怎么,人刚走,皇后想过河拆桥” 陈以祯讪讪一笑,“怎么会,怎么会” 皇上重新闭上了眼睛,那一脸享受的模样看得她咬牙不已。 她嘟囔道“这事好似是陆统领查清楚的吧。” 皇上耳朵好,立即将她这声嘟囔听清了,他再次睁开眼,想了想,拂开她,坐起身,似笑非笑地看她。 “难不成,你真以为神武卫这么厉害,在两个时辰内就可以将事情真相调查清楚且他去调查的时候,就恰好有一位挑担子老伯等在那里让他去问” 陈以祯眨眨眼,茫然道“不是这样子吗” “嗤。”皇上笑一声,屈起手指,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慢悠悠道,“陈以祯,你长点心吧。” 陈以祯呆愣愣睁大眼,被皇上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唬傻了。 好半晌,她抬起手,捂住被皇上弹痛的额头,傻愣愣问,“那如果,没找到证据,陆统领为什么那么说” “你说呢”皇上反问她。 他静静回望她,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眸此时恍若深藏了万千星辰,只等着她去发掘,珍藏。 不知过了多久,陈以祯恍然回过神。 她猛敲手心,醒悟,“臣妾懂了,皇上是不是觉得最近信武侯太过跳脱,所以想借着臣妾母族这件事狠狠惩治一番” 皇上“” 偏偏陈以祯还恍然大悟般反复肯定道“臣妾就知道,定是这样。”她拍拍自己胸脯,跟皇上保证道,“皇上,您放心,不管是臣妾还是陈家,现在都是皇上的忠实臣民,绝对拥护您的宗旨,坚决抵触您看不顺眼的世家。” 皇上扭过头,叹气,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朕知道了。” 陈以祯信以为真,喜滋滋地捧着这个消息离开了。 身后,皇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突作深邃,他慢慢抬起头,眺望不知名的远方,良久,半是自嘲半是无奈地短笑一声。 信武侯被连降两职,罚奉一年,且惩罚在家闭门自省,抄书一月,其子方景山被罚出太学的消息,随着信武侯萎靡颓废地带着方景山回到侯府而流传了出去。 一时间,世家皆惊。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纷纷着人去调查打听,然信武侯自觉此次丢死了个大人,回到家便紧闭大门,命令家中诸人无事不要外出,更不许将府里的消息透露给外人,否则便别在侯府待了。 所以,京城世家暂时还真没打听出什么真实有效的消息来。 但这不妨碍他们去猜测,淘汰了一些众说纷纭,灵奇志异的说法,最后两种说法就最为贴近事实。 一为,因着陈家的教训,皇上十分厌恶世家拢权,扰乱朝堂,偏偏最近信武侯蹦跶太过,皇上有意借着这件事给信武侯一个教训。 另一个便是,因着陈以祯的关系,皇上才偏向陈家。 这两个说法,他们不知道希望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认真说来,不论哪一个是真对世家都不算是个好消息。 但不管怎样,不能任由宫里头陈以祯一家独大了。 皇上可不是柳下惠。 这日,太皇太后将檀素唤了过来。 其实是皇太后张罗着要将檀素叫过来问问,通过这次这件事情,她发现皇上和皇后的事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心里有点忐忑,生怕发生什么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见到檀素,她迫不及待问道。 “皇帝近日在做什么” 檀素垂下头,回答得规规矩矩,“回太后娘娘,皇上近些日子勤勉政事,未曾有一日懈怠。” “哀家怎么听说,前些日子皇上倒是经常去钟粹宫。” “回太后娘娘,那是皇上在钟粹宫附近散步,突然头痛症犯了,荣盛见离钟粹宫近,索性就将皇上搀扶到了钟粹宫。” “然后顺便在钟粹宫用了个膳” “想来就是如此。” 皇太后不信,“檀素,你可是老祖宗身边的人,你可别糊弄老祖宗。” 檀素端端正正跪下来,伏地叩首,“奴婢万不敢欺瞒老祖宗。” 皇太后高高坐在上首,一身富贵荣华,高贵典雅,雍容大气,她眉眼低垂,高高在上地看她,“你是老祖宗身边的人,哀家相信你,你起来吧。” 檀素方方正正行了一礼,缓慢站起身。 皇太后又问了她些许皇上近日的近况,有没有按时用膳,有没有准时入寝,等等。 檀素束着手,立在那里,身板端正窈窕,仪态从容大方,垂下眼,有条不紊地一一回答。 皇太后问清楚了所有想知道的事,身子放松,靠在背后的引枕上,终于慢慢交代道“檀素,皇后那人,最是诡计多端,喜爱对外以端庄大度示人,你可要替哀家盯着皇上,切不可让皇上被那妖后表面所蒙蔽。” 睫毛微颤,嘴唇微抿,檀素蹲下身,缓缓应了一声,而后,又缓缓起身,抬起头,看了眼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太皇太后,突然道“其实,奴婢前些日子偶然撞见过皇后娘娘一次。” “皇后娘娘约莫这些时日受了些委屈,脸蛋苍白,本隽秀若柳叶般的秀眉愈发浅淡,偏偏娘娘唇瓣不点口脂也自带一丝艳朱色,两相相衬之下,愈发烘托得那张消瘦得巴掌可握的脸蛋苍白不已。” 话音起,太皇太后神色骤然一亮,随着檀素话语的缓缓铺开,她眼底的亮光更是璀璨照人。 倒是皇太后对檀素突然说的这些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撇撇嘴,不屑一顾,“那定然是她在装可怜给你看呢,你可不能被她给糊弄了。” 檀素微微一笑,没应这句话,然后就见太皇太后果断反驳道“你看花不似花,就不许人家自带清香,蝴蝶烂漫” 皇太后哽住,一时无话,无奈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憋屈地住了嘴。 檀素眉眼一转,柔和一笑,转而道“若老祖宗和太后娘娘无事,奴婢便先退下了。” 皇太后挥挥手,有气无力道“自去吧,多看着点你主子。” 檀素垂下头,侧身缓缓退下。 檀素退下后,眼看着到了用午膳的点,皇太后想留下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块用午膳,但赶得不巧,太皇太后说自个胃口不好,打算躺床上睡会,就不送她了。 皇太后 她僵硬一笑,只好先行离开了。 而一刻钟后,无所事事的陈以祯收到了宁寿宫的传讯,让她去宁寿宫陪老祖宗用膳。 一脸懵逼的陈以祯不敢懈怠耽搁,匆匆赶了过去,在太皇太后满脸心疼地叠声“果真瘦了,脸色也不好,身子瞧着愈发瘦弱”的呼唤声中被她投喂了无数鲜蔬肉食,用过膳,用过一盏茶,又陪太皇太后说了好一会子话,方才被放了回去。 回到钟粹宫,陈以祯还是一脸懵逼,整个过程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回到永昌宫的皇太后听到太皇太后将皇后叫过去陪膳的消息气得心梗发作的事她就更不知道了。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喜欢您呢。”双陆一锤定音。 双姝笑着说“可见娘娘您果真人见人爱,便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时常惦记着。” 陈以祯挠挠头,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算了,就当这事就是双陆和双姝说得那般吧。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之前对她着实不错,也时常叫她过去陪膳,只是大半年前,随着她这个皇后被罢职,权利回收到皇上手里,太皇太后便很少叫她过去陪膳了,这么长时间过去,冷不丁再次尝到这个待遇,她还真有些不自在。 永昌宫。 皇太后着急地走来走去,觉得事情越来越脱离她的掌控了。 倏忽,她站住,咬牙拍掌,“不行,不能任由皇帝这么任性下去,要知道,陈家可是我们的仇人。” 想罢,她下定决心,忙唤奴婢将玮乐公主叫过来。 过了会,玮乐公主走了进来,她蹦蹦跳跳走到她身边,搂住她胳膊,撒娇问“怎么了,母后” 皇太后叮嘱她,“这两日,你多邀请你陇表姐进宫玩耍。” “陇表姐”玮乐疑惑,“怎么了母后找她有事” “没什么事,”皇太后慢悠悠道,“母后只是想起你表姐许久没进宫给母后请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可爱提起陈家诸人,表示看不惯陈家大伯的行事,这里作者解释一点,陈家大伯一辈子都在官场中度过,习惯了凡事以利益为先,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将女主送进宫,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亲情当然是有的,但是越深厚的世家,亲情也就显得越没那么纯粹。 此外,对于小可爱说陈家还不长记性这句话,我想说,没有任何一个落魄的世家不想再重新显达,只是努力的方式不一样,陈家可以不依靠女主,但是只要当今皇上在位,他们就永远走不回朝堂,这也是大伯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女主发达的原因,当然,他们可以选择暂时蛰伏,等到下一任皇帝继位,但是那个时候,大伯肯定已经不在人世,陈家在他手中落魄,他定然不甘心,执念也就深了一点,当然,过后肯定会就陈家的事专门交代几章,大家不要着急哈。 最后希望大家看得愉快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鬼鬼 44瓶;缪耙芥熏、大咩咩 30瓶;6656789 20瓶;大每天都想吃零食 10瓶;氿玖、姎姎、顾白白、anohh、落骅影 5瓶;小仙女爱吃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第三十章 御花园。 亭子内, 陈以祯胳膊搁在石桌上, 手撑住下巴,悠闲地观赏满御花园的风景。 她待得这个地方在石阶上头, 位处高位,不用费力垫脚就可以轻松看到远处的景致。 身前摆着一壶双姝亲手沏的龙井,另两碟沛公公自内膳房领的甜点,听他道, 是内膳房一个名王大石的厨子做的。 陈家的事情解决了,这段时间, 陈以祯的小日子十分惬意。 突然, 她“咦”一声,直起身子,好奇地望向那边。 那边, 走来两个粉衣粉面的小姑娘,脸蛋粉粉,眼睛晶晶亮, 肌肤莹泽,拉着手, 你好我好地走过来,不知道在交谈什么,蓦的笑了出来,笑靥如花。 双陆也发现了,她惊讶出声,“那不是, 玮乐公主和,夏从陇” 陈以祯点头,“看起来是的。” 她也认出来了,一个粉衣小姑娘就是皇上亲妹妹,玮乐,另一个和她亲密交好的是她外祖家的嫡亲表姐,夏从陇。 听闻,皇太后对这位表小姐十分宠爱。 两个女孩子手拉着手,说说笑笑走入小道中,被假山遮住了身影。 陈以祯收回视线,没放在心上。 她问双姝,“现下什么时辰了” 即便已经来到古代三年多,但她仍然不会辨识古代的时间。 双姝抬头看了看天,回答,“回娘娘,申时了。” 陈以祯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哎。” 两人上前去收拾甜点和茶水,收拾好后,跟在她身后回了钟粹宫。 回到钟粹宫,陈以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郑嬷嬷迎上前来,先是恭谨地给她行了一个礼,而后神情愉悦道“娘娘,刚刚小福子来报,一会儿皇上会过来用膳。” 闻言,陈以祯立即跨下脸来。 他怎么又来了 最近也来得太频繁了吧。 郑嬷嬷却不这么想,单瞧她嘴角那抹掩也掩不住的笑就能看出来。 且瞧见陈以祯这个表情,她还劝阻她,“娘娘,皇上好不容易主动热络起来,您怎么反倒一副不大乐意的样子” 陈以祯神情颓丧地摇头,“没有,嬷嬷想多了。” 她耷拉着腿脚往里走,“好了,叫沛公公去内膳房准备膳食吧。” 郑嬷嬷摇摇头,不过,想到近日皇上对待娘娘的态度,她精神一振,立即腿脚轻快地转身去找沛公公了。 等皇上过来时,陈以祯已经将膳食准备好了。 进来后,他先挥挥手让她不必行礼,然后道“先不用摆膳,来看朕给你带了什么。” 陈以祯好奇。 荣盛知趣走上前,笑眯眯掀开手里的盒子。 “这是”陈以祯惊讶得挑了挑眉。 “你前日不是说想找些天鹅绒毛做一双护腕,朕回去从私库找了找,将私库里的全翻了出来。” 陈以祯心下愕然,没想到皇上居然还记得她随口的一句闲话,前日,他过来钟粹宫闲坐,两人闲聊,问及她最近在做什么,她便回答说眼看着凉秋就要到来,她打算做一对鹅毛护腕,只是暂时没找到材料。 当时随口说出来,她完全没放在心上,说完后自然而然转到了其他话题,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没想到皇上陈以祯接过盒子,谢过他。 突然想到,近些日子,皇上对她貌似太过殷勤了些。 难道有什么阴谋 她登时瞪圆双眼,神情警惕。 旋即,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小心翼翼道“皇上,您最近有什么事吗若是有用到臣妾的地方,您尽管开口,臣妾定然义不容辞。” 所以不用做这般,看起来好似讨好她的活计。 皇上盯着她,本来满是热切期盼的心情渐渐冷却,好半晌,他长叹一口气。 “没什么,只是你恰好需要,朕这里恰好有罢了。” 陈以祯心里的警惕不减,她可不相信他有这般好心,不过想到前些日子他还帮忙还了识哥儿清白,她顿了顿,到底没多问,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客气。 将盒子交给双姝,让她收好,陈以祯转头吩咐郑嬷嬷摆膳。 用过膳,两人坐在内室,各自干自己的事。 一人看书,一人绣花,时不时闲聊两句。 一时间,两人间倒有一种脉脉的温情。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了。 陈以祯开始频频朝外看去。 眼看外面夜色渐浓,皇上却还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她有些坐不住,屁股不安地动了动。 该入寝安置了,她有些纠结,该不该主动开口轰人。 恰逢这个时候,荣盛走进来提醒皇上,“皇上,时候不早了,该安置了。” 陈以祯心里松了口气,这下总该走了吧。 皇上“嗯”一声,合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而后,那双眼睛径直落到了陈以祯身上。 陈以祯“” 她一脸茫然,看着她做什么 皇上漫不经心开口,“皇后一般什么时候安置” “戌时”下意识回答,脑袋猛地一震,他突然问这话想要做什么 陈以祯猛然站起身,对上皇上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脸庞一僵。 许久,她硬顶着皇上深邃的视线,缓慢开口,“皇上,时候不早了,臣妾送您。” 紧随着走进来的郑嬷嬷立即拼命朝她使眼色。 陈以祯只恍若不见,她嘴角挂着一点浅浅的笑,对上皇上的眼神,没有任何动容,两只眼睛平静却执拗。 好半晌,皇上终于收回视线,他站起身,“皇后早些安置吧,不必出来送了。” 说罢,他撩起衣袍转身走了。 暗黑色身影渐渐走远,紧跟在身后的荣盛走之前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不信皇后不懂他突然进来提醒皇上以及皇上那个突然顿住的意思,只是,目前看来,皇后还没有做好准备。 目送皇上走出宫殿,陈以祯怔怔的,许久没回过神。 双姝和郑嬷嬷等人站在原地,行礼恭送皇上离开。 等外头皇上的梆子声走远,传来钟粹宫大门合上的声音,郑嬷嬷急忙转身,有些着急地盯着她问“娘娘,您究竟怎么想的” 陈以祯茫茫然地看向她,“什么叫我怎么想的” “皇上刚刚那意思,明显是想留下来过夜啊。” “不可能”陈以祯下意识反驳。 郑嬷嬷好笑,“如何就不可能,娘娘您又知晓了” 陈以祯匪夷所思地望着她,“嬷嬷,你别忘了,我姓陈。” 她虽然以匪夷所思的情绪吐出这句话,但只有她知道,这匪夷所思的情绪到底是对着嬷嬷这句话,还是刚刚皇上的行为。 “可是娘娘,原先咱们都觉得,您写了那起子自请书,皇上铁定会立马同意,咱们日后也只能冷落钟粹宫一辈子,但现下您瞧,不还是柳暗花明了。” 话虽如此,但是陈以祯知道,皇上没废去她的后位定然有许多值得考量的因素,绝对跟她自己无关,但是刚刚 陈以祯摇摇头,坚定地反驳,亦或者说,坚定地说服自己,“嬷嬷不要多想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咱们还是莫要自作多情为好。” 更何况,即便皇上真的要,她也不愿,不为什么,她只是觉得,一个人自在一辈子也挺好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不爱他。 她并不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皇上的些许温存。 陈以祯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自个坚定地进内室洗澡去了。 郑嬷嬷望着她的背影,暗自叹气。 双姝走过来,静默了会,突然道“嬷嬷,让娘娘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吧。” 她是自幼陪娘娘长大的家生子,自然一心向着自家娘娘,虽然她也希望娘娘跟皇上好好的,但是既然娘娘不愿意,那她自然会选择支持娘娘。 郑嬷嬷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娘娘这般富贵窝里出来的人物,一辈子没受过什么苦,若是真的与皇上离了心,日后不见得能受得了深宫里的苦。 她一辈子在这深宫里,什么没见识过,背地里耍手段阴人的,使各种毒招折磨人的,甚至无声无息害死人的,太多太多了。 眼下是后宫没女人,一派清明。 太皇太后仁善明厉,由她把控后宫,不会真出什么乱子,皇太后嘴毒心软,即便厌恶钟粹宫,不敢也不会真使什么阴招,玮乐公主只是个被人宠坏的小女孩,最多耍耍嘴皮子上的功夫,不会真对你造成什么危害。 但等日后皇上充实后宫,女人多了,娘娘就会见识到,有时候你安稳不争不一定能避开祸端,她身上的皇后位子就是一根永远扎着别人的刺。 怀璧其罪,就是这个道理。 晚上,陈以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在思考皇上这段时间的行为,究竟有什么目的。 难道真的如郑嬷嬷所说,皇上有与她交好的意思 不不不,她拼命摇头,她宁愿相信皇上对她另有所图。 不然,好好的,他怎么突然就变了。 她根本没做什么让他大为改观,幡然醒悟的事啊。 要知道,过去三年,她一直在努力跟他交好,但每当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达到朋友那一步的时候,他就给与她沉重的一击,狠狠告诉她,他一直从未忘记,他是皇上,而她,是陈家的皇后。 之前,陈以祯可以锲而不舍,直至走到今天,她终于清醒了。 黑夜里,陈以祯深沉地点头,暗示自己,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那边孤独入睡的皇上突然觉得一冷,他紧了紧被子,眉宇自走出钟粹宫就一直没松开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萌萌闪闪小灯泡 11瓶;杨杨 5瓶;charg 3瓶;清柠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三十一章 这日过去后, 皇上偶然会过来,只是没再提在这里过夜的事, 每次到时间就十分自觉地起身离开了, 陈以祯渐渐放下了心。 这日, 她出去闲逛。 走到一处假山后头,突然听见前头有人在说悄悄话。 她本想转身离开, 在宫里头知道太多可不是件好事。 结果下一刻,那边谈话的内容成功让她停下了脚步。 “我前两日参加诗会, 听人说起信武侯府和陈家的事,那两家究竟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陈为识嚣张跋扈,陷害同窗, 信武侯府气不过,就告到了我皇兄跟前呗。” “陈为识”女声疑惑,“我怎么听说他近两年挺上进明礼的。” “哼,表姐,你可别被传言骗了, 那不过是陈家丢出来的噱头罢了,陈为识那个人,我原先见过两次, 说一句酒囊饭袋,朽木之才亦不为过。” 陈以祯眼神慢慢沉下来。 小福子急匆匆来找荣盛时,他正倚着大门口的柱子打瞌睡。 靠着柱子,晒着太阳, 不要太舒服 如果跟前再放一盏茶,几碟点心就更好了。 这时候,小福子急匆匆走了过来。 他附到耳边,将那边的事告诉他。 听完,荣盛一脸惊诧,“娘娘怎么跟那位夏家表姐杠上了” 小福子无奈,“准确来说,是夏姑娘和玮乐公主。” 皇后和玮乐公主不合不是一两天的情况,两人三两天一闹都是常有的事,荣盛并不惊讶,主要是那位夏表姐,那位夏姑娘懂事又聪婉,这些年进宫请安从没做过什么令人诟病的事。 照理说,皇后脾气那么好的人,不应该跟她有冲突啊。 荣盛望着御书房的大门有些犹豫和踌躇。 皇上正在和几位大人商索淮南洪灾贪污之事,听闻有人受不住,又将几位背后牵扯之人供了出来,皇上正在思略要怎么处理这干罪犯。 这种时候,不好进去打扰 小福子着急,“师傅,太后娘娘已经将皇后娘娘叫了过去,您再不请示皇上,过后皇上问责起来,岂不是会怪罪咱们。” 荣盛一凛,这倒是,最近皇上对娘娘心思莫测,娘娘局内人看不清,但他这个局外人却看得清楚,皇上对娘娘分明已经越来越不一般。 如果到时候娘娘在永昌宫受什么委屈,皇上定然会迁怒于他。 他整了整衣带,对小福子道“我进去禀告一声,你在外头等着。” 说完,他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头果然正在热烈讨论淮南洪灾贪污案的处理问题,见到他突然进来,热烈讨论的声音一顿,几位大人对视一眼,迟疑地停了下来。 他没管那些大人,快步走上前,在皇上挑眉疑惑的神情中凑过去,小声禀报了小福子告诉他的事。 听完,皇上眉梢一挑,神色有些神思不明。 瞥见皇上的神色,下头几位大臣顿时连连对视,彼此之间眼神飞起。 荣盛禀报完,并没有退出去,而是站在那,等待皇上的进一步指示。 皇上合住奏折,思考了一瞬,并没有像荣盛所想的立即放下这里的一切,冲向永昌宫,而是平稳了会心绪,对下面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继续。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皇上想要继续,他们当然选择暂时搁置下疑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继续讨论。 热火朝天的讨论继续,但明眼人就可以看出来,皇上尽管努力在听,但他不时飘飞的眼神泄露了他此时的状态,他在出神。 终于,在一盏茶功夫里,皇上让大臣们一件事重复三次过后,他伸出手,捏了捏眉间,对底下大臣宣布了暂停。 他对他们说稍等,他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 说完,皇上起身,出去,合住身后的殿门,也合住了那些大臣们飞过来的眼神。 走在路上,他问荣盛,“皇后为何被太后叫过去” 刚刚时间紧迫,荣盛只来得及告诉皇上皇后被太后娘娘叫了过去,但被叫过去的原因是什么,他没说。 此时听皇上问起,荣盛一边急赶慢赶追皇上的步伐,一边将早已打好的腹稿说出来。 “听闻是娘娘同玮乐公主和夏姑娘起了些争执,玮乐公主回去告状,太后娘娘就将娘娘传唤了过去。” “夏从陇”皇上拧眉,跟荣盛的想法一样,他对皇后和玮乐争吵这件事一点也不吃惊,反倒对她居然能和夏从陇吵起来有些惊诧。 即便他同那位夏家表妹不怎么熟悉,却也知晓,夏从陇是个有眼色,识大体的聪明人,她不会贸贸然同皇后结仇。 “具体的缘由奴才也不清楚,小福子只告诉奴才,皇后娘娘已经被太后娘娘传唤过去一阵子了。” 听到这话,皇上脚下愈发加快。 他倒不是怕太后惩罚皇后,母后那个人他清楚,一向嘴硬心软,最多口头上数落皇后几句,亦或者惩罚皇后抄书,更加严厉的惩罚她是想不出来的。 他只是,只是不知为何,往常觉得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惩罚此时放在皇后身上,突然就觉得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居然莫名对皇后产生了一种心疼心理。 明明,皇后之前也没少被惩罚抄书。 但那个时候,他就没此时这般纠结心焦,好像整颗心搁在火上镣铐,翻来覆去得令人难受。 他知道,他的心情从那个梦之后就开始不一样了。 也或许是更早。 不论如何,听到荣盛禀告的瞬间,他只想赶快赶过去,赶过去之后,将她拉到身后。 皇上急匆匆赶到永昌宫,以为会听到陈以祯和母后打诨插科的声音,谁料想,他居然听见皇后在认真和母后辩论。 顿了顿,他抬脚走了进去。 恰好听到陈以祯一句话落下,“母后,背后说人可不是个好教养。” “放肆”皇太后明显被这句话激怒了。 皇太后刚要动怒,转眼却见一个明黄色身影走了进来。 看见皇上,皇太后一愣,随即,她捂住胸口直喘气,怒气冲天道“皇帝,你快来看看你立得好皇后,她是要气死哀家啊。” 皇上沉默无声走上前。 陈以祯回头看见皇上,也是一愣,不过片刻,她便抿着唇,垂下眼,什么也没说地朝他福了福身,那半垂的眼帘,紧抿着的唇瓣还有泛了点红的眼角无处不彰显她的委屈。 看到她这个样子,皇帝心里一抽,下一刻,密密麻麻的心疼立时从心脏蔓向身体四肢。 他顿住身子,眼神茫然。 玮乐公主冲过来,抓住他的袖子告状,“皇兄,你不知道刚刚皇后有多无礼,表姐不过跟我说两句无伤大雅的悄悄话,她却突然冲出来,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们训斥一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表姐是宫里头任她打骂的宫婢呢,皇兄,你可一定要给玮乐做主啊。” 说完她还拉拉旁边的表姐“表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被她扯了扯袖子的夏从陇先是整理了下衣服和发梢,而后,款款走过来,极为袅娜,又极为显露羞涩和柔情地给皇上行了一礼,声音极为温柔轻浅,“见过皇上。” 说罢,她悄悄抬起眼,向他展示自己泛出红晕的脸蛋。 然而,此刻,皇上的全副心神都被皇后勾过去了,哪分得出精力关注这边,看她使眼色给瞎子看。 于是夏从陇抬起眼,看到的就是盯着皇后的皇上,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她愣住。 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皇上眼睛突然扫过来,那眼神,夹杂着极北的寒气。 夏从陇再次怔住。 她脑袋一片混沌,尚未思考出什么参差,旁边玮乐公主见她迟迟不说话,忍不住催促,“表姐你说我说的对吗” 夏从陇茫然,“我不知道” 玮乐公主“” 皇太后咳嗽一声,对皇上说“皇帝,事情就是这样,哀家知你想要给皇后留面子,但是皇后越来越嚣张,越发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上次的事哀家就不计较了,但是这次,决不能轻易放过。” 皇上却始终盯着陈以祯,没吭声。 陈以祯抿唇,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给自己辩驳,虽说她这次的确冲动了,但是,她可以不在乎旁人如何抹黑她,却独不能听旁人抹黑识哥儿,他明明努力在变好,变坚强,为什么这么多人仍旧以有色眼光看他。 最主要,她不能让皇上误会陈家。 想着,她上前一步,说“皇上,母后,非臣妾多管闲事,实在是妹妹背后伤人,那事明明识哥儿受了委屈,何故在妹妹嘴里就成了识哥儿找事,更何况识哥儿近两年来一直勤勤恳恳,认真读书,明文知礼,且不知如何成了妹妹口中的浪荡子,纨绔子弟。” 皇太后大怒,“你还敢狡辩” “皇后非在狡辩。” 皇太后顿住,随即,一点点扭过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皇上。 皇上神色冷淡,漠然道“那事是朕亲自督办的,母后难不成不相信朕。” 皇太后不敢置信,“母后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当时玮乐和陇姐儿明明在说女儿家的悄悄话,皇后却突然冲过来,一通指责。” 陈以祯倔强,“臣妾不是无故冲出来,当时公主分明在诋毁臣妾弟弟。” 皇太后扭头看向玮乐,她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玮乐公主“母后,您要相信玮乐,玮乐确实没说什么。” 说罢,她再次扯扯身旁的夏从陇,想让她给自己助威。 然而,她看过去,夏从陇此时的神情却有些奇怪,好似疑惑,好似不安,又好似恍然。 “表姐” 夏从陇回过神,对上玮乐的目光,眼神渐渐清醒,她慢慢看向盯着她的皇太后和皇上,突然,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事全是臣女的错,是臣女问及上次那件事,又提起国舅爷以前的秉性,玮乐才跟臣女多了两句嘴,绝不是故意构陷国舅爷,还请皇上明察。” 玮乐猛然张大了眼。 夏从陇却一点点低下头,眼眶通红,整个人柔柔弱弱,“臣女知道是臣女嘴碎,皇后娘娘想要如何惩罚臣女,臣女都无话可说。” 话落,室内一派静寂。 皇太后愣住了。 她没想到她这番兴师动众,却原来是玮乐和夏从陇在骗她。 玮乐公主也愣住了。 她根本没有想过表姐会出卖她。 便是陈以祯和皇上,也有些许吃惊。 陈以祯打量这位夏家表妹,其实她对她没什么恶感,毕竟当时她没多说什么,一直是玮乐在胡言乱语。 但是现在,她将所有事情都背到了自己身上。 皇上率先回过神来,“母后,您看到了吧,这事非皇后无事生非,分明是玮乐被您惯坏了。” 皇太后愣住,无话可说。 她虽然厌恶皇后,却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知道自家女儿的秉性,相对比玮乐,她更相信陇姐儿的证词。 皇上看向陈以祯,声音微不可见地温和下来,“皇后,此事是你受了委屈,玮乐和夏从陇的处置,便全权由你决定。” 皇太后张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陈以祯抿住唇,想了想,道“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玮乐认错,臣妾并非眦睚必报之人,不如就禁足一个月,至于夏表妹,没做错什么,还主动坦白了,就算了。” 闻言,玮乐公主立即憋住嘴,有些不忿,她看看母后,又看看皇兄,见他们都没有为她做主的意思,顿时委屈地红了眼眶。 说完,陈以祯就退到了一边。 皇上一锤定音,“既然如此,就听皇后的,玮乐你就老实在英台宫待一个月。” 事情处理完,陈以祯朝太后告了罪,便走了。 皇上紧随在她身后,不过走之前瞪了玮乐一眼,再次对太后道“母后,您该管教管教玮乐了。” 皇太后叹气,“哀家知道了。” 她没想到玮乐居然会撒谎了,还是在她跟前,便是皇上不说,她也会狠狠管教一番。 皇上出来永昌宫,眼见陈以祯已经走远,他立即紧两步追过去,叫住她,“陈以祯。” 陈以祯停下脚步,回身,眼见他一步步靠过来,她弯腰给他行了个礼。 皇上问她,“回钟粹宫” “嗯。” “去吧,晚上朕过去。” 陈以祯顿住,半晌,轻轻点头。 交代完,皇上转身,准备回御书房继续议事。 “皇上。”身后突然传来陈以祯的唤声。 他顿住,转身。 郎朗明日下,陈以祯神色真诚,“谢谢您。” 不止是谢谢他的这次维护,还有上次信武侯的事,皇上对她对陈家,确实很好了。 她不是不懂恩情的人,只是一直以来,对皇上还存留有几分警惕。 但再多的警惕,都不能否认,皇上一直在帮她。 皇上神色温和,笑了笑,“那今晚朕过去,你记得给朕按摩。” 按摩就是按摩头部,皇上喜欢嗅她身上的清香,那会让他感到舒适。 陈以祯笑“臣妾记住了。” 那边,英台宫。 玮乐气冲冲回到英台宫,全然不顾身后夏从陇的追赶。 夏从陇无奈,“玮乐,你慢点。” 