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都是这么鬼畜》 第1章 做主扫黄! 三月微雨,晋阳城内一片祥和景象。 素有大曌一把标杆旗帜著称的沈大人,辞别了缠身的政事,一路从边关赶入宫中。因着路上耽误了不少功夫,到达京城外的时候,天上已然淅淅沥沥撒着几分小雨。 “大人……”静和院的丫鬟急匆匆走在前列,远远看见他回来了,想要开口,面上却浮上了一层红云,只咿咿呀呀的小声道:“大人您回来了啊?” “嗯。”沈青城应了一声,并未在意,将身上的东西递给了一同前来的侍卫狄鸣。 在下人的不解中,只拂了拂衣衫上的雨渍。淡淡吩咐:“天色已晚,我需得入宫见陛下,你们不必等了。” 他语罢,无视丫头捻酸吃味的表情,匆匆离去。 静怡望着遥遥远去的背景,不甘的跺了跺脚,语气憑的羡慕嫉妒:“大人次次不着家,一经归来便入宫去见那人,倒也是那人好命。” “行了!”狄鸣出口训斥了句:“你也别总是那人,那人的叫着,再怎么说也是当今陛下,岂轮得到你我二人背后议论,若是让大人听到了,你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罪的。” “我……”这丫头明显的不甘心,却也只是扁扁嘴不敢在贸然多言。 路过狄鸣身边的时候,才不情不愿的反驳了句,“没有大人在,她算哪门子陛下啊?” 这话说的倒不假,当今陛下原是先帝四女,于身世辈分皆不占长处,若没有闻名官场遐迩的沈大人相助,怕是坐在皇位上的究竟是谁,尚未可知之。 可这沈大人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来,眼看着陛下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妮子,长成了二八的大姑娘,这朝政诸事,一向不假她手。 明面上,沈青城不过是个区区臣子,背地里,却连天子也得对他忍让三分。 沈大人的权势之大,怕是滔天二字都难以形容,说尽他的故事,即便是这京都之地最擅长说书的先生,没有个三天三夜,亦是说不完的。 暮色缓缓染上宫院,七彩琉璃瓦华光暗转。 匆匆步履间,沈青城沐着晚霞,在九天映衬的薄雾中,踏入宫闱。骨骼分明的手中,紧扣着一封火漆战报。 女帝寝宫布在百步开外的瑶光殿,暗合了她名讳中的一个小字。 沈青城打从门外进来,被殿内燃着的沉香遥遥一熏,唇角便含上了几许笑意。 时辰其实还尚早,只是这满殿的湖光山色,锦屏飞凤之间,并未见得当今陛下的身影。 沈大人皱了皱眉,精致到令天下女子惭愧几分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不悦:“陛下呢?” 他音色撩人,然而角落的侍女闻言却吓了一跳。 半晌,才哆哆嗦嗦的跪了下来:“大人恕罪,陛下,陛下她……” 一句话被她说的颠倒絮乱,沈青城挥了挥衣袖,径自在萱花老檀木桌上倒了杯清茶,薄釉胎底的官瓷,在他的手中,散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他唇角抿着几分笑意,淡淡的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青紫色的袍子被风吹的有些缥缈,沈青城伸出修长轮廓的五指,对比着瓷杯比划了一番,这才不紧不慢的添了句:“你且说上一说,若说出什么了,我非但不怪你,还大大有赏。” 他这番话,使殿中的侍女吃了颗定心丸。不待他移开视线,地上跪着的女子便忙不迭道:“大人恕罪,容奴告禀,自前些日子,大人有事离开京都,陛下便去了江淮的烟柳舫上,识得了一位唤作青衣的公子,此时……怕是已经在青衣公子处歇下了。” 啪……修长如白玉的手中,一方玉杯随即滚落在地。 杯中的茶渍溅了贡毯一地,热气从毯子上四散开来,惊的殿内的婢子侍从们纷纷跪在地上请罪。 沈青城冷笑了几分,看着杯中的水被蒸发殆尽,将手不经意间收了回去,声音却显得有些清冷发凉,半晌嗤笑道:“陛下去了哪里,你再说一遍?” 那小婢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跪到了地上,小心谨慎的伏着身子不敢抬头看他,只口中怯懦道:“陛下她……她去了魅香楼。” 这话说完,小婢抽空瞟了一眼沈大人,随即忙低头敛目,不敢再出口答话。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怕是不大好…… 沈大人心慕女帝,在这晋阳城中,怕是除了九五之尊上的帝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沈青城一双眸子暗藏在黄昏的暗色下,明明灭灭,透着几分凉意。 只是他不发话,谁都不敢出声。 半晌,他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反笑道:“我便晓得,我这次回来必然得去宫外逮她,她岂是能安生的性子?也罢……左右是我愚钝了,竟然还想着回宫里来给她报讯。” 沈大人这番话说的三分恼怒,七分笑意,倒是当真让人琢磨不透真假! 可寝殿内仍是无一人敢吱声,沈青城七岁入了京都,拜在左相门下为徒,十四岁入朝被先帝钦点为探花郎,十七岁那年参加科举,一举夺魁。 之后数十年光景里,平步青云。直至如今,入朝已一十一年光景,官至宰相,权掌朝野,封无可封。 更何况是先帝驾崩之后,如今朝中女帝当家,可谓是正儿八经的大权旁落,大到朝政要案,小到官员调令,均由沈相说了算。 这些事情,众人心里各个都跟个明镜似得,若说是凤氏一族的江山,倒不如说是沈家的天下来的确切些。 跟在女帝身边久了,这群大监宫婢们也摸出了一套章令,所谓女帝的话可以不听,但是沈相的话就不能不听了。 沈青城食指并着拇指,扣着了一个圈儿,若有若无的在雕着牡丹花的矮几上轻扣着。力道掌握的十分好,恰巧能让殿中这些跪了满屋子的奴才们,听尽耳朵里去。 最终还是有人撑不住了,上前一步跪倒在沈相大人面前,一咬牙将女帝出卖了个干干净净:“求大人饶恕,沈大人不在,奴才们实在是拦不住陛下啊,要是有大人给奴才们一句话,奴才们定然不敢轻易放陛下出宫去。” 闻讯赶来的狄鸣,见状持着剑问道:“请大人下令,属下这就去将陛下请回宫中。” 一个“请”字,狄鸣说的是分外咬牙切齿,分明是意有所指。 “不!”沈青城敲了敲桌面,片刻后,唇角忽然绽开一丝笑意,如同三月的雨梨,应情应景,带着和煦的笑意,却微染上几许凉薄冷肃。 他起身,带着周围人的心情沉了沉:“不必了,我陪你一起去,倒是见识一下,令我们陛下流连忘返的青衣公子,是个什么样的角儿?” 他的眸子中依稀含着肃杀的味道,狄鸣就晓得今日这事儿怕是不好收场了。 狄鸣在心里哀叹,这陛下也着实不懂得看时机,怎么偏挑了这么个时候去见情郎。这下好了,情郎倒是见到了,却把个权倾天下的沈大人惹了个干干净净。老虎须上拔毛这种事情,也只有不知事的女帝才干得出来。 沈青城一贯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女帝的错处,他说得,旁的人即便是提上那么一两句,也不行。 不论男女老少,但凡让他抓住背后说女帝坏话的,都能料理的干净。 这下次顺势瞅了眼狄鸣,冷笑一声,提醒道:“注意自己的身份,何事该你想,何事不该你想,你应该清楚的很。” “是!”狄鸣眼光闪了闪,抱着剑回应道。 塞北捷报一路从边关传进宫中,压在心头上已久的战事,总算得到了解决,随同入春以来的第一场微雨,携着梨花清香,兜兜转转落到了沈青城的手中。 他本意是想第一时间进宫,将消息告诉她,让她也高兴一下子。如今别说高兴了,她就是想平平安安的渡过今日,也需得算她运气好。 嫖……小倌?沈青城咬了咬牙,他就离宫半个月,她近来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前不久在边疆听闻送信的人说,她储了个美人儿在后宫,千娇万宠的养着。 今日回来就又得到了更惊一筹的消息,江淮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虽不常去,但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男的,这京都怕是还没人不晓得这么个地方。 京都有二宝,天子脚下权势走,其次便是这江淮岸上的游船画舫,打着吹拉弹唱,吟诗作对的名义,同京中的权贵世族公子,往来的富商旅客,做些皮肉生意。 以往沈青城并不将此当回事儿,毕竟再不济,却也是大曌的一向收入进项。 在他的强势制衡下,莫说大曌的鱼米盐商,就是赌场窑子里的娼女,哪个不得乖乖的纳税,沈大人怎么说来着……奥,对!纳税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只是今日看来,这税不要也罢。 拢了拢紫色的官服衣袖,沈青城将手中重新端起的茶盏轻声放下,对外道:“狄鸣,整合侍卫军队,通知各大衙门一声,今日我做主扫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王霸的……左膀右臂? “呶,这位公子好不怜香惜玉,奴们大冷天的穿着这般单薄,公子都不怜惜奴一番。” “杜鹃儿,什么公子,你怕是眼神不济了吧,仔细瞧瞧,这分明是位娇艳欲滴的大家小姐。” “管她什么小姐公子的,只要喜欢奴,奴都可以伺候……” “嘻嘻……你这骚浪的小贱蹄子。” 晋阳城的江淮河畔,多得是大大小小的勾栏楚馆,自打客人一上岸,就有卖笑卖唱的女儿,开始言语挑逗来往诸人。 江面上更是穿梭着几艘艳丽的画舫,将整个江淮点缀成一线艳景天堂。来来往往的商人旅客,哪个不在这里歇过脚,又有哪个不被这里的温柔乡勾的丢过魂儿。 京都之中的天子,近来也是这里的常客,自打沈大人离京后,就瞄上了这么个寻欢作乐的场所,今次被几个娼门的姐儿们打趣了,她倒是觉得新鲜。 却架不住身边的丫头伶俐,不忿的回了句:“几个小蹄子,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家……我家……”我家了半晌,却是个什么也没说出来。 凤瑶姬晓得红绡别扭的很,一个黄花大闺女陪她上勾栏这种地方,也委实是难为她了。 自从上次出门遇到了个自称青衣的俊美公子后,她便时常来这里走上一二。自然,这些也都是背开沈大人的。 女帝一向不是个胆大的,对于光明正大挑衅沈奸臣这种事情,她倒是还没这么想不开。 “陛下倒是说说,沈大人若是知道了陛下您又偷溜出宫,私会情郎。该是怎么一副心情?”身为陛下的侍女,她可是真心为陛下着想的。奈何陛下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真真是气死个人。 见自家主子并没多少反应,红绡暗恨恨的将“私会情郎”四个字咬的十分的重。 月桂中天,稚子候门。 浅紫色的衣袂缥缈翻飞,袖口点缀着银色细线织就的花纹,满头乌发用一支素雅汉白玉簪,松散固定起来。 沈大人出现在江淮岸上的时候,手里多了把暖玉为骨,绣着满堂□□是苏绣扇面,盈着徐徐熏风,纹路精致描金的小折扇。 这一派风流韵致,一路走来,不知勾了多少姑娘的香魂儿,却又在顷刻间,被他身后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们,吓了个花容失色。 见着诸多衣不蔽体的风尘女子,狄鸣被臊的抬不起头了,偷偷觎了自家大人一眼,却被逮了个正着。 望着狄鸣投过来的眼神儿,沈青城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折扇,似是别有深意的轻笑道:“看你这模样,莫不是从未来过这等声色之地?” 狄鸣摇了摇头。沈大人拂了拂衣袖,看似无意的轻飘飘说了句:“那你可就真是太可怜了。瞧瞧我们陛下,后宫还养不住她,偏偏要来这里,偷些野花儿。” 他虽面上笑的恣意风流,眼眸里却是不动声色,仔细看去,更似蒙着层寒霜般,冰冷渗骨。 “拆了吧!”沈大人不疾不徐,犹似闲情逸致颇重,打开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徐徐晃动着,衬的他整个人分外闲适。 他路上倒是没有多少话,顺风顺水的一路过来。 虽说没多少人一眼识出来这就是他们大曌王朝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沈大人,但是仍有不少人看出他不凡的做派。 一身贵气来江淮,不是逛花楼的,就是来砸场子的。 前者我们基本可以排除,这后者……很容易就能够肯定了。 眼看他站在了刻有魅香楼字面的小坊前,立刻就有小侍从身后搬来整套的桌椅茶具,连带着炉鼎烟香。 官兵开路,各大衙门大大小小的官员作陪,一路人浩浩荡荡的,将这万儿八千年来不曾被人动过的江淮河畔,霎时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沈府的侍从机灵的倒了杯茶放置在他的面前,预备听他下一步指挥。 沈青城并不接话,反倒视众人如无物般,拿起了一支烟香,插在了炉鼎内。看着明灭的火光燃起,他这才闭上了眸子,慵懒的命令了句:“去把眼前这栋楼给我砸了,本官看着不是很舒服。” 他语音刚落,就有人开始动手,沈青城挑了挑眸子,颇为意兴阑珊的朝楼内望了眼,伸手张开手心,即可就有人懂事的往他手中轻放了盏茶。 沈青城吃着茶水,临着河畔月色,犹自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他不动,没人敢动,直到面前这一炷香燃完,他这才一眯眸子,任由肃杀的冷意将他笼罩。 沈大人可与白瓷不相伯仲的玉手,轻浅的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将白瓷茶杯从手中滑落下去,踩着碎片起身,这才一改方才的慵懒做派,满目风流被收敛的干干净净,唯独那眼中不怎么起眼的冷意被无限放大。 沈青城将视线停留在了内堂中一个瑟瑟发抖的花娘身上,轻点了指,即刻便有人将她提着衣领带了过来。 “放肆,见了大人还不跪下。”被身后的士卒一喝,那花娘吓了一跳,就要跪倒。 沈青城抬头看了看她的容颜,只道:“不必了,你抬起头来。” 那人抬头,跟着沈青城身边的狄鸣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青城却并无变化,沉着声问道:“可曾见过一个与你长相有着七分相似的女子,她在哪里?” 花娘吓的浑身瑟缩,脸色惨白的指着身后二楼的靠角边的一座小阁楼,语气分明夹杂着颤抖:“二楼天字第三号房间,青衣公子的屋中。” 狄鸣有心发问,然而还不待他出口,腰间的佩剑就似是被人抽出,转瞬,却已是三尺长剑,血刃青霜。 方才还一派繁闹的暖香阁,此刻被风一吹,染上了几缕血色腥气。 沈青城抬眸,眉色上染了几分冷意与不悦,嫌恶地望了她一眼,面上挂着几缕清冷的笑意,转头将手中的青霜剑送回了狄鸣的剑鞘中。 看着那妇人震惊之下滑躺在血泊之中,狄鸣连忙收了眼光,从怀中掏出巾帕给大人递了过去。 沈青城接过狄鸣递过来的手帕,一根一根擦拭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看似认真的容颜下,却是连头也没有抬,只口中清冷道:“一个活口都不必留。” 一个秦楼楚馆的花娘,竟也配与当朝天子面容相像?沈青城从尸体旁边踏过,觉得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似是很讨厌刺鼻的血腥味一般,他将手帕捂在了口鼻处,皱着眉头走上了二楼。 一楼的事情早就传来上来,二楼走廊一片混乱。 而有一群士卒开路,前行就容易的多了。沈青城踏着浮尸过去,一路上毫不间歇的来到天字第三号房间,站在门前听着里面似有低低的说话声传来,间歇夹杂着青年男女的欢笑声…… 看来,楼下的消息还没有传上去……沈青城顿悟了! 那也好,沈青城心里微微叹了一句。 双手微抬推开了房门,屋内的场面让他彻底紧锁了眉头。 袅袅环绕的香雾之中,隐着位约莫二八岁数的娇小女俄,手中拿着一盏精致别样的玉杯,懵懂的脸上带着无限笑意,叮咚的撞击着手中的玉器,端得是天真活泼。 人如瑶玉,两厢映衬倒是不知哪个更胜一筹? 沈青城望着她,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这句话。他唇间不自觉的勾勒出一抹弧度,而女帝正痴痴的发着笑,眯起眼睛在屋子里发嗲。 遂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沈青城即冷笑出声。 这时才看见屋内还有旁人,坐在女帝身旁的男子,一身缥缈的妃色轻纱,衣衫轻薄凌乱,领口微微敞开,大片肌肤□□在外,一双不知死活的手好巧不巧,搭在女帝执着玉杯的胸前。 很好!很好!一连心里默了两个很好,沈青城觉得自己这一生的耐性都快要消磨光了。 “瑶瑶,过来。”沈青城开口,语气柔和冷静,似是与往常一般,并无太大区分。 凤瑶姬听着声响转过身,一双眸子带着懵懂,又染着几分醉意,歪头晃脑的诧异道:“咦,沈爱卿,你怎么也在这里?莫不是与朕一起来寻欢作乐的?” 她说完,笑声散开,七分醉三分笑的脸上还挂着淡红的酒晕。 沈青城笑了,语气温和,带着一丝若有如无的嘲讽,“喝酒了?” 他问的出声,却极为肯定。 穿过桌子,沈青城将椅子上的她拦腰抱了起来,一双眸子说不出深意的在她身上打转。 凤瑶姬觉得有些发冷,许是今日天气不大好,故而抱着双臂摩擦了一下。 觉得温度略略有些上浮,女帝这才很是憨厚的点了点头,颇为豪迈道:“对啊,沈爱卿要不要也来一杯?” “还算实诚。”沈青城笑着,将女帝收紧在怀中,却不忘记替怀中的姑娘轻拭了唇角的酒渍,然而那一双深邃如海般眸子,却着实幽深晦涩了些。 凤瑶姬偏着头,只闻他缓声低语,音色撩人:“我不需要,现下我们回家吧。” “回家?”闻言凤瑶姬一张脸皱成了一团褶皱包子,头摇的拨浪鼓一般,颇为撒泼:“不要,不要回家,我还没有玩够呢?” “是还是没有玩够这个地方?还是……”沈青城说着,骨骼分明的修长玉指,指向了屋内那个花容尽失的小倌儿:“他呢?” 最后一句话语气颇为冷峻,带着些极深的威胁。 也不知是真的醉的厉害了,还是如何,女帝却好似并没有听懂一般。只见她一只手搭在了他颚下,趁机挑起了沈青城的脸颊,对着离她不过一寸的面容,微微吹了口酒气,半晌道:“多日不见,沈爱卿你又漂亮了不少。” “托陛下您的鸿福!”他轻笑着,配合她的动作,眼底却是一派的冰啸凛冽。 “沈爱卿是何时回来的?不如我们边喝边聊。”女帝说着,就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奈何被抱的极为紧硬,女帝只好陪着笑,一边儿假装若无其事的扯开话题。 若说方才还有几分醉意,但是在看见沈爱卿的那一刻,她就被吓醒了一半,再到沈爱卿把她抱在怀里开始,她就真的醒了。 可是,她能在这个时候醒来吗?显然不行,于是,她只好装着醉酒的模样去调戏他! “陛下您还在意臣是何时回来的吗?嗯?”他将她搂在怀中,抵在门扉之上,一只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语气颇为曼妙:“臣还以为陛下早已快活的将臣忘了呢?” 凤瑶姬咧开嘴笑着,低头就想从他怀里钻出去,却被他一只胳膊横拦着。 凤瑶姬只得对他继续笑着,只是这笑容却着实是比哭还难看,望着如同一尊大佛般的沈大人,女帝一边儿抖着手,哆哆嗦嗦道:“沈爱卿回来之前怎么没同朕打个招呼呢?” 她语音刚落,就被沈青城给接住了话茬:“打声招呼,好方便陛下金屋藏娇对不对?” 凤瑶姬正打算死命摇头否认,就被随着而来的一吻给吓得蒙圈了,当着众人面,沈青城将她圈在怀中,从脖颈处开始,伴随着细密的吻轻咬着她的脖子。 凤瑶姬本能的想将她一把推开,她总害怕沈爱卿会咬破她可怜的血管,直接置她于死地。 她丝毫不怀疑,沈青城绝对是做的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当然,她也绝不会怀疑,即便沈青城真的胆敢弑君,她的臣子们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撑死了最多轮番上阵对着沈奸臣一番规劝,规劝无果就跟着沈奸臣一起造反了。 凤瑶姬悲哀的觉得,当皇帝当成她这样的,也真是天上地下古今中外,千古一帝了。 由此可见,她这个皇帝做的是多么的悲哀啊?凤瑶姬默默望天,天空请不要为朕掉眼泪。 “陛下……”他将头从她胸口仰起来,看着她被迫接受,咬牙隐忍的表情,十分愉快的揉了揉她的脸庞,眯着眼睛笑道:“陛下这幅样子,臣看着就顺眼多了。” “沈奸臣你个王八……”凤瑶姬双手捏成拳打算反驳,却被他随之飘来的一个眼神儿给憋回了肚子里,说出口硬生生的改成了:“王……王霸的左膀右臂!” 沈奸臣挑眉:“王霸的……左膀右臂?” “就是朕的心腹左右手,呵呵……”凤瑶姬一边儿谄媚讨好的笑着,一边儿偷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太特么惊险了!太特么刺激了!果然沈爱卿一回来,朕起码要折寿十年不止,若是他驾鹤西去了,朕都不知道能多活几辈子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睡出来的早朝 鸡鸣驿栈道向来以天险著称,事后女帝想了许久,总算是总结出来,沈大人之所以可以这么早入京,怕走的就是鸡鸣驿这方地界吧。 得到此番总结,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的女帝,十分感慨的在心里默默咒了一番,老天果真不长眼,为何不让沈青城从鸡鸣驿失足落马,摔下万丈高崖呢? 何苦来给自己添堵来哉! 想想也终究只能是想想,改变不了现实的发生。 绿鞘恨铁不成钢的把女帝从被子里面刨了出来,忍住自己的暴脾气:“现在都已经辰时了,大臣们五更天就都在外面等着了,陛下是打算让自己的朝臣们亲自来寝宫请陛下临朝吗?” 凤瑶姬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哈欠声连串道:“绿鞘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他沈青城的早朝,朕去了就跟不去没什么两样。” 她这话着实说的实诚,“绿鞘你让我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昨天陪着沈大奸臣斗智斗勇,朕今天实在是乏困不已。” “是吗?看来是臣耽搁了陛下上朝的时间了?”这声音乍一听,十足的冷清,仔细一听…… 凤瑶姬浑身一个激灵就往起爬,边爬边打着哈哈道:“哪能啊?都是朕的错,朕的错,关沈爱卿何故之有?”说着凤瑶姬就开始满地找衣裳穿。沈青城从绿鞘手中接过了早朝要穿的衣裳,替她拢在身上,冰凉的指尖划过凤瑶姬□□在外的皮肤,微微泛着一丝寒意。 女帝看了他半晌,“外面很冷吗?” “嗯。”他不甚在意的答道,手中的动作并未停止,开始替她系挂衣扣。 龙纹盘山的扣子,一向被阖宫那些织线坊的女工们设计的繁杂不已,女帝不甘心的接过来折腾了会儿功夫,终究被一排扣子弄得有些发晕,索性丢开,任由沈青城替自己穿戴。 她呀,一向是这么个人,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了,就压在心里,不说也不做,只因晓得总会有解决的法子。这性子倒是好,以至于活了一十六年,该记得的事情记得了一堆,不该记得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她抬起头,注视着他精致眉宇间的雾气,莫名的有些怅然。 “陛下今晨这是怎了,怎生得一直叹息?”沈青城并未抬头,只是专注着手中的动作,然而语气中掩藏的疑问,不免泄露出来。 凤瑶姬抱着双臂望着他,侧着头看了半晌,舔了舔嘴唇用发涩的嗓音由衷的叹了句:“沈大人生的真美。” 这话题转的……沈青城不免有些想笑,却终究只是抬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温言道:“托陛下鸿福,臣也就这幅皮囊勉强能入得陛下凤目了。” “爱卿这次回京,可是给朕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她没有和他纠结为什么是凤目,而不是龙眼……可能是因为龙眼是一种水果的缘故吧。 提及政事,沈青城不免严肃了几分,望着她的眸子也充满了戾气:“塞北捷报,楚将军已拿下吴东三省,攻下数十城池,臣本是昨日便要进宫向陛下报喜的,奈何……” 尾音他没说出来,却是分明的意有所指。 唔,这是在同她怄气昨日出宫逮她嫖小倌一事,凤瑶姬听了只当做没听见:“眼看入了春,每一年到了这个季节,都是鞑子们大肆抢掠我大曌粮食,骚扰边境子民的时候,楚将军这份战报来的正是时候啊。” “好了!”沈青城并无意与她再说下去,替她把衣裳整理好,喊来侍女:“替陛下梳洗吧,我先去前朝了。” “是。”婢子领命。 凤瑶姬望着他离开时的背影,嘴角不觉的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大曌凤家的皇宫,从何时起,沈青城如入无人之境? 她是大曌的女帝,然而坐上这个位子实非她所愿,当初先帝在世时,沈青城不过一区区臣子,虽然手握重兵,却并非无法制衡。 一切的一切,开端始于先帝重病,沈青城一手包揽了朝政要事,自先帝辞世后,原定的储君太子于同日夜晚惨死在东宫之中。后各路藩王□□,历时半月之余。 而她那时,则被沈青城囚困于沈府之中。 怎么看都是一个大好的俊俏少年郎,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典型代表。 凤瑶姬默默的在心里吐槽,她要是真的信了沈青城的外在模样,就真是有鬼了。