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茬》 《善茬》正文 楔子 很久很久以前,也不知是多久,反正当时还没有道天教,甚至连道天教背后的道天观都还没有。 有一个小山村,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村前是河,村后是山。 村里有一个樵夫,他天天上山砍柴,卖了柴就到小镇里喝酒。 这人喝醉了就到处睡觉,睡醒了又继续砍柴。 有时候累了,他就索性睡在山上,松根作枕,月亮作被,无比逍遥。 他的柴禾很好,但他从来不抬价,别人卖多少他也只卖多少,他从不存钱,只求有酒。 除了酒,他更喜欢看别人下棋,在镇里看,在山上也看。一看棋他就忘了砍柴,忘了吃饭,甚至忘了喝酒。 其实看一两天倒也没事,少喝两顿酒也不会死人。 但如果一看就看了无数年,连柴刀的木柄都自行腐烂了,那这个樵夫就不是一个好樵夫,这盘棋也不是一盘普通的棋。 下棋的是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脚道人。下棋的地方是一个石崖之上,一株老树之下。 白袈裟的和尚持黑子,灰布袍的道人反而持白子。两人你来我往,看得樵夫渐渐入迷。 他干脆搬了个石头坐在棋盘边,将柴刀放在了棋盘上。 这盘棋好生复杂,樵夫看得头昏眼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棋还没有下完,樵夫却发现两人各少了一子,怪不得此局无解。癞头和尚和跛脚道人对他微微一笑,各自离去。 樵夫不明所以,却也无棋可看,只好拿起柴刀准备去砍柴。 然而,触手之处却哪里还有柴刀,柏木做成的刀柄早已腐烂成一堆粉末,生铁打制的刀身也已锈烂不堪。 棋盘之上还留下了一张似布非布似纸非纸的字条,上书: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佛即道,静坐对弈。宇过宙迁,佛道入化,留此一指叩问苍天。 后来,癞头和尚和跛脚道人分别开辟了自己的道场,名古元寺和道天观。 再后来,樵夫也娶妻生子,留下了何氏一脉,香火不熄。 转眼又过了无数年。有一天,一个黑衫少年爬上了那座形如手指的山峰,一个白衣少年则走进了水中的亭子。 正是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山高水长,黑白相映,千古之局终得重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二章 生离死别 无边沼泽,放眼尽是人高的水草。草间一条古道延伸至天际,道边是密密麻麻的水潭。 天空黑云滚滚,看不到半点正午应有的阳光。一阵寒风吹过,古道上的两个矮小身影微微抖了抖。 这是两个少年,约莫十四五岁。 右首少年较为壮实,浓眉大眼,一身黑旧短衫满是血污,齐肩的黑发随风乱舞。他的腰间挂了一把柴刀,背上还背着个丫头。 丫头小脸通红,约莫十一二岁,头枕少年后背,已然睡熟。 左首少年个头稍小,面白目秀,俊俏异常。一身乳白色绸衫典雅舒适,一头柔顺的头发被一支白玉簪子紧紧束起,在这狂风中依然不见散乱。他走起路来也是平稳中正,不偏不倚。 黑衫少年名叫何为,是迤逦村樵户何望远的儿子。此刻的他踏着沉重的步伐,不禁再次想起了五日前的遭遇。 那是初六。何为一早便拿了柴刀和绳索随父亲上神指峰砍柴。 神指峰是洛神山脉的主峰之一,此峰土厚林密,唯有峰顶山崖石多树少,名曰指头崖。指头崖陡峭难攀,但其上山间奇珍颇多。父子二人今日寻找的清香木便是其中一种,是富贵人家和名寺古刹制香的上等原料。 父子二人爬至石崖脚下便分头去找清香木。 何为刚拐过一块大石便摸出怀里的馍馍痛快大嚼。几口下肚后仍觉不爽,把腰间葫芦里的水也喝了个精光。 回味着前日在闻道家里偷来的美酒,何为默默念了句“那酒真他娘的好喝,就是瓶子太小了点!” 少年意犹未尽地四处打量,远远便看到崖顶有一株老树,翠绿的叶子间偶尔露出点点红光,在清晨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这老树结果了?还熟了?”这棵老树打他记事起就长在这崖顶上,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没见过它开花,更别说结果。 山中清苦,点心糖果是万万见不到的。所以每次上山何为都要想法子找点吃的回去逗逗妹妹。 这山崖太陡,何为爬了一截便难以为继,只得掏出腰间绳索,学父亲在绳头栓了根木棍使劲往那老树扔去。 终于气喘吁吁爬到了树上,何为迫不及待地摘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红色果实往嘴里塞。“汁多肉嫩、又酸又甜,不知这是什么果,味道还真不赖”。 正吃得开心,四周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原本和谐的鸟叫蝉鸣已尽数消失。 何为察觉有异,仔细看了看四周,发现原本随风而动的树叶竟然也是纹丝不动。他张口想喊父亲,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想缩身下树却发现周身已难以动弹。从未有过的恐惧压上心头,少年趴在树干上,张着大嘴。 忽然,少年双眼大睁,本已张大了的嘴巴似乎又大了几分。 只见一只遮天蔽地的大手凭空伸出,一把伸向脚下的指头崖,两根粗大的手指匆匆捏了捏指头崖便快速缩回了天际。 这只巨手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和普通人手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极大极美。 何为趴在崖顶树上,分明听到了一阵山崖撕裂的声音,恍惚间已是昏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何为醒来便看见整个指头崖已布满了裂缝,大大小小横竖交错。顺着树根处的一条裂缝看去,他的目光停住了。那儿的裂缝足以容下一个人,而里面确实也躺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粗布短衫,灰暗的衣裤和山崖的颜色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察觉。但那睁大的双眼却异常显目,看了一眼就无法忘怀。 何望远,这个迤逦村最好的樵夫,这个虽没出过远门却带着儿子跑遍了千山万水的父亲,他就那样静静的躺在裂缝中,睁大的双眼充斥着无尽的悲伤和不舍。 何为静静地看着裂缝中的人,裂缝中的人似乎也在静静地看着他,一个在树上,一个在坑里,一大一小就那么望着。 “爹”,少年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沙哑过,沙哑到自己都不认识。 没动静,少年没有再喊,准备爬下树。但手脚抖得厉害,他只能胡乱地往下窜。不听话的手脚还是窜过了头,少年瞬间从树上直坠崖底。 还没来得及回神,只觉腰间一痛,整个人便狠狠地往崖壁撞去,撞得浑身疼痛难耐。原来是攀崖时一头拴在腰间一头套在树上的绳索救了自己一命。 忍痛爬到父亲身边,看着一动不动的父亲,少年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下。他没有哭喊,只呆呆地抱着父亲。 年少的何为一时只知道悲伤却来不及明白这其实已是父子间的死别。 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了悲痛中的何为,睁眼便看见整个洛神山脉如同水波一样上下翻滚。接着自己所在的神指峰突然崩裂开来,少年再次坠下山崖。 他猛然望向父亲,父亲正和他一起往下坠,他只能努力伸手向父亲抓去。腰间再次传来剧痛,何为再次被腰间绳索救下了,但父亲却直直落了下去。 “爹……”,少年悲声哭喊。可转眼身下便只剩下万丈悬崖和无尽的烟尘,哪里还有父亲的身影。 哭了半晌,何为反身回望。只见一根巨大的石柱擎天而立,那棵老树横挂在石柱顶部,密密麻麻的根须包满了柱顶,而他就这样挂在了半空。 原来整个神指峰已被那只巨手给剥了皮,那一捏使得山峰表面的泥土树木尽数下落,露出了内里的这根参天石柱。 惊魂未定的何为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奇景。这石柱坑坑洼洼,质地如同普通山崖,粗细则如自家院子。如果他能看到背面,会发现石柱顶部有一块巨大光滑的石板。石板形作长方,中部微微凸起,像极了一块指甲。 何为拿起了手中布匹,上面写满了字。这是刚才抓向父亲时从父亲怀里扯出来的。 定睛望去,上面的字他都还识得,曰: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佛即道,静坐对弈。宇过宙迁,佛道化神,留此一指叩问苍天。 何为看得似懂非懂。见此物似布非布、似纸非纸,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他无处理会,只能一把塞入怀中。 “这老树随时会掉下去,我得赶紧回到地面。” 何为看了看大树的根须枝干,又看了看草绳。“还算结实,只要能贴近石柱,当可沿着石柱往下爬”。 “这里起码有一丈,只能荡过去了”。何为慢慢晃动了下身子,老树也跟着他摇了摇。 “至少得荡五下,不知这树根能否经得住?”何为打量了下石柱,默默记下了石柱上的几处凹凸之地。接着右手拔出腰间柴刀,咬了咬牙开始缓慢晃动身体。 摇了几下,他就听到了有节奏的吱吱声,根须上的泥土开始簌簌落下。何为不急不缓地保持着晃动,一尺、两尺、四尺、七尺……。当再一次荡回石柱的时候,大树的根须终于脱落,整棵树落了下来。何为当机立断地用柴刀割断了草绳,身子继续朝着石柱飞去。 终究差了一点,何为在距离石柱两尺的地方往下坠落。好在身体下落时呈抛物状,加之石柱本身也是上细下粗,在下坠四五米后,何为总算抱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块。 爬到一个坑洼处休息了片刻,何为开始挑拣石柱的凹凸之处慢慢往下爬。不必说,自然又是一番凶险与苦楚。 白衣俊俏少年名叫闻道,他们一家三口都是从外地迁居到迤逦村的。他的父母初到此地时闻道还没有出生。当时两人风华正茂且气质非凡,端的是男的气宇轩昂,女的天生丽质。 金童玉女携手而来不免让山野村民惊为天人。以至于糊涂老叟连唤仙姑、无知村妇忙呼少侠、更有甚者则连喊神仙哥哥神仙姐姐,闹出了不少笑话。 初六那天,闻道完成早读便在亭子里打坐。这亭子位于村前迤逦河的中央,乃闻智夫妇亲自修建。 何为的妹妹何依依,也就是何为背上熟睡的丫头则坐在亭子一角,正在一边挑拣蜜饯一边偷看闻道。 突然,一只遮天大手掠过指头崖,片刻间又缩回了天际。 何依依只觉眼前一花,闻智和柳月遥夫妇已双双窜入亭中。 二人的四手同时搭上了闻道的肩膀,同声道:“道儿,快醒醒!”。何依依从未见过平日散漫淡然的柳姨如此紧张,连语气也显得仓惶急迫。 闻道睁开了双眼,看到父亲神色紧张异常,母亲更是眼眶红润,不解道:“怎么了?” 闻智肃声道:“道儿,你好好听着,我和你娘多年前惹上了一些麻烦,有一群厉害人物已寻找我们多年,今日恐怕已被他们察觉气息,我们需要立刻远离此地。” 顿了顿,他又道:“对头太过强大,我们无法带你同往,否则难保不测。望你不要责怪我们,今日的离别恰是为了各自的保全和他日的重聚”。 闻道还没反应过来,父亲接着又道:“我们离开后,你立刻前往洛城投靠龙威叔叔,我与他有过命的交情。”说着闻智抬手从亭柱上截下一块木板,运指如刀,寥寥数笔画出了一块地图,又在地图下角写了数字。 做完这些,闻智抖手从河中引出一包物事。柳月瑶亦递来一个布包。闻智将竹板与两个包裹缠手融入一个玉牌,道:“这玉牌你依《连山》第四卷便可打开,包里的东西千万不要让外人看见,确认无人时再自行练习。道儿,你的才智胜我十倍,为父相信你定能安然长大,成就一番大作为”。说罢,闻智将玉牌交给闻道便转过身形再不看儿子。 “道儿,我的孩子。”柳月遥已是痛哭出声,紧紧抱住闻道难以言语。片刻后,她强行止住哭泣,艰难地露出了温柔笑脸,道:“道儿,你不要怕,他们不知道你,你也不要向外人提及我们,千万不要寻找我们,更不要去探究我们恩怨。”说着似乎又要流泪,许是时间不允,很快她又强自微笑道:“道儿,你只要保证自己平安健康就好,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团聚,娘会日日夜夜为你祈福。” “遥儿,该走了。”闻智转身道。柳月遥紧紧抱着儿子,仿佛要把儿子融入自身,洒泪道∶“儿子,再会。”说罢,夫妻二人双双飞出草亭,背朝后山,面向儿子,转瞬便消失在了北方。 何依依自始至终瞧得明白,看着闻道苍白的脸,想到柳姨的神情,不由心里难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闻道一脸呆滞,拿着玉牌坐在草墩上一动不动。 半晌,他起身朝家中走去,走了几步,回头朝泪眼婆娑的何依依道∶“依依,我回家收点东西就要走了,你也回去吧,蜜饯厨屋坛子里还有很多,其他东西你喜欢什么也拿走便是。麻烦转告邻里,就说我们一家寻亲去了。”说罢朝何依依深深一揖,也许更是对生他养他的迤逦村和相处了十余年的父老乡亲作别。 闻道渐渐远去,腰没有弯,背没有驼,和平日一样不急不缓、中正平和。可何依依看在眼里却莫名想哭。 何依依呆坐了一阵,忽见河面出现奇异波纹,接着亭子剧烈摇晃,竟不断升离水面。 何依依紧紧抱住亭柱,发现自己身在半空。往下一望,只见河面浮着一只巨大的乌龟,也不知这河水是怎么藏下如此巨大的一只乌龟。 四根粗壮的柱子从龟背上竖起,支撑着这个亭子。原来这亭子是建在龟背上的。 大乌龟巨口一张便将闻道从二楼窗口直接吸到了亭中。 没等一脸骇然的闻道回过神来,大乌龟已开始顺着迤逦河往下游游去。与其说游,不如说飘。这奇异的巨龟不见四肢游动,就那么在水面滑行,速度却是瞬息十里,转眼已出了迤逦村。 巨龟消失之际,迤逦村后山巍峨高大的神指峰开始坍塌。整座山峰从外往内滑落,无数巨石土木瞬间淹没了村庄。天地间顿时只听得到隆隆巨响,只见得到无边烟尘。 天上风急云滚,一派末日景象。一团金光缓缓而现,随后往北而去,依稀便是闻智夫妇逃遁的方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三章 同落天涯 终于踩到了平地,从高耸入云的巨峰爬下,何为瘫坐地上。手脸均已磨破,鲜血染红了破烂不堪的衣裤。 他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想往家里赶,可放眼望去,却再也看不见熟悉的景象。烟尘缭绕中尽是巨石黄土包裹着的树木枝叶,哪里还有迤逦村。 “娘,你在哪儿?”,“依依,哥哥在这里……”。挪着身子,何为边喊边哭,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终究是绝望了,家没了,家人也没了,再也找不到熟悉的腾桥、熟悉的私塾、熟悉的竹屋和熟悉的人们,一切再也不见了。 何为就这么一直坐到了红霞满天,太阳快要下山了。少年不禁想起了昨日此时:夕阳西下,自己和阿道坐在藤桥边的大石上,看着年老的康爷爷轻轻拍打着那头看起比他还老的水牛。一人一牛步履蹒跚地走上吊桥,霞光印在他们身上,苍老的面容显得神采奕奕。河对岸成群结队的牛羊从山坡上缓缓而下。耳朵里响起了熟悉的山歌,又是二牛哥的声音。他的嗓子总是那么大,他还总喜欢把那只名叫亮妹的母羔抱在怀里。过了一会,依依跑来唤他们回家吃饭,还伸出双手将两块酥肉送进了自己和阿道的口中。晚上,爹爹拍开一坛老梅酒,说了很多年轻时的往事,直到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阿道帮着扶爹爹上床后便回去了。娘仨又围着火炉烤起了红薯。何为问了娘很多从前的往事。娘说得有趣,引得他们兄妹哈哈大笑,她也跟着大笑,从娘的脸上,他看到了满足。 “他们没来得及痛苦吧?”两行眼泪流过少年的脸颊。少年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在这陌生的夜幕中久久回荡。 却说大乌龟瞬息已至洛神沼泽。龟背一抖便把闻道和何依依抛入了草丛。不等二人起身,巨颅一扭便直直往天坑大瀑而去。 闻道和何依依从草丛中爬起,除了惊异,更多的是莫名其妙。明明一个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一个正伤秋悲春准备大哭,下一刻却被这古怪的乌龟背到此地。 两个侥幸逃生的少年并不知道自己的村庄已被垮下的巨峰给埋葬了。 闻道观望片刻,已知此地接近洛神沼泽,而去洛城便需要经过洛神沼泽。“这巨龟兴许是送自己一程。” 至于这巨龟的来历,他虽不清楚,却偶尔看见母亲往水中倒酒,猜知水中有物。只是万万没想到那物竟然是一只乌龟,还如此的庞大。 “这巨龟为何将依依也一起带了过来?”闻道不明白。 “无论如何,总该先把这丫头送回去”。想到这儿,闻道对何依依道:“依依,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从此回去约三十里,到家恐已天黑,我们得快点。” 何依依虽万分不舍,但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跟着他去洛城,更没有办法抛下父母哥哥,只得点头答应。 “我担心前方会有危险,我们从老母山那边走,另外还需要装扮一番”。闻道说着到路边折了一些枝叶编起了衣帽。 整理妥当,二人悄悄潜入树林,准备先摸到迤逦村对面牛羊常去的老母山。 到得老母山已是夜幕将近,闻道指道∶“依依你看!”。 何依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高耸入云的神指峰小了不只一圈,变得又黑又细。 “道哥哥,怎么会这样?” “神指峰垮了,咱们村一定会被埋掉的”。闻道呆立片刻,愣愣说道。 “娘,爹,哥哥”轻声念叨了几声,何依依总算回过神来。“娘!”随着一声嘶吼,丫头拔腿便往前方跑去,闻道赶紧跟了上去。 “那是哥哥的声音。”何依依突然难掩激动之情。闻道也听到了那声悲啸,依稀就是何为的声音。 “我们过去看看”闻道说着掏出火折点燃。 二人沿着牛羊踩出的小道摸黑往山下走去。 “哥哥,是你吗?”何依依边走边叫。 “依依?依依!”几声声嘶力竭的大喊越来越近,最后竟沙哑得难以听到。 “阿为,我们在牛马道上,点了火折的。”闻道赶紧大叫。 不一会儿,一个黑色人影窜到眼前,火光下,他衣服褴褛、浑身是血。 还未看清面目,这黑衣人便抢身紧紧抱住了何依依。“依依!”声嘶力竭的呜咽令人闻之心碎。 “哥!”何依依听到哥哥的悲哭,不及说话便只是抱着哥哥跟着大哭。 闻道已是猜知了境况,抬着火折默默靠近了几步,似想用手中的火光温暖这对相拥而泣的兄妹。 三人在老母山上熬了一夜。第二天又围着四周转了一圈。发现此地已然危机重重,实在不宜久留。 那神指峰崩裂后形成的插天石柱不知何时已被一圈淡淡的云雾围绕。三人进去后根本难辩东西,每次都是转着转着就转了出来了。 三人商议后决定一起到洛城去投靠那龙威叔叔,至于他是否收留何氏兄妹,那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这样,迤逦村幸存的三个孩子一步三回头地告别了自己的家园,走进了洛神沼泽,同落于天涯。 洛神沼泽,何为和闻道并行于古道上。何依依还在何为背上熟睡。 今日已是三人离开迤逦村的第四天。三日来,三人在那洛神沼泽中吃尽了苦头。饿了只能靠野果和偶尔钓到的潭鱼充饥,困了只能野草铺地靠火而眠。 何为和闻道在夜间还得轮流守着火堆。几个晚上都有狼群围着火堆垂涎而伺,直至天明才讪讪离去。 三人本就悲伤疲惫,何为还浑身是伤,如此几天下来,已是再难支撑。 何依依几天以来很少说话,整日睡多醒少,到得昨晚已是浑身发烫。 “阿为,该换我了”。闻道扶过何依依背在了自己背上,二人脚步稍快了几分。 又走了一阵,前方已闻隆隆水声,空气里也充满了水汽,那名震天下的天坑大瀑终于近了。 天坑大瀑旁有一小镇,名曰天坑镇,因天坑大瀑的出现而兴起。在那里,三人当可好好修整一番。 闻道道:“阿为,前方就是天坑镇,你的衣服破了,恐引人注意。不如你们在此等我,我先去镇里置办些物资。” “好,阿道你当心点,找些不起眼的店面随意买点就可以了”。 “我会小心行事。”闻道说完转身离去。 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的弟弟如此沉稳睿智,何为内心既高兴又感激。 何氏兄妹在一小山坡后面坐下休息。过了一阵,闻道背着两个布袋回来了。一个布袋里装着普通衣物,另一袋则是热食和煎好了的药石。 何为叫醒妹妹,三人吃过热食,何为又喂妹妹吃了些药。 直到穿戴完毕,三人又就近找水梳洗了一番,终于一改近日的狼狈,变成了小镇子弟的模样。 天坑镇沿着瀑布上游傍水而建,人口五千六,大部分都是外来商旅和公干,小部分人到此养生。故上至权贵富贾、下至小贩走卒,黑道白道都在此地汇集。相应的酒楼客店也是花样繁多,高等的如皇宫大院,低等的如街边小蓬。 何为三人到达此地时已是中午时分。三人在一普通旅店要了间客房美美睡了一觉,直至下午时分才到一楼大堂准备吃顿像样的饭。何依依的精神也终于有所好转。 三人落座后闻道点了几样荤素,还特意为何依依要了冰酪和点心。 闻道道:“阿为,此去洛城也不知境遇如何,更不知还能否再回此地,明日我们就去看看那天坑大瀑的风光。” 何为沉声道:“看风光当然可以,只是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们兄妹跟着你去洛城会不会让那位龙叔叔不悦,毕竟谁也不想多事。到时还是你先去探探,事不可为就算了,洛城那么大,我们总有办法生计的。” 闻道闻言道:“先不说这些,反正无论何时,我们三人相互照顾便是”。 “阿道,多谢你了!”何为闻声一阵感动。 闻道笑道:“说什么呢,跟我见外?” “冰酪来咯,客官麻烦取一下!”,这时店小二一手端了一个托盘,递过来的那个托盘装了两盘菜和一只白色杯子。 这杯子装着满满一杯白色的乳酪,杯顶上还放了一颗红红的樱桃,想来这就是冰酪了。 何依依伸手去端,不料触手便传来一阵刺痛。何依依惊叫一声慌忙甩手,这一甩便把整个杯子都甩了出去。杯子径直飞到了靠窗处,满杯乳酪全部甩在了靠窗就坐的一人胸口。 也是何依依没有见过冰酪,这冰酪乃取天坑大瀑溶洞深处的寒冰混合牛乳和糖精做成,算是天坑镇之特产。由于冰冻异常,其杯子也是高脚杯,吃的时候需拿着长长的杯脚方不致冻手。 何为三人大吃一惊,赶紧扭头看去。 只见靠窗一桌坐着两人,都是四十来岁。 其中着白色袍子的那人消瘦异常,白袍穿在他身上显得很是宽大,如同孩童穿了大人的衣服。偏偏这人又长得极高,同是坐着却比邻桌高出一个头。 此刻,此人胸口上撒满了白色的乳酪,使得他本就苍白的脸上此刻更是布满了阴沉。 与他同桌的是个黄袍胖子,说他胖倒也不是很胖。只是这人长了一张圆圆的脸,细看连手脚都是又短又圆,所以总让人误以为他很胖。与那瘦子不同,这胖子此刻满脸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何依依。 “丫头,过来舔了”,不等何为三人反映过来,白袍客阴沉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四章 初遇歹人 却说何依依不小心将满杯的冰酪甩在了白袍客的身上,那白袍客实乃阴狠之人,竟让丫头过去舔干净。 何依依慌忙跑了过去,连声道:“对不起叔叔,对不起,对不起”。边说她边拿自己的衣袖去擦拭。 白袍客挥了挥衣袖,何依依顿时飞跌而回,鼻子撞在桌角,鲜血瞬间从鼻孔涌了出来。 何为赶紧扶起妹妹,边替妹妹擦拭鲜血边查看伤势,。 何依依眼里已噙满了泪水,却努力使自己不哭出声,一边小脸已是高高肿起。 何为厉声叫道:“小二,有人伤人了还不报官么?” 那小二正想着冰酪是自己端的,那人会不会也找自己麻烦。被何为突然一吼,吓得两个托盘再也端之不稳,乒乓两声全掉在了地上。正准备拔腿去城主府报案,却被突然窜出来的掌柜一把拉住。 这掌柜看着谦和面善,此时却紧紧抓着小二的衣领缓缓摇头。 闻道走近白袍客,弯腰做揖道:“这位兄台,这小姑娘是我的妹妹。她无意冒犯了兄台,小弟在此赔个不是。” 那白袍客听了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一点点补偿,万请兄台收下。兄台大人不计小孩过,还望高抬贵手”。闻道说着双手放了片金叶子在桌面上。 白袍客还是无动于衷。 闻道接着又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兄台改日若有闲暇,可到洛城龙家找小弟,到时小弟必当扫榻相迎” “嘿嘿,当我们没见过钱吗?”白袍客没说话,黄袍胖子却边说边从胸口抓出一大把物事甩到了桌上。只听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一片金光在大堂里熠熠生辉,竟全是金锭和金叶子。 白袍瘦人阴阴地道:“钱,老子不稀奇,龙家人,老子看你也不像。告诉你,老子今天就是稀奇这丫头过来好生给我舔干净。若舔得爷高兴了,没准爷还可以多赏你们几个金叶子”。说完胖瘦二人相对哈哈直笑。 何为再难忍耐,拔出柴刀就冲了过去。那阴狠瘦人挥了挥衣袖,何为也是倒飞而回,一路的桌子应声而裂,鲜血顿时喷口而出。 黄衣胖子嘻嘻笑道:“山野毛孩,再浪费爷的时间就让你们三个小命归天,怎么样?到底是舔还是不舔啊?” 何依依忍着泪望向四周。大堂里的人此刻已跑得一干二净。但客店的门窗外面却围满了看客。 一张张面孔有的恐惧、有的嘻笑、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则毫无表情,总之就是没有哪怕一张面孔有劝解帮忙之意。 年幼的丫头一时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闻道立在大堂正中。“事到如今已是难解,这胖瘦二人定是那穷凶极恶但又武力高强之辈。今日要么依依乖乖过去把乳酪舔干,要么我三人真有可能丧命于此。看他们的样子,就算舔干了说不准又要想出什么把戏难为我等。”闻道正思虑间,何依依却慢慢爬了过去。 刚才那一跌竟让她难以站起,只能边爬边拿衣袖擦着脸鼻。可鼻血混着眼泪流下,她的衣袖上又糊满了乳酪,她这一擦顿时擦得满脸红白一片。 “依依,不要去。”何为和闻道同时吼道。 何为不知哪来的力气站了起来,提起柴刀准备再次上前拼命。忽见闻道胸前飞着一个发光的事物,那光芒不刺眼但也不柔和,让人看不清里面的事物。 闻道挥了挥衣袖,正如之前那阴狠瘦人对付何氏兄妹一般,说不出的潇洒随意。还未来得及看清,那白色事物却已消失不见,闻道跌则坐在了地上。 何为提着柴刀冲到两个恶人身边准备砍下,却惊见他们一动不动。 “咕噜,咕噜”,只听两声怪响,那胖瘦二人的两颗头颅突然就那么滚落在了地上。 “阿为,他们已经死了。快扶我起来,咱们赶快走。”闻道艰难说道。 何为转身扶起地上的妹妹和面色如纸的闻道。 “宝物,他们用宝物杀了金银双煞!”。也不知谁叫了一句,接着外面瞬间叫声一片“杀了他们,为金爷报仇!”、“他们身上有顶级宝物,大家一起上!”“他们已经没力气了,大伙还在等什么?”。 叫喊声中,八九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已是提刀负剑慢慢围了过来。何为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沉声道:“阿道,依依,准备扎猛子。” 话音刚落,何为没有任何犹豫,将地上的半张桌子从左侧窗口丟了出去,接着一手扶着一人纵身跳出了窗口。 原来这客栈建在一条小河之上,大门朝街边,大厅两侧的窗下都是河水。 这河从天坑镇横穿而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再往前两里,便是那惊天动地的天坑大瀑。 三人以前时常在迤逦河中戏水,憋气扎猛子那也不在话下。 落水后,三人自然下潜并顺流而下。 何为紧紧抓着两人的手,慢慢往岸边靠去,准备一有机会就爬上岸。 可万万不料的是这条小河流经天坑镇,城主府为防止岸基被河水侵蚀,竟沿着河岸铺上了光滑的巨石,一直铺到了大瀑附近。 何为三人一来又伤又累,二来这河水比自家村前的迤逦河湍急太多,竟是试了多次也爬不上去,不过三两下功夫,三人竟已接近了瀑布。 沉浮间,闻道叫道:“阿为,这里离大瀑已经很近了。” “阿道,你们两个赶快踩着我的头爬爬看,阿道你先来。”何为焦急大喊。 “阿为,不成的,我没力气爬了。” “哥哥,我腿断了,使不上劲,都是我的错,呜呜!”何依依哭了起来。 “依依,阿道,咱们恐怕不成了,不过淹死总比被那些人先辱后杀来得好。” “就是”“就是”三人有一声没一声地道。 已经听到了前方的隆隆巨响,三人已无力再挣扎。 沉默中的何为泪如泉涌,“爹娘已然去了,妹妹跟随自己连日吃苦,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好不容易今日准备吃顿好的,更有她喜爱的冰酪,却连一口也没尝上就被恶人侮辱殴打,如今更是连命都难保。长兄如父,自己如何对得起她,又有何面目面对爹娘。恨只恨自己无能,无法荡尽这世间妖魔,让他们把自己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给害死。” 闻道也是思绪万千,“父亲,你常夸我聪慧,今后会有大作为,可恨今日竟要早夭于此。娘亲,你的羊角匕威力奇大,可惜我年幼功浅,虽救得一命却终究保不得周全。如今也不知你们是否脱险,我们一家恐再无团聚之日了。只盼你们切莫悲伤才是。” 何依依紧紧握住哥哥和闻道的手。近几日她接连丧亲,刚才又饱尝了世间之恶,此时竟是无悲无喜,更不再害怕,就这样吧! 响声已是越来越大,“快到天坑大瀑了吧!”三人不禁同时想到。 洛神山脉横贯东西,西连临天高原,东至天坑大瀑,全长八千二百四十余里。山脉中高峰万座,是神州大陆的十大山脉之一。 由于地势西高东低,洛神山脉中数以千计的河流在山脉东端汇集,形成了千水纵横、百湖交错的洛神沼泽。 几百年前,不知什么原因,洛神沼泽的东端突然笔直下陷。流水汇聚而下,形成一个方圆四十余里的半圆瀑布,直似天坑,故名天坑大瀑。 地块下陷让万千河流在天坑大瀑汇聚,成一大河,名曰洪川,由此东入大海。 人们根据地理人文的不同,将西起洛神山脉最西端,东至洪川入海口作为神州南北的分界线。以此划开,神州南方气候温暖、物产丰富,但山多水众、地形复杂。造就了西部临天高原、南部万年雨林等绝世险地。无数年来,无人知晓这些险地的宽广,更无人知晓其内核。 神州北方地势平坦、耕地极广,但气候苦寒、地广人稀。极北的冰原和极西的沙漠虽历来传说无数,但大多语焉不详,恐也无人走通过。 神州东面则是海洋,近岸之地有无数岛屿。鱼民常年游弋海上,故而东面的海洋反而是神州四个方向中人类最为熟悉可亲之地。 迤逦村位于洛神山脉东端的神指峰下,往东三十里就进入了洛神沼泽,再五十里就到了天坑大瀑。因此三人才途径此地,不料此刻却即将坠入那威震天下的天下第一大瀑。 “操,要死也不用这么急吧?浪费了大好的宝贝!”,“靠,可惜了,那小妞虽然面黄肌瘦,可胚子却是一等一的美呢”,“完了完了,金小爷被人杀,我们如何向金老爷交待?”天坑大瀑崖边,二十来个各色人等发出一片操爹干娘的哀嚎。 忽见一紫袍中年人掠过头顶直直飞至大瀑上空。 “城主!”一片惊呼中,紫袍人脚踏怪步,双手不停舞动,最后聚手腹间,随着一声暴喝双掌印出。一股紫气冲入水中,将河水中部生生截出一快方圆约十米的水槽。他右手虚空一抓,便有一个紫色手印探入水中,抓出了一个女孩。 城主抖手将女孩扔向了岸边。刚刚或一脸凶悍或满嘴猥琐的江湖汉子此时却一个个心急火燎地救治起了那女孩。 接着城主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他缓了缓气息道:“把这丫头完好地送到府上,凡参与此事者都去颜护卫处报到”。 说完,城主拂袖而去,留下一地恶汉哭丧着脸,仿佛大难临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五章 坠入大瀑 却说何为和闻道分明感觉到何依依在浑身颤抖。两人仿佛心有灵犀,憋住了一口气在大瀑边缘把何依依使劲往水面推去。只盼她落下瀑布时能在水面上而不至被大水掩盖冲压,也好留住丫头最后的美貌。 也亏得此举,让天坑镇城主上官鹤抓住了一丝机会。 但此举却使水中二人被迫分开并加速向大瀑流去。 一阵坠落感和越来越大的水压令二人胸肺欲裂。 过了一会儿,坠落感依然在持续,但水压却忽然不再增加。 随着一阵骨断筋折的疼痛和一阵大水浇灌,何为摔在了一块石板上,他本能地往石板里爬去。 闻道也感觉到了水势变化,但身子却依然在往下落,左右两侧依然是汹涌的瀑布,下方是无尽的白色水汽,只是背后已无大水落下。 不一会儿就穿过白雾,已经可以看见下面的巨大水谭。这其实不算水谭,而是一个方圆几十里的巨大湖泊。 四十里长的半圆悬崖上全挂着白花花的水瀑,全部落向下方的湖泊。白色的烟雾源源不绝地飘上天空,数十条彩虹交错在天际。 闻道几年前随父亲来过一次,但只是远远观看,哪能想到自己如今却身处其中。 下坠得实在太快,湖面已经在放大。闻道浑身无力,只能依着母亲所教的打坐方法将胸中所有气息一口吐尽,整个人仿佛瘪了一圈。 随后他双手合十伸于头前,一圈微白的光芒将他全身包裹住。 在扎进了湖里的第一时间,闻道上半身往前窜去,整个人在水里呈下弦月的轨迹瞬间滑出几十米。 就在他冒出水面的刹那,上方的水瀑又重新落了下来,狠狠砸在了刚刚落水时所在的水面,浪花将他飞速往前卷去。 迤逦村三个从未分开过的少年少女,就这样被天下第一大瀑生生给分开了。一个躺在城主府中昏迷不醒,一个被关在瀑布后面的山洞中瑟瑟发抖,一个扶着一张烂桌板顺流而下。 “是颜护卫吗?上来吧。” 这是半山腰的一个雅致小舍,被重重叠叠的绿叶掩藏,窗户阁楼间挂着紫色围幔,阳台中央摆着一张古琴,一身紫衣的上官城主坐在古琴旁却未弹琴,听到楼下的敲门声他低声问说道。 一阵轻缓的开门关门声响起,接着是有节奏的和上楼声,一个身着银色戎装的笔挺青年对着城主躬道道:“启禀城主,当日在场者均已清理。经核实,金银双煞确是被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年所杀,据闻凶器就是一道尺许长的白光,无人看清其详细面貌。另外,向祖已亲自查看金银二人伤势,也探过那姑娘,没有指示。” “那个丫头怎样了?” “无大碍,但还没有醒”。 上官鹤点点头道:“正好让她好好睡一觉,吩咐下去,不要惊扰于她。” 青年点了点头。 城主重新看向远方,不见喜怒,英挺干练的青年用他那只杀过不少人也摸过不少女人的右手轻轻抚摸着腰间的银色匕首不再吭声。 过了一会儿,城主道:“颜儿,你的紫息功也到二重天了吧?” 青年精神一振,答道:“叔父目光如炬,昨日刚刚达到二重。” 城主微微叹息道:“昨日死去的金银二煞也是二重天,且已留境多年”。 颜护卫瞪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这也难怪,作为城主的侄子,上官颜七岁起就由上官鹤亲传紫息功,十五岁就达到了一重境,自那开始,他便是这天坑镇名副其实的小霸王。手下不仅有府中侍卫随伺左右,更有一大班纨绔子弟跟在身边,打架斗殴、吃喝嫖赌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十八岁那年,他一改流痞作风,一心修炼并积极参与府中事务,终于成为天坑镇总护卫,在镇中可谓所向披靡。经过多年历练,如今二十四岁的他处事沉稳周到,得到了上上下下的赏识信任,修为更达到了二重天,足以笑傲同辈。 别看天坑镇只是一个镇,但由于风景奇异、气象万千,因而汇集了众多奇人异事,更有传言天坑大瀑乃暗含大秘,神州白道黑道各大势力在此镇均有布局。当年上官风云安排上官鹤来此任城主,向祖更是从大雪山回到此地,都是大有深意的。当以武力而论,四重天的叔父和更加深不可测向祖在整个沙州都算一流的高手。可二重天多年的金银二煞却被一个少年秒杀,毫无反抗之力。看叔父和向老也是眉头深锁,上官颜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蹊跷。其实更加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如果当时在场的是他,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样可以将他秒杀。 上官鹤走到颜护卫面前,紧紧盯着侄儿的双眼,缓缓道:“颜儿,紫息功很强,但也要看是谁练,二重天很高,但也要看是对上了谁。在这个天地间,永远都要保持一颗敬畏之心,知道吗?” “侄儿谨记”上官颜躬身到地。 颜护卫已经退下多时,上官鹤又独自坐了半晌,随后起身走向了山顶。 那里有一间简易的木屋,没有围幔也没有古琴,只有一个老人和一张木床。 “向祖,晚辈向您求教?”威严无双的上官城主此刻却跪在半掩的木门前恭声道。 里面没有回答,黑漆漆一片,半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好好封锁消息,我都已替你打发了两泼探子。好生守护那个姑娘。立刻传书城主,言羊角匕现身,持匕者已坠入大瀑,界印无恙。” 上官鹤全身大震,呆跪片刻后才深深叩首,起身便往府里飞去。 闻道趴在桌板上,昏昏睡睡也不知过了多久,睁眼时已是满天星辰,四周则是无边的河水。 “看来已经出了大瀑,此刻已身在洪川中了”,闻道看着无边的河水想到。 只是不知漂了多久了,阿为和依依……,想到此处,闻道放声大喊却哪里会有回音。 他抬头认了认方向便往岸边划去,好在洪川异常宽阔,水流并不太急,边流边划了约莫两个时辰后,闻道终于爬到了岸上。 就地昏睡了一宿,闻道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岸边静静地看着洪川,只盼能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日暮时分,绝望的少年终于起身,乘着暮色弄了些野菜野果填肚,然后乘着夜色走向了洪川下游。 依山川地势,此地已是洛州腹地,闻道走了一夜,周边已密布着小城小镇,算是洛城的郊野。 也许再过一天便到洛城了,闻道不敢走进城镇,只敢绕着山坡村寨而行。饿了便拔菜摸果,困了就藏身睡觉,中途还顺手换了一套衣服。 到得第三日,城镇已密集到避无可避,好在倒也无人注意到他。远远看见一座巍峨巨城雄据在天际尽头,此处地势平坦,河道交错,鱼米芬香,极是富饶。闻道随着人流慢慢走近洛城,站在那高达百丈,左右延伸不见尽头的城墙下,闻道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西城门宽约百米,大门敞开,并无守卫,闻道默默走了进去。看着宽阔的街道和车水马龙的繁华,野宿多日的闻道竟有些不太适应。 拐入一条小街,找了个包子铺买了些包子。闻道向卖包子的大婶问道:“大婶,你可知洛城有无龙姓人家?”大婶热情道:“龙姓?小弟弟初到洛城吧?洛城龙姓多到去了,连城主都姓龙呢”。 闻道心中一凛道:“小子虽住在城外大田村,却是第一次进城,还未听闻城主尊姓大名呢”说完不忘腼腆一笑。 那大婶却也不嫌弃,笑道:“咱城主便是大名鼎鼎的龙威龙将军,那可是个又和蔼又有能力的大好人呢,你看,咱洛城多繁华,连个乞丐都没有呢!”言语中不乏骄傲自豪之情。 顿了顿,那大婶胖脸微囧,道:“虽然我也没见过城主大人,可听说他威武雄壮得紧,却还没有娶亲哩。”说到此处,大婶满脸神采奕奕,竟还有一番女儿娇羞之态。 闻道刚咬了一口的包子差点呛了出来,也不知是因为听到一直关心的“龙威”二字还是因为看到了大婶的春情,只得急急掩面离开,留下一脸神思的大婶依然杵在原地。 