玮乐气愤扭头,盯着她,“表姐,你干嘛出卖我” 夏从陇安抚她,“那事,原本就是咱们错了,再说,我不是都背到自个身上了。” “可是,现下我被禁足到英台宫了。” “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一定陪着你,绝不让你一个人在英台宫禁足。” 如此,玮乐神色稍缓,顿了顿,她还是有些不满“表姐,你怎么主动给陈以祯赔罪” 说到这,夏从陇神色复杂。 她盯着半空,眼神飘乎乎不知落到哪里。 好半晌,她轻叹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我需要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6656789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二二章 这日, 到了请安的日子。 宁寿宫,满皇宫权势最大的几人聚在一处说闲话。 只除了一人, 玮乐公主。 现下她还被禁足在英台宫呢。 太后娘娘这次铁了心要好好管教她, 将她这个爱撒谎的性子掰回来,因此这次禁足一个月的限令她是坚决打算执行到底,便是到了请安的日子也没放出来, 另还拨了两位专门负责教导品行的嬷嬷过去。 太皇太后和他们说了会子话之后, 难免问起玮乐。 皇上便将玮乐做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玮乐顽劣, 母后便将她禁足英台宫。” 皇太后闻言有些不自在, 尤其在太皇太后视线扫过来后。 她和太皇太后就是宫里的两个极端, 一个出身低微,完全靠子发达,几乎全程躺赢, 一个出身显贵, 足智多谋,经历过深宫血雨的洗礼,能走到今日,其性情聪慧可见一斑。 这样的对比,皇太后在太皇太后跟前总觉得立不住,她没跟任何人说过,她这辈子心里最怵的人就是这位太皇太后。 眼下皇上将事情真相捧到太皇太后跟前,皇太后就觉得,分外不自在。 她怕太皇太后看低她, 觉得她不会教养子女。 皇上这般上进,可不是她教导的,皇上原来在皇觉寺待了一年多,回宫后直接被送到皇子所,再后来,又被太皇太后接到身边亲自教导。 说实话,皇太后同皇上的相处并不算多,皇上聪慧乃是他本人上进,与此相对比,玮乐可算是她放在身边一手教养长大的,皇上越发优秀,她就越发怕玮乐拖后腿,生怕被人指责她不会教养子女。 想到这,她头更低了。 太皇太后“哦”一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更没提要放出来的话。 陈以祯悄悄松了口气。 皇太后也悄悄松了口气。 她瞥见陈以祯的侧脸,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事一直横亘在她心间,两年前就存在,只是那时候陈家当大,有朝臣试探着提出结果立即被陈家怼回去,过后还被陈家找了个借口降职发配出京,自那以后,朝堂上就再无人敢贸然开口。 眼下,朝堂终于非一家独大,就有人再次提出了这个建议。 当然,那人没有贸贸然怼到皇上跟前,而是想着法先给皇太后递了个帖子,皇太后看到帖子后立即回忆起来了那个夭折两年多的想法。 想着那个想法,皇太后盯着皇上和陈以祯,有些蠢蠢欲动。 “咳咳” 皇上顿住,扭头看她,“母后身子不舒服” 皇太后摇头,“哀家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皇上沉默以对,只内敛的眼神表明他正在听她说。 皇太后咳嗽一声,慢悠悠看陈以祯一眼,道“是这样的,皇帝你登基时日不短了,后宫却还空虚,膝下更无子嗣,你父皇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膝下已经有两子两女了,因此,你看,是不是该将选秀操办起来了。” 她这话说出的一瞬间,皇上便下意识看向陈以祯。 皇太后的视线跟随他的目光一起,落到了陈以祯身上。 唯独陈以祯,却跟没听到似的,神色平静地端起手下的茶盏,浅浅啄了一口。 皇上无声抿唇。 沉闷在殿内蔓延,许久,皇太后再次咳嗽一声,这次却是朝着陈以祯道“皇后,你身为一国皇后,操办选秀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你可有异议” 说罢,她挺起胸脯,打算但凡她有提出任何异议,她就端起一国太后的架子,朝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让她明白此时已不是陈家独大的时期。 陈以祯“臣妾并无任何异议。” 皇太后“” 准备充分的皇太后顿觉喉头一哽,就好像脾胃不适的人好不容易能大吐特吐一通,谁料想,大夫却让她闭上嘴不要吐,不仅不要吐,还要将淹到喉头的哽咽吞回去。 这感觉,不可谓不难受。 她小心眼地冷哼一声,“那就好,既然如此,皇帝,你觉得呢” 皇上猛然站起身,神色冷淡。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什么也没说,冷着脸告辞了。 当然,他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陈以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皇上此时的神情好似格外冰冷,并且走之前,好似还冷飕飕地瞥了她一眼。 回到钟粹宫,双姝神情有些低落。 双陆没有跟着一块去,怕她管不住自己的嘴,陈以祯去请安时一向不带着她,因此她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此时见双姝神情失落,且时不时走神,好几次都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双陆忍无可忍,问她“你怎么了” 双姝看陈以祯一眼,犹犹豫豫,“没什么” “没什么你却是这副样子”双陆不信,“你若有什么心事,尽管与我和娘娘说,我们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 闻言,双姝嘴唇微抿,却更加沉默了。 陈以祯放下手里的绣样,无奈看她们,“行了,别问了,不就是为选秀那档子事嘛。” “选秀” 双陆愣住。 双姝见娘娘将事情表面盖着的这层围布扯开,再没有任何顾忌,忍不住担忧地絮叨道“娘娘,您真的要听从太后娘娘的吩咐,给皇上操办选秀” “不然” “不能啊,娘娘,眼下后宫没其他女人,钟粹宫才能这般轻松悠闲,若是后宫添了女人,钟粹宫就再没有清闲的时候了。” 她不是傻子,心中有和郑嬷嬷一样的忧虑,只是以往,这些忧虑被哪怕陈家破败,皇宫却一仍如旧的宁静所掩盖,但日后,如满足太后娘娘所言,皇宫多了几位娘娘,她再傻也知道钟粹宫就永无宁日了。 陈以祯苦笑,“我自是知道你的意思,只是,现如今这状况,哪里是我能够左右的。” 太后娘娘想要选秀她左右不了,甚至哪怕选秀过后废了她的后位为新人挪位子她依然左右不了。 双姝沉默,许久,她颓丧地垂下了肩膀。 “不是,”双陆总算反应过来,“娘娘,你们在说什么选秀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今日请安的时候,太后娘娘都主动提出了。”双姝失落。 “那皇上呢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双姝抬头,瞥见她含着抹莫名微光的眼底,有些不明所以,“皇上皇上能是何意,他自是同意的。” 天下哪个男人不好色。 “皇上明言表明同意太后娘娘的提议了” “那倒没有,皇上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双姝回忆起当时皇上的神情,迟疑道,“皇上好似,有些不开心。” “皇上不可能同意选秀的。”双陆十分肯定。 陈以祯好笑地看着她,“你如何得知就因为皇上没有废了我的后位” 自从皇上没下废后的旨意,双陆这个妮子不知怎么就突然肯定皇上对她感情不一般,且这个判断还随着时间的推进一点点加深。 认真说来,她才是整个钟粹宫对她最有自信的人。 双陆执拗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娘娘您别不信奴婢,不然您等着,皇上今晚铁定会过来。” 陈以祯好笑,“那我就等” “娘娘,”郑嬷嬷突然走进来,禀报道,“皇上往这边来了。” 陈以祯“” 她看看郑嬷嬷,又看看双陆,一脸呆滞。 双陆得意地昂起了小脑瓜,那瞥过来的小眼神好似在说看吧,我就知道我判断的没错。 陈以祯捏了捏眉心,朝郑嬷嬷挥挥手,“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站起身,双姝和双陆抓紧过来帮她整理头发和衣衫,眼角瞥见双陆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消,她忍不住提醒她,“你给我低调点,没听见双姝说,皇上今日心情不大好,若是被他抓住了把柄,便是本宫我,也救不了你。” 闻言,双陆立即紧紧闭上嘴,还伸出手在嘴上划了一道,给她个眼神,示意自己知道了,一会绝不会在皇上跟前放肆。 陈以祯瞪她一眼,理了理衣袖,率先迎了出去。 刚走到钟粹宫门口,恰好遇到自外面跨进来的皇上。 她有条不紊地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摆摆手,示意她起身,他没多说什么,径自板着一张俊脸,朝正殿走去。 看来她的察觉没错,皇上心情真的不大好。 心思翻转,陈以祯随皇上走进来,坐在硬榻另一头,刚坐下,双姝就端着两盏茶走了进来,将茶盏搁到两人中间的炕桌上,双姝垂下头,恭敬沉默地缓缓退下。 陈以祯偷偷窥视皇上,只见他端起茶盏,手掌扣在茶杯底座,大拇指轻轻按持杯沿,将茶盏缓缓凑到嘴边,极为浅淡又极为优雅地抿了一口。 倏忽,眼皮撩起,皇上平淡却深邃的视线准确无误地捕捉住她偷窥过去的眼角光,嗓子眼轻轻发出一声暗沉的“嗯”声。 陈以祯咳嗽一声,收回视线,呐呐开口,“臣妾只是,看茶水是否合您的口。” 她心里懊恼,都怪双陆,她刚刚太过跳脱,搞得她见到皇上的第一眼竟然想暗中观察,观察皇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别致的心思。 “总是比你的手艺好。”皇上淡淡回答。 陈以祯无奈,瘪嘴,视线偏离,她要是再信双陆的胡话她就不姓陈。 皇上将茶盏搁到炕桌上,发出“蹭”的一声脆响,他自己,靠到身后的引枕上,身子放松,眼睛注视前方。 沉默不知多久,突然,开口,“今日,母后说的选秀,你当真没异议” 陈以祯身子一肃,来了来了,皇上来看她表忠心来了。 她张嘴就来,“皇上,您放心,臣妾满腔赤胆忠心天地可表,绝没有任何异议,臣妾绝对支持这次选秀,您若有任何想法,或者想留下哪家姑娘,尽管跟臣妾说,臣妾定然不辜负您的厚望,包您满意。” 说罢,回顾这番话,她自觉表达得情真意切,抑扬顿挫,可堪经典。 于是,她嘴角噙着抹柔和微笑看过去 皇上盯着她的眼神分外冷冽,突然,他扯起嘴角,讽刺地“呵”了一声。 “陈以祯,你就是个棒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听雨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三三章 皇上怒气冲冲走了, 陈以祯跟在身后,送他到大门口,目送他怒气蓬勃的背影,一脸茫然。 她说什么了皇上为何这么生气 好半晌,她回过神,“哼”一声,皱起鼻头。 他才是个棒槌大棒槌 无论如何, 皇上的沉默不吭声在皇太后眼里成了默认,至于那日皇上好似是怒气冲冲甩袖走的, 完全不在她考虑范围内,身为一个帝王, 后宫怎么能只有一个女人,况且皇太后十分清楚,皇上分明没去钟粹宫过过夜。 自觉身兼重任的皇太后回去后立即连下了好几道懿旨,其中一道便是召集诸位世家贵女,参加五日后的宫廷赏花大宴。 什么宴会不重要,主要是让诸位贵女进宫,好让太皇太后和太后相看。 这个消息一出来, 宫外世家顿时沸腾了, 没人是傻子, 他们深切地明白皇太后此时突然举办这个宴会的原因。 何府。 何有容叠声吩咐身边丫鬟去成衣店一趟, 让他们将她两天前交代下去的衣服提前赶制出来,过两天她进宫要穿。 丫鬟出去了,过了会, 她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见到那人,何有容有些吃惊,她站起身,迎过去,“母亲,您怎么来了” 何夫人挥挥手,让所有伺候的人都下去,她自己拉住何有容的手,坐到桌子旁,一脸沉重地凝视她。 “容姐儿,你打算进宫” 何有容顿了顿,神情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地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即便你入了宫,被太皇太后相中,最多也就封个贵妃。” 何有容颔首,“女儿知道,但是女儿不后悔,这是女儿最后的机会了,若是不入皇家,那女儿只能嫁入普通世家了。” 世家再如何尊贵显荣,又如何能比得上皇家。 她今年已经十六,女孩子早些的十三四就成亲了,晚些的也就十六七,她这个年龄,已然算是晚龄,这次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 何夫人叹气,良久,她轻轻颔首,手下抓着她的手微微收紧,脸上漫上一抹微笑,“既然如此,母亲支持你,你父亲也支持你,你尽管去做,家族永远是你身后最敦实的靠山。” 何有容笑容缓缓漾开。 不止何有容,但凡有进宫意向的世家小姐不约而同都翻出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和头面。 当然,也有害怕宫里的尔虞我诈,不愿进宫的,但这样的人家也不敢公然违背太后娘娘的旨意,只想着过后跟太后娘娘递个帖子,表达下家里的意思,想来太后娘娘不会执意要求进宫。 其中,宁远侯就不想让小女儿进宫。 一来,他心疼小女儿,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他知道小女儿性子愚钝又凉薄,进宫后别说给家里带来福运,别给家里招灾祸就不错了,因此,他提前就给宁远侯夫人说好了,不愿茹姐儿进宫,但无奈,宁远侯夫人却是个眼皮子浅的,她只想到茹姐儿进宫后能给家里给自己带来的荣誉,完全没有将宁远侯的劝告放在眼里。 至于袁如茹,早就萌生了进宫探取这泼天富贵的想法,自然不愿听从父亲的安排。 两人待在袁如茹房间里,商讨过两天进宫如何才能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眼前一亮,进而注意到她,将她留到宫里。 宁远侯夫人眼睛突然一亮,“你忘了,宫里头还有那位呢。” 袁如茹疑惑,倏忽,明白她说得是谁,她嘴角一撇,分外不屑道“母亲,您想什么呢,那位在宫里头已经是个废人了,如何能帮得到我” “她虽然已经是个废人,却好歹挂着个皇后的名头,给皇上选秀这等大事,她必然会出面,到时候她稍微出声提起你,让你走过去在太皇太后跟前逛一圈,不就在太皇太后跟前露眼了” 袁如茹愣住,想了想,母亲这话还真没说错,她心里登时泛起兴奋,只是,转念想到一件事,她滚烫的心思立即被一瓢冷水浇冷了。 她有些心灰意冷,“话虽这么说,但她如何肯帮我,这段时间,她跟咱们家可是结了仇呢。” 宁远侯夫人十分自信,“你别忘了,你大嫂,她亲堂姐还在咱们家,让你大嫂给她递个信,我就不信她敢拒绝。” 袁如茹立即亢奋起来,催促她,“那母亲,您快去,让大嫂给我递信去。” “别着急,等晚上,母亲亲自去你大嫂院子里走一趟。” 袁如茹压抑着激动畅想几日后进宫的场景,她终于可以再次见到皇上了,而且,这次她再不是站在陈以祯身后,令人忽视的小可怜,而是要光明正大站到皇上跟前,日后,说不得 宁远侯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茹姐儿,你可要给你母亲我争口气。” 袁如茹唇角弯弯,说道“您放心,母亲,我定然不会让您失望,且瞧着吧,日后,我还要让那陈以祯给您行礼呢。” 宁远侯夫人畅然一笑,“好好好,我就等我儿给我挣个荣光回来了。” 钟粹宫,陈以祯收到堂姐的信,她来来回回,翻来覆去看了不止三遍,末了,啼笑皆非,讽刺一笑。 “宁远侯夫人想得倒是很美。” 堂姐在信里原原本本将事情来龙去脉跟她讲了一遍,还叮嘱她,万不能看在她的面子上,给袁如茹这个脸,最好让她丢死个大脸她才解气呢。 双姝和双陆好奇,“娘娘,大姑奶奶跟您说了什么” 陈以祯将信交给她们俩儿,让她们两个自己看。 上下扫过一遍,双姝和双陆瞠目结舌,好半晌,她们又愤怒又好笑道“这个宁远侯夫人,当真是脸皮都不要了。” 陈以祯笑着笑着却突然一股悲凉袭上心头,她在这里觉得好笑,但堂姐,她们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当年竟嫁入了这样的人家,此时还要在宁远侯府受苦,受这样的人折磨摧残。 她沉默下来,神色渐渐悲痛哀伤。 双姝和双陆见她神色不对劲,立即收了脸上的愤怒和好笑,手足无措地盯着她。 陈以祯闭上眼,内心哀戚,当年,堂姐不用进宫巩固家族的荣华,遂就被大伯母千挑万选选了个对大堂姐最上心的人家,他们镇国公府当年不图宁远侯府多么权势滔天,富贵逼人,只盼望他们能呵护堂姐一辈子,让她此生都如同活在娘家,自在,欣悦,福禄一生。 但是,宁远侯府让他们失望了。 最关键,她和陈府都没有庇佑堂姐的资格。 她不知是哪里出了错,是宁远侯府的错,还是这个时代的错。 陈以祯猛然睁开眼,眼神逐渐坚定。 她发现自个一直以来逃避的心情是不对的,起码为了堂姐,为了陈家,她也不能再这么逃避下去。 双姝和双陆对视一眼,心情忐忑,分外不安,她们瑟瑟缩缩盯着她,迟疑张口,“娘娘” 陈以祯瞥她们一眼,突然想到一件事,“皇上这几日在做什么” 自那日,两人不欢而散,这几日,皇上一直没来钟粹宫,好似明晃晃地展示给她看,他不开心了。 双姝想了想,道“听沛公公说,皇上这两日一直待在御书房处理朝政,便是晚上也在那边歇息。” 陈以祯点点头。 咬住唇,思索片刻,她下定决心,对她们道“三年前进宫的那个晚上,我跟你们说的话你们还记得吗” 双姝和双陆四目茫然,过了会,双陆率先想起来,她“啊”一声,惊诧地捂住嘴,“娘娘,您是要” 陈以祯肯定地点头,“对,恢复老计划。” 她发现她一直进入误区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四十章 转眼间, 到了赏花宴这日。 据郑嬷嬷统计, 满京城大部分世家的适龄未婚女子都会到场, 只有极少数找了个生病的借口或者说真的病了, 不会来。 郑嬷嬷再次劝她, “娘娘, 您长点心吧, 尽管您不想蹚宫里头这场浑水,但咱们就生活在这宫廷里, 无论如何都躲不开, 既然如此, 您为何不干脆上点心, 以保证使自己后顾无忧。” 说罢,她沉沉叹气, 满以为这次娘娘会像以前一般, 对她的劝诫毫不上心。 但,陈以祯神情沉重, 过了会,突然伸出手, 紧紧握住她双手,道“嬷嬷你说的没错,过去我的确太过放纵, 你放心,我现在回过神了,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郑嬷嬷“” 陈以祯收回手, 理了理衣袖,转身朝向钟粹宫正门口,“咱们走吧。” 陈以祯当然不会去御花园特意等那群贵女过来,她要先去宁寿宫请安,陪太皇太后说会子话,等那些贵女都到了后,才会陪太皇太后驾临御花园。 她到宁寿宫的时候皇太后已经到了,并且正在拉着太皇太后喋喋不休。 “臣妾瞧着,何老相爷家的嫡孙女何有容挺不错的,还有礼部尚书张大人家的小女儿” 瞥见陈以祯进来,她嘴角微不可见地耷拉了下,随后,收回视线,声音立马停住了。 倒是太皇太后笑着朝她招招手,吩咐宫婢搬个凳子过来,就放在她身边。 陈以祯笑着行了个礼,坐到了凳子上。 皇太后抿抿唇,咳嗽一声,将话题拐回来,“老祖宗,您觉得怎么样” 太皇太后摆摆手,“哀家年龄大了,已经过了操心的年龄,这事,你和皇帝,皇后三个人拿主意,最后选出人选给哀家看一眼就成。” 皇太后心下满意,万分恭顺地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这话却是全权将事情交给她处理的意思,众所周知,陈以祯不会也没资格在选秀一事上做文章,至于皇上,太后根本就没想过儿子会不同意。 除了她说的这些人选,娘家的人她自然也会安排进来,只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安排个什么名分,低了怕委屈侄女,高了对皇上和太皇太后说不过去。 皇太后兀自坐在一旁,心里思索着事,神情来回变换,旁边的陈以祯就低着头,一副恭顺谦良的样子,实则心思早不知飘到了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时辰将晚,太皇太后终于决定动身。 陈以祯忙上前,搀扶住太皇太后一只胳膊,皇太后想搀起她另一只胳膊,但太皇太后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皇太后顿觉尴尬,她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掌。 三个人来到御花园,远远就瞧见那边零零散散散了二三十位绫罗绸缎,轻纱曼挑,琳琅满目,珠光宝玉的年轻姑娘们。 远远望着这一幕,陈以祯不禁眼睛微眯,心思怅惘,当年她跟她们一样花骨朵的年龄,却是直接跳过了这步,甚至直至明言传出封她为后的谕令,太皇太后才正式传召她相了一面。 那些贵女们瞧见她们,急忙聚集过来,端正恭敬地给她们福了个礼。 “参见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皇太后笑呵呵抬起手,“都平身吧,不必多礼。” 她见刚才许多人围在一处,似乎在讨论什么的样子,不由好奇,“你们在讨论什么” 平静了会,何有容率先站出来,笑着回答太皇太后,“回老祖宗,却是夏家妹妹和张家妹妹见御花园金菊开得正旺,突发灵感,遂就作了两幅画,臣女等人正受邀围在画前点评呢。” “哦”太皇太后兴起,“是怎样的两幅画” 她是簪缨世家出身的豪门贵女,自小也是经受琴棋书画的熏陶,尤其棋和画,是她最喜欢的两样。 何有容忙引着她们往亭子里走去。 亭子里的石桌上果然铺着两幅画,一副金菊迎着灿阳摇曳风姿,画者大篇幅使用泼墨,点晕层层叠叠的花瓣,以此来渲染金菊的旺盛浓烈。 另一幅却恰恰跟它相反,画者虽也用浓郁的泼墨点了大团锦簇,但明眼人就可以看出来,此画中的菊花分明已经进入凋谢期,即便顽抗地拥住枝头不放,也不过早晚落得北风吹来,花香飘零的结局。 两幅画各有千秋,着重点也不同,不得不说,两位贵女的画技着实卓然,怪不得敢在这种场合公然作画。 太皇太后含笑点评,“都很不错,左边这副秋日烈菊图栩栩如生,浓郁灿烂,右边这副更是尽显菊之风骨,不错不错。” 太皇太后话虽只说了这么简单一句,明眼人却已听出其话里的意思,太皇太后分明更喜欢右边这幅画。 倒不是右边这幅画就比左边那副好出多少,只是太皇太后已是天命之年,看待事情,赏析东西的心思自然不能同年轻人一般苟同。 若放在平时,也没什么,但此时,太皇太后这句随口赞扬的话却是干系进宫的大事,因此左边那副画的画师肉眼可见,立即耷拉下脑袋,脸庞流露出失落,而右边那位画师则高昂起下巴,一脸得意。 陈以祯好奇地看着她们,从神情上就可以看出来哪个是哪副画的画师。 右边那副画的画师上前一步,恭敬地给太皇太后行礼,“臣女谢过太皇太后夸奖。” 太皇太后含笑盯着她,想了想,问“你是,夏家的” 画师眉梢一扬,没想到太皇太后居然还记得她这个小人物,她登时眉眼带笑,兴奋回道“回娘娘,正是臣女。” 姓夏只不知跟太后有什么关系陈以祯偏头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一脸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脯。 看来没错,真的是那个夏家。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抱歉,这两天更新得有点少,实在这两天有点不舒服,明天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明天好点了,尽量多更新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4579683 10瓶;省略号君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三十五章 陈以祯打量这位夏家姑娘, 只见她明眸皓齿, 一双杏眼微波荡漾, 恍若眼底含着春光, 潋滟生姿, 单从外貌上看, 倒是跟夏从陇有几分相像。 她沉思失神 郑嬷嬷突然上前一步, 凑到她耳旁,微不可闻解释道“这是夏家庶出第四女, 虽是庶出, 但听闻极得夏老爷喜欢, 夏家对她, 便是比之夏从陇也差不离了。” 陈以祯恍然,怪不得往常夏夫人进宫请安, 她从没见过她将这位夏姑娘带在身边。 那位夏家姑娘眼睛一瞟, 瞧见陈以祯,突的一顿, 沉寂了会,她微微一笑, 上前一步,声线谦恭道“臣女听闻皇后娘娘书法卓越,心下十分敬佩, 现下站出来冒昧请求,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求得娘娘给臣女赐诗一首。” 陈以祯眉梢微挑,静静望着这位夏家姑娘, 她没想到她突然会把话头转到她身上,何况,如她没记错,原主顺风顺水长这么大,府里从未传出她书法卓越的赞扬,所以她这句“十分敬佩”又是从何而来,倒是她大伯父,书法着实不错。 她现下的处境已经到随便一个世家庶女都可以蹬鼻子上脸,欺负她了吗 陈以祯嘴唇抿成一条缝,似笑非笑盯着她,没打算开口搭理。 然则,皇太后眉梢微拧,想到她上交上来的抄书,上头潦草的字迹,她这个草包性子也能被称一句书法卓越 不知想到什么,她神色突缓,顿了顿,开口道“这有何难,皇后想必不会吝于赐下墨宝。” 陈以祯转头,默默盯着皇太后。 看来,这对夏家姑侄,当真是不打算让自己好过啊。 她笑了笑,不再逃避,转头请示太皇太后,“在老祖宗跟前,臣妾怎敢班门弄斧,但若是老祖宗不嫌弃,臣妾便只好上去献丑了。” 太皇太后笑呵呵的,仿佛没听见里头的交锋,兀自摆摆手,兴冲冲道“无碍,哀家却不知你还有才女的称号,你尽管发挥,哀家自给你坐镇。” 陈以祯无奈,只好上前去献丑。 她的书法大多传自上一世的习惯,当然,还残留些许原主的痕迹,想来是穿越到这个身体里,不知不觉就保留了些原主的习惯,但不管怎么说,她只保留了一点点痕迹,即便原主书法着实卓越,她也不可能得以获益,因此,她的书法,其实很是一般。 但是,那又如何,她从容不迫走上前,行云流水写下一首诗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望着上头端正工整却称不上风骨的字迹颔首满意。 她就要看看,即便她写了一爬字,又有谁敢当着面嘲笑她。 皇太后走上前,低头瞧见这一手勉强有形,却无任何风骨的字体,当即弯起唇,刚想出口嘲笑 “唔,不错,皇后这字体端立齐整,行云流水,隐隐可见庄重肃穆藏于其中,正合一位皇后的行派作风。” 皇太后嘴角的笑容僵住。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看满口瞎诌的太皇太后。 双姝和双陆忍不住,对视一眼,掩住唇,无声一笑。 便是陈以祯也讪讪的,十分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虽然知道太皇太后一向偏向自己,但也没有这般睁眼说瞎话的。 不只是这几人,太皇太后这通话落下来,诸位贵女亦是大吃一惊,她们悄悄捂嘴,两两相对,彼此之间眼神飞起。 夏从琳本想站出身明里暗里嘲讽一番,顺便衬托自己的才艺过人,但冷不丁听太皇太后说这话,她僵在原地,讪讪一笑,迟疑不敢贸然开口。 “臣女亦是这么认为,端看这首诗朗朗上口,其意境与所作之画十分相称,书法亦是笔走龙蛇,龙飞凤舞,端说一句大家之作亦不为过。” 话落,满场寂静。 陈以祯瞠目结舌地望过去,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言不惭,胡言乱语。 便是努力给她解围的太皇太后亦是眼角一跳,扭头看看是哪个人瞎了眼。 是夏从陇。 陈以祯更加惊诧,许久,她眨眨眼,回过神,心中猜测,大概是夏从陇见跟自己有竞争关系的夏从琳出风头,心里不忿,遂借她的面子下下夏从琳的风头 但是夏从陇一脸真诚,甚至几步夺上前,拽住画作一角,脸庞转向夏从琳,真切道“四妹,姐姐分外欢喜这首题诗,不知是否可以割爱” 夏从琳回过神,脸庞当即一黑,尤其听到夏从陇说的是题诗,半个字没有提上头的画作,她脸色更沉了。 她冷冷一笑,微微咬牙道“姐姐有求,妹妹本自当割舍,只是之前妹妹说过了,这是妹妹赧颜从皇后娘娘那里求来的荣耀,姐姐若真想要,何不自己求一首。” 夏从陇叹息,道“姐姐却是没有妹妹这般好的画技。” 说罢,她转头看向陈以祯,眼睛立即弯起,笑得讨好“娘娘,臣女实在仰慕您的书法,不知臣女可不可以从您那里求得几本练字的书帖” 陈以祯偏过头,微微有些不自在,夏从陇是真心的还是说反话 她呐呐一笑,“自是可以,过后本宫让双姝给你送到府中。” 夏从陇立即跟得到个天大的荣幸似的欢快弯腰行礼道谢,“谢谢娘娘,臣女必不辜负娘娘的器重。” 诸位贵女“” 她们满目茫然,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结果看到的只是跟自己一样的茫然疑惑。 皇太后咳嗽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老祖宗,咱们摆宴吧。” 她朝太皇太后请示。 太皇太后“嗯”一声,回过神,率先起身,“走吧。” 诸位贵女立即恭敬地齐齐行礼,随后跟在太皇太后身后,来到一处水榭,这里早就摆好了案几和酒席,单等来人入座。 太皇太后端坐到最上首,皇太后和皇后陪坐在两旁,皇后比皇太后还要更错后一点,其余贵女只能罗列成两排,各自端坐在下首两端。 觥筹交错,宴席宴宴,珠光宝气,璀璨夺目。 两两贵女坐在一个桌子上,低着头小声交谈,脸蛋粉晕,笑靥如花。 袁如茹食不知味地吃了一口芙蓉糕,眼角瞥见上头坐着的那人,尤其瞥见她一身富丽堂皇,端庄华贵的衣饰装扮,举手投足的贵气逼人,从容不迫,顿觉满腔心思犹如浸入酸角一般酸到了极致。 再瞥见她身前的案几,上头摆着精致华美的膳食,足足十三四样,瞧着就与她们与众不同。 这一刻,她恍若回到了曾经,陈以祯还是陈家鼎盛时高高在上的皇后,而她,还是那个人前假装羞涩乖巧,见到她只敢乖顺问好而后立到一旁的卑微小姑娘。 她咬住唇,沉吟不语 眼瞧见太皇太后亲切地跟端坐在最前方的两桌姑娘,诸如何老相国的嫡亲孙女何有容,温怡长公主的嫡亲孙女卢曼妙等人说话 她猛然站起身,径直朝上方走去。 众人一愣,目光被她吸引过来。 陈以祯手里倾着一盏茶,凝视她,眼底渐渐冰冷。 袁如茹脸上带笑,不缓不慢走上前,先是朝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行了一个礼,而后走到陈以祯跟前,落落大方对她道“拜见皇后娘娘,臣女来之前,嫂子让臣女代替她给您见个礼。” 太皇太后想起皇后好像有个堂姐,嫁入了宁远侯府,想来这个俊俏小姑娘就是宁远侯府的人,她没放在心上,收回了视线。 陈以祯神色冷淡,面对她的请安,沉默没吭声,许久,她方淡淡一点头。 袁如茹嘴角含笑。 她虽来这里请安,耳朵却一直密切注意那边,太皇太后和卢曼妙的对话。 她之前在下面,倒数三四桌的位置,闹哄哄一片,根本听不清上头说了什么,想要插嘴也于事无补,现下站在这里,总算能听见这边对话的内容了。 太皇太后正跟卢曼妙说起昌岭的天气,长公主原先跟驸马去昌岭住过几年,卢曼妙是在昌岭长大的。 卢曼妙笑着回答“那边没这边繁华,也没这边恢弘大气,倒是有股子江南水乡的温婉,且那边多柳树,每到春季,满城满院子都是柳絮,白茫一片,飘飘洒洒,倒也不失为一份美景。” 太皇太后含笑,“听起来很不错,原先哀家当姑娘的时候,曾随父亲任职路过过昌岭,只是那时候赶路急,就没进城,如今想来,还是一个遗憾。” 卢曼妙忙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可瞧的,昌岭城小,拢共就几条街,一条街坐着马车盏茶功夫就可以坐到头。” “臣女当初随母亲回家省亲,曾也路过昌岭,昌岭确是个美丽的小城,只是太小了些,不及京城华贵大气。” 旁边突然插进来一道温婉的女声。 卢曼妙愣住,转头,却瞧见刚刚贸然上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姑娘正笑眯眯地回答太皇太后,神色恭敬,乖巧又谦和。 