本朝建立以来最大的奸臣,非他沈氏莫属。脸蛋风骨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用来欺骗涉世不深的小姑娘的,与她九尊之上的帝王,着实没有半毛钱关系。 凤瑶姬一屁股刚落在龙椅上,就被随之而来的三声“吾皇万岁”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绿鞘连忙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强硬的按在椅子上坐好,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磨牙。 凤瑶姬委屈的吐了吐舌头,这才勉强的伸出双手虚虚的扶了一把,掐着嗓音道:“众卿免礼。” 这不是她第一次上朝了,却也不是多么特别的一次。跟以往差不多,做完那套没什么事儿用的祖礼,她就可以盘腿窝在龙椅上打瞌睡了。 人潮声响迭起之间,也不知谁先开的话题,众人再朝堂上再次陷入面红耳赤的争论中,没有人再顾及在龙椅上打瞌睡的女帝。 沈青城抬头撇了她一眼,听着臣子们的汇报,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女帝的意见,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 诚然,他也从未想过她会有什么意见。在他看来,她只需要做她万人之上的女帝,高高在上享受着子民的敬仰和爱戴。 我们不得不说,有的人,天生就是一把政治上的利器好手。 在女帝初次上朝被吓得蜷缩在龙椅上的时候,他已经能站在堂下掌控着全局,来制衡这大曌的朝政了。 等到女帝登基五年过去了,他愈发的对于朝政之事得心应手,而女帝却也练就出了一身众人皆醒我独睡的好本领。 即便在万人争斗的场面中,凤瑶姬也可以睡得雷打不动,且丝毫不妨碍她做梦入境,这样的本领亦被人倾佩不已。 梦醒时分,总是三分絮乱,七分迷醉的,凤瑶姬今个儿少有的在朝堂上入了一次华胥之境。 梦中弄玉吹箫跨凤,引的百鸟聚集,喜鹊横飞。 本是一段欢快而又愉悦的梦途,正在她想要靠近弄玉,与其一同演奏拂笙时,梦中之人却骤然发生了变化。弄玉不再是弄玉,喜鹊不再是喜鹊,而是一同化为了一场灰烬,在熊熊火光的逼迫下,她身处大火之中。 屋外,正是青衫绸缎的沈青城,笑盈盈的隔着火光,朝着她招手。 刹那间,凤瑶姬被猛然惊醒,冷汗顺着衣领滑落下来,再无了睡意。这一场事情,发生在她一十一岁那年,不是一个多么特殊的日子,只不过因为老皇帝在那日驾崩,便也显得特殊起来。 她上头的六位哥哥,并太子,诸人为了一个铁疙瘩似的龙椅争的头破血流,这一日的大火,足足燃了三日有余。 在所有人只顾着拉帮结派的时候,她被沈相国从皇宫之中带走,名为守护实为幽禁的看管了三日。 三日之后,天降一场甘霖,将帝宫的火给灭了七七八八,沈青城领着数十万兵马,带着她入主皇宫。 也只有那一日,她才晓得眼前这不苟言笑的魅惑青年,众人提起名讳莫不敬重的沈相国拥有了如何了不得的权势。在京都之中,豢养十多万兵马,且不被人发觉,沈青城果然是好样的! 她朝着他笑了笑,有些傻里傻气的望着他:“沈大人,你要当皇帝了吗?那瑶瑶是不是就不能留在你身边了。” 她的试探,她的惶恐,掩藏的十分的好,呈现给他的,只有一个小小少女的天真与纯善。 也不知是被她眼底的清澈所刺痛,还是他早已策划好了一切,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久久的思索与凝视,最终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凤氏皇族被屠杀殆尽。 唯有她,也只有她活了下来,她被他带在身边,一步步送上皇位。 在文武百官的伏跪之下,一身血衣染就的沈大人,袖手天下,摸着她的脑袋,眉眼柔和:“这是你的天下了,陛下!” 他称她为陛下,于是,所有的臣子都开始称她为陛下。三呼陛下万岁后,他退到了殿台之下,将目光望向了远方。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江淮失火案 “陛下,陛下……”绿鞘小声的唤着她。 凤瑶姬有些情绪不安,平复了一下跳动的心脏,偏过头去看她。 就在这时,咄咄逼人的声音渗入耳中,“陛下觉得如何?若是无异议,便就这般定夺了吧。” 说话的,正是三朝兵马老元帅,白懿,白老大人。 说起白懿此人,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年少时曾跟着先祖打过江山,后来就算是先帝在世,那也是极为硬气的。对比殿上诸位大人,除了沈大人外,莫不就属他最得最得帝王敬重。 奈何今个儿,凤瑶姬被回忆吓了那么一通,导致脑容量缩小,一时没反应过来事儿。茫然的侧过头问了一句红绡:“白老大人说什么了?” “哼!”白懿被她这么一气,吹胡瞪眼就要发飙。 凤瑶姬抽了抽嘴角,她其实对这位老元帅并无多少好印象。只晓得按照前几朝的惯例就一般而言,得给这位老元帅几分面子。 但因着这位老元帅是极为正统的一个人,对于她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特别还是造反登基的情况,对她一贯没什么好感。再加之她对朝政之事又着实插不上手,久而久之,在这位老元帅眼里,她就成了荒淫无道,不知百姓疾苦的昏君典型代表。 “冤枉。”凤瑶姬忍不住在心里替自己喊冤,不是朕不想插手朝政,而是姓沈的根本不给朕这个机会,朕也很是伤神! 沈青城挑了挑眉,闻言便是禁不住露出了几声笑。他在嘲弄白老元帅。 “回陛下,方才早朝上,众同僚谈起了昨日江淮失火的案子,白老元帅不依不饶,非说此事与臣纵容下属有关。臣着实冤枉,不如由陛下做主,还臣一个清白。” 沈青城说完,嘴角仍蓄着半分笑意,一双眸子却别有深意的朝着龙椅上瞥了一眼。 他在威胁朕! 接收到沈青城那十分肆无忌惮的眼神,凤瑶姬气的差点儿想吐血,却是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一双手抓住龙椅上雕刻的龙头,深呼了一口气忍住内伤道:“那……那白老大人有何见解?” “哼!”白老头未开口前,又是先一声冷哼手指着沈青城,紧接着就是一阵讽刺实属大快人心:“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沈竖子如此颠倒黑白,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吗?人在做,天在看!” “奥?是吗!”沈青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笑盈盈的望着白懿,“举头三尺究竟有没有神灵我不清楚,我只晓得,现在的大曌是我说了算。” 薄凉的音色在大殿上响起,无人胆敢反驳半分。 这番话着实有些过分了,凤瑶姬在龙椅上咬了咬嘴唇,半晌却只是垂下了眼帘,隐忍不发。 只听得他继续道:“且……白元帅这般生气的缘故,怕是因为最后一位嫡孙昨日逛花楼时,不小心惹火上身,永眠于此了吧。” 轻飘飘出口的一句话,瞬时间令殿堂内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家世代为将,可惜家门不旺,白懿人到中年时,才得了两个儿子,后来两个儿子都战死在了沙场,白懿因此痛恨匈奴,一举将匈奴纳入了大曌的版块。而幸好大儿子死后不久,他的大夫人查出了怀有三月余身孕,这才勉强维系住了白家的香火,不至于满门后继无人。 也是因此,白懿才从来不让这位嫡孙接触兵权战事,为的就是白家唯一的香火能够传下去。奈何天不遂人愿,这位自幼受尽白家诸人盛宠的嫡孙儿,却是个扶不上墙的窝囊废,整日里只知道喝花酒跟着那些窑姐儿鬼混。 原本此事就已经够让白懿头疼的了,没想到昨天竟然传来了沈青城扫黄一事,且将他们白家唯一的男丁送了命,这下子白懿当然不能忍了,今天一上朝就跟着沈青城叫板。 搞来搞去,原来是这么桩事儿。唔……众人这才纷纷点头,揣着手明白过来! 上了这么多年朝,凤瑶姬深感,就今个儿这早朝上的不算是浪费时间啊。 “那个什么……二位爱卿都莫要置气了,你们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吃个早饭再来继续争辩如何?”不待众人开口,凤瑶姬就直接吩咐道:“红绡,传令下去,今天众位爱卿都留膳一顿,让御膳房的那些人赶紧开伙,免得饿到了我们国之栋梁,中坚力量,明白吗?” 开玩笑,这么好看的戏,百八十年也遇不上一次,她怎么可能不找机会多看一会儿呢。 身为一个体恤下属的好皇帝,非但不能阻止他们争论,必要的时候她还得关心一下臣子们的胃。 比如说眼看着到中午了,过了吃早膳的时辰,她就想办法给他们补上。 或者接下来要是光动嘴,都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那她这个皇帝就带头就移驾演武场,直接给他们二人上兵器,能动手就尽量别哔哔。 不过,这白懿老元帅可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人,虽说现在年龄大了,早就十几年没握过兵器了,但是也架不住老当益壮,昔日风采依旧啊。 至于沈青城……哎,对了,不知道沈爱卿会不会武功啊? 这么说来的话,朕似乎从未见过沈爱卿舞刀弄棒,难不成沈爱卿于武道并不精通? 这可就难办了,如此说来,究竟是白爱卿更胜一筹,还是沈爱卿年轻力健,究竟谁赢谁输,尚难以见分晓。 凤瑶姬一通的揣摩,就差当朝开赌注,买定离手了。 看着大殿上的剑拨弩张,凤瑶姬心情颇好的自我劝慰,神思缥缈着。 “陛下!”突然之间,第三个人的声音破空而来,有些打破了大殿之上的气氛。 凤瑶姬一愣,旋即看向来人,心下就是一阵惶惶不安,试探着问了句:“李爱卿身为大曌史官,无事并不上奏,不知可是哪里出了什么要案,需由李爱卿亲自出马?” 堂下之人,正是大曌史官李显,和一众有官职在身的大臣不同,史官一向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衔,地位也如同它的官衔一般,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地方。 若平常无事,史官就是一个连早朝也不必出现的无关人员,可一旦史官出现,必是朝政大事,无意外便是要被载入史册的。 历朝历代,帝王们对于史官总是爱恨难辨,悉之怯之。 凤瑶姬自然也不例外,对于原本算不上一件大事的早朝上,竟然出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史臣,她自然有些重视。 然而,接下来李显的回答,证实了她从一早到现在的猜测。 “回禀陛下,臣……有要事要奏。” 史官一说话,无论是朝堂上争吵的两派文武官员,还是一身紫色起花服立于堂前的沈青城,都不免停下手中动作,侧目望上一望。 得到了女帝的挥手示意,李显双手作揖,朝着堂中就是一拜,而后一撩袍子,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跪倒在地,一番话炸起了朝堂的惊雷。 “臣,食大曌之俸禄,载历朝诸事。先帝临终前,曾赐给臣督查百官之权,臣……无能为力,今日竟犯下如此大错,愧对陛下,臣诚不知,若臣故去又有何颜面已对先帝之恩。” 这番话,说的意味不明,却分明点出了要事发生,只是自己权利太小,无法干涉。 女帝在椅上边听着史官的话语,边将目光投到了朝着臣子的面容上,将座下众人的目光一一尽收眼里,闻言道了句:“爱卿何出此言,若有何难事,不如直接说出来,朕……自然会为爱卿做主。” 她这番话说的妥帖,但那声犹豫显然拉开一些局面。 “皇上……”李显说着就是一声悲痛至极的哀嚎,只见他闭上眼睛,控制了一下情绪。 复再睁眼,已是泛着犀利寒光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昨日江淮突起大火,平王世子途径此地,上京述职,不幸……殒命!” 哗……刹那间,殿中鸦雀无声。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平地而起的惊雷,将醉生梦死在大殿上的众人,炸了个外焦里嫩,醍醐灌顶。 平王是谁?当初先帝的手足至亲,如今凤家所剩无几的唯一一位亲王,更是当今陛下的亲叔叔,皇家的铁帽子王爷。 “啪!”凤瑶姬一手拍在扶椅上,起了唇颤抖的呼吸了半晌,咬牙道:“给朕查,究竟是何人所为,是何居心,给朕通通查出来。” 任谁都看得出来陛下当真动怒了,临朝五年,女帝虽然顽劣,却从未发过如此怒火。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臣向圣上推举沈大人主查此案。” 紧接着堂下一群人纷纷附和:“臣附议,臣附议……” 凤瑶姬闻言,将头移向了左侧,望了眼大殿上依旧清冷如玉的沈青城。 华服朝冠难掩其风华,明明深处朝堂之中却端得是清雅脱俗,她一贯不大喜欢他这幅装模作样的姿态。闻言也只微微额首,启唇问道:“沈大人意下如何?” 凤瑶姬没有等到想象之中的答复,时间一分一秒的在度过,众人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沈青城长睫微微晃动了一下,抬眼看向龙椅上的帝王,却终究还是低下了头。半晌,将手拢在袖中平置胸前,屈身道:“臣,领旨!” 他是不愿的,只是并没有出口说出来,这个早晨,朝堂上所发生的一切,看似是一场意外,实则……更像是安排好的戏码,等待着他的出现,一一上演。 自十一岁起,入了京都,每一日都生活在充满算计的朝堂之中,比起现今的游刃有余,更多的时候,却是无奈与被迫。他用了十年的时间,一步步走到了现如今的位子,身居高位,无人敢动。 然而,今天这一切更像是针对他所排练好的话本子,他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众人耍了几段花枪,道了句我主圣明后,女帝贴身的侍女红绡总算宣布了退朝。 沈青城抬头,深深的望了女帝一眼,似是要将她望进心里去。被他这样看着的女帝,心里一抖,面上却是难得的沉静与恬淡。 凤瑶姬将千层绣龙纹百花服袖中收进去的手心掐了一把,感觉到了些模糊的痛意,这才换了副表情抬起头,然而这一抬头前,沈大人却已走出去老远。 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一晃而过的模糊背影,紫色的绣着大朵起花,东海的龙珠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你瞧这是本什么书? 下午未时,天开始放晴,昨日下了一夜的雨,到今日竟隐约出了朵七色的彩虹。 宫里头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们,纷纷跑去追逐。 凤瑶姬端坐在宫中,翻着矮几上的书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读着。 “陛下……”红绡奉了盏茶水,低低跪倒在她的身边,捧着茶等她接话。 “绿鞘呢?”凤瑶姬并未多言,伸手接过茶盏,微微抿了一口,只问了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绿鞘回沈府去了,这里只有奴婢和陛下在。” 这句话说的意味很是明显,绿鞘不在了,整个寝殿也只有女帝和她的心腹红绡。 女帝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书卷放下,转过身,若有似无的叹了句:“红绡觉得朕这般做是对是错?” 红绡低着头,声音并未波澜,与她平日里的形象颇为有些不符:“奴婢不知,奴婢只晓得,陛下要做的,都是对的。” “红绡……”女帝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嗯?” “你这幅样子,朕看着……真的不怎么顺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身边养了两个绿鞘呢。”女帝分明在拿着她打趣,果不其然红绡一张脸黑了下来。 红绡是她从小养在身边的婢女,与后来从沈家过来的绿鞘不同,明面上同为她的侍女,背地里却终究是各为其主。 红绡性子乖张,一贯比较随意一些,绿鞘却是个极为重规矩之人。 不知是谁曾经说过来着,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便会生出许多相似之处来。即便是仇敌,也总会学着像对方靠近,现下看来……二人差别似乎也不是多么的明显。 听出来陛下是在打趣自己,红绡恼怒的转过了头,不打算理睬她,却仍是耐不住心中对正事的琢磨。 自己跟自己闹了半晌别扭,扭头一看,陛下仍在无甚所谓的捧着杯盏吃茶,红绡终究是耐不住心性,开口道:“奴婢已经按您的吩咐,将事情透露给平王殿下,不日殿下就会上京,陛下打算如何去办?” 凤瑶姬依旧捧着茶,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红绡见了,识趣的拿着盘子默默离去。 而如果她还会仔细看一眼,就会发现女帝看向书卷的眸子中,却满是迟疑与隐忍。 风,卷起庭前的落花,一声似无,一声若有。 一袭清香传来,带着梨花的馥雅恬淡,逐渐席卷了她的鼻尖,这雨后的三月梨最容易让人醉倒。 瑶姬想睁开眼睛,却被身后传来的温度熨烫的愣了一下。有人将她揽入了怀中,温暖却不失清冽,怀中带着一分雨梨的清雅。 几乎不用睁开眼睛去看,凤瑶姬就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沈大人!”她转身,严词厉色:“朕毕竟是天子,莫非沈大人都不知君臣礼数吗?入朕寝宫,如入无人之境。还妄图欺君罔上,简直……” “唔!”她语音未落,就被他咬住了双唇,轻轻辗转。凤瑶姬尝试了一下,想推开他,却意外感受到了一个湿润滑腻的东西,被他从她轻启的檀口之中,趁机滑了进去。 沈青城……凤瑶姬觉得自己要控制不住洪荒之力了。奈何她越想挣脱,身后之人却越发将她禁锢在怀中,他不允她逃离,“睁开眼睛,看着我!” 凤瑶姬被迫睁开眼睛望向他,沈青城松开了手,却并没有放她离开。 他抚了一把她的乌发,随手抽下了她绾发的金钗,丢弃在一旁,道:“出宫,陪我回沈府!” “为什么?”这是凤瑶姬的第一反应,她自认自己应该没有招惹他沈青城,那么沈大人又在发哪门子神经? “我不喜欢白懿。”正僵持间,凤瑶姬突然听见了沈青城开口。 只是这话……凤瑶姬皱了皱眉,颇为理解的点了点头,心下一片了然地问道:“因为他骂你竖子。” “不!”沈青城看似并没有什么变化,声音依旧平静冷淡,替她将凤钗点入了发间,看着如墨韵染的黑发交织在一起,微微笑道:“因为他说你昏庸。” “奥,这样啊……”凤瑶姬理解了,却是十分平易近人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那无妨,他看朕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朕还是能理解的……嗯,毕竟白老大人为人实在是正统了些。” “可我不能。”似乎没料到他情绪会波动的这么快,凤瑶姬有些怔楞,扭过头去看他。 沈青城注视着她的眸子,一字一顿道:“你该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姑娘,我不允任何人轻蔑你。” “沈青城……”凤瑶姬有些无奈的叹气。正打算与他细说,却被随之而来的一吻封住了齿唇…… 娘之!她要崩溃了,有事说事,能不能别总来这个毛病啊? “沈青城!”凤瑶姬一把推开他:“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了?” “床上谈。”他挑眉。 滚!凤瑶姬在心里怒嚎,十分坚定的看着他:“就在这里谈。” 沈大人低下头撇了撇地方,勉强将就的点了点头,答道:“那也行,只要你不介意,我都可以。” 我……凤瑶姬觉得自己肯定是和他没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为什么同样的话,总能被他听出不同的意思呢? “你等等!沈大人,朕觉得你是没有听明白朕的意思。”凤瑶姬很坚定!原则上的问题,不能输。 沈青城单手托腮,打量了她一番,默默的点了点头:“你先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她点头。 喂……不对啊,她什么时候答应了和他去沈府的? 从寝宫出来,女帝一身绛色常服,头发用凤钗绾着,斜斜梳了个摇光髻,翠玉点簪的发尾,行走移步之间,清脆作响。 沈大人站在马车旁,阳光斑斓撒在他的身上,摇碎了一地的夕阳掠影。 女帝深呼了一口气,整理了步伐,行动缓慢却稳健的朝他走去。 夕阳下,屋瓦琉璃之色,流转千姿的异彩纷呈,然而他的身上,却似乎是带着与生俱来贵气清雅,与这大好河山融为一体,却偏偏又分外的耀眼。 凤瑶姬走到他的身边,只淡淡说了句:“走吧。” 一路上,晚风撩起车窗纱幔,听着马车碾压在青石板上激荡出的咯吱声,二人均是无话。 “沈大人。”终究还是她先开了口:“不知沈大人找朕所谓何事?” “陛下……”他只是哀叹了句,却不再言语,反而闭上双目,靠在了车厢上,听着马车转轴,任由长睫搭在眼帘上,却分外的勾人魂。 凤瑶姬心下暗骂了声“色女。”就着自己的衣袖,轻掐了把手掌心,别开眼,再不肯看他。 他似乎是睡了,又似乎是醒着,凤瑶姬琢磨不透,又觉得这样委实的无聊。同处一个车厢内,却无人可以说话,她不是沈青城,闲不下来,默默抽出一本车厢中的书册来看。 只随意翻了两眼,便又放下,书中所记载了一些山川海河,历代风土的奇闻异事。凤瑶姬并非不好这口,只是她看了看沈大人,又瞄了眼这本传记,委实觉得和二人搭不上边。 沈大人的车厢放着的不该是我朝史册政论吗?这奇闻异志……倒有些令人惊诧了。 “沈大人……”凤瑶姬撇过头轻唤了句。 “嗯?”他睁开双眼,身子却是未曾挪动,只似疑问般轻轻哼了一句。 “这是你的书?”凤瑶姬自是好奇的很,将手中的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沈青城答了一句,却又望着她不解道:“莫非陛下以为臣不该看此类书籍。” “奥,不!”凤瑶姬干笑了声:“倒不是不该,只是朕觉得像沈爱卿此等忠杰良臣应该看《策论》、《史记》一般的正统书籍。而不是……而不是……” 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沈青城倒是好心的替她接过了话茬:“而不是一些闲散志趣?” 凤瑶姬想了想,赞同的点头答:“是!” “嗬……”他一声嗤笑:“倒是臣辜负陛下厚望了。” 他说着,音色颇为暧昧,从抽屉里面又抽出了一本小册子,看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凤瑶姬由衷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果不其然,他将册子放在了她的面前。 凤瑶姬抬头看他,身为一个教养良好的女帝,她绝不会不经允许动别人的东西。 嗯……刚才……是一个意外! “打开看看。”他双手托腮,笑着望向她。 “什么东西?”凤瑶姬狐疑着翻开了扉页,入目却是赤身裸体交缠在一起的两个小人儿,女帝骇了一跳,连忙将书甩开。 容色姣好的脸上,微微泛着些绯红之色,她再是一个宠辱不惊的帝王,可也仅仅是一个二八的小姑娘,于这些东西,平常听的多了,正儿八经见识到的,却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沈青城……”凤瑶姬咬牙:“你混蛋!” 却终究还是臊红了脸,不敢抬头去看他。 边上,沈大人双手垫在脑后,靠在车厢上,不复方才的清冷谪仙,微微上翘的唇角泄露出一丝愉悦,悠哉悠哉的欣赏着女帝变脸。 趁着她没直接翻脸的时候,沈青城将她揽入了怀中,微微叹道:“我没你想象的那么纯洁美好、高不可攀,我也是个正常人,有需求,有真心。” “呸!”女帝侧过脸,咬着牙道:“朕看出来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白家灭门 他愉悦的笑着,分明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却并未在意,揽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将鼻翼埋在了她的发间。 因着路上发生的小插曲,车停下来的时候,凤瑶姬直接甩了甩袖子,气竭的走下车去,没等沈大人吱声。 他倒也不恼,注视着怀中佳人偏偏然离去,挥手拂了拂空气中燃着的袅袅烟香,举步下了车。 沈府对于凤瑶姬而言并不陌生,她不是第一次来,准确的说,她应该算是沈家为数不多的常客之一。当然,是自愿还是被迫,这就两说了。 沈家下人见了女帝,也只作常态,既不会诚惶诚恐的跪迎,也不至于失了礼数,皆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所到之处,除了凤瑶姬,便只剩下了沈青城。 仆人们传了晚膳,就着黄昏月色,小宴摆在了庭中的沁芯园中,临湖而坐。边上是百花盛开,花木清香映衬着饭食菜香,在这小小的庭院中,凸自散发开来。 不久,沈青城从小径曲幽处,缓缓而来,着了身水蓝色打底的广袖常服,配了条青绸色垂绦腰带,脚下踩着双木屐,远远望着,十足的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凤瑶姬屈膝箕坐在云织蒲团上,见他来了,只抬头微微看了一眼,便不再搭理,自顾自用起银箸挑挑拣拣,拨弄着眼前玉盘中的菜肴。 