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天下》 《帝凰天下》正文 1、第一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 的故事。 垂拱四年。 神都洛阳。 在象征着大唐权利中心的太初宫前,身着紫色,绯色官服的官员们,带着一脸谨慎的沉默,从值守的金吾卫列队中走过。 随着他们跨出宫门,来到等候他们下朝的马车前,他们拘谨的神情,才彻底放松下来。 这时,他们或是微笑着向身边的同僚拱手告辞,然后,在随从的搀扶下,登上了自家的马车。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客套的闲聊几句后,方才离去。 想必,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群象征大唐半壁江山的人,竟是最寻常的方式结束一天的工作。 此时,在这群位高权重的人当中,一位身着浅绯色官服的男子最为亮眼。或许是,他的年纪与这群垂垂老矣的官员显得格格不入。 又或许,他颜如玉雕,身形俊逸的外表,太过耀眼,就算在人堆,也能立马抓住别人的视线。 虽然,从他的官服来看,他的官阶并不高,可所到之处,都是和颜悦色。 甚至,刚登上马车的宰相,见他从身边经过,也忙不迭地转身而下,上前与他攀谈。 虽然,男子受到如此礼遇,可他依旧保持着一脸淡然,没有半分高傲或鄙夷之姿。他也许是习以为常,也许早就看透了这一切。 在此刻,迎面而来的尊敬也好,献媚也罢,并不是为他的,而是他身后的人,或者说是身后的权利。 他不厌恶这些,当然不喜好这些。他很清楚,自己要做的是恰当的迎合,然后,尽其可能的避开。 所以,见随从将马牵来,他便稍欠身向攀谈的同僚告辞,然后,握着缰绳敏捷而连贯地扳鞍上马。 他一扬鞭,一骑绝尘便离开堂皇巍峨的太初宫,奔向洛阳城。他所到之处尽是商铺林立,车水马龙,放眼望去皆是一派繁荣景象。 他“哒哒”的马蹄踏在麻石铺就的宽阔街道,而两旁深藏在院墙中的高阁楼馆,全然是一副雕梁画栋的奢靡之姿。 这时,隐隐的丝竹之音时不时透过院墙,飘进墙外行人的耳中,不由人惹人遐想院中王孙巨贾,正享受着如何的纸醉金迷。 在这座城中,平者能够在歌舞升平在中享受安定,富者可在纸醉金迷中沉浸繁荣。 或许,初到神都洛阳的番邦人眼里,此刻所目睹的种种景象,恰好能够诠释他们心中的太平盛世。 如此,男子一路骑马回到府中,当他下马,门房急忙迎上来,他便顺手将马鞭抛给门房。然后,一路快步往府中去。 男子的这座府邸,位于神都洛阳的厚墩坊中,属于左右的中心街坊,达官显贵的府邸全都聚集于此。 从府邸的正门来看,没有过多的显赫的装饰,可当走进去,先是看到不甚宽广的前庭。 再深入院中,就会发现其中的亭台阁楼多不胜数,人工修造的假山瀑布,甚至流水潺潺的小湖,一应俱全。 或许为了,使得院中的景观更为雅致,在宅中的主要院落中,栽种着巍峨的百年老树。 而在院中曲径通幽之处,则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应季的果树,一到收获季节院中各处便是硕果累累,伸手可摘,自是趣味无限。 在贯穿整座院落的湖中,放置一些水藻,一则具有观赏价值,二则可以成为府中鱼类的食物。 在靠近水榭的湖段,还精心精心种植着妖娆的睡莲,一到六月花期,再遇到一些飨赣辏诹顾乃恐猩秃桑鞘且患湃さ氖隆 或许,是为了让宅邸的雅致显得灵动,湖中浅水处可见锦鲤优哉游哉,树梢的喜鹊,画眉欢快地亮着歌喉,山林间的仙鹤,孔雀和梅花鹿也被“请”来了这里。 这座偌大的府邸,处处透着奢靡的雅致之风,不难想象,终日保持这种雅致,该是件多么艰巨的工程。 正因有此难题,宅中的奴仆,婢女也不在少数,男子快步在宅中,时不时就能遇到行色匆匆的婢女,或者抬着重物的小厮。 当远远瞧见男子,他们都会慌忙放下手头的活,恭敬的站在原地等候男子,向男子行过礼,方才离去。 这时,男子已走到主院,他刚进屋就有着红色窄袖襦裙,梳双螺髻的婢女上前询问主子是否换下官服,随后,另一名的婢女送来一盏清茶。 男子接过茶饮了口,便环顾四周,只见房中帷帐重重,地面铺设着花纹精美的波斯地毯,紫檀木的案几上摆放着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翡翠雕花。 在屋前主座的雕花黄花梨案边,两座精致的香塔中,云烟正袅袅升起,满室生香。 此时,男子忽地皱了皱眉,放下茶盏往内寝去了。一直未得到答复的婢女,也一路跟着男子往里走。 相比外堂的奢华,内寝的陈设简单了许多 ,在内寝中央有一张黄花梨的床榻,窗台下放着梳妆台,上摆放着脂粉眉黛之物,还有几个宫样的百宝嵌的首饰盒。 在另一侧窗台下则是一个书案,上面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等文房用物。 当看到内寝中空无一人,男子骤然间低头下,沉思了片刻,而后,用略微干涩的声音,向身后的 婢女问道:“公主去哪儿了” 婢女回答道:“回禀驸马爷,奴婢也不知道,公主说想要一人个走走,奴婢不敢跟。” 男子抿了抿嘴,声音低沉道:“她她出去多久了。” “估摸有半个时辰了吧” 听到这个答案,男子的头压得更低,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然后,像是自言自语着:“半个时辰啊有半个时辰了吗这么久了呀” 见此,婢女蹙了蹙眉,犹豫的回答道:“是的。驸马爷,要更衣吗” 男子摇了摇头:“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转身之际,不由得看了眼正佝偻着身子,站在原地的男子,一直萦绕在她心中的疑 惑又冒了出来。 驸马爷与公主成婚已有五年之久,在府里人眼里,驸马爷对公主可谓是呵护备至,哪怕是公主想要天上的月亮,驸马爷也恨不得摘下来给她。 公主似乎也沉浸这样无以复加的宠爱中,对驸马爷很是依赖。他们的恩爱日常不仅仅是相敬如宾,更是如胶似漆。 驸马爷虽然在朝为官,可几乎很少出门应酬,就算是为了公务,要出远门,他都会快速处理好公务,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几乎每次出远门,驸马爷都将沿路看到的,那些好玩的,好吃的带回来给公主。 每每这时,终日难有笑颜的公主,都会表现得很开心,微笑着问驸马爷,这一路发生了什么趣事。 见此,风尘仆仆而归的驸马爷,连衣服都顾不上换,拉着公主的手在房中坐下,绘声绘色的同公主聊起这一路的趣事。 有时驸马爷会夸大其词,甚至无中生有编造一些故事,来逗乐公主。公主也至始至终地保持微笑,倾听着这些趣事。 正因为,驸马爷除了上朝以外,几乎所有的闲暇时间,都是在呆在府中。 所以,很容易看到,他和公主依偎在水榭赏荷,也时常看到,他们牵手在月下漫步。 或者,在樱花盛开之时,公主就会赤着脚踏上,搭建在樱花园的舞台上,翩然起舞。 这时,驸马爷总会在一旁以玉笛伴奏,翩若惊鸿的舞姿,绕梁三日的笛音,漫天纷飞樱花,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人觉得眼前的这对夫妻,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眷侣。 在外人眼中,他们这般琴瑟和鸣的感情,的确惹人艳羡。不过,他们有所缺陷的是,他们成婚已有五年之久,却一直没有诞下子嗣。 若在平常人家,这可是件大事,可对于驸马爷来说,他似乎并没放在心上。 这绝不是碍于公主的身份,而是他深爱着公主,仿佛只要公主在他身边,他就心满意足,其它所有都不重要。驸马对公主的痴心,只要他们近前伺候的人,都能感受到。 而唯一让人有所不解的是,每每驸马爷回到屋里,没能看到公主,就会显得特别焦虑不安,而今天驸马爷这种情况,显得比平时更为严重。 因此,当婢女有了这种顾虑,便停下转身的脚步,向驸马询问道:“驸马爷,需要奴婢将公主请回来吗” 一直呆立在原地的驸马摇摇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随她吧她想留,自然会留。她该回自然会回。由她吧” 因为,驸马的说话声很轻,奴婢只是听了个大概,不过,从驸马的语气中,她明显能够感受到无助和忧愁。 她不明白,驸马爷与公主如此恩爱,为什么还时常有这样低落情绪,或许,他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在面对公主时,他明明是那样阳光明朗,那样的风趣健谈。 婢女越想越迷惑,因此,索性不再多想,转身离去。 这时,空荡荡的房间,就剩下发愣的驸马,只见他迈开脚步,走到窗台下的梳妆台坐下,他看着 面前铜镜中的自己,满脸阴郁,他实在太讨厌这副模样。 可他怎么才能抛弃如何才能改变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对着镜子挤出一丝笑容,可结果,更为可厌。 于是,他索性低下头,不去看自己。无意间,他看到梳妆台上眉黛和粉脂。他不由得,爱怜的用指尖去抚摸它们。 当他看到,一旁的犀角梳还残留着丝丝秀发,他将其拿起,放在鼻尖嗅了嗅,当一阵淡淡的发香传来,他焦躁的心,忽然之间平静了许多。 他不知不觉闭上眼,像是在祈祷着什么。正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肩头传来一阵柔软的温热,正在他转身之间,听到身旁响起柔柔的话语声:“喂。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此刻,男子的愁容顿散,嘴角也挂上了和煦的微笑,他柔情的望着身后的女子,摇摇头:“没有。你刚才去哪儿了” “在院子里随便走走,怎么了” 这时,男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不妥,他皱了皱眉,本能地垂下视线,他想要赶紧结束这种尴尬,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于,在一阵略微的沉默之后,他再次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见她眉目如画,云鬓高耸,身着一袭红色牡丹纹的曳地长裙,外罩金泥纱裙。她举止端庄,娇美的容颜中透露着与世无争的淡然之姿。 他凝望着女人,犹豫了片刻,长长吐了口气,握着她的手,带着几分哀求道:“令月,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李令月蹙了蹙眉:“什么事” 薛绍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颤抖道:“不要离开我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好吗”说到这儿,他竟有些哽咽,拦腰将李令月紧紧抱住。 在女人心目中的所钟情的男人,都应该是顶天立地的。当然,李令月也不另外。 可对于,丈夫此刻怯弱的表现,她并不觉得厌恶,因为,她曾深深伤害过这个男人,所以,这些年来,她为了抚平对他的伤害,她不知已做过多少次保证。 此时,她为了能让这个男人安心,她还得一如既往的保证道:“傻瓜,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娘子,我怎么会离开你你待我那么好,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像你这么好的人,我怎么舍得离开你。你这个大傻瓜” 听到这番不亚于甜言蜜语的保证,薛绍竟笑得像个孩子似的看着她,试探的问道:“真的吗” 李令月点点头:“真的。” 说着,她低头陷入一阵沉默,片刻后,她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深藏的心里话:“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心,还是不信我,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告诉我,好吗” 薛绍自责地连连摇头:“我信你,只是我不该,对不” “嘘”她用手指挡住薛绍的唇,声音低沉道:“错的人,从来都不是你。所以,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好吗” 薛绍怯怯地抬头,看着李令月眼里流露出的真挚神情,他方敢肯定,这绝非粉饰,也不是试探,而是真心想要打破一直横在他们夫妻之间的隔阂。 见此,他吐了口气,犹豫了片刻,嚅了嚅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这样反复几次,他终于下定决心,看着李令月的眼睛,目光坚定道:“那就给我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听到这个答案,李令月眉梢微挑,似有些惊讶,她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低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在这一刻,她原本明澈的心境,骤然间变得杂乱无章,她究竟是在害怕什么犹豫什么 她不知道,在这之前,她可以肯定,自己放下过去,也真心愿意面前的男人相携到老。可当想法付诸行动之时,她为何犹豫了 这五年,多少个日夜,她将同一件事,反复思虑了多少次,她难道还没想透,她曾下过的决心还不够坚定,还不够多吗 或许,她该下定决心,并且付诸行动了 想到这儿,她看着焦急等待答案的薛绍,点了点头,略有些娇羞地轻轻说了声:“好” 薛绍脸上满布的阴云骤然散去,他惊喜地看着李令月,难以置信道:“我没有听错吧能再说一次吗” 看着薛绍满眼的渴望,李令月露出柔情蜜意的微笑,无奈地叹了口气:“讨厌这种事,还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说第二遍嘛” 说着,李令月不甚娇羞,两颊飞红。 见状,喜不自胜的薛绍望着李令月,不知该如何接话。呆望许久后,薛绍突然不禁笑了起来,这一笑就是许久。 原本从容的李令月,见薛绍如此,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她拉了拉薛绍的手,问道:“相公,怎么了” 薛绍收住笑,用闪着泪光的眼睛看着她,摇摇头微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太开心了。” 李令月见此情形,回忆起过往俩人的相濡以沫,她心中也是一酸,落下泪来。 薛绍急忙为她擦去泪,起身揽她入怀,温声细语道:“都怪我。把你给惹哭了。” 依偎在薛绍怀中的李令月,摇头道:“我也是太开心,才会这样。谢谢你,始终没有放弃我,陪我走来了今天。” 薛绍动情道:“令月,知道吗其实,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我都愿意等等你真正接受我。没想到,上天如此眷顾我,真让我等来这一天。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激,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吗” 正在痴缠的俩人说着情话之时,门外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只见门外的婢女轻声禀告道:“启禀公主,驸马爷,上官姑娘奉圣后旨意,前来驸马府赐食,现正在前堂等候。” 这时,李令月露出开怀的微笑,低声道:“婉儿来了呀” 见她开心,薛绍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子,打趣道:“公主殿下的闺中密友来了,开心坏了吧” 她笑道:“那是自然说起来,婉儿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我得去好好教训教训她。” 说罢,待薛绍换下官服,俩人便一同出门,来到了前堂。 只见在前堂等候的女子,身着一件芙蓉色的锦缎散花半臂襦裙,她腰间束着的藕色绸带上系着宫 廷式样的禁步,以及能够通行宫内的鱼符。 她梳着俏丽的倾髻,发髻间缠绕着清新的湖绿色丝绦,以做点缀。她肌肤白皙,浓浅相宜的眉梢微翘。 原本神情端庄而严肃的她,见了走来近前的李令月,嘴边弯出一抹浅笑,嘴角的梨涡随即荡开。 恰恰就是一抹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甜笑,让这位透着高冷气息的女子,在一瞬之间,变得可亲可近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第二话 这时,见了李令月,女子正要行礼,李令月慌忙将她扶住,故作不悦道:“婉儿,我都说了多少次,没有外人在,就不必拘泥于这些礼节。我同你这样亲近,你还是要分得这么清楚,那我可真生气了” 见状,上官婉儿急忙道:“是,奴” 她的话没说出口,李令月没好气地纠正道:“嗯什么” 一旁的薛绍见上官婉儿一脸迳泵Υ蛟渤〉溃骸吧瞎俟媚铮宦髂闼担奂夜鞔笕丝墒呛貌蝗菀祝涯愀卫矗赡阏庖焕矗驼庋拍恪k裕麓卧僬庋嗖睿故谴蚍1鹑死吹昧恕 李令月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不帮我教训她就算了,还敢胳膊肘往外拐来见我算哪门子苦差你倒是给我把话说清楚” 薛绍一脸宠溺的看着李令月,微笑着摇摇头道:“这可不好说。” 李令月撅着嘴:“不。偏要你给我说清楚” 看到圆场竟变成了打情骂俏,上官婉儿莫名想起俩人曾经历的种种,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若时间回到五年前,她绝不相信,在五年后的今天,他们之间会出现这样惹人艳羡的恩爱景象。 那时,她以为他们这一辈子始终都是,一个守着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却永远等待着一个绝不会回头的人。 如今事实证明,她错了,时间能够冲淡一切,也能瓦解一切。 有一天放下曾经用生命捍卫的执着,就会发现,当初的错并不重要,对也并不可惜,此刻,她所珍惜的只是眼前人。 她确信,此刻的李令月已经做到了,已经彻底放弃了那段前尘往事。 所以,她真心的希望,眼前的这对恩爱夫妻,能够不被世间的纷争所打扰,一直幸福的白头到老。 想到这儿,上官婉儿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祝福的微笑。 上官婉儿这一笑,让正斗着嘴的小两口以为,她是在取笑自己,俩人略有些尴尬地停下斗嘴,然后,一齐将视线转向了她。 这时,李令月板着脸,故作严肃道:“好啊你这丫头,驸马爷为了帮你,把胳膊肘都往外拐了,你竟然还敢笑话他。真不知好歹” 薛绍也帮腔道:“她哪是笑话我,分明是笑话我们。公主可得好好的惩治她” 李令月点点头,一脸赞同道:“那是当然。”说着,她便看向上官婉儿:“你可听好了,我就罚你,今天,留在驸马府陪我,哪里都不许去,明白没” 上官婉儿双手合十,讨饶道:“是。我知道错了。明知自己势单力薄,怎么还这么不长眼,得罪你们这对恩爱得紧的神仙眷侣 ,难道不知道你们会联起手来同仇敌忾吗我真是该死该死” 听到这番话,薛绍不由心花怒放,满脸堆笑道:“难怪上官姑娘深得圣后欢心,上官姑娘就算是挖苦人,都是蘸着蜜糖的,能把人听得甘之如饴。” 听到这话,李令月若有所思道:“说起来,婉儿待在母后近前伺候的日子,比任何人都要久,而且,母后的性子我也是了解的,就算事情做得再漂亮,也很难得到她的夸赞,可唯独对婉儿夸赞有佳,就算是我也看得出,母后对婉儿是真心喜欢得紧。” 上官婉儿连忙道:“公主过誉了” 李令月笑了笑:“其实有时,我会有些奇怪的想法,如果我和婉儿掉水里了,母后会救哪一个” 听到这颇有些醋意的问话,上官婉儿当场就愣住了,对于棘手难题来说,她向来都是解题高手,可这次她竟出奇的有些发蒙。这道题看起来,都像一个坑,不管怎么答都不合适。 正在她陷入尴尬沉默时,薛绍再次出手圆场道:“令月,你这问题真够新奇,往常宫中但凡有了什么稀罕物,圣后肯定第一时间派来送来驸马府,圣后这样疼你,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这时,在上官婉儿看来,薛绍的话并不怎么高明,可恰恰是他这样的第三者,就算随便说上几句,也能立刻化解尴尬。 见此,上官婉儿巧妙地接下话头道:“驸马爷所言极是。说起来,公主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宫中走动了,若公主有时间也去看看圣后,她可是很记挂公主。” 李令月点点头,叹了口气:“是啊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进宫给母后请安了。我是很想去的,可母后身兼辅政之职,每天有那么多的军国大事要忙。” 说到这儿,她颇感无奈道:“就算,她抽空与我真见上一面,也说不上几句话,又得离开。所以,还是等哪日她得闲,我再进宫,陪她好好聊聊。” 见说着话的李令月一脸黯然,一旁的薛绍急忙转开话题,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黑漆螺钿嵌缠枝纹节盒,道:“不知怎的,有些饿了。不知上官姑娘,这回带了什么美味珍馐。” 听到这话,上官婉儿一拍脑门:“瞧我光顾着说话,把正事给忘了。” 说着,她走上前将节盒打开,边将其中的装盘精美的食物摆到紫檀的平头案上,边道:“圣后命奴婢,带来了公主喜欢吃的雨露团,巨胜奴和杏仁露,还有驸马爷喜欢吃的水晶梅花包和糖蒸酥酪。” 等食物摆好,上官婉儿便请李令月和薛绍用膳,而俩人也按照规矩谢过赐食之恩,再行入座。 这时,李令月命婢女搬来一座,让上官婉儿也一起享用。上官婉儿没有推辞,依照吩咐留下。 如此,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李令月,见了上官婉儿这位闺中密友,话匣子就像一下子被打开,一直 拉着她聊到了夕阳西下,还几经强留,硬是让她在府中用过晚膳,才肯放行。 临行之际,李令月见天色已晚,便让薛绍送上官婉儿出府。 这时,天刚断黑,皎洁的圆月也爬上了墙头,上官婉儿与薛绍踏着满地的银霜,往府外去。 待安静的走过一段路后,上官婉儿打开话匣子道:“我也有好长一段没来府上,今日看到驸马爷和公主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薛绍难掩幸福之情,笑道:“真是这样吗其实,这一路走来,你对我们的事看得最为清楚,你同令月情同姐妹,想必对她甚为了解,所以” 说着,薛绍停顿下来,陷入一阵沉默后,方才继续道:“你觉得,令月真已经完全放下了他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干涩。 听到问话,上官婉儿突然停下脚步,看着眉头紧皱的薛绍,沉思片刻后,警惕的看了眼四周,方才低声道:“驸马爷,难道不知一年人事几番新 经过那样一番变故,现在的公主,已非当年模样。” “以前,她将所有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现在恐怕都深藏心底。所以,我不并不了解现在她。倒是驸马爷,与公主朝夕相处已有五年之久,你应该才是最了解她的人,所以,驸马爷觉得呢” 这时的薛绍将头压得很低,脸上的神色藏于晦暗的月色中:“我觉得我觉得,觉得他就是一个狗娘养的混蛋混蛋” 这声突然的怒吼,让上官婉儿有些吓到,可素来临危不乱的她,依旧一脸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看着一贯温润如玉的薛绍,变成一头勃然大怒的狮子。 只见薛绍怒容满面:“当年,在神兵司,我瞎了眼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把他当兄弟,可他却恬不知耻的惦记上我的女人。我遇人不淑,就当我傻,当我眼瞎可这个混蛋,为了得到功名利禄,竟还卑鄙到利用女人。” “枉费当年,令月对他痴心一片,令月贵为公主也甘愿抛弃一切,跟他到荒山里做村妇,可到头来换来却是一场恶心至极的骗局。至始至终,他都只是用虚情假意,把令月骗来当作谈判筹码。” “最后,他得偿所愿封了郡王,得了富贵,就毫不留情地一脚把她踹开。谁会留恋这么一个狗娘养的混蛋,任何人都恨不得把他剁碎喂狗才对可是,偏偏偏偏令月” 说到这儿,薛绍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陷入了沉默。 他像是承受着难以抑制的痛苦,紧紧地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用颤抖的声音道:“婉儿,你 也不外人,我也不妨告诉你,这五年来,我与令月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每当感到令月离我越近,我就感到越害怕害怕好不容易的来的,会一下子失去。” “特别是,近来祥瑞连连,洛水出现了永昌帝业瑞石,让皇上和圣后下诏让所有文武大臣,皇亲宗氏前往洛水参加受图大典。听说,那个远在塞外镇守安西都护府的混蛋,也会被召回神都,一同参加大典。我就特别不踏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第三话 作者有话要说: 名分分配如下: 男主:袁一请站错队列的读剧菌,怒扔粉笔,平复心情再行列队。 女主:李令月。 稍微剧透:李令月负责“帝凰”,袁一负责“天下”。 剧情走向:会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我的的天下只有你”贯穿全文,请读剧君自行脑补丰满剧情。  这时,上官婉儿索性直截了当道:“传闻不假,袁一也在大典名单之内,圣后最近才将此事确定,所以,诏令这一两日就会下达。” 薛绍叹了口气:“当年,那混蛋时运太佳,虽然,被中宗皇帝贬到安西都护府,可恰好躲过了废帝风波,也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可他先是倚靠圣后,后是献媚中宗,如此朝秦暮楚的政治态度,按理来说,圣后应该让他老死塞外。” “可如今圣后却这就好像,当年他以戴罪之身潜入早朝,他全身绑着,信誓旦旦的要炸掉含元殿,换成平常人这么做,不管多少条命都不够死,可偏偏他不但全身而退,还能够封候拜将。这一次次的,我真不知他是手段太高明,还是天生好命所以,有时圣后的心思真是很难看透。” 虽然,在旁倾听的上官婉儿,始终一言不发,可她心里却暗暗为薛绍的口无遮拦着急。 不管是废帝风波,还是多年前的潜入事件,都是讳莫如深,朝廷一直刻意淡化,想要抹去的事情。 自从武后的势力在朝廷日渐做大,如今,又以洛水瑞石为国之祥兆为由,前往洛水进行受图大典。 种种迹象不难看出,朝廷的势波谲云诡,随时都有变天的危险。 薛绍身为李唐宗室,又是当朝驸马,薛绍明知自己是武后的心腹,竟然还当着她的面,对禁忌话题大谈特谈,甚至,还对武后评头论足。 她真不知薛绍是政治敏感度太低,还故意为之,好借此从她口中打听到一些消息。 在如此政治形势当前,就算她与薛绍的私交再好,也只能各为其主。 即便守口如瓶的后果,对薛绍而言是毁灭性的,她也无能为力,因为时局无法逆转,历史的脚步更不可能停止。 这样想着,上官婉儿便故作从容道:“圣后的心思,又怎是你我能够猜透的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驸马爷身份尊贵,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不必说出来。” 看似上官婉儿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寥寥数语,可在薛绍听来,不亚于厉声训斥。 只见,他低着头沉思了片刻,方道:“我信得过你。” 上官婉儿隐晦的阐明立场道:“这么说吧,大雪天很冷,穿着一件狐裘很暖和,很舒服,舍不得脱,一直穿到了夏天,发现原本的舒适,变得难受得要命。同样一件狐裘,穿对时节才会舒适,不适宜只会要命。” 听到这番道理,薛绍摇头叹了口气:“我跟上官姑娘说人情,上官姑娘却跟我谈政治。的确,不合时宜啊我定当紧记上官姑娘教诲。还有,关于袁一的消息,能不能暂时不要令月”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至此,俩人再没交谈,薛绍将上官婉儿送到府外,她便坐上等候的马车。 回到宫中,上官婉儿便来到武后的寝宫复命。 上官婉儿无需通报,便来到殿内,只见寝殿布局威严大气,陈设高雅奢华。 她穿过被蜡烛照得明如白昼的前殿,走过重重帷帐,来到作为前殿与内寝隔断的黄花梨雕花侧门,轻轻地敲了敲:“奴婢上官婉儿。” 这时,从内寝中传来一个略显威严而略显沧桑的声音:“让她进来。” 听到吩咐,伺候在门边的宫女便将门打开,见了上官婉儿,宫女恭敬地行了个礼。 上官婉儿点头示意,然后,继续往里走。 只见内寝中,地面上铺着一整块精美的羊绒宝相纹地毯,在屋子中央摆放大号的错金螭兽香炉,名贵的龙涎香正一缕缕地从香炉中升腾飘散。 在屋子一侧摆放着大雕填“汉宫秋月”十二扇屏风,在屏风站着几名手持托盘的宫女,而屏风里有两名宫女,正伺候着武后,脱去她身着的缂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 片刻后,两名宫女小心地捧着朝服,躬身退到一旁。接着一个着素色绸缎寝衣,梳着凤髻的老妇人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只见老妇人虽然满头银丝,沧桑的皱纹也爬满了眼角,可她却身姿轻盈,步履矫健,她神情有着令人莫名肃然起敬的庄重,眼神透露着不怒自威的神采。 仿佛,她身边笼罩着一种无形的气场,就算平日里威风八面的人,只要靠近她身边人,就感到不寒而栗,这种寒冷不像是害怕,更像是敬畏。 老妇人刚从屏风走出,旁边的宫女就忙不迭地捧上软底睡鞋,跪地帮她换上。 这时,上官婉儿见了妇人,只是很随意的行了个礼。妇人点头示意,而后,抬了抬手道:“你们,退下吧” 听到吩咐,一个捧着艾熏用具的宫女,上前询问道:“圣后,艾熏还未做,奴婢是否稍后再过来” 没等武后吩咐,上官婉儿上前捧过托盘道:“我来吧” 宫女点点头:“有劳尚宫大人。” 待宫女悉数退下,武后便坐到梳妆台前,让上官婉儿拿下发髻间沉重的朱钗,放下发髻。 如此,武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只见她扶着酸痛得厉害的脖子,左右晃了晃。这样有失威严的小动作,恐怕只有在此时此地,她才敢肆无忌惮的显露。 见她如此疲乏,一旁将朱钗放进妆奁的上官婉儿,询问道:“需要奴婢,给娘娘捏捏肩吗” 见她点了点头,上官婉儿便来到她身后,用极其娴熟的手法按捏起来。 这时,极度的疲劳得到了很好的缓解,武后用轻松的口吻,随口说道:“婉儿,有你在本宫身边,真是太好了” 上官婉儿急忙应承道:“奴婢能够在娘娘身边伺候,才是奴婢的福气。” “你这丫头少哄本宫开心,本宫知道,在本宫跟前伺候可是很苦,谈不上什么福气。” 此刻,上官婉儿心里很清楚,武后说的可是大实话,就拿这番话来说,明为吐露,实为试探。若以武后话中之意,照实作答,肯定会惹得武后不痛快。 若以奉承之言,敷衍了事,又会引起武后的厌弃。 如此,上官婉儿想了想,便道:“在娘娘身边办事的确苦。” 听到这儿,上官婉儿明显感到武后松弛的肩膀,突然之间变得紧绷起来,上官婉儿暗暗瞥了铜镜里的武后,只见她脸色极为难看。 见此,上官婉儿依旧不慌不忙,继续道:“可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吗娘娘如此信任奴婢,奴婢又怎能不克勤克苦,如履薄冰地将事情办好,以报娘娘多年的知遇之恩,爱惜之情。” 说完,上官婉儿又偷偷地瞥了眼,铜镜中的武后,只见她冷如寒霜的脸上,升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此时,上官婉儿方才松了口气。 “嗯”武后并没有多说什么,随后便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沉思。 等按过肩膀后,上官婉儿又点上艾条,帮武后在肩颈部位艾熏起来。 武后开口道:“受图大典本宫该不该召回袁一” 上官婉儿如实答道:“袁一曾失信于娘娘,常言道一日不忠,百日不用奴婢认为不应该将他召回来。” 武后摇摇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时间可以改变很多,却无法改变一个痴人的心。你对他的哪点心思,又岂能瞒过本宫。本宫询问你,反倒成你试探本宫” 上官婉儿急忙道:“奴婢不敢。” 武后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不敢五年前,他之所以逃过一劫,可全靠你暗做好人,出手相助。本宫何事不知,只是睁只眼,闭着眼罢了” 见此,上官婉儿慌忙以首叩地,求饶道:“奴婢知错,请娘娘恕罪” 武后转过身,打量着上官婉儿,轻描淡写道:“本宫若想责罚你,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说。起来吧” “奴婢谢过娘娘”说罢,上官婉儿站起身来。 武后道:“本宫也不瞒你,当初本宫就是想让他老死塞外。本宫知道,他曾率军杀了吐蕃的战神笃鲁,让吐蕃被迫向大唐称臣,吐蕃人都恨他入骨,就特意让去了管辖吐蕃的安南都护府。” “原以为吐蕃人可得好好为难他,可没想到吐蕃的新皇刚登基不久,就被刺身亡,留下一个刚满周岁的太子。加之,皇后又年轻可欺。” “如此,位高权重的亲王起了不臣之心,纠集重兵要废太子,自立成皇。” “可惜,吐蕃亲王没料到,这皇后虽年轻,可也不是什么善茬。就在拥兵自重的亲王只差临门一脚时,皇后已暗中联络到袁一,得到了他的援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第四话 这时,上官婉儿道:“关于这些事,奴婢也略有耳闻,照理说,当时安西都护府的兵力有限,难以解吐蕃之围。可最后,袁一不仅替那母子俩保住皇位,还让亲王身首异处。” 武后道:“都护府的兵力当然不够,如果突厥愿意无条件支持,袁一力保母子俩的皇位,就另当别论。” 上官婉儿点点头:“原来如此。奴婢觉得,亲王谋反属于吐蕃内政,袁一作为他国将领,插手这件事,算不算犯了外交大忌。” “他的确犯了大忌,可他极聪明,等到吐蕃幼主登基不久,便让代为打理政事的年轻太后,以感谢平定内乱的名义,向大唐献了两座城池,而且,还许诺每年给大唐的朝贡,比以往增加两倍。”说到这儿,武后的嘴角露出赞赏的微笑。 上官婉儿道:“奴婢看出来了,他在吐蕃使的这招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想必,在这件事上,他不是处处为大唐谋利,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娘娘肯定容不得他。” 武后冷冷一笑:“你真是太小看他。你细想想,那母子俩虽然躲过一劫,可皇位依旧是岌岌可危。大唐受了这母子俩的城池,朝贡不就等同承认,母子俩在吐蕃的合法地位。” “万一又有人觊觎这小皇帝的江山,完全能让大唐为其主持公道。两座城池,换整个吐蕃,算盘打得精着。袁一此举,完全是一面砌墙,两面光。” “袁一聪明就聪明在,不为自己争取任何利益。所以,突厥可汗对他这个大唐将领,信得如此死心塌地也不无道理。” 上官婉儿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奴婢听说,突厥可汗之所以信任袁一是因为,多年前,大唐派遣袁一前往突厥与老可汗,商谈结盟事宜时,吐蕃不但从中作梗,还联合老可汗身边的亲信,暗害了老可汗,嫁祸给袁一。” “如此,结盟不成,反倒让突厥与袁一率领的结盟军打起了,亲信趁乱又将毒手伸向了即将登基的突厥太子。这倒霉的突厥太子幸得,袁一以命相搏,才拨乱反正,夺回了皇位。” 武后道:“的确如此,所以,即便如今,这位可汗的皇位已经做得稳稳当当,依旧亲密的称呼袁一为老师。” 上官婉儿心里清楚,突厥现在虽已向大唐称臣,可以它所在的位置,以及军事实力来说,依旧是大唐不可忽视强敌。 所以,突厥可汗称呼袁一为“老师”,往小里说突厥想要借助袁一向大唐是套近乎,可往大里说,袁一又不臣之心的嫌疑。 想到这儿,上官婉儿故作惊讶道:“奴婢觉得,他贵为突厥可汗,不可能纡尊降贵,称呼一个大唐将领为老师” 这时,武后从一旁的妆奁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上官婉儿道:“这是塞外的探子,在半道上截获的,你也略懂些突厥文,应该能够看懂其中的内容。” 上官婉儿打开信,仔细地看过其中的内容,道:“这信是突厥可汗写给袁一的,他的确称呼袁一为老师,可从信的内容看,不过是一些日常琐事。” 武后点点头:“在半年前,本宫就收到线报,袁一与突厥可汗书信来往频繁。若这封信不只是一些日常琐事,袁一早已人头落地这件事可大可小,务必小心行事。” “所以,本宫需要你利用袁一回到大唐,参加受图大典的时机,探明他的忠心。希望他摔过大跟头以后,就能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上官婉儿受命道:“奴婢遵旨。” 武后用凌厉的眼神,看着上官婉儿的眼睛道:“这件事关系重大,若你行事有半点不妥,本宫绝不轻饶。” “奴婢知道。” “本宫心里还有一个谜团,也需要你探明。据说,吐蕃这位年轻的太后是笃鲁的女儿,照理说,袁一该是她的杀父仇人才对。” “可当初,她为什么会求助于袁一而袁一又不遗余力的帮助这俩母子,他们之间会不会真像吐蕃谣传那样,有着不可告人之事” 上官婉儿保证道:“奴婢绝不负娘娘期望,一定将所有事情探得水落石出。” “好旨已经拟好,明日你安排人,快马加鞭地送达安西都护府,让袁一速速回京。” 次日,用黄缎装裱的圣旨,装进了紫檀云龙纹匣,待命的一行官吏跪地接过匣子用锦缎裹好,将其系于身前。 最后,一行三人几乎步履一致的上前骑上快步,一路绝尘而去。 他们匆匆的马蹄穿过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洛阳城,又飞奔在大唐歌舞升平的大街小巷,直到出了玉门关,盛世繁华的戛然而止,出现在他们眼前是人迹罕至,鲜有生灵的肃杀景象。 驻足观望的他们,就算不情愿,也不得不扬鞭驱马继续前行。 他们风餐露宿,在荒蛮的大漠中遥望孤烟直,他们忍饥挨饿,在荒蛮的原野里感叹落日圆。 在丝绸之路上,他们捧着羊皮地图,向途经的商贾询问前行的道路,他们深入沙漠,马儿难以前行,他们只好换乘骆驼,颠簸地前往安西都护府。 这一路上,他们苦不堪言,却没有怨言,因为他们清楚,这就是他们职责。 所以,他们不求别的,只求将圣旨送达安西都护府后,能够吃上一口热饭,睡上一个踏实觉,他们便心满意足。 如此,饱受路途折磨的他们,越来越接近心之向往的安西都护府。 可他们并不知道,就在此时,安西都护府中正举行着一场盛况空前的马球比试,对垒的双方分别是吐蕃和南诏国,而主持这场比试的则是安西大都护,荣郡王袁一。 这次比试是袁一临时派人在都护府中围了一个长约丈,宽约55丈的马球场。 为了场地的铺着,他还在马球场中放置了大量沙石,为了避免扬尘,他在比试前夜,用大量的桐油浇灌了整片场地。 在这片精心打造的赛场上,两国都派出了国内最顶尖的球手应战,这场比赛不仅关乎国家荣誉,还关乎领土之争 因此,当整装待发的球手,策马来到场上,他们心情恐怕不亚于上战场。 当比试号角一响,双方助阵的鼓声擂起,挥舞着球棍的球手像野兽般嚎叫着,马儿也跟着嘶鸣着冲向绑着五色彩带的马球。 飞奔,冲撞,坠落,撤换组成了这场异常激烈的马球赛,正因为他们这般拼死相争的全力以赴,让比试的每一刻都那么扣人心弦。 相信,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比试,都足以热血沸腾,忍不住为支持的一方摇旗呐喊。 可奇怪的是,此时的观赛台却极为安静。 只见,看台的首位,分别坐在一个中年男子,只见他留着长须,头戴金冠,穿着颇具苗疆特色的异域服饰,以中年男子的打扮和座次来看,他应该是南诏王。 在南诏王身边,坐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他头戴象征身份的红色塔帽,穿着缎面金线绣翻领袄,脚上穿着翘头勾头靴,为了保暖外面罩着一件狐裘。这孩子应该是吐蕃年幼的赞普。 小赞普虽然年龄不大,可端坐在高位上的他,神情严肃,像极了一个小大人。 小赞普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魁伟,满脸络腮胡的男子。只见男子,手中时刻握着悬挂在腰上的佩刀,像是近身护卫。 此时,马球因为激烈而精彩,可南诏王和小赞普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观众,高座上的他们皆是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看不出他们是十分在意,还是并不关心。 反而,在看台下方坐着的两名男子,完全沉浸在这场比试,他们时而神情凝重,时而握拳大喊精彩。 这时,他们还交头接耳地讨论起双方胜负。 只见,身着妆缎狐肷滚边冬袍,脚穿兽皮靴,貌美更胜于女子的俊俏男子,向一旁裹着灰色狐裘的男子,低声道:“袁哥,他们谁能赢” 此时,男子正低头用刻刀雕着手中萝卜,他抬起头道:“现在,还为时尚早。” 俊俏男子追问道:“那你希望谁赢呀” 男子挑起一侧如雕刻般的剑眉,似乎在思考:“我希望”说着,暗暗地瞥了眼身后的南诏王和小赞普,露出难以捉摸的笑:“梅仁,你觉得我会希望谁赢” 梅仁笑着指了指男子:“我知道,你是在考我。以荣郡王的智慧,高度,眼界,以及” 袁一抬手,嫌弃道:“少拍马屁,反正我又不会给你升职加薪。” 梅仁翻了白眼,没好气道:“话需要说得这么直接吗再说,我是荣郡王出生入死,情若手足的兄弟,还需要什么升职加薪我” 袁一打断道:“说重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5、第五话 梅仁将声音压得极低:“好吧我觉得,你会希望吐蕃赢。首先,今天之所以有这场比试,因为吐蕃牧民失群的羊不小心,跨过边界线跑到了南诏。” “其实,这本来可以是一件小事,把羊归还就好,可南诏国的牧民却贪图小利,想将其据为己有。” “吐蕃方的失主当然不服气,就召集了一群当地的牧民,越过边界线去南诏国理论。” “可哪曾想到,当他们跨过边界线,就被南诏国的守兵乱刀砍死。然后,牧民之间的纷争,就演变成了两国间的交战。” “幸好,在两国还没造成太大伤亡的时候。袁哥,你就闻讯赶到,不但阻止了交战,还胁迫赞普和南诏王,用马球赛代替战争方式,让两国一决胜负。” “话说回来,虽然,赞普和南诏王肯定心里很憋屈。可能够避免战乱,这实实在在是造福两国百姓。所以说,袁哥,你这智慧,这胸襟,这气魄,这谋略简直堪比孔子曰。” 袁一皱了皱眉,疑惑道:“孔子曰” 梅仁解释道:“不是很多警世格言的前面,都会加上孔子曰的名号。听说这个孔子曰是春秋战国时期,很厉害的一个家伙,保不准还跟孔子有那么点亲戚关系。我知道你肚子没什么墨水,可别告诉我,你连孔子曰都不知道” 见梅仁这不亚于“贼喊捉贼”的鄙视,袁一无奈的笑了笑:“孔子曰嘛,当然知道。” 梅仁继续追问道:“你希望吐蕃赢,我没说错吧” 这时,一直雕刻着萝卜的袁一,摇摇头:“不,我希望南诏赢” 梅仁惊诧道:“为什么啊理亏的明明是南诏国,再说,南诏国赢了,吐蕃就要将边界线拉退20里,那是多大一片土地。而且,那20里之内的羊群都得归南诏所有,这简直太欺负人了” 袁一停下手中的刻刀,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梅仁,他语气很是平淡道:“战争也好,马球也罢,强者就是理,弱者只能任人宰割。” 梅仁思考了片刻:“所以,你希望赞普成为弱者,还是希望吐蕃变成弱者。赞普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这还不算弱吗” “还有,你和我都清楚,以吐蕃的军事实力,如果南诏没有大唐的支持,不出一个月,就会被吐蕃扫平。其实,这次马球赛,对于吐蕃来说完全是之辱。” 袁一压低声音道:“一直以来,吐蕃都是大唐最大的威胁,大唐用南诏牵制吐蕃,大唐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吐蕃做大” 梅仁叹了口气:“从军事上来说,的确如此。我还以为,你会看在穆赫珠的面子上,真心帮他们母子俩,可没想到他们母子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要是再输了这场比试,恐怕” 袁一怒瞪了眼梅仁:“她现在贵为吐蕃太后,不可直呼其名现在的风言风语还不够多吗你要真为他们母子着想,就该闭嘴” 梅仁羞愧地垂下视线:“我知道了” 至此,俩人再无交谈。 最终,袁一得偿所愿,吐蕃以两球之差,输给了南诏。 见到这样的结果,座上的梅仁一个劲的摇头叹气。 再看马球场上,南诏国的球手都是欢呼雀跃的在场上奔跑庆贺着。 而吐蕃球手,则依旧握着球棍,端坐在马上,他们皆是一脸发蒙地看着,一旁悬挂在架子上用来计分的红灯笼,他们始终难以接受这一结果。 这时,看台上的南诏王得意地抚须大笑,连连拍手叫好。 最后,他起身向着悬着脚坐在高座上的小赞普,用南诏语说:“本王险胜,希望赞普不要食言。本王先行到场外,等候赞普前来签订和谈条约。” 南诏王刚说完,随从的翻译官,就将其翻译成了吐蕃语。 这时,南诏王打量了眼,小赞普身边的护卫,捻须想了片刻道:“本王曾见过你,你是战神笃鲁的儿子,叫琅格哒,对吧可惜你父亲早逝,不然,今天恐怕也不会这场比试” 听到这话,琅格哒气得满脸通红,用愤怒的眼睛直直瞪着南诏王。 南诏王完全无视这种愤怒,依旧保持这一脸春风得意,看了眼坐在大大高座上,小小的赞普。 然后,他语带讽刺地对琅格哒道:“我说大将军,待会你可得把赞普抱下来,他要是不小心摔着了,你这国舅爷可不好向太后交代。” 说罢,他露出有恃无恐的大笑,然后,转身离去。 琅格哒听翻译官说完,怒从心起,他正要拔刀追上南诏王,可一旁的小赞普,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劝阻道:“大将军,不要” 梅仁将发生的一幕幕看在眼里,对着身边袁一低声道:“赢了就赢了,非得表现得这么欠扁吗真想等他下来的时候,绊他一个狗吃屎” 梅仁打抱不平完,见袁一没有搭理自己,仍旧埋头刻着萝卜。 梅仁很是不爽道:“喂你这是在雕花,还是磨刀你把这红心萝卜捏来转去,摆弄了将近一个时辰,可还是原封不动,就算装模作样,也好歹把皮给削了啊” 听到这番挖苦,袁一抬头笑道:“削皮好主意” 说罢,袁一将刻刀插进萝卜,然后,像炫技般重重地拍了拍握着刻刀的手,瞬间,一块块红中带绿的萝卜屑,便纷纷落下。 转眼之间,一个仿佛没有任何刀痕的完整萝卜,变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见梅仁看得目瞪口呆,袁一得意地笑了笑,将雕花递上:“送给你。” 梅仁接到雕花,惊奇道:“哇你是怎么做到了的” 这时,袁一见南诏王走来近前,便起身相迎。 当面对袁一,南诏王竟意外地收敛起一脸张狂之色。 虽然,他腰板挺得直直的,可语气中明显有几分套近乎的谦恭:“多蒙大都护主持公道,才让本王有这么一个机会,凭实力赢得了比试。真是多谢多谢” 袁一听翻译官用唐语,将南诏王的话复述了一遍,他便用唐语道:“大王,客气了南诏国凭实力取胜,何须多谢” 如此,俩人又客套了几句,南诏王便带着随从离开了马球场。 与此同时,琅格哒领着小赞普下了看台,相比起南诏王的谦恭,琅格哒则是趾高气昂地从袁一身边走过。 见他与南诏王所走的方向相反,袁一便将他拦下,用吐蕃语问道:“大将军,你是往哪儿去啊” 琅格哒摆着一副臭脸,没好气道:“比试都已经结束了,还能干嘛当然是回吐蕃” 袁一用锐利的眼神看着琅格哒,见他一脸理所当然,袁一便冷冷笑道:“愿赌服输大将军带着赞普就这样离开,让人误会吐蕃堂堂大国,竟然出尔反尔,惹得天下人耻笑,恐怕不好吧” 琅格哒眉头低拢,嘴唇紧抿,狠厉地瞪了袁一许久,而后,怒不可遏道:“我们吐蕃只是答应来比试,从来答应签什么狗屁和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唐朝混蛋,在耍什么手段要是识相,就给老子滚开,不然别怪刀剑无眼” 说罢,琅格哒真将握着刀,稍稍拔出,以示警告。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旁的梅仁偏跑来插科打诨。只见他用吐蕃语一本正经道:“大都护,您看,他壮得跟水牛似的,又有宝刀在手,再看您手无寸铁,明显不占优势。您还是让开,让他逃回老家,做他的缩头乌龟得” 话还没说完,梅仁就感到迎面袭来,一股阴冷的疾风。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看到从琅格哒手中闪出一道极快的刀光,窜上他的头顶。 正在刀光接近他头顶时,他看到两只比刀光还快的手指,将刀刃夹住。 如此,惊魂的刀光停在了半空,一缕秀发随风从他眼前滑落。 他的视线顺着秀发落到脚边,他仿佛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般。 他脑子里似乎一直重复着:“佛祖,如来,观世音要不是袁哥出手快,现在往下落的,恐怕是我被劈成两半的身体。” 梅仁这样想着,身体一软,整个人都瘫坐到了地上。 此时,袁一也无暇顾及梅仁,只见他用内力,将手指间的白刃往里一弯。琅格哒握着剑柄的手,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痛麻,迫使琅格哒不得不松开手。 在琅格哒松开手的同时,袁一也将指间的白刃一放。 如此,受了一正一反力道影响的刀,便旋转着飞到了半空中。 待刀落下,袁一抢先拿到刀,架在琅格哒脖子上,用平缓而愠怒的声音道:“你真是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6、第六话 琅格哒将脖子一挺,宁死不屈道:“只要有我琅格哒在,吐蕃一寸土地都不能少他娘的,大不了咱们吐蕃,就上战场痛快快地,跟那狗娘养的南诏干上一战这样儿戏,一场马球比试,就决定胜败,哼老子,他妈的不服宁死也不服” 见袁一和琅格哒打起了,吐蕃和大唐双方人马都聚了过来,手持兵器开始对峙。 吐蕃的球手见自己的大将军这么硬气,也纷纷响应,高呼道:“我们也宁死不服宁死不服” 见状,袁一怒从心起,将手中的刀抛向聚集的吐蕃球手,只见削铁如泥的刀,穿破土层,插进地中,只露出剑柄。 此举,完全震慑到了吐蕃球手,只见他们停止高呼,噤若寒蝉的看着袁一如勃然大怒的雄狮般走来。 袁一背着手站在众人面前,锐利的目光扫视过一张张胆怯的面孔。 而后,他用流利的吐蕃语掷地有声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你们连一场马球比试都胜不了,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脸说上战场” 这时,一个吐蕃球手小声反驳道:“马球和打战根本就是两码事,怎么能相提并论” 听到这话,袁一忽然转头,锐利的目光,如一支箭般,落到球手的脸上。 顿时,球手吓得面如土色,暗暗地移动脚步,往后躲。 袁一怎会轻易放过球手,只见他抬手一指,用命令得口吻道:“你给我出来” 听到这一声,球手几乎僵住,怎么也不敢向前。 袁一再次喝令道:“出来” 见球手怂得迟迟迈不开脚步,甚至,他身边的人都看不下去,纷纷伸手推他。 没辙,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到袁一面前。 袁一见他佝偻着身子,低着头,一副怂包样,袁一喝道:“抬起头看着我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如此,球手畏畏缩缩的抬起头,结结巴巴道:“刚才,我我,刚才我” 见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袁一转头看了眼,身后一脸羞愧难当的琅格哒,轻蔑一笑:“你就是打算带着这样的怂包,上战场吗” 此时的琅格哒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他没有反驳,而是将头压得更低。 袁一向众人继续道:“你们看清楚了,这是我的地盘,马球比试是我订的游戏规则,你们可以觉得这很儿戏,可以嘲笑这个游戏。” 说着,袁一凌厉的目光从众人面前扫射过,掷地有声道:“不过,你们已经玩了游戏,就得遵守规则。你们谁敢破坏规则,就别想活着离开这儿你们想要战争,就跟我打,你们赢了,才有资格,让我遵守你们的规则” 琅格哒突然喃喃自语道:“自古以来,都是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守规则从几何时,我们吐蕃成了只能任人摆布的弱者”说着,他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凄然大笑。 正在众人为琅格哒的反常,感到不解时,只见他突然“咚”的一声重重跪在小赞普面前,哽咽道:“微臣无能微臣该死微臣恐怕,已难以难以保全吐蕃国土,微臣该死啊” 说到这儿,琅格哒失声痛哭起来。 此情此景,让一众吐蕃球手都潸然泪下,他们纷纷跪地,像小赞普请罪。 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小赞普,此时的表现完全不像个孩子,只见他看了眼跪在面前的琅格哒,问道:“大将军,我们这次输了,代表永远都输了吗” 听到问话,琅格哒抹了把泪,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小大人,思考了片刻,摇头道:“不,仅仅是这一次。不过,吐蕃将会失去很多土地。” “哦”小赞普点了点头,想了会道:“没关系,这次输了,我们下次赢回来就好了。” 琅格哒皱着眉,一脸忧郁道:“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赞普就打断道:“难道,大将军没信心” “不是,只是微臣怕,轻易让出去的土地,再收回来就难了。” 小赞普又点了点头,蹙着眉思考许久,转声看向袁一,问道:“大都护,这是真的吗” 看着这个一脸严肃的小大人,袁一颇有些忍俊不禁,只见他微微一笑,直言道:“没错不过,难不代表不可能。所以,赞普有没有信心,把这些怂包丢了的土地,日后加倍收回” 这回,小赞普没有犹豫,斩钉截铁道:“有三年时间,应该就够了。本王可以跟南诏签和约。” 说到这儿,小赞普思考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不过,要在其中加上条款。三年后,吐蕃和南诏要再举行一场马球比试。如果吐蕃输了,自愿再让二十里,如果南诏输了,不但要把拿去的土地还回来,还要南诏,再让吐蕃二十里。” 见赞普小小年纪竟有这么的胆识,袁一心中暗暗惊讶,他正要开口回复。 没想到,琅格哒却抢先道:“赞普,您可得想清楚,别中了这混蛋的圈套。” 赞普端出一副威严的架子:“大将军无需多言,本王自有分寸母后,时常告诉本王,大都护不 是坏人,他所做的,只是在保全自己国家的利益,他也竭力保护想保护的人,他没有错。母后一直希望大将军,不要再憎恨大都护。” 听到这番话,琅格哒顿时间怒容满面,他咬牙切齿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可以放下,我不能。如果,赞普已经决定了,那微臣也只有遵命” 说罢,他便起身,跟着小赞普往签订和约的地点去了。 袁一呆立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思绪万千。 正在他出神之际,听到身后的梅仁道:“你杀了他的战神老爹,也别怪他这么恨你。” 他回过神,看到梅仁仍旧坐在地上,皱眉道:“他的刀不是没碰到你吗这就瘫了啊打算在这里坐一辈子吗” 梅仁从地上捡起那一缕秀发,反驳道:“没碰到我你看这是什么” “你一个都护将军,真不嫌丢脸再不起来,信不信我把你给废了”袁一语气中满是嫌弃。 “别别我这就起来”梅仁慌忙从地上爬起。 梅仁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见场上的人都已离开,他便凑近袁一道:“说起来,你和琅格哒那一家子的关系,还挺复杂。当年,原本战神笃鲁,想要招你这个初出茅庐的敌军将领,做上门女 婿” 袁一义正言辞的打断道:“瞎说什么这些都是你的臆想,别再提了” 梅仁道:“就算,当年笃鲁心里真没什么小九九,可他的作法,很让误会,好吗不过,后来他又被你给” 袁一垂下视线,声音低沉道:“一直以来,笃鲁都是我最敬重的英雄,可惜,我和他各为其主, 当年我没想要都怪我一时失手,造成了难以挽回的错误。” 见他情绪低落,满是内疚,梅仁急忙转移话题,道:“不说笃鲁,就说琅格哒的姐夫,前任赞普阿布扎,那王八羔子丧尽天良。当年用毒计害了那么多兄弟,还差点要了我们的性命,可算是我们的大仇人。幸好老天有眼,他还没能过足皇帝瘾,就被人给干掉,真是大快人心” “还有,琅格哒,他姐,穆和珠,当年,她被我们抓住,成了俘虏,你明明可以用她要挟笃鲁,可你却让她毫发无损的回了吐蕃。然后,你被阿布扎暗算,她又救了你一命。所以,你跟他们这 一家子的恩恩仇仇,真是很难算清哦” 袁一长长叹了口气:“是啊算不清,真算不清啊”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前来禀报道:“大都护,朝廷派人,带着圣旨,请您去政事堂接旨” 见圣旨突然而至,袁一心中莫名有种难以形容的滋味,不知是喜,还是忧。 他舔了舔嘴唇,暗暗地吐了口气,然后,向来人吩咐道:“你们备上茶点,好好招待来使,我先去换上官服。” 士兵得令而去。 袁一则站在原地,望着远方灰暗而阴沉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他自从来到这儿,记忆中的天空都是这样雾霭重重。 仿佛永远看不到蓝天,白云,也看不到星辰,明月。 这里天空始终都是灰色的,一种让人很压抑的灰色。 他正出神,听到一旁惴惴不安的梅仁问道:“我们已经来这儿五年了,朝廷对我们一直都是不闻不问。现在,却突然来了圣旨,袁哥,你觉得来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安西都护府距离大唐路途遥远,消息闭塞。所以,关于现在的朝廷局势,袁一并不知道。 不过,他清楚,自己对大唐的价值究竟有多大,所以,要是坏事,早就该来了。 等到现在才来,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这样想着,袁一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不好,也不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7、第七话 听到这话,梅仁也宽慰了几分,追问道:“你能猜到是什么事吗” 袁一若有所思道:“按朝廷规定,驻守塞外的大都护,每三年都要回京述职。可五年来,我从未接到过回京诏令。” 说到这儿,袁一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嘴,继续道:“若我没猜错,我们该回去走了走” “回去回大唐吗”梅仁难掩兴奋之情。 袁一点了点头。 “太好了”梅仁将拳头一握,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知道吗我真受够了这里死气沉沉的鬼天气” “还有,这里没有集市可逛,有钱也没处可花特别是,我们安西都护府的厨子,做饭特别难吃” “不管是萝卜白菜也好,鸡鸭鱼肉也好,只要一到他们手里,出来的肯定都是一大锅猪食” 听着梅仁喋喋不休的抱怨,袁一问道:“看样子,你是很想回大唐俊 梅仁猛点头:“那是当然我一回去呀,天天都要下馆子,海吃海喝我们一到神都,我就要去那里最大,最豪华的澡堂,好好地泡个澡。然后,去成衣铺找最好的师傅,做上几身像样的好衣裳,最后嘛我要” 说着,梅仁摸着下巴,露出一脸猥琐的笑。 见状,袁一问道:“笑得这么贼,想去干嘛” 梅仁继续道:“我要去青楼,喝花酒你是老手,到时可要带路哦” 袁一打量眼梅仁,满是怀疑道:“当年,我生拉硬拽把带进青楼,然后,人家姑娘,见你长得俊俏,可舍下面子往你怀里扑。” “可你倒好,竟然,骂人家吃你豆腐。所以,你现在是突然脑子开窍,积极主动让我带你去喝花酒,这还真够奇怪” 梅仁摆摆手:“今时不同往日啦当初,我自视有副好皮囊,就算做嫖客,只有面对像罂粟这样的青楼女子,才会有嫖的兴趣。” “可现在,来这里五年,看到的女人,不超过十个。所以,不瞒你说,尤其近段时间,我看到母猪,母牛,甚至母鸡,我都会莫名的兴奋一下。我必须上青楼,看看我现在是否正常。” 袁一哭笑不得:“这么来说,你现在,至少比之前正常。” 梅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为什么” 袁一调侃道:“现在,母鸡都能让你感兴趣,当初,只有肌透凝脂眸似水,笑靥如花罂粟蛊的天下第一花魁,才能让你感兴趣。所以,你觉得那个更正常点” 梅仁竟然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道:“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可话说回来,当初,天下几乎所有的男人,光是听到罂粟的名字,都会心潮澎湃,我只是相对其他男人来说,要求高了那么点,也不至于,不正常吧” 说着,梅仁打量了眼袁一,皱眉道:“别光说我,说说你啊想当年,你是何等迷恋罂粟,你记不记得,我们在长安捕衙,一起做捕快时,有次,你喝醉了,把我当作罂粟,不知道倾吐了多少肉麻的爱慕之情” 袁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好汉不提当年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还记得那么清楚” 梅仁不由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现在说起来,那些事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可惜,天下好男人那么多,罂粟终究还是跟了贺兰敏之那个渣男真是好白菜都给猪拱了” 袁一笑了笑:“你还真够酸的当年的贺兰敏之不仅是皇亲国戚,还是风流倜傥的大唐第一公子,样貌家世,绝对上得上人中龙凤。” 说着,他叹了口气:“只可惜,他人品恶劣。最终,成为阶下囚,一直过着漂泊逃亡的生活。罂粟痴心于他,愿意跟他过这样的日子,也是罂粟的选择。” 梅仁问道:“难道,你不为罂粟感到可惜” 他又叹了口气:“可惜又能如何能改变什么吗我们聊了这么久,万一圣旨不是召我回京,岂不是白白感慨了” 梅仁又变回一脸失落:“是啊其实,我是很想回去的,恐怕你并不想回去,面对她吧” 袁一稍稍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都已经这么多年了,该放下的,她应该都放下了吧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梅仁赔着小心问道:“你有没有后悔,当年对她所做的那些事觉不觉得,当时,对她而言,很残忍” 袁一没有犹豫,斩钉截铁道:“不后悔,永不后悔我知道,那很残忍,可我更知道,薛绍不像我这个混蛋,会善待她,她能得到幸福” 梅仁长长吐了口气:“她得到了幸福,那你得到了什么” “我”他停顿了片刻,笑道:“如你所见,我得到了封候拜将,荣华富贵,这不正是我一直所追求的吗现在全都拜她所赐,这不很好吗” 梅仁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之后,袁一换了官服,等他接了圣旨,得知到朝廷让他从安西都护府抽回两万精兵,一同前往神都,参加由武后主持的受图大典。 以他敏锐的政治洞察力,以及对武后野心的了解,便大概知道,此时,朝廷正面临怎样严峻的形式形势。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袁一侧面的向来使打探消息,却发现,朝廷局势,比他想象中还要严峻。 大唐即将变天,而这次变天,可能历史以来亘古未有。 因为确信自己的猜测,他陷入了无尽的恐慌,在回京的一路上,他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武后手中的滔天权势,并非一日得来,而是她苦心经营了数十载,日积月累的结果。 所以,她的权势已经树大根深,难以撼动。她若真想做这千古第一人,差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而她现在所做的,恰恰是让这个借口顺利成型。 他已经选错了一次,还要再错一次吗 他明知道对的答案,可他不敢选,因为,支持一个女人易主江山,多半会遗臭万年,他害怕生前荣耀,生后却要被一帮臭书呆,骂上成千上百年。 而他要是选择错误的一方,最多只是身首异处,这个结果,更容易接受。 如此,他带着一路的忧虑不决,从塞外回到大唐,当他看到,在大唐即便是小小的一个县城,都是物资繁荣,商业丰富。 不管是商贾,还是平民都是谦恭有礼,街市上的茶馆酒肆,总是坐满了闲聊的人。 妇女则三两成群的流连于小摊小店前,购买心仪的首饰,或者,为晚餐选购食材。 不管田野乡间,还是繁华闹市的孩童们,都穿着暖和的冬衣棉靴,他们成群结队的在自家门前嬉戏打闹。 或坐在私塾中,摇头晃脑地跟着先生,背诵着四书五经。 时常在各处都能看到,白发老人或坐在自家院里掰玉米,或在林荫下,下棋取乐。 他们闲适得就像,所有人都不需要忙碌的工作,只需要安乐而懒散的享受生活。 虽是如此,可郊外不见一寸荒地,在肥沃的土地上种满了粮食和蔬果。 在碧蓝晴空的映衬下,放眼望去郊外皆是绿油油,黄灿灿,红果果,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一路上,袁一所眼见的种种景象,并非一方富庶之地,才能看到。 而是,在大唐各处屡见不鲜。 此情此景,让袁一不由感慨,在这样四夷臣服,物资高度繁荣,百姓安居乐业的国土上生活,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 五年前,他离开这里时,他只是隐约感受到大唐正迎来一个盛况空前的太平盛世。 可五年后的今天,他再回到这片国土,他能深刻感受到此时大唐,正经历着一个之前任何时代都未达到过。 之后,任何时代难以超越的一个,犹如桃花源般的千古盛世。 他很清楚,促就这个盛世,武后功不可没。 他也很清楚,在这个功劳的背后,有着武后不为人知的付出和心酸。 在先皇高宗还在世时,高宗因为身体原因,让武后代为处理政事。 那时,他曾在宫中,亲眼见到过武后在麟德殿忙碌,直到凌晨。 高宗却在身体抱恙的情况,抛下政事,却风流不改地同武后的侄女贺兰敏月,暗中勾搭在一起。 在这段时期,武后利用高宗给予的权利,大力推行“建言十二事”,它的主要内容是鼓励百姓农桑,减轻徭役赋税,给予中层官员极大的晋升空间。 正是因为,武后将这利国利民的“建言十二事”奉行至今,才有了如今的盛世繁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8、第八话 袁一曾目睹过,武后许多令人发指的行径,若把她作为一个人来说,她手段毒辣,视人命如草芥,她绝对是一个毫无人性的禽兽。 可作为一个统治者来说,对外,她能令四海臣服,百国来朝,对内,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百官廉洁奉公。 她用尽半生手段攫取权利,踩着无数尸体到达权利巅峰,为的不是兴风作浪,而是为了促成千古盛世,所以,她的光辉是否能够掩盖,不耻的恶行 袁一又想起,在废帝风波来临前夕,有一位看透世事的高人,曾对他说过,武后这个女人有垂涎皇位的野心,武后的作为看似奸险,可对于他这样的百姓而言,却绝非坏事。 因为,百姓只要能在太平世道中,安居乐业,他们是不会在乎,他们心目中那形如摆设的龙椅上究竟坐着谁。 虽然,武后杀戮太重,手段阴毒,她身边的人都难有善终。可她能让大唐获得太平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 以此可见,她对人难有小善之行,可对国却有大善之德,这看似矛盾,其实,她是为了成就大善之德,而牺牲了小善之行。 毕竟,权利的道路充满杀戮,越往上攀爬,道路就会越崎岖,也越血腥残酷,若不拿起屠刀杀戮,就会惨死在别人的屠刀下。 而完成大善之德的使命,就必须站在权利巅峰,所以,武后荣光万丈的背后,肯定少不了血流成河,尸堆如山的肮脏。 回京这一路上,袁一几乎夜不能寐,他思考了许多,许多,他知道,若这一步走错,定将万劫不复。若他反对武后,那么,大唐势必会陷入一场权利角逐的内战。 若支持这千古未有之事,不论成败,他都会被后世当作奸佞之辈,被历史牢牢的钉在耻辱架上。 在这样的抉择时刻,袁一更希望,自己只是这太平盛世中的,一名普通百姓,随随便便干些活计,就能让全家衣食无忧,闲暇时,能够与个友人,下馆子喝酒吹牛。 还能,经常能够给妻子零花钱,买些她心仪的朱钗首饰。供得起孩子在私塾读书,能够让老人安乐颐养天年。 想到这些,袁一恍然大悟,没有人比他体会得更深刻,生前的荣耀,不过是过眼云烟,而人死后归于尘土,美名也好,骂名也罢,又有何关系 只要这样的太平盛世可以延续,天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他又何必在乎,龙椅上的人是男,还是女,这江山究竟是姓李,还是姓武 当他看透这一切,一直压在他心头的大石骤然落地,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他展露出一抹微笑,不由自言自语道:“没错就这样” “袁哥,你一个人,在茅房门口碎碎念,是赏月呢还是怕黑懒得进去,打算迎着月光随地大小便” 听到这儿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声音,他背脊一凉,猛然间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到在树影斑驳,寂静的后院中,梅仁正紧紧裹着一件夹袄,站在身后。 这时,袁一对他没好气道:“这晚了,在这儿干嘛想要吓人,还是吓鬼” 梅仁冷冷一笑:“来这儿还能干嘛当然是撒尿倒是你,大晚上的,对着茅房门发呆,很奇怪耶” “我也是来撒尿的,不行啊”说罢,袁一便伸手去推门。 见状,梅仁抢先挡在门前,一脸不爽道:“为什么你先去明明是我先提出来的,什么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袁一抬起一边眉看着他,露出得意的笑:“因为我是大都护,所以,你懂的。” 经过这番提醒,梅仁突然上道,只见他急忙让开,躬身赔笑道:“对对您先请” 袁一满意地点点头。 等到袁一从茅房出来,梅仁突然开窍道:“不对啊之前,我们让军队驻扎在城外,我们乔装成商人,从军营溜到长安城中。所以,从此可见,现在我们的身份是不分大小。” 袁一点点头,赞同道:“也可以这么说。” 听到这话,梅仁将头一仰,昂首阔步地走进茅房。 等他出来,袁一问道:“既然,都已经醒了,有兴趣出去走走吗” 梅仁抬头看了眼高悬在空中的月牙儿,冷冷道:“拜托,现在都这么晚了,我都困死了,才没闲工夫,陪你出去走再说,你都在长安城里,逛了一天,还没逛够啊”说着,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袁一皱着眉:“这样啊也行。不过,明天一早,回到军营,我这个大都护,应该不会给你小鞋穿哦” 梅仁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袁一,问道:“小鞋有多小” 袁一笑了笑:“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先走了。” 见袁一迈开步子,梅仁急忙表现得一脸精神抖擞:“不知怎么的,我现在一点都不困我对长安城,熟得不能再熟,你想出去走走,我可以带路。” 袁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好吧” 如此,俩人便从后门离开了客栈,踏着月光,漫步在空荡的长安城中。 虽然,此时城中关门闭户,晦暗不明的街市上不见一个行人,四下安静得犹如一座空城。可这里的街道,都无比宽阔,几乎能够容纳三驾马车同时前行。 城中的房屋建筑都是斗拱飞檐,雕梁画柱,它们或错落有致,或鳞次栉比地分布在街道两旁,使得整座城看起来整齐有致,而又不失气派恢弘。 从此不难看出,虽然,此时大唐的政治中心已经转移到了洛阳,可长安作为大唐的帝都,其气派和繁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神都洛阳。 这时,梅仁打量眼身边的袁一,道:“现在想起来,不对啊你穿得这么整齐,不像半夜起来撒尿,倒像是” 说着,他停下脚步,摸着下巴想了片刻,继续道:“倒像是,刚才外面回到客栈,所以,你把我赶回客栈,这一晚上,你都去了哪儿” 袁一回答道:“去了几个想去的地方,见了几个故人。” 梅仁笑问道:“ 你越是说得不清不楚,我越是有兴趣知道,你究竟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以前,咱们还是捕快的时候,你跟江湖人士混得很熟。” “长安城郊的龙虎客栈,是江湖人士的聚集地,再是,传说当时龙虎客栈的老板,十三娘,身段妖娆,样貌美艳,那可是响当当的江湖第一美人,所以,你的一站应该是龙虎客栈。” “龙虎客栈”袁一长长叹口气:“龙虎客栈,早在几年前,随着十三娘离开,已经不复存在。” 见此,梅仁不由感慨道:“那就真有些可惜了。说起来,我一直很想知道,那十三娘是不是正如传闻中,那么美艳” 见袁一点点头。 梅仁继续追问道:“那她同罂粟相比,哪个更美一些” “论美貌,她们应该不相上下。不过,十三娘这调毒第一高手,从她江湖留名开始,就做了将近三十年的江湖第一美人。所以,从她的年纪算起来,比你娘还略长几岁。” 梅仁惊讶地愣了片刻,而后一脸嫌弃道:“不是吧我一直都知道,江湖是男人的天下,可没想到江湖之中这么缺女人,让一个老太婆做了三十年的第一美人,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听到这番话,袁一哭笑不得:“那仅仅是她的年纪,其实,她一直都用特制的,让自己保持容颜不老,即便,年过半百,她的面貌犹如少女。” 梅仁一脸不可思议:“天下还有这样的事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见见这个十三娘。” 袁一摇摇头:“恐怕没这个机会了,几年前,她为了嫁人,已经散尽毒功,想必现在的样貌与老婆婆无异。” “啊怎么会这样那她嫁给谁了” “她嫁给”说到这儿,袁一想到一些事情,他皱眉道:“不对啊你跟她并非素不相识,你应该认识她。” “是吗不可能没有印象,让我想想,认识的人有没有叫十三娘” 这时,梅仁搜肠刮肚地回忆着,然后,用略有些怀疑的口吻道:“神兵候的夫人,不叫十三娘吗难道是她” 袁一点点头。 梅仁若有所思道:“当时,你病得很严重然后,我们为了救你在神兵候的近郊别院中当时,我只是觉得,十三娘只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妇人,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故事。” 袁一不胜感慨道:“是啊当年,若不是多亏神兵候和十三娘,我早已入魔成疯,现在只能被铁链锁在暗不见天日的地牢中,了此残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9、第九话 梅仁一脸后怕:“当时,你真是太可怕了,我差点被你砍成砍成两截。说起来,你谢了神兵候,十三娘,怎么忘了谢我和上官姑娘,要知道,最后,真正把你拉回来的人是她。” 听到这话,他神色骤然间就变了:“她”只见他垂下视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声音低沉道:“是啊我是该谢她” 见他神色不对劲,梅仁带着小心问道:“为何每回提到上官姑娘,你都是这副表情你不是相处融洽,感情不是胜似兄妹吗” 说着,梅仁颇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所以,之前传闻是真的你之所以被废帝中宗撵到安西都护府,是因为,他看到你和上官姑娘有些亲密举止,大吃干醋,把忠心耿耿的你当作情敌,大加报复” 袁一斩钉截铁道:“没有这回事别瞎说” “好吧就不说这些谣言,只说上官姑娘,就连我这么迟钝的人,都能看得出,上官姑娘对你是有情的。你们现在男未婚,女未嫁,而你又已功成名就,你们完全可以凑成一对嘛” 袁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正因为她对我有情,又有恩,我更不能耽误她,我从来都不是适合她的那个人。我已经做过一次混蛋,不能再做一次,我不能害了她啊” 梅仁点点头,叹了口气:“唉我知道了,你终究忘不了她。可她恐怕早已忘了你。” 袁一若有所思道:“我清楚。经过这些年,我已经全都放下了,我一直懂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道理我不会再执着过去。” 梅仁笑了笑:“英雄所见略同我们一到洛阳,完成公务,就把道理付诸行动。” 袁一赞同道:“当然有何不可” 说到这儿,梅仁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败落的店铺:“说来还真是巧,我们刚说要及时行乐,就来到了氤氲馆。” “想当年,这氤氲馆前是何等热闹,如何纸醉金迷可等到罂粟一走,没多久,氤氲馆就关了门。瞧现在这败落的模样,恐怕空置有些年头了吧” 袁一看着这间曾经金雕玉砌的青楼,如今,装饰在楼面的朱漆彩绘,已经被风吹雨打得失了色彩,繁华不再,喧闹已远,只剩沧桑述说着昨日动人的故事。 他心中不由得生了许多感慨与心酸。 正在这时,迎面驶来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氤氲馆前,而后,从车中下来,一个穿着观音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 只见女子,先是站在车前,望着氤氲馆发了一会儿愣,而后,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馆前的台阶。 她垂着头走在门前,抬起手似有无限眷念地,抚摸着布满厚尘的雕花门,女子的肩膀开始颤抖,像是在啜泣。 这时,宁静的夜色中,响起了马夫的催促声:“罂粟姑娘,老爷请您赶紧上车” 此时,在一旁角落默默围观的俩人,听到催促声,不由得面面相觑,梅仁瞪大眼睛,没完没了地 念叨道:“罂粟,罂粟,罂粟,罂粟” 袁一往他脑门一拍,厉声道:“闭嘴别出声。” 梅仁赶忙捂着嘴,不再言语。 这时,袁一见车夫,驾着马车起行,向一旁的梅仁交代道:“你先回客栈。” 说罢,他向上腾空跃起,踩着墙面,攀到屋顶,一路飞檐走壁,追着马车而去。 最后,他追到渡口,女子走下马车,将头上的兜帽放下。 如此,他才得以看清女子容貌,的确是罂粟无疑。 随后,从马车中,走下一名样貌陌生的中年男子,只见男子头戴玉冠,穿着金银丝绣的锦缎华服,一身贵气逼人。 男子揽着罂粟往船上走,而罂粟也很顺从地跟着男子上了船。 见到眼前的情形,袁一心中不由得犯起嘀咕:“看罂粟的样子,不像被劫持,罂粟怎么会跟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混在一起,贺兰敏之呢” 待船走得远一些,袁一便来到渡口,向的守渡人,打探得知,这船是条开往洛阳的官船。 得到这些消息后,袁一急忙去客栈叫上梅仁,回到营地,让士兵连夜拔营启程。 因为,一路日夜兼程,所以,袁一比预定时间,快了三天赶到了洛阳。 他一到洛阳,将士兵在城郊安顿好后,便四处联络江湖人士,以及朝廷熟识的情报探子,打探罂粟的下落。 武后见袁一抵达洛阳,便立马传来诏令,宣他入宫觐见。 袁一便换下戎装,戴上象征身份的白玉紫金冠,穿上朱色金线绣团花纹圆领胯袍,系上十三金玉带,骑上名曰“老白”的汗血宝马,在梅仁的陪同下,出发前往太初宫。 袁一来到太初宫前,早有执事太监,在宫门前等候。袁一本要下马,可却被太监告知,圣后特许袁一可以骑马入宫。 见此,袁一简直受宠若惊,能够享受骑马入宫,这样高规格的礼遇的人,向来都只是大唐的开国元勋,以及,位高权重的亲王贵胄。 他一个外姓郡王,能够享受这样的礼遇,他不由得暗暗佩服武后,笼络人心的手段实在高明。 如此,便由执事太监领路,袁一便威风八面地骑着骏马,在一路或崇敬,或艳羡的目光下,来到宫中正殿。 他先是礼节性地拜见了皇上,而后,才进入正题觐见武后。 他随太监来到处理政务的大殿,却被告知,武后方才移驾去了御花园中的揽月阁。 如此,太监便再次领着袁一来到揽月阁,外面伺候的宫女见了他们,便说,武后正在见客,容她先行禀告,让袁一稍作等候。 片刻后,宫女便来传命,让袁一进去。 见客人未离开,武后就让自己进去,袁一感到有些不解,可既然武后如此安排,他也不好多过问。 如此,他吩咐过梅仁在外等候,便在宫女的指引下,穿过一段幽径,来到建于水畔的揽月阁。 待袁一走到门前,看到武后的座上宾是一对身着华服的男女。 因为,他们是背着身子,所以,袁一无法看清他们的容貌。可见他们与武后围着一张方桌而坐,喝茶聊天的气氛极为融洽。 袁一还瞧见,屋里身穿宫缎半臂襦裙的上官婉儿,正不时给座上的男女添茶。 当她微微抬头,看到门边的袁一,便浅浅一笑,唇边的梨涡便轻轻荡起。 这一笑,瞬间拉近了五年未见的陌生感,让袁一觉得,仿佛离开只是昨日之事。 袁一也轻轻点头,报以微笑。 与此同时,门外的宫女,向武后禀告道:“禀告娘娘,荣郡王来了” 话音刚落,座上的男女一齐转头看向袁一。 此时,袁一方才看清座上之人,竟是李令月和薛绍。 骤然间,他感觉像是有一颗冰块,从背脊滑过,一种难以形容的寒冷与惊诧,让他冰封成了一座僵硬的雕塑。 武后抬了抬手,屏退了宫女,而后,对袁一道:“荣郡王,进来吧” 听到这声,愣在门边的袁一方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而后,又暗暗地吸了口气,方才迈开步子来到房中。 虽然,这样的情形,让袁一猝不及防,可他久经沙场,见惯风浪。 所以,在他从门外走来,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他整理好情绪,也理清思路,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 他来到座前,先向武后行礼,而后,又转身看向一旁的李令月。 只见她视线低垂,一脸冷漠,他稍稍倾身,声音低沉道:“袁一见过公主,驸马。” 这时,李令月猛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在这一刻,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她眼里已经没有了恨意,她看起来是那么平静淡然,仿佛,他们从不曾相识。 他知道,她已经放下,亦如他所希望的那样。 想到这儿,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而她竟然也报以微笑。 他确信,这一笑泯恩仇,更像是他们之间的结束,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已经做回陌生人。 此时,武后向一旁的上官婉儿道:“赐座” 听到吩咐,上官婉儿急忙拿来软垫,如此,袁一这个外人,便在矮小的方桌前,挨着武后和李令月坐下。 他尽其可能的将脚收拢,让身子端正的坐着,因为,他怕自己一不小心,膝盖,或者肩膀就会触碰到身边的人。 这时,武后向袁一道:“荣郡王同驸马爷,曾经一起在神兵司历练,也算是旧识,不必拘谨。” 听到这话,袁一看了眼对面的薛绍,只见他黑着一脸,连假意的客套话也不愿意多说上半句。 袁一为了顾全面子,只好接下话头:“圣后所言甚是,微臣不会拘谨。” 武后点点头:“你到安西都护府,也有些年头,听闻那里的环境并不好,过得还习惯吗” 见武后拉起家常,袁一也很配合地回答道:“刚开始,有些无所适从,可慢慢也就习惯了。说起来,那儿的风土人情有别于大唐,因此,时常能看到一些新奇有趣的事情。在吐蕃每年都有” 如此,袁一便向众人讲述了,在塞外所见所闻的趣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0、第十话 因为,他们鲜少离开皇都,所以,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武后,也被他的充满奇趣的故事吸引,听得有滋有味。 “在吐蕃,虽然,适合种植的土壤很少,不过,当地出产的水果品质却出奇的好。” “当地有种甜瓜,简直甜得j人。他们的葡萄又大,又甜,有多汁,酿出来的葡萄酒,堪称天下一绝。” “临近吐蕃的南诏国,也有不少甜美蔬果,可他们值得称道的并不这些,而是当地的景色。” “南诏国有些地方湖泊是碧蓝色的,而且清澈透明,阳光一照,还能看到湖底纵横交错的腐木。湖泊四周丛林密布,奇花异果遍地,可前方远眺,却是巍峨的雪山。置身那样的景色中,奇妙得简直那样言语。” “在南诏,景色是其一,至于其二,便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传说。如赶尸,娘娘能够相信,客死异乡人,在法师地咒语的指引下,就能自己走回故乡吗” 武后笑了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亲眼见过赶尸吗” 袁一摇摇头:“微臣,未能有幸一见。不过,微臣倒是见过,当地的蛊术,好像名叫定鸡。法师让旁观者随意捉来一只鸡,然后,法师念上几句咒语,烧上一道符,用手指在鸡面前画几个圈,再把鸡放在桌上,不管人如何驱赶这只鸡,它都像定住了般纹丝不动。” 武后道:“这还真是稀罕事。” 袁一点头道:“是啊他们还有一种稀奇的蛊术,名为情蛊,先制作蛊药,然后,将写有心仪人名字及生辰的纸焚烧,放入蛊药中。最后,再找机会向心仪人下蛊。一旦成功,心仪人便会永远钟情于她。” 说到这儿,袁一稍稍转头,便恰好与李令月的视线相遇,四目相对,他本想不露留痕迹地悄然避开时,却听李令月问道:“这样的情蛊,是不是就像肤透凝脂眸似水,笑靥如花罂粟蛊” 此时,袁一无奈,只好作答:“那都是坊间的趣谈,有不少夸大的成分,公主当作玩笑,听一听就好了。” 李令月冷冷一笑:“是啊有时候,很多人你认真对待,可他只是把你当作玩笑,笑笑就过去了。” 看似一无所知的武后,其实,洞悉他们之间的所有内情。 所以,听到李令月这番颇有几分挑衅意味的话,武后急忙岔开话题道:“荣郡王,本宫以为你常 年征战沙场,所说的故事都是带着血腥味,或者是,以往的彪炳战绩。没想到,你对这些只字未提,反倒是幽默风趣地说了异域见闻。” 袁一笑了笑:“想必很多人,都以为像微臣这样行伍出身的人,都是刻板粗犷,无趣得很。微臣为了打破这样的固有印象,努力让自己变得幽默风趣,直到近年,才颇有成效。” “还有,微臣之所以不谈那些战绩,并不是因为微臣谦虚,而是,那些事天下皆知,没有说的必要。”这番话看似狂妄的话,被袁一说得从容不迫,气势十足,反而,在旁人听来,不由有种敬畏之感。 武后用深邃而阴冷的眼睛,看了面前洋洋得意的袁一许久,而后,用威严的声音道:“本宫,从未见过像荣郡王,这样自信的人” 听到这贬大于褒的话,袁一不以为地笑道:“其实,比微臣自信的人比比皆是,只不过,他们不敢在圣后面前,表现地那么自信罢了” 说到这儿,他若有所指地看着武后,掷地有声道:“其实,之前微臣并不像现在这么自信。之后有幸,得圣后教会微臣一个道理,越是在看不起你的人面前,越要自信,可前提是,你足够多自信的资本” 这时,一向威严无比的武后,竟意外地垂下视线,沉默了片刻后,方才抬起头,看着身边这张难掩怨气的脸。 虽然,她神态柔软了许多,可语气依旧威严冰冷道:“或许,那个人,现在知道,她当年的确看错了。” 袁一心中怨念,都在这一刻释然。 原来,一直以来他努力成就自己,真只是为了得到今天的这声认可。 想到这儿,他不由五味杂陈,沉默不语。 这时,武后又道:“荣郡王,为国效力,鞠躬尽瘁,以至于耽误自己的终生大事。至今,也没有一个体己的人在身边照顾。本宫深感自责,荣郡王要是看上哪家姑娘,大可告诉本宫,本宫定会为荣郡王做主。” 见此,袁一推辞道:“圣后如此关爱微臣,微臣真是感激涕零不过,微臣常年驻守关外,实在无暇有成家娶妻之念。” 武后不悦道:“瞧你这话说得你要一辈子驻守关外,就一辈子不娶妻生子本宫觉得,你不是不想,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不如这样,你看本宫身边这丫头,怎么样她做事能干,又会体贴人,本宫一直想给他找个好婆家。” 说着,武后指了指一旁的上官婉儿。 见状,满脸飞红的上官婉儿,娇羞道:“圣后,您又在取笑奴婢了。” 袁一知道,上官婉儿是武后的心腹之人,武后恨不得把她拴在身边一辈子。 此时,又怎么会舍得让她离宫嫁人 所以,这武后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这样想着,袁一为了试探武后的用意,便故意道:“这样的好姑娘,微臣上哪里找。既然,武后有成人之美之心,微臣岂会不愿意。不知道,上官姑娘,能否看得上,袁某这样的莽夫” 听到这话,武后和颜悦色的脸上,骤然间阴云密布,她视线转向上官婉儿,声音低沉道:“荣郡王,一表人才,又是大唐人人称颂的英雄人物,婉儿又怎会没有爱慕之心” 见形势不对,上官婉儿急忙表达忠心:“圣后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曾立誓要一辈子在圣后身边服侍。如果,圣后是嫌奴婢不中用,大可将奴婢打发到掖庭宫去,何必如此为难奴婢呢” 显然,这番表忠心,武后很受用,她笑道:“你看丫头,本宫好心让她出宫嫁人,反倒成了为难她罢了既然她不愿意,本宫也没辙” 见此,袁一故作失落道:“那就真可惜了微臣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像她这样的好姑娘,只能做着光棍,保不准哪天,她就回心转”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李令月突然起身,躬身向武后告辞道:“儿臣突感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李令月便起身,自顾自地离席而去。 薛绍见状,急忙起身向武后告退而去。 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袁一终于知道,武后此举的用意,一抹笑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嘴角。 怎料,走到一半的薛绍突然转身,恰好看到的袁一脸上的笑容。 薛绍不由得攥紧拳头,眼里的妒火熊熊燃烧。 可惜,自己恨不能将眼前的混蛋撕碎,只能任由他搅乱原本平静一池春水。 此时,武后见李令月和薛绍走远,便向上官婉儿吩咐道:“你先退下。” “是” 待上官婉儿离开后,武后给拿起一旁白玉壶,给袁一添了杯茶,她语气不紧不慢道:“你回大唐,这一路上,天气怎么样” 袁一自然明白武后的话中之意,便答道:“以微臣所见,大唐处处都是晴空万里,风调雨顺。微臣儿时,曾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老百姓能够有这样风调雨顺的好天气,全因国有体恤百姓的明君,老天赐福才能如此。” 武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哦你在说咱们圣上是难得的明君,老天才会赐福的确如此” 袁一笑了笑:“圣上的确是难得的明君,所以,老天赐福,不仅风调雨顺,还有如今的祥瑞连连,洛水瑞石不正是老天对明君最大的肯定” 武后用探究的目光看着面前袁一,见他一脸真诚,不像是违心之言,武后便故作不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一稍稍躬身,面带崇敬道:“微臣是顺应天意” 武后摇摇头:“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你所说是真心之言,还是,曲意迎合” 袁一道:“既然,圣后想听微臣的真心话,那么微臣不妨直言。圣后也知道,微臣曾摔过一个大跟头。正因如此,也让微臣深刻认识到,亲近一个是非不分的好人,倒不如亲近一个是非分明的坏人。” 武后点点头,沉默片刻后,问道:“那你觉得,本宫是前者还是后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1、第十一话 袁一从容作答:“圣后是非分明,却是难得的好人。其实,有位高人曾跟微臣说过,完成大善之德,就牺牲小善之行。” 武后问道:“那何谓大善之德何又谓小善之行” “让四夷臣服,百姓安居乐业,促就千古盛世,便是大善之德,至于小善之行,便是锄强扶弱,见义勇为,做个正直的好人。” 武后陷入一阵良久的沉默,她不由得自言自语道:“牺牲小善之行,完成大善之德。” 这时,袁一起身道:“微臣知道,圣后就是这样的大善之人,微臣愿意倾尽所有,成就圣后大善之业,永续大唐千古盛世” 武后并没有被这番称颂所迷惑,只见她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袁一,冷冰冰的问道:“那你希望得到什么” “微臣希望,百姓安乐,天下不再有战祸。也希望在乎的人,能够因为微臣的选择,而避开权利纷争,所带来的牵连。她能够一直平静安乐的生活。这就是微臣希望得到的。” 武后点点头:“本宫明白了。” 当抉择之事尘埃落定,袁一的心头大石也跟着落地。 其实很多事,最难走出的是第一步,之后,无论愿不愿意,都会被局势推着继续向前。 驻军在城郊的袁一,托人打探罂粟消息,已有五日,却一无所获。 他感到百无聊赖之时,梅仁便拉着他进城,履行及时行乐之约。 他本意不想去的,可想着梅仁跟着自己在安西都护府,吃了许多年苦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能扫了他的兴致。因而,只好应承着欣然前往。 如此,他们换上便装来到城中,他们先是在城中最气派的饭馆,点了一大桌山珍海味,就着陈年佳酿,大快朵颐地吃了个撑破肚皮。 出了饭馆,他们带着一身酒醉的微醺,因为,对洛阳城并不熟悉,所以,他们一路询问之下,才在一条并不起眼的巷子里,找到城中最有名的澡堂。 这间澡堂之所以有名,是因为那里搓澡师傅的手法堪称一流,任何试过的人,都会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有焕然一新。 当泡过澡,俩人带着一脸轻松的表情,从澡堂中走出。 梅仁展开手臂,伸了大大的懒腰:“哇泡了个澡,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脱胎换骨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袁一看了眼一脸陶醉的梅仁,嫌弃道:“不就是泡了澡,至于吗” 梅仁重重点头:“至于非常至于安西都护府条件有限,想要舒服地泡个澡,基本奢望。” “这些年,我连做梦都想好好地泡一个澡,让专业的师傅替我搓背,刮刮脸,顺便修修脚。今天才总算得偿所愿。” 说着,他抬起手,看着被修剪得整齐漂亮的手指甲,颇感满意道:“没想到,这澡堂的师傅,修脚技术一流,连手指甲的手艺也这么好下次,一定要再来光顾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修指甲的工具不会是同一套吧” “你觉得呢” “嗯不是。” 见梅仁自欺欺人,袁一不怀好意道:“是吗难道你没有发现,那个师傅替你修完脚,就用同一把修脚刀,替你美美地修个手指甲。并且,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把刀还为之前进来的一个胖子服务过。” 梅仁眯着眼看着他,一脸怀疑道:“胖子确定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当时,胖子就呆在我旁边,一直在放屁。还有,他那一脚的灰指甲。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你这么一说,我是有那么点印象。所以”这时,盯着手指甲的梅仁陷入一阵沉默。 而后,他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从袖中掏出条手绢,一个劲地擦拭着手指。 最后,他嫌弃地将手帕抛得老远:“真他娘的,太恶心了” 袁一看了眼他的手,调侃道:“手指甲还在,的确恶心就是可惜了你今天,刚买的缂丝手帕,花了好几两银子吧” 梅仁白了他眼:“你明知道,都不提醒我,真是太坏了” 袁一耸了耸肩:“别人去澡堂,就是正正经经修个脚,谁能想到,你这么别出心裁,偏修个手指甲。你这么娘,能怪谁” “娘有没有搞错修个手指甲就叫娘”说着,顿时火大的梅仁,从街边随手揪来一个路人,恶狠狠地问道:“你来说,我娘不娘” 见梅仁架势十足,路人被唬住,他先上下打量眼梅仁,见梅仁眉目如画,面如冠玉,俊美不似男子。 恍然间,路人露出迷醉的微笑,连连道:“不娘不娘姑娘一点都不娘” 梅仁得意一笑,向袁一道:“听到没慢着,什么姑娘” 路人一脸爱慕道:“姑娘是美,真美我知道,姑娘一定是大家闺秀,家教甚严,出门才会扮成男儿模样姑娘可有婚” 没等他把话说完,梅仁怒踢了他一脚,骂道:“什么乱七八糟滚快滚” 见到梅仁逄俪觯谂晕Ч鄣脑皇贾毡3肿判以掷只龅奈12Α 这时,他上前,拍了拍阴沉着脸梅仁,不忘取笑道:“这青楼,咱们还去不去若去了,那些真姑娘,会不会误会,你这个假姑娘,是来抢生意的” “呸有你这样伤人自尊的吗身怀绝世美貌,是我的错吗这是老天给的,我有什么办法” “只怪那混蛋不长眼,我这就去让那些青楼女子见识,什么叫纯爷们真汉子”梅仁边说,边做着几个自认为很纯爷们,其实,很滑稽的动作。 袁一笑道:“那真是让人很期待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由于,梅仁急于表现自己的男儿本色。 他一进青楼,就很糙爷们的将脚往凳子上一搁,捧出一把银子,冲着前来招呼的老鸨,吼道:“大爷我,要这里最大的雅间,最好的酒菜,还有,这里最漂亮的姑娘来十个” 老鸨看了看,见梅仁只是带着袁一前来,便道:“你们两位爷,十个姑娘,会不会” 没等老鸨说完,梅仁又财大气粗的吼道:“对对十个姑娘太少了,给我们上十二个姑娘。”说罢,梅仁便将银子全都给了老鸨。 老鸨一脸为难道:“爷啊,您这银子,恐怕不怎么够啊” 听到这话,梅仁顿时就蔫了,他收回脚,怯怯的问道:“不够那那多少才够” “实不相瞒,我们这儿是洛阳城,最好的青楼,就凭爷这点银子,恐怕只够两位,在这大厅里看看歌舞,小酌几杯。” “这样够了吗”袁一从袖里掏出一张大额的银票,递给老鸨。 老鸨接过银票,一看上面的数字,突然精神一振,欢喜道:“够够两位爷请雅间请” 很快,老鸨将一切打点妥当,满席好酒好菜,满室靡靡之音。 而后,打扮入时的姑娘,巧笑嫣然在屋中围坐,她们知道来客出手阔绰,便使出浑身解数取悦他们。 因此,原本拘谨的梅仁,在美人们的刻意奉承的下,几杯酒下肚,便无所顾忌地同她们调笑,嬉戏追逐起来。 袁一并没加入他们的游戏,而是坐在席间自斟自酌着,一位姑娘不想冷落了客人,便来到他身边,找了些话题攀谈起来。 这时,姑娘问道:“男人来烟花之地,都是寻欢作乐,可爷却在这儿喝闷酒,岂不无趣” 袁一连正眼也没看她:“我本来就是一个无趣的人,何必让自己看起来有趣呢” 见没能引起袁一的兴趣,姑娘失落道:“我自认为绕不过爷,愿意自罚一杯” 说罢,姑娘拿起袁一手边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也袁一添了杯。 姑娘的心思自然逃不过袁一的眼睛,他冷冷道:“你这是在骗酒喝,还是故意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说罢,袁一抬头看向,正端起酒杯的女子。 恍然之间,他觉得女子眉眼之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此刻,还注意到女子所散发的淡淡幽兰之气,也是那般熟悉。 因此,他暗暗猜测,难道她们用了同一种熏香 只见,女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轻快一笑:“显然,两者我都做到了” 见到女子笑中透露出的自信与韧性,袁一不由得想起记忆中的她,也是这副模样,永不服输,总会达到目的。 当他思绪飘远时,听到身旁的女子道:“我都喝了,爷不是这么没风度,就这样把我晾在一边吧” 他回过神,笑了笑,已没有之前的冷傲,他痛快的将酒一饮而尽,向女子问道:“你叫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2、第十二话 女子娇嗔道:“爷问女儿家名字,都这样像审犯人似的吗真是一点不解风情” 袁一笑道:“有吗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的名字。” 女子兴趣盎然:“好我就让爷猜猜” “你长得如此出尘绝艳,名字里肯定有个仙字,你应该叫仙儿。” 如此,一番恭维,让女子喜上眉梢:“爷还说自己无趣,我看爷有趣得很” “知道为什么吗一个男人越说自己无趣,越能引起女人的兴趣。” 听到这个答案,女子愣了片刻,不解道:“爷知道的,当爷走进这儿,就不需要再费心思做这些。” 袁一摇摇头:“你说的兴趣是银子,而我说的兴趣是人。” 女子用探究的眼光看着他,眉头微皱:“我该说爷这话是直接呢还是真诚” 袁一用敏锐的眼神,牢牢锁定女子飘忽不定的视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不是直接,也不是 真诚,是打动人心。” 女子像只惊慌的小鹿,不知该如何面对猎人正射向自己的箭,她抿了抿嘴,问道:“我不知道。为什么” 袁一露出令人疑惑的微笑,柔声道:“让我来告诉你,闭上眼睛。” 女子像被催眠了般,很顺从地按照袁一所说,闭上了眼睛。 当女子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袁一露出得逞的微笑,蹑手蹑脚地用指尖轻轻触碰女子长而微卷的睫毛。 女子突然间睁开眼,看着面前举止怪异的袁一,颇感不快道:“你这是” 他没有任何尴尬,从容道:“其实,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所以,我对你感兴趣,你就必须对我 感兴趣” 女子冷冷一笑:“就因为,我是青楼女子,身体任由你们摆布还不够,心还要任由你们摆布” “不你可以选择,除非你无法选择。” 女子彻底被激怒:“不要再说模棱两可的话,不要装作多了解像我们这样的青楼女子。你这样很可笑” 他依旧是一副从容姿态,不紧不慢道:“不,我了解你。你最需要,最希望得到从来不是钱财,而是,以心换心。” “你之所以会恼,是因为不相信,天底下会有男人这么了解你。同时,也打心里害怕被了解。因为,欢场难有真情,真心亦是难寻。你不想自己的需要,被当做欢客眼中的笑话。” 这番话,让女子陷入一阵良久的沉默,而后,她长长吐了口气,问道:“能说说,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吗” “她”袁一神情黯然,愣了片刻道:“她是一个不该提起,却却又无法放下的女人,或者说,从来都不曾想过放下的女人。” 女子露出一抹苦笑:“让人恋恋不忘,能拥有这些幸福的女人,必定生于良人家,而我们这样的青楼女子,注定只能做别人的替身,不是吗” 袁一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只见老鸨行色匆匆地走进,在女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原本一脸愁容的她,突然之间,变得笑容灿烂起来,她甚至开心得忍不住,当着袁一的面,自言自语道:“真的吗他来啊我还以为,他再也” 见她这么失态,一旁的老鸨连连拍她的肩膀,示意让她不乱说,别扫了客人的兴。 可如今,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老鸨只好赔着笑脸,向袁一道歉道:“爷,真不好意思,有贵客要见曦曦,这位贵客脾气不小,我们可得罪不起,还望通融一下。” 其实,像这种情况,通常是欢场最忌讳的事,重则可能引起掀桌,砸店,轻则也会被劈头盖脸的大骂一顿,最后不欢而散。 可袁一见到方才曦曦欢喜的模样,料定老鸨口中的贵客定是,曦曦的相好。 反正,他来此目的不是为了寻欢作乐,他对曦曦仅限于有兴趣,所以,他何不成人之美。 如此,他便淡淡道:“去吧” 见他如此大度,老鸨千恩万谢地带着曦曦离去。 此时,已被灌得酩酊大醉的梅仁,对房中所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只见他拿下遮着眼睛的红布,见袁一正独自饮酒,便停止了捉迷藏的游戏。 他晃晃悠悠地来到袁一面前,吐着酒气笑道:“袁哥,让你破费这么多,真真不好意思” 袁一喝下杯中酒,一本正经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待回去了,把银子还给我,不就结了” “还”梅仁瞪大眼睛,张大嘴看着袁一,咽了咽口水,低声询问道:“之前,我没看清,你那张银票是多少钱” “能有多少钱,不就一百两” 梅仁竖起一根手指头:“一一百两。那就得还你五十两半年的俸禄” 袁一笑了笑:“瞧你喝得着酒醉熏熏,这账还是算得蛮清楚嘛” 梅仁惴惴不安道:“你可是富得流油的郡王,不会真跟我计较这些小钱吧” 袁一点点头:“我的确挺有钱,可苍蝇蚊子都是肉,我可抠门着” 此时,梅仁吓得酒醒了一大半:“你不说真的吧” 袁一笑道:“当然,是假的。玩得开心点” 梅仁拍了拍胸口,长长吐了口气:“真是被你吓死了”说着,他拿起酒壶,大大地喝了口, 道:“说了要及时行乐,你也别一个人闷在这儿,跟我们一起玩吧” 说罢,他把屋里的姑娘都招来近前,向袁一笑问道:“我记得,以前,你喝花酒,不都喜欢玩,摇色子,喝酒,脱衣服。我们就玩这个。” 说罢,大家便张罗起来,用大碗倒上酒,摆了满满一桌子。 袁一刚要去拿筛盅,梅仁便抢先道:“你可是高手,不管赌什么,都逢赌必赢,真让你来摇色子,不是欺负人家姑娘吗所以,由我来摇色子。” 说着 ,他指了指一旁跃跃欲试的姑娘,笑道:“我们赢了,你们就脱衣服。我们要是输了,他就喝酒”说着,又指了指袁一。 见此,姑娘笑道:“爷可得想清楚了,我们这可有十多个姐妹,让他一个人喝酒,确定不是故意把他灌趴下” 梅仁笑了笑,信心十足道:“他可是海量,你们还是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我们看光光” 姑娘们娇嗔道:“你坏死了” “讨厌” 梅仁拿起手中的筛盅一摇:“开始吧” 虽然,梅仁的手气不怎么好,可袁一的确是海量,屋子的姑娘几乎都脱得只剩一件肚兜,可袁一依旧像没事人似的,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酒。 见此,姑娘像事先就商量好了似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开始耍赖。 只见她们端起酒一拥而上,用尽各种甜言蜜语向向梅仁灌酒,很快梅仁就被灌得七荤八素。 袁一见梅仁这副模样,觉得,今晚不可能回军营。 于是,他拿出一锭银子,交给身边的姑娘,让她好好照顾梅仁。 他也觉得有些困乏,便让人带他去后院厢房,打算在此留宿一晚。 这时,领路的姑娘,殷勤地搂着袁一往后院去,两人正在说笑间。 看到不远处的厢房,门刚好打开,从中走出一个男子,而后,一个女子手持蜡烛站在门边,像是给男子引路。 袁一见女子穿着寝衣,如瀑的秀发垂在腰间,正依依不舍地同男子道别着。 待袁一再走近些,瞧清女子容貌,竟是之前同他聊天的曦曦。 如此,他便有些兴趣停下脚步,待在一旁,打量起男子。 刚开始,他望着男子的背影,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当男子转过身,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是薛绍。 他忍住惊诧,没有闪躲,装作若无其事地搂着同行的姑娘,从薛绍面前走过。 当薛绍看到他,惊诧之感更甚,他先是在原地愣了许久,等回过神来,他慌忙上前追上袁一。 一个堂堂驸马爷在青楼被抓包,而且,还是被袁一,这个他最痛恨的人,撞破自己的丑事。 因此,他先支开袁一同行姑娘,而后,不得不用自矮三分的姿态,面带羞愧地向袁一解释 道:“我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 听到这儿,袁一心想:“你当然想不到。毕竟,没有人敢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擅自离开军营,留宿青楼。” 薛绍继续道:“其实,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袁一在心里冷笑:“我看,就算把你捉奸在床了,也是这套话。以前,看你挺君子,可几年不见,怎么就成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嘛,嫖就嫖了至于,非得让所有人理解其合理性吗” 虽然,袁一心中对薛绍各种鄙夷,脸上却面无表情地听着,薛绍苍白无力的解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3、第十三话 薛绍说到最后,终于图穷匕见:“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能不能别让令月知道” 没等薛绍把话说完,袁一冷冷丢一句:“这与我何干我不在乎,也懒得关心。” 说罢,他便迈开步子,丢下薛绍,独自在如雪月光,忏悔自己的罪孽深重。 此时,身在驸马府的李令月,对丈夫的恶劣行径全然不知。 所以,她只当丈夫晚归,正焦急地在院中盼望着,等待着。 现已是深秋时节,虽然今晚皓月当空,可当一阵萧瑟的寒风吹来,还是让穿着单薄的李令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在旁伺候的丫鬟,怕主子着凉,急忙捧来狐裘让她披上,并且劝道:“公主,夜已深,天寒露重,小心着凉,您还是先进屋等。想必驸马爷,应该就快回府了。” 李令月摇摇头:“不碍事你说,驸马爷都出去这么久了,会不会遇到歹人,或者,回来的路上遇到麻烦”说着,李令月眉头紧皱,望着门外的幽径,满脸担心。 丫鬟宽慰道:“您想太多了现在,洛阳城治安这么好,怎么会有歹人。再说,驸马爷身手了得,就算遇到歹人,驸马爷随便几下,还不让那些家伙跪地求饶啊奴婢觉得,驸马爷正在气头 上,消了气就会回来。公主不用担心。” 李令月长长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丫鬟犹豫了片刻,方才带着小心问道:“其实,奴婢来驸马府,日子也不浅了,奴婢从未见驸马 发过这么大火,不知道驸马爷为了何事,才会如此” 李令月又长长叹了口气,低头陷入一阵沉默,而后,用满是内疚的声音道:“这都怪我。惹他不痛快。糖蒸酥酪还在水隔里温着吧” “温着。公主想得真周到,知道驸马喜欢吃,怕他回来想吃,就特意做了温着。奴婢觉得啊,当驸马爷,看到这碗糖蒸酥酪,就算天大的事,气也该消了” 听到这话,李令月心里想着与薛绍重归于好,终于展露笑颜。 正在这时,主仆二人,远远瞧见在树影斑驳的幽径上,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丫鬟凑到李令月身边,嬉笑道:“您瞧,驸马爷回来了他这么任性,害您担心了这么久,您可得摆摆脸色,唬唬他” 李令月笑着点了点头。 待薛绍走近,看到在院中等待的李令月,一时之间,所有的愧疚和害怕,全都喷涌而出。 他上前,一把抱住李令月,连连道歉道:“令月,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你原谅我,好吗” 见他这副诚恳得有些过头的模样,李令月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我这还没摆脸色,你就这么快服软,以后,还怎么跟我斗嘴” 薛绍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温声细语道:“以后,我再也不要跟你斗嘴,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离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吗”说到最后,他声音里竟有些哽咽。 见此,李令月看了眼一旁的丫鬟,难为情道:“你这样,就不怕人家笑话” 丫鬟很识趣,急忙道:“对了,奴婢要去拿糖蒸酥酪。”说罢,匆匆离去。 这时,薛绍更加无所顾忌道:“我不怕别人笑话,我只要你原谅我,原谅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李令月叹了口气,笑道:“真是怕了你,我原谅你,行了吧” 薛绍看着李令月,终于露出云开见日的微笑:“那就说好了,就得算数。” 李令月取笑道:“你这样不依不饶,难不成是怕我以后找你算账” 听到这话,薛绍慌得垂下视线,摇头道:“不我是怕你,还生我的气。”说罢,他牵起李令月 的手道:“院里凉,别冻着了,我们进去吧” 在月光下,他们嘴角露出幸福的弧度,甜蜜地牵手,说着笑着往房里去了。 在此时此地,同样的月光中,相比他们的出双入对,袁一就显得形单影只,只有孤单寂寞相伴。 此时,袁一正躲在高高的屋顶上窥探着,他将之前院里发生的所有,全都看在眼里。见夫妻俩和好如初,袁一低头陷入沉思。 突然间,他听到身边响起一个话语声:“之前,不是说与你何干,现在,怎么又抛下温香软玉,跑来这驸马府吹西北风” 他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向声音方向来了一记致命的锁喉,来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就被他死死地掐住了颈部命门。 当袁一看清那人的脸,颇感意外道:“我打赌怎么是你”说罢,他急忙松开手。 我打赌摇了摇脖子,长长吐了口气道:“当然是我天下除了我打赌,敢问还有谁,能有如此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的本领” 说着,他看了眼身边的袁一,抱怨道:“没想到,几年不见,你下手还是那么狠真是差点被你掐断气” 袁一没好气道:“谁让你鬼鬼祟祟地站在别人身后全江湖人都知道,你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找别人如探囊取物,而别人找你,如同大海捞针,所以,你找来这儿,究竟有何贵干” 只见这我打赌,个子不高,身形消瘦,颧骨突出,脸上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他给人第一印象,总有点奸滑之辈的感觉。 可跟他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他这人贪财好色,又喜欢借着打赌的名义,打探他人,以此牟利。像他这样的人,绝对算不上正人君子。 可一直以来,他都是靠贩卖绝密消息,在江湖中立足,并且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富甲一方。 全天下人都知道,只要是他提供的消息,绝对真实可靠。 并且,只要开出的价钱,能让他满意,就算上天入海,他也能准确无误地挖来客户想要的情报。 正因为他的诚信经营,所以,他的客户遍布江湖,甚至朝野。 所以,虽然,他做人并不君子,可他做买卖,绝对是不折不扣的良心商家。 这时,我打赌听到袁一的问话,摸着唇边的山羊胡,笑道:“我这人,连老天爷都不放在眼里,可平生最欣赏两个人,除了那个明明不会半点武功,却能用智慧统领江湖,效力朝廷的神兵候。” “然后,就是你,半江湖半朝廷人士。所以,我一直以为,我们走得很近,甚至一度以为,在江湖中,我们的关系最铁。” “见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找你叙叙旧,也在情在理。可看样子,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着,我打赌不住叹气摇头。 袁一笑了笑:“你真是太抬举我,我可不敢与侯爷相提并论。再说,你视财如命,真只是与叙旧这么简单” 我打赌避开问题,继续恭维道:“莫谦虚比得上,绝对比得上你参加武举,就成武状元。时运不佳那会,就算被贬做捕快,也因为武艺超群,被武林公认的江湖榜破例,选为天下第一。” “之后,你运势大起,入神兵司历练,不出一年即被任命为固盟将军。然后,一路定突厥,平吐蕃,杀战神。” “用了不过短短年的时间,就替大唐扫除心腹大患,使得四夷臣服。” “而你也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将军,成为了如今足以令各国闻风丧胆的新战神。最近,你圣后召见你,又被特许骑马进宫。这可不仅仅是殊荣,还是一个信号,只要选对方向,位极人臣指日可待。” “所以,这路看下来,论武举,你能独占鳌头,论江湖,你是天下第一。论领军作战,你是战神,论在朝为官,又能位极人臣。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吗还能不能给别人留条活路” 面对如此一番极尽溢美之言,袁一并没表现如何得意,或者开心,相反,他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好似在他眼里看来,这并不是赞美,而是句句扎心的讽刺。 最后,我打赌总结道:“综上所述,你以三十三四的年纪,就能达到如此成就,只要努力再保持个十几二十年,最后,不要来个晚节不保。若能如此,那你就强于已远离庙堂的神兵候。” 说着,我打赌打量眼低着头的袁一,他不解道:“这可是我的真心之言,你为何这副表情” 这时,袁一方才抬起头,长长地吐口气:“在你口中的我,看似风光无限,可可你莫非不知,成功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 我打赌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点点头道:“也是所以,你究竟是沧桑,还是肮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4、第十四话 袁一看着我打赌探知的眼睛,如实作答:“沧桑,并且肮脏。” 我打赌嘴角露出一抹难解的微笑:“这话说得未免,太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袁一苦笑道:“既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倒不如诚实以对。” 我打赌道:“你说的肮脏是,猎户村吗” 骤然间,袁一眉梢扬起,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猎户村” 我打赌摸须笑道:“很简单,好奇心驱使。五年前,你身上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吐蕃之战中,唐军几近败北,而你却能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赢得战争。” “在吐蕃投降,本该享受胜利果实之际,没想到,却被两个猥琐的皇亲国戚给坑了。他们不但把你功劳抢得一干二净,还连同对你恨之入骨的吐蕃人,污蔑你通敌叛国。” “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使诈,在你率领嫡系部队与唐军汇合之际。让吐蕃人劫杀了你的全部人马,可你命大竟活了回来。然后,得知那俩猥琐的皇亲,不但被当作英雄供奉着,还享受着高官厚禄,日子不知过得多舒坦。” “你见真正保家卫国的英雄,竟背负恶名,惨死异国他乡而丧尽天良的败类却风光无限好。你痛恨老天无眼,世道不公” “同样,你也深知朝堂黑暗,想要凭着戴罪之身,为你的人讨回公道,扳倒两个败类,绝对是痴心妄想。” “所以,你当时可能觉得,反正命是捡回来的,索性作死给老天爷看。于是,绑着满身炸药的你,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皇帝老儿早朝上,要挟他查明真相,最后,如你所愿,一切水落石出。” “照理来说,就算有再大的冤屈,你这样做,也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过,可能因为,那俩皇亲的恶行,实在是人神供愤。又因为,你的战功太过巨大,所受的冤屈太令人心寒。” “所以,最后,皇帝老儿不但没有降罪于你,还赏赐钱财无数,高官厚禄,可都被你一一拒绝。不得不说,你这样做很聪明。” “皇帝老儿这种人,可最爱面子,这回你害他颜面扫地,他为了顾全大局,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日子长了,要是抓到你的把柄,你就会死得很难看。” “当初,你既然选择远离朝堂,就该在隐没于江湖之中。可不出一年时间,你就以郡王的身份,重归朝堂。” “其实,你的胆大妄为,在朝廷眼里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危险品,就算你能力通天,既然放你走了,也绝不可能把你再请回来。” “在最开始时,皇帝老儿只是封个小官,把你给打发了。之后,把你再请回来,却荣封郡王。其中的门道,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除非” 说到这儿,我打赌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袁一,微微一笑道:“除非,你离开长安后,在隐居的猎户村中发生了什么奇遇” 袁一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开个价,这条消息,我买了” 我打赌狮子大开口道:“十万两” 他一口答应道:“好按老规矩,以宝石,还是现银交付” 我打赌摇摇头,一脸正经道:“以铜板支付。” 他皱眉道:“铜板十万两,知道那得有多少铜板吗你在耍我吗” 我打赌笑道:“我不是在耍你,只是逗你玩。你难道忘了,这条消息,在五年前,我就以一个铜板卖给你了。” “我知道,你在猎户村已经成过亲,巧合的是你的妻子也叫令月。并且,毫无意外地与薛驸马家的太平公主是同一人。” “而且,以你与令月到达猎户村的时间线来看,你在薛驸马大婚前夜,就拐跑了他的妻子。即便如此,大婚依旧照常举行。” “所以,当时参加大婚的公主应该是个冒牌货。这薛驸马隐忍半年之久,才盼得真公主回到身边,说起来,他这心理素质还真够过硬啊” 说到这儿,我打赌见袁一依旧深陷苦思之中,皱眉问道:“你真想不起来了吗当时,我们为这件事,可是聊了大半天,你真一点印象也没有五年时间,不至于忘得这么彻底吧” 袁一长长叹口气:“不瞒你说,当时,我得了一场大病,差点入疯成魔。所以,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印象总是迷迷糊糊。猎户村的那些事,我都记得,可你来找我的那些事,就不怎么记得了。” 我打赌耸了耸肩:“好吧据我所知,吸食离魂香成瘾的人,几乎非死既疯,可你不但戒除离魂香,还能跟没事人似的,真是奇迹。” “其实,我很想试试那玩意儿,可后果太可怕,一直不敢轻易尝试。你能告诉我,吸过那玩意究竟有多爽吗” 袁一看着远方的天空,陷入一阵沉思,而后,露出迷恋的微笑:“很爽爽得根本不想戒掉。” 我打赌见他如此,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看你这笑,就知道那玩意,果然可怕说起来,你这大 晚上来这里,看着贤惠妻子,等待晚归丈夫,心里该有多内疚” 这时,袁一低头看了眼,见窗户里的灯光已经熄灭,知道夫妻俩人已经睡下。 他不由得闭上眼,沉默许久,许久,方才开口道:“内疚没有。只是,我所认识的薛绍,不应该这么混蛋” 我打赌看着他,摇头叹气道:“哎你作为男人都不了解男人,真是白活了我看啊,真正可怜的并不公主,而是薛驸马。” 袁一满是不解道:“此话怎讲” “这五年以来,他们一直都没有过孩子” 袁一颇感惊讶,不由打断道:“没有孩子瞧他们挺恩爱,怎么会难道是他们身体方面” 我打赌不快道:“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他们正值壮年,身体又不知多健康,所以,就算三年抱两,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之所以” 说到这儿,我打赌凑到袁一耳边低语了几句。 说后,他推了推袁一,笑得很猥琐道:“我不相信,血气方刚的男人,能受得了。要是换做我,宁愿用根裤腰带把自己勒死,也不捱这种苦所以,薛驸马偶而找个女人,解决下生理需求,这也很好理解嘛” 袁一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眼他,怀疑道:“人家的房中事,你就这么清楚说得跟真的似的,难不成你每天晚上,都躲在人家床底下吗” 我打赌颇感得意道:“为了满足好奇心,在人家床底下躲个几天,又算得了什么” 袁一哭笑不得:“所以,你真” 我打赌捻须一笑:“以你对我的了解,觉得呢” 袁一想了想,道:“我觉得你曾经为了满足所谓好奇心,连皇陵都敢狍,你还有什么龌蹉事做不出了” 听着这番讽刺,我打赌反倒自鸣得意道:“龌蹉嗯,这个形容词很妥帖。不说我,先说说你,她好歹也跟你有过那么一段,你连她有没有孩子都不知道,这摆明没把人家心上,她知道了该有多心寒” 袁一道:“少扯这些,帮我做件事。” “没问题。不过,让我做事,价钱可不便宜。” “知道。今晚,在青楼与薛绍相好的女子,名叫曦曦,你帮我散播消息。” “就说我,荣郡王迷上了这名青楼女子,为博美人一笑,不惜千金一掷,最终,虏获芳心。” “我要你在最短时间内,让这条消息,成为全洛阳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这时,我打赌一脸不解道:“为什么要做这些不明白。你究竟图什么啊” 袁一摇了摇头:“你不需要知道。” “好吧说到散布流言,我可是行家,以经验来说,所有流言,都建立在一定的事实基础上。所以,要做些惹人遐想的事,才能引起大众捕风捉影的兴趣。” 袁一问道:“说吧,要怎么做” “很简单,以荣郡王的名义,送给这名青楼女子,一大堆价值连城的礼物。然后,花一笔钱打点老鸨,让她不许曦曦接客,对外宣称,曦曦被你荣郡王包了。如此,不就有了事实基础。” 袁一点头:“就这么办。” 我打赌好意提醒道:“别怪我没告诉你,现在,你有领军要职在身,若这条消息传到朝廷,让上面的人以为你渎职,可是会治以重罪。你可得想清楚了” 袁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到底,这些并不存在。不管怎么传,反正我人在军营,就算朝廷拿来说事,我一句流言不可信,他们能拿我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5、第十五话 我打赌点点头:“也是。刚才,突然灵光一闪,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表面上一副漠不关心,背地里却为她做这么多事,你这人还真够矛盾。” 袁一长长叹了口气:“没办法。我欠她的。” “细细想来,你这招真够妙你是想要引起男人的嫉妒心,来招引蛇出洞,还是,想要真金不怕火炼,看看这驸马是不是真浪子回头” 袁一看着远方的天空,陷入一阵沉思,而后,声音低沉道:“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若不能如我所愿,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打赌摇摇头:“我敢打赌,你恐怕得失望了俗话说得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夜夫妻百夜恩,无可否认,薛驸马是真爱公主,可对曦曦未必无情。一下子就得割舍,恐怕很难。” 袁一眉头低拢,声音里灌满了怒火:“我不管既然,他做了驸马,就别想再有二心他要是再敢朝秦暮楚,我绝不让他好活” 我打赌语带嘲弄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一个外人,倒替他们强买强卖起来。是不是太多管闲事” “没错我就是要多管闲事。因为因为,她的生命里,再无法承受两个混蛋。她对我这个混蛋已经伤透,看透。” “至于,另一个混蛋,她必须享有一无所知的幸福。这是我欠她,只能这样还给她。” 见他说得情真意切,我打赌点了点头:“还债嘛,我懂。这些不开心的事,就不说了,说说开心的事,罂粟,回来了” 这时,袁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终于,图穷匕见了。开个价,告诉我罂粟在哪儿” 我打赌解释道:“这么说,就伤感情了这只能算叙旧的同时,顺便谈生意。看在你这么着急找罂粟的份上,价钱肯定肯定是不能低,就五千两,老规矩宝石交付。” 袁一爽快道:“好她在哪儿” “她在洛阳,中书令赵乾的别馆中。这赵乾可不简单,他是武后一手提拔,深得其信任,因为有武后这座大靠山,他在朝廷人脉颇广,心腹众多,几乎无人敢得罪他。” 说到这儿,我打赌好意提醒道:“你这次回来,身份很敏感,就算,你知道罂粟在哪儿,我也劝你,最好别去摸老虎尾巴” 袁一笑道:“不瞒你说,我这人最喜欢跟老虎打交道,它要是乖,我就陪它玩玩,它就要不乖,我就把它的皮给剥了。你看,这多简单。” 我打赌拱手道:“除了佩服,我还能说什么” 这时,袁一问道:“我一直很奇怪,罂粟不是跟了贺兰敏之吗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这个嘛”我打赌笑了笑,伸手:“这可是第一手绝密消息,想稍微知道其中缘由,五百两。” “要想知道全部内情,五千两。若想巨细无遗地知道,罂粟的所有经历,一万两。选吧” 袁一不爽道:“你还真会坐地起价。” “没办法。谁让你这么在意罂粟,不狠狠地宰你一次,又怎么对得起我自己呢” 袁一无奈道:“好吧反正,我也不缺钱,就告诉我关于罂粟所有事情。不过事先说好,这笔钱,我得从长安的郡王府调拨来,需要一些时日。” 我打赌点点头:“没问题话说回来,你这不缺钱的借口,找得真不错真是佩服你,为一个女子花一万五千两,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说着,我打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得颇有深意道:“我敢打赌,你这找人动机,肯定不单纯” 袁一不快道:“你管我单不单纯有事说事别东拉西扯” “啧说你几句,还来脾气好吧,来,来,凑近点。”我打赌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袁一皱眉道:“干嘛” “能干嘛,当然是说事啊来,来” 袁一四下看了眼:“这里别说人,就连鬼都没有,需要这么神秘吗” “这些消息可价值一万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我这人可是很谨慎。”说着,我打赌又招了招手。 袁一拗不过他,只好凑上前,听他将事情细细道来。 袁一清楚,罂粟的事必须尽早解决,他没敢耽搁,他选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将军中事务交由梅仁打理。 然后,根据我打赌提供的地址,潜入了赵乾位于城南的别院。 这座别院建在依山傍水的偏僻之地,因此,别院中风景独好,却并不奢华。 只见,其中有着几间整齐的房屋,一处规矩的院落,一切都是那般紧凑而精巧。 袁一小心的一路翻墙过院,摸到院中的厢房。 他挨着门,正要进一步打探罂粟所在时,却无意间听到,一个男子的说话声:“你去把这药熬好,送给姑娘服用,就说这是咱们老爷,特意送来的安胎药。你可记好了,要亲眼看着姑娘喝下,清楚吗” 听到吩咐,门里的人应声道:“是奴婢记住了” 不多时,躲在角落的袁一,看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提着几副药往后院去了。 袁一细细看来,总觉得是有蹊跷,于是,他便跟着丫鬟去了后院。 这时,丫鬟解开一副药包倒入罐中,放到炉上熬煮后,便离开伙房,去忙其它事去了。 见此,袁一便乘机溜到伙房,拿起丫鬟另外放在灶台上的药包。 他先是闻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将药包拆开,果不其然,药中竟含有番红花,麝香等物。 他是习武之人,所以,略懂一些医理。 他便知晓,这根本不是安胎药,而是堕胎药。 这时,他看到伙房门口挂着的艾叶,便心生一计,来了招移花接木。如此之后,他方才安心离开伙房。 当他刚走出后院,便隐隐听一阵绝妙的琴音,只闻这琴音时而高亢流转,似挣扎隐忍,时而低沉压抑,似如泣如诉。 这琴音所传达的无尽悲情,就算一个不懂音律的山野村夫,也能心领神会,能做到这样以心传音的境界,天底下恐怕只有罂粟才能做到。 袁一寻着琴音,来到一间面水而建的房子前。 一位白衣胜雪,黑发如瀑的女子,正面对着远方云遮雾绕的山峦,近前迷雾浮动的流水。 只见她用灵动的指尖,在丝丝琴弦中,挑拨流转述说着无尽心思。 在窗前,景色犹如一副大师手笔的泼墨山水画卷。 而在窗中,坐着好似从绝美诗句中走出的清丽佳人,正孤冷抚琴。 此时,在袁一看来,眼前的种种景象,绝对可以入诗入画,伴着悠悠琴音,意境更加绝妙地恰到好处。 莫名让人有种,此景只因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见的错觉。 他不想破坏如此意境,因此,他没有打扰罂粟,直到一曲毕,默默站在罂粟背后的他,方才开口道:“语瑾,好久不见” 见房中突然冒出个人来,罂粟先是脊背一挺,僵了片刻。 而后,她方才机械似的转过头,当看到眼前的袁一,她眉梢微扬,朱唇轻启,如一泓秋水般的眼眸里,满是惊讶:“袁一怎么是你” 袁一浅笑道:“没错是我。” 她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了袁一许久,眉头微微一皱道:“方才,你唤我语瑾,什么意思” “语瑾”袁一低头,陷入了一阵沉思,而后,他抿了抿嘴道:“我也说不清楚,今天我能来这儿,不仅仅因为你是罂粟,更因为,我觉得你是语瑾。” 听到这番解释,罂粟更是一头雾水:“你这样说,我就更不明白了。我从来都只是罂粟,也并不认识什么语瑾。” 袁一点了点头:“我知道。其实,语瑾并不存在于这个世间,她存在于一个类似于梦境的地方,那是个很长却真实得可怕的梦,可它更像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 听他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罂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她忍不住打断:“够了你突然找来,跟我说了这么大一堆莫名其妙,我压根听不懂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想干嘛” 袁一长长吐了口气:“是啊这真是有够莫名其妙毕竟,谁会把梦当真,可” 说到这儿,他紧紧皱眉,若有所思道:“偏偏那个梦境,不仅仅属于我,也属于薛绍,恐怕,他是这个世间,除了我,唯一认识语瑾的人。不知道,那个人渣,还记不记得,我们共同经历的那些。” 见袁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罂粟索性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 这时,听他提到薛绍,罂粟便问道:“你说的薛绍,是薛驸马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6、第十六话 见袁一点了点头,罂粟露出一脸鄙夷的冷笑:“人渣我看你更像人渣毕竟,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费尽心机,追来上官姑娘,得手就始乱终弃。” “然后,为了功名利禄,又借着贴身保护太平公主,这一特殊身份,对她大献殷勤。” “你明知她大婚在即,却偏唆使她与你私奔。最后,竟极其无耻用她做筹码,换来这龌蹉的王侯富贵之身。老天真不长眼,怎么还让你这样败类活在世上” 面对罂粟这一通毫不留情的数落,袁一始终一言不发,最后,他只是淡淡道:“这其中有些误会。” 听到如此无力而单薄的解释,罂粟更加愤慨道:“误会当年,在扬州时,你拿着上官姑娘写的词,让我帮忙谱曲。” “当时,觉得你是一个专情的人,就照做了,想必,你能获得上官姑娘的芳心,我真是功不可没”说着,她连连冷笑摇头。 “对于婉儿,我不知如何,才能你与说清这其中原由。” 说到这儿,袁一叹了口气,不甚感慨道:“或许,你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变故,对于一个人也好,对于一些事也好。当时,以为永不改变,可后来却发现,太多事情抓不住,也留不了,只好随波 逐流。你信命吗我信” 罂粟见他说情真意切,又想到自己孤苦飘零的身世,脸上憎恶之色缓和了许多,眉宇间却升腾起浓烈的哀伤。 她低头沉思了良久,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命我也信你信因果报应吗” 袁一很清楚,她话中之意,于是,便故作一副轻松姿态:“你心中不早有答案吗何必问我” 罂粟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他:“你这般从容自若,是真问心无愧,还是无耻至极上官姑娘的事,就当其中有些我不知情的原由,可太平公主事,又该怎么解释” “那会,我和敏之正逃亡,偏巧遇到你带太平公主逃婚私奔。太平公主与敏之是表亲,又一块长大,她跟敏之说了很多,你们之间事。” 说到这儿,罂粟的神情变得落寞起来:“这些年,我们虽然一直都在逃亡路上,可敏之却没有,停止对她的关注。” “甚至,在他离世的半年前,他辗转打听,找到了猎户。他以为你们还在那儿,却听到算了,不说了。对于这些,你又该怎么解释” 袁一紧抿着嘴唇,沉默了片刻,摇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希望猎户村的事,不要再跟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提起,那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罂粟垂下视线,许久后,方才开口道:“敏之,也曾跟我说过相同的话,可不同的是,他为了保护太平公主的名节,而你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袁一看着她,满脸真诚道:“难道没有想过,我这也是在保护你。当年,贺兰敏之恨不得把我杀了,就算杀不了,也要在我背后捅刀子。想必,这些年,说了我不少坏话吧” 罂粟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你的所作所为,就算受尽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当年,他若真有心杀你,最多不过是为民除害” 袁一吐了口气,无奈道:“死者为大,我也不跟争辩这些。我之所以来这儿,跟你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愿意不愿,我都要带你走。” 听到这话,罂粟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你想干嘛我不会跟你走” “我们之间误会深重,我知道,你不可能心甘情愿跟我走。可你真觉得,那个赵乾费尽心思得到你,真会让你生下贺兰敏之的孩子别太天真,他可没那么在意你,他就像天下所有男人那样,只是觊觎你的美貌罢了” 罂粟冷笑道:“觊觎我的美貌那你呢你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其实,你们这些男人骨子里都一样以前,我虽然生在风尘,可我总会尽其所能的避开,可现在” 说着,她的伸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肚子,目光顿时变得柔软:“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敏之已经走了,我的心也死了,唯一能让我活下来理由,只有我们孩儿。我自小孤苦无依,过怕了漂泊,受人欺辱的生活。” 她的眼眶骤然红了,眼泪簌簌往下落:“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还跟着我受漂泊之苦。我不敢多想,只求他,能在衣食无忧的坏境里长大成人。” “为了我们的孩子,就算委身于赵乾,做一个外室小妾有如何至少,他肯给我一个名分,也答应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见罂粟如此信任赵乾,袁一忍不住反驳道:“当初,赵乾与你素未谋面,他却用一万两银子,像货物那样,把你给买回来。你觉得,谁会对一个货物兑现的承若” 罂粟反驳道:“没错,我是他买回来的货物。可一直以来,他对我都是以礼相待。所以,我愿意信他。就算,我有眼无珠,被骗被坑,也不会再错信,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袁一见不管如何说,都只是换来罂粟的冷嘲热讽,于是,他只好道:“错信先撇开其他人的事不谈,单说我对你,扪心自问,我何曾失信于你” “你”罂粟皱眉看着他,竟一时词穷,她好似真想不出,面前这个人,何时失信于她。 最后,她的气焰顿减,不得不得低下头,声音低沉道:“的确,没有。我一直以为,我们是能够交心朋友,可你的所作所为,太令人发指。我不能当做什么都看不到,也不得不去联想,究竟有多歹毒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袁一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有些事,已无从解释。我只求你再信我一次。我可以给你一个栖身 之所,也能保证,让你和孩子一生衣食无忧。” 说完,他向坐在软垫上的罂粟伸出手。 这次,罂粟没有严词拒绝,而是,犹豫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要得到什么” 他真诚道:“我之前,就说过,你不仅是罂粟,还是语瑾。我答应过,要保护你一辈子。” 罂粟摇摇头:“我不曾说过,也从没这样要求过你。因为,这已经超出一个朋友,该承担的责任。” 他笑了笑:“对我而言,在这个世间,你是罂粟,也是语瑾。我对语瑾承若过,现在,对罂粟兑现,也在情在理。” 罂粟陷入一阵迷惘:“你如此念念不忘,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梦” 他神情里浮现一抹淡淡的哀伤:“那是一个很伤人,却割舍不下的梦。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罂粟犹豫着抬起手,就当她的指尖要碰到,宽厚的手掌时,她突然停住,脸上出现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敏之,曾跟我说过,你最擅长花言巧语,太平公主就是这样被你骗到的。果然,我差点就被你蒙蔽了。若我今天真跟你走了,恐怕敏之在九泉之下,也会死不瞑目” 说完,罂粟突然对着窗外大叫道:“救命来人啊” 这时,袁一听到远处响起急促的脚步,他知道,来人很快就会进来。 于是,他便慌忙抓住罂粟,捂着她的嘴,在她耳边提醒道:“记住了不要喝赵乾给你的药,那不是安胎药,而是打胎药。待会,丫鬟端来的药,我好心换成了艾叶。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罢,他便放开罂粟,从窗户飞身而出。 经此一事,袁一虽然知道,罂粟很抗拒自己,可他却没有打消带罂粟脱离虎口的念头。 之后,没过多久,袁一就得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赵乾将罂粟私藏在别院的事情,很快就传得满城皆知。 因为,罂粟曾是名动天下的第一花魁。所以,赵乾身边的好友,同僚都撺掇着,要他效仿贺兰敏之当年那般,召集城中的名流贵胄,也来场轰动神都的雅集。 虽然,贺兰敏之的下场惨淡,可当年他作为大唐第一公子,其奢靡风雅的生活作风,一直都被天下人艳羡,也被王孙贵胄所追捧。 即便至今,也为人所津津乐道。 此时的赵乾,贵为中书令,也算是位极人臣,当他听到如此提议,也不免心痒痒的,也想过一把被天下艳羡瘾。 有了这样的心态,赵乾经过少许挣扎,然后,一咬牙便决定,要热热闹闹地办场雅集。 这日,袁一正坐在军帐中,翻看兵书,一个身着铠甲,腰配军刀的小将,捧着一个紫檀螺钿嵌的拜匣走进帐中,双手奉给袁一道:“大都护,中书令赵大人府,送来请柬,请大都护过目。” 其实,此刻袁一并不知其中缘由。 因此,他不免感到有些纳闷,自己来神都不过数日,又与赵乾素未谋面,这会儿他突然送来请柬,不知所谓何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7、第十七话 这样想着,袁一伸手拿过拜匣里的烫金请帖,当他看过内容,嘴角露出一抹阴谋深重的微笑:“雅集有意思” 说完,他向身边俯首听命的小将招了招手,小将便凑上前去。 他低声在小将耳边吩咐道:“你替我向” 他在如此这般交代过后,小将躬身领命道:“是卑职这就传话给长史大人,让他去办对了,恕卑职多嘴,大都护是不是忘了交代,置办行头这件事毕竟,雅集属于私人集会,若穿官服去,未免太隆重。” 袁一笑了笑:“那就穿便服去,现在这身不就正合适” 听到这话,小将看了眼,不禁皱眉道:“恕卑职直言,大都护贵为郡王,穿这身去,未免有些有些太寒酸了” “寒酸”袁一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思考了片刻:“有吗我这可是上好的云锦,瞧这做工,这绣纹的手艺多精致。” 见袁一辩解着,小将又道:“卑职知道,大都护这身是好衣裳,可若卑职没记错,大都护自从到任安西都护府至今,就没有置办过新衣裳。依卑职愚见,再好的衣裳,穿个几年,也不再光鲜。” 袁一想了片刻,点点头道:“也是。说起来,这些年,在外时,不是戎装,就是官服,回到都护府随意穿穿就行,真没置办衣裳的需要。”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现在,虽身在神都,可再过两个月,参加完受图大典,还得回安西都护府,不知多久,能再回来。再说,这样的集会只是特例,何必费钱置办一身新衣裳,又让它变成旧衣裳呢” 听到这番有着暗喻的话,小将点点头:“卑职明白了。” 袁一笑着点点头:“衣裳说完了,说说你。你叫陈观吧在梅将军麾下办事” 小将颇感惊讶道:“是大都护竟然知道卑职的名字,原来传闻是真的,大都护记得全军士兵的名字” 袁一摇摇头:“那可有好几万个名字,我可没那么好的记性。我能够记住的仅仅是那些杀敌勇猛,有过功绩的士兵。现在我才发现,你不仅杀敌厉害,说话也够直接,就算做个谏官也绰绰有余。” 听到这话,小将慌忙道:“卑职若说错什么话,惹大都护不快,还请大都护赎罪。” 袁一道:“刚夸完你,这么快就怂了啊你这实事求是的处事态度,该得意于梅将军的吧” 小将怯怯地看了眼他,见他一脸和颜悦色,不像口是心非之言,便道:“不瞒大都护,梅将军的确经常教导咱们,要想跟着大都护您,混出个明天,第一,要把军令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要。” “第二,上阵杀敌不是为国家,也不是为大都护,而是为保护自己的家人。因为只有国强,才没有铁蹄入侵,才能避免战祸殃及家人,使他们不受颠沛流离之苦,永享太平之福。” “第三,他之所以能做到都护将军,因为,他知道大都护最烦虚假,虚伪,虚张声势的家伙。所以,想要升职加薪,就得抓住机会,一点面子都不要给,尽情对您说大实话。” 待小将学着梅仁的口吻把话说完,袁一笑道:“难道梅将军没说过,他能做到都护将军,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与我情同兄弟。” 见袁一说得这么直接,小将先是愣了片刻,而后道:“梅将军,倒是没有刻意强调这一点。不过,他与大都护的兄弟情,安西都护府上下都知道。我们都觉得,这是您举贤不避亲。” “再是,当年您统领固盟军时,梅将军就在您麾下效力,他立过不少战功。听说,当年您麾下留任在帝都的旧部,如今很多都做到了四五品的大官。” “甚至,有人已做到御史大夫。所以,若梅将军没选择跟您来安西都护府,想必现在的官职,应该不仅仅是都护将军。” 从这番话中,不难听出,在别人眼里看来,不是袁一提携了梅仁,反倒是梅仁帮衬了袁一。 听到这话,袁一想起当年废帝风波前发生的种种,不由叹了口气:“是啊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 到了雅集之日,袁一没带随从,独自骑了马,便前往赵府。 袁一刚到门口,就看到赵府所在的街道,几乎被前来参加雅集的宝马香车,堵得水泄不通。 他在府门前,刚下马,就有穿着光鲜的小厮迎上前,替他牵过马,殷勤地笑问道:“请问,公子可有请柬” 听到问话,他从兜里掏出请柬,小厮凑上去瞧了瞧,便做个请的手势。 如此,他便继续往前走,看到在府门台阶前,一个穿着朱红锦缎绣纹圆领袍的中年男子,不断向递来请柬的贵客,躬身问好:“王尚书,好” “周太傅,您能来,我们赵府真是蓬荜生辉” “哎哟李国公,咱们赵大人可是眼巴巴地盼着您老能来,为今日雅集增光添彩啊” 这时,袁一看着这殷勤寒暄的男子,见他几乎不用看请柬,便能将来客一一认出。 如此,他猜想这男子很有可能是赵府管家。 再是,从这管家对来客的称呼,不难看出,今日受邀参加雅集的人,大多都是朝廷位高权重的云端之士。 这位迎客的管家对这些人,表现得如此熟路。 可见,正如我打赌所说,赵乾不仅身居高位,而且,在朝廷人脉通天。 当有了这番见识,袁一心里也算掂量清楚了,赵乾的分量。虽然,他知道,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狠角色,可他就偏好与虎谋皮。 这样想着,他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上前将请柬交给管家。 原本,管家接过请柬时,还保持着殷勤的微笑,可当他抬头,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面孔,笑容瞬间消失。 只见他皱着眉,像是回忆了片刻,还是无法想起,这人究竟是谁到底官居何职 其实,管家心里清楚,能接到请柬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可自己却对面眼前的人一无所知,作为堂堂中书令家中的总管事,竟然出现这样的纰漏,可是大大的失职。 这样想着,紧紧攥着请柬的管家,额头不由得直冒汗。 他又暗暗地瞥了眼面前的人,只见他的穿着并不光鲜,也没有随从在旁伺候。所以,这人指不定,只是赵乾请来为雅集助兴的穷酸文士。 管家正疑虑之时,恰好见有来客递上请柬,为了稳妥起见,管家微笑向来客求证道:“薛驸马,您来了啊正巧,小人眼拙,觉得这位爷有些面善,可就是记不得,究竟在哪儿见过” 听到这番求助,薛绍便上前迈到,侧着身子想要躲闪的袁一面前,当看清他的脸,薛绍先是露出稍许的惊讶,而后,满是鄙夷之色:“他啊不认识。” 说着,他看了眼管家手中握着的请柬,又道:“你不是有请柬吗看看,不就知道” “是是您里面请。”见薛绍不快,管家赶忙赔笑将他请府中。 而后,当他把脸转向袁一,满面笑容顿时变作怫然不悦。 他甚至连请柬也懒得翻,直接丢给一旁的小厮。然后,向袁一摆了摆手,打发他进去。 虽被怠慢,袁一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迈开步子往里去。 他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一旁的小厮,低声向管家问道:“孙管事,这位贵客名字,要不要记在册 子上” 管家阴沉着脸,低声训斥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册子上会有这种东西的名字,以后做事用点脑子” 小厮吓得连连点头认错 虽然,袁一将所有听在耳里,可他知道,名利场自来都是以身份高低决定善恶美丑,他们所遵循的游戏规则本就是见高就攀,见低就踩。 他既然来到雅集这名利场,就该遵循游戏规则,以光鲜的穿着凸显身份,以前呼后拥凸显派场,可他并没如此。 显然,他违反了游戏规则,而管家做的恰恰是遵守规则,所以,错在他。 如此,被当作穷酸文士的袁一,便混在一众云端之士中,进了赵府。 他们一路观赏着府中错落有致的亭台馆阁,清景无限的落英缤纷。 众人一路赞赏,一路闲谈,便来到了后院花园。 只见其中遍栽着瑰丽的奇花,苍天树下,摆设着供人歇息的石桌石椅,浅浅地流水巧妙地在院中蜿蜒而过。 在如此风雅怡人的院中,已架上一张大方桌,摆满了样子讨喜的糕点,以及精美的冷荤摆盘。 还有,数名容貌姣好,身材高挑的婢女,捧着上好的酒水,在旁伺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8、第十八话 等来客到齐,赵乾才姗姗来迟。只见他身着绛紫色金银丝绣纹胯袍,头戴金玉发冠碧玉簪,腰系金镶玉蹀躞带,脚穿暗纹锦缎革靴。 赵乾虽然已是四十出头的年纪,样貌也并不出挑,可因穿着得体,又生得器宇轩昂,所以,在众人眼中,也算得上一号风流人物。 这时,赵乾见了众人,只顾躬身低头,连连道歉:“招待不周赎罪赎罪” 正在赵乾与众人寒暄时,方才的迎客管家,前来将登记来宾的册子,递到赵乾手中,而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罢,赵乾突然将脸一阴,语带嘲讽道:“荣郡王,贵人事忙,不肯赏光,也无妨嘛” 他说这话,表面上是说给管家听,实际上是在场的众人听。 此举,显然是为了告诉大家,袁一这个初来乍到的外调郡王,连拜码头的规矩不守,分明就是没把他这位中书大人放在眼里。 以后,在场各位要是敢与袁一亲近,就是不识相 这时,因为脸生,被当作穷酸文士边缘化的袁一,见没人搭理,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只好冷清的坐在桌边喝酒。 当他听到这番话,并不在意,只是一笑而过。 没想到,他这一笑,恰好被身边的人看到。这人可能也是被边缘化的小角色,兴许是闷酒喝得太过无聊。 此刻,见到袁一这颇有深意的笑,像是突然找到攀谈话题,便凑上前道:“看来,你也听说过袁疯子” 见有人竟敢这样称呼自己,袁一感到又惊又气,他放下送到嘴边的酒杯,转头看向那人,脸色阴沉道:“袁疯子你说的是荣郡王吗” 那人似乎不怎么会看脸色,只见他点点头:“没错就是他。” 袁一问道:“恕我孤陋寡闻,究竟得有怎么个疯法,他才得了这个别致的雅号” 要知道,越是位于朝廷核心的人,越是能够听到许多刻意被压制,被淡化的朝廷秘闻。显然,袁疯子这一绰号的由来,与这些秘闻分不开。 正是如此,那人见袁一什么都不知道,优越感瞬间上升。 他微微一笑,凑近袁一道:“跟你说说也无妨,不过,你得答应我,这些话这里起,就得这里止,成吗” 袁一点点头。 那人开始滔滔不绝道:“说到这袁疯子,他的第一疯,就是在战场上杀人如麻,毫无人性。他开战前,为了振奋军心,都会在敌方城下坑杀俘虏兵,他为了到达震慑的效果,往往都是成千上万大规模斩杀。” “还有,当年他攻破突厥首都牙帐城,纵容他的士兵,在城中妇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后,他的士兵,用了仅仅一晚的时间,就掠夺了整座城所有的财物。” “第二天,当士兵抬着一箱箱,从老幼妇孺手中抢来的金银财宝,献给袁疯子时,他虽然不贪财。” “不过,还是很无耻地用这些贼赃论功行赏,转手将其奖赏给了手下将士。你说这袁疯子够凶狠,够丧心病狂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袁一,听到问话,声音低沉道:“你可能没上过战场,不知道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如果让你选择杀人,还是被杀,你会仁慈的放下屠刀,等着身首异处,还是为了活命,杀戮不止” “嗯这个问题有意思。”那人陷入一阵思考,而后道:“我一介文官,不怕你笑话,我杀只鸡都心有不忍。可能很难体会,征战的无奈。袁疯子虽然杀人不眨眼,可他还是为大唐带来了太平,也算是他好的一面吧” 见他似乎有止住谈话的意思,袁一接着又问道:“你刚才只是说了,袁疯子的其一,那其二呢” 那人笑了笑,继续道:“其二嘛,他既不怕死,命又很硬。当年,他刚受封为荣郡王那会儿,因为做了很多出格的事,被很多朝廷大臣弹劾。” “最后,连英明神武的圣后都拿他没辙,只能拿着弹劾奏折砸他泄愤。” “圣后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在。日之内,解决所有弹劾之事。然后,据说,他只是请了弹劾他的大臣,吃了顿饭,不但把所有事情给解决了,而且,再也无人弹劾袁疯子。” “见这顿饭奇效惊人,朝廷所有人都以为不是袁疯子口才了得,就是办事能力超群。可后来,等到袁疯子外调到了塞外,那些大臣才敢道出实情。” “原来,当年在饭局之中,他们是受到了袁疯子的致命的要挟,才撤回了弹劾,而且,还被逼无奈为他开了许多方便之门。” 说到这儿,那人看了眼不远处正意气风发的赵乾,压低声音道:“虽然,这袁疯子离开已有五年之久,朝廷的重员也换了好几拨。” “照理说,这袁疯子已无交情可走动。可事实却是,他在军中声望极高。而且,很多固盟军旧部,都在朝廷重要机构任职,这些人虽已离开他麾下,却受他影响颇深,对他仍是忠心不二。” “还有,他做事虽然够狠够疯,却极会收买人心。当年圣后恩典,特意从宫中挑选了十二美人,赏赐给他。” “可他为了在朝廷培植人脉,以作日后之用,便转手将这些美人,送给了一些地位低微,却有真才实学的小官。” “说起来,这件事还挺有意思,其实,确切地说,这些美人不能算是送,而是嫁。因为,袁疯子送人前,在考量这些小官的真才实学的同时,还会打听他们是否成家。” “然后,对小官还有附带条件,必须对美人明媒正娶。若小官同意,袁疯子甚至会陪嫁妆,风风光光地把美人嫁出去。” “当时,对袁疯子的这种作为,所有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可现在,当看到这些娶了美人的小官,这五年间,不仅官路亨通,而且,犹如连襟兄弟般互相提携,凝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时。”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袁疯子当年原来是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袁疯子的棋下得妙,可还是有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据说有人曾看到过那十二美人的真容。” “他们都形容说,那些美人漂亮得简直天上有,地上无,相信,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动心。” “可她们嫁过去时,都是完璧之身。因此,那些小官对袁疯子,更是感恩戴德。” “正因为如此佳话,坊间也有了对袁疯子的诸多猜测。譬如,他作战时,某些部位受了重创,导致了不能人道的缺陷。” “还有,袁疯子表面上英伟神武,其实偏好男风,压根对女人不敢兴趣。” 说到这儿,他玩味地笑了笑:“据说,他身边有位梅将军,虽然是男子,可却长得妩媚多情,身段妖娆多姿,奇怪的是,至今也未成婚,而且,常年跟着袁疯子从军塞外。” 当袁一听到,坊间竟猜测,自己与梅仁有断袖之好,脑海中莫名浮现一些奇怪的画面,心中不由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见一旁的袁一捂着嘴,做了呕吐的表情,那人便笑道:“很恶心,对吧我做为一个爷们,很难理解这种事。” 这时,身边有个声音附和道:“这的确很难理解” 见此,俩人都是一惊,纷纷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这时,一直拉着袁一攀谈的人,突然吓得面如土色,他慌忙起身,躬身道:“卑职起居舍人杨平,见过御史大人” 只见,这位御史大夫穿着一件碧蓝色的织锦宝相团花纹坦领袍,戴着一顶软脚幞头。 看起来,他年纪不大,样貌举止温文儒雅,像是饱读诗书之士。 想必,当这样一位御史大夫出现在面前,往往不由引人猜疑,他能身居高位是得益于显赫的家事背景,还是赶上了如今朝廷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好时候 见杨平向自己行礼,御史大夫笑道:“大家受邀参加雅集,同来玩乐,这么拘谨干嘛” 杨平连连点头:“是是大人说得对” 说着,杨平瞥了眼袁一,只见他无动于衷地坐在原地,也不知起身问好。 见官场之中竟还有这样的木鱼脑袋,不由得为他捏了把冷汗。 杨平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好意提醒般向袁一使了个眼色,怎料他还是没明白过来,依旧只顾坐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9、第十九话 如此,杨平也没辙,索性懒得管袁一,同御史大夫交谈起来:“方才,卑职只顾着说话,没留意到大人来此,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御史大夫道:“我这纯属听墙根,让你知道岂不就没意思了。” 杨平吓得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不知该如何接话。 见杨平被吓成了鹌鹑,御史大夫笑着拍了拍他:“我说笑呢不必当真” 听到这话,杨平暗暗吐了口气,一脸尴尬笑道:“卑职卑职知道。不过,若卑职方才嘴欠,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还请大人别放在心上。卑职定当好好反省今日的不当言行,请大人见谅” 杨平几乎是弓着身子,语带哀求地将话说完。 反观,御史大夫神情极为淡然道:“哪有什么不当我看那些话,你说得都挺实在嘛我家贤内是十二美人之一,这件事,朝野皆知。关于那些传闻,也全都属实,你没有任何歪曲,捏造,又 何来不当之处。” 听到这番话,杨平并没感到宽慰,反而更加噤若寒蝉,他不知还能再说点什么,只好唯唯诺诺道:“是是是” 御史大夫继续道:“不过有件事,我倒真不好下定论。我见你方才提到荣郡王,张口闭口都是袁疯子长,袁疯子短。虽然,这诨号朝野皆知,可你这样说出来,恐怕也不合适吧” 说着,他拍了拍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杨平,继续道:“万一这些,不小心被荣郡王知道了。你就 不怕,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在你的描述中,他又疯又狠,可不会菩萨心肠,放过一个骂惨他的人。” 杨平用衣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结结巴巴道:“卑职卑职该死,卑职真该死” 这时,在旁围观的袁一,见口无遮拦的杨平也受到教训。 于是,袁一便道:“关于袁疯子的那些,我从头听到尾,我可最有发言权。表面上是骂,可实际 上却是夸。我想,袁疯子就算又疯又狠,可骂和夸,还是分得清楚。” 听到袁一帮腔,杨平急忙顺着话,说道:“大人,您听卑职虽然用词不当,可本意还是十分崇敬荣郡王。” “荣郡王能力超群,智慧过人,他功勋战绩几乎都成了传奇。想必,如他这般的人,所思所想都并非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够理解。因此,才有了那些偏颇的流言。” 御史大夫笑着点点头:“这些话,虽有溜须拍马之嫌,可还算中肯。应该说到了荣郡王心坎上了” 说着,他若有所指地看了眼袁一。 袁一摇摇头:“他既然是袁疯子,会喜欢这种常规的讨好方式我看,之前那种明骂暗夸,才更符合他的胃口嘛” 见当前形势下,袁一如此口不择言,杨平急得直跺脚,真恨不得上前抽他两嘴巴,让他闭嘴。 如此,杨平咬着牙,提醒道:“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怎么可以在御史大人面前,如此口无遮拦。若让荣郡王,知道了,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听到这话,御史大夫笑道:“瞧你这话的意思是,背着我就能畅所欲言” 杨平急忙道:“大人误会了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御史大夫笑得:“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反正啊,若有人连自己都骂,那袁疯子这个诨号,也算实至名归” 见他也这般说,杨平听得一头雾水,半晌没回过神来。杨平皱眉想了片刻道:“大人,您这话是卑职愚钝,想不明白。” 御史大夫笑了笑:“你明白的,只是不敢去想明白。” 经过这番若有所指的提醒,杨平陷入一阵沉思,而后,将目光移向座上的袁一。 只见他始终保持着泰然自若的神态,好似眼前发生的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这样一看,他还真有几分大将之风,若不是他穿着太过朴实,定会以为他是一位见惯风浪的大人物。 当杨平有了这番疑惑,再联系御史大夫的话,他突然如开了窍般,抿了抿嘴,而后,试探性地向袁一询问道:“我跟您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您的姓名。请问,您” 见他问得恭敬,袁一也稍欠身,报上家门道:“在下姓袁,名一。” “哦,袁一。”杨平刚松了口气,突然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荣郡王,不也叫袁一么” 说着,他不由得张开嘴,瞪大眼睛看着袁一,吓得魂不附体。 这时,御史大夫拍拍他,笑道:“就说你能想明白吧” 霎时间,杨平感到膝盖一软,几欲跪下:“荣郡”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袁一就急忙将他扶住,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恰好,赵乾走来近前,他原本是找御史大夫说话,却看到袁一扶着杨平的这一幕。 他见杨平面色极为难看,又见袁一样子很陌生,心中便生了疑惑。 于是,他便向俩人笑道:“你们这是干嘛本官举办雅集的目的,就是希望大家都能暂且放下身份,尽情玩乐。可不能稍有不愉快,以大压小坏了玩乐的兴致。” 听到这番教训,袁一提起桌上的酒壶,圆场道:“赵大人,误会了我一个连名字都上不了雅集名册的无名小卒,哪有以大欺小的资格。方才,我要给杨大人倒酒,他非得自己来,才有这样的误会。” 说着,袁一拿起酒杯,倒上酒,恭敬地递给杨平:“大人,请” 杨平也很配合地接过酒,战战兢兢的喝下。 见此,赵乾只是笑了笑,便将话头转向御史大夫:“周太傅和国公爷突然来了雅兴,想玩曲水流觞,让我来问尹大人,有没有兴致参与” 御史大夫笑道:“既然是雅集,当然得找点雅趣,才合适嘛能够参与,当然是荣幸之至” 说着,他了眼满桌的食物,皱了皱眉道:“不过,不知怎么有些饿了。不如,各位大人先开始,我稍吃点,就过来。” “也好” 赵乾虽然口中应承着,可心里总觉得,这是御史大夫故意磨蹭时间的借口。可又为何如此 当有了这样的疑虑,他看了看始终表现得惴惴不安的杨平,又看了看袁一,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便问道:“尹大人,方才我远远瞧见,你们几个聊得挺投机,不知在聊什么趣事” 御史大夫还没开口,袁一便抢先答道:“我们在聊袁疯子,究竟有多疯,竟然连堂堂中书大人也不放在眼里” 听到这话,赵乾眉梢一挑,惊诧溢于言表,他语带愠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当着本官的面诋毁荣郡王,你究竟有几颗脑袋” 袁一不以为然道:“我只是把赵大人想的,说出来而已。赵大人何必动怒呢说起来,我略懂些相面之术,不如替赵大人瞧瞧” 他也不等赵乾答话,自顾自继续道:“瞧赵大人这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确是位极人臣之相。可惜,印堂发黑,乌云盖顶,恐怕将要福气全消,祸事连连” 赵乾冷笑道:“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这是在挑事吗撒野也得看地方” 他笑了笑,继续道:“我这可不是瞎说,受图大典在即,赵大人只知食君之禄,却不知担君之忧,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就不需我言明吧” 听到这番话,赵乾如醍醐灌顶般,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怎么能让蒙蔽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偏要大张旗鼓地举办这场雅集,这不亲手葬送自己的仕途吗 当极度的担忧过后,他又心存侥幸,觉得,武后如此器重自己,应该不会为了一件小事,就对自己心生厌弃。 这样想着,赵乾表现得从容不迫道:“真是笑话你先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再来教训本官,不然小心祸从口出” 说罢,赵乾拂袖而去。 见赵乾去了,一旁的杨平也赶忙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这时,御史大夫看了眼袁一,低声道:“郡王匿名而来,就是为了惹毛当朝红人,为日后添堵,这果然,很符合郡王的作风” 袁一笑道:“尹玉书啊,尹玉书,没想到,多年不见,你这嘴还是这么损人不利己啊” 尹玉书耸了耸肩:“这可不能怪我,这可都是跟娘人学的。对了,他死了没” 袁一无奈笑道:“你这样问候人的方式,我还真是头一次听到。有你惦记着,他不生龙活虎也不行啊” “不过,他现在好不容易混了个梅将军,要是知道,你还叫他娘人。他又该气得磨几晚的刀,才能睡得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0、第二十话 尹玉书道:“这样啊那改天见了面,我一定要多叫几声,看能不能把他气得一命呜呼” 袁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大男人,都已经都斗气,斗了这么多年,都不会腻吗我该说 你们是苦大仇深,还是欢喜冤家呢” 尹玉书一脸嫌弃道:“呸呸呸我看啊,冤家路窄还差不多我就奇了怪了,哪里能看出欢喜真是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袁一笑得:“反正我看着就挺欢喜,不扯这些了。说起来,我方才可把朝廷红人得罪的不轻,而 你非得不跟我撇清关系,反倒跟我聊了这么久。不怕穿小鞋吗” 尹玉书摇摇头,笑得:“方才,您对赵大人说得那些祸福之言,恰好提醒了我,身为御史大夫,该如何在恰当时间秉公执法,为君担忧。” 说着,他凑近袁一,低声道:“所以,我现在该做的不是沉醉于这片声色犬马中,而是该为肃清弃子,未雨绸缪。” 袁一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嗅觉这么灵敏,不愧为天生的政治动物,我还能说什么呢” 尹玉书笑了笑:“英雄所见略同”说着,他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这时,留在雅集中的袁一又喝了几杯闷酒,觉得无趣,便起身到处走走。 看到众人或围在狭长曲折的小湖边,用仿战国式样羽觞杯,盛了酒放在缓缓流动的湖水之中,任其漂流而行。 如此,等到羽觞杯停下,站在该处的人,必须即兴赋诗一首,然后,饮下杯中酒。 见众人玩得热闹,袁一驻足看了一会,觉得这样文绉绉的游戏,不知乐趣何在,因此,便挪步来到别处。 他便如此一路走走看看,不知不觉远离了熙熙融融的人群,来到一处安静的湖岸边。 虽然,赵府都是开凿引水的人工湖,可有的布局是曲折狭小,有的则是不甚宽广。 此时,他眼前的湖水,就颇有些碧波浩荡的气势。 只见翠绿的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而两岸种植的垂柳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此时,袁一站在水边,静静地看着在水中浅游的锦鲤,心中的烦闷顿时消失,内心升腾一种莫名的宁静。 或许,在此刻,比起那些口蜜腹剑的达官显贵,他更喜欢与优哉游哉的鱼儿待在一起。 就这样,他呆了许久,许久,直到身边响起阵阵谈话声,脚步声,他方才回过神,看到雅集的众 人,正三两成群地离开后院,像是要去往别处。 见此,袁一喃喃自语道:“看样子,义卖筹款重头戏要开始了。”说着,他嘴角扬起一丝阴谋深重的笑。 这时,他刚迈开步子,要去往人群中。怎料,被俩从树荫中走的人,拦住了去路,用命令的口吻向袁一道:“跟我们走一趟” 袁一见俩人既没蒙面,又穿着得体,便料定这是赵乾派来为难他的人。 见俩人面露凶光,他不慌不忙道:“不去,可以吗” 俩人冷冷一笑,露出藏于袖中的匕首:“你说呢” 袁一皱着眉,故作为难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不过,事先说明,我可不好惹” 在俩人听来,这番的警告如同放屁一般,冷嘲道:“你他娘的,死到临头了,口气还这么大我们倒真想看看,你究竟是什么玩意” 说着,他们狠狠地推了把袁一,怒喝道:“走” 袁一便不再多言,顺从着跟着俩人来到,府中一处冷清的院落。 袁一被俩人推着进到房中,看到之前迎客管家早在屋中等候。 此时,管家阴沉着脸,上下打量着袁一,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就算当今圣上也要给咱们中书大人几分薄面,你究竟仗了谁的势,竟然连咱们大人也不放在眼里” 袁一笑了笑:“我也是实话实说,没想到,赵大人心胸如此狭隘,非但不爱听,还指使些狗腿子伺机报复,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管家气得龇牙咧嘴,指着他大骂道:“你这来路不明的家伙,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老子今天就要把你剁碎喂狗” “来路不明之前,你也看到了,我可是凭请柬入府的。” 管家冷笑道:“你他娘就装,继续装吧老子可仔细核实过请柬,压根就没有你这杂碎我是奇了怪了,当时怎么就看走了眼,会把你这杂碎放进来,瞎捣乱,可把老子给坑惨了” 听到这话,袁一问道:“这还真够奇怪,你们连我的姓名都不知道,怎么就能断定没请过我” 管家骂道:“这不是废话吗请帖是我们发出去,就算认不全所有人的脸,可核着请帖认人,总还是会吧” 说着,他用手指着袁一的脸,恶狠狠道:“你啊,你啊真是死到临头,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袁一语带戏谑道:“怕哼,就算阎罗王见了我,也会害怕所以,我还真没怕过谁” “正好,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罗王”管家低拢着眉,露出一脸阴森表情,向着将袁一带来的俩人,竖着大拇指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听到命令,俩人正欲动手,却看到袁一抬了抬手,喝止道:“且慢,容我再说一句” 管家点点头:“好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就让你死得明白,说吧” 袁一道:“我想知道,要我剁碎喂狗这件事是,赵大人的主意,还是你临时起意毕竟,为了几句不合心意的话,就取人性命,这是太儿戏还是太没王法” 管家冷笑道:“在这里,我家大人就是王法我家大人没招惹你,而你反倒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骑到他头上拉屎撒尿,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袁一摇头叹气道:“赵乾啊,赵乾,你连等我离开,这片刻时间,都按耐不住。圣后英明一世,怎么就挑了你这个草包” 听到这番挖苦,管家怒道:“闭嘴来啊,把他给老子剁碎喂狗” 待命俩人齐声道:“是” 俩人刚拿出匕首,袁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落下,再抬手,再落下,他几乎没有挪到身体,就将俩人击晕。 因为,袁一的手法实在太快,在管家看来,俩人从上前到倒下,仿佛只是一瞬之间。 管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张大嘴,吃惊地望着依旧一脸从容不迫的袁一。 等他回过神,方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传说的绝顶高手,顿时吓得像鹌鹑般,“扑通”一声跪倒求饶道:“小人该死,请英雄饶命饶命啊” 袁一打量着他,冷冷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刚才,可是要把我剁碎喂狗所以,饶过你给我一个理由。” 管家几乎没有多想,以首顿地道:“英雄饶命您想想,小人与您无冤无仇,之所以要取您性命,还不是受了主子的指示。小人只是个奴才,就算不想害人,可也不违抗主子的命令。” 袁一点点头:“这也在情在理。不过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 听到这话,管家心中暗喜,连忙道:“只要英雄能饶过小人,小人可以为英雄做任何事” 原本,袁一来此走一遭,也是因为闲着无聊,就当教训几个败类,就当打发时间。 可见管家说了这番话,他突然灵光一闪,微微一笑:“我的确有件事,需要你来做。” 管家见花言巧语起到作用,喜不自胜道:“英雄请讲。” “我要你,现在就去告诉罂粟,赵乾从没想过,要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压根没打算给她名分。赵乾只是的打算,玩腻她后,又像货物那样送人,或者,高价卖出。” 见袁一竟然知道,赵乾对罂粟的所有心思,管家刚到极为惊诧:“你怎么知道这些” “你不需要知道,照做就行了” “是。小人明白了明白”说着,管家站起身,边去伸手推门,边道:“那小人这就去了” 这时,他的手刚碰到门,一把透着阴寒的匕首就从他脑后飞来,不偏不倚地插在他指缝间。 他吓得一愣,打着哆嗦转头看着,身后双手环胸的袁一,怯怯问道:“英雄,这是” “这是提醒你,我会一直盯着你,要是让我知道,你在耍我,那这把匕首该去的地方就是这里,或者这里。” 袁一边说,边上将拔出匕首,指了指管家的脑门,又指了指他的胸口。 经过这番提醒,管家吓得简直魂不附体,他连连点头,向袁一保证着。 如此,袁一盯着管家将事情做完后,便来到了正举行筹款义卖的院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1、第二十一话 只见,院中的雕梁画栋,自是一派金碧辉煌的景象。袁一低着头,小心地混迹在热心筹款义卖的众人中。 对于这样的筹款义卖,袁一也有所耳闻,美其名曰是为某某受了灾害的地区,或者贫瘠的乡县义卖捐款。 可其实,不过是为这群闲来无事的达官显贵,提供了一个尽情展示高尚和财力的舞台。 因此,雅集所有的义卖品都是由,城中的达官显贵们主动捐出,而到场的人则会以竞价的形式将物品买入。 往往,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在市场上不过数十两,可在这样义卖上却被竞卖到几百两,甚至上千两。 这时,躲在角落里的袁一看着几个汉代的碗碟,几幅魏晋的名家山水都竞买成天价。 袁一不住微笑摇头,心语:“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明明就是些破烂老东西,给起个古董的名字,就能买上几千上万两银子。买个全新摆在家里既美观,又便宜,难道不更好吗” 袁一行伍出身,对于历代的兵刃战法如数家珍,可对于文人热衷收藏古董字画的雅趣,或者说炫富之心,自然难以理解。 正在这时,袁一听到身边的谈话声,只见一人向另一人小声问道:“徐大人,觉得今天义卖的最高价是多少” “这可说不准。目前为止最高价已经是一万零三百两,这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价格,觉得应该不会有更高的价格了。” 那人也赞同地点点头:“有道理。” 听到这儿,袁一忍不住插话道:“我可不这么认为,最好的东西,向来不都是压轴登场吗好戏在后头。” 听到这话,俩人纷纷转头,不约而同地打量了眼身边的袁一,而后,其中一人笑道:“你能这么说,看来是知道不少内情,那好你倒说说看,后头究竟有件什么奇珍异宝又价值几何” 袁一撇嘴微笑:“物件是什么,我不能说。不过,价值十万两。” 俩人相互看了眼,都不相信袁一所说,便道:“十万两那得有多大的人物,多大的心才会花得这样一笔钱。你就瞎掰吧” 话音刚落,看到屋外突然走来数十个穿着青衫的壮汉,挑着数口黑漆大箱往屋里来。 见壮汉走进,众人都纷纷让到一旁,然后,皆是一脸蒙圈的看着壮汉将箱子房中。 不多时,一个随着壮汉而来的中年男子,跨进门槛,便躬身自报家门道:“小人姓丁,是荣郡王 府的管事,遵照主子吩咐,特送来纹银十万两,请问,哪位是中书令赵大人” 这时,赵乾从一旁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脸从容,像是有人早已把情况禀明。 他走到丁管事面前,道:“荣郡王真够难以捉摸,他人未到,却送来这么大一笔银子。无论如何,就冲郡王爷对筹款义卖的这份支持,这份善心,就让赵某不胜感激” 丁管事拱了拱手:“赵大人严重了咱家主子,向来仁善,他只是略尽些绵薄之力罢了不过,方才,赵大人说,我家主子人未到,这就奇怪了。小人从军营来时,听说,我家主子一早就进城了,莫非他不是来这儿” “这样啊”听到这话,赵乾心中也很是不解:“雅集也已过半,可一直没看到荣郡王,兴许是有事给耽搁了吧这次,筹款义卖还有不少好物件,丁管事可有替郡王爷多多留意了” 丁管事笑了笑:“我家主子,早已有了心头好,交代小人务必拿下。” “那就好” 这时,从外面走来一个小厮,附在赵乾耳边说了几句,赵乾便点了点,吩咐道:“让罂粟姑娘进来,为各位大人献上一曲吧”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不多时,穿着一件殷红广袖留仙裙的罂粟,便在一个抱琴丫鬟的陪同下,缓步走来。 只见她眉目如画,美得出尘绝艳,她身姿高挑纤瘦,一脸冷若冰霜,虽是如此,可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孤冷高傲,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当她出现在众人视线的一刹那,所有人几乎都是瞪大眼睛,张开嘴,一齐难以置信的惊呼着:“啊” “啊” “啊” 仿佛在这一刹那,罂粟惊艳之姿,让她身边的一切失去了色彩,而她成了众人唯独能够捕捉到的一抹绝色。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罂粟已经走上了前方献艺的高台,当随行的丫鬟将琴摆上案几,罂粟向众人欠身行礼后,便坐定抚琴。 当青葱玉指娴熟地拨转于琴弦间,足以绕梁三日的琴音便指尖散开,飘荡在纸醉金迷的房子里,缭绕在云端之士,翩翩公子的耳间心上。 渐渐地,原本欢快的琴音,变得莫名哀伤起来,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精通音律,闻此,都互相交换着眼神。 这次雅集可是赵乾的主场,见罂粟用哀乐助兴,让他没了颜面。 他原本的得意之色,顿时变作了一脸不满。他愤懑地看了眼,抚琴的罂粟,心中很是窝火,可也只能暂且隐忍不发。 赵乾的这一眼,恰好被角落的袁一看到,他几乎能够猜到,等雅集散了,赵乾肯定不会让罂粟好过。 想到这儿,袁一看了眼高台上的罂粟,在心里一合计:“不如就趁现在” 袁一点了点头,而后,只见他突然走上前,拍手叫好道:“好弹得好” 见琴曲还未弹完,袁一就如此急不可耐的拍手叫好,众人被搅了兴头,皆是一脸厌恶地转头,怒瞪袁一。 袁一只当没有看到,继续鼓掌叫好,最终,罂粟只好被迫中断了弹奏。 当她抬头,将视线转向众人时,看到热烈鼓掌之人,竟是袁一时,她眉梢轻挑,冷漠的神情里,意外地出现一丝喜色。 或许,在这一刻,她已经认识到,现在自己正身处险境,而能够救自己脱险的人,恐怕只有眼前这个一直被自己视为洪水猛兽的人。 洪水猛兽虽可怕,却是已知的,总好过,日夜堤防一些未知的禽兽,要让人踏实得多。 显然,此时,罂粟在两害取其轻的选择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时,袁一的举止,自然也引起了赵乾的注意,赵乾见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儿,虽感到很诧 异,可赵乾依旧保持的着应有的从容,向袁一问道:“这曲都没弹完,你就怎么知道好呢” 袁一撇嘴笑道:“这简单,她是肤若凝脂眸似水,笑靥如花罂粟蛊的天下第一花魁。在我眼里,她做什么都好” 听到这话,赵乾将脸一沉:“她是我的人,好不好,我都知道你算什么配登堂入室,说些不相干话吗” 袁一打量眼盛怒的赵乾,依旧不气不恼道:“在你的地方,当然你说了算,你说不配就配不过,有件事你说错了,从现在开始,她是我的人,而不是你的人,希望你能够记好” 盛怒之下的赵乾,再听到这番话,不由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提醒自己要冷静。 这时,他眯着眼盯着面前的袁一,看了许久,声音难掩怒气道:“哼口气不小,竟敢跑到我赵乾的地盘撒野,那得有通天的本事才行啊” “本事十万两,够不够”说着,袁一指了指摆在房中的大箱子。 赵乾冷笑道:“哼你说的真轻松,这银子是你的吗这银子可是荣郡” 说到这儿,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张大嘴,看着袁一愣了片刻,问道:“难道你是这不可能” 袁一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不远处的高台,向呆坐在琴旁的罂粟,伸手道:“跟我走” 罂粟看着他,神情里满是犹豫,她抿了抿嘴,低声问道:“为什么在你心目中我真这么重要吗值得吗” 袁一点点头,语气坚定道:“我说过,你是罂粟,更是语瑾。” “他说得没错跟他走吧” 听到突然冒出来的说话,俩人一齐转头,看到薛绍不知何时走来身边。 罂粟打量了眼薛绍,小心地问道:“你是薛驸马” 见薛绍点了点头,罂粟又问道:“你也知道语瑾,觉得她像我” 薛绍道:“的确,有那么回事。可惜,她只存在于一个近乎真实的梦中。” 说着,他不由得转头看向袁一,意味深长道:“若不是听你们提起,恐怕我早就忘了。” 袁一低头沉默了片刻,看了眼罂粟道:“走” 这次,罂粟没有犹豫,牵着袁一的手跳下了高台。 俩人正要走,赵乾却一把将其拦住,道:“站住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赵乾也不会任由你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来人啊,把混蛋给老子剁了” 院中的护卫听到吩咐,纷纷冲到房中,拔剑将袁一和罂粟团团围住。 这时,躲在一旁的丁管事见事态严重,急忙上前劝阻袁一道:“郡王爷,这义卖筹款本来是桩好事,再说,这买卖不都是你情我愿吗强扭的瓜不甜,凡事都要以和为贵郡王爷,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听到这话,袁一看了看赵乾,又看了看交头接耳的众人,笑道:“他们都叫我袁疯子,若真以和为贵,那可名不副实了你先走,别在这儿碍事” 丁管事向来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也知道他的本事,因此,不敢再相劝,只要摇头叹气而去。 待丁管事走后,袁一打量了眼面前的护卫,只见他们虽然人数众多,又手持利刃,可看上去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见此,袁一便向他们放话道:“现在,你们面前只有两条路,第一,我踩着你们的尸体离开,第二,滚开” 他话音刚落,护卫便吓得连连后退,见到自己的人,这么窝囊,赵乾气得大骂:“你们这群没用的饭桶,给我上啊上啊” 在这番厉声催促下,护卫们不得不再次提刀上前,可袁一只是做了个抬手的动作,护卫们就吓得屁滚尿流,纷纷丢下兵器,抱头鼠窜。 袁一看了眼气得脸色铁青的赵乾,走上前道:“若赵大人的手段已经用尽,那买卖就算定了,这十万两还请赵大人笑纳” 说着,他拍了拍赵乾的肩膀,赵乾不由得吓得一颤,不敢多言。 袁一又附在赵乾耳边,低声道:“罂粟肚里的孩子,有劳赵大人照顾了。” 听到这话,赵乾一皱眉,不解道:“孩子不是贺兰” 袁一笑了笑:“现在,你还会这么想吗” 赵乾想了片刻,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如此,赵乾不敢再阻拦,任由袁一带着罂粟离开。 袁一驻军在城外,又无法将罂粟带进军营,因此,他事先在城中买下一间小院,将罂粟安顿在其中。 次日,袁一在雅集抢人这件事,很快便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自然,也传到了武后耳里。 对于武后而言,他们一个是位高权重的亲信,一个是极力想要笼络的大将,现在却为了一个青楼女子针锋相对,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她特意将袁一和赵乾召入宫中,屏退所有人,关起门来,先是问起原由。 这时,赵乾打圆场说,雅集那日,见袁一看上罂粟,自己便成人之美,将人主动赠与袁一。所 以,现在的传闻都是有人故意兴风作浪,不可相信。 武后何等睿智,谁是谁非,心里自然是拎得清。可听到赵乾这番委曲求全的说辞,武后知道,他这是打断牙和血吞,想要息事宁人。 自然,武后便顺坡下驴,就把这件事定性为恶意中伤事件,并且传命,若谁再敢继续造谣生事,就以诽谤朝廷命官罪论处。 事情虽已平息,可武后不想太便宜袁一,于是,便揪出袁一与青楼女子曦曦交好的传闻。 这回,武后也不管真假,先是严厉痛斥袁一,他作为驻军将领,不花心思训练军队,反倒进城狎妓。 然后,也不理会袁一的解释,便以失职罪,对他做了停俸一年的处罚。 当事情处理完,脸色阴沉的武后,拂袖道:“袁一,你好自为之退下吧” 袁一躬身道:“臣告退”说罢,转身而去。 武后这般大罪轻罚的处理,让他更加清楚的看到,自己作为这盘江山棋局上的棋子,利用价值究竟有多大,或许是一子定乾坤。 这时,袁一刚走出,就看到殿外的上官婉儿走上前,询问道:“情况如何” 袁一似乎很认真的想了片刻,笑道:“罚俸一年,情况应该不算太坏吧”他边说,边迈开步子往前去。 这时,上官婉儿也跟上的脚步,道:“情况不坏,可就是不足够长记性。” 听她教训得如此直接,袁一挑起一边的眉着她,见她一脸严肃,没有半分说笑的神色。 袁一笑着低声道:“听你这话,是在教训圣后,还是在教训我” 上官婉儿脸色稍有些缓和:“教训怎敢郡王爷可太抬举奴婢了。” 袁一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必须这么做,原由嘛,这里不是说话地方。如果,明天你能出宫走走,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如此,上官婉儿终露笑颜:“知无不言” 袁一点点头:“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不过,我想知道,你也得告诉我。” “你想知道的”上官婉儿沉思了片刻,微笑道:“你这是抛砖引玉,还是抛玉引砖”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明日巳时城门见。”