闻道转了半天,把城主府周边探了个大概。他买了纸笔照着父亲给的竹板写下“雪山同气”四字,又添了几句话便花几文钱请一幼童交城主府护卫转呈龙城主。 夜幕时分,闻道躲在城东一酒肆包间内,时刻盯着下方的盐市口,那是一个买卖食盐的市场,白日人来人往,此时却只有两人站在广场中央,远远看去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和一个年轻的婢女。 闻道心下稍安,继续向四周查看着。不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大惊回头的闻道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高的人,但那人是蹲着的。 这人国字脸,留着方形短须,对闻道咧嘴笑了笑便站了起来,这一站才发现此人头都快顶到屋顶了。宽松的黑色长衫下隐隐露出结实匀称的古铜色肌肉,整个人显得极具威势。 “好一条威猛大汉,父亲常说的燕赵悲歌慷慨之士大致就是如此吧!”闻道忍不住感慨了一番。 “小家伙,被唬住了?还没说鬼鬼祟祟在干啥呢?”那大汉嬉笑道。闻道强自镇定道:“大叔,我好好在这吃饭,你摸进来吓人,你还没说你是谁呢?”那大汉点了点头道:“嗯,外表和你那斯文老爹一个调调,不过嘴皮子到有几分你娘的火候”。 闻智张口便道:“雪山同气”,大汉不耐道:“别考了,都在这呢”说着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分明就是闻道白天递进城主府的那张纸。 “你是龙城主?”闻道张口问道。 大汉找了张椅子大大咧咧坐下,瞟了瞟桌面,倒了杯茶水一口干了,晒然道:“小子不错,心细胆大!但你摆出一副请客吃饭的样子,怎么没点酒啊?叔叔没酒可是坚决不吃东西的”。 闻道微微一囧,随即立正躬身道:“闻道见过龙叔叔!”。 “嗯,我倒是几日来都天天见过你。” 闻道愣了愣,正声道:“龙叔叔,我此次前来其实是为了投靠于您,我父母嘱咐我到洛城找您的。”说到这里,沉稳坚韧的闻道也忍不住眼框红润。 龙城主见状温言道:“来了就好,你爹娘厉害着呢,你安心在城里等待即可。” 闻道又道:“龙叔叔,我其实还有两个朋友,他们掉进了天坑大瀑,不知可否帮忙搜寻?”说着再次躬身。 龙威缓缓道:“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至今还没有消息,天坑大瀑的界印实在厉害,无法细看,你那朋友恐怕是凶多吉少。” 闻道呆立原地,愣愣不能言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六章 洞遇山河 到处都是湿滑的石板和阴冷的水汽,微弱的光芒让人无法辨别时日,也不知这微光是哪儿来的。 何为已沿着山洞爬了几日,错位的脚骨在一个山洞大厅里已被自己强行扳正,虽痛了个死去活来,但好歹已可以勉强行走。 最大的问题是饥饿,他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这也是他一直往里爬的原因。 那日落在瀑布后面的大石板上,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还得时刻忍受那震耳欲聋的巨响和无穷无尽的水汽,实在让人无法承受,而这山洞深处就是唯一的去处。 说来奇怪,这瀑布后面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入口仅一米,内里却变化无端的山洞。 沿入口爬了约莫五十米后山洞突然变大,无数石柱撑着百米来高的洞顶,形成一个大厅。大厅地面上有浅浅的积水,水里全是成群结队发着白光的小鱼,照得大厅里亮堂堂的。放完望去,大厅四周密密麻麻全是岔道。 何为想捉几条鱼果腹,不料这小鱼异常快捷,刚有动作它就飞快窜走,抓了半天竟是一条也没抓到。 何为忍痛扳正了错骨,试着用衣服去网,还试着做陷阱围补,各种办法用尽却依然连鱼尾巴都没摸到。 无奈的他只得随便选了条岔道继续往前,希望能够逃出生天,再不济也要先找点吃食。 可走了几日了却连个活物也没见到,只能喝些冰冷的泉水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阵,何为差不多已油尽灯枯,有过几次必死的经历,他此刻也难得再想,就这么机械又倔强地往前挪着,也不知走过了几个大厅几个岔洞,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一个人要想脑袋空空什么也不想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这两日何为却经常是这样。甚至不自觉间已沿着缓坡走入了地底深处。 又到了一个小厅,何为不想再走了,就地坐了下来,想着干脆就这么坐化算了,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翠绿的青竹长满了后坡,一排排浅黄色的竹屋沿河错落,屋前的河水缓缓而流,沿岸碧绿色的水草在水中轻轻摆动,抚摸着养育了自己的迤逦河。 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姑娘坐在藤桥一端,右手甩着一根细细的枝条,两眼不时望向桥对岸。 一个少年从对岸林中走出,快步走上腾桥,小姑娘也奔向对岸,少年来不及放下背上的柴禾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又大又厚的树叶,里面裹着一把黄灿灿山酶。 小姑娘开心地边吃边笑,林里又走出一位面相和蔼的樵夫,背上的柴垛比身子还要高,他只是杵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儿女不住傻笑。 视线突然到了老母山,一个微胖的妇人背着竹篓拿着短铲将地上一堆堆干燥的牛粪铲起,反手便丟入竹篓,动作甚是熟练。 妇人沿着牛马小路一路而行,还不时将地上的石块轻轻抱到路边。遇到伸入路中的树枝荆棘,她也会轻轻将其撇断扔在路旁,“尖石会划破牛马的蹄子,荆棘会刮伤牛马的身子”她总是顺手做着好事。 妇人将满满一竹篓牛粪背到河边的菜园。短短的韭菜刚发出新芽,妇人把牛粪捏碎后均匀地撒在了嫩芽上面。旁边的萝卜地里红红的萝卜俏皮地露出了头颅。一棵棵又大又圆的莲白随意地坐在地里。菜地边的篱笆上晒满了红红绿绿的床单被罩,缝隙里则露出了一朵朵紫色的牵牛。 突然,傻笑的樵夫被一根虚幻的大手指按在了石头上,樵夫痛苦地挣扎着。 一块大石从天而降,莲白被砸得四处飞溅,五颜六色的床单被染得又黄又黑,巨大的石块和厚厚的泥土埋葬了韭菜和萝卜,也埋葬了菜地里的妇人。 一张猥琐浑圆的大脸狞笑着,浓黄的牙齿间流出长长的口水。一个高瘦的身影倒提着一个小姑娘走向远方,小姑娘四肢无力地在空中挣扎,口鼻的鲜血混着泪水在地上连成一条线。 梦里没有声音,坐地而梦的何为也没有出声。只是牙齿咬破了嘴唇,手指抓破了地面,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世间多歹人,手中要有刀。”一个声音突然在心里响起。 “刀?我只有柴刀,但我只会砍柴。”这却是何为自己的声音在回答。 “柴刀也是可以杀人的。” “杀人?我不想杀人,我只想保护身边的人。” “不杀如何保护?你的身边人那无干旁人被杀你又待如何?” “会杀人又有什么用,天要降巨手,山要落巨石,河要千重浪,我又能如何?” “哼!无知!刀到极时便是道,移山倒海,毁天灭地,又有什么不能。” “移山倒海?毁天灭地?那可否人死复生?” “嘿嘿!小子白日做什么梦,该醒了!”随着两声畅笑,何为被惊醒过来。 睁眼还是阴冷昏暗的石洞,嘴唇和手指传来一阵剧痛。想不到临死前还会做梦吓自己,何为自嘲一笑,也不去管手嘴痛不痛,只想就这么坐着,甚至有点懊恼自己怎么还不死去,凭白受这苦楚。 想到这儿何为突然意识到自己思绪清晰了许多,腹中也没有那么饿了,连体力好像也恢复了不少,之前的那股濒死感仿佛已经远去。 正疑惑间,刚才那个声音突兀又道:“小子,以为回光返照了?” 何为一下跳了起来,问道:“谁?谁在说话?” 那声音笑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怕鬼不成?” “鬼,什么鬼,你是鬼?”,何为没能听出声音方位,这最后一问倒带了五分认真。 “你才是鬼,若非老夫耗费元神救你一命,你现在真成鬼了。” 何为心下疑惧,不敢再说。 那声音又道:“老夫久不闻人声,也未与人说话,小子有话尽管问来便是”。 何为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前辈,晚辈何为,请问您也在这洞中吗?可否与晚辈相见?”。 “见是没法的了,你不要动,就坐那儿,你一离开可就听不到我说话咯。” “为何?” “何为问为何?有趣!”那声音哈哈大笑。 许是好久没笑,笑得甚是畅快,久久才停歇,又道:“就为我就在你背上,你不要动便了。” 何为后背发凉,但也不敢起身,问道:“前辈,您到底是人还是,那个,那个啊?” 那声音气得发笑,道:“小子,我是人,但不是正常人,一会儿再跟你细说,快说说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何为叹了口气将如何在吃饭时惹毛了金银二煞,如何被侮辱,如何跳河逃生一五一十说了,只是本能地略掉了闻道杀人的环节。 那声音沉默片刻道:“宁死不辱?呵呵,可知生死之外再无大事啊!”。 何为闷声道:“前辈,你知道这里怎么出去么?” “我要知道还在这里等死啊?我都被关了四百年了。” 何为险些吓晕过去,就这神秘莫测的人都被关了四百年,自己岂不是要一辈子在此等死。 之前他本来是不惧生死的,此刻有了精神却越想越是惊惧。 那声音又道:“不过现在你来了,我们没准年内就可以出去了。” 年,何为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比起只能在这鬼地方慢慢等死已是好了太多。 何为正想问问怎么出去,那声音道:“我教你点功法,你把前面的瀑布破开,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不过我要先借你的刀用用。” 何为忙道:“可以可以,这刀你随便用。”说着忙将柴刀解下,但又不知递给谁,只好放在了地上。 顿了顿,他又问道:“前辈,你教我什么功法啊?” 那声音道:“小子,这刀虽次,可好歹跟了你一场,岂可以随便对之?我教你的功法名叫山河破,以你的天资想要对付那小瀑,好歹也得练上年。” “前辈,你为何要教我功夫,你的功夫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为何要传于我啊?你自己不可以出去吗?” 何为话音未落,那声音却暴跳如雷:“什么叫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你可知道我是谁吗?”何为闻言一窒。 那声音接着又道:“我来问你,修者你已见过,那欺负你们的胖瘦二人勉强算是,但你可知修者所修何来,所修何往?”。 “晚辈所见第一个修者便是杀我父母的天外巨手,第二个就是那欺辱依依的胖瘦二人。哦,前辈你当然也算,但什么所修何来所修何往晚辈可就不知道了”。 “什么天外巨手?” 何为悲愤道:“就是天上伸下来的大手,那手是虚幻的,但一捏就把一座大山捏垮了,我父亲也是被它捏死的”。 “又是这厮,老夫也想找他算账。” “前辈,那手是谁啊?小子与他仇深似海,但人又如何与这等神仙,不,这等魔怪抗衡?” “说他是魔怪倒也没错,这厮最喜到处夺人宝贝,许多天下大事也往往有其参与。但多年来却无人知晓其身份,大家都叫他幕后黑手。对了,你仔细说说这巨手的事呢?” 何为想到如今反正一无所有了,便将如何上山,如何失去父母村庄等事一一说了。只是那块布匹如今已是父亲唯一的遗物,便没有提及。 那声音奇道:“一根巨大石柱?怪了,出去一定要去看看。那厮肯定又在抢什么宝贝,你父母乡亲可谓是受了无妄之灾啊。” 何为默然半晌,道:“前辈,咱们还是说说修道的事吧”。 那声音欣慰道:“常人生老病死虽无例外,但有人聪慧有人愚笨,有人强健有人羸弱,这却是为何?” 何为自然是答不上来。 那声音只得自答道:“只因天地本有其运转之法,人可学之用之。千万年来,在前辈奇人智士的不断摸索总结下,世间开创积累了无数修行法门,也成就了一代代功参造化之人,世人唤之修者。” 何为山野出生,第一次听到如此秘闻,内心震撼无以复加。 “修行法门千千万万,但无外乎两类,一者借天地之力为我所用,一者借自身之潜能用于天地之间,两者各有所长,但都在同一天地之间,故到得极境时却也殊途同归。”那声音继续道。 何为回味半晌,问道:“前辈,那胖瘦二人是哪一类啊?我见他们厉害至极,一挥衣袖便能让我倒地断腿。” “噗嗤!他们也可称得厉害?真是没见识,他们最多也就靠近三重天境界,不入流,这等级的人分这法门类别毫无意义”那声音充满了不屑。 又道:“小子,别再这个厉害那个厉害的了,没的丢人现眼。我告诉你,至少也得到超凡境界才算是真正的修者,真正到了圣境,才可称得一声厉害。” “前辈,怎样才算超凡,那巨手什么境界啊?您又算什么境界呢?” “六重天之后的境界就是超凡境了,超凡超凡,顾名思义就是超越了凡人,此类人已得窥天地奥义,身体性命融入天地,已算不得普通人,寿命也大大延长。所谓超凡入圣,超凡境之后便是圣境。那巨手至少在圣境之上吧,至于老夫,往后再跟你说吧,现在不提也罢。”那声音似不愿再提此事。 “前辈,修者的境界到底是凭何划分的?” “人有三魂七魄,博大而精深,无人知晓其原理,但境界实力定然与此有关。简单说来,修者的境界即是对道法武学的领悟深度以及体内的内力强度。领悟越深,内力自然越强,境界也就越高。我说超凡境已初窥天地奥义,说的便是这个意思。” “那如何方能提高境界?” “多想多练。” “啊?” “多想多悟,对天地诸道的领悟方有可能更深。多练多战,对内力武技的运用自然更妙。当然,世间的功法其实就是先辈们对天地诸道的一些总结。有高明功法和他人的引导领悟自然会更快些。” 何为回味着这一番话,终于明白世间真的有修者。而金银二人如此厉害却仅仅是连三重天都达不到的不入流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七章 传山河破 也是很久没见过人了,何为与那神秘人又聊过了半晌。 那声音又道:“小子,老夫自大瀑成型之日便被困于此,至今少说已过四百年,你是第一个活着进入此地的人,老夫之所以愿意教你功法,也是盼你能有朝一日能助老夫脱困。” 何为正声道:“前辈,既然咱们要戮力同心,何不现身一见?”。 “小娃娃倒也谨慎,不过若非我先前救你,你早已一命归天,现在你若不习我功法,久困之下也要归天。而我若无你相助,也不知还要受困至何年何月,你我同为沦落人,就不必相互提防了吧?” 何为哈哈大笑,是啊,自己连日来早已心存死念,此刻被困这无名深洞,处境跟死又有甚分别,不妨依着这老者,大不了也就是白费一场力气晚死几天罢了。 心念已定,何为坐直了身体,抱拳肃声道:“承蒙前辈救助,小子照理也当竭力报恩。只是小子生性愚钝,前辈神功恐难以习通,怕无法助前辈脱困。无论如何,小子当尽心尽力,以必成之心成未有之业。如若功败垂成,也盼前辈有朝一日能够脱困,到时恳请前辈能够对胞妹何依依和闻道的生死查探一二,若他们有吉人天相,还望前辈能照拂一二,晚辈永感大恩。”念及妹妹和弟弟如此弱小就死于非命,再幸运也少不得孤苦漂泊,何为竟是呛哭出声。 那声音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何为,你乃至性之人,虽身在山野却是良善之辈,事到如今,以必成之心成未有之业,方为你当为之事。” 何为低首道:“前辈,我听闻木匠泥工尚有拜师之礼,前辈以无上神通相授,晚辈岂可怠慢,当行跪拜之礼”。 那声音忙道:“收徒拜师乃修者之大事,我不可权宜,你更不可苟且,如今你我且作患难之交,同舟共济,若得心缘,他日再行师徒之礼亦无不可。另外,我受困之时正值壮年,你别前辈前辈的叫,没的叫人心烦,我姓段名山河,你叫我段大哥便可”。听得出这段山河心中颇有几分欣慰。 一传一授既已言定,两人都巴望着早点开始。 段山河道:“何为,我需找一器以安吾魂。” “段大哥,此话怎讲?”何为一脸懵圈。 “我躯体已朽,三魂七魄如今仅剩两魂。我之功法名曰山河破,贴身兵器乃位列神州前十的名刃山河刃。我与山河刃本已人刀一体,奈何被困之时刀去身消。所幸我以此为代价逃得两魂四魄。四魄在这些年间被生生耗尽,只留得两魂。你虽无宝刃,但有刀在身,虽为那个……柴刀,但好歹有过砍伐历练,已具刀意,勉强称得上器。我就寄魂于它吧” “段大哥,这……这个也太委屈你了吧!”何为虽知之不详,但大概也知道这段大哥是个高人,怎能屈就于自己的那把破柴刀。 段山河无奈道:“哎!好歹带个刀字,有点铁味,已经不错了,总比在这石缝中强,小子,麻烦你起身让让,另外把刀抬在头顶。”何为赶紧起身让开,拿起柴刀平举过顶。 原来自己刚才一直背靠着一块大石,那石头从中间裂了条缝,洞中本就漆黑,也看不清楚缝内情形。等了半晌,裂缝中亮起了微微亮光,一颗拳头大小的黄色光球飞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颗蓝色的光球,两颗光球静静地附在刀身上。 何为定睛看去,只见黄色光球中闪烁着众多名山大川,白的绿的黄的黑的,甚至依稀还有洛神山脉。蓝色的光球中则显现出众多江河湖海,黄的绿的蓝的黑的,还有一个半圆形的巨瀑。两个光球变化无端,交相辉映,甚是好看。 段山河道:“小子,我的功法名曰山河破,可不是随便乱叫的,这两魂里的幻象均是我多年历练的山河之意,我的刀中有山川之伟、江河之涌,静则巍峨雄浑,动则汹涌澎湃,这神州大陆还真没有几人能接下。” 何为虽孤陋寡闻,但对这理所当然之言语却深信不疑,也许这就是高手的气派。段山河接着道:“只可惜三魂中最强的刀魂随着山河刃而去,再加上我的身躯被毁,七魄全消,如今的功力已不足一成了”。 何为还在想象着段大哥当年勇闯四方的豪情,闻得此言也觉可惜,忙转移话题道:“段大哥,你这两魂要如何存身刀内啊?” “刀分两面,如今我只剩两魂,那就一面附一魂,反而简单了。” 段山河话音刚落,其山河两魂便一瞬间分别没入刀身两面。一个声音在何为心底响起“何为,我初入刀内,已连上你的刀意,可与你心念交流。我需耗费数日融合刀意,你右手岔道百米处乃一溶洞,内多银色软鱼,你可食之,你的伤势我已疗治,数日内当可痊愈,这几日你就好生修养吧”。 这明明是段山河的声音,之前凭空在洞内响起已觉怪异,如今无端在心里响起,更觉骇人。不过自从见过天降大手以来,最近怪事频频,何为已是见怪不怪。 何为拿起柴刀端详了半晌,灰黑色的刀身,黄褐光滑的刀把,实在看不出有何异常。他轻轻将柴刀放置在一块石头上,走入右侧岔道。 行约百米,果见一个大溶洞,洞内石柱石笋林立,洞底有半人深浅的积水,水中许多尺许长短的浅黄色鱼类在悠然游弋,多半就是段大哥说的软鱼。 何为脱下裤子,慢慢走进水中,这水倒没那么冰凉。这些鱼儿竟然见人不惊,何为大喜,三两下就抓了两条扔到岸上。许是生在洞底从不见光,这软鱼是名副其实的软,全身并无硬骨。 也是饿极了,何为拿起一条一口咬下,满嘴鲜嫩肉汁,却是从未有过的美味。何为一口气吃完两条,想到来日方长,讪讪回到了之前的石洞。他不敢惊动段山河,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日何为就这样饿了吃鱼困了睡觉,身体已大致恢复。他还沿着岔道往四处走了几次,但除了无尽的通道没有任何发现,更别说有什么出口。 洞中不知天日,这一日,何为正在睡觉,忽觉眼睛难受,睁眼一看却是刺目难耐。整个洞中亮如白昼,柴刀在半空缓缓旋转,刀身刀把上都布满了耀眼的白光。 何为惊喜道:“段大哥,你成功了吗?” “哈哈,带点铁味的就是不一样,比那愚顽的石头灵动多了。”畅快的话语在何为心里想起,看来得沾点铁腥味的段山河心情大好。光芒久久才散去,柴刀掉落在地上,又变成了黝黑普通的模样。 