沈青城见状,直接箕坐在她身侧,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箸,将一块儿糖醋小鱼挑了鱼刺,放在了她的碗中。 “感谢沈爱卿大恩大德,替朕挑了鱼刺,朕三生有幸,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许吧。”沈青城淡淡开口,却是头都没抬一下。 “啊?”凤瑶姬本是讽刺他的意思,暗喻挑个鱼刺这样的事情自己还是可以胜任的,被沈青城这样夺了过去,整的跟她这个女帝分外无用似的。 哪知被他言骇意简的给半路截过了话口,且说的极为自然,仿若凤瑶姬的本意就是打算以身相许一般。 “怎么?陛下是在考虑可行性吗?”沈青城见她半晌没了言语,侧过头好笑的望着她追问。 “吃饭!”凤瑶姬黑了脸,拒绝和他交谈。 沈大人只淡然一笑,从她身侧起开,坐在了对面的云团上,双方一时安静用膳,好歹没再出什么岔子。 待侍女撤了剩菜残羹,将茶水点心摆了上来,女帝看着沈青城微微的出神。 “沈爱卿……”她唤他。 月下薄雾沉沉,她不晓得他在想着些什么,又觉得他这幅样子分外的惹眼,如果她能饱读几日诗书,也许能多些描绘词出来,可以偏偏这个时候,她脑袋放空,独独剩下了好看二字。 她晓得他一向是好看的,这些话不止她这么觉得,阖宫的宫婢们也常常私下里传颂,但凡得他看上一眼,总会一边扭捏着,一边儿脸红心跳的偷偷欢喜半晌。 凤瑶姬觉得,这样委实不好,倘若是她,看上了哪个男的,定然直接上去将那个男人打晕之后,带回宫中,告诉他:“以后你就是朕的人了,想跑朕就打断你的腿!” 这么一番威胁后,她觉得这男人怕是就安分了。所以在看到那些宫婢们扭捏的样子时,她是十分不屑的,只因她觉得她们着实慢热了一些,这样想等那个男人注意到她们,得是多久以后啊…… 只是在想这些的时候,她常常忘记她们看重的人,乃是举国上下权倾朝野的沈相国,如同沈大人这么位高权重又洁身自好的男人,着实有点儿难搞。 就这么想着,她不禁开始对着他的背影出神。 沈青城怕是都想不到,就这么一时片刻,她会对着他生出那么多感慨。 他声音淡淡的,似是透着冷淡和疏离,然而那些清冷中却又夹杂着几缕柔情:“微臣带陛下去一个地方吧,如何?” 他永远都是这样,叫人猜不透,索性凤瑶姬也不是一个非猜透不可的人,既然不明白,她索性也就不想了。只对着他点了点头,轻声哼了句:“嗯。” 晋阳城的北苑南街上,多是富庶华贵人家,南北贫富差距之大,怕是坐在深宫之中的帝王永远也无法想象的。 南街的人,吃喝玩乐,把酒言欢,稀松平常。 北街的人,卖儿卖女,为奴做娼,数不胜数。 然而今夜,沈青城带凤瑶姬所去的,并非北街。那些贫穷落后的景象,他自然无需她去多看。带她去的,正是南街白家的府邸,白懿白老元帅为嫡孙布置的灵堂。 沈青城带着凤瑶姬,远远的停在了路口,并未靠近。却隔着这般遥远,也能听到白家院子里面传出来的吵闹,叱责之声。 紧接着一队官兵从里面出来,后面似乎传来了众人的齐声啼哭和哀嚎,一个戏子打扮的人,被从里面带了出来,而她身上,却沾染了黏腻的血色。 虽是晚上,月光却皎洁如明昼,映的众人身上的颜色一清二楚,戏子明明是个穿白衣的末角儿,然而身上、手上、脸上都是血红色的黏稠印记,随着她的走动,滴滴滑落在地面上。 待这些人离开,沈青城转过头问她:“要进去看一下吗?” 凤瑶姬身上发了些冷汗,却隐隐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齿唇咬了一下舌尖,待尝到铁锈一般的血腥味,连忙摇了摇头。 她脸色有些发白,身体状况似乎并不是很好。 沈青城幽幽叹了口气,却是将她打横抱起,语气冰凉:“那我送你回宫吧。” 至始至终,凤瑶姬都没有勇气询问他白家这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几乎是清晰的明白,怕是在此之后的很久,她都不会再听到白懿这个名字,连同那一晚白家发生的事情,终究会被掩埋。 这算是什么?警告吗? 她不确定从头到尾的谋划,沈青城究竟知道多少,但是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紧绷和畏惧。 即便这一切,他也知晓,却并未出言劝慰于她。有些事情,如果可以仅仅只是看着,他便不希望这一切发生在她的身上。 那一日朝堂的事情,连同他入京时得到的消息,究竟多少是真实,多少是人为,他已经无心去计较。然而……他看着长大的姑娘,却不该将自己的心机用到他的身上。 “陛下……”他迟迟开口:“难道没有什么想要问微臣的吗?” “你想告诉我了自然会说,你若并不想我得知,我又为何要去问你。”凤瑶姬其实是挺佩服自己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的回答他。 沈青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对于她这番话,他也并未反驳。只是步履迟疑之间,微微叹道:“瑶瑶,你只需要知道,这世间只有我永远不会背弃于你,不会伤害你即可。” 为何他入京之日,她会那么凑巧去了江淮?是故意惹得他生气,还是……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昔日纯真明媚的姑娘,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心机深沉。 他有时候宁愿是自己想多了,一切只是巧合罢了,可又为什么平王世子会出现在江淮?那么凑巧,他终究是想说服自己都难。 连同白小公子的死因,究竟是意外牵扯还是人为布置?这些恐怕没有人会说的清楚。 史官今日早上的一席话,字字朝他所诛,兼之前有白懿的声讨,后有百官的提议。他就等着她坐在龙椅上的一个点头,应下了所有的差事,将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其实他完全可以告诉她,即便自己不应,这朝中也无人奈何的了他。 原本还对她有着八分信任的情况下,在得知属下报给自己,那些早朝起哄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朝中顽固的守旧派,一直默默无闻,不肯倒戈任何一方势力的旧臣时…… 他想,他就已经结合前因后果明白清楚了许多,他不想怀疑她,也不想等到她当真对他下手的那一天,再与她说这些。 白懿之事,可以是警告,也可以是一个无心的玩笑,都可以!端得是看她怎么选择。 “平王势必要为世子讨回公道,你到时把责任全权推到我身上即可。而你……依旧是这天下的君王,永远无人能够撼动你。” 最后,凤瑶姬只听到了这句话,而后沉沉的陷入了梦乡。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她的无恙,是好是坏? 翌日一早,朱红上漆的宫墙内,一群大监宫娥步履匆匆。 而殿堂上的唱词,转了三声,始终不见女帝的踪影。最终还是瑶光殿来了人通禀,说是女帝昨日受了风寒,今个儿身子骨不见好,现下正等着御医请脉问诊呢。 言下之意,也就是今个儿这早朝上不了了,你们爱搁哪儿呆着就去哪儿呆着吧。 众人自是不悦,对女帝积怨已久的某些刚正不阿的臣子,已然开始意有所指的指责:“昨日京中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难不成今日我等就这样看着,不做讨论吗?” 这话说的,分明是在指责女帝不上早朝,耽误政事。 沈大人依旧是一身紫色起花的珊瑚官袍,站在大殿最靠前头的位置,老神在在的闭目神游。 听得这话,这才缓缓睁开了他那尊贵的眸子,淡淡的瞥了一眼说话之人,回声道:“宋大人多虑了,既然宋大人对昨日的事情颇有见解,不如由宋大人替大家讲解一二吧。” 那位姓宋的翰林院臣子,闻言这才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诸同僚都是我朝重臣,对于昨日发生的事情,不知诸君有何见解?”沈青城开口。他这话问的客气,看似给足了朝臣们颜面,实则是把大家的后路给断死了。 那些左右摇摆,还不想站队的,却不得不表个态出来。 李显冷哼一声,当先走出了朝堂,沈青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紧接着,又走了二人,这二人一是李显的侄子,一是陛下昔年提拔上来的人物,正是那满门权贵氏族楚家出身。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众人皆降低了气焰,不敢再多做言语。沈青城冷着眸子,四下里扫视了一番,却只是冷冷一笑,勾唇道:“难为诸位如此陪沈某固守我朝江山了。” 这些人里头,有的连声道不敢,有的却迟迟不敢出声。 唯独出了个聪明的,厉害的,敢出头的。是矣,禾苗芳禾大人连声回道:“能有幸陪在沈大人身侧,为沈大人排忧解难,是我等的福气。” 他这句话成功的将沈青城的视线勾了过来,看了他一眼,沈青城眯了眯眸子,语气说不出的耐人寻味:“奥?这么说禾院正是为了本官而立足于朝堂之上,并非为了陛下?为了我大曌的千秋鼎盛?” 禾苗芳见马屁一下子拍到了马腿上,大脑还来不及反应,噗通一声,双膝一弯,已然跪倒在了朝中。 沈青城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却并不作为,而是看了一眼殿中的众人,道了句:“都记得了,这是陛下的江山,国是陛下的国,以后还有记错了的,可以去找白大人探讨一番。” 看着朝堂上逐渐恢复了秩序,众人又开始论起政治要案,将女帝不能临朝一事丢到了九霄云外,红绡这才不惹众人打眼的退了下去。 只是她没有看到,隔着一层人海,从大殿前头投来的一抹探寻的目光。不过转瞬,沈大人就恢复了正常。 晌午的时辰过的快,沈青城从前殿出来后,并未归家,而是兜兜转转去了太医院一趟。 “陛下的身子如何了?”有侍女奉过茶,沈青城伸出凝玉般的皓指接下,却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眸子半掀未掀。 太医院的院正正是方才被他一顿训斥的禾苗芳,可惜禾苗芳现下还在前殿跪着,因此,现下伺候他的是一个不太露脸的小官。 小官首次见到如同沈大人这般的重臣,一时激动的手有些颤抖,说话的声音有颤颤巍巍:“陛下……陛下她,一切无恙,还望沈大人放心。” “无恙?”他伸出手指,对着琼枝雕花的木椅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思索的光芒,然而情绪却也掩藏的十分的要好,只清冷寡淡的问了句:“那这无恙是好还是不好呢?” 旁边听候差遣的小官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急的满头大汗,又不敢用袖子去擦。只颤颤巍巍的继续回道:“这……这……下臣着实不明白相国大人的意思。” “奥。”他好似才看见他一般,沈青城终于收回了缥缈的神思,就着紫色的衣袖微微一折,将茶盏放置在桌上,一边儿随口说了句:“你无需在意,我并不是在问你。” 他这句话说完,就只身离开了。唯独剩下舌头都快打结的小官,一身衣裳被汗浸湿挂在身上,不解道:“咦,难道这里同了我还有别人吗?” 说完他又一抬头看见了一旁伺候的侍女,自以为了悟的点了点头,对着侍女道:“你倒是好福气,不用你伺候了,赶紧去歇着吧。” 至于被他误会的沈大人,此刻已然从门口出了宫,回了自家院子去了。 狄鸣见到大人从门外进来,一脸惊愕道:“今日大人竟回的如此早。” 沈青城解开了外衫,走到屋内,随手叠起放在侍女举过来的托盘中,手指松了松衣袖,淡然道:“怎么?有何不妥?” 狄鸣连忙回道:“不不不,属下只是多嘴一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该你想的你在想,不该你想的,便把你的心思收一收。好了,下去吧!”沈青城并没有看他,说完顺便挥了挥手。 狄鸣退下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的鸟儿三三两两的堆在丫杈上,歌喉婉转清丽,身姿矫健在的树枝上游走。 沈青城看了,莫名觉得有些心烦,起身闭合了轩窗。 他今天的情绪其实很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不怎么对劲。 昨日下午,他同女帝一番示好亲密,足以可见他其实并未介意她掌权。可话虽如此,也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那么几点不安。 不安什么?他不清楚,也许冥冥中有预感,她会先拿他开刀。 沈青城觉得自己其实可以理解,如果自己是她,若想亲政,亦会将自己列为除掉的名单之首。虽他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人,此刻他脑子有些混乱,说出的话自然也比较混乱。 如果凤瑶姬此刻就在沈府,能看到他的样子,听到他的内心独白,自会觉得也许很多猜测都可以推翻重塑了,可惜,凤瑶姬不在! 夜来,宫中四处都添上了灯,灯火通明,宫闱亮如白昼。 凤瑶姬倚在暖榻上打瞌睡,殿中守夜的宫人都被她给清理了出去,偌大的寝殿,此刻唯她一人而已。 “陛下。”一声轻唤。 “谁?”凤瑶姬刚闭下的眸子,倏而快速睁开,待看见来人时,这才微微阖上了眼:“这么久才把消息传了出去吗?” 殿中立着的是一个黑衣覆面的女人……说是女人也许有些武断了,究竟是男是女,怕是除了黑衣人自己,连凤瑶姬这个主子都不知道。 这人名唤白鹤,原先是先帝身边的密卫,后来本该继续扶持太子,却因着当初皇宫争位一事,辗转来到了凤瑶姬身边。 凤瑶姬虽是造反夺的皇位,却终究是凤家这一代最后一位嫡系皇女,除此之外,先帝膝下的子嗣早已死伤殆尽,白鹤没有了归处,最终兜兜转转与凤瑶姬遇到了一起。白鹤也许是看不上她的,但却不得不听她的指令,这一听,就是五年。五年后,他才初出明白过来,四帝姬的心思比怕是比任何人都深不可测,表面的虚与委蛇,背后策划了整整五年时间,振朝纲,铺政途,用来□□。 白鹤的存在,除了凤瑶姬以外,无人知晓。莫说是沈青城,即便是红绡也从来不知道,她手底下还有这么一张王牌在。 这也是女帝的最后一道护身符。若说将身家性命尽数交付于沈青城手上,她倒是真没那个胆量。 “是。” 白鹤的尽职尽责与红绡有着天壤之别,他一向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然而女帝吩咐下去的事情,却从未失手过。 包括这次女帝让他赶赴边境,传递消息给楚家军,命楚长行暗中带兵潜行入京。 “楚将军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吗?”女帝阖着眼帘,慵懒的躺在暖榻上打盹,边出声询问事情的发展。 “已经安排妥当,楚家军就等陛下一声令下,即刻可班师回朝。至于楚将军,已经先行带着一队兵马秘密赶往回京的路上,怕是月余即可入京。” “月余?”女帝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不!来不及。一旦平王那里的事情暴露,必须要有人能镇压的住,届时若有可能,朕希望可以一举铲除沈氏,这样……大曌的潜在威胁就能消失一半之数。” “白鹤。”凤瑶姬出声,直接下令:“联系平王,暗中递信给他,就说朕允他带兵上京,为他亡故的世子讨回公道。若有任何不妥之处,皆有朕为他撑腰。” 女帝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抬头望了他一眼:“但是不要让他猜出来你的身份,你是朕身边的密卫,一旦发现,便是万死都难以辞罪了。” “是。”白鹤依旧没有多少别的反应。 他的话一向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女帝说什么,他听什么就好。 女帝显然也已经习惯了,一脸忧思的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在众人的熟睡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发生改变。 而女帝凤瑶姬,却只是随意的闭上眼睛,就在方才所屈身就榻的暖榻上,保持着原有不变的姿势,低沉沉入了梦境。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陈年旧事 有一朵花飞到了她的脸上,她伸出手去摘,可是摘了半晌却什么也没有摘下。瘪了瘪嘴,她用手碰了碰脸上的花,这才拭得一手的黏腻血腥。 将手拿下来放到眼帘底下,她这才发现溅到她脸上的哪里是甚么红花,而是一朵晕开的血花…… 她才十一岁,整个人站在偌大的皇宫之中,无措与害怕将心里填满。 络绎不绝的宫人婢子拿着东西哭喊跑路,火焰从太子东宫开始,一路烧到了金凤殿。纷纷逃走的宫人躲闪不及,被殿前落下的门匾砸在脑袋上,白色的脑浆与红色的火,盛开的无比的妖娆璀璨。 没有人告诉她有怎么办。身边的人将她不小心撞到了地上,这一刻没有人再顾及她是帝姬的身份,眼看着来不及起身,被身后前仆后继的宫人踩着弱小的身子往过走。 她疼的厉害,想哭,又不敢哭。只能低低的啜泣,又在得不到任何效果后,挣扎着从那些人的脚下爬起来。 “你,还有你们,去哪里?”凶神恶煞的络腮胡须的侍卫长,将手中的长矛贯穿了妄想逃走人的身体,红花一般飞溅出来的血水落在她的衣裳,映衬着那些人手中的兵器,她怕极。 此前一十一年被娇养在深宫的帝姬,在这一日,见识到宫中人的势力,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什么皇权,什么主仆,忘得一干二净。她被她宫里的大监抓到那络腮胡子面前领赏,被作为礼物一般进献。 络腮胡子哈哈大笑,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锣一般在她身上打着转,目光里携带的□□与惊艳,几乎是将她剥光了一般放在面前赏玩。 她是受着矜贵圣贤的教养长大的,被誉为金枝玉叶,在一群凡夫俗子之中,更显的貌美绝伦。 她惊艳的小脸倒影在那群人眼中,当初贵不敢望的帝姬,现在任他们摆布,一想到这些,那些人就兴奋的忍不住颤抖。 敢问大曌皇族的帝姬有多么的廉价?在昌平盛世之中,被养在深宫,无人得见。在乱世之中,臣子倾轧,皇族内斗,兵力成了所有人眼红发热的渴望。 仅她一人所见,就有大车的金银财宝,金箔美人,被送进手中掌控兵权的人物手中。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队长,在面对昔日的帝姬,已经可以用这种淫邪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大量。 一旦他开口,昔日高高在上的帝姬,迟早会被当权的皇子一声令下送入他的府邸……甚至不需要,只要那人愿意,这大曌后宫的女人任他宰割赏玩。只要他愿意,哪怕国库里面的东西任他挑选。 那一刻,凤瑶姬甚至在想,大曌延绵一千多年的统治,是否要结束了?她的父皇一生英明,可曾在临死之前,想过这些? 太子式微,在这场宫廷政变之中势必被人谋害,几大皇子为了那一座皇位,群起争之,一日之前,她的大姐被一群千夫长们在寝殿之中□□致死。 她的二姐带着她往出逃,却被这群人逼了回来。一步步护着她退到了墙面,被那群人扑上来……本以为爱她如女,一母同胞的姐姐,居然可恶到把自己挡到身前情愿送给那群人玩弄,只求放过她。 幸在她年幼,被那群人抛在了一边,她亲眼见着自幼相依为命的姐姐,曾被大曌皇族认为是国中之花,可以提笔写诗歌,绘丹青,有着大曌第一才女的凤歌公主衣裙落地,躺在一群丑恶的男人身下受辱的场景。 凤瑶姬给自己脸上抹了血污,换了寻常婢女的衣裳从殿中逃了出来,然而没想到会被自己宫中的大监送到那群贼人面前。在络腮胡子的淫靡目光下,凤瑶姬冷冷一笑,靠近了他的身边,就在那人诧异中,夺过他手中的刀,趁他不注意,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 大曌的女儿,即便是死,也要死的有骨气。而不是和她的那些皇姐们一样,死在男人的身下。 这个国家已经够恶心了,这群人也够恶心了,她不要自己再那么恶心的死掉。即便被那个络腮胡子反应过来,反手一耳光打得她耳朵发鸣,她却依旧冷冷的笑,将刀横在身前,他敢往前一步,他就砍了他。 男人被她眼中的凶狠骇了一跳,却只是更加惊喜的擦了擦脖颈上的血,吐了一口浓痰,擦着嘴骂骂咧咧道:“居然是个有血性的娘们,哈哈,老子恰好喜欢你这种的女人,上起来才有味道……” “啊!”凤瑶姬已经确信自己逃不掉了,她把刀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就这样往进一点点,狠心捅下去,即便是谁,都不敢再动她了。 她这样想着,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其实她一点都不想死,她才十一岁,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她还要等她青梅竹马的长行哥哥回来娶她。她还要披着嫁衣,待自己长成最美的样子时,等着他从边关回来,骑马迎她过门。她是被指腹为婚嫁给心目中的英雄少年的,而不是在这里被这群人□□。 在国家已经没有了的时候,帝姬又算得了什么。 也许对于历朝历代每一任帝王而言,宫变都是一场必须要经历的路径,只有踩着万人的枯骨,踏着头颅,才能杀死政敌,自己上位。对于大曌皇族的女儿们来讲,这不亚于人间炼狱。 每一场黄泉水的浇灌,才能开出这么丑恶邪陋的地方,珍馐软玉尽藏,诗书词赋被投入大火之中,连带着她们的尊严与生命,都尽情被□□。 “既然连死都不怕,又何必畏惧活下去?”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清冷凛冽的音调施施然传入口中。 这个人……好清冷的声音,她回过头去看。 一身紫色的官服,上面绣着大朵的起花,在阳光的点缀下耀眼到令人避目。只是他一贯清冷,三千乌发用一根通体发白的玉簪挽起,踏着遍地尸体骸骨,冷冷出声。 只着这一身官服的沈青城,会驾临大曌后宫,这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在这生死一线,他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思考机会,隐在他身后的狄鸣,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已经将一柄青霜剑运用如神,剑尖掠过众人头颅,却只一点晕开的血色,而后方才还一片喘息的大殿,只留他们三人能够呼吸。 “沈大人?”她有些迟疑,最终却坚定的唤道。 她其实不该认识他的,后宫里面养大的帝姬,又如何识得朝臣,只是远远的曾隔着万千人海往过一眼,不知他还记得否,他回身那一眼,其实看见的,正是隐于人群之中的她。 那其实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凤瑶姬不晓得今日为何又做了这么个梦。她一身虚汗的从梦中惊醒,揉了揉发痛的眉心。 本以为,这些东西都忘记了。却承想,会这般顽固的隐藏的她的身躯里,她的灵魂里,在午夜之中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沈青城并不是专程为她来的,却似乎也并不是为了这大曌的皇权,他俯下身,头发从两侧飘落下来,落在她的鼻翼间,她似乎还能嗅到那浅浅淡淡的雨梨馥香。 他眉眼微微眯着,透着精明的算计,笑着问她:“四帝姬聪慧,该是这世间的奇女子,可惜……生为了女儿身。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是在问她,只要她有丝毫的不愿,他就会扭头离开。凤瑶姬一点也不怀疑这一点。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她就点头应下了他。他是大曌出了名的权臣,奸佞。大曌国库里面的东西,有一半他沈府也有。他的富有,他的权势,他的地位,如同他的名字,皆是倾国倾城。 她跟在他的身边,出了皇宫。沈大人一身素紫的衣裳,宽大的衣袖上绣着一些银线织就的简单图案,她远远望着,想起来那就是他身上常见的一种花色。 沈青城三字,大曌内外上至天子皇亲,下至妇孺孩童,皆如雷贯耳。一说他的富甲天下,一说他的权势地位,再者就是他的容貌,哪怕这世间最美的美人看见他,都会惭愧不已。 凤瑶姬也一贯是被人看做美人坯子夸大的,她虽然年幼,但眉目之中已经有个动人的味道。但是在这一刻,她是自愧不如沈青城姿容绝色的! 他与她不同,不会有那么多女儿家的脂粉气息,更多的是他清冷不屑一顾的神色,令人称绝! 他的美,更多在于周身萦缭的韵致与旁的人不同,他永远一身浅紫色衣裳,勾勒出简单却夺目的气息,明明是最适合来握折扇的白皙玉手,却被他用来掌控天下局势。他的身上,更多的是来自上位者的睿智与清冷,高高在上,任谁看了都不得不伏跪于地,拜他为君。 更多的时候,凤瑶姬觉得,有种人生来就该是称王称帝的,比如沈青城。他在沈府住了三日,这三日他好吃好喝的伺候她,将沈家的大大小小院子,领她走了个遍。 沈青城再怎么出神入化,却也仅仅只是凡夫俗子,但凡是个人,食人间烟火气息,就该知道那个位子拥有多大的吸引力,不然,她的那些哥哥们何况争的头破血流。 她虽是个女子,却也是个明事理的,这么许多日子,她虽不问不说,却不代表她未曾琢磨过。