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止住脚步,袁一便告辞而去。 次日,清晨,袁一从马厩中牵来老白,便离开军营,一路快马疾驰赶到了洛阳城中。 在城门前,栽种成片的柳树,袁一牵着老白来到树荫下,边让老白吃着青草,边等候上官婉儿到来。 不多时,袁一远远瞧见,一位身着大歌绿圆领袍,以藕荷绸带束发的男子,正骑着一匹极其漂亮的五花马往城门处走。 待男子略走近些,袁一看清其容貌,便认出这是扮作男儿模样的上官婉儿。 袁一见上官婉儿只顾骑马前行,似乎没看到自己,于是,袁一便将手指放到唇边,吹出一记响亮的口哨。 这时,不仅上官婉儿的坐骑猛然转头看向袁一,就连正在大快朵颐的老白也抬起头看了眼主人。 老白是一匹极通人性的马,当看到不远处的五花马,似乎是了解主人的用意,只见甩了甩尾巴,然后,从鼻腔里发出几声沉闷的呼哧声。 如此交流一番后,五花马还没等上官婉儿吩咐,便自发调转方向,朝着袁一小跑而来。当来到老白身边,五花马便停下脚步,也弯下脖子吃起青草。 见此,上官婉儿很是无奈地从马背下来,为了给找回些面子,便道:“看来,你驯马的确有一套啊” 袁一笑了笑,故意道:“它可是你的坐骑,有何来驯马这一说呢我看啊,不是我驯马有一套,而是某人的骑术不精。” 上官婉儿看着他,语带不悦道:“你还真会聊天” 袁一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这样直来直去,不拐弯抹角的聊天风格,我可是跟你学的。不挺好吗” 上官婉儿浅浅一笑,露出甜甜的梨涡:“哦,原来你是存心报复。” 袁一点点头:“可以这么说。我向来都记仇,又小心眼,不知道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2、第二十二话 上官婉儿眯着眼打量着他,微笑道:“我发觉,这次回来,你开朗了不少,真好” “是吗”袁一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或许,当越过那一道坎,再回头去看,当初的那些,其实,也不过如此。” 上官婉儿点点头,没有说话。 如此,各怀心事的俩人低头沉默良久后,上官婉儿方才找到话头,打破此时尴尬的气氛:“我听说这里不远,有间茶馆还不错,去坐坐,怎么样” 袁一点点头“好。” 上官婉儿和袁一牵着马,边闲聊,边走到茶馆。 茶馆虽然没开在城中热闹的地段,可来此饮茶的顾客并不少,而且都是衣着光鲜,谈吐斯文,都是些有识之士。也难怪,身在宫中的上官婉儿,能够知道这处地方。 他们来到楼上的雅间坐定,要了壶上好的兰香铁观音和几道茶点。 待茶点上齐,上官婉儿用雕琢得晶莹剔透的白玉盏,浅浅品了口,赞赏道:“茶色清新,入口淡雅,味极甘甜,果然是少有的好茶” 袁一也饮了口,道:“这茶虽好,可比你的手艺还是差了点。” 上官婉儿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袁一继续道:“说起来,我们也算因茶结缘。我记得,当年,在大明宫,你请我喝了杯用荷塘露水煮的茶,滋味虽妙,可差点吓掉我半条命。” 上官婉儿抿了抿嘴:“当年那些不开心的事,还记着干嘛” 袁一摇头道:“那段日子,虽苦不堪言,可也算苦中作乐。而乐,大多都是因为你。不管现在如何,不可否认,我们都曾有过一段值得回忆的时光。”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是啊不过,我好像都不怎么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坦白来说,我们之间,有过许多非比寻常的经历,也曾经历过错综复杂的情感,所以,对于我而言,你很重要,真的很重要。正因如此,这样的重要超过男女之情,更像是亲情,可” 说着,他沉默了些许,舔了舔嘴唇,方才继续道:“可之前发生的一些事,让我有了许多困惑,不知怎么看待我们之间之间的感情,才合适。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在废帝风波前,发生的” 说到这儿,袁一停了下,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上官婉儿,只见她将头压得很低,袁一始终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如此,袁一不得不继续道:“那时所发生的,究竟是你对我对我余情尚在,还是故意为之目的是,故意让视我为兄弟,为忠臣的李显看到,你青睐于我,让其心生妒意,挑拨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让其记恨我,疏远我。” “最终让我因祸得福,避开了废帝风波这场险恶的政治旋涡。我一直都知道,你虽为女子,可政治眼光比任何人都独到,都要有智慧。” “即便如此,你又如何算准,李显一定会屡犯大忌,落得个被废的狼狈下场。而且,一切都不早不晚,偏偏在我被贬塞外之后,短短的五十五天,李显的皇权迅速崩塌,成了废帝” 说着,袁一语气肯定道:“我相信,没有人能把事情算得这么准,就算圣后也压根没有想到,会在五十五天之后,会如此不留余地,扳倒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说一切都被你算到,所有全都在你的掌控中,那么,你绝对称得上活神仙。” “每当想到这点,我又觉得,所有都是巧合,都是你的无心之失,才让我走了狗屎运,不仅捡回一条命,还保住了如今的富贵之身。这种种的自相矛盾,也正是我的困惑。” 等袁一说完,上官婉儿终于开口道:“如果,我告诉你,我能预知未来,你的困惑是不是就迎刃而解” 他挑起一边的眉,打量了上官婉儿许久,摇头道:“预知未来这也太玄乎了。我记得,之前你也曾神神叨叨的说过类似的话。” “可我说你是神婆,让你替我算卦吧,你却说看不到我的未来。所以,你这又是在故弄虚玄了” 上官婉儿笑了笑:“预知未来这件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没有确切答案,关键在于你怎么选。” 袁一摸着下巴,像是很认真地想了会儿,道:“让我选我也理不清楚。我突然想起,多年前,我们去扬州,在湖边,你错喝了我的酒,喝醉后,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 “你说我是老古董,还说自己是什么水,看起来很单纯,其实,有什么矿物质,总而言之,就是一些我压根听不懂的话。” 说着,他探究地看着上官婉儿,疑惑道:“说起来,你的确是个奇怪的人,好像有着截然相反的两面。可照理说,你是上官宰相的孙女,自小又在宫中长大,这些都有迹可循,不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世外高人。” “你可不过二十出头,行事作风又出奇缜密沉稳,更有着超然的智谋。的确,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意思。所以,你究竟是谁你真能预知未来” 上官婉儿浅浅一笑,从容道:“真想知道” 袁一点点头。 上官婉儿凑近他,低声道:“等到李显再度登基为帝,我就告诉你,我究竟是谁。” 听到这话,袁一满是惊诧,他转头看向与自己只有咫尺之距的脸,只见她神情严肃,不像在说笑。 如此,袁一垂下视线,沉思了片刻:“废帝风波后,李显就被软禁在房洲一座人烟稀少的荒山上,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这辈子恐怕是废了,还能再度为帝这不可能” 上官婉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像是特意提点道:“李显的为人,我很清楚。虽愚昧,可心眼不坏。你念在与他相识一场的份上,哪日路过房洲,也去看看他,也算给他一些藉慰吧” 袁一点点头:“他我知道的。是该去看看啊” 上官婉儿道:“我的事,你都清楚了,再来说说你的事吧” 袁一笑了笑:“我的事可没那么复杂,很容易说清楚。” 上官婉儿摇摇头:“我出趟宫可不容易,为公为私,我可有一大堆事,需要理清楚。” “为公为私”袁一想了片刻,明白了上官婉儿话中之意,便道:“看来你带着任务前来,不过,这种事向来不都是旁敲侧击的吗哪有像你这么直接” 上官婉儿理直气壮道:“亲人之间说话,不都是这样直来直去吗” 袁一笑着点点头:“也是那我就先从私事说起,我之所以冒险在赵乾的雅集强行带走罂粟是因为,罂粟肚里有了贺兰敏之的孩子,而赵乾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说起来罂粟的身世也挺可怜,她是一个孤女,而她之所以成为,如今名满天下的花魁,全因贺兰敏之。不为过的说,那个肤若凝脂眸似水,笑靥如花罂粟蛊的罂粟,是为贺兰敏之而生的。” “可想而知,贺兰敏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哪想到天意弄人,贺兰敏之英年早逝,孩子成了她唯一的寄托,孩子必须留下。” 听到这儿,上官婉儿点点头,说道:“她的身世的确值得同情,我也知道,你有你的考虑。不过,你大可以悄无声息的带着罂粟,没必要弄得像如今这般满城风雨。” 袁一解释道:“我也不想这样做。可罂粟对我误会颇深,绝不会心甘情愿跟我走,再是,罂粟的名动天下,就算离开赵乾,也难免不会落入他人的虎口。我此举,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罂粟有我的庇护,休动歹念。” 上官婉儿低头沉默片刻,抿了抿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护了罂粟,护了她肚里的孩子。在天下人眼里,罂粟等同于你的女人,等到孩子呱呱落地,你难道就不给她一个名分。” 袁一用手捂着额头,长长吐了口气:“我真没想那么远。可可我对罂粟无情,却有义,我必须这样做你能明白,我的处境吗” 上官婉儿故作轻松:“一个妾氏的名分而已,对你来说,并不是难事。” 袁一长长叹了口气:“是啊既然选择救,那就得救到底。给她一个名分,我可以免去不少口舌,而她能够得到一个归宿,何乐而不为呢” 他虽这么说,语气中透着些许的无奈。上官婉儿也有所察觉,故意揶揄道:“口舌指的是梅将军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3、第二十三话 听到这番取笑, 袁一深感无语道:“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传得还真够远, 竟然连你都听说了看来, 我得赶紧给梅仁找个婆娘,把他嫁出去,以证清白。” 上官婉儿一本正经道:“我也觉得,毕竟, 人言可畏嘛” 袁一哭笑不得:“什么人言可畏别越描越黑了。” 上官婉儿笑道:“我可没有, 你想想,你对梅将军的关爱, 照顾可不亚于任何一个女人。” “再是, 你们相处的时日, 至少在十年以上,甚至比一对正常夫妻还有长,你们再这样他不婚, 你不娶, 相依相伴过下去, 那就真有些白头到老的意思。” “白头到老”袁一此时的表情就像, 咽下了一只飞进嘴里的苍蝇:“这话虽恶心, 可仔细想想, 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为了避免这样的人间惨剧发生,我可真得把梅仁那家伙弄走” 说着,他看着一旁面带微笑,似乎有几分幸灾乐祸的上官婉儿, 皱眉道:“话说回来,我怎么觉得,你对男人之间这种这种” 见他始终难以说出合适的词语,上官婉儿索性代劳道:“这种感情情感” 他耸了耸肩道:“随便都好。总而言之,你好像对这种事情,特别喜闻乐见” 上官婉儿笑道:“腐女不都如此吗” “腐女什么意思又是你的家乡话” 上官婉儿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袁一道:“不论如何,你这爱好挺奇特。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以目前来看,为私的事情,已经聊得差不多了,就来说说为公的那部分。” 上官婉儿点点头,低着头理清思绪,方才开口道:“圣后收到密报说,你同突厥可汗书信来往密切,他甚至还毫不忌讳地称你为老师,你该如何解释” 袁一皱眉看着她:“这可是极其敏感的政治问题,适合用低回婉转的方式,套话取证。可你,这是干嘛审犯人吗” “若没记错,这可是你说要直来直去的。这样没有铺叙,没有修辞,也没有避忌,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方式。不很好吗” 袁一颇感无奈道:“我能说不好吗我与可汗抛去彼此的身份,以个人而言,可以称得上能够交心的朋友。至于,这份看似有些矛盾的信任,其实是我用性命换来的。” “而老师这一称谓,我实在受之有愧,我也同可汗说了许多次,别这么称呼我,可他却坚持如此。我也没辙。” 听到袁一竟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边境强国的君主,上官婉儿不免感到有些担忧。 她便好意提醒道:“这样的信任,的确难能可贵。可当年,你率军与突厥交战,在城下斩杀了突厥数千精兵,之后破城,又血洗了突厥首都牙帐城,难道突厥可汗,真一点都不记恨你吗” 袁一沉默了片刻,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我也是懂的。不过,目前来看,突厥向大唐称臣,两国邦交友好,我们还可以做做朋友。” 说着,他长长吐了口气:“可他日,万一大唐与突厥有了利益冲突,我们也只能各为其主,绝不会顾念情谊而手下留情。同样,我也相信,可汗并不会记恨我,因为他比任何都了解,当时我的处境,我别无选择,只能那么做。” 见他垂下视线,陷入沉默,上官婉儿问道:“处境那是怎么处境” 他将事情细细说来:“当年,为了与突厥老可汗,和谈固盟之事,我率军驻扎在牙帐城外。可和 谈因为有吐蕃的介入,所以并不顺利。之后,事情一拖再拖,就到了冬天。” “那时的牙帐城天寒地冻,我们携带的军需有限,之后因为老可汗被害,突厥翻脸将枪头对准我们。” “要知道,当时牙帐城的守军可是固盟军的几倍。并且,自从两军开战,突厥就紧急从全国调配兵力,协同作战。” “那时,我们固盟军在军需紧缺情况下,还面临前有强敌,后有追兵的窘境。当时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死” “即便知道,可我还是选择奋力一搏我是一军统帅,有责任让军中兄弟,活跟着我来,同样,活着跟我离开。这是最基本的保证。” “其实,行军作战并不几句响亮口号,懂得几套行军布阵的兵法就能突围。恰恰,最需要的是震天士气和震慑人心。有时,为得到这些,哪怕是不择手段,甚至泯灭人性,也得去做。” 说到这儿,他声音低沉,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我别无选择,真别选择。知道吗原本是待宰羔羊的他们,因为我的一道军令,成了气势如虹的虎狼之师。” “他们破城,烧杀抢掠,屠杀,甚至那么善良的梅仁也跟着虎狼之徒,杀红了眼。直到梅仁抢夺一位妇人的手镯时,眼睁睁看着同行人为了拔出手镯,而丧心病狂地挥刀,砍掉了妇人的手臂。” “当他握着妇人血淋淋的残肢,听着妇人满地打滚的哀嚎,再看到,毫无怜悯之心的同伴,竟大笑捡起落地的手镯。他一下子就醒了,他跑回军营哭着求我,下令终结他们的兽行。” “我像个混蛋的告诉他,所有的兽行都是我的军令,而军令如山,一旦下达,无法撤销,无法更改” 听到这儿,上官婉儿神情凝重道:“所以,你没有阻止。” 袁一点了点头:“军令既士气,朝令夕改,士气荡然无存。血洗牙帐城的那一夜,让我受尽良心谴责,可我从没后悔过。” “因为,战争是残酷的,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让他们活着离开牙帐城,完成了作为统帅的使命。作为百姓可能无法谅解这样的使命,可作为一个圣明的君王,是能够谅解的。幸好,可汗就是这样的君王。” 上官婉儿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低着头的袁一,语气低沉道:“原来你在突厥经历了这么多,我一直都不知道。” 袁一苦笑道:“或许,在旁人看来领军作战,只要气定神闲地坐在营帐中,稍微指挥部署。到了两军对阵,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千军万马前,手一挥,两军搏杀。自己只需潇洒地高坐观战,等着胜利在望。” 听到这儿,上官婉儿恭维道:“现在,你可是威震疆场的战神,与敌军对阵不就该如此镇得住场吗” 袁一垂下视线,连连摇头:“我不是什么战神,也不需要这样的虚名。那些并不是威风,充其量只是官僚式的指手画脚。” “真正的领军作战是身先士卒,上阵杀敌可是得豁出命来,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就连主帅都贪生怕死,不肯冲锋向前,那么其他士兵,就更没有豁出命的义务。这样畏首畏尾的军队,还如何能克敌制胜” 听到这番话,上官婉儿点点头:“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说实话,我并不了解兵家之事,所以,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照理说,统帅是全军的主心骨,而冲锋向前又极其危险。若统帅被杀,群龙无首,那全军不就成了一盘散沙,危险更甚” 见上官婉儿如此有见地,袁一露出欣赏的微笑,解答道:“在战场上,伤亡时有发生,当然主帅也不例外。” “所以,通常有远见卓识的主帅,都会挑选才干过人的副将,主帅万一遭逢不测,军队就会默认副将暂代主帅之职,再由军师协助其统军作战。在这情况下,士兵见主帅身先士卒,壮烈牺牲,在悲愤交加之下,士气肯定大涨。因此,取胜其实更为容易。” 听到这番话,上官婉儿豁然开朗:“这就是兵法常说的,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没错吧” 袁一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上官婉儿抿了抿嘴道:“这样,牺牲是不是太大了点” 袁一摇摇头:“一人的性命,可以换得全军几万的性命,换得国土的完整,换得百姓的安宁,死得其所。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威风。这就好像,我肩上,背上,腿上因冲锋向前,留下的每一条伤疤,都是属于我的威风。” “你受过伤”上官婉儿用关切的目光看着他。 “上阵杀敌,受伤很奇怪吗” “若我没记错,你可是江湖榜上的天下第一,这样的身手,也会受伤” 袁一叹了口气:“一个人以一敌百,已经算很厉害了。就算绝顶高手,也做不到以一敌千。尤其在战场上,面对寡不敌众的时候,不仅仅要杀敌,还有护身边兄弟的周全,在刀光剑影中,稍不留神被伤到,也是平常之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4、第二十四话 袁一很坦然的说着战场的所遭遇的危险:“尤其是, 敌方射来如骤雨般密集的箭, 非但不能躲开, 还要挺进攻城, 就算丢命都在所难免,何况是受伤。所以,在战场上不再是个人武力的抗衡,而是, 双方智谋的较量。” 这时, 上官婉儿拱了拱手,笑道:“真是听君一席话, 胜读十年书” 袁一连连摆手:“别别你可是世外高人, 在你面前, 全都是班门弄斧” 上官婉儿打量他眼,皱眉道:“你可是威风八面的荣郡王,难道这点自信都没有” 他哑然失笑:“以前, 被你挖苦怕了, 现在, 突然被这么一抬举, 还真有些慌神。” 上官婉儿笑道:“今非昔比嘛” 袁一点点头:“那我暂且收下你的, 滔滔敬佩之情。” “滔滔, 过了点。”上官婉儿做着手势:“这么点,还是差不多。” “好吧”袁一也做着手势:“那就这么点吧可汗的事,已经交代清楚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上官婉儿沉思了片刻, 犹豫道:“接下来,我要问的,你能保证,所说绝无虚言吗” 见她满脸严肃,袁一皱眉道:“虽然,不知道你要问什么,不过,我能保证绝无虚言。” “好”上官婉儿又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据说吐蕃太后,年纪与我相仿,一直从你帮助吐蕃幼主登基以来,在吐蕃国内就有许多,关于你与这位吐蕃太后的流言蜚语。” 说到这儿,上官婉儿瞥了眼袁一,只见他视线低垂,像是在思考什么,如此,上官婉儿特意加重语气道:“照理说,你是邻国将领,又杀了笃鲁,她该视为杀父仇人,不该求助于你。” “对你而言,她的丈夫,故去的赞普阿布扎,曾设毒计害你背负通敌叛国的恶名,还差点让你命丧吐蕃。” “照理来说,你也不应该劳心费力地帮助他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吐蕃幼主,平定叛乱,登上皇位。” 说着,上官婉儿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道:“因此,以上种种来看,你跟她之间究竟有何不为人知的纠葛,才让这看似矛盾的事情,实则并不矛盾” 等她把话说完,袁一才抬起头,与其注视了良久,方才略显沉重的声音问道:“婉儿,我能相信你吗” 听他这么问,上官婉儿眉头轻蹙,反问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他陷入一阵良久才沉默,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笃鲁并不是穆赫珠的亲生父亲。” “穆赫珠你是说吐蕃太后据我所知,笃鲁只是她,毫无血缘之亲的养父,这件事在吐蕃并不 是什么秘密。” 袁一又深深吸口气:“笃鲁其实是其实” 见说得吞吞吐吐的他,一脸痛苦,上官婉儿拍拍了他,柔声道:“不要说了,其实,我不需要知道。” 袁一摇摇头,继续道:“笃鲁是我的,亲生父亲” 上官婉儿一脸惊诧,瞪大眼睛看着他,愣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什么他是你的你的父亲不是袁耀武,袁将军吗他不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吗怎么会” 袁一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在排遣无尽的痛苦:“他是袁耀武,也是笃鲁。他从小教我要忠君爱国,男儿就当马革裹尸还。可到头来,他却抛妻弃子,隐姓埋名成了敌国战神,残杀无数大唐同胞。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上官婉儿安慰道:“我相信,没有人愿意背弃自己的国家。除非遭遇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困境,才会如此。” 袁一冷笑道:“困境哼就算遇到天大的难事,大不了就是一死他教我马革裹尸还,可他自己,为什么做不到” 上官婉儿沉默了片刻,问道:“当年,笃鲁作为你的对手,你应该很了解他。你觉得,他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吗” “他”袁一低头陷入了一阵沉思,而后,摇头道:“不他不是。”说着,他痛苦地闭着眼,沉沉地吐了口气 :“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上官婉儿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待这件事情,似乎更加睿智:“或许,有时死并不可怕,真正可怕是死得不明不白。就好比,当年你在吐蕃所经历的那些。” 听到这番见解,低着头的袁一,猛然间抬起头看向上官婉儿,他抿着嘴,欲言又止道:“他也曾这究竟是你猜测,还是实情” 上官婉儿道:“猜测也好,实情也罢。我始终坚信,你父亲既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能够走到那一步,肯定承受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苦难。”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信我母亲的劝告,不要去考武举,不要想着完成什么夙愿,扬名沙场。我真该如我母亲盼望的那样,留在家乡,安分做一名农夫,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我母亲不会为了使我回心转意,不得不出家,始终将我拒之门外。我也不会失手杀了笃鲁,成了弑父罪人,我母亲也不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因为自 责,而自尽身亡。” 他像是承受了极度的痛苦,目光呆滞地沉默了许久,方才继续道:“是我害死了他们,同样,今天得到所有,都是用他们的性命换来的。” “对现在的荣华富贵也好,扬名立万也罢,我不敢有半分享受的念头,也不能为此感到快乐,骄傲。相反我拥有得越多,就越感到自己罪孽深重。没有人能够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上官婉儿情真意切道:“我能了解。一直以来,你都想要挣脱,却无法挣脱。可你有没有想过,在此之前,你对一切都毫不知情,所有都是只是无心之失。其实,在这所有的悲剧里,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因为,不管笃鲁也好,还是你母亲,都已得到了永远的解脱。唯独你还活在这世上,承受着所有的痛苦。从你的讲述中,不难看出,你母亲应该很早就知道,你父亲的事。” “可一直以来,她都选择用极端方式逃避隐瞒,其实,是在保护你父亲,在你心目中光辉的形象。”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想你伤心,失望。她若泉下有知,见你这般痛苦,肯定难以安心。” 袁一伤感道:“可我这个不孝子,偏偏没能理解她的用心良苦。” “其实,你娘所求很简单,希望你不要背负怨恨,活得简单点,快乐点。你当初不明白,现在更不明白。”上官婉儿语气极为严厉,像极了长辈的训斥。 袁一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摇头道:“就算明白,又如何我如何能做到简单快乐” 上官婉儿道:“我知道,这很难。可你仔细想想,你今天所得到的,都是沙场搏杀,身先士卒得 来。其实,与笃鲁之事,并无关系。你错只错在,一无所知,才造成难以挽回悲剧。” “不你错了。”袁一摇头道:“当年,在吐蕃,统领几十万唐军的主帅,中了笃鲁的诱敌之 计,惨遭杀害,溃不成军。我临危受命,暂代主帅之职,指挥作战。” “当时,我只是个籍籍无名之辈,根本不是笃鲁的对手,而唐军受到重挫,本就士气不振。因此,等我接手之后,唐军节节败退,甚至已有败北的颓势。” “没辙,我只好孤注一掷,兵行险招。我先带着极少的人马,用调虎离山之计,把笃鲁的大军诱骗,远离吐蕃都城。然后,再让其他领将,率领重兵围攻都城,捉拿赞普。” 上官婉儿问道:“主帅做诱饵,笃鲁再精明,也绝想不到,你会用这招无疑是玉石俱焚的围魏救赵。” 袁一点点头:“的确如此。当时,在军中秘密招募这支队伍时,就告诉他们,此去无回。可他们还是愿意跟着我干他们个个都是值得大唐骄傲的好男儿,真英雄” 说到这儿,他沉默着哀思许久,神情骤然悲愤起来:“其实,他们本能活着回来,可没想到,那俩王八羔子,竟然出卖我们,害他们惨死异国他乡” 上官婉儿道:“当时,你们是遇到笃鲁的大军,才会如此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5、第二十五话 袁一摇头:“不, 在这之前, 我们就与笃鲁的军队迎面相逢。笃鲁得知我的计谋, 再看到我只带着寥寥几千人, 应对他数十万大军,便知我必死无疑。” “他为保全我的性命 ,假意单枪匹马出列,与我对阵, 之又故意受我一剑, 输给我,好让我挟持他, 安然离开。” 说到这儿, 袁一低头闭上眼, 深深吸了口气:“恰恰就是这一剑,不仅要了他的性命,还让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所以, 这是他用自己命, 换了我的命, 也用自己的半生戎马, 换了我的扬名沙场。” 上官婉儿道:“这么说来, 他早就知道, 你是他的” “应该是这样。” 上官婉儿感慨道:“他真是个好父亲看得出,他虽只能用笃鲁的身份活着,可他骨子里还是教你忠君爱国,扬名沙场的袁耀武。” “就算, 不能与你相认,可他却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把一生荣耀都给了你,不管你是自愿,还是被迫,你都已继承。就有责任延续,成为家门的荣光” 听到这话,袁一陷入良久沉思,道:“是啊他把所有都给了我,还能怨恨什么他跟我说过,活到他这个年纪,方才知道,富贵也好,虚名也好,不过是过眼云烟。” “当人尘归尘,土归土之后,就算家门荣光,能够延续十代,百代,也无从得知。那些只是给活人的慰藉,死人根本不需要。” “相信,我在乎的,同样也是他在乎,只是当下竭尽所能地保护亲人,享有安乐的生活,保卫国家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因为他,我的责任变得,不仅仅只是大唐,还有吐蕃。虽然,那里曾是他背弃信仰,蒙羞效命的地方。可我知道,他是真心热爱那儿,甚至,超过了大唐。” 知道他有这样的心思,上官婉儿善意提醒道:“你应该知道,大唐属火,吐蕃属水,水与火从来都是难容的。如今吐蕃的臣服,只是休养生息。你应该相安无事,只是暂时的。你又如何让水火相容” 袁一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难。不过,我已经找到了两全之策。” “是吗什么” 袁一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马球替代战争。” 上官婉儿一脸难以理解:“马球替代战争” 她沉思了片刻,摇头道:“你觉得这可行吗强则侵,弱抗之是恒古不变的道理。不管在哪朝哪代,战争都难以避免。” “到了兵戎相见之时,当权者都已丧失理智,只想着血战决一胜负,又如何甘心被你牵着鼻子走,用一场不痛不痒的马球,平息战火” 袁一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在理,也是实情。可你听过游戏规则这件事吗” 上官婉儿蹙了蹙眉,一脸不解道:“你想说的是” 袁一解释道:“只要是游戏,都有规则。政治也好,战争也好,脱去它们富丽堂皇的外衣,它们其实也只是一场游戏。只不过,格局更为高端罢了” 上官婉儿笑了笑:“游戏这,听着还蛮新颖。” 袁一继续道:“游戏就有规则,但凡参与进来的人,都先得了解规则。然后,无论认同与否,喜恶如何,都必须遵守规则。如果规则教你杀人,你就得杀人,教你学狗叫,你就得学狗叫。” “如果觉得这些,伤害了自尊,违反了道德,那么,可以退出。如果,觉得不公,奋起反抗,以为这是替天行道,可结果只会受到游戏的惩罚。” “如果想要改变,就抛弃认同,忽略喜恶。直到杀人杀到无人能敌,成为游戏的最强者,将行使规则的权利牢牢抓在手中。” 说到这儿,他掷地有声道:“这时,你才能重拾认同,才有资格根据喜好修改规则,成为游戏的主宰者。” 上官婉儿问道:“那如今的这场游戏,你是参与者还是主宰者” 袁一苦笑道:“想要成为这样的主宰者,可不是一件简单事。显而易见,我还只是个参与者。虽然,我厌恶战争,厌恶杀人,厌恶现在所做的一切,可我只能继续。因为这就是游戏,必须遵守规则。” 上官婉儿沉思了片刻,抿了抿嘴问道:“真会有那一天吗” 虽然,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袁一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便道:“我坚信,会有”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良久后,她用低沉的声音道:“其实,你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些。” 他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的确,没必要。你是圣后的身边人,又带着任务而来,我的身世,想法都很危险,你完全可以全盘托出。可之前,你问我,愿不愿意相信你,这就是我的答案。” 上官婉儿低着头,重重吐了口气:“曾经,你也这么相过我,可结果”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像是难以继续。 他脸上的温暖始终没有改变:“当年,我们素不相识,而你比我更睿智,看到了结果,我庆幸,你没有出现,没有跟我一起去面对。如今,我们相识数载,又经历许多,如果连你都不能信,那这世间我还能相信什么” 这时,上官婉儿眼眶骤然红了:“你真傻傻得像个烂好人” 他摇摇头:“我一点都不傻,守着这些,实在太沉重,我越来越感到喘不过气来。我需要述说,透口气,才能继续走下去。” 上官婉儿点点头:“守着这些,是很难。你之前说,要竭尽所能的保护亲人,穆赫珠,算吗” “她,不仅是亲人,还是恩人。在吐蕃,就是她救了我。在我重伤昏迷的那些日子,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就算大夫都已经放弃我,可她都不肯放弃我。所以,就算再难,我也得护他们母子周全。” 上官婉儿道:“原来是她救了你。她知道你的身世。” 袁一点了点头。 “即使如此,一个女人能为你做这么多,不难看出,她对你是有情意的。她与笃鲁并不血缘之亲,那么,你对她” 上官婉儿的话还没说完,袁一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突然见他站起身,走到墙边,像是在偷听隔壁雅间的对话。 如此,上官婉儿也起身,低声问道:“怎么了” 这时,袁一眉头紧锁,脸色阴沉的可怕:“薛绍。” “他他在隔壁,干嘛”说着,上官婉儿便凑上前,将耳朵贴在墙上,听到从另一头,传来一个女人哭求的声音:“求求你告诉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求求你别离开我,你 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好不好” “你这些虚情假意,做给谁看全洛阳城,都知道你有了荣郡王这个金主,以后吃穿不愁,还来找我干嘛” 听到这番对话,上官婉儿大惊失色,她愣了许久,喃喃自语道:“真是薛驸他怎么会这不可能,他是那么爱这不可能。” 见此,袁一心语:“就算如此睿智,理智的婉儿,也难以相信,这混蛋会背着令月,干出这样的勾当,只怪这混蛋的痴情形象太深入人心。” 这时,袁一低声道:“事实摆在眼前,还能如何他干的这些事,我早就知道,本以为他能悬崖勒马,可太让我失望了。” 上官婉儿还心怀期望道:“往者不谏,来者可追。我相信,薛驸马为了断无谓的纠缠,才会来此。我们先静观其变。” 说着,上官婉儿又将耳朵贴到墙上,听到女人道:“我至今连荣郡王的面,都没见过,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我也不知道,那些谣言从何而起。我敢对天发誓,我顾曦曦今生今世,心里只有你薛绍一人,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薛绍冷言冷语道:“你就省省吧这些话,就算三岁小孩都不会信。我们就到此为止,别再来找我。” “不薛绍别走没了你,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刀杀了我,也倒干净”这时,曦曦像是抱住了薛绍,不断地哀求着。 薛绍似乎是心软了,没有了严词拒绝。 如此,原本吵吵嚷嚷的房间,变得异常安静。 良久后,薛绍用柔和许多的声音,问道:“告诉我,那混蛋究竟哪里好让你这么这么放不下他还要多久,才能让你的人,你的心完全属于我告诉我” 曦曦的声音变得有些迷茫:“谁我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6、第二十六话 薛绍没有理会她的疑惑, 而是继续问道:“告诉我” 曦曦见惯风月, 对男人的脾性自是了如指掌。 因此, 虽然她不知道, 薛绍是针对何人,何事说这番话。可她却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才能取悦这个想要牢牢抓住的男人。 如此, 曦曦表现得情真意切道:“就算他有千般, 万般好,那又如何纵使你真比不上他, 可我爱的人只有你。” “我真比不上他吗”薛绍的声音很微弱, 充满可怜兮兮的自卑情绪。 曦曦柔声道:“在别人眼里, 你是怎样的,我并不知道。可在我眼里,你是天底下最好的, 任何 人都比不上。如果能够被你爱着, 宠着, 哪怕只有短短这一刻。” 说到动情处, 曦曦竟哽咽起来:“就算让我去死, 我也心甘情愿。我如此爱你, 你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这时,隔壁的袁一和上官婉儿,听到这番肉麻的情话,不由得互看了眼。 当俩人的视线相交, 上官婉儿不知为何,脸骤然红了,急忙避开视线,假装继续偷听,好以此掩盖过去。 房间另一头,响起了薛绍的怒吼声:“你撒谎要真是这样,你就不该记着他,你就该干干净净的忘了他你明不明白说啊” 此时,面对一头暴怒的野兽,曦曦依旧温柔以待:“其实,我对他早就忘了,放了。只是你不知道,或者说,你始终不愿意信我。若真是如此,你” 说到这儿,房中出现一种短暂的沉默,而后,曦曦继续道:“你就用这只手,把我的心挖出来,亲眼瞧瞧,我的心里,究竟是你,还是他。” “我真该信你吗”薛绍声音充满了犹豫。 见此,曦曦像是欲擒故纵道:“我言尽于此,若不信,就让我走不再牵挂。” 曦曦像是真迈开脚步,薛绍却中计,落入温柔陷阱,他一把将曦曦拉了回来,咆哮道:“不许走你又想去找那个混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在咆哮声之后,房间响起了像是撕扯衣物的裂锦声,反抗的咒骂声,而后,在激烈的肢体冲撞下,木质的地板咯吱咯吱作响,案几上的杯碟像是被摇晃得,发出阵阵清脆的磕碰。 在一点就燃之后,房中的激烈声响,突然间变得安静,只是隐约听到热烈的亲吻,喃喃话语声。 随后,声声交织的,低落高回地在房中弥漫,扩散,强而有力地穿透那一堵高墙,尴尬地钻进袁一和上官婉儿耳中。 此时,遭遇如此窘境的俩人,即便知道墙后的苟合之事,却只能强行装作不知道。最可怜的莫过以耳贴墙的上官婉儿,她退回来也不是,继续也不是。 正因为进退两难,她只好保持原状,索性装作听不懂样子,再找机会开溜。 这时,沉沉的喘息声中,薛绍用命令的口吻说着:“说你爱我” “我爱你” “叫我的名字说” “我爱你。薛绍。” “我和他,谁让你更快乐” 听到这儿,上官婉儿再装不下去,她直起身,很僵硬地转身,看着身后的袁一,尽其可能地从容道:“我想,应该找个借口,离开。” 袁一感到的尴尬,绝对不亚于她,因此,他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如此,上官婉儿便如逃难,快步离去。 这时,袁一方才松了口气,走到一旁呆坐了许久,而后,才起身推门而出。 当他走到隔壁雅间时,故意停下脚步,像是等待着薛绍。 良久后,薛绍推门而出,当看到门外的袁一,他整张脸吓得,犹如一张白纸。 虽然已于事无补,可他慌忙带上门,试图将房中衣衫不整的曦曦关在房中。 袁一看着眼前,张皇失措解释着的薛绍,就像一只可怜的无头苍蝇。 他所说的话,就像恼人的“嗡嗡”声,让人连半个字也懒得听进去。 等薛绍说完,袁一只是冷冷道:“我不在乎。” 见此,薛绍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问道:“当真” 他撇嘴一笑,用利刃般的眼神,盯着薛绍看了许久,方才,不紧不慢道:“我是不在乎。可老天爷,却不这么想,那我只得替天行道了” 薛绍一脸惊恐道:“你想,怎么样” 袁一没有答话,只是露出一抹可怖的冷笑,便转身而去。 等到傍晚,袁一方才出城回到军营,等他来到帐中,看到丁管事正坐在其中等候。 见此,袁一似乎猜到他的来意,眉头紧皱道:“怎么她又跑了” 丁管事急忙起身,战战兢兢道:“不不是。之前,小人以为,罂粟姑娘既然跟着郡王爷来了,就会真心实意留下。” “没想到,疏于防范,才让姑娘走了。幸好发现及时,寻了回来。有了这前车之鉴,小人可把姑娘看得牢” 袁一摆了摆手,不耐烦打断道:“够了过去的事就算了,说今天的事。” 丁管事连连点头道:“是是小人今天之所以来这儿,也实在是没辙。这姑娘自从被咱们寻回来,严加看管后,就不吃不喝。小人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劝。郡王爷,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儿,袁一顿时火大,将书案一拍,怒道:“他娘的老子受够了她要是真这么不知好歹,就让她饿死得了” “这”丁管事犹豫了片刻,方才道:“您气归气,姑娘看上去柔弱,可倔得很。她已经绝食三天,再这下去,真会出人命,不管怎么说,也是条人命。” 见袁一低头沉默,丁管事加紧劝说道:“再说,她可是您掏光郡王府的老底,给买回来的,要是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岂不可惜不如,您亲自去看看,劝劝她,兴许管用。” 袁一长长叹了口气:“我今天真没心情管她这档子事,她要自己找罪受,饿个两三天,也死不了,暂且这样吧” “可是” 丁管事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只见袁一扬手道:“够了回去吧。” 见此,丁管事只得躬身告辞道:“是小人告退” 这时,袁一提起茶壶倒了杯水,喝了口,见茶水凉透,不由怒从心起,将茶杯狠狠摔到地上,大呼道:“来人啊倒壶热茶” 见半晌不见人答话,袁一提起茶壶,砸到帐外,怒吼道:“他娘的老子要喝茶,都聋了吗” 这时,梅仁恰好路过,见袁一在营帐中大呼小叫,便掀开帐帘,进去一瞧,只见站在案几旁的袁一怒容满面,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 原本笑嘻嘻进去的梅仁,见到这番情景,吓得急忙收敛起笑意,怯怯地问道:“大都大都护,是要喝茶吗” 他将眼睛一横,骂道:“他娘的知道还问,还不赶紧给老子去倒茶啊” 梅仁连连点头称是,慌忙拔腿跑到帐外,倒来了一壶热茶,然后,殷勤地倒上,递到袁一手中。 待袁一将热茶喝下,心中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他踱步到案几前坐下,独自陷入了沉默中。 见此,梅仁也不敢多说什么,便倒来一杯茶,坐在一旁喝着。 许久后,见袁一的脸上的怒色已消,便又换做一副笑脸道:“你这一天不见人影,一回来就撒 气,难不成在外面被人踩着尾巴了刚才,见丁管事从这里出去,莫非又是为了罂粟的事” 袁一长长吐了口气:“做好人真娘的难当初,我少管闲事,也不至于落得像现在这样,掏心挖肺却被她当成狼心狗肺” 梅仁道:“这也不怪罂粟。之前,我跟她聊过,发现她对你的成见,简直深不见底。我又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说到这儿,他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袁一,小心道:“所以啊,我觉着吧,她既然不愿意留下,死乞白赖的也没意思,索性放她走,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放她走”袁一摇头叹气道:“若真如此,那十万两就算白花了,你看我拿得容易,就当我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用不着心疼,对吗” “白花了”梅仁眯着眼,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的打量着他片刻,略带鄙夷道:“之前,觉得你做这事纯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现在,听你这么一讲,怎么觉着,你揣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小九九。” 说到这儿,梅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难道,罂粟说的都是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7、第二十七话 见梅仁这家伙, 毫无立场可言, 袁一冷笑道:“说得好像跟她多熟似的她有孕在身这件事, 也应该告诉你这个贴心好姐妹了哦” 梅仁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什么她有了”说着, 他指着袁一,愤恨不平道:“你是你对她霸王硬上弓,对吧” 袁一皱眉道:“什么我你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她的身孕已有两月,那时我们还在安西都护府, 怎么可能” 原本理直气壮的梅仁, 听到这话,顿时就蔫了, 极心虚地避开袁一的目光, 沉默了许久。 而后, 他赔着一副笑脸,连连点头道:“也是也是瞧我这脑子,被这些破事搅得跟浆糊似的, 才会说这样的混账话要知道, 咱们袁哥可是” 袁一扬了扬手:“打住少来这些虚的” 梅仁笑道:“好那我就放心里, 客套话就不说了。不过, 话说回来, 罂粟肚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听梅仁问得这么傻, 他一脸嫌弃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除了贺兰敏之,还能有谁” 梅仁恍然大悟:“哦好像是这么回事。那岂不是买一送一,按算数来说, 好像是赚了。可按人之常情来算,袁哥,你可赔惨了哎哟哟,真是惨透了” 嚷嚷着的梅仁,表现得一脸难以接受。 反观袁一倒是云淡风轻道:“你这人,还真够虚伪刚才义正言辞的,让我放她走。现在,知道她有孕在身,就当她是赔本货。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简直令人发指。” “赔本货”梅仁急忙撇清道:“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只是以人情世故,或者人性来说,就算做好人也是有限度的。” “若不计代价地帮助一个人,不是另有所图,就算傻瓜一个。虽然,这些很不近人情,却是裸的事实。她连孩子都有了,你究竟图什么啊” 听梅仁竟说出这样一番道理,袁一忍不住笑道:“梅仁啊梅仁,看你平时说话都不经大脑,可在大是大非上,倒是挺明白嘛我图什么是啊,我究竟图什么” 说到这儿,袁一摇头叹了口气:“原来我还没想明白,怎么就捡了这个烫手山芋啊” “是吗确定”梅仁带着质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袁一,摸了摸下巴道:“我觉得,你纯属瞎矫情。仔细捋一捋,你恨极了贺兰敏之,现在罂粟怀了他的孩子,你要是把罂粟给收了,他的孩 子,还不跟你姓袁。” 说着,梅仁笑着挑了挑眉:“然后,不就父债子偿,从小让他尝尽棒棍底下出孝子的苦头。等长大了就以门第之见,给他来个棒打鸳鸯。之后,他要是犯了,哪怕一丁点错误,就把身世告诉他,将他扫地出门。” 说到这儿,梅仁竖起大拇指,阴阴一笑:“袁哥,真是好毒计” 袁一很是无语:“刚才,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吧倒是你,把那一肚子坏水,吐得还真够干净真够让人刮目相看啊” 梅仁皱眉思考了片刻:“你这是夸我,还是在贬我其实其实吧,那些只是只是在试探你。没错我在试探你” 袁一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么恭喜你,试探成功,你毒计深得我心,成功之后,你就等着论功行赏吧” 梅仁喜出望外:“论功行赏真的吗要赏我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升职加薪” 袁一站起身,笑道:“应有尽有。” 梅仁捂嘴偷笑,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不对呀,要是等到成功之后,少说也得二十年,那也太久了吧” 袁一没有说话,迈开步子往外走。 见状,梅仁急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袁一答道:“事不宜迟,当然是捯饬毒计去” “什么我是在说笑,你不是当真了吧” 他一本正经道:“你不知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吗” 梅仁露一脸惊恐,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袁一已经快步走出,离了营帐。 这时,天刚断黑,袁一在马厩牵了老白,一路快马进城,来到安顿罂粟的宅子。 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虚弱的罂粟躺在一张围着鹅黄色帷帐的雕花床上,她闭着眼,正昏昏沉沉地睡着。 突然,隐约听到房外响起话音声:“郡王爷,这么晚,您怎么来了呀” “把门打开” “是” 当话语声戛然而止,屋外又陷入一阵短暂的安静,而后,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 她清晰地听到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而后,便是“吱呀吱呀”门被推开的声音。 一个强而有力的脚步,从门外一直走到了床边,那人粗鲁地将床帷掀开,一阵刺眼的烛光,照在她脸上,她便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这时,她看到在昏暗的烛光里,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他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自己。 俩人如此对视良久后,罂粟哆嗦着嘴唇,气若游丝道:“袁一求求你放过我,好吗” 袁一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放过你可是我花十万两,买回来的货物,告诉我,凭什么” 罂粟眉头紧锁,闭着眼,陷入一阵痛苦的沉默中,而后,有气无力道:“之前,你说过,我是语瑾,所以,才救我的吗现在,怎么” 袁一冷笑道:“之前,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你不是都把我当衣冠禽兽吗现在,怎么反倒信以为真你的反复无常,你的戒心都在告诉我,你永远都不可能相信我,永远都不能将自己托付 于我。那么,我又何须伪装” 他边说,边朝床边靠近。 听到这话,罂粟利用全身仅有的力气,撑着床沿坐起来,虽然无济于事,可她还是奋力朝床里移动着:“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袁一伸手掐着她的下巴,声音低沉而阴冷:“你太伤我心了既然你如此决绝,我也只好图穷匕见了。你一心求死,我成全你不过,作为惩罚,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夺走 你的孩子” 罂粟吓得瑟瑟发抖,她连连摇头:“不你不可以这样做你这禽兽” 袁一冷眼旁观着她苍白无力的反抗,而后,轻蔑一笑:“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罂粟摇头道:“我没有。没有。” “没有你绝食,就是在剥夺他的生命。你想要做一个伟大的母亲,大可以放下成见,也放下身段,殷勤地取悦于我。” 说着,袁一用爱怜的目光打量着她:“就算,我是禽兽,再无耻看在这个倾国佳人的面子上,也会护他周全,让他享受荣华富贵。可你偏要跟我作对,那就怪不得我了。” 原本故作坚强的罂粟,这时泪如泉涌,声嘶力竭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我可以违心地取悦,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可唯独你,我做不到。” “因为,你是除了贺兰敏之以外,唯一信任过的男人,甚至,这种信任更胜于他。可你却欺骗了我,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试过,可我过不了心里这个坎,我不能” 看着眼泪婆娑的罂粟,说出这番肺腑之言,袁一顿时低头陷入沉默,良久后,方才声音低沉道:“对不起我也别无选择。” 说着,他转身从跟来的婢女手中,端来一碗药,送到罂粟嘴边,她惊恐的问道:“这这是什么我不喝” 袁一不由分说,伸手掐着罂粟腮帮,使她张开嘴,她几乎毫无动弹之力,任由袁一将药灌进她嘴里。 等袁一将她放开,她哭着大喊道:“你给我喝了什么混蛋说啊” 她喊得声嘶力竭,可袁一脸上不见任何波澜,他冷冷吐出几个字:“堕胎药。” 见此,她突然安静下,瞪大眼睛看着袁一,仿佛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再人渣,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她愣了片刻,终于看清,既然已成事实,又何必心存侥幸。 这样想着,她便开始自救,她手指抠喉根,试图把喝进胃里的药吐出来。 这时,看着趴在床边,呕吐不止的罂粟,袁一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这样做,没有一点用处。若今晚之前,你不能找到大夫帮你保胎,一切已成定局,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说罢,袁一便带着婢女,转身而去,把绝望中挣扎的罂粟,丢弃在漆黑的房间里。 这一刻,罂粟万念俱灰,她拍打床,凄凉地哀嚎着,以此发泄心里的极度痛苦。 很快,她极其虚弱,仅存的精力也被这声声哀嚎,消耗殆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8、第二十八话 罂粟安静下来, 瘫软地躺在床上, 看着黑暗得了无生机的房间, 陷入了无端的沉思。 突然, 她脑子里出现重复的话语声:“若今晚之前,你不能找到大夫帮你保胎,一切已成定局。” 这时,她像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喃喃自语道:“大夫大夫我要大夫” 说着, 她爱怜地摸了摸肚里的孩子,柔声道:“孩儿别怕, 娘娘亲, 一定会救你” 她费力往外挪动身体, 当她抓着床沿,想要站起身来时,却发现半分力气使不出来。 她只好小心地摸索着, 从床上爬到了地面。然后, 趴在地上, 手肘与膝盖并用的, 拖着沉重的身体, 艰难前行。 她满头大汗的来到门边, 拍门乞求护院开门时,却发现门并没有锁。 她没有多想,磕磕碰碰地越过门槛,继续向外爬行。 这样前行, 对她而言,每一步都痛苦万分,可她只能承受。 她咬牙坚持着,哪怕极度的困倦,让她的眼皮重如千斤。 哪怕,她的膝盖和手肘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痛楚难忍。 哪怕,天空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她的整个身子,几乎浸在冰冷的积雨中,颤抖不止。 可她毫不在乎,她只想着向前,努力向前,奈何前路茫茫,好像没有尽头。 她觉得自己好似用尽一辈子的力气,却可怜得连院门也没爬出。她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活着撑到明天,找到大夫。 在一瞬间,她坚韧的信念,突然瓦解,她身体像不听使唤般,停止前行。 她连仰头的力气也使不出,她只能贴着肮脏泥泞的地面躺着。任由冰冷的雨水,无情糟践着她的绝世容颜。 正当她眯着眼,打算放弃无畏挣扎,束手就擒时。 突然察觉雨停了,当她张开眼,看到眼前出现一双黑色革靴,她下意识地伸手,抓着那靴子主人的衣角,哀求道:“大夫大夫带我去找大夫。” 那人问道:“既然,你一心求死,又何须大夫” 她喘着气,艰难道:“不是救我,救肚子里的孩子,求求行行好” 那人又道:“既然,你可以不顾一切,让孩子活下来,那为何不懂,委曲求全,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 “我懂了。求求救救我的孩子。” 说完,她看到一把油纸伞,落入磅礴的雨中,而后,一只温热的大手将她从冰冷的雨中拉起。 这时,她方才看清那人的容貌,竟然是袁一。 她惊讶万分,却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转身,背起自己。 当她趴在袁一背上,感受到他背上暖暖的温度,再看到他躬身捡起,落在雨中伞,小心替自己遮挡风雨。 在这一刻,她身体的寒意,心里的怨恨,都被驱散。 她脑海浮现起从前的画面,她莫名错觉,这个给她温暖的男人,还是从前那个,她最信赖的长安第一友。 这样的错觉,没有持续多久,她又想起,方才袁一灌她喝药,那副凶狠的模样。 她不由怒从心,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狠我错了信错,看错你了” 袁一已没有之前的盛气凌人,而是和颜悦色道:“我狠,是想让你看清,对孩子活着而言,任何事都不值一提。只要可以,哪怕是取悦我这个无耻混蛋,你也必须去做” 她露出凄凉的冷笑:“孩子已经没有了。你少在这儿假惺惺了。” 袁一吐露真相道:“你喝不是堕胎药,而是安胎药。” 她难以置信:“安胎药怎么会难道,你真只是为了” “信不信由你。不过,你这几天的绝食,对孩子的伤害,比堕胎药可不会轻。好好活着,难道比你做这些无谓的事,还要难吗” 这时,罂粟方才相信,袁一所言非虚,她欲言又止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能放我走” “因为”袁一犹豫了片刻,方才道:“因为,这天底下除了我,没有人能保护你,或者说,没有人愿意真心诚意地保护你和肚里的孩子。” 罂粟似乎被感动,她沉默良久,哽咽道:“袁一,我是真想信你,可我更害怕信你。” “我知道。可你已别无选择,不是吗” 罂粟语带哀伤道:“是啊若这些全是实情,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可以认为你是钟情于我吗请如实相告。” 袁一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我并不喜欢你。” “那你是贪图我的美貌吗请如实相告。” 袁一吐了口气:“坦白说,我曾经的确贪图过你的美貌,不过,现在我已经没那么肤浅了。如果可以,希望我们一直都是长安第一友。” 罂粟蹙着眉头:“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既然如此,那你并不需要我的取悦。那我该以什么身份,留在你身边我有孕在身,不可能是友人的身份。” 罂粟说得如此明白,袁一自然知道,她这是在要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名分。 即便知道,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 良久后,罂粟索性打破僵局,直截了当道:“你若肯明媒正娶,那我就留下,若你做不到就放我走,如何” 听到罂粟提出这样的要求,袁一感到很惊讶,要知道朝廷官员,明媒正娶一个青楼女子,可是要被贬官,削爵,甚至永不录用。 袁一心想,罂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试探真心,还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一时半会,袁一还难以理清头绪,如此,他只好敷衍地回答道:“这不是小事,容我考虑下。” 至此,俩人一路沉默。 之后,罂粟看了大夫,胎儿并不大碍。大夫给她清理了手臂和膝盖伤口。 然后,大夫开了些安胎药,嘱咐罂粟要多卧床休息,多服用些补品,便让罂粟回家休养。 经此一事,罂粟没有再闹腾,安静地待在宅子里休养。 袁一也能暂得安宁,着手替天行道的事。 这日,薛绍如往常般,下朝后骑马回家,途经一条僻静的岔路口时,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口哨声。 紧接着,从近前的小巷里,传来的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不多时,一匹浑身雪白,体型极为骏美的马儿,便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他面前。 见这的绝世良驹,竟是独自前来。薛绍感到很纳闷,不由得驱马向前,来到马儿经过的巷子前,探头看去。 只见,巷子狭窄而昏暗,隐约瞧见在尽头处,站着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他再想要瞧清楚些,却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划破长空的口哨声。 这时,那匹骏美的白马,突然引颈长鸣,见此异状,他还没回过神来,就感到自己的坐骑开始躁动起来。它先是甩着脖子,然后,哼叫着在原地打转。 见状,薛绍拍着马背,柔声安慰着像是有些受惊的坐骑。可这些好像并不管用,随着白马嘶鸣的加剧,他的坐骑越发躁动起来。 最后,它狂躁的嘶吼,抬起前蹄立了起来,然后疯狂地甩动身体,将背上的薛绍,甩了出来。 等摆脱主人,马儿如逃犯般,跟着白马窜进了近前的巷子,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这时,被狠狠摔在地上的薛绍,半晌都动弹不得,只能高声咒骂着远去的马儿,以此发泄心中的愤懑。 当剧烈的疼痛稍得到缓解,薛绍便以手撑地,刚晃晃悠悠站起来。又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薛绍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从巷子里窜出一伙黑衣人,见他们拿着一个大麻袋像是要把自己套住。 颇有些武功底子的薛绍,自然严阵以待。 可当他刚要出拳,就感到手肘处,像被飞来的石子击中,瞬间力气全失,变得绵软无力。 如此,无法抗敌的他,只好一个下腰,躲开套来的麻袋,然后,脚步交叉,一个连贯而敏捷的腾空转身,闪躲到了一侧。 这时,蒙面黑衣人见扑了个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而后,像是为头的黑衣人,扬起手指挥道:“老哥们,接着弄啊” 话音刚落,黑衣人们又再次扑向薛绍。 在薛绍看来,对手虽然人多势众,但都是些不懂武功的乌合之众,并不足为惧。 而他正真有所忌惮的是,躲在暗处偷袭他的人。他明显能够感受到,这人武功高强,身手绝对在他以上。 可即便是他心里清楚,也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可依旧无济于事。 当黑衣人扑来,他刚抬脚,就看到一道红光像是划破空气而来,最后,不偏不倚落在了他抬起的膝盖上。 他顿时感到,膝盖骨疼痛欲裂,一个重心不稳,跪倒在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9、第二十九话 薛绍下意识地低头, 想要看看偷袭自己的暗器, 却发现地上除了一颗红色的花生仁, 就别无它物。 正在他感到纳闷时, 抬头一瞥,瞧见黑洞洞的麻袋口,快到套到头顶。 他挥拳想要抵抗,可感到又有暗器落到了掌心中, 他不顾剧痛, 快速反应将暗器,牢牢抓住。 当他张开手, 看到掌中躺着一颗饱满的花生仁, 他大惊失色, 还没等他回过神,只感到眼前一黑。 黑衣人见终于将薛绍逮着,便手忙脚乱地用牛皮绳, 将袋口扎住。 这时, 躲在暗巷里的高人, 方才从中走了出来。 只见他穿着一袭青衫, 他像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样貌, 脸上戴着个娃娃脸的面具。 他边将剥好的花生, 透过面具的开口抛进嘴里,边不紧不慢地来到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见了青衫男子,便道:“东家,接下来该咋整啊” 青衫男子正要开口, 却听到麻袋里的薛绍,挣扎怒吼着:“你这王八羔子究竟是什么你他娘的瞎了狗眼,连老子” 还没等薛绍把说完,青衫男子躬身,抬手对准薛绍的颈部一击,薛绍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青衫男子扛起薛绍,向黑衣人吩咐道:“我把这家伙,带到巷外的马车上,你们换好衣裳,速速过来。” 黑衣人一齐点头称是。 见青衫男子刚要迈开步子,一名黑衣人怯怯不安的问道:“东家,像这种事,咱们哥几个都是头一次干。你先得说清楚,要把这家伙咋整,我们才好继续干,我们都是良民,可不想弄出人命。” 听到这番话,其他黑衣人都随声附和。 见状,青衫男子便道:“事成之后,一人一碗银子。” 黑衣人看了眼同伴,皱眉道:“我知道。这是咱们事前都谈好的,可要是弄出人命,恐怕” 青衫男子打断道:“一人两碗银子。” 黑衣人又惊又喜,竖起两根指头:“我们一人两碗,当真” 青衫男子点头道:“千真万确” 这时,黑衣人互换了一个眼神,纷纷默契点头:“我们都穷了一辈子,活得也跟死了差不多。现在,老天爷大发慈悲,送了这么笔横财,那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着东家干一票大的”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很好待会城郊湖边见。” 说罢,青衫男子便扛着薛绍,走进了暗巷。 这时,意识模糊的薛绍,陷入无端的梦境中。 他在宫门前与同僚告别,然后,从小厮手中牵过马,一如往常地,撇下小厮快马往家中赶。 他看到驸马府就眼前,便下马,可当他跨进府门,却发现这儿根本不是驸马府,而是青楼。 他想要离开,却鬼使神差被老鸨推着往里面去,不一会儿功夫,他就站在了曦曦的闺房前。 他惊慌不已,他转身想要离开,可门突然开了,从飘来声声蚀骨的呼唤声:“薛绍,人家好想你。进来呀,快进来嘛” 这妩媚之声,挠得他耳朵痒痒的,全身酥麻难耐,他脚步不停使唤地走进房中。 他看到,曦曦穿着一件猩红的肚兜,半躺在一张牙白色的雕花床上,笑得妩媚妖娆地朝他招手,柔声呼唤着。 见到风情万种的景致,薛绍勾勒出一抹笑意,像是极为受用。 他忘乎所以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他先是躬身捡起散落在床边的衣裙,挑逗似地闻闻。 而后,他抬头望着曦曦,撇嘴一笑,这时,曦曦风情地一伸手,他便牵起她的手吻了吻。 如此,薛绍起身,来到近前时,竟看到,床上还躺着一个男人,他正埋头,像品尝美味般,亲吻着曦曦的美背。 顷刻间,薛绍满心的柔情,化作满腔怒火,他朝着男子,低吼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撒野” 这时,男子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满是轻视与不屑:“薛绍,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我可是你的好兄弟” 当看清男子的脸,薛绍大惊失色,他捂着嘴连连后退。 最后,竟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瑟瑟发抖道:“袁一怎么是你不,不,不好兄弟,你不配你不配” 看着狼狈不已的薛绍,袁一冷笑一声,从床上坐起,然后,一把将曦曦拉到腿上坐着。 袁一看着薛绍,笑着问道:“我不配就因为,我玩了你的女人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一件衣服而已,至于吗” “衣服”薛绍冷笑摇头道:“在你心里,令月始终只是件衣服难怪,始乱终弃,对你而言那么容易” 袁一打量着他,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没错你呢装得跟正人君子似的,可骨子也跟我没什么区别。” 薛绍连连摇头否认:“不我没有。我才不像你,我是真心爱着令月。” 听到这话,袁一哑然失笑,他掐着曦曦的下巴,贴在她耳边,却故意大声道:“这家伙一边跟你做着露水夫妻,一边说深爱着他的妻子,你信吗” 这时,曦曦冷冷看了眼薛绍,笑道:“信,怎么不信我可是青楼女子,你们这些男子说什么,我都信。” 听到这番挖苦,薛绍大叫道:“住嘴就算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可不能否认我对令月的爱” 袁一道:“你就省省你这样一犯再犯,也叫一时糊涂你根本就是贪心,你用令月满足你的感情,却又戒不掉对曦曦的。” “当年,我选择荣华富贵,固然可耻。不过,胜在对令月断得干净利落。而你却想要两全其美,所以,比起我,你更小人,更混蛋” 听到这番义正言辞的斥责,薛绍低头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是啊我更小人,更混蛋可情不都是爱欲参半吗这五年来,令月都不让我碰她,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这样的身心煎熬,你懂吗” 袁一带着一脸捉摸不透的微笑看着他,两人对视良久后,袁一开口道:“你和咱们曦曦的情缘,两年前就开始了。所以,不要说得自己多委屈,多痴情。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令月已经让你得偿所愿了,可你还是跟曦曦藕断丝连,你又作何解释呢” 薛绍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透。你根本就不爱令月,一直以来,只是以为那是爱罢了。” 薛绍摇头,神情激动道:“你只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有什么资格抹杀,我付出,我对令月的 爱凭什么” 不管面对如何愤怒,不安的薛绍,袁一始终保持着云淡风轻,他微微一笑:“的确,我是没资格,不过她有。” 当他说完,坐在他腿上的曦曦,突然转过头看向薛绍,声音愤怒而绝望:“我对你太失望了” 这一瞬间,薛绍吓得面如土色,他看到袁一抱着女子竟不是曦曦,而是李令月。 就算一切极其不符合逻辑,可因为他身在梦中,再荒诞不经的事情也似乎合情合理。 薛绍怯怯地问道:“你知道了” 李令月站起身,显得极为平静:“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揭穿罢了我以为你会回头,可你却一错再错。” “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李令月闭着眼,神情悲伤摇头道:“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你明知道,我的生命力无法承受两 个混蛋,可你却这样伤害我。” “不要放弃我我知道错了。求求你”薛绍不断哀求着,甚至哭着跪在她面前,可她依旧无动于衷。 见心爱之人,毅然决然地要离自己而去,薛绍奔溃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失声痛哭。 良久后,痛苦的情绪,顿时化作极度的愤怒,他猛地站起,瞪着眼睛看着李令月:“我知道,终于知道了你这是在找借口,把我一脚踹开。” 说着,他指着坐在床上的袁一,大吼道:“这样,你就好心安理得跟着那混蛋远走高飞这么多年,你不让我碰你,就是等着这一天,对吧” 李令月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红着眼睛,哽咽道:“薛绍,今天,终于说出你的真心话了知道为什么不让你碰我吗” 说到这儿,李令月突然停顿下来,看着薛绍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因为因为,我觉得,你不是第一个男人,我怕我怕会嫌弃我。这就是原因” 说着,她转头看了眼袁一,声音低沉道:“我不否认,我是曾死心塌地的爱过他,可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爱的人是你,我的丈夫薛绍。可你都做了什么比起他对我的伤害,你给我伤害更深,也更恶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0、第三十话 说到这儿, 李令月开始泣不成声了:“我一直以为, 我足够了解你, 现在, 却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我以为,你对我爱得毫无保留,可到头来却发现, 你是那么的斤斤计较, 那么自私,那么龌龊。我没有勇气再面对你, 那样会让我觉得恶心。” 薛绍拉着李令月的手, 不住哀求着, 可她始终无动于衷,甩开薛绍的手,冷冷道:“我们夫妻缘尽, 你走吧” 说罢, 她决绝地转身。见状, 薛绍扑上前, 一把将她抱住, 哭求她不要离开。 袁一不知是何时走来, 他毫不留情地将薛绍推开,抓着薛绍衣领,恶狠狠道:“我给过你机会,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怨不得别人” 薛绍咆哮道:“你是什么东西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这时,袁一贴在薛绍耳边,笑道:“我才不稀罕教训你,我稀罕的是女人。” 说完,袁一走到李令月身边,揽着她的肩头,向着薛绍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见李令月并没有抗拒,而是很亲昵地倚着他。 见此情形,薛绍突然明白过来,他止不住战粟,他如窒息般大口喘着气:“你们你们” 而后,他愤怒地指着李令月,用命令的口吻道:“你给我听好了你背弃我,可以选择天下任何男人,可我不允许你,选择这个混蛋听清楚没李令月” 李令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为什么就算他是混蛋,也是个光明磊落的混蛋,不像你明明是龌蹉混蛋,偏偏要装成正人君子,真是恶心至极” 这时,袁一随声附和道:“说得太好了我很混蛋,更乐于让人知道,我是混蛋。像我这种真小人,也比这种伪君子,强太多太多对吧,娘子。” 这时,李令月看着袁一,相视一笑道:“是啊,相公” 薛绍异常愤怒的咆哮道:“住嘴不许你这样叫他不许” 袁一露出狂妄的笑容:“我们可是拜堂成过亲的夫妻,而你只是半路捡漏的便宜丈夫,有什么资格干涉我们” 这话正好戳到薛绍的痛处,他完全失去理智,扑向袁一却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倒地上。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身,心都像被摔得支离破碎,他忍着强烈剧痛,抬头看向李令月,希望能够得到哪怕一丁点的怜悯。 可她始终一脸冷漠,如同一个陌路人那样,冷冷地看着狼狈不堪,泪流满面的他。 正在他悲伤不已时,一群黑衣人突然夺门而入,他凶神恶煞地挥舞着手中的长鞭,狠狠地抽打着他。 这时,哀莫大于心死的薛绍,无动于衷地躺在地上,任由黑衣人抽打着。 薛绍脑子一片空白,身体的痛觉已然麻木。 他只听到长鞭“咻咻”从空中落下的声音,还有袁一大声指使着黑衣人:“你们没吃饭啊给我用力打” 如此,长鞭如暴风骤雨般落下,薛绍感觉自己被打得成了一摊烂泥,身体贴在地上,动弹不得。 突然,长鞭不再挥舞,薛绍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黑衣人,凑到袁一身边说着什么,而后,响起了阵阵像是银块碰着瓷器的脆响。 他耳边又响起了近乎癫狂的欢呼声:“银子一碗银子好多银子” “没错好多银子,我们发财了发财了” 之后,这样的欢呼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最后,四周变得异常安静,仿佛能听到潺潺的的流水声。 他恍惚的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他想要伸手揉眼睛,却发现手被绑得死死的。他心里一慌,想要挪脚,却发现也双腿被绑得死死的。 他惧怕不已,如同一只掉落陷阱的野兽,惊恐地嚎叫着。 正在这时,罩着他眼睛的黑绸被解开,他眼前出现一道刺眼的阳光,顷刻间,在黑暗中饱受惊恐的他,重见光明。 他如同一个被救上岸的溺水者,大口喘着气,等情绪稍微平复,他眯着眼,看到面前正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青衫男子。 他皱着眉,思考了许久,怎奈脑中一片混沌,始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于是,他便问道:“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青衫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如此,薛绍低头陷入沉思,方才被黑衣人突袭的种种浮现脑海。 他眉头紧锁,转头四下看了眼,却不见黑衣人的踪影。 他又低头打量了眼自己,只见自己着上身被绑在木桩上,全身布满了一条条带血的鞭痕。 突然之间,那个悲痛欲绝的噩梦,跃然眼前,那种剐心之痛无比清晰。 这一实一虚,一梦一幻之间,让他陷入彷徨,不知哪是梦,哪才是现实。 他舔了舔嘴唇,看着眼前的青衫男子,声音低沉道:“你想要我的命,就动手吧我错得太离谱,就算那是梦,可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终有天,她会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我活着,没法” 说到这儿,薛绍语带哽咽道:“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她离我而去,死了就不需要再面对这种痛苦” 薛绍这番发自肺腑的忏悔,很让人动容,可青衫男子依旧默不作声地看着薛绍,男子所有的神情尽藏在那张冷冰冰,却显得颇为滑稽的面具下。 见自己的忏悔得不到回应,薛绍变得无助,恐慌起来,他流着泪哀求着:“求求你,说话。求求说话啊” 哀求过后,薛绍突然冲着男子咆哮道:“你他娘的说啊说话啊” 突然,男子躬身从一旁的木桶里,舀来一瓢水,泼向咆哮着的薛绍。 当水浸入薛绍满身的鞭痕,薛绍霎时间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像是有千万只小虫撕咬着伤口。他痛疼难忍,仰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等到痛感稍缓和,薛绍刚停止惨叫,青衫男子又泼来一瓢。 这样反复几次后,薛绍已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只见他脸色惨白,额头的汗珠如黄豆般直外渗着。 这回,他紧紧地抿着嘴,忍着全身的剧痛,把没出息的叫嚷,硬生生地从喉咙里咽了回去。 他眉头低拢,带着一脸难以抑制的愤怒,盯着青衫男子看了许久,方才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要杀便杀,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这次,青衫男子终于开口道:“我要你切身体会,这样的痛,究竟有痛。我所做的只是让你痛在身上,而你的所作所为,却让她痛在心上,而那种痛比起你现在所受的强于百倍。所幸,她现在一无所知。” 听到男子的话语声,薛绍便将其认出:“袁一” 这时,袁一摘下面具,露出真容。 在这一刻,薛绍心里所有的郁结,悉数解开,原来李令月的离开只是一个梦。 萦绕在他心里的乌云,顷刻间散开,他嘴角不由荡出一抹,犹如劫后重生的浅笑:“幸好,那只是个梦。” 见到薛绍如此神态,袁一虽是不解,却没有说话。 薛绍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袁一,思量许久,方才开口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个混蛋,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替天行道还是为了她” 袁一看着他,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语气极为平淡道:“我不为任何人,只是为了赎罪。” 薛绍试探地问道:“你后悔了” 袁一摇头:“当年的选择,我从没后悔过。” 他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这么多年,我始终对她,觉得觉得有所亏欠。对于她,我没能尽到的义务,你必须做到。做一个好丈夫,让着她,宠着她,爱她。就算伤害了她,也别让她知道,让她这辈子都活在一无所知的幸福中。” 听到这番告诫,薛绍低头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薛绍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我记得,咱们在神兵司时,我曾问过你,有许多人都会巴结像我这样的皇亲贵胄,你会不会也这样” 说到这儿,薛绍打量了眼袁一的神色,见他依旧一脸平静,薛绍继续道:“你反问我,能不能让你升官发财吗我回答,不能。你说,那我为什么要巴结你” 薛绍沉默了片刻,道:“这些年,只要想到你,这些话就会在耳边回响。虽然事实摆在眼前,可我又隐隐觉得,你不像用女人换富贵,龌蹉小人。” 袁一依旧波澜不惊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薛绍冷笑道:“哪怕我是个混蛋,别忘了,你也是个混蛋,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1、第三十一话 袁一脸色骤然阴沉, 他的眼睛深邃得可怖起来, 他盯着薛绍看了许久后, 用低沉而阴冷的声音道:“我是没资格, 可我有这个能力。你知道的。” 在袁一气势汹汹的注视下,薛绍在心里已经输了,可他脸上却表现地毫无畏惧:“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找帮手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何不光明磊落的对付我” 袁一轻蔑一笑:“光明磊落那是对待正人君子。而伪君子, 就得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才合称。至于,我为什么要请帮手, 因为, 我怕亲自动手不知轻重, 一鞭子下去,你就一命呜呼了。” 薛绍不再反驳,因为, 他知道袁一说的都是事实。 这时, 袁一替薛绍松了绑, 又将他之前穿的衣裳还给了他。 薛绍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 袁一吹了声口哨, 从不远处的树林便跑来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这正之前,薛绍跑走的坐骑。 袁一将马交给薛绍:“物归原主。” 薛绍扳鞍上马,没有再说什么,一踢马腹, 绝尘而去。 在马背上,迎风奔驰的薛绍,感到一阵胸闷难受,他知道这是一口无从排遣的怨气。 为什么就算拥有一切,他都感觉自己像个可怜的失败者,总被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蛋,死死地踩在脚下。 他不甘心,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会翻身,做一个彻彻底底的胜利者 随着,洛水受图大典的日渐临近,李唐宗室也越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直以来,他们对武后的野心,比任何人都清楚,对如今风云变色的朝廷局势,也是了然于心。 即便,他们是处于权利核心的皇室宗亲,可他们迟迟不敢动手收拾武后。 一则是因为,武后的势力太过强大,若李唐宗室不能放下私利,共抗强敌,那么,最后结果只会是以卵击石,惹来灭门之祸。 二则,武后不但采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手段,暗中操控朝廷。 而且,高宗皇帝临终时,曾一时糊涂,在传位诏书中对继任君王,有着“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的交代。 这无疑是承认武后的合法辅政地位,若李唐宗室没有确凿证据,贸然对武后发难,反倒会被武后扣上不臣之心的帽子,借机铲除。 所以,单凭这两条,对于武后种种噬权行径,李唐宗室一直隐忍至今。 他们本希望继任的君王,能够有智慧,有胆识地瓦解武后重权,解除李唐变天的危险。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日夜企盼,却盼来一个没脑子傻蛋,和一个没出息的软骨头。任由武后的势力做大,甚至到了犹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现在,武后借用祥瑞之名,洛水受图的用意的已经相当明显。 武后这摆明是要借机铲除,阻碍她爬上皇位的最后的绊脚石。 所以,他们要是不想被骗到洛水,被武后一网打尽,就只能先发制人,效仿古贤,来一招清君侧。 当李唐宗室有了这样的觉悟,便暗中联络,在朝廷各处活动开来。 袁一因为手握重兵,又在军中威信颇高,自然也成了被游说的对象。而李唐宗室派出的人选是,袁一固盟的旧部。 他借着叙旧的名义,来到军营,对袁一大肆灌输,忠君爱国是君子之道,拨乱反正是贤明之事。 这位旧部肚子里颇有些文墨,准备也充分,他借用古今之事,对着袁一滔滔不绝的说了许久。 袁一始终沉默不语,只是不住的给他添茶,然后时不时的点头。 最后,旧部将题外话说完,便暗示让袁一投靠李唐宗室,可他反复暗示了好几次,袁一始终装傻不表态。 如此,旧部也不好再游说,便面带沮丧的起身告辞。 这时,正望着烛火出神的袁一,见他要走,终于开口道:“孙都尉,你信命吗” 旧部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袁一:“荣郡王,何出此言” 见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他的答案。 如此,他便回答道:“不信。” 袁一又道:“轻车都尉可是位列四品的朝廷大员,换做十年前,以孙都尉的出生,就算能力,功勋再出众,也不过五品止步。如今,却位列四品,还能一路扶摇直上,这不就是别人常说的,好命好运吗” 旧部似乎不太同意他的说法:“卑职并不认同,荣郡王的好命之说。卑职之所以,能够位列四品,完全得意于朝廷奉行的建言十二事,打破由来已久的门第之见,不拘一格降人才,才能使我这样的寒门之” 说到这儿,旧部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落入了袁一的圈套,要知道建言十二事可是武后顶着巨大的压力提出,并且推行至今。 这无疑是告诉他,在李唐宗室横行的年代,他这样的寒门之士,连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都捞不到。 可如今,他作为武后当权最大受益者,竟然为打垮武后,不惜豁出性命奔走劳碌,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想到这些,旧部沉默许久,抬头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袁一,长长吐了口气:“我信命” 袁一也长长吐了口气:“那就认了吧” 这时,旧部像从前在固盟军那般,俯首帖耳道:“是,卑职遵命” 不难看出,这次游说的结果是,旧部反倒被袁一给说服了。 这日,入冬后第一场雪,来的又急又猛,伴着北风“呼呼”地下来一夜后,城郊肃杀的秋色,全变成银装素裹的冬景。 清晨,袁一还躺在床上,就听到梅仁欢呼雀跃地跑来营帐,像个开心的孩子似的,大喊道:“袁哥,袁哥,下雪了下雪了” 袁一漠然地往里转了个身,冷冷道:“知道了滚” 梅仁没好气道:“天天待在军营里,无聊死了好不容易下场雪,可以玩雪,别这么扫兴好吗” 见梅仁不停在耳边喋喋不休着,袁一无奈从床上坐起,皱眉道:“玩雪你都一把年纪了,还以为自己还小啊” 梅仁白了他一眼:“什么一把年纪我可是花样年华的二八少年,好吗” “你嘴那么碎,我看三八少年,还差不多” 梅仁冷哼一声,在一旁坐下,撂下狠话道:“今天下雪不用操练,我有的是闲工夫。你要是不陪我玩雪,我就坐在这里,磨到你答应为止” 见梅仁耍起小性子,袁一无奈道:“外面有那么多人,可以陪你玩,为什么一定要来烦我。” 梅仁道:“我可是折冲将军,让属下陪玩,那不就是公私不分很有损我在军中的威望。” “让上司陪玩,就公私分明了” 梅仁想了会儿,笑道:“这可不同,这只能说明,上司体恤下属,关怀备至。这好像并不影响威望。” 袁一不想同梅仁陷入无休止的争辩,于是,便唬他道:“真是怕了你,想玩什么” 梅仁一脸兴奋地握拳:“堆雪人。” 虽然只是假意应许,可袁一还是忍不住一脸嫌弃道:“堆雪人,确定” “嗯打雪仗,也成” “你先去,我穿上衣裳就来” “好”梅仁起身,屁颠屁颠的往帐外去。 等梅仁走远,袁一便起身向守在营帐外的士兵吩咐,拦下梅仁,不许他进来打扰。 如此交代过后,袁一又回到床上,裹着棉被继续睡。 没过多久,他听到帐外响起梅仁的叫嚷声,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喃喃道:“梅仁啊,梅仁,跟我胡搅蛮缠,你还太嫩了点。你就自己玩去吧” 说罢,他便转了个身,踏实地睡了过去。 他睡得迷迷糊糊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带着力道的冷风,直袭脑后,他猛地一睁眼,伸手转身,敏捷地将偷袭暗器抓住。 顿时,他感到手心一阵凉,他展开手,这哪是什么暗器,这分明就是一团雪球。 如此,他抬头一看,瞧见梅仁站在帐中,他怀抱着一大堆雪球,正嬉皮笑脸地看着自己。 见状,袁一怒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梅仁得意道:“调虎离山。你敢忽悠我,那就怨不得我了” 说罢,他抓起一个雪球朝袁一扔去,袁一将其抓住,刚想要说话,梅仁又砸来一个雪球。 这下,袁一彻底恼了,他大骂:“兔崽子,敢暗算我。看老子,不把你皮给剥了。” 梅仁做了个鬼脸,叫嚣道:“来呀别光说,来呀” 说完,他便拔腿往帐外跑。 这时,袁一什么也顾不上,穿着寝衣,光着脚就跑进雪地里。他胡乱捧了一堆雪,砸向前方奔跑的梅仁。 他的手法极准,力道又重,雪球“咻”地正好砸在了梅仁的脑袋上。 梅仁整个人就如同一块被推到的木头,脸朝下重重摔在厚厚的积雪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2、第三十二话 见梅仁半晌没动弹, 袁一边走上前, 踢了他一脚, 没好气道:“别装死了, 快起来” 梅仁有气无力道:“我也想起来,可我动不了啊混蛋,真够狠,这分明往死里砸” 这时, 直挺挺躺着梅仁, 整个身子就像被嵌在厚厚的积雪里,样子别提多狼狈。 见此, 袁一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 现在又听梅仁说吃了大亏, 他心里瞬间就感到平衡了。 如此,他便道:“那要不要拉你一把” 梅仁没好气道:“这不是废话吗” 这时,袁一好心将他拉起来, 怎料他再次偷袭, 将手中藏着的雪球, 狠狠砸在了袁一脸上, 又如兔子般一溜烟的跑了。 如此一来二去, 俩人如孩子般在雪地里, 你追我赶地嬉戏起来。 正在俩人玩得起劲时,一个将官上前道:“大都护,能否借一步说话卑职有要事禀告。” 这时,袁一意识到现在自己这副模样, 实在有份,便尴尬扔下雪球。故作威严地点点头,带着将官往近前的营帐去了。 袁一进到帐中,便赶忙穿上鞋,披上一件狐裘,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将官回答道:“朝廷来人传旨,让大都护去接旨。” 袁一颇为惊讶,低声喃喃道:“圣旨这个节骨眼上,会有什么事” 将官道:“卑职不知道。不过,卑职认得宣旨的人,好像是当今驸马爷薛绍。” 听到这话,袁一更为吃惊:“薛绍宣旨向来不都是,内侍监和吏部的事吗如果我没记错,薛绍可不在吏部就职。” “兴许是朝廷任命的特使吧大都护,您就被在这儿犯嘀咕了,还是赶紧换上朝服,接旨要紧” 如此,袁一便依言换上朝服,来到前面会客的主帐接旨。 这回来的并不是什么坏事,而是天大的好事。 朝廷竟破格赐爵,封袁一为定安王,食邑五千户,赐洛阳宅邸一所,还加升他为镇国大将军,留用洛阳。 袁一见自己什么都还没做,就得到朝廷,或者说,武后的重赏重封,这实在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 可他又转念一想,武后如此大张旗鼓的封赏,不正是告诉李唐宗室的人,她已经将自己这颗棋子收入囊中。 这样想来,也好理解。至于,为什么会让薛绍来宣旨,或许是武后故意为之,目的是想探查作为李唐宗亲的薛绍,能否留为己用。 想到这儿,袁一心里突然一“咯噔”,武后的心狠毒辣,为了保全自身利益,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 往后,万一迫于形势,保不准她会对薛绍动手。 如今事未成,赏赐先到,难道是她办不到自己所求之事,转而用这样的重赏重封来弥补。 薛绍来这儿的真正用意,其实是向他提个醒,让他逐渐接受,等到事情真正爆发时,不会引来他的过多的抵抗。 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否认这所有的猜测,觉得这些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无稽之谈 想到这儿,他不知是压抑,还是后怕,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用手抹了把脸。 “瞧你这神色,这酒真有这么难喝吗” 听到说话声,沉思中的袁一,猛然回过神,他看到说话之人竟是薛绍,而他们又不知何故,竟如冰释前嫌般,坐在军帐中喝着酒。 虽然,袁一心里很纳闷,可竟然大家坐到了一起,他也就先故作大方笑道:“不是难喝,是难得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喝酒。” 薛绍满上酒,笑道:“见你加官进爵,知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特意带了几坛好酒,一则庆贺,二则一醉解千仇。” 听到这话,袁一这才想起,之前,宣旨完成后,薛绍便命随从提来两壶酒,要与自己共饮。 恰好,当时自己正在想心事,便敷衍着应许了。 如此,薛绍便提着酒,跟着自己来到营帐中。 这时,袁一心中疑惑已解,便笑道:“好个一醉解千仇之前,我那样对你,你非但不记恨,还提酒庆贺,这么好。该不会偷偷在酒里下毒吧” 薛绍没有多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以证清白。 见此,袁一笑道:“我开玩笑的,何必这么认真” 薛绍也是一笑:“说笑我这听上去,怎么这么像真的现在,总该放心了吧” 袁一叹了口气:“你还是以前老样子,还是那么耿直” 说罢,他拿起酒浅尝了口,露出赞赏的微笑:“果然是好酒如果我没猜错,这酒是帝都大明宫,玉液阁里的佳酿真够难得” 薛绍点点头:“果然是行家啊”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急不可耐的连饮了三杯。 方才,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有感而发道:“这些年,在塞外,我什么都不惦记,唯独惦记玉液阁的这口好酒” “是吗”薛绍颇有深意看着袁一,笑问道:“大唐的美食佳肴,山水风光可是多不胜数,明明有那么多值得念想的人事物,你真就只惦记这一口酒就从没想起过什么故人” 听薛绍这话里有话的,袁一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眼。 见他神情紧绷,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藏着掩盖不住的妒火。 袁一心里便有了数,他端起酒杯饮了口,不紧不慢道:“故人,当然有。不知道,我所思的与你所想的,会不会不谋而合” 听到如此回答,薛绍低拢眉头,怒目而视,袁一则趾高气昂地仰着头,与其对视着。 这场男人间没有硝烟的战争,最终以薛绍的目光撤离而告终。 这时,薛绍将杯中的酒满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用告诫的口吻道:“这次回来,不管你安的什么心,都请你到此为止我已经跟顾曦曦,断得一干二净,也派人把她送得远远的。这一辈她都不可能再回洛阳,我的决心,相信你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所以”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长长吐了口气,用哀求的语气道:“所以,你心里哪怕,还有那么一丁点在乎她,就不要再打扰她了。那样,只会给她带来不幸。就让她这样平静,安乐地生活下去,好吗” 袁一脸色极为平静,他低头想了片刻,露出一抹令人难以捉摸的笑:“薛驸马,我想,你真是误会了” “我对公主,也就是尊夫人,除了敬重,哪敢还有其它心思。我可听说,薛驸马和公主可是洛阳城,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薛驸马就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吗” 听袁一这么说,薛绍终于算是松了口气,他端起酒杯道:“有你这些话,我就知足了这杯就当我敬你。” 袁一端起酒杯,同他一饮而尽。 薛绍又倒上一杯酒,敬道:“这杯酒算是感谢那天你点醒了我,让我迷途知返。” 袁一点了点头,将酒一饮而尽。 这时,话已说开,又几杯酒下肚,之前,你来我往,明枪暗箭的气氛,逐渐有了些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 他们不知不觉,竟聊到了当年,在神兵司历练的种种。 而后,又聊到了俩人为了留下,成为真正的神兵,在最终的神兵筛选时,面对密室里那些极其诡异的机关,究竟有多害怕,多少次想要没出息的放弃。 之后,聊到在密室他们误打误撞,进入的幻境。 那里如何光怪陆离,如何不可思议,如何真实得不像一个梦境,倒像一段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人生经历。 这时,带着一脸微醺的薛绍,低着头神秘兮兮的问道:“记得,哪儿有个叫养魔池的地方吗” 袁一点头道:“记得在幻境没有长安,也没有洛阳,倒是有些类似于上古神话的魔门和神派。 而养魔池,就是魔门将抓来的神派弟子,投入池中,吸取其神功,蓄养魔池的威力,以此增加魔门尊者的功力。” “为了让投出养魔池的神派弟子,能够产生源源不断的神功,所以,并不弄死他们,而是让他们进入休眠状态。为了让他们安分的休眠,就清洗了他们的记忆,然后,再给他们编造一个近乎真实的梦。” 薛绍笑道:“你还记得挺清楚嘛” 袁一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不是记得,而是想忘却忘不掉。说实话,幻境不仅诡异,还真实得可怕我们初到那儿,就遇到神派与魔门的纷争,我们竟然还有身份,泡在养魔池数年,被洗去记忆的神派弟子。” 说到这儿,袁一突然哑然失笑:“这魔啊,神啊,我这越说,越觉得。己在说胡话。当时,在幻境中作为神派弟子,跟魔门抗争的时,可是认真得,恨不得豁出命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3、第三十三话 薛绍道:“与现在相比, 身临其境的感觉, 自然大不相同。现在回忆起来, 幻境最诡异之处是养魔池。我们初到幻境是泡在养魔池里, 而离开幻境,是我们主动选择跳进养魔池,然后,就回到了神兵司的密室, 也就是现实中。” “所以, 养魔池是幻境和现实的切入口。以此来看,我们现在所身处的现实, 在幻境中就是养魔池, 虚构出的梦境。” 这时, 将薛绍说得一本正经,袁一又笑道:“你说这些,难道就不觉有点胡言乱语, 感到尴尬吗” 薛绍摇头道:“尴尬倒不觉得, 渗人倒是真的不过, 按这番推论来说, 在这个世界养魔池的入口, 就是神兵司密室的暗道。” 见薛绍说得入迷, 袁一为了不扫兴,便附和道:“不如,改天咱们偷溜进神兵司去试试。若真说起来,幻境里诡异的事, 何止养魔池。还有,我竟然是神派继任者,还有语瑾师妹,长得就像罂 粟。” “最最离奇的是,魔门尊者竟然是个女人,也叫令月。还同那个蛮横公主长得一模一样,也脾气也不差分毫,你说奇不奇”说到这儿,袁一突然意识到自己酒后失言,急忙停了下来。 薛绍阴着脸看着袁一,沉默许久后,方才用平静得有些刻意的声音道:“在我看来,这还不算,最离奇的是,我同令月真心相爱,可为了化解神魔纷争,她却被迫嫁给了你。” “我尊重她的选择,也谅解你的决定,没有破坏你们的婚礼,而是真诚的送上祝福,成人之美。” 在这一刻,薛绍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袁一脸上。 袁一问心有愧地将目光,从对视中抽离,沉默许久道:“我对你始终有所亏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们同生共死,经历了那么多,如今却我觉得很可惜,真的很可惜” 薛绍不屑一笑道:“你就别再惺惺作态了如真觉得可惜,你就不该,不顾兄弟情义。在我大婚前夜,带着令月私奔,让我难堪,让我痛心疾首” 袁一见自己真诚的道歉,却换来薛绍不依不饶的指责,他终于恼羞成怒,将酒杯往地上一砸。 他指着薛绍,怒不可遏道:“你就很好,就问心无愧了吗当年,在幻境,之前你是成人之美,这是没错可之后,我与令月被迫做了夫妻,被迫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被迫去了解对方。” “这样,在相敬如宾的朝夕相处中,我们对彼此有了感情,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你却趁虚而入,带走了她。你是成全了我的婚礼,却破坏了我的婚姻” 见他说得深恶痛绝,可薛绍却是一脸不以为然:“你也说了,那是幻境,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谁还会当真” 袁一摇头苦笑道:“是啊谁会当真可我偏偏就当真了。” 薛绍沉默了片刻,道:“我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令月对我说,你待她不好,求我带她走。” 袁一声音低沉道:“我并没有对她不好。只是当时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她误会我同语瑾师妹她只是赌气,才会那样做。你应该都清楚。” 说到这儿,他怨恨的表情溢于言表:“我们的感情再不堪一击,也做了四年夫妻。你只要稍存仁慈之心,就该劝阻,而不是怂恿令月离开” 看着他那样异常愤怒的脸,薛绍竟无端笑了起来:“在幻境中,我伤害了你,在现实中,你就用同样的方式伤害我作为报复” 袁一摇头否认道:“我从没想过,用那样的方式报复。如果,伤害了你,那也是你应得的。因为,同令月携手到老的人,不应该是你,而是我” 薛绍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袁一,露出一抹令人费解的微笑,然后,用极为从容的声音,质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其实,当那番话说出口,袁一就感到后悔不已。 现在,又听到薛绍这么一问,他的心像揪着一团乱麻,彻底迷失方向。 他用手抹了把脸,深深吸口气:“是啊我在说什么我醉了,真的喝醉了” 相比起袁一的不知所措,薛绍倒显得落落大方起来,只见他喝了一杯酒,不紧不慢道:“幻境也是神兵筛选的考验之一,至于目的,到现在我也没能理清楚。可它并不存在,你也别太真。” 袁一点点头,也端起酒连喝几杯。然后,如同借故离开般:“我真是待客不周,这有酒无肴的,怎能尽兴,我这就去弄几个小菜来” 薛绍推辞道:“酒都喝得差不多了,不用了吧” 袁一也没理会,而是站起身,招呼薛绍先喝,然后,离开军帐,往火头营去。 袁一倒挺实在,说是弄几个小菜,却真一头扎进灶房炒起菜来。 对于这样的场景,正忙碌着的伙头兵也见怪不怪。 因为,整个安西都护府都知道,他们这位有着战神之称的大都护,有着一个让人难以启齿的癖好,就是特别喜欢做饭,而且,水准超一流。 他们记得,袁一刚到都护府的那年,只要得空,就窝在火头营切切炒炒。 刚开始时,他只是刀工极好,不管是切丝,还是剔片都能粗细均等,细可如发丝,薄可如蝉翼。 可炒菜的水准只能算勉强,所以,他每回炒菜,都会抓梅仁来试菜。而梅仁向来挑剔,一开口就挑出一大堆毛病。 他就依梅仁说的,不断改良,精进自己的厨艺。几年下来,他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最近这一两年,随着公务的增加,他也不常去火头营做菜。 现在,也是在开心,或者烦恼的时候,他才会闷在灶台不停的切,不停炒。 每回他在灶台上一盘盘的炒,火头兵们就大饱口福的一盘接一盘地消灭。 所以,伙头兵们只要看到他往这儿来,就馋得直咽口水,这回也不例外。 当伙头兵看到他走进来,一挽衣袖,就轻车熟路地腾出地方,让他尽情施展。 这回,让众人意外的是,他不过做了几道菜,就命人拿来食盒,像是要带走。 此时,暗暗揣着心思的伙头兵,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头的活,用一种奢求的目光看着提起食盒的袁一。 袁一也看出了他们心思,打量了眼眼巴巴的众人,若有所知道:“别看了,今天没你们的份。” 见自己的心思被揭穿,众人就装傻充愣,当作不知情,低头继续忙碌着。 见到这番情形,袁一无奈一笑,提着食盒往外面走去。 当他路过辕门时,听到一阵争吵声,他不由停下脚步,看到军营外停着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 他以此猜测是,这是外面的人想要进入军营,被执勤的士兵拦了下来,这才会发生争执。 他觉得,士兵能够把事情处理好,没有插手的必要,便继续往前走。 可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辕门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大吼:“袁一,给我站住” 这时,袁一背着身子,觉着这声音特别熟悉。 他懵了片刻,转过身方才瞧清,李令月带着婢女,被拦在辕门外。 虽然,他站得很远,可还是能感受到,李令月浑身所散发出的凶神恶煞之气。 他犹豫了片刻,极不情愿走上前,他目光直接略过李令月,落向执勤士兵,询问道:“怎么回事” 士兵躬身禀告道:“启禀大都护,这位女子自称是公主,在这胡搅蛮缠硬是说,您扣留了她的丈夫,要进来搜人。” “让她进来”说罢,袁一便迈开步子。 这时,士兵并没有按吩咐放行,而是小心地提醒道:“大都护,按照军规,女人可不能进军营。” 袁一停下脚步,略带挖苦道:“她可是太平公主,以为区区军规就能拦得住她吗” 李令月也不敢示弱,没好气道:“知道就好” 如此,士兵不敢再多言,便只是拦下婢女,将李令月放了进来。 原本盛气凌人的李令月,真等到进到军营里,看着面前高大而冷漠的背影,她的气势顿时便弱了下去,她本是要理直气壮地问他,薛绍在哪儿 可不知为何,话到喉头就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 俩人就这样,站在苍白而寒冷的雪地中相对无言,许久,许久。 最后,袁一率先迈开步子,而李令月也急忙跟上,他们这一前一后地走着,踩着积雪嘎嘎作响。 他们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恰好只是一步之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4、第三十四话 最后, 李令月积蓄了足够多的勇气, 终于向着面前, 那个遥远而陌生的背影, 大声道:“你到底要带去哪” 其实,这并不是她心里想要问的。 “带你去见他,你的薛驸马。”当然,这也不是袁一心里要说的。 李令月又问道:“他在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袁一没有过多解释, 声音平淡而冰冷, 就如这雪天里,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 李令月突然停下脚步, 低头愣在茫茫的雪地中, 看着仍然在前行的袁一。 她声音低沉道:“你是问心有愧才会这样躲闪, 连看着我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吗” 听到这话,袁一也停了下来,可依然没有转过身, 他看着远方深沉灰暗的天空, 沉默片刻, 方才道:“我只是避嫌而已。” 李令月冷笑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嫌可避你若问心无愧, 就看着我, 把话说清楚” 袁一已被逼到墙角, 他也只能转身,看着李令月,冷冷道:“我问心无愧满意了吗” 李令月笑着点头:“满意非常满意关于情,我早已对你死心, 可关于义,我还天真的以为,你至少还是当年在宫里,那个对我好,处处为我着想,舍命护我的高寿。这一刻,我才彻底醒悟,他已经死了,或者他根本就不存在” 袁一道:“高寿。只是为了保护公主的伪装身份,他的确并不存在。” 李令月摇头否认道:“不。他存在,只是死了。” 她打量着面前,始终波澜不惊的袁一,脸上露出无尽的嘲讽:“人能做到像你这样无耻,又狼心狗肺,就算天下无敌了你这样人,就算下地狱,都算是轻饶了。” 她说得咬牙切齿,袁一听得异常平静,待她把话说话,袁一道:“公主要是说完了,走吧” 李令月怒瞪他一眼,将裹着的狐裘一甩,迈着大步急匆匆地往前去。怎料雪地湿滑,她一个不小心,踉跄着往前一倾。 “小心”袁一惊呼着,慌忙伸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扶起。 这时,俩人不过咫尺之距,触及彼此温度,恰好又四目相对。 他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他们就像被冰封了住,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只是本能探究着彼此的眼神。 终于,李令月开口道:“你这么铁石心肠,就不该扶我。” 袁一慌忙放开李令月,向后退了步,解释道:“这里是我的管辖范围,保护公主的安危,是我的 职责所在。” 这回,李令月没有强辩,而是,一言不发地迈开步子,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俩人一路无言,来到军帐,当李令月看到帐中的薛绍,她如释重负般露出欢快的微笑,一路小跑向前。 见此,薛绍早已敞开怀抱迎接她。 这时,小俩口早已忘记袁一的存在,旁若无人地柔情蜜意着。 薛绍抚摸着李令月的秀发,柔声道:“你怎么来了” 李令月则语带责怪道:“不知道朝廷为何要给你安排这个差事,出门前,说得好好的,会早点回 来,可你这一去就是一整天,害我担心死了。” “傻瓜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和袁一也算相识一场,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同他叙叙旧。难不成,还怕他把我吃了不成。” 说着话的薛绍,故意仰头看向不远处的袁一。 只见,袁一仍旧提着食盒站在门口,神情一脸落寞。当袁一发现薛绍的目光,便过街老鼠般,灰溜溜地垂下头。 这一刻,胜利者的微笑终于爬上了薛绍的嘴角,可他知道,这远远不够。 李令月听到这话,方才想起袁一也在帐中。 于是,她便略显尴尬地离开了薛绍的怀抱,不自觉地瞥了眼门口的袁一。 这时,袁一已提着食盒上前,边将菜肴摆到案几上,边客气地招呼俩人:“我让厨子做了几个小菜,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吃点。” 薛绍凑上前瞧了瞧,笑道:“你这里厨子不错嘛光是瞧着菜色,就让人垂涎欲滴了。令月,是吧”说着,他转身问一旁的李令月。 李令月看了眼,本来说话,可一阵抑制不住的反胃,差点吐出来。 见状,薛绍焦急询问:“怎么了还好吗” 李令月摇摇头:“没事我没事。还是那毛病。” 薛绍点点头:“吃颗话梅应该会好些,带了吗” 李令月神情略显尴尬道:“我我忘带了。” 袁一只当李令月是病了,便好意道:“我这儿有大夫,要不要给公主看看” 薛绍看了眼面前的李令月,露出一脸甜笑:“不用了。她这是害喜,没什么大碍。御医说,再过段时间,就会好些。” “害喜”袁一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他笑容僵硬地看着俩人,许久才把卡在喉咙里的话吐了出来:“那恭喜恭喜你们了。” 说完,他笑着倒了杯酒,自顾自地喝下,又略显多余道:“真恭喜你们了。真恭喜了” 薛绍点了点头,嘴角露出难以捉摸的笑:“看得出定安王是真心为我们感到高兴啊现在,定安 王也已经留用神都,等咱们孩子百日宴,定安王一定得赏光。” 袁一紧紧地握着酒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薛绍牵起李令月的手,柔声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李令月点点头,俩人便向袁一告辞,往帐外去了。 见他们离去,袁一蓦然转过身,他深深吸了口气,重重地闭上眼睛,神情沉重得犹如承受着难以负荷的痛苦。 这时,已走到帐外的李令月,突然停下脚步,低头陷入沉默。 见状,薛绍眉头一皱,心中不由忐忑不安起来,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道:“令月,怎么了” 李令月抬头看着他,如春水般明澈眼眸里,浮现出难掩的愧疚之色。 她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道:“我想跟他单独聊聊。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好久,好久,我一直都想 要说出来。或许,说出来就释然了,不再那么难受了。” 薛绍没有表态,只是一脸沉默的看着她。 薛绍态度已经很明显,李令月又垂下头,沉默片刻,做着最后的争取:“这样做不仅让我释然,也是证明你释然了” 薛绍抿了抿嘴,道:“如果这真是你需要的,那去吧” 李令月点了点头,转身再次回到了军帐中。 她看到背过身站着的袁一,不敢有片刻胆怯,也不敢有丝毫停顿。 她一鼓作气大声道:“从现在开始,请你就这样呆着,什么都别说,什么也别回答。接下来的话,并不是说给你的听,当然,你也不屑一听。这仅仅只是,为了我自己而说,不关乎任何人。” 其实,袁一的武功修为极高,他的听力都异于常人。方才,李令月与薛绍的对话,他早已知晓。 所以,对于李令月这番举动,他并不感到意外。 李令月将目的交代清楚后,稍稍沉默了片刻,她像是给自己鼓气般,舔了舔嘴唇道:“其实,我对之前的事一直耿耿于怀。直到,我知道自己有了这个孩子,这是一种奇妙,又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好像真能感觉到,他在我肚子里,一天天,一点点地长大。从刚开始的手足无措,变得无比期待他的降临。” “我越来越感到他的重要,也因为他,我终于看清楚,以前的所有的执着有多不值得,多么微不足道。” “他也让我看到,自己不仅有他,还有一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丈夫,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属于我的家。” “你也知道,我生在帝王家,自小享受极致的荣华,却从不曾享受家的温暖。” “所以,曾经的我不畏艰难,受尽遍体鳞伤,只是为了找到一个家。卑微到尘埃还不够,甚至甚至低贱地去哀求,也只是为了留住一个家。” 说到这儿,想起过往,李令月不由泪如泉涌,她声音哽咽道:“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可你还是用残忍的方式,亲手毁掉了那个家。我恨过,真的恨过可如今” 李令月抹了把泪,用无比坚强的声音道:“如今,我不再有恨,而是要感谢你,所作的一切。正因为你的无情,把我推向了薛绍。” “我无从选择地留在他身边,被迫看着他对我的容忍,被迫接受他对我的好,被迫发现他才是与我白头偕老的人。” 李令月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吐出所有怨恨:“知道吗我终于体会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当你终于从一种执念中走出来,回头去看,就会猛然间发现,过去的一切,其实毫无意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5、第三十五话 当听到李令月, 掷地有声地将“毫无意义”四个字说出来, 袁一不由攥紧了拳头。 他一直握在手中的酒杯, 随着一声脆响而碎裂, 尖利的碎片扎进了他的手心,鲜红的血液,透过指缝滴落。 对于这五指连心之痛,他竟浑然不知。 李令月也无暇顾及那声脆响, 而是, 继续说道:“或许,至始至终那些执念, 并不是因为有好爱, 只是不甘心。” “是啊谁能甘心从天之骄女, 沦为可怜的弃妇无论如何,我都释然了。释然了啊” 说着,李令月露出轻松的微笑, 转身而去, 独留下那个看似伟岸, 却无比苍凉的背影, 在空荡的军帐里。 这时, 袁一无力地松开手, 藏着手心带着血的碎片,便一片一片的落下,亦如他的心。 他如窒息般深深吸着气,又重重吐出来, 这犹如喘息般的呼吸,让他的鼻腔发出“嗤嗤”的声响,犹如一只受伤野兽的哀鸣。 突然,他猛地转身,像是发泄般抓起面前的酒坛,刚做势要砸下去,又收了回来。 此时,他方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可怜,竟连撒气的权利都没有。 他将酒坛放回原处,全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打量着空空荡荡的营帐,陷入沉思。他不自觉地喃喃道:“这是选择,就得承受,不是吗” 正在这时,他耳边又莫名回荡起李令月的话,他平静的脸上,又骤然涌起难以抑制的愤怒:“毫无意义曾经,我们明明有过那么多快乐,那么多恩爱,怎么会毫无意义我所做的,到头来, 真只能换来你的毫无意义吗” 他仰着头,看着高高的军帐,摇头道:“不老天,这不公平。你知道的,这不公平。”他不住摇头,低声念叨着嘴里的话。 突然,一种冲动涌上心头,他猛地站起身,他如失控般向帐外狂奔。 他跑过白雪皑皑的校场,跑过军旗招展的辕门,跑过红梅傲雪绽放的山道。 他像是在追寻着什么,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追寻的是什么。 他知道只有这样奔跑,才能平息极度的焦躁与绝望,才能以此抵抗内心正轰然倒塌的世界。 直到苍茫的白雪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抹色彩,一辆马车正颠簸前行着。 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他所追寻的,其实,并不存在。 五年前,当他决定放开手的那一刻,就注定她将渐行渐远,直到这一刻的消散不见。亦如,这远方的马车。 就算,他追上马车,追上了车上的人,可他终究追不回曾经的拥有,也再追不回曾经深爱他的那颗心。 一瞬间,他所有的力气像被抽空了般,膝盖绵软无力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 他泪如雨下,无助地看着远方的马车变得模糊,最后与千里冰封的雪色融为一体。 猝不及防,一种极致的寒冷,从膝盖没过他全身,让他忍不住颤抖。 他用冻得通红的手捂着嘴,希望能够止住这软弱的颤抖,可换来的却是灼热的泪水,倾泻而下。 他沮丧不已,只能含泪看着天空,他多想看清,究竟是谁躲在这阴沉的天幕后,悠闲地高坐云端扯着线,随意地摆布着他的命运。 一次次将他抛入海底,又揣入深渊,让失去一切,却总是让他安然无恙的,苟活至今。 可最终,看到的只有,一片死寂和无尽的灰暗。他闭上眼,重重地吐了口气,像是在排遣心中压抑的痛苦。 这时,他无意间瞥见,傲然立在雪中的寒梅,它的枝丫虽被白雪覆盖,可那一朵朵,一簇簇的花骨朵儿却倔强地如火焰般绽放。 在这万物凋零的冰天雪地,唯独这梅花,孤独地开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道旁,仿佛,它的盛开,它的馥郁,它的芳华,从不为赏花人而展示。 它孤独的绽放,又寂寞的凋零,只是向自己证明,曾在这世间活过,也绚烂过。 而这些或许是一种,许诺要给予同样孤独的雪,最短暂的陪伴,最深沉的依恋。 雪可以离开,可梅却生于此,也长于此,从一开始决定根深蒂固,就注定它再也离不开,也走不掉。 它只能在雪来时,兑现许诺而绽放。在雪走时,又黯然凋零。 这样周而复始,直到来年雪不再来,梅发现雪不再需要他。 这时,袁一喃喃自语道:“是啊她不再需要我了。” 突然,一阵夹裹着寒意的风呼啸而来,将树梢的梅花吹落,纷纷花瓣落入雪中,就像袁一的心, 正片片凋零。 他看着满地被风吹落的血红,忽然之间,他看到皑皑白雪中,有一条深深的车轮印痕。 其实,这是条再普通不过的痕迹,可在他看来,这更像是李令月他在生命里,最后,也是唯一能够捕捉到的痕迹。 所以,对他而言,这弥足珍贵。 他不由得抬起手,抚摸着那条凹凸的痕迹。 他那般柔情,那般眷念,好似抚摸不是寒冷彻骨的雪,而是带着体温的容颜。 这时,他挂着泪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像是满足,又好似带着无尽的悲伤。 他俯下身,像从前那样,柔情蜜意地亲吻她的额头,做着最后的道别。 当炙热唇碰上冰冷的雪,无情的现实,将自欺欺人的假象彻底击碎。 他只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蛋,不配享有道别的权利。 想到这儿,他满心的悲戚,顿时化作无端的愤怒,他紧紧握着拳的手,重重的捶打着面前的积雪。 正在此时,远方“哒哒”的马蹄声,来到了他身后。 只见,梅仁坐在马背上,握着缰绳,看着跪在雪地里的袁一,他皱着眉,神情满是心疼,他似乎已猜到所发生的事情。 他翻身下马,走到袁一身边,轻声问道:“袁哥,你这是怎么了” 其实,像袁一这样已活成神话的人,本该伪装起此刻的脆弱不堪,掩盖这满身的狼狈至极。 可他没有,或许他已无力这样做,又或许他极度渴望安慰。 所以,泪流满面的他转过头,看着满脸惊恐的梅仁,摇头哽咽道:“这太难了太难了我做不到。做不到” 梅仁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个怒可令万军胆寒,笑可解围城之困的男人,此时,竟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梅仁愣了许久,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莫名涌上心头,他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他屈膝陪袁一跪在雪中:“袁哥,究竟怎么了你不是告诉我们,男儿流血不流泪吗所以,这些年来,就算再难再苦,我也不曾流过泪。” “从前,我就胆小,爱哭鼻子,之后,又因为一时意气从了军。你为了让我在残酷的战争生存下来,不仅告诉我要坚毅刚强,甚至不惜用棍棒将我打出一身本领。” “当年,你把我打得三个月下不来床,当时我是有怨过,觉得你下手太狠。” “可之后,我深切的感受到你是为我好,若不能把我打成才。以我本领难以在战场上保命,废了总比丢命强。正因为了解你的用心良苦,我再也不敢偷懒,再难我也咬牙挺住” “是你让一个别人嘴里的娘人,变成如今的梅将军。虽然,我从来没说过。可一直以来,你都是我仰望追随的大英雄。你这样,让我该怎么办” 听到梅仁这番声泪俱下的述说,袁一羞愧地捂着额头,声音低沉道:“是啊我这样教你们,可我却做不到。可或许,我从不曾告诉你,我活得好累。” 梅仁道:“累,可以跟我说啊说出来,就没那么累了。” 袁一苦笑摇头:“能说出来的累,就不叫累了。” 这时,梅仁恨恨道:“我知道肯定是那对狗男女,他们恩爱躲在家里恩爱个够就好了偏要跑到你面前来炫耀。” “虽然,我不知道,当年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可我能肯定你绝对不是那个坏人。可你却不得不在所有人面前扮演坏人,只为护她周全。所有人都当她是受害者,可其实你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袁一摇头否认他猜测:“不。是我害了她。” 梅仁道:“你都为她失魂落魄成这样,就别硬撑了就算我知道,也不会说。她幸福得都可以拿来炫耀了,还会在乎真相吗” “换一个角度来看,你的目的也算到达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袁一吐了口气,挤出一丝微笑:“知道什么是家吗” “家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  袁一不去解开误解,他可能觉得这是对令月最好的保护。 而令月,也有她的立场,才会那么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6、第三十六话 袁一摇摇头, 吐露心声道:“家对我而言, 就是亲人。我爹, 我娘, 一个个离我而去,我绝望得迷失方向,才会带走令月。当我们来到猎户村,我决定娶她那一刻, 就把她当作我的亲人, 我的家。” 说到这儿,袁一略带哽咽道:“其实, 我失去不仅仅她更是一个家。所以现在, 我已经无家可归。或许, 像我这样的人只配流浪。” 听他说得伤感,梅仁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梅仁把抱住他, 哭着道:“没有她, 不是还有我吗” 他听到这话, 又想起之前他与梅仁的种种传闻, 他不由吓得竟没那么难过了。 他颇有几分自嘲:“梅仁, 我可不想应了那些话, 最后只能跟你孤独终老” 梅仁一本正经的宽慰道:“说什么傻话,我当然不会跟你孤独终老,我们不是还有老白吗” 这时,他们身边的通人性的老白, 像是听懂了他们的话似的,仰头长鸣,像是赞同梅仁的话。 正在这时,一个挑着柴火从山上下来的老翁,恰好瞧见这一幕。 他对着雪地中的俩人,翻了个大白眼,故意大声道:“这大雪天的,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真是造孽啊” 原本,梅仁只当这是兄弟间的义气之举,可当听到老翁满满的鄙视,他突然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低声问袁一:“他是在说我们吗我们这明明是义薄云天,哪是什么卿卿我我。这老货是眼里夹了豆豉吧” 袁一哭笑不得道:“你看哪个义薄云天的大老爷们,会这样搂搂抱抱” 梅仁大惊失色:“这么说,我们这是” 说着,梅仁像见了鬼似的,把袁一给推开,抱怨道:“你都知道,为什么我抱你,不躲开啊” 袁一从雪地里站起身,拍拍衣裳上的雪,云淡风轻道:“我啊,反正破罐子破摔呗天下好像所有人,都怀疑我不是与你有龙阳之好,就是不举。两害取其轻,比起不举,龙阳之好貌似没那么伤自尊” 梅仁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呸呸呸我才不会跟你不过话说回来,你有权有钱,现在留用洛阳,又有闲,完全具备妻妾成群的所有条件。” 说着,他边打量着袁一,边道:“可你身边,竟然连半个女人都没有,所以,拜托去找个女人吧别再拖累我,人家还要娶妻生子的” 他调侃道:“你确定是娶,不是嫁要知道,男人可从不用人家指代自己。” 梅仁正要出言反击,可见袁一骑上老白像是要离开,便拦住他问道:“这不是回军营的方向,你要去哪儿” 袁一没有多想,回答道:“娶罂粟。” “什么”梅仁张大嘴,愣了片刻:“她可是要明媒正娶,才肯嫁。再说,她可怀了你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 袁一说得淡定轻松:“草率不存在的” 梅仁劝阻道:“事先说明,我可不是偏见。要知道,你现在是安定王,明媒正娶可是诰命王妃。 罂粟一个名满天下的花魁,确定要这么做” 袁一点点头:“我经过深思熟虑了。不必担心。” 梅仁还是不放心:“是吗我还真想知道,你是经过了多久的深思熟虑,才得到一个这么烂的决定” 袁一坦诚道:“从站起身,骑上马。已经足够我下定决心。相反它一点也不烂,它对我很有意义。” 梅仁跳起脚骂道:“你他娘的开什么玩笑你这样就决定了意义你倒说说,究竟有什么意义” 袁一没有解释,只是道:“当然,就是有意义。” 见他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梅仁情绪激动道:“我看你是被那对狗男女,气糊涂了你这分明就是赌气,你要真娶了罂粟,日后准保悔绿肠子” “想多了去你就洗干净,等着喝我的喜酒吧”说罢,他不管梅仁如何呼喊劝阻,只顾策马而去。 天刚断黑,袁一便进城赶到了安顿罂粟的宅子。 这时,罂粟刚吃过晚饭,正与丫鬟在灯下对弈。 见袁一突然而至,丫鬟急忙起身,问了声好,正要出门给袁一倒壶热茶。 袁一却道:“不用了我说完就走。” 丫鬟应了声是,便立在一旁等候差遣。 袁一看了眼罂粟,见她正裹着一张被子,坐在一旁,像是很冷的样子。 他又四下看了眼,见房中并无可供取暖的暖炉火盆之物。 见此,他心想,丁管事向来势利眼,莫非是见自己鲜少来这里,料定自己厌烦了罂粟的刚直,不待见她才不愿意来。 候门向来深似海,奴才总是随主子的心意,既然主子不稀罕,那奴才更不会上心,如此,罂粟才会受到如此凉薄的待遇。 虽然,他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并没提。而是直奔主题,向罂粟道:“我决定要娶你。稍后,我会跟丁管事商量,有什么要求尽管跟他提。” “什么”罂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再次确认道:“你要娶我明媒正娶”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罂粟难以置信地愣片刻,好意提醒道:“你身为朝廷命官,莫非不知道这将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当然,甚至比你更清楚。” “那为什么还要” 他摇摇头,一脸迷茫道:“我也不知道。可能觉得这是我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事。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什么都别问了。按我说的去做,得到名分,达到目的就好了。” 罂粟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吐了口气道:“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并非让你娶我,而是要你放我走。” “就当,我偏不让你得逞。”说罢,他转身而去,只听到丫鬟欢呼雀跃地恭喜罂粟,即将成为王妃。 当出了罂粟的屋子,他又来到了丁管事那儿。 他来到房外,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他一走进,便看到房中放着一个热气烘烘的暖炉,丁管事正独自围着暖炉,烫着烧酒,吃着火锅,好不惬意。 丁管事见袁一来得这般突然又莽撞,吓得一惊,急忙起身,躬身恭迎道:“奴才,还没来得急恭喜定安王,您就亲自来了。不知主子用过膳没” 袁一没有答话,而是在屋中转着,他时而打开箱子看看,时而拉开衣柜瞧瞧。 见状,忐忑不安的丁管事,赔着小心问道:“主子,您这是在找什么” 袁一没有答话,而是走到门边,向院中忙碌的小厮招了招手:“过来。” 小厮一路小跑来到面前,躬身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袁一指了指房中的暖炉:“你把这个,送到姑娘房里去。” 丁管事极精明,见到这番情形,便知晓袁一方才的怪异之举究竟为那般。 这时,小厮见到吩咐,犹豫地看了眼丁管事,只见丁管事向小厮打了个眼色,小厮方敢进门。 小厮正要去搬暖炉,袁一又指了指衣柜中的狐裘:“把这个也拿去。” 而后,又指了指收在箱子里的锦被:“还有这个。待会见了姑娘,就说这是丁管事特别关照的。” “这”小厮一脸为难,又看了眼一旁的丁管事。 丁管事十分知趣道:“别愣着了,赶紧的啊就算,咱们府里的银子已经捉襟见肘了。可再冷, 也不能冷着罂粟姑娘。即便这全是我私人掏腰包,置办的物件,可也得先得让姑娘用着,不是 吗” 如此,小厮应承着,又叫来几个小厮一起搬搬抬抬,把东西都送到了罂粟房里。 等忙完,小厮回到复命道:“主子,事情都办妥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时,袁一看了眼正案几上热气腾腾的火锅,道:“拿套碗筷来。” 待小厮把碗筷拿来,已入座的袁一,又指了指丁管事藏在床底的佳酿,吩咐道:“那里有坛上好的女儿红,拿来。” 小厮依言将酒拿出后,方带上门退了出去。 见袁一伸手去拿酒,立在一旁的丁管事,急忙上前提起酒壶,给他满上酒。 袁一喝了口酒,又夹起砂锅中煮得酥烂的羊肉,放在口中咀嚼,点头称赞道:“这酒好,肉也好,丁管事也坐下一起吃吧” 丁管事推迟道:“奴才已经吃饱了,主子请用。” 袁一声音威严道:“坐下”这回,袁一不是劝,而是命令。 如此,丁管事吓得几乎是窜地一下,坐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7、第三十七话 袁一给他倒上酒, 说了声喝, 他便战战兢兢地拿起酒杯, 一饮而尽。 袁一看着满头大汗的丁管事, 问道:“刚才,那些话是说给我听的吗” 丁管事咽了口唾沫,思量了片刻,方才答话道:“不瞒主子, 府里真没剩几个钱了。” 袁一不以为然道:“那为何不从长安郡王府, 调拨些银子过来” 丁管事叹了口气:“奴才也想这么着,可可主子这趟回来, 都是几万, 几万的往外花, 这几年攒下钱,都花得差不多了。” “雪上加霜的是,朝廷又停了主子的俸禄。今年封户的税银, 又得几个月才能兑现。长安那边还养着几百口人, 郡王府情况其实更加不妙了。” “您看, 您贵为安定王, 不可能拉下脸, 找人家借钱度日,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奴才不能眼睁睁看着,长安府里那几百口人,挨饿度日。” “所以, 奴才就善做主张,让他们把府里的古董字画,拿到附近州县买了些钱,节俭一点,应该撑到年底。” 听到丁管事这番叙述,袁一纳闷了许久。之前,他好歹也是个封户三千的郡王,他在塞外呆了五年,就等同攒了五年的钱。 可他只是稍稍这么一挥霍,竟然落魄到要靠偷卖古董字画,才能维持生计。 难怪别人都说富贵如浮云,来时容易,去时也容易。 他心里虽这样想,可嘴上却淡然道:“缺钱为什么不跟我说” 丁管事道:“奴才本是想说来着,可是每回都被别的事给岔开了。之后,一琢磨,觉得就算跟主子说了,主子也不可能拉得下脸去借钱。所以,就没提这回事。” 说到这儿,丁管事极委屈道:“奴才真不敢怠慢姑娘。没想到,昨天还是晴日,今个雪偏巧下等这么急。奴才,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抽银子来置办物件。若主子晚个几日了,兴许就不会有这些误会。” 虽然,丁管事说得动听,可在袁一听来这不是为了蒙混过关的巧言令色。 如此,他便道:“我看你这儿,准备得倒挺充分。” 丁管事急忙解释道:“奴才这儿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奴才知道府里开支紧,于是自掏腰包,早早给自己置办了过冬用物。不怕主子笑话,奴才向来身子虚,怕冷得紧,所以往常一到深秋就开始忙活这些了。” 见丁管事连身子虚这条,都抬出来说事,袁一便打量他眼,见他一脸心虚,便道:“那狐裘和上好织锦冬被,也是你自掏腰包置办的吗” 见袁一拿出追究到底的架势,丁管事只能认怂道:“这奴才也不敢相瞒,全是沾了主子的光。主子受到朝廷重视,想要巴结主子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可主子因为职务关系,一直都待在军营,因此” 说到这儿,丁管事偷偷瞄了眼身边的袁一,见他依旧一脸平静,看不出半点喜怒。 丁管事便战战兢兢地继续道:“因此,他们就托奴才好友,找到奴才,希望遇到合适时机,能为他们引荐。所以,奴才如何得来这些物件,主子大概能够猜到吧” 袁一心里很清楚,丁管事如此坦白,其实并不是傻,而是两害取其轻。 如狐裘,锦被这些奢侈之物,以丁管事的微薄的俸禄来说,都是难以负担之物。他却能享受得这么理所当然,只有两种情况。 一则是他利用职务之便,克扣贪污了郡王府里的银子,养肥了自己。二则是别人赠与,用着合称,也不心疼。 显然,他聪明选择第二条。然后,看袁一如何表态。 此时,袁一对于丁管事的精明,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可他更清楚每个地方都有它的规则,郡王府也不另外。 他看似是郡王府的主人,可他常年在外,所以,郡王府真正支配者其实是丁管事。 他看得很清楚,在这局游戏中,他不是主宰者,只是参与者。 因此,之前丁管事背着他干什么,他并不会深究。再说,钱从手中过又无人监管,就算傻子都会 动心,又何况是这只狡猾的老狐狸。 在袁一看来,丁管事虽狡猾,可办事谨慎圆滑,又会懂得迎合主子的心意,绝对是王府管事的最佳人选。 即便,丁管事并非忠贤之辈,可他还是很愿意把丁管事留在身边。 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人才无分好坏,用者才分好坏。 这就像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在高人手里是宝,能够克敌制胜,可到了普通人手里却成害,只会误伤自己。 这也像横冲直撞的烈马,驾驭得了就是千里良驹,驾驭不了就只能成为伤人的畜生。 自然,袁一有充分的自信,不论是烈马也好,还是人才也罢,他的角色只会是高手。 他也深知驯服之道,即便是奸诈凶狠如鬣狗,只要给它戴上项圈,好好地用绳子牵着。 再用鞭子抽它,直到它会认主人,懂得摇尾乞怜地讨好,再丢上一块肉当作奖赏。 这样周而复始,日子久了,它就忘记自己是凶狠的鬣狗,变成乖巧的猎犬。 而对于这种猎犬,忠告是千万别松开锁链,也别放下鞭子。 因为它只要挣脱锁链,随时可能红眼,把主人当作食物,以求喂饱自己。 想到这儿,袁一看了眼身边,正惴惴不安等待回复的丁管事。他知道,现在是时候举起鞭子了。 如此,他便道:“人情世故我也是懂的,你好歹也是个郡王府管事,跟着我混只喝粥,不吃肉,那还有什么想头” 听到这番话,丁管事紧张的神情,顿时松了下来。可他没想到,袁一真正要说的,却在后头。 袁一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奴才嘛,如果没有为奴之才,那便只能是受人呼喝,用鞭子打着才懂做事的奴隶。” “这就好比你如果连主子的心思都捉摸不透,有了过失就借口百出,这便是无才。我的王府不需要一个奴隶来做管事” 听到这番训斥,丁管事吓得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狠扇自己耳光,嘴里求饶道:“奴才该死 奴才该死” 袁一也不劝阻,坐在一旁自顾自地喝酒吃肉。 直到丁管事自己停下来,耷拉着脑袋,跪了许久,袁一方才放下筷子,道:“说吧” 丁管事急忙认错道:“奴才没有把姑娘照顾周全,从今往后不管用什么法子,就算奴才冷着饿着,也不决不让姑娘受半丁点的苦。” 说到这儿,他语带哽咽道:“奴才没有让主子满意,却诸多借口搪塞,这是奴才的失职。奴才知错,奴才一定痛改前非,希望主子能够从轻发落。”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袁一便道:“今天暂且让你长个记性。你给我记好,来者是客,不管什么人只要是我请来的,你都得照顾周全。” 说到这儿,袁一看了眼丁管事,若有所指道:“但凡跟着我的人,只要让我满意了,都能吃到肉。这就好像,我从没看过郡王府的账目。” 听到这话,丁管事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额头的冷汗直往外冒。 袁一继续道:“这是让我满意的情况。相反若惹毛了我,不仅要他把吃进去的吐出来,还会让他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毕竟,离得越近的人,知道得越多。让人永远闭嘴只有一种方法。丁管事都听明白了吗” 丁管事抹了把脸上的汗,连连点头:“奴才奴才明白奴才知道怎么做了。” “很好”袁一阴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可这笑在丁管事看来,越发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袁一对跪在地上的丁管事,吩咐道:“别跪着了,起来喝酒” 丁管事不敢推辞,急忙坐回到他身边。 袁一给惊魂未定的丁管事倒上酒,俩人共饮了一回。 丁管事突然想到银子的事,急忙交代道:“关于府中银子的事,主子也不必太担心,近来费钱的事,只有朝廷新赐给主子的王府,乔迁时需要打点一二,便再无大事。所剩的银两,勉强度日是可行的。” 听到这话,袁一方才想起来这儿,是要找丁管事商量,娶罂粟的事。 现在却得知,自己穷得叮当响,根本就没钱办婚事。可说出去的话,不可能收回来。 因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有件事,我正要找你商量。” “主子请说。” “我要娶罂粟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8、第三十八话 丁管事皱了皱眉:“这个呀”说着, 他陷入了一阵沉思, 像在心里拨转着算盘珠子, 计算婚事的花费。 良久后, 丁管事方才道:“事情虽然仓促,可若主子不介意一切从简的话,纳个妾的开销,还是 应付得来的。” 袁一摇摇头:“不是纳妾, 我要明媒正娶。” 听罢, 丁管事不由得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袁一, 好意提醒道:“主子别怪奴才多嘴, 以姑娘的身份, 若明媒正娶的话,可会惹来大麻烦。主子真考虑清楚了吗” 袁一道:“这你不用管,只管说钱究竟够不够” “这个”丁管事犹豫了片刻, 摇头道:“不够。若是明媒正娶, 就等同于用王妃的规格, 迎娶罂粟姑娘, 那么, 就单单是王府喜庆布置和礼花炮仗, 这一项最少也得五六千两银子。” “再是,以主子在朝廷地位,该请的达官显贵绝对不在少数,想必要摆个百八十席才像话。按照俗成惯例, 王爵大婚的喜宴都有一定规格,所以,这项花费绝对是巨资。” “再是,宾客回礼,当然也不能寒酸。单说这” 袁一越听越头疼,索性打断道:“细节我不需要知道。只要告诉我,总共需要多少银子就好。” 丁管事想了想,竖起五根手指头:“保守估计,应该是这个数。” 袁一略感吃惊道:“五万两需要这么多” 丁管事点了点头。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问道:“若一切从简的话,会不会少点” 丁管事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瞒主子,这已经是最简的了” 见他一脸难色,丁管事凑到耳边,悄声问道:“主子,在外领军作战多年,就没存上一点私房钱” 他一脸不解:“私房钱在都护府,我的吃穿都是由军饷开支,专人打理。而俸禄朝廷都是直接 拨到了郡王府。我还真没什么私房钱。就算有,对于几万两的数目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丁管事摇摇头:“奴才不说的这种私房钱,而是而是一直以来,朝廷不是有种默许,作战破城所得的财物,都归将领个人所得吗奴才听说,好多大兵小将,就是这样发家致富。更何况,像主子这样的战神,自然不必说。” 听到这话,袁一笑了笑:“原来,这就是你说的私房钱。若真说起来,这些年,以这种途径得来钱财,毫不夸张的说,就算堆出一座金山和银山,也绰绰有余。” 丁管事笑得很贼,明明屋里并无外人,可他依旧压低声音道:“那五万两,对于主子来说,只是毛毛雨了。” 袁一摇了摇头,继续道:“照理来说是这样。可事实却是,我一个子都没留,全都赏给了军中的兄弟。所以才有了那么多大兵小将,发家致富的故事。” 丁管事一脸狐疑道:“您就别诓奴才了就算,您对手底下的人照顾有加,可多少也会给自己留点,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话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 丁管事赔笑道:“主子说什么,奴才就信什么。” 他嘴里虽这么说,可他心里压根就不相信,天底下真有这么视钱财为粪土的主。 他为了两全其美,便故意道:“那没法子,现在迫于无奈,只有两条路供主子抉择。第一到年后,等税银到手后,再筹备婚事。第二,主子只有豁出脸面,借钱补缺。” 袁一摇头道:“婚事拖不到年后,必须尽快解决。至于,借钱” 说着,袁一陷入沉思,在心里琢磨起找谁借这笔钱才合适:“五万两可不是笔小数目,在我认识的人中,最有钱的,当然是突厥和吐蕃。” “要是开口向他们借五万精兵,这很合理。可换做借五万两银子,他们保不准以为我在敲诈” “不行,再想想。我还认识哪些有钱的主。关系太远的,他们会以为,我在变相索要贿赂。” “近一点的神兵候,他虽神能通天,可貌似比我还要两袖清风,现在还远离朝堂,不知带着十三娘隐居在何处。” “那四大神将之首的唤雨,他能在神兵司,造出那么多诡异重重的密室,就连幻境也是他的杰作。他神奇又深不可测,保不准能来个石头变银子,问题不就解决。” “我究竟在想什么唤雨,他是人,又不神就算,他真能变,也只是唬人的障眼法。看样子,朝廷找不出合适的人选,那江湖中人怎么样” “我打赌一毛不拔。无尘山庄冷三少,长安赌坊的光头虎,天下第一杀人魔音琴少,他们都是江湖巨富,我又与他们交情匪浅,开口借个几万两,应该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我同他们数年都不曾联络,现在一开口就借钱,未免不太厚道。” 袁一正为找不到合适的借钱人选发愁时,听到一旁的丁管事赔着小心问道:“主子想到法子了吗” 虽然,他满肚子牢骚,可脸上云淡风轻地硬撑道:“应该不成问题。” “那主子的想法是” 正当袁一被问得发窘时,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一个人 顿时,他露出轻松的微笑,从容答道:“方才想起,我还在信义镖局,寄存着一笔银子。” 丁管事略感吃惊道:“主子所说的,就是大唐最大,有着无数分号的信义镖局据说,镖局的当家人,之前可是扬州一带最猖狂的山贼头子。最近这几年才金盆洗手,做起来镖局的买卖。” 袁一笑着点点头:“没错,就是那家。没想到,这刀不留人短短几年时间,就把镖局做得有声有色。” 听到这话,丁管事更为吃惊:“主子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又如何会把银子寄存在镖局” 袁一道:“以前,我在长安做捕役时,专办各种疑难杂案,因此与江湖人走得很近。当年,我追捕刀不留人,砍了他一根手指,把他从长安赶到了扬州,就这样认识了他。” 丁管事听得一头雾水:“如果奴才没理解错,您应该是刀不留人的仇家。您寄存的银子,他还能给您吗” 袁一自信满满道:“不但能给,还会恭恭敬敬地送到我府上。” “奴才不太懂。难道江湖中人做事,都是这样难懂吗” 袁一解释道:“这一点也不难懂。银子是他心甘情愿给的,自然要恭恭敬敬送上门来。” 丁管事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他为何要给主子银子” “因为,他信义镖局的名字是我起的,他的第一趟镖也是我给的,因此,他答应给两成分红,作为报答。现在够明白了吧” 丁管事点头道:“原来如此传闻,他之所以能从一个打家劫舍的山贼头子,做成如今信义镖局的金字招牌,完全得益于,他接的第一单买卖。据说,这单买卖就是护送,当时的天下第一花魁罂粟返回长安这么说” 这时,丁管事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主子与罂粟姑娘缘分匪浅这就难怪,主子就算付出这么大代价,也要明媒正娶。主子是真心喜欢姑娘啊旁人都说姑娘肚里的孩子,不像是可依奴才看来,他们都错了。” 袁一微微一笑,把话挑明道:“我可不是,替别人养孩子的傻蛋。”说到这儿,他想要事情显得更为真实,便补充道:“最难搞的女人,往往才是最有意思的,不是吗” 丁管事笑道:“所以,主子就霸王硬上弓把生米煮成熟饭,再留在身边好好,最后让她不从也得从主子高明”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丁管事道:“主子的心思,奴才这回算是全明白了。既然银子有了着落,那主子同罂粟姑娘,岂不是要大操大办。”说到这儿,他猥琐一笑。 袁一也笑道:“有何不可就有劳丁管事,多多费心了。” “这是奴才分内之职,一定让主子满意。” 如此,等到信义镖局的银子一到,丁管事忙活完定安王府的乔迁事宜,便开始着手准备大婚之事。 袁一迎娶罂粟这件事,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丁管事放开手脚这么一张罗,先从神都的达官显贵开始,再到市井百姓。 在短短几天时间,便掀起了全民舆论的浪潮。甚至,以惊人的速度向全国蔓延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9、第三十九话 在舆论的时期, 邻里街坊碰面日常问好, 从“张二嫂, 吃了吗” 变成“哎哟, 知道吗安定王要花魁娘子做王妃,这真是稀罕事。张二嫂,听说了吗” 还有,好友聚会的日常寒暄, 则从“周兄诗画双绝, 最近有何佳作”变成了“哎哟,知道吗安定王要娶天下第一花魁罂粟, 这正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周兄, 不如我们几个以此为题赋诗一首, 如何” 再是,大家闺秀的串门问候,从“云妹妹, 你这绣的牡丹春闹图, 针法真够别致啊几日不见, 妹妹这绣活越发精进了” 则变成了“哎哟, 知道吗我们时常谈论的定安王, 竟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妃想他年少有为, 又生得俊武不凡,是多少名门闺秀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可他却偏爱风尘女子。妹妹你说,这男人, 是不是都一个德行” 如此,这种种舆论飘飘荡荡,流连于各处豪宅后院,各条大街小巷。 “咻”的一声毫无防备,又像蓄谋已久地窜进了驸马府。 这日,连日的雨雪过后,难得天气晴好,在屋里憋坏的李令月,便拥着件厚锦的银狐披风,抱着暖烘烘的手炉,在院子里透透气,晒晒太阳。 李令月走到树下,看着熹微的阳光,射在光秃秃的枝丫上,不由出神。 一阵渐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转身,看到刚从外面采买回来的丫鬟,提着满手的零食,微笑道:“奴婢,这趟出去可是把洛阳最好吃的,话梅,青梅和茶梅都买了个遍。” 她笑着点了点头,看到丫鬟手里提着的小坛,问道:“你这是什么” 丫鬟笑道:“这是醋芹啊最近,公主不是没胃口吗奴婢听说,这家的醋芹酸脆开胃,就特意买了些回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丫鬟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身边,道:“公主,知道吗定安王要娶一个名叫罂粟的花魁娘子 过门,现在这件事,已经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您认识” 听到丫鬟的随口闲谈,李令月眉头一蹙,深感吃惊,喃喃自语道:“袁一要娶罂粟不是跟怎么会” 正在兴头上的丫鬟,见自家主子竟认识传闻中的人物,极为兴奋道:“您认识他们” 李令月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点了点头。 这时,丫鬟满脸羡慕之情,叽叽喳喳地说道起对这件事的看法:“您看,这罂粟虽出生风尘,却能嫁得良人,还是像定安王这样的英雄人物,真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说到这儿,丫鬟不由痴痴一笑:“听说这定安王,虽然是年少封王,可并不是世袭的浪荡公子。他在沙场屡建奇功,威震四夷,才被圣上破格封为异姓王。想必那些才子佳人传里的盖世英雄,就是像定安王这样的人物。” 丫鬟在说得绘声绘色,可一旁的李令月始终沉默不语。 可丫鬟只当她是感兴趣,正听得入神,如此,丫鬟也就说得更起劲:“以前,奴婢听人说,定安王征战所向披靡,杀人如麻,敌军光是看到他的样子,就吓得直哆嗦。” “他在万军之中吼一声,敌方将领都得吓得跪地求饶。而敌人之所以如此惧怕定安王,是因为他长得就像一头怪兽。” “据说,他身高十尺,体重两百多斤,往那儿一站,就跟一座小山似的。再是,嘴大牙尖,额头上突着两个大包,说话声音就跟打雷似的。” “这些越传越真,甚至在塞外哪家孩子不听话,就会吓唬他说,大唐袁将军来了孩子立刻就被吓得不吵不闹了。” “其实之前,奴婢觉得,哪有人会长成那副模样,定安王无非就是长得丑陋了点,样子凶恶了些。传闻多半是被夸大其词了。” “近来,奴婢有幸在每年一度的阅兵大典上,一堵了定安王的真容。” 说着,丫鬟露出心驰神往的微笑:“那时,奴婢恰好出门办事,刚走到路口,就见街道两旁被人 流围得密不透风。奴婢好奇便挨着缝隙,挤到了人墙的最前面。” “看到了,一阵军队正浩浩荡荡地往这儿来。奴婢远远瞧见,在军队最前面,一个将军模样的男子,穿着铮亮的明光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腰间配着一把没有任何华丽装饰的乌木剑,如此反倒显得内敛稳重。” “他骑着一匹银白,又好像灰白色的骏马。那马个头很高,体格健壮又匀称,它的毛色柔滑光亮得如同刷了桐油般。奴婢虽然不识马,可奴婢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马儿。” “那将军骑着这样的骏马,显得特别神气威风。队伍走近,当奴婢看清那将军的长相,觉得他并不俊美,样貌也只能算稍稍出众。可可该如何形容呢他是那种能让人一见倾心的男子。” “可能他虽不俊美,却英武非常。就算与他素味平生,也会莫名觉得他很踏实稳重。” “他好像有种特别的力量,能够平息一切风浪,抵抗所有危险,总而言之,他能让人感到很安心。” “原本,奴婢以为这样的感觉是毫无缘由的,可偏巧人群中有人认识那将军。当奴婢听到,他就是定安王时,奴婢没有感到惊讶,而是庆幸。” “那个被四夷诸国称为战神的男子,就该是这副可供天下女子幻想的模样。可唯一的缺憾是,他看上去很冷漠,好像很久没有笑过,或者,没有真心笑过。” “奴婢能感觉到,这样的冷漠不是故作姿态,而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不管如何,定安王不是野兽,而是才貌俱佳的盖世英雄。相信,只要他愿意。” “那些才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肯定排着队争着抢着要嫁给他。而他却选择不理会世俗的眼光,娶一个青楼女子过门。” “想必,安定王是爱极了这个名叫罂粟的姑娘,才会如此毅然决然。” “兴许,他们之间有一段刻骨铭心,却百转千回的爱情故事。无论如何,能换来这个结局,肯定是个美好的故事。”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李令月,嘴角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像伤情,又像叹息道:“是啊爱极才会如此。” 丫鬟以为李令月是作为旁观者,正感慨安定王和罂粟之间的爱情佳话。 因此,便问道:“说起来,公主与他们也是旧识,是不是或多或少,知道” 还没等丫鬟说完,李令月便起身打断道:“不知道” 她这番怫然作色,完全是出乎丫鬟的意料。丫鬟满脸的嬉笑瞬间凝固,手足无措低头愣在一旁。 俩人尴尬地沉默了片刻后,李令月只好解释道:“我与他们,只见过一两次,并不是熟识。” 对于这番解释,丫鬟欣然接受地点点头,捂着胸口长长地吐了口气:“原来如此。吓死奴婢了,还以为说错话,惹得主子不开心” 正在主仆二人说话间,薛绍抱着一只憨憨的白猫,从屋里走来。 恰好听到俩人对话,他便故作威严的,假意训斥丫鬟道:“莺儿,你可知道言多必失,你哪儿都好,毛病都在这张嘴上。有事没事,就喜欢叽叽喳喳围着公主说个没完没了。” 丫鬟撅了撅嘴,委屈道:“驸马教训得是,奴婢一定改。” 薛绍摸着怀中的猫儿,摇头道:“你这毛病啊,除非在嘴上加把锁,不然没得改了”说着,他低头看了眼猫儿,玩笑似的问道:“是吧,嘟嘟” 猫儿没有搭理他,依旧耷拉着脑袋,懒洋洋地躺在他怀中。 这时,李令月护短道:“莺儿,别听他瞎说,这宅里向来清静,没有你这张热闹的嘴,那得多无生趣” 听到这话,丫鬟开怀一笑,摸了摸白猫圆滚滚的脑袋,笑道:“公主对奴婢可喜欢得紧,是吧,嘟嘟” 这时,嘟嘟抬起头,用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莺儿,“喵喵”的叫唤着,似乎在赞同莺儿的话。 见此,薛绍叹了口气,装作一脸委屈道:“你们都对,就我错了,行了吧” 这时,一旁的李令月显然被这番情形逗乐,只见她将手炉交给莺儿,抱起嘟嘟,宠溺道:“你这可恶的坏家伙,竟然也合着伙,欺负咱们驸马爷,就不怕他罚你,今晚没鱼吃吗” 嘟嘟似乎更她特别亲,她这一上手,原本故作的高冷的嘟嘟,立刻温顺地伸着脖子,讨好地在她怀里蹭着,柔柔地“喵喵”叫唤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0、第四十话 薛绍见嘟嘟这看人下菜碟的姿态, 酸溜溜道:“在驸马府谁不知道, 它是咱家公主的心肝宝贝, 从来只有它挠人的份, 哪有人敢欺负它啊” 见此,一旁莺儿的取笑道:“公主,您看,驸马爷吃醋了” 见他那副酸溜溜的模样, 李令月不由扑哧一笑, 指了指一旁的醋芹:“莺儿,这醋芹可得收好了, 他都这么酸了, 要是再吃着, 就真成醋坛子了” 薛绍被李令月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低头不语。 莺儿急忙打破尴尬道:“公主和驸马爷, 不是要进宫吗想必, 门房那边已将马车备好, 现在就动身吗” 薛绍点点头, 看了眼李令月道:“时候也不早了, 咱们走吧” “嗯。”李令月本要将嘟嘟交给莺儿, 可嘟嘟像是耍起了小性子,用爪子粘着她的衣裳,怎么也不肯从她怀里离开。 李令月无奈地看了眼薛绍,询问道:“这会儿它不知怎么了, 这么粘人。不如,就让莺儿一道进宫,待会见了母后,就让莺儿再殿外照看它,如何” 薛绍点点头:“我都这么酸了,还能不答应吗” 李令月笑了笑,抱着嘟嘟,带着莺儿,同薛绍一道出了府,坐上开往太初宫的马车。 与此同时,有个人比他们先抵达太初宫,也更早一步得到了武后的召见。而这个人就是袁一。 在大得略显空洞,华丽得璀璨夺目的大殿上,袁一正低头,背着手站着。 百无聊赖的他,时而欣赏着脚下地毯上金线绣的宝相花纹,时而在心里默数着面前,气势恢宏的紫檀木台阶。 最后,他目光落到了,正坐在高座上,埋首于奏折中的武后。 只见她穿着件缂丝缀珠鸾鸟朝凤服,她灰白的发髻束于精巧简洁的凤冠中,她时不时提起笔,在奏折上写着什么。 待写好,便随意将其扔到一旁,又拿起另一册奏折翻阅。她有时会对着奏折,不住摇头,低声咒骂。有时,她会愁眉紧锁,思考难题。 有时,则会微笑点头,提起御案边的朱砂笔,现在奏折上画个圈,然后,再将其重要内容,简略抄写于手边特备的册子上,以备日后留用。 当武后将奏折处理好,上官婉儿如掐准时间一般,分毫不差地从提来热乎的茶点,送到武后手中。 这时,卸下忙碌的武后,喝了口茶。闭目养神间,上官婉儿心领神会地走到她身边,替她按揉着疲乏的肩膀。 片刻后,闭着眼睛的武后,向上官婉儿吩咐道:“这些奏折,本宫已过目,请圣上定夺” 听到这番暗语,上官婉儿便唤来,早已在殿外待命的太监,只见他们抬来一个裹着黄缎的箱子,将奏折悉数装入其中,而后,便抬着出了大殿。 袁一只能冷眼旁观着,这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抹被遗忘的空气。 终于,高高在上的武后,像是突然意识到袁一的存在。她低头冷冷看了袁一,向身边的上官婉儿打了个手势。 立刻会意的上官婉儿,便倒了杯热茶,送到袁一手中。 袁一谢恩接过茶,便安静的喝着,却始终不开口问明武后召见的用意。 武后不想再跟他再耗下去,便先开口道:“袁一,知道本宫为何要召见你吗” 其实,袁一心里很清楚,却装糊涂道:“微臣不知请圣后示下。” 武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不知本宫看你清楚得很” 武后虽已然不悦,可他却依旧一脸波澜不惊,躬身道:“微臣愚钝。” 武后彻底被激怒,她一拍御案震翻了案上茶盏,就连一旁的上官婉儿也吓得一愣。 武后怒指袁一,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停了把干的那些荒唐事,都给停了够明白了 吗” 武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而表达厌恶,或者憎恨的方式,并非这样甩脸怒骂,而是更为简单的杀无赦。 她的可怖程度是,就算用刀刺进她的胸膛,她也会看着你的眼睛,笑着对你说,你输了 所以,在正常人的认知范围,她就是个冷血无情的魔头。 正因为,他对武后的透彻了解,因此,他知道武后这一怒,不安大于厌恶。 一直以来,他在武后眼里就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武后用来约束他的缰绳,就是李令月。 如今,他大张旗鼓地要迎娶罂粟,这不免让武后生疑,李令月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是否悄然在发生改变 若真如此,那缰绳也就不复存在,他随时可能变成脱缰野马。 非但不能为自己鞍前马后,还会失去控制横冲直撞,践踏了自己在庄稼地里的数载耕耘。 正因袁一知道武后的心思,所以,他便道:“荒唐事,若圣后指的是微臣娶亲之事。那么,微臣并不觉得这荒唐。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微臣已过了而立之年,娶妻生子不该是人伦常事吗何来荒唐之说” 听到袁一这番狡辩,武后毫不留情面道:“一个扶摇直上的王爷,宁愿自毁前程,也要娶一个千人骑,万人踏的,这还不够荒唐吗” 听到武后竟这么说罂粟,袁一心里很窝火:“圣后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出生的高低贵贱是天给的,没得选她被迫堕入风尘,却洁身自好,甚至,为钟情之人守身如玉,不惜以性命相抗。” “正因为她身在风尘,却有如此傲骨,让微臣打心眼佩服所以,在微臣眼里,她不管是身子,还是心比好多女人都要干净” 听到这番掷地有声的辩白,武后和上官婉儿竟然出奇一致地抿了抿嘴,垂下视线,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武后抬起头,用比之前还要犀利的目光看着他,冷冷道:“她和贺兰敏之的那点破事,人尽皆知,你又何必这样不畏艰难,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他只是一笑,尽是释然:“我不在乎她的人,更不会在乎她心里的人是谁。我在乎的只是娶一个人,或者在适当的时机娶一个合适的人,免去许多闲言碎语,足矣。” 武后看着面前的袁一,眼里透着犀利的光芒,这种光芒好似能明察秋毫,哪怕是再细微的谎言,也轻易捕捉。 当武后确信袁一所言非虚,终于一抹称心如意的笑,悄然爬上她的嘴角,不过很快便消散无踪。 武后道:“她真合适吗你得付出多大代价,清楚吗” 袁一点点头:“合适。因为,至始至终她都不会需要我的在乎。至于,代价。” 说到这儿,他笑着摇摇头,打量了眼自己,戏谑道:“前程也好,这身富贵也罢从来都不是微臣想要的,若真能因此远离,微臣定当感激涕零。” 武后叹了口气:“以本宫所见,常人都把功名利禄当做宝,可你倒好将其视为,唯恐避之不及。” 他坦诚道:“这并非微臣曲意讨好,或者,高风亮节之说。而是,初出茅庐那会儿,微臣也如常人一般,将功名利禄视为宝。可目睹过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惨烈,知道了权力之路,不过是条没有尽头的杀戮之路。”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沧桑:“至此,微臣才醒悟,功名利禄的皮是纸醉金迷,而藏在 皮下的骨却是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世人大多只能远观,看到不过是那层美得动人心魄的皮。可只有极少人,才可走到近前,摸摸那张皮。将其掀开一瞧,浮华散去,满目惊悚。所以,功名利禄于我,太沉重,也太不堪。” 袁一的这番超脱之言,让武后陷入无端的思考,沉默片刻后,她强硬地略显刻意的声音道:“权利之路本就如此,只有强者才配杀戮,弱者从来只是任人鱼肉。你能站在这儿,敢说这么多,还能安然无恙,在本宫看来,只有强者才配如此。” 说到这儿,武后迈着稳健而威严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下御阶,来到袁一面前。 虽因为身高的差距,她只能仰视,可她气势却犹如万丈高峰,让临近者莫名战兢得生出敬畏之感。 即便是袁一,也不例外,原本昂首挺立的他,被武后这么一看,便下意识地垂下头避开武后的视线。 这时,武后用冰冷而威严的声音,一字一顿道:“强者,面前只有两条路,杀戮,或则被迫杀戮。人啊,对于任何事情,选择的权利只有,迈出的这第一步。接下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1、第四十一话 说到这儿, 武后突然停顿下来, 深邃的目光, 望着幽长的大殿尽头, 像是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 许久后,她方才带着满是沧桑的口吻道:“之后,不管你愿意不愿,你都会被形势推着走下去。 本宫来到这儿, 回想当初, 为何会迈出这第一步其实,无非只是为了苟活而已。” 说到最后, 她的声音透着沧桑之后, 无尽悲凉。 此刻, 在袁一眼里,冷血孤寒的武后,竟多了几分难得的人情味。 武后看着有些动容的袁一, 僵冷的语气, 多了几分柔和:“本宫尚且如此, 更何况是你” 袁一长长叹了口气道:“若真是如此, 那就请圣后相信, 真有人会以天下太平, 百姓安乐为己任,而不是为了敛权,说出的冠冕堂皇之言。所以,既然微臣认定, 圣后是可使天下大善之人。” 说到这儿,他语气诚恳道:“微臣就会坚定不移履行承若,直到有一天,圣后背弃大善之道。” 这时,他稍微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微臣是希望圣后能一贯始终,不愿有那么一天。” “可万一如此。那时,圣后就算给微臣位极人臣之位,富可敌国之富,也收买不来微臣的忠心。所以,微臣做的不是为君,而是为民。微臣言尽于此,疑人,还是用人,请圣后定夺。” 武后嘴角露出一抹欣赏的微笑:“你这是在敲打本宫吗” 他躬身谦卑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卑微地以示忠诚。” “民为重,君次之,本宫记好了”说罢,武后转过身,看向御阶之上的上官婉儿,吩咐道:“婉儿,替本宫送送定安王” 上官婉儿躬身称“是”,走到袁一面前,伸手恭敬道:“王爷,请” 袁一点了点头,便同上官婉儿出了殿。 上官婉儿也挺实在,没有象征式地把他送到门口,而是一路把他往宫外送。 这一路上,俩人都出奇沉默,像是各怀心事。 最后,袁一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眼低着头的上官婉儿,打开话匣子道:“好吧我认输,尽管问。” 听到袁一这番没头没尾的话,上官婉儿也止住脚步看着他,故作不解道:“什么问什么”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她,无奈道:“你就别装了。你这一路把我送到这儿,用意还不够明显吗你这样不说不问,我反倒不踏实。还是老规矩,据实相告。” 这时,故作严肃的上官婉儿,再也绷不住笑道:“既然如此,让我想想。不如我就代那些深感错失如意郎君的名门闺秀问问,为什么是她” 虽然,上官婉儿将所有情绪,都巧妙地掩藏于玩笑之中。 可当袁一听到如此一问,还是不由得愣了片刻,他舔了舔嘴唇回答道:“之前,在大殿之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不是也在场吗” 上官婉儿摇摇头:“那些都太官方,离据实相告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待理清思绪,方才开口道:“既然头是我开的,也不能让你扫兴,好吧” “我之所以会娶罂粟,是因为,她怀了贺兰敏之的孩子,她需要一个栖身之所。而她对我误会颇深,提出要求,要不就是明媒正娶,要不就放她走。” “她可是罂粟,放她走意味着救她跳出一火坑,又眼睁睁的看着她掉入另一个火坑。没辙,我只好一救到底。” 上官婉儿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质疑道:“我知道,你喜欢逞英雄,可救人,救得把自己搭进去,这就不合理了。我想应该还有其它原因,据实相告” 上官婉儿明察秋毫,不亚于武后,所以,她一旦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那自己在她面前,就只是个透明人。 因而,袁一像是压力好大的,长长吐了口气:“还有,我可能是怕怕到头来,真应验你所说,同梅仁孤独终老。就算真要孤独终老,身边也至少得是个女人,也不会显得那么晚景凄凉,不是吗” 上官婉儿笑了笑:“有人伴着,可不叫孤独终老,那应该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看来,这个理由未免有些牵强。” 袁一委实招架不住,求饶道:“不如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下个问题。” 上官婉儿点点头,几乎没有多思考,便问道:“如果换做是我,你也会这么做吗” 她这么一问,让袁一感到极为不适,这种不适似乎介于尴尬与不安之间。 他皱着眉,思量着该如何回应,如何小心措辞。 片刻后,他露出故作轻松的微笑:“当然不会。” 听到这样的答案,上官婉儿先是露出难掩的惊讶。 而后,她垂下视线,声音因失落而变得低沉:“为什么兴许,我真比不上她吧。” 这时,袁一收敛满脸的笑意,声音真诚道:“如果,换做是你,哪怕是追到阴曹地府,我也要把贺兰敏之带回来。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再好的归宿,也敌不过心爱之人,哪怕只是片刻的陪伴。” 上官婉儿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人死不能复生,虚言再动听,也不过是虚言罢了” 这回,袁一终于心底话:“罂粟想要的只是一个归宿,而我能给的也仅此而已。若想要更多就成了奢求,那只是会带来无尽的痛苦。就因为太在乎,反而更不能让她陷入误终身的泥潭。” 这时,上官婉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服气道:“喂你这暗示还能再明显点吗要知道,当年可是我甩了你” 他一脸不解道:“甩是何意” 上官婉儿不悦道:“别打岔,听我把话完。当年,是我断绝情意在先,如今更不可能有嫁你之心。看清我可是上官婉儿,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 “若说我嫉妒罂粟,那倒是合情合理。因为某人为了救她,真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而我一直以为,我和他的关系很亲。” “可现在看来,即便是出现在假设的窘境,他只会躲闪,却不肯出手相助我想应该重新考量,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了。” 袁一看着上官婉儿,见她语气虽严肃,可嘴角却有着若隐若现的笑容。 这分明就是毫不介怀的说笑,可她一贯内敛谨慎。 可此时说话不管语气,还是措辞,又显得过于轻松诙谐,反倒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虽然这些都被袁一看在眼里,可他心里却遵循着,他们之间一贯的相处方式,他努力忽略,而上官婉儿坚信已被忽略。 这看似很荒诞,实则很合理。 当男女之间足够亲近,却无法再进一步,也不想再退一步时,就会默契地用这种微妙的忽略,维系着看似牢固,实则脆弱的关系。 因而,袁一的理智虽能敏锐的洞悉所有,可感情却愚钝地做出判断,他竟误会了一个玩笑。 顷刻间,他所有的不适都烟消云散,他紧绷的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也跟着玩笑道:“还能暗示地再明显点吗她可是天下第一花魁,你只是上官婉儿,差距摆着这里,偏心也是人之常情嘛” 上官婉儿不以为意地一笑道:“今天我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英雄本色,见色忘义了” 袁一点点头:“我不否认。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如果你跟罂粟同时掉进水里,我肯定会先救你。” 上官婉儿眯着眼看着他,狐疑道:“因为,她会游泳,不用人救” 袁一摇了摇头,神情真挚道:“不。因为你更重要。如果,你真深陷困境,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护你周全。这不是虚言,而是承若。” 这时,上官婉儿竟意外地避开了袁一的视线,她低头抿着嘴说了声谢谢,便告辞转身而去。 袁一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有种数不出的滋味。他不由得愣了许久,方才转身离开。 当他出了宫门,在外等候的梅仁,便牵着老白,屁颠屁颠地来到近前,凑在他耳边,问道:“我猜得没错吧,罂粟的事,果然传到圣后她老人耳朵里去了吧被臭骂了吧活该” 袁一没有答话,只是牵过老白。 见状,梅仁满脸不快道:“问你话呢怎么屁都不放一个” 袁一嘲讽道:“你这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不是都猜得妥妥帖帖了吗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梅仁若有所思道:“这么说,你真被圣后训了娶罂粟的后果是丢官,还是掉脑袋吓尿了吧不敢娶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冒个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2、第四十二话 袁一斩钉截铁道:“照娶不误” 梅仁张大嘴看着他, 愣了片刻:“为什么啊你是胆太肥, 还是脑子进水了啊这又不是小孩过家家, 求你理智点, 好吗” 袁一不以为意地笑道:“理智我可不需要你来教。就别瞎操心,洗干净等着喝喜酒就好” 梅仁不爽道:“你开口闭口就让我洗干净,我是多脏多臭啊” 袁一正要说话,突然感到有什么活物压在脚背, 暖暖又软绵绵的。 他吓一惊, 本能地将脚一抬,活物顺势被抛了起来。 这时, 眼尖的梅仁, 看到抛到半空中的活物, 竟然是只白猫,便顺手接住,惊讶道:“哎哟, 妈呀这是从哪儿飞出来的” 袁一看着受到惊吓的白猫, 尖叫个不停。虽心里觉得不好意思, 可嘴上却不以为意道:“我不小心踢到它。不过, 它看起来还不错。” 梅仁边安慰似的抚摸着白猫, 边皱着眉看着他:“什么叫看起来还不错你这人还能不能有点羞耻心, 它这么可爱,你怎么还下得去脚” 袁一双手环胸道:“说了是不小心。难不成还让我跟这只畜生道歉” 梅仁急忙用手肘捂着白猫的耳朵,像是生怕它听到了似的,不快道:“畜生真是没法沟通了” 梅仁索性不理袁一, 饶有趣兴趣的逗弄猫咪来。他摸着猫咪浑圆的脑袋,奶声奶气道:“你这么可奈,他还说你是他就是坏蛋,大坏蛋,是不是啊乖乖” 见状,袁一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正要喝止时,见到梅仁从白猫脖子上摸出一个铃铛,喃喃自语道:“你这么干净,还系着铃铛,肯定不是流浪猫。所以,乖乖,你的主人在哪儿啊” 袁一深感无奈道:“你以为它是妖精,能听懂人话吗” 梅仁指着一旁的老白,信誓旦旦道:“老白不是妖精,偏能听懂人话” 话音刚落,老白真像听懂了般,扬起脖子,从鼻子里发出得意的“呼哧”声。 见梅仁和老白这一唱一和的,袁一不由得被逗乐,他拍了拍老白,浅笑道:“老白可是拔汗那国最优良的汗血宝马,还是被我一手带大,有灵性也不足为奇。可这仅仅只是特列。” 梅仁眯着眼,打量着他,道:“你说的这两条,都没什么说服力。你这明显就是区别对待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还没去安西都护府那会儿,你在郡王府好像也养过一只这样的白猫,你又是给它吃鲈鱼,又是给它剪指甲。” “虽然,显得特娘们,可那是真宠它。哪料到新开的茅厕,三天香没玩几天,就把它弄丢了,还跟没事人似的。甚至,我连现在都记得,那只猫叫什么来着,吱吱,不,不应该叫嘟嘟,没错嘟嘟” 经过,梅仁这番提醒,袁一像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拿过猫铃铛一看,见上面赫然刻着“嘟嘟”两字。 他不由倒吸了口气凉气,莫名陷入了一阵思索。就在他发愣之际,梅仁隐约听到在不远处马车停放的区域,传来一阵呼唤声。 他小心地探着脑袋,远远瞧见,一个丫鬟的打扮的女子,弓着身子在一排排马车下,寻找着什么。 见状,梅仁心里正在琢磨,可它怀里的耳尖的嘟嘟,像是听到了主人的呼唤,不安分的“喵喵”的尖叫起来。 这时,丫鬟也似乎听到了嘟嘟的呼救声,她急忙直起身,向着在马车过道中寻找的人比划了几下,便朝这边跑来。 见此,梅仁心虚的收回头,着急道:“完了它的主人找来了,它叫得这么惨,别人还以为是我们绑架了它” 说着,他急得将嘟嘟扔给身边发愣的袁一,推卸责任道:“哎呀我不管了,这锅不是我的” 袁一本能的伸手,接住了这个烫手山芋。 正在袁一捧着猫不知所措之时,李令月和薛绍一行人,寻着嘟嘟的叫声已经赶来。 如此,打了照面的两拨人,皆是一脸惊诧。 他们不知该如何反应,才能化解这样极致尴尬的场面。 在双方大眼瞪小眼,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时,莺儿却挺身而出,也不分青红皂白地指着袁一,怒道:“主子,您看,就是他们偷了咱家的猫” 原本认怂的梅仁,受到这般污蔑,对李令月的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他犹如泼妇附身般,将头一甩,叉腰骂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叫偷这明明就是它跑来这儿,被我们好心截住。自己的东西没看好,反倒还诬赖别人,还真有理了是吧啊” 莺儿顿时就被梅仁的泼辣气势给镇住了,她委屈的撅着嘴,向一旁的薛绍求援道:“驸马爷,他 们仗着人多,欺负奴婢” 梅仁冷笑道:“哎哟,喂你们那儿仨,我们这儿才俩,这也叫人多啊这数,数得有够漂” 袁一喝止道:“闭嘴” 如此,梅仁不敢多言。 袁一上前,本是要将嘟嘟交给莺儿,可嘟嘟却极不配合的,伸着爪“喵喵”嚎叫着,直往一旁的李令月怀里扑。 袁一无奈,稍侧身将嘟嘟,送到李令月面前。低着头李令月,也被迫尴尬地伸手,本想凭着感觉抱回嘟嘟。 她慌张之下,却一把握住了袁一的手,她本没察觉到异样,可当她往回收时,才感到情况不妙。 如此,她下意识猛得抬头,望向那张以为满是厌烦,实则却很柔情的脸。顷刻间,她所有的不安,变成了迷惑,脸也莫名的红了。 正在她深感狼狈至极,却无力掩盖之时,她分明看到,一抹笑在袁一嘴角荡开,很快却又消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一切不过是可怕的幻觉。 正在她陷入奇怪的思绪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现在,满城都在传,定安王将要明媒正娶,天下第一花魁罂粟,这事不知是真是假” 这声恰好击碎了,她面前遮眼的迷雾,她看清自己身处何地,也看到身边背手站着的薛绍,他看上去表现得那么淡然,那么若无其事。 可只有李令月知道,那只是掩饰,目的只是让她少受良心的指责。 这反倒让她觉得,自己更像一个罪人,嘴里说着改过自新,心里却难以设防地寻着犯罪动机。 更何况,她已经是个母亲,这样的犯罪,让她感到更加罪无可赦 当她意识到这点,理智也就战胜了情感。 如此,她便不再忸怩,而是淡然自若地怀着抱过嘟嘟。 甚至,她还不份地抬起头,看着袁一的眼睛,礼节性地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其实,当理智能够完全掌控情感,内心就会变得无比强大,足以让自己从情感漩涡着全身而退,显然,她做到了。 见她从容以对,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薛绍见袁一迟迟没有回答,于是,便将方才的话又问了遍。 听到问话,袁一转过头看向薛绍,用略显干涩而紧绷的声音道:“不假,我的确” 说到这儿,他不由停顿下来,舔了舔嘴唇,方才鼓足勇气道:“我的确,要娶罂粟。” 薛绍本要说话,可一旁摆着花痴脸的莺儿,听到这番话,不由兴奋拍手叫道:“啊你真是定安王真要娶罂粟真是太好了” 此时,袁一并不知传闻之事,因而,被这冷不丁的喊声惊到,侧头看着因兴奋涨红了脸的莺儿,神情里尽是迷茫。 没等他回过神,莺儿又厚着脸皮,道:“瞧您同咱家驸马爷像是旧识,您大婚也会请咱家驸马爷和公主吧” 其实,在此之前,袁一并未考虑过这件事,可经莺儿这么一提,无疑是将他一直刻意逃避的问题,摆上了台面。 他瞥了眼李令月,只见她低头摸着怀里的嘟嘟,因而,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他又将目光移向薛绍,恰好,薛绍也正好看着他,像是无比期待着他的回答。 薛绍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笑,不知是得意,还是嘲讽。 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被赶进了穷巷,前追后堵,无路可退。 袁一深感窘迫之时,一旁的梅仁挺身而出,满口应承道:“请当然要请咱家袁哥大婚之喜, 怎么少得了公主和驸马两位贵客。到时两位务必要赏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3、第四十三话 李令月和薛绍还没表态, 莺儿倒先欢喜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梅仁翻了个大白眼, 没好气的嘀咕道:“不知道高兴个啥劲又没说要请你来蹭吃蹭喝真有意思” 梅仁声音虽小, 可莺儿却听得清楚。她没有不快, 而是一反常态地冲着梅仁殷勤一笑,挽着梅仁的胳膊亲昵道:“大哥哥,刚才是莺儿不好,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别生气了, 好不好好不好嘛” 梅仁向来心肠软,最受不了别人哄。 经此一番, 他的气已消了大半, 可还是端着架子道:“生气有吗过门是客嘛, 你要真来了,我也不可能赶你走吧倒是你家主子会不会带你去,或者, 他们会不会去, 那才是真正的问题” 说着, 梅仁将视线转向薛绍, 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莺儿性子单纯, 又不知他们之间的前因后果, 便天真烂漫的来到李令月身边,游说道:“公主,您常说待在府里怪冷清无聊,王爷和罂粟姑娘大婚, 可是轰动天下的大喜事,肯定热闹非凡,有趣得紧咱们何不去凑凑热闹,沾沾喜气” 李令月自顾自地低着头,没有理会她。 莺儿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被一旁的薛绍喝止道:“没规矩这事是你能替主子拿捏的吗” 见一贯平易近人的薛绍,此时正严厉教训起自己,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做得是有些出格。她垂下视线,语带不安道:“奴婢知错” 薛绍没有理会她,而是故意岔开话题,向袁一道:“说起来,刚听到这件事,我真没当回事,还以为是误传。可如今,听你亲口确认,方才敢相信你是真要娶罂粟。无论如何,先恭喜了” 袁一本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好勉强挤出几分笑意,点了点头。 其实,事情到此为止,也算圆满结束。可偏不知薛绍是有心,还是无意又问道:“说起来,受图大典在即,选在这个时间办婚事,是不是太仓促了” 其实,袁一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可梅仁却没能给他这个机会。 他正欲开口,梅仁却抢先道:“仓促也没辙。现在罂粟肚里有货,可憋不到受图大典。” 薛绍一头雾水道:“肚里有货” “不明白啊不就是”梅仁说着,在肚子前画个圈。 “原来如此她有了身孕。”薛绍感到颇为意外,陷入一阵沉思,不由喃喃自语道:“那孩子是谁的” 话声虽小,可梅仁的耳朵可尖着,急忙抢答道:“当然是” 此时,一直阴沉着脸的袁一,突然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吼道:“闭嘴” 这突然的一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一愣,而梅仁则吓成了一只鹌鹑,斜着眼怯怯地去打量袁一的脸色。 在众人尴尬沉默许久后,袁一向薛绍拱了拱手道:“失理了先告辞” 说罢,他正要迈开步子却看到,薛绍向一旁低头不语的李令月,问道:“令月,你有孕在身,不 便劳顿,定安王的喜宴,我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薛绍说完,又向袁一客套道:“定安王,应该不会介意吧” 袁一摇了摇头:“不”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李令月抬起头,用一种凌厉而自傲的眼神,牢牢的锁住他视线,用铿锵有力的声音道:“不我们会去。这天大的喜事,怎么少得了我给定安王道喜告辞” 说完,她干净利落地转身,端庄地迈开步子,潇洒地将失魂落魄的袁一甩在身后。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袁一心如刀割,他怎么能这样伤害她 正在他沉寂悲伤时,听到一旁的梅仁,在耳边嘀咕道:“天啊她是怎么做到的看到没有刚刚,她说话时,泪水明明就在眼睛里打转,非但半滴也没掉下落,还在说完最后一字,把泪又全都收了回去。真是太厉害了想想都可怕。” 袁一声音疲惫而低沉:“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梅仁急忙撇清道:“喂喂别什么都赖我。难不成是我让你娶罂粟把婚事搞得人尽皆知让你们撞个正着” 说着,梅仁将手一摊:“显然,并不是” 袁一道:“是啊,这都怪我” 见他如此受教,梅仁满意地点头道:“嗯这觉悟还是可以的嘛” 梅仁还没得意太久,就听到袁一把真正要说的后半段,骂了出来:“这都怪我,他娘的没把你剁碎喂狗让你满嘴喷粪,惹出这么多破事” 梅仁抿着嘴,仰着头想了会儿:“这么一说,我貌似是有那么点责任,不过,我我完全是为了帮你出口恶气,才会故意那么说的。可看到公主明明伤心得要死,还硬撑着说出那些话。” 说到这儿,梅仁长长叹了口气:“可想而知,她心里该有多矛盾啊我这才觉得,她是无辜的。坏人反倒是我们。” 袁一目光呆滞的看着远方,低声叹息道:“是啊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梅仁似乎明白他话中之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说了,你会悔青肠子吧现在事情闹到这个节骨眼上,你说该怎么收场” “继续。”袁一只是吐出这两个字,便扳鞍上马。 见他扯起缰绳,正欲前行,梅仁拦在马前,好意道:“你现在气也撒完了,目的也达到了,该清醒了啊为什么还要继续究竟图什么啊” 他抿了抿嘴,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平缓而冷静:“当决定走出第一步,接下来,就由不得自己了” 说完,他扬尘而去。一路上,他听着凛冽的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想起那日之事,终于明白自己的追寻究竟是什么。 无非是那么点在乎,可现在他得偿所愿了,可为什么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或许,因为证明在乎代价,却是伤害。 一直以来,他明明是那么小心地保护她,他是万般不舍得伤害她。 他这样做,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以为,在乎早已不复存在,自然造不任何伤害。 他自以为智谋过人,可为何看不懂一个女人的口是心非。 他纵横沙场多年,练就了出奇的冷静和超能的能耐,哪怕生死关头,他都能从容应对,轻松化险为夷。 可偏偏面对这场并不精明,甚至错漏百出的谎言,他竟信以为真,恐慌得彻底失控,就如同苍蝇般瞎冲乱撞。 此刻,他方知以为的放下,不过是压抑,不断压抑着内心的情感。 这样,原本的感情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波涛汹涌。哪怕只是被轻轻触碰,也会全面爆发,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酿成灾难。 