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落魔琴》 《天落魔琴》正文 序 一 此虚无世界,起源于混沌,充斥着贪婪嗜血,荒蛮好战。 在无法考证的年代里,千百族类经历着无尽战乱,不知有多少族类兴起消亡。 随后智慧开启,有些族类逐渐强盛起来。比如夺得天灵圣物的冥海妖族割据世界的北方,拥有灵法圣体的秘境灵族隐居世界之南,善于运筹智谋的凡界人族治理世界的东部,掌控自然之力的神域天族统治世界之西他们分割了这个混沌的世界,消亡吞并了其他族类。 然而,这四大族类彼此的战争一刻也未停止。 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由于拥有强大的圣物,妖族比其他族类更为凶悍,直至近百年前,天族出现一位伟大的天君名谓沐元楚,联合灵、人二族,力战妖族,最终亲手斩杀大妖王,封印妖王法血,收缴妖族圣物,建立天下法治,统一纪年为圣天,是为圣天元年。 从此,世界在秩中走向平静 二 世界不会永远平静。 实际上,世界总是在暗流之中动荡。混乱,从来不是偶然所致,在那些平静安详的时候,风暴就已经开始酝酿了。哪怕是在世人所向往的神域。 圣天九十九年,春夏之交的一天,注定不寻常。 神域之东南有一山脉名曰罗须山,青青郁郁,千仞耸入天际的高峰环立连绵,云雾环绕。山峰之顶环抱其间却有一湖名曰须臾,各个峰顶的悠悠白云顺势汇集其间,湖面形似水滴,仿佛无根无依,深不可测,湖面微微泛着蓝色光雾,神圣而不可接近。湖畔青草环绕,各色繁花星星点点。须臾湖西南侧是主峰谓之弹指峰,面对湖面突出一片平台,平台之上生长着些许树木,是为半念林,林间随意斜卧着一块石碑,石碑之上隐约可见字迹,隐没于青色之中。走近细看,石碑背面刻着“一刹石”,石碑正面上书: 断崖无霜伫残梅 荷影梦月难消醉 一叶知秋随风舞 孤雪天落犹自飞 落款仅为“须臾”二字。 此时,平静的须臾湖无来由地起了波澜,一名身着冰蓝色锦衫身背羊脂玉笛的男子倏然出现在石碑旁,只见他抽出身后的玉笛,随手一抬,主峰东侧悄悄出现一道彩虹向云层探下去。他看着云层,犹豫片刻,便踏上彩虹骤然消失无踪。 彩虹的另一端却是人世间的风光,尽管依然是高山耸立,却是千年积雪,云雾迷离。至主峰东侧往下惭惭能看见一些绿色的时候,突现一个巨石平台,那名男子站在平台边缘,将玉笛重新背负在身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平台深处走去。 平台深处靠着山体有一片竹林,竹林前面繁花盛开,一座的院落就在繁花中静静伫立。那名男子慢慢走向院子,而院门忽然开启,里面飞奔出来一只雪白的银狐,径直扑在他的怀里,好像要撒起娇来。他微微笑了一笑,推开院门,只听里面轻叹一声:“你来了” 院子巧不失风雅,一个石桌,两把竹椅,其中一把竹椅上坐着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一身淡青色的衣裙,未施粉黛,未着饰品,一支竹钗斜插于发髻之上,双眼之中仿似有万千星辰。怀里的孩正熟睡着,全然不觉尘世之事。 男子将玉笛放在石桌上,斜倚着另一把竹椅,看着婴儿淡淡地说:“音儿,要变天了。” 诧异之中,林素音望着院门之外,有些不解地说道:“君尘,你可以阻止的。” “我我带了这个。”沐君尘从怀中拿出一块仅有拇指大的古琴模样的黑石,放在手心,黑石散发着微微紫光。 “君尘,你要把它交给我们的孩子?他能担负得起这个吗?”林素音看着怀里的婴儿,一时感到无比的忧伤,然后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仿佛这个念头不该出现似的。 沐君尘摩挲着手里的黑石,一丝沧桑浮现在他的双眸,看着妻子的双眼说道:“大错已经铸成,我必须竭尽全力。但是,我不敢相信自己”说到这里,男子有些伤怀,停顿下来。片刻之后,他收藏起情绪,接着说道:“我相信他。他是我们的孩子。如果天变了,他也能翻过来。”说话间,那块黑石四周溢出淡淡蓝色雾气,雾气越来越浓,浓到化不开,萦绕着他的双手。呼吸之间,雾气慢慢淡去,黑石已不见踪迹,一把巧的木琴横在手中,仿佛尘封年久,琴弦都已失去了光泽。 他把木琴递给林素音,抱过孩子,看这个尚未百天的人儿,无比怜爱,轻声说道:“我以天君之圣,赐你天落之名,授你天下之责。他日,你定能超越先古圣君。”沐君尘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抚摸着孩子的脸颊,然后用食指尖在其额头上轻轻一点,似有蓝光一闪而过。林素音在一旁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直至如此,不禁悲从心底而来,泪流不止。 “我,要关了神域之门”沐君尘低着头说不出余下的话,慢慢递过孩子,拾起玉笛,再不敢多看林素音一眼,毅然转身而去。 林素音抱着孩子和那把木琴,看着那一袭蓝色消失的方向,喃喃说道:“沐天落,你父亲把天下交给你了”此时,她心里明白,沐君尘这一去便是千年。 那一道彩虹消失了。 罗须山的青青郁郁仿佛缺失了颜色。 神域之东只剩下鬼魅般站立的一群死山 三 八年后。 圣天一百零七年末,冬天异常寒冷,很多地方连绵下了数月的大雪。 玉灵山横隔在人族凡界与灵族秘境之间,若无人指领,定会迷失其间,万不可通走两地。玉灵山南坡四季如夏,北坡似春常在。然而这一年,北坡却也下了近一个月的大雪。冰雪阻隔,就连官道上也很难见到人迹。 这天午后,风雪看似渐渐停歇,天色阴郁低沉。玉灵山北的山脚处慢慢出现一大一两个人影,走上了通往南界镇的官道。 南界镇在冰雪中显得异常安静,看不见人间烟火,很难想像几十年前曾经喧闹繁华的模样。那风雪中走近的两人穿过镇戒楼,停了下来。只见女子身穿淡青色锦袄,外披白色斗篷及地,旁边约摸八、九岁的少年被白色皮袄裹得严严实实,身后背着一把巧的旧琴。原来,他们正是林素音与沐天落母子二人。 “娘,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诶!”沐天落好奇地打量着镇的景致,肩上一只的红狐早已按捺不住,跳到雪地上,像一簇火焰一样四处蹿走张望。 林素音在天落的身后轻叱道:“天落,管好你的狐。” 沐天落回过头笑嘻嘻地说:“让落落自由一下,反正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嘛!” 林素音回瞪了一眼,“你可忘记了我在家嘱咐的话?” 沐天落嘟了嘟嘴,“万不可外显灵法圣体,以免暴露身份……好的好的好的!” 沐天落极不情愿地呼唤着红狐,在雪地上极为显眼的那一簇火焰慢慢踱了回来,重新跳上天落的肩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把脑袋埋进胸腹之中,蜷成一团,再也不打算理睬任何人的样子。 林素音走过去摸了摸沐天落的头,说道:“我们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吧!”说完,他们径直穿过南界镇,往悬镜崖方向走去。 三天后,悬镜崖。 悬镜崖是位处凡界南部与玉灵山相接的一处险峰,因临近峰项之处豁然有一面宁静的湖面,仿佛悬空的明镜,因此得名“悬镜崖”。数十年前,悬镜派传人岚先生曾与其师妹明霁风因棋局而赌,输给师妹后,将入世游历的机会交给了师妹,自己立誓不出悬镜崖半步,不涉世事半言。明霁风游历四方,在凡界东南自立明净斋,收徒授学,立名于世,成为令人景仰的传奇大师。十多年前,明霁风悄然失踪,悬镜一派唯存世外尊者岚先生。此后,欲上悬镜崖拜求师门的人数不胜数,然而岚先生一概不理,未收一徒。甚至在悬镜崖半山的断崖建了一座青石亭,起名为“止步亭”,自此处往上之路亦施法隐入山壁之中,让拜师之人无路可寻。 林素音领着沐天落登上了断崖,站在止步亭下。 “娘,没有路了呀!”沐天落环顾四周,断崖绝壁,石块支棱,被冰雪覆盖,别说人迹,连草根虫巢都不见踪迹。 “不要着急,我先去给岚先生报声口信。”林素音一边笑着说道,一边伸手一挥,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银狐隐没入石壁之中。 沐天落肩头的红狐期待地看着银狐消失的地方,林素音却摇了摇头,说道:“你还太,破不开这隐匿之术,过不去的。”说完,她走到断崖边缘,眺望着远方。 “天落,你来看这景色如何?” 沐天落跟过来,望着断崖下的山峦。皑皑白雪覆盖着起伏的山川,尤有青松静立于山峰,纵然被冰雪压低了枝干,依然不见有一丝弯曲。一片白茫茫之下,寂静无澜,无声无息,竟显得莫名圣洁。 沐天落把红狐抱在怀里,看着远处的蛇行山川,近处的青松冰湖,说道:“这雪景虽好,但是太安静了,没有我们家的竹院景致美好。有花有竹,有兽有鸟,那样才好!” 林素音收回目光,爱怜地凝视着沐天落,缓缓说道:“天落,这世间,原本这样平静圣洁,皆无纷争多好。你看这寂静的白雪,只是掩盖了那些看不到的丑恶,这雪越白,那掩盖之下的事物越是不堪……” 林素音顿了一下,看了看沐天落身后的石壁,重新望回沐天落,继续说道:“你是岚先生的第一个徒弟,恐怕也是唯一一个。你记住,不要堕了天族和灵族的圣名。”说话间,沐天落身后的石壁化出一片清雾,石壁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待清雾渐渐散去,原来的石壁处出现了一人可行的石阶,石阶两侧尽是青松。奇妙的是,石阶与青松并无半点冰雪。石阶蜿蜒向上,看不到尽头,青松仿佛静待客人的侍者迎接着贵宾的登门。 沐天落甚是惊奇,急欲拉着林素音拾级而上。林素音止住了沐天落,缓缓说道:“天落,岚先生乃是现今天下最受世人景仰的大师,他愿意收你为徒,切记得不要辜负了这分珍视。” “娘,我知道了啦!我们一起去见岚先生吧!” “天落,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你看,这止步亭是不会准我随你一起去的。” “怎么会呢?娘不能去,那我也不去!” “傻孩子,是你拜师,又不是我拜师……天落,等你修行有成,得到岚先生认可,自然容许你下山了。” “那时我才可以再见到娘吗?” 林素音取下沐天落背负的木琴,放在止步亭中央的石桌上,脱下自己斗篷披到天落的身上,仔细地系上缎带。她认真地看了看他,九岁的少年还没有开始长个,斗篷长长地拖在了地上,衬得他更加娇。林素音看着沐天落的脸庞,那一双与君尘一模一样的蓝色双眸,两道仿若剑气一般的双眉,双颊两团红晕显得格外可爱。林素音拿起木琴一边重新将其背负于沐天落身后,一边嘱咐着:“这木琴,是你父亲留下的至宝,待你寻得《玉音九玄》,悟得圣天之道,便能成就一番惊天地的伟业。” “可是父亲从来都没有来看过我们……”沐天落抚摸着怀里的红狐,声嘀咕着。 “天落,你要记住,他是非常爱你的,不然……” “不然不会把木琴交给我……明明是一把破旧的琴嘛!偏偏被娘当成宝贝……” 林素音没有再有言语,仔仔细细地把天落从头看到脚,甚是不舍,双眼中渐渐有点潮湿起来。 林素音强忍心境,把沐天落拉近抱在怀里,“天落,好好修行,娘不能陪你了……” “娘,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修行,争取早早下山回家见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片刻,也许是万年。 林素音轻轻推开沐天落,伸手帮着他整了整衣着,微微笑着说道:“去吧!” “嗯,娘亲保重!” 沐天落依依不舍地走向石阶,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复又看着林素音。 “天落,待你踏上这天阶,就是悬镜门人,只需往前往上而行,切记切记,再不可回头,知道了吗?” 沐天落点了点头,回过身去,迈步踏上石阶向上而去。行至百余步后,眼见前方石阶左拐而上,沐天落心想,过了此处,就再看不见断崖的止步亭了,偷偷再回头一次,想必岚先生也不会怪罪吧……心念一动,便悄然回过身来,双眼找寻那白雪覆盖之下的青石凉亭,期望再看一眼娘亲。 恍惚之间,凉亭下空无一人,却见一抹青色衣裙于断崖边翩然而逝,沐天落只觉心角骤然巨痛,怀中那红狐亦顿然消失无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一章 断崖抚青竹 圣天一百一十三年冬月廿三日,清晨。悬镜崖,断崖止步亭。寒风阴冷,山川静默。 被断崖风雨洗涤数十载的止步亭,青石光滑幽暗,依旧清冷寂静,亭下一案方形石桌,桌上一把古旧木琴静置,琴边一盏香炉,已然青烟袅袅,石桌左右两方石凳,却是人影空空。 随山峦高低起伏的青松似大海起波涛,其间大不一的湖泊若夜空缀星辰。一个修长的身影伫立在断崖边,默默眺望着远方。只见他慵懒的银色长发垂至胸前随风飘逸,银丝勾线的雪白长衫及地,腰间一条银色系带坠着青绶,外罩淡青色银丝绣纹的锦氅,虽无修行之气息,却有无名之仙意。数十息后,身影转过来,原来正是少年沐天落。 天落一双蓝色眼眸似有星光,凝视着桌上的木琴,背负双手踱到石桌边,在石凳坐下。他闭上双眼,静息片刻,伸手轻抚琴弦,一曲《青竹吟》在指尖流淌。 一时间,清冷的断崖仿佛暖阳四溢,繁花盛开,百鸟起舞,竹海随风,虫鸣兽走,无忧无郁,一派生机盎然,像极了多年前,深山竹林的那座院落…… 天落一直紧闭双目,任琴弦在双手恣意鸣响,一丝一缕淡淡蓝光从琴弦上散开,自己却浑然不觉。 一曲不知多长多久,也总有曲终意尽。 天落极力地理了理心绪,睁开双眼,身体靠近石桌,双肘支撑在石桌上,双手托腮,呆望着木琴。 在悬镜崖上悬镜湖畔生活了六年,天落一直按照岚先生教授的方法修行,虽已深谙修行之理,却始终未能突破门槛。此刻,他依然是寻常少年,毫无修行气息。岚先生对此也未作任何评置,只是让天落在悬镜阁内多读经卷,或许能自悟其道。 悬镜阁是由悬镜开派祖师依山所建,将悬镜湖畔西侧山体一个天然山洞改建而成的藏书阅经之所。藏书涉及修行、经文、史记、野传……凡凡种种,不可枚举。前代历任大师长者从天下收集的经卷皆陈列于此,甚至尚有不少现存孤本。此洞高约十丈,方圆径直百丈,洞内石壁被凿成每列为丈宽尺深的书架,每列书架间,是一列径直尺余的圆形灯龛,层层叠叠从地面直至洞顶。地上还随意摆放着数十块大近似的方形巨石,细看巨石,这些丈余长宽的石头原来也被凿成了书柜。由此算来,此处藏书何止万千卷册。巨石间,地面铺满雪白兽皮,兽皮上零星摆放着石制案几,每个案几上一座松油灯,一盏石香炉。清晨,朝霞散漫洞内;午后,艳阳偏去,松油灯长明,将山洞映照成星海,风雨无忧,暗香怡人,真乃神仙读书之处。 悬镜阁是天落最爱之处,焚香静坐,读书阅经,是最为惬意。因此,天落时时会想着,若能隐居于此,书海遨游,此生亦足…… 然而,修行……想到这里,天落皱起了眉头。 凡界人族修行,讲求顺应天地之理,借自然之力提升自身实力,悟自然之道而发天地之威。 首先,引天地之气梳理筋骨,以强身健体为根基,如青竹之韧,如磐石之坚,是为风引。若能至此便已胜于常人,可以说是修行入门。引气修行需先于静处禅坐,以至忘我之境,融于自然之气,逐内观体内,仿佛旁人一样检视自己。体内筋骨仿若山河,任那引入体内之气形成飓风,吹打揉捏这片山河,引风若干次数后,待飓风消去,仿佛毁灭殆尽而后重塑。这番吹打,少则数十次,多则百千,不堪那般折磨而放弃之人甚多。但是首要的,若心内杂念过多,忘我都无法做到,修行便无门可行。 其次,经天地之水洗涤灵气,以净心静识为目的,如青莲之洁,如幽兰之净,洗去意识之中的浊气,便能于静处听无声,于暗里见光明,是为雨涤。 再次,历天地之火熔炼意识,以达坚贞不摧之境,如雪松之毅,如寒梅之贞,行走于地域之火,方见圣境之清明,外物再难改变修行之心意,是为焰炼。 而后,行天地之电磨砺六观,终成不朽之躯,与日月相争,如金橡之尊,如银杏之恒,是为雷行。经此之后,悟天地之大道,修行却无止境,暂且不多赘述。 神域天族的修行法门却是不同。天族讲求掌控自然之力,御风、雨、火、雷等等自然元素,使之成为或刀或剑,或矛或斧,或鞭或绳,或棍或拳……但修行者本身却还是常人一般柔弱,只是驱御自然之力保护,寻常人近不得身罢了。 秘境灵族的修行亦是不一般。灵族崇尚与自然相谐,灵魂皆自由,因此,每个灵族人都有自己的灵法圣体,幻化出本族灵体,即自然之物像。经百千年的战乱迁徙,能记载的仅存十二族,即龙、狐、犬、猫、蚁、牛、蛇、猿、蝠、鱼、鹰、兔,十二灵族分守秘境十二处,保护着灵族的安宁。灵族修行,由灵体经自然之力历练,而后指挥灵体作战。因此,境界高低全在灵体身上。 至于冥海妖族,其修行之法向来为此世界所不耻,不提也罢。 天落即是天族与灵族之后,现又拜师凡界悬镜崖,却可任选三族修行之法门其一,经岚先生悉心指导,勤勉六年,却连风引之门都未曾推开,如今仍是寻常少年。 每年冬月廿三乃是当年初登悬镜崖的日子,天落得到岚先生的允可,下到断崖待上半天,抚琴静思,以悟修行之道,仍不得其法。不禁呆想,当日拜师,岚先生说经雨涤后方可下山,一边行走江湖,一边寻魇火修行焰炼。转眼六年,不知何时才能离开悬镜崖,回到竹院看一眼,是否一切还是幼时模样。心念至此,莫名又乱了心绪,或许,今生就在悬镜崖这世外清净之地碌碌而终也罢,什么悟道修行,什么天地之责,天弃之人何必抗争,更何况连修行之门都未曾堪破…… 天落心思起起落落,眼见渐至正午,止步亭旁的石壁渐渐起了清雾。天落不禁悻悻然起身,收拾好香炉,将木琴背负身后,走到断崖边,再次望了望远处清冷的山河。待清雾消散,石阶青松出现, 天落便拾级而上归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二章 观星台煮茶 悬镜湖,东南侧峰顶,观星台。 悬镜湖东南侧隐入松林处,有一段石阶,登步九十九级便至峰顶。峰顶是方圆不过十丈的平地,四周皆是峭壁。南侧有一间石屋,三面竹窗覆锦,北面木门虚掩。石屋前,平地正中,是五尺见方的石案,高约三尺。近看石案,顶面雕刻成深约数寸的水池,水滴一般的轮廓,竟与那悬镜湖一模一样。池中之水甚是清澈,池底光滑如镜,镜面仿佛能看到星星点点的亮光反折。除此一屋一案之外,此处别无他物。 观星台西北侧峭壁旁,背负双手站立一人,背对石案眺望着远处,身高八尺有余,背影看来颇有些胖硕,竟似一位高大富态的财主模样。飘逸的乌发及背,一支乌木簪随意挽着发髻,身穿银线绣着云纹的藏蓝色长衫,双脚趿着黑色布面浅靴。 寂静中,断崖处琴声传来,他慢慢摇了摇头,斜支着身体席地而坐,低头聆听着琴声。乐曲高亢处,他不禁抬头看向那断崖处,只见他目光若刀剑,双眉如断枝,双瞳幽黑深邃,哪有半分温和财主的模样,原来此人正是悬镜崖的主人岚先生。 岚先生在世间成名已有数十年,而这张面容看起来却似而立之年,衣着发饰体态不修,目光犀利却是深不可测。 琴声之中,观星台下悬镜湖无端起了涟漪,石案处亦有动静传来。岚先生支起身体,走到石旁,见池内清水起了波纹,波纹杂乱无序。岚先生背负左手,将右掌向下平覆于水面之上,片刻之后,水纹渐渐起了规律,好像有人在水池底面以水为笔一般,出现了各种字符,那些星星点点明暗变幻着。与此同时,那悬镜湖水也仿佛有了呼吸韵律一样起伏。十余息后,湖水复又平静下来,池水亦恢复成镜面。而岚先生双眉紧蹙,双手交握托着下巴,立在石案旁,凝视池底那些逐渐暗下去的星点,陷入了沉思。 耳边的琴声也停了下来,天地似乎变得异常安静。 眼见正午时分渐近,岚先生从沉思中抽离出来,走到峭壁边面朝断崖方向,左手食指一弹,断崖处起了些许变化。片刻后,只听得一声锐利地嘶鸣,一只通体火红的巨禽急速扑面飞来,冠羽如焰,金喙金目,双翅舒展如烈火,尾羽修长似赤锦。只见它收起双翅立于岚先生身边,竟和身材高大的岚先生一般高矮,高高仰着头颅,目光生冷,一幅生人勿近的威严模样。 岚先生轻声说了一句:“折翼,速去把天落带来此处。”折翼“啾啾~”两声后,将金喙轻轻点了点岚先生的肩头,便像火焰一般飞驰而去。 此时,天落正负琴拾级而上,心里在默数着这九百九拾九级石阶。待到石阶尽头,天落看到了火红的折翼,不禁开心地笑起来:“折翼,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回来陪你玩耍呀?”说话间,天落走上前去抱了抱折翼,轻轻抚摸着它的冠羽。折翼的金喙亲昵地点了点天落的脸颊,侧过身体伏下来,等着天落。“折翼,快到午时了,我还要给先生准备午饭呢,下午再陪你玩好吗?”听到此言,折翼用金喙抵着天落的肩膀,“啾啾~”地催促着他。“原来是先生找我。”天落最懂折翼,也难怪这神兽能放下尊严,与他亲昵嬉笑。言罢,天落跨骑于折翼背上随之腾上半空,向观星台飞去。 呼吸间,折翼落在观星台上,天落跳下来,随着折翼一同进了石屋。 石屋内正中摆着石制矮案,案几上列一套精制的青玉茶具,一盏香炉内沉香缕缕,石案旁的石炉上烧着一壶水,石案四周的地上铺着雪白兽皮,岚先生正闭着双眼,支着身体斜坐。天落向岚先生施礼后,问道:“先生,找我来有何事?” 岚先生睁眼抬手指了指对面,“你先坐下。” 天落依言,将木琴解下放在兽皮之上,脱去外氅放于琴边,端正地盘坐于石案对面。两人均未再有言语,只听炉上水声渐响,热气蒸腾开来。天落看着从壶嘴喷出的热汽四散开去,岚先生则看着天落的双眼若有所思。折翼看着一左一右两人,觉得甚为无趣,便走出石屋,用双翅一扇关上木门,自娱自乐地飞远去了。 静默片刻后,壶水沸腾,天落起身拎起石壶,用沸水将茶具淋了一遍,放下石壶搁在一旁,从石案上拿起一个雕刻精致的石盒,打开石盖后用石勺取出茶叶,倒入一只精巧的青玉茶壶中,复将石盒石勺归放,拎起石壶将沸水注入茶壶,水至将满,天落放下石壶,将茶壶盖上,轻摇几下后,将茶水淋在茶杯茶盘之上,待茶壶水尽,天落轻轻放下,揭开壶盖,重新注入沸水,再次合上壶盖放于一旁。接着,将茶杯茶盘中的茶水倒至石案之上,却见那些茶水仿佛被石案吸收干净,片刻间即不见踪迹,连茶渍都没有遗下。数息后,天落端起茶壶,斟满两杯,双手为岚先生端去一杯,恭敬地说道:“先生请。” 岚先生接过茶杯,依然静静看着天落,一口饮尽杯中茶,将茶杯放于石案上。天落复又斟上,接着将石壶中剩余之水注满茶壶,走到屋角揭开石缸之盖,拿起盖上石舀,舀缸中之水倾入石壶中,复将石壶重新放置于炉火之上,而后便安静地坐下来,看着面前的茶杯。 “天落,你想不想下崖?”岚先生忽然慢悠悠地问道。 听到此言,天落倏然抬头看向岚先生地双眼,那双眼睛太过深邃,天落有些不敢直视,害怕跌落进去。 岚先生看到天落这幅模样,不禁笑了一下,“我们相处六年,为何你仍是这般害怕我呢?” 天落低下头,想了想,回道:“从来只有先生知我,我却不知先生” “哈哈哈“岚先生大笑起来,“世人皆道,悬镜如世外,崖主似隐者。但你看我这副懒散模样,有甚知与不知!” 天落未置可否,心中暗想:先生您那如刀剑一般的双眼可不懒散。 岚先生见天落低头不语,收起笑声,对着天落淡淡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天落抬起头看着石案上的玉制茶壶,低声问道:“先生今日为何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呢?” “天落,你看着我。”天落抬眼看向岚先生,听他接着说道:“其实,你每天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吧?” “我,我……”天落被岚先生的双眼刺痛,一时语塞,不禁心乱如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三章 何以解心结 观星台上山风寒似剑,青石屋内炉火暖如阳。 石炉上,壶中之水早已沸腾,蒸腾的水汽在屋内迷漫。石案上,青玉茶壶的茶水清清却是凉透,青石香炉的余香淡淡依然袅绕。 天落端坐已久,却全然不觉,只是想着岚先生的那个难题。 岚先生见天落低头沉默许久,便盘腿坐直,左手一挥,那木琴便向着天落胸前飘去。待到天落近前,轻轻落在他的双膝之上。 岚先生缓缓说道:“你九岁负此琴上崖,它是你的寄托,也是你的心结。” 天落将双手放在琴弦之上,问道:“先生,这究竟是怎样一件物什,既为不祥魔物,何不毁去?” 岚先生把茶壶中的凉水倒尽,将炉上沸水注入,摩挲着面前的青玉茶杯,反问道:“一件物什而已,有什么祥与不祥?若是想毁,你为何还留着?” 天落摇了摇头,“我我做不到” “无不及之,唯不欲者。”岚先生斟满两杯热茶,自取一杯一边品尝一边说道:“儿时所听之曲,无师无谱,你仅凭记忆便能弹奏其髓;阁中藏书,深奥晦涩之篇,你过目不忘,自读自通;崖上清静无趣,仅你我二人,你亦过得自律自在;折翼尊贵自傲,伴我数十载,却偏只与你亲昵嬉闹。你乃自然之造化,聪慧异于常人,却偏偏抗拒自然之力,在修行之门外徘徊。” 天落听至此言,不禁端起木琴置于一旁,跪伏道:“天落顽劣不堪,让先生失望至极” 岚先生见天落如此,笑了起来,“你且坐好,我从未对你失望过。先喝杯茶吧!” 天落起身端坐,看着岚先生,深邃的双眼含着笑意,心中回想这些年,岚先生确实从未像书传中所描述的师傅待徒弟那样严苛,虽是悉心指点,却是由着自己,风引未成,修行未果,却未曾有过半句责罚。想到此,天落忍不着问道:“先生,天落是不是并非您真正的徒弟?” “哈哈哈”岚先生大笑着说:“你是我最满意的徒弟。如果你想做到,就没有你做不到。” 天落依旧迷惑不解,只好暂不作声。 “那么,还是回到那个问题,你到底想不想下崖?”岚先生收住笑声,正声问道。 还是这个问题。天落心想今天是绕不过这个难题了。“先生,如我这般无用之人,下崖又能怎样?连自己都护不住,如何保住这琴?” “身外之物,无需多虑。天下之物,都没有你自身重要。”岚先生正言。 天落更不懂了,“先生之意,这琴纵然落入恶人之手,也是无妨?” “一把琴而已。再则,除了你我,世间还有何人知晓此琴真身?难不成,你会持琴大呼么?” 天落一想,确是如此。正欲认可,心底突然想起一人,从未见过的那一人,不禁踌躇皱眉,“先生,他应该还在吧?” “这十多年,神域了无音信,能让整个天族都隐匿无息而不为外界所知的,大概只有天君吧。”岚先生认真地看着天落,接着说道:“你并非被放逐之人,你父母选择将你送至我悬镜崖,自有深意。” 天落摇摇头,端起茶杯慢慢啜饮,片刻之后,他回答道:“先生,我不想下崖。” 岚先生听到此番回答,似乎并未觉得意外,他指了指茶壶,天落忙将茶水续上。“那么,你在崖上打算作何呢?” 天落想了想,却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说道:“天落不知,似往常这般读书修行,寻常一生也罢。” 岚先生正色而言:“实际上,你并未修行,只是在犹豫中蹉跎岁月。你虽自知身肩之责,却欲逃脱躲避罢了。” 天落戚戚然,颇有些无奈,“先生,我并不想有这些个责任。” “我深知你,并非畏惧之人。只是心结所在,踌躇难前。” 天落想了想,问道:“先生,您是济世之材,有君子之德,为何不下崖匡扶人族,成就伟业?” 岚先生拍了拍圆圆的肚子,笑着说:“那不是我岚某人要做的事情。何况,我一介老朽之身,何以贪图那些个虚名?倒是你,匡扶、伟业之类,为何不去试一番?” “先生,如果试过之后,结果很糟糕呢?” “糟糕就糟糕,有什么要紧?结果从来都不重要。” “那什么是重要呢?难道生灵涂炭,天地动荡还不糟糕吗?” “你抗拒自然之力,逃避这个世界,就是害怕这失败之果吗?” “我怕因我之过,这世界变得更加混沌” “一人之过,并不是无法收拾。如果这世界因你变得更差,还会有人能使它再变得更好。再则,到底好与差,谁能说得清呢?” 天落喃喃自语:“先生,其实,我只想回家。” “开心快乐之处就是家,并非一地一屋一物一人。” “如果,终究是再难快乐,那么,崖上还是崖下还有什么分别吗?”天落侧头看着红红的炉火,无法续言。 岚先生见此情形,也不再理会,自顾自地说道:“既然你也无甚打算,不如帮我去做一件事吧!” 天落回过神,答道:“先生,您请吩咐。” 岚先生娓娓道来:“上古荒蛮之时,天外之星坠地而成一物,其物孪生阴阳双石,黑石为阴,白石为阳。历经风蚀雨涤,天地造化,黑石蜕变为琴,白石幻化为谱。若双石合一,能发改天换地之威。昔时,双石为妖族偶得,虽未悟得其真法,却依旧横行于四方。百余年前,你曾祖力斩前代妖王,夺得双石,视之为魔物,遂将其分置而匿。十多年前,白石失落至今。近段时间,妖族似有白石线索,四处动作。人、灵两族也多有势力四方打探。今晨,一位故人嘱我,务必在妖族得手之前夺得白石。你既与双石有着不解之缘,不妨下崖探寻,待取得白石,你再作打算吧!” 天落思忖片刻,问道:“先生,若是寻不得白石,黑石又为人所夺,那该如何呢?” 岚先生笑了笑,“护不护得住这木琴,那是你的本事。别忘了,现今知晓此木琴者,除去天君以及你我,别无他人。你在我这悬镜阁藏书中,可有见到撰写双石现今模样的文字?” 见天落未知可否,岚先生接着说道:“这世界起源于虚无,混混沌沌,纷纷扰扰。然而,总不会缺了认为它值得拯救的人物。你若弃了得到这双石的机缘,也无妨,只在乎于你一心。天落,你何不去这世间走一走,看看它是否值得呢?” 说罢,岚先生起身走向门口,木门无声而开,一股寒风灌入温暖的屋内,吹得炉火摇摇欲灭。 岚先生正欲迈步,只听天落在身后跪伏于地,说道:“先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四章 青风御心族 翌日清晨,玄云河,渡云桥。 从悬镜崖断崖向北,一条青石路曲折而下,直至崖底,路之尽头竖立一块石碑,上刻“悬镜照云”四字。一条十丈余宽的河流从石碑旁蜿蜒而过。远望河水,在浓密青郁的松树映照之下,竟如墨汁般幽黑,如玄色云带在山峡飘逸,故而得名玄云河。临岸近观,河水清澈,鱼虾相戏,水草繁茂,卵石光洁。一座青石桥横跨玄云河,南端桥头立碑,刻有“渡云”二字。此刻,天落正与折翼并立在此石碑一侧。 昨晚,天落在悬镜阁读书一宿,折翼相陪一夜。天色略略启白,天落至岚先生居住之所,在门外跪伏三拜后,收拾简单的行装,折翼背负天落径直来到了此处。 天落看向渡云桥北岸方向,那是距此处不到一里的青风镇。折翼张开右翅轻轻拍打着天落的后背,“啾啾”轻鸣。 天落转头看着折翼的金眸,笑着说道:“折翼,世间似你等这般的神兽,定是稀少。我此番隐姓改名下崖替先生办事,万不能带你同行。我必定早日寻得白石交给先生,以后便天天陪你嬉耍!” 折翼狠狠回瞪天落一眼,摇了摇脑袋,伴着一声嘶鸣,双翅轻扇。 天落看此情形,不由喑叹一声,回应道:“我知道此行凶险,但也正是历练世间的机会,我不能如同之前那般虚度了,总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答应你,若遇极险之境,便唤你来,你即可救我,可行?” 听到天落承诺之言,折翼便将双翅收拢起来,金喙点了点天落腰间,天落拍拍腰带,说道:“折翼,我收好了,你放心回去罢。趁天色未明,我该离开了。”说罢,天落拍了拍折翼,戴上竹笠,伴着折翼清脆的嘶鸣声,向着渡云桥北端大步而去。 晏海郡,青风镇。 多年前,青风镇仅是晏海郡南端的一个无名村落,只因此地是南下前往悬镜崖的必经此处,十余年来,那些拜师无门之辈多聚集停留于此,村落渐渐兴旺起来,一些有点声望的门派在此建了庄院,收徒授学。商人们见有利可图,也在此建起了酒馆茶舍客栈商行。如今,青风镇竟是一处凡界极为兴盛的边陲之地,就连晏海郡王在此镇也建有别苑。 天落走入青风镇时,整座镇才慢慢苏醒,路上并无行人。路口一家摊点,两只炉火已然烧旺,其中一只炉上蒸屉已有热气迷漫,另一只炉上一口大锅热腾腾地煮着汤汁,诱人的肉香渐渐从锅内溢出。炉火旁一对老夫妇正忙碌地将食材酱料分类、摆放碗筷桌椅。老叟看到慢慢走近的天落,披斗戴笠,身着单薄衣衫,便笑着招呼道:“少年,大冷的天这么早出门,吃一碗牛肉汤面暖一暖吧!”天落心想,等会向这对老夫妇打听一番也好,于是一边点头一边坐在桌旁木椅上。 老妇来到天落身边,左右打量着,说道:“少年这是去崖上拜师的吗?” 天落微笑着摇了摇头,算是否认。 老妇笑道:“我这双老眼看人准的狠,如你这般少年,来这青风镇,难道不是为了拜师?” “这算啥门子本事值得你夸耀?来青风镇就是拜师的么?别再胡说丢人了!快去把碗筷备好!”火炉边的老叟口中忿忿不平,手里却是丝毫没有耽搁,麻利地煮面、切肉。 “专心煮你的面!”老妇回头啐了一声,又笑眯眯地对天落问道:“看你从镇南面路口过来,难道不是从悬镜崖过来的?是不是到断崖拜师不成又回青风镇了?” 天落心中暗暗吃惊,这看似平凡的老妇居然如此察微知巨,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复。只听得老妇又接着说:“我家摊在镇最南,你一进镇就来到这里,此路往南唯一通往渡云桥,故而你定是从断崖而来,你看我说得对与不对?” 天落正考虑如何搪塞过去,突然感觉到心头一阵欣喜愉悦,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乐事在内心激荡。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寻常,抬头看向四周,却惊讶地发现身边的摊、火炉、老夫妇均不见踪影,旁边的景致也逐渐模糊起来。 看到此番情形,天落猛然记起往年在悬镜阁时,曾在《隐族轶史》之中读到,天族曾有一系支族谓之御心族,约00年前与当时的天君决裂,全族迁至某隐秘之地居住,不问世事多年,至今世人仍少有知其后人者。此族修行者最为精通御心之法,此法简而言之,乃运用自然之力使敌人产生各种情绪而失去防御。七情六欲,或喜或悲,或怡或惧,千百种情绪,无端由地使人陷入其中而无法自拔。天落尽力按压着这股喜悦之情,不动声色,静待来人。 “着实意外,你竟知我是谁!”突然,一个雄浑的声音直击天落脑门,让他不由全身一震,差点从椅上跌倒下去。他急忙扶住桌沿,稳了稳心神,回答道:“我猜想,你定是御心族后人。” “孩子书读的不少,让我来仔细瞧瞧你有何本事” 来人身形未至,却见四周紫色光雾迷漫,将天落包围其间,那种欢心雀跃之情似乎极不适宜地充斥着天落内心。恍惚间,他仿佛置身于梦寐向往的竹院之中,身披金色阳光,脚踏繁花绿草,面前放置一个石桌,两把竹椅,忽听竹屋房门轻启,一只雪白银狐飞奔而出,身着一抺淡青色衣裙的女子缓缓走出竹屋,那一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眸正慈爱地看着自己 天落突觉心头剧痛,呼吸急促,明明欢心雀悦,身体却像是禁锢窒息一样难受。他只能用双手死死抓住桌沿,力求让自己回到现实中来,然而一切努力却是徒劳。 这时,一名紫衣男子出现在天落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幻境中出现的这名女子。天落逃不出这片幻境,虚幻的欢愉掩盖之下,有一丝哀伤在拼命挣扎。天落把目光移至幻境中出现的男人,只见他一身华贵的丝帛紫衫,腰间银色系带坠着一粒鸡蛋大的晶石,散发着妖异鬼魅的紫色光芒。黑紫色的长发垂至前胸,头戴银制发冠,冠上镶着九颗星状紫晶,围绕其中是一颗拇指般大的卵形紫晶,这些紫晶均晶莹闪闪,夺人眼目。呼吸间,紫衣男子回过头来,年轻的面容英气袭人,让人不由产生亲近之感,一双紫眸熠熠如星,专注地上下打量着天落。 如此目光注视之下,天落只觉得更加痛苦,五腑六脏仿似翻江倒海一般,却又丝毫动弹不得。耳听那人不屑地说道:“原来是灵族后人,虽从师修行,却是个废物。想不到,岚先生如今却是这般无用了,哈哈哈”笑声中,天落再也抓不住桌子,不由得头眩目晕,摔倒在竹院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五章 公子悦赠谱 玄松别苑,晏王府。 霜断如同往常一般,天色启白便清醒了,闭目静息片刻后起床着装洗漱妥当,提剑来到院中,抬头看看东方朝霞欲升,朗朗碧天渐明,便于一棵古松之下盘坐闭目调息。 晏海郡王晏智辰膝下无嗣,霜断乃其养子,却视之出己。今年中秋刚满十八周岁,师从御剑大师——飞刀掌门月影,在同龄的各个郡王世子当中,修为当属顶尖,手执堕天剑,尚未有过败绩。 十个月前,正月元宵节子夜,圣都帝宫禁殿发生窃案,丢失了前废帝司马子卿及其若兰后妃所佩雌雄双剑——广寒悬弓与玄度飞钩,承剑台上留下八个血字“再见雌雄,必报血仇”。据守殿官目击,盗剑人身着黑衣头戴黑冠,体态修长,面容年轻,看上去仅有十四五岁,却不知是男是女,只是修为了得,落地无声,来去如风,守殿人等均是近不得其身,数息之间便任其留下血字,取了双剑消失于夜色。圣帝得知窃案,盛怒之下,斩了守殿官及守殿人众三十余人,并亲批全境缉捕令,定要活捉此贼。 晏智辰接到缉捕令,即布置得力下属在所辖郡内各地缉查。霜断为解父忧,也积极参与其中。十天前,他来到青风镇,搜查了镇中一概人员院所,甚至郊野荒地,并未发现缉捕令所指模样的少年人,只得在府中静待线索。 霜断调息未及片刻,天色渐变。半空中,乌云渐渐朝一个方向聚集起来,看似一场大雨将临,寒风呼啸着穿巷而过,气温愈发阴冷。 霜断睁开双眼,抬头凝视天空,惊异于天色之变,内心有一丝不安。于是起身唤来府内管家晏枫,指向乌云聚集之处,问道:“青风镇南方是否通往悬镜崖?” 晏枫年过半百,自跟随晏智辰,行事深得晏王信任,此番晏王特地托他随行照料霜断行居。晏枫看了看天空,回道:“世子,那方向确实是通往悬镜北路唯一通道之所在。”听到此言,霜断心下已有主意,说道:“我且去那处看一看。” 晏枫见霜断急欲出门,唤道:“世子稍安,待老仆拿来锦氅披上!”待晏枫急匆匆从屋内取来夹棉锦氅,霜断已然出了别苑大门。 镇南,路边摊。 老叟正将煮好的面条夹到粗瓷大碗里,麻利地调汁放料,老妇依然对着坐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天落自说自话。 而此时,天落却在痛苦眩晕的幻境之中挣扎。他强忍气息翻倒、头晕目眩之苦,对紫衣人说道:“公子既是岚先生的朋友,何必如此?” 紫衣人摇了摇头,说:“我与岚先生并不相识,更非朋友。只是昔日,他于我族有恩,久闻其名罢了。” “敢问公子,此番究竟为何?”天落觉得气血逆行,勉强忍住呕血之欲。 “我此番这般对你,不及往后路途所遇凶险之万一。是叫你知道,你之欲为,太过狂妄。今日你尚且承受不住,不如返回悬镜去罢!” “公子修为境界如此,为何不助岚先生?”天落着实不解其人其意,反问道。 紫衣人看了看天落,颇为不屑,“我御心族世外逍遥数百年,如今为何要参合此等闲事?” 天落更是不懂了,“既是如此,今晨我方才下崖,您便找到我,却是为何?” “我只是好奇罢了。岚先生一生仅收一徒,我就是想看看此徒是如何天资过人。没想到哈哈哈” 在紫衣人的笑声中,天落心念一动,说道:“御心族想必比悬镜更为高明,公子不如助我?” 紫衣人轻笑一声,冷言嘲讽道:“我劝你回头,便是助你!” 天落心下暗自揶揄,如此这般折磨于人,真是新颖别致的劝人之法。于是决定不再答话。 紫衣人见天落沉默不言,收起戏谑之态,正颜问道:“我且问你,你可知此番前去寻找之物究竟为何么?” 天落本打算不再理睬,却还是点了点头。 紫衣人没有理会天落,接着说:“此物,天下之人皆欲得之。更甚之,如今乃是有人故意将此物线索散布各境,除去丢失此物的天族消匿多年,不闻不问,其他各个部族均是趋之若鹜,妖族更是志在必得之势。以你凡人之躯,何必趟这道浑水?” 天落仍是不语,心内却暗暗思量:此人似乎只能控制情绪制造幻境,或许能够探知他人内心最深切的期望,却并不能知晓内心所知所想。所幸如此,不然,他若知我所负之物,不知又会作出如何刁难 紫衣人见天落依然沉默,便追问道:“方才屋内推门而出的女子是谁?” 天落有些忐忑,暗忖:他会知道娘亲的身份吗? 紫衣人又问道:“我知她是你母亲,灵狐族人。但是,她是何人,现在何处?” 天落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回道:“已过世多年,平凡之人,不足为公子言道。” “既是如此,你不如回家守墓尽孝,免了往后的无妄之祸。” 天落听到此言,竟有一丝心动,急急止住胡思乱想之念,正色回道:“既是师命,义不容辞。” 紫衣人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知岚先生性情懒散,绝不会做出强人所难之事,你且回去罢了。” 天落尚在幻境中痛苦挣扎,眼看气血强压不住,咽喉作呕,舌尖处已尝到丝丝血腥,不由得颇为忿恨恼怒,未加思索脱口言道:“既是天下之人欲得之物,我也是这天下之人,为何不能探寻得之?” 紫衣人听言,竟然怔住,心想:我如此这番折磨,此少年却一直礼数周到,心境平静,至此虽有些脾气,却仍未有逾越之举,仍是语平气和。看他少年模样甚为谦谨,眉目间隐藏不住聪慧,周身尽显优雅之气,衣着简陋单薄,却未见丝毫污秽。虽知他是灵族之后,身份来历却仍是迷。可惜今日时机不适,无法探知详尽。今后,他若遇机缘造化,难说也有一番作为吧。 想到此处,紫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本精致书册放入天落怀中,然后认真地看着天落双眼,说道:“此谱原为岚先生所有,你且收好,依谱习之,必有奇迹。你虽身为灵族之后,此番危急之下却无灵体显形相助;拜师多年却无修行强身,我料你必有心魔。他日,你若是入了魔道,我定会取了你之性命。你可不要后悔!” 话音刚落,幻境骤然消失,耳边却传来一声呵斥:“你且勿动,先报上名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六章 霜断堕天剑 天落经历方才一番幻境,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寒风吹过,不由得一阵战栗。天落勉强咽下翻涌的气血,强忍腑脏肢体巨痛,抬头看了看四周,但见火炉、桌椅如常,老夫妇却跪伏在地,身体不住地发抖。 天落静息稳了稳心神,回想起适才紫衣人提及的书册,不由自主抬手欲探向胸前。稍一抬手,只听路中央传来厉声呵止:“勿要轻动!” 天落停下手,抬眼看向路中,来人正横举剑鞘怒视自己。只见他头戴镶玉金冠,乌黑发尾及背,眉目清秀却现怒容,一双黑眸正紧紧瞪着自己;身穿玄色丝帛长衫,绣着殷红兽纹,双腕赤色丝带束口,玄色腰带坠着赤线穿系的祥纹玉佩,左手横执玄铁剑鞘,鞘身镶嵌着各色宝石,右手紧握剑柄,丝丝寒气从鞘口溢出。天落见此人周身华贵,气息霸道,心想:难怪那对老夫妇跪伏在地不敢抬头,此人定是出身富贵官宦人家,却不知何事惹恼了他。 天落依旧端坐椅上,静默不语,目光回视此人。 此人正是由晏王别苑匆匆赶来的霜断。初到路北端,霜断便感知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在路南尽头聚集,它不同与自己往常的认知,无比强大却毫无敌意。霜断心下暗忖:气息如此强大之人,恐怕自己尚非对手。倘若他是那贼人,该如何缉捕?他一边想着一边飞奔而至,眼见路边摊是天天可见,椅上坐着的少年却是从未谋面,估摸年龄竟和那贼人相合,不由举剑怒斥。呵声未落,那股气息倏然消失,无踪无影。霜断观此少年面色苍白,衣衫浸湿,如大病未愈,弱不禁风,周身看不出任何修行气息,不觉对他更加怀疑,暗暗聚集气息指入剑鞘之中。 天落见霜断以此防备如临大敌,心中有些自嘲,开口说道:“公子,我手无缚鸡之力,你大可不必如此。天寒地冻,还请准许两位老人家起身吧!” 霜断没料到,在如此威胁之下,此人还想着无关闲事,不由瞥了一眼地上的跪伏之人,心中也有些不忍,便说道:“你们且起身避到远远处去,本君尚有公干,不得打扰!” 老夫妇齐齐磕头,口中不停说着:“多谢晏世子,多谢晏世子”而后起身躬腰,拐入路边巷远远地躲开了。 霜断复又对天落问道:“你是何人,从何处来,且从实回复本君,不可虚言妄语!” 天落慢慢起身,认真对霜断施礼,回道:“我本流浪儿,居无定所,靠卖琴糊口,路人唤之谓天弃。” “卖琴糊口?”霜断这才注意到天落身后似是背负一物,三尺长,尺余宽,心想此物莫非是那双剑?“你将背负之物解下来,本君验之!” 天落依言解开琴囊系带,铺琴囊于桌面,将木琴轻置琴囊之上。 那确是一把木琴,琴身斑驳老旧,琴弦幽黯无光,反观天落动作细致,视琴如宝。霜断愈发心觉古怪,一把破琴怎值得他如此珍重?真正仅是一把琴吗?“你且弹奏一曲。” 天落心念稍动,伸手探向怀中,果真取到一本书册,首页上写着“净蚀”二字,字迹隽秀飘逸。 正待翻开,霜断呵问道:“卖琴糊口之人难道还记不得谱吗?” 天落放下书册,回答道:“平日所奏,皆是俗曲,唯恐负了贵人之耳。这是我得来不久的雅曲,无多练习,如有瑕疵,还请世子见谅。” 霜断再无多言,心下想着,且看你如何。 天落略略看过一遍曲谱,弦调变幻莫测,不知此曲是先生收藏还是自创,心底不禁暗暗称奇。翻至册末,一段蝇头楷写着批注,落款单个“悦”字,天落琢磨着,莫非此乃紫衣人的名讳? 天落放下谱册,凝神数息,便伸手轻抚琴弦,悠悠琴声便流淌开来。 琴声悠扬,仿佛临天绝顶的融雪化作涓涓细流,顺势而下,沁入天落心脾,适才翻覆的腑脏皆被平复,气血也渐渐通畅,一种说不出的舒适让天落沉浸其中,一时竟忘记了周遭的人物。 霜断却是不通音律,只觉得琴音清脆,曲调优雅,于是放低手中剑鞘,静静审视着天落。恰此时晏枫拿着棉氅到来,正欲递上,被霜断轻轻推开。 琴声渐渐高亮激昂,仿佛湍急的河水拍打着礁石,眼见天落指尖竟有丝丝蓝色光芒闪烁。霜断吃惊不,正想将其打断,被晏枫止住。晏枫对霜断摇了摇头,低声说:“此人琴艺虽佳,却无气息洋溢。虽见圣光闪烁,并无所碍。且听他奏毕再问详情。”霜断暂且作罢。 且听得那琴声更加高亢,奔腾如急流,穿行如巨蟒,气势惊天,最后如同磅礴巨浪直奔天际,便戛然而止,余音在巷间回响不已。 天落默不作声,心中却骇然,此谱竟是疗伤神曲,只可惜自己未曾修行,否则 霜断轻咳一声,说道:“琴艺尚可。但是,我要问你,在我来此之前,有一股强大气息聚集,除你之外可还有何旁人?” 天落心想,这真正是天大的误会!可惜紫衣人已不知踪迹,就算此刻说出方才情形,只怕也无人会信。毕竟御心族仅存在于轶史经卷之上,恐怕世间已少有人知了。想到此,天落只好回答:“并无旁人,也非是我。” 霜断怒道:“若无旁人,定然是你!你方才弹奏之时,指间似是圣光闪耀,若非修行之人,怎能如此?你当如何狡辩?且随我狱中问话罢!” 天落惊异不已:“但不知我触犯了哪条戒律?” 霜断从怀中取出一张素帛,轻挥使之落于琴弦之上,说道:“本君疑你乃此缉捕令上的贼人!” 天落细看素帛,原来是圣帝亲批的缉捕令。天落不以为意,淡淡说道:“我并无半点修行,此种逆天盗行,我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世子误会了!” “你年龄相符,且举止怪异,行踪可疑。修行之人隐藏气息亦非不可为之。多说无益,看来此刻不逼迫于你断是不行的了!”说罢,霜断抽出长剑,将剑鞘扔给晏枫,上前一步,执剑直指天落。 天落站起身,对霜断拱手拜揖,说道:“天弃确未修行,也非贼人,此番万万接不住世子之剑,还请世子三思明断。” 霜断心意已决,不到危及其性命之时恐怕探不出实情。只见他手中剑刃寒光渐明,头顶天空玄云聚集。呼吸间,天色骤暗,雨注如线。雨水滴落在天落身上竟然利如刀刃,瞬间将天落的竹笠切碎,银色长发飘散开来,身上斗篷出现无数道裂口,身体如同被鞭打一般,渐渐渗出血水。比雨水更可怖的,是暗如墨汁的天空,仿佛摇摇欲堕,压迫得天落如同溺水般窒息。 霜断看到天落站在那里一动未动,毫无反抗之力,心中有一丝不忍,手中之剑竟有些松懈。随即,他马上说服自己,此情此景,若是寻常之人定会喊痛求饶,他却任其妄为,此子必然有诈。于是,霜断调息翻腕,手执堕天剑腾空高高跃起。 只见那剑光在玄云间闪耀,仿佛有无数身影在周身跃动,无法分辨虚实真假。天落来不及有任何举动,也没有任何逃避之所,但见那剑光挟风雨以雷霆之势从头顶斩落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七章 银斧予君安 眼见那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的剑光将至,天落下意识地往琴身伏去,却见风雨中一道刺眼的银光伴随着尖锐地啸声闪至,银光旋至天落头顶,只听“铮”的一声巨响,竟将从天而至的堕天剑弹开,与此同时,那银光亦吃不住下坠之剑势,狠狠地拍向天落后背,直拍得天落一口鲜血喷洒于木琴,身体重重地摔在琴身之上。 天落忍住巨痛支起身体勉强抬头,看见那道银光回旋着离开这片风雨,瞬间消失了。霜断手执堕天剑被这道银光弹开,在半空翻滚几周卸去力道,跳落在一旁,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银光消失的方向。 “未尝一败的堕天剑,只能下点毛毛细雨,欺负一下未修行的孩吗?”风雨之外,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接着慢慢走来一个手执银斧身着银色长衫的束发少年,轻佻不屑地看着霜断。 霜断一眼识出他手中银斧,心中一惊:这货怎地到此处来了?何时来的青风镇?我怎毫不知情? 霜断理了理情绪,暂且收了风雨,对来人说道:“我在此公干,你来胡闹什么?” 银衫少年随意地将银斧搭于肩上,歪着头斜着眼看着霜断,大笑起来:“哈哈哈……公干?笑死人了!晏王爷是这般由着你在街头胡闹,任意欺负路人的吗?” 霜断心中愤怒不已,揶揄道:“我等奉圣帝亲批的缉捕令,缉查嫌疑之人,你这等闲人自是不知的。” 银衫少年一脸坏笑,左手拍拍心口,叫道:“哎哟哎哟!别把圣帝搬出来吓人,我胆子,经不起吓呢!” 霜断见他如此无赖之言行,竟无以对答,只有“哼!”了一声。 银衫少年见霜断不搭话,接着说:“哎,我说晏世子,晏大人,圣帝可是要缉捕活人,你这是往死里砍人,莫不是要灭口吗?” 听到此言,霜断愈发愤怒,抬剑呵道:“你若再胡言乱语,看我教你尝尝真正的堕天剑之威!” 银衫少年,瞬间收起笑颜,一脸惊惧,颤抖着说:“晏大人,的不是盗贼,你看,我都没有赃物的。不信晏大人来搜搜?”说完,又换上一脸坏笑,“嘿嘿”轻笑几声,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态。 见他如此泼皮模样,霜断忍不住呵道:“你这是想找打吗?” 银衫少年眨了眨眼,不怀好意地说:“你这般恼羞成怒,是不是我坏了你的好事?难道你才是那盗剑之人,这是找个流浪儿当作替罪羊儿?让我想想嗯,对了,你们飞刀门好像也不是第一次顶包替罪” 听到此,霜断又惊又怒,大吼一声:“闭嘴!”正欲发作,被一直沉默地晏枫急急拉住:“世子,且勿听他胡搅蛮缠地挑衅,此刻先缓一缓,再作打算罢!” 霜断听了晏枫的话,一时间冷静下来,暗想:亏得老管家提醒,如今,齐王爷深得圣帝恩宠,风头正胜,此泼皮又是齐王极宠溺的混世之徒,万一失手伤了他,还不定闹出什么是非风波来。 霜断面色铁青,将堕天剑收入鞘中,恨恨地“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浑身渗血的天落,转身离去。一边走着一边听到银衫少年在身后大声喊着:“晏大人辛苦了,晏大人慢走啊,晏大人不送了” 却说天落在一旁,忍着胸背巨痛,胡乱抹去嘴角鲜血,挣扎着起身坐在椅上,见此二人一来二往地交谈,直至霜断被气走,不禁轻笑一声,却扯痛了腑脏,倒吸一口凉气,口角鲜血又溢了出来。 银衫少年正目送霜断、晏枫二人远去,听到动静,转头看向天落,说道:“你伤得要死了,还有功夫笑?你叫什么名字?” 天落这才仔细瞧了瞧,只见这少年身高八尺,及腰黑发紧束,一支乌金兽头发簪插于发髻,浓黑的卧蚕眉,明亮的杏仁眼,俊美的脸上一幅玩世不恭的神态,银色素锦长衫绣着闪亮的云纹,一把银斧熠熠生辉,正随意搭在肩头。 天落心中自是格外感激他及时挡剑相救,挣扎着站起身,认真地拱手揖礼,说道:“感谢公子义伸援手,天弃感激万分……”一言未毕,却痛苦地咳了起来。 银衫少年走过去把天落按坐在椅上,笑着说:“天弃?谁给你起的名字?” 天落抹去嘴角再度溢出的鲜血,理了理气息,回道:“流落天涯之弃儿,故而谓之天弃。不敢请问公子名讳?” 银衫少年大咧咧地跨坐在桌上,说道:“我叫齐予安。看着你比我年幼,你可唤我齐大哥,嘿嘿!” 天落暗自一番琢磨:看适才晏王世子对他颇为忌惮的模样,应该也是官宦王族之子。 于是,天落说道:“齐公子的救命之恩,天弃无以回报……” “哎呀!你别这么认真。我出手救你仅是巧合。平日里,我就瞧那晏王府的家伙不对眼,总是一本正经假模假样的臭脸,哼!”齐予安打断天落,有些忿然,闷闷不乐地想着:没想到霜断这家伙还真有些本事,我拼尽全力的这一斧,仅是弹开了剑身,却没能挡住风雨下坠之势,连着斧子一齐重拍下去,累他这寻常之躯受此重伤,恐怕也是难以活命,真不知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唉,还是我修为不济,否则 天落见齐予安沉默不语,便不再提救命之事,用衣袖擦了擦琴上的血迹,静息片刻,拨弦抚琴,所奏之曲正是方才的《净蚀》。 齐予安从自己的心事中回过神来,发现重伤呕血的天落竟自顾自的闭着眼弹起琴来,正想开口,却见天落惨白的脸色竟然有了一丝红晕,心中称奇:看着重伤将死之人,怎么还有闲情雅致弹琴?脸色看似见好,难道是垂死回照?此人莫不是琴痴? 且说玄松别苑。在院中,霜断一剑劈断了院中石桌,惊得府中下人均屏息跪在远远的角落。 晏枫看着怒不可遏的霜断,谨慎地说道:“世子,那子不过逞口舌之快,修为德品均无法与世子相比,何必如此动怒呢?” 霜断恨恨地说:“他一混世无赖,不过仗着父辈之势,无端扰我正事,我却拿他无可奈何,如何不气!” 晏枫环顾左右,低声问道:“世子为何这般认定那流浪儿有疑?” 霜断稍稍平复了一下愤怒之情,回答道:“我初到路口便感知一股强大的气息,并且异常诡异。那处除他之外并无旁人,一待我开口询问,那气息便荡然无踪,岂非有诈?如你所见,他弹奏之时,隐有圣光闪耀;临此危境,他却毫无惊恐之情。可见此人定非常人。我并非是要他性命,不过想迫他出手,以便识出他的来历。可这货一来”一言至此,霜断烦躁不已,一脚将一截断桌踢飞,待那断桌落下时,竟将一旁的青石路砸出一个大坑。 晏枫见此微微一笑,说道:“世子且勿焦躁,老仆有个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八章 旧琴抚净蚀 青风镇,朝霞初现,天色已明,眼看即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 天落一曲奏毕,只觉得胸背巨痛稍减,气血渐平。待睁开双眼,却见齐予安正惊讶地看着自己,便笑着说:“此曲可以疗伤,齐公子不必困扰。” “难怪那家伙怀疑你,先前我正是被你这琴声惊醒,方从客栈寻来此处。而后听到你们的对话,心中不平故而出手救你。眼看着你重伤至此,怎地一曲完毕,你便好了大半?”齐予安从桌上跳到地上,满脸不可思议,探近天落,压低嗓子问道:“你是不是真的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天落见齐予安如此模样,忍住笑意,回答道:“齐公子,天弃只会奏琴,确未修行,更非缉捕令所指之贼人。”说话间,目光被齐予安手中银斧吸引,细细一看,不禁心中一惊:看那外形模样,竟神似传说中的那把名为断念的神斧。 天落曾在《将之器》中读到:百年前,在天君集合天、灵、人三族力战妖族的时代,人族由四大姓氏引领,其中公孙氏麾下有一名将,名谓齐焕濯,手执战斧名曰断念,斧下斩妖无数,立战功赫赫,断念逐被称作神斧,其主人也被人族封作四大战神之首。 如今齐予安手中之斧,竟与书中所绘所述一般模样,教人称奇。 齐予安见天落看着银斧出神,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猜你将此当作断念神斧了吧!”他一边把玩着银斧,一边略带气馁地说着:“可惜,它只是外形一致罢了,却是没有神斧之战魂” 天落心下明了,此斧原来是后人因倾慕而仿制,便不再计较,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无数裂口,染成血色,不禁皱起眉头。 