沈青城此人,一手遮天,群秀于朝堂,在世人眼中,拥有高高在上的位置,若还想再进一步,只有名垂青史了。 一句名垂青史,说来简单,做起来难。 若是臣子,便是一辈子为臣的命。无论好臣子还是坏臣子,将来史官御笔朱批不过也仅一句贤臣,或者奸臣罢了。可倘若登基称帝,无论如何登基的,无论有何作为,他终究是一代帝王,他未来的子嗣们,也都是皇族出门。 也许对于有的人而言,在世的名声地位并不如何重要。可死后悠悠岁月长河,后辈如何评说,世人忆起他是何等模样。这比生前所做的一切,更为重要。凤瑶姬几乎确定了,沈青城想当皇帝,她看的出来,他不是安分为臣的命,他的雄心抱负比她的任何一个哥哥要强烈的多,但凡她的哥哥们登基,沈青城都是容不得的。唯有他自己身居高位,方能承揽一切罪责。 她看的清楚,也很的明白。在她年幼时的想象中,沈青城登基已经是必然之事。救自己就更加简单了,他需要一个登基的理由,届时只需要将凤氏皇族屠杀干净,在举出帝姬,以救下这世间最后一个皇族血脉为由,娶了他,再以驸马的名义登基。便是世人挑剔,亦找不出任何一个错处。 他对她的好,她看得出来,也晓得。只是越发如此,她越发不安,沈青城权势滔天,密谋登基,她仅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她不敢忤逆他,好在在沈府这三日,他并未对她提出过过分的要求,负责,他便是连拿到在他面前喊出凤氏不畏强权的口号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是那个无用的将领,她也不再有那时视死如归的勇气。再来一次,她绝计是做不出的。 “陛下……”白鹤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扰乱。凤瑶姬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红绡这些宫女们该起身收拾了。 她双手握住白玉床上的一把玉雕凸起,手指轻轻摩挲,问道:“何事你竟在白日里现身?” “陛下恕罪!”白鹤声音不大的回了句,接下来的一句话将她却是炸了个平地惊雷:“平王的人马今晨已到雁门关。” “什么?”啪……凤瑶姬一把打在浮雕之上,胸口随着她剧烈的喘息开始上下浮动。白鹤低下头,她暗自咬了咬嘴唇,吩咐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平王!朕倒是低估了你……如此看来,你已然不是临时起意那么简单了。很好,朕原本还想着如何逼反你,才不虚此行。看来不用朕出手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真是个奸诈的狐狸 暮色的天,空中四处蒙着一层雾蒙蒙的颜色。 沈青城入宫进了瑶光殿,见她不动声色的坐在窗口,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昨日下了雨,今日天气凉了些,这些不懂规矩的,居然也不说劝陛下关上轩窗?”他这句话说得隐隐有些薄怒,可惜一贯冷清惯了的人,说出这般的话,也只让凤瑶姬听出些责备的声色。 她皱了皱眉头,自然很是不悦,从窗口起来,争辩道:“是朕要坐在这里的,他们拦不住朕,沈大人不用来朕宫中显威风。” 她这番话说的不悦,倒像是她一贯在他面前的样子。沈青城看了她一眼,坐在矮榻上,立刻就有宫人颤颤巍巍的奉了茶水。 他一向不同她计较这些话,一来是她说的多了,他听了只当没听见。二来也没有那个必要,他乐意宠着她。 她是被他一步步推上这个位置的,便是要耍些小孩子脾性,也是应该的。在他眼中,她一贯还小,似乎还是记忆中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小姑娘。 若是凤瑶姬晓得那日宫变,沈青城对她的形容,就要恨不得拿他手中的茶泼他脸上了!什么叫只会哭鼻子的小姑娘?明明她坚强的拎着刀站在那里,眼泪是最初流下的,颊上遍布了些泪痕罢了。 “过来坐。”他拍了拍暖榻的一角。 凤瑶姬不情愿的挪了过去,到了他身边时,被他一把拉的跌倒在榻上。她抬头怒瞪他。 沈青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只回了句:“走路走的这般慢吞,不是陛下可是对我有多大的意见?” “不敢,不敢。”凤瑶姬连忙堆上满脸的笑,谄媚的朝他摆手。 “嗤。”他冷哼了句:“还是这般不走心。” 后一句话,他说的凭的轻,凤瑶姬没大听清楚,抬头不解道问了句:“什么?” “没什么!”他冷淡的回她,骨骼分明若白玉的手指,浮了盏茶,轻轻晃动,如同一幅上好的丹青,一时竟有些看痴了她。 沈青城一贯好容色,这般被人看着,倒是不少见,却偏是她,意味倒是有些不同。他好笑的抿了口茶水,左手拿着扇柄的穗子敲了敲她的脑袋。 在她吃痛的揉头的时候,他却不咸不淡的语了句:“平王入京了。” “奥。”凤瑶姬摇了摇脑袋,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陛下不知道嘛?”他挑了挑眉,做惊讶状。 “我怎么会知道?”凤瑶姬显然比他更惊讶。 沈青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直至找不到破绽,这才点了点头,悠然的浮了口茶水,冷淡道:“不知就好。臣就是给陛下说一声。” 这个贱人!凤瑶姬忍不住想夺他手中的茶杯,再把他暴打一顿了。分明就是在框她,倘若她对这事露出一点点的好奇,那不就证明平王入京的事情,果然与她相关了。 倘若她戏做的好,面上不露分毫,沈青城却不动声色的给她递了一个消息,说是平王入京了。鬼都知道他没安好心。要不是有白鹤在,她早就被他框了过去。 这幅样子静默了一会儿,沈青城便提出有事先告辞了,凤瑶姬狠狠的吐槽了一会儿。闻言面上连忙换上微笑,送他出门。 “这个沈奸臣!大毒瘤!吸血鬼!”凤瑶姬左手刚送他出门,紧跟着就开始狠骂他。 骂的正酣畅淋漓,不妨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笑意盈盈的双手环着瞧她。 凤瑶姬连忙跑到了一边,一脸防备的望着他。 “臣方才出门的急,忘了臣的扇子。”说着,他伸手一根玉指,遥遥指向了她桌面上摆着的那方描金小折扇。 凤瑶姬连忙躲得远远的,见他拿了扇子预备出门,提起的气刚松下,不防备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时,就听他继续道了句:“陛下下次要骂人,就得等那人离开后,不要方出的门就开口。” “啊啊,沈奸臣……”她在身后拼命喊着,待确定他已经走了,这才施施然躺在了椅榻上,憋着嘴委屈道:“你个坏蛋!” 她一贯浅眠,被红绡惊醒已经是在傍晚。红绡布菜的声音将她吵醒,不悦的看着面前一堆收拾的人,红绡忙过来朝她请罪:“陛下,晚膳已经布置好了,您何时起身用膳?” 凤瑶姬用手拨弄了一下身上穿着的寝衣,低低叹了口气:“用膳先不急,红绡你先伺候我沐浴吧。” 红绡闻言,从地上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关切道:“陛下您又做噩梦了?” “嗯……”她有气无力的应着。 在那场宫变之后,她时常发噩梦,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红绡更是晓得,她约莫一两个月就要被梦魇上一魇。 只是不防得近来她做噩梦的次数勤快了不少,才短短三五日,便是一次,距离上次梦到宫变的场景,也就四日的时间罢了。 红绡一边伺候着她换衣裳准备沐浴,一边儿感慨道:“陛下这梦发作的越发快了,总是这样也是不好的,要不唤个太医来看看。” 凤瑶姬用手探进香汤池中,试了试水温,闻言冷哼道:“就那群太医能诊个什么出来,要是能治得住,也不必五年了还未彻底根除。” 她说着一手舀了舀水,玩性大起的朝一旁红绡站着的地方泼了泼。 红绡赌着起过来伺候她下水,等五叶玉莲瓣包裹着池水浸满了她全身后,不怀好意的把寝衣也从岸上抛了下来。 “喂……你这丫头过分了啊。”凤瑶姬说着,红绡却躲在殿柱后朝她做了个鬼脸,施施然跑开了。 凤瑶姬索性在水里玩着,这本是帝宫后面的一方池子,天然的泉水,冬暖夏凉,气温能随着人身体的温暖变冷暖,很得凤瑶姬欢喜,被她登基后,相国大人从山后打通了一条溪流,引了过来。 因着这方池子得她欢喜,便也成了皇帝的专用浴池。 凤瑶姬觉得,倘若说当皇帝唯一的好处,那就好有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先紧着皇帝来,其它人靠边。 她这样想着,便也自己乐呵的笑着。时间匆匆流淌,凤瑶姬从浴池出来后,用了些膳食,又在御花园里转了几圈消失,最后赶在了宫门落匙的时候将宫人们屏退了下去,造了个入寝的假象。 背地里,却被白鹤带着出了宫。 凤瑶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平王居住着的京都驿站,本是接见外国来使的地方,又因着平王在京中没有府邸,便暂住在此地。 “叔父。”凤瑶姬脱下了身上罩着的黑色长袍,便露出一身常服的娇小身段来。 “陛下,你?”平王四处看了看,确定此地已经没有别的人了,这才慌忙将她迎了过来,语气颇为不悦的责备道:“陛下既然已经是皇帝了,怎可依旧如此胡闹,大晚上的跑出宫……” “叔父!”凤瑶姬打断了他的话,撒娇似的唤了他一声。 在平王转过身来,审视的打量她时,笑的一脸天真纯善,好似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只朝着他撒娇:“叔父你什么时候入京的啊?要不是今日沈大人说起,我都还不知道呢。” 她故意提前了时间,沈青城入宫说起平王入京之事早在半月前,且是试探她的假消息,而她在白鹤禀报了平王抵达驿站后,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说是沈青城说的,实则不过是与沈青城的人马争时间,以免日后被防备的水泄不通。 她这般说,平王也不好太不给她情面,只好和善的极浅一笑:“臣也不过刚刚抵达,尚来不及给陛下通报,不想居然沈大人如此通天。” 他这番话说的,凤瑶姬留了个心眼,在心里冷笑了两声。晓得平王已经将目光盯在了沈青城身上,无不欣慰,你们两个人掐吧,掐的越狠越好,最好谁都别放过谁,才好给朕……部署的时间。 “叔父!”凤瑶姬却是极为端正的唤了他一句,而后不待后者有何转动,就已然单手撩开了袍子,跪到了地上。 “陛下?”平王这才晓得了事情的严重性,没想到这个看似仅小小女儿的瑶姬会做出此事。她在不受重视,却也是一国之君,焉有跪拜他人的说法? “叔父请听瑶瑶一言。”她拒了他伸过来欲将搀扶他的手,摇了摇头,却最终咬着唇,坚定道:“叔父若不容朕说完,朕便是长跪于叔父面前又如何?” 她这是却在激他了,平王狠狠一拂袖,却终是无法无视了她去,只不虞道:“陛下这又是何苦。” “叔父你不知啊……”她低低的笑着,唇角牵扯的弧度却是比哭还难看。因路上湿气重,她的衣裳还有发丝都贴在了身上,这凄楚一笑,更衬得她整个人惨败落魄。 “小小女儿,本该是闺中绣花鸟,待夫君娶阿瑶过门。可阿瑶这一切都是被逼出来的,若是阿瑶不肯从命,焉有今日的大曌江山。朝堂群臣连成一气,奸臣沈相专权乱政,朕即便登基五年,从未真正掌过实权……可这些,朕都不在意。”她低低的诉说着,明明该是令人伤心的事情,可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只是一个少女的痴枉。 直到这时平王才想起来,这个被大曌臣民奉为天子的女儿,不过也仅仅一十六岁,正是一个女儿家最美好的年华,寻常女子应是准备出嫁了。若是昔日大曌未遭此一劫,今日等待的,怕是先帝在世时给她定的姻亲楚家的花轿了。 可这世上女子最简单的一个心愿,在她这里却是行不通的,不论她的身份,单说她这些年来在朝堂上的虚与委蛇,与众臣的谋划算计,都将她的心血一一耗尽,她用了五年时间来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所知,她的心里还念着大曌凤族……无论如何,她也是凤族的女儿,是自己的皇兄最后一脉子嗣。 平王这样想着,不免亦生出了几分怅惘。他不是没想过那个位子,若不论出身。单说资历,他都不知道比那个小女子强出了多少。 “罢!”他突然一跺脚,狠狠一拍桌子,显然是下定了决心:“瑶姬你说,需要叔父如何助你?” 真是个奸诈的狐狸。说到了这种地步,眼泪了撒了不少,该做的戏都做够了。哪怕这一跪也没疏忽了他的防备,这个时候丢这种问题给她,分明也只是试探她。 “朕希望叔父能与朕演一场戏……”她这样低低说着,却是把该告诉的都给平王讲了一个透着。 “此计甚妙!”平王大抚掌,听她将计谋徐徐托盘而出后,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在如同最初那般轻视:“如此便可收割沈家权势,以此诱沈贼落网,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怕是不易啊。” “这个叔父不用担心,侄女自有妙计!”凤瑶姬朝她笑了笑,夺目璀璨的目光刻画在尚且青涩的脸上,明明是相违和的,却不知为何出现在她的身上只让人觉得钦佩。 平王的眸子转了转,一个女子又如何有这种心机手腕,这般狠心的计谋,若是他这个惯杀人如麻的,都不得不侧目。 这么多年了,她在帝都长大,同沈氏关系甚是亲密,他早已听闻,不成想就埋着这样的心思,沈青城啊沈青城,人人都道你是世间奇才,却不知何时会落入一个女子的算计之中? 只怕……若他当真应承了她,等将来一旦收拾了沈青城,下一个又会轮到了他? 不不不!他莫不是怕了,他可和沈青城那种京官不同,他在战场那么多年,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大不了破釜沉舟与她争一争这江山,都是姓凤的,他还能怕了这么个女娃子不同。 五十多岁的人了,走过的路比这么个小女娃吃过的饭还多。 女帝又如何,离了满朝文武,她什么也不是,一旦等到沈氏一派落网,他再趁机发难,只怕这大曌江山平白落入手中,捡了个便宜,哈哈哈。 “叔父,敢问叔父意下如何?”凤瑶姬见他似是在思索,谋中一派精光,却只当做不曾见,只微微一笑,遣词问道。 “善!”平王应允道:“如此便如陛下之计划,由叔父来替陛下完成这一桩策划吧。” “嗯……”低低的声音传出,二人的交谈声在这个夜晚显得尤其轻描淡写,但几乎策划了未来的整个大曌皇朝走向。 直至黎明前,凤瑶姬辞了平王,由白鹤护着,匆匆赶入宫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第noe次亲密接触 五月下旬,晋阳城逐渐夏至,气温开始节节高升。 女帝以天气炎热,不宜出行为由,免了各处的请安及朝会。倒是沈青城,因为她这一推诿,朝政上的事情皆被送到了他的府中。 沈青城近来很忙,女帝在心里掐算了一下,便是北地干旱都已经够他头疼的了。兼之平王之事尚未解决,日日上折子请求还世子一个公道,朝臣们虽不敢言,却也将此事私底下谈论了个七七八八。凤瑶姬倒是挺开心,日日在宫中修身养性,是矣,今日的早膳都多用了一碗白粥。 月初的时候,沈府就来人递了一张帖子,邀陛下去行宫避避暑气,凤瑶姬当时觉得天还不是很热,便给回绝了。 奈何她今日性子起了,倒是颇想去行宫待上几日,顺便去沈府看一眼多日不见的沈大人,略微表一下身为皇帝对于臣子的体恤之情,也看看他是否如传说之中那般,被奏折压的喘不过气。 女帝一贯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等到这厢吩咐下去,沈青城得到她出宫的消息时,她已经到了半路上。 沈大人无奈,只好出门去迎接。等女帝的銮驾慢慢悠悠拐入胡同巷口时,沈青城已然站在门口候着了。 “近来暑气重,天气也燥的很,你没事瞎跑什么。”他将她从銮驾中小心翼翼的扶了出来,不待站稳,就给她怀中塞了块通体生凉的貔貅。 她倒是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宝贝,入手的触觉不似玉也不似石,温润之中却带着丝丝通透凉爽,抱在怀中,便似是有凉风将这层层暑气驱散了一般。 凤瑶姬从门中进来,将一众宫人都留在了院中,自己则由沈青城领着,穿过了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到得一方碧叶无穷的菡萏池中。 这方菡萏池倒也精致的很,几近占了一个园子的面积,一眼望过去,竟似是被娉婷的荷叶挡住了边际一般。他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落下池边的舟中,轻轻的荡着,划到了湖中心。 湖中有着一座小亭,四边垂着纱幔,通体发白的铸造,似是全然由白玉雕成,栩栩如生,浑然与湖融为一体,难怪她在岸上只是并未看见。这湖隐在碧水荷叶之间,倒是个妙处。 与旁的地不同,沈家这个院子里面四季便是不见太阳的,只轻轻浅浅的几丝光束打了下来,便也被满池碧叶所吸收,倒映在湖上的,委实没有多少热气。凤瑶姬犹自在湖面上玩耍。这方小舟虽简单,却是茶盘点心书籍乐器应有尽有。 凤瑶姬与沈青城隔着茶盘,对坐在舟中,便见他丢开了船桨,任由桨落入水中沉了下去,这般小舟在湖面上清清淡淡的漂泊着,倒是十足的雅致。他今个儿穿了身碧色的衣裳,头发也只简单用根簪子束着,较往日更添了份洒脱,却也是十足的淡薄与清浅。一贯冷清惯了,凤瑶姬也不指望他能有些别人的反应,二人落座便均是无话。 沈青城任由她坐着将自己打量了个遍,笑着给她添了杯香茗,叹了句:“浮生偷得半日闲,有美伴侧,人生倒也有些乐趣。” 他这句话若是换个人来说,自然是对女帝大大的不敬,可他却是沈青城,一贯无礼惯了,什么时候能正儿八经的同她讲话,才是极大的不正常。 凤瑶姬接过杯盏,青碧色的翠玉杯,里面盈着浅黄色的茶汤,倒也是好看的紧。她微微抿了一口,略觉得有些苦涩,便也就放下了。 沈青城跟着她的动作,解释了翻:“这是今年潮州进贡来的茶,初品似有苦涩的韵致,细品之下,才能觉出其中的滋味。” 凤瑶姬撑着脑袋打量着他,伸出手把茶杯戳了戳,扬言不讳的问了句:“那这既然是贡茶,为何不出现在宫中,而是沈大人这里呢。” 他合上杯盖,微抬了抬眸子去瞧他,沉静的眸子似是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好笑道:“莫非陛下是好茶之人?” 凤瑶姬默了默,自然而然道:“不是。” “既然陛下不好茶,那这潮州送来的好茶又是用来讨好谁的呢?送到我这里不恰好是名至实归吗?”他说完,未曾搭理她,直接拿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似是还带着些苦意,眸子上便蒙着层淡淡雾气。 …… 沈青城!女帝简直要在心里呐喊了,贪污贡品还敢这样和她说话。她简直可以想象要是把沈府给抄了,那会查出多少件帝宫里面都没有的珍品啊? 她这样想着,却也只能是想着,有生之年,她都不敢萌发出抄了沈府这样的思想。主要不是怕别的,她甚是担心,沈家的家财正儿八经的数下来,会被国库里面的还多,这不是打她这个当皇帝的脸吗? 沈青城放下了茶杯,随手捡起了一本书看,宛若美玉修长细腻的手指翻过书页,犹如一幅精美的画卷,他两侧的发丝从脸颊处滑落了下来,白瓷肌肤趁着墨色秀发,甚是动人。沈青城的容色之盛,一直令大曌的男男女女无不望尘莫及。 他就坐在她的面前,似是九重天上不沾染凡尘俗埃的仙君,微风拂过耳畔碎发,倒是让一贯不学无术的女帝,想起了一首诗: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 她这样想着便倒是随口说了出来,沈青城抬头望了她一眼,沉静如古时潭水的眸中倒是含了分不可明辨的颜色。舟中本便有琴,他取来低低的拨弄了几声音色,却恰好合的就是《淇奥》的曲子。 碧色之中藏着一点琴音,缥缈的似是远山歌来,面前煮茶衬书卷,有美一人,于无穷莲叶之中,一双素手抚琴弄音,水光潋滟,琴瑟泛舟水东流。 碧衣广袖,拢着细细雕琢的玉手,低低抚琴在舟中,被撒落铺就开来的碧衣袖,随琴弦上他的指法变动而轻轻盈摆,家国天下,尚不及他这一曲,带着缥缈云端而来的空灵,片片沁人心扉。 玲珑社稷,锦绣江山,在美人指下琴音间无声消散。 凤瑶姬靠在舟中,此时此刻,她的心思当真平静的毫无痕迹,有眼前的诗歌与茗茶,她竟觉得困倦。双手带起衣袖遮在双目前,仰看天边流云聚拢又消散…… “沈大人。”一曲罢,她低低的唤他。 “我在!”就这般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突然让她泪水夺眶而出,她曾经看的那些话本子里面,最令她感伤的,不是男女主角别离或者如何。而是她在心里悄悄唤他,他却不知。 她一向觉得什么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唯有一句我在,是正儿八经的证明他就在身边,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在你喊了那人名字时,那人能答这么一句,你心里都是满足的。 “唔……”毫无预兆的,她突然从茶盘上俯过身子去吻他,一只手握住他的衣裳,逼迫似的撰住他的双唇。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啃咬来的合适些,她明明是在咬他,又掌控不住力道,直到极淡的一股血腥味从嘴里散开,她才连忙放下他。失态般的用袖子抹了把泪水。 却在这时,突兀的被他截住,他的身影罩了下来,轻轻吻住她的双唇,直至撬开她的牙缝,轻柔而缓慢的带领她的加深这个吻。 即便舟中茶盘上的水洒了一桌,已无人去在意,凤瑶姬有些不安的想推开他,却被他牢牢锁入怀中。他的手附在她的腰际,将她上半身梗晧在自己怀中,他抬起头来看她,待见到怀中女子雾眼朦胧,从她的眼眸开始,轻柔的吻去她的泪滴,再到鼻尖,脸颊,齿唇,似乎要将她流的泪水一一吞噬进去…… 从开始的一腔热血,再到反应过来现实后的不安,都被他一一安抚,她最终闭上了眸子,开始感受那样一抹温柔。 当女帝当了五年,从未有人敢这么大胆过,去亲近于她。沈青城是一个例外,她一贯晓得,于她而言,他一直都是例外。无论是她愿意与否,还是他的铁血手段,她都是逃不开的。 昔年还是一个小小帝姬的时候,对于世人传颂的沈相国不是没有好奇过,她也曾跟着一干姊妹在他下朝的时候,从后宫与前朝的交界处偷偷往过他。当时她只能看到大朵的起花,一个朦胧的紫色身影,他一贯生的周正,身体硕长,她远远望着,直觉得优雅高贵,竟比她们这些帝姬皇子们还要有气势。 那时的她也从未想过,将来会有机会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沈大人有何接触,遑论这么亲密的时刻,即便少女怀春,于闺中所想的人亦不过自己未来的夫婿罢了。 她的夫主,她突然生了一股子想嫁人的心思,只是……那人不会是面前之人,她与沈青城之间,隔着的何止一座大曌江山那么简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朕来葵水了 自那日之后,凤瑶姬把自己关在瑶光殿中不吃不喝不见外人,闭门反思了良久,最终在红绡她们差点儿误以为她出了意外,打算破门而入的撞门声中,总结出来自己只是被美色一时蛊惑而已。 对!绝对是这样!自己还是一个明君,一个足以流芳百世的圣明君主,所有错误皆因沈青城美色挑起,这样想通了,她便也不觉得那般难受了。 想来历代君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唯独自己一人清正廉明、洁身自好,偶尔被美色误上那么一误,也实属正常之举。 于是,在平王遣人入宫的时候,她心悦不已的接见了,非但见了,还留着使臣吃了顿饭,特意表示了一番自己对叔父的敬重,以及拳拳热爱之心。等待来使表示一定会将她的关怀转述给平王时,这才甚为欣慰的将来人送走。 然而使臣却在将走未走时,回身看了她一眼,十分小心翼翼且从容镇定的试探道:“王爷他近来甚是寝食不安,陛下迟迟不肯动手,莫不是陛下转变了心意?” “当然不会。朕是谁?朕是大曌的天子,朕说出的话便是圣旨,怎会随意更改。”她一边在心里劝慰自己,身为一个廉洁正名的帝王,就是要敢于同奸臣做斗争,有不怕被困难打倒的勇气,平叛奸臣这种事情是迟早都要发生的,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尚且不如痛快点直接给他一刀。 她这样想着,转念又觉得这样对沈青城,是否又会显得自己十分的不仗义。毕竟刚调戏完对方,就要翻脸不认人,万一对方要是觉得自己只是单纯的不认账,想杀人灭口呢? 这样一想着,她就又惆怅起来了。这时却想到,父皇在世时,曾告诉过她有某位圣贤曾讲过,至于到底是哪位圣贤,她早已忘记了,只将那句话记得甚为清楚。圣贤说:“要有敢为人先的勇气,不怕被困难打倒的浩然正气!” 这话诚然不假,是矣,她觉得古人诚不欺我。便十分揣踹的,内心纠结着,面上却偏要装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朗声道:“然也!朕觉得叔父的担心也是十分有道理的,这样吧……”她思考了一番,觉得应该定个时间给叔父,也觉得该定个时间给自己,便道:“三日后,入夜你们便行动起来,届时我会想办法拖住沈奸臣,剩下的事情便交由叔父了,能否成功,皆在此一举。” “三日……是否太紧迫了?陛下又如何能拖得住沈氏呢?不如我们从长之一……” 谋士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女帝义正言辞的打算了:“朕自有妙计,这些就不劳叔父惦记了,叔父只要记得朕说的日子便好。” 