段山河道:“何为,看来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开始吧”。何为早就无聊得浑身难受,赶紧道:“段大哥,我准备好了。” 段山河缓缓道:“我的功法走的是修行己身的路线,具体而言就是以三魂为道,七魄为技。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走出这大瀑,其中最难之处在于封锁了此地的界印。四百年间,我耗尽四魄已将其基本攻克,外人看不出来,但从内往外看,这界印其实只剩一击之功。如今我剩余的两魂也有了安身之器,不惧怕现身外界,唯一的难处仅仅是那道小水瀑了。哈哈哈!”说此处,段山河忍不住大笑出声。 何为不解道:“段大哥,你说此处有界印,为何我没感觉呢?另外,你连界印都能破,怎会在意这水瀑?” 段山河道:“你有所不知,这界印呈球状覆盖了天坑大瀑天上地下,修者无论进出都会魂飞魄散,可谓厉害至极,但那界印对于常人却无任何效果。不过这瀑布本身已是威势巨大,普通人根本无法进入,偶有靠近者也是死于非命。故几百年来竟无人得知这界印对普通人无效,我也是在你活着进入山洞之后才恍然大悟”。 段山河接着道:“至于老夫奈何不了那水瀑,如我先前所说,三魂为道,七魄为技,老夫仅剩的山、河两魂均是道魂,只是感悟和境界,内力可都在那失去的七魄之上,现在我是无法用力于实物的。” 何为总算明白了其中道理,道:“所以你凭借深厚的境界和感悟指点于我,让我学习功法,以便有能力破开那水瀑。” 段山河欣慰道:“孺子可教”。又道:“我此前所以说只需年就可出瀑,就是因为你只需修习一魂一魄,有了点感悟境界,修到三重境,再加上一门武技便可破开那小瀑。”这名震天下的天坑大瀑到了眼前这位眼里竟口口声声都是“小瀑”,何为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段山河想了想,道:“我就教你水魂和倒卷帘珠吧,水魂属水,用在这大瀑里可事半功倍,倒卷帘珠以力拔天,正好卷起这小瀑”。 何为听得心痒,道:“好,我就学这,前辈,该怎么学啊?” 段山河哭笑不得道:“别着急,我每日传你意境感悟,你只需专心悟功,勤于练技,稳步提高境界即可。不过他人传授的感悟和境界只有其形,万万不如自己感悟所得的境界,而独自练习的武技也断断不如真实战斗所获得的武技来的深刻,日后出了瀑布你还得多加历练才是。” 段山河说着不禁想起了自己当年辛苦历练的往事“那一感一技可都是天南海北刀山火海里一点点修来的”。想到如今这副模样,顿时心下一片悲戚。 何为哪里知道高手的落寞,只一心幻想着“水魂和倒卷帘珠”几个字。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出了瀑布那就是三重天的境界,和那金银双煞也不遑多让了。“世间歹人最好都别让我撞见,否则我一个都不放过。” 段山河沉默了一阵,道:“你且坐下”。 何为闻言赶紧收心入坐。 段山河缓缓道:“作为山河破中河字的基础意境,水之要义极其深奥,我慢慢给你讲解:水者,命之始也!灵动已极之物,故不可力摧之,不可器断之,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便是如此。是故于水只可引而不挡,蓄而不溢。水者,至极寒而为冰,至极热而为气,水冰相化,水气相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八章 身世大白 洛城,城主府地底密室,三位洛城核心人物齐聚于此。左首老者白发白须,为洛州丞相冉再墨;中间老者灰发瘦小,为洛州修者之首萧兮月;右首老者红面高大,为洛州兵马总督管狄。 龙威虽贵为城主,但平日甚少过问具体事宜,洛州大小事务实由这三位长老负责。三位老者坐在厅中面面相觑,谁也不知向来不理俗务的城主为何会突然召集在此密会,三人均有大事将来之感。 随着一阵石门滑动声,龙威高大的身影从门口缓缓走来,三位长老躬身道:“见过龙城主”,龙威抱拳还礼,随即往旁一让,露出身后一眉清目秀的少年。 龙威道:“三位长老,这位少年便是闻智之子,闻道”。众长老一时难以回神,左首冉丞相上前几步细细端详起了少年,闻道分明看见老者渐渐颤抖了起来,越看越是抖得厉害。萧、管二老目力未退,没有靠近,但也难掩激动之色。 片刻后,三位长老竟是一跪到地,同声道:“老朽参见少主”。冉丞相更是抹泪道:“今日得知城主竟有了后人,老朽此生再无憾事。”闻道不由泪眼模糊,跪下还礼道:“闻道见过各位长老。”龙威忙将老者一一扶起。萧兮月激动道:“少主,敢问城主近来安好?如今人在何方?”。龙威道:“各位长老切莫心急,我们今日正是相商此事”。 待得大家入座,龙威肃声道:“七十年前,我与当时的洛城少主闻智兄于大雪山相遇,智兄救我于危难。六十年前,智兄任城主不久,道天观便一纸道令言明智兄携走了道天教圣女,特令道天教全力擒拿二人。想智兄与嫂子何等相爱,岂会屈从于武力?然闻家历来一脉单传,当时老城主又仙踪难觅,智兄念及彼教势大,不愿累及城民百姓,传信请我代为看护洛城之民。当日智兄便布告天下放弃城主之位,言明凡与其相涉之仇怨均由其一己当之,誓不会倚仗洛州一木一卒,将独自与道天教周旋到底。当夜,智兄便与嫂子远遁而去,从此不知行踪。” 龙威顿了顿,望着闻道道:“道儿,在此的都是闻家心腹,此密室经闻家历代加持,细作万难得知,你可将实情相告”。 闻道躬身行礼,缓缓道:“各位前辈,小子生长于洛神山脉神指峰下迤逦村。据言父母也是在孕有小子之后才觅到此地,此前父母之所在小子也未曾听闻。我一家三口一直在迤逦村生活至上月初九,自孕期起,算来已是一十四年有余。上月初三,父母忽言有大敌将至,嘱咐小子前来投靠洛城龙威叔叔,说完便匆忙离去。父母刚刚离去,小子便被一只巨龟托出村子,随即神指峰崩落,土石惧下已将迤逦村埋得严严实实。全村仅幸存小子及何氏兄妹何为、何依依。据小子好友何为之言,神指峰之崩落乃系天降巨手捏之,初崩时其状如一朝天石柱,但随后被灰色云雾所掩,入内则迷失方向,无法靠近。小子与幸存二友奔至天坑镇,遭歹人相袭,小子用羊角匕杀了二人,但我方三人仍被其余歹人逼下大瀑。小子落至半空忽见上方无水落下,侥幸逃得一命,但好友何氏兄妹恐凶多吉少。” 闻道顿了顿,接着又道:“小子顺洪川而下,着岸后每觅山谷偏地而行,到得洛城又募小童传书城主府,遂龙叔叔觅到小子,得以相见众前辈”。 闻道一口气将往日种种一一道出,文辞精练,言简意赅。更为难得的是在复述事关己身的骨肉分离和江湖凶险时也是情绪平稳淡然,神色不见惊惧。在场之人虽是人中之杰,见之仍是大为欣慰。 冉丞相道:“道儿,虽天坑大瀑高过百丈,但你既能生还,那何氏兄妹也未必就死,你且宽心”。管狄道:“我已派人沿河寻了百里,但全无踪影,至于大瀑内,那界印毫无衰弱迹象,还无法探查。道儿能得生还与其自身息息相关,道儿你得有所准备才好。” 闻道埋首摇了摇头,转而问道:“各位前辈,道天教逼我父母离城漂泊,现又逼得我一家骨肉分离,父母更是陷入了危境,不知此教是何来历?”萧长老道:“少主,这道天教是亘古传承的道门,远比五州还来得久远,道天教总教坐落在蓉湖两州交界的沧海之上,其幕后的道天观与那传说中的古元寺一样,都是飘渺秘境,无人知晓。神州势力虽明在五城,但这些世俗势力在道天观和古元寺眼里实如孩子过家家,不值一提。圣女历来由道天观亲自挑选,故主母之事实是丟了道天观之面皮,所以当年一怒之下下了那道道令,那也是老夫此生见过的唯一一道道令。好在此令只让道天教前往擒拿,未令其除灭,这么多年道天教没拿到人道天观却也没见动静,看来他们不打算亲自插手。”龙威道:“就算道天观不插手,那道天教却也难以对付,遥想数百年前,五洲共伐道天教,却只落得个两败俱伤,真斗下去,我看结局还是五洲败多胜少。”众人均陷入了沉默。 闻道问道:“各位长老,小子好友何为言天降大手捏碎神指峰,此事还请赐教。”龙威起身走了几步,缓缓道:“那大手我遇到过,昔年我游历大雪山,在雪峰中发现了异宝,不及我看清宝物,那大手便从天而降夺走了宝物,我奋起反抗,仅一合就被打伤。危难之际,同在雪山的智兄舍命相救,我二人又与那大手斗了两合,那大手似不愿多露面,就此缩回了天际。”众人听罢面面相觑,想这二人均是神州翘楚,虽当年年轻了些,但全力联手却不敌一手幻像,想来着实让人汗颜。 管狄问道:“城主可知其身份?”龙威道:“后来我听嫂子说这手定与道天观有关,不过道天观自古只闻其名,无人知晓其所在,连嫂子昔日做圣女时也不曾去过,更无从得知观里的人物。我想智兄之所以遁走,想来也是怕那大手既和他交过手,恐被发现气息后又来捉拿。” 冉丞相问道:“少主,城主自不必说,主母也是功力通天,不知是否传功予少主?”冉丞相非修道之人,才会有此一问,龙威及另外两位却已看出闻道并无功力。 闻道答道:“回长老,小子不曾见过父母出手,近日方知其修者身份。家父平日只教授诗书礼仪,家母倒是教了一些吐气打坐之法,但据家母言,这也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萧长老道:“少主,可否让老朽仔细探探?”闻道道:“萧长老请”。萧兮月双手抵在闻道头顶,半晌,突然激动叫道:“妙啊!妙啊!简直是妙不可言!少主虽无功力,但体内隐约可见万千气象,联想少主那日还驱动了羊角匕,我猜测城主定是在教授诗书典籍时将闻家的默言神功之意境潜移默化传予了少主。至于主母,更是将道天教无域神功的吐纳之法教授了少主。呵呵,城主夫妇英明至极,此两种神功本已及顶,用默言立意,用无域筑基,让其互为补充又相得益彰。少主起意已高,根基又稳,虽未修习具体功法,但修道前途不可限量啊!” 龙威和管狄大吃一惊,要知道洛州已知的第一高手当然非城主龙威莫属,但要说到眼界见识,却无人能及萧兮月。此人数百年来一直是洛州修道主事,专门负责收集整理天下功法,虽没让其修为飞升,却让其眼界过人,更学会了很多旁门杂技,刚刚那摸头探功估计也是其中一技。识高眼自高,故此人甚少夸赞于人,不料今日竟以如此激动之色和“不可限量”四字夸赞闻道。 闻道正想谦虚几句,萧长老却道:“只是道天教的无域神功从不外传,闻家默言神功自来也是一脉单传。城主定是怕道天教发现端倪会猜知少主身份,故只起意和筑基,并未教授实际功法。”闻道转而问道:“萧长老,小子好奇那助我脱险的巨龟又是何方神圣?”萧长老道:“哦,听闻道天教有一只老龟,名曰八哥,历来便跟随圣女左右。多半是当年随主母一起离开教门的,少主可知其踪?”闻道道:“小子不知。”萧长老一脸惋惜道:“此龟传言活了无数年月,想必其见识非同小可,只是听闻此龟脾气古怪,甚至连道天教教主的面子都不给,老朽不自量力了。” 兵马总督管狄忽道:“少主心智成熟,那我也就直说了,羊角匕乃世间少有之圣器,天坑镇本人多眼杂。好在据暗报,目前还没有消息流出,估计是上官鹤封锁了消息。” 龙威道:“羊角匕的气息我是知道的,道儿一靠近洛城我就一路跟随,道儿出瀑至洛城这一节当无人察觉。众人只见三个孩子坠入大瀑生死不知,上官家封锁消息想来是想私自打捞羊角匕首。”众长老都点了点头。 闻道道:“诸位前辈,可有法子深入打探天坑镇?”管狄道:“少主,天坑镇有向天寿镇守,我们此前已折损了数人。若派高手前去又难免动静太大而暴露身份,进而暴露少主未死且已到了洛城的事实,反而有极大不利。”冉丞相道:“少主,羊角匕乃昔年城主送予主母之定情信物,还请好生保管,等闲不可示人”。闻道点头称是。 萧长老道:“我近日需去神指峰一趟,看看那迷雾重重的插天石柱到底怎么回事。”“事涉道天观,还请萧长老以查探为主,切勿大意。”萧兮月点头称是。 龙威又道:“诸位,我这城主本是代任,如今正本归来,虽不能公开身份,但总需正名完序,哪怕只是在我们几人范围内亦应进行,诸位意下如何?”此话一出,三位老者顿时有些为难。 闻道起身跪地,恭敬道:“龙叔叔,一者,当年是我父亲委托于您,与我无关。二者,父亲离开时也仅交待让我投靠于您,并未提及其他。再者,当年您不惧强权,扶大厦于将倾,这么多年来,洛州和洛城越发安宁富足,这一切都是您的功劳。如今闻道实为祸端,但您未有丝毫犹豫便庇护于我,洛州和闻道已是万万离不得城主,请龙叔叔再承重担,闻道只求能够安身立命,此事请再勿提及。”听得此言,三位长老躬身齐道:“还请龙城主再承重担”。龙威叹了口气,道:“一切也只有等智兄归来再说了,但道天观一日不撤回旨意,智兄又怎敢归来?哎……”。闻道背转过身,瞬间只觉父母活得太过憋屈,“吾已长成,当思为父母尽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九章 不知茶味 天坑镇,城主府,虽是半夜却并未点灯。总护卫上官颜依然身形笔挺,但那一身显眼的银色劲装自那日西山小屋归来后便换成了褐色长衫,害得一众下属也只得将一身傲人的银装换下。 颜护卫走到房门口,躬身道:“城主,可以动身了”。上官鹤察觉到这个侄儿不仅衣着变了,那右手也不再无事抚摸腰间挎刀,他微微一笑,颔首走了出来。 大道上,四五个褐衣护卫护着两辆马车缓缓向北而行,两辆马车一模一样,车顶北角挂着一个黄色的上官字样木牌。 上官马在前引路,脸上丝毫不见往日的懒散,他知道今日护从少是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但每个护从都是府里的精英。他更知道车队前后左右五千米内都有斥候,天上有白鹰盘旋。另有两位专门从沙城前来的高人暗中协助。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她平安到达目的地。车内这位丫头绝对事关重大,光看这次叔父亲自护送就已是非同小可。 这丫头修养没几日,叔父见她大致无恙后就迫不及待地要送往沙城。说实话,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叔父这般紧张谨慎。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十日后车队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终点沙州之主沙城。 神州并无共主,自古共分五大州,即西北的沙州、东北的燕州、中部的洛州,西南的蓉州和东南的湖州。各州均有自己的主城,如洛州之主城为洛城,蓉州之主城为蓝都,而沙州之主城就是沙城,主城之主曰城主,其不仅是主城之主,实际也是本州之主,如洛城城主龙威实际上就是洛州之主。 沙州之主名曰上官风云,上官一族已主沙州无数载,根深叶茂,人才济济,而上官风云又是其中的翘楚。此人颇具雄才伟略,上任后即开始布局各方。蓉洛沙三州交界处的天坑镇也是被其抢先布局,明面上派出族弟上官鹤前去管理,还特任其为城主,也算是神州大陆唯一有城主的镇子。当然,背地里各州在此有何布局那就无人得知了。 上官风云站在沙城城墙上,看着族弟远远而来,不由想到“天坑镇这么多年一直风平浪静,总算来了个线索,也难怪鹤老弟如此郑重其事。羊角匕乃世间少有之利器,可惜目前还无法进入大瀑去查探。不过那个丫头竟然连向祖都无法读心,更是一张天牌。鹤老弟,作为上官家的儿郎,如今也到了让你们知晓沙州局势的时候”。 上官风云身后的阴影处,一个虚幻的黑色矮小身影垂手而立,上官风云走下城墙,阴影也跟着走了下去。 沙城,城主府偏殿,上官鹤叔侄二人正在换装洗漱。上官鹤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已车马劳顿十来日的样子,他走到侄儿面前郑重道:“颜儿,我上官一族有族人八千,其中沙城之外的城主一级人物就有一百五十余人,加上沙城的直隶人物,族中比为叔层级高的人物少说也有二百余人。故此次得以面见城主,实乃我叔侄二人千载难逢之机会,算来我上次面见城主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呆会你要好好表现,叔父也好乘机给你在沙城谋个位子。”上官颜正声道:“是,叔父”。 过了片刻,一人敲门道:“鹤城主,城主有请,请随我来”:“哦,来了来了。”上官鹤叔侄又相互查看整理了一番才开门跟随那位侍从而去。 沙城城主府宽广方正,建筑风格略显粗犷,三人约莫走了两柱香时间才走到上官风云接见他们的地方——流沙园,这里也是上官风云平日最爱来的地方。 此园占地颇广又自成一体,一入园便是漫漫黄沙,今日恰逢艳阳高照,微风一吹,黄沙飞扬,直似真的来到了沙州西部的大漠。黄沙中部是一幢三层小楼,楼前 有一湾清泉,状如月牙,微风中,水面波光粼粼。 那侍从到楼下便躬身站里,不再往前。上官鹤正准备报奏,楼上一人温声道:“鹤老弟,你们上三楼来吧”。上官叔侄躬身行了一礼,拾级缓缓而上,一二楼虽也大门敞开,但叔侄二人目不敢斜视,直直走到了三楼。 三楼房间较小,四周都是打开的窗户,房里只有一张茶几和几把矮凳。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和一本紫皮旧书。上官颜看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窗边,朝叔侄二人和熙微笑。 上官鹤抢身而上,跪地道:“天坑镇主事上官鹤参见城主”。上官颜也赶紧跪倒,朗声道:“天坑镇总护卫上官颜参见城主”。上官风云和声道:“都起来,都起来。你叔侄二人连日奔波,累了吧,都快坐下!”说着自己率先坐了下来。上官鹤起身坐在了另一边并招呼侄儿坐在自己身旁。上官颜久闻上官风云雄才伟略,一直将其想成风华绝代之人,万不料竟是一个黄衣布衫、黄面无须的普通中年。 上官风云边摆弄茶具边道:“此茶来自月城,都尝尝。”说着开始给二人倒茶。上官鹤大惊,惶恐欲跪却被上官风云伸手阻住。上官风云不悦道:“别那么拘谨多礼,品茶就是要心平气和。”上官鹤定了定神,接过茶杯细饮了一口,微微有一丝沙土气息,尔后又有一股清甜之味贯穿口鼻,不禁由衷道:“城主,这茶好极啊!”“哈哈,你喝出来了。”上官风云颇为欣慰,转头对上官颜道:“颜护卫,你觉得呢?”上官颜却是没喝出什么好味道,想了片刻才答道:“下官觉得清甜之味甚好,但这沙土气息却略有不惯。只怪下官粗鄙,难以品鉴。”上官风云未予置评,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 上官鹤忙带着侄儿站到上官风云身后。二人也顺着往窗外看去,楼前一湾月牙泉水,水边遍植柳树,清澈的泉水和嫩嫩的柳芽与那黄沙烈日形成鲜明对比。 上官风云缓缓道:“我上官一族本生在极西之地,后被沙尘逐而往东,万里迁徙中死伤无数。到得神州附近时已是人丁凋零,油尽灯枯。所幸先祖寻得一眼泉,泉水充足而甘甜可口。死里逃生的八十余人凭借此泉重获新生,他们养殖耕作,种茶制瓷,我上官一族逐渐壮大,刚才你们所品的茶叶所用的茶具就是月城的原产。三千年前,先祖上官楼月创出紫息神功,我上官一族得已立足于沙城。又经数代人的努力,我上官家终成沙州之主,至今已历十九世。”上官风云顿了顿,上官鹤叔侄垂手静听。 上官风云接着道:“这流沙园便是依着当年那口泉的模样而建,也就是闻名于世的月城月牙泉。世人只知月牙泉乃沙漠奇景,又有多少人知道那可是我上官一族的命脉根基。我上官氏虽主沙州十九世,但沙州历来贫弱,在五州之中仅能自保而无力争雄。仅此月城之茶便可看出端倪,我先祖所种之茶,所造之器,不仅未能传至各州,如今连上官家后辈也早已习惯别州之物事,全然不知沙州物事之非凡,世人已不知沙茶味啊。”言语间甚是萧索遗憾。上官鹤叔侄听到此处轰然跪下,上官颜更是额头冷汗直冒。“当然,这不能怪罪于后辈”好在上官风云并未迁怒。只道:“两年前,月城密报言道西地风沙加剧,月城物产骤减,两年间,月牙泉水已不足之前的一半。如此下去,五年之内,不仅月牙将不复存在,月城也将沦为沙地。我沙州西部四十二城本就少雨少木,如今更有沙化危险。”上官鹤叔侄骤听此秘密,不禁再次汗流浃背,作声不得。 上官风云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沙茶,又道:“沙燕蓉洛湖五州,燕州人多势众,蓉州物产丰饶,洛州商贸繁荣,湖州更是富足昌盛。天下之势直似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近年来以上四州均有长足发展,我若静待事迁,则不仅有负先祖之基业,更会将上官一族上下三千余人置于虎狼之口。”