她微微眯了眯眼。 太皇太后注意力被吸引走,“哦”了一声,顺势跟她聊起天。 “你是宁远侯府的小姑娘” “回老祖宗话,是的,臣女名如茹。” “你母亲是昌岭那块的” “回老祖宗话,臣女外祖家就在离昌岭不远的阜阳城。” “哦。”太皇太后晃神。 眼见太皇太后居然一回一答跟袁如茹聊起来了,卢曼妙咬唇,不甘心,忍不住插嘴道“这次进宫,祖母还托我给您说一声,说她过几日便进宫来给您请安。” 听到这话,太皇太后注意力立即被拉回来,肉眼可见,神情愉悦,嘴角带笑道“那感情好,哀家同你祖母确实许久未见了。” 她同温怡长公主关系不错,温怡长公主属于那种低敛守礼,聪慧大方的性子,同两任皇帝关系都处得不错,几位皇上对温怡长公主也十分尊重。 袁如茹被冷落到一边,尤其见太皇太后明显跟卢曼妙比较亲近,她心下着急,再次插嘴,“说来” “茹姐儿”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袁如茹愣住,扭头。 陈以祯盯着她,眼底结霜,嘴角一抹似笑非笑,“这是宫廷,不是宁远侯府,你来之前,你母亲应当叮嘱过你,切不可像在家里一样,嫂子说话就可以随意插嘴训斥,宫里头,应当内敛少言,明微知礼当是。” 话落,袁如茹脸色瞬间雪白。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敢明目张胆地训斥她,完全是一点面子没给她留,最重要,她话语里还提及她不恭敬长嫂 袁如茹慌张地看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果不其然看到她们愣了下神,随即,太皇太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神色却迅速疏离冷淡了。 皇太后更直接,险些就直接翻一个白眼给她,即便如此,她眼底也毫不掩饰嫌弃和不屑,她为人直爽,最厌恶那等心思曲里拐弯,还对长辈不敬的无礼小人。 “老祖宗,太后娘娘,臣女” “行了,”皇太后摆摆手,让她退下,还扇了扇身前的位置,似乎觉得有她在这里,空气都不好了。 “如果寒暄完了,就退下吧,杵在这里算什么样子。” 袁如茹脸色更加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她眼底湿润,神情哀戚地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却是低下头,什么也没说,但这恰恰就是表出来了她的态度。 袁如茹闭上眼,死死咬住唇,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个摇晃,险些就要直接晕过去,可是,这是贵人跟前,她知道自己不能晕,不然老祖宗和皇太后对她的印象就更不好了。 睁开眼,低下头,声音恭敬地道了声是,她缓缓退了下去。 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位子,眼角瞥见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还有人偷偷指着她发笑,边凑着脑袋说悄悄话边斜着眼睛看她。 袁如茹猛然攥紧手指,她深深运了口气,咬紧嘴唇,坐下,却见刚坐下,跟她同桌的姑娘立即往旁边挪了挪。 她又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许久,方才平复下心里的躁动。 蓦然,转头朝上头看去。 陈以祯仍旧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品尝案几上的小食,偶尔抬起眼跟太皇太后说两句话,眼睛弯弯,笑出来,一派自在荣华。 袁如茹蓦然想到前两日她跟母亲的对话,那个时候,她们都没怎么将这个女人放在眼里,她甚至大言不惭地说出将来会替代她的暗语。 可是,今日,她高高坐在上头,不过风轻云淡一句话,就破坏了她苦苦经营的期冀。 她猛然低下头,不让自己狰狞恶毒的眼神露在人前。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三六章 袁如茹虽然因陈以祯出面遭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厌恶, 被不留情面赶了回来, 但她的行为却为其他一直关注最前面却没有机会过去搭话的贵女了思路。 袁如茹被皇后不喜是因为他们两家的纠葛, 其他贵女却与皇后没什么大冲突,因此她们只略略一想, 便大着胆子起身离席朝上头走去。 果不其然,太皇太后对她们的主动没有一丝抵触,反倒温和地跟她们说话, 问她们家里都有谁, 长辈身子如何, 平日都读过什么书, 半分没有不喜,皇后更没有突然插嘴打断她们,她们渐渐放下心, 一时间, 轮流上前来请安的贵女就更多了。 见此,皇太后着急,不由暗暗给夏从陇和夏从琳使眼色, 让她们也过来。 她们虽是皇太后母族的人, 但家世到底太过单薄, 即便占了个皇上外家的身份,也只被安排在了顺数第三桌。 夏从琳微微一笑, 忙起身走过去。 夏从陇磨磨蹭蹭站起身,眼珠转了转,居然径直朝陈以祯走去。 眼角瞥见这一切的夏从琳暗暗诧异, 随即,内心冷笑了两声,她从来不知道她这个嫡姐居然这么愚蠢,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两尊大佛放在跟前不去讨好,反倒去讨好一个注定会被废弃的废后,难不成她盼着陈以祯让位子时还会给皇上举荐下任人选不成 陈以祯对于夏从陇居然舍弃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径自来讨好她也有些诧异。 她坐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身前贵女来来往往,大家只简单给她行个礼便迫不及待将注意力放到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身上,只有夏从陇一个人,貌似真诚地跟她请安说话。 陈以祯心下疑惑,不过转眼,便将探究的想法丢到了一边,不管这些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反正她不会阻拦皇上选秀,就随她们发挥吧。 说了会子话,太皇太后跟人说话累了,便挥挥手让人散开,嘱咐她们可以自由走动。 如此,那些围在太皇太后跟前的贵女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们也瞧出了太皇太后脸上的疲惫,自然不会没眼色地留下来叨扰。 陈以祯瞧瞧外头的天色,觉得太皇太后应该会留下这些贵女用膳,她等会估计还得陪坐好一会子,现在好不容易偷得片刻空闲,要不然先回钟粹宫休息会 转头看向太皇太后,见她老人家正倚在软椅上闭目养神,一边还同皇太后闲聊,聊得内容正是那些贵女,哪个样貌格外亮眼,哪个性情比较端庄稳重。 她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先回去换身衣服的话。 一处假山后头。 夏从琳和夏从陇不期而遇。 夏从陇翻了个白眼就想错身离开,她身旁还跟着玮乐,今日贵女进宫,玮乐定然要出来作陪。 “姐姐。”夏从琳叫住她。 夏从陇站住脚,回头看她,神情冷淡,“何事” 夏从琳慢慢走过来,脸上带着笑,但仔细看去,就发现她眼底分明裹挟着丝丝冷嘲和锐利,“几日不见,姐姐嘴皮子愈发利索了,恭迎起皇后娘娘,巧言真是一套接一套。” 夏从陇嘴角微掀,“却是比不得妹妹,刚入宫便给老祖宗留下了个好印象。” 闻言,夏从琳眉眼闪过得意,显然,她对刚刚作画一事也十分满意,但旋即,想到皇后落在上头的书法,眼内闪过懊恼,再思及夏从陇之前谄媚的行径,不由冷下眉眼。 “姐姐,你别忘了给咱们家带来荣耀的是谁,是当今太后娘娘,你明知道太后娘娘厌恶皇后娘娘,却还做出如此行径,当真是丢了咱们夏家的脸。” 夏从陇嘴角一抹似笑非笑,“妹妹,你说话可要过过心,这里是宫里头,不是家里,背后议论贵人是个什么罪名,想来你比我更清楚才是。” 夏从琳却是昂起头,分外自信,“妹妹哪里说错了,难道太后娘娘不是厌恶皇后娘娘”说着,她眼睛看向玮乐公主。 玮乐公主讷讷不语。 母后厌恶皇后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根本不需掩盖。 夏从陇突然端正脸庞,严肃道“不管太后娘娘对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态度,却不是咱们能够讨论的,皇后娘娘身份贵重,妹妹你最好慎言。” 夏从琳嘴巴微撇,分外不屑,“你在我跟前扯什么老虎皮,谁不知道,皇上极为厌恶陈家,皇后被废是早晚的” “放肆”一道震耳发聩的嗓门突然撞入耳廓。 夏从琳愕然抬眼,却见夏从陇神色端肃,严厉道“夏从琳,你原先妄言两句我就当你人小,不知礼节规矩,你瞧着我不说你,却是愈发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如此大放厥词,皇后娘娘的事,皇上都盖章不许人再以下犯上,你却完全没放在心上,你这般狂妄大胆,傲慢不逊,我再不管教你,你早晚有一日会给家里招来灾祸。” 一番振振有词咣当砸过来,夏从琳愣了下,好一会,她反应过来,猛然捏紧手指,双眼通红,恼羞成怒地盯着她,咬牙切齿“你,你” 夏从陇冷笑一声,斜着眼睛瞟她,“我身为嫡长姐,管教你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现下在宫里我不好发作,等回到府中,你看我不将你做的事告知祖母和父亲。” 夏从琳脸上瞬时闪过一丝慌乱,父亲那里她不怕,父亲一向疼爱她,定然不舍得她受罚,但是祖母,祖母性子严苛,若是知道她做的事,定然不会放过她。 想到这,她顿时一虚,也没心思跟夏从陇对峙了。 “你,你别以为我会怕你,父亲一向疼爱我,才不会听信你偏见之词。” 撂下这句话,她便跌跌撞撞走了。 身后一派沉寂,好半晌,玮乐才疑惑出声,“表姐,夏从琳虽说态度不甚恭敬,但说的话没错,你怎么突然恭维起皇后来” 夏从陇从听到夏从琳撂下的最后一句话的失落中回过神,转眼瞧见玮乐,她温和一笑,劝导她,“玮乐,皇后毕竟是你皇嫂,你应当尊敬她才是。” 玮乐公主不屑一顾,撇撇嘴“表姐,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认那个,那个女人。” 她被禁足这一个月不是白禁足的,好歹不像之前那般口上没个遮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夏从陇叹气,“我这是为你好。” “你虽是公主,有姑母和皇上撑腰,但她到底是皇后,你将来跟她打交道的日子多了去,将来,若是她要给你使绊子,即便皇上,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你。” 玮乐公主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表姐,你这话太无厘头了,我身为一国公主,她怎么敢给我使绊子,更何况,她有什么资格给我使绊子,不过一早晚被废” “你当真,到现在都坚定地认为她会被废” “不然呢” “她要是会被废早就被废了,你到现在还看不懂你皇兄的意思吗” 玮乐公主歪歪头,一脸不解,“什么意思我皇兄,皇兄怎么了不是,表姐你不会想说,皇兄不会废那个女人了” “你觉得呢”夏从陇神色十分平静。 玮乐公主眼神茫然,一脸呆滞,似乎被这个可能冲击到了,好半晌,她猛然回过神,拼命摇头,“不,不可能,皇兄那么厌恶陈家” “你说的没错,皇上厌恶陈家,但皇后是皇后,并不是陈家。” “可是,她出身陈家啊。” “三年前或许是,但是现在,她是皇后。” 玮乐公主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所以,玮乐,听我一声劝,日后不要执着跟皇后娘娘过不去了。”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皇上眼瞧着对皇后娘娘不一般,说不得,日后她还得仰仗娘娘呢。 夏从陇和玮乐说悄悄话的空闲,其他贵女也分散四处,三两个交好的聚到了一起。 其中,尤以何有容,卢曼妙,张清怡三个人身边围的人最多。 她们都没走远,就在水榭不远处,悠闲地靠在一处说着闲话。 彼此之间不时视线相撞,而后,不动声色地收回来,都明白对方都是自己竞争最大的人。 等到皇后被废,她们就是自己登后路上最大的阻碍。 一边用视线撩拨着对方,一边四下张望,她们这次进宫,应当能瞧见皇上吧。 这次相面,太皇太后应当会让皇上过来瞧一眼。 被众位贵女挂念的皇上,此时刚从处理政务的御书房出来,如不是皇太后三翻四次派人来催,他绝不会浪费时间到相看那些人身上。 反正,对选秀一事,他已经有了决定。 慢悠悠走路来到皇太后告知的地点,远远瞧见那边零零散散的娇俏玲珑,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往水榭走去。 来到一处花丛后,突见那边有人说话。 “瞧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态度,想来何有容,卢曼妙和张清怡是定然会入选了。” “唉,没得比,单是家世一项就比不得。” 那边沉默下来,皇上垂下眼,脸上没什么神情,抬起脚准备离开。 那边声音突又响起。 “话也不能这么说,总不能就选那三个人,咱们还有机会,姐姐不看那袁如茹都想方设法往老祖宗跟前露脸呢。” “说到袁如茹,”女子珠圆玉润的嗓音“嗤笑”两声,“皇后今日真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没脸。” “嗤,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顿了顿,又道,“话说,瞧着皇后娘娘的日子也没那么难过。” “毕竟得了皇上的御旨,老祖宗她们对她也得保持表面的荣光,不过不管怎样” 皇上脸色大变,转身就想离开。 但身后一句话却如附骨之疽,立即紧紧缠绕上来“皇后被废是早晚的事。” “嗡” 身子踉踉跄跄,脑袋和心脏恍如即将炸裂,眼前一片昏黑,皇上被荣盛搀扶着,在他尖锐的着急声中,踉跄前进,突的,视线内出现一道人影。 一身明丽色衣裳,挽着朝凤六仪发髻,一枚蓝雀衔珠步摇摇摇欲坠,再普通不过的装扮撞进他眼睛里,却霍然好似浑身都发了光,宛如黑夜中一枚耀眼的明珠,深深地吸引着他,一步步,坚定地挪过去。 “扑通”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陈以祯讶然抬眸。 感受身体里的疼痛迅速消退,皇上眉宇微松,深深地舒了口气。 他低下头,凝视陈以祯,刚想开口让她带他回去,却发现她神情有些不自在,眼睛一边觑向四周,一边飞快给他使眼色。 皇上愣住,转头,对上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周围,数不清贵女震惊茫然的神情。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第七章 原是太皇太后坐着嫌闷, 就想出来走走, 皇太后和陈以祯当然要作陪。 她们出来了, 那些零散着的贵女自然成群地慢慢凑过来,巧笑嫣然地围在老祖宗跟前。 一时间,御花园又热闹起来。 皇太后扫见周围玉珠环珮, 气质怡然的世家贵女,不由嘴角上翘, 心下开怀。 她突然想到两年前, 那时候,陈以祯在后宫一人独大, 她这个皇太后在太监宫女眼里竟还没一个黄毛丫头说话管用,遂心里十分不满,就想再给皇上纳几个妃子, 一来联结朝臣,巩固皇权, 二来也是在后宫给自己找几个帮手。 谁想, 朝臣不过刚在朝堂上透露出这个苗头, 陈家派系的人立即就站出来,对这个提议好一顿谴责,那话明里暗里各种讽刺提议者居心叵测, 娘娘入宫不过一年许,就急着安排此事,分明是不安好心,妄想帝后不和。 她当时在后宫收到消息, 气得当即就倒床上了。 心思翻转,皇太后眼角瞥见一旁侧脸恭顺安静的陈以祯,嘴角突然翘起,慢悠悠开口,“两年前哀家就说过,大选一事,迫在眉睫,只是那时候小人作祟,大选之事就耽搁了下来,如今,此事再提,哀家就想瞧瞧,看看谁还能阻拦此事。” 话音落下,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落寞,贵女们你瞧我一眼,我瞧你一眼,嘴角微微抿起,彼此之间气流涌动。 陈以祯慢慢垂下眼,一派娴静,好似没听懂皇太后说得意思。 皇太后得意,张开嘴正想继续说 就在此事,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荣盛的尖叫声。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眼前一阵晃荡,下一刻,一道明黄色身影匆匆走来,谁也没看,那双眼睛径直锁定陈以祯,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张开手,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周围众人傻眼,空气瞬时凝滞。 直至许久过后,皇上的目光跟随者陈以祯的目光看向身周。 袁如茹一脸惨白,满眼不敢置信,身子摇摇欲坠,其他人大多同她差不多,独立在不远处的夏从陇眼内虽也闪过震惊诧异,但更多却是紧随而来的奇怪的得意和肯定交杂的复杂眼神。 还有她旁边的玮乐,虽也是一脸震惊和不敢置信,但不知怎么,她偏头看了眼夏从陇,脸上的震惊转瞬就杂糅了一种奇怪的意味,好似恍惚,又好似不可思议。 一个转眼将所有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皇上回过头,神色沉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和无措。 不过到底松了松搂紧陈以祯的胳膊,他歉意地朝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行礼,“儿臣身子不适,吓到皇祖母和母后了。” 太皇太后率先回过神,忙对他道“既然不适,那先回去休息吧。” 说着,想到肯定是他的头痛症又犯了,这个突然得来的头痛症找不出任何病因,太医院的院正和太医也束手无措,太皇太后眼底不禁漫上担忧焦急。 皇上点点头,将身子靠到陈以祯身上,声音压在她耳畔,轻轻道“扶朕回宫。” 陈以祯也想到皇上定然是头痛症犯了,这个事不好叫外人,尤其是朝臣知道,她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笑了笑,便搀扶着皇上走了。 被陈以祯搀扶到钟粹宫,皇上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躺床上沉沉陷入了昏睡。 过了会,太医院的院正和诸位太医来了,一一上前去给皇上把脉。 自然是没看出什么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着急地守在旁边,闻言立即摔了手边的杯子,满面怒容,好一通训斥。 过了好一会,太皇太后挥挥手,让惶恐地跪在地上的太医们退出去。 她神情疲惫,知道再训斥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皇上的头痛症总不能因此就痊愈了,如若真的能痊愈,那她便是天天训斥也心甘情愿。 又过了会,见皇上迟迟不醒,陈以祯迟疑着走上前,劝她们先回宫休息,这边有她照料者,若皇上醒了,她会派人通知她们。 皇太后不想离开,但眼角瞥见太皇太后疲惫的面容,知道她这一整天都没歇息,此时身子定然是受不住了。 她温言劝太皇太后回宫休息。 太皇太后想了想,到底没拒绝,她再三对陈以祯叮嘱一番,而后便由皇太后搀扶着离开了。 目送两人离开的背影,陈以祯长长吁了口气。 转过身,回到屋中,凝视皇上沉睡的安详的脸庞,她沉默了会,走过去,坐下,帮他压了压被子。 皇上醒过来时,时辰已是下午,贵女们早就被太皇太后打发回去了,连个午饭都没来得及用。 他迷惘了会,缓慢坐起身。 发出的动静吵醒了那边安静看书的陈以祯,转过头见皇上醒了,她忙放下手里的书,关切地走过来,“皇上,您醒了” 望见她,眨眨眼,缓和了会,他闭上眼,伸出两根指头揉捏眉心,“嗯”一声,问她,“什么时辰了” 陈以祯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迟疑着回答,“未时” 她到现在都摸不准古代的时辰表。 皇上微颔首。 陈以祯候了会,见皇上没什么大碍,她放下心,转而想起一件事,“皇上,老祖宗和母后走之前吩咐臣妾等您醒了一定要通知她们。” 说着,她就要将郑嬷嬷叫过来,让她往宁寿宫跑一趟。 皇上却抬起手,止住她,“不必了,朕一会会亲自过去一趟。” 既然如此,陈以祯放下心,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她亲自捧了茶水,递给皇上,皇上接过来,饮了两大口,他这么长时间没用茶水,着实渴了。 陈以祯将皇上用完的茶盏搁到一旁的桌子上。 回过头,却见皇上已经穿上鞋,下了床,她有些担心,忍不住走到他左右,伸出手握住他胳膊。 皇上愣了下,转眸看她,倏忽,眼底微软,随着她小心翼翼的步伐来到软塌前,坐下来。 陈以祯松了口气,坐到皇上身侧。 说来这还是那日不欢而散后,皇上头一次进她钟粹宫,陈以祯捏紧手心,想到之前的决定,踟蹰犹豫。 皇上身子斜靠,却缓慢开口问她,“你跟朕说说今日的情况。” 陈以祯愣住,想了想,觉得皇上大概想知道世家的情况,她当即坐正身子,咳嗽一声,认认真真回答“今日大部分世家女都来了,臣妾和老祖宗到御花园的时候,有两位小姐正在比赛作画,其中之一是夏氏女,夏从琳” 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就连太皇太后对书画的评语都不曾略过,只是隐瞒了袁如茹那一部分,她当真是一点都不想让袁家人的名字出现在皇上耳朵里,要是袁如茹进了宫,她真的会被恶心死。 最后,讲到皇上来临,她顿住,闭上嘴,眼睛却半嗔半无奈地撩拨了他一眼。 皇上心思一动,问她,“你好似看起来不大自在。” 陈以祯顿住,许久,她低下头,吭吭哧哧“皇上,你之前好似,不大妥当。” 皇上挑眉,“如何不妥当” 陈以祯抿住唇,无奈望他,“皇上,刚刚那么多人看着,老祖宗,母后,还有那么多贵女,您冷不丁突然出现,还,还那个样子。” 她想到从御花园离开时,背后一众震惊灼热的目光,还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刚刚来钟粹宫看望皇上,她们虽然忙着关心皇上身体,没来得及计较此事,但皇太后偶尔扫到她身上的目光,分明带着刺。 皇上眼里闪过笑意,“朕如何样子” 陈以祯瞠目,片刻,她横过来一眼,“皇上,臣妾在认真跟您说话。” 皇上咳嗽一声,收回促狭,想了想,道“你是朕明媒正娶的正妻,朕不让你扶朕回来让谁扶,总不能劳烦老祖宗和母后。” 陈以祯愣住,她盯着皇上,眼神一阵恍惚,“即便如此,但是,但是,那么多人看着。” 皇上“哦”一声,“朕懂了,追根到底在于当时人太多,皇后不好意思了,既然如此,”他猛然靠过去,整个人离陈以祯极近,温热的气息几乎贴在她耳畔,“那下次,朕就选个没人的时候。” 陈以祯张大眼睛,呆住,倏忽,她猛然拉开与皇上的距离,眼睛瞪得极圆地跟他对视,好半晌,反应过来皇上这句话的意思,“轰”,她脸庞就炸了。 “皇,皇上” 她结结巴巴您,别不是被妖魔鬼怪附体了吧。 皇上拉回身子,眼睛晕满笑意地看她。 陈以祯陡然觉得殿内空气稀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冲进来一个人,禀报。 “回皇上,皇后娘娘,宁寿宫有人来问,皇上清醒了没有。” 打破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暧昧和尴尬。 陈以祯回过神,几乎逃一般从软塌上蹦起来,窜到一旁,距离皇上远远的。 她咳嗽一声,平缓内心的波澜,“嗯,皇上,已经醒了。” 皇上站起身,脸上已然恢复平时的冷淡和平静,他对禀报的小太监说“朕这就过去,你退下吧。” 话音落下,他扫了眼距离他几步遥远,整个跟只炸毛猫咪似的皇后,嘴角微微弯了弯。 他没再留下什么撩拨的话,径自理了下衣袍,就抬脚走了。 皇上走后,陈以祯愣怔许久,半晌,方才缓缓放松身子。 来到宁寿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焦急担忧地等着他。 皇上上前去请安,两人急忙问起他的身体。 皇上回答说没事,头已经不痛了,身体也没什么感觉,走路顺当,四肢有利,更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长舒一口气,叠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太皇太后简单问了几句话,就催着赶他回去休息,今日可不许劳累政务了, “是,孙儿知道了。”皇上朝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行了个礼,方才转身缓缓退下。 走出宁寿宫,刚没走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唤,“皇上” 皇上转身,瞧见皇太后一派浩浩荡荡的人,他站在原地,等皇太后过来。 皇太后来到他身边,神色平淡,嘴角微绷,道“皇帝跟哀家来。” 皇上跟在皇太后身后,心下有所觉,但他垂下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跟皇太后来到了永昌宫。 回到永昌宫,皇太后坐到最上首,手掌紧紧贴在身旁案几上,脑袋低垂,嘴唇紧抿,脸上的神情叫人看不清。 皇上缓缓端起茶盏,凑到嘴边。 “废后” 皇太后豁然抬起头,神情坚定,“皇帝,不要再拖了,废后吧。” 她似乎经历了经久的沉思,此时眼睑下头一派青黑,愈发显得她沉重坚定。 但她说完,许久,却没见皇上的回应。 她拧眉,看过去,却见皇上弯下腰,低着头,手捂住心脏的位置,似乎不大舒服的样子。 皇太后愣住,“皇儿” 皇上咬牙开口,“母后,您别说了,儿臣心痛。” 皇太后“” 皇上“儿臣真的心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欺心 20瓶;飞天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第十八章 皇太后一开始还以为皇上在跟她耍滑头, 她沉下脸, 心下不虞,刚想发火,再一看, 却见皇上紧紧捂着胸口,整个人紧绷成一个弯虾状, 另一只手掌紧紧捏着把手,手背上青筋盘扎。 心一跳,她猛然站起身, 惶惶然冲过去,“皇儿,皇儿” 皇太后的声音渐渐远去, 皇上闭上眼,感受这次比之以往都要汹涌澎湃的程度,眉宇紧拧, 脑袋一片混沌, 外界的声音越来越虚幻, 但就在这种时刻, 他竟还有几分闲心似的想到,这次格外猛烈,是不是跟距离上一次昏倒时间没多长的缘故。 再然后,他就彻底没了知觉。 永昌宫那边发生的事没多久传到了陈以祯这边,陈以祯很是吃惊。 “皇上头痛症又犯了” “是的,娘娘要不要去看看”郑嬷嬷难掩担忧。 陈以祯踌躇, 她心里也有些担忧,思考了会,她站起身,咬牙道“给本宫更衣。” 郑嬷嬷本没有寄托太大期望,她知道娘娘自搬来钟粹宫,就打算再不关注那边的事,权当自己已经被废,在钟粹宫当个安乐的富贵闲人。 此时冷不丁听到这话,她愣了一愣,神情立即带上欣喜,她激动万分直起身,慌忙道“哎,奴婢听娘娘的。” 说罢,她还立即转身高声叫双姝和双陆进来伺候娘娘梳洗打扮,仿佛生怕陈以祯会反悔似的。 陈以祯无奈一笑,她既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更何况,皇上这些日子的作为,她愿意选择再相信他一次。 陈以祯带着郑嬷嬷和双姝到永昌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和玮乐公主果不其然也在场。 见她过来,几人目露诧异。 陈以祯规规矩矩上前给几人行礼,“老祖宗,母后。” 太皇太后点点头,神情肉眼可见柔和下来,“你来了。” “嗯。”陈以祯担忧道,“臣妾听闻皇上头痛症犯了,心下担忧,所以来看看。” 太皇太后叹口气,招招手,将她招到身边。 “御医们正在给皇上诊治。” 说着这话,她声音却有些低沉,情绪低落,显然对御医能诊治出病因这件事并不报多少期望,皇上自得这个病,没少招御医过来把脉,但每次,御医都吭吭哧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皇太后十分失望。 陈以祯望着皇上灰暗的脸庞,默默垂下了眼帘。 她没注意到的角落,玮乐盯着她,咬着唇陷入纠结之中,她不知道该不该给皇后行礼,照理来说,皇后还没被废,她即便身为公主,应也该给她行礼,但是,她一直都很厌恶她,过往见面时,更从未给她行过礼。 但是她想到前两天夏表姐给她说的话。 最终,她低下头,退到一边,暂时当起了鸵鸟。 皇太后猛然回头,眼眶通红,唇瓣微微颤抖,神情一派慌乱,她紧紧攥住太皇太后的手腕,焦急道“母后,不能,不能再任由这帮没用的庸医拖下去,张院正说要回去翻医书考据经典,说不定能翻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仍旧没什么进展,难不成,难不成,他一日没进展,皇儿便要这么熬下去不成。” 说着,皇太后捂住嘴,泪珠大滴大滴滚落出来。 没有人知道,刚刚皇上突然犯病,皇太后有多焦急,担忧,无措,绝望。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她真恨不得立即替皇儿代过。 自从皇上得了这个病,皇太后便请了个菩萨,放在永昌宫右耳室,日日烧香供奉,祈祷,如果皇儿的病能够得以痊愈,哪怕让她立即绞头发去做尼姑她都愿意。 太皇太后神色颓败,她长叹一口气,问她,“你是何意” 皇太后道“世间能人辈出,也许民间就藏有独门秘术的能人,母后不如张贴皇榜,大告天下,将皇儿的病情简作描述,说不得,说不得便会有人撕皇榜。” 熟料,听得此话,太皇太后脸庞严肃,摇摇头,竟是不同意这个做法。 皇太后着急,“母后,皇儿身体” 太皇太后伸出手,制止她,“哀家体谅你一番慈母之心,见皇上头痛发作,躺到床上,无声无息,哀家亦心如刀绞,痛不能自已,只是,却不能采纳你的法子。” 皇太后不解,“为何” 太皇太后看她一眼,“皇上的病情不能诉诸于众。” 皇上登基时日尚短,前不久刚从陈家手里夺回来政权,朝廷之中,立身不稳,这个时候,如果传出去皇上犯病,且还是涉及脑袋等至关重要部位的大病,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朝廷恐要产生乱子。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皇太后不是傻子,太皇太后暗示都这么明显了,她自然听懂了,只是,只是皇儿,那是她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她低下头,泪水簌簌,哽咽不止。 玮乐心中酸涩痛楚,忍不住上前,搀扶住她。 太皇太后叹口气,顿了顿,道“虽不能大张旗鼓地张贴皇榜,广而告之,但却可以私下里慢慢搜寻,可以交给皇帝手下的神武卫,他们对搜寻一事比较擅长,说不得能带来好消息。” 皇太后抹抹眼泪,想了想,破涕为笑,“这倒不失为个好法子。” 陈以祯望着皇太后,微微一笑,甭管皇太后平时再如何强势,面对皇上,却也只是个担忧亲生子的普通母亲罢了。 四人俱在床前守着,一刻不离,这样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皇上总算悠悠醒来。 他一清醒,便伸出手指按压额角,里头好似小木锤敲打脑壳似的痛直钻他耳心。 他拧起眉来。 “皇儿,你醒了”身前突的响起一道惊喜的女声。 皇上转过头,瞧见围在床前的四人,顿住,“母后,皇祖母” 太皇太后眼里噙着泪,嘴角却带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说罢,她忙传唤外室候着的御医们,让他们进来给皇上把脉。 经过好一番忙乱,等御医开了两个养神的方子离开,已经一个时辰过后。 