这就如同,他现在正面临的。 他回到定安王府,走过雅致的亭台楼馆,翠湖廊桥,穿过重重雕花门,条条曲折幽径。 如火的枫叶纷扬落下,让他脚下路变得炙热而明媚。小小的鸟儿在树丫间婉转低鸣,让他显得没 那么落寞惆怅。 可他却无暇顾及身边的美景,低头快步来到主院,将仆人们阵阵殷勤的问好声抛在身后,只顾推门进屋,然后,又像拒绝任何打扰似的,重重关上门。 袁一站在房中,打量着眼前的陈设,觉得这儿富丽堂皇得略显浮华,宽敞得几乎能听见回音,冷清得没有一丝家的温暖。 相比起来,他反倒更喜欢住在军帐中,虽然那儿冬天阴冷潮湿,夏天闷热难耐,可让人出奇的踏实。 不像这儿,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不舒坦,这种感觉就像寄居在别人家中,可有种声音却又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这是你的家,你必须待在这儿。 是的他讨厌这儿,他更讨厌这种声音,可又不得不安身于此。 在房中呆立良久,他迈开步子,来到陈设着古董的多宝格前,他低头,犹豫许久,伸手取下一个秘色瓷瓶。 他将瓷瓶握在手中沉思片刻,又将瓷瓶放了回去,踱步来到一旁的书案边坐下,他偏着头,看着窗外橙黄熹微的落日,不由想起朝廷之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4、第四十四话 武后虽然对他重赏重封, 却将他从安西都护府带来的人马, 全数编入皇城军队, 这无异于是夺了他的兵权。 明明距离受图大典, 还有大半年之久,却召他回来,这意图像是要中断了他与吐蕃,突厥之间联络。 若国内局势有变, 就算他有心支持李唐宗室, 也不可能再短时间内,向两国借得援兵力挽狂澜。 武后这一一步, 一一招明则拉拢, 实则打压, 手段实在高明。说到底,武后还是不信任自己。可这也怨不得她,毕竟之前, 自己失信于她。 想到这儿, 袁一叹了口气, 喃喃自语道:“是啊怨不得她呀一子错, 就永劫不复, 她再谨慎小心也不过, 可是” 说到这儿,他像想到什么似的,陷入了一阵深思,沉吟道:“从她一开始的部署就像料定李唐宗室, 会在受图大典之前有所行动。所以” 他恍然大悟,心想:“所以,她并不是要在受图大典,将召集来的李唐宗室一网打尽。而是故意引导,那些犹如惊弓之鸟的李唐宗室,让他们以为她会这么做,从而让李唐宗室被迫走上谋反保命这条路。” “这样一来,武后就能名正言顺的,揪住一批冒头谋反的先驱者,再以此为引子栽赃,牵连整个李唐宗室,到达血洗肃清的目的。” 想到这儿,袁一后背不由得冒出一阵冷汗,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薛绍。他母亲阳城公主是高宗皇帝的胞妹,他几个兄弟又与宗室王爷或有姻亲,或往来密切,他不就是正儿八经的李唐宗室吗若武后决心血洗,又怎会放过他们兄弟几个” 他转念一想,薛绍好歹也是令月的丈夫,现在令月有孕在身,就算武后手段再毒辣,也应该会网开一面。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点了点头,心也稍稍安稳了一些。 这时,座上的他突然起身,不由又走到多宝格前,再次拿下那个瓷瓶,他不记得,这已是多少次这样放回,拿下。 他的手摩挲着瓶口,仰头看着饰以彩绘的房梁,内心挣扎一遍又一遍,让他感到煎熬,也越发无力,只想随波逐流。 终于,他屏住呼吸,一鼓作气从瓷瓶里,抽出一个长方形的木匣。 他急匆匆来到书案边,急不可耐地找来火折,将烛火点上。 当看到火苗窜起,原本晦暗不明房间,变得略微光亮起来。原本焦躁的他,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他紧紧地握着细长的木匣,亦步亦趋走到座前坐下。低头沉默了许久后,把手中的木匣放到书案上。 他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像是在对抗着内心的躁动,正熊熊燃气的之火。 可惜,最终努力的克制变成顺从,他猛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木匣,瞳孔逐渐散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不能再忍,也无法再等。他忙不迭地拿起木匣,就在要打开的刹那,他看到有双手紧紧按住了木匣。 他心一惊,抬头看到上官婉儿竟在面前,只见她抓住木匣,神情凝重的摇着头,试图阻止他打开木匣。 他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往外渗,他看着上官婉儿,内心满是愧疚,哀求道:“一次,就这一次,好吗” 上官婉儿语重心长道:“你难道忘记,当年所承受的痛苦,折磨吗明明已经戒除,为什么还要继续你想要身边所有人,都对你失望,可怜你吗” 他闭上眼,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声音无力道:“我不想你知道的,我不想可我的痛苦,我的煎熬,你们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好吗” 听到他可怜兮兮的哀求,上官婉儿忍不住泪如雨下,她哽咽道:“我不会放过你,永远都不会凭什么说我不知道那些痛苦,煎熬的日子是我陪你,一起走过来的,就当为了我,别再糟蹋自己,好不好” 他垂下视线,只顾摇头:“对不起,我亏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其实,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你对我的感情,可我却故意忽视。因为我害怕,到头来终究是亏欠。若有来世,我全都还给 你,可今生只能是对不起” 听到这番话,上官婉儿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沉默许久,方才道:“记住你的承若。”说罢,她便松开了手。 他点点头,看着眼前上官婉儿变得模糊,最终消散不见。 当眼前的幻象消失,他用颤抖的手,慌乱地打开木匣,一根根熏香整齐地躺在匣中。 这香样子跟普通熏香并无两样,可它其实就是传说能让人如梦似幻,入魔成疯的离魂香。 他从匣中抽出一根离魂香凑近烛火,当长香燃起橘色的火点,一缕紫烟便袅袅升起,熟悉奇香倏 然窜进他的鼻腔,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大口吞吐着弥漫在空气中的异香,贪婪地让兴奋气息灌满整个鼻腔,然后流入在每寸骨肉里川流不息的血液中,使其奔腾而疯狂地流入心脏。 如此,心脏便超负荷的跃动,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极致的愉悦。过后,他几乎能感受到每块肌肉,都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一种如坠云端般的舒适和安然,让处于迷离中的他慢慢的,慢慢的闭上眼睛。任由轻如羽毛的身体,飘入那个久违世界。 “你他娘发什么愣啊,倒是把你的腰牌拿出来呀” 正游离在半梦半醒的袁一,听到耳边响起暴躁的呼喝声,猛然一惊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铠甲的金吾卫,正站在面前。 他有些发蒙的环顾四周,见面前宫墙高耸,巍峨的铜钉朱漆大门正敞开。 宫门许多人正排着队,井然有序的将铜制的腰牌,交于金吾卫查验,而后川流不息的人流从左边宫门进入,左边宫门出行。 见此情形,他脑海浮现出许多关联,宫门,皇宫,大明宫,高寿。 见他还在发愣,金吾卫正欲破口大骂,而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他忙不迭地摸索着全身。 最后,他从腰间找到一块腰牌,他扯下一看,上面写着几行烫金大字,月欢宫,执事太监,高寿。 他嘴角露出一丝愉悦的微笑,金吾卫拿过他手中的腰牌看了眼,眉头不由一皱,低声笑问道:“哟原来是月欢宫的高公公,你家主子太平公主,可不好伺候吧” 他微微一笑,点头赞同道:“我家主子可是宫里,出了名的神烦鬼见愁,能好伺候吗” 金吾卫凑近他,好意提醒道:“敢这么说自家主子,就不怕脑袋搬家吗” 他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我家主子不知道多宠我,才不舍得我死” “喂喂你们两个长舌妇,要聊天到闺房里去,别在这儿婆婆妈妈,碍着别人出宫”这时,排在后面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开始没好气地叫嚷起来。 金吾卫哪受得了这番挖苦,他把推开袁一,暴怒指着袁一身后,那个纤瘦白净的小太监,骂道:“你他娘的敢骂老子是长舌妇,你算什么东西啊” 小太监将眼睛一横,不甘示弱道:“本宫公,就是乐意骂你这长舌妇,你这歪瓜裂枣,怎么着吧还有,你知道我娘是谁吗你这臭嘴也配提她” “你你你这小混蛋”金吾卫气得满面通红,展开架势要上前揍他,却被袁一拦住,好言相劝道:“您可是堂堂金吾卫,让这么多人看到你对一个小太监动粗,可太有份了” 金吾卫觉得他说得在理,便强压怒火,正要罢手。 没想到,小太监倒是摆出一副恶人姿态,上前在袁一手臂上狠狠一掐,骂道:“你这两面三刀死 太监,少在这儿装好人了刚才的话,本本公公可全都听到了据我所知。” 说到这儿,小太监语带强调道:“咱们英明神武的太平公主,最最最讨厌的你这个死太监了,曾试过毒死你,冻死你,打死你,可你就是命硬没死成,所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怎么会宠信。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见小太监说得煞有介事,金吾卫用一种既惊诧,又怀疑的目光,看了眼身边的袁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5、第四十五话 只见袁一点了点头, 微笑道:“确有其事。不过, 常说打是亲, 骂是爱, 所以,我依然觉得,咱家公主这是对我往死里宠” 小太监一脸嫌弃道:“瞧你那德行,你是受虐狂啊” 他一摇头道:“不是, 若换做别人敢动我, 我肯定骂他八辈祖宗,揍他一家老小。唯独咱家公主另外, 不管打也好, 骂也好, 我都喜爱非常,求之不得。” “别,别说了, 我都快掉鸡皮疙瘩了。”小太监边搓着手臂, 边说道。 金吾卫将后面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便轰赶起袁一:“别在这儿啰啰嗦嗦, 赶紧走” 听到这话, 俩人一齐迈开步子往宫外去, 金吾卫伸手拦住小太监道:“你这小混蛋,想这样就溜了啊腰牌鱼符呢” 小太监叉着腰,骂骂咧咧道:“你这看门狗,敢叫本公公小你活腻了啊信不信送你到内侍监, 把你给阉了” 金吾卫冷笑道:“自己都是个阉货,还说要把别人阉了。我也懒得跟你这小王八蛋计较,没有腰牌,鱼符不能出宫” 小太监理直气壮道:“走得匆忙,没带怎么着” 金吾卫上下打量着小太监,心生疑惑道:“你这小太监,到底仗了谁的势,这么嚣张你哪个宫的” “月欢宫。” 听到回答,金吾卫看了眼不远处的袁一,问道:“高公公是月欢宫的执事公公,认得他吗” 袁一煞有介事地围着小太监转了个圈,摸着下巴想了会儿道:“看着是挺眼熟,不过不认识。” 小太监瞪大眼睛看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你这死太监,敢说不认识刚表忠心时,说得那么恶心,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啊” “你搞错了吧我承认,我对咱家公主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之江水延绵不绝,可跟你这个太监有什么关系还要,你不是说我是两面三刀的死太监吗所以,再会” 说着,他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朝气得直翻白眼的小太监摆了摆,转而迈开步子。 金吾卫哪能放过这公报私仇的好机会,只见体壮如牛的他阴阴一笑,抓起小太监的衣领,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道:“你这小王八蛋,敢冒名顶替出宫,跟我到内侍监走一趟。” 如一尾鱼般被提着的小太监,边张牙舞爪地乱踢乱踹着,边骂咧咧的问候着金吾卫的祖宗十八代。 最后无计可施小太监,只好求助袁一,他高声喊道:“高寿” 袁一并没走出多远,听到喊声他回过头,看到狼狈至极的小太监,他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而后,他走上前拦住金吾卫,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他是月欢宫新来的公公,叫什么来着” 听到这话,金吾卫便放下小太监,黑着脸道:“叫什么说清楚。” 他看了眼小太监:“小平子” 小太监扬起手,没好气道:“什么再说一遍,看本宫公不打死了” 袁一皱了皱眉:“那小碗子小碟子小筷子” 小太监知道袁一这是故意拿她开心,冷笑道:“你这是说名字,还是摆席” 袁一扬起一边的眉,无奈道:“真是怕了你好,好,你来说,究竟叫什么” 小太监托着下巴,皱着眉像是很认真的想了片刻:“我叫我叫小云子” 见小太监撒个谎都这么费力,袁一急忙找补道:“你这新来的家伙,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好” 见到这番训斥,小太监没好气道:“好大胆,敢叫本” 没等他说完,袁一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下,教训道:“怎么着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好,还敢撒气信不信回宫用竹条狠狠地抽你手心” 小太监哎呦一声,捂着额头正欲发作:“你” 袁一又捏了捏他的鼻子,皱眉道:“别闹了,小云子,乖点咱们走。” 说罢,袁一揽着小太监便走,金吾卫见俩人这一唱一和的原来是想蒙混过关,便伸手将他们拦住道:“慢着你们俩一会儿说不熟,一会儿又说认识,这么鬼祟,其中肯定有诈。你们俩都跟我到内侍监走一趟” 袁一弯着手指头,打着手势道:“什么一个变俩”说着,他转头看向小太监,埋怨道:“还真拖了你的福” 小太监鼻子一哼,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本公公最喜欢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了。” 袁一摇头叹了口气,而后,拉着金吾卫的手套近乎道:“大人,您可得明察秋毫,都怪这小家伙,我可没犯事。不如就把他留下,放我先走,怎么样” 说完,他不留痕迹地将一锭银子,塞到金吾卫手中。 金吾卫握着银锭掂了掂,勃然大怒道:“你这阉货好大胆,用区区几两碎银就想贿赂我” 这时,小太监也来补刀,指着他取笑道:“啧啧,你这狗胆也太大了,连金吾卫也敢贿赂你死定了” 他没有理会小太监,而是对金吾卫理直气壮道:“那可是不是几两的碎银子,明明就是十两,好吗不收,还给我就好了,瞎嚷嚷什么啊不知道贿赂金吾卫是要掉脑袋的吗” 金吾卫冷冷一笑:“现在知道怕了啊还是留着力气,想想怎么跟内侍监解释吧”说着,金吾卫晃了晃手中的银锭。 “解释这就是我的解释”袁一利落的抬手,朝着金吾卫的脸挥出一记重拳,金吾卫闷哼一声,如山般倒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小太监吓得“啊”的大叫一声,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袁一拉过她的手,慌忙道:“还愣住干嘛赶紧跑啊” 小太监眨了眨眼睛,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跑为什么要跑” “你不是要偷溜出宫吗” 小太监点点头:“是哦”说罢,便跟着他一路夺命狂奔。 他带着小太监一路跑,一路出手收拾拦住去路的金吾卫。 当跑出丹凤门,来到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上。见身后的金吾卫穷追不舍,袁一急中生智将骑马路过的人,一把从马上拉下,而后骑上马,伸手要把小太监拉上马。 可小太监却搂着手中的竹篮,咬着嘴唇满脸犹豫地看了看追来的金吾卫,又看了看马背上神情急切的袁一。 袁一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赶紧上来啊” 小太监撇了撇嘴,道:“本宫可是公主,谅这群看门狗也不敢拿本宫怎么样” “话是没错。可有意思的是,公主瞒着所有人偷溜出宫的,他们压根不知道你的身份。公主要是被逮到,肯定会被送到内侍监。那里的人可没人性,什么灌粪水,拔指甲都是他们的心头好。公 主要是受得住,那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拉起缰绳,假意要走。 李令月受到这番恐吓,一脸后怕地咽了咽口水,叫住他道:“别走本宫凭什么要信你” 他向着正追来的金吾卫仰了仰头,撇嘴一笑道:“公主觉得,还有其它更好的选择吗” 李令月看了眼不远处的金吾卫,正气势汹汹而来,她恼得一跺脚,骂骂咧咧道:“哎呀这群该死的看门狗,今天真是黑道凶日” 说罢,李令月揭开竹篮上的布,指了指藏在里面的波斯猫,问道:“那这猫该怎么办” 袁一焦急看了眼跑来近前的金吾卫,没好气道:“人都管不了,还管什么猫” 李令月眼睛一横,噘嘴道:“要是不带上它,我也不走了。” 袁一无奈道:“真是怕了你拿来拿来” 李令月急忙将波斯猫递去,他便拉开衣领,将毛茸茸的小家伙,塞到衣兜里。他正要去拉李令月,可没想到却被赶来的金吾卫抢先。 金吾卫一把拉住李令月的胳膊,狠狠把她拽到身边,大吼道:“你他娘的,还想跑老子叫你跑”说着,五大三粗的金吾卫,抬手正要扇她耳光,给她点颜色看看。 李令月见到这阵仗,吓得闭着眼睛,蜷缩着身子,可怜兮兮愣在原地。 见李令月受了欺负,袁一气得急红了眼,他纵身从马背上跳下,掐着金吾卫抬到半空中的手,怒瞪着金吾卫,声音低沉而愠怒道:“动她,问过我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6、第四十六话 虽然只是这么一掐, 可金吾卫几乎无还手之力, 现在又被他这么一瞪, 这回轮到金吾卫吓成鹌鹑, 他哆嗦着嘴唇,想要说上些什么。 可没等他开口,袁一就左右开弓“啪啪”几手就把金吾卫打如陀螺般,晕乎乎的转了几个, 如一趟烂泥般倒下。 这时, 后面跟来的金吾卫见自己人多势众,纷纷抽出佩刀朝袁一袭来。 袁一不慌不忙, 在明晃晃的刀光剑影中左冲右突, 他扬着手快狠准地打在一张张粗狂黝黑的脸上。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 犹如新年炮仗响起的脆响,数十名体壮如牛的金吾卫,捂着脸应声倒下。 见欺负自己的金吾卫倒了大霉, 一旁的李令月乐得直拍手叫好。 袁一并没有觉得这事有多开心, 他匆匆拉起李令月的手:“别傻乐了赶紧走啊” 李令月不解道:“你身手这么好, 难不成还怕这群饭桶不过话说回来, 你刚那几下好厉害, 像极了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虽然说着话的李令月极力掩盖, 可崇拜之情还是溢于言表。 袁一看在眼里,却故意装作云淡风轻道:“我可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我只是死太监。还有,别盲目崇拜, 那样可会上瘾的。” 李令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狗奴才,夸几句就要上天了啊” 说话间,见又有金吾卫追来,袁一牵过马道:“我可没力气再打一轮,咱们赶紧溜吧” 说罢,他骑上马,把李令月也拉了上来。见马背上的李令月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他便道:“抓好,要是摔下来,我可不负责。” “知道了,啰嗦”李令月并没有靠近,只是伸手抓着他的衣角。 见状,他故意一夹马腹让马前行,而后,又猛地一拉缰绳。 如此,马背便来一阵颠簸,李令月不由向前一倾,撞到了他背上。 李令月“哎哟”一声,正欲开骂,可他抢先道:“看说了让你抓紧,偏不信要是摔了个脸着地,摔成丑八怪,可别怨我” 李令月受了这番教训,莫名觉得是自己理亏,便把要骂的话咽了回去。 见李令月哑声,他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坏笑,稍侧身拉过李令月的手,绕到自己腰间,道:“这样不就好了我又不会怪你吃我豆腐不知道害臊什么” 刚开始李令月并未觉得不妥,可听到这话,她突然间意识到俩人相距不过咫尺,彼此温度可触,脸刷然红了。 她越想澄清,越说不出一个字,她索性拉开距离。可还没等她往后挪,袁一就驱马前行,在颠簸之下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保持原状。 当时暖暖的温度,在身后蔓延开来,他低头看了眼缠绕在腰间的青葱玉指,嘴角不由上扬,一种仿佛甜入心扉的微笑在脸庞晕开。 他不由柔情蜜意道:“就这样,一直就这样,该多好” “你这狗奴才神神叨叨什么你要带本宫去哪儿”袁一还没自我陶醉多久,就传来了李令月粗暴的叫嚷声。 他见已将金吾卫甩开,便停下马,扭头看着身后的李令月,浅浅一笑道:“公主想去哪儿,我就陪公主去哪儿。哪怕是天涯海角,上天入海。” 李令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这狗奴才,今天是怎么了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实话告诉你,本宫第一眼看见你,就讨厌得想吐。所以,再多的阿谀奉承的也改变不对你的深恶痛绝。” 说罢,李令月便转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见李令月说得信誓旦旦,可袁一却不以为意道:“我知道。可有意思的是,我也感同身受,第一眼见到公主,恨不得把公主给踩扁,事实上我也这样做了。”说着,他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李令月眯着眼看着他,像是思考了许久,用试探的口吻道:“那晚,贺兰雅集的事,你都知道了” 袁一笑了笑,故意装傻道:“那晚贺兰雅集什么事” 李令月狐疑地看着他:“你真不知道那踩扁又是什么意思” “踩扁如果公主不介意,可以把它看作一个形容词。” “所以,你真不知道” “这个嘛”袁一摸着下巴,犹豫了片刻道:“话说回来,我倒是知道另一件。月欢宫的刺客,完全出自公主惊人的想象力,就连老谋深算的皇后娘娘也被骗得团团转。” 李令月没好气道:“老谋深算好啊,你这狗奴竟敢” 说到这儿,她将手一摆:“算了,我母后的确奸诈的很。不但每次都坏我好事,还要向父皇告状。有次害我跪着抄了十多遍又臭又长的女诫。我也懒得帮她说话了。” 他微微一笑:“这算是不打自招吗” 李令月急忙否认道:“才不是。你说没有刺客,那婉儿又怎么会为了保护我,而深受重伤呢” “这很好解释。她是公主的同谋,为了骗过皇后娘娘,她故意刺伤自己。你们这招苦肉计太过天衣无缝,恐怕至今皇后娘娘对此一无所知。” 李令月皱了皱眉:“至今母后现在当然不知道要是让她知道了,你和婉儿早就去见阎罗王了” 他笑道:“这回总该算不打自招了吧” 李令月一摊手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没得玩了。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存心报复,故意把弄进宫给阉了,让你做一辈子的太监。” “其实,这件事本可以很简单,你不过名捕役,让孙满贵把你抓进阉了就得了。可上官婉儿偏要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还让自己受了这么大罪。” 他像是故意岔开话题道:“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热衷把男人阉了” 李令月露出颇为得意的笑容:“根据以往的经验,不管是大臣还是金吾卫,只要惹我不高兴,说要把他们给阉了,他们就会吓得屁滚尿流。还有,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甚至就连太监自己,都 瞧不起太监。” “由此可见,对于男人而言,做太监是一件极其伤自尊,生不如死的事。所以,凡事得罪我的男人,我就通通把他们给阉了。” 见李令月一脸狠劲,他莫名后怕道:“你对男人还真够赶尽杀绝” 李令月摇摇头:“不止男人,要是女人得罪了我,也没好果子吃。” 他皱了皱眉:“难不成也把她们给阉了” 李令月仰着头,一脸不解道:“她们也能阉” 他耸了耸肩:“我又不是女人,怎么知道” 李令月上下打量着他,挖苦:“他们都说,一个太监半个女人,你不可能不知道啊话说回来,哪个贱人敢得罪我,我就划花她的脸,让她变成丑八怪” 见李令月说得义正言辞,不像是虚言,他摇头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不仅蛮横任性,心眼还这么狠毒,要是再过个十年,变成人畜无害的贤妻良母,会不会被自己吓到” “贤妻良母这个词我喜欢”说着,李令月一脸憧憬道:“十年后,我肯定已经嫁给贺兰哥哥了,他要是不喜欢我这样,我应该会改。” 听到这话,他心中不由泛起阵阵酸楚,他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忘了,十年前的你,心里只有贺兰敏之。” 李令月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骂道:“你这狗奴才在瞎嘀咕什么本宫还有事,不跟你瞎扯了,把猫拿来” 这时,波斯猫正蜷缩着身子,躲在他衣兜里睡得正熟。 他伸手把睡眼惺忪的波斯猫抱了出来,问道:“公主这趟出宫是要把这小玩意,还给暂住长安的波斯公主吗” 李令月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本宫可没跟任何人提过这事。” “我还知道,波斯公主为了向贺兰敏之示好,就把这猫送给了他。公主知道后大吃飞醋,死乞白赖的找贺兰敏之要来这猫,现在又故意还回去,是为了以达到打击情敌,宣示主权的目的。” 李令月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难以置信道:“你是本宫肚里的蛔虫吗知道得这么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7、第四十七话 袁一笑了笑:“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公主对贺兰敏之死心塌地, 可他不但没放在心上, 还万般嫌弃公主。公主喜欢粘着他, 而他却把公主当苍蝇,恨不得有多远赶多远。” “他明知公主是醋坛子,在家纳了一房,又一房妾氏, 而且在外先有罂粟, 再有波斯公主。惹得公主嫉妒成恨,到处登门摔醋坛。我真不明白, 贺兰敏之除了长得好看以外, 还有什么好” 听到这番数落, 李令月脸色极为难看,气得在他手臂上狠劲一掐:“你是长舌妇吗就知道在别人背后抹黑,贺兰哥哥的优点多了去了, 轮不到你这狗奴才说三道四”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 语带嘲弄道:“我这哪是抹黑, 我这摆明就是嫉妒贺兰敏之对公主那么恶劣, 公主非但没把他阉了, 还对他百般维护。公主还能偏心得再明显点吗” 李令月歪着头, 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冷笑道:“偏心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这两个字” 他小声嘀咕道:“现在不配,将来就说不准了。” 李令月又狠劲一掐:“你这狗奴才又在神神叨叨什么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才没有。再说,公主坏心眼多可是人尽皆知, 还需要我说吗” “你” 见李令月展开架势,又伸手掐来,他急忙侧身献出另一只手臂:“掐人别老掐一个地方呀,这只还没掐过呢” 见状,李令月也不客气,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狠劲掐着。她本等着袁一痛惨,却瞧见他嘴角扬着笑意道:“这熟悉的力度,痛感,时长,真是令人无限怀念啊” 李令月往他脸上指了指:“你这是什么表情痛苦享受” 他收敛起笑意,一本正经道:“这样被掐很痛,好吗还享受,当我是变态啊” 李令月皱眉看着他,一脸狐疑道:“刚才你那一脸,明明” 他故意打断道:“不跟你东拉西扯了,该谈点正经事了。” 李令月没好气道:“你还真有理了明明就是你这狗奴才,一直在唧唧歪歪说个没完没了。至于 正经事,本宫可没兴趣跟你谈” 说着,她举了举手中的波斯猫:“本宫还得把这猫还给那波斯贱人,你这狗奴才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见李令月迈开步子,袁一看着她怀中的波斯猫,神情凝重道:“这样瞧着,这猫好像有些不对劲。” 李令月停下脚步,低头仔细打量了一番波斯猫,没好气:“瞎说本宫就瞧它好好的” 他煞有介事道:“不信我指给公主看看。” 李令月虽然有所犹豫,可还是将猫交给了他。只见他抱着猫,带着李令月走到路旁的林子边道:“公主看好了。” 李令月满是好奇地点了点头。 他将猫一抛,猫便如一条弧线落入林中,当它稳稳落下,几乎不带回头的,一路小跑消失在树木错落的密林中。 见状,李令月一脸纳闷道:“瞧它跑得多欢,看着挺好的嘛” 袁一随声附和道:“我也这样觉得” 李令月猛地一转头:“那你还说它不对劲” “我不这么说,公主又怎么会放它走,又怎么错失登门大摔醋坛的机会,又如何留下来陪我东拉西扯,谈正经事呢” 听到袁一的阴谋,李令月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她怒瞪着袁一,恶狠狠道:“好啊你这狗奴才,竟敢诓本宫本宫要你死得很难看” 李令月怒不可遏,而他嬉皮笑脸道:“公主恐怕搞错主次了。我已识破了公主的诡计,已经无所顾忌了。再是,这里可是一处僻静的荒林,公主又长得如此楚楚动人,我要是想” 说到这儿,他边上下打量着李令月,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我真想要做些什么,公主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知道。” 说罢,他还不忘挑了挑眉。 李令月四下看了眼,发现真如他所说,吓得双手环胸连连后退:“你这狗奴才,好大胆你想干什么本宫可警告你,本宫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想干嘛”他笑着摇摇头:“你现在还太嫩了点,还不够我塞牙缝。所以,我只是提给醒,你的小命现在可攥在我手里,最好乖乖听话。”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李令月还不忘抖威风道:“本宫可是堂堂公主,凭什么听你这狗奴才的使唤真是太可笑了。” 看着李令月一脸倔强,不肯做出丝毫让步,他露出宠溺的微笑:“这种时候了,都不肯稍微服个软。咱家公主可真够带种的” 见他这么一笑,神情紧绷的李令月突然像是松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是吗为什么觉得我不会” 李令月想了片刻,撅了撅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我的直觉可是很准的。”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说吧,你这狗奴才把我引到这儿,究竟要谈什么条件。如果合理可以考虑看看。” 听到这番话,袁一方才明白,李令月所说,只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心,取信于他,再制造开溜的机会。 当想到这儿,袁一不由感慨,这丫头不仅鬼心眼多,遇事还能临危不乱,还真不愧是武后的掌上明珠 虽然对李令月心思看得很明白,可袁一却故意装作一无所知道:“这样啊” 说着,他摸着下巴,故意装作深思熟虑地想了片刻,笑道:“咱家公主还真爱争强好胜啊明明处境同肉票无异,还偏装得像是占尽上风,摆出谈判的高姿态。公主可不能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这样盲目自信” 李令月一脸嫌弃道:“你在这狗奴才,本宫忍了很久了别总是咱家,咱家的,本宫是你家的吗” 听到这话,他偏着头小声嘀咕着:“现在不是,将来就不一定了哦” 李令月没有理会他,继续道:“再说,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本宫这是有几分姿色吗这分明 就是国色天香,好吗” 听到这话,袁一毫不含糊地边围着她转圈,边上下打量着,笑道:“这么一看,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公主越美,我的歹念就越深,这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说到这儿,袁一故意很大声地咽了咽口水。 李令月吓得一愣:“你怎么笑得这么猥琐送羊入虎口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知所谓的话说了这么一大堆,可以说出你的条件了吧” 见李令月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岔开,袁一越发对她这股聪明劲喜爱得紧。 因而,他顺从道:“好吧首先,我得解释,那晚贺兰雅集,我并不知道那个尾随罂粟,对她毛手毛脚的乡绅公子,原来是公主乔装的。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会对公主动手。” 说到这儿,他陷入一阵沉思,声音低沉道:“若是如此,那我们之间的纠葛误会,便不复存在。始至终不曾相识,那我的过去,现在,未来便没有你,会更好,还是更坏” 见他如呓语般喃喃自语着,一旁的李令月皱眉不快道:“你这狗奴才还真爱碎碎念究竟在说什么,就不能大声点吗” 听到呼喝声,他猛然回过神,他抬起头看着面对李令月,满脸的迷茫瞬间成了明朗,他用柔情而伤感的声音说着:“谢谢你,曾来过” 李令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事说事,别老说些莫名其妙,又毫无内容的话” 他点点头,长长叹了口气。 待情绪平复后,他继续之前的话题:“我的意思是虽然是误会,可算起来也是我先开的头。所以,我不怨公主,相反我还要弥补。希望用这一整天的时间,替达成公主的未能实现心愿。” 李令月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嘲讽道:“心愿若我没记错,我是公主,而你只是个死太监,替我实现心愿你脑子没毛病吧”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公主最爱听江湖故事,不是做梦都想去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吗长安近郊有个龙虎客栈,但凡是江湖高手都会到那里走一遭,如果公主愿意,我可以为公主带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8、第四十八话 李令月喜得一拍手:“原来真有龙虎客栈, 还在长安据说, 那里聚集着许多顶尖高手, 时常一言不合就开打, 想想都精彩着我得去瞧瞧” 他点点头:“没问题。还有,公主不是一直都想去氤氲馆,同罂粟正面交锋吗我也可以效劳。” 听到这话,李令月简直又惊又喜:“真可以吗你确定可以做到罂粟可是出了名的清高, 现在仗着有贺兰哥哥撑腰, 就算是王公大臣去了,她未必赏脸。你真有这么大能耐” 他自信满满道:“若不能做到, 那说来干嘛” 李令月上下打量着他, 狐疑道:“口气这么大看来本事是真不小若今天你真能让本宫玩得尽兴, 那么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怎么样” “一言为定公主还有什么心愿尽管提。” “还有什么心愿”李令月喃喃自语着,陷入一阵无端的沉思中, 良久后, 她抬起头看着袁一, 神情严肃道:“若你真有这么大能耐, 能不能让贺兰哥哥喜欢我至少至少别那么冷淡。这 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 他眉头一皱, 颇感意外望着李令月, 不知该如何回应。 见状,李令月突然扑哧一笑,摆了摆手:“我开玩笑呢别当真贺兰哥哥妻妾成群,还与罂粟 这样的风尘女子纠缠不休。我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至于这样可怜兮兮的乞求他的垂青,和那微不足道的关心吗” 李令月原本是想说得满不在乎,可当话一出口却变得失落又卑微。 袁一看在眼里,心莫名被狠狠揪了一下,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时的李令月对贺兰敏之是何等的痴迷。哪怕得到贺兰敏之一句敷衍的关心,她都能高兴忘乎所以。 正因为他清楚,所以他更不忍心拒绝。因而,他便道:“若这是公主的心愿,那我就让贺兰敏之喜欢公主。” 李令月笑着摇摇头:“我都说了,这是误会,他对感情那么儿戏,我又怎么” 说到这儿,她突然停顿下来,沉默片刻后,她终于不再伪装:“高寿,你真能让贺兰哥哥喜欢我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露出一丝苦笑:“那应该很难吧需要多久” “那并不难,就在今天。不过,这件事放在最后再做。” 她有些吃惊:“当真你打算怎么做” “我自有妙计。到时公主依计行事便可。现在,我要带公主实现第一个心愿,龙虎客栈。” 说罢,他便骑上马,而后向愣在原地的李令月伸手,李令月犹豫道:“我真能信你吗” 他浅浅一笑道:“不能。” 看着他眼里的温暖,脸上明朗的微笑,李令月似乎知道答案,她眉梢一挑:“那我就不信。” 说着,她握住袁一伸来的手,坐上了马背。 袁一策马前行,扬起滚滚尘土,奔向那一抹让李令月心驰神往的江湖梦。 在气势磅礴奇峰的下,一间略显残旧的客栈,出现在荒草丛生的空地上。客栈虽残旧,可飘扬在空着的红色酒旗却异常簇新。 俩人来到客栈前,将马拴在木桩上。 李令月正满怀期待地往里走,却被身边袁一拉着,交代道:“待会进去了,千万别暴露身份,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应着,千万别故意找茬。知道吗” 这回,李令月没有拧巴,而是答应道:“知道了。鸡婆” 正在俩人说话间,随后而来的两个旅人,也栓好马走来。 当走到俩人面前,一个身材矮小,面貌猥琐的中年男子,突然停下脚步,眯着眼打量起李令月,一摸唇边的胡须道:“我打赌她是女人。” 李令月见还没进客栈就被识破女儿身,心里虽十分不痛快,可依旧变着嗓音,唇齿相讥道:“你眼瞎啊我堂堂七尺男儿,你竟然说” 还没等她说完,男子就将手放在她头顶量了量:“你离七尺,还差了好多大一截” 说着,他转头看向袁一,神情极为严肃道:“袁兄,可要多喂她吃点,以后长不到七尺,可得怨 你了。” 袁一看了眼气得涨红了脸的李令月,笑道:“打赌兄,还是幽默依旧我看啊,她要是真长到七尺,嫁不出去,那就真会怨我了” 李令月以为袁一会帮自己,怎料他却同别人一起取笑自己。 李令月气得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这狗奴才,搞什么鬼” 袁一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实话实说,有什么问题” 这时,我打赌又好奇地打听道:“这小丫头长得这般娇俏可爱,我真想知道她跟袁兄究竟是什么关系要知道江湖规矩向来都是多带银子,别带女子。究竟是什么让袁兄无视这些告诫,带着她 来凶险的龙虎客栈走一遭,还真是让人好奇啊” 袁一故作轻松道:“她是我家乡的表妹,这趟来帝都长长见识,哪儿都想看看瞧瞧。帝都有意思的地方固然不少,可同龙虎客栈比起来都不值一提,不是吗” “表妹有意思。”我打赌微微一笑,稍凑近李令月吸了口气,品味道:“这样一闻,还真是龙涎香。原来袁兄还有个住在大明乡的富贵表妹,还真够让人刮目相看” 这时,与我打赌同来的年轻男子,原本只是安静地待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 当他听到我打赌说起龙涎香云云,便忍不住插嘴道:“据我所知,龙涎香稀有难得,就算这位姑娘身在大富之家,也未必能够得到。多年前,我有幸闻过龙涎香,那馥郁的奇香至今让人难以忘却。” 只见说着话的男子面如冠玉,穿着一身莲青色的织锦银线绣如意纹长袍,腰间系着一个上好的金镶玉腰带,高高的束发间是一根精致简洁的翠玉簪子。 从男子的穿着和举止来看,并不像粗糙的江湖人士,更像是出门历练的世家公子。 待男子把话说完,嘴角浮现出一抹对龙涎香念念不忘的微笑。 见把自己使用的寻常之物,说得这么神乎其技,李令月语带不解道:“龙涎香而已,很平常啊见他们都是一大筐,一大筐搬来,给我熏衣裳,被褥,那东西很值钱吗” 虽然,李令月说的全是实情,可男子常识却认为,天底下不可能有人会这么糟蹋龙涎香。 所以,他只是觉得李令月纯属无知,才会如此。因而,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看到这颇有些轻视意味的笑,李令月十分不快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觉得我在瞎扯不是说你闻过龙涎香吗那你在闻闻,我这一身到底是什么” 当男子第一眼看到李令月,就被她娇俏可人的模样所吸引。他虽听着谈话,可目光总是有意无意 地落向李令月。之前是顾忌袁一,才不敢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 可现在佳人主动提出,这样无异于一亲芳泽的邀请,他可是求之不得。 他心里虽然狂喜不已,可脸上却表现地很淡然道:“姑娘执意如此,却之不恭。” 说完,他撇嘴一笑,上前迈了一步,躬身凑到李令月的颈项之处,打算好好地一亲芳泽。 袁一哪容其得逞,只见他一个闪身挡在李令月面前,支开男子道:“我家表妹天真烂漫,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你莫非不懂” 见他坏了好事,男子老羞成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子不需要你来教” 说着,男子一抖手臂暗自发力,藏在其袖中的金梅形状的暗器,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入了他指尖。 见男子展开暗算的架势,袁一抢先一步的抓住他的手腕,轻声在他耳边道:“兔崽子,敢暗算我要不是我表妹在这儿,不想吓着她。你他娘的,早就成了废人了” 男子感到被抓着的手腕痛得几欲碎裂,他额头一直冒着冷汗,知道自己遇到了绝顶高手,不敢再轻举妄动。 说话间,袁一顺势抖了抖男子的衣袖,将他的金梅暗器全都收入自己袖中,方才将其放开。 见俩人低声说了许久,李令月便问道:“喂你们偷偷摸摸聊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9、第四十九话 听到问话, 袁一收起满脸的凶狠, 转头微笑道:“没什么这位公子, 觉得我的鼻子好使, 想请我代他闻一闻,你所用的熏香。” 李令月一脸嫌弃道:“你我才不” 还没等李令月说完,袁一毫不收敛地左闻闻,右嗅嗅, 嘴里还振振有词道:“衣袖闻起来像沉香, 这儿又变成檀香,肩膀怎么又是玫瑰香露的气味。你出门究竟要用多少种” 见袁一围着李令月闻得乐此不疲, 李令月和围观的俩人简直看傻眼。 待李令月回过神, 抬起手戳着袁一的额头, 将其推开道:“闻够了吗你是狗吗” 听到这话,袁一又扭头看到我打赌和男子,见他们正用无比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瞬间觉得自 己的行为好像有些猥琐。 他慌忙站直身子, 如缓解尴尬般干咳了几声, 装作义正言辞道:“通过我小心的甄别, 可以断定那并不是龙涎香。而是, 几种熏香混合” 没等他把话说完, 我打赌就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嘲讽道:“其实,我们根本就不在乎。目的性太 强,欲盖弥彰不了, 算了吧进来喝酒,我请”说着,他若有所指地朝袁一眨了眨眼睛。 “你这么抠门,请我喝酒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袁一挖苦着我打赌。 我打赌看了看李令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有故事,我有酒,谁也不亏不是吗” 说罢,我打赌便领着男子,走进了喧闹的客栈。 待他们走后,李令月打量着自己,一脸纳闷地喃喃自语道:“我觉得自己伪装得挺好的,怎么他们一眼就识破。这些江湖人士眼睛真有毒” 袁一挑起一边的眉,看着大惑不解的李令月,叹了口气:“我想任何一个稍微有经验的男人,都能识破你。下次你若真想混出宫,就用点心,把给绑地方都勒紧点,你这小身板配上两很突兀,好吗” 见袁一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胸上,李令月急忙伸手护在胸前,没好气道:“再这样盯着,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狗眼” 袁一慌忙移开视线,否认道:“我才没盯我只是恰好算了,懒得跟你解释。我好心提醒,你爱信不信。”他很牵强地转移着话题。 “是吗”李令月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袁一壮硕的身材,而后猝不及防地一伸手捏了捏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大胸肌,她皱着眉不解道:“我瞧你这两块也挺突兀的,为什么就揪着我,而不怀疑你没道理啊” 见状,袁一很是无语:“你那是胸部,我这是胸肌,有可比性吗再说,像我这样伟岸的身材, 有这么两块叫相得益彰,才不是什么突兀” 李令月待字闺中,很难理解两者间区别,因此,她又问道:“都是胸,有什么区别,还分男女” 见她把话题问得这么懵懂认真,袁一竟觉得她可爱极了,便忍不住挑逗她道:“当然有区别。胸肌是硬的,胸部是软的嘛。” 李令月依言,摸了摸自己,又摸了摸他,笑道:“还真是奇怪,你又不女人,你怎么知道” 他没料到李令月会有此一问,他顿时无力招架,心虚得结结巴巴道:“我我” 这时,见李令月又要发问,他慌张地大呼道:“你这问东问西,还有完没完” 见他脸红得直到耳根,李令月眨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一脸不解道:“刚刚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么燥动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很热吗” 李令月这样撩人而不自知,让他恨得牙痒痒。 他长长吐了口气,稍稍冷静一些后,他看了眼李令月放在胸前的手,警告道:“你再不把手放开,就别怪我把持不住,喊非礼了” 李令月拿开手,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顺便说一句,挺结实,手感不错” 他低声骂道:“女色狼这样明目张胆地吃豆腐,都不用理会的别人自尊心吗” 他的话声虽小,可还是被李令月听到,只见她冷笑:“你就得了吧我要真要糟蹋你的自尊心,就该塞些银子给你。就像这样。” 说罢,李令月真从兜里掏出几两碎银子,塞给他。 他几乎惊倒下巴,他握着银子,蒙圈地看着林凌,语带责备道:“你这是,跟谁学的” 李令月不以为意道:“在江湖故事里,男人逛完青楼,不都这样塞银子给风尘女子。待会我们要去氤氲馆,这就当提前练习啰” “什么当我青楼女子在眼里我就值这个价” “不然呢” 袁一心想,算起来自己也是欢场老手,怎么反被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挤兑得成了怂包。 于是,心有不甘的他便凑到李令月耳边,露骨道:“你要是呆到夜里,让我服侍你宽衣解带,伴你同床共枕,我只需稍稍拿出一点本事,你求饶之时,就知道我究竟值”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令月就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骂道:“你这变态流氓” 他被打得蒙了半天,而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是有些过火。可为了挽回局面,却道:“明明是你先开的头,为什么你能说,我就不能说” 李令月义正言辞:“我是主子,你只是奴才,我说什么都可以,你只有听着份明白了吗” 见她这么说,袁一知道事情算是圆过去,便松了口气道:“明白。你也打了我一巴掌,大家算扯平了,好吗” 李令月严厉道:“这次暂且饶过你,要是再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剁碎喂狗” 说完,李令月便迈开大步往客栈里去了。袁一长长吐了口气,赶忙追了上去。 他们进到客栈,只见其中高朋满座,并无空位。他们便来到柜台先候着,见先进来的我打赌也没 坐到位子,袁一便上前攀谈道:“你说这龙虎客栈,生意这么好,地方却这么破旧,十三娘就没想过拿出笔钱,把这里修葺下” 我打赌扫视了眼四周,见这里墙壁被岁月的风霜腐蚀地坑坑洼洼,宾客坐着的桌椅板凳也修修补补的不成样子。 这里的确残旧得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似乎一阵疾风骤雨就能让其倒下。 他看着眼前的情形,意味深长道:“我看十三娘不是舍不得花钱,只是念旧罢了再说,这地儿要真弄得富丽堂皇,那还是龙虎客栈吗我就觉得这样挺好” 袁一笑了笑:“这样看着,念旧的人分明是你嘛” 俩人正说着话,一旁的李令月突然不耐烦起来叫嚷起来:“烦死了还要等多久一年吗我的腿都站麻了,我要座位” 袁一扭过头看着李令月,没好气道:“腿麻有没有搞错我们从进门到这儿,还没说上三句 话,这才多久功夫。你的腿是豆腐做的吗一点苦都吃不了,还想闯荡江湖你就拉到吧” 听到这番毫不怜香惜玉的训斥,李令月将嘴巴一扁,跺着脚撒气道:“我不管我不要傻站着在这儿命很长,赶紧去让他们挪个空位给我” 见到她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袁一就越发想要逗她生气。 因而,他便极不配合道:“能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我可不想惹祸上身。你向来都老霸道了,大可自己动手呀” 她将眼睛一橫,怒指着他:“你” “我怎么了量力而行,不可以啊” 她冷哼一声,骂道:“窝囊废我就靠自己,不求你窝囊废” 李令月骂骂咧咧,而他不以为意道:“好心提醒,客栈里的这些人都是血债累累,杀的人比杀的鸡还多,所以,你就自求多福吧” 听到这话,她不自觉地打量眼在座宾客,只见他们虽忙着交杯换盏,吆五喝六,却警惕极高地将各自的兵刃放在手边。 他们大多都身形魁伟高大,面貌粗犷,神情透着一股凶狠的杀劲。 而席间也有几个不合群的人,独自坐着一席,安静又从容地吃着酒菜,旁人非但不敢打扰,就连目光也不敢轻易落向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冒个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50、第五十话 见此情形, 李令月又联想起曾听过的江湖故事, 心里也隐约觉得, 袁一所言非虚, 却偏要嘴硬道:“你就瞎扯吧按照大唐律例,杀人可是死罪。他们要真血债累累,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儿” 听到这话,我打赌与身边的男子相视一笑, 俩人表情极其轻蔑, 我打赌道:“丫头啊,我知道你身份不简单, 可我还是得告诉你。朝廷有朝廷的律例,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那些罗里吧嗦的律例,管管平头百姓还差不多” 说着,我打赌扬了扬拳头:“江湖只认拳头, 谁的拳头硬, 就服谁” 李令月阴沉着脸:“这么说, 你们这帮江湖人士都是目无王法, 专干烧杀抢掠的恶徒啰” 我打赌笑了笑:“我们只目无王法, 不烧杀抢掠。” “既然如此, 那你们怎么会惧怕神兵司,又以江湖榜上的排名马首是瞻” 原本底气十足的我打赌,听到她这么一说,立马像露怯般垂下视线, 沉默片刻后,强辩道:“我们并非惧怕神兵司,我们只是敬畏神兵候,给他面子罢了” 见自己占了上风,李令月乘胜追击道:“你刚才说,江湖中谁的拳头硬,就服谁。你给神兵候面子,那就是委婉地承认,他的拳头比你硬啰” 我打赌舔了舔嘴唇,点头道:“神兵候是一号了不起的人物,他虽为朝廷效力,却深得江湖中人的敬重。他能让我们服气,也是他的本事,又何不可” 李令月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微笑:“这么说,你是承认他的拳头比你的硬。” 我打赌没有说话。 李令月继续道:“你可别忘了,神兵候效力于朝廷,皇上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他服皇上,就证明皇上的拳头比他硬。” “由此可见,皇上的拳头比你们江湖人士的硬,而皇上代表朝廷,你们就得服朝廷。那些目无王法之言,纯属过过嘴瘾,我说得没错吧” 这时,我打赌捂着额头求饶道:“你这会儿朝廷,一会儿江湖,又一会皇上,我都快被你绕晕了。” 说着,他看向身边带着迷之微笑的袁一,无奈道:“你这表妹,不仅伶牙俐齿,脑子还转得这么溜。你可得留点心眼,千万别落到她手心里,不然可没活头了。” 袁一柔情地看了眼李令月,低声道:“已经晚了。” 李令月用手肘戳着袁一,没好气道:“你们唧唧歪歪地说什么,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袁一正要说话,却被我打赌抢先道:“不知道伶牙俐齿,冰雪聪明算不算坏话” 听到夸张李令月立马转怒为喜,可还是不免狐疑道:“当真” 我打赌信誓旦旦道:“比珍珠还真我觉着吧,以表妹的辩才,智慧,根本不需动粗。随便三言 两语就能说服他们挪出空位,对吧” 李令月被这么一夸,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虽然你长得猥琐了点,可还是挺有眼光嘛我的确是挺有说服力的。” 我打赌见把她夸高兴了,急忙下套道:“你看那一席,不仅一个人霸占着整张桌子,吃个东西还慢吞吞的,真是太过分了不如表妹就从他下手” 她顺着我打赌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正冷清的坐在角落里,他虽独自坐着,可身边却站着两名面容姣好的侍女。 侍女穿着相同的红色留仙裙,一人持扇,一人持剑,她们皆是一脸冷若冰霜,纹丝不动站在男子身边伺候着。 见此,李令月喃喃自语:“这人白衣,白鞋,连束发用的绸带都是白色的。对于男人来说,这样的穿着不是令人发指,就是俗不可耐。可奇怪的是,他这么穿着不仅不难看,还有种特别的俊逸出尘之感。果然,人长得好看,就算大俗大雅,也能驾驭地美不胜收。” 听到李令月泛滥成灾的欣赏之情,袁一的醋劲一下子就上来,他伸手在李令月眼前晃了晃,酸溜溜地道:“别看了没戏这冷三少虽是江湖头号美男子,却是出了名的挑剔,生人勿进。他爱干净达到了病态的程度,不许任何碰他,因为怕被别人的唾沫溅到,甚至不许别人靠近说话。” “他虽然长得好看,可江湖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甚至连人都不喜欢。他面冷心更冷,一贯视人命如草芥。” “对于试图靠近他的人,他都是一剑封喉,干净利落杀人不见血。” 见他长篇大论的说了这么多,李令月噘着嘴想了片刻,喃喃自语道:“天底下,真有这么挑剔得变态至极的人别人都说我挑剔难伺候,他比起我来,还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感觉就像照镜子,有点毛骨悚然。” 见成功吓唬到李令月,袁一笑道:“知道怕就对了你就好好的呆着,别听这货的教唆,惹火上身。你要是乖乖的,待会就给喝这里特酿的米酒,甜甜的可” 没等他把话说完,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李令月就歪着嘴,露出一抹使坏的微笑。 见此,他心中一“咯噔”,暗叫道:“这笑不好” 这时,李令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虽然毛骨悚然,不过我喜欢” 说罢,她迈开步子,往冷三少处去。 袁一急忙拦住她道:“我说了这么多,难道还不明白,非得去送死” 李令月一脸迷惑的看着他:“你说那些,难道不是为了引起我的兴趣” 袁一被怄得差点吐血,他没好气道:“你的脑子是摆设吗都不需要理解思考吗我话里明明每个字,都在告诉你,冷三少杀人不眨眼,别去送死。” 见把袁一气得七窍生烟,李令月非但没有不快,反而很自鸣得意道:“你不管我在先,现在又在这里婆婆妈妈说教,你以为自己谁孔子啊他杀人不眨眼,我就偏不信邪,我就喜欢捅马蜂窝” 袁一还想出言阻拦,可一旁的我打赌却道:“你这表妹又不是三岁小孩,以为一碗米酒,几句黑话就能哄得住啊她既然来了龙虎客栈,见识了真正的江湖,才不虚此行嘛她这么聪明伶俐,不会有事的,由她吧” 见我打赌也站在自己这边,李令月越发得意道:“你听听,这话说得多有见识,不像你这胆小如鼠的窝囊废” 袁一辩解道:“我是关心你,才” 李令月打断:“你就拉倒吧关心我的人多了去了,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你就省省吧,别碍事,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见自己被嫌弃到死,袁一便不再多言,只好退到一旁,任由李令月去捅马蜂窝。 眼见李令月离开,与我打赌一道的富家公子,方才开口小声道:“听说这冷三少可是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剑,他的一招剑魂断要多少绝顶高手的性命。这天地底下恐怕只有魔音琴少,才能与其一较。” 我打赌并不认同地摇摇头:“非也非也除了魔音琴少,还有个人曾与他较量过,不但全身而退,还小胜他半招。” 男子点点头:“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听说那人刀法出神入化,在与冷三少的对决中,他出乎意料地小胜半招。可奇怪的是,这样的绝顶高手,竟然不是江湖中人,而是一名身份卑微的捕役。” 我打赌看了眼身旁的袁一,意味深长道:“明明可以在江湖逍遥自在,可偏要赖在朝廷任人践踏。兴许别人觉得没意思,他自己却乐在其中,对吧,袁捕役”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苦笑。 之前,男子虽察觉到袁一的身手了得,可此时得知他竟是传说中的绝顶高手,心中未免还是有些惊讶:“你就是吸髓鬼捕袁一” “吸髓鬼捕,这名字倒是挺别致,就是与我的气质不怎么搭。这江湖别号能够改得稍微漂亮点,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51、第五十一话 听到这番幽默的调侃, 男子笑了笑, 躬身赔礼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刚才多有得罪, 还请袁捕役多多包涵” 这时,我打赌出面打圆场道:“袁兄向来大度,才不会把那些小事放在心上。对了,忘了给袁兄介绍, 这位是金梅山庄的金梅公子, 这趟受金梅庄主所托,带公子深入江湖历练。袁兄见多识广, 若时机得当, 袁兄也不妨教授公子一二。” 见我打赌把话说得客套, 袁一也现学现卖道:“打赌兄可是公认的江湖通,何事不知,还会需要我来教授” 说话间, 袁一见李令月已经走到冷三少的座位前, 他便不再说话, 从袖中抖出一枚方才从金梅公子哪儿得来暗器, 藏在指缝间。 而后, 静气凝神地盯着, 侍女手中握着的宝剑。 见到他戒备的种种形态,金梅公子极为不解,向我打赌低声问道:“他这是在干嘛” 我打赌道:“他这是在堤防,冷三少对他的宝贝表妹动手。” 金梅公子点点头, 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关于冷三少的那些话,并不是为了唬住那小丫头,而是确有其事。” 我打赌点点头:“冷三少的确另类又变态。” 金梅公子语带自责道:“那你还引那丫头去惹冷三少” 我打赌不以为然:“谁叫她跟我顶嘴,还骂我猥琐” 他们说话声虽小,可还是被袁一听进耳里。 听我打赌这么说,袁一便道:“猥琐是事实,你都敢这么长,她怎么就不能说” 我打赌满是不快道:“瞧你这话说得长相是天生父母给,要是有的选,谁不愿意长得俊俏风流。你这样护短帮她损我,就不怕也给你下个套” 袁一冷笑道:“得了吧你的阴谋诡计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你引表妹去招惹冷三少,一则是怄气 想要教训她,二则是想试试我的身手,能不能支开冷三少快如闪电的剑魂断。” 我打赌笑了笑:“果然是聪明人哦” 这时,金梅公子插话道:“据说,冷三少动手,从拔剑,杀人,收剑,几乎快到旁人的视觉无法捕捉。所以,袁兄真有把握,让手中的金梅快过冷三少的剑” 袁一信心满满道:“若剑在他自己手中,那就不好说,可现在剑在侍女手中,应该没问题。” 金梅公子又假设道:“他一剑落空,还会再出剑,这样不就等同于剑在手,金梅自然就略逊一筹,表妹依旧危险” 我打赌给出解释道:“你这道理不假,可现实情况是,冷三少受了暗器,本能反应肯定不是揪着毫无威胁的表妹,而是转过头来对暗算自己的人。袁兄肯豁出性命,表妹还有何危险可言” 金梅公子不解道:“既然袁兄曾胜过冷三少半招,又何来豁出性命之说” 我打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袁一,笑道:“冷三少的剑魂断毫不夸张的说,已经达到神鬼难挡的地步,实事求是的说,那半招侥幸大过本事。” 听到如此评价,袁一丝毫不介怀,他淡然一笑道:“如果告诉你,当时冷三少其实胜券在握,却 很难漂亮做到杀人不见血。他估计到若真给我致命一击,我伤口的溅血会脏了他的白衣裳,他只好让了我半招,结束这场交手。” 在金梅公子看来,江湖人的气节是宁死不输,可冷三少为了不脏了衣裳,竟然故意输掉,这在太过匪夷所思。 这样想着,金梅公子便道:“袁兄,不是在说笑吧”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说笑吗” 正在他们评头论足之时,李令月已经来到冷三少身边,她正要说话,却被两个侍女拦住道:“我家公子不想被打扰,姑娘请回”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姑我明明算了”李令月本想辩解,可想到来此的目的,便放弃纠结,故意大声道:“我知道一个害怕孤独的人,当然要假装不想被打扰。” 如李令月所料,她这番看似自相矛盾的话,成功的引起了冷三少的兴趣。 只见他放下送到唇边的酒,沉思了片刻,用冰冷而平缓的声音道:“孤独正是我需要的请离开。” 见到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如此彬彬有礼,这让李令月颇感意外。 可正因如此,李令月对接下来要说的更有信心:“若你真喜欢孤独,就不该搭理我。这就好像我,总在人前表现得霸道无理,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其实只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胆小怯弱,渴望被身边的人真心相待。” 虽然此时,袁一同李令月隔着些距离,可还是将她的话听得真切。 以他对李令月的了解,他清楚这些话,并不是为了到达目的,故意捏造的煽情之言,而是发自肺腑的心底话。 当心底话藏得越深,就越难以启齿,所以,即便对身边亲近的人也难以谈之一二,更何况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李令月兴许连自己也没料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或许,当她当看到犹如在镜中倒影冷三少,猛然间发觉他明明那么好却只能孤芳自赏,明明那么渴望被关注喜爱,却只能顾影自怜。 她看到的孤独,渴望,就如同自己所经受的一般。 因此,她此刻的诚实也好,怜悯也好,更多是对深藏在心底的自己。 当有了如此感悟,袁一的心被狠狠揪了下,他突然想起当初为何喜欢上,这个令他讨厌得恨不得踩扁的丫头,原来喜欢开始于这种揪心的怜悯。 原本他只是敞开心扉诚实相待,包容这丫头的无理任性。 却猝不及防地让她一点点渗透心间,从厌恶变成怜悯,从怜悯变成喜欢,从喜欢变得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丫头或许有种特别的魔力,能让所有厌恶皆成喜欢。 正在袁一感慨之时,冷三少似乎被李令月的话打动,他抬起头用冰冷却澄净的眼眸凝视着李令月,脸上尽是疑惑:“你是谁” 李令月微微一笑,透露着让人难以拒绝的自信:“我是一个你可能会喜欢的朋友。” 冷三少冷冷道:“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我知道。可那是遇到我之前,不过,遇到我之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我能坐下吗” 冷三少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愣愣的看着李令月,好像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见状,李令月俏皮一笑,柔声道:“你没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哦” 说罢,李令月正要上前坐下,两名侍女又极不知趣地阻拦道:“我家公子并没有同意姑娘的无理要求,请别再纠缠不休,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令月完全没把警告放在眼里,她唇齿相讥:“你家公子,也没反对我坐下呀难道主子反倒要 听奴才指使,待客之道又粗鲁至极,都是你们江湖中人的规矩” 见她出言不逊,侍女都被惹火,其中持扇的侍女懒得多言,直接展开架势,打算给她点颜色瞧瞧。 可她还没碰到李令月,就被冷三少出手挡开,冷三少声音极为不悦道:“绝尘,以后没我吩咐,不许动手” 绝尘见向来对自己关爱有加的主子,竟然为了偏袒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而教训自己,她顿时感到又委屈又愤慨,她不由反驳道:“明明是她羞辱我们在先,我们只是” 没等她把话完,冷三少就怒瞪了绝尘一眼,绝尘被吓得一愣,不敢再多言。 这时,无异于坐收渔翁之利的李令月,心里乐开了花,她向着侍女做个鬼脸,而后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她刚坐定,就听到冷三少冷不丁来了句:“你挺得意” 她愣了片刻,而后故作从容道:“当然。我可是跟冷三少坐在一起,还能活蹦乱跳的,能不得意吗话说回来,你很喜欢杀人吗” 冷三少喝了口酒,不紧不慢道:“我不杀女人。” 她笑着摇摇头道:“这个借口太牵强。毕竟,让我坐在这儿,又陪我聊天,简直亲和得不像话。唯一能解释过去的理由是你喜欢我,就如同我第一眼见到你,那样的喜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52、第五十二话 显然, 李令月的大胆直白, 让冷三少惊吓得被咽到喉咙的酒呛到, 剧烈咳嗽起来。 见到他这副窘样, 李令月眉头一蹙,尴尬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别误会,我说的喜欢,不是男女间的那种喜欢, 而是该怎么形容呢用江湖话说, 就是英雄惜英雄” 这时,冷三少已经止住咳嗽, 虽然他像是故意避开李令月的视线, 可话语声已没了之前的冷漠: “凭什么觉得我喜欢你” “因为我长得好看呀, 刚好你也很好看,两个好看的人相互欣赏喜欢,不是人之常情吗” 听李令月说得逗趣, 冷三少犹如千年寒冰般的面容, 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 那笑就如常年冰霜的极寒之地, 突然照耀起一抹熹微的暖阳, 虽不足以温暖人心, 却稀有难得。 这时, 当站在柜台旁的三人,看到这破天荒的一笑,简直惊掉了下巴。 我打赌看了眼身边的袁一,不胜感慨道:“别看你这表妹年纪不大, 可这撩汉本能可谓是天下无敌。竟然连冷三少这样的千年冰山,她都能被一掌劈开。除了佩服,我还能说什么” 一旁的金梅公子也附和道:“我觉得,像表妹这样漂亮又俏皮,敢说又敢做的女子,任何男人都会难以抗拒。就算冷三少再生人勿进,说到底也是男人,面对表妹的主动攻势,弃械投降也是情理之中。” 我打赌笑着点点头:“公子分析得极为精辟,不过,某人听着恐怕很不是滋味吧毕竟,鸭子还没煮熟,就飞到别人碗里去了。要是我早就急得跳脚大骂了” 说着,他若有所指地看了眼袁一。 袁一眼见李令月与冷三少聊得不亦乐乎,本就酸成醋人,现在又听到我打赌夹枪带棒地说了这么一通,不由妒火中烧。 可他还要强装大方道:“她爱搭理谁,是她的自由,我管得着吗就算管得着,我也懒得去管,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何必自讨没趣”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金梅公子压根没当这是气话,便接下话头道:“其实,我对表妹极其仰慕,要是袁兄不介意,我可大胆展开攻势了。” “追她介意”他笑得很夸张:“怎么会介意多好的事啊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 金梅公子抱拳拱了拱手:“那我就先在此谢过表哥了” “表哥”袁一转头低声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金梅公子抬起头,看着神情鬼祟的袁一,皱眉道:“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别叫表哥,那样怪生分。” 见袁一语无伦次,金梅公子则一头雾水:“生分那我该叫你” 袁一摆了摆手:“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就算这个老色鬼要追我表妹,我也特别赞同。” 我打赌指了指自己:“你说的老色鬼是我吗既然如此,刚好我也对表妹极其仰慕,恭敬不如从 命,对表妹下手了。” 说着,他笑着伸手,做了个极其猥琐的动作。 见袁一总是词不达意,金梅公子索性不再多言。 其实,袁一看着像在同俩人交谈,可实际上注意力早就放在了李令月身上。 只见她与冷三少聊得越发投契,甚至好不避讳地摸了摸冷三少的衣裳,夸赞道:“你这衣裳瞧着虽素白如雪,却有种特别的光泽。上手一摸,衣料柔滑绵软,带着略微的冰润之感,难道这就是罕有的冰蚕丝。” 冷三少笑了笑:“不错识货。” 见猜想被肯定,李令月不由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惊讶道:“这要多少冰蚕丝,才能做成这样一件衣裳一直以来,这都是我梦寐以求的,可那些狗奴才,花了好几年寻到的冰蚕丝,只够做条这么大点的手帕。” 说着,李令月愤愤不平地做着手势,形容着那条小得可怜的手帕。 李令月看着梦寐以求的衣裳,眼里突然露出贪婪的目光:“我要是能有这么件衣裳该多好啊” 说着,她完全不理会别人异样的目光,捧起冷三少宽大的衣袖,边用脸忘情地摩挲着,边满是陶醉地喃喃自语道:“这质感,这色泽,这柔滑真是太完美了。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完美的衣裳。” 见到她这副如痴如醉的模样,袁一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低声骂道:“这丫头在发什么疯啊都不懂矜持吗不用害臊的吗” 听到这番醋劲十足的咒骂,我打赌并不赞同地摇摇头:“若说疯,我看冷三少疯更厉害。虽然关于他传言,多少有些夸大其词。可生人勿近这条可是人尽皆知,为此还真有人搭上了性命。” 说着,他远远的看了眼冷三少,意味深长道:“要是换做别人,对他这样又摸又蹭,早就成了剑下鬼了。可这回他非但没抗拒,还一脸享受的任你表妹吃豆腐。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会相信。” 袁一听到这话,又看到李令月和冷三少那副亲热的模样,眼里喷出熊熊燃烧的妒火,足以把座位上的俩人烧成灰烬。 袁一也顾不得装腔作势,大步走上前,来到冷三少邻座的位置。 只见他一拍桌子对着座上酒酣耳热的几个彪形大汉,用叫嚣的口吻道:“滚开爷要坐” 大汉喝得正高兴,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恶心到,不由火大。他们纷纷暴怒地拍案而起:“他娘的,你是什么狗杂碎,竟然敢跑扫” 没等他把话说完,袁一就以迅雷之势掐着他的脖子,他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轻而易举地被袁一高高举了起来。 他被掐得几乎窒息,他的眼睛睁得滚圆,如同自救般费力地吐着舌头。 见袁一如此强悍,他的同伴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拔出放在桌上的兵刃,前来对付袁一。 来者气势汹汹,可袁一却不慌不忙,用早已夹在指间的金梅,朝着明晃晃的刀刃掷去。 当金梅离手便化作一道锋利的金光,穿透道道白刃,在一阵“哐当”声中,袭击者看到手中的刀刃断了两截,顿时傻了眼。 他们不约而同地相互交换一个眼神,便抛下深陷险境的同伴仓皇而逃。 见几人一溜烟地跑了,袁一便将举着的男子放开。 如此,被掐得面色绀紫的男子,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方才连跑带爬地仓皇逃走。 这场打斗持续时间虽短,可也算激烈。不过,从开始到结束,竟然没有在高朋满座的客栈里引起任何围观,甚至连好奇的目光也没有。 大家依旧淡定地热络聊天,大碗喝酒,好似,在龙虎客栈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奇,更何况是早已被江湖人当作家常便饭的打斗。 袁一刚坐下,店小二就极识趣,将满桌的残羹冷炙收去,又利落地倒上茶水。 见袁一是常客,店小二便熟络地招呼道:“袁爷,您可有段时间没来,今天来这儿坐坐,想要吃点什么” “照旧” “好嘞您稍等” 待店小二走后,袁一便将目光转向邻座的李令月。 只见着了魔的她,依旧捧着冷三少的衣袖陶醉着,似乎完全忽略了周围发生一切。 冷三少见她抓着衣袖不松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衣裳送你吧” 李令月如被唤醒般,猛得仰着头看着相距不过咫尺的冷三少,眨了眨眼睛,懵懂道:“什么你说什么” 冷三少温柔一笑:“我说,衣裳送你。” 李令月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却假意推辞道:“这不好吧” “你喜欢就好。” 李令月坐直身子,笑道:“把衣裳给我了,那你穿什么” “这个”之前,冷三少似乎没有考虑到这问题,现在听李令月这么一说,便犹豫起来。 见状,李令月急忙起身道:“不如我把衣裳换给你,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冷三少打量了眼李令月,知道自己根本就穿不下她衣裳,因此神情尴尬道:“这个” 没等他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李令月就抢先话头:“这个主意很不错我也这样觉得我瞧着,我俩的身形差不了多少,应该正合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53、第五十三话 说着, 李令月便解开腰带, 脱起衣裳。 见到李令月为了件衣裳, 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 深感愤愤不平的袁一,用手握拳放在嘴边,先干咳了几声,而后大声反驳起李令月的话道:“瞎扯你比他足足矮了个头, 他能穿得上才来鬼了别听这谎话精的。” 这时, 李令月已解下腰带,见有人拆台, 她愤然转过身, 看到侧着身鬼鬼祟祟的袁一。 她冲着袁一没好气道:“喂是你在说话吗” 他转过头, 一脸迷惑道:“什么没啊我一直都在喝茶。” 她眯着看着袁一,努了努嘴,仿佛在说:“你这狗奴才, 干嘛跑来坏我好事” 他摇了摇头, 装作一脸无辜, 似乎在说:“什么啊不明白” 正在俩人打着哑谜之时, 冷三少突然起身, 不紧不慢地脱着衣裳。 一旁侍女, 见到主子真着了李令月的道,便好意提醒道:“公子,这丫头狡猾着,您别” 冷三少转过头打断道:“我自有分寸。” 侍女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好闭口不言。 当冷三少脱去白袍,略显狼狈地穿着单衣站在客栈中,那些不把打都放在眼里的宾客,这回竟出奇一致地全都将目光投向狼狈的冷三少。 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奇与戏谑,仿佛传说中犹如天神般存在的冷三少,在这一刻被踢下神坛,还是狼狈地脸着地。 冷三少并不在意,当他将衣裳递给李令月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低声议论,照理说遇到这种情况,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接受衣裳。 可李令月倒好,她不但欣然接受,还捧着衣裳高兴得又蹦又跳起来,全然把受尽议论的冷三少晾在了一边。 这时,一旁醉得满脸通红的男子,向同桌的人指着冷三少,羞辱道:“哟这不是他娘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牛得能把天捅破的冷三少吗竟然为了一个丫头片子,连衣裳都给脱了,真他娘的丢” 见他越说声越大,越说越起劲,同桌的人急得又拉又扯,让男子闭嘴别惹来是非。 可男子却囔囔着,继续骂道:“老子就要说,他娘的真丢人,怎么着” 若换做平常,男子敢这么挑衅,恐怕早就凉透。可现在冷三少目光全在李令月身上,全然已经忽略了周围一切。 他嘴角带着微笑,眼神满是柔情,仿佛在这一刻,李令月的快乐,成了他的快乐,这种快乐能够忘乎所以,抵御一切。 对于李令月的纵容,冷三少虽是心甘情愿,可袁一却恨得牙痒痒。 他正想着该如何整治李令月,却听见走到近前的我打赌,意味深长道:“你说像冷三少这样的感情小白,还真是怪可怜你表妹随便露两手,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我是该说你表妹太狠,还是他太没脑呢” 袁一无奈地叹了口气:“毕竟,我不能说她坏话,这还真不好下定论。不过,她是我的人,我还是得尽到教训她的义务。” 说罢,他起身来到李令月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白袍。 沉浸在欢乐中的李令月,见他来了这么一手,不由一脸蒙圈地愣了片刻,而后,对他骂骂咧咧道:“你这狗奴才,干嘛啊找死啊” 他阴沉着,语气极为严肃道:“把衣裳还给人家。” “为什么啊这是他心甘情愿送我再说,我凭什么要听你这狗奴才的话,以为我脑子进水啊” “为什么我就好好告诉你。”袁一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她,毫不留情的训斥道:“别人当你是朋友,跟你交心,甚至不惜连衣裳都脱下来送你可你倒好,口口声声说英雄惜英雄。若你真爱惜别人,当他是知己朋友,怎么着也得顾全他的面子,而不是夺了他的衣裳,让他像个傻瓜那样站在那儿,受人非议” 李令月几次三番想要插嘴,为自己辩白,可都被袁一高声盖过,见争不过他,只好愤愤不平地翻着白眼,时不时地发出不服气的冷笑。 可当她听到最后,竟莫名感到他的话很有说服力,渐渐意识到自己似乎真做错了,才会惹得这个平时人畜无害的狗奴才,反常地教训起自己。 听袁一把话说完,李令月撅着嘴,低头搓着手指,小声道:“我又不是故意这么做,只是我真很喜欢,很喜欢这件衣裳。” 袁一叹了口气,严厉的语气变得柔软了许多:“我知道,可平心而论,你再喜欢的衣裳,我也没见你穿超过三次。你喜欢的只是新衣裳,而被你穿过的旧衣裳,都躲不开被嫌弃,丢到库房积灰的命运。更何况是一件根本不合身的衣裳。” 李令月摇摇头,并不赞同他的话:“这件可是世间罕有的冰蚕丝,怎么能同那些庸脂俗粉相比。我要是把它带回去,我爱惜还来及,怎么会嫌弃呢” “好那我问你,你派人到岭南,拔光那儿的珍稀鸟类的羽毛,害得它们差点绝迹,千辛万苦制成的羽霓裳,你穿过几次现在它又在哪儿” “羽霓裳它现在”李令月咬了咬唇,尴尬地仰着头想了一会儿,而后,故作从容道:“它现在很好” 袁一耸了耸肩:“好吧不说羽霓裳,现在就说说它。”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白袍:“它对你而言,只是一件衣裳,可对冷三少而言却是面子,是不是该还回去” 李令月皱着眉想了想,好像说服了般点了点头。 如此,袁一极为欣慰地笑道:“那就去吧”说着,他便把白袍交到李令月手中。 李令月接过,来到冷三少面前,将衣裳还给他道:“那狗奴才说得没错,我不能要你的衣裳,还给你。” 冷三少没有接受:“如你所说,这是我心甘情愿送给你的,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留着吧” 李令月抿了抿嘴,左右为难道:“可是你这样好像真挺狼狈,他们好像一直都在说你。这衣 裳我还是不要了,既然是朋友,不能害你丢脸。” 冷三少不以为意:“是朋友,那就收下。谁敢再多嘴,我就杀了他” 冷三少的语气虽十分平淡,可了解冷三少的人都知道,这无异于最严厉的警告。 霎时间,整个客栈变得鸦雀无声,可之前叫嚣的男子偏不信邪,他再次嚷嚷道:“你们赶紧看看,他娘的冷三少被这小丫头,迷得丢了魂,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啊” 听到这话,李令月特别不开心,她扭过头,双手叉腰骂道:“我已经忍你很久,什么小丫头 我都快满十五了,我母母亲都说,我已经是大姑娘了,你再敢说我小,别怪我” 李令月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叫嚣的男子,突然双目圆睁,张着嘴神情痛苦地倒在桌下,一命呜呼。 李令月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与男子同桌的人,也接连倒下,痛苦的神情如出一辙。 见到这番情形,坐在不远处金梅公子,不由惊叹道:“天啊好快的剑剑魂断果然名不虚传” 我打赌看了眼倒在桌下的几人,不由叹气摇头道:“在江湖中,选对朋友很重要,不然就会像这几个倒霉蛋,莫名其妙就见了阎罗王。” 这时,袁一走到他们身边坐下,听到我打赌这番感慨,他笑道:“若之前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冷三少,那现在刚好是典型的冷三少做派。今天的龙虎客栈,还真够精彩十足。” 见他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金梅公子极为不解,低声道:“现在这种情况,袁兄,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表妹的安危” 他摇摇头:“她呀平时胡作非为惯例,就让她见识下真正的狠角色,兴许以后就能收敛点。” 说着,他将视线转向李令月。 只见李令月瞪大眼睛,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几人,声音略有些颤抖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死了。”冷三少神情漠然,语气平静得好似与他无关。 “你杀了他们” 冷三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说你是非的人,明明只有一个人,为什么把他们都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54、第五十四话 冷三少语气里透着令人心颤的寒意:“他们没说, 却听了, 活该” 李令月对冷三少的喜爱之情, 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厌恶, 她将白袍递给他:“这衣裳我受之有愧,你拿去吧” 在李令月眼里,冷三少的所作所为冷血得简直令人发指。 可在冷三少看来,杀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所杀不过是该死之人, 他并没觉得自己的有何过错。 因此,见李令月突然表现地这般生疏, 他只当是李令月忌讳闲言碎语, 如此, 他便道:“若你怕闲话,我把这里的人都杀了,总可以了吧” 听到这话, 客栈里的人都噤若寒蝉, 他们不由得握住随身的兵器, 做好保命的证明。 李令月神情厌烦道:“杀人, 杀人你就这么喜欢杀人吗” 听到这话, 冷三少才隐隐感到李令月对自己的不满, 他垂下视线,抿了抿嘴:“我若你不喜欢,我不杀便是。” 这时,在内堂忙活的十三娘, 听到店小二来报信,说冷三少在店里大开杀戒,便急忙赶来救场。恰好听到了,李令月与冷三少的对话。 见李令月又要开口教训冷三少,十三娘急忙圆场道:“这位姑娘,既然冷三少有心赠衣,你就收下吧何故再惹出争端呢” “这”李令月一脸犹豫,她不由转头看了眼袁一,见他赞同的点点头。 李令月便收下白袍,很勉强道了声谢,便叫过袁一要走。 见李令月迈开步子,冷三少叫住她,神情极为不舍道:“姑娘,我们何时还能再见” 李令月看着他,见他眼神里尽是企盼,心想,自己深居宫内,而他有远在江湖,恐怕以后再无相见之日。 当李令月意识到这点,对他的厌恶之情便云消雾散,不由惦念起他的好来,便笑道:“有缘自会相见,不是吗” 说罢,她便迈开步子,潇洒地离开龙虎客栈。 袁一随后跟了出来,见李令月正在栓马桩前解着缰绳,他便提醒道:“这可不是咱们的马,那匹才是” 说着,他指了指正在树荫下悠闲吃草的马儿。 李令月回答道:“我知道。”她已解下缰绳,牵过马正欲骑上。 “知道那你还这样。” 李令月笑道:“我不喜欢与你同骑一匹,所以,就偷匹马啰” “你偷” 李令月做个噤声的动作:“嘘我先走了,氤氲馆见” 说着,她将手中的白袍丢给袁一,骑上马背:“你说得没错,我穿这衣裳不合身,送给你。” 袁一皱着眉:“你得来这衣裳,可是要好几条人命,现在怎么说不要就不要” 李令月一本正经道:“天底下最有趣的是得不到,最无趣是拥有的,我最厌烦无趣的东西,还留着干嘛” 听到这番道理,袁一若有所指道:“照公主这么说,贺兰敏之是不是也在其中” “这个嘛。”李令月很认真的想了想:“兴许吧”说罢,她一夹马腹扬尘而去。 袁一牵过马,急忙追了上去。 他们一路骑马飞驰地进了城,他们来到氤氲馆所在的街市,因为沿街的摊贩众多,又人山人海,他们不得不下马,步行前往氤氲馆。 这一路李令月可没闲着,时不时地凑到买首饰脂粉的小摊前,看看这,摸摸那。时不时买几串冰糖葫芦,挑几包蜜饯。 可没吃几口,见新鲜玩意儿,又将东西一股脑地全扔了身边的袁一。 李令月逛得不亦乐乎,甚至过了氤氲馆,都没发觉。 最后,还是袁一拦住她,提醒道:“咱们到氤氲馆了,公主还往哪去” 李令月回过头看着他,迷惑道:“什么馆干嘛” “氤氲馆。公主不要是见罂粟吗” 这回李令月方才回过神,连连点头道:“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对了,你究竟有什么法子,能让罂粟那贱婢见咱们” 袁一自信满满道:“这很简单首先,不能叫她贱婢,我可不想被轰出来然后,借用下公主的布偶。” “布偶什么布偶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还会带着布偶出门吗” 袁一眯着眼看着她,用审贼般的口气问道:“当真没有” 李令月做贼心虚般避开他的视线,摇头:“没有就没有,你这狗奴才,怎么这么烦啊” “不对啊据我所知,公主不仅每晚都要搂着那布偶,自言自语地说上一会儿才睡得着。而且,出宫必定随身携带。若我没记错,那布偶这么点大,脚底还绣着敏之俩字。” 他边说,还边绘声绘色地打着手势:“最奇怪的是,贺兰敏之那儿也有个差不多的布偶,脚底却绣着令月。看上去像是一对。” 李令月不免惊奇道:“你怎么会知道布偶的事” “我可是公主肚里的蛔虫,何事不知” 李令月一脸嫌弃道:“你还真够恶心我就奇了怪了,单凭布偶,罂粟就能见我” “公主觉得奇怪,可我却觉得合情合理。所以,拿来吧”袁一说着伸出手。 “好吧”李令月无奈地从兜里掏出布偶,交给袁一千叮万嘱不能弄丢了。 他再三保证,李令月方才放心跟他进来氤氲馆。 此时,氤氲馆还没到迎客时间,所以极为冷清,当前来招呼的老鸨,客套地聊过几句,便让他们晚点来。 袁一急忙说明来意,老鸨便极委婉地告知,罂粟姑娘白天不见客,就算到了迎客时间,也得对出她难客的对联,方能见她。 为了能让老鸨帮忙办事,袁一掏出包银子,连同布偶一起给她,央求她到罂粟的院子跑一趟,若罂粟见了这布偶,不愿见他俩,他就不再打扰。 见有利可图,老鸨便应承下来这事,满脸堆笑地招呼他们坐下等候,便前往罂粟的院子。 不多时,老鸨就前来报信说,罂粟愿意见他俩,便领路带着他们来到后院。 当老鸨带着他们走过一座别致拱桥,便停下脚步,指了指人工湖对岸的一处院子,道:“罂粟姑娘就住在那归隐荷居,你们走过那道水桥便到了,我还有事在身,就不相送了。” 袁一道过谢,老鸨便离去。 李令月站在垂柳岸边,从青翠灵动的湖水眺望到诗意盎然的归隐荷居,不由感慨道:“若不是亲眼所见,你能想象一个风尘女子,竟然能够住这么一个连我都觉得奢侈,感到好嫉妒的院子 吗” 袁一戏谑道:“嫉妒没搞错吧这儿再好,也只是一处院子,而你家可是整座大明宫。不管跟 谁比,你都应该是被嫉妒的那个吧” 李令月苦笑道:“大明宫有什么好一年到头都是死气沉沉,男的阴阳怪气,女的又疑神疑鬼。虽然那里是我家,可我真一点都不喜欢那里。再瞧瞧这儿,景色清丽,幽静舒适,能让心境莫名平静,让我都忍不住想要搬来小住段时日。”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袁一又忍不住调侃道:“公主应该知道,这儿是青楼,不是寺庙。想要参禅悟道,好像搞错地方了。” 李令月白了他一眼:“我偶尔感慨下人生,不行啊碍着你了啊” 他撇嘴一笑:“碍着我倒没有不过,若爱着我,那我肯定大吃一惊,不,应该足够大吃两 斤。” “什么乱七八糟的绕口令啊” “就当是绕口令啰,我无所谓的。” “有病”李令月没好气地骂了句,便迈开步子坐上水桥,往归隐荷居去了。 俩人进到归隐荷居,看到早有丫鬟在院中等候,在丫鬟指引下,俩人来到罂粟的闺房。 当丫鬟推开门,李令月看到房中陈设十分简朴,难以置信地向身边的袁一,低声说道:“好简陋啊,罂粟会住这种地方我看就算给丫鬟住,都会嫌弃到死吧” 丫鬟似乎听到了这番质疑,她转过头,微笑着解释道:“我家姑娘向来厌恶奢靡,才会将住处摆布得如此拙朴,让姑娘见笑了。” “姑娘我这一身,明明就是哎呀,算了不过,我实在搞不懂,明明他的胸部比我的都大,为什么都只怀疑我是女人,不怀疑他”李令月边说,边愤愤不平地指着身边的袁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55、第五十五话 袁一纠正道:“我都说了, 这不叫胸部, 这叫胸肌。” 听到这番争论, 丫鬟的脸刷然间红了, 她也顾不上回答李令月的疑惑,慌忙把俩人请进房,便匆忙告辞而去。 俩人刚走到房中,便听到一阵足以绕梁三日的琴音。 李令月虽自小顽劣, 可在武后严厉的管教下, 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因此,当听到如此曼妙的音律, 她不由停下脚步, 细细品味, 不由称奇道:“哇噢这琴音简直空前绝后,就算伯牙在世,也难以比拟。如此神绝的琴音, 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袁一知道她是沉浸于琴音中, 才会多此一问。 他朝着在房中围着纱幔的一角, 努了努嘴道:“除了罂粟, 还能有谁你的情敌要是知道, 你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这时,她方才回过神,隐隐看到坐在纱幔后,低头抚琴的罂粟, 欣赏之情顿时变作酸溜溜的醋意:“你说,她把咱们请来,却装腔作势地在那儿弹琴,是不是故意展现实力,好给我一个下马威” 袁一摇摇头:“我看不像。她若真要展现实力,完全可以用倾世美颜,碾压公主” 李令月气得在他胳膊上狠揪道:“你这狗奴才,竟然敢胳膊肘往外拐。难道我长得很寒碜吗” “我觉得吧,公主要是单拎出来看,绝对是美人胚子,可要是跟罂粟放在一块,顶多算是凑合吧” 李令月气得咬牙切齿:“你” 见她又伸来毒手,袁一乖乖地将另一侧胳膊送出:“老规矩,这边也要雨露均沾” 李令月气急,也顾不得计较,又是狠劲一掐。 见越掐,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李令月松开手,往他脸上指了指:“你这一脸什么表情” 他挑起一边的眉:“我这脸是,痛麻酥” 李令月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究竟是你问我,还我问你我瞧着你这一脸分明就是享受,我甚至怀疑,你为了找掐,故意惹毛我。” “是吗有吗”说着话的袁一眼神很飘,像是做贼心虚。 李令月骂道:“你这死变态” 正在俩人说话间,罂粟已弹完一曲,便起身掀开纱幔从其中走了出来。 当李令月看到身穿艳红色留仙裙,黑发如瀑的罂粟款款而出,便极为不屑道:“还天下第一花魁,我看长得也不怎样啊甚至,连你都比她长得好看。” 听到这极为不恰当的比喻,袁一蒙圈道:“什么你这踩高捧低的比喻,好像是女性专用我可是爷们,这不合适吧” 李令月语带嘲讽道:“一个太监半个女人。这” 正说着话的李令月看到,原本低着头的罂粟,蓦然间抬头看向自己,当瞧见她那足以迷惑众生的 倾世容颜,完全被惊艳到,不由咂舌:“哇哦” 听惊叹声,袁一不由纳闷道:“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罂粟。那晚在贺兰雅集,你又是尾随,又是调戏,还没看够啊” “贺兰雅集那晚,不是离得太远,就是黑灯瞎火,只是看了个大概。现在这么瞧着,就算我是女人都她觉得美呆了,倒是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 他殷勤笑道:“在我眼里,她再美也美不过公主,我看公主就好,管她干嘛” 这话正好说到李令月的心坎,她喜笑颜开道:“虽然知道你这是阿谀奉承,不过还蛮动听的。” 他一脸真诚道:“不,这是真心话。” 李令月不屑地笑道:“你就拉到了你只是太监,又不是正人君子,对美色表现出正常的喜好,我又不会歧视你。我很开明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争辩:“好吧。不过,公主从琴艺夸到美貌,难不成忘了情敌这回事要是让贺兰敏之知道了,该作何感想” 经过这番提醒,李令月方才意识到,对罂粟的欣赏之情似乎有些不恰当。可她还硬撑道:“你懂什么,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哦那公主知道罂粟身怀绝技,还美不胜收,知道自己样样都比不过她,是不是已经算到,自己得不战而败了。”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是青楼女子,我是大唐公主,光凭这一条,我就甩了她八百条街了。” 罂粟皱眉看着窃窃私语的俩人,满脸犹豫地努了努嘴,最终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李令月说完,满脸得意地将视线一转,看到已来到近前的罂粟,不由一惊:“你怎么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罂粟难掩尴尬道:“有好一会儿了,见你们正聊着,就没有打扰。” 听到回答,李令月更加惊讶:“什么好一会儿我们说的,你应该没听到吧” 袁一低着头,小声嘀咕道:“这么近,不想听到也难啊” 罂粟连忙摆手:“没有。我并没听到。” 李令月长长吐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被罂粟抢先到:“公主来见我,是为了敏之吧” 见她不仅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还如此开门见山,这李令月很是吃惊:“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还知道我是为你还说没听到” 罂粟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嘴道:“其实,当我看到那个布偶,我就猜到公主的身份。我还以为是公主故意为之。” “你怎么从一个布偶,就猜到我的身份,算起来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因为,敏之也有一个同样的布偶,有次我无意间看见了,感到好奇便问了他。如此便知道这布 偶是一对,在很多年前,公主送了一个给他,自己留了一个。” “他连这些都告诉你,原来你们真很亲近,看来他是真心喜欢你啊在他的描述中,我是不是一个讨厌至极,却又得罪不起的扫把星”李令月神情黯然,声音低沉,像是伤心极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敏之,他很少笑,只有提到你,才难得有笑容。那绝不是厌恶,只有喜欢才会这样。” 李令月简直受宠若惊:“贺兰哥哥喜欢我。我没理解错吧” 罂粟点点:“若不是喜欢,他也不会把布偶一直留在身边,就像公主这般。” 这时,李令月想起同贺兰敏之的过往,不由摇头道:“他若真喜欢我,为何对我那般冷漠,几次三番我放下身段,甚至死皮赖脸的靠近他,他都是那么无情地把我推开,跟我划清界限。他哪怕有一点点喜欢,他都不会那么做。” 说着,她看着罂粟,神情倔强又高傲:“你这是在安慰我,对吧我从来都不需要同情就算他不喜欢,我也都不会放弃,因为天底下没有我李令月得不到的东西,包括他贺兰敏之” 罂粟露出一抹笑意,看着云淡风轻,实则波涛汹涌:“情敌是不会同情情敌,我说这些是觉得你有权知道,有权去选择继续,还是放弃。” 李令月疑惑地目光看着她:“你这是大度,还是让我知难而退” “我该说的都说了,公主如何想,如何选,公主心里应该有答案了。” 李令月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意味深长道:“我不聪明,也不算笨。能跟我说这样的一番话的人,不是特别善良,就是特别狡诈,你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罂粟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便又回到纱幔后,继续抚琴。 见罂粟的送客之意非常明显,李令月也不再纠缠,带着袁一离开了氤氲馆。 李令月牵着马,低着头走了许久,见她心事重重,袁一问到:“公主,在想什么”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神情尽是茫然道:“你觉得,她的话可信吗” 袁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抛了回去:“公主觉得呢” 李令月长长吐了口气,咬着唇沉思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我觉得,她不像道行高深的谎话精,能把假话说得那么真实。再说,她也没必要骗我。” 说到这儿,她不由停顿片刻,神情迷惑道:“可贺兰哥哥喜欢我这件事,我怎么想,都觉得好不真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56、第五十六话 袁一皱着眉:“这话听着, 怎么觉着挺矛盾贺兰敏之的喜欢, 不是公主一直所希望的吗这会儿, 怎么就不真实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能明知道, 一个待自己并不好,或者说极其恶劣的人,旁人突然跳出来说,他很喜欢自己。这种感觉莫名其妙, 又让人不知所措。” 袁一问到:“除了这些, 难道就没有开心,高兴之类的” 李令月摇摇头:“我可不想再空欢喜一场。说起来, 你也算半个男人” 袁一打断道:“慢着之前说我是半个女人, 现在又说我是半个男人, 在里你眼里,我都是半个半个的吗” 李令月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是, 我想说你不男不女。不扯这些, 说回正题。若换做是你, 对待喜欢的女子, 你会宁肯冷漠相待, 避之不及, 也不愿与她朝夕相处,如胶似漆。那会是喜欢人的方式吗” “我”忽然之间,袁一像是触碰到伤情之事,他垂下视线, 沉默许久,方才声音低沉:“的确,那不是喜欢人的方式,只有爱极一个人才会如此。” 李令月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喜欢还没理明白,你就来个爱极。在我的观念里,爱就在一起朝朝暮暮,而不是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表达。” 袁一摇摇头,意味深长道:“不。朝朝暮暮的独占,很多时候恰恰只是喜欢,使然罢了。而爱很多时候,却是放手。” 李令月蹙着眉,极为不解:“放手为什么” 他看着她,虽然暖暖的微笑还挂在嘴角,可眼里却是无尽的伤感:“为了不让死亡带走她,为了把她推向幸福,为了还能再见到她。” “你眼睛里是什么”仰头看着他的李令月,抬起手指了指。 “没什么。” “咦好大一坨眼屎真恶心。”李令月一脸嫌弃。 他急忙擦了擦眼睛,尴尬一笑,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俩人各怀心事地沉默片刻后,李令月开口道:“我想,除非贺兰哥哥亲口承认喜欢我,不然,我绝不相信这样莫名其妙的喜欢。” 袁一道:“其实,一点都不莫名其妙。他并非不喜欢你,而是不敢让你发觉,他喜欢你。” “为什么呀我那么喜欢他,难不成怕拒绝,才会这样藏着掖着” “其中缘由很复杂,在不久的将来,你经历过一些事后,一切疑问都会得解答。” 李令月眯着看着他:“说得神秘兮兮,以为自己是算卦先生啊” 袁一笑了笑:“算卦先生称不上,不过是再世诸葛罢了” “你还真够要脸,听你这么说,孔明的棺材板恐怕都快按不住了” 听到这番挖苦,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李令月道:“说起来,你答应我的事,算起来已做成了两件,至于最后哪一件,不如改日再做吧” “别改日了,就今天吧” 李令月上下打量他眼:“你真有够奇怪我都不着急,你着急啥原来真有急死太监这回事” 袁一执意道:“没有改日。我说今天就今天” 李令月无奈地吐了口气:“好吧真是怕了你打算怎么做” “公主不是说,要贺兰敏之亲口承认,他喜欢公主吗我就让他承认,如何” 李令月托着下巴,仰着头想了会儿:“这貌似难度很高啊若真如你所说,他是不敢让我发觉,又怎么三言两语就能让他承认呢” “我没打算说服他。” 李令月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让公主假装喜欢我,然后,我们在他面前如胶似漆,引起他的嫉妒心,一切不就水到渠成。” “什么我没听错吧让我喜欢你这死太监” “不一定要真喜欢,假装喜欢就” 李令月做出一副呕吐的表情:“别说了,我都快吐了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 欢你这个死太监。就算假装也不行。还如胶似漆,光想想就够人反胃一整年了” 他挑起一边的眉,玩味道:“非得这么夸张吗公主这是有多怕情不自禁地喜欢上我还有,准确来说我不是死太监,顶多就是个假太监。” “管你是死太监,还是假太监,喜欢你这件事,我做不来。就算假装也不行再说,贺兰哥哥早就见过你,让他知道,我堂堂公主喜欢一个太监,他肯定会笑掉大牙” 他继续游说道:“刺客的事,想必他也知道。你完全可以跟他说,我是皇后特意安排进宫,贴身保护你的绝世高手。记住,重点突出贴身。” 李令月白了他眼:“我说他就会信吗别白费力气了” “他若是不信,我就脱掉衣裳,露出这一身孔武有力的肌肉,在他面前随便耍几手大刀。到时也请你配合点,我耍刀时你就拍手叫好,我收刀你就拿出绣帕给我擦擦汗,记住眼神要极其仰慕,这很关键” 李令月啐了口:“呸还仰慕你也不端盆水照照,就凭你还配我仰慕” “我没让你真仰慕,假装就成。要知道贺兰敏之可是狡诈多端,不把戏做足,怎么引他上钩,让 你得偿所愿。” 李令月骂道:“你算什么货色,竟敢说贺兰哥哥狡诈。要是再敢说他坏话,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他上下打量着李令月,嘲讽道:“我说你母后狡诈,你就通情达理地站在我这边,说贺兰敏之狡诈,你就暴跳如雷。原来真有女生外向这回事。” “我”李令月本想解释,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反驳,因而只好睁大眼睛瞪着他。 他凑近看着她睁得圆溜溜的眼睛,嬉笑道:“别瞪了这样不难受啊” “要你管”她翻了个大白眼,不服气地将头侧到了另一边。 “说实话,你要不是激贺兰敏之,他一辈子都会这样藏着掖着。所以,你若是不想,为他喜不喜欢你这件事,纠结一辈子,就听我的。” 或许,觉得他说得在理,这次李令月没有反驳,而是低着头思量了许久,方才道:“我的确是很想知道。不过我们得约法三章。” “没问题。” “第一,不许对我说恶心又奇怪的话。第二,不许挨着我,不许碰着我,不许用猥琐的眼神偷瞄我,就像现在这样。” 听到这话,他一脸蒙圈道:“偷瞄有眼神交流叫对视,不叫偷瞄。若我认知正常,我们现在正在对视。” 李令月点点头:“我知道。可我不是说偷瞄,是说眼神猥琐。第三条,若我暗示说,想要吃蜜饯,你就有多远滚多远,别打搅我和贺兰哥哥,明白吗” “明白。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说吧” “我可以遵守你的约法三章,不过务必请你把喜欢我这件事,演得真实点,不然,这些都没有意义。” 李令月胸有成竹道:“放心,交给我。我会掌握节奏,你配合就好。” “节奏配合”他撇嘴一笑:“事后你会对我负责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如我承若的,这件事完成后,我们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好一笔勾销。” 李令月知道贺兰敏之这会儿,已经下朝回家,可她没有直接登门找他,而是来到一间茶社。 然后,托跑腿的小厮给他捎去一封言简意赅信,约他来这儿见面。 如此之后,俩人便坐在雅间喝茶吃点心,等着贺兰敏之的到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还不见贺兰敏之的声影,倚在窗户眺望的李令月,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你看过了这么久,贺兰哥哥还没来都是你的馊主意,我真是脑子进水,才会信你的话” 袁一剥着碟里的花生,悠闲自得道:“这才过多久,急什么放心” 李令月撅着嘴,只好耐着性子,拿起茶盏喝了口,没好气道:“这破地方,怎么连茶都这么难喝” 说着,她又拿起一旁水晶桂花糕,挑剔道:“这玩意又干又硬,把它扔下去,砸死人都不稀奇这哪是点心,分明就是凶器。” “你真要砸,就往哪里砸。”袁一指了指窗外,正往茶社走来的贺兰敏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57、第五十七话 见此, 李令月喜得一拍手:“贺兰哥哥真来了, 我就知道你这主意行得通” 袁一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不好的是你, 说好的也是你。你们女人还真是说变就变。” 李令月懒得理会他, 她忙不迭地整了整衣裳,又理了理秀发,甚至站起身转了圈,紧张地向他询问道:“怎么样够美吗” 袁一醋意正浓道:“再美也美不过罂粟, 就别瞎忙活了再说, 现在我才是你喜欢的人,怎么着也得顾及点我的感受吧” 李令月冷笑道:“对我来说, 你的感受就像一坨屎, 谁会去管一坨屎” “真不好意思, 让你嫌弃了,我先走了。你这么狠,一个人应付贺兰敏之应该没问题”说着, 冷着张脸的袁一真起身往外走。 李令月喝止道:“给我站住都这个节骨眼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一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这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我很不爽, 不陪你玩了” 李令月怒瞪着他:“你这是故意找茬” “也可以这么说。如果你哄我几句, 把我哄高兴了, 兴许我会考虑留下来。” “你这是在要挟我吗” “嗯没错” 李令月咬牙切齿道:“你这卑鄙小人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 我也不会” 袁一笑着打断道:“世事无绝对嘛好心提醒,贺兰敏之已经上楼了,往这里走了,还有二十步十八步” 袁一边报着数, 边一脸嬉笑地看着怒瞪自己的李令月。 “十五步十三步” 随着走廊上的脚步声越发临近,李令月脸上恼怒逐渐变成了焦虑,她低头抿着嘴,始终不肯满足他的要求。 见状,袁一压低声音道“五步三步他就要推门了。你再不说,我可真走了。” 这时,李令月抬起头,神情倔强道:“你走吧” 袁一歪着头看着他,无奈地笑道:“你真是什么时候都不肯服输啊好我投降,留下来。” 听到这话,李令月眉梢一挑,神情难掩惊讶。 她想要说些什么,可贺兰敏之已推门走了进来。 只见贺兰敏之身着一件月牙白织锦暗纹圆领袍,腰间系着嵌玉鎏金蹀躞带,手中握着一把湘妃竹为骨的折扇。 他的穿着,落落大方的举止无不透着侯门公子的贵气。 他容貌极其俊美,又不失硬朗的阳刚之气。若天底下真有完美一说,那贺兰敏之这位翩翩佳公 子,很好诠释何为完美。 贺兰敏之打量眼站在门边的俩人,心里觉得他们像是在争执,可嘴上什么也没说。 李令月见了贺兰敏之,满心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她放下高傲地姿态,脸上不自觉地露出讨好的笑容:“贺兰哥哥,来了啊” 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贺兰敏之依旧冷着张脸,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迈开步子来到桌边坐下。 虽然贺兰敏之态度出奇冷漠,可李令月明显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只见她丝毫不介意,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坐了下来。 见她这副活像蚂蚁见了蜜糖的模样,袁一心中既恼怒又无奈。因而,他索性装聋作哑不予理会。 看看这活像被灌了汤的李令月,何时才能记起这是那里自己是谁来这里干嘛 这样想着,他便上前正要坐下,贺兰敏之突然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将茶盏往他面前重重一放,用盛气凌人的口吻道:“倒茶。” 兴许,见他想要与主子同坐,贺兰敏之故意以此提醒他,要别忘了奴才的身份。 即便如此,可他似乎全然忘记,此地此境自己是高寿,而是袁一。 因而,他不免愤愤不平道:“给你倒茶凭什么” 贺兰敏之眉头微皱,脸上出现一丝愠怒,他声音里带着高傲的嘲讽:“凭你是奴才” “奴才”双手环胸的袁一喃喃自语着,低头陷入了对自己身份的沉思中。 见贺兰敏之一脸不高兴,李令月也拿起茶盏,在桌子上敲了敲,不快道:“喂你这狗奴才,可越发没规矩了,给主子倒茶,可是你的分内事还愣住干嘛,赶紧的。” 袁一抬起头,用冷如利剑的眼神看了眼李令月,她不由吓得一愣,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和煦如暖阳的眼神,可以变得如此寒冷得令人生畏。 袁一什么也没说,上前提出茶壶,给贺兰敏之倒上茶,便默不作声地退到了一旁。 贺兰敏之喝了口茶,看了眼还在发愣的李令月,语带责备:“这里龙蛇混杂,不是公主该来的地方。待我喝完这杯茶,就送公主回宫吧” 李令月撅着嘴,满是不快道:“我还没玩够,不想回去之前,你答应过我,一起骑马去城郊踏青,到小河边放风筝,还有上元节带我逛灯会的承若,一件都没兑现” 说到这儿,她的语气像是越发气愤道:“这些不提也罢以前你见了我,还会假意嘘寒问暖几句。可现在,话还没说上几句,你就急着把我往宫里赶。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贺兰敏之放下茶盏,语气严厉道:“宫外的凶险,远远超过了公主的想象。若公主有个什么闪失,该有多少人为此受罪,公主有考虑过吗说句不动听的,即便是大家闺秀,也懂得三从四德之理,绝不会听信一些奴才的教唆,打扮成这副模样,混迹于三教九流之地,失了身份” 听到这一大通不留情面的教训,李令月冷笑摇头道:“平常你都是寡言少语,只有教训我的时候,才不会惜字如金小时候,你明明待我那般好,我们明明那么亲近,可为什么突然突然都不见了。或许,你早已不是以前的贺兰哥哥,我们回不去了。” 说着,李令月眼眶骤然红了,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贺兰敏之。 贺兰敏之却只有沉默相对,不过,他已卸下那张冷酷的面具。 他们对视许久后,贺兰敏之的眼神柔软地看着她,语重心长:“我从来都没变过,只是我们不再是小孩,有了使命,也有责任,不管愿不愿都得去履行。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记住,我从来都没变过。” 李令月猝不及防道:“包括喜欢我这件事吗” 这让贺兰敏之始料未及,他不由得避开李令月的视线,低头沉默片刻,方才道:“抛开身份来说,你是我表妹,做哥哥的哪有不喜欢妹妹的。虽然,我平时对你严厉了点,可我” 没等他说完,李令月便情绪激动地打断道:“不是这种喜欢,我说的是男女之情。” 这回,贺兰敏之几乎没有过多犹豫,他平静又自然地看着李令月的眼睛,逐字逐句道:“若是这种,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 听到回答,李令月痛苦地闭上眼睛,长长吐了口气,此刻,在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许多声音。 最后,停顿在袁一那句:“说实话,你要不是激贺兰敏之,他一辈子都会这样藏着掖着。” 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迷失在黑夜中的她,眼前骤然光明重新,她知道自己该走的方向。 她嘴角出现一抹微笑,虽是假装,却毫不做作:“贺兰哥哥谢谢你,终于替我解开了多年的心结。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喜欢,值得我喜欢的人了。” 说着,她侧过头冲着袁一露出一个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暧昧微笑。 贺兰敏之也顺着她的微笑看向袁一,他皱了皱眉思量了片刻,半信半疑道:“值得你喜欢的人是谁” 她没有直接说出袁一,而是故意引去姓名地说起,袁一进宫保护自己的前因后果。 然后,因为有仇在先,自己如何讨厌他,如何费尽心思地整蛊他,而他又是如何不计前嫌地尽心竭力保护自己。 为了喜欢这件事成立,最后,她刻意强调到,正因为这样的朝夕相处,他们便日久生情,喜欢上彼此。 听着李令月的叙述,贺兰敏之始终一言不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58、第五十八话 最后等她说完, 贺兰敏之方才抬起头, 用试探地眼神打量着面前的李令月。 只见她嘴角显露略微的笑意, 眼神没有闪躲, 而是直面他的探究。 她的神情那么自然,那么真实,让看似离谱的一切,变得那么合情合理。 贺兰敏之摩挲着手中的茶盏, 低头陷入一阵沉思, 而后,他忽然侧身, 将手中的茶盏掷向袁一。 从贺兰敏之敏捷的身手不难看出, 他颇有些武功底子, 若换做一般人很难,很难躲开如疾风般飞 入空中的茶盏。 可对于袁一来说,简直太小儿科。他不慌不忙抬手, 反掌卸力, 轻而易举地将茶盏握在手中。 而后, 又见他一反手, 被掷出的茶盏如一道闪电般挨着贺兰敏之的肩膀, 四平八稳地落下, 几乎纹丝不动地立在桌上。 一切发生得着实太快,贺兰敏之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发现被掷出的茶盏,已回到了桌上。 正在贺兰敏之感到纳罕时, 袁一走上前,提起茶壶边给他倒着茶,边语带嘲讽道:“茶杯易碎,以后,贺兰公子还是小心为妙” 贺兰敏之抬起头,直视袁一的眼睛高傲且自信,他似笑非笑:“不是有奴才捡吗何须小心” 在袁一看来,贺兰敏之似乎从骨子里透着一种目空一切的自大。 仿佛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命贱如蝼蚁,他只需抬脚就能将其踩入泥中不得翻身。 这袁一感到很不爽,他出言还击道:“其实,世间之事很奇妙人啊,若能看得更远点,就会发现奴才不会永远是奴才,而主子也不会永远是主子” 他一脸不卑不亢地说出一番颇有禅机的话,贺兰敏之眉头微皱,抿了抿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贺兰公子现在不明白,将来也会明白。” 贺兰敏之懒得再与他故弄玄虚,便将视线转向李令月,问道:“你说的人就是这没规矩的奴才吧”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贺兰敏之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消化着这难以置信的噩耗。 片刻后,贺兰敏之吐了口气,眉头紧皱,神情满是不解地问道:“你倒说说,他哪里值得你喜 欢” “哪里”李令月像是被问了住般,陷入一阵迷茫的沉默。 见她被问得哑口无言,贺兰敏之紧绷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用毋庸置疑的口气道:“若真喜欢一个人,可以滔滔不绝地念及他的好。可现在,你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你并不是喜欢,只是为了激怒我,以此试探我的心意,对吗” 见他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自己的心思,李令月不由得慌了神,她不停眨眼睛,在心里寻思着圆谎的说辞。 贺兰敏之将一切看在眼里,脸上露出大惑已解的微笑。 他语气轻松得似乎带着几分嘲弄:“一直以来,我对公主都只有兄妹之情,绝无男女之念,公主喜欢任何人,我都不会介意。不过,公主下次想要再玩这样的游戏,请找个像样的人,这样一无是处的奴才,只会让自己自贬身价” 听着他把话越说越刻薄,原本低头默默承受的李令月,脸色越发难看。 最后,她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怒瞪着贺兰敏之,大声道:“够了贺兰敏之就算他是奴 才,也是本宫的奴才,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你说他一无是处,哪你呢” 他见一贯在自己面前,温顺得如猫咪的李令月,现在为了袒护一个奴才,竟一转眼变了,朝自己 张牙舞爪的老虎,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这回,轮到贺兰敏之愣愣的看着李令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尖利得好似带着刀锋的问题。 见贺兰敏之怂了,积压在李令月心中以来的怨气,却在这一刻全都冒了出来,她言辞犀利地继续道:“其实,你除了比他命好,什么都不如他我并不是说不出喜欢他的理由,而是实在太多太多,说出来怕你自惭形秽” 见到李令月这般维护自己,袁一感到窝心又得意。之后,再听到这番话,他竟忘乎所以道:“真有这么多吗说出来听听,也无妨嘛” 正气得面红耳赤的李令月,听到这话,她转过脸看着袁一,挑着眉努了努嘴,似乎在说:“搞什么啊没见我骂得正起劲吗别打岔,滚” 袁一耸了耸肩,似乎说:“什么我不明白。” 而后,他指着贺兰敏之,理直气壮道:“兴许,贺兰公子也想知道我究竟有多好。才会让你喜欢 得如此死心塌地。” 李令月见莫名其妙被摆了一道,气不打一处来,可怎奈被架上去,只好做戏做足地走到袁一面前,掐着他的脸,微微一笑道:“你就这么想听我夸你吗” 李令月表面上和颜悦色,可下手却不轻,他的脸几乎被掐得变形。 他握着她使着暗劲的手,嘟囔着:“你再掐,我就得毁容了,到时你喜欢我的理由,不就少了一条。” 李令月松开手,冷笑道:“就凭这你长相,跟毁容其实没什么区别,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 袁一看了眼脸色阴沉得可怕的贺兰敏之,故意道:“原来你不以貌取人,难怪你身边那些长得好看的王孙贵胄,一点优势都没有” 李令月像是故意气贺兰敏之,点头道:“没错不然,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歪瓜裂枣呢”说着,她又伸手掐来。 见状,他急忙躲开,又绕回之前的话题道:“既然,不是因为样貌而喜欢我,那你喜欢我的理由,不仅贺兰公子好奇,就连我也感到很好奇。” 见自己好不容易丢得远远的话题,又被他信手捡了回来,李令月简直恨得牙痒痒,可只能保持微笑道:“我喜欢你” 说到这儿,李令月故意停顿下来,露出一抹阴谋深重的笑:“慢着,我觉着吧,应该让你说说喜欢我的理由,毕竟女孩子都该矜持一点。” 她以为袁一也会像自己这样,对喜欢这件事词穷的难以招架。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袁一竟然欣然应承道:“好我先来说。我喜欢你。” 说着,他眼神满是宠溺,嘴角露出暖暖的笑意,连声音像是在欢快的跳跃:“蛮横不讲理,却有颗那么柔软脆弱的心。我喜欢你横冲直撞的样子,勇敢而不畏伤害。” “我喜欢你像个孩子,对凡事都好奇,都有着美好的憧憬。喜欢你的坏脾气,因为我知道,你是在害怕,想要吓退伤害你的人。” “我喜欢你叫我命很长样子,让我觉得我们很亲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总是不安分地想要惹是生非,可看上去是那么快乐,无忧无虑。” 李令月以为,他会敷衍捏造几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可没想到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而且,字字都那么真挚,句句都带着炙热的温度。 这使她从最开始的不屑,变成惊讶,最后被直击心灵。 虽然,她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被自己嫌弃到死的奴才,竟然是天底下最了解,最懂得,也是最能打动自己的人。 待袁一把话说完,一直愣愣看着他的李令月,却低下头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方才声音低沉道:“你还忘了一条,我长得很漂亮。” 袁一知道,她为了掩盖内心的震惊,故意为之,因而,他便依言复述道:“我喜欢你,因为你长 得很漂亮。” 说完,俩人陷入一阵奇怪却并不尴尬地沉默中。 这时,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贺兰敏之,至始至终虽是一脸风平浪静,可心中却是大浪滔天。 在这阵沉默中,这些年来他高高筑起的堡垒,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像是鼓足勇气般,哽咽道:“我输了我认输。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再管。令月,告诉我,还能再挽回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59、第五十九话 李令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蓦然转身看向贺兰敏之, 见他已没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而是可怜兮兮看着她, 期盼着她的回答。 她蹙了蹙眉,一脸迷茫道:“什么” “我喜欢你,一直都是,从未改变。” 听到这话, 她更迷茫:“那你, 为何” 他语带哀求道:“我可以解释,你能单独留下来吗” “这”李令月犹豫看了眼袁一。 只见他露出毫不介怀的微笑:“公主该想吃蜜饯了吧我这就去买。” 没等李令月答话, 他就迈开脚步, 往房外走去。 当他走出茶社, 他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眼,见贺兰敏之正拉着李令月的手,述说着什么, 而李令月哭得梨花带雨, 不住点头。 最后, 贺兰敏之起身将李令月拥入怀中, 柔情地替她擦着眼泪, 她终于破涕为笑, 满脸幸福地依偎在他怀中。 看着窗中的柔情蜜意,窗外的袁一嘴角露出幸福的弧度,与此时李令月嘴角的如出一辙。 在每个人的成长轨迹中,或多或少都就这样, 或者那样的遗憾。 他一直都知道,李令月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最大的遗憾莫过于贺兰敏之。 她总是在放下身段努力靠近,费尽心思的变成贺兰敏之喜欢的样子。却终究得不到她渴望的喜欢,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关爱,也成了那个年纪最大奢望。 现在,她终于弥补了这道心灵中最深的缺憾,获得了渴求的喜欢,任何人都该为她幸福,感到高兴。 因为,他实在爱极了她幸福的样子,所以,他并没有离去。 他默默看着贺兰敏之牵起她的手,信誓旦旦的说要兑现所有承若。 如此,浓情蜜意地俩人便走出茶社,贺兰敏之牵来坐骑,微笑着将李令月扶上马,待李令月坐 稳,他也骑上马背。 李令月一脸甜笑地倚靠在他怀中,而他也低头冲着她柔情一笑,便拉起缰绳一夹马腹,带她奔向城郊。 在春花浪漫,暖风阵阵的花田里,他们并肩走着,说着笑着,他们从儿时的趣事聊到彼此的近况,从向往的生活聊到眼前的美景。 他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又似乎是想要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全都向对方倾吐。 奇怪的是他们之间明明有那么多不愉快,可此刻聊到的全都是关于快乐美好的话题,好似只要在一起,所有不快都会被自然忽略。 贺兰敏之顺手摘下一朵娇艳的鲜花,戴在李令月的发间,李令月娇羞地低下头,笑问花美,还是她美 贺兰敏之笑答道,花美。 李令月抬头看着他,满是不快地摘下花,踮着脚将花戴在他耳间,取笑道,自己配不上这花,只有名副其实的花姑娘才算相得益彰。 见被取笑,贺兰敏之便故作气恼地要教训她,可她却做个鬼脸,像狡猾的兔子般从他怀中溜走,他不甘心追了上去。 这样,他们你追我赶地在花浪滚滚,蝶舞纷飞的花田里,如孩子般追逐嬉戏着。 之后,他们又来到垂柳青青,波光粼粼的湖岸边放起风筝,当两只比翼双飞的蝴蝶风筝随风飞在高高的碧空中,天色渐渐晚了下来。 在黄昏迷醉的夕阳下,他们并肩坐在湖堤上,橙黄的柔光洒向他们,让他们与朦胧而柔和的夕阳融为一景。 当天断黑,他们便起身沿着湖堤往回走,向来怕黑的李令月,紧紧牵着贺兰敏之的手,贺兰敏之似乎也知道,柔声告诉她,要为她点亮前方的黑暗。 李令月只当他在说笑,可不多时,却瞧见湖中飘来点点光亮,她好奇地停下脚步,远远瞧见成片成片的荷灯,正随波逐流而来。 她满是惊喜地看着贺兰敏之,问道:“这是什么” 贺兰敏之微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如往前再走走。” 李令月狐疑地看了眼他,便依言往前走,还没走多远看到湖堤两旁,甚至水岸的树梢都挂上了明亮的大红灯笼。 霎时间,漆黑湖堤便被照的白夜如昼。 等李令月再走近一些,看到这里竟聚集着许多摊贩,有卖甜汤馄炖的,有卖冰糖葫芦烤串的,有 卖糖人面具杂货的。 其中,最抢眼莫过于卖灯笼的小摊,摊主为了吸引顾客,将灯笼架搭得足有一丈多高,架上挂着的款式新颖,又精巧别致灯笼。 架子上的灯笼全都被点亮,瞧着就像一道极美的灯笼墙。 引得路过的行人,都会在这儿驻足,买上一只心仪的灯笼,饶有兴趣地提在手中把玩。 李令月见这里抑扬顿挫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带着欢声笑语的行人在小摊前来往穿梭,看上去冷清 的湖堤,这会儿俨然成了热闹的夜市。 她心里不免好奇,便向一旁的贺兰敏之问道:“这儿白天都冷冷清清没几个人,到了晚上倒成热闹的夜市,这还真有够奇怪的” 见她一脸疑惑,贺兰敏之凑到她耳边,故意吓唬她:“你难道没听说过鬼市” “鬼市”她瞪大眼睛看着贺兰敏之,显然被吓到。 贺兰敏之故作紧张地点点头。 她缩着脖子将信将疑地四下看了眼,而后,指着身边行人的影子道:“鬼怎么会有影子,你又吓唬我” 贺兰敏之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又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儿有夜市” “猜的。” 这时,李令月看到不远处的灯笼墙,显然被吸引,她迈开脚步指着一个兔儿形状的灯笼,向小贩道:“我要那个,多少银子” 说着,她拿出钱袋正要掏银子,却见小贩摇摇头:“客官莫非不知,这儿所有吃的玩的,都不需要银子。” 说完,小贩便转身去取灯笼。 “不需要银子”李令月皱着眉寻思着,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 她神情紧张地眯着眼,低头看了眼,当看到小贩映在地上的影子,方才松了口气。 当小贩将灯笼交给她,她不免好奇地问道:“买东西付银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为何这儿却不要银子,还是在这来得蹊跷的夜市,觉着挺诡异” 小贩解释道:“客官被请来时,难道他们没告诉你,一个不知姓名的大财主,花了不少银子,把一整条街的夜市都搬到了这儿。还有这些凑热闹的人。” 说着,小贩指了指来往穿梭的行人:“他们不仅可以在这儿白吃白拿,还得到了整整十两银子的报酬,莫非客官没拿到银子吗” 听到这番解释李令月方才恍然大悟,她看着来到身边的贺兰敏之,柔情一笑:“想必你就是传说的大财主吧” 贺兰敏之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便迈开步子。 李令月跟上他的脚步,又问道:“你做这么多,是为了哄我开心吗” 贺兰敏之看着她,笑问道:“那你开心吗” 李令月撅着嘴,装作不领情的样子:“我觉着挺无聊的。” “这样啊那跟我来。”贺兰敏之向她伸出手。 “去哪儿” “待会就知道了。” 李令月点点头,牵着他的手,跟在他往湖边走去。 此时湖中成千上百盏荷灯的点点星光,已把隐没在黯然夜色中的湖水,照耀地灿如银河。 湖岸边有只小船,贺兰敏之将其推入灿若星河的湖水中,他稳健地跳上船,然后伸手摇摇晃晃地把李令月带到船中。 待俩人坐定,贺兰敏之拿起船桨,将小船驶向湖中。 此时,李令月看看天下的点点繁星,又看看环绕在身边的点点灯光,竟有种不知何处是天界,何处是人间的错觉。 贺兰敏之收回桨停下船,看着正陷入神思的李令月,觉得在这样迷离静谧中的她格外动人,他伸出手动情地抚摸着她的脸蛋。 当他手的温度传来,她方才回过神,她凝望着他,柔情蜜意道:“你平时连笑容都很少,总是给 人很冷淡,很疏远的感觉,可今天这些,是你的另一面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60、第六十话 他脸上露出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或许吧” 李令月像是想到些什么, 低头沉默了片刻后, 问道:“罂粟也是看到你的这一面, 才会那般死心 塌地吗” “罂粟微不足道。只有你才会让我想做, 也愿意去做这些看上去很傻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讨好你,想让你更喜欢我。” 李令月蹙了蹙眉,满是迷惑道:“难道我还不够喜欢你吗” 贺兰敏之摇头:“不够再多也不够。因为我要的是全部, 我无法容忍你再分给其他人, 哪怕是一丝一毫,也不行” 听到这话, 李令月不由冷笑道:“有人跟我说过, 喜欢是独占, 爱很多时候却是放手。你让我只 喜欢你,可你那么有妻妾,还有罂粟, 我能分到你多少喜欢” 贺兰敏之毫不犹豫道:“全部什么爱是放手, 都是屁话爱从来都贪婪, 都是完完全全的拥有。好比你, 难道就不想我更喜欢你, 心里只有你吗” “我”李令月不知如何作答, 莫名陷入了一阵深思。 贺兰敏之继续道:“我可以为你休妾,可以送走罂粟。只要你承若,从今往后只爱我一人。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爱” “没错” 李令月抿了抿嘴,做出承诺道:“从今往后, 我只会爱你一人。” 贺兰敏之笑得像个孩子:“令月,我也只会爱你一人,至死方休” 说罢,他便动情地倾身吻了过去,可李令月却出乎意料地侧过脸,让他扑了个空。 贺兰敏之又惊又气,呆愣了许久,方才冷着脸问道:“你这是” 李令月长长吐了口气,疲惫而低沉的声音解释着:“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一时之间,我还难以接受这种转变,能让我好好想想吗” 贺兰敏之低头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是啊,的确发生了太多事,连我都没能明白过来,更 何况是你。我送你回去吧” 说罢,贺兰敏之划起船,回到了岸边。 俩人都沉默不语地走回湖堤,再看到贺兰敏之特意为自己搬来的夜市,李令月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她竟恨不得大明宫就在眼前,逃离这种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刚这么想,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慌忙迎了上去,虽然嘴里骂着,可脸全满是笑意:“命很长,你死了哪里了你还知道回来呀” 袁一从兜里掏出一包蜜饯:“我去买蜜饯了,公主该不会忘了吧” 李令月接过蜜饯,见贺兰敏之已走近,她慌忙道:“贺兰哥哥,有命很长陪我回宫很安全。现在很晚了,我们又不顺路。不用送我,你就早点回去歇息吧” 贺兰敏之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只见袁一吹了声口哨,便从暗处跑来两匹马,李令月如逃命般骑上了一匹。 如此,贺兰敏之便不再多言,任由他们结伴离去。 他俩骑马回到大明宫,绕到把守松懈的宫门,袁一设计引开守卫的金吾卫,再带着李令月,攀上高高地宫墙,一路战战兢兢地回到了宫中。 李令月走了许久,也只是走到太液湖。 她停下疲惫的脚步,满脸不快道:“命很长,我们还有走多久,才能回月欢宫” “没多久。一炷香时间吧” “什么还要这么久” “是啊你再这么慢慢吞吞,恐怕明早别想回去。” “知道了。啰嗦”李令月只好迈开脚步。 见李令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袁一皱眉道:“你这脚是怎么了” 李令月没好气道:“我这一辈子走的路,恐怕还没今天走得多,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我差点都忘了,你可是金贵的公主,来吧”说着,他转过身,半蹲了下来。 “你这是干嘛” “你走不了,我背你啊” 李令月狐疑道:“之前,你还说我是豆腐腿,现在有这么好心” 他笑道:“之前,你是真矫情,现在是真受罪。这点我还是懂得分辨的。” “你敢说我矫哎呀,算了先回宫,明天再收拾你”李令月心里很受用,可还是免不了嘴硬。 在撩人的月色下,李令月趴在袁一背上,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若有所思道:“我觉着很纳闷,为什么我想什么,你都一清二楚最离谱的是,刚刚在湖边,我不想跟贺兰哥哥呆着,你就出现了” 袁一笑道:“其实,我不是所有都清楚。譬如,贺兰敏之说了那么大堆,连我听了都会感动的话。可他要亲你的时,你却躲开了,你不是很喜欢他来着吗” 听他提前这一段,李令月的脸刷然红了,她满是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是妖吗” “我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不过,你知道这一躲,让你的贺兰哥哥有多受伤” 李令月见他变着法子套自己的话,她也只好糊弄道:“男女授受不亲,再说我可是未出阁的大姑 娘,怎么能让人随便乱亲,要是要是怀上孩子,那该多丢人啊” 听到这天真得可爱的回答,袁一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令月又气又恼,垂着他的肩膀骂道:“我已经够丢人,亏你还笑得出来要是怀孩子的是你们这些男人,就不会这样为所欲为了” 袁一取笑道:“难道你没想过,怀了孩子正好生米煮成熟饭,如此就能顺理成章的嫁给贺兰敏之这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事吗” “我有那么下贱吗你就真那么希望我嫁给贺兰敏之吗” “不希望。” “为什么呀” “因为我喜欢公主。” “你喜欢你配吗”李令月满心欢喜,却又不得不端着架子。 “公主别误会,我说的喜欢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单纯的主仆之情。” 听到这番解释,李令月声音里满是失落:“哦你这狗奴才要是真敢喜欢我,就把你剁碎喂 狗” “我,不会的。” 说到这儿,俩人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李令月问道:“你爱的那个她是谁” “什么” “你今天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什么爱是放手,然后,为了带她远离死亡之类的。所以,那个她是 谁” 蓦然间,袁一的心开始隐隐作痛,他强装淡然道:“那只是个比喻。那个人并不存在。” 李令月语带肯定道:“撒谎其实,那会儿我看到的并不是眼屎,而是眼泪。你很爱她对吧” 千头万绪涌上袁一心头,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出来,待情绪平复后,他方才开口道:“爱,对我们而言,太沉重。所以,我并不在爱她。” “太沉重,就不爱了吗” “太爱,才不爱了。” “那沉重是” “沉重是不能爱,却只能爱着。” “慢着你都把我给绕糊涂了,你究竟是爱,还是不爱”说着,李令月从他背上跳了下来,走到他面前,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他看着她,他几乎能够感觉到她的存在,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样子,听到她的声音,可为何还是那么思念她 见他正愣愣地看着自己,李令月又问道:“爱还是不爱别绕圈子,直说” 袁一看着朦胧月色中的她,正瞪大眼睛等着回答,神情既紧张又严肃,样子简直可爱极了。 他心底不由荡起一圈圈悸动的涟漪,他情不自禁,甚至不由自主地倾身靠近,他们的距离被拉得无限近。 直到炙热的吻,吻上了惊慌的唇,一瞬间,撩人的夜色,静谧的太液湖,朦胧月光下的俩人,都 被时间静止,停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刻。 待李令月回过神,她慌忙将袁一推开,捂着嘴没好气道:“你干嘛亲我啊我又没问你爱不爱我,我在问” 袁一耍无赖地打断道:“你不是也没躲吗你躲了贺兰敏之,却没躲我,可以解释一下这个情况 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61、第六十一话 “我我”李令月既羞又恼, 不知该如何作答。 最后, 她慌得只好说出实情:“我躲开贺兰哥哥, 因为他靠近时, 我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想起另一个人,不自觉地就避开了。” 袁一皱了皱眉:“另一个人薛绍” 李令月惊奇道:“薛绍你说的是我姑母阳城公主的儿子,薛绍” 听她说得很生分,袁一不免有些意外:“你跟他不是青梅竹马吗现在听你这么说, 怎么感觉你们挺疏远” “我跟他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不是你提起,我还真忘了有这么个人存在。还有, 只有喜欢的人才叫青梅竹马, 至于那些不喜欢的, 那叫亲戚关系。” 袁一满是怀疑道:“你这是有多嫌弃他” “嫌弃谈不上,顶多就是不喜欢。我记忆中,他是个小胖墩, 呆呆傻傻的, 特别喜欢粘着我, 就像狗屁膏药甩都甩不掉” 听到李令月言语满满都是嫌弃, 袁一笑道:“你不觉得, 看人只看脸这样很肤浅吗” “我那时才多大, 除了会看脸,还懂看什么” “那时现在你的肤浅审美,好像从未变过吧譬如贺兰敏之。” 见他竟抬出贺兰敏之反驳自己,顿时词穷的李令月, 气恼道:“为什么你们这么男人可以喜欢罂粟,我就不能喜欢贺兰哥哥” “我可以理解为,你喜欢贺兰敏之,只是贪图他的美色” 见争不过他,李令月气得涨红了脸,吼道:“没错我就是贪图他的美色,满意了吗”说完,她转过头生着闷气。 “喂,你不是真生气了吧不如,我也承认贪图美色,喜欢罂粟。你是女色魔,我是大色狼,我们都是一丘之貉,互不相欠。总该消气了吧” 李令月怒瞪着袁一,用命令的口气道:“不许喜欢罂粟” 袁一撅着嘴,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为什么呀” 李令月极其不爽道:“你分明有爱的人,不但亲了我,现在还说喜欢罂粟。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禽兽吗” 袁一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瞧你这酸溜溜的样子,该不会吃醋了吧慢着,你想到 另一人,该不会是我吧” 李令月眼神躲闪,笑得极为尴尬:“什么你我” 她吞吞吐吐地说了阵,最后撑不住,只好吐露实情道:“没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这狗奴才,会莫名其妙跑进我脑子,搅乱我的思绪。就算再奇怪,再不想,可它就是发生了,我无可奈何” 见她这副心慌意乱的模样,袁一嘴角的甜笑越发明显,他动情道:“其实你更过分。不但跑进我脑子里,还霸占着我的心。让我甘愿变成瞎子,不再看任何人,只想远远守着你,一辈子就这样耗下去。” 听到这番表白,李令月的慌乱变成了得意:“我还真没发现,原来你这么迷恋我。所以,刚才趁我不备,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啰”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李令月像想到什么似的,低头沉默片刻,略有些愧疚道:“那她怎么办” 他眼神变得迷离,嘴角笑意却依旧:“没有她,只有你。我知道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你都从未变过,只是走远了,远得模糊了罢了” “若一切真回到原点,你并不会喜欢我,而我也不会爱上你。因为,那时我一心只想着扬名沙场,并不会把儿女私情心上。” “而那时的你,还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坏丫头,能看到只有贺兰敏之,哪会在意我这个奴才” “我们之所以会爱得如此深刻,无可替代,并不是一天之中,一时冲动。而是,我们经历太多太多,我们相互陪伴,相互依偎。” “我们承若,遵守,重聚,我们这一路走来何其艰难,正因为艰难,才让我们将彼此珍若生命。” 此时,李令月已泪雨下,她伤情的摇着头:“我知道。别说了。” 袁一不由皱了皱眉:“你不是她。她不会知道。” 李令月用指尖摩挲着他的脸颊,笑中有泪道:“她是过去我,而我是现在的她。你真分辨不了吗” “你” 李令月摇了摇头:“傻瓜,别说了,吻我” “吻你,要是害你怀上孩子,那该怎么办”他虽笑着,可心却痛得如同撕裂般。 “你娶我啊” 袁一不再说话,再次吻向她,可他知道,这一吻跨过时空,越过了十年的光阴。 可他还没触到她唇的温度,却受到一记冰冷而凶狠的耳光,他捂着脸睁开眼,愤愤不平道:“你打我干嘛明明就是你” 他话还没说完,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蓦然间出现在眼前。 他皱着眉想了会儿,猛然记起,家伙不是梅仁吗 他用满眼的迷茫与疲惫打量着四周,他见自己正身在一个富丽得略显浮华,大得极为空洞的房子里,他眉头紧锁问道:“这是在哪儿” 梅仁没好气道:“你睡了几天,把脑子都给睡傻了啊这是你家定安王府,这问得还真够稀奇的” “定安王府我不是在大明”袁一眉头紧锁,小声喃喃着,陷入一阵无端的思索。 一些像是暂时中止,隐没的记忆突然回到了他脑海,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神情惊恐道:“我要娶罂粟” 见他突然这么来了声,梅仁先是吓得一愣,而后不免取笑道:“最少还记着这件破事,看来还没傻透” 此时,袁一已从梦境的重重迷雾中,回到现实的困境中,他一下子被惊醒,迟缓的思维也开始正常运转起来。 他转过头看着,打量着站在床边的梅仁,不快道:“你不在军营好好待着,跑来这儿干嘛你这兔崽子给我记好了,再敢随便闯进我的房间,打搅我休息,别怪我拧掉你脑袋” 听到警告,梅仁不为意地笑了笑,极为敷衍道:“好啦知道了对了,知会你一声。我也留用洛阳任职,所以就搬来定安王府暂住,以后照旧,你家就是我家,大家不必客气” 袁一对梅仁提到的没有丝毫印象,皱眉问道:“这是多久的事怎么没听你提过” “三天前。我提了啊,不过你正在睡觉嘛” “三天前昨天你陪我进宫,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说,为什么偏偏选我睡着再提你知道我不 会同意你搬进来,故意的对吧” 梅仁眯着眼,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见他一脸严肃,不像是在说笑,便道:“你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还能多久,一夜啊” 梅仁竖起五根手指,强调道:“五天你整整睡了五天” 袁一看着梅仁,见他表情极其认真,不像是在说谎,不免心生疑惑:“五天我真睡了这么久” “那还有假你睡得跟死猪似的,我们又喊又掐愣是没把你弄醒。我多怕你就这样睡过去,这几天每隔两个时辰,我就会来探一次你的鼻息,见你有还气,我真高兴得跟过年似的” 听到这番叙述,袁一不由陷入沉思,心想,以前服用离魂香,都会发生梦境与现实颠倒的情况,思觉逻辑都会变得异常混乱,从而入疯成魔。可这次,除了嗜睡,癫狂之症并未复发,或许该感到庆幸。 见他低头不语,梅仁道:“喂别不说话啊在想什么” 他摇摇头,淡淡道:“没什么。” 梅仁皱着眉,一脸担忧道:“那天,你从宫里回来,明明还生龙活虎。可第二天就睡得不省人事,你是吃了什么东西,还是得了什么怪病” 袁一眼神闪躲,声音难掩羞愧道:“我只是喝了点酒,加之进来有些疲惫就睡得总之,我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 梅仁一脸狐疑道:“就这样以前你喝得翻江倒海,也没见你怎么着。这回怎么就睡得这么蹊跷就连大夫都束手无策,他甚至连方子都没开,而是建议丁管事找个高僧做场法事,至于能不能醒,就一切随缘了。” 他满是不解道:“高僧法事这也能治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62、第六十二话 梅仁解释道:“他是见你脉息正常, 身子骨不知多硬朗, 压根就没病。却睡得这么死, 肯定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住了, 他就建议找高僧做法事驱魔,这也说得过去。” 听到这儿,他心里盘算,驱魔之事虽是无稽之谈, 可正好借此能够掩盖离魂香之事。如此, 他便故意道:“所以,丁管事就照做, 恰好我就醒了” 梅仁寻思着:“法事是昨天做的, 今天你就醒了。这样算起来, 的确还挺凑巧。我还真好奇,在你梦里把你迷住的那个狐狸精很漂亮吧” 他极力否认道:“梦狐狸精什么乱七八糟的压根没有的事” “都一把年纪,还害什么臊啊刚才, 我探你鼻息时, 你这样撅着嘴巴要亲过来, 一看就知道在做春梦, 还是霸王硬上弓那种”梅仁边说, 还边声情并茂的演示着 他胃里恶心的一阵翻江倒海, 他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吐出来。 梅仁眯着眼看着他,不快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吐。” “你什么意思请你搞清楚,是你戳着嘴巴要亲我, 不是” 他想到梦境中的种种,再看到梅仁的脸,恶心的感觉越发强烈,他扶着床沿,躬身吐得稀里哗啦。 见状,梅仁简直暴跳如雷:“我是有多恶心至于吗我们又没碰到,你亲过来的时候,吓得我 反手就是一大嘴巴子,把你给打醒了” 听到这话,他长长吐了口气,语带教训道:“你他娘的,不知道把话清楚啊” 梅仁一摊手极其无奈道:“你有给我说的机会吗” “这件事就当过去了,不许再提听见没”说着,他便从床上走了下来。 梅仁低声嘟囔着:“这么丢脸的事,谁还会提脑子进水啊” 袁一刚走了几步,就觉得膝盖发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梅仁急忙上前扶住,关切道:“你这才刚醒,别急着下地蹦跶” 见自己犹如大病一场般,变得如此脆弱不堪,袁一感到十分惊诧:“我我这是怎么了” 梅仁宽慰道:“这五天你没吃没喝的,就算是石头也饿成馒头了待会吃顿饱饭,什么精气神都上来” 说着,梅仁将他扶到一旁坐下后,便到院中吩咐小厮去厨房报信,让他们赶紧做顿丰盛的饭菜送来主院。 而后,又吩咐丫鬟沏壶热茶,顺便将房间打扫干净。 袁一刚喝过两盏茶,厨房就已将饭菜做好,由数名丫鬟提着食盒陆续送来,不多时,热气腾腾的佳肴就摆满了案头。 当袁一在案桌前坐定,梅仁便拿起碗替他盛饭,可袁一摆了摆手,直接抱来整缸饭,拿起饭勺,边大口大口吃着,边风卷残云地将桌上的珍馐美味一扫而尽。 见他如此惊人的食量,梅仁和丫鬟们简直看得目瞪口呆,可已然吃饱的他却不以为意。 只见他歪着身子依坐着,打了个惬意的饱嗝,而后向一旁的丫鬟伸手道:“茶。” 丫鬟完全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听到吩咐也只是半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袁一。见半晌没人搭理,袁一斜着眼看了眼身边的丫鬟,再次吩咐道。 如此,丫鬟方才回过神,慌忙把茶盏送到他手中。 见袁一吃饱喝足,梅仁吩咐丫鬟将碗碟撤走,待房中只剩下他和袁一两人,便谈起这几天所发生的事。 梅仁道:“袁哥,前几天发生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有人跑来咱们府里认亲。” 他摆了摆手:“我对你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破事,真没兴趣。咱们府里又不缺嘴碎的婆子,爱听闲话的丫鬟,你要想唠嗑可以找她们,别来烦我。” 梅仁一脸不快道:“我话都还没说完,你就急着撵我走要是我告诉你,来认亲不是普通的三姑六婆七十二姨妈,而是当朝宰相魏大人的夫人。至于被认亲的人,正好是你未过门的夫人。”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未过门的夫人谁啊” “还能有谁罂粟啊” 他点了点头,陷入一阵沉思,不由喃喃自语着:“当朝宰相魏夫人罂粟” 见他正在努力理清思绪,梅仁凑上前道:“不可思议吧这还不算什么,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罂粟努力向魏夫人解释自己的身世。” “可魏夫人非但听不入耳,还又哭又闹地一口咬定,罂粟就是她多年前,被人贩拐跑的小女儿。她这次登门就是把罂粟带回去认祖归宗,不再漂泊无依。” 听到这些叙述,袁一若有所思道:“之前,罂粟曾向我提起过,她是一名农家女,七岁那年家里遭了饥荒,在逃荒的路上,被拐子买到了青楼。她能清楚得记得自己的身世,对亲生父母的印象肯定十分深刻。” 当思路理清到这儿,他心里越发怀疑:“既然罂粟肯定魏夫人认错亲,那魏夫人没道理这样苦苦纠缠。毕竟,罂粟曾是名满天下的青楼女子,而她是身份显赫的宰相夫人。就算再想认回这个女儿,可碍于家族声望,最多也只是私底下认个亲,知道彼此存在。没道理大张旗鼓,搞得人尽皆知。” 梅仁看了眼袁一陷入沉思,开口道:“这事你也想不明白,对吧刚开始我也是,甚至还帮着罂粟口苦婆心地劝说魏夫人,可没想到丁管事那人精,可滑头着” 袁一抬起头好奇道:“丁管事他怎么了” “他呀先是在一旁什么都不是说,像是瞎看热闹。可之后,他把我拉到一旁劝我说,甭管这事是真是假,只要魏夫人认下罂粟这个女儿,让她认祖归宗。她就是堂堂宰相千金,那她青楼女子的身份自然会被一笔抹去。” 袁一突然恍然大悟,也终于明白这不是个离奇的巧合,而是幕后有只遮天大手刻意为之。 听到这儿,袁一急切问道:“最后,罂粟有没有认下魏夫人” 梅仁得意道:“凭我三寸不烂之舌,轻而易举就把罂粟给说服了。原本按照魏夫人的意思,第二天就要把认亲的事给办了。可这毕竟不是小事,还得你来拿主意,我们就借故拖延,打算等你醒来再办。” 他思量了片刻,吩咐道:“你派人去魏府,说明天日子好,我会陪罂粟一同到府上叩拜先祖,认亲归宗。” 见他竟如此急切,梅仁满是不解道:“魏夫人为认亲的事急得上蹿下跳,可以理解,她这是思女心切。可你急个什么劲” 他笑了笑:“这样破天荒的好事,随时转瞬即逝,不好好抓牢,那不是傻吗” “好事你能占到什么便宜无非是娶到宰相千金,有个宰相岳父,还有个很有爱心的丈母娘。加上,几个美貌都随罂粟的小姨子,搞不好还是待字闺中的那种。” 梅仁说得眼睛直放光,他咽了咽口水:“天啊这样算起来,袁哥你真是赚翻了不过,有好事可别忘了兄弟,明天你到魏府真看到,我说的那种小姨子,将来一定要创造机会,让兄弟发展,发展。” 袁一取笑道:“这就奇了怪了你向来对女人都是鸡蛋里挑骨头,这回怎么想到要发展” 梅仁笑道:“女人要是美到罂粟那种程度,就是让我把骨头当鸡蛋吃,我也心甘情愿。所以啊,她要是没怀贺兰敏之的孩子,你娶到她,我肯定会躲在被子边骂,边嫉妒三天三夜。可算了不说了。不然,你又要我洗干净等着喝喜酒。” 袁一吐露心声道:“其实,她若没有孩子,找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很容易,并不需要依附于我。人心不可测,再大度的男人够包容她过去,却很难接受她的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63、第六十三话 梅仁思考了片刻, 点了点头认同他的观点, 可似乎还是有所不解道:“别怪我功利, 凡事都要两面性, 你所说的都是她得到的益处,而你从中能到什么” “我”袁一沉思片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其实,我心里很明白, 就算我不娶罂粟, 圣后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塞别的女人给我。” 说到这儿,他长长叹了口气:“当年, 十二美人的闹腾劲, 你也见识过。我可不想家无宁日。罂粟至少够安静, 我不用去理她,她也不会来烦我,这也算是互惠互利吧” 梅仁点点头:“这样也说得过去。若换做是我, 好像还真挺介意她怀着贺兰敏之的孩子。话说回来, 假如薛绍像贺兰敏之这样, 莫名其妙地驾鹤西。你得到一个机会, 能够名正言顺地娶公主, 你会介意她肚子里怀着薛绍的孩子吗” 通常遇到这种口不择言的假设, 袁一都会把梅仁臭骂一顿,可这次他却出奇平静,甚至为此陷入了一阵极不道德的考量中。 许久后,梅仁用手肘撞了撞他, 问道:“怎么样会不会” 袁一长长吐了口气,满脸迷茫道:“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不介意。毕竟,你娶罂粟都干净利落得令人难以置信。” 袁一声音低沉道:“我也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可当你问到会不会介意,我脑子你浮现出很多画面。” “她肚子一天天长大,理所当然地思恋着孩子的父亲。然后,孩子呱呱落地,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薛绍,就像时刻在提醒我,她和薛绍恩爱的过去,我在他们之间,终究只是个被命运玩弄的外人。”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看着梅仁,想是在寻找着答案:“只是想想我就如此计较,若已成事实,我怕不能把她的孩子视如己出,我怕即便相守也要活在不停的猜忌,不断的抱怨中,我真怕到头来,这成了至死方休的互相折磨。” 见他越说越悲情,梅仁皱着眉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提醒道:“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假如,并没有真实发生。你这说得好像真的似的,不觉得很尴尬吗再说,薛绍活得不知道多精神,假设他死已经很那个啥,现在你索性让他死翘翘,这不好吧” 听到这话,袁一反倒释然道:“是啊幸好只是假设,不然我真会愁成怨妇。” 梅仁歪着头打量着他,笑道:“瞧你这口气,貌似没了以前那种要死要活,一定要跟公主搅在一起的傻劲。凭直觉,能够感受到你已经放下不少。看来这一睡没睡糊涂,反倒清醒了不少啊” 梅仁眯着眼,狐疑地看着他:“所以,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那个把你困在梦里的狐狸精感化了” “就当是吧” 梅仁拿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原来真有那她是怎么感化你的” “她呀。”他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她告诉我,感情不是一天而来,也不会一天而散。需要时间积累,更需要时间瓦解。” 梅仁露出一副惊叹的表情:“哇喔这狐狸精看起来道行好深,好有学问不知道是不是长得一副仙风媚骨她同罂粟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袁一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起身道:“我得去见见罂粟。” 梅仁摆了摆:“不用参照实物,这么较真,凭感觉就行。” “不是这事。明天要去魏府,虽然她事先已同意认亲这事,可还是得告知她一声,听听她的想法。毕竟,这事非同小可。” 说完,袁一便迈开脚步,来到罂粟居住的小院。 只见这处院子从外远眺能够,能看到重峦叠嶂的山峰,开阔的天空,近前便是浅流的小溪和人工瀑布。 走进院中,红花绿树错落有致分布其中,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幽径在树荫中来回曲折。 在一棵苍天的梧桐树上,用结实的麻绳拴着一个简易的千秋。当风乍起,秋千微微荡起,飞过了满地落红,又与被冷风吹落的枯叶擦肩而过。 袁一走到屋前,见门虚掩着,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便推门走进去。他见取暖的炭火还烧得通红,可屋中却空无一人,他心想,罂粟应该就在附近,很快就会回来。 如此,他便索性坐了下来,等候罂粟。在百无聊赖之际,他看到近前的书案上,摆放着一张张写着娟秀字体的宣纸,他见字实在漂亮,便忍不住上前,拿来观赏。 他见纸上写着两个一组的词语,他心生疑惑,便顺口念了起来:“书萱,妙琴,清婉。这看起来像是女子的名字,罂粟写这些干嘛” 正在他纳闷之时,罂粟和丫鬟恰好归来。他想得太入神,竟丝毫没有察觉,待她们走进房中,他才回过神,慌忙将手中的纸放回书案。 罂粟见袁一突然而至,竟尴尬地愣在门边,不知如何招呼。而她身边的丫鬟见了袁一来探望自家主子,欢天喜地的又是殷勤行礼,又是热情沏茶。 待茶水奉上,伺候周到后,丫鬟便躬身道:“王爷贵人事忙,鲜少来姑娘这儿坐坐。这趟来肯定有很多话,想要跟姑娘说,奴婢就不打扰,先行告退了。” 说罢,她还不忘向愣在一旁的罂粟使眼色,提点道:“王爷好不容易来趟小院,姑娘可得陪王爷多说说话,不能怠慢了王爷。” 罂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如此,丫鬟放心地退了出去。 等房中只剩下俩人,让原本就不轻松的气氛,变为更为尴尬。 最终,罂粟还是开口,极为敷衍地问道:“你醒了,应该没大碍了吧” 袁一点点头:“是。没大碍了。” 这一问一答之后,两人又陷入一阵极为尴尬的沉默中。 许久后,袁一实在看抗不住,他本想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可一开口却成了道:“我见你这儿只有一个丫鬟伺候,怕不周到,我让丁管事调配些人手过来。” 对于这样的关心,罂粟表现得极为冷淡:“不必了。我不习惯别人伺候,有暖香与我作伴足矣。” 见罂粟再次成功把话题聊死,袁一心中暗暗不爽,他本想起身而去,懒得再管她认亲是好是歹,反正对罂粟而言,任何关心都会变自讨没趣 这样想着,他便起身迈开步子,恰好一阵风吹开了半掩着的窗户,将书案上的纸吹起,正好落到他脚边。 当在看到纸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娟秀字体,他心中突然明了,这兴许是罂粟给自己取的名字。 她看似风平浪静,对认亲之事满不在乎,可心里却为这天差地别的身份转变,无限期待着,欢呼雀跃着。 只是,她始终对自己出身风尘的过去感到自卑,害怕表现出开心的样子,让旁人笑话自己是攀了高枝,沾沾自喜。 他虽明了罂粟的想法,可他躬身将纸捡起,却假意不知的问道:“你这写的是什么” 罂粟慌忙上前夺过纸,解释道:“没什么。无聊时随便瞎写写。” 袁一故意道:“是吗我看着怎么像是女子的名字” 如此罂粟便知他这是明知故问,因而垂下视线,没有说话。 他继续道:“明日你与魏丞相一家人认了亲,恐怕罂粟这名字,也不在合适。这些名字是为自己准备的吗” 罂粟摇摇头,否认道:“没有。我信手胡写的。再说,魏夫人既上门认亲,名字肯定随她失散的女儿,又怎么轮到我指手画脚” 他见说着话的罂粟,神情一脸落寞,他拿出给她撑腰的架势:“她失散的女儿不就是你吗她都能胡搅蛮缠地认女儿,你怎么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决定自己名字” 罂粟皱了皱眉道:“看来梅将军都跟你说了,想来你心里应该有谱。一个身份显赫的宰相夫人,认亲绝不会如此莽撞唐突,更何况对是面对一个名满天下的青楼女子,更不会如此。她不会平白无故的认下我,肯定另有所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64、第六十四话 在犹如喜从天降的好事面前, 她还能保持这么清晰的判断, 这让袁一暗暗佩服起她明澈无争的心境。 袁一不由笑了笑:“如魏丞相这样的云端之士, 向来都喜欢这样互惠互利的买卖。他能打发夫人豁出脸面做足大戏, 所图肯定不是蝇头小利。不论他所图如何,你能借此摆脱过去,获得宰相千金这个全新的身份,说到底你才是最大赢家, 不是吗” 见他说得一脸真诚, 罂粟知道这不是虚伪之言。 她不再如之前那般冷漠,僵硬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贵为定安王, 算起来也是云端之士。你只要稍作衡量, 就能知道将来周旋让利的人是你, 而真正受益匪浅的人仅仅是我。” 他摇摇头:“这笔账不能这么算。我娶了你,与魏丞相就成了名义上的亲家,他在朝廷正得势, 我们有了这层关系, 恰好算得上强强联合。这对我而言, 还不算受益匪浅吗” 听到这番功利之言, 罂粟态度又变得冷得, 她语气中透露着满满地厌恶:“我真是多虑像你这样贪名图利的云端之士, 恐怕就连做梦都在为自己盘算,又怎么会做赔本买卖呢” 他之所以说出那番功利之言,是想罂粟不要负担,可以毫无顾虑地接受认亲之事。 见目的到达, 他便道:“一面砌墙两面光,何乐而不为明日就要去魏府,名字选好没有” 罂粟看了眼手中写满名字的纸,毫无头绪地摇摇头:“没有。以为凭喜好给自己取名很容易,可真做起来却好难。我虽不喜欢罂粟这个名字,可毕竟用了这么多年,突然要弃掉,心里不是滋味。” 袁一不由感慨道:“就算过去再多险山恶水,可真到了挥别之际,心有不舍在所难免。可总得告别,继续前行,不是吗” 听到这番满含哲理的话,像是被打动罂粟点了点头,走到书案提起笔在纸上写着:“能给我说说她吗” 袁一凑上前,看罂粟一笔一划地勾勒出一个熟悉的名字,为此他感到很诧异:“语瑾为什么” 罂粟放下笔,云淡风轻道:“我想听。” 袁一紧紧皱着眉,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她是一个温婉,乐观的姑娘。她很大度,总会体谅宽容身边的人,也很坚强,就算遭受打击,受到伤害,她也会咬牙挺过来。” 罂粟露出一丝浅笑:“你能这样称赞她,想必她是个极出色的女子。那她的家世如何父母健在吗她过的幸福吗” 袁一点点头:“她的确很出色,有时甚至连男子都自愧不如。她是神派掌门的独女,算是名门闺秀。虽然,她母亲早逝,可神派掌门待她如珠如宝,一众师兄弟对她敬爱有佳,也算是幸福吧。” 罂粟神情出现一丝感伤,她抿了抿嘴又问道:“她母亲怎么会过世” “她母亲”说到这儿,幻境之事又涌了上袁一心头。 其实,他心里一直很清楚,幻境是被四大神将之首的唤雨虚构出的世界,那里的人事物或多或少,都与唤雨自身经历有关系。 想到这种种,他不由哑然失笑道:“语瑾并不存在。我说的这些也只是一个梦,一个不该向任何人提起的梦。” 罂粟点头道:“我知道。你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可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区别只是愿醒,还是愿睡。” 见她一言道出人生真谛,袁一也只能苦笑摇头,在心中感慨万千。 她继续道:“我喜欢语瑾。若你不介意,我就以此为名,如何” 看着她一脸认真,袁一长长吐了口气:“其实,你不必把我曾说过的一些话放在心上。前半生,你被风尘之名所累,那是因为没得选。现在,你大可以凭喜好随心而为,何必再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她冷笑着叹了口气:“随心而为若真能如此,那我为何还得嫁给你” 袁一见即便到此时,她还是满腹牢骚,觉得自己很委屈,袁一心里积压已久的憋屈全都冒了出来。 他语带不快道:“其实,你可以嫁给任何人,只要你不再猜忌别人是否会真诚待你,毫无怨言地接受贺兰敏之的孩子。只要你能找到,我随时可以放你走。” 罂粟一脸倔强道:“我不需要依附任何男人,我可独自把孩子抚养成人。” 他骂道:“你那都是屁话你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你一个弱质女流能做什么养活自己,还能把孩子拉扯大这暂且不说。” 说到这儿,他言辞越发激烈道:“你要清楚,自己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是罂粟你知道有多少双图谋不轨的眼睛盯着你吗我敢保证,你只要踏出定安王府,又会像货物那样被人买来买去,遇到赵乾算你走运,他没有用强。” “可好运不是回回都有就算我是衣冠禽兽,真要糟蹋你,至少给了你名分总好过外面那些衣冠禽兽,把你糟蹋完就扔,要好吧” 听到这番数落,罂粟没有说话,只是横眉冷视。 可袁一把话越说越过分,再想起自己的种种遭遇,她泪如雨下,即便如此她也没出言反驳,只是在一旁静静落泪。 见此,原本盛气凌人的袁一,顿时偃旗息鼓,他恍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尖酸刻薄,伤害了本就脆弱不堪的罂粟。 他心中万分愧疚,低头沉默许久,声音柔和而平缓道:“我并不真要那么做,我说的都只是气 话。你换个角度想想,你委屈,难道我就不委屈吗” 罂粟扁了扁嘴,止住眼泪点了点头:“好我倒想听听你的委屈” 袁一想了想,眉头紧皱道:“娶一个自己并不爱的人,过下半辈子,还得受尽她的冷言冷语。这算委屈吗” “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娶我。”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就好像,纵使你有千百个不愿意,可能嫁的人只有我。同样,我能娶的人只有你。” 罂粟越发不解:“为什么” 袁一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有选择忽视,还是选择接受。” 罂粟并没被这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说服,而是继续问道:“为什么” 他无奈道:“就当是命运捉弄吧” 听到这番感叹,罂粟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些事情,她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命运”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如此,各怀心事的俩人,陷入一阵沉思。 罂粟默然走上前,从书架上的匣子里,拿出一张请柬交给袁一,说道:“这张喜帖本早就该送出去,可所有人都不敢,更不想送出去。梅将军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我,可现在你醒了,是送是留该由你拿主意。” 袁一打开请柬,看到在喜气洋洋的朱砂纸上,用金粉赫然写着李令月和薛绍名字。 他看着请柬思绪万千,很多反复的想法在脑海中千回百转,最后他吐出来的却是冰冷而残酷的:“送吧” 罂粟点点头,本想将话题戛然而止,却又心有不甘:“我不明白。在猎户村几乎所有人口中,你 和令月恩爱得令人艳羡,却在一夕之间全都变了。” “感情演得再好,也只能骗过一人,骗不了所有人。那时你肯定付出过真心,可最后却用她来换富贵,兴许是你贪恋权势的被迫抉择。若两者能够兼得,你不一定会放弃她。若真如此,你心里对她哪怕还有一丝一毫愧疚,就不该再伤害,不是吗” “我” 袁一正要说话,院子里突然想起一阵脚步声,如此,他便止住了话头。 不多时,梅仁就带着丫鬟和裁缝,捧着新做好的喜服来到房中。 裁缝先是向袁一行礼。而后,边极尽溢美之言地夸赞着他们的结合,边递来喜服,让他们试穿。 看着眼前的喜服,袁一和罂粟都不约而同的互看了眼,袁一疑惑道:“我连尺寸都没量,这衣裳怎么就做好了” 罂粟也默默地点了点头,像是也遭遇同样的情况。 “这”裁缝本犹豫着该如何解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65、第六十五话 这时, 梅仁挺身而出:“大婚之日迫在眉睫, 你又一睡不醒, 没辙我只好擅做主张, 给你量了尺寸,挑选了面料,款式,亲自监工做成全大唐最有水准, 最帅气的新郎喜服。” 袁一只是点点头, 没有说话。 梅仁无限期待地捧过喜服,交到他手中:“别愣着啊赶紧去试试, 看合不合身” 袁一淡淡道:“不用了。你的眼光我信得过。” 梅仁自信满满道:“这还用说不过, 合身和眼光是两码事。现在试了若不合身, 还能让师傅再改。到了大婚之日发现毛病,可就来不及了。” 这时,一旁的暖香连连点头赞同着, 她也捧过新娘喜服交给罂粟, 笑道:“梅将军说得极是, 待会姑娘也得试试, 大婚之喜应该漂漂亮亮的。” 罂粟并没有接过喜服, 而是一脸疑惑地看向梅仁:“难道我这衣裳, 也是梅将军帮忙量的尺寸” 梅仁捂着胸口,一脸惊吓道:“我说未来嫂子,你可别吓我就算给我一千个胆,我不敢像袁哥那样, 趁你睡着帮你量体裁衣。你的喜服是暖香姑娘,帮你拿的主意。” 见罂粟将目光转向自己,暖香急忙解释道:“不知姑娘有没有印象,做喜服的事情,我同姑娘提过几次,可姑娘恰好都有事在身。见梅将军催得紧,而我大致知道姑娘身形,也了解姑娘的 喜好,就替姑娘拿主意把喜服给做了,希望姑娘见谅。” 罂粟点点头:“你拿的主意,我都很放心,衣裳就不必试了。” 袁一也附和道:“是啊想来我这套应该能合身,不必试了。都拿下去吧”说着,他把手里的喜服交给身边丫鬟,吩咐着。 这喜服本就不是量体裁衣的,见新娘不愿试,新郎也不愿意试。 可急坏了一旁的裁缝,他慌忙道:“恕小人多嘴说一句,往常量着尺寸,精细做出来的衣裳,都有误差。更何况是像王爷和姑娘这样的情况,喜服不像别的衣裳,不合身可没得替换。” 袁一正要开口搪塞过去,没想到一旁的梅仁突然暴怒道:“你们还真有意思大婚是多重要的事,你们一个个都成了甩手掌柜” 他边说,还边板着指头数落道:“宴请宾客的名单是我和暖香拟定的,喜宴大大小小的布置是我和暖香挑选的,宾客的回礼物品,远客的接待招呼,吃喝拉撒住,没错还是我和暖香安排的。” “说着来气,这些都不提了。单单就说今天,让你们试个喜服就推三阻四,有时被你们这些破事,忙得晕头转向,我都会搞糊涂,究竟是你们大婚,还是我和暖香大婚最后,该不会还有我和暖香,代替你们拜堂成亲吧” 他们自知理亏,所以面对梅仁气急败坏的教训,也只能是哑口无言。 最后,梅仁用命令的语气道:“我就把喜服放在这儿,你们俩要是胆敢不穿,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屋子。” 说罢,他还真让丫鬟放下喜服,退到房外,并且煞有介事锁上了门。 见到梅仁动真格,房中的俩人不由面面相觑。 看到房中刺眼的喜服,俩人都有种说不出的尴尬。为了拉开彼此的距离,他们都各种走到房中的一个角落,静静的待着。 许久后,罂粟终于打开话匣子,试图缓和这样的尴尬:“平时见梅将军总爱跟人说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没想到,他凶起人来挺可怕的” 袁一笑着叹了口气:“他这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啊其实,我也是头一次见他这么严肃的教训人,真是出息了” 他话音刚落,从门外就传来梅仁的喊声:“喂你这夸还是贬我可警告你,日后可不许公报私仇,不然可别想出来。” 他没有答话,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时,罂粟又问道:“你跟梅将军认识多久了” “应该有十多年了吧” 梅仁又喊道:“这说得也太笼统了吧记好了,我们相识至今,已经有十二年零三个月。” 听到这番较真,罂粟忍俊不禁道:“他还记得真清楚像你们这样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的感情,还真让人羡慕。” 袁一知道梅仁在门边偷听,便故意道:“他又娘,心眼又坏。我是同情心泛滥,才会勉强把他留在身边。” 梅仁叫嚣道:“袁一你给老子再说一遍我梅仁铮铮铁骨才不要你可怜,我明天就收拾铺盖走人,你就等着后悔吧” “别明天了,就今天吧好歹相识一场,开门我送送你” 梅仁边气愤得开着锁,边咒骂道“好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不走” 正在这时,暖香凑到梅仁耳边说了几句,梅仁恍然大悟,朝着房里的袁一没好气道:“你还真够老奸巨猾,不是暖香机灵,差点就上了你的恶当话撂在这儿,你们不乖乖把喜服穿上,无论你们说什么,我绝不开门” 这时,罂粟捧起喜服走向袁一:“他们说得没错,别的衣裳不合身,还有得替换,可这喜服要是 不合身,可没得换。所以,你决定好了吗” 袁一看着她,神情十分严肃道:“有人跟我说过,凡事我们的选择权只有第一步,当迈出这一步,以后每一步只能被形势推着走。其实是我们都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决定权已经不再我们手中。” 罂粟沉默了片刻,语气凝重道:“虽然喜服只穿一天,却意味着一辈子。你真有信心同一个连喜欢也谈不上的人,共度余生吗” 袁一笑了,那是一种出奇淡然的笑容:“正因为不喜欢,才有信心。你不是也如此吗” 这一刻,罂粟恍然大悟:“是啊你不会计较我爱着谁,我也不会在意你是否心有所属。我们彼此心照不宣,默契地相敬如宾,这辈子不就过去。” “是啊很高兴我们能达成这种共识。”袁一微笑着接过她手中的喜服。 她很自然地转过身,拿起属于她的喜服,毫无顾忌地脱下衣裳,默默换上。而后,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凤冠,对着铜镜给自己戴上。 此时,她再看镜中的自己,俨然是一副漂亮新娘的模样。 以前,就算受到再多夸赞,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美。 可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出奇的美,并不是因为这身美艳的喜服,也不是这头华丽的凤冠,而是每个女人生来对红妆的向往,对嫁为人妇的憧憬。 可她从不曾拥有过,也不敢奢望,直到此刻实现,恍然如梦,也物是人非。 她不甚感慨之时,看到铜镜中多了一个身影,他也一身喜红,正满含笑意地看着同样身在镜中的她。 他柔声说了句真美。而她也巧笑嫣然地回应道:“这一天我等了太久太久,无论等多久我都心甘情愿,因为我知道你终究会来娶我。” 他也笑了:“这一天,我也等了太久太久,恨不能让你知道,此生只愿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此时此刻,如梦似幻的铜镜中,她眼中他只是贺兰敏之,而他眼中她也只是李令月。 他们都对并不存在,也遥不可及的那个梦,诉说衷肠,了却遗憾。 当罂粟蓦然转身,他们的梦转瞬即逝,无比清楚看到现实中的彼此。 可他们不再抗拒,而是坦然接受,相视一笑。 袁一伸出手,罂粟默契地握住他的手,如同战友般并肩而行。 他们虽因不同地缘由相伴余生,却有着同样的心愿,深藏所爱,不再累及身边人。 次日,袁一带着厚礼与罂粟前往魏府,在魏丞相一家子殷勤招呼下,罂粟在宗室祠堂做足礼数,又向魏丞相和魏夫人行了叩拜大礼,斟茶认了父母。 而魏丞相也成人之美的,答应了罂粟的请求,给她取名“语瑾”。 等到认亲的过场走完,为了招呼前来庆贺的亲朋好友,魏丞相热闹地摆了几席丰盛的晚宴,袁一和罂粟自然得留下作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66、第六十六话 在席间, 魏丞相像是故意炫耀似的, 带着袁一满屋给宾客敬酒, 而且逢人就称呼袁一为“贤婿”, 还毫不见外把袁一推到,他极力笼络的达官贵身边陪酒唠嗑。 袁一虽心里十分不快,可脸上始终一团和气,尽量满足魏丞相的虚荣心, 陪着宾客喝喝聊聊。 最后, 袁一陪魏丞相送走了所有宾客,方才带着罂粟告辞而去。 等回到王府, 早已靠着马车睡着的袁一, 听到罂粟的喊声, 方才带着一身酒气,疲惫地走下马车。 他顺道将罂粟送回小院,正要往主院去时, 听到罂粟地说了声谢谢。 他停下脚步, 摇头道:“这有什么好谢的。魏丞相的座上宾, 都非等闲之辈, 我能有这么个机会去应酬, 结识, 这可是求之不得。” 罂粟抿了抿嘴:“这一晚上,我听到的,都是他们对你的极尽溢美之言。我从不知道,你那么了不起, 有着那么多的荣耀,那么大的权势。你根本不需要讨好任何人,恰恰你才所有人都想巴结的那一个。” 他极力否认道:“你不懂,这叫做面子。那些达官显贵,向来都喜欢你捧捧我,我夸夸你,相互做面子。那些只是浮夸之言,你还信以为真了。” 罂粟蹙了蹙眉:“真是这样吗” 他点点头:“你还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事,日子久了,就会习惯了。早点去休息吧” 罂粟若有所思迈开步子,往院里去了。 他长长吐了口气,方才迈开步子离去。等他回到主院,原本的浓烈的睡意,骤然间消散。他变得尤为清醒,抬头看到月色正好,一些思绪莫名涌上心头。 他不由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见他穿着单薄,值夜的小厮前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取暖之物。他摇了摇头,只是吩咐小厮沏壶热茶来。 小厮领命提了壶热茶,又用温水烫好茶盏,倒是上茶,送到袁一手中。袁一不习惯有人在旁,便让小厮先退下。 如此,他独自一人在静谧的夜色,看着孤悬于天际的月牙儿,陷入无端的思绪中。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调皮地问道:“猜猜我是谁” 他笑容灿烂道:“天底下能无聊到这种程度的人,除了梅仁,就属你唤雨了。” 听到这话,唤雨绕到袁一身边坐下,只见他身着一件白狐斗篷,脚穿一双皮革冬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满脸不快道:“千万别把我和那小肚鸡肠混为一谈,我这叫生活情趣,像你在这种呆瓜王爷很难体会的” 袁一点头称是:“对,我不懂。兴许到了不惑之年,才能豁然开朗吧” 唤雨皱着眉,语气严肃道:“你这是拐着弯嫌我老吗你这臭小子长本事了,翅膀硬了啊” 袁一笑道:“听出了啊那我就不否认了。” 唤雨虽面带微笑,可句句带刺道:“这几年不见,塞外的飞沙走石不仅把你这脸磨得跟个糟老头 似的,就连这张嘴也磨得如此尖酸刻薄。往街边一站,活脱脱就是一泼妇” 袁一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发蒙道:“糟老头泼妇我吗有吗” “有太有了不知道罂粟,怎么会瞎了眼嫁给你这种货色”唤雨边比划着,边愤愤不平地说着。 如此,袁一方才恍然大悟,急忙道:“我知道,你一直都钟情于罂粟。甚至,在神兵司的幻境里,你用自己的模样造就了神派掌门,用罂粟的模样造就了掌门夫人。然后” 说着,他如陷入一阵沉思般,稍微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然后,最诡异的是他们,或者你们的女儿语瑾,也同罂粟长得一模一样。” 见他投来奇怪的眼神,唤雨却不以为然道:“萱儿多绝色,女儿长得随娘,很平常嘛” “萱儿”他一脸迷惑:“谁啊” “还能有谁你师娘啊” “师娘我师傅是” “你这二愣子,你师傅就是我啊确切的说是幻境里的我。”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唤雨,颇有些敌意道:“好啊你终于承认了你知道,我被你害得多惨吗” 唤雨一脸云淡风轻道:“能有多惨不就是莫名其妙地被女魔头迫害,又莫名其妙娶了女魔头, 之后更加莫名其妙地让她跟薛绍跑了。那些跟你现实遭遇比起来,简直小菜一慢着,不 对。” 他突然停顿下来,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袁一,若有所思道:“之前,我没发觉,现在细细想来,那些同你的现实遭遇,简直如出一辙。没想到,我幻术一流,批姻缘也神准。太不可思议了。” 袁一问道:“有件事,我至今也没想明白,我和薛绍去到幻境,都有使命在身,我的是匡扶正义,他的诛杀妖女。这些实质用意是什么与神兵司的考验又有何关联” 唤雨面带犹豫,欲言又止道:“这个嘛” 袁一知道他心存顾虑,便撺掇道:“这都时过境迁,况且神兵司也已经不在了。雨大哥,就当解开我一个心结,成吗” “好吧”唤雨长长吐了口气:“你仔细想想,你匡扶的正义是什么,而薛绍诛杀的妖女是谁” 袁一很认真地想了想:“匡扶正义是带领神派消灭天地魔门,而妖女是魔门尊者。这我都知道。” “那你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再看看会不会有新发现” 袁一依言,陷入了思考,喃喃自语道:“令月是魔门尊者,不管灭魔门,还是杀妖女,都是针对她。这根本就是一件事,只是用了两种不同的方式说罢了” 唤雨摇摇头:“不是两种方式,而是两种立场。不过,已经很接近答案了。” “立场我为了正义,娶了令月,也算是灭了天地魔门。而薛绍有很多机会杀令月,却始终下不了手。” 唤雨点了点头:“为什么你能做到,而他却做不到” “因为在幻境,他比我更爱令月” “你只答对了关于薛绍的那一半。至于你,相比起儿女情长,你更在乎功名利禄。” 此时,袁一似乎有所明了:“在幻境中整场考验的核心,难道是公主考验薛绍对公主的感情有多执着,那考验我什么” 唤雨没有直说,而是卖了个关子:“这是一场关于拿起和放下的考验。当时,薛绍是先皇中意的驸马人选,他负责拿起。而你负责放下。” “放下公主” “没错这就是答案。这可是你猜出来,我可什么都没说,跟我无关”唤雨怕被追究,急忙撇清关系。 袁一依旧犹如深陷重重迷雾中:“为什么我不明白。” 唤雨解释道:“当年在神兵司,我爹很好看你,却偶然发现,你与公主之间萌发不该有的情愫。他早已预见这是段孽缘。于是,命我趁着神兵筛选之际,及早替你们斩断情根。却未曾想反倒弄巧成拙。” 说到这儿,唤雨不由得叹了口气。 虽然解开了多年的心结,可袁一心中却并不轻松:“原来神兵候早就知道了。难怪当初他一再提醒我,薛绍才是未来的驸马。” 唤雨不由神情黯然道:“你也说了,神兵司已经不在了,别再称呼他神兵候了,他会不自在的。就称呼他沈爷吧” 袁一点点头:“对了连你都来喝我喜酒,怎么不见沈爷和十三娘” “我娘腿脚越发不利索了,我爹早早就陪她去歇息了。明日,你要是得空,就一起聚聚,说说话。他们两口子可时常念叨你。”说着话的唤雨,虽然语气轻松,可神情却难掩忧虑。 听到唤雨这番话,袁一大致能够猜到,十三娘的身体已大不如前。 他心中虽担忧,可不想再引得唤雨难过,便不去过问。而是说些轻松的话:“那敢情好啊我也挺惦记他们的。” 唤雨似乎明了他的心思,也换做了一副笑脸:“你抢走罂粟还不算,莫非还想跟我争宠啊” 袁一神情严肃道:“实话实说,过了这么多年,你心里还有多在乎罂粟” 唤雨狐疑地看着他:“瞧你这架势,你还打算把到手的媳妇让给我,怎么着” “先回答我。别当玩笑,实话实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67、第六十七话 唤雨低头沉思了许久, 长长吐了口气, 回答道:“我能有多在意, 我跟她不过两面之缘, 连熟识也谈不上。恐怕,她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存在。” 唤雨终日一副游戏人生的潇洒模样,可谈到这个问题,却变得尤为严肃阴郁。 袁一看在眼里, 心里也是明了的, 因而便故意激他道:“我还真怕你说在意,我总算问心无愧 了至于她记不记得你我觉得, 她应该没多大印象。” 唤雨突然拍案而起, 极为愤慨道:“孽徒, 你娶了自己的师娘,还在这沾沾自喜。还敢说问心无愧禽兽也,非人哉” 袁一神情极为淡然, 语气平缓道:“就冲你骂得这半古半今, 气势十足的份上, 接下来我是不是该说, 师父, 我错了” “孽徒, 你没有错。错只错在我同你师娘有缘无分,只愿来世能与她生于同年同地,识于门当户对,交于青梅竹马” 这时, 原本端着腔调颇有些玩笑意味的唤雨,突然垂下视线,神情黯然道:“伴于百年好合。若真有来生,我绝不会便宜你这臭小子”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看着袁一,虽然他脸上笑意正浓,却掩盖不了神情里的失魂落魄。 袁一的心像是被狠揪了一下,同病相怜之感油然而生。 他先是低头陷入了沉默,原本动摇的决定,渐渐变得肯定。他抛开所有顾虑,对唤雨道:“来世太远,不如就今生吧” 唤雨有些诧异:“什么你的意思” 袁一抿了抿嘴,努力挤出些笑意:“你知道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一件,若你能接受,而她也愿意选择”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院子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停下话头,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在晦暗的夜色中,一个穿着朴素,身材略显壮实的姑娘正往这儿来。 瞧她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府里的丫鬟,竟莽撞来到这儿打扰,袁一略感不快地问道:“何人” 那姑娘吓得一惊,慌忙止住脚步,结结巴巴道:“他们说我我相公在这儿,我是在找我相公 的,没有歹意” 袁一心里估摸着,她相公兴许是在这儿当差的小厮,而小厮不守规矩,偷带家眷进府,恰好她又瞎跑误撞跑来了这儿。 这样想着,他又问了句:“你相公是谁” 姑娘虽没瞧清他的样貌,可听着他的声音像是很凶恶,加之,可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便越发胆怯道:“我我相公相公是” “我” 听到这声,袁一像见了鬼似的,转头看向身边的唤雨,瞠目结舌地愣了片刻,满满都是惊吓道:“什么,你说什么” 唤雨抿了抿嘴,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道:“我说,我是她相公。” 袁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紧紧地皱着眉,他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件看似不合理,却的确发生的事。 他明明有一大堆话可以问,可话到嘴边却莫名地咽了回去,只能呆坐一旁沉默不语。 当听到唤雨的声音,姑娘又惊又喜,她不再畏缩,迈起快步来到他们身边。 她看着唤雨喜笑颜开道:“相公,你真在这儿啊你不知道这定安王府有多大我绕来转去,问了好多人才找来这儿。” 唤雨柔声道:“出门前,我都说了会晚点回去,让你先歇息,别担心我你又不听话,不乖哦” 听到这像是抹了蜜糖的责备,姑娘急忙解释道:“我没有不听相公的话。