齐予安也看到天落的此番落破情形,说道:“跟我到客栈换洗一番吧!走!”不由分说就把天落从坐椅上拉起,却扯得天落倒吸凉气,说道:“齐公子且缓着,天弃方才还是将死之人咧。”边说着边将木琴装入琴囊背负身后,跟着齐予安离去。 是日子夜,圣都齐王府。 冬夜寒风凛冽,整座都城都已沉睡,只有一些大宅子门外的防风油灯还亮着。只见一个黑衣人悄然走近齐王府,环顾四周,确认并无旁人后,轻轻一纵,由约三丈高的院墙一跃而过,而后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稍辨方向,朝着内宅书房处奔去。数息间,他来到一处亮着灯的房间之外,稍作停留,只听得房内有人轻唤:“进来罢!” 房内中央,地上燃着火盆,把整间屋子烤得格外温暖。一个中年男子着白色便衫外披棉袍,手拿书卷正饶有兴致地读着。黑衣人进到房间,半跪请安道:“见过王爷!” 齐王名讳自诺,“嗯”了一声,头也未抬,接着自顾自地阅读书卷。黑衣人依然半跪着未敢起身,低着头未敢多说一言。 约莫一刻钟过后,外面响起了更声。齐自诺方放下书卷,对黑衣人淡淡说道:“起来罢。有什么消息?” 黑衣人低声回道:“回王爷,晏府霜断遇到一古怪少年,年方15,善琴,看似并未修行,却曾显现过强大怪异的气息。霜断本意使出杀招逼其出手,却被安世子出手相救。目前,此人尚在青风镇,与安世子同住。” 齐自诺伸出左手捋了捋腮下黑色长须,若有所思地问道:“善琴?” 黑衣人点了点头,回道:“是的,王爷。此少年弹奏期间,指尖似有圣光闪耀。被霜断重伤将死,仅奏一曲便恢复大半。” 齐自诺停下捋须之手,看着右手中的书卷,说道:“世间真有以琴音疗伤的神技么?你确定他未曾修行?” 黑衣人回道:“我到那里之时,见此人身上确无修行气息,却听霜断口中声称,先前感知强大气息,因此为难于他。据在下旧闻,修行至极高境界,隐匿气息也并非未可。只是这少年太过年轻,断不可能有那般境界。” 齐自诺陷入沉思,喃喃而言:“以琴疗伤”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急切问道:“他那琴是什么模样?” 黑衣人有点莫名其妙,回道:“寻常一把木制旧琴,琴身斑驳,丝弦无光。” 齐自诺复又慢慢捋着长须,静思片刻,说道:“你说安儿同他一道,还在青风镇?” 黑衣人点头道:“是的,王爷。安世子似乎很信任此少年,寸步不离,护其疗伤。” 齐自诺点点头,说道:“你替我去一趟御风堂,把云风隐唤来见我。此番消息不得半点泄露,也不要旁人得知了你们的行踪。好了,去吧!” 黑衣人半跪施礼告辞,悄无声息隐入夜色之中。 齐自诺起身走到火盆旁,皱起眉头轻声说了句:“善琴少年,有点意思。” 两天后傍晚,青风镇,临松客栈。 一连三天,沐浴着冬日暖阳,让这个南方镇竟有了些许秋日的燥意,一些桂树竟然绽开了第二遍花蕊,让青风镇甜香四溢。 天落在客栈中习琴三天,身上之伤竟已痊愈,换上一身洁净的青色帛衫,玄色发带将银色长发紧束,站在窗边,在暮光中显得神采奕奕。此刻,齐予安正在院中练斧,银斧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银光,交织变幻,数息后,仿佛化作一张银光织就的罗,将自己包裹其间。 天落静静地看着齐予安,心中暗想:这套招式刚猛霸道,似有无惧天地之势,进可斩敌,退可守身。然而看他出手样式,他的气息却似支持不住这股霸气,无法将其发挥得淋漓。度其秉性,大抵贪玩堕怠疏于修行罢。想到此,不免自嘲摇了摇,自己还真无资格在此评头论足一个救己命于危难之人 约摸一柱香的光景,天色渐暗,齐予安收起银斧,看着西沉的夕阳,暗暗叹了一口气,修行停滞难进,不免黯然惆怅。踌躇间,天色很快全暗了下来,客栈早已掌起了夜灯。齐予安回身走进屋内,看见天落正在一丝不苟地泡茶,心里想着:喝个茶,这子也能弄出些许讲究来,哪里像是一个流浪儿,竟比我这圣都王爷的儿子活得还精致。 天落提起茶壶将白瓷茶杯斟满,起身递给齐予安,说道:“这是我找客栈掌柜要来的雨前银针,据他所称,这是客栈中最上等之茶,我看品质却是一般,齐公子先将就饮着罢!” 齐予安笑着说:“掌柜要是听到你这么评价他的上等之茶,要气得把你扔路上去!” 说话间,齐予安接过茶杯,忽见杯中照映的灯光似是一暗,一股凌厉的气息从窗外直逼天落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九章 箭影叠刀海 此刻,齐予安背对窗外,来不及回首,只觉得一道凌厉的气息如离弦之箭直指天落。急切之中,他摔开手中茶杯,急聚心口气息,将脚边银斧挥起,同时斜跨一步挡在银斧与天落之间。光影变化,只听“轰”地一声,齐予安竟被自己的银斧撞得飞起,整个人径直撞到一侧的墙上,但见墙面上赫然出现无数状裂纹,墙体颤抖,砖石碎渣不住地掉落。 尚无喘息之机,又一道气息直指天落疾至,齐予安未作任何停留,飞舞着银斧好似一张光,大呵一声,直面那道气息向着窗外跃去。未及窗口,齐予安脚下一滞,身体被阻在窗内,口角竟溢出鲜血。 一旁的天落虽感知不到气息流动,却能看到这一番变故,心内惊想:看此番情形,莫非是晏王府另遣高手前来,欲再探底细? 齐予安被阻于窗口,瞬息间,他调理气息奋力跳出窗外,在院落当中立住。只听他对着院落暗处嚷道:“你是何人?暗中偷袭算什么?有胆现身出来试试!” 齐予安喊声未停,天落快步走到窗边,看向院中阴暗之处,仅有一棵约三丈高的桂树,树上的桂花再度吐蕊,一阵夜风吹过,枝头米粒状的花朵纷纷洒洒,在夜色之中甜香腻人。数息后,复见枝叶摇曳,齐予安竟冲过桂树,从院墙跃过,落至客栈外的路中央。路上尚有不少行人来往,众多酒肆茶舍人声起伏,甚是喧闹。齐予安未作停留,径直向西奔去。奔至数百步,已至镇最热闹的夜市之处,摆摊叫卖人声鼎沸,来往人众熙攘接踵,齐予安停下左右张望,来回徘徊,却无发现。心下暗想:算你走运,今日先放过你突然,脑中似灵光闪过,齐予安暗叫一声“不好!”急急回身奔往客栈。 却说天落在客栈屋内,见齐予安跃出院落,正欲推门而出,房门却无声自开,一道暗影掠过,只听见身后有人说道:“你是天弃。” 天落心中一惊,转身回头,见有一人正立在屋内,双臂抱于胸前;身着玄色夜行衣,头带玄色面巾遮住面容,仅露出幽黑闪烁的双眼直视自己;左侧腰畔佩刀,玄铁刀鞘幽黑暗沉。天落暗想:莫非此人正是方才暗中偷袭之人?于是开口问道:“方才是你在院中暗袭吗?”他一边说话,一边退到院中。 玄衣人并未答话,此刻内心亦在琢磨:此子三日前身受重伤,此时周身却毫无伤痕,近处细观,又确无修为,着实让人费解。眼见天落退至院内,他不禁暗笑:今晚若让你逃走,岂非堕了我的声名?于是,话不多说,心念所至,刀光即现。 天落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左肩头一阵巨痛,似是断裂一般,却不见鲜血淋漓,连衣袖都是完好无损。再看那玄衣人,仿似未曾动过,连刀都尚未离鞘的模样。 玄衣人见天落未有丝毫反抗举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不免心中称奇:此人果如师弟所言,即不喊痛亦不求饶,看来要来点厉害的方可。于是纵身跃向门外,双手一挥,天落面前两道赤色弧光一闪,仿佛闪电一般劈过来。天落直觉得呼吸一滞,待玄衣人从头顶掠过,那两道弧光便隐入衣襟,看似没留下任何印迹,天落却觉得五腑六脏似被切割一般的疼痛。 玄衣人立在天落身后,未及立稳复又纵身而起,刀光仿佛无处不在,疾如电击,让人无处可避。天落立在一片赤红刀光之下,仿佛置身血海,身体看似毫发未损,却气息渐弱,几近窒息,眼见即要晕迷,最后一眼看到一道银光闪至,挡在自己面前 青风镇东北,阅松客栈,二楼客房。 房门无风自开,房内油灯一闪,一名黑衣女子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房内。她谨慎地关好房门,来到桌旁提起茶壶灌了几口凉茶,看着桌上的茶杯,颇有些懊恼,心想:前日王爷令我暗杀那银发少年,没想还是无功而返。那子为何拼死要护着那少年?那子想来已有多年未见,不知今晚是否会被他瞧破行迹?想到此处,俏丽的脸颊浮现两团红晕,一双冷艳的凤眼竟有一丝笑意。 原来此女子正是御风堂第十代云字辈大弟子云风隐,年方二八,却是同门同辈的翘楚,不仅无影气箭神出鬼没,更是擅于隐身于风中难觅踪迹。 两天前,齐王交待暗刺之行,原本是极易之事,没料想来到青风镇后,即发现那子寸步不离,处处护着银发少年。云风隐决定暂缓动手,先瞧瞧再作打算。齐王曾交待,此银发少年关系圣都隐秘之事,不可让旁人掳去,亦不能泄露御风堂行踪。方才见那子背对门窗并无防备,于是暗施无影凝魂箭,却不知怎被瞧破,他竟挥斧并用肉身两番相挡。若不是那子拼死,云风隐断不会手下留力。毕竟王爷心头肉看方才情形,还是伤着他了,不知王爷会否怪罪。 云风隐心中颇为烦闷,思前想后,决定再去临松客栈看一看。 玄松别苑,书房。 霜断与晏枫对弈正酣,忽听门外动静,霜断放下手中黑色棋子,朝门外说道:“进来回话。” 来人一身夜行衣,步履轻盈,原来是晏府暗探则宁。他正欲半跪施礼,霜断摆摆手,问道:“客栈此刻有何动静?” 则宁回道:“那齐予安果然被人引开,令师兄此刻想必已然得手。” 霜断面容稍松,点了点说道:“你再去看看,若有消息速来回报。” 则宁应声退出门外,潜入夜色之中,向临松客栈疾驰而去。 霜断回过头,笑着对晏枫说:“晏伯伯果然好主意。齐王府的刺客定是不好应付,若那混子知道是被自己家的人带偏了,是不是要气死?” 晏枫展颜而笑,说道:“素知我府中定藏着那齐府的密探,此番乃是将计就计。我料定,齐自诺绝不会放过此立功机会,若能将圣帝亲批之人缉捕,免不得他更加骄狂。他却不知我黄雀伏后,哈哈哈” 霜断一扫近日心头阴霾,不住点头称是,心中想着事后该如何答谢师兄。 临松客栈。 却说齐予安飞奔而回,眼见客栈院内一片赤色刀光如海,毫无犹疑地挥舞银斧冲跃至院中,刚进院门,只觉得腑脏翻腾,气息倒逆。齐予安怒吼一声,双目圆睁,未退半步,银光飞闪,一直朝着刀海最深处冲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十章 天罡君子气 临松客栈。 云风隐悄然潜入夜色之中,再次来到这棵约十丈高的松树之上,借着浓密的枝叶掩藏身形,俯视路对面的临松客栈,却见一个暗影迅敏地由院内纵身离去,瞬间消隐无踪。再看向院落中央,那银发少年侧卧在地,双眼紧闭,气若游丝。齐予安半跪一旁,左手将银斧支在地上,气息紊乱,面色苍白,满脸怒容瞪着那暗影消失之处。 云风隐心觉意外,暗暗想着:我在这客栈外守了两天,皆是毫无异状。适才不过离开片刻,竟另有其人欲行杀戮。眼看那子似是受伤不轻,不如趁其不备,结果了银发少年,以免误了王爷之托。 云风隐心念稍动,轻抬右手,伸直两指,一股凌厉的气息在指尖聚集。恰此时,一只夜鸦扑扇双翅从她面前掠过,哑叫一声,引得齐予安突然偏过头来,目光看向云风隐站立之处,面带凝色,起身站立。 云风隐急急止住指尖游动的气息,心下担忧他会再次不顾性命相挡,犹豫之下,收起手指,心想:瞧你这子是护定那少年了,不如先回复王爷再作打算。她复又仔细看了看齐予安面容,只见他嘴角血迹尚在,心中暗骂:不知自己几分斤两,随意插手街头闲事,实在是活该。若不是我手下留情她暗笑着摇了摇头,斜靠在枝干上,想起方才离去之人,猜度其人来历,始终不明所以。以眼下情形看来,还得盯住此处,以防那人去之复回,切不可让那少年被旁人掳走 忽听得那一声鸦鸣,齐予安心中更为凝重。常言道:“寒鸦夜鸣,难见天明。”难道说,自己还是没能护住这流浪儿性命吗?齐予安心中懊悔不已,只怪自己轻易追出门,不料对方行事周详留着后手,竟然中了计。庆幸的是,那人未及掳人而去,见到自己及时赶回便匆匆跃去。齐予安回想起方才的刀光血海,心有余悸,暗叹不如。复又恨恨地想着,这飞刀门还真敢与齐王府对着干吗?虽识得这飞刀门之独门刀海,但却不知那人又是其门中什么人物?修为远远超过霜断,若非其手中留力,只怕此刻院中躺着的是两具横尸 齐予安胡乱琢磨一番,待气息稍稳,便将天落背负肩头,送至房内床上躺下,关上房门,静坐一旁,却是无计可施。 不知过了多久,齐予安忽听见一丝微弱的声响,惊喜地凑近天落,却听到他闭着双眼轻声说道:“扶我起来” 齐予安即喜又忧,皱着眉头说:“起来做甚?老实躺着!” 天落深喘一口气,艰难地说了一个字:“琴” 齐予安回头看了看,只见那琴完好尚在桌上,说道:“你都要死了,还惦记着那把破琴,还真是传世之宝吗?”刚说完,自己突然醒悟过来,他莫不是要以琴疗伤?齐予安一步冲到桌边,拿起木琴坐回床沿,把琴放于膝上,心地扶起天落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戏谑地说道:“今天,暂借本公子之肩予你疗伤一用罢!” 天落闻此言不禁微微一笑,睁天双眼,抬起双手,轻抚琴弦。然而指尖无力,琴音涩阻,弹拨数下,便无以为继,停下喘息不止。 齐予安见他此番模样,心内颇为无奈,能疗其伤者,偏偏是伤重之人。 此时,天落忆起,那日粗略看过一遍曲谱,尚有一段批注未及细看,不知写的是什么。于是艰难地对齐予安说:“谱。” “啊?什么谱?在何处?” 天落目光移至衣襟,齐予安探至果见一本书册,便取出递给天落。 天落翻至最后,见一段工整的字书写道:“若施琴者垂危,此谱如何见效?我思,若有天罡之气者度气续命,或可。然,以气换命,何其罕乎?姑且妄言之。悦” 天落看毕,颇为无奈,心想:且不说天罡之气,并非修行之人皆有,度气乃舍已修为之行,若非至亲,怎会情愿?于是合上书册,极力回想往时所阅之书卷,祈望有所启发。 齐予安在一旁亦看了这一段,不禁颇为开心,说道:“你说巧是不巧,我之家传,便是引北斗之星辉入体,岂非正是天罡之气!” 天落听闻心内一惊,原来他真是战神齐焕濯之后人!天落抬眼看着齐予安,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可。” 齐予安起身将天落扶正,看着他的双眼,认真地说:“可与不可,由不得你说。这世间,你乃是我舍命救下的第一人,我可不能让你就这么完蛋了。我即于你身后为你度气,你自以琴疗伤。我且看看,这名谓悦之人是不是妄言。” 齐予安不由分说,于天落身后盘坐,左手扶住其肩头,右手以掌轻触其背,双眼虚闭,净心凝识。片刻,思绪飘至天际,遥看幽冷夜幕之下,北斗星众散发着璀璨的生命之光,倍感亲切。心之所念,那星辉像丝带一般飘落,印在齐予安掌心,一股温暖而又霸道的气息注入天落心间。 天落不敢辜负了这股气息,抬手抚弦,初时艰难涩阻,数息后,渐渐平稳如流 隐身于松枝的云风隐,感知到那房中星辉流逝,吃惊不,心里面骂道:这子救人是不要命了么?此人本是王爷要杀之人,你却拿命换之,不过街头偶遇罢了,何致你如此?难道是这些年来,王爷放纵你在外面疯玩,脑子傻掉了?想至此处,便欲前去制止,忽而又想到,度气之人极为投入,贸然扰之恐乱其心智,若是入了魔心,怕是危及性命。云风隐只好忍住,任那琴音回响,静静感知那星辉流逝,暗暗祈望一切皆顺。 玄松别苑,书房内。 则宁站在书房一角不敢抬头,看着满地遍撒的黑白棋子,以及已摔成粉碎的玉石棋盘。 霜断站在桌旁怒气冲冲,一拳砸在墙上,墙面漱漱落下碎石粒,而后恨恨地说道:“齐予安不是被引走了吗?为何片刻间又返回去了?难道是他们齐王府的人串通好了的?” 站在一旁的晏枫摇摇头,说道:“素闻齐王家这个混世子行事向来随心所欲,鲁莽冲动,不计后果。怎知今晚他突然机灵谨慎起来。此番飞刀门露了行迹,累及那子受了伤,恐怕齐王会算计到晏府。世子此刻切勿自乱了方寸。” 霜断忿忿然地说:“若不是他自己多管闲事,怎会受伤!我不过是秉公行事,想查明那流浪儿身份,却累及了晏府及飞刀门,如今却该如何是好?” 晏枫思忖片刻,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则宁,则宁即刻意会,悄悄退出门外,轻轻关上房门远离而去。 晏枫转身沏上茶,斟满一杯递给霜断,说道:“世子且坐下。如今,齐王府的杀手还在那客栈外守着,虽未有行动,却不知其何意。老仆思之前后,不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十一章 玉音九玄石 子夜,青风镇,临松客栈。 夜风寒凉,路上寂静无声,客栈内的琴声已停。 天落一曲《净蚀》奏毕,心神渐稳,气息略平。回头看到齐予安,却是面色青白,如患重疾,便隐忍不住问道:“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如今更是以命换命,我乃街头一路人,未曾相识,何以令齐公子至此?” 齐予安却大笑起来,说道:“如今你的命是我的了,今后你要唯我是从,哈哈咳咳”气息未平,齐予安一边咳嗽一边摆摆手。数息后,他接着说道:“我不碍事,只是困得不行,要去睡了。你且躺下静养,醒了再说罢!”说完,下床提起银斧,摇摇晃晃去到另一间里屋,片刻便没了动静。 天落躺在床上,看着屋顶,默默感知体内那股霸道却不失友好的气息渐渐消失,心想:今晚,借其星辉之力,琴音疗伤之效更为显著,甚至同时护住了齐公子心脉,免其受损。倘若,能以己之修为施琴,岂非更能疗他人之伤助其修行?只是,为何自己始终无法入门,存不住气息呢?悦公子声称,此乃心魔所致。岚先生认为,是因执念过重 天落心思起伏,不觉困倦之意袭来,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翌日清晨,齐予安在一阵悠扬雅致的琴声中醒来,但觉浑身乏力,饥肠辘辘,才想起昨晚奔波至午夜,却未曾晚餐。他起身走到外屋,闻到一股香气从桌上食盒中溢出。 天落看到齐予安,停下双手,笑着说:“我让掌柜去镇东面的松烟楼买了些吃食,此刻应该尚是温热。你且先洗漱再用吧!” 齐予安匆匆洗漱完毕,坐在桌边,揭开食盒,顿时香气四溢。只见食盒上层摆着两碟精巧的笼包、水晶饺,中层四个碟,装着切片酱牛肉,油烧仔鹅,醋溜鱼片,白菇烩青蔬,最下层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江瑶柱炖粥。 齐予安当下便风卷残云一般,大快朵颐。片刻之后,斜靠在椅背上,一副心满意足之态。 天落斟满茶杯递给齐予安,他端起茶杯一饮而进,发现味道与往常似是不同,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天落说道:“此乃曳雨庄最上等的寿眉,虽非贡茶,但品质却也与贡茶无差。”说罢,坐至齐予安对面,正颜道:“我且告诉你那日之实情。” 齐予安笑着说:“你子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不过你放心,我与霜断那人不同,我可不认为,有秘密之人皆是非奸即盗。你若不便,不说也无妨。” 天落摇摇头,说道:“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那时即便道出实情,霜断也是断然不会相信。” 齐予安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实情如何,你且道来,让我听听是否荒诞。” 于是,天落便将御心族人制造幻境之事细细道来,随后拿出那本曲谱,隐去关于岚先生一段,说道:“此谱正是那人遗留于我,他虽致使霜断误会与我,却并无恶意。”言毕,却见齐予安圆瞪双目,满脸的难以置信,一言未发。 天落静静地看着予安,心中暗想:你舍命救我,我亦无以为报,将实情告之,便是值得你的信任。然而究竟信与不信,且看你了。 怔了半响,齐予安回过神来,兴冲冲地说道:“果真还有修行御心之术的后人在这世间?听父亲说,这御心之术极为可怖,除非断了七情六欲方可不受其蛊。”复又拿起天落手中载有曲谱的书册,一边心翼翼地翻看着,一边问道:“为何几百年都未曾见其族人现身世间?那日,却出现在这青风镇来为难与你?” 天落思忖片刻,回道:“大概因为,此番我欲寻觅一神谱,名曰《玉音九玄》,你可曾听说?” 齐予安听及此言,双手一颤,差点将手中书卷掉落地上,抬头直视天落双眼,问道:“你所指的,可是传说中的天石神谱?” 天落点点头,“正是。” 齐予安半起身凑近,仔细地看着天落,低声说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是爱琴如痴,还是痴琴入魔?你可知那天石是什么?” 不及天落回复,齐予安坐回椅中,自答道:“据传,此天石孪生黑白,乃妖族之魔物,百年前妖王被三族合力斩杀后,天石由天君于神域分而匿之。却不料白色之天石十多年前失窃,而后几年,天族亦消隐踪迹。世间皆传,坐拥天石,噩运难逃。你寻它作甚?” 天落想了想,说道:“原本,乃是受人所托,务必阻其再度落入妖族。但如今,你为我度气续命,折损了修为阳寿。我听闻此神谱有改天换地之威,故而我想借其神威,应能为你延寿。” 齐予安自嘲着笑了笑:“我那点微末修为,不值一提。我曾听父亲提及,天石十之八九已然落入妖族之手。你若要寻之,岂非要涉足冥海魔境与妖人相夺?” 天落坚定地点点头,说道:“天涯海角,志在必得!” 齐予安摇着头说:“你我素昧平生,何必涉足凶险?” 天落笑道:“你我素昧平生,何必舍命相救?” 听此言,齐予安大笑起来:“有道理!如此说来,我必要与你一同前去了!” 未及天落反对,齐予安接着说道:“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圣都齐郡王之子,与我同行,定会少去你许多麻烦。” 天落暗想:你在这青风镇也没有少了什么麻烦正欲开口反驳,齐予安又言道:“此刻你的命还是我的,我得好好看护着。再则,若你寻得天石,我也要睹一睹其真容。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又恐惧之极的魔物!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此番去往何处?” 是日傍晚,圣都齐王府。 齐自诺刚从帝宫返回家中,净手更衣后,正欲吩咐晚膳,宅中管家齐全从门外匆匆走来,近身低声说道:“王爷,书房有密信到。”齐自诺点了点头,说道:“你让他们先行用膳,不必等我。待会给我送至书房。”说罢,便朝书房而去。 及至书房内,火盆已燃,黑衣人正立于房中一角,见到王爷进房,忙半跪请安。齐自诺摆摆手,坐于火盆旁的红木靠椅中,问道:“今日何以如此之早?” 黑衣人答道:“回王爷,事态紧急,故而急切。” “嗯,你且道来。” 黑衣人便将银发少年遭袭濒死、齐予安为其度气续命以及欲同行寻觅天石之事一一道来。只见齐自诺一直未有言语,双眉紧锁,脸色黯沉,目光中似有戾气,阴冷至极。叙述完毕,黑衣人心中忐忑不定,低下头几乎不敢呼吸。 过了许久,齐自诺缓缓说道:“你带信给云风隐,嘱她务必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十二章 晏王临青风 翌日五更,青风镇,阅松客栈。 幽暗的天空中,一只身长不足一尺的黑褐色雨燕从东北方急速划过,迅捷若电闪,在阅松客栈上空盘旋数周后,缓缓落在房顶,只见那只雨燕尾羽洁白,黑褐色背毛幽幽散发着靛青色光芒。待停歇片刻后,它从一扇虚掩的窗滑翔而入,落在客房内的桌上。此间客房正是御风堂弟子云风隐暂居之所。 那雨燕尚在天空盘旋之时,云风隐便已从睡梦中醒来,待披上丝锦夹袄,开窗燃灯,恰好雨燕飞入。云风隐坐在桌旁,心地从雨燕右腿解下一卷巧的油纸,取过一盏茶杯倒入清茶,将糕点盒盖揭开,那雨燕便去悠然自得地饮水啄食,梳理羽毛。 云风隐将印着御风堂暗迹的油纸卷展开,里面是一张半尺见方的白色薄绢,细细密密地写着字,她仔细读了几遍后,将薄绢放在油灯上燃烬了。 那雨燕吃饱饮足,轻啄几下云风隐肩头,便滑过窗沿展翅急速而去。 云风隐起身关窗,坐回桌旁,看着油灯,回想密信内容,心情复杂。此密信原是她师叔明风寒所写,大意是依齐王之令,须暗中跟随安世子,务必护其周全。但有异情,则借雨燕及时回报。适才那只雨燕正是御风堂专门驯养用以传递信息的飞禽,飞速极快,千里之距,不足一个时辰便可飞达。 云风隐暗想:此番来到青风镇,原是刺杀名谓天弃的银发少年。如今却改换护卫安世子。那家伙不惜性命,与天弃寸步不离,恐怕王爷名为护卫世子,实则监视天弃吧?银发少年若是关系圣都安危,即不杀,亦不抓,却是为何?如今却要尾随,看来须住到临松客栈去了。 念及此后,须暗中护卫那家伙,云风隐心中却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滋味。护卫那个混世魔王?云风隐不禁笑了笑,应该让他多吃点苦头才好 卯时三刻,临松客栈。 天落如往常一般在此刻醒来。经疗伤数次,又过了一夜,伤势减轻了许多。此时,天落躺在床上回想昨晚,齐予安建议他不如自练天罡之气,教他感知北斗星众。天落之灵识轻易能达至众星,眼见星辉闪耀,却无法感知星辉所蕴含之生命气息。仿佛那些星体冷眼旁观着天落,彼此毫无呼应一般。天落自嘲,笑对齐予安说道:“大概星空也将我遗弃了罢! 齐予安不甘心,让天落试试其他星众。天落暗想:在悬镜崖六年,何尝没有试过引星辉修行?茫茫夜空,星体无数,星系无穷,璀璨恒久,却全都冷漠疏离。 天落轻轻叹了口气,暂且抛开思绪,起身梳洗妥当,便径直走出房去,找到客栈掌柜,吩咐他照着自己开列的菜单,去到松烟楼购置早餐,并送至客房中来。吩咐完毕,天落自行返回房内,坐在桌边,取出一块白色绢帕,细细地擦拭着木琴。 一边拭琴,一边在心里盘算:那日在观星台上,岚先生曾提及,当年白石从神域被妖人盗走,其师妹铭霁风追踪其人,终将白石夺回,但在争斗中双方俱受重伤。妖人逃走,铭霁风被偶遇的飞刀掌门月影救回家中。而后,铭霁风托月影,唤来自己的长弟子铭赤云,将白石交予铭赤云手中,让他暗中速速归还天族。随即,铭霁风离开飞刀门去一隐秘之所闭关疗伤,至今未见踪影,不知生死。然而,铭赤云离开飞刀门后,却连同白石一齐失踪,下落成谜。蹊跷的是,三年前,一向健朗的月影暴病身故,妻女亦不知去向。是故,世人皆云天石之不祥,见者皆有噩运降临。近些时日以来,飞刀门辖地频有妖族之人出没,似乎在寻找什么。天落本意,下崖后先去飞刀门周遭探寻。却不想,离开悬镜崖已有数日,却在这青风镇莫名耽搁许久,见到了两名飞刀弟子,却无意间因为误会,均险些要了自己性命。 经过一番仔细擦拭,木琴仍是老旧斑驳的模样。天落静息片刻,一曲雪融冰泉便从琴上涓涓流淌而去。 一曲终了,正好掌柜提着食盒轻声敲响房门。自昨日清晨,天落将一张兑银通票放在掌柜面前的桌上,这客栈掌柜就变身成为这间客房的专职伙计。 自圣天元年,天君统一了三族纪年,亦统一了钱币计量。各族原先的金银铜通币均可流通三族使用。同时,由天族监制发印的兑银通票,更是贵族富豪的象征。 此通票不限兑现金额,事先出具给卖家,待结账时再具实填上金额,由出票者印鉴签批。卖家拿此通票可到天族名下的钱庄兑换通币。天族钱庄向来信誉极高,见票即兑,从未出现过拒兑事件。如今,天族虽消匿近十五年,开设在人族、灵族的钱庄却依然运转正常。 掌柜只道这两位公子定是极富贵家之纨绔,出手阔绰,乐得亲自周旋。此刻,他恭敬地将两个食盒递给天落,笑着问道:“天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天落摇摇头说:“多谢掌柜费心了,午时把食盒送来即可。” 天落刚刚吃毕,听见外面院中突然喧闹起来。天落推开窗,眼见客栈掌柜及一众二伙计,竟面朝院门跪伏于地,口中不停呼道:“王爷吉祥!”再看那院门中,站立着若干人,右手边正是前日所见的霜断,左后方是晏枫,正中是一位中年男人,发色暗紫,镶玉的乌金发冠戴得端正,浓眉横卧,左眉中端却是斜断一截,双眸亦是暗紫色,垂眼深邃,面无表情,目光正看着天落方向;其人身高八尺有余,身材魁梧,身着暗红色锦袍,袍上黑丝纹绣兽纹,外披黑色貂毛斗篷及地,脚踏玄色绒皮短靴,周身仿佛一股冷硬的气场包裹,难苟言笑。此人正是晏海郡王晏智辰。只见他摆了摆手,跪伏人众皆安静下来,院中瞬间鸦雀无声。 看此人模样,天落心下似乎有点理解了,为何霜断是那种非黑即白的执扭秉性。 只听霜断亦看着天落方向,低声说道:“父亲,窗边那人正是那流浪儿天弃。” 晏智辰点了点头,打量着天落,并未出声。 此刻屋内,齐予安被方才的喧闹声吵醒,披上衣服从内屋晃悠着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冲着院子大声叱责:“是哪个不长眼的,一大清早吵了爷爷的美梦?” 院中的霜断听到此话,直气得欲提剑劈开房门。晏智辰却依然面无表情,轻声说道:“晏枫,前去敲门通报。” 晏枫刚走到门前石阶下,房门被重重推开,只见齐予安披衣散发,晃头晃脑地走出来,下了石阶,一把推开门前的晏枫,对着晏智辰嘻皮笑脸地说道:“哎呀,原来是晏伯伯来啦!原谅侄不及梳洗,未能远迎啊!哈哈晏伯伯亲自赶到青风镇,这么早就到客栈看望侄,是不是担心侄重伤不治,在客栈快要挺尸了呀?嘿嘿嘿”说话间,齐予安来到晏智辰面前,斜瞥一眼霜断,只见他一脸怒容,却不敢发作的样子,齐予安笑得更为放肆,对着霜断说道:“你们飞刀门还剩余几个人?不妨都唤过来,一一试过如何?嘿嘿嘿”听到此言,晏智辰的表情竟有了些许变化,平静深邃的紫色双眸深处似是起了波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十三章 从容应盘问 听到齐予安提及飞刀门尚余几人,晏智辰的冰雕面容也有些许融化。 十八年前,圣都巨变,因废后楚若兰乃是掌门月影的夫人楚若影之胞妹,那场变故或多或少波及到飞刀门上下。若不是飞刀门历代忠于圣帝,建功无数,恐怕那时亦难逃劫难。如今掌门病故,妻女隐世,门内事务均由其长弟子风寻掌理,低调避世,门内能数得上名号的,确无几人了。 晏智辰撇开这段心底往事,仔细看了一眼齐予安,颇为惊讶。听风寻讲述那晚情形,他眼见齐予安冲至,便及时收住,并未再对其出手,仅是刀势波及,致其略有受伤。如今看齐予安,却是气息甚弱,仿佛未有多少修为一般。记得半年前,因圣帝召见去到圣都,自己曾见过此子,那时修行的家传天罡已是不俗,若是能更勤勉些,修为还应在风寻之上。此时怎是如此这般? 晏智辰没有再理会齐予安的胡言乱语,说道:“世侄,那日我儿因急于办案,行事鲁莽,误伤于你。事后,我已责罚了他。今日因事路过青风镇,便过来看看你,顺便带了些府中疗伤之药。”说完,身后一人捧着锦盒走近,恭敬地站在晏智辰一旁。晏智辰接着又道:“世侄,让你的那个朋友出来一见罢,我且有话问他,可否?” 齐予安听到此言,心下想:世人皆知,晏王爷向来秉公执法,铁面无私。他们这么大阵势,总不会无故当众绑人吧?于是,眼珠转了转,接过那锦盒,笑嘻嘻地说:“哎呀,晏伯伯真疼侄,回家我一定会如实告诉父亲,让他不要误会,嘿嘿我这就去洗漱更衣,再与天弃同来拜见晏伯伯。”接着,转头冲客栈掌柜喊道:“掌柜的,还不快去搬来椅子,端着上等好茶伺候着晏王爷?”一旁跪伏的掌柜,先前是被忽然而至的王爷惊着,此刻听到齐予安突如其来的呼喊,又是吓得一颤,忙回道:“是是是,的不敢怠慢,这就速速吩咐下去!” 齐予安又对晏智辰说:“晏伯伯先将就着坐一会,侄去去便来。”言罢,提着锦盒晃悠着回到房内去了。 掌柜与伙计搬来铺着棉垫的太师椅,抬来火盆置于椅前,又遣散院中跪伏众人,亲自端着好茶奉上。晏智辰却并未理会,也没坐下,冷着脸立在院中,两侧人众也都沉默不言。 齐予安回到房内,关上房门,一边整理衣着,一边对天落说道:“晏王爷真是冰雕冷脸,千年不化。霜断这个废材,竟然把他爹搬来了。如眼下情形,你也躲不过去,见还是得见的。你放心,他不敢当着我的面把你弄走,待会我与你一齐去应付他几句。” 天落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木琴,心想:不知道那位齐王爷又是怎样的一人,竟能使铁面的晏王亲自登门看望受伤的辈,眼见齐予安各种奚落怠慢,晏王也丝毫不以为意。 待齐予安穿戴妥当,天落同他一齐走出房门。齐予安大咧咧笑着说:“晏伯伯坐也不坐,茶也不饮,侄实在是惶恐之极。”他侧过身将天落推向前,说:“这就是我刚结识的新朋友,名谓天弃。你可不要欺负他哦!嘿嘿” 天落走上前拱手揖礼,恭敬地说道:“天弃见过晏王爷。” 晏智辰点点头,冷冷地问道:“你何时生辰?父母何在?家居何处?” 天落抬头静静地望着晏智辰,回道:“天圣9八年腊月出生,父母均已不在世,居无定所,四处流浪。” 晏智辰看着天落清澈明亮的双眼,心想:此子谦逊有礼,且无卑亢,举止竟有一番气度,又接着问道:“听闻你善琴疗伤,师承何人?” 天落答道:“未曾从师学琴,幼时家母点拨入门。偶得一疗伤曲谱,故而略能疗治轻伤,纯属意外。” 晏智辰见他语气平静,神态自若,目光清明,举止沉稳,并无丝毫心虚浮躁。心内暗叹:天生如此才俊,却无修为,流落四海,着实可惜。接着又问道:“听来,你琴艺是无师自通。如此天才,为何不从师修行?” 天落摇了摇头,回道:“曾尝试修行,无法入门,故而弃之。” 晏智辰追问:“儿将你认定为缉捕嫌犯,只因你曾散出自然之力,气息强大,又是何故?” 听到这里,齐予安忍不住说道:“霜断又不是亲眼所见,只是感知那处有异而已。怎么就认定是天弃呢?说不定另有高人未曾现身,天弃未曾修行,无法感知修行气息,故而发现不了那隐匿高人也是合理。” 霜断在一旁,恨恨地说:“你这也只是猜想罢了。” 齐予安白了霜断一眼,不屑地说:“我猜想,你猜想,都是猜想。你不过是为了印证你的猜想,就把人往死里砍,一次不行,再来一次。他不足15岁,能有隐藏修为的那种境界?呵呵,我看,你是想立功想疯了罢?抓了圣帝亲批要犯,晏海郡也成不成圣都!” 霜断大叫一声“你!”突而暴起,正欲拔剑,被晏智辰厉目止住,齐予安冷笑几声,回头对晏智辰说道:“晏伯伯,您看他就是容易冲动,做事都不动脑子,嘿嘿” 晏智辰心思暗动:这子似乎也有一番道理。不过这流浪少年,周身一股世家之子的气度,却是模仿不来,身份确实成谜,不知是何方势力哪位人物的后人,看来只能暗中调查了。 思忖片刻,晏智辰对齐予安说道:“看来确是误会了。我儿行事不周,还请宽谅。你且好生调养,得空去府中坐坐罢!” 齐予安嘻笑说道:“晏伯伯最明事理了,又疼侄,嘿嘿以后少不了去叨扰。” 晏智辰点点头,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去,随行之人也默不作声,跟随而去。 齐予安与天落回到房内,说道:“晏智辰心机深得很,八成要派人暗中调查。在此再住两晚,待你伤势更好些,我们便往圣都去。” 天落心想,圣都方向往东行,飞刀门却是向西。于是回道:“为何去圣都?” 齐予安瞪着眼睛说道:“那是我的地盘呀!” 天落摇了摇头,“那是你父亲的地盘。” “你说话不要这么一针见血好吧!”齐予安有点沮丧。 天落又说道:“我想去飞刀门地辖找寻天石线索。不如” 齐予安抢着说:“别想着独自一个人去,嘿嘿,别忘了,此刻你的命还是我的。那就一同去阆丘走一遭罢。” 玄松别苑。 自临松客栈回到玄松别苑,霜断心中不满,疑惑未解,却一直未敢开言,及至家中书房内再无旁人时,便开口回道:“父亲,您难道真信了齐予安的话吗?” 晏智辰摆摆手,端坐在椅上,霜断忙递上热茶,说道:“父亲,您看那少年究竟如何?” 晏智辰左手端杯,右手揭盖,缓缓撇去浮沫,慢啜一口,思吟片刻,说道:“这少年的确古怪。然而,他谈吐谦逊有礼,不俗不媚,不卑不亢,毫无作贼心虚之态,举止颇为坦荡。我更好奇的,是他的身世。” 霜断有点意外,问道:“那我们要暗中调查?” 晏智辰若有所思,说道:“看来齐王已经插手,行事恐怕要更为谨慎才是。”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窗口闪过,瞬息间,房内赫然出现一个黑衣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十四章 幻云黑衣人 霜断见面前这黑衣人,长发如泼墨,暗紫色发带紧束发髻,一袭华贵的黑色锦衫暗绣山水,甚为精细。未及看清黑衣人面容,霜断只觉得气息一凝,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晏智辰见霜断如此情形,未及出言叱问,却惊讶地发现此人面容诡异,五官精致却又看不真切,好似浮云在面容上飘移变幻。晏智辰心内大惊,一时竟怔住无法开口。 黑衣人悠然自得地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我成年人之间谈话,孩子没必要听了,你且坐。” 晏智辰看了看霜断,气息平稳,仿佛熟睡,并无异样。于是,且在椅上坐定,望着黑衣人变幻不定的面容,心中揣测不安。 黑衣人似是轻笑了一声,说道:“晏智辰,你亲至青风镇,有何收获?齐自诺可比你知之更详哟。” 见晏智辰茫然不解地看着自己,黑衣人接着说道:“你今晨恐怕是无功而回罢。齐家孩此刻已有天石线索,正欲前去探寻。对此,难道你也毫无兴趣?” 晏智辰又是一惊,齐家子怎么和天石扯上关系 黑衣人见他依然沉默不言,摇了摇头说道:“晏家后代如此不济,难怪那齐自诺如今独得圣帝恩宠。” 听及此言,晏智辰眼中颇有些愤慨,终于开口回道:“我自不必问,想必你亦不会告之身份。我猜测,你此番前来,定有其谋。若仅仅是辱笑我辈无能,我晏某人也不会将家族荣誉寄托于你一人之口舌。” 黑衣人见晏智辰慨慨而谈,又是轻笑一声,说道:“齐家孩与那神秘少年,打算同去阆丘寻找天石,齐自诺此时已有部署。再则,你不是非常好奇那神秘少年的身世么。我也甚为好奇。不如你帮我查明白了,我可助你先得天石。” 晏智辰暗自思量,得天石如天方夜谭,此人说起来却是轻巧,他似乎更在意那神秘少年身世,却正与我本意相合,不如应了他。 晏智辰未及开口,黑衣人又说道:“每日正亥,我遣血燕至你处。若一日无回信,你府内便少一人。你且斟酌。”话音方落,晏智辰但觉气息一滞,黑衣人已消失无影,身旁的茶案上却多了一枚血色骨笛。 晏智辰心内惊骇不已,此人未给任何商讨余地,仿佛仅是来此通告而已。虽本意即欲探查神秘少年,此刻竟被以府中人之性命相挟,晏智辰从未受过如此逼迫,不由得惊怒交加。思之再三,他推开房门唤道:“晏枫!”待走至屋檐下,却见晏枫斜坐于地,身靠廊边石柱,竟与霜断一般情形,好似熟睡。晏智辰右手暗捻,弹指将一股气息弹向晏枫人中穴。晏枫即从睡梦中醒来,睁眼便见晏王爷一脸怒容瞪着自己,忙低头回顾,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瘫软模样,惊得从地上跳起来,慌乱说道:“王爷,老仆不知怎地怎地” 晏智辰打断他,说道:“你速去把风寻唤来见我。方才之事切勿让旁人知晓。去罢。”言毕,转身回到房中关上房门,在太师椅上坐下,看着仍在地上熟睡的霜断,心中不免一阵后怕。 大约半个时辰后,霜断缓缓转醒,心中奇怪自己怎么躺在地上,一时竟忘记先前之事。逐起身站立,看见父亲手执茶盏,闭眼沉思,不由得轻声说道:“父亲,我不知怎地,竟一时困倦。” 晏智辰抬眼看了看霜断,点点头说道:“嗯,你先回房休息。午膳后再作计议。” 于是,霜断行礼后退走。数十息后,身着玄衣、黑巾遮面的风寻随晏枫走进来。风寻拱手揖礼,晏智辰让他俩先行坐定,接着将适才黑衣人一事道出。言语间,风寻与晏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晏智辰接着低声说道:“目前,此人尚未看出有何恶意,只须我等将每日行踪回报与他。风寻,你一向行踪隐匿,此次你且尾随齐予安一行人,每日回报其一言一行,或能找出神秘少年的身世线索,亦或天石”晏智安顿了一下,心中一时联想到天石之不祥,不免犹豫起来。 晏枫见王爷犹疑不定,建议道:“王爷,不如以探查少年身世为主,只须防着天石为妖族歹人所得即可。” 晏智辰点点头,对风寻说:“就依此言。此中利害,想必你心中明了,此行须万分心谨慎。” 风寻回道:“王爷放心,此行必有所得。我这就去准备。”言毕,拿起茶案上的血色骨笛行礼告辞。 见风寻离去,晏智辰若有所思,对晏枫说道:“那黑衣人”刚说几个字,却突然发觉,脑海中已然全无那人面容五官的印象 临松客栈。 待晏智辰离开客栈,齐予安吃完早餐,便和天落商议着去往阆丘的事宜。想到此行,路途上或将与妖族相遇,齐予安不免有点心虚。那晚为救天落,修为尽失,若遇妖族争斗起来,如何抵挡?想到这里,齐予安提起银斧对天落说道:“你自己先研究着路线,我且去院中修练。” 连续晴朗数日后,今晨却是天色阴沉,寒风阵阵,似有一场冬雨即将来临。齐予安来到院中,看着天空厚重的云层,心中黯然神伤:北斗星众只在晴朗之夜可见。眼见冬日云层遮蔽,重聚星辉又待何时 此时,天落走到院中,见齐予安抬头望天沉默不言,神情甚是沮丧,便问道:“何事烦恼?” 齐予安说道:“天气不好,我们要推迟几天去阆丘了。” 天落不解,“纵有风雨,亦无大碍。何必推延?” 齐予安犹豫了片刻,对天落说道:“我现在修为尽失,此行阆丘必有凶险,故而,我想尽快重聚天罡之气。奈何,天公不作美。” 天落觉得意外:“你是说你体内天罡之气全无?” “嗯。若无天罡之气,何以御斧?” 天落看了看天空,灵识之处,依然可见众星冷漠地闪耀。心念微动,问道:“你此刻看不到北斗星众?” 齐予安没好气地说:“星众,难道不是只有在晴朗夜空才可见吗?此刻是白天,云层厚重。你来看看,星星在哪里?” 天落突然明白过来,不禁笑着问:“你均是晴朗之夜才修行天罡之气?” 齐予安莫名其妙地看着天落,戏谑地说道:“不然呢?我就说你命好,那天救你正好夜色正美。” 天落想了想,说道:“昔日,我在《引星录》尾篇中曾读到:‘众人皆言,眼见星则心见星。然,日辉之外,云层之上,星自在其处。’借星辉助修行,并非见星辉助修行。故而白天亦能引星聚辉。” 齐予安只听到天落第一句话,便吃惊不,说道:“据我父亲说,《引星录》乃是失传之卷。只闻其书名,无人见其全卷。我家先祖因机缘手录其北斗篇,因此学得引星辉聚天罡之气。难道你看到的是全卷?” 天落笑着说道:“我先生家里书很多,读的自然是全卷。” 齐予安兴致高涨,又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天落回答道:“书中说,见星,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识。你试试。” 齐予安茫然地问:“试什么?怎么试?” 天落心下明白了,齐予安之家传,大抵仅节抄了《引星录》极少内容,只道是眼见星则可引星,却不知星辉之恒随时可见。 此时天落虽能时时见那星辉,却无法聚为己用;齐予安能聚星辉,却无法随心见之。自己若能使两者相协,岂不可助他?天落若有所思地走向房内,口中说道:“让我想想” 齐予安见天落似是魂不守舍,更觉不解,心想:这子居然读过失传的《引星录》全卷?方才叨叨一通,难道才是引星的真谛?仔细回想天落所言,更觉兴奋不已,亦冲回房内,见天落正坐在桌边看着木琴发呆,便说道:“天落,你快把引星之真谛教我!” 天落回过神,说道:“你的灵识此刻不能即见星众,又着急引星聚辉;而我能见星众,又无法感知星辉之气息。我想能否找到一法,助你即刻见到星众。” 听到此言,齐予安惊得瞪圆了双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十五章 星海任驰骋 齐予安听闻天落所言,惊得瞪圆双眼,说道:“你先等等。你是说,你此刻可见北斗?” 天落点点头,回答说:“不只北斗,众星皆可。” 齐予安忍不住说了句粗话,像看异类一般瞪着天落,说道:“你是什么怪物?你是如何办到的?” 天落回想片刻,说道:“修行之初,引风不成,无法感知自然之力所蕴含气息。百无聊赖之时,灵识便尝试攀至云层之上,有一天终于穿过云层,见到阳光灿烂,一片光海,心中念想着,那片光海之外会是什么,于是又屡次竭力向外,果真冲过那片光之海,却是一片黑暗,便失望而归。而后,又有数次尝试穿越光海,变得越来越容易。直至某一次,在那片黑暗中多逗留了片刻,竟然发现黑暗中渐渐出现点点光亮。我静待数十息后,就见到了璀璨的星系,竟与晴夜中一般。” 齐予安急切问道:“你用了多久在白天见到星海?” “大约三个月。” 齐予安听后,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说的灵识,就是意识么?” 听到齐予安的问题,天落惊觉自己几乎忘了一个事实:自己不是人族,只有在灵族才称灵识,灵识亦能显为实体。自己亦不是真正的灵族,莫非正如齐予安所言,自己是一个异类,故而无法修行吗?天落想起六年来从未显体的红狐,心情不禁万分低落。 齐予安见天落沉默不语,只道他在思索方法,心里暗想他所提及的光海之外,忍不住问道:“若星众藏于那片光海之外,是否只要意识能穿越过去便可见北斗?” 天落回过神,点点头说道:“方才,我便是让你试试这个。” 齐予安想了想,又说道:“若未眼见,意识往何处去?就好比没有航向,如何穿越光之海?” 天落心内想着:或者,这正是灵族与人族之别吗?灵识更为自主,意识却需要本人给予指引。天落突现灵感,试想若自己的灵识可以给齐予安指引呢?然而仅片刻,天落又泄气地想到:自己的灵识无法显体,仅在自己脑海之中,齐予安还是无法眼见。天落不由得叹了口气,从未像此时这般觉得自己无用。 天落低下头,目光触及桌上木琴,忽而想到:若是心意相通,我之所见,他亦同见,岂不可行?一念及此,天落抬眼望着齐予安问道:“你通音韵吗?” 齐予安茫然地摇了摇头:“从未学过音律。” “不是问你会不会音律,是听不听得懂琴韵?” “什么是琴韵?” 天落想了想,问道:“我所奏疗伤之曲,你有何感?” 齐予安未加思索地答道:“很好听啊!” 天落有点不甘心,又问道:“除了好听之外,有没有仿佛看到什么画面?” “什么画面?声音哪有什么画面?” 天落无奈地叹了一声,说道:“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齐予安见天落没来由地问了问音律之事,又陷入了沉默,不解地问:“音律与修行又有什么联系?” 天落答道:“你我若能心意相通,我便可使灵识引着你穿过光海见到北斗,你便不必等到晴夜了。” 齐予安听言顿感惊喜,“此法确实可行么?” 天落点点头,“理论上完全可行。” 齐予安急切地问道:“那如何方能心意相通?” 天落指着木琴,说道:“听我抚琴,你能见景。” 齐予安不以为然,“我没有学过音律,怎么懂你所奏之曲?” 天落正颜说道:“声音亦是自然之力,琴曲正是以自然之音表现自然之景。听者并不必通音律。” 齐予安无法反驳,却亦自知从未听琴见景,只觉得太过玄幻。接着,他又想到一事,便问道:“为何你自称灵识而非意识?你又不是灵族。” 天落自嘲道:“正如你言,我是怪物。” 齐予安翻个白眼,冷冷地说:“哈哈,真好笑。” 天落没理会他,脑海中将悬镜阁中的书卷一一翻开,想在书海中找到启示。记得五年前初次穿越光海见到星辉后,便告之先生。那时先生似乎亦颇为高兴,鼓励自己尝试引星聚辉,然而始终未成。而后,先生依然教自己,让灵识每日在星海中穿行,五年来却仍是一无所获。 在文山书海中一番遨游,天落渐觉困倦,见一旁的齐予安已靠着椅背睡熟,便走到窗边看着阴沉的天色,心中暗想:此番情形,先生是否会有怎样的主意呢? 转眼午时即至,客栈掌柜准时送来食盒,恭敬谄媚地说道:“天公子,今天甚是寒冷,我让伙计备了火盆,这就给您送到房间吧!” 天落看了看一旁熟睡的齐予安,心想:如今他已无天罡护体,确实需保暖些。于是对掌柜说:“如此先谢掌柜了。别外,还需烦劳掌柜,去购置一件上好的貂绒斗篷给齐公子备着。”天落想了想,又说道:“要银貂的。” 掌柜连忙点头应着:“好嘞,天公子您自己不需要斗篷吗?” 天落摇头道:“不必了,随便取顶竹笠予我,外出备用即可。” 掌柜忙说:“我先招呼伙伴搬来火盆,晚膳前即将斗篷送来。” 天落点点头,转身唤齐予安醒来吃午饭。 大堂里,掌柜正招呼伙计搬抬火盆,客栈外进来一位少女,众人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只见她身穿粉紫色锦衫,长裙及地,衫裙上以银丝精致地绣着星星点点,外披一件银色毛皮斗篷,黑色长发及腰,被寒风吹起如飞瀑一般,头上斜插着一支粉色玉石蝴蝶发簪,再看这少女容颜,掌柜不禁有点痴呆,仿佛看见仙女下凡一般,少女走向掌柜嫣然一笑,问道:“请问客栈还有上等客房吗?” 掌柜半响才回过神,连忙一边点着头一边笑着说:“有有有,当然有。姑娘请随我这边走罢。”走了几步,少女看了一眼火盆远去的方向,对掌柜问道:“那火盆搬往何处?” 掌柜回道:“那是圣都来的贵客,住在东面内院。” 少女又问:“你们只有一个内院吗?我也要住一个带院子的房间。” 掌柜笑着回道:“姑娘,客栈原本有两处内院相连邻,如今西面已有房客了。” 少女不以为然,对掌柜微笑着说道:“我付你双倍房租,你让他们此刻搬别处住罢。” 掌柜被少女的笑容迷得有点眩晕,喃喃说道:“这这,恐怕,不妥吧?” 少女收起笑颜,冷冷地问道:“有何不妥?我出的钱多,他们理应让予我。”少女瞥了掌柜一眼,接着说:“我给你三倍价钱,你让他们即刻搬走,我在大堂等你一柱香时间。否则,我让你这大堂立变齑粉。”说完便径直走到客栈大堂内,随手一弹,客栈门外的一尊精瓷花瓶便成了粉末。而后自寻一处舒适的椅子坐下来,留着掌柜一人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十六章 林氏青玉章 眼见掌柜楞着半响无有动静,身旁的伙伴低声提醒道:“掌柜,一柱香时间不多的呀,咱们” 掌柜回过神,连忙招呼几个机灵的伙计来到西院门外墙边,低声商议着该如何方为妥当。 众人正当束手无策,无计可施之时,天空中突然落起大雨来,雨滴敲打着屋檐,掌柜突然有了主意,对几个伙计们低声说道:“你们悄悄去西院主屋上,搬开几块瓦片” 伙计们依计而行,不足半柱香,西院房客怒气冲冲地跑来找到掌柜,言称房屋漏雨,要求换房退钱。掌柜赔着笑,一边道歉,一边支使伙计帮房客换了房间,退还了全部房钱。紧接着,那边让伙计把瓦片复原,擦净房内积水,这边急切地跑至大堂,谄笑着对那少女说道:“大姐,我已让西院房客搬走了,并吩咐伙计打扫妥当了。您是现在就住进去,还是?” 少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起身将“叮叮”作响的一袋金币扔给掌柜,说道:“金币你且收着,另备几个精致的菜肴送到房里来。”说罢便朝西院走去,刚走几步,她又回头说道:“还有,将火盆一同送来。” 掌柜眼看着那少女随着伙计走进西院,掂着沉甸甸地金币,自言自语道:“今天着实辛苦,先是晏王爷,这会又是不知哪家的蛮横大姐,幸好老天怜爱,赏了金子” 且说那少女进到西院房内,关好房门,解下斗篷,从腰间取出一枚巧精致的白色骨笛,放在唇边轻吹两下。不多时,一只黑褐色的雨燕地飞入房中。原来,此少女正是御风堂的云风隐。她从左袖中取出一卷油纸,仔细地系在雨燕右腿上,轻抚数下雨燕头颈,随后那雨燕便冲进冬雨之中远去了 两天后,清晨,天色阴沉,冬雨依然未见停歇。 天落一早起来,便找到掌柜,对其说道:“今天不必准备午饭了。你将这些时日的账目算好,待会将兑银通票填妥,与早饭一同送来罢。” 掌柜一边口头笑着回应,一边心内遗憾得肉痛,可惜一个大财主就要离开了。 天落回到房内,如前几日一样,以《净蚀》疗伤。自觉伤势已去多半,便不愿在这青风镇再作耽搁,打算早饭后离开去往阆丘。 这两日,天落将《引星录》口述给齐予安听,教他练习放任意识,穿越厚重的云层。齐予安亦甚为勤勉,不再提推延行程的言语,只是放任意识谈何容易,短短两日,仍是毫无进展。在齐予安静坐入定的时候,天落一直在脑海中搜索曾阅读过的书卷,希望能找到办法帮助他,亦是苦思无果。 曲尽,天落将木琴放入琴囊,恰好掌柜送来食盒。掌柜递上填写上金额的通票,天落也未细看,从腰间取出一枚精致巧的青竹玉章,盖印还给掌柜。 掌柜离开东院,走到半路复又取出那张通票,笑眯眯地声说道:“孩子花钱真是没有谱,嘿嘿,任我填票亦无异议,早知如此,应该再多写一些” 云风隐在房内听到掌柜的低声言语,心里暗想:那家伙果然打算今天离开,这掌柜定是又骗取了不少钱去。于是,她走出西院喊住掌柜,说道:“你且过来。” 掌柜听到呼声,赶紧折好通票放入袖袋,颠颠地跑过去,笑着问道:“大姐,有何吩咐?” 云风隐压低声音,问道:“东院的客人要走了?” 掌柜听此言,心内暗想:这妹妹如此关注那两位公子爷的行程,还特意住在隔壁,莫非是看上其中哪位贵公子了?想到这里,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云风隐见他无故痴笑,冷言叱道:“黑了人家多少钱财,让你乐成如此模样?” 掌柜赶紧收起笑容,正色回道:“我这是做正经生意的客栈,我为林家公子可是跑了不少腿,费了很多功夫” “林家公子?”云风隐打断掌柜,惊讶地问道:“哪个是林家公子?” 掌柜一听,心里更乐了,敢情连姓氏名谁都没有弄清楚就追上门面上却是正经回着:“那个银发少年正是林家公子。” “你如何知道他姓林?”云风隐皱着眉头问道。 “他在兑银通票上有压印” “通票拿给我看看!” 看到云风隐急切地模样,掌柜赶紧拿出那张通票递过去。 云风隐见那印戳果然是一个“林”字,字迹隽秀飘逸,字底还有竹叶暗纹。云风隐心内盘算:从通票这里或许能查出那少年来历。于是,转颜笑着对掌柜说道:“你这张通票就留给我罢,我拿足额的金币换给你。” 掌柜听她如此一说,也乐得能拿到现银,免去钱庄兑银的麻烦。 掌柜离开后,云风隐拿出通票又是一番仔细琢磨,心中暗暗将所知晓的林氏富家一一列出来,又一一否定掉。思无所获,却听得东院动静,知那二人已离去,于是换了一身黑衣,将行装放入在黑色包裹背在身后,悄无声息离开客栈,跟随而去。 三天后,腊月初三,暮宗山东南,古藤镇。 天落与齐予安二人,这一路上均相安无事,从青风镇来到位处晏海郡西南部,暮宗山脚的古藤镇。 这暮宗山地势甚奇,横亘于前往阆丘的必经之路上,既有耸入云端的高峰,壁立千仞,亦有切至地心的天涧,深不可测。山岭间,云雾缭绕,杉桐茂盛,藤蔓缠绕,飞瀑清泉,浅滩急流,遍布山间。其间,一条官道顺着山脚的凉溪河从暮宗山中穿过。此时节已是隆冬,许多地方积雪深厚,一些浅滩涧甚至冻住,凝结着厚厚的冰层。 正申时分刚过,阴沉的天空已见夜色,山风从藤古镇穿过,极为寒冷。齐予安裹紧银貂斗篷,对天落说道:“这古藤镇虽,好歹尚有客栈,不如先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天明再过暮宗山罢。” 天落看着齐予安冻得有些青白的面容,一边点点头,一边愧疚不安地想:修行之人本应不似他这般惧寒,果真是为自己度气拖累与他。这一路上,偏偏又是阴雨不断。天落心底暗暗叹息,却也无计可施。 二人找到客栈,先行住了进去。找掌柜要来火盆置于屋内,渐渐温暖起来。天落看着面色渐渐转暖的齐予安,说道:“我让掌柜备些酒菜送来。” 不多时,伙计送来酒菜,齐予安一看,甚是不满,拉着天落要去街上另找地方吃饭。天落笑着数落道:“难道是因为在青风镇吃得太精致,现在吃什么都不如意了么。” 齐予安手中挥着银斧,“嘿嘿”笑道:“那也是被你坑的。走吧走吧,这样的菜色看着都难以下咽。再说,明日便要行走山路,不定几日方能走过这暮宗山,今晚我必定要吃顿好的!” 天落只好复又背上琴囊,跟着齐予安来到镇街上。望见不远处有一家馆名曰“全羊汤锅”,里面人声喧杂,生意极旺,便一同走了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十七章 羊骨葡萄酿 只见的全羊汤馆内热气腾腾,堂上摆着七八张桌子,桌上均有一只炭炉,上面一口黑铁吊锅,里面汩汩熬煮着羊骨汤,肉香诱人。眼见堂内桌旁均已坐满食客,酒肉正酣。 天落看了一眼齐予安,见他没有想另换一家的意思,便唤来掌柜,询问是否还有空位。掌柜看到齐予安身上包裹着的华贵银貂,心道是贵客送财上门,纵是无坐也要腾出位来,忙点着头笑着说道:“两位公子,堂内风寒,不如随我至偏房内屋,我给您另置一桌,既安静又暖和。”天落心想如此亦好,齐予安亦无有所谓,便跟随掌柜穿过大堂,来到一间的偏房内。