凤瑶姬觉得平王这个谋士实在是话多的紧,用红绡的形容就是话痨。这般一想,平王竟是比自己还惨,自己身边也只有一个红绡,忍忍也就过去了,而平王身边的谋士却不止一人。 这般,她朝着那谋士投去了一分十分哀叹的目光,复又叹了口气,从侧殿进了寝室。徒留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谋士,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脑壳,在想女帝最后那个眼神是何意。最终因着实揣测不到,便觉得怕是女帝智慧非凡,常人难及,故而速回驿站禀了平王。 这一日的沈青城在家中百~万\小!说,钓鱼,煮茶,只是不管在做什么,显然不在状态之中。狄鸣瞅着自家大人看了本书,却是将书反着拿在手里,实在是看不过眼的提醒了一句,换回了他一个不甚在意的:“奥。”紧接着丢开书卷,却钓鱼,狄鸣再看着鱼儿已经将鱼竿上的鱼饵吃光,且最终逃脱后,都不见得大人动一下杆子,十分的困扰。 然而这次不等他出声提醒,自家大人却已经丢开了鱼竿转而去煮茶,只是看着未曾放水的壶中在炭中煎熬着,狄鸣就十分痛心。他看了看仿若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壶中水里的沈大人,再看了一眼空煮的壶,试探着说了句:“大人近几日都不曾入宫了,赵大人他们催了几番了,就指望着大人何时能重新上朝?” 岂料这句话出来,才正式将沈青城的目光给勾了回来,十分淡漠的,优雅的,语气中却含着那么一丝丝诧异的问道:“是吗?我许久没有进宫了吗?” 这句话说完,就好似找到了什么极好的理由,又十分不露声色道:“狄鸣,备车吧,我也该入宫去给陛下问安了。” 他的声音显得十分的镇定,淡雅,但是狄鸣却从他的眸子里看到畅快淋漓的雀跃。 等等,雀跃?不不不,他绝对是看错了,他家大人这般淡雅默然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有此等凡夫俗子才该有的表情,一定是他看错了! 这样想着,狄鸣就往出走,吩咐底下人开始给大人备车。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备车入宫请安? 啊!大人,你有没有听完我全部的话,不是入宫见陛下,而是入宫上朝啊。 显然,他的内心戏沈大人听不见,即便是听见了也只当他又做发梦了,上朝什么的重要吗?嗯……也许是挺重要的,但是显然比起陛下的安康,这些都不是事儿。 他换了身浅碧色的长袍,与那日泛舟湖中时,穿着的那件颇有些相似。 对于沈青城而言,似乎紫色才是他的最爱,素紫,浅紫,淡紫,明紫,凤瑶姬看过他穿各种各样紫色的衣裳,以至于已经对紫色形成了免疫力,在她看来若有人敢不长眼色的在沈大人面前穿紫衣,必然是在自取其辱。 他的优雅,从容,镇定,高高在上的尊贵气场,配起紫色,是在合适不过的。但这并不代表沈大人压不住其它的颜色,有某种人,生来就是夺尽世间瞩目,将世间所有颜色既能演绎出不同的味道,却又偏生气场强的令你忽略他的颜色。 他生来就该死月华下最亮的那抹颜色,即便是世间百花齐放,都不急他的一颦一笑。 是矣,当沈青城一身浅碧色服佩出现在瑶光殿前的时候,正吃茶吃了一半的凤瑶姬,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但是她克制住了,于是往回咽了一口,却卡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将她折腾的一阵剧烈咳嗽中。 咳嗽中,沈大人已经拾阶而上,凤瑶姬连忙闭紧了殿门,且将一群丫头们都赶了出去,一边难受的咳嗽一边拉着红绡的手就往殿后奔,如同交代后事一般紧张道:“去告诉沈大人,朕已经就寝了,就不用请他进来了……” 她的话说完,红绡抬头看了一眼外头一色如洗的晴空,不理解陛下这个时候说睡觉,岂不是做贼心虚的一种表现。她好心的提点了一番:“陛下,现在是白日。” “谁说白日就不能睡觉了?朕午睡行不行?”凤瑶姬说着将红绡也赶了出去。自己躺在后殿的龙床上,却又琢磨着仅凭那几个小丫头恐怕拦不住沈青城,又连忙从床上起来,觉得自己睡觉这个法子找的着实不好。若是沈青城强硬的要进来,她们那些丫头又拦不住,自己岂不是露馅了。 真是愚蠢,她气不过的狠狠打了自己脑袋几下,又想着,为何方才吩咐她们说的不是自己在沐浴的,可想沈大人即便再厉害,也不敢在女帝沐浴的时候破门而入,当然,若是他真的敢,自己的顺坡而行,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等她还在和自己进行着困难的心理斗争活动时,殿外的沈青城却在见识了她的动作后,思索良久,朝着急急忙忙出来的红绡问了句:“陛下这是怎么了?” 红绡拎着裙角,急忙整理着方才被女帝扯乱了的衣裳首饰,闻见沈大人问话,又忙垂下手去行了个十分规矩的礼,皱着眉扑簌着眸子不解的猜测道:“可能是来了葵水,不好意思给我们几个伺候的婢女知道,便起了害羞的心思,想着到床上躺一躺。”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果真很对!连忙急切的一抚掌,匆匆忙忙的给沈青城行了个告退礼,嘴里嘟囔道:“陛下果然是见了女儿红,我怎能在陛下最需要我的时候就不理会陛下呢,我这就去给陛下准备月事带,还要有红枣、桂圆、枸杞汤……” 她说着就匆匆离去,留下一个皱眉思索的沈青城,思考道:“竟是来了月事……”徒的,他又是一笑:“原来陛下也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这样一想,他就觉得自己今日果真是来对了。在这么富有历史性值得纪念的一刻,他陪她一起见证,又觉得女孩子都脸皮薄……嗯,虽然陛下一向脸皮比较厚,且是非一般的厚重。但毕竟来了葵水也是大姑娘了,万一有了改变呢? 这般想着,他便复又从台阶上下去,折回了沈府。 只是出了狄鸣大大的预料之外的,自家大人不过出了一趟门。去见了一趟陛下,嗯……貌似还没有见到?怎么就这般欢喜了,脸上的欣喜便是想克制都克制不住。 “狄鸣。”还不等狄鸣好奇,沈青城却已然唤了他:“快去府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补血的东西,都全部送去宫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册封月事带为国宝 当沈家共计三十六车的枸杞,阿胶,红枣,龙眼,当归……送入宫中的时候,凤瑶姬咂舌了,然而当御膳房将四物汤,三色汤,流水般的往她这里送的时候,凤瑶姬总算是坐不住了。 “绿鞘,你去给我问问沈青城他到底什么意思?”凤瑶姬磨牙,难不成是报复她前些日子调戏他一事? 但是这些事情,即便他着实看不惯他,他当面说不行吗?要是实在气不过,大不了她让他调戏回来,一次不解气,她就当倒霉认栽,给他调戏两次。 但是送这么些东西进宫侮辱她是哪个意思?凤瑶姬越想越气不过,索性已经开始拾掇东西,愤慨道:“绿鞘,不用你去了,你来给朕更衣,朕倒是要和他当面对质一番。” 这已然是将方才还躲着人家的场景给忘了…… 绿鞘闻言有些为难,这一个吧是她以前的主子,一个吧是她现在的主子,这无论偏帮哪个吧,都令她着实为难。 于是,绿鞘劝道:“陛下您多虑了,这正是沈大人关心你的表现啊。” “关心我?你见过有这么关心人的吗?”凤瑶姬依旧气不过的绞着手中的衣角,显然将它当做了沈青城,直狠不得□□到他娘都认不出来。 “额……这种事情……”绿鞘想了想,又面不改色道:“关心吧,它是分很多种的,送东西自然也是一种,且是里面最直白最能表明心意的,当然……这送什么东西也很关键,比如这枸杞,就恰巧说明了沈大人赤诚的心,阿胶……嗯阿胶吧,它是一种不错的补品,谐音也同阿娇,再说这枣吧是表示时间,早对应的是晚不是,龙眼当然指的是陛下你,当归只能说是沈大人想要表达的意思了。连起来就是:臣以一颗赤诚之心向阿娇表示歉意,因为时间太晚,希望陛下您不要见怪,当归奉上,希望陛下您莫要同臣一般计较。” 绿鞘左一段右一段的扯着,最终实在是编不下去了,索性道:“算了,奴婢尽力了,奴婢实在是无法了,还是伺候陛下更衣罢。” 等她这么一抬头,却发现凤瑶姬正在努力思索着她的这番话,片刻后,微微有些诧异的,不安的迟疑道:“难道沈大人当真是在给朕表示歉意?啊!那多不好意思啊,其实这事儿吧,他也没什么错,虽然他的确凭借着长相勾引了朕,可那也是朕把持不住调戏了他,说起来倒是朕的不是了,没想到沈大人这般明事理,朕着实不如他豁达……哎哎哎!” 凤瑶姬说着,就是三声叹气!着实将绿鞘那合不拢嘴的惊讶给叹的魂魄归问,十分震惊的惶恐道:“陛下您说您把沈大人给调戏了?” 啪……就在这个时候红绡拿着月事带姗姗来迟,听到这句话,震惊的将手中的托盘都打落到了地上,半晌惊讶的望着女帝,眼中好似泛出了无数金星,无比崇拜道:“陛下居然连沈大人都给调戏了,果然不愧是我朝唯一的女帝。” 凤瑶姬差点儿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要烂在肚里的事情,竟这般口无遮拦的给说了出来,这叫她很是羞恼。便尝试着想要转话题,而眼光一扫,却看到了掉到地上的月事带,因着从未见到过这么个东西,好奇的将两条带子挑在手中,不解道:“这是个甚么玩意儿?” 红绡一把从她手中扯过月事带,随手丢在了一旁,急切的问道:“陛下快说说当时都发生了什么?是在什么时候?奴婢怎么不晓得?对了,这就是是根月事带,奴婢等会儿再和陛下您讲!” “月事带……”凤瑶姬口中念念有词道:“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嗯,这般好听的名字肯定也很好玩。” 说着,她就从地上又捡起了被丢弃冷落在一旁的月事带,当个宝贝一般揣在怀中,怜惜道:“这么好玩的小东西怎能被人冷落?放心吧,朕这就传令封你为我国至宝——月事带。” 说完就从侧门溜出去宣旨,等到红绡绿鞘等人过来,旨意已经被她颁发了下去。二人一个面色发白,一个浑身虚汗,最终齐齐扭过头来看她。 凤瑶姬被她们两个吓了一跳,颤颤巍巍道:“怎……怎么了?朕是天子,难道连册封一个国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陛下……”红绡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一脸视死如归道:“那是妇人用的洁身带,陛下居然封为了国宝?” “啥玩意?”凤瑶姬一个趔趄,差点儿被她这句话吓得栽倒在了地上,反应过来后,又双手并着双脚在地上爬着朝前喊道:“喂……别走啊,朕要收回成命。” 回应她的唯有殿前的一抹凉风,徐徐卷过她的身子,却着实将她激的颤了颤,凉到了心里。 翌日一早,当朝女帝册封妇女用的月事带为国宝,已经在大曌各处掀起了轩然大波。茶楼酒肆,纷纷谈论不已,民间茶余饭后,此事已然占据了头条! 凤瑶姬把自己关在殿中,谁都不见,她觉得自己简直丢尽了大曌皇族的脸面。 沈青城来殿中看她的时候,被她气的用枕头砸在了身上,将一张布满委屈的脸蛋埋入云锦被中,委屈的吼道:“朕成了天下人的一个笑柄了,你满意了吧?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你个混蛋!” 她显得十分的生气,比他预料中的还要生气。 沈青城迎着被她扔过来的枕头,不偏不倚被砸了个正中。凤瑶姬还在和自己做斗争,等到半晌又扔了一个过来,没有等到预想中的落地声,才发现正砸了他一个满怀。 吸着鼻子,凤瑶姬哑着嗓子都囊道:“你为什么不躲开?” “我想着你砸我一砸,可能令你会消消气。” “你别以为我这么好哄,我告诉你,即便你站着让我砸,我也会很生气!”她这话依旧是吸着鼻子,状似委屈的嘟囔着。 “阿瑶。”沈青城却是唤了她一句,迎着她转过来的小脸,好笑的替她擦了擦颊上的泪痕,语气怎地一个温柔二字可尽形容:“你在伤心些什么?嗯?” 凤瑶姬默了默,有些怔楞的看着他替自己擦拭眼泪,只觉得那股子委屈似乎又扩大了一番,索性又趴在他的怀中哭了个彻底,等到哭累了才抬起头问他:“你方才唤我什么?” “阿瑶。”他又喊了一声,却是对着自己被她□□的几乎掉了一层色的褶皱衣裳,为难的皱起了眉头,片刻后,问她:“你其实是不是特想将我这衣裳同我这人都狠狠的□□一番?” 这要是在往常,凤瑶姬肯定会谄媚的迎上去,说一句怎能啊。 但是今日因她受了委屈,便觉得天大地大自己最大,因此十分的胆大,憋着嘴委屈道:“都是你的错,把你搓扁揉捏都已经难消我心头之恨了。” 他挑了挑眉:“这般严重?” 凤瑶姬狠狠的点了点头:“对,就是这般严重,所以你休想获得我的原谅。” “嗯好……”沈青城看了她一眼:“收拾一下,陪我出宫吧!” “我不!”她今日的胆子非一般的大,便是接连忤逆了他第二次。 看着她死活跟自己较上劲的架势,沈青城再次挑了挑眉,然后笑着望向她:“那好,你不用收拾了,我一个人出宫去街市上转转就好。” 说着不顾她的反应,就打算离开。凤瑶姬一把拽住他的衣服,狠狠一扯,对着他憋着嘴道:“你说你要去街市?” 她本是要说话的,谁知张口居然出了一个鼻涕泡,凤瑶姬使着他的袖子狠命一擦。沈青城再次皱了皱眉,却是没有开口,只在她高音贝的吼叫下,柔声回了句:“是!我去街上。” “等等,偶这就弃收十。”在她含糊不清的表述下,她已经开始唤宫婢开始整理衣裳了。 沈青城看了她一眼,道:“我在外殿等你。” 这里怎么说都是她的寝室,他着实不好留着看她穿衣裳。凤瑶姬却一门心思怕他丢下自己,独自出去,拉扯着他的衣裳,拼命的摇着头,死活不同意。 他看了她一眼,问了句:“你确定?” 凤瑶姬疯狂的点着头。 “嗯,那好。我不走了!”他说完,竟真的在内殿的榻上坐了下来,且十分闲情逸致的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对着殿外进来的侍女吩咐道:“不用在意我,给陛下更衣吧。” 凤瑶姬这才觉得不对劲,却是一咬牙,索性直接当他存在,在心里默念就当他是空气。等到衣裳穿好,才跟着他一起出了宫。 其实天色还未擦黑,一路上沈大人带着女帝出宫,被众多人目睹,虽他二人着的是平常的衣裳,却难免惹了诸多人瞩目。 然而却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他就带着她从城内各大胡同巷子里绕了一圈,等兜兜转转绕了出来,却只剩他二人,身后再无跟随之辈。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决裂 她携着沈青城的手,一路出了宫门。往常这样的日子并不多见,是矣凤瑶姬虽然今日情绪不佳,却也着实有那么一些欢欣雀跃在。 晋阳城因着是天子脚下,同其它地方都着实有所不同。凤瑶姬昔日出行,坐在高高的銮驾之上,兵将开路,侍从簇拥,所看到的也只有晋城的繁荣昌盛。她委实没有想到,晋城还有这样的地方,自打出了宫,沈青城领着她一路西行,所过之处,均是衣不蔽体的孩童,靠在角落里,眼睛里发出饿狼一般的眼神,无不再诉说着一个字,饿!很饿很饿! “他们的父母呢?”看着沈青城将手中的闲散银两递了过去,凤瑶姬张了张唇,发出的声音是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沙哑与难以谅解。 “死了。”沈大人尚未来得及回头看她,只随意的回答道:“有饿死的,也有病死的,更有欠了地主富贵人家的租金,被活活打死的。” 他这话说的随意,便仿似司空见惯般,清淡中带着薄凉的目光掠过路边的人群,没有一分停留。 “可……”凤瑶姬如鲠在喉,心里有很多的话想要问他,但是话到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陛下是想问我大曌清明盛世,号称历代鼎盛时期,为何却又连饭也吃不上的人吗?并且还是在晋阳城中。”他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带她来这里的时候,他就想过她可能震惊,可能做出的反应了。 “嗯。”凤瑶姬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却是快步离开了这里。 沈青城再后面喊住了她,走到她身边攥住她的手臂问道:“这还只是城中入口,陛下不再往里走走了吗?或者还有郊外的众多流民,陛下是否也都需要去见识一番?” 他这话说的恁的逼迫,显然是非要强她走上一趟不可。 “沈青城,你放开我!” 他充耳未闻,攥住她的手臂始终不曾放开,几乎是在拖行着她朝前走去。 今日的沈大人,意外的坚持,凤瑶姬与他僵持不下,最终便也妥协了,任由他拉着自己走。 她其实也不是不想去,身为一个皇帝,她自然希望看到自己的臣民过的开心快乐,即便是小痛亦无伤大雅。可亲眼目睹了众人的颠肺流离,幼儿的食不果腹,真真正正的民间时,她却怎么也高兴补起来。 她打心里晓得,她是在怕了!她一贯是这么个性子呵,但凡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时,她就会选择逃开,放弃那些问题。 可在她身边的是沈青城,闻名遐迩的沈大人,又岂会任由她躲避这些真正需要思索的事情,而逃离到自己的内心世界呢? “陛下。田中五谷不继,雨露不临,百姓们依靠这些天上施舍下来的薄雨过活,养家糊口!可是一旦遇上灾害之年,或干涸,或虫灾,敢问陛下,举国上下,数百万臣民,他们吃什么?用什么?又如何活得下去?”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倘若臣民们连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那么他们又为何要追寻自己的国君?倘身为国君,连一个小小的民生大计都成了问题,那么这国,又会有几日光景?” 这是他首次同她说这些话,以往她即便是问起朝政国事,他向来是避之不谈,今日的沈大人委实反常的厉害。女帝揉了揉眉心,回望了他一眼,站在田野谷堆之旁,四周空旷无垠,他的身影却十分的宽广高大,往常人人都道沈大人权倾天下,她甚至从来不知权倾天下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是想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直至今日才晓得,身居高位,得到的越多,身上所肩负的重任就越多。 他垂下眸子,默了良久,才低低絮道:“陛下您是普天之下臣民的王者,有些事情,您总归是要知道的。与其被人利用,倒不如自己看个清楚,什么才是陛下该担心。” 他这话说的十分的中肯,凤瑶姬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觉得他说得对,自己这么多年,着实昏庸的厉害。 其实这也都不怪她,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后又被沈大人一手扶持上帝位,登基之后,国中大小琐事均由他一手操办!她只需要在宫中好生养着,做一个有名无权的女帝就好。 凡事都有好坏两面,她久不临朝,沈青城便几乎凌驾皇权之上,导致众人直知沈大人,而不识女帝。 等她长大一些了,就开始思索这些事情,用了五年时间,来策划如何将皇权建立起来,而这些事情的前提,就是诛杀沈相! 没有第二条路,沈青城活着一日,这天下便一日不能姓凤。 他许是有了预感,又许是别的,但这个时候的凤瑶姬突然就有些气馁了,她甚至想要放弃了,她突然就不想让他死了,他其实除了不是一个好的帝王狗腿以外,对于百姓而言,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好官。 这年头,好官不多了,有那么一瞬间,凤瑶姬已经放弃了。 然而几乎是刹那间的,她灵台处突然一片清明。知道了,她知道了为什么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觉得今日这沈青城反常的厉害了。 “沈大人,若是朕,朕会引四湖之中,灌溉农田,形成沟渠。这样即便是天大旱,只要四湖之中不皆,我国百姓就不至于饿殍遍地。”她一字一句的说着,面上并未有多少动容,但是她的心里早已云起翻涌。 沈青城这个佞臣,他在框她,他想让她放弃心中所想,让她生出一种错觉,仿似这世间有沈青城在,便是无所不及,大曌臣民会永远活在太平盛世之中,衣食无忧。 但凡是一个有些慈悲心肠的帝王,此生的追求,无非如此。若有人摆明了告诉她,他可以替她达成这一切,她自然认定他是世间良才,有他在是国家之幸。为了国家,做出皇权的让步。 “沈大人,敢问朕这法子可否行的?” 凤瑶姬抬起头去望他,二人几乎是平视彼此,她在他的眼中看出了震撼,即便掩藏的很好,转瞬即逝,可她还是捕捉到了。 这算是二人真正意义上的首都交锋,凤瑶姬也向他表露了自己的想法,她不会让步,即便天下诸事不顺,那也只能是凤氏皇族的天下。她会自己想办法,力挽狂澜,亦不会向一个臣子妥协。 沈青城瞳孔骤然放大,又瞬间恢复了平静。可是心中却已经忌惮起来了,在他眼中,当今女帝终究只是一个小姑娘,他宠了纵了她五年,将她扶上地位却不许她沾染朝政,一步步的企图将她养做一个只活在太平盛世幻影里的天真女子。 直到了一刻,他初次有了一种惶恐,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给过他这般的感觉。他本以为是猫的动物,按照乖顺温柔的法子去养她,却不知何时竟在这柔顺之下藏了慧智,他从未想过她有一日会对自己亮出利爪,即便是现今,他却也只是一抹震撼,而后转瞬即逝。是啊!在他眼里,她始终是那个一十一岁只会哭鼻子的小姑娘,从未想过,猫咪有一天会长成老虎。 沈青城太自负,他甚至于对自己的每个分析认知都带着不可置疑的确信。高高在上的时日太久了,他看世人更多的时候是俯瞰的,亦是觉得这些人都是愚钝的,不开窍的。他虽觉得女帝有几分意思,却并不会把她看的太认真,一个孩子罢了,他仍旧如此。 “陛下这法子极好!”沈青城这次淡淡的看着她,平视之间,却也仅仅只是一句认同! 她想,这都是进步,起码他能够认同自己的观点。凤瑶姬压抑住心里的雀跃,却只是柔和的对他说:“劳沈大人辛苦了,还望沈大人能够将这桩事情放在心上,倘若真正可以实施的开来,对国对民,都是大功一件。” 她朝着他笑,笑意柔和似是趁着几分光亮。沈青城皱了皱眉头,将心中的不安驱散,淡然道:“臣定当记挂在心间,天色不早了,陛下且回了吧。” 他既提出了回宫,她自是赞同的。 当晚午夜,驿站里却突然来人禀报了一则消息,凤瑶姬听闻大惊,双手放在胸前侧握成拳,极为认真道:“这消息可靠吗?” 来人不遗余力的点头,声称:“王爷他从入京前就开始布置了,再到近来计划实施,虽说耗时良久,却收获也不小。今日沈家的那些兵马定然会撤离,倘若要拿下沈青城,这是最佳时机。” 凤瑶姬双手捏成拳,在殿中思索了一番,几乎是电光石火间,她就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了。没错,近日沈青城的确有一队兵马再朝岭南出动,若平王的线报无误,几乎除了沈府的守卫军,及沈青城的近身护卫外,并无太多兵马可用。 此时机稍纵即逝,凤瑶姬几乎是立刻拍板:“告诉叔父,朕同意了,晚上子时,行动!” “陛下……”那人闻言,却并未离去。 “怎么?莫非还有何要事?”凤瑶姬皱眉望着那人,今日她穿了一身正红色镶金边的衣裳,大气磅礴,衬得她整个人亦是眉目凌厉了不少。 加上而今言辞,这个往日里在众人面前并无存在感的女帝,今日似乎格外的耀眼,几乎让人不敢直目耳视。 那人心下大为震撼,却压下了这些情绪,只道:“陛下当日与王爷的计划看似滴水不露,由陛下出面转淮,王爷趁机铲除沈氏在京中的中坚力量。可是陛下不知可否细算过,这当中有四个时辰,沈青城一旦得知此事,足够他用这四个时辰来反击了,届时……”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意思却显然很是明朗。是啊!这里凤瑶姬当初在盘算的时候,也没有找到解决的法子,且事情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想办法!然而既然事情走到了这一步,若是放弃,她又岂会甘心。 女帝咬了咬唇,几乎是下定了什么天下的决心,手指颤抖着捏住了自己的衣裳,片刻,犀利回头,凛然道:“告诉你家王爷,四个时辰朕没办法,但是朕能帮他拖住沈青城至少两个时辰。朕要让他知道,他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你让他看着办吧。” 女帝说完,拂袖而离去。 那人走后凤瑶姬坐在榻上想了许久,思绪都不知飘往了何处。天还早,她望着窗外依稀可辨的流云,低低的趴在榻上,她是在哭,想将这一日的委屈尽数哭完。 等到她再次抬头后,已然是那个可以醒掌天下权的大曌女帝。 “红绡,替朕更衣,叫上绿鞘,让她随朕沈府走上一趟!”吩咐完毕,凤瑶姬就开始回身去挑选衣裳。 今日是她的战场,即便未必能亲眼看见硝烟,但处在一个关键的纽扣环节,她起了决定全局的作用。 沈青城!过了今夜,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沈府一晚 “陛下来这里作甚?”他眉头皱了皱,握在手中的笔停了停。却也只是停了停,复又开始写写画画,将她冷落到了一旁忘了个干净。 凤瑶姬倒也不急,不紧不慢的踱过去看他手中执笔绘下来的东西。 眼看着骏马的轮廓跃然纸面。沈大人白玉般的手上却并未放松,不停歇的将景物全部勾勒出来,画的正是一个林场,凤瑶姬越看越觉得有趣,浑然没有注意到他愈发紧锁的眉头。 直到一笔墨迹点在了马的眼睛上,他皱了皱眉,比手中的笔丢开,一张图也被他随之丢在了桌面上,不曾打理。 