上官风云转身甩袖,紧紧盯着上官鹤道:“鹤城主,你我同为上官血脉,此时实已重新回到了先祖当年愤然求生之境地。”上官鹤深有同感却不知作何回答。上官风云又道:“你叔侄所驻之天坑镇不仅讯息灵通,更扼守大瀑之秘密。此次你叔侄截获羊角匕之线索,当属大功。”说罢,上官风云走到茶几旁拿起了那本紫色旧书交给上官鹤,道:“我上官氏的紫息神功自楼月先祖创立以来,三千年间经过了数十代先辈的补充完善,如今完全可与天下英雄一较长短。当此危难之际,修行规则也是时候改改了。我将这紫息功上卷副本交予你,另嘱向祖教授你叔侄。上卷之后,我会择机将下卷也交给你们。天坑镇虽小,但势力庞杂,你们要适时网罗各方,秘密组建力量以备今后所需。”上官鹤老泪纵横,紧紧抱住那本旧书,同跪在地的上官颜也是眼眶湿润,满脸激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十章 叫我八哥 洛城,“道儿,你当真不学功法?”这是萧兮月本月第四次问及此事。 闻道拥有极高的起意和厚绝的筑基,学习任何功法定然都是一日千里,可偏偏这小子却说什么父母刻意未教,他便不敢自学。 萧兮月从闻家不可计数的武库里辛苦整理出来的那几套功法就不说了,连龙威亲授的功法他竟也给予了婉拒。 龙威倒是坦然。但这让视闻智为己出,视闻道为孙子的萧兮月如何等得。 万一那夫妇五年十年或是一辈子不归来,岂不白白浪费了闻道的大好时光。 见闻道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萧兮月满脸恨铁不成钢之色。 闻道再次问起了何氏兄妹的消息和神指峰的情形。萧兮月道:“今天已经找到了入海口,一路城镇也都找完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至于神指峰,老朽也一样摸不着道。道儿你还是尽早放下吧。”说完看了看闻道,默然离去。 洛城城主府坐北向南,东面有四个院子,分种梅兰竹菊,故名梅院、兰院、竹院和菊院。以往四院分别由城主、丞相、修事和总督入住。闻智辞任后,龙威却未入住梅院,而是在城主府后方新建了一座“傲雪苑”作为寝宫。 这“傲雪苑”简单朴素,卧室、书房等一应俱全,就是没有看到与雪有关的任何物件,想来只取雪意,不现雪形。 闻道来后,龙威为其取名龙吟,身份是龙威远亲,龙威还专门将“傲雪苑”隔出一三分之一,单独修建书房和练功房让其居住。 众所周知,龙威无后,闻智出走时也无后人,龙吟作为龙威的侄儿,所以就算有朝一日闻智不回而龙威年老,正好也能顺势接任洛城之主。把闻道安排在此地居住,一来方便府内高手对其加以保护,二来也避免闻道在外太过惹人注意,龙威此举可谓思虑甚深。 萧兮月走后,闻道从书房走回卧室。关了门窗,取下了挂在胸口的玉牌,上下左右捏了一阵,两个布包落在了床上。 较小的布包里只放了一把匕首,长尺许,色作灰白,略弯,形如羚羊之角,无锋无芒,这便是天下闻名的羊角匕首。 较大的布包里放了一本蓝皮书,略显陈旧,上有四个白色大字,曰“布道天下”。 闻道将羊角匕裹好放回玉牌,拿起蓝皮书翻了起来。 这书闻道已翻阅了无数遍,每月都是前面有字,背面一片空白。全书前半部是些天地易理,艰涩难懂,后半部则是些道门故事,虽简单易懂,却又不知有何深意。 父亲让他独自修行,故闻道也不敢告诉龙威和萧老他们。可已经一个月了,闻道已将这本书了无数遍,却始终不得要领。 想到父母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归来,自己还妄想能够帮助父母早日脱困。如今这般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了却心愿。想到这儿,沉稳如闻道也不禁忧心忡忡。 半夜了,闻道却辗转难眠。白日里为避免他人注意,他甚少出门,此时却想出来走走。 披上外衣,闻道摸了出来。 今夜月明星稀,傲雪苑里一片寂静。 龙威一人居住,无妻无子,常有亲朋故旧前来拜访他,他也宁愿到城里吃喝,常常夜不归宿。 对此,三位长老也只得习以为常。好在他虽然生性洒脱,但头脑却异常清醒,临事决断每每英明得让三位长老自愧不如,就更不好再说什么了。 闻道绕了一圈,走到了议事大殿前方的广场。广场前方有一条人工水渠,渠上九道大理石拱桥依次排列,闻道在桥边的石墩上坐了下来。 巨大的广场空空荡荡,月光下灰白的大理石散发着柔弱的光芒。清风徐来,微微有点凉,闻道头脑一清,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近来,何氏兄妹的生死不知、父母的下落不明都令闻道悲伤难过,无形中给了他莫大的压力。更加无奈的是他只能藏身这城主府中,似乎修行和等待成了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可偏偏这修行却毫无进展,长这么大闻道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坐了半晌,天色已晚,闻道起身想回去睡觉。不料刚转头便看见了一个庞然大物。 闻道惊得跌退了两步,这才看清原来眼前是一个巨大的乌龟脑袋。 仔细一看,这灰白色的大乌龟分明就是自家门前迤逦河里的那只,它还救了自己和依依的性命,也就是萧长老口中的八哥。 不过此时的八哥比那一日小了许多,身子刚好装满一丈宽的水渠,背上的竹子亭子都已经不见。 巨龟脑袋高高扬起,看样子已经观察了闻道半天。 “老天,这八哥怎么找到了这里,他还可以随意变化大小?”闻道骇然无语。 他生怕别人发现这大家伙,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道:“这个,八前辈,麻烦你变小点,会被龙叔叔和几个长老发现的。” 话音刚落,这八哥却斜瞟了他一眼,满是不屑之情。 “这乌龟成精了”,闻道揉了揉眼睛,连忙躬身道:“八前辈……”正想见礼,八哥巨大的头颅却一下就将他掀翻在地。 闻道摸了摸脑袋似有所悟,连忙起身躬身道:“闻道见过八哥”。 这回八哥倒没有不喜之情,“看来这家伙只喜欢别人叫它的名字,而不管什么辈分不辈分。” 闻道正想着,不料八哥竟点头咧嘴,分明就是在嘉许自己能够两三下就知晓它的秉性。 一人一龟躺在床上大眼瞪着小眼。刚才在广场上闻道又与八哥又聊了两句,实在害怕被人发现,不得不匆匆告辞开溜。 不料跑了几步便发现肩头一沉,扭头便看见八哥已变成了巴掌大小,正爬在自己肩头。闻道只得将它带回屋里。 有这尊大神在身边自然是好处多多,但这老祖宗未免脾气太怪,实在不好伺候,短短半柱香时间,闻道已经被他白眼了五次,掀翻了三次。 躺了一阵,八哥似乎困了,一个翻身,四脚朝天呼呼睡去。 “这睡姿……实在不雅,太也不雅”想归想,闻道却再也不敢吱声,只能轻轻将被子盖在了八哥身上。 第二天日上三竿,闻道悠悠转醒,实在是昨晚睡得太晚。 昏昏沉沉的他突然想起八哥,赶紧打开被子一看,却哪里还有龟。“哎!这老祖宗神出鬼没,说不见就不见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闻道摸下床,一侍从将热水早饭端了进来,闻道点头谢过。 整个傲雪苑平日就一个侍从,住在北边厢房里,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平日也不怎么说话,只是爱笑,有时甚至笑得有点傻。 龙威称他“莫叔”,闻道只得称他“莫爷爷”,这侍从听了却摇了摇头,坚持让闻道也称他“莫叔”。“哎这年头的人都喜欢不论辈分的吗?” 龙威经常不在,这莫叔平日也见不到人在何方,只是一日三餐及日常用物却从来不曾短缺过。 闻道一番洗漱吃食后精神略好,便拿出那本“布道天下”准备再看。 此书开篇便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闻道也算饱学诗书,更能熟背《连山》、《归藏》两本古籍,能够大致知晓书里所言之理,但就是不明白这些与修行功法有何联系。 无奈的他只得往后再翻,准备看第二章。不料昨日还是一片空白的第一章背页今日却弯弯曲曲画了许多图案:一个圆圈变为两个,两个圆圈变为三个,三个圆圈幻化出日月星辰、山川万物以及鸟兽虫鱼、男女老少。所有图案数笔勾成,隐隐连成一个“道”字。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法自然”,闻道初悟其中真义,再回头对照第一章所言,心中明悟越多。 “对啊,修道修道,首先应明白道乃万法万物之根本,人也是由道而生,那么修道其实就是以人为点,逆而追本溯源,直至得掌万物之本、万法之源”。 想到这里,闻道大惊失色,“人真的可以修到掌万物之本、万法之源吗?那岂不是无所不能?”拍了拍脑,闻道哑然失笑,“这也就是说明个道理而已,自己倒是当真了”。 终于迈出了第一步,闻道赶紧翻到第二章背页,却发现依然是一片空白。“奇怪,为什么第一章突然会有这些图案呢?” 想不明白也难得去想,闻道只想静下心来再好好冥思那第一章。 不知不觉已是夜幕时分,莫叔已把饭菜放在了膳厅的桌上。他送餐半个时辰后总会来收拾碗筷,如果发现饭菜已凉,会重新让厨房重热,但从来不会前来打扰闻道。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闻道都可以随心所欲安排时间并吃到热气腾腾的饭菜。 “道儿,在吗?”刚从冥思中醒来的闻道听到龙威敲门的声音。 闻道一惊,赶紧打开房门,道:“龙叔今日回府了,快请进?” 随着相处日深,闻道摸清了龙威洒脱不拘的脾气,说话也更加随意。 龙威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饭桌前,笑道:“哎呀,我龙威在这城主府住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发现府内有好酒之人,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出门觅酒友。嘿嘿,不料我才半月不回,我地窖里好不容易收藏的上百坛美酒竟被你小子给顺得一干二净。赶紧拿出来,我爷俩先好生喝上两坛,你若酒品尚可,我可以考虑分你几坛。” 闻道闻言一脸懵圈,喏喏道:“龙叔,这从何说起啊?我没拿过你的……!”说到这儿,闻道突然想起一事,讪讪停住了话头。 酒这东西闻道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却非常熟悉。小时候母亲每个月都会不停地酿酒,而且都是用大坛子酿酒。除了村里好酒之人偶尔讨要一些、何为不时偷些之外,所有的酒都会被母亲从亭子里倒入迤逦河,而那亭子下面住着的不就是昨晚还借宿在这里的那尊大神吗? 闻道一时难以启齿,龙威发现有异,问道:“道儿,怎么回事?怎么摆出这副表情,不就是几坛酒吗?”。 闻道囧道:“龙叔,你还记得那只救我出村的大乌龟吗?昨晚它睡在这儿的。”龙威张大了嘴,一时难以开口,半天说了句“龟兄海量啊!” 却说八哥昨晚睡至半夜,忽发酒瘾,再也睡不着觉。也怪这货好酒喝惯了,自离开迤逦村后就没怎么喝过好酒。今日进了城主府,一心想着终于可以找点像样的酒喝,越想越是难以入睡便偷偷摸了起来。 它在傲雪苑里转了一圈,果然闻到了一股好酒的味道,寻着味道一直走到龙威书房。 这货早就知道房里没人,便大摇大摆到处嗅探。终于发现了天机,它在一张书架面前变成常人大小的模样,然后人立而起,用龟爪扭动了一个木制机关,书架往两旁划开,露出了里面的酒中仙境。 这货在此连喝了几个时辰,愣是把所有的酒喝了个干净。 想着闻道那里没有坛子,不好给它酿酒,这货又偷偷把所有坛子都搬到了闻道的练功房,这也是龙威跟到这儿的原因。 喝饱喝足后,八哥心情大好,闪身进入闻道的玉牌,在那本旧书上大肆挥毫了一番,算是对没给闻道留坛好酒的回报。做完这一切,它这才屁颠屁颠摸到石桥底下继续仰头大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十一章 各得其所 上官风云来到夏水阁,这里亭台楼阁交错,中间有一碧绿水池,池中荷花四季常开。 一个小姑娘坐在池边走廊上吃着瓜子,她的两个翘辫已被取下,在脑后扎了个齐肩长的马尾。身上的普通布衣也被换成了柔软绸缎,加上近段时间滋补美食着实吃了不少,何依依整个人再不似之前的干瘪憔悴,显得异常的清丽脱俗。 上官风云走到何依依身旁坐了下来,和声道:“姑娘,我是这里的主人,不知你在这里可还习惯?”何依依淡淡道:“这里好吃好喝,没什么不习惯的。” 何依依内心矛盾,既对上官鹤的救命之恩心存感激,又对上官鹤的不断打探心存戒备。 对于哥哥和闻道,何依依其实已不抱希望,那么高的瀑布摔下,哪里还有生还可能。 上官风云又道:“你也许在怪罪我们,但并非我们不放你走,而是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你走。你一个十来岁的姑娘还无法在这凶险世间立足,在天坑镇你也看到了这世之邪恶。我们好歹也要找到你的亲人方可让你离开。” 上官风云顿了顿又道:“但你不肯实情相告,以致至今也毫无消息,我们也只有等你长大了再做打算了。”说完上官风云便转身离开。 “为什么被救的人是我?”何依依想不明白。“哥哥那么能干,什么都会做,而且他还那么愿意帮助别人,让他活下来不是更有用吗?”回想起自己哥哥的好,何依依忍不住哭了起来。 “女孩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就是有一个无比疼爱自己的哥哥”。何为虽只比妹妹大了四岁,但他自小生性坚强硬朗,对妹妹一直呵护有加。 有一次,村中孩童一起在河边戏水,大家都把鞋子放在了岸边。何依依年幼不敢下河,便独自在岸边玩耍。哪知她一个不慎将孩童领袖杨大福的一只鞋子给推进了河里,自己却浑然不知。 待杨大福上岸穿鞋时发现自己的一只鞋子不见了,便第一时间想去找何依依。众人都知道只有何依依一人一直在岸边玩耍。 何为二话不说便将一无所知的何依依先遣了回去。然后他抓起杨大福的另外一只鞋子便往水里扔,说自己就是看不惯他有一双新鞋子,所以刚才那只鞋也是他上岸时扔的。那一天,何为一直在河里捞了一个下午,最终也只捞出了一只鞋。结果不仅被众小童一阵拳脚相加,还染上风寒卧了半个月的床。而这些都是事后闻道告诉何依依的。 想起闻道,年幼少女的心情更加不知如何形容。“他那么好看、那么聪明,闻叔叔他们又那么有本事,他将来一定可以做顶梁柱子的。”这个说法何依依是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何望远作为资深樵夫,非常明白要优秀到什么程度的木头才可以做顶梁柱。但这就是樵夫父亲对道哥哥的评价。“道哥哥,我永远记得你的样子”,少女不知情何物,只得心伤却莫名。 出了夏水阁,上官风云轻声道:“我已偷偷查探了她三次,竟也无法读心,实在让人惊异,我们定要查清她的来历。她始终不肯说出三人的身份,你注意将所有来救她的人都留下,若她要走,注意找人跟踪去向,但绝不可让其落入其他势力手中。” 没有人回答他的吩咐,但上官风云却毫无表情。 何依依呆坐在原地,“他们还有生还希望吗?”她不敢相信,但又不愿意放弃。“我之前总是对这些人胡编乱造,但跳水前那些人分明在说道哥哥用的武器是宝贝,如果我此刻去洛城,难免这些人要跟踪而去,那岂不是我又害了他们。娘常说悲欢离合,一切都是老天所做的最好安排,哥哥他们要是有命自可安然到达洛城,但我是不许别人再去叨扰他们的。就这样吧!” 何依依的母亲赵乐梅本就是一个洒脱果断的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持家能人,才说得出如此洒脱之语。女随母教,何依依虽年幼,却颇有几分母亲的洒脱果敢。就这样,一个愿养,一个不得不留,迤逦丫头成为了沙城贵客。 “小姐,你要的天坑镇冰酪到了,我们可是用冰桶包裹并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我看还完好无损呢。”一个侍女端着一个小木桶匆匆跑到何依依面前。 桶里放满了冰块,冰块中赫然是一杯天坑镇冰酪。 “放这儿吧!谢谢金豆姐姐”何依依勉强笑了笑道。 说来也是阴差阳错,沙城想留着何依依将来大用,就算用不上也不至于损失,所以尽心竭力给予善待。洛城和闻道在寻之无果后则想着何氏兄妹已然不幸,只能节哀顺变。而何依依一方面想着何为他们已死,另一方面就算不死,她也不敢冒险去洛城找寻他们,以免三人再次被人算计。于是,何依依便一天天在沙城艰难度日。 这偌大的夏水阁就只有她和金豆银豆两个丫鬟。何依依除了整日发呆便是跟两个姐姐学习识字和刺花。刺花还好,识字却难。由于两个丫鬟识字有限,三个月下来已将自己所知道的字全部给教完了。 “道哥哥识字那么多,我却只认识两百来字”,想到这儿何依依手指沾着水开始在桌上写字,不一会儿就写完了所认识的两百来字。 接着她又手舞足蹈比划了一番,那是她从二楼窗口看到校场上那些人习练的功法,她也想学点功夫保护自己,不想再连累他人。 前日,满心惆怅的何依依突然很想再尝尝那杯让他们兄妹分离的冰酪。原本只想试试,不料府中竟是有求必应,专门派人到天坑镇找到当日的那家铺子给她带了一杯回来。 八百里快马来回两日,两大桶冰块只剩下目前这小半桶,仔细护着里面的那被杯冰酪。 它就那样静静地睡在桶里,杯顶高高隆起,那是浓醇的奶酪,顶端一颗红艳艳的樱桃,一切如同当日的那一杯。 何依依将冰块一颗一颗捡出来放在了桌上,白嫩的小手被冻得通红,她却没有一丝反应。 冰块捡完了,何依依用右手将杯子抓了起来,动作一如那日。 手指传来一阵刺痛,那是冰的感觉。其实这杯子还没有刚才她捡出来的那些冰块冰,但何依依却一阵不由自主地颤抖,柔弱的双肩剧烈耸动。 “为什么要扔?为什么你就要扔?有那么冻吗?你就那么不禁冻吗?” 一直压抑着的强烈自责终于爆发,少女趴在桌上埋头痛哭。她消瘦柔弱的背影印入了一双黑黑的大眼里。那双大眼已经观察了少女好几日。今日看到此番景象,那双大眼里充满了爱怜之色。 哭了一阵,少女抬头呆呆看着那杯冰酪。“这是道哥哥给我点的,总得尝尝不是么?” 少女双手各挑起些奶酪,轻轻将它们堆在了桌子对面,一边一堆,一如以前送东西给两个哥哥吃的时候也总是一手喂一个。 做完这些,少女小心地将那颗樱桃放进了嘴里,闭上了眼睛却流出了泪水。 窗外的少年也轻轻闭上了大眼,负手悄悄离去。 第二日,何依依平日写字练功的桌子上多了两本书,一本上面全是字,每个字旁边还有一张简单的图画,何依依认出了其中的“木”字,旁边画了几根木头。这是有人在图文并茂教她认字。 另一本书上全是图,图中的人或坐或站,身上还画了些弯弯曲曲五彩细线。若是上官鹤在此,定然能够认出这赫然就是上官家的绝学“紫息神功”。而这简陋草纸上的紫息功仿佛比上官鹤手中的那本要复杂太多。 何依依感觉奇怪,问了两个姐姐都说不知,也没见人来过。 何依依本就生性洒脱,自小又没有接受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礼仪教育。很干脆地拿起书本准备打发无聊时间“这破破烂烂的东西如果也有人要,还他也就是了,不是吗?” 天坑大瀑,无名洞中。“丘山积卑以不高,江河合水而为大。山河破讲究的是厚积薄发,何为你心念还需更稳,先把自下而上挥刀这个动作重复个八百遍”。 何为走到瀑布后面,迎着飘近洞口的水流一遍遍倒挥着柴刀。每当臂骨错位、手掌磨破难以支撑之时,就会不自禁想起父母的惨死和依依的生死不知,也会想起那些恶人无耻的嘴脸,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出去走上一遭。 “山锐则不高,水狭则不深。山河破不仅内心要宽广豁达,招式也要气势恢宏,大开大合。这招倒卷连珠就是要气拔于地,力冲于天,你先把气势给我拿足了。” 何为双脚微分,右脚稍前,弯腰屈膝,右手倒提柴刀,刀尖紧触于地。依着段山河所教的法门气贯于胸,力存于小腿和前臂,待得气、势、力三者刚好合为最佳之刻力拔山兮刀劈天,有了那么一丝气势。 “坎井之蛙,不知江海之大。