只是我看这大冬天的,夜里可冷了怕相公冻着,就同招呼咱们的姑娘借了手炉,着急给相公送来,就把相公的交代给忘了。” 说着,她把暖烘烘的手炉递给唤雨:“相公赶紧捂着,这可暖了。” 唤雨知道她一番好意,欣然捧着手炉,不忘甜言蜜语道:“我就知道娘子最关心我。不过,不许再有下次,这天这么冷,你顾着我,要是自己冻着病了,我可是会心疼死的” 姑娘被哄得一脸甜滋滋的,她连连点头道:“知道了。不会了。” 唤雨问道:“爹和娘都睡下了吧” “我服侍娘喝了药,也替她洗漱好,现在已经睡下了。方才出门时,爹在房里看书,这会儿应该也睡下了吧” 唤雨点点头,柔声:“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去歇息吧我再聊会儿,就回去。” 姑娘点点头,看了眼呆坐在一旁的袁一,问道:“对了,这位是” 唤雨往袁一肩膀上拍了拍,招呼道:“怎么还愣着,还不赶紧叫嫂子。” 这时,袁一方才回过神,他慌忙起身叫了声:“嫂子。” 姑娘似乎不太好意思,她垂下视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唤雨指了指袁一,介绍道:“这个呆头呆脑的二愣子,就是我跟你提起的新郎官定安王。” 说着,唤雨又指了指姑娘,向袁一道:“这是我贤内,闺名夏香。以后,见了她都得客气地叫声嫂子,知道吗” 袁一似乎还没从疑问缓过来,听到唤雨说话,他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夏香看了眼袁一,凑在唤雨耳边小声问道:“原来他就是定安王,瞧上去还没相公长得俊。要是相公没娶我,罂粟姑娘肯定会选相公。” 唤雨笑道:“还是娘子有眼光,瞧他一脸寒碜样,能娶到媳妇,就该谢天谢地了不过,哪怕罂粟选我,我还是会选娘子。” 夏香甜笑道:“相公,就别哄我开心了我真一点都不介意的。我知道罂粟姑娘才是相公心里的人,连我娘都是说,我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嫁给相公。我已经很满足了” 见到这话,原本低着头的袁一,不由看向春夏,只见她一脸幸福的笑意。 他能够感受到这不是故作姿态的虚伪之言,而是发自肺腑的庆幸与满足。 虽是如此,可袁一忍不住问道:“真不介意” 听到这冷不丁冒出来的这声,只顾着同唤雨说话的夏香,方才意识到袁一的存在。 原本表现得极自在的她,此时,竟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声音也变得拘谨道:“我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不爱说假话。我真是不介意的。” 袁一似乎还是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这样心眼大,还傻得浑然天成的姑娘。 于是,他再次多此一举地问道:“为什么” 夏香抿着嘴笑了笑,道:“我常听相公说,罂粟姑娘又美,又有才华,被好多人仰慕喜欢。而我只是连大字也不认识几个的农妇,跟她比起来,就好像蚂蚁和大象。相公心里的人是罂粟,可娶回来过日子的人却是我。” 说到这儿,夏香看了眼唤雨,情真意切道:“我有相公爱惜,有公婆疼爱,实实在在的享受了幸福。我拥有了这么多,要是再斤斤计较,那老天爷都会看不过眼,折我的福的。” 对于这番“知足者常乐”之言,不知是佩服,还是惭愧,袁一竟无言以对。 愣了片刻后,他方才吐了气,像是不甚感慨道:“是啊” 唤雨将夏香打发走后,看到身旁袁一将茶盏送到嘴边却没喝,像是陷入了沉思。 唤雨顺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到了杯茶,浅尝了一口,笑问道:“实话实说,觉得你嫂子怎么样” 听到问话,袁一方才回过神,他放下茶盏,抿着嘴思索了片刻道:“我觉得嫂子,该怎么说 呢有点” 见他欲言又止,唤雨接下话头:“有点壮” 他点了点头:“嗯,还有” 唤雨再次接下话头:“还有点黑” 见唤雨总是抢话,他摆了摆手:“这都不算什么,我真正要说的是她” 唤雨又打断道:“她配不上我你这混球嘴怎么这么毒她好歹也我媳妇,你嫂子,你就不能积点口德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68、第六十八话 见自己什么都没说, 却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 袁一极为不爽道:“一直都是你在说, 我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你反倒怪我,还真有意思” 唤雨眯着眼,拷问道:“我知道的你没说,可你心里从没这么想过” 他知道唤雨向来善于胡搅蛮缠, 让自己在争辩中占得上风。 因此, 他索性主动投降,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认输。的确, 刚开始, 我真觉得她配不上你, 毕竟你可是神乎其技的唤雨,本领牛得能够捅破天,总让人摸不透, 又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家伙” “能让你动心, 骗你成家的女子, 就算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仙女, 也该是那种能给你红袖添香, 能与你琴瑟和鸣的名门闺秀。绝不是像嫂子这种姑娘。” 唤雨笑了笑:“听你这话, 我怎么觉得,如我这般出尘绝伦的男子,任何女子都配不上,只适合孤独终老。” “你一定要这么理解, 我也没辙。正因为这种种,之前觉得嫂子配不上你。可之后,见识过嫂子的大度,无争,知足,才发现你真是捡到宝了” 唤雨点点头,淡然一笑:“是啊娶妻求贤妇嘛我一直觉得,夏香虽无罂粟的绝色才情,可心地善良纯粹,却一点也不亚于她。回想我与罂粟初见,只是惊鸿一瞥,我就深陷情网,那是因色生情。” “之后,我与罂粟再见,以琴会友,一见如故,那是因情生爱。我从没跟你提过,其实我是一个流浪街头的乞儿,爹见我聪明伶俐,就把我带回神兵司,教会了一身本领。” 说到这儿,唤雨的声音越发低沉,满是沧桑:“爹待我恩重如山,为了获得他的认可,我的前半生都是在为神兵司劳碌奔波,不敢有其它妄想。我只爱过这么一个女人,不知道这样的念念不忘,究竟是不是爱” 袁一像是缓解沉重的气氛,故意道:“这叫单相思。” 唤雨长长吐了口气,笑道:“兴许吧换一个角度看,夏香如罂粟般善良,我等同于娶了半个罂粟,也算如愿以偿了吧” 袁一附和道:“这也说得过去。话说回来,你和嫂子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唤雨讲述道:“那是两年前,我和爹娘游历名山大川之时,行到一处山林,见那风景独好,便在附近村庄里寻得一处农舍,小住一段时日。夏香恰好就住在隔壁,她是个难得的热心肠,时常帮我砍砍柴,挑挑水,一来二去我们就” 袁一忍不住打断道:“砍柴,挑水这些粗活,向来都是男人做的,你是不是把话说反了” 唤雨叹了口气,不胜感慨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可离了朝堂,放下笔 墨,再拿起锄头,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干不了。可又不能指望两位老人家,只好咬着牙干。姻缘就是这么奇妙,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夏香恰好出现。” 袁一不由调侃道:“听着怎么有了几分英雄救美的味道” 唤雨自嘲道:“你就别挖苦我了。不过说真的,就你嫂子那身形,打倒几个壮汉都不在话下,的确挺有安全感。” 袁一又调侃:“因为嫂子给你砍柴挑水,你就以身相许了啊这也不太不矜持了吧” 唤雨不快道:“你再这样冷嘲热讽,我可就不说了。” 袁一耸了耸肩道:“我不说了,你继续。” 唤雨继续道:“我和夏香熟了以后,她经常来这儿串门子,时不时帮我娘洗洗衣,做做饭,我爹喜欢垂钓,她就隔三差五给我爹送鱼饵。她不多嘴,又懂事,我爹我娘都特别喜欢她。” “直到夏香,陪他兄长进城办事,几日未归,我娘总是不自觉地念叨着她。我突然发觉,原本我们只打算在村庄待一个月,可我娘总说喜欢那儿,想要多住一段时日,就这样,我们一住就住了 小半年。其实,我娘并不是喜欢那儿,只是喜欢有夏香这个伴。” 听到这儿,袁一摇摇头:“我了解十三娘,她经营龙虎客栈多年,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练就了一双识人于微的慧眼。她知道嫂子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你又已孤单半生,她是想给你找个伴啊” “是啊这才是我娘的良苦用心啊之后,我考虑了几天,就去夏香家提了亲,办了婚事。现在回头想来,虽然我只爱过罂粟一个女人,可我却从未执着追求过,也未能如愿得到过。” “或许,对我而言,爱情本就微不足道,而能让全心全意对待的只有来之不易的亲情。若在两年前,我能预料到,如今还有一个抱得美人归的绝佳机会,我想,我还是会选择夏香。” “因为,我的生活需要的从来都不是风花雪月,而是责任。夏香才是帮我完成责任的最佳人选。” 说得这儿,唤雨陷入短暂的沉默,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全都冒了出来。 他真情流露,语带哽咽道:“所以,我才会说来世。若真有在世,我不要再活得这么理智,哪怕抛弃所有,我都像你这样爱一回。这一世,就请你替我好好照顾罂粟母子。” “原来你都知道” 唤雨没有答话,只是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来浓重的夜色中,最后,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黑暗尽头。 袁一陷入无端的思索,恍然之间,他感觉一切都不同了,可夜色那撩人的夜色,定安王府还是那个大得空洞,富丽堂皇得略显浮华的定安王府。 他和罂粟的婚事仍旧在继续,一切都没有变,其实,变的只是他内心支离破碎的世界,正以一种他还未察觉的方式,重建愈合着。 正因为未能察觉,他的思索一直都在继续,不管是走是坐,还是睡是醒,只要一个人呆着,夏香说过的话就会在耳边反复响起。 然后,他这半生所经历之事,就会像走马灯般在脑中循环反复。 儿时,他希望父亲没有死,此生还能再见他一面,这犹如痴人说梦般的心愿,老天竟替他实现了,虽然最终结局并不好,可终究实现了。 之后,少年时,他希望能够高中武举,老天让他一举夺魁,成了少年得志的武状元。 青年时,他在捕衙郁郁不得志,他心愿是扬名沙场,一展抱负。这次老天没有让他顺风顺水,而是给他种种磨难,重重考验。让他终于有了百炼成刚的坚强意志,与杀伐果断的将帅之才。 如此,他终凭借一身本领扬名沙场,威震四夷,也获得今时今日异姓封王,大权在握的无上荣耀。 恍然之间,他方才意识到,他一直埋怨着,咒骂着的老天爷,原来给了自己比任何都多,比任何人都好,可为何自己还是不满足 或许,只有像夏香那样的知足者,才能常乐。而像自己这样不知足的人,拥有得再多也视而不见,总是盯着无法弥补的缺憾,终日顾影自怜,怨天尤人,又如何能有快乐 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痛苦的根源是太不知足如何将这种根源斩断,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当所有的思虑来到这儿,袁一原本晦暗不明的脑海里,骤然间透进一丝光亮,他知道虽然黑暗还未过去,可只要寻着这条路走,他终会豁然开朗 当意识到这点,他紧绷的嘴角骤然放松,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不由喃喃自语道:“我不懂知足。可懂学啊” “什么我问你好久动身去沈爷的院子,你在瞎嘀咕什么” 袁一猛然抬起头,看到面前的梅仁,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时,他方才想起,自己正与梅仁在谈事。 可因为想不起,梅仁究竟问了什么,于是,他便皱了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梅仁叹了口气,有些担忧道:“你没事吧最近你怎么老走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69、第六十九话 袁一摇摇头:“没事。只是在考虑一些事情。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明日就是你大婚之喜, 沈爷说今日要借着你的地儿亲自下厨, 请大家吃顿便饭, 就当提前祝贺你和罂粟, 不对,应该改口,祝贺你和语瑾喜结连理。” “今日” “没错前两天,他和十三娘专程来你这儿, 跟你说了这事, 当时你一个劲地点头说好。不是这么快就忘了吧” 他皱着眉思索了片刻,隐约记得是有这么回事, 他便点头道:“好他安排在几时” 梅仁没好气地嚷嚷道:“现在” 他站起身, 云淡风轻道:“那走吧” 梅仁一拍桌子, 火气很大道:“喂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有问题吗” “我凶你,可你却无所谓,搞得好像是我做错了似的你说有问题吗” “有问题。那这样是不是就好多了” 说着, 他伸脚把梅仁坐着的凳子往后一踢, 梅仁向前一倾, 狼狈地摔了狗吃屎。 他却自顾自从里走了出来, 任由身后的梅仁扯着嗓子叫骂着。 一路上, 梅仁都摆着一张臭脸, 快到沈爷院里时,袁一实在看不过呀,便停下脚步道:“这都快到了,别拉着一张死人脸了, 这都是你嘴贱自讨的来点笑容,别坏了大家的兴致。” 梅仁皮笑肉不笑道:“这样总成了吧” 他用命令的口吻道:“你这一脸是什么玩意啊笑得灿烂点,真诚” 梅仁歪着头,嘀咕道:“待会你也要灿烂点,真诚点不过,要笑得出才好” 他一拍梅仁后脑勺,没好气道:“嘀咕什么不服气啊有本事也来摔我个狗吃屎啊” 梅仁换做一副笑脸,殷勤道:“您可是王爷,我一个无名小卒,哪有资格不服气我现在笑得, 您看还满意吗” “嗯这还差不多”袁一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罢,俩人便往院子里走,当走到门边,袁一听到从屋子里的谈话声,说笑声不绝于耳。 他向身边的梅仁,笑道:“瞧这热闹劲,沈爷该请了不少人吧” 梅仁点点头,嘴边露出一抹颇有深意微笑:“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是吗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也挺好”他心里想着肯定都是些相熟的友人。 因而,他也没敲门,边同梅仁说着话,边推门走了进去。 当他进门的一刹那,热闹的气氛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鸦雀无声。 他以为会见到的神兵司故人和江湖老友,一个都没其中,他放眼望去,他竟有种满屋子都是女人的错觉。 愣在门边的他,正思考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时,梅仁冷不防凑到他耳边,幸灾乐祸道:“笑得灿烂点,真诚点,别扫了大家的兴致” 这时,座上满头白发,面容苍老的十三娘,看了眼袁一用略有些虚弱的声音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别拘谨,坐吧” 袁一还没开口,梅仁就抢先答话道:“知道了沈夫人,我们不会客气的” 说着,撇下袁一,笑嘻嘻地走到李令月与上官婉儿之间的空位坐了下来。 因为大家都围坐在一张拼接的大方桌前。当梅仁坐下后,就只剩下两个空位,一个在十三娘和薛 绍之间,一个在梅仁和上官婉儿之间。 因而,不管袁一怎么坐都与李令月只有一人的间隔,他本可以合情合理,不露声色地坐到语瑾身边。 可之前上官婉儿像是在与语瑾交谈,就把他该坐的位置给占了。他恰好出现得突然又尴尬,上官婉儿没来得及把位置让出来。 正在他为这道二选一的算数题苦恼时,十三娘再次为他解围,只见十三娘抬了抬手道:“袁一,就坐你媳妇那儿吧” 袁一总算松开了口气,依言上前,可上官婉儿似乎没明白十三娘的意思。 见她没起身,袁一又不好提醒,为了尽早结束这种尴尬的窘况,袁一只好赶紧入座。 可他刚要坐下,上官婉儿却突然起身,让出座位道:“坐这儿吧” 这一让没让袁一感到轻松,反倒更加尴尬。他面对这一屋子女人,竟胆怯的二八少女般羞红了脸。 当感到脸上的微烫,他越发感到狼狈,他边笨拙挪动脚步,边急切希望着满脸的羞红能够快点散去。 正因如此,他将头压得很低,甚至连礼貌的谢谢也没对上官婉儿说,就一屁股坐到了位上。 正在他以为瞒天过海,感到松了口气时,却听到一旁的唤雨,大声取笑:“袁一啊,你这脸怎么 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自己认错媳妇,还好意思脸红啊” 听到这话,袁一怄得差点吐血,这声调侃本该引来哄堂大笑效果。 可大家却出奇的安静,不由将目光转向上官婉儿,希望伶牙俐齿的她,能够从容化解这场尴尬。 可却意外是也满是尴尬地红了脸,极不自在地坐在一旁,看样子比袁一更需要解救。 袁一瞥见同样陷入窘境的上官婉儿,再看身边的唤雨,一脸嬉笑着像是又要开口,吐出什么刀子搅事情。 他正要硬着头皮,把话题挑开时,梅仁突然挺身而出,语气满是不爽道:“喂你们够了吧什么媳妇外面那些人传我跟袁哥什么断袖之癖,什么龙阳之好也就算了现在就连你们也来取 笑,你们是找到乐子了,可考虑过我的感受了吗” 说得义正言辞的梅仁,突然站起身,一拍胸膛,慷慨激昂道:“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纯爷们,却被外面那些人说成什么妩媚妖娆,风情万种的妖艳贱货” “我是男人,也是有尊严的我长得特别漂亮这是事实,可我的能力比我的脸蛋更漂亮,你们怎么就没看到呢自己说自己没有说服力,你们也来说说。” 说着,他指着身边李令月,道:“这里就属公主最公道,您来说说,我像是跟袁哥有一腿,傍着他上位的,那种男妖精吗” 听此一问,在座所有知道李令月和袁一内情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而后,刻意移开目光,尽快可能的保持从容姿态。 见梅仁犹如脱缰野马般,把原本只是尴尬的话题聊了一场灾难。 袁一正在心中咒骂之时,却听到李令月用极为轻松的声音答话道:“本宫与定安王只是匆匆见过一两面,与他并不熟识。本宫来此也只是受沈爷之邀。若说熟悉,我家相公与定安王同在神兵司历练,想必他应该极为了解定安王的为人。” 见李令月极为得体的把话题抛给了薛绍,在场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如此,薛绍只能接过话题,他虽然笑得极为牵强,却用说笑的口吻道:“明天就是定安王大婚之喜,更何况语瑾姑娘也在,我总不能说他的坏话吧所以,以我了解的来说,定安王是个重情重义,淡泊名利的正人君子。” 说到最后,薛绍刻意强调道:“语瑾姑娘真是嫁对了人” 若在外人听来,这些话绝对是漂亮的恭维之言,可在座除了夏香之外,全都知道其中内情,因而,听在耳里着实不怎顺耳。 待薛绍说完,梅仁嚷嚷道:“我是在问,我和袁哥这一腿的事,怎么扯到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上既然公主不知道,那你这个未来嫂子,总可以帮我以证清白吧”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语瑾。 语瑾见这个烫手山芋,犹如击鼓传花般抛来了自己手中,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只见语瑾先是看了眼李令月,见她正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瞧着自己,而后,又看了眼身旁的袁一,见他正低着头,神情狼狈又尴尬。 语瑾深知,此刻自己救他,或是害他都轻而易举,他为了权势放弃一个爱得义无反顾的女人,的确可恨 可自己与偏又他结为战友,需要相互伪装,共同抵御伤痛。她不能抛弃战友,那就只能选择解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70、第七十话 如此, 语瑾便道:“你和袁一若真有什么, 今天我也不会坐在这儿, 不是吗流言蜚语, 能伤害的只是在意的人,更何况是那些无稽之谈,梅将军何须介怀,惹自己不快呢” 梅仁连连点头称是:“嫂子不仅长得好看, 连说话都这么好听从明天起, 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袁哥的父母走得早, 没有公婆跟你说道说道, 我就替” 见梅仁端起长辈训话的架势, 一旁的唤雨看不过眼,挖苦道:“喂小肚鸡肠,你可得搞清楚, 他是娶亲, 不是嫁人, 可不需要陪嫁丫鬟, 而且还是像你这种自诩为公婆的家伙, 就更不需要了” 梅仁将脸一拉, 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这个小白脸说三道四” 唤雨又低声嘀咕了几句,梅仁没有理会他, 继续向语瑾道:“嫂子,我想跟你说的是,我跟袁哥真没一腿,不过,我们情同手足。” “虽然,不至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之类的。不过,在袁哥心目中,我梅仁永远都是第一位,就算我梅仁他日娶妻生子,袁哥也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位。让嫂子屈居第二位,应该不会介意吧” 听到这番不亚于宣示主权的话,在场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地眼神看向他们三人。 甚至,就连语瑾也用一种惊讶又疑惑的眼神看着袁一,仿佛在问:你们之间真没什么吗 袁一虽然低着头,可几乎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怪异眼神,都朝自己这个靶心汇聚。 袁一见梅仁把一张白纸似的关系,硬是用一桶接一桶的黑墨,泼得黑不溜秋。 他的气简直不打一处来,他想要扭转,却觉得在这张极具杀伤力的黑纸面前,任何语言似乎都会被再次染黑,变成越描越黑。 正在他气得几乎打算放弃挣扎时,却听到一旁的唤雨像是愤愤不平,嘀咕道:“既然是兄弟如手足,那就抱着手脚,光着身子过一辈子啊这种既要做公婆,又要当正房的兄弟还真少见要是换做是她,你不会连屁都不放一个了吧” 袁一知道,唤雨这是在为语瑾撑腰,可梅仁却不知其中内情,嚷嚷道:“别以为大家都是聋子,你夹枪带棒的说什么我只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在前面,连咱家嫂子都默认了我的地位,你瞎起什么哄你还非得听袁哥,承认怎么着” 说着,他将视线转向袁一,问道:“袁哥,你来说,我是不是你的第一位,永远的那种” 早已放弃挣扎的袁一,本打算沉默以待,任由事情像脱缰野马,朝着不可回头的方向一路狂奔。 即便做了缩头乌龟,梅仁依旧毫无意外地将屎盆子往他脑袋上扣。 他闭着眼,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在释放前所未有的压力。 此时,他能想到的最佳方案应对是把梅仁臭骂一顿,然后,再把这家伙撵出去。 可要是这家伙哭哭啼啼,再说出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那又该如何收场呢 一刀把他给捅死反正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他不死,自己也没脸活了 想到这儿,袁一默默地点了点头,等他转过脸,本要宣泄满腔怒火时,却发现原本站着的梅仁已经坐下,当他的目光投来,梅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向后稍侧身。 如此,袁一便恰好看到藏在他身后的李令月,他们的视线毫无预兆的交汇,李令月来不及闪躲,也不想太刻意避开。 因而,她索性装作若无其事,只当他视线落点是梅仁。袁一也遭遇了同样自欺欺人的情况。 如此,当他凶恶的目光触及到李令月惊诧的眼眸,顿时柔软下来。 他满腔的怒火也不见了踪影,原本的恶言相向,也变成了带着笑意的柔声细语:“是啊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位,这是任何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满意了吗” 这番话如一股暖流般,猝不及防地缓缓淌入李令月的耳中,让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的她,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她想要逃离,可这股涓涓暖流却唤醒了,深藏内心最真实的渴望,让她不得不抛弃以为坚如铜墙铁壁的理智,顺从情感的召唤,被这深邃而熟悉的目光吸引着,沉醉着。 可当微弱的负罪感,毫无预兆地降临,她总会宽慰自己,他这番话并不是为她所说,而她只是像在座所有人一样,只是一个看笑话的围观者。 有了这样的宽慰,她紧绷的嘴角变得放松,微微荡起一抹笑意,她只当这是嘲笑,这是挖苦,这是幸灾乐祸。 却未曾想过,这其实是期待,心动,忘乎所以。 渐渐的,她早已凉透的心变得微微发烫,变得炙热亦如往昔。 他的声音里每一个字,每一节音符,他一抹微笑,一丝气息,都变成了她脑海里一段段美妙的回忆,一种种甜蜜的记忆。 她用经年累月,一丝一毫放弃,一点一滴深埋的感情,在这一刻,被他漫不经心地三言两语,就越过阻隔破土而出,正蓄势全面爆发。 仿佛,在这一刻,只要他站起身,向从前那样牵起她的手,哪怕只是敷衍的说上一句:“我错了,跟我走吧” 她不会多问,更不会多想,她会再次抛下所有,毅然决然地跟他远走高飞。 哪怕再经历一次惨痛的结局,哪怕她已为人妻,为人母,哪怕为此沦为被人人唾骂的贱妇。她也 会如飞蛾扑火,踏上这条不归路。 当这种极端想法出现在她脑海,她不由吓得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她还深爱着这个混蛋。 即便知道,他的狠心,他的无耻,可要他稍稍抛出点怜悯的温情,她还是心甘情愿的为他成痴成狂。 或许,对他的爱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融殆尽,反倒在尘封的禁地里肆意生长着 当那道封闭的心门被无意推开,才猛然发觉那些盘根错节,枝蔓丛生的爱疯长得有多触目惊心 她不由思考,他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够让她忘不掉,更放不下 这个问题,她已经苦思了五年,却一无所获,她只能归结为爱本来就是盲目,没有道理的。 可当此时,她不再否认,而是正视她还爱极这个混蛋时,犹如乌云般笼罩在她心里的焦躁愤恨,骤然间烟消云散。 她的心境也就变得澄净敞亮起来,她之所以念念不忘,其实是来自于她内心深处一种时隐时现的声音:这混蛋依然爱着她,他的狠心无耻都只是表象,而被极力掩盖的真相,可能是一种更大的伤害。 以往,她心中每每出现这种声音,就会被另一种近乎声嘶力竭的呐喊所有掩盖:世间还会有比沦为弃妇更大的伤害吗别再为他找借口了,不值得,也太下贱 可出奇意外的是,这回呐喊声并未出现,或许此时她对这段感情,看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明了。 所以,她几乎能够感受到,他的那番话只是借着梅仁,说给她听。 若真是如此,那不就恰好印证她的猜测,这混蛋究竟在掩盖什么究竟又有什么伤害比沦为弃妇更加可怕 这时,她突然又想到,方才唤雨夹枪带棒说过的一些话,唤雨所说的那个她指的谁 若袁一真是个贪恋权势的卑鄙小人,那她身边这些洞悉内情的人,应该唾弃他才对。可不管是上官婉儿,还是唤雨都与他交往如初,不见半点厌弃之情。 甚至,就连隐退江湖,任何人都请不来的神兵候,也特意赶来洛阳为他的婚事庆贺。就算他再权 势滔天,神兵候已远离朝堂,根本就不需要巴结他。 所以,除了深厚的交情,没什么能够请得动神兵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71、第七十一话 照理说, 神兵候可是看着她长大, 从小不管她替多过分的要求, 或是闯了多大的祸, 神兵候都会二话不说替她圆场。她一直觉得,这天底下除了父皇母后,就属神兵候对她最好。 可神兵候明明亲眼见识了,袁一为了权势而抛弃自己的种种恶行, 应该对他更为痛恨才对。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还有, 神兵候为何安排了这场莫名其妙的饭局,还是袁一大婚前是为了让她体谅和解 明明把事情做绝, 做狠的人是袁一才对, 而自己才是受害者, 可为什么到头来却被骗来,强押着宽恕一个混蛋 偏偏在座的这些都是明辨是非,智慧超群的人, 而促成这件事又都是自己最信赖, 也最密切的人。这一切的发生, 存在并不是强盗逻辑, 而是有着绝对的合理性, 甚至必须为之。 如何才能说通这看似匪夷所思, 实则合情合理的种种 难道在五年前,乃至今日所发生的都是一个局,所有人都在局里,唯独自己被挡在局外。 想到这儿, 她不由移开目光,打量起这满席皆有嫌疑的局内人。 与此同时,听袁一将话说话,梅仁也身子挪正,边满脸嬉笑地说着满意,边若有所示地朝着袁一眨了眨眼。 见此,袁一方才敢肯定,这是梅仁故意为之,至于他何为要这么做,就着实让人摸不透了。 梅仁仰着头看向唤雨,露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怎么样小白脸我就说吧” 唤雨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把戏,只当袁一存心要让语瑾难堪,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嘲热讽道:“我还能说什么,叫你一声袁夫人那岂不是害你成了名副其实的男妖精那多过意不去啊” 见惹毛了唤雨,梅仁反倒得意道:“你真是老客气了就如嫂子所说,流言蜚语能伤害的,只有在乎的人。所以,我才懒得去管一些闲杂人等的屁话。而我真正关心的,只有嫂子的认可” 说着,他把视线转向了语瑾,笑道:“嫂子,我说了这么多不动听的话,你应该不会在意吧” 语瑾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道:“不会,我反倒是很羡慕。你们相识了那么多年,又曾在战场上出 生入死,这样的情谊恐怕连亲兄弟也比不上。就算你们不说,旁人也是知道的。” 梅仁笑道:“嫂子真识大体不像某些闲杂人等明天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从明天开始,你就是袁家媳妇了,就有责任照顾好咱家袁哥,最好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的。” “同样,我也绝不会让袁哥亏待你,要是他敢欺负你,我就虽然,我打是打不过他。不过,我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可以烦死他。我要说的,大致就是这些,嫂子应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语瑾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明天就是你们大婚,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嫂子的,希望嫂子不要嫌弃”梅仁边说,变成兜里掏出一对分量十足的金镯子,不由分说地拉过语瑾的手,给她戴上。 语瑾看着手上俗气大金镯,急忙道:“这镯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梅仁连连摆手道:“这有什么好贵重的,不过是我半年的俸禄而已嫂子要是喜欢,就时常戴着,也不枉费了我的一片心意” 语瑾面露难色道:“这” 梅仁撅着嘴,一脸不开心道:“怎么嫂子不喜欢呀” 语瑾不想撒谎歪曲心意,便结结巴巴解释起来:“我不是不喜欢只是这” 袁一实在看不过眼,边替语瑾取下金镯丢给梅仁,没好气道:“我不喜欢把它退了” 梅仁捧着金镯,又气又恼道:“为什么啊这金镯多有分量,多喜庆有什么不好” 袁一挖苦道:“的确是挺有分量,再加上条金链子,就可以当手铐使了。” “什么你”梅仁愤愤不平地打量着手镯,猛然间发觉,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便不再反驳,而是尴尬笑道:“之前,买时还好端端的,现在袁哥一说,还真越瞧越不对劲了。我就先收着,改日换对精致的,再送给嫂子。” 语瑾像是松了口气,微笑着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房外响起了敲门声,十三娘说了声进来,就有十来名丫鬟,提着朱漆螺钿嵌的食盒走进房中,她们先是将细瓷的碗碟和镀银的筷子摆到众人面前。 而后,又有条不紊地将一道道用秘色瓷盘盛着的美味珍馐从食盒中拿出。 不多时,色香俱全的桂花酱鸡,八宝鸭,绣球干贝,汤色醇厚的奶汁鱼片,乌骨鸡汤,明珠豆腐就诱人的摆在了桌上。 梅仁被馋得咽着口水,夸赞道:“沈爷这手艺,光看着就知道厉害了要是吃在嘴里恐怕连舌头也会吐下去。” “真有这么好吃吗早知道就做道馋嘴猪舌,好歹也能把梅将军的舌头给保住了”神兵候边取笑着梅仁,边从门外走来众人身边。 只见他身着一袭紫蓝色的交领暗纹长袍,腰间系着蹀躞带,他的穿着虽朴实无华,可全身透着一种云端之士特有的信服感和威慑力。 他满头银丝屡屡,眼角皱纹深刻,看上去似乎已过花甲之年,可他依旧身姿挺拔,步履苍健,没有半点老态龙钟的样子。 众人见了他,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向他问好。他边招呼大家坐下,边往座上的空位走。 当他来到李令月面前,他停下脚步,他看着李令月神情尽是疼惜道:“我与公主也有些年头未见了,相较于记忆中,公主似乎消瘦了不少。待会可要多吃点,这些都是我估摸着公主的喜好做的,公主应该会喜欢的。” 神兵侯这番话引来李令月不少离愁别绪,再起来这些年所遭逢的种种际遇,她眼眶骤然红了,不想惹来伤感,因而垂下视线,故作欢快道:“谢谢沈爷,我会的。” 神兵候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抿了抿嘴,也挤出一丝笑意:“这趟来,我兴许会在洛阳待一段时间,公主若是得空,可以来这儿” 当话到这儿,神兵候突然意识到,这里是袁一的府邸,李令月来这儿多有不便,因而急忙将话锋一转道:“当然,我也很愿意去公主府上,串串门子,若公主和驸马欢迎的话。” 薛绍急忙接下话头:“沈爷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若沈爷不嫌弃,能时常来府上走走,那真是不胜荣幸” 神兵候与薛绍又寒暄了几句后,便坐到十三娘身边坐下,他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别拘谨尽量吃。如此,大家方才大快朵颐地享用起佳肴。 见李令月每道菜都是浅尝辄止,神兵候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以为自己许久未下厨手艺生疏,口味不佳才让李令月难以下咽。 他又将目光座上的其他人,见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特别是梅仁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恰好证明这绝对是一桌合格的饭菜。 神兵候看了眼李令月,笑问道:“公主,饭菜还合胃口吗”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神兵候边将筷子伸向近前的蒸鱼,边道:“这鲥鱼极为鲜美,公主也尝尝” 见神兵候夹来鱼肉,李令月非但没有礼貌的接过,还像很抗拒似乎护着碗侧到了一旁。如此,神兵候便尴尬举着筷子,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面对这样的窘况,薛绍急忙解释道:“令月,向来都不吃鱼肉,甚至有时见了鱼腥都会难受,沈爷还是给我吧”说着,他递来碗接过鱼肉,化解了这场尴尬。 原本这一茬,到这儿就该结束了,可满嘴塞满食物的梅仁,偏要见缝插针地来上句:“咦这么巧袁哥也不吃鱼有回吃了鱼,吐得就跟孕妇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72、第七十二话 在旁的袁一听得心一惊, 慌忙用脚撞他, 让他住嘴。可梅仁倒好, 不但没反应过来, 还不快地嚷嚷道:“你撞我干嘛我说的都是事实,又没说瞎话” 正在袁一恨不得掐断这家伙的脖子时,听到一个柔软的声音惊讶问道:“你也不吃鱼” 袁一转过头见李令月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心里又惊又喜。 他害怕沦陷在这般的惊喜中, 他努力克制让其不再蔓延, 他希望还有足够多的理智,能够化解这场危机。 最后, 他终于让总是试图上扬的嘴角, 保持着冷漠的紧绷, 也让像是被千斤重石堵住的嗓子,吐出了平缓而冷静的声音:“不。我喜欢吃。” 而后,为了证实所言非虚, 他端来鲥鱼一口接一口的夹进嘴, 木然地咀嚼着, 当舌头尝到鱼肉的滋味, 并不是鲜, 而是咸, 很咸,很咸。 就像当年,在猎户村他决定要放手,临别前夕, 一直蒙在鼓里的李令月还在为他苦学厨艺,最后像是惊喜般给他做了一桌子菜。 即便此刻,他依旧清楚记得,那些菜的卖相都挺不错。 就算现在想来,他都感到难以置信,一个享尽极致荣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高贵公主。 怎么可能在短短半年时间内,不仅学会了洗衣打扫,做鞋缝补,将家务操持得井井有条。而且, 还能亲力亲为,做出了那样一桌子饭菜来 可惜,当年有那么多菜可以品味,可他偏偏只尝了口鱼肉,他以为那种咸,只是让他一辈子都刻骨铭心,不敢触及,从此所有的鱼都变得咸不可食。 原来不止是他,还有另一人也是如此。 眼见袁一不过片刻功夫,就把整盘鱼吃得干干净净。这样刻意的举动,不仅让局内人看出些端倪,就连局外人也变得豁然开朗。 这时的李令月比任何时候,都要肯定自己猜测,可她不想再去追究,另一种更大的伤害是什么,她只想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因为,她试过假装不爱,说出那些断情聚义的话,有多难心有多痛,哪怕只是一次她就已经心力交瘁,痛不欲生。更何况,他已经做过那么多次,那该多痛多苦 她也试过放弃,忘记,假装很幸福地在别人怀里畅谈白首之约,可挥之不去地全是他的影子。 在梦境里,他能解救所有噩梦,也会变成的噩梦。每次午夜梦回,她被噩梦惊醒,都会错把枕边人当作他。 当她像从前那般笑着钻进他怀里,贴着他胸膛,感受他的温度时,她才猛然发现他已非他。 一切都已时移世易,却依旧难以割舍,只能假装伤害已经过去,她就快抵达幸福的彼岸。 这样的假装会时常破碎,等挨过失魂落魄,来到人前又得继续假装,再次破碎,这样的循环反复。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没有他哪有幸福。 在此刻,她几乎能够感受到,他所承受绝对更甚于她。 若她坚强的放手,不再有任何执念,至少不让身边人看到这种执念,那他的假装,他的伪装是不 是就能少些会不会活得轻松点会不会幸福点 不,他不会幸福。没有她,他哪有幸福。 她知道这不是最后的安慰,而是事实如此。 李令月没想到,自己用五年都没能看明白的事情,竟然会在这场看似莫名其妙,实则巧布心思的饭局中,将一切看懂,也看透。 可为何五年那么长的时间,也不及这短短的一个时辰来得有用。或许,这与时间无关,真正的缘由是他的那番话。 原来,爱一个人就算被他万箭穿心,伤得遍地鳞伤,只要得到一句无可取代的承若,就能抚平所有伤痛。 可这五年来,她一直求而不得,如今她却得到了,伤口被抚平,蒙蔽双眼的执念和怨念消失,眼前重现光明,心又怎能不明了呢 这场饭局让李令月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明了,而让袁一得到了什么呢 他得到了一条很奇怪的道理,凡事坚持很难,放弃很容易,可当对一件事,或是一个人执着太久,放弃要比坚持难。 正是因为太容易,他才如此执着。也因为太难,他才懒得割舍。 虽然一直身在其中,可他并未发现这番道理。直到,饭局结束后,十三娘见唤雨和夏香正在帮忙收拾,便让袁一推着自己去院子走走。 袁一推着轮椅上的十三娘,沉默不语地走在阳光中,这深冬的日光看似灿烂,却并不暖人。 他们走到池塘边,当挟裹着嗖嗖寒意的冷风刮过,十三娘不由得冻得一哆嗦。 见状,袁一急忙停下脚步,解下身上的狐裘给十三娘披上,关切道:“这儿冷,还是回屋里暖和些。” 十三娘摇摇头:“不。我想再走走。” 袁一又劝道:“现在正是最冷的深冬,这风一刮很容易着凉,还是在过几日,等到天没这么冷了,我再陪你走走吧” 见袁一推起轮椅往回走,十三娘叹了口气,像是不胜感慨道:“这人啊,年纪多大了,不中用了,自己闷在屋里就好了,何必给人添麻烦呢” 袁一慌得急忙解释道:“沈夫人误会了,我不是嫌麻烦,只是怕你冷着。” 十三娘笑了笑,语气柔软:“若不是嫌麻烦,就陪我再走走。” 袁一没辙,只好点了点头,正要推着她继续往前走时,听到她关心道:“我都穿得很厚实了,你还把狐裘给了我,自己却穿得这么单薄,怪冷的” 说着,她拿起盖在膝上的狐裘,递给袁一:“你赶紧穿着吧我不冷” 袁一摇了摇头:“狐裘对我而言,只是摆设,让我在这大冬天,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她满是不解:“摆设” 袁一解释道:“年少时,我曾痴迷番邦武学,曾学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一种,就是能让身体遇冷便生成热力,就算打着赤膊在极寒之地,走上一整天也不会感到冷。” 她有些怀疑道:“还有这样的武艺是我太孤陋寡闻吗” 袁一笑道:“不是沈夫人孤陋寡闻,而是这武艺太过雕虫小技,高手不屑学,愚钝之辈又学不 了,所以才没在江湖中传开。” 他边说,边像是为了证明一般,将一侧衣袖卷起,将手臂暴露在寒风中,片刻后,他又在池塘里沾了些水,洒到手臂上,便升腾起一阵雾气。 见此,十三娘满布皱纹的脸上,扬起了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好奇微笑:“还真是这么回事想当年在龙虎客栈,每天都有多少光怪陆离的事发生,多少奇人异士来往穿梭,每天都胆战心惊,又新奇不断。” 说到这儿,十三娘不由得叹了口气:“哎以前生在其中时,总在想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现在远离了,却又时常怀念那些人,那些事。人啊,为何如此奇怪” 听到这番感慨,龙虎客栈的历历往事,又不由浮现在袁一眼前,他看着陷入沉思中的十三娘,笑道:“那毕竟是沈夫人呆了半辈子的地方,怀念也是人之常情。大可让沈爷陪你去故地走走,看看,就当以慰思念。” 她摇头苦笑道:“这都是些无谓的闲谈,跟你说说就罢了,千万别让沈言知道。” 他皱着眉满是不解道:“为何沈爷向来都很开明。” 十三娘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我和他的事,你都是知道的,他娶我并非情之所至,只是为了偿还。正因如此,他对我有过要求,散尽毒功,远离江湖。” 她越说声音越低沉,像是一种隐藏得很深,却由不得发泄的悲伤情绪:“让他知道,我还惦记着龙虎客栈,他肯定会失望透顶。觉得我这个用毒半生,害人无数的毒妇,心邪难该,无药可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73、第七十三话 袁一辩解道:“以我的了解, 沈爷不是这样的人, 你想多了。虽然沈爷娶你, 可能是有所亏欠, 可这些年来,你们能相伴携手,定是有无比深厚的感情。” 十三娘道:“兴许吧可再深厚那又如何,那毕竟不是爱, 只是情, 亲情而已。” “我看来沈爷对你关心备至,那不仅仅是” 没等他说完, 十三娘就打断道:“别再安慰我了, 我心里一直都很清楚。他爱的只有牡丹花。这些年我游历四方, 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种上他随身带着的牡丹花种子。” “牡丹花” “对那不仅仅是牡丹花,还是他心里的那个女人。我时常在想, 兴许当年, 沈言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背弃婚约, 害我负气离家, 流落江湖, 颠沛流离半生。” 听十三娘说着, 袁一恍然间想起,当年在神兵司,他也见过神兵候种在自己院里的牡丹花,就算神兵候再忙, 也会抽空浇水,修剪枝丫。 因而,到了绽放季节,那满院的牡丹花就开得妖娆多姿,甚是美丽。 那时他只当神兵候是爱花之人,可此时听十三娘提及过往,他心中也不免打起鼓来。 在袁一记忆里,神兵候是一个以效忠朝廷为己任大义之人,他甚至把半生光阴,全部心血都用在神兵司上。 仿佛,像他这样的人所思所想都是家国大事,对那些小情小爱根本不屑一顾。现在竟听到他为一个女人,种了一辈子的牡丹花。 这让袁一着实感到惊讶,也不由得暗自好奇究竟怎样的女人,能让神兵候孤独半生,也惦念一世 那应该是一个有着绝色容颜,且才华过人的女子吧 他心中虽有着无限猜想,可嘴上却安慰着十三娘:“恕我直言,沈爷为人刚正不阿,对待任何事情都是一贯的严肃刻板。如他这样的人,怎会如此柔情我看,沈爷只是爱花之人罢了” 十三娘摇头苦笑道:“若我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我也会这么想。可三十年前,就是那个女人用一封信,搅黄了我们的婚事。我还知道她在感业寺” “感业寺”袁一太过惊讶,几乎脱口而出。 “没错” 对于这样的答案,袁一心底的震惊久久不能平复,那个被他构想得如天神般的女人,竟然是一个尼姑神兵候对女人的偏好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当震惊过后,他转念一想,兴许那女人只是为了礼佛,寄居在感业寺的香客。 十三娘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嘴角扯出几分嘲弄的笑意:“惊到了吧那女人竟然是个尼姑吧” 见心底萌生的宽慰被十三娘打破,他皱着眉,不由得长长吐了气:“尼姑你怎么知道” 十三娘望着远方目光深邃,好似正回忆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前尘往事,沉默许久,她语气低沉 道:“当年,我偷看过那封信,所以,我全都知道。” 见事已至此,袁一知道安慰也是徒劳无功 因而,他便感慨良多道:“即便受了再多的伤,耗费再多的光阴,无论值不值,你终究把他等来了。这也算是个好的结局,不是吗” 十三娘笑了笑:“这结局是好。可不值。” “不值”听到这样的答案,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一个女人最好的光阴都在等待,怨恨,煎熬。可真等到了,却容颜已老,百病缠身。来不及沉浸其中,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无情流逝。这真值得吗” 当听到这番话,再看到眼前的十三娘佝偻着身子坐在轮椅上,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他的心不由得被揪了一下。 他知道不该这么问,却不由得脱口而出道:“既然不值,那为何还有等待” 十三娘凄然一笑:“当坚持了太久,就不知该怎么放弃。这不关乎值不值得,只有继不继续。我对沈言是如此,而沈言对那个女人也是如此。你会不会也是如此” 这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这让被困在死巷子里的他,恍然间像是找到了新的出口。 他喃喃自语道:“那些执着,原来是坚持太久,放弃反而变得艰难。原来不仅仅是我,所有人都是如此。这真是奇怪的难以察觉啊” 说着,他用迷惘的眼神看着十三娘,像是在寻求答案道:“若不想再继续,如何才能放弃” 十三娘苦笑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啊应该没有人能知道。” “没有人知道那该怎么办啊” 十三娘露出明灯般的笑容:“那就继续吧” 他点了点头:“那就继续吧” 俩人不由陷入沉思时,上官婉儿和神兵候正边说,边往这儿来。 见了十三娘,上官婉儿满是笑意道:“之前,忘记跟沈夫人说,这几日若是得空,圣后想请沈爷和沈夫人到宫里走走,就当时叙旧。不知沈夫人意下如何”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上官婉儿说得客气,而是武后不想以命令式的把他们请进宫,才嘱咐上官婉儿用这种近乎旧友邀约的方式。 十三娘对武后素有耳闻,知道武后在朝廷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也是个极有手段的厉害角色。 因此,她觉得武后此举无非是想借着顾念旧臣幌子,笼络人心,获得贤明的赞誉。当明白了这层道理,十三娘本想应下这件事。 可还没等她开口,神兵候却委婉拒绝道:“还请婉儿姑娘,代为转告圣后,她的顾念之情,我和贤内感激涕零。可贤内抱恙在身,行动多有不便,难以进宫觐见圣后。还请圣后不要怪罪” 上官婉儿并没感到意外,似乎知道神兵候会拒绝,她依旧笑得一脸柔和:“圣后难得撇开身份,想与沈爷和沈夫人私下叙旧,可沈爷倒好,这又是感激涕零,又是怪罪之言。这分明把套近乎的 私事,说成了公事公办的政事。这岂不是辜负了圣后的一番好意” 她的话很在理,神兵候心里虽无力反驳,可嘴上却依旧道:“我并非不能领会圣后的好意,而是夫人实在抱恙在身,又行动不便,实在难以前往。” 其实,上官婉儿心里很清楚,事情到这儿,就该顺势给神兵候一个台阶,大家面子上都能过得去。 可她却没这么做,而是继续劝说道:“若把这话传给圣后,她定会想沈夫人既能来洛阳,为何不能到宫里走走难不成是想她亲自来此,才能显露她的诚意” 见话已至此,神兵候知道若再拒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因而只好应承道:“婉儿姑娘说得极是,圣后既然有心,我们却之不恭。我俩都是清闲之人,圣后随便哪日,来传个话就可以了。”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笑道:“好那婉儿就不再打扰,先行告辞了” 说着,她向神兵候和十三娘拱了拱手,便告辞而去。 这时,见上官婉儿走远,神兵候拍拍身边沉默不语的袁一,笑问道:“在想什么明天你就要做新郎官了,有什么要跟我们说道说道的吗” 袁一长长吐了口气:“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吧倒是今天,沈爷是不是有什么话,忘了跟我说” 神兵候知道袁一是在说饭局之事,他笑得很是云淡风轻:“的确是忘了,不过是故意忘了。” 袁一颇有些不快道:“恕我直言,这顿饭除了尴尬,我还真未能体会到其它用意。” 神兵候道:“其实,这都是唤雨的主意。” 听到这话,袁一心语:“这包袱也甩得太明显了吧” 神兵候道:“他无意间听到,梅将军说到你和令月的事。” 袁一心语:“我就知道不管什么衰事,馊主意都少不了梅仁这根搅屎棍。” 神兵候道:“他得知,令月赌气要来赴你的喜宴,而你又一时糊涂,真要给她寄喜帖。他怕到了大婚之日,你们一个犯傻,一个犯浑把喜宴搅黄事小。可要是让满堂宾客看到你们纠缠不休,引得满城风雨,那可是有损国体的大事。” 当听到这儿,袁一方才意识到,自己因为一时意气,差点把李令月置于危险境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74、第七十四话 神兵候继续道:“当预见矛盾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就只能在可控范围内, 将矛盾提前引爆。所以, 我们没告知你和李令月, 就把你们凑到了一桌。还让唤雨和梅将军负责挑起矛盾,让婉儿再从中调和。” 袁一深感惊讶:“所以,那些都只是在做戏” 神兵候说得一本正经:“当然。你还以为梅将军这么不识大体,真想做你正房啊” 袁一笑得很尴尬道:“沈爷, 千万得告诉我这是说笑, 不然,我真会吓着。” 神兵候露出一丝笑意:“当然是说笑。不过话说回来, 虽然梅将军没按我们商量的那些说, 可幸好唤雨懂得变通, 最后的效果,甚至比预期还要好。” 听到这话,袁一心语:“我就说嘛那些乌烟瘴气的话, 一看就不是沈爷和唤雨的手笔。只有像梅仁这样少根筋的家伙, 才有能耐张开胡来。” 当得知这饭局的种种缘由之后, 袁一虽是松了口气, 可他还是一夜未眠地呆坐在床头。 他看着窗外的黑夜散去, 看着熹微的日光跳上雪白窗纸, 微微将其渲染变得橙黄透亮。看着无尽黑暗的房间,渐渐从微亮变得大明。 他听着“呜呼”的寒风在院中肆意咆哮,他听着聒噪的风走了,叽叽喳喳鸟儿又来了。他听着喧闹的脚步声, 话语声,正涌进了冷清了一夜的院子。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要娶语瑾,他依旧不知道这个决定是极好,还是极坏。 可那又如何既然不能回头,那就继续向前。 所以,他穿上了梅仁递来的喜服,绑上了那朵略显滑稽的红花,骑上了喜婆牵来的老白,领着由数百人组成的迎亲队伍,一路喜乐齐鸣,炮响震天地走在人山人海的街道上。 一路万民围观,一路千声鼎沸,一路百兵开道,终到了魏丞相府。红红火火的迎亲队伍渐次停下,一直从街头停到了街尾。 梅仁与喜婆忙不迭地,一路道喜往府里去,而袁一则端坐在马上,冷眼旁观近前这张张满是喜气的笑脸,也毫不在意远处围观的那一副副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面孔。 仿佛,他像是置身事外,觉得这所发生的都与他无关,他脑子就像罩上一块布,迷糊得分不清这是哪儿这些人干了什么说了什么 而自己为什么又要牵着一个罩着着红盖头的女人,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坐满人的院子里。 这是极奢侈的院子,只见地上铺着大红色的波斯地毯,屋檐门廊,甚至树梢间都挂上了喜红的绸花和灯笼,目极之处都是红彤彤的,喜洋洋的很是刺眼。 在院子最里面,他看到神兵候和十三娘穿得极其隆重,坐在院中的高座上。当他走到神兵候和十三娘面前,一个人便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身边的梅仁便使劲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跪下。 他竟真顺从地跪下,这让他感到很惊讶,他无意间瞥见,牵来的女人也跪在一旁。 他正要问女人是谁,却被梅仁扶起,他正要转身离去,又被梅仁按着跪下。 最后,他与女人相互一拜后,女人便被人搀扶着离开院子。见此,他迈开脚步要走,却被一些人拽住,他们有的面貌凶恶,有的谦谦有礼,有的高傲冷漠。 他觉得这些人很眼熟,也很热情,就是一时想不起,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可当这些人吆五喝六的围着他灌酒,他竟很乐意奉陪。 这些人不仅抱着酒坛同他喝得没完没了,而且还拉着他说得没完没了。 可他非但不觉得可厌,反而很乐意听,甚至还会时不时地附和着说上几句。 至于,这些人聊了些什么,而自己又说了些什么,他竟一概不知。他总有种迷迷糊糊的感觉,这就好像在梦中,只知道自己在做在说,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直到喝得晃晃悠悠的梅仁,突然走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嚎啕大哭,在惊呆了在场所有人的同时,也惊醒了他。 他再看这满院的张灯结彩,满目的喜气洋洋。再看这满席的道贺的江湖故人和朝廷举足轻重的云端之士。 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已是名副其实的新郎官,正在恪守本分地应酬宾客。 他不由得扫视起,满堂喧哗中的一张张面孔,他看到了上官婉儿,看到了薛绍,却唯独不见李令月。她终究没有来,他该庆幸还是悲哀 “袁哥,说好我们要一起孤独终老的人,可你一转头,却娶了别的女人,丢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嘛” 听到这阵哭嚎,袁一低头看到,在怀中哭得捶胸顿足的梅仁,不免有些发蒙,心想:“这家伙唱的又是哪出她不是没来吗” 他推开梅仁,本以为自己会把梅仁臭骂一顿,可见梅仁哭得一脸伤心,他于心不忍,出言宽慰道:“你说的根本就是两码事就算我已成婚,我们还是兄弟,一切照常,你怎么会孤独呢” 梅仁瘪着嘴,哽咽道:“所以,你是说,这一辈子永永远远都不会抛弃我,不管你和嫂子走到哪儿,都会带着我你们会一直关心我,照顾我,让着我” 他摇摇头:“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不过,你可以一直赖在定安王府,直到你想要成家立业。我就帮你风风光光办场婚事,让你娶个美娇娘如何” 梅仁终于破涕为笑:“这还差不多不过事先说好,我只负责拿主意,银子都由你来付。” 他点头应许道:“没问题” 他知道梅仁已经醉得很厉害了,待把话说完,便招呼一旁的小厮,把梅仁扶到房里休息。 之后,他又被一众江湖友人喊着喝了几杯酒,想起方才自己迷迷糊糊,肯定怠慢了前来道喜的朝 廷大员。于是,便起身,依次给他们敬酒道谢。 待天色渐晚,宾客也陆续告辞而去。袁一在喜婆的催促下,正起身往婚房去,却见一脸心事重重的尹玉书走来,拦住他道:“王爷,我知道现在不时候。可这事刻不容缓,能借一步说话吗” 袁一点点头,将喜婆打发走,带着尹玉书来到了静僻的书阁。丫鬟按吩咐掌上灯,倒好茶,便告退而去。 这时,俩人对坐在灯下,他们都是各怀心事地沉默许久,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拿过茶盏品了口。 如此,袁一方才打开话匣子道:“现在这儿就剩我俩,尹御史可以畅所欲言。” 尹玉书只是点了点,并没有开口,而是再次拿过茶盏将茶饮尽,给自己倒了盏,又与袁一添了些。 待作完这些略显多余的事情后,尹玉书才吐露道:“其实,直到现在,我都在顾虑,该不该把这些告诉你。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朝堂之中就更是如此。”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了下来,用探查的目光看着袁一,想看他如何接话。 袁一露出道行高深的笑容:“不知你有没有察觉,你用了这些,而不是那些。证明你的心已经偏向我了,即便可能无利可图,甚至惹祸上身。” 听到这番话,尹玉书吐了口气,苦笑摇头道:“到底还是定安王技高一筹,真是不服不行啊” 袁一道:“太抬举了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尹玉书笑了笑:“王爷还赶着一刻值千金。这些题外话就不说。其实,这件事缘起于到两个人,一封家书。这两个人是韩王李元嘉和越王李贞,你知道他俩吗” 袁一点了点头:“他们可都是李唐宗室的两尊活菩萨,不仅辈分高,声威更是能号令整个宗室。家书是私事,却能被你这个御史大夫知晓,恐怕这不是一封简单的家书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75、第七十五话 尹玉书像是卖起关子道:“不, 这就是一封简单的家书。你先听这韩王都给越王都说了什么内人病渐重, 恐需早疗, 若至春来, 恐成痼疾,宜早下手,仍速相报,你能从中听出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袁一沉默了片刻, 若有所思道:“从内容来看, 像是在说自家夫人病重,要为她今早医治。这看似是家中琐事, 若是自家儿孙说说, 那也很寻常。” “可对一个不过宗族关系的越王唠叨这样的琐事。并且, 这信中也未提托付越王代为寻觅名医。因此,这种种事情,咋一看倒寻常, 可细细一想就经不起推敲。” 尹玉书赞同道:“的确。你再联系当前局势, 大胆地往深里想想这封家书。” 听闻此言, 袁一嘴里便断断续续地念叨起家书的内容:“内人病渐重若至春来宜早下手” 当他反复念叨过几遍后, 像是找到了一些头绪:“内人, 春来, 痼疾,下手。内人像是深宅中的女眷,春来之前能影响天下的局势大事,无非是不久之后举行的受图大典。而信中核心内容都是在说除痼疾, 早下手。” 说到这儿,他用犀利的目光看着面前尹玉书,虽然身边并没有人,可他还是不由得压低声音 道:“这是暗号。李唐宗氏的人要下手了” 尹玉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不是要下手。他们早就已经下手了。这封暗藏玄机的家书在半个月前,就在那些有分量的李唐宗亲间传开了。” 听到这话,袁一心底暗自一惊,他慌忙问道:“若是如此,事情已到了何种地步” “事情到了”说到这儿,尹玉书突然停了下来,他抿着嘴,紧紧地皱着眉,低头沉默许久。 他用难掩惊恐的眼神看着袁一,声音略有些颤抖道:“当我坐到这儿,跟你说这些,咱们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就在今晚,我们必须要做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就像行走在刀尖,只有要任何差池。我们不仅都得人头落地,还得搭上满门的性命。所以,我能把一家老小的脑袋,都放在你手里攥着吗” 听到这话,袁一心中不由涌起阵阵暖意:“我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就算我把你带坑你,你也会义无反顾得带着一家人跳进来吗” 尹玉书像是释放巨大压力般,长长吐了口气,声音低沉道:“开门见山的说,朝野皆知你是圣后的人,我自然也不例外。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可你若衡量利弊之后,还是坚定最初的选择。那我也就只能赌一把,跟你一起跳坑了。” 袁一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见他满脸真诚,不像是违心的虚伪之言。因而,他为了让气氛别太沉重,故作轻松道:“你凭什么认定,我现在蹲的一定是个深坑而不是个藏满了宝贝的金窟窿呢” 听到袁一这番极赋机智的幽默比喻,尹玉书紧绷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微笑:“我也希望如你所说。可很多事就像赌石,一刀穷一刀富。” 话到这儿,他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在关键的政治投资尤是如此,不管你是多在行的老手,多看好原石的品相,你对别人说得有多头头是道,可在你心里却很清楚,在这一刀之后,你是穷是富,其实全靠瞎蒙。” 袁一笑道:“赌石有意思你知道历史上最厉害的赌石是哪一桩吗” 尹玉书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袁一继续道:“春秋楚国的和氏璧。楚国人卞和发现了一块藏有宝玉的原石,他先后献给了国君楚厉王和楚武王,可这兄弟俩身边的玉工都不识货,说卞和献来的只是块破石头。见卞和竟敢戏弄国君,还是接连两次,卞和先后以欺君的罪名,被砍去双腿。” “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换做任何人,都会不再相信这块晦气的破石头是珍宝,恨不得把它有多远扔多远。可卞和却执拗地坚信,他所献之石中绝对藏着举世无双的宝玉,只是世人眼拙不识而已。” “之后,等到楚文王继位,卞和没敢再献宝,而是在荆山下抱着原石,哭了三天三夜,最后,泪尽泣血,实在太过悲壮,这事就传到了文王耳朵里。兴许是起了恻隐之心,文王没有玉工品鉴, 而是直接一刀将原石剖开,便得到了举世无双的和氏璧。” 见袁一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最后,尹玉书冷不丁来了句:“和氏璧的故事嘛,我知道啊所以,你说了这么多,用意是” 袁一笑道:“用意单纯的说个故事。” “你不是在逗我吧” 袁一摇了摇头:“我可没在逗你。我是在说故事,可你怎么听,就另当别论了。” 见他竟故弄玄虚起来,尹玉书便故意道:“若是如此,我觉得这卞和很没脑子,既然识得良玉,为何不据为己有,一刀切开是宝就留,是石就弃。 偏要贪图虚名,惹祸上身。” 袁一点点头:“你这道理也说得通。不过,自古流传的这样的谶语,德不配位,必有余殃。可能卞和知道自己不配拥有稀世珍宝,只要货与帝王家。” 尹玉书并不认同道:“他就算货与帝王家,可还是遭受了断足之祸,那又该如何解释呢” 见被他钻了空子,袁一依旧从容道:“这可以视为,位不配德,必受蹉跎。” 尹玉书狐疑地看着他:“我自认为饱读诗书,这德不配位,我倒听过。可这位不配德,还真是闻所未闻。这不是王爷为了挽尊,临时起意的自圆其说吧” 面对质疑,袁一不慌不忙道:“所谓位不配德,用粗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杀鸡用牛刀,一把刀能轻松地杀死一头牛,却宰不好一只的鸡。” “这就好像一个人有着烁古旷今的品行和学识,却无人赏识,终其一生都只能怀才不遇颠沛流离。这个人生前不能为自己正名,可死后却有弟子三千不遗余力地将他的学术思想发扬光大,成为千古帝王之学。” 听到这儿,尹玉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不就是孔丘,孔圣人吗生前被各国诸侯视为敝履,死却被历代君王顶礼膜拜。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袁一摇摇头,强调道:“这不是讽刺,是位不配德,必受蹉跎。对孔子而言,任何一个诸侯王身边的谋臣之位,都无法承载他的厚德,唯有千载的圣人之位才能分担这份厚重。这才造成他生前 无位可容,死后位高无尚。” “这就好似卞和有一双识宝慧眼,一身赤胆忠心,国内却无识宝的明主,因而便受尽蹉跎,直到遇到了厚德之君楚文王。如此,俩人互相造化,德位相当成就和氏璧的千古佳话。” 尹玉书笑道:“果然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现在,我故事也听了,道理也学了。可依旧没理明白,和氏璧究竟讲的一回什么事” 这回袁一没有绕圈子,而是直截了当道:“世事无常,天命难改。我想说的是,像和氏璧这样的稀世珍宝,都是带着天命而来,就算所有人都看走眼,嫌弃它是破石,可总有命定护他的人,也有命定受它的人。” “这不仅是和氏璧,孔子也是如此,护他的人是弟子三千,受他的人是历代君王。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怕你嫌烦,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尹玉书眯着眼瞧着他,难以置信道:“天命我没听错吧在我记忆中,你可不像是这么迷信的人啊” 袁一露出抹笑意:“我的确不迷信,可我信顺应天命。这就是我要说的和氏璧的故事。” 此时,尹玉书方才恍然大悟道:“闹了半天,你这是在借古喻今,把圣后比作和氏璧。我说得没错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76、第七十六话 袁一笑着摇摇头, 一本正经道:“并不是。我在说卞和很没脑子, 明明身怀宝玉, 不偷着来个一刀富, 非但跑来献宝。若所托非人押错宝,那丢可能不是两条腿,而是全家性命。” 尹玉书知道,他这是隐晦地给自己提醒。尹玉书叹了口气, 故作轻松道:“兴许这卞和也不知道, 这一刀下去是切中宝贝,还是切掉脑袋。他需要另赌石老手替他壮胆, 来个德位相当, 富贵荣华” “现在我把这刀交给你, 要往哪切由你来说。”说着,尹玉书用手放在案桌上,将并不存在的刀擦着桌面递到袁一手边。 他微微一笑, 语气极为淡定轻松道:“我选李唐宗氏。” 尹玉书满脸惊诧的看着他, 语气也变得极为僵硬道:“当真我还以为你会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 他们的赢面的确很大。” 他像是赞同地点点头:“当然。自三皇五帝以来, 男子称王为帝, 都是天理伦常。一个女人想要手握天下,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自古就有,并不新鲜。可若想为天子令诸侯,这不仅是亘古未有, 更是有违伦常。” “圣后之心满朝皆知,她要做这亘古未有之事,不管对手是何人,赢面都是微乎其微。既然是赌,当然要选赢面的,不是吗” 听他说完,尹玉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圣后虽有明君之能,可惜是个女人即便是男子,想要江山易主,也何其艰难,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呢其实,我所说的赢面并非是这一条,还有另一条更重要的。” 见他的茶盏已空,袁一提起茶壶边给他添了些茶,便问道:“愿闻其详。” “自从受到号召后,李唐宗室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划扳倒圣后,有人先后以皇上的名义伪造了两封玺书,一封内容是朕被幽絷,王等速来救驾而另一封则像是为了加深迫切程度神皇欲倾李家之社稷,移国祚于武氏。” “宗室成员受到玺书后,都群情激奋,立誓要铲除武后,肃清朝纲。这些响应的李唐宗室中,不乏手握重兵的洲刺使。他们已经在洛阳东南西北四面布控军力,两日之后号令一出,万军千骑都会奔向洛阳,直取武后首级。” 听到局势远比想象中严峻,袁一不由得倒吸了口气,可他神情沮丧道:“这样看来,李唐宗室已经胜利在望了,我已经没有可以效力的地方了。” 尹玉书摇摇头:“虽已成定局,可你还是能保住这富贵之身。” “此话怎讲” 尹玉书凑近他,露出一抹阴谋深重的笑意:“里应外合,无往不利。你从安西都护府带来的人,虽被编入皇城禁军,这看似好像说是被削了兵权,可以你在军中的声威。” “待到李唐大军兵临城下之日,只要你能从善如流,必定一呼百应。待城门打开迎进李唐大军,那可是大功一件。” 这时,袁一又提起茶壶给尹玉书添了盏茶,笑道:“将功赎罪,未尝不可。其实,话到这儿我才敢认定,尹御史不是武后的试金石,而是李唐大军的说客。” 尹玉书笑了笑:“原来你误以为我是武后的人,才会用和氏璧,天命之类的瞎话跟我绕弯子。” “你不是也一直跟我绕弯子吗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可以放手去做,不过,我还有一点疑虑。” 听到这话,尹玉书喜不自胜:“王爷但说无妨。” “这可不是小事,尹御史的消息可靠吗” 尹玉书郑重其事道:“绝对可靠。我与韩王的侄子李蔼颇有交情,几日前,他被派遣到洛阳打探动静。我与他偶遇,便请他来府中小酌,没想到他贪杯喝多说漏了嘴。” “我思量许久,觉得武后再能耐,天下终究是李唐的天下,便借着这由头,向李蔼投了诚。” 袁一像是顺口来了句:“那我是不是也得同他见上一面” “他今早接到回程的消息,说是等打点好行装下午动身,现在估摸已经出城了。” 听到这话,袁一突然起身,走到门边唤来护院,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护院便匆忙而去。 袁一并没有把门带上,便走回座上,只见他并不理会一旁面色铁青的尹玉书,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茶盏喝着茶。 这时从极度恐惧中回过神的尹玉书,看着依旧从容淡定的袁一,用止不住颤抖的声音道:“你你刚才干了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不急,喝杯茶”说着,他给尹玉书本就很满的茶盏里又添了些茶。 尹玉书因极度惊恐,而变得暴怒异常,他拿起茶盏往地上一掷,“啪”的一声脆响,茶盏碎片四溅。 他站起身,用几乎用咆哮的声音,怒吼道:“说啊你这混蛋究竟干了什么” 袁一停下送到嘴边的茶盏,抬头用极其了冷漠的眼神,瞥了眼面前尹玉书,只见他满脸怒红,颈部的青筋暴起。 见他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袁一却波澜不惊地继续低头喝茶。 见此,尹玉书反倒手足无措,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吐露。 渐渐地怒气从他脸上消散,他只能手足无措地呆立着,一股寒冷的凉意,一直从他头顶穿透心房灌满全身。 他像是深感无力地闭上眼,然后沉沉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最后如一摊烂泥般瘫坐在座上。 到了此时,在同样寂静的房间,同样微明的灯下,他们一个变得垂头丧气,一个却依旧平静自若。这或许就是胜利者和失败者的区别。 袁一喝着茶与尹玉书沉默不语地呆坐了许久,直到一阵脚步声在院中响起,只见唤雨带着三位样貌奇异的男子匆匆走进房中。 只见这三人或消瘦,面色苍白而铁青,或威猛,满脸横肉如屠夫,或凶恶,眼睛突起如铜铃。他们有人袖中暗藏乾坤,有人肩抗夺命双锤,有人手握蛇舞银鞭。 见几人前来,袁一便附在唤雨耳边,将事情大致告诉了他。 原本呆如木鸡地尹玉书,瞥见站在房中几人,不由惊得一抖,脱口而出道:“四大神将” 此时,袁一已将事情讲述完,唤雨听到惊讶声,轻摇手中的折扇,对着尹玉书道:“神兵司都没了,哪还有什么四大神将这里只有唤雨,追风,惊雷,闪电。”他边说着,边指着身边相应的 神将。 听到这话,尹玉书嘴边露出一抹冷笑:“既是如此,你们为何还会来此” 唤雨回答道:“尹御史还真是多此一问。我们与定安王都是老哥们,当然是来喝喜酒。没想到,这酒还没喝好,这活又来了。” 说到这儿,唤雨瞟了眼喝着茶的袁一,语带憎恶道:“虽然我们也很讨厌那武媚娘,不,应该是老媚娘可看来袁儿的面子上,我们也只好勉为其难,重操旧业。” 唤雨的这声袁儿来的猝不及防,着实让袁一惊倒,可又不好揪着无关紧要的事情辩驳,因此,他 只好先放下这茬。而是,针对唤雨话中的夹枪带棒,挑明着问道:“你这话是说给我的听的吗” 唤雨笑道:“我的好袁儿啊,这话除了给你听,还能给谁听呢丑话说在前头,事成之后,那老媚娘要论功行赏的话,千万别提我们哥儿几个,我们可不想再被那些长得跟粪土似的功名利禄,脏了身子。” 袁一知道四大神将向来淡薄名利,唤雨所说也是他们真心所愿。因此,他便点点头,站起身拱了拱手道:“那就人情还人情他日四位兄弟,若有用得上我袁一的地方,袁一定当竭尽所能再次谢过各位兄弟” 唤雨拍拍他:“大家都是自家人,客套话就别说了。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袁一走到追风面前,道:“追风大哥,可否认识范阳王” 还没等他说完,唤雨就打断道:“隔墙有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77、第七十七话 他知道唤雨是在提醒自己堤防尹玉书, 如此, 他便看了眼尹玉书, 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你瞧, 他明明不在墙外,而是端坐房中,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听到这番回答,唤雨愣了片刻, 像是在思考袁一此举的用意。之后, 他了眼尹玉书,笑问道:“那还有一半呢” 袁一也转过身看向尹玉书, 若有所指道:“那得看他, 觉得自己是在墙外, 还是房中” 之前,尹玉书觉得自己的脖子被套住,袁一只要将攥在手里的绳子稍用力, 自己随时可能气绝身亡。 可现在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袁一竟抛来这样的问题, 他几乎不用多想, 只需随口一答便能解套, 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可之前就因为太低估袁一的心机, 才摔了个这么大的跟头。所以,就算见有个轻而易举就能保命的法子,他反倒更加战战兢兢,不敢再草率做出回答。 如此, 他便满是犹豫地看着袁一,不知该如何作答。同样,等不到回答的袁一,很是疑惑的看着他。 见他们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许久,唤雨实在忍不住打断道:“他已经被吓傻了,就算你再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也看不到你心里去的。别管他了,先说正经事吧” 袁一觉得他说得在理,于是便瞥下愣头愣恼的尹玉书,将要做事情交代给四大神将。 他让行动快如风的追风负责追回李蔼,在唤雨带回着自己写好的书信和腰牌,进宫觐见武后。 当前形势极其严峻,为了能够兵贵神速做足准备,他又让惊雷和闪电分头联络皇城兵部尚书和折冲府总都尉,北衙统管,都赶到宫外等待武后决断后,就能迅速指挥出兵事宜。 为了不横生枝节,袁一还嘱咐惊雷和闪电,对这些人暂且瞒下李唐宗室起兵之事,只托说他请这些人务必走一遭。 若这些人心有疑虑不肯前往,就算用邦的,也要把这些人绑到太初宫外。 等四大神将依计行事离去后,袁一又叫来丁管事,让从马厩中挑来数十匹良驹,让骑术精湛的护院骑了,前往太初宫。以备得到指令的尚书,都尉几人,向各处屯兵营地传递消息所用。 待所有事情都交代妥当后,袁一又回到座上给自己倒了盏茶,当他的唇碰到早已凉透的茶,不由得皱了皱眉。 正要招呼人进来将茶换掉时,听到一旁的尹玉书,用像是透着极度绝望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袁一看着他,嘴角勾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为什么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选圣后还是为什么要戏弄你” 此时,尹玉书脸上看不出一丝愤怒,也看不出一丝恐惧,可这不是从容,而是极度惊恐过后的麻木。 他声音很沉很阴:“我通通都想知道。可这不是戏弄,而是出卖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最想知道的是,你真要放过我吗” 袁一道:“你难道没留意到,我说了戏弄,而不是出卖你觉得是要放你吗” “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阴险,你不该放过我呀” 尹玉书虽然说得极其绝望,可脸上却露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来得及发觉的笑意,像是劫后重生的庆幸。 袁一如同赏玩般看着眼前这一抹稍纵即逝的微笑,不由得笑着摇摇头,像是又好气,又好笑。 袁一吐了口气道:“是啊我的确不该放过你。” 听到这儿,尹玉书松弛下来的神情,又骤然紧绷起来。 袁一继续道:“当年在固盟军,我是统帅,你是军师,我们曾多少次并肩作战,在生死关头扭转 败局。你是我除了梅仁以外,最信赖,也是最能交心的人。” “可吐蕃大战,我和几千兄弟被奸人所害身陷死地,而你为了活命却倒戈了奸人。我们含冤不白,而你却心安理得的领功封官,这是不忠。” “之后,我们沉冤得雪,我封为了荣郡王,而你却遭受牵连,被贬来了我郡王府做了个白衣知事。我宽恕了你,待你一如往常,可你却色迷心窍,勾搭了圣后赏赐给我的十二美人,这是不义。” “就算你不忠不义,可我不但成人之美把惠澜嫁给看你,还向朝廷推荐你到察院任职。原本你早已仕途无望,可正因获得这次推荐,才能一路扶摇直上,官至御史大夫。” 尹玉书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你嘴里口口声声说不计较,可心里却算计得一清二楚。一直以来,你这些宽宏大量的戏究竟是做给谁看的” 听到这番冷嘲热讽,袁一心中不由火大:“我是说不在乎,可也不代表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你卖啊我不是傻子,也不是烂好人” “我不想宽恕你,可脑子总有一种声音告诉我,当年若没有你这个军师的良策克敌,就没有今日威震四夷的袁将军,也没有异姓封王的定安王。我的累累战功有你的一半,我的荣华富贵也有你的一半。” 说到这儿,他神情变得缓和,声音满是真诚:“我们明明互相成就,没道理让我一人独享尊荣,而你却依旧落魄坎坷。所以,我一直觉得,对你其实并不是宽恕,而是偿还。可再重的人情债, 也有还清的一天,我知道这一天,就是今晚,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听他把话说完,尹玉书埋头沉默了许久,不知是羞愧,还是悔恨。 他舔了舔嘴唇,用略显苦涩的声音道:“自古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万人尸骨堆成一人功勋,这万人注定掩埋地下无人知晓,而踩在那白骨之上的一人也被默许独占这万人之功。这很残酷,却是事实。所以,何须偿还” 袁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事实不需要,可心却需要。这就好像你这头毫无节操的政治动物,明明可以用敏锐的嗅觉,分辨出来找我绝对是弊大于利。可你的心却不断说服自己,拉我入伙绝对利大于弊。” 听到这话,尹玉书皱着眉陷入了无端的沉思,许久后,他像恍然大悟似的,喃喃自语道:“是 啊你异姓封王,已是位极人臣,你根本不需要放手一搏,将自己置于险地。再说,举朝皆知你是圣后的心腹,她对你的纵容,给你的恩典多到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在如此的优待之下,李唐宗室又如何会相信你的投诚。即便信,也只会把看做你如吕布般的三姓家奴。等到事成之后,当你已无价值可言,难免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所以,只要你稍微有点脑子,也不会弃圣后,而选择李唐宗室。”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恨地一拍桌子:“他娘的当时,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袁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你不是没想到,而是故意忽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 “忽视”尹玉书否认道:“不我不可能如此草率短短五年时间,我从察院小吏到御史大夫,这一路走来,哪一步不是经过深思熟虑,更何况是这生死攸关的大事所以,我为什么要忽视” 袁一见说着话的尹玉书虽然一直摇头否认,可说到最后,却又极其矛盾地用探寻的眼神自己。袁一看着他迷茫的眼睛,语气极为平静道:“因为,你想救我。” “救你” “当你认定李唐宗室会赢,那无疑是确信圣后会输。我是圣后的人,她若在劫难逃,那我便是首当其冲的殉难者。即便你的政治嗅觉已然知道,相救不得,可你还是顺从了内心的声音,冒险来了次死马当活马医。” 这时,尹玉书心里的大惑方解,他闭上眼深深吸口气,不由得点了点头,像是赞同袁一所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78、第七十八话 尹玉书不胜感慨道:“在宦海沉浮, 我看到太多太多的人死于仁慈, 死于良心。我能够一路扶摇直上靠的就是趋利避害, 见风使舵。我以为良知早就不存在了, 可它却在最坏的时间跳出来,害我把命都给搭上了。” 袁一摇摇头,像是并不赞同他的观点:“你怎么偏认定这是害,而不是救呢” 他露出一抹苦笑:“因为人心所向啊圣后走出受图大典这一步, 你以为她没有在李唐宗室身边安插眼线吗可李唐宗室已经发展到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的地步,可圣后那边却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这是为何你应该大概能够猜到。在这场风险巨大, 收益巨大的对赌中, 不管是李唐宗室的人, 还是圣后的人都能看清楚,一个女人可以把江山握在手里,却绝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坐上龙椅。” 说到这儿, 尹玉书语带肯定道:“所以, 当圣后面前只有坐上龙椅和沦为阶下囚, 这两条路可以走, 其实, 她就已经输了。这还不是害吗” 袁一点点头, 露出一抹深邃的微笑:“的确,若换做任何女人,下场大抵如此。可我们所说可是武曌,那个敢自诩为日月当空的女人。” “她从卑微庶女, 到太宗皇帝的才人,又沦为感业寺守节的尼姑。若换做别的女人,恐怕就是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可她却能绝处逢生再次入宫,从一个没有名分的玩物,一步步地从低微嫔妃,变成母仪天下的皇后,再到能与天子共享二圣之名的圣后。直到如今只差一步登天的女帝。” “她的一生不可谓不跌宕起伏,也不可谓不波澜壮阔若真有天命之说,那她绝对是带着天命而来。因为,凡夫俗子不可能有如此坚韧的意志,也不可能有如此超脱的智慧,能把魔难通通变成奇迹” 见袁一对武后不惜溢美之词,尹玉书不由出现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因为,她是和氏璧嘛就算不愿意,我也被架来这儿,只希望这次她能再造一个千古奇迹。不求富贵荣华,只求能够保住项上人头。” 袁一起身拍了拍尹玉书的肩膀,笑道:“你一定可以得偿所愿不过,今晚还得劳烦你在这儿打个地铺。” 尹玉书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想请你在府中吃个早点,尝尝家厨的手艺如何。”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相信我” 袁一笑了笑:“政治动物不都是生性多疑吗”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当他离开书阁后,并没有回婚房,而是来到前院的会客堂,等待着事情的进展。 最终,追风不负所望地截回了李蔼,没想到李蔼是个软骨头,还没被带到武后跟前审讯,就向追风把事情全都抖露出来,如此,也就更加事半功倍。 待武后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便当机立断,先是派出几千精兵,以核实情况为由,在洛阳城抓捕参与密谋的李唐宗亲。 进一步取得大量证据后,便连夜发兵剿除,在附近州县蠢蠢欲动的李唐兵马。 见事情得到妥善处理,危机也算初步解决后,袁一方才松了口气。他见此时夜已深,也该去动身婚房了。 如此,他便迈开脚步,走进了浓重而静谧的夜色。当路过梅仁的院子时,他不由想起尹玉书种种令人心寒的行径,便更加念及梅仁的真诚相待。 于是,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喃喃自语道:“这小混蛋酒量不怎好,可每回都要把自己灌得稀里糊涂,现在应该好些了吧” 说着,有些放不下心的他便走进院中,索性去瞧瞧梅仁。 他刚走进院门,就隐隐瞧见两个人影,正坐在屋前的台阶上说着话。 他仔细一听是梅仁和暖香的声音,他心中不由好奇,这么晚了俩人在聊什么 于是,他便藏匿到一旁的大树后,偷听起他们的谈话。 只见,袁一和暖香并肩坐在银白的月光下,暖香的神情很惆怅:“梅将军,真不知道王爷去了哪儿吗” 梅仁像是很困倦地打了哈欠,摇了摇头:“你就放过我吧我真不知道袁哥在哪” 暖香长长叹了口气:“咱家姑娘真可伶啊在洞房里呆了一整夜,连新郎官的影子都没看到。平日里,就因为咱家姑娘出身不好,府里的人暂且不论在背后,就算有时当着我的面,也会绵里针的挖苦一通。” “现在倒好,大婚之夜还丢了新郎,府里那些人抓着这把柄,不知道又要数落姑娘多久。” 暖香说得惆怅,可梅仁却一脸不以为然道:“这怎么能怪嫂子呢这明摆就是咱家袁哥不懂事。再说,嫂子已经是王妃,这定安王府的女主人哪个下人胆敢多嘴数落她是不是你想多了” 见梅仁压根不知这深宅内院的人心复杂,与他多说无意。因而,暖香只好勉强一笑,点头道:“兴许是我想多了吧” 梅仁宽慰:“你也别太担心。我想袁哥这会儿,应该是和那帮江湖友人,不知躲哪儿喝酒去了等他喝尽兴,自然就会回来的。” 听到这话,暖香的脸上方才显露出一丝笑意:“真是这样吗” “当然我现在头痛得想要炸开似的,可没心思扯这些谎骗你。” 见梅仁一直捂着额头,像是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暖香便不由担心道:“喜宴上见你醉得很厉害,现在真很难受吗要不要我去孙大夫那里,拿副醒酒茶来服下。” 梅仁摆摆手:“现在都这个时辰了,孙大夫都已睡下了。算了吧,兴许过一会等酒劲完全过了,就能好些。” 暖香点点头,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好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梅仁恰好瞥见她这番神态,便转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说道:“别藏着掖着,有什么就说吧” 暖香抿了抿嘴道:“在喜宴上,你抱着王爷哭得稀里哗啦,应该很伤心吧” “什么哭得稀里哗啦”梅仁紧紧皱着眉像是在回忆着,这些好像并不存在于他记忆中的事。 他思索良久,方才记起这一茬,他笑得很尴尬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我醉得昏天黑地,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了干什么。” “至于伤心,我也不否认。毕竟,我跟他两根老光棍,恰好可以凑成一双筷子。可他成家立室,就意味着我又变回一根孤零零,惨兮兮的老光棍。” 说着话的他虽然语气极为轻松,却掩盖不了他神情里的落寞。 暖香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梅仁的心情,便出言安慰道:“千万别这么说如梅将军这般英俊不凡,能力出众,又善良正直的男子,只要点个头,有多少姑娘抢着都要嫁给梅将军。” 说到这儿,眼里满是仰慕的暖香,一脸羞红地垂下了头。 这时,藏身在树后的袁一虽无法瞧清俩人的表情,可听着暖香的语气,以及忸怩的形态就知道,暖香早已对梅仁暗生情意。 当有了这番猜测,袁一不由在心中嘀咕:“暖香还真有意思这梅仁唯一能吸引女人的地方,就是那张俊俏的脸蛋。” 想到这儿,他由不得远远打量了梅仁,笑着点点头:“可但凡对他深入了解的女子,知道他性格鸡贼,又吹毛求疵,还特别爱打扮,恐怕都得吓得避之不及。暖香和梅仁相处这么久,应该都见识过,竟还能青睐于他,除了奇迹,恐怕只有姻缘能够解释了。” 他心中思量着,又远远瞧了眼暖香,像是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丫头虽无十分姿色,可也有动人之处。平日里见她为人处世心明眼亮,待她姑娘又尽职尽责。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的好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79、第七十九话(捉虫) 袁一又看向梅仁, 心中暗自着急道:“你这小混蛋, 脑子怎么不开窍, 主动点啊” 显然, 这全是他的一厢情愿。 只见梅仁看着暖香点了点头,然后一摊手道:“你看,我已经点头了,你说的那些争着抢着要嫁给我的姑娘呢怎么连影子都没看到” 暖香扑哧一笑:“梅将军, 你这也太心急了吧” 梅仁摇摇头, 长长叹口气:“我这不是着急,而是想让你知道, 我这老光棍的处境有多尴尬” 见梅仁一脸惆怅, 暖香忸怩的低着头, 轻声道:“难道你都没发觉,有个人一直暗暗地喜欢着你,只要每天能看到你, 她会很开心, 很满足。若你不嫌弃, 她是很愿意很愿意” 见暖香支支吾吾说了半天, 梅仁忍不住道:“很愿意什么” “嫁给你啦”当暖香鼓气勇气说完, 羞得满脸通红地用手捂着脸。 已然明显如此, 梅仁还是一脸迷茫道:“喜欢我谁啊男的,还是女的府里的吗” 暖香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见状,梅仁皱眉道:“你这说了等于没说我来猜猜, 若是府里的,见了我表现得很开心的,除了负责东院整理王老太,就是在伙房干活的周厨娘。她们一个是老姑娘,一个是新寡妇,难怪见我异常热情,原来是另有所图。” 他摸着下巴盘算了片刻,道:“你说这王老太虽老,可人家好歹是个姑娘。还有双巧手,特别会整理内务。” “再说这周厨娘,虽比我略长几岁,还是个寡妇,可胜在风韵犹存,重点是对养颜药膳特别有一手。” “要说起来,这两人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可谓是不相伯仲,真要选” 这时,袁一听到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梅仁,现在对择偶要求竟然低得如此触目惊心。这是袁一始 料未及的。 正在梅仁絮絮叨叨地说着的时候,一旁的暖香突然愤然起身:“你这是真傻,还是装傻” 梅仁一脸蒙圈的看着暖香,也有些不快道:“什么啊刚刚还好好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暖香眼眶骤然红了,极其委屈道:“要是嫌弃我是个丫鬟,配不上你梅大将军直说好了,何必这样绕来绕去,把我耍着玩呢” 梅仁也站起身,一摊手道:“你说什么啊我真不明白我说错什么,惹你不痛快了” 暖香带着哭腔大声道:“我说,我喜欢你,想要嫁给你现在够明白了吧” 梅仁如此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说的不是而是你自己” 暖香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沉默着。 许久后,梅仁方才道:“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才这么说得吧” 暖香摇头:“不是。” 梅仁摆了摆手,笑得很夸张道:“一定是你怎么可能会喜” 没等他说完,暖香就用坚定的口气打断道“不是” “一定是啦大家都这么熟了,别这么客气” “不是” “一定是” 这时,夜色中的俩人像进行某种比赛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暖香放下矜持,向前略显羞涩地如蜻蜓点水似的的吻,封住不肯轻易认输的梅仁。 梅仁瞪大眼睛,满脸竟是惊讶,他指了指暖香,又指了指自己:“你你这什么意思啊” 暖香见被这么一问,羞得捂着脸,急得直跺脚道:“我也不知道啊真是羞死了” 梅仁愤愤不平道:“什么不知道这什么破理由,我可没这么好打发” 暖香放下捂着脸的手,没好气道:“那你想怎么着吧” 梅仁皱着眉,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我”说着,他一低头亲了暖香一口:“这样就是扯” 还没得他把说完,暖香就反手甩了他个大嘴巴子,咒骂道:“下流不要脸” 顿时被打蒙的梅仁,他瞪着眼,满是委屈道:“怎么你亲我就可以,我亲你就要挨揍好没道理啊” 暖香扯着衣角,不甚娇羞道:“因为,我是女孩子,你是臭男人所以,不可以亲我”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再说,我不知道多香,哪里臭了”说着,梅仁便伸出衣袖给暖香闻。 暖香笑着将他的手推开,梅仁顺势将她抱住,一脸嬉笑道:“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我了。今晚的月色也这么好,而我刚好又喝了酒,要不要再来次” 这时,树后的袁一见到梅仁的这番主动攻势,在心中喝彩:“没错,小混蛋把她拿下他这手 法很好,可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是梅仁,奇怪不就合情合理” 暖香没有再忸怩,而是很柔情地依在他怀中,娇羞道:“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不知道不就是我们替喜宴选酒的那晚,我们选着选着就喝醉了。之后,你说起了你的身世,哭得很伤心,我为了安慰你,就亲了你。” “不知怎么我们亲着亲着,衣裳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我们就在床上滚着玩,你” 暖香打断道:“别说了那只是都是意外,咱们不是都说好,不再提这件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 过吗” 梅仁点点头:“我知道我们就当再玩一次,然后,两次并做一次,再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未尝不可” 暖香犹豫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永远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袁一知道梅仁这摆明是想要占人家便宜,又不想负责任。 见他完全一副渣男作风袁一不由在心中暗骂:“这小混蛋究竟跟谁学的平常见他挺诚恳,这会 儿骗起女人来,怎么一套一套的脱胎换骨了不对,这是褒义词。” 暖香本想拒绝,可意乱情迷之下,又怕惹得心上人不快,他会就此远离自己。正她左右为难之时,却被梅仁一肩扛起,她心中一慌:“你这是干嘛啊放我下来啊” 梅仁笑道:“你没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许了。我知道你也觉得那个游戏很有趣不过事先说好, 游戏结束后,不许揍人,更不许哭” 他边说,边扛着半推半就的暖香进了房。 这时,将种种眼里的袁一,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喃喃自语:“明明很有情趣的事情,从梅仁嘴里说出来真是恶心又尴尬这样的水准,还能让暖香着了道,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正在他纳闷之时,听到从房间传来梅仁和暖香的调笑声,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很多春意盎然的画面。 他不由得又打了个冷颤:“没想到这小混蛋装得正儿八经,骨子里却闷骚又淫荡。不得不说,干得漂亮不过,他们不真只是滚来滚去吧管他的,就当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还是两次。那明 天,我岂不是能给他来个捉奸在床” 说到这儿,他露出一抹阴谋深重的坏笑。 袁一回到正院,看到婚房中的灯还亮着,他长长吐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走到门前。 他犹豫再三方才推开,方才推开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门。 他走进其中,看到房中皆是刺眼的喜红,案几上的摆设着由圆盘盛着,高高码起的寓意吉祥的桂圆,红枣等物,而立在一旁灯的龙凤花烛,已经燃尽过半。 他打量着房中的布置,心事重重呆立了许久,方才迈开步子,掀开阻隔内室的重重帷帐,来到床边。却见语瑾已经睡下,而她把脱下的凤冠霞帔整齐放在梳妆台上。 见此情形,袁一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原来语瑾也默契的认为,在这场互惠互利的婚姻中,只有在人前走完应有的过场,剩下的除了显得矫揉造作,便毫无意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80、第八十话(捉虫) 想到这儿, 袁一便不由得点了点头, 像是赞同自己这种观点。 当心事放下, 他身体的疲乏便涌了上来, 他环顾四周,想要找个可以歇息的地方。 可他找来找去,最终在床边那块柔软的波斯地毯上坐了下来,他困倦地歪着头靠着床尾, 打了个长长哈欠。 他本想就这样坐一晚, 熬到天亮。可盯着横梁出神的他,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越来越重, 他慢慢撑开, 又渐渐合上,最终重得再也打不开。 “喂你在挖什么啊” 听到这声,他猛地一惊醒, 看到自己正握着铁锹站在后院, 他再低头, 看到院里被刨出了许多土坑。 他心中很是惊诧, 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跑来这儿刚才, 我分明还待在房里的啊” 他突然一抬眉, 像想到什么似的,惊叫道:“不好”说着,他慌忙扔下铁锹,拔腿就跑。 他跑啊跑, 跑啊跑,跑出后院,跑出定安王府,当跑到早已空无一人的街市上,他方才敢停下脚步。 他跑得气喘吁吁,正用衣袖抹着满头大汗时,一个气势汹汹的身影突然朝他逼近,他一脸恐慌地连连后退,直退到墙根边。见无路可逃,他只好求饶道:“求求你放过我,成吗” “放过你”那人抬手撑着墙,笑得很轻浮地逼近他的脸,用戏谑的神情看着他:“放过你,不可能你永远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袁一看着与自己不过咫尺之距的李令月,皱眉道:“且慢我们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才不要在下面。” 说着,他揽过李令月的腰,一个转身把她推到墙上,也以手撑墙,然后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这样才刚好合适嘛” 还没等他得意多久,李令月毫不留情地抬脚往他一踢,痛得昏天黑地的他,弓着身子趴在地上痛得“嗷嗷”惨叫。 李令月一拍手,笑道:“我瞧这样才最合适” 袁一仰着头看着李令月,没好气:“你还真够狠这是要把我踢得断子绝孙啊对你要什么好处你这毒妇” 李令月一噘嘴,没好气道:“谁叫你见着我就跑,活该” 袁一站起身,长长吐了口气:“我不跑也成,只要你别再拿哪东西吓唬我,就成” 李令月满是不解道:“那东西什么啊” 袁一指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她,没好气道:“喂喂别再用那一脸表情唬人了。你一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李令月嘟着嘴摇摇头:“我不知道呀什么啊” 袁一似乎对所说的东西难以启齿,只能支支吾吾道:“就是那东西嘛你分明知道,别装了” “是吗”李令月皱着眉想了想,抬起手在空中一晃,一条吐着红舌的白蛇,就缠绕在她的手臂间。 她故意将蛇头凑到袁一脸上,眨动着水汪汪的眼睛,问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袁一看着朝自己面颊,吐动着红色舌头的白蛇。他像是早就习以为常般木然地摇摇头:“我可不怕蛇。不是” “这样啊”李令月顺手将白蛇扔到一旁。然后,她拉开自己的衣领,往里瞧了瞧。 而后,她点了点头,便从里扯出一个绣着牡丹花纹的红肚兜,提着晃了晃:“那是这个吗” 袁一摸着下巴,挑起一边的眉饶有兴趣地看着红肚兜,眯着眼笑了笑:“就当是吧” 说着,他便伸手去拿,没想到李令月一个闪躲,没让他得逞。 李令月往他脸上指了指:“瞧你笑得这一脸猥琐,肯定不是这个那就只剩下” 李令月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瓷瓶抛给他,笑道:“你瞧瞧是不是这个” 他捧着瓷瓶看着很眼熟,便问道:“这是什么啊” 李令月指了指瓶口:“你往里面摸摸。” 他依言从其中摸出一个精致的木匣,觉得更眼熟,又问道:“这又是什么啊” 李令月道:“打开看看” 他又依言将木匣打开,看到一根根离魂香整齐的摆放在其中,他大惊失色,呼吸急促道:“离魂香就是它” “是吗”李令月说着,划燃手中的火折,举到他面前,用一种极其魅惑而迷醉的笑容看着他:“要不要再试试” 他摇着头,全身几乎都在颤抖:“不我不能,也不能让他们再失望了虽然,这是唯一能够留 住你的方法,可可对不起,只能放你走” 话音刚落,他看着面前真实得几乎触手可及的李令月,像是被一阵风吹散般,消失在无边无尽的夜色中。 他深感无力的向后一倒,跌回了那个冰冷却真实的世界。 这时,窗外的第一抹微光,透过窗户纸跳上了在袁一眉头紧锁的脸庞上。 这橙黄的微光虽然来得温柔又悄然,可似乎还是打扰到梦中人。 只见他的眼睛微微眨动,然后像受到某种惊吓似的张开眼。原本平躺在地上的他猛得坐起,用迷茫的眼神,打量着房中的一切。 房中依旧满是刺眼的喜红,他又低头看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床厚实的冬被。他瞧了眼床上的语瑾,见她侧着身子还在熟睡。 他心想:“房里除了她,也没别人,这被子应该她给盖的。她表面上冷冷冰冰,骨子里倒还挺有人情味嘛” 袁一抱着被子正要起身,却听到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接着院里伺候的丫鬟问道:“主子昨晚睡得好吗若方便,奴婢们这就进来伺候主子洗漱” 待问过话,丫鬟便不再说话,安静地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这时,袁一看了眼床上的语瑾,见她纹丝不动地躺在床上。 袁一在心中思量着:“这样都没醒照理说,人都有认床的习惯,在陌生的地方不会睡得这么死,难道她一直在装睡太尴尬的确。”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想起昨晚,暖香说过的那些话,梅仁虽不以为然,可他对着深宅内院的人心也是略懂一二。 向来嫁进这侯门府邸的女子,想要把那些将阳奉阴违,踩低捧高当作惯例的奴才们制得服服帖帖。 首先就得得到夫君的关爱和重视,若连夫君对她都置若罔闻,那下人都会跟着主子的眼色走,更加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遇到这样情况,不然就是这女子够强势,够有手段,能够靠自己威慑力,镇住那些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奴才。 不然,就是娘家的背景够硬气,也乐于为自己撑腰,这样不仅府中奴才要忌惮几分,就连夫君不敢再有轻视之意。自然,能够受到应有尊重与敬畏。 再反观语瑾,这几点都占不上。她虽被魏丞相夫妇认作女儿,外人不知道这其中缘由,可定安王 府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就拿大婚这事来说,语瑾是临到大婚前一晚,为了迎亲仪式,才搬到魏丞相家勉强住了一晚。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他们关系并不亲。 再是,语瑾搬过去的那晚,丁管事为了彰显定安王府的气派,特意派了十多名丫鬟随行到魏丞相府伺候。 可这些丫鬟看到魏府的主子们都对语瑾都是客客气气的,反倒是魏府的下人态度就不怎么友善。 之后,丫鬟在一些琐事上,与魏府的人发生了磕碰,丫鬟仗着自己是定安王府的人,又是伺候她们家小姐出嫁,便趾高气昂地指责起魏府的人。 魏府的人也不甘示弱,就同丫鬟争吵了起来,常言道相骂无好言。 如此,丫鬟便惊讶地听到了魏府上下对语瑾最真实的态度。有了这番了解,丫鬟只得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丫鬟受了委屈,便跟同行的好姐们哭诉,见这么不招待见,她们都恨得牙痒痒,觉得这口气不能忍,便连夜将受的委屈,添油加醋地传给了丁管事。 丁管事心里也来气,这魏府就算不给语瑾面子,可在定安王的面子上,也得算教下人收敛点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81、第八十一话(捉虫) 于是, 丁管事就把这事捅到了袁一那儿。 其实, 袁一也听梅仁无意间提过, 府里的一些丫鬟嘴甜会来事, 仗着有丁管事撑腰,对外人可厉害泼辣着。 袁一原本只是半信半疑,可见丁管事竟如此不知分寸,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用这种微不足道的纠纷来挑唆魏府的不是。 经此一事, 他心里便知道, 梅仁所言非虚,府里的这帮丫鬟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们在魏府肯定是欺负不过人家, 才跑回府里撒气挑事 如此一来, 魏府的人不待见语瑾这件事,连他都知道,自然瞒不过定安王府里的人。 语瑾没有夫君的重视, 也没有娘家的撑腰, 更没有泼辣的手段。 她这个王妃, 只是表明光鲜, 却是形同虚设的头衔罢了。日后, 难免被那些欺上瞒下, 仗势欺人的下人暗地里使绊钳制。 袁一思前想后,觉得不能让语瑾陷入这样被动的困境,他多少应该做些事情。 这样想着,他也没叫醒在床上装睡的语瑾, 而是直截了当道:“其实,我是不愿你,在那些如狼似虎的下人面前处境艰难,毕竟日子还那么长。所以,接下来发生的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完,他先脱下喜袍随意地扔到床下,而后,又拿起摆放在梳妆台上的凤冠霞帔,也凌乱地丢在地上。 这样欲盖弥彰地布置了一番后,他向依旧无动于衷的语瑾,说了声“得罪了”便钻进被子里。 他又装出睡意正浓的声音,向等候在门外的丫鬟吩咐道:“进来吧” 听到这声,门外的丫鬟似乎都很惊讶,她们都不由得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王爷在呀” “他几时回来的呀喜婆不是找了一晚,也没找着吗” “这还真没留意” 在叽叽喳喳的话声中,一个稳重的声音没好气地打断道:“别乱嚼舌根了,赶紧跟进来。” 其实,丫鬟们的议论声极小,若换做平常人很难听到,可袁一听力异于常人,因此,便将她们所言听得真真切切。 这时,数十名丫鬟捧着洗漱之物,在排成两行恭敬地站在床旁。 领头的丫鬟见主子还躺在床上未醒,便上前行了个礼,轻声道:“奴婢向王爷,王妃问好请问两位主子,现在洗漱,还是奴婢们待会再来” 袁一并未起身,而是侧过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装作一副困倦的模样道:“昨晚折腾了一宿,本王怪累的王妃这一时半会娇弱无力,恐怕也下了床。东西都放这儿,你们都退下吧” 袁一这番像是故意凸显能力的话,把丫鬟们都听得羞红了脸,她们慌忙放下手中的洗漱用物纷纷告退。 领头的丫鬟,临走前像是碍于职责所在,硬着头皮向袁一劝诫道:“恕奴婢多嘴,王爷与王妃恩爱是好事,可王妃有孕在身,一切都需谨慎”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见丫鬟走后,袁一长长松了口气,慌忙下了床。 而后,他端来香茶漱了口,拿起绵柔而精美的绣花脸帕,放到鎏金龙凤呈祥的脸盆里,沾了沾散 了玫瑰香露的山泉水,胡乱地洗了脸。 等洗漱完,他又穿上整齐叠放在托盘里的,绛紫色金线绣瑞兽纹圆领袍,系上金镶玉腰带。 穿戴整齐后,他打开窗户瞧了瞧,见四下无人。他正要跃而出时,看到床上的语瑾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他以为语瑾有话要说,便停下脚步倚在窗边。 可他等了许久,语瑾却只是看着他,始终沉默不语。 渐渐地,气氛变得尴尬又奇怪,他皱了皱眉打破沉默道:“若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这时,抿着嘴的语瑾深深吸口气,像是鼓足勇气般,道:“谢谢” 袁一笑了笑道:“不用谢还个人情给我就好了” 语瑾眉头一蹙,满是不解道:“什么” “我就开门见山的跟你说罢,我觉得暖香是个不错的姑娘,我想”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语瑾就愤然打断:“不行” 他愣了片刻,颇有些不快道:“我话都还没说完,你怎么就知道不行万一她很愿意,那你岂不是断了她一桩好姻缘。” 语瑾语气执拗道:“就算她愿意,我也断然不会让她嫁进这深似海的侯门内院。难道找户寻常人家安稳度日,要比一个深宅内院的妾强吗” 听到这话,袁一急忙撇清关系:“不是我,是梅仁我想要撮合她俩,她是你的人,这婚姻大事怎么也得你点头同意吧” 原本盛气凌人的语瑾,见误会了好人,不免有些愧疚道:“我太武断了误会了你。不好意思” 说着话的语瑾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像是暖香感到高兴:“香儿的心思,我是清楚的,这段时间,她可没少在我耳边念叨梅将军。若梅将军也有同样的心思,那他们这段姻缘,也算得上是佳偶天成。” 袁一嘴角露出一抹阴谋深重的笑意:“梅仁他敢不同意吗” 语瑾皱着眉:“什么” “我的意思是暖香这么好的姑娘,梅仁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同意呢” 向语瑾交代了几句后,他便鬼鬼祟祟地跃到了窗外出了主院,一路来到了梅仁的院中。 他没有直接推门进房,而是用指尖在窗户纸上捅了小孔,把眼睛贴孔上窥探房中情形。 只见,在床边的黑漆螺钿嵌的矮柜上整齐摆着两套衣裳。左边放着一套男子的圆领袍和一条打理得极妥帖的蹀躞带。 右边放着一套女子的衣裙,几支珠钗整齐地摆放在衣裙上。 见此,袁一哭笑不得,心想:“这一度春风,还不忘叠整齐衣裳,这么匪夷所思的癖好,一看就是梅仁的手笔” 这样想着,他又将目光转到房间中央的榆木雕花大床上,只见床边围着的桃红色纱幔翻腾滚滚红浪,隐约可见其中承转启合的缠绵,阵阵娇喘弥漫在微醺的晨光里。 见到这番情形,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心语:“这还真超乎想象以前怎么就看走眼,身边还有这么个好色之徒呢” 当经过这番察看,他知道不虚此行,他便合计着该如何,在尽可能保护暖香的情况下,让梅仁承担起应付的责任。 经过一番思量,袁一便故意在窗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便惊动了房中缠绵的俩人。 梅仁慌得从纱幔中探出头,观望房中情况,他瞧见微明的窗户上投射出一个剪影,像是有人站在窗外。 他极做贼心虚的问道:“谁啊鬼鬼祟祟的在窗外。” 袁一大声回应道:“我” 听到这声,暖香吓得魂不附体,如躲避般蜷缩在墙角,喃喃自语道:“是王爷这下该怎么办怎么办啊都怪你这混蛋” 听到指责,梅仁没有像以往那般辩解,而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暖香别说话。 而后,他用平静得有些刻意的声音道:“原来是袁哥啊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见他表现得如此从容,袁一竟莫名感到意外,他故作严肃,边外门边走,边道:“我有要紧的事,交代你去办,方便进来吗” 正他要往里来,梅仁彻底慌了神:“别别进来” 见梅仁终于原形毕露,他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可语气依旧严肃道:“什么” 梅仁笨拙的解释着:“我的意思是是是我我昨天喝了喝了很多酒,醉得很厉害,今天头痛得紧,可能要躺会儿再能出门。不如,你晚点再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82、第八十二话(捉虫) 听到梅仁吞吞吐吐说了一阵, 袁一装作关切道:“这样啊那我正好进来看看, 你死了没不, 好些没” 梅仁连忙道:“不用了。没事” 外面的袁一推了下门, 发现里面的门闩正插着,袁一便用命令的口吻道:“穿好衣裳开门” 见他没能进来,梅仁松了口气,做着最后的负隅顽抗:“这可是我的地盘, 我想开就开, 不想开就不开你管我啊” 怎料到门外的袁一也懒得跟他废话,抬脚往门上一踢, 只听到“啪”的一声闷响, 整扇门应声落地。梅仁吓得目瞪口呆, 半晌不知该如何反应。 直到袁一迈着不急不缓的脚步走到房中,捧起矮柜上的衣裳丢到床上:“你们都把衣裳穿上” 说罢,他边背过身, 等梅仁和暖香将衣裳穿好。 如此, 梅仁从惊恐中回过神, 他张大的嘴巴闭上, 眨了眨圆睁的眼睛, 怯怯道:“你你都知道了” 袁一没有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 梅仁垂下视线,不知是羞愧,还是恐惧,他战战兢兢地伸手扯着边角, 将床旁的圆领袍拉到近前。 而后,他一把抱过衣裳跳下床,光着脚撒腿就往外跑。 这回可轮到袁一看傻眼,他始终不相信梅仁会这么混蛋,竟在大难临头,撇下暖香独自逃命。 正在他为此感到震怒时,看到刚跑到门边的梅仁突然便停下脚步,而后转身又折返到床边。 他以为梅仁是良心发现,怒气顿消正准备跟梅仁说话,却看到梅仁蹲下身子,匆忙捡起床边放着的革靴,而后一蹦三跳地夺命狂奔。 看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一幕,让袁一彻底看懵,他几乎忘记出手拦住梅仁。 任由梅仁像只惊恐地无头苍蝇似的,一路尖叫着跌跌撞撞地从房中逃走。 等梅仁跑到院里,袁一方才回过神,气急败坏的他一把推开窗子,朝着光着膀子,打着赤脚跑在院中的梅仁大吼道:“你这混蛋有什么毛病人都给丢了靴子真有他娘的这么要紧吗” 原本被石头铬得脚心痛的梅仁,听到这番叫骂,停下脚步扭过头,远远看着站在窗中的袁一,没好气道:“这大冬天的本就冷,还光着脚跑,知道有多难受吗” 说到这儿,梅仁便索性竟衣裳丢到一旁,边穿着靴子,边不忘理论道:“所以,你说这靴子能不要紧吗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见梅仁完全模糊了重点,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小王八蛋我是在跟你说靴子的事吗” 梅仁皱了皱眉,又穿起衣裳来:“不然呢难道我理解错了你就别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说” 见梅仁说得一脸理所当然,没有半分愧疚之心,袁一恨得简直咬牙切齿:“你这小王八蛋是真是傻,还是装傻你他娘的敢做,却不敢担你他娘的就算一孬种赶紧给老子滚进来,不然别怪老子扭断你的脖子” 梅仁又将系好腰带,笑道:“你这么疼我,怎么舍得呢别说气话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就先走了。等大家冷静好了,我再回来” 见梅仁迈开步子,袁一怒道:“站住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给我回来” 梅仁不以为然道:“你少装蒜了以前在捕衙,我可没帮你解决这种事情,现在就当作还债啰” 说罢,借故推延的梅仁已穿戴整齐,便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 袁一本想追出去,把这小混蛋揪回来,却听到床上传来一阵伤心的呜咽声。 这时,袁一方才意识到,自己来这儿撞破这事,暖香心里本就惊吓不已,没想到梅仁又是这样的孬种,不但撇下她临阵脱逃,还说了那么多混账话。 这无疑都给暖香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抓回那个怂货,让他承担责任,而是安慰暖香。 毕竟,姑娘家都是靠名节保身,在这种事上,自尊心本就都脆弱得不堪一击。因而,这事若处理不当,轻则引来闲言碎语,重则可害及性命。 有了这番心思,袁一便暂且放下梅仁,安慰起暖香:“梅仁向来都很有担当,这次事出突然,他是被吓得脑子糊涂了,才会犯浑。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大可宽心” 这时,可怜兮兮蜷缩在床角的暖香,没有说话,只是低声啜泣着。 见她不说话,袁一也背着身子站在纱帐外,陪着她沉默着。 如此,大约了过了一炷香时间,只见裹着被子只顾低头哭泣的暖香,终于抬起头怯怯地看了眼。 见袁一还站在床边,原本恐慌到极致的心,也稍稍安稳了些。 犹豫再三,她终于开口,用轻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胆怯道:“王爷,真会为奴婢做主吗” 袁一点了点:“当然” 暖香抿了抿嘴,垂下视线:“我姑娘要是知道,我这么作贱自己,肯定会很生气。这都是我咎由 自取,就算她打我骂我,这都是我应受的,我不会有半句怨言。可我怕她不要我。” 说到这儿,原本平复的她,声音又哽咽道:“虽然,我们相识不到半年时间,可姑娘是这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她待我极好,从来没有把我是奴婢,而我也没把她当主子,在我眼里,她就像亲人” “我自小孤苦无依,从未体会过亲情的滋味,我不知道,是不是像我同姑娘这样。她总是极力护着我,而我也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我真害怕姑娘轻看我,对我失望。所以,能不能恳请王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袁一点了点头,保证道:“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不过,希望你能原谅梅仁,也能给他一些信心。” “会的。”她虽然没有犹豫,可声音却透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恨意。 这几日,梅仁只是按时到任职的兵部应卯,并没回王府。 袁一想着这毕竟是婚姻大事,不该操之过急,应该给他点时间,好好考虑。如此,他也没有去寻梅仁,只是暂且将这事搁下。 这些日子,关于武后平复李唐宗室兵戈之事,陆陆续续地传到袁一耳里。 照理来说,武后经过这些年的辅政,虽然削弱了李唐宗室在朝廷中央的势力,可许多世袭王爷在地方州县,还是掌握着当地的军政大权。 其实,若李唐宗室能万众一心,不计得失与“挟天子令诸侯”的武后进行军力对抗,那绝对是场硬战。 其结果,就算不能达成铲除武后,还政李唐的心愿,可至少也能让师出有名的李唐势力割据一方,休养生息以后,再瞅准时机力战武后。 可人心齐能够所向披靡,人心散却终究是纸上谈兵。李唐将事情筹划地满满当当,只差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便是如虎添翼。 可等到武后率先出手出兵抗衡,师出之名算是成型。可把这虎翼添上,却发现自家人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 首先,是博州刺史李冲收到消息,见武后针对李唐兴兵之事已有行动,他也顾不得还没到约定起兵日子,便自家的五千兵马前往迎战。 可还没来得及与武后大军正面相迎,就被自家的守门人砍下脑袋,向武后邀功。 再是,宗室的其他成员早已收到消息,可他们却一直按兵不动,看到李冲狼狈败北,他们都像吃 了一记闷棍,吓得不敢吭声,便想装聋作哑逃过一劫。 最后,真正响应发兵约定的只有越王李贞,有意思是此举并非骨气使然。 而是,败北而亡的李冲是他儿子,起兵谋反可是灭族大罪,就算知道自己是秋后的蚂蚱,可怎么着也得蹦跶几下,表示抗争过,也算死而无憾吧 因为,李唐宗室种种短视,明哲保身的不作为,致使这次闹得咋咋呼呼的起兵,不过十多日就大有趋于平息之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83、第八十三话(捉虫) 这日, 袁一与神兵候正在院中对弈, 闲谈中便聊到了这场兵戈。 袁一随口问道:“无论是圣后, 还是李唐宗室, 他们的势力几何,赢面多少,想必天底下没有人能够比沈爷更了解您觉得,宗室惨败收场是情理之中, 还是意料之外” 神兵候将手中的黑棋放到, 纵横勾勒的方格中,不紧不慢道:“老农早已不在田中辛苦耕种, 正游乐于山林江湖间, 现在问他老东家田里的收成如何时移世易, 他又如何得知。” 袁一知道他这是在隐晦地告诉自己,他已隐退江湖,不问世事。 如此, 袁一浅笑着放下一颗白棋:“世间之事能够拿得起, 放得下, 是智慧更是境界” “这无外乎看透两字。”神兵候边说, 便从棋盒里摸出一颗黑棋放上棋盘。 他点点头像是赞同神兵候的说法, 而后问道:“听唤雨说, 沈爷一直洛阳城收罗名贵药材给沈夫人治病,我刚好认识几个药材商人,可以让他们帮忙。” 神兵候摇了摇头道:“多谢王爷好意药材的事都已经张罗好了,不过, 请来的几位名医还在斟酌方子,恐怕还得在府上打搅一段时间。” “这话也太见外了沈爷尽管安心住下,若有什么用得上袁一的地方,千万别客气,尽管开口” 神兵候笑了笑:“一定。” 正在俩人说话间,梅仁气喘吁吁从外面跑了进来,一把拉起袁一,焦急道:“袁哥赶紧跑,朝廷派人来抓你了” 袁一见这梅仁半月未归,这一回来就咋咋呼呼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袁一先是愣了片刻,而后抬起头看到梅仁脸上的焦急之色,的确很真切,不像是玩笑。 见此,他心里虽有几分相信,可依旧淡定地问道:“你倒说说,这好端端的,朝廷为什么要抓我” “我也不知道反正消息是从朝廷里传来的,你就别问那么多为什么了逃命要紧金吾卫恐怕 已经在路上了别愣着了,赶紧啊”梅仁急得直跺脚,拼命拽起袁一直外门外推。 袁一摆了摆手,示意让梅仁停下来,而后,极平淡道:“别慌哪有事情没弄明白,就稀里糊涂逃命的,这也太儿戏了。所以,我哪都不回去,就坐在这儿等着金吾卫来,看他们究竟要把我怎么着” 说着,他又坐了回去,拿起棋子继续对弈。 见劝不动他,梅仁便向神兵候求助道:“沈爷,您也帮忙劝劝他,让他赶紧出去避避风头。毕 竟,惊动金吾卫来抓人,这事肯定小不了” 只见神兵候也是一副从容姿态,他先是抬头看了眼袁一,而后不紧不慢道:“他说得很对” “什么你们”梅仁很是抓狂,却又无计可施,只好妥协道:“既然沈爷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着我们只好客客气气地备上,茶果点心等着金吾卫来抓人啰” 见双手环胸的梅仁,一脸不开心地立在一旁,袁一便故意道:“既然知道,那还不去” 见他说得一本正经,梅仁没好气道:“你难道看不出,我这是在讽刺吗”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众铁衣森森的金吾卫,正气势汹汹地往院里来。 梅仁外面一指,叹了口气道:“瞧终于得偿所愿了” 这时,领头的金吾将军走到房中,拿出一张盖着玺印和刑部大印的公文,亮到袁一面前。 金吾将军虽然摆着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可语气却尤为温和地念起逮捕文书:“定安王袁一,涉嫌恐吓威逼兵部尚书,折冲府总都尉等军机重臣,迫使其违法聚集,妄商军国大事。已构成图谋不轨,倾覆国家罪,现决定逮捕袁一,关押刑部,等待三司会审,再行定罪。” 待念完罪状,金吾将军向袁一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王爷跟我们走一趟。” 梅仁并不知其中缘由,因而听到着一条条罪状,不免吓得魂不附体。 见金吾将军要带走袁一,他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连连向袁一摇头,暗示他不要去。 袁一并没理会他,而是从容起身,当要迈开步子的时候,他看眼棋盘上的残局,又看了眼座上的 神兵候,微笑着问道:“沈爷,觉得我们还能再下完这局棋吗” 神兵候笑了笑,轻巧地将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呢” “我觉得,此局若是挥泪斩马谡就不可,若是马惊麦田,割发代首便可。” 神兵候道:“这都不恰当,我看着局应该是刘备摔子,才最为贴切。” 金吾将军不知俩人是在打哑谜,因而便凑到棋盘上瞧了瞧,觉得不过是一盘并成型的棋局,深感大惑不解。 听到这番见解,袁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向神兵候拱了拱手,便无所顾忌地随金吾卫而去。 待到金吾将军把袁一带到刑部收监后,便进宫向武后复命。 在威严的大殿之中,武后正襟危坐在以鸾鸟为装饰的御座之上,她边翻看着奏折,边听着金吾将军的禀告。 待金吾将军说完,她放下奏折,抬起深邃而犀利的目光,用满含穿透力的声音问道:“直到刑部大牢,他都没有任何抵触吗” 金吾卫躬身道:“启禀圣后,这一路上袁一都表现得极其从容自若,没有求情,也没有辩解,这着实很不可思议。不过,细究起来,倒是有些奇怪之处。” “但说无妨。” “卑职去到定安王府时,袁一正在与人对弈,然后,临走时,袁一像是很想下完那局棋。于是就向那人说什么若是挥泪斩马谡就下不完,若是马惊麦田,割发代首就可下完。” 武后是慧极之人,如此一听便知话中之意,她问道:“那人又如何作答” “卑职记得那人好像说,什么刘备摔子才恰好合适。” 听到这番回答武后心中一惊,她威严森重的脸上升腾起一丝愠怒,她高挑的眉梢微皱,冷若寒冰的眼眸里燃起不安而恼怒的火焰。 这时,在一旁伺候着的上官婉儿,将她脸上略微变幻着的神情看得很真切。 上官婉儿知道,此刻她眼里的火焰其实一种杀机,而究其原因则是被看透君心,芒刺在背的胁迫感所致。 武后沉默片刻,向金吾将军问道:“那是何人你可熟识” 金吾将军几乎没有多想,便道:“卑职初见那人时,只是觉得面善,直到这一路上细细思量,方才记起,他不就是已卸任的神兵候沈言吗卑职真是眼拙。” “沈言原来是他呀”武后喃喃自语着,紧绷的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她神情 里的怒色也顿时烟消云散,眼里的杀机也变成了一抹别样的柔色。 武后向金吾将军摆了摆手,吩咐道:“告退吧” 待金吾将军告退而去,端坐在御座上的武后,目光呆滞地望着浮华而空荡的大殿,陷入了许久的沉思。 她回过神,看了眼身后的上官婉儿,意味深长地问道:“在你看来,人需要被了解吗” 上官婉儿在她身边伺候多年,很懂得分辨她们之间的相处,何时该用主仆身份公事公办,何时又该用交心情谊开诚布公。 武后超然地位和杀伐决断的性格,让她们间交流通常都局限于前者,可再强硬如铁的人,她的心也不真如石如铁,她的心也是同寻常人那样柔软脆弱,也会无端的被情感带动。 所以,她也需要情感交流,只是寻常人乐于表达,也乐于满足这种需要。 可她终究不是寻常人,在她看来,这样的需要更像是软弱的表现,因而她深以为耻。 她无法选择表达,只好刻意忽视,当这样的忽视压抑到极致,偶然碰到一个触发点,就会突破束缚倾泻而出。这时,她们的交流就会来到后者的开诚布公。 这时,听到问话的上官婉儿稍作思考后,便作答道:“奴婢看来,人都需要被了解,可又害怕被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84、第八十四话(捉虫) 武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 问道:“为何” “了解意味着被掌控, 没人喜欢受人摆布而不自知的感觉。” 武后笑着吐了口气:“是啊可即是如此, 那为何又需要呢” “了解一个人, 需要留心观察,细心揣摩。只有重视一个人,才值得花费这么多心思,精力来了解她。人不都希望被重视吗” 听到这番话, 武后心中如大惑已解般点了点头。 至此, 各怀心事的俩人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沉默。 当迷雾般的沉思从武后脸上散去,冷峻而威严的神情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她看了眼上官婉儿, 问到:“你觉得本宫该如何处置袁一” 上官婉儿像是早已料到武后会有此一问, 她没有多想便回答道:“奴婢觉得, 应该禀告办理。” 武后的嘴角浮现出一抹令人难解的笑意,语气却极为严肃道:“你可知道,威逼军机重臣, 意图倾覆国家, 若定罪可是株连大罪。” 虽听武后这么说, 可上官婉儿脸依旧很平静, 看上去像是毫不在意:“奴婢熟知大唐律例, 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觉得禀告办理才最为合适。” “即便深知袁一此举,是为了化解迫在眉睫的叛党危机,而做出的无奈之举,可法不容情。” 上官婉儿说得看似义正言辞, 实则不痛不痒。 她的心思如何,武后自然是一目了然。 武后点点头,不由地叹了口气:“很多事人情归人情,道理归道理。军国大事更是如此,就算人情大过天,也无法凌驾于框死在白纸黑字上的道理。” 说到这儿,武后又不甚感慨道:“君王看似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能够随心所欲一语定生死,可 那是昏君所为。真正的圣明之君,永远懂得权利来自于那些震慑人心的条条框框,同样被束缚在那些条条框框里。违背束缚,等同于贬低握有的权利,屡屡违背带来的后果,只会是让权利变成可笑的一纸空谈。” 对于武后这番犀利的权利之说,至始至终上官婉儿都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表示敬畏。 直到武后问道:“婉儿,你能明白本宫心中的无奈吗” 这时,上官婉儿才敢谨慎地提出自己的观点:“奴婢能够体会。就以袁一这件事来说,若让其风平浪静地无纠而过,他日若朝中有人动了不臣之心,也用此等手法,趁夜将能够调动京畿数万兵马的军机重臣召至宫外,再行图谋不轨之事,那后不堪设想。” “因而,圣后高明地逮捕袁一,故意掀起惊涛骇浪,让满朝看到不管目的多纯粹,功劳多巨大,只要触碰到军机这根底线,就绝不饶恕。圣后能够看透人情,事事都能做到防微杜渐,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上官婉儿这番在情在理的夸赞,让武后极为受用,她嘴角露出极浅极淡的微笑:“你啊,坦诚耿直没学会,这吹捧倒是学得一套一套的。” 上官婉儿躬身道:“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圣后,奴婢所说都肺腑之言,还请圣后明鉴。” 见上官婉儿竟正儿八经端出了表忠心的姿态,武后摆了摆,笑道:“得了吧你那些花花肠子,本宫又怎么会不知呢这心里头再明白敞亮的人,也难免改不了爱听漂亮话的习惯,只要你哄得高明,本宫自然也会听得乐意。” 见武后把话都说得这份上,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是一笑代过。 武后又吩咐道:“你去刑部走一趟,让他们好好的关照袁一,让他忆苦思甜,明白身在高位不易,凡事都得考虑周全,才不至于福变祸事。” 上官婉儿躬身领命而去。 有了武后的这番特殊关照,袁一住进刑部最残破邋遢的牢房。 当他带着笨重的手铐脚镣走到牢房抬头一看,瞧见从屋顶的破洞透进的阳光,让昏暗的牢房变得光线充沛。 当他靠着墙角坐下,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定睛一看,发现铺在地面防潮所有的干草堆中,出现细碎的异动。 他出于本能,几乎没有多想,伸手从干草抓出一只油亮的老鼠。他随时一扔,把老鼠从高处的透气窗扔了出去。 他见细碎的响动仍继续,他又伸手一抓,这回揪出一条“嗤嗤”吐着红舌的黑皮蛇。 他看了眼仍在手中扭动挣扎的黑蛇,皱了皱眉:“这果真是蛇鼠一窝” 说罢,他掐着蛇头甩了甩手臂,将蛇卷成一团,也从透气窗扔了出去。 “他娘的哪个王八羔子乱扔东西啊砸到老子了老子把你剥皮抽筋,信不信啊” 听到窗外响起一阵暴躁的叫嚣,袁一不以为然地打了个哈欠,正要闭上眼睡上一会儿,听到窗外的声音还在继续。 “二愣子,赶紧看看掉在我头上的那一坨是什么,怎么还会动” “是牢头哎哟,娘呀这黑乎乎的家伙,还真在动这是这是蛇蛇啊” “蛇别发愣了啊赶紧赶紧给老子捉哎哟,这畜生往那里爬啊” “哎哟它正绕着你脖子,贴着你后背溜进去了。赶紧脱衣裳脱啊” “啊” “别蹦跶啊你倒是赶紧脱啊” “啊” 这是,靠着墙的袁一听着这杀猪般的惨叫,渐渐地睡了过去。 等到晚间,两个狱卒推着木车,挨个给牢房里的犯人发放食物。 当他们来到袁一这儿时,见他还睡着,也懒得叫他,随手丢下两个馒头,便推着木车继续派发食物。 听到响动的袁一,垂着眼皮看到滚落到脚边的馒头,也没理会继续睡。 等到夜深时,整天没进食的袁一被饥肠辘辘的肠鸣声给折腾醒。 此时,睡意尽散的他目光呆滞地打量着昏暗的牢房,陷入了无端的沉思。 当他的视线落到脚边的馒头,他像是出于某种本能般,将馒头捡起,无视馒头上被老鼠啃咬的痕迹,一口一口的将馒头送进饥肠辘辘的肚里。 当稍止住饿,一种无端的酸楚,便从心头漫了了上来。 他停止咀嚼,不由得垂下视线,心头千思万绪,他明明看透武后的心机,也知道最终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儿。 可为何这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呢 或许知道结果,并不意味能够逃脱过程。而现在,他恰好身在这个过程中,这是个一个从云端跌入谷底的过程。 原来他早已忘记,谷底是这副模样,残破,肮脏,明明浑身是劲,却无力抗争。 当满心迷茫的他理清思绪,心中的酸楚便稍稍减弱,他有拿起手中的馒头刚咬下,看到一滴接一滴的水渍落到了手背上。 他长长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到一条条水线,正从破陋不堪的屋顶落下,他头顶的苍穹,咒骂 道:“我说了呢老子脸朝地摔进泥坑,你应该再补上一脚才对果然不出所料连着晴了半个月,我一来这儿,就来场倾盆大雨。 “老天爷,这天底下破事多了去,你就别老惦记着我呀还有那么王八混蛋,等着你去关照啊” “天下王八混蛋虽多,可老天偏要独宠你这个混蛋,你又奈何得了他吗” 听到说话声,袁一转过头看到李令月正蹲在一旁,偏着头看着他。 见到一脸笑靥如花的李令月,他脸上的忧愁顿散,他笑道:“见我这个混蛋得到报应,你高兴坏了吧” 李令月也靠着墙坐下,往自己脸上指了指:“瞧我这一脸,还用说吗” 袁一突然垂下视线,神情变得暗淡,声音低沉道:“就算你会高兴,可我还是希望你一无所知。” 李令月道:“你在说另一个我吗觉得她知道你进了大牢,会担心我看她杀鸡酬神,感谢诅咒 应验还来不及,哪有空担心你的死活”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你们好歹也是名副其实的自己人。这么说她,不好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85、第八十五话(捉虫) 李令月一摊手, 一脸不爽:“你这呆瓜, 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难道看不出我这是在吃醋吗” “吃醋”他摸着下巴一脸不解道:“说实话, 这种醋来得有点匪夷所思” 李令月伸手扳过的脸对着自己, 用命令的口吻道:“你给老娘记清楚了,在我的地盘,你的心里,眼里只能有我。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想别的女人。我就戳瞎你的眼, 挖掉你的心” 见她说得信誓旦旦, 袁一皱着眉,像是很难理解:“别的女人你真把我搞糊涂了你不就是她, 她不就是你吗有区别吗” 听到这连串的惊问, 李令月凶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怒气冲冲道:“怎么着还敢顶嘴” 他被打得懵了片刻,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李令月,可怜兮兮道:“不敢。不过” “嗯”见李令月摆出一副母老虎的架势一瞪, 他立刻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见他认怂, 不敢再吭声, 充分感受到主导地位的李令月得意一笑, 掐着他的脸:“这才乖嘛以后我说什么, 你就做什么, 不许顶嘴,不许反抗我对你也没有太多要求,只要三从四德,以妻为纲, 就差不多了” “什么还要三从四德,还要以你为纲。这好有难度,毕竟我是男人,总不能让我回到娘胎,从头再学一次吧” 李令月眯着眼看着他,用威胁的口气道:“怎么做不到那我要休夫。凭我的姿色,找个百依百顺的贤男良夫很容易的嘛。” 李令月边说着,边不忘搔首弄姿地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休夫我还真不记得你是何时娶我过门的我是男人也是有尊严的,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那我偏不信邪,这三从四德能够难倒我” 李令月满意地点点头:“嗯这还差不多。我要求的三从是出门跟从,做事顺从,说话听从。四德是爱我,宠我,仰慕我,顺从我。能做到吗” 袁一歪着头,小声嘀咕着:“要是真做到了,那跟狗有什么区别这母老虎是在管教丈夫,还是训练小狗” 李令月一把揪过他的耳朵,怒道:“你在瞎嘀咕什么不满意啊” 袁一露出讨好的微笑,连忙摆手道:“我哪敢啊我只是在想,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很没地位随 手就能被你家暴,随时都要遭受你的。我怎么说也是男子汉大丈夫,被你这样糟蹋,不好吧” “我就乐意糟蹋你,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撇嘴一笑,扯开衣领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孔武有力的臂 膀,边摆出撩人的姿势,边挑眉笑道:“来呀,糟蹋呀千万别客气,请尽量完死里糟蹋。” 见到他这副无赖的模样,李令月的脸刷然红了,她转过脸,声音满是羞怯道:“你这是干嘛,说话就好好说话赶紧穿上。” 见把盛气凌人的母老虎,逗成了娇羞可人的猫咪,这正中袁一下怀,他故意逼近她,露出挑逗的坏笑:“我想干嘛,你不是心知肚明吗装什么装,又不是没看过。” 李令月一把将贴近的袁一推开,娇嗔道:“你都住进牢房了,还这么不安分啊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吗” “我只知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向前一倾,将李令月扑倒在怀中。 他的指尖柔情地滑过羞红的肌肤,炙热的眼神凝望着她春水般荡漾的眼睛,结实的胸膛碰触着她起伏的心跳。 他们深情注视着,交换着彼此的气息,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李令月为了掩饰心中的悸动不安,不由得抬手羞怯地捶打着他,娇嗔让他滚开。 而他则凑到她耳边,用低沉而迷离的声音道:“像你说的这是牢房,又没什么好消遣的,那我只好消遣你了。” 说着,他的手便在她曲线婀娜的身体上游走,他的唇正要贴近那散发着极尽诱惑的软香时,一个如苍蝇般讨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袁哥,你在干嘛啊你没事吧” 他猛地睁开眼,仰头看到梅仁和语瑾不知何时出现在牢房,见他们都用一种特别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感到很纳闷正要说话,却看到自己不知为何,正举着一个黑乎乎的馒头放在嘴边。 他放下馒头正要说话,却被梅仁抢先道:“若我们没有眼花,你刚才是抱着一个馒头又摸又捏,又亲吗你有那么饥渴吗”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袁一还有些发懵,听到梅仁这番话,再看了看手中的馒头,他慌得从地上坐起来,像见了鬼似的把馒头丢得远远的。 见他反应如此激烈,梅仁不禁调侃道:“哎约喂你这大狱里蹲着,都快嗝屁着凉了,还有闲情做春梦啊甚至连一个馒头都不放过,这也太饥渴难耐了吧” 听到这番嘲笑,袁一简直恼羞成怒道:“你再没完没了,信不信老子把你揍成哑巴” 梅仁抬了抬手道:“好不说了。我去外面溜达溜达,你跟嫂子好好聊聊。” 梅仁转身之际,还不忘向语瑾玩笑道:“你好歹也是他媳妇,可得好好慰籍下他。毕竟馒头也是需要清白的嘛” “你这兔崽子”见袁一做出要打来的架势,梅仁急忙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 语瑾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默默地将手中的食盒放下,而后从其中拿出一只烧鸡,一碟精致的肘花和几份骨碟盛着的小菜。 待食物摆好,语瑾便递上碗筷,向袁一道:“梅将军说,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多少吃点吧” 袁一接过碗筷席地而坐,他夹着蹄花吃了口便放下筷子,怏怏不乐道:“有肴无酒,还真是扫兴” 听到这话,语瑾无奈地笑了笑:“佳肴美酒,开怀畅饮才相宜。现在你身陷囹圄,前途未卜,恐怕只会借酒消愁,愁更愁。” 袁一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我并无忧愁,又何来消愁之说所以,好酒最该待的地方不是壶里,而是肚里。” 语瑾蹙了蹙眉,从食盒底层拿出一壶酒和一个酒杯递给他,满是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带了酒” 他便往杯中倒酒,边笑道:“梅仁这么清楚我的喜欢,怎么会忘记给我捎酒来呢其实,我之所以不愁,是因为我确信,这看似飞来横祸,实则无惊无险。” 语瑾沉思了片刻,忧愁之情溢于言表:“昨日,我同梅仁查了一晚的大唐律例,你所犯之罪可是株连大罪,若三司会审赞同定罪,就算从轻发落,可免满门之祸,你也难逃一死。” 他饮尽杯中酒,探究地看着语瑾,神情严肃道:“你怕死吗” 听到此问,语瑾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肚子的孩子,长长叹了口气:“我我也不知该如何说。无论如何,事已至此,也由不得我来选了,就听天由命吧” 他宽慰道:“我说过要护你们母子周全,我一定会做到。前提是,你还愿意信我。” 语瑾看着眼前袁一身穿着邋遢的囚衣,带着笨重的手铐脚镣,坐在破败的牢房里,这副模样明明应该是身处绝境的落魄之人。 可即便身处如此境地,他还能从容自若,自信能够绝处逢生。就凭这样的洒脱,这样的气魄,即便毫无缘由,也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他。 语瑾点点头:“虽然理智的判断告诉我,你都是自身难保,如何又能护我周全可我心里却是愿意相信,你一定能绝处逢生。” 他笑道:“对就这么相信。这段时间,不管遇到什么,都要用这种信念挺过去。今天出了这儿,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担心,更不要害怕。你要坚信,我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定安王府明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86、第八十六话(捉虫) 语瑾点点头:“明白。” 他又郑重其事地问道:“能做到吗” 语瑾抿了抿嘴道:“能做到。” 他命令的口吻道:“大声点” 这回语瑾终于自信十足道:“能做到” 他满意得点点头:“很好”说着, 他从烧鸡上撕下一个鸡腿, 递给语瑾:“这就算是你能做到的奖励。” 语瑾被他这番类似于鼓舞士气的口号, 喊得还有些发懵, 见他无端递来一个鸡腿也没多想就接了过来。 待她把鸡腿拿在手里,方才回过神,她皱了皱眉,看了眼喝着酒的袁一, 问道:“你这是, 把我当成你的士兵吗”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语瑾也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这犹如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寻常笑意, 可看在另一个人眼里却是情意绵绵的调笑。 这个人就是李令月, 此时她正与丫鬟莺儿隐蔽地站在不远处, 观望着牢房中的情形。 只见她身着锦缎冬袍,外面裹着件厚实的狐裘,她三千青丝用束发带高高束起。 不仅她是一副贵家公子的打扮, 就连同来的莺儿也打扮成男子模样, 她们如此, 像是为了出入刑 部大牢, 而刻意掩盖着身份。 莺儿手中提着一个黑漆点螺花卉纹食盒, 见主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像做贼似的窥探了许久。 于是,她附在李令月耳边小声道:“主子,您躲在这儿在看什么呢我们可不能在这儿耽搁太 久,要是让驸马爷知道, 我带您来牢房这么晦气的地方,奴婢可没活路了” 一脸阴沉恼怒之色的李令月,听到这话愤然转身,迈开步子往外走。 见状,莺儿满是不解地拦住她问道:“主子,您这是” 见李令月阴沉着一张脸没有答话,莺儿心中顿时感到摸不清头脑,因而便带着十二小心怯怯地询问道:“主子,咱们好不容易支开驸马爷,您又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这么好吃的。咱们都来这儿了,您真不去看看定安王尽点心意毕竟,定安王犯了这么重的罪,说不准随时都会” 还没等莺儿把话说话,李令月怒声打断道:“闭嘴他不会有事的绝不会” 见惹怒了主子,莺儿如自罚般装腔作势地打了打嘴,认错道:“奴婢这嘴真笨,定安王肯定的吉人自有天相”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跟在身后的莺儿,提了提食盒问道:“主子,这些要怎么处置” 李令月骤然停下脚步,侧身看了眼正对坐在牢房中的融情蜜意的俩人,恨恨:“拿去喂狗” 如此,莺儿出了牢房,见大门正拴着一只大狗,便依言将食盒放在它们面前。她心里觉得可惜,可还是只能遵从吩咐。 待如此办完,她赶忙追上李令月的脚步,一同往外去了。 正在牢房外溜达的梅仁,恰好远远瞧见莺儿放下食盒,一步三回头的模样。 虽未看清莺儿的容貌,可好奇心驱使下,他便凑上前,仔细地打量着食盒,自言自语道:“啧啧这可是点螺描金的贵价货,怎么说也得上百两银子吧难怪丢它的人要一步三回头。” 说到这儿,梅仁连连摇头可惜道:“这有钱人连糟蹋东西还真是花样百出,不过,正好便宜我这个穷苦人家了。” 梅仁边说着,边笑嘻嘻地提起食盒,打算占为己有,可一旁的大狗似乎并不乐意,它猛地起身对 着梅仁狂吠不止。 梅仁朝它甩了甩手,恶狠狠道:“你这畜生也来凑什么热闹滚滚” 等教训完恶犬,梅仁便哼着小调,提着食盒往牢房里去了。 他一进去,便兴冲冲地拿着食盒给袁一看:“袁哥,瞧我捡到什么了” 袁一也算身在富贵之乡,可并不识货,他匆匆瞥了眼,只当梅仁不知从哪里捡了破烂玩意来,便极为嫌弃道:“你是叫花子吗来探监也要捡一堆破烂玩意儿回去,平时我好像没亏待你,就别丢人了好吗” 梅仁急忙解释道:“我捡的可不是普通货色,这个可是有名堂的,叫做大漆点螺描金花卉纹六方食盒。这可是花钱也淘不到的极品食盒。” 袁一冷着张脸,不以为然道:“你说了那么一大堆,说到底还不是个食盒。我看,你比这食盒极品多了” 见袁一不相信,梅仁急忙找来语瑾评理道:“嫂子,以前你在氤氲馆见过的好东西肯定不在少数,你来看看,这食盒究竟是不是花钱也难买到的好东西” 语瑾本不想搅进这场无谓的争辩,可见梅仁把食盒放到自己跟前,也只好仔细地瞧了瞧。 细看之下,见这食盒的用料,做工都是极为精湛考究,她也点头赞同道:“这的确是件花钱也买不到的上乘佳品,看这工艺用料,应该是宫里头的东西。” 说着,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还提起食盒掂了掂,不由皱眉道:“这就奇怪了。大漆食盒应该很轻才对,怎么会这么重” “是吗”梅仁也接过食盒掂了掂,嘀咕道:“之前没发觉,嫂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挺重。这真是宫里头的东西吗” 他边说,边饶有兴趣地揭开食盒,看到其中放着一盘切成薄皮的脆皮酥鸭,他感到很惊讶道:“咦这儿还放着吃的” 说着,他酥鸭端出来,当触到盘底的温度,他挑着眉道:“这还是热呢” 他有揭开食盒的第二层,看到其中放着一盘摆放浇汁的炙虾。第三层煨得软糯的花菇鸭掌。第四层是用煨盅盛着的山鸡丝燕窝。第五层是一盘灵沙甜点和一碗黄粱饭。 当梅仁将食盒里的佳肴,一盘接一盘的摆到面前,袁一心中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他隐约记得这些菜肴全都是宫中的御膳,而且,刚好全是李令月喜欢吃的。 原本对食盒嗤之以鼻的袁一,经此一番,对食盒的主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如此,他便向语瑾问道:“通常,从宫里头赏赐出来的东西,为了表明尊贵之意,都会刻记特别的印款,是吗” 还没等语瑾说话,梅仁就插话道:“你凭什么认定这是赏赐出来的” 袁一没有搭理他,而是将视线转向语瑾。 只见语瑾点了点头:“我隐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说罢,她便捧起食盒仔细地找了起来,而后,真在食盒底部找到印款。 当她凑近细看,逐字念叨起印款的小字:“敕,赐,薛,驸,马,府。” 当语瑾逐字念完,脑海突的将所有字一串连,便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事情,她不由惊讶地眉梢微挑,将视线转向正陷入神思的袁一。 这时,梅仁听语瑾把印款念完,自鸣得意道:“原来是驸马爷家的东西,那还能有差我眼力见 好吧且慢,嫂子,你刚才说什么驸马来着” 语瑾抿了抿嘴,低声回应道:“薛驸马。” “薛薛驸马”梅仁惊诧之情溢于言表:“那就不是公这实在太混乱了,让我理一理。” 梅仁双手环胸,眯着眼像是在回忆种种经过,他喃喃自语:“薛绍,能有这么好心来看你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做戏做全套吧” “没道理,过门而不入。这么说来,刚才在外面看到那一前一后走着的是薛绍不对呀,瞧那俩小身板,不像是薛绍,倒像是” 嘀咕到这儿,梅仁瞪眼睛用惊讶的神情看着袁一,说道:“天啊应该是她。没想到她还能这么有心,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半途而废。这的确蛮让人意外,可好像又合情合理。” 其实,袁一几次三番使眼色,让梅仁别乱说话,可他还是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如此,他只好先支开语瑾道:“我有些朝中之事,要交代给梅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87、第八十七话(捉虫) 语瑾会意点了点头, 便向梅仁道:“我先到马车上等候。” 待语瑾走后, 梅仁抿着嘴沉思片刻, 而后满是担忧道:“我刚才很认真地想了想, 我在朝中除了你,好像真没什么厉害的人脉可以利用。现在你倒台了,朝廷又那么险恶,我大致可以感受到, 要想免受迫害, 辞官是最稳妥。” 袁一皱着眉上下打量他,骂道:“你他娘的就这点出息每回哪怕稍微遇到一丁点困难, 你他娘的就成了缩头乌你她娘的, 就不能有个爷们样, 也他娘的敢做敢当一回” 听着袁一叫骂连头,梅仁极为委屈的扁了扁嘴:“你以为我想认怂啊你以为我不想在将军的位置上,赖到八十岁啊可形势不允许啊, 朝廷乍看上前是去一片和谐大好, 可实际上却是拉帮结派, 互相倾轧。没你罩着, 我又不会尔虞我诈, 又不会口蜜腹剑, 怎么玩得过那些伺机而动的老狐狸。” 说到这儿,梅仁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与其被人阴下来,倒不如自己退下来,挪出高位, 他们称心如意,我自然也就无灾无妄。我这人啊,没什么优点,可就胜在有自知之明,也不贪心。” 听到这番肺腑之言,袁一竟暗暗觉得,梅仁这番话听上去虽没什么进取心,却貌似很有道理,让人难以反驳。 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如此,梅仁便继续道:“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我真正想要说的是我在朝中一无人脉,二无钱财。” “若你所谓的朝中之事是想让我把你给捞出去,那恐怕得让你失望了” 见梅仁说了这么大一堆,原来是在为这件事做铺叙。 他真是哭笑不得:“难道我就这么没眼力劲,还会指望你把我捞出去”说到最后,他还故意用强调的语气,以此表达对梅仁能力的充分不屑。 梅仁一摊手,竟点头表示认同道:“的确,大家都是明眼人,我的能力如何简直一目了然。你不心存侥幸,绝对是明智之举所以,你已经想好后路了” 袁一点点头:“当然。” 梅仁满脸笑意地凑近他:“我就知道别藏着掖着,究竟是什么高招,说来听听” “等死” “什么等死我不信”梅仁连连摇头否认着,虽然他的笑容依旧,却掩盖不了他眼里的惊慌:“我知道你是在故意逗我,若真只有死路一条,你会说得轻松,这么潇洒” 袁一长长叹了口气:“不然呢让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你哭诉反正得死,我可不想死得跟娘们似的。” 梅仁用探究的眼神看了他许久,见他仰着头连连叹气,看上去像是很惆怅。 梅仁原本的脚踏实地,瞬间像是一脚踩空,陷入了恐慌中。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他拉着袁一焦急的问道:“袁哥,你给我说实话,你真没给自己留后路这不应该啊,你鬼心眼不是挺多的吗就没给自己整出套保命高招吗” 见到梅仁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袁一没有出言宽慰,反倒添油加火:“我真有高招,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梅仁啊,这回我是真栽了啊昨晚,你和语瑾也查了一晚的大唐律例,应该知道我犯的罪,掉脑袋都算赚到了。” 梅仁垂着头,声音低沉道:“你也别太灰心,不是还有三司会审吗” “我好歹也是个王爷,要治罪总得有个体面的过场。” 梅仁连连摇了摇头:“不会的。御史大夫也在三司之列,尹玉书受了你那么多恩惠,肯定会帮说话的。” “尹玉书你觉得,这大难临头他真能靠得住吗” 梅仁叹了口气,恨恨道:“是啊那龟孙子可不是什么善茬,他的确靠不住啊” 见眼前确实是条穷途末路,梅仁心里满是绝望,眼眶骤然红了:“那该怎么办啊,袁哥,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啊”说着,他竟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他哭得泣不成声,张开手臂上前本要抱住袁一,可见他满身污垢,便甩了甩手,带着哭腔道:“天啊你太脏了。这真是没法下手,没法抱啊” 袁一向后退了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算一算,我们也没剩下多少日子了,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就赶紧去做了。” 听到这话,梅仁突然止住了哭声,他抬起头,一脸蒙圈地看着袁一,问道:“为什么是我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袁一解释道:“我这是以防万一。要是朝廷心来个株连之罪,我总得捎上一两个人,多少意思下吧” 梅仁皱着眉问道:“所以,你是想捎上我这是要捎哪儿去啊”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下面。” 梅仁满脸惊诧之情:“啊你是让我陪葬啊虽然也说得过去。可为什么是我凭什么啊” “这还不是因为,我身边能排上号的就那么几个。语瑾怀着孩子不方便,丁管事年事已高腿脚又不利索,瞧来瞧去就你最合适” 说着,袁一眯着眼打量着梅仁,用质问的口吻道:“怎么着以前我富贵荣华的时候,你出生入死喊得那么响亮,现在我遭难,就想临阵退缩啊” 梅仁摇着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不是生死大事,怎么着也得让人有点心理准备吧其实,你死了,我活着也没多大意思” 说到这儿,梅仁不由握着拳,豪气干云道:“倒不如我们一起去阎罗殿报道,一起过奈何桥,一 起喝孟婆汤,来世再做一对好兄弟” 见梅仁说得情真意切,袁一连忙摆手道:“别别这一世都已经够呛了,别再整个来世了。所以,你是愿意给我陪葬啰” “什么陪葬这叫兄死弟随,豪气干云” 袁一皱了皱眉,很是嫌弃道:“什么兄死弟算了,先不说这些。关于掉脑袋这件事,得跟 你提个醒,这死罪不一定是斩首,还有可能是车裂,凌迟” “停”听得面如土色的梅仁,打断了他的话。梅仁惴惴不安道:“还有这么多种死法,那岂不是死无全尸这可大大超过我的预期,能不能有稍微体面点的死法” 他一摊手,无奈道:“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全得看朝廷的意思。怎么不想死了啊” 梅仁硬撑道:“不是。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梅仁心里越想越害怕,实在装不下去,“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哭求道:“袁哥,我胆小,我害怕,我不想死得那么惨,求你就别拉我垫背。你可以带上丁管事啊,他反正都这么老了,也不差这么一遭了” 见到他这番怂样,袁一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兄弟啊,我也不想拉你垫背,可形势所迫,总得带走一个。你又没媳妇又没孩子,光棍一个,这无牵无挂的,多合适啊” 因为梅仁害怕得紧,所以,哭得很卖力:“光棍就该死啊这还有天理吗你把我拉下去,谁给你烧纸钱,谁清明节拜祭你啊你都没想过这些啊” 见梅仁为了活命,把这些都抬出来说事,袁一满是不快道:“喂你这小混蛋我还没死,你就开始替我张罗身后事了啊” “我这不是举例说明,我活着的重要性吗” 袁一摇摇头:“那可由不得你了谁叫你这光棍不早点娶妻生子,这也怨不得我了。” 袁一这话简直一语点醒梦中人,梅仁站起身抹了把眼泪:“我要是娶妻成家,就不是光棍,你就 没道理带我走了” 听到这话,袁一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微笑,他点点头:“道理是没错。要知道我们的日子可不多了。这么短的时间,你真能把姑娘心甘情愿地骗上你的花轿” 见梅仁低着头像是在犹豫,袁一便推了他一把,激他道:“算了吧,别逞强了乖乖跟我走吧” 梅仁不服气地将头一仰,挺起胸膛自信满满道:“你就等着瞧吧不能反悔” 袁一笑了笑:“好那我真要拭目以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88、第八十八话 梅仁保命心切, 他回到府中一改之前对暖香唯恐避之不及的冷漠态度, 变得殷勤万分, 缠着暖香又是道歉, 又是买送首饰表爱慕。 他太过急功近利,几乎没有任何过度,就让暖香在一天之中,感受到他极端冷热的双重态度, 这着实让暖香有些不知所措。 暖香虽然对他的作为摸不清头脑, 见他主动求和,心里虽是欢喜无限。可碍于他之前种种混蛋的作为, 暖香觉得不能轻饶, 该让他受到教训。 因而, 不管梅仁如何殷勤地黏乎着她,她只当没看到,就是不搭理他。 梅仁见使劲浑身解数也未能得愿,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摸不透暖香的心思, 只当暖香对之前的事怀恨在心, 不可能原谅自己, 更别提嫁人这件事了。 有了如此判断, 他越来越觉得,在暖香这儿耗下去,只会是浪费时间。 倒不如退而求其次,找个更有希望的人选, 至于要求,毕竟时间仓促,无论好坏,只要肯嫁给自己就成。 当明确了要求,他还特意抽出一整天来到书阁,吩咐丫鬟备好文房四宝,然后端坐在书案前,煞有介事地铺上一张四方宣纸,提起狼毫笔沾了沾端砚中的香墨,预备拟定目标人选。 他正要落笔,侧头看了眼身旁磨墨的丫鬟,见她的手握着墨条胡乱地磨着,眼睛却望着自己痴笑。 梅仁皱了皱眉:“书香,你磨墨就好好磨墨,看我干嘛”说着,他了眼砚台里的墨汁:“还有这墨已经够浓了,别在这儿添乱了,去外面玩去” 书香停下手边的活,笑道:“梅将军,你往书阁这么静静地一坐,再斯文潇洒地一提笔,特别有种如诗如画的感觉。刚才,我晃神的那会儿,其实是在想,那些才子佳人故事中,才华横溢,貌若潘安的公子,兴许就是这副模样。” 梅仁听得美滋滋,摸了摸打理得很妥帖的鬓角,笑道:“潘安跟我比可差远了你们这些姑娘家也太不矜持了,偷偷仰慕就好了,非得挑明让人多难为情啊” 见到梅仁这般搔首弄姿的志得意满,书香心中的迷醉瞬间荡然无存,她嘴角扯出几分牵强的笑意,极其敷衍道:“梅将军所言极是。” 这时,梅仁突然灵机一动,边打量着眼前的书香,边在心里把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他经过一番盘算,满脸笑意道:“话说回来,你仰慕我,我刚好又尚未成家,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不如你” 没等梅仁把话说完,书香就吓得连连摆手道:“别千万别梅将军真是太客气了” 梅仁愣了片刻,很是不解道:“我这话还没说完,怎么就客气了” 书香觉得反应有些过激,于是,急忙把话圆回来道:“梅将军这又是尚未成家,又是天时地利什么的,我是怕梅将军这玩笑开大了,我这做奴婢的接不住” 其实,书香的嫌弃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可梅仁愣是没明白,还一个劲地向书香示好:“我这不是玩笑,我是真心要娶” 以为梅仁这是存心胡搅蛮缠,书香再次没好气地打断道:“等会其实,我的话只说了一半。梅将军安静地呆着,不说话时的确很仙,可只要一开口就” 梅仁又是很骚气地摸了摸鬓角,挑眉道:“很仙是新鲜的鲜,还是仙男的仙” 受到这番挑逗书香倍感不适,全身的鸡皮疙瘩直外冒,她不由得搓了搓手臂,依旧装着一副笑脸道:“其实,这都不是重点,我真正要说的是,梅将军一开口” 说到这儿,书香故意停顿下来,等梅仁接话。 梅仁点点头,饶有兴趣道:“我一开口,怎么了” “这个嘛”书香故意卖起关子:“梅将军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那还用说,当然是真话” 书香露出一抹笑意:“梅将军一开口就特别事儿妈,府里的姐妹背地里都是这么说的,梅将军可曾听她们提过” “事儿妈”梅仁原本的得意之色荡然无存,他皱着眉思索了片刻,道:“瞧她们挺喜欢同我聊些东家长西家短,可背地里却这么说我。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梅仁长长叹了口气,抬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书香,一本正经地问道:“她们这么说我,那你觉得呢” 通常这种时候,书香都该送上点敷衍的安慰,可她并没如此:“梅将军,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梅仁摆了摆手:“哎呀,算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所以,仰慕都只是客气的恭维罢了” 此话一出,书香总算松了口气,她猛点头表示赞同。 梅仁受到这记重击,一脸生无可恋地摇头叹气。 这时,书香不知是安慰,还是补刀道:“其实,梅将军待人热心又周到,还特别擅长美颜之法,对穿戴打扮更是头头是道。所以,府里的姐妹都很喜欢梅将军,可绝没什么非分之想。” 梅仁听着这话觉得尤为矛盾,很是不解道:“既然我这么好,为什么就不能来点非分之想呢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女人,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这个嘛”书香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想到合适的说辞:“你是主子,我们是奴婢,当然不敢高攀。” 梅仁立马转忧为喜:“真是这样吗” 书香点了点头。 梅仁继续道:“这的确合情合理。不过,如果我不觉得被高攀,那么你会不会嫁” 见他犹如见缝就钻的苍蝇般惹人生厌,书香索性使出最后一记无情暴击道:“我不会嫁给你。因为,我们都觉得你更适合做姐妹。” 梅仁瞪大眼睛看着她愣了许久,皱眉道:“我好心要娶你,你这话也太伤人了吧我好歹也是个五品将军,长得也算风流倜傥,你们不想跟我谈情说爱,做将军夫人。却一心只想跟我做姐妹,这说得过去吗” 书香像是很认真地想了想,也点头表示赞同道:“听你这么一说,貌似是有些说不过。” 梅仁一摊手,情绪激动道:“那为什么呢” 书香若有所思道:“兴许是,你长得比我们还要好看,比我们更喜好打扮,特别是同你出趟门,你一个大男人买回来的衣裳面脂,竟然比我们这些姑娘家的还要多。” 说着,书香皱着眉像是极为惆怅道:“让人不由得想,若嫁得像你这样的夫君,岂不是每天都要跟你争梳妆台,争衣柜,甚至争漂亮衣裳。说实话,那样过一辈子,实在太可怕了,想想都让人 汗毛倒竖” 梅仁反驳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才不会争。大不了成婚后,家里多添置张梳妆台,几口衣柜,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还有争漂亮衣裳,更是无稽之谈,我又不是变态,才不会穿女装顶多是家里来了上好的布料,让作为一家之主我先挑,仅此而已。” 书香笑道:“梅将军还真是幽默风趣” 梅仁一脸严肃道:“你觉得我这是在幽默吗” “所以,你这不是说笑,是认真的” 梅仁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们这些女人的眼光,喜好还真是让人莫名其妙如我这样出类拔萃又温柔体贴的男子,你们更喜欢跟我做姐妹。那像袁哥那种相貌平平,又无聊透顶的家伙, 你们是不是也想把他收做姐妹” 当提到袁一,原本一脸嬉笑的书香,语气立刻恭敬起来:“奴婢怎敢” 见她这副模样,梅仁一摆手:“你少来大家都知道,他在牢里关着,随时可能嗝屁着凉,你根本就不必顾及什么主仆身份,大可畅所欲言,让我心里也平衡一点嘛” 书香摇摇头:“王爷,他很好。奴婢真没什么好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89、第八十九话 梅仁不悦道:“很好这也太敷衍了吧他无聊, 无趣, 简直寡然无味。我比他不知好多少, 单选可能有障碍, 若把我同他放在一起,这么一衬托,你们是不是会更愿意选我” 书香连连点头:“当然是更愿意选梅将军。” 梅仁满意地笑道:“我就说嘛,红花还需绿叶衬, 我乍看之下没什么优势, 比较才能突出优势。” 书香笑道:“的确,说起做姐妹, 当然没有人比梅将军更合适。” “什么姐妹我是说做夫君” 书香几乎脱口而去:“哦那当然非王爷莫属”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他那么无聊又无趣, 关键还没我长得好看” 听到梅仁这连串惊问, 书香自知失言,可又转念一想,反正覆水难收, 倒不说尽兴。因而, 她便道:“梅将军想听真话, 还是假话” “你又来这招, 当然是真话” 书香照直说道:“撇开身份来说, 光凭王爷待人处事所表现出的稳重和睿智, 就足以成为女子托付终身的最佳条件。自古以来都是男才女貌,相比于样貌,女子更看重一个男子的才干,王爷的才干如何, 自是不必说。” 见书香说得一脸真诚,不像是恭维之言。梅仁很不服气道:“他是很稳重,能够坐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他是很睿智,想撒个谎立马就被他揭穿,干点什么坏事,都会被他抓住把柄。” “他是很有干才,这意味着他有忙不完的公事,根本就没空搭理家里的这些女人。就算他有空,也会装冷漠,装无视,故意将你们忽视。” 说到这儿,梅仁极为不解道:“所以,嫁给一个既不会哄,又不能陪的人,给都是表明光鲜,背后却是哪里凉快去哪儿待着。难道你们这些女人宁愿冷冷清清过一辈子,也不愿有人跟你们争, 有人跟你们吵,这样热热闹闹过一辈子” 听着梅仁这番话里有话,书香沉思了片刻,笑道:“其实,这夫妻间的相处,就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梅将军说的这些道理,我们又如何不明白呢就拿王爷来说,他对待王妃如何,我们这些做下人看得最清楚。” “王妃的过去天下皆知,府里的人自然知道,王爷并不是王妃心里的那个人。王爷知道王妃抗拒自己,没有步步急逼,而是表面故作冷漠姿态,实则留以余地让王妃去抉择,一点一滴的换取王妃的好感,直到换得真心,获得接纳。” 梅仁知道其中内情,见书香的说辞很新奇,所以没有反驳,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道:“这我还真看出来这些,你是从何得知的” 书香道:“这些都是府里的姐妹私下聊天,无意间说到一些事,东拼西凑给猜出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梅仁可来了兴致:“你们太过分了,乱嚼舌根也不带上我,赶紧说道说道,也让我也猜猜。” 书香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道:“这些都是咱们姐妹间的私话,要是让丁管事知道,咱们做奴才的乱传话,指不定会要挨罚。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可以,不过,你得管好嘴。” 梅仁点点头:“当然我的嘴可紧着,放心” 书香得到保证,方才开口道:“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很特别的事。无非是宫里赐的,别人送的,凡是府里得了稀罕东西,王爷肯定会送一份到王妃院里。可能不想让王妃有负担,每回都会交代要以丁管事的名义,当作府里人人有份的平常之物送过去。” 听到这儿,梅仁不由得在心里犯起嘀咕:“竟然还有这种事袁哥,也忒偏心了吧我在府里呆 了这么久,也没看见他来点这样的特殊关照。他口口声说不在乎语瑾,背地里却把人家照顾地这么周到,真是矫情透了” 梅仁在心里暗骂了一番后,不由想到语瑾,便问道:“袁哥这么有心,难道我嫂子一点也没察觉 到” 书香道:“刚开始可能没在意,时间久了,王妃兴许察觉出了猫腻,就让暖香私下打听,如此便知道了王爷的好意。” 梅仁若有所思道:“我嫂子的脾性,我再了解不过,她可生怕袁哥对她好。所以,若我没猜错,当她知道,自己受到特殊关爱后,就毫不留情地把东西给退回去了。” 书香摇摇头:“我们都是这样猜的,甚至为了这件事,我还下了赌盘。出乎意料的是王妃并没有这么做,只是把送来之物弃之不用。” 梅仁点点头:“毕竟是人在屋檐下,多少得留点余地,嫂子这样的作法,也符合她的性格。” “可有意思的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书香说着,嘴角露出颇有深意的微笑。 “所以,她究竟还是忍不住把东西退了” 书香摇摇头:“刚好相反。据她们说,自从王爷陪王妃到魏丞相认亲回来后,王妃的态度就已经开始改变。她不再是等丁管事前脚刚走,后脚将送来的东西扔到一旁。” “而是,慢慢地也会将送来之物拿来看看,尝尝。直到前段时间,陪同丁管事前去送宫样朱钗的姐妹,离开时,竟瞥见王妃握起朱钗,嘴角露出别样的微笑。不难看出王妃已经动心了。不得不说王爷的欲擒故纵,着实高明。” 梅仁一脸难以接受道:“语瑾可怀着我敢肯定的说,语瑾绝不会对袁哥动心的。绝对的” 书香笑了笑:“梅将军,难道没听说世事无绝对吗至于梅将军提到怀有身孕这件事,可能是王爷一时糊涂犯下的过错。可他能抛下身家性命,明媒正娶王妃,用最轰烈敢担的方式弥补了过错,也算是瑕不掩瑜。” 书香不由感慨道:“相信,任何女人面对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男人,再大的恨也终究会化为绕指柔。” 梅仁情绪激动地反驳道:“你们这些女人还真是够武断,光凭一个毫无意义的笑,就能看出这么多幺蛾子。我也来笑一个,你们也来看看。” 说着,他真摆出一副笑脸。 见说到这事,梅仁的情绪尤为,书香用一种极为怪异地眼神看着他。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道:“照理说,梅将军同王爷情同兄弟,他们夫妻感情好,梅将军应该高兴才是,可看上去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难道真如坊间传闻的那般,梅将军与王爷的关系非同寻常,梅将军是害怕失宠” “呸呸呸失宠什么乱七八糟”梅仁极为不快道:“别尽添油加醋,我们的关系可纯洁着若我真怀着什么小九九,也不会想要娶你,对吧” 书香小声嘀咕道:“兴许想要掩人耳目,也说不准啊” “你说什么”梅仁眯着眼看着书香。 书香赔笑道:“没什么。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自然不会单凭王妃的一个笑容,就得出如此结论。那充其量只是引子罢了,而真正的关键点是,自大婚后,王爷将府里的账目和账房库房的钥匙,全都交给王妃保管打理。” “王爷希望她能将府中的吃穿用度合理支配,视情况裁定分发各院的月钱银子,还有往来账目的核算。表面上让一个本该养尊处优的王妃,一下子接手这么繁重的事务,看似很严苛。” “可实际上,王爷是将府中的财政大权交到了王妃中。处理账目虽然操心点,可在后宅能够握有这项权利,等同于将整个王府的话语权和支配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由此可见,王爷对王妃真可谓用心良苦。其实,以王妃恬淡无争的性格来说,最抗拒是就是揽权上身,不得安宁。就算明白王爷的好意,她也会断然拒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90、第九十话 书香道:“可出乎意料的是, 她竟接下了这份差事, 在对账务一窍不通, 又被人处处使绊的情况下, 她却毫不退缩。为了理清头绪,她整天捧着账本翻看,有时一看就到了深夜,每夜暖香都要劝上好几回, 她才肯放下账本上床歇息。” 听到这儿, 梅仁心里感到奇怪,便问道:“账目又不是死记硬背的四书五经, 她这光看不学能顶用吗丁管事对王府的账务很在行, 她怎么不找丁管事教她” 书香犹豫了片刻, 压低声音道:“这事说起来比较复杂。这么跟你说吧,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明白了吗” 梅仁点点头:“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丁管事的作风。我嫂子是老实人,自然斗不过那只老狐狸, 我得告诉袁哥, 让他给嫂子找个好师傅。” 书香皱了皱眉, 神情不免尴尬道:“梅将军, 不会忘了王爷现在” 经过这番提醒, 梅仁才想起袁一正在蹲大狱自身难保。如此, 他不由叹了口气:“瞧我倒把这茬都给忘了不过,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我袁哥的命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肯定能够化险为夷的” 书香也长长叹了口气, 故作无恙道:“但愿如此吧” 梅仁很明白不管情况多糟,只要一切未曾定局,安稳军心就尤为重要。 如此,他语带轻松地转移话题道:“俗话说勤能补拙,我嫂子虽没有好师傅教,可凭借她的勤奋,应该能够胜任的。” 书香道:“话虽如此,可无师自通,何其困难。暖香算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府里的人都知道,她对她家主子可谓是尽心尽力。她为了给王妃担忧,便在府中四处打听,看谁懂得账务之学,也好让王妃请教一二。” “要知道,府里的主子就那么几个,剩下的我们这些伺候人的奴才,我们哪有多少学问。就算真懂账务这回事,可多少也得顾全丁管事的颜面,他一个管事都不会教,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更不会教。” “幸好,王妃还算走运,刚巧暂住在府上的唤雨公子,他不但精通账务之学,而且为人热心。他得知王妃为此苦恼,便亲自登门教授。” “不知是他教得好,还是王妃学得快,不过短短几天,刚好就到了府里发放月钱的时候。那天各院的主事丫鬟在账房外一字排开。” “这时端坐在账房里的王妃,等到来到跟前的丫鬟报上院名,就拨弄起算盘珠子核算该院有多少丫鬟,小厮,共要领取多少月钱。等算好后,便向一旁帮忙取银子的暖香报上钱数,暖香便手脚麻利将备好的银子装入钱袋,交给主事丫鬟再行分配。” “王妃虽是第一次负责发放月钱,可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将府中几百人的月钱分文不差地发放到位。见完成重托,王妃似乎颇感得意,当天便带着整理好的账目明细和月钱薄给王爷过目。” “据说,王爷看过以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很好,当时王妃也只是淡淡地回了句那就好,如此,王妃就离开了。王妃看似满不在乎,可回去的一路上王妃抱着账本,脸上都带着莫名的笑意。” 说到这儿,书香看了眼陷入沉思梅仁,笑问道:“要知道王妃可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往日里都鲜有笑颜。那一笑,可能是我们武断,这一笑,梅将军又该如何解释呢” 梅仁摸着下巴,颇感为难道:“这个嘛我还真不知道该怎去定论,好像知道得越多,越理不清这件事。不过,没想到,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说到这儿,他小声的嘀咕着,像是自言自语:“还有,唤雨那个小白脸,甭管有事没事都是笑呵呵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好人。我嫂子长得跟天仙似的,即便现在有孕在身,可那身材倒越发风韵十足。” 说到这儿,梅仁眼里满是迷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就算是我见了她,有时都难免更何况是那小白脸。” 听他嘀咕着,书香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尴尬地提醒道:“梅将军,我还在这儿呢有些畅想适合夜深人静,关起门来” 梅仁尴尬笑道:“真是失礼了不过,实事求是的讲男儿本色嘛这绝世佳人就像美味珍馐,眼馋实属人之常情。最基本道德观念,我还是守得住的。” 书香打量了梅仁,打趣道:“男儿本色,这词怎么看都跟梅将军不搭呀冒昧的问一句,梅将军真喜欢女人” “你这是什么屁话”梅仁满是不快道:“我当然喜欢女人我真闹不明白,我这正儿八经的纯爷们,无非就是斯文了点,俊美了点,究竟哪儿值得误会了。” 书香低着头小声嘀咕着:“我看呀,你对自己的误会比较严重点。” 梅仁皱着眉,用质问的口吻道:“喂你在瞎嘀咕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我明明听见你说,我对自己误会严重之类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书香尴尬笑着,极力否认道:“有吗肯定是梅将军听错了” “我明明就” 见梅仁一副较真的模样,书香慌忙找借口开溜道:“对了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打扰梅将军的挥毫雅兴。” “别急着走啊先把这事解释清楚啊”梅仁越这样招呼,书香越是加紧脚步一溜烟地往外面去了。 梅仁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咒骂了几句。等闷气消了,他便提起笔蘸了蘸墨正要下笔,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他嘀咕着:“对了,我这是要写什么来着” 他仰着头,咬着笔想了许久,方才想起来:“我这不是要罗列,有希望娶到手的女子名单吗对,没错我就是为这事而来的。” 他微笑着点点头,思量道:“我这么俊逸出尘,风华绝代,究竟怎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我呢嗯这的确是个难题,天底下怎么会有女人配得上我” 说着,他笑着摇摇头,不由叹了口气。 “那暂且抛开这个问题,我喜欢怎么样的女人呢人美声甜,脑子好。符合这个要求,首当其冲的就是婉儿姑娘。她正好也单着,难道这是冥冥中某种注定” 他抬头看了眼,像是隐没在苍穹,却注视人间的神明,咧嘴笑道:“月老,你好调皮啊”他兴致勃勃地提起笔,在白纸第一行写上了上官婉儿的名字。 他咬着笔看着纸上的名字,陷入了婚后与上官婉儿花前月下,举案齐眉的无尽意淫中。 他想着想着不由得皱眉道:“婉儿是很好。可我没道理,为了一朵鲜花,放弃整片花海。我还得在花海里尽情游戏,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说着,沉醉在活色生香畅想中的他痴笑着提笔,一个个鲜活的名字跃然纸上。 恍然间,他看到一个个或巧笑嫣然,或妩媚撩人的女人正围在身边轻甩衣袖,翩然起舞。 这些女人温声细语地在他耳边呢喃着:“娶我。” “娶我。” “娶我。” 陷入遐想的梅仁,歪着头坐在椅上,连连点头应承着“好啊好啊好啊” 正在他春心荡漾之时,突然感到身后有人一把揪起他的耳朵,骂道:“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好色之徒,我当年真是看走眼了” 梅仁一转头,看到身后站在一个身穿桃红色抹胸襦裙,梳着倾髻的女子。 只见这女子眉目清秀,神情隐约透露着妖娆神采,亦如梅仁当年初见她时的曼妙模样。 “杏儿怎么是你”梅仁见到女子,心中不由悲喜交加,眼眶莫名红了。 梅仁起身拉着她的手,声音哽咽道:“这些年过得好吗” 杏儿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91、第九十一话 梅仁沉默些许, 长长叹了口气:“是啊怎么会好呢你跟着那李显那昏君, 困守在房洲那样的穷乡僻壤, 又怎么能好呢” 杏儿语带责怪道:“知道我不好, 为何不来看看我是不是早就把我给忘了” 梅仁摇摇头,神情悲伤道:“我以为忘了。可如今再见,我才知道,即便这么多过去了, 即便当年你决绝地离我而去, 选择入宫这条不归路,害我伤透心, 可依旧忘不了你。” 杏儿抿了抿嘴, 难掩愧疚道:“你这是在责怪我吗” “我哪有资格责怪你, 至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只是替你感到可惜,若不是你爹韦衙丞贪慕虚荣,撺掇让你进宫, 也不至于一时的风光无限, 换一世的颠沛流离。这真值得吗” 梅仁说得伤情, 可韦杏儿却满脸尽是高傲倔强道:“你说的一时风光可是, 我一个衙丞小吏之女入宫, 从微不足道秀女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还让韦氏满门在当朝皆获高封。” 说到这儿,韦杏儿不由满露得意之色道:“这样的一时风光,可是别的女人用十辈努力都换不的,可我不过用了短短几年时间, 全都做到了。” 见她依旧执迷不悟,梅仁不由得叹了口气:“是啊你是做到了。可结果呢,这样的风光不过持续了短短五十五日。李显被废,韦氏满门全都成了刀下鬼,而你当时正怀有身孕,却要跟着朝不保夕的废君,颠沛流离前往荒蛮之地受苦。” 说到这儿,梅仁不由泪如雨下,他伸手柔情地抚摸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蛋,满是心疼道:“当年,你就算不选我这个娘人,随便嫁得一户好人家,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我真希望,我们此生还能再见。即便,我对你而言微不足道。” 韦杏儿摇摇头,眼泪也落了下来:“我们还能再见的。我知道,你是为了向我,向我爹证明,你不是娘人,你是个铮铮男儿才入伍的。事实证明,你已经做到了其实,你对我而言,并不是微不足道。” 听到这话,梅仁大喜过望:“是吗我对你而言,真很重要吗” 韦杏儿点头,巧笑嫣然道:“当然。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姐妹。” 梅仁的笑容瞬间凝固,瞪大眼睛看着韦杏儿:“什么姐妹你没搞错吧” “是啊好姐妹” 梅仁心中的柔情蜜意,顿时化作冷彻心扉,他只听到的“啪”的一声,额头痛得像被凿开了一个洞。 他哎哟连天的睁开眼,看到自己额头磕在案几上,便得知方才之事不过是南柯一梦。 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长长叹口气,喃喃道:“我怎么就睡着了还梦到了杏儿。她还好吗” 当想到这儿,他的心又隐隐作痛,亦如方才梦中一般。 此时,他方才知道,这些年来,他不是不想娶妻生子,而是不敢,他还想心存侥幸地惦念那个明 明遥不可及,却以为触手可得的女人。 当他看清这种痴念,恰恰是放开的预示。时间能够释然一切嗔痴怨恨,若不能,那只是意味着需要更多时间。 他沉思了许久,拿起书案上那张写满了名字的纸看了看,皱眉道:“我这不是也没写杏儿的名字怎么就梦到她了难道正是因为没写那我都写了些什么啊” 他正满心疑惑时,不由念起纸上的名字:“翠烟,闻春这是府里长得最出挑的两个丫鬟。这玉晴又是谁” 他思索了许久,点头道:“想起来了,她是成衣铺郭裁缝家的千金,正是二八年华,嫩得掐得出水来的年纪,长得又可人,的确不错西施赵飞燕她们美则美矣,可她们都入土为安几百年了,我究竟有什么毛病连死人都不放过” 他摇头叹气道:“看来我真是色迷心窍,欲求不满。我以前可矜持的,现在怎么跟色狼一副德行,都怪暖香把我给带坏了说到暖香,我好像忘了点什么事” “对了袁哥因为我是光棍,就心安理得地拉我垫背,我要是不想被五马分尸,凌迟处死就要尽快找到娶女人成家。算日子,我已经在暖香那儿耽搁了五天,再加上今天,就是六天。完了完了” 想到这一茬,梅仁急得团团,捧着手里的名单,心存侥幸道:“这也没几天了,我真能把女人哄上花轿” “当然不可能我他娘的真是太混账了,连自己都坑” 他恨恨地把名单揉成一团扔到身后,又拿出一张纸,边提笔写着,边嘀咕着:“趁天还没黑,赶紧来弄一份,这回绝对要务实点。” 他想了老半天,也没能想出合适的人选,他长长叹了口气,将笔扔到一旁:“黔驴技穷,死就死吧大不了等到了刑场,跟刽子手说说好话,让他们先把我打晕再动手,应该就没那么痛。对,就这么办,多大点事” 说完,他看了眼滚到脚边的纸团,不由得躬身捡起,笑道:“还是这些,够赏心悦目。既然人都要死,纵情畅想又何妨喵” “不对狼好像不是这样叫的,应该是嗷呜,嗷呜”梅仁边嚎叫着,边跳上书案,摆出各种威猛撩人的姿势 梅仁躺在书案上叫得正欢时,暖香一脚踢开门,气势汹汹地来到他面前。 正趴在书案上的梅仁,见暖香走近,尴尬地止住了叫声,问道:“难道我的声音这么有穿透力, 把你都给引来了” 暖香不由分说,上前揪住梅仁衣领,恶狠狠的问道:“书香说你死乞白赖的缠着要娶她,有没有这回事” 见暖香终于肯跟自己说话,梅仁心里乐开了花,殷勤笑道:“消气了啊你终于肯理我了呀” 暖香没好气道:“别扯开话题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 梅仁摇摇头:“我才没有死乞白赖地缠着她。” 听到这番回答,暖香脸上的怒气稍散去了些。她松开梅仁,嘴里也了有些笑意,嘀咕着:“我就知道,那几个丫头凑在一起,尽编瞎话糊弄人。” 