掌柜支使伙计麻利地将房内收拾妥当,置上一桌两椅,摆上餐具,搬来火盆,天落随即又点了几样精致炒菜,一壶葡萄酿。 两人稍坐片刻,伙计即端上一只炭炉,一锅热气腾腾地羊骨汤,一只白色玉瓷酒壶装着葡萄酿,另加两只玉瓷酒杯。 齐予安解下斗篷,倒了两杯暗红色的葡萄酿,对天落说道:“天气如此寒冷,为何不来一坛白干?这果酒有什么劲道?” 天落笑道:“羊肉荤燥,膻味难净。葡萄酿正好可以调节口味,还能帮助消化。何况,白干是粗人才喝的。” 齐予安“嘿嘿”嘻笑起来,“你子名堂真多!羊肉配葡萄酿,你这是跟何人学来的?我在圣都王府都未曾听说过有如此讲究。” 天落低下头,淡淡说道:“幼时家母所教。”言罢,便端起酒杯浅饮一口,自顾自地夹起羊骨吃起来。 齐予安已经见怪不怪,知道天落一提起家人就冷场的习惯,便一口饮尽杯中酒,笑着说:“以前曾听人提起过,暮宗山脚羊骨汤盛名远传,今天总算能如愿得尝啦!”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齐予安知道天落吃东西的时候一向安静,于是也只好不再言语。屋内只听得铁锅内羊骨汤汩汩作响,炭炉内木炭烧裂时细微的噼啪声,还有火盆中旺火轻轻的呼呼声。 那壶葡萄酿,天落仅饮一杯,剩余均让齐予安饮了干净。齐予安正欲唤伙计再送一壶来,天落摇了摇头,说道:“修行之人不应贪杯,更何况你体内虚寒,不堪酒力。” 齐予安从任性惯了,听天落如此说道,颇为郁闷,反驳说:“不过一壶果酒,再则酒能暖身,你不贪杯就是,我可不管那许多。”说着,唤来伙计。伙计很快另送一壶来。 不一会,一锅羊骨汤见底,酒亦再次饮尽,齐予安面色糟红,目光微醺,从怀中掏出一袋金币扔到桌上,唤道:“伙计,来,结账。” 天落见他如此,摇头说道:“你这一袋金币是要将这馆子买下来天天吃吗?”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两枚金币,将钱袋塞还齐予安手中。 齐予安好似突然想何事,瞪着天落问道:“青风镇客栈尚未结账,我们就走了?” 天落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已经走了这许多天你才想起这事吗?” “我不记得有拿钱袋出来结账的事啊。”齐予安看着手中的钱袋,一脸迷糊。 此时伙计进来,天落将手中金币递给他,说道:“你将羊骨用油纸再包一份给我们带走罢,外加两壶葡萄酿。两枚金币可够?” 伙计见客人如此慷慨,开心地应到:“够,太够了!公子您稍等,我这就去包一大份羊骨来。” 伙计离开,天落见齐予安还看着手中钱袋发怔,便笑着说:“客栈的账,我去结的。你不用再想了。” 齐予安茫然地点点头,又问道:“吃得甚饱,为何还要带一份?你没吃饱吗?” 天落摇摇头,心内想道:这不是为你往后几天路上备着的吗?见他此刻微醉,怕是不太清醒,亦懒得解释。待伙计送来包好的羊骨及葡萄酿,便背上琴囊起身出门。伙计一手拿上银貂斗篷,一手扶着齐予安走到堂上。天落在门外回身看了一眼,发现齐予安两手空空,便问道:“予安,你的银斧呢?” 齐予安低头看看双手,突然想起来,“哎呀,忘在刚才那间屋子里了。” 一旁的伙计连忙将手中的斗篷披到齐予安身上,口中说道:“公子且在此稍等,我这就去替公子取来。” 片刻,伙计手捧银斧跑回来,将银斧递至齐予安手中。齐予安抬手看了看,便随着天落一同回到客栈。 那时,他俩都没有注意到,馆内角落有一桌客人,自伙计执银斧出现在堂上,俱是面色巨变,眼内惊疑,自此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银斧,直到银斧消失在夜色之中 翌日清晨,天空竟零零星星飘起雪花来。天落与齐予安在客栈内简单吃过早饭,便向着暮宗山官道走去。 离开古藤镇,踏上官道,左侧便是宽约十丈的凉溪河,河水流势缓慢,河岸边有些地方结着薄冰,想必是一夜山风甚寒。官道右侧是茂密的树林,生长着大不一的冷杉,枝叶青绿,茎干笔直。 官道由青石铺就,雪花落在上面即刻便化水浸入石中。齐予安看着走在身前的天落,竹笠下银色长发在风中飘舞,身上那件白色帛锦斗篷上,细细密密布满银丝。此件斗篷曾被霜断以雨作刃撕裂无数处,事后天落找来银丝细细缝补起来,齐予安曾劝他换件新的,他却不言语,只顾将之补好。看着天落衣衫单薄,却毫不在意的模样,齐予安心中暗自琢磨:他未能修行,却为何不惧怕寒冷呢?一边想着,一边问道:“天弃,你真不觉得冷吗?” 天落回过头,笑了笑:“我可不比你这圣都王府长大的世子,哪会如此金贵?” 齐予安嗤笑道:“在吃喝方面,你可比我精致得许多。那日见到晏智辰,亦毫不心虚,要说你是圣帝的太子我都能信。” 天落听此言,不由停下脚步,问道:“圣帝立了太子?” 齐予安摆摆手,说:“圣帝长女年方十二,三个儿子最长的才六岁。圣帝尚在壮年,并不急于立嗣。” 天落联想到那张缉捕令,又问道:“废帝是圣帝的什么人?” 齐予安有些惊讶,十八年前圣都那场祸事,世人皆知,纵使那时尚未出生,其长辈也应知晓。于是齐予安说道:“你是一直在世外隐居吗?怎不知废帝正是现今圣帝之嫡亲兄长?” 天落心想,竹林隐居九年,悬镜崖上六载,从未听闻世外之事,正如一直处于世外嘛。正想着,忽听见身侧树林被一阵巨大的山风刮得哗哗作响,那冷杉针叶纷纷飘落,随风势聚集起来,从树林中向着官道上的二人飞来。齐予安突然大喊一声“心那针叶!”便将天落推倒,自己挥舞银斧欲将针叶挡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十八章 妖族暗施毒 冷杉针叶随风而至,起先慢慢悠悠,待到冷杉林边缘,突然排列成菱形急速奔来。齐予安感知到那簇针叶中,竟夹裹着锋利的气势,于是一把推倒天落,大喊一声:“心那针叶!”奋力挥舞银斧,欲将针叶斩落。 眼看针叶即将与银斧相撞,一股凌厉的气息不知自何处骤然飞至,挡在齐予安的银斧之前,将针叶悉数击碎,碎叶纷纷落在齐予安面前不足一尺之外的地面上,如同一摊青色淤泥,散发着一股恶臭。这冷杉针叶竟然带着剧毒。 天落被齐予安毫无预兆地推倒,眨眼间顿生变故,抬眼见到齐予安一脸狐疑地看着地上。天落起身看着那摊淤泥,将齐予安拉远,低声说道:“心这摊毒汁,风御毒叶,乃落木族惯用手段。” 齐予安有些吃惊,问道:“这是妖族之落木族?” 天落点点头,看了看此刻平静的冷杉林,颇为不安地说道:“落木族擅长隐蔽于茂密的林间,我们速速离开这里,到前面的开阔之处再议。” 齐予安抬头眺望前方,果见冷杉林在前方约两余里处被山体截断。官道紧靠着绝壁,那处的河道更为宽阔,亦无树木。 二人一面提防树林深处动静,一面加快脚步前行。树林间并未再有暗袭,二人迅速远离了那片冷杉林。 齐予安一边走着,一边按捺不住心中疑惑,低声问道:“天弃,我曾听祖辈提及,冥海落木族在百年前已尽灭族,你如何识得方才即是落木族?” 天落回头看了看那片冷杉林,回答道:“我曾读过《北冥妖海志》全卷。书中提到,落木族曾是妖族最为强大的三族之首,擅以树叶作为武器,以风御叶,趁人毫无防备之机,伤人于突兀之间。妖族强盛时期,他们从北冥迁居南方,居住之地多靠近雨林,林中瘴气遍布,落木族得此便利,修炼瘴毒之气,因此所御之叶往往辅以瘴毒。据书中所述,瘴毒邪恶之极,若中此毒无药可医,皮肤沾上微末即会腐烂,最终化为尸水。而后,落木族会收集此浸毒尸水,使瘴毒更甚。武器若是沾毒,即变成魔器,毒性极难去除。适才,你的银斧之上可曾沾上那碎叶?” 齐予安听得心惊肉跳,回想起方才情形竟有些后怕,说道:“那针叶尚未及至银斧便已碎落,定是有人暗中将其斩落。” 天落想了想,问道:“你可识得这暗中相助之人?” 齐予安勉强点点头,说道:“说来甚为奇怪,刚才那股气息,竟与青风镇那晚暗杀于你的那股箭势相差无几。故而无法确定那人,是敌是友,是否真心相助。” 天落暗自思考片刻,又接着说道:“百余年前,落木族在南方被斩杀殆尽,几乎灭族,些许残余的伤残族人侥幸逃回北冥,隐居于暗影森林,再未从那里出来过。建此战功的,正是你之先祖,战神齐焕濯,断念战斧就此封神。但因战斗惨烈,神斧浸透瘴毒,断念神斧自此再未出世。” 齐予安直至此刻才明白,为何断念斧仅供奉于家中祠堂禁室,看管极严,禁止任何人接近那间禁室。齐予安心念神斧已久,特意找来工匠,依家谱中所绘神斧模样,打造一把几近乱真的银斧。原本设想,待自己执此银斧建得一番功业,便能得到父亲应允,得到那把神斧,如今看来齐予安感到失落万分,重重地叹了口气。 天落心内却在思索,在悬镜崖时曾听先生说过,神域圣光须臾湖能洗净万毒,但那时的天君为何不以圣光洗净断念神斧呢?一代神器竟在祠堂中默默虚度了百年时光 云风隐将自己匿于寒风之中,悄然尾随齐予安二人来到凉溪河边,眼见冷杉林突起巨风,针叶暗袭,情急之中,化疾风为箭矢,将针叶击碎。接着,她凝息聚气悄悄走近冷杉林,发现林边一棵高大的冷杉之上,躲藏着身穿青褐色短衫长裤的两个人,方才暗袭不成,意欲借风势再施偷袭。 云风隐右手虚握,一团飓风于手心生成,左手似是握弓,右手仿佛搭箭,呼吸间,那团飓风如同离弦之箭,无声无息射向那躲藏的二人。眼见飓风将至,那二人忽有觉查,竟然同时翻身避开了。其中一人低声说道:“先回。”两人便向冷杉林深处急速遁去。 云风隐未有犹豫,依然凝息聚气匿于林间,悄悄尾随于那遁走的二人。 大约在林间急速穿行了一盏茶的时间,在林中突现一片方圆十丈的空地,那二人在空地边缘停了下来,却见空地中间背身站着一个男子,身材瘦,身高不足七尺,身穿褐色锦衫,灰绿色头发扎着数根发辫,听见动静转身过来,毫无表情地问道:“解决了么?”声音冷冽淡漠,看他面容却极为稚嫩,仿佛未足十岁的孩。而那二人却是极为恭谨,双双跪伏于地,其中一人回答道:“少主,我们本应得手,奈何有人暗中相助,我等担心行迹泄露,坏了大事,故而先行遁走回报。” 原来,此褐衫少年正是落木族执司陌青吟之胞弟陌青啸,虽年仅十岁,但其修为在落木族已是难以望其项背。 陌青啸若有所思,说道:“桫椤、栱桐起身回话,你们可看清那暗中相助之人模样?有几人?” 两人依言起身站立。桫椤摇摇头,回答道:“我与栱桐紧急之时,只感查到凌厉之气息,未见其人。” 陌青啸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落木族隐居暗影森林近百年,此次来到南方,誓得天石。行前,青吟姐姐嘱我只须关注天石去向。但如今,执断念神斧之人近在眼前,这灭族之仇岂能轻忘。再则,若能夺得神斧,必使得我族如虎添翼。” 栱桐见少主此刻意图抢夺断念神斧,便说道:“昨晚,我等随少主在古藤镇见到断念神斧后,少主决意在冷杉林暗袭夺之。我与桫椤便在附近排查一夜,本以为准备万分妥当,今日得以一击得手,却不料想此二人竟有暗中之人出手相助,而且始终未露行迹,可见其修为高深。人族向来心机叵测,故而我担心此乃人族之陷阱。请少主三思,那断念神斧已浸毒百年,从未现世,今日却为何偏偏会出现在寻找天石的路上?” 见陌青啸沉思不语,一旁的桫椤亦开口说道:“少主,我们本意即是去往潜龙峪天涧,不如在此路途期间,先且看看此二人意欲何为,顺势查明那暗中之人,若得时机,再一击将他们悉数灭杀夺得神斧。少主您看可否?” 陌青啸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昨晚我观那二人,一个是无有修行,一个是气息羸弱,两个废物罢了,只因手执神斧便教你们临深履薄。我偏想去会一会那隐匿暗中之人,是否真如你们所说的那般高明,还是你们已被一把斧子吓破了胆罢?” 桫椤与栱桐面面相觑,没料想少主如此气盛要强,竟执意夺斧。 陌青啸又说道:“若想重兴我落木族,怎能如此瞻前顾后。利我者夺之,挡我者杀之。不过几个人族蜉蝣,待行至冻梓林,我必借山势杀之。”言毕,便转身离去,留下无可奈何的桫椤与栱桐二人默默叹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十九章 神斧换儿安 在这片林间空地南侧的一棵高大冷杉上,云风隐匿藏许久,听完落木族三人的对话,心中极为意外:没想到,因为一把仿制银斧的误会,妖族之人已下杀心。看那妖族少主年幼瘦弱,却是杀伐果决,毫无犹疑,看来应是有些本事。云风隐不免在心中冷笑,孩子自大狂妄,定要给他一些教训。不过,想到对方同行三人,自己却是孤身一人,云风隐不由得有些埋怨齐予安,竟是为了一个陌生人,将自己弄到如今这样的境地。 云风隐悄然离开冷杉林,径直前往冻梓林,打定主意赶在妖族之前,在那片林子里先作一番布置,试图将那三个妖人分而击之。 圣都西南郊,滨水沼泽。 方圆数十里的滨水沼泽,位处圣都西南,距离圣都不足十里,却是一块荒凉之地。临近沼泽,是一片乱坟野地,阴风阵阵。穿过乱坟走近沼泽,只见混浊的水面上漂浮着苔萍,静若草地。水下淤泥稀软,不知深至几许,无法驻足。水中生长着乌黑的水杉,远远望去,水杉林仿佛无边无际,极为茂密,林间瘴气隐隐,虫鸟不生,鱼兽无踪。沼泽无路,阴森诡异,荒无人烟。 而此时,从这片死气沉沉的沼泽水杉林中,却飘然飞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双足在树干间轻点,未沾一丝水萍,未带一片枝叶,轻巧地落在乱坟前,呼吸间,便离开滨水沼泽去往圣都方向。速度极快,黑色衣衫仿佛一道黑色残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不到一盏茶时间,黑衣人悄无声息来到圣都一家庄院门前,只见门上匾额写着两个大字:风庄。原来此庄院正是御风堂设在圣都的落脚处。黑衣人轻巧地跃过院墙落在庄院中,只见院中央伫立着一块白色屏石,只见正面雕刻着黑色“御风”二字,苍劲古朴,屏石背面如流云般书写着一首诗: 银玉烛火桃李醉 星明云疏花漫飞 回首前尘意难平 未闻君心不觉泪 见此诗,黑衣人轻笑一声,背负双手,心内暗呼一声:“明风寒。” 片刻间,主房内急出一人,三十岁上下,一身浅紫色锦衫,神情竟掩藏不住一丝惊慌。此人正是御风堂第九代弟子明风寒,亦是云风隐的师叔。 明风寒看着黑衣人变幻不定的面容,低声说道:“您何以亲至庄上?此处议事不便,请随我至茶室安坐罢。” 黑衣人随明风寒到茶室坐定。明风寒一边为黑衣人斟茶,一边谨慎地问道:“您有何要事?” 黑衣人拾起茶杯轻啜一口,说道:“你从速安排,我即刻要见到齐自诺。” 明风寒一惊,犹豫着问道:“出了何事,如此之急?” 黑衣人自顾自品着手中之茶,对明风寒毫不理会,面容上的风云阴晴不定。明风寒不敢多问,恭谨地说道:“您且在此饮茶,我这就请齐王爷来。”言毕,明风寒步履不停,到偏院跨上一匹快马,飞奔至齐王府。在院门外拴好马,拍门进院,将腰间御风令牌交予看门人,支使其速去转告管家齐全。不过数息,齐全匆匆赶来。明风寒一边随齐全走进内院,一边低声问道:“王爷尚在府中吗?” 齐全回道:“王爷正要出门,见你令牌,便暂且留下,此刻在书房等你。” 说话间,明风寒走进内院书房,见到齐自诺正站在屋内,忙施礼说道:“王爷,那神秘男子突然来到风庄,要求即刻见您。” 齐自诺沉吟片刻,问道:“他没说何事?” 明风寒摇摇头,说道:“与此人打过几次照面,他向来自说自话,从无商讨余地。王爷,您看是否” 齐自诺点点头,对齐全说道:“你速去另备车马在侧门候着,原先进帝宫的车马先缓一缓。我见过那人立即赶回再去帝宫。” 齐全依言即去安排。齐自诺又对明风寒问道:“风隐可有消息?” 明风寒摇头回答道:“只知道他们昨晚到了古藤镇。今晨应该走官道穿越暮宗山。” 齐自诺未再言语,走出书房走向宅院侧门,悄然坐上一驾马车。明风寒亦翻身上马,一同急速回到风庄。 二人来到茶室时,黑衣人依然坐在桌前默默地品茶。见到齐自诺与明风寒到来,放下手中茶盏,右手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一枚血玉扳指,那血玉板指似乎散发着幽幽血光,明风寒突觉得呼吸一滞,晕倒在地。齐自诺见此情形不觉得一愣,未及开口,只听黑衣人淡淡地说:“落木族此刻正在暮宗山。” 齐自诺听到此言,疑惑地说道:“落木族几近灭族,百年未曾出世,你如何能肯定?” 黑衣人轻笑一声,说道:“你这里质疑的功夫,恐怕宝贝儿子已化成尸水了。” 齐自诺看了一眼一旁不醒人事的明风寒,未露声色地说道:“恐怕阁下约我来此,并非仅仅为了一句落木族之行踪吧。” 黑衣人悠悠说道:“很简单,我需要你家一样物件,换你儿子一命。” 齐自诺心内极为不安,问道:“哪样物件?” 黑衣人停下摩挲板指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家祠堂禁室中放着的那件。” 齐自诺未有犹豫,果断回绝道:“绝无可能。” 黑衣人嗤笑道:“那就准备在祠堂摆上你儿子的灵牌罢。” 齐自诺表面沉默不言,心内却是思绪如麻:果真是隐居百年的落木族也对天石动了心思么。若此人所言为实,那安儿当真是危急了。然而,此人要的居然是禁室里的神斧。齐自诺看着黑衣人风云变幻的面容,如虚似幻,实在无法摸清此人底细。 黑衣人见齐自诺沉思不语,便从袖袋中取出一卷油纸,放在桌上,不屑地说:“你自己看吧。”说完拾起茶壶自斟自饮,仿若胸有成竹一般。 齐自诺捡起那卷油纸,展开后在油纸左下角,见到飞刀门的印迹,很是意外。油纸内一方白绢上字迹密密,将今晨落木族冷杉林暗袭及欲图冻梓林再行暗杀夺斧之事写得甚为详细。 齐自诺看后,一方面惊讶飞刀门竟然与这神秘男子互有通信,一方面担忧安儿之安危,不禁紧锁双眉,只听得黑衣人言道:“你家祠堂的这物件,于你而言百无一用,此刻交给我,能救子一命,何乐不为?” 齐自诺无奈地暗中叹气,对黑衣人说道:“纵然是我应允,恐怕阁下也取不走。禁室中,先祖设置无数禁制,怕是我也无法全然开启……” 黑衣人轻笑,站起身来,说道:“我自有办法。你家孩儿命在旦夕,不必在此耽搁了罢。”言毕,便自行向门外走去。 齐自诺见明风寒依然沉睡,便未理会,亦走出房间,回到门外马车上,黑衣人已然端坐其中,悠然自得地摩挲着手中板指,淡淡说道:“事不宜迟,即刻去取罢。” 齐自诺低声吩咐驾车人,马车便朝临近齐王府北侧的齐氏宗祠急驰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二十章 断念禁百年 圣都,齐氏宗祠。 急驰的马车在一座黛瓦白墙的庄院外悄然停下,只见白色墙面上雕刻着麒麟虎刺,栩栩如生,仿佛一片花海飘浮于墙面。齐自诺走到庄院门外,院门无声自开,院中央竖立一块玄色屏石,上面一个白色的“齐”字,矫若游龙,遒劲疏朗。屏石背后一条青石路直指正堂,正堂两侧各有偏房一间,正堂大门开启,堂中一案双椅,别无他物。左右长廊曲折对称绕过正堂,跨过正堂后方的清水池塘向中聚拢,正中便是先祖堂,堂上灵牌影影绰绰,暗香烟弥。先祖堂后方的北侧生长着杜英树,高大茂密,枝叶赤绿相间。林间隐约一条青石路,石路前方如虚如幻,不知通往何处。 宗祠执事齐满在前面带路,引领齐自诺及黑衣人径直来到杜英林青石路前,恭谨地说道:“王爷,因林中禁制,人只能到这里了。” 齐自诺点点头,说道:“你且在这里候着,一切人等不得靠近。” 齐自诺将左手随意抬起,扶住青石路端左侧一棵不足丈高的杜英树干,细看方知,此棵杜英树却是玉石雕刻,几近乱真。自齐自诺左手触上,那树干瞬间变得晶莹通透,内中茎脉清晰可见。齐自诺看了一眼身旁的黑衣人,沉吟片刻,将一股气息注入玉石枝干,眼见得那茎脉竟渐渐显现血色,血色逐渐加深,玉石枝干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仿佛血液在茎脉中汩汩流淌,血色向着树枝蔓延开去,直至片片叶脉亦充盈着血色,青石路前的树林变得不再虚幻,清晰可见青石路百步开外,静立着一栋白色的石雕屋,飞檐坡顶,无门无窗,不过丈宽深,墙面上依然是浮雕麒麟虎刺,隐约可见花朵呈现血色。 齐自诺放下左手踏上青石路,对黑衣人说道:“我可带你去到石屋见到神斧,希望你能守诺救人。至于能否拿到……” 黑衣人轻笑一声,打断齐自诺,说道:“我必定比齐姓之人更懂守诺二字。” 黑衣人再未理会齐自诺,自行踏上青石路朝石屋走去,齐自诺亦无可奈何跟上。待二人逐渐走近石屋,白色石墙竟变得透明起来,石墙上的虎刺花瓣愈发血红,仿佛一盏盏点亮的红烛,将石屋内映照得一片血色,却见那断念神斧静静斜插于屋内正中石案之上,屋内的血色光芒皆敛于斧刃。 见此情形,齐自诺双眼中映照神斧,血色光芒在眼底翻腾,竟难以隐掩那份渴望。齐自诺静息稳住心神,对黑衣人说道:“此石屋无门无窗,外力亦无法摧之,故而神斧仅可远观,无法近触。阁下有何妙法?” 黑衣人不屑地轻哼一声,说道:“自神斧来到这石屋之中,便已非你齐家之物,尔等不过是看门人罢了。”言毕,右手轻拍石墙,仿佛叩门一般,石屋正中墙面上雕刻的虎刺藤蔓竟然渐渐变幻位置,赫然变成一对门环模样,黑衣人双手轻握门环,门环瞬间染成血色,并迅速蔓延,在石墙上勾勒出一扇门的形状。齐自诺心中大骇:此人何以知晓叩现禁室之门?难道他……齐自诺抑住心底地恐惧,眼见黑衣人轻轻推开了石屋之门,静立于门框间再无举动。 齐自诺见黑衣人仿佛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甚至气息全无,不禁心下暗喜:果然此人亦无法进入石屋,看似困在此处,正好趁此时擒住他。至于安儿那边,可让明风斩带人前去相救。 拿定主意,齐自诺一边从腰间取出一支巧的骨笛,置于唇间轻吹,一边退至杜英林边缘,见到尚在青石路外等候齐满,说道:“暮宗山出现落木族人,你速速通知明风斩,让其带人去往暮宗山与安儿汇合。”话音刚落,一只黑褐色雨燕俯冲而至,落在齐满肩头,齐满接过雨燕,匆匆而去。 齐自诺复又返回石屋,眼见黑衣人背身向外,依旧纹丝未动,便凝神聚气,右手向着空中一抓,手中赫然出现一把玄铁短斧,紧接着将斧抛向半空,以气御斧,挥舞得密不透风,如同一张铁向着黑衣人扑过去…… 正申时分,暮宗山,祥龙石桥。 眼见天色逐渐阴沉,飞舞的雪花愈发密集,山中的寒气亦是更加冷凛。天落与齐予安沿着官道,紧靠着山石支棱的绝壁,来到祥龙石桥畔。此石桥天然形成,横跨于祥龙渊之上,长约百丈,宽不足半丈,连接两边山体,桥下祥龙天涧雾气迷漫,深不可测。此时,石桥之上已然凝结一层薄冰,覆着寸余厚的积雪。 天落看了看被山风吹得脸色青白的齐予安,说道:“适才路经之处,我见此官道支路往下不远,好似有一个山洞,不如我们先去躲一躲风寒吧。” 齐予安点点头,同天落一起找到那处山洞。洞口不足半人高,仅容一人侧身折腰而入,内里方圆不过丈余,地面尚为平坦,空无一物,亦无风雪。 齐予安有点遗憾地说道:“可惜没有捡些干柴带来,不然生起火还能更暖和些。” 天落笑了笑,说道:“我带着呢。”说完解下木琴,叩开琴底暗盒,取出火折及十余根长约尺余的炭条,置于地上,点起火折,燃旺炭条,洞内渐渐温暖起来。 一旁的齐予安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说道:“你这个琴,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天落没有言语,默默地将防火油纸包裹的羊骨放入炭火之中。不一会功夫,肉香充盈山洞,齐予安亦不再追问,用银斧挑出纸包,打开后取出一块羊骨吃起来。天落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皮囊,递给他说道:“葡萄酿也给你带来了。” 齐予安一边喝着葡萄酿,一边啃着羊骨,含糊不清地说着:“我大概明白了,你虽是不会修行,但是挺会享受的……” 天落笑了笑,说道:“你数次救我性命,我总不能让你冻死饿死了。” 齐予安手举羊骨摆了摆,笑着说道:“吃饱饮足了,纵然再遇到落木族,算是饱死鬼也不冤。” 天落看了一眼齐予安身边的银斧,说着:“此次,大概是你的银斧惹上了祸事。” 齐予安一愣,问道:“何以见得?” 天落未曾多想,回道:“断念神斧乃落木族的灭族利器,你这银斧却与神斧一般模样。落木族百年未曾入世,只知执斧人定是齐焕濯后人,却不知此后人手执赝品行走于世。我猜想,定是昨晚在那家全羊汤馆,偶然遇到落木族人,让他们起了杀心。” 齐予安看着银斧,自嘲笑道:“我将这银斧铸成神斧模样,不过是缅怀先人,却不料让自己险些就成了先人。亏得我时时昐望,有朝一日能得到神斧,却没料到神斧已浸毒百年,巫毒难去,无人能用。” 天落摇了摇头,缓缓说道:“神斧之毒并非无解。神域圣光湖水即可洗去世间万毒,只是多费时日罢了。” 齐予安听到此言,双眼一亮,兴奋地问道:“你说神斧可洗去巫毒?那为何不曾洗净,却一直置于我家祠堂禁室之内?” 天落沉吟半响,说道:“百年前,天君斩杀妖王新立天下,册立司马文谦为人族圣帝,灵龙族宗堇衍为灵族玉王,平定天下,妖族余孽隐匿穷山恶水之间,未敢再现。彼时,圣帝司马文谦将都郡定址为现今圣都,同时褒奖战功,册封四大战神为异姓郡王,守护人族四大郡土,齐岳郡王齐焕濯被赐圣都郡王宅。此宅院原属公孙家族,因其大战之际私通妖族,阴谋失败被血洗,全族上下无一人幸免,公孙氏从此在世间被抹得一干二净。而后,天君亲自将神斧送入齐氏禁室至今。百年前,天君既未为其洗毒,定有缘由,而我思之再三,亦是猜不透。只是现今,恐怕再也无人可触及神斧了。” 齐予安一惊,急切问道:“这又是为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二十一章 流光赤月祭 山洞内炭火旁,天落端坐于地,看着置于膝上的木琴,犹豫了片刻,回答道:“在撰写人族兴衰历史的《东凡智界篇》中,对百年前的妖族之战述说详尽。以公孙、司马、东方及上官四大家族为首,在神域天君引领下,与灵族合作,将盛极一时的妖族几乎斩杀殆尽。而书中,关于公孙家族暗通妖族整个事件之始末,却仅是极精略地提及。阴谋败露后,公孙家族被血洗,家宅亦被清缴一空,唯有祠堂后方杜英树林中的一幢石屋,形似巨形棺椁,无法移动,无法开启,亦无法损毁。待罢战息兵,新封圣帝将此宅院赐予战神齐焕濯作为郡王府院。而后,为了禁制断念神斧巫毒,天君设法将此屋开启,放入神斧并在屋内留下另一道禁制。至于天君如何开启了石屋,留下怎样的禁制,我却是在另一本书中读到。” 天落停了下来,一旁的齐予安却急切地问道:“什么书?书里如何说的?” 天落微微一笑,说道:“那是一本关于论述流光1的杂书,名曰《流光无序》,世人仅当传闻故事消遣,没有人相信其中所论之理。” 齐予安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就算是瞎编的故事,你也说一说,不定还真有法子拿到神斧呢。” 天落摇了摇头,说道:“这故事你若听信了,更没念头取到神斧了。” 齐予安顾不得喝酒吃肉,将手中的羊骨酒囊放于油纸之上,坐到天落身边,瞪着天落说道:“你先说来听听。” 天落见齐予安如此迫切,只好讲述道:“在《流光无序》中,提及此神秘石屋,说道在天君开启石屋留置禁制之前,极擅医道的上官家主上官苏木,细致反复研究石屋,发现以血浸之,石屋墙面竟能变得透明。由此,他认为以公孙子嗣之气血浸之或能开启石屋。彼时,公孙家族已无后人,上官苏木在公孙家族残骸掩埋之地,取得尚未干涸的血土,炼制提取气血,将其沾染于石屋,果真开启了石屋隐匿之门。而后,天君在石屋间留下一条流光通道,将神斧放置在通道的另一端,若非天君本人,永远无法穿越此通道触及神斧。接着,此书作者论述,流光无序不定,纵使此刻再度开启石屋,此通道亦非当初的那条。故而,再也无法触及通道另一端的物件。” 齐予安听罢,怔了半响,忽然说道:“我才不信这番鬼话!每年祠堂祭祖,我们都能看到石屋内的神斧,熠熠发光,它不是好好的在石屋里吗?什么狗屁通道,这条不是那条又是什么鬼话!” 天落也笑道:“我也不信这番论述。或许石屋内另有禁制,只有天君知晓吧。” 齐予安仍是不解,接着问道:“那你适才为何说再也无法触及神斧?” 天落笑起来:“你有认真听我讲故事吗?公孙已被灭族,你到哪里去找其子嗣之气血?” “那公孙残骸掩埋之地” 天落再度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历经百年沧桑,早已与尘土化作一体。” 齐予安深深叹了口气,沮丧地说:“曾祖为何要将神斧放入一个取不出来的地方。” 天落若有所思,“或许,有人不希望神斧再度被取出吧。” 齐予安愤懑不已,说道:“是谁这么无聊,好好一个神斧只能让它供在那里。” 听到齐予安此言,天落心念一动,想起今晨未竟之话题,对齐予安问道:“司马子卿既是圣帝胞兄,究竟为何被废?” 齐予安尚沉浸在神斧思之不得的郁闷之中,突然提及此事,悻悻然说道:“废帝能跟神斧有什么关系?” 天落不禁哑然失笑,说道:“没有关系,我只是好奇。废帝遗物失窃,我还因此被冤,差点丢了性命。” 齐予安戏谑道:“百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得清清楚楚,近年代的大事反而不知。要不是看你比我年幼且无修为,真怀疑你是不是从哪个山洞里修炼百年出来的妖怪。” “我只是书读得多点。近年之事,书上又没有写。”天落颇为无奈。 齐予安起身回到放着羊骨酒囊的油纸旁坐下,提起酒囊豪饮一口,颇为得意地说道:“总算也有你不知道的故事,嘿嘿。且待我填饱肚子,再听我慢慢道来” 待齐予安吃得大饱,手握着酒囊,慢悠悠地说道:“圣天九十四年玄月,前代圣帝司马明弘在帝宫被人谋害,其长子子卿指认其胞弟司马子仁,为谋篡帝位毒杀其父,于是囚禁子仁并赐酒让其谢罪。不料想,子仁死后未及入殓,棺椁即被人盗走,圣都上下苦寻无果。而后,子卿即位圣帝。次年实桂月中秋,子仁竟在灵族玉王陪同下完好地回到圣都,并当众出示沾血遗诏,证实子卿才是篡位杀父之人。那沾血诏书经御医官、国师等众臣验明,确是前圣帝临终前亲笔所书,其诏明言,待己大行之后,禅位于次子司马子仁,并笔述长子司马子卿意图弑父之罪行。彼时,子卿未多作辩驳,只是反复质问子仁,是如何死后复活回来的。” 天落不禁打断齐予安,问道:“何谓实桂月?” 齐予安举起酒囊慢啜一口,神秘兮兮地说道:“圣天九十五年4桂月初一,突见赤月当空,如血色玉盘悬挂于天幕正南方,即是白日亦清晰可见。日月同辉整整三十天,无云无雾,无风无雨,夜色下只见赤月不见星光。直至三十天后方才恢复如常。观星祭司称,此三十天内,赤月一直处于正南方位,未行其轨,未见盈亏,故而需重计月历。赤月当空三十天称作虚桂,而后称作实桂。” 天落又问道:“司马子仁由灵族玉王亲自陪同回圣都?” 齐予安点点头,说道:“若非灵族玉王的面子,他定是无法活着回到圣都,从而揭露废帝罪行。” 天落低头喃喃道:“赤月灵族” 齐予安没有理会天落,接着说道:“而后,司马子仁颁昭,废除子卿篡夺之帝位。新任圣帝仁义,不忍处死胞兄,仅将废帝一人禁居于帝宫内一处宅院。其家人及上下仍居于圣都原郡王宅府之内,由圣都赤隼军戍卫。未曾想,废帝后二人谋逆之心不死,且更为孤注一掷。废后楚若兰在所居宅院泼油纵火,趁乱逃出,潜入帝宫与废帝汇合,欲合力刺杀圣帝,失败后双双被俘。郡王宅府却因火势失控,十八名赤隼军士及全府上下尽数葬身火海。圣帝将废帝后关押禁居,仍是锦衣玉食好生对待。众郡王臣官皆谏言应即刻处斩二人,除其帝嗣之名,以免后患,圣帝却仍是不忍。数天后,废帝后二人自行绝食亡尽于禁居之所。圣帝哀恸惋惜,依旧将其二人依郡王制安葬于帝嗣寝陵。二人所配雌雄双剑列于帝宫禁殿,圣帝时时观剑忆旧,叹息不已。如今双剑被窃,必然是万分恼怒。” 天落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问道:“死后复活,司马子仁没有解释吗?” 齐予安笑着回答道:“抑或根本没死,尚存一丝气息护住心脉罢。任谁受此大冤,也是无法瞑目。可叹圣帝待胞兄始终重情,而司马子卿却是毒杀父帝陷害胞弟在前,纵火起乱刺杀圣帝在后,毫无亲情道义。然而,纵是如此滔天罪孽,圣帝亦未连罪飞刀门,足见其仁。” 天落又问道:“突现赤月当空,大家不觉得怪异吗?” 齐予安大笑起来:“天象见异景,世间有奇冤。这不是很正常吗?” 听及此言,天落不再言语,心里面却想到一段关于灵族血月的传说。 注: 1流光:即时间的别称。 玄月:即农历九月。 桂月:即农历八月。 4圣天九十五年:若有兴趣,可以查询万年历,会发现在1995年,农历有两个八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二十二章 圣帝君子仁 齐氏宗祠,杜英林。 黑衣人背身立于石屋门框内,依旧纹丝未动,眼见玄铁短斧化作铁将之罩于其间,齐自诺却惊讶地发现,短斧至此便无法再接近一分一毫,在短斧如同飓风般的气势之下,黑衣人的衣衫竟然仍是静止,未有半分飘逸。正在诧异间,黑衣人倏然转身过来,原本空空的右手抓取一件乌金包裹的物件,随意一挥,便将玄铁短斧远远击飞。黑衣人轻咳数声,轻睨齐予安一眼,开口言道:“果然,齐姓之辈仍是极无信约。” 齐自诺双眼圆瞪,不敢置信地看着此时的黑衣人,距离石屋开启不过仅仅一盏茶的光景,他那一身精致的衣衫竟然变得灰旧褪色,边角处甚至眼见褴褛,言语之声嘶哑粗涩,似是干渴之极。 黑衣人走到齐自诺身边,将右手之物横抬,轻笑着说道:“想必令公子已不需我前去解救了。神斧今且借之一用,若有幸,他日再还至此处。”说完,留下惊得无法言语的齐自诺,独自飘然离去。 齐自诺转回目光看向石屋,藤蔓之门已然了无踪迹,墙壁依旧通明,麒麟花瓣血色闪耀。再细看屋内石案之上,却见血色光芒竟汇聚成断念神斧的形状,仿佛神斧仍斜插于石案之上,亦真亦幻,亦虚亦实,炽热的光芒夺人眼目。齐自诺倒吸一口凉气,心下骇然:方才那人明明手握形似断念之物,言称已取走神斧。此刻,石屋内却又是何物? 齐自诺不敢多想,快步行至青石路外,唤来齐满,嘱其不可向任何人等多言方才之事。而后,齐自诺回到祠堂外的马车之上,吩咐车夫速回郡王府,换乘事先备好的马车,往帝宫匆匆驶去。 急驰的马车上,齐自诺只觉得心烦意乱,黑衣人给予的那种压迫感依然令人心悸,这种无法拒绝无法躲避的感觉,甚至比处在圣帝身边更甚。忽又思及安儿此刻安危未知,才记起明风寒到府中来寻他之前,自己刚刚收到雨燕之信,未及开启。于是,齐自诺自袖袋取出那卷油纸,展开其间的白绢,信中言及,云风隐得到神秘少年通票压印,清晰可见一个“林”字。一见此言,齐自诺心中又是一惊,忙稳住心神,将白绢置于手心,呼吸间那白绢便化作一缕青烟。齐自诺看着飘散的青烟,不觉又低声自问:林,你是哪个林? 帝宫位处圣都正中,坐北朝南,占地方圆数里,宫殿院落多是赤墙白窗黛瓦,琉璃兽首飞檐,常青树木随处可见,寒风掠过,梅香暗袭,纵是暮冬阴沉天色之下,亦显得庄重华美。 齐自诺来到帝宫,径直向宫内东侧雨石苑的墨香阁走去。此处原是圣帝休憩养息之所,皆因圣帝深喜此处梅林之韵,便将墨香阁作为帝臣议政批奏之地。 雨石苑门前一湾浅溪潺潺流过,溪内锦鲤成群缓游,碗栽夏荷虽已凋零,但花朵形状的载根之碗却是洁净如新,置于浅溪之底,浅溪间若干形状不一的石块突出水面,如同石桥一般可供行走。踏过此石桥,便是一条曲折的雨石路,雨石晶莹剔透,色泽不一,光滑圆润,隐隐散发着七彩光芒。 沿着雨石路穿过暗香梅林,眼见一幢坡顶飞檐的双层阁楼,门前守着两名身着玄色铠甲的戍卫,他们见到齐自诺走近,便一同单跪行礼,正欲叩门通告,门内传来一个谦和的声音:“齐王不必拘礼,进来吧!” 戍卫轻推双门,齐自诺快步走进阁楼,只见阁楼内油灯明亮,圣帝正闭目端坐于书案旁。他头带赤金发冠,龙首乌金发簪,暗紫色长发垂至胸前,飘落于金色镶边的绛紫锦袍之间,锦袍上绣着金丝蟒纹,椅背上搭着一条雪白的银狐皮毛。听到齐自诺近前施礼,圣帝睁开双目,看到齐自诺行色匆忙,便轻皱燕尾双眉,微眯瑞凤细眼,说道:“自诺请坐。今日为何迟了许多时间?” 齐自诺未及坐下,紧皱双眉,低声说道:“圣帝,大事不好,断念神斧被人取走了。” 圣帝暗紫眸间微光闪过,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齐自诺忐忑不安,将被黑衣人挟迫,无奈带其取斧之事细细道来。说到黑衣人双手执藤蔓门环开启石屋时,言语竟有些颤栗。此时,圣帝突然说道:“你亲见此人只手开启石屋?” 齐自诺回道:“臣正是仔细看着此人举动,确实是手拍石屋显现门环,双手直接握住门环开启石屋。岂非,岂非公孙遗族?” 圣帝面色微沉,摇头说道:“世间奇事亦或有之,但公孙氏断无血脉,我不相信他们能从地狱爬回来。” 齐自诺欲言又止,犹豫着说道:“可此人,若非公孙子嗣,怎能知晓开启石屋之法门?” 圣帝摆了摆手,果断说道:“当年上官苏木也非公孙子嗣,稍用伎俩,亦开启了石屋。据你所述,此人面容变幻不定,有种逼人心智的气场,定是修炼了何种妖法,故弄玄虚罢了。正是教你胆寒于他,他好作法行恶。” 齐自诺听此言略略点头,接着讲述黑衣人立于石门纹丝不动,一盏茶时间后突然转身,手执神斧,声称借走神斧,飘然而去。 圣帝起身走到齐自诺身边,仔细问道:“你眼见他拿走的确实是神斧吗?” 齐自诺没来由的突然一丝心悸,回想方才情形,竟然犹豫起来,心回答道:“臣见此人手中所握,乃乌金织物,包裹形状与神斧无二。想来,那神斧浸染妖毒已逾百年,定是无法手触其体。而且,石屋内情形亦是大不相同。虽见神斧之形廓,但血光闪耀,亦真亦幻,看不真切。” 圣帝听罢,复又走回书案边坐下,左手托腮,右手轻叩桌面,沉思半响,转眼望着齐予安双眼问道:“此人以安儿之危相挟,他既已得斧,又有何说法?” 齐自诺沮丧摇头,黯然回答道:“此人奸邪,得斧便自行离去,未再言及解救安儿之事。” 圣帝又问道:“你可查明与安儿同行那少年之底细?” 齐自诺再次摇头,“臣派人暗中紧随其多日,未见任何蛛丝马迹,毫无线索,无从探查。” 圣帝点点头,宽慰道:“安儿自幼宠溺得太过任性,在帝宫居住时,我因过于疼爱亦多有放任于他。他历经此遭危急,想必会成熟懂事一些。妖族为寻天石在我凡界晏海郡出没,危及我族,定不能轻易放过。我此刻便急诏晏王,让他亲去暮宗山解决落木族罢。” 齐自诺听及此言,心下更为烦闷,但暮宗山确属晏智辰辖制,便不好再作言语,点头应允,接着问道:“圣帝,那神斧被人所夺,又该如何应对?” 圣帝轻哼一声:“藏头畏尾之辈,些许妖术不必过惧。石屋之内禁制由天君亲手所设,我不信他真取了神斧。明晨我随你一起去看看再作定夺。此刻先将政事议了罢。”说罢,一边取出诏折书写帝诏,一边唤来门外戍卫,将封印的诏折交给戍卫,说道:“急诏,今日之内务必交予晏王。”戍卫应诺执诏而去。 齐予安见此情形,只好忍住心下燥意,在书案旁坐下,与圣帝共同议政批奏。 眼见暮色渐浓,膳房执事送来晚膳,二人简单食毕,又过了大半时辰,圣帝对齐自诺说道:“自诺,今日辛苦了。先回府休息吧。明晨正辰时,你在齐氏宗祠等我,与你同去看看神斧罢。” 齐自诺起身施礼告辞,转身离开墨香阁。圣帝端坐静思,片刻后,从阁楼上层悄然走下一人,沉声问道:“为何你如此相信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二十三章 风刀指冻梓 圣帝闻声抬头,只见一袭明黄衣衫在幽暗的楼梯上悄然而现,衣衫之上绛色云绣隐约可见。待身影移至光影之间,却见此人头戴精致华贵的赤金假面半遮面容,黑紫短发及肩,赤金发冠束髻,身高七尺,健硕孔武,灯光摇曳,清晰可见颈脖处赫然一道疤痕横卧,更增添些许诡异。 圣帝收回视线,从椅背取下银狐皮毛置于膝上轻抚,淡淡说道:“信与不信,有何要紧,不过能用即可。” 假面人轻哼一声,左手随意挥起,一卷油纸轻巧地正落于圣帝面前的书案之上,接着沉声说道:“你且先看看他隐瞒了什么。” 圣帝双手未抬,依旧轻抚银狐皮毛,双眼微动,那卷油纸便自行展开,一缕微风飘过,油纸包裹的白绢轻盈飘起,悠悠舒展,平铺于书案上。圣帝一眼扫过白绢,双手倏然抓握银狐皮毛,微眯双眼紧锁燕眉,目光闪烁凝视白绢,喃喃自语道:“林” 是日午时(中午十二点),齐岳郡玄岳峰,落风镇。 玄岳峰位处齐岳郡西侧,紧临晏海郡,山高千仞,奇峰峻岭,仿佛隐于云山雾海之间。深冬时节,半山之上皆覆白雪,山路冰封。沿山脊往下,则渐渐呈现青色林木,直至山脚皆现郁郁葱葱。山脚东侧有一镇名谓落风镇,在御风堂百年声望默化之下,民淳俗厚,雅静富实。 正是午时,只见一只褐黑色雨燕自东南方急飞而来,俯冲入镇,径直钻入一处雅致的庄院,此院门楣悬匾“临风堂”,雨燕飞越正堂,来到后院,院内东西两侧建有木制燕舍,东侧居住专职送信之燕,西侧栖息各地来信之燕,数名十来岁的少年专职照料雨燕,精心呵护之下,可见百十只雨燕体健羽泽。此临风堂庄院正是御风堂在山脚问事之地,堂内执事的是第十代弟子排行第二的云风破。此刻,云风破正立于在内院西侧燕舍旁阅视处理各地来信。只见他身高八尺有余,身着玄色锦衫,镶绲绛色云纹,深褐长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端正地插着一支羊脂玉发簪,横眉如剑,双眼似鹰,虽尚未年满十八,却是处事稳重,待人得当,颇得掌门先生明风斩的信任,总堂与各分堂往来事务均交予其处理,皆是有序不紊。 眼见雨燕急至,弟子疏风眠解下油纸卷,油纸卷封口处可见一个赤色星芒蜡印,疏风眠急忙将其递给云风破。云风破见那赤色星芒,亦是毫无停歇,立即开启油纸,展开其间的白绢阅之。眼见字文所述,不觉双眉紧锁,逐交代疏风眠几句,披上靛色兜帽斗篷,急登玄岳峰,向半峰处的踏风阁赶去。 一条青石路自山脚蜿蜒而上,路宽不过丈余,两侧金松林立,缃色松果缀满青翠枝头。沿青石路盘山行约十余里,直至半山可见一处方圆百丈的平地,一幢十余丈高的木制阁楼北依山体,三面临崖,皓墙碧檐,玄铁方门,琉璃圆窗,清雅幽静。不足一盏茶功夫,云风破急行至踏风阁门前,未及叩问,铁门无风自开,却见身着一袭素帛锦衫的明风斩从阁楼内走出来。 云风破停下脚步,对着明风斩揖首施礼。起身后,一边将一方折叠齐整的白绢从袖袋取出递予明风斩,一边说道:“先生,齐王爷急信,安世子危急。” 年逾不惑的明风斩消瘦精实,黎色长发在山风中徐徐飘展,乌木发簪幽幽溢光,漆色双眸凝睇手中白绢,轻皱双眉问道:“隐可有消息回来?” 云风破摇摇头,回道:“隐师姐此去已逾十日,只与寒师叔联络,寒师叔亦未有来信。” 明风斩点点头,将白绢交还云风破手中,说道:“纵使不是齐王请求,剿杀妖族亦是不容延缓。既是安世子有危,你与我即刻出发,去往暮宗山与隐汇合。你先回临风堂传信予隐,告之明日巳时(上午九点)前约定地点汇合。” 是日亥时(晚上十点),晏海郡都,晏王府。 距离青风镇向北快骑不到十个时辰,便是晏海郡都。郡都西侧崇山伫立,名谓玉掌峰,形似立掌指天。五处高峰终年积雪,融雪汇集形成五条河流,浠流、渃河、淏水及湲溪于郡都南侧汇入浵江,五河汇集之地磅礴如海,因此常被人谓之浵海。此正值暮冬时节,玄墙彤檐的晏王府,背依玉掌峰远眺浵海湾,五河云雾缭绕,青山积雪银裹,好似仙境之楼阁。 正亥时分,晏智辰接到特急诏书,帝令即刻前往暮宗山剿灭妖族。 临近子夜(晚上十一点),晏府议事堂仍是灯火通明,晏智辰正与玄骠甲总将晏桦坐于堂上,商议剿妖之事。 晏桦正当而立之年,总辖晏海郡战事,颇得晏智辰器重。当年四大神器之残魂矛,已然交予晏枫使用,此刻正斜靠于房壁。看那神矛长约丈余,重逾百斤,通体幽黑,敛光暗沉,矛刃犀利。传说此矛乃某位晏氏先祖偶得天降玄石,灌注毕生气血炼制而成,此先祖就此仙逝,留一缕残魂于矛心,故而名谓残魂矛。 且见晏府议事堂中央,放置一尊半人高一丈见方的石案,上置一个方形沙盘,此刻正呈列暮宗山地貌,惟妙惟肖,与实景无二。此前,晏智辰接风寻来信已然得知,落木族将会在冻梓林围杀齐予安二人,而后,又接帝令命剿灭妖族,便对晏枫问道:“你有何计划?” 晏枫看着沙盘,沉思数十息后,说道:“回王爷,落木族擅借树林之势施展巫毒,若在林间,纵然我方人多亦不便占至上风。妖族目标既是齐王世子,不如我们半路截下齐王世子,换人乔装以为饵,我等众人掩伏四周,诱其出林,在冻梓林边缘击杀之。” 晏智辰听此言,凝视沙盘,沉吟不语。正踌躇间,却见霜断未及叩门便闯进议事堂,急急切切地说道:“父亲,剿杀妖族之行,我请求同去!” 晏智辰皱眉正色言道:“此乃奉诏行战,孩子不要参合。” 霜断忿忿不平,说道:“父亲,我已届成年。况且修行强身,不正是为了除奸灭恶吗?此次妖族现身,正是剿杀立功之机。上次齐氏祖辈杀得落木族百年未出,此次我晏家便是要他灭族方可。” 晏智辰目光移至沙盘之上,起身走到石案旁,沉默不语。 见父亲未置可否,霜断又说道:“方才在堂外,我听得晏总将之计,觉得不甚妥当。” 晏智辰有些意外,抬眼饶有兴致地看着霜断,问道:“如何不妥?” 霜断颇为自信地回答道:“首先,妖族之人为寻天石而来,此次师兄仅见其三人,想必并非彼之全数,故而敌情不明。我们若换人乔装,难保不被其发觉而致计划失败。其次,既然妖族有夺斧之念,乔装之人必须手执银斧。据我所知,齐予安斧不离手,恐怕他不会将银斧交予我们。再次,依齐予安混世之性子,若有热闹之事,他断不会躲避之。你若告之,妖族在前面布了埋伏要杀他,他定会冲过去找其缠斗,绝不会依我等之计。” 听得霜断侃侃而谈,晏枫亦感意外,不由地问道:“世子似有成竹在胸,不知有何妙计?” 霜断手指沙盘,说道:“并非妙计,我们只需暗随齐予安。齐予安二人已遇落木族暗袭,必定不会轻易进林,只会沿官道而行,待妖族对其发起袭击,我等便可断其后路,围而灭之。” 晏枫听罢,又问道:“此行,若齐王世子有失,该如何?” 霜断看了一眼晏智辰,说道:“帝令剿灭妖族,亦未提顾及何人性命。我们依诏行事即可。” 晏枫听此言不禁面色凝重,双眉紧锁,摇摇头说道:“风寻信中言及,齐王世子修为尽失,若依世子之计,恐怕” 此时,晏智辰开口言道:“此事,齐王断不会袖手,他自会护其子周全。你且一心剿妖,让霜断随你同行历练一番也可。” 晏枫见晏智辰作此决定,不由心中犹疑,沉吟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天嗣鸣雀舞 翌日黎明(凌晨四点),暮宗山,祥龙石桥。 飘扬整夜的大雪已然停歇,寒风凛冽,天空无云,一弯眉月悬挂于夜幕,众星璀璨闪耀。天落依往常一般醒来,见洞口积雪尺厚,偶见风卷浮雪飞扬,在洞内炭火映照之下,竟如仙气飞升。 天落侧身伏腰来到洞外,负手仰首,凝视北极夜空五星之位1,眼见天极星炽亮恒久,天嗣星闪耀不定,世帝星虚实变幻,世嗣星烁光温明,而坤极之位却是空洞幽暗。天落凝眸那幽黑空洞之处,任山风吹乱银发,扬雪浸湿锦衫。 数十息后,天落从腰间取出那枚青竹玉章,放入左掌,右指轻触。细看玉章,竟是一枚巧的三孔玉笛,青竹外形,长不足三寸,竹身浅雕云纹。摩挲片刻后,天落将玉笛放于唇边轻吹,一段欢悦的曲声打破了周遭的宁默。 山洞内,齐予安被笛声扰醒,迷蒙双眼环顾四周,恍惚间却没见到天落,逐清醒过来,起身提斧伏身来到洞外。眼见到天落背立洞边,银发乱舞,衣衫婆娑,耳听笛声欢快,眼见人影萧疏,齐予安不免有些无可适从。齐予安走到天落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看到久违的星空,心中暗喜,便在笛曲声中凝神静息,引星聚辉。 天色启明,星光渐隐,朝霞初现,笛声已止。齐予安收起意识,御斧飞舞,心中惊喜,没料想仅一个多时辰,修为竟已恢复如初。 齐予安停下手中飞斧,双眼熠熠如星,面容润泽红润,高兴地笑着说道:“哈哈,祥龙石桥乃是我之福地也。你看,无敌的我又回来了,哈哈” 天落手握青竹玉笛,依旧看着北极之处,面无表情,沉默不言。 齐予安看着天落如此情形,不解地问道:“你方才所吹之曲是什么,挺欢乐的曲子,为何你却闷闷不乐?” 天落收回目光,看着掌中青竹玉笛,黯然低声说道:“此曲名曰《雀舞》。幼时每年此日,家母会以此曲逗我一乐。那时《雀舞》,能引来百兽群鸟齐欢,可致使万紫千红竞艳” 齐予安满脸不可置信,怀疑地问道:“有没有这么神奇的曲子?” 天落仅是点点头,没有言语。 齐予安又问道:“那我此刻为何并未见到你所说之景?” 天落抬眼又看向天空北极之处,说道:“终究,我不是她。” 齐予安忍不住又问道:“今天是个什么重要的日子?” 天落收回目光,自嘲轻笑,摇摇头没有回答,转身返回山洞里去了。 齐予安拍拍额头,自语道:“今天什么日子?我怎么不记得?”然而,因抑制不住心中喜悦,齐予安没作他想,把玩着银斧,远望暮宗山官道,又笑言道:“落木族的妖们,等着爷爷来收拾你们罢。哈哈”说罢,便转身回到山洞,只见炭火上置一块青石,天落坐于炭火边,手执枝条,枝头吊着油纸轻触青石,纸内清水已渐渐蒸腾。 齐予安觉得颇为新奇,便走到天落身边坐下,问道:“天弃,你这是作甚?” 天落微笑着说道:“煮茶。清晨一杯清茶,明目净心。” 齐予安边摇头边说道:“精致,讲究。” 而后,齐予安接着说道:“天弃,今晨引星聚辉极为迅速,令我修为已复,你说此地是不是福地,奇不奇?” 天落亦颇为惊奇,戏言道:“你今后可常来此地修行,修为定是飞升。” 齐予安“嘿嘿”笑道:“等会我们走官道,说不定能遇昨日偷袭之妖人,顺道可将之斩了。” 天落眼见油纸内水已沸腾,便将枝条递给齐予安,从身旁木琴暗盒取出一个精巧的石盒,倒出些许茶叶至沸水之中,顿时茶香充盈洞内。天落放回石盒,又取出两盏茶杯及一包干粮放在地上,拿过枝条将热茶倾入茶杯,对齐予安说道:“茶是青风镇曳雨庄最上等的寿眉,干粮你且将就果腹罢。” 齐予安再次边摇头边说:“啧啧,化点积雪解渴,那才叫将就。你这里还能饮到寿眉,我还能说什么”说完便拿起干粮端起热茶吃喝起来。 片刻后,天落说道:“今晨放晴,待午后再出发罢。” 齐予安含糊着问道:“为啥延迟?” “昨夜雪大风寒,山道积雪冰封,前面三桥连绵,天涧接踵,地势过险,待晒上半日融了冰雪再行。” 齐予安点点头,说道:“不得不说,心细也是有点好处” 巳时初(上午九点),冻梓林。 沿官道经祥龙、瑞龙、祯龙三石桥,前方半里便是冻梓林。别处梓木,入秋即落叶,至冬则枝无片叶。而此山林中梓木,却是常年青翠,纵是深冬,依然枝繁叶茂。官道从冻梓林边缘穿过,官道左侧凉溪河湍湍而流,右侧林木鳞次栉比。 昨夜,云风隐接师弟云风破传信,约至巳时冻梓林外汇合。眼见时至,云风隐从一棵十余丈高的梓树飘然落下,恰见明风斩与云风破从祯龙石桥急走而来。 云风隐赶上前去,揖首施礼,说道:“先生。” 明风斩点点头,问道:“齐世子行至何处?可有落木族妖人行迹?” 云风隐起身回答道:“先生,昨日申时(下午三点)起,风雪甚急,想必齐世子在祥龙石桥前便已驻脚。我先行赶至冻梓林作下布置,已沿官道布下气弩十余处,可逼妖人无法安处林木之中。至此时,仍未有妖人行迹。” 明风寒宽慰点头,说道:“甚好。今晨放晴,想必妖人定有动作。隐,你在此处密切留意官道上的齐世子,我与破儿在林中守着妖人。” 话音刚落,忽闻林间动静,三人齐朝林中望去,眼见枝叶间似有气息流动。云风隐向明风寒点点头,便隐匿于风中,奔至官道旁一棵梓树,轻蹬枝干藏身于枝叶之间。 明风寒与云风破亦跃至树上,在林间轻跃,发现云风隐布下的气弩开启了一处,便寻着气弩所指方向细看,果见林间有两道妖人的气息。云风破悄然取出一枝袖箭置于右掌之上,看向明风斩,只见明风斩眼神示意,右手亦聚起气刃。云风破会意,将气息聚于袖箭之尖,与明风斩的气刃一同指向那两道隐匿之人,如同闪电般急射而去。 袖箭与气刃尚未及至妖人隐匿之树,却见两团梓叶从林木间蹿出,直奔明风斩与云风破。二人急调气息,用袖箭及气刃将梓叶击碎,碎叶落地,即成腥臭绿泥。明风斩低声言道:“心巫毒。”言罢,眼见又有梓叶团不断飞至。明风斩依旧以气刃碎之,心内暗思:此处树木枝叶茂盛,如此放任其不断施毒,终不是良策。念及此处,便以心念暗对云风破说道:“你去将隐布下的气弩引至此处,将那二人逼出身形来。” 云风破依计在林间急驰,寻得一处位置极佳的气弩,将十枝袖箭同时朝着气弩发出,开启气弩机关,暗聚气息引着袖箭朝妖人隐匿处飞去。 却说藏于林间的,正是落木族的桫椤与栱桐,二人眼见气弩及群箭呼啸飞至藏身之所,迫不得以跳开,却一齐被明风斩气刃击中,若非以叶团作盾卸了些许力道,恐怕已是重伤呕血。二人未作停顿,分头而遁。 远处的云风隐见此二人,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思之半响,突然惊醒:为何不见那妖族少主?! 注: 1北极五星:即北极星,也称北极零星,即天帝星;北极一星,即太子星;北极二星,即帝星;北极三星,即庶子星;北极四星,即后宫星。此处借用,改名为天极星,天嗣星,世帝星,世嗣星及坤极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二十五章 银狐舍虚身 正巳时分(上午十点),暮宗山瑞龙石桥。 昨夜子时,晏桦依照晏智辰之令,连夜点兵十八人,与霜断一同乘骑玄骠朝暮宗山急驰,走官道入山,待到走过瑞龙石桥,已是正已时分。虽是一夜风雪,今晨艳阳甚烈,气温奇异攀升,石桥上的积雪冰封竟已消融,滴落桥下天涧。树木上的积雪亦渐渐化水,滴滴嗒嗒敲打枝叶,仿似落雨一般。 晏桦远望前方数百丈距离的祯龙石桥另一端,已可见远处冻梓林青翠之色,便令十八名玄骠甲兵依计前去埋伏。 晏桦走到霜断一旁,说道:“世子,不如先将你的风寻师兄请来,听他说说此刻前方情形罢。” 霜断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枚血色骨笛放于唇边。数息后,一只雨燕俯冲而至。此燕不似寻常之燕,却是通体赤红,如同沐浴血海而来。此乃雨燕之极品,既能送信,亦能寻人导路,速度比起寻常雨燕更快,人称之谓血燕。血燕在霜断等人上空盘旋数圈后,鸣叫数声便飞驰而去。 待数十息后,黑巾遮面一身玄衣的风寻从山岭间跃下。霜断迎上前去,低声说道:“风寻师兄,此刻前方情形如何?” 风寻拍了拍霜断的肩头,走到晏桦面前拱手揖礼,说道:“晏总将,御风堂掌门及二名弟子此刻已至冻梓林,正与妖族缠斗。” 风寻逐将冻梓林间的情形大致说予晏桦,最后说道:“看那妖族少主本无意在冻梓林伏击,一早就朝祥龙石桥方向下山去了。” 晏桦颇为意外,问道:“齐王世子此刻却在何处?” 风寻回道:“昨日风急雪骤,未见其二人上山。” 晏桦暗呼不好,便对风寻说道:“此刻你且去祥龙石桥,若发现妖人行踪,先行困住,设法通知予我。我等且依令先行前往冻梓林,速将那处妖人围剿。” 风寻点点头,跃上山壁,数息间便消失了身影。 晏桦唤出埋伏甲兵,说道:“伏击之计已无意义,径直前往冻梓林,将林中二个妖人速速拿下,再寻妖族少主。” 冻梓林内,桫椤与栱桐东西分头奔走,明风斩未理会二人分兵之计,示意云风破一同速杀更近的西向而去之人。桫椤见他二人合力向栱桐而去,便回身聚起梓叶,如同弩石一般击向明风斩与云风破身后。 云风破脚步未停,招回适才发出的十数枚袖箭,以气御箭,箭头竟燃起赤焰,将栱桐挡在其身后的叶团瞬间焚为黑烟。袖箭穿过浓烟,箭势未减分毫,直指栱桐背心。栱桐避无可避,退亦无及,匆忙聚起墨绿色浓稠的毒雾护住自己。袖箭穿越粘稠的毒雾,赤焰与绿烟纠缠,箭头在顷刻间竟已眼见腐蚀,箭势略缓。栱桐一边起手再次聚起梓叶作盾挡在身后,一边向前狂奔。已然毒蚀的袖箭终被梓叶之盾挡住,箭势仍然直指向前,栱桐被十数道箭势击得向前飞起,撞断数棵梓树后,落在十数丈之外的地上,呕血不止。 与此同时,明风斩尚未回身,两道气刃直指身后,顷刻间将桫椤发出的叶团击碎。接着,侧身背依云风破,连发十数道气刃至桫椤身后,截住其退路。桫椤眼见前方栱桐重伤倒地,后方退路已失,再看敌方二人立于林间从容不迫,便停下脚步放下双手,怪笑一声,一团浓稠的毒雾在明风斩与云风破四周骤然喷薄而起,将二人困于其间,只听桫椤大声说道:“料定尔等不敢破烟而出!” 明风斩听及桫椤此言,心下顿时明白,原来中了妖人埋伏。明风斩凝神净识,找到云风破适才被毒蚀的十数枚袖箭,右手拈诀,指向袖箭掉落之处,只见那十数枚袖箭化成十数道紫焰,冲入毒雾间飞速旋转,竟将浓稠的毒雾搅开一条通道。眼见袖箭迅速被毒雾蚀尽,紫焰渐渐势弱,明风斩与云风破急速从那通道中飞跃而出。 被此毒雾耽搁不过数息,桫椤扶持着栱桐再放毒烟而遁。 且说隐匿林边的云风隐,一直未见妖族少主身形出现,心中愈发不安。直至毒雾困住二人,云风隐顿悟:那少主定是调虎离山,故意教她听到自己计划,而此时,他恐怕已然只身伏击齐予安去了。一念至此,云风隐便将身形匿于风中,向祥龙石桥飞奔而去。纵是半途见到晏桦一行人,亦未有半点停滞 近至午时,齐予安在山洞内待着甚是烦闷,逐伏身钻出洞外,眼见祥龙石桥积雪已融,雪水如水帘一般倾泻入涧,便回头对着山洞内的天落说道:“今天阳光甚好,不如就此动身罢。” 二人回到官道,踏上祥龙石桥,却见石桥另一端站立一人,身材瘦,面容稚嫩,目光冷凛。原来正是落木族少主陌青啸。