记住,对敌之时不管是活人还是死物,也不管是高手还是喽啰,在山河破下都是井底之蛙,既是蛙,又如何能知江海之大?”何为每天体会着这股蔑视万物的傲气,不知不觉连性格心胸也发生着蜕变。 洛城,城主府,傲雪苑。“有天地之大,故觉万物之小,有万物之小,故觉天地之大。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这便是“布道天下”第二章。 自从那晚借宿之后,八哥便在此落了窝,闻道不想和它同卧一床,但也不敢给它弄个摇篮或木箱之类的卧具应付了事。想了想最终还是弄了一张与自己的床一模一样豪华大床,他的单人卧室从此变为双人标间。 只是这室友一到晚上就出门喝酒,一到白天则仰肚大睡,标间里不仅酒气熏天,还呼声惊人。 要不是看在它隔三差五就会在“布道天下”上留些爪印,闻道简直无法可想。 说来也是神奇,那本书每页后背均是空白,仿佛本身就是需要他人再进行完善才可以修炼。而自从八哥在上面留了些爪印后,闻道已能够大致明白其中意思。 闻道本就熟读道家经典,又习练了多年打坐法门,明白此书的意思后,很快就将道家语录与天地法则进行了联系印证,并在冥想呼吸间体悟着天地间存在的伟力,走的赫然就是段山河所说的借天地之力为我所用之修习道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十二章 诸葛魔咒 蓉州,蓝都。神州大陆广阔无边,要论军武鼎盛,当数燕州,该州不仅人口众多且历来崇尚武力,朝歌自古便是顶尖刺客的圣城;要论民风彪悍当数沙州,其西部四十二城多胡族旧部,几百年前便靠着杀伐果决硬生生冲出大漠占据了沙州;要论商贸发达当数洛州,其地处五州中心,洛城素有“五州通衢”之称,神州最大的二十二城都可与洛城水陆直连;要论殷实富足当数湖州,其辖内不仅有神州第一大城花都,还有众多河流湖泊,可谓农业水产工商贸易无所不通,无所不精。但五州里要论物产富饶生活闲适,当数蓉州,此州地势平坦风调雨顺,出产了神州三分之一的货品,物美价廉导致人们闲散好玩,造就了蓝都这个以美女和玩乐闻名于世的神州第二大城。 蓉州自来重商抑武,军备废弛,辖内也无像样门派。历史上不仅有州内的多次谋反内乱,也有其他五州的多次合纵离横,几乎每隔百年就要面临灭顶之灾。 但每次到了蓉州即将倾覆之时,相国府诸葛氏就会出现一名绝世高手,率领旧部力挽狂澜,从无例外,世称诸葛魔咒。 城主府位于蓝都北端,相国府位于蓝都南端,一大一小两个府第由天府大道南北直连,堪称携手相望。 相国府祖师祠堂,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手捧三香正在躬身祭拜。这青年衣着华贵却肥胖异常,全无年轻人应有的活力气势。 青年躬身良久,嘴里念念有词,半晌才将香火插入香笼,落坐在了右手第一个蒲团上喘着粗气。 他的对面,也就是左手第一个蒲团上,坐着一个年老枯瘦的人。烛光中,依稀就是蓉州当今相国,诸葛氏家主诸葛暮雪。 青年道:“相父,我初接主位,蓉州内外多有不满,要不是倚仗这历代祖宗之威名,蓝都恐怕明日就会易主。”青年说着向祖宗牌位拱了拱手。 诸葛暮雪也看了看那些祖宗牌位。这里放着的并不是青年的祖宗,他的祖宗都供在城主府刘氏祠堂里。 老人缓缓道:“城主,守护刘氏基业乃我诸葛氏之天命,你是老城主生前指定的继承人,也是刘氏之正统血脉,我诸葛氏必与你同进退。” 肥胖青年闻言大喜,小步跑到相父身旁坐下,低声道:“相父,敢问当世魔咒可有消息?” 诸葛暮雪笑了笑道:“城主多虑了,魔咒乃外人之称,我诸葛氏从未敢自认。再说我诸葛一族之武力放在蓉州尚可,出了蓉州实在是一般,从未想过能培养出绝世高手。以前的那几个高手前辈出世之后就踪迹难寻,只回来了这么一堆牌位,一切都是命运使然,我诸葛家也从来没明白过。” 第一次听闻如此秘密,当世蓉州之主刘聪险些晕倒在地“这香都上了,这……,你们能靠点谱吗?”满肚子娘话的刘聪一脸颓丧地走出祠堂,留下一脸无奈的相父坐在忽明忽暗的祠堂里叹气。 一个十三四岁的红衣少女从柱子后面突然窜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诸葛暮雪的脖子,笑道:“哈哈哈!笑死我了,我就知道那肥胖聪会是这副表情。想骂又不敢骂,沤死他。” 诸葛暮雪脸上的无奈似比刚才还深了几分。佯怒道:“小武,你什么时候又躲到这儿来了?”“哼!你和那个肥胖聪都是木头,半点功力也无,他那个跟屁虫也是个废物,我略施小计就把他给引开了。”诸葛秀武说得兴起还不忘拔了拔爷爷胡子。 “哎!我说小武啊!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斯文那就谢天谢地了。”枯瘦老人似经不起她折腾,起身往外走去。 诸葛秀武努嘴道:“嘿,天天看书画画有什么用,咱们诸葛家可是蓉州之守护神,要学武才行”。 老人闻言飞奔而回,一把捂住少女的小嘴,厉声道:“这话谁教你说的?” 少女使劲挣脱爷爷的手,道:“风哥他们都这样说啊!再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老人问道:“是不是沙城来的那个上官风?”见少女未答,老人肃声道:“小武你听好了!诸葛家永远是蓉州之臣子,一直都是,永远都会是。哼!守护神?你去守护吗?我警告你,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纨绔鬼混。”说罢老人挥袖而去。 少女呆立在空旷的祠堂里,“爷爷从来没对我这么凶过。”诸葛秀武委屈地坐在地板上掩面哭泣。“就是我去守护咋了?我才十三岁就二重境了,你凭什么取笑我?难不成你们要靠那个只会读书画画的去做守护神不成?” 蓝都小酒馆。“小武,今天兴致高啊!大晚上的约我们来喝酒?”一群衣冠华丽的少年围着诸葛秀武或问或笑,都快把酒馆包间给挤满了。 酒馆大厅里或是苍鹰或是猎犬,把所有桌椅都占了个满满当当,想来是这群少年的宠物。酒馆门外则狮子老虎或坐或站,甚至还有几头不知名的异兽,吓得路人纷纷绕道,想来是这群少年的坐骑。 “哎!不说了,来来来,先陪我喝三杯”诸葛秀武推开满桌的空瓶,一脸醉意地叫道。 一个腰缠狐尾的少年撇了撇眼,身边的少年马上倒了满满六杯酒,分别推到小武和名叫上官风的狐尾少年前面。在推杯过程中还利落地抖了抖衣袖。 上官风端起酒杯道:“小武,来,喝酒!”说着连干了三杯,小武勉强陪了三杯,醉意又浓了几分。 上官风道:“小武,有什么心事你给哥哥说,哥哥替你做主。”说完他摆了摆头,一群少年见势都悄悄走出了包间并关上了门。 小武又喝了两杯,然后一股脑将刘聪、爷爷和双胞胎姐姐诸葛秀文都骂了个遍。 上官风听罢拍案而起,骂道:“他妈的,那个死胖子就是个废柴祸害,整个刘家都是祸害。要不是你诸葛家愚忠,这蓝都城哪里还有刘家的立足之地?你爷爷也真是糊涂了,就不该扶那胖子上位。反正现在刘家也没什么像样的高手,取而代之我看也不是不可以。” 喘了几口气,他又道:“说起双胞兄妹我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可知道我那同胞弟弟上官云?” 小武道:“不就是那个大眼猫吗?没见过也听说过。” “就是他,这小子和你那姐姐如出一撤,也是整日读书写字装模作样,偏偏长辈们就喜欢他那套。我辛辛苦苦练了一身功夫,偏偏就左右不是人。所以我干脆就跑出沙城,这蓝都可比那里好玩太多。” 看着上官风的气苦模样,小武相信他确实能懂这种感受。便问道“风哥,那你觉得是我好还是我姐姐好?” 上官风低头凝望着小武,少女双眼迷离、俏脸红艳、特别是微张的嘴唇娇艳欲滴。 上官风一阵眩晕,定了定神,深情道:“小武,当然是你好,你那文弱姐姐和我那脓包弟弟一个样子,我看着就来气。小武,你可知道,其实我已爱慕你多时。”说着将他的嘴唇凑了上去。 “小武!我知道你在里面,家里人到处找你,这么晚了快跟我回去。”门外一个声音突然喊道。 小武一惊站了起来,上官风好事未成,顿时恼羞成怒,吼道:“谁啊?找死吗?”说着一脚踹开了包间房门。 门口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相貌与小武一模一样,但气质却有天壤之别。 这少女一身白裙,黑发细细撇于脑后,模样甚是温婉端庄。不用说蓝都第一美少女诸葛秀文到了。 蓉州自古多美女,而蓉州的美女又以蓝都为最。诸葛秀文人称蓝都第一美少女,其美貌可不仅在于五官,更在于气质才华。上一任获此称号的美女不是别人,正是上一任道天教圣女柳月遥,也就是闻道的母亲。 看到房间里的景象后,诸葛秀文美丽的俏脸瞬间布满了羞愧气愤之色。 上官风呆立原地,第一次看到如此美色,饶是他阅女无数,此时却不知该当如何。 小武走了两步后再也坚持不住,靠在上官风身上昏昏睡去。 诸葛秀文上前看了看小武,又看了看上官风和包房,心下稍安,扶起小武缓缓下楼。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上官风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吼道:“都死了么?” 各色少年闻言纷纷从不同房间里窜了出来。看了看诸葛姐妹又看了看上官风,机灵胆大点的连忙上前关上了大门。 在此的可都是些达官贵族的子弟,大多知道这对美女就是蓉州柱石诸葛家的明珠。 关一下大门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再多的事却是万万不敢再做了,只能由上官公子亲自去了结。 上官风看着这帮龟孙子的怂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这样也好,更能显示出我上官家的非同一般,你们不敢惹的不代表我上官家就不敢惹,懦弱的蓉州根本就不放在我沙州眼里,废物一般的刘氏更是不值一提。” 想到这儿,上官风诡异地笑了笑,道:“你坏了我好事,要双倍补偿,我运气还算不错,这双倍的分量看来是够了。请吧!诸葛小姐!”说着摆手指向刚才所在的包间。 诸葛秀文看都没看他一眼,望了眼大门道:“李伟翰,门是你关的,现在去把它打开我就当你没关过?” 一个光膀壮硕的少年嬉笑道:“诸葛小姐,我衣服穿得少,门开着冷得很。你若是热得慌想吹吹风,只管脱点衣服啊!实在不成让风哥帮你一把也行!”说完与上官风一上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其他少年则想笑不敢笑,直憋得一脸通红。 这李家乃蓉州世族之首,势力根深蒂固。平日里就存了与诸葛家平起平坐之心。 诸葛秀文看了看酒馆内外,不禁有些焦急。她猜妹妹定是在酒馆饮酒,但为了不让家人知道便只带了一个扈从前来。谁知会遇到这帮纨绔流氓,那扈从此时竟也不见了踪影。 她只得叫醒妹妹,盼她能说服她的狐朋狗友。可连喊带拍了数下,妹妹竟毫无反应。 上官风缓缓走下楼梯,道:“哎!都怪鄙人唐突了佳人,像诸葛小姐这样的美人怎能让你自己走上去呢?得抱上去才有诚意啊!”说着向李伟翰使了个眼色。 李伟翰略做犹豫便舔着舌头走了过来。看那架势分明是想让上官风抱走姐姐,自己则抱走妹妹。 酒馆外,夜幕中的大街空无一人。酒馆掌柜和小二早已不知所踪,连门口的狮子老虎等坐骑也悄悄躲到了巷子里。 以酒馆大门为中心,大街两头各站着一人。酒馆大门上的红灯笼随着急风左右摇摆,在大街中间印出两个摇摆不定的黑影。 两人一动不动,夜色里看不清衣着面目。只能依稀看出左边的人用的是刀,右边的人用的是剑。 某一刻,用刀之人突然高高跃起,身子不断拔高,直到看不见身形。下一刻,他突然从天而降,一刀劈向用剑之人。随着一阵金属摩擦的火花和声响,两人终于在大街上斗了起来。 街面的石板一时间沟壑纵横,刀光剑影照亮了黑暗的大街,连带着街边的瓦片门板也飞的飞响的响。 使刀之人刀法刚猛凌厉,开合间刀尖始终不离对方要害,看来是习惯于刀尖舔血的人。 用剑者剑法井然有序,攻守有度,像是一套高深剑法,只是他好像所学不精或是所练不熟,守有余而攻不足。看来一时半会儿两者难分高下。 酒馆内,李伟翰粗糙的一双大手已经抱住了小武的芊腰。呆呆瞧着这个平日只敢垂涎不敢细看的蓝都尤物就这么安静地躺在自己怀里,终于得偿所愿的他双眼放光,正想肆意狂笑几声。 不料小武却率先笑了起来,笑得很灿烂,还不忘向自己眨了眨眼。李伟翰正觉不妙,胸前已传来了一阵冰冷。一把短剑齐根没入了胸口,他放开小武捂着胸口一步步往后退,口眼大睁,退了五步后终于跌坐在地,就此毙命。 小武上前一脚踩住其胸口,干净利落地拔出短剑,道:“这下你不怕冷了吧!” 满场少年不由自主地一阵后背发凉,他们此刻才想起这位呆萌小妹可是一个货真价实二重境高手。 上官风还没来得及向诸葛秀文动手就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他目眦欲裂,李伟翰可是自己的好兄弟,况且自己竟被这个小娘皮如此戏耍。 “就以为你才是二重天吗?” 上官风双手握掌交叉于胸口,一股紫气缓缓绕住双手,他也是上过场面杀过人的。 “还真以为我怕了你的紫息功?我装醉不过是想先毙了那些不长眼的狗腿子。上官风,你这个口是心非的无耻好色之徒去死吧”。诸葛秀武说罢就甩手将短剑仍了出去。 那短剑越飞越快,到达上官风眼前时已成为一团剧烈的火光,一股气浪逼的众人纷纷往后退。 上官风双手旋转,形成一个紫色光球抵住了那柄火剑,正想将之收服,小武箭步横飞而起,一脚踢在了剑柄上,短剑随着向前半寸。 小武倒飞而回,左脚踢向房柱,身子翻卷而回,右脚再次踢向了剑柄。 顷刻间,小武共计踢了一十八脚,直到房柱被踢成了两段。 那短剑已擦着上官风的胸前衣服,烧出了一个微黄的圆圈。旁观众人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反复飞舞,接着就是一声声惊天动魄的脚踢之声。 上官风深吸口气,一掌将紫球和火剑都打向小武,小武闪身让过,上官风双掌已到眼前,小武挥拳而上。 一个双掌缠绕紫气,一个双拳包裹火光,随着一阵沉闷的击打声,两人竟是掌掌到身拳拳到肉的拼命打法。 每次交击,众人只觉耳鸣目裂,心肺晃荡。诸葛秀云已躲到角落捂住了双耳。 又一次四手交击,两人分开落地。 小武嘴角流血,弯腰喘息,上官风也是鼻血长流,喘气不止。 两人望向对方的眼神都有那么一股不可思议却又不肯服输的味道。 这两人都是二重天中期,且都属于无事都要招惹是非的主,并不乏街头打斗经验,因此这一斗下来当真是旗鼓相当。 看着那帮目瞪口呆的兄弟,上官风只觉颜面扫地,杀意倍增。他一手拄着膝盖佯装喘气,另一只手负于背后慢慢积蓄功力。 诸葛秀文看得分明,转看小武,却发现她只是双手拄膝,双眼呆呆望向上官风。 “小武小心!”诸葛秀文焦急大喊。但上官风蓄力已成,扭身转势将紫息劲道全力推了出去。 小武同时也是一声娇喝,双手全力向上招引,小臂并拢挡在了身前。 一股硕大的紫息劲打在了小武双臂上,将她远远推了出去。空中的小武接连砸碎了三间包房隔板并重重砸在了墙壁上,口吐鲜血并瘫倒在了地上。 随着两声巨响,酒馆大门的两扇门板倒飞而回,一黄一蓝两个身影飞身而入。 蓝色身影飞至小武身旁,二话不说就抵着小武后背全力输入淡蓝色真气。 黄色身影飞至上官风身前却是呆若木鸡。众人跟着看了过去,只见上官风胸口露出一点剑尖,鲜血沿着剑尖滴落在地,后背上则冒出了半截剑炳。 上官风剧烈咳嗽起来,血水混着内脏吐在了地上。 “诸葛家,你们等着!”黄衣刀客怒吼一声抱起上官风飞出了酒馆,听得一声虎啸,想是走远了。 第二天,消息传出,诸葛秀武于小酒馆斩杀李伟翰并重伤上官风。 蓝都为之哗然。一个是蓉州大都督李牧的独子,一个是蓉州相国诸葛暮雪的爱孙,一个更是上官风云的长子。这场豪门恶斗成为了蓝都大街小巷今后一年的谈资。 喧闹的背后并无人知晓上官风在回沙州的路上已不治而亡。诸葛秀武则双臂粉碎从此无法习武3。而另一个被大家忽视的角色——诸葛秀文,在一个月后就走进了诸葛氏的圣地——卧龙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十三章 十人之会 沙城,流沙园三楼。一只白鸽突然落在了上官风云肩头。上官风云取下一张黄色纸条看了看,怒声道:“风儿已到蓝都,简直胡闹至极!”饶是他涵养非凡,看样子也是被气得不轻。 “城主,风儿自小个性张扬,一直想获得您的肯定。他并不傻,他此次去蓝都可能也是想为沙城出份力。”身后一个老仆低声劝道。顿了顿,他又道:“当然,蓝都自古多佳人,风儿热火男儿,偶尔贪恋美色也是有的。” 上官风云叹声道:“华叔啊!风儿已经不小了,还整日想着要表现自我,甚至整日好色贪杯,这本身不就是愚蠢至极之事吗?” 那被称作华叔的也是低头无语。 沉默一阵,上官风云问道:“你觉得云儿怎样?” 华叔抬头道:“城主,老奴家有幸历代伺奉于上官,久居沙城,见识也算不得孤寡了,云儿确是老奴此生仅见之练武奇才。只是他生性过于孱弱,虽得男儿身,却更似女儿心,恐难以逐鹿于虎狼间啊!” 上官风云再次叹了口气,右手掩头道:“风儿似我,却不得我之聪慧,云儿似其母,却只得其柔善”。他转身看了看远处熙熙攘攘的沙城街道,不禁想到“真希望那十人之会再次举办啊,界时就可以让两个儿子去见识下天下英杰了!” 数百年前,五州联盟与道天教大战,双方元气大伤。道天观震怒之下掳走了双方的主要首脑并下旨休停。 从此五州联盟瓦解,各州之间不敢公开联络,各州与道天教之间也少有接触。 然而道天教需要招募各州青年才俊以传承教义,各州则垂涎于道天教的神功和权势。 因此,双方商定道天教不定期召开公开比试,从五州选择十人入教,十年之后则去留自愿,俗称“十人之会”。 道天教为了间接控制各州高层,要求每州至少要有一名城主子弟入教。为与道天教搭上关系和壮大自身实力,各州城主也愿意安排后辈积极加入道天。同时为了保证本州能有最多的人被选上,各州也会积极宣传,从全州选拔真正的英才参与对决。 其中最尴尬的莫过于洛州,闻家向来一脉单传,闻智当年被录取后更是携着圣女私奔,至今还被道天教追得下落不明。 龙威接任城主后,更是来了个无子无后。加上洛州境内无像样门派,因此选派的后辈多为冉、萧、管等大族子弟。多年来,洛州少有人员被录取,在后辈培养和势力渗透方面已逐渐显得势孤力单落后于人。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已是两年。 蓉州和湖州交界处,这里有神州最大的湖泊,名曰沧海。沧海四周是神州最大的群岛,名曰沧海群岛。 沧海如神州的一颗明珠,点缀在神州大陆腹部,如同美人的肚脐。 沧海周围成千上万的水流将陆地分割成无数小岛,岛上树林茂密、候鸟群居。 少有人知,道天教总部就在这些岛上。 因沧海群岛水路纵横、纷繁交错,且常年被雾气笼罩,常人进入往往走不到多远就会迷路,故很难得窥真貌。 沧海正中也有一岛,名曰南诏岛,是群岛中最大的岛屿。 南诏岛地势平坦且无树木,满岛都被寸许长的绿草覆盖,除了中间那一栋白色的房子。 这栋小楼一共三层,由白色大理石和神州少有的白木建成,样式典雅而神秘。 小楼正面还有三扇十米来高的水晶玻璃,从地面直通楼顶,方便殿中人物观海看日。 小楼顶部中央位置刻着四个字,曰“无道无亲”,笔等飘逸隽雅。 小楼不似普通住所,但要说它有多怪异却也不算怪异,无论如何,它便是道天教皇的住所——白殿。 白殿门口并无侍卫,也无围墙大门,它就那样建在岛上,开门沿着草坪就可以走进沧海。 此刻,一名白衣高冠的青年双手捧着一叠书信从白殿里走了出来。他步履沉稳,脚速均匀,均匀到哪怕到了沧海边也不见减速,就这么沿着草坪直直走进了沧海。 十日后,五州城主同时收到了教皇书信,曰“五州台鉴:弟观望已久,近来神州英才潜蛰,几欲破茧而出。若弟所观非虚,此实乃吾辈之幸。吾等共掌今日之神州,当共思后辈之道,共谋天下之福,方不负众生之望。故弟斗胆再启十人之会,诚邀天下英杰共论天道。书不尽意,愿兄明之。弟恨水敬上。” 数百年前,五州与道天教大战,道天观怒擒各方首脑。彼时道天教教皇雷电被擒,其爱徒阳恨水幼年接位。 此后数年,为实现各自目的,双方达成了十人之会。年幼的教皇阳恨水因此发出了第一批亲笔信。彼时,由于其年龄小于各州城主,故信中以弟自居。 自那时起,阳教皇每次亲笔写信给各城主便都以弟自谦,算是一种惯例。 