直到这时,他才有心情抬头去看她,却也不见多么好的神色,只浅浅淡淡听不出意味道:“陛下如此晚,做客臣府上不知是何因由?” 凤瑶姬将视线平静的从他的画上移开,不大规整的打了个哈欠,掩着唇道:“朕就是想你了,来看看而已,怎么,还非得有原因?” “你这人的思想真奇怪,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是这是形容那些相交不久之人,莫非爱卿觉得朕这般不妥吗?” 她说着,就要扑过去抱他。却被他稍稍后腿一步躲了过去,凤瑶姬讪讪的笑了笑,收回来爪子。 “陛下既然是来看微臣的,便也看过了,不知何时起驾回宫。”他这话虽是问句,却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从他眉目间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全然不相信她那一派的鬼扯。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青城当真不曾天真到,认为以往一见自己就躲着的女帝,会往他面前撞,且……还是亥时大夜。 凤瑶姬闻言,倒似是别有惆怅的叹了口气,顺道撑着手坐在了他方才作画的桌子上,低着头不言语。 沈青城看了,一张脸黑了个彻底,低低训斥道:“下来。” 她不听,他便上前去拉着她的手将她扯了下来,萦绕在凤瑶姬耳边的便是他那极清冷的训斥及叹息:“没规矩,一国之君怎可坐于桌上。” “反正你又不待见我,有没有规矩也无所谓。”她一贯是个顺坡上的性子,只要他一开口,她就能抓住话茬往前走上两步,是矣并不怕他如何的教诲。 就在沈青城将她拉下来的时候,凤瑶姬选择性的脚一崴,恰好崴在了他的怀中。 闻着满袖他身上独有的雨梨清香,假装抽泣着很疼,等待着他的训斥。 不知是这月色太迷人,还是当真她时机把握的太对,意料之中的训斥并没有等来,反倒是他清冷的语气之中藏不住的一缕关怀:“可还好?” 可还好三个字,让凤瑶姬一瞬间什么不满与忧愁,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转身就着靠在他怀中的姿势,反搂住他的腰,一边十分自然的依偎在他怀中,一边小心翼翼的掩藏不住欢愉的嚎叫着:“痛!好痛,真是痛死朕了。” 他明知她在撒谎,且不说她演技有多么拙劣,即便当真是扭伤了,岂有她这般灵活的动作。 看破了,却也不点破,他打横将她抱起,任由她十分打蛇上棍的将头埋在他胸口,抱着她放在了后厢的榻椅上,半蹲着褪下了她脚上的鞋袜,看似十分认真的在观察伤势。 饶是他观察力超群,又十分的认真仔细的瞧着,都瞧不出她脚上有扭过的痕迹。 一只莹润小巧的脚丫被他捧在手中,却只有他掌心大小,脚踝处玲珑又透着奶白的颜色,十分的精巧可人。 沈青城恍然不曾觉得,这般的动作太过于亲密。 这世上或许女子的面容,胳臂,玉颈,裸背都能展现在人前,唯独女子的双足,只有新婚之日,只能给自己的夫君看。旁的男子,是不能堂而皇之窥探一双女子的玉足的。 偏生凤瑶姬也不是个安分的,踩着他手中的脚,并不安分的任由他握着,反倒是动作脚趾,又十分漫不经心且充满意图的踢了踢他的手心,竟似是在他手中用羽毛拂过一般,刹那一股电流从他手中一直传到心口,再次在全身散开。 沈青城就跟触了什么怪物一般,猛然将她的脚放开。凤瑶姬一时不察,谁知本想戏耍他,却因为他的动作,而导致用力过猛,一时收不回来,踢到了榻上。 她疼的快要哭了出来,看他仍是一副怔楞的模样,恨得咬牙切齿:“沈大人,朕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又何必这般捉弄朕?啊,朕的脚!” 她弯下腰,将手贴着脚放下,揉着踢坏了的脚趾,是矣并未看到他的反应。 等她的痛楚消退了一些,才停下揉捏的手,含着一汪泪十分委屈的抬头指控他的时候,才发现他虽仍是装作一副风轻云淡、万事崩于前而容色不改的模样,实则面上却可疑的蒙上一层红晕。 沈青城生的十分的精致,比上寻常女子的容颜还要精致几分惶不相让,此刻虽然只是微微泛了些红晕,奈何精致的面容上,却显现的十分清晰。 他的窘迫被凤瑶姬看在眼中,不由的在心里吐槽,莫非沈大人之前从未亲近过旁的女子? 她这般想着,觉得有些可笑,似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孰料在大曌臣民心中,芝兰玉树、风流艳绝的沈大人,同女子并未打过什么交道。 凤瑶姬这般想着,只觉得心中溢出了几分甜蜜。她也不晓得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却觉得一时比蜜还要甜。 她咿咿呀呀的也晓得自己这般着实孟浪了些,自打有了这么个结论,一时看沈大人,都是一副怎么看怎么小媳妇儿的样子。 凤瑶姬不大自然的想到,若是她这般蓄意去逗弄他,竟让她误解为自己一贯是个这么不拘小节的人可怎生是好? 她虽说不大太拘泥于小事,也跟着青衣在江淮河畔待过一阵子。 可天地良心,她绝对还是单纯不做作的好姑娘,逢场作戏与真枪实弹的上场,完全是两码事。 她这样想着,就觉得十分的不好,气氛一时也尴尬的厉害,她便打算打破僵局,想解释上一番,便不大好意思的厚着脸皮道:“那个啥……你别误会,朕以往也不是这般的,朕只是今日见了沈大人,有些……有些……” 有些什么,半晌她却是讪讪着脸色说不出来。 沈青城转过身,却十分平静的道了句:“我晓得。” 此刻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不妥,只语气淡淡道:“自己把鞋履穿上。” 凤瑶姬这次没在耍赖,拿起鞋袜就往脚上套,她本便没有真的受伤,穿鞋履的速度那叫一个出奇的快。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沈青城也不好再次出言赶她离开。只眉目间紧紧锁着的目光,摆明了就想让她赶紧离开。 凤瑶姬是何许人也,自然是无视了个彻底。莫说她今个儿是真真的不能离开,便是以往,她就是想走,看见沈大人这番恨不得赶紧送她离开沈府的意味,也要找个理由赖上。 是矣,凤瑶姬这边看看,那边瞅瞅,将沈家书房里面的东西翻了个七上八下,把东西都一一看了个大概,复又揪着墙上悬着的一把扇坠,十分赞叹道:“此物审美,不知沈大人是从何处得来的?” 沈青城是当真的一门心思想送她离开,闻言只道了句:“偶然拾得,陛下若是欢喜,便送予陛下了。” 他说着抬手便去取墙上悬着的扇面,凤瑶姬连忙抬手去拦:“不用不用,朕怎好让沈大人如此割爱呢?朕虽有赏花之心,却着实没有养花的雅兴……” 她这般说着,沈青城正准备开口说上几句,一时不妨,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从凤瑶姬袖口滑落了出去。 这声音那叫一个清脆,那叫一个响亮,恰巧不巧落入了二人中间的一片空地上。 沈青城了然了,十分冷静且静谧道:“看来陛下来见微臣也需得带上防身的利器才敢与微臣共处一室。” 他这话说的,凤瑶姬能立刻觉察到屋中的空气冷冽上了几分,再抬头去看他,他已然先她一步将匕首拾入手中。 看着他细细打量的模样,冷静到泛出寒意的眸子。凤瑶姬抖了抖,十分尴尬的伸出手:“你能不能先把它还给我?” 她也不是没一点眼色,非缺心眼在这个时候朝他讨要。 只是这沈大人一贯打量一件东西的目光越是认真,就意味着这件东西即将出意外的可能性也愈发高。若是其它东西也就罢了,唯有这件物什,凤瑶姬不能让它落入沈青城手中。 于是她十分优雅的笑着,又十分心中揣测的找着应对的法子:“朕这是刚刚从瑶光殿那群侍从身上得来的,看着颜色十分惹眼,便打算拿来瞧瞧,若是沈大人欢喜,便送给沈大人吧。” 她这话就跟他方才搪塞她的差不多了。 她看到沈大人闻言已经收起了目光,且将匕首放下来的时候,已然松了口气,伸出手笑道:“我就晓得沈大人对这种东西不感兴……” 她那个趣字尚未出口,已然见得他手腕一转,黑色漆身刻画着图腾的匕首已然被他收入怀中。 “趣……”凤瑶姬伸出去的手,十分纠结的,讪讪的打了个弯又回来了。 女帝着实不大能理解沈大人这一番做派,只好装作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语气诚恳道:“按逻辑来说,沈大人你不能收下一个女子的东西,毕竟这于您光辉的形象不是很符合,这件事吧,虽不是个多大的事情,但却因为这番小事而影响到了大人你的良好形象,就不大好了。” 沈大人收了匕首,又随意的望了她一眼,且随意的回了句:“奥,这不是陛下您赐给谁的吗?陛下有令,臣莫敢不从。” “那朕现在下令让你还给朕行不行?”她被他一句话噎的着实无言以对。 “不行!”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说完,他已然到了桌边,将壶中的茶温了起来,这显然是要和她促膝长谈的模样了。 凤瑶姬倒是不用担心他一直赶她离开了,但是被他清冷寡淡的目光看上一眼,再清冷的道了句:“陛下过来坐时。”她也着实抖了抖。 她虽抖了抖,却不得不听话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因着是侧厢房,只这一方小桌温了茶水,而左右不过两个可供人坐的小凳。他率先已经坐了下来,她只好随着他落座其间。 “陛下认为自己不应该解释一番吗?”她刚坐下,就被他一句话吓得白了脸色,直接抬头去看他。 这一看之下,才发现沈青城依旧不紧不慢的给自己面前和她面前添着茶水,连眼神也没给她一下。 凤瑶姬这才有些安慰的抚了抚心口,那一刻她险些以为被沈青城看了出来今晚上的动作,索性没并没有,索性她还有时间…… 她这样想着,擦了擦额际冒出来的冷汗,双手颤抖的端起面前的茶水暖了暖手心,顺着唇喂了下去。 她终究还年幼,这一番戏看似做的老成,实则细节上的失误太多了。 沈青城注视着她将杯中的茶水喝完,又拿着壶给她添了一杯,在她习惯性握住茶杯的时候,他一只手已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浅浅的道了句:“喝茶不急,陛下是不是应该好好解释一番,你现下为何不是在寝宫,而是出现在我这里。” 这是要让她交代了……因着一早料到了会有此一问,凤瑶姬也早早准备好了答案,十分坚定地望着他看过来的眸子,启唇笑道:“夜来起了风,瑶姬想到了五年前的这个晚上,便有些睡不着了。” “五年前……”他笑了笑,一双眸子看着她,在确信她没有说谎后,心中暗自思咐,五年前的今日恰巧是他于宫乱之时见到她的日子。 他倒是没想到她会记得这般清楚,他一贯好记性,即便什么东西不可以的去记忆,却在旁人提上一句的时候,便想起来。 她今日这句话,倒是让他心里算了算日子,将这两桩事情联系起来。 “便只是如此吗?”言下之意却是不信的,他这是在诈她。 “只是如此。”凤瑶姬点了点头,不再看他。 沈青城端起茶杯,抿了口水,手指摩擦着杯盏外表的花纹,笑意萦然于面上:“所以陛下选择在今日来见臣,且还带着兵器吗?” “什么?”她大惊,抬头去看他。 她之所以带着匕首,是因为今日情况不同寻常,若有任何不测,她打算自裁用的,不想还未出手,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她的模样着实令人费解,沈青城觉得很有意思,便缓缓续道:“莫非陛下不知,这是前梁朝尚未覆灭时,梁宫里面的东西。” 他语气很淡,淡的似乎让人听不出来他再说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昔日梁国与大曌隔湖而建,湖的一畔是大曌,另一面却是梁国。平叛梁国是在先帝在世时,与楚家联手,由楚老将军挂帅,并着楚家诸位公子,联合打下来的江山。 后梁国覆灭后,梁国的东西皆被焚毁于战火之中,即便是老皇帝的传国玉玺亦被砸了个粉碎。她手中会有前梁国的东西,来路自然不言而喻。 “沈青城。”她急了,语气十分不善:“你凭什么说这是梁国的东西?” 他停下执着茶壶的手,将茶壶轻便的放在了盘上,俯下身子,到了她的跟前,极为清浅却着实动人心魂的笑道:“因为这上面刻着的花纹是前梁国老皇帝的御用花纹,这黑金锻造的手艺,唯有梁国的皇族御用工匠可以锻造的出来,以及这上面镶着的红宝石……” 他一字一句似是要将她企图抵死不认的心扼杀了个干干净净,他却笑得极为浅淡,温和:“是臣进献给梁国最后一任帝王的。” 她额上已然被他逼的渗出一层汗来,勉强听到这里,此刻心中才是大为一惊,震惊道:“你是梁国人?” 他依旧笑的淡雅,却不再逼迫于她,施施然坐回了她的对面,好笑的点了点头,问她:“怎么,很不可思议吗?” 当然不可思议!大曌权倾天下的佞臣沈青城,居然是前梁国之人。 “你……”她几乎是起身就想逃走,却被他握住了手腕,震撼之中,她出口道:“你既是梁人,又如何出现在大曌皇城,又岂会……”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她登基的迟,并不清楚里面的细节,却也十分晓得昔年沈青城凭空出现在晋阳城,拜倒在前任相国门下的事情。 既然说是凭空出现,又岂会当真完全没有十四岁之前的人生,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人抹去了那段背景。 能在晋阳城中,将前梁宫的人光明正大的藏起来,又能默许前相国教导收入门中,那只有一个人选:“是父皇?” 她几乎刹那间就想到了她的父亲,大曌的上一任帝王。 “臣可什么都没说。”他把玩着手中的陶瓷茶杯,并没有什么神色,似乎说的也只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凤瑶姬不能想象父皇为何要把前梁的人放在晋阳城中,她又在这一刻很清楚的明白,怪哉沈青城一身尊贵与谋略,不似寻常人家之中能教养的出来的,却又不是大曌的任何一家贵族。 如果这样的话,那推测起来,他就极有可能是前梁宫的皇子,这会是他真实的身份吗? 也许是这一天晚上得到的消息太过于震惊,以至于凤瑶姬险些遗忘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先帝多疑,认为自己不放心却又杀不得的人,总喜欢放在身边看着,无论如何,他都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陛下很在意五年前的事情?”他这般说着,又不知想打什么哑谜。 凤瑶姬一双美目望着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沈青城又似是陷入了回忆,最终才喃喃开口道:“先帝以为将我放在他的眼底下看管着,总不至于出现岔子,也不至于翻出什么浪花,却不承最终还是败在我的手中……罢了,左右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丢开手中的茶盏,神情十分的耐人寻味。 凤瑶姬突然觉得有些冷,屋中的烛火闪现了一下,她双臂抱住了自己,直至牙齿咬出了腥甜,这才隐隐回过神来,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父皇是你杀的?” 先帝当年死因成谜,有很多种猜测,一是诸位皇子造反,弑君!二是先帝不慎服用了有毒的药物,导致驾崩! 其实仔细想想,一国之君用的无论哪一种膳食,总会有人先尝过,第二种猜测是何其的可笑。 第一种便成了众人心中隐隐觉察到最逼近事实的真相了,可实际呢? 凤瑶姬从不认为当初几位皇兄,群起而争夺皇位的野心是空穴来风。她简直不能想象,在其中,沈青城又扮演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角色? 大梁的皇子,呵呵,真是有够讽刺的,却险些成为了大曌的重臣。 “沈大人。”她抬头去望他,眸子十分的沉静,面上却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笑意:“沈大人莫非当朕好骗吗?竟然编出一个大梁的故事哄朕,朕这物不过是从侍卫手中夺来的,又岂会当真是大梁的宝物。沈大人欢喜,便送给大人了。” 她笑的单纯,他看在眼中,却也只是点了点头道:“故事罢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究竟是不是故事,时到今日,又有几人知晓真正的因果。这世上知晓大梁秘辛的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唯有几人,却也是她见不到的。 凤瑶姬对着茶盘打了个瞌睡,嘟囔道:“怕是不早了吧,朕倒是困得很。” 沈大人看了看一旁的沙漏,低低续了句:“子时了。” 他声音虽轻,凤瑶姬却听得清楚,勉强打起精神道:“今日叨扰沈大人了,竟已经这么晚了。” 子时,平王那里才刚刚开始运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凤瑶姬掐着手心告诉自己,还需沉着冷静下来,陪他盘旋。 她其实从未寄希望能仅凭着几句话就将他留在沈府之中,诸事不通。一旦平王那里暴露,刹那就会有人来禀告沈青城,真到了那时,一切就都结束了。 今日之计,若是成功,他即便侥幸不死,二人也自当势同水火。倘若失败,她自当以己身殉国。她其实一直都是在赌,她在用所有的筹码赌这一场胜利,即便是死,她也不能放弃。 屋内炉里的烛火燃得旺盛,哔剥作响,他使着根根骨骼分明的玉手去挑灯花。 恍惚中,凤瑶姬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同样的日子里,她在沈府度过的首个夜晚,因着辗转难眠,那时的他,也陪在自己身边,到了子时,习惯性的用手拨弄着烛火。他似是天生就闲不住的一个人,无事的时候,便总爱找些事务已做消遣。 比如他爱泡茶,且这茶还泡的十分的好。凤瑶姬就不会认为他是刻意练过的,极大的可能,是他根本就是闲得无聊了,便泡着茶消遣一番。以及他这人字写的好,就连先帝在世时也曾夸他的字有先梁名士风骨,她想,这可能也是他无聊的紧了,写写画画练出来的吧。他这个人优点太多了,多的她即便不那么努力的去想,脑海里也能冒出来一长串。 可若说他这个人好,那倒也是不见得的。凤瑶姬就晓得这么一桩事,旧时天降大雪,都说润雪兆丰年,那一年的雪十分的滋味,可显得来年是一个多么好的收成天。然而地里的庄稼却等不到来年就已经冻的七七八八死伤殆尽了,在这个以农耕为主的年代里,没有谷物,百姓们吃什么?且是在大冷的天气里,一屋老小有的连一床破棉被都没有。 城中的百姓们实在是饿得受不住了,就请求官府开仓济民。 这事儿其实压根没呈到她的跟前,那时她刚刚当上皇帝,就晓得这为民请命的奏折,到了沈大人那边就已然被拦了下来。她生气找他理论,却被一句“荒年时时有,莫非靠国库哪点儿存粮便起的作用了?”轻飘飘给挡了回去。 她走在路上时,听见百姓们哀声怨叹的声音,屈辱的泪水就从眼眶中溢了出来,他发誓,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的如此的憋屈。 他一句话,就能将满朝的议论声,百姓的哀怨声,阻隔的无影无踪。于幼年的凤瑶姬看来,这些都是身为上位者所不允许的。 凤瑶姬垂了垂眸子,掌心在袖中握成拳,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一个足以给他致命一击的可能。只是这时,她才勉强撑出了笑意来:“天色晚上,大人还在这里陪着朕吗?” 她这话说的十分的不妥,至于不妥在哪里,他皱了皱眉,却是没有细想:“陛下雅兴,臣只好作陪。” “没把朕赶出去,看来朕在沈大人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他有些诧异,不晓得她为什么会如此觉得。只是瞄了眼窗外的夜色,直觉得子夜时分送她出去不免有些太不仁义,为了女帝的身家性命考虑,他也不会在深更半夜把女帝送出府。 这不仅仅是他,哪怕今夜是任何一个臣子,都不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青城又皱了皱眉,换做别的臣子……就这么想了想,他就直接抹杀了那丁点的可能性,这事儿吧,换做别人,他自然是不允许发生的。 “陛下……”等他反应过来时,女帝已然逼到了他身边。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青城往旁边闪了一步,抬头看向她的容颜,携了十足的不解与困惑。 “你慌什么?”她笑语嫣然,却是将头轻轻倚在了他的肩头。 这一次他倒是没躲开,但也不见有别的动作,方才是他没想到女帝敢朝他直接靠过来,一时有些诧异了,此刻倒是平静的很。 沈青城算不准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却也不会轻易相信她的举动。 “沈大人,你是不是认定我不喜欢你?”这一句话却如同平地惊雷,将他炸醒。 沈青城好似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双眸子里面皆是惊愕地望着她:“你……” 沈青城的惊讶落在她的眼里,女帝侧过头痴痴的笑,她想,自己这一生怕是未曾见过沈大人这般失态的时候,好在今日见过这么一次,也算是圆满了。 她倒是来了兴致,将唇凑近他的耳边,一字一句道:“谁说我不喜欢你。” 若说沈青城当真中意于她,她其实内心深处是不信的,然而今夜她只能赌一赌,赌一场感情的生死搏斗。 “妾愿同君尘与灰。” 这一次,她出奇的没有笑。只这一句话,却似说的百转千回,也许他并未听出她话音之中的无奈,但她那灼灼若焦的目光分明是在坚定的告诉他,自己的决心。 “妾愿同君尘与灰,不愿烹茶尽余生……”他低低的叹,这是一首描写女子闺怨之诗,出自前朝李氏人之手。 “阿瑶……” “沈大人。”她急忙出声打断他,将他的疑问尽数堵回口中。沈青城被她逼迫似的欺在墙角处。 凤瑶姬本没有他身量高,却以尚不及他肩膀的距离,踮起脚尖去亲吻他。 沈青城试着推了推她,没推开……他眸中泛着无奈,兜手站着,任她予取予求。一方面他实在好奇她能做到哪种地步,另一方面又委实觉得她今夜十分的胆大。 凤瑶姬根本不懂什么接吻的技巧,没有半分的巧劲可言,与其说这是吻,倒不如说是啃。 就这般形容她的吻技,沈青城都觉得对不住接吻这个词。这姑娘明明是在啃他,咬着他的嘴唇,却不晓得接下来要怎么做,一双剪水的瞳孔里,尽是迷糊与急切。 他将一只手横在了她与墙壁之间,以免蹭伤了她的玉背,这才将她拉扯了过来,抵在墙角,二人的身形换了换。转成了她在后,他在前的局面,这才俯下身去撬开她的齿唇。 屋内燃着的烛火哔剥作响,沈青城柔和而又十分带有侵略性的吻将她堵在墙壁上,凤瑶姬被他吻的一塌糊涂,直觉得颅内缺氧,想要呼吸,又被他无处不在的雨梨清香环绕其中,急的眼泪扑簌扑簌从瞳孔滑落下来。 “闭上眼睛。”他微微松开她,调笑道:“你见过何人在接吻途中还要睁眼看着的。” 凤瑶姬好不容易逮住了空子可以大肆呼吸一番,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只觉得一股热气喷洒在她脖颈之间,带着少许痒,使她不自在的摇了摇头。 “傻姑娘,专心点。”他这是在责怪她不够专心咯?凤瑶姬哪里是受得住刺激的人,就冲这句话,她直接对着他肆虐的攻势还是迎合。 在清楚的听见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还十分自信的朝他眨了眨眼睛,显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奸计得逞表现。 他看了,低低地笑,双手将她圈在怀中,低声凑近她的耳畔:“陛下这是在暗示臣吗?” “啊?”凤瑶姬脑袋本就缺氧,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闹得有些愣神。 沈青城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唇角,却被她不自觉的伸出小舌卷入了口中,爱昧的吮吸声传来,二人皆愣了愣。 “大人……”屋外突然传来不适宜的叩门声,将二人之间的情愫有些许打乱。 凤瑶姬有些慌张,一双眸子看向他。她没有算到竟会来的这般快。 然而沈青城却没注意到她,只对屋外人道了句:“何事?” “事出紧急,万望大人出来见属下,属下有要事禀报!”这是顾及到屋内不止他一人。沈青城好整以暇的放开了她,道了句:“书房等候!” “是。”那人回答后,一阵匆匆离去的脚步传来。 沈青城已然放开她,将她丢在屋内。走到了门扉处,却不料被她一把扑了过来,恰巧被他圈在了怀中:“在屋中等我,若是饿了让狄鸣帮你准备吃食,乖。” 凤瑶姬死命的摇着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落下,沈青城有心忙正事,被她这般一闹,电光石火间竟好似抓住了什么讯息。 沈青城一贯清冷,方才陪着她嬉闹了一场,并不代表智商已然下降。左右联想过来,看着她的眸子骤然冷冽了几分:“乖乖等我回来。” 他这是已然在怀疑她有什么目地了。 凤瑶姬偏生的不肯放开他,二人这一怔忪间,倒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索性沈青城见得她不肯他离开,也不再执意坚持,而是转头十分正经的问她:“你有事情瞒着我。” 虽说是问,但这句中分明透着怀疑与坚定,他已然给她定了罪,只等她承认。 凤瑶姬不开口,他倒也不急,依旧平静的注视她。 等到屋中烛火晃了个影,沈青城这才将手探入袖中,握住了那把方才从她身上拾过来的黑漆匕首。 冷冽的寒意入手,十分的肃然。