只听他冷冷说道:“此次,你们死定了。” 齐予安见他孩童模样,口气不,冷笑一声:“你是谁啊?怎么跟爷爷说话的?”边说着边将银斧搭于肩头,向前走上几步,挡在天落身前。 陌青啸上下看了看齐予安,不屑地说道:“看来你已和昨日不太一样。但是,你还是死定了。此次没有人再来救你。” 齐予安大笑几声,说道:“娃娃,玩笑不是这样开的。话说,你到底是谁啊待会可别作了无名鬼。” 陌青啸“哼”了一声,看着被齐予安随意搭在肩头的银斧,不免心中起疑:据说断念神斧已深染瘴毒,此人却随意处之,难道已将瘴毒去除? 齐予安见他盯着银斧,证实先前所料,便笑眯眯地说道:“娃娃,你是不是想要爷爷的神斧呀?不如先给爷爷磕三个响头罢。”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玩起银斧,将银斧挥舞得呼呼作响。 陌青啸不想再听他轻怠之言,双手平伸,两团黑气从手心溢出,飘向石桥,口中说道:“我故意将伏击你们的计划说给偷听者,如今保护你们的人已然被困于冻梓林中,纵使你此刻有天罡之气护体,杀你也不过数息。”说话间,只见石桥融雪之水竟然不再落下,改而蒸腾而上,透明的雪水渐渐乌黑,变得浓稠起来。陌青啸又说道:“我要教你知道,落木族离了树木,一样能杀人。”话音刚落,那浓稠黑水直向齐予安扑面而来。 耳听身后天落呼道:“心瘴毒!”齐予安以气御斧,飞斧之势将黑水堪堪逼住,浓稠的黑水无法再前进一分。 陌青啸嗤笑一声,说道:“齐氏先人将我族几近杀绝,不曾想,后人却是如此不济。”言毕,只见他将双手黑气一合,如同盘转一只黑球,数圈之后,石桥上浓稠的黑水骤然聚拢,而后瞬间爆发开来,变成黑雾一般,向齐予安笼罩而来。 齐予安见此情形,右手飞斧挡住黑雾之势,左手聚天罡之气为盾,竟将黑雾破开,向前跳跃数步,笑道:“娃娃,你不知道齐爷爷的天罡之气正是克制宵巫毒的么?” 陌青啸未作言语,冷眼直视齐予安,双手一展,黑雾复又变得浓稠,如同一面黑墙挡在齐予安面前。紧接着,他左手立掌,右手拈诀直指左手掌心,掌心黑气变化而成一支黑箭,仿佛玄铁,势如飓风,挟着尖锐的呼啸之声直指黑水之墙。 耳听凄厉的箭驰之声破墙而来,而齐予安为挡住黑水之势,已然无暇他顾,天落手足无措,心内甚急。恍惚间,只见一只半透明的银狐落于齐予安身前,恰恰挡住破墙而来的黑箭。黑箭被银狐撞碎,黑气瞬间消散,银狐亦被黑箭穿透碎裂,即刻化为虚无。几乎同时,站在石桥边缘的天落被击飞,重重撞在一侧山石之上,转眼即向天涧坠去。 眼见此景,齐予安震惊万般,未作他想,急伸左手,抓住天落左臂,一同向天涧坠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二十六章 青笛唤火羽 陌青啸的毒箭被灵狐撞碎,凌厉的箭势却朝着银狐消散的方向,正中天落胸口,将他击飞撞至身后山石。天落尚未顾及嘴角溢出鲜血,腑脏翻腾,胸腹巨痛,身体已然失去凭依,朝着天涧深渊坠落。那刹时,齐予安毫无犹疑地从石桥上跃下,抓住天落左臂,一同急速坠落。 下坠中,齐予安急切四下环顾,桥下空间径直竟有数百丈,天涧四周皆是石壁,眼见遍布湿滑青苔,山上融雪不断淌下,二人距最近的石壁亦有数十丈远。齐予安右手挥舞银斧,仅是稍稍减缓下坠之势。 齐予安别无他法,无计可施,眼见天落双眼紧闭,面色惨白,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便大声喊道:“天弃,你不能就这么死了,此刻,你的命还是我的!” 齐予安的声音落在天涧内,在四周回响,底处却无回应,不知天涧深有几许。 天落听见齐予安的喊声,勉强眼开双眼,虽是气若游丝,仍是忍不住咧开嘴,轻声地笑道:“此刻,你的命都快没了。” 齐予安骂了句粗话,沮丧地说道:“却不知这天涧尽头是什么” 天落一边轻声宽言道:“这次,我来救你”一边艰难地将右手伸向腰间,摸出青竹玉笛放于唇边,试吹几次,却是笛声微弱。 此时,耳旁风声呼啸凄厉,眼前景致越来越模糊黑暗,可见下坠愈发急速,幽暗的天涧仿佛开启大门的地狱,已作好准备即将他二人吞噬。 天落想到方才骤然出现的银狐,便闭上双眼,极力将那银狐的模样描绘于灵识之中,只见那只银狐双眼湛蓝,神情孤傲疏离,冷冷地看着天落,虚实交替变幻,仿佛随时消失离去。天落看着那双湛蓝的双眸,在心底对着银狐轻轻说道:“不要走”随后,聚起体内最后的气力,吹响玉笛。只听得一声嘹唳笛音,直冲天涧之上,穿云裂石之势,震得齐予安双耳欲聋发聩。 天落再无余力,手中玉笛滑落,晕死过去。齐予安见此情形亦无可奈何,只能紧紧抓牢天落,任凭二人朝着幽暗地深渊加速坠落而下。 仅仅数息之后,一道赤色闪电从天而降,突如其来地光明使得齐予安无法睁开双眼,只听得耳旁一声清脆的鸣叫,身体下坠之势竟然停了下来。 齐予安勉强眯着双眼,渐渐适应眼前光明,却见一只金目赤羽的巨禽舒展着烈火般的双翅,双爪分别抓住天落与自己的腰间,带着二人在天涧深处盘旋。它一双金目紧盯漆黑的深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盘旋数周后,它急速俯冲而下,速度惊人,片刻后,却见金喙衔着一样物件,原来正是那枚滑落的青竹玉笛。 巨禽继续靠近石壁缓缓滑行,湿滑的石壁没有任何落脚之处。它越飞越低,齐予安渐渐听见下方传来流水湍湍之声。巨禽加速向下飞去,不知又过了多久,竟然到了天涧之底,一条宽阔的河流在涧底流淌,河流两侧皆是光滑的卵石,大不一。二人被巨禽轻轻放于一处平坦的卵石之上,齐予安立即翻身而起,半跪于侧卧的天落身旁,借着火羽之光,看着昏死的天落,面容之上已现死气,惶然说道:“天弃,快醒来,你不会就这么玩完了,快给我醒过来” 巨禽在另一侧伏下身体,金缘轻触天落脸颊,“啾啾~”轻鸣,金目噙满泪水,热泪滴落于天落嘴唇之间,流入口中,见天落仍是毫无动静,它伸展双翅腾跃至数丈高处,嘶鸣一声,一道赤红火焰从金喙喷薄而出,那火焰直扑天落。齐予安惊讶地感知到,那火焰之中竟蕴含着强大而又神圣的气息,如同冬日艳阳一般温暖安详。火焰将天落包裹起来,那股气息缓缓浸入天落腑腹气血之中,眼见得天落惨白的面容渐渐有了生气。数十息之后,听见天落轻轻唤了一声:“折翼,过来。” 见到天落有了声息,齐予安不禁拍打着天落肩头,展开笑颜说道:“我没被摔死,差点被你吓死”转念刚想问折翼是谁,却见那巨禽落在天落一旁,盯着他那只拍打天落肩头的手,对他怒目而视。齐予安赶紧收回手,喏喏地说道:“天弃,恰巧这只巨禽从天而降抓住了我们,它” 天落伸手抱住伏下身体的巨禽,说道:“折翼,这是齐予安,多次救我于危难,你不要凶他。” 齐予安看着这一人一禽亲昵模样,不敢相信地说道:“它能听懂你说的话?” 天落扶着折翼坐起身来,看着齐予安笑着说道:“这是折翼,我的好伙伴,方才是我将它召唤来此。”折翼在一旁斜睨齐予安,满眼的嘲弄之态。 自石桥上银狐挡箭直至此刻安坐天涧之底,众多变故让齐予安恍如隔世,满肚子的疑惑竟无从问起,呆坐一旁,看着天落从背后解下琴囊拿出木琴,倚着折翼抚琴疗伤。 一曲终了,天落靠坐在折翼身旁,见齐予安仍是呆坐在不远处,低头蹙眉沉思,便笑着对齐予安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你问吧。” 齐予安看了一眼火羽巨禽,折翼对他依然是冷眼斜睨,轻瞥一眼便转过目光看向天落,金眸立即变得热切亲近。齐予安见此情形,便问道:“它究竟是什么?” 天落抬头看了看折翼,笑着回道:“这是我先生的神兽,是我的好伙伴。飞行胜过光电之速,四海之内瞬息可至。双翅之火能融千年之冰,口喷烈焰能燎八荒之地。此刻,我亦方知,折翼热泪可疗伤去毒,火息可度气救命。” 齐予安大叹一声,说道:“你居然有这么无敌的宠物”话音未落,只听折翼嘶鸣一声,极为不满地瞪着自己,他忙改口说道:“这么无敌的好伙伴。为什么你不把他带在身边呢?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天落摇着头说道:“带在身边才会有更多麻烦。如此神兽世间罕有,我想,折翼可不想处处被人围观。” 齐予安又问道:“你先生是谁?怎么会有如此神兽?” 天落不禁低头自嘲道:“我如此这般情形,真是堕了先生的声名。” 齐予安仍是追问道:“你先生也是琴师吗?” 天落摇摇头,有些落寞地回答道:“我的先生,是岚先生。” 齐予安皱了皱眉头,低头喃喃自语道:“岚先生这名字听着好熟悉”齐予安心弦一动,突然抬头,双眼圆瞪,冲着天落大声说道:“不是吧?难道是那个岚先生?悬镜崖的岚先生?!” 天落颇为无奈地点点头,说道:“世上哪里还有第二个岚先生。” 齐予安翻身站起,不顾折翼不满的目光,坐到天落身旁,热切地问道:“你没有开玩笑?你的先生是悬镜崖的岚先生?从不收徒的岚先生?” 天落有点尴尬地点着头,回道:“不用这么惊讶吧” 齐予安一脸神往地说道:“那可是悬镜崖的岚先生啊!若能得其指点一二,便能得益终身。就算得不到岚先生亲自指点,能坐在悬镜阁内观书阅经静思一日,亦是受益无穷。” 天落笑道:“我天天待在悬镜阁,那里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神奇。” 齐予安忍不住爆了句粗俗之言,说道:“兄弟,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为何你不跟随岚先生修行?” 天落听此言,颇为神伤,回答道:“并非没有,只是不能。” 齐予安想起在青风镇教天落观星引辉之情景,便不再多言。 沉默片刻,齐予安想至石桥之上的情形,看着天落认真地问道:“那么,帮我挡箭的银狐又是何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二十七章 悬镜灵狐氏 当时石桥上的情形,齐予安的印象仍尤清晰。那只幽暗的毒箭破水墙而出,直指自己的眉心,眼看自己无可躲避,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身长不足一尺的银狐光影从自己的胸口穿越而出,冲向那只毒箭,与之相撞,两者瞬间碎裂。几乎同时,天弃便被击飞,坠下天涧。 面对询问,天落看着齐予安的双眼暗想道:回想那时情形,自己只想着如何能替他挡下毒箭,至于那只银狐天落犹豫半响才说道:“我是灵族后人,那银狐,大概算是灵体吧。” 齐予安惊呼一声:“你真是灵族?” 天落点点头,低眼不语。 齐予安想了想,又摇头说道:“不对呀,我所知的灵族,召唤而出的灵体是实实在在的,断不可能碎裂而后消失无踪。” 天落颇为无奈地说道:“所以我猜测大概算是。个中缘由,我也不清楚。” 齐予安回想那支幽黑的毒箭,气息污秽阴寒,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没有中毒吧?” 天落一边摇头,一边若有所思地回道:“只是被箭势所伤,那瘴毒好像被银狐挡住” 齐予安突然忿忿不平地说道:“早就猜到,你不是寻常人,结果没想到,你不是人” 天落白了齐予安一眼,尴尬地说道:“这是怎么说?” 齐予安犹自感慨道:“与你同行十多天,哪怕面临多次生死攸关时刻,也从未见你召出灵体。你隐藏得可真深啊,居然是灵族后人!你是狐族吧?” 天诺神情落寞,淡淡回答道:“不是刻意隐藏,我自己也是多年都没有见到灵体了。” 齐予安有些纳闷,“为什么?那方才的银狐究竟是不是灵体” 天落再次摇摇头,疲倦地将头倚靠着折翼身躯,闭上双眼,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暗自琢磨:为何红狐如今变成了银狐?幼时从未听娘亲提及,灵体竟会发生改变。而且,灵体为何是虚影天落在灵识之中,再次看到那只孤傲的银狐,模样变得愈发清晰,周身微微散发着银光,湛蓝的双眸明亮如星似剑,深邃如潭似渊。天落的灵识不禁陷入那对深渊之中,跟随灵狐的目光看向遥远的天幕,阴霾之上,艳阳如火。不知为何,天落此刻直视那团巨焰,仿佛被它召唤一般,灵狐穿越云层直面艳阳,沐浴着那团巨焰之辉,感受到一种从未触碰过的盎然生机 好似只过去片刻光景,齐予安忽然“哎哟”一声站立起身,惊言道:“河水怎地到此处了?”两人本是坐在远离河水地势较高的地方,此刻河水竟已漫至齐予安脚边,浸湿了衣衫。 天落被齐予安的喊叫之声唤回现实,睁开双眼,借着折翼的火羽之光,眼见湍急的河水漫延了数十丈的距离,上涨之势依然迅猛,耳听远处依稀传来轰鸣之声,仿佛遥远天际的雷声一般。 天落强忍伤痛,手扶折翼站立起身,对折翼说道:“你带我去边缘石壁看看。”说罢,折翼伏下身躯,让天落伏于背上,展开双翅向天涧边缘滑翔而去。 在火羽之光照耀下,石壁上的水痕清晰可见,一道道水渍留下的印迹,最高处离涧底竟有近百丈距离。河水到此天涧,河道渐窄,至天涧尽头仅数丈宽,看似却无出路,不知流向了何处。天落心想:看来河水到此便转入地下,因地形缘故涨落甚大。 待天落回到齐予安身边时,河水已然淹没他的膝盖。天落将地形告之齐予安,说道:“此处是天涧尽头,待潮头来临恐怕其声势难敌,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处。折翼载你与我一同去寻找落脚之处吧。”话音刚落,只听得折翼尖锐地嘶鸣一声,甚是不满。 天落无奈之下,只好又说道:“折翼从未载过其他人,你且将就让它抓着你吧” 说话间,河水已涨至齐予安腰间,轰鸣之声亦越来越响亮。未及齐予安开口,折翼右爪一伸,抓住他的腰间腾空而起。半空中,齐予安苦笑道:“我知道你是神兽,但是要不要这么武断专行啊!” 折翼在天涧尽头盘旋一圈,只见下方河流愈发汹涌,河面上涨更为迅猛,河水拍打着四周石壁,如雷鸣一般在天涧回荡。折翼沿河流逆行而上,不多久便离开了宽阔的祥龙涧,进入一道蜿蜒狭长的通道之中。两边石壁相距不过数丈,下方河流如同狂暴的巨蟒猛扑向前,巨响充斥其间,教人震耳欲聋。 齐予安无法忍受如此巨响,大声喊道:“为什么我们不回到石桥上去!”然而,他的声音瞬间便被河水之声吞噬。 天落伏在折翼背上,本就重伤未愈,此刻被雷鸣之声震得气息翻滚,只觉得几近呕血昏厥。折翼感知天落气息渐乱,便抓牢齐予安,稍稍提速,如同火焰一般向着通道另一端飞去 离开冻梓林,云风隐强压着心中不安,如疾风一般向着祥龙石桥飞奔。待到距离石桥尚有百丈时,她看见了陌青啸瘦的背影,以及被黑色水墙挡在石桥另一端的齐予安,正挥舞着银斧。她凝神聚气,双脚蹬地向前飞跃,同时右手掌中聚集一团飓风蓄势待发。 变故却在一刹那,眼见银发少年被击飞撞到石壁失去凭依,齐予安与之一同坠下天涧,陌青啸却被倏然出现的银狐惊呆,丝毫没有理会后方骤然而至的气息。云风隐手中飓风气箭瞬间而至,正中陌青啸背心,箭势穿胸而过,令他心口气息紧锁,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云风隐眼见齐予安坠下石桥,心急如焚。待她奔至石桥俯视天涧,下方已无齐予安身影,却听见陌青啸在一旁冷冷说道:“他虽未死在我手中,如此坠下去,也应是没命再回来了。” 云风隐看着下方幽暗的深渊,眼中噙满泪水,不禁乱了心神。正踌躇间,只见黑影一闪,原来是风寻赶至,见陌青啸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心下不禁有些纳闷。 云风隐看到黑衣风寻,认出他即是那夜在临松客栈伤了齐予安后逃逸之人,不由分说,数十道气箭朝着风寻瞬发而去。 风寻一边挥刀将气箭悉数斩落,一边低声说道:“我乃是赶来助你救人,你怎地不分好歹?” 云风隐“哼”了一声,忽然匿于风中失去踪迹,呼吸间,便潜至风寻身后,右手掌中再次聚集飓风。眼见飓风疾箭即将击中,风寻却已感知身后气息骤变,双手挥刀飞跃至石壁数丈高处,左手刀刃斜插入石壁中,一面停住身形,一面说道:“这位姑娘必是误会了。我与那妖族之人并非一路。” 云风隐见一击未中,便现出身形,气愤地说道:“你这人藏头匿尾,绝非善类!” 风寻拔出刀刃,轻跃下来,落在石桥之上,说道:“难道不应先行解决了妖族之人再说吗?”风寻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不远处的陌青啸,稚嫩的脸上却无任何害怕退缩之状,不知他心里有何打算。 云风隐不屑地说道:“那妖人中了我的凝魂箭,至少一个时辰无法聚气,不能动弹。”她瞪着风寻手中双刀,恨恨地问道:“你是飞刀门的?一路尾随有何居心?” 风寻将双刀收入刀鞘,看着云风隐说道:“适才,我在冻梓林未见妖族少主,心知不妙,便赶来此处,却只见你与他二人,你可见到齐世子他二人?” 云风隐心中忐忑,不知齐予安生死,对风寻便更无好颜色,“他坠下天涧去了” 说话间,明风斩与云风破一同赶来,听云风隐述说齐予安及银发少年坠下天涧生死未卜,明风斩紧锁双眉,说道:“天涧不知深有几许,先将此妖人绑了,再想办法救安世子罢。”众人正欲绑住陌青啸,却见一道白光闪过,瞬间不见了陌青啸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二十八章 潜龙峪因果 暮宗山西北,潜龙峪。 被凝魂箭锁住心脉气息的陌青啸,周身无法动弹,眼见即将被明风斩一行人擒住,骤然出现一个白色身影,将其负在肩头,如幻影般飞出众人包围,在山壁间跌宕起伏,于密林中闪转腾挪。不过数十息,即至百里之外,来到暮宗山西北侧的潜龙峪。 暮宗山至此终被潜龙峪一分为二,两侧山壁如刀切一般陡峭。南侧石质坚硬光滑,北侧布满藤蔓苔藓。官道建在南侧山壁半腰,乃人力在山壁凿出,外架铁索,上铺石板,仅容一人一骑可通行。山壁之下则是深不见底的潜龙天涧。 在密集的藤蔓遮蔽下,北侧山壁上隐匿着一个天然石洞,陌青啸被径直带入此洞内,方才开口言道:“多谢先生搭救。” 却看这位先生,一袭素色锦帛长衫,羊脂玉冠紧束长发,一支兽头血玉发簪端正地插在发冠上,发色漆黑如墨,头戴血色玉石面首遮住眼鼻,面色雪白熠熠发光,如同晶石一般。他背负双手看着陌青啸,冷冷说道:“你在想什么?” 陌青啸直立身体,依然无法动弹,傲气却未减分毫。他冷哼一声,回答道:“不过是顺便解决一个齐氏的废物,夺斧杀人而已。先生怎会来到暮宗山?” 白衣先生冷笑一声,“呵,顺便解决废物?幼稚!既要夺取天石,又惦记着神斧。当年,妖族便是如此欲壑难填,已然得了天石,更妄图兼并天下,结果几近灭族。而今蛰伏百年,却还是这般……” 陌青啸不以为然地说道:“成王败寇,强者便得天下。昔日他们三族不过是善施诡计,略占了上风。现今,天族隐世,灵族羸弱,人族互斗,正是我族得天下之际。先生这般厉害的人物,虽为人族,却收我为徒,可见人族气数已尽。” 白衣先生摇了摇头,转身面向洞外,冷言道:“并非因妖族强大才收你为徒,事实恰恰相反。我既然名为‘公平’先生,便是不会偏袒任一方。然而,你今日所为强差人意,实在令人失望。” 陌青啸四岁时,这个中年男人来到暗影森林,找到刚刚成为落木族执司的陌青吟,自称公平先生,轻易打败落木族数位长老,指定要收陌青啸为徒,声称愿帮落木族再夺天石,并留下妖族失传已久的《冥海心法》手抄全卷。每年夏季,公平先生便会到暗影森林居住一个月,悉心教导陌青啸修行。 陌青啸看着从未见过真面的公平先生,问到:“世仇见面,为何不报?畏头畏尾,瞻前顾后,岂是强者所为。” 公平先生回头盯着陌青啸,反问道:“此刻你动弹不得如同废人,杀人又有何意义?” 陌青啸不服气地说道:“我只是一时被意外之物分了心,才着了凝魂箭……” “说来这凝魂箭,中之则锁死心脉气息,无法破解,只能待其自行散去,期间却是如同鱼肉,任人宰割。然而,因箭气无法敛匿,修行至坐忘境便能轻易察觉避开,看似强大却是无用。你如何会中此箭?” 陌青啸回道:“那个毫无修行气息的银发公子,竟然在瞬间召出灵体挡住我的玄冥箭。更奇的是,灵体碎裂消失,本人却只是受了外伤,竟未中毒。记得先生曾说过,灵族的灵体若是没了,本人应是立即死去。然而此人……只因过于震惊才忽视了凝魂箭……” 公平先生听他言罢,沉吟不语,透过洞口的藤蔓虚望远处。数十息后,他转身对陌青啸说道:“你若是立志夺得天石雄霸天下,便不应为些许意外之事就失了心态。此银发少年或许正是你今后真正的敌手。” 陌青啸不屑一顾,说道:“他虽未中玄冥箭,但已与姓齐的一同跌落天涧,应是尸骨无存了。” 公平先生摆了一下手,说道:“齐予安手中银斧并非断念,你也不必心念神斧了,不过是一个浸满巫毒尸怨的旧器,怎能与天石相比。” 陌青啸惊讶地“咦”一声,心中不免对齐予安更为恼怒。 公平先生接着问道:“妖族兴师动众来到潜龙峪,天石有何线索?” 陌青啸答道:“当年铭赤云执白石欲归还天族,途中被各方势力暗中追杀,受重伤逃至潜龙峪,正是在此地再无踪迹。我族与云泽族及孤烟族已在峪中密道轮番探寻十多年,无数次深潜各个天涧,均无所获。直至十八日前,我族弟子发觉涧底突现异象,隐有琴音鸣响,正如当年妖王先祖发现天石时的情形。云泽及孤烟两族在阆丘耽搁了时日,预计明天可到此地。今日正是涧底大潮之时,密道无法通行,待明日大潮退去,三族汇合便一同到涧底探寻天石。” 公平先生略略点头,淡淡说道:“你且在此处静待凝魂箭散去。记住,天石才是你应关注的,别的不要再管。就算杀死一两个人,也算不得什么报仇。”言罢,便消失在洞口翩然离去。 此时,祥龙涧底潮势愈发凶猛,狭窄的通道内轰鸣之声如惊雷直捣腑脏,齐予安勉强以天罡之气护住心脉,仍是承受不住,几近晕厥。 伏在折翼背上的天落,感觉腑脏好似被雷声捣碎,迎面扑来的疾风仿佛尖刃,将心肺寸寸切割,身体内的热血几乎流失殆尽。眼前一片漆黑,哪怕是明亮如同艳阳的火羽之光近在眼前,天落也看不见一丝光明。黑暗寒冷之中,天落感觉到那个极端痛苦的身体仿佛渐渐抽离而去,灵识却是从未如此之清晰。他紧紧盯着那片浓稠的黑暗,仿佛幻觉一般,幽幽浮现出两团湛蓝之光,蓝光慢慢飘近,正是一双湛蓝的狐眼。那双疏离孤傲的狐眼映在天落的双眼之上,好像自己变成那只虚幻的银狐,冷眼旁观,静静地看着那具伏在折翼背上的躯体,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 银狐正欲转身离去,却看到折翼双爪中的齐予安,面色惨白,口溢鲜血,与轰鸣的气势抗争,同时大声喊叫着什么。银狐凝聚心神,屏蔽去轰鸣之声,却听到齐予安不断喊道:“天弃,不要睡过去了!要相信折翼,它肯定会带我们出去的!我也不会放弃的!” 听及此言,银狐突然心口一阵巨痛,湛蓝的双眼好似潮水暗涌。银狐回头看了看那具躯体,无比哀伤。 犹豫片刻后,银狐回到那片黑暗寒冷的世界之中,两团湛蓝之光竭力穿透浓厚窒息的幽黯,天落如同重新睁开双眼,只见火羽之光照亮四周,无尽的痛苦再度回到周身。 此刻,他们已不在狭窄的通道内,应是来到瑞龙天涧。此处情形与祥龙天涧相似,折翼未作停歇,向着连接祯龙天涧的通道飞过去。 离开祯龙天涧,折翼并未向上,继续沿着河水逆流而上,向着下一个通道穿行。此通道更为狭窄,雷鸣之声竟引得天落背负的木琴丝弦颤栗,隐隐暗鸣。 数十息后,眼看即至通道尽头,来到潜龙天涧,忽听木琴在琴囊中好像被召唤一般,发出一声愉悦的鸣响,仿佛有人抚琴弄弦,琴声清脆悠扬,如同之音清洗了世界,四周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既无轰鸣之声,亦无奔腾之潮,毫无气息波动,潜龙天涧一片诡异的静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二十九章 灵狐聚星辉 上一息,雷鸣仿佛附骨之疽,欲将躯体意识毫不留情一同捣碎;下一息,静默如同虚幻之境,使得手足魂魄无凭无依如堕深渊。齐予安充盈脑海的轰鸣之声仍在嗡嗡作响,骤然的清明竟一时无法适应,顷刻间晕厥过去。 那一声清脆的琴声落在天落的灵识之上,紧接着出现各种幻象层层叠叠,明暗交替,虚实变换,无数场景,无数人物,天落未待幻象变换终了,便再也承受不住狂暴之后的过度静谧,以及疯狂交替的景象,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去多久,天落在一阵焦急的“啾啾”之声中慢慢醒来,艰难地睁开双眼,发觉自己躺在柔软的双羽之间,折翼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天落轻咳数声,轻声说道:“折翼,不要担心,我没事,扶我坐起来吧。” 折翼用双翅轻柔地将天落托起,使之依靠着自己,天落坐稳后抬眼仔细打量四周。 石洞大不过十丈见方,洞顶青色藤蔓垂吊,长短不齐,遮蔽四周石壁。洞内颇为温暖干燥,宁静祥和。不远处,齐予安侧卧于银貂毛皮斗篷之上,彷佛熟睡一般,虽然面色惨白,气息尚是平稳。 天落回想失去意识之前的情形,仿佛前世遥远的记忆,若非腑脏伤痛,气血翻涌,实在是怀疑自己是否堕入梦境。随后,天落突然想起那一声琴鸣,却看到琴囊包裹木琴静静置于石洞一角。折翼两三步走过去将琴囊叼过来放在天落面前。天落并未取出木琴,内心惊讶地感知到,此时的木琴已然不同。 天落轻闭双眼,那只双眼湛蓝的灵狐出现在脑海。天落的灵识落在灵狐双眼之上,透过那双眼睛审视自己,不禁赞叹不已。眼看体内经脉俱已损毁,破损之处却萦绕着丝丝蓝色圣光,强大而神圣的气息洗刷着伤口,破损之处以肉眼可见之速重塑。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便是以琴疗伤之时,亦只是如同清泉流瀑一般洗去污浊,怎似此刻这般生机盎然。天落心念微动,将灵识放逐于天际,星海内那磅礴的生命之息将他彻底震惊。 天落放任灵识在天际穿行,灵狐亦在伴随灵识一同奔驰。任星日之辉散落于识海,体内的圣光愈加耀目。天落无法言述此种感觉,只道原来如此便是修行。 天落收回灵识,转头看向齐予安,感受其体内天罡之气正萦绕心脉缓缓流淌,气息虽是紊乱却无生命之忧。经潮水强势所袭,经脉略受伤损,亦无堪生命。 天落想了想,将木琴从琴囊中取出,看着幽暗的琴弦,双手轻轻放于其上,将心脉流淌的星辉聚集于指尖,拨弄琴弦,眼见一缕蓝色圣光的琴弦上浮动。天落按耐心头之喜,看了一眼齐予安,一曲《净蚀》在指尖鸣响,蓝色圣光亦随即充盈石洞之内。 悠悠琴声在石洞内回响,清新的生命气息伴随圣光悄然渗入齐予安体内。天落清晰地感知到,齐予安气息渐渐平稳,受损的经脉被圣光漫漫治愈。 一曲终了,天落静静地看着木琴,感叹着:原来这六年并未荒废光阴,也不知道体内聚集了多少星日之辉,多少天地气息,还有无处不在的圣光源源不绝。通道内那一声古怪的琴音莫非是神谕? 天落忍不住笑出声来,恰此时,齐予安悠悠地转醒过来。 齐予安睁眼迅速看了看四周,听见天落愉悦的笑声,坐起身来,对着折翼欣喜地说道:“哎呀呀,我就说会没事嘛!折翼真是好样的!” 折翼对齐予安依旧是不冷不热,斜睨一眼,便将目光移至天落,眼内深含欣喜愉悦之情,轻声“啾啾”。 齐予安站起身看向天落,轻“咦”一声,一时怔住不敢言语。 天落随即将体内星日之辉于心脉间收起,圣光敛化成银狐双眼,接着站立起身,对着齐予安认真地拱手揖礼,郑重言道:“多谢公子!” 齐予安看着敛去气息的天落,惊讶地问道:“你,你真的,真的是藏匿了修为?” 天落摇摇头,回答道:“之前,我确未有意藏匿。先生曾说这一切皆因心结所致,直至今日我才略有所悟。所以感谢公子。” 齐予安苦笑言道:“兄弟,怎么突然生分了?左一个公子,右一个公子,你到底谢啥?” 天落回道:“谢谢你没放弃。有一瞬间,我已经决定走了。” “走了?走哪儿去?”齐予安环顾四周,接着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去哪儿?” 天落眼见齐予安如此这般,“嘿嘿”笑了几声,不再理会此话题,转而问道:“你此刻身体感觉如何?” 齐予安凝神聚气,探视体内经脉肺腑,惊讶地发现竟然全无伤损,心脉间的天罡之气却是更为充盈,并且隐隐闪耀着蓝色光芒。他按捺心中的惊喜,故意皱了皱眉头,满脸哀伤地说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天落见齐予安如此故作姿态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折翼亦欢乐地一阵“啾啾”。 齐予安破颜“嘿嘿”笑了几声,追问道:“我是认真的,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那些蓝色光芒是什么?我的伤如何全好了?” 天落忍住笑意,回道:“我方才,聚星日之辉抚琴,以圣光予你疗伤” “你等等!”齐予安打断天落,急切地问道:“圣光?你何处修得圣光?十五年前神域便无路可寻,难道你的灵识可通达神域须臾湖?” 天落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圣光何处而来,我也不清楚,以后有机会问一问先生。” 齐予安不由深叹一声,幽怨地说道:“看来霜断那个家伙也没冤枉你。方才乍然见到气息外泻的你,双眼蓝光闪耀,真是将我吓到了。那气势唉!”齐予安看着此刻气息内敛的天落,有些好奇地问道:“藏匿气息,你怎么做到的?” 天落仔细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大概因为灵体虚幻所致吧” 齐予安又问道:“你现在能召唤灵体吗?” 话音刚落,一只身长尺余的灵狐凭空跳落于齐予安面前,周身散发银光,亦虚亦幻,体态轻盈矫健,目光清澈透亮,双眸之中仿佛深海暗涌,又如星辰闪耀。齐予安惊奇地看着面前的灵狐,探寻它的双眼,说道:“那双眼之内,便是圣光吧!” 灵狐徘徊几圈,转身径直跃至半空,与折翼嬉戏玩耍起来。 天落暗笑,难怪折翼一直与我这般亲昵,大概亦是因为圣光刚有此念头,折翼急切地“啾啾”鸣叫,好似反驳辩解。灵狐跳至折翼颈脖处,假意撕咬几下,眼中满是笑意,折翼亦回首与灵狐玩闹起来。 齐予安被此景感染,亦是满心欢喜,一边挥舞着银斧,一边绕着石洞走了一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没有看见出路呀!” 天落再次细致地环视石洞,四周石壁挂满藤蔓,确无出口。再看洞顶,藤蔓间光亮洒下,隐约可见洞顶亦是光滑石壁。天落将灵识落于灵狐双眼,灵狐即如闪电般穿越藤蔓逡巡一周,有点泄气地回到折翼身旁。天落疑惑地说道:“这竟是一个封闭的石洞,光亮似乎皆是藤蔓散发。更为蹊跷的是,灵狐也无法穿越出去。” 齐予安不解地说道:“若无出路,我们是如何进来的呢?” 天落若有所思,问道:“昏迷之前,你可曾听到一声琴音?” 齐予安茫然言道:“那时周遭皆是雷鸣之声,哪有什么琴声?” 天落只好摇摇头,走到石洞边缘,伸手揭开藤蔓,惊讶地发现,在光滑的石壁上,竟然有一排描绘精致的图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三十章 石壁绘因由 天落怔怔地看着石壁上的图画,一时间竟然无法移开目光。 齐予安见天落面对石壁毫无动静,一面好奇地问道:“天弃,你看到什么?”一面走近石壁,亦看到石壁上的那一排绘画。 正对二人的石壁之上,绘着一个石洞,洞内情形正如此刻一般模样,藤蔓垂吊,光亮漫散。一个年轻男子执刀作笔,正在石壁作画。左侧一幅图画,却是那名年轻男子骑在一只四脚巨兽之上,在狭窄的通道内疾驰,脚下是奔腾的巨浪,男子似乎巨痛难耐的模样,栩栩如生。右侧一幅图画中,年轻男子手扶石洞之壁,愁眉不展。 看此三幅图画,细细琢磨之下,天落喃喃说道:“此绘画好像讲述某个故事,我们需找到开头之处。看绘画方向应是由左向右,且从左侧找到起始之处吧。” 二人一齐向左侧移动,走了半圈,终见起始之画,却见第一幅图中,一枚巨石自天而降,底下是群山峻岭,正是暮宗山的面貌,此图之笔触画风,粗狂豪放,与刚才所见全然不同,应是不同之人所绘。 第二幅图,巨石落地,降落之势,直透地心,将千仞之峰砸出数个天坑,连绵相接自大而形成四个天涧,依次正是潜龙、祯龙、瑞龙及祥龙天涧。巨石最终停滞于祥龙天涧之底。 第三幅图,显示沧海山川,岁月迁徙,四个天涧底部形成暗河,定期潮涨潮落。 第四幅图,半年一次的大潮,气势骇人,历经无数岁月,终将巨石磨损剥离,黑白双石由此诞生。 天落与齐予安面面相觑,没料到天石竟是坠落于此地,天涧原是天石坠地之势造成。却不知是哪位先人发现此秘,并绘于石壁之上。 二人接着看下去。第五幅图中,黑白双石相合形成完美的圆形,双石旁各绘着两个符号,似是某种文字。天落皱眉言道:“这个符号,大概是妖族失传的古文字。我好像在悬镜阁的一本古书中见过,当时觉得太过生僻古老,又是妖族文字,便搁置一旁了。” 齐予安随意说道:“不过是个符号,应该不打紧,还是看看后面讲些什么罢。” 第六幅图中,又见巨涛汹涌,惊天的气势仿佛溢出石壁,黑白双石相离,呈现共鸣之状。看到此景,天落不禁“咦”了一声,回想起那一声古怪的琴音,自言自语道:“难道大潮之时,会致双石共鸣?” 天落看向齐予安,再次问道:“你仔细想一想,那时在通道之内,除了轰鸣之声,你可有感知何种异样声响?” 齐予安见他如此之问,不由得细细回想昏厥之前的情形,那种嗡嗡的轰鸣声好似又回到耳旁,除此之外齐予安摇摇头,说道:“晕迷之前,只感觉烦躁之声达到极致,耳聋一般突然变得诡异的静谧,然而当真未听到什么异响。” 天落只好作罢,心内暗想:难道白石在此天涧内,因潮势所致与木琴共鸣? 天落暂时放下疑问,看向第七幅图,画中河水逆流,山川颠倒,星月异位,一派末世之景,令人胆寒。 第八幅图,双石合璧,朝霞初升,荒芜大地,生命新起。 看罢此四幅图画,齐予安随口说道:“这应是天石毁天灭地,而后重生之意吧。” 天落沉吟不语,目光移至第五幅图中的那两个符号,不免心中懊恼,早知今日情形,当初无论如何亦应看一遍那书。如图中所绘,若双石共鸣则毁天灭地,那么此时洞外却是如何光景? 齐予安见天落低头沉思,便自顾自地向右看去,发现画风突变,笔触甚是粗俗,不由笑道:“会画画的妖族都死绝了吗?” 被齐予安打断思绪,天落一同看过来,只见接下来的四幅图画,线条简陋,寥寥数笔,点到即止。大概之意,应是妖族历经数代,在先祖口述要义的指引之下,终于经过山腹秘道,来到天涧之底,见到悬浮于天涧尽头的黑白双石。然而,双石可望却不可求,可见却不可触。 齐予安想起天落讲述的神斧之禁制,不由说道:“天石与神斧禁制颇为相似,且看看妖族如何得到天石,说不定可以得到启迪,取得神斧呐。” 天落却是想到另一层,对齐予安说道:“你不觉得我们正如神斧一般,被禁锢于此了吗?此石洞无一出路,亦无法忆起如何进入此地。取神斧,那是后话,先看看我们如何出去罢!” 齐予安不得不承认,虽然二人伤势已去,到底还是困于此处无法脱身。 看到第十七幅图,画风清新,笔触细腻,正是最初看到的那组画作的第一幅。画中一名年轻男子,气宇轩昂,左手执一柄玄铁短刀,右手握一条粗实铁索,牵着身旁一只巨兽,通体幽黑,四足粗壮,背负青铜金边铠甲,脊背一排骨刺散发橙色之光,双眼如豆,闪耀缃色妖火,血色大口獠牙参差,凶残威猛,身后一条长长的蛇尾,尾部竟是一个张开大嘴的蛇头。 天落不禁回头看了看折翼,发现折翼正盯着石壁上的巨兽,一双金目中竟露出怜悯之情。 齐予安见此情形,问道:“折翼似乎认识此巨兽,难道它也是神兽?” 天落点点头,说道:“相传,此世界形成之初,八荒之地四方沧海,各有一只神兽由世外而来,守护一方。折翼乃是南方之神朱雀的后裔。此图之中的巨兽,应是北方之神玄冥的后裔。看此模样,似已成为妖族奴隶,可惜。” 再看下一幅图画,年轻男子跨骑神兽之背,从祥龙石桥跃下,竟未像祖辈那样行走秘道,径直跃至双石面前。 而后,便是先前所见之图,涧底大潮涌至,男子骑神兽逆流而上,在通道中痛苦挣扎。 接着,便来到此石洞内,无法找到出路,一筹莫展。 至此,竟与天落二人所遇情形极为相似,看来,此年轻男子亦不知晓如何会困于此处。 二人未及多想,急切地看向第二十一幅图画,却见年轻男子于石洞内端坐,巨兽侧卧一旁。头顶方寸之处,绘制星辰之图,细看之下,似与实景并无差异。天落不禁暗暗赞叹此年轻男子,竟然如此熟悉星辰之位。 接下来的三幅图,竟然一模一样。齐予安有些忿然,说道:“一样的图,干嘛不劳辛苦连画四幅?莫非是在石洞之内呆得无聊之极了?” 再看向右侧,近十幅图画竟被人力毁去,只剩下斑驳片片。 齐予安颇为气馁,索兴坐下,气愤地说道:“此人太不仗义,逃出生天的关键之图竟然抹去。” 天落亦无奈地叹了口气,取过木琴与齐予安并肩坐下。天落叩开琴底暗盒,取出一个皮囊递给齐予安,安慰道:“先饮一口葡萄酿。图中男子独自一人,即能出去,你我二人为何不能?且宽心,待养足气力再寻方法。” 齐予安取过皮囊,豪饮一口,心情顿时爽朗,说道:“有道理。你我兄弟二人定比那妖人厉害。” 天落再次看向最后那四幅图,隐隐觉得此四幅图不应毫无差异。于是,暗暗将灵识落于第一幅星辰图之上,将星辰图映于识海,投射于天际,不由得震惊万分,此星辰图与天际星辰竟然完美重合,分毫不差。 天落收回灵识,落于第二幅星辰图,再将此图映于识海,正欲与前一幅星辰图相合,两幅星辰图却在识海相触,轰然搅起惊涛骇浪,天落的灵识在巨浪拍击之下,一时承受不住,气血倒逆,狂喷一口鲜血昏厥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三十一章 星辰辨流光 天落没料到,石壁星辰图之上蕴含强大气息,两图相叠竟爆发剧烈冲击,致使灵识受到激荡,气血逆行,口吐鲜血,向后倒去。 与此同时,正与折翼嬉戏玩耍的灵狐瞬间破碎消失,惹得折翼尖锐地嘶鸣一声,如同闪电一般飞扑至天落身后,将其托起拥抱于双翅之中,一双金目满是焦虑。 齐予安突见天落吐血晕倒,灵狐消碎,折翼闪至,一时不明所以,不知所措地对着折翼问道:“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齐予安知道折翼自然是不会开口说话,看情形,亦不会理睬于他。于是暗暗凝神聚气,探知天落的心脉气息,却是无法感知任何气息,心脉之处空空荡荡,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的气息阻挡。 齐予安回想出现异状之前,天落应该是在研究壁画。他顺着天落依旧睁开的双眼看去,目光落在第一幅星辰图之上。随即将意识停留其间,隐约感知到星辰间的星辉流动。齐予安将意识聚集于图中熟悉的北斗之位,竟有源源星辉向体内涌来。齐予安惊喜万分,心想:此图如此神奇,却能引星聚辉。齐予安不免陶醉其中,一时间忘了一旁的天落。 过了大概百余息时间,天落在折翼双翅之中悠悠转醒,再次看见折翼关切的眼神,不禁自愧不已,只因自己过于莽撞,却累及好伙伴时时担忧。 天落起身端坐,微微笑着说道:“折翼,别担心,现在我有圣光护体,无有大碍。” 听见动静,齐予安将意识从星辰图上收回,兴奋地对天落说道:“兄弟,这星辰图可以引星聚辉,帮助修行呐!” 天落眼见齐予安修为突飞,亦是诧异,不觉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呃”齐予安想了想,估算了一下气息,确定地说道:“一刻钟吧。” 天落心内称奇,问道:“你看的哪一幅图?” “第一幅。”齐予安想起天落方才昏迷之事,皱眉问道:“兄弟,你方才发生什么情况?” 天落摇头自嘲,说道:“是我太过鲁莽。将星辰之图映照于天际,发现与星辰之位重合,未及细究,欲将两图相叠,没料到两者气息相撞,气势过甚。” 齐予安有些担心地说:“你现在感觉怎样?伤势如何?为何我无法感知你的气息?你的心脉之处空无一物” 齐予安言至此处,折翼在一旁竟然亦附和点头。 天落看着折翼,暗将灵识探向自己心脉之处,却见蓝光盈盈,萦绕流动,经络间气息充盈,并无异样。耳边,齐予安接着说道:“你的灵狐破碎消失了,再一次。” 话音刚落,两团湛蓝之光倏然出现在齐予安面前不过咫尺之处,惊得他差点跳起,灵狐转身对着齐予安甩了甩尾巴,接着跳到折翼颈背去了。 齐予安不由得数落道:“兄弟,你确定这是你的灵体吗?跟你完全不同嘛!倒是跟那位尊神非常相像。” 天落看了一眼灵狐,竟然也有点不确定,犹豫地说道:“幼时,灵体是一只红狐,秉性应该是我却已忘记了。”天落一边说着,一边与灵狐双眼对视,四只同样湛蓝的眼睛并无分差,同是清澈见底,有些许陌生,却又彼此亲切。 见此情形,齐予安忍不住打断道:“你的灵体应该和你一样吧?不是母狐狸吧?不要这样深情款款好吧?眼下是否应该首先考虑一下,我们如何出去?” 天落颇为无语,横看齐予安一眼,接着将目光落在星辰图上,说道:“我觉得,这四幅星辰图应是关键。其中定有蹊跷。等我再看一看。” 天落再次将第一幅星辰图映射于天际,不禁“咦”了一声,说了一句:“奇怪了。” 齐予安无法感知天际星辰,在一旁不明所以,急切问道:“怎么了?” 天落收回目光,对齐予安说:“方才星辰图于天际星辰完全重合,而此时,却出现偏差。依照我熟知的北极五星之位推算” 天落突然停下来,被自己心内的推算惊呆了。 齐予安见天落呆呆怔住,久未开言,便催促道:“你推算出什么?别说半句话吊人胃口吧!” 天落看了看齐予安,说道:“你且稍安勿躁,我再看看。”言罢,天落将第二幅星辰图映射于天际,却能与星辰重合。天落再将第三及第四幅图依次映射,暗暗记住星辰与图中北极五星的差异。低头细细推算一番,逐抬头对齐予安说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讲过关于流光的书吗?” 齐予安茫然地点点头,说道:“嗯。你不是说那是一本供人消遣的杂书吗?” 天落摇摇头,目光扫过四幅星辰图,说道:“书中曾说道,人可能会处于无数个时间之点。” “什么意思?”齐予安表示完全不懂。 天落抬起头看向天际,说道:“我们处于此刻,又不在此刻。” 齐予安更加迷茫,没好气地说道:“兄弟,你能说人话吗?” 天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解释道:“以北极五星之位为例,一刻钟之前,第一幅图与星辰重合,而此时,星辰位置与图中却差了整整十二个时辰。” “啊?你说啥?”齐予安再次表示并未明白。 天落接着说道:“简单说来,就是我们在石洞内度过一刻时间,石洞之外已然度过整整一天。” 齐予安愣了半响,突然回过神来,大声言道:“如果我们在此待上一天,外面岂非百日?” 天落点点头,说道:“画中之人,不知多久悟到此理。我只知道,第二幅显示外界已经过去一天,第三幅是八十天,第四幅与第一幅相同,应是九九八十一天,星位回归,亦或数个八十一天。” 天落细看端坐画中的年轻男子,不由得心生敬佩,感叹道:“想必正是此人最终得到黑白双石,雄霸天下。只是不知,他究竟找到何种法门,逃出此处”天落与画中人双眼对视,不禁心神一震,喃喃说道:“你有没有看到他的眼睛?” 齐予安问道:“他的眼睛如何?” 天落未及答话,将灵识落于第一幅画中人双眼,顺着目光看过去,此人正凝视星辰图中北斗之柄。后面三图,亦是凝望相同之处。 天落沉吟片刻,转头对齐予安欣喜地说道:“我大概能找到破门之法。只是,需将四幅星辰图相叠,恐怕承受不住星辰相触之剧烈气势。” 齐予安有些不解,说道:“你体内星辉充盈,又有圣光护体,为何承受不住?” 天落有点懊悔自责,“毕竟未曾修行,而且,如有外力,圣光似乎便会将其阻挡。” 齐予安突然大笑起来,说道:“哈哈,明白了,圣光会自动保护,教你昏厥装死。哈哈” 天落没有理会齐予安的奚落,认真说道:“对于北斗星位,你应是熟悉万分,不如,你试试能否将星辰图相叠?” 齐予安拍拍胸口,颇为自信地说道:“看我的吧!” 天落心念稍动,急切说道:“你且先试试两图相叠,看看情形。” 齐予安点点头,盘腿端坐于石壁之前,凝神聚气,将第一幅星辰图描绘于意识之中,闭上双眼,在脑海中清晰地映射出星辰图。数息后,他睁开双眼,看向第二幅星辰图,欲将其描绘于意识之中,却感知到脑海之中亿万星辰剧烈颤栗,搅得气息渐乱,眼前的图像亦愈来愈模糊,只觉得图中星光仿佛利刃刺向双瞳,惊得齐予安紧紧闭上双眼。然而亿万利刃却未停止,依然穿过眼眸,直落心脉深处。 天落感知星辉激荡,心知不妙,在一旁急切大呼道:快停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三十二章 星辰落灵海 齐予安虽已紧闭双眼,意识却仍然落在星辰图之上,图中的星光与脑海中的星辰之辉遥相冲撞,眼看星光化作亿万利刃,即将落入气息离乱的心脉之中,耳听天落急呼,只见心脉四周蓝光乍现,脑海中一声轰鸣,而后如同毁天灭地一般的雷霆气势瞬间消失无踪。 齐予安努力平复气息,睁开双眼,却看到天落再次紧闭双眼倒卧于折翼双翅之中,折翼狠狠地瞪着齐予安,尖锐地嘶鸣一声。齐予安心中忐忑不安,起身来到折翼身旁,看着昏厥的天落深叹道:“没想到,星辉之势如此激烈。我是不是太没用,总是让你帮我挡” 齐予安自知亦帮不上什么,心想不如趁此时机借星辰图尽力提高修为。于是端坐折翼身边,将意识落于星辰图,再次引星聚辉。 此次,天落却是过了两刻钟方才苏醒。听到动静,齐予安即收起意识,看着天落关切地问道:“兄弟,你怎样?” 天落摇摇头,微笑说道:“我没事。过去多久了?” “两刻钟。”齐予安心情有些低落,接着说道:“或者说,两天。” 天落看了看齐予安,见其体内星辉更为充盈,便宽言道:“以你似这般聚辉之速,要不了多久,应当能与星辰激荡之势相抵了。” 齐予安叹了口气,说道:“仅两图相叠,气势便如此骇人。若要四图相合,我都不敢想像。” 天落点点头,说道:“此人以北斗为标,在流光中找到出路,确是难得,只是这方法太过惊骇。亿万星辰,其星辉之势无法估算,四图相叠,凡人如何能承受其相撞之势?实在无法想像此人的修为境界。” 齐予安想了想,看了一眼身旁的折翼,问道:“那人会不会是借神兽之体挡住星辰之势?” 天落果断地摇头回道:“此人将玄冥神兽看作奴隶,我视折翼如同家人,我断不会让折翼替我去挡这毁天灭地之势。” 齐予安看着石壁默然不语,天落将目光再次扫过四幅星辰图,对齐予安说道:“你且自行引星聚辉,我再想想有何办法。” 天落再次细看画中的年轻男子,只见他盘腿端坐,抬头看向星辰,目光坚定,自信决然,左手拈诀置于右拳之上,右手虚握停于胸前。天落看此双手,越看越觉得此手势怪异,目光停留于虚握的右拳之上,不知不觉之中,灵识被那虚握之处吸引,仿佛一个无底的黑眸,吸引着天落雀然欲试,极力向往进入那黑眸之中一探究竟。此时,折翼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唳鸣,直落天落识海之中,惊得天落回到现实当中。天落抬头看向折翼,发现一双金目之中满是惊惧与焦虑。天落心中亦是一惊,回想方才情形,心中后怕不已,忙对折翼说道:“没料到那人竟将吸魂之术画于图中,幸好你及时唤回我,不致深陷其中。” 折翼责备地看着天落,“啾啾”几声,低下金喙轻触天落脸颊。天落拍了拍折翼羽冠,轻声言道:“以后我会心的,别担心了。” 一旁的齐予安轻咳数声,有些无奈地说道:“方才又发生了什么?” 天落回道:“此人将妖族吸魂之术画于图中,在其虚握之右拳处,方才差点中招。你且心,只看星辰图,不要看其他地方,恐其另有妖术绘制其上。” 齐予安倒吸一口凉气,忿然言道:“果然妖人皆是心怀诡术,纵然是如此高深不可估测的境界,亦是一样处心积虑,然而结果还是一样只能几近灭族,蛰伏于荒蛮之地。”说罢,齐予安走到石壁之前,盘腿端坐,接着说道:“我且在此专心修行了。” 天落不再言语,环顾石洞四周,目光触及木琴,心念微动,拾起一旁的木琴置于双膝之上,轻抚琴身。默想片刻,逐将灵识探入琴底暗盒,只见琴内天地一片漆黑。数息后,灵狐立于此方天地,聚神于双眼,在黑暗中探寻,忽见远处影影绰绰,仿佛千仞群山耸立,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灵狐向群山飞奔而去,然而,无论奔袭多远,始终无法接近群山半分。灵狐远望如同世外孤立的群山,隐隐有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仿佛那片有某种召唤,让灵狐驻足,又好似某种隔离,使灵狐不得接近。灵狐遗憾地收回目光,群山之影亦消失无迹。 灵狐抬头看向幽暗的苍穹之处,片刻之后,一片星海映入灵狐双眼,星辉气势喷薄,生机澎湃。倘佯沐浴于星辉之间,灵狐望向北极五星之位,五星俱是光芒夺目,甚至坤极星亦是光辉闪耀。灵狐欣喜地远望北极五星,几乎是流连忘返。 数息后,天落收回灵识,暗暗想道:不曾想,六年观星,星辰尽收于此方天地之中。或许,可以借此琴内天地一用,卸去星辉相撞之势。只是,如何将其引入其内? 天落在记忆中搜索,想起一首名为《星海弄潮》的琴谱,旋律大气磅礴,琴意激昂澎湃。某日在悬镜湖畔星空之下弹奏此曲,曾引得悬镜湖水起伏共鸣。心念及此,天落逐凝聚心神,指触丝弦。一时间,只听得琴音饱含声势,将洞内藤蔓纷纷掀起,激得石壁之上的星辰亦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琴声落在齐予安脑海,北斗之辉顿时倾泻而下,如同流瀑一般,冲击着齐予安周身经脉,畅快淋漓的感觉充斥全身。 天落一面抚琴,一面感知齐予安体内变化,心内暗喜,不如借此曲引星海之势修行,或许能暂抵星辉激荡之势,将其引入琴中天地之内。天落暗下决心,逐将灵识落于琴音之上,顿时感觉到磅礴的琴意如飓风一般冲入自己体内,与此同时,亿万星辰如同流星坠地,仿佛倾天骤雨,伴随而来的,是星辉激烈摩擦而生的厉火,以焚世之势铺天盖地弥漫而下。萦绕心脉四周的蓝色圣光顿时变得异常耀眼,顺着经脉迅速四散蔓延,抵挡着随着琴意侵入的飓风骤雨厉火,天落仍是感觉到五腑六脏被搅得翻天覆地,气血倒逆。 天落强压住手指间的战栗,依旧平稳地拨弄丝弦。同时凝聚心神,极力阻止圣光蔓延,设法将其往心脉间收拢,欲使飓风骤雨厉火任意撕扯体内山河。圣光缓缓流淌,似乎不愿退却。天落怎会放弃,灵识召唤灵狐,暗言道:圣光交给你罢。灵狐跃至天落肩头,昂首发出一声嘹亮的“嗷呜”,琴意挟着同样的飓风骤雨厉火冲入灵狐体内,银色灵狐蓝光乍明,圣光充盈灵体,护住濒临散灭的灵狐。 天落心脉四周的圣光骤暗,体内山河瞬间毁尽,气血散漫,满目疮痍。天落已然忍受不住,灵狐几欲跃回体内。天落强忍体内巨痛,指尖琴音却未丝毫停歇,紧闭双眼再奏《星海弄潮》。 天落不知多少时间消逝,亦不知弹奏过多少遍《星海弄潮》,恍惚之中,琴意渐渐平和,飓风消散如柔风轻抚,骤雨势弱似细雨靡靡,厉火退去见星辉盎然。 最后一声琴音终了,天落缓缓睁开双眼,湛蓝眸光醇厚深邃,雪色面容光华闪耀,体内山河坚韧若磐石,洁净似青莲,贞毅如寒梅,一派生机,如同新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三十三章 北斗指生门 天落睁开双眼,逐将第一幅星辰图映射于天际,推算之下,自进入石洞过去了十刻钟,外界已然十日之久。 天落看了看肩头的灵狐,璀璨的星辉渐渐隐入体内,周身如同晶石一般晶莹剔透。天落不禁感慨,未曾想困于此处不过一个时辰有余,修为竟已至焰炼,浩如沧海的星辉尽存于灵体。 天落按捺心头欣喜之情,对立于肩头的灵狐说道:“我们一同来试试,将星图相叠,看看能否找到北斗所指生门之处。”言罢,灵狐跃至石壁面前,星辰之图落入灵狐双眼,片刻之后,星光于灵狐周身亮起,北斗之柄正位于灵狐双眼之间。星辰闪耀,仿佛与灵狐融为一体。 天落将灵识落于第二幅图上,一瞬间,天落与灵狐周身圣光流动,蓝色光芒与星辰之光交织,相互冲撞。天落缓缓将灵识中星辰映射于灵狐周身,一瞬间,一声炸雷在天落识海惊起,两片星辰骤然爆裂,巨大的能量将灵狐吞噬,星光散于石洞地面,星光闪烁跳跃,仿佛天地颠倒,星空欲碎。天落未及理会消失的灵狐,辨认出北斗之位,却遗憾的看到一片残缺之影,仅见北斗之勺,未见北斗之柄。 天落试着将满地星辰之势引入琴盒天地,地面上的星光渐渐平静下来。天落犹豫片刻,将目光移至第三幅星辰图,此时,折翼嘶鸣一声,跃至天落面前,半展双翅欲阻止天落。 天落坚定地点点头,轻声言道:“折翼,让我试一试。”折翼无奈之下,退至天落身后。天落凝神聚气,灵识微动,灵狐再次跃出,将满地星光融入体内,天落逐将灵识于第三片星辰之上。一时间,木琴急剧颤抖,丝弦呜鸣,高亢尖锐之声充斥天落识海,掀起惊涛骇浪,灵狐难以支撑,破碎化成幻影,星光再次散落于地,三片星空同时向天落倾轧而来,天落勉强看了一眼地面星图的北斗之位,再难支撑,圣光包裹之下的心脉仍欲爆裂,狂吐一口鲜血,倒在折翼双翅之中。 折翼一声悲鸣,惊醒一旁专心修行的齐予安,眼见天落衣裳沾染点点血色,担忧地说道:“折翼,他无有大碍吧?”一面说着,一面探识天落气息,依然毫无感知,有些气馁,无奈地说道:“晕死过去,还不忘隐匿气息,唉!” 齐予安看了看折翼,见它双目之内似乎并无焦虑,仅是满满的责备之情。齐予安稍稍安心,百无聊赖之下,提起银斧,以气御斧,在石洞内打发时间。 大约一个时辰后,天落悠悠醒来,轻咳数声,对着折翼愧疚地言道:“折翼,我不能让你们困于此地,总要试一试的。” 齐予安放下银斧,坐于天落身边,说道:“兄弟,你究竟如何打算的?第一次晕倒,一刻钟便能醒来,第二次,过去两刻时间方才苏醒,此次足足用去一个时辰,不能再这么试了!” 天落有些吃惊,没料到此次圣光自行疗治如此之久。回想方才最后看到的情形,他说道:“方才三图相叠,北斗已然成形,只差最后一幅星图,即可知道石洞生门在何处。” 齐予安问道:“生门之位,一定要北斗指位吗?试不出来吗?” 天落解释道:“八卦之位,衍生六十四方位,如若此地是八卦九宫,欲想找到生门所在,更是千里择一。况且方位认定,须参照星位,此石洞封闭,无法确定自身所处方位,如无指位,万不可找到生门。你若想以暴力试之,非但无法开启一门,一着不慎恐为其势反噬。” 齐予安想了想,又问:“你觉得这石洞会处在什么地方?到底为何物?” 天落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我觉得我的猜想太荒谬。” “你且说说看。” “大概在天石之内” 齐予安不假思索地问道:“为何?” 天落看了看木琴,笑道:“猜的。” 齐予安耸了耸双眉,说道:“现在如何打算?已然十八日,外面不知是如何情形。” 天落思索片刻,说道:“不如你我联手,你仅将北斗星位所在之图相叠,其他的交给我,只需片刻,看清北斗之柄所指即可,折翼会尝试即刻开启生门。” 齐予安看了看天落,颇为担忧,问道:“且不说四片星辰激荡之威,其坠落之势如何承受?北斗不过亿万其一而已,你” 天落笑了笑,回答道:“你只道自己借机修行,难道我会浪费如此良机?并且,我会尽力将它们引入木琴之内,届时,如若琴音势威,你且尽量忍耐。” 齐予安看着老旧的木琴,不敢置信,言道:“此琴能装下整片天空?不对,是四片天空。世间怎会有如此神器?它究竟是什么?” “”天落心想,此刻应该告诉他实情吗?天落在心底暗叹摇头,说道:“先从此处脱困,以后有机会再说此琴的故事吧。” 齐予安点点头,抬头看向折翼,有些犹疑,正欲开口,天落笑言:“别忘了,折翼乃是神兽,自然知道如何开启生门,你我只需为它指路即可。” 天落言罢,再一次盘腿端坐于石洞中央,将木琴搁置于双膝之上,双手轻按琴弦,灵狐跃至半空,四幅星辰之图映照在四只湛蓝眼眸中。天落将灵识移至天际,众星之影投射于石洞地面,星辉向着他二人周围缓缓流淌,石洞内顿时被天地生机充盈。藤蔓似徐风轻抚,四周石壁映照众星之光,天落于万丈光芒当中,银发飞舞,衣衫飘逸。 齐予安被此时的天落震惊,思绪飘至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情形,不免暗自感慨。 天落见齐予安呆立一旁无有动静,担心他惧怕星辰之势,不由得宽言道:“你不用担心,以你此刻修为,应能抵挡。我引星辉至此,能助你天罡之气更裕。你只管北斗星位,其他交予我。” 齐予安回过神,戏谑言道:“你实在是吓到我了,嘿嘿”他一边说话,一边与天落并肩而坐,凝聚心神,将意识落于第一幅图北斗之位。 天落在一旁说道:“我会与你同时叠加星图,你不必犹疑,你我速战速决。” 齐予安点点头,不再言语,将北斗星位描绘于脑海,投向灵狐双眼之间,与此同时,整片星辰亦映照于其身。 齐予安将意识落于第二幅北斗之位,未顾及脑海中的一声炸响,急速将其投射于灵狐。石洞内原是缓缓流动的星辉顿时变成乱流,灵狐周身蓝光闪耀,虚实不定。天落双手轻按琴弦,坚定地说道:“下一幅。” 齐予安见天落如此,亦不再停滞,看向第三幅星图。 一刹那,齐予安体内如同火山喷发一般,星辉瞬间将心脉点燃,向着四处迅速蔓延,心脉间浩如烟海的天罡之气在汹涌的烈焰中爆燃,双眼血红一片,周身血管亦欲爆裂。 