但稍明事理的人都明白,阳恨水已继位几百年,五州却已换了几代城主。当代五州城主实在没有一个能与当代教皇同辈而称。实力更是难以望其项背。 信中道天教虽放低了身段,给足了五州的面子,但事该怎么做,各城主心中自有一番掂量。 “教皇所说的神州英才潜蛰,几欲破茧而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几乎在五州城主府同时响起,也是五个城主看完信后的第一个疑问。 其实在此前的两年里,各州心里多少有点暗自窃喜,均以为自己府里出了一两个惊才绝艳的后辈,今后或能扭转当前之势。不料听教皇这么一说,似乎这年头惊才绝艳的后辈很多,并不单单自己才有?但如果连他们都不值钱,那些普通子弟又该如何自处,神州未来局势又会如何?一时间,各城主府或叹息或争吵或沉默,可谓是五味杂成。 教皇在书信中载明了大会的时间为元月元日,地点为沧海平地岛。 今日为八月初十,接下来几个月就是各州公告大会事项,组织全州报名并自行角逐三甲的时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十四章 我名闻道 洛城密室,三位长老与龙威城主再次相聚,共同商讨对策。 作为修事主管,萧兮月率先道“城主,如今五州英才辈出,教皇所言与密报相符。我洛州本已落于人后,我们也必须全力而为”。 龙威点头道:“萧长老可有人选?”萧兮月摇头苦笑。 龙威道:“干脆这样吧,各位长老先各自推荐,我们最后再根据全州的报名情况进行筛选。” 萧兮月等了片刻,道:“说来惭愧,萧家此前已参加两次大会,但最终仅一人被录取,此人至今还在道天教修行。此次大会萧家已无脸再多占名额,如最终有缺,可勉力推荐老朽幼孙萧雨菲。” 龙威道:“萧长老过谦了,还请两位长老再勿自谦。” 冉丞相悠然道:“我冉氏向来武力低微,如若有缺,犬孙冉略有文彩,或可滥竽充数”。 管都督朗道:“管氏军武出身,战场杀敌从来不落人后,但谈文论道却实在难登大雅。” 龙威微微一笑,道:“这次我倒也有一个人选。” 三个老人瞪大了双眼,都投来期待的眼光。 龙威也不卖关子,笑道:“我的人选就是龙吟。” 三位长老张大了嘴,冉丞相道:“道儿不是不会武功吗?” 龙威笑道:“两年多来他一直在修一门神秘的功法,我看至少已经到二重境。” 萧、管两位长老一时目瞪口呆,“两年修到二重境,这也太过惊世骇俗。” 萧长老愣了愣,道:“可他不是说不学吗?我找了好多功法都被拒绝了。” 龙威道:“那是因为他有更好的功法和更好的老师,他只是不方便说而已。” 看着三位期待的眼神,龙威又道:“我想那功法定是智兄或嫂子给他的,至于他的老师,各位还记得八哥吗?” 萧长老惊道:“如果是城主或主母给的功法,那岂不是会被道天教看出少主的身份?什么?你是说那只神龟?” 龙威道:“我曾见他练过几次,那功法很是奇特,与智兄和嫂子的功法完全不同,与我所知的其他功法也不相同。那神龟神秘莫测,恐怕不是我们能够揣度。” 冉丞相道:“我们不知却也不代表道天教看不出端倪。” 管狄道:“干脆我们把道儿叫来,看他愿不愿意说出那功法的来历?愿不愿意去参加大会?总得让他自己选择不是?”四人都点头同意。 如今的闻道高挑挺拔,气宇轩昂,以初具龙凤气象。 刚见过礼,龙威便开门见山道:“道儿,你可知道十人之会?” 闻道答道:“我在书里看到过,知道此会。” “近日我已收到教皇的邀请信,能参与此会者不仅可以扬名立万,还有机会进入道天教学习顶级功法,十年之后还可以自行决定是否留教,不知你意下如何。” 闻道躬身作揖,道:“小子有事隐瞒了众位长辈,但并非小子有意为之,实在是父亲叮嘱再三。” 冉丞相道:“说来惭愧,我们本就不该去探究少主的私事。”说着将闻道扶了起来。 龙威道:“只是你乃闻家独苗,你父母之事,洛州之事都与你息息相关,十人之会事关重大,既可能是你的重大机遇,也有可能让事情万劫不复,我们必须探究清楚方可让你自行决定。” 闻道躬身道:“众前辈的心意小子明白,在此衷心谢过!” 说完他退了十来步,站在了龙威的对面,朗声道:“小子所练功法名曰布道天下,乃上古道家功法,只不知父亲得自何处。此功共计四十八章,上下两部各二十四章,呈一一对应之态,故实际修练时第一章与第二十五章需视为一章加以融汇,如此一来,实际需修行二十四章。小子两个月前已练至第六章,但第七章却颇有难以为继之感。下面我将全力而为,还请龙叔赐教。” 闻道负手于后,身形缓缓升起,全身渐渐发出微微的白光。 三位长老站到了远处,龙威立在原地不见动作。 半空中的闻道全身已被白光覆盖,随着一声“道贯天地”,一竖白光从他身上射向龙威,龙威轻轻让过,那白光没入地面不见踪影。 闻道的身体开始旋转,第二道白光开始袭来,未等它到达龙威,第三道白光又已发出。 闻道越转越快,发出的白光也越来越多,龙威已无法单靠身形进行闪躲。 他右手负后左手连拍,一道道白光被他拍入了地面和墙体。 闻道边转边两手挥舞,白光由之前的每次一道变为每次两道,两道又变三道,最后变成五道瞬发。且每五道之间的频率也越来越快。龙威双手齐出,一股厚实的气流将所到之光全部拨向四周。 冉丞相被萧管二老护在中间,睁眼望去,只见龙威和闻道被密密麻麻的光线包裹,整个密室大厅也充斥着四处激射的白光。激射而来的白光被被萧、管二人拍入墙壁,冉丞相渐渐无法再睁开眼睛。 突然听龙威道:“道儿,不要!” 话音刚落,之前被龙威和萧管三人拨入地面和墙体的所有白光一起反弹而出,密室里的空气顿时被挤压出巨大的音爆,地上的桌椅茶杯瞬间变为粉末,青岗石所筑的地面和墙体被剥下一层厚厚的粉末。 冉丞相虽被护在中间,仍觉耳鸣眼痛难以呼吸,心肺血液几欲破体而出。 龙威双手猛抬,大厅里响起一声龙吟之声,一股热浪席卷整个大厅,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 闻道和龙威再次对向而立,相隔十来步,萧管二人则微笑对望。 龙威道:“道儿,你发功太慢,且力量过于分散,试试攻于一点。” 闻道双脚微分,双拳抱于腰间,摆出一副标准马步。 随着一声清喝,大厅中出现一圈圈巨大的波纹并逐渐收缩成一个锥形的漩涡,漩涡的顶端聚于闻道的右拳。 “道儿竟能吸天地元气于拳中”萧长老抚须大笑。 漩涡越缩越小,粘稠如流水缓缓消失在闻道拳尖。 龙威左脚退后半步,微吸了一口气,右掌渐渐变成了红色。 “道大莫容”,闻道一声大喝,右拳全力击出。 一个硕大的拳影隔空飞来并快速变小。众人看得分明,那拳头刚出现时如桌面般大小,到龙威身前却只有指头般大。 龙威右手一把抓住那一点拳影,无声无息,只是龙威的右手在不断闪烁红光。片刻后,龙威用左手包住了右手,再次微吸一口气。 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将冉丞相震倒在地,待他抬头去看时一切又已恢复了平静。 “哈哈哈,三重天!少主之才老夫生平仅见。”萧长老哈哈大笑。 “而且这才练了两年,才修到此书的第六章,这功法当真霸道。”管都督也颇为激动。 龙威道:“这功法绝非默然和无域。” 萧长老道:“这布道天下虽为道法,却与道天教已知的所有道法全然不同,其理更深,其力更源,像是道家功法的鼻祖。少主,你之前说此书为上古道法可有依据?” 闻道道:“我幼时便熟读了《连山》与《归藏》,这两本书我父亲各藏有一套。先前并不知晓,到了洛城才知道这两本书均为上古典籍。府中所有的道书都言明其早已失传,历来无人得见真容。而《布道天下》上的道理又多与这两本书相通。故小子大胆推测这本功法当属于上古功法。”在场四人均暗自点头。 萧长老道:“道家之学玄而又玄,没有深厚功底是极难悟通的,少主能悟出前六章已是难得。道天教为道家之正统,其对道家研究得最深最全,少主如能前往学习一些道天教基础功法,对今后修习这布道天下或大有益处。” 龙威道:“不瞒各位,我也有此看法。只是这道天教深浅难测,背后的道天观更是飘渺神秘,难保道儿身世不被他们发现。” 管狄大声道:“恕我直言,如果这也担心那也担心那岂不是要一辈子躲躲藏藏?城主和主母已躲了半世,难道少主也要跟他们一样?在我看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少主此时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方不负你的绝世天赋和这上古神功。” 冉丞相听罢也大声道:“此言差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下苍生谁又不是苟活于世?能够成人成家已是不负此生。非要借着一口硬气去冒那以卵击石的风险,于事又有何益?又岂是智者所为?闻家一脉单传,少主已是独苗于世,若少主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面对闻氏先祖?” 两人针锋相对却又掷地有声,大厅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半晌,龙威道:“道儿,我们都不知道你去参会将会有什么遭遇,也不知道你不去将来又会如何。一切只能由你自己来选择,也只能由你自己来承担。” 闻道抬头看向天际,却发现只能看到低矮压抑的密室屋顶。 他想起了迤逦村的蓝天白云,想起了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 呆立良久,闻道缓缓道:“各位前辈,我一家三口在迤逦村时并未隐姓埋名,想来父母当时是准备长期定居于此的。在那里,我们其实活得很好。两年来,我每日抬头便是这府中井天,每日转头便是这府中楼墙,与那笼中鸟儿又有何异?为长远计,这些当然不算什么,可怕就怕这条路遥遥无期。我父母已漂泊半生,孝之一道,于我不仅在于保身,更在于正名。我名闻道,不叫龙吟,我姓闻,我的子子孙孙也应姓闻。是福是祸终究不能一直躲下去,无论是为了父母,为了自己,我定要去搏出个天开地阔,然后重归我名。” 龙威闻言似有所感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十五章 重见天日 天坑大瀑,原本阴冷黑暗的山洞如今宽敞明亮。一堆奇异的黄色石头在山洞中心熊熊燃烧,这火无烟无味,却使整个山洞温暖明亮。 山洞四周平平整整,像被人仔细打磨过。墙角有石床石桌,甚至还有一套石制茶具。 石床上坐着一人,此人光着上身,浓密的黑发齐肩垂落,古铜色的肌肉紧致有型。 一把略小的柴刀横放在他的腿上,双手轻轻敲击着柴刀两端。 “别敲了,知道了!”山洞中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但这人却在心里和另一个人说着话。 段山河很无奈,自从教了何为山河破后自己就没有安生过。 天未亮就起,到了半夜还问题不断,“我老段虽说只剩两魂可好歹也得休息不是?” 这两年来,段山河不仅教授武功,还为何为讲解了少知识和故事。 烦归烦,段山河还真是打心眼里佩服和喜欢这小子。这家伙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没日没夜地练功,看样子比他这个老头子还赶时间。 他的手指手臂肩膀腿脚,似乎全身没有一处不是老茧生了又退,退了又生。 好在除了能吃苦,这小子对山水还真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感和领悟。这也难怪,何为生于山水之间,又自小跟着父亲爬山游水,直到父子死别也与那山水息息相关。 段山河原以为凭何为的资质至少也要练个三年五载才有希望。但其实何为半年前就已经达到了刀破大瀑的能力。 无奈春来冰化,夏来雨至,这大瀑的水一天比一天大,二人只好眼巴巴地等着秋天到来。 这期间,段山河又将山魂里的意境和一招刀技传给了何为,何为的山河破也算不再跛脚。 父母妹妹均已丧命,本来何为早就心存死志,只是当日听到段山河的遭遇,好好一个绝世高手沦落到不人不鬼,在这阴冷潮湿的洞里一呆就是四年。“他一定有天大的事情还没办吧?”何为曾经如此猜测,恻隐之心让他决定不管成不成,好歹帮他一把。有那么一两次何为也绕着弯大听过,得到的回答仅仅是“小子,除了生死无大事”。 随着相处日深,两人好似成了忘年之交,何为也忘了去想到底要死还是要活,忘了为什么学这功法。总不能活活撞墙而死,或是整天傻坐在洞里听水声吧? “段大哥,你看今日大瀑小了不少。” “臭小子,你哪天早上不是这句话?” “今天是真的小了”。 “你哪天不是这样说?” 经过两年多的相处,这对奇怪的兄弟对彼此越来越了解,也越来越佩服和喜欢对方,但嘴巴上却越来越不客气。 “去,先去抓只飞梭来打打牙祭。” “这还用你说,马上就给你烤上。” 何为说着从山洞角落抬出一根细长的石棍,棍子上插着一条已剥洗干净的尖嘴大鱼。这鱼呈黑灰色,身体细长而线条流畅,正是天坑镇最难得捉也卖得最贵的飞梭。何为把飞梭架到了火堆一侧并熟练地翻弄着石棍。 何为来此半年的时候,山洞深处的软骨鱼就被他吃完了。又过了半年,连之前未能捉到的小白鱼和其他水鲜也全部被他吃尽了。 直到饿了几天后他终于从大瀑里捉到了一条随水流冲下的大鱼。河鱼不似洞鱼鲜嫩,吃了几天生肉后何为实在难以忍受,只得沿着段山河的指点到山洞深处挖了几块煤精升起了火堆。 从此,挖煤和捉鱼成了他每天必做的练功项目,当然也是生存的需要。 自从闻到第一条烤鱼的香味,段山河就食指大动,每天都要闻够了烤鱼的香味才准何为吃。也幸好他没有肉身,只能闻却不能吃。 随着功力越来越深厚,何为捉到的鱼也越来越多,两人的口味也变得越来越刁钻,近来已到了除飞梭不要的境界。 要知道这飞梭不仅数量稀少而且极善飞跃,整个天坑镇一天也捕不到三十条。 又吃了三天的飞梭。 这一日,何为走到大瀑下的时候明显感觉水小了很多,便赶紧敲了敲柴刀。 “别敲了,我醒着呢!” 段山河这次出奇地没有骂娘,而是感慨道:“何为,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啊!” 何为闻之心潮澎湃,不由愣愣出了会儿神。 两年很短,但却让他尝尽了生死离别,两年很长,长到他都快忘记了外面的一切。 回头看了看这个呆了两年的洞口,何为甚至有点恐惧外面的世界。 盘腿坐在了石板上,轰轰的响声淹没了世间一切声音,眼前只有一道根本看不穿的水幕,真正站在它的面前才会发现原来自己如此渺小。 “何为,别着急,要慢慢来,要一击破之。” 何为收敛心神安静地回忆着成千上万次的练习。 片刻后,何为起身站在了石板正中,双脚站在了平日练功踏出的两个脚印里,双手合握着牛皮刀把,柴刀在他的身侧。 他闭着眼睛静静地站在那里。 某一刻,何为一声爆喝,扭身拔地,手中柴刀倒劈而上,脚下三米厚的石板齐根断裂,而何为已不见了踪影。 一股强大的气流倒卷而上,将十米厚的大瀑生生冲开一条人宽的裂缝。被气流冲击的水流倒卷上天,形成一条十米长的天上之河,何为乘势电射而出。 “一切此预想的还要好”,何为刚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用力过猛已是一飞冲天,顷刻间就快要达到段大哥所说的界印处。 正担心段山河是否已做好准备,蓦然发现蓝黄两色光球已飞出柴刀并交织在了一起。 何为赶紧稳住了身形,两个光球变为一个蓝黄混合的大光球,里面的山川河流变得更加真实,仔细一看,里面仿若一个缩小版的神州大陆。 大光球缓缓变长,形成一把四尺长刀的模样,望着生猛霸道。 大刀刚成型便飞速旋转了起来,越转越快,何为竭尽全力也有些站立不稳。 大瀑里的水汽被搅动着跟着转,几十里大瀑烟云缠绕,数十条彩虹破了又现,可谓是天地奇观。 过了片刻,大刀像是蓄满了力,以无可匹敌之势奔腾而出,何为紧紧跟在其后。 飞了十来米后,那刀尖仿佛陷入了一团软软的橡胶,前进得越飞越慢,也转动得越来越吃力。 虽无法看见,但何为明显感觉到这界印从某一点被长长地往前突出,如同一块塑料布快被一根棍棒顶破。而段山河两魂和他自己就在这突出的通道里。 “现在我也算修者了吧?如果失败,后果必将万劫不复吧?”何为不禁心里打鼓。 又前飞了十来米,正当那刀尖几乎停止时整把大刀忽然变成了血红色。它轻轻地在虚空中划一下便快速飞了出去,何为也赶紧紧随而出。 刚一出来,那光影长刀便立刻还原为一蓝一黄两颗光球快速没入柴刀,何为分明看见那光球小了一大圈。 光球刚入柴刀就射出一道粉色光芒铺散在刚刚的撕开的界印缺口处。 何为心里响起了段山河激动的咆哮——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牢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快躲起来!” 发表完气壮山河的诗句,段山河立马叮嘱道。 还在感慨中的何为赶紧一个电射钻入了洪川。 一如闻道之前漂流的路线,不同的是闻道是在水面上扶木随波逐流,而何为却是在河底直线飞奔。 修习山河破后,何为对山水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悟,在洪川中可谓如鱼得水。 “天坑镇竟有超凡境高手,刚才动静太大,估计被他发觉了,赶快进入卧龙岗。” 天坑镇地处沙州蓉州和洛州的三州交界处,原本此地的州界并无争议,但随着地块下陷形成大瀑,万河汇集形成洪川,原先的界线早已不复存在。上官风云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抢占了靠近大瀑的一块硬地,渐渐发展成目前的天坑镇。 段山河原本同意何为顺流而下直达洛城的建议,不料小小天坑镇竟有超凡境高手。若被其发觉,二人无论如何是赶不到洛城了,为今之计只有先躲进离此更近的蓉州卧龙岗。 卧龙岗,蓉州之圣地,相传乃是上古战神诸葛孔明的出道之地。 说来也奇怪,自诸葛孔明之后诸葛一氏便世世代代辅佐蓉州刘氏。几百年来,不论刘氏如何不济,诸葛一脉却每每能够扶大厦于将倾。 诸葛氏本非修道世家,族中不仅修道之人稀少,甚至连个像样人物都没有。 只是家族每年都会派人进卧龙岗闯机缘。具体什么机缘谁也不知,绝大部分人要么进不去,要么进去后也是一无所获。 卧龙岗之所以被奉为圣地,只因每每刘氏和诸葛一族陷入绝境之时,走进去的诸葛氏后人中就会有一人成为绝世高手从而力挽狂澜。但此人很快又会消失不见,而诸葛家祖宗祠堂会收到一方牌位。 如今段山河毫无战力,何为又未成气候。若被那超凡高手追踪到行迹,不仅何为小命难保,段山河的两魂也必然作人嫁衣。何为无奈之下只得依着段山河的指点飞身上岸,纵步向西飞逃。 何为速度极快,几乎可与那日逃出迤逦村的八哥相比,片刻间便闪身进入了一片雾蒙蒙的崇山峻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十六章 最美遇见 何为与段山河离开不久,洪川中央眨眼便出现了一根笔直的白线,从视线上游一直拉到视线下游,比那水中的飞梭还快了无数倍。 过了一会儿,一个紫袍中年和一个金袍老者也踏水飞到白线消失的地方。 “上官城主,你倒是给我解释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话的金袍老者身宽体胖,直似个大圆球,与之前被闻道所杀的金银双煞中的金煞倒有几分相似。 “你问我我问谁?没见向祖也追过去了吗?”上官鹤内心惶恐,不耐烦地道。二人说着也顺着下游而去。 又过了一会儿,一身黑衣的颜护卫带着一大帮黑衣人也奔到了此地。站了片刻,上官颜道“前方由他们去追,一队速速回镇里封锁消息,二队随我进瀑查探。”说完一帮人马又折了回去。 何为在山脚躲了一日一夜,料想天坑镇的人也该歇口气了,天刚一亮便准备离开这卧龙岗。 也是这卧龙岗太过神秘,误入其间恐会遭遇不测。再说何为在洞中呆了两年,衣物早已破烂不堪,衣服更是拿去捕鱼时被划成了两半,如今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破烂裤子。好在头脸平日倒是勤剪勤洗,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何为顺着山谷四处飞纵,自小靠着双腿满山跑的小子突然成了会飞的修者,激动之情可想而知。刚才在水里就没过瘾,又在山里憋了一个日夜,何为此时一边尽情飞纵一边大哭大笑。“爹、娘,你们知道吗?