皇太后掖了掖皇上身上的被子,温柔道“睡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饿了,母后给你传膳” 皇上本想说不用,可以转头,瞧见皇祖母,以及陈以祯脸上的虚白,他抿抿唇,点头道“劳烦母后了。” 皇上有胃口吃饭,可见身子已经大好,皇太后心里高兴,急忙道“不碍事,不碍事。” 她转身吩咐贴身嬷嬷出去传膳,又对太皇太后道“母后,您也留下来用个膳吧。” 太皇太后颔首,她要留下来再观察观察。 转眸,皇太后瞧见了陈以祯。 刚刚陈以祯来时,皇太后满腔心思都在皇上身上,根本没功夫搭理她,此时皇上大好了,且还要陪她们用膳。 她撇撇嘴,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她,自然没有邀请她留下来用膳的意思。 陈以祯心思通透,她笑着站起身,对太皇太后和皇上道“老祖宗,既然皇上身子已经无碍,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皇上挑眉。 太皇太后磕了磕拐杖,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室内尤显突出。 皇太后顿住,到了嘴边的“慢走,不送”却没说出来。 太皇太后淡淡看她一眼,转向陈以祯,脸上立即带出点笑意来,“皇后既然来了,自然要一块用膳。” 对于能不能一块用膳,陈以祯并无什么渴求,她反倒更喜欢回钟粹宫,一个人自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更何况,眼下,皇太后明显并不欢迎她。 她张开嘴,正要说什么,眼角却突然扫见皇上,他看着这边,脸庞无什么波动,眼内更是一派沉静,但是刚刚太皇太后说话时,皇上分明微微点了点头。 陈以祯沉默,既然选择来了,她就不可能半途而废,就像三年前的决定一样,不到退无可退,她就不会放弃。 她笑出来,谦逊地委了委身,“既然如此,那臣妾就叨扰母后了。” 皇太后悄悄翻了个白眼,却没说什么。 在永昌宫用过膳,又坐了会,瞧见皇上确实没什么事,太皇太后总算放心离开。 皇上起身准备送她。 皇太后忙道“皇儿,你再休息会吧。” 皇上说“母后,儿子送皇祖母回宫,一会回去,儿子再休息。” 既然如此,皇太后点点头,没再挽留。 见他们都准备离开,陈以祯当然不会选择留下来,她自然而然起身,跟随皇上一起先将太皇太后送回了宁寿宫。 随后,两人跟太皇太后告辞,出来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沉默在彼此间蔓延。 陈以祯偷偷抬眼瞧了瞧他,思虑了会,她下定决心,开口,“皇上,您还头疼吗要不要去臣妾的钟粹宫坐会,臣妾给您按摩按摩。” 皇上诧异,这份诧异还表现在了脸上,他转头看她。 陈以祯不好意思笑笑,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相缠,“臣妾只是觉得,您好似挺喜欢臣妾给您按摩。” 每次他脑袋抽痛,就会跑过来让她按摩,而她按摩的时候,他也总是紧闭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 皇上眼里闪过笑意,想了想,他居然没顺杆而爬,而是道“朕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睡醒后,他要去永昌宫一趟,若是母后到时候知晓他从钟粹宫出来,恐怕会把不虞的心情撒到她身上。 陈以祯“哦”了声,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之间关系冰冻了将近一年,即便原来相处还算不错,这么长时间过去,她也早忘记要怎么跟他正常相处了。 更何况,那时候,她在他跟前从不用“臣妾”这个本身就代表低人一等的自称。 走到分岔路口,陈以祯长长舒了口气,矮下身子给他行礼,“臣妾先行告退。” 她转身离开。 窈窕的身影,嫩黄色的颜色在日光辉映下仿佛水波荡漾中渐行渐远的船只,一点点从他视线抽离。 “皇后。”皇上突然叫住她。 陈以祯顿住,回首,额前一缕碎发随风缓缓飘起。 “你莫要担心,朕会将事情处理好。” 陈以祯茫然,她担心什么皇上又要处理什么 然而,不等她疑惑发问,皇上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低声问身边的郑嬷嬷,“皇上这是何意” 郑嬷嬷抿嘴直笑,“奴婢不知,但奴婢知道,总不会是坏事。” 不然,皇上为何好似给娘娘作承诺般神色郑重。 且瞧着,皇上对娘娘分明越来越看重,许多事上,居然还有几许维护。 她笑得开怀,转瞬,想到这几年的点点滴滴,笑容渐渐收敛,好半晌,她沉沉叹口气,神色怅惘,娘娘跟皇上不是总这般剑拔弩张,或者冷漠似霜,曾经他们也有相处和谐的时候,只是关系最好的时候,皇上对娘娘都不曾这般,好似将你彻底装入了眼底。 所以说,世上的事情,总是一饮一啄,不偏不倚,失去一些,总会得到一些,娘娘失去了家族的庇佑,却得到了皇上朝她敞开心扉的机会。 那边,皇上回到宫殿,果然躺下休息了,直至晚上亥时方才清醒。 简单用过一碟点心,他去了永昌宫。 皇太后正打算入寝,看见皇上过来,她很是诧异。 皇上走过去,坐下,直视皇太后,开门见山,“母后,儿子欲先停止选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d2007 5瓶;薄荷弥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三十九章 “哀家绝不同意皇帝, 这不是之前就说好的事,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果不其然,皇太后态度很激烈,她气得直粗喘气, 手掌“啪”一声就拍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皇上默然,“母后多虑了, 没有人在朕跟前多言, 这纯粹是朕自己的想法。” 皇太后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皇儿,你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选秀不仅是福及皇嗣,填充后宫的大事,更有利于你拉拢前朝, 平衡朝廷,这些缘由, 你应当比母后更清楚才是啊。” 皇上叹气,“母后, 您不必多言, 朕已经决定了。” “不行哀家绝不同意皇儿,便是你决心想暂停选秀, 总要告知母后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皇上点点头, 说“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儿子这头痛症, 儿子已经许久没再犯病,但母后不过刚提选秀,今日不过见了那些秀女一面, 儿子居然在一日内连续两次犯病,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所以,儿子想,说不定这是上天的警示,告诫儿子此时不宜选秀。” 皇太后愣住。 如果是其他原因,皇太后定然有千百种理由回击,但没想到,皇上顾忌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她迟疑起来,心神战栗,仔细思考皇儿这话的可能性,说来,皇儿这头痛症没有规律,的确已经许久没犯过,但就是最频繁的时候,也没有一天内连续两次犯病的情况,她心下不由担忧着急。 瞧见母后陷入沉思,脸庞带出担忧思虑的模样,皇上悄无声息垂下了眼帘。 这就是他之前拒绝皇后的原因,若是从钟粹宫出来径直往永昌宫来,过后母后知道,难免不多想,会不会是皇后撺掇的他。 还有一层顾虑,今日他连续两次犯病,母后正是心慌意乱,担忧紧张的时候,这时候借着此事提起暂停选秀,母后定然会迟疑考虑。 果不其然,皇太后思考了会,迟疑地说道“你让母后好好想想。” 她虽然没觉得皇上犯病跟选秀有关系,但是,身为一个母亲,她赌不起任何万分之一的可能。 皇上起身,对皇太后歉疚道“母后,儿子已经无事,您别担心,儿子就不打扰您了,您早日歇息。” 皇太后叹口气,神色沉重,无力地挥挥手,表示她知晓了。 走出永昌宫,皇上立定,抬起头,望着浩瀚夜空中点缀的玉轮与几许璀璨碎星,蓦然,他弯起嘴角,清凉夜风中,他嘴角的笑容竟有种流动的温暖。 改日,皇太后与太皇太后说起暂停选秀的事。 皇太后不自在道“臣妾虽说心底还有些疑虑,但皇儿说得对,万一头痛症频发与选秀有关,那臣妾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太皇太后颔首道“你顾虑得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既然你和皇帝都已经决定好了,哀家自然选择支持你们。” 皇太后松了口气,片刻,她忍不住苦笑,“选秀之事一拖再拖,也不知何时能再提。” 太皇太后笑道“皇帝还年轻,选秀不着急。” 皇太后小声嘀咕,“先皇如皇儿这般大时,膝下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 太皇太后但笑不语。 稍稍坐了会,皇太后便离开了。 宁寿宫恢复宁静,许久,殿内响起一道好笑的“咳”声,秦嬷嬷温和笑望太皇太后笑得肩膀抖动,“娘娘,您笑什么” 太皇太后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泪花,“你当真以为,皇帝犯病与选秀有关” 秦嬷嬷摇头,没直接回答,反倒道“皇上聪慧稳重,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想必自有他的理由。” 太皇太后放下帕子,微微点头,许久,她嘴角漫上笑意,怅然叹息一声,“哀家老了,不想掺和太多,哀家只想抱重孙子。” “会有的。” 等皇太后将自己和太皇太后的想法告知皇上,第二日上朝,皇上便宣布了这个消息。 这两天已经有人上折子劝说他主持大选之事。 皇上将暂停选秀这几个字说出来,朝臣都傻眼了。 好半晌,他们终于回过神,然后,第一时间,下意识就想跪下请求皇上收回谕旨。 然而,他们抬起头,却瞧见皇上平淡却坚定的眼神,朝臣愣了下,不知怎么,他们突然回忆起皇上宣布不会废后的那个清晨。 那个时候,也是毫无预兆,皇上突然就下发一道圣旨。 等朝臣反应过来,纷纷跪下想求皇上收回圣旨的时候,皇上居然怒发冲冠,当即就将所有跪下劝诫的大臣拉了出去,其态度强势,雷霆手段,直至今日,仍旧让许多大臣心神触动,久久不能忘怀。 思及此,他们迟疑不定。 瞧着皇上这个样子,颇有那日的决心和魄力,若是他们执意劝诫,皇上会不会手段重施。 且,不管怎么说,皇上只说的是暂停选秀,并不是永远不选。 朝臣心思浮动间,竟无一个人站出来,整个朝堂万籁俱寂,鸦雀无声,恍然若无一人。 何尚书昂首阔步回到何府,刚坐下,连杯茶都没来得及喝,便疾声吩咐小厮将大小姐唤来。 过了会,何有容来了,跟她一块来的还有何夫人。 见到何夫人,何尚书面上不满。 何夫人讪讪道“这不是,你刚回来就唤容姐儿,我心下担忧,就过来瞧瞧。” 女儿这两日心思不属,神色恍惚,身子也愈发消瘦,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怎么问她,她都不说,只说一切都好,她怎么能不担忧,刚刚小厮过来叫人,听他说老爷刚进家门便急急将女儿叫过去,她心里琢磨着估计跟女儿的心事有关,遂就想过来听听。 何大人没再说什么,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 何有容上前一步,给他福身,“女儿参见父亲。” 她神色灰败,精神萎靡,请安的嗓音亦低微无力,自那日从宫里回来,她便一直是这个样子,家里人问她,她就只抿着唇,低头不语,家里人着急,但瞧着她这个样子,也不好过多追问。 但这次,何大人却等不及,待她站稳便迫不及待问道“你老实告诉爹爹,那日宫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何有容瞬间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瞧见她这个样子,何大人和何夫人哪还不明白,宫里定发生了些事情,还是对他们不利的事情,不然她何以这个样子。 何大人着急,语气就不由严厉几分,“到这个份上,你还不告诉爹爹,你想气死爹爹吗” 何夫人被何大人的态度唬了一跳,她急急忙忙劝道“老爷,你别急,容姐儿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你好好跟她说,她定然不会任性。” 又劝何有容,“你爹爹今日特意找你来,定然是宫廷发生的事跟今日上朝有关,容姐儿,我们花费巨大心血将你培养至斯,不是让你小女儿情怀,遇事犹豫踌躇,身为何家的嫡长女,你要是连这点决断都做不出来,你就太让爹娘失望了。” 何有容神色愈加灰败,整个人恍如遭受巨大打击,嘴唇泛出惨白的颜色,蓦然,她抬起手,捂住嘴,眼角泪珠滑落。 “爹,娘,那日,那日女儿亲眼瞧见,皇上与皇后亲密无间,视若无人,皇,皇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居然当众搂住了皇后娘娘。” 话音落,何大人和何夫人怔住,好半晌,神色惨白的换成了他们。 “爹娘,女儿,女儿是不是,是不是,不能进宫了” 何有容紧紧攥住手绢,紧咬下唇,她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皇上决定暂停选秀的消息随着朝会散场慢慢传至整个京城。 一时间,所有人都倍感茫然,震惊,无措。 极致的茫然震惊之下,诸位世家反倒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因此,几日内,整个京城居然风平浪静,噤若寒蝉,连时不时就名声大噪,吸引诸人的各名头宴会都消失匿迹了。 宫里头,贾正一个人坐在厨房后头的大石墩上吹了半晌冷风,过了会,他恍若没事人似的,笑呵呵回来了。 只是,转眼就掏出自己压箱底的银子,找人购置了一大桌子酒菜。 他悄悄找到王大石,好哥们般搂住他脖子,说“好兄弟,你可要给我个面子,今夜咱们去我屋里头,咱们不醉不休。” 王大石犹豫,“明天还要当值呢。” “嗨,”贾正摆摆手,道,“多大点事,你随便吩咐哪个打下手的,相信兄弟,定会有许多人抢着帮你干。” 王大石摇摇头,“俺不能那个样子。” 贾正着急,“你要是放不开,就交给兄弟,兄弟定会帮你办理妥当。” 王大石犹豫,“这” “你要是再推脱,就不是把兄弟当真兄弟。” “好吧”王大石勉强同意,“俺也不用你替俺做,只是明日俺要是有处理不妥当的地方,你可要记得提醒俺。” “那你放心,兄弟跟你什么关系。” 终于,到了下值时候,王大石和贾正收拾好灶火上的东西,便赶去了贾正的房间。 两人就着贾正早置办好的酒菜,对一杯酒,吃两口菜,不知不觉就吃嗨了。 贾正喝醉了。 他搂着王大石直呜呜哭,“王大啊,兄弟这双眼睛真是被屎给糊住了啊。” 王大石嘴笨地磕磕绊绊劝他,“别这样。” 说完这句话,他闭上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是憨厚,不是傻,从这段时间后宫的动静,以及贾正今日的态度来看,他知道,贾正是后悔了,怕了,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对皇后娘娘,怕皇后娘娘日后得势再追究他过往的错误。 他只能翻来覆去说一句话,“皇后娘娘不是那样的人。” 自他当初一时心善帮了钟粹宫一个小忙,钟粹宫就一直对他挺和善,同那边相处渐多,他越来越了解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可不是个心思狭隘,斤斤计较的小人。 贾正死死抱着他不放,“王大啊,你可要帮帮兄弟,在皇后娘娘面前给兄弟美言几句,兄弟日后可就靠着你混了。” 王大石挠挠脑袋,憨厚笑道“你放心,皇后娘娘不会多计较的。” 于是,第二日,贾正主动进献给钟粹宫一碗他做的拿手糯米丸子。 陈以祯刚午睡醒来,见到这碟黑白交加,纯粹晶莹的糯米丸子,不由会心一笑,她没多想,只当身边人又想着法给她弄小食,点点头,就当自己知道了。 沛公公弓着身退出正殿,走到外头,看见内膳房送小食过来的小太监,不由眯起眼。 送完小食,小太监却没走,显然想等娘娘一个恩惠,且今日这个糯米丸子,如他没记错,并不是王大石的拿手好菜,反倒像是内膳房另一个副厨的拿手美食。 思考了会,他脸上渐渐浮出笑意,他走过去,随手赏赐给小太监一个荷包,瞧小太监欣喜若狂地跪下行礼道谢,再一脸轻松地退下离开,他自己,也是暗暗叹息一声,有时候,娘娘顾及不到的地方,需要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多思考弥补。 那边,看见小太监手里的荷包,贾正总算长长舒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1044281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四十章 陈以祯坐在窗前, 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自前朝的消息传来, 她便一直这个样子, 用膳, 睡觉, 醒来,然后沉默地望着一处出神。 双姝和双陆对视一眼,片刻,她们小心翼翼走过去, 一人小心给她倒了杯茶, 一人将她随手放到一边的书收好。 两人束着手, 探着脑袋看她, “娘娘,您在看什么” 那边却没立即回答, 沉默了好一会, 才传来陈以祯轻声的回答声, “我在看外头那棵树,冬来夏往, 晴雨交加, 它却好似一直是这个样子, 从未更改。” 双陆疑惑, 她转头看双姝, 却见双姝垂下眼,一副沉思样,她不由伸出一根手指, 怼她,挤眉弄眼,问她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双姝没搭理她,反倒道“娘娘,咱们作为旁观者,只看见这树日日夜夜,年复一年,依旧长在原地,枝叶花蕊,往来不变,但只有它知道,它身上多添了多少枝丫,又落了多少枯枝。” 闻言,陈以祯神情渐渐怅惘,沉思。 双陆茫然地看着她们,不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许久,陈以祯回过神,瞧她们一眼,笑笑,“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我只是有些事,有些疑惑。” 说完,她又陷入沉思,咬着唇,沉默下来。 见此,双姝忍不住上前,轻声劝慰,“娘娘,有些事,单靠思考是思考不出来的,您需要用心去感受,去了解,去评价。” 陈以祯愣住。 皇上过来钟粹宫,陈以祯满身不自在地在郑嬷嬷促狭又温和的目光中迎出去。 “参见皇上。” 皇上挥挥手,径直往里走,“朕觉得有点不舒服,你帮朕按按。” 陈以祯心下一凛,忙捏着袖子跟了过去。 她跪在软塌上,两根手指轻轻按摩皇上的太阳穴,皇上舒适地闭上眼,全身放松地靠到了身后的引枕上。 室内一派静寂,窗外宫女走动和鸟儿鸣叫的声音格外喧嚣,愈发衬托得屋内沉寂安静。 陈以祯忍不住低下头,静静朝皇上望去。 今日的皇上与往日并无什么差别,依旧是一双浓而密的剑眉,俊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但看在陈以祯眼里,仿佛又有了许多不同。 她眼睛出神,回忆起双陆没心没肺跟她说的话。 双陆说“娘娘,奴婢瞧着皇上喜欢上您了。” 陈以祯吓了一跳,“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拧你的嘴。” 双陆嘟起嘴,委屈巴巴,“奴婢没有胡说,不然,皇上何必先是顶着朝臣的压力势不下废后诏书,后又特意警戒那帮大臣,言明他短时间内不会选秀。” 陈以祯沉默了会,说“皇上定是有他的考量,你不许胡说。” 双陆不服气,忍不住道“好,就算皇上有自己的考量,那他平时对您的态度总不是假的吧,奴婢们都看得出来,皇上对您,分明是越来越和睦温柔了。” 陈以祯愣怔没吭声。 旁边一直作旁观状,没开口插话的双姝想了想,竟也忍不住道“娘娘,皇上近日对您的态度,着实良善。” “是吧是吧,不单单是奴婢自个觉得。”双陆叽叽喳喳。 陈以祯盯着皇上光洁的额头,想起前两日的事,那日,他们刚从宁寿宫出来,走在回宫的路上,皇上突然叫住她,跟她说。 “你莫要担心,朕会将事情处理好。” 那个时候,她不懂皇上要处理什么,可是此时,不由得想,皇上是不是在跟她保证,选秀的事。 想到这,陈以祯眼神不由渐渐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低下头,冷不丁对上一双深邃黝黑的眼眸。 陈以祯呆了下,收回手,“皇上,臣妾按摩的力道是不是重了” “没有。”皇上干脆坐起身,示意她不需要再按。 不过明眼就可以瞧出来,他这时候相比之前进来时,脸色明显好多了。 陈以祯站起身,亲自给他捧了一盏茶。 皇上接过,浅浅啄了一口。 陈以祯盯着他凝神品茶,眼帘半垂的安宁样子,心下踌躇,许久,她做好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 “皇上。” 皇上抬眼看她。 “听闻,您昨日在朝堂宣布,您暂时不打算选秀。” 屋内陷入沉寂,许久,皇上将茶盏放下,轻轻“嗯”了一声,那云淡风轻的态度好似在处理一件早晨穿什么颜色衣裳的小事。 陈以祯摸不准他的态度,怕自己继续问下去犯了他的忌讳,咬住牙不敢再吭声。 皇上反倒招招手,让她过来。 陈以祯愣了一愣,缓缓走过去。 皇上握住她的手,问“开心吗” 陈以祯茫然看过去,对上皇上含着笑意的目光,她缓慢回过神,心里平添几分疑惑几分惊慌,还有几分诧异和震惊,“臣妾,自然是开心的。” “那怎么朕过来时,你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陈以祯怔住,想了想,低下头,道“臣妾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朕为什么要暂停选秀“ 陈以祯呐呐应声。 皇上笑了笑,嘴角弯起一道极小却称得上愉悦的弧度,他鲜少情绪这么外漏,陈以祯眼角扫到他脸庞,登时有些出神。 皇上注意到她的眼神,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他凑过去,温软的气息吞吐到她耳畔,“皇后,上次你就问过朕类似的问题,朕让你自己想,这次同样,你还是自己想。” “所以,上一次,你想明白了吗” 暖烘烘的气息在耳畔滚动,只一瞬,耳垂就红成了个煮脚虾,陈以祯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这一刻,只觉那丝丝漫漫的暖意好似钻过耳孔,直直地绕到了她心脏周围,撩拨得她整块心腔发暖,发涨,发酸。 脑袋混沌间,她竟还能从中窥得几缕清明,想到,皇上指的上一次应当是废后那次。 许久,她总算抽回些许神思,缓缓摇头,“臣妾愚钝。” 她低下头,一言不发,皇上当初撂下那句暧昧的话就走了,徒留她一个人苦苦思索,她不知道皇上是何意,又希望她往哪方面想,她自己,却是百般踌躇,千般犹豫。 思索来思索去,似乎一切迹象都指向一个方面皇上在跟她示好。 郑嬷嬷和双陆也都这么说。 但是,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忍不住想跳起来,拼命摆手反驳她们。 曾经,她是这样认为的,但是,选秀这次事情上,皇上又猝不及防给她一个冲击,她忍不住转头,凝神打量皇上。 皇上紧了紧握住她的手心,听见她这么说,浅浅一笑,没发表任何言论,他想想,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留恋,反倒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朕让荣盛备了点吃食,一会给你尝尝。” 陈以祯好奇,但见皇上一脸神秘,保证惊喜的模样,她忍下这点好奇,笑道“那臣妾就静等皇上的恩赏了。” 皇上挥挥手,道“谈不上恩赏,不过是,咱们帝后一块用个膳后小食罢了。” 陈以祯愣住,倏忽,她低下头,抿唇失笑,觉得能当皇上的都是秒人,他要是想捅你刀子,那话里话外真是半点叫人捉不住把柄,偏偏叫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他要是欲给你做脸面,也能将一句平常话翻出花来,便是知道他这话里头不知掺杂多少真情假意,却也忍不住心头发烫,倍感亲近。 她不再多话,安静等待皇上口中的惊喜。 过了会,荣盛总算将东西准备好,端了过来。 瞧见荣盛大总管亲自捧着东西进来,陈以祯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身旁的双姝和双陆知趣,忙过去欲接过荣盛手中的盘子,荣盛却手掌一错,笑看她们一眼,道“不必劳烦两位姑娘,奴才自个端过去就好。” 说完,他脚下稳当,一步步来到桌前,将手中的盘子放下,又掀开盘子上的扣盖,“轰”,一股浊白的雾气裹挟着食物特有的香气喷面而来。 “这是” 陈以祯诧异,盘子里卧着一团团呈卧蚕状的小东西,白面泛金,香气浓郁,这熟悉的样子以及香气,看得她直发愣“蝉蛹。” 皇上望着她,神色不知不觉温柔下来,“你原先不是一直闹着要吃这个。” 当年,她说请他尝试这个,后来他却被母后叫了去,接下来又是一系列事情忙碌,等他想起来去长春宫找她时,问起蝉蛹的事,她却愣住,说自己已经将东西送过去,他没收到吗 她不好意思笑笑,瓷白的小脸泛点红晕,“我手笨,只捉了不到五只,这东西肉少,一口就一只,我索性就没留,全给你送过去了。” 他却望向身旁的荣盛,瞧见他拼命对自己使眼色,知道他定是听母后吩咐将东西拦了下来。 他收回视线,顿了顿,平淡道“不是多稀罕的东西,明年再多捉一些。” 陈以祯立即点头,还邀请他,“明年你可要跟我一起,别看它其貌不扬,却着实美味。” “好。”他轻轻点头。 可是,后来,一年又一年,他与陈家的矛盾越来越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那个明朗午后的一个随口约定,就再也没被人拾起过。 许是回忆起了曾经美好的时光,那个时候,他们两个还没有现在这么冷漠,警惕,他们还保留些许稚子的天真与爽朗,陈以祯面上缓缓流淌出几许柔意。 许久,她轻轻低下头,叹笑道“皇上,您还记得啊。” 皇上“朕自然记得。” 陈以祯嘴角的笑意却没有变大,反倒有种怅惘的寂寥。 那日,皇上走后,她脸上璀璨的笑容立即收了起来,双陆欢欢喜喜送皇上出门,回来却见她拉着脸,不怒自威,她被唬了一跳,犹犹豫豫挪过去,问她,“娘娘,您怎么了” 她望着窗外,神色平静,“你当真以为荣盛忘记将蝉蛹给皇上了吗” 双陆愣住,“不然呢” 陈以祯轻轻叹息,“皇上问我的模样不像作假,分明是真没收到蝉蛹,转头跟荣盛对视一眼,再回头却变了说法,一派心知肚明,却又不愿多说的样子,明摆着,有人将蝉蛹扣下了,皇上之前不知道,现下知道了却只会选择维护。” “那个人,除了太后娘娘,又有谁呢” 双陆呆住,似乎被这事实刺激到了,好半晌,她回过神,眼眶泛红,“娘娘” 陈以祯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说,她自己却也自嘲失笑,“皇上没做错,这才是他的立场。” 但是她掏心掏肺这么久,蛮以为他会感动一二,如今冷不丁面对这残酷又冰冷的现实,一时间,心头纷扰杂绪控制不住翻腾上涌罢了。 手上突的一热,陈以祯抬起头,对上皇上担忧的眼神。 “皇后,你在想什么” 沉默了会,陈以祯缓缓摇头,“没什么。” 她笑笑,“臣妾只是吃惊,皇上居然还记得一些陈年往事。” 她脸上分明带着笑,但皇上不知怎么,却只感觉到一片冷落的荒凉。 他突然慌张起来,脑袋一热,什么都没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陈以祯讶异挑眉。 “皇后,你相信朕,今后年年岁岁,朕再也不会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落诺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四一章 先去了宁寿宫。 说了不打算废后的事。 “孙儿想了想, 孙儿刚刚掌握朝廷, 但在朝廷中的根基还不算深,此时再立一位家族强势的皇后于孙儿于皇室来说, 并不是一件好事,与此相反, 陈氏这个身份反倒对孙儿对皇室有利。” 太皇太后揶揄地倚着软塌偏头看他,那逗趣的眼神仿佛在说“有情况, 哀家就知道你有情况”。 额角再次忍不住跳动,皇上闭了闭眼,叹口气,道“皇祖母,孙儿想说的, 就是这么个理。” 太皇太后想了想, 没半点阻挠地点头, “如今你立得住, 不必事事都来请教哀家,朝廷内外诸多事宜, 你斟酌着可以就行了。” 皇上点点头,他知道皇祖母一定不会说什么,这件事的主要难点在安抚朝臣, 以及怎么跟母后交代。 不过, 直视皇祖母和善的脸庞,以及亮晶晶的双眼,他怎么突然觉得, 皇祖母不是被他列举的理由说服了,而是因着有皇后在她可以多用一碗饭所以才毫不犹豫同意的 不过不管怎样,皇祖母的态度很让他欣慰。 刚从钟粹宫出来,就遇到了永昌宫请他过去的太监。 他没多说什么,直接跟着太监去了永昌宫。 到了永昌宫,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玮乐撒泼的哭闹声。 他踏进去,明黄色身影甫出现,玮乐顿时撅起嘴巴,“哼”一声,别过了头。 看到他,皇太后立即皱紧眉头,训斥他,身为兄长,应当爱护幼妹才是,怎么同玮乐这个孩子一般计较,皇上顺势道了歉,又让荣盛自私库里掏出好几件逗小女孩欢喜的小玩意,玮乐公主这才抹去泪珠欢快地弯起了双眼。 等玮乐欢天喜地蹦蹦跳跳离开以后,皇太后立即沉下脸,严肃问他“皇帝,听闻昨日你大庭广众之下同皇后拉拉扯扯,分外亲密。” 皇上眉梢一扬,旋即,分外不以为意道“母后,儿臣只是牵了皇后的手。” “牵了皇后的手”皇太后的嗓音格外尖锐,刺得他脑袋一痛。 “那是皇后,陈家的皇后皇帝你还记得吗” 皇上伸出手,揉了揉刺痛的额角,身子靠到身后的引枕上,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儿臣自然没忘记,那是儿臣的皇后。” 皇太后被这话怼的一哽,片刻,她长长叹口气,开始长篇大论。 “皇帝啊,你忘了咱们娘三儿这些年在后宫受的委屈了吗你母后身为一国太后,在陈氏那个小儿跟前,居然要强颜欢笑,动辄受了委屈还要强忍着往肚子里咽,便连她不甚恭敬也批判不得。” 皇上很头痛,母后对皇后的成见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但是,过去那三年便是他不经常在后宫走动也知道,皇后对母后和皇祖母一向恭敬有礼,像母后说的什么受委屈根本不存在。 如不是不想再从她们口中听到任何有关废后的字眼,他何必这般费事,直接强下命令得了,便是母后不同意又能奈何,皇上十分心累。 他不得不将对皇祖母的解释再在母后这边解释一遍。 奈何母后根本不听他的,只一味道“母后知道因着陈家的缘故,你厌恶极了玩弄朝政的朝臣,也不喜将来的皇后再从他们家里出来,但是你外祖家身份卑微,一心拥护咱们,绝不会玩弄朝政,你怎么偏偏就不考虑你外祖家呢” 母后出身一个小吏之家,家世并不显,家中唯一的爵位还是他登基之后才封赏过去的。 这也导致了母后眼界狭窄,遇事纯凭情感冲动。 这也是皇上每次有事总是先找皇祖母商量,而不是母后的原因。 皇上拧眉,心下烦躁不已,作为一位帝王,他习惯了如何三两句地下命令,至于如何设法通透地给人解释,想办法说服别人,他还真不擅长。 但这人是他的生母,他在这世上最最亲的人,因此即便心里再多不耐,再多烦躁,他仍是按耐下性子耐心地跟她解释。 太皇太后却根本不听,“哀家不懂,哀家也不想懂” “皇帝啊,你难道忘记了过去几年咱们母子仨儿受到的屈辱,陈氏目无君上,枉顾臣纲,玩弄朝政,你忘了往昔发誓要将他们驱逐出朝廷的誓言了吗你” 又是这一套 皇帝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见她还要继续,不禁出言打断她,“母后,陈家已经倒了。” “可是陈家的皇后还没倒只要陈家的皇后没倒,陈家就不会倒,就随时有起复的可能” 皇上闭上眼,脑袋靠在支撑脖颈的引枕套上,伸展修长的脖子,下巴朝上,长长吁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理,但现在的关键是他不能废后,偏偏他还不能将不能废后的缘由告知母后她们。 