与此同时,却听得“铮”的一声巨响,木琴剧烈颤抖,琴弦呜鸣,一丝鲜血从天落嘴角溢出,石洞内的星辉变得无比狂暴。天落感知身旁的齐予安,如同在地狱厉火中煎熬,眼见渐渐不支,便分一丝灵识于双手,抚弄琴弦,将一股清泉挟裹丝丝蓝光落入齐予安心脉,稍稍将烈焰退却。 齐予安不敢耽搁分毫,看向最后一幅北斗之位,意识刚刚触及,只感觉爆燃之声炸响,便失去了一切知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三十四章 再闻雀舞声 天落强压住指尖颤栗,一面以《净蚀》为齐予安护住心脉,一面将星辰激荡之势引入木琴那方天地间,三片星辉蛮横地在琴内冲撞,透过木琴,直击天落识海,灵狐已被石洞内越来越狂暴的星辉之势吞噬,落下星辰落映于地面,众星皆闪烁跳跃,抖动不止。北斗众星宛如长勺,却在不停旋转。圣光在心脉间急剧膨胀,天落以灵识极力将圣光引至琴内,等待最后一片星辰的落下。 齐予安将意识落于最后一幅北斗之位,星辰落下,众星立即各自凝聚,北斗之勺瞬间停止旋转,直指石洞正中之顶,天落听得折翼嘶鸣一声,金喙中喷出赤焰,强大而神圣的气息直冲生门之位。 一瞬间,狂暴的星辉消失无影,四周变得一片漆黑,仅有折翼火羽之光照亮咫尺之距。卸去强压的天落,终将堵于咽喉的心脉之血呕出,脱力虚弱地倒在地上。 折翼跃至天落身旁,双翅将他托起,愉悦地“啾啾”鸣叫。天落看了看一旁的齐予安,见他只是心脉脱力,些许经络受损,亦无大碍,于是疲惫地笑了笑,说道:“最终是成功了。我们还是很厉害的” 天落看了看四周,一条河流在不远处湍湍流淌,身下尽是光滑的卵石,眼见颇为熟悉的环境,不由心念一动,说道:“折翼,你且负我四周看看。” 言罢,折翼伏低身躯,天落伏于其背,腾于半空,借火羽之光,发现此处竟是祥龙天涧底部之尽头。天落不解为何回到此处,心想先唤醒齐予安再议。 回到齐予安身边,天落摆正木琴,欲以琴音为其疗伤,灵识微动,忽觉琴内多了一物。天落叩开暗盒,一个圆形物什落入掌心。天落心中一惊,难道如此便得到了天石? 天落将手执于近前细看,乃是一颗扁圆的白色石头,方寸大,周身光洁无瑕,一面正中刻着两个符号,天落记得,它们正是石洞壁画所绘的两组符号其一。另一面,却是一圈八个符号,圈内正中亦有一个符号,却比其他八个更为清晰深刻。天落暗想,莫非正是八卦九宫符? 天落将灵识落于白石,正中间的那个符号缓缓亮起银光,天落心地探向符号银光,灵识倏然回到那个石洞内。石洞内除了微微飘动的藤蔓,别无他物,石壁上的绘画仍在,不同的是,被人为损毁的十余幅图画却是完好无损。 天落又惊又喜,逐看向第二十五幅绘画,只见那名年轻男子只身一人手握白色圆石,立于星辰之下,面前是八荒四海,天地苍穹。天落暗叹,果真是借神兽之躯脱困而得天石罢。 下一幅,年轻男子再次立于石洞内,星辰之光皆落于其身。天落由此明白,开启生门便成了此石主人,能随时进出,借此石洞修行,亦能避世。 后面两幅图,大意是成为一代妖王,妖族无比强盛。 接着八幅图,却是八处风景,群山众岛,沙漠沼泽,密林孤峰,冰川熔岩。天落却不得其意。 天落想起此处与外界时间差异,便赶紧收回灵识退出石洞。看着掌中的天石,天落有些无法置信,如此便得之似乎太容易了。 天落自嘲暗笑,将天石放入琴底暗盒内,一心抚琴为齐予安疗伤。 悠扬清脆的琴音中,齐予安渐渐清醒,睁开双眼便见到两只蓝莹莹的眼睛正瞪着自己,不禁一惊,轻咳一声,说道:“能不能不要这样吓人?” 灵狐四足却狠狠地在齐予安胸口乱跺数下,随即跃至折翼羽冠之上。 天落笑着说道:“你醒来便好。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齐予安环顾四周,漆黑一片,甚是寒冷,欣喜言道:“肯定不在石洞之内。管他什么地方,反正是脱困了。兄弟,你还真办到了!” 天落摆了摆手,“不,是我们一同办到了。以我一人之力,万不可承受那焚世灭天之势。” 齐予安未再理会,好奇地问道:“这是哪里?好像有点熟悉。” “祥龙天涧之底。十八刻钟之前待过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十八天前。” 齐予安惊道:“又回到这个鬼地方了?”他听了听河流之声,有点后怕地问道:“不会再次涨潮吧?” 天落摇摇头,说道:“还有一件事。”一边说着,一边叩开琴盒取出天石,递给齐予安,“那石洞便是天石,我们出来后,即得此石。” 齐予安震惊不已,接过天石仔细端详,说道:“还被你猜到了?天石啧啧。”齐予安看了半响,问道:“这些符号是什么?” 天落指着正中的符号说道:“此符号便是石洞之门,你可将意识落于此试试。” “哦?”齐予安正待欲试,天落急切又道:“记得里面一刻外界一日,看一眼便出来。” 齐予安点点头,将意识落于正中符号之上,却见银光闪亮,齐予安瞬间消失,天石落在天落手中。天落唤来灵狐,让其陪着齐予安一同进入石洞之中。 石洞内,灵狐立于齐予安肩头,环视四周,再次立于此处,齐予安却是万分感慨。接着,他亦注意到那十余幅绘画,随意看过之后,想起天落提醒,便退出了石洞。 齐予安再次从天落手中拾起天石,笑着说道:“这么说,我们就这么得到天石了?” 天落点点头,若有所思,沉吟片刻,说道:“我曾答应先生,替他找到天石。如今,你我合力得此天石,我本不应自做主张,擅自将天石交予先生。我且让先生看看天石,再向他讨要回来,你看如何?” 齐予安摆摆手,将天石交还天落,笑着说道:“兄弟,你怎样处置都行。” 天落将天石放入琴盒内,将木琴放入琴囊背负身后,接着说道:“让折翼先带我们上去,看看此刻情形罢。” 齐予安回头看着折翼,见它根本没正眼看自己,有些无奈地说道:“能被神兽抓着飞天,也是莫大的荣幸。” 天落哈哈大笑,跨上折翼后背,说道:“其实,据我所知,折翼也没有抓过其他人。” 说话间,折翼轻鸣一声,腾空跃起,如同一团赤焰,径直飞向天际。不过数十息,折翼飞回祥龙石桥,轻轻落于石桥前的官道之上。四周白雪皑皑,微风轻袭。天落抬头望向星空,只见夜色晴朗,星光闪耀,一弯眉月挂于天幕。天落轻“咦”一声,皱起眉头,心内暗想:时过已有十八日,何以仍是眉月? 齐予安正欲询问,忽听得不远处传来笛声。天落心中震惊,拉住齐予安摇摇头,作出噤声之势。二人望向官道分支向下之处,看到雪地上背立一人正执笛吹奏,竟然正是天落。 齐予安惊得张大嘴,回头瞪着身边的天落,却说不出话来。天落心中却在推算:原来落入石洞中,却是回到了十八日之前么? 不一会,二人看见雪地中出现齐予安的身影。天落未理会身旁面露惊惧之情的齐予安,将灵识散于四周,在前方去往瑞龙石桥的官道旁,寻得一个天然山洞,颇为隐蔽。于是会意折翼,带着二人急速进入那处山洞之内。 天落拍了拍仍在发呆的齐予安,说道:“我们先在此处避一避。” 齐予安回过神,跌坐地上,颤声问道:“我是不是出现什么可怕的幻觉?” “并非幻觉。”天落面对齐予安坐下,说道:“进入天石后,我们便回到十八天前。如今,切不可让雪地的你我看到自己。” 齐予安摇摇头,追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落喃喃说道:“流光交错。” “嗯?什么玩意?” 天落想了想,解释道:“在涧底,潮势之下,天石将流光交错,同时将我们困于其内。此刻,不要打扰另外两个你我,应该无碍。” 齐予安不解:“我们此刻前去阻止,避免遇到妖族,便不会落入天涧,岂不更好?” 天落回道:“已然发生的事情,还是不要随意阻止,否则流光紊乱,我担心后果不堪设想。” 天落唤出灵狐,取出天石放入其口中,说道:“不知道灵体离开我能去多远距离,此次且试一试罢。你随折翼速回悬镜崖,将天石交予先生,并请教于他。”随后,天落轻抚折翼,“折翼,你带灵狐回去,切记不要让旁人发觉。若是灵狐到不了那么远,你帮我把天石交给先生,我随后就回悬镜崖。” 折翼轻声“啾啾”,甚是不舍,天落拍了拍折翼冠羽,银狐伏于其背,“嗷呜”一声,折翼只得跃出山洞,展开双翅,腾至半空,如同赤色闪电消失于夜色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三十五章 灵狐回悬镜 眼见折翼如同一道赤色闪电消失于夜色,天落盘膝端坐,闭眼凝神,灵识随着灵狐与折翼一同飞行,满天星光之下,大地山川异常静谧,如同残影一般从眼前掠过。千里之距,不过数十息时间,天落再次见到夜色下平静的悬镜湖。 折翼在湖面之上盘旋一圈,飞入悬镜阁中轻轻落下,阁内油灯璀璨,却见岚先生身着一袭靛蓝锦衫斜依书案之前,手执书卷,闭眼沉思。 灵狐自折翼之背径直跃上书案,面对岚先生昂首端坐,岚先生睁开深邃的双眼,端详眼前银影,欣慰点头说道:“天落,真不错。” 灵狐映照着折翼火羽之光,模样竟有几分神似多年之前的红狐,双眼熠熠生辉,如同亿万星辰闪耀,岚先生不由暗叹:年轻真好 灵狐伏身将口中天石吐于书案之上,摇了摇狐尾,认真地看着岚先生的双眼。 岚先生看着这双湛蓝清澈的眼睛,不由想起十余年前,为找寻失落的天石,到访悬镜崖的沐君尘,神似一般的双眸,却不像此时这般孤傲。 岚先生忽而想起什么,对折翼说道:“你且先在悬镜阁内休息,务必待至午后方能出去。“折翼轻鸣一声,跃至书案旁的巨石之上憩。 岚先生将天石执于近前,细看左右,对无声凝视自己的灵狐说道:“天落,此天石正是百年前,天君沐元楚由妖王寒夜君手中得到的那一枚,十多年前被寒暮澜盗走,后来遗失于世。天石上的符号,乃是妖族古文字的起源。”岚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书册置于灵狐面前。 天落将灵识落于书卷,正是往日弃而搁置的《流冥志》。天落将书中内容略过一遍,把文字记入灵识之中,心中却是不解:先生如何事先得知我欲读此书? 岚先生微微笑道:“天石乃是我让你去取,怎会不知?许多年前,机缘巧合,我曾见过此枚天石,研究过那些符号。” 天落心中猜测:听先生之意,难道白色天石不只此一枚? 岚先生点点头:“你的猜测没错,如若推测无错,白石应有九枚。或者说,九枚碎片相合方为白石。” 天落心中一惊:这么说来,石壁所绘八幅风景应与天石相关? 岚先生在灵狐双眼之中看到那八幅依次闪过画面,说道:“确实如此。恐怕你的行程还要继续了。”他将手中天石放在书案之上,拾起面前青玉茶壶,将青玉茶盏斟满,浅啜一口,继续说道:“白石乃流光容器,色泽似玉,所载之谱被传说为‘玉音’,与黑石同坠于暮宗山,概因坠落之势流光交错,碎成九枚,因而称为‘玉音九玄’。此枚为首,称为‘始音’,妖族先祖最早发现其秘。在找寻其他八枚碎片的过程中,却屡屡引起天下血战。” 天落不解:为何从未听闻过九枚天石碎片之言? 岚先生笑着反问:“妖王岂会将此秘密告之天下?此秘仅为历代妖王口述相传。据我所知,进入此石之内活着出来的,自寒夜君之后,当仅有你与齐予安二人。” 天落又问:即是如此,先生又如何得知? 岚先生随意说道:“想必,你已见过公子悦了吧?大约两百前,御心族族长公子悟偶遇寒夜君,无意间窥探知之。我推测,那时御心族与天君决裂概因此事。公子悟携全族隐世,再不问天下之事。历代天君却借各种名义参与天下纷争。多年前,因感微末之恩,公子悟与我成为了莫逆之交,故而知天石之秘。公子悦乃其幼子,年方十八,此番应其父所托,专程送谱予你。” 灵狐目光闪动,似是质问。 岚先生不由笑颜一展,说道:“是的,公子悦曾多次欲拜师门,均被我拒绝。因此不难设想,初次见面便会为难于你。昔日,我赠《净蚀》予他,曾救其数众族人,如今转赠你手,想必公子悟对你也颇有期许。” 天落有些惊讶:两百年前?公子悦有多大年龄了? 岚先生说道:“年龄?流光,通常被世人看做最终的武器,你在天石内的经历,应该会明白,我们平常所说的纪年,只是某种认定罢了。” 天落却想:流光为何视作武器? “天落,十余天前,你尚且毫无修为。此刻,灵识可越千里与我交谈,多少修行之人做梦都难为之,却只因你在天石内待过十八刻光阴。旁人怎能不将流光看作武器?” 天落又想:先前,先生从未提及天石有九枚碎片,是因天落难胜重任将其找齐吗? 岚先生摇头说道:“在你出世之前,你祖父与父亲先后找过我,恳求将你交付于我。你在竹院生活,我看了你时逾八年。来我悬镜崖,我又看了你六年。我素知,你仅需要一个理由推你一程。此次,我便是将你推到天石之前罢了。” 天落想了想:若得齐天石却入邪途,如寒夜君一般,岂非天下再遭涂炭? 岚先生看着灵狐双眸,回道:“你怎知天下混战一定是寒夜君一人之因?” 天落有点好奇:寒夜君曾得到几枚天石碎片?是否还有旁人得到其它碎片? 岚先生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天下所知之白石,仅只此枚。其它数众,并无听闻,然而”岚先生看着灵狐双眼,犹豫片刻却不再继续。 灵狐眼神中渐现严峻之态,竟有一股冷冽之势仿佛责问。 岚先生见此从未在天落眼中显现过的眼神,却显得饶有兴致,不禁笑言:“天落,有些答案你不妨自己去寻找。”言罢,却自顾自饮起茶来。 天落问道:为何我一定要去寻找其它天石碎片呢?我尽可放任不理。 “因为宿命。你已经被推上这道行程之上,与其被其他人得到,不如由你所有。” 天落再问:为何是我? “因为你从未妄图得之,而天君又将天下之责交付予你。” 提到天君,天落想起:我体内圣光如何得之? “关于圣光,乃神域天族之物。我认为应由天君,你的父亲沐君尘亲自向你解释。” 天落不甘心:如果我就此放手呢?反正此枚天石已在先生手中,应无危险了。 岚先生不由再次笑言:“自离开悬镜崖,你可知世间有多少眼睛看到你了?你真的忘记自己是谁了吗?”岚先生收起笑容,看着灵狐双眼认真说道:“无论你改什么名字,你总是姓沐。此世间,仅有此一个沐。” 天落不由深深叹息,放弃此话题,接着问道:为何我的灵体是如此虚幻之物? 岚先生却不以为然,“关于灵体,严格来说,灵体固化是一种选择,虚化是另一种选择,仅在乎一心。灵族自诞生以来,选择了固化灵体,灵体消亡则本体即亡去,因而修行皆交由灵体承当,一直如此。似乎从未有人尝试做另一种选择,或许曾经有过却失败了吧。虚化灵体,需要本体更为强壮,能够随时保护消散的灵体。你因天石机缘,本体与灵体同时修行,本体有圣光,灵体存星辉,实属罕见。” 天落问道:为何齐予安和折翼皆无法探知我体内修行气息呢? 岚先生扫了一眼灵狐周身,说道:“这个,却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心。” 天落不解,岚先生却不再言语。 沉默片刻后,天落想道:寒夜君之修为,究竟高至何等境界。若他都未能将天石碎片寻齐,先生如何相信我能办到。 岚先生见天落心中如此思想,不由再次展颜而笑,说道:“众人视修为之高低,以各种境界论之,殊不知反而受其所限。我从未与你论及修为境界,正是不想你亦所限于此。境界高低仅在于心境也。” 天落自问:我却从未设想过能到何种地步。 岚先生却点点头:“这,正是我看重之处。天地星海任尔驰骋岂不更妙。沐天落,无论你是否承认,我认为天石交予你手中最为合适。” 天落仍是无奈叹息:为何一定是我? 与此同时,灵狐却毫无犹疑地将书案上的天石衔于口中,面对岚先生伏身“嗷呜”一声后,隐去身影消失无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三十六章 潜龙峪相峙 暮宗山,瑞龙石桥。 山洞内,齐予安侧卧于貂毛斗篷之上,已然熟睡。天落闭眼盘膝端坐,灵识却在千里之外的悬镜阁内。书案上,灵狐口衔天石消失,天落无奈之下只好在心里对岚先生施礼告辞。 正欲离去,却听到岚先生饶有兴致地说道:“你与灵体,当真有趣。”天落一怔,看向岚先生,却见他摆摆手,笑道:“去吧,诸事心。” 天落收回灵识,缓缓睁开双眼,灵狐恰好跃入山洞内,将天石吐于天落左掌之中,跃上肩头,轻轻“嗷呜”一声。天落侧头好奇地凝视灵狐双眸,四目相对无言。 齐予安听见动静醒来坐起,在一旁见此情景,不由奚落道:“又来,你们这样相对凝视,不就是看自己吗?有必要如此深情吗?” “嗷呜!”天落尚未反应,灵狐已闪电般冲到齐予安面前,一个转身用长尾狠狠扫过他的面颊。虽是虚影,其气势倒是将齐予安惊得倒地。灵狐踏上齐予安胸口,居高临下睨视似是示威。齐予安翻身站起,一人一狐就此假意厮打起来。 天落并未理会他们胡闹,将天石轻握掌中,目光落于掌心,心内反复思索方才岚先生所言。 见天落呆坐无言,齐予安停下嬉闹,笑而问道:“你在呆想什么?” 天落转头看着齐予安,心念一动,反问道:“予安,你乃圣都郡王世子,为何独自一人去到青风镇?” 齐予安听言一愣,皱眉说道:“此刻怎么会突然提及此问?” 天落缓缓言道:“青风镇并非齐王辖地,乃属晏王,并且位处偏远,仅因临近悬镜崖,才集聚人气。此番去到青风镇,你应该不是想上悬镜崖。” 齐予安没好气地说道:“谁人不想登上悬镜崖?” 天落依然静静看着齐予安,问道:“那么,你为何离开圣都?” 齐予安轻叹一声,说道:“圣都,如同一个安乐的牢笼,让人烦闷厌倦。我向父亲借口去往玄岳峰御风堂,求教于掌门明风斩先生,半路摆脱随从之人,从而逃出圣都。路途之上,偶见霜断因缉捕令四处行事,只因好奇跟随而至青风镇。” 天落又问道:“那时,你为何出手救我?你怎么就如此相信我不是那盗贼呢?” 齐予安一边笑着坐于天落身旁,一边言道:“那时,我可没想那么多。只是一心想着行侠仗义,快意江湖。救下你之后,再细看于你,怎么都不像行恶之人。” 天落目光转回自己左手,沉吟不语。 齐予安想起灵狐与折翼悬镜崖之行,好奇地问道:“灵狐去到悬镜崖了吗?” 天落点点头,齐予安惊奇而言:“灵体可与你相距如此之远!它见到岚先生了吗?” 天落再次点头,说道:“岚先生好似正在等我。” “我们能拿到天石,他对你是否极为满意?” 天落犹豫再三,展开左掌,将天石递至齐予安面前,说道:“此枚天石,不过是碎片其一,并非完整的天石。” 齐予安吃惊地大声言道:“啊?碎片?什么意思?” 天落便将关于天石乃流光容器及九枚碎片之事全数说来,齐予安将天石取过,细细看之,片刻之后,抬头对天落说道:“不管有多少枚,我同你一道去寻,你我既能拿到此枚,另外的也不在话下。” 天落看着齐予安认真言道:“你可知其间凶险?你本可在圣都世袭郡王之位,安享平安富贵。再者,齐王能放任你在世间流浪么?” 齐予安似无所谓地说道:“父亲又不只我一个子嗣,我虽名为世子,却无心做那个枯燥无聊的郡王。大不了,将世子之位交给弟弟罢了。” 天落不由笑了笑,轻声自问道:“世间之事当真如此简单吗?” 齐予安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说道:“世间之事,本来就简单,何必弄复杂了?你若去寻天石,我与你一道前去便是。且潇洒走一着罢。嘿嘿” 天落心有感叹,不由说道:“予安,你可知,我其实是” 话未言毕,忽听远处隐约一声笛鸣,天落与齐予安相视噤声。灵狐悄然潜出洞外,却见一只血燕自天际俯冲而过,盘旋数周急速离去。天落召回灵狐,对齐予安低声言道:“灵狐感知距此石桥不远处,似有数十人,不知何人,作何打算。看光景,此刻你我将至祥龙石桥了。” 齐予安突然起了兴致,说道:“你我悄悄回到祥龙石桥,待那里的我们落下石桥后,再突然出现,将妖人制服,如何?” 齐予安言罢,灵狐便跃至其肩头,一幅跃跃欲试之态。 天落想起岚先生之言,心想这灵狐当真是“有趣”,只好无奈点头说道:“心行迹吧。” 二人正欲走出山洞,天落忽而拉住齐予安,慎重言道:“关于天石,请你还须保密。” 齐予安不以为意,言道:“放心好啦,我也不想成天被人追杀,甚至多数都不是人。走吧!” 二人走出山洞,探知四周无人,便敛气噤声,回到祥龙石桥,找到一处隐蔽之所,刚刚低伏身躯,便见到陌青啸由冷杉林方向走来,经过祥龙石桥后,面对来路站立,静静等待。 不过一刻钟时间,另外一个天落与齐予安自官道行至石桥前,与陌青啸对峙不敌,双双坠下天涧。 天落与齐予安二人亲眼见到自己坠落天涧,恍如隔世重生一般。天落更是想到岚先生所言,提及流光乃是最终武器之论。 齐予安未及多想,一个熟悉的气息骤然而至,只见陌青啸身中凝魂箭无法动弹,紧接下来,当黑衣女子奔至石桥悲痛欲泪时,齐予安差点叫出声来,怎么是她? 天落见此女子悲痛模样,侧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齐予安。齐予安正欲起身,天落急忙拉住,却发现风寻飘然而至。齐予安眼见此人,更为忿然。 直至明风斩及云风破来到此地,正欲擒住陌青啸,却被白衣人忽至,如同幻影一般将其救走。 天落与齐予安皆是一惊,灵狐却似闪电一般寻着那白衣人身影而去。 尾随至潜龙峪北面山壁石洞之外,灵狐隐匿于藤蔓间,将二人对话悉数听去,正欲转身,却见公平先生跃出石洞,与之四目相对,公平先生心底暗呼一声:沐君尘?! 灵狐颇有兴致地盯着公平先生,数息后,跃至南面山壁官道之上,回头再看一眼公平先生,却见他亦跃至官道,与灵狐不过数丈之距。灵狐沿官道慢踱,忽而发现数百丈之外一处林间平地,便闪电般飞奔而至。及至林间站定,公平先生亦至,相距数丈面对灵狐而立。 公平先生看着灵狐双眼,心问道:“你是沐君尘?” 灵狐斜睨公平先生,慢慢地摇了一下头。 公平先生再次细看灵狐,眼神与记忆中的沐君尘似有偏差。于是问道:“你是谁?” 灵狐冷冷看着公平先生的血色玉石假面,仿佛反问:你又是谁? 公平先生轻笑言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似乎已趟入这道浑水之中。” 灵狐傲慢地再次摇头。 公平先生有些愠怒,目光微闪,数道凌厉的飞刃直指灵狐双眸。 灵狐分毫未动,双眸内星光乍现,瞬间将飞刃吞噬,似乎还伴着一声嘲笑。 公平先生颇为意外,于是紧紧盯着灵狐双眸,似将一座千仞高山向着灵狐倾轧过去。 灵狐依然岿然而立,周身渐见亿万星辰闪亮,湛蓝眼眸如同汪洋骤起巨浪,公平先生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声炸响,眼前灵狐却瞬间消失无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三十七章 银斧斩剑雨 公平先生脑海之中突然一声轰鸣炸响,竟然震得气息略乱,眼见灵狐幻灭消失,脑海中激荡的星辰之势亦同时散去。公平先生按捺心中惊骇之情,待平复气息,忽而想起陌青啸提及的银发少年,以及同样消失的银狐,不由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轻声自言:“如今,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天落由灵狐之耳,听到陌青啸与公平先生的对话,此刻方知,雷霆潮势之中听见的一声琴音,正是十八天前引来妖族的那一声,由此,才有先生让自己下崖寻夺天石。天落不禁陷入迷茫,若是自己没有携琴下崖来到此处,是否就没有那一声琴音?抑或,妖族亦不会兴师动众来此找寻天石,那么原来先生所说的宿命,竟是如此! 灵狐回到祥龙石桥,径直跃至齐予安肩头,看着脸色剧变的天落,轻摇银尾。 齐予安注意到天落神情古怪,轻轻拍着他的肩头,关切地看着他那迷茫的双眸。 天落回过神,暗暗叹息,冲齐予安摇摇头,将灵识落在齐予安脑海之中,言道:“白衣人自称公平先生,乃是陌青啸授业之师,头戴血玉面首,不知是何许人士。此刻,陌青啸在潜龙峪自待箭气消散,妖族的云泽及孤烟两族数人尚在阆丘,近日便会汇聚暮宗山。他们俱、皆是因由十八天前涧底的琴音而来,说来或许难以置信,那琴音正是因我坠落涧底遇到大潮而起” 齐予安瞪着天落,满脸不可思议。 天落转眼看向祥龙石桥,见桥上众人仍在猜测白衣人的来意及去向,仅那黑衣女子呆呆望着涧底方向,满脸阴云,眼中好似噙满泪水。 天落对尚在发愣的齐予安说道:“既然相识,你是不是应该去安慰一下她?” 天落言罢,灵狐则用银尾拍了拍齐予安面颊,回到天落肩头。齐予安目光移向云风隐,暗自想道:自圣都一别,已有七八年。为何那日在青风镇她却与我不相见? “此刻,你可以亲自去问她嘛!”齐予安脑海中响起天落的声音,便点点头,提起银斧,跃出藏身之处,一面大步向祥龙石桥走去,一面大声说道:“明先生,没想到在此相见,当真意外吧!嘿嘿” 众人听到此言,震惊之下齐齐看向齐予安,云风隐更是一跃而起,落在齐予安面前惊呼道:“我亲眼目睹你坠入天涧,不过片刻时间,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齐予安“嘿嘿”笑道:“隐,多年未见,是否还记得我是谁?” 云风隐没好气地回答道:“我若不知道你是谁,你早就死过好几遍了。” 齐予安轻“咦”一声,问道:“在青风镇,你为何要暗袭我们?前些天,又于暗中替我挡下妖族毒叶,却是为何?” 云风隐有些迷惑地回答道:“什么前些天,不就是昨日吗?你是不是摔傻掉了?” 齐予安心内暗叫不妙,方才听到天落提到的什么十八天前十八天后,竟然恍惚忘了日子。齐予安赶紧追问道:“先前为何暗袭我们?而后又帮我们?” 云风隐没有回答,如有所思地看了看齐予安身后,问道:“与你形影不离的那个银发少年呢?” 齐予安回头却未看到天落,于是嘻笑言道:“我看你一副即将跳下天涧殉情的模样,便来得快一点。” 云风隐倏然脸色微红,不由啐道:“不要以为我现在不敢揍你!” 耳听轻咳一声,齐予安转过身来,面对明风斩拱手揖礼,恭敬言道:“予安拜见明先生,见过云师兄。” 云风破即刻上前还礼,随后立于云风隐一旁。明风斩点点头,说道:“见你无恙,我等亦可安心。为何不见与你同坠天涧的少年?” 天落见此情形,只好隐去灵狐,离开藏身之所,走上前对众人拱手言道:“天弃见过诸位。” 明风斩将目光落在天落身上,初看不过平凡少年模样,细看之下,只见他目光醇谨明净,面容明美清朗,举手投足之间别有一番气度。逐探其心脉之间,却是气息空空,不由得竟有些许遗憾。于是看着天落问道:“隐眼见你二人坠落天涧,片刻间,如何脱险至此?” 天落正犹豫如何应对,却听得齐予安冲着立于石桥之上的风寻大喊一声:“这次你可别跑,我与你还有账要算!” 众人皆是一愣,几乎忘了风寻此人。齐予安接着说道:“那晚在青风镇,你溜得倒是飞快。此刻别装的无事一般。” 明风斩看了看风寻,问道:“予安,怎么回事?” 齐予安冷笑言道:“不妨让他自己说说。” 风寻淡淡回答道:“为何不先说说,你二人坠落深渊却如何安然无恙?” 齐予安不屑地冷哼一声,“你是谁?我为何要告诉你?” 明风斩见此情形,暗暗思忖:安世子二人大约是因由某些奇遇,此地不便明言,不如先将二人带离此地再作详问。 明风斩还未开言,却见齐予安挥舞银斧径直跃至石桥之上,冲着风寻嚷道:“来吧,让我再来见识见识你的刀海!” 风寻却摇摇头,说道:“齐世子,我乃飞刀门弟子风寻,那晚误伤于你,实属无意,还请见谅。” 齐予安“嘿嘿”笑道:“打过之后,咱们再谈见谅不见谅罢。” 风寻并未理会,从石桥跃至明风斩面前,拱手言道:“明先生,晏王接圣帝诏书,令我等须在此地剿灭妖族。如今妖族少主不知所踪,我需即刻禀告晏桦将军,就此告辞了!” 话音刚落,却远远看见晏桦与霜断及十八名玄骠甲兵向着祥龙石桥方向走近,明风斩遥见众人,便点头言道:“即是圣帝之令,剿妖重责,我等不便在此搅扰,就此下山别过罢。”言罢,风寻便向晏桦众人汇合去了,明风斩回身欲带着齐予安及二弟子由冷杉林方向离开。 天落看了一眼齐予安,却是原地未动。齐予安转了转眼睛,笑嘻嘻地对明风斩说道:“明先生,我们干嘛要走?杀妖族,我们可以帮忙啊!再则,正好借机让先生指点一二。” 明风斩摆手言道:“此地乃晏王辖地,即是圣令,我们不便插手。” 齐予安不以为然,说道:“妖族乃天下之敌,人人见而诛之。方才,差点死于其手,其仇岂能不报?圣帝若是怪罪,由我去说好了,圣帝绝对不会因此事责罚于我。” 明风斩尚在犹豫,霜断与晏桦走至近前,双方点头示礼后,霜断看了看天落与齐予安,开口质问道:“且问齐世子,坠落天涧,你二人如何脱险?” 齐予安冷颜轻哼,“你管我如何脱险?” 霜断却是不愿放过,再问道:“妖族少主被人救走,片刻不见踪影。而后你便死而复生出现在大家面前,其中必有蹊跷。你为何不敢明言?” 齐予安心思一动,冷笑道:“你的思维方式好奇特,简直不能再莫名其妙。你怎么知道我已死而又复生?巴不得我死吗?看来你是抓不到妖族,拿我撒气了。放走妖族少主,是不是无法回覆圣命?想拿我去替罪么?飞刀门的地盘,我会怕你吗?来来来,亮出你的堕天剑罢!” 霜断被其言语激得怒气四溢,狠狠说道:“你可别后悔!”言语间,上方天空已然聚集起一团厚厚的黑云。晏枫见此情形,正欲上前阻止,却被风寻拉住,低声言道:“晏将军,方才与齐世子交谈,发觉他却与青风镇时甚为不同,修为精进。且让师弟试探一番罢。”晏桦暂且作罢,与风寻退至一旁。 霜断抽出堕天剑,挥向天际,瞬间暴雨倾泻而下,如同无数剑刃,直指齐予安。霜断执剑跃至半空,身形在黑云中闪现,挟辟天之势朝齐予安挥落。 齐予安未敢怠慢,以天罡之气御斧挥舞,银光交织,周身仿佛形成光影屏障,雨滴未有分毫滴落其身。星辉在他体内缓缓流淌,源源不绝由心脉向着四周漫散,未及辟天之势近身,即抡出银斧,斩向磅礴而来的堕天剑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三十八章 天罡聚北斗 腊月初五,正辰时分,圣都齐氏宗祠。 冷冽寒风一夜未歇,天色阴沉如罩玄幕,圣都街巷甚为冷清,仿佛陷入冰冻之中。一辆紫顶金幔马车自帝宫东门缓缓驶出,径直朝齐氏宗祠方向而去。 不多时,马车行至宗祠院门之外停稳,齐自诺早已静立于此处恭候。圣帝司马子仁身披绛紫金丝貂绒斗篷,走下马车,看着齐自诺和颜问道:“自诺,今晨可有暮宗山消息?” 齐自诺揖手行礼,随即回答道:“昨日子夜,晏王令玄骠总将晏桦精点十八玄骠甲即刻启程奔赴暮宗山。推算时间,应于今晨巳时到达。” 圣帝点点头,对面色冷峻的齐自诺宽言道:“安儿一向机敏,你不必太过忧心。此刻,你与我且去杜英林罢。” 二人行至杜英林外,齐自诺手执青玉杜英树,待透明叶脉充盈血红之色,林间迷雾散尽,青石路于林间显现,可见石路尽头的白色石屋静静伫立,石墙之上,浮雕麒麟虎刺渐渐现出血色。 齐自诺跟随圣帝之后,沿青石路快行至石屋面前,血色麒麟虎刺愈来愈明亮耀眼,将石屋映照得通体透亮。血色光线于屋内石案之上聚集,正是断念神斧模样,血色之光皆敛于其间。 圣帝于石屋前站定,微眯瑞凤细眼,暗暗将一丝气息探向石墙之上的麒麟虎刺,沿着血色之光浸入石屋,忽觉“铮”的一声鸣响,断念神斧所附气息与之相激,分明就是神斧当中不容临近的战魂。圣帝凝视神斧的血色虚影,片刻后,收回自己的气息,沉思数息后看向齐自诺,沉声说道:“自诺,断念战魂仍在,神斧之身确是已被人取走。” 齐自诺忧心仲仲地看着石屋内的血色虚影,说道:“原本,我料世间无人能叩开石屋,神斧应当万无一失。不曾想”齐自诺深叹摇头自责。接着,看向圣帝问道:“单是取走神斧之身,留下战魂,他这是何意?” 圣帝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在神斧之虚影,口中言道:“你此刻速速派人送信予晏王、宁王及平王,让他们格外留意各自手中神器。若有人欲谋染指,不须问明缘由,格杀勿论。” 听及此言,齐自诺不由一惊,忐忑言道:“难道那人意图,旨在四大神器之本身?” 圣帝回答道:“取此神斧,此人颇费周折。然而,只取其身,留下其魂,其用意你不妨猜测一二。” 齐自诺若有所思,喃喃说道:“神器皆由世间罕见的天坠玄石锻造而成,而后跟随各自历代主人游历世间,渐塑品性,魂魄与其身成为一体。四大神器魂魄若散,即为死器。因此,如若未夺其魂,则不会易其主。此人如何夺去断念之魂?” 圣帝摇头言道:“非是此人夺走战魂,大概他不需要断念之魂,只要断念其身。” 齐自诺低头沉吟无语,忽然想起某事,急切抬头看着圣帝说道:“不好!总将晏桦此刻已入暮宗山,残魂矛却在他手中” 是日午时,暮宗山祥龙石桥。 却说齐予安以天罡之气化盾,将倾泻而至的剑雨悉数挡在数丈之外,右手抡起银斧,斩向自天而下的堕天剑。 霜断冷哼一声,身形闪动,一瞬间,仿佛无数霜断在齐予安四周执剑跃动,无法分辨哪个才是真身。 齐予安不由奚落笑道:“你就是喜欢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边说着,一边蹬地而起,旋转银斧自各个霜断身影一一斩过,眼见虚影皆散,正欲开口嘲笑,脑海中突然听到天落声音:“心脚下!” 齐予安急忙低头看向脚下,只见一个澄黄五芒剑阵图,以自己为中心隐隐浮现,齐予安欲图跃出剑阵图之外,却不想此图亦如影随形,意图将他牢牢困于其中。呼吸间,待到剑阵之图清晰可鉴,澄黄光芒已将齐予安包裹其中,竟然将萦绕其身的天罡之气渐渐散去。数丈之外,霜断现出身形,双手举剑,再次跃至高空,挟霹雳之势直指齐予安。 齐予安被散去气盾,一时之间竟然无计可施,却听到脑海之中天落言道:“你以心脉内存积的天罡之气聚北斗星众,以银斧成阵,可破其剑阵。”与此同时,天落将北斗星图映射于齐予安脑海之中,然后又说道:“急切之间,你仅需聚起七大主星成阵即可。” 齐予安依照天落所言,不再理会瞬息即至的堕天剑势,微闭双眼,将意识落于脑海中的北斗星图之上,将被剑阵封闭于心脉内的天罡之气引至北斗七星,却见齐予安胸腹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处星命之位依次亮起,隐隐散发星辰之光,其光芒瞬间透过衣衫,甚至盖过剑阵发出的澄黄之光。 脑海中,天落又言道:“你按七星之位依次落脚即可跃出剑阵,御银斧便能将他困于星阵之内。” 齐予安睁开双眼依言而行,一步一个星位,待第七步落下,剑阵之光果然在周身消失,恰巧迎面对上双手执剑劈落而至的霜断。 齐予安将银斧挥舞旋转抛至霜断身后,身上七个星命之光与银斧呼应,将霜断身形映照其中。 霜断手中堕天剑仿佛被星辰光芒黏住,身形无法再向齐予安进前半分,无奈之下,他收起剑势,闪动身形,尝试从星光牢笼中跃出。 齐予安哪里会轻易放过,召回银斧,斩向霜断身形闪向之处。此时,天落却在脑海说道:“不要散了星阵。”可惜已迟,银斧飞回,星阵散去,霜断已执剑跃至十数丈之外。 齐予安暗叹可惜,面上却笑着奚落道:“我看,你不应称为飞刀门,飞逃门还差不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半点作用都没有。” 霜断站定身形,横剑无言,心底暗自惊讶:这子身上北斗七星之位亮起,难道是点亮星命?他怎会有如此修为?数天前在青风镇临松客栈见到他时,尚是气息微弱,重伤未愈。此刻,体内星辉充盈,更是不可思议地在点亮体内星命。 立于周旁的明风斩及晏桦一行人等,见齐予安瞬间点亮星命,亦是震惊不已。明风斩心内暗暗赞叹:向来听闻此子性情惰怠,未料想,修行家传天罡,竟已有如此修为,甚至已然点亮星命,实属罕见。 晏桦却是疑惑不解:行前听闻,在青风镇齐王世子因伤修为尽失,然而此时看来,修为应在霜断之上,若非他自己散去星阵,恐怕就连风寻也难从中逃离。 此刻,齐予安与天落二人却不自知,他们已然成就万中难为之事。人族修行,向来眼见星光方可引其星辉,初次点亮星命皆是在晴朗星夜。数次在星夜点亮星命,待体内星阵成形,方能于白天随心亮起星命之位。齐予安只是简单地听从天落之言,天落则是从未想过修为境界之限,于是就这么轻易达成。如此想来,思之所固正是境之所限,他二人无所禁忌,便无所界限。 众人私下心思不一,皆是沉吟不语。百丈之外,陡峭光滑的山壁上,一个不足方寸的凸出之处,头戴血玉面首的公平先生悄然而立,静静俯视祥龙石桥,见齐予安倏然点亮胸腹七处星命,不由双眸一闪,暗自推测:方才不敌陌青啸坠入天涧,片刻间回到此处,已能点亮体内星命,莫非在天涧之底已然得了天石?公平先生目光移至天落,见此银发少年默默立于一众人等稍远之处,身负琴囊,银色长发随风轻扬,一幅波澜不惊的模样,然而身边并未见到银狐身影。公平先生目光扫过另外众人,在晏桦身上略略停顿,心中自言:来的真不算少 齐予安见霜断静默无言,便开口笑言:“你是不是认输了?若是认输,便认真喊一声‘齐大哥,我投降’罢。嘿嘿” 霜断怒气未消,听此言更是火上浇油一般,心想:他不过一个初习的星阵,看似生疏,我怎能就此言败?想罢,霜断再凝五芒剑阵于自己脚下,剑指头顶越积越厚的玄云,凝神聚气跃至玄云之上,闪动身形,一刹那间,无数跃动身影以及无数五芒剑阵挟倾天剑雨,由四面八方一齐朝齐予安挤压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三十九章 祥龙困无形 无处不在的身影,如影相随的剑阵,势若倾天的剑雨,将齐予安笼罩其间,萦绕于周身的天罡之气再次尽数散去。齐予安不知如何应对,忽听得脑海之中,天落说道:“北斗众星之位并非恒定,不同时辰的星位相叠,方能形成真正的星阵。霜断的剑阵虽看似无处不在,仅是身形移动迅速,位置多变而已。你若能将多个星位相叠,北斗指位,便能轻易破阵,更能反将其困住。你若不想输掉此阵,便试试吧。”天落一边说着,一边将天石之内的四幅北斗星图列于齐予安脑海之中。 齐予安当然不想输,不由分说,将心脉间的天罡之气引至脑海中的星图之上,胸腹星命之位再次闪亮。天落言道:“将星位映射于地面,依次相叠,若星辉相激之势无法承受,则不必勉强。我推算,双图即可破其剑阵。” 齐予安依其言,将北斗七星之位映射于地,自己立于星图中心的天权星位之上,逐将脑海中的第一幅星图向其相叠,却见地面上星光跳跃,星辉弥漫蒸腾于齐予安四周。 此时,霜断及随行而至的剑阵已近在咫尺,剑雨之刃如寒光在齐予安双眸中闪烁。齐予安未作丝毫停顿,将第二幅星图引至地面星光之中,星光顿时狂暴地闪动,星辉之势骤然激荡,仿佛巨石从天际砸入湖水,惊起层层巨浪,以吞噬天地之势从中心一圈一圈向外奔腾,与霜断的剑阵相遇,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将剑阵瞬间击碎。霜断心中大惊,却收不住下坠之势,依然执剑朝着那片星辉中心冲去。 齐予安亦是腑脏翻倒,气血逆行,天罡之气如火欲焚,他强忍住星辉之势的反噬,按住心脉间汹涌的热潮,掷出银斧抛向高空悬停于霜断身后,迈步于跳动的七星之位穿梭,悉数避过堕天剑快若闪电的剑刃,以及倾天如注的剑雨,待霜断及至面前,双手推出,银斧飞回,星光之中,霜断如同断线的纸鸢一般飞出,只听见齐予安大声喊道:“你输了!” 眼见霜断即将坠落至近百丈开外,风寻立即飞跃而去,勉强支撑其站住。霜断低头连咳数声,气息紊乱,鲜血从嘴角溢出,面色惨白,双手战栗不止,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光芒闪烁之处。 风寻见此,皱眉问道:“你怎么样?”霜断摇摇头,再咳数声,稍稍平复气息,不甘心地低声说道:“无有大碍,只是……破我堕天阵的人,为何是他?前不久明明修为尽失,而今……实在是不可思议。” 星辰光芒渐渐散去,只见齐予安左手将银斧搭于肩头,右手中却握着寒光闪闪的堕天剑随意挥舞,面色虽然青白不定,但却掩藏不住欣喜之情。心中暗暗对天落说道:“兄弟,你可真行!” 站在远处的天落不由面露微笑,收回灵识,心中想到:幸好此时霜断的剑阵尚未完全成形,不然,齐予安不及破其剑阵,反为星辉之势反噬。 明风斩见齐予安破剑阵,自然是面露惊喜之色。云风隐却是知道齐予安前不久才为他人度气续命,修为尽失,损了元寿。眼见齐予安星辉激荡,气势骇人,心里亦是疑惑不定。看着他面色青白,不由走上前悄声问道:“你,还好吧?” 齐予安一边暗地里平复气息,一边冲她一笑,说道:“我好得很呐!你看我缴了他的堕天剑,是不是特别佩服?” 云风隐白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看向远处的霜断,心中暗暗担忧:堕天剑被夺,受伤不轻,依霜断性格定然不会甘心。这混子看样子也受了伤,但愿双方不要在此争斗起来。 齐予安却是不管不顾,体内气血渐渐平复,便挥舞着堕天剑冲着霜断喊到:“晏世子,怎么不敢过来取回你的剑?难道打算弃之?啧啧,剑柄上有不少宝石,你要是不打算要,不如把剑鞘也一并给我吧,那上面的宝石更多,抠下来可以换不少金币呐!嘿嘿……” 霜断稍稍平复心境,正欲跟随风寻回到晏桦一行人身边,听到此言,不由得气血倒逆,咳出一口鲜血来。风寻见状,沉声说道:“师弟,此人以轻浮之言相激,不必在意。倒是应该想想,为何他与青风镇时已有天差地别。” 霜断点点头,却将目光移至天落,见他面带一丝笑容,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心想:这二人原是陌路,萍水相逢,却当真是一样的古怪,一个是重伤濒死却转瞬康复,一个是修为折损而境界飞跃。 公平先生将石桥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暗自轻笑言道:修为不过如此,北斗星阵尚未成型,却强行破阵,险被反噬。可叹如此境界却轻易得了天石,真不知该说你们命太好,还是命太差…… 霜断与风寻一同走到晏桦身旁站定,齐予安提着堕天剑,嬉笑言道:“喊我一声齐大哥,便将剑还你,如何?” 霜断阴沉着面容,冷哼一声,却不言语。晏桦在一旁说道:“齐氏家传天罡果然了得。只是,听闻齐世子在青风镇曾受重伤,损了修为,如今如此轻松破阵,本将左右思之,甚是不解,可否告之一二?” 齐予安转了转眼珠,笑着回答道:“受重伤损修为是真的,如今恢复如初也是真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运气好,一下就这么恢复了……” 话音未落,却听到远处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我却知道缘由。”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身形瘦的陌青啸从山壁之上轻盈跃下,落在百丈开外的官道上,独自一人面朝众人,气定神闲背手而立。 云风隐见到陌青啸仅大半个时辰便散去凝魂箭,解了心脉之锁,甚为惊讶,暗叹其年纪便如此了得。 齐予安再次见到陌青啸,收了笑容,正颜说道:“朋友,你来的正好,我还有账要跟你算算!” 陌青啸却冷笑道:“跟我算账?感谢我还差不多!若非我将你击落天涧,你怎有如此修为?” 齐予安“呵呵”假笑几声,言道:“你爷爷我是自己跳下天涧的,你那点本事怎么会击到我?” 陌青啸嗤笑道:“若不是有人替你舍身挡箭,此刻你应该已然是一滩尸水了罢。”言罢,目光转向天落,见他面无表情,神态自若,便转回挑衅地看着齐予安。 齐予安甚是不服气,反问道:“所以,此刻你是想再来试试吗?” 陌青啸却神秘一笑,说道:“我来此地,只是好奇,想看看你手中的天石,是什么模样。”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齐齐看向齐予安,霜断更是惊呼道:“天石?你有天石?” 齐予安暗叫“不好,这子怎么知道天石之事?”不由转头看向天落,见他却仍是不动声色。齐予安只好转头对陌青啸说道:“我手中可没有什么天石。” 陌青啸却笑着对齐予安说道:“原来天石是在你朋友的手中。你可知他是谁?” 齐予安不假思索地回道:“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陌青啸摇了摇头,奚落言道:“不,你不知道。”接着,他面对天落问道:“我是应该喊你一声萧哥哥,还是林哥哥?” “什么?”齐予安诧异地看着天落,耳听身旁的云风隐则轻声说道:“他果然是林家后人。” 陌青啸接着说道:“云泽族执司之义兄萧月泽,发妻正是灵狐族林氏,想必你正是他二人之子吧?” 此言一出,众人更惊,陌青啸却未停下,继续说道:“此次我妖族对天石是志在必得,没想到竟是云泽族立下首功,萧哥哥实在令弟佩服之极。” 话音刚落,明风斩与晏枫及十八玄骠甲,瞬间将天落围在中间,晏枫执残魂矛直指天落心口,说道:“你究竟是何人?速速交出天石来!” 天落微微一笑,慢悠悠地回答道:“我是何人,很重要吗?” 明风斩正颜说道:“妖族人人见而诛之。就算你是灵族之后,若与妖族通谋夺取天石,一样死罪。” 天落冷笑道:“仅凭他一人之言,便不辨是非,张口即死罪吗?是敌是友,尔等分辨不清吗?” 齐予安怔怔地看着天落被众人围住质问,正欲上前,却被云风隐拉住,对他摇头说道:“此人确实可疑,他随身压票印章正是林氏。妖族拥有天石已久,对其必是十分了解。他若轻易可得天石,难道不正是妖族之后吗?” 齐予安不由得有些无措,脑海里却响起天落淡淡的声音:“他只身前来,以天石为饵,胡言乱语,只为分散众人注意力,拖延时间。此刻,我们已然被困。” 齐予安听天落如此言语,惊讶地看向四周,不禁问出声来:“谁将我们困住?” 听到齐予安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语,众人先是一怔,明风斩及晏桦却看出异样。众人与陌青啸之间,百丈之外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屏障,自天而地将众人罩于其间,意识气息均无法接近那道厚厚的屏障,只因那屏障内隐隐散发着剧毒,向众人慢慢袭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四十章 且看众人心 眼见齐予安破了霜断剑阵,夺了他的堕天剑,天落不由面露微笑,刚刚收回灵识,却见灵狐出现在灵海之中,双眼目光锐利警觉。天落便趁众人不备,将灵狐放出。灵狐沿山壁悄然腾跃而上,看到依山而立的公平先生,逐距其数丈之远停下,默然而立。 公平先生从石桥处收回目光,从腰带处取出一件织物,置于右手掌心,长宽约数寸,银光微闪,形若方绢,薄如蝉翼。灵狐见到此物,眼神一凝,气息骤寒。公平先生觉察到动静,目光寻去,与灵狐四目相对,不由一笑,却未理会。转头凝视手中之物,将其虚握,呼吸间,展开手掌,只见银光划过,那件织物倏然消失。 灵狐对公平先生无声而言:以此物困住众人,你意欲何为? 公平先生反问道:“你既然事先发觉,为何不警示众人,却甘心被困?” 灵狐不屑言道:你应该知道,此物无法困住此地数十人。 公平先生却手指灵狐,笑言:“有你与天石为饵,再来多少人都能困住。” 灵狐听此言,沉默不语,转头看向石桥,见陌青啸自远处山壁跃下,对众人侃侃而谈,回头问道:你为何不直指我的身世,却要偷梁换柱,混淆是非? 公平先生看着石桥上的天落,说道:“仅有少数几人知道,灵狐族林步崖之女其实是双胞二人,一个精通音律,一个擅长丹青,面容几乎一个模样,同是惊为天仙。不只为何,她俩从未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故而世人皆以为她们乃是同一人。如果我猜的没错,她们一个嫁与天君沐君尘,一个委身妖族萧月泽。此刻,无论你承认自己是哪一个灵狐之后,恐怕都无法从暮宗山安然离开。” 灵狐眼神渐渐凌厉寒冷,星辉隐隐耀动,漠然言道:没人知道我是灵狐族,我可以全然否认。 公平先生却指向下方的齐予安,笑着说道:有一个人知道,你确实是灵狐族。想必你不会连他也骗吧? 灵狐目光骤凝,问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公平先生说道:“不如你我来赌一局。若那些人不听陌青啸妄言,一意对付妖族,同心脱困,便是你赢。如果一致为难逼迫于你,则是你输。” 灵狐心内不解,问道:赌此输赢有何意义? 公平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灵狐,说道:“若无意义,你便不会任我放下寒蝉缕困住他们。你想看看人心,我正好成全于你。” 灵狐眼中星光闪过,冷冷看着公平先生:你想赌什么? 公平先生自信而言:“你若输了,便与我联手,如何?” 灵狐反问:你为何要与我联手? “你年纪便能得到天石,深得我心。何况,众所周知,还有一枚天石在你父亲之手。” 灵狐对公平先生斜眼而视,不以为然:原来不过亦是图谋天石罢了。 公平先生却摇头笑道:“我不是图谋天石,而是你需要天石。” 灵狐反问:那么,你究竟图谋什么? 公平先生看着下方众人,淡淡回道:“以后你自会明白。不过,现在你应该回去了。” 灵狐自然知道此刻石桥上的情形,不得不隐去了身形。 公平先生仍旧依山而立,静静看着石桥上的一切,自言道:“却不知,你会作出何种选择?” 明风斩与晏桦率先发觉空气之中的异样,瘴毒之气由无形屏障慢慢向石桥漫延,陌青啸却在屏障之外大笑数声,说道:“林哥哥,趁我以瘴毒困住他们,你让灵体将天石送出来吧。” “灵体?”霜断听到陌青啸之言,忽而惊醒,对天落质问道:“你的灵体呢?” 天落看着霜断的双眼,却见黑眸冷硬,怒火翻腾,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沉默不语。 霜断正欲上前,晏桦伸手将他拦下,说道:“他与我们一同被困,暂且无法逃离。此刻我们先行脱困,出去再议。” 明风斩却不赞同,说道:“此屏障乃是寒蝉缕,虽然列为妖族顶级武器之一,若是寥寥数人,万难逃离,然而却是无法同时困住数十人,何况你还有十八玄骠甲,玄甲成阵,亦是轻易能将瘴毒挡住。倒是这个灵族少年,颇为可疑,此时困于此地,正好问明底细。” 霜断当然首个点头以示支持,风寻沉吟不语,亦未反对。云风破自然赞同,云风隐看了看呆立一旁的齐予安,从袖袋中取出那张通票,递给明风斩,说道:“明先生,此通票乃是我在青风镇临松客栈换到的,正是此少年用来结账之通票,压印清晰可见‘林’字。” 明风斩取过通票扫过一眼,看着天落问道:“不知灵狐族族长林步崖是你何人?” 天落看到那张通票,不由自嘲,怎会疏忽忘了印章之名? 见天落沉默不言,齐予安忽然说道:“天下姓林的多得去了,你为什么认定他就是灵狐族?那妖人一通胡说,你们就听信了吗?” 天落转头看向被众人拦在外围的齐予安,心中微暖,冲他笑着摇了摇头,将灵识落在他脑海,说道:“你知道,我确是灵狐族。” 齐予安却是大声说道:“我不管你是哪一族,反正不是恶人。” 明风斩瞥了一眼齐予安,不由皱紧眉头。云风破开口问道:“世子,难道就算他是半个妖族,你也毫不在意,一心助他吗?” 齐予安不客气地回道:“我可看不出他有哪一点像妖族。倒是那边有一个妖人,一直挑衅,你们却好像都不打算在意在意。” 陌青啸正在官道上悠闲踱步,听到齐予安提及自己,笑嘻嘻地说道:“大概还需一刻钟,瘴毒才能充盈其间,你们和林哥哥慢慢聊,时间挺多的,不着急。” 云风隐心念一动,对天落问道:“你不言不语,是想拖延时间吗?难道你自己不怕瘴毒?” 霜断想起一事,说道:“他能以琴音为自己疗伤,恐怕真是不惧瘴毒!” 晏桦见瘴毒漫延甚快,便让十八名玄骠甲以众人站立之处为中心布成玄甲阵,形成一个方圆数丈的封闭空间,而后无奈说道:“就算玄甲阵,最多抵挡半个时辰。” 明风斩沉吟片刻后,再次看向天落问道:“既然你不愿明言身世,就暂且作罢。那么,天石何在?事关天下苍生,你不可再隐匿不言。” 天落与明风斩双眼相对,却见他目光之中波澜不惊,声色不露,如同一汪平静的深潭,不可揣度。天落想了想,说道:“正如明先生所言,天石关乎天下苍生,现有妖族在侧,故而更不能明示。” 明风斩不以为然,说道:“既然众人皆疑你乃妖人之后,恐怕不能放任你” 话音未落,风寻突然开口说道:“不对!我仔细观察琢磨,齐予安似乎与人暗通言语,若非灵族能以灵识与人交谈,还有何人?此人定是灵族之后。” 齐予安听言一惊,没料想一直沉默不语的风寻却看出端倪,不由分说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就算他是灵族又如何?” 风寻说道:“灵狐族人最为警觉,寒蝉缕布下之前就能发觉端倪。若非暗通妖族,为何他不曾向我们警示?” 听到此言,齐予安却不由自主看向天落。 “灵族之后却委身妖族,本就为人不耻。不愿明言,也就罢了。但他若是暗通妖族呢?予安,第一个发现我们被困的,恐怕不是你吧?”风寻之言提醒了明风斩,细想之下,却是如此,于是看着齐予安反问。 天落听明风斩如此猜测,便冷冷言道:“家母并未委身妖族,且已作古多年。先人之德,勿要以恶意妄自揣度,请明先生自重。” 云风隐冷哼一声,说道:“你遮遮掩掩,不肯明示,定有不堪之事,何必嘴硬?不如爽快交出天石来。” 天落眼光向云风隐闪过,双眸内星光乍亮,众人皆无察觉,却将云风隐惊得心头一寒,不敢再有言语。 天落抬头看了看山壁高处,暗叹道:不过是逼迫我作一个选择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四十一章 星辉断祥龙 天落环视四周,御风堂掌门明风斩神态看似云淡风轻,却是不容置疑,看向自己的眼神,自信得好像自己除开交出天石便无路无退。 云风破已暗暗将袖箭扣在掌心,蓄势待发。 方才被天落扫过一眼,云风隐神情仍然有些迷茫。 风寻仍是来回打量着齐予安与天落,仿佛想要找出某些隐匿的东西来。 霜断一双黑眸怒视,好似已经认定天落的妖族身份,只恨自己身受重伤,堕天剑被夺。 只有总将晏桦,目光却是在官道处的陌青啸身上。 天落心念微动:如果必须作出选择,何必一定由自己来。于是,他将灵识落于齐予安脑海,说道:你仍然相信我吗? 齐予安看着围于众人之间的天落,在心中说道:当然。兄弟,你打算如何? 天落解下背负的琴囊,席地而坐,取出木琴置于双膝,将灵狐之形呈现于齐予安脑海之中,接着说道:你只需要凝视脑海中的灵狐双眼,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众人见天落取琴而坐,面容宁静如水,神情泰然自若,不由得均是紧张地暗自凝聚气息,气势向前更迫近一步。 齐予安见此情形,在心里担忧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天落平静地说:你相信我,仅需紧紧凝视灵狐双眼,我们必定会安全脱困的。 齐予安感受众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再看到天落平静自信的神态,便按压心中的不安,闭上双眼,在心里与灵狐四目相对 齐予安瞬间在众人身后消失,灵狐自天落木琴之下跳出,如同幻影一般跃过众人,向山壁之上飞腾而去。天落心中推算,自己应有百息时间,于是灵识将星辰之图映照于木琴之上,星辰之光在周身瞬间亮起,双手拨弦,气势磅礴的《星海弄潮》响彻祥龙方圆数里。星辉与琴声相融合,势如海啸一般向四周奔腾,径直朝着玄甲阵席卷而去。晏桦见状大喊一声:“不可!”逐腾跃至半高,挥舞残魂矛如同飞轮一般,散出寒光试图挡于星辉巨浪之前。 明风斩亦是同时行动,无数气刃自双手掷出,如同闪电直指天落心口。 天落并未理会呼啸而至的气刃,将第二幅星辰图叠加于木琴之上,星辰激荡,星辉之势以天落为中心爆裂,瞬间将无数气刃吞噬,明风斩亦被星辉掀开退后数丈与晏桦相撞,玄甲阵岌岌可危。 风寻立即双手执刀,挥出血色刀海,将晏桦及明风斩护在其中,堪堪支持住玄甲阵形。晏桦再起残魂矛,冷冽寒光将玄甲阵笼罩。明风斩稳住身形,双手拈诀,一股飓风自刀海而出,以吞天之势扑向天落。 立于天落身后的云风破将掌中十枚袖箭尽数发出,袖箭赤焰汹涌,其间竟隐藏着一支凝魂箭,钻入星辉巨浪,直指天落后背。 天落见玄甲阵被护住,强忍星辉反噬之苦,再叠星图于木琴之上,一时间,自祥龙天涧底部传来轰鸣之声,与琴声相合,石桥竟然承受不住声浪拍打,瞬间断裂坍塌。星辉再次以百倍之势爆裂,天落灵识所指,其势直扑玄甲阵心。 众人再无法抵挡群星坠落之势,无人护住玄甲阵,十八玄骠甲尽数掀至数丈高空,陆续摔落,均是受伤不轻,无法重新结阵。没了玄甲阵相挡,瘴毒之气向众人迅速蔓延。此时,天落却立即收回星辉,停住琴声,星辉之势荡然无存。一刹那间,天涧底部的轰鸣之声戛然而止,祥龙石桥旁变得诡异的安静。 晏桦愤怒地看向天落,大声质问道:“你为何要破阵?” 天落站立起身,暗暗平复体内遭受星辉反噬而紊乱的气息,一边将木琴放入琴囊背负身后,一边平静地对众人说道:“尚有十息时间,足够你们脱困。” 明风斩虽是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对众人说道:“我们先走!”玄骠甲纷纷挣扎起身列于晏桦身后,风寻看向身边却不见霜断身影。四下看去,发现霜断站在不远处圆睁双眼直瞪天落,呆若木偶。风寻喊道:“师弟,快过来,没有时间了!” 