暖香刚释然,没想到梅仁却耿直地补充道:“我充其量只是,让她嫁给我。没想到那丫头这么坏,一转头就去说三道四,还夸大其词。” 暖香气得直跳脚,怒骂道:“什么原来真有这么回事梅仁,你这混蛋王八蛋凭什么娶别的女人,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看到暖香这副气炸了的模样,梅仁觉得很是莫名其妙:“有问题吗你又不肯嫁给我,我不娶别的女人,难道要做一辈子光棍啊” 暖香又一把揪着他的衣领,抓狂地摇晃着:“你这混蛋给我听好了我不许你娶的别的女人听明白了吗” 梅仁抓着她的手,喝止道:“住手别晃了,有话好好说,我都快被你晃晕了。” 暖香松开手,吼道:“我要让你给我保证” “保证什么啊这没头没尾的” “我要你保证,不许娶别的女人” “为什么啊” “因为”暖香咬着唇看着梅仁,想着自己的终生幸福,也不顾得害臊,用命令的口吻道:“因为,你已经是我的男人。只要我能嫁给你。” 向来情感迟钝的梅仁,这回总算看明白暖香的心意,他不由在心中暗喜:“上钩了,上钩了小命总算是保住了。不过,女人心海底针,稳妥起见先别急着收线,来招欲拒还迎,加强局势。” 这样想着,梅仁眨了眨眼睛,摇头道:“你是一个好姑娘,我配不上你,忘了我吧” 当这话说出口,梅仁心里觉得怪怪的:“这不是我想说的,这也忒恶俗了,一点忧郁深沉的感觉都没有,真是败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92、第九十二话 梅仁正在为自己的措辞感到不合心意时, 暖香却气得火冒三丈, 指着梅仁怒道:“你是不是不想负责” 梅仁摇摇头:“不是。” “那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 “那为什么不肯娶我” “我可没这样说过, 你愿意嫁给我吗” 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答复, 暖香瞬间没有了兴师问罪的气势汹汹,她娇羞地垂下视线,点了点头轻声道:“愿意。”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我愿意。” 梅仁凑近又故意戏弄道:“听不到。大声点。” 暖香又羞又恼,一跺脚娇嗔道:“你” “我怎么了”梅仁正一脸坏笑得看着暖香, 没想到暖香却生猛地抓起他, 霸气地吻了上去,然后如宣示主权道:“我愿意嫁给你。听明白了吗” 梅仁被这突来的一吻, 弄得不知所措, 他瞪大眼睛看着暖香, 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暖香理直气壮道:“你是我的男人,亲一下会死啊” 梅仁半晌没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睛, 愣愣道:“你这也太霸道了吧我怎么都没发现呢之前, 你可是温婉可人, 柔情似水, 现在怎么说变就变” 暖香慌忙解释道:“吓着你了啊我是被逼急了, 才会这样” 梅仁笑着打断道:“不我倒觉得别有一番情趣, 偶尔为之,还是可以的。话说回来,既然你愿 意嫁给我,咱们先得约法三章, 首先,多亏书香提醒,婚后梳妆台和衣柜的使用权,由我来支配,还有” 还没等梅仁说完,暖香无意间瞥见,梅仁身下压着的名单,她便顺手拿来,笑道:“书香说你在这儿舞文弄武,一呆就是一整天,你都写了些什么,让我也瞧瞧。” 见状,梅仁慌忙起身夺过暖香手中的名单,笑道:“不过是几句歪诗,没什么好看的” 暖香见他神色鬼祟,便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是吗写给谁的” 他讨好道:“当然是写给你的。” “那念来听听。” 梅仁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便硬着头皮道:“好啊”他把手中的纸展开念道:“月色,月色,撩人兮,不如不如佳人绝色兮。” 当胡诌完第一句,他自我感觉极其良好:“哎哟可以嘛看来我对作诗还是蛮有天赋的嘛” 当有了这番自信,梅仁便吟得更起劲道:“星河,星河,璀璨兮,不如佳人美目兮。夜风,夜风,轻柔兮,不如佳人柔情兮。佳人何所在,暖香入心来。” 听到梅仁这番吟诵,暖香方才打消了疑虑,她看着梅仁满是动情道:“这真是写给我的啊” 梅仁将纸收起,点头道:“当然。暖香入心来。还能有假” “这诗太美了,能送给我吗”说着,她便满是期待地向梅仁讨要。 梅仁做贼心虚,慌得将纸收到身后:“不能” “为什么啊” “因为因为这是底稿,对,底稿上面有很多改动的地方,特别潦草,这样送出去,多不合 适啊等明天重新抄份工整的再送给你。” 暖香柔情蜜意地倚在他怀中,点头道:“那好梅郎,明天可别忘了。” “当然不会。”梅仁生硬的应承着。 正在俩人卿卿我我之时,梅仁突然想到语瑾和唤雨,便装作很随意地问道:“我听说书香说,最 近唤雨正在教嫂子做账,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暖香抬起头用极仰慕的眼神,看着梅仁笑道:“梅郎,也懂得做账” “懂一点点。” “梅郎不仅懂得诗词,还会做账,真是博学多才” “我才没有那么好若说到博学多才,自然比不上唤雨,对吧” 暖香点了点头:“唤雨公子的确很好。不仅满腹才学,而且为人也很热心。多亏他的帮助,王妃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学会做账。” “既然要教学,他是不是常来我嫂子院里串门子” 暖香对梅仁丝毫没有戒心,便照实直说道:“虽然,王妃已经学会做账,可唤雨公子还是会常来咱们院里,喝喝茶同王妃下棋聊天。他的琴艺高超,时常会同王妃琴音合奏。王妃还常夸赞他是,懂得高山流水之意的难得知音。” 听到这儿,梅仁心中不由火大:“这语瑾,好歹也是咱们袁家的媳妇,怎么能同别的男人琴瑟和鸣,这么不知道分寸袁哥已经丢了一个媳妇,不能再弄没一个,他不在这儿,我得替他看紧了。” 这样盘算着,梅仁便故意向暖香道:“有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嫂子。” 见梅仁说得神秘兮兮,暖香便特别上心道:“什么事啊” “别看我袁哥冷冷冰冰,好像对嫂子满不在乎。可心里却在乎的要命,他还特别小心眼。他要是看到嫂子同男人多说了会儿话,都嫉妒得要命。每回他都是憋着气回到屋子,又是掀桌子,又是 乱砸东西,样子可吓人了” 暖香抬起头看着梅仁,满是怀疑道:“王爷看着很大度,不像这个嫉妒成性的人啊” “你这就不懂了。再大度的男人,对于自己在乎的女人,都是眼里揉不进砂子的。” 暖香点点头,还是不免疑惑道:“话虽如此,可王爷真有那么在乎王妃吗我看着怎么不像那么回事啊”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嘛之前嫂子那么倔,害袁哥碰了多少钉子。就算在乎,可王爷的尊严还是摆在那儿,总不好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吧” 听到这话,暖香满心疑惑顿时散去,她喜笑颜开道:“梅郎同王爷情同手足,肯定是最了解的王爷的人。知道王爷对王妃心意如此,那我这个做奴婢也算是放下心头大石了。” 见暖香终于上道,梅仁笑着点点头,又不忘提醒道:“这关系到袁哥的面子和尊严,千万不能告诉嫂子。” 暖香嘴里虽应承着,可心里已经有了别的主意。 在梅仁为了保命,在府里瞎折腾的这几天,身居高位的三司重臣,乃至朝廷上下都为处置袁一的事伤透脑筋。 其实,对于朝廷暗暗凝聚成的每股势力来说,他们就如盘旋苍穹伺机而动的秃鹰。 一旦发现权利的猛兽被主人丢进牢笼,他们便会兴奋地群起而上,等待主人挥起屠刀,宰杀困兽之日,就是他们哄抢噬权之时。 所以,如袁一这样独成一派,不向任何势力靠拢的权利猛兽,向来是众多云端之士垂涎的权利佳肴。 因为,他若一死,可得让出不少权利席位,这正好各方势力新人冒头,老人上位好时机。 当有了这层意思,对袁一本身而言,处置其实尤为简单,那就是除之而后快。 而真正令他们感到为难的是揣测武后的心意,她究竟是想袁一活,还是袁一死。 李唐宗室起兵失败落下把柄,正好给了武后铲除最后绊脚石的机会。 最终,困兽犹斗的李唐宗室落得狼狈不堪的下场,无疑是将自己推向武后的屠刀之下,也把李家江山推到了这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怀中。 至此,武后这个女人用一生练就的诡谲心计,半生铺就窃国之路,如今只待血洗朝纲以振声威后,再用一个民心所向的借口便能君临天下。 武后登位已经势不可挡,而袁一这颗铺路而苦心经营的棋子,其实也无多大用处。 现在朝廷局势尤为明朗,袁一若是死了,武后轻而易举就同等价值的替代者。 他若是活着,武后反倒得担心,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耐心和把握,降服住这匹脱缰野马。 毕竟,这匹野马可是有公然挑战王权,漠视朝纲的劣迹在先,如今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青楼女 子为妃,多亏武后暗中打点圆场,才不至于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如此,在袁一的价值和劣根性,两两相抵的情况下,袁一这颗棋子其实对武后而言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93、第九十三话 可能唯一让武后有所顾虑的是, 袁一之所以有此罪责, 于国家大义来说, 他这是为了化解宗室兴兵危机所做出的果断之举。 而于个人感情而言, 他所作所为完全是忠心护主的表现。 武后作为他的主人,自然将这些看在眼里。 可自古君心难测,忠心护主自是贤臣良将的美德,可即便如此也难免落得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 走狗烹的惨淡下场。 袁一在军中的威望,以及与吐蕃, 突厥的私交甚好, 都加大了他走上这条路的可能性。 况且, 武后偏偏在平息兴兵危机的敏感时期,将这件完全能够避重就轻,甚至一笔带过的事, 可偏要搅动起惊涛骇浪。 如此就不免让人生疑, 此事看似只关乎一人生死的人, 可其中却大有文章。 其实, 这篇文章与朝堂所有人都息息相关, 这更像是热衷以科举选拔人才的武后, 给满朝大臣出的科举试题。 若能够命中此题,才可保今后仕途无灾无妄,若命不中又恰好与武后的心意向左,无疑会被武后圈入肃清名单。 毕竟, 一个新政权的巩固,需要太多权利席位,而这种需要,往往伴随着暗无天日的血腥杀戮。 在这风云变色之际,活跃在朝堂之上的云端之士,用最为政治敏锐的嗅觉,将这种种分辨尤为清晰明了。 既然,武后出了考题,他们府中的幕僚之臣,便自然地充当起智囊的角色,为自家主子解题献策。 经过一番商讨斟酌,他们大致猜出考题方向,方圆规矩之内,能否法外容情 当考题范围缩小,无外乎两种解题方法,以情救下袁一,或者以法杀死袁一。抉择看似简单,实则凶险,因为这一杀一救不是决定袁一的生死,而是决定他们自己的生死。 如此一来,最让他们捉摸不透的是,武后究竟是希望他们用情,还是依法 既然拿不准,他们中有人便想到了投石问路的招数,他们怂恿低级官员,为袁一洋洋洒洒写了上万字的求情书上表朝廷。 没想到,武后竟对此大发雷霆,而且还是在朝堂上,当着一众文武百官的面,不仅将呈来求情信的官员厉声痛斥了一番。 而且,还以蔑视律例,试图包庇重犯为由将其连降三级,直接从中央官员贬成地方小吏。 经过这番试水,急于抢功的那一拨人只当是探明了方向,便争先恐后的上痛呈袁一的种种不是,希望朝廷能够从严治罪。 这回,武后像是很乐于听到这种的声音,在早朝上她将提议将袁一依法治罪的官员,全都不惜溢 美之词地大力赞扬了一番。 这样一来,似乎所有人都看清风向,自然也包括审理案件的三司官员。他们迟迟未能给出审理结果,就是等风来。现在风来了,方向也已明了,他们觉得也到了自己交卷,一显身手的时候。 当有了这番盘算,就由大理寺少卿牵头,将尹玉书和刑部尚书请来,三人半公半私地开了个秘密的碰头会,想要将此事解决。 首先,三人都陈诉各自的观点和立场,然后,引出自己的裁决意向,最后,就是询问对方是否赞同自己的意向。 尹玉书见大理寺少卿和刑部尚书,都一致决定要定罪袁一,他则与俩人的意见向左,便毫不避讳地反驳起俩人的决断。 而俩人则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论尹玉书如何说服,他们始终坚持自己的决定。 尹玉书见拗不过这俩倔老头,便在一番唇齿相讥的争辩后,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像是在理清思绪,再行游说。 尹玉书虽不说话,可刑部尚书并没打算偃旗息鼓,他仍旧揪着尹玉书,气势汹汹道:“我和王大人可没老糊涂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之所以帮着袁一说话,完全是欠了人家太多人情债特别 是你家那位夫人,听说你要主审这案子,就哭着闹着要你救下,你们这位大媒人” 听到这番冷嘲热讽,尹玉书一脸无奈道:“家事归家事,公事归公事,这又与我内人何干” 这时,一旁的大理寺少卿也来插上一嘴道:“这关系可大着了全洛阳有谁不知道,咱们的御史大人可是出门名的怕媳妇,不对,疼媳妇。说句难听的话媳妇该疼,可总不能用命,用锦绣前程来疼吧” 这回尹玉书终于坐不住,反击道:“我倒是奇了怪了,我家后院的门关得可紧了,我瞧着两位大人平日里日都是理万机,怎么会对这种无知妇孺喜好的深闺闲话如此了如指掌” 受到这番挖苦,俩人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击。 如此三人陷入沉默,许久后,尹玉书再三盘算,终于吐露心声道:“对于袁一这件事,朝廷上下都是看得清清楚楚,大家虽然心里明白,可嘴上都不敢说穿这回事。我思来想去,我们受理此案就等同于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说着,尹玉书吐了口气,像是在释放巨大的压力:“正因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索性掏心掏肺的把话说明了。咱们都知道这次的案件,更像是圣后专设的一场科举考试,朝廷上下皆有份参与。” “若落榜不仅前途堪忧,甚至连性命也难保。我们身在高位,再不济也得得进士及第,保住这富贵之身吧” “若我没记错,两位大人也曾被朝廷任命为科举考官,应该深知科举之难无异于沙中淘金。朝廷用刁钻而奇特的考题,将那些犹如沙石般众多的泛泛之辈淘汰出局。” “而纵观那些能够脱颖而出的金子,绝不会随大流,他们都有另辟蹊径的解题技巧,以及令人拍案叫绝的奇思文采。” 听尹玉书玄玄乎乎地说了这么一堆,刑部尚书似乎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御史大人既然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就别兜兜转转,索性直言岂不更好” 尹玉书点点头,露出一抹笑意:“尚书大人所言极是。我真要说的是三让而受。” 听到这话,俩人脸上皆是一团迷雾,不约而同地小声嘀咕着:“三让而受” 等俩人思量许久,始终无法悟出话中之意,只好放下架子向尹玉书问道:“三受而让与案件好像并无关联,御史大人向来足智多谋,这回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尹玉书露出一抹不对称的微笑:“救命药。” 俩人想要知道内情,而尹玉书就半隐半藏,偏让他们着急上火,不能如愿。 在一旁细细思量话中之意的大理寺少卿,像是悟出了些思路,可心中并不十分确定,便陪笑道:“御史大人解题厉害,卖题也丝毫不逊色。” 尹玉书依旧卖着关子,不痛不痒道:“救命药当然要吊起来卖,要不如何体现他的价值” 大理寺少卿也跟着打呵呵道:“御史大人的价值不是有目共睹的吗” 尹玉书见总算扳回些颜面,他便畅快一笑,答疑解惑道:“两位大人可听说过,古有三让而受天命之礼” 听闻此问,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心中咯噔,像是求证般互相看了眼,而后低头陷入良久的沉思。 最终,刑部尚书打开话匣子道:“这可是古代帝王禅让之礼。” 尹玉书点点头:“的确如此两位大人好好想想,这古往今来这受禅之君,在未加冕之前,都是如何三让的魏武帝的受禅台隋文帝的百官请受” 听到这话,俩人方才如梦初醒,武后这压根就不是要治罪袁一,这分明就是点醒百官,顺便为受禅登基做演练。 当有了这番觉悟,喜笑颜开的俩都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夸赞起尹玉书:“御史大人,这三受而让 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头名文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94、第九十四话 尹玉书满脸尽是得意之色, 谦虚地拱了拱手:“过奖了之前, 我说过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若这真是头名文章。那咱们只要把文章给做好了, 这状元肯定是一蛋三黄,不是吗” 其实,他们位列三司之位,也算是位极人臣, 能在血腥的政治风暴来临前, 找到独善其身的路径,这实在令他们欣喜不已。 如此, 庆幸万分的三人, 不由得相视哈哈大笑。 等开心过后, 刑部尚书便向尹玉书问道:“这不是三让而受吗通常,冲在最面前的这第一拨人都没落到什么好下场,事实证明, 的确如此。那我们不如再等等” 尹玉书摇摇头:“等就只能随大流, 沦为泛泛之辈。这可不是我们三司该有的水准啊” 大理寺少卿点点头, 表示赞同道:“御史大人所言甚是, 既然现在不是登台献艺的时候, 那我们何不在幕后为其造势呢” 尹玉书笑道:“此计可行。不过, 当务之急我们先得投诚,给主人认认脸。” 大理寺少卿稍思量片刻,眼里闪现出一抹奸邪的光泽,问道:“御史大人的意思莫非是, 由咱们亲自动手,将那些答错考题的人,通通踢出榜单” 大理寺少卿说着,用手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尹玉书点点头。 这时,一旁的刑部尚书拍了拍尹玉书肩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向来都是御史大人的专长,可得好好把握这次露脸的好机会。” 尹玉书笑着点点头道:“到时还请两位大人多多帮衬,才好” 俩人异口同声:“那是自然。” 当三司达成统一战线,他们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上表朝廷定罪袁一的官员,或暗中罗织罪名,或明里查处违法罪状,在短短十天内便将他们全数治罪,投入大狱。 这回,见朝廷出现如此有针对性,且大规模的治罪,武后则一反常态,不予过问,只要看到三司都在定罪书盖上了大印,她就默许通过。 经此一番,原本混沌不堪的局势,骤然间变得异常明朗,朝廷上下也总算是摸清了武后的心思。 可他们怕行差踏错搭上前程,便老老实实地跟在三司屁股后面晃悠。 当三司暗中发起百官请愿书赦免袁一,他们都争先恐后的纷纷响应。 当三司示意上奏折陈诉袁一的累累战功,以及舍己为国的高尚品德时,几百封为袁一而写的陈情奏折就摆在武后面前。 在政事殿,武后翻看着这些奏折,嘴里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她看了眼身后的上官婉儿,问道:“连你都知道法不容情的道理,可这些庸臣怎么就不明白呢” 上官婉儿微微躬身,若有所指道:“奴婢看来,这是民心所向。常言道,法不责众,奴婢则认为其实是法不敌众。众既民心,法则方圆,方以约束聚民心,圆以顺应通民意。这便是方圆大同之道。” 武后微微一笑,极为赞同道:“好一个方圆大同之道本宫是愿顺应民心,天下大同。可握有方圆之人,又是否会愿意行大同之道” 话音刚落,在一阵嘹亮的通报声下,睿宗皇帝李旦走进殿中。 见李旦远远走来,上官婉儿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轻语道:“奴婢觉得,会的。” 听着这话,再看到眼前李旦,武后不由得露出一抹难以掩盖的笑容。这更像是当梦想照进现实的无限喜悦。 亦如她们所预料的那般,李旦来此的确是为了顺应民心,与武后商量赦免袁一之事。 李旦先是言辞恳切夸赞着袁一曾经为大唐立下的赫赫战功,以及这些年镇守安西都护的尽职尽责。 李旦还盛赞他是大唐难得的忠臣良将,就算在平定叛党上行事有所偏差,可这也完全出自于他忠君爱国的拳拳赤子之心。 武后在一旁没有言语,只是听李旦说着。待他把话说话,武后方才用平缓而威严的声音问道:“依圣上所见,那该如何处置袁一” 这时,坐在一旁惴惴不安的李旦,终于听到武后开口,先是暗暗地吐了口,而后弓着身子凑上前,语气极为恭敬道:“朕的意思是赦免袁一,母后觉得如何” 武后用深邃而凌厉的眼神看了眼李旦,嘴角却露出一抹和颜悦色的笑意:“既然这是圣上的意思,那哀家当然是遵从。不过啊,那几个庸臣越来越不中用了,现在三司会审到现在都还没结 果。如此,圣上赦免一出,会不会惹来大臣们,天恩的闲话” 李旦道:“朕以为,现在朝廷上下念及袁一的忠贞贤良,都在上表为其求情。朕这样做是顺应民心,何会惹来闲话” 武后点点头:“圣上能够懂得顺应民心,的确难容可贵。那恕哀家冒昧问一句,赦免袁一是圣上的真心之举,还是意在顺应民心” 虽然,武后的语调极为平缓柔和,可听在李旦耳里却有种莫名的咄咄逼人之感。 他扬起低垂的视线,直视他从不敢直视的那双眼睛,用带着笑意,却透着无尽悲凉的声音问道:“母后觉得呢”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武后,依旧一脸淡然自若,她笑着摇摇头:“哀家不是圣上,不敢揣测圣意。” 听到这看似不痛不痒,实则透着轻蔑之意的回答,李旦原本隐隐透出的笑意变得尤为夸张且深刻:“这些年,不管是军国大事,还是日常行事,儿臣总是在问母后觉得呢母后意下如何,往往圣后都能给出最恰当的答案,以免儿臣行差踏错,步了皇兄的” 说到这儿,李旦突然停下话头,低头陷入沉默。许久后,他方才用哽咽的声音继续道:“圣后都能给儿臣答案,为什么这次却不能” 面对表现得如此失态的李旦,武后始终波澜不惊,从她眼里看不到任何感情,甚至连一丝怜悯也没有。 或许,她清楚自己是一个母亲,更是权力森林里的狮王,她所要遵循的丛林法则从来都是将幼狮哺育成强壮的雄狮,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他们赶出森林,这样他们贪婪的利爪才无法染指,本该由狮王独享的权利。 武后只是冷冷地看着李旦,始终没有说话。 李旦见袒露心扉换来的却是死寂的沉默,他抬起头用噙着泪水的眼睛看着武后,恨恨道:“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啊我可是你的儿子,亲生儿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听着这连连的质问,武后很清楚,李旦已然明了自己的去向,却不甘心就此而去。只能如同秋后蚂蚱般,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惜苍白且无力。 武后终于开口,用一贯冷漠而威严的声音道:“哀家要说的,圣上一直都很清楚,不是吗” 李旦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是啊不仅我清楚,朝廷所有人都清楚乃至天下百姓都一清二楚,你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我累了,真的累了” 说到这儿,他高亢的声音变得疲乏无力,他长长吐了口气:“我不想再穿着这身黄袍,做那可笑的跳梁小丑了,现在也是时候了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而我所求的不过是与世无争,母后意下如何” 说到最后,李旦嘴角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武后只是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似乎是在用沉默表示默许。 得到答案的李旦点点头,仰头看着雕梁画栋的大殿沉默许久。 最后,他又将视线转向武后,抿了抿嘴用恳切的语气道:“这些年,儿臣身在这如坐针毡的龙椅上,母后应该最清楚儿臣有多痛,多伤,多无力母后可曾知道儿臣有多少个夜晚,被痛彻心扉的寒意给惊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95、第九十五话 李旦说着不由泪如雨下:“每当这种时候, 儿臣看着孤灯烛火多希望耳边还能响起, 当年的那个声音儿啊, 做噩梦了啊别怕有娘在。然后, 瘦弱的我会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轻拍着后背安然睡去。” 他用几乎颤抖声音对着冷冷冰冰的武后,动情地问道:“母亲可知道儿子,有多怀念那个安然入眠怀抱吗母亲能再抱下儿子吗就像当年那样。” 面对充满期许的柔情目光, 武后没有闪躲, 也没逃避,而是用残忍的直视断然拒绝道:“圣上是君, 哀家是臣, 君臣之礼不可违” 见被这般冷漠相待, 李旦满眼的温情顿时变成愤怒的怨恨,他收起眼泪,用极力克制的声音, 如挽尊般将话题绕回了公事上:“若圣后没有异议, 朕决定下诏赦免袁一。” 武后也顺着李旦的话, 回应道:“哀家没有异议。不过, 哀家觉得让其无纠而过, 未免太便宜他了。罚他廷仗一百, 以儆效尤更为合适。” 李旦道:“事就这么定了。若圣后没什么事,朕就回宫了。” 见武后点了点头,李旦迈开步子,可没走多远他突然停下脚步, 转过头看着武后,冷不丁来了句:“我真恨生在帝王家这样的恨母亲可否知道,不,圣后可否知道” 说着,李旦嘴角露出一抹异样的笑,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正襟危坐的武后,依旧无恙地拿起奏折翻阅,看上去平静又安宁,好像摧毁一段骨肉亲情,碾碎 一颗赤子之心,对她而言像是信手拈来,根本不值一提,也无需介怀。 从旁伺候的上官婉儿,见此情形也是这么以为。 直到她见到御案上的茶盏空了,便提起温在一旁的茶壶上前添些茶,却瞥见武后手中的奏折上,有些字迹像沾了水渍化开,变得有些模糊。 她以为是自己失职,不小心让奏折沾了水,正忧心之时,却看到一滴晶莹的水珠滴落到了奏折上。 她出于本能抬起头,看到武后正闭着眼,眼泪正从眼梢顺着脸颊流下。向来处变不惊的她,见到眼前的情形,竟瞪大眼睛,张着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真实的发生着。 就在此时,武后突然睁开眼,看着一脸吃惊的上官婉儿。她神情依旧高傲而威严,只是眼里一片模糊。 武后没有闪躲,而是看着惊讶的上官婉儿从张皇失措恢复到以往的平静自若。 武后嘴唇动了动,犹豫了片刻,终于把要说的话吐露出来。她用着一贯字正腔圆又毫无感情的语调,淡淡道:“他是个好孩子。”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是如附和般点了点头。而后,上官婉儿借故离开道:“奴婢想起有些事情要办,先行告退” 武后点点头,不由得长长吐了口气:“去吧” 如此,上官婉儿迈起脚步匆忙而去,虽然她几乎能够感觉到武后需要安慰,可她却选择漠不关心地离去。 这看似很残忍,可她却觉得越是强悍的野兽,越不需要怜悯的安慰,他们真正需要的是独处默默舔舐伤口。 这的确是野兽的习性,可唯独这次例外。 当她走下紫檀木御阶,踩着柔软的波斯地毯,一步一步地远离时,她仿佛听到空荡而寂静的大殿里,回荡起极轻极浅的啜泣声。 这声音犹如夜深人静时,窗外突然而至的悠悠细雨,那般安静又凄冷。 她不敢停下,不敢转身,更不敢去听,去分辨,她脑子只剩一片空白,催促着脚步赶紧离开。当她走到殿外,沉沉的朱漆大门缓缓合上,她突然感到鼻头一酸,一阵热泪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 她慌忙低着头,避开在殿外伺候的宫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瞬间涌上心头,她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般,疲软地倚着朱墙蹲下失声痛哭。 她哭得很伤心,却不知道为何要哭,她心头明明百感交集,却无法道清哪怕一种情绪。 当她哭累,便索性坐了下来,她不由得抬头看着悠悠白云,在高高,高高的宫墙上飘过。她用衣袖抹去眼泪,不由喃喃自语着:“她究竟要得到什么看不完的奏折愁不完的国家大事最后却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这真是她想要的吗” 她低下头陷入一阵沉思,而后,她长长吐了口气,摇摇头:“若这真是她想要的,那为何还要伤心愧疚为何害怕得连一个心软的机会,都不敢留给自己” 她不由得点了点头,像是赞成自己的话:“是啊原来她拒绝做回一个母亲,是怕自己会心软。现在,她看似身在万丈光芒之中,其实也在万把利刃之下,若不能将荣光加身,就会被万剑穿心。她此刻犹如行走在刀尖,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用事,都会成为压垮自己的累赘。” 想到这儿,她便释然了许多。 她不由觉得,李旦说得没错,生在帝王家的确该是一种恨。现在他恨武后,可经年之后,时移世易,他该恨的可能是自己。 或许,等到那时他才会明白,就算再恨,也无对错之分。因为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处境之下,他再掂量手中的亲情也会变得轻薄如无物,成为理所应当的皇权牺牲品。 当思虑至此,她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一幕幕还未来到,却清晰无比的画面。 当画面戛然而止,她不由拧着眉头,神情极为痛苦地喃喃自语着:“神龙原来不仅是他们, 我也将成为把她推下深渊的凶手。她有过恨吗可她只留下了无字碑。” 她如梦呓般喃喃自语过后,又抬头看向那片白云缠绕着深邃苍穹,陷入良久的沉思,她突然明白原来看得越远,真会越绝望。 或许,当看到武后的悲情,她的心就已经在瞭望已知的未来。 她似乎看到,那时的她也同样吝惜给予一个怀抱,这或许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眼泪的由来。 可在此之前,她有足够多的时间,付出足够多的真心,去弥补这道未来的缺憾。 其实,这更像是她的自我安慰,因为,用过去弥补未来不仅荒诞不经,而且,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上官婉儿正深陷荒诞不经的泥潭时,袁一正悠哉悠哉地在大牢里呼呼大睡。 袁一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那只恼人的苍蝇,又在耳边咋咋呼呼的喊道:“袁哥不好了,你媳妇要跟人跑了” 他抬起眼皮看了眼正往牢房里走的梅仁,全当没听见,朝里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这时,已走来他身边的梅仁满是不快道:“喂喂我都看到了,还装什么装,赶紧起来” 见袁一仍旧不搭理人,梅仁便抬起脚踢了踢躺着干草堆上的他,嚷嚷着:“你没听见啊你媳妇要跟人跑了” 袁一深感无奈的坐起,抬头看着梅仁,极为不爽骂道:“你到底有完没完啊之前,天还没亮你就已经跑来瞎叨叨了一通。现在天还没黑,你又来说这破事你他娘的究竟烦不烦啊” 袁一越说越情绪激动,拱了拱手:“梅大爷,就拜托你告诉唤雨和语瑾,他们要跑赶紧的不然我真抗不住,没准就跑在他们前头了” 梅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瞧你这点出息你在这儿蹲大狱,你媳妇和好兄弟不想法子搭救你。反倒背着你,在家里勾勾搭搭,你这顶绿帽都快勒到脖子上,还在着装聋作哑,当什么都没发生” 袁一长长吐了口气,皱眉道:“常言道捉贼捉赃,你这么言之凿凿的,那肯定是抓着他们什么把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96、第九十六话 “把柄”梅仁仰着头, 摸着下巴陷入思索之时, 只见隔壁牢房正津津有味听着墙角的囚犯, 起哄道:“说啊怎么不说了你是不是把他俩给捉奸在床了” “就是这话卡半截, 听得人也忒难受了” 梅仁朝着满脸嬉笑的囚犯,甩了甩手道:“滚滚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们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囚犯不以为然道:“咱们可一连听你说了大半个月,你家天仙似的嫂子和那小白脸从暗送秋波到郎情妾意。你这故事讲得可比茶馆的说书先生精彩多了, 咱们听着听着难免就听出感情了。所以, 你就别吊咱们胃口了,他们究竟成了没有” 梅仁眯着眼看着他们, 皱眉道:“成了没这词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一个年纪稍早的囚犯, 摸了摸唇边有些泛白的八字须, 不紧不慢道:“照理说,你家嫂子和小白脸瓜田李下的,今日抚琴作诗, 明日骑马踏青, 这的确极为不妥。他们若真凑做一对, 的确不符合道德伦理, 可抛开世俗来看, 他们真是一对佳偶天成的璧人” 梅仁瞪大眼睛看着他, 愣了片刻,难以理解道:“这也能叫璧人我看贱人还差不多瞧你这老头斯斯文文的,怎么思想品德这么败坏啊” 老头并不介怀,反倒哈哈一笑:“老夫管了一辈子天下人的思想品德, 死到临头也想歇一歇,看看风花雪月,不论世俗伦常。” 梅仁上下打量着老头,冷笑道:“天下人你不过就是个教书匠,口气别那么大好吗悠着点” 老头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这回,反倒是袁一开口替老头帮腔道:“他可曾是国子监祭酒,那可不是普通的教书匠。” 梅仁点点头:“国子监我知道,那是大唐书院学府中龙头老大可国子监祭酒,我倒是头一次听说,那是干嘛的给国子监的先生倒酒的差事” 听到这么番没见识的话,另一个身形魁伟,满脸络腮胡的男子拍手大笑道:“真是笑死个人哟一个堂堂五品将军,连国子监祭酒都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哦” 梅仁瞪了眼男子,怒道:“大块头,你少在这儿幸灾乐祸了你以为自己多有文化,头发长,见识短可是形容无知妇孺的,你真是词不达意” 男子鼓着铜铃般的眼睛,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没错啊你不就是无知妇孺吗” 梅仁指着男子,骂骂咧咧道:“你这王八羔子,敢骂老子,看老子不把你的皮给剥了” 男子也叫嚣道:“你这臭娘们来啊老子正憋得慌,正想找人干架” 梅仁气得直跺脚:“好啊你这王八羔子,看老子不揍死你” 他边说,边挽起袖子,摆开架势走出牢房,而后招呼一旁的牢差道:“来啊把门给老子打开老子要进去揍扁他” 牢差来到近前,连连摆手道:“梅将军,开不了这开不了” 梅仁呼喝道:“别怕他要是被揍出了什么事来,有我担着把门打开” “这个这个”牢差吞吞吐吐地赔笑道:“其实,小人真不担心他,反正再过几天,他就得受车裂之刑,只要有口气吊在那里就成。小人真正担心的是梅将军。” “他可大唐的第一猛士,拉弓能够百步穿杨,徒手就能撕碎一头活牛。就算百十个壮汉都近不了他的身,梅将军可以要三思后行” 听到这儿,梅仁倒吸了口气凉气,嘀咕道:“车裂之刑,不就是五马分尸” 说着,他满脸的怒色顿散,神情满是怜悯地看了眼男子,声音低沉道:“他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要受这么重的刑” 牢差像是怕得罪男子,便凑在梅仁低声道:“他是以下犯上,冒犯了天威。” 男子像是听到了俩人的对话,骂骂咧咧道:“老子没犯法,老子就是骂了武媚娘那祸国的老妖婆祖宗十八代。那老妖婆算哪门子天,她就是妲己转世的狐狸精” 听到这番叫骂,梅仁扭过头嘀咕着:“狐狸精这岁数会不会大了点” “嗯”牢差听到这些完全搞错重点的话,不由得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梅仁意识到失言,急忙赔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圣后,怎么可能是狐狸精这完全不可能嘛” 说完,梅仁支开牢头,来到男子身边,很关切地问道:“喂大块头。像这种大人物不适合骂得这么高调,其实在背后说三道四,也同样解气。所以,你这是在家里关起门骂圣后,一个不小心隔墙有耳被听去” 还没等男子回答,梅仁就急着下定论道:“他们也太不近人情了,在家里关起门随便骂骂,发泄下情绪,他们就要把人五马分尸,真是惨无人道” 男子摇头道:“我才不会关起门来骂,这么窝囊” 梅仁挑起一边的眉看着男子,问道:“不是在家,那就是骂街岂不是满大街都是目击证人这骂得的确高调了点,不过顶多就是个斩立决,也不至于五马分尸吧” 男子摇摇头:“不骂街老子都不知骂了多少回,可屁事没有,我还以为那老妖婆没听到,就索性在早朝上,当着那老妖婆的面骂个痛快” 梅仁张大嘴一脸惊诧地看着男子,愣了半晌,方才道:“早朝当着圣后骂她祖宗十八代” 男子点点头,颇为自豪道:“是啊你是没看到,当时她那张老脸都被气绿愣,真是笑死个人哟”说着,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梅仁小声嘀咕道:“瞧你这鲁莽劲,还真该” 男子止住笑声,鼓着眼睛瞧着梅仁:“你说什么” 梅仁竖起大拇指,反讽道:“我说,好样的” 梅仁瞥见老头正津津有味地他们他们交谈,他便顺口问道:“喂倒酒的老头,那你又是犯了什么事” 老头微微一笑:“老夫也没犯多大的事,就是文采一流,写了一篇足以留名千古的好文章。” 有了前车之鉴,梅仁不敢再轻易下判断,而是问道:“好文章,是吗那你念来听听。” “好呀”老头摸了摸八字须,边踱步,边吟诵道:“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 梅仁虽不知其意,可见老头念得抑扬顿挫,也听得津津有味。正在老头念得开怀时,牢差突然走上前,用佩刀往木挡上敲了敲,喝道:“闭嘴不许念了” 见状,梅仁极为不解道:“为什么啊他念得挺好的啊” 牢差解释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文章,梅将军再听下去,可是会”说着,牢差用手指抹过脖子,做个了掉脑袋的动作。 梅仁吓得一惊,连连摆摆手道:“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不清楚” 待撇清关系,梅仁慌忙夹着尾巴逃到牢房中,见袁一竟倚着墙角,耷拉着脑袋又睡了过去。 梅仁满脸无奈,正要摇醒他,却听到隔壁牢房的老头问道:“喂娘将军我们这也没几天活头了,你倒是给个准话,你家嫂子和那小白脸究竟能不能凑成一对好让我们也死得安心啊” 梅仁扭过头看着老头,翻了个大白眼:“你好歹也在国子监倒酒,耳濡目染肚子里怎么着也该装了些墨水梅和梁差那么多,都能念错,真是有辱斯文” 老头笑道:“此娘非彼梁,你怎么喜欢就怎么来吧还是说回正题,你嫂子和那小白脸有没有发展到,牵着小手月下漫步什么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97、第九十七话 梅仁摸着下巴, 皱眉思索了片刻, 道:“每逢一, 我就在语瑾院里蹲守, 每逢二四八,我就在那小白脸的院里蹲着。貌似没见着他们趁着夜黑风高,单独幽会。就算有,唤雨那丑媳妇也会在后头跟着, 还不停东张西望像是在给他们把风。” 听到这儿, 大块头惊讶道:“那小白脸娶了媳妇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梅仁皱了皱眉:“我没提过吗或许,我心里压根就没觉得那是他媳妇, 倒像是他的丫鬟。你们见过哪家媳妇, 明知自己的丈夫勾搭别女人, 非但没闹个鸡飞狗跳,还反倒从旁制造机会,让其称心如意。” 老头和大块头都互相看了眼, 皆是笑着摇摇头, 像是并不相信梅仁所说。 老头笑道:“你这也太夸大其词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媳妇要是真能有这么贤惠懂事的媳妇, 就算丑点又何妨” 梅仁道:“我可没半句虚言, 你们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其实, 我刚发现苗头不对,就告诉那丑媳妇夏香要盯紧她家男人。可她倒好,今天向我嫂子借几本书,明天把我嫂子约出来买买东西。” 听到这儿, 大块头搭话道:“这丑媳妇可不傻啊她摆明就是在师夷长技,以制夷嘛” 梅仁一摊手,没好气道:“别打岔,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她借书,却让小白脸来还书,她们出来买东西,每回都刚巧遇到小白脸。” “我嫂子原本经过我一番提点,知道避嫌不去理会小白脸。可经过夏香这番搭桥铺路,他们不想打得火热,也难啊” 梅仁越说越激动:“你们说说,这夏香究竟安得什么心” 听到此问,老头像是很认真地想了片刻,皱眉摇头道:“若你所说属实,这丑媳妇的心思的确让人捉摸不透。” 大块头插话道:“这有什么捉摸不透这明摆就是丑媳妇想要讨小白脸欢心,在替他物色小妾” “物色小妾”梅仁吃惊了片刻,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大块头笑道:“以前,我家那些婆娘为了讨我欢心,就是这么做的我就是很吃这一套。” 梅仁眯着眼看着大块头,问道:“瞧你这口气,家里的女人肯定不少啰” 大块头扳着手指头数了数,颇为得意道:“也没多少,就十几,或者二十几个。” 梅仁咋舌道:“什么这还没多少不过,话说回来,物色小妾之说,勉强也说得过去。不过,若我没记错,我嫂子多少也是个王妃,况且,我袁哥还没死,他们两口子也不至于这么损吧” 大块头微微一笑道:“这可不叫损,这叫未雨绸缪要知道,被扔到刑部大牢的人,可没有几个 能活着出去。你嫂子早晚都得成寡妇,当然是先下手为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梅仁点点头,笑道:“也是一听就知道,你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慢着,不对” 他仰着头想了片刻,喃喃自语道:“语瑾可是咱们袁家的媳妇,按俗称约定来说,凡事都是兄死弟及,肥水要留也该留进我的田才对啊语瑾若真成了寡妇,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俩口子,由我继承才更合情合理啊” 听到这话,老头指着梅仁,取笑道:“这下总算图穷匕见了吧难怪对你家嫂子那么上心,原来是盘算着想要兄死弟及,占为己有。哎哟,你这心够黑的呀” 见把心里的小九九全都暴露在人前,梅仁慌得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没那 个意思我只是顺着你们话胡扯罢了,当真不就没意思了吗” 说着,他便偏头瞪大眼睛,使出他惯用的讨好微笑看着俩人。 见俩人不在言语,梅仁便低下头,怯怯地瞥了眼角落里的袁一,见他耷拉着脑袋还在睡。 梅仁拍着胸口,暗暗地吐了口气,小声嘀咕着:“还好还好看样子是没听到。吓死我了” “我都听到了啊而且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突然的一声,梅仁吓得边跳脚,便哇哇大叫:“哎呦,娘呀哎呦娘呀” 见梅仁吓得满屋子瞎蹦,袁一抬起头没有说话,只是面露微笑的看着他。 待惊吓稍平复,梅仁便瞥见袁一正用幸灾乐祸的笑看着自己。他没好气道:“你不是睡着了吗还有,你那一脸笑是什么意思” 袁一耸了耸肩道:“很明显,我是在装睡想赶你走,可哪曾想到你这么不知趣,照样能在这儿赖这么久” 听到这话,梅仁急忙瞪大眼睛,摆出讨好的微笑:“这样啊那你全都听到了其实,我没别的什么意思。我动机很单纯,只是单纯的单纯的” 见梅仁词穷,袁一帮忙补充道:“我知道。你的动机很单纯,只是单纯的等我嗝屁着凉以后,顺便把语瑾给继承了” 梅仁边听,边笑着连连点头道:“对对我就是这么单纯慢着,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继承嫂子我才没有那可是我嫂子,我才没有那么龌龊” 见梅仁说得信誓旦旦,袁一狐疑道:“是吗” 梅仁被逼急了,只好指天发誓道:“我梅仁发誓,要是对我嫂子有半点非分之想,我就就” 袁一眯着眼看着他:“就怎么着” 梅仁咬牙大声道:“就死无全尸,天打五雷轰” 他话音刚落,牢房外很应景的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骤雨滴滴答答的下了起来。 见老天给开了这么大玩笑,梅仁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吓得脸色苍白。 他“噗通”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嘴里振振有词:“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老天爷,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把我的话当真我这么青春少艾,您要是把我给收去了,多少人该说您天妒红颜您这么英明神武,担着这么重的罪名,多不好啊” 见到梅仁这副怂样,老头和大块头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袁一也忍俊不禁,挖苦道:“你这一肚子坏水,老天爷才懒得收你,兴许阎罗王对你那才是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喜欢” 梅仁直起身子,见到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恼羞成怒道:“这祸都是你惹出来的,还有脸挖苦我” 袁一皱着眉:“我惹出来的你还真有脸你她娘的,不但惦记着我死,还惦记着我媳妇,甚至 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梅仁摸着下巴,像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是哦这貌似真怨不得你。慢着,若我没听错,你刚才 承认语瑾是你媳妇这称呼听着忒柔情似水了吧有情况有情况快说说。” 说着,梅仁露出一脸坏笑,朝他挑了挑眉。 见状,他连忙解释道:“这不是顺着你的话在说吗别给我挖坑” 梅仁满脸嬉笑地在他身边坐下:“刚巧,我也是顺着他们的话,才说了那些言不由衷的话。现在你深有体会,应该可以谅解我” 话音刚落,从牢房外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语瑾身着一件银鼠披风,云鬓高高梳起,稍微以清丽的朱钗做点缀,脸上虽不施粉黛,可倾世容颜却仿佛让阴冷暗沉的牢房变得灿若生辉。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语瑾已匆匆走来,当老头和大块头远远瞧见她,脸上皆露出迷醉的笑容,嘴里喃喃自语着:“仙女又来了。” 说罢,俩人都是一脸痴笑,目光随着语瑾的脚步移转,来到了牢房中。 梅仁见了语瑾,像是很不待见地冷哼一声,将头侧到另一边。 语瑾并不介怀,而是温言细语道:“梅将军,你真误会了我和唤公子清清白白,绝无苟且之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98、第九十八话 梅仁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要是你们清清白白, 那么刚才在院里, 我怎么看到你这样闭嘴眼, 而那个小白脸这样撅着嘴凑过来” 他边说, 边声情并茂地打作手势。 语瑾解释道:“刚才在院里,我被风沙迷了眼,唤公子好心替我瞧,没曾想到, 梅将军突然而至, 没前没后地瞧见了那样一幕,才生了这么多误会。” 梅仁冷笑道:“风沙迷了眼鬼才信还有, 我才不是突然而至, 我是一直猫在你家花圃里, 从头至尾看得清清楚楚我还听到,你娇嗔着让那小白脸不要这样,被人看到了多不好, 可那臭不要脸却说, 这里又没有人, 怕什么” 梅仁越说越气愤, 不由情绪激动道:“这王八羔子实在太过分, 我逼不得已才跳出来, 拆穿你们” 语瑾神情黯然道:“话已至此,你硬要这样不依不饶,我也没辙了” 梅仁不快道:“不依不饶这样一说,倒成了我的错你都已经嫁进咱们袁家, 就不该跟别的男人有任何瓜葛你知道,你去亲近别的男人,我们有多窝火,心里有多难受吗” 一旁沉默不语的袁一越听越不对劲,他心想:“咱们袁家我们瞧他这口气,语瑾怎么像是嫁了俩人我要是语瑾,早就给他一个大嘴巴子,才不会受这种闲杂人等的鸟气” 这样想着,袁一便教训起梅仁:“喂你这一口一个咱们,我们的。若我没记错,语瑾只是嫁给我,关你什么鸟事” 听到这话,梅仁想了想,赔笑道:“也是哦不好意思,习惯了那我把措辞改一改。” 说罢,他又看向语瑾,摆回一副教训人的严肃面孔:“你都已经嫁给袁哥,你去亲近别的男人,知道袁哥心里有多受伤,多窝火吗” 说完,他还不忘把问题抛给袁一:“对吧,袁哥” 见梅仁来了这么一手,袁一有点措手不及,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眼语瑾,见她用极委屈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在期待得到一个公正的答复。 他又看眼梅仁一脸得理不饶人的,像极了手握小鞋的恶婆婆。想到这儿,袁一这才意识到,原来梅仁不但没把自己当外人,还很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摆在了婆婆的位置上。 如此一来,他被强行拉进婆媳问题的怪圈中。他思量过后,正要开口,却看到语瑾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喃喃道:“怎么会。他不会的。” 袁一将这抹笑瞧在眼,竟隐隐察觉到其中的失落之意。 他皱了皱眉,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了另外一套说辞:“这家伙向来都爱没事找事,他的话就像放屁,千万别往心里去。这家伙刚开始闹腾的时候,你已经特意来澄清过你和唤雨只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之交。我也说过,让你无需介怀,不必刻意避讳唤雨,与他平常来往便可。” 语瑾点点头,流露出一抹既牵强又尴尬地笑意:“我记得。你还说,我们之间无须解释,我们都是自由身,不必被某些名义给束缚。” 袁一吐了口气:“毕竟一辈子那么长,你不该被束缚。我想让你知道,选择的权利一直都在你手中。” 梅仁听了半天,总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听明白,他看着袁一,愤愤不平道:“闹了半天,不仅夏香在搭桥铺路,就连你也在把自个的媳妇往外推啊难怪那个小白脸会这么肆无忌惮你们这 都是些什么人啊,真是气死我了” 梅仁看着语瑾,用质问口吻道:“我袁哥脑子少根筋,我梅仁可不糊涂。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咱们索性把话给敞开了说,最近,你跟那小白脸走得这么近,是不是琢磨着等袁哥嗝屁着凉以后,嫁给那小白脸做小妾” “什么”语瑾一脸蒙圈地看着梅仁,脸色极为难看道:“这样的混账话,你是听谁说的” 梅仁顺手指了指隔壁牢房的俩人:“他们说的。” 语瑾阴沉着脸,转过头恨恨地瞪着俩人。原本望着语瑾发痴的俩人,见终于等来美人的正眼相看,他们不由发出一阵痴笑,大块头喃喃自语着:“没想到仙女就算发火,都是这么美” 老头附和道:“是啊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 国,佳人难再得。原来世间真有这样倾国倾城的佳人。” 梅仁实在看不过眼,便上前往木挡上敲了敲,没好气道:“你们这俩活死人别发痴了。你们好歹稍微愁眉苦脸下就当尊重阎罗王,不好吗” 老头轻描淡写道:“我这人都快走到奈何桥头了,还愁来干嘛你啊,真为我好,就别挡着我看仙女,一边去” 梅仁摇头叹了口气,不再搭理他们,而是,走回去跟语瑾继续之前的话题:“嫂子,既然你没那心思,这事就算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有一事,也就是袁哥方才提到的,你是愿意一辈子都呆在袁哥身边,还是打算骑驴找马你就实话实说给个准信,让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我”语瑾欲言又止,她眉头紧锁,垂下视线沉默了片刻,长长叹口气,将问题抛给了袁一:“你觉得我该骑驴找马,还是就这样一辈子”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像是不安,又像是害怕。 她这样一问,让袁一感觉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心里沉甸甸的。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承若太过重大,他实在难以担当,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娶语瑾 帮她度过难关自己需要挡箭牌 可他以为这只会是一阵子,却没曾想过,这会变成可怕的一辈子。 看着满怀期待的语瑾,他心里满是苦恼,极力撇清关系道:“这是你的事,我可替你拿不了主意。” 语瑾眼里的期待,瞬间化成寒意,她努力挤出一些笑容:“是啊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一旁的梅仁见他们绕来绕去,还是没把问题给绕清楚,便向语瑾问道:“别管袁哥,就说嫂子,你自己的想法究竟如何” 语瑾摇摇头,长长吐了口气:“我不知道一切随缘吧” 梅仁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什么随缘这说了等于没说嘛”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一名穿着紫色官袍的男子,带着几名铁衣森森的金吾卫,脚步匆匆地 正往这儿来。 当走到门口,便有人提着嗓门高声喊道:“圣旨到袁一接旨” 正在牢房里观望的几人,听到这声慌忙跪下接旨,当紫袍男子圣旨宣读完,便殷勤地扶起袁一,笑道:“王爷,您这回总算是死里逃生,这廷仗一百的责罚,也算是圣上皇恩浩荡,王爷可得铭记圣恩啊” 袁一恭敬地拱了拱手道:“圣上恩典,袁一感激涕零日后定当精忠报国,以报天恩。” 待客气话说过后,紫袍男子便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王爷,移步到宫中乾阳殿接受廷仗吧” 袁一将紫袍男子拉到一旁,小声道:“我想要与大人讨个人情” “人情”紫袍男子面露犹豫之色:“若这事在下官能力范围之能,下官定当相帮,若并非下官力所能及,还请王爷不要责怪。” 袁一道:“其实,这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我想单独在这牢房,再呆一炷香时间,能否通融一下” 见他提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紫袍男子满是不解道:“下官不太明白,王爷为何要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99、第九十九话 “你不需要明白, 只要告诉我能不能做到”这虽是问话, 可袁一却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出来, 让紫袍男子难以拒绝。 只见他点了点头:“行吧那下官先去外面侯着。一柱香后再来请王爷。” 说罢, 他正要迈开脚步,袁一将他拦住,指了指语瑾和正竖着耳朵偷听的梅仁,小声道:“也顺道把他们带出去, 别让他们进来打扰我, 尤其那个看上去很鸡贼的家伙” 紫袍男子点点头,可终究忍不住问道:“打扰王爷是想在这儿” 袁一环顾了眼四周, 满脸尽是眷眷之意:“不瞒你说, 这些年就属待在这儿是我最踏实, 最安乐的日子,现在要走了,怎么也得怀念下, 道个别吧” 紫袍男子越听越是一头雾水:“怀念道别这可是刑部大牢, 一旦进来就很难活着出去。下官真看不出, 这儿究竟有什么值得怀念的地方” 袁一笑了笑:“正因为这是刑部大牢, 戒备森严, 我这手铐脚镣一戴, 就能踏实睡觉,安心好梦。这儿真是个好地方,可惜就要走了啊” 紫袍男子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仿佛他的眼前的人精神错乱, 才会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这样想着,紫袍男子不再细究,而是按袁一所交代地带着梅仁和语瑾出了牢房,在外面等候。 待众人走后,牢房又变回了往常的死寂。 袁一终于露出称心的微笑,他在干草堆上躺下,边搓着手,边喃喃自语着:“来点运气,让我赶紧睡着” 说罢,他闭上眼侧了身,可能因为太迫切,他竟没了往常那么浓烈的睡意。他骂道:“爷的怎 么就睡不着。不如数羊,试试”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百零五只羊,一百,数到了哪儿了一百多少来这儿” “一百零六了。” “对,没错一百零六。”说着,袁一猛然睁开眼睛,不由环顾四周。 他看到自己身在一间陈设朴实的农舍中,他脸上的烦闷尽消,嘴角露出一抹甜笑。 他知道,自己如愿回到了猎户村的家中,那个他用一砖一瓦亲手为李令月筑起的农舍之家。 他看向身边的李令月,只见她穿着一件蓝色粗布窄袖襦裙,乌亮的发丝被高高挽起,发髻上簪 着一支木钗,那是他用木头削成,雕上简单的纹饰,当作礼物送给她的。 她正坐在一旁,缝补着他在林间打猎时,不小心被树枝挂破的衣裳。 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李令月停下在布料间飞走的针线,她侧过头投来一个娇俏的微笑:“怎么了这副表情” 他摇摇头:“没怎么。我就是想这样看着,直到地老天荒。” 李令月用狐疑地眼神看着他:“嘴这么甜。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不同意。” 他眉头一皱:“我话都还没说,你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就不同意呢” 李令月指了指他的心:“我一直都住在你这儿,你想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点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走啊,可哪有人能在刑部大牢赖一辈子。其实,我时常琢磨着,要是换个别的监狱待待,是不是也能回到这儿” 李令月摇了摇头:“在那个鬼地方,你可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就算作奸犯科,下头有人瞒,上头有人护。要想蹲大牢,恐怕比登天都难。” 他感同身受道:“是啊世道艰难,想要做个牢都这么不易。”说到这儿,他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此去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再回到这儿,再见我的娘子。” 说着,他满是伤感地抬起手,用指尖柔情抚摸着李令月的脸蛋。李令月无限眷念地将脸贴向他温暖而宽厚的手掌心,露出宽慰的微笑:“当你深陷绝境,感到无力抗争的时候,就会再见到我。” 他眉梢上扬,像是感到很吃惊:“为何难道不是因为我身在狱中,知道自己被看管住了,不至于混淆虚实而惹出祸端,如此,才敢肆无忌惮地来这儿找你吗” 李令月看着他,摇摇头:“并非如此。以你的身手,天底下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困得住你,更何况是区区刑部大牢。” 听到这话,他沉思了片刻,而后像是赞同地点点头:“的确如此。若正如你所说,难道这次我被你母后这么摆了一道,让我感到很不痛快,很沮丧即便知道结果。” 李令月叹了口气:“在波谲云诡的政治风暴中,没有人知道结果,也没有人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掌控结果。我知道母后并不想你是死,可若出现一股与之敌对的势力,偏要治你于死地,那她也只能弃帅保车,送你去死,即便这不是她的初衷。” 袁一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便笑道:“没想到,你对政治问题看得如此透彻,甚至胜过于我。你明明自小都在深宫内苑中养尊处优,不应该呀” 李令月脸上颇有几分得意之色:“我母后可是政治强人,我身为她的女儿,怎么也得继承一些她的长处吧再说,我生在帝王家耳濡目染,没吃过猪肉,也总该见过猪走路吧” 袁一不由得被逗乐:“你说得头头是道时,我真是好生敬畏,可你却突然来了这么句,让我如何是好呢” 李令月耸了耸肩:“兴许,我是不想让你敬畏,才故意这么说的。” 见到李令月这副逞强的可爱模样,他一脸宠溺道:“这样啊,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李令月微微一笑:“我要你宠,爱我,顺从我,以妻为纲。所以,你都做到了吗” 他皱眉想了片刻,信誓旦旦道:“当然我做得还不够明显吗” 李令月指着他,满是不快道:“你迟疑了我再问一次,我要你宠,爱我,顺从我,以妻为纲。所以,你都做到了吗” 听到她话音刚落,他急忙抢答道:“当然,做到了。” 李令月撅着嘴指责道:“你回答得这么快,一看就知道没有深思熟虑,太敷衍了” 他一摊手,很是无奈道:“我深思熟虑,你就嫌我迟疑。我毫不迟疑了,你又嫌我没深思熟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会满意” 李令月双手环胸,盯着他看了许久,方才开口道:“实话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满意” 他拧着眉,露出一个委屈的小眼神:“不带你这样故意刁难的,难道我又做错什么了” 李令月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你来告诉我,语瑾算你那门子媳妇” 听到这话,他才恍然大悟,他露出讨好的微笑:“原来你是为这事,那不还是梅仁那小王蛋,故 意给我挖坑。不过话说回来,按照风俗传统来说,我娶了语瑾,称呼她做媳妇,也无伤大雅啊” 李令月不由怒从心起,她凶狠地揪住袁一的耳朵,大吼道:“做错事还敢顶嘴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们吗” 袁一“哎哟”着拿开她的手,皱眉道:“你这我们是什么意思搞得我好像得罪了一大堆女人似的。” “别扯开话题赶紧把这事给解释清楚了” 见李令月这样不依不饶,袁一心里也有些来气,便道:“别老揪着我不放啊,倒是说说你啊你对薛绍相公前,相公后的叫得别提有多亲热,我有说过什么吗” 李令月没好气道:“她是她,我是我,别想混淆视听。” 说罢,她冷哼一声,侧过脸生气闷气来。 见状,袁一深感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真够变幻莫测的,一会儿是一个人,一会就变成了俩。我的脑子都快被你搅成浆糊了。你就别折腾我了,给句准话,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00、第一百话 见李令月冷着脸不搭理自己, 袁一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露出讨好的微笑:“别不理人啊, 说嘛要我怎么做嘛” 李令月转过头看着他:“不管我说什么, 你都会照做吗” 他斩钉截铁道:“当然” 李令月点点头:“那好我要你离语瑾远点。一直以来,她都是我最讨厌的女人。先有贺兰哥哥,现在又是你,我甚至怀疑,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跟我抢男人。最气人的是, 每回都让她得手了。我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 从我嘴里吐出来的这块肥肉, 就算便宜梅仁, 我也不会便宜她” 他皱了皱眉一脸膈应地指了指自己,问道:“我该不是那块肥肉吧” 李令月伸手掐了掐他的脸,笑得:“是啊, 你就是吃在嘴里是骨头, 吐出来就舍不得便宜别人的肥肉。” 他又问道:“便宜梅仁, 又是什么意思这梗都已经烂透了, 还在玩, 有意思吗” 李令月一本正经道:“其实说起来, 梅仁可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情敌。” “情敌你这是在说笑吧” “你想想,从捕衙开始,你就与梅仁相熟,如今又同在一个屋檐下, 对彼此的秉性喜恶简直如数家珍,人前互相挤兑,人后却极力袒护彼此。不为过的讲,你们除了不睡在一张床上,简直像极了一对凑合着过日子的老夫妻。” 听到这番描述,袁一不由陷入莫名的思索着,想着想着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你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怎么连你都这么说我就真不懂,我不过是跟梅仁不过是稍微要好了点,怎么就凭空惹来那么多异样的眼光” 李令月道:“那可是梅仁,不管同哪个男人亲近都会惹来异样的眼光,这很奇怪吗”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颇感认同道:“你不说倒不觉得,你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亲近你这明显是用词不当吧” 李令月没有理会他质疑,而是又抛来一个问题:“所以,我跟梅仁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他斩钉截铁道:“当然是” 还没等他说完,李令月就打断道:“一看就没经深思熟虑,这也太敷衍了吧好好想想” 见李令月又使出这招来膈应人,袁一故意道:“这有什么好想的。我当然是先救梅仁,他对我那么重要,反正你淹在水里一时半会又死不了,多大点事你又不是扛不住。” 这回李令月没有反驳,而是出奇安静的陷入良久的沉默。 李令月竟一反常态,没有之前的咋咋呼呼,这让袁一着实看不懂,他不由道:“别不说话啊你突然这么安静,怎么让我感觉心里直发毛” 李令月看着他,神情极为严肃道:“其实,我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决定就决定,一定要牵扯到艰难吗这会不会太严肃了” 李令月用敏锐的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而后郑重其事道:“我决定了,要成全你们” 他听得一头雾水:“成全谁” “当然是你和梅仁啊”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一脸复杂道:“我和梅仁有什么好成全的这玩笑过分了哦” 李令月往脸上指了指,很是认真道:“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就当这不是玩笑,那你来说说我和梅仁有什么好成全的” “既然你都说出心里话了,你们又凑合着过了那么久,真说起来你们就差一个正当的名份” 原本听得目瞪口呆的袁一,听得这儿不禁打道:“你这可越说越没谱了,按你的意思来说,我究竟要给梅仁一个什么名分” “那就随你的心意。反正我是觉得,把你便宜男人,总比便宜女人强” “凭什么啊不对,为什么啊这明显就不符合逻辑啊,你确定有带脑子思考过这个问题吗”袁一心中的匪夷所思,变成了脸上的一团乱麻。 李令月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我只知道,你这辈子只能认我这个女人做媳妇,能在你卧榻鼾睡的除了你自己,就只能有我们” 听到这儿,袁一释然一笑:“我说呢你绕来绕去原来是拐着弯提醒我,不许对语瑾有非分之想。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女人。” 显然,李令月对这话很受用,她粲然一笑:“你还能再假一点吗” 袁一信誓旦旦道:“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你要是不信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李令月一伸手:“别光说啊,倒是掏出来看看啊” 他拉过李令月的手,放在胸口上,笑道:“你要是舍得,尽管动手,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李令月娇俏一笑:“你现在这么乖,我当然舍不得。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二心,我不仅要把你的心挖出来剁碎喂狗,还把你给废了” 说着,李令月面露凶光,凌厉的视线来到了他的身下。 他一把护住自己,瑟瑟发抖道:“你要说对我说,别去吓唬他呀我们都是一心向着你,不知道多乖巧懂事。” 李令月点点头:“那就再接再厉吧”说着,她叹了口气。 这下深感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的袁一,嚷嚷道:“这叹气是什么意思还有,就以我这水准,不为过的说怎么也得是不可思议,你这再接再厉,又是什么意思最好给我说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 他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声音又过于高亢,他说到最后几个字声竟破音成了公鸭嗓。这可逗得李令月哈哈大笑。 见状,袁一简直又气又恼,他指着李令月,喝道:“不许笑我不要脸啊” 见他气得涨红了脸,李令月止住笑道:“好不笑了。” 他一脸较真道:“你给我说清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李令月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装作一副懵懂的模样:“什么话” “你装傻,就是刚才的那些话。” “我真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很想知道,要是换做是我,你不会纵着梅仁像欺负语瑾那样,欺负我” 他不依不饶道:“别想岔开话题,咱们先把那些说清楚。” 见不能蒙混过关,李令月只好使出杀手锏,她扑到袁一怀着,用脸蛋蹭着他的胸膛,撒娇道:“说嘛,说嘛,人家想知道。” 他被这样一哄,顿时就把之前的气恼执念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柔情一笑:“通常都是你欺负别人,哪有别人欺负你的份梅仁完全是柿子挑软的捏,她要是碰上这个硬茬,肯定怂得像鹌鹑似的。” 李令月抬起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温声细语道:“才没有啦人家可柔弱了,要是梅仁就是跟人家过不去,你会护着人家,还是护着他” 他笑着点点头,赞同道:“这样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那兔崽子要是敢欺负你,老子就把他的皮剥了。” 李令月又道:“要是换做是我,稍微跟别的男人走得近了那么点,梅仁背地里跟你打小报告,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那还用说,当然是信你慢着,你没事跟别的男人走那么近干嘛”说到这儿,袁一脸色骤然变了,不由得质问起李令月。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起更新时间改为20:00。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01、第一百零一话 李令月不以为然道:“没什么啊, 就是日常交往。毕竟, 我蕙质兰心, 又善解人意, 男女老少都乐于同我来往,我也很无奈啊怎么着也得适当地应酬下别人吧” 袁一眯着眼看着她,颇感不认同道:“蕙质兰心善解人意这词听着怎么这么变扭啊看起来,你对自己的误解也太深了吧” 李令月脸色一沉, 怒道:“误解你的意思是我不善解人意我不招人喜欢我配不上你” 见自己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 却惹来李令月兴师问罪般的连连质问,吓得袁一连连摆手道:“我才没有那个意思我顶多不过说一个不善” 说到这儿, 袁一突然意识到不妥, 若自己这会儿说李令月不善解人意, 反倒会落了把柄。因而,不知该如何措辞圆场的他,陷入了词穷的尴尬中。 见状, 李令月道:“不善什么你倒是说啊” “不善不善”袁一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 方才机灵一动, 搭配到了合适的词语:“不善言辞不对, 不善言辞” 李令月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想说, 我不善解人意呢” 袁一小声嘀咕着:“我哪敢啊” “你说什么” 袁一急忙赔笑道:“我说, 我哪会。其实,我觉得吧,你善解人意,也蕙质兰心, 只是有时表现得不太明显罢了” 李令月脸上依旧阴云密布:“我表现得不明显,那语瑾肯定表现很明显啰” 袁一点点头:“语瑾蕙质兰心,善解人意这是众所周知的。” “是吗”李令月脸上的阴沉,已经变成即将喷发的怒色。 袁一将话锋一转:“可又如何我就喜欢你这样有点蕙质兰心,有点善解人意,有点无理取闹,什么恰好有一点,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恰到好处又真实可爱。” 他将话说得很真诚,再配合上深情的凝视,这样双管齐下让李令月顿时转怒为喜,她娇俏一笑:“仅仅是喜欢” 他摇摇头,柔情一笑:“不。是爱极。” “这还差不多”总算心满意足的李令月,又柔情蜜意地倚在袁一怀中。 见状,袁一暗暗吐了口,心语:“还好还好总算逃过一劫,吓死我了。” 正在袁一暗自庆幸之时,听到怀中的李令月问道:“你说别人是不是也这样看我”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问话,袁一皱眉道:“什么啊” “当然是恰到好处,又真实可爱在别人眼中,我会不会也是这样比起语瑾,他们是不是更喜欢我” 听到这番问话,袁一的警戒心立马窜了上来,表明上却装作风平浪静道:“他们谁啊” “贺兰哥哥,唤雨哥哥,还有薛绍。若比较起来,他们更喜欢我,还是语瑾” 见李令月竟抛出他们仨,袁一不由得怒从心起:“瞧这一个个的我喜欢你还不够,还指望着别的男人喜欢啊这过分了吧还有,贺兰敏之是你表哥,可以理解,唤雨算你哪门子哥哥,凭什么叫得怎么亲热” 见他阴阳怪气地指责起自己,李令月却不以为然道:“这又没什么,不过是女人的虚荣心作祟罢了。” 袁一摊手:“我怎么就没这样的虚荣心” 李令月道:“那是因为你不是女人女人期望别人喜欢是满足虚荣心,让自己更自信,可终究只会忠于最喜欢的人。而男人如此,只是在见色起意,恨不得身体力行地坐享齐人之福。” 听到这番道理,袁一摸着下巴很认真地思考片刻,质疑道:“真是这样吗你不是唬我吧” “你是男人,这话真不真,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袁一若有所思道:“别的女人倒是没有,我只是想要你喜欢我,的确恨不得身体力行地实现这个愿望。所以你说得还真有道理。” 李令月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袁一皱了皱眉:“不过,即便知道你只是为了满足虚荣心,我还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还有,你跟唤雨又不是很亲近,直呼其名就可以了,别在后面加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称呼,让人误会就不好 了” 李令月辩驳道:“谁说我和唤雨哥哥不亲近以前我少不更事时,每回闯了祸,怕父皇母后责罚,就躲到神兵司小住。侯爷怕我无聊,都是打发唤雨哥哥陪我解闷,他可有趣了,会好多好多厉害的幻术,还会带我偷溜到东市玩。那时候我最喜欢的,除了贺兰哥哥,就属唤雨哥哥了。” 袁一眯着眼看着他,狐疑道:“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这一茬你是故意的吧” “我没提过吗现在知道也不晚。你要是忙于公事没空陪我,唤雨哥哥刚好在府上,我可以跟他学学幻术,也尽地主之谊带他到洛阳城好好玩玩。” 听李令月这样说着,他脸上不由得一抹疑惑:“府上洛阳城地主之谊” 李令月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见李令月说的一脸认真,他却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他细细想了想,却发觉脑子一片空白,竟想 不起之前跟李令月说过些什么。 正在他倍感疑惑时,他不由得拿起面前紫檀案几上的白玉茶盏,浅浅喝了口,甘甜馥郁的茶香便涌上舌尖,他眉梢一挑,像是极为惊奇:“这是” 他小声嘀咕着,不由得细细打量起手指的白玉茶盏:“这不是定安王府的东西吗我这是在” 说着,他环视四周,只见自己正与李令月坐在一间宽敞明亮,而陈设极尽奢华的房间里。可奇怪的是这儿已没有一贯的空洞浮华之感,而是多了温暖踏实,更像一个家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免心生疑惑道:“定安王府我这是几时回来的” 见他走神,李令月回答道:“我们这不是在家里呆了一整天,你在瞎唠叨什么” “家里”原本低头沉思的袁一,听到这声便抬头看向李令月,只见这时的她身着缂丝百蝶度花襦裙,高高梳起的云鬓上饰以闪耀的珠翠步摇,一身雍容华贵。 见到这种种情形,袁一心中感到奇怪,却难以道明其中的匪夷所思之处。因而,他只能满眼疑惑地看着李令月,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他呆住,李令月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之前,咱们聊得好好的,这会儿怎么老走神啊” “你怎么在这儿”袁一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句。 李令月没有半点不快,而是从容答道:“我是定安王妃,也就是你媳妇,你说我为什么在这儿” “定安王妃你不应该是公主吗怎么会成了王妃” 李令月解释道:“你是定安王,我们大婚之后,我不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成了王妃” “大婚” “是啊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就在一个月前,我们的婚礼可轰动了整个洛阳城,甚至连早已隐退江湖的侯爷也来恭贺我们的百年之好。还有,在喜宴上喝醉了梅仁还抱着你哇哇大哭,搞得我好像成了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这些你该不会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祝读剧君新年快乐,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02、第一百零二话 经过这番提醒, 袁一闭上眼搜寻着那些好似存在, 只是不小心被自己给遗忘了的记忆。 许久后,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满怀期待的李令月, 听到她柔声问道:“怎么样想起来了吧” 他长长吐了气,垂下视线摇了摇:“对不起 并没有。” 李令月一脸难以接受道:“为什么啊” “因为,那并不存在。就算我们多希望,它曾出现过并且延续着, 可再多的希望也敌不过现实。” 说到这儿, 他抬起头看着李令月,轻抚着她的脸蛋, 难掩感伤道:“知道吗若我用半生戎马赢来万丈荣光值得炫耀, 我多希望由你来炫耀。若我坐拥的荣华富贵值得享乐吗, 我多希望与你分享。若我这一身让万千铁骑为之胆寒的威武,能开疆辟土所向无敌,我却更愿意卸下万斤重担, 护你一人周全。” 说到这儿, 他叹了口气:“可你不会知道。若有得选, 我宁愿守在你身边, 做一个胸无大志的男人, 也不愿被远远看着, 成为你耳中,眼里的英雄。” 李令月嘴角出现一抹苦笑:“可惜,你已经成了那样的英雄。你的荣光,富贵, 甚至威武都注定只属于另外一个女人。只要把你的心留给就足矣。你该走了。” “袁哥袁哥醒醒”李令月话音刚落,远远飘来梅仁令人生厌的喊声。 随着喊声的越渐清晰,袁一眼前原本清晰得近乎真实的一切,犹如被风吹皱的湖水般,变得时而扭曲模糊,时而又变回原本的模样。 袁一慌忙拉住李令月的手,焦急问道:“我们多久能再见” 李令月淡淡道:“我不是说过,等你遭逢绝境的时候,我们就能再见。” 袁一不解道:“为什么是遭逢绝境我不明白。” “因为,我不能改变你的处境,却能解救你的心。就好似如今,你身陷囹圄,原本该是度日如年,却因我弹指挥” 话还没说完,她就骤然消失,袁一陷入极致的黑暗中,他恐慌地睁开眼,看到梅仁正半蹲着身子,抓着自己的肩头拼命摇晃,呼喊着。 见他如惊醒般睁开了眼,梅仁长长舒了口气:“哎哟,娘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睡过去了” 他没有理会梅仁,像是很疲惫地垂着头按揉着额头。 这时,安静待在一旁的紫袍男子,见大家都不吭声,便上前催促道:“王爷时候不早了,该动身了。” 袁一抬起头看着男子,眼里尽是迷茫,像是在思考这人是谁来这儿干嘛 经过短暂的思索,他终于寻回了中断的记忆,他向着男子点点头,便起身往外走。在牢房门口, 他瞧见语瑾正一脸的担忧的看着自己,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他虽将一切看在眼里,可什么也没说,只是匆匆语瑾身边走过。他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边的 语瑾关切道:“我听说,就算是廷杖五十都能把人打得皮开肉绽,这回你也能挺过去,对吧”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当然” 说完,他继续前行。其实,他一点都不担心受这皮肉之苦,因为,他曾在深宫见识过内侍监,负 责廷杖的太监的看家绝活。 他们在一尺见方的豆腐上,用纱布蒙了,再用杖棍噼里啪啦地打上百十下后,揭开纱布豆腐还是完好无损。 通常廷杖两种,第一种是上头的主子表面上施以恩泽,实际上却要置人于死地,就会交代内侍监的奴才往死里打。 这些经过专门的训练的奴才,不但懂得拿捏轻重,更懂得要害所在,因而即便十来棍下去,也能把人打得一命呜呼。 还有一种,便是假意降罪,实则为其开脱,这样内侍监的奴才,便会使出看家绝活,就算挨上百来棍,也不过只是皮外伤罢了。 紫袍男子一路将袁一送到乾阳殿前,交给内侍监的公公,算是完成差事,便向袁一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见了袁一,公公表现得极为客气,将其请到安放在殿外广场上的刑凳前,袁一见几个精神抖擞的青衣太监早已等候在侧。 公公指了指刑凳,笑得极为殷勤道:“王爷,请吧” 袁一刚趴在刑凳上,在旁的青衣太监便嘛溜利索地用绳子将手臂及腿脚,固定在刑凳上,以防其挣脱。 如此之后,执行廷杖的太监便郑重其事地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杖棍,开始前还不忘走到袁一身边,像是故意提醒道:“奴才这就要执行廷杖了,这一棍下去肯定会很痛,王爷要是忍不住,尽 管叫出来。王爷明白吗” 听到问话,被绑得死死的袁一只能偏着头,看向太监道:“明白” 交代过后,太监便使出看家本领,每当挥舞的杖棍“啪”地一声落下,袁一虽只是稍微感到一丝痛意,可他还是配合着装腔作势地“啊”了声。 如此,一唱一和之后,看似赫人的一百廷杖,便犹如千斤变四两般被轻松完成。 最后,为了做戏做全套,太监事先还准备了一条带血的白色纱巾,特意给袁一盖上,也算是掩人耳目。 待一切打点好后,太监替袁一松了绑,便上前拍了拍他。 这时,袁一已被这犹如挠痒般的廷杖伺候得有了些睡意,当感到有人拍了拍他,他以为还在挨棍子,便迷迷糊糊地叫了声。 见状,太监弓着身子,急忙小声在他耳边道:“王爷,廷杖已经结束了。” “什么结束”袁一打了长长的哈欠,眯眼看着太监:“这么快” 见到他这副模样,太监慌张地扬手示意道:“哎哟,王爷您瞧这儿人来人往的,您可小声点 您是聪明人,一些事甭管里子如何,可这面子总得过得不然,小人可不好向上头交代。” 袁一极其敷衍地应承:“对对你这打也打完了,要是什么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见他要起身,太监急忙将他按回刑凳上,压低声音道:“我的爷啊就算您身子骨再硬朗,可您这怎么着也挨了一百廷杖,要是让人看到您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惹来闲话,上头肯对会责怪奴才办事不周。” 袁一皱着眉,样子极为不爽道:“这些不都是公开的秘密吗大家心知肚明,谁会吃饱饭,扯这些闲话” 见惹得他不快,太监只好耐着性子赔笑道:“王爷说得极是可咱们这些在内侍监当差的奴才,都是提着头办事,哪能不多长几个心眼。王爷就当体恤奴才,您就只顾舒舒服服地躺着,奴才自会将您稳妥地送出宫,如何” 袁一见太监把话说得漂亮,自己若再唱反调,则难免落得存心刁难的罪名。如此,袁一便不再多言,遵从着太监的安排。 见袁一终于安分下来,太监也算松了口气,他连忙安排人将袁一从刑凳上,移到铺着软被的推车上。 而后,由一名壮实的杂役太监推着,一路摇摇晃晃往宫外送。 袁一舒服地趴在推车上,竟被摇晃得睡意正浓,他垂着眼皮,向推着车太监嘟囔着:“我真是有些困了,等到了宫外记得叫醒我。” 太监回应道:“是,王爷。” 如此,他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听到耳边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2018年2月18日2月20日共三天 理由:原本打算春节放假能够码字存稿两不误,可哪想到现实果然很骨感,各种事忙不停,就连想挑灯夜战也难以实现。为了保证文的质量,思来想去只能先断更几天,努力挤时间细码多存。 望读剧君体谅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03、第一百零三话 “袁哥啊袁哥你还真就嗝屁着凉了啊你死就死吧, 也不能死得这么窝囊啊, 你这五大三粗, 活蹦乱跳地竟然被那些不男不女的太监, 给活活打死了啊” “喂喂你这不男不女什么意思太监怎么了,招你惹你了啊” 梅仁带着哭腔:“我这不是太伤心了吗公公,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你就原谅我, 好吗”说着,梅仁又哇哇大哭起来。 其实, 这时袁一早已被吵醒, 听梅仁哭得这般惊天动地, 心语:“没想到,这小混蛋还挺有人情味,既然如此, 我若不装死吓吓他, 岂不可惜了” 这样想着, 趴在推出上的他索性不予理会, 只顾装睡。 这时, 手扶着推车的太监, 见惹得梅仁如此伤心,觉得过意不去,便安慰道:“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失言, 我不会怪你的。其实,定安王并”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梅仁就打断:“你不用安慰我了,人都死了我就他娘的,想像个爷们那样痛快地哭一场,你们谁都不许拦我,谁劝都没有用” 正在他们说话间,呆立在一旁的语瑾,目光牢牢地盯着推车。 她没看到袁一的脸,她只看到一张煞白而宽大的纱巾,上面沾染着刺眼的猩红血渍。 恍然之间,她眼前漆黑,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一种从心底透出的寒意灌满了全身。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好似当初,她和贺兰敏之被追兵逼到悬崖,贺兰敏之抵抗追兵时一脚踏空,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兰敏之跌入万丈深渊。 那种痛彻心扉,那种撕心裂肺,却无力抗衡,只能望天乞求的无助,就同如今她满心的感受如出一辙。 她不明白,为何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另一个男人的生死也能给她带来如此巨大的震撼 她带着满心疑问,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推车前,用几乎颤抖的手去揭纱巾,慢慢地将手伸到袁一的鼻前,探明鼻息。 亦如当初,她挣脱追兵奔到悬崖边探寻贺兰敏之的踪影,可惜,她只看到悬崖下令人眩晕的深邃。 回忆起那些经历,她突然心生畏惧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当她的指尖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气流,强劲而有力。 她的心猛地一跳,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她又将手指靠近些,发现袁一的鼻息的确存在,她满脸的愁云惨淡,瞬间变成了云开见日的笑意灿烂。 她明明满心雀跃,可不知为何鼻头突然一酸,一股止不住的热泪莫名冒了出来。或许,这就是世 人常说的喜极而泣吧 这样想着,她簌簌落下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滴滴答答地落到了袁一的鼻头,眼睛上。 当受到这一滴接一滴的冰凉眼泪,闭着眼装死的袁一,心语:“梅仁这小混蛋,要哭不知道滚远点哭啊他哭起来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会儿是眼泪,待会说不准就该往我脸上抹鼻涕” 有了这番寻思,他害怕得猛地睁开眼,却看到语瑾正站在跟前,哭得梨花带雨。 这下,他的害怕更甚了,为避免尴尬,他本想趁着语瑾还没发觉,闭上眼继续装死。 可他刚动念,语瑾抹了把泪正好垂下视线,与他惊慌的目光相遇。 见他安好,语瑾绝美的脸庞,晕开一朵娇美的笑颜,她动了动嘴唇,正要说些什么,还没等她开 口,袁一慌忙闭上了眼睛。 她顿时感到不知所措,她愣了片刻,兴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于是,便向一旁哭着的梅仁,说道: “梅将军,别哭了王爷没” 还没等她说完,梅仁就扭过头打断道:“嫂子我都说了,别劝了,让我安静哭一会儿,就当送袁哥最后一程,成吗” 她皱了皱眉:“可是” 梅仁没好气道:“嫂子,别说了要不我挪个地方,咱们一起哭,要不就别妨碍我送袁哥” 她颇感无奈,只好任由梅仁继续搞不清楚状况。 如此,梅仁索性往地上一坐,趴在推车上,摆出哭丧的架势,吊着嗓子哭喊着:“我的哥我袁哥哥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抛下我们走了啊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早知道,你死得这么窝囊,倒不如让你五马分尸,轰轰烈烈的去啊也不枉费咱们兄弟一场,别人问起来,也不至于让我这脸没处搁啊” 听到这儿,袁一心里很不爽:“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劲这小混蛋难道是嫌我死得太难看,才会这么伤心这小混蛋,就连老白都比他出息” 这样想着,他抬了抬脚,没好气道:“别哭了滚到一起去,别碍着我起来。” 梅仁吓得止住哭声,挺直身子愣了片刻,而后,脸色煞白地问身后的语瑾:“嫂子,你刚才看到没有”说着,他眼神惊恐地往推车上指了指。 见语瑾点点头,梅仁一蹦三尺高地窜起,边连连后退,边叫嚷着:“哎哟,娘呀诈尸了,诈尸了” 正在后退之时,他感到自己撞到一堵软墙,他一转身竟看到李令月带着丫鬟莺儿站在身后。 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神奇的是在两股势均力敌的惊吓双面夹击之下,他竟重归冷静。 他打量着眼眶红红的李令月,问道:“公主,怎么会在这儿你是何时来的” 正在梅仁发问之时,袁一已翻了个身从推车上坐起。 他见不负所望地把梅仁吓得哇哇大叫,他心中正得意,不由露出一脸幸灾乐祸地微笑看向梅仁。 没料到,却蓦然看到李令月就在不远处,然后,听到梅仁问话,恰巧全都是自己想要问的。 可李令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愣愣看着他,而他本应该避开这样的注视,可他没能做到,或者说根本不想这么做。 因为,在这样的注视里,有着熟悉的关切,无限的喜悦,让他觉得,在她眼里他是全世界,至始至终都无人能及。 不由,他被这样的注视瓦解,毫无防备地像个得到蜜糖的孩子,露出雀跃的微笑。 当他笑了,她也笑了。 他看到李令月迈起脚步越走越近,恍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梦中。 他又看到近前的李令月弓着身子,张开手臂似乎要抱住自己,他更加确信这是梦。 然后,他看到李令月抬起的手臂,猛然一挥,一记凌厉的耳光“啪”的一声落到他脸上。 他一脸蒙圈的看着李令月,朝自己啐了口:“老天有眼,怎么不收了你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混蛋” 说罢,李令月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李令月的这一巴掌实在太过狠辣,不但吓懵了袁一,就连推出的太监也被吓到。 原本握着推车,使其保持平衡的他,惊得突然一松手,坐在推车上的袁一便随着推车的倾斜,摔了个狼狈的四脚朝天。 见状,一旁的梅仁大叫道:“哎哟袁哥,摔了啊他还活着太好了” 在梅仁奇怪逻辑的判断下,他竟不是去扶起袁一,而是拉着一旁的语瑾欢呼跳跃着。 等袁一回过神,方才自食其力地从地上爬了来。 一旁推车的太监,见摔着了王爷,一个劲地磕头道歉。 袁一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正要让太监起来,没想到梅仁却跑来凑热闹,他边扶起太监,边道: “这事又怨不得你,他非得赖在你车上,摔了活该对吧,袁哥” 见他挤兑完自己还不够,还偏要这么问,袁一心里顿时火大,也出言反击道:“你这么人见人厌,竟然还能活到现在,没被人给打死,这算不算奇迹” 梅仁没有说话,只是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 见他们斗嘴的模样很是有趣,一旁的语瑾不由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状,梅仁气得直跺脚:“嫂子,怎么连你也笑话我” 正在他们说话间,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缓缓从他们面前驶过,车中人撩起帘子,像是在眺望着外面的景致。 当她视线落向袁一,原本娴静的脸庞上,突然晕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浅笑。 见此,梅仁不由打了个哆嗦,附在耳边低声道:“公主,这笑好诡异,可得当心点不过,这五年前的账也不可能压到现在来算,除非,她算术太糟糕,现在才把那本糊涂账理清楚。” 他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摇了摇头:“不。你不懂她。” 梅仁皱了皱眉:“好,我不懂那你来说说,她为何莫名其妙打了你一巴掌,又对你笑得那么诡异” 他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早已消失在热闹街头的马车出神,其实他也不是肯定,只是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李令月已经把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视为一种游戏,她今天所做的,可能更像是一种临时起意的宣告,她要成为游戏的参与者,甚至主宰者。 对她而言,这个游戏的名字就叫作,你让我恨你,我就恨死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04、第一百零四话 等回到府上, 袁一只要独处, 脑子你就会莫名地浮现出李令月嘴角那一抹笑, 他能够确切感受到, 那绝非轻描淡写的无意之举,而是内容丰富的故意为之。 可明明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护李令月,怎么看在她眼里, 就变成了游戏 或许, 自己思绪被之前的梦境搅得有些混乱,才会有那些蠢蠢欲动的误读。 若真是如此, 可梅仁为何也会觉得她笑得诡异呢 到思虑至此, 袁一不得的点点头, 可转念一想,那可是梅仁,他可是出了名的榆木脑袋, 自己竟傻得指望他明辨是非。 这样想着, 袁一摇头叹气, 喃喃自语道:“梅仁脑子缺根筋, 搬弄是非在行, 明辨是非怎么可能” “喂当面说人坏话, 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袁一被突然冒出的声音赫得一惊,他转过头看到梅仁正站在一旁。 他故意威严道:“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进来都不知道敲门啊” 梅仁张着嘴愣了片刻,而后往四下指了指, 没好气道:“你没开玩笑吧你可是坐在院子里,让我怎么敲门我一直挺纳闷,自从前两天,你挨了公主那一巴掌,就像丢了魂似的,你究竟在瞎寻思些什么玩意” 袁一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想的,你怎么会明白呢不过,话说回来,你真觉得她笑得很诡异,很捉摸不透,很神秘莫测吗” 见他一脸惆怅,像极了悲春伤秋的怨妇,梅仁撇嘴一笑:“她,我不知道。不过你,我可看明白了,这春天不是还没到吗这思春忒早了点吧” 他瞪了梅仁一眼,怒道:“你再胡说,老子就撕烂你的嘴” 梅仁笑道:“不喜欢这种,那我就换一种说法。原本一个了如指掌的女人,突然变得捉摸不透, 是不是百爪挠心,总是在寻思着她一举一动,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他表现得很不以为然:“想当年,这些套路都被我看腻了,还用你来教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她是不是故意套路我” 梅仁摆出一副说教的模样:“她我不知道,倒是你有没有点基本的道德情操。自己家的孕妇都没理明白,怎么就惦记起别人家的孕妇。你来说说,她跟薛绍感情那么好,套路你干嘛学山阴公主,让你做她的面首啊” “面首”他皱着眉,摸了摸下巴。 见他一脸寻思,梅仁简直暴跳如雷,骂道:“你还真在考虑啊我这在讽刺讽刺,懂吗” 见梅仁气得面红耳赤,他急忙表态道:“呸我才没那么下贱。话说回来,面首都是长你那样,像我这样根本就不吃香,我犯得着自取其辱吗” 听到这话,梅仁心花怒放道:“你真觉得我比你强,比你更适合做面首啊” 袁一眯着眼看着他,一脸不解道:“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梅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陪衬做久了,不管什么方面比你强,都能让人莫名开心” “瞧你那点出息要是没事,可以滚了” 梅仁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差点都给忘了。方才,我遇见府里的主事丫鬟云烟,见我正好往这儿来,便让我帮她传个话,说今早有个老妇人来到府上,说与你相熟,听说你挨了板子,特意前来给你送金疮药。” “老妇人给我送药”袁一边嘀咕着,心里边寻思着,他摇了摇头:“在洛阳我并没什么旧识,况且还是一个老妇人,那就更奇怪了。” 这样寻思着,他便向梅仁问道:“老妇人是独自前来的吗没有其他人吗” 梅仁道:“我隐约记得,云烟说老妇人是由一个模样出挑的姑娘陪着进府的,还说从她们的穿着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照理应该懂得规矩。” “可没见她们事先送来拜帖,又没见你打过招呼。无论云烟如何询问,她们只托说与你相熟,你 见了她们自然就清楚了。” 听了梅仁这番说辞,袁一更纳闷了,他若有所思道:“还有一个姑娘老妇人的丫鬟” 梅仁道:“之前,我这样问过云烟,可她说虽然姑娘对老妇人极为周到且恭敬,像是伺候人的丫 鬟,可她从没见过哪家的丫鬟会穿狐裘。所以,姑娘更像是老妇人贴心的幺女。” 袁一越听越百思不得其解:“俩母女好奇怪啊她们会不会找错门了” 梅仁眯着眼看着他,狐疑道:“你真不认识还是装不认识” 听他话里有话,袁一不快道:“我有必要装吗我来洛阳才多久,认识人扳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突然间冒出对母女说与我相熟,换做是你,也会觉得莫名其妙,不是吗” 梅仁摆了摆手:“别扯上我我为人清白,可不像你有那么风流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这对母女登门,兴许是来认亲的” “认亲认什么亲” 梅仁说得一本正经:“母女嘛,除了认爹,还能认什么亲” “爹谁啊” “她们口口声声要见定安王袁一,你说还能是谁” 听到这话,袁一皱着眉一副像是吃进苍蝇的表情,没好气道:“你少胡说八道那可是老妇人,我怎么可能跟她扯上关系” 梅仁带着一副颇有深意的微笑,上下打量着他,道:“现在是不可能。可要是十年前,她兴许还是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而你则是年少气盛的放荡人渣,那可就说不准了” 听到这番无异于揭老底的暗示,袁一原本的正气凛然,瞬间变成了疑虑。 他抿了抿嘴,为了掩盖内心的慌张,他笑得刻意而夸张道:“我才没有就算是当年,我再放浪形骸,也不会招惹什么半老徐娘,不论何时,我做人都会保守最后的底线,好吗” 当他义正言辞说完,心中不免露怯,可依旧端着正直的架子,向梅仁问道:“不过,话说回来,那妇人有多老” 梅仁摇摇头:“我全都是听云烟说的,这还真不知道。” 袁一又问道:“姑娘又多大,也不清楚啰” 这时,梅仁方才回过神,他眯着眼满脸狐疑道:“你问这些干嘛” “没什么。随口问问。” 梅仁低着头,小声嘀咕着:“哼随口伪君子。” 袁一阴沉着脸,没好气道:“你瞎嘀咕什么” 梅仁抬起头赔笑道:“没什么如果你不方便,我随便找给理由把她们打发走就好了” 袁一满是犹豫:“我这也没什么事,不过,你硬要把她们打发走,随你吧” 梅仁一脸无奈,正要说话,没想到袁一又开口道:“她们既然远道而来,这贸然把她们给打发走,未免不近人情,不如” 还没得他说话,梅仁就急不可耐道:“这么说,你要去见她们这又是一场好戏啊” “当然不是,我就远远瞧上一眼,看小姑娘可不可爱,长得像不像”说到这儿,意识到失言的袁一慌忙止住了话头。 梅仁挑了挑眉,笑道:“像不像什么,你倒是说啊还有,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定是个小姑娘呢” 他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当然是瞎猜的。” “好吧你开心就好”说着,梅仁迈开步子,可没走出多远,又折返回来。 他边往衣兜里掏着,边道:“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那母女俩见云烟总是问东问西,却不愿意领她们来见你。于是,姑娘给她一个信物,说你见到这个自然就知道她们是谁。” 袁一呵责道:“你这小混蛋,忘事怎么专挑重要的忘赶紧拿来瞧瞧。” 当看到梅仁掏出的信物是一个发簪,袁一长长吐了口气,终于露出轻松的微笑:“还好,还好不是小姑娘。从这簪子就能看出,这姑娘已经过了及笄之年。” 见他庆幸,梅仁却忍不住补刀道:“你怎么就知道,这簪子一定是她的,不是老妇人的” 听到这话,他脸上的笑顿时烟消云散,他端详着手中的发簪,莫名觉得很眼熟,他心中一“咯噔”:“爷的不是真被那小混蛋给说中了吧十年前,我送给簪子的女人,简直多如牛毛,这 一时半会怎么可能想得起”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闭上眼,努力回忆着曾经的流连花丛的往事。 一张张青春少艾的脸庞浮现在他脑海,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所谓的半老徐娘。 他感到很纳闷,喃喃自语道:“当年,我交好的都是些风华正茂的青楼女子,哪有什么半老徐娘” 听到他的疑惑,梅仁趁机捣乱道:“往老鸨那处想想,不就有了。” 他正在沉思,顺着梅仁的误导想了片刻:“当年我可是穷得响叮当,老鸨见我就跟见了瘟神似的再说,我也没那么饥不择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还是不变20:00。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05、第一百零五话 说罢, 袁一睁开眼, 看到梅仁正在捂嘴偷笑, 他很是气恼, 往梅仁后脑勺一拍:“你他娘的,就知道幸灾乐祸” 梅仁摸了摸脑袋,反驳道:“本来就很好笑嘛你是看不到自己那一脸窘样,不然肯定比我笑得还幸灾乐祸。话说回来, 这簪子想起来了吗” 他转了转捏在手中的簪子, 喃喃道:“我觉得很眼熟,像是我送的, 可就是想不起究竟送给了谁瞧着簪子清新淡雅, 这簪头的荷花又精巧别致, 绝不是什么庸脂俗粉,她肯定清丽脱俗,还 恰好喜欢荷花, 除了婉儿, 我还真想不出第二” 他沉吟至此, 不由倒吸了口气, 他看了眼荷花簪子, 大惊失色道:“没错, 是婉儿那老妇人岂不是” 还没等他惊讶完,梅仁偏跑来凑热闹:“什么你还跟婉儿有过一腿为什么我瞄上的好白菜,都被你这头猪拱过老天爷,这不公平”梅仁气得跳着脚, 指着天咒骂着。 袁一没好气道:“什么叫有过一腿别说得那么难听。先不提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把圣后请进来。” 梅仁听得一头雾水:“圣后你在说什么” 袁一又急又恼吼道:“我在说,老妇人就是他娘的圣后” 梅仁眨了眨眼睛:“之前,云烟是说过那姑娘看上去有些眼熟。所以,那姑娘该不是婉儿吧毕竟,她到定安王也来过一两次。” “你说呢” 梅仁咽了咽口水:“要是让我说的话,你刚才在圣后的名讳前加了他娘的,那可是大不敬” 袁一怒道:“现在是说这种东西的时候吗” “我知道可我一害怕脑子和嘴就会分家,我连这会儿嘴里在瞎扯什么玩意都不知道”说着话的梅仁整个人像是僵住了般站着,只是嘴唇在一张一合着。 袁一问道:“别扯那些没用的,快告诉我她们在哪儿等了多久” 听到圣后的威名,梅仁早就吓成鹌鹑,他只感到眼前一抹黑,连连摇头:“我不知道别问我,我都没干,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老人家饶了我的狗命,别把我五马分尸我怕痛” 见哭丧着脸的梅仁,嘴里振振有词,袁一简直哭笑不得,他摇晃着梅仁肩膀,骂道:“你这孬种,就不能有点出息吗赶紧告诉我,她们在哪儿” 梅仁带着哭腔:“我也想出息,可这不是太害怕了吗待会你见了圣后,一定要给我求情,好歹也给我留条活路” 袁一深感无奈:“人是云烟接待的,你只是帮忙传个话。就算圣后觉得被怠慢,要杀要剐也轮不到你,有什么好怕的” 这番话对梅仁而言,犹如醍醐灌顶,他的脑袋晃了晃,眼前犹如重见光明般,他笑道:“是啊这摆明就是云烟有眼无珠,关我什么事。对了,我想起来了,圣后在前院的会客堂,至于她们等了多久” “根据我遇到云烟替她来传话,再加上我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以及我们东拉西扯了这么久,乐观估计应该有半个时辰” 袁一惊诧之情溢于言表:“什么半个时辰” 说罢,他拔腿就往院外跑,可他刚跑出院门,像是想到些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喃喃道:“既然,圣后是来给我送药,我这样贸然跑去见她,恐怕有所不妥,怎么着也得装一装,让大家的面子都过得去。” 当顾虑到这一层,他又转身往回跑,刚巧撞见赶来的梅仁。 见他如此,梅仁满是不解道:“袁哥,你怎么往回跑呀你不是着急去圣后吗” 他神色慌张:“我方才想下,我这挨了廷仗还没几天,就能跑能跳,情理上过不去,我得进屋里躺着,你替我把圣后迎来这儿” “什么我”梅仁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咋咋呼呼道:“那可是圣后,你这决定得也太草率了吧你明知道我做事欠妥当,又不懂待人接物,万一有了什么闪失,得罪了圣后丢了脑袋,你赔啊” 见梅仁怂到了宁人发指的地步,他恨不得把梅仁给胖揍一顿。为了平息心中的火气,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而后,他抓着梅仁肩头,注视着梅仁眼睛,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可以的,你能做到” 受到这番鼓舞,梅仁有了些自信,也不再推三阻四,带着自信的微笑,点点头道:“没错,我可以做到不过,你先得告诉我怎么做。” 袁一道:“这很简单,等会儿你见了圣后,对于怠慢之事,你先撇开不提,交给我来应付。你只需要很客气地把她请来正院见我,之后,闭嘴千万别说话,若她向你问话,你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这样绝对不出差错,明白吗” 梅仁点点头:“明白。” “那还不快去” 梅仁刚迈开步子,袁一又叫住他道:“圣后这回是微服出巡,不想被人识破身份,待会你把她当成寻常百姓便可。” 梅仁点点头,迈开步子继续前行,可他每走两步,就会停下来念叨着面见圣后要说的话。 最后,他索性停下脚步,低头站在原地不停念叨着:“是不是是究竟是,还是不是是不是” 袁一远远瞧见梅仁这副怂包模样,简直哭笑不得。 他心想,梅仁都怂了大半辈子,若突然长进起来,不是把面见武后视作天降横祸,而是将其视为青云直上的绝佳机会,恐怕自己反倒会不适应。 这样想着,袁一苦笑摇头道:“算了,还是不折磨这小混蛋了” 说着,他便走上前,拍了拍呓语着梅仁,只听到“啊”的一声惊呼,受到极度精神压力的梅仁,便如一滩烂泥般吓得昏死过去。 见状,他连连叹气摇头,抬起脚踹了踹躺在地上梅仁,见梅仁没有反应,他自言自语道:“幸亏你晕得早,要是在圣后面前来这么一遭,我的脸都会被你丢光了” 正在这时,几名小厮正好路过,见梅仁这么躺着,便上前询问,看要不要帮忙把他给抬走。 袁一敷衍着解释道:“没事,他就是吃太多把脑子给撑坏了。不用管他,把他挪到一边,别挡着道就成” 听到这话,几个小厮都是面面相觑,迟迟没有行动。 袁一催促道:“愣着干嘛赶紧啊” 听到主子吩咐,小厮不敢耽搁,合力抬着梅仁放到路旁的草丛中。之后,袁一便从中挑个机灵的小厮,让其去前院把圣后请来。 待安排妥当后,袁一回到房中在床上躺着,等候武后到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就有婢女进屋通禀,袁一示意过后,婢女便领着武后和上官婉儿来到房中。 一进到温暖的屋中,婢女便伺候着武后和上官婉儿拿去厚重的狐裘。 只见武后身着青色厚绸的绣如意云纹襦裙,银丝缕缕的云鬓间簪着一支白玉簪子,这完全是一副富贵人家老夫人的打扮。 而上官婉儿则穿着一件石榴色的绣花冬裙,哪怕是穿着打扮,还是仪态举止,她的确不像丫鬟, 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她们放下身份从宫廷来到民间,换上寻常百姓的行头,这么站到一块,也着实不像主仆,更像母女。 待茶点奉上,袁一便将婢女屏退。等到屋中只剩下三人,袁一便假意下床向武后行礼。 武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这儿也没外人,你也不必拘礼。” 袁一便侧躺着,向武后拱了拱手:“微臣谢过圣后恩典微臣不知圣后驾临寒舍,诸多怠慢,微臣惶恐之至,望圣后降责以惩微臣不周之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06、第一百零六话 武后训斥道:“你就少跟本宫咬文嚼字, 明知本宫能微服前来, 就是撇下身份, 不过是用长辈关切晚辈的心意, 前来探望你。即便怠慢了,也是只是坏了待客的礼数,并不罪责之说。” 说着话的武后,不知是因她换上了百姓装扮, 还是她故意放下威严的架子。总而言之, 在袁一眼里,此时的武后似乎出奇平易近人。 武后只是避重就轻将怠慢之事一笔带过, 这让袁一暗暗地松口气。 见武后将话说到极为客气周到, 袁一自然是顺坡下驴:“圣后所言极是微臣管教不当, 才会让府上的奴才连最基本的待人之道也不懂,才会怠慢了贵客,坏了礼数。微臣向圣后赔不是, 请圣后见谅。” 武后扬了扬手, 语气轻松道:“罢了本宫这等也等了, 不如本宫就用今日的半个时辰, 来偿还你半月的牢狱之苦如何” 听到这话, 袁一半晌没知声, 他不知道武后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 她这一记耳光,给一把糖究竟是心中有愧,还是只为收买人心 她可铁腕无情的武后,为了达到目的, 就算屠杀千万无辜,她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这天底下能让她心怀愧疚的,恐怕就只有她自己。 不能让手中权利更登峰造极,纵容自己怜悯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只有这些才会她心生愧疚。 当想到这些,袁一再看武后这一脸温暖和煦,竟莫名觉得虚伪。 可奇怪的是他竟一点也不反感,相反还有那么点乐在其中。 因为人非圣贤,再高洁的人也免不了虚荣心作祟,被人抬被捧本就是件舒心美事。 更何况是被武后这样手握至高无上权利的哄着,那更是一桩舒心美事,何必在意是真诚相对,还曲意迎合呢 思虑至此,袁一神情里的拘谨,顿时变成满脸畅快。 他向武后拱手,一脸谦卑道:“圣后真是折煞微臣了在军国大事面前牵涉甚多,必须行事谨慎,且面面俱到,稍有闪失轻则落人话柄,重则被有心人利用掀起惊涛骇浪。” “在平息叛党这件事上,无论微臣的心是如何,可处事之法确实大为不妥。这就好似心有至善,却无辨明曲直的智慧,这样的善则犹如砒霜,到头只会是害人害己。对微臣而言,这些都是自己 欠缺智慧造成的过错,受到惩罚是理所应当的,圣后能够宽恕微臣,微臣已经是感激涕零” 见他说得情真意切,武后听在心里自然是十分受用,她点了点头:“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本宫甚是安慰。也不枉本宫来此走一遭。” 说着,她伸出手,一旁上官婉儿立刻会意,将一个羊脂白玉的小药瓶递给她。 她边将药瓶交给袁一,边道:“这是御医局秘制创伤药,再重的伤势,只要擦擦准保见好。对你那些皮外伤,权当是锦上添花吧” 对于武后的话里有话,袁一心里明白,可嘴上却只是道谢:“微臣谢过圣后恩典。” 武后又与袁一聊过几句家常后,便起身告辞。袁一高声喊了句送客,在门外候着的丫鬟便急忙进屋,捧来狐裘给她们穿上。 如此,武后同上官婉儿便离了正院,往府外走。各怀心事的主仆俩一前一后地走着,突然武后停下脚步,向上官婉儿问道:“婉儿,本宫真看错了吗” 虽然,武后说得没头没尾,可上官婉儿心里却很清楚,她所说的是当年拆散袁一和李令月之事。 即使上官婉儿心里知道答案,可只能宽慰道:“奴婢觉得,事隔多年,早已时移世易。没有人能够算尽未来的变数,即便是圣后也会遇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烦恼,所以,圣后后悔吗” 听闻此问,武后心中一“咯噔”,自己所思所想竟另一个人了如指掌,就好似她是自己的分身,她能想自己所想,忧自己所忧,做自己所做。 其实,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很危险,因为人心难测“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她的忠邪转变可能只在短短一念之间,若她起来歹念,加害自己简直犹如探囊取物。 对于这样的隐患颇深之人,自己早该杀之以图安乐,可为何还要把她留在身边,甚至以心腹相待 或许,自己了解她,就如同她了解自己那般。自己之所以留她,是因为相信自己能够在瞬息之间读懂她的念想,也有足够的自信能将其牢牢掌控在股掌之中。 当思虑至此,武后索性开诚布公的回答道:“后悔” 听到这样的答案,上官婉儿的心凉了半截,武后这声后悔不是对过去,而是对不久的未来。 因为,她又将变成刽子手,再一次亲手葬送李令月的幸福。 可相比之前的独断专行,这一次恐怕更多是迫于无奈。即便自己知道一切,用这数年的光阴学着去接受这些定数。 可当悲剧临近,自己为何还是如此难以接受,祈祷着奇迹的逆转降临,即便它从未降临过。 武后见陷入沉思的上官婉儿,神情里浮现着掩盖不住的悲伤。 武后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本宫真不想,可无能为力。若本宫放过他,将来血海深仇在身,他又能顾念夫妻情分,放过仇人的女儿吗与其怨恨过一世,倒不如痛苦一时。” 在上官婉儿看来,若把这件事摆在近处看,武后的手段的确残忍无情。 可若放远一点看,这无非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想要竭尽全力保护女儿,让其以伤害最轻的方式跌入深渊。 至此,俩人不再是说话,而是迈开步子继续向前,当路过一处院子时,武后听到其中的欢声笑语,不由往其中瞥了眼,恰好瞧见唤雨推着十三娘有说有笑的,正在院里晒太阳。 当远远瞧见唤雨,武后停下脚步,向身边的上官婉儿问道:“这不是神兵司的唤雨吗” 上官婉儿回话道:“是。” “之前,你说沈言一家子都暂居在定安王府,莫非他们就住在这处院子” “是的。” 听到回答武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她的目光落向一旁的十三娘,心中甚是好奇,便问道:“这老者是谁瞧着与唤雨的挺亲近。” 上官婉儿稍作犹豫,抿了抿嘴回答道:“她就是沈爷的夫人,唤作十三娘。” 武后眉梢一挑,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是她这么个老太婆”说着,她不由得冷笑一声。 她用阴寒而深邃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正洋溢着幸福笑脸的十三娘,用低沉得有些愠怒的声音问道:“我可是听说,他娶了个青春少艾,风华绝代的美娇娘,可不过五年光景,美娇娘怎么就变成了老太婆” 上官婉儿自然知道缘由,可不敢贸然回答,只能道:“其实,奴婢也觉得此事十分奇怪,可这毕竟是沈爷的家事,奴婢也不好多去过问。” 武后只是冷冷道:“本宫最厌恶疑问,明白吗”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可听在上官婉儿不亚于最严厉的训斥,上官婉儿心中不免惶恐,躬身道:“奴婢明白。” “很好想必明早本宫就能明明白白。” 上官婉儿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武后虽说是明早,可实际上是规定在今晚她就寝前,就把十三娘的底细清楚禀明。 可现如今,她所知道的仅有十三娘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调毒高手,还曾经在长安经营着一家血案频出,却让朝廷束手无策十多年的客栈。 这些仅仅只是十三娘的江湖经历,显然交不了差,所以,她必须还得完善十三娘的出生家世,才能勉强敷衍过去。 正在她思量之时,见武后匆忙迈开脚步,她也跟了上来。 可她们还没走过院门,就看到神兵候正从院子里外走。 当神兵候瞧见从院外匆匆而过的武后,惊讶地停下了脚步,为了证实自己没有看错,他稍稍探头仔细瞧了瞧,见真是武后和上官婉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07、第一百零七话 神兵候皱了皱眉, 心里犯起嘀咕:“她怎么会来这儿难不成是纡尊降贵来见可没道理过门而不入。这也不像她的性格。” 正在这时, 他隐隐听到上官婉儿向武后询问道:“奴婢刚才好像瞧见沈爷了, 您既然来此, 何不全了之前的叙旧之意呢” 武后答道:“不该让他来见本宫,这是道理,也是规矩” 听到这话,躲在院里的神兵候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她这宁折不弯的性格, 真是一点没变。该说好,还是歹呢” 唤雨见神兵侯在院门后站了老半天, 便上前拍了拍他, 问道:“爹你不是要出门吗鬼鬼祟祟地躲在这儿瞄什么啊” 他心里有鬼, 因而被唤雨突然的这声吓得一惊,可他惯来从容,转瞬之间便将惊讶化为无形。 他端着腔调向一脸探究的唤雨, 训斥道:“这里不比自己家中, 凡事都得谨慎而为, 不能这样莽莽撞撞” 原本一脸嬉笑的唤雨, 听到训斥慌忙换做一副严肃面孔, 点了点头:“爹爹所言极是, 孩儿受教了。不过,我很想知道,刚才爹是瞧什么新奇景致,瞧得这么入神”唤雨边说, 边往院外探着头。 见状,神兵候稍侧身挡住唤雨的视线,用命令的口吻道:“我出门忘记带银两了,你去房里给我拿点来。” 唤雨眯着眼看着神兵候,满脸狐疑道:“爹,你要是想支开我,能不能用稍微高明的说辞。我可是人精” 神兵候抬起手往他后脑勺一拍,骂道:“少废话,赶紧去” 唤雨摸着脑袋,一脸不快:“知道了” 说罢,唤雨转身往房里去,他边走,心里边嘀咕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看老媚娘。她刚经过那会儿,我就已经瞧见她了。” “都是一把年纪的老人家了,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不真不知道害臊可人家领情吗明明到了门口,都懒得进来。还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连我都看出来,她这趟来不是叙旧情,而是来收买人心的” 当唤雨在心中愤愤不平时,武后已在神兵候的目送下走远,出了定安王府,坐上回宫的马车。 夜阑时分,突然而至的冷雨淅淅沥沥下着,让整座宏伟而华美的上阳宫都陷入静谧之中。 此时,武后正坐在上阳宫暖烘烘的寝殿中,宫女已经伺候她褪去奢华且笨重的朝服,替她换上舒适的厚绸寝衣。 而后,当她移步到黄花梨的雕花茶案前坐下,宫女便将一盏用以安神静气的热茶递到她手中。 宫女见她缓缓喝过一杯茶,并没起身之意,而是将白玉茶盏放到案上,宫女立刻会意,便又给她添上了一盏茶。 当她又饮完,宫女这才柔声提醒道:“圣后,现在时候不早了,明日还有早朝,是不是该歇息 了” 她摇摇头,声音威严而冰冷:“再等会儿,她从来都没有让本宫失望过。” 宫女道:“圣后是在等上官掌宫吗” 见武后略微点了点头,宫女转头瞧了瞧,见偌大的寝殿寂静无声,并没有有人到访的响动。宫女 便道:“这么晚了,恐怕掌宫不会来了,不如圣后先歇息。” 武后脸色一沉,半晌没吱声,顿时感到气氛无比沉重的宫女,心里不由惴惴不安。 片刻过后,她终于听到武后开口问道:“你来上阳宫多久了” “奴婢打十三岁入宫,本在尚服局当差。之后,上阳宫的嬷嬷见奴婢做事出挑,便将奴婢选入这儿伺候圣后,算年头,奴婢来此已有四年零六个月了。” 武后耐着性子听着宫女将话说完,又问道:“既然来了这么久,本宫怎么从来没你值过夜” “奴婢不敢相瞒,因为掌事姑姑觉得伺候圣后入寝是件极细致的事,她认为奴婢做不来,所以,一直没有将寝殿值夜的差事交给过奴婢。” 听到这话,武后的脸色越发阴沉,可语气缓和了许多:“今晚如何又安排到你了” 宫女只当是武后这是跟自己闲话家常,神情的拘谨顿时变成了雀跃,她笑道:“因为,奴婢跟掌事姑姑据理力争,她也只能松口,答应让奴婢暂且试一晚。” “本宫所知,孙掌事向来强势,坚持原则,可没这么好被说服。” 宫女有些忘乎所以,便直言不讳道:“的确如此。这还多亏嬷嬷一直在掌事姑姑面前夸我做事出 挑,掌事姑姑也不好拂了嬷嬷的面子,才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 听到这番说辞,武后心中已然明了,因而便道:“能够让孙掌事给面子的,恐怕就只要本宫最喜欢的钱嬷嬷。她是本宫身边的老人,她给本宫梳头恐怕将近二十年吧如果日后没有她给本宫梳头,本宫这一天恐怕都会不踏实。” 说到这儿,武后不由得叹了口气,像是表达着无尽的惋惜之意。 可听在宫女耳里却像是对钱嬷嬷的极尽溢美之言,这可让宫女喜得眉开眼笑,她忙不迭道:“原来圣后真这么喜欢我姨奶奶啊她老人家时常在奴婢耳边念叨,她梳头的手艺有多好,多得圣后欢心,原来她并没夸大其词。” 武后点点头:“是啊她的手艺真是很好” 正在这时,在安静的寝殿中,响起了上官婉儿的声音:“奴婢来晚了,请圣后恕罪。” 武后露出一抹的笑意,向身边的宫女吩咐道:“让她进来。” 宫女领命走到隔断前后殿的雕花小门前,将上官婉儿领了进来。只见上官婉儿披着件连帽的观音兜,来时被飘落的斜风细雨淋湿,因而,她先脱去观音兜方才入殿。 等迎进上官婉儿,武后向宫女摆了摆手:“告退吧” 宫女行了个告退礼,便离开了寝殿。 待殿中只剩下俩人,上官婉儿便将关于十三娘的种种,全都一五一十的禀告给了武后。 当听到十三娘的父亲竟在太宗皇帝时期,担任过太医院掌医,武后的脸色顿时凝重。 之后,武后全程都是带着一脸嘲弄的冷笑,当她听完,不由愤愤不平道:“当年本宫就很纳闷,神兵司连整个江湖都能收入囊中,怎么会摆不平区区一个的龙虎客栈原来不是奈何不了,而是沈言这王八蛋故意纵容就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 以上官婉儿这些年亲眼所见来说,武后作为一个留名千载的阴谋家也好,政治家也罢,绝对把“厚而无形,黑而无色”的厚黑之道练就到了极致。 她待人处事不仅仅是喜怒不形于色可以概括的,所以,能够把她气得爆粗口的人,除了当年拐跑她的女儿的袁一,就是眼下惹得她妒恨的神兵候。 想到这些,上官婉儿先是愣了片刻,而后宽慰道:“其实,当奴婢了解过沈爷与十三娘之间的前因后果,觉得这样做并非纵容,只是心有愧疚罢了” “愧疚”武后冷笑道:“当年,可是本宫给沈言做的媒,这前因后果难道本宫不比你更清楚” 武后这番吐露,让上官婉儿始料不及,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好奇,这其中究竟藏着一个怎样动人的故事,能惹得武后失控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她不敢去问,只是满心期待地希望武后,能够再多吐露些细枝末节,让她拼凑出那个想要的故事。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武后给的不是细枝末节,而是整个故事。 武后见自己失言,沉默些许,而后,抬起头看着上官婉儿,说道:“婉儿,想听故事吗” 说着,她嘴角勾勒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这笑很和煦,很柔软,也很真实。 在上官婉儿记忆中,她从没对任何人露出这样的微笑,除了对李令月这样笑过,可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她把李令月从猎户村带回来,这样的笑就再也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08、第一百零八话 上官婉儿竟受到这样的笑, 除了受宠若惊, 她没有更好的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如此, 上官婉儿也没有过多思考, 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武后招呼她来一旁坐下,她也没推辞便上前坐下。 武后提前案几上的茶壶给自己添了些茶,也顺便给上官婉儿倒了盏茶。对于这样有越礼的举动,俩人竟都没发觉其中的不妥之处。 武后浅浅地喝了口茶, 方才开口道:“这个故事本宫也是年轻时, 无意间听人说起的,本宫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说到这儿, 武后稍停顿了片刻, 方才继续道:“其实, 这个故事算不上好,却令本宫铭记了一辈子,也是值得说道的。可本宫从不敢跟任何人提起, 这很不可思议吧, 本宫也有不敢的时候” 见说着话武后将视线转向自己, 上官婉儿什么也没说, 甚至也点头示意也没有, 因为她知道, 这些其实是武后说给自己听的。 事实的确如此,武后的视线只是在她的脸上稍作停留,便继续道:“在这讳莫如深的宫闱中,女人最怕的就是惹上情爱的流言蜚语, 只要沾上哪怕一丁点,从此便会万劫不复。所以,本宫不敢说,可现如今本宫不会再被任何所伤,有何不说” 说到这儿,武后将茶饮尽,低头像是在理清思绪,片刻后,她才用张弛有度的声音,将故事娓娓道来。 她是一个没有任何盼头的宫女,当初进宫时,因为模样才情出众,也就入了宫里头主子的眼,被主子选来身边伺候宠信了一段时日。 可好景不长,后宫主子的宠信来得随意,去得更随意,宫女莫名其妙地失宠了。 这让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宫女,一下子被打回原形。没了主子的照顾,也无银两傍身,更无家世可依傍。 宫女便成了众人眼里的鹌鹑,好像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随意就能被编排。要是当初宫女的性子能柔弱点,懂得忍气吞声,恐怕那会儿就不会遭那么多罪。 可惜,她不懂。一个十五六的岁丫头怎能懂得这宫廷的险恶,想要活得轻松,必先学会忍气吞声。 而不是与那些手段拙劣的刁难,欺人太甚的要求去抗争,因为最终得到的只会是更多的刁难和欺人太甚 她处处碰壁,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可还没醒悟错是在自己,而不是老天无眼,纵容坏人得权得势,让善人被欺负遭陷害。 她只知道怨天尤人,却毫不改变的她,最终丢了养尊处优的差事,被人排挤进了掖庭宫。 在那儿受尽冷言冷语还不够,甚至连想吃口饱饭,都得求着去给人干活,见活干得不错,那些老嬷嬷才会从掖庭宫的月例里省出一份给她。 当初,她是带着无限期望进宫的,也许诺家人要出人头地,给她们带来好日子。她自以为是人中龙凤,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步田地。 她刚到掖庭宫的那一年,一到夜深人静,就会想到盼她荣耀门楣的家人,她便满心愧疚,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样的夜晚很难入眠,她总是看着窗外的满天星斗,变成东方微白。 她记不清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可能这样的夜晚太多,也太深刻,她也因此练就了一种本领,分毫不差地掐准黎明到来的那一刹那。 想必没有人比她更喜欢,那一刹那到来前的极致黑暗,因为黑暗过后,便是黎明开始,光明重新。 当她喜欢上这样的黑暗,她就恍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她所遭逢的困境就如同黑夜,她必须要熬到极致的黑暗,才能重新迎来光明。 在那一夜使她顿悟的极致黑暗里,她脸上绽放出灿若莲花的微笑,迎着乍现的黎明之光,她眼前的地狱之门轰然关闭,一条光明大道出现在她眼前。 她把挂在悬梁上的白绫,从脖子前移开,从凳子上跳下,来到窗边面带微笑看着洒满了天光的院子,喃喃自语着:“既然有死的勇气,那活着会更难吗” 其实,在此之前,她已经在掖庭宫呆了三年,所有活着的勇气都被这犹如一潭死水的生活消磨殆尽。 当她下定决心要结束这一切时,黎明之光却将她解救,带她新的希望。 既然都等了三年,再等三年又何妨人总有念旧的时候,有朝一日她再见到主子,主子兴许会顾念起她的好,又让她回到身边,重予宠信。 想到这些,她低头瞧向窗边的铜镜,只见铜镜里的容颜憔悴不堪,早已没了能让满园牡丹尽失色的娇柔自信。 她蹙了蹙眉,心想自己这副垂头丧气,又乱糟糟的模样,别说是主子,就算是瘟神见了自己也会避之不及。 她痛下决心,既然要好好活着,就不要再指天骂地,也不要顾影自怜。 因为这三年里,她无数次的骂过,怨过,求过,可老天爷偏是软硬不吃。不但从没眷顾过她,还毫不留情地把她按进困境的死水里,让她呛水难受,却就是不淹死她。 既然老天无情,那她就只靠自己绝处逢生,而她绝处逢生的唯一途径,就是重获主子的宠信。 可主子身边的选择实在太多,难免乱花渐欲迷人眼。 她想要脱颖而出,就必须好过所有人,可想要牢牢抓住主子的宠信,就得好得无可取代。 显然,当初她只能算是脱颖而出,为了不重蹈覆辙,她必须做到无可替代。 在深宫之中,容貌和身体是一个女人的本钱,她有,可有这样本钱的人在深宫之中比比皆是。 可除了这二者,还有什么可以使本钱更丰厚 她记得主子经常向身边人念叨“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她只是大概知道话中之意,可却不懂得如何去做。 现在她大可以用怨天尤人的时间,来细细思量这番话。既然话中是以镜为题,她何不从镜子入手呢 如此,只有遇到闲暇时,她就捧着铜镜,心里默念着那番话,常言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当那些话在她心中千回百转之后,有天她突然明了话中意不就是,自己不知道事情,可以向知道人求教,或是从以往的事情中汲取经验。 既然是镜,便有依瓢画葫芦之意,用眼睛去寻找那些值得模仿的对象,再抛去自己的固有观念,去学习他们为何能在宫闱之中混得如鱼得水。 之后,她竟惊奇地发现,那些越是口蜜腹剑,越懂得见风使舵的险恶之人就越是吃得开,干也都是体面的差事。 而那些耿直,没什么心眼的善良之辈,反倒经常吃哑巴亏,落到手里的差事都是些脏活累活。 当观察得来这样的结果,她很愤愤不平,觉得不管是老天也好,世人也罢,都是说一套,做一套。 他们总是在教导别人要从善弃恶,可她看到的世俗却是善者受欺,恶者受捧。 所以,她从镜中学习到的第一课,便是从恶弃善。 如此,她也学起自己曾经最厌恶的嘴脸,学着去奉承,去巴结那些对自己有利的人。 即便刚开始时学艺生疏,她巴结人手段极为拙劣,对那些道行高深的老人并不管用,可也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 在一番磕磕碰碰之后,她不断的去吸取教训,总结经验,她的奉承巴结之学渐渐就变得炉火纯青。她身处的险恶环境,也因此得到了很大改善。 当她能够将这门学问信手拈来时,她却遇到了瓶颈,就算她的溜须拍马再无人能及,再能取悦他人,可这终究是被人瞧不起的奴才作为,她的主子自然更不会把这些放在眼里。 虽然,她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可她绝不要做主子眼里的奴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09、第一百零九话 这听上去很矛盾, 可她自来都是这般心比天高, 也信自己能够人定胜天。 她不愿学做奴才, 她就向那些高人一等的嫔妃学习。照理说美貌冠绝后宫的嫔妃才是最受宠的人, 可事实并非如此。 或许,再美的事物也逃不过“久居兰室不闻香”的命运,再惊艳绝伦的美看久了,也会变得平淡无奇。 对嫔妃而言, 美貌最多只是一块敲门砖, 能够引起注意,却不能永久停留。如此一来, 单薄如纸的美貌, 则需要更为厚重的才情作为来支撑。 在才情之中, 琴棋书画为下才,能歌善舞为中才,智慧通达才是上才。 而纵观后宫之中, 能够称得上智慧通达的只有皇后, 柔情可与君上共执书卷谈古论今, 辩答如流。刚强可替君上安抚将士, 以慰军心。从容可劝诫君上珍惜贤臣。 正因皇后有此之才, 即便君上身边有着环绕六宫佳丽, 却始终独宠皇后一人。 如此,她便在阿谀奉承之后,她便找到了第二课,智慧通达。 若聪明是与生俱来的, 那智慧就是日积月累而来的,而最好积累智慧的途径,便是如皇后那般读史为乐,手不释卷。以先贤的智慧增长自己的智慧,以先贤的谋略充当自己的谋略。 她凭着自己炉火纯青的巴结奉承之技,得以自由出入藏书阁,时不时也能将其中的书籍带到住处细细品读。 在浩瀚的书海中,她感叹汉时的吕后,北魏的文明太后,身为柔弱的女子,竟能用自己的智慧和眼界为君王出谋划策,也在朝堂之中为自己赢得一席之地。 她也见识了战国时期谋士的合纵连横,致使出现七国鼎力局面。 之后,她又读到秦国的商鞅变法,明白一个国家想要国富必先重农抑商,想要兵强就要削世袭重军功。想要稳定就必须法纪严明,有罪必罚。 在商鞅变法之后,秦国势力强于六国,为日后统一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可推行变法的大臣商鞅,却不得善终。 究其原因,他推行法制太过严苛,损害了上层阶级的利益惹得众怒,自然落得功成身败的下场。 可细细想来,若没有国君的首肯,商鞅又如何获得权力推行严苛的法制,怒火本该烧向国君,只是他将其巧妙转嫁给了商鞅。 为此,她得出一个诡诈的道理,想要从别人口袋里掏东西,千万不要自己动手,只需要找到喜欢掏口袋的人,再给予他权利,他自然会去干喜欢的事。他为了继续持有权利,就会将掏来的东西 献给自己。 等到所有人的口袋被掏干抹尽,已经变得愤怒不堪的时候,自己就以无辜者的姿态粉墨登场,装 作大势所趋将那只喜欢掏口袋的替罪羊,生吞活剥以平众怒。 如此,在巧取豪夺之后,还能获得圣明之君的赞誉,这便是帝王之学。 她发现在史书,这样的帝王之学比比皆是。 他们的手从不沾染污秽,他们只是把肮脏的活留给身边的替罪羊。 等到活干漂亮了,坐享其成之后,他们只需声情并茂的演绎查人不明,决心痛定思痛的戏码,再痛心疾首的抛出替罪羊,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其实,帝王之学无非反复述说着一个道理,真正的圣明之君,不是白,也绝非黑,他是黑白交融的灰色。 因为他必须是万人眼中的白色,只有如此,他才可获得以正视听的威严。 可在万人背后他又不得不是黑色,因为,世间上有很多事是白的刚直强硬所不能解决的,这时就得用到黑的迂回婉转。 一些手段虽然不光明磊落,却能直击要害让事情事半功倍,何乐不为 这就好像一天之中有白天与黑夜,白天用以劳作,夜晚休养生息。 若整天都身处白日之中,人们就不知何时用以劳作,何时用以休息,所有人的作息步调都会因此被打乱。以至于互相侵扰成灾,大家都会为此疲惫不堪。 若整天都身处黑夜之中,则会引起恐慌,以至于趁火打劫的盗贼四起,难以下地耕种,以至于大家都好逸恶劳,社会秩序陷入瘫痪。 因而,很多人都知道上善若水,却不知道绝色为灰。这就如同太极之道,非黑非白,而是白中有黑,黑中有白,得以流转有情,生生不息。 当她从史书中参透高深莫测的帝王之学 ,再反过来看身边的万事万物,发现都变另一番模样。 这就好比这宫闱之中,为何善者受欺,恶者却受捧。因为宫闱的颜色本就是波谲云诡,险象环生的黑色。 而善为白,恶为黑,在黑色环境里,恶黑只需要融入。 而当善白进入黑色环境之中,就极为扎眼,不是有这么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此,被排挤打压也成了理所当然。 事实也是如此,之前她无法用微小的力量改变整个环境,她就染黑自己,融入整个环境,然后排挤打压真就迎刃而解。 这时,她学到的第三课便是辨明坏境,融入其中。 而此种的最高境界便是上善若水。水遇浊则混,遇色则颜。遇冷为冰,遇火为热。高可入天,低可入地。柔似春水婉转,怒可惊涛骇浪。 这便是水,看似它毫无立场,总是在依附环境,可其实它无时无刻不是在融入,直到驾驭环境, 以图生存。不管它因环境变化成何种模样,可它纯粹透明的本质却从未改变。 她也是如此,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改变进宫的初衷,既是出人头地,给家人带来好日子。 如此,她等了三年,又三年,她利用等待的时间,不断丰厚着自己的本钱。 可她的黑夜似乎特别漫长,在掖庭宫光阴飞逝的九年中,她依旧没能等来属于她的黎明曙光。 这难免让她心灰意冷,每当她失落之时,就会守在窗边,遥望漫天星斗,等待着极致的黑暗到来。 当她分毫不差地掐准黎明时刻,她满脸的垂头丧气,全化为自信满满的微笑,她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要是每件事,我都能被我算计得如此准确,那该多好啊” 说到这儿,她长长叹了口气,心中的失落不由得又涌了上来。 片刻后,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抬起头看着微明的天空,摇了摇头:“不我能只是你从来没有给过我这样的机会”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起来一阵疾风,杂草丛生,树木参差的院子里被呼啸地狂风,刮得就像要轰然倒塌了一般。 霎时间,风云变色,天空中乌云密布,遮住了晴朗微明的天空。 见此情形,她心中不由得一惊,像是受到某种征兆似的,莫名推开房门,毫无畏惧地走进雷电交加的院中。 她“噗通”一声跪在风云变色的天幕下,哭喊着:“老天爷我错了,人不可能胜天的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好不好求求你好不好啊” 当她哭喊完,她所有的力量像是被抽光般,她全身瘫软地趴在地上啜泣着。 正当她恼恨地捶打着满地的泥泞时,老天竟把大地仅剩的微光也给收走了。 她猛然抬头,看到天地重归万籁俱寂的黑暗之中,她认识这样黑暗,这分明就是她所熟悉,且无比喜欢的极致黑暗。 她破涕为笑,闭着眼仰头面向黑暗不见一丝光亮的天幕,双手合十像是在进行某种庄重的仪式。 当她睁开眼的一刹那,看到一记重锤敲碎了整块天幕,黑暗的天空四分五裂,渗出了耀眼的金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10、第一百一十话 她的脸庞沐浴在熹微的天光之下, 她的眸子里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而昨晚的弦月还挂在天空的另一角上。 这样的天象在盛夏的清晨, 时常都有出现, 不同是这回的弦月光辉尤为璀璨。而反观红日虽艳丽,可光芒极为暗淡,如此一强一弱之下,天空竟出现了日月同辉的奇观。 她不由得嘀咕着:“日月当空老天爷, 想要告诉我什么难道是他愿意赐给我一个机会吗” 她虽然口里是这样说, 可心里却是半信半疑地期盼着机会的降临。 果然,十日之后, 她的确得来了一个机会。 这日, 她正走在宫中的夹道上, 在拐角处,看到主子坐着步撵与自己狭路相逢。 自从,主子弃了她之后, 她再也没有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过主子。 她欣喜若狂退让到一旁, 希望高坐在步撵上的主子能够认出自己。果然, 不负所望主子吩咐停下了步撵, 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 看着垂手立在宫墙边的她。 当主子极其淡然的口气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心底的吃惊不小,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主子竟然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名字,既然记得, 那为何不把她招来跟前见见 难道是因为没有念想,无须再见 之后,主子又问她,眼下在何处当差。她回答在掖庭宫,主子只是很淡漠的点点头,没有丝毫关心,也没有任何疼惜。 主子又说,今日有些空闲,可以同她找个安静处说会儿话。 主子大发慈悲的垂青,换做以前她早已欢呼雀跃地应承了。 可如今她借着这次机会,清楚的看到,主子的确是所有人出人头地的捷径。可惜,她早已被排除在捷径之外,她所做不过是徒劳无功,又何须白费力气呢 所以,她出乎意外地拒绝了。 在回掖庭宫的路上,她心里十分沉重,既然老天爷给的机会不是重遇主子,那么又该是什么呢 当她刚想到这个问题,一个身着黄缎金线绣圆领袍的男子和一个湖蓝色锦袍的男子,一前一后地从藏书阁走出。 他们看着年纪很轻,容貌俊秀,尤其捧着一大摞书籍的锦袍男子,不管是容貌,还是举止都算得上俊逸非常的人物。 当所有人看到黄袍男子,都躬身向其行礼,而她也不另外。 虽然,她从没见过男子,可她知道宫中能够穿黄袍之人除了皇上,就只有太子。 她可是知道,皇上是个冷酷无情的糟老头,而眼前这个俊俏少年自然就是太子。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赐给她的机会,虽然有些大胆,可她已无路可走,她除了豁出命来赌一把,也别无选择。 有经验的猎人在选定猎物前,都会事先了解猎物的习性。她自然也不另外。 她暗中打听得知,太子早年丧母,生性柔弱无争,做事优柔寡断。 不难看出,这只猎物需要的是刚强与果断,当然还有美貌这块敲门砖。 只要具备这样特性的女人,就可轻而易举地猎物吸引到身边。 对她而言,甚至连伪装都不需要,她也越发确信,这是老天爷精心为她准备的猎物。 几个月后,便到了上元灯节,作为帝王的恩典,不管是宫中的奴才,还是王孙贵胄都可以在挂满彩灯的御花园随意走动游玩。 她琢磨着,这兴许是她接近太子的绝佳机会。 于是,在上元节那天她以最精心的装扮,最明艳动人的姿态,出现在灯光流转的御花园之中。她不停在心中向老天祈求着,一定要把太子带到这儿。 既然是命定的猎物,那么老天自然懂得成人之美。 虽然,隔着拥挤的人山人海,可作为一个渴望收获的猎人,她一眼就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猎物。 这回太子没有穿着招摇的黄袍,而是穿着件寻常的冬袍,而之前的锦袍男子陪伴在侧,她听说他是太子侍读。 这位侍读出身卑微,用十年苦读换得一朝金榜题名。在殿试之时,皇上见长得他俊逸不凡,又才思敏捷,便将他选入东宫成了太子侍读。 他不仅才华过人,还特别擅长讨得主子欢心,所以,他入东宫还不到一年时间,便俨然成了太子的心腹之人。 其实,当她第一眼见到侍读时,对他就极其厌恶。 因为他有一双充满野心和贪婪的眼睛,当她看到他的眼睛,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同样如此急功近利,同样渴望出人头地。 当猎人发现命定的猎物,而猎物也恰好被制造的美貌假象所吸引。 当太子带着虏获绝色的欣喜,迈开脚步走向温柔陷阱时,她便突然转身,消失在喧闹的人海中。 太子怅然若失,苦苦寻觅却不得佳人踪影,当他以为要失望而归时,他蓦然回首,却发现在佳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这样的失而复得,让他怦然心动,没有了最初的猎艳之心,如今更多的是想要了解她,走近她,听听她的声音,仔仔细细地瞧瞧她的模样。 他害怕,她会再度消失,因而不敢冒然穿越人海,只是用炯炯有神的目光追随着她。 当见她正往被荷灯照得犹如璀璨星河的湖边去,他没有多想推开人群,如一支箭般冲向她去的方向。 当与她相隔不过一丈之地,他却裹足不前,不敢再靠近她。 只见他默默地立在一旁,看着她将手中的荷灯放到缓流的水中。当荷灯远去,她闭上眼双手合十像是在许下心愿。 他心中好奇,便向追到近前的侍读,小声问道:“你说她究竟许了什么心愿” 听到问话,侍读剑眉微皱,摇头道:“卑职不知不过,瞧她的穿着打扮像是宫女,心愿无非是早日出宫,或是觅得如意郎君之类吧” 太子微微一笑:“如意郎君” 话音刚落,她突然转身,朝着在背后小声议论的俩人稍稍躬身,露出礼节的微笑。然后,迈开脚步翩然而去。 这样看似极其礼貌的举动,其实是在婉转地指责俩人的失礼之举。 太子完全沉醉在她翩然之姿和笑意中,等到她走远,方才回过神,对着侍读痴痴道:“看见没她对本王笑了。” 侍读点点头,露出一抹眷眷的微笑:“是啊她笑了。” 他们站在静谧的灯湖边,目送芳踪离去。许久后,太子嘴角露出一抹意犹未尽的微笑:“她很美,对吧” 她的那一回眸,那一浅笑的确在侍读心里荡起了阵阵涟漪,可主子看上去的女人,他怎敢有贪图之心。 因而,侍读巧妙地回答道:“她美则美矣,可殿下不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吧” 太子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在本王眼中,她的出现已经让弱水三千黯然失色,若本王不取这一瓢饮之,岂不辜负这抹绝色。不管用什么方法,替本王找到她,明白吗” “卑职明白”侍读躬身领命,当他低下头的那一刻,一条使自己能够平步青云的妙计便涌上心头。 当宫女远离喧闹之地,方才敢停下脚步,回望整座灯火通明的御花园。 她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口,任由喜悦在脸上绽放成朵朵笑靥。她确信,已经成功将猎物引来身边, 可她并不着急收网,她得让猎物再多徘徊一会儿。 一切如她所料,她躲在暗处静静观察着,看到侍读在卖力的打探她的消息,却一无所获。 因为,她所在掖庭宫是一个被遗弃的角落,里面的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而外面人更不知道,里面还存在着那些物或人。 在掖庭宫可不是什么光彩的差事,她可不能把只正蠢蠢欲动的猎物给吓跑,所以,她暂且只能改头换面,以此掩盖身份。 她能想到最好,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借由他人之口将虚假的身份传递到太子,如此一来,就能以假乱真。 她思来想去,完成此计最好的人选莫过于侍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11、第一百十一话 她当然不能跟这家伙说真话, 可她又怎么能骗过这个精明的家伙呢 既然这个家伙同自己是一路人, 那么何不换个角度想想, 自己在什么情况下, 才会愿意相信别人说的话 她愿意相信的人,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戒心,还有点善良,最好是一根筋脑子不怎么好使。 总之, 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吃定他, 面对这样的人,恐怕想不去相信也难。 当有了这番盘算, 她就同苦苦寻找自己的侍读, 来了场精心设计的不期而遇。 她先等来一场滂沱大雨, 然后爬上院里的大树,从鸟巢中掏出一只小鸟折断它的腿,捂在怀中。 之后, 她守在侍读从东宫到藏书阁必经路上, 她这样等过两场雨, 也没能如愿。 直到第三场雨时, 她看见穿着锦袍身形俊逸的侍读, 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出现在烟雨朦胧的宫道上。 见此, 她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从拐角的屋檐下,跑进了滂沱的大雨中,而后与迎来而来的侍读撞了个满怀。 侍读手中的油纸伞被撞落, 而她捂在怀中的跛脚鸟也落到了地面的积雨中。 侍读被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野丫头给撞到,不由火大正要破口大骂时,她从积雨中捧起“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的鸟儿,然后抬起头一个劲地向他道歉。 当侍读看到她的脸,顿时把要骂的话咽了回去,他心中如获至宝,满脸愠怒顿时变作了和煦微笑。 侍读急忙将跌落雨中的油纸伞捡起,替她遮挡着风雨,然后温声细语的询问着,她这是要去哪儿怀中的跛脚鸟又是怎么回事 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告诉侍读,她家娘娘差她出来办事。没想到半路上遇到大雨,她便来到树下躲雨,瞧见这小鸟被刮风到地上摔断了腿,觉得怪可怜的,想要带它去求点药。 听到这番话,侍读差点在心里笑出声来:“一只鸟罢了,死了便死了还要给它求药,别人要是知道了,恐怕得笑到大牙。我是该说这丫头太天真,还是太蠢笨呢幸好她有副我见犹怜好皮 囊,若不是要去太子那儿交差,我才懒得搭理她” 侍读心里虽是这样想,可嘴上却是十分殷勤地应承着,说他的住处就在附近,那儿备着金创药, 要是她信得过,可以同自己前去。 见她几乎没有多想,便点头同意前往,如此,侍读对她蠢笨可欺的看法更加根深蒂固。 一路上,侍读借机询问她在何处当差,她便顺势将精心准备的虚假身份,透露给侍读。如此一来,侍读对她的身份便深信不疑。 侍读本打算将她推到太子身边,然后利用她感恩戴德之心,多替自己美言几句。 可如今见到她蠢笨如此,不过空有副好皮囊,就算把她带到太子身边,等到新鲜劲一过,难逃被被束之高阁的命运,那岂不是白费心思。 所以,他如今要做的仅仅是把她抛给太子,全了太子的念想,算是交差。 侍读这样盘算着,当她要报答侍读的善意之时,侍读便随意找了个借口,约她三日后,在藏书阁外的桃花林见面。 在她这招扮猪吃老虎算计之下,侍读便在明,而她则在暗。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于侍读的心思,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而对于她这支暗箭,侍读以为将其牢牢掌握在鼓掌之中,其实,自己才是被掌握的那方。 若不出她所料,三日后来桃林赴约不会是侍读,而是太子。 若真是如此,那她便将获得梦寐以求的机会,她虽是这样盘算着,当了赴约之日,她并没有将自己盛装打扮起来。而是稍稍施以粉黛,穿上条淡雅的素裙便去了桃花林。 果然不出她所料,当她走到桃林深处,看到在微风习习之中,招摇的花团锦簇之下,太子依旧穿着那身冬袍,踩着满地落红站不远处,冲她颔首微笑。 她紧紧地蹙着眉,迟疑了片刻,方才迈开步子走上前,满脸疑惑的问道:“请问你是我们见过吗” 见她全然忘了自己,太子神情难掩失落之情。太子只好向她解释着上元节初见的种种,以及自己对她的挥之不去思念之情。 听着诉说,她始终保持着的冷漠姿态。 等太子说完,她只是淡淡道:“我不管你们玩的是什么把戏。可我觉得,今天来赴约的应该是沈 侍读,而不是你。请你代为转告,他的约我赴了,人情也算是还了” 说罢,她迈开脚步转身而去。 见状,太子慌忙上前将她拦住,温言软语的向她解释着。可她偏不入耳执意要走,太子又急又恼执拗地要把她留下。 见太子拉着自己不松手,急红了眼的她低头在太子手背的虎口狠劲一咬,太子疼痛难忍,这才松开了手。 见她如躲贼般,急不可耐的要逃离自己身边,太子慌得在她背后大吼道:“给本王站住本王可是当今太子以为本王也同他一般,也是个没身份的奴才吗” 见他抬出身份压人,宫女也就顺势停下了逃窜的脚步,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心语:“就这能耐果然道行不深,那我岂不是轻而易举地手到擒来。” 见她停下脚步,太子只当她是被自己的身份给唬住。 太子嘴角扯出一丝得意的笑,继续道:“相信只要本王开口,任何女人都会毫不犹豫的投怀送抱,你不过是个地位卑微的宫女。别不识抬举,趁本王还没改变心意之前,你不是更应该好好想想如何取悦本王吗” 他从骨子里透出高傲劲,表达着心底对宫女的无尽的藐视之情,虽然他说得恶心之极,可也合乎情理。 他可是未来的国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接受他的好意不过是人之常情,而拒绝他好意,不免有故意践踏他身份之嫌。 可她深知,若让一切如他所愿变得合乎情理,那她只能成为任人摆布的玩物。她可是猎人,怎么能忍受一只猎物的摆布 这样想着,她便转身,当面向太子那一瞬间,她满脸阴谋深重的嘲弄,变成了如受惊小鹿般的慌乱。 她先是愣了片刻,而后瞪大眼睛瞧着太子,怯怯的问道:“你真是太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居高临下姿态,微微点了点头。 她连忙躬身行礼,一脸恭敬道:“奴婢见过殿下。若殿下说完了,那奴婢先行告退了”说罢,她迈开步子继续向前。 他可身份尊贵的太子,她不过是个地位低微的小小宫女,竟然敢在无视他之后,还带着一身清高云淡风轻地离去。 他越看她渐行渐远的身影,越感到一股无名怒火在他心头熊熊燃烧。 他再也忍不了这样的轻视,他如丧失理智般飞奔上前,一把将宫女拽住,他本以为自己要狠狠将她数落一番,以泄心头之怒。 可当她带着一脸不耐烦,抬头狠狠的瞪着他,当俩人视线交汇,他看着那双似怒非怒,似笑非笑,明明流转万种风情,却又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睛。 一种从未有过的骚动,在他全身蔓延开来,他展开强而有力的双臂不顾挣扎,谩骂地将柔弱的她拥入怀中,肆意地亲吻着她温软的朱唇。 他终于知道,他心中燃烧的并不是怒火,而是欲火。 他不由感叹,她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她越是把自己摆在高傲不可侵犯的位置,就越引得见到 她的人恨不得立刻就将她占为己有。 当宫女从他怀中挣脱,扬起手毫不留情地给他一巴掌,让他冲昏头脑的欲火也此熄灭。 他看着眼眶红红的宫女,愤恨地指骂道:“你是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以为像我这样身份低贱的宫女,就理所当然成为任人摆布的玩物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12、第一百十二话 听到指责, 内心愧疚难当的太子垂着头, 愣愣地立在一旁, 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见太子半晌不吱声, 她吼道:“说啊说话啊” 太子抬起头,用极其真挚的目光看着她,语气很低沉,亦很柔和:“我不是坏人, 从来都不是。我是慌了神, 我真好喜欢,好喜欢你。却不知该怎么去挽留, 才会一时糊涂, 能原谅我吗” 她摇摇头, 几乎用斩钉截铁的语气道:“不能。我不是因你而赴约,你不但毁掉了我的憧憬,还以太子的身份, 把你所谓喜欢强加在我身上, 我凭什么要原谅你” 从话中之意不难听出, 她对侍读有意, 可侍读却不明就里地将她推向太子, 这让她极为不满。 听到这番回答, 太子满心愧疚顿时变作妒意,他质问道:“你告诉我,他有什么好本王哪里比不上他,让你这么不待见” 她懂得凡事张弛有度的道理, 一些事情只需留些耐人寻味的引子,非得给它盖棺定论,反倒适得其反。 如此,她便摇头否认道:“这些都是殿下的自以为是,奴婢什么都没有说。” 听到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太子拧着眉头骤然舒展,他脸上也有了些笑意:“这么说你也没那么喜欢那个奴才,本王还是有机会的” 她欲拒还迎着:“奴婢可高攀不上,殿下的好意还留给那些懂得投怀送抱的女人吧” 太子摇摇头,一脸认真道:“本王的怀抱只会为你敞开。” “殿下,看错人了我不是那种女人,从来都不是请殿下放过奴婢”当她义正言辞的说完, 躬身行了告退礼,便转身而去。 太子望着她的背影,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你不是。可我不会放过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 她没有停留,带着窃喜的微笑翩然而去。 她是一个精明得有几分狡诈的女人,她深知凡事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那该如何完美地制造这种假象当然是送给他一个情敌,一个时刻待在他身边,让他切切实实看到,除了身份以外,这个情敌从里到外都比他优秀。 可偏巧他引以为傲的身份,在她眼里却不值一提。可想而知,他该有多沮丧,多受挫,可他越是受尽这样折磨,就越会渴望赢得她的芳心,以此安抚他脆弱的自尊心。 离开桃花林后,她就当没事发生,躲在掖庭宫里一如往常般该干嘛就干嘛。约莫过了十多日,她觉得是时候去藏书阁走走了。 于是,她便动身,在半道上遇到了容颜憔悴的沈侍读。 当远远地瞧见她,沈侍读箭步如飞的跑来她跟前,虽然笑得极为殷勤,语气中却透着责备之意道:“你真是害得我好苦啊我拖了多少关系,才让人捎话到你当差的地方,可他愣是说那里没你这号人,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语气极为淡然:“我已经从那儿调到尚寝局,已经有段时日了,你自然寻不到我。我跟你又不 熟,找我干嘛” 见她态度如此冷淡,沈侍读赔笑道:“你还在为桃花林我还没去赴约,生我气啊” “明知故问”说着,她迈开脚步往藏书阁走。 沈侍读急忙跟上她的脚步,拱了拱手道:“我错了,望姑娘消气” “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听到这话,侍读知道她已经释怀,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气。 侍读四下看了眼,凑近她低声道:“我虽没去,可我家主子不是去了吗我知道姑娘绝非爱慕虚荣之人,不贪图他储君的身份。可撇开这些不说,他可是才貌双全的少年郎,这都不足以让姑娘动心吗” 听到这话,她用颇有深意的眼神看着侍读,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微笑:“他是很好。可我想要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平淡爱情,他的身份决定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当侍读看着她明明含情脉脉,又好似深邃难测的眼眸,再听到她用柔和却坚定的声音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心中又出现了阵阵涟漪,不过比初见她那晚更甚。 以为自己不爱慕虚荣的女人千千万,可当这般极致的荣耀显贵摆在面前,还被给予者用爱情精心包裹着,用从未有过的卑微姿态送到她面前。 他相信天底下没有女人,可以抗拒这样的爱慕虚荣。可唯独她不但视而不见,还偏偏对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人,说她想要的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对于她话中的暗示之意,就算再呆傻蠢笨,再不解风情之人,想必也能了然于胸。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见自己这个做奴才的,竟然连主子也被比下去。这让他的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不知是这种窃喜,还是在心里暗流涌动的情愫在作祟。 他再看到,她那双带笑的眼睛,他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脸刷然红了。 当他感到脸上微烫的灼热,心中暗叫糟糕他慌得垂下视线,快步向前一头扎进藏书阁。 她将一切瞧在眼里,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她本可装作一无所知,让尴尬悄然而过,可她偏要戳破。 只见她凑近站在高高书架前的侍读,故意歪着头指了指他的脸,带着一副无知又天真的语气道:“咦你的脸怎么红了” 侍读做贼心虚地转过身,边埋头装作在书架上找东西,边故作平淡道:“我才没有。少瞎说。” 她微微一笑:“那就好我多怕你误会,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对你说的。” 她的断句之间,有着过多的停顿,如此,听在早就方寸大乱的侍读耳里,倒有成了某种颇有深意的暗示。 侍读心中一惊,慌乱之间手一松,刚从书架间抽来的书便往下掉落。他狼狈至极的阻止着书落地,想以此来避免尴尬,却不曾想到滑稽的模样,反倒加重了尴尬。 当躬身将即将落地的书捧回,转头瞧见宫女忍俊不禁的笑脸,他端着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捡来 之前话题,郑重其事道:“我有什么好误会的。你别瞎想。” 宫女并不着急回答,而是用探究的眼神望着他,而后俏皮一笑:“知道啦” 见到她这般颇有些暧昧的态度,侍读强调着自己的立场:“你别笑啊我说得全都是大实话。” 她娇嗔道:“我知道全是大实话,行了吧呆瓜” 听到她这越发暧昧的态度,侍读不知道自己该欢喜,还该抗拒。他内心极其矛盾,竟不该如何去应对,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理清思绪。 见到侍读这副惶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她差点在心里笑出声来,她心语:“你这家伙不是挺精明吗我只是稍微卖弄了几分风情,就招架不住了啊该不会是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吧还想把老娘给卖了,老娘可得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心里虽这样刻薄的挖苦着,可脸上却透着甜美的微笑。她从书架中抽出一本诗经,看了眼呆一旁发愣的侍读,像是故意转移话题:“你常来这儿吗” 听到问话,缓过神的侍读露出几分故作轻松的微笑,点点头道:“我是太子侍读,时常都会来这儿给主子借书,也算这儿的常客吧那你呢” “我啊我也是这儿的常客呀”她说得从容又自信。 侍读皱着眉,露出狐疑的微笑,摇摇头道:“我可不相信。像你这种年纪的丫头,怎么会时常光 顾藏枯燥无味的藏书阁再说,这儿可不是随便能进来的地方,必须要有宫中主子给的腰牌才能来。所以,你这逞能也逞得太不高明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13、第一百十三话 从侍读的话中不难听出轻视之意, 可她并不以为然, 微笑道:“话虽如此, 可我进来时, 你看到我给腰牌了吗” 侍读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她又道:“那她们拦我了吗” 侍读又摇了摇头:“的确没有。不过可能她们知道我是太子侍读,见你一路跟着我来这儿,以我们相熟, 就没有拦你。” 听着侍读牵强的解释着, 她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好这回就当是我沾了你的光。不如, 我们玩个游戏, 你走到前面的书架, 随手抽出一本书,告诉我它的位置,看我能不能准确的说出书名。” 侍读半信半疑道:“你当真有这种本事” 她没有肯定, 也没有否定, 只是浅浅一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侍读经不住心底的好奇, 真依言走到前面的书架, 从其中随意抽出一本书, 告知其所在位置, 她几乎不用多想就能准确地说出书名。 侍读虽感到惊奇,可未免心有不甘,便特意用藏在犄角旮旯的书考她,可依旧被她言中。 这回, 侍读总算相信她常客之说并非虚言,为此,不免对她生出几分敬佩之心。 侍读走回她身边,看着一脸得意之色的她,侍读笑道:“真有你啊别告诉我,这里的书你全都看过了” 她得意地卖弄完,又故作谦虚道:“怎么会我不过是喜欢记书名罢了” 侍读笑而不语,看了看她手中的诗经,问道:“你最喜欢哪首” “我都喜欢啊,你呢” 侍读见她总是颇有心思将问题抛回给自己,侍读心便琢磨着自己何不也耍一次心机。 这样盘算,侍读摇了摇头道:“哪有都喜欢的道理。我想你们姑娘家应该都会喜欢那首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吧” 她笑道:“这都是你的自以为是罢了若真有要说,我倒喜欢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首没有故作风花雪月的轻佻,却有着情深意切的感伤。” 侍读赞同的点点头,不由得叹了口气:“是啊明明相见了,却是欢喜夹杂苦涩,这之前离别该有多伤人啊” 见侍读竟分毫不差地说出自己的心声,这让着实让她颇感意外,她看着侍读,用不太确定的声音道:“你真懂” 侍读也依瓢画葫芦,学着她故作谦虚的姿态,笑道:“一知半解而已。有时孤单久了,就会觉得若有个人在见不到你的时候,会为你担心,会为你牵挂,当见到你,又是那般欢呼雀跃。所谓的 幸福大概如此吧” 侍读的这番话,让她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沉默之中。许久,她微微点点头,笑得有些苦涩:“或许吧” 正在她心中千头万绪之时,听到侍读问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你在这深宫之中,恐怕难行万里,不过,这万卷书应该不在话下。纵览群书,你最喜欢哪一本,不妨传授一二” 她抬起头看向满脸笑意的侍读,这回没有绕弯子,而是直言道:“史记。” 侍读眉梢一抬,似乎对这样的答案感到有些吃惊:“史记像你这样的姑娘家,不应该喜欢像这种有关风花雪月的才子佳人传吗” 侍读说着,便顺手抽出了本以千古爱情佳话编撰的故事集,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瞥了眼,极不以为然道:“喜欢,当然喜欢特别是司马相如的那封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百千万独缺忆的两地书。” 侍读一本正经道:“这真是巧了你欢喜司马相如,我恰好喜欢卓文君的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道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当念读至此,侍读笑了笑道:“司马相如不过缺了亿,卓文君不但还了这么多字,还字字力透纸背。卓文君可老辣着,司马相如这糊涂蛋,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从侍读话中不难听出,他为司马相如辩白薄情弃妻之意已然十分明显。 一直以来,她都是十分厌恶司马相如寒微之时,偏要琴佻身在高门的卓文君,害她不但情误终身,还沦落得当垆卖酒的窘境。 可之后司马相如获汉武帝赏识,稍有发迹之象就动了抛弃糟糠之妻的念头。 若不是卓文君文采斐然的作出这足以后世留名的怨郎诗和白头吟,司马相如怕为此背负千古骂名,才不敢再动妄念。 她实在不明白,如司马相如这样的薄情寡性,又处处留着算计之心的人渣。后世怎么能让那首 凤求凰代表成为千古爱情佳话 难道是仅仅是为了歌颂卓文君有眼无珠,委曲求全得一傻到底 正因为她对司马相如厌恶颇深,对凤求凰的爱情佳话更是嗤之以鼻。 所以,听到这番即便极为隐晦的辩白,她心中也极为恼怒,冷冷一笑:“司马相如要是糊涂蛋,怎么能把凤求凰弹得这么好” 她这副较真的模样,看在侍读眼睛十分可爱,竟忍不住故意逗她道:“既然你不喜欢凤求凰,那想必也不喜欢鸳鸯咯因为,一只雄鸳鸟身后都跟着一群雌鸯鸟。可奇怪的是,不管是枕被上,还是绣帕上,女人都会把它们绣得成双成对。” 说到这儿,他看了眼阴沉着脸的宫女撇嘴一笑:“由此可见,明明是同一件事物,男人和女人对爱情寓意的解读却各有千秋。不是吗” 她收起一脸的不悦,微微一笑:“也许吧所以比起鸳鸯,我更喜欢鸯鸳。” “鸯鸳”侍读皱着眉,一脸不解:“那是什么” “一只鸯鸟后面,跟着一群鸳鸟,即为鸯鸳” 见她看似柔弱却这般逞强,让侍读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文字游戏以我所见,你不仅对爱情有些愤世嫉俗,还出奇地争强好胜。殊不知你不过是颠倒主次,可寓意就变得有些渗人。再说,这也不符合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观念。” 她不为然,笑道:“橘生南则为橘,橘生于北则为枳。因地制宜才能免遭恶果,这就好比话不投机,索性把话题给聊死,反倒更加妙趣横生。” 见她话说到这份上,侍读也只好服软,急忙将话锋一转道:“姑娘所言极是。所以比起鸳鸯,我更喜欢白鹤。它们觅得良伴便会厮守终身,若伴侣亡故,它们宁愿孤独终老,也不会另寻伴侣。白鹤不仅高洁而且忠贞,其实比起鸳鸯,它更适合象征爱情。” 不管侍读说的是实情,还是假意,既然已经做出让步,她也不懒得再纠结,而是点点头,端着架子道:“既然你喜欢白鹤,那我们还是有得聊。” 侍读故意重重吐了口气,而后拱了拱手道:“承蒙姑娘赏脸,先行谢过。既然要聊,咱们不妨聊聊史记。纵览藏书阁,这恰好也是我最喜欢的一本,看来我同姑娘真是志趣相投啊” 见侍读让了一个台阶,又让一个台阶,她自然懂得见好就收,顺着话题同侍读聊起史记和其它历史典籍。 侍读欣赏秦汉时的李斯和张良,他们不但实现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理想抱负,还施 展贤臣之能辅佐成就了两代千古帝君,赢得青史留名。 而最让她心悦诚服之人,便是北魏时的冯太后。以罚没宫廷的奴婢之身,一步步成为主掌六宫的皇后。之后,冯太后更是以过人胆识和智慧平息权臣篡位风波。 为了辅佐幼主,冯太后两次临朝称制,以超然的政治眼光和政治手段,不仅稳定了原本动荡不堪朝廷局面,推行了强国的太和新制,还辅助出来一代明君孝文帝。 冯太后柔情可陪王伴驾深得帝心,强势可临朝称制成就两代明君。绝对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14、第一百十四话 侍读见她对冯太后不惜溢美之词, 便乘机游说道:“眼下不是有个将仰慕, 变为效仿的好时机吗当真要弃之不用” 经侍读这么一问, 她方才意识到在高谈阔论中, 自己暴露太多的野心,现在也该要收敛下。 于是,她巧妙答道:“你仰慕李斯,张良就真能成为他们吗所谓的仰慕无非是, 他们就像是天空璀璨夺目的星辰, 而我们不过是地上卑微渺小的砂砾,看似遥想对望, 实则痴人说梦罢了” 侍读摇摇头, 像是对她的话并不认同:“我可不这样想。在历史的长河中, 可不仅仅只有他俩,还有其他许多贤臣良将。而我与他们的区别只是,他们活在前头有幸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所以, 怎么就断定活在后头的我, 不能后来人历史中的一部分呢” 她笑道:“你这绕口令饶了这么久, 言简意赅的说, 你怎么不去死” 侍读皱着眉, 满脸不悦道:“你这是在骂我吗我又没得罪你” 她解释道:“难道你话中之意不是, 死了才能成为历史的一部分,才能与历史长河的贤臣良将肩并肩” 侍读想了想,觉得她的话也没错,于是便道:“话虽如此, 可听着又是不怎么顺耳” 他们不知不觉地聊着聊着,就从烈日当空聊到了夕阳西下。 当他们察觉之时,发现只顾着聊天,竟然没挑上一本中意的书。为了不空手而归,他们互相推荐了几本好书,慌忙拿了便出了藏书阁。 在回去路上,他们不甚感慨在深宫的主子只知追求享乐,不好读书,以至于如藏书阁这么好地 方,一年到头都是冷冷清清的。 当走到夹道的拐角处,侍读停下脚步指了指向左的一条道:“我要往这儿走。”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侍读转过身,犹豫地向前迈了一步,又裹足不前般停了下来,他垂着头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他狠狠地一握拳又回过身,追上继续往前走的宫女。 他拧着眉,紧紧地抿着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方才开口道:“其实,太子只给了我十五天限期,让我必须把你带到他面前,不然” 说到这儿,他吐了气像是在释放巨大的压力:“不然,我这侍读的差事保不住,还有可能会被朝廷永不录用。我的前途就此毁于一旦。” 说到这儿,侍读便停了下来,本是想她她接话,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脸不知是平静,还是冷漠的神情看着侍读。 侍读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窝囊,也很龌蹉,可我已经走投无路,我真没辙了。求求姑娘可怜我也好,大发善心也罢,明天桃花林再见一面太子,成吗” 她终于开口,冷冷地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侍读点了点头,用极低沉的声音,艰难地吐了“是”字。 她路上带着一抹嘲弄的微笑:“好我答应你。” 说罢,她迈开步子,每一步都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她的精美绝伦的算计中,她离猎物更近了,一朵朵灿烂的微笑在她脸上绽放,可为何她的心却空落落的 难道是因为她更加确信,他们是一路人,这该算情理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呢 当她迈开步子,侍读也抬起了脚步,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满脸的失落荡然无存,一抹阴谋深重的微笑在他嘴角荡开。 其实,那日桃林他也在,他远远地瞧着宫女来赴约,看着她从太子面前慌乱不知所措的小鹿,一转身却变成诡诈莫辩的大尾巴狼。 仅仅只是一瞬间,宫女就能将一脸毫无破绽可寻的纯真无邪,变幻成了一脸老辣得似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狡诈多端。 她的脸太过变幻自如,就好似带着无数重面具,当面对不同的人,怀中不同的目的,她仿佛都能随心所欲地变幻出最精准,也是直击人心哪一面。 甚至,最开始连他也被这个女人给骗得团团转,觉得她蠢笨如猪,毫无底蕴可言。 可在桃林看到她极高明地用着欲拒还迎的手段,把太子戏弄得欲罢不能。 他在深感惊讶的同时,他竟暗暗佩服如她这么一个看似柔弱可欺的女子,怎么如此能从容的周旋于男人之中,算计着他们,戏耍着他们,好似不过一颦一笑,就能轻而易举地目的变为现实。 甚至,连精明如他也毫无察觉的成了她手中的棋子,这是他所不能忍的。 在他眼里,没有女人能够把他当作棋子,就算再风情动人,再狡诈多端也不行。 因为,一直以来没有女人可以算计过他,而是他握着一颗又颗这样的棋子,从卑微寒士成为人人艳羡的太子侍读。 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在寒窗苦读之时,他就是这样的无用之人。他家中不过有几块薄田,父母辛勤劳作才将几个兄弟姊妹拉扯大。 等到他稍大点就给人放牛糊口,等到稍大点,村上的私塾先生需要帮工,他就到私塾干活,见他 机灵勤快,私塾先生很喜欢他,闲暇时就会将他认几个字。 他学得很快,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就将字全都认齐了。见如此聪慧,一点就通,便更加乐意教他。如此,在私塾做帮工的几年中,他一边靠着先生的私授,一边耳濡目染,小小年纪便学得满腹经纶。 如此一来,他狭隘的眼界变得开阔,觉得未来筹谋不应该如父辈教导的那般,所谓的男儿顶天立地,就是辛勤劳作在解决三餐温饱之余,还能积攒些余钱娶个婆子成家生娃。 在他还是个放牛娃时,憧憬过这样的未来,觉得心驰神往,并不觉得狭隘。可当他的学识越发充实,就越质疑男儿顶天立地就是造就这样的未来 慢慢地,质疑变成害怕,憧憬也就荡然无存。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先生,读书非但挣不到钱,还得费钱,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来私塾念书 先生只是淡淡一笑,告诉他念书可以考取功名就可以做官,到时大权在握,自然就有白花花的银子流向他,若他心眼实,也可保全家衣食无忧,若他懂得运筹帷幄可福荫家族一世荣华富贵。 所以,世人才会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书要是能读出名堂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当听到这样的答案,他内心的晦暗彷徨骤然间被一盏明灯点亮,这就是他要的未来做成这一本万利的买卖。 当他的人生道路越见光明,他也渐渐发觉不管是私塾,还是家乡已经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因而,他不顾家人的极力反对,揣着这些年积攒的微薄银两,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外出寻觅未来的道路。 他风餐露宿,辗转多处无意间得知,出门在外的微寒书生,只要在寺庙中捐出少许香油钱,就能获得个还算安稳的栖身之所。 如此,他便将信将疑地试了用此法,果不其然地在扬州城中一处的香火旺盛的寺庙安顿了下来。 之后,寺庙中的和尚见他的字写得极漂亮,就把一些代香客抄经文的活均给了他。 他也很懂得知恩图报,时常力所能及的替僧人挑水劈柴,在佛诞繁忙的日子,他就忙前忙后地帮助僧人准备斋饭,招呼香客。 见这小伙年纪不大,满腹才华不说,还如此懂得人情世故,一点都不似其他借宿的穷酸书生,丢 下几个香油钱,就想过得跟爷似的。 僧人虽生在空门,却看过一拨一拨的寒门学子哪些不过略有文墨鱼跃龙门之后,便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而那些满腹锦绣文章,高才堪比曹植再世,同样身获及第,却仕途坎坷,困顿终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15、第一百十五话 其实对于读书人来说仕途的捷径无非是世事洞明皆学问, 人情练达即文章。所以, 将世俗看得通透的僧人都知道, 他并非久困之人。 僧人看在眼里, 不免给他很多优待。其中之一便是在每月初一和十五香火鼎盛时,佛殿外都会设有为香客的解签的摊点。 僧人便会让他在摊点迎客,解签。 虽然,解签并不额外收取香客的钱, 不过若香客抽到好签, 而他又解得精妙,香客大多会给上几个铜钱, 甚至几两碎银当做随喜。 对于其他解签人, 只有好签才能得到随喜, 可他而言,即便是下下签到了他这儿,他也能引经据典地把下签说成造就好前程, 好姻缘的必经的磨炼阶段。 所以即便是下签, 他也能让香客心悦诚服地随喜, 希望身处, 或许前路的窘境真能如他所言, 终究会苦尽甘来。 这样一天下来, 虽然不过几两银子,可足够他一个月的日常开销,再加上他代抄经文获得的报酬,足够他买些笔墨纸砚和科考典籍。 他原本很知足,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位贵人却出现在他生命中,搅乱了所有的知足。 他清楚的记得,那日是浴佛节,他一如往常般替香客解签。他坐在摊位上正低头写着什么,突然伸来一支纤纤玉指,他没有抬头只是接过递来签文,匆匆地看了眼,见求的是姻缘,还是只下下签。 他正寻思着该如何解签,却听到香客开口道:“我知道这是支下下签,可听人说你最擅解签。不管什么签都能圆成好签,对吗” 虽然,香客的话中难掩沮丧之情,可她声音极为悦耳动听,这不免让带着几分好奇,抬起头便看到一个不过略饰粉黛,便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得站在他面前。 他着实被女子惊艳到,只顾得愣愣地看着她,不知该怎么答话。直到女子身边的丫鬟没好气地呵斥着他的失礼之举,他方才回过神。 他为了掩盖尴尬,慌忙拿起手中的签文,念诵起来:“无踪又无迹,远近均难觅。平地起风波,似笑还成泣。” 当这样念过一遍,他心中的慌乱已散,思绪也变得清晰。他指了指一旁的马扎,招呼女子坐下,而后,用极从容的口吻说道:“从签的确是支下签。以签文来看,以眼下来看,姑娘深感良缘难觅,本以为终身有托,没曾想却空欢喜一场。” 听到这番,女子黯然神伤,不由得连连摇头叹气:“是啊不过,这样的空欢喜不仅仅只有一场。” 说着,女子露出一抹冷笑,不知是在嘲弄遇人不淑的自己,还是过往那些薄情之人。 见此,他带着几分宽慰的语气,继续道:“其实,姑娘无需介怀。佛语有云今世姻缘,前世修。 若是良缘定当天成,若是情债也不过是债还人去罢了。” 听到这话女子紧紧抿着的嘴角,蓦然间荡出一抹浅笑:“债还人去,这还真够新鲜。若真是如此,想必前世我肯定作恶多端,才会有今世才会有这么多还不完的债。” 他笑着摇摇头:“非也。我听说女子面容娇美,皆是前世行善的福报所致。姑娘貌美如此,前世肯定是个大善人。之所以情路漫漫,兴许是月老想让姑娘尝遍五味,等到良缘降临,就不再被世间种种虚妄所迷,坚定地与如期而至的命中之人携手白头。这就好像不经风雨哪能见到彩虹” 他的这番话简直说到了女子的心坎她,只见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粲然一笑:“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却能将事情看得如此通透,着实让人佩服。经公子这番劝解,我心里也敞亮,踏实了许多。” 女子边说着话,边起身向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会意的丫鬟便拿出钱袋,本打算掏些碎银当作随喜,可听到女子吩咐道:“全给了吧” 丫鬟很是吃惊:“小姐,可有好几十两,真全都给了” 女子点点头,丫鬟不敢拂逆,极不情愿地将银子送过去。为此,他也颇感吃惊,即便女子来自高门大户,可这出手也太阔绰了。他见银子实在太多,便推脱不受。 女子见他与丫鬟将鼓囊囊的钱袋推来让去,于是,女子便上前拿过钱袋看了看他,语气极为真诚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今日得公子一番开解,也算得上缘分一场。公子不妨将银子收下,他日 若金榜题名,再谢我不迟。” 听到这话,他很是惊奇,女子怎么知道,他将要考取功名。或许,如他这般寄居寺庙的书生,大都是怀揣着这样的远大目标吧 如此,他便收下银子,虽然他不过是个白衣秀士,金榜题名遥遥无期,可这样祝愿是好的,也是他所需要的。 他捧着沉甸甸的银子,目送女子消散在摩肩擦踵的人流中。等他缓过神来,看到马扎边又块绣帕,像是女子遗落之物。 他捡来将丝滑微凉的绣帕握在手中,想着女子巧笑嫣然的神态,以及她慷慨真诚的激励,他心中不由怅然若失。 直到几日后,女子的丫鬟找来,向他问起是否捡得绣帕时,他心里很清楚,女子慷慨如此,又怎么会在意一条绣帕 如此,他隐隐察觉到了女子的心思,他也顾不得自作多情,在提笔在绣帕上写着“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横也是丝竖也丝,这般心思有谁知”。 果不其然,当把绣帕归还给女子,次日便收到了女子的邀约,可让他深感意外的是女子并非什么大户小姐,而是名满扬州的花魁娘子。 女子并没有遮掩自己的身份,而是坦诚相告。这让他始料未及,他也暗暗有几分庆幸,一个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怎么会可能看得上他这个穷酸书生 要知道多少名流巨贾捧着千金万金,她未必会来相见,而他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能够得到花魁的青睐,他可不亏。 当他权衡利弊之后,便毫无顾忌被诱入花魁温柔乡中。在花魁的循循善诱之下,他们达成了默契的共识。 对花魁而言生在风尘虽她所愿,可这也是她的生计,她的生计无非是尽其所能地取悦前来捧场的达官显贵。这无关乎喜不喜欢,而是她必须得这么做。 他想要待在花魁身边,不仅要包容体谅,更要将这样的生计看作理所应当。 若他做不到,随时可以离开,花魁绝不会挽留。若哪一天厌倦了彼此,不管哪一方提出离开,另一方都不能用感情,或者付出当作束缚的借口。 当时他的感情世界是一片空白,他以为的爱情是两情相悦,彼此厮守,若有第三方介入这段关系就是不忠,就是背叛更别说这样混乱的多方同时存在。 不管处于什么原因,他都难以接受,他以为自己不会答应,如此颠覆他道德,乃至于尊严的无理要求。 可出乎意外的是,当花魁用极为淡定轻松的语气,将这些等同于约法三章的要求说出。他不过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 等事后他想起来,自己为何抵抗的胆量也没有,就这么窝囊的答应了 或许,当时温香软玉在怀,又被怀中花魁用一种哀求的目光看着,他心软了。 这可是他连做梦也得不到的女人,现在却正躺在他怀里,温顺得就如同一只期望受到宠爱的猫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16、第一百十六话 他不舍得觉得拒绝, 因为不舍得失去花魁。 自从他记事以来, 他的人生就充满了挣扎与灰暗, 直到遇见花魁, 得其青睐,他的人生就如黑夜之中突然降临的烟火绚烂而盛大。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烟火总有燃尽的时候, 他们的情缘亦是如此。即便知道结果, 可他依旧心怀恐惧,害怕这场绚烂会在此刻戛然而止, 一切重归挣扎与灰暗。 他深知自己无法改变结果, 却能延续过程, 所以他宁愿委曲求全的接受,也不愿昂首挺胸的离去。 当达成这样的默契共识,他就算百般不情愿, 就算在心在滴血, 只要花魁一句我的贵客来了, 他都强装微笑地点点头, 而后起身离去。 若运气好, 他还与花魁口中的贵客擦肩而过, 当看到贵客满身华服,神采奕奕地从身边走过,他就莫名痛恨自己。 可他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花魁用满含笑意地声音唤起贵客的名字, 有时是位高权重的太守,有时是富甲一方的老爷,有时甚至纡尊降贵而来的王爷。 往往这时,他满心的痛恨就会变成无尽嘲弄,她受万千男人仰慕,看似高处云端,可在光鲜背后,她不过是权贵手中的玩物罢了。 在权贵面前,她总是在取悦,总是被挥之则来,挥之则去,她永远处来卑微的位置。 兴许这让她萌生反客为主的念头,她也想试试高人一等,随心所欲地掌控,驱使玩物的滋味,恰好他适时的出现了。 他觉得,花魁并没有多喜欢他,不过是找到一只心仪的玩物,用爱情的幌子把他给圈养起来,他眼前的美色所迷却浑然不知。 原本这样的感受只是在心中若隐若现,可当他不记得有多少次被这样的驱赶,搅得夜不能寐,又因受到突然的召回,欣喜若狂地披星戴月赶去与花魁共话良宵。 当这样一悲一喜总是在循环反复,他变得日渐疲惫,也越发肯定自己不过是只可怜的玩物。他决定要结束,等到丫鬟再次稍信让他前去赴约,他不但拒绝,还言辞激烈的倾吐了满心的不快。 他相信,丫鬟肯定将那些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了花魁,可奇怪的是,面对他的愤然离去,花魁竟然表现得风平浪静,没有再来打扰他。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心底的愤怒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失落,他以为花魁真一点都不在乎他。 