皇太后见他这个样子,继续那一套说辞,“皇帝,只有母后我,以及咱们背后的夏家才是永远支持你,不会背叛你的人,你的舅舅们,包括你的那些表弟表妹们才是会对你忠心不二的人,你就听母后的,你大舅舅家的嫡女陇姐儿” “母后,”皇上拧眉,烦躁,“朕和表妹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陇姐儿品貌端正,才学过人,且自幼被当做大家闺秀教养,琴棋书画也是无一不精的。” “不是这些原因,母后,儿臣跟您说过很多次了,夏家表妹不适合儿臣。” “那你说说究竟是什么原因”皇太后咄咄逼人,“陇姐儿到底是哪里不合你心意,你说啊” 皇上又解释了两遍,瞧母后仍旧冥顽不灵,他不得已沉住气,直直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母后,儿臣望您明白,儿臣永不会立夏家的人为后。” 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望过来的目光沉幽而坚定,透着一股誓不会更改的决然和无情。 太后出身夏家,一向维护母族,瞧见皇上这般铿锵有力,冷漠无情,不禁愣住,随即,眼神慢慢漫上一抹忧伤,“皇儿。” 皇上嘴唇微抿,并没有因皇太后这般作为而心软妥协,反倒愈加强势,坚定。 “母后,儿臣绝不会让夏家成为第二个陈家。” 当年,陈家就是靠陈皇后并太子发了家,后又在三位皇兄的奉承拉拢之下,逐渐呈现一家独大之势,乃至于三位皇兄先后逝去,他匆匆忙忙登上皇位之后面对的就是一个被百姓戏称为“陈半朝”的陈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好卡啊,容我好好理理细纲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树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四十二章 “啊娘娘恕罪奴婢没看到, 还望娘娘恕罪” 一个小宫女麻溜放下手里的扫帚,慌慌张张跪下请罪。 陈以祯眼睁睁看着自己新做的衣服上染上了一滩脏水, 心情郁闷, 双陆更是气愤不已,“你这个小宫女,眼睛往哪使没看到娘娘往这边走吗” “奴婢, 奴婢没看到。” “你眼睛瞎嬷嬷没教过你, 在宫里做事要耳听八路, 眼观四方你这样不仔细还出来做什么活” 小宫女被双陆数落得脸庞羞红,眼角泛泪, 看那样子恨不得下一刻就要以头撞墙。 陈以祯心里叹气,刚要拉过双陆, 让她算了,小宫女也不是故意的 “奴婢,奴婢哪料到这时候会突然有主子出现在这,这边甬道往常并没有主子娘娘过来,正经尊贵的娘娘谁会出现在这”被数落得心头窝火,小宫女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陈以祯顿住。 双陆更是睁大了眼, 不可思议又怒不可言地看着她,“你这个小贱蹄子嘟嘟囔囔什么有能耐你再说一遍” 小宫女缩了缩脖子,虽然心里怕得慌,但想到眼前这位娘娘现下的处境,不由暗生勇气,梗着脖子道“奴婢哪里说错了, 娘娘突然出现也不吭一声,可把奴婢吓了一跳。” “你这小贱蹄子胆敢如此说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双陆气得张牙舞爪就要扑过去。 “双陆。”陈以祯喝声。 气得浑身发抖的双姝也忙不矢拽住双陆,教训一个小宫女没什么,但不该这么掉价,更不能这么莽撞。 小宫女吓得又往后缩了缩,眼见这位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娘娘一边气得脸色发青,一边不得不使人拽住身边的丫头,心里一喜,又不由暗嗤,还真当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高贵典雅的皇后娘娘呢。 “这是在做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端庄严肃的嗓音。 陈以祯愣了下,寻声望去,却见几名宫女正迎面走来。 打头的宫女一身素蓝色大宫女装,秀雅白净的脸庞上一对婉约黛山眉,眉下一泓碧泉眸,眸子清澈严厉,凛然倒映出众人的身影。 她正持着一炳宫节缓缓靠近,步移裙动,身形动作雅致大方。 走至身前两三步外,立正身子,双手缓缓下落,扶至腰间,从容优雅地给她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陈以祯下意识挺直胸,努力保持微笑,“原来是檀素,平身吧。” 檀素认认真真给她行了一礼,而后起身,起身后也是规规矩矩站好,眼角瞥见她湿了一角的衣服,黛山眉微挑,拧眉望向底下跪着的小宫女。 “发生了何事” 见到名震后宫的御前大宫女檀素,小宫女明显心生畏惧,神色也比对待陈以祯这个皇后更加恭敬畏缩 她缩了缩身子,努力辩解道“回檀素姑娘,刚刚奴婢正在清扫甬道,谁知皇后娘娘突然窜了出来,往常这个时候甬道几乎没什么人,奴婢一时没察觉就,就不小心将水洒到了皇后娘娘衣服上。” 双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都这个时候还想方设法往娘娘身上抹脏水的贱婢。 陈以祯脸色也淡了下来,她是不怎么跟宫女太监计较,时代背景俨然,天然的身份压制在这里,她并不欲以身份压人,但那并不意味着她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小宫女畏畏缩缩瞅大宫女檀素一眼,见她脸上没多余的神情,陡然联想到檀素多次不给皇后面子,公然训导皇后娘娘的传闻,心脏突的一跳,不由大胆假设。 神色愈加恭敬,“奴婢是不小心的,已经求过罪,可是,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不依不饶,要打奴婢,幸好,幸好檀素姑娘您来了。” “你这贱婢”双陆气得脑袋都要炸了,她居然敢如此混淆视听,栽赃她们。 陈以祯伸出手,拦住她,而后,冷静地看向一直沉默倾听的檀素。 檀素将手中的炳节交给旁边的小宫女,垂目看她,沉默了会,肃声开口。 “做事不小心谨慎以至于唐突贵主,这是第一罪,唐突贵主后态度顽劣不堪,对贵主不敬,这是第二罪,见到我还欲诬陷贵主,这是第三罪。宫里条例规矩俱全,但犯种种嬷嬷自有公心,你这就退下领罪吧。” 小宫女猛然张大眼,不可置信又恐慌失措看她,霎时,她畏惧到极点,再不敢耍任何心眼,当即“砰砰砰”在地上磕头。 “檀素姑娘,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敢犯了,您绕奴婢这一回吧。” 檀素一脸淡漠,丝毫没有打算容情的样子。 小宫女心慌恐惧到了极点,突然,视线抓住旁边的陈以祯,她慌忙扑过去。 “皇后娘娘,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求求您了。” 眼见这个小宫女“砰砰砰”直往地上磕头,磕的脑袋都破了,血流了满面,陈以祯心里不忍。 檀素脸庞一肃,板板正正道“放肆宫内不能以狼狈样子视主的规矩忘了吗来人,还不快将她压下去” “皇后娘娘,奴婢错了” “等下。”陈以祯到底叫住了人。 檀素不认同地看向她,“皇后娘娘,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奴婢知您一向仁善宽和,只是这不是您放纵这个小宫女,扰乱宫规的理由。” 陈以祯被说得有些尴尬,她忙不矢道“我并不是说要放过这个小宫女,只是,只是她虽有罪责,却罪不至死。” 她当了三年皇后,过去三年有事没事就琢磨宫里的宫规,知道檀素数落小宫女的三项罪责大概需要打八十大板,宫里太监手劲大,小宫女瞧着不过十三四岁,八十个板子下来,这个小宫女下半身估计就烂成一团烂泥了。 她不是好心,只是觉得这个小宫女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认错态度不够好,这事该罚,但不该这么残忍,她便是有错也错不至此。。 “这样吧,便惩罚她在这跪三,哦不,五个时辰,如何” 檀素拧眉,瞧起来还有些不赞同。 小宫女却已然喜极而泣地朝她“砰砰砰”磕头,满怀感恩与激动,“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呜呜呜。” 既如此,檀素垂目看她,“既然皇后娘娘仁慈饶你一命,那这一回我就不追究了,你就在太阳底下跪足五个时辰,日后若敢再犯” “不敢,不敢,奴婢再不敢了。”小宫女瞬间吓得脸色苍白,从生死门里游来一场,她哪还敢继续懈怠。 瞧见这个场面,陈以祯悄悄松了口气,幸好檀素没有当场打她的脸。 毕竟这位檀素姑娘的身份不只是御前大宫女,更协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管理后宫之权。 自半年前她被免权,这位檀素姑娘便是后宫中第一人,比她这个皇后有权势多了。 陈以祯咳嗽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回宫了。” 说罢,她忙不矢拽拽呆愣的双姝和双陆,麻溜往回走。 “留步” 眼皮一跳,长长吐出一口气,陈以祯回身,微笑,“檀素姑娘还有何事” 檀素先是标准又规矩地朝她行了个礼,而后一板一眼开口,“娘娘莫不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陈以祯有些茫然,“什么日子” 眼见檀素迅速板起脸,似乎马上就会张嘴教训她一场,她忙不矢望向双姝,双姝一向细心周全,应该会记得吧但她好像也是一脸茫然。 “啊”双姝突然惊呼一声,捂住嘴,满眼慌张,“娘娘,今儿个是初一。” 初一啊,初一怎么了陈以祯呆住,貌似,初一是请安的日子。 “呵呵,这个,这个,本宫正打算去请安呢。” 檀素无情地拆穿了她的谎言,“此时早已过了请安的时辰。” 陈以祯无奈扶额,她也没办法啊,卸下一身皇后装备,最近在钟粹宫太过逍遥,她就忘了每月初一十五是请安的日子。 说到这个,皇上怎么至今还不下废后诏书。 她虚虚一笑,“本宫昨日没睡好,今日就起迟了。” 檀素垂下眉眼,板正严谨道“娘娘身居皇后之位,名列后宫之主,当应端谨自身,矜持不苟,典则俊雅,如此方能持正身心,深孚众望,如今虽搬居他宫,但一应请安典礼也当必不可少才是。” 被人当众拐着弯训诫,陈以祯脸颊不禁漫上点点赧红,她呐呐应声,“檀素姑娘说的是,本宫晓得了。” 目视檀素领着一溜七八个小宫女转身离开,陈以祯吁口气,终于能往回赶了。 回去的路上,双陆很是不忿,“娘娘,您何必饶过那个贱蹄子,她敢对您如此不敬,甭说几十板子,便是乱棍打死亦不为过。” 陈以祯好声劝她,“好了,做事留一线,再说,那个丫头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穷凶极恶之事。” 若说她有故意害她,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但今早发生的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双陆跟双姝对视一眼,撇撇嘴,但想到自家主子一向心善,也懒得再在这件事上絮叨,省的主子烦她。 “还有那个檀素,虽说现在领着协助管理后宫之权,但说到底在您跟前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她竟屡次三番当众训斥您,娘娘,您就是性子太软了。” 陈以祯无奈地看双姝一眼,双姝暗自叹气,道“今儿这事上,檀素姑娘还算帮了咱们,你可别这么说人家,至于另一件事,她虽说话不大中听,但到底是咱们疏忽了。” 说到这,她歉疚地看向陈以祯,“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您惩罚奴婢吧。” “不关你的事。”陈以祯拍拍她的手,“这事是我疏忽了,我只当以后就松落了,谁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皇上居然还没有下废后诏书。” 双姝默然,转而担心起另一件事,“娘娘,您今儿个没去请安,太后娘娘会不会借此事发挥” 太皇太后性子一向仁善,即便偶然一次没去或者迟了,她也不会说什么,但皇太后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她一向看娘娘不顺眼。 陈以祯很光棍,“她想找茬就找呗,反正我已经请辞了皇后之位,她还能怎么滴顶多派个嬷嬷过来训斥我一顿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熬夜依然独自美丽的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第四十三章 陈以祯回去的时候碰到了提着篮子急匆匆赶过来的双陆, 看到她,双陆明显愣了一下。  “娘娘您怎么回来了”  陈以祯挥挥手,说“走吧, 不用过去了。”  转过身跟着她一起往回走,双陆疑惑, “怎么了,没找到小黑吗”  小黑是陈以祯给那个小东西起的名字。  “不是, ”陈以祯摇摇头, 想了想, 说,“小黑有人养了, 咱们以后就不必经常过去了。”  “啊有人养了谁啊”  “问那么多干什么”陈以祯白她一眼,“难不成你还想把小黑抢回来啊”  说到这个,陈以祯想到, 怪不得之前她想将小黑带回去, 小黑总是挣扎哭嚎着不愿意,合着原来是舍不得檀素。  也对,檀素喂它时间比较长,它就将檀素当成了自己主人,狗狗自然是不乐意离开主人的。  更何况,檀素那个姑娘那么温柔善良, 便是她,也喜欢啊  双陆咕哝一句,“奴婢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不用去了正好, 省得每天来回跑,娘娘您不知道,奴婢多怕有一日皇上拦住您,呵斥您每次见到他都假装看不见,不过去请安。”  “他都没看到我,你担心什么好了,日后少来这边行了吧。”  “娘娘您心里有数就好啦”    叽叽喳喳的对话中,两人逐渐远去。  阳光正好,柔风和煦。  自认为看清现实后,宫中诸人恢复了之前对待陈以祯和钟粹宫的态度。  过了几日,傍晚纳凉时候,双陆叽叽喳喳跟陈以祯抱怨,“眼看着,凉秋就要来了,可是给咱们量衣的人三催四催都不来,那帮狗奴才”  双姝叹气,“不行的话,只能使银子了。”  凉秋就要到了,不能为着那帮奴才再冻坏了身子。  陈以祯本想说前几年的衣服还留着,完全不用做新的,陡然想到一件事,闭上嘴,片刻,挑起嘴角得意一笑。  眼睛溜向双姝,出声“你去找檀素。”  双姝有些没反应过来,“檀素姑娘找她做什娘娘,您是说,找檀素姑娘帮忙”  “对啊。”  双姝和双陆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对方的诧异。  双陆“不是,娘娘,檀素姑娘她,每次见您都要找一大堆茬,咱们找她,她会帮忙”  陈以祯自信满满,“你们尽去试试。”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沉默了会,双陆迟疑开口“试试”  双姝点头“试试吧。”  她们站起身,走了。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神情凌乱地回来了。  陈以祯正在屋子里练字,见她们回来,放下手里的笔,撩起眼皮看她们,“怎样”  两人愣怔怔的,许久,双陆率先伸出大拇指,朝她比了一下,“娘娘,还是您料事如神”  这个动作还是她们自她那里学到的。  陈以祯立时笑得眼睛盛满了星星。  两人疑惑又兴奋地走过去,扒住她胳膊,兴致勃勃问“娘娘,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您怎么料到檀素姑娘会帮忙难不成您还和檀素姑娘有交集不该啊,奴婢们跟在您身边,没见咱们跟檀素有多多深的交情啊。”  陈以祯弯着唇,嘴角笑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她拉出一个长音,“檀素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  “啊”双陆嘟起嘴,“娘娘您肯定在唬我们。”  陈以祯好笑,“我没唬你们,我真的不知道。”  事实上,她当真不确认檀素会不会帮忙,她只是尝试一下罢了  但眼下看来,檀素比她想象得还要可爱,陈以祯垂下眼眸,眼底荡漾几许暖意。  双姝微笑叹气,“不管因为什么,檀素姑娘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说明有跟咱们交好的心思,娘娘您不如,将檀素姑娘传唤过来,感谢一番,咱们日后说不得还有劳烦檀素姑娘的地方。”  陈以祯想了想,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双陆你去将檀素姑娘请来。”  一刻钟后,檀素跟着双陆来到了钟粹宫。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檀素依旧一身端庄简洁宫装,身上干净整洁,衣服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她规规矩矩跪下,身子下蹲乃至脑袋低垂的角度都一丝不苟,规矩严整。  “起来吧。”陈以祯含笑。  檀素应言起身。  “檀素姑娘,请坐。”  “谢娘娘赐座。”檀素抚了抚衣袖,从容坐下。  “双姝都跟本宫说了,秋装的事还要感谢檀素姑娘的帮忙。”  檀素站起身,恭敬回道“这一切是奴婢的本分,当不得娘娘的谢意。”  陈以祯探手,让她坐下,而后笑道“姑娘严重了,这后宫的形势,咱们都清楚,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不是姑娘帮忙,钟粹宫的秋装当真不知何时才能下来。”  檀素启唇,想安慰她说“娘娘不必介怀”或“娘娘受委屈了”等的话,但是不知怎么,每次将要吐出这种软软的温语,她嗓子眼立即跟咽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似的,吭吭哧哧,结结巴巴,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宫有宫规,娘娘多虑了。”  闭住嘴,檀素死死咬住牙齿和下颚,心内懊恼不已,明明,她明明不是要说这句话啊  檀素,笨死你得了  娘娘定然恼怒她的不知趣了吧,檀素失落地垂下了肩膀。  心内失落的檀素体现在外在的形象却是身板愈发挺直,眉眼微微低垂,下巴却倔强地翘起,整个人好似严谨刻板的宫规姑姑,看得双陆朝双姝使个眼神,吐了吐舌头。  陈以祯摇头好笑,她知道檀素心间定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不近人情。  偏过头,吩咐双姝,“将本宫给檀素姑娘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双姝转身回内室,不一会儿,端着个盖着锦绣流苏红布的盘子走了出来。  站定檀素跟前,含笑望着她,“檀素姑娘,这是咱们娘娘给您准备的谢礼。”  檀素站起身,疑惑地看着这个盘子,倏忽,抬头看了上首的陈以祯一眼,陈以祯给与她鼓励的微笑。  犹豫了会,掀开盘子上的红布,下面赫然是一个绣着兰花的荷包。  双姝解释道“荷包里头装满了我和郑嬷嬷自个做的熏香,还望檀素姑娘不要嫌弃。”  檀素自然说不,“感谢双姝姑娘的一番心意。”  说着,她就要伸出手,接过荷包。  “至于这荷包,是我们娘娘亲手做的,娘娘说,既然想感谢檀素姑娘,礼物轻了不好,重了也不好,于是便挑了个自己亲手的荷包。”  手指猛然顿住,须臾,她双眼刷得蹭亮,盯着荷包的眼神恍似一个看到心爱之物的孩子,而后,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几乎以虔诚的态度接过了这个荷包。  紧紧贴在胸前,檀素几乎没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嘴角绷不住地弯了起来。  陈以祯笑着说“本宫手艺不好,檀素姑娘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檀素回过神,将荷包揣到怀里,咳嗽一声,冷静道,“能收到娘娘亲手做的礼物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眼睛晶晶亮,仔细看去,内里好似有喜悦的泡泡正噗噗噗地冒出来。  陈以祯含笑望着她。 她再次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 皇上抿了抿唇,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眼睛触到那上面浓郁的玫红色梅花,脑袋“叮”一下,依稀回到了昨晚的梦境,她紧闭双眼,眼角唇瓣恍如六月桃花,冬日寒梅一般,艳丽,灼目。 手指微颤,下意识地,他随手拈起旁边一块白色帆布,盖住了针线篓子。 如此,方端正坐好,冷淡着脸看立在前方的陈以祯。 陈以祯没注意到皇上的小动作,她心里挠心挠肺的,猜测皇上突然变化的原因。 难不成是想对陈家做什么 上首,皇上盯着她,想了想,直奔主题“你最近在做什么” 陈以祯沉默,顿了会,斟酌着开口,“臣妾常常对墙自省,反省这些年来的过错和缺憾。” 她很有表演欲地垂下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臣妾每每遗憾” “最近可有什么异状”皇上十分干脆地打断了她。 陈以祯哽住,正要表演的时候被人打断可不是个什么好体会,她吸了吸鼻子,麻溜将自己从反省愧疚的情绪中摆脱出来,转而,迅速将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 倏忽,她想到,皇上好似不是第一次问她这句话。 上次皇上来看她时,貌似就问过这句话,短时间内重复两次一样的问话,不太正常。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四第四十四章 “普通的荷包普通到你一直频繁地偷拿出来看” 檀素脸蛋一红,旋即, 她将荷包放回怀里, 双手束在身前, 规规矩矩请罪, “御前出神,奴婢有罪,请皇上治罪。” 皇上挥挥手,不在意道“闲聊,不必那么严肃。” “你那个荷包, 你心上人给你的” 檀素无语地看他一眼, “皇上, 您说什么呢” 不是皇上拧眉, 一般来说,女子不是只有面对自己心上人送的东西才会这么珍惜等等。 “难不成,皇后” 檀素瞪大了眼睛,端庄的小脸蛋鲜少露出如此活泛的神情, “皇上您怎么知道” 朕怎么知道朕一早就该知道 皇上收回视线, 望向桌子上的奏折, 眼神逐渐沉了下来。 南边发生了涝灾, 朝廷颁发的救灾银却没准时到达灾民手里,而负责那边的知府, 早年曾在陈秉光手下做事,奏折纷纷上言弹劾那位知府,另大肆批判了陈秉光一番, 话里话外,只差没指着他鼻子说,当初不该这么轻易地放过陈家。 闭上双眼,脑袋靠到后背上,皇上沉沉叹了口气。 时隔大半个月后,陈以祯再次迎接了皇上。 也是他宣布不会废后的诏书后,他们第二次正式见面。 陈以祯虽然诧异,却不是很抵触地迎过去,笑靥如花,花枝招展,“臣妾恭迎皇上。”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皇上选择暂时不废后,但这件事对她对陈家的处境来说,都是大大有利的,因此,她心内对皇上是有几分感激。 抬起头,本想笑请他进殿内尝尝双姝新沏的茶,谁料,一抬眼就对上皇上阴沉沉,风雨欲来的表情。 笑容一点点收起,陈以祯心里一个咯噔,忐忑退后一步,“皇,皇上,您有事吗” 皇上背着手,站定,冷冽的视线缓缓扫过她手中的针线。 皇上突袭过来时,她正在郑嬷嬷的教导下学习绣花。 这冷飕飕的眼神陈以祯麻溜放下手中的针线,虚虚一笑邀请他,“皇上,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视线紧紧锁着陈以祯,好半晌,他终于抬起了脚。 陈以祯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她歪起脑袋,半是疑惑半是不解。 想了会,想不通,索性先将这事放下,朝双姝使了个眼色,她紧紧跟了进去。 接下来,皇上靠在榻上,一边悠闲地搭着眼帘,神色沉思不知在想什么,一边对双姝进献上来的茶各种嫌弃。 “太烫了” “太凉了” “味道有点浓。” 这下,陈以祯确认了,皇上当真是心情极其不好,且如无意外,他心情不好还与她亦或者她背后的陈家有关。 想至此,陈以祯伺候得更加谨慎了。 直到,皇上抬眸看向她,“说来,皇后出身诗书礼仪倍佳的陈家,传闻你堂姐沏茶手艺更是一绝,想必,皇后对茶艺也有些研究吧。” 陈以祯嘴角的笑容一垮,如果她说她一点不会,皇上会放过她吗 原来的陈以祯可能会沏茶,但是她自己,是真不会啊 算了,依照皇上现在这情况,不给她着点麻烦,恐怕他心里这口气是散不出去了。 她规规矩矩地低下脑袋,回答“臣妾不愿欺瞒皇上,臣妾对茶艺这一项实在生疏,不过若皇上愿意浅尝一下臣妾的手艺,臣妾自然倍感荣幸。” “朕很乐意之至。” 皇上身子后仰,胳膊肘撑住身子,用清洌洌的目光盯着她,显然他选择直接略过她前面那半句话,直奔后头那半句话。 陈以祯嘴角的笑容一僵,片刻,她轻叹一口气,无奈道“那请皇上稍等。” 陈以祯迅速赶到茶水间,在双姝的指导下总算沏好了一壶茶,随后端着茶盏,一步步回到室内。 将茶盏放到旁边的案几上,发出“蹭”的一声脆响。 “皇上,请用茶。” 她眼睛紧紧盯着皇上,生怕他一个不满意,就让她再沏个百十来盏来。 皇上轻敛眼帘,嘴角不可显得弯了弯,这些日子以来沉闷的心情略略好转,他伸出手,端起了茶盏,手指修长,根根分明,白皙圆润。 放到唇边,微抿,放下,浅浅品尝,皇上下评价,“的确不怎么样。” 陈以祯垂下眉眼,嘴角撇了撇,心里百般吐槽不乐意,面上却是一副乖顺模样“真不好意思,臣妾手艺实在粗劣,脏了皇上的口。” “嗯,你知道就好,日后当勤奋练习才是。” 陈以祯好险才崩住自己没有撇嘴和翻白眼。 沉默了会,皇上眼神突然一飘,飘到旁边的角落,搁置着一本书,他随手将那本书拿到跟前,略略翻了翻,“山海经” 陈以祯踮起脚望了一眼,老实回答“对,那是臣妾无聊打发时间的。” 皇上翻开书,简单翻了两页,刚想说什么,突然,翻到一页,这页夹着一张纸,顺手将这张纸夹出来,展开,上下略略一扫,皇上眼睛微眯。 “啊”陈以祯轻叫一声,上前去,就要接过这张纸,“皇上,这是臣妾的家书。” 这是沛公公前段时间想办法给她带进宫的,他之前手里那些人手几乎全被皇上封了,但到底是在宫里闯荡这么多年的老油条,不知不觉竟又让他笼络了一批人手,这封信就是他新笼络的人手帮她捎进来的。 皇上手一错,错开她的手指,扬眉看她,“你弟弟写给你的” 陈以祯愣住,点头,“对。” 然后,她就见皇上撑住纸张,认认真真上下扫了一遍,随后,脸色可见地沉了下来。 陈以祯心里一跳,立即回忆这封信的内容,难不成识哥儿写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不该啊,识哥儿一向谨慎,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回忆毕,她确认这封信没写什么不该写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望着皇上,斟酌道“皇上,识哥儿可是写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 手指转,放下手里的信,皇上撩起眼皮自下而上望她,陈以祯敏感地察觉到皇上刚刚有所好转的心情立即变坏了,那凛冽而冷淡的目光比之刚来时还要冰冷。 陈以祯不自觉后退一步。 皇上盯着她,缓缓开口,“朕记得,两年前,淮南洪灾,你弟弟还曾为贪赈灾银的主谋活动过。” 陈以祯脸色一变,下一刻,她麻溜地“扑通”跪了下来,“启禀皇上,当年识哥儿年少无知,犯下滔天大错,臣妾不敢包庇他,幸好他迷途知返,自行给您请了罪,臣妾在这里拜谢您当初对他的宽恕。” 她跪得笔直,脊背柔韧,微抿唇瓣,轻轻半阖的目光忐忑不已。 皇上冷冷地盯着她,那饱含帝王威势的目光落到陈以祯身上,压得她身上沉甸甸的,不一会儿,后背便渗出了一层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他移开目光,冷冷道“你不用在朕跟前耍文字游戏,朕当初确实是宽恕了他,但真实缘由为何,你这个陈氏女心知肚明。” 陈以祯俯身叩首,嗓子眼干涩无比,她想说什么,想为弟弟和家族狡辩,但不可否认,当年陈家如日中天,即便家中众人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恶事,但收受贿赂,仗势欺人之事还真没少干。 皇上转过身,不再看她。 “近些日子,南边发生了涝灾,你若真有心,这些日子就待在钟粹宫,老老实实为灾区百姓抄写十卷祈福经。” “朕最近不会再来钟粹宫。” 话落,他甩袖走出钟粹宫,然后一个抬头,就猛然瞥见一张写满“废后”两个大字的纸张。 他视力好,连上头勾画撇捺都看得一清二楚。 “嗡” 焚灭般的疼痛袭上脑袋和心头,身子一个打颤,皇上靠到荣盛身上,闭上眼,咬牙打脸,“回去” 一声小厮的慌张声打破了后花园的繁花似锦,其乐融融。 宁远侯夫人慌慌张张往前院跑去,留下其余几位夫人招待后花园的诸位贵妇小姐。 何有容无声皱眉。 贵族小姐们纷纷聚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 “发生了什么事宁远侯夫人怎么急匆匆离开了” “那小厮说什么” “宁远侯府好像出事了” 说着,众人齐齐将目光对向一旁的袁如茹和陈以凝。 袁如茹心慌张得不行,“我,我去看看。” 她正要抬脚,却见后院又刷刷刷冲进来几个小厮,这些小厮纷纷喊道。 “不好了,夫人快回去吧,何尚书出事了” “夫人,秦大人被抬回来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五四章 他以为说话很大声很有威势, 但听在旁人耳中, 却只是轻轻浅浅一声呢喃, 但即便这, 也足让身边提心吊胆的人欣喜欲狂了。 “醒了皇上醒了” 皇上只觉得自己额角好像更痛了,不, 不是被吵得头痛,是真的头痛, 脑袋里好像有无数根尖针在他脑袋里戳来戳去,不仅脑袋痛, 心也痛,好像正有人抡着大石头“咣咣咣”往他胸膛上砸。 脸色愈发苍白,他死死捏住手指, 到底控制着自己怒斥出声, “放肆” “刷”一下, 他睁开了眼。 跟前正凑着两张大脸, 一张御前大太监荣盛的圆饼大脸, 一张张院正的菊花脸,此时见皇上醒了,两人顿时绽放出惊喜来。 眉眼微沉,皇上皱紧眉头, 缓缓看向他们, 两人一惊,忙后退两步,跪到地上, 惊喜呼道“皇上,您终于醒了。” 皇上偏头望着他们,倏忽,伸出手,“扶朕起来。” 荣盛忙起身上前搀住他,往他身后垫了一个垫背,皇上顺势靠到床头,手腕从他手掌滑落,不动声色按到自己心脏处,心脏微微抽痛,虽说痛感正在逐渐减弱,但是之前那种好似要被锤碎般的痛感依稀还镌刻在骨头里。 除此之外,就是头部,抬起手触摸脑袋,猝不及防摸到一圈柔软的布料。 张院正忙解释道“启禀皇上,您额头被砸破皮,流血了,老臣就给您包扎了一下。” 说到这个,皇上眯起眼,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当时他正在起立废后诏书,谁想身后荣盛突然惊呼一声,紧接着他就感到脑袋和心脏一痛,再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之后好似做了一个虚幻的梦 荣盛惶恐不安又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回皇上,当时是茶水房伺候的小安子进屋伺候,谁想到奴才已经将他交给了刑狱司,后续的具体处理还请您示下。” 皇上抬头瞥他一眼,还未说什么,突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后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来了。” 