霜断心中不停回复着方才的情景,星爆中心那个少年,面色宁静,悠然抚琴,银发被星辉激起飞舞,仿佛于晨风中闲情逸致,却不知正有数人全力合击于周身。不过十多天前,此人尚于堕天剑雨下毫无反抗之力,如今却是此般情形,如何能信。霜断仿佛置身幻境,竟未听到风寻的呼声。 风寻只好跃过去将懵懂的霜断拉至晏桦身旁,明风斩与云风隐及云风破三人亦与晏桦相邻而立,众人将气息合至一处,形成一支巨大的气剑,聚集开天劈地之势。此刻毒瘴已侵袭至天落衣襟,离众人亦是近在咫尺,于是巨剑毫不犹豫地斩向屏障,却如同斩入虚空之处,不料想,那处并无屏障,寒蝉缕竟然已被收回。官道上,陌青啸早已没有了踪影。 众人迅速远离瘴毒聚集之处,回头却见天落立于毒瘴之间,毫无作为,仿佛等待何人一样。明风斩心内甚疑,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竟然真有一个白色身影自天而降,如同救走陌青啸一般,将天落掳走 冷杉林内,公平先生将天落带到一处平地,淡淡说道:“没想到,你会如此选择。” 天落暗暗一笑,平静言道:“我没有做什么选择,是你选择将我从瘴毒之中带走。其实你知道,瘴毒奈何不了我,只是害怕现出圣光。所以你提前撤了寒蝉缕,将我带出来。我猜想,你是不想让众人知道我真正的身世。” 公平先生心中有些忿然,心想:没曾想,竟被这子反将一军。 天落见公平先生沉默不言,便提醒道:“你赌赢了。” 公平先生转过身来,看着天落的双眸,眼神竟与先前看到的灵狐有些许差异,虽然一样清澈宁静,孤独疏离,却没有高高在上的冷傲与威严。他暗暗称奇: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天落回视公平先生,问道:“你既欲与我联手,我有权知道你的筹码。” 公平先生听及此言,方觉得与灵狐亦无二样,不由笑了笑,说道:“另一枚天石的线索,这个筹码可以吧?” 天落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又问道:“你要从我这里换什么?” 公平先生回答道:“只要你能活着。” “如此简单?” 公平先生轻笑道:“对于你来说,活着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方才亲眼见到祥龙石桥断裂的人可是不少。你若是能活着走出暮宗山,到了阆丘地界,我便告诉你天石线索。” 言罢,公平先生只身离去。 下一秒,灵狐自林间跃出,将口中的天石吐于天落掌中。天落微微笑道:正好百息时间,你该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四十二章 公子识天嗣 冷杉林中,只见天落掌心内白石银光闪过,齐予安倏然立于天落面前,怒容满面,圆瞪双眼说道:“你为何将我弄入天石之中?” 天落笑而不答,环顾四周,说道:“此刻,冷杉林中恐怕不安全,我们先寻一处隐蔽之所。” “冷杉林?”齐予安瞥了一眼周围树木,满眼尽是冷杉,甚为茂密,却不见一个人影。于是问道:“不过呼吸之间,他们人呢?你我怎会来到冷杉林?” 天落笑道:“别忘了,你的呼吸之间,是在天石之内。” 齐予安一听天石二字,对天落忿然说道:“兄弟,我可警告你,今后绝对不准像此次这样,让我毫不知情就进了天石。” 天落反问道:“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我都脱困了,你也不必与他们众人相峙。” 齐予安却异常生气,瞪着天落说道:“从到大,总有一群人跟着我,处处心谨慎,唯恐我有丁点闪失。你知不知道,总是被别人当作弱者一样保护,有多么烦闷!所以,我才离开圣都。以后,你不准一言不合就帮着我逃跑。” 天落听罢,看着齐予安认真地说道:“恐怕,你不能再继续与我一路了。御风堂的众人应该正在寻你,不如你与他们一道回御风堂吧。” “为什么?” “其实,我早应该告诉你,我的父亲是” “你打住!”未待天落言罢,齐予安挥手说道:“你父母是谁,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再说了,他们是什么人与你何干?你若为善,我们就是兄弟。你若作恶,我第一个就先将你斩了。” 天落心内一怔,没料想齐予安如此回应。 齐予安又说道:“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世,但是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 天落想了想,问道:“若是你与我一路,连这暮宗山都走不出去呢?纵使走出此山,世人皆知天石在我手中,若是全天下都以我为敌呢?” 齐予安不解,“为什么走不出此山?” 天落自嘲一笑,回道:“只因在此山中的妖族及人族,我都得罪了。” 齐予安摇摇头,奚落言道:“你看你,让我躲入天石之中,自己一个人打架,现在成了众矢之的。所以,我更不能离开。多一个人总比独自面对轻松,再说,明先生多少会顾及我,不至逼迫过甚。” 天落沉吟不语,齐予安又问道:“哦对了,你真的事先就知道我们要被寒蝉缕围困吗?” 天落点点头,齐予安再问:“你为何没有警示众人呢?” “我想看看。” “看什么?” “人心。” 齐予安轻哼一声,说道:“年纪看什么人心。你把他们怎么着了?” 天落随意说道:“我破了玄甲阵,于是他们不得不斩开寒蝉缕先行脱困。” “唉”齐予安深叹一口气,说道:“这下,晏总将肯定更加疑心你与妖族合谋。这玄甲阵百年来未被人破过,最近破阵的一次,也是在百年前与妖族大战之时。” 天落淡淡说道:“此阵不过是一对八卦九宫相叠变换,暗合星象,阵中生机与杀机并存。” 齐予安好奇地问道:“你如何破阵的?” “简单粗暴。” “什么?” “直接用星辉爆掉。” 齐予安颇为无语,不甘心地说道:“可惜我没看到,架都让你打了。” 天落不由笑出声来,说道:“行,以后的架都让你打。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打的架数都数不过来。” 听此言,明媚的笑容却在齐予安俊美的面容绽开,心情顿时晴朗,右手一挥,却发现堕天剑还在手中,随口说道:“找个机会把剑还给霜断,估计他已被气得够呛。” 天落以灵识探向远处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便对齐予安说道:“此处离官道下方的山洞不远,不如先去那里。我想回悬镜崖请教先生一些问题。” 回到今晨才离开的那个山洞,天落盘膝而坐,从木琴暗盒取出装着葡萄酿的皮囊递给齐予安,说道:“你先休息片刻。”言罢,便凝神闭眼,灵识瞬间回到悬镜崖,召出灵狐,一同进入悬镜阁中。 岚先生仍在阁中倚案读书,折翼发觉灵狐,立即从巨型石柜上扑下,欲与灵狐相嬉。灵狐摇摇头,径直跃至岚先生面前的石案上,天落以灵识将祥龙石桥上发生的一切告之。随后问道:先生可知公平先生是何人? 岚先生思考数息后,说道:“化名之人,面首掩容,确难猜测。不过,此人目的倒是不难揣度。想必你亦推算到了。你欲与此人交涉,却不可过深。” 天落又问:他认识天君,似乎有所顾及,先生知道这是为何吗? 岚先生笑言:“世间谁会不顾及天君之威?只有你,唯恐沾上关联,姓名都是弃而不用。” 天落黯然不语。灵狐轻轻跺脚,凝视岚先生,以眼神问道:为何星辉会反噬? 岚先生双眼扫过灵狐周身,说道:“天落,以你此种爆燃星辉的作法,要不了几次便会星辉耗尽,生机枯竭,切不可再用。所幸的是,这六年来,你一直在体内存积星辉,否则此次恐怕已与星辉同烬。天地之间,尽管星辉的力量最为刚烈,你亦不要无视那些柔风细雨,涓泉低鸣,同样蕴藏无穷的生命之力。星辉乃生机之源,循循而不绝。天地万物皆有生命,你尽可用之。明白了吗?” 灵狐点了点头,看向岚先生身后的巨石,颇有兴致。 岚先生笑言:“他是我的一位故友,特意来看看你,还想问问你,你的木琴有名字吗?” 天落想了想,回答道:“一把旧琴,无须名字。” 岚先生不由得点点头,说道:“暮宗山路难行,闻声而去的各色人物恐怕已在路上,切切不要再使星辉爆燃。你且回去罢。” 天落以灵识向岚先生施礼拜别,回头对折翼说道:“折翼,下次回来,再与你多聚些时间。”言毕,收回灵狐,离开了悬镜崖。 岚先生一面为自己斟茶,一面说道:“看过了,怎么样?” 巨石之后,走出一名中年男子,紫色长发飘逸,银色发冠镶嵌一枚卵形透明晶石,如星光一般闪耀,卧眉凤眼,紫色双眸如夜色深沉。身材修长,一身雪白帛衫暗绣锦纹,举手投足风度雍容。 他走到岚先生对面盘膝端坐,说道:“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你这是要干什么?” 岚先生“哈哈”笑道:“我只是想把他推到世人面前,让他尽快成长。这孩子性格颇像他母亲,太过安静了。” “你教你的徒弟,把我牵扯进来作甚?你不是把他推到世人面前,而是将我全族推到世间。” “公子悟,你们御心族在山洞里面躲了两百年,是该出来透透气了。天石即将现身暮宗山亦是你送信予我。更何况,我徒儿刚一下崖,你就巴巴地派儿子过来送谱。我就知道,你是在山洞里面憋不住了。” 公子悟轻哼一声,说道:“你作为朋友真是狠,欲将我隐世几百年的全族人推到世间。你作为师父更狠,用尽手段将徒弟往绝路上推。” 岚先生不以为意,问道:“你看也看了,我这徒弟如何?” 公子悟忽而一笑,说道:“天赋血脉令人艳羡。灵识强大稳定,让人折服,年纪居然已能越千里与你直接对话。从灵狐之身可见,星辉虽经爆燃折损甚多,仍然充沛,最妙的是,圣光集聚双眼,源源不绝。但是,奇怪的是,从灵识之中却看不出修为境界,不知何故。” 岚先生又问道:“你觉得,此刻他有几分把握走出暮宗山?” 公子悟沉思推算片刻,犹豫地回答道:“以方才所见,不到五成。但是,你说他今日才破境修行,不足两个时辰,那么我觉得应有八成。” 岚先生哈哈大笑,“没想到你如此保守?你赶快回去,将我交予你的事情办了,给他增加点难度。” 公子悟不由面色微变,吐槽道:“他究竟是不是你的徒弟,玩儿他呢?再说,这也不是我御心族的事。” 岚先生呵呵一笑,说道:“你别说瞎话,我是知道底细的。神域甄别天下之人才将器,一向是你御心族之责。既然出山,就先担其责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四十三章 危机伏暮宗 暮宗山,瑞龙石桥寒桐林。 眼见祥龙石桥断裂坍塌,陌青啸抑制不住的震惊,心中一边暗暗佩服,一边推测众人必定合力破寒蝉,于是心有不甘地迅速跃过瑞龙石桥,潜入一旁的寒桐林中。 深入林中,陌青啸对正在助栱桐疗伤的桫椤说道:“你去寻公平先生。”接着,对栱桐问道:“云泽与孤烟二族有无消息?” 栱桐被云风破箭势所伤,呕血不止,看似受伤颇重,然而仅是筋骨外伤,妖族心法护体,恢复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已无大碍。他恭敬地回答道:“我与桫椤逃出冻梓林后,便发消息与他们,让他们速至暮宗山。二族皆回话,明日午时即可到达。” “嗯。”陌青啸微眯双眼看着寒桐密林,心中回想方才祥龙石桥上的情形,只觉异常烦闷,原本以为可以轻易解决的两个人,一个点亮星命,一个燃爆玄甲阵,他们之所为,无论哪一样,目前自己都是无法比及。明明两个废物,怎么如此好运得了天石? 正乱思间,只听公平先生在身后说道:“修行之人最忌心绪难平,动辄意乱。” 陌青啸转过身,忿然说道:“明明可以一举全歼,先生却将其放走。那灵族人已得天石,修为爆增,再过时日,必成我族大患。” 公平先生轻笑,“放走?不过一群宵之辈而已。仅那灵族少年或许值得警惕。” 陌青啸不由问道:“我按先生之意,乱言其身世。观其众人反应,似乎多半信以为真。不知所言其身世有几分真假?若真是半个妖族,他究竟是什么立场?” 公平先生却没回答,反问道:“你可知此次云泽族派谁过来?” 陌青啸摇头回道:“不清楚。他们明日午时便可到达。” “你且等待同族汇合,此时先让他们人族自己斗一斗。尚有十二个时辰,你不如想想如何提高境界。妖族修行,以心境为界,你虽在八岁时便已达坐忘,然而距离无相尚远。方才,齐予安虽然是借助灵族之力才点亮星命,但距离破境仅一步之遥。若不想输于他们二人,你且先放下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公平先生说罢,便飘然离去。 祥龙石桥。 待瘴毒渐渐散去,却听云风隐惊呼一声:“怎么没有见到安世子?” 众人闻声四处张望,果然独独少了齐予安。 云风隐担忧地说道:“难道被那白衣人一起掳走了?” 霜断想起堕天剑还在他手中,不由心中懊悔,低声对晏桦说道:“晏总将,那人会将齐予安带到何处?” 风寻却说道:“不。在那人到来之前就没有看见齐世子的身影了。” 众人皆意外地看向风寻,他继续说道:“我一直在留意齐世子与那灵族少年,那时,他们似乎在暗中交流,而后,齐予安倏然凭空消失,接着琴声骤起。” “凭空消失?”云风隐自然是不信。 众人亦是难以置信。明风斩忧心忡忡地看着断裂坍塌的祥龙石桥,说道:“隐,速传信息回圣都,告之圣帝与齐王。” 云风隐急唤雨燕,化雪为水融了墨块,取出一方白绢,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述笔端,折叠白绢包上羊皮卷紧系于雨燕左腿,雨燕冲上云霄向圣都方向飞去。办妥后,她焦急地看着明风斩问道:“明先生,现下如何打算?” 晏桦看了看一脸懊丧的霜断,对明风斩说道:“我此刻传信下令封锁暮宗山,你我分头寻找。玄骠甲尽数受伤,就在此官道旁休养。我与风寻、霜断沿山壁向上往冷杉林方向,你们三人向瑞龙石桥往寒桐林方向。尚有落木族在山中,入林后勿要单独行动。” 明风斩点点头,说道:“姑且如此罢。待圣都加派援手,再行围剿妖族。” 晏桦让风寻召来血燕,写下将令,压印令章,便背负残魂予与风寻及霜断沿山壁攀登而上离去。 云风隐却乃是愁容满面,不由问道:“明先生,那白衣人行动甚快,万一已离开暮宗山,再去何处找寻?” 明风斩对云风隐宽言道:“那灵族少年似乎与予安交情不错,白衣人既与他暗通,将予安掳走,想必不至危及其性命。只是,难免引起一场乱战,祸及天下安宁。”不由暗叹一口气。 齐予安自然是不知道,众人皆为他忧心。此刻,他正斜靠着山洞石壁,美美地饮着葡萄酿,回想着击败霜断的情形,心情舒畅。 数十息后,天落收回灵识睁开双眼,看到齐予安乐不可支的模样,笑道:“你一个人乐什么?” 齐予安嘿嘿笑道:“你说,那时我星命点亮,星阵成形,是不是将他们吓得够呛?” “嗯。” 齐予安极为不满地说道:“嗯?你就一个‘嗯’?兄弟,太敷衍了吧。” 天落淡然而言:“你若能独立成阵,才将他们吓到。你且不要高兴太早了,现在他们应该四处寻找你,或者说是借着找你的名义,其实是找天石。” 齐予安想了想,说道:“此处离古藤镇不远,不如我们下山先回古藤镇罢。” 天落却摇头,果断说道:“我要穿过暮宗山去到阆丘。” 齐予安不解,“先前意欲去阆丘,是因天石缘故。如今天石已得,还去那里作甚?” “去找另一枚天石线索。” “可以绕道嘛。虽然走暮宗山官道最为便捷,但此刻却是最麻烦。不如从玄岳峰西北绕道,虽然远了十倍行程,但是人迹罕至,反而更安全。” 天落暗自想了想与公平先生之约,他只言走出暮宗山到达阆丘即可,绕道而行也不算违约。于是点点头,说道:“此刻就出发罢。” 二人出走山洞,回到官道上,未行百步,却见前方百丈之外站立一人,原来正是风寻。 风寻只身从冷杉林跃至官道观望,刚刚站定,便看着远处的齐予安二人,便以手为哨,向晏桦及霜断传信。 晏桦走出冷杉林,见齐予安仅有二人,不见那白衣人,有些意外。 齐予安看见那三人堵住官道,便说:“刚刚才说还剑给他,这就找上门了。” 天落淡淡言道:“打不过。” “什么?” 天落认真解释道:“那个总将,手执神器残魂矛,境界远高于你我,我们纵使联手,也打不过。” 齐予安却不解,“你不是破了他的玄甲阵吗?” “那时他只是护阵,未对我出手。而且他们众人心思不一,故而得以破阵。此刻,他们三人应是心意一致,所以打不过。” “那你打算如何?”齐予安有些失望。 “打不过就走嘛。” 齐予安忿然地说道:“逃?太逊了吧。” “不是逃,是暂且回避。看来,我们暂且回不了古藤镇。先去密林罢。”说完,便向一侧的冷杉林跃去。 齐予安见状,将手中的堕天剑掷向霜断方向,喊道:“晏世子,剑还给你了,不要再跟着我们了!”话音未落,亦跟随天落一同跃入林中。 晏桦见齐予安二人欲遁入林中逃离,飞步跃至一棵冷杉之上,挥展残魂矛,一道寒光残影划过,竟将密林斩开一条数丈宽的通道,直达百丈之外,堪堪挡在天落面前,凌厉的气势将天落阻止在通道一边无法再向前一步。 下一息,晏桦身形即至数丈之外,低声言道:“此次,你逃不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四十四章 虚宿泣残魂 天落刚刚跃入冷杉林中,未行几步,残魂寒光即至,面前数十株高大的冷杉瞬间支离,针叶乱舞,面对万钧之势,天落不得不停下脚步。 晏桦面对天落,将残魂矛斜负身后,低声说道:“此次,你逃不掉了。” 齐予安随后即至,与天落并肩而立,笑着说道:“晏总将,堕天剑已经归还,为何仍然阻拦我们?” 晏桦皱眉看向齐予安,问道:“齐世子,方才你去什么地方了?此刻为何要与妖族一路?” 齐予安故作左右环视,假意问道:“妖族?在哪里?” 晏桦见齐予安如此浑搅,便不再理会,转而对天落冷冷说道:“你不如束手就擒吧。” 天落却平静地问道:“不知晏总将为何擒我?” “与妖族暗通,毒困我众人,理应就地诛杀。” “然而,所谓暗通妖族,你并无实证。” “若不是与妖族有染,施放寒蝉缕之人为何将你从瘴毒中救走?” “概因不忍让我命丧当场吧。” “他是何人?” “不知。” “那么天石是否仍在你手上?” “是的。” 晏桦看着天落眼神平静,面色泰然,举止磊落,不由暗暗惋惜,便说道:“你若不愿与我同回圣都,就且将天石交出罢。” 天落淡淡一笑,言道:“天石并不属于圣都,更不属于晏总将。故而恕难从命。” 晏桦冷颜反问道:“天族神秘消匿多年,灵族羸弱自顾不暇。而今,失落多年的天石现世,正应由我人族保存。难道你打算将其交给妖族吗?” “并非如此。”天落摇头而言:“我并未打算将天石交给任何人,所以晏总将不必担心天石落入恶人之手,还请容许我们下山。” 二人对话时,风寻与霜断已然来到近前,听天落此言,霜断冷哼一声,反问道:“你来历不明,行迹可疑,暗藏修为,强据天石,怎知你自己就非恶人?” 齐予安见霜断插言,冷嘲奚落道:“手下败将,还不躲远些。我们捡到天石,便是其主。你们不必找诸多借口,意欲抢占。” 晏桦听到霜断之言,方忆起某事,不由仔细看向天落心脉之处,却见其心脉空空荡荡,确无修行气息,不见丝毫星辉。实难想象,刚刚正是此人爆燃星辉破了玄甲阵。晏桦忽而心念一动,联想到百年之前,此世间曾有一人,修行妖族心法至某境界,便能无相无念隐匿修为,而此人正是妖王寒夜君。一念及此,晏桦侧头对风寻及霜断沉声言道:“你二人且退出密林,守住其退路。” 风寻与霜断依言立即离去,退至密林之外。 天落却是纳闷,不知晏桦缘何突然起了杀心,料想纵使再多言语亦无意义,便以灵识在齐予安脑海中说道:“如你所愿,你想要打的架来了。你我姑且合力试一试罢。” 齐予安心内了然,看似随意地向前迈出一步,对晏桦说道:“看来,晏总将是不想放我二人安然离去了,那么只好让我长长见识,亲眼看看残魂神矛的英姿罢。” 晏桦见齐予安挡于天落之前,严肃地问道:“齐世子,你考虑清楚了?确要与此人为伍?” “正是如此。好兄弟,义气为先,不必多言。”齐予安暗暗将心脉间天罡之气聚集,紧握银斧,脑海中天落亦说道:“你先点北斗七星命位,形七星阵,我会助你。” 另一边,晏桦亦不再犹豫,手执残魂神矛直指苍穹。一时间,点点寒光在密林里渐渐闪亮,如泣如诉的鬼魅之声隐约于树木间穿行,冷杉林内气温骤降,午后的冬日暖阳再没有分毫透过枝叶,密林愈发幽暗,寒光却更加耀目。枝叶上,行将消融的积雪瞬间凝结,形成无数大大的冰棱,反射着林间幽幽寒光,泣诉之声引得冰棱微荡,时而发出清脆的叮当作响,竟如丧铃一般,教人毛骨悚然。 天落见残魂阵起,似无边际,刹那间将三人笼罩其间,暗暗对齐予安说道:“此乃虚宿星阵,命星五十六颗,却均是暗影。星阵之内,极度寒冷之息冻结观感,残魂哭泣之声夺人灵魄。此阵教人如堕八寒地狱,先夺五感,再灭神识。巧的是,你体内天罡之气却是生机极旺,正好能抵御寒息。你先设法以北斗星位为引,将天罡之气注入北斗星阵之中,护住神识,尽力躲避残魂侵蚀,我来寻找出虚宿星阵之破绽。” 齐予安身处星阵之中,一层寒霜瞬间布及头面衣衫,身躯如坠冰窖,全身如同被千万针刺一般,四肢麻木,意识处在涣散的边缘。天落的话语仿佛天外之音飘忽不定,眼前的点点寒光逐渐模糊,耳边的声声泣诉愈发锐利。 “予安!聚天罡,行北斗。”一声如同的琴音忽然敲打在齐予安脑海中,天落的疾呼将齐予安惊醒,他急忙凝聚意识看向心脉,只见丝丝圣光萦绕,知是天落在身后暗暗护住自己,便闭上双眼不再看那摇曳的寒光,凝神只听那如清泉一般的琴音,屏蔽鬼魅的泣诉之声,天罡之气终能冲出几乎被冰冻的心脉,沿着经脉蔓延至全身。脑海中再现北斗星图,齐予安将天罡之气汇聚星图,胸腹间主星瞬间明亮,四肢渐能恢复知觉。 天落再言:“你睁眼只看脚下北斗星位之处,耳听琴音,挥斧以北斗星位虚斩,化天罡气为盾。予安,你坚持住,我来找其破绽。” 齐予安依言而行,天落此刻境况却不似他语气那般波澜不惊。 天落盘膝端坐于地,手抚木琴,厚厚的寒霜将其包裹,虽有北斗星阵相挡,但虚宿星阵之势仅卸去不足二成,齐予安的气盾堪堪护住自己,无数冰棱如同利刃飞向天落,琴音勉强将冰棱悉数震碎,但其来势仍无丝毫懈怠,碎冰竟如巨石坠落,直入血肉,很快染红衣衫。 天落将身躯之痛暂放一边,灵识从齐予安脑海中抽回,看向残魂神矛直向之处,初看时,晏桦似是执矛指天未有动作。天落将灵识攀上云端,向下再看,隐约发觉晏桦却是极快地挥矛移动,星阵内留下残影,瞬间消失。天落猜测,残影落脚之处正是虚宿五十六颗星命之位。天落尝试对比识海中的星辰之图,试图找出其间差异,然而残影消失太快,星位难辨。 天落凝识再细看,发觉残影之位变换虽快,星位却是固定不变。天落暗思:幸好他星位固定,应是初形星阵不久,那么必有破绽,可是在何处呢? 自虚宿星阵降临不过数息时间,齐予安好似在地狱间煎熬了几世。寒霜之息越来越沉重,泣诉之声越来越急促。琴音似乎亦开始断断续续,与泣诉之声纠缠,渐落下风。不知道自己的气盾是否将天落一同护住,齐予安不止一次地想回头看一眼他的状况,却害怕一回头就散了北斗星阵,只好集中精神将气盾维持。 冰棱依然不断朝天落飞至,反射冷冷寒光。天落突发奇想,召出灵狐,灵狐如闪电一般奔向残影,冰棱也如同骤雨追随灵狐而去。呼吸间,灵狐逐渐追上残影,在其处驻足一瞬,双眸蓝光莹莹,远望去,竟将虚宿星位逐一点亮,一幅星图清晰地呈现于眼前。 细观此星阵之图,天落不由微微一笑,以灵识对齐予安说道:“予安,你脚踏北斗星位,跃至晏桦正面一丈之距,御斧以全力斩向灵狐站立之处,应能破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四十五章 残魂碎虚影 明风斩三人离开祥龙石桥,沿官道往瑞龙而去,临近寒桐林时,忽觉后方异样,回头看向冷杉林方向,只见那片天地已然变色,笼罩在鬼魅与阴寒之中。明风斩心下了然,此气势正是残魂星阵已起,于是说道:“晏桦定是遇到那妖族少年与白衣人。” 云风隐看见那处情势,心急如焚,说道:“明先生,我们即刻赶去相助吧!” 明风斩点头,三人无有多言,飞速奔向冷杉林。 冷杉林内,齐予安依天落指引,将目光从脚下北斗星位移开,在如鬼火一般摇曳不止的点点寒光中找寻灵狐。灵狐追随残影飞速跃动,蓝眸之光稍纵即逝,在寒光之海中如萤火飘摇,齐予安一时犹疑不定,脚下略有停滞,便见无数冰棱如同飞刃扑面而至,悉数击打在天罡气盾之上,气盾好似炽热之水淋浇于冻铁之上,瞬间蒸腾升华,化为乌有。 没有气盾相挡,冰棱直指齐予安之面,如山之势压迫得他难动丝毫,气息如窒,手中银斧已来不及收回格挡,危急之时,却听耳中琴音一声铮鸣,挟星辉之势如巨浪一般向四周奔腾,将冰棱尽数吞噬,齐予安顿感气息顺畅,脑海内,只听到天落平静的声音说道:“予安,他形阵未久,气息凝滞于五处命星之位。你只需凝神聚气,捕捉灵狐之影,以天罡之气御斧,全力斩向此五处星位即可破阵。我替你将寒冰与泣声挡住。” 齐予安已体验过这寒冰与泣声之势,周身如坠八寒炼狱煎熬,五感麻木,神魂游离。此刻,他不知天落能否抵挡,亦知自己没有退路,便尽力去追寻灵狐跃动的双眸,在寒光之海中去捕捉那对湛蓝之光。 好像度过了一世,又仿佛只过去了一息,齐予安的意识终于跟上灵狐跃动的频率,看清那道残影划过的轨迹,如同一注倾天而下的急瀑,因山势阻截而顿阻,在那顿阻之处蓝光微闪,齐予安无不犹豫地脚踏北斗星位,将天罡之气尽聚银斧之端,全力朝向那蓝光闪耀之处挥斩而去。 晏桦见天落以琴音为器,辅以星辉之势将齐予安护在其中,便将星阵的寒冰之息向天落聚集,试图断了木琴之弦,然而无论聚积多少寒息,纵使天落周身衣衫已凝结厚厚的冰霜,那木琴依然干爽,丝弦无瑕,琴音鸣畅。天落双手与琴弦间丝丝蓝光萦绕,未有片刻凝滞,悠扬似山间清泉的琴音,如同在春日暖阳中飞舞,曼妙愉悦,与鬼魅泣诉相抵。晏桦尚来不及称奇,只见齐予安挥斧踏星光而至,胸腹星命耀目,双眼坚定果决,向着蓝光闪过之处,一步一斩,晏桦不由大呵一声,散了虚宿星阵,横矛挡住银斧挥斩之势,侧身让过齐予安,用神矛将其远远抛开,紧接着再进一步,提矛向天落刺去。 齐予安被神矛挑飞数十丈,翻滚数圈勉强立住,回头却见晏桦目标向着天落,便抛出银斧,欲将其困于北斗星阵之中。却听见“铮”的一声,银斧刚刚飞及晏桦面前就被神斧挑落,未阻其分毫之势。 天落见虚宿星阵已破,即变曲调,竟发出与先前一样的泣诉之声,鬼魅的音调在寒风中如同阴魂一般向四周蔓延,齐予安不由怔在原处,似乎陷入幻境,再次堕入八寒地狱之中。 晏桦冷笑道:“偷学残魂阵音,能奈我何?”一面说着,一面挥舞神斧,战魂呜鸣,亦是同样的鬼魅之音,两音相激,琴音却未示弱。 此时,天落在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予安,你随灵狐快退出密林,我全力亦只能挡他片刻。” 灵狐跃至齐予安肩头,“嗷呜”一声将他叫醒,一同奔至密林外的官道之上,却被风寻与霜断二人挡住。 齐予安冷哼一声,对灵狐问道:“不如你助我形星阵,先一同赶走这二人罢。” 灵狐跃至齐予安面前,周身星辰之光骤然亮起,正是北斗星位,齐予安意识所至,银斧随风飞回手中,星光将风寻及霜断笼罩其中。 霜断重伤未愈,仅能执剑格挡银斧之势护住自己,却是再无法列出五芒剑阵来。 风寻快刀双掷,一片赤色刀海腾空而起,欲将星光湮灭。 灵狐双眼凝视齐予安,他会意点头,对风寻说道:“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斧利吧!” 只见灵狐倏然冲入刀海之中,蓝光闪过之处皆是刀影,齐予安凝神捕捉双刀之刃,御斧相斩,一时间却听得“铛铛”之时不绝,两人身上刹那间出现无数刀口斧伤,呼吸之间,刀海已然势弱,齐予安未理会身上越来越多的刀伤,眼神愈发清亮,脚步更加稳健,直至一声轰响,风寻与霜断竟一同被银斧击飞,摔落在近百丈之外,重伤难起。 齐予安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却见灵狐返身闪入冷杉林,林中琴声骤停,天落被神矛扫飞撞断数株冷杉,落地尚未站稳,神矛攻势未减,残影在林间急驰而至,天落将琴竖立于地,一手支撑身体,一手再拨琴弦,一丝浩然之息伴随琴音荡开,正如人间正道与魑魅魍魉相决,晏桦竟被琴声缓住脚步,天落却再次被击退数丈,倚竖琴而立,嘴角溢出鲜血来。 齐予安暗叹:晏桦修为实在难以比及,此番如何才能脱身?想着,他跃回密林,挡在天落身前,面对晏桦问道:“你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晏桦见齐予安相挡,只好停下脚步,说道:“斩妖除魔,岂容半分犹豫?你快快让开,不要被妖人迷惑,与其为伍。” 齐予安愤怒地质问道:“妖魔?他是做了什么丧天害理之事?还是德行有违良知?只是不愿交出天石便是死罪吗?” 晏桦亦怒言:“我只是不想此世间再出一个寒夜君,涂炭生灵,贻害世间。” 齐予安反问道:“拥有天石便会成为寒夜君吗?那天君亦有天石,为何没有变成寒夜君?” 晏桦横矛指向天落,说道:“你可知,隐匿修为正属妖族心法,上一个做到隐匿修为的人,正是寒夜君。你与他相处已久,对于这一点,难道不觉得怪异吗?” 齐予安听了此番话,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天落,却见他衣衫血色尽染,勉强倚琴而立,面色惨白,呼吸急促,心脉间当然是的,没有任何星辉气息。齐予安目光移至天落双眼,仍然双眸清澈宁静,未见丝毫心虚胆怯。 齐予安转回头,说道:“我觉得他值得信任。你不能因为他还未做的事置他于死地。” 晏桦摇头回道:“此刻,他修为尚浅,便已连破玄甲、虚宿二阵。学识已远高于同境界之人,更何况手拥天石,修行破境指日可待。还有,他这个木琴亦颇为诡异。如今,我万难放走其人。齐世子,你还是退开吧,否则,就算齐王问我死罪,我亦无有怨悔。”说完,便不再看齐予安,而是直视天落,执神矛慢慢走近。 “予安,”天落之声在齐予安脑海中再次响起,“明风斩他们马上就到了。你留在此地与他们汇合。” 齐予安一惊,心中问道:“那么你呢?” “你放心,我可以走掉。你留下吧,再与我一路,太危险了。” “我与你一起走。已经说好了的事情,你不要再提了。你打算怎么走?” 天落心中暗暗叹息,见晏桦已不足十丈之距,便对齐予安说道:“我们一同进入天石,灵狐带天石离开。” 齐予安脑海中立即出现灵狐双眸,他有点不放心地说道:“说好一起走,你不要又把我一个人扔到天石里面。” “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事不宜迟,明风斩他们若至,就算是灵狐也难走掉了。” 晏桦直视天落,慢慢朝其走近,只觉得余光微闪,他侧头一看,近在咫尺的齐予安忽然失踪,他心中大惊,再看向天落站立处,已无人影,却见银光划过,灵狐如同闪电一般朝祥龙断桥方向飞奔而去。晏桦强压住心中惊恐,蹬地而起,紧随灵狐之后,全力挥舞手中神矛,只听一声凄厉的鬼嚎之音破天裂地,神矛之中仿佛千万阴魂喷薄而出,直追灵狐。 灵狐从祥龙断桥高高跃起,正至半中,千万阴魂将其包裹,其间一道凌厉的残魂划过,灵狐瞬间破碎消散,一枚巧的圆石急速朝着祥龙天涧幽暗之底坠落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四十六章 潜龙跃深渊 冷杉林内,天落见齐予安身形消失,便将灵识落在天石之上,刹那间进入天石,双脚尚未踏稳天石内的地面,忽觉眼前一暗,一道残影将胸腹贯穿,鲜血混着圣光向外溢出。天落心知不妙,即刻返身出了天石,左手提牢木琴,右手握紧天石,坠入涧底的惊涛骇浪之中。 此刻,祥龙涧底正是潮势汹涌,从上游奔袭而至的浪潮直冲涧底石壁,溅至百丈之高,如末世吞天之势,发出天崩地裂的巨雷之声。 天落自天涧半中数百丈高处落水,下坠之势直沉距水面百丈之底,心中暗叫糟糕,竟然忘了此时正值涨潮。没想到的是,不过数个时辰,再次回到这惊天潮势之中。 及至河床之底,流速略缓,天落将手中天石放入木琴暗盒,被水流冲至天涧尽头之处,石壁挡住其身,石壁之底似有无数细通道,水流在此反转徘徊,缓缓沿通道流去。天落屏息背靠石壁,灵识微动,探向通道之外,却是另一个深渊,光滑的石壁垂直向下,仿佛直达地狱尽头,数百丈之外的底部竟是炽热熔焰,如同恶魔之眼,虎视眈眈地等待着,随时准备吞噬任何一个不请自来的窥探者。天落再探向百丈之外的水面,却见潮势仍在加剧,未有两三个时辰应是无法平息。 天落试图将灵识探至更远,却发现竟然无法做到,甚至连这祥龙天涧都出不去。他从腰带间取出青玉笛,没料想残魂之势竟将其震裂,应是无法再将其吹响。深渊之底,水压如山,胸腹伤口虽有圣光相护,潮水冲击之下仍是血流未止。天落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几息时间,只知道既不能再入天石任其随波逐流,只恐天石落入那恶魔之眼,天石应该无恙,自己与齐予安却是再也无法离开;又不能游至水面之上,与那惊涛骇浪之势相搏。 无奈之下,天落背倚石壁于水底盘腿端坐,将木琴置于双膝之上,灵识探入琴盒之中,看着悬浮其内的天石,心中暗想:世人皆言,得双石,便能改天换地,此时却是已到穷图末路,手拥两枚天石仍是无计可施。 天落看向天石正面上的两个符号,回想起《流冥志》中所述,对比之下,却是“玄世”二字。另一面九个符号,依次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以及始九个字。正中符号微微闪亮,正是“始”字,此石便被称为“始音”。联想到天石内壁画中,黑石旁的两个符号,却是“虚界”二字。天落了然,原来双石便是指的玄虚世界吧。 如今纵使明白天石之名,然而如何脱困,天落仍是一筹莫展。心想:齐予安见到自己骤然离去,再一次将他独自留在天石之内,恐怕误会自己相欺,定然愤怒不已。天落不由一笑,若是能在天石之中保其性命,亦不枉然,只是不知他能否借星辰之辉破境,悟出走出黑石之法 天落暗自推算,自坠入涧底已有十余息时间,不知道此次齐予安会在多久后走出天石。 天落看了看胸腹伤口,百无聊赖之中,姑且抚琴疗伤。 急流之中,琴音未阻,伤口渐渐止住血流,只因屏息,气息滞郁,胸腹巨痛难消。忽而,天落灵识微动,探向琴盒之内,见到手执天石的齐予安正茫然无措地环视四周。 天落以灵识轻唤道:“予安。” 听到天落声音,齐予安不由既喜又怒,恨恨然说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出去了?” 天落笑着回答道:“灵狐虽已带着天石逃离,但是晏桦逼迫太紧,以神矛之势碎了灵狐之躯,我若不及时出去,恐怕即刻便会魂飞魄散。” 齐予安面容稍稍平和,再问道:“这是何处?” “木琴之内。”天落想了想,说道:“予安,残魂之势碎了灵狐,却贯穿我胸腹,圣光外溢,伤势颇重。此刻,我正以琴音疗伤,因不能停下曲意,故而无法将天石从琴盒中取出。你且在天石内待至百息后再出来罢。” 齐予安听言,暗自推算一番,说道:“百息之后,外面岂非已过三个时辰?” “正是如此。” 齐予安不解,担心地说道:“你需要如此之久的时间疗伤吗?是不是非常严重?不如我陪你一起疗伤吧。” 天落犹豫片刻,掩藏住心思,笑着说道:“若是无人相扰,再重的伤亦能疗治,只是多费点时间罢了。你待在一旁甚是无聊,不如在天石内调息片刻,不过百息时间便可出来,岂不更好。” 齐予安想想也对,便说道:“那便百息之后罢。” 天落眼看齐予安手握天石,正欲入内,忍不住说道:“予安,谢谢你。” “嗯?无端又谢我作甚?” “谢谢你的信任。” 齐予安不以为然地说道:“兄弟之间,本应如此。你安心疗伤罢,一会见。”说完,身形消失,天石静静地悬浮于木琴内空敞的空间中,隐隐发光。 天落将天石从琴盒中取出,心中说道:予安,百息之后潮势已退,你定会安然。此次辜负你的信任,对不起了 天落将天石放入腰带间,再无他念,心中想道:先生曾说,此琴之音天下独尊,即至此刻,不如试一试罢。 默念之下,天落将体内星辉聚于手指之端,拨响琴弦,一曲《潜龙吟》在深渊中激荡而起。曲意化身巨龙,扶摇直至百丈之外,跃出水面,与天崩之声相抗,与巨浪之势相敌。琴音之意在浪涛之中被潮势瞬间吞噬,断断续续,巨龙摇摇欲坠。 天落在水底因气息不畅,又受潮势反噬,曲意竟难以为继。他停下双手,灵识探入琴盒之内,看向琴中苍穹,亿万星光闪耀,星辉散落其间,天落感慨着,星空对比之下,生命多么微不足道,与自然相争,实在如同痴人说梦。 “天落,人与自然,并非相争,亦非简单利用,而是相谐相融。修行,正是将自己融入天地之间,因势利导为我所用”倏然,幼时修行之初,先生之言出现在天落灵海之中,将天落惊醒,确如其言,此刻为何要与巨浪相争? 天落收回灵识,再聚星辉于指端,轻抚琴弦,曲意之下,巨龙重生,于水底盘旋,顺水流之势而游弋。水底速缓势微,巨龙身躯摆动自如,与水流共进退。而后,逐渐盘旋向上,水流之势渐甚,巨龙融入其势,并将其势囤积于身。巨龙渐渐盘旋至水面,已能在巨浪中自如游弋。雷鸣之声在巨龙体内穿行,如疾风穿过,仅留下回响,却再也无法撼动巨龙分毫。 天落任身体在水中浮起,立于巨龙之首,灵识落于巨龙双眼,巨龙便有了一对蓝光闪耀的双眸。已囤积百丈潮水之势的巨龙,在水面盘旋,越来越快,从上游奔袭而来的河水在天涧尽头碰壁后,被巨龙盘旋之势带动,掀起浪潮沿石壁向上。浪潮融入巨龙体内,化身水龙向上奋力飞升。 源源不绝的潮水进入祥龙天涧,义无反顾地追随水龙而上,琴意蕴含龙鸣之声,充盈整个天涧之中,龙行之势直指天际,穿越千丈之距,如同潜龙出海一般,竟然跃出深渊,冲出祥龙天涧。 天落随巨龙一同跃出天涧,落在断桥一端,停下琴声,听龙吟回响,看水龙奔腾,不由心潮激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四十七章 冥境邀天落 晏桦全力挥舞神矛,一击之下,眼见灵狐碎裂消散,一枚白石急速坠落,不由心中万分震惊,想要将其抓住却是不及,眼睁睁看着白石消失于幽黯的深渊之中。 晏桦手执神矛立于断桥之端,俯视天涧,沉思不语。此时,明风斩等三人赶至,云风隐独见晏桦一人,心下慌乱,问道:“晏总将,是否看到齐世子?” 晏桦仍是凝视深渊之处,对旁人问话仿佛充耳不闻。 “方才齐予安确实在此。”风寻与霜断并肩走近,云风隐看向他二人,只见他们周身满是血痕,皆为利斧所伤,心下略安,对风寻问道:“如今他去向何处了?” 风寻摇头说道:“消失了。” “不可能!”云风隐大声惊呼,紧接着厉声言道:“你们将他是伤是擒,都必须给一个交代!” 霜断在旁边冷哼一声,说道:“我这就给你一个交代罢。齐予安与妖人暗通,欲强据天石,施妖术遁匿了。” 云风隐听霜断之言,不由一怔。明风斩开口说道:“晏世子,还请明示实情。” 霜断向明风斩简要述说一番,话语刚毕,众人均察觉到天涧深处异样,似有龙吟声起,传至断桥处,直震得碎石纷纷落下。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仅有霜断一人开口言道:“难道当今仍有神龙在世么?” 一直沉默的晏桦终于开口,凝重地说道:“并非神龙,众人速速远离此处。” 明风斩凝神俯视天涧,满脸不可思议,急切说道:“涧底潮水上涌,离此已不足百丈,快走!” 众人迅速离开断桥,沿官道急驰不及数十丈,耳听龙吟高亢激越,穿云裂石之势将天涧周边山壁震裂,巨石顿时坠落翻滚,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官道不远处,数丈宽的凉溪河水骤然断流,露出崎岖的河床,断桥之处地面开裂,裂纹如同蛛急速向四周蔓延,脚下大地颤栗不止,冷杉树由外向内一排排断裂倾倒。 众人一面躲避飞滚而至的巨石,一面心回避脚下土地的裂隙,眼见官道已毁,退路亦危,无奈之下,晏桦与明风斩列起星阵,将众人护在其间。 数息之后,龙吟自天涧呼啸着喷薄而出,涛天巨浪形若蛟龙飞天,天落立于龙首跃至断桥一端,停下琴声,龙吟之声于山壁间回响不绝,巨浪如同海啸向另一端席卷,摧枯拉朽一般吞没一切。 天落在断桥处立稳,望见远处在巨浪中飘摇挣扎的六人,皆是面色惊惧地瞪着自己,不由微微一笑,将木琴背负身后,向着瑞龙石桥方向离去。 沿官道行至瑞龙石桥,天落暗以灵识向四周探去,除去前方寒桐林内陌青啸等三人,并无旁人,便离开官道走近凉溪河畔,找到一处平坦之地,沐浴阳光席地而坐。此时凉溪河早已复流,河水清澈徐缓,看上去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水中鱼虾皆无踪迹。 山中寒风穿行而过,天落方觉衣衫湿透,斑斑血迹已被潮水冲洗干净,未留下分毫痕迹。他从腰间取出青竹玉笛,轻轻摩挲那些斑驳的裂痕,心中巨痛不已,深憾今晨的笛鸣《雀舞》竟成绝响。可叹的是,那时的自己气息全无,此时的玉笛身躯已裂 天落凝视青竹玉笛静坐许久,直至冬日渐渐西沉,才抬眼望向苍穹,只见天际西角,猩红一片,夕阳似火,彤云如焰,金光描边,蓝天衬底,无穷生机在最后时刻尽情绽放。再望遥远星际,星辰璀璨,生命不息,天理规则自循其道,又怎会理会苍穹之下芸芸众生的悲欢。 天落收回目光,从衣衫扯下一角,将青竹玉笛仔细包裹,放入木琴暗盒之中。而后,左右打量木琴,暗自琢磨:既是天石,如何才能将其还至本来面貌?方才抚琴引潮,动静太大,今后如若再负琴行走,实在太过显眼。 正思考间,忽觉远处动静,天落起身看去,却见陌青啸从寒桐林中缓步而出,面向自己走近,于数丈之外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一番,认真问道:“你确是灵狐族吗?” 天落点点头,却不知对方作何打算。 陌青啸再问道:“那么,你父亲是否确是云泽族的萧月泽?” 天落不由轻笑言道:“几个时辰之前,你不是言之凿凿吗?为何此刻却来问我?” “我只是照述旁人之言,此刻却想亲自确认事实。你若真是我妖族之后,便随我回到北冥,将天石交予大妖王罢。” 天落看着陌青啸稚嫩却又认真的面容,反问道:“若是我说不呢?” “我妖族向来以强者为尊,你若想独占天石,除非能傲视群雄。” “看来条件并不复杂。”天落不由一笑,看了看陌青啸身后,另二人仍在寒桐林内,没有任何举动,于是问道:“那么,你是第一个向我挑战的吗?” 陌青啸却摇摇头,说道:“百年前,妖族憾败,无奈隐居北冥,就此制定铁律,族内之人严忌私斗。” 天落颇为意外,问道:“那你此番究竟何意?” 陌青啸侃侃而言:“我来此,其意有二。其一,你需要保护好天石,若有失落,大妖王必治你之死罪,纵使天涯海角,我全族亦会将你追杀到底。其二,你必须在三十天内入北冥之境,接受我族众人挑战。若是延迟,将视为叛逃者,亦是死罪。” “三十天?”天落心底暗暗推算一番,问道:“那么此期间,妖族之人应该再不会与我为难吧?” “正是如此。更甚者,我们会暗中助你尽早平安入我北冥之境。” 天落心中暗叹,妖族行事当真出人意料,口说相助,实则与监控有何区别?然而,这三十天的时间却是非常诱人。于是,他再问道:“公平先生也是此意吗?” 陌青啸略略一愣,思考片刻回答道:“公平先生,并不是我妖族之人。他纵然反对,也无意义。” 天落凝视陌青啸双眸,问道:“仅凭你一人的只言片语,我怎知你之所言是真是假?” 陌青啸回视天落,坦然回答道:“其实,你也没有多少选择。人族已然视你为敌,即刻必将围剿暮宗山。你纵使勉强逃离此山,又能去往何处?灵族自顾不暇,安能护你周全?” 天落不由低头默然无语,心中暗思:虽然不知陌青啸所言几分真假,然而无论真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天石。 陌青啸见天落沉默不言,又说道:“今明两日,我妖族会向你呈上最大的诚意,此后,你再做决断不迟。”言罢,便转身离去。 天落目送陌青啸身影消失于寒桐林之中,心中不由冷笑:同样是为了夺取天石,一方是杀,一方是助,当真教人意外。那么,就不妨看看妖族所谓的“诚意”罢。 眼见天色渐渐暗沉,天落依旧席地而坐,将天石从腰间取出置于琴上,双手轻抚丝弦,清脆琴音悠扬,在山间回响。 一曲终了,恰见齐予安手执银斧出现在身侧,天落微微一笑,问道:“饿了吗?” 齐予安上下左右打量天落,见他衣衫洁净如新,面色如常,呼吸平稳,全无重伤之相,不由放心地笑道:“看见你没事就好。”他环顾四周,见凉溪河水潺潺而流,方圆百丈却无遮挡,便问道:“你怎敢在此空旷之地抚琴?不怕有人追踪而来吗?” 天落却笑道:“若是有人来此,不是正好满足你打架的欲念吗?” “还是算了吧。”齐予安竟然有些心虚,“单单一个晏桦都打不过,若是再来一个明先生啧啧。” 天落笑而不语,看向河水之中,渐有鱼虾复游,便召出灵狐跃入水中,不一会功夫,岸边已见肥鱼十余条跳跃挣扎。天落从琴盒取出炭条火折,引燃炭火,拾取枝条在河水中洗净,将去鳞洗净的肥鱼串于其上,悬于火上慢烤。 齐予安斜坐火旁,心中仍是好奇,问道:“为何晏桦他们没有追寻至此?此处近邻官道,难道三个时辰都寻不到吗?” 天落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官道,淡淡说道:“大概,他们在等圣都援兵吧。” 齐予安见天落不紧不慢的模样,颇为担心地说道:“那你还有工夫在此烤鱼?” 天落慢悠悠地回道:“不着急。而且,我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四十八章 初评启雲录 陌青啸回到寒桐林深处,桫椤与栱桐立即迎上前去。陌青啸对他二人说道:“你们分别在半路截住云泽与孤烟二族,让他们务必于明晨日出前到此处汇合,事关天石,不得有半分延误。” 桫椤与栱桐对视一眼,心问道:“少主,你确认他真是我族之后?” 陌青啸面无表情,冷漠言道:“他是否确是我族后人,并不是最重要的。只需天石在他手上即可。事不宜迟,你二人即刻出发罢。记住,路上切勿与人族纠缠。若是误了时间,则自行领死。” 桫椤与栱桐听言,不再迟疑,迅速离去。陌青啸遥望凉溪河方向,暗自言道:若有我妖族助你,除了一路向北,你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暮冬时节,晚霞稍纵即逝,不过一刻时间,天色便完全暗沉下来,黑幕之上,繁星点点,眉月初升。寒风于山间穿行,带来啸声阵阵。 凉溪河畔炭火正旺,齐予安端坐一旁,看着天落慢条斯理地吃着烤鱼,自己却是没有半点食欲。看了半晌,他实是忍不住,说道:“兄弟,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吗?我在晏桦眼前消失,此事他们必定急告圣都。且不说圣都玄铠戍卫总督言靖哲,便是我父王所辖赤隼戎,其总将齐溢,虽然手无神器,但是境界远在晏桦之上。赤隼疾速飞行,从圣都至此不过半日即达。再则,从西北出暮宗山即是阆丘,与宁漠郡相邻,距其郡都不足千里。宁郡王是出了名的性急好战,若晏桦亦向他求援,他定会手执神器灭灵戟,统帅素鸢胄军亲临。冷杉林中,你我合力,亦是仅仅勉强破了晏桦一人的星阵,若那些人亲至,你又如何打算?” 听完此番长篇大论,天落不由笑道:“此刻没有调料,烤鱼确实平淡。你若是没有食欲,那葡萄酿总是得以入口吧?” “你”齐予安颇为无语,忿然说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当然在听。” “那你” “我只想安稳吃饱而已。毕竟,今天正是我生辰之日。” 听罢此言,齐予安心中咯噔一响,突然想起今晨星光之下,天落独立雪中,执笛鸣曲的情景,而后几经死生,终于在此安坐片刻,不由再难言语,提起酒囊大灌一口,喃喃说道:“只是,今日亦太过漫长了。” 天落笑了笑,戏谑而言:“我原以为,你是不怕的。此刻,你若是反悔,应该还来的及。” “我呸!”齐予安大啐一声,怒颜说道:“你若再提此言,我就跟你翻脸了!” 天落笑而不言,拾起悬于炭火之上的枝条,只见所串烤鱼色泽焦黄,鱼脂外溢,于是反问道:“其实活鱼鲜嫩,味道还是不错的。你真的不尝尝吗?何况,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吧?” 齐予安亦不再纠结,接过烤鱼大咬一口,鱼脂之香扑鼻,鱼肉外焦内嫩,虽是少了调料,依然味道鲜美,不由说道:“嗯,确实还不错。” 此时,忽听遥远天际鹤唳声起,二人不由一惊,立即起身寻声望去,只见夜空中数只白鹤疾行而至。临近上空时,其中一只减缓飞速,盘旋一周径直朝他们飞来,在数丈之外优雅落地,收起双翼,风度翩翩地走到二人面前,将喙中所衔之物轻置于地,好奇地上下打量天落,以冠羽在其手背处轻摩,“咯咯”数声之后,腾跃而起冲向云霄,瞬间消失于夜色之中。 齐予安满面诧异之情,缓缓说道:“向来清高自洁的白鹤,居然亦会与人如此亲昵” 天落拾起地上之物,乃是一个数寸长的筒状玄锦银盒,赤色蜜蜡封口,蜡印上清晰可见“御心”二字,素锦以朱丹浓墨上书“启雲录”,字迹笔酣墨饱,翩若惊鸿。天落却是心中一惊,不由说道:“确是怪事。” 齐予安不明就理,问道:“什么怪事?” 天落看着锦盒,解释道:“自圣天元年,神域新定法制,由天族设定专职官员,定期对世间修行者进行甄别评定,而后收录相应的卷册之中。一来,激励年轻修行者不断进取向上;二来,避免再次出现寒夜君那样的人物,而事先却毫不知情。其中,《启雲录》所列皆为已入坐忘境的年轻修行者,据其所展才华点评,并于每三年中秋之日公布,送达世间各个门派及大官衙,新录之人于当日亦会收到此卷。然而” 齐予安接着说道:“然而自十多年前天族神秘消隐,至今再未有人收到《启雲录》。难道你手中正是《启雲录》?” 天落将锦盒递给齐予安,“你看蜡印,御心族隐世两百余年,今日却突然出世。而且,现在离中秋之日还远着呢。” 齐予安一听御心族几个字,顿时兴致高涨,说道:“御心族亦属天族,说不定是代履其责,只是搞错了日子罢了。且取出看看再说吧。” 齐予安开启封蜡,去除盒盖,取出盒中一卷精致的白色丝帛,徐徐展开,与天落一同借着火炭之光细细看来。 只见卷首写着“启雲录·坐忘之初评”一列字。下文概意,以近期之战为据,经神域之御心族甄别鉴定,对今年收录之人进行初评,以示激励,待中秋之日再行公布正文,云云,文末赤红压印单一个“悟”字。 启文之后,列于第一列的名字却是两个:桫椤、栱桐。师从落木长老,年龄15岁,点评之语“双人合力,毒阵已具越境困杀之力。可惜,境界为身份所限。” 齐予安嗤笑一声:“不过两个侍从,居然亦能录其名。” 下一列:云风隐。师从御风堂,武器“无影·箭”,年龄16岁。“擅长隐匿身形,无影无踪;无影气箭凝魂,世间无解。尚缺,一击必中之力。” 霜断。师从飞刀门,武器“堕天·剑”,年龄1八岁。“剑雨磅礴,剑势迅捷,五芒剑阵雏形已具。然而,过于刚猛,韧性不足。” 云风破。师从御风堂,武器“风烈·箭”,年龄17岁。“风烈袖箭,速急势威,赤焰散瘴毒,身速如破风。无奈,杂务过多,心境未稳。” 陌青啸。师从落木长老、公平先生,年龄10岁。“修行冥海心法,八岁入坐忘境;心思缜密,御毒自如;暗施寒蝉叠毒阵,越境围困数十人。年纪尚幼,未来境界不可估量。” 看到此处,齐予安不禁摇头说道:“啧啧,不可估量,如此抬举这个妖怪” 天落笑言:“此妖怪确是心机极深,单是这一层,境界高他许多的人,亦未必能够敌过。” 齐予安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说道:“下次再看到他,先斩了再说。” 天落笑而不语,继续往后看去。 风寻。师从飞刀门,武器“追风·刀”,年龄19岁。“双刀如海,刃锐速极;身形敏捷,擅长追踪。然而,过于所求速度与爆发,存积不足。” 天弃。师从悬镜崖,武器“琴”,年龄15岁。“天赋血脉,灵狐之后;灵识醇净,星辉积厚,擅长音律疗伤;破玄甲阵,断祥龙桥,力取白色天石;引天涧水,断凉溪河,越境独退六人。入坐忘境不过一日,星辉爆燃折损,外患堪忧。” 齐予安看后不由瞪着天落,问道:“‘引天涧水,断凉溪河,越境独退六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天落心中却纳闷:御心族为何会用假名录卷? 见天落默不作声,齐予安大声问道:“兄弟,你是不是趁我在天石之内,又是独自一人去打架了?” 天落回过神,自嘲笑道:“我可不是打架,只是自保逃命。” 齐予安轻哼一声,再往后看,却是他自己。 齐予安。师从齐氏家传,武器“斧”,年龄17岁。“祥龙石桥一战,借他人之助点亮主星命位,天罡北斗星阵初成。连破五芒剑阵、虚宿星阵,应为临霄无相境之下第一人。可惜,心脉折损,前景尚忧,若有奇遇,亦未可知。” 齐予安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无相境下第一人,哈哈” 天落看着丝帛长卷,回想起几个时辰之前,与岚先生同处悬镜阁中,隐身巨石之后的那人,喃喃说道:“先生,您这却是何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一卷惊天下 日暮时分,悬镜崖,悬镜阁。 悬镜阁内,千万盏松油灯皆明,灯火如豆,如沐星海。一只白鹤正与折翼于巨石之上并肩而立,白鹤数次胆怯地看向折翼示好,而折翼丝毫没有理会白鹤的意思,一双金目紧紧盯着岚先生手中的一卷白色丝帛,似乎颇有些生气,又有些担忧的模样。 岚先生放下手中长卷,看着端坐对面的公子悟,冷颜说道:“看来,你到底是心太慈。” 公子悟为岚先生斟满清茶,笑着说道:“该写的,我可都写了。” 岚先生冷哼一声,端起玉石茶杯慢啜,接着问道:“你这《启雲录》权威信誉何在?如今都能录假名了?” 公子悟收起笑容,看着石案之上的《启雲录》,忧心忡忡地说道:“悬镜唯一传人,手执天石圣物,这两点足已震惊天下,使得众人趋之若鹜。何必再让他背负天君之嗣的重责?世间皆知,天君沐君尘坐拥黑石,十五年来生死不明,多少人在暗里探寻神域秘境之路,以求天石。岂不知,揠苗助长,非徒无益,而又害之。此番所为,难道你不担心他误会你的心意?” 岚先生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的徒弟,我自然了解。我的心意,他自会领悟。他若是承担不起,我也不会放他下崖。” 公子悟不由怒言:“诚然,沐天落是你的徒弟,但是,他首先是我天族之君。我不过应你所求,先行撰写初评提前放出而已。如若说到权威信誉四字,我本不应承诺你这老朽,弄出什么前所未有的初评!” 岚先生瞥了一眼盛怒中的公子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用心良苦。刚爬出兔子窝,就知道护主了,哈哈” “哼!什么兔子窝?你这老朽之人又再胡言!” 岚先生笑道:“可别左右一个老朽,你有两百多岁呢。” 公子悟却不言语,自顾自地斟水品茶。岚先生见状,又说道:“此事姑且如此罢。但是我有言在先,你把手下那九位公子统统看紧了,别巴巴地一个个暗地里跑去随行当保镖。我难得一个好徒弟,别让你们给毁了。” 公子悟不冷不淡地说道:“是是是,我知道,你爱徒弟爱得那是真心狠。” 暮色西沉,圣都帝宫,雨石苑墨香阁。 书案之上摆放着一卷白色丝帛,以及三方素锦。长卷乃是《启雲录》,素锦分别是明风斩及晏桦的急信,晏桦更是连发两封,颇为急切。 齐王自诺立于书案一旁,双眉紧锁,面色凝重,目光扫过书案上的数封急信,欲言又止。 圣帝端坐书案前,低头沉思,眼中别无他物,紧紧凝视《启雲录》中的那个名字,天弃。表面平静如水,心中却是掀起翻天波浪:“天赋血脉,灵狐之后”,破阵,再破阵;爆燃星辉,断石桥,引天涧之潮,退六人没想到,她的孩子竟以如此方式出现在世人眼中。师从悬镜崖么?还真是让人震惊。手执天石?还能更直接一点吗?不过一个初入坐忘的孩,手上的天石岂非夺命之石?御心族这是要做什么?两百年前与天君绝裂,那时的冤仇,如今要落在这个孩身上吗?天弃他为何不是姓沐? 齐自诺见圣帝一直默然无语,忍不住开口言道:“圣帝,明风斩与晏总将先后发来求援急信,您看如何应对为妥?” 圣帝斜眼扫过三方素锦,暂且放下心事,抬头对齐自诺温和言道:“此番历练,安儿进步神速,令人欣慰。只是,他在青风镇内恐怕受了妖人迷惑,与之为伍,行事颇为不当。待他回来之后,你我要好之规劝。看了《启雲录》所评,暮宗山形势未必如晏桦所报之急迫,不过几个初入坐忘境的孩子,只是利用地势,施展些许妖术而已。你传我令,让齐溢总将去一趟暮宗山相助罢。” 齐自诺心中仍是不安,心说道:“妖族有备而来,是不是多带将士将其围歼于暮宗山?” 圣帝淡淡说道:“晏桦信中说道,已发信给宁郡王求援。如此东西阻截,已然足已。你速去传令罢。” 齐自诺见圣帝不容置疑的神情,只好承令,施礼告辞而去。 数息后,头戴赤金假面的黄衫男子从一侧的楼梯飘然而下,拾起《启雲录》问道:“为何此时会突然出现这个东西?” 圣帝缓缓地说道:“这,你要去问御心族那群神仙了。” “悬镜崖,这派头不。能入岚先生之眼,定是不凡。下崖不过十余天,就夺了天石,岚先生还真没看走眼哩。” 