直到有天,花魁像是故意亲昵地同一个俊雅不凡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像是在宣告,即便没有他,她身边也不缺像样的玩物。 见到花魁挽着男子一脸得意的模样,他一度妒火中烧,可他却不停地让要自己冷静,不要再落入这个奸诈女人的圈套。 他就算再穷酸,可男人的尊严,也决不允许自己再做一个下贱的玩物如此,他强压妒火,如陌路般同花魁擦肩而过。 虽然尊严战胜了情感,可他对花魁依旧心怀眷念。 他本想用时间慢慢将一切抚平,可丫鬟却突然而至,交给了他一封请柬和一套华服,丫鬟并没有 多说什么,只是按着地点时间去赴约。 他虽然摸不清头脑,可斟酌再三还是去了。赴约之地是一座极为风雅奢华的别院,可花魁并不在 其中,反而聚集着许多扬州,甚至天下都赫赫有名的文人雅士。他们来到别院,也是受邀参加雅集。 花魁为何要把他送来这文人荟萃的雅集这实在让他百思不得的其解。 可雅集中,实在有太多他仰慕的大文豪,他也顾不得疑惑,兴冲冲地找话题跟他们搭讪。本对于名不见经传的他,自来恃才傲物的文豪们,都是爱答不理。 直到赛诗会时,雅集的筹办人出了个极难的诗题,原本才思敏捷的大文豪,也陷入苦思冥想中。正当大家都鸦雀无声时,筹办人突然用洪亮的声音,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不由得一愣,还来不及多想,就看到筹办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筹办人身边。 筹办人先是极尽溢美之言把吹捧成了一个虽初出茅庐,可才高不逊曹植的有为青年。他心里正寻思,自己与筹办人素不相识,他为何要这般抬举自己,还是在这些名扬天下的大文豪面前 他还没从这一个又一个的谜团中缓过神,就听到筹办人抛来烫手山芋,让他以诗题即兴赋诗一首。 闻此,他心中一惊,看着面前各种或质疑,或期许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汇聚,他内心的焦躁与骄傲,种种矛盾心理让他手汗直冒。 他默念着诗题,突然灵光一闪,一首工整又漂亮的绝句便脱口而出。 听罢,在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高声叫好,他此番无意间的炫技,让之前轻视他的大文豪,相信他绝对是名副其实的有为青年,都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之后,他不再是热脸贴冷屁股,而是极为轻松地便融入他们,同他们吟诗作赋,畅通古今。 他们越聊越欢畅,越相见恨晚,在临别之时,还有人向他提出下次雅集的邀约。 当文豪们问及请柬该送完何处时,他本要坦诚自己暂居寺庙之中,可话到嘴边,却被一旁的筹办人拦下了。 见筹办人替他圆话说,下场雅集的邀约,请柬可一并寄到筹办人府上,自己再代为传递便可。 见此,他心中的疑惑便更深了,他故意得到宾客散去,当院子里只是他和筹办人时,他便将满心疑惑说了出来。 筹办人颇有深意一笑,淡淡说了句花魁的名字,而后若有所指道:“她应该很喜欢你。真是让人好生嫉妒啊” 听到这话,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花魁的意思,至于身份显赫的筹办人为何要不遗余力替花魁办成这事,他不得而知。 可他隐隐觉着,筹办人与花魁关系匪浅,确切的说是花魁知心相交的恩客,这是类似于建立在皮肉关系上的额外情感,毕竟,花魁不仅美得风情万种,而且她的才情丝毫不逊色那些空有其名的 文豪。 得知事情原委后,他心情复杂地回到借宿的寺庙中,当他推开门,却看到花魁正背着身子坐在窗边,他心中一阵惊喜,一阵酸楚,他本想向前,述说这些日子的离别之苦,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他只好垂着头愣愣站在门边,听到开门声,哭得梨花带雨的花魁转过头看着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不由心中一阵绞痛,他们曾约定过,不管谁提出离开,都不能用情感,或是付出来挽留对方。这是花魁提出来的,她自然不好食言,才会沉默以对,却用眼泪诉说着满腹委屈不舍,希望他能动容。 此刻,他方知雅集之事,不是愧疚,也不是补偿,而是近乎取悦的挽留。 这一瞬间,他觉得不再像一只玩物,花魁是真心喜欢他,而那一切皆是堕入风尘的身不由己。她能为他离开,而他却不能带她走,因为,他不过是个身无长物的穷酸书生,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带走她的勇气。 当思虑至此,他终于迈开步子走向花魁,柔情地替她拭去满脸的泪痕,花魁深情眷眷握着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宽厚掌心中,他微笑着,用柔软的目光看着她,良久,良久。 花魁抬起头仰着他,目光中尽是哀求与期望,虽然没有任何言语,可一切恰似尽在不言中,他已然地读懂了花魁的心思,微笑着点点头。 见此,花魁满心雀跃着投入他的怀抱。 至此,他们从归于好。在他面前,花魁对于她的生计不再表现得理所应当,只要遇到合适的机会,花魁就会介绍一些名流雅士给他,更会通过一些相熟的中间人把他带入各种雅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17、第一百十七话 花魁也深知附庸风雅是件极其费钱的事, 以他的赚钱能力, 绝对负担不起的。所以, 花魁便很贴心地用各种委婉的借口, 或资助他银两,或帮组他提供作为雅集回请的别院。 对于花魁的好意,刚开始他心中总不是滋味,甚至有些抗拒。可每回在花魁的温言细语之下, 他也半推半就的接受了。随着这样的好意的增多, 原本不是滋味,恍然间变成了习以为常。 花魁这般的体贴周到, 并没有让他们的感情更加稳固亲密, 反而使得他们日渐疏远。 他本就满腹才华, 再得到如此多的好机会,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他就在扬州城变得小有名气。 通常, 一些喜好的附庸风雅的土豪劣绅, 请不来大文豪给自己的宴请捧场, 就会退而求其次地请来如他这般初露锋芒的小角色, 为喜庆的宴会增添几分风雅的气息。 若碰上出手阔绰的钱主, 他再在宴请中即兴做上一首粗陋, 却能让钱主听得懂的庆贺诗,便能让 钱主恭恭敬敬地奉上百两的赏银。 此时,他方知私塾先生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并非虚妄之言, 可此时的他并不知,私塾先生教会了满腹经纶的学问,而花魁却教授了他锦绣前程的捷径。 他一直以来都很无比感激花魁,所以,当他拿到人生中第一笔用才识获得的赏银时,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给花魁买了支名贵的凤钗。 即便花魁识遍天下珍宝,可当他亲手把凤钗戴到花魁的发髻时,她竟开心地像个孩子,对着铜镜一个劲的问他,自己好不好看 他见花魁开心,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滔滔不绝地向花魁讲述着,在宴请上主人如何把他奉若贵宾,他的绝句佳对如何赢得满堂喝彩。 花魁什么厉害人物没见过,什么威风八面的事迹没听过,可当他眉飞色舞地说起这些压根不值得一提的事,花魁竟然听得聚精会神,仰慕之情也溢于言表。 花魁游刃有余在风尘中,向来精于故作仰慕的伎俩,她在不同,或者同样的男人面前,不留痕迹地表演过很多次这样的伎俩。 可唯独这次她发自真心,因为别的男人再威风八面,也与她无关,唯独这个男人的所有,哪怕再微不足道也与她息息相关,他的自豪,亦是她的自豪。 随着这样的宴请越来越多,他手里的银两也日渐丰厚,他非但不再需要花魁的资助,还有余钱寄回老家,甚至还在扬州城买下了一间不错的宅子。 当他把宅子布置好后,便将花魁请来,边带着花魁在宅子里转悠,边自鸣得意地向花魁介绍着,他如何将宅子布置地高雅又舒适。 可这回,花魁并没有表现得多开心,全程都是冷着脸跟在他身后,等逛完宅子,花魁没有多做停留,便告辞离去。 对他而言,不用再寄居在寺庙,有了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绝对是人生中最值得庆贺的事。可花魁态度却如此冷淡,这让他很窝火,见花魁要走,他也没多做挽留。 以为花魁只是在耍小性子,他又忙于应接不暇的宴请和雅集之中,便没有过多去在意。他原本打算,过几天等大家的气消了,再去哄哄花魁,事情便能过去。 他实在太过忙碌,原本打算好的几天,一不留神时间就过去了半个月。 直到,那晚他带着一身酒气归来,看到正在宅子外踱步的花魁,像是等了许久,他心中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快步向前,本想将花魁拥入怀中,温言细语几句。 可他展开怀抱,花魁却避到一旁,让他扑了个空。原来花魁并不是来同他和好如初,共话良宵的,而是同他道别的。 前段时间,花魁遇到了一个不嫌弃她出身,又真心待她的恩客,他们情投意合,昨天恩客替她赎了身,要带她回乡把她收做妾氏。今晚她就要赶去渡头,同恩客汇合,想着同他恩爱一场,怎么也得来话别。 听到这些,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犹如身在境中,他愣了许久,嘴角方才挤出一丝微笑,用几乎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不是同我开玩笑吧” 花魁神情极为淡定轻松:“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我知道,刚开始是有些难以接受,可日子久了,就好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在他全身肆意蔓延着,他满脑子全都是花魁为何要弃自己而去 花魁厌倦他另结新欢,才致使这样的结果出现这时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他突然变得莫名愤怒,冲着花魁大吼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我你从来没有真心对待过我,一直以来,我都只是你的玩物你从不问过我,就随随便便地弃我而去,丝毫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对不对啊” 面对他的咆哮,花魁只是冷冷打量着面前的宅子,淡淡说了句:“你买这宅子,不是也没问过我吗” “宅子”他被问得一头雾水:“这关宅子什么事” “那我离开又与你何干”花魁冷笑着。 此时的他丝毫找不到两者的联系,只当花魁故意绕圈子,想要以此打发他。如此,他并没有深究,只是破坏默契地挽留道:“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可我这么爱你,难道你真忍心就这样弃我而去吗” 他的挽留惨白且无力,致使花魁毫不动容的说道:“爱不你并不爱我,至始至终你都没有爱过我。” 他拧着眉,心痛的看着始终一脸云淡风轻的花魁,声嘶力竭道:“你不能这么无情,又泯灭良心否认我你不能” 花魁长长吐了口气,摇摇头:“那好你扪心自问,若真爱我,早该否认我们的约定,早该坚定地带我离开风尘是非地若你真爱我,又怎么会接受并且享受,我用取悦其他男人换来的这一切若你真爱我,这宅子不该为你而买,而是为我们而买” 说到这儿,她原本掷地有声里多了几分伤情的哽咽:“在你看来,这只是所宅子,在我看来这却是一个家当你如客人般把请到这里时,我就知道,你不会,永远都不会给我一个家。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可我总是心存侥幸,我不敢再心存侥幸” 面对这声声质问,他竟无力反驳,他看着花魁沉默了许久,用极其沮丧的声音问道:“我不知 道,也不明白,若对你的不是爱,那又是什么” 花魁笑了,却笑中有泪:“欲罢了之前是美色,之后是名望。” 他连连摇头,否认着:“不当初我不敢反抗那些默契,是因为我怕失去你。而如今我接受你的 好意,是因为我急切地想要功成名,让不用再取悦别的男人,唯独留在我身边。我明明痴情一片,可却把它当作什么可笑的。” 花魁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微微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若你今生有幸,遇到一个值得爱的女人,就会明白我今晚所说绝非虚言。就此别过,来生再会。” 花魁用微笑的神情,却止不住颤抖的声音说完最后几个字,便转身而去。 他心有不甘,看着朦胧月色下的背影,大喊道:“你说,我对你是欲,那你又曾爱过我吗” 听到此问,花魁停下了匆匆的脚步,蓦然转身跑回他身边,用一个满含热泪又深沉的吻回答了所有。 最终,花魁还是决绝地坐上了去往渡口的马车。 看着缓缓起行的马车,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耳边回响着那句“就此别过,来生再见”,他终于明白心如刀绞,究竟是哪般滋味。 在凄冷的月色下,他问自己,若没有爱只是欲,花魁的离去,为何带来如此之巨的痛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18、第一百十八话 或许, 这种种说辞, 全都是花魁想要挣脱他而去的借口罢了, 他明明爱过, 却换来近乎鄙夷的否认,这不公平 之后,他卖掉了被花魁当作的借口的宅子,远离了扬州这个伤心地。他边游历天下, 边以诗会友广结天下俊杰。 在游历的这几年间, 他为了反驳花魁带来的不公平,纵情流连于烟花之地, 他仗着俊逸出尘的外表和洒脱不羁的才情, 追逐着那些清高又自傲的一方名妓, 他或心机颇深的赠予她们诗词,游说着她们谱成娱客的曲子。或是,步步为营地借由她们结识一方权贵, 名震一时的文豪。 当感到厌倦时, 他又会毫不眷念抛弃那些痴心以待的女人, 寻找那些更有意思, 更有利可图的女人。他看似在游戏人生, 实则在编织锦绣前程。 在短短的几年间, 他便名声大噪,几乎天下都在传唱他的诗篇,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刻意讨好,努力游说才能让青楼女子才能达到目的。 如今, 都是她们眼巴巴地希望能获得他的赠诗,以此自抬身价。仿佛只要听到他的名字,知道他游历到了此处,所有人都会趋之若鹜地想要一睹真容。 他虽游历天下,可并没耽搁科举之事,他轻松过五关斩六将,一路从乡试,会试,来到了殿试。 殿试之后,汇聚在长安的麒麟才子们都在焦急的等待放榜结果,可他却同新结识的显贵雅士在青楼同姑娘们嬉戏畅饮。 正当他喝得酩酊大醉时,青楼外响起热闹的鸣金报喜之声,他晃晃悠悠地走到栏杆边,看到一记飞驰的快马停在青楼门口,身着青袍的小吏骑在马上,用洪亮的声音喊出了他的名字,他被皇帝钦点成为探花郎。 这一刻终于如他所期盼的那般,走上锦绣前程之路,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微笑着说了个赏字,便将钱袋交付给身旁的小厮,立刻会意的小厮便飞奔下楼,重赏了前来报信的小吏。 他还觉不尽兴,便看了眼殷勤给他道喜一众青楼女子,笑问道:“哪位佳人想要在下赋诗一首” 见众人争先恐后,他随手指了个容貌秀美的姑娘来到近前,当丫鬟拿来文房四宝,他便将丫鬟递来的宣纸捏成一团丢到了一旁,笑道:“艳诗配美背如你这般的绝世佳人,定有一张肤若凝脂,曲线婀娜的美背吧” 说着,他的手从姑娘的脸颊划过,见美人一脸犹豫,他便掐着美人下巴,继续道:“姑娘若是吝惜,那在下只好另觅佳人了。” “别”姑娘的神情犹豫又慌乱。 他凑在姑娘耳边,用低沉的声音命令:“那就脱了吧” 姑娘只好顺从地当着众人的面,脱去衣裳留着肚兜,躺在微凉的地上。如此,他方才提笔在美人白皙而柔滑的肌肤上,写下了一首绝妙的艳诗。 当落笔诗成,他随手将狼毫笔一扔,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印鉴,本要再诗尾盖上大章,可他转念一想,似乎不太妥帖,便朝围观的众人喊道:“谁带了胭脂” 一个女子急忙将携带的胭脂献上,他借开盒盖,将唇凑到朱红的胭脂上,然后又转身吻上了姑娘的美背,一个用来替代印章的唇印,便香艳留在了姑娘的腰背间。此举,顿时引来叫好声一片。 当他看着这一张张热情澎湃的笑脸,霎时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迷茫,不管他是风流不羁,还是下流猥琐都能引来叫好声一片,仿佛无论他做什么,都会引来亢奋的响应,盲目的崇拜。 他真有那么好吗他不知道,也不需知道,因为他已经厌倦了,曾经孜孜不倦追求着的这一切。 他不由莫名想念花魁,于是便带着高人一等的姿态,洋洋洒洒地写了封信,在信中对花魁百般嘲 弄,又对自己的功成名就极力展示。 当信写好,便寄到了他暗中打探来的地址,可等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回音。他心有不甘,便亲自来到花魁居住的地方,一方打探之后,才得知花魁早在一年前难产亡故。 当确认这个消息后,他顾念起花魁对自己的千般恩情,不由得泪如雨下。当花魁的丈夫得知,他在打探花魁的消息,便找来希望他能去坟头拜祭下花魁。 在前去拜祭的路上,他们都很沉默,他们从未见过彼此,却感到莫名感到熟悉,或许,这是因为他们,能在彼此身上依稀看到花魁的影子。 当走到坟头,男子终于开口告诉他,在花魁临终的那一刻还喊着他的名字。这些年他所做的诗词,花魁都会用心的去收集存着,花魁还时常提起他,说他是一个有野心,更有才华的人,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用才华,实现自己的野心。 听到这些,他满腹心酸也暗自诧异,男子难道就不会介意,自己的妻子眷念着别的男人吗 他本不该问,可不再想留有遗憾,便说出心底的疑惑。 花魁的丈夫告诉他,从一开始,花魁就将所有告诉了自己,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乡绅,却能带走名动天下花魁,是因为自己能够用一辈子履行不介意的承若。不管是花魁的身份,还是她的心非所属。 他瞧着男子说得极为真诚,不像是虚伪之言,便问道:“这很难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男子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这就是所谓爱吧就像她傻傻的爱着你。除了不能给她正妻的名分,我什么都为她做了,可恐怕终究敌不过,你来这儿再看她一眼。就好像当初,她说起离开你的理由,你不是他归宿,她亦不想成为你的羁绊。” 说到这儿,原本愣愣望着坟头神情哀伤的男子,突然将视线转向他,长长吐了口气,方才继续道:“想必只要稍用心,恐怕不难听出归宿是假,羁绊是真。” 恍然之间,花魁曾说过的种种匆匆在他耳边流过,他意识到自己的确从没爱过花魁。 而花魁的离开亦是因为,她一直都很清楚,他是为欲留在她身边,这样的欲随着他强大而逐渐流逝,直到消失殆尽,他便会毫无眷念地弃她而去。 这就是他们最终的未来,花魁看得很明了,与其顺其自然地消亡殆尽,倒不如在衰败开始,尚且留有余温的之时,用决绝的离去让一切戛然而止。 如此,便能让方兴未艾的厌倦,被求而不得的遗憾所取代,不能被爱着,至少能被念着。即便只是遗憾,终究比风过无痕的遗忘要强。 花魁阅尽千般情,深情也好,薄情也罢,终究逃不过她的眼睛,也躲不过她的算计。 花魁终究还是赢了,没能赢得他的心,却赢得了他的愧疚终身。 他以为在这段感情中,一直都是自己爱得下贱,当看着眼前突兀隆起坟头,灰暗的墓碑上赫然写着花魁的名字,并冠以爱妾之名。 他方才深切感知到,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曾做过,一直以来都是花魁爱得卑微。他总是以华丽的词藻堆砌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却不知道花魁需要只是一句粗陋而波澜不惊的“跟我走”。 他心潮起伏,原本刺眼的坟头也渐渐变的模糊,为了不在他最痛恨的男人面前表现得窝囊软弱, 他抬头用热泪盈眶的眼睛看着低沉欲雨的天空。 他在心中呐喊道:“你没错,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可为何失去你,会让我如此痛不欲生若一 切还来得及,就算不能让我的心重头爱过,至少让我说声,我爱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19、第一百十九话 此刻, 长眠地下的花魁似乎听到了迟来的告白, 阴沉的天空骤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冰冷雨水与温热的泪水在他脸上交融缠绵, 就好像无情却深情的花魁,用寂静无声却深沉绻缱的方式,同他做着最后的道别。 明明不过一年光景,却像尘封了一世的记忆漫上了侍读的心头, 那种恍如隔世的锥心之痛又灌满了全身。花魁没有看错, 他的确是个热衷于用满腹才华实现勃勃野心的人。 他曾经借着一个个犹如棋子的女人,为自己编织了一段锦绣前程。可自从得知花魁的深情厚意之 后, 他便远离烟花之地, 收敛起放荡不羁的风骨, 来到了深宫安分守己地做起了太子侍读。 花魁教了他编织锦绣前程的捷径,随着花魁的突然离去,满心的愤怒让他埋没良心, 抛弃的羞耻地在这条捷径上轻车熟路地一路飞奔着。 直到花魁的死给他带来了颠覆人生的震撼, 原本的自鸣得意全都变成了羞愧难当, 他决心不再利用女人, 也一直遵守着这样的决心。 可唯独这次例外, 因为比起良心, 羞耻,他更需要一个席位,一个未来君王身边肱骨大臣的席位。 他从藏书阁一路回到东宫,太子正在殿中看书, 见他走到近前,便知道带来了好消息,太子便将手中的丢到一旁,笑逐颜开道:“找到她了吗” 他稍躬身回话道:“回禀主子,找到了” 太子欣喜道:“好她在哪个宫当差” “她在尚寝局当差” 太子嘴角荡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原来她到了尚寝局,这就难怪你寻不到她。沈侍读,你知道牵肠挂肚的滋味吗想到一个人会莫名的欢喜,又莫名的失落。见到漂亮的玩意儿,好吃的东西,会不由得在心里琢磨,她会不会也喜欢本王真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她啊” 见太子带着痴迷的微笑,述说着对宫女的殷切思念。沈侍读急忙道:“其实,卑职一直都知道殿下的心意,卑职一见到宫女,就自作主张地替殿下约她明日在桃花林相见。” 太子意外又惊喜:“什么你她答应了吗” 沈侍读正要回话,太子摆了摆手道:“若你又是用些小伎俩骗她赴约,那就算了本王是真心喜欢她,不想用手中的权势迫使她屈服,本王不仅要得到她的人,更要得到她的心,明白吗” 沈侍读点点头:“卑职明白。在邀约之前,当卑职对他说殿下对她的思念之情,她告诉卑职,殿下很好,可她喜欢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平淡爱情。依卑职愚见,她并非不喜欢殿下,只是在害怕殿下对她的喜欢只是一时兴起。” 太子微微一笑:“她真是这样想的吗本王要真是一时兴起,怎么会百般迁就她这也难怪,如本王这样的身份人,就算愿意真诚相对,也未免让人疑虑重重。” 沈侍读顺着话说道:“殿下这番肺腑之言,不是更应该跟她说吗殿下愿意真诚相待,她也愿意给殿下这个机会,殿下与其忧心疑虑,倒不如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太子绝非蠢笨之人,自然听出了沈侍读的弦外之音,他知道拆穿无益,索性半推半就道:“是啊本王改变不了身份,只能拿出十足的诚意赢得芳心了。” 说罢,太子拿起搁在书案上的吕氏春秋递给沈侍读道:“这书不错,你多读读。” 沈侍读急忙上前接过书,正琢磨太子此举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之时,恰好听到太子用极为随意的口吻道:“以你所见这吕不韦的吕氏春秋,真否是一字千金” 沈侍读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卑职曾粗略地读过这书,一字千金也的确名副其实。” 太子像是深表赞同地点点头:“吕不韦真是个眼光独到的家伙,前有奇货可居,后能一字千金” 听到这儿,沈侍读方才明了太子的心思,他不由惊得一身冷汗,宫女诓他入局,害太子视他为情敌,表面对他信赖如初,实则如鲠在喉。 幸得他及早察觉到太子的妒意,也深知如宫女那般诡谲多变的女人,只顾踩着别人的肩膀为自己铺路,哪怕会把这人踩进泥潭被围困,被淹死,她也能心安理得地视而不见。 他可不想做一枚引燃妒火的棋子,他得反客为主。他要来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宫女一步步诱他入局,他就让她一路顺遂,使她产生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幻觉时,他就会被低估,他因稍欠火候流露出的笨拙心机,就会使他变得格外真实。 宫女这般诡诈又大胆的女人,究竟会对怎样的男人芳心暗许呢 凭借他的经验,这样的女人对内心留有纯真,感情忠诚且执著的男人毫无抵抗力。 从偶遇宫女开始,直到藏书阁他们的种种交集,他都是披着这样外衣,看似陷入了宫女风情万种的迷情中,实则他顺势把宫女诱入巧布的情网中。 可从目前来看,这张网虽编织得还不够牢固,可也足够迷惑宫女让其心生恻隐之心,不要将无谓的妒火引向自己。 所以,宫女的诡计已不足为惧,反倒是太子的猜忌才是最危险的。正如眼下,太子看似无心,实则有意地抛出这样的引子,就是想摸清他的心思。 他自认为论心机筹谋,自己远在太子之上,因而,他稍作思索,就给出了漂亮的答案:“吕不韦虽然眼光独到,也算是以出色的政治才能留名史策,可卑职却一点不欣赏他。” 见到这样的答案,太子嘴角扯出一抹不对称的微笑:“为何本王就觉得他挺好。” “恕卑职直言,吕不韦有才无德,很多行径为人所不齿,譬如奇货可居。” 太子脸上骤然间变得阴云密云,他看了眼沈侍读手中的吕氏春秋,用低沉得有些愠怒的声音道:“吕不韦位居宰辅,本王还以为你会喜欢他的吕氏春秋,看来是本王自讨没趣了” 见太子不悦,沈侍读没有惶恐不安,反倒极为淡然地微微一笑,顺势将手中的吕氏春秋放到了书案上,不急不缓道:“所谓爱屋及乌,所以吕氏春秋虽好,可卑职的确欣赏不来。卑职不过 是一介书生,没有那么多政治心怀。若说到喜欢,卑职倒很喜欢李延年,特别他的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听到他这番暗喻,太子转怒为喜,笑道:“你满腹才识,而他不过会唱几首取悦帝君的曲子罢了你可比他强太多太多了” “殿下过奖了卑职可比不上他,他有个倾国倾城的妹妹,因此成就了武帝与李夫人的千古佳话。而卑职除了忠心之外,身无长物。” 见他稍稍欠身以示谦卑,又露出讨好的微笑,太子将一切看来眼里,压抑在心头的妒火渐渐熄灭,太子高傲的姿态俯看着他,露出得意又鄙夷的微笑:“除了忠心之外,你不是还有自知之明吗” 他笑着点点头,像是赞同道“殿下所言极是” 当太子自认为将情敌狠狠踩在脚下,便志得意满的前去赴约。沈侍读也留有心机地尾随其后,他躲在一棵隐蔽的大树后,窥探着俩人的一举一动。 宫女极懂得欲拒还迎之道,她虽态度冷淡,可话中处处留有余地,等着太子捡破绽反驳。 当说到赴约的原因,宫女竟故意提到了沈侍读,还言辞激烈地请求太子利用无辜者,逼迫自己就犯。她还直言不讳斥责,太子这样的手段很卑劣。 受到这番无端指责,太子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从未胁迫过沈侍读,那些都是沈侍读急于邀功,向宫女编的瞎话。 宫女不相信,太子便提出可以找沈侍读当面对质,可宫女却反驳,万一太子再加以胁迫,沈侍读又如何敢吐露事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20、第一百二十话 太子稍稍一思索便想到良策, 他们出了桃花林, 再随意找一个人去东宫, 把沈侍读请来这儿, 自己回避到一旁,让沈侍读与宫女当面对质。 见宫女极为赞同的点点头,沈侍读在心里暗骂几句,拔腿就往桃林外跑。 在逃窜回东宫的路上, 沈侍读想起宫女披着羊皮的模样, 就恨得牙痒痒,他以为宫女已动情, 多少得替他周旋几分。 可没想到, 宫女不但没去平息, 反而故意加剧事态。难道是因为宫女对之前的谎言深信不疑,得知真相后恼羞成怒,故意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可明明是宫女先提到那一茬, 她聪慧如此, 若深信不疑, 应该故意避开这个话题才是, 而不是在太子面前做无用, 且容易惹祸上身的打抱不平。 他竟完全猜不透宫女的心思, 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个敌手。 之后,他被请到了桃花林,同宫女当面对质。他知道太子正躲在不远处,而宫女也在声情并茂地进行着她的表演。 他该做是什么呢 除了配合宫女的表演, 他再也想不到其它可以做的。 宫女的演技精湛无暇,他这个无奈被拉上台做配的人,自然也不能太寒碜。他先是拧着眉,装出一脸深沉的否认着宫女的声声质问。 之后,当宫女抛出太子,他顺势表现得震惊又意外,为了加强真实性,他还故意沉默许久,方才吐露实情。 最后,应该是表演结束,大家都相安无事地退场。 可万万没想到,宫女竟然扬起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他吃了哑巴亏,心里本就憋着火,再受这么一下,他不免恼羞成怒。 他正要发作,却看到泪眼婆娑的宫女恨恨地望着自己,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不知是惊讶,还是心软,竟全然忘了自己的怒火。 他提醒自己这不过是表演罢了,如此,他方才缓过神,又看到宫女紧紧抿着的朱唇,微微轻启,她语带哽咽道:“不管你信不信,在某个瞬间,我的确动心过。我多么想去相信,即便这是人心难测的宫闱,我做过了,也醒悟了,失望一次就好” 不知是她说得太过情真意切,还是眼泪使她变得楚楚可怜,他竟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愧疚之心,原本的恼恨之情也烟消云散。 恍然间,他眼前站着的不再是一只纵情表演的大尾巴狼,而是只需要用可恨伪装可怜的喵咪。什么让猫咪强壮成了老虎,应该就是宫闱的人心难测。 不是有那句话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又有谁愿意去了解,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呢 他还没来得急好好打量这只可怜的猫咪,她就略有几分矫揉造作地哭泣着转身而去。这时,躲在不远处的太子见逮着趁虚而入的机会,便急忙现身迎向宫女。 宫女真诚相待却换来欺骗利用,自然满腹委屈,迫切希望安慰,便顺理成章地投入了太子怀抱。 原来她的梨花带雨,她的真情流露,都只是为恰到好处地进入正题而精心安排的铺叙,她正题无非是矜持地投怀送抱。 当远远瞧着宫女柔弱无助地倚在太子怀中啜泣,他似乎又看到宫女又洋洋得意地摆动着藏在身后的大尾巴。 他知道,在这一刻猫咪又变成了,将猎物死死咬在嘴里的大尾巴狼。 他原本能够稍稍体面从台上退下,可宫女偏要把他折腾得灰头土脸,只能狼狈地夹着尾巴逃窜而去。 他从来没试过,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他一连好几夜都是辗转难眠,他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着宫女同时,也在暗自盘算着该如何还以颜色。 他首先想到的是向太子拆穿宫女的阴谋,可太子已被宫女迷得团团转,就算明知前面是个火坑,太子都会毅然决然的跳进去。 更何况,他被拆穿谎言在先,又受了宫女一巴掌,太子只要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宫女的不是,必定对他心生反感。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思虑至此,他方知宫女虽年纪尚浅,却道行却颇深,不仅早就看透了他请君入瓮的心机,还为了 防止他日后拆台,故意在太子面前摆他一道,把他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从此他即便是真言也难逃心机之嫌。 宫女如此步步为营,且机关算尽,此刻他方知,那些所谓的棋逢敌手,全都是他的自以为是,他相较于她只能算得上自不量力。 对于宫女的阴招,他除了咒骂,他竟然无计可施。他对宫女恼恨不已,而太子与她的感情却渐入佳境。 太子不知是为了探查他的忠心,还是为了验明宫女的情意。每回太子与宫女幽会,都会把他带在身边。 有时是月夜泛舟太液湖,太子带着打扮成太监模样的宫女,坐在一叶扁舟中互诉心曲,而沈侍读则待在另一只小舟中,孤零零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依偎着互诉心曲,听着宫女娇嗔着用粉拳捶打着太子。 有时是微服出宫,宫女会调皮地扮成书生,让太子和他扮成书童。宫女拉着太子满大街,对眼见所有事物都感到很新奇,见着捏面人,就要手艺师傅照着她和太子的模样捏一个。 见着卖糖葫芦的,就缠着太子买一串,不过吃一口,也不问太子愿意不愿,就把糖葫芦塞到他嘴里。太子正要说些什么,可她却兴冲冲地跑到了别处,太子很无奈地替她将冰糖葫芦吃完。 见到茶社里有群人正熙熙囔囔地围在一起,宫女便兴致勃勃的前去凑热闹。见他们正在赋诗对联,恰好遇到一个难题,在场的人都在摇头苦思,宫女瞥见跟来茶社的太子稍稍思索,嘴角便露出一抹微笑。 如此,宫女便适时地将太子推了出去,指着他高声向众人喊道:“这联也太容易了,就连我的书童也能解得了。” 见顿时所有的目光都向自己汇聚,太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退回来,可宫女却拦住他,俏皮一笑:“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哦” 太子皱着眉,一脸无奈似乎在说,要不是仗着我喜欢你,你敢这么为所欲为 宫女仿佛听到太子的心声,瞪着无辜大眼睛露出讨好的微笑,太子没辙,也只好依着宫女的意思,解出了下联,赢得了满堂喝彩。 有时是太子惹得宫女生气,便会想着法子哄她,一场绚烂的烟花,一河他们初见时的璀璨灯火,一片她最喜欢的牡丹花海。 若这些时刻里的太子和宫女,像个欢快明朗的故事,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却被无形排斥在故事之外的沈侍读,更像是个读故事的人。 在未被代入这个故事前,他觉得宫女不过是个狡诈多端,又手段卑劣的狠辣女人,而太子则是把猎艳心切,当成真爱降临的二愣子。 所以,眼见宫女表现出纯真无邪也好,率性可爱也罢,他都会嗤之以鼻,甚至在心里连连叫骂。 然后,见到太子对她的表演深信不疑,为其魂牵梦绕,不惜放下身份百般迁就。他就在心中暗骂太子,蠢笨如猪,迟早要把那女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他心中满是嘲弄,又不得不继续围观,总是肆意飘散着风花雪月的故事,渐渐地,他发现宫女没那么面目可憎了,她的一颦一笑似乎少了虚伪,却多了情意。 他也暗暗发觉太子并非蠢笨,而是情之所至,种种的迁就迎合,毫无保留的信赖,不过是为了向心爱之人展示自己最无害的一面,让她能够安稳留在自己的怀中。 当故事渐渐深入发展,他有种莫名的预兆,宫女该不会真喜欢上太子了吧 要知道,他也算是阅尽千帆,可始终摸不透宫女的心思,唯一能够解释得了这种的失误,就是宫女压根就没有真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21、第一百二十一话 他深切能够感受到, 这个女人的所思所想都被野心和阴谋填满了, 能让她感到快乐和满足的只有利益, 能她牵肠挂肚的只有目的。 试问这样的女人又如何会动情呢 他敢断言, 天底下没有男人能够让她情之所系,她对太子所表现不过是蛊惑人心的演技,因为太 过于天衣无缝,乃至于他都深受其骗。 可是, 她真不会对任何男人动心吗哪怕只有片刻情非得已的敞开心扉, 也没有吗 当他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疑问,不由思绪万千, 像是期待, 又像是遗憾。他分不清, 也道不明,却猝不及防让其地飘进混沌迷惘的梦中。那个包裹着别有用心,却迷情依旧的故事又重新上演。 他取代了太子的位置, 同宫女月夜泛舟, 对他俏皮微笑, 娇嗔责怪, 把那串难吃的冰糖葫芦塞到他嘴里。满是仰望之情地, 看着他赢得满堂喝彩。 夜深人静, 在月色撩人的小园幽径,娇媚柔情的她就在眼前,而他竟只想拉着她的手往明月深处走。 他被这个恶梦惊醒,他满身大汗, 心有余悸。 即便他对已逝的花魁念念不忘,时常相思入梦,而梦中的场景大多都是被里翻红浪的重温欢好。绝不是像这般在梦中牵手话别,就足矣满心欢喜。 他的深深的惶恐并不是来源于,纵容自己梦见那只可恨的大尾巴狼,而是在这个梦里,他竟然连半点也没有,他恰好又不是个纯情的人。 他安慰自己,这个无端的恶梦纯属意外,若要追究出它的根源,兴许是自从他入宫做了侍读以来,他就没有再碰过女人。 这对他一个曾贯于眠花宿柳的浪荡之人来说,时间久得不可思议,也可怕至极。所以,心里难免蠢蠢欲动的情愫,产生母猪变貂蝉的错觉。 为此,他找个机会出了宫直奔青楼,虽然他的人早已退隐深宫,可他的才名依旧备受追捧。当潇洒不羁的他出现在长安最好的青楼,惯来相熟的老鸨立刻便认出了他。 如此,他便受到老鸨的殷勤招呼,各色容貌卓绝女子奉迎取悦,原本被忽视的也失落一扫而空,他与美人调笑,同好友纵情饮酒,他随口几句歪诗,就能赢得连连赞誉,随笔几个粗字,就能引来争相抢夺。 他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觉得这种奉若神明的滋味,简直妙不可言,当初为何厌倦这种美妙 当他正心生疑惑之时,突然听到怀中的美人,迂回婉转地提出了求诗的愿望。他终于疑惑大解,他的厌倦是因为,他不想再做香饽饽,总是被惦记着,好像所有人都想上前咬上一口。 而偏偏这些张着嘴凑近的人手段又极其拙劣,毫无赏心悦目的心机可言。以为展示下姿色,卖弄下风情,就能得偿所愿。这样的取悦一遍尚且有趣,可历尽千帆,却也千篇一律,就太过寡然无 味,令人生厌了。 难道这茫茫风尘乐土之中,所有的女人都是这种风情却没有风骨,心机却没有心思的女人。 当真就没有哪怕一个身怀天衣无缝演技,又懂得蛊惑人心的取悦之道的女人。她随意地一颦一笑就能使人蒙蔽双眼,即便面前是滔滔火海,也会奋不顾身的飞蛾扑火 当他意兴阑珊地从青楼回到宫中,心底的郁结便越发重了。午间歇息时,他散步不知不觉地竟来到了藏书阁,他看着仿佛广袤无垠,也鸦雀无声的空间里,一堵堵高耸而延绵的书架,堆砌成就了浩瀚却寂静的书海。 他看着眼前的种种,不由得想到了宫女,她会不会也在此处 他心头微烫,走进了狭窄而局促的书架间,为了平息心中的躁动,他随手抽了本书读了起来,渐渐被书中的内容吸引,正沉浸其中时,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好巧啊你也在这儿” 他抬起头,看到宫女就在近前,她巧笑嫣然冲他打招呼,仿佛他们的过节恩怨并不存在,他们之间所发生都停留在,最初藏书阁的相谈甚欢。 虽被宫女犹如镜里观花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清头脑,可不并妨碍勾起他心中不安的躁动。为了掩盖,他不得不故作冷漠地不理睬宫女,回过头继续看书。 宫女却不以为然,凑近他继续搭话道:“怎么啊生气了呀” 见宫女把自己连日来所遭受的痛苦,用如此轻松淡然的语气明知故问着,他不由得窝火,视线没有离开手中的书,只是冷笑道:“怎敢你都把我折腾成人人喊打的混蛋,我哪有资格生气” 宫女点点头,微笑道:“那就好” 他终于忍不住,猛地抬头怒瞪着宫女:“你” “我怎么了”宫女边说着,边用嘲弄的眼神打量着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能怪得的了谁” 见宫女毫不掩饰地脱下羊皮,以大尾巴狼的姿态,威风凛凛地站在自己面前,这着实让他始料未及。如此一来,他反倒越发看不清,这女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他思量片刻,冷冷一笑低声道:“你现在不是还没成太子妃,好歹也披着你那层皮再多装会儿,绝对有益无害。” 她柔情一笑:“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可惜,我早已钟情于殿下,无福消受。” 他极尽嘲弄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像你这样的女人,我可见多了。就凭你那些小伎俩,可以骗过他,却骗不了我。你会钟情他,这就是个笑话” 她没有反驳,只是用那双带笑的眼睛凝望着他,而后,迈了一步凑近他耳边,用迷离的声音低语道:“那是个笑话,若我说钟情你,又算什么” 当他的耳垂触到宫女吐出的温热气息,他的心痒痒的,一阵酥麻的感觉在全身游走。他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千万别落入宫女的陷阱,他抿了抿嘴唇,向后退了步故意拉开了与宫女的距离,而后郑重其事道:“请姑娘自重我这人骨头硬,不怎好咬,姑娘又何苦把我诓进来呢” 宫女点点头,若有所指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既然,你对我无意也好,我们就能无所顾忌的做朋友。” 听到这话,他皱了皱眉:“你刚才只是在试探我” 见宫女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他便继续道:“你这么狠辣阴险,我跟你做朋友,恐怕只要价钱合适,你随时都能把我给卖了我才没那么傻” 宫女点点头,像是颇为赞同道:“你说得不无道理。换而言之,你要跟我做敌人你可得知道,我对敌人绝不会心慈手软。” 宫女虽说得极为淡定轻松,可见识过她种种厉害手段,再听到如此警告,竟让他这个堂堂七尺男儿有些暗怕。可他觉得不能露怯,便装出一副极为不屑的笑脸:“你这小小宫女口气倒不小,那我真要瞧瞧你要怎么对付我” 宫女没有说话,只是一种深邃难测的笑看着他,而后向前迈了一步逼近他,他故作从容地向后退了步,怎料道宫女又进了一步,如此几次后,他便不再挪步,任由俩人相距咫尺,彼此呼吸可闻。 他心里正纳闷,她此举的用意时,她却猝不及防地吻了上来,他本该将她推开,轻巧地避开设在脚下的温柔陷阱。 可他却用了截然相反的方法,他热烈地回应着芳唇的垂青,将危险却有着致命吸引的大尾巴狼拥入怀中,温柔眷缱与她缠绵。直到他唇上传来一阵剧痛,她用白牙咬破了他的朱唇,然后她退到一旁,用阴谋深重的微笑看着他。 他则用手指慌乱地抹去唇的血迹,他弓着身子怯怯地察看着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糊涂地做了件足矣丢掉性命的事。 他压低声音,质问起一旁的宫女:“你这是干嘛疯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22、第一百二十二话 宫女摇摇头:“疯的人不是我, 而是你见色起心, 对我意图不轨, 我为了保住清白之身誓死抵抗, 这些就是证据。” 说着,宫女指了指他被咬破的嘴唇。 见宫女竟卑鄙得无所不用其极,他恼怒道:“你以为随口瞎编乱造,别人就会相信吗” 宫女从容地笑了笑:“我不需要别人信, 只要殿下相信就可以了。你说他会相信吗” 他心里当然知道答案, 他气急败坏道:“你不仅精于算计,还蛇蝎心肠我真恨怎会遇到你这样的女人” 宫女用几乎怜悯的眼神, 看着满脸恼怒的他, 摇摇头道:“你可以用讨厌, 憎恶,千万别有恨这个字眼。因为,爱向前进一步就是恨, 而恨向后退一步就是爱。所以, 千万不要恨我。” 宫女说完笑了笑, 便转身而去。 他深深吸了口气, 有重重吐了出来, 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说啊, 要我怎么做” 宫女停下脚步,背着身子冷冷道:“我只是在警告,做敌人的下场会是如何。我需要的是心甘情愿的朋友。” 说完,宫女再次迈开步子, 看着宫女远去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灌满了他全身。 他怎么能任由自己呕心沥血编织的锦绣前程,被放在嗜血的刀尖上 刀尖无情,又不长眼,只要稍不留神一卷锦绣就会被划得裂痕斑斑,七零八落。因为一个女人,一时冲动而前途尽毁,回到最初的落魄不堪,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连怨天尤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越想越后怕,可更可怕的是他对随时可能造成致命威胁的敌人一无所知。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得弄清这个诡谲多端又有恃无恐的宫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顺着尚寝局这根线,暗中探查着,却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这号人。因为这次事关重大,他不再像上次那样,因为怕麻烦就得过且过,让破绽在眼皮底下悄然而过。 这回他托尽关系,费劲力气找去了内侍监,终于探明了宫女的真实身份。 原来她身在毫无前途,人人都嗤之以鼻的掖庭宫。她也并不是普通的宫女,她是有些官职在身,若说是官职,倒不如说是一辈子都甩脱不了的麻烦。 这些麻烦都跟宫女的前主子,有着莫大的关系,这个主子在宫闱之中有着至高的地位,即便是太子也得礼让三分。 这个主子有个很特别的毛病,就算是丢弃到犄角旮旯的奴才,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再染指,若有人敢拂逆其意,此人便在宫闱之中寸步难行,即便是尊贵如太子也不另外。 当得知这种种的缘由之后,他也算看到了这个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可那又如何,可怜的确能够引起同情,可同情之后,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本可以将所有的情况全都告诉太子,让他虎口逃生。可太子深陷情网,宫女又手段高明,若太子真豁出去,誓要同宫女纠缠到底。 那么,宫女对他的从中作梗势必怀恨在心,万一她反游说太子把他除之后快,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思来想去,竟越想越糊涂,以至于趁夜打扮成太监的模样,摸进了掖庭宫。 这晚,宫女正一如往常的坐在灯下读书,她拿起一旁的茶盏浅浅饮了口,不由抬头往窗外看了眼,见院外月色正浓,习习凉风吹得枝丫微颤。 她抿着嘴,蹙了蹙眉像是期盼过后的莫名失落。 她暗暗地叹了口气,又将视线转向手中的书卷。她刚看过几行,听到极轻却极快的脚步来到了门外。 随着“吱呀吱呀”的声响门被推开了,她瞥见穿着蓝缎宫袍的沈侍读快步闪入房中,又赶紧了合上了门。 此时,她埋在书卷中的脸露出了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她从来没有算漏过,自然这次也不会例外。 她的心机在前,因而面对闯入的不速之客,她丝毫不感到意外,而是气定神闲的放下手中的书卷,她看着他不紧不慢道:“沈侍读,这更深夜重的打扮成这副模样,闯入掖庭宫,论罪当诛” 沈侍读自以为有把柄在手,便料定能够在她面前有恃无恐,可眼见她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他竟一下就漏了怯,皱着眉打量着宫女,心中满腹疑问,嘴里却吐不出半个字。 见到他这副窘状,宫女反倒替他开口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何一点都不惊讶” 见她如此直言不讳,沈侍读也不再瞻前顾后,索性道:“是啊,你的狐狸尾巴都被我给抓牢了,你这真是不害怕还是装不害怕” 她没有正面回答沈侍读的问题,而是跟他绕圈道:“我跟你讲个故事吧纸眷念着火,明明知道这很危险,却想把它占为己有。于是,纸将火揽入怀中,拥有着它,也被它吞噬着,纸不愿就此燃为灰烬,救火人便出现了。” 说罢,她若有所指地冲着沈侍读微微一笑。 听到这番暗示,沈侍读方才明白,自己又落入了宫女的圈套。 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在于,当你刚看清她在你脚下放置着什么圈套,正忙不迭为自己解套时,她 又如起承转合般将另一个圈套勾到你脖子上。 兴许这就是她的魔力,永远都能让你乐此不疲地沉浸在环环相套的赞叹中,品玩她近乎绚丽多彩,又令赏心悦目的心计。 在这一刻,他越发欣然接受手下败将的事实,因而,他索性放弃无谓的挣扎,露出一抹束手就擒的微笑:“纸包不住火罢了,何须说得这么动听,绕这么多弯子呢” 她微微一笑:“你好歹也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又怎么会不明白我所言不过是救火人而言。若不婉转动听,全都是粗鲁之言,又如何入得了耳” 他摇摇头,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你这是太自信,还是太以为是,在我看来全都是一厢情愿。” 他可不想挑明目的落下话柄,因而故意用一些措辞模糊的话,同宫女绕着圈子,希望由她来开门见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23、第一百二十三话 宫女用探究的眼神看了他许久, 并不急着说话, 而是拿起手边的茶盏, 浅浅地饮了口。 这时, 她方才开口,用略为低沉的声音道:“若是一厢情愿,来见我的人应该是太子,不是吗其实,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遭逢的种种都非寻常之事,若要并肩前行, 不亚于刀口舔血。你肯定有过很多挣扎, 可你终究还是来了。” 说到这儿, 她站起身走到沈侍读面前,用那双带着迷离微笑的眼睛凝望着他,声音变得柔和又悦耳:“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却偏偏选了最坏的那一个,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番话犹如一道划破长空的惊雷, 让沈侍读眼前的迷雾骤然散去, 他心里变得莫名敞亮, 意识到自己的确做了一个最坏的选择。 见他没有答话, 像是陷入了沉思,宫女便继续道:“这是因为你的心,一颗向着我的心,把你带到了这儿。对你而言, 似乎是意料之外,其实更是情理之中。” 宫女能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思,说得分毫不差,这让他极其厌恶,或者说极其害怕。为了掩盖,他简直暴跳如雷地否认着宫女的猜测。 面对他过分激动的情绪,甚至语带粗口的辱骂,宫女始终从容自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等到不安的情绪全都发泄殆尽,沈侍读拧着眉垂下头,不再言语。当满腔的恼怒消散,一种莫名的内疚涌上他心头。 他沉默许久,方才用紧绷又干涩的声音道:“我不该说的那么过分,我我” 他支支吾吾的,却难以找到合适的说辞替自己的粗痞辩解。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宫女,终于开口道:“你说得没错,我是下贱,我是恬不知耻。的确,比起那些以取悦男人为生的青楼女子,我也做了卖笑,卖弄风情的勾当。可不同的是她们取 悦男人是为了银子,而我取悦男人是为了权势。” 说到这儿,宫女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这是你能看到的,可你看不到是我们的下贱也好,恬不知耻也好,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罢了。当一个无所依傍的女人,却身处险恶的坏境里,她除了脸蛋和身体便一无所有,这对她而言很可恨,也很可怜。” 沈侍读一直低着头听她说着,他难以分辨这些究竟是肺腑之言,还是博取同情的矫揉造作。可不论如何,他心却被番话所牵动。 当他抬起头,瞥见宫女眼眶红红,当说到最后她晶莹的泪水从模糊的眼眸滚落。 他以为宫女又在玩弄博取同情的戏码,可当他视线与之交汇,宫女竟忙不迭地低着头擦去眼泪, 立刻便收起了满腹委屈,换做了一副高傲也从容的姿态,舌灿如莲地进行起游说。 她先是刀刀见血的向沈侍读指出,他非门阀世家,在朝廷又无可依傍的靠山,他若胸无大志,未来只打算在地方混混,可以开撇开门第之论。 可他若想权柄中央,那么出生必定是他的致命伤,因为当朝的执政者对门阀偏见根深蒂固,嘴上说不拘一格降人才,可实际上却用门阀之见在百官晋升的道路,设置了一堵堵无形却威力的巨大的高墙。 可凡事总有例外,没有先天的出生,就只能依仗后天的靠山。如他这样的青年才俊,寻找靠山最好捷径就是娶得世家千金,如此有了靠山加持,再懂得些运筹帷幄的法门,还是能有鱼跃龙门的机会。 可惜,他的才名满天下,花名也毫不逊色,天底下没有哪个做爹的,愿意把女儿托付给这样的登徒浪子。无疑,这条绝佳捷径也被他曾经的劣迹斑斑给堵死。 这天时,地利这两项他都不占,就剩下人和了,他是储君的身边人,等到一朝储君变帝君,便能等来“一朝天子一朝臣”交替之时,许多权利席位空缺待补,往往如他这般的身边人很容易得到重用,这便是他唯独占有的人和。 可伴君如伴虎,今天太子能被他哄得推心置腹,可明天受了离间挑唆,就能对他疑虑重重。 再说,以往他都是以奴颜婢膝的姿态取悦太子,而并非用能人所不能的才干,让太子心悦诚服地认定他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正因为他摆错姿态,所以,太子每每谈及他,都不由得流露出轻视怠慢之感,这不难看出在太子的意识中,他不过是个有些文墨,又懂得伺候人的奴才罢了。 太子身边的奴才何其多,今天能他把放在身边,明天兴许就轮到了别人。因而,他看似占有的天时,其实摇摇欲坠,并不牢靠。 听到宫女入情入理说了这么多,沈侍读回想起这一路走来的所作所为,以为自己精明妥帖,可实则火候不足。 他想用毕生心血编织一卷权倾天下的锦绣佳作,却不懂得构架着色的浓淡深浅,亦不懂得运用留白拔高意境深远。 他知道在开卷便一味地浓墨重彩,自以为高明地堆叠着华丽的景致,得到外行人的啧啧称奇就沾沾自信,殊不知到了真正的行家眼前,这不过是一幅急于求成,又欠火候的脏乱之作。 外行遍地跑,行家世难寻。现在,他总算遇到真正的行家,被这么劈头盖脸地点评了一番,他非但没有心生厌恶,反倒莫名多了几分崇敬之情。 他皱着眉,嘴角却含着笑地打量着,面前慷慨陈词的宫女,心中不由好奇,她一个年纪轻轻,又久困宫闱的女子,怎么能有这般缜密的权谋心思和超然的政治眼界,莫非权谋之术,也存在天赋 异禀这回事 当宫女看到他这脸颇有深意的微笑,她原本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下来,她抬手指了指:“瞧你这一脸,莫非是听完这番痛呈利弊之后,深感与我并肩同行,互惠互利才是明智之举” 他收起笑脸,故作严肃的摇摇头,违心道:“不我这是嘲笑你太天真了,以三言两语就能被你说服,干这赔本又丢命的勾当吗” 宫女是慧极之人,他稍起意,她便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蹙着眉问道:“你要如何,才觉得不赔本呢” 听到此问,他便知道宫女已然明白自己小心思,他明白自己的价值,也深知宫女向来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行事风格,以此来看,他有九成把握,宫女会让他称心如意。 这么一番思量过后,一抹雀跃之情便在他嘴边荡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有一点很明确,你找错人了,你狡猾得像只狐狸,咬起人来又凶狠得像只大尾巴狼,我不想做那种,只要价钱合适,随时能被你卖了的傻子。一句话,我不信你。” “你要怎么肯信我”宫女心里明明知道答案,却故意绕着圈子。 这回,他却精明的回答道:“你是主,我是客,这些是你该做的,而不是我,不是吗” 看着他脸上狡诈的微笑越发明显,宫女紧紧抿着嘴,脸上露出几分愠怒之色:“我可能说得还不够清楚,所谓的互惠互利就是我在宫闱得到一席之地,而你在朝堂权柄在手。这笔买卖不管怎么算,都是你赚得比我狠,还不能让你称心如意吗” 他摇摇头:“那些都太远,未来岂可算尽。我想要近一点,最好唾手可得。哪怕有一天,真被你这只狡猾的狐狸卖掉,也至少得到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24、第一百二十四话 她没有言语, 只是紧紧地皱着眉, 像是在犹豫, 又像是琢磨这笔买卖值不值 见她没有回应, 沈侍读便提起脚迈开犹豫又坚定的步子。当他正要拉开门,她从身后抱住了他,用略显多余的用眼泪挽留着他,他明明正中下怀, 却偏要矫揉造作的拒绝着她挽留。 两个精明生意人对彼此的盘算心知肚明, 却要用事故却礼节的客套,来告诉对方自己是赔本卖出, 或是血亏买进。仿佛, 在对方面前把自己伪装成伤害者, 是一种做生意的体面和周到。 当宫女保证,只要时机成熟,会将自己的身份亲口告诉太子, 不会让他遭受牵连。 如此, 他才无所顾忌地转过身, 承其美意将她拥入怀中, 安慰且试探用修长的指尖在温香的玉体肆意游走。见她没有拒绝, 他便一躬身, 用强壮臂弯将柔软且柔弱的她抱起。 他迈着稳健的步子,柔情的看着怀中那双带着泪的眼睛,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一个她早已布下的陷阱, 可此刻他宁愿困死在这个陷阱里。 他本可轻柔地放下怀中的温香软玉,可当走到床边,脑海里却莫名地浮现起她对太子的柔情似水,一股无比的妒火却直冲脑门,他粗鲁地把她丢到榻上,如易怒的野兽般撕扯着她的衣裙,放飞了她胸口的白鸽。 缠绵过后,赤露着玉背的宫女卧在榻上,以撩人之姿看着坐在榻旁穿着革靴的沈侍读。 沈侍读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灼热的目光,转过头看着一脸绯红的宫女,微微一笑柔声问道:“怎么了” “你怕吗” 沈侍读摇摇头:“其实,自打见到你第一眼开始,就是一场危险的游戏。既然,决定奉陪到底,我命都不要,还留着怕干嘛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善茬,可希望还有点良心,哪一日你真要卖我, 也必须给我像今晚这样的奖励,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他边如调笑般的说着,边不安分地抚摸着她的玉背。 她一转身勾着他的脖子,妩媚动情道:“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我卖你,而不是你卖我呢坊间传言,你可是出了名的薄情寡性,我千算万算,别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 听到这话,他笑了笑:“我可卖不动你。若哪天我长本事了,能翻出你的鼓掌之中,真要卖你, 事先我绝不吝啬,肯定会给你比今晚更卖力奖励,如何” 受到这番逗弄,她并没有羞怯,而是附在他耳边风情道:“今晚,我已经很满意了。若你想要奖励,随时都可以,只要你乖乖的,我保准不会让你失望” 若是换做别的男人听到这番话,肯定喜的抓耳挠腮,可他却没有,反而有些莫名的失落,他不像做一颗彻头彻尾的棋子,在这之外,不是应该有些其他不同的东西吗 可失落归失落,自从他得偿所愿之后,他便对宫女的话言听计从,心甘情愿地沦为她并肩同行的朋友,或者说棋子。 没过多久,宫女就信守承偌,亲口告诉了太子,她的真实身份,以及那个人人都要忌惮三分的前主子的存在。 太子震惊之余,也对宫女的爱产生前所未有的怀疑。他开始避着宫女,不再愿意见她。 沈侍读见太子原本的炙热灼人的爱恋,被一盆凉水轻轻一浇,就变得悄无声息。他就越发佩服宫女的远见卓识,也开始懂得,宫女为何不遗余力地拉拢自己,成为举足轻重的救火人。 他一边担负起救火人的职责,时不时潜移默化时而让太子睹物思人,时而又让太子觉悟,身边的女人都是些无趣的庸脂俗粉,若错过宫女将是多大的损失。 一边又为自己的付出,向宫女讨要着特别的奖赏。 宫女若她承若的那般,的确每回不曾让他失望,他明明历尽千帆,不再为任何一具美妙的皮囊带来的感官体验而感到意外,可宫女却能给他带来从未有过的快乐。 有时他也会感到迷惑,这样的快乐是来自于身体,还是情感,经历多次后,他方才感悟到这是一种身体的契合,最佳的伴侣。 在这讳莫如深的宫闱之中,会带了很多灾难,他们都会很小心地抹除隐患。每回他得到奖赏,而宫女却得到一碗苦涩的药。 当看着宫女蹙着眉将药一饮而尽,在旁的他便急忙接过药碗,将早已准备好的蜜饯塞到她嘴里,她边咀嚼着,边微微一笑,而后催促着他赶紧离去。 可能见他来药铺光顾得太过频繁,好心的老郎中提醒他,这药虽有避孕奇效,可多服无意,可造成终身不孕。 当得知这些,他惊吓不已,他赶忙把抓好的药退还给了郎中,然后慌乱了出了药铺。 在回宫是路上,他又盘算若不抓药回去,今晚就不能同宫女欢好,难道因为恻隐之心,往后都不碰宫女 可她又不会嫁他,而他亦不会娶她,有没有孩子,那是她未来丈夫的事,与他何干 他所图不过是一时欢愉,何必为她设想一世幸福更何况他们是你情我愿,也并不牵涉任何道德良知。 在利己精神驱使下,他折返到药铺拿回药,回到自己的住处。 当天刚断黑,他便动身前往掖庭宫,可当他一路谨慎又鬼祟地来到宫女的房门外,一摸衣兜却发现没有把准备好的药包带来。 可又不好折返回去,于是便走进房中,在微明的灯光中,躲在门后的宫女突然现身。 她用缎带风情的蒙住他的眼睛,而后又绑住了他的手,狠狠地把他推到榻上,俯下身边用挑逗的声线在耳边低语着,边用微凉又尖锐的指尖划过他的面颊。 他咽了咽口水,可理智还是让他推开了宫女卖弄风情的手,见到他突如的抗拒,宫女先是愣了片刻,而后,疑惑地问道:“怎么啦” 他用被绑住的手,费力地扯下蒙在眼前的缎带,露出尴尬地微笑:“我忘记带药来了。今晚恐怕不成。” “哦那好,你早些回去吧”原本风情万种的宫女,一下子就如原形毕露般打了哈欠,慵懒地翻了身睡到了一旁。 沈侍读顿时看傻了眼,他还不知道宫女有这样一面。 他愣了片刻,他咬开绑在手上的绳子,看着闭着眼的宫女,笑得很无奈道:“我这不是还没走吗好歹也多装会儿,不行吗” 宫女连眼皮子都没抬,声音极为困倦道:“今天我真有些累了。再说,错又不在我,就别瞎计较了。走的时候,把门关严实了,我先睡了。” 他皱着眉打量着侧卧在身旁的宫女,心有不甘道:“我来一趟这儿,可不容易,就这么走了可不划算。说起来,我们从没正经聊过天,不如你陪我聊会儿,怎么样” 宫女侧过脸眯眼看着他:“聊天” 他点了点头。 宫女蹙着眉,像是犹豫了片刻:“好吧你想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时间:3月15日 理由:临时有事请假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25、第一百二十五话 宫女对聊天没有太大兴趣, 全靠沈侍读搜肠刮肚找着话题, 然后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着。 可聊着聊着, 他们发现彼此竟有许多兴趣相似, 对事情的看法也惊人一致。他们便越聊越投契。 以至于原本半坐在床榻上的的沈侍读,索性到头睡下,同宫女大谈特谈朝廷的政局形式,以及漫无边际地畅想, 有朝一日他大权在握, 要极力推行怎样的新政,改变行政弊端, 达到政通人和的美好愿景。 一旁的宫女总是忍不住泼他冷水, 他极力争辩, 最后却又不得不折服于宫女深入浅出,并且有理有据的政治剖析。 他们聊了一夜,又不知不觉地睡去, 等到黎明时分, 突然惊醒的宫女, 见沈侍读还睡在身边, 慌忙把他摇醒, 让他趁天还未大亮赶紧离去。 至那一夜后, 沈侍读回想宫女的种种表现,隐隐意识到,宫女并非青睐欢愉之好,而她表现出的种种享乐姿态, 只是为了迎合他的乐趣。 这的确让他感到有些意外,而让更为意外的是比起欢愉,他竟更喜欢这样的畅谈。因为每每一夜欢愉过后,他总会有几分莫名的失落,可唯独那一夜的畅所欲言,让他一连几日都觉得愉悦,也回味悠长。 他很难形容这样的感觉,有个人同自己的思想莫名契合,懂自己心思,又懂如何排遣自己郁郁不得志的苦水,而是凡事都比自己技高一筹,却不吝惜赐教。 细细思来,难以言喻的感觉兴许就是高山流水遇知音,这很奇怪,可也是事实存在。当想到这层,让他不由心生感慨,原来,天底下可供纵欲的躯体无数,但能够慰籍精神的灵魂却寥寥。 恰好,比起纵欲,他更需要慰籍。 因而之后,他连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会将原本要带去的药包,遗忘在住处。借此巧妙的避开欢愉,又合情合理地同宫女畅谈整夜。 每每到了夜阑时分,宫女便会打断聊得正尽兴的话题,催促着他快走。他也只好带着几分倦意,放开倚在怀中的宫女,依依不舍离去。 刚开始,一两次倒可以蒙混过关,可次数多了,宫女便起了疑心。 这晚,沈侍读一如往常般鬼祟地摸进房中,看到正将薄纱微透的寝衣,撩人侧卧在榻上,向他勾了勾了手。 他嬉笑走上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宫女,让宫女魅惑地牵起他的手,把他拉来榻上时,他恍然回过神,一拍脑门正要说话。 这时,风情地倚在他身后的宫女,伸出纤纤玉指放在他唇上,打断了他的话头。而后,附在他耳畔低语道:“让我猜猜,你想说什么” 见此,他并没有惊慌,只是微微一笑,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把戏早晚要被宫女拆穿。可他实在没料到,如此低级的把戏,竟然玩了好几次,宫女方才动念捅破这层窗户纸。 见他没有说话,宫女放下继续道:“我才你是想说” 他也依瓢画葫芦,转头地打断宫女的话:“错” 宫女歪着头瞪着眼睛,用拷问的神情看着他,如此,他露出讨好的微笑,从兜里掏出一包糕点:“其实,我想要说的是,太子给了我一个好差事,统筹东宫的膳食开支。什么鱼翅,雪蛤,长白参,往后可有数不尽的好东西让你解馋。” 说着,他便把手中糕点塞到宫女手中:“今晚,你就先试试这个燕窝蜜糖糕,不仅养颜,还味道极佳。据说,后宫的嫔妃想要吃上一口,都挺费劲。你赶紧尝尝。” 宫女蹙了蹙眉,打量着妄想蒙混过关的他,质问道:“除了这个,你是不是还要别的话要跟我 说” 虽然,他知道这事早晚要被戳穿,可他并没有想好适当的说辞。 因此,他如故意拖延般,推了推宫女要她往里坐些,然后,又慢条斯理地脱下靴子,挨着宫女做到了榻上。 见捧着燕窝糕的宫女,正用迷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微笑道:“别愣着啊,打开吃啊咱们边吃边说。” 宫女依言将包裹严实的燕窝糕打开,拿出一块又无端放了回去,抬头看着沈侍读,皱眉问道:“老实交代,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看到宫女迷惑的模样,他甚觉可爱,于是便开怀一笑,逗趣道:“没错不仅你有葫芦,我这也有一只。” 说罢,他拿起一块燕窝糕放到嘴里,边大口咀嚼着,边以示清白道:“放心。不管我葫芦里卖什么药,都绝不会是杀人灭口。我可舍不得你死。” 见他嘴角荡漾着轻浮的笑着,可眼神尽是灼热真挚,宫女本该风情地化解尴尬,可她竟莫名语塞 地低下头,又如掩饰般拿起燕窝糕浅浅地尝了口,偏不合时宜地问道:“殿下,那儿怎么样了” 他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歪嘴愣了片刻,方才用沉闷又紧绷的声音,将太子的近况,以及太子对她逐渐显露出的思念之情,都如实相告。 等说完这些,他便冷冷地说了声:“时候不早了。先走了。”他便下床,穿起革靴。 见他怏怏不乐,宫女便挽留道:“就走了啊,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吗” 他本就心中不快,在听到宫女真假难辨的挽留,心里越发不痛快,他没好气道:“忘了” 他迈开步子,却听到身后的宫女冷冷问道:“是因为厌倦了吗” 他心头积压的怒气和怨气,终于被这句毫无良心的质疑引燃,他猛地一转身粗鲁地掐着她削尖的下巴,凶狠又放肆地吻上她的朱唇。 这次她没有回应,只是高傲地昂着头纵容着他的放肆。等怒火平息,他放开了她的唇,像是无力又无奈地,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用理智的方式把俩人拉得无限近。 他从鼻腔突出一口气,用低沉得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我会厌倦任何女人,唯独不会厌倦你。因为,我做不到我们不要再猜忌,不再质疑,不要把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前行,变得令人窒息,好吗” “好”她回答得简单明了,又毫不犹豫。 他点点头,露出苦涩的微笑。她也报以同样的微笑。 最终,他还是留了下来,他揽着宫女盖着衾被半坐在榻上。 当解释起忘带药这件事,他并没有提及比起欢好更喜欢聊天,这一匪夷所思又毫无出息的理由。而是,说起了原本为了利己,打算一直隐瞒的药的服用危害。 当宫女听到常服此药会致使终身不孕,她竟没有一丝惊慌,反倒仰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沈侍读,问道:“你当真因为怕我怀不了孩子,就克制自己不碰我你应该是知道,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哦” 沈侍读如赌气般强调道:“我知道。换而言之,我的确不会娶你。可是往后,你若嫁给了太子,就算不能母仪天下,也好歹也得把嫔妃之位混到手吧借用你的话,你没有可观的家世,就只能母凭子贵。” 宫女笑了笑:“所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从来都只会雁过拔毛,难不成还懂得为我打算” 见宫女正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急忙撇清,故意打趣道:“咱们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两只小蚂蚱,为你打算,不就是为我打算。” 说着,他掐了掐宫女的下巴,露出讨好的微笑。 宫女点点头笑道:“这也说得过去。可话说回来,这药服用过量才会,所以” 说着,她笑着调皮地向沈侍读挑了挑眉。 她的暗示已然十分明显,沈侍读本该满心雀跃的应承她的美意。 可出乎意外的是,他却拧着眉,绷着一副严肃的面孔,教训道:“所以,什么啊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不知道你这女人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再说,之前那药你服得那么频繁,万一出了什么闪失,我可不想被你埋怨一辈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26、第一百二十六话 宫女向来能够辨人于微, 她见沈侍读言辞恳切, 不像是虚伪做作之言。因而, 莫名觉得他严肃得教训人的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她便揉了揉他拧成团的眉心, 忍不住逗他道:“好了,别愁了。我都不介意,你瞎介意个什么劲。有些江湖郎中就喜欢夸大其词,他们的话不可尽信不如你下回把药带来, 我” 她到这儿, 她附在他耳边魅惑的低语了几句。 他原本严肃的神情里,荡出了一抹春意盎然的笑, 他咽了咽口水, 百爪挠心的问道:“你真会让我这样做” “当然。动心了吗” 他一脸为难地咬着嘴唇掂量了许久, 突然花魁的影子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恍然间明白自己为何莫名抗拒,让宫女继续服药这件事。 他垂下视线, 长长吐了口气:“不行。别再引诱我了。我记得, 花魁, 为了不让自己害喜, 也常服用类似的药, 最后” 他的话说得断断续续, 到了此处,他不由得停顿了许久,方才用低沉得有些颤抖的声音道:“她 难产,死了。” 宫女虽然不知道, 这中间有何缘由,可从他的话语中,她深切能够感受到,他正承受着巨大的伤痛。 于是,她如安慰般拉了拉他的手,又用柔软的目光给予他鼓励。 如此,沉湎在悲伤中的他,方才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继续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两者之间,是否有必然的联系,这全是我的猜测。以前,我从来想过,可这一会儿不知为何,种种事由全都在我脑海里冒了出来,莫名就联系到了一起。” 说到这儿,他用迷惘又伤感的眼神,凝望着宫女,不由得抬起手抚摸着她如瀑的三千青丝:“若这一切都是有因必有果,那么,我已经承受了一个悲剧,不能再放任另一个悲剧发生。”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俩人各怀心事的沉默些许,她问道:“花魁,应该是个令你很难忘怀的女人吧你们之间应该有过很多故事,对吗” 他点了点头,长长叹了口气:“是啊她是我唯独爱过的女人。” 他不知为何会撇开其它,唯独强调这一点。可当他看到,视线那一头的宫女听到如此回答眉梢微挑,一丝复杂的表情跃然脸上,可很快就消失无踪。 虽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可足以让他嗅到在乎和醋意,他莫名感到满足又得意,他恍然意识到,原来这样的强调是他的心机使然。 他将话锋一转,继续道:“即便如此,可她却说,我从来都没爱过她。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她的认定,对我很不公平你能够看透世事,兴许能为我评评理。” 宫女点点头:“可以。不过,前提是我要知道全部。” 如此,他便巨细无遗地说起与花魁的过往,宫女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听完了整个故事。 当把所有说完,他看了眼低头沉思的宫女,长长吁了口气:“我把有脸说的,没脸说的,都一股脑地说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此时,宫女方才抬起头,看着他犹豫了片刻,直言道:“的确,你从没爱过她。最让我感到难以置信的是,我从没见哪个男人像你这样,在一段感情中表现如此自恋又自负,拥有时吝啬付出,失去后却只会怨天尤人。” 见宫女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他愤愤不平道:“我有那么差劲吗你过分了吧” 宫女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姿态:“在这段感情中,你的确很差劲,这就是我评理的结果。花魁真是一个傻女人,怎么会喜欢上你” 他皱着眉,满腹委屈道:“你就只顾自己捅刀子,都不用理会我的感受吗你说我吝啬付出,或许是因为我给她的,比起我从她那儿得到,简直微乎其微。” “可有一点你却忽视了,她身在风尘历经事故,难免寡情薄爱,渴求付出真心,却始终求而不得。直到遇到了我,虽然没给她对等的付出,可却让她毫不保留,也不求回报的爱过一回,这对 她而言也是另一种得到,不是吗” 宫女没有否认,也没有附和,只是用一种近乎嘲弄的表情看着他。 见此,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又在暗骂我自恋,又自负。这么说吧,如果要你选是希望被爱,还是去爱” 宫女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他只好自问自答道:“我真是多此一问,你心里那容得下爱,你根本就不会去爱任何人若要我选,我宁愿去爱,遇到一个女人,能让我不求回报的付出,丧失理智又无法克制的思恋。” 说到这儿,他的眼神变得尤为炙热,情绪也莫名激动:“为了她不惜毁掉一切,甚至,在生命最后一刻,忘记了,也放下了所有,却始终惦念着她的名字。这究竟是种怎样的感觉,你能明白吗” 说到最后,他高亢的声音急转直下,变得低沉又压抑。 宫女还是什么都没说,可眼里了没有嘲弄,也没有了冰冷,而是变成了惊慌又期许。 他沉默些许,露出一抹刻意的微笑:“我真希望,今生有幸能够遇到那样一个女人,即便无法拥有,可至少出现过。你会希望出现那么一个人吗” 她的眼神里尽是冰冷,用过分强调的语气道:“我会。可绝不是你,而是殿下。这是命,你我的命” 他点了点,笑了笑:“是啊你永远比我高明。”说罢,他便起身离去,当他迈开步子时,又对宫女说道:“太子既然对你有思念,时机也算是成熟,这几天,我会暗示,你时常会去藏书阁走动。你自己好好把握。” 宫女淡淡道:“我明白。” 回到东宫,他依计行事,对宫女思念之情日渐滋长的太子,听到他的种种暗示,便再次蠢蠢欲动,他冠冕堂皇的为自己挑书的理由,一得空便出藏书阁晃悠。 可一连去了好几日,也不见宫女的踪影,太子失望之极,也愈发期望见到宫女。 沈侍读见宫女竟未如约而至,这让他感到很纳闷,约莫过了十天,他终于按耐不住心里的疑惑,再次溜进掖庭宫。 他推开门,宫女正在灯下读书,见他了宫女微微一笑:“来了啊” 他没有说话也没向前,只是愣在门边,点了点头。 见状,宫女招呼道:“别愣着,来坐啊” 可等他坐下,宫女并没搭理他,而是又捧起手中的书自顾自地读了起来。 见此情形,他心中倍感尴尬,只好冷冷的坐着,为了打发时间,他局促的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游走着。明明时间只是过去片刻,对他而言漫长得就像度过了整晚。 他终于忍不住将视线移回宫女,寻找着打破僵局的话题,当他看到宫女手中捧着的书,便问道:“你在看什么” 宫女晃了晃手中的书,笑道:“如你所见,不过是些用来打发时间的才子佳人传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27、第一百二十七话 见宫女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他心里不安也稍稍消散, 他紧绷的嘴角, 荡开一抹浅笑道:“你不是惯来对这样故事, 都嗤之以鼻吗这会儿怎么就看得津津有味,难怪别人都女人善变” 宫女非但没有否认,反而笑着点点头:“或许吧原来这些故事里,不仅有凤求凰, 还有泛舟远去的范蠡和西施, 东吴周郎和小乔,娶妻当娶阴丽华的刘秀。” 沈侍读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她:“你这是在承认自己以偏概全了吗” 她将手中的书合上, 摇了摇头郑重其事道:“之前, 我并没有以偏概全, 只是对爱情有偏见罢了。” 他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难以置信道:“我没有听错吧这觉悟发生得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面对他的质疑,宫女只是笑了笑, 然后揉了揉眼睛, 若有所示道:“这昏暗的灯下, 不怎么适合看书, 我的眼睛有些乏了, 要是有人能说些故事, 那该多好啊” 说罢,宫女便来到榻上,钻进已经铺好的衾被里。 见此情形,沈侍读会心一笑也跟了过去, 看着正半坐在榻上的宫女,故意装作不懂风情地拆穿道:“你这暗示还能再明显点吗” 宫女不以为意地拍了拍身旁留出的空位,笑道:“知道,还不赶紧” 他顿时将诸事抛之脑后,乖乖坐到了榻上,讲起了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他们原本只是并肩坐着,可之后,宫女似乎有意拉近彼此的距离,她慢慢地抬起他的手臂揽住自己,然后柔情倚靠在的怀里。 如此,他便卸下所有防备紧紧地搂着她,原本有些僵硬的声音,也变得柔情蜜意。 正当他意乱情迷之时,突然想到来此的目的,他犹豫了片刻,停下了说得正精彩的故事,问起宫女为何不按约定前往藏书阁 此时,宫女不再以蒙蔽人心的迷情作为掩护,而是如图穷匕见般向他说起一个虽凶险万分,却能一锤定音的“狩猎”大计。 她原本是准备依计行事,却在前往藏书阁的路上,无意间听到前主子病重的消息,而且已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她不由暗喜,一条妙计也涌上心头。 她确信太子之所以对她敬而远之,并非爱得不够深,而是他太忌惮这个握有绝对权威的前主子,只要彻底扫除这种畏惧,他们的感情才能继续。 恰好,太子一贯性格软弱,遇事缺乏刚强,又总会犹豫不前。 所以,引他惦念,唤起他的渴望,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充其量只能缓解不利处境,并不能彻底改变。 因而,他所缺乏的其实是勇气,一股愿为她离经叛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拥有她的勇气。 从来遣将不如激将,想要一个人勇敢得无所畏惧就得去激怒他,让他意识,现在他所做的不过是推开,什么才是真正的失去,他又能否承受 她深知重病用猛药,与其缠绵病榻地苟活着,倒不如灌上一剂猛药,吃好了就药到病除,吃不好顶多一命呜呼。而这剂猛药就是她前主子。 如今,前主子病重,她又曾是跟前红人,她足够的理由前往探病,也能合情合理地在病榻前,动情哭诉往日恩情。 据常理来说,病入膏盲的人都极其念旧,就算如前主子这样的凉薄的人,也不另外。面对她演绎得淋漓尽致的动情之举,肯定也会还以垂爱之情。 她便顺势提出,请求留在身边照料前主子,若不意外应该会被允许。而太子时常会去探望这位前主子,看到她对其无微不至地照顾,对自己却形同陌路。 怒火中烧的太子必定找机会质问,她此举意欲何为她便信誓旦旦的告诉太子,她决心重回前主子身边,常伴其终老故去。 对于她的决定,太子肯定会心生不愤,百般阻挠她达成所愿。如此一来,一切便可水到渠成,再等到前主子驾鹤西去,她便能顾忌全消,倚靠太子重获新生。 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可实行起来,还是有个特别可笑的难题。 她需要大量的银子,买通前主子身边的内侍官,让她觐见的请求不被隐没,而是顺利传到前主子的耳朵里。所以,她希望沈侍读能够尽快帮她凑集到一百两银子。 图穷匕见之后,原本把虚情当真意的沈侍读,竟表现十分平静,欣然应允了她的请求之后,依旧拥着她继续柔情蜜语,诉说着那个还未说完的故事。 他已然读懂了宫女的心机,当他需要纵情声色时,她就化身来满足他,当他需要情非得已时,她就变成爱情的模样迷醉他。 不管是,还是爱情同样都是她施舍的奖励,可不同是前者被演绎得精妙绝伦,后者却拙劣不堪。 其实,她可以做得更好一点,可她似乎更愿意止步于拙劣,她好像时刻都在害怕自己天衣无缝的演技,不仅骗了他,也会骗了自己。 他才名满天下,他只需出宫托相熟友人买两幅字画,便赚得百两交付给了宫女。 如此之后,他便不再插手,而是静观其变看宫女如何运筹帷幄,把一个个筹谋最终铺就成一个逆转人生的机会。 在这一锤定音的计谋展开中宫女犹如大师手笔般,按着自己的构图不慌不忙地蘸墨下笔,技艺娴熟地不过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幅绝佳的美人心计。 一如她预料的那般,太子毫无察觉地落入了她的圈套。在病榻旁看着她对前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太子满心迷惘,又满心妒恨。 他极力克制着心底暗潮涌动又蓄势待发的情愫,满腹五味杂陈搅得他夜不成眠。 他总是在挣扎,又不断被说服重归平静,再次挣扎,又重归平静。如此循环反复,折腾他疲惫不堪,也让欲求得到的渴望,浓重到难以克制。 终于,在夜色浓重的大殿外,孤身在长廊踱步的太子,瞧见宫女正提着药迎面走来。 他冷着脸昂首阔步地继续向前,本想形同陌路般同宫女擦肩而过。 可当真与其迎面相逢,瞧见她一脸平静自若,礼数周到的向他躬身问安,仿佛他们之间的过往并不存在,让他迷惑又浓烈的感情,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用理智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被她的无情相待彻底击垮,任由汹涌的愤恨喷涌而去。 见她迈开脚步,如风过无痕般飘然离去,太子身体僵硬愣在原地,他脸上的怒色越发明显。 他毫无风度的一抬手狠狠把宫女拉回面前,用低沉又恼怒的声音质问着,她究竟想要干嘛 宫女回答,只是一味的想要挣脱离去,越见她如此,太子就越放肆地拉扯着,紧紧拥她入怀。 直到她大声惊呼,引来了不远处巡逻的金吾卫,听到从暗处赶来的匆忙脚步声,太子吓得慌不折路,狼狈地跨出围栏,跳到了长廊外的草丛中。 太子暗暗希望宫女能够顾念旧情,千万不要在金吾卫面前揪出自己。 他正期望着,听到赶来长廊的金吾卫,发出要搜查长廊附近的指令,他吓得魂不附体。 可幸好宫女解围,指了指长廊的另一头说那个意图不轨的黑影,往那个方向逃窜而去了。 待引开了金吾卫,宫女凑到栏杆观望太子的踪迹,见他正趴在雨后泥泞的草丛中,样子可恨又可怜。 宫女忍俊不禁嘴角浮现出一抹浅笑,太子恰好抬头,趁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她脸上绽放的笑靥,他竟忘了满身的狼狈,也痴痴地笑了。 见宫女迈开脚步转身而去,太子心中怅然若失,他翻了个身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遥望着大雨过后格外清朗的星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28、第一百二十八话 他从未对一件事物如此渴望, 即便是太子之位, 他也不曾有过任何渴求, 可命运却偏偏选择了他, 天知道他现在多渴望再次得到命运的垂青。 可似乎命运只负责把想要的推到他面前,他是否有勇气将其揽入怀中完全取决于他自己。璀璨夜 幕下的他不停地问自己,究竟有多渴望愿不愿意为这种渴望即便飞蛾扑火,也倍感酣畅淋漓 次日, 他就做出了回答。他知道自己不好再出面, 便叫来了沈侍读,他交代过后, 便以探病的名义把沈侍读一并带了过来, 以太子的身份, 制造了俩人见面的机会。 太子希望沈侍读说服宫女,能够见自己一面,到时他会拿出十足的诚意挽回芳心。当得知宫女愿意相见, 有了前车之鉴的太子, 便事先找了处藏匿在僻静之地的楼阁。 这日入夜, 太子见沈侍读迟迟没把宫女带来, 焦躁地在陈设典雅的房中踱步。正在他低声咒骂之时, 听到房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而后传来了沈侍读通禀的声音。 闻此,他满腹的焦躁顿散,喜笑颜开地吩咐进来,如此身着太监官袍的宫女便出现在太子面前。 此时, 沈侍读正站在房外,当他推开目送宫女进到房中后,又恪尽职守地将门带上。不过,他并 没有将门关严实,而是故意留了条缝隙,以便窥探房中情形。 如此,他便看到太子诉说着离别之苦,宫女始终冷漠相待。 之后,太子提出重修旧好,希望宫女不要再与前主子有任何牵扯,而他会想法子,让别的奴婢顶替照顾之职,让宫女暂且待在掖庭宫,找到合适的时机,他会替她谋个好差事。 面对太子的诸多好意,宫女非但不领情,还痛责太子仗着身份,左右她的选择。 见她不识好歹,太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数落前主子对身边的奴才向来寡情冷漠,如今之所以把宫女留下,完全是病糊涂了等其康复,脑子清楚了,又会把宫女当成敝履扔到一旁。 见他说得难听,宫女也不甘示弱地唇齿相讥,说就算前主子再不济,也比某些没有担当的缩头乌龟要强 受到如此羞辱,太子气急败坏地质问,她是不是铁了心要重回前主子身边 她没有多想,便斩钉截铁回应说,她不仅回到其身边,还要常伴其终老故去 太子听得怒不可遏,辱骂了她几句,而后愤然往门外一指,吼道:“你给我滚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滚” 一脸倔强的宫女昂起头,没作任何停留,便迈开步子往房外去,她刚走到门边,太子突然闪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恶狠狠地问道:“本王再问你一遍,你是选那老东西,还是选本王” 宫女一贯温文尔雅又谦卑有礼的太子,现在竟用了如此大不敬的词语。她知道,他内心的愤怒,或者说恐惧已经达到了极限,她只需再轻轻一戳,他便会奔溃,任人鱼肉。 如此,她故作一副冷傲姿态,用铿锵有力地声音给予致命一击:“你就算问我百遍,千遍我答应依旧如此,我不会选你,永远不会” 面对这样的答案他眼里满是震惊与沮丧,他愣了片刻,方才用无力又疲惫的声音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来见我” “不过为了免去纠缠,安心度日罢了你贵为未来储君,而我不过是敝履奴婢,你若无十足真情相待,何不如我这般无情放手”说着,她凝望着太子,真情流露的泪水,恰到好处在眼眶里打 着转,可怎么也不放任其落下。 说完,她伸手刚把门拉了个半开,身旁的太子猛地抬手“啪”地一声重重把门合上。 见此,她抬头看着太子,满是恼怒,却用哀求的声音道:“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求求你放过我” 她话音刚落,只见太子“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她的面前,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也超出了她算计,她向来都是算无遗策,她究竟算漏了什么太子对她的爱 是啊她大大低估了太子的爱,她一直以为那不过是盲目的欲。 她恍然间发觉,当一个拥有至高权利的人,愿意放下所有尊严,用卑微到尘埃里的方式来挽留一个女人,足以证明他爱这个女人胜过一切,甚至超过只有一步之遥的江山四海。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一种内疚之情便漫上心头,因为从没有爱过这男人。 甚至,连喜欢也谈不上,至始至终他都只是猎物,谁会对一只最终将放进肚子的猎物心生感情,那会是个多傻的笑话。 或许是内疚之情太过浓烈,致使她面对拦腰抱住自己的太子,眼见他如孩子般无助哭泣,情真意切地忏悔挽留,她竟表现得过分冷淡,始终保持着无动于衷的姿态。 直到满脸泪痕的太子,仰着头怯怯地询问,她能否原谅他时,她方才回过神,可糟糕的是,她竟想不到恰当的措辞来敷衍,而原本收放自如地眼泪也顿时失灵。 她只能慌乱俯下身抱住太子,然后,用哽咽的语气说着毫不走心,又无关痛痒的话。 她希望将僵局敷衍过去,却不料情难自控的太子突然将她抱起,走向了一旁的紫檀雕花大案,太子利索拂去案上的纸笔等物,柔情让她呈卧其上,蜜意地亲吻着她为她宽衣解带。 她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躺着,她一直知道,这一天终究要来的。 她安慰着自己,目光却不由得穿过清冷的房间,落向静静闭合,却似乎能够触及温度的门,她无奈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身在房外的沈侍读因为房门被太子合上,只能静听房中的声响,来推测房中的情形。 当一阵杂物落地的声响过去后,房中变得异常安静,他隐隐察觉到了些什么,却不敢妄下定论。 他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将耳朵贴在门上,当悠悠荡荡的欢好之声传到了他耳中,他整个人像僵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木楞地连连摇头,否认这一切都是他的多心的猜测。 他本不该,却又鬼使神差地将门推开,屏住呼吸地看清一场噩梦,没错,他心爱的女人正在男人身下起承转合。 为了不让自己惊讶地叫出声来,他紧紧地捂着嘴,僵硬地迈开沉重的脚步,一路狂奔而去。他不知跑来多久,也不知跑来多远,才把那些不堪的画面从脑海里甩开。 最后,他不知不觉跑到了太液湖,他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般,躺在了潮湿又冰冷的湖岸边。看着昏暗的天幕,直到东方微白。 他带着一身寒意回到住处,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便去应卯。 他刚走到殿外,正好遇到太子与东宫詹事府的官员,正好也要进殿议政。他正要回避,太子却吩咐让他一并进殿。 他知道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举动,却有着特殊的意义。果不其然,太子不仅当着众人的面不惜溢美之词地将他夸赞了一番,还在遇到政事商讨,故意将话题转向了旁听的沈侍读。 沈侍读知道这样机会稍纵即逝,急忙收起满腹的消极情绪,有条不紊地将太子抛来的政治难题。 他先是深入浅出的分析难题实质意义上的矛盾点是何处,再提出解决的对策。 当他说完,瞥见太子露出了赞赏的微笑,他也总算松了口气。 当事情商量完,詹事府的官员便告退而去。等到殿中只剩下他俩,太子便颇显得意的描绘起昨晚的情形,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努力挤出牵强的微笑,不时点点头当作附和。 之后,太子又提及到宫女为他的诸多美言,而恰是这些不亚于枕边风的美言,让太子深感这次能够同宫女破镜重圆,他不着实功不可没,这让太子感激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29、第一百二十九话 正因如此, 太子才起了投桃报李之心, 太子许诺只要詹事府出了合适的空缺, 便会让他补上。 他深知这样的许诺将会带来怎样的逆转, 这兴许就是一只浅游江河,却向往龙门外风光的鲤鱼,得到一个跳过龙门的机会。 可世人只知道鱼跃龙门何其幸运,却不知鱼在化身成龙之前, 历经天火的烧尾之痛, 那是一种何其巨大的痛苦不会有人知道,可他却知道。 或许, 正因为这种痛太清晰, 也太剧烈, 以至于他梦寐以求的权利画卷,缓缓在他眼前展开,他却感受不到半分憧憬与快乐。 是啊他是不该快乐, 一个从姑娘手中分得皮肉钱的老鸨, 怎么会为这白花花又沉甸甸的利得沾沾自喜 可老鸨不一直都是以此生, 也乐此不疲的吗 为何唯独这次, 让他觉得自己龌蹉, 肮脏得跟牲口棚里的畜生无异他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这些无端又无解的问题缠绕在他心头,搅得整日都是浑浑噩噩的。 晚间,他回到住处看到搁在矮柜上的药包,莫名间与宫女的过往便如流水般在他眼前飘荡而过, 顿时间他百感交集,猝不及防泪水倾泻而下。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委屈,这么窝囊,这么可恨又可怜 他抹去泪迈开步子,抓起矮柜上的药包,从床底摸出太监官袍和伪造的腰牌,便趁着匆匆夜色摸进掖庭宫。 他只是知道宫女并没有在前主子哪儿住下,不需要她照料时,她会回到掖庭宫的住处梳洗整理。 他不过是抱着侥幸前往,可当他走到杂草丛生的院里,看到孤零零立在那儿的残旧瓦房里亮着微明的灯火,他不由得长长吐了口气,不知是轻松,还是沉重。 他时而快步,时而缓步地走到门前,他犹豫了片刻,方才抬起紧紧握着拳的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他看到宫女正冷冷地坐在灯下,见门“吱呀吱呀”地被推开了,她猛地抬起头,见他犹豫抬起脚,终于跨进房中,她冷清得看不出一丝表情的脸上,不由得显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 可见他故意避开自己的视线,冷冷往窗边走,她便怅然若失地收敛起笑意,垂下视线不再理会他,陷入了无端的沉思。 之后,低着头的她听到门被带上的声音,转头发现他已不再房中,以为他已离去,她不由得长长吐了口气,俯身趴在案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恍然间听到门边推开的声音,她赫得一惊,慌忙直起吓得僵直的身子,却看到沈侍读捧着一碗药来到她面前。 每每他们欢好之后,必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这些熟悉又恍如隔世,让她仿若身处梦境。 直到,沈侍读将手中的药递到她面前,用无比冷淡的声音说道:“你应该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喝了吧” 虽然,沈侍读说得没头没尾,可她却已然明白他的心意。 她捧过药碗,看着其中黑墨般刺鼻的药汤,她不由心如刀割,可无关她深思熟虑的抉择。 而是,他一直舍得不给她喝的药,这会儿却要犹如善后般,替别的男人熬给她喝。这对他而言,该是无法承受,又不得不承受的煎熬与痛苦吧 这或许就如同她,虽满心刺痛酸楚,却只能以平静无风掩盖。 这回,她将药灌入嘴中,舌尖尝到的不再是苦涩,而是甜蜜。她不知道,或者早已忘记蜜糖的滋味,可这药大抵就是那般滋味。 当她将药饮尽,本对那颗犹如惯例存在的蜜枣并没有任何期许,可当她放下药碗,一颗晶莹带着甜意的蜜枣便送到她嘴边,不知是大惊失色,还是受宠若惊,不由得猛一抬头,用探究地眼神看着面前的沈侍读。 “吃吧吃了就没那么苦了。”他说得很冷淡,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怜爱与泪水。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张开嘴吃下那颗本该很甜,实则却苦如黄连的蜜意。 这时,他转身迈开僵硬的步子,她本不该被牵动,她明明早已忘情,此时却只能忘情伸开双臂,从身后紧紧地抱了他。 其实,他从未看清过她,他一直都在努力分辨她究竟何时是真情,何时又是假意,可往往都是徒劳无功。 唯独这次,他有十足把握认定这个拥抱绝非假意。 他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抱着许久,许久,最后宫女透着无尽挣扎的声音低语着:“别再这样。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沉默许久,方才开口道:“我想要你说,你从没爱过我” 他知道为何会说出这么傻得可怜的结论,可既然话已出口,他也只好等待她敷衍的成全。 可没曾想,却换来她情真意切的答案:“听好了我从没,爱过你。” 就算他再傻,再呆,也知道话中刻意的停顿,代表她无法给予,却无法割舍的爱。 听到这样答案,他笑了,一种满怀喜悦又倍感压抑的笑,他终于知道,天底下的傻子,原来不止他一个。 当爱来得太迟,也太早,让他们错过了前世的喜相逢,又抵达不了下辈子的夙世缘,偏偏让他们情归今生,却又将姻缘偷换,给他们纠缠不休债,却不给他们终成眷属的缘。 既然,爱来得不合时宜不能让他们相守到老,那就让他们相互成就。 当他们认爱也知命后,便达成了这样的默契。他们因此变得无坚不摧。 老天爷似乎也喜好他这样的默契,带来了不少好运,让他们达成所愿。 皇帝病重,太子监国代为处理朝政。被到如此一副重担压在肩上,太子甚感力不从心,幸好在身心俱疲之时,能够在忙里偷闲中得到宫女的温柔相待,还有她善解人意的鼓舞。 让他满心疲惫尽散,也重新相信自己将来能定成为如他父皇那样,烁古旷今的一代明君。 而现在的焦头烂额,可能正如宫女所说的那般,往往转变带来的处境就像一匹烈马,当你不能驾驭它时,它就是匹横冲直撞的野马,总会把你折腾得鼻青脸肿。 可当你能够驾驭它时,它就是一匹良驹,能够使你日行千里,带你九天揽月。 他所面临的处境就是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若算起来这可不一匹普通的烈马,把它驯服成纵横九天的神驹,他恐怕也得脱胎换骨从人变成神。 这是个何其磨砺又艰巨的过程,如宫女所说,一时半会驾驭不了,也是情有可原。 因为,从人变成神需要漫长的过程,恰似易经中的乾卦。当他细细思量,他的境遇的确应合了乾卦。 他还是晋王时便是“潜龙勿用”,等到他的两个同胞兄弟因过世接连被废,他怕遭受猜忌惹来祸端,处在终日惶惶的“见龙在田”中。 可因此,等来了犹如冥冥注定“飞龙在天”的机会,他被封为了太子,一个本该不属于他的机会。 在飞龙在天之后,便是六龙御天,原来一条龙是撑不起一片天,需要另外同心同德的五条龙相助,才能驾驭整片天下。 朝野之中才德兼备的大臣比比皆是,可能为他忠心效忠的又有几人,这难以定论,毕竟人心隔肚皮。 当有了这番未雨绸缪的心思,沈侍读好日子便来了。 当下朝廷正好遇上百官考核的时候,根据历年政绩升迁或降免一批官员,太子特意把沈侍读派遣到吏部,名为协助整理官档,实为挑选没有党派归属,又有真才实干的官员。 得到这样的差事,无异于手握尚方宝剑。 这实在让沈侍读喜出望外,他本暗搓搓的琢磨着让几个同自己有几分交情官员,在考核中占尽先机,也算为自己日后铺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30、第一百三十话 当他把这样心思说给宫女听时, 宫女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下, 先是数落了他几句, 而后道破天机, 太子给他差事其实考验大于机会。 他得做的不是目光短浅的徇私枉法,而是高瞻远瞩的秉公办理。 再说,官场之中人情向来淡薄,往往雪中送炭才显恩情, 至于那些锦上添花之举不过都是转身便忘的口头之恩罢了。 因而, 他不如把机会送到真正的贤臣能将手中,若他真要留个心思, 倒不妨绕开那些扶摇直上的得意之人, 选那些四处碰壁的失意之人。 往往, 那些怀才不遇的人,对伸手把自己拉出泥潭的伯乐,才最有感恩戴德之心。这就好像一种政治投资, 不需任何代价, 只需要独到的眼光就能换取未来巨大的收益。 听了宫女这番犹如醍醐灌顶的话, 沈侍读既惊又喜, 惊是自己差点行差踏错, 喜的是宫女为自己指明一条既能囤积居奇, 又能赢得君心的好路子。如此,他便依言行事。 活跃在朝廷的云端之士,一眼便看穿了太子的心思,见沈侍读被派遣到吏部, 立即对这位太子心腹之人,用尽一切手段进行拉拢巴结。 有的,不惜纡尊降贵亲自现身向他许以显贵,有的则给予金银财宝,还有的赠与奢豪府邸,甚至附送奴婢家丁。 面对接踵而至的利诱,他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而后,到了向太子交差的日子。他列出了两份名单,一份是他先通过官档摸底之后,再暗中核实确认得出的贤臣良将名单。 而另一份则是罗列的那些试图拉拢,向他行贿的官员名单。在这份名单后还巨细无遗地附上了,官员赠予他的财物。 其实,在此之前,太子早就听到他受贿的传言,太子本是打算等他呈上一份堆砌着贿赂者的名单后,再戳穿他的恶行。可万万没想到,他却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惊喜。 如此,太子扬了扬手中的受贿名单,向沈侍读问道:“你觉得,本王该怎么处置这些混账呢” 沈侍读凡事都会多想一步,他就知道太子会这么问,因而,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可为了避免心机之嫌,他故意沉思了许久,方才给出答案道:“恕卑职直言,殿下现在暂代监国之职,行事不能过松,也不能过紧。” “既要哄着他们不兴风作浪,又要震着他们别以客欺主。这件事关系到殿下的威信,不能平静而过,不妨以柔克刚。” 太子点点头,像是很认同他的观点:“所言在理。本王要如何以柔克刚” 他笑了笑:“他们既然有脸把东西送出去,肯定也有脸把东西拿回去。” 太子自然心领神会。 次日,太子便将行贿大臣召来宫中,设下宴席侃侃而谈,太子先是把大臣夸赞成了顶住大唐半壁江山的肱股之臣。 而后,又将情真意切地诉说着身在储君之位,代父监国的各种不易。最后,他希望大臣可以竭尽全力替他分忧。 等宴请过后,太子又以赏赐之名,把众人带来内侍监的库房之中。事先,太子吩咐太监把行贿之物堆放库房中央,还特意用红绸盖着。 等众人围站在物品堆前,为太子的古龙玄虚深感纳闷时,太子微微一笑,吩咐太监们掀开红绸,一箱箱金银珠宝,装裱好悬挂着的房契地契,便突兀出现在众人面前。 刚开始,众人并没在意,直到太子再三请他们随意拿取其中物件,当作忠君报国的奖赏时,他们凑近仔细一瞧,方才恍然大悟。 他们吓得面如土色,互相交换着眼神,经过一番无声的交流后,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跪在了太子面前,先是一一坦白了自己的行贿之实,而后,乞求太子能够从轻发落。 听众人说完,太子方才端起一副威严姿态道:“你们可是圣上最仰仗的肱骨之臣,圣上只是龙体欠安,你们做出如此失格的事,要是圣上知道该有多心寒本王不过暂代监国之职,可罚不起你们,不过本王能够赏” 说着,太子指了指一众物品,用命令口吻:“本王就把这些东西赏你们,既然是赏,就劳烦各位大人亲自把这些赏赐拿回后。本王不会太强人所有,外面准备了推车,有需要的大人可以去 取。” 如此,众人便狼狈至极,将自家的财物扛上推车,使出吃奶的劲拉着车,穿过了大半个皇宫。 面对这样的奇耻大辱,有的人一咬牙忍了下来,依旧觍着脸继续高坐云端,有的胆子小面子薄,便称病告老还乡了。如此一来,太子不但得到了权利席位,也树立了震慑群臣的威信。 太子清楚,这颗使自己受益的硕果来自于沈侍读,因而对他也越发宠信和依仗。他本可以给沈侍读一个很好官职,可出于私心,他只能暂且把沈侍读留在原来的位置。 至于,这样的私心便是,他要借着沈侍读这座鹊桥与宫女幽会。 他与宫女的私情属于极为隐秘之事,为了掩人耳目,他依旧把宫女留在掖庭宫。为了与宫女联络,他冒险地给沈侍读安排了内侍官的身份,让他能够自由出入宫闱禁地,随时能够把宫女带来与自己相见。 这日,沈侍读得到太子吩咐,便乔装成内侍官来到掖庭宫。 他最近忙于百官考核的事,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去见宫女,他们心里都憋着很多话要倾诉。可因为时间紧急,他们也顾不得说话,见了面他便带着宫女匆匆赶往会面地点。 可等他们赶到,却发现太子还没来,正打算说上几句话,却听到房外响起了脚步声,他们慌忙拉开距离。 之后,太子满脸笑意的走进,沈侍读正要告退,却听到太子说,议政大臣还等着自己回去,自己同宫女说几句话就走,他不需要回避。 如此,沈侍读只好愣在一旁,看着太子走近她,柔情地抚摸着她的脸蛋,问她的近况,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之情。 面对太子越发炙热的眼神,越发热烈的言语,她却没有回应,只是微笑着。 太子见满腔相思却得不到同样炙热回应,他不由得皱了皱眉,用打趣的语气微笑问道:“怎么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见太子虽笑着,可温和的语气中却难掩责备,她为自己的心不在焉感到懊悔万分,她慌忙抛开情绪,沉浸到天衣无缝的演技里,巧妙得掩盖过失。 只见听到问话的她,先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太子,而后微微一笑踮起脚在附在他耳边,朱唇轻启用迷情的声音,说着并没有有实质内容,却能让人百爪挠心的暧昧之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31、第一百三十一话 太子似乎极为受用, 一把将宫女揽入怀中, 垂着头凑近她白皙而温热的颈项间, 肆意地呼吸着她令人迷醉的幽兰之气。 见终于哄住了怀中的猎物, 她总算松了口气,她稍稍抬头瞥见站在不远处的沈侍读。只见他正垂着头,一副失落又丧气的模样。 她不由感到愧疚,却看到沈侍读也抬头, 他的目光正好与她的视线相遇。他似乎读懂了她心思, 他如宽慰般露出一抹浅笑,而后摇了摇头, 似乎让她无需介怀。 如此, 她也报以微笑, 像是在感谢他的体谅。 其实,至此他们本该撤回交汇的目光,心无旁骛地扮演属于自己的角色。 可他们却没能做到, 只能肆意的享受着彼此柔情又迷醉的注视, 任由压抑在心里的百般相思, 千言万语将残存的理智一点点击垮, 直到他们忘乎所以地消融在彼此的视线里。 然后,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 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多余猎物不见了,仿佛在这幽静又雅致的房间里,在他们眼里除了彼此,便空无一物。 他眼里她的正巧笑嫣然, 没有了心机算计,皎白得就如一弦仲夏的月牙儿。 而她眼中的他,依旧是那只喜欢抢人帽子戴的沐猴,他总在把笨拙当精明,每回还没来得及耀武扬威,就被自己一脚绊倒的滑稽模样简直可怜又可爱。 她每每都会暗暗纳闷,她应该喜欢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才对,怎么会对这只狡猾可爱的猴子芳心暗许 当想到这儿,她不由得蹙了蹙眉,细细打量起近前笑得一脸柔情蜜意的他,这么一瞧,她恍然间发觉原来这只猴子如此俊逸出尘,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有神又温柔动情。 这是她见过最美好,最迷人的眼睛,因为在里面纯粹看不到一丝,奇怪,原本堆填在其中的野心和贪婪哪儿去了 难道被他明净眼眸里,正静静流淌,又温柔滋长的爱给洗涤了吗 正在她思索之时,他带着齁甜的笑意来到她面前,抬起手用指尖柔情地抚摸着她美丽的脸蛋。她动情地将脸颊贴在他温热宽厚的手掌中,用迷离的眼神注视他。 情之所至,他俯身凑近她的芳唇,没想到他身体所带来的厚重温度,惊倒了她怀中的猎物。 当迷醉在美人芳香中的太子,微微抬了抬头,他们用臆想构筑的美妙之境瞬间被打碎。 他们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泛滥的感情把对方拖到了万丈悬崖边,一个命悬一线的残局,等着他们悄然化解。 见太子微微抬头,回过神的宫女即刻反应,她如拖延时间般向太子柔声问道:“怎么了” 与此同时,沈侍读稍稍向后一步,不至于靠挨太近惹疑,也不至于离得太远失真。 在恰当距离,在满腹狐疑的太子转身之际他便伸出手,等太子面向自己时,他的手刚好落到太子 肩上,表情语气皆是沉着得恰到好处:“殿下,大臣还等着您议政,不能再耽搁了。” 太子皱着眉,用探究的眼神直视着他眼睛,声音威严道:“你大可以叫本王,何必凑这么近” 沈侍读皱着眉,一脸委屈道:“方才卑职唤了殿下,见殿下没有理睬,卑职才莽撞惊扰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听到这番解释,太子转头向身边的宫女问道:“方才,你听见他唤本王了吗” 宫女蹙着眉像是在思索,片刻后,她迷惑地看了眼沈侍读,摇摇头问道:“方才,你有说过话吗好久” 沈侍读慌得连忙跪下,解释道:“请殿下明鉴,卑职的确事先提醒过殿下,可能殿下与姑娘耳鬓厮磨,太过忘情投入,才忽视了卑职的存在,都怪卑职鲁莽,才会引来这诸多误会。” 听到这番似乎在情在理的解释,再看身边羞红了脸的宫女,太子心中的猜忌尽消。他叫起跪地的沈侍读,宽慰了几句。 而后,瞥见身边不甚娇羞宫女,忍不住逗她道:“本王耳朵不好使,才没听到沈侍读的话语,不知你怎么也没听到,究竟是太忘情,还是太投入” 宫女故作羞怯地娇嗔道:“讨厌还不赶紧走,大臣还等着呢” 太子微笑着点点头,交代沈侍读把宫女送安全回去,便动身来到含元殿议政。 在回掖庭宫的路上,俩人皆惊魂未定,也各怀心事,因而没有交谈,都只顾低头快步而行。 这一路上,一个清晰而迫切的想法,在宫女心中根深蒂固,他是时候该离开了,就算不能把他推出宫闱,也至少也把他推离自己身边。 因为,他们感情已经滋长,泛滥得超出了他们的掌控,这次他们能侥幸从万丈深渊边捡回一条,难保下次,不会再被这样泛滥成灾的感情推下悬崖。 还有更重要的是,她的前主子已病入膏肓,她逆转人生的机会要来了,而皇帝也命不久矣,他鱼跃龙门的机会也来了。 爱再绚烂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不足以成为阻碍赢得璀璨人生的绊脚石。 她是这么认定的,他应该也是这么认定的。因为,他们是一路人,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这一点永不更改。 在这样坚定想法的驱使下,宫女再见到太子,便暗示太子沈侍读到了成家的年纪,该替他物色合适的成婚对象,就当他尽忠效力的嘉奖。 对于这样的提议太子表现得十分高兴,也特别上心,几乎把大臣家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全都打听来,让宫女拿主意选定。 最终,宫女见太医院掌医之女美貌无双,又贤良淑德,心想沈侍读若娶得这样的女子,也定是桩美满的婚姻。于是,便让提议让太子撮合他们。 太子出马撮合姻缘,掌医虽对沈侍读的风流名声有所厌恶,可怎么也不拂了未来君王的面子。只好一边应允太子的好意,一边又向自家女儿万般数落,沈侍读这个曾青楼留名的浪荡才,企图引 得其反感,用迂回之计搅黄这段姻缘。 之后,掌医又暗揣心机的向太子提议,自家女儿看似温婉,实则刚烈,若盲婚哑嫁成就姻缘,恐怕日后沈侍读的日子不好过。不妨让俩人见上一面,大致了解对方的秉性,看是不是中意之人。 经掌医这番提议,太子暗自琢磨,沈侍读替自己成就姻缘,怎么也得投桃报李,万一自己查人不明,让他娶了只母老虎,那可不妙。 有了这样的心思,太子便一口应承了掌医的提议。 太子按着宫女的考虑,等到事情张罗得差不多了,最后才透露给沈侍读。 当沈侍读得知,太子要为自己撮合姻缘,他虽深感意外,可只能应承下同掌医之女见面的提议。 他觉得这事不能瞒着宫女,便先去掖庭宫见了她,将事情如实相告,希望得到她的体谅。可意想不到的是,宫女竟然开诚布公的告诉他,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让他把握姻缘,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好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32、第一百三十二话 沈侍读见宫女冷冷地坐在那儿没有不舍, 也没有伤情, 至始至终都是一脸平静说出事情原委。 等听完, 一阵从头凉到脚的寒意灌满了他全身, 他紧紧地拧着眉,难掩愤怒的问道:“为什么” 宫女抬起低垂的视线看着他,用平静无风,又疲惫无力的声音道:“别问为什么。你知道的。” 的确, 他应该知道。可太过炙热的情感, 让他全然忘记用理智去思考。只能他无助地叫嚣 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瞬间,宫女的平静变成了恼怒, 她狠地一拍案几怒瞪着沈侍读, 道:“你是想害死我还是想让我害死你说啊” 他从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火, 可正因为被这么一吼,他顿时清醒了,他突然明了, 她不是愤怒, 只是害怕。她害怕难以克制的感情会成为累赘, 把彼此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毕竟, 这是险象环生的宫闱, 只要行差踏错一步, 就满盘皆输。可他们输不起,因为他们身无长物,除了输命,便无物可输。 想到这儿, 他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在释放内心的压抑,而后,他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宫女也点了点头,她沉默了片刻,用略显沉重的声音道:“从今往后,若我们还有机会再携手共赢,对方提出的请求,可以选择做或则不做,旦绝不能再问为什么若愿意遵守就继续前行,若 不能就到此为止” 他深知,她是个理智得可怕的女人,她能够痛快的断情聚义,可他却做不到。 所以,他没有选择,只能应允:“我不问,再也不问。你的请求,我都会做,而我该为此得到的报酬,你一个子也不能少不然,我怎么有留在你身边的理由,而你如何得到把我留下的借口” 她点了点头,用带笑眼睛看着他,默许了他的约定:“我保证,只要你还有利用价值,我绝不会抛下你。绝不会” 他也笑了笑:“同样,哪怕还能从你手上讨到一分报酬,我也不会离开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我不在乎以什么身份,我只在乎你从没爱过我。足以” 说罢,他带着笑转身而去,留给她一个坚定又洒脱的背影,因为在道别里他只想留下美好的笑,带走软弱的泪。 之后,他遵循这样的约定赢得了掌医之女的芳心,还是因为这样的约定,他又毫不吝惜地在大婚前夕亲手毁掉了这段姻缘。 他们乐此不疲用这样的约定,继续着危险的游戏,也互相成就。 在往后的岁月里,他不择手段为她扫清障碍,替她谋得嫔妃名分,又让她宠冠后宫。 最后,用暗箭明刀为她杀出一条血路,让她凤袍加身母仪天下,给了她梦寐以求的逆转人生。 他永远记得,在她被册封为后那日,她穿着那身仿佛闪耀着万丈光芒的华服,迈着端庄高贵的步子缓缓来到他面前。 她声音威严高扬,眼里却带着亦如从前的笑意:“侯爷,本宫曾听你说最喜牡丹花的张扬妖娆。 本宫刚好得了些品种稀有的牡丹花种子,打算种些在寝宫以作观赏,想着侯爷也是爱花之人,必定也会喜欢,不妨分一些给侯爷栽种。” 其实,在此之前,他并不喜欢牡丹花,只是喜欢那个像牡丹花的女人。原来那个女人还一直记着,当年悱恻缠绵之时,他对她说过的那些刻骨铭心的情话。 他点点头,稍稍欠身道:“娘娘挂心了,微臣谢过娘娘微臣觉得,牡丹花艳丽卓绝,若能种植在推窗可见之处,那必定是极美的。” “侯爷有这样的赏花之心,也算没辜负本宫的赠花之意了。”她边说着,边解开包裹在方巾里的牡丹花种子,细细数过分了一半给他。 当捧过种子的那刻,他莫名有些恍惚,他该把此举归为真情,还是算计他分不清,也不需要分清,因为他早就画地为牢,将自己困死在这段情里。 原来当年花魁离别之言不是祝福,而是诅咒,但愿他今生有幸,遇到所爱之人,把他这个薄情的混蛋,变成痴情的傻蛋 “本宫的故事说完了,这的确不是一个好故事,对吗” 此时,在偌大又极致奢华的寝殿里,满目皆是璀璨夺目的嵌百宝,泥金之物,上官婉儿坐在紫檀雕花的茶案前,望着将要燃尽的红烛,依旧沉浸在已高于段落的故事中。 听到武后的问话,她方才回过神。 她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淡淡微笑,像是怜悯,又是动容:“不这是我听过最好的故事。爱最动人的方式,并不是白头偕老,恰恰是忍痛放手。宫女肯定是极爱,才会宁愿被误解,被记恨也要把他推回本该抵达的锦绣前程。” 武后摇摇头,否认道:“不。她不会爱任何人,她只爱她自己。爱,不过是她为了达到目的编织美丽谎言。她太精于此道,以至于能够以假乱真,不但欺骗了故事里的人,也骗过了故事外的人。” 上官婉儿本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望着透露浓重夜色的朱红宫窗出神的武后,突然迈开步子,走向梳妆台旁俯身将宫窗推开。 院里的阵阵寒风灌进温暖的寝殿,窗外万籁俱寂,雨后带着泥土芳草气息的空气,悄无声息地渗透进璀璨奢华的殿里。 当站在朱红宫窗边,满头银丝的武后,缓缓抬起头用傲然之姿,睥睨极致黑暗的天空。 瞬间,黎明之光凿了透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之镜,千束万缕明丽绚烂的霞光锋利地划破黑镜,用温柔又巨大的力量落往深沉而寂静的人间,带走了暗黑,带来了光明。 看着沐浴在万丈霞光中的武后,上官婉儿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眼前的女人好似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路皆身披霞光璀璨夺目,也受尽涅槃之火步步煎熬,她终究在这儿临近古稀之年,终能实 现凤凰展翅翱翔九天的宏愿。 上官婉儿知道,这个女人不仅在这一刻用气吞山河的君王之姿睥睨天地,还将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傲视群雄。这个女人“政启开元,治宏贞观”,所有功绩绝对称得上一代明君,可女人不能做 明君,因为历史是男人书写的。 想到这儿,上官婉儿不甚感慨,可又无可奈何,因为她恰好也是被如此书写的女人,或者说,坏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33、第一百三十三话 上官婉儿怕风大, 武后会凉着便拿来件紫色的貂裘给她披上。熹微阳光下的她正想得出神, 见到上官婉儿关切的举动, 她竟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见到这颇有些骇人听闻情形, 上官婉儿竟一点也不感到诧异,她只是报以微笑点了点头,然后,站在武后身侧望着越渐明朗的天空, 静静观想过去, 现在,未来。 在这一刻, 那个跨越了千年的未来, 或者曾属于她的过去, 又浮现在她脑海,虽然记忆中的那些面孔越渐模糊,可对他们的思念却越渐浓烈。 如今细细想来, 在那个难以用过去, 或者未来定义的矛盾空间里, 她是何其幸福, 她有宠爱她, 纵容她的爸妈, 还有一个等待她十年,全心全意爱她的未婚夫。 他们那么好,那么值得去珍爱,可她却偏偏记不清他们的脸, 这一直让她很困惑,或许正因为在那个时空里,她太幸福,太过波澜不惊,因而,也不足以深刻地将他们印记在自己脑海中,带往这个如梦魇般真实存在的世界。 她多想再未来的过去,哪怕再瞧一眼,将他们的模样牢牢地记在心里,再回到这冷酷的世界里来也好啊 正在上官婉儿思潮起伏时,听到武后用略有温度的声音道:“婉儿啊,知道本宫依靠什么走来这儿的吗” 上官婉儿略微思索,便回答道:“奴婢觉得,圣后是靠着永不妥协之心,步步生莲把逆境全都踏平成了顺境。” 武后笑着摇摇头,知道上官婉儿正试图把自己角色从知己拉回主仆,可她不喜欢越俎代庖。 她偏不让其得逞,因而继续说着由衷之言:“本宫说的是心里,而不是嘴里。其实,本宫很清楚他们的看法,若畏惧人言可做不了离经叛道者” 见她将目光转向自己,上官婉儿微微躬身,用卑微姿态赞同着她的观点。她继续道:“这条路并不好走,本宫一路踩着荆棘爬着,跪着血淋淋走过来的。以为本宫没想过放弃,不觉得痛吗有过无数次,无数次可因为一个字,本宫又无次数撑过去,最终走来了这儿。” 说到这儿,她又转头看向窗外明朗的天空:“这个字就是怕本宫怕,一直都在害怕,再回到那个极致黑暗,等不来黎明的过去。本宫从来告诉过任何人,本宫的害怕,以及喜好在黎明决定生死” 上官婉儿见到说着话的武后,嘴角浮现出一抹预示杀机的微笑。就像昨晚她进门时,看到的如出一辙。 果不其然,武后用透着凉意的声音道:“钱嬷嬷不中用了,给她安排个去处,看在跟前她也曾尽过心,让她舒坦点。至于其她人,你掂量着办。” “奴婢明白”见又接到一趟刽子手的活,上官婉儿心中甚为苦恼,没想到,武后又补了句:“婉儿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仁慈” “奴婢谨遵圣后教诲”经此一番,她心中更为苦闷,原来这不是一趟,而是连着三趟。 武后点点头,向上她吩咐道:“告退吧本宫想单独待会儿” 她依言告退而去,当她转身时,不由得瞥见了窗下正绽放得张扬妖娆的牡丹花,不由想到了神兵候,原来如她这般冷血无情的人,也有软肋 上官婉儿虽万般不愿,可还是亦如往常般把刽子手的活,干得利落又漂亮。而后,又如赎罪般庄重的净手焚香,拿出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虔诚抄写着,希望以此让逝者安息,让生者安心。 其实,她并不信佛,可信因果报应,因为,她所知道的将来自己的确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她因果似乎早已注定,即是如此那就不会因为她行善而改变,亦不会因为她作恶而加深。 所以,抄再多的经卷也不能减轻她罪孽,可她总得做些什么,以安息死者的借口,安抚生者。 正因如此,这些年她为亡者虔诚抄写从来都不是如地藏经或大悲咒这样度亡经,而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这般的驱魔咒。 她要度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心中的困厄和疾苦。她自认为智慧过人,可一直都难以参透经文要义的“空”与“明”。 或许,她并无参禅悟道的慧根,才会在挣扎在世俗的苦海,无法超凡空明得抵达智慧的彼岸。只能为这种种的身不由己,或求而不得感到困苦哀怨。 她不知抄过多少遍经文,浮躁的内心才得到稍稍的安宁,她放下笔将抄好的经文,投入微微燃着的暖炉中。 她看着卷卷燃起又焚烧殆尽的经文,她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祷告着:“愿来世没有困苦,平顺安乐,碌碌无为永不显达。” 她的祷告为亡灵,也为自己。可的她来世在哪儿她根本属于这儿,那她又属于哪儿 在上官婉儿异常困苦的这几日,身在定安王府的袁一正为梅仁与暖香的婚事忙得不亦乐乎。 这日,袁一与语瑾在正院中商量些事情,只见丁管事领着几个手捧喜服小厮,行色匆匆地进到房中。 见语瑾他急忙便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先向其行了个礼,而后便凑到袁一耳边,轻声说到:“王爷,梅将军嫌这些喜服不合心意,正在房里又哭又闹,奴才怎么劝也劝不住。” 袁一回想这几日,梅仁不知道那根筋不对,这会儿还在满面春风为自己筹备婚事,一转眼就能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暴跳如雷。 暖香为此受了不少气,可幸好她性子够大度温和,处处迁就着他,才让婚事没被这混账给搅黄。 想到梅仁的混账行径,又听到丁管事来说这事不由火大,他也不顾得语瑾还在这儿,便骂道:“这混蛋,哪来他娘的这么多臭讲究不听劝,那就用揍的” 听到他言语暴躁,一旁的语瑾蹙着眉,带着小心问道:“怎么呢谁惹你了” 袁一收起满脸的怒色,长长叹了口气:“还能有谁,咱们的梅大新娘,又闹小姐脾气了” 语瑾笑着摇摇头,深感无奈道:“梅将军瞧着挺随和,没想到脾气这般阴晴不定,幸好暖香扛得住,要是换做别的姑娘,可伺候不了他这小姐脾气。” 语瑾话语虽温和,可言辞间却有着极为愤慨责备之意。袁一心里听得明白,也想着梅仁也着实可恨,因而便道:“梅仁这家伙就是欠收拾,越是受迁就,他就越蹬鼻子上脸。暖香狠不下心对付这混蛋,不妨让我来代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34、第一百三十四话 袁一说完, 取了些东西便往梅仁的院子里去了。他刚踏进院里, 就听到梅仁石破天惊的哭嚎声, 伴着阵阵 “哐当哐当”东西落地的声响。 见此情形, 袁一皱着眉低声咒骂着:“这小混蛋还砸上了不是自己家的东西,就不用心疼啊” 他快步走到房前,刚推开门一只茶盏“咻”地往他脚边砸来,正在茶盏落地之时, 他一抬脚将茶盏踢回到原本的四方案桌上。 在房中骂骂咧咧地梅仁, 见袁一突然而至吓得一愣,抱着本要砸下去的花瓶呆站一旁。 袁一站在门边什么也没说, 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俩人僵持许久后, 梅仁用试探的眼神打量了眼袁一, 皱了皱眉稍稍举起花瓶正要往下砸,却看到袁一警告似的摇了摇头。 他犹豫了片刻,转身看了眼搁花瓶的圆墩高腰花几, 见袁一点了点头, 他瘪了瘪嘴, 刚认怂地将花瓶放到花几上, 就不服气般一屁股坐到地上, 撒起泼哭闹起来:“人家都砸出手的东西, 你凭什么又把它弄回来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我不娶了我不娶了” 见到坐在地上哭嚎着的梅仁又是蹬脚,又是捶地,袁一深感无奈地摇了摇,走到他身边, 冷冷丢下句:“好那就不嫁了” 梅仁止住哭声,仰头看着他不快道:“不是嫁,是娶我都纠正了八百遍你故意挖苦我” 说到这儿,他又带着哭腔,埋怨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啊为什么偏要跟我过不去婚姻大事,可关系到男人终生幸福,娶不到心头好就算了,至少给我场尽善尽美的婚事,弥补我的遗憾吧” 他指着袁一痛责道:“可你们倒好,这也让我将就,那也让我将就,他娘的,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已经有了个将就的新娘子,要将就的过一辈子我凭什么还要这么多将就他娘的我梅仁也算是绝世美男,人中龙凤,至少也得娶个像婉儿这样的吧这要求也不过分吧” 听到梅仁这诸多抱怨,袁一也总算明了,他连日来的拧巴,原来是替自己娶得血亏感到不值。 这也难怪,毕竟,这桩婚事从人情来说,梅仁是被赶鸭子上架,而事故上来说,将军与丫鬟的结合也称不上门当户对。可他占便宜在先,不敢明着抱怨,只好暗里撒泼泄愤。 当袁一思量至此,觉得他撒泼打诨的所作所为,也没有那么可恨。因而,他阴沉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他看了眼哭得委屈的梅仁,问道:“好吧依你所说,婉儿不过是至少,那我还真想知道,符合你梅大将军的至多是谁” 梅仁抹了把泪,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你不在故意转移话题吧” 他摇摇头:“不是。随口问问。” 梅仁点点头,皱着眉想了回答道:“没有至多,只有至少,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都很挑剔的。” 听到这样的答案,他带着颇有深意笑容:“确定没有” 梅仁露怯道:“你那一脸笑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我打算受图大典后,朝廷没什么要紧事之后,我会去房洲走走,顺道 看看庐陵王,还有”他故意欲言又止。 听到他要看李显,梅仁喜得从地上蹦了起来,连忙确认道:“还有谁说啊杏儿吗你真会去 房洲李显可是废帝,真那么容易见得着吗能捎上我吗” 听到梅仁叽叽喳喳地抛出一连串问话,袁一笑了笑道:“能只要你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把婚事给办了。我就稍上你,如何” 梅仁眯着眼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袁一,质疑道:“你不是故意诓我吧”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故意绕弯子道:“这是你今生唯一能见到韦杏儿的机会,信不信由你” 梅仁摸着下巴掂量了片刻,犹豫道:“我要是这样就被说服了,会不会显得特别没主见,没立场” 他微微一笑,将手中捧着的木匣交到梅仁手中,道:“兴许,加上这个,说服力会更明显点。” 梅仁笑着端详着手中精致的木匣:“承若加收买,这的确很诱人,我就不妨假装被你说服了。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究竟是什么宝贝” “看看不就知道了。” 梅仁打开木匣匆匆看了眼,见里面躺着根质地上层的马鞭,吓得慌忙合上道:“又来这招对付 老白用这招,对我还是用这招,恐吓玩不出新花样,至少鞭子得换根吧” 他摇摇头:“对于欠抽的家伙,还管什么花样,管用就成我做事向来喜好先礼后兵,我的礼数已经尽了,你再敢兴风作浪,就别管我没提过醒。” 梅仁叹了口气:“好吧,全听你的不过,你得信守承偌,你要是敢诓我,我就跟你没完”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而后,拿过梅仁手中的木匣。 见状,梅仁皱眉道:“怎么着送出手的东西,还带拿回去的” 他一本正经道:“我可没说送。这可是花了好几十两的贵价货,砸在你手上太糟蹋了。往后,老白闹脾气还用得着,何必再花冤枉钱” 梅仁冷笑道:“你这勤俭持家,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再过几日就是你大婚之喜,怎么着我这个做兄弟的也得意思下。待会儿,你叫上暖香,一起出趟门。” 梅仁嬉笑道:“这么说来,你带我们出门,是打算阔绰地让我们任挑任选啰事先说好你可得带足银子,我可不会客气的” 袁一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而去。 之后,梅仁依言叫上暖香,同袁一和语瑾出府坐上了马车。 在一路颠簸的马车,梅仁兴冲冲地筹划着要买些什么,可见马车并没有去往市集,而是在停在一个寂静的巷口。 见此,梅仁感到很纳闷,便向起身的袁一问道:“袁哥,不是要带咱们买东西吗这是什么鬼地方” “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他便转身走到了马车外。 梅仁没辙,只好一头雾水地下了马车,跟着几人来到一处别致又清雅的宅邸中,他们从屋前逛到屋后,细细地看过每个房间,又极有兴致地讨论着其中的陈设。 袁一虽没事先说明,可暖香大致猜到来意,心里很是欢喜。可梅仁因为还在打着痛宰袁一的小算盘,兴致不高地跟着他们随后,时不时敷衍几句暖香的问话。 等逛完宅子,他们走回前厅,语瑾将暖香的卖身契,郑重其事地交到她手中,温声细语道:“香儿,还记得吗最开始时,我把这张契约给过你一回,可你不肯收。我执意要给你,可你却说,我给你契约等同于赶你走,可你无亲无故,离开了我,不知该去哪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35、第一百三十五话 暖香点点头, 语带哽咽道:“是啊我自小孤苦, 可遇到姑娘我就有了亲人。自记事以来, 我为奴为婢, 轻者受人差遣辱骂,重则被人责罚鞭打,觉得这都是有所应当。” “直到遇到了姑娘,才知道天底下还原来有这么好的主子, 好到可以不分尊卑, 可以推心置腹,甚至可以视作亲人。”说到这儿, 暖香泪如雨下。 语瑾拿起手帕边替擦着眼泪, 边道:“我曾也坐过粗使丫鬟, 岂会不明白做奴婢的苦,我所做之事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现在你有了梅将军,也算觅得好归宿, 我也能放心将契约归还, 让你重得自由身。” 这时, 对于语瑾诸多恩德, 心存感激的暖香, 噗通一声跪下道:“主子恩德, 奴婢无以为报,请受奴婢三拜” 语瑾默默地受过三拜,方才扶起暖香郑重其事:“至此,你我再非主仆, 而是亲人。我比你略长几岁,我为姊你为妹” 说到这儿,她看了眼梅仁,用训话的口吻道:“你嫁与梅将军,他就是你的依靠,成婚之后,你要恪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与他白头偕老” 暖香点点头:“香儿谨遵阿姐教诲” 语瑾拿起她的手,交到梅仁手中,语气严厉道:“现在,我就将香儿交给你。丑话说在前头,往后你若敢刻薄于她,我可不会坐视不理” 见明明有那么多词可以用,语瑾偏偏选了“刻薄”二字,她的弦外之音已然非常清楚,梅仁自然听得很明白。 于是,梅仁只好赔着笑脸道:“嫂子,你这是哪里的话,我哪敢啊我也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有些难以理喻,可回想你跟袁哥成亲的那会儿,不也这样吗现在,你们不是越过越和顺,甚至还有那么点举案齐眉意思。” 说着,他瞥了眼语瑾,微微一笑道:“兴许,等嫂子这胎呱呱落地,过个两三年再来一胎,定安王府添丁进口,不就皆大欢喜了。” 在梅仁的暗示之下,原本一脸严肃的语瑾,不由得脸颊绯红,不知何言以对。 在旁的袁一听他越说越没谱,大声呵斥道:“你少扯瞎话,先把自己的事管好,再去瞎叨叨吧” 梅仁不以为然道:“闲扯罢了,你瞎激动啥”说罢,他凑近语瑾,低声道:“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嫂子是明白人,应该懂哦” 梅仁的耳语,袁一虽听得真切,可也不好过分反驳。因而只好装聋作哑,任由其胡说八道。 待连番暗示之后,梅仁终于心满意足道:“宅子也欣赏完了,该交代的也交代好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发办正事了” 见几人都是用迷惑的眼神看着自己,梅仁很是不爽道:“你们该不会忘了,这趟出门是专程为我买东西,庆贺新婚大喜。对吧,袁哥” 袁一冷冷道:“我可没这么说,这全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见盘算落空,梅仁大惊失色:“什么那你带我来这儿干嘛闲得慌啊” 袁一从兜里掏出一张房契,交到梅仁手里,没好气道:“没错,我闲得慌送座宅子给你做嫁妆” 听到这话,梅仁转惊为喜:“什么这宅子真是送给我的嫁妆管他的瞧着宅子还算过去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见梅仁欢喜的模样,袁一悬着心也算落了下,笑道:“过得去在这寸土寸金的神都买个像这样 的宅子,知道多大的代价吗你两辈子的俸禄” 梅仁摆了摆手:“哎呀,你这铁公鸡好歹也是个王爷,跟我计较这些小钱,不觉得害臊啊” 袁一不快道:“王爷怎么了难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用心疼啊” 语瑾和暖香似乎对他俩扯着嗓门斗嘴的模样,早已习以为常,因而没有劝阻,只是相视一笑。 梅仁像是想到些什么,皱了皱眉道:“话说回来,我都想好要买什么样的料子,做些什么样款式的衣裳,还有时下流行的幞头,蹀躞带我都留意了好久。现在,你送了宅子,如果我再提买东西那茬,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 说完,他瞪大眼睛歪着头,露出讨好的微笑,希望袁一能够大发善心,再出手阔绰一回。 见到梅仁如狗屁膏药般的无赖行径,袁一骂骂咧咧道:“你这小混蛋够了哦平日里衣食住行都在我府里蹭,俸禄全都往自己兜里装。这些年,不多不少也攒了些银子吧” 梅仁瘪了瘪嘴:“没错,我是攒了些银子,可这都得用来买宅子成家立室的这些不都是之前你教我的吗” “的确,我之前是有这样说过。可现在,你宅子有了,还攒着银子下蛋啊其实,我也不是心疼银子,只是没道理掏钱给你一个大男人花啊” 梅仁恍然大悟:“是哦我宅子已经有了,还攒狗屁银子暖香,咱们大手大脚花钱去” 暖香小声提醒道:“出门时,你有带银子吗” 梅仁指了指身边的袁一,豪爽道:“有袁哥在,还用带什么银子咱们先花着,回府里再挖出来还给他就成了” “挖出来”暖香满脸问号。 见说漏嘴,正要把话圆回去,却被袁一抢泄了家底:“这家伙属耗子,喜好刨洞。你们成亲之后,你要是见着院里墙根哪处土松动了,你大铲一挥,他的私房钱保准藏在那底下。” 暖香看了眼脸都气绿的梅仁,轻声向透露先机的袁一道了声谢。 梅仁瞪了眼袁一,好气道:“我可从来跟人说过,你怎么知道这些” 袁一笑了笑:“你还不多亏,你在捕衙养成的好习惯” 经此一番,在梅仁心里尘封了多年的谜团突然解开,他惊得张大嘴,愣了片刻,怒道:“我说呢当年,我埋了满满一坛铜钱碎银,等我再挖出来时坛子却空了,里面似模似样地放着张纸条,写着土地公取用,勿寻” 梅仁越说,越情绪激动道:“原来是你这家伙装神弄鬼,那里可是我攥了整整两年的钱,好几十两银子啊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拿着那一大笔银子干了什么混账事” 袁一矢口否认道:“有吗忘了”说着,他做贼心虚般迈开脚步就往房外去。 极为愤慨的梅仁急忙追上前,不依不饶地追问着银子的去向,袁一只顾装聋作哑,以求将不怎么光彩的往事敷衍过去。 梅仁想起当年攒钱的不易,丢钱时对土地公的各种怨念,乃至于现在见到土地庙都会忍不住吐口水,在心中咒骂几句。 之前,他不知道就算了,可如今真相大白,罪魁祸首不但没有半分愧疚之心,还妄想敷衍了事,这让那些原本被时间冲淡的怨念一股全都冒了出来。 如此,梅仁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即便几人坐回马车再次起行,见追问无果,他便喋喋不休地数落袁一当年如何用尽各种手段坑他的银子。 然后,又如何恬不知耻拿着坑来的银子,进赌馆跑青楼逍遥快活。 袁一很沉得住气,始终不吭声任其数落。可同乘马车的语瑾和暖香,听着一个个毫无节操,三观 尽毁的故事从梅仁嘴里绘声绘色蹦出来。 她们听得尴尬又诧异。最后,暖香忍不住扯了扯梅仁的衣袖,努了努嘴示意让他不要说下去。 可他正在气头上,这一劝非但没有将其制止,反倒惹他叫嚷道:“他都敢做,凭什么不让我说啊” 暖香尴尬地圆场,向袁一赔礼道:“王爷,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梅仁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嘴不饶人,您千万别跟他计较。” 袁一笑了笑,看了眼气鼓鼓的梅仁,不以为意道:“我要是跟他计较,他还能张牙舞爪的蹦跶得这么欢吗” 听到这话,暖香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正要再说几句体面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36、第一百三十六话 可梅仁又跳出来打岔道:“你就行行好别装了, 成吗她们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我还不清楚你的底细吗明明我才是正儿八经的受害者, 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梅仁在前面捅娄子, 暖香跟在后面圆场,她一瞪梅仁,没好气道:“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卖了平日里你就喜欢信口开河, 就算挖苦人使劲往坏里损, 也要有点谱你说的那些就算做出一桩也够呛,就算咱家王爷再年少轻狂, 也不可能干出那多损事吧” 梅仁冷笑道:“对在你们眼里我就是无事生非的污泥脏水, 他就是端庄高贵的白莲花。” 说着, 他看了袁一,语带嘲讽道:“白莲花别不吭声啊,好歹也说几句, 让大家听听你的虚伪做作” 袁一打量着满脸不快的梅仁, 微微笑道:“好吧我想说的是, 你的遣词造句听着不怎么顺耳。” 见受到挖苦的袁一, 始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从容模样, 这让梅仁反倒觉得自己成了跳梁小丑。 此时, 梅仁又听到这番逗趣的挑衅,不由火大道:“请你搞清楚情况,我这是讽刺,你要多顺耳袁一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你要是不老实交代,你究竟把那笔银子给哪个死女人花了,我今天就跟你没完” 他被梅仁纠缠得实在没辙,只好一摊手道:“好吧我承认,我把笔银子给输了” 梅仁怒道:“放屁你从来都是逢赌必赢,哪能输掉那么大笔银子你给老子说实话,究竟把老子含辛茹苦攒下的银子,便宜了哪个臭娘们,说啊” 一直默默围观的语瑾,听他们越吵越变扭,因而忍不住劝道:“梅将军,这些都是陈年旧账了,既然王爷给了交代,不妨得过且过,何必深究伤了和气。” 见语瑾出言相劝,梅仁便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语气也温和不少道:“嫂子,你是不明我心里的哪个气啊换做是你,他把你辛苦攒的钱,花在了别的女人身上,你会不会恨得想要掐死他” 语瑾不由得看了眼袁一,思索了片刻,摇头道:“不会。我相信,他一定有足够这么做的理由。” 梅仁打量了眼语瑾,见她满脸真诚不像是虚伪之言,他难以理解地愣了片刻,方才道:“什么嫂子,你这也忒大度了嫂子长得已经够仙了,没想到思想境界还这么高尚,嫂子果然绝非凡品” 说着,他将视线转向暖香,打趣地问道:“喂,暖香要是换做是我,把你攥的私房钱,一股脑地全都给别的女人花了,你是不是也会像嫂子一样识大体” 听到此问,暖香的怒气顿时就窜了上来,她冷笑道:“当然你要是敢这么着,我就特别识大体一剪刀把你的” 说到这儿,暖香意识到在袁一和语瑾面前言语不能这么粗暴,因而她顿了顿,急忙把话收了回来道:“你的狗腿打断你看成吗” 见暖香笑得一脸阴森,梅仁吓得咽了咽口水,皱眉道:“一剪刀打断我的腿,你这女人暴露起本性来,还够野蛮粗暴的你跟在嫂子身边这么久,怎么就连一点皮毛都没学到” 暖香唇齿相讥道:“你不是都说了我家阿姐是天仙,而我不过是凡间女子,在凡间对待那些揣着花花肠子的混蛋,我们一直都是这样野蛮粗暴的,你不知道吗” 梅仁耸了耸肩:“现在知道了” 几人在车里说着闹着,车外的马夫驾着马车一路穿街过巷,来到神都最热闹繁华的集市区。 等马车挺稳,梅仁向坐在身边的袁一伸手,态度恶劣道:“袁哥,银子,拿来” 袁一摇摇头,叹了口气:“真是欠了你的” “你本来就欠了我啊事先说明,还钱时,我会把那笔银子扣掉。” 袁一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把定安王的腰牌掏出来给了梅仁。 见此,梅仁掂着颇有分量的腰牌,没好气:“我要银子,你给我腰牌干嘛你该不是让我拿着鎏金的玩意,去换钱吧这能换几个钱” 见梅仁竟如此见识浅薄,一旁的暖香看不过眼道:“你还真是傻得到家了这腰牌就是银子,你 先挂账,再让店家到定安王府结钱就好了” 如此,梅仁方才恍然大悟,却逞强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随口说几句玩笑,逗你们开心罢了对了,这腰牌是不是每个店铺,每个摊位都能管用。” 这事暖香倒拿不准,因而便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如此,袁一便接下话头道:“这腰牌的真伪不是每个店家都懂得查验,所以,只有市集门脸最大,最气派的那几家店铺能用。好在他们的物品够全,够你俩买的了。” 梅仁若有所思道:“我常来这儿闲逛,据我所知,通常这里的店铺门脸越大,卖得东西就越奢华,至于价钱也很奢华。你可能误会了我说的大买特买,指的是百来银子就好像能买下整家店铺的那种,便宜货” 面对梅仁情绪激动地解释,袁一始终保持着一脸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淡然,待梅仁说完,他平静无 风道:“这里没有哪种便宜货。所以,这次就当补偿吧” 梅仁眯眼看着他,不解道:“你这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 语瑾笑道:“他的意思是让你尽管买,别担心钱。” “哦”梅仁这回总算心领神会,他向袁一露出讨好的微笑:“我就知道,袁哥最疼我在这一刻,我已经想好下辈子的心愿就是,变成女人名正言顺的花你的钱” 袁一哭笑不得:“你还真够出息你这辈子花得还少吗” 梅仁看向语瑾,笑道:“只要嫂子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再花狠点” 语瑾依旧一副冷淡的面孔,却打趣道:“我怎么会介意,反正你都要嫁出去了” 虽被调侃,可梅仁却笑得格外灿烂,指着语瑾道:“啊嫂子,你学坏了也跟着他们欺负我,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嘛” 这时,袁一见马车都停了好一会儿,梅仁还拖着大家在车里闲扯,便没好气道:“我瞧你瞎扯的兴致,不比买东西的兴致差。不如东西别买,回府聊天算了” 梅仁笑了笑起身,向暖香道:“走,媳妇咱们挥金如土去” 听到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嘴,暖香还害臊道:“人家还没过门呢不许瞎叫。” 他一脸不快道:“你们这些女人怎么搞的。我叫你暖香,你就嫌太疏远,我叫你媳妇,你就怕羞。那你要我叫你啥” 暖香用手指摩挲着衣角,满是娇羞道:“人家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那我就是随便叫了,喂,走啦”梅仁没好气地朝暖香吼了声,便迈开步子往车下走。 暖香白了一他眼,满是不快地跟了下去。 这时,只剩下袁一和语瑾在马车中,局促的空间让他们都倍感尴尬,想要找些话题打破这样的尴尬,却不知该聊些什么。 最后,越发感到如坐针毡的袁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梅仁逛起来就没完没了,恐怕这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们不妨也下车逛逛吧” 见语瑾点点头,袁一便起身往马车外走。当他跳下马车迈开脚步,见语瑾还愣在车上,等到马夫将搁脚凳放好,她方才带着十二分小心在微微晃动的马车上,慢慢抬脚往下走。 见状,袁一只好折回去,把语瑾扶了下来。当握上她的手,袁一便感到她湿乎乎的手汗,知道以往都有暖香在身边扶前送后,如今孤身一人的确有些不知所措。 当下了马车,语瑾急忙将手抽了回来,匆匆向袁一到了声谢。 袁一点点头,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生出几分愧疚之情。他垂着头与同样满腹心事的语瑾走在喧闹繁华的街市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37、第一百三十七话 他们身处繁华之中, 满眼看到的都是眼花缭乱的锦缎首饰和各式吃食, 满耳听到的都是顺口又讨采头的叫卖声。 他们闻到是擦身而过的脂粉香, 四溢在空气里微甜是蜜汁果脯, 炸酥脆,微醺的是糯米甜酒,百家酿,馥郁的是茶馆酒肆诱人肉香酒醉。 远从塞外而来的骆驼商队, 刚缓步从他们身边走过, 几个穿着圆袍,襦裙的异域男女骑着骏马朝他们迎面而来。 他们一路走, 一路着观赏着层出不穷又新奇无比的繁华景致。袁一和语瑾虽然并肩而行, 却没有交谈, 都是自顾自看着从身边匆匆而过的事物。 直到,他们因退让一辆载着货物的牛车,停下脚步之时目光恰好交汇, 为了不把原本尴尬表现得太过明显, 俩人只好尽力在心里搜寻着话题。 最终, 语瑾在慌忙之中, 抛出了一个并不怎么恰到的话题:“梅将军, 不见的那笔银子, 真是你装神弄鬼忽悠走的吗” 袁一没有否认,笑了笑道:“如梅仁所说,当年的我就是个大无赖,明抢暗偷占了他不少便宜。至于那笔银子, 可算是我做得最为光彩的一件事。” 语瑾蹙了蹙眉,难以置信道:“如此说来,梅将军说的那些全都属实没有夸大其词” 袁一没有说话,而是用一抹心情复杂的微笑,默认了全部。 出乎他意料的是,语瑾没有表现任何鄙夷之情,反倒开怀一笑道:“我能够感受到,当年的你应该是个极有趣的人好似同现在有着天壤之别。” 他皱着眉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微笑的语瑾,疑惑道:“你这真不是某种讽刺” 语瑾摇摇头:“那时你年少轻狂,难免管不住自己才做了出格的事,也能理解。如今,你不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了吗那些也该翻篇了。” 说到这儿她抿了抿嘴,略微犹豫后,方才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我真有点好奇,当年你若会不是有非常之事,应该不会去拿梅将军的那笔银子。毕竟,那时你们俸禄都很微薄,要攒下几十两银子可不容易。” 袁一长长叹了口气:“是啊,的确不容易我之所以昧着良心拿那笔银子是因为,我答应一个姑娘要给她买支凤钗,可事后才知道凤钗原来那么贵,偏巧我从来都是兜里不留过夜银。我压根就买不起,可我不想失言,更不想让她失望,于是一咬牙就连夜刨了梅仁的私房钱。” 听到这番述说,语瑾小声嘀咕道:“原来真是女人。” 袁一苦笑道:“是啊一切的确都被梅仁言重。若你以为,我拿着这笔银子的意图是积极正面地去行侠仗义,恐怕让你失望了。” 语瑾巧言化解尴尬道:“的确有那么点。可诚实也算是一种美德,即便巧妙的避开粉饰瑕疵的机会,而选择直面消极负面。” 袁一自然明了语瑾的弦外之音,颇有深意的笑道:“有时被人捧在云端飘得太久,也会想念做凡人的滋味,就算满身瑕疵可至少踏实。” 语瑾赞同的点点头,像是感同身受道:“的确,人终究不是神啊当你符合这些人的幻想期望, 他们就会把你供养神坛,可当你稍显露身为凡人的瑕疵,他们就会不可理喻的把你推下神坛。他们能虔诚的多可怕,就能无情地多可怕。” 袁一不想话题变得太沉重,因而故意用轻松的口吻:“我们这算不算英雄惜英雄” 语瑾没有说话,只是浅笑着微微点了点,而后,迈开脚步继续前行,她沉默许久后,又绕回到之前的话题:“你应该很喜欢那个姑娘吧” 见语瑾问得没头没尾,他一头雾水道:“哪个姑娘” “不就是你赠凤钗的那位姑娘。” “她呀”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如实相告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或许,当年我是曾喜欢过她,可那样的喜欢太过短暂,稍瞬即逝,又不似喜欢,更像是喜好。” 语瑾略微点了点头,又问道:“她是那户人家的姑娘” 他吐了口气:“我那会儿可耽误不起正经人家的姑娘,她是青楼女子。” 其实,从他盖棺定论的“喜好”二字,语瑾就大致猜出答案。可听他亲口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 嘲讽道:“是啊青楼女子的确不配喜欢,只配喜好” 他知道语瑾这是物伤其类,才会把平常之言,听成了轻视之说。他明白语瑾的心境,因而便更容易体谅这番责难,他只好委婉地解释道:“喜欢需要交心,而喜欢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我同她相识于风尘,她以为我只为寻欢作乐,我当她只想逢场作戏。我们虽曾亲密无间,却从不曾交心。直到时隔多年,我们相遇提起往事,才知道原来当初她一直以真情相待,可我却浑然不知,以为自己不过是她的匆匆过客,以至于说忘就忘。” 听罢,语瑾陷入一阵深思,方才开口道:“至此,你们就再无交集了吗” “他把人家伤得那么重,想要交集也难啊”这时,梅仁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 当袁一瞧见跟在身后的梅仁,难掩惊诧道:“爷的你这小混蛋从哪儿冒出来的” 梅仁微笑着走到他身边:“你不是该问我好久跟来的都听到了些什么” 见袁一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一张脸。梅仁懒得理会他的不快,继续叽叽喳喳道:“原来你拿那笔银子是买凤钗,送给咱家双双,说起来她也是我义妹也算是自己人,我心里好歹也能舒坦点。” 听梅仁如此说来,语瑾心中很是好奇:“梅将军也认识那姑娘吗跟她很亲近吗” 梅仁点点头,语气极为亲切道:“说起咱家双双,那真是打着灯孔也难找到的好姑娘她不仅温柔体贴,贤良淑德,还善解人意。特别是她那张嘴甜得,甭管再铁石心肠的人,被她一番道理说下来,心都能给他说化了。” 语瑾见梅仁对这个她素未谋面的女子,不惜溢美之词,她心中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因而,语气也变得尤为低沉道:“听你这么说,她的确是个极好的姑娘。你不应该辜负她。” 说着,语瑾抬头看了眼袁一。 袁一皱了皱眉,略微摇了摇头,深感无奈道:“无论如何,作为男人不能去中伤一个姑娘,说她如何如何。可我能说的是她那么好。至少,没有这缺心眼的家伙说得那么好。” 梅仁咋咋呼呼道:“我缺心眼我看你才缺心眼我义妹那么掏心掏肺地对你好,你倒好不但从没把她放在眼里,还狠心地把她推给别的男人。以至于,现在她困守深宫,成了毫无自由可言的金丝雀” 听到这儿,语瑾倍感惊奇道:“深宫她做了妃嫔吗她不是青” 当话出口,语瑾意识到不妥,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见到她这番举动,梅仁方才察觉到该有所避讳,便警惕地四下看了眼,凑近语瑾低声道:“以前,她跟的男人不过是个王爷,之后,王爷走了狗屎运就做了她也因此跟着进了宫,得了个妃嫔的名分。王爷暗中运作替她该头换面,完全剥离了风尘之名,有了全新的身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38、第一百三十八话 说到这儿, 梅仁不忘周到地嘱咐道:“嫂子, 这可是极为隐秘之事, 你可得把嘴管牢了, 千万不能声张” 对于这番嘱咐,深感歧义的语瑾瞥了眼身边穿梭的行人,蹙了蹙眉又点了点头。 这时,袁一终于忍不住, 嘲讽道:“你的不能声张, 就是跑来大街上嚷嚷这也难怪,毕竟隔墙有耳, 没有墙只有耳的地方才最安全” 梅仁白了他一眼, 冷冷道:“哈哈你的冷笑话, 真有够烂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还能怎么 办总得给自己的愚昧无知找补,你就非得拆台, 让我的脸没处搁吗” 他一本正经道:“没错” 语瑾面带微笑的看着俩人斗嘴互损, 突然想起暖香, 便急忙向梅仁问道:“梅将军, 怎么没看见香儿她没跟你一起吗” 梅仁皱了皱眉, 愣了片刻道:“对哦貌似是有这么回事我究竟把她给忘在哪儿了” 见到梅仁这副不上心的模样, 语瑾将脸一冷,没好气道:“明明是我问你,怎么反倒成了你问我” 见惹得语瑾不快,梅仁急忙赔着笑脸道:“嫂子, 莫急这事的确是我做得欠妥,我这就是找找 她。” 说着,他刚迈开脚步,就远远看到暖香又是提,又是抱地带着一大堆东西,正左顾右盼的像是找 着走散的梅仁。 见着了暖香,梅仁边慌忙唤起她的名字,边跳起来向她招手。很快,暖香便在熙攘的人流中发现了他们的踪影,她快步来到几人面前。 她正要责备梅仁几句,却没想到被梅仁先发制人责备道:“我都说了,让你别买这么多东西。现在好了,带着这些累赘两眼一摸黑,走散了吧” 暖香狠瞪了眼梅仁,恼火道:“梅仁不要太过分你给自己买这买那,就给我买了一支破发簪,就一股脑地把这些破玩意全都丢给我,自己跑没影了,现在还倒打一耙还真有脸了” 事实已摆在眼前,梅仁却拒不认账道:“这全都是我的吗我好像没买这么多吧” 暖香撂狠话道:“既然不是你的,那就不好意思了”说完,暖香一撒手,她怀里的锦盒便落地,其中的蹀躞带,发冠等物便从其中跌了出来。 梅仁眼见挑选的心爱之物,落得满地狼狈,气得满脸通红怒道:“暖香你你竟然真够下狠手,我跟你没完” 如此,俩人便你一眼我一语地争吵了起来,惹得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见此情形,语瑾倍感尴尬地看了眼袁一,只见他一脸云淡风轻,像是完全置身事外。 她不由得蹙了蹙眉,思量了片刻便低声道:“咱们真放任不管,不去劝劝吗” 袁一摇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像他们这样的小两口就得越吵,日子才会过得越有滋味。咱们不妨去那边逛逛。” 说罢,他便迈开脚步,远离了凑热闹而筑起的重重人墙。 虽然,语瑾并不认同他的处理方式,可还是撇下争执地越发激烈的俩人,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见语瑾虽跟来身边,可她似乎很担心,总是一步三回头观望着渐行渐远的人墙。 见语瑾这副模样,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些疑问,便随口问了出来:“你和贺兰敏之是不是从来不争执” 语瑾被这么一问,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蹙着眉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袁一,满心戒备道:“为何这么问” 他耸了耸肩,他虽笑着却难掩尴尬道:“没什么,随口问问。或许,我不该提这些。” 语瑾垂下视线,继续迈步前行,她沉默许久,终于打开话匣子道:“的确我们从不争执。他的喜欢,他的不喜欢,我都牢记在心默默遵循着,又何来争执” 他知道曾经的罂粟是为爱而生,而她心之所系唯有贺兰敏之。至始至终,她爱得卑微又执着,让人既崇敬又怜悯。如今,又听到这番话,袁一不由问道:“那你你的喜欢和不喜欢呢他都视而不见吗” 当看到他眼里的怜悯,语瑾嘴角扯出一丝故作无恙的微笑,摇摇头道:“不。是他不需要看到。那时,我只要被允许静静待在他身边,就心满意足,从不奢望他给予其它。” 他长长叹口气,意味深长道:“你的从不奢望,他的理所当然,这才是真正的缘由吧” 语瑾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用一抹故作坚强,却满是苦涩的笑代替了在那段感情中尝尽的 酸甜苦辣。她用随意的语气问道:“我已经说过了,说说你吧你和她呢会有争执吗” 一直以来,李令月和那些过往都是他不可触碰的话题,可当他撕开了别人的伤疤,可似乎免不了要受到同等的对待。 如此,他也只能回答道:“如你所知,她可不是什么善茬,不争执貌似也很难吧” 听到这样的答案,语瑾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笑容:“你还真有够奇怪,对别的女人就不可中伤,为何对她如此苛刻” 他露出柔软的微笑:“因为,她不是别的女人。” 在语瑾听来,他的回答虽然简短而波澜不惊,实则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让那些走近他身边的女人,都能明了这个男人心有所属,除了她,所有女人都是与之无关。 想到这儿,语瑾点了点头,微笑道:“敏之如此,你也如此,她真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女人。其实,我不曾羡慕过任何人,唯独她。” 听到这番言词恳切的话,袁一苦笑着摇摇头,意味深长道:“其实,羡慕是件很微妙的事情,你羡慕别人所拥有的,却从不曾发现,你拥有的也是别人所艳羡的。你是如此,我亦是如此。” 对于他话中之意,语瑾虽不十分理解,可也大致能够明了,她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 她不由得细细思量,发觉有些自己所向往的东西,总被老天爷一分为二,让自己与那个所羡慕的女人各得一半。第一次若是巧合,那么再次发生就只能归结为命中注定了。 即是如此,那她何不索性放下被分走的那一半,而去握紧分得那一半呢 想到这儿,她抬头看着身边的袁一,微笑道:“其实,我也是被羡慕的人,对吗” 袁一点点头:“当然” 她投出一抹释然的微笑:“那我多年的心结也算是解开了。”说着,她迈着尤为轻松的步伐,走在熙然的街道中。 正在这时,梅仁和暖香手挽着手追了上来,见他们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而是变得格外亲密无间。 袁一颇为得意地向语瑾使了个眼色,语瑾略微点点头,像是认同他的高明。 之后,梅仁没有再只顾着自己,而是也会为暖香挑选首饰脂粉,甚至还会贴心地地将俩人买得的物品全都放到背篓里,由他一人背着。 面对梅仁的体贴,暖香则表现得极为受用,一路上都是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时不时的喂他吃一颗话梅,给他剥个橘子。 一路看着这对互不相让的斗气冤家,突然变得如胶似漆,简直甜得让人发腻。语瑾始终带着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从旁观望着。 见到她这副神态,袁一微微一笑,若有所指道:“很神奇吧这就是争执的力量。” 听到这话,语瑾抬起头看着他,蹙了蹙眉像是并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很多事憋在心里不说,别人又如何知道别人不知道,就会被当成无所谓。毕竟,日子还那么长,麻烦别人,总好过委屈自己。” 听到他这番话里有话,语瑾沉思了片刻,不由得叹了口气:“长此以往,我怕麻烦变嫌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39、第一百三十九话 袁一自然明了语瑾的顾虑, 因而便道:“我不能断言别人, 可我不会如此。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 你可以提议, 我也能拒绝,大家平等相待,这也不挺好吗” 语瑾没有说话,只是以一抹浅笑代替了回答。这时, 他们恰好路过一个成衣店, 门前摆放着小小虎头鞋和各式精致的小孩儿衣裳,很快便吸引了语瑾的目光。 可她并没有停留, 只是略微看了几眼, 就继续前行。反倒是袁一停下脚步, 提议道:“反正是闲逛,不如进去瞧瞧,也无妨。” 语瑾犹豫了片刻, 方才迈开脚步来到店中。 一进店, 便有一名中年妇人热情招呼, 妇人看了眼语瑾微微隆起的小腹, 便问起身孕的月份, 语瑾告知过后, 妇人便转她转了圈,极为周到地提醒道:“夫人这衣裳明显已经不合身了,恐怕再过几日就穿不下了,不知家中可为孕期备有衣裳” 语瑾蹙着眉思索了片刻, 而后,满是迷茫地摇了摇头。 妇人看了眼同样满脸迷惑的袁一,微笑着开解道:“这也难怪。初为人父母,的确很难面面俱到。正好小店有定制孕期衣裳的师傅,手艺极为精湛,夫人要不要备上几身。” 语瑾摇摇头,推却道:“我家中还有些宽松的衣裳,暂且先穿着,改日再得空再过来吧” 见语瑾依旧是这般谨小慎微,不敢多添麻烦,袁一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他也懒得顾及,用不容置否口吻道:“别改日了,现在不就正有空吗店家,裁缝师傅在内堂吗” 妇人点点头,看了眼举棋不定的语瑾,权衡了片刻,便道:“夫人,要是今日不方便,改日也成。” 语瑾难以作答,抬头看了眼身旁的袁一。这时,袁一收起满脸的严肃,换做一副温言细语的模样:“我在这儿等你,去吧” 如此,语瑾方才点点头,跟着店家往内堂去了。 之后,袁一为了打发无聊,便在店中闲逛。这时,从内堂出来店家,便极经营有道,向他推荐各种婴孩所需的襁褓,以及棉柔的贴身衣物。 他琢磨着语瑾的孩子,还有几个月才出生,根本就不着急买这些东西。可经不住店家地游说,便不知不觉地应允买下所有推荐之物。 之后,他瞧见一双绣纹细腻的虎头鞋,见它小小的模样,极为精巧可爱。他便饶有兴趣拿起一只放在掌上,见其不过掌心大小,他便好奇道:“孩子的小脚,真能穿下这么小小的鞋吗” 店家点点头:“那时自然不过公子不妨看看其它样式的虎头鞋,这双已被人定下了,她们待会就会过来取。” “我就随便看看,没”袁一话还未说完,就见店家扬起殷勤微笑,迈开步子边往店外走,边招呼道:“看俩位这逛了一圈,该买了不少好东西吧我这就去替夫人把虎头鞋装起来,夫人可以再看看有没有别的中意物件。” 袁一本要放下虎头鞋,可随着店家的说话声,他很自然地转头瞥了眼正提步走进店中的女客人。 只见她们脚穿攒珠绣鞋,身着锦绣衣裳,满头珠翠明艳动人,她们相伴而行,时不时地向殷勤招呼的店家微笑点头。 当瞧清女客人的模样,袁一连忙背过脸,急忙将手里虎头鞋放回去,可哪曾想手忙脚乱之中撞落了摆放在柜台边缘的绣鞋。 他慌得蹲下身子去捡,却听到她们的谈话声越来越近,还没等他直起身子就看到那双攒珠绣鞋来到了他身边。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继续蹲着装作捡鞋,还是站起身跟她来个尴尬地迎面相逢。 若是如此,他如何解释此时的举动他为何来这儿又在做什么 之后,为了掩饰尴尬,他是不是应该来点矫情的寒暄问她近况如何谈论下近来的时事 时事她可是女人,根本就不关心什么狗屁时事那女人通常会喜欢怎样的寒暄对倒不妨夸赞几句她脚上的绣鞋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便锁定在那双攒珠绣鞋上。他暗自思量着:“这双鞋的缎面看着像宫缎,攒珠圆润均匀,应该是上等货色。还有这绣花的图样是宝相还是缠枝莲来着要的梅仁在这儿就好了,他对这些简直如数家珍” 当思虑至此,他猛然回过神:“他娘的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被发现我鬼鬼祟祟地盯她的鞋瞧,就算我他娘的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千万不能让她们看到我” 正在他极端窘境时,瞥见了不远处通往后堂的垂帘门,他便急中生智,索性躬着身子装作找东西的模样,狼狈地往那处挪步。 正在他即将抵达目标,自以为要逃出生天之时,却被店家挡住去路,自以为周到,实则多管闲事的问道:“我方才见公子找了一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他慌得额头直冒汗,依旧躬着身子没有回话只是举了举手中的绣鞋。店家自以为他在找绣鞋,便殷勤道:“原来公子在找绣鞋啊公子是想给尊夫人选双舒适的软底鞋吧这身孕越往后,手脚就越容易水肿。我建议公子别图漂亮,选择宽松柔软点的,这样往后穿着就更舒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40、第一百四十话 听到店家这番体贴入微的提醒, 来取虎头鞋的女客人便低声说着, 似乎也想要买双同样的软底鞋。 待店家说完, 便顺手拿起双极为素净的软底鞋递到了袁一手中, 见他依旧弓着身子,没有起身的意思。 店家正感到纳闷之时,恰好听到珠帘被掀起的声音,她扭头一看, 瞧见拿着样款布料的裁缝与语瑾正从内堂中走出。 裁缝走到店家身边, 递上布料道:“这位夫人拿不定主意该选哪款布料,想要她家夫君帮忙拿主意。” 听到这话, 袁一的心都凉了半截, 原本的胜利大逃亡变成了再劫难逃。除了坦然面对, 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他极其后悔,明明面对面三言两语就轻易化解的事端,他为何要选择用这种蠢笨到家的方式逃避, 让原本无伤大雅的事, 变得怪异又难以理喻 他正思量如何面对才能让整件事显得没那么诡异时, 却听到店家对裁缝道:“这事先搁着, 不着急” 说罢, 店家将话头转向语瑾道:“夫人, 你是不知道啊你到内堂去的那会儿,你家夫君多细心周到,不仅给孩子置办了不少物件,还特意给夫人挑了双舒适的软底鞋。现在夫人不妨试试这鞋, 瞧瞧合不合脚” 说着,店家便伸手,本想接过鞋子,帮语瑾试穿。可见躬着身子袁一没有丝毫反应,见到他诸多怪异的举止,店家心中深感纳闷:“进店时,他看着还挺好的,这会儿怎么就变得奇奇怪怪的,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当有了如此疑虑,店家脸上殷勤的微笑顿散,她不由得蹙了蹙眉,正想着要如何化解尴尬的局面,听到身边的语瑾道:“没事。我来吧” 其实,当语瑾从后堂走出时,第一眼便远远瞧见了站在柜台边低语的李令月和上官婉儿。她立刻便明了,袁一的怪异举止是为哪般。 即便明了,可也免不了惊奇,这个见惯风浪,自来处变不惊的男人,究竟何等的手足无措才会用笨拙的逃避,把自己折腾得这般狼狈不堪 以她所知,这个男人不管是面对前方阻碍,还是人心的顽抗,他都惯用强硬手段击碎一切,让其屈服顺从。 不管他的拳头,还是内心都足够强大地面对,根本就没有软弱逃避的理由。 可如今面对那个与她遥想对望,一脸巧笑嫣然的女人,他却怯弱的逃避了,仿佛只有这个犹如软肋般存在女人,才会被赋予这样独一无二权利。 可惜,他的逃避并没有任何用处,从这个女人一脸宣告胜利,且尤为张扬的笑容中。 不难看出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他,甚至故意步步紧逼加剧他尴尬的处境,迫使他抱头鼠窜。然后,只如旁观者般玩味地欣赏着他的狼狈,却怎么也不拆穿让他脱离窘境。 或许,她对行使软肋的权利乐此不疲,亦如他热衷赋予这项权利。这更像是一种他们之间独有的默契约定。 他们之间原本隔着一堵厚厚的高墙,可之后在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寻找感知中高墙被推倒,变作了一纸薄如蝉翼的窗户。 他们只能躲在窗户后,凭借着这样的默契,才可理所当然的抛开道德和怨念,只顾心之所向地注视着彼此,感知着彼此,直到容许着彼此的存在。 可他们自以为高明得瞒天过海的默契,其实尤为拙劣,让所有旁观者都看得心知肚明,却始终不 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因为代价实在太大,所以只能站在最恰当的位置,傻傻地配合着他们的默契,或者说游戏。 即便,语瑾心中思绪万千,却也足够从容的挺身而出。 当她准备拿过袁一手中的鞋试穿时,没想到李令月已缓步走来,向她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用熟 稔的口吻打着招呼:“这不是袁夫人吗洛阳城这么大,没想到偏巧在这儿遇着,咱们还真够有缘啊” 语瑾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之后,李令月又看了眼袁一,故意道:“咦,怎么没瞧见袁大人他没陪你来吗” 此时,袁一深感就算自己头皮再硬,也没法装下去。因而,他只好直起身子,努力表现得从容撇开李令月,而是面向语瑾晃了晃手中的软底鞋道:“方才给你选了双鞋,试试吧” 语瑾还没开口,李令月又故意将话题饶了回去:“袁大人一直都在呀方才见袁大人弯得像张弓似的,还不知是腰被人打折了,还是没脸见人原来是在找鞋呀” 见李令月夹枪带棒这么说了一通,袁一隐隐感觉到了她的阴谋,忽然间想起了莫名其妙地那一巴掌,他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隐约不明的情绪,取代了所有尴尬和畏缩。 他转过脸看着李令月,略微笑了笑躬身道:“多谢薛夫人关心,我很好” 当听到这声“薛夫人”,李令月的眉心一蹙,隐约不明的愠怒爬上她的眉梢嘴角。 她也还以同样从容的微笑,她看了袁一手中握着的软底鞋,若有所指道:“现在袁夫人怀有身孕,如何好自己试鞋,若换做我夫君最能体会我的不易,每回他都会亲自帮我穿鞋。” 其实,李令月作为生娇肉贵的公主,守在身边伺候的奴婢肯定不在少数,如穿鞋这样的差事根本就轮不到薛绍,就算薛绍会这么做,那也不像是体贴,更像是夫妻间某种情趣。 因而,听到这番带着挑衅意味的炫耀,袁一脑子莫名浮现出诸多画面,他不由得的妒火中烧。 他眯着眼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满脸得意的李令月,正要说些什么时,听到身边的语瑾道:“薛夫 人真是抬举我了。我可没那么金贵,我自己来吧” 她正要伸手去拿鞋,却被李令月投来一束如利箭般的目光镇住,随后,听到李令月用不容置否的口吻道:“不,你不能” 这时,在一旁默默围观的上官婉儿,眼看事态发展不容乐观,可也爱莫能助,因为她很清楚李令月想要兴风作浪,没有人能够管得住,哪怕武后也不另外。 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袁一,虽然他看上去也不如何理智,可每回在紧要关头他不都能悬崖勒马,将一切稳妥地拉回到了正轨吗 可事实却是,她满心的希望,变成只能捏把冷汗的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时间:2018年4月1日4月10日共计十天 理由:大面积捉虫,小规模存稿。 实话实话,作者菌一直处于零存稿裸更状态,发觉这种现杀现用的更文方式,虽然新鲜热乎乎,可存在巨大的危险,虫多易崩文,还有准时更新也是一大问题。 所以,再三考虑后,觉得需要时间宽裕点,才能有效的解决问题。 希望读剧菌体谅,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41、第一百四十一话 袁一拧着眉想了片刻, 方才将视线转向李令月, 只见她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笑意看着自己, 似乎料定自己会再次认怂。凭什么她可以尽情炫耀, 而自己只能认怂 当妒意和恼恨在他心中滋生,残存的理智变得不堪一击,只能任由感情如脱缰野马般奔向错误的方向,他要赢 当了这样的决心, 再面对李令月, 他的微笑变得更从容,他的语气更为平静温和:“薛夫人, 说得没错, 我做得的确不够好。或许, 我可以做得更好一些。” 说罢,他便蹲下身子面向语瑾,为了便于换鞋他无所顾忌的单膝点地, 还周到的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 不忘温声细语地提醒道:“扶好, 别摔着。” 说着, 他伸手去抬语瑾的脚腕, 本要帮她把脚上的绣鞋脱下, 可语瑾却躲闪地避开了,她声音慌乱道:“真不需要,我可”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袁一便仰起头注视她, 柔声打断道:“不,你需要。只是我不曾给过你这样的需要,我承认,很多事我都没能做得尽善尽美,可往后我想做得更好些。” 当看到他柔软的眼神,真挚的话语,原本心如明镜的语瑾,突然变得迷惑起来,他此刻究竟是肺腑之言,还是心机之说。 不论如何,虽然不过轻描淡写的寥寥数语,可听在语瑾耳里犹如却直击心扉的千言万语。 以至于,无论这番话是真是假,她都愿意去相信,更愿意为之动容。 因而她的神情里不见了慌乱,多几分娇柔,她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从没有哪个男人像你这般对我好,从不奢求回报。以至于让我把所有误解都变了相信,毫无保留的相信。” 此时的袁一亦分不清语瑾所说的究竟是真情实感,还是逢场作戏。无论如何,这场戏还是要继续下去。 有了这番心思,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了笑便再次伸手。 这回语瑾没有闪躲,而是用满眼柔情,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看着他用温热宽厚的手掌握着自己纤瘦的脚腕,小心翼翼替自己脱去绣鞋,又细心周到地换上试穿的软底鞋。 待换好整双后,他便让语瑾走几步试试看合不合脚,当听语瑾说鞋子很舒适,他方才点点头站起身,然后如宣告胜利般先将视线匆匆落向身旁的李令月,而后方才向店家道:“这鞋,我们要了。” 店家点点头,殷勤笑道:“好。既然舒适,夫人不妨穿着,我替夫人把旧鞋装起来。” 店家边说,边俯身捡起绣鞋,又向袁一询问道:“公子方才挑选的物品也一并装起来吗” 见袁一点点头,店家便迈开步子在店里忙活了起来。 店家见李令月等了许久,便先把装好的虎头鞋送到她面前,微笑着致歉道:“真不好意思,让夫人久等了。” 李令月只是冷冷地看了店家递来的锦盒,用平静地有些刻意的声音道:“既然喜欢,就给他们吧” 听到这话,袁一方才敢确定,李令月果真一早就看到了自己但以她分毫不让的性格来说,她先看上的东西,若她得不到,就算把东西给毁掉,也绝不肯便宜别人。 可眼下,她却能成人之美,而且还是对他和语瑾,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难道在这分别的五年间,她由内而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他已不再了解她 那对她而言,他也变了吗变得不再了解,变得猜不透,变得有些陌生这很难言喻,毕竟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 即便多想保持原状,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她的都是可爱的。因为他都知道其存在的理由,让他从来都狠不下心去责备,只好包容也纵容。 可现在,她的改变,让他没有了纵容的理由,这让他很失落,因为她似乎已经成长得羽翼渐丰,不需要躲在他的身后受尽保护,她更想要的是直面风雨。 一时之间,千思万绪涌上他的心头,当店家依言将虎头鞋递来时,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愣愣地站在一旁。 幸好,一旁的语瑾见此情形,不想场面陷入尴尬,因而很礼貌的推辞道:“薛夫人,真是太客气了既是薛夫人中意之物,我们岂有夺人所好之理,着实受之有愧。” 李令月始终带着一脸难以捉摸的微笑看着语瑾把话说完。 而后,她瞥了眼她脚上穿着的软底鞋,轻描淡写地说道:“若真受之有愧,就把这双鞋给我便可。” 语瑾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她只能愣愣地看着李令月,不知该如何言语才能巧妙地化解李令月看似无形,实则有力的咄咄逼人。 她思索片刻,发现自己竟无力化解,只好将目光转向身边的袁一,希望他能解围。可他似乎也无力与之抗衡,只是静静站在那儿,没有言语。 一时之间,气氛便陷入了极致尴尬之中。最后,还是李令月出言打破僵局。只见她露出张扬又满是嘲弄微笑,语气极为平缓道:“我开玩笑的,袁夫人可千万别当真我向来挑剔,怎么会要别 人穿过的旧鞋” 说到最后,她若有所指的将目光飘向了面前的袁一。 袁一自然明白她话中的羞辱之意,可无端端被打成旧鞋,这让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由感慨她的价值观真够强大,能够颠倒从属关系,竟敢把男人贬为旧鞋,果然只有她太平公主才敢这么随心所欲。 他觉得也是时候出手收拾残局了,如此,他便不再沉默,而是接过店家手中的虎头鞋,向李令月 客气道:“既然是你的好意,我却之不恭。在此谢过。” 在他的话语中,没有了扎眼的“薛夫人”,也没有了碍眼的语瑾,只剩下“你”“我”这般拉近 距离,又消除隔阂的措辞。 这番示弱让李令月很受用,如此她便收起那副咄咄逼人的笑脸,向他略微点点头,便迈开步子。 当她走到语瑾身边时,她停下脚步,用轻声地犹如耳语般声音说了句“贺兰敏之”,方才称心如意地离去。 经过这番提醒,语瑾猛然意识到,方才自己竟撇下这个是视若生命的男人,同别的男人忘情逢场作戏。 在震惊之余,她感到极为诧异,因为,对于这样遗忘,她心里竟然没有多少愧疚。 一直以来,她都是痴情之人,为何如今却有如此薄情之举 当她惶恐不安地去寻求答案时,她和贺兰敏之的过往便如流水般在眼前飘荡而过。 她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苦苦追寻,傻傻等待,不求结果的付出。这是她所做的,那贺兰敏之又做了什么 在她还是青楼里邋遢的粗使丫鬟时,她被青楼里的姑娘取乐戏弄,贺兰敏之如从天而降的天神般出现,将她解救,给了她一顿温暖的饱饭和一盒胭脂,教会了她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如匆匆过客般消失无痕。 从此,这个过客成了她遥不可及的梦。 从此,她这个只求一顿饱饭就于愿足矣的粗使丫鬟,开始有了奢望,她要追梦,在有生之年要再见一眼那个犹如天神般存在的男子。 之后,她历经千难万苦,也不畏千难万苦,从邋遢的粗使丫鬟,蜕变成了名动天下的罂粟。 最终她也圆梦,不仅见到了贺兰敏之,还同他有了一夜情缘。 可一夜过后,她发现被自己奉若天神的男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可她依旧沉浸在那个用无数幻想编织的美梦。 即便,之后她渐渐发觉,他并没有记忆中的善良,他总在心机算计。也没有记忆中的温暖,他总是把她当作棋子,以她的美色帮他实现一个个不可告人的阴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42、第一百四十二话 这些她都可以忍受, 可唯独难以忍受是, 他总是在缠绵细语时呼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那个嫉妒到羡慕的女人。 他双手沾满了肮脏与血腥, 可唯独干净就是对那个女人的爱。干净得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注视守护着,他之所以极力克制压抑着这段感情,完全是因为他所有阴谋的最后一步, 便是完成杀母之仇手刃武后。 这虽是上一代的恩怨, 可又不得不延续成为下一代的仇恨,在爱恨之间, 他迫于无奈选择了恨, 最终走到了阴谋最后一步, 利用职权之便兴兵逼宫。 当他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杀入皇城,来到含元殿,他本该手刃武后了结恩怨, 却因为一时心软中 了李令月的苦肉计。 他眼见李令月陷入危险, 便抛开一切大局, 将她护入怀中, 没想到她却将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插入他的胸膛, 将他劫为人质。 李令月不但要挟叛军不能轻举妄动, 还极力游说这些亡命之徒倒戈相向。 要知道,那时的李令月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她竟毫不胆怯地站在凛冽的刀光剑影之中, 面对满身血腥的万千叛军,掷地有声为他们痛呈倒戈相向的利弊,也信誓旦旦的承若,她作为公主虽不能赦免的他们的罪行,可她能向皇帝求情为他们争取从轻发落的机会。 不知是被她勇不可当的气势给镇住,还是被她睿智且恳切的说辞给感染,在黑压压的广场上,竟安静得剩下她铿锵有力的游说声,最后援军赶来,叛军也顺势弃械投降。 每每贺兰敏之说起这段功败垂成的经历,他没有半分懊悔与怨恨,他总是出奇平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厌其烦地描述着那晚李令月如何勇敢,如何睿智,如何出乎意料地兵不血刃就化解了叛军之围。 在述说之时,他好似置身事外,欣赏着,也崇敬着他心爱的女人,如何铁石心肠地置他于死地。 虽然,贺兰敏之从没说过,可她都一直知道,贺兰敏之虽然耗费数年心血筹划着复仇阴谋,可他心里却并不想赢。 因为赢了,他就是李令月的杀母仇人,他一直承受这样的仇恨,知道这有多剧痛,有多煎熬。 可他也不想败,因为他阿姐贺兰敏月不许他败,贺兰敏月为了助他成功向昏君献出了身体,最后,甚至不惜献出了生命。他的良知也不许他败,他有太多不能失败的理由,可到头来却还是败在了李令月手上。 兴许这是他最能接受,也是最圆满的失败方式。所以,至始至终他对李令月都没有任何怨恨,有的只是满心牵挂。 正因如此,自己和贺兰敏之的过往,总是绕不开这个女人的名字。这或许也算是贺兰敏之所给予的,一个让她羡慕得忘记嫉妒的女人。 贺兰敏之给予最好,莫过于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让她有了新的希望和企盼,让她不再因为害怕,而死死抓着那个遥不可及,或者并不存在的梦。 她回忆至此,她突然明了,这些年贺兰敏之给予的所有都无心又微不足道,他待自己一点都不好,她敢肯定贺兰敏之所做,任何一个男人都能做到。 可为何她在数年后的今天,才恍然大悟呢 难道因为在她饱受苦难之时,贺兰敏之适时的出现,给了她一个五彩斑斓的梦。 若当时出现的不是贺兰敏之,而是其他人,看她受尽嘲讽凌辱,他兴许也会挺身而出,也会给一 只带着温度的鸡腿,也会教她一番勇敢追梦的道理。 所以,当她蜕变闪耀成名满天下的罂粟时,遇到的不再是贺兰敏之而是他,恰好他无青梅竹马,也无心有所属,他不过是个郁郁不得志,用放浪形骸掩盖失意的人。 若真是如此,那么她的“肤若凝脂眸似水,笑靥如花罂粟蛊”能否换来他的情有独钟 当想到这儿,语瑾不由得看了眼坐在身旁的袁一,只见他紧紧皱着眉像是心事重重。 这时缓缓而行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说了声到府里了,语瑾慌忙收回目光也收起了思绪,站起身在暖香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待袁一走下马车并没进府,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转身迈开步子,走进府前略显冷清,却满目繁华的街市中。 雕梁画栋楼宇,绿意盎然的翠柳,锦衣珠翠的行人在他眼前匆匆而过,他满腹心事也无心留意。 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回了那处热闹的街市,来到那间买虎头鞋的店铺门前,店家见了他,便热情向前招呼,问他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在店里。 这时,一直迷迷糊糊的他方才回过神,他心里纳闷自己为何走来了这儿为了避免尴尬,他随口同店家客套了几句,本要离去,却无意间瞥见了摆放在柜台边的绣鞋,如此,他才隐约意识到自己来此地目的。 这回,他决定遵从心里的声音,于是,他向店家道:“我想再做一双那样的软底鞋。” 店家虽满腹狐疑,却只是略微地问了句:“尺寸是按夫人买的那双来做吗” 袁一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摇摇头:“不。你内堂有鞋样吗” 店家点点头,将袁一请入了内堂。 这晚,天刚入夜,驸马府里的丫鬟们就井然有序的提着引灯,将院前屋后,长廊游园的悬挂照明灯笼依次点燃,原本因黄昏来临陷入晦暗的宅邸,有了数百盏暖红的灯笼延绵不绝的照耀,变得朦胧又静美起来。 这时,在李令月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有条不紊地将灯烛悉数点上,将昏暗房中照得明若白昼, 她们又在铜鎏金的透雕大暖炉里添了些炭,浓重的暖意在偌大的房间中渗透弥散。 在橙亮明晰的灯下,李令月捧着一盏静气凝神的热茶静静的喝着,而身边的薛绍则捧着一卷书正看得入神。他们如寻常夫妻般,只是安静地坐着,许久不发一言,也不会觉得尴尬。 李令月正想着一些心事,突然安静得房间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当她抬头望去,瞧见莺儿捧着一个锦盒来到近前,道:“启禀主子,方才定安王府差人送来了这个,说是定安王妃的心意,请主子笑纳。” 李令月几乎能够猜到盒之物,感觉受到挑衅的她脸色一沉,一股无名的怒火窜上心头。 一旁的薛绍听到这番禀告,心里虽感到十分诧异,却表现地极为平静。 只见他放下手中的书,随意地向李令月问道:“照理说,你同定安王妃并无多少交往,她如此客气难不成是想要套交情” 李令月明白薛绍心里的疙瘩,自然也听得出话中小心翼翼的查探之意,如此,她便收起满心的厌恶,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或许吧瞧瞧也无妨。” 如此,她接过莺儿手中的锦盒,便吩咐莺儿退下。 她将锦盒放在面前的四方雕花的黄花梨茶案上,用玉白纤指尖拨开做旧的铜扣,将质地柔软饰以红色绸缎的锦盒揭开,果然,其中摆放着一双绛紫织锦缎面的软底鞋,同语瑾那双是一模一样的。 在她看来,语瑾此举分明是在示威,她心想,一直以来,语瑾在人前表现得都像一只无害的小白兔,可骨子里却是这般阴险,自己是不是该为那混蛋千挑万选,最终选了个这样的女人而拍手称快 这样想着,她眼前不由得浮现起语瑾那副可恶的嘴脸,她神情不由浮现出一抹冷笑。可正当准备合上锦盒时,却注意到软底鞋旁好像夹着一张写着字的纸。 如此,她脸上的冷笑便更浓重了,她饶有兴趣的将纸抽出,只见其中写着: 汝赠履之意,吾无以为报,唯有以履赠之,望请笑纳语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43、第一百四十三话 当李令月不紧不慢地将折着的纸打开, 一旁的薛绍便稍稍凑近, 看到其中内容没有丝毫客套, 言简意赅。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具体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的问题。 兴许是其中书写的汝与吾这般的称呼,若是关系密切之人倒是无伤大雅,可换做并无多少交道的就显得有失礼节。 据他所知,语瑾还是罂粟时美名和才名都是冠绝天下, 不可能连这么浅显的礼节也不懂。 他心里虽有所疑惑, 可什么也没说,直到看到李令月眉梢一挑, 露出惊奇又惊喜的微笑, 他方才 忍不住问道:“赠履这是回什么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听到这一连串的问话, 李令月急忙收敛起嘴角的微笑,轻描淡写道:“说起来,这事也挺有意思。