我成修者了,我会飞了!”何为心潮大起大落,飞行轨迹一片混乱。 飞了一阵,何为背靠着一株大树坐了下来。父母劳苦一生,什么好吃好喝也没享受过,别说看见修者,就连天坑镇也未曾到过。想到此处何为情难自抑制,哭道:“爹、娘,你们为什么就不在了?到底是为什么?如今儿子有了能力却再也无法孝敬你们了。”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每每总是最让人断肠。 哭了一阵,何为咬牙道:“爹、娘,你们放心吧!依依若是活着,我一定会找到她并好好照顾她,等她长大了我一定给她找一个好人家。” 一直以来,要么妹妹和阿道跟着自己,自己作为兄长无论如何不能示弱。要么在山洞里急着修炼脱困,所以何为那根紧绷的弦万万不敢放松。直到此刻,他才得以好好发泄这两年来的悲痛。 哭过笑过也飞够了。何为想到如今唯一的去处就是洛城了,就算只是为了把闻道的遭遇告知龙威,这洛城也是要尽快赶去的。 可寻了半天,估计都飞了几十里,他却发现眼前还是一根根奇形怪状的高大石柱。当然还有石柱上面长满了的草木以及奇珍异果。 何为乱飞乱纵,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此时竟迷了路。只得连忙拍了拍腰间柴刀。 “好不容易吸着新鲜空气睡上一觉,你敲什么敲?”段山河哈欠连天地道,也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 何为无奈道:“段大哥,我们迷路了?” “噫?我看看,我们都到天眼池了。你先逛逛,我去办点事”。说完两个光球飞了出来,转眼不见踪影。 何为无奈地左右转了转,发现对面山崖上有黄黄绿绿各种野果,不禁吞了吞口水。吃了两年生鱼肉和熟鱼肉,对得起肚子也对不起嘴巴。 何为跃到果树旁,这果树只有半人高,叶子又圆又厚,每株上面只结了一个婴儿脑袋大小的果实,共计有五六株的样子,有黄有绿。“黄的是熟了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毒?”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哪颗果实有被鸟兽抓啄过的痕迹。这果实光看着就鲜嫩多汁,何为着实有点嘴馋,但又不敢冒然下手。 “请问阁下是何人?怎么来到了这里?”突然一声清脆的询问在身后响起。 何为一惊,转身笑道:“哦,在下何为,无意冒犯了贵主。”没等何为看清来人面貌,那人却飞快背转过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你这人……,怎么衣不遮体啊?”分明就是女子娇羞的声音。 何为顿时大囧,双手紧紧抱在胸口,满脸火辣辣的痛,想走过去解释但走了两步又赶紧停下。 忙道:“这位姑娘,在下从山洞里来,这才刚刚脱困,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抱歉,抱歉。” 那姑娘奇道:“自称是山里来的我倒是听说过,怎么还可以从山洞里来?阁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哦,这个……,说来话长,在下还有一个朋友,他到着附近办点事儿去了。”何为越说越没有底气,仿佛自己脸上分明写着“骗子”二字。 “哦,原来如此,那阁下现在可以离开了吗?”没想这姑娘倒是一脸相信的样子。 何为赶紧道:“哦,好,好,当然可以。”说着一跃而下。 那姑娘刚拍了拍心口,可眨眼间何为又飞回了原地,挠头道:“这位姑娘,这个,在下本就是误入此处,此时已找不到出路,可否指点一二?” 那姑娘却没有马上答话,何为这才看清了她的背影。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窈窕优雅的背影,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仅没见过,何为甚至觉得整个天坑镇也肯定没有这么美的背影。 这姑娘年龄与其相仿,着一身浅蓝色长裙。一头长发披在肩上,头上带了个碧绿色的发簪。 正发呆间,那姑娘道:“之前乱飞乱叫的也是阁下吧?” 何为沉声道:“在下一时性起,没想到惊扰了姑娘,实在对不住。” “何公子不必多礼,你其实也没做错什么,不必老是道歉的。”那姑娘笑道。 何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称一声“公子”,更别提对方还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一时不禁感动莫名。整了整身形道:“多谢姑娘体谅,只是这路……” 那姑娘沉思片刻道:“这里地形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请何公子在此稍后,我先去给你拿点东西。哦,对了,那个叫金煌芒,请放心食用。”说罢飞身不见了踪影。 “这姑娘好神通啊!”何为虽也可以飞身纵跃,但却太过生硬刚猛,绝没有如此飘逸优美。 “也不知她要拿什么给我,我还是先尝尝这金煌芒。”之前何为还提心吊胆,经那姑娘这么一说,竟想也没想便摘下了一颗黄色的果实。全没想起“自己怎么这么相信她?” 将果皮剥去,露出了黄嫩的果肉和晶莹的果汁,闻之清香异常。何为大口一张便咬了下去,满嘴香甜之外牙齿还碰上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拿起一看,“原来这金煌芒的果核这么大!” 也是何为没见识,芒果本是蓉州常见的水果,果核通常都有果实二分之一大小,食用时需用刀将果肉划下方为最佳。 何为也不管这三七二十一,几口便吃了一个。“还有两个黄的,一个留给那姑娘,一个带回去让段大哥闻闻?”何为边数边想。 “何公子,这里有一些衣物,也不知合不合身,你先凑合着穿吧!”那姑娘回到了原地并将一个布包丟了过来,自己却没有转过身来。 何为大喜,忙打开翻看,里面有一套青色长衫和一套灰白色道袍,两套衣服均较为陈旧。 何为本就身长体健,拿起青色长衫就套了上去。笑道:“多谢姑娘,挺合身的。”说着把道袍装在布包里递了过来。 那姑娘犹豫片刻后慢慢转了过来。何为的笑容随着她的转身慢慢凝固,露出了一脸无耻的呆傻样。 其实也不能怪何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幼妇孺粗汉愚妇都是一样。实在要怪也只能怪眼前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蓉州第一美少女,当然现在完全可以将“少”字去掉。 “何公子,那芒果你都摘去吧,我不大爱吃。”直到那姑娘再次说话何为才如梦方醒。讪讪道:“哦,这个,不用了,在下吃一个已足矣。”赶紧扭头看了看左右,觉得不妥又看了看地上,道:“姑娘,在下多有打扰,不知可否指点下出路?” 那姑娘道:“何公子,这八卦阵目前暂时还出不去,不过再过一阵就可以出去了。” 何为呆立原地,半晌才愣愣道:“姑娘,你可知道我被困在山洞里两年多了,昨日才刚刚脱身?不知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那姑娘看他神态着急,安慰道:“公子不必心急,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 何为闻言大喜,躬身道:“多谢姑娘,还未请教这个这个……是什么地方?”何为的诗书礼仪都是跟着闻智父子学的,虽学到了形,神却难以把握。问到一半才突然想起贸然询问女子芳名甚是无礼,便连忙改了口。 那姑娘微微欠身还礼,道:“这里是卧龙岗,是我诸葛氏的圣地。”何为早知这里是卧龙岗,只是无奈之下才明知故问,此时便只记住了诸葛二字。 想到自己今天一再叨扰这姑娘着实不妥,便躬身道:“多谢姑娘的衣服水果,在下就此告辞,至于出谷之事还得劳烦姑娘了”。 那复姓诸葛的女子微笑欠身未再言语。何为转身跃下山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善茬》正文 第十七章 最美种子 何为回到与段山河分手处坐了下来。 “穿上衣服竟有些不自在,也不知这段大哥跑哪里去了?这卧龙岗真出不去?”何为本想再去探探出路,但又担心段山河回来找不到自己,只得坐在原地等待。 奈何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何为百无聊赖又开始练起了山河破,此地既然是别人家的圣地,他便只敢修意不敢练技。 这卧龙岗山石众多而形态各异,云雾缭绕而姿态万千。何为在此体悟山之道又有着一番不同的感受。可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此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不的角度、不同视角所悟之剑道,所出之剑技必然大不一样。巍峨者如临天大雪山,莽莽苍苍;灵秀者如这卧龙岗,多姿多彩。习剑者最怕的就是故步自封、守一而终,明明身在此山却以为看到了山之全貌。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降临。何为久居山洞,既经冻又经饿,露宿荒野自然是毫无问题。 他找到一棵大树一跃而上,准备就在树梢上对付一晚。刚躺下不久,一物直飞而来,何为一掌将其定在空中,仔细一看却是一张棉毯和一小筐吃食。棉毯虽旧却异常干净,竹筐里面有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小碟榨菜。何为知道定是那诸葛姑娘相送,但对方既不肯现身,他也不好唐突言谢,只向着远方抱拳躬身作了一揖便取下享用。 “要是有酒就好了!”何为久未食粮,更未沾过棉,这一餐一觉却是无比地香甜。 第二日醒来,何为睁眼望去,一切仿若做梦。他不仅出了大瀑还睡在了这仙境般的山林里。看着身边的毛毯和空空的竹筐,忽然没由来地一阵失落。自从离家后就再也没有人这般关心过自己了,他想起了娘亲。懵懂少年哪里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悄悄种下了一颗世界上最美好的种子。 呆愣了半晌何为才慢慢起身,柴刀依旧没有回来,何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总不能这样干等着,段大哥出来后应该会在这里等我,我先自己去找找路”。何为朝着一个方向飞了出去,为了避免找不着回来的路,他这次飞得很慢。 之前只顾着发泄过瘾,没能好好观看风景。此时才发现这卧龙岗着实美丽,有的石头像是猴子坐在山顶观看日出,有的石头像是大象在河边悠然饮,有的树木像是招手迎客,有的却像躬身作揖,更有一些不知名的花果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何为慢慢穿梭期间,心情无比舒畅,突然想到要是能一辈子在此长居该是何等美事。 朝一个方向直飞看来是不行的,这两天已经验证过。何为只得根据地势猜测方向,但飞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道路房屋之类的线索。 日上中天,何为也有点饥饿了,算来三日内他也就吃了个芒果。 “她还会送饭来吗?”想到此处,何为有些欣喜。“但总不能天天吃人白食吧?”如此,何为反而不想再回去了。 转头看了看四处,“芒果香蕉之类的估计也是人家种的,可不能再吃了。”至于其他吃食,何为虽然粗鲁,但也觉得在这里烧烤野兔小鹿之类的好像也不大适合。 磨蹭了半天,只在崖缝里找到一株芍药。“这芍药独自生长于此,估计是野生的。”何为徒手劈开石块刨出了一根奇形怪状的芍药,拿到河边洗净并撇下了一截,剩下的被何为拴在了腰间。 这芍药与洛神山的并不相同,不仅形状奇怪连味道也是甜中带点微苦,苦中又带了点微麻。反正是芍药没错,他也难得计较,几口吞下肚了事。 何为吃完芍药喝了点水,又继续寻找出口。当夜幕再次降临,饶是何为神功在身也感到身心俱疲。令人难过的是不仅没找到出路,连回头的路也找之不到了。何为只能往山下走去,准备先找个地方休息。 “这少年体健志坚,就是不够灵光。”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草庐里响起。 “在老祖眼里哪儿还有灵光的人?”一个蓝裙少女站在一块圆石旁俏声道。入岗两年,诸葛秀文芳龄十五,已是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也难怪何为为之失礼。 这圆石约一米直径,呈球状,顶部被削平,两人一刀正围着平顶观看。看了一会儿,一个身着道袍的人羽扇一挥就将石头里的影像抹去了。露出一湾静静的黑水,不仅一眼望不到底,多看几眼仿佛还勾人心魂。 诸葛秀文道:“老祖为何遮了天眼?” “非礼无视,人家要沐浴了。” 诸葛秀文这才掩面而去。 “我说孔明啊,你倒是赶快帮我想想办法啊?老看何兄弟干嘛?”那柴刀竟能口吐人言。 “滚一边去,你那兄弟想拐我孙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孔明虚虚幻幻,看不清面目,只看得出所穿道袍分明就是昨天蓝裙丫头拿给何为选的那件。 “还有这事我那兄弟本分着呢!你可不要欺负老实人。”段山河嬉笑道。 “就是因为他太本分,反而傻人有傻福,我看见就气不打一处来”孔明怒道。 段山河听罢不再吱声,正窃笑间孔明突然大叫“完了,今晚的榨菜又没了” 何为没找到栖身处,却在山谷里看到了一潭温泉,深浅水温无不是上上之选。 “好久没见过热水了。”他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正准备下水,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是诸葛姑娘平日沐浴之处?慌忙退了两步认真看了看周围。“此处花草茂密却并无踩踏痕迹,这卧龙岗如此之大,温泉肯定多到去了。” 想罢才快速脱掉长衫闪入泉中高高兴兴泡了两个时辰,随后又找了棵大树准备睡觉。不料刚上树就看到一个竹筐静静地挂在树丫上。 草庐内,孔明高兴地支起铁架烤着馒头。眼看馒头黄而不焦正得火候,孔明转身去拿榨菜,回头却只见一根铁丝在架子上摇摇晃晃。 孔明猛然起身,一把柴刀却飞到眼前,笑道:“孔明兄别急!来来来,烤馒头哪有这烤野兔过瘾。”说着飞过来一只剥了皮的野兔。 “段山河,我跟你们两个势不两立!”山谷里传来了孔明的凄厉嘶吼。 这诸葛孔明和段山河都是昔年被道天观所擒的五洲顶尖高手。当年五州和道天教各有五人被擒,而五州伐道的领导者便是当年年轻气盛且才气冲天的诸葛孔明。 正因如此,道天观只是将其余四人封印各处,却唯独想置孔明于死地。 多亏孔明三魂七魄中有一魄名曰天算,单论此魄,世上无人能及。道天观一时被其空城之技瞒过,待事后去灭杀那仅存的一魄却被孔明的八阵图阻于卧龙岗。 逃得一魄的孔明仅能以幻影方式存在,无体无功,更不能走出卧龙岗,但却保留全部的意念。 四百年来,孔明凭借着自己的意念培养了三位绝世高手助刘氏保住了江山。 也是造化弄人,孔明每培养出一位高手就会耗尽自身本就不多的精元。故四百年来培养的三位高手完成使命后都自愿返回卧龙岗并将自身精元返还孔明,使孔明得以续存,而那三名高手却只留得一张牌位立在诸葛家祖宗祠堂内。 段山河与何为一靠近卧龙岗便被孔明知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孔明第一时间开阵迎宾。为了见到老友,他还费力帮助老友恢复了驾刀飞行的能力。 昔年纵横五州的顶尖高手如今一个虚如空气一个寄身柴刀。想到此,孔明也无力与这挚交老友见气,调笑道:“老段,你说你找了个柴刀也就算了,怎么还找了把缺了口的柴刀?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怎么?这就叫个性,没点特点怎合我老段的口味?你还别说,以后这把刀的名字就叫缺口了”段山河洋洋得意。随后他不无伤感地道:“我说孔明,你倒是说说几个老家伙的情况啊?”孔明黯然道:“连你的遭遇我也是今天才听说。” 段山河沉思片刻道:“故人散去,我们两个不人不鬼的怪胎能再次相见也算难得。当年我们害死那么多人命,这也算是报应。孔明,老实说你可曾后悔?” “后悔?要说后悔我只后悔当初太过冲动,要是能再隐忍几百年,以我五人之天资,加上周密行事,没准能将道天观也一起端了!” 段山河叹道:“孔明啊孔明!你总是如此自信!我们对道天观知之甚少,再说,你真认为我们五人还能够再迈新台阶?” 顿了顿,段山河又道:“这么多年来我也认真反思过,当年只顾着凭一股热血而动,现在我却越来越不明白我们所追求的胜利到底是什么?道天教行事虽跋扈,但却也是有规有矩,道天观更是飘渺超脱,我们是不是不该老是想除之而后快?” “坐等它不断壮大,那总有一天它就可以为所欲为,今天它只是跋扈,明天它就会残忍,后天它就会一统神州,哪里还有我们的立锥之地?”孔明虚影摇晃,看得出情绪激愤。 “我们如此看它,它也如此看我们,相互提防,互相伤害,最终还不是要硬碰硬,只是苦了万民?”想起当年山崩地裂死伤无数的情景,段山河满心自责。 “所以我们要功于一役,一劳永逸。难道你已经忘了你段家是如何将沙州山河拱手于人?忘了段家老小的血海深仇?”孔明语气决然。 “我段家就算拿回沙州,以现在五州的实力也难有作为,只会徒然又增加几个段家!”段山河心灰意冷。 “哼,你也太小瞧五州的亿万生灵,看看这谷里的两位年轻人,据我推算,如今正是众生崛起之先兆”孔明意气风发。 何为连日就在这谷里四处转悠,也不再寻找出路,没事就练功挖药泡温泉,偶尔会收到不同的吃食,甚至有一次还有一小瓶酒。只是这瓶小酒的代价也真不小,山谷主人的一声指令让何为从樵夫变成了农夫。 一片草地,一包种子,从此谷里多了个挽起袖子加油干的年轻菜农。 诸葛秀文没事便照例看看天眼,进谷那天老祖就吩咐她要时不时盯着点谷里的那几样宝贝。 说来也奇怪,那天她还觉得老祖无理取闹,让人家一个好端端的年轻公子去种菜,这不是刁难人吗。不料看了数日,这山洞里来的却当真开始除草开地、撒种浇水,好像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 原本草色青青的河边变成了连片的棕色土壤,大小不一的菜地纵横交错。 诸葛秀文从来没有见过菜园,更没有见过有人种菜,起初她只是好奇地通过天眼观看,待得菜籽发芽后便忍不住每天跑到山顶仔细观察。 抽芽拱土、长叶开花,何为还用干树枝给菜苗搭起了支架,一颗颗青涩鲜嫩的果实就那样挂在枝头。诸葛秀文本就是蓉州有数的丹青手,这一切都被她的芊芊细手搬到了画布上。 这一天,她又拿着笔墨画布来到了菜园对面的山顶。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铺开画布,少女拿起了画笔,但那只修长白皙的右手却久久没有落下。 她清澈明亮的眼里印出了一个美丽的山谷,谷里一条缓缓流去的小河,河边一片生机黯然的菜园,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地里,一手拄着菜架,泪水划过他微黑的脸庞“娘,以前你总教我们种菜,现在你快来看看,我种出来的菜还好吗?” 过了一会儿,他坐到了田埂上,光着脚,脚上沾满了泥土,裤脚和手袖都挽了起来,但衣裤上还是沾满了泥。他的腰间放着一个箩筐,那本来是装饭菜的,此时里面却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瓜果,他就那样抱着箩筐坐在田埂上,傻傻地对着山顶笑,露出了满嘴的白牙。 诸葛秀文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始落笔。水绿色的衣袖随风舞动,一起舞动的还有她那一头及腰的长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