圣帝轻皱燕尾眉,说道:“你去一趟暮宗山,把他带回来。” 黄衫男子裂嘴一笑:“带他回来,还是带天石回来?” “有何区别?” “当然有。若只要天石,我可不管他死活。嘿嘿” “哼,莽夫行径,如此短视。需要我提醒你吗,他那生死不明的爹,手中还有一枚天石。” 黄衫男子暗笑数声,如同魅影一般瞬间离去。 日晚时分,暮宗山,冷杉林。 如同海啸一般的巨浪席卷之后,冷杉林一片狼藉,大半树木倾倒,潮水早已退去,土地泥泞不堪。官道尽毁,大巨石随处罗列。入夜后,山中气温骤降,潮湿的土地开始凝结薄冰。 晏桦与明风斩等六人,在远离冷杉林的凉溪河畔寻得一处较平之处,席地而坐,虽有火折,远近却无干爽枝条可供生火,只能依凭体温抵抗山中夜寒。 方才,数只白鹤飞至,盘旋一周将锦盒掷于众人手中,便疾行离去。四只一般模样的锦盒,四卷一致内容的丝帛,分属卷中所提四人。 众人借火折之光陆续看过,云风隐不由问道:“明先生,御心族不是早已不存于世了吗?” 明风斩摇头答道:“自两百年前隐世以来,一直未涉世事,世人渐渐将其淡忘。正如卷中所言,似是重出入世履行其责之意。没料到,竟以《启雲录》成其宣告之言。” 霜断忿然说道:“天下才俊无数,悬镜崖怎会收妖族之后为徒?” 晏桦却是忧心忡忡,迟疑片刻说道:“难道,是那妖族少年故以谣言迷惑,使我们误会这个灵狐后人,信以为真?” 风寻却说道:“他确是灵狐之后。然而,掌门月影先生生前,曾经对我说过,昔日灵狐族长林步崖之女,确与云泽族有染。妖族并非全然胡言。” 霜断不禁问道:“莫非悬镜崖已非正道?” 明风斩果断说道:“此言太过离奇,切勿再提。若悬镜崖非正道,则天下皆无正道。纵然是天君,对悬镜崖亦是礼敬有加。当年妖王寒夜君独霸天下,不可一世之时,同样是对其礼让三分。” 云风隐心内不解,问道:“明先生,从未听说过《启雲录》还有初评一说,如此急切,等不到中秋之日公布吗?” 明风斩看着手中长卷,说道:“待到中秋之日,恐怕有些名字已不此卷之内了。” 云风隐想了想,又问道:“此卷应该只收录在世之人吧?是否说明,齐世子应该无恙?” 云风破不由打趣道:“师姐,齐世子高据榜首,你还忧心什么?” 沉默许久的晏桦突然开口言道:“你们且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言罢,便提起残魂神予急驰离去。 霜断不由喊道:“晏总将,你去何处?” 明风斩暗叹一声,说道:“晏世子不用担心,你家总将大人片刻即回。” 晏桦凝神捕捉风中隐约的琴声,不一会便飞奔至瑞龙石桥,看到凉溪河畔的炭火,以及火堆旁的两个身影。 琴声戛然而止,那两个身影站立起身,晏桦慢慢走近,在炭火旁停下来,沉声问道:“既已脱身,为何不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五十章 寒夜会来客 天落看见晏桦只身前来,心下了然,坦然回答道:“纵然要离开,亦不急于这一夜。你想问我什么?” 晏桦看着天落的面容,依然是云淡风轻,平静泰然的模样,但是隐约又有某些不同,心中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初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何不提自己的师承?” 天落反问道:“当时,若是我说自己师承悬镜崖,你们便会相信吗?” 晏桦仔细想想,有些无奈,不由摇头说道:“应该不会。” 天落冷冷言道:“所以,人们往往会对谎言更感兴趣。” 晏桦又问道:“那么,令尊究竟是何人?” 天落不屑地说道:“这个问题,我并不想回答。” 晏桦深叹一声,想了想再问道:“你夺得天石,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不为。” “什么?只是得到天石,却不利用?难道成为众矢之的也在所不惜?只为得到天石?”晏桦实在是难以相信天落之言。 天落淡淡说道:“我想,我已经说清楚了。” 晏桦看着眼前这个初入坐忘境不足一日的少年,明明比自己低了两个境界,却有一身舍我其谁的气势。他实在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之情,好像此少年如同妖王寒夜君再生一般,又将再一次把天下搅得天翻地覆。若不是《启雲录》中“师从悬镜崖”五个字,他恐怕已经不顾一切后果将其诛杀。然而岚先生岚先生怎么可能看错人?只是为何偏偏选择这个灵狐族少年?灵狐 晏桦突然忆起碎裂消失的灵狐,问道:“你的灵体为何与众不同?遭遇残魂矛为何即成虚幻之影?” 听及此问,天落眼中星光一凝,星辉乍现,他即刻闭上双眼,平复心境,缓缓言道:“这个问题,你没有必要知道。” 片刻后,天落睁开双眼,复又平静如水,看着沉思不语的晏桦,正颜说道:“我猜想明日清晨,圣都及宁漠郡援兵即至此地,以围剿妖族之名封山。对你们来说,《启雲录》横空出世,恐怕来的太不是时候吧。尚有一夜,你回去仔细品一品,那数十个字的点评,你看到的什么?是否与大多数人一样,眼中所见,浓缩起来只有两个字:天石。如若杀人夺石,那么你们与奸邪之徒又有何区别?” 晏桦不由心内震撼无比,惶然无言,只好默默转身离去。 眼见晏桦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一直站立身边不言不语的齐予安突然拍了一下手,大笑着说道:“兄弟,真霸气!” 天落盘膝坐下,轻笑言道:“你也别乐的太早,就算把悬镜崖搬过来,也压不住他们心中对天石的欲念。所以,过了明天再乐罢。” 齐予安在天落身旁坐下,颇为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天落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唤他来的。” “什么?” “琴音达意。方才我试了试,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不会吧,你这是什么妖术?” “怎会是妖术!唉,与不通音律的人真难沟通。” “嘿嘿”齐予安嬉笑几声,心中仍是好奇,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晏桦会是独自一人过来?其他人呢?” 天落笑道:“那时被困寒蝉缕,仅有他一人,心中目标仍是陌青啸。直至我破了他的玄甲阵,他才疑心我暗通妖族。那时,他心中并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只是惦记我手中的天石。” “所以呢?” “所以只有他会想知道真相。” “那你为何不告诉他真相?” “因为”天落再次想起满身裂纹的青竹玉章,淡然说道:“不过一个人物,没有必要。” “嗯?”齐予安看到天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只好就此作罢。安静不久,他又叹息自言:“早知道,给我的银斧起个名字了。” “不惦念你家的神斧了么?” “唉!你不是说神斧弄不出来了吗?以前,我是绝对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如今,亲自在天石中待过之后,就不得不信了。” 天落心念微动,说道:“以后有机会,我设法帮你把神斧拿出来。” “真的?”齐予安一时间莫名激动,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天落见齐予安兴奋不已的模样,忍俊不禁,摇头说道:“还没想好。” 齐予安顿时泄气,沮丧地说道:“那还是想个霸气的名字靠谱点” 天落哈哈笑道:“还是早点歇息罢。今夜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临近子夜,山间气温更寒,凉溪河畔浅滩处已结薄冰,潺潺流水之声,将空旷的山野衬显得更为宁静。 不知何故,熟睡中的天落突然惊醒,睁开双眼即发现灵狐蹲立于炭火旁,双眼警示,看向紧邻瑞龙石桥的山壁之巅。天落立即起身端坐,灵狐如一道银光向山壁飞驰而去。呼吸之间,灵狐攀上百丈高山巅,果见一名中年男子站立其处。 星光之下,山风拂过,将其衣袖掀起,只见其人左臂之下竟是一只澄黄的金属利爪,寒光闪闪。 灵狐审视地看着此人,无声问道:你是谁? 中年男子看着灵狐,不由心绪万千,碧绿的双眸暗流涌动。 灵狐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双眼星光一凝,又问道:既然将我唤醒,为何沉默不言? “我是萧月泽。” 灵狐顿时心中了然,冷冷说道:原来,陌青啸是让你来表示诚意。 萧月泽见灵狐想要离开,便低声问道:“你母亲,她可好?” 灵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萧月泽碧绿如寒潭的双眸,说道:你认错人了。 萧月泽轻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姓沐。你母亲是灵狐双胞姐妹中的林素音。” 灵狐心中一怔,不由反问道:既然如此,母上是否安好,与你何干? 萧月泽没有理会灵狐的质问,仿佛自言自语,说道:“她怎会放任自己的孩子处于如此危境之中?还是说,她” 灵狐冷冷地打断,说道:她很好。你既是妖族之人,便履行你该尽之责。不必挂念旁族之人。 萧月泽看着灵狐湛蓝色的双眸星辉闪耀,目光冷冽疏离,颇为伤感地叹息道:“你与她却是一点都不像。” 端坐炭火旁的天落,心念微动,灵识即至,直落萧月泽识海极深之处,竟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气息,忽见一物,双眼碧绿,体态优雅,四足矫健,左前腿竟与方才所见左臂一样,是一只澄黄的金属利爪,熠熠闪耀。不过是一瞬间,识海便翻覆淹没一切,将天落的灵识直驱而出。 萧月泽面容色变,震惊地瞪着灵狐,低声说道:“没有想到,你的灵识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 天落亦是同样吃惊不,质问道:你为何背叛族人去了云泽族? 萧月泽冷哼一声,说道:“族人?云泽便是我的族人。” 天落没有继续执着此事,即刻平复心境,问道:你深夜至此,究竟所为何事? 见天落片刻间便恢复冷漠疏离之态,萧月泽暗暗吃惊,年龄竟有如此城府,不由让人折服。他心低声说道:“我提醒你,一旦走入北冥之境,便无回头之路。” 天落淡然而言:只需往上向前,天无绝路,我何须回头?倒是你,心生犹疑,两相叛离,又是何意? “你”萧月泽没料到,此刻会被一个少年说破心底绝秘之事,不由攥紧左臂利爪,一股危险的气息渐渐溢出。 天落见他气息突变,冷笑言道:可惜,妖族需要向我示好,你还不能杀我。如今,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我亦知道你的身份,不如你我且隐下这个秘密,待我将北冥之路征为坦途,你再想想是否可以回头罢。 天落言毕,收回灵识,灵狐亦一同消隐于夜色之中,只留萧月泽一人在风中暗自感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五十一章 天罡地煞阵 翌日黎明,瑞龙石桥,凉溪河畔。 自来到河畔隐匿于几株寒桐树之间,云风隐已经在这个树杈间默默坐了两个多时辰,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数十丈之外的那个炭火堆,以及火堆旁两个熟睡的身影。 昨夜临近午夜,云风隐刚刚跃上寒桐树,便见到天落突然醒来坐起,以为被其发现自己身形。然而紧接着,灵狐悄无声息地如同闪电一般向山壁方向离去。云风隐本想跟随其后,无奈灵狐瞬间已无踪迹。云风隐只好留在寒桐树杈上,紧紧盯着炭火旁的天落。数十息后,灵狐如幻影一般回到天落面前,一人一狐四目相对端坐许久,直至眉月偏西,天落头倚木琴侧卧睡去,灵狐才消失无影。 云风隐一直在暗自琢磨:方才,他去见谁了?今夜在此山中,除去他们六人及玄骠甲,便只剩下妖族之人。明知援兵即至,他为何不及时设法离开暮宗山?还是,另有图谋? 云风隐越是琢磨心中越是不安,看着裹在银貂毛皮斗篷中熟睡的齐予安,既是担忧又是怨怼。 当晨星初亮,天落睁眼醒来,抬头看向天际,却见乌云渐聚,星光若隐若现。他起身盘膝端坐,解开发带将长发重新紧束,而后微闭双眼,灵识跃动,刹那间,星辉自云端散落,仿佛清泉一般沐浴其身。天落任灵识在星海遨游,遥看群星璀璨,却不知万千星众之中,哪一个才是属于自己的命星。 晨星渐渐暗去,天落从云端收回灵识,下意识地朝数十丈之外的几株寒桐树扫了几眼,却未发现任何异样,不由摇头自嘲,大概是过度警惕了罢。 晨曦之中,四周格外宁静,天落拾起身旁的木琴,一边轻抚琴弦,一边将灵识向四周散去,此时的暮宗山已经多了不少陌生的气息 清脆悠扬的琴声,终将熟睡的齐予安唤醒,他起身斜坐,睡眼惺忪地看着天落说道:“兄弟,天还没亮呢!” 天落一边抚琴,一边神秘地说道:“给你看一件有趣的事物。” “嗯?看什么?”齐予安双眼朦胧地看着天落,迷茫地问道。 天落将灵识落于琴弦之上,一缕星辉随琴音飘向凉溪河,琴意随河水微微起伏,数息之后,却见一缕水线在河面盘旋升起,如同一团银色丝线飞向齐予安面前,忽而琴声一声铮鸣,戛然而止,水线悉数朝齐予安扑面而至,冰凉的河水让他顿时清醒,不由跳起身来大喊一声:“喂!你搞什么?” 天落哈哈大笑,说道:“给你洗个脸,清醒清醒。” 齐予安用衣袖抹净脸上水渍,俊朗的面容已是神采奕奕,满带笑意地说道:“不得不说,确实还挺管用。”随后,他随意环顾,见四周依然安安静静,便戏言道:“这算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吗?” 天落轻叩木琴,从中取出两枚青石茶盏,放入青茶,依方才之法,将一掬河水团成水滴一般悬于炭火之上,数息之后,水汽蒸腾,琴意之下,腾沸之水分别倾入两只茶盏之中。天落拾起其中一盏,看着齐予安微笑地说道:“等你饮完这盏清茶,大概此处就热闹了。” 齐予安坐到天落身边,接过茶盏,摇头叹息道:“不过是喝杯茶,你这作派也太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天落笑言:“除了先生,你是世间唯一的人,喝过我煮的茶,你还各种嫌弃。” “兄弟,你我不是应该赶时间尽快离开暮宗山吗?一会儿他们来了,难道你打算以茶待客打动他们,放我们离开吗?” 天落却渐渐收起笑意,淡然说道:“他们既不是客,我亦无茶相待。”说完,端起另一枚茶盏慢啜细饮,双眼遥看东南方向的天际。 手中茶水还蒸腾着热汽,东南天空即出现一只急行的赤隼,破声而至,径直朝向瑞龙石桥俯冲下来,在官道上急停,尚未停稳,就见一人从赤隼之背翩然跃下,一身玄色锦衫,镶绲暗绣赤色云纹,脂玉发冠紧束黛色长发,身负长剑,好似一位谦谦君子风度儒雅,慢慢地向凉溪河畔走来。 一见此人,齐予安不由皱眉说道:“果然是齐溢来了。你别看他一幅文质彬彬温温吞吞的模样,不足二十岁便成星阵,如今是人族最年轻的总将。” 齐溢于数丈之外停下,面带微笑温和地说道:“安世子,你且有心在此观景饮茶,殊不知,王爷在圣都心急如焚,圣帝亦是忧心你的安危。饮完手中茶,就随我回圣都罢。” 齐予安将茶盏放在地上,起身站起,嘻笑言道:“溢大哥,大老远的,怎么亲自来了?我不过是出来玩玩,都瞎担心什么?” 齐溢仍是不紧不慢,说道:“出来亦有大半月时间,玩也该玩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圣都了。总不至于还像幼时那般,将你绑了背回家吧?” 齐予安转了转眼珠,问道:“只是要我回去吗?那他呢?” “自然是一同回圣都。” “然后呢?” “王爷自会妥当安排,这些事情怎会需要安世子操心呢?” 齐予安不知再作如何应答,却听到天落缓缓说道:“予安,茶若温凉就乏味了,先坐下饮完再说吧。” 听他此言,齐溢才将目光移向天落细细打量,见他盘坐于地,左臂倚膝,随意支着面颊,右手执茶盏,面容清俊安宁。再探至其心脉之处,果如王爷所言,毫无气息。不知他爆燃的星辉藏匿何处,这个被御心《启雲录》盛赞的少年,可惜与妖族沾染,还有一个夺命魔物伴身。 齐予安俯身拾起茶盏,将清茶一饮而尽,把茶盏递还给天落,低声说道:“他执意让你与我一起回圣都,不如……” 天落接过茶盏将残茶倒尽,看着齐予安不由笑道:“你这样子,肯定不是因为害怕了,对吧?我要去阆丘,而且我不相信他。” 齐予安皱眉说道:“你不相信他,也不用大声说出来吧?” 天落饮尽盏中清茶,一边将茶盏放入木琴,一边悠悠言道:“我若不大声说出来,他如何知道我的意图呢?显然,他并没有打算问我。” 齐溢亦不恼怒,依然温和地说道:“想必,你就是悬镜崖高徒天弃,既是安世子之友,不如一同随我回圣都罢。” 天落却是沉默不语,齐予安只好替他回答道:“我们要去阆丘,办完事再回圣都。” “那么,我只好得罪安世子了。王爷奉圣帝之令,教我务必速将你二人带回圣都。”齐溢话音未落,北斗七星即至,如同牢笼一般将齐予安困于其中,令他进退两难。 齐溢再看向天落,彬彬有礼地说道:“你若是要去阆丘,我亦不强留,只需将天石交给我即可。” 天落轻笑一声,双手轻触琴弦,暗以灵识对齐予安说道:“你们修的均是北斗星阵。你要不要试一试破了他的星阵?“ 齐予安暗自问道:“如何试?” 未待天落回答,齐溢右手轻挥,长剑轻鸣出鞘,剑身苍翠,星辉蓄势,无尽星光隐而未发。 天落一面轻拨琴弦,琴意悄然潜入凉溪河底,一面暗对齐予安说道:“他修的是北斗地煞星阵,七十二颗地煞星命,变幻繁复,隐而不发,杀气如影,不易找到破绽之处。你若是能将自己的北斗七星阵变幻为天罡星阵,便能脱困,而且天罡地煞两阵相合,我应能找到他的弱点从而破阵。我让灵狐助你,你专心于灵狐,旁的一概不要理会。” 周身闪耀星光的灵狐跃至北斗七星牢笼之中,齐予安会意,依灵狐周身星光,成北斗七星之阵,将心脉间的天罡之气聚集银斧,目光追随灵狐湛蓝双眸刹那停留之处,银斧熠熠如星光追随而至,一一将那些星位点亮。 齐溢没有理会齐予安,苍翠长剑啸鸣,挟地煞星阵之势直指天落,只出一招便是七十二星剑,每一剑都蕴含星辰之力,未及近身,剑气已将此方天地笼罩,试图了断生机。 天落双手指尖一丝星辉萦绕,琴音铮鸣,浑厚之意如伏龙欲翔,只见凉溪河骤然断流,阻隔之水化身巨龙,在天落周身盘旋,与星阵剑气相争。 铁剑虽是无法斩断流水,但是剑气却能透过巨龙,瞬息间在天落周身留下无数血痕。天落依然平静从容,琴意未有丝毫紊乱,目光看向齐予安银斧星光闪亮之处,天罡之气充盈其间,赫然一个天罡星阵已然成形。再回望齐溢手中长剑,苍翠剑身,地煞隐含其间,正欲将两阵相合,突然隐隐发觉似有何处不妥,恍惚间瞥见齐溢嘴角一笑,天落只觉得识海间如同星辰坠落,顿时变成一片火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五十二章 琴鸣地煞剑 坠入天落识海之中的,不是七十二地煞星,却是齐予安的天罡星辉。 原来,齐溢事先就已知晓,齐予安需要天落的灵体相助,方能点亮星命形成星阵。天罡之气最为刚猛,星阵初成的时候,极难随心意收放自如。于是,齐溢暗中将七十二地煞剑分了数剑,指向齐予安星命之处,教他下意识地以天罡之气回挡,灵狐便遭星阵反噬,刚猛无比的天罡星辉径直坠入天落识海之中。 齐予安初形天罡星阵,行星阵之位,于齐溢的北斗七星中脱困,却见灵狐与天罡星阵一同骤然消失,不由震惊地看向天落,只见他银发乱舞,面色赤红,嘴角溢出鲜血,双手间圣光闪耀,琴音忽变,狂暴的星辉喷薄而出,河水蒸腾如同云龙飞奔,试欲与齐溢挥斩而来的苍翠长剑相撞,长剑却将巨龙一分为二化作水汽,剑身厉声啸鸣,径直向木琴斩落,试图斩断琴意。未曾想到,琴弦间紫光乍现,却听一声金石撞击的巨响,琴意突现天罡星阵,将长剑震起,齐溢亦被自己的星阵之势反噬,执长剑退飞数十丈才勉强站稳,只觉得识海激荡,气血翻腾。 齐溢看着未损分毫的木琴,不由诧异万分,心下暗想:我有意引他助安世子以天罡之气形成星阵,教他破阵不成反受其噬。没想到,他瞬息间便以此道反制于我,施以星辉爆燃的假象,以木琴为饵,自成天罡星阵,教我被自己的星辉反斫。此番机敏实在令人折服,果然不愧悬镜崖盛名。然而,可惜 天落却是暗自庆幸,若非齐予安曾为他度气续命,将天罡之气无意间留存于心脉,此番万不可能仓促间于琴意里形成天罡星阵。只是,两股星辉相叠,竟如厉火将识海点燃,炽热如同坠入地心熔焰。 瞬息间的变化,让齐予安不明就里,眼看天落嘴角鲜血不止,便冲到其身旁,急切地问道:“兄弟,你怎么了?” 天落看着远处的齐溢,慢慢向他们走近,便强忍心火说道:“你的天罡之气太厉害你能拖延他一会吧?” 齐予安心下明白,便站在天落前方,面对齐溢说道:“溢大哥,我再不会如幼时那样,任你将我绑缚回去。再说,圣帝应该是令你来此斩灭妖族的吧?你将长剑指向我们,是不是搞错了?” 齐溢见天落琴音未止,已然猜到他是想以琴疗伤,于是对齐予安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也没有弄错。你既然自称不是孩子了,就该明辨是非,分清敌友,以尽人族郡王世子之责。斩灭妖族与护卫天石,均是关乎天下安危之大事。你若还是如同稚子一般任性妄为,我依然会将你绑缚回去交给王爷。” 齐予安耳中听到身后琴音平稳清脆,眼见齐溢站在数丈之外将苍翠长剑横执,剑身星辉再度闪耀,不由暗叹一声,问道:“我一直敬你为兄长,但是他亦是我的兄弟,你为何让我如此两难?” 齐溢平静地说道:“你我从一起长大,我虽大你几岁,但仅仅是王爷的下属,圣帝钦命的总将,你不必与我兄弟相称。然而,我素知妖族不得姑且放纵,既是职责所在,也是人心所向。你初涉江湖,受其蒙蔽,趁现在未酿祸端,及时回头尚有路,切不可冥顽导致家族蒙羞。” 齐予安没有想到,齐溢会说出此番话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只有喃喃说道:“他师承悬镜崖,岚先生绝不可能培养出奸邪之徒” 齐溢却摇头说道:“众所周知,岚先生从不过问世间之事。抑或是他,收徒仅看天赋不问出身,授业仅看修为不问品行。昨日,他暗通妖族,以寒蝉缕毒困众人,你亦是当场亲眼所见。你乃圣都郡王世子,切不可因一时任性而为人柄授。” “予安,”天落的声音在齐予安脑海响起,“废话听得也差不多了,现在,你我一同斩了他的星阵罢。他将地煞藏于剑身隐而不发,恰是他的破绽之处,你与灵狐即形天罡星阵,银斧斩灭其命星。我以剑阵助你。” 齐予安本是被齐溢一番话说得颇有犹疑,此刻回过神来,暗暗问道:“剑阵?你哪里来的剑?” “刚学的地煞七十二剑,让他尝尝自己的剑罢。”天落言罢,灵狐便向着齐溢周身方圆数丈疾驰跳跃,周身星光再次亮起,身影在地面划出一道银色星图。 齐予安亦不再纠结犹豫,天罡之气再聚银斧之端,双眼追随灵狐身影,脚踏星位,挥斧向前跃去。 天落琴意一转,凉溪河水再次化身为龙,在齐予安周身盘旋,龙身星辉暗闪,与齐溢手中苍翠长剑竟是一般模样。 齐溢暗哼一声,心中想道:听说,昨日偷学了晏桦的虚宿之音,今天又来模仿我的地煞星阵。可惜你星命未定,终究星阵难成。此刻要教你知道,剑阵如何能敌得过星阵? 齐溢手中苍翠长剑啸鸣之声渐渐高响,剑身闪亮,星阵之势直指天落。 天落琴音突变,高亢之音竟似龙吟,龙身刹那间分离,化作七十二柄长剑,剑身星辉点点,正是排列成七十二地煞星图,而后迅速变幻,赫然一个繁复的地煞剑阵,与齐溢的星阵相抵,将其星辉之势化去大半。 齐溢暗笑,一个坐忘境的剑阵能做到如此地步,已属天才所为了,然而余下星辉之势亦足够将其吞噬。 齐溢未理会齐予安,执剑踏向天落咫尺之距,却见剑阵突变,琴音好似一声泣诉,凄如百冤魂,琴意如同一缕残魂,寒似千年冰。齐溢仿佛踏入虚宿星阵之中,神识与感观均迟缓了几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不足丈距之外的天落,自己的剑势虽已在他周身留下无数血痕,在他眼中却未看见分毫退缩之意,平静如闲情逸致。 这偷学来的虚宿星阵之意,将齐溢困住了一息,齐予安银斧即至,齐溢不得以放弃对天落的攻击,回身举剑格挡。此时,灵狐灵巧闪过,齐予安亦侧身滑过,齐溢的长剑却挡在了虚处,剑身立即星光外泻,一个不再是隐而未发地煞星阵从剑身中呈现出来。 天落见此星阵,便以灵识对齐予安说道:“以他此时修为,七十二星阵定是明暗不一。斩其变幻迟缓晦暗之处即可。” 齐予安依其言,挟天罡星辉,斩向地煞星阵。齐溢深知自己星阵所短,亦深知来破阵人的身份。任他有千般理,也万万不能危及齐王爱子性命分毫。 齐溢不由得瞥了一眼处于齐予安身后的天落,暗自感慨此少年心思缜密,聪慧过人。亦正是如此,怎能留他性命? 齐溢不得以收了星阵之势,仅以长剑与齐予安周旋。口中说道:“安世子,你当真要如此执迷不悟到底了吗?他以你为盾护身,以你为刀杀敌,你却乐此不疲!” 齐予安眼见地煞星阵已收,便收回银斧退至天落身旁,正欲开口,却听琴音忽而铮鸣,琴意高亢,一缕星辉伴琴意闪至齐溢执剑之手,如利刃一般将其右手指齐根斩断,鲜血喷溅而出,顿时将剑柄染红。 齐予安不禁大吃一惊,不解地看向天落,只听他停下琴音,看着不远处捂住断指处的齐溢,冷冷说道:“你方才一番胡言乱语,混淆视听,辱及尊师,今天且留下一指。如若再有妄言,绝不轻饶。” 齐予安听了此番话,不由皱起双眉,低声言道:“兄弟,你这是不是太狠了一点,他毕竟是我的兄长” 天落不屑地说道:“不过一介王府家奴,却妄言先生师德,仅仅断他一指,已是看在你的面子,很客气了。” 齐溢万万没有想到,天落会趁自己不备突然起意断指。他一面以星辉止住鲜血,一面暗想:此子天赋确是骇人,不过看了一眼,便将地煞星阵学得惟妙惟肖;只因论及其师,就毫无征兆地断我一指,心肠竟是冷酷至极;手拥天石,执此怪琴,暗通妖族,若是再多些时日,任其成长,莫不是又一个大魔头?只是,安世子为其所用,处处挡于其前,却该如何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五十三章 御风隐箭影 暮宗山天色未明,阴云渐浓,寒风凛冽,凉溪河复又潺潺而流,河滩上的薄冰早无踪影。 听了天落冷冷的一番话语,再看向数丈之外,齐溢手执长剑指地,满面敌意地注视着天落,沉吟不语。断指之处星辉暗闪,血已凝结,剑柄殷虹,残血随着苍翠剑身缓缓滴落,显得格外刺眼。齐予安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茫然无措。 天落并未理会充满敌意的齐溢,目光看着官道通向祥龙石桥的方向,低声轻言:“予安,明风斩即刻即至。你若是为难……就同他们回圣都罢。” 齐予安心中一怔,不由问道:“你也一起去圣都?” 天落笑道:“我不是说过了要去阆丘吗?” “难道你一个人?他们不会放你离开的。” 天落淡然一笑,收回目光看着双膝上的木琴,说道:“无论怎样,我总要试一试,不过就是生死罢了。何况,既然先生相信我能走出重围,我岂能让他失望。” 沉默片刻后,齐予安忽然瞪着天落说道:“咦?不是说好不准再提此事的吗?信不信,我真要跟你翻脸了!” 天落摇了摇头,收起笑容,看着官道上出现的两个身影,说道:“此次是四个人,其中一个应该是隐匿起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齐予安看到百丈之外,明风斩及云风破匆匆而至,心知云风隐定是隐匿了身形,点了点头,说道:“兄弟,我与你一同试一试吧!不过……你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断人手指……” 天落未及回应,灵狐却是跃至齐予安肩头,“嗷呜”一声算是回答。 见此情形,齐溢心中暗叹,开口对齐予安说道:“安世子,若是先祖战神在世,见你如此任性,不知该作何感……” 话音未落,天落手中琴音忽起,凄厉之声直冲云霄,琴意诡异,如同魔音入耳,算是对齐溢的回应。 天落在齐予安脑海中说道:“他这样正义凛然地胡说八道,你以前是如何忍受的?” 齐予安无奈地回答道:“溢大哥是正人君子,你不必太过在意他的说教……他们四个人,你如何打算?” “看看再说……”天落收起魔音琴意,暗暗以灵识扫过四周,灵狐亦跃至地面,徘徊数圈,竟未发现隐匿之人踪迹。 明风斩已来到齐溢身边,一眼见到长剑上的血痕及触目的断指,不由心中暗惊。齐溢却仍是彬彬有礼地拱手揖礼,说道:“齐溢见过明先生。因圣令在身,故而直至此处。只叹修为不济,未能及时完成圣令。” 明风斩看向齐予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云风隐突然出现在齐予安身边,低声言道:“安世子,他可否告诉过你,昨夜午时他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齐予安骤然听见云风隐之语,惊得向旁边跳起,看见她周身衣衫上尽现泥泞之迹,满脸倦容,双眼怨怼地看着自己,不由生气地说道:“你从哪里冒出来?要吓死本少爷吗?” 天落在一旁却是心中微讶,难道她昨夜一直隐匿在周围吗?天落瞥了一眼那几株寒桐树,心想原来并不是自己过于警惕。 云风隐见齐予安似乎并未听进自己所言,便再次问道:“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他让灵体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吗?” “嗯?”齐予安这才回过神,听清云风隐所指,不由得看了一眼天落,说道:“他的灵体,能去的地方远着呢,回去看望他先生也是可能的。有必要问吗?” 话音刚落,明风斩说道:“他不过只是坐忘境,灵体离开本体最多不过数百丈之距,断不可能离了这暮宗山。” 齐予安怀疑地看着明风斩,说道:“明先生,我知道他昨天便已回去见了岚先生,两次。” 云风隐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怎知他见的是岚先生?” 齐予安不觉又是一怔,喃喃说道:“我见他灵体与折翼一同离开暮宗山……” “折翼是谁?”众人竟然一同开口问道。 天落一面以灵识暗暗对齐予安说道:“予安,不要提及先生的折翼。”一面朗声说道:“我去何处,见到何人,你们可有实证?无凭无据,妄言猜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天落轻叩琴盒,取出天石,放于手中把玩,轻笑言道:“何必说那些废话,这个才是你们的真实目的。” 天石突现,众人哗然,均未想到,天下至宝近在眼前。天落复将天石放回琴盒,轻蔑地看着众人,说道:“《启雲录》中所言皆可为虚,此物确实是实。当然,你们尽可以说这石头亦是假。虚也好,真也罢,吾之性命与天石皆在咫尺,不妨来取罢。” 天落言罢,手中琴音渐起,蕴含星辉在周身萦绕。 “予安,”天落的声音在齐予安脑海中响起,“午夜之行,本是无关紧要,以后有机会再与你细说。你若是觉得为难,我送你去天石里面。” 齐予安突觉自惭,方才自己竟有一丝惊惧,怀疑天落昨日并未回到悬镜崖,他若是并没有如此强大的灵识与灵体呢?那么后来发生的一切……齐予安按住这些疯狂的念头,对脑海里面的天落说道:“我已经在天石里面独自待过两次了,不要再来第三次,别忘了,我可以《启雲录》第一人。”言罢,便将银斧横执,天罡之气集聚其身。 明风斩与齐溢相视一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齐溢向前一步,说道:“即是如此,天下大义为先,你自甘为众矢之的,亦不得有怨。安世子,你既然执意如此,我只能得罪了。”语意未尽,苍翠长剑呜鸣作响,星辉璀璨,向着齐予安直指而去。 “予安,你与灵狐可形天罡星阵。他只是想困住你……” 天落尚未来得及说完,明风斩与云风隐及云风破三人身形同时消失,山间寒风骤停,仿佛一切变得静止。不过一息时间,头顶阴云突变,如同飓风盘旋而下,挟天倾之势向天落席卷而来。 天落琴音骤然铮鸣,引凉溪河水再化巨龙,伏龙飞跃而上,试与飓风纠缠相争。飓风之中,已不是积云,而是无数气箭,正是御风无影箭阵。风声呼啸,龙吟之声渐渐低迷。若不是云风隐与云风破仅是坐忘境,无法形成星阵,恐怕此刻天落已被万箭之势穿身而过。 天落识海之中再次响起岚先生之言,人与天地本应相谐相融。此时,他们三人借天地之力,我又何必与其争锋? 心念及此,天落琴音一转,星辉融于琴意之间,以水为剑,再现七十二地煞剑阵,瞬间变幻,与无数气箭共舞,将箭势一一化解。 明风斩见此情形,不免暗自感叹,此子何时竟学得齐氏家传剑阵,幸得仅是剑阵,否则确难将其困住。 再看齐予安这边,在灵狐指引之下,天罡星阵已能变幻自如。齐溢亦仅仅是借地煞星阵将其挡住,欲使切断与天落的联系,无法相救。 齐溢却不知道,天落在三人围困之下,仍能以灵识与齐予安交流。齐予安依天落之言,以天罡之气御斧,追随灵狐脚步,向天落所列剑阵挥斩而去。 齐溢猜出齐予安的用意,横剑相挡,以星辉相激,试图让其知难而退。齐予安却未理会迎面而来的长剑,目光中仅有灵狐之影,银斧同样星辉熠熠,义无反顾地向灵狐站立之处斩落。 齐溢到底是心有顾及,不得以将长剑偏转,与齐予安擦身而过,却见周身星辉骤然闪亮,天罡之气充盈七十二地煞剑阵,与原本的天罡星阵竟然相连,赫然一个完整的北斗星阵,一百零八星全然点亮。 齐予安心中欣喜不已,仅由昔日先祖齐焕濯一人成就的完整星阵,此刻能在自己手中重现,怎不让人自傲。 北斗星阵聚合,星辉之势将御风无影箭席卷殆尽,明风斩三人露出身形,齐予安正是兴奋当头,身后云风隐手中凝魂箭已然成势,直指齐予安心口,已是躲避不及。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银光闪过,灵狐贴身相挡,瞬间破碎消失,凝魂箭势却径直穿过天落的识海,指向心脉之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五十四章 氐宿杀意急 自齐予安手中银斧斩入七十二地煞剑阵内,将天罡之气充盈其中,一柄柄御水之剑星辉更亮,与天罡星阵融合,御风无影箭瞬间被席卷,星辉之势将浓厚的阴云扫荡一空,靛青天际如同明镜,澄黄灿烂的冬日暖阳顷刻笼罩暮宗山。 明风斩三人在无限光明之中无法继续隐匿身形,分别现身于齐予安前后。明风斩一面自聚星辉,一面暗暗对云风隐示意。星阵之中,气息激荡,云风隐深知此乃绝佳时机,虽然不敢确定计策是否最终如愿,但是最坏的结果,亦是箭势落在齐予安心脉间,那样也不算太坏,能借此将他带回圣都…… 云风隐在齐予安身后,距离不过丈余,心念所至,右手中瞬间凝聚飓风之势,直指齐予安心口处。刹那间,果然见到银光闪过,灵狐挡住凝魂箭,箭势顺着灵狐消散的方向,径直落入天落的识海之中,指向心脉间的气息……然而谁能想到,心脉间一片湛蓝光影,却是空空荡荡,并无丝毫气息,凝魂箭如入虚幻之境。 凌厉的箭势穿心而过,虽无气息可锁,然而凝魂气息如同千年冰棱,天落只觉得心脉奇寒,剧痛无比。 天落强忍心脉寒冻,瞥了一眼站在齐予安身后的云风隐,双手间星辉爆起,琴音呜鸣,琴意恰如无影箭御风飞行,无数箭气直指云风隐而去。 云风隐眼见凝魂箭正中天落心脉,心中还未来得及欢喜,便感知到身前气息突变,双眼惊惧地看着天落,不敢置信地愣在当场,心里只是诧异,世间竟有解开她凝魂之锁的人。 万千无影箭在距离云风隐不足分毫之处骤然停下,箭势如风,将她的长发衣衫鼓动飞舞,困于箭阵之内无法有一丝举动。身旁的云风破见此巨变,按捺心中惊骇之情,为将云风隐救出困境,凝聚气息点燃手中数十枚袖箭,悉数朝天落挥出。 天落冷哼一声,琴意再起,无影箭势直接将云风隐与云风破二人一同震飞,落入凉溪河中,已是百丈之外,被水流冲往下游。 北斗星阵璀璨,成型不过瞬息,转眼就暗淡消散,齐予安未见灵狐身形,便心知不妙,再待回头看时,未及惊呼阻止,就看到云风隐二人被箭势抛得远远离去,不知死生。 琴音清脆,琴意变幻,似清泉流淌,而天落双眼含霜,冷冷地看着已聚起星辉之势的明风斩,说道:“明风斩,好一个行天下之大义。你必然知道,他曾心脉受损,如若再被凝魂箭锁住气息,便会从此断了修为吧!我若不救,必被尔等落下奸邪之实;若是救了,我便凝魂锁气任人宰割。然而,世间总有你算不到的地方。” 明风斩将此间情形看得分明,亦是无法理解,为何明明中了凝魂箭的人,仍能行动自如。更甚至顷刻之间就学去了御风无影箭阵,独自一人便能成阵。明风斩别的事情无法理解,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非常明了,那就是此人绝不能留。 齐予安回头看了看天落,本想责怪他对云风隐二人出手太过,却见他周身凝结寒霜,面色青白,心中不忍,不由问道:“你还好吧?” 天落轻笑一声,“嗯,凝魂箭也不过如此。” 看到齐予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天落又说道:“你放心,我没有断人手指,只是将他们抛得远一些罢了。” 齐予安暗暗叹息,见天落以琴音疗伤,圣光于双手间萦绕,似无大碍,便沉默不再言语。 明风斩见天落在琴音缓流之时,面色迅速恢复,身上寒霜褪去,便无二话,右手拈诀虚挥,暗云再次积聚,云中星辰隐而微闪,变幻间划过一道道如同闪电一般的痕迹,赫然一个氐宿星阵随风而至。 见此情形,齐予安忍不住大声说道:“明先生,天弃并未伤到他们二人,您何必” 明风斩厉声打断:“安世子,我可不会像齐溢总将那般心慈!此人若留,必成我人族大患,危及天下苍生。你若挡在前面,我先取你性命再杀他!” 天落冷笑一声,停下抚琴双手,转头对齐予安说道:“予安,此刻我无法召出灵狐,若无灵狐,你能点亮星命吗?” 齐予安不免心中犹豫不定,看着天落双眼反问道:“你为何无法召出灵狐?” 二人目光相接仅仅一瞬间,那双湛蓝的双眸星辉突闪,齐予安只觉气息一滞,眨眼间于当场消失无影。明风斩与齐溢均是大惊失色,同声问道:“妖人,你将他弄去何处了?” 天落暗暗一笑,一面将手中天石放入琴盒中,一面不屑地说道:“没有他在场,你们取我性命不是更无顾及吗”说话间,灵狐跃出,立于木琴一端,冷傲漠然地斜睨明风斩与齐溢二人。 明风斩暗自平复震惊之情,点头说道:“那便成全了你的求死之心。”说罢,心意所至,暗云骤起飓风,星辉闪烁,身形隐匿于飓风之中,下一刻,飓风变幻,积云皆成利刃,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刀,氐宿星辉正是刀锁结,试图将天落绞杀于内。 一旁的齐溢亦同时横执长剑,地煞星辉于苍翠剑身蓄势待发。 天落心中自然明了,没有齐予安在此,此二人均是再无忌讳,生死且在一线之间。他与灵狐对视一眼,灵狐周身星辰骤亮,一个完整的北斗星图撒落方圆数十丈,星辉将三人笼罩其间,一百零八星辰变幻更为繁复;同时,灵识透过浓厚的阴云,直面艳阳,阴云之下,天落如同沐浴在炽热的万道金光之中。金光闪耀夺目,丝丝光线化为无数短箭悬浮。天落手抚琴弦,琴音高亢,琴意分身为二,一道随灵狐跳跃起舞,与齐溢的地煞星阵相击。一道将金光短箭化身为飓风,与明风斩的利刃相斫。 北斗星图却不是星阵,没有天罡之气,纵使变幻再繁复,齐溢亦有突破之时。苍翠长剑每每斩向灵狐,均是差了一分,被银光堪堪闪过。然而,那差距却是愈来愈近,几乎将要触及银光残影。恰此时,琴音中夹杂一声泣诉,如同残魂召唤,将齐溢神识分去片刻,同时,一股无尽寒意朝齐溢袭来,握剑之手连同步伐均是缓了一拍。稍稍迟疑瞬间,灵狐便一闪而过,将他再次困于北斗星辉之内,更甚至还加上了虚宿泣音与寒息。 齐溢试图不理会灵狐之影,将剑意径直指向数十丈之外的天落,偏偏灵狐又会闪至面前,双眸星辉之势如爆欲燃,迫使齐溢不得不面对。齐溢自幼被齐王收养,因感教养之恩,向来修行勤勉,从未懈惰。被人称道天赋过人,因而成为人族最年轻的总将。他自认为对北斗星阵了如指掌,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北斗星阵困住,而且这都还算不上真正的星阵。 另一边,明风斩却未理会这些金光之箭,任其在身上留下点点血痕。不过些许皮肉外伤,明风斩丝毫不在意,他心中所想的仅仅是速取眼前之人的性命。这个据说修行不足一日的少年,表现出来的天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昨天,毒困寒蝉缕,爆燃星辉的果绝还历历在目;方才身中凝魂箭仅受寒伤,瞬间将二人远远震飞,生死不明;齐予安仅仅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身形消失,踪迹全无;更不说此时此刻,心分二用,生生将被称为极有天赋、最年轻的圣都总将齐溢困住,无法近前一步。明风斩甚至有一丝错觉,难不成此人正是百年前的妖王寒夜君带着前世的惊天修为转世而来。 金光短箭渐渐在利刃飓风中被绞杀殆尽,明风斩距天落已不足十丈。此时,琴音再次转变,凄厉之声直穿云霄,尖利的啸鸣如同魔音,折磨二人的耳膜如被针刺,刹那间失去听力。魔音挟星辉之势直捣二人神识,竟然产生些许迷茫。在这一息之间,明风斩不管不顾,手中气刃依然直向天落,恍惚间,却好像看到天落微微一笑。与此同时,突然一道寒冷的气息穿心而过,满天飓风顿止,浑厚的阴云散开。明风斩惊恐地看着天落,只感到心脉如同冰冻,再无法聚集一丝一毫气息。他不由回头看一眼齐溢,竟是同他一般模样,苍翠长剑黯淡无光,再无任何星辉闪耀。 此时,天落才停下双手,站立起身将木琴拾起,颇为疲惫地说道:“凝魂箭,确实不错。”言罢,召回灵狐,大步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五十五章 雨怒洗天罡 天落手携木琴离开凉溪河畔,沿官道走过瑞龙石桥,暗暗推算了时间,便来到冻梓林边,倚树而坐,从琴盒内取出天石轻握手中。 这时,只见一个身影从祯龙石桥方向飞跃而来,于数丈之外停下,看了看靠着冻梓树的天落,开口问道:“齐予安呢?” 天落抬头细看,此人与齐予安年龄相仿,身材修长,面容清俊,杏仁双眸碧绿,浓眉如墨,黑色长发以兽骨为冠。一身深蓝衣衫,肩头纹绣金色龙首,腰间金色系带悬挂一只白色骨笛。左手垂提玄铁长刀,弯刀如月。看不出此人来意,天落便问道:“你是谁?” “飞刀门雨怒。你是天弃?” 天落点点头,又问道:“你有何事?” “我要看看这《启雲录》第一人有何本事。齐予安呢?” “不在。” 雨怒不以为意,说道:“他不在,跟你打也可以。你起来,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星辉有何能耐。” 天落将头靠回冻梓树,淡然说道:“不打。” “为什么?难道你怕输?” “累了。”天落微闭双眼,又说道:“他即刻便至,你找他。” 话音刚落,齐予安倏然出现在天落身旁,满面怒容,横执银斧指着天落吼道:“天弃!你”看到一脸倦容斜靠树干的天落,齐予安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好狠狠地问道:“他们两个人呢?” 天落却没回答,懒懒地说道:“此人找你,你应付一下。我先休息片刻。” 齐予安这才注意到数丈外满面震惊之色的雨怒,没好气地问道:“你找我何事?” 看到齐予安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雨怒着实被怔住,不由问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齐予安不耐烦地说道:“你管我从哪里出来。你是谁?究竟何事?” 雨怒也不再纠结,回答道:“飞刀门雨怒。听说你是《启雲录》第一人,我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齐予安一听,心中竟然有一丝暗喜,憋了满肚子的心火终于有地方宣泄。于是展颜一笑,说道:“原来是找我打架,来吧。” 二人走到靠近凉溪河畔的平整河滩上,相距数丈面对而立。齐予安暗聚天罡之气于银斧,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遍四周,却没有看到灵狐星光闪耀的身影,不由心中暗暗自嘲,没有灵狐指位相助,当真是无法形成星阵。于是定下心神,将天罡之气罩于周身,蓄势待发。 雨怒双手共执玄铁弯刀,心念之下,刀身瞬间燃起蓝色火焰,一跃而起,双手分展,弯刀即刻一分为二,一对蓝焰向齐予安霹雳而至。 如果说风寻的双刀是赤色血海,势如海啸席卷,那么雨怒的双刀则是雷霆闪电,自带天威之怒。齐予安挥舞银斧以天罡之气为盾,挡住双刀之利,试图急步冲出双刀之势再作反击。雨怒身形折返,一双蓝色火焰将齐予安去路挡住,几乎同时,双刀之刃又至其眼前。齐予安只能横斧再挡,刀斧相斫,银光与蓝焰相激,二人在光影中腾挪闪移。 数息交手之后,齐予安只感觉到,那两道蓝色火焰无处不在,刀刃之利让人窒息,自己没有占到半分上风。他心中不由暗生一丝沮丧,难道《启雲录》亦是虚言妄语吗? 齐予安岂是服输之人,心想你双刀快如闪电,我便要比你更快,双刀势如天威,我银斧便如星辰坠落。 光影之间,两人身形愈来愈快,蓝焰划过,银光闪到,刀斧相斫之声不绝于耳。 雨怒见此情形,心中亦暗暗佩服,在无星阵相助之下,此人竟能跟上自己的快刀阵。但是,雨怒的刀阵不仅仅是快,在闪电之势隐匿之下,在对手未曾注意之时,他暗暗在刀阵内藏下薄薄一片雨雾,悄悄洗刷着银斧之上的天罡之气。 齐予安因心脉受损,气息积存本就不甚丰足,如此消耗之下,渐渐感到御斧无力,几次均是与双刀堪堪擦身而过。这时,他才注意到刀阵之内蓝焰闪耀之下的雨雾,将自己的天罡之气洗刷存积,以使蓝焰更旺。齐予安心中明了,如此下去,自己颓势已定。 此时,不远处隐隐传来悠扬琴音,琴意如同山巅融雪化作清泉,暗含圣光与星辉,直落齐予安心脉之中,随着天罡之气聚集于银斧之端,顿时银光如星辰闪亮,齐予安看准雨怒身影落下之处,奋力掷出银斧,竟将双刀蓝焰斩灭,雨怒被飞斧之势击退数十丈之远。 雨怒亦听到这声琴音,心中只道琴音清雅无妨,却未想到,齐予安手中银斧气息本已渐渐黯淡,琴意飘过,星光骤亮,瞬间爆发将自己击退。雨怒不由问道:“齐予安,这算是什么?” 齐予安回头看了看琴声起处,心中不免暗暗叹息,无奈地说道:“你若要一争高下,今天算是你技高一等罢。”说完,便悻悻然地转身向冻梓林走去。 行至半途,就见云风隐满面悲容飞跃而至,手御气箭直指天落,厉声说道:“妖人,你起来!我虽不敌你,但是杀师之仇亦不得不报!” 天落停下琴音,重新倚着冻梓树干,淡然说道:“你必定弄错了,我从未杀人。” 齐予安快步走来,问道:“隐,怎么回事?” 云风隐忍住心中悲痛,说道:“我与师弟被他击入河中,待我们再次回到寒桐林旁,没有见到一个人。只在地上看到我御风堂掌门信印,齐溢总将的长剑,以及两滩恶臭尸水青泥”云风隐声音哽咽,无法继续讲下去,只是悲愤地瞪着天落。 天落头也未抬,仍是淡淡地说道:“既是被瘴毒所害,你理应去找落木族报仇。” 云风隐强忍泪水,说道:“你与妖族暗通,本就是一丘之貉。这一切事由皆因你而起,说不定,你就是主谋!此仇当然落在你身上。” 齐予安想起进入天石前的情形,心中浮现一丝不安,不由问道:“天弃,你刚才如何脱身的?溢大哥和明先生如何放你离开至此?” 天落抬眼看了看齐予安,说道:“我用凝魂箭将他二人气息锁住,然后就离开了。” “不可能!”云风隐大叫一声,“你怎么会凝魂箭?凝魂箭气息张扬,不可能同时锁住两人。而且他们比你境界高出许多,你连星命都未曾有过。” 天落轻笑言道:“生死一线,有什么不可能?” 齐予安浓眉紧锁,问道:“你将他们凝魂锁气,然后就离开了?” 天落点点头,说道:“落木族一直在此山中,并不难找,你要报仇不妨自己去寻。” 云风隐狠狠地说道:“若非你将他们凝魂锁气,区区几个落木族人,他们怎会丧命!” 天落不以为然地说道:“若非明风斩指使你用凝魂箭偷袭,我也学不到。终究是他咎由自取。” 齐予安不由悲痛地低声问道:“那么溢大哥也是咎由自取吗?天弃,这就是你将我骗进天石的原因吗?” 天落沉默片刻后,对云风隐说道:“他二人此行目的,即是取我性命。就算是亲手杀了他们,我也没有什么过错,自保而已。你要报仇就来罢。” 云风隐听及此言,便凝神聚气蓄势待发。齐予安不由得拉住她,说道:“隐,你此刻敌不过他,不必无谓相斗。而且,这应该是意外。” 这时,远处传来一人声音说道:“我从来不相信这种意外。” 齐予安朝声音来处看去,却见晏桦手执残魂神矛飞跃而至,风寻及霜断与河滩上的雨怒汇合,亦朝冻梓林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五十六章 飞刀斩巫毒 看到晏桦以及飞刀门四人到来,天落心中暗暗叹息,方才凉溪河一战,未见晏桦,原以为昨夜一番问话已使其萌生去意,却没想到,他踌躇半日,依然至此,而且观其神态并无妥协之意。 天落转眼看了看被齐予安拉住的云风隐,沉吟片刻,暗施灵识于她脑海之内,沉声说道:云风隐,你应该知道齐予安心脉受损之事吧。 骤然听见于脑海之中响起天落的声音,云风隐不由一惊,警惕地盯着天落,心中忿然回道:我自然是知道,若不是为你度气续命 天落即刻打断,继续说道:他若是被凝魂锁气,此生便再无修为,阳寿折损,这个你也是知道么? 云风隐又是一惊:不可能,明先生从未与我提起过此事 天落没有理会云风隐的震惊之情,自顾自地说道:我仅是告诫你,无论出现怎样的情形,你都不得以凝魂箭协迫于他,我不可能每次都来得及替他挡住。再则,凝魂箭于我亦是无用,你不必费这个心思。 云风隐疑虑更甚,追问道:为何你能消解我的凝魂箭? 天落却已收回灵识不再理睬,看着不远处的四人,暗自琢磨。 齐予安见云风隐面色变换不定,一改悲愤之情,满脸疑容,若有所思地死死盯着天落,便问道:“隐,你怎么啦?” 云风隐未及回答,天落却问道:“予安,他们四人到此,你如何打算?” 齐予安放开云风隐,不由紧锁双眉,看着站立于官道之上的四人,心中却是迟疑不决。 正当此时,冻梓林深处气息忽变,一股阴寒之气渐渐弥漫而来。众人向密林之中看去,只见林中远处隐约出现三个身影,身形虚幻不定,如同水中之月,动荡不止。 不过呼吸之间,那三个人便至数十丈之外,好似隔着一层薄雾,教人看不真切。薄雾如水帘流动,倾泻于地面,顿时化作幽黑泥淖,仿佛无底沼泽,阴寒气息向冻梓林边缘的众人扑面袭来。 晏桦见此情形,心中更加愤慨,手执神矛指向天落,厉声说道:“你不仅暗通落木族,以瘴毒杀害明掌门与齐总将,此刻更是唤来云泽巫毒之辈。如今实证在此,我断不可饶你!” 天落见云泽族三人到来,心底不由暗嘲:妖族的这番“诚意”来的还真是时候。 齐予安看着倚树而坐的天落,见他仍是一脸平静坦然,不慌不忙的模样,不由低声问道:“天弃,这云泽族真是你唤来的吗?” 天落却忍不住笑起来,回答道:“用得着我召唤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天石在我手中,自然是趋之若鹜,不请自来。你可不要跟他们一样,见风便是雨。” 天落见齐予安仍是疑豫不决的模样,便暗以灵识在其脑海中说道:我猜测,等会飞刀门三人必定与云泽族周旋,晏桦则是一心取我性命。你我不必在此地与之纠缠,找到时机就走。 齐予安听他此言,心中稍安,又问道:怎么走?先说好,你不准再骗我进天石。 天落暗笑一声,正颜说道: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让你进天石。你用北斗星阵暂且困住晏桦,待到时机,我让灵狐领路,即刻离开,你只需跟随即可。 齐予安点了点头,复又抬眼,忧心忡忡地看了看晏桦,犹豫片刻终是无话。 天落低头想了想,暗暗说道:你放心,此刻我伤不了他。 果如天落猜测,晏桦对站立一旁的飞刀门三人点头示意,风寻、霜断及雨怒立即人分三路,向冻梓林中飞跃而去。 密林之中,乃是云泽族的浊沨、泫沙及浅泓,三人极擅以巫术布阵,辅以巫毒,既能困人亦能杀人。昨夜,桫椤奉陌青啸之命,将其之意尽述,他们便于今晨及时赶至寒桐林内。方才,此三人又在陌青啸授意之下,从冻梓林深处现身,突施巫毒之阵。 此三人以浊沨为首,每人手中各执一支木制法杖,杖首雕刻人偶头面,或狰狞,或戏谑,或狂妄,双目自带神采,活灵活现。三人口中振振有词,咒语之声却从人偶双唇之中发出,显得格外诡异。 浊沨三人面前的薄雾之帘,却似无根之水,源源不绝。本是清洁无色之雾,落于地面立即化成黯黑一片,仿佛将大地融化,如同烂泥,让人无法立足。此无底沼泽缓缓蒸腾黑色雾气,正是极其邪恶的巫毒,能教人迷失心智,或疯或狂,亲疏不认,嗜血成瘾。 风寻手中双刀挥起,血海即现,刀海正好悬浮于黑色沼泽之上,如同辅就一条赤色之路,屏蔽巫毒雾气,径直通向那张雾帘。双刀频频斩过,雾帘竟有丝丝颤栗。 霜断经过一夜休养,伤势基本已去,堕天剑失而复得,此刻剑身寒光闪耀。他双手执剑指天,化雨为刃,其势如天堕,脚踏五芒剑阵,身分数影,其速似闪电。骤雨击打于雾帘之上,澄黄之光闪耀,将薄雾一点点切割。 雨怒弯月双刀蓝焰燃起,快刀阵中雨雾弥漫,正如蔚蓝海水,掀起阵阵巨浪,拍打雾帘,试图将其撕扯碎裂。雨雾则恰似春雨润物,一丝一点地洗刷着雾帘之中溢出的巫毒之气,使得浓稠黑色沼泽渐渐显现清澈之貌。 浊沨见此情形,示意泫沙及浅泓,三人一同挥舞手中木杖,杖首人偶双眼更加灵动,面首下端颈脖处,一串银铃响起,声如摄魂,直入心脉深处,教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将目光移至人偶双眼,一探那双眼眸之中的秘密。此银铃之声正是摄魂之术,与天石内寒夜君所绘乃属同宗。若是双眼凝视施放巫术之处,便会被剥离魂魄,行同走尸。 风寻、霜断及雨怒却不知此巫术,耳听清脆铃声,果然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朝那人偶移去。 正值此危急时分,密林旁琴音骤起,凄厉之声直指云霄,震得林间树干疯狂摇摆,啸鸣之音回响不止,琴意之中满含星辉,落在浊沨三人的木杖之上,竟将人偶面首之下的银铃击裂,纷纷哑然,再也无法发出摄魂铃声。 飞刀三人立即回过目光,凝神聚气,刀剑之利尽数落在雾帘之上。刀海剑阵之势将浊沨三人咒语之声逐渐淹没,声息断断续续,已是难以为继。 眼见雾帘渐渐势弱,云泽三人各自操纵的雾帘已是无法首尾相连,显露出无数大不一的缝隙。风寻三人心中暗喜,正欲一鼓作气斩断雾帘,剿灭云泽三人,此时却听远处晏桦一声大吼:“快快截回残魂矛!”。 飞刀三人闻此惊呼之声,不由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道银光由冻梓林边急驰而来,踏赤色刀海,行蓝色刀阵,避骤雨利刃,从三人之间穿越,由雾帘间隙一闪而过。紧接着,齐予安脚踏北斗星阵,天罡之气御斧斩至,亦从雾帘缝隙飞跃离开。 风寻、霜断及雨怒这一息分神,云泽族的咒语之声再起,雾帘重又合璧。巫毒阵内毒气再次弥漫。浊沨见灵狐与齐予安向密林深处急驰远去,便对泫沙及浅泓示意,三人将手中木杖插入土地之中,各自从袖中取出一枚寸余长的银针,扎入人偶面首印堂之处,教其念咒之声不绝,毒雾不散。而后,浊沨三人跃上冻梓树,闪转腾挪,数息间便不见踪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五十七章 天威收残魂 当冻梓林中刀海剑阵势起,飞刀三人朝林中雾帘跃去,晏桦手中的残魂神矛亦直指天际,虚宿星阵瞬间将天落及齐予安笼罩。星阵之中,鬼泣之声凄厉不绝,冰冻之寒凛冽刺骨,天地如同黑云压顶,仿佛重回午夜。 云风隐早已悄悄将身形隐匿于风中,退至数十丈之外,心中打定主意,决定暗中旁观,立誓找出天落暗通妖族的实证。 见虚宿星辉即至,天落强打精神召出灵狐,让其跃至齐予安肩头,周身北斗星辰闪亮,将方圆数十丈照亮。随后,灵狐踏北斗星位而行,在虚宿星阵中如银色闪电划过,湛蓝双眸星辉闪耀,将星位一一点亮。 齐予安见此北斗星图,亦无二话,以气御斧,银斧之上星辉璀璨,集天罡之气为盾,将鬼泣之声及寒霜之息阻挡在外,而后凝神聚气,捕捉灵狐之影,挥斧而行。 晏桦一面挥执神矛,一面细看齐予安身后的天落,只见他倚靠树干而坐,双目微闭,满脸倦容,木琴置于双膝之上,手抚琴弦却并无声息。