前两天, 婉儿来府上, 我不是让她陪我出门逛了会儿吗” 薛绍边认真的听着, 边略带思索的点了点头。 “我在一家店铺里, 看到一双小小的虎头鞋可爱极了, 本想买给咱们的孩儿。” 听到这儿, 薛绍原本紧绷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极浅极淡的微笑。 “恰巧,刚进店的语瑾也看上了虎头鞋,我就成人之美送给她。眼下, 她送这鞋给我,也算是礼尚往来吧” 见她说得极为淡定轻松,薛绍拧着眉打量着她,微微一笑道:“能让咱家公主成人之美,可不简单。据我所知,这位肤若凝脂眸似水,笑靥如花罂粟蛊的定安王妃,一直都不怎么招女人待见。如今你先成人之美,她再礼尚往来,难不成咱家公主想要打破常规,同做她知己好友” 李令月笑了笑:“有何不可” 薛绍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似乎难以相信她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李令月摇摇头道:“这的确是有可行性的,你想想她是王妃,我是公主,身份对等就不怕招惹高攀巴结的闲言碎语。还有,我们都是孕妇,有不少共同话题可以聊。不挺好吗” 听到她这番入情入理的话,薛绍很认真地琢磨了片刻,问道:“所以,你是认真的” 李令月笑着摇摇头:“你该不会当真了吧就算语瑾再合适,可我们之间还隔着一个定安王,那有多尴尬,还是算了吧但求面子过得去吧” 一直以来,他们总会刻意避开关于袁一的所有话题,可如今李令月主动提及,还是用如此释然的口吻,这让薛绍打心眼感到高兴。 因而,他笑着点点头,像是认同李令月的话。 李令月捧起软底鞋,边细细地端详着,边微笑道:“这鞋样子虽不喜人,可穿着兴许挺舒适。不如,你帮我试试吧” 还没等薛绍回话,李令月就侧身抬脚搁在了薛绍膝上,见到她这般俏皮之举,薛绍露出宠溺的微笑,柔声道:“微臣遵命” 李令月皱着眉看着他,笑道:“你这何来微臣之说” 薛绍用越发炙热的眼神看着她,声线迷离又低沉:“裙下之臣算吗” 李令月看了他片刻,极其配合地露出柔媚微笑,却无比庄重道:“知道,还不跪下伺候” 薛绍笑着起身跪在她身边,捧起她的脚踝温柔又体贴的帮她脱去睡鞋,又慢条斯理地给她换上软底鞋。 而后,薛绍仰着头她,微笑道:“微臣的服侍,公主还满意吗” 李令月看着面前的薛绍,眼里的袁一,眼见他跪在脚边那副柔情又臣服的模样,一股酸楚微甜的情绪突然漫上她心头。 她展开双臂牢牢地抱住了还跪在地上的薛绍,用满是委屈的口吻命令道:“从今往后,除了我李令月,不许再这样对待别女人,就算我允许,你也不许知道了吗” 这些本不合情理的话,听在薛绍耳里却别有一番滋味,让他细思极恐,他心中不由一咯噔,他心想:“莫非令月发现了曦曦的事可那都已经时过境迁了,没道理现在才提及。再说,她若是知 道岂能善罢甘休,更不会这种迂回婉转的方式来敲打自己。这不像她的性格。” 薛绍在心中权衡掂量之时,已抱着李令月坐回到了座上,当他抬手爱怜的抚摸着李令月柔美的脸 蛋时,一种止不住的懊悔愧疚,让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对不起” 听到这声,李令月抬起低垂的视线,凝望着他许久,许久。 在这一刻,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明澈与宽容,他有种隐隐约约却不敢深究的预感,她知道所有,也巧妙的忽略所有。 终于,李令月开口道:“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该说这句话从来都不是你。” 见她干净利落地用“过去”一锤定音,薛绍心里竟不是庆幸,而是满满的失落。这算什么补偿还是不在乎 无论答案如何,他都已经释然,因为她的肚子已经有了他的骨肉,这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抗衡,也难以匹敌的 这样想着,薛绍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李令月越发明显的孕肚,点点头:“是啊,让他过去吧” 喵喵 正在俩人依偎互诉衷肠之时,突然从茶案底下传来猫咪的叫声,薛绍低下头看到浑身雪白圆滚滚的嘟嘟,正趴在茶案下向他们摇着尾巴。 薛绍皱了皱眉,小声嘀咕道:“莺儿,这丫头做事越来越不上心了,我明明交代她,把嘟嘟抱出去” 李令月望着嘟嘟微微一笑,站起来俯身将嘟嘟抱了出来,搂在怀中温声细语地逗弄着。 见此情形,薛绍极为不解道:“这几天,你不是烦这小东西,见着它就来气,还说要把它送走来着这会儿怎样又变成了心肝宝贝了” 李令月看了眼为博取宠爱,卖力在怀中撒娇的嘟嘟,她满是不快道:“谁叫它惹我生气,害我不开心” 说着,她举起嘟嘟,看着它喵喵叫唤的小萌脸,用警告的语气道:“如果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丢得远远,再也不要理你了,知道吗” “知道了。令月。”这时,在趴在屋顶窥探房中情形的袁一,满脸尽是甜笑,嘴里喃喃自语着。 “真扫兴怎么每回来这儿赏月,都能碰到你这不要脸的家伙” 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袁一并没有感到惊慌,他只是侧个身以更加从容的姿态的躺在屋顶上。 而后,他看了眼不远处喝着酒的我打赌,微笑道:“我才了两回,可每回都他娘的撞见你,难不成在这儿安了家” 我打赌笑了笑:“你怎么知道这里好吃好喝,还有那么多空置的厢房,有时在皇宫里住腻了,换个地方住住也不错对了,你们定安王府的伙食怎么样” 袁一皱着眉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只见他神情满脸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因而急忙机警 道:“今晚之前,鲍参翅肚样样都有,可今晚之后,恐怕只要萝卜就咸菜了” 我打赌脸色一沉,满是不快道:“你这王八羔子,摆明就是赶客啊” 袁一摇摇头,深感无奈道:“我还真没见过哪家会把贼当客。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打赌兄是从前门走来府上,而不是从后门溜来溜去,我还是不胜欢迎。” 我打赌仰头皱眉思量了许久,摆手道:“我脸皮薄最怕给人添麻烦,这样正儿八经的上门做客两手空空的去也怪难为情的,还是偷偷摸摸比较适合我。” 袁一骂道:“你这死老抠都吝啬了这么多年,棺材本还没攒够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44、第一百四十四话 我打赌只是笑了笑, 又绕回到了之前的话题:“有时, 我真不怎么明白你我家里要是养着肤若凝脂眸似水, 笑靥如花罂粟蛊这样的媳妇, 白天她弹琴来我,晚上天一黑就跟她做各种羞羞的事,这样的日子简直快活似神仙啊” 说到这儿,他的一脸兴致盎然变成了痛心疾首。他指着袁一数落道:“可你却暴遣天物, 把如此稀世珍宝干晾在一边若跑来这儿偷香窃玉就算了, 可你却没出息地只为偷窥人家小两口的私房夜话,不觉得难为情吗” 听到我打赌这通说, 袁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到偷窥, 打赌兄可是行家, 要想在你面前感到难为情,恐怕很难吧” 我打赌皱着眉想了会儿,而后像是认同的地点点头:“这么一说, 好像也是那么, 既然来了, 大家不妨赏月吃个月饼, 就当叙旧” “月饼不是还没到中秋节吗你这月饼吃得”还没等他把话说完, 我打赌就从兜里掏出一个硬邦邦的月饼扔了过, 他只好抬手将月饼接住,端详了片刻,皱眉道:“这玩意硬得跟铁饼似的,一口咬下去恐怕得把牙给咬崩了。” 听到他满满的嫌弃, 我打赌没好气道:“你爱吃不吃我这儿有桩买卖,你应该会感兴趣。” 袁一笑了笑:“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兴趣” “我连兴趣点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没兴趣呢这条消息关乎薛驸马的生死。” 听到这话,袁一的眉梢一抬满是诧异,干脆利落道:“开个价” “之前是五十两,现在就五百两吧” “你宰客啊” “没错你的态度让我很不爽,你要是再啰嗦,我就” 没等他说完,袁一便急忙道:“五百两,成交。” 我打赌笑着点了点头:“这条消息是,咱们的皇帝娘娘正在大肆宰杀李唐宗室的人,最近查到了薛驸马家几个兄弟的头上,恐怕这一两天就会入罪被咔嚓掉。薛绍的活头估计也没几天了。” 听到我打赌的这番定论,袁一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不知何言以对,可为了掩饰内心的惶恐,他张口便道:“皇帝娘娘你这措辞很有问题。” 我打赌解释道:“只差一步登天的娘娘当然是皇帝,有什么问题说起来,我真是打心眼喜欢这个忒带种的老娘们” 袁一并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他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便陷入了沉思。 我打赌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你都没想法吗你难不成在琢磨,等薛绍前脚一死,你后脚就取而代之王爷变驸马,左手王妃,右手手公主,坐享齐人之福可美中不足的是,你捞的都是买一送一的买卖。” 说到这儿,我打赌不由得叹了口气。 袁一将脸一沉,不悦道:“你他娘的少扯犊子令月正怀着身孕,武后再狠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把薛绍给宰了,让她女儿大着肚子做寡妇吧” 我打赌喝了口酒,不急不缓到道:“那老娘们的心有多狠,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她有什么丧心病狂事做不出再说,她干的可是窃国的买卖,她若不先发制人斩草除根,而是瞻前顾后,想必现在她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你如此乐观是不懂政治,还是一厢情愿” 我打赌的一番话说得他哑口无言,他只能一脸惆怅地转身,忘了告辞便纵身跃下屋顶,匆匆而去。 他满腹心事地走过一条条洒满月色的空旷街道,当回到府中他不知不觉走去了神兵候的小院。 他站在院门外,瞧见神兵候正在院中给新冒出枝丫的牡丹花苗修剪。他犹豫了片刻,方才迈开脚步来到神兵候身边。 听到脚步声,俯着身子的神兵候转头看了眼,见是袁一便放在手中的剪刀,招呼他到一旁的石凳坐下。 见他满脸惆怅,神兵候问道:“王爷,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他摇摇头:“没什么。不过刚好走来这儿,就索性进来同沈爷聊两句。” 神兵候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抿了抿嘴,略微犹豫道:“自从我来神都以后,这里的天气就不怎好,近日更是晴雨难测。” 说到这儿,他仰头看了眼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若有所指道:“在风雨飘摇之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听到这番极为隐晦的述说,神兵候抬头看了眼璀璨夺目的天幕,细细思量之后,便隐约知道他所言何事,恰巧,他所担忧的亦是自己所忧虑之事。 因而,神兵候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其实,你心里已经给出答案了,不是吗” 他紧紧地拧着眉,垂下视线声音低沉道:“可我不想向这个答案妥协以沈爷的运筹帷幄的智慧,能否扭转乾坤,两全其美”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用满是期望的眼神看着神兵候,可得到的答案却是:“王爷的智慧并不在我之下,可王爷细细想想,如何两全才能其美” 他用手捂着额头,声音满是疲惫道:“现在我脑子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到。” 神兵候道:“若风雨仁慈保全完卵,可完卵能够忘记覆巢之恨吗贺兰敏之的教训足够深刻。世间本就没有两全其美之事,只看你如何取舍,即便对于某些人来说,任何舍都是难以承受之重,可终究只能两害取其轻。亦如你当年,乃至于事到如今都得苦苦隐瞒真相。” 他摇摇头,神情极为凝重道:“即便我全都知道,可对她而言,一次已经足够痛苦,不能再看她承受一次这样的痛苦。哪怕有一线生机,我都会极力争取,大不了让他们远离权利旋涡,如寻常百姓般平淡度日。相信,他们会愿意的。” 神兵候知道他的心意已决,因而也不必相劝,只是点了点头。之后,俩人又闲聊了几句,袁一方才起身告辞。 神兵候看着消失在凄冷月色中的落寞背影,他长长叹了口气,方才起身回到房中,当推门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十三娘,他便道:“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进宫觐见圣后,早些休息吧” 十三娘点点头,神兵候便俯身将她从轮椅抱到了榻上,神兵候正拉着锦被给她盖上,却听到她用略微犹豫的声音道:“相公,我这腿脚不利索,进宫多有不便,就不能免去这一遭吗” 神兵候深感无奈道:“进宫是圣后的懿旨,不可违抗。再说,圣后特意为你安排步撵,她都做到 这个份上,不去不成啊” 十三娘略感到不快道:“这个圣后还真有意思我与她素未谋面,她见相公表达体恤之意足以,为何非得见我这糟老太婆” 神兵候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在释放巨大的压力:“她贵为圣后,她心思如何能够猜得透你也别多想,明日进宫走一遭便可” 十三娘点点头:“好相公也早些歇息。”说罢,她便闭上眼睡去。 神兵候又迈开步子推门走到了院外,他坐在石凳上,看着满天璀璨的星河,不由得思绪万千,一些时过境迁,却温热如初的话语在他耳边回荡着。 “沈言,你喜欢数星星吗” “不喜欢。” “那你还陪我数” “因为,我喜欢数星星的媚娘。那你喜欢数星星吗” “我也不喜欢。” “那你为何还要数” “因为,我想要你多留一会儿。” 如烟往事匆匆在他眼前飘过,他感到胸口一阵微烫,他知道这是思念的炙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45、第一百四十五话 到了他这个年纪早该万事皆休, 可他看淡了, 也放下了权势, 却始终看不淡, 也放不下那个从没爱过他的女人。 正在神兵候任由思念滋长泛滥之时,一处亮着微明灯光的窗户被缓缓推开,窗中的唤雨看着在院中呆坐的神兵候。 他满脸尽是鄙夷之色,心语:“明天要去见老媚娘, 这会儿就开始思春了啊明明都一把年纪的糟老头了, 还好意思问凑到人家跟前问白头发多不多,人家说了实话, 还要甩脸色给人家看。” “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去见, 可这段时间, 一有空就偷摸出去,又是买时兴的袍子,又是添置新革靴。这么使劲捯饬自己, 都不知道图什么真是气死人了” 唤雨心里一通牢骚之后, 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关上窗门, 继续视而不见。 次日, 当初升的第一抹眼光照耀在威严奢华的上阳宫, 数十名身穿红黄相间抹胸襦裙, 梳着双螺髻的宫女便迈着细碎而急促的步子在寝宫中忙活开了。 武后穿着素绸的寝衣站在偌大而富丽堂皇,被烛火照得大明的寝殿中。 她紧紧地蹙着眉,看着宫女捧来近前的一件件织金丝银线,饰以珍珠百宝的华服美裙。 可她似乎不怎么满意摆了摆手, 宫女们便会意退下,立刻又换来了一批华服。 可接连换了好几批,武后始终没能挑选到满意的衣裙,如此她便满腹不快的吩咐道:“这些暂且搁着,去拿些珠钗首饰来” 依言,宫女赶紧行动,不多时一行托着黄段大漆托盘的宫女快步进殿,有条不紊地在武后面前一字排开。 武后看着摆放在其中饰以宝石珊瑚,或制以点翠累丝,或款式步摇凤钗,各式端庄娴美,艳丽闪耀的珠钗应有尽有。 武后缓步从托盘前走过,细细斟酌着挑选着。最后她在一支饰以珊瑚玛瑙的凤钗前停下了脚步,她露出一抹称心的微笑,用略有些干皱却依旧纤细的手指,将艳丽璀璨的凤钗拿起,顺手插在了银丝的发髻上。 见状,一旁伺候的宫女赶忙抬来试妆的等身铜镜。当嘴角含着浅笑的武后看到铜镜中的自己白发胜雪,眼角皱纹深刻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 再看,白发间那支璀璨夺目的凤钗招摇而艳丽,可它的美艳风姿非但不能衬托自己,反倒显得自己更加苍老可厌。 想当年青春少艾之时,她满身夺目的华服,满头璀璨的珠翠,便能艳惊四座,就连满园的牡丹花也黯然失色。 可如今华服依旧,珠翠依旧,可红颜已老美艳凋零,难怪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现白头。原本并不是天妒红颜,只是老天见不得美人白头,那实在太可叹,也太不堪。 看着的铜镜中的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愤慨涌上了她的心,她恼怒地拔下凤钗掷在地上,怒骂道:“这是什么鬼玩意” 她这一掷这一骂,屋子里的人都吓的魂不附体,阵阵“噗通”的跪地声在偌大的寝殿中回响,一时之间所有人无一例外地都惶恐不安垂着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祈祷着一个人的到来。 正在寝殿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时,上官婉儿迈着急促的步伐走在寝殿前浮雕有凤傲云天的白玉石台阶上。 其实,在武后挑选衣裙表现出种种不耐烦时,掌事女官就有了不详预感,于是,她便慌忙差人将上官婉儿请来以防万一。 这时,上官婉儿已穿过前殿来到内寝之中,瞧见满屋跪着的宫人,对事情大致知晓的她,不过驻足思量了片刻,便迈开步子从瑟瑟发抖地众人间走过,来到难掩怒色的武后身边。 她躬身轻语道:“奴婢们伺候不周,请圣后息怒。” 听到是上官婉儿的声音,武后脸色怒色便消减了几分,她转过头瞥了眼上官婉儿,声音威严却少了冰冷:“你来了啊” 她低头以示敬畏:“是,奴婢来了”她措辞虽恭敬,可语气却显得亲近。 武后用凌厉的目光扫视了眼跪在房中的众人,语带苛责道:“她们不学着长进,遇到难事只会把你搬来,以后别做老好人,让她们该受罚,该撵出去的撵出去” 上官婉儿面对笑意,语气诚恳道:“奴婢这可不是做老好人,凡是伺候圣后的差事都是奴婢的分内之职,她们做得不妥帖,奴婢岂可坐视不理,让娘娘受累” 听到这番贴心之言,武后终于卸下怒气,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尚宫局,外朝有那么多事要打理,你哪还有功夫伺候人,你就别哄本宫开心了罢了,都平身吧” 听到吩咐,众人方才如释重负地起身谢过武后恩典。 上官婉儿见武后神色缓和了许多,方才进言道:“之前,那桩难事圣后不妨交给奴婢,看奴婢能 否投机取巧,让其迎刃而解” 武后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暗揣心思的胸有成竹,武后便赞同地点了点头。 上官婉儿吩咐人取来了,每逢朝会武后都会穿戴的凤袍凤冠,当武后看到自己早该想到的答案,果然被上官婉儿投机取巧地呈现在眼前,她不由会心一笑。 当璀璨庄重的华服加身,当集以闪耀珍宝,也集以至高权利的凤冠临顶,过往便如流水般匆匆在武后眼前飘过,若她和那个自己从未爱过的男人是一路人,那么他们所走往的那条道路究竟是什么 携手并进,相互成就,他为肱骨权倾天下,她为妃嫔出人头地。 可显然,在这条路上她走得更胜一筹。而他却用所谓的野心和才华,为她人做了嫁衣裳,而此时 这件衣裳正被她堂而皇之穿在身上。 现在,她要穿着这件衣裳去见他,告诉他,即便没有他,她也能权倾天下,不,君临天下 武后的召见本该在外朝的乾阳殿,可她却暗藏心思把神兵候和十三娘,请到了内廷的上阳宫。 这的确于理不合,可现在她就是理 即便她不喜欢,也极力克制这样的妄自尊大,可人总有破戒的时候,特别对待那种让她愤恨,或者说妒恨的女人,她就越想用这种妄自尊大将这种女人狠狠羞辱。 这或许就是她迷恋权利的理由之一,可以随心所欲地羞辱,折磨任何人,再看着他们如蝼蚁般拖着可怜的残躯从脚下爬过去。 为了这般随心所欲,她特意吩咐领路的女官引着抬步撵的太监在进殿前,先从种着妖艳牡丹花的窗前绕过,而她躲在窗后观望着。 当坐在步撵上的十三娘看着,满目熟悉得刺眼的牡丹花映入眼帘,她脑子嗡嗡作响,一股从心里透出的寒意直上脑门,直下脚底。 那个夺她所爱,毁她婚姻,害半生飘零,一世愁苦的原来就是这个女人 一直以来,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见一面这个恨如骨髓的女人 如今天可怜见,她终于如愿以偿能够见到这个女人 可为何她会如此忐忑不安,她不该是迫不及待吗 这样想着,十三娘不由用迷茫,又难掩愤恨的目光看了眼步撵下低头快步的神兵候,他逃避追问的姿态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那她该怎么做 不断的质问,没完没了的埋怨,可她没有多少能折腾的时间了,她也不想毁掉这原本相敬如宾的平静。 那么,她能做的似乎只有释然对这个女人怨念,宽容对最爱的男人不爱的背叛。 只有如此,不怀妒忌怨恨,她才能巧妙避开这女人有意设下的阴毒陷阱。 转瞬之间就让半辈子的爱恨嗔痴化为无形,这很难做到。这需要一个极大的支持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46、第一百四十六话 这个女人虽得到沈言全部的爱, 可最终与他白头偕老的人是她, 即便活着不能享受被爱的滋味, 可她却拥有在爱人怀里死去的幸福, 这些都只有她能所独享,而那个女人只配羡慕 这时,躲在暗处的武后瞧着他们从窗口走过正往殿里去,她便迈开步子往前殿去了。 武后正襟危坐在紫檀木雕如意云纹的御座上, 面前是毫无点缀显得极为素净的紫檀案, 身后则是雄浑磅礴又璀璨夺目百宝嵌的日照江山十二扇大漆屏风。 等神兵侯行过跪拜之礼,武后便吩咐左右给夫妻二人赐座。 等安下座, 宫女便俯身想要从抬进大殿的步撵中把十三娘搀扶下来, 可十三娘却摆了摆手, 语气极为客气谦和道:“老身着实太沉了,怕为难了姑娘,还是让我家老头子来吧老身习惯了, 感到更踏实。” 听到这话, 一旁的宫女不由得瞥了眼端坐在武后, 只见她没有言语, 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宫女只当是武后怕怠慢了贵客。 因而, 宫女想向十三娘说上几句,再叫来左右帮忙,可还没开口,就听到一旁的神兵侯轻身说了句:“不碍事。我来吧。” 说罢, 他便躬身抱起十三娘放到了一旁的座上,还不忘贴心将绒毯贴心盖到十三娘膝上。 他见十三娘先匆匆瞥了眼高座上的武后,再向自己露出一个女人惯有的心机微笑,他没有以冷漠将其揭穿,而是附和地报以微笑。 其实,从武后百般迁就,甚至不惜僭越也要将十三娘请进宫来,他就知道一场女人间的战争不可避免。 起初,他不知自己该选择如旁观者般隔岸观火,还是以伤害为代价同仇敌忾。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往往很多难以抉择,事到临头后便其义自见了。 这次也不另外,当他看到在高高朱红宫窗下迎着日光招摇的牡丹花,他出乎意料选择后者。没错,他要狠狠伤害这个无情的女人,亦如当年她狠狠伤害他那般。 他给十三娘打点妥当后,便走到座前谢恩坐下。 当他抬起头用深邃的目光,仰望着高座上那张威严冰冷的面孔,一阵恍若隔世的熟悉感在心里蔓延开来。 他不露痕迹地细细探究着她,希望从中找到所期望见到的蛛丝马迹,可她好似早已明了,因为她的神情里除了威严,只剩疏离。他不应该只看到这些,那他还能再看到些什么 怨恨和妒意,这可是一场女人间的战争,没有这些那可名不副实 可他所面对的恰恰又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可是一个有着精湛演技,手握天下的女人。她的心思何其深不可测,她的智慧又如何璀璨夺目 以前的他总是站在她身后远远跟着,默默守护为她遮风挡雨,即便那时的她已经足够强大,可在 他眼里的背影,依旧坚强得令人心疼,让人忍不住为她分担,让她也能有柔弱的权利。 正因为这种心疼,他忘乎所以地用半生光阴追随着她的影子,站在最悄无声息的位置,看着她生儿育女,看着帝后情深,也看着她穿着这件璀璨夺目的凤袍走进巍峨的含元殿,从容不迫地面向 百官坐于龙椅之侧,用无声却威力的巨大沉默宣告二圣临朝,接受百官朝拜。 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万丈荣光之中,他满心骄傲,也满心欢喜,因为她的成功,才让他的成就有了意义。 即便他太悄无声息,以至于他不曾出现在那璀璨夺目的故事里,可至少他深藏在她心里。 这是他所认定,却无法确定的事实。 现在,他走出她的身后,来到了她的面前,他发现自己变得渺小,她变得遥远,他似乎只配仰望眼前这个似乎触手可及,实则遥不可及的梦。 至始至终,武后都用威严而平淡地声音说着极为客套的问话,而神兵候也不失礼节地一一回答着。 他们之间交谈的太过礼节且疏远,而俩人神情又是那般从容自若,甚至让一旁默默听着的十三娘都一度以为自己太过疑心,仅凭一些毫无事实根据的牡丹花,就将纯粹的宾主之谊误会成了苟且之爱。 当有了这样的心思,十三娘越仔细探查其中的蛛丝马迹,越深信自己的误会。 最终,她终于忍不住,趁着武后抛来的话题,顺势聊道:“之前,我瞧见圣后窗外的牡丹花绽放得喜人,照理说现在还未到花期,不知圣后这牡丹花是何品种” 武后拿起手边的茶盏浅浅地喝了口,不紧不慢道:“这牡丹花是多年前,本宫让人培植的特殊品种,一年四季常开不败。当年,本宫见沈爷也是爱花之人,便分了一半种子给他,不知沈爷如今还有栽种” 听到这样的答案,十三娘原本消散的寒意突然又窜了上来,原来她没有看错,一切真早有预谋。只是被巧妙的化于无形。 她的感官所传递的只是表面平静无风,而他们心意相通所感知的却是内里惊涛骇浪。 原来他们的感情已深厚得化为无形,已殷切得无所不在,以至于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超然的默契,用一个稍纵即逝的眼神便能读懂彼此心中的百转千回,一句平淡无奇的话语便能胜过千言万语。 若此时,武后不刻意相告,他们的苟且之爱绝对能够在她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面对如此强大又凶狠的对手,她该如何予以还击呢 她可是曾令江湖豪杰又敬又怕的十三娘,她如何甘心这般任人鱼肉,就算自己赢不了,可也不能让她赢,大不了两败俱伤。 她要如何用一把利刃刺伤这个目空一切的女人,用难以弥补,更难以挽回的遗憾。 这样想着,她便抢在神兵候之前,接下武后的问话道:“原来牡丹花是圣后所赐。这些年我家夫君也算不负恩泽,我们这几年游历名山大川,每到一个地方,我家夫君必定会选择向阳之处种下牡丹花,他总是精心照料等到其盛开绚烂,才肯重新启程。” 听到这番话,武后眉梢高挑,原本威严的神情全都换成惊讶。 这种惊讶的停留实在太久,以至于难以巧妙的掩盖,等她平复了内心剧痛,再回过神看到十三娘的嘴角露出一抹胜利者的浅笑,她竟出乎意外的输了,输给了一个她远远低估了的女人。 作为一个输家,她放下高傲姿态,卸下了锋芒毕露的眼神,她垂着头沉默了许久,向左右吩咐道:“本宫要同沈爷单独说几句,先送沈夫人回去。” 听到吩咐,宫女唤来在外等候的步撵,这回十三娘见神兵候没有起身,十三娘便没有谢绝宫女的好意,在她们的搀扶下上了步撵。 在启程之时,十三娘还不用温柔之声,加固胜利者的地位:“相公,我在家里等你。” 神兵候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空荡的寝殿里只剩下武后和神兵候。 在一阵满是尴尬,也满是心酸的沉默之后,武后抬起头看向座上视线低垂的神兵侯。 看着他发间的银丝缕缕,看着他不再俊朗,深刻着岁月的痕迹的脸庞。 她恍然间发觉他似乎老了,老得不见了抱负,也没有野心。即便他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就能让人感到踏实安宁。 到了他这样的年纪,热衷的似乎不再是追名逐利,而是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可惜除了名利,她什么也不能给他,或许正因为当初他看清楚,更接受了这个最终的结果,才会那般地毅然决然的离去。 他想要弥补天伦之乐的遗憾,她能够体谅,可天底下明明有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人可以选择。可 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十三娘,难道他后悔当初放弃十三娘,而选择赶往感业寺,赴那一场注定错过的私奔之约 若一切重头来过,他及时赶到没有错过私奔之许,她会跟他走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47、第一百四十七话 即便知道经年之后, 她将荣光加身手握天下, 她也会不问生死, 不论结果的跟他走吗 她会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 只是不敢去肯定。因为,肯定就意味着即便她强大得能将所有人男人踩在脚下,可她骨子里依旧是一个没出息的小女人。 她再不愿意承认,可事实终究是事实, 这些年她尝遍美味珍馐, 让她难以忘怀地却是他夹带私藏得来的两三块点心,半盅有了些许凉意的汤羹。 她穿遍绫罗绸缎, 用遍百宝珠翠, 可令她珍藏至今的只有他送过的一支玉簪, 一方锦帕。 她身边前呼后拥,被尽心竭力地伺候照料着,可她总忘不了当年自己受凉病得昏天黑地, 他所给予体贴入微的照料和温暖踏实的怀抱。 她所拥有的再多, 可最美好的那些似乎都是他所给予的。在所有人眼里, 她或许是一个充满野心的女人, 可只有她知道, 他也懂得, 她所做不过为了更好的生存。 为了生存她走来了这儿,得到了很多,失去了更多,可这都由不得她。 因为当她选择踏出第一步时, 之后的每一步都由不得她来选择。即便这会带来很多遗憾,可她除了接受也无计可施。 一时之间,武后心中千头万绪,她不由得起身,迈开脚步走下铺就着猩红波斯地毯的台阶来到神兵候面前。 当接受遗憾她就该将一切释然,她该留下最后一丝尊严轻描淡写地让他了无牵挂地离去。 可他从座上站起身,用陌生又熟悉的眼神与她对视,她以为平静无风,实则暗潮涌动的心海,竟泛起阵阵酸楚的涟漪,她本该吐出的释然之词,却变成了剑拔弩张的质问之言:“为什么是她” 当这样的质问脱口而出,在她心中纳罕,却无力挽回。 神兵候见到期待已久的妒意,嘴角竟不由得流露出一抹笑意,可很快便消失无形。 他低头沉默了许久,待理清思绪方才开口道:“因为看到了她,就像看到了我自己。用一辈子的光阴,守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只配做梦,可我能替她圆梦,不是吗” 听到这样的答案,武后凌厉的眼神变得柔软,紧绷的嘴角也有了微微笑意:“遥不可及的梦其实,我也有那么一个。只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甚至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我信。”他的回答简短而有力量。 听到这样的答案,往事突然涌上心头,她垂下视线轻轻地吐了口气,用低沉软弱地声音道:“不。你不相信。若你相信,当初就不会决绝而去。” 见她以受害者的姿态主动的提及这段往事,他心中憋着怒火和怨恨瞬间被唤醒。他应该发泄,因为他远在江湖,而她身在庙堂,这次可能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相见。 他不想将怨恨和不解,带到虚无缥缈的下辈子,他要将所有都问清说清,即便以破坏他们之间的约法三章为代价,可她已经违约在先,他又有何不可 当思虑至此,神兵候便毫不客气道:“我再决绝也没有一个母亲决绝地为了自己的颜面,为了惩罚女儿的背弃,为了拆散女儿姻缘,而毒杀她胁迫那个深爱她的男人放手”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越发激动,言辞也越发激烈:“这个的母亲的决绝狠毒,如一把利刃刺穿了所有人的心,也让所有人看到在她面前爱情一钱不值,私奔可耻得只配践踏真是令人心寒得万念俱灰” 她始终一言不发,安静地听说完她终于开口,比起他的隐约委婉,她则无所顾忌道:“这是你知道的。可你不知道是,当年他进宫保护令月时,曾和婉儿有过一段情,我怕婉儿一时糊涂着了他的道,就用计本想让婉儿看清他的真面目,不曾想他却愿意为她而死。婉儿虽被迫放手,却因此情根深种。” “袁一婉儿”神兵候似乎难以相信他们之间还有过这样的牵扯。 武后点了点头:“若一个男人能为心爱之人以命换命,的确令人动容。可恰恰是这边他能为婉儿舍命,那边就能以爱之名带着令月私奔。若以真心对待一个人那是钟情,若对待两个人便是滥情。” 说到这儿,她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我虽然不是一个好母亲,可眼见从小被宠着纵着的宝贝女儿,着了一个滥情混蛋的道,如何能袖手旁观她愿意放弃锦衣玉食的日子去吃苦捱穷,这是她 咎由自取,那也罢了可若被始乱终弃,以她的倔强性子,绝对不会舍下脸面回来求助。” “她离了家,没了公主的身份,在这世间就孤苦无依。若被抛弃,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弱女子,如何能在这险恶的人世间行走行乞度日,堕入风尘自从她同袁一私奔的那段日子,我每晚都会被这样的噩梦惊醒。你们都不了解作为一个母亲担忧和无奈。” 当神兵候听到这些,阵阵内疚酸楚便涌了上来,他不知是安慰还辩解地说道:“以我所知,袁一不是这样的薄情寡性的人,他万般不舍得这样对待令月。” 她摇摇头,神情里尽是唏嘘:“对于这些,我现在能够看得真切,可当初,我并不了解。只是执念着他和婉儿过往,也认定终有一日他会忍受不了令月的骄纵蛮横,无理取闹,最终心生退意而始乱终弃” “所以,若他对令月没有绝对的爱,是无法理解包容,也无法纵容呵护到老的。很多情爱不过是使然,爱欲参半尚且寥寥,绝对的爱世间少有。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乐观,也不会靠运气赌一把的人。” 听到她说到这般信誓旦旦,神兵候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若是如此,当初你怎么就认定袁一会放手,而不是服毒殉情而去” 武后答道:“因为,我不仅给了他威逼利诱,还给了他希望。而这样的希望是只要他放手,就能名正言顺的留在朝堂,还有机会再看到令月。” “我知道,他能舍命救一个女人,同样他为了救另一个女人,也能忍痛放手。在感情中,他就是一个烂好人,宁愿舍弃一切,也要强加给对方所谓的幸福。所以,我这并不是赌,而是把握十足。” 神兵候赞同的点点头:“是啊袁一就是这样的烂好人。看来你对他了解,并不会比我的少。” 武后投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有些人就像酒,初品时呛口辣喉,可越品越馥郁醉人。” 神兵侯笑了笑:“初酿之酒当然拙劣,只是随着时间的酝酿沉淀,去了呛口的烈性,多了顺口的柔和,自然令人沉醉。酒还是那坛酒,只是品酒的时间不同罢了” 武后用探究眼神看着他,语气威严道:“没有人能够反驳我的论点,即便有时它并没有那么准确。” 面对这番霸道的指责,神兵侯依旧一脸云淡风轻:“有时附和的声音听多了,听听不一样的声音,不是也挺好吗” 武后没有反驳,只是依旧摆着威严的面孔:“好吧无论如何,往者不谏,来者可追。眼下不是正好有个机会,摆在他们面前吗” 神兵侯自然明白她话之意,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是朝夕相处五年之久的夫妻,即便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怎么也有细水长流的亲情。 若这个所谓的机会是要置薛绍于死地才能得到,李令月绝不忍心得到这样的机会。 当有了这样的顾虑,即便知道一切早成定局,可他还是忍不住道:“如今公主怀有身孕,即便真有这样的机会,这条路也何其艰难。取舍之间,将要承受多大的痛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48、第一百四十八话 听到神兵候这番委婉的求情, 武后垂下视线沉默许久轻叹了一声, 语气满是无奈道:“帝王家这碗本就不好吃, 皇家儿女的婚姻说白了, 都是为政治利益服务,自来就难有称心如意。这很不近人情,却又不得不遵循。艰难痛苦我遭受的可不少,还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她是我的女儿, 我相信她能挺过来” 若在外人看来, 武后将如此沉重的痛苦说得这般轻描淡写,肯定觉得她冷血无情得可怕。 可在神兵候看来, 她只不过在陈诉自己所认定的事实罢了这就好像一个拉了大半辈子船, 满手老茧的纤夫, 不明白为何那些新来码头的小伙子,手刚握上纤绳还没怎么使劲就开始叫苦连天, 实在太过娇气。 其实, 并非老纤夫不懂苦, 只是习惯也忘却了苦。而他们凭借过往的经验, 苦难当前熬熬也就过去了, 没什么大不了, 再深的伤口终究会愈合, 之后便会化做满手抵御苦痛的老茧。 或许,对于帝王儿女来说,锦衣玉食只是美好的皮相,负重而行才是深藏的骨相。的确, 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才更易负重而行。 他思绪万千过后,心中便明澈不已,他不想再把所剩无几的时间,花费在纠结在已定的生死局上。就算要纠结,也该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毕竟人都有斤斤计较和自私之心。 这样想着,他便开口道:“当初,为什么不曾说起那些” 他虽说得没头没尾,可武后知道他是在说,当年他毅然离去时,为何不像现在这般用一个母亲的无奈和担忧,来作为挽留他的理由 武后自顾自地摇摇头,嘴角浮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像是苦涩,又像是埋怨:“那时因为我相信,信我的即便是单薄的一字之言,也会死心塌地。不信我的即便是厚重的千言万语,也终究沦为虚妄之言。同样,我更相信,愿意留下的就算是十恶不赦,也不不忍离去。终究离去的就算 以死相胁,也会决然而去。” 说着话的她声音字字铿锵,句句尖锐,可说到最后,她平缓有力的声音里不知为何夹杂着一丝隐约不明的哽咽。 她垂下视线沉默些许,用平静地有些刻意,冰冷得却有些怯弱的声音道:“所以,去吧” 他心中灌满了内疚与唏嘘,他本该说些什么,可他的喉头像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半个字。因而,他忘了行礼告退,便迈开沉重如铁的脚步转身而去。 可他明明不过走出两三步,却像走过万水千山般筋疲力尽,他只好停下脚步,予以喘息。 许久后当疲乏散去,一阵仿佛从身后袭来的尴尬,让他觉得似乎该说些什么。 如此,压抑在心头的千回百转,千言万语便艰难地冲破哽塞的喉头,一字一字地攀上舌根,来到舌尖,纵身跳出唇齿间:“其实,我觉得,这些年,或者说。” 因为太过艰难酸涩,所以他的表达很不顺畅,甚至有种结结巴巴的感觉,他似乎意识到这点,于是便索性停下话头,深深吸了口气。 等他稍平复内心的不安与表达的渴望,他方才继续道:“恍然之间,我想到了当年,在藏书阁我们谈论历史典籍,漫无边际地畅想未来。我大言不惭地说想要成为像张良李斯那样的千古名臣,而你对文明太后极其仰望崇敬,甚至把她比作璀璨星辰,而自比为渺小砂砾,记得吗” 听着他的话语在空旷的寝殿里回荡,一直萦绕在心头经年不散的微甜记忆,又在她眼前渐渐明晰起来。 看着有了岁月斑驳,却依旧鲜活的画面蓦然重现,她心头一阵酸楚,一阵微烫,她知道这是思念的温度,即便他就在眼前,可思念为何却如此浓烈 或许因为,她有离经叛道走向权利巅峰的勇气,却不敢走近眼前这个深爱的男人,哪怕只是走近分毫,她都会怯弱地得裹足不前。 她有将江山揽入怀中的野心,却没有展开双臂在他怀中停留片刻,也占有片刻的野心。 她无法靠近,也不能占有,他明明就在那儿,可眼前所看到的这个背影,却让她感到恍如隔世,犹如阻隔千山万水的遥望。 他们身处的距离很近,可他们身在位置却很远,只能遥寄相思,却终就落得鸿雁在云鱼在水的叹息。在这声声叹息中,如何不滋生空留恨的思念 一时之间,她百感交集,对于他往事的问询,她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可没有意识到,他正背着 身子,看不到她这般平静无风的回应。 自然,这般无声的回答,让他误以为没有响应的沉默。 他满心失落,不得不迈开脚步继续前行,一步,两步,三步,他踩着脚底柔软的猩红地毯,抬着软弱的脚步,怯弱而缓慢地走着。 他多么希望身后能响起那个铿锵刚强的声音,如此他才能有停留的理由。 哪怕再多停留片刻也好啊毕竟,这辈子已经近在眼前,而下辈子又遥遥无期。 “记得所有我都记得,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当听到身后响起卸下所有冰冷威严,只剩温暖柔情的声音,他惊奇地停下了脚步。 当他蓦然转身时,他们之间阻止的千山万水,空留的千言万语,神奇地让时间逆转,空间换置。他们都回到了青春少艾,野心勃勃之时,他们站在浩瀚无垠的书海中,无所顾忌地微笑,温柔眷缱的凝望。 他看到她身后招摇的大尾巴,她看到他头顶滑稽的发冠,他们眼中的彼此真实又可爱。 若他们之间开始于一场各怀心机的算计,可千算万算却给自己算来了一世纠缠不休的情债。 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钱债钱偿,可情债若能钱偿,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痴男怨女。 若情债只能情还,他们这一世算不清也还不了,若真有虚无缥缈的来世,他愿意做一个讨债人,把这一世她所欠的情全都讨来,哪怕一个铜板他都不会放过。 当有了这般虚无缥缈的决心,他的惆怅顿散,嘴角荡开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他用脉脉温情的眼神看着他,语气极尽柔和平缓,就像月夜下静静流淌的山泉:“如今你再也无需仰望,因为你也 身在星河,比她更璀璨夺目,更值得仰望崇敬。” “是啊或许吧”她虽笑着,却满是沧桑的苦涩:“从砂砾到星辰,这条路我整整走了四十年。这或许就是梦想到现实的距离。回过头来看,这实在太遥远,也太艰辛啊” 他柔声安慰道:“可终究实现不是吗虽然,我不能在历史的长河中,同那些千古名流肩并肩,可你却实现了,而且独一无二。这实在太令人欣喜了” 听到这话,她不由得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见他微笑里尽是真挚,脸上写满虔诚。她不由深感纳罕,暗藏心机地问道:“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同以往那般,他把她刻意的小心机,当成了真挚的问询。 因而,他如以往那般柔情的激励道:“傻瓜,历史之事对错都是留于后人评说,或好或坏,我们都已成了一捧黄土,有何所谓活着就不要留有遗憾,离经叛道也好,墨守成规也好,只要天下盛世,那就是对的以我之见,只求壮阔生前事,何须在乎身后名” 听着他正中心窝的激励,她笑了,可笑中有泪,从没有一个人像他这般理解自己,也没有一个人像他这般倾尽所有成就自己,更没有一个人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会死心塌地的予以支持。除了那次从猎户村带回令月,可那都已经微不足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49、第一百四十九话 这时, 他已看到了她笑中的泪, 他也笑了, 笑得很窝心也很得意, 因为,她的软弱只愿给他看。 他柔声说道:“像从前那样,让我看着你离开。最后一次。”他的话没有悲伤,也没有不舍, 只是轻柔得如耳畔的细语般。 她点了点头, 她本该洒脱转身,可终究忍不住道:“沈言, 你信来世吗” 他笑了笑, 明明很沉重, 他却回答得很轻松:“我信。” 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她脸上的神情重归威严冰冷, 她迈起端庄又坚定的脚步, 身披满身璀璨又沉重的凤袍, 走过千山万水回到属于她的位置。 可当她再回头, 已不见了神兵候, 偌大的寝殿中又重归寂然荒蛮, 他是何时离去的 或许,在她转身之际,他就已经悄然而去,毕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目送心爱之人离去,是何等煎熬痛苦 他为她做了一切,甚至连最后煎熬的权利也舍不得给她,那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一个虚无缥缈的许诺,但愿有来世,把欠他的债全都还了,可来世有多远或许远得比不存在,与其直面冷酷的现实,倒不如活在美好的谎言中。这竟是她仅能为他做的。 当神兵候跨出大殿,轻轻地合上门,他不由看着朱漆描金的殿门发愣。许久后,他听到耳边响起 上官婉儿的声音:“沈爷,怎么了没事吧” 这时,他方才回过神,他看了眼身边的上官婉儿,他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故作无恙的摇摇 头:“没事。只是有了些累了。” “那奴婢安排马车送沈爷回去。” “不用了。我想走走。” 说罢,他便迈开脚步走下了浮雕着凤翱云天的白玉石台阶,缓步走过奢华迷醉的宫闱,走出庄严肃穆的皇城,走进了喧哗的盛世神都。 当他带着满身疲惫郁郁回到定安王府,其中张灯结彩喜庆气氛与他显得格格不入。 明日是梅仁与暖香的大喜之日,虽然他们牵强地把定安王府归为暖香的娘家,可有了袁一的交代,府中上下却毫不含糊地将其精心装点起来,让暖香能够体面出嫁。 这时,袁一正在马厩外光着膀子给老白洗澡,他边将从木桶中舀来的水浇在老白身上,边用马刷替它捋毛清洗着。 老白似乎不怎么喜欢洗澡,每当袁一俯身去舀水,它就迈起碎步挪到一旁。 见它耍些没用的小心机,袁一举着水瓢,没好气道:“你他娘的,给老子过来赶紧” 老白仰着头冲着他闷哼一声,像是在表达不满,袁一指着它骂道:“你这小畜生,想要造反啊信不信老子抽你” 他的叫骂声,显然惊到了一旁吃草的黑色母马,它将头一甩,迈开蹄子来到跑到他身边,用头狠狠地撞了下他的手臂,让毫无防备地他踉跄着向前窜了几步,晃落了手中的水瓢。 他心里来气,转头看着气势汹汹的母马:“黑妞,你这忒护夫心切了吧我这还没动手,你就杠上来了啊你们俩口子打算合起来对付我怎么着” 母马并没有向老白那般通人性,见到袁一瞪着自己,又语气激烈,深感受到威胁的它便弓着颈项,发出带有战斗意味的沉闷有力的“嗯呜”声。 见此情形,一旁的老白急忙跑上前,护在袁一身前,用脑袋顶了顶母马,母马才收住鸣叫声,迈起蹄子又回到马槽边吃草。 见袁一冷着一张脸,老白抬起马蹄向前迈了半步,弯着长颈如撒娇般在他结实的臂膀上磨蹭着。 见到它这副讨饶的模样,袁一无奈的笑道:“你这小畜生,我可没这么好哄” 见到这话,老白向前用嘴衔起掉在地上的水瓢,送到他手边,见此他方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他接过水瓢继续给老白洗澡,这次老白没有乱跑,很乖地杵在那儿任他洗刷,也听他没完没了的唠叨:“明天梅仁就要出嫁了,要骑着你去迎亲,你这毛色本就不经脏,咱们梅大新娘出了名的挑剔,不把你给捯饬干净整齐点,要是见你邋里邋遢,保不齐半道上就会撒泼打滚你比他懂事,就体谅体谅,别添乱。” “还有,上回我跟你说过语瑾那件事,我越琢磨越不对劲,之前娶她回来的时候,只是想有块挡箭牌,可事到如今却发现这他妈就是口锅,好大一口锅啊” “无所谓了,我只求她千万别日久生情,我这可真不是矫情,你经历的女人,不,确切地说你经历的母马还很有限。不知道女人要是动了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总会用那种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 你,也总会做些让你心怀愧疚,又无力回应的事。” “那会让你感到既疲惫,又尴尬。对付这样的情况,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装傻充愣,只要她不一字一句将话讲明,千万别捅破那层窗户纸,不然只有两个选择勉强接受,或则绝情离开。” “可问题是她待我很好,她救过,帮过我,也特别能理解我,坦白讲若没有令月,我会这样的话或许不该说出口,可好像隐隐约约存在着。无论如何,我真不想失去她这个知己好友,懂吗” 老白很敷衍地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当作回应。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怎么谈到了她,我不是该说语瑾吗我琢磨着等朝廷的局势稳定些,等语瑾的孩子满了周岁,她能游刃有余地打理府中的事物,我就向朝廷请命重回塞外。” “到时哪些王八羔子想要兴兵动武,就把他们押到咱们的地盘赛马球定输赢。这样一来,既不用生灵涂炭,又能酣畅淋漓,想想都痛快可惜,梅仁那小混蛋有了家室,不能跟我们走了啊”他虽笑着,语气里尽是感慨。 老白知道他心中的愁绪,转头如同安慰般在他肩头磨蹭,他摸了摸它有些扎手的鬃毛,笑 道:“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他能找个不错的姑娘,把自己给嫁了,咱们也算把他这盆水给泼出 去了,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 老白仰起头,如赞同般哼了声。 等清洗完,袁一在老白的背上拍了拍,老白便迈开步子甩动起身体,把毛发间的水甩去一些后,他便拿着马梳替老白梳理鬃毛。 突然之间,他莫名想到薛绍,不由得叹了口气。 听到叹息声,老白机警地转过头看着他,他袒露心扉道:“其实我看得很清楚,薛绍不像贺兰敏之。薛绍没有什么野心,也不懂得玩弄什么阴谋。我清楚,武后应该更清楚。就算出于斩草除根的政治需要,可令月现在怀有身孕,武后多少得顾及点吧” “请问今年贵庚” 听到突然冒出的说话声,袁一大惊失色,他转头看到唤雨从大树后走出来。见此情形,他不由感到纳闷,唤雨只是个不懂任何武功的普通人,躲在这么近的距离,自己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见他一脸沉默,唤雨似乎知道他的纳闷,于是从兜里掏出一节小小的竹条,得意一笑:“为什么察觉不到我的存在这就是答案。” 对于唤雨亮出的小把戏,他没有细问,因为就算问了,这家伙也会瞎扯一通,让他的得意之作保留神秘之感。 如此,袁一便道:“你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全都听到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了,你自便。” 见他迈开步子,要去拿搭在马厩横栏上衣袍,唤雨便抢先挡在他面前,眯着眼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问道:“我怎么觉得自从你出狱后,总是在避着我。不许说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50、第一百五十话 他皱了皱眉, 只好回答道:“有吗” “有。太有了。我向来敏感多疑, 哪怕是一个眼神不对劲, 我都能看透一切, 并且十分准确。老实交代是不是因为梅仁那臭娘们” 听到唤雨这般来势汹汹的盘问,他只好道:“梅仁那家伙就喜欢瞎掰胡扯,我对他的话从都是过耳就忘。坦白讲,我知道咱们难免会谈到这一茬, 等时间久一点, 再说起来没有那么尴尬,这就是你想要的原因。” 听到这话, 唤雨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 点头道:“这么一说, 好像也是不过,你错怪梅仁了,他没有瞎掰胡扯, 他说得纯属事实。” 他几乎难以置信唤雨会这么直截了当, 他满脸尴尬道:“所以, 你是想让我怎么接话” 唤雨平静得有些令人发指:“这是你该想的, 没道理抛给我吧坦白讲, 你蹲大狱的那大半个月, 是我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他被唤雨这莫名其妙的坦诚,怄得都快内伤了:“那我也坦白讲,虽然我和语瑾的关系很微妙, 可你这么明目张胆, 不怎么好吧” “有什么不好,反正她就是一口锅,你觉得她麻烦,不如就便宜我吧” 他打量着唤雨:“你当真” 唤雨点点头:“当真” 他犹豫了片刻,询问道:“那她的肚里的孩子” 唤雨回答道:“夏香在家乡时,母猪下崽都是她帮忙照顾接生,显而易见,她可以照顾语瑾,临盆时她甚至可做稳婆替语瑾接生。” 他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是真心待她吗” “至少比你真” “那好。我先去问过语瑾,再来” 还没等他说完,唤雨扬手在他后脑勺重重一拍,没好气:“你这榆木脑袋,难道听不出我这是在瞎扯淡吗” 袁一皱着眉深感无奈道:“现在听出来了。” 唤雨沉着脸教训道:“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既然娶了人家,再怎么也不能顺手捡来,随手丢掉吧她又不是东西,没有感觉,没有情感任凭你处置” 他抬起一边的眉看着唤雨:“如果我没听错,你是在说她不是东西” 唤雨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吼道:“我没跟开玩笑给我认真点” 见惹急了唤雨,他竟觉得出奇有意思,故意火上添油道:“我还不够认真吗若我没记错,每回 我找你谈正事,你可比这认真多了。我有样学样罢了” 唤雨双手环胸,冷笑道:“你这哪是有样学样,摆明是乘机报复” 他撇嘴一笑:“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没辙请让让。” 唤雨心里有气不想再搭理他,于是便冷着脸让到了一旁。 他便气定神闲地走上前,拿过搭在横栏上的衣袍,正要迈开步子,却被回过神的唤雨一把抢过衣袍放回原来位置,唤雨没好气道:“好啊你这小滑头你这是故意把我气炸,好转移话题,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对吧” 见小伎俩被拆穿,他眼神很飘忽道:“有吗话说回来,我有些重要的军政大事赶紧处理,先失陪了吧” 说完,他俯身去拿衣袍,怎料唤雨抢先一步拿起衣袍,放到了横栏的另一侧。 他无奈地皱了皱眉,又侧身探出想把衣袍夺来。可他的手刚触到横栏,唤雨就抬手将其推开,郑重其事道:“我为语瑾出头是出定了,今天你要是不把话给说明白了,休想离开这儿” 他低头看了眼唤雨放在自己胸上的手,也撂下狠话道:“我已经一让再让,可你都动手了,我若 不还手,实在不符合江湖规矩。好心提醒,论武功,你可不是我的对手,我数三声,你把手放开,大家就当没事发生。一” 还没等他说完,唤雨就直截了当道:“三好了,动手吧” 他挑眉看着唤雨:“数该由我数,你这摆布是藐视规矩” 唤雨笑得张扬:“没错我就是藐视规矩论武功我可能在你之下,可论诡谲之术,你可未必胜 得了我你最怕的地方是哪儿猎户村断崖边我就送你去哪儿” 说着,唤雨的手一抖,一把外观平淡无奇的折扇便从袖中落到他手里。 见唤雨动真格,袁一立马就漏了怯,因为唤雨虽没有半分武艺,却能位列四大神将之首,他的高深莫测一直以来都是江湖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他手中的这把折扇是一件就算杀人狂魔音琴少见了,也得忌惮几分的绝世神兵。 有这番心思,袁一只好赔笑道:“我跟你闹着玩的,当真就没意思了” 唤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冷道“我瞧你挺有意思来着说吧” 见唤雨拿出赶鸭子上架的姿态,袁一只好坦诚道:“你要是有所顾虑,不想要我的成人之美,我绝不会强迫。我并非不尊重语瑾,只是觉得你们喜好琴音诗画,又都淡薄名利,比起我其实你更适合她。” “若你不在乎她的孩子,她的过去,又愿意真心待她,给她一个归宿。我实在想不出,她还能什么理由拒绝你。毕竟,我只能给她一个栖身之所,而你却能实实在在给她一个归宿。” 见他说得入情入理,唤雨脸上原本的恼怒也随之烟消云散,他低头轻叹了一声:“理由你”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感到有些惊诧,即便之前隐隐有所察觉,可被唤雨生拉硬拽地摆来台面上,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我何出此言” 唤雨道:“你那些装傻充愣的经验之谈,我都听到了。就别装了,说吧” 面对唤雨不留余地的逼问,他除了尴尬,只剩无奈。 他为了不落下话柄,思量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她深爱着贺兰敏之,不可能有此一说。你对她肯定有所误解。” 面对他的闪躲,唤雨越发咄咄逼人:“你以为我像梅仁那臭娘们,满脑袋豆腐渣,见风就是雨吗我能跟你说,肯定是有十成把握。况且,像语瑾这般善良得不懂丝毫掩饰的人,就算府里稍微有点眼力劲的人也能看透,她对你的心思。” 唤雨为了巩固这一论点,甚至不惜抬出贺兰敏之道:“不为过的说,就算贺兰敏之死而复生,现在要带她走,她也未必肯愿意跟他走。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应该明白了吧” 见唤雨抬出贺兰敏之,袁一反倒听得云里雾里,他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唤雨像是不甚感慨地吐了口气:“之前,我也觉得不可能。可就在前两日,我曾委婉的问过她, 你同贺兰敏之谁比较重要,她竟予以沉默。你是成年人,应该知道她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他正因为清楚答案,他才不免有些发蒙,他皱了皱眉如天性使然般,再次顾左右而言他道:“这也叫委婉这关成年人什么事” “你少岔开话题”唤雨又端起一副训话的姿态:“我真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你对她心也尽 了,照顾也够周到。你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待她像寻常夫妻那样,往上软榻一躺,两眼一闭这有多难” 见唤雨竟然教导这种闺房之事,他听得很不滋味:“我可是男人,这种事两眼一闭,似乎成不了吧就算能成,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 唤雨用百般嫌弃的眼神看着他,没好气道:“你这色胚,想什么啊她怀着几个月的身孕,把你那些龌蹉的想法收敛点我是让你别跟她分床睡,偶尔也像夫妻那样睡在一块,至少让她心里有些慰藉,让她不用整天胡思乱想。” 袁一并不认同他的话,小声嘀咕道:“我看胡思乱想的人是你,真要这样,她才会吓得胡思乱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51、第一百五十一话 唤雨没有理会他, 而是继续自己的话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她这人心思单纯, 没什么奢望, 也更不会有什么要求。她只要有个安静的角落一直待在你身边,偶尔得到你如丈夫般关爱她。她能心满意足,而我也能放心,最占便宜的就属你, 既能坐享齐人之福, 又能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简直想不到你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听唤雨说了一大堆, 他始终拧着眉, 因为难以理喻的地方实在多得难以下嘴, 他索性懒得说。 唤雨往他脸上指了指:“你这一脸什么表情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赞同了” 他慌忙道:“赞同什么啊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心满意足,什么齐人之福瞎扯什么啊” 听到他的连连质问, 唤雨不慌不忙道:“这很好解释。以老媚娘的心狠手辣, 薛绍死定了如此一来, 公主不就顺理成章地变寡妇, 而你位高权重, 在内深得军心, 在外能威震四夷。” 说到这儿,唤雨打量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对老媚娘而言,你再向着她, 也终究是充满变数的外人。若把你收做女婿,也算半个自己人。老媚娘算盘打得这么精,这笔账恐怕早就算好了。” 对于唤雨的定论,他摇头否认道:“她就算再狠,看在令月的面子上,怎么也得留薛绍一条活路。大不了把他们贬为庶民,远离权利争斗。” 唤雨叹了口气:“你以为躲在龟壳里不停否认,就能改变事实吗其实,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对于老媚娘来说,留下薛绍,就等同于留下许多致命的隐患,可杀了薛绍,问题就变得简单多了。如此一来,她要做只是辣手无情,这可是她的强项。”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头陷入了沉默。 见到他这副模样,唤雨安慰道:“当我们年轻气盛的时候会说人定胜天,可历经沧桑之后,才终领悟到人如何胜得了天我们所面临种种若是命运捉弄,人力无法改变,我们只能放弃无谓的挣扎,学着去接受。不可否认过程很艰难,可时过境迁之后,再回头去看,其实也没那么难。” 他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在释放内心的压抑和苦闷,略微说了句:“世事难料,到时再说吧” 唤雨知道他又钻回了的龟壳里,他也索性暂且搁下这个话题,再次说起语瑾:“的确,世事难料。可万一发生了,就请你再做一次老好人,千万别赶语瑾走,留她做你的侧妃。至于公主那就交给我,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她绝对会心悦诚服地接受多了个好姐妹的事实。” “有言在先,公主要是接受了,你也不能冷落语瑾。毕竟一辈子还这么长。所以,每月初一和十五两天,你必须要到语瑾房里干那件榻上一躺,两眼一闭的事。还有大小节气,新年佳节的前一 天,你也得去” 见唤雨将并不存在的夫妻生活,安排得不但井井有条,还出奇和谐,他感到莫名渗人:“每月初一和十五,还大小节气你这是让我上香拜神,还是干嘛你应该知道,你说得压根就不存在” 唤雨一本正经道:“上香不至于。显而易见,我是想让你带着虔诚的心去上床,至于干不干,你们是夫妻,谁会管你们我说的这些现在或许不存在,将来你就知道,我这是在未雨绸缪了。” 他深感无奈道:“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令人尴尬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所谓” 他实在无法理解唤雨清奇又曲折的思考方式,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我是在替语瑾尴尬,她好歹也是你的中意之人,你怎么可以撺掇别的男人去上你都不觉得难受尴尬吗” 唤雨笑了笑,依旧云淡风轻道:“你又看不到我的心,怎么知道我不难受你可不是别的男人,你是他丈夫,比起她的幸福,我的难受简直微不足道。你不是也曾这样成全过公主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体谅地点了点头。 各怀心事的俩人相对沉默许久后,袁一为了缓和之前太过沉重的话题,他换做轻松的口气:“你该说的都说了,我该听的也都听了,你称心如意了,我能走了吧” 说着,他便伸手拿起衣袍正要穿上,见唤雨正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自己。 他被看到有些不自在,皱眉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一个大男人,你有必要吗” 唤雨笑了笑:“我是在琢磨,要练出像你这一身结实得凹凸有致身材,需要多久需要做些什么” 他边穿上贴身的内衫着,边随口道:“需要两三年,每天习武两个时辰以上,应该才不多吧” “这样啊那能练出像这样一对就算穿肚兜也不过为的大胸肌吗”唤雨笑眯眯的瞪眼盯着他的胸肌。 “一对这词怎么听着不怎么顺耳”听到唤雨奇怪的措辞,说着话的他忙不迭合上衣裳时,却猝不及防地被唤雨伸手按住袒露的胸肌。 唤雨挑起眉,如品评般点了点头:“这胸肌的线条苍劲富有美感,结实得充满力量。我想好了,也要来一对这样的大胸肌” 袁一没好气道:“你够了吧别以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响起夏香的声音:“相公,你们在干嘛” 唤雨非但没撒手,还招呼夏香道:“媳妇快来瞧瞧,这胸肌这么样” 夏香依言走了过去,仔细地打量了片刻,点头道:“挺结实。相公也想” 唤雨连连点头:“是啊我也想要这么一对,怎么样你摸摸看看” 袁一还没回过神,就看到夏香抬起手摸上了他另一侧的胸肌:“挺不错相公要是练起来,肯定比他还要厉害” 袁一见到夫妻俩的无聊之举,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两口子真是够了你们再不撒手,我就喊非礼了” 唤雨收回手,笑道:“我们也体会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媳妇咱们走” 看着牵手走出马厩的俩人,袁一忽然间懂得,夏香其实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人。 她全心全意地付出却从不计较得失,时刻都保持着仰慕姿态,总是死心塌地相信依赖。 她之所以能做到这看似简单,实则艰难的种种,或许她比任何人都明了,人都有愧疚之心,而男人有着比女人更甚的虚荣心。 大概过日子,选这样的女人会活得尤为轻松。可没有了热热闹闹的争执,没有了爱多爱少的斤斤计较,也没有了展现优越的暗自攀比,那生活不就成了一潭无风无浪的死水,品不到酸甜苦辣没有任何滋味。 次日,天还蒙蒙亮,袁一就骑着老白来到梅仁府邸中。他一进门满目皆是用红缎扎成的绸花,洋溢着喜庆氛围的大红灯笼和撒着金粉的大红喜字。 他将老白交给正在院中忙活的迎亲队伍,而后便走进屋前,他敲了敲门,见没人应答,于是便试着推了推,门竟被推开了。 见此情形,他心中一咯噔,心想:“难不成那小混蛋趁夜逃了早知道昨晚我就该守在这儿” 他心中一紧,望着房中虽晦暗不明,却隐约可见喜庆布置的房间,他感到尤为巨大压力,要是梅仁不在房间,他要怎么跟暖香交代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沉思了片刻长长吐了口气,方才迈开脚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52、第一百五十二话 当袁一走进房中, 看到其中光线隐约不明, 满目皆是暗沉的喜红颜色。 而在微微透着天光的窗边, 一个身着素白寝衣, 黑发如瀑的身影呆坐在红酸枝雕花的梳妆台前。见此情形,袁一原本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 他暗暗吐了气走到梳妆台边,看了眼正望着铜镜发呆的身影,故作轻松的道:“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 这披头散发是想扮女鬼吓人, 还是准备梳妆打扮出门迎亲” 若换作以前要是受到这样的嘲讽,梅仁肯定早就嚷嚷起来了, 可这回他却出奇安静。 见到这般的反常之举, 袁一心里感到很纳闷, 袁一心里琢磨着既然挖苦不成,那就来点奉承:“顺便说一句,你这梳妆台瞧着挺顺眼, 跟你挑剔的品味简直天衣无缝” 这回, 梅仁总算有了动静, 他转过头泪眼婆娑的望着袁一, 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懂个屁这 屋子里最难看的就是暖香买的这狗屁梳妆台你见哪家的梳妆台是这色会弄这么恶俗的雕花会跟任何摆设都不搭” 见这样的鸡毛蒜皮的琐事, 都能引来他声泪俱下的控诉, 袁一深感无奈道:“暖香最能迁就人,你若不喜欢跟她说换一个就好了。” 梅仁没好气道:“那恶婆娘才没那么好打发她放了话,这屋子里必须要有一件她安置的东西,我要是敢换走她的梳妆台, 她就敢砸烂我的嵌百宝柜那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啊” 听到这话,袁一环顾了四周觉得其中的陈设十分眼熟,便问道:“你这屋里的东西应该都是新添置的,我怎么觉得好像在那见过你那微薄的俸禄就算十辈子也用不起嵌百宝柜,你这些该不会是从” 还没等袁一说完,梅仁就做贼心虚的打断道:“现在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吗我们现在说暖香那恶婆娘,好吗” 袁一点了点头:“我觉得满屋子都是你的心头好,暖香放一件她中意的物件也合情合理,你就不能稍微拿出点男人该有的度量吗” 梅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胳膊肘往外拐都不觉得疼吗她可以喜欢的东西放进来,我没意见可至少也要让我看得过眼吧” 说着,梅仁冲着梳妆台翻了个大大的白了眼:“真是看着这鬼玩意就来气袁哥,知道吗昨晚我坐在这儿想了一夜。” 说着,他长长叹了口气:“一个恶俗的梳妆台已经让我难以忍受,想到从今以后每晚都会有个人 睡在我身边。她要是睡相难看,不但打呼磨牙放屁,还要跟我抢被子,那日子该怎么过啊” 他说得极为惆怅,可袁一则不以为意地笑道:“刚巧打呼磨牙发屁,这些你可一样不落。若她也有,你们正好能一较高下。除了扮女鬼,你们又多一项闺房之乐,不是挺好吗” 见到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梅仁气鼓鼓道:“我在说正经的,可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不想听就给老子滚” 因为要哄着他乖乖地去迎亲,袁一只好迁就地点点头:“好你继续。” 梅仁哭丧着一张脸:“睡觉是一大问题,再是那些好吃的,好用的都得分她一半。我俸禄本就微薄还要用来养她,这得让我少买多少好衣裳,特别是” 袁一听着梅仁没完没了的唠叨,心想:“暖香真是他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怎么选了一个这么刻薄又吝啬的混蛋我这是把暖香往火坑里推啊先别说暖香了,就算我都他娘的想把他剁碎喂狗” 在袁一心中窜起的憎恶火焰正在熊熊燃烧,可梅仁唠叨的兴致正浓:“我们要是生了孩子怎么取名毕竟我们老梅家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什么梅德,梅乾,梅如意孩子的吃喝拉撒要怎么 办把他拉扯大了,让他习文还从武要是生的女娃长得随我这么沉鱼落雁,又得怎么提防那些登徒浪子还有,还有” 袁一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被拉断,他朝着喋喋不休的梅仁大吼道:“给我闭嘴” 梅仁白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继续唠叨着并不存在子女的婚嫁问题。 袁一终于忍不住反手一个大嘴巴子,把梅仁抽得从凳上摔了下来。完全被打蒙的梅仁捂着脸,骂道:“你疯了啊好端端的打我干嘛” 袁一吐了口气:“对不起,实在没忍住你他娘的太欠打了” 梅仁满脸委屈道:“我又怎么惹到你了今天可是我的大喜日子,犯得着动手吗” 袁一语带嘲讽道:“原来你还记得今天是你大喜日子啊那就别跟老子啰啰嗦嗦,赶紧把自己捯饬得漂漂亮亮,接新娘子去” “捯饬就捯饬,犯得着这么凶吗”梅仁边说边起身做回到圆墩凳上。 他拿牛角梳刚对着铜镜梳了梳乌亮的发丝,突然瘪了瘪嘴趴在梳妆台上嚎啕大哭起来。 见此情形,袁一深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原本暴烈的语气也缓和了许久:“你他娘的又怎么了” 梅仁抽泣道:“你只会凶我,会关心我怎么了吗” “你不说,我又如何知道呢我最近有不少烦心事,态度是恶劣了点,我跟你道歉,成了吧” 听到这话,梅仁方才带着满脸泪痕抬头看向他,哽咽道:“袁哥,我爹娘真是太狠心他们还记恨当年我忤逆他们,不继承我爹的衣钵做伶人名角,非得跑到长安做捕役。我一直以为他们要跟我断绝关系,只是说说而已。可万万没想到,这回我请他们来洛阳帮我张罗婚事,他们却回信说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梅仁正伤心着,袁一不但没有安慰,放倒在他伤口上撒了把盐:“或许,他们一直把你当女儿那么养的,不存在儿子一说” 梅仁边哭边骂道:“你还是不是人啊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要挖苦我” 说完,梅仁为了表达不满,捶胸顿足的哇哇大哭。 袁一着实被他石破天惊的哭声惊到,他连忙摆了摆手,喝道:“别哭了有话好好说。” 梅仁止住哭声,抹了把泪哽咽道:“他们不来,婚礼上没有高堂可拜好丢脸的能不能请你和嫂子为我们主婚吗” “你现在才说,还真是时候这事暖香早就告诉我们了,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我就知道只有袁哥最好”说着,他扑进了袁一的怀抱,哭道:“我爹娘都不要我了,我的亲 人只有袁哥了以后要是暖香那恶婆娘欺负我,你可要给我出头那恶婆娘要是惹我不痛快,我搬来王府小住,你可不能赶我走” 袁一心里嘀咕着:“这感觉怎么越来越像,嫁女无所谓,这小混蛋开心就好”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调侃道:“常言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回娘家可会惹来街坊四邻的闲话的,就算受气窝在自己家里比较稳妥。” 话音刚落,从门外走进的上官婉儿刚好看到这一幕,她取笑道:“你们母女俩是按着传统风俗,在这儿哭嫁吗需不需要我先回避一下” 听到说话声,袁一慌忙推开了怀中哭哭啼啼的梅仁,满是尴尬地看着门边笑意盎然的上官婉儿。 他干咳了一声,正要说话却被一旁的梅仁抢先道:“你也看出来他有够婆婆妈妈,对吧我不过娶个亲,他搞得跟天塌下来似的,真不嫌丢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53、第一百五十三话 见梅仁竟给自己使绊, 他满是不快道:“你先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净, 再说丢人吧” 说完, 他将视线转向上官婉儿, 笑道:“现在这时辰,你这喜酒喝得是不是太早了” 上官婉儿边走上前,边道:“梅将军,特意托我早点来这儿替他张罗。” 他皱了皱眉:“据我所知, 能劳烦你出手只有国宴, 他这三桌五席的有什么好张罗的,你压根都不用理他” 见袁一忙不迭在拆台, 梅仁没好气道:“大家都是自己人, 你少在这儿打官腔装客套我名为张罗, 实则是让婉儿趁着这个机会出宫一起热闹热闹。天天待在深宫内院那得多无聊,多沉闷对吧,婉儿” 上官婉儿笑了笑, 点点头:“的确, 可某些人非得把我往外面推, 我也没辙啊” 她话中之意, 明显得连向来愚钝的梅仁都听明白了:“他就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的货色, 你也别跟他计较, 我们忙我们的,不理他” 说着,梅仁便把上官婉儿带来梳妆台前,她替梅仁把披散的发丝用金镶玉的发冠束起, 之后又替 梅仁选了搭配喜服的嵌银饰皮革腰带。 等一切打点妥帖,梅仁站铜镜前左看看,右瞧瞧,极为满意地向上官婉儿道了声谢,便在喜婆的催促下出了门。 他骑着绑着大红绸花的老白,领着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往定安王府去了。 这时,待在宅子里的袁一和上官婉儿,因为梅仁挑破话题引发的尴尬尚在,因而,直到梅仁出门迎亲他俩也没有说话。 可又因为熟识,俩人又不得不待在一块,让原本的尴尬变成了局促不安。 最终,袁一只得打开话匣子,向低头走在院中的上官婉儿,说道:“该怎么说呢其实,我也没有刻意去客套,可不知怎么话一出口就变了味。” 上官婉儿停下脚步打量着满脸尴尬又内疚的他,毫不客气地直言道:“因为,你心里有一堵墙,那些可能存在危险的人,都被你隔离在那堵墙之外。不想再出现那样的尴尬,不妨敞开心扉,就如你对梅仁那样。” 他点了点头,深感无奈:“或许吧其实,男人与男子之间能够单纯很多。可我和你之间,似乎怎么也做不到那样的单纯。会尽量去做,可也请你谅解。” 上官婉儿笑着点了点头,她知道对自己而言,这样单纯不是什么好词,而反向的复杂也绝不是什么坏词。 当话说开了,原本的尴尬也就烟消云散,俩人很随意地聊起些日常琐事,见赴喜宴的宾客渐渐增多,他们便自然地融入了张罗人的角色。 上官婉儿在前院核对进行拜堂喜宴的各项事宜。而袁一则不知不觉走到后院,看到负责喜宴的帮厨们正杀鸡宰羊,摘菜切斩忙活得热火朝天。 他不觉有些技痒难耐,走进伙房,来到烧得正旺的炉火边。 他将衣袖一卷提起灶头的大锅一架,他先望了眼案桌上切好的配菜,方才拿起锅勺从土钵里舀油下锅,而后向灶下的帮厨吩咐道:“虾仁,青豆,火腿碎。” 帮厨见他虽有些面生,可大厨架势十足,帮厨没多想,便忙不迭从案桌上取来他要的配菜摆在了他面前。 他颠着锅勺每碗中取了些许,往锅中的热油中一放便吱吱作响。他颠炒了几下从一旁取来几枚鸡蛋,在勺柄上利索地敲碎鸡蛋,将蛋液倒入锅中翻炒,一时间糊香四溢。 他边提锅放盐,边让帮厨取来隔夜米饭,下锅翻炒直油亮软糯之后,他抓来葱花洒入,最后起锅将炒饭装到灶头的碟盘里。 因为炒饭飘散的葱香和糊香实在太过浓烈诱人,让忙了一大早本就有些饿意的帮厨们,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活计,围在灶头边,低声询问这位面生的厨子做了什么。 当看到袁一将点缀着翠色青豆,樱色火腿,淡粉虾仁,米粒颗颗亮黄,粒粒饱满的炒饭装入盘中,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顿时鸦雀无声得连吞咽口水的声音也清晰可显。 当袁一装过两碟,见锅里还剩了些炒饭,便一旁表现得垂涎欲滴的众人道:“这儿还剩了些,你们有兴趣可以试试” 听到这话,有几个膀大腰圆厨子模样的男子,便顺手拿过一旁的小勺凑了过来。 他们舀了勺炒饭放到嘴里咀嚼之后,原本不屑的微笑顿时消散,他瞪大眼神惊奇地哇了声,手便不同听使唤地一勺接一勺舀起炒饭送到嘴里。 见到几人争先恐后的吃着锅里的炒饭,一旁围观的帮厨们忍不住低声询问道:“味道怎么样” 听到问话,其中一个颇有些大厨架势的中年男子,顿感失态地放下了勺子,向提着食盒已走到门边的袁一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梅将军的家厨” 袁一停下脚步,笑了笑:“他可请不起我。” 中年男子豪气道:“那我请你,开个价” “你也请不起”袁一云淡风轻地说完,便迈开脚步而去 当种种惊奇的猜想和过分的赞誉声,飘飘荡荡地钻进袁一耳里,他心语:“瞧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一盘炒饭而已这就些就是洛阳城最好的厨子” 他虽这么想着,可脸上却露出得意的微笑。 袁一提着炒饭来到来到前院,见上官婉儿正坐在凉亭的栏杆上往着晴朗天空出神,他走进凉亭道:“你一大早过来应该没吃东西,饿了吧” 听到问话,上官婉儿缓过神来,笑道:“你不说还不觉得,你这一说还真有些饿了。”说着,他 看了眼袁一手中的食盒:“你还出门买了早点” 袁一摇摇头:“这里有现成的。” 他便将炒饭从食盒里拿了出来,上官婉儿见了,不由皱了皱眉,委婉道:“这什锦炒饭的卖相不错,可这样的早点会不会太油腻了” 见她不领情,袁一叹了故作不悦道:“遇到这种情况,若是对梅仁,我肯定会说,爱吃不吃所以” “若是如此,区别待遇貌似更为合理一些。”她笑了笑,接过袁一手中的炒饭。 她浅浅尝了口,却发现以为难以下咽的炒饭竟出奇美味,让她不由得一勺接一勺将整盘炒饭一扫而空。 见她吃得酣畅淋漓的模样,袁一取笑道:“瞧这油腻劲,看来你是真饿了” 只顾吃着的上官婉儿这时才回过神,她不免尴尬地笑了笑:“这什锦炒饭实在太不可思议,我竟然不知不觉吃了整整一盘。能把本该平淡无奇的米饭,炒得如此出神入化,妙不可言,这厨子绝非等闲之辈,我要见见他” 很快,他听出了上官婉儿心思,他笑了笑道:“你要见他也成。只是他架子之大得很,绝不会跟 你进宫伺候那些妃嫔娘娘的一日三餐。” 上官婉儿狐疑地看着他:“御厨是何等荣耀之事,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去你跟他很熟吗” 他得意一笑:“因为,他就是我” 听到这样的答案,上官婉儿愣了片刻,难以置信道:“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几时有这等好厨艺要知道这种程度可不是普通人能够达到的” 面对上官婉儿的连连质问,他只是轻描淡写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如此,上官婉儿方才相信他所言非虚:“所以,这真是你” 还没等上官婉儿把话说完,有人走到他们身后,拍了拍袁一道:“王爷,你这是同哪家姑娘说悄悄话啊不怕王妃知道了打折你的腿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54、第一百五十四话 袁一转过身见到是尹玉书, 不免尴尬起身道:“你少瞎扯人家明明坐在这儿正经说话, 从你嘴一说怎么全变了味” 尹玉书本想再调笑几句, 可当看清上官婉儿的容貌, 他惊诧不已,慌忙收起轻浮的嬉笑。 他虽依旧保持着昂首挺胸的模样,可他的语气却极为恭敬谦卑道:“我真是眼拙,原来是上官姑娘。方才, 我只是同王爷开了个兄弟间的小玩笑, 希望上官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对于尹玉书的趋炎附势行事作风,上官婉儿知之甚详, 如今又听到他刻意在自己面前强调与袁一的关系, 这让上官婉儿极为厌恶。 可为求面子上过得去, 上官婉儿还是展露出几分笑颜,客套道:“御史大人言重,既是玩笑之言, 一笑置之便可。我还有事要忙, 就不打扰王爷和大人了” 尹玉书急忙侧身, 做了请的手势, 上官婉儿也礼节地向他欠了欠身, 方才迈步离开。 看着走远的上官婉儿, 尹玉书凑到袁一耳边,低声询问道:“你是王爷,她喝你的喜酒在情在理,可梅仁这趟喜酒, 喝得就有点牵强了。你的面子再大,也没道理卖到了梅仁这儿,除非你同她交情非比寻常。” 袁一知道尹玉书是在套自己的话,便故意绕圈子道:“请柬是梅仁发的,喜酒是上官婉儿乐意来喝,跟我有什么关系” 尹玉书看着搁在栏杆上的带着米粒空盘子,颇有深意的笑了笑:“你们一个是身份显赫的王爷,一个是深得圣宠的大红人,若是没什么交情,能肩并肩地坐在这肮脏之地,吃这粗陋之物” 不论他怎么说,袁一依旧否认道:“我同她不过点头之交,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尹玉书指着他,满脸不快道“你呀你这样藏着掖着,生怕我捞着什么好处似的在朝廷之中,所有人都得礼让这上官婉儿三分,就算皇上也不另外。因为,她就像圣后的,她看似无意的显露,往往是圣后迂回传达的政治风向。所以,若得她有心指点一二,位极人臣指日可待。” 见他眼里闪现起熠熠生辉的光泽,袁一泼冷水道:“你都已经在三司之列,还不算位极人臣啊虽说能吃是福,可胃口好消化不了,也只能落得撑死的命” “呸呸这大白天能别说这种晦气话吗就不能捡点好听的来说啊你莫非不知道仕途无止境,我这可不是位极人臣,只有像你这样异姓封王,能封妻荫子那才叫位极人臣。”说着,他对 袁一露出了极其羡慕的微笑。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满是苦涩与心酸。可这样的笑看在尹玉书眼里却成了志得意满的得意之色。 自然,尹玉书也不忘恭维几句:“可说到底,荣华富贵也好,位极人臣也好,都是你用血用命拼回来的,全是你应得,别人嫉妒不来,只要羡慕的份” 袁一也打起官腔来,笑道:“宦海之中自来多惊涛骇浪,没有一帆风顺,浮浮沉沉才是常态。保不准哪天,就变作我向你说这番话。” 这话简直说到了尹玉书的心坎上,他露出美滋滋的微笑:“你真是太抬举我你可是任何人都难望其项背的能将贤臣,无论何时我都得仰仗王爷多多提携” 说着,他便笑着向袁一拱了拱手。 袁一不想陷入这没完没了的互捧互吹中,便故意扯开话题道:“说实话,我真没料到梅仁这家伙还给你寄了喜帖,毕竟你们可是看不惯又干不掉对方的夙世冤家” 尹玉书笑了笑:“瞧你这话说得,好像他没给我寄喜帖,我就不能自己来似的” 他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尹玉书,笑道:“你对梅仁这么有人情味,真是出乎意料。你没喜帖,他们都没拦你吗” 尹玉书笑了笑:“要知道御史大夫的身份,不管什么地方都可畅通无阻再说我可不是冲着人情味来的,我完全出于好奇心,娘大将军究竟娶了怎样爷们的媳妇,才能促成天造地设的姻缘” 他故弄玄虚道:“绝对超乎你想象。” 尹玉书点了点头道:“那我真得拭目以待对了,有件事我得知会你一声。” 说到这儿,尹玉书神情极为严肃,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大婚那日,我见薛驸马也去了,想必你同他颇有交情。” 见尹玉书突然提到薛绍,袁一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连忙问道:“他惹上什么麻烦了吗” 尹玉书机警地四下看了眼,凑到袁一耳边道:“这正是我要说的,昨天刑部刚以密谋造反罪抓捕了薛驸马家的几个兄弟,今早薛驸马刚出门就被刑部的人带走了。若我没猜错圣后的心思,她肯定会想及早了结,想必明日这案子就会从刑部移交到御史台审理。” 说到这儿,尹玉书不由得叹了口气:“虽说这薛绍也是圣后的乘龙快婿,可怪就怪他自己命不好,遇到了难以独善其身的政治风暴。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的多说,也应该知道薛绍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千万别凭一时意气,去趟浑水,徒惹祸端。” 当明明早已知晓之事,被如此平静又突然地呈现在面前,袁一心中竟没有像预想那般惊骇,他尤为淡然却坚定道:“我要救他。” 听到这样的答案,尹玉书诧异地愣了片刻,而后皱着眉低声道:“你疯了啊他是可以救的人吗圣后肯定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会走这一步,殊不知落子无悔” 他摇摇头,长长吐了口气:“我知道,可我做不到。我要了解案件的全部情况,明天我是去御史台,还是去府上找你” 尹玉书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道:“别,别,千万别你要找死是你的事,别拉我做垫背啊” 袁一知道尹玉书最懂得趋利避害,绝不可能让这家伙自愿相助,只能用些非常手段逼这家伙就犯。 有了这番心思,他稍思索片刻,便有了良策。 他看着愁眉紧锁的尹玉书,微微一笑道:“这样脏活换谁都不乐意干,我能理解。不过上官婉儿还在,兴许我可以跟她闲话家常,说说那晚你与和氏璧的故事。” 受到如此要挟,尹玉书满脸恼怒之色顿现,他指着袁一恶狠狠道:“人不可以这样无耻既然已经翻篇了,为何还要拿来大做文章,消磨别人感激之心” 面对他的指责,袁一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无耻我们顶多算是平分秋色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这时,慌张之心稍稍平复的尹玉书收起怒色,故作从容:“我好歹也是御史大夫,你没有任何证据,光凭一张嘴以为上官婉儿会信你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袁一便迈开脚步。 尹玉书知道自己赌不起,只好服软道:“论狡诈,我真不及你万分之一你是绝顶高手,明晚可以到御史台的政事堂走走。” 听到这番暗示,袁一点了点头:“谢了不过有言在先,对所有情况我都会一一核实,别想鱼目混珠” “我哪敢啊这回算我嘴欠,下回求你看在我还有妻儿老小的份上,别再把我往死巷子里拽”说着,他抱拳给袁一作了个揖。 袁一笑了笑:“这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因为袁一太过记挂薛绍的事,原本的闲适与畅快也就一扫而空。 就算之后,看到梅仁无惊无险地迎回亲,喜气洋洋拉着红绸花牵着新娘走来,大喜过望地看到扬言要跟自己断绝关系的父母,一团和气地坐在高堂之上。看到三拜之后,梅仁同父母抱做一团哭成了泪人。 即便看到梅仁在种种悲喜交加之中,完成人生大事,他始终都一副愁眉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55、第一百五十五话 直到梅仁走到近前敬酒, 他方才起身挤出一丝微笑, 面对梅仁排山倒海的感激和眼泪, 他只是显得有些冷淡地说了几句恭喜。 幸好, 梅仁完全沉浸在喜庆的气氛,并没有冷落之感。之后,梅仁又在一帮同僚和都护府旧部的招呼下,继续向前敬酒, 如此袁一方才得以脱身。 当喜宴散去后, 见上官婉儿起身告辞,袁一慌忙上前相送。 俩人行至府门, 袁一停下脚步向上官婉儿问道:“婉儿, 你真能预见未来吗” 听到说话声, 上官婉儿停下脚步,心中隐约知道他所想之事,因而她只是点了点头。 “薛绍的未来你能预见吗”他神情里尽是忧虑与惆怅。 “已成定局。”她回答得干净利落, 又清晰明了。 “为什么不应该是这样啊” “为什么这也是我一直在问的。可问过, 挣扎过之后, 得到的答案却是放手和接受。” 袁一自顾自地摇着头, 声音低沉又沮丧:“为什么你们都让我放手他的性命那么微不足道吗若换做是我, 你们也会这么坦然, 如此轻易地放手吗” 上官婉儿陷入一阵良久的沉默,只是说了声:“你不是他。”如此,她便迈开脚步,走到了停靠在台阶下的马车中。 袁一看着缓缓起行的马车, 耳边回荡着上官婉儿所说过的话,心里隐隐涌现着阵阵暖流。 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坚定的要救出薛绍,不仅仅为了令月,也为了薛绍。 不管当年在神兵司历练时的他们之间惺惺相惜之情,还是身在密室幻境数年光阴中,他们所经历的种种磨砺喜悦。 在这虚实之间他们同生死共患难,让他们的情谊越发深厚,不是手足却胜似手足。 如果当年他没有背信弃义,在薛绍大婚临近之时带走令月,他们也不至于兄弟情断,落得如今的忌恨不相往来的地步。 即便如今薛绍始终心怀怨恨,难以释怀,可始终是他亏欠在先,他需要偿还。 对于令月而言,他始终相信薛绍是个好丈夫,即便薛绍对感情有过不忠,可之后薛绍也改过自新,的确没有再同顾曦曦有任何牵扯。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认定,并不是出于一厢情愿的信任。 而是,自从受到教训的薛绍信誓旦旦的承诺要改过自新之后,他就派出手下最忠心也最出色的细作以小厮的身份混进了驸马府,监视着薛绍的一举一动。 从细作日常反馈的情况中不难看出,薛绍安分守己得除了上朝,就是待在府中。他对令月更是呵护备至得无可挑剔,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也极其深厚和睦。 每每细作前来回禀完情况,袁一都不由得陷入深思,感情可以假装,可生活不能假装。 若令月对薛绍没有感情,不可能让窥见他们生活的人,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令人艳羡的恩爱之情。 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很多感情都是在朝夕相处的感动,或是感激中日积月累,最终到达了惊人的水滴石穿,木锯绳断。 往往当一些人或物被紧紧攥在手中,完全拥有着时,并不能察觉到他的重要性,直到有天莫名失去,才会猛然意识到他的不可或缺。 若令月对薛绍的感情正是如此,那么她对自己的念念不忘或许只是一种遗憾,难以弥补且深刻的遗憾,才以至于混淆究竟是执念的存在与还是爱的难以割舍。 可惜,他无法证实,也不敢去证实这深思之后的猜想。 正因为许多的纠结迷惘,让他极度害怕去面对薛绍的死。因为在那之后,一切似乎都会落入唤雨的预言中,他想令月再回到自己身边,可无法承受猜想变成现实。 他可以接受,她怀着另一个男人的骨肉,却无法容忍那个男人比他更重要。也无法容忍她为这个男人的死伤心欲绝,对这个男人的好念念不忘。 他无法承受这种被取代的滋味,他害怕这漫长又无从宣泄的愤怒嫉妒,会让他重蹈薛绍的覆辙 与其面对难以承受的现实中,倒不如活在至死不渝的想象中,哪怕只是遗憾,那也是足以蒙蔽她双眼,致使她念念不忘的遗憾。 这样的思绪在心中千回百转之后,他越发坚定了要救回薛绍的决心。 次日,他如尹玉书所暗示的那般,趁夜摸进了御史台,来到了尹玉书日常处理事务的政事堂,关于薛绍案件的卷宗被尹玉书有意放在了显眼位置。 他掏出火折,将书案上的烛火点上,借着昏暗的光线细细研读着卷宗,发现薛家兄弟参与李唐宗室谋反的证据确凿。可不管是被刑部列举的书信内容也好,还是证人提供的证词也好,都没有明确地指向薛绍参与此事。 即便谋反为连坐大罪,可因为牵涉到皇族李唐宗室,若要连坐要论处,恐怕连皇上和武后都不能幸免。 因而这次谋反案存在极大的特殊性,只有被证据指明的当事人才会被定罪,而家族亲属则往往被法外开恩,不会以连坐论处。 薛绍的案件正好符合这样的特殊性,所以,只要武后哪怕稍微有一点恻隐之心,薛绍都能幸免于难。 接下来,他就得抢在御史台呈上审理结果前,收集力证薛绍清白的证据,还有李唐谋反案的被法外开恩的案例,直接面见武后为薛绍求情。 当主意已定,他紧皱的愁眉总算舒展,紧绷的嘴角也终于吐露出一丝得见曙光的微笑。 他合上卷宗,刚要放回去就听到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高喊声:“什么人胆敢潜入 御史台束手就擒从轻发落” 他慌忙吹息烛火,将卷宗随手放到书架上,便纵身跃出窗外,不过眨眼功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出了御史台,袁一便如闲庭信步般走在凄冷寂寥的月色中。 他回过头想,恍然间明白,尹玉书那兔崽子又耍了次心机。若所有人都知道今晚御史台遭了贼,那泄露案件的罪过自然也怪不到尹玉书头上。 幸好,这兔崽子还懂得拿捏时间,等他看完卷宗,才派人使出这招贼喊捉贼的鬼把戏 他走着走不知不觉走到了驸马府门前,他停下脚步,望着颇有些气势的铜钉朱漆大门出了良久的 神,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既然来了,去看看她吧” 他飞身如暗夜一道飘忽无踪的黑影,越过一道道高墙,踩着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琉璃瓦来到了李令月的住处。 他轻车熟路找准位置,俯身趴在屋顶上,揭去瓦片窥探房中情形。 李令月在坐在房中默默垂泪,像是已经知晓薛绍的处境,而身边的丫鬟莺儿则温声细语地劝解。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夜阑时分,莺儿劝说李令月太过忧愁对腹中胎儿不好,让其早些歇息,明日再做筹谋。 如此,李令月方才止住了泪,她自顾自地摇着头,声音里满是愤懑沮丧:“母后不肯见我,皇兄也不肯见我,就连婉儿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他们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会这般冷漠无情” 莺儿安慰道:“驸马爷牵涉的这件案子非同小可,想必圣上和圣后不想主子太过忧心,才会如此至于婉儿姑娘,她特意交代奴婢要多多劝解主子,她并非不关心主子。” 李令月嘴边露出一抹冷笑:“我生在帝王家,他们的心我又如何看不透呢他们不见其实就是拒绝。那我就求到他们接受为止,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铁石心肠” 说罢,李令月便站起身,往里屋去了。 这时,房顶的袁一也跟着换到了里屋的位置,继续窥探。当伺候李令月睡下后,莺儿便吹息了灯退到了外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56、第一百五十六话 顿时, 华美的屋子陷入寂静的黑暗中, 一阵隐约不明的啜泣声钻进了袁一耳中。 他心如刀绞却恨不能将她揽入怀中, 温声细语地安慰着, 让她带着温暖进入梦乡,暂时忘却现实的冰冷无情。 渐渐地,啜泣声变得微弱,最后无迹可寻。见到她的痕迹消融在身下的黑暗中, 他不由喃喃自语着:“她睡了吗我该走了” 说完, 他站起纵身而下,他本该去往院前, 却不知为何飞身来到了屋中。 当从寒风凛冽的屋顶, 来到温暖如春的房中, 再嗅着带着微甜像是花香的气息,他竟忘乎所以地想要再多待一会儿。 当他迎着从窗外透进的朦胧月色,隐隐看到那张仿若近在咫尺如睡莲般静美的睡脸, 他所有的犹豫彷徨尽散, 他嘴角扬起柔软的浅笑。 他原本只是远远又静静的凝望带着惆怅入梦的她, 可贪婪的脚步却不断拉近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直到他走来床边, 清晰地嗅到了她带着微甜仿若花香的气息, 听着她酣睡时浅浅又柔柔的呼吸声。 他恍然间明白, 原来这才是真实的感觉,虽如此平淡又平静,却不仅仅只是用眼睛看到她的样子,还能用呼吸捕捉她的气息, 用声音感知她的存在。 即便梦境再真实,她只能片面的存在,不可能如此具体且全面呈现在他面前,他所有感官都能确定她的触手可及。 他几乎忘了触手可及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会不会像这样稍稍抬手,就能用微凉的指尖触摸到她温热的肌肤 这是一种怎么触感温润又柔软,让人心神荡漾,忘乎所以地沉浸在指尖触及的温热之中。 “相公,是你吗这是梦吗” 听到原本寂静的房间里响起犹如呓语的说话声,坐在床边独自沉醉的袁一猛然回过神,他看到自己的手正在忘情抚摸着李令月的脸蛋。 他不知自己如何坐来了床边,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混蛋的举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灌满了他全身,他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当不安的情绪稍稍减弱,他看到此时的李令月正闭着眼,彷如正介于清醒与睡梦之间,他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这样想着,他刚行动又听到李令月说道:“我害怕睁开眼,发现这只是个梦,我有过好多个这样的梦。你终究舍不得我,回来看我,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 这番不合情理却逻辑清晰的呓语,让他感到很困惑,李令月口中的相公指的是他,还是薛绍 其实这并不是呓语,此时的李令月很清醒,只是迷惘这究竟是梦,还是恍若梦境的现实因为他来得太过悄无声息,也太过温柔眷缱,仿若从前那般。 从感到他的存在开始,她就知道他不是薛绍,因为薛绍的温柔抚慰不会像这般小心翼翼,又犹豫不决。 薛绍的手很柔软,不会像他的手布满了习武之人惯有的老茧。虽然粗糙得有些扎人,可他手中的温柔却让人感到格外踏实安心。还有他的气息不同于薛绍,他的指间透着淡淡皮革混合着兵刃的 气息,他似乎每日还在坚持练剑。 这种种迹象,让他的存在比以往的那些梦境来得更为真实。让她不由得想要抓住那只温柔眷缱的手,留住这个随时都会再次销声匿迹的梦。 可她刚要抬起手付诸行动,一种莫名的愧疚涌上心头,现在薛绍还被关在大牢生死未卜,她怎么能不知羞耻地惦念着另一个男人 她不该,万般不该 她该思念担忧的应该是薛绍,出现在她梦中平安无事归来的也应该是薛绍,而不是那个蛊惑人心,混淆思念的混蛋 他有了“肤若凝脂眸似水,笑靥如花罂粟蛊”在侧,又如何会在这寒冷的漫漫长夜来这儿守着她 那些所谓第一位都只是为了,以防她心生不愤搞砸他的婚事,而刻意编织的谎言。她若真无可取代,他也不会急不可耐在大婚前,就让语瑾怀上了他的孩子。 还有那双软底鞋压根就是语瑾送来示威的,只是她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他心怀愧疚的示好。一切只是她不愿意清醒的自欺欺人。如今薛绍身陷囹圄,她更要清醒,更要不顾一切地把他救出来 思绪百转千回之后,她的所有感情如同悬崖勒马般转向了薛绍,渐渐地这个令她迷惘的梦,也变成她对薛绍平安归来的期许:“我知道就算是梦,也会成真的,你终究会平安归来。对吗,相公” 说完,她缓缓地睁开眼,想要送走那个只会莫名出现扰乱她的坚定,又从不会为她停留的梦。 其实,袁一有足够的时间离开,可为了在呓语中得到之前所有猜想的答案,他也就冒着危险留了下来。他在良久的沉默中等待着,或许不会再出现的呓语。 可最终他还是等来了不想面对答案,她的丈夫只有薛绍,她想要也只是薛绍,他的确被另一个男人所取代了。 这实在难以承受,也难以接受,却又是事实无可逃避 虽然他沉湎在巨大的伤痛中,可当看到李令月睁开眼,他还是出于本能抬手一击,让她昏睡了过去。 如此,他才敢肆无忌惮地把她揽入怀中,抚摸着她的秀发,在她耳边轻语着:“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过去。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拼尽全力救回薛绍。之后我得离开这儿,慢慢去接受被取代这件事。” “你曾问过我,会不会爱你一辈子,我说要等到过完一辈子才能告诉你。可我们已经去不到那儿了,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会”他动情的说完,在李令月的额头轻轻的吻了吻,方才起身带着满心伤痛离去。 因为有了承若在先,袁一几乎废寝忘食地核实卷宗上的刑部案情叙述,以及收集力证薛绍清白的证据。 这日傍晚,在外忙活了整天的袁一刚回府下马,门房就急忙上前禀告道:“王爷,方才王妃让人传话说,让您一到府就回正院见她。” 袁一皱了皱眉,嘀咕道:“这么着急,究竟是什么事” 门房摇了摇头:“您院里的来传话丫鬟没说,奴才也不知道。” 袁一略微了点头,便将老白交给了门房,让他将其送回马厩。 而后,袁一便匆忙赶回正院,他一进屋却看到语瑾和李令月正围坐在茶案边喝茶说话。她们看上去没有生疏之感,交谈的气氛竟也不是尴尬,而是出奇的和谐。 见此情形,袁一惊得停下脚步,连大气都不敢出,呆站门边。 他在心里纳闷:“她们,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在做梦” 这样琢磨着,他抬起手想要狠狠抽自己一巴掌,以此来脱离这诡异的梦境。 可他举起手刚要落下,只见语瑾转过头,看到门边皱着眉神情奇怪的他,知道他心中的困惑,因而语瑾连忙解释道:“回来了呀公主想请你帮帮薛驸马。” 有了这番解释,原本的诡异就变得有那么些合情合理。 正在他琢磨该如何巧妙地放下举起的手时,李令月突然侧过头看向他,看到他这般颇有些怪异的姿势,她不由得蹙了蹙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57、第一百五十七话 在面临尴尬之时, 他突然急中生智, 张开嘴打了哈欠, 举起的手也顺势落下。 他为了不失礼, 之后迈开步子走上前,他本该从容地向容颜憔悴的李令月客套地寒暄几句。 可当视线转向她,看着她那双依旧明澈灵动,却些写满了忧愁的眼睛, 他竟笨拙的吐不出半个寒暄之词。他木讷地看着她, 让原就尴尬的气氛,变得越发局促不安起来。 见他迟迟没有吭声, 站在一旁的莺儿安耐不住, 开口道:“王爷, 求求您出手救救咱家驸马爷吧我家主子听人说您很有能耐,您的很多亲信和旧部都在朝廷担任要职,特别是主审驸马爷案件的御史大人, 也是您的旧部。他们都曾受过您的恩惠, 只要您开口, 相信他们都会愿意替驸马爷伸张正义的。” 听她说完, 袁一看了眼满怀期待的李令月, 忽然间察觉到她似乎清瘦了许多, 明明不过几日光景,她怎么就瘦了一大圈她每日奔波劳碌,又忧心忡忡地吃不香,睡不着又怎么会不清瘦呢 这样想着, 袁一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还有些事要忙,等吃过饭再细说吧” 明明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事,他却像故意回避似的这么来了句,这让李令月很困惑,不由问道:“吃过饭” 他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他表现得平静又疏远:“我没法这么快给你们答复,等我忙完,一起吃过饭再说。” 等他用毋庸置疑地语气说完,也没等李令月回答,便迈开脚步转身而去。 此时的李令月看着他昂首阔步远去的背影,她在心中咒骂着他的傲慢无礼,可又无计可施地只能按他说的那般,等待着那个被他拖延的答复。 可糟糕的是晚膳似乎遥遥无期,她只能继续跟语瑾说话。她简直做梦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沦落得要放下身段,讨好这个她最痛恨的风尘女子,更没想到她会来求这个混蛋。 可为了薛绍,她又不得不这么做。可经过这次,她惊奇的发现,自己并不是只能宁折不弯,面对这般走投无路的困境,她竟也能曲意奉迎,还是面对天底下自己最厌恶的这两个人。 她虽把一切做得尽善尽美,可她与语瑾的话题毕竟有限,她们没聊多久,就开始变得无话可聊。 在一阵尴尬地沉默之后,她突然想起了那双软底鞋,她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你赠履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语瑾听得一脸迷惑:“赠履何时” 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迷案终于解开,她嘴角浮现出一抹浅笑:“不打紧。兴许是我记错了。” 一旁的莺儿见此情形,忍不住帮忙提醒道:“王妃,难道” 还没等她说话,李令月转头给了她一个眼色,她慌忙将话咽了回去。 经此一番,李令月再看语瑾竟没那么可厌,便很轻松地找到了一些可聊的日常琐事。 如此,俩人又聊了许久,便有伺候晚膳的丫鬟提着食盒,将一碟碟,一盘盘色泽诱人,香气四溢的菜肴摆上案桌。 当丫鬟们刚将菜摆齐,袁一也忙完回到屋中,在语瑾的招呼下,几人便围坐在四方案桌前一起用膳。 见李令月兴意阑珊地提起筷子,夹了块八宝鸭放到碗中,又夹起手边的蜜汁山药只是瞧了瞧又放到碗中。 站在一旁的莺儿见她只是夹菜并不吃,不由地蹙了蹙眉,满是担心道:“主子,这几日在府里冷清,您都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有王爷和王妃也热闹,您也多少吃点啊” 见莺儿将客套的假象戳穿,李令月索性放下筷子,本要说自己没有胃口,让他们先吃。 可话还没出口,就看到原本默默吃着袁一突然抬起头,将视线转向她,虽然他的神情平静得有些冷漠,可话的关切已然十分明显:“她说得没错,多少吃点,饿着对胎儿不好。” 她心中不由得一酸,连他都知道的事,自己却置若罔闻。 “给你主子盛碗鸡汤。”说着话的袁一看了眼莺儿。 莺儿便急忙从炖盅里舀了碗鸡汤送到李令月面前,她看着莺儿手中那碗带着诱人色泽的鸡汤,在心里犹豫要不要接受他的这般摆布。 见到李令月的迟疑,袁一想出的应对之策时,舀来一碗鸡汤送到语瑾面前:“你也喝一碗吧” 见语瑾从袁一手中接过鸡汤,李令月如落入圈套般捧过鸡汤喝了口,发现出奇醇香鲜美,没有半分油腻之感。她又忍不住喝了口,她终于敢确定,这鸡汤果真异常美味。 看着她连喝了两大口,像是很喜欢这鸡汤,这袁一的心头大石总算落地。他见对付李令月的法子管用,便又依瓢画葫芦般先故意给语瑾夹菜,然后又如客套般招呼她吃。 在如此连环计下,原本兴意阑珊的李令月,不一会儿就吃得胃口大开,最后她大快朵颐地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因为自己太饿,还是这看似平淡无奇菜肴,道道都是人间美味 这时,一旁的莺儿见主子吃的津津有味,又看到这满桌的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着实诱人,她不由馋得直咽口水。 语瑾无意间瞥见莺儿这副嘴馋的模样,便招呼她一起入席吃饭,她碍于身份连连推辞,直到袁一发话道:“过门是客,一起吧” 如此,莺儿方才如询问般看了眼李令月,见她略微点了点头,莺儿方才谢恩坐下。 待一旁伺候的丫鬟递上细瓷的白釉碗和裹银的象牙筷,莺儿便迫不及待的夹了炸的酥黄诱人的小天酥放到嘴里,细细地咀嚼过后,她不由得惊叹地大呼道:“天啊,太好吃了这简直是人间美味” 这时,吃得正香的李令月听到这声,不由放下筷子,不悦道:“莺儿,不可以这么失礼” 听到训斥声,莺儿慌忙咽下满嘴的食物,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是,主子不过,这些真很美味。” 说完,莺儿便又忙不迭地吃了起来,如此,李令月尽可能优雅从容地再次拿起筷子,继续大快朵颐。 看到主仆二人吃得欢畅,这不由得让同样吃得酣畅淋漓的语瑾疑惑顿解,原来自己吃得停不下来,真不是胃口变好,而是这满桌菜肴的确是今生难遇的人间美味。 虽说这里道道菜品所用的食材都是寻常之物,烹饪所用看上去也像是常见作法,可不管菜品的色,香,味都像是达到了菜品本身的极致。 当菜肴入口,这达到极致的色香味便相互作用,让感官对食物之美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让人不由眼前一亮,大有惊艳之感。得以胃口大开,最后欲罢不能。 可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发现,王府的后厨里竟然还深藏着一个堪比神厨的厉害人物。 这顿饭袁一并没怎么吃,他至始至终都是都是带着满心欢喜,微笑看着闷头大快朵颐的三人。 他实在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像是满足,就如同在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浴血奋战之后,最终取得凯旋而归所带来的那种满足。 也像是得意,就如同被赐封为王,荣光加身的那一刹那所油然而生的得意。 可似乎不管胜利凯旋,还是异姓封王,都不及这一次看着面前的李令月吃得开怀,所带来的那种满足与得意。 因为哪怕只有这么一次,可他终究弥补了遗憾,这是任何都无法比拟的 这样想着,他凝望着李令月的目光便越发柔情,嘴角的微笑也越发和煦。 李令月似乎感知到投来的那束灼热的目光,她抬起头正好遇到袁一的凝望的视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58、第一百五十八话 她正在为他眼里的柔情, 嘴角的和煦深感困惑时, 他却像条狡猾的泥鳅, 找到了脱离窘境最好的措辞:“别噎着。” 他不过轻描淡写, 就把所有变成了揶揄的嘲笑。 这让李令月感到极其尴尬,她在心里盘算着脱离窘境的方法,她先尽可能用优雅的咀嚼咽下嘴里食物,再从容的放下筷子, 最后用得体的措辞结束用膳, 予以还击。 刚开始,她做的很好, 绝对既从容又优雅。 可直到她看着他的眼睛, 本要说出几句体面话时, 可一个猝不及防的饱嗝打破了所有端庄姿态,这让故作严肃的袁一也忍俊不禁地低着头窃笑。 听到响亮的饱嗝声,莺儿和语瑾不由得一齐停下筷子, 看向尴尬地发窘的李令月。 这时, 莺儿偏不合时宜地问了句:“主子, 要不要喝碗汤” 李令月怏怏不快地起身, 没好气道:“不需要。本宫吃饱了, 你们慢用。” 说罢, 她边迈开脚步,气冲冲地往屋外去了。见此情形,莺儿也只好放下碗筷,急忙跟了出去。 见惹恼了李令月, 袁一无奈地摇了摇头,向身边的语瑾道:“我去送送她们。” 语瑾点了点头,他起身也往屋外去了。当追上了李令月的脚步,他向一旁的莺儿说道:“我想跟你家主子单独说几句。” 莺儿知道这意味着,袁一有救她家驸马爷打算,她便满心雀跃地应承着退到了一旁。 他们则继续向前,走到夜色降临之下,落满月辉的湖岸边。 当李令月止住脚步,看着静谧的湖水出神,在心中思量良久措辞的袁一,抿了抿嘴打开了话匣子:“说说薛绍的事吧” 李令月没有转过视线,依旧望着静谧的湖水,将她所知道所有全都说了出来。 待她说完,袁一点了点头,沉默许久后,又问道:“为什么选我” 虽然他说得没头没尾,可李令月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转头看向他,露出一抹苦涩又心酸的冷笑,言语间满是嘲弄道:“为什么会选你这个混蛋很简单,因为我已经走投无路。这个答案满意吗” 袁一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又陷入一阵良久的沉默,他不知为何突然从嘴里突然蹦出一句:“我想听听,你的走投无路。” 他很懊悔,可话已出口也无可挽回,只能看着满脸怒色的李令月,咬牙切齿道:“你一定要表现得这么混蛋吗” “不,我本来就是个混蛋。”他明明有千万种挽回局面的方式,可他却莫名其妙地把一切搅得尴尬又糟糕。 他为何要这么做唯一说得通的理由是他慌了。 在这样撩人的月色下,在这么静谧夜里,没有任何人打扰,只有他们俩。 这简直像极了曾经那些不可描述梦境的开头,那时他怕缠绵过后,再睁开眼一切只是个梦。而眼下若照着以往的梦境展开,他要害怕的应该是睁开眼发现不是梦境,一切真实地发生了。 若真是如此,所有都会变得复杂又糟糕,他得克制蠢蠢欲动的情愫,不能让它们为了达到目的,巧布心机的混淆梦境与现实。 所以,他只能用傲慢又混蛋的方式,维持着糟糕的局面,以此来警醒自己这是现实或许,支开 莺儿是一个极其糟糕的主意。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原来这是蠢蠢欲动情愫实施的第一步,他竟毫无察觉,这实在太可怕了 可幸,他营造的混蛋傲慢的假象成功地骗过了李令月,这让她时刻都在压抑着给这混蛋狠狠地一巴掌,再转身离开的冲动。 最终,李令月还是压抑住满心的愤恨,她长长吐了口气,方才开口道:“你想听,我就告诉你。我母后把我拒之门外,我皇兄毫不客气地说,我相公就算无谋反之罪,可知情不报,其心可诛。还有婉儿,甚至沈爷只会搪塞,让我安心待在府里等消息,坐以待毙” 说着话的李令月,语气平静地有些麻木:“我这几日的奔走,换来都只是拒绝与回避,可我除了怨人情冷漠,老天不公以外,我竟无计可施。你也应该知道,我哪怕还能半分退路,也不会来求你。没错,求你” 虽然,她的说得很平静,可听在袁一耳里却字字带泪,句句泣血,这字字句句都犹如利刃般一刀刀的扎进他心里。 李令月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自嘲般的冷笑:“恐怕你做梦也没想到,我李令月会再一次落到你” 袁一再也不忍听下去,他打断道:“我答应你,救他。” 听到这出乎意外的答复,让李令月又惊又喜,可又忍不住确定道:“你当真愿意救他” “没错” 见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这让李令月终于露出欣喜的微笑:“我原本只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试,没想到你这真是造化弄人,没想到最无情倒变成有情的那一个” 在她自顾自地感叹之后,她心中不免尚存疑虑,探究的问道:“你为什么会愿意救他” “为了你。”原本只该停留在他心里的答案,却难以设防的脱口而出。 “我”李令月的困惑和惊讶在心沸腾翻滚着,她需要一个更为清晰准确的答案。 “没错你把最宝贵的贞洁给我,我总得为你做些什么,譬如救你丈夫。”他对用混蛋的措辞扭转局面简直运用的得心应手。 李令月心中的那根弦终于被拉断,她抬起手狠狠地他一巴掌,然后毫不留情羞辱道:“你再厚颜无耻,也改变不了,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娶的那个女人的贞洁,不属于你,而是属于很多男人” 他竟没有丝毫愤怒,而是笑了笑:“可你的属于我,足矣” 他所说是肺腑之言,可听在她却是一种自鸣得意的挖苦,这无疑让她恼羞成怒,她又扬起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见连挨了两个巴掌,他脸上的得意之笑却越发张狂,这让李令月痛恨不已。 她又扬起手正要朝他脸上挥去,这回他没有听之任之,而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深邃眼睛看着她带着怒火的双眸,道:“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经过这番提醒,她方才渐渐平静下来,她甩开他的手,点了点头:“现在,你的混账话也说完了,我该受的羞辱也受了。希望你能信守承偌。” 说完,她迈开脚步正要离去,却听到身后的袁一,冷不丁地问道:“这真是你希望我做的吗” 当再次听到这般模棱两可又混淆视听的话,她本该将其当作这个混蛋的有心戏耍,可却她再次不争气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问道:“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他抿了抿嘴,声音低沉道:“你真希望,由我,救回薛绍吗” 因为话中有着过长的停顿,这让李令月听出了不免困惑的弦外之音,可今晚这些莫名其妙的对话,已经让她深感疲惫不堪。 她不想再揣测这个混蛋的真心究竟是什么,她不想再纠结他的赠履究竟是何意她想让一切变得 简单点,简单到只求救回薛绍,自己孩子的父亲。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点点头:“没错我要你救回他,仅此而已” “好那我就如你所愿,救回他。” 等到他的许诺,她再次迈开脚步,带着错综复杂的心情折返,当见到莺儿迫不及待地问谈话的情形,她便告诉莺儿,袁一愿意出手相助。 这让莺儿不由得欢呼雀跃起来,而后询问:“既然定安王愿意出手相助,那明日主子是不是就不用进宫见圣后了” 李令月摇摇头:“不,咱们还得进宫,他不过是一个为求安心的选择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59、第一百五十九话 听到这话, 莺儿不由得有些困惑:“主子信不过定安王吗” 李令月叹了口气:“这几日的奔波, 让我对朝廷局势也所了解, 驸马牵涉的案子非比寻常, 无论权势有多大的只要稍有所牵扯,都会惹祸上身殃及性命,这也是他们拒我于千里之外的原因。除非定安王能舍弃身家性命来救驸马,即便如此, 胜算也不过寥寥而已。我又如何奢望他会拼尽身家性命相救” 听她这么一说, 莺儿原本的雀跃,全都变作了满心的担忧:“驸马爷的处境真是如此危险吗既然连定安王也使不上力, 那圣后如何救得驸马爷主子为何不去求皇上” “皇兄”李令月摇了摇, 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容, 像是在否认这个傀儡帝王的权威。 而后,她又意味深长道:“我母后才是始作俑者。只要她肯罢手,才能扭转乾坤。” 在莺儿看来这天底下能扭转乾坤的只有皇上, 可又觉得自家主子这么说, 自然有她的道理。 于是, 她也如认同般点了点头, 可她心中还是有疑惑之处, 便问道:“奴婢不明白, 既然主子深知定安王帮不上忙,这安心之说也就谈不上,主子为何还要来走这一遭” “我要他愧疚。”对于这个答案,她几乎脱口而出。 “愧疚”莺儿深感不解。 对于这个连自己都理不顺的答案, 她自然无法做出解释,所以她没有再说话,只迈起步子往府外去了。 在李令月坐上回府的马车之时,袁一也走回了正院。 这时,吃撑的语瑾正在院中散步,见了也袁一便询问起了薛绍的事:“依你之见,薛驸马这回能逢凶化吉吗” 袁一低着头思量了许久,诚实地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这很难说。” “你会救他,对吗” 他点点头:“没错我要救他。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是豁出性命,我也得把他救回来。” “是啊是该把他救回来,公主这有孕在身,若如又没了那该是多大伤害,她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呀”语瑾满心担忧说到这儿,心中隐约预见到了一些事情,心头猛地一紧。 她不由得用探究地眼神看向身边的袁一,只见低着头的他正眉头紧皱,像是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 许久后,他方才抬头,用低沉又疲倦的声音道:“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会” 听到这样的回答,语瑾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她不是个自私的人,可这一刻她却自私的希望薛绍能够好好活着,不仅仅因为李令月,更因为自己。 她多么希望就这么待在他身边,即便只是这样看着他,平淡的说会儿话,她都感受满心温暖安逸。 这正是她曾经求而不得的生活,如今却身在其中,她不想这么快便稍纵即逝。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问道:“如果,或者说万一发生了呢” 袁一没有过多留意语瑾的弦外之音,他所顾虑只是薛绍的生死。 他沉思许久,一些可怕画面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不由得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万一发生了,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应该乐观点,不是吗” 语瑾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之后,袁一没有进屋,而是去到书房整理这几天收集来的力证薛绍清白的证据。 之后,他在脑子里反复演练着明日觐见武后,要如何用掷地有声将这些证据陈诉,如何从情入理地让武后心生恻隐,放薛绍一条生路。 次日,天刚蒙蒙亮,他救派人往宫里送达了请求觐见武后的公文。约摸过来一个时辰,才得信武 后准了他的觐见。 他换上朝服,骑了老白便往宫去了。他到了乾元殿,殿外的太监并没有让他进殿,而是领着他走过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夹道,来到一处远眺可望湖光山色,近处可闻鸟语花香的景色清丽之地。 随后,太监将他领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他看到护驾的金吾卫和伺候武后的宫并没进院,只是站在院外候着。 见此,他不由感到纳闷,武后为何要选在如此僻静之处召见他。 可纳闷归纳闷,他还是安静地跟随着太监的脚步走进院门,走过一条由鹅软石铺就的幽径之后,一所深藏其中的清雅馆阁便出现在他眼前。 他随着太监走近,当看到门前的匾额上写着“悟佛堂”三个字,他恍然明了,原来武后来这清净之地是为了礼佛。 她所拥有的都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她除了求心安,还能求什么 毕竟,这番令天地变色的血雨腥风,让多少怨魂惨死在她的屠刀之下。或许,一个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良心也会需要举头三尺神明的宽恕。 这该说可笑,还是可悲呢 正在袁一感慨万千之时,太监轻轻地敲了敲门。片刻后,门被轻轻打开,屋里的上官婉儿探出头,将袁一请了进来。 袁一看到房中的陈设极其简单朴素,而手握佛珠的武后正面向几尊铜铸的佛像,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嘴里轻声念叨着,样子极为虔诚。 在上官婉儿的示意下,他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着。 他看着武后这副寄希望于神佛的虔诚顺从模样,再回想她在朝堂上杀伐果断的唯我独尊姿态,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的反差,让他越发感到困惑,如她这样心狠手辣又藐视一切的人,也会虔诚于这些虚无缥缈的神佛 这简直匪夷所思,又矛盾重重 他以为礼佛很快就会结束,可没想到他这一站,就站了将近半个时辰。 渐渐地,他从对武后的虔诚的匪夷所思,变成了对所求之事的顾虑,担忧。 在这样的情绪千回百转之后,他越发焦虑起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希望武后能够赶紧结束她的虔诚礼佛。 之后,他莫名变得心烦意乱,几欲上前打断武后,述说求情之事时,他恍然他意识到,这漫长的等待兴许是武后的心机。 武后此举完全是在消磨他的耐心,让他一点一滴的看到在他坚定的决心背后,藏着多少不确定的担忧与疑虑。 在这些消极情绪的作用之下,他的信心满满都会被掏空,变得慌张失措。 原来武后也懂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战术。 难怪一直以来她都那么喜欢把人召之后,却将其干晾在一边,忙自己的事,敢情都是在玩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心机战术,果然不愧为武后 当他有了如此觉悟,他便不动声色地奉陪到底。最后,见握着佛珠的武后双手合十之后,上官婉儿急忙上前将武后搀扶起来。 武后转身用探究的眼神,看了眼行礼的袁一,只见他神情淡然自若,没有半分浮躁之气,武后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点头示意。 之后,见他正要说话,武后扬了扬手将其打断,便迈开步子出了佛堂。 武后领着他来到另一间略微局促的屋子里,其中的摆着品茗之物像是间茶室。 武后走到能够纵览湖光山色的窗边坐定,便招呼袁一来坐。袁一谢过恩,方才拘谨地与她相对而坐。 当上官婉儿给俩人奉上茶,武后明知故问道:“你求见本宫所谓何事” 袁一也懒得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然后将收集来力争薛绍无罪的证据,以及关于几桩李唐宗室谋反案的法外开恩的案例,全都条理清晰地向武后陈诉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60、第一百六十话 武后始终一言不发地听袁一讲完, 最后, 她只是淡淡问了句:“所以, 你的结论是” 袁一慌忙起身, 俯身跪地道:“微臣恳请圣后法外开恩,赦免薛驸马的罪责。” 武后用威严而冷漠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着:“这是你的结论,而本宫的结论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听到这盖棺定论的八个字, 袁一的心跌入谷底, 他知道薛绍必死无疑。 他感到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都像被抽光了似的,他绵软无力的俯身趴在地上。 许久之后, 他方才抬起头看了眼, 座上淡然自若的武后, 他用恼怒的声音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置薛绍于死地你女儿还怀着他的孩子”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声嘶力竭地朝武后吼着。 武后放下手中的茶盏,略微侧过头, 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满脸怒红的袁一。 她虽声音虽平缓, 可愠怒之意却十分明显:“本宫知道, 不用你来提醒袁一啊, 袁一, 你可不是个糊涂的人。这回怎么这般蠢笨如猪, 你莫非不曾想过你救回薛绍,就是不负责任地把令月往火坑里推” 袁一也清楚武后的顾虑,便道:“若圣后担心薛绍会成为隐患,大可把他们贬为庶民, 他们远离权利漩涡,即便有心也掀不起风浪。” 武后冷哼一声:“庶民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这意味他们将被罚没所有的财物,身无分文,又无片瓦遮头,被驱逐到荒蛮之地。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在问话声中,他脑海中莫名闪过李令月饱受生活之苦的画面。他紧紧皱眉沉默了许久,摇头道:“这不是我想看到的。若世间真无两全之事,也该由她去取舍不是吗” 武后长长吐了口气:“在这样的境况之下,她能做出的取舍,只会是被良心道德绑架的无奈之举。良心债只有短暂的一时,可生活苦却是漫长的一生。她没做任何错,本宫如何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薛绍所累” 袁一反驳道:“圣后过虑了。我相信薛绍能够保护好令月,不会让她挨苦受累。令月也并没有圣后想的那般脆弱不堪。想当年,我们在猎户村日子虽过得清贫,可令月却过得很快乐。她不仅家务操持的井井有条,还给我做衣裳,甚至下厨做饭。” 说到这儿,他念及李令月的千般好,又想起当年忍痛放手的万般不舍,不由潸然泪下:“她从来不怕苦,她怕的只是失去一个可以依靠,感受温暖的家。你残忍过一次就够了,这次求你放过他们” 武后见惯风浪,可面对袁一的眼泪与乞求,她不由被深深震撼。 一个勇冠三军,威震四夷的铁血男儿,不畏惧生死,却害怕让心爱之人背负伤痛,竟情到深处无助落泪。 这样的铁汉柔情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那么可爱又令人动容。武后自然也不例外,她语气不再是那般冰冷僵硬,而是多几分稍有温情的循循善诱:“你糊涂,太糊涂了啊她的是我的女儿,我了解她,才会替她取舍。令月为了你放弃锦衣玉食,即便吃糠咽菜也觉得快乐,那是因为爱。天底下能让她心甘情愿这么做的,只有你。若她也肯为薛绍这么做,更多是迫于无奈。” 这番话从武后嘴里说出,特别有说服力,这让原本深有被取代之感袁一,瞬间就心花怒放地忘却了所有。 看着一脸郑重其事的武后,他心里暗暗地思量着,也窃窃地盘算着,若令月真有那么爱他,对于薛绍有那么多的迫于无奈。 那他为何不将所爱占为己有,解救她的无可奈何,即便代价是薛绍死,可这已是盖棺定论之事,何不像所有人那样放手让其顺理成章呢 当贪婪的,逐渐迷糊了正义凛然的决心时,窗外阴晴欲雨的天空,突然响起一道惊雷,他心中有愧被雷声赫得一惊。 他抬头看到窗外的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突然想起令月为薛绍深陷囹圄而肝肠寸断,为救回薛绍甚至不惜放下尊严来求他相助。 他眼见的这种种深情之举,如何就被武后随口的三言两语诋毁成无情之说,而是自己还一度深信不疑。 其实,他并不是耳根子软,只是他太想去相信令月对他的情始终如一。 可果真举头三尺有神明,当他为了一己私欲而心怀叵测之时,老天爷就来提醒他要信守令月的承若,救回薛绍 正在他羞愧难当之时,座上的武后又开口道:“一切已成定局。本宫的顾虑不仅仅是令月受累,更重要万一薛绍若起歹心,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以令月相胁,本宫不想害了她的性命。这一时半 会,她可能会恼恨本宫,可日子久了,她会明白本宫的无奈和苦心的。” 说到这儿,她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袁一,问道:“之前你让本宫顾虑令月怀中的孩子,本宫早就有了周全之策,你愿意做孩子的父亲吗” 她见袁一没有答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她只好如圆场般给了大家一个台阶:“这事本该晚点再说,可提到这茬本宫也就顺口说了。你需要时间考虑,也能理解。” 看到一切果真落入唤雨的预言之中,袁一心中五味杂陈,他若接受,就等同接受了薛绍的已成定局。 若他不接受,至少还有争取的机会,即便渺茫,可至少不负承若的争取过。 如此,他摇头毅然决然道:“我不会做这个孩子的父亲,我也不会娶她” 在此刻他不知道,这将成为他今生最后悔说过的一句话。 因为,他进宫没多久,李令月也带着莺儿进宫向武后求情。 李令月在乾元殿中百般逼问之下,得知武后去了悟佛堂,还正在召见袁一。 见袁一对承诺之事这么上心,她心中大喜,便带着莺儿也往悟佛堂去。 她原本只是站在院外暗暗观察,可见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袁一出来,心中不免惴惴不安起来。 她想要进去瞧瞧里面的情形,可见院外守着那么些人,肯定不会让如愿以偿,她可以心存侥幸地去试试运气,可这样一来无异于打草惊蛇。 既然光明磊落的方法不能奏效,那么她何不像从前那样耍些刁钻的小伎俩,达到目的呢 当有了这样的盘算,她稍稍一动脑筋,便计上心来。她将主意跟莺儿细说之后,见莺儿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好主意,她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让莺儿赶紧行动。 如此,莺儿便依言惊呼着跑到院门前,向一众金吾卫和宫女,求救道:“不好了公主掉湖里了,你们赶紧救救她” 闻此,众人大惊失色,可因为职责在身不敢擅离职守,因而只是面面相觑始终不敢有所行动。 见此情形,莺儿只好撂狠话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那可太平公主,你们胆敢不救,到时要是一尸二命,看圣后不把你们碎尸万段” 他们都是圣后身边的人,都很清楚李令月在圣后心目中的分量,深知若李令月真有个什么闪失,武后肯定会让他们偿命。 当有了这般顾虑,几名金吾卫便迈开步子问道:“公主是在前面吗” 莺儿点了点头,见其他人没有动静,便招呼道:“你们还杵在哪儿干嘛赶紧一起来帮忙啊” 他们正要反驳,莺儿却没好气道:“公主都快沉湖里了,你们还这磨蹭,别废话了,赶紧来啊” 众人没辙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跟着莺儿往湖边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61、第一百六十一话 如此, 李令月方才得以溜进院中, 当她走过那条铺就鹅软石的幽径, 阴沉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 一时间惊雷四起大雨倾盆。 她慌忙跑到佛堂的屋檐下避雨,她隐隐听到茶室传来的说话声,她便迈开脚步走到门前。 她倾身贴着门偷听着房中的对话,当听到武后用卸去威严冰冷的声音, 柔声问着:“令月怀中的孩子, 本宫早就有了周全之策,你愿意做孩子的父亲吗” 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她知道母后口中的“你”便是袁一。 恍然之间, 她百感交集也五味杂陈, 她曾幻想过,这个混蛋对他的背弃感到后悔万分,他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地乞求被原谅, 而自己不屑一顾地挽着薛绍洒脱而去, 终于大仇得报。 曾经酣畅淋漓的复仇幻想, 随着时间的流逝, 变得越发幼稚可笑和难以实现, 最终也被渐渐遗忘。 可随着从屋里传来的问话声, 这样的幻想又清晰而强烈浮现在她眼前。可没有了遥远,那么近,近得几乎触手可及。 以至于她没有了恨,也没有难以忍受的锥心之痛。一种隐约不明的期待与憧憬, 冲破了道德的枷锁,在她的心中弥漫微漾着。 她也终于明了为何想要他愧疚,可多少愧疚才能得到补偿,回到他身边的补偿。 如果爱能用程度来定义的话,她对他的爱绝对到达了疯狂,不然为何只要哪怕得到一丝可能性,她都愿意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哪怕曾被他万剑穿心,哪怕从不曾看清他的真心,哪怕他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她都愿意从头来过。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疯狂,再面对失去薛绍,似乎没那么难以接受。 即便如此,他会愿意吗 他现在拥有了想要的一切,不需要再从功名利禄与她之间做抉择,他只要大度地接受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们就能重拾猎户村的甜蜜时光,他会愿意吗 其实,这样的大度并不艰难,只要他对自己哪怕还有一丝一毫的在乎,他都能做到。可为何他的沉默却如此漫长 正在李令月心中千回百转之时,她听到屋里的武后说道:“这事本该晚点再说,可提到这茬本宫也就顺口说了。你需要时间考虑,也能理解。” “我不会做这个孩子的父亲,我也不会娶她” 她再次被万剑穿心,这次比当年更甚。如潮水般涌来的绝望怨恨灌满了她全身,她看到了天崩地裂,她的世界轰然倒塌。 虽然她的心被这极致的寒意击碎成四分五裂,她的整个人犹如行将就木一般,可她却没有一滴眼泪,她终于明白大悲为何无泪。 她迈开沉重的脚步,转身走进滂沱的大雨中,她明明受着凄风冷雨,却感不到一丝凉意,因为她的心比这冷雨还凄寒千万倍。 她本要心灰意冷地悄然离去,可忽然间想到了薛绍,所有的愧疚与自责全都涌了上来,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与疲倦,让她深感无力地停下脚步,瘫软的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原来她的世界里只有薛绍,从来只有他,若失去他,她将一无所有。她要救回他 在李令月从门边走进滂沱大雨中时,茶室的对话仍在继续。 当武后听到袁一的答复,便用深邃的眼神打量了他许久,方才淡淡地问了句:“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他自顾自摇着头,长长吐了口气:“这不是我的真心话。可令月不是货物,不能像这样随意取 回,又任意施舍。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爱她,可她想要的是薛绍,甚至为此不惜来求我。不管是好还是坏,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愿意给她。” 听到这话,武后不由问道:“她去找过你” 袁一正要开口,却听到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多了李令月的高喊声:“母后,您要是不赦免薛绍,儿臣就在这儿长跪不起” 武后脸色一沉,咒骂道:“这群饭桶,怎么把她给放进来”说着,她看了眼一旁上官婉儿:“你去看看外面的情形。” “是”上官婉儿正要迈开步子,又听到武后满是担忧地交代道:“你好好劝劝她,她怀有身孕,要多爱惜自己。” “奴婢明白。”说完,上官婉儿便推门而出。 见跪在地上的袁一扭着头望着门外,神情满是担忧,武后叹了口气道:“去吧” 如此,袁一方才起身来到了屋外。他见浑身湿透的李令月跪在滂沱的大雨中,面对上官婉儿的苦心劝说,她依旧无动于衷,只顾声嘶力竭地为薛绍求着情,那样子可怜得令人心碎。 她不是将所有托付给他了吗为何还要这样让自己遭罪是信不过他,还是早已知晓他的无能为力 无论答案如何,他都要护她周全,不管是在暗无天日的政治风暴中,还是这场凄风冷雨中。 他都万般不舍得她如此无助,如此令人心碎得只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换得怜悯,救回自己的丈夫。 他眉头紧锁,带着满心不忍走进雨中,当他走到李令月面前,看着她被雨水淋得狼狈又可怜的模样,看着她柔弱却不得不坚强的姿态。 刹那间,难以忍受的锥心之痛在他血液里沸腾翻滚。他多想用强壮的臂膀将柔弱的她拥入怀中。 他多想用身躯为她遮风挡雨,让她不受世俗险恶侵扰,永远天真烂漫也安乐幸福着。 他太想,太想,以至于也这样做了,他蹲下身子陪她跪在积雨的泥地里。 看着她不知被泪水还是被雨水模糊中的双眸,他多想求她被别再伤害自己,因为她所有伤害,都是对他痛不欲生的折磨。 可他抬起手刚碰到她的肩头,却换来一记凶狠的耳光,她用咆哮的声音吼道:“滚滚啊” 这记耳光来得太过突然又凌厉,他几乎被打蒙了,他愣愣地看着李令月,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等他回过神,看着怒目而视的李令月,他莫名感到心慌意乱,竟用咄咄逼人的口气质问道:“不是说好了交给我吗你这是干嘛不信我吗” 李令月什么也没也说,抬起手又是狠辣地一巴掌。 看着什么都不肯说,总是以粗暴相对的李令月,他心中一团乱麻,理不清任何头绪,只能深感无奈道:“打吧打到你愿意爱惜自己,愿意顾及你肚里的孩子为止” 听到这番话,李令月如失控般连连挥手痛扇着他,而他始终无动于衷地任由她宣泄满腔愤怒。 当她打得精疲力竭,全身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时,她的怨念也不再那般浓烈,她只是抓着袁一的衣领,声声质问着:“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对于这样没头没尾的质问,袁一难以回答,只能保持沉默。而得不到答案的她,心灰意冷又疲倦不堪地一头扎进那个冰冷无情的怀抱,寻找着哪怕一丝肯为她停留温暖缱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62、第一百六十二话 最终, 在绝望地泪水中, 她疲倦地昏睡过去, 陷入了一个冗长又颠倒的梦境中, 她和薛绍生活在猎户村,却被袁一带回了驸马府,五年的时光不再漫长,而是弹指挥间, 她也有了孩子。 当她睁开眼, 发现自己回到了驸马府中,已躺在华美而舒适的软榻上。 她回想起那个奇怪的梦, 不停猜想其中的深意, 想着想着她又倦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此时已是傍晚,满身泥污的袁一回到府中,他直奔日常沐浴之所。 在温暖又缭绕着淡香的浴池中, 袁一大半身子浸在冒着氤氲雾气的水中, 他闭着眼仰头靠在池边, 今日发生的种种又在他脑子闪现。 最后, 画面停顿在哭得声嘶力竭的李令月疲惫地落入他怀中。 他没有犹豫, 不再彷徨, 他展开强壮的臂弯将她保护在温暖的胸膛,虽肆意地感受着她娇躯的温香,却只能放任她无助地为另一个男人悲伤欲绝。 一直以来,他误以为这会是难以承受之事, 可当温香入怀,五年的痴狂又绝望的思念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平息。被理智深深压抑着的,在他心中蔓延泛滥,又沸腾到奔流不息的血液中。 他要完全占有这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女人,不管这是否辜负道义,不管这个女人是否如他这般至死不渝。他不在乎,因为只要得到她的人,又何愁不能独占她的心 当他看清野心勃勃的,他不由得回想当初,他是如何能放手,一次次狠心地把她推向别的男人 他不忍看她命丧猎户村,他想让她好好活着,然后忘记失去的痛苦,继续幸福安乐的生活。 可那时的他给不了,才替她选择了薛绍。 今时不同往日,他位极人臣可以给她最好的庇护,可以给她任何想要的生活,就连原本拆散他们的刽子手武后也极力撮合他们。 可反观薛绍深陷难以独善其身的政治风暴中,除了拖累她,让她饱受比当初更甚的苦难折磨,再也给不了她幸福安乐。 如今他才是幸福的选择,而将她推向薛绍,就是把她推向痛苦的深渊。他早该想到这些,可为何直到拥她入怀,尘封的被唤醒,才能帮她做出最好的选择 或许,他实在太过溺爱她,总是以她想要的为先,不管是对是错,是好是坏,只要能满足她的所求,他都盲目遵从。 可这次要将她占为己有的,不能再满足她的所求,他要顺理成章的让薛绍走向人生终点,作为补偿他会将令月肚子里的孩子视如己出。 这或许对薛绍并不公平,毕竟薛绍没有做错任何事,可当初他也是如此,却要痛失所爱,这或许就是爱上帝王之女的代价。 即便这一切是所有人认定的大局已定,可他厌恶自己在这样的大局之下,受驱使怀揣自私之心,也为了达到目的再次背信弃义。 即使厌恶,他却放弃不了这样的念头,是不是一个再深明大义的人,在情爱面前也会变得面目丑陋 他心中思绪万千,愁肠百结,睁开眼叹了口气,他看着四周纱帐重重,水雾缭绕,不由得想到了李令月,想起那晚在湖边,她托付救回薛绍的种种情形。 若他有负所托,李令月会不会将失去薛绍的怨恨全都强加他头上,这新仇旧恨之下,她会不会难以原谅他,不肯撇弃丧夫之恨,委身再嫁于他 武后在临走时曾放下话,若他不愿接受李令月,将来等薛绍的事情淡了,她会替李令月再觅良人。 他知道武后的话中的激将之意非常明显,可若真撮合不了他们,以武后强势精明也肯定会替李令月物色一桩有利于自己的政治联姻。到时,李令月便真成待价而沽的货物。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往最坏处想若她不能心甘情愿的嫁,他可以蛮横无理的娶,只要得到武后的支持,一切都能顺理成章。哪怕这有违她的心意,可他能用余生光阴让她慢慢化解怨恨,最后毫无保留地接纳他。 这样想着,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略微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这是最坏打算,我不愿她心存怨恨。若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看来我还得完成承若的最后一步。” 他所说的最后一步,便是进宫向李旦求情,虽然他已是时日不多的傀儡皇帝,可余威尚在,若李旦出面替薛绍求情,武后多少还得有几分顾虑。 若薛绍真为此得救,他该高兴,还是懊恼 这很难说,一切都交给天意,若薛绍安然无恙,他就不再打李令月的主意。若连最后这一步未能奏效,他也算不负承若,能够心安理得满足,将李令月将占为己有。 当想到这儿,他不由得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那是一种隐秘而极其虚伪笑。 因为他心里早已猜到了结果,他与李旦在叶双双的事上本就过诸多纠葛,想必时至今日李旦都未能释怀。 还有,李旦并不是没脑子的人,李唐宗室谋反案对他而言本就是犹如死穴般的存在。 他要不想落得如李贤那般身首异处,或者如李显那般发配房陵艰难度日,就充耳不闻地老实呆着,识趣地纠集群臣喊喊禅位。 希望三禅之后,武后能够顺应天命地接受禅位,他也得以甩掉傀儡皇位的烫手山芋,带着一家子去到一处清净之地,继续荣华生活。 他知道不论情还是理,李旦都不会施以援手,可这样一来,至少能让李令月看到他的竭尽全力,至少不会将所有怨恨的矛头全都指向他。 当他理清思绪,接受这样的丑陋面目后,他所有的纠结和顾虑也就烟消云散。于是,他便出了浴池,换好衣裳回到了正院。 刚到门外,就听到梅仁叽叽喳喳的声音,他原本以为梅仁会舍不得在这儿蹭吃蹭喝的好日子,肯定三天两头就会往王府跑。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梅仁自从三朝回门时,陪暖香看望了语瑾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今天不知怎么兴致跑来同语瑾东加长,西家短。 他一进屋,看到梅仁紧张兮兮拉着语瑾说着什么,而语瑾表情极为凝重。 见此情形,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冲着梅仁没好气道:“今天什么风把梅大将军给吹来了不仅两手空空,还乱嚼舌根” 听到说话,梅仁吓得一愣,连忙止住了与语瑾的对话,他笑盈盈地转过头,看向袁一道:“我哪有两手空空,我明明就带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顿下来,盯着袁一的脸看了许久,朝袁一招了招手,皱眉道:“袁哥,过来给我瞧瞧,你这脸究竟是怎么了你这是中年发福,还是挨揍了,怎么肿得跟猪头似的” 听到这话,他方才想起被李令月扇巴掌的那茬,她连着扇了有好几十下,而且掌掌凌厉狠辣,他这脸不肿才怪。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抬起手摸了摸脸,顿时感到刺痛又火辣辣。 可为了掩饰尴尬,他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事刚才可能在浴池泡久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边说,边走上前坐下,语瑾也看出其中端倪,可没有多问,只是倒了杯茶送到了他手边。 可梅仁却不依不饶,先凑近他瞧了瞧,又用手指搓了搓他的红肿的脸:“瞧着不像是那么回事呀你又去招惹了哪个女人了,她不会心疼,嫂子都替她心疼,对吧” 说着,梅仁将视线转向一旁语瑾,她不想让袁一感到难为情,因而圆场道:“梅将军想多了,这兴许是洒在浴池的玫瑰香露给害的,明天我让他们给换了便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63、第一百六十三话 梅仁见他们夫妻同心, 大有其利断金之意, 因而也不便多说, 只是笑了笑道:“不管嫂子说什么, 肯定都是至理名言。咱家袁哥能娶到像嫂子这样的媳妇,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仅自己贤良淑德,秀外慧中,还把暖香得这么好, 真是不简单, 不简单” 这番夸赞,让语瑾听得心法怒放, 她鲜有笑容的脸也露出愉悦的微笑:“梅将军过奖了。看到你们夫妻俩能够相亲相爱, 举案齐眉, 我也总算放下了心头大石。” 这时,正默默喝着茶的袁一,听得如此对话, 心中莫名感到诧异梅仁与暖香婚后生活不是一地鸡毛, 而是举案齐眉, 这着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正因为心中好奇又疑惑,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向梅仁问道:“之前, 你出嫁时,可没有这么欢天喜地,这会儿终于知道自己捡到宝了呀” 梅仁露出灿烂的微笑:“这还不多亏袁哥,替我挑了一个好媳妇话说回来, 每个男人成亲的时候,不是都会有牢骚有抱怨吗那些怎么能当真” 见梅仁轻巧地将所有一笔带过,他也微笑着附和道:“也对娶妻求淑妇,只要你懂得珍惜这样的好媳妇,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 梅仁深感赞同的点了点头:“以前,我真是眼睛夹了豆豉,才会不懂得我媳妇的好。自从成亲以后,我换下的衣裳鞋袜,都被洗得的干干净净,又叠得整整齐齐。我只是随口说了句,我媳妇就帮我把衣柜里的衣裳按颜色,款式,质地全都分门别类,打量得不知多漂亮。” “还有,每晚睡前有人熏暖被子,睁开眼就有的一大桌子丰盛的早点,我随口说句想吃啥,当天就能吃到。而且,我媳妇的厨艺真是没话说,虽然比起袁哥来差了一大截,可我已经很满意了。” 听到这话,语瑾不由看了眼袁一,深感怀疑道:“王爷也会下厨吗我记得暖香的厨艺已经算拔尖了,怎么可能比王爷差呢” 梅仁笑了笑:“嫂子有所不知,袁哥堪比在世厨神,恐怕没有人比得上他,更何况是暖香。” 听到这话,语瑾心中的疑惑顿解,正要再说些什么,梅仁却满脸不高兴道:“嫂子,我正在夸我媳妇,你能不能别打岔” 语瑾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 梅仁继续道:“以往我遇到了烦心事跟你们讲,不是受到嘲笑,就是受到挖苦。” 说着,他朝袁一翻了个大白眼。袁一则没好气道:“你那些所谓的烦心事不是鸡毛,就是蒜皮,说起来还没完没了,换谁都不会乐意听吧” “偏巧我媳妇就乐意听”说着话的梅仁一脸得意:“不管我是说什么,她听得认真又仔细,让我觉得特别受重视,感觉自己很了不起。她的鬼主意还特别多,帮我解决不少同僚间的小麻 烦。” “最重要是,我媳妇特别持家有道,不过一点点银子,就能买回好多价美物廉的东西,还能做出一大桌子美味佳肴。我爹娘别提有多喜欢我媳妇了,他们回家乡时,甚至还背着我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做私房钱慢慢花,真是不知道谁才是亲生的不过没关系,我媳妇转手就把那些银子交给了我保管。” 见梅仁得意洋洋地说得没完没了,袁一故意闭着眼发出鼾声,以此打断了梅仁的滔滔不绝。 梅仁怏怏不乐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没看到我说得正起劲吗” 他沉重着一张脸:“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你要是炫耀完你媳妇,大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梅仁灿烂一笑:“炫耀有那么明显吗既然已经炫耀了这么多,不妨让我炫耀完最重要的那一点。我媳妇虽然没有嫂子那般倾国倾城的脸蛋,可她的身材简直。” 梅仁边说,边打着手势比划着:“袁哥,你见多识广,不用我多说也知道那是何种程度。那可是特别能增进夫妻夜间生活的和谐。” 说着,他又将话题转向语瑾:“所以,嫂子啊等你生完孩子,可要好好捯饬自己的身材,那” 见梅仁越说越没谱,袁一没好气地打断道:“你有完没完你是想现在走着出去,还是待会躺着出去” 梅仁笑了笑站起身道:“我媳妇还家等着我回去吃饭,我就先告辞了。话说回来,嫂子,你那梳妆台真不怎么用,我就真不客气了” 见到梅仁图穷匕见,袁一在心中咒骂:“这小混蛋来这儿,原来是打得这主意。语瑾该不会真把梳妆台给他吧话说回来,这一下子我怎么感觉,这房里空荡了不少” 他本坐等语瑾拒绝梅仁的过分要求,没想到她却点点头:“不用客气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梅仁笑得一脸灿烂地奉承道:“我就知道,只有嫂子对我最好”说罢,他便屁颠屁颠的跑到院外,招呼外面的小厮进来帮忙。 他心里很窝火,本想要说几句话,可见语瑾仿佛丝毫不在意,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的喝着茶,他也只好忍了下来。 直到梅仁趁着小厮进屋搬梳妆台的空当,走到茶案边提起沏着茶的白玉壶认真的端详着。 当看到他一脸猥琐的窃笑,袁一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果不其然,他冲着语瑾露出讨好的微笑:“嫂子,我觉得你这白玉壶跟那梳妆台的色简直是绝配,不如也”说着,他朝着语瑾挑了挑眉。 袁一心想,语瑾这回该拿出点姿态,让这蹬鼻子上脸的小混蛋吃闭门羹了吧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语瑾非但不恼,还微笑着应承道:“拿去吧” 原本袖手旁观的袁一,终于忍不住嘲讽道:“你用着这些百宝嵌,紫檀,黄花梨的,都不怕折寿啊” “用着舒坦就好了,怕什么折寿”说着,梅仁向袁一的招了招手。 袁一沉着脸:“干嘛” 梅仁若有所指的看了眼袁一手中握着的茶盏,微笑道:“你白玉茶盏跟茶壶是一套,你说我干嘛” 袁一仰着头,用愠怒的眼神瞪着他:“梅仁,别太过分” 梅仁像故意杠上了似的,也没好气道:“你不是一直都睡在书房吗这是嫂子的地盘,她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好不乐意的这屋子都快搬空了,现在才在意这区区茶盏,是不是太晚了” 说罢,梅仁不由分说的从他手中夺过茶盏。 袁一了解,梅仁虽时常犯浑耍泼,却胆小如鼠,往常只要给他个眼神,就能将他唬住。 可这回梅仁却颇有些理直气壮的意思,再回想刚进门时,梅仁拉着语瑾说话的神色,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 于是,他便开门见山的向梅仁道:“你他娘的有话就说,别绕弯子” 梅仁自顾自摇着头,冷笑道:“没什么。有什么好说的。我只是觉得嫂子很好,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请你稍微,替嫂子考虑一下。” 虽然说得隐晦,可袁一也明了梅仁的话中之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64、第一百六十四话 袁一深感困苦的皱眉沉默许久, 不由得叹了口气, 看了眼难掩失落的语瑾, 虽然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会的。” 可在语瑾听来, 却更像是竭尽全力的承诺,让她满心的惶恐不安得到稍稍的慰藉。可即便他有恻隐之心,尽力让事情两全,可李令月呢 以她所知, 李令月的眼里可揉不得一点沙子, 李令月如何能容得另一个女人介入她后半生的婚姻中,更何况是她这个心存忌惮的女人 可无论将来结果如何, 她都不会心存怨恨, 因为在这段婚姻, 或者说感情中她都没有被要求任何,也没付出任何,却得到了很多从前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她除了心怀感激, 她哪有计较的资格。 面对带有无数不确定的承诺, 语瑾虽在心中百转千回, 可看到袁一神情里的无奈, 她便如安慰般报以微笑。 如此, 袁一抿了抿嘴, 露出极为牵强的微笑。 一旁的梅仁只见俩人相视一笑,并没有看出其中深意,因而觉得是自己的巧妙的提醒起了作用,便无限欢喜地往抢来的茶盏里添了些茶, 微笑着递到袁一手中:“你贤惠,我也该识趣。所以,这茶盏就留给你吧” 袁一接过茶,深感无奈道:“那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梅仁笑了笑:“不客气。”说罢,他便转身而去。 见梅仁带着梳妆台心满意足而去,袁一环看四周,发现原本床头的百宝嵌衣柜不见了,紫檀的山水屏风不见了,就连窗边摆着黄花梨的多宝阁也不见了。 袁一不由纳闷,自己只是夜深才去书房,白天都会待在这间屋子里,梅仁如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毫无察觉地把这些笨重的大摆件搬走 他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便向一旁的语瑾问到:“这小混蛋的蚂蚁搬家,几时开始的” 语瑾想了想道:“我隐约记得,像是从你给他买了宅子那会儿,就开始了吧。” 听到这样的答案,袁一深感惊讶道:“这么说,他在这儿陆陆续续搬了大半个月,才如愿以偿地 把这儿搬空了这小混蛋还真是臭不要脸我光听着都来气,怎么你们都不吭声” 看着他说得异常气愤,语瑾蹙了蹙眉,表示怀疑道:“你真不知道吗” 袁一点了点头:“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匪夷所思,可这段时间我的确忽略了很多事情。” 说到这儿,他视线转向语瑾,义正言辞道:“我之所以处处迁就那小混蛋,是因为我落魄的时候,欠了他很多人情债。可你又不欠他,没必要纵容他,受他的闲气他再敢这样蹬鼻子上脸,你要是拿他没辙,我替你收拾他” 他恨得咬牙切齿,可语瑾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你说的这些只是梅将军,不怎么可爱的一面。可他很多可爱的地方,譬如之前我误解你的那会儿,是他时常来关心我,开解我,帮我度过了最煎熬的那段日子。” “还有,你被刑部关押的那半个月,府里人心惶惶,很多事都是他替我从中周旋。在某些小事上他的确有些任性胡来,可大是大非上他还是挺仗义。这就是他的可爱之处。” 听语瑾这么说,他再细细回忆发现的确如此,他心中的火气虽消了,可嘴上却说:“他那副德行,我随口都能数出一箩筐的缺点,只有你才会觉得那他可爱就拿今天来说,瞧他那臭美,那 炫耀劲,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日子过得有多好似的看着就来气” 听到这番酸溜溜的数落,语瑾笑了笑道:“我瞧着他俩和和美美挺好啊,不怎你这气从何而来嫉妒,还是吃醋” 见到语瑾一本正经的取笑,让袁一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爽道:“嫉妒他又娘又鸡贼,什么地方值得我嫉妒吃醋我吃谁的醋” 语瑾依旧端着一副正经脸,调侃道:“常言道,嫁出去女,泼出去的水。是时候放手了孩子终究要学着自己长大,暖香会好好照顾他,也会教他成为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好丈夫。” 语瑾的话说得很在理,让袁一无从反驳,只得接受道:“或许吧纵观这么多年,梅仁一直跟在我身边,在官场上有我打点安排,在生活上又纵容他在王府里蹭吃蹭喝。他处处都有得依赖,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甩手掌柜。” 语瑾意味深长道:“他依赖,你给予依赖,这是你们深厚感情的维系所在,有一天他不再需要依赖,那么这样维系便不复存在。这就是梅将军要耍小性子搬空这儿的理由。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到这一点。” 袁一皱着眉想了片刻,道:“本来这事挺简单,被你这么玄乎的一说,反倒复杂得难以理解了。瞧着你这口气越来越像唤雨,这该算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 在袁一看来自己所说不过是很寻常的玩笑话,可听在语瑾耳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垂下视线,也收敛起原本轻松神情,解释道:“之前,我同与雨公子走得的确比较近,那是因为他的精通音律,我又与他聊得来,我把看作知己才会如此。可之后,雨夫人说出了些让我颇感意外的话,我便知晓男女之间难有纯粹的知己之情,我就把一切同雨公子说明白了。如今,我们虽同在一府,可已来往甚少。” 听到这番义正言辞的解释,袁一心中既尴尬,又不免唏嘘。 他不由得暗暗地想,唤雨对语瑾的爱究竟可信吗 既然惦念了半辈子,又深刻地处处为她谋取幸福,那为何至始至终都不曾拼尽全力去争取,也不曾舍弃一切去抓住她 在这份感情中,他所看到唤雨总是在顾虑,总是在徘徊,即便在他所造就幻境中,罂粟的存在也只是他故去多年的亡妻。 在深思之下,这种种的看似矛盾的缘由,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唤雨对于这份爱也心存疑惑,不想去确定,也害怕因为确定而失去。 或许,唤雨并不爱语瑾,他爱只是当年初见语瑾时惊鸿一瞥,让他在刹那间看到了爱情用最极致绚烂的方式呈现。那实在太美好,也太过短暂,让他想要用一生的光阴将其延续,而这种延续的代价是永不幻灭。 当想到这些,袁一心中的唏嘘竟更甚,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毕竟日子还那么长,很多事凭心而行,不需要解释。” 语瑾蹙了蹙眉,不由得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见他没了之前的敷衍,多了几分真诚,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我懂了。帮你拿点金创药吧” 见语瑾起身,他慌忙解释道:“金创药不用了,我这脸真只是在” 还没等他牵强的解释完,语瑾就打断:“不需要解释。有言在先。” 如此,袁一只得放弃连梅仁都骗不过的牵强解释,欣然接受了语瑾的好意。 次日晚间,袁一如愿地得到了李旦的召见。随着君臣间礼节般的寒暄过后,袁一便亮明来意,说起了薛绍之事。 当李旦听完,便向殿中伺候的太监摆了摆手。 会意的太监行礼退下之后,李旦方才开口道:“你是真心替薛绍求情吗” 听李旦这么来句,袁一心中觉得惊讶又奇怪,可神情依旧从容自若道:“是微臣真心为薛绍求情。微臣与他同入神兵司历练,相识相交数载,如今看他蒙受不白之冤,如何能袖手旁观” 李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神兵司所以是从那时起,因为薛绍的缘故才与了公主相识,对吗” 对于李旦这些莫名其妙的问话,袁一不由得有些发蒙:“公主” 李旦以为他是故意装傻充愣,因而便露出几分不悦的神色:“太平公主。该明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2018年5月5日5月9日共计5天 请假理由:存稿,考量历史与架空的科学配比。 关于刀片和猜想,作者菌不能视而不见,总得说些什么。 既然本文是半历史半架空,剧情发展肯定不会照搬历史。对于本文加入的一些元素以及走向,可以来点适量的无伤大雅的鸡血嗨一嗨,可决不能狗血满天飞。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追求。 至于,作者菌对本文的要求,也并不高,只要好看,特别好看,非常看到,大概可以了。 作者菌梦寐以求的故事是有着别树一帜的情节,有着极致鲜明的人物和用最少字写出最紧凑精彩内容。这才算得上名副其实的好故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65、第一百六十五话 他在心中思量了片刻, 方才找到了合适的措辞:“天下何人不识公主, 更何况是微臣呢只是微臣愚钝, 不明白圣上话中之意。” 李旦眯着眼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了他许久, 而后从缠绕着五爪金龙雕饰的龙椅中站起身,用不急不慢地脚步走下御阶,来到袁一面前。 当看到身穿五爪金龙袍的李旦,带着有些晃眼的金光, 从被照得明如白昼御阶缓步而来, 袁一心中竟莫名有些忐忑。 以他所见,李旦在这场政治风暴中看似怯弱无为, 实则所走的每一步是深谙避其锋芒, 韬光养晦之道。 一个有着隐忍大智慧的人, 肯定不傻也不疯,他不会信口胡来,他所说肯定有所深意。可这意图究竟是好, 或是坏, 这很难说。 可无论如何, 在庙堂这片权利森林里, 即便李旦是至高无上的龙, 终究已成困兽, 而他就算只是虎,可也是勇不可挡的山林之虎。他们可谓是旗鼓相当,他何必心生畏惧呢 这样想着,他心中的忐忑便散去, 为了展现旗鼓相当的姿态,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也抬抬棱角分明的下巴,满脸从容地看着脸色苍白,眼里满是疲惫的李旦走到面前。 只见,李旦用平缓语气说着:“之前,你被刑部关押时,太平公主不止一次来找朕,请求赦免的你罪责。当时,朕觉得很疑惑,她待在侯门深府如何能与你结识,甚至不惧闲言绕过薛驸马,痛哭流涕地为你求情。朕虽没问明前因后果,可眼见她的种种举动,内情其实也呼之欲出。” 听到这样的答案,袁一心中升腾起阵阵暖意,嘴角也不由得荡出微微的甜笑。 见到他这副神情,李旦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之前是她,如今又换做你替她的丈夫来求情,比其她不惜以死相胁,你的这些轻描淡写,可就有诚意欠奉之嫌了。所以朕才会问你,是否真心为薛绍求情。” 原本正独自陶醉的袁一听到这番话,慌忙收敛起满脸的飘飘然,抬起头看向李旦,见他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袁一连忙解释道:“其实,微臣并非” 李旦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多年前,咱们也算交过手,以朕所知,你狡诈多端,手段高明。若真想救回薛绍,以你在军中的威望,朝廷的人脉,大可以造势请愿赦免薛绍。然后,你再挺身而出以辞官归田相胁,何愁救不回薛绍” 袁一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这招玉石俱焚,的确可以让圣后不得不做出让步。可结果是,薛绍得救被贬为庶民,原本在腥风血雨中噤声的人,在我的一呼百应之下,以为得到某种号召,又开始凝聚蠢蠢欲动,这将带来一场比之前波及更广,更彻底的清洗。为救一人而屠杀万人,这罪孽太过深重。” 李旦笑了笑,神情极为戏谑:“罪孽朕虽从未御驾亲征,可也曾耳闻两军交战前,为了鼓舞士气,也为了震慑敌军都会在城下斩杀俘兵。这样斩杀少时上千,多时数万,在你看来这该算什么” 见李旦毫不留情的打脸,袁一直言不讳道:“微臣也算身经百战,觉得战争分为上中下三种,下战为浴血奋战却身死兵败,中战为杀敌一万,自损三千,而上战为兵不血刃而屈人之兵。坦诚来说,刚开始微臣经验浅薄,总是用武力在中战,如今微臣更想用智慧赢得上战。” 袁一将话说得很漂亮,可李旦没有得过且过,像是故意找茬道:“求朕赦免薛绍这就是你所谓的上战智慧现在,天下属于朕的恐怕就只剩这摇摇欲坠的龙椅。” 说着,李旦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静静立于层层御阶之上的龙椅。 面对李旦近乎掏心掏肺的抱怨,袁一深感困惑,以他与李旦的交情明明浅薄只限冠冕堂皇的君臣之谊,根本就还不到谈论这么深沉又深邃话题。 可李旦既然开了头,他怎么也得稍作敷衍,但求面子上过得去:“微臣愚昧,难以体会圣上的深意。不过,微臣觉得的高山流水,只献知音。微臣不过一介武夫,在行不过是粗陋的舞刀弄枪,可对于高雅的管弦音律着实一窍不通。” 见热脸贴了冷屁股,李旦竟不急不恼,微微一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也能够理解。不过,朕要寻觅的不是知音,而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引路人,在这场风雨过后,为朕谋得一处永保安宁的栖身之所。” 李旦的图穷匕见,让袁一深感诧异,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九五之尊还要放下身段向他寻求政治庇护。 袁一皱着眉斟酌了片刻,用探究地眼神看着李旦,见他满脸真诚期许,袁一索性抛开所有顾虑,坦然问道:“为什么是微臣” 对于这般严肃且重要的回答,李旦本该郑重其事,可他却特意轻描淡写道:“因为放眼整个朝廷,朕能信的人只有你。” 袁一不由得在心中寻思着,李旦能够依仗的宗室势力已被连日来的清洗,摧残得七零八落,而在这江山易主的大环境下,他的身份极为敏感,所有朝臣对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李旦的确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窘境中,而新主继位往往为了巩固统治,都会明里安抚旧君,再暗中找借口其除去。 李旦与武后虽为母子,可历史上为了争夺江山骨肉相残的事情屡见不鲜,更何况是武后这样阴狠歹毒之人 李旦正是有了这层担忧,才会趁着他送上门的好机会,不遗余力地游说他,以求平安度过这场政治风暴。 袁一虽明了李旦的心思,可为了稳妥起见,他没有急着表态,而是试探地说道:“既然圣上都已开诚布公,那么微臣也索性直言。微臣与圣上除了君臣情分,并无深交,再则多年前,微臣与圣上还有过些并不愉快的纠葛,如微臣这般狡诈多端的人,又如何能够取信于圣上呢” 李旦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朕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多少交集,更无可以承载重托的情面。朕并没寄予希望,可有一个人告诉朕,你欠了她天大的人情,只要她开口,就算刀山火海也得为她去趟。” 袁一知道李旦所说的是何人,不由得叹了口气:“是啊微臣的确欠过这么个人情。说实话,微臣真没料到,今晚会从托付于人,变成受托之人。” 听到这话,李旦原本紧绷着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他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道:“朕以为,对于某些事付出也好,牺牲也罢,都必须留有底线。若你用玉石俱焚之法救得薛绍,将来失去的不仅仅是权势荣华,还有自己的性命。任何人只要稍作斟酌都会望而生畏,你来这儿求情之事,朕会好好传达给公主,也算是不虚此行。” 听到这番话,袁一惊喜又惊讶,他在心中暗暗思量:“爷的这李旦也太会做人了吧这家伙不但看得透彻,还能放低姿态求人。这家伙的道行比想象中高多了若不是时运不佳,遇到像武后 这样旷古烁今之人,这家伙肯定能把皇帝这差事干得游刃有余。” 他心里虽这样想,可嘴上还是不免装腔作势道:“微臣走这一遭,完全是凭心而来,并不为其它。还有,微臣与太平公主只是在多年前略有些交道,她能替微臣来向圣上求情,完全是看来薛驸马的情分上,请圣上不要模糊了微臣来此的用心。” 袁一虽说得义正言辞,可话中的弦外之音李旦也自然明白。只见他微微一笑,点点头:“朕明白。一些事就让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正在两人说话间,守在殿外的太监进来禀告道:“启禀圣上,昭仪娘娘亲自送来了些汤羹糕点,是否让娘娘先在外面候着。” “让她进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66、第一百六十六话 听到吩咐, 太监便将昭仪请了进来。 当袁一看到裹着狐裘, 满头珠翠的昭仪走到面前, 他竟意外的发现这位昭仪娘娘竟是叶双双。 只见她的容貌一如从前, 只是少了艳丽妖娆,多了雍容端庄。她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牵着个五六岁的孩子。 这孩子并不怯生,他走到袁一面前仰着头打量了片刻, 拿出一副小大人的口气:“我刚才听门外的公公说, 父皇在召见定安王。你就是他可我明明听说他是一个长得很可怕的大英雄,可你怎么一点也不像” 见到这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皱着眉一脸的疑惑, 袁一觉得很有趣, 便笑了笑道:“很遗憾, 让你失望了,我就是他。那么,我面前的这位小英雄又是谁呢” 小家伙回答道:“我叫三郎。你很会上阵杀敌吗” 袁一打着手势:“会一点点。” 小家伙撅了撅嘴, 一脸嫌弃道:“那算了。既然你只是徒有虚名, 那我长大以后, 还是让别人教我行军打战, 为父皇保卫疆土吧” 小家伙的轻视让袁一哭笑不得, 李旦则呵斥道:“三郎不得无礼定安王那只是谦虚, 他可是百战百胜,大唐当之无愧的战神,你想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得好好跟他学。” 听到这番委婉的夸赞, 袁一有些明白叶双双的到来不是偶然,而像是故意安排的笼络之策。 他正在心里寻思着,又听到换做一副崇敬面孔的小家伙,问道:“你真很厉害吗” 虽明知是笼络,可见这小家伙机灵得紧,袁一甚觉可爱,也懒得管其中的深意。只顾微笑逗着小家伙道:“有一点点。怎么想跟我学可你才这么点大,以后可要多吃几碗饭,才能快高长大做男子汉。” 小家伙抿着小嘴,像是很认真地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应承道:“好我喜欢你。”说着,仰着头小家伙,朝袁一展开双臂。 袁一有些不解,皱了皱眉道:“你这是” 一旁的叶双双见自家的孩子这么可爱,也不由得笑了笑,道:“他这是在跟你套近乎,想让你抱抱他。” 听到这话,袁一俯身将小家伙抱了起来,怀中的小家伙一手亲昵的勾着他的脖子,一手饶有趣兴趣的摸了摸袁一的浓密的剑眉,又摸了摸袁一英挺的鼻梁,问道:“原来会吃小孩的袁将军长这样啊我要告诉皇兄们,我很厉害不仅见了袁将军,还摸了袁将军,我要好好地威风一下。” 见三郎说得一脸自豪,袁一深感无奈道:“你哄我抱你,就是打的这主意啊” 三郎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是。我这是要好好记住袁叔叔的样子,以后也要做像袁叔叔这样的大英雄。” “袁叔叔”袁一彻底被这小家伙哄得心法怒放,他笑道:“我可没带糖果,你不需要这么哄我。” 小家伙义正言辞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糖果,我要袁叔叔教我成为大英雄的本领。”说着,他便搂着袁一的脖子,如撒娇般贴在袁一怀中。 袁一看了眼面前的李旦,不由得夸赞道:“您这小皇子可了不得,小小年纪就如此伶俐精明,将来肯定是能够定国的人中龙凤。” 一旁的李旦见使出的杀手锏见效,不由得露出得意的微笑,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用慈爱期许的目光看着袁一怀着的三郎。 而后,李旦向身边的叶双双吩咐道:“时候不早了,你替朕送送定安王。” 说完,他便从袁一怀着抱过三郎,而叶双双也放下食盒,向面露犹豫的袁一做了个请的手势:“定安王,请吧” 袁一点点了头,向李旦行过告退礼,便转身随叶双双而去。 此时,巍峨恢弘的皇宫在静谧月色笼罩下,显得更为庄严肃穆。袁一和叶双双并肩走在撒满银辉的宫道上。 他们没有说话,都只顾低头走着,像是在思量合适的措辞。 最终,还是叶双双打开了话匣子:“咱们长安一别,五年有余了吧” 袁一点点头:“是啊五年了。” 叶双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人世间的造化真是奇妙,沧海桑田只不过历经五年光景。其实,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从一个飘零无依的青楼女子,变成陪王伴驾的深宫妃嫔。” 照理说,对于这样天差地别的改变,该是满心庆幸,可叶双双的这番话里却透露着许多无奈与辛酸。 袁一心中不由有些隐虑,便关切道:“深宫的日子,虽不比民间来得自由洒脱,可至少有所依傍。我见圣上待你也算尽心,还有你们的小皇子也伶俐可爱,对你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叶双双点了点头:“是啊,我是该知足了。” 袁一不想把话题聊得太沉重,因而便找来一些轻松的话来说:“我看小皇子聪明劲肯定随你,才这么点大就如此精明讨喜,活脱脱就是个小人精。你可得好好栽培,往后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见说着话的他没有疏远客套,而是像好友叙旧般随意地说着,叶双双便一扫心中的阴霾,露出轻松的微笑,略微点了点头。 当说到这讨喜的小家伙,袁一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抹笑意:“其实,说来也挺奇怪,以前我看到小孩子,生怕他们调皮哭闹,唯恐避之不及。可今天看到你家三郎,头一次觉得像这样点大的孩子,还挺招人喜欢。现在的孩子都变得这么伶俐可爱了吗” 叶双双停下脚步,用探究的眼神看了他许久,一本正经道:“他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会喜欢。” 听到这话,袁一嘴角的微笑瞬间凝固,他皱着眉沉默许久。见端庄的叶双双露出如从前一般的俏皮微笑,他长长吐了口气:“玩笑可不能乱开三郎不过五六岁的模样,那时我们可什么都没发生过,信口胡说可会害人害己” 听到这番严厉的责备,叶双双收敛起满脸的笑意,道:“如果我告诉你,三郎也不是我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有害人害己之说” 袁一很诧异:“这么说来,那三郎是” “三郎的生母德妃早逝,圣上见我膝下无子,就把他交给我抚养。我与他虽无血缘之亲,可我待他视如己出,而他与我也十分亲近,从感情来说,我们胜似母子。” 袁一点了点头,说出了心中的疑虑:“这些年,你同圣上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我们有过一个女儿,在襁褓之时因为一场大病夭折了。之后,我们再没有过孩子。”说到这儿,她不由得垂下视线,沉湎了丧女的悲痛情绪中。 袁一柔声安慰道:“你虽同那孩子母女缘薄,可现在你不是有三郎吗连我这个不怎么待见孩子的人,都觉得三郎可亲可爱,所以,他何尝不是你的一种福分。” 这番安慰让叶双双很受用,她满脸的阴郁消散,露出一丝暖心的浅笑:“三郎的确是我的福分。听说定安王妃已经怀有身孕,再过几个月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你就不必再眼馋我家三郎了。” 袁一笑着摇摇头:“眼馋不存在吧我只是觉得三郎太招人喜欢。” 叶双双意味深长道:“你对孩子看法的改变,三郎的招人喜欢只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缘由其实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开始渴望身边有个能跑能闹,让你开怀又闹心的孩子了。” “真是这样吗”袁一小声嘀咕着,一些画面莫名地浮现在他脑中,他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憧憬的微笑,喃喃自语道:“两个孩子,将来府里该多热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67、第一百六十七话 见到他难掩幸福的神情, 叶双双也微微一笑:“现在就开始琢磨三年抱俩, 看来你的同王妃的感情果真很好。说起来, 我从来没有羡慕仰望过任何人, 除了罂粟。在我名不见经传时,她就是名扬天下的罂粟蛊。在青楼之中,我听过很多关于她的传说,当时简直无法想象, 一个名扬天下的花魁, 竟能守身如玉,直到遇到贺兰敏之都是完璧之身。” 听到这儿, 袁一不由得暗暗地想:“这种事若男人不说, 不可能传得人尽皆知。不难看出, 贺兰敏之当时该有多得瑟,描述完璧之身这件事的嘴脸该有多人渣” 正在他替语瑾感到不值之时,又听叶双双道:“记不记得我曾跟你说过, 我有两个心愿, 一个是做花魁, 另一个就是一睹罂粟蛊的真容。做花魁的心愿, 早已经实现了, 现在就只剩下见罂粟了。她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美得超凡脱俗” 叶双双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 他不知道现在的叶双双是否改变,可据他所知,从前的叶双双并非善男信女,动机真会如此单纯吗 他在心中掂量着, 微微一笑道:“我就奇了怪了,通常只有男人才有这样的心愿,女人通常都不是很厌恶她来着吗想当年,你可是在长安城搞风搞雨的叶老板,真会对她一个徒有声名的弱女子,产生这么强烈的崇拜之情吗” 听到他的质疑,叶双双轻描淡写道:“这又什么稀奇。这就好像你们这些习武之人崇敬关公那样,他真有传说那般神通广大也不至于落得败走麦城。这就好似我对罂粟,她可能在口口相传中被过分神化,可未能亲眼目睹,终究有所遗憾。” 这番解释下来,袁一觉得她说得在理,便点点头:“好吧你话都说到这份上,我若不应承,未免也太不知情识趣了。随便哪日你若方便,欢迎来定安王府做客,到时真见了她,发现那些神化都是扯淡,可别大失所望” 叶双双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吧当年,我可目睹过你为了李令月要死不活的样子。如今你不仅为她放下李令月,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她为妃。由此可见,所谓的神化,未必是空穴来风。” 对于这样话题,他不好过多解释,因而他只能保持沉默。 可在叶双双看来,他的沉默就代表这默认,她不由得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想想当时,我还真够傻,我用尽手段都打动不了你,还以为你只会为李令月痴情一辈子。我虽万分痛恨,可也极其佩服,于是咬咬牙也就死了那条心。” 说到这儿,叶双双的语气越发激动道:“原来忘记所爱并不需要一辈子,五年足以。而没有什么无可取代,只是某些人不配去取代。可幸输给了罂粟,输得也并不难看。” 在袁一看来,她在宣泄多年的怨念中,暴露了最真实的自己,她还是那个叶双双,只是相比从前要更懂得伪装了罢了。 袁一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然,你还是从前的叶双双啊你这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说吧,你要见她干嘛” 见伪装被揭穿,她也不急不恼,云淡风轻道:“我能干嘛我现在有身份,有地位,已经不是从前无所顾忌的叶老板,难不成会跟她聊我们睡过同一个男人” 袁一皱眉看着她:“你现在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还要揪着那些过往,让大家都难堪。” 叶双双冷笑道:“挺好的人只有你当初你肯要了我,我也不会迫于无奈跟了李旦,也不困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宫内苑中。如今,更不会因为在这场暗无天日的政治风暴中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说到最后,她义正言辞道:“李旦这个好归宿,是你替我选的,就有责任负责到底” 面对最终的图穷匕见,袁一无奈地笑了笑:“李旦真是绝了先用孩子来哄,再让女人来吓。我要是不答应,你们这家子恐怕都不会放过我。” 听到这话,叶双双终于露出欢欣的微笑:“所以,你是答应了” 袁一点了点头:“没错。其实你用不着拐弯抹角,只要你开口,我都会竭尽全力地去做” 叶双双问道:“为什么” “因为如你所说,我欠了你太多人情债,总得还上不是吗” 叶双双点了点头:“你记得就好不过可别指望还完这一桩,就能将所有一笔勾销。你亏欠的还有很多要还,这是我应得的。” 袁一无奈地吐了口气:“只求你别再吓唬人,其他什么都好说。” “好一言为定。既然事情谈妥,那我就送到这儿吧” 袁一点点头,叶双双便转身走回了浓重而肃穆的夜色中,袁一长长叹了口气,迈开步子带着满身月辉缓步而去。 在回府的路上,袁一脑海中不停的在描绘着将来同李令月破镜重圆的画面。 他会对无力救回薛绍而深感愧疚,只有如此他才有足够的理由去弥补,才能理所当然地放下退避三舍的姿态,对她嘘寒问暖,给予无微不至的关心。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功近利,他得给她足够的时间,冲淡失去薛绍的伤痛。 所以开始时,他得收起不可告人的意图,尽其可能表现得像个正人君子,这样才能消除随时都会让她变得剑拔弩张的防范心,再以力求弥补的姿态一点一点靠近她。 等重拾她的信任以后,他就时不时地抛出一些模棱两可的暗示,做些令她意乱情迷的事,故意引她去猜测,去困惑,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主动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那时,他们无可避免的谈到猎户村的背叛离弃,对她而言真相太残酷,他依旧得隐瞒实情,可为了获得她的重新接纳,他或许可以承认,然后忏悔乞求宽恕。 相信只要她还有一丝余情未了,眼见他放下所有尊严,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忏悔曾经的罪过。 再赌咒发誓只要获得她的宽恕,他愿意舍弃曾用她换来的一切荣华富贵。面对这般深情忏悔,相信天底下再铁石心肠的女人也会为之动容。 可若李令月真要他兑现承诺,他的确可以舍弃爵位富贵,可要他放弃疆土永无战祸的夙愿,他能够做到吗这两者同样重要,又难以割舍,或许只能留给时间解决。 其实,只能用时间解决的难题不止这一个,还有语瑾。 他对语瑾虽无情意,可承若在先,这不到一年光景就将她扫地出门,任由她带着孩子漂泊无依,那他跟贺兰敏之那人渣有什么区别。 这些年他在都护府,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摆平了多少棘手的邦交难题,兴许他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服李令月留下语瑾,容她有个栖身之所。 这样琢磨着,他不由喃喃自语道:“令月虽然有些蛮横,可心地善良,相信她也不忍心看着语瑾遭罪。兴许,让她们试着处一处,发现挺合得来,到时情敌变姐妹,还能凑在一块带孩子打发无聊。从另一种角度来看,其实也挺不错。对吧,老白” 这时,陪他走在月下的老白,听到问话,它只是垂着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否决他的盲目乐观。 见此,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是啊换做是我,也绝不愿意别的男人掺和在我和令月之间。哪怕关系有多纯粹,可心里这道坎终究难以迈过去。”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老白啊,老白啊,恐怕只有你能明白我有多苦恼,可惜你不能开口说话,不然就能告诉我一个万全之策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68、第一百六十八话 其实, 当袁一思量如何步步为营与李令月破镜重圆时, 等同于彻底放弃薛绍, 让其顺应大局的走向人生终点。 对于几乎所有人都已看清并已接受的大局, 那么身陷囹圄的薛绍是否还心存侥幸亦或是绝望挣扎过后,坦然接受呢 就在此刻,正关押在牢中的薛绍满脸胡渣,面色惨白憔悴。他穿着泛黄肮脏的囚衣, 靠着阴冷而潮湿的墙根坐着。 在四周阴暗之中, 时断时续地飘荡着凄厉的呜咽声。这里太过阴郁凄冷,以至于让踏进这里的人都感受到隐约不明的怨气和令人不寒而栗死亡气息。 对于这些, 薛绍有着最深刻的体会, 因为在被关押进这儿的第一晚, 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被吓得蜷缩在墙角,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可这般如临深渊般的恐惧越来越剧烈, 却难以挣脱时, 他就得不得不直面, 直到被恐惧不断折磨得麻木, 他也就漠然地接受了所有。 当他不再害怕, 过往的种种便如流水般在他眼前飘荡而过。 他母亲是先皇的胞姐, 父亲也有着显赫的家世,这也决定了他一出生便拥有的令人艳羡的高贵身份和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如他这般的贵胄公子从来都是锦衣玉食,哪里吃过什么苦头 就算最苦的无非是跟着他父亲在塞外磨砺的那几年,可即便那时起居出行都有侍卫打点, 吃喝都是军营最好的。所谓的苦不过是每日的操练士兵,忍受戈壁恶劣的环境罢了。 正因为这与众不同的身份,这一步步走来,他轻巧地几乎不用付出任何,便能得到别人苦苦营生都难以企及的。 