皇上立时不满地看向荣盛,别以为他不知道,刚刚他明明听到荣盛吩咐人去打扰皇祖母和母后。 荣盛缩了缩脖子,视线心虚地移开,身为御前大太监,他心里也苦啊,皇上但凡有什么不好,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定然第一个找他的不是,还叮嘱他一旦皇上有什么不好要立即通知她们。 偏偏皇上呢,又最不喜身边人贸贸然打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他夹在中间,当真是左也为难右也为难,平白不知道咽下多少血和泪啊。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过来,瞧见皇上脸上的伤势俱被唬了一跳,当即怒声斥责质问起贴身伺候的荣盛,荣盛好一番跪下请罪和立誓讨好,皇上又细细解释了一遍,她们方暂且宽下心来。 随后,又关心起皇上的伤势和身体。 如此,大半个时辰后,两人方彻底放下心,准备离开,皇上起身送她们离开。 他欲起床,披上披风,太皇太后拦住他,道“你身子不好,就不用出来了。” 又呵斥荣盛,“将皇上身份伺候的人再查检训诫一遍,若再出什么闪失,你就别在身边伺候了” 荣盛忙惶恐跪下叩头,连声不敢。 皇上系好跟前的带子,走过来,神色平静,“皇祖母,您放心,孙儿没什么大碍。” 皇太后见他起来,有些心疼道“你皇祖母不是让你歇息嘛,何必再起来一趟。” “孙儿已经无事了,索性送皇祖母和母后出门。” 这话不假,若刚刚还有些疼痛的余韵,此时真的一点疼痛也察觉不到了,好似刚刚折磨的他死去活来的疼痛不存在一般。 再者说,他还想跟皇祖母说些话 他亲自搀扶了太皇太后往外走,步子缓缓朝外踱去,借着屋子里亮堂的烛光,他仔细打量太皇太后的脸色,思忖了会,斟酌着开口,“皇祖母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不是没用晚膳” 太皇太后笑着说“老了,没什么胃口。” “皇祖母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若是自个儿一人用膳闷得慌,可随时叫人过去陪您。”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到,皇祖母听到他这话,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皇帝说得对,母后,要不臣妾陪您去宁寿宫用膳” 亮光转瞬即逝,暗暗朝那边瞥一眼,太皇太后眼角微耷,平静道“不用了,哀家苦夏,大热的天,随便用点果品也就罢了。” 皇上收回视线,默默沉思,皇祖母刚才的眼神好似是嫌弃皇祖母一开始听到他的提议明显心动了,只是后来母后插话那才联想之前那个虚幻的梦,也许皇祖母真的在嫌弃母后。 毕竟母后不是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了。 “好了,皇帝,就送到这里吧,你回去早些歇息,不许再批奏折了,这两日也要保重身子,少辛劳,多休息。”太皇太后拍拍他的手,转过身,严肃对荣盛道,“看着点你主子。” “是。”荣盛恭敬垂首。 说罢,太皇太后便在皇太后的搀扶下慢悠悠离开了,皇上立在原地,眺望两人离开的背影,尤其是太皇太后,眼神飘远,神情深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您该回去休息了。”荣盛小心翼翼上前。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刚交代了他,若是皇上再吹风吹出个万一来,他这颗脑袋就真的保不住了。 皇上瞥他一眼,没有为难,顺势转身回殿。 “荣盛,这期间,可有发生什么事” 荣盛顿住,不懂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亦或者说,皇上想问哪个方面。 他悄无声息地瞅他两眼,斟酌着回答“回皇上,您昏迷后,奴才忙将您放到了床上,随后一边麻利地将张院正请过来,一边通知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再然后,您就醒了。” 听得荣盛的回话,皇上神情依旧一派淡漠,只眼神不觉一沉。 荣盛说没发生什么事,难不成真只是个虚幻的梦 皇上那边发生的事,陈以祯第二日才收到消息。 “要不是今日奴婢去内膳房提膳,偶然听旁人提了一嘴,咱们长春宫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双陆很是不忿,娘娘虽说马上就不是皇后了,但眼下还没下废后诏书,娘娘仍旧是统管六宫的正宫之主,皇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一个人来长春宫通知他们。 陈以祯愣了下,反倒因没人通知自己松了口气,她生怕皇上醒来后看到自己这张脸再膈应昏过去。 她摆摆手,云淡风轻道“好了,那边的事少打听,昨日让你通知直殿监将最左头的钟粹宫收拾出来,你可曾通知到” 双陆点头,“奴婢通知到了。” “那便好,争取上午将东西收拾完,下午咱们就搬过去。” 直殿监那边,则将这件事告知了皇上,皇后想要挪宫,这是事关废后的大事,直殿间自然不敢轻易做主,本来他们是想昨日就觐见皇上的,谁想,皇上突然出了那事,他们就不敢贸然过来打扰了。 直至今日,听说皇上已无大碍,皇后那边又有人来催,他们才壮着胆子过来面见皇上。 “皇后想要挪到钟粹宫”皇上眯起眼,神色和语气意味不明。 “回皇上,是的,昨日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对奴才如此说。” 下头,直殿监总管脑袋叩在地上,紧张地浑身是汗,心底却又莫名发出一股极端兴奋颤栗之情。 因为,皇上接下来的态度几乎确定了他对待废后此事的态度,以及后宫日后该怎么对待皇后娘娘这件事。 能亲自见证这样的一个时刻,直殿监总管自然兴奋得不能自已。 上头先是一阵沉默,两相对比之下,屋外的蝉鸣声就格外明显,那撕拉着嗓子尖锐高鸣的嗓音鼓噪得人耳膜直嗡鸣生痛。 听得这令人燥热的蝉鸣声,直殿监主事感觉自己更热了。 然后,他就听上头平淡应了声,“既如此,就随皇后心意。” 直殿监主事蓦然睁大眼睛,半是笃定半是兴奋,果然,果然他猜的没错,陈家倒台之后,皇后定会跟着倒台。 他怀揣着一肚子想要倾诉的急切激动之情退了下去,心里想好,回去后,定要将这个消息散布到宫苑各个角落。 直殿监主事走了之后,皇上放松地靠在后椅背上,单手拄着下巴,大拇指微微摩擦,眼睛望着某处,表情微微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蓦然想到什么,转头,问荣盛,“朕昨日没写完的诏书呢。” 荣盛忙将皇上昨日没写完的诏书捧了上来,在桌子上摊好,又亲自撸袖子捏了墨块研墨。 眼角瞥见皇上拿起笔沾了沾墨汁,准备下笔,心内不觉就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口气究竟为谁而叹。 顺着昨日没写完的诏书,皇上凝神落笔,稳稳写下“皇”之一字,正要溜着继续顺出“后”字 “扑通” 神色剧变,手腕一抖,笔端一软,顿时在纸面上画下悠长浓郁的一笔,其中一抹恰好掩盖住之前写好的“皇”字,整个看上去,就好像刻意将“皇后”二字划去一样。 脑袋和心脏发出“咚咚”的剧烈声响,一涨一缩,挤压得脑袋和心脏快要炸裂开了,眼前光景迅速抽离,周身所有景象跟着一涨一缩,光影渐渐暗淡。 皇上双眼一闭,再次疼昏过去。 视线内最后的画面便是那划去“皇后”的重重的浓浓的一抹。 再往那边,就容易碰见皇上了,她撩了撩头发,准备往回走,突然,身侧袭来一捧凉水,“啪”地泼到了她裙摆上。 “啊娘娘恕罪奴婢没看到,还望娘娘恕罪” 一个小宫女麻溜放下手里的扫帚,慌慌张张跪下请罪。 陈以祯眼睁睁看着自己新做的衣服上染上了一滩脏水,心情郁闷,双陆更是气愤不已,“你这个小宫女,眼睛往哪使没看到娘娘往这边走吗” “奴婢,奴婢没看到。” “你眼睛瞎嬷嬷没教过你,在宫里做事要耳听八路,眼观四方你这样不仔细还出来做什么活” 小宫女被双陆数落得脸庞羞红,眼角泛泪,看那样子恨不得下一刻就要以头撞墙。 陈以祯心里叹气,刚要拉过双陆,让她算了,小宫女也不是故意的 “奴婢,奴婢哪料到这时候会突然有主子出现在这,这边甬道往常并没有主子娘娘过来,正经尊贵的娘娘谁会出现在这”被数落得心头窝火,小宫女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陈以祯顿住。 双陆更是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又怒不可言地看着她,“你这个小贱蹄子嘟嘟囔囔什么有能耐你再说一遍” 小宫女缩了缩脖子,虽然心里怕得慌,但想到眼前这位娘娘现下的处境,不由暗生勇气,梗着脖子道“奴婢哪里说错了,娘娘突然出现也不吭一声,可把奴婢吓了一跳。” “你这小贱蹄子胆敢如此说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双陆气得张牙舞爪就要扑过去。 “双陆。”陈以祯喝声。 气得浑身发抖的双姝也忙不矢拽住双陆,教训一个小宫女没什么,但不该这么掉价,更不能这么莽撞。 小宫女吓得又往后缩了缩,眼见这位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娘娘一边气得脸色发青,一边不得不使人拽住身边的丫头,心里一喜,又不由暗嗤,还真当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高贵典雅的皇后娘娘呢。 “这是在做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端庄严肃的嗓音。 陈以祯愣了下,寻声望去,却见几名宫女正迎面走来。 打头的宫女一身素蓝色大宫女装,秀雅白净的脸庞上一对婉约黛山眉,眉下一泓碧泉眸,眸子清澈严厉,凛然倒映出众人的身影。 她正持着一炳宫节缓缓靠近,步移裙动,身形动作雅致大方。 走至身前两三步外,立正身子,双手缓缓下落,扶至腰间,从容优雅地给她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陈以祯下意识挺直胸,努力保持微笑,“原来是檀素,平身吧。” 檀素认认真真给她行了一礼,而后起身,起身后也是规规矩矩站好,眼角瞥见她湿了一角的衣服,黛山眉微挑,拧眉望向底下跪着的小宫女。 “发生了何事” 见到名震后宫的御前大宫女檀素,小宫女明显心生畏惧,神色也比对待陈以祯这个皇后更加恭敬畏缩 她缩了缩身子,努力辩解道“回檀素姑娘,刚刚奴婢正在清扫甬道,谁知皇后娘娘突然窜了出来,往常这个时候甬道几乎没什么人,奴婢一时没察觉就,就不小心将水洒到了皇后娘娘衣服上。” 双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都这个时候还想方设法往娘娘身上抹脏水的贱婢。 陈以祯脸色也淡了下来,她是不怎么跟宫女太监计较,时代背景俨然,天然的身份压制在这里,她并不欲以身份压人,但那并不意味着她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小宫女畏畏缩缩瞅大宫女檀素一眼,见她脸上没多余的神情,陡然联想到檀素多次不给皇后面子,公然训导皇后娘娘的传闻,心脏突的一跳,不由大胆假设。 神色愈加恭敬,“奴婢是不小心的,已经求过罪,可是,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不依不饶,要打奴婢,幸好,幸好檀素姑娘您来了。” “你这贱婢”双陆气得脑袋都要炸了,她居然敢如此混淆视听,栽赃她们。 陈以祯伸出手,拦住她,而后,冷静地看向一直沉默倾听的檀素。 檀素将手中的炳节交给旁边的小宫女,垂目看她,沉默了会,肃声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凌雪轻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六第章 “娘娘, 您没事吧皇上没为难您吧” 陈以祯缓慢摇头, 她还有些没回过神, 刚刚皇上突然过来,突然问些匪夷所思的话,然后又什么也没说地走了是什么意思。 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回过神,见周围围了一大圈人,俱是焦急担忧地望着她,她笑了笑, 安慰道“没什么事,皇上想必是过来看看我失落难过的样子” 大概是这样吧 皇上从钟粹宫出来, 路过长春宫, 瞧见长春宫已经封锁的大门, 突然顿了顿,这一刻,他不可避免回忆起钟粹宫的破败与偏僻那又怎样, 那是她该的 冷下脸,他脚下不停地往回赶。 刚刚的试验, 他几乎已经确定他这个离魂症果然与废后有关,只是不知到底是怎么有关, 皇后又知不知道此事,今日前去试探,他并未从皇后脸上和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话,只能暂且将此事放下, 以待日后进一步探索和检验。 想到这,他脸色愈发冷慢了。 紧跟在皇上身后的荣盛一边小碎步赶路,一边在心里疑惑嘀咕,皇上这两日究竟怎么了 突然得了个头痛症,刚刚头痛症又犯了,最令人诧异的是,皇上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居然是去看望皇后娘娘。 难不成,皇上对皇后娘娘余情未了 荣盛在心里摇了摇头,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贴身伺候,这三年亲眼所见,皇上与皇后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十分陌生,连一句相敬如宾都算不上,加上皇后出身陈家,皇上能喜欢皇后娘娘才怪 难不成是兴致突发 他想不出来。 算了,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现下着急找出皇上头痛症的病发因才是要紧事,太皇太后那儿已经给他累记了三十板子,若再伺候不好皇上,估计就不只是三十板子能解决的事儿了。 回到寝宫,独自一人坐了会,皇上突然将神武卫叫了过来。 神武卫是专属皇上,直达圣听也就是只听皇上派遣的暗中侍卫,历朝皇帝一般派遣他们去做一些不适合明面去做的事。 接到皇上的吩咐,神武卫飞速出了宫,五个多时辰后,回来了。 “启禀皇上,渡一大师并不在皇觉寺中,听主持说,渡一大师昨日自皇宫回去后便连夜收拾好行礼离开了皇觉寺,声称要出外远游,发扬佛法,普度众生。” “卑职等经过调查,得知渡一大师今日一大早乘马车出了京城往东南方向走了,但旗下武卫们沿着东南方向追寻了一段,并未发现渡一大师的踪影,后调查渡一大师走时乘坐的那辆马车,在东南方向一百里外的客羊镇发现其踪影,但经调查找寻后只找到了车马,并未找到渡一大师。” 话落,他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屏息静听皇上的进一步指示。 室内沉寂,夜色蔓延,燃烧的烛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种凝滞得恍似一根头发掉下去都能听到的静默中,皇上蓦然转过头,一点点收回飘向无边无际的目光。 对着下面跪着的人,沉声开口“继续追寻渡一大师的踪影,列为当前最为要紧的事。” “是”神武卫毫不犹豫,铿锵有力。 “下去吧。” “荣盛。” 荣盛快步走进来,恭敬弯腰行礼,“皇上。” “将朕昏睡前那张没写完的圣旨拿出来。” 荣盛应一声,转身自专门收整圣旨的架子里拿出之前那张圣旨,捧着圣旨缓慢走过去,突然想到,皇上好似总是在拟圣旨途中犯头痛症。 他担忧地看过去,所以还是太过劳累了吧。 心里想着事,他正准备将圣旨铺到皇上跟前的桌子上,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拦住了他。 愣了下,荣盛疑惑抬头,“皇上” “不用展开。”静静盯着这张圣旨,许久,他一点一点将手收回去,声音浅淡,“烧了吧。” 啊荣盛瞪大了眼。 皇上收回手,站起身,不再看它,冷淡着重复一遍,“烧了。” “好,奴,奴才这就去烧,烧了。” 荣盛晕晕乎乎拿着圣旨走到外殿,将它扔到盆子里,直到灼热的夹杂着特有气味的气息迎面扑来,他才震惊地张大嘴巴,茫然望向盆子里通红的火焰。 照着皇上这意思,皇后还有起复的希望 双陆他们用了大半天功夫,总算将钟粹宫收拾好了,将东西一一放到该有的位置,最后,给陈以祯铺好床铺,挂上香囊,双姝转身,嘴角含笑,“娘娘,收拾好了。” 陈以祯走过来,扫见跟原来长春宫没什么差别的内室,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又吩咐道,“叫沛公公吩咐两个小太监从内膳房提一顿丰盛的膳食,犒劳给大家伙,再叫郑嬷嬷将月银发了,哦对了,去内膳房时别忘了多带点银子。” “哎,奴婢晓得了。”双姝笑得眼睛弯弯。 笑望双姝脚步轻盈地离开,陈以祯摇摇头,回身坐到了床铺上,抬头瞅见不远处的躺椅,她慢慢收了笑容。 皇上今日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管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陈以祯的日子该过还是过,搬到钟粹宫后,她跟之前在长春宫的日子也没什么差别,甚至比在长春宫还要自在了。 长春宫处于差不多正中央的位置,离皇上和皇太后等人的寝宫都十分近,她出来遛个弯说不定就能碰见他们,但是现在,钟粹宫离他们估摸有小半个皇宫那么远,她出来遛弯就不必担心碰到他们了。 况且,钟粹宫旁边不远处还有个小花园,小花园里头还有个小池塘,最适合这个季节傍晚时候过去钓鱼。 除此外,她还让郑嬷嬷和沛公公想法子打听宫外陈府的现状,她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唯一还放心不下的就是宫外的陈家。 一来为还原主的因果,二来,陈家一直对她不错,这些年宫里宫外一直帮衬着她,之前家里还得势时,每月都往宫里送一大笔银子,可以说,她能在失势之后还能这么如意的精养着全赖家里之前给的银子足够多。 听闻家里为了赎大伯和爹爹出来,献出了一大半家产,现如今家里情况应该挺拮据,她这边还有不少银子,分一半给家里剩下的也够她用了。 过了两天,沛公公终于打听到了宫外陈府的消息。 “听闻,镇国公府已经被收了回去。” 沛公公小心翼翼瞅了眼端坐在圆杌子上的陈以祯,瞅着对方平静的脸庞,声音愈发微弱。 “老太太带着国公爷和大人他们在京城西桐花巷另买了一间三进院子,大人没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国公爷在牢狱里受了些委屈,现下躺在床上养病,不过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多将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说完,他弓身立住,等待娘娘的进一步吩咐,亦或者伤心愤怒。 陈以祯却很平静,甚至松了口气,她早就料到家里的宅子保不住,那本就是朝廷赏赐给镇国公的宅子,现下朝廷将爵位收了回去,相应的,镇国公府的宅子自然也不可能保得住。 至于在京城西,而不是京城东买房子,她更没什么异议。 家里没人官职在身,留在东面不过自取其辱罢了,京城西也不错,那边多富贵人家,环境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她舒口气,沉默了会,突然说“日后注意言辞,不要再称呼国公爷,大伯已经不是国公爷了。” 她声音平静,半分不见恼怒或者悲痛,沛公公心下一些惊诧,又一些欣慰,低头道了声是。 “还有,”抽出一个箱子,交给他,“这是五千两银子,你能不能想办法转交给家里” 沛公公接过手,淡定地道“娘娘放心,奴才还有点门道,保证能将这五千两银子交给国,陈大人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陌 70瓶;穗 10瓶;绿绿 5瓶;yoyo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八第四十八章 今日, 是请安的日子。 大清早,天雾蒙蒙一片,过路之处, 地面墙壁上,宫灯草地上沾满了凝结的冰霜, 陈以祯穿着件薄一点的大髦, 立在宫道口, 张开嘴,轻轻哈出一口气,立即有一团拢雾状的白气形散于眼前。 双姝掏出手炉, 递给她, “娘娘,带上这个吧。” 陈以祯接过来, 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轻轻颔首,“走吧, 早些过去早些暖和。” 这个时节,宁寿宫和永昌宫定然已经烧上银炭。 老祖宗和皇太后都是抗不得冻的年纪。 她们来到宁寿宫,早已有识眼色的小宫女掀开帘子,陈以祯走进去, 脱掉身上的大髦,交给双姝,正要往里走,突然, 耳朵一动,依稀听到里头有陌生年轻的女声。 她顿了顿,走进去。 绕过屏风,来到内室,果不其然,一派烘暖的气息迎面扑来,一路走来北风吹得冻僵的手脚立即沁入丝丝暖意,转瞬,就暖和起来。 眼睛不动声色扫过在场诸人,她笑着上前见礼,“老祖宗万安,太后娘娘万安。” 心下却惊诧万分,如她没记错,坐在太后娘娘身旁的那位姑娘,好似是前段时间见过的夏家庶女,夏从琳。 夏家,主院。 夏夫人恨铁不成钢地伸出一根手指点她额头,咬牙切齿,“你说你,非要气死我你才甘心。” 夏从陇身子后仰,错过她的攻击,嘟起嘴,问“娘,你干嘛” “我干嘛我问你你是不是拒绝了你姑母派来接你的人” “哦,那个啊。”夏从陇漫不经心,“对啊,我身子不适,就拒绝了。” 夏夫人顿时捂住胸口,一脸昏昏欲坠,气游若丝,“你真的,要气死你娘我。” “娘,难道您希望女儿进宫蹉跎一生吗”夏从陇不满。 夏夫人立即放下手,强作精神“你这是什么话宫里有你姑母在,怎会让你蹉跎一生” 夏从陇嘴角微挑,冷笑道“娘,您别哄女儿,女儿不傻,表哥没登基前姑母过得是什么日子,女儿不知,难道您也不知道吗” 夏夫人哽住,半晌,她张口反驳“你表哥孝顺,你姑母不会让你落到那般境地的。” “表哥是孝顺,但表哥首先是一位帝王,其次才是一个儿子,表哥心性坚定,手腕又强势,若表哥执意不喜我进宫,姑母又怎么可能扭得过表哥。” 说完,见夏夫人闭上嘴,露出犹豫思忖的神情,夏从陇咬咬牙坐过去,趁势追击,“娘,您就听女儿一声劝,宫里那地方,不一定是好去处。” 夏夫人迟疑转瞬,表情颓丧,“家里定然要派一位姑娘进宫,如果你不去,就只能送那边进去。” 说着,她忍不住落泪,抱住夏从陇,“甭管你父亲再宠爱那边,只要你祖父祖母在,只要太后和家族在,那边怎么也不会越过母亲,怎么都得老老实实在母亲跟前伺候,但是你啊,如果那边真能成功进宫,甚或者获得圣宠,难不成将来你要低她一头” 她咬牙,神情恨恨,“母亲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夏从陇好笑,她拍拍母亲的肩膀,安慰道“合着原来就为这事啊,那娘您可以放一百个心,那边啊,绝对不可能进宫,即便进了宫,也不可能获宠。” “为何”夏夫人抬起头,神情疑惑。 夏从陇踟蹰起来,她一直没将宫中发生的事和自己观察所得告诉母亲,就怕母亲和家里失望,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但是此刻,为了宽慰母亲的心。 “娘,您听女儿说”她凑到母亲耳旁。 听完,夏夫人眼睛瞪圆,嘴巴张得老大。 “你,你,你确定” 夏从陇点头,“女儿确定。” 夏夫人神情恍惚,好半晌,她轻声呢喃,“怪不得,怪不得” “原是如此”夏夫人回过神,想了想,长叹一口气,“也罢,你既然执意不想进宫,母亲也不强迫你。” 不过,她转念一想,摇摇头,说“即便那边当不了妃位,但一个贵人还是唾手可得,即便皇上真的钟情皇后娘娘,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纳妃。” 夏从陇不同意她这个说法,她低下头,轻声嘀咕,“女儿觉得皇上表哥不是那样的人。” 那边,宫里,太后也在说夏从琳的事。 “这些日子,臣妾总是做梦梦到少女闺阁时期,恍然醒来,发现进宫不知不觉已有几十载了,想是太过想家,遂臣妾就传唤娘家侄女进宫陪陪臣妾,聊以慰藉臣妾的思念之情。” 她面朝太皇太后解释道。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能有个人陪你是好事,既然想家了,就多留琳姐儿在宫里住段时间。” 皇太后精神一振,直起身,继续道“臣妾是这么想的,恰好臣妾这段时间失眠多梦,身体不适,就想着让琳姐儿帮臣妾打理一段时间宫务。” 话落,陈以祯眉梢一挑,暗暗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太皇太后一时也没吭声,她放下茶盏,靠着软塌闭目出神。 屋内陷入一派尴尬的沉寂中。 皇太后有些尴尬,尤其是太皇太后的缄默,好似在生生打她的脸,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眼睛瞅向皇上,“皇帝,你觉得呢” 皇上沉默,突然,他偏头瞟了低头不知在思虑什么的陈以祯一眼,许久,方缓缓开口,“这事,您和皇祖母商量便是。” 皇太后拿眼睛瞪他,就是老祖宗不好说话,所以她才主动拉上他。 皇上端起茶盏,低下头,只假装看不到母后的暗示。 夏从琳咬住下唇,手指不安地搅动手心攥着的手绢。 不知过了多久,太皇太后总算睁开眼睛,淡淡瞥她一眼,开口道“你虽身子不适,但过往宫务都由身旁嬷嬷打理,也不需你过多费神。” 皇太后脸庞涨得通红,嗓音呐呐,“臣妾” “不过,既然你身子不适,不宜多操劳,让琳姐儿从侧帮忙也无可厚非。” 陡然柳暗花明,皇太后怔了会方才回过神,她脸庞骤然明亮,忙吩咐夏从琳,“还不快谢过老祖宗对你的看重。” 夏从琳咬着唇站起身,脸蛋粉红,眼睛熠熠发光,她快步上前两步,深深蹲下,“谢老祖宗抬爱,请老祖宗和皇上放心,臣女定然不会辜负你们的厚望。” 请安结束,回到钟粹宫。 迎面差点被一个小宫婢撞到,双陆火气腾起,推开她,叉腰骂道“小蹄子,眼睛瞎了往哪撞呢要是冲撞了娘娘,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小宫女吓得脸色惨白,“扑通”就跪下了。 “好了,无事,你起来吧,以后注意点就行了,先下去吧。” “谢娘娘开恩。” 目送小宫女跟只小兔子似的吓得蹦开的背影,陈以祯无奈摇头,看向双陆,“你说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跟个孩子一般计较。” 双陆眼眶通红,唇瓣微抿,咬牙不语。 那倔强又委屈的小模样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了这是”郑嬷嬷着急地迎上来,急声问道。 今日请安,她没去,双姝和双陆一块陪着娘娘过去的,遂就不知道宁寿宫发生了何事。 双姝叹口气,上前拉住双陆的手,拍拍她肩膀,安抚两下,转而又对郑嬷嬷说“嬷嬷,咱们先进去,给娘娘沏杯茶。” “哎,是是。” 进到里屋,双姝一边给陈以祯沏茶,一边将宁寿宫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郑嬷嬷睁大眼睛,呼吸急促,“这,这” 不怪双陆,即便是她,听到也不无心动,娘娘现下虽备受皇上宠爱,宫里头也无人敢欺凌,但距离当初的盛况还有段距离,这其中之一便是后宫的掌控权。 其二,是回到长春宫。 不过,先不管皇上是何心意,皇太后那边定然第一个就不同意,心里的激动渐渐冷却,她长叹一口气,反倒安慰自家娘娘。 “娘娘,您别灰心,依照现在的势头,该是您的,早晚逃不掉。” 至于那夏从琳,她完全没放在心上,别说皇上本就对她没有任何异心,便是看在皇太后的份上,皇上也不会宠幸她,太后啊,还是看不清,陈家的例子就在跟前,皇上怎么可能再会任由一家外戚做大。 至于娘娘,正因失去了陈家的庇佑,反倒给了她和皇上重新靠近的机会。 陈以祯放下茶盏,好笑挑眉,“谁说我灰心了我巴不得永远不收回掌六宫权呢。” 执掌六宫,一开始还挺好玩,但到后来却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什么哪个宫添置多少衣服炭火啊,哪个宫的宫女年龄到了该放出去,另外该添置新的宫女啊,什么内膳房和御膳房的拨例银子不一致,内膳房多有不满啊。 总之,巴拉巴拉,全是一些费心费力的琐碎小事。 那段时间,尽管她提拔了好几位帮忙掌权的嬷嬷,但你总得把握大体的动向和流入流出吧,每日睁开眼睛就听到嬷嬷求见的叩门声,她脑袋都要炸了。 她自顾自地想着,脸上就有些出神。 郑嬷嬷却以为她只是强颜欢笑,内里不定多伤心难过,遂长叹一口气,也不敢多说,生怕刺激到她。 至于双姝,只担心一件事,“娘娘,您说,现下夏从琳掌权,她不会苛待咱们宫里吧。” 没等陈以祯回答,郑嬷嬷率先道“她不敢,别说她没那么大的权利,单听老祖宗那话的意思,你们还听不明白啊,何为从侧,从侧就是辅助,万事还是要听太后和嬷嬷的,便是她想从中作梗,也不方便。” 至于太后和嬷嬷,她们就更不用担心了,太后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狠心。 陈以祯大力点头,深以为然。 不管是谁掌权,她从不担心,有老祖宗和皇上坐镇,后宫就乱不了,只要后宫不乱,她这个皇后,只要不贪心,就能做得稳当。 经过她们这一番由外到内,由浅到深的分析,双陆也渐渐想开了,罢了,不就一点掌宫权,她愿意贪恋就贪恋去,反正早晚要归还她们娘娘。 钟粹宫一众人放下心,完全没往心间存事,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去了。 但等晚间,皇上过来,坐了会,却又再次提起这件事。 “你觉得,将执掌六宫之权还给你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缪耙芥熏 20瓶;鑫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四第四十九章 陈以祯陷入呆滞。 好半晌,她讪讪一笑, 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她在高兴不经过前面一番分析, 想来谁都能明白, 她根本一点都不想收回掌宫权好吧。 更何况, 她还有深深的忧虑,皇上突然说这话是真有将掌宫权还给她的意思, 还是仅仅是一个试探,看她心中有没有芥蒂,会不会贪恋。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就意味着她不可能以单纯的目光去看待他说的每一句话, 也许,有一天,他们能彻底说清消除隔阂,但此时, 她却是无论如何不得不反复斟酌, 迟疑。 低下头, 想了想, 她道“皇上, 不怕您笑话,臣妾性子一向懒散, 如果您真的心疼臣妾,就让老祖宗和太后娘娘再多掌权一段时间吧。” 说完,皇上却没立即回答。 她心下忐忑,忍不住就撩起眼角瞅他。 皇上此时的神情有些奇怪, 好似失望,好似恍惚,又好似漠然。 她一怔,抬起头,咬住唇,思忖该说什么打破尴尬。 皇上却已经回过神,他微微扯了扯嘴角,点头,“你既然这么说,朕自然是依你的。” 话虽这么说,但他脸上分明没有一点喜意。 所以,这话还是说错了吧。 陈以祯有些慌张,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皇上又希望她怎么回答。 皇上叹口气,站起身,道“朕突然想起来还有些公务没做完,朕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陈以祯沉默,好一会儿,她站起身,勉强笑笑,“臣妾送您。” “不必了,外头夜凉,你穿得又单薄,再生了病。” 说罢,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陈以祯驻足原地,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经久未动。 出来钟粹宫,走在回宫的路上,经过一片枫树林,前方走着的皇上突然停下了脚步。 荣盛时刻注意着皇上,见此,立即刹住脚步,恭敬地立在身后不远处,缄默恍若无人。 