不免心中暗想:见他此番模样,定是方才受伤未愈,于是唤来云泽妖人相助。只是,昨日明明可以脱身,他为何不走? 晏桦将残魂神矛斜挑,试图绕过齐予安,每次刚要越过银斧,欲将残魂之息朝天落掷出,银狐身影便在眼前一闪而过,天罡星辉便紧随其后挥斩而至。 数个来回后,晏桦不由缓下脚步,对齐予安愤然说道:“你身为人族郡王世子,为何要助纣为虐?” 齐予安亦缓下银斧之势,沉默片刻之后,回答道:“我并没有见到他做恶事,若非相逼过甚,他怎会与你们为敌?” 晏桦反问道:“昨日午后,既已从我们围困之中脱身,他为何不离开暮宗山?偏要等到今日清晨齐溢总将到来?听云风破所述,他将齐溢先断指再毒杀,可是虚言?” 齐予安听到齐溢之名讳,不禁心中悲痛难禁,低声回道:“溢大哥乃是被瘴毒所害,这应该是……应该是意外。无人亲见,何必妄加猜测……” 晏桦冷笑言道:“你不是一直与他相随吗?那时你去何处了?” “我去了……”齐予安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心中亦是不解,为何那时天落会将自己骗入天石之内。“我当时并不在场……” 晏桦又说道:“歹人行恶,怎会轻易落人口实?昨日,他于寒蝉缕内,破我玄甲阵时,你在何处?他引涧底之潮,水淹冷杉林,击退我六人时,你在何处?方才,他将明先生与齐总将先凝魂再毒杀时,你又在何处?” 齐予安当然知道自己在何处,同时也知道,每次进入天石都不是自己的本意。他不由心中怅然,无法辩驳。 晏桦再言道:“他以你为盾,自己却藏匿其后,教我们屡屡顾忌,你就甘心为其利用吗?” 齐予安无奈地说道:“你所说的那些,我终究并未亲见,他是我兄弟,我必然要护着他。” 晏桦接着说:“《启雲录》从不虚录假名,这御心族却始开先河,而且前所未有过初评之说,提前大半年时间公布,你不觉得奇怪吗?” 齐予安不解,反驳道:“行走江湖,假名有何不妥?” 晏桦回答道:“御心族都没有弄清他的来历,于是写此初评警示天下。” 话音刚落,齐予安身后传来几声冷笑,只听天落戏谑言道:“妄想实在太过精彩,让人不得不折服。只是为何,你们都是这样喜爱正义凛然地胡说八道?” 晏桦看向齐予安身后,天落仍是一脸平静,虽无神采,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不禁暗想:他重伤之下仍是如此有恃无恐,不过是依仗吾之所忌罢了。他目光转至齐予安,深叹一声,“齐世子,得罪了!”言罢,晏桦星辉爆起,残魂神矛直指齐予安,直欲将其挑飞。 方才言语之间,齐予安见晏桦脚步放缓,虚宿星势暂退,自己也放下了银斧,仅以天罡之气护体。此刻虚宿星辉骤然而至,残魂矛尖近在咫尺,竟然来不及挥斧相挡。此千钧一发之时,琴音忽而铮鸣,琴意如双刀闪电,于齐予安胸前将残魂神矛架住,而后无数梓树之叶随琴音而至,片片梓叶如同利刃,在晏桦周身伴琴意飞舞,赫然一个快刀之阵,与雨怒方才施展的蓝焰刀阵相差无几。快刀之势相迫,晏桦只能收回残魂神矛,与漫天飞舞的梓叶利刃周旋。 此时,齐予安脑海中响起天落的声音:予安,你只需专注自己的北斗星阵,他便伤不到你。再坚持一会,就可以离开此地了。 齐予安点了点头,重新凝聚神识,捕捉灵狐身影,北斗星辉再次成阵。瞬息之间,琴音中断,刀阵便消失无息,梓叶纷纷飘落。晏桦心下了然,定是他伤势之下,琴意难以为继,只是这么刹那间的延缓,齐予安星阵之势再起,繁复变幻的一百零八星位如同迷宫,将晏桦困在原地。 天落虽是微闭双眼,灵识却一分为二,一面关注着飞刀门与云泽族,推算刀剑与巫毒之间稍瞬即逝的时机,一面细细揣摩残魂神矛的气息。记得《将之器》中曾说到,四大神器各有战魂,欲得其器,必先夺其魂。臣服战魂岂是瞬息间能够达成之事,不知道此时这残魂臣服于谁?天落忽然心念一动,想起当初封其神器名号之人,正是天君先祖…… 天落不由自嘲,没想到此时会有倚借血脉之机。他将一丝灵识悄然附着于残魂神矛之上,果真有一缕不同于晏桦的气息,如同神识魂魄,傲然不屈。天落想了想,以灵识低声说道:残魂,你可认识我。 残魂先是一惊,而后说道:天君之魂,自然认识。请问尊上有何战令? 天落心中暗喜,接着说道:历经传承,此持矛之人不辨事非,轻信妄言,已然不配残魂之志,此刻我即收回封赐,他日再赐当属之人。言罢,残魂便随灵识离开战矛,天落将其引入木琴暗盒之中妥善收藏。 恰此时,耳边传来摄魂铃声,天落一面暗暗对齐予安说道:予安,时机稍纵即逝,你务必跟紧灵狐,其他一概不理。同时将天石取出放在肩头,而后双手拨响琴弦,一声凄厉之声直达云霄,将林中巨树震得猛烈摇摆,琴意满含星辉,将摄魂铃纷纷震裂。 与此同时,晏桦只觉琴音如针捣耳,顿时双耳失聪,心中不禁异常警觉,却见方才落在地上的梓叶忽然如同飓风一般盘旋而起,其势好似饿龙扑食,试图吞噬一切,朝着自己席卷而至。 晏桦不知道是饿龙先从手中吞噬了残魂神矛,还是自己先中了隐匿在飓风内的凝魂箭,他所看到的是梓叶飓风挟裹神矛飞至冻梓林旁,下一刻天落一手执矛一手携琴倏然消失,消失之处灵狐一跃而过。 晏桦急切中大声惊呼:“快快截回残魂矛!” 灵狐将天石衔于口中,踏上风寻铺就的赤色刀路,闪过雨怒的蓝焰快刀,躲避霜断的骤雨利刃,看准云泽的雾帘间隙,一闪而过。齐予安亦步其后尘,眨眼间穿越巫毒之阵,向密林深处飞驰而去。 灵狐进入密林深处,身形一转,奔向靠近潜龙峪山体的方向,寻得一个藤蔓遮蔽的山洞钻了进去。齐予安跟随而入,借灵狐周身银光,看清山洞大不过方圆数丈,洞内藤蔓悬吊,地面青苔密布,潮湿阴寒。 齐予安看着灵狐悠闲地蹲坐一旁,耳边还回响着晏桦最后的那一句惊呼之声,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数息之后,天落携琴出现在山洞里,接过灵狐吐出的天石,笑着说道:“这次,确实没有让你进天石吧。”说完,便一手斜支于地,席地而坐。 齐予安看着天落满面笑容,一脸轻松的模样,颇为担心地问道:“你夺了他的残魂神矛?” “是的。” “为什么?” “上次被残魂之势贯穿胸腹,差点淹死。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齐予安有些吃惊,“差点淹死?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天落哈哈笑道:“好像你应该知道,大概是忘了吧。”。 齐予安仍是忧心忡忡,说道:“你夺了神矛,他对你怨恨更甚,这可是天君封赐的传世神器,现在,整个晏海郡都要讨伐你了。” 天落不以为然地说道:“既是天君封赐,天君亦可收回。没什么大不了的。先休息一会,再看看这山洞是否另有出路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五十八章 幻云揭假面 冻梓林内,风寻、霜断及雨怒三人瞬间将云泽族留下的雾帘斩碎,毁掉插在地上的木质法杖,却不见云泽三人的身影,亦不见天落、灵狐及齐予安,更没有残魂神矛的丝毫气息。 三人回头看向晏桦,只见他立于数十丈之外,心脉内气息凝滞,面色惨白。三人心中惊骇不定,飞跃至晏桦身旁,却听他气息微弱地说道:“他,他夺了,神矛之,之……”言未及尽,便晕死过去。霜断与雨怒扶住晏桦,将其平卧地上,亦是满面惊惧之色。 风寻一言未发,从腰间取出血色骨笛与一方白绢,唤来血燕,咬破指尖,急写血书,书写之时,双手竟然有些颤栗。 送走血燕,风寻探了探晏桦气息,除却凝魂锁气,并无伤情,概因神矛被夺,急火攻心而致晕迷。 霜断思之再三,低声说道:“四大神器各有战魂附体,若非夺去战魂,神器断不可能脱手失之。难道……难道片刻之间,便被那人夺了战魂?世间有这种匪夷所思之事吗?” 风寻忧心忡忡地说道:“有无此种事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以重伤之躯为饵,与云泽族联手,夺了神矛,或许,这才是他昨日不离开暮宗山的理由。昨夜先行巧言令晏总将心生动摇,教我们在冷杉林踌躇徘徊,再设计毒杀明掌门与齐总将。而后重伤至此,既不躲亦不逃,明目张胆坐于官道旁,暗中却是早有安排。他已有天石在手,难道其意还在神器?” 话音刚落,雨怒大呼一声:“不好!” 风寻与霜断齐齐看向雨怒,只听他继续说道:“昨夜我从阆丘出发时,听闻宁郡王接到晏总将求援急信,已亲领素鸢胄急赴暮宗山。若他亲至,那灭灵神戟岂不随身携带!” 霜断急切言道:“不如我们即刻出发,将宁郡王半路拦住罢!” 风寻摇了摇头,说道:“我曾细观那人,似是伤势颇重,倚树而坐勉强支撑,全靠齐予安帮他与晏总将周旋。而且云风破已急信圣都,相信齐郡王必定亲至此地,应该能带离其子。若无齐予安相护,正好围杀此人。些许妖族助他,不足为虑。” 雨怒暗自揣摩一番,不禁反对言道:“我曾与齐予安拼斗,他眼见落于下风,仅仅一声隐约琴音相助,他便将我击退。此人虽然身带重伤,仍将我们玩弄于股掌,心机叵测至极。而且,你们可记得那一声凄厉琴意,好似助了我们,同时困了晏总将,心分两处,令人后怕。” 霜断亦点头说道:“他本人虽是倚树支撑,灵体仍能助齐予安点亮星辉形成星阵。据说,完整的北斗星阵已是百年未见了,此种天赋怎能不教人忧心?” 风寻思之再三,便对雨怒说道:“你去将详情告诉宁郡王,我与霜断在此守护晏总将,待齐郡王到此再作定夺。”言罢,雨怒便飞驰离去。风寻与霜断则端坐于晏桦两侧,警惕四周。 祯龙石桥对岸便是潜龙峪,不足丈宽的官道依南侧凿山而建,光滑的石质山壁如同刀切一般,千仞直入云端。 此刻,山壁顶端一处方圆数十丈的平地上,站立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人身穿明黄衣衫,头戴精致华贵的赤金假面半遮面容,黑紫短发及肩,赤金发冠束髻,身高七尺,健硕孔武;另一人长发如泼墨,暗紫色发带紧束发髻,一袭华贵的黑色锦衫暗绣山水,精致的面容幻云浮动,体态修长优雅。 两人相距数丈对面而立,沉默片刻之后,黄衫男子说道:“人称幻云先生的便是你了吧?何故阻我?” 幻云先生轻笑一声,淡淡说道:“司马子义,不要以为戴个假面,我就不知道你的来历。” “你怎会知道我身份?” 幻云先生缓缓言道:“你因天赋异秉,17岁便已统领圣都玄铠戍卫先锋营。圣天九十二年,圣帝司马明弘欲立太子为其长子司马子卿,你心生夺位之念,暗自拥兵,意欲协迫圣帝传位予其弟司马明宣,亦即你的父亲。却因行事不周,先机败露,被处斩首之刑,你父幽禁于寒宫,不足三年便病逝。你颈上疤痕便是斩刑所留。行刑之前,有人助你留魂,断首却未丧命。而后,又有人助你替换刑场尸首,续接断首并得以还魂,后来在堂弟司马子仁身边隐匿,苟活至今。” 司马子义越听越惊,他早已将知情之人悉数灭口,如此机密之事,幻云先生却是如何得知? 幻云先生见司马子义沉默不言,又说道:“知情人皆被你灭口,但是幕后策划之人你却至今不知。当年,你能以17岁年纪统领圣都玄铠戍卫先锋营,并非仅仅是因为你的天赋。” 司马子义又是一惊,脱口问道:“难道你正是这一切的幕后之人?” 幻云先生冷冷一笑,说道:“苟活了二十多年,如今终于明白了,也是不易。” 司马子义心中震惊万分,若非年纪轻轻便统领先锋营,怎会有后来的拥兵谋叛之事?细想此中因果,不由心生寒意。 幻云先生接着说道:“几十年前的事情,如今不必纠结。此刻,你应立即离开暮宗山。你想劫持的人,我还有用。” 司马子义眼中寒光闪过,沉声说道:“我若不把他劫走,他也不可能活着走出暮宗山。死人于你有何用?” 幻云先生冷冷笑道:“司马家的两个死人,不是一样有用么。不过,说句实在话,你们两个废物皆是远远不如这个少年。来此暮宗山不过一两天,得了天石,夺了神矛,已经让人族上下惊恐不安。我都忍不住要赞叹了。这个少年,我要他活着,谁都不可能要他的命。所以,你就安静地回圣都罢。告诉你弟,偷来的命不要浪费了,畏缩于帝宫之内也延不了寿。” 司马子义听此一席话,既惊又怒,手中气息渐聚,双眼寒光更甚。 幻云先生轻哼一声,沉声而言:“我劝你还是三思为妥,闹出动静来,这山中的总将掌门可是不少,几个郡王也在路上了,你是准备面对众人了吗?” 司马子义心中颇为无奈,见他言语间好似要保此少年性命,便就此作罢,转身离去。 见黄衫之影消失在远处,幻云先生将目光移至山壁之下,暗自说道:沐天落,你的弱点当真是与你的天赋一样显而易见,这样就省事许多了…… 石壁底部的山洞之内,天落从木琴暗盒之中取出火折与炭条,燃起炭火,山洞之内顿时充盈暖意。接着又拿出装着葡萄酿的皮囊让灵狐递给齐予安,便再也不愿动弹。 齐予安见他此番模样,不由担心地问道:“你是不是伤得很重?” 天落摇摇头,侧卧于地,头倚木琴,懒懒地说道:“我只是累了。心分几处,真不是闹着玩的。我睡一觉就好了。” 齐予安饮了一口葡萄酿,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听见天落迷迷糊糊地又说道:“予安,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只是不想教你为难。你溢大哥的事,确是我考虑不周全”眼见身旁蹲坐的灵狐身影消失,天落也再没动静。 数息后,齐予安感知山洞外忽有细微动静,便紧握银斧,暗暗凝聚气息,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口密密的藤蔓。下一刻,却听一声轻语:“是我。”云风隐悄然出现在山洞里。 齐予安低声问道:“隐,你怎么过来了?” 云风隐看了一眼不远处熟睡中的天落,忍住心中恨意,坐到齐予安身旁,轻声说道:“我要时时盯着他,我就不信他不会露出破绽。待找到实证,教你亲眼见到,才不负明先生和溢大哥。” 齐予安沉默了很久,想到一事,轻声问道:“隐,在青风镇时,你为何要暗杀他?” 云风隐回答道:“是王爷的指令,说他危及圣都,需速杀之,且不得让任何人将他劫走。” 齐予安又问道:“后来为何没有继续杀他了?” “同样是王爷的指令,他既然提到了天石,王爷明面上要我暗中保护你,我猜测是要我监视他,得以查清他的身世。” 齐予安深深叹息,无奈地说道:“他的身世那么重要吗?”。 云风隐狠狠地说道:“天下皆知,妖族心冷意邪,本性难改。方才,难道你没有看到云泽所用毒阵之邪恶吗?而你们恰恰从毒阵方向脱身,却没有沾染丝毫巫毒,若非对毒阵了如指掌,事先计划,与之配合,怎会既闪过刀剑又避开巫毒?而且,你们一脱困,云泽三人就溜之大吉,明明就是特意去救他的。我不信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巧合,偏偏都让他遇到了。” 齐予安看着熟睡中的天落,眉宇舒展,面容安宁,脑海中实在无法将他与奸邪二字联系在一起,摇头轻声说道:“除非亲眼所见,我始终难以置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五十九章 暮宗惊三郡 未时,圣都帝宫。 云风破的急信径直送入帝宫雨石苑的墨香阁,恰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信中细述,御风堂掌门与赤隼戎总将先被凝魂锁气,再遭瘴毒化水,殒命暮宗山的过程。圣帝细细看过白绢之上的文字,容颜大怒,叫来玄铠戍卫传令齐自诺即刻入宫。 齐王府书房内,齐自诺手中收到的却是另一封密信,待他看过之后,一面将之焚于掌心,一面唤来管家齐全,吩咐道:“你准备一下,片刻间圣帝便会传我入宫,待我见过圣帝,便与我一同前往暮宗山。”话音刚落,玄铠戍卫传令即到府中,齐自诺顾不上备好马车,自行牵过一匹快马疾驰入了帝宫。 墨香阁内,圣帝怒容满面,沉声说道:“安儿在搞什么?齐溢与他自一同长大,情如兄长,这都劝不回他?” 齐自诺不敢搭话,心中对这逆子已是怒不可遏。 圣帝又说道:“不过几个坐忘境的孩子,齐溢,晏桦,还有明风斩,两个总将,一个掌门,三者之中失去两人,世间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吗?” 齐自诺不得不低声回答道:“妖族向来奸邪,教人防不胜防。我即刻就前往暮宗山,把那逆子绑回来谢罪。” 圣帝尚未应允,外面又报暮宗山急信。 齐自诺震惊万分,唤人将信送入墨香阁内。 此信正是风寻破指所写的血书,字迹看上去急促慌乱,斑斑血迹教人触目惊心。圣帝看罢,将血书扔给齐自诺,盛怒之下,竟将书案拍成齑粉。 齐自诺看完此信,不由心惊肉跳,先失断念斧,再丢残魂矛,四大神器已去一半。他忐忑不安地说道:“宁郡王已在路上,那灭灵戟” 圣帝稍稍平复怒火,说道:“断念斧虽失,其魂尚在。血书未及明言神矛战魂所属,残魂矛若是被剥夺战魂,再想取回就不易了。你即刻出发,与宁王汇合,不惜一切代价,将此人斩杀于暮宗山,拿回天石与残魂神矛。” 齐自诺依令匆匆离去,数息后,司马子义出现在墨香阁内。圣帝见他只身一人回来,面露不快,问道:“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那孩呢?” 司马子义冷笑言道:“有人保他,我动不了。” “谁保他?” “幻云先生。他对你我可是了解得足够透彻。” 圣帝不由得心中更加烦闷,沉吟不语。 司马子义走到一旁,在软椅中坐下,低声问道:“方才你叫齐自诺不惜一切代价斩杀那个孩,先前跟我说的可是将他活着带回来。是什么教你改了主意?” 圣帝微眯双眼,悠悠说道:“当初要你活着将他带回来,是为了找他询问他父亲下落。那枚黑色天石一直是历代天君传承信物。如今,他轻易夺了神矛战魂,说明他已具天君之实,所以他的死活已然不重要,天石必然就在他身上。” 司马子义却无奈笑道:“然而幻云先生保那孩一命,他已先我们一步了” 晏海郡,阆丘。 雨怒从官道急驰离开暮宗山,一路坦途,竟未遭遇任何阻拦,心中更加犹疑不定。妖族为何放任自己去给宁郡王报信?还是他们已有万全应对之策? 出了暮宗山,距离阆丘仅数十里路程,快行一个时辰便可抵达。 凌晨卯时,宁漠郡王宁忆绝领素鸢胄十八精锐,乘骑素鸢一路飞行,午时刚过便到了阆丘。 宁漠郡地质恶劣,沙漠焰口遍布,往来通行极为不便。因此郡内百姓普遍饲养素鸢,以此代步。 素鸢周身雪白,体型健硕,飞行敏捷,爪利翼宽,性情凶悍,品格忠诚。军中饲养的素鸢,更为矫健迅猛,身披银色胄甲,通常是一兵一鸢,配合默契。 在阆丘休整一个时辰后,宁忆绝便传令再次出发。 却说这宁郡王年过五旬,仍似而立之年的模样,身高近九尺,古铜色面容,粗眉横卧,眼若铜铃,紫玉发冠将浓密黑发紧束,一袭白色锦衣,手执灭灵戟。戟身玄铁幽黑,长约丈余,眉月双戈,戈尖矛锐,幽幽寒光内敛。 据传,打造此戟的玄铁乃是从地心熔焰内取得,其芯寒胜千古之冰,炙热岩浆都未能将其融化。宁氏先祖匠人引雷电之势将其捶打成戟,所含魂魄吸收雷火,成戟之时,戟中雷火倾泻,直至方圆百里生灵灭绝,故而得名“灭灵”。 宁忆绝跨骑素鸢正待出发,雨怒匆匆赶至,拦下素鸢,将残魂矛被夺之事尽述。最后说道:“我等担忧,妖族已夺天石,如今意在神器。神矛已失,还请宁王斟酌此行。” 宁忆绝端坐素鸢之背,看着手中的灭灵戟,朗声说道:“诛杀妖族,正是我等职责所在,若是瞻前顾后踌躇不前,岂不堕了神器之威名?晏桦总将事先未有警觉,不慎失了残魂神矛,此刻正是应该速至暮宗山,将妖族剿杀,夺回神矛!”他看了一眼雨怒,又说道:“得你事先警示,此行应当无虞。你是否与我一同去往暮宗山?” 雨怒点点头,说道:“那就烦劳宁王了。”言罢,宁王将他拉上素鸢之背,领十八素鸢胄向暮宗山疾驰而去。 玉掌峰,晏王府。 虽说晏王府距离暮宗山最近,但风寻血书径直发往圣都,待圣都再传信转来,已过申时。 晏智辰本以为剿灭几个妖族喽啰,乃是手到擒来之事,却不料晏海郡丢了神矛,齐岳郡失了总将,御风堂丧了掌门。他眼前不由浮现出在青风镇临松客栈见到天落时的情形,那时见他天生才俊,却无修为,还暗暗惋惜。昨夜一卷《启雲录》初评,便已经让人震惊万分。此刻得知,他于片刻间便夺了残魂神矛,心中是既惊又怒,悬镜崖怎会教出如此恶徒来。 府内总管晏枫见晏智辰面色阴沉,双眼怒火欲喷,惊忧不定,沉默不言,便低声问道:“王爷,这趟暮宗山是非去不可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晏智辰点点头,说道:“你去准备,即刻出发,午夜前与晏桦汇合。” 傍晚,暮宗山,冻梓林外官道旁。 冬日阴沉,天色早已落黑。直至此时,晏桦才悠悠转醒,凝魂箭势早已消除,只是惊惧之情犹深。 霜断见晏桦醒来,焦虑地问道:“晏总将,你可还记得神矛离手之时的情形?” 晏桦沉痛地点点头,缓缓说道:“听闻云泽族擅长以铃摄魂,林中响起铃声时,我便已警觉,那时残魂似乎有些不对,我尚未及时查验,凄厉之声突现,梓叶飓风忽至,生生把神矛从我手中吸走,飓风之中暗藏凝魂箭,我却是早有防备。若不是心系神矛,亦不会着中凝魂箭。” 霜断听罢,心中焦虑更甚,“你是说那摄魂铃声剥离战魂?” 风寻却说道:“那铃声响起不过瞬息便被琴意粉碎,顷刻之间便能剥离战魂吗?而且若不是琴意相助,恐怕我们均被铃声摄魂。这” 霜断狠狠说道:“他既已得手,假意卖个人情予我们,看起来好像是助我们破了云泽毒雾,其实正好让他们从巫毒间隙逃走。” 晏桦深深叹息,自责言道:“若不是昨夜被他巧言说动,今晨便应与明掌门一同去往寒桐林。他们不至惨死,我亦不会失了残魂神矛。如今,他恐怕已然离开暮宗山,同妖族去到北冥之境了。” 风寻却摇了摇头,说道:“只怕未必。宁郡王已在来此的路上,我让雨怒赶去示警。”。 晏桦这才记起自己曾急信宁郡王求援,心中一阵恐慌,喃喃说道:“除了天石,他还要四大神器?当年妖族败走,四大神器战功赫赫,如今,妖族卷土重来,是要先行夺了神器以绝后患吗?” 正言语间,血燕飞至,却是圣都回信,信上仅仅八个字:不惜代价,斩杀天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六十章 意外入秘道 直至傍晚,灵狐倏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山洞,站在木琴之上,蓝莹莹的双眼警惕地盯着齐予安身旁的云风隐,双眸之中星辉流动,眼神充满寒意与漠视。天落却仍是熟睡的模样,没有丝毫动静。 云风隐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惊惧,抬头看见灵狐,暗暗吃惊,低声对齐予安问道:“他熟睡之中也能召出灵体?” 齐予安想了想,回答道:“据我观察,他的灵体和本人差别挺大的,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人。大概灵狐更为警觉,自己现身的吧,毕竟你在此处。” 云风隐被灵狐的双眼盯得心里生出寒意阵阵,于是低下头说道:“灵族的灵体乃是魂魄化生,所以灵体才是他本来面貌吧。” 齐予安看着灵狐傲然疏离的模样,若有所思地说道:“灵狐总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感觉,就连折翼都似乎听命于他……” “折翼是谁?” 齐予安自知失言,摇了摇头,改了话题问道:“隐,你了解灵族的灵体吗?明先生有没有提起过?” 云风隐点头说道:“明先生曾暗地里收下一灵族后人为徒,赐名为‘舞’,即是我三师妹云风舞,外人都不得而知。她修行御风堂之法,明先生时常夸赞她天赋极高,点亮星命指日可待,不久便应到无相境界了。她的灵体是赤色灵鸢,数息之间,离开本体能达数百丈之距,明先生说,这已是同境之翘楚了。” 齐予安看了看灵狐,又问道:“灵鸢亦是这样透明虚幻之身吗?” “不是这样的,师妹的灵鸢与真正的鸢鸟并无二异,只是通体赤红,身藏修为罢了,绝无可能破碎消失。师妹与我说过,灵鸢若死,本体亦亡。而他这个灵狐……古怪至极,闻所未闻。” 齐予安不免心情复杂,轻声自语:“真的不过数百丈远吗?” 云风隐瞥了一眼齐予安,“是的,以他此时境界,灵狐绝对出不了这暮宗山。” 齐予安琢磨再三,说道:“或许因为灵狐是透明虚幻之体?” 云风隐冷笑一声,“虚幻与否,都是他的魂魄。人之三魂七魄,若是离身远久,岂不魂飞魄散?” 齐予安却是无言以对,提起手中酒囊欲饮,然而已是空空如也。 此时,灵狐双眸之中星辉愈发闪亮,云风隐心内寒意更甚,便起身轻言:“他大概要醒来了,我还是离开为好。” “没必要吧……” 话音未落,就听到天落喃喃说道:“予安,她要走就让她走吧,她太吵了。” 齐予安与云风隐均是一惊,看向天落,见他仍是闭着双眼,一副欲睡未醒的模样。 云风隐冲齐予安点了点头,闪身出了山洞。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天落才悠悠地睁开双眼,起身盘膝而坐。与此同时,灵狐跃向洞口藤蔓之间消失不见。 齐予安不解地问道:“你要灵狐去哪儿了?” 天落微笑着说:“你不饿吗?我让灵狐悄悄去抓几条鱼来。” 齐予安看着手中空空的酒囊,心念一动,笑嘻嘻地说道:“不如,让灵狐去古藤镇弄几块羊骨来吧。” 天落不禁收起笑容,有点吃惊地问道:“你让灵狐去偷东西?” 齐予安不以为然地回答:“行走江湖,不拘节……” 天落却冷冷打断:“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更何况窃取之物。”话音刚落,灵狐抓着数条肥鱼跃入洞内,与天落四目相对,凝视片刻后,天落看了一眼齐予安,暗自叹息一声,不再言语,从木琴中取出一把巧的匕首,将鱼鳞去尽,又拿出残魂矛,把鱼挑于矛尖置于炭火之上。 齐予安见天落如此烤鱼,忍不住说道:“这可是神器啊,你就这么用?” 天落不冷不淡回道:“不然呢,这里又没有干净的枝条。” 齐予安有些尴尬地笑一声,说道:“你这样要是被晏桦看到,他会气死。” “他没看到也气得差不多了。” 齐予安回想当时情形,问道:“他丢了神矛,怎么没有追过来?” “他被我凝魂锁气了。” 齐予安一惊,担心地说道:“那妖族……” 天落淡然说道:“飞刀门三个人在场,总能保护好他的吧。” 天落心里突然想到一事,问道:“御风堂还有谁精通凝魂箭?” 齐予安想了想,回答道:“据说凝魂箭只传当代首个弟子,其他人均不得偷习。目前应该只有隐习得。怎么了?” “她所习凝魂箭并非正宗,不知被她哪位师祖刻意改过,气息过于张扬,很难击中对手。不过,你仍是要格外心。” “隐自襁褓之时,便由我父亲收养在王府,直至八岁多才拜师御风堂。她与我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兄妹,怎会对我……” “如你所说便好。”天落想了想又说道:“再说一件让你高兴的事吧,我大概已经想好,如何取出断念神斧。” 听及此言,齐予安果然眉宇舒展,“你打算怎么取?” “以后有机会去到你家宗祠再说吧。鱼烤好了,吃不吃?” 齐予安一面接过烤鱼,一面说道:“不如待到明日天明,你与我就去往圣都吧,让我看看你如何取出神斧……” “他们将我看作杀害明掌门与齐总将的首凶,我如何能去得圣都?除去天石,此刻神矛亦在我手,恐怕不待明日清晨,你父亲就会抵达暮宗山。晏郡王肯定今夜便至,与晏桦汇合。还有西面的宁郡王,应该早就到了,正在四处寻找你我。所以,”天落看了看被自己一席话语怔住的齐予安,接着说道:“明日清晨,你随你父亲回圣都吧。此次,他们大概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了。” 齐予安心中颇为无奈,不由问道:“你呢?你去哪?” 天落却笑起来,“说实话,除了悬镜崖,于我来说没有安全的地方。不过,我不是说了很多次要去阆丘吗?” 接着,天落以灵识在齐予安脑海中说道:方才,我以灵识在山洞中探查,发现一条通道,通道于前面不远处四处延伸,在山腹内四通八达,上至山巅,下到涧底,曲曲折折,应该可以走出暮宗山。明天我就悄悄从这通道离开。 齐予安心中有些高兴,说道:既然如此,明天我与你一起离开。再警告你一次,不准再提要我独自回圣都的事。 翌日黎明,天落背负木琴,手执残魂矛,挑开山洞一处石壁密密的藤蔓,果然有一个狭窄的通道,灵狐灵巧地跃入黑暗的通道,周身星辉将通道照亮,可见通道仅一人高宽,蜿蜒曲折,石壁青苔遍布,地面还算平整。 天落与齐予安二人进入通道行进数十丈后,前面突然开阔,一条溪从面前流过,左侧路断,溪水径直往下坠落。溪流旁,竟有人工凿出的石阶,蜿蜒向下。溪流对岸,是山体石壁,可见五个通道之口。 天落以灵识沿石阶探下去,千丈之外便是潜龙天涧底部,无数大不一的飞瀑汇集成涧底之河,前日大潮过后,此时河水潺潺而流。天落跃过溪来到石壁之前,只见石壁上刻着各种符号,这次他已识得,这些皆是妖族古文字。 联想到天石内壁绘内容,天落便知,此通道即是妖族先祖寻觅天石时开通的密道。 齐予安亦跃过溪流,看到石壁雕刻,不由问道:“这里竟然是人工开凿而成,这些符号是什么?” 天落看了看,解释道:“这是妖族古文字,上面说,五个通道分属五个部落,也就是现在的西钟、落木、云泽、孤烟以及伊墨五个妖族分支。密道之内暗含五行之阵,若非本族,误入密道则会启动五行阵法困之。” 齐予安听后问道:“五行阵法又是什么?”。 天落想了想说道:“普通的五行阵,利用相生相克互为攻守,变幻繁复,但是并非没有破解之法。然而妖族的五行阵,想必定会将各种毒阵叠加其中。” 齐予安不由有些丧气,“这么说来,此密道是行不通的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六十一章 幻云赠玉蝉 待宁忆绝及雨怒到达暮宗山潜龙峪,已至傍晚,山中阴云积聚,天色已沉。素鸢将二人径直带到冻梓林外,见到刚刚收到血燕圣令的晏桦与风寻及霜断三人。 众人拱手揖礼后,将圣令交予宁忆绝手中。看着白绢圣令的八个字,宁忆绝对晏桦问道:“听雨怒阐述,此人伤势颇重,应该走不远,会藏于某处疗伤。听闻他擅长以琴音疗伤,可否有注意到琴意出现?” 风寻摇头回答道:“此人心机颇深,应该不会贸然动用琴意。我们来时,曾留意到,御风堂的云风隐在场,与云泽族交手伊始,她便消失身形。我猜想,她大概是隐匿在暗中,意在尾随他二人。只是不知道如何联络到她。” 宁忆绝将圣令交还晏桦手中,说道:“西出暮宗山,仅潜龙峪一条悬空官道,我已令十八素鸢胄将士守住西行隘口。此刻天色已暗沉,搜山已无意义。御风堂是否还有其他子弟在暮宗山?” 风寻回答道:“云风破在冷杉林往圣都去信后,便守在那处。冷杉林官道是东出暮宗山的唯一出路,若有动静,他会有雨燕传信。然而,我却联系不到他。” 宁忆绝说道:“我料齐王、晏王定会赶来。如此,不如你们在此等候。我先去附近寻一寻。”说罢,他便手执灭灵戟跨上素鸢飞行离去。 临近午夜,晏智辰与晏枫乘骑玄骠进入暮宗山,沿官道来到冻梓林旁。 晏桦见官道疾驰而至的晏智辰,不由得双膝跪地,伏身说道:“王爷,失了残魂矛,晏桦当领死罪。” 晏智辰容颜如同冰霜,沉声说道:“你且起身。你可清楚,残魂矛是否已被夺去战魂?” 晏桦并未起身,将当时情形细细述说一遍,最后说道:“神矛确是先被夺去战魂。概因妖族施展摄魂妖术,我却未及提防。” 晏智辰紧锁双眉,沉思不言,过了数十息后,低声说道:“我得到消息,齐王已经失了断念神斧。” 一句话惊得晏桦及飞刀门三人面色青白,霜断急切问道:“父亲,提起四大神器,最不可能被劫走的,应该就是断念。神斧被齐氏先祖放入他家宗祠已愈百年,据说只有每年祭司时,齐氏家人才得以接近观望。如何会丢失?” 晏智辰摇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具体情形不太清楚,只知圣帝亲自去看过。如今四大神器已失一半,妖族野心昭然。” 霜断焦急地说道:“父亲,两个时辰前宁郡王执灭灵戟到此,如今他独自离开此地不知何去,他会不会误入妖族陷阱?” 晏智辰有些惊讶,“独自离去?” “是的,父亲。我猜他是急于找到线索,追回神矛,斩杀妖人。可是,这灭灵戟” 晏智辰又说道:“灭灵戟的战魂与众不同,摄魂铃应该没那个能力将之夺去。”他顿了顿,又说道:“等齐自诺到了暮宗山,我们且看看,他对自己的宝贝儿子有个什么说法罢。圣令说的是不惜代价,你们若是遇见他二人,不必再对齐予安留手。” 翌日黎明将至,齐自诺与明风寒及齐全乘骑赤隼飞抵冷杉林,却在云风破身旁看到了一身玄身的幻云先生。 齐自诺皱了皱眉头,从赤隼跃下,走向幻云先生,说道:“天色未明,阁下便在此处,想必是特意等候齐某的吧?” 幻云先生轻笑一声,说道:“我曾答应,用神斧换令郎一命,既然已得到吾之所需,我当然也不会食言。” “此刻,他有何生命之虞?” “圣令‘不惜代价,斩杀天弃’。令郎若是执意挡在那少年之前,依宁忆绝与晏智辰二人的性格,必然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晏智辰失了残魂神矛,恐怕怒火已然烧到令郎身上。妖族亦在此山之中,更无理由轻易放过令郎性命。” 齐自诺心中自然是对齐予安怒到极点,表面上却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回应道:“逆子罪责滔天,本是无可饶恕。若是能杀了那少年,纵使我儿殒命也再所不惜。” 幻云先生却笑道:“只怕是令郎白白丢了性命,也杀不了那少年。你若再多犹豫一会,大概他已将灭灵戟亦弄到手了。妖族为了天石,暗中保他一路向北,然而肯定是不保令郎的。” 齐自诺不禁反问道:“阁下如此费心,又是为何” 幻云先生却未直接回答:“午时之信,你应该收到了吧?那便是我的诚意。接下来,你若依照我的安排,不仅得以救回令郎性命,说不定他还能因此立得首功,得到圣帝嘉奖。” 齐自诺这才明白,午时前收到的密信乃是幻云先生所写,于是他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有何办法?” 幻云先生从袖袋中取出一件如同银光的丝织之物,置于掌中,说道:“此乃玉蝉衣,寒蝉之翅加入银丝织就,能屏蔽气息,隐匿身形。与御风堂的隐匿之法异曲同工。今夜正子时刻,你设法让令郎穿上此玉蝉衣,到潜龙峪口南侧山顶。而后,便能如你所愿。” 齐自诺接过轻若无物的玉蝉衣,无奈说道:“他此刻在山中何处,我都不得而知,如何将此物交给他?” 幻云先生却笑道:“你应该感谢御风堂有个特意门生。” 听及此言,齐自诺看了一眼身旁的云风破。云风破即刻会意,急召雨燕,将印有御风堂紧急信鉴的白绢绑缚于雨燕右腿,令雨燕急速离去。 幻云先生又说道:“其他的事宜我已然安排妥当。只此一次机会,是否救得令郎性命,全看你能否按时将他带到山顶了。”言罢,便转身飘然离去。 齐智辰见幻云先生消失在视线中,便转身看向云风破,问道:“那两人现在何处?” 云风破低声回道:“均在古藤镇。” 昨夜,宁忆绝乘素鸢在潜龙峪上空搜寻大半个时辰,无一所获,便与守在西行隘口的素鸢胄将士汇合。待到黎明即至,眼见雨燕在暮宗山上空急速划过,宁忆绝立即攀上素鸢尾随雨燕,见到了冻梓林中隐匿一夜的云风隐。 宁忆绝悄声问道:“你可知那人去向?” 云风隐一面将回信绑于雨燕之腿,一面点点头,指向百丈外的山壁,轻声说道:“藤蔓遮蔽之处有一山洞,一刻钟前他们刚刚从山洞内的密道离开了。” 话音刚落,宁忆绝便向那处飞速跃去。 此时,天落正全神贯注地以灵识探寻密道内的情形,发现密道内不仅五行之阵与各种毒阵相叠,而且各类机关众多,通道密如蛛,错综繁复,看似如同迷宫一般,没有尽头。 天落将密道之图细细记于识海之中,微闭双眼,暗暗推算破解之法。一旁的灵狐忽然跃至齐予安肩头,警惕地看向溪流对岸,他们的来时之路。 数十息之后,宁忆绝手执灭灵戟出现在视野之中,并大喝一声:“你们果然在此!速速交还天石与残魂神矛罢!” 天落并没有理会,继续闭眼推算,灵狐跃至面前的平地之上,周身星辉亮起,星辰散落,齐予安会意,横执银斧,说道:“宁伯伯,您何必相逼过甚?”。 宁忆绝冷哼一声,说道:“圣帝有令,不惜代价,但见此人,务必杀之。你若想活命就躲远些,否则勾通妖族一样是死罪,就算你父亲也保不了你的性命!” 言罢,宁忆绝将灭灵戟挥起,星阵生成,似将此处空间片片切割,霹雳雷火与千年寒息刹那间将此处空间充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六十二章 孪生双战魂 宁忆绝双手紧握灭灵神戟,直挥劈斩,星辉自矛尖喷薄而出,好似利刃,将此处空间内开阔的一方天地片片切割断开,幽黑的眉月双戈瞬间变色,左侧赤红炽热,霹雳雷火自空间上方倾泻而下,右侧青光凛冽,千年寒冰将地面溪流顷刻冰冻。本是极端矛盾的雷火与寒冰,在这个空间之内却毫无相抵减弱,反而彼此比拼争强,在星辉闪耀之下,以锐不可挡之势,一同向着天落与齐予安站立之处呼啸而去。 灵狐从齐予安的肩头跃下,周身星辰明亮,散下北斗星图,在被星辉片片切割的空间中穿行,躲避雷火与寒冰,齐予安亦步亦趋,以天罡之气为盾,御斧斩向神戟星辉划过之处。 奈何一把普通的银斧,怎能与寒芯玄铁打造的灭灵神戟矛尖相敌,星辉之势未及相触,便已将银斧震得呜鸣不止,齐予安执斧双手筋骨欲裂。更不用说铺天盖地的雷火,如同烈焰弥天焚尽万物,以及无处不在的寒冰,好似无常勾魂寂灭生机。 站立一旁天落反复推算五行毒阵,终究未果,暗暗叹息,只好睁开双眼,先行对付眼前情形。眼见雷火寒冰在通道内横行,恰如《将之器》中所述,寒芯玄铁经过匠人引雷电之势锻炼击打,最终成戟之时,孪生出冰火双魂,均是桀骜不驯,争胜好斗。本是相敌相克的冰与火,竟然在灭灵戟内同生共处,战意不相上下,唯有同时战胜双魂方能将之臣服。 天落从木琴暗盒内唤出残魂,使之重回手中神矛的体内,将残魂神矛掷向半空,双手拨弦,刹那间,虚宿星阵独有的鬼泣之声及寒霜之息与铺天盖地的雷火相争。同时,他对齐予安说道:“灵狐助你先与他的寒冰之势周旋,我试着破了他星阵。” 宁忆绝听天落此言,叱笑言道:“你且试试看,如何破了这井宿双魂星阵!”一边说着,一边将灭灵戟的星辉燃得更甚,通道四周的石壁被神戟矛尖切割剥落,在星辉凶猛相激之下四下飞滚,碰到雷火便瞬间融化,遇到寒冰则粉碎成尘。 灵狐与齐予安在井宿星阵中闪躲寒冰相袭,举步维艰。点点寒霜凝结于齐予安面颊及衣衫之上,脚步渐渐变得迟缓,银斧同样也是一片冰霜,星辉被冰霜包裹,显得越来越黯淡无光。此刻齐予安心中明白,宁忆绝对他是没有丝毫手软之念。 另一边,残魂神矛虽有鬼泣与寒息之势,却无虚宿星阵相持,与雷火相争已落于颓势。 天落将一丝灵识探入灭灵戟双戈,凝视这对桀骜狂野的战魂,冰火双魂却是只专注于战斗,彼此比拼战意,对天威无动于衷。天落暗自琢磨,如何才能收了这对孪生冰火之魂。 宁忆绝心中深知,面前抚琴之人极为擅长破阵,甚至片刻间便能将敌人的星阵学去,并为之己用。因此,为求不留时机,速战速决,他将星辉之势燃至最甚,灭灵神戟一击之下,竟将齐予安挑飞撞至石壁,嘴角顿时溢出鲜血,气息紊乱,北斗星阵亦是消无踪迹,同时残魂矛也被斫飞扎入石壁之中,呜鸣不止。 情急之下,天落琴意突变,一分为三,一面自成北斗星图让灵狐护住齐予安,一面用虚宿阵泣声与寒息护住自己,最后那一声琴音,竟然飘逸出摄魂之意。 这摄魂琴音,天落本是犹豫再三,一方面,他知道摄魂之意若无阵法相助,不可能摄取魂魄,更何况是战魂,就算是有阵法协助,也只能稍困片刻。另一方面,众所周知摄魂之术乃是妖族惯用之技,一向被世人认为是妖孽之术。 眼见齐予安北斗星阵已破,残魂神矛不敌,此危急时刻,天落没有顾忌过多,一丝摄魂之意由天落悄悄引入灭灵戟体内,让冰火战魂略略分神片刻,灵识在双戈之上捕捉到一对魂魄,天落心念一动,便将双魂引进了天石之中。谁也没有料到,天落竟是以天石困住战魂,那里困一息时间,外界已过去百息,打算待此间危情过去,再来臣服战魂。 仅此一声摄魂之音,尚未达至四周,天落便急转琴音,飓风骤起,被灭灵神戟剥落的碎石聚集飓风之中,仿佛狂龙席卷天地,向着宁忆绝飞扑而去。没有战魂的灭灵神戟已然失去斗志,被飓风席卷而过,从宁忆绝手中轻易飞出,落在天落手中,即刻消失踪影。 不过瞬息之间,宁忆绝却是听到了那声摄魂之音,本想摄魂之术断不可能臣服冰火双魂,他却没有料到,灭灵神戟竟然片刻之间双魂皆失。惊怒之下,胸腹星命骤亮,星辉由双手撒出,井宿星阵再现,虽无雷火与寒冰,星辉交错之间依然将空间气息片片切割,教人如堕虚幻之境,生机寂灭。 天落以琴音为意,拨出扎在石壁上的残魂神矛,再形虚宿鬼泣之声与寒霜之息,同时让灵狐散落北斗星辉,与宁忆绝的星阵周旋。与此同时,他将灵识探入木琴暗盒之内,将冰火双魂由天石引出,在木琴内的天地间,灵识引星辰之辉,将黑暗的天地照亮,如同浩瀚无边的星海。 冰火双魂先困于天石,又困于此方天地,怒火滔天,战意高涨,在一片星海之中,雷火霹雳闪耀,寒冰铺天盖地。然而,天落的灵识正是这木琴内的主人,星辉无处不在,冰火双魂的狂暴汹涌在浩瀚如海的星辉中,却如萤火之光,几近湮灭,不得向天君之威臣服。 仅此呼吸之间,天落将冰火双魂还至灭灵戟体内,从木琴中取出,掷向半空中,雷火与寒冰又现,但这次却是扑向宁忆绝,加上残魂矛之势,竟破了井宿星阵,神戟与神矛双双飞至,将宁忆绝逼迫到石壁旁,一对神器呜鸣不止,战意高昂。 稍稍平复气息的齐予安见此情形,不由震惊万分地看着天落,低声问道:“你又夺了他的灭灵戟?” 天落未及回答,感知到来时的通道内多了异样气息,于是收回灭灵戟和残魂矛,对齐予安说道:“有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通道内走出三个人,皆是一身灰绿色衣衫,头扎发辫,头戴木雕面首,神态诡异。三人对山腹空间内的一切仿佛视而不见,一言不发地闪过溪流,默默地在站在溪流尽头石阶旁。 宁忆绝见此三人木雕面首的模样,心中一凛,看着天落,喝声道:“你竟然把孤烟族的妖人也唤来了!” 原来,此三人正是孤烟族的熔炩、烛炫及烜炽,正是依陌青啸之言来到此处。听到宁忆绝的喝声,三人手中同时结印,溪流之水瞬间蒸腾,变成黑烟缭绕,如同一张黑幕,将宁忆绝阻隔在对岸。 齐予安走到天落身边,看着黑烟以及对面而立的宁忆绝,不由问道:“天弃,他们是” 天落自然知道这是陌青啸所谓的诚意,颇为无奈地说道:“这是孤烟族的魇阵,万物可化烟,烟中含毒魇,若沾染毒烟,便会梦魇缠身,失却心智而狂。此刻你我无路可退,孤烟族这是要逼迫我们入五行毒阵中。” 正言语间,却听到通道远端一声斥责传来:“逆子,你还不自行领死!”。 齐予安听得心头一震,正不知如何应对,天落在一旁说道:“你若是不想留下来,就与我一同去闯闯这五行毒阵罢,反正也没有别的路可行了。” 齐予安看了一眼黑烟对面隐隐出现的无数身影,便果断转身跟着天落,走进五个通道其中的一个,黑暗的通道内未行数步,眼前突现一片赤红之色,教人无法睁开双眼直视,待稍稍适应,仔细看去,竟然是一片燃烧正旺的火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六十三章 五行困云属 待齐自诺一行人进入通道内,却见齐予安身形一闪,进入山壁五个通道其中之一。同时,孤烟族三人双手结印一改,黑色的毒烟向着齐自诺众人飘过去,而后亦跃入通道之中离去。 见此飘摇的毒烟,齐自诺自然识得,他掷出手中玄铁短斧,以天罡之气御斧划出银色光,将毒烟包裹其中。由于施毒的孤烟三人早已离去,没有阵法相助,毒烟很快在光之中消弭无息。 宁忆绝瞪着匆匆赶至的齐自诺一行人,满面怒气地说道:“令郎这是一条道走到黑了罢!” 齐自诺没有回应,却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对面的五个通道口,紧锁双眉沉吟不语。 身旁的齐全低声问道:“王爷,追还不追?” 明风寒在一旁言道:“此通道内布有五行阵,如同迷宫,若无指引,恐怕会迷失其内。” “区区五行阵,齐郡王就畏惧了吗?”只听身后一句厉声质问,原来是晏智辰等人带着十八玄骠甲到来。 齐自诺冷冷看了一眼晏智辰,缓缓说道:“晏王若是无所畏惧,不妨去试试罢。” 众人看着静悄悄的五个通道口,似乎毫无危险气息流动,正踌躇间,十八素鸢冑也到来。 宁忆绝的暴脾气再也按耐不住,对他的素鸢冑喝道:“纵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闯。” 一边的晏桦看着晏智辰,同样说道:“此时,若是由此通道走脱那人,神矛再难追回,晏桦本是死罪之人,不妨先去探探这五行阵罢。” 于是玄骠甲及素鸢冑共计三十六人,分别站立于五个通道口之前,晏桦决定带五人从天落二人消失的通道进入,宁忆绝带五人从孤烟族消匿的通道走进。数十人身形消失在通道内,顿时悄无声息,内中情形全无所知。 齐自诺看了看身旁的云风破,只见他暗暗地点了点头,便知云风隐定是早已隐匿身形跟随而去。 天落与齐予安踏入通道未行几步,便遇到赤焰火海挡于面前,再转身回头,赤焰已然拦住退路。 齐予安不由问道:“这是真的火焰还是幻觉?山腹之内怎么会有如此熊熊烈火?” 天落回答道:“五行阵中,金木水火土皆是为真,相生而成,又因相克而不至失控。眼前火海便是真的赤焰。” 齐予安又问道:“既然有相克之物,引水淹之岂不容易?” 天落摇头回道:“若是如此容易还能称得上阵法吗?此火阵必有木与土两阵相持,如若用水淹之,水能生木,木又生火,如此一来火阵更甚。火能生土,土却克水,故而火阵在土阵协助之下反而能凌驾于水。” “照你这么说,那相克之说还有什么意义?” 天落不由笑道:“当然有意义,如果水阵足够强大,火阵的辅佐两阵来不及相持,说不定能破阵。” “你有把握?” “没有。”天落一面盘膝而坐,双手轻触琴弦,一面说道:“看此刻情形,尚未出现毒阵,既然来闯阵,姑且试一试。你心提防,一旦赤焰消失,你便以气御斧相挡。” 齐予安不解地问道:“挡什么?” “若是破阵失败,我猜测会出现木阵。” 齐予安点了点头,便双手执斧,将天罡之气充盈其上。 天落双手奏响《潜龙吟》,将灵识探向潜龙峪内无数坠落涧底的溪流,琴意随之而至,一条巨龙在涧底缓缓徜徉,将那急速坠落之势皆吸纳至体内,随即无数坠落的溪流尾随巨龙攀沿而上,如同潜龙出海之势。天落琴意一转,巨龙挟滔天巨浪向赤焰火海呼啸而去。 熊熊烈火未及支撑瞬息,便化作一缕青烟,青烟飘摇之时,却听见凄厉的啸声顿起,天落琴音急变,巨龙即刻化作快刀阵如同飓风一般向着啸声扑过去。 齐予安丝毫未敢分心,以天罡之气御斧,挥舞出银色光,挡住呼啸之声,细看之下却是无数木制短矛,速急矛尖,来势汹汹。银斧将短矛悉数斩断,琴意化作的飓风快刀阵亦把短矛切得粉碎。待啸声消去,眼前却是一片密林,看向身后,赤焰消失,同样也是一片幽暗,树木粗壮参天,仿佛无边无尽。 天落无奈地说道:“这大概就是木阵了。” 齐予安看着四周密密的树木,说道:“此密林难道没有边缘吗?” 天落说道:“密林之中无星辰指路,方向难辨,走得再远恐怕也只是原地徘徊而已。” 齐予安想了想,说道:“既然过了火阵,剩余四阵再逐一破解,岂不是可以出去了。” 天落此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说道:“那就试试。你的北斗星阵加上银斧应能破此木阵。木阵之后应是水阵,若见密林消失,你即刻收回北斗星阵。”话音刚落,灵狐出现在齐予安肩头,周身星光闪耀,跃至密林之间,齐予安已是轻车熟路,执斧跟随灵狐,北斗星阵在密林间落下,银斧在粗壮的树木间旋转飞斩,北斗星辉很快就将密林湮没。 天落琴音突起,却是土阵属性的氐宿御风箭阵,万千气箭随风而行,箭头直指密林消失的方向。 果然,密林湮没之后,滔天巨浪如海啸一般席卷而至。气箭化作飓风,身形为龙,龙威震天,将巨浪之势吞噬殆尽。 尚未有片刻停歇,只见利刃从四面八方气势汹涌地扑面而至,甚至地面亦有利刃破土而出。天落早已收回残魂神予,同时掷出灭灵神戟,霹雳雷火铺天盖地砸向无数的利刃,千年寒冰瞬间将破地而出的利刃冻成粉末。 被雷火及寒冰击成粉末的利刃忽然随风扬起,一时间走石飞沙无处不在,遮蔽星日,誓要湮灭天地万物。 天落一面收回灭灵神戟,掷出残魂神予,琴音再起,鬼泣之声与寒冷之息瞬间蔓延,一面对齐予安说道:“你用北斗七星护住自己。这是最后一个土阵。” 齐予安依其言,用银斧划出北斗七星来,以天罡之气为盾,屏蔽那泣声与寒息,以及漫天遍地的沙石。残魂神矛在飞沙之中战意盎然,木阵属性的虚宿泣声及寒息竟将飞沙凝结成冰。天落指尖琴音铮鸣,声浪所至,已凝结成冰块的沙石顿成齑粉。 齐予安满怀希望地看着前方,本以为会看到青山绿水,抑或朗朗青天,然而赤色之光再现,此次却是烈焰熔浆,缓缓向二人包围而来。 天落无奈地说道:“看来,你我仍在五行阵中。” 看着渐渐临近的熔焰,天落再引涧底之水,水与焰瞬间蒸腾。而后,前方利竹扑面,待二人斩落利竹,便身处静谧无边的幽暗竹林之中。 天落对齐予安说道:“此处暂无险情,不妨先停在这里,让我想想如何能破阵罢。”于是,二人在竹林间寻得一方平整之处,席地而坐。 宁忆绝与晏桦分别进入通道之后,所遇遭遇大致相似,五阵云属不绝,连绵反复。。 此时,陌青啸与公平先生对通道内的情形却是了如指掌。见天落已然困于五行阵内,陌青啸心有不甘地说道:“公平先生,不如此时便结果了此人,天石唾手可得,何必再费周折。” 公平先生却摇了摇头,轻笑言道:“此人活着,远比死了有用。既然杀他易如反掌,何不再留着用一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天落魔琴》正文 第六十四章 星海耀暮宗 临近午时,暮宗山,古藤镇,凌峦酒楼。 暮宗山上空,天色阴沉如墨染,凛冽的寒风阵阵吹过,肆虐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古藤镇中,路上行人不见足迹,凌峦酒楼却是人声鼎沸。这个距离暮宗山恰到好处的酒楼,若是在第五层的顶楼雅间推开窗向外望去,正好可以看到暮宗山最美的身姿。如今雪花渐渐将青色的崇山峻岭染白,仿佛一幅水墨悬挂在天幕之下。 风雪之中,一只雨燕急速俯冲而来,灵巧地飞入顶层雅间的窗缝,落在屋内的酒桌之上。桌旁端坐的二人正在对饮,仔细看去,赫然是众所周知已被瘴毒化为尸水的明风斩与齐溢,周身并无半点染毒之状。 明风斩取下雨燕脚上的羊皮卷,展开其中的白绢,细看过后,将其递给对面的齐溢。齐溢看后,即刻满面怒容,紧锁双眉说道:“那人居然又夺了灭灵戟!《启雲录》不是评说他修行不过一日吗?此刻他将安世子带入妖族的五行阵之中,若是就此逃脱,离开这荒山之后,寻得一处乔装改扮,又擅于隐匿气息,如何再寻?” 明风斩若有所思地缓缓言道:“幻云似是成竹在胸。能让他这种境界的人如此上心的,恐怕不会仅仅是暗通妖族这么简单。” 齐溢看着自己断指之处,忧心而言:“听王爷说,安世子曾为他度气因而心脉受损,如今他又助安世子点星命形北斗星阵。他自己尚未点星命,却能助他人成星阵。别人的招式,他仅看过一眼就能模仿去了。以安世子对他的态度,如若再多几个这样的人追随于他,这才是最为可怕之处。” 明风斩端起面前青玉酒杯,看着杯中之酒沉吟许久,才低声说道:“幻云取走断念留下战魂,设计你我假死又赠玉蝉衣,表面声称以断念为质,换予安一命,其意欲何为,却实在教人猜测不透。” 齐溢饮尽杯中之酒,哼声言道:“很明显,幻云其意不在天石。以其境界,从那名谓天弃之人的手中夺取天石易如反掌。然而,天弃年仅十五岁,轻易便得到世人寻了近二十年的天石,只怕是当年的寒夜君都要自惭形愧。” 听到寒夜君三个字,明风斩心底一震,放下手中酒杯,看着齐溢说道:“据闻,寒夜君被斩杀之后,天君担心其魂魄不灭,将其尸首秘密掩埋,且施放阵法镇压。你可知道掩埋之地在何处?” 齐溢摇头言道:“此种隐秘之事,如何得知?” “传言说,就在灵族的玉灵山某处” 五行阵内,天落在竹林中盘膝端坐,灵识在山腹内探索。发现自己距离进入密道已经走了很远,正处在山腹内如同蛛遍布的通道之中,但是却看不到生门在何处。密道内还有数十人在茫然行进,他猜测大概是人族的追杀者,在如此繁复的密道之中要想碰见却是不易。五行阵中,毒阵却是安安静静,毫无动静。 天落在灵海中尝试将迷宫一样密道与星辰图相叠,惊讶地发现,两者并无二异。星海浩瀚,二十八星宿分据四方,各依金木水火土及日月行进变换。万千星辰九重天,又暗合八卦九宫,生死之门变幻莫测。心念及此,天落不由暗叹一声,对齐予安说道:“若是能有五行星阵相合,或许能找到出路。” 齐予安不解地问道:“你是说五个不同属性的星阵相合?你我只有两人,如何能成五阵?” “不一定要五人才行。只是此刻只有你一个人能形星阵。而你只有北斗星阵。” “你不是把虚宿、井宿、氐宿几个星阵都学来了吗?” 天落不由自嘲笑道:“我只知其形,会其意,但并不是真正的星阵。” “你能助我形星阵,为何自己不行?” “因为尚未找到命星” 齐予安颇为无语,忿然言道:“找命星很难吗?你是不是挑三拣四,左右都看不中?” “你是家传修为,命星自然亦是家传。北斗七星天然就是你的命星。而且,灵族并无命星一说。” 齐予安不加思索地问道:“那你父亲难道没有命星家传?” 天落摇头而言:“素未谋面,怎会得知。而且”他暗自想着,往日岚先生从未提及命星,天君是否传承也不得而知。何况,在悬镜崖时,自己毫无修为,怎会想到命星之事。 齐予安见天落沉默不语,便知他一提家人就冷颜的习惯,于是转换话题说道:“不如你现在找一找,一不心就挑中了也说不定。” 天落点头说道:“听你的,那就试试罢。”说罢,他将灵识放至天际星海之中,只见亿万星辰或炽热喷薄,或幽暗内敛,或狂暴张扬,或宁静安详,星星点点,有些银光熠熠,有些赤红夺目,有些澄黄巧,有些湛蓝平和如此数量庞大的星众,星辉灿烂,生机盎然,将二十八星宿全走一遍,岂是须臾之间得以办到。如此匆匆看过一遍星宿之中众多的星官之位,便用去了四个多时辰,已至亥时。 天落逐将灵狐亦召至星海之中,沐浴星光之下,远望星众,忽然有一种莫名异样的感觉,这处一片星海,木琴之内亦有一片星海,二者会是一样吗? 心念至此,天落将灵识探向木琴之内,此方天地之间,同样星光璀璨,与天幕之中的星海并无二异。他不由暗暗回忆,自己不知在何时发现琴中的星辰,好像它自然而然就出现了,只知道琴中的星辉特别的亲切。 此时,天落想到岚先生曾对他说过:修行并无捷径,但也并非定式。找到命星,点亮星命位,便成为此星位的主人。若是很多星位成为命星呢?若是全部星辰都是命星呢? 若是全部星辰都是命星,岂非成为星空的主人?天落被自己疯狂的想法震惊了,不由得睁开双眼,对齐予安说道:“没找到。但是我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用星辉毁掉五行阵。” 齐予安一惊,皱眉说道:“你又要燃爆星辉?折损星辉不是无异于自毁吗?” “总不能困于此地等死吧?” “没有别的办法吗?你再次折损星辉,就算出去,如遇追杀,你如何应付?如此博命值得吗?” 天落想了想,回答道:“无所谓值得不值得,生死于我而言并无意义,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说罢,天落便不再理会齐予安,闭上双眼,将四幅星辰图描绘于识海之中,正欲将星图映照于木琴之上,心念一动,灵识探入木琴之中,将琴中天地间的星海之光引出,刹那间,周身星光闪亮,那光芒并非是从外照亮,而是自内散发。若有人此刻再看天落心脉之内,会发现星辉充盈,气息丰沛。而齐予安只是被星辰的光芒吸引了目光,以为这便是燃爆星辉的模样。 此时,暮宗山正是大雪纷飞,山林皆被银装覆盖,飘扬的雪花中竟夹杂着点点银光,仿佛亿万星辰降落,散落在暮宗山的方寸之间,将银色的山峦映照得熠熠闪亮。 二十八星宿在暮宗山悄然成阵,四个外加日月相持的五行星阵相合,星阵之势在天落灵识指引之下,向山腹内的五行阵席卷而来。只听得山腹内轰鸣震天,星辉耀目,眼前的竹林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坍塌消失,蛛般的密道显出了原貌。 天落细细看了一眼二十八星宿相合而成的八卦九宫图,找到生门之位,记在识海之中,让灵狐在前面带路,并对齐予安说道:“跟着灵狐走到生门之位,就可以出去了。” 山腹星辉骤起时,公平先生等人自然感知,他不禁暗自说道:“再次燃爆星辉,如此孤注一掷,还能经得起几次。”待看至宁忆绝与晏桦等人,因五行阵被破,亦在密道内寻找出路。公平先生冷笑一声,对陌青啸说道:“你可以启动毒阵了,重伤宁忆绝与晏桦即可。”。 眼见天落与齐予安在密道内快速穿行,不过半个时辰便出走了山腹,出口之处正是潜龙峪口,前方便是悬空官道,雪势更大,官道看似难以通行。 二人正犹豫时,却听到一旁有人说道:“安世子,你便就此离去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