由此可见,这果然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沈青城就这般将匕首放在了她的手中,淡语道:“想杀我?” 凤瑶姬慌忙摇头,她一动,泪水却落下一大滩,随着她的脸颊缓缓往下。沈青城冷声道了句:“抬起头来。” 她抽泣了两声,缓缓抬头看他。面上一片触目惊心的泪渍,眉眼朦胧,被泪水迷蒙了个彻底。 沈青城心下叹了口气,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她的面容,问道:“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你若当真有这份心,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他虽是这样说着,然而表情一点儿也不像他说的那般自然。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凤瑶姬闻言拼命的摇头否认,让他心中的怀疑消散了一些。 他一贯宠着她一些,前提是建立在她听话的角度,若是她都敢向自己下手,对于沈青城而言,未必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她哭的狠了,委委屈屈抬头去看他。 在他不解的眸子下,她将头别过一侧,抽泣道:“你走吧,你走……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肯定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像我这般的姑娘你一定是厌极了的。” 他却不知她这话是从何说起,倒是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你为了别人随口一句话,就把我抛下了,而且还是我这么不矜持的时候,你肯定觉得我不好……”她这样说着,又是一汪泪水落了下来。 “我说呢……”沈青城闻言却轻松了不少,呼吸了一口气,柔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和缓道:“疏影不是别人,他和狄鸣一样,都是我的护卫。他那样说,自有他的道理在,我自然要听他说事情。” 却是小姑娘闹了别扭,以为他恼了她,自然是他的不是。因着除了她,他也未曾接触过别的女子,她又是个一贯没心没肺的,不妨她的心中还有如此纤弱的一面。 沈青城一时觉得爱怜的紧,方才筑起的怀疑,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甚至于在心中升起了一番愧疚,他不该再得到疏影的暗示时,就冷落她,也不该怀疑她今夜别有用心。 因着愧疚,他自然待她十分的有耐心。 好在沈大人将这一生的好脾气都用尽了的时候,女帝总算止住了泪水,抬起婆娑泪眼问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点了点头,笑道:“我时候时候骗过你。” “你骗我的时候还少吗?”跟个小豹子一般,凤瑶姬瞬间炸毛了。 沈青城自知失言,却只好哑然,给她顺着捋毛般的回答道:“这次不骗你!以后也不骗你了。” “当真?”她试探的语气中颇多怀疑。 “当真!”他倒是应的干脆。 “那我们拉钩。”凤瑶姬上了心思,听他这般说,眉开眼笑的转过身朝他伸出小拇指。 “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为了哄得佳人开心,自然不曾驳斥她。却未看到她某种奸计得逞的笑容。 “你还走不走了?”她抬起头,十分王八气概的瞅着他。 沈青城被她这般一闹,那还有心思去管那些琐碎的事情,他平生一贯不是个被私事缠身的人,直到此刻才仓皇一笑,觉得当初果然是高估了自己。 他又岂是不被琐事缠身呢?只不过能缠住他的事情还没出来。不巧,她恰好是值得他破例的那人。 “真的不走了?” “我们可是拉过勾的,我怎会哄骗你?”他一副我就是在哄你的表情,却偏生的说着这般的话。 “那好,我们将方才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凤瑶姬哪里管他是不是敷衍她,对于她而言,只要他不离开,万事皆可商量。 沈青城倒是有些诧异,盯了她半晌,直到她不解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这才施施然将她搂入怀中,凑上她的耳际,吹了口热气道:“小豹子今天晚上胆子倒是大得很。” 的确胆大,往常见了他躲都来不及,今日居然敢来招惹他!且还是几次三番的引诱他。 沈青城自诩是个正常的男人,有感情,有需求,早在几个月前就于马车中警告过她。此刻被她这般闹着,又岂会放过她。 夜还长的很,屋子中的二人却十分的火热,古人曾说:芙蓉帐暖度春宵,一刻千金! 这传说中连勤勉于政的皇帝都会误了早朝的帐中之事,初尝云雨的沈大人自然也不例外,以至于屋外的人几次三番的催促,却只顾着身下女娇儿的感受。 他从未想过有人会哭的这般厉害,今日算是被凤瑶姬给狠补了一场课,非但在地上和他闹着哭,便是云雨的时候,也哭的异常厉害。他几乎被她吓住,却又因着梨花带泪的娇憨容颜,醉了心。 天色逐渐染上几分鱼肚白,窗外飘过一抹亮色,折腾了一晚上的二人,这才初初歇下。 屋外的人早已没了声响,原本该是疏影出现的时辰,却并不见他的踪影。 “天亮了……”一晚纵情,沈青城微有些暗哑着嗓子,低低的叹道。 是啊,天都亮了,身后的刀刃离他的心口不过一指的距离,只要她肯朝前推动一下,名满天下的沈奸臣就会成为她手中的亡魂。凤瑶姬颤抖着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嘴唇,大口的呼吸着,有汗顺着她脸颊两次滑落下来,似是能感受到她的紧张一般,手中的匕首也在颤抖。 然而她身边的人却似毫无感觉一般,翻了个身,将背对着她。他这一生愧对黎明百姓,愧对朝堂社稷,却从未愧对过她。 曾几何时,他也是她眼中的大英雄,将她从火海中救出,将她一步步推上朝堂。紫色的,上面绣着大朵起花的衣角,连同他冷冽的眉眼都残存在她的记忆里。 这一刻,凤瑶姬才惊觉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是那样的沉重,重到她连一只匕首都颤抖着握不紧。 “沈青城。”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强逼着自己稳下心神,带着下定决心的坚毅与冰冷道:“你配合我出去,我不杀你。” 我不杀你,这是她唯一能给他的保证了。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明明有一万种想要杀他的理由,可当真到了那一刻,你的记忆里却全然都是他对你的好。 她闭上眼眸,心却在滴着血,明明是她拿刀抵着他,这一刻,却好似有人在拿刀逼着自己一般。 她怎么忍心让他去死,誉满天下的沈青城,足以颠覆了整个大曌王朝的男子,他有着冰霜一般的眉眼,他有着张扬却惊艳的容颜,他在时光的尘埃里,渗透进她的每一份记忆,每一分神经。 “凤瑶。”她在心里无声的念着自己的名字,舌尖在牙齿的逼迫下,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她不能放弃,绝对不能,五年的假意逢迎,委曲求全,到了这一刻她不能放弃。今日之事,到了此时,不是他死,就是她亡。凤家身后的那么多人与势力,皆与她相依为命,她若死,他们也活不下去。 直至今日,她清楚的明白,她不单单是凤瑶姬,是自己,她还是唯一一个可以杀了沈青城的人。 手中的匕首离那人的心脏不过一指的距离,凤瑶姬总算调节好了情绪,再出口却端得冷静肃杀:“穿衣裳,与朕出去。” 他没有答话,眉眼闭着并未有何动作。半晌后,在感受到身后之人的颤抖时,低低出声:“臣还以为陛下忘记了呢……” 他这般低低的笑着呢喃,凤瑶姬分明听清楚了他的话语,却又好似不能理解的望着他。 沈青城在他的注视下,缓缓起身,捡起丢弃在一旁的衣衫,慢条斯理的穿着,好似背后的刀抵的不是他的心口。 “怎么?陛下还不动手吗?”他衣裳穿好了,眼中却又好似划过一抹厌恶,又好似十足的轻蔑:“还是说陛下就打算这般赤身果体同朕出去,昭告天下,昨夜陛下为了将我伏诛,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吗?” “沈青城,你无耻!”她这话说的十分的委屈。 他却并未有过多的颜色,只随口笑道:“是吗?莫非是臣猜错了,陛下非但想凭借这幅身子引诱微臣,还想在大庭广众下勾引更多的男人……” 他这般笑着,每句话都浸透了嘲讽,凤瑶姬能清楚的听到他对自己的轻蔑与贬低。 她想张口解释,却又徒然恍惚道,是啊,他说的是实话,自己为了能配合平王将京中他的人清洗,已然为了绊住他自荐枕席,又哪里有资格否认呢? 她未曾看见,在他说完话后就一直期待的目光,在期待什么,他自己也不晓得……只是在未曾等到她的解释后,一双古谭般的眸子,却黝黑的深不见底。 凤瑶姬摇摇欲坠的穿好衣裳,挟持着他走出门口,如她所料,面对的正是沈府诸护卫的刀剑相向。 “你们……是要造反吗?”她铜镜一般的明眸,抬头望向散布在院落里井然有序,手持弓箭翎羽的众人。 手中的匕首悄悄压低了几分,将其藏在袖中抵在沈大人背后,凤瑶姬这才冷着一张面容,冷肃道:“面见天子,不得佩戴兵器,非诸侯不得直视君王。敢如此光明磊落的向朕亮起兵器,不知是谁人借你们的胆子?三军将领,皆由朕直接管辖,兵器配发,皆一一记录在兵部册上。朕奉劝诸君,可要想的清楚,一旦开弓弑君,便要背上造反的千古骂名。尔等今日被人蛊惑,若是速速放下兵器,投降自缢,朕便将此事翻过,反之,便由刑部追究其九族重罪,均以造反论处!” 她掷地有声,慷锵有力,显然将问题已经提高到了政治变更的程度上,院落中人面面相哧,却在短暂的慌乱下,统一将视线投向了沈青城。 “冥顽不灵。” 就在双方僵持,眼看着就要起战火的时候,一声唱名声将局势迅速打乱,众人面面相哧,凤瑶姬则面露喜色……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牢狱之灾 “平王到!” 大监的一声唱名,将院内的局势发生了逆转。凤瑶姬虽然还是抵着匕首横在二人之间,但显然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赌对了! 她从一开始就是有意引沈青城离京,趁着京都众人都将她视为昏庸无能的愚蠢之人时,秘密联络平王派遣世子上京,有意无意向平王透露她对目前状况的不满。在加之她与沈青城相处五年,她自认比这世间任何一人都够了解他,兵法百计,攻心为上。 她太清楚沈青城的为人了,所有一切能用之人在他眼中是为棋子,不能用者便轻易杀之。 她从一开始就是在用计谋激怒他,无论是宫中储着的美人儿还是青衣的存在,都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借刀杀人的把戏。 激的沈青城替他除掉平王世子,将平王的愤怒累积到最高点,她再告诉他,自己想除掉沈青城。这个情况下,平王焉有不答应之理? 如她所料,一切尽在掌握中。平王按照计划进入京城,这就是她的第一局谋算,而从一开始,沈青城就输了个彻底。 前有猛虎,后又豺狼,她岂能不防? 凤氏一族的命运皆系与她一人之身,她既是凤氏女帝,便不会放任他人做大。 “沈大人,你输了!”她淡淡启唇,却端得云淡风轻。 这一刻的姑娘,似乎颠覆了他以往十数年的印象,记忆之中那个仍在宫中哭泣的小姑娘,那个躲在长公主身后偷偷朝他投去好奇目光的姑娘。 “陛下啊……”他终是长叹一声,转瞬目光冰冷锋利,似含着片片凛冽的冰霜:“那还在等什么,动手吧。” 他说完双目紧闭,竟似是不愿多看她一眼般,如此的一派‘你赢了,我认输’的表情,让凤瑶姬简直难以相信这是她认识的那个沈青城。 他这是束手就擒了? 凤瑶姬懵了懵,想象之中不该是这样的啊? 沈青城会这么轻易就认输? 凤瑶姬愣了愣,对上他闭着眸子的双眼不解的偏头思索。 而平王一身蟒袍玉带进入院中时,看到的正是这么一番景象。 自平王身后,一众御林军铺就而开,转瞬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院子外面的场景不难想象,能让他安然无恙的走进来,证明整个沈府已经在平王控制之下了,若是凤瑶姬猜得不错,这个时刻怕是一只鸟也飞不进来。 可偏偏有人不信命,在看到平王出现的那刻,僵持于凤瑶姬和沈大人琢磨不透情况的一众侍从,纷纷将刀剑指向了平王。 “呵呵……”笑声传开,十分的狂妄与放肆:“沈青城,你在杀我靖儿的时候,可曾料到会落到这个下场。” “怎么,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平王几近癫狂,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直白,只他面上的狂妄与痛快,便是遮都遮不住。 凤瑶姬闻言,抬头看了沈青城一眼,她不确定他会怎么想,但是在做出这一步打算的时候,她就已经晓得他们再也不会回到曾经了。 “王叔。”凤瑶姬笑了笑,语气之中的清淡同他的狂妄形成十分明显的对比:“堂兄的仇自有朕替他报,王叔劳累,还是先入宫歇息吧。” “传朕旨意,沈氏诸子,谋逆犯上,欺君妄为,犯下一十六条滔天大罪。自先皇铭启帝崩卒后,结党营私,欺瞒君主,此为第一罪;纵容下属火焚江淮,烧死宗族世子,此为第二罪;私自豢养兵马十数万,摄政乱朝,此为第三罪……府内私藏国宝数百件,贪污受贿,不法于民,此为第一十六罪。” 凤瑶姬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开始宣判沈青城的罪责,说到此处,她居然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先是不忍般的闭了闭眸子,而复捂着心口道:“朕御下不严,竟酿成此般大祸,朕愧对先帝列祖列宗,愧对普天黎明百姓。朕愿斋戒三月,自省罪己,凡朝政之事,一律交由王叔平王代为处理,钦此!” 这话说完,她径直不理会平王的意思,对着他身后的御林军直接下旨道:“将沈青城退去乌纱,暂停其职,打入天牢,交由六部共同审查。原沈府暂封,待六部文书下,依法办理。” 这话说完,她毫不理会众人的眼光,径直收了匕首,十分沉着冷静的迈着步伐离开。 在她身后,一众御林军听从吩咐,坚毅不拔的站在了沈青城身侧。 他笑了笑,看向平王,一脸嘲弄,片刻只道了句:“不用你们押着了,我自己走。”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看着丝毫不像即将被压入天牢的人,倒更像是九天的神君,端得让人仰视。 看着众人还是未动,他皱了皱眉,将视线落入那群御林军身上:“陛下只说了是暂停我的职务,可没说将我便为庶人,怎么?还要给我上枷锁手铐吗?” 他这番话说的格外冷漠,毕竟是官场上待了多少年的人物,在今日之前,可还是呼风唤雨的沈相国。 他这幅样子,众人见了都纷纷将头压低,不敢与他对视。 在此之前这些御林军便是连他的身边三尺也近不得,今日有了此番变故,这些人听归听,心里却着实对他多有忌惮,连忙道:“不敢。不敢。沈大人严重了,卑职也是责任在身,既然沈大人肯配合,卑职哪敢不从命。” 沈青城举步从院门口走过,在平王身边时,停了停,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只够二人听得到的话。 只是这句话出来之后,众人明显看到,沈青城笑的愈发高深了。而平王一张脸活似一个被煮熟的猪肝,那叫一个乌黑。 “啊!沈青城,你这小儿居然敢如此嘲弄本王……”他们远远离去,平王发怒的声音,还依稀在院落中回荡。 “大人,您给他说什么了啊?他居然这么大反应。”一旁随侍的人克制了半晌,最终还是好奇的问出了声音。 “没什么……”他清清淡淡的抬头,用衣袖半遮了遮逐渐浓烈的太阳,十分随意的回了句:“我就告诉他,什么时候想造反了,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渍。”沈青城停了停,好整以暇的对着阳光欣赏了一会儿他犹可与玉相比的手指,感慨道:“谁晓得他那么不经事儿,这么一句话也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果然是个不经事的废物。” 他这句话说完,身后人又跟着是一个趔趄,哪里是平王不经事儿,明明是大人你,造反这种事儿哪儿能明面上说呢,不过到底平王和自家大人一比,也的确是不够看的。 看看自家大人,马上就要入天牢了,还是这么淡定。 天牢……哎呦,想到这里,那人赶紧追上去,真诚而又诚挚的请教道:“这离天牢越来越近了,大人可有何良策?” “良策?”沈青城皱了皱眉,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淡然而又随和道:“没有。” 没有?那人又是一个趔趄,大人你能不能涨点儿心,这都眼见着要进天牢了,这地方可是据说十进九死,唯一一个意外的还是先帝的小舅子,先帝开恩留他一条命在,可是据说也是做成了人彘,生不如死。 一众御林军听着更是汗颜无比,你们能不能注意一点儿地方,这哪怕要讨论这种事情,也该背着他们才对吧。他们还在跟前,这是几个意思啊? 话虽如此,这些御林军却一个个将脑袋埋的极低,各个都是一把装聋子的好手。 沈青城到了天牢的时候,掌事的刑部小官连忙率着人出来,远远就开始恭迎着,等他到了地方,便是深深一鞠,嘴上陪道:“学生听闻大人下榻,早早领着刑部大小官员来候着了。” 沈青城不大在意的点了点头,却也附和了句:“我是奉命被打入天牢待审的,你不用多礼,按惯例来就好。” 那人一边道着:“不敢不敢。”一边儿弯着腰,在前面给他带路。 而那批奉皇命压沈青城入天牢的御林军们,则一路跟在他们身后,远远竟似是给他们保驾护航一般。 这坐牢的架势,沈青城敢称第二,估计全国上下没人敢称第一。就连昔日皇帝下巡,也没有此等气派。 入夜,大牢内安静了下来,原本也没住着几个人的地方,这下子更是静的可怕。 大曌一贯不是个重刑法的国家,但也绝对算不上松懈,这辈子大曌的监狱,却也不是多么好坐的。 和一般茅草铺地的下等监狱不同,天牢绝对算得上是贵宾级别的。因着能关到天牢里面的,不是权贵就是大人物。 天牢的贵,不但贵在它繁琐复杂内里机关众多,号称擅闯者死,越狱者死无葬身之地。更贵在它的装修设计上,里外隔间的一个仿四合小院的精巧屋舍,内里笔墨纸砚、摆设器物处处讲究精妙,除了挂了个天牢的称呼,竟与一般的屋舍毫无区别。 沈青城有幸,浦一入牢中,就得了个采光最好,布置最精妙,相对的防范最严密,机关最多的天字一号房间。 他倒是觉得无妨,一边儿垂头在屋中打瞌睡,一边儿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不久,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了入夜的天字一号牢内,号称全国无人能入机关算尽的地方,狄鸣跪着向他告罪:“属下不该中了那日的调虎离山之计,竟让大人落得如此险境,属下这就救大人出去……” “不必。”他微微抬手打断他,却是连眼睛也没睁开:“这里倒也尚可,左右我近来无事,便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吧,你走吧,圣旨未下之前,不要来烦我。” 沈青城的拒绝在狄鸣的意料之中,只见他一抱拳,跪在地上道:“不知大人的计划如何,属下该如何行事,才能与大人配合。” “你什么都不用做。”沈青城这句话说完,就见跪在地上的狄鸣诧异的抬起了头。 沈青城总算睁开了眼睛,纠结了一会儿,不解道:“我哪里像是有所计划的人?” 狄鸣默了默,最后在心里吐槽道,大人你就是什么都不做才更惹人怀疑好不好。 沈青城真心觉得自己很冤枉,往往他想有什么动作的时候,偏生的无人察觉。这次他真的没有什么计划,想着就这么在这里待上几日也未尝不可的时候,为什么一个两个的总任务他别有用心? 真是……世人的头脑太过不纯白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番外一 她吻上他的眉间,带着三分清冷的冰霜,如同一团火焰势要将所有的热情带给他,将他骨子里的冷清融化。 沈青城一只手揽着她的背,感受她吻的炽热,吻的决绝。 有那么一刹那,她是真的动了心了。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她接过红绡递过来的衣裳,亲手斩断了那份朦胧的,尚来不及生长的情。昔日她于旧王宫中,执着的抬头去看他,最终确定跟随于他。那是她这一生最不悔的决定! 今日于瑶光殿里,她再次做了一个抉择,捧着托盘中赤色鎏金的百花争艳裙,手指拂过玲珑衣衫的边边角角,将心中的情谊似是融入了里面。 有泪珠从她颊边一侧滑落了下来,她侧过头,用手背低低拭去。 她从来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近来却愈发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愫,她想去亲近于他,想去留下一些什么……留下一些什么呢?她想,怕是可供往后百年回想的记忆罢了。 依稀之中,想起千层碧莲之中,缥缈的似是远山歌来的琴音。那一双煮茶翻书的素手,却将她从旧王宫中救走,将她扶持上帝位,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他! 那人也许自己都不晓得他都多么的优秀,优秀的可以令世间女子仰视的高度,她虽贵为女帝,却也只得小心翼翼地应对。 她的步子些许有些踉跄,音色许是有些哽咽的厉害……红绡着实看不过去了,走上前去悄悄扶了她一把,有些过分的担忧道:“陛下可是身子不舒服,不若躺着歇息一会儿……” 她虽是这样问的,却也晓得陛下绝不会后退,今日是她盼了五年的契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一次考验。 若陛下能成功,她们这些人也会永远追随陛下走下去。若是陛下失败了,怕是她们这群人就连明日的太阳都看不见了。 凤瑶姬请拍了拍红绡的手臂,示意自己好多了。 今日晚上多少人的生死皆系于自己身上,她没有时间去感伤,也容不得自己去感伤。 “将来若我出了意外,你就逃去北方吧,一路朝北走,遇见北征的军队时,想办法见到楚将军。你告诉她,瑶姬将这大曌的江山都托付给他了,若我有何不测,就让他起兵吧,造反夺位,朕会在届时给他留下一道诏书……” 凤瑶姬说到这里有些皱了皱眉头,似是觉察到了自己话中的不妥,想了想又道:“朕晓得他们楚家满门忠烈,朕思来想去,朕所放心不下的,唯大曌百姓及这山河宗祠,朕是生是死都是无妨的,朕却不能对不起父君祖父,所以的罪孽都让朕来背负吧。你让他迎我的灵位过门,终究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他不可能拒绝我这最后一个请求的。等到他成了大曌的国父,凤家的女婿,再起兵便也算得上是师出有名了,料想那些老臣也奈何不得他。” 说完这些凤瑶姬就松开了手,不知何时从床前找出一把匕首,上面镶满了珍贵的宝石,有些重,但入手的分量于冷冽辩的出来这是一把绝世的神兵利器。 本是前朝已覆灭的梁国镇国的物什,后来梁国国破,被先帝转送到楚家手中,又因着那一日是楚长行领军挂帅,便作为赏赐给了他。当日他奉命离京,驻守边疆,便以此为誓赠予了瑶姬。 那时先帝的赐婚圣旨刚刚下来,将四帝姬许配了武将出身的楚家二公子,她与他自幼相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这场姻亲双方心中也是默许的。 是矣,接下他的聘礼,她可谓是丝毫不曾犹豫。 可想而知,到了今日,这东西却被她用作了贴身防范的东西,是如何的世事难料啊。 她想了想,将这柄利器藏入贴身的衣袖之中,时日还早,她还来得及交代后事。 做完了这些,凤瑶姬亲自对着沉水木打造的镂空雕花铜镜,细细装扮起来,描花钿,贴花黄,理云鬓,抹胭脂,窸窸窣窣的打理着镜中的容颜。 浓妆之下,倒生出了几分妩媚佳人的意味。 她一贯生的灵秀,又因着在宫中长大,一身的娇弱贵气,给人一种娇娇弱弱难伺候的想法。 这着实也不算冤枉了她,这些年的宫廷生涯,她果真不是好伺候的主。三天两头逮着机会便需得同沈大人斗上一两场,可每回遭殃的都是瑶光殿里的下人,不知多少人再背后嚼过她的舌根子,说过她的是非。 她跋扈昏庸的名号在外,以至于举国上下,都那么认为,她倒是乐意被人误解。 做一个昏君比明君容易,做一个在沈大人管理下的昏君更是容易,倘若她什么时候想不开了,想做个明君了,那才是当真的无事生非。 下人来禀,亥时到了。凤瑶姬抬头望了望天色,月色隐在团云之中,隐隐泛着些血色。 这果真是应情应景,她生出一抹自嘲的心思。 打从瑶光殿出来,凤瑶姬身后领着成群结队的仆从阿监、婢子侍儿,左右分侍两行,中间抬着一顶玉撵,女帝正高高坐在步撵上,由着红绡、绿鞘二人侍奉左右,一路浩浩汤汤的朝着沈家去了。 凤瑶姬因着晓得待会儿得看见自己十分不想见的那人,还得同着那人周旋,一时头疼的紧,索性缩在步撵里面打着瞌睡。 月光长长,照耀在她的身上,倒似是玉人般上了层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夜来,女帝寝宫燃起了沉水香。 烟香袅袅,撩起了薄雾,依稀的雾气缭绕中,凤瑶姬一身茜色寝衣,依偎在贵妃榻。 距离那日收押沈青城已过了三日,这三日她闭门不出,美名其曰愧对宗祠列祖,斋戒自赎其罪。 外面的吵闹与她无关,朝堂的事由均由平王处理。 这三日,沈青城在等她出手。 