夜风习习,枫随影动,皇上的身影融化在枫林斑驳的碎影中,摇摇曳曳,涟漪点点,他抬起头,明朗月色如流水般泻下,倒映枫林叶参差层叠的阴影到他侧脸,涂抹上一层暗沉,也遮住了他脸上的神情。 许久,风中依稀传来他琐碎的呢喃声。 “朕应该体谅她,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培养” 荣盛脑袋垂得更低了。 自那日,皇上走后,一连大半月都不曾来钟粹宫,钟粹宫的气氛肉眼可见地低迷起来,尤其这几日,皇后娘娘的气色看起来也不大好。 这日,沛公公正在屋里打盹,突然,一个小太监敲门进来告诉他有人求见。 “谁啊”沛公公睡眼惺忪。 “回公公,是御膳房的小随子。” 沛公公回忆了半晌,方才想起来这人是谁,小随子在内膳房当差,前段时间见皇上对他们家娘娘恩宠有加,就主动靠了过来。 他垂下眼帘,“嗯”一声,问他,“可曾知道所为何事” 小太监欠着腰,小心回答“听闻,是贾大厨让他来的。” 沛公公眯起眼,这次倒是很轻易回想起,贾大厨是谁,好似是那个王大石的好朋友,同样在内膳房当差,当初娘娘和皇上分外喜欢的糯米团子就是他做的。 他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奴才小随子叩见沛爷爷。” 小随子倒是个活泛的小太监,一进门什么都没说,率先就给他磕了个大礼。 沛公公心下舒适,忍不住低头打量他,见他圆头圆脑,一双大眼睛咕噜噜地转,知道是个聪明伶俐的,心下愈发满意,问他,“说吧,找杂家有何事。” 说到这个,小随子皱起脸,苦哈哈道“沛爷爷,昨儿个娘娘交代的乌鸡汤,贾大厨一早就开始忙活,花费了一上午功夫,好不容易做好了,谁想,就在这时候,宁寿宫那边突然来人,见到锅上煮着的乌鸡汤,二话不说就提走了,偏偏还打着太后娘娘的名义,贾大厨他,当真是拦都不敢拦。” 说罢,他小心翼翼偷眼瞧他。 却见上方的沛公公已经收了笑,但不像他所想得那般怒发冲天,反倒跟老僧坐定似的,一派平静。 好一会儿,他淡淡道“杂家知道了,你退下吧,告诉贾大厨,既然被宁寿宫劫走了,那就再做一锅,娘娘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但等想起来时,别说拿不出来。” 沛公公语气平淡,言语却凛冽,小随子肩膀一抖,忙道“是,您放心,小的这就回去告知贾大厨。” 小随子走后,沛公公在屋子里待了会,然后起身,朝正殿走去。 他走进内室时,陈以祯正在和双姝,双陆,还有郑嬷嬷一块玩游戏,玩得是那个叫什么扑克牌的游戏。 他嘴角含笑,走上前,恭身请安,“参见娘娘。” 陈以祯抬头看见他,讶然,“沛公公有事吗” 沛公公就将小随子说的事禀告给她,言谈间尽量不愠不火,平淡自然,末了道“奴才已告诉小随子让他转告贾大厨,让他再备一份,不值当为这点小事与那边闹得不愉快。” 听完,陈以祯恍然,默了会,她点点头,说“你做的没错,就该这样子,左右不过一件小事,她既然爱拔尖那就让她拔去。” 她笑了笑,“就当我奉献给太后娘娘的一片孝心。” 郑嬷嬷和双姝眼观鼻鼻观心,都没说什么,便是双陆,也只撇了撇嘴,没说话。 这种零零碎碎的小事最近时常发生,不是抢了内膳房做给她的膳食,就是让司务监率先将银炭给宁寿宫送去,反正是拉扯着太后娘娘的大旗,他们无可奈何,也懒得跟她计较,左右那点东西,钟粹宫又不是没有,即便司务监先将银炭送往宁寿宫难不成就不送钟粹宫了 谁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她只是太后娘娘的一厢情愿,皇上的真正心意,一直在钟粹宫呢。 郑嬷嬷笑着道“娘娘宽厚仁慈,孝心可嘉,便是皇上知道了,也只会夸赞您。” 闻听此话,众人脸色一变,这段时日,皇上一直没来钟粹宫,他们也心照不宣地从不在娘娘跟前提起,就怕娘娘想到皇上心里堵得慌。 双姝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郑嬷嬷却毫不在意,反而劝道“娘娘,听小福子说,皇上近日公务繁忙,废寝忘食,连口热汤都来不及喝,您看,您是不是准备一份汤羹,去看望看望皇上” 陈以祯沉默。 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搅动袖口,抿唇不语。 她不是没想过主动去找皇上,只是她也听闻最近朝堂有动荡,皇上日理万机,十分繁忙,她怕贸然过去打扰,会影响皇上处理朝政的心情和进度。 再者说,她始终想不透皇上那日为何生气,陡然离开,万一她这段时间不想看见她,那她过去岂不是故意惹人烦。 不过,郑嬷嬷说的也在理,万一皇上就是在等她主动示好。 她想了想,道“过两日是请安的日子,我到时候主动跟皇上问好便是。” 如此,郑嬷嬷方暂时闭嘴。 又过了两日,到了请安的日子,这次,陈以祯一大早就过去了。 太皇太后看见她,眼睛立即眯成一条缝,笑着跟她招手,“快来,坐到哀家跟前来。” 陈以祯笑着坐上前,乖巧地任由太皇太后拉了手。 摸到她的小手,太皇太后笑容立敛,拧起眉,训斥道“怎么这么凉你是不是来得路上又没带手炉不是哀家说你,年轻气血旺是好事,但也不能因此就不爱惜身体,你们啊,到哀家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年轻时走过的路,做过的事,总会一一应验。” 陈以祯低下头,虚心地倾听教诲。 等老祖宗一顿巴拉巴拉训斥完,她忙不矢点头,应道“老祖宗教训的是,孙媳长记性了,此后定不再犯。”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们闲聊的功夫,皇太后等人总算姗姗来迟。 “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万福。” 太皇太后松开拉着陈以祯的手,望过去,淡淡“嗯”一声,叫她们平身。 夏从琳看了眼她以及她身旁起身给皇太后行礼的陈以祯,咬咬唇,突然上前,自袖子里掏出一条抹额,羞涩道“老祖宗,这是臣女给您做的抹额,手艺不精,还请老祖宗不要嫌弃。” 皇太后笑着在旁边补充,“这孩子,哀家都说了,让她不必费神,她偏不听,硬是熬夜做出来这么一条抹额,这不一大清早,就巴巴地给您送来了。” 太皇太后低眼去瞧,抹额样式新颖,上头绣花也精致,一眼瞧出是花了大功夫的,她神色略缓,微微颔首,让身旁的秦嬷嬷收好。 道“费心了,坐下吧。” 陈以祯在一旁瞧着,觉得好奇,太皇太后对这位夏姑娘,不说多么冷淡,却也绝称不上亲切,她看了眼夏从琳姣好似桃花的容颜,心下更加疑惑,听闻老祖宗是个潜在颜控,夏从琳这等年龄正好,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应该最合她老人家心意才对,怎么瞧着,反倒比对当初初见的她还要冷淡。 她心里思忖,太皇太后则和皇太后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过了会,外头人来报,皇上来了。 陈以祯一眼扫见,在场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眼睛都乍然亮起。 不过,谁都比不上坐在皇太后身旁的夏从琳,听到这消息,她整个脸庞几乎都亮了起来。 陈以祯心下好笑,站起身给走进来的皇上行礼。 听到皇上熟悉的嗓音,不觉生出感慨,不过仅仅大半月没见面,怎么好似已经过去大半年一样。 她抬起眼,恰好与皇上望过来的视线不期而遇。 怔了怔,低下头,心思浮动。 皇上却已经收回视线,转而陪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闲聊。 近日他太过忧心操劳朝堂的事,两人都有些担心他的身子,遂一直絮絮叨叨,让他注意按时用膳,按时入寝等等。 皇上自是无不应是。 夏从琳盯着皇上俊美的侧脸,心脏如小鹿砰砰直跳,她手指紧紧捏着袖子里的荷包,思考要不要鼓起勇气站出去,但转念,又迟疑顿住,给老祖宗留下轻浮的印象为轻,但若皇上当场拒绝,厌恶了她,那就为重了。 心里反复思量,纠结,她轻轻叹口气,刚想放下荷包,阻止自己这个冲动的想法,突然,皇上的视线扫过来。 心脏蓦的一跳,她睁大眼睛,直直地跟皇上对视,脸蛋慢慢晕上粉红,小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母后,”皇上开口了,“听闻您这些日子常命奴婢去内膳房提点心,那东西心儿沉,您吃多了窝心,最好不宜常吃。” 皇太听到儿子关心的话欢欣不已,“你放心,母后晓得。” 她笑完,再想想,却是一愣,皇儿怎会突然提起这个,她向来不喜欢吃那甜酥酥的点心,皇儿又不是不知道。 下意识的,她看向夏从琳,果不其然,她脸色已然一片惨白。 眼神蓦的低沉,皇太后狠狠瞪她一眼,到底是不成气候的庶女,连点小小的吃食都去争,那一股小家子气真是将夏家的脸都丢尽了 陈以祯同样一愣,皇上这话,是在敲打夏从琳吗 她转过头,望向那边。 皇上亦同样看向她,不过轻轻一眼,又转过头,好似刚刚的对视只是一个巧合。 陈以祯却心思浮动,久久无法平息。 她是不是可以大胆假设,皇上在忙活朝政时,其实一直有抽出心思关注钟粹宫。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五第五十章 最后, 夏从琳几乎是被皇太后瞪视着, 浑身抖索如筛兜般提出了宁寿宫。 陈以祯也出了宁寿宫, 她跟在皇上身后, 不远不近地坠着。 宁寿宫。 太皇太后靠在软榻上, 正在打理玮乐送给她的一盆金菊,理着理着,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嬷嬷给她斟上一杯茶,问“主子笑什么” 太皇太后擦掉眼角挤出的泪花, 回头看她,“你看到没, 今日请安时, 皇上和皇后那眉来眼去的小眼神。” 秦嬷嬷回忆刚刚的画面,亦忍俊不禁,她挽起袖子上前,给太皇太后揉捏肩膀, “依老奴之见啊,您就放宽心,这不是,皇上和皇后自个就把日子给过圆润了。” 之前,皇上说要废后时,太皇太后还唉声叹气了很长时间。 太皇太后神色感慨,想到曾经,不免叹息, “你说得对,哀家啊,如今就盼着皇后早日添上一个嫡子,这样哀家就彻底放心了。” 秦嬷嬷抿嘴一笑,“依照皇上和皇后如今的状况,嫡子还不是早晚的事。” 太皇太后满含期盼地点头。 这时候,一个宫女上前,将秦嬷嬷之前交给她的抹额拿出来,问太皇太后怎么处置。 原本,她打算将这条跟太皇太后常用的那条抹额换换,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仁慈宽和,又最喜孩子们一派孝心,往常不管是皇上,皇后亦或者玮乐公主送给她的东西,她都第一时间用上,单日日看着心情都说变好。 但这条,却是夏姑娘送的 太皇太后瞥见,却是神色淡淡,道“收到柜子里吧。” 小宫女心思跟明镜似的,闻言面色无一丝波澜,十分自然地拎起抹额就退下了。 秦嬷嬷忍不住叹气,“太后娘娘着实太着急了些。” 这个宫里,也只有她能毫不避讳地跟太皇太后说起后宫事了。 太皇太后冷笑,“哀家看她早晚要跟自己的亲儿子离了心。” 秦嬷嬷笑叹,“哪能呢,有主子您把持大局,怎么都不可能让皇上跟太后离了心。” 不是心疼皇太后,是心疼皇上,皇上一路走来不容易,太皇太后和她就格外偏疼些。 太皇太后亦沉沉叹一口气,想到她干得那些蠢事,总觉得自己涵养已经够温和,却又发现每次都能被她气得更暴躁。 提到那个夏从琳,她斩钉截铁“先不说皇帝是不是喜欢,哀家这里首先就第一个不同意,那个夏小姑娘一看就是心思不正的主儿,若进了宫,背后再有太后做靠山,皇后如何辖制得住。” 皇后没了家族做靠山,本就式微,若是再没了皇后的体面和威势,那这后宫还不乱了天。 秦嬷嬷淡淡一笑,道“这主子不必担心,皇上在您教养下长大,岂能不懂这些道理,再加上与皇后娘娘恩爱和谐,又怎会纳自己表妹入宫。” 太皇太后点头,想了想,她长叹一声,“这后宫,即便要进人,也决不能进家世太过显贵的嫡女。” 所以,何有容,卢曼妙等等,都是她第一时间剔除的对象。 宁寿宫闲谈间,外边,陈以祯到底鼓足勇气,追了上去。 “皇上。” 皇上顿住脚步,转身,“朕还以为你等朕回到御书房都不打算开口呢。” 陈以祯愣了愣,仔细一看,皇上面上哪还有一丁点不开心,甚至,他看过来,眼底深处晕出潋潋笑意。 陈以祯心下一松,脸上下意识带出点笑来,她不好意思低下头,道“臣妾以为皇上还在生臣妾的气,遂就不敢贸然上前打扰皇上。” “哦”皇上挑眉,“那你此时又为何叫住朕” 这个“因为,臣妾想感谢皇上刚刚的帮忙。” “朕如何帮了你” 陈以祯看他一眼,“可能是臣妾误会了,不过不管怎样,您刚刚训斥夏从琳,的确是帮了臣妾。” 皇上双手背到身后,转身细细地凝视她,认真的眼神仿佛自带灼热,看得陈以祯脸庞不知不觉就烧起来,她低下头,手指搅动腰带,然后,就听皇上缓缓开口,“不是误会。” 陈以祯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皇上挑起嘴角,靠过来两步,拉近与她的距离,温润的气息依稀就吐在她唇间,“如果,朕说,这一切不是误会,是朕特意做的,你要如何” 陈以祯呆愣愣,许久,她恍惚着反问“皇上想要臣妾如何呢” “朕想要你,夜夜给朕送羹汤。” 回到钟粹宫,陈以祯坐回自己的小软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忍不住问身旁忙活的双姝。 “哎你说,皇上这是何意,他想要吃夜宵直接吩咐御膳房得了,那一大帮人可都等着伺候他呢。” 双姝忍不住抿嘴一笑,“娘娘,奴婢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奴婢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您亲自送过去的羹汤和御膳房送过去的,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总归是一样的材料,一样的火候,御膳房那边总比这边能人辈出吧。” “但是皇上深夜一个人办公,奏折如山,长殿空阔,寂寥一个人,岂不孤独。” 陈以祯总算听出来她话音里的促狭,忍不住嗔她一眼,骂道“就你话多” 双姝捂住唇,拎起一个空碟子退下“那奴婢去吩咐内膳房准备羹汤了。” 她走后,陈以祯拢住膝盖,脑袋靠在窗前,过了会,不知想到什么,脸上蓦的浮起一丝浅浅的笑。 窗外暖意融融的秋阳高挂半空,窗前两棵树树叶皆已飘零,徒留下一堆嶙峋枯枝,不知不觉,冬天快要来了。 用过晚膳,原本是陈以祯看书或者玩游戏的时间,但今日,她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一会儿望望窗外,一会儿又看看双姝,神色欲言又止,明显心里存着事。 郑嬷嬷看够了戏,忍俊不禁,终于对双姝道“双姝姑娘,还不快将汤羹端出来,娘娘该去探望皇上了。” “咳咳。”陈以祯猛然咳嗽两声,不自在地别过眼,“也,也没有一直挂在心上,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双陆嘻嘻一笑,捂住嘴,眼睛骨碌碌地转,“不然,就再等会” 陈以祯瞪她一眼,想想,努力保持镇定,大义凛然道“好了,别闹了,皇上既开了口,我也已经答应下来,岂能第一天就缺席迟到,还不快去” 双姝笑弯了腰,忙道“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端进来。” 撇下这些促狭玩笑的猪队友,陈以祯脸蛋红红地提着篮子,去了御书房。 到御书房的时候,皇上还在处理朝政,荣盛和几个侍卫守在殿前,见她过来,荣盛忙不矢迎过去,谄笑着行礼“娘娘来了。” 陈以祯“嗯”一声,问他,“皇上在里面吗” “在呢,为了等娘娘的羹汤,皇上晚上特意没用多少汤水。” 陈以祯忍不住嘴角带笑,不过,顿了顿,她旋即道“皇上任性是因为皇上是主子,你们身为皇上贴身伺候的奴才,却不能跟主子一般任性,下次可要记得劝诫,万万不能让主子缺了汤水。” 荣盛忙弯腰应道“是是,娘娘教训的是,奴才记下了。” “嗯,那我,就进去看看。” “好,娘娘请进。” 陈以祯提着篮子踏入御书房,恰见书桌上的灯芯跳了一下,皇上被惊醒,放下笔,忍不住闭上眼按摩眼角。 “皇上眼睛疼正好臣妾带了些羹汤,不如就休息一会,喝碗汤。” 皇上睁开眼,看向她,眉眼瞬时柔和,“你来了。” “嗯。”陈以祯颔首,走上前,将篮子放到桌上。 “做的什么”皇上问。 “貌似是莲子银耳汤。” 她来之前有掀开看一眼,不过粗粗一扫,也没看仔细,只觉热腾腾的,香气扑人。 皇上挑了挑眉,“内膳房做的” “对啊。” 皇上垂下眼,点头,“给朕盛一碗。” “好。” 陈以祯掀开篮子,再掀开盅盖,果不其然,是一盅银耳莲子汤,红白相间,清润明朗,香气宜人,望见就令人胃口大开。 她拿出小碗盛了一碗,递给他,“皇上,尝尝。” 皇上用勺子舀出一口,放入口中,闭上眼睛,品味了会,微微点头,“嗯,的确是内膳房的味道。” 陈以祯“噗嗤”笑出声,“不是内膳房难不成还是臣妾亲手做的啊。” 皇上睁眼看她,“你会吗” 陈以祯一愣,“什么熬粥” “这个不会吧。” 现代的她的确会做粥,但是古代的陈以祯不会啊,她闺阁时是完全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厨房的门都没进过,又怎会熬粥。 皇上却望着她,继续道“朕想喝你做的粥。” 陈以祯讪讪一笑,“可是,臣妾不会做呀。” 她既然托生这么好一个家世,又怎会浪费这先天的好际遇去学什么做粥,那不是脑袋让门给挤了嘛。 “可是朕想吃你做的粥。” 陈以祯垂下眼帘,沉默,抿唇不语,过了许久,方才道“可是臣妾真的不会做粥,臣妾顶天会把做粥的材料放进锅里,然后盖上盖儿煮着。” “那也行,朕就权当是你亲手做的。”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得,她就知道不该走这一趟,还没将送粥的差事终结,又搭上了个亲手做粥的要求。 不过,也就像她说得那样,她就是把厨子剁好的材料往锅里一放,再放上各适量的味料,然后盖上盖儿回屋了,剩下看管蒸煮火候的麻烦事自有厨子帮忙,她一概不管。 于是,等第二日,她送过去的便是她“亲手做”的莲子百合汤。 “皇上,这是臣妾依照臣妾昨日所言,亲手做的汤哦。” “哦”皇上脸上兴致起,“给朕盛上一碗。” 待陈以祯将汤盛给他,皇上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品了品,不住点头,“不错,皇后手艺着实不错,比昨日内膳房的好。” 说罢,他好似在验证他这个说法似的,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全部干了。 陈以祯无奈,皇上又在逗她玩,这分明就是内膳房的手艺,来之前她特意尝过的,跟昨日分明没什么区别。 可是,望着皇上十分给面子地将碗里的粥喝完,不知怎的,她心间忍不住就漫上一缕纤细却悠长的暖意和甜意。 陈以祯低下眉,轻轻一笑。 与此同时,御书房外,一行熟悉的人影渐渐靠近。 “荣公公。” 荣盛转过头,望见来人,惊讶挑起眉,随后,笑着称呼一句,“夏姑娘。” 夏从琳身子微挪,露出身后的篮子,微笑道“皇上表哥深夜劳顿,我给皇上表哥送点吃食来。” “这个”荣盛为难。 夏从琳继续道“这两日白间过来,公公总说皇上表哥在和朝臣议论政事,不得空儿,如今夜已深,那些朝臣想必总算都离开了吧。” 荣盛讪讪一笑,“这,这” 夏从琳眉目一转,想了想,道“这样吧,既然皇上表哥在忙,我也不好贸然打扰,不如荣公公替我将篮子送进去,若是皇上表哥留下,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如此,也好。”荣盛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好选择接受。 望着荣盛离开的背影,夏从琳心理暗暗叹气,这几日她几乎回回过来,但每次都无功而返,只不知皇上表哥是真的在忙,还是,不想见她。 心思忧虑间,只见荣盛又出来了,手里还提着她的那个篮子,他不好意思一笑,“夏姑娘,皇上说他现下不急着进食,遂就” 夏从琳唇色苍白,精神恍惚,好一会儿,勉强提起精神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 就在此时,里头突然传出男子,和女子的笑声。 如她没听错,那分明,是皇后的声音。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一十章 没人能形容夏从琳此刻的脸色, 乌青夹杂着恼红, 恼红中夹杂着恨绿, 总之,五颜六色,百味杂陈,言之不尽。 荣盛眼眸一转,蓦的, 一笑,上前两步,将手中篮子交给她,“夏姑娘, 这东西, 您拿回去吧。” 夏从琳脸庞有一丁点扭曲,片刻,她低下头,努力平稳呼吸,声音温柔道“既然皇上有皇后娘娘作陪,我自然不方便打扰, 我这就,告辞。” 说完, 她咬牙恨恨转头,刚想抬脚走。 “等下。”荣盛突然叫住她。 夏从琳一愣,转瞬想到什么,又一喜, 她转头,满含期盼地望过去,“荣公公,可是皇上表哥有什么话让你转达给我” 荣盛微微一笑,“正是。” 说着,他在夏从陇乍然惊喜的目光中掏出一物,此物黄白相间,绣纹精致,其正中一颗乳白色东珠典雅贵重,然而,夏从琳却望着这物僵了脸蛋。 荣盛将东西塞到篮子里,似笑非笑,“夏姑娘,皇上让奴才转告您,姑娘还是未婚女子,怎可轻易将自己做的荷包送人,若是让旁人知道,岂不是玷污了姑娘清白的名声,另姑娘也最好自重些,免得给家族招黑。” 闻言,夏从琳脑袋一晕,身子一晃,险些直接就此昏过去。 皇上根本一点也没在乎她的面子,众目睽睽之下,她整张脸都被他撕了下来,硬生生地按到地上踩。 她羞愤欲死,眼眶通红,再也忍不住,嘤咛一声踉跄跑开。 不知跑了多久,夏从琳总算慢慢停下脚步。 她靠在树荫背面,血液倒流,耳廓嗡鸣,脑袋里反复闪过刚刚的场景,在那帮太监和御前侍卫跟前,她恐怕就是一个笑话,笑话她不知羞耻,妄想癞吃天鹅肉,手指猛然收紧,指尖狠狠掐着掌心,直将掌心掐破一层皮方才缓缓放开。 过了好一阵,她冷静下来,心间却生了恨,当然不敢恨皇上表哥,只能恨皇后,定然是皇后将她的东西拦下了,还命荣盛出来说了那么一番话,不然她怎么会落到这般处境,不然,皇上表哥看在太后姑母的面上,又怎么可能这么不给自己留情面。 陈以祯夏从琳咬牙切齿,眼眶充血。 御书房内,陈以祯还不知道她被夏从琳惦记上了,不过瞧着荣盛提着篮子进来,又出去,她转头,似笑非笑。 “臣妾瞧着皇上也不需要臣妾的羹汤,这不,夜深人静,美人添香,好不快哉” 皇上顿住,拧眉,片刻,解释道“朕没有要她的汤。” 陈以祯心里不痛快,不由撇嘴,“没听荣盛说起,夏姑娘那汤是人家自己做的,不像臣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点都不认真,自然比不上夏姑娘的情真意切。” 皇上摇摇头,道“便是她做的再美味垂涎,都不抵皇后亲自送过来这份羹汤。” 陈以祯不由抿唇,低下头,轻轻一笑。 她在御书房待了会,皇上用完汤羹之后,继续处理政务,她就在旁边帮忙研墨,时而抬起头打量凝神认真的皇上,见他俊眉星目,贵气凛然,盯着奏折目不转睛,间或微微皱眉,似乎对奏折上言禀之事感到闹心。 都说认真工作的人最有魅力,这话放在男女身上都适用,但叫陈以祯来说,若生得俊俏,再认真工作,这种人才最有魅力。 她淡淡一笑。 没有打扰皇上办公,她悄悄从侧边退了出去,出去时恰好碰到檀素,她笑着跟檀素打招呼。 “许久没见了,你怎么不来钟粹宫了” 檀素回答“是奴婢的不是,这两日皇上太过操劳,奴婢抽不出身,等过两日,空闲下来,奴婢一定常去钟粹宫打扰,还望娘娘届时不要嫌弃。” 陈以祯笑着摇头“你知我稀罕你得紧,恨不得你日日来钟粹宫与我作伴,又哪里来的嫌弃二字。” 檀素抿嘴一笑,低下头,绯红爬上脸蛋。 调戏了番檀素,陈以祯心情大好,回去后也就没提夏从琳的事。 她也的确没将夏从琳放在眼中,只有皇太后支持算什么,后宫说到底还是太皇太后和皇上做主,这两人不点头首肯,夏从琳至多也就能做出扯着永昌宫大旗抢点东西的小事,更何况,自那日皇上当着老祖宗的面明里暗里说了她一通,她也不敢再这么做了。 且听郑嬷嬷道,听闻那日回去后,太后娘娘狠狠训斥了她一番。 陈以祯将那日的事全权扔到了脑后。 又过了几日,双姝突然想起一件事,冷汗淋淋地提醒她,“主子,下个月是太皇太后的大寿。” 陈以祯正在和沛公公,郑嬷嬷三个人玩斗地主,闻言吓得手里的牌都扔了出去,“什么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双姝一脸愧疚,“奴婢,奴婢忘了。” 郑嬷嬷笑着劝解,“无妨,时间还早,娘娘便是此时准备亦不晚。” 陈以祯瘫下去,声音有气无力,“我只是,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好,所以需要提前纠结两个月。” 沛公公无奈一笑,“老祖宗仁慈,娘娘准备任何东西,都是小辈的一番孝心,老祖宗不会嫌弃,只会欣慰夸奖。” 陈以祯忧愁仍旧不改,幽幽叹气,“主要是,我不是想孝顺孝顺老祖宗嘛。” 她被这事愁的,连晚膳都没好好吃,皇上注意到,放下筷子,让人撤了宴席。 问她,“发生何事了” 陈以祯叹气,“还不是老祖宗下个月大寿,臣妾想不出来送什么好。” 闻言,皇上一愣,他懊恼地叩叩额头,他也把这件事忘了。 半晌,他迟疑着问“不然,你我一人送一件玉如意” “嗯”陈以祯转头,疑惑地看向他。 皇上淡淡一笑,“老祖宗最欢喜看见我们恩爱和谐,若我们送上一对相同的玉如意,且玉如意本身有如意吉祥之意,想来老祖宗定欢喜万分。” 陈以祯迟疑,过了会,她摇摇头,开口“算了,我再想想。” 往年后宫有人生辰,陈以祯总是让双姝随便从库房里挑出两个东西送人,因为不放在心上,不在乎,所以就随意。 但是今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老祖宗又对她这么好,她就打算认认真真给老祖宗备上一份礼物。 虽说郑嬷嬷说的在理,老祖宗心里有她,不管她准备的什么,她都会畅颜大笑,但她却无法骗自己的心,究竟有没有在用心准备。 她打算去问问檀素,檀素在老祖宗身边多年,一定很了解老祖宗。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二第五十二章 “老祖宗啊。”檀素手拄下巴, 凝神思考, 过了会,歪歪头, 迟疑道, “老祖宗好似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便是养花听曲儿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陈以祯愣怔, 片刻一笑“也对,老祖宗身居高位, 又肩负平衡后宫的要职,怎会轻易让旁人窥探到她内心的想法。” 檀素亦是感叹,“老祖宗这些年, 着实不易。” 从檀素那里回来,陈以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好自己闷坐一处, 拧眉思考给老祖宗准备什么生辰礼方好。 双陆端着茶盏进来,放到她旁边的案几上,见她拄着下巴, 失神望着窗外, 一副忧虑多思的样子, 且这几日都是如此,心下一叹, 不由劝道“娘娘,只要是您认真准备的,老祖宗都会喜欢的。” 陈以祯抬眼望她, 轻轻一笑,“我知道。” “那您还为何” “其实,老祖宗的生辰和祖母的生辰就差一个月,然而,我今年恐怕没办法回家给祖母拜寿了。” 双陆一怔,她垂下眼,面色失落,喃喃唤一声“娘娘” 陈以祯回过神,见她如此样子,笑笑,反倒安慰道“我无事,你不必担心,我虽无法回家拜寿,但为祖母亲自准备一份寿礼却是使得,届时,说不得还得你或者双姝亲自跑一趟。” 闻言,双陆眼前顿时一亮,不过转瞬,她肩膀又耷拉下来,失落道“娘娘还是叫双姝吧,双姝性子谨慎细腻,不像奴婢,大咧咧的,再给您坏了事。” 陈以祯好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打,“又不是最后一次,你放心,日后还有机会。” 她的确是想派双姝过去,一来就像双陆说的,双陆细腻聪慧,她更为放心,二来,她需要双姝帮她传递一些消息,到时候家里说不定会有口信让双姝带进来,双陆没双姝机敏,她怕她理解不了家里的意思。 双陆也知晓自己的脾气,说完就全然将事情放到了脑后,此时见娘娘心情大好,没了刚刚的消沉,她眸子一转,跟着嬉笑出声,“奴婢相信,总有一日,您可以正大光明地接老夫人和夫人进宫。” 陈以祯怔住,她望向窗外,敛起笑容,面色沉静。 突然,她笑出来,“你整日总是胡言乱语,天马行空。” 双陆不满,“哪有,奴婢” “不过,我何尝不希望你说的有朝一日能够到来呢。” 双陆一愣,良久,她弯起唇,浅浅笑了。 娘娘心里,也开始慢慢相信皇上了吧。 眨眼间,距离太皇太后的寿辰只剩下三天,陈以祯也想好了送给老祖宗的寿礼,便是她两年前得到的一件瑰宝暖玉,暖玉触手生温,对于手脚冰凉,体内有寒气的人,尤其上了年纪的人最为有效。 太皇太后的寿辰将到,宫里热闹起来,到处张灯结彩,寿纹铺盖,陈以祯走在路上,就见宫婢来往匆匆,面上无不欢天喜地,除此之外,还有流水的珍宝来回流通,皆是寿宴那日要用到。 “娘娘您瞧”双陆突然出声,手指向一处,面上惊叹好奇。 陈以祯寻声望过去,首先看见的却是抬箱子的小太监,他们身上的衣饰,“永昌宫的。” “这是太后娘娘给老祖宗准备的寿礼吗好大”双陆惊呼。 紧接着,她看见了小太监手里抬着的箱子,的确挺大,足有一人高,合臂宽,需要四个小太监合作抬起,便是这,走起路来也是沉重稳当,看他们脸上的累汗和咬牙的模样,就知这东西分量不轻。 “也不知太后娘娘准备了什么”双陆好奇。 陈以祯转过身,继续往其他方向走,闻言道“瞧着是一件重物,不管如何,总归是太后娘娘的一派孝心。” “嘻嘻。”双陆跟上来,“太后娘娘自然要时刻彰显她的孝心,不然百年后文臣拟谥号” “住嘴”陈以祯脸色一变,急忙喝止她,“你疯了” 双陆一愣,想到刚刚的冲动之语,她亦是懊恼后悔,当即跪下来,羞愧道“娘娘,奴婢,奴婢” 陈以祯眯起眼,面上寒肃冰冷,“你现在立即回去,闭门自省,老祖宗大寿前不许再出门。” 双陆脸色一白,咬咬唇,低下头,嗫嚅着嘴唇低弱应道“是。” 目送双陆暗沉失落地离开,双姝叹口气,上前搀扶住她,道“娘娘,双陆没什么坏心思。” “我知道她是心直口快,心无恶意。” 太后娘娘没什么可值得称赞的地方,端庄,淑惠,聪敏等等皆与她无缘,她唯一能拿出来刷的只有孝道二字,因此方才双陆才一时冲动,顺口就说了出来。 但不管太后娘娘如何平庸,总归是皇上的生母,皇上待太后娘娘看似敷衍简单,但陈以祯了解他,无论太皇太后还是皇太后,在他心中都极为重要,双陆如此不知轻重,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告到皇上和老祖宗那里,他们如何想她,如何想钟粹宫,更别提太后娘娘,恐怕恨死她了,觉得她在诅咒她死。 陈以祯咬牙,下定决心,“这次闭门自省,你和郑嬷嬷好好管教管教她,告知她,若她还不改,我恐怕也不能将她留在身边了。” 双姝脸色一变,“娘娘” “家里总比宫里简单,她回去,正好也替我孝敬孝敬祖母和母亲。” 双姝默然,她低下头,良久,轻轻叹息一声。 回去双姝将陈以祯的话转达给双陆,双陆果不其然吓坏了,吓得瘫软在地,涕泗横流,“砰砰”磕头想要求见她,求她别将她送走。 陈以祯别开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狠下心来。 “这是怎么了”旁边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陈以祯惊喜,忙站起身,给来人行礼,“参见皇上。” 皇上将她搀起来,依稀听见旁边的声音,拧眉,问“双陆她怎么了” 陈以祯笑笑,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今日臣妾带她出去散步,她一路跳跳脱脱,险些将给老祖宗寿礼上准备的东西摔了,臣妾就罚她面壁思过。”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给旁边的郑嬷嬷使了个眼色。 郑嬷嬷垂下眼眸,悄无声息退下,过了会,那边声音倏的没了。 皇上没怀疑,淡淡道“无妨,一点小事,双陆虽跳脱,却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陈以祯笑笑,没在这件事上多做交谈,自然而然就转移了话题,“过两日是老祖宗寿宴,皇上准备了什么” 皇上漫不经心,“玉如意。” 陈以祯愣怔,“什么” 皇上低眉笑望她,一字一句道“朕说,玉如意。” “而且,还是一对。”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三第五十三章 转眼, 终于到了寿宴这日。 