她自己也很清楚,用尽心机夺回来的皇权,不可能落入他人之手。她有她的算计,她还在等……如同当日隐忍五年,只为一朝将沈青城下狱一般。 “陛下……”红绡拂开南海东龙珠串成的帘子,走到她身边想要说些规劝的话,却又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情想问朕的,说罢。”凤瑶姬揉了揉眉心,将倾覆在手臂的华裳微微挽了起来,动作何曾熟悉。 红绡闻言,这才缓和了颜色,有些试探却又小心翼翼道:“陛下是想哭了吗。陛下您不用强撑着,有红绡在这里,红绡会一直陪着陛下……” 她还在滔滔不绝的絮叨,凤瑶姬十分诧异咬着牙,眉头蹙了又放,放了又蹙,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问道:“红绡啊,你在发什么神经?朕好好的哭什么?” 这幅模样看在红绡眼中,又不住的激起了她的怜惜之情。她只当陛下年幼,又遭此大劫,定然十分的痛心。可又为了不让她这个做下人的担心,只好压抑着自己的痛心,当然……也可能是陛下被伤的委实严重了一些,已经到了悲极无泪的地步。 红绡一边儿认为自己实在是了解陛下,一边儿又颇为痛惜的泛着泪珠子,一双丹青似的眸子,涌出了无限惆怅,又善解人意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防勾出了陛下的伤心事,只好十分隐忍的克制的又带着些难掩的担忧关切道:“陛下那般欢喜沈大人,又如此看重于他,肯定未曾料到会遭逢此等背叛……要奴婢说,沈大人也实在是辜负了陛下的看重……” 这厢红绡还在极力痛心的编排着沈青城的不是,那厢凤瑶姬已经是惊讶的可以吞进去一枚鸡蛋了,凤瑶姬实在是不能理解红绡的思维:“绡啊……你……尼莫不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红绡用衣袖侍过泪水,闻言惊讶抬头:“没有啊,奴婢会受什么打击……” 红绡十分善解人意的觉得,即便要受打击,也该是陛下才对,她一个丫头,又岂会比陛下受到的打击更多。 凤瑶姬揉了揉额头:“你没受打击,怎么小小年纪就疯了呢?” “疯了?”红绡不解的抬起头,用手指了指自己,长大嘴巴惊诧道:“我?” “是啊!”凤瑶姬闻言肯定的点了点头:“要是你没疯,怎么会臆想出朕会欢喜沈奸臣这种混账话呢?” 面对凤瑶姬肯定的语气,红绡愣了愣,转而有些怀疑人生道:“莫非陛下您不欢喜沈大人?” “相信我!宝贝儿红绡,全世界的男人即便都死光了,朕也不会欢喜那个贱人……”凤瑶姬用手抱胸,一番话说得何其掏心掏肺,就差用刀刨开自己的胸腔指天发誓拿出心脏以表哀思了。 红绡眨巴眨巴了眼睛,虽然不解,却仍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奥。原来陛下您不欢喜沈大人。” 凤瑶姬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给了她一个十分坚定的肯定眼神。 红绡抓着头发想了想,又向她投去不解的眼神儿:“可是不对啊,既然陛下您不喜欢沈大人,又为什么与沈大人行欢好之事……” 红绡话还没有说完,刚刚出口一个首音就被一双手捂了个严严实实。 在察觉到自己失态之后,凤瑶姬干笑着,抖掉了自己的手,又十分尴尬的拼命表示一点儿察觉不到自己的尴尬,十分极力笑道:“那个什么,红绡啊,我们换个话题。刚刚说到哪儿了……奥,是王叔他已经住进了御书房中是吧?” 一提起这茬事儿,红绡立刻把什么八卦心里甩的不见踪迹,认真的回答道:“是,非但如此,平王殿下他连素日自己用的东西都搬进了御书房里。” 说到这里,红绡复又强调了句:“是陛下您的御书房里。” “唔……”凤瑶姬一只手敲了敲棠梨雕花的木椅,偏过头十分认真的叹道:“看来朕的这位王叔果然不是一般的急切啊。” “急切什么?”好学宝宝红绡继续发问。 “急切早日入主皇宫啊。”凤瑶姬翻了个身,语气难得的轻松。 “这……”红绡一脸气愤:“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红绡今日算是有了见识,陛下您还活着就胆敢觊觎皇位。” “红绡啊。”凤瑶姬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十分安慰的勇气告诉她:“世上厚颜无耻的人多了,这才是哪儿跟哪儿啊,红绡你着实太嫩了,跟着朕那么久都还没有长见识,比如说沈奸臣,他就……” 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嘴,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在红绡投来的小心翼翼视线里,不在意的笑了笑,转而问道:“不说这些了。说些正事儿吧,朕闭门以来,楚将军那边可有何消息?” 她的嘴角凝住了那抹苦涩的笑意,即便是装作再不在意,眼睛却透露出一些闪闪发亮的东西,明明是藏都藏不住的悲伤,可惜自己却看不到。 红绡再摇头表示自己不知后,凤瑶姬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想一个人静静。 红绡倒退着出了殿门,方才还懒洋洋躺在贵妃榻中的女子,蓦然间情绪内敛,声音沉重的唤了句:“出来吧。” 语音刚落,就见白鹤从暗处闪身出现。 “去帮朕查清楚平王到底再搞什么名堂,这么久还不动手,朕已经没时间再等他了,要是到了明日午时还不出手,就把世子真正的死因告诉他。” 白鹤头抬也没抬,只领命道:“是。”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给他机会让他谋反也不晓得好好利用。”凤瑶姬眉宇间难得的染上了一丝戾气,语气听不出的阴沉。 “罢了,左右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朕要你立刻查清楚楚将军的行军地点,如果离京都还远,就以公文发书的名义从正规渠道,一路传信与他,命他三日之内,赶入宫中。” 交代布置完一切,白鹤才闪身离开,凤瑶姬揉了揉眉心,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等,等平王公开造反,她再以平叛的方式收拾了他! 一个小小亲王,她还不看在眼中。当真以为她蠢的厉害,会看不出他的算计,既然他想当皇帝,她就给他这么个机会。 夜来南风起,从北边帝宫一路吹到了刑部天牢之中,沈青城收到消息的时候,传信的人已经出了帝宫。 “你说宫里头发信去了边疆?”他捧过茶杯,双手细细研磨,实则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个情报的价值。 面对来人肯定的答复,沈青城一双眸子明明灭灭暗了暗,思索道:“她到底再玩什么把戏呢……” “大人,我们要动手吗?” “不必,先看看再说,我很好奇她接下来的意图与打算。”沈青城终究是沈青城,闻言既没有多大动作也没有多少反应,只是愈发好奇她究竟想做什么了?将自己一举搬下台,借由平王铺路,还是与边关联系调动兵马? 他倒是当真好奇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平王不值得信任呢,还是那么相信所谓的宗族血亲?莫非到了连边疆都要祸及的程度……这真是一招烂到不能再烂的棋。 他虽这样猜测着,却又直觉她不是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但是除了这些可能,他又实在想不出别的,敢直接将他下了天牢,她倒是胆子够大。可官场多年的错综复杂程度,不是一个初出牛犊不怕虎的小女娃就可以解决的。 这也是他根本不担心她会反抗他的原因,因为……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反抗。他也不会给她任何反抗自己的可能性,他从来不认为,离了自己,她有能耐坐稳这个皇位。 与其拱手山河送于他人,倒不如任由自己摆布,起码他承诺过她,只此一生,绝不负她。 有的人,总是将自己的能力看的太过于强大,也将别人的能力看的太过弱小。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真正的看懂过她,她从来都不是一只任人摆布的猫儿,即便表面看来确实如此,内里也是一只沉睡的老虎。 没有他一再的强迫,也逼不出她的血性。 这帝宫的长夜太冷,漫漫无垠的日子不知道能挨到几时,身边所有人,除了算计还是算计。即便他许的真心,她又胆敢相信到几时? 趁着自己还有能力为自己打算,就绝地反击,哪怕只挣得那一息的喘气机会。再这样下去,她都不晓得自己究竟还有没有能力守得住自己的内心,这夜太漫长,这日子过得太苦,苦的她心甘情愿去相信他画的那一张假象,爱情真正到来的时候,一切都是绝望的。 她即便自己想沦落下去,可她的自尊心都不允许自己依附一个男人来换取一丝丝的同情与怜惜。她是凤瑶,又岂会允许自己自甘堕落到爱上一个本就没有可能的人,去为他抛弃自我,为他尝尽世间诸多苦楚亦甘之如始?那么可怕的事情,她连想都不敢想,可是她做出来了……感性永远比理性更快一步。即便告诉自己要斩断这份牵扯不清的情愫,她还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里抱抱他,感受他身体的温暖,燃尽一生的热情与他尽数缠绵缱倦,即便……他可能从未在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起于宫变 大曌国历瑶帝五年,史书载,帝年一十有六,凭微末之势一举扳倒奸臣沈氏,打入天牢听审。 同月五日后,平王起兵造反,兵变夺位。 帝被囚困于晋阳宫,御林军守卫张余淮率领众将士苦苦支撑,局势一时骤然巨变,帝一干人等陷于危难之境。 “陛下,红绡求求您了,您快走。”晋宫女帝寝殿内的侍女皆已消失不见,红绡从门口进来,跌跌撞撞跑到女帝身边,跪着哭喊道。 凤瑶姬少见的一身飒爽红装,上面绣着龙纹盘山的纹络,端坐于寝殿暗处,凌冽逼人的帝王之势显露无疑。 红绡还在哭,她将地上的女子搀扶起来,毫不介意用龙纹衣袖替她拭干净泪水。 在祈求的眸子中,凤瑶姬淡淡的摇了摇头:“朕不走。” “陛下,平王那个人渣已经带领着叛军同张侍卫缠斗三日了,再不走会出大事的……” 她话音未落,门外一阵急促的行路声,御林军副统领浦一入殿门,立刻跪倒在地上,声音干哑嘶吼道:“陛下快走,属下等无能,张大人让属下护送陛下先行从侧门离开。” “朕不会走的。”那人话刚说完,凤瑶姬就对着她笑了笑,一张素净的脸上难得的喋血弑杀:“朕不会放任任何一个胆敢威胁皇权政治统率的人存在。” “谁也不行……”后面这句话更似是在呢喃,然而她的脸上却显露出古怪的笑容。 不知为何。王富贵看了,一个七尺男儿历经过杀敌血溅的人,竟有些不可自制地发抖,几乎不敢与她相视……这样的表情,不该出现在一个女子的脸上,更何况是昏庸之名远播的陛下。 “红绡,去,给朕每隔一个时辰往楚将军手中发一道信件。用正规军用渠道,信上只需八个大字‘帝宫有难,一日速归!’顺便嘱咐送信那人,连同鸡毛令箭八百里加急文书的方式,告诉他‘要是一日之内回不来,他就可以给朕收尸了!’” 她这话说完,看到红绡同地上跪着的副首领一起惊讶的抬起头,红绡已经忘记了哭泣,闻言只点头视死如归道:“陛下放下。奴婢一定不辜负陛下的嘱托。” “嗯。”凤瑶姬应了,转身看向副首领王富贵:“你去告诉张余淮,让他死守六个时辰,六个时辰后对反贼放行,朕来应对。” 王富贵不知道为什么,按照战术而言被该拒绝的,但是他此刻莫名的相信这个年仅双八的小姑娘嘴里面说出来的话,与她的地位无关,他只是单纯的服气她这个人。 这样一个夜晚匆匆过去,天牢收到消息的时候,沈青城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却是迟迟不肯言语。 直到平王派来谈判的人出现,许诺他与自己共同拉女帝下位,就恢复他相国之位的时候,沈青城冷笑了几声,几近冰冷的言语道:“把这只走狗眼睛挖出来,剁掉四肢,泡入酒缸给平王送过去,就说是本官送他的登基贺礼。” 然而在狄鸣不大自然的询问陛下哪里该如何处理的时候,沈青城只淡淡的摩挲了一下杯沿,听不出丝毫情绪道:“等!” 等!他只有一个字,京城内所有沈氏旗下或明或暗的人,都纷纷表示隔岸观火,既不敢同女帝相会,亦不敢与平王相走太近。 这一日帝宫发生的事情,被后世载入史册,据传是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宫彻,完胜昔日先帝驾崩众皇子们的夺储之争。因五年前那场宫彻只牵连到了皇庭宫中人,而这五日,却是皇城上下人人自危,晋阳城的百姓纷纷闭门不出,街上满是行色匆匆的兵将,一会儿是这家的,一会儿又是那家的,朝堂官员也纷纷不敢露面,只凭借着街上那些兵将的服饰猜测又是哪家占了上风。 原本众人预料之中,最能发生战局扭转的沈相国,却始终不见踪迹。 这一刻不止凤瑶姬在等,沈青城在等,举国上下都在等。 有人在等上上面的命令,有人在等着事态的转机,有人在等着结局的成果,而有人……则待在狱中一直在等着一句话。 沈青城捏着杯沿,实则心中远没有他表面表现的那么平静。凤瑶姬有几斤几两,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近日做事愈发出自他的预料,但他其实并不是很生气,他一直在等她认个错,只要她服个软,他就能立刻起兵将平王的狗命送到她的面前,他只是在等她……服软,认错。 然而这一日他等的何其漫长,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耐心的等下去,迟早她都会来求他。 然而,他猜错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瑶帝五年,沈氏诸子谋逆之罪查明,沈氏举家上下判处斩立决,诛其九族,抄家下狱,择日处斩。沈青城犯下一十六条滔天大罪,其罪当判处极刑,朕念其多年劳苦功高,故改为斩首示众,午时三刻,立刻执行,不得有误,钦此!” 啪…… 前来宣旨的大监刚将圣旨颤颤巍巍的念完,沈青城握在手中的茶杯已然应声而碎,大监立刻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上,显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沈青城并没有动怒,非但没有动怒,且十分温和的笑着,竟是比寻常里每一次笑容都要和煦,他展颜竟似是十里冰川消融,春日梨花盛开,温润如玉道:“她想让我死?” 出口的话虽是疑问,但是话中的坚定早已深深刻骨的告诉众人,他是陈述句,十分温柔的陈述出了这样一番话…… 宣旨的大监愣了愣,他身边的众人也都不敢出一言以复,然而片刻后沈青城居然笑着掴掌:“是了,她自然是想让我死的,我竟还在想着些什么……呵呵。” 很好!真的很好!她又一次成功的激怒他了,即便之前的算计与利用,他都可以只当做她是小孩子心性,闹着玩罢了。 她将自己献给他,只为了降低他的防备,他晓得,却也安慰自己,她迟早都是他的人,只是提前了一些,只是她爱玩笑罢了,这没什么。只要她服个软,认个错,所有往事都可以一笔勾销。 然而此刻……他是真的动怒了。生来长来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过她,也从未这般生气,即便当日父亲在他面前杀死了母亲,即便将他作为一个棋子送到别处,即便有人因着他的长相打他的主意,他都不曾生气。因为他一向觉得,有仇当场报了就好,生气是跟自己过不去。 这二十多年来,他过的十分的逍遥,且恣意,几乎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的地方,他也一直乐得宠她,可以的,她成为了世间第一个可以让他感受到心脏撕裂,胸腔翻涌,有气撒不出来的人。 “大人,我们要怎么做?”狄鸣试探的问了句。 “怎么做?”他唇角勾起一抹足够魅惑的弧度:“既然陛下想让臣进法场,臣岂能抗旨不遵?” 他这句话出来,在场诸人都愣了愣,狄鸣一头的冷汗从脸上滑落下来,为什么他觉得大人此刻十分的生气呢,虽然他笑的比平日里更为明艳,他几乎没见他笑的这么温柔和善过,但是空气里都要凝结的怒意,他又不是感受不到。 法场。 监斩官陪着一脸冷汗的看着沈大人站在刑台上,他又是忙着让人给搬桌椅,又是扛着一脸冷汗直冒的去给沈大人陪着笑,颤抖道:“午时三刻就快要到了,大人要学生如何,学生全凭大人吩咐。” 若是史官有幸在场,那么一定会将此场景写入史册之中,且起名为大曌史上最窝囊的一次斩首。 奈何史官不在,他此刻还在激烈而紧张的关注着帝宫的局势。 午时,御林军奉命拖够了六个时辰,假意放弃抵抗放平王直入帝宫。女帝一身红衣,发丝飞扬站在台阶上,淡语道:“看样子,要变天了。” 她这话刚说完,平王就进入了场地之中,远方突然出现一批侍卫,守护在女帝身边。平王见机笑的好不嘚瑟:“小儿你以为靠着这几百人就能阻的我大军吗?你太天真了!” “不,是你太天真了。”莫名的,凤瑶姬脸上浮起了笑意。 这笑意看的平王一阵莫名其妙,居然还有一些胆寒,但是在审视了当下局势后,他已然放下了心。 他这个愚蠢的小侄女,居然派人与他结盟一起想要扳倒沈青城,他当然痛快的同意了,原本派麟儿上京打探消息,孰料居然惨死在沈青城手中,他立刻按耐不住的想要将沈青城杀了泄愤。 但是这个想法只存在了一刻钟,因为他又想到了一条妙计,他将所有女帝给他的信件一一递入了相国府中,他坦诚了一切,因为他想要寻求沈青城的帮助。只要沈青城点头,他想要坐上皇位,指日可待。 沈青城收到信后,也的确不复他的期望,回复了他,却也只有四个字:“将计就计。” 他就晓得相国大人这是要与陛下下一局大棋,左右想来于他百利而无一害,他们两个内斗他可是求之不得。要知道这些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压在头上他可是受尽了屈辱,堂堂凤族又不是没有男人了,居然让一个小姑娘当皇帝,这简直就是凤族人的耻辱。 他想把那小姑娘拉下皇位,可是他又不敢,有沈青城坐镇,他委实没那个胆子在老虎须子上面拔毛。 可是女帝的那一封信,让他看到了希望。他以为没有人晓得他的打算,故而双面间谍做的是如鱼得水。即便到了今日,他还以为在他起兵之前,没有人看出来他的打算。 然而凤瑶姬的一句:“王叔你急了,朕还以为要等王叔好久呢,王叔你再不造反,瑶儿就快要忍不住告诉王叔一个秘密了。可王叔你没有让瑶儿失望,瑶儿很开心。” 她说着,也的确开心的笑着,证明了她所言不假。 平王一颗心突然有些莫名的胆寒,凤瑶姬却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王叔你可晓得,两军对峙,先动者就落入了下风。王叔,侄女不懂得行军打仗,可是侄女晓得,只要王叔你起兵了,侄女就有理由将你不顾天下黎明百姓的恻隐之心,将你绳之以法。一个皇族最后一个亲王与一个造反的王爷,那身份可是大大的不一样的……” 她说着,还用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似乎的确是想告诉他,差距有多大。 她娇笑着,笑的丝毫不做作,竟似一个小女儿家在说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平王忍不住了,一张脸变为了猪肝色,可是直觉告诉他,听她说完,一定要听她说完,否则自己一定会落入圈套的。 凤瑶姬看着他,笑了,他就晓得,对于一个自作聪明的人,你只需要稍稍两句话点拨一下,他就会自己开始四面楚歌。 凤瑶姬此刻其实是最没有仰仗的时候,如平王所说,她能用的也只有面前这几百侍卫,只要平王一旦发动攻击,怕是连一炷香的时间都坚持不到。 她只好与他周旋,凤瑶姬笑的轻松,可是无人得见她说每一句话的时候,藏于宽大袖中的手,都要狠狠的掐一把自己的手心,她在勉力支持。到了此刻,一旦平王识破了她的计谋,她就是真的逃生无路了。 她在赌,她这辈子的人生都是靠赌来完成的。 索性她命好,当年先帝驾崩,她赌沈青城的恻隐之心,成功了! 后来设下圈套,她赌平王对权势的膨胀欲,又成功了! 今日……她赌的是时间…… 其实她一点把握都没有,虽然时间算的很精准,但只要一环错环环错,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命运。 可命运这么个东西,一向是虚无缥缈的啊。 “哒哒哒……”就在此刻,凤瑶姬猛然抬头看向了宫门口,在她这个地方,将宫中局势一览无余,黑压压一片铁骑远远而来。 她总算展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意……她赌对了! “王叔。”她又开始同平王说话,这次显然不是在拖延时间,她笑的好不热络。 平王一下子慌了起来。 看见平王的表情,女帝掩着唇痴痴的笑,再一步步穿过那些保护她的人,来打平王面前,看着平王怀疑的眼神,她抬头望了一眼门外。 就是此刻…… “王叔,你可知堂兄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是沈青城这个祸害吗?”平王一下子慌了,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但究竟察觉到了什么呢?他不晓得。 “呵呵……王叔还真是好骗呢,没有侄女出谋划策,王叔真的以为沈大人会有心情杀一个无用的世子?” 说到此刻,凤瑶姬停住了,抬起眼睛,挑衅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你这个妖女……”平王一瞬间如同被雷击中一般,他的麟儿死了,这个杀人凶手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她的身后没有人守护,她就站在离他不过三尺的地方,平王蓦然提起手中的长剑,一把划过女帝的脖颈,血花顺着三尺长剑落飞溅了出来…… “当啷……”就在此刻,长剑被人挑开,一个玄衣冷肃的少年郎从空中接力旋转过来,以一己之力将平王的长剑打落在地上,手中的白刃往前一送,鲜血四溅飞散,平王倒在了地上。 平王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妖女,你不得……”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喷出一大口血,将身下的青石砖染红,自己则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睛。 “护驾……”伴随着平王的倒地,玄衣男子将女帝一把揽入怀中,身后的众多良将兵马行至此处,将平王带来的人呈左右两翼夹攻包围式一一收割。 那些方才还强悍一时的平王部下,在这些人手中竟如同豆腐一般,这些人拎起手中的兵器,一刀一个,如同削泥。 “红绡……红绡……”凤瑶姬脖颈受了伤,一说话鲜血就开始往外喷洒,将玄衣少年的衣裳竟染成了暗红色。 他按住她的伤口,手都在颤抖,简直不能想象自己要是晚来一步,下场会是什么样子。 他一边庆幸自己赶上了,一边又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儿,全然忘记了率领兵马扔掉行李装备,全速急行军,一路从边关往回,往常三个月的路程,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赶入京中,又再还离晋阳城有上百公里的虎阳关收到了她的加急令箭,开始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领兵赶路。 中间跑死五匹马,才终于将四日的路程缩短为一日赶了回来。 她肯定不知道,在每隔一段路程就收到她加急令箭,每封信上只有简简单单八个字“帝宫有难,一日速归”的心情。从虎阳关到晋阳城,同样的信由官方渠道以战报形势发下来,总共十二封的震撼。 十二封加急令箭,封封催归。 他真的怕他万一赶不上怎么办,昔日他离宫时,还笑魇如花,明媚的唇角诉说着等他归来迎娶的姑娘,再见竟已是如此惊险之态。 “别说话,你忍一忍,我这就去找太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太医……太医在哪里?” “红绡……红绡……”她恍如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固执的喊着自己的侍女。 “谁是红绡?”他猛然间回过头,对着殿门口的众人喊道。 红绡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张脸已经哭成了泪人,凤瑶姬却没有心情管这些,只拽住她的手,极力的喊道:“传朕旨意,沈青城无罪释放,快去刑场……快去……” 她是怕自己来不及了,即便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也要心心念念着沈青城。 莫名的,玄衣男子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不一样的,却也只是噙了噙嘴唇,没有说话。 而另一厢红绡拼命的单挑点头:“奴婢这就去,这就去,陛下请放心……” 闻言凤瑶姬才安心的陷入了昏睡之中,因着失血太多导致的脸色白到可怕,如同一张白纸一般消瘦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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