陈以祯携着双姝出席,经过一系列的热闹和欢庆后, 最终, 外命妇和小姐们都随太皇太后去御花园看戏。 古代的玩乐也就那么几种, 蹴鞠, 看戏,说书, 叶子牌,歌舞, 杂耍。这次皇上明显想给太皇太后大办,因此但凡出现的,能上场的, 他都命人给请了过来。 不过, 太皇太后最喜欢的还是看戏。 众人也就全部陪同太皇太后去看戏,唯有几个年龄较小比较贪玩的小姑娘捂着嘴, 手拉手蹦蹦跳跳去了其他地方。 陈以祯不是小女孩, 不新鲜那些小玩意,遂就安稳沉重地坐在席上陪老祖宗看戏。 磕瓜子, 抿口茶,再尝几口点心, 不甚悠哉。 偏就在这时候,一个宫女突然急匆匆跑来,面色慌张,脚下趔趄, 她扑到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 “娘娘” 陈以祯吓了一跳,转头看她,见她脸色惨白,神情恐惧,却强忍住颤抖和呼吸,生怕惊动到旁人,心脏登时一跳,她抿紧唇,不动声色问道“发生了何事” 宫女深深吸一口气,凑到她耳畔,轻声将事情讲了一遍。 陈以祯脸色大变,下意识就想冲出去,然而紧接着,外头纷纷扰扰的唱戏声,说笑声轰然涌入耳中,她清醒地意识到,这是老祖宗的寿宴。 闭上眼,好半晌,终于冷静下来。 睁开眼,却见另有两名宫女分别快步走到坐在正中央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耳畔,说了些什么。 然后,她就看到皇太后眼神乍然变色,充满极怒和恼恨,刷的,朝她看来。 陈以祯心底不觉苦笑。 太皇太后亦脸色一变,不过,只稍许她便恢复了平静,嘴角甚至微微带笑,不动声色地看向皇太后。 “不如你来点下一折戏” 皇太后一愣,不过转瞬便想到老祖宗是在为她遮掩,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此时就发作起来,但是她深沉又缓长地倒吸一口气,嘴角绷出一丝笑意,“臣妾都可,今日是母后大寿,母后您先点。” “嗯。”太皇太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皇太后闭上眼,心里不住念叨“这是母后寿宴,这是母后寿宴。”如此,方才按捺住心中的激愤。 陈以祯缓缓舒了口气,好在有老祖宗在,不会让太后娘娘闹起来,只是她咬住唇,神色蓦然阴沉。 宫女的到来以及随之而来,皇太后和皇后的异样,自然有许多人看在眼里,她们对视一眼,高深莫测一笑,又纷纷整齐地收回眼神。 皇宫里定然发生了些事,不过既然老祖宗不愿让她们知道,她们此时当然不能过多打听,不过,过后嘛,就要各看各的能耐了。 这本是一场热闹欢庆,喜气洋洋的寿辰宴,然则,自刚刚宫女来过,在场诸人便添了几分心思,尤其陈以祯和皇太后,几乎没什么心思在看戏上了。 这大半日,她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的。 终于,寿宴慢慢散场,大部分外命妇都出了宫,其余几位王妃,郡王妃,公主之类,本想留下来再陪老祖宗说会儿话,不过今日发生的事她们也看见了,遂就没敢留,十分识眼色地提出了离开。 最终,寿宴落幕,后宫只剩下了太皇太后,皇太后,陈以祯,夏从琳还有玮乐公主五人。 太皇太后已命人去将前朝接待王爷重臣的皇上叫过来。 她看了剩下几人一眼,沉稳道“先去宁寿宫再说。” 陈以祯轻轻叹息一声,在皇太后快要吃人的目光中,微阖下巴,跟上了太皇太后的步伐。 来到宁寿宫,就见正殿正中央跪着一人,身板端正,面色苍白,却不掩顽强冷静,然而,她转头望见来人,到底忍不住,眼眶里含了泪。 “娘娘。” 陈以祯面色微变,上前两步,“双姝。” 与此同时,她身旁站着的另一位宫女跪步向前,打断了双姝的话,“启禀老祖宗,太后娘娘,便是此人,打碎了太后娘娘献给老祖宗的寿礼。” 皇太后再也忍不住,她大步上前,恶狠狠地瞪着陈以祯,“皇后,你好恶毒的心思” 陈以祯二话不说,跪下,垂首,“回老祖宗,此事臣妾完全不知。” 紧接着问双姝,“双姝,她说得可是真的,你打碎了太后娘娘献给老祖宗的寿礼” 双姝忙不矢摇头,泪盈满眶,“娘娘,不是奴婢,奴婢进来时寿礼就已经碎了。” 陈以祯松了口气,继而,抬起头,目视太皇太后,坚定道“老祖宗,臣妾相信臣妾的婢女,此事若是她做的,她定不会耍赖。” “胡说八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母后,您不要被她的模样给骗了。” “好了。”太皇太后淡淡喝止住她,“此事真相究竟是何,还需审问一番,你们都不需着急,哀家一个个来问。” 说罢,她走到上首,坐下。 眼睛缓慢扫视殿内一圈,最后,落在出声的宫女身上。 “你是,琳姐儿身边的宫女” 宫女忙不矢叩头,道“回老祖宗,正是奴婢。” 夏从琳不安地上前一步,“老祖宗,臣女这婢女” 太皇太后伸出手,示意她住嘴,“不必多言,自有哀家亲自过问。” 夏从琳咬唇,低下头,默了会,缓缓退下。 “哀家且问你,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回老祖宗,奴婢是来送寿礼的,小姐给您做了双鞋子,谁想,出来时忘了拿,小姐就吩咐奴婢回去取鞋子,再送来宁寿宫。” 宫女说完,皇太后立即道“母后,是有这么一回事,今早琳姐儿跟臣妾一块出门,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来鞋子忘了拿,就让她身边的婢女回去帮她拿过来。” 宫女“砰砰”磕头,“正是如此,还望老祖宗明察,奴婢取了鞋子,就往宁寿宫这边来,谁想到,刚走到这里,就听见嘭的一声,奴婢急匆匆闯进去,就见皇后娘娘身边的这位姐姐手足无措地立在碎了的寿礼前,回头望见奴婢,却是一脸慌张的表情。” “你胡说”双姝忍不住扭头,咬牙反驳,“我没有,我只是替娘娘跑一趟腿,进来就见寿礼已经碎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冲了进来,指着我说是我打碎了寿礼。” 她回过头,没看陈以祯,只定定地朝向太皇太后,恭敬叩首,“回老祖宗,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丝毫诓骗和隐瞒,便叫奴婢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话落,宫殿内一时陷入寂静。 突然,夏从琳站了出来,面带不满,声音却淡淡道“甭管是谁打碎了寿礼,今日是老祖宗大寿,你却说出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岂不是触了这大好日子的霉头,你这丫头,从哪里学的规矩,真是不知所谓” 陈以祯眼睛一眯,“夏姑娘好规矩,老祖宗尚未开口,你却率先出言处置,若不知,还当你是这后宫的主人。” 夏从琳脸色一变,惶恐又哀戚地看向皇太后,“姑母,我” 皇太后甩袖,“放肆反了你了皇后,你的丫头触犯宫规在先,这次,你别想保全她” 陈以祯“母后此话尚早,老祖宗尚未下定论,事情真相尚不可知,如何就认定是臣妾的丫头犯了错。” 夏从琳突然开口,“上次,臣女游逛御花园,偶然听两位钟粹宫的宫女议论道,皇后娘娘身为皇后,一宫之主,理应接管掌宫权,不知皇上为何迟迟不将掌宫权还给皇后娘娘,反倒交给臣女一介外人,臣女愚钝,当时只觉满身羞愧,不敢多待,转身就走了,谁知” “好呀,哀家当什么呢,原来,你是为了掌宫权。” 陈以祯拧眉,抬眼。 恰好碰见夏从琳望过来的目光,几分讥讽,几分得意,还有几分,势在必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着写着,突然感觉好像快完结了,因为剩下剧情不多了,不过再仔细一想,皇上和女主两个人的剧情还有的掰扯。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十第五十四章 再往那边, 就容易碰见皇上了,她撩了撩头发,准备往回走,突然, 身侧袭来一捧凉水, “啪”地泼到了她裙摆上。 “啊娘娘恕罪奴婢没看到,还望娘娘恕罪” 一个小宫女麻溜放下手里的扫帚, 慌慌张张跪下请罪。 陈以祯眼睁睁看着自己新做的衣服上染上了一滩脏水, 心情郁闷,双陆更是气愤不已,“你这个小宫女,眼睛往哪使没看到娘娘往这边走吗” “奴婢,奴婢没看到。” “你眼睛瞎嬷嬷没教过你, 在宫里做事要耳听八路, 眼观四方你这样不仔细还出来做什么活” 小宫女被双陆数落得脸庞羞红, 眼角泛泪, 看那样子恨不得下一刻就要以头撞墙。 陈以祯心里叹气,刚要拉过双陆,让她算了, 小宫女也不是故意的 “奴婢,奴婢哪料到这时候会突然有主子出现在这, 这边甬道往常并没有主子娘娘过来,正经尊贵的娘娘谁会出现在这”被数落得心头窝火,小宫女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陈以祯顿住。 双陆更是睁大了眼, 不可思议又怒不可言地看着她,“你这个小贱蹄子嘟嘟囔囔什么有能耐你再说一遍” 小宫女缩了缩脖子,虽然心里怕得慌,但想到眼前这位娘娘现下的处境,不由暗生勇气,梗着脖子道“奴婢哪里说错了,娘娘突然出现也不吭一声,可把奴婢吓了一跳。” “你这小贱蹄子胆敢如此说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双陆气得张牙舞爪就要扑过去。 “双陆。”陈以祯喝声。 气得浑身发抖的双姝也忙不矢拽住双陆,教训一个小宫女没什么,但不该这么掉价,更不能这么莽撞。 小宫女吓得又往后缩了缩,眼见这位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娘娘一边气得脸色发青,一边不得不使人拽住身边的丫头,心里一喜,又不由暗嗤,还真当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高贵典雅的皇后娘娘呢。 “这是在做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端庄严肃的嗓音。 陈以祯愣了下,寻声望去,却见几名宫女正迎面走来。 打头的宫女一身素蓝色大宫女装,秀雅白净的脸庞上一对婉约黛山眉,眉下一泓碧泉眸,眸子清澈严厉,凛然倒映出众人的身影。 她正持着一炳宫节缓缓靠近,步移裙动,身形动作雅致大方。 走至身前两三步外,立正身子,双手缓缓下落,扶至腰间,从容优雅地给她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陈以祯下意识挺直胸,努力保持微笑,“原来是檀素,平身吧。” 檀素认认真真给她行了一礼,而后起身,起身后也是规规矩矩站好,眼角瞥见她湿了一角的衣服,黛山眉微挑,拧眉望向底下跪着的小宫女。 “发生了何事” 见到名震后宫的御前大宫女檀素,小宫女明显心生畏惧,神色也比对待陈以祯这个皇后更加恭敬畏缩 她缩了缩身子,努力辩解道“回檀素姑娘,刚刚奴婢正在清扫甬道,谁知皇后娘娘突然窜了出来,往常这个时候甬道几乎没什么人,奴婢一时没察觉就,就不小心将水洒到了皇后娘娘衣服上。” 双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都这个时候还想方设法往娘娘身上抹脏水的贱婢。 陈以祯脸色也淡了下来,她是不怎么跟宫女太监计较,时代背景俨然,天然的身份压制在这里,她并不欲以身份压人,但那并不意味着她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小宫女畏畏缩缩瞅大宫女檀素一眼,见她脸上没多余的神情,陡然联想到檀素多次不给皇后面子,公然训导皇后娘娘的传闻,心脏突的一跳,不由大胆假设。 神色愈加恭敬,“奴婢是不小心的,已经求过罪,可是,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不依不饶,要打奴婢,幸好,幸好檀素姑娘您来了。” “你这贱婢”双陆气得脑袋都要炸了,她居然敢如此混淆视听,栽赃她们。 陈以祯伸出手,拦住她,而后,冷静地看向一直沉默倾听的檀素。 檀素将手中的炳节交给旁边的小宫女,垂目看她,沉默了会,肃声开口。 “做事不小心谨慎以至于唐突贵主,这是第一罪,唐突贵主后态度顽劣不堪,对贵主不敬,这是第二罪,见到我还欲诬陷贵主,这是第三罪。宫里条例规矩俱全,但犯种种嬷嬷自有公心,你这就退下领罪吧。” 小宫女猛然张大眼,不可置信又恐慌失措看她,霎时,她畏惧到极点,再不敢耍任何心眼,当即“砰砰砰”在地上磕头。 “檀素姑娘,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敢犯了,您绕奴婢这一回吧。” 檀素一脸淡漠,丝毫没有打算容情的样子。 小宫女心慌恐惧到了极点,突然,视线抓住旁边的陈以祯,她慌忙扑过去。 “皇后娘娘,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求求您了。” 眼见这个小宫女“砰砰砰”直往地上磕头,磕的脑袋都破了,血流了满面,陈以祯心里不忍。 檀素脸庞一肃,板板正正道“放肆宫内不能以狼狈样子视主的规矩忘了吗来人,还不快将她压下去” “皇后娘娘,奴婢错了” “等下。”陈以祯到底叫住了人。 檀素不认同地看向她,“皇后娘娘,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奴婢知您一向仁善宽和,只是这不是您放纵这个小宫女,扰乱宫规的理由。” 陈以祯被说得有些尴尬,她忙不矢道“我并不是说要放过这个小宫女,只是,只是她虽有罪责,却罪不至死。” 她当了三年皇后,过去三年有事没事就琢磨宫里的宫规,知道檀素数落小宫女的三项罪责大概需要打八十大板,宫里太监手劲大,小宫女瞧着不过十三四岁,八十个板子下来,这个小宫女下半身估计就烂成一团烂泥了。 她不是好心,只是觉得这个小宫女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认错态度不够好,这事该罚,但不该这么残忍,她便是有错也错不至此。。 “这样吧,便惩罚她在这跪三,哦不,五个时辰,如何” 檀素拧眉,瞧起来还有些不赞同。 小宫女却已然喜极而泣地朝她“砰砰砰”磕头,满怀感恩与激动,“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呜呜呜。” 既如此,檀素垂目看她,“既然皇后娘娘仁慈饶你一命,那这一回我就不追究了,你就在太阳底下跪足五个时辰,日后若敢再犯” “不敢,不敢,奴婢再不敢了。”小宫女瞬间吓得脸色苍白,从生死门里游来一场,她哪还敢继续懈怠。 瞧见这个场面,陈以祯悄悄松了口气,幸好檀素没有当场打她的脸。 毕竟这位檀素姑娘的身份不只是御前大宫女,更协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管理后宫之权。 自半年前她被免权,这位檀素姑娘便是后宫中第一人,比她这个皇后有权势多了。 陈以祯咳嗽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回宫了。” 说罢,她忙不矢拽拽呆愣的双姝和双陆,麻溜往回走。 “留步” 眼皮一跳,长长吐出一口气,陈以祯回身,微笑,“檀素姑娘还有何事” 檀素先是标准又规矩地朝她行了个礼,而后一板一眼开口,“娘娘莫不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陈以祯有些茫然,“什么日子” 眼见檀素迅速板起脸,似乎马上就会张嘴教训她一场,她忙不矢望向双姝,双姝一向细心周全,应该会记得吧但她好像也是一脸茫然。 “啊”双姝突然惊呼一声,捂住嘴,满眼慌张,“娘娘,今儿个是初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元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五十章 在他已经没了废后的想法,准备就这样荣养陈以祯一辈子时, 上天给了他更操蛋的一击。 如果他没猜错, 现在是情况是, 他不仅不能有任何废后的想法,而且还不能看到任何有关废后的字眼。 甚至,他可以做出一个十分合理的假设,是否,他不仅不能看到有关废后的字眼,还不能听到任何有关废后的话语。 想到这个点, 脸色瞬间一沉。 阴沉着脸出神思考,不知过去多久, 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章程, 皇上才抽出空闲观察四周。 这一观察,他就有些惊诧。 这次他离魂的地点居然不是皇祖母的寝宫,而是换了个地点。 好似是花园一角,扫视四周,有些荒凉破败的宫殿,杂草丛生的园子,还有一个落满陈叶的池塘, 这个地方有些陌生, 他貌似并没有来过。 难不成离魂的对象和地点还会随方式或者时间更换 正沉思的时候,突听脚下传来一阵“呜呜丫丫”的哼唧声。 低下头,冷不丁对上一对黑瞳大眼。 一只浑身发黑,独两只耳朵尖泛出一点白的矮墩墩小狗亲昵地蹭了蹭他, 化身的假石。 身子陡然僵住,皇上不可置信地盯着脚下那只蠢狗,目光恍若冷箭,冷冷地刺过去,如果不是他不能动,他非得将这只蠢狗踢飞 矮墩墩小黑狗身子一颤,隐约察觉到这座石头似乎散发着沉沉凶意。 “嗷呜”一声,它尿了 猛然睁开眼,来不及顾及跟前因他清醒而骤然绽放欢颜的荣盛和张院正等人,皇上飞快从床上跳了下来。 “备好水,朕要洗澡。”声音极度愤怒急切。 荣盛愣住,须臾,忙不矢弯腰应好,而后小跑着跑出去,尖着嗓子吩咐,“快快快,备上热水” 只用了一刻钟,热水就准备好了,皇上黑着脸将自己沉浸到浴池中,身子被热水覆盖,热气弥漫遮掩住了跟前所有视线,他伸出手指按摩自己肿痛的太阳穴。 那只该死的狗 足足在浴池中泡了大半个时辰,身上抹满香精,又熏了香薰,细细闻了一遍,没闻到任何异味,皇上方才披上一件薄软的寝衣,走了出去。 出去见到张院正,顿住,眉梢微拢,他坐下,脑袋靠着手腕,沉声道“张大人下去吧,朕无事了。” 张院正“哎”一声,麻溜退了下去。 皇上这个头痛症,现下还没查出来得病病因,每次过来他都担心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太阳,幸好,皇上暂时还没有要他命的意思。 张院正走后,皇上皱眉看向身旁缩着身子,努力缩小存在感的荣盛,呵斥出声,“朕不是说过,日后头疼症再犯,不必再叫张院正过来,更不许打扰皇祖母和母后。” 荣盛苦着脸,小心翼翼劝他,“皇上,这是事关您圣体隆安的大事,您” “朕的吩咐都不听了”皇上打断他,神色冷淡。 荣盛忙低头,惶恐道“奴才不敢。” “若再有下次,你就不必在身边伺候了。” 荣盛麻溜跪下来,身姿低微,“谢皇上不怪罪之恩,奴才绝不敢再犯。” 在后宫颇有威望,几乎能在后宫横着走的御前大总管在皇上跟前也不过一奴才,皇上稍稍皱眉他就吓得胆战心惊。 “起来吧。” 皇上转身走进内室,上到上首的软塌,懒懒地斜靠上去,微敞衣衫,露出精致瘦削的锁骨,眉眼微垂,半遮掩住眼中神色。 “拿过来朕晕过去之前看的那本奏折。” 闻言,荣盛下意识就想劝诫他多注意身子,朝政再重要,也没他身子重要,但想到皇上刚刚才训诫了他,这时候再劝,恐怕一顿板子就绕不过去了,他顿了会,到底耷拉着脑袋取了那份奏折过来。 “皇上。”他恭身双手捧上。 皇上却没接,微颔首,示意他,“展开,读。” “啊”荣盛一脸懵逼抬起头,对上皇上不耐烦拧起的眉梢,猛然回过神,他忙不矢点头,“哦,哦。” 皇上不放心地叮嘱他一句,“记住,朕再犯头痛症,不许叫人。” “是,奴才晓得了。” 荣盛展开奏折,大致浏览了一遍,看清里头讲的内容,他心下惊诧,又不是很诧异,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立了请废立诏书,皇上却迟迟没有表态,可以想见,这些日子朝臣定然十分着急,想要一个说法,毕竟这是关系到各个勋贵家族的大事。 只是,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咳嗽一声,荣盛没敢再墨迹,当即开念起来。 前头一溜串废话略过不提,逐渐的,他念到了后面,上首皇上敲击案几的节奏也逐渐缓了下来。 终于,念到皇后陈氏无修无德,当以废之。 感受脑袋和心脏猛然袭上来的剧烈痛感,皇上罕见被气笑了。 荣盛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皇上,然后震惊地发现皇上一边脸色苍白,额角青筋直抽,冷汗瀑了满面,一边嘴角居然惊悚地弯了起来。 随后,脑袋一弯,晕了过去。 荣盛惊恐慌张扑上去,嗓子好似被人生生掐住,尖锐地划破天际,“皇上皇上来人,皇上头痛症又犯了” 再次从昏迷中抽回意识,皇上第一时间就是去看脚下,连成功验证听到有关废后的字眼也能导致他得离魂症这件事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了。 环顾一圈,没找到那条蠢狗,皇上的脸色才好点。 不过看到脚上那点湿痕,他瞬间又有冲回去,再跳池子里泡上个三天三夜的冲动。 闭上眼,缓缓呼吸,平复心间的波动,好一会,他方重新睁开眼,静下心思考离魂这件事。 经过这一番验证,他已经确定,他不仅不能有任何废后的念头,甚至不能看到听到任何有关废后的字眼,否则,这种匪夷所思,几乎算是“天谴”一般的惩罚就会降临到他身上。 至于这个“天谴”,照现在情况来看,除了脑袋痛,心脏痛外,他还会随机离魂到某一个物体身上,上一次是皇祖母屋里的花瓶,这一次是不知名花园角落的假石,离魂时间长短不一,目前来看,最短不过一刻钟,最长差不多小半个时辰。 且照着目前的趋势来看,随着离魂次数的增多,离魂时辰貌似也在渐渐拉长。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抱歉,我今天中午吃了份米线,但是那个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估计不干净,我拉了一天的肚子,整个人都要虚化了。瘫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7737190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十第五十六章 陈以祯一脸尴尬地任由努力想保持镇定, 但手掌不由自主就有些颤抖的双姝和双陆伺候穿衣打扮。 眼见她们吓得脸色苍白, 两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随时能滴出水来, 她咳嗽一声, 终于开始安慰她们。 “那个,皇上睡着了,这个屋子只有我在, 你们在,只要我不说,你们不说,这事就没人知道。” 双陆欲哭无泪地抬头看她, 哆嗦着嘴唇道“娘娘,您刚刚, 那么响亮一声, 正儿八经地敲在,敲在圣上的脑壳, 龙壳上,便是咱们不说,皇上他醒来应当也能察觉到吧。” 陈以祯本来就心虚, 被她这么一说, 心更加虚了。 不过她硬挺着,倔强地自我安慰, “不怕不怕,皇上他今日头痛症发作,便是醒来察觉脑袋疼, 也不会多想。” 这么一想,好似是这个理,双姝和双陆身子陡然一松。 不过,双姝神色一肃,凛然正气道“娘娘,您放心,若是皇上要追究此事,您就说是奴婢做的,奴婢不小心碰到的,您只管往奴婢身上推。” 双陆也忙着表忠心,“对对对,还有奴婢。” 被她们一打岔,陈以祯只觉好笑了,她无奈地看着她们,安慰道“你们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听我的,一会儿皇上醒了,你们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算了,瞅你们这点出息,一会儿你们别在跟前伺候了,叫几个二等宫女进前来。” “哎”双姝和双陆齐齐松了口气,她们真没有娘娘这般心宽。 “不过,”陈以祯沉思,“这个点不应当正在早朝吗,皇上怎么会突然过来” 双姝摇摇头,“不知道。” “要不奴婢着人去打听下” “万万不可”陈以祯阻止她,“皇上刚到咱们宫里,我就知道前朝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小心眼的不猜忌才怪。” 双陆和双姝恍然点头,须臾,她们一脸犹豫地看她,“娘娘,郑嬷嬷说您好几次了,那毕竟是皇上,您,您注意点” 陈以祯摊手,“好吧,不过咱们专门转移到了侧殿,那边无论如何都不会听到的。” “隔墙有耳啊娘娘。” “我知道了嘛,我只是习惯了。” 这几年她没少在背后念叨他心眼小,当真是比针尖还要小。 “虽说现在不能打听,但等皇上走后,一定要着人打听清楚。” 前朝明显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事应当跟钟粹宫有关,即便跟钟粹宫无关,皇上一下朝就往这边来,她也一定要知道前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皇上终于醒了。 陈以祯小心陪笑地在旁伺候,“皇上您醒了皇上您要不要用点果品皇上您头痛不头痛,要不臣妾给您揉揉” 倚在床头,半阖双眼,拧着眉头轻揉太阳穴的皇上顿住,睁开眼,上下看她,倏忽,不动声色道“不知怎么,朕前额这儿格外疼,皇后不若帮朕揉揉” 陈以祯心下一虚,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旋即,她笑容更加灿烂地上前,“臣妾,臣妾给您揉揉。” 皇上闭上眼,脑袋靠在床柱上,只感觉两指柔软细腻的触感缓缓落到额头、眼角,轻轻下力揉捏,手腕袖口处一点浅浅的清香不知不觉侵入鼻翼。 原本就不怎么疼的脑袋和心脏愈发舒服,他不由全身心放松,惬意地靠在了床头。 不知过了多久,手腕和手指都有些痛了,可是低头瞅瞅一心享用的某人,陈以祯满心苦闷,苦着脸,只觉咬牙坚持。 她这个身子,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是伺候人的身子,尤其这么些年,经遭过古代封建精华礼仪的洗伐,早已堕落成只会享受,不会伺候人的性子了。 皇上到底什么时候罢休啊 话说,他最近有点不对劲啊,依照她对他的了解,在她进言自请废后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不就是废掉她的后位吗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这边没有任何动静不说,反倒比之前还要经常往她这边跑。 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沉浸在自己神思中的陈以祯手下动作难免就会减缓,正在享受觉得分外舒适的皇上察觉到不对头,慢慢睁开眼,双眼正好对上上头那张出神的脸蛋。 肌肤白嫩如刚出窑子的白瓷,一点瑕疵也看不到,唇瓣被上齿轻轻咬住一口,部分微微凹陷,部分又微微凸起,饱满莹润,红润有光泽,那颜色瞧着很有让人咬上一口的欲望 收回视线,皇上不动声色撇开她出神地只在额角打转的手指,站起来,无甚波澜地吩咐她,“朕饿了,备膳。” 陈以祯愣了下,收回手,下意识回道“是,皇上。” 等皇上穿上鞋,背着手离开,她方才反应过来 什么,又在这里用膳 于是,连续两日,钟粹宫的公公都来内膳房提饭了,且还是照着御膳的标准提。 提膳小太监容光焕发,精神满面,内膳房内部,诸位主厨也精神奕奕,卖力干活,独独诸位副厨和助手羡慕嫉妒地望着能跟主厨一块忙活自己拿手菜的王大石。 等王大石看火休息的间隙,贾正忙不矢凑上去,递给他一碗白菜肉片汤,同时举起蒲扇给他扇风,笑容满面道“可以啊,小子,你这是发了啊。” 王大石接过来,一饮而尽,放到一旁,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挠挠脑袋,憨厚一笑,“没有,都是娘娘抬举俺。” 贾正脸上的笑一僵,心里咬牙切齿,这小子是真傻还是暗中讽刺我呢,讽刺我之前推了钟粹宫递过来的橄榄枝,呵,他还真以为钟粹宫那位能起来吗如果真能起来,就不会现在还在钟粹宫待着了。 淡定淡定,现在这小子炽手可热,不能跟他闹开,最好能借他能进献上自己的一份拿手菜。 不提内膳房的暗里风云,反正等内膳房提过来的菜摆满一桌,陈以祯不负众望地发现,这次又是一个新的满汉全席。 这次,她没有任何惊讶,同皇上沉默不语地用过了早膳。 用完早膳,皇上没多待,只简单喝了杯茶就撩袍走人,估摸着那边还有一大堆事要忙。 站在钟粹宫门口,亲眼目送皇上的步撵远去,陈以祯脸上端淑的笑容渐渐退下。 转过身,立即风驰电掣地吩咐,“抓紧去前朝打听,一会来跟我禀告。” “是” 小半个时辰过后,沛公公站在陈以祯跟前回话。 他一脸恍惚,到现在还没回过来神,“刚刚,皇上在朝堂上下了一道诏书,让荣盛念给诸位大人听” 他细细将朝堂上的事情说来,整个过程好像一个麻木茫然的复读机,只会巴巴地往外吐气。 而被吐气的对象陈以祯则更加茫然,更加疑惑,更加呆愣,更加震惊。 许久,她抬头望了望房顶这两天没下雨打雷啊,皇上脑袋怎么被劈坏了 沛公公带回来的不只是朝堂上的消息,还有被罚到外面罚跪的那群大人的消息。 听闻好几个都快受不住了。 他们这些高官贵族,整日精米细养,在家里哪个不是瘫着等人伺候的大老爷,便是朝堂上,皇上也不喜人多跪,只需行个礼就可以起来了,现下被罚跪在外头,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可不得累惨他们了。 他们又累又渴,跪在那儿,身体疲惫到极点不说,口里更是干涸得好似泥土,偏偏但凡他们有一丝一毫想停下来的意思,那帮太监们就看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那嘲讽的目光好似火辣地朝他们脸上怼 不是说以满腔热血劝阻皇上吗怎么这会子功夫就不行了 顿时,许多打算暂停休息的老臣只得打破血泪往肚子里吞,干哑着嗓子继续干嚎。 听到这件事,陈以祯倒是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那帮老臣她早就看不顺眼了,都是政客谁看不起谁,便是他们陈家不干净,难不成他们就干净了尤其那些世袭勋贵之家,哪个不是京城一霸,欺辱百姓的事还少做 她扬着眉吩咐“继续关注事情的后续发展。” 至于诏书那回事,除了晕乎乎和不可置信外,她好似也不能改变什么,若真的没有被废,细细想想,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虽说还要每个月前去请安,但起码在后宫不会被明目张胆地欺负了。 而陈家和堂姐,也会因为她的身份得到一丝庇佑。 陈以祯怔怔的,良久,轻声叹气,“那就好。” 她求得不多,只要家里能保的一命,日后能富贵悠闲一生,那就是对得起原主,对得起这些年家里待自己的亲情了。 此后,她又前后拜托沛公公前后分两次送过去一万两。 她现在什么也帮不了家里,只能多送点钱了。 好在嫁进皇家时带的嫁妆和这些年陈家每月送进来的钱银她几乎没动过,攒到手里是不小的一笔,只要他们不挥霍,养一个陈家和自己是绰绰有余。 不过最后一次的五千两,家里没收,沛公公说“老大人言,家里一切都好,无需您担心惦记,您独自在宫里,身旁也没一人可以依傍,日后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身边当多留些银两才是。” 陈以祯怔怔地听着,眼睛不知不觉湿了。 来到古代,唯一让她觉得对不起的和感到温暖的都来自陈家人。 她对不起他们,抢走了他们的女儿,侄女,孙女和姐姐,妹妹。 她更从他们那里得到了无数温暖,家里即便将她送进宫里,也是为了让她更进一步,换个角度想,要是有朝一日,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站在足够高的位置,说不定反倒能逃得升天。 沛公公手里除了有家里退回来的五千两银票,还有一封信,信上交代了家里诸人的谆谆嘱咐,以及大堂姐的近况。 大堂姐是大伯的嫡长女,当年亦是承载家里万千期盼出生成长,可惜与太子表哥差了几岁,后因先皇作祟,太子当时便娶了别家的女儿,过了两年后,大堂姐亦另嫁他人。 谁想,大堂姐出嫁之后不久,太子便意外因病逝世,紧接着就是三皇子之争,那段时间也是陈家飞快膨胀的一段时间,再之后,就是三位皇子先后意外失命,先皇悲痛欲绝紧跟着而去,当今皇上急匆匆登基。 这之前,家里不是没有遗憾,可是这遗憾随着当今皇上登基,她被立为皇后而一点点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zz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