可当这样的身份变得岌岌可危,由此衍生而来的权势富贵也轰然倒塌,他细细想来,今日落得如此田地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行差踏错半步,却要被置于死地,他该有恨。可他该恨武后的绝情还是该恨权利的厮杀还是恨命运的捉弄 他很难说清楚,压抑在心中却无从宣泄的怨恨究竟来自何处。可即便知道,他又能如何 当思虑至此,坐在墙根形如枯槁的薛绍,露出一抹绝望的冷笑。 他仰头望着高高的透气窗外那一方小小的夜空,他虽然眼神呆滞,可色彩斑斓的过往却在他脑子流转。 他这一生经历过的喜怒哀乐再次清晰又鲜活在他眼前浮现。他厌恶的,深爱的,憎恨的一张张面孔再次重现。最后,流转的画面为一张明媚,充满爱意的笑靥停了下来。 他木然地脸上有了些许笑意,他不由得抬起手柔情地抚摸着这张记忆中的笑靥:“曦曦,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无情,我的放弃。我以为对你不曾有过半分感情,可如今才知道,你在我心中原来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 “当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才相信原来世间真有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这回事。” “你实在太像她了,可我并没因此满足,一直把她影子强加给你,最终如愿让你变成了她的幻影。你满足了我对她所有的渴求,我能纵情享受着她吝惜给我的爱,欢愉,还有炙热。” “你一直都知道,却毫无怨言又不问结果的满足我所有要求。我知道这绝非身不由己的取悦,而是你眼中有一种她没有的东西,爱,炙热的爱,明知自取灭亡,也要飞蛾扑火的爱。”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爱过我,我知道自己同你一样,也只是可怜的飞蛾。我从没说过,我有多厌恶她表现得有多在乎我,可眼里,心里却只有那混蛋。” “同样,我也厌恶我自己,嘴里信誓旦旦的对她说着理解信任,可心里却忍不住斤斤计较。我厌恶这样的心口不一,厌恶这样的虚伪做作,更厌恶为了留住她又不得不去做” 说到这儿,薛绍不由得垂下头长长地吐了口气,排遣过压抑在心里的怨气后,方才继续道:“曦曦,你告诉我那混蛋究竟有什么好让所有人都向着他他明明不仁不义,狡诈多端却占尽好处,得到所有,还成为人人口中的大英雄。” “再反观我安分守己,淡泊名利,最后却落得锒铛入狱,性命不保的地步。” 薛绍边说,边自顾自地连连摇头:“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我从不伤天害理,也不追名逐利, 所奢求的只不过是她能多爱我一点。如我这样不折不扣的好人,却一次次被拖进绝望的深渊,如他这般作恶多端的坏人却总能因祸得福。” “老天爷啊,老天爷,在你看来做好人反倒成了一种错,对吗” 薛绍说着,看向窗外那一方微明的天空,恶狠狠道:“那我就做坏人令月,你不曾爱过我,也别想如愿以偿的去爱他袁一,就算你得到了所有,可我决不允许你再得到她,更不允许你做我孩子的父亲” 当他凶神恶煞地说完,嘴角露出一抹阴谋深重的微笑,他闭上了眼睛,他神情里凝重渐渐地变成了释然,他喃喃自语道:“结束吧是时候结束了。” 说着,他睁开眼睛,叫来了狱卒道:“我要见御史大人。” 鉴于薛绍身份的特殊,狱卒没有多问便前往御史台请来了尹玉书。 尹玉书进到牢房很客气地询问道:“不知驸马爷找下官何事” “认罪。”明明很沉重的字眼,却被薛绍说得从容又平静。 见棘手的案件将被以最好方式了结,尹玉书虽心中有点喜出望外,却表现得极为惋惜,还不忘虚伪地明知故问道:“不知驸马爷所认何罪” 薛绍偏着头看着尹玉书,神情尽是嘲弄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我不想再拐弯抹角, 不管你在认罪书上写什么,我都会签字画押,可你得答应我三个要求。” 见薛绍将话都挑明了,尹玉书也收起了虚情假意,认真的琢磨了片刻,点头道:“你先说来听听,若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可以接受。” 如此,薛绍便将要求说了出来。 听罢,尹玉书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又迷惑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同定安王之间有什么纠葛,可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薛绍冷冷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需要知道,也没资格评判。你只要去选择接受,除去圣后的一块心病,等着加官进爵。或者不予理会,逼得我死不认罪,闹到三司会审,让圣后知道 你的无能,待在御史台纯属鸠占鹊巢” 薛绍话中的要挟之意十分明显,却说得十分在理。 尹玉书只能压着心里的恼怒,赔笑道:“我又没说不答应,驸马爷何必动怒呢方才我稍微琢磨了下,你这些要求对定安王的利益没有任何折损,影响的充其量不过是名声罢了。毕竟你们曾同在神兵司历练,算是颇有交情。” 见他只顾绕圈子,薛绍颇有些不快道:“所以,你的回答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69、第一百六十九话 尹玉书笑了笑:“我的回答是, 他的名声反正就那样, 有何不可为呢” 听到这样的回答, 薛绍嘴角隐隐浮出一抹凌厉可怖的窃笑, 他眼睛里窜起的阴谋火焰,开始熊熊燃烧。 之后,在尹玉书的极力斡旋之下,薛绍如愿见到了李令月。 在去往天牢的路上, 李令月告诫自己要坚强, 不能让薛绍看到自己的脆弱,加重他的担忧。 原本她是这样想的, 可当她在牢房里看到薛绍的惨状, 她心酸不已, 将坚强的告诫抛之脑后,她一把扑进薛绍怀里,泪眼涟涟的询问着薛绍有没有遭罪, 有没有受欺辱 薛绍则柔声地宽慰着告诉她, 他在这里很好, 狱卒对他都很客气, 日常不过是受受御史台的盘问, 他只有死咬着不认罪, 那帮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这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苦头,他能够抗得住。更何况,他什么都没有做过,相信朝廷很快就能还他清白, 让他重获自由。 李令月一直都知道脱罪之事不容乐观,可听到这番乐观的言论,她心中越发加沉重,可也不能道破其中的险恶,只好附和道:“你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你是我的依靠,我不能没有你,不 论如何你都得扛住,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替你脱罪。” 薛绍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沉默许久,想着心中怀揣的阴谋,不由得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李令月,见她神情真挚又恳切,忽然之间,他心底涌起阵阵愧疚。 他在心中反复质问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其实,从这场血雨腥风到来之时,他就已经看到了今天的结局。 他否认过,也侥幸过,可直到昨晚他才坦然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这也注定他已经是个看不到明天太阳的人,他还怨恨什么,执念什么平心而论,袁一真有那么混蛋吗他对令月真有那么绝情吗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答案,只是心中的怨恨妒忌,总是在抹去日渐浮出水面的蛛丝马迹。 他也很清楚,令月还这么年轻,将来肯定得再嫁。就算他阴谋得逞阻止得了她与袁一破镜重圆,可也无法阻止,武后政治联姻的如意算盘。 武后没有人情,也没有人性,到时若逼迫她嫁给一个粗陋之人,造成她半生不幸,他又于心何忍。 相较而言,就算袁一真是个混蛋,只能给予她眼泪和伤害,可至少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或许他不该因为怨恨,把她奔向袁一的这条路给堵死。 在心中千回百转之时,他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引得一旁的李令月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我在这儿,有什么烦恼,大可以跟我说说。” 听到这话,薛绍抬起头凝望着微微蹙着眉的李令月。忽然之间他心中有种强烈的冲动,他不想再隐瞒,他不想再披着好丈夫的伪装。 他要把那些,让他内心备受煎熬的污垢全都说出来,无论她是是否知晓,他都要亲口告诉她所有。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如此,他便无所顾忌地将与顾曦曦的相识,苟且,以至于最后的幡然醒悟将她送走的种种全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唯独刻意忽略了袁一设局劝诫的那一段。 当自己丈夫同另一个女人的过往,被坦诚又赤露露地呈现在李令月,她竟表现超然的平静,她沉默了片刻,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是说了,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吗” 没有愤恨,没有怒火,她有多平静,就代表着她多不在乎。他明明那么残忍,又裸地描述中他背着她,和顾曦曦的苟且欢愉,她怎么可以平静地那么令人发指,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原来她早就有所察觉,可为什么不阻止,任由他一再的背叛 他心如刀割,可又不得掩饰心中的剧痛,他努力地像她那般平静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 李令月点了点头,长长叹了口气:“是啊我早就知道。发现一个枕边人的越轨之举,能有多难我不说,因为我没有资格,更因为当你无以复加的好有了瑕疵之后,我终于不再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这算弥补,也算我的自私。” 这样坦诚而残忍的回答,无疑又在他心上扎了一刀,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他用几乎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曾经一刹那也好” 这一刻,李令月已经没有了撒谎,也没有了伪装的力气,她只想轻松地坦诚相对:“这五年来,我多想,多想爱你,可我更不想骗你。我会用往后这半生光阴,学着去爱你。” 薛绍又问道:“你从没放下过他,哪怕一刻也没有,对吗” 李令月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在释放巨大的压力:“我多想控制我的感情,可以随意的舍弃,有任意的拿起,我真很努力,很努力的这样去做。相信,有一天我无能问心无愧地做到。” 一时之间万般情绪全都涌上薛绍心头,他不由得鼻头一酸,泪水喷涌而出:“这五年,我对你而言,究竟是什么” 此时,李令月也不由心酸,泪水也跟着落下来:“其实,我也曾这样问过自己,亲人,这是我得到的答案。现在,你还是我孩子的父亲。” 说着,她拉起薛绍的手放到自己的微隆的小腹上,用带着泪的笑靥看着他,柔声道:“你摸摸他,是不是能感受他存在会不会不自觉地在脑海描绘他的可爱的模样” 当看着薛绍满脸愤恨恼怒渐渐消散,她继续道:“他是我们的孩子,只属于我们俩。或许等他呱呱落地,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不是吗” 听到这话,薛绍的心痛欲裂,可只能故作坚强道:“薛念。我们的孩儿就叫薛念。” 听到薛绍突然给孩子起了名字,李令月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她蹙了蹙眉,疑惑道:“薛念” “没错念念不忘的念,我想往后你看到念儿,就会想起今天给我的承若,学着用半生光阴去爱我,努力放下他。” 李令月点了点头,算是应许。 之后,他们又说了许久的话,在狱卒的催促之下,俩人方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傍晚时分,薛绍望着落日从透气窗投来最后一抹夕阳出神,突然听到“哐当哐当”的开锁声。 他偏了偏头看到几个狱卒正推门走进,狱卒们也没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打扫起牢房。 等打扫过后,狱卒们又嘛溜利索抬来一张并不合称的地毯铺上,又略显多余的搬来两盆绿意盎然的盆栽摆在门边,甚至搬来两座九连盏的铜灯,把原本阴暗的牢房照得明如白昼。 眼见狱卒们忙得热火朝天,可薛绍似乎并不关心,他依旧靠在墙边,木然着望着那一小方窗外日渐昏暗的天空。 当狱卒抬进一张案桌,有人匆忙跑来,低声向正忙活着的狱卒招呼道:“赶紧的定安王来了。” 如此,狱卒们便七手八脚将抬来的圆墩凳摆放妥当,便急忙走出,立在牢房外恭候着袁一的到来。 不过片刻,牢头就一路点头哈腰地把袁一请来到牢房中,当看到其中别出心裁的布置,袁一不由得蒙了片刻,问道:“现在的牢房都这么富丽堂皇吗我没进错地方吧” 牢头急忙殷勤道:“王爷,您还真是风趣小人听您府里人传话说,您要带着酒菜来探望薛驸马,真可是愁煞小人了。要知道,您身份如此尊贵,如何能够在这污浊之地用膳小人诚惶诚恐 地将这里稍稍布置了一下,不知王爷是否满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70、第一百七十话 听到这番肉麻的阿谀奉承之言, 袁一心里恶心得直反胃, 要是换做以前, 他肯定会要痛快的挖苦一番, 才肯罢休。 可如今,他已摒弃了这样为图一时之快而剑拔弩张的方式。现在他更在意是让一切变得简单,然后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赶紧滚蛋。 因而,即便面对这般露骨的奉迎, 他只是转头向身后的随从说了声“赏”。如此, 得了赏银的牢头同狱卒也就欢天喜地的去了。 等烦人的马屁精走后,袁一便向提着食盒的随从摆了摆手, 立刻会意的随从们便将食盒里酒菜全都摆在案桌上。 等美味珍馐备齐, 袁一走到案桌前坐下, 向立在一旁的随从摆了摆手,吩咐道:“退下吧” 当随从躬身告退而去,袁一便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看了眼呆坐在墙角的薛绍, 说道:“若我没 记错, 是你让我来喝酒叙旧, 你怎么着也得招呼一二, 才不显得怠慢吧” 听到这话, 薛绍方才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见状,袁一也没有多说, 也将杯中酒一干而尽。 他们这样莫名其妙地喝了几轮,沉默的薛绍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若有的选,我宁愿没去过扬州,没进过神兵司,也从未堕入幻境。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他娘的跟你做兄弟” 袁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很多事没得选的。就算一开始就知道结果,也会心存侥幸地以为能够改变。所以,渐渐地我不再为过去后悔,我更在乎的是把握当下。” 薛绍露出嘲讽的冷笑:“你现在拥有了一切,还有什么好后悔的你可曾记得当年在猎户村,你 说要弥补我,无论将来要你做什么,你都会万死不辞,对吗” 袁一点了点头:“没错我是有说过。” 薛绍用利箭般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难掩愧疚的袁一,用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字一顿道:“好我要你做的是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对令月有非分之想” 听到这样的要求,袁一不由得陷入良久的沉默,最后他用低沉的声音,对曾经的誓言做着强势反抗:“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我已经今非昔比,我能给她庇护,给她想要的一切,除了你,我才是 她最好的选择。你应该知道啊” 听到这番早就有迹可循的答案,薛绍表现得并不惊诧,他很是平静地露出一抹蔑笑道:“既然,你这么想要她,为何当初要为了权势放弃她”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他已无需再隐瞒:“权势不过是个幌子,当初我不得不放弃,才会忍痛把她推向你。我可以为她放弃一切,甚至放弃她。我对她的爱,你连万分之一都不及没有什么可以束缚我给她幸福,除了我自己” 对袁一再次背信弃义的可恶嘴脸,薛绍似乎早已看透,因而他并没有愤慨,只是冷冷一笑:“万分之一都不及你说这些的时候,不觉得问心有愧吗” 袁一点点头:“我有愧,一直都有愧。可你呢若你真如我那般爱她,就该把她推向真正幸福的选择,不是吗我会待她如珠如宝,把你们孩子视如己出,这还不够吗这都不能让你安心吗” 听到这一连串的质问,薛绍神情冷漠得令人发指:“或许,真如你所说,我的对她的爱万分之一都不及。我可以允许天底下任何男人,做我孩子的父亲,唯独你。因为她对你的爱,正如你对她的爱那般让人恨入骨髓,又望而生畏。” 说到这儿,他眼神里灌满恐惧:“只要你在她身边,我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就算终将沦为一捧黄土,可我不甘心被他们遗忘” 面对薛绍的悲剧,他应该悲天悯人之心,不该为话中透露的某些真相而暗自庆幸欢喜。可人的劣根性终究是自私利已的,他管不住那颗躁动不安又沾沾自喜的心,可至少在明面上,他得表现出该有的同情之心。 如此,他不甚惋惜地叹了口气:“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若不是遇到如今这般任谁也无法逆转的风云变幻,我是很愿意由你给她幸福,我也绝不会介入你们之间。可眼下的情况,你应该有所了解,与其把令月交给别人,何不把他们交付于我” “对于你的担忧,我觉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令月与你怎么说也有五年夫妻情分,怎么可能说忘就能忘还有那个孩子与你终究是血肉至亲,他对你的感情,如何是旁人随意就能抹去的” 听到这番似乎在情在理的劝解,薛绍陷入了无端的沉思,许久后,他方才开口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心之言吗” 袁一点了点头,提前酒壶续了两杯酒,浅浅的喝了口,说道:“那孩子一出生,我会让他冠以你之姓。若是男孩,我就教他顶天立地的本领,若是女孩,我就替你好好呵护宠爱她。不论如何我都会告诉他,你是个好父亲,你忍受了所有不公,为他谋取了最好的幸福。” 面对他带有浓重游说意味的承诺,薛绍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微笑:“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过在此之前,我想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我写给圣后的,兴许她看了这封信能心生恻隐,放我一条生路。可惜,他们都不愿替我传递。你来替我交给圣后” 袁一隐约看到信封闭合处,谨慎地用蜡印封着,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又听到薛绍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着他的要求,袁一竟感到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回复。 见袁一陷入沉默,薛绍又道:“你不愿信守承偌答应我放弃令月,我也不强求。可现在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也做不到吗你所谓的万死不辞,就是这些吗” 在他的激将之下,袁一只好接过信,点了点头道:“好。我会把信交给圣后。” 一直神情极度紧绷的薛绍,此时方才显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 他郑重其事道:“我这事不能再拖了,就今晚吧若连这封信都改变不了圣后的心意,我就坦然面对一切,至于身后之事我也希望令月得到真正的幸福。若这封信起了作用,我能活着离开这儿,我希望如你所说那般,继续由我给令月幸福” 听到这番话,袁一虽在心中同情薛绍的盲目乐观,可表面上却只顾应承道:“好一言为定。” 说着,他随手将信放进衣兜里,而后起身告辞而去。 袁一太了解,武后的残忍之处在于她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心生慈悲,一旦是她做出决定的事,就绝不会更改。 所以,他出了牢房,几乎没有犹豫便骑着老白奔向太初宫,他这样做算是兑现承若,也算是对伪善之心进行的一次无害的救赎。 因为他的求见太过仓促,所以武后并没有见他,只是让来宫外传话的太监,将他所要呈上的信带了进去。 如此一来,他虽无法立刻得知武后对薛绍的态度,可也算不负所托,了却一桩心事。 当心头大石终于落地,他满心的郁结沉闷也随之烟消云散,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漫上了他心头。 他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转眼间就将变成现实,令月又将重回他的怀抱。这次他不会再放开,而她哪儿也不许去,只许乖乖地待在他怀中,沉溺在他的爱中。 他在脑子你不停描绘着,将来与令月的幸福画面,他嘴角带着丝丝甜笑,不知不觉地便一路回到了府中。 当袁一踏进正院,看到语瑾正愁眉紧锁的在月下走着,当看到袁一,语瑾便收起愁容,上前问道:“你见到薛驸马吗” 袁一点点头:“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71、第一百七十一话 语瑾抿了抿嘴, 声音低沉道:“他突然见你, 是不是托付了什么事给你” 听她这么问, 袁一不由心生疑惑, 道:“为何这么问” 语瑾略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听说薛驸马恐怕凶多吉少,你与他既有情义,又有间隙, 在这非常时期他能见你, 肯定事出有因。所以,我才会有此一问。” 袁一承认道:“的确如此。不过是小事一桩, 无须担心。” 语瑾没有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 你早点歇息吧”说罢,袁一正迈开脚步,要往书房去, 却听到一旁的语瑾 道:“我想, 有些东西也是时候给你了。” 袁一收回脚步, 问道:“什么” 语瑾没有回答, 只是转身往屋里去了, 袁一也只好随她而去。 当俩人进了屋, 袁一很自然地在茶案边坐下,随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语瑾则走到的书案前,从一个木匣里拿出张折叠得很妥帖的纸,极为郑重地交到了袁一手中。 袁一放下茶盏, 接过纸发现竟是封休书,他心中万分惊讶,他蒙了片刻,方才抬起头看着愣愣站在一旁的语瑾,皱着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语瑾神情从容又平静:“上面已经写得很清楚。我要你休了我。” 袁一用手扶着额头,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你没做错任何事,我为什么要休了你” 对于这个极为敏锐的问题,语瑾没有闪躲,而是坦诚道:“你对公主的感情,我很清楚。如今薛驸马的生死已成定局,你肯定不忍心让公主孤苦无依,你必定会承担起照顾公主的责任,而对一个女人而言,除了丈夫,还有什么人才够资格承担这样的责任” 听到这番话,袁一暗自惊讶语瑾竟然把事情看得如此通透,也不由得佩服她不争不抢,却总能赢得一席之地的处事智慧。 正因如此,他可以对薛绍伪善,可却无法用伪善的嘴脸对待她。 他不愿再抬出那些哄人的大道理,他宁愿真诚地说出并不怎么动听的心里话:“你说得没错,我是想过要娶她。可你也同样孤苦无依,大着肚子能去哪儿不如留下吧” 语瑾不由得垂下视线,用几乎颤抖的声音,问道:“留下我能用什么身份留下” “我不能跟你保证什么,可我会尽力为你在这王府之中争取一处安乐的栖身之所。” 对于这般模棱两可的回答,语瑾并不满意,因而她继续追问道:“这天下之大,还怕找到一处栖身之所吗我只想知道,你尽力为我争取的身份是什么罂粟语瑾还是你的妾氏” 袁一道:“只要你对将来不会有所奢望,能够忍受可能遭受不公。那么,你可以用任何身份留下,包括妾氏。” 听到这样的回答,原本神情黯然的语瑾,嘴角骤然露出明媚的微笑,她摇了摇头:“你知道的, 我从来不曾奢望过任何,也不会计较任何。我的奢望不过能够留在你身边,像一个家人那般。我需要也并不多,只要一个小小的角落,能够被偶尔看到,得到偶尔的关心,足以让我满心欢 喜。” 语瑾从不曾袒露心扉,可今晚她却委婉也无所顾忌说出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这让袁一不由得感慨,唤雨果真是最懂她的人。 面对这般坦诚,袁一觉得除了承诺,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 因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便站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早点歇息。” 他边说着,边拿起放在茶案上的休书。 当他忙不迭地将休书放进衣兜时,他抬起头的一刹那,心虚的视线正好与语瑾欢喜的眼眸相遇,一种前所未有的羞愧涌上他心头。 他似乎听到耳边有种声音在咒骂着自己,当初是他要娶语瑾做挡箭牌,而一直以来语瑾都没有半分逾越之心,安分守己履行着挡箭牌的职责。 如今明明是他要背信弃义,坏人的罪名理所应当地由他来承担,可他一边装得像置身事外的君子,一边却将无形的屠刀摆在她面前,又用形势把她逼到墙角,让她只能迫于无奈地自行了断。 他道貌岸然地干着坏事,却又想受害者设身处地把那些自私自利的勾当,当作是他身不由己的苦衷。然后,再心悦诚服地用卑微的姿态,乞求着他心生慈悲的施舍。 他觉得自己,此时的所作所为像极一个人,那便是贺兰敏之那个人渣。他不知贺兰敏之在种种卑劣作为之时,会不会觉得这有何不妥会不会深究这样的作为究竟有多伤人 从前,他明明极其厌恶贺兰敏之的道貌岸然,可现在他怎么也变成当初自己最痛恨的那副嘴脸 一旁的语瑾见他突然陷入沉思,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袁一从凌乱的千思万绪中回过神,他看了眼语瑾,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今晚我能睡这儿吗” 语瑾眉梢高挑满是惊讶,虽然每个字她都听得很清楚,可她还是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 “没什么。不打扰了。” 他正要迈开步子,却听到语瑾垂下视线,娇羞道:“我去把被子铺好。” “嗯。”他点了点头。 语瑾便走到床边,将绣着宝相花纹的大红锦被,妥帖地铺满了整张黄花梨的大榻。 而后,又略显多余摆了摆床头本就整齐妥帖的软枕,最后还不忘谨慎地扯了扯锦被的边角。 在等待的时间里,袁一脑子里一片空白。开始时,他以为这样的补偿,能让他受尽谴责的良心稍稍好受些。可当他真这么做了,却发现这样补偿所带来的如坐针毡的尴尬与重重担忧,比起良心谴责更难受。 当语瑾将一切打点妥当后,便转身看了眼呆站在房中的袁一,她神情拘谨,却故作轻松道:“可以了。睡吧” 袁一点点头,略微迟疑了片刻,方才迈开脚步走到床榻边坐下。他愣片刻方才将革靴脱下,当他揭开被子时,发现锦袍还未脱。于是,他便回过身将锦袍脱下,本要打着赤脚将锦袍玉带放到柜旁的雕花衣架上。 一旁的语瑾见状,便急忙上前捧过他手中的衣袍道:“我来吧” “谢谢。”说着,他将衣袍交给了语瑾,尽可能往里地睡下。 他侧身躺在榻上,心中的忐忑焦虑越发剧烈。他不由得设想着,可能会发生各种情况,刚开始时 还有些边际,可慢慢就变得荒诞不经起来。 他越想越不安,最后不得不蜷缩着身子来缓解这样的不安,他暗暗琢磨着:“不管发生什么,我装睡就行了,难不成她还能爷的不对吧我可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难不成还担心她强占我便宜不成我真是太可笑了”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 当烛火被熄灭,寂静的房间陷入了黑暗中,他也闭上眼睛,仔细听着语瑾走来,揭开锦被,挨着床沿躺下。 他们虽睡在同一张榻上,可刻意为对方留出的空间,让他们几乎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如此,他的心也稍稍安稳了一些,渐渐的他也有些睡意,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他睡意正浓之时,他隐约感到有只手在他结实的胸膛前晃荡,他睡得迷迷糊糊也没去理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72、第一百七十二话 可那只手却越来越过分, 竟用带着尖尖指甲的手指戳着他腹部隆起的肌肉。 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 让他睡意全消, 不由得在心中咒骂道:“爷的这前半夜相安无事, 后半夜怎么就来事了她平时看着挺正儿八经的,可现在她勾人的手法如此娴熟,莫非她就是那种人前淑妇,人后不能这样想, 或许她只是睡着了爱瞎动她只是睡相不讨喜罢了。我想哪儿去了” 他正要拿开那只敲击着他健硕肌肉的手, 可没想到身后的那团温热的气息,正一点点地朝他靠近, 他心里一“咯噔”很是纳闷:“这什么情况不是来真的吧” 他正心生警惕之时, 一只带着温热气息的脚, 正肆无忌惮地用足尖在他小腿上挑逗摩挲着。 当突然受到这样的触感,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心语着:“爷的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可毕竟是我提出要留下的, 要是戳穿她, 那得多尴尬, 日后大家都不好做人。不如给她点暗示, 让她能够知难而退。” 主意已定, 他便稍侧身, 将腿往里挪了挪,打断了她别有用心的挑逗。可没想到,她才安分了片刻,她又将身子挪了过来, 而他则始终小心地躲避。可她始终不肯罢休,最后把他逼到了床沿边。 见无路可退,他在心中暗骂着:“爷的这暗示已经够明显了,你要再过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虽然这样想着,可真当身后纠缠不休的温热气息,如图穷匕见般贴在他身后,用纤细的手臂环绕到他胸前,结实把他给抱住。 他并没有如预想的那般,拿出男儿气概将她给臭骂一顿,而是委曲求全地继续装睡,并且自以为高明的发出如雷的鼾声。 即便如此,可她依旧没有知难而退,而是更加放肆地用温香而柔软的唇,贴在他的耳边,用调笑的语气轻声道:“你在装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越是假正经,就越有意思” 见底线被踩在脚下,他本要发作,可越听越觉得这声音不像是语瑾,倒是是令月。他心里暗暗的想:“这就有意思了不过,我这睡得迷迷糊糊的,万一弄混淆了,那就麻烦了不如我再试试” 这样盘算着,他便索性摆出正经面孔,义正言辞道:“你再这样,我可要叫了啊” 当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不妥,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措辞听着怎么有点变扭还有点娘遇到这种情况,不是该拿出应有的气势,譬如说,请放尊重点,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男人对嘛,我就该这么说啊” 面对他柔弱的警告,她一笑置之道:“你倒是叫啊恐怕你叫破喉咙,也逃不出我的魔爪” 听到这番要挟,他终于露出欣喜的微笑,却端着矜持的姿态:“魔爪你好歹也是女人,就不能稍微矜持点吗虽然我的确属于那种令人难以抗拒的男人,可该有的样子还得做做,至少不要表现得这么猴急” 见被冷嘲热讽,李令月颇感不快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故意加重语气说道:“猴急” “不乐意啊那算了”李令月翻了个大白眼,翻了个身睡到了一旁。 他眼看拙劣的欲擒故纵,让煮熟的鸭子都快飞了,他急忙抛开矜持的姿态,换做一副献媚的笑脸靠近李令月,用下巴在她肩头摩挲着,软声细语道:“怎么生气了啊我会不乐意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见李令月没有搭理,他更卖力地讨好道:“你冷落了我这么久,可一来就这么热情奔放,像我这样的良家好男,免不了害臊,才会胡言乱语。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那些纯属假正经,你知道的,我就是这种人啊” 见他用阴阳怪气的腔调自损着,李令月虽被逗笑,可气还未消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般打起如雷的鼾声。 没想到,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袁一,竟使坏伸手捏住了李令月的鼻子,被一口大气憋住了她张大嘴,怒瞪着身后的那张笑脸,吼道:“干嘛” 他露出奸诈的微笑,连连点头道:“干” 当即,他一个翻身跨步,便将娇弱的李令月拥在他的虎躯之下,他正要低头去吻她的双唇,她却用手抵着他的肩胛,羞红着脸辩解道:“我明明是说我才不这个意思,你” “嘘”他将手放到她唇上,打断了她的百口莫辩,微笑道:“其实,现在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理解成这个意思。所以,别白费力气,倒不如乖乖地从了我” 听到这番循循善诱,李令月眯眼瞧着他,质疑道:“我很想知道,你曾经用同样的手法,让多少女人着了你道” 他笑了笑:“这样的作案手法实在太过精妙绝伦,我只屑对你使罢了” 李令月摇摇头:“我一人不对吧我明明听到你心里,有个人群庞大的数字,你这真是名副其实的一招鲜啊” 他皱着眉,略微苦恼道:“那些都是年少无知,你不是这也计较吧还是在现在这种时候” 李令月不依不饶道:“那是年少无知,那现在呢” 他想了想,一本正经道:“现在是经验丰富,然后浪子回头,金不换。不得不说,你真是捡到宝了,不要再嫌东嫌西了” 听到这番自恋到骨髓的话,李令月很不服气道:“依你这么说,我还该骄傲不成若是换做我” 还没等李令月把那个假设的问题抛出来,袁一便故意打断道:“这闺房之事,还是别过分张扬,只要咱们俩心知肚明就好了。话说回来,你这样撑着,你的手不酸,我胳膊还疼呢咱们天也聊了,心也谈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李令月翻了个大白眼:“当然老娘可是走了八辈子狗屎运才捡了你这么个宝,接下来,还有什么比闷头睡大觉更有意义”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质问道:“你不是吧勾起我的人是你,泼冷水的人也是你,这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当我是那种很随便的男人吗” 面对他喋喋不休,李令月打了个哈欠,妥协道:“好吧我真困了,只要不吵醒我,随便你怎么着,行了吧” 他一脸难以接受道:“你知道,这话对男人而言,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李令月嘲讽道:“你强大的自信心,已经达到了刀枪不入的程度,还会被伤害吗” 他恨得牙痒痒,撂下狠话道:“好啊李令月老子今晚要是让你睡了,老子就是他娘的孬种” 说完,他便不甘示弱地钻进被窝,全力以赴地兑现了他的赌咒。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纸静静地,又悄悄地照在略显凌乱的榻上。 袁一以手托腮侧卧在榻上,带着得意的姿态凝望神情疲倦的李令月,微笑道:“怎么样我向来说到做到,我可是你惹不起的” 李令月侧过头,咒骂道:“你这混蛋” 见李令月一脸恼怒,他只好言不由衷地说了声:“对不起” 见到他这副不可一世的姿态,李令月没好气道:“当跟别人道歉的时候,稍微真诚点,请先收起 你那一脸得意的笑。” 李令月这番数落,反倒让他笑得越发张扬:“得意有吗只不过是天已经亮了,我们一晚都没有睡,待会我们走出这间屋子,院里的下人都会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你,用惊叹的目光看着我,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回轮到李令月恨得牙痒痒道:“你还敢再这么折腾,老娘就把你给阉了” 他笑了笑道:“虽然这有点难度,可我会努力克制的你也累了,睡一会儿吧” 说着,他伸手柔情的将李令月拥入怀中,抚摸着她柔亮的秀发,她太过困倦,因而便如温顺的小猫般倚在他结实又踏实的胸膛,她正要睡去时,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便道:“今天是十五了,对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73、第一百七十三话 听到问话, 袁一想了想, 发现脑子里一片混沌, 因而也就敷衍道:“嗯。怎么了” 李令月仰着头看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别装傻每逢初一,十五不是都要到语瑾院子过夜吗” 对于这样的回答,他深感纳闷,他努力的想了想, 却发现脑子空白一片, 只好问道:“这是几时的事” “你真傻,还是假傻三年前, 我嫁给你时, 唤雨哥哥缠了我大半月, 说服了我留下语瑾做你的侧妃,然后让我答应每逢初一,初五十, 大小佳节的前一天都要让你到语瑾院子过夜。” 袁一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话说回来, 你从何时开始变得这么大度, 还主动提醒我这件事。我跟别的女人在同张床上, 呆上一整夜, 你真一点也不吃醋” 李令月回答道:“吃醋有那么点。可既然答应了唤雨哥哥,就该信守承偌。再说你不过就那样,你要是敢变心,我再选个贤惠, 又比你年轻俊俏的驸马,又不是什么难事” 袁一眯着眼,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质问道:“你这是在要挟我吗” “听出了啊那就好”说着,李令月伸手掐了掐他的脸,微笑道:“今天你要给我乖乖的,明 天我就好好补偿你。” 听到这话,袁一对昨晚发生的种种,突然恍然大悟,莫名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他皱着眉问道:“昨晚那些,该不会也是某种特殊的补偿吧” 见李令月笑而不语,他几乎能够确定自己的猜想,他不由嘀咕道:“事后补偿倒也常见,可事前补偿完,事后又补偿,不得不说这心机好重啊” 听到他的嘀咕,李令月满脸不快道:“要是不喜欢,那补偿就作罢” 他赔笑道:“我有那么不知好歹吗我喜欢喜欢得不要,不要的。”他说着,还不忘嬉皮笑脸地朝李令月挑着眉。 见到这副神态,李令月不由得羞红了脸,没好气道:“你不要每次谈到这一方面的事,就笑得这么猥琐浪荡,好吗” “浪荡这词听着很贴切嘛”袁一说着又挑了挑眉。 见所有讽刺,都能被他扭曲成夸赞,李令月深感无语,继续损道:“我总算看明白了,你就是那种典型人前淑夫,人后荡夫。” 他挑起一边的眉低头,看着怀中李令月,怏怏不乐道:“你这左一句荡,右一句荡,搞得我多可恶似的,哪天要是我不对你荡了,你那才该担心” “怎么着听你口气,还打算对别的女人荡语瑾么给老娘老实交代”李令月气呼呼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恶狠狠问着。 “痛痛”他一边拿开李令月的手,一边求饶道:“有话好好说,别动粗嘛你都把我吃 干抹净了,就算我想荡也力不从心了啊” 听到这话,李令月将眼一横正要发作,没想到他却将话锋一转道:“更何况,我压根就没有那份心。我这辈子只要你跟我浪里个浪,浪里个浪,荡那么荡,荡那么荡我就满足的不要的,不要的了” 李令月被他逗趣的腔调哄得扑哧一笑,可还不忘鞭策道:“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要是让我知道你还敢别的女人浪里个浪,荡那么荡,我就让这辈子都荡不起来” 他笑了笑:“听上去好可怕的样子,不过我就喜欢你这股酸酸又狠狠的醋劲” 李令月辩驳道:“我才没” 他柔声打断道:“嘘什么都别说了,乖乖在我怀里睡一会儿,好吗”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闭上眼睛,微笑着蜷缩身子在他怀中安稳的睡去。 他看着怀中酣睡的脸庞,不由露出一抹温暖又甜蜜的笑意,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满心的柔软与憧憬闭上了眼。 他仿若如从前那般再度沉入那潭深邃又幽暗的湖水中,可这次湖水没有以往的冰冷刺骨。而是,温暖得犹如冬日的阳光那般,让他没有丝毫恐惧与挣扎,他无比从容地向另那个真实,却不再冰冷的世界靠拢。 他头一次这么迫不及待地回到那个世界,因为他最爱的女人正等着他去赢回,他所有贪婪的也都在等着他,将其变为可延续,永不幻灭的现实。 当下沉的坠落感停止,被困于一片极致黑暗中的他猛然睁开眼。 他看到在熹微的日照下,悬挂于床围间轻薄微透的帷帐,被照的透出熠熠生辉的光彩。 他不由得暗暗地想,这帷帐莫非是撒了金粉,才会这般闪耀。 他思绪无端飘散之后,他又回味起昨晚的那个梦,嘴角不由得露出丝丝甜笑喃喃自语着:“一整晚这也太扯淡了看来在梦里,我对自己的要求简直高的不像话。话说回来,在现实中难道就真没可行性” 正在他带着难以言喻的微笑设想之时,他不由得伸了伸手,却触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他一偏头,看到一个身穿素白寝衣,黑发如瀑的倩影正挨着床沿卧着,他微微一笑:“梦中梦,我喜欢” 说着,他凑上前将倩影揽入怀中,在她耳畔低语道:“你在装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越是假正经,就越有意思” 他依瓢画葫芦般参照着那个梦,将挑逗的话说完,便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这个梦里的李令月,抛出欲擒故纵的回答。 可让她始料不及是怀中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妾身有孕在身,委实不便,望请体谅” 听到这般字正腔圆的婉拒,这回他倒感觉得这声音越听越觉得像是语瑾,他不由得心里一咯噔,暗叫糟糕 恍然之间,昨晚受休书,留下来过夜的种种情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原本熏心的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正暗暗想着脱身之计时,没想到,语瑾见他许久不没说话,便深感抱歉地翻个身,柔情地倚在他怀中,温声细语地问着:“你不是生气了吧其实我心里早就接受了你,只是我想要把最好的一面给你,可不是现在。” 见此情形,袁一心中的尴尬更甚,他该如何解释这场误会 若说错把她当成了李令月,那太混蛋也太伤人若把那些荒诞不经的梦境告诉她,可如此一来恐怕越描越黑。 他在心里稍作掂量后,他索性懒得解释由语瑾去误会得了。主意已定,他便淡淡说了句:“理解。没事。天已经亮了,我们也该起来了吧” 语瑾摇了摇头,柔情蜜意道:“我还想再这样睡会儿,同你再说会儿话,行吗” 她虽是这样问着,可行动却很诚实地伸出纤臂紧紧揽着了袁一,甚至温柔眷缱的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对面她的这般举动,袁一身体也诚实地向后挪了挪做出了逃避姿态,声音略显紧绷僵硬道:“说 话,随时都可以,不一定要这会儿。我觉得不如改日再说。” 语瑾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幸福中,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闪躲与敷衍。此时她眼里的一切都已被满心的喜悦与悸动美化成了她所期盼的样子。 因而,面对他的委婉拒绝,她只是用娇嗔化解着:“不嘛我就要现在说。不然,我怕再也没有说出来的勇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74、第一百七十四话 还没等袁一答话, 她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为敏之做过很多, 也付出了能付出的所有, 我一直以为那就是爱情, 可后来某天发现,那仅仅只是爱,一种对美好向往的爱,一种对追逐拥有的爱。” “我曾跟你说过, 我在青楼做粗使丫鬟的那些年月里, 我有多不堪,也几乎不曾拥有过任何。而敏之的出现让虚无缥缈的美好变得具体, 让安于苦难折磨, 浑浑噩噩度日的我有了向往, 并且追逐的目标。” “或许,在我的意识里敏之就是美好,我所有的付出只是为了拥有心之所向的美好, 得以弥补我曾经的缺憾。我耗费数年光阴都从未看清过的事, 可昨夜一晚竟全都看明白, 知道这是为何吗” 袁一当然不傻, 她可是才名满天下, 咬文嚼字几乎成了她的习惯。所以, 既然话题是以爱情开头,她抛了那么多引子,接下来自然要说出关乎爱情的人。 如此,袁一便岔开话题道:“爱情这事本就难以说清道明, 这就好像食物,今天喜欢吃樱桃荔枝,明天兴许就不喜欢吃了。说到吃,突然有些饿了,不如起来去吃早点吧” 语瑾自然也不傻,充其量只是被某种悸动的情愫蒙蔽了双眼,现在见袁一用这么明显得有些笨拙的方式岔开话题,她也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可既然话已经说开,若就此放弃似乎有些可惜,于是她索性抛开顾虑,笑了笑道:“其实,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你别太过紧张。有些话在心里许久,总想着在恰当的时候说出来。” “我想让你知道,我不会计较在你心里是否占有一席之地,也不会在意你是否也像其他男人那般只是眷念于我的美色。” “不论如何,只要你对我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眷顾,也曾真心诚意地愿我留下,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将来,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会欣然接受。” “谢谢”袁一几乎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无论是出于曾经的承若,还是恻隐之心,他都不愿意语瑾带着孩子在险恶的世道中如浮萍般飘零无依。 所以,他是真心诚意地愿她留下,给她一处容身之所。 可他无法去猜测令月对语瑾的存在究竟会报以怎样的态度,他会尽其所能地去说服,可令月若不肯大度地做出让步,他会遵重令月的决定。 因而他对语瑾的这声谢谢,实则是对未来可能出现的那些不尽人意而真诚的致歉。 语瑾自然明白这声谢谢的含义,面对这声几乎没有任何粉饰,真诚而坦率的告知,语瑾只是笑了 笑,平静得波澜不惊,从容得接受了所有。 其实,当她抛出那些深明大义的话时,袁一暗暗地琢磨,她说这些是在试探自己心意,还是想要用愧疚的情感绑架,逼迫自己作出承若。 原本他怀揣着这些并不光明磊落的猜测,直到她投来的这抹平静又从容的微笑,他方才敢确定这是她发自肺腑的真挚之言。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是个伪君子,他明明知道语瑾是这天下最善良,最不懂得伪装的人,可他还是忍不住暗怀心思地猜度她。 他心中虽羞愧,可一想到语瑾的难题也算迎刃而解,他竟不免暗自庆幸,向语瑾投去了一个表示感激的微笑。 既然话都已经说明,语瑾也不好再懒在他怀里,因而,她便挪了挪身子正要起来,没想到袁一却闭着眼说了句:“还早,再睡会儿吧” 他施舍的手段并不高明,即便如此语瑾却没有拒绝,而是柔顺乖巧地接受了他的慷慨。 语瑾性格一向坚韧刚强,可只要陷入爱情,她就会变得毫无立场,只知一味地去依附顺从,用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奢望着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眷顾。 当看到依靠在怀中的语瑾满脸都是幸福又满足的微笑,他不由得暗暗吐了口气,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拥抱,就能让语瑾如此雀跃,这让他不由问自己,这样的补偿究竟是赎清了愧疚,还是加深了愧疚 这一时半会,他很难分辨清楚,可有一点他却很清楚,一直以来,他都很了解女人,知道什么才是她们真正需要的,给她们什么才能令她们欢喜得忘记去责怪,去计较。 可奇怪的是,他竟看不透令月,确切的说现在的她。不管是武后,还是李旦,甚至连薛绍都认定他才是令月深爱之人,可他看到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误 解。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看了眼怀中的语瑾,心想:“要是令月也能如她这般简单明了,那该多好啊” 他心中颇为苦恼,不由得叹了口气,语瑾抬头看了他眼,蹙了蹙眉问道:“怎么了” “没”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不一会儿喧闹声就来到了房门,一直在阻拦 的小厮气急败坏道:“我都说了,现在王爷不便见客,俩位请回吧” 听到阻拦硬闯进来的人没有答话,而是粗暴的狠踹起门来,袁一正在心里寻思,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跑来这儿闹事 语瑾也满脸担忧的问道:“这一大清早的,究竟是什么人去瞧瞧吧” 说着,他们便一齐起身,他们刚下床,就听到一声巨响,像是门被踹开的声音。袁一也顾不得穿 鞋,他边高声叫骂着,边怒气冲冲往外去。 可袁一还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从外堂窜进一个怒不可遏的身影,她瞧见打着赤脚,也同样怒冲冲的袁一,骤然便停下了张皇的脚步。 当袁一瞧见闹事之人竟是李令月,他心中惊诧万分慌忙停下脚步,愣愣望着她。 可她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凶恶又哀怨的眼神怒瞪着他。她抽泣着,大口喘着粗气,她浑身止不住颤抖,脸色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她像是经历了极其恐惧之事,才会这般张皇失措得魂不附体。 见到这般模样的李令月,袁一心中既惊恐又不安,他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什么,可他能感受到此时的李令月极度需要安慰。因而,他向前迈了一步,可又迟疑地将脚步收了回。 他紧紧皱着眉,期望着李令月能说些什么,可她嘴唇哆嗦着,似乎正被巨大的恐惧压得她透不过气,也说不出话来。 见此情形,他心中恐惧一点都不亚于李令月,他本该温声细语地询问缘由,可他却因为极度不安,用几乎颤抖的声音朝着李令月吼道:“发生了么说说啊” 听到吼声,李令月先是一愣,止住了哆嗦,她深深吸了口气,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用无力又低沉得沙哑的声音质问着:“为什么你无情狠毒一次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再一次地把我推下悬崖,让我粉身碎骨” 说到这儿,她猛地睁开眼用凌厉而凶狠的眼神看着面前袁一,露出一抹阴寒而凄冷的笑:“五年前是权势富贵,那五年后的今天,你这一刀刀的,又想从我身上割去什么” 面对李令月的无端指责,他始终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李令月笑着:“不明白好那我告诉你,薛绍死了该明白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75、第一百七十五话 对于这样的答案, 他心中的震惊不小, 他蒙了片刻, 问道:“他死了怎么会” “你这假惺惺的嘴脸知道有多恶心吗他的死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此时他脑中一片空白, 心中一团乱麻,找不出半句话为自己辩解,他只能摇着头,笨拙地否认道:“没有我没有。” “好那我问你, 昨晚你去牢里见过他吗” 袁一点点头:“昨晚我是有去见过他, 这没错。可我们只是说了一会儿话,喝了几杯酒, 仅此而已啊” 李令月紧紧地握着拳头, 咬牙切齿道:“你终于承认了你这人面兽心” “承认什么我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袁一满心疑惑, 可只能用着苍白且无力的说辞抗争着。 李令月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着指责:“你究竟跟他说了什么究竟用了多肮脏的手段胁迫了他他明明满心乐观,积极求生, 可不过几个时辰之后, 他就被逼签下那夺命的认罪书”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你们好歹也算相交一场,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心有多干净, 他怎么可能干出谋反, 这样大逆不道之事可你为了邀功, 却逼死了一个蒙冤受屈的无辜者,况且这个人还是你曾经的兄弟,我的丈夫你怎么下得了手,怎么下得了手啊” 听到这儿, 昨晚所经历的种种突然在袁一脑海中串连,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停留在薛绍手中被蜡印封缄的信上。 照理来说,薛绍被关在牢中,就算能弄到纸笔,可也绝不可能弄到蜡章,可薛绍为何却做到了 就算不知道其中细枝末节,可他大概能够猜到这绝对是个大费周章的过程,既然如此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防止他窥窃信的内容还是心生恻隐的故意留下一丝端倪,让他得以识破阴谋他为何想到了阴谋这究竟是个怎样的阴谋 他心中一团乱麻,实在难以理清这其中的头绪。如此一来,他反倒更加混乱无措,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用一种极其痛苦又惶恐的眼神,看着面前愤慨指责的李令月。 在这种时候沉默以待,其实是最糟糕的应对方式,李令月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指责,其实就是想要给他一个机会,希望他能拿出强而有力说辞来以证自己的清白。 可惜,他那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巧舌如簧,面对此时可怜巴巴又咄咄逼人的李令月,全都变成了愚笨的瞠目结舌。 正因为他采取了最糟糕的方式,所以,李令月便将他的沉默,当成了是默认。 当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被无情夺去,她心灰意冷得放弃了侥幸。她满目的剑拔弩张全都变成了嘲弄麻木,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是啊你有什么干不出你的狠毒绝情,五年前我就已经领教过了,我竟还傻得对你心存幻想,以为你会有苦衷,你对我还有那么一丝愧疚,会我着想,可我错了,错得太离谱了” 在他看来,他选择沉默是因为他心中有太多疑团,他不知该怎么解释,才不至于陷入越描越黑的窘境。 可眼下见李令月抛出这样的定论,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便信誓旦旦道:“我问心无愧。相信我,在不久之后,我会将一切解释清楚。相信我,好吗” 说到最后,袁一忍不住用乞求的语气,希望得到李令月的谅解与信任。 可在李令月看来,这不过是他的敷衍之词,她冷笑着摇摇头:“相信凭什么啊”李令月用咆哮的声音质问着。 她脸色怒红,情绪越发激动,冲上前揪着袁一的衣领,吼道:“我有多少次死心塌地的相信你,可换来的结果却什么我好恨自己为何这般蠢笨如猪,会被同一个人宰两次” 他声音疲惫而低沉地做着辩白:“薛绍的事,你所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事情的全部,这其中有很多隐情,能给我点时间,让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好吗” 面对他的信誓旦旦,李令月自顾自地摇着头,神情冷淡道:“时间五年,还是一辈子解释人都已经死了,解释能让他起死回生吗你说我看到的不是全部,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全部,才是隐情” 见李令月抛来一个绝佳的解释机会,袁一在心中思量,自己该拿出怎么强而有力的说辞来帮助自己跳出这场险恶的阴谋 他该说薛绍故意把自己弄死,然后再嫁祸给他,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和李令月再续前缘 可之前,李令月不是说过薛绍的心很干净吗在李令月眼里,薛绍绝不可能干得出这般阴毒卑鄙的事 毕竟死者为大,若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把这些说出来,不但难以取信于人,还反倒会成了诬陷栽赃的小人。 在一番稍作斟酌之后,他猛然发现自己竟陷入有口难辨的两难境地,这让他不由感慨这个所谓干净之人,恐怕把这辈子的狠毒劲全都用来对付他了。 他一想到兔子变成了毒蛇,就莫名不寒而栗,因为他不知道这条悄无声息靠近的毒蛇,在临死前冲他虎口咬下的最后这一口,究竟把多少毒液混进了他的血液里 现在所呈现在他眼前的究竟是阴谋的全部,还只是冰山一角他不知道,这也正是他心生恐惧之处。 对于此时的李令月而言,她多么希望能够被说服,希望他能够有足够多的理由圆满解释,为何偏要选在昨晚去探望薛绍为何薛绍签下的认罪书是由他送到母后手中为何母后在当晚便赐下毒 酒,要如此仓促地了结薛绍的性命 即便,她能够埋没良知,也傻得彻底地再心存侥幸一次,可得到却他死寂般的沉默,这样的沉默就像一记狠厉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更像一把穿心之剑让她痛不欲生。 她想得到答案,可至始至终却没有抛出与之相应的问题,如此一来,让原本就蒙在鼓里的袁一无从遵照她所期望的替自己辩白。 其实,他们都为把整件事带来伤害降到最低,而做着不懈努力,可他们有太多隐瞒误解,也有太多纠葛爱恨。 正因为这些矛盾又挣扎的情感,把并不复杂的事,用最糟糕恶劣的应对方式,将其搅和成了一团乱麻,让所有努力都变成了自以为高明,实则离目的地越来越远的南辕北辙。 情感有时可以是治愈人心是良药,可太过浓烈,以至于泛滥成灾之时,它就犹如,毒杀了能够辨明所有的理智,盲目而不自知地摧毁了一切。 因此,她最后的耐心,终于在他沉默的死寂中消磨殆尽,她满腔的愤恨变成满脸狰狞的怒色,她用声嘶力竭的声音怒吼道:“说啊说话啊” 他一直垂着头,神情可怜又沮丧,像极被打了闷棍的流浪狗,听到吼声,他只能抬起头,看着面前怒浪滔天的李令月,用干涩而紧绷的声音,说着一些毫无用处的废话:“给我点时间,我需要点时间,成吗” 李令月摇了摇头,用绝望而凄冷的声音说着:“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是让你去救他,没让你杀了他你既然不肯要我,为什么让他死”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os:每次作者有话似乎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请假时间:共计十五天 理由:当面临裸更加卡文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 承若:开更以后整月或者更长时间不再断更,努力实现日更3千字梦想。有半月的存稿应该很容易吧。 下半部分剧情走向:1黑化肥会挥发2终极oss的成长之路这样的大剧透读剧君还满意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76、第一百七十六话 正在李令月绝望地质问着袁一时, 突然从他们身旁传来一阵恐惧的惊呼声:“啊公主, 血血啊” 袁一将全部心思都用来化解这次危机, 以至于忽略了周遭的所有, 当听到这声惊呼,他方才缓过神看到莺儿和语瑾不知何时来到身边。 只见她们都瞪大眼睛,张着嘴用一种异常惊恐的眼神,看着面前脸色煞白的李令月。 他皱了皱眉, 也将视线移回到李令月, 他低头看到李令月湖绿色的锦缎襦裙上渗透着大片大片的血液,一朵血色之花正以触目惊心地姿态瞬间绽放荼蘼。 在一阵心惊肉跳之后, 他感到一阵窒息。当察觉到他的惊恐神色, 李令月似乎也从极端愤恨的情绪暂时抽离。 她低下头, 当瞧见裙上的大片血渍,她眉梢高挑,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惊恐万分。原本因极度悲伤而暂时消失的知觉, 在瞬息之间全都被唤醒。她骤然间感到从下身传来一阵源源不断的温热, 伴着腹部剧烈难忍的绞痛。 为了缓解传来的剧烈疼痛, 她大口呼吸着, 极度的恐惧与悲伤让她脑子里一片混沌, 无法判断现在自己正面临什么情况。 所以,当袁一上前搂着她,用关切的语气询问道:“还好吗我带你去看大夫” 她抬头,再看到面前这张恨入骨髓的脸, 她所有疼痛的知觉再次被极度的悲伤抹去。 她一把推开袁一,恨恨道:“别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需要。” 这时,一旁的语瑾知道事态严重,也急忙上前劝解道:“公主,身子要紧,先去看大夫,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自从登门以来,一心讨要说法的李令月眼里只有袁一,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语瑾的存在。这会儿听到说话声,她才猛然发现语瑾也穿着寝衣,也同样赤着脚踩在绣着缠枝莲纹的地毯上。 她看了看语瑾,又看了看同样穿着的袁一,她眉梢高挑像是惊诧,又像是疑惑。她机械似的转过头,看到近前被褥凌乱的黄花梨大榻旁摆放着一双绣鞋和一双革靴,她的心莫名被狠狠刺痛。 她知晓夫妻同床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可当这样的情形真实又残酷的摆在她眼前,她竟难以接受,这样的难以接受一点也不亚于薛绍的死。 她不是应该对面前的这个禽兽恨入骨髓吗为何会对他每晚搂着别的女人入眠而耿耿于怀为何一想到他会将曾对自己做过的傻事,说过的情话,用来取悦别的女人,她就如鲠在喉 这哪是恨,这明明就嫉妒,可为什么一次次被他万箭穿心,她都只懂得去嫉妒另一个能够拥有他爱情的女人 她的恨只不过是对他泛滥成灾的爱,非但换不来丝毫回应,还被一次次的无情伤害。 所以,在无次数这样求而不得的怨念之后,她的心里的爱被一点一滴地滋长成了恨。 就在此刻她满心光明,愿他幸福的爱全都变成了极致黑暗,将其毁灭的恨。 爱与恨在瞬息之间转换着,她看语瑾的眼神变得阴冷可怖,她嘴角也不自觉流露一抹稍纵即逝的笑。 她转过脸冷冷地看了眼袁一,语气充满了犹如万物凋零般的宁静:“我幸福了,你才能幸福。我不幸,我要你百倍奉还” 说完,她便转身不再停留了,当挪开脚步,袁一看到她原本站着的位置多出了滩惊心的血渍。 他也顾不得许多追上她的脚步,他伸手搭着她的肩膀,哀求道:“令月,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跟我去看大夫吧求你了。” 她只是冷冷道:“把手放开” 见主子这么执拗,同来的莺儿也焦急的劝解道:“是啊主子先去看” 还没等莺儿把话说完,李令月转头怒瞪了她一眼,她从没见过主子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不由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吱声。 这时,见在自己的怒吼之下袁一还没动静,李令月便过头用决绝而凌厉的目光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把手拿开” 不过这么一眼,他仿佛感到此刻的李令月全身仿若透着阴冷的戾气,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惊胆寒在他心里蔓延扩散。 他惊得蓦然抬起手,放任李令月拖着极度虚弱身子,却故作铿锵的迈着步子昂首而去。 即便她的心已变得刚硬如铁,却改变不她身子依旧柔弱的事实。 她还没走出几步,突然眼前一黑,失去知觉地向后倒去,就在她将要落地的那一瞬间身后的袁一急忙上前将她扶着。 袁一没有片刻迟疑,将她抱起健步如飞般带她来到府内设有的药房处。 当负责打理药房的郎中,见到自家主子赤着脚,满身血污的抱着一个陌生女人狼狈而来,他惊吓不已,急忙招呼从院外路过的几个丫鬟前来帮忙。 当袁一按着吩咐把李令月抱进屋里躺下后,郎中便让袁一先出去等候。 袁一心中虽不放心,可在郎中再三委婉要求下,他只能从房中退了出来。 他满身疲惫又无力地坐在房前的台阶上,仰头看着明澈如洗的天空,他本该咒骂老天爷为何要把他所有的美梦,通通都变成了恶梦。 可此时他只想乞求老天爷还留有仁慈之心,保佑令月母子平安。任何人都无法承受,在一天之中失去两个至亲之人。 他不断的祈祷,甚至像那些无知妇孺般,愿意用折寿来交换老天爷的慈悲。 这时,随后赶来的语瑾和莺儿,看到袁一满身狼狈又木楞地坐在台阶,她们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 莺儿冲上前,用兴师问罪口吻朝袁一吼道:“你这大坏蛋害死我家驸马爷还不够,现在还把我家主子折腾这样,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命” 袁一没有理会她,依旧一言不发地望着天空出神。 这时,语瑾走上前拍了拍剑拔弩张的莺儿,温声细语道:“莺儿姑娘,我知道你很担心公主,可正因如此,咱们更应该冷静地帮助公主度过这个难关,而不是凭一时意气,加重公主心中的痛苦。” 听到这番话,莺儿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她哽咽道:“驸马爷死了,公主又你让我怎么冷静” 语瑾劝解道:“我知道,这种打击的确很难承受。可旁人也不好受,更何况还要承受没有事实根据的无端指责,这对他而言并不公平。” 说着,她若有所指地看了眼台阶上失魂落魄的袁一。 听到这话,莺儿也不由得打量他一眼,见他所承受的痛苦的确不亚于自己,莺儿便收起满脸的怒色,不再说话,而是背过身默默地在一旁垂泪。 这时,语瑾上前将手里捧着的狐裘给袁一披上,柔声道:“这风大,别着凉了。靴子也穿上吧” 说着,她便把带来的革靴放他手边,可他始终无动于衷地坐在那儿。等了片刻,语瑾索性坐在台阶上,费力地抬起的腿替他将靴子穿好。 这时,他终于不再木讷的坐在那儿,而是垂下头看了眼语瑾,用低沉的声音问着:“她会没事的,对吧” 语瑾点了点头:“公主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他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至此,他们再也没有说话,各怀心思地陷入了沉默中。 不知过了多久,郎中眉头紧锁地走到袁一面前,声音沉重道:“王爷,依小人诊断那位夫人是过度劳累,加之郁结在心,才会导致这次小产。恐怕恐怕孩子保不住。” 一直闭着眼听着郎中说话的袁一,听到这样的结论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用略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大人呢” 郎中弓着身子回话道:“夫人倒是无碍。小人已经用针灸之术帮她暂时止住了血崩之症,可接下的诊治,小人多有不便,还需要请稍懂医术的稳婆帮忙清理治疗。” 袁一点了点头:“派人把最好的稳婆请来。赶紧” 听到吩咐,郎中便让丫鬟赶紧传信去请稳婆。 等请来稳婆,把一切处理妥当,确认过李令月已经平安无事之后,袁一先是向语瑾交代等了令月醒了,就安排马车把她们送回去。 而后,他又嘱咐莺儿要照顾好令月,若莺儿信得过,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来定安王府找他。 交代过后,见他迈开步子像是要离去,语瑾便关切的问道:“你这是要去哪你不进去看看公主吗” 他摇摇头,神情黯然道:“她不会想看到我。我得好好想想。去一些地方。” 他正承受在巨大的痛苦和极度的彷徨,脑子更是一团乱麻,他不免有些语无伦次。 见他如此,语瑾蹙眉看着他,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他点了点头,声音疲惫又无力道:“没事。我只是想安静地呆会儿。放心。”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失魂落魄的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77、第一百七十七话 他先是来到马厩中骑了老白, 而后漫无目的地走在洛阳城中。 他坐在马背的神情呆滞的看着满街的人来人往, 也看着满目繁华喧闹。 他即便身处人声鼎沸的闹市, 可心里却空洞得一片死寂, 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害怕在心底蔓延着。薛绍的算计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老天爷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还要狠毒再朝他踩上一脚 他真不想因此失去令月,他究竟该用什么方法来补救 或许, 唯一的办法只有揭穿薛绍的阴谋, 以证自己的清白,才能消除令月心中的恨 他心中思绪万千, 一路骑着老白从艳阳高照走到灯火阑珊。老白似乎懂得他的心情, 也遵循着他 们之间一直以来的默契, 驮着他一路不停歇地往最热闹的街市中走着,仿佛这就是它能给予的最好安慰方式。 最后,按照以往的惯例, 这样的安慰过后袁一满心的阴霾会逐渐散去, 沉默不语的他就会向老白 倾诉发生的所有。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当袁一几乎巨细无遗地向老白诉说了今天这个恶梦由来, 甚至诸多猜测, 以及对薛绍的咒骂也没有落下。 等他絮絮叨叨地将所有说完, 最后忍不住问道:“老白,你来评评理。在薛绍这件事上,我固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可至少没使阴招坑人, 对吧而薛绍那王八蛋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使这样阴狠招害人害己。”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冷笑道:“他要是到了阎罗殿,知道最终得到这样的结果,肯定会悔青肠 子,恨不得再弄死自己一次” 老白仰着头发出沉重的闷哼声,像是在表达自己愤慨。 袁一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不过,话说回来,薛绍固然可恨,死者为大,他这一死,倒是万事皆休。可把我和令月可给害惨。老白,我该怎么办呀令月还会再原谅我吗” 这对老白而言似乎也是个难题,它什么都没表达,只是自顾自的埋着头继续缓步前行。 见它没了动静,袁一不由得皱了皱眉道:“老白,别不知声啊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多难受,你怎么着也得安慰我吧不能仗着自己不会说话,就视而不见吧怎么着你也得敷衍地呼哧几声吧” 他话音刚落,老白真仰着头呼哧地叫唤了几声。 老白的这番举动,让他深感无奈道:“你这小畜生,还真会现学现卖算了,我也不指望你了” 正在这是,见老白突然停下了来,他环顾四周,见不知不觉竟走来了梅仁的宅子外。 他感到纳闷道:“老白,带我来这儿干嘛你该不会指望让他安慰我吧你应该知道,那家伙比起你除了会张开说话,几乎就没什么用处了” 袁一嘴上虽这么数落梅仁,可心里其实是不想梅仁担心。再考虑到梅仁那家伙过分热心,可做事 偏又没什么分寸。那家伙要是哪根筋不对,也搅进这件事里,再捅出点什么幺蛾子,那他下辈子 也别想跟令月解释清楚了。 他觉得梅仁很危险,可老白似乎并不怎么想,只见它走到府门前,仰着头发出划破夜空的嘶鸣声,像是在召唤着梅仁。 在老白自做主张冒昧夜访之时,梅仁正在屋里大献殷勤般给暖香揉着肩。 见暖香满脸的疲惫散去,梅仁便笑问道:“媳妇啊,我这手法不错吧是不是感觉没那么累了” 暖香点点头,投来一个赞赏的微笑:“相公最好了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见哄得暖香开心,梅仁便如图穷匕见般从身后搂着她,笑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不如说说今晚。毕竟,今晚的月色这么美,你也这么美,这般良辰美景如何能虚度” 暖香将脸一拉,满是不快道:“为什么每到这个时候,你脑子都是那档子事儿而且,每回都是那么一句话,第一次听倒也新鲜,第二次勉强能够接受,可听过八百回后,你不觉得敷衍,我听着都觉得腻” 梅仁为难的皱了皱眉:“这样啊当初袁哥就教我这么一句,我也没辙啊不然下次再见了他,我再管他讨教几句说给你听,如何” 暖香的脸更臭了:“又是他” “不然呢别看现在他在女人面前,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当年他可是情场高手,他瞄上的女人,可没有一个能够逃出他的手心。刚才那句话可是他的压箱底,不知放倒了多少女” 还没等梅仁说完,暖香就没好气地打断道:“你还有完没完你整天袁哥长,袁哥短的,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要是那么惦记他,不如搬回去同他一起住啊” 听她说得酸溜溜的,梅仁取笑道:“你不是连男人的醋也要吃吧以前,没发现你原来是个醋坛子” 暖香冷冷一笑,嘀咕道:“我倒想希望,你整天念叨的是个女人。不然也不至于弄得像现在这样,不知道究竟是我有毛病,还是你有毛病” 听到这诸多抱怨,梅仁深感无奈道:“袁哥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记挂他不是人之常情吗” 暖香点点头:“记挂的确是人之常情,可每天都挂在嘴边就有点该怎么说呢不可理喻算了,不提这些了。” 梅仁心里可是有把小算盘,现在见惹得暖香不高兴,他急忙哄道:“兄弟固然重要,可媳妇那更是重中之重,你要是不喜欢我提他。我往后,不提便罢” 梅仁的话正好说到她心坎上,她立刻转怒为喜,笑了笑道:“我不要做什么重中之重,只要你也能偶尔那么不可理喻记挂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梅仁笑道:“你还说不是吃醋袁哥再好,可陪我睡觉终究是你啊,你们之间孰轻孰重,我怎么会分不清呢” 听到这番暗示,暖香无奈道:“每天人家不仅是要给你洗衣做饭打扫,还有按你的要求各种分类整理,这一天下来,人家真是筋疲力尽。人家就盼着晚上能够好好休息,相公就体谅体谅人家, 成吗” 梅仁斩钉截铁道:“不成你这借口都连续用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晚了。想当初咱们多恩爱来着,可这才几日,你怎么就像变了一个人” 见他胡搅蛮缠起来,暖香叹了口气:“你每天早出晚归的,当然不知道我一个人,一双手要做那么多事究竟有多累” 梅仁皱了皱眉道:“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你要真累,明天我去袁哥那儿借几个丫鬟替你干活,不就成了” 暖香有些疑惑:“借” 梅仁解释道:“所谓借,就是在咱们家干活,再到王府里领月钱。” 暖香琢磨了片刻,并不认同道:“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这有什么。袁哥的东西咱们还拿得少吗况且王府里养着几百号人,咱们借几个来,又有什么所谓。这小事一桩,袁哥不会在意的。” 见梅仁说得极为轻巧,暖香也没有再多言。 梅仁露出一抹窃笑:“现在没有借口了吧速速跟我熄灯上榻” 说着,他便打横将暖香抱起,暖香没有再抗拒冲着他妩媚一笑,伸手绕过他脖子,柔情倚在他肩头。 暖香满心柔情蜜意,却听到他突然蹦出一句:“好沉啊媳妇,最近你是不是胖了” 暖香不由得翻了个大白眼,正要说话,没想到他又来了句:“媳妇,你这眉描得也忒浓了吧还是昨天的远山黛比较适合你。” “咦你这唇红怎么回事哪买的啊,这色怎么半红不黑的还有” 听到梅仁没完没了的挑剔,显然被惹毛的暖香,忍不住吼道:“闭嘴今晚,你要是还想尝到甜头,就给老娘闭嘴” 梅仁笑着点点头:“了解。” 说完,他将暖香往榻上一放,转身吹熄了一旁的灯之后,却不自觉地暴露天性般,只见他的先是展开了翘着的兰花指的双臂,而后边掂起足尖边喊着我来了,边跳姿优美的一个纵身跃到了榻上。 正在俩人如胶似漆之时,一道划破夜空的马鸣声钻进了梅仁耳中,他放开怀中的暖香,一个挺身从榻上坐起,而后竖起耳朵听着房外的动静。 见此情形,暖香满心疑惑,轻声问道:“相公,怎么了” 梅仁做个噤声的动作,这时房外又传来一声高亢的马鸣声,梅仁喜得的一拍手,兴高采烈道:“咦真是老白他们总算想起要来看我了呀” 他边说,边整理着凌乱的衣裳,而后转身下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78、第一百七十八话 见此, 暖香不由得蒙了片刻, 没好气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梅仁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误, 他依旧满脸笑容道:“老白和袁哥来了, 我当然是得去见他们呀你先睡” 暖香脸色极为阴沉:“每晚从门前经过的马车,行人那么多,单凭一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马鸣声,怎么就认定是王爷我看你是想他想疯了吧” 听到挖苦, 梅仁并不以为意道:“第一声可能有点。可连续两声, 那就是千真万确了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见梅仁迈开欢快的脚步, 往门边走, 暖香吼道:“梅仁给我站住” 梅仁只好停了下来, 见到满脸怒色的暖香,他这才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他露出讨好的微笑:“媳妇,怎么火气这么大啊你不是累了吗不如今晚你就早些歇息, 我去去就来” 暖香冷笑道:“火气大你死乞白赖的把我哄上床, 现在见你袁哥来了, 就把我给晾在一边, 我才是你媳妇这事换做任何女人都忍不了吧梅仁, 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我和你袁哥究竟哪个比较重要” 梅仁几乎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那还用说,当然是袁哥比较重要咱们成亲那晚,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在心里第一位是袁哥, 第二位是老白,你是第三位,这已经是个相当不错的位置,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听到这话,暖香满脸的怒气变成了无奈:“是啊我连一匹马都比不上,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梅仁皱着眉,一本正经道:“老白可不是普通的马,它可是有纯正血统的汗血宝马,它可是我和袁哥给奶大的,它就像我们的孩子,你说” 暖香没好气的打断道:“打住你再说下去这话题就奇怪了。” “奇怪有吗” 暖香长长吐了口气,嘀咕道:“我可不想觉得你们仨才是一家人,我只是个多余的外人。” 暖香声音虽小,可梅仁还是听到很清楚。他见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只好一脸委屈的抿了抿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大不了装作没听见,不去便是了” 他嘴上虽这么说,可身体却很诚实的抬手抽着门闩。 见到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暖香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她只好换作一副温言细语的模样道:“我并不是,不喜欢你同王爷亲近,我只是介意他比我重要。” 梅仁皱着眉思量片刻,一本正经道:“如果说不仅仅是你,他比任何人都重要,是不是更容易接受” 暖香放弃抗争,被迫接受道:“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嫁给你了,也只能接受我的男人,心里还有另一个男人的事实了。” 梅仁听出了话中的戏谑之意,他眯眼看着暖香道:“你绕口令啊他们笑话我就算了,你可是我媳妇,这也太不厚道了吧不过,换一个角度看,能笑话就代表没事了,我是不是就能” 梅仁虽询问着,可身体再次 很诚实拉开门跨出了一小步。 暖香摇头叹了口气:“去吧我可不想棒打鸳鸯。”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首先,每回都是我积极主动地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这回终于等到他们主动上门倒贴,我怎么也得高姿态的稍微迎合一下吧再是” 暖香不耐烦的打断道:“你再说下去,人都快走了。” 听到这番提醒,梅仁撒腿就往院外跑,可真等跑得气喘吁吁的他来到了府门前,却矫情地停下脚步。 他大口吸气调匀呼吸,方才端着所谓的高姿态拿下门闩,不急不缓地推开门。 此时,门外的袁一正恍神,突然听到府里传来的响动,他暗叫糟糕:“不好那家伙真屁颠屁颠的来了得赶紧开溜” 这样想着,他便拉起缰绳,一夹马腹,打算脚底抹油避开梅仁。可老白似乎并不配合,依旧耷拉着脑袋,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 见状,他在心中咒骂着:“好啊你这小畜生都会自作主张,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啊” 正在他暗自不爽之时,听到“吱吱呀呀”府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拽着缰绳,低声喝道:“走啊,老白你他娘的,走啊” 即便惹毛袁一,老白也始终不动摇地坚持着自己的主张,等待着梅仁到来。见老白跟自己杠上了,袁一也只有干着急份。 见强硬手腕不管用,袁一只好换作一副温言细语的语气哄到:“你又不是不知道,梅仁那家伙就 是个闯祸精这事要被瞎搅和一通,万一误会更深了,令月要是不肯原谅我,你想看一直都这么伤心难过啊” 听到这套极其委屈的说辞,老白似乎有些被说动,它一挺身子,抬起马蹄准备起行。 正在这时,只见梅仁昂着头,背着手,用十足的高姿态不紧不慢地从府里走了出来。 见袁一正低声跟老白说了些什么,而老白抬步子要走,梅仁急忙干咳了几声,算是不失姿态的向他们提醒。 听到咳嗽声,老白便停下脚步,扭过头低鸣了几声,欢快地同许久不见的梅仁打着招呼。 可梅仁却绷着一张冷淡脸,朝老白微微点头示意,便道:“这么晚了,你们招呼都不打就扰人清梦,这太没礼貌了吧你们来干嘛,想我了呀” 见了梅仁,袁一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狐裘,挡住其中沾染了血渍的单衣。而后,回话道:“路过而已,走了” 梅仁摆了摆手,一脸得意地笑道:“你别装了不管你从哪儿回王府,都不会路过这儿。下次再想我,可别选在这大晚上的,我可没功夫应酬你们” “知道了。老白走”说着,他一夹马腹,老白便扬起马蹄绝尘而去。 梅仁看着“哒哒”的马蹄声消失在晚风如水,夜华如霜的月色中,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唉 哟还害臊呀袁哥这样多情又有耍酷的样子,真是可爱死” 当目送袁一离去,他不由得又想到了暖香,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重新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皱着眉嘀咕道:“她该不会真睡了吧” 他慌忙转身跨进府里,七手八脚的推上门,边一路小跑往房里去,边大声喊到:“媳妇,别睡别睡我来了啊” 正在梅仁为一刻千金做着不懈努力之时,袁一已经奔向了去往了太初宫的路上。 现在他所面临的处境,仿若一个越是用力挣扎,越会深陷其中的泥潭。他急切需要一个人,理清他一团乱麻的思绪,给他指明一条能够从泥潭中全身而退的出路。 这个人需要有通透且能辨明一切的智慧,更懂得如何才能最大程度的趋利避害,最好还能预知未来。能够达到这些要求的,自然非上官婉儿莫属。 此时已是夜阑时分,上官婉儿早已入睡,可她睡得并不深,迷迷糊糊间她感到后颈处透来一阵凉风。她向来警惕心重,这阵突来的凉意,让她睡意顿时全无。 她没有翻身去探查究竟是何故,只是睁开眼仔细聆听着房中的动静。她听到窸窸窣窣像是关窗的声音,而是一阵极轻极柔的脚步,慢慢地朝床边靠近。 至此,她方才敢确定有人潜入房中,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要知道这里可是戒备森严的深宫内院,能够趁夜摸进来的人可都不是等闲之辈。 此人趁夜冒险前来,肯定来者不善,可究竟是寻仇亦或是另有所图她不可知晓,可她能预见的是自己绝对没有性命之忧。 即便如此,可她总不能受制于人,她得想法让自己全身而退。 正在她思量之时,那个脚步已经来到了床边,她暗暗地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摸出来藏在软枕下的一把匕首和一个药瓶。她将瓶塞抽出,将药瓶紧紧地握在手中,然后快速而敏捷的一个翻身而起,将瓶中的粉末洒向床边的潜入者。 这时,在床边袁一正打算叫醒上官婉儿,却猝不及防地受到她的粉末袭击,袁一下意识地拉起宽大的狐裘挡在面前,避开了漫天飞洒的粉末。还没等他缓过神,上官婉儿双手握住锋利的匕首,利用站在高处的优势,使劲全身力气朝着他的头顶捅去。 他本就没有堤防,再是见上官婉儿柔弱,使出一招就会黔驴技穷,可没想到她还会有第二招。所以,直到他感到头顶袭来一阵阴寒之意,他方才抬手挡住了致命的匕首。 虽然他有留力,可受到他一击的上官婉儿,还是感到手腕一阵如断裂般的剧痛,匕首被打落,整个人也一头倒在了床上。可至始至终,上官婉儿都没喊一句疼,这让一旁看着的袁一不由得暗暗佩服她的过人的忍耐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79、第一百七十九话 袁一皱着眉, 深感歉意地看了眼倒在床上的上官婉儿, 问道:“我看着都觉得疼, 你这闷声不坑的, 怎么回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上官婉儿侧过脸,借着从屋外透进的月光,仔细地打量床边的这张面孔, 见夜访者原来是袁一, 她心中的恐慌顿散,可不由得埋怨道:“我又不是石头做的, 当然疼啊你 明知道是我, 还下狠手” 他叹了口气:“我为了保命, 用了一成力道也不算过分吧倒是你一个弱女子,没想到狠起来,连我差点都招架不住。” 上官婉儿坐起身, 揉了揉剧痛难忍的手腕, 一脸怀疑道:“你真只用了一成力道” “当然我要是再多用一分力, 你的胳膊早就废了。不过, 这段时间你的手腕可能会有些肿痛, 擦点金创药, 每晚睡前热敷一会儿,大概半个月就能消肿。” 上官婉儿阴沉着脸,满脸不快道:“幸好伤的是左手,不然我跟你没完” 袁一很是无奈:“你这儿备了金创药吗帮你擦点, 算是将功补过,成了吧” 上官婉儿偏了偏头:“在那边的木匣里。” 当他点亮房中的烛火,拿着金创药在床边坐下时,上官婉儿这才注意到他满身的狼狈,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问话,只是道:“把手拿来。” 见他真要替自己擦药,上官婉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碍事。我自己来吧” 虽然他心正不怕影儿斜,可凡事有些避忌总是好的。这样掂量着,他点点头,将金创药交给了上官婉儿。 等上官婉儿忍着痛擦过药,继续之前的话题道:“这里可是戒备森严的深宫,你不请自来,究竟所为何事” 他垂下视线,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在排遣心中的惶恐不安。他稍沉思片刻,待理清思绪,方才将发生的种种全都告诉了上官婉儿。 听完,上官婉儿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她轻叹了一声,不胜感慨道:“果然,她还是逃不掉啊” 见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袁一听得一头雾水:“他是指”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李令月终究逃脱不了“欲带皇冠,必先承其重”的宿命安排,也终将肩负 起书写历史的重任。 之前,在悟佛堂的茶室,她也听到武后是如何软硬兼施地希望袁一放弃营救薛绍,好好把握同李令月破镜重圆的机会。 当时,她就在想以李令月履行历史使命的契机来看,李令月不可能嫁给袁一,即便过程顺理成章,可宿命也会最后关头跳出来踢掉阻止历史使命履行的绊脚石。 显而易见,袁一就是那块绊脚石。至于,向来霸道又凶狠的宿命,将会用温和,还是残暴的方式除去绊脚石,这很难说。毕竟,对于薛绍这块绊脚石,它采取的方式并不温和。 照理说,袁一年纪轻轻就威震四夷,异姓封王,应该很容易参与书写历史的行列。 可奇怪的是她所知的历史中,并没有他的存在,这个匪夷所思的难题,她苦苦思索了数年,得出两种结论。 第一种可能,在另一个空间时,她并非深入研究的历史学家,所以,她虽对这一时期历史有广泛的涉猎,可终究只停留在大众所认知的表浅层面。 她并没有刻意去研读地方县志,和有着详细记载的历史典籍,因此。那些并不太五光十色的历史 人物便成了她的历史盲点。袁一便是这样的存在。 第二种可能,袁一此时可能耀眼璀璨,彼时也可能瞬间陨落,至于陨落的方式可能是像神兵侯这般默默耕耘,却还没迎来书写历史的契机就已功成身退。也可像很多有过辉煌功绩,最终却无奈折戟沉沙的能成名将。 毕竟,在浩瀚无垠的历史长河中,能够通过推动历史进程,而被载入正史的人物犹如沧海一粟。可又有多少沧海遗珠只能散落在口口相传,最终因为年代久远被遗失的野史故事里。 对于心中难以得到确切答案的历史盲区,她不甚感慨,可表面上始终那般云淡风轻。 这回她没有告知实情,而是如此回答道:“我是说薛绍,他终究还是走了啊” 袁一点点头,也不甚感慨道:“是啊可令月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他就算记恨于我,可怎么也得顾虑下令月,她是否能够受得了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说到最后,他的话中难掩愤慨之意。 上官婉儿不由得叹了口气:“世事难料啊他无端遭此横祸,想必心中压抑极端的怨恨,才至于让其蒙蔽了自己的眼睛。他千算万算,却偏偏算露了公主能否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听到上官婉儿这番设身处地,又看透表象的话,袁一心中的愤恨顿时消散,他的确不该揪着薛绍的恶行不放,或许,他应该去同情薛绍所遭遇的不公和噩运,也该尽最大限度去宽恕薛绍给自己造成的伤害。 当萌生了宽恕的念头,他不由得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无论如何,薛绍其实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有怨恨,有愤怒也是理所当然,错只错在用最不恰当的方式发泄怨恨。” 上官婉儿赞同的点了点头。 袁一沉默了些许,终于问出来心中的困惑:“我很苦恼,该如何化解和令月之间的这场误会” “时间。”上官婉儿几乎没有多想便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其实,她心里清楚这可能不是最好的答案,但却能最大限度地规避袁一成为绊脚石的风险。 听到这样几乎斩钉截铁的回答,袁一皱了皱眉在思量了片刻,心存疑虑道:“时间不应该是以证清白的真相吗”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道:“你莫非不知道,世间根本就没有绝对的真相,只有选择愿意相信哪些才是真相。这就好像我,就算没有掌握任何证据,所有事实的来源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可我始终愿意相信你。可公主却做不到。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上官婉儿用极具哲理性的话模糊着焦点,以求心怀执念的袁一可以按着她的思路看待这件事,用时间冲淡他和令月之间的误会,也错开他们之间交集。 显然,正处于彷徨之中的袁一似乎没有过多思考,便对她的这番解释深信不疑。 他点了点头,回答道:“因为,你对我没有误解,也没怨恨的情绪,可以更清醒冷静的看待整件事。而令月在短短的一天便经历了丧夫丧子的锥心之痛,在这样极度悲伤之下本就难以理智的看待事情,更何况薛绍还故意栽赃于我,令月自然免不了迁怒于我。” 说到这儿,他不由轻叹了一声:“或许,正如你所说,她需要的恰恰是时间,抚平伤痛,化解对 我的怨恨。等到那时,想必才是呈现真相的最佳时机。” 听到这话,上官婉儿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地,她安慰道:“公主并不是个糊涂的人,总有天她能够想明白。你也别太忧心,你给她时间也就是给自己时间,将一切看明白,也想明白,如此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再则,现在距离受图大典钦定的吉日也近在眼前了,再过几日,咱们就得启程前往洛水了,圣后把保驾护卫的重任交给了,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袁一抿着嘴点了点头,思量了片刻,坦言道:“是啊这副担子的确挺重,甚至比在战场上面对强敌来袭,还要更令我倍感压力。毕竟,圣后和圣上,还有满朝重臣都在出行之列,还是在这样血腥清洗的大环境下,暗里潜伏着的危险更是难以预料。” 上官婉儿蹙着眉头,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语气极为严肃道:“血腥清洗你应该知道我可是圣后的心腹之人,这样的措辞,论罪当诛” 袁一不以为意地道:“的确。不过,你会告发我吗” 上官婉儿装作很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不会。所以,说说在这样恶劣的大环境下,你是如何部署,力保这次受图大典能够一路顺风” 他先是吐了口气,释放完集聚心中无形的压力之后,方才开口道:“我联络江湖上一些眼线广,能耐大的挚友,让他们暗中充当前哨,先一轮的扫清可能埋伏在沿路的危险。再是马车,六乘御驾通常容易成为袭击的目标。所以,御驾为空车,我会故布疑阵让身着便服的圣上和圣后藏身于随行马车之中。” “最后,防止有人里应外合,我会轮换内侍官,等到圣后和圣上起行出宫,那些为他们打点准备的内侍宫,不再随行出宫,而是由一批并不知情的内侍官代替他们的侍奉之职。而被轮换的内侍官,将被金吾卫集中看管,直到受图大典结束。为了万无一失,等到回程时,也会采取同样轮换内侍官的方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80、第一百八十话 待他说完, 上官婉儿露出赞赏的微笑:“你的部署可谓是滴水不漏, 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点了点头:“是啊我对自己的部署也信心十足, 可经历过太多人算不如天算之后, 宁愿提心吊胆,也不愿大意失荆州。” 上官婉儿赞同道:“的确,谨小慎微总比心存侥幸强。那提前预祝你的首次护驾出师告捷” 他笑了笑道:“借你吉言话说回来,听你这番开解, 我心里也算有了底。时候不早了, 我先走了。” 上官婉儿点点头。 当他起身,闻到弥留在空气中胡椒粉的气味, 突然想起上官婉儿的拼死防卫的种种。于是, 他转过身看着正促膝坐着的上官婉儿。 见他转身, 上官婉儿仰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你这胡椒粉加匕首的防卫手段, 貌似太滑稽了。要知道, 能够闯进这里的人都非等闲之辈, 你这些既伤不了人, 也防不了身, 充当笑料倒是可以。” 见他端着一副严肃面孔拿自己开涮, 上官婉儿还击道:“不知道刚才,谁说招架不住来着我备着这些只不过是以防万一,毕竟我干的这差事还挺招仇家,多防一手就当安心罢了想必, 今晚要不是你不请自来,恐怕这些滑稽手段,我这一辈子都用不着。” 他若有所思道:“这也是实情,你孤身在此的确是防不胜防。之前,唤雨教了我一些精巧机械的 构造之法,用来制造攻城略地的兵器,还挺好使。等受图大典之后,我画张草图,按着房中的布局加入些隐藏的机关,以防歹人如何” 见他边说着,边环顾四周,那上心的样子,不像是随便说说。上官婉儿心中不由得涌现阵阵暖意,她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却用质疑的口吻道:“这可是深宫,先不说布置机关,单说把那些利刃机械运送进来,都是一项极为棘手的事情。” 他摇摇头:“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妙法。你要做的就是点头同意,再给我几晚时间装置机关便 可。” 她蹙着眉,深感怀疑道:“你亲自动手能行吗” “当然行不然我说来干什么” 她见盛情难却,只好同意道:“好吧姑且试试吧” 他点了点头,临走还不忘提醒道:“万一遇见歹人,你一个弱女子,最好的法子不是硬碰硬,而是先假意顺从,探明对方的意图,再伺机而动。照理说,这才是你最拿手花招” 她笑着点点头:“或许吧” 袁一迟疑了片刻,抿了抿嘴道:“还有,我想你抽些时间去看看令月,开解下她,她肯定很需要这些。” “放心。我会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袁一方才放心离去。 今晚对于袁一来说,也算是不虚此行,他如所期望的那般,在深陷的泥潭中找到了出路,时间。可究竟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抚平伤痛,消磨怨恨呢 他不知道,可无论多久,无论有多煎熬,他都得耐心的等待。 他坚信终有一天,他翻越过曲折险峻的千山万水,走过荆棘丛生的荒原丛林,在历经千难万苦之后,他总能追上她的脚步。 那时他会用最不经意的姿态出现在她身后,却用最郑重的方式再次牵起她的手,陪她从云卷云舒看到天荒地老。 当无数次自我安慰过后,这样浪漫得一塌糊涂的少女情怀便在他心中应运而生,恍然之间,他觉得所有的等待和煎熬,也变得甜蜜可期。 如此,他满心的极度焦躁不安情绪也得到了化解,他渐渐地能够用理智思考,他所知道的李令月在外人看来像是娇纵柔弱,可实则她骨子里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韧性,和睚眦必报的记恨心。 只要他还活得好好的,李令月就绝不可能容许自己自暴自弃,她肯定会让自己更加坚强,暗暗的积蓄力量,给予他迎头痛击。 至于这样的迎头痛击究竟是什么,他虽不知晓,可他大概能够猜到,以李令月的阅历有限,还有她算贵为公主,可一直养在深宫内院之中,她既然无人脉,更无可动用的实权。 所以,她的报复顶多不过是指使人到王府寻衅滋事,或者在一些宫廷庆典相遇之时,故意出言羞辱之类。 若真是这样的报复,对他而言非但不痛不痒,反倒看到她带着一副气鼓鼓又咬牙切齿的模样在面前晃来晃去,也不失为一种别样的乐趣。 在极其乐观的畅想过后,他竟莫名这样的报复有了些小期待。 当他懂得用乐观看待一切之后,等同于从恶梦的泥潭中暂且脱身。他看到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受图大典的护卫事宜。 这几日,他暂且搁下了李令月之事,全身心的投入护卫的部署中。 他先是派出手下心腹之人与部署在前哨的江湖人士取得密切联系,只要发现可疑目标,就对其进行严密布控,一旦核查属实便快速歼灭。 再是,同负责大典的核心官员,敲定最后的出行路线,以及沿途的戒严关卡设置,各处的军力布控。 正在袁一忙得不可开交,同一拨又一拨人商榷着各项事宜。上官婉儿也抽空赶在启程前来到驸马府,一则吊唁薛绍,二则也算履行袁一和武后的托付,竭尽所能的开解李令月。 当穿着一身素色衣裙的上官婉儿走下马车,便看到驸马府门前的铜铸石狮子和高悬的烫金匾额都挂上肃穆的白绸。 其实,当她听到薛绍的死讯时,她心中并不感到如何震惊悲伤,因为在她见到薛绍的第一眼,她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结局。 可当她身临其境,一路走在寂静无声,又死气沉沉的深宅大院中,看着缟素的白绸在凄风冷雨中飘摇,目极之处都是写着“奠”字的白纸灯笼。她有种错觉,昨日还是洋溢微甜暖意,令人艳羡的神仙府邸,仿若不过一夜功夫就变得阴沉沉,又冷凄凄。 突然,潜伏在内心最深处的悲戚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漫了上来,她耳边仿佛响起一个轻叹的声音:“薛绍死了离开了这个世间,与他再无相见之期。” 一瞬之间,她脑海浮现起薛绍的种种,他的宽厚有礼,他的真诚信任,他对李令月的呵护备至。 当这些如烟往事在她脑海闪过,她鼻头不由得一酸,在一刻她深深感到,不论薛绍最后做过什么,可在这漫长的五年岁月中他所付出的点点滴滴,都足以证明他深爱着李令月,也绝对称得上一个好丈夫。 至于他曾经有过的不忠,她觉得若公平且客观的看待这个问题,就不该归咎于薛绍,他的爱再伟大无私,可他终究不是圣人,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壮年如何没有,面对心爱之人的冷淡又如何不会妒忌狭隘 她心中感慨之时,在迎客丫鬟的指引下,不知不觉走到了设着灵堂的前院中,当她远远看到摆放在灵堂之中的棺椁,她的心沉入谷底,一种剧烈又真真切切的悲伤灌满她全身。 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深深吸了口气,方才重新迈开脚步,在肃穆而庄重的灵堂中,几乎没有前来吊唁的宾客,只有府中的几个身穿孝服的小厮丫鬟,跪在棺椁边低声啜泣,边烧着纸钱,还一个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僧人敲着木鱼念着渡亡的经文。 一个生前有着荣耀家世的驸马爷,却因为莫须有的戴罪之身,只能在这世态炎凉之下,冷冷清清地走完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程。 她不甚唏嘘之时,见有人恭敬地递来三柱香,她接过走到灵位前给死者三叩首之后,起身刚将香插入炉中,便看到身穿重孝的李令月,正往灵堂中来。 当她稍走近时,上官婉儿注意到她面容虽憔悴不堪,可神情却异常从容冷傲。李令月不过看了眼呆站在香炉边的上官婉儿,匆匆点头示意过后,便扶着棺椁的一角,望着堂前那个硕大的“奠”字出神。 看到李令月这副似乎没有半分哀戚的模样,上官婉儿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不由得蹙了蹙眉,而后迈开步子,走到李令月身后,默默地注视着这个用柔弱的身躯,却支撑起一个无比坚强的背影。 上官婉儿不由得暗自思量,在这接二连三厄运重击之下,李令月却出乎意外地表现得如此平静自若,此刻她究竟在想什么 正在上官婉儿揣测之时,突然在呜咽哭泣声与琐碎的念经声中,出现一声阴沉而冰冷的怒吼:“闭嘴不许哭不许念” 听到这声吼声,正跪在一旁泪眼涟涟的莺儿,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坚强得有些冷漠的背影,哽咽道:“驸马爷为人仁厚善良,可老天无眼却让他蒙冤受屈,走得这么仓促,即使我们这些做下人都悲痛难忍。更何况是公主您心情奴婢能够体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81、第一百八十一话 还没等莺儿把话说完, 李令月就打断道:“人死不能复生, 哭能够把他给哭回来吗这些经文念了, 他就真能早登极乐了吗这都不过是给生者安慰罢了可我不需要这些安慰从今天开始, 我的府里不容许有半句哭声,都听明白了吗” 听到李令月用毋庸置疑的语气传达着不近人情的命令,众人都用一副呆如木鸡的神情看着面前这个透着丝丝凉意的背影。 他们都希望是自己的理解有误,因为在他们意识里, 这位向来温婉又柔和的主子, 不可能说出这么刻薄寡恩的话,更何况还是面对亡夫的灵位, 怎么能说得这么坦坦荡荡, 又裸。 经过许久的沉默, 见没人回话,李令月用更为威严,又咄咄逼人的声音问道:“都听明白了吗 回答本宫” 众人急忙战战兢兢地回话道:“听明白了, 主子。” 李令月略微点了点头:“都退下吧我想同驸马爷呆会儿。” 这回有了前车之鉴, 众人不敢再多言, 慌忙遵照吩咐退出了灵堂。 这时独留下的上官婉儿呆, 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至始至终都是背着身的李令月, 因为无法看到她的神情, 这让上官婉儿忍不住猜想,她言语坚强得有些寡情冷漠,那么她的心真被连接的重击,磨砺得铁石心肠了吗 还是, 她能阻止别人的眼泪,却抵挡不了自己的眼泪,这才是她始终不肯转身面对众人的原因。 上官婉儿暗暗揣测之时,听到安静得只剩风雨声的灵堂中,响起李令月依旧冷冰冰的声音:“你也去吧” 上官婉儿迟疑了片刻,卸下了主仆间惯有的顺从,而是以挚友的情谊,用极为强势的口吻说着:“我可以走。不过先得让我看到,公主不需要我留下。” 听到这话,李令月蓦然地转过身,用冷漠得不见一丝悲痛的眼神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着:“知道吗人是自私的,他们可能并不想伤害你,只是立场不同,所以不得不与你为敌。那时,你会 感觉仿佛在一夕之间被所有人抛弃,没有人会保护你,你只能孤身直面疾风骤雨。” 说到这儿,她的神情里突然多了一分带着坚毅的狠劲:“经历过后,你会幡然醒悟,不论何时都不会抛弃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为你遮风挡雨的人,只有你自己一个强大得足以与所有抗衡的自己,当你看透这一切之后,你就不再需要任何人” 李令月的每个字眼都如一把利刃刺痛着上官婉儿的心,她终于明了,现在李令月所呈现的每一分 坚强,每一丝冷漠,都是心底的戾气集聚而成。 上官婉儿似乎隐约看到一个可怕的怪兽,正备受煎熬从稚嫩柔弱的皮囊中挣脱。 然后,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光,清醒而冷静地打量着她所身处这片权利森林,探索着最恰当的位置。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瘦弱不堪,她渴求被权利滋养拥有强壮的体格,最终把适者生存者游戏规则牢牢掌握在手中。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免受伤害,不再被一次又一次的因贪婪和权利而起的纷争推下万丈悬崖,摔得粉身碎骨之后,还要被迫坦然面对,谅解现实的残酷,人性的丑恶。 当心底的谜团有了解答,上官婉儿不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迈开了释然的脚步。 她不再感慨,也没有了唏嘘,因为她知道,在宿命摆布的这盘棋局上,每一枚棋子最终都会被摆上属于她的位置。武后看似能与天斗狠,可终究不能幸免宿命的摆布,更何况是李令月。 她能预见未来,看透世事,只有她知道李令月痛苦的根源不是袁一,也不是武后的权利的野心,而是历史使命正展开宿命之手,正将她打磨成能够撑起历史走位的那颗子。 所以,能够让李令月免除痛苦的不是安慰,而是尽快引导其蜕变成更适合这片权利的森林的政治动物,她相信自己绝对称得上一个好老师,而她也乐于做这样的好老师。 或许因为物喜同类,更因为李令月是历史公认离皇位最近的女人,而她的政治手腕与才能几乎能够与武后并肩,而神龙政变则是她最具标志性的政治产物。 她可以预见,能够出一头将来能令风云变色的政治猛兽,绝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作品。 上官婉儿暗自规划着李令月的政治前途时,心无旁骛的袁一已将受图大典的护卫事宜全都商榷妥当,只等着明日启程前往洛水。 晚间,袁一正坐在院里喝茶,神兵候和唤雨过来辞行,袁一挽留过后,父子俩便说明缘由,十三娘觉得在洛阳诊治的这段时日,病情并无好转,她深感自己时日不多,心心念念的都是回长安,重新经营龙虎客栈。 父子俩认真的斟酌过后,决定满足十三娘的心愿,回长安重开龙虎客栈。 当辞行过后,神兵候先行离去,唤雨则留下继续同袁一闲话。 一时之间,袁一心中莫名涌起阵阵难以派遣的惆怅,他轻叹了声,感慨道:“悲欢离合,可世间 的悲离多不胜数,欢合却寥寥无几” 一旁坐着的唤雨皱了皱眉:“老天爷还真够凶残,硬生生地把你给逼成怨妇” 袁一神情满是无奈,叹了口气道:“是啊每回我只要看到那么点盼头,他都会跳出来把我揍得鼻青脸肿,才肯善罢甘休早知道,这里会有这么多不如意,我宁愿没有从养魔池跳回来,一直困死在幻境中。” 听到这番抱怨,唤雨一本正经道:“你要真这么惦记幻境,可以再从养魔池跳进去啊” 他满脸惆怅顿散,惊喜问道:“真可以吗” “可以。不过,不可能再回到同样的故事中。” “为什么啊” “因为,你们在幻境中的故事走向,全都由我在随机引导发展,这时隔多年,我哪还记得那么多细节” “这样啊”他皱着眉深思了许久,妥协道:“若大致相同,我也是可以接受的。不过,能不能把我和魔门尊者的走向,引导得圆满一点” “这样啊”唤雨也皱着眉沉思许久,问道:“你想要怎么个圆满法” 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笑道:“我想要那种怎么说呢嗯就是那种”他话到嘴边,竟不好意思说出来。 见他支支吾吾说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唤雨索性替他说道:“爱得,睡得欲罢不能” 他摸着下巴琢磨一会儿,微笑道:“这也太直接了吧不过,也行” 唤雨翻了大白眼,鄙夷道:“你这色胚你想要那些,做个春梦就好了,何必那般大费周章” 见又着了唤雨的道,他心中很是不爽,没好气道:“我什么都没说,明明是你先挑起的” 唤雨摆出一副教训人的臭脸:“我这摆明是在试探你。你这家伙表面装得正人君子似的,可骨子里不知多多淫荡这一试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理直气壮道:“我就是好色,我就是想女人,我就是想睡她,怎么了我不是三贞九烈,我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有再正常不过倒是你这种指责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唤雨摇摇头:“没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觉得,你这些话有些侮辱,亵渎爱情吗” 他唤雨说得一本正经,不像是玩笑话,他心里感到莫名其妙:“亵渎我爱的是可以看得到,摸得着的女人,不是只能小心翼翼供奉着的女神。爱情最开始的海誓山盟都是虚无缥缈的,直到共赴巫山彼此交付之后,那样的亲密无间才能让爱情更为具体,更为真实,才能无所顾忌地全身心投入。” 唤雨用拷问的眼神看着他:“连我听着都有些刺耳,不知道女人要是听到你这番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笑了笑道:“这只限于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至于女人,我可不想把她吓跑” 唤雨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有意思照你这么说,没有过的爱情,都只是流于表面,不可能深刻得无可取代” “这措辞听着怎么怪怪的” 唤雨没好气道:“别那么挑剔,成了罢” “好吧就。总而言之,这话虽然不怎么动听,可事实却是如此。况且,爱情真正能够实现的并不是海枯石烂,天崩地裂的誓言,反倒是同床共枕的相伴到老。我觉得爱一个女人,想要睡她一辈子,才是最真实,也是最动情的誓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82、第一百八十二话 唤雨点了点头, 若有所思道:“听你这么一说, 还挺有道理。我觉得着吧, 我该不该开口向你借语瑾睡一睡, 好让我这些一厢情愿的爱慕不再流于表面。” 他将脸一拉,摆出一副教训的口吻:“你这话就算是玩笑,也挺混蛋你还是继续流于表面吧” 唤雨似乎也意识到言语的不当,难掩羞愧道:“我也觉得挺混蛋就当我没说过, 千万别让她知道。还有, 通常遇到这种情况,都该岔开话题, 所以你来问我, 打算怎么重振龙虎客栈” 袁一深感无奈道:“好吧你打算怎么重振龙虎客栈” 他真这么问了, 唤雨却变作一副不耐烦的面孔:“你问这么多干嘛你不需要知道,到时来光顾就好了” 说罢,唤雨一甩衣袖便起身而去。 看到这典型让人摸不清头脑的的唤雨做派, 袁一既无语又无奈, 只能摇头叹了口气。 当他站起身来说, 看到语瑾正从屋子里走来他身边。语瑾先是问了他这趟前往洛水, 多久才能回来。而后又告诉他, 行装已打点齐全, 还巨细无遗地交代着行装里的物品以及用途。 见原本少言寡语的语瑾,竟拉着他喋喋不休的说着,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打断道:“其实,我这趟出门顶多不过是十日, 轻装简行就可以。你不用着把什么东西都塞给我往路上带。” 语瑾急忙解释道:“我给你准备的每件物品,都有它的用处,这出门在外的,还是周到点好。” 她的关切之心,袁一也能领会,他也索性承其好意道:“好吧既然都有用处,那就都带上吧” 听到这话,语瑾终于露出微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语瑾穿着单薄,他便道:“这院里夜凉风大的,别冻着了,早点回房睡吧” “好”语瑾虽应承着,却没有迈开脚步。 她抿着嘴迟疑了片刻,从兜里掏出一道用朱砂写着经文的平安符,递给袁一道:“今天,我陪暖香到寺院里,见她给梅将军求了道平安符,我也顺便给你求了,权且图个安心,也一起带上吧” 袁一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我向来都不信这个,不必了吧” “这样啊”语瑾神情难掩失落,她垂下视线抿了抿嘴道:“其实,我也不怎么相信。只是这几日我右眼皮跳个不停,又总是坐立不安的。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可能是我想多了。你要是觉得其实,也没关系的” 听语瑾这么一说,他心里反倒不好意思,他叹了口气,满是无奈道:“没关系我听着可不像这 么回事,拿来吧” 语瑾瞥了他一眼,摇头道:“没有。我说的是实话。我不过是顺便求的,真没多大关系。” 他点了点头:“怎么说也是你的心意,拿来吧” 如此,语瑾方才将攥在手中的平安符送到他面前,当他抬起手触到语瑾微凉的指尖,语瑾的眉头蹙了蹙,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眸,柔声说着:“我知道你身经百战,护卫的差事绝对是游刃有余,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可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 在袁一的印象中,语瑾从来不多问,也不多说,不管面对什么事都淡然处之。可今晚,她不知为何格外紧张兮兮得有些小题大作。 他心里虽有些摸不清头脑,却没有把这些说出来,只是顺着语瑾的话题,略微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会的。” 当看到他嘴角扬起的微笑,语瑾猝不及防地扑进他怀中,依依不舍地紧紧抱着他,用略有些哽咽的声音动情道:“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这几天,我眼见了太多难以预料的变故,觉得生命实在太脆弱,薛绍也好,那孩子也好,他们的生与死仿佛只是在瞬间。” 说到这儿,语瑾有感而发眼泪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这样的瞬间来得太快,太突然,也太可怕。面对这样突然而至的变故,原来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唯有去珍惜,去抓住当下还留在我们眼前的所有。” 面对这般突如其来的动情诉说,袁一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他本该把语瑾推开,然后义正言辞的跟她划清界限。 可当他抬起手时,却并没有这么做,或许面对语瑾真诚关切,他感到很从容,也很温暖,却唯独没有蠢蠢欲动的邪念。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对于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又怎么完全做到了对她的好视而不见,对她掏心掏肺的关切漠不关心 更何况,这个人从不贪慕他的荣华富贵,不要求得到,更不会对他加以束缚。她总是寂静无声的呆在一旁,默默的仰望着他,仅此而已。 他该正视对语瑾的感情,可情不仅仅只有爱情,还有亲情,手足情,知己情,那他对语瑾的究竟是哪一种 若是爱情,为何就算面对语瑾温柔缱绻依在怀中真情诉说,他的心都没有半分悸动欢喜,而他血气方刚的身体也没有展露出任何心猿意马的躁动。 可对于李令月,好像完全不同,就算他多想,也多需要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正人君子。 可只要看到她的身影,稍稍靠近触及她的气息,他的心就会酥麻难耐,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会加速流动,他会忍不住贪婪地呼吸着她的芬芳,心里涌起千百个想要更靠近她,想要拥她入怀,想要肆意亲吻她的念头。 正因为这样的念头难以遏制,以至于每回见到李令月,他都不得不以退避三舍的姿态,以免心中那头得不到满足的野兽,会横冲直撞得突破了道德枷锁,犯下了难以挽回的错误。 由此可见,再纯粹的爱情,也免不了掺杂着人类本能的原始冲动。可他对语瑾似乎并没有这种本能的冲动。 那么,他对语瑾是知己情可对于知己而言,拥抱这样的亲密行为,无疑会让人极其尴尬不适,可他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难道是亲情可这样特殊的感情,必定存在一个维系,可他们之间维系又什么他们有名无实的婚姻这似乎有些牵强。 他始终难以得到准确的定义,可有一点他能肯定,对于语瑾这般毫无保留的关心,他并不反感。或许,越漂泊孤独的人,内心深处越渴望被人守候,被温暖的关怀照亮。 这一刻,他恍然明了,语瑾的存在犹如和煦温暖的春风,让他伤痕累累,又如坠寒窖的心得到丝丝暖意。 当察觉到这股的暖意的存在,他由不得想到了将来,若事情真无法两全,语瑾必须离开,他会竭尽所能的确保语瑾和她的孩子一辈子衣食无忧,这算是弥补,也算是感激她的真心付出。 当他在心中千回百转之后,他原本要推开语瑾的手,也变作了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温言细语道:“的确,那些变故着实可怕,可又有谁能够未卜先知,躲避厄运呢与其为一些难以预料之事忧心忡忡,倒不如乐观地去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语瑾重重的点了点头,用衣袖抹去眼泪,方才离开他的怀抱,露出几分笑颜道:“没错,吉人自有天相。我不再多想,好好地在家里等你回来。” “嗯。去睡吧” “你也早点歇息。”等语瑾说完,便迈开步子,往屋里去了。 这时,袁一也回到了书房,他脱去锦袍,躺在铺着被褥的罗汉床上,他闭上眼,便不由得在脑子里演练起护驾起行的诸多事宜。 次日,天还蒙蒙亮,袁一便穿上璀璨生辉的明光甲,配上削铁如泥的乌木宝剑。当他牵着老白走到府门外,便看到同样身着重甲的梅仁与数百将士,正列队整齐的在府外等候。 见了身着威严铁衣的袁一阔步而来,原本垂首而立的将士皆是满心敬畏地跪地拱手道:“卑职参见定安王” 当众将士整齐划一的跪下,他们身着的铠甲摩擦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音,合着他们高亢而嘹亮的行礼声,皆在清晨还未苏醒的寂静街道上回荡着。 袁一走到众人前说了声起行,将士们又整齐划一地起身,上马,让道,整个过程快速又一气呵成。 如此,袁一扳鞍上马,从中间的让道策马而出,将士们也紧随其后,阵阵铿锵有力的“哒哒”马蹄便踏在冷霜初散的洛阳街道上,迎清晨的着第一缕阳光,奔向正在整装待发的太初宫。 这时钦定的吉时将至,在巍峨高耸的宫门前,万名身着铠甲的精锐之师,或腰悬宝剑,或手执长矛遁甲,或肩挎弓弩列于出行队阵的首尾与两侧,承担着护卫与开道之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83、第一百八十三话 在首阵的护卫军之后, 便是御用的大驾卤薄仪仗队, 负责仪仗事宜的礼部官员, 则骑白色骏马的手持绣有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的四方法旗组成列阵, 而骑着枣色骏马的官员则持表明仪仗等级规格的幡,幢,旌旗位于次列。 最后,分布在五乘銮驾左右的是身着黄缎吉服的近侍官, 他们步行手持长柄羽毛方扇, 圆扇,绣有十二章纹的黄段圆顶伞盖。 在威严不失华美的朱漆描金銮驾两侧不仅有仪仗队伴驾, 还有穿着绛紫吉服的乐部官员捧着鼓, 笛, 笙,箫等乐器,等待起行奏响礼乐。 在銮驾之后, 跟随着伴驾马车多达三十六驾, 而随行骏马多达数千匹。因为考虑到从城中去往洛水需要几日路程, 所以安排文官和体弱者乘车, 武官则是骑马跟随。 当吉时已到, 身着衮服, 头戴冕冠的李旦和身穿凤袍的武后,便来到早已设下香案的宫门内。当太常寺卿遵照神谕祭祀的礼仪,威严庄重地念过启程的告天文书后,李旦和武后便依次在香案前虔诚焚香, 叩拜。 礼毕之后,李旦和武后便按袁一部署那般,在近前临时搭建的场所中,换上了便服,便匆匆走出宫门,从正俯首跪地等候吩咐的众人间走过,上了銮驾旁的随从马车。 这时,等待出行的数万之众都跪在宫门前,等待启程的旨意,可唯独上官婉儿没有跪,她一直垂首站在銮驾前,看到李旦和武后上了掩人耳目的随从马车,她方才用洪亮的声音朝着跪地的众人吩咐道:“启程” 听到这声吩咐声,首先有所行动是负责传信的近侍金吾卫,他起身骑上高头大马,从两侧快速的将启程的旨意传达给一路从宫门跪到了街尾的数万之众。 众人起身之后,都打起十二精神,开始在各自的队列中各司其职。 袁一在队列最前,等到启程的旨意之后,便翻身上马,见众队列都调整妥当后,便一扬手喊了声“出发”,拉起缰绳,一夹马腹领着这支旗帜展昭,光鲜亮丽的万人之众,浩浩荡荡地走出满目繁华的洛阳城,又穿行在道路整齐,屋舍俨然的城郊官道上。 这支声势浩大的光鲜队伍,因为需要顾及首尾的整齐划一性,所以,这一路都是在蜿蜒缓行,等行至之第三日,方才到达洛水祥瑞显现的河段。 在快到达目的地前,武后和李旦已暗中换上了符合身份的冠戴服饰,换回到銮驾中坐定。等到队伍一停,武后和李旦刚从銮驾走出,就看到河岸两旁跪满了从附近赶来的百姓。 他们向着銮驾先是山呼万岁,又高喊着祥瑞帝石上的谶语:“圣母临人,永昌帝业”,最后是祥瑞显世的欢欣与祝愿。 这时,在队列最前的梅仁,突然见到这般阵仗,心中不免疑惑,便凑到袁一身边,低声问 道:“袁哥,原来天底下还真有天现祥瑞这回事,这还真够神奇原本我是不怎么信的,可见不 仅圣上和圣后对祥瑞百般上心,就连周遭的百姓都因为祥瑞,高兴得简直快喜极而泣。这样一瞧 着,还真是特别有说服力。你觉得呢” 袁一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低声道:“我觉得,信则有,不信则无。这种事哪有确切答案,只有选择罢了。” 梅仁眯眼打量着他,不快道:“瞧你这神秘兮兮的样子,摆明又在忽悠我。你这脸笑足以说明,你压根就不信这些鬼神之说,那么你带着那道平安符上路,又意味着什么” 袁一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 梅仁笑了笑道:“我有什么不知道说起这平安符,嫂子看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可听说你要护驾来洛水,她百般放心不下,特意拉着暖香到城外很灵验的观音庙,给你求了平安符。可求了之后,她左思量,右思量始终不敢送给你。幸好,最终她还是给你了,也不枉费她一番心意。” 听到这截然不同的说辞,袁一纳闷道:“她不是看暖香给你求了,顺道再求给我的吗” 梅仁道:“很简单,她撒谎了呗你这人猜忌心向来忒重,要是让你知道,这平安符是她特意为你去求的。你肯定会想她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在献殷勤,讨好我,把我从书房骗到她床上,让我对公主至死不渝贞洁不。” 袁一阴沉着脸打断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一定要用这么阴阳怪气吗” “我不过是声情并茂的描述你的心态罢了,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用另一种方式咯你同嫂子也算同床共枕了,而且在最后关头你也没憋住的念头,要不是她有孕在身,你们早就水乳交融。所以,既然你对嫂子色心已起,就别老是端着架子,把自己吊起来买了” 听到这番诉说,袁一在心里头嘀咕:“这小混蛋怎么知道这件事,语瑾该不会把这种事告诉他吧这就真有点人不可貌相了。” 想到这儿,袁一对语瑾的看法大打折扣,他心中虽不免厌恶反感,可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有些话听听就好,何必说出来。” 梅仁不以为然:“咱们关系这么铁,说说也无妨嘛不过,千万别人让嫂子知道我跟你说了这些,不然暖香可惨了。毕竟,这是她们姐妹俩的闺房私话,肯定不想再被我们拿来当做笑料。” 听到这话,袁一心里厌恶稍稍释然,可还是极不爽快道:“这些女人有什么毛病,这些事都能拿来说还嘴欠得告诉你这个长舌妇” 听到这诸多指责,梅仁只是不痛不痒地笑了笑:“你莫非不知道,她们向来都是无话不谈的,更何况嫂子面对像你这样的疑难杂症,找个人帮忙理清头绪,很有必要好吗不过话说回来,那晚夜黑风高,你搂着像嫂子这样的绝世佳人,你应该睡得很香,很带劲吧” 见梅仁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心中异常恼火,他怒道:“你他娘的,睁开眼睛看看这是哪儿我们在干嘛你要是再没完没了,老子就以渎职之罪,赏你几十军棍” 见他说得凶恶,梅仁心里害怕地紧,可还是忍不住嘀咕道:“你这公报私仇,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吧” 听到这话,他压在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他转过头怒瞪了眼梅仁,当梅仁见到他如冷锋般锐利的眼神,不觉得吓得一愣,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战战兢兢地垂下视线,不敢再言语。 等跪迎的百姓散去,袁一亲自在河岸附近走了圈,选块广阔平整的空地,便吩咐士兵们安营扎寨。 当所有人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安顿好了,可袁一还是闲不下来,他骑着老白先在附近转悠,等探查安全情况过后,他便找到在各处的护卫军统领,先是询问这一路上可发现异动,再是嘱咐一定要谨慎行事,最后是核对部署计划看有无纰漏。 在处理完这些琐碎之事后,天已经断黑,他刚回到营帐中正坐下,想要喝杯茶,可刚提起茶壶, 武后帐里的内侍官便来请他前去用膳。 听到召见,他急忙脱去明光甲,换上绛紫色的官袍,配上白玉带,束上紫金冠便来到了武后帐中。 当进到帐中,并不见李旦在席,只见上首主位的武后已换下凤袍,穿着轻便的常服,而坐于武后 下首两位分别是她的侄儿武承嗣和武三思。 说起这武家兄弟,现在虽与武后关系亲近,可他们的父辈与武后仇怨颇深。之后,他们父亲又因不识抬惹恼了武后,最终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这武氏兄弟也因为自家父亲的缘故,年少时便被流放到了荒蛮之地,随着时间的消磨,武后心中的仇恨也日渐淡薄。 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虽然不能任人唯亲,可有些涉及生死利益的重托,还是需要血亲之人在身边多做斡旋,充当中坚力量的维系作用。 往往重用血亲之人,他们可能会恣意妄为的弄权,也可能仗着这层特殊关系,无所顾忌的敛财贪腐。可这些人却一个很显著的优点,他很少会被敌对势力拉拢,也很难生出谋逆之心。因为,按 照人之常情,胳膊肘终究是往里收,而不是往外拐的。 所以,不管哪股敌对势力都只会打压外戚,而不会天真又傻冒地拉拢他们,如此一来,不管真心也好,无奈也罢,外戚阵营都会别无选择地投诚于启用他们的血亲之人。 纵观历史上王朝的兴衰史,就会明了虽然因外戚酿成祸起萧墙的悲剧屡见不鲜,可真正引来亡国之祸却大多都是君主的昏庸无能,招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百姓揭竿而起,或是国力衰退,又缺失贤臣能将的辅助,以招致敌国铁蹄入侵,最终酿成亡国之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84、第一百八十四话 由此可见, 外戚并非只会害人性命的虎狼之药, 他们更像一把近乎极端的双刃剑, 能够驾驭得了就能为我所用, 若驾驭不了就会反受其累。 武后或许深谙其理,再加之近几年她废李显,打压李旦,又对李唐宗亲严防死守。所以, 她身边几乎没有可以用的近亲之人。 刚开始, 可能在偶然的契机之下,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把这几个在荒蛮之地艰难度日的娘家侄子招了回来。 让她喜出望外的是这几个侄子, 都没有随他们的爹, 身上非但没有半分冥顽不化,傲慢无礼的劣根性,而且他们秉性都十分讨喜, 即懂得精明圆滑办事, 又能恰到好处的对她阿谀奉承。 虽见他们讨喜, 可武后心中还是免不了有所忌惮, 武后特意暗中考察了他们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等确定他们并非愚忠愚孝之人, 他们很务实, 满心所思所想不过是攀附权势,谋得富贵之身罢了。 仅此一番考量,再加之又有上官婉儿的珠玉在前,武后便开始放心大胆地任用几个武家子侄。其中, 以武承嗣和武三思兄弟俩办事最出挑,也最能符合武后心意,据传这次洛水的祥瑞就是武承嗣的杰作。 如此一来,在双方供需关系的推动下,武后对这俩人更是不遗余力地栽培,而俩人也总会在恰当的时机,选用最别出心裁的方式投桃报李。 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完全没有政治履历的俩人,很快朝堂上站稳了脚跟,声威也日渐隆重。 对于近年才冒头的武氏兄弟,袁一也略有耳闻,他极为佩服武后不管面对什么人,都能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条政客守则贯彻始终。 见袁一入帐,武氏兄弟都十分殷勤的起身相迎,而袁一自然也免不了周到地与其客套寒暄。袁一向武后行过礼,便在左侧的席位入座。 等酒过三巡之后,袁一发现容貌俊朗的武氏兄弟,不仅谈吐非凡,还特别会奉迎别人的心思。若不是听过太多关于武氏兄弟嚣张跋扈的传言,袁一肯定会误把他们当成值得深交之人。 可随着几人逐渐熟络,武氏兄弟便极尽献媚之能,借着这次洛水祥瑞,捧着武后就是一通天花乱坠的夸赞,在武后听来可能赏心悦目,可袁一听着更像是令人倒胃口的虚伪做作之言。 他原本还能忍受,可见这两兄弟不管谈论什么话题,都能生拉硬拽地将话题引到祥瑞和武后的圣人之功上。三番五次之后,袁一无法将其打断,只能默默围观着大捧臭脚的表演,嘴角不知不觉 就流露出一抹不对称的微笑。 袁一这不经意的流露,很快便被座上的武后捕捉,等武氏兄弟把话说完,武后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抛给了袁一,只见她投出一抹睿智又从容的微笑,道:“定安王只顾着喝酒,都没好好说话,正好承嗣和三思谈到了祥瑞之事,不如定安王也来畅所欲言。” 听到这话,袁一心里琢磨着,自己虽然对祥瑞的政治含义看得很通透,可怎么也不好当面拆老东家的台,可要是顺着他们这般厚颜无耻的调调大捧臭脚,自己也做不来。 既然不能奴颜婢膝地跪着哄人,可挺直腰杆站着哄哄,其实也无妨。这样想着,袁一便道:“恕微臣直言,微臣征战多年,无数次凭着紧握拳头和腰间的利刃死里逃生,信的从来都是人定胜 天。可唯独有个人能让微臣懂得去敬畏鬼神,去相信天降大任之说,去坚信她定能胜天。因为她并非常数,而是恒古未有的异数,这难道不比祥瑞更能代表天意吗” 显然,这番近乎发自肺腑的赞美,把武后哄得心花怒放,她寒若冷霜的脸上绽放出和煦而灿烂的微笑,她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而后,她提起镶银的象牙筷,夹起盘中的胭脂肉尝了一片,夸赞道:“馥郁芬芳,鲜美难得,很合本宫口味。定安王不妨也尝尝。” 说着,武后向一旁伺候的上官婉儿打了个眼色,立刻会意的上官婉儿急忙上前端过用白玉盘盛着的胭脂肉,送到了袁一的案桌上。 袁一见武后竟用寓意分甘同味的赏赐,来表达同自己的亲近之意,这让他着实受宠若惊。他正要起身谢恩,没想到武后竟摆了摆手,用难得的随意口吻道:“这里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 听到这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满含深意的话,袁一心里乐开了花,他暗暗琢磨着,如武后这样的老狐狸,绝不可能在表述中出现词不达意的疏忽。 武后不用自己人,偏是自家人来定义与他的关系,此举无非是让他知道,在其心目中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家女婿,加之格外给予分甘同味的赏赐,无疑是在表明他们之间的亲近之感,甚至远胜于武氏兄弟。 等他琢磨透这层深意,再品尝这盘胭脂肉,简直堪比人间美味。 正当他带着窃喜细细品味之时,却听到武承嗣各种迂回婉转地向武后提及,他对李令月这个表妹倾慕已久,现在李令月正值丧夫之痛,他愿尽其所能地陪伴左右安慰照料,希望武后念在他对李令月痴心一片,能够多多撮合成全。 武后对武承嗣算盘心知肚明,可也不能太拂了他的面子。 因而,武后只是客气地婉拒道:“令月这孩子死心眼,她与薛绍感情深厚,这一时半会恐怕难以走出伤痛。本宫知道你的心意是好的,可眼下想必她更愿意避开纷扰,安静的独处。若你能暂且将这些心思放在朝廷大事上,本宫亦是十分欢喜。” 武承嗣是明白人,知道武后摆明不想亲上加亲,可他不甘心希望落空,因而便舔着脸,继续道:“圣后所言极是,侄儿谨记圣后教诲,定当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以报圣后恩德其实,在启程前,侄儿特意去府中探望过公主,瞧着她憔悴消瘦的模样,侄儿真是心疼不已。” “她虽然贵为公主,可终究也是离了娘家的弱女子,这没了倚靠在身边照顾呵护,如何捱过这些苦楚的日子啊”武承嗣说得声情并茂,活脱脱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甚至说到最后还动情地哽咽起来。 武后再强悍睿智,可面对自己女儿的痛苦,不免被感情左右,她来不及辨明武承嗣的感同身受是真心,还虚伪。她都莫名被感染,在满心愧疚又心疼的情绪驱使下,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是啊她怎么捱得过啊” 听到武后的叹息,狡诈多端的武承嗣知道机会来了,便乘机道:“侄儿知道圣后担心公主,可因薛绍一事,这一时半会圣后又不好多去亲近公主。侄儿平日里与公主也算聊得来,不如让侄儿替圣后多多安慰公主” 武后极不明智的回答道:“也好” 武承嗣听到这番答复,嘴角露出一抹窃笑,还没等武后回过神,他又步步为营道:“圣后无需忧心,公主聪慧过人,又有侄儿在旁开导,相信很快就能走出伤痛,重拾幸福。” 武后年事已高,一路上舟车劳顿,此时又提及她的这块心病,她强撑的威严姿态顿时变作了疲惫困乏。只见她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本宫倦了,你们也告退歇息去吧” 听到这话,帐中的几人连忙起身,告退而出。 等走到帐外,武承嗣凑近身边阴沉着脸的袁一,态度亲昵道:“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可惜,眼下有受图大典的要事在前,只能小酌怡情,等回到城中,我定要邀请王爷来寒舍痛饮,到时王爷可要赏脸” 方才在帐中,袁一眼见武承嗣这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可恶嘴脸,心里恨不得把这王八羔子剁碎喂狗。现在又见这厚颜无耻的王八羔子来套近乎,袁一心里虽异常恼火,可表面上却装得很受用地说道:“武兄盛意拳拳,兄弟我自然是却之不恭” 听到这话,武承嗣和武三思以为笼络手段见效,都是无不欢喜。他们一路闲聊了几句,等快走到各自的营帐之时,袁一便借故独留下武承嗣。 而后,袁一神秘兮兮地附在他耳边,说道:“武兄啊,实话实说,今晚这酒非但喝得不尽兴,反倒还勾起了我的酒瘾,之后又听你说要痛饮,我这心里痒痒的。别等回到城中了,不如今晚咱们就酒逢知己千杯少” 武承嗣急忙应承道:“好啊,我帐中藏了坛好酒,若袁兄不嫌弃”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袁一就打断道:“武兄,你这就不懂行了。酒色,酒色,有好酒而无绝色,又岂能尽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85、第一百八十五话 听到这话, 武承嗣恍然大悟, 他笑了笑道:“原来袁兄也好这口啊” 袁一笑着点点头:“实不相瞒, 如我这般的习武之人, 要是一天不碰这两件玩意儿,浑身都很不自在。咱们在路上的这几日,自然不能松懈。可现在已到了洛水,又风平浪静, 自然得找个好去处解解疲乏之苦。” “这样啊”武承嗣满是犹豫地沉默了许久, 皱眉道:“袁兄话虽不错,可明日就是受图大典, 不容有任何闪失。今晚若去逍遥自在, 唯恐耽搁正事。再说,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恐怕没有什么好去处。不如, 袁兄先收收心, 等再过几日, 咱们回城” 袁一再次鲁莽地打断道:“武兄又不懂行了, 神都里的那些姑娘虽然容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 可就是有些放不开, 不怎么带劲可往往就是这些不起眼地界的小野猫,才真正让人大开眼界,流连忘返” 听他这么一说,武承嗣再细细一琢磨,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便一改之前的谨慎态度,兴致勃勃道:“当真如此吗” 见武承嗣有了兴趣,他几乎使出浑身解数引导道:“那是自然我也不瞒武兄,之前我办事曾路过这附近,知道离营地不远有处热闹的街坊,其中藏着几家首屈一指的妓馆。那里的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身段那叫一个妖娆,特别是她们的” 他用一种纵情声色的油滑强调,在武承嗣耳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些只有风月老手才懂的行话,听得武承嗣心痒难耐,他咽了咽口水,用一种惊奇不已的目光看着袁一,猥琐一笑道:“看来袁兄不仅在沙场是战神,在风月场上也毫不逊色。难怪袁兄说我不懂行,这样听来,我的确只能望洋兴叹” 袁一见十年前的行话,放到如今竟还能管用,轻而易举地套住这只老狐狸。他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听到这番荤腥味颇重的赞誉,他也轻浮一笑道:“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所以,今晚” 武承嗣笑道:“今晚,当然是臭味相投”当他说完,又不免担忧道:“现在这时辰,营地已经进入戒严,要出去恐怕有些难度吧” “我既然承担了护卫之职,这点小事就交给兄弟我不过,咱们尽可能的低调行事,武兄先回去换身朴素点的衣裳,牵了马,一桩香后在那边的大树后等我。” 听到这般交代,武承嗣点了点头,便匆匆地进了帐。 这时,袁一便转身露出阴谋深重的微笑,他抛了抛刚才武承嗣兜里摸出的腰牌,而后迈开步子往自己营帐中去了。 因为这次护驾之职,他对洛水周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像青楼,赌坊,客栈这样的龙蛇混杂之地,他更是派人进行了反复的摸底排查,也布控眼线。 据他所知,这附近的确有几家不错的青楼,虽没有他说得那么夸张,也足够让武承嗣流连忘返得夜不归宿。 他的阴谋其实很简单,无非是让武后切切实实的看到,她的宝贝侄子究竟是只多么荒唐可耻的癞蛤蟆 李令月这口天鹅肉,只有他才配吃,而那些胆敢染指的王八羔子,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把它们 变成可笑丑陋的癞蛤蟆 正在袁一为了这口天鹅肉,而凶狠护食之时,生在神都的李令月正在冷清地灵堂里,为明日即将下葬的薛绍做着最后的哀悼。 此时,漫长而凛冽的冬季已经过去,可因为刚刚立春又阴雨不断的缘故,天气并没有变暖的迹象,依旧异常寒冷。 今夜亦是如此,细细的冷雨伴着寒风穿堂入院,让本就令人倍感凄清的灵堂越发凄寒不已。 李令月穿着单薄的丧服,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摩挲着棺椁的一角。她视线低垂,目光呆滞望着紧闭的棺椁,她嘴里没有言语,可心中却对早已踏上黄泉之路的那个人诉说着千言万语。 薛绍在她脑海里最后的停留,不是在牢房里积极乐观的音容笑貌,而是她忍着小产后的虚弱憔 悴,执意开棺重新给他入殓时的种种触目惊心。 她这一辈子永远也忘不了,当厚重的棺椁被推开的那一瞬间,看到穿着寿袍的薛绍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记忆里俊逸而鲜活的脸庞,此刻却是那般刺眼煞白,原本总会扬起温暖微笑的唇,现在却变乌红可怖。 一种从未有过的剧烈悲伤,在她心底翻腾。一旁帮忙入殓的几个下人,见到这副模样的薛绍,不知是害怕,还是伤感都忍不住呜咽而泣。 可唯独她强忍着眼泪,默默地替薛绍解开寿袍,换上了他生前最常穿戴的衣袍发冠。她本想当作薛绍只是睡着了,可看到苍白而略有些浮肿的身体上,已然出现块块紫红,或紫青色的尸斑时,她恍然看到生命之花已然凋零的残酷现实。 她心如撕裂般剧痛着,当她再次握住那只柔软却温暖不在的宽厚手掌,清晰又真切地触摸到死亡时,她方才敢确定,那个深爱着她,始终小心翼翼又呵护备至陪伴着的薛绍离开了这个世间。 她不但失去了一个相濡以沫的丈夫,更失去了全部。因为,在这漫长的五年岁月里,薛绍毫无保留地给了她所有,可她从未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全部都是薛绍给予的。 直到薛绍骤然离去,她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虽簇拥着万千荣华显赫,可心却空乏得一无所有。因为,除了薛绍,没有人真心爱她,在乎她,他们爱的只有权势,在乎的只有利弊。 她从没想过薛绍会用这种方式离开,如此残酷,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向死亡,如此冰冷,让她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世态炎凉,人心险恶 她该有恨吗她有她恨那些一次次给予她痛苦,一次次将她推向绝望深有,却又无视她的痛苦,任她自生自灭的所有人。 她有怨吗她有她怨老天不公,薛绍那么善良,却不得善终,而她心愿明明那么简单纯粹,可老天却总在收回她的幸福,让她沉溺无尽痛苦中,却永远用戏谑的姿态冷眼旁她的苦苦挣扎。 可她再恨,再怨,终究是人死不能复生,她能做的只有让活着的那些人付出代价。让他们也体会 什么痛才叫痛不欲生,什么恨才可让人万念俱灰 当想到这儿,扶着棺椁的李令月不由感到一阵痛彻心扉的寒冷,她不由得闭上眼睛,沉溺在无尽的痛苦中。 这时,从院外走到她身后的莺儿,神情关切道:“主子,您已经有几天没合眼了,这里有奴婢守着,您进屋里眯一会儿吧” 李令月摇了摇头,声音阴冷又低沉道:“不。她还在,我怎么能睡得着。” 听到这话,莺儿有些摸不清头脑,正要再问些什么,却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到一个穿着低极杂役服的小厮,正拎着一个滴着血的麻袋,往灵堂中走来。 见此,她急忙上前呵斥,让其赶紧离开。可小厮并没有理睬她,依旧自顾自地走到了李令月身边,躬身道:“主子,奴才已经照您的吩咐,把这小畜生给杀了。” 听到说话声,李令月机械似的转过头,看了眼沾染了鲜红血迹的麻袋,冷冷地说了声:“打开看看。” 听到吩咐,小厮急忙蹲下身子解开麻袋,露出了一只耷拉着脑袋,身体僵直的白猫。 这时,一旁的莺儿听到俩人的对方,又看到麻袋里的死物,一阵从有过的寒意从脑门直透脚心。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上前,一把抢过小厮手中的麻袋。 她用几乎颤抖的手,顺着猫脖子上系着的红绳,摸索到铜制的铃铛时,她几乎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将所有的焦点全都聚集在铃铛上,当她看到其中赫然镌刻“嘟嘟”两字。 一阵极致的惊恐灌满了她全身,她松开了握着铃铛的手,如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地上。 她愣愣呆了片刻,方才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骤然间变得陌生又可怖的身影,哽咽着问道:“之前,嘟嘟在灵堂里乱窜,公主说要它死,只是气话对吗这些都是这个谄媚的狗奴才,误解了公主的心思,对吗” 李令月没有搭理她,只是继续向小厮吩咐道:“你把这礼物用府里最好的锦盒装了,让人快马加鞭送到洛水,给定安王。” “是。主子交代的另一件事,奴才也已经办好。府里所有的护院和家丁都已经抄上家伙在前院等候,主子是不是现在就动身” 李令月点了点头,又问道:“药准备好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86、第一百八十六话 小厮回话道:“准备好了, 奴才还特意按主子吩咐加重了药力。其实, 奴才略有些担心, 那毕竟是位王妃, 这堕胎药的药效会不会太猛,保不准弄个一尸两命,定安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原本一脸木然的李令月,听到这话不由得露出一脸凶狠的冷笑:“不会善罢甘休那我倒要好好瞧瞧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周兴。” 李令月点了点头, 没有说话, 便迈开脚步同周兴匆匆离开。 当听到李令月与周兴的那番谈话,瘫坐在地上的莺儿不由得浑身直哆嗦, 她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一个可怕的噩梦中, 那个天底下待她最好, 也最善良的主子,转眼间变成长着獠牙的嗜血的恶魔。 她想拦住主子不让其铸成大错,可她却拦不住因仇恨失去理智的恶魔, 她只能放任李令月离去。而她唯一能够想到办法, 就是在棺椁前跪求薛绍能够在天有灵, 让李令月幡然醒悟, 得以放下屠刀。 在同样的夜里, 远在洛水的袁一对神都的风波自然无从得知。他只是一丝不苟的实施完他的阴谋, 便带着满身酒气从风尘之地回到了营中。 他一路晃晃悠悠的哼着小调来到行军床前,带着酒醉后的酣畅往后一倒进入了美滋滋的梦乡。 次日,当醉倒温柔乡的武承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纸醉金迷又极其艳俗的屋子里。 他好像被什么压着, 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稍稍抬头看到自己的身躯正被一个个散发诱惑的美好酮体所淹没。 他看着眼前极致香艳的景致,昨晚纵情声色的画面又浮现在他脑海,他嘴角露出回味的微笑,暗暗感叹着,原来这世间真有极乐欲海,让人忘却所有,纵情沉溺其中,获得作为男人才配享有的极乐权利。 正当他回味间,莫名想到了袁一,其实在这之前,在他眼里这家伙这不过是个粗陋高傲,好色心切的武夫,而他的富贵显赫,不过是老天赏饭,给了他一身纵横沙场的好武艺。 可昨晚当这家伙带着一脸油滑又戏谑的微笑,把他推进这场欲海盛宴时,他方才知道,对这家伙的认识实在太过狭隘,这家伙绝对是天底下最有才华,也最懂得享乐的人渣。 当亢奋的思绪肆意飘散之时,他偏了偏头看到窗外高升的日光,已经把春意盎然的房间照得大明。恍然之间,他想到了被抛之脑后的受图大典。他惊得一身冷汗,一个激灵从大榻上坐起,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榻上酣睡的佳人。 他顾不得声声娇嗔,连滚带爬地下了床,他从满地狼藉里拾起自己的衣袍,他边穿戴着,边慌慌张张地往门外去了。 等武承嗣一路快马加鞭赶回营地,远远看到袁一正在辕门外踱步,满脸怒色的他下了马,正欲狠狠地数落袁一,可还没等他开口,袁一反倒抢先责备道:“武兄啊武兄,这凡事都有个限度昨 晚你喝得醉醺醺的,我可是生拉硬拽都没能把你劝回来,你答应我今天赶早回来,你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真是太糊涂了啊” 听到这番带着关切之意的责备,他再看到袁一满脸的焦急之色,他满心的怒气顿散。他紧紧地皱着眉,认真地回忆昨晚的事,脑海里回荡的画面都是迷迷糊糊的,他隐隐觉得,似乎真有这么回事。 他不由得放松警惕,满是懊悔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是啊我真他娘的糊涂啊对了,圣后有没有发觉,我” 还没等武承嗣把话说完,只见上官婉儿迈着匆忙的脚步走来,如此,武承嗣便手足无措地止住了话头,满头大汗地等着她走到近前。 当上官婉儿看到满脸唇印,满颈吻痕的武承嗣,她蹙眉愣了片刻,神情里虽掩不住流露出鄙夷之色,可语气一如寻常道:“武大人昨晚一夜未归,圣后很是担心,特意交代让你一回营地,就赶紧去找帐中见她。” 听到这话,武承嗣简直吓成鹌鹑,他愣愣地看着上官婉儿,原本巧舌如簧的他,这会儿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圣后圣后要见她怎么知道” 见到武承嗣这副滑稽的怂样,袁一心里虽幸灾乐祸,可脸上却依旧保持一副焦灼的神情,只见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向上官婉儿道:“上官姑娘,能否让我同武大人单独说几句” 见上官婉儿点了点头,袁一便将武承嗣拉到了一旁,低声道:“昨晚,你真是忒倒霉了,你的腰牌掉在辕门,被巡夜的士兵给捡到了。原本今日受图大典的吉时定在巳时,你还有充裕的时间赶回来。可好巧不巧,今天一大清早圣后就召我们去她帐中商谈些要事。想必不用我多说,也知道 之后发生的事吧” 武承嗣连连叹气摇头,气恼得一拍大腿:“我怎么说腰牌不见了,这真是倒霉催不瞒你说,现在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圣后对我们武家兄弟的栽培,可看不到的是她对我们的严苛,不允许我们行 差踏错半步要是让她知道我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流连风尘之地,搞不好就得前途尽毁了” 说到这儿,心中惊恐万分的武承嗣,焦灼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行万般不能让圣后知道实情,我得撒个谎,把这些事情给糊弄过去” 袁一急忙拉住迈开脚步的武承嗣,献策道:“武兄,你真是昏了头你好歹也是圣后亲侄儿,她的脾性还没摸透吗她最痛恨的不是行差踏错,而是欺瞒。我觉得你,与其去触犯忌讳,倒不如 向她坦诚昨晚的事。” 武承嗣觉得他说得在理,不由得点点头,掂量了片刻,犹豫道:“想必,袁兄也能看得出我对公主的心思,若我真对圣后坦诚昨晚的荒唐之事,日后,她万般不会将公主嫁与我。” 袁一没好气道:“嫁什么嫁你的前途不要了啊公主高贵得犹如天上的明月繁星,动人犹如春日里的绚烂繁花,岂是你能配得上的” 听到颇有些莫名其妙的一踩一捧,武承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问道:“袁兄,这话是何意” 此刻,袁一顿时意识到方才的话太暴露心机,因而,他急忙圆场道:“我说得有些着急,我的意思是让武兄不要因小失大。前途保住了,日后何愁没有封王拜将的好机会,何必在乎一个驸马的虚名呢” 其实,武承嗣想要吃定李令月心思,绝不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虚名,他要的是一个特殊身份,可以将李武两家融为一体,恰好李令月既是李家的女儿,又是武后的掌上明珠,他若娶了李令月,便 是半个李家人。 现在所有人肤浅的看到武后将要登上大宝,可他却在深思筹谋江山易主之后的种种。 虽然帝王被尊称为万岁,可他们的寿年又何曾过百,现在武后已年逾花甲,她登上大宝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考虑储君问题。 若储君身份依旧由李家子孙担任,那么她用一生心血镌刻的这一卷千秋大业,不仅将黯然失色,还有可能面临复辟的危险。 若由像他这样的武家子侄成为继任者,虽然可以将她呕心沥血得来的帝业延续千秋万代,可子侄终究是隔代亲,又怎么比得过自己亲骨肉。从武后的感情来说,其实很难撇开自己的亲骨肉,把 大好河山送给不过有血缘之亲的外人。 若他能娶得李令月,情况就会大不相同,武后虽然冷血残暴,可唯独对这个女儿疼爱有加。 若江山不单单是给他,还能福及她的宝贝女儿,往后她基业的继承者必定是李令月的孩子。这样 的双重,甚至三重关系叠加,是不是就能把原本疏远的血缘变得更为浓厚,从而战胜骨肉至亲。 武承嗣本是这样精明的算计着,可偏巧眼下却犯了低级的错误,他只能如弃车保帅,如袁一建议的那般坦诚昨夜之事。 武后可能会为此大发雷霆,可这毕竟只是牵涉到他的个人行为,并没有给受图大典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所以,只要他坦诚之后,让武后看到他的悔过之心,武后肯定会念及血亲之情,给他改过的机会。 武承嗣权衡利弊之后,点了点头道:“袁兄所言极是,我这就去向圣后认错” 袁一暗暗在心中窃喜,可是脸却绷着一副极为忧愁的神色,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哎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说到底这事的起因在我,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武兄到了圣后那儿,大可照实全说了,圣后要是知道你是受了我的唆使,才没能把持住,应该会对武兄从轻发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87、第一百八十七话 其实, 武承嗣早就想好拉他做垫背, 以此来减轻自己是罪责。 可没想到, 他却主动提出这样建议, 这可大大出乎武承嗣的意料,换做以前肯定会笑这家伙是个十足的大傻蛋,可偏偏这家伙是总是那么讨喜,又总让人如沐春风, 因而, 即便是傻也能傻得如此大义凛然。 这会儿,老谋深算的武承嗣虽对垫背之事早动了心思, 可听袁一这么说, 还是客套的推脱道:“袁兄的仗义之情, 真让兄弟汗颜我是万般不能拉袁兄下水啊” 袁一极为慷慨道:“既然把我当兄弟,那就什么都别说,照我说的去做让我替武兄分担, 咱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如此, 武承嗣没有再说什么, 而是满眼感激看着袁一, 拍了拍他的肩膀迈开步子走向上官婉儿。 正在武承嗣走来之时, 上官婉儿无意间瞥见他身后的袁一, 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微笑,她恍然之间似乎明白这一切。 待到俩人走到帐外时,上官婉儿示意让武承嗣先擦去脸上惹眼的唇印。武承嗣心里慌张,也顾不 得这么多胡乱地用衣袖抹了把, 便硬着头皮走进帐中。 当他见到正襟危坐地武后阴沉着脸,不觉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还没说明昨晚未归的缘由,就开始痛哭流涕地向武后忏悔求饶。 见到一直精明强干的好侄儿,这回倒了成没出息的软骨头,这让武后又恨又恼。之后,武后又听到袁一也掺和进了这件事,她不过稍稍思量,便看透了袁一的花招。 武承嗣说完,便战战兢兢地伏求饶,等候武后的发落。这时,武后便问道:“昨晚,真是定安王提议出营狎妓吗” 见武后适时抛来这么大一个台阶,武承嗣本该承袭他奸诈的本性,将所有责任全都推给袁一。 可他不知为何会头脑一热,竟出言袒护道:“的确是定安王提议,可说到底也是侄儿定力不够,才会干出这般荒唐之事,请圣后念在侄儿初犯,给侄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听到这样的回答,武后简直火冒三丈,她重重地一拍案几,怒道:“混账你这没脸的东西,真是丢人现眼现在就滚回洛阳,抄一千遍中庸,把脑子抄清楚了,再滚出来” 如此犹如家法般的责罚,让武承嗣大大地松了口气,他连连磕头谢恩,连忙夹着尾巴仓皇而逃。 看着走远的武承嗣,武后不禁摇头叹气道:“真是个糊涂蛋,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上官婉儿看了眼满心恨铁不成钢的武后,问道:“要不要把定安王也请来” 武后满是不快道:“请他来干嘛来看本宫的笑话吗” 上官婉儿义正言辞道:“现在受图大典在即,定安王身为护军统帅,不但明知故犯,还教唆他人出营狎妓,这渎职之罪可不轻。” 武后摆了摆手道:“得了,你就别打着假惺惺的幌子来套话了。他就是仗着本宫出门在外,又得靠着他保驾,才会这般有恃无恐地给本宫一个下马威,让本宫知道他袁一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上官婉儿虽然认同这种说法,可还是得给袁一圆个场,因而便道:“定安王胆子再大,也万般不敢如此。想必昨晚他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坏了规矩。” 武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要真是个糊涂蛋,本宫又如何会把留在身边用这块块的肥肉,把他喂得膘肥体壮。像他这般胆肥又猴精的人,若不是有令月这根绳替本宫拴着,本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让这匹野马俯首帖耳,不知他还要争个什么劲” 听到这番肺腑之言,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已时一到,礼乐响起,受图大典便在庄严肃穆,繁复礼节之中有序进行着,大典中除了武后的献祭,以及诵读表文叩谢天恩,便是百官朝贺,百姓赞歌。 按照惯例,在这样普天同庆的神谕祭天典礼中,君主为了表示福泽众人,都会为前往拜贺的当地百姓免除一定额度的税赋,更会对随行官员进行大赏大封。 这次也不另外,可武后慷慨地封赏了所有人,就连梅仁都被官升一级,可唯独身负重任,最应该得到封赏的袁一什么都没捞着。 见袁一被冷落至此,不免让随行的官员都有些摸不清头脑,就好像不明白武承嗣为何会在大典开始前一刻,突然被武后撵回了洛阳。 袁一在朝廷的存在犹如风向标,见他突然被武后干晾在一边,还是这么明显又扎眼的方式。 这让那些高坐云端的老狐狸,开始用敏锐嗅觉察觉端倪,以此趋利避害。 因而,等到受图大典一结束,这些老狐狸便开始凑到袁一身边旁敲侧击。 至于,那些人微言轻的泛泛之辈也不免暗暗猜度,纷纷向袁一投来异样的眼神。 见武后用不赏即是罚的方式,故意让自己难堪,袁一也只能默默受着,毕竟是他先做了初一,也怪不得武后回敬一个十五。 可他细细一琢磨,胳膊怎么也拧不大腿,况且他还一门心思想娶这个大腿的宝贝女儿,所以为今之计也只能打了一闷棍,再给颗枣吃了。 傍晚,袁一正坐在光线昏暗的营帐中皱眉沉思,只见他时而握起案几上的茶盏浅尝一口,时而拿起一旁刚从附近市集上买的孝经翻看着。 他沉思许久后,拿着装订精致的孝经在案几上拍了拍,微笑着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没错就这么办” 说完,他刚起身,却听到外面响起执戟郎的通传声:“圣后营帐,钱公公求见” “圣后营帐有意思”袁一这样嘀咕着,便微笑着回到了座上,他满是好奇的想要看看,这回武后又使出了什么招。 他说了声“请进”,身着便装的钱公公便领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走进了帐中。 等说明来意,钱公公便让小太监从食盒中取出,用细瓷白釉大盘装着的白煮豚骨摆在袁一面前。 武后所赐的食物向来都是精美别致的美味珍馐,可见这回却赐来一根像是从高汤锅里中捞出来的大骨头。这就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看着面前这一大盘粗陋得难以下嘴的食物,袁一皱了皱眉,向面前难掩尴尬的钱公公问道:“这是” 钱公公一脸为难道,却打着官腔道:“这些自然是圣后赏赐给王爷的御食。”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其实啊,圣后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够猜透。既然是赏赐,就请王爷好好享用,慢慢体会圣后的恩泽之意。” 如此,袁一也只能起身谢过赐食之恩。 钱公公临走前,又说道:“对了,圣后特意交代奴才带话,说要王爷慢点吃,没人跟王爷抢。” 听到这话,袁一心中的疑惑顿解,武后这摆明是在羞辱他龇牙咧嘴的护食丑态。 袁一心想,武后这明里捅一刀,暗里又来踹一脚的,看来真是气得不轻。 他还指望着走丈母娘路线,顺理成章地吃定天鹅肉。以目前形式来看,他只有把武后这丈母娘哄得心悦诚服,她能与自己这准女婿保持统一战线。所以,这会儿哪怕是要腆着脸的往上凑,他也要去试试。 他心里的算盘这么打着,便拿起案几上的孝经起身走到钱公公面前,道:“不瞒公公,我这人一介武夫,只会舞刀弄抢,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读书向来都是一知半解。就拿这本孝经来说,我很多道理没有读透,不知能否劳烦公公将这书交与圣后,希望她能够不吝赐教。” 钱公公挑起闪着精明光泽的丹凤眼,看了看孝经,又看了看他,笑道:“咱家也略读过几本书,知道这孝经虽是私塾里的启蒙书籍,却有着从年幼读到年老的深可内涵。” “这书中的孝意更是分为大孝侍君和小孝侍亲,不知王爷没读透那一种,告知咱家,也好替王爷多多向圣后传达” 袁一知道钱公公是想要卖个人情给自己,可现在正值非常时期,想要吃上李令月这口天鹅肉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为了以免树敌徒添阻碍,他必须低调行事,如此才能悄无声息地躲在暗处,向蹦跶得正欢的癞蛤蟆大放冷箭。 他这样一琢磨,便笑道:“圣后是何其睿智的人,她会知道的。” 说着话的袁一边将孝经递到钱公公手中,边不留痕迹地将书底藏着的一大包银子顺势送到钱公公手中。钱公公脸上虽喜得眉开眼笑,可嘴上却想假意婉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88、第一百八十八话 可还没等他开口, 袁一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道:“很多事还需要公公多多帮衬。眼下若钱公公能将我求教的心意, 在恰当的时机原原本本告诉圣后, 我定当感激不尽” 听到这话,钱公公方才放下心来,娴熟又利索地将银子藏进自己的衣袖中,而后领着同来的小太监告退而去。 等出了营帐, 一脸的稚气未脱的小太监, 皱着眉跟在钱公公背后思量了许久后,终于忍不住凑到钱公公身边, 低声问道:“义父, 儿子实在不明白, 如定安王这样响当当的大人物,为何也要塞银子讨好您” 钱公公停下脚步,警惕地看了眼, 板着脸问道:“你都看到了” 小太监很实诚地点了点头。 钱公公一抬手在他脑门上敲记爆栗, 没好气地教训道:“你这兔崽子真是个榆木脑袋我都教你多少回, 往后想要在宫里混出个模样, 第一条就是看穿不说穿。你这火眼金睛没练就, 这管不住嘴的毛病, 怎么就是改不了啊” 小太监唯唯诺诺地认错道:“义父教训得是,儿子知错。儿子一定改。” 见他认错诚恳,钱公公的气也消了大半,换做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道:“儿啊, 义父是不想你走太多弯路,常言道祸从口出,就算身边再亲近的人,也得把嘴管严实了。既然这话已经说开了,义父也不妨告诉你这其中的缘由” 小太监见挨了一个爆栗,终于得来了答疑解惑的机会,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听着。 钱公公不由得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照理来说,定安王位高权重的确不需要讨好我们,可若是有求于我们就另当别论了。” 小太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有疑惑之处,又忍不住问道:“儿子觉得,将书呈给圣后,对义父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何来有求一说” 钱公公笑了笑道:“将书呈给圣后,的确是举手之劳,可传话的学问就大了。这话从这头传到那头,若传话之人不走心,偏晾着那些重要的不说,捡着那些无关紧要地,甚至有歧义的话传给主子听。如此一来,原本好言也会变味成了恶语。” 小太监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难怪定安王会那般嘱咐义父,原来是这道理。” “没错,就是这理。很多人都觉得定安王不过胜在骁勇善战,其实并不尽然。他一无显赫的家世,又无也过硬的后台,以一介布衣之身混到如今的地位,除了有真才实干,还得有过人的智慧,今日一瞧果真如此” 听到这番不惜溢美之词夸赞,小太监心里其实并不认同。他觉得袁一用的不过是左右逢源,行贿讨好的小伎俩,他可是有战神之名的英雄人物,用这样的手段就更为人不齿。 可义父却把袁一夸上天,甚至还把这样不齿的手段称之为智慧过人,这简直有些难以理喻。 其实,这父子俩之所以会对袁一产生两种截然相反的看法,完全在于他们对于智慧的理解。 在老谋深算的钱公公看来,智慧在于心,不被世俗的定论所羁绊,能够以自己的规则为规则,只求用最恰当有效的方法让难题迎刃而解。 而在涉世未深的小太监看来,智慧在于脑,用世俗定论的善恶美丑来看待万物,不论有效与否君子都该规行矩步,不偏不倚地化解难题,若投机取巧便是小人做派。 其实,对于袁一来说,不论别人对他的看法是正面,还是负面,他都无所谓。 因为在风口浪尖呆久了,他便懂得了众口难调的道理,与其活在别人的喜恶中,倒不如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喜欢就干,不喜欢就拉倒,这样才能活得轻松自在。 在别人面前,他可以选择活得轻松自在,可因为有李令月的因素存在,他却不得不在乎武后的看法,力求博得她的好感,得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正因为有这层心思,当他厚着脸皮把孝经这颗枣送出去后,心里免不了忐忑,武后会不会吃得甘之如饴,从而怒气全消。 他心里忧愁着,便起身从营帐里踱步走了出来。看到满目皆是白色行军帐篷的营地,已笼罩了一层夕阳将至的静谧之色。 在这样的绝美景致之下,袁一的心境也平和不少,他正踱步细细地品味之时,听到前面想起了一个聒噪的声音:“喂听说了吗我升官了” “周将军,这是要去哪儿听说了吗我升官了。每月俸禄至少可以加五两银子。羡慕吧” “刘大人,别走啊,再说会儿啊我升官了,改天咱们小酌一杯” 袁一寻着声音,定睛一看原来是梅仁,只见他逮着路过的人,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就同人家尬聊他升官的事。众人见了他都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可他还浑然不知地说得眉飞色舞。 就算只是躲在一旁围观,袁一都觉得丢人丢到家,他慌得用手挡着脸,连忙转身。 他本想逃之夭夭,可没想到却被梅仁认出,梅仁边高呼着,边跑到他跟前,满脸嬉笑道:“袁哥,知道吗我” 面对飞到跟前的聒噪苍蝇,双手环胸的袁一满脸嫌弃的打断道:“知道。我都知道,所以给我闭嘴” 袁一的冷淡相对,并没有影响梅仁满心的炫耀之情,他依旧挂着一副志得意满的微笑道:“你知道了呀这还真是坏事不出门,好事传千里啊那正省下我一些功夫。” 袁一眯眼瞧着他,没好气道:“你应该知道,宣旨封赏的时候我也在,对吧钱公公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我听得可清楚了。” 梅仁抬起眉梢,一副吃惊的样子:“原来你也在呀这就奇了怪了,怎么在那一长串的封赏名单里,唯独没有听到你的名字,我还以为他们把你给落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见说到最后梅仁竟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笑,袁一满是不快道:“你是故意的对吧” 梅仁笑了笑:“被发现了呀,好吧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每回都是我干瞅着你,升官发财惹桃花。现在好不容易风水轮流转,换做你干瞪着我升官发财,怎么也得让你好好的羡慕嫉妒一 下,能值回本钱嘛” 袁一冷笑道:“我好嫉妒,赶紧让条道,让我回去抱头痛哭” 袁一虽是讽刺,可梅仁却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嫉妒是人之常情,可痛哭就矫情了。大不了我把加的那五两俸禄,给你买床好被子,这样就算被子哭湿了,也有得换嘛” 见梅仁越挖苦越来劲,袁一索性懒得搭理他,迈开步子就往前走。 可梅仁像是不会看脸色般,也追了上去道:“你不是这么小心眼吧每当我遇到了丧气的事,你 都是这样往我伤口上撒盐,当做安慰的。现在这把盐轮到我撒,就受不了啊现在该明白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了吧” 听到梅仁这么一说,袁一觉得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他脸色顿时缓和了一些:“才没有那回事。我只是觉得你没完没了挺招人烦。我对封赏这回事真无所谓,不需要你那些撒盐啊,撒醋啊的” 梅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的确不会在乎那些毛毛雨。可你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想。知道背后别人怎么议论这件事吗他们都说你失宠,要被圣后打入冷宫了。” 这番暗讽让袁一哭笑不得,深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从哪儿听来的” “那些王八羔子乱嚼舌根,被我无意间听到的,我一时气不过就跟他们理论。骂他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摆明是在羞辱人,你又不是圣后的后宫娘娘,失宠倒是可以接受,打入冷宫就太恶毒了” 见向来胆小如鼠的梅仁,竟然会替自己的出头,还是用这种越描越黑的方式,袁一不知该好气,还是该好笑,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怎么说吧” 见他一脸无所谓,梅仁也耸了耸肩:“既然你都不介意,我有什么所谓不提那些丧气的话了,咱们说说开心的事。” 即便袁一没有接话,梅仁还是喜滋滋的继续说道:“刚才有个算命的老头,说我的面相贵不可言,将来可要位列三公,还有什么五子三丞相,三代为脊梁之类的吉利话。” 袁一不由得停下脚步,摸着下巴打量着笑得一脸灿烂的梅仁,皱了皱眉寻思了片刻,用戏谑的语气道:“三公确定那老头不是用脚给你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89、第一百八十九话 梅仁满是不快道:“瞧你这心眼小地真比针尖还细, 凭什么你就能封王拜将, 我就不能位列三公” 袁一直截了当道:“因为我是袁一, 你是梅仁, 这还用说吗” 梅仁像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虽然这话,自恋得让人反胃,可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照实说吧, 那江湖术士骗了你多少银子, 我派人把他抓回来,至于能吐出多少银子, 就看你的运气了。毕竟, 你是位列三公的人, 狗屎运应该不会太差吧”袁一秉承着一贯的风格,尽其所 能地对梅仁冷嘲热讽着。 梅仁翻了大白眼:“我有那么傻吗我一个铜板也没给他这老头可不是一般的江湖术士,他是圣后专程用八抬大轿从益洲请来这儿的。” 袁一点了点头, 似乎知道梅仁说的究竟是何人。这让他不由得陷入沉思, 能够让武后如此恭敬虔诚请来的这位江湖术士, 的确不简单。 据坊间传闻, 当年这位江湖术士与武后的父亲武氏彟颇有些交情, 在拜访之时, 武氏彟特意把尚在襁褓中的武后给他瞧,武氏彟故意为难这位好友,向他谎称武后是男孩。 他接过襁褓中的孩子一瞧,便说这孩子龙瞳凤颈, 极贵验也可惜是个男儿,若是女孩儿,定可以为天下主 没想到,一句看似荒唐的无稽之谈,在数十年后,竟然一语成谶。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谶语成就了武后,还是武后成就了谶语,可这位神人能够预言梅仁位列三公,肯定有他的道理所在。 究竟是如何契机才能让梅仁在朝堂这片权利森林杀出一条血路,不仅高居云端位列三公,还能福荫三代这真着实令人费解。 见袁一半晌没吭声,梅仁得意一笑:“听到是圣后请的,就宋了啊我是听说这老头算命挺准的,方才在帐外看到他同婉儿正闲聊就凑过去,让他,给我算了一个。没想到,这老头的嘴还挺甜,把我夸得都有些飘飘然了,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句不中听的,说要我堤防女人。” 听到这话,袁一方才回过神,他皱着眉更为困惑道:“一会儿是三公,一会儿又是女人世外高人说话,都是这么深不可测吗” 梅仁颇感赞同道:“你这样觉得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老头说正同高徒李淳风写一本旷世奇作,叫什么推背,还是什么按摩图我很疑惑,就问他一个相师,难道对跌打损伤也也有研究。没想到,他和婉儿都露出一脸那样的笑,好像我有多无知似的。” 袁一笑了笑:“看来婉儿这神婆,总算找到知音了。” “王爷莫非不知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的道理” 听到身后突然冒出上官婉儿冷飕飕的挖苦声,他暗暗嘀咕了声:“哎呦,这还真够邪门” 说着,他便转身,赔着一副笑脸向上官婉儿道:“这道理倒是听过,可不曾想你这腿脚利索得跟曹操似的,说来就来。早知道这些不怎么动听的,就该说在前面,而那些夸赞的漂亮放在后面来说。” 见他这番圆场的说辞还算讨喜,上官婉儿也就笑着点了点头:“既然王爷这么说,那我就这么信了。” 正在气氛变得一团和气之时,梅仁却偏跑来拆台:“我可告诉你,就算相信天底下有鬼,也别相信他这张嘴他至始至终都说过你半句漂亮话,我可以作证” 见猝不及防地被梅仁“啪啪”打脸,袁一简直恨得牙痒痒,幸好他够懂得随机应变,在气氛还没变得太尴尬时,他急忙把话题转到了与上官婉儿同来的那位世外高人身上。 只见这位高人银发白须貌似年逾古稀,可目光却炯炯有神。他身形高瘦,身着一件交领宽袖的白袍,着实有几分道骨仙风之感。 袁一向高人拱了拱手,语气极为恭敬道:“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袁相师,能够在这种机缘之下得见相师,真是荣幸之至” 袁天罡笑着稍稍颔首:“老朽一介布衣而已,王爷真是折煞老朽了。” 这时,一旁上官婉儿提议道:“既然是机缘,袁相师不妨也给王爷相个面,如何” 袁天罡点点头,先是打量了眼袁一面相,又问过他的生辰,掐指算了算,方才断命道:“王爷不 过而立之年,便能封王拜将,自然是难得的贵格之命。不过老朽想赠王爷一句无情便能留万世英明,多情恐是成败转头空。” 其实,上官婉儿知道袁天罡是难得的神人,因而故意领着他来给袁一相面。如今见他以情为谶言赠与袁一,上官婉儿心中那些悬而未决的谜底也终于有了答案,或许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不曾出现他的身影,正因为最后他选择了多情。 上官婉儿正在不甚唏嘘之时,听到袁天罡向一旁的梅仁问道:“梅将军,能否把你的生辰八字再报给老朽验算一次” 梅仁二话没说,便说出了自己出生年月及时辰。 袁天罡抚着银须,掐指细细算着,片刻过后他脸上露出极为诧异的神情。而后,又向袁一问道:“王爷能否把您的生辰八字也报来,让老朽再仔细查验一下。” 见他要了梅仁生辰,这会儿又要查验袁一的生辰,这可让一旁几人都看得一头雾水。 袁一困惑地皱了皱眉,问道:“袁相师这是” 袁天罡只是淡淡说了句:“等验算过后,老朽自会告知王爷。” 如此,袁一便将生辰告知,袁天罡掐指一算,紧紧皱着的眉头骤然松了,他哈哈一笑道:“果然是鸳鸯蝴蝶命,真是奇哉怪哉啊” 原本一头雾水的仨人听到这般论断,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鸳鸯蝴蝶命” 袁天罡点了点头:“没错王爷和梅将军的命格刚好能够配成鸳鸯蝴蝶命局。老朽自认算尽命理,参悟天机,却从不知两个男人的命格还能配成这百年好合的鸳鸯蝴蝶命局,这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梅仁皱着眉,神情迷茫道:“这又是鸳鸯,又是蝴蝶,还扯上什么百年好合。你这一大堆八竿子打不到的东西都搅在一起,我就是闹不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局” 袁天罡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么说吧,通常只有男女才能配成鸳鸯蝴蝶命,而这样命局就如同月老手中的红绳。即使,互相匹配的男女相隔万里,也会阴差阳错的被栓到一块,促成一段百年好合的良缘佳话。这就好像春秋的范蠡,西施,东吴的周瑜,小乔,他们皆鸳鸯蝴蝶命。” 见袁天罡说得一本正经,不像是有意的调侃之言,袁一听得简直尴尬至极,他的脸也不由得一阵白,一阵红。 比起袁一尴尬,梅仁的反应可就要大得多。 只见他抬起眼皮打量了身边的袁一,皱着眉说了句:“辣眼睛啊,辣眼睛鸳鸯蝴蝶命没想到不是刘备,关羽,反倒成了周瑜,小乔。说实 话,这样的三国故事听着有点恶心。” 说着,梅仁竟背过身吐了起来。 见到他这副极为矫情的样子,袁一在心里暗骂道:“爷的我还没吐,你这小混蛋倒先吐起来” 见同梅仁硬生生的被捆绑成了鸳鸯蝴蝶命,袁一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面前微微笑着的袁天罡,语气极为严肃的说道:“袁相师应该知道我们俩都是男人,对吧那种什么鸳鸯,什么蝴蝶的东西,男女才可能适用这好像脚分左右,要是两只左脚的鞋,怎么配成一双鞋来穿” 袁天罡点了点头:“照理来说,的确是如此其实,命理离不开阴阳五行的生克,恰巧王爷的命格极阳,而梅将军的命格至阴,从而便可阴阳调和,化二为一。更巧的是梅将军五行所死绝休囚的,正是王爷五行中生旺盛极的,两两补消之后,竟能契合得到相生不断,流转有情的五行生克力量。这就是所谓的鸳鸯蝴蝶命。” 这时,一直面带揶揄之笑的上官婉儿听到这话,冷不丁地说到:“我明白了,这就好像两只左脚鞋,正好碰到一双同足脚,本是天残地缺,可拎到一块反倒成了天衣无缝。” 袁天罡抚须笑道:“婉儿姑娘果然天资卓绝,一点就透啊” 梅仁不甘被讥笑,反击道:“做小乔已经够惨了,还被说天残地缺你把我们涮的那么开心,不如也让袁相师给你算算。毕竟,我袁哥的命很百搭,说不定还能再搭出一个更匪夷所思的局来。” 其实,梅仁只是一句玩笑话,可袁天罡却很认真地掐指算了算,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笑:“之前,老朽曾算过婉儿姑娘的命格,姑娘与王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命局,只是有段未了的夙世因缘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90、第一百九十话 听到如此论断, 上官婉儿的梨涡浅笑顿时消散于无形, 她神情严肃道:“您这不是在跟我说笑吧” 袁天罡摇了摇头:“老朽从不说笑。不过事事无绝对, 就算老朽能够算尽天机, 可最后应验也不过九成罢了姑娘无需介怀。” 这回轮到梅仁一脸欢乐地调侃道:“我是鸳鸯蝴蝶,你是夙世因缘,这样算来咱们岂不情敌事先声明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不会同你争风吃醋, 这点你可以放心。” 上官婉儿还没从这莫名其妙的夙世因缘之说中缓过神来, 因而,面对梅仁的这番调侃, 她竟手足无措地红着脸, 不知该如何应答。 梅仁没有多想只当是扳回一城, 便洋洋得意地把话题又转向袁一:“以前只是觉得你的命硬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现在才知道你这命竟还这般花枝乱颤,搭这勾那的忙得简直不亦乐乎,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命” 看到梅仁这副窜上跳下的模样, 袁一恨得牙痒痒道:“如果我是你就会闭嘴。不然真很难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毕竟, 天底下莫名其妙失踪的人那么多。” 梅仁眯眼看着袁一, 道:“你这是在威胁” “嘘”袁一打断了他的话。 正当几人间的气氛越发尴尬诡异之时, 一个捧着锦盒的小兵来到袁一面前, 禀报道:“启禀王爷,方才辕门外来了一人,说要把这锦盒交给你。” 还没等袁一发话,梅仁便自作主张地上前, 一把从小兵手中抱过那个大得有点离奇的红缎锦盒,带着一脸极为矫情的严肃:“这谁啊这么不懂规矩,送礼都送到这儿来了不知道这样很惹眼吗我先收着,等回去了我再替王爷好好教训他” 袁一没有理会满满都是小心思的梅仁,而是向小兵问道:“知道这锦盒是谁送来的吗” “启禀王爷,来人交与锦盒,只是说了句这是李令月送给王爷的厚礼便匆匆骑马而去。” “令月”他心中惊诧不小,他眉头紧锁看了看梅仁怀中的锦盒,骤然之间一种不祥感觉在他心中升起。 与此同时,当梅仁听到厚礼竟出自李令月的手笔,他深感意外地愣了片刻,等他回过神后,边将锦盒抛回给小兵,边惊呼道:“哎哟娘呀这是公主送来的啊,吓死我了” 见梅仁一副像是见了鬼的模样,袁一冷着张脸:“你这是干嘛” 梅仁惊魂未定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觉得,她能趁着守灵的空当,给你送厚礼,就算光想想都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了。” 说着,梅仁打量了眼锦盒,摸着下巴寻思道:“这盒这么沉,你们说着里面究竟是藏着暗箭,还是毒粉幸好没手贱打开,不然我的小命就没了” 正在梅仁说话间,袁一已从小兵手中拿过锦盒,他正要打开,梅仁却慌忙阻止道:“喂喂你真不防一手,就这么打开啊不怕里面” 还没等梅仁说完,他就不耐烦地打断道:“闭嘴她才没那么歹毒,我相信她。” “好吧请便。”说完,梅仁便退到了一旁,用凝重又紧张的神情看着犹如手捧的袁一,毅然决然地揭开锦盒,点燃了引线。 在火光四溅中,梅仁看到袁一满脸的紧张全都变成了极度的惊悚。 只见他眉梢高挑,半张着嘴愣了片刻,而后痛苦的闭上眼,重重地闭上了锦盒。 他吐了口气,将锦盒交给一旁的上官婉儿,声音干涩而低沉:“看看,是吗” 上官婉儿蹙了蹙眉接过锦盒瞧了眼,她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惊恐。 她暗暗吐了口气,鼓足勇气之后,方才抬起手,犹豫着伸到锦盒中,当摸索到悬挂在猫脖子的上的铃铛,她低头看到“嘟嘟”两字,一阵寒意从脚心直往上透,她缓缓的闭上锦盒,朝着等待答案地袁一重重地点了点头。 袁一不由得佝偻着身子,用手捂着眼睛低头沉默许久,直到梅仁关切的拍了拍了他的肩膀,轻声问道:“袁哥,还好吗” 他方才直起身,神情木然地点点头,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步履蹒跚地转身而去。 这时,望着他黯然的背影渐渐消融在光影斑驳的暮色中,上官婉儿莫名感到一阵揪心,她向身边的袁天罡说了声“失陪”,便五味杂陈地抱着锦盒缓步而去。 她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今天所发生的绝不是结束,仅仅只是开始,还有很多难以预料的事情,必定会接踵而至,她必须尽其可能阻止这些酿成毁灭性的灾难。 正因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片刻不敢耽搁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武后。当听到李令月竟心理扭曲得丧失常性,武后连连摇头叹气道:“这真是孽缘啊孽缘” 武后满是担忧的沉思了许久,向上官婉儿交代道:“结束所有的巡游安排,明日一早就启程回洛阳。你先去驸马府住上一段时日,等到令月悲痛淡些,不再这么偏激,你再回宫。” “是奴婢遵命。” 今晚的这一夜对于袁一来说漫长又短暂,漫长是因为李令月带来的那份厚礼实在太过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宁愿李令月在盒子里放的是足以害他性命的暗箭,也不愿意看到李令月用这种残忍又变态的方式,来发泄对他的仇恨。 他害怕的不是他们再也回去,而是李令月是否被极度的痛苦,难以排遣的愤怒扭曲成了另一个人,这将是一个怎样的人 或者说,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对一个脆弱且无辜的小生命,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更何况她曾那么珍爱这条陪伴了她五年之间的小生命。 她怎么能如此冷血无情,就算天下第再歹毒凶狠的人,对待这样的小生命也会心生仁慈,可她却没有 这样害怕与愤怒让他在这个漫长的夜里饱受煎熬,可想到明天就得启程回到洛阳,面对那个已变得陌生又可怕至极的李令月,他就心生畏惧,不愿黎明过早来临,结束这短暂的夜晚。 他多想做一个个懦夫,逃避这近乎癫狂的丑恶,他拒绝接受所有不符合期待现实。 他只愿去相信这一切都是别有用心的抹黑,李令月正遭受前所未有的误解,他该做的就是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再用拳头打倒那些别有用心的抹黑。 他不想再等待,他得去见她,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哪怕她把匕首插进他心窝,却毫无歉意地说,她不小心要了他的命。 他都会相信,是她的无心之失,毕竟她那么天真烂漫,怎么可能故意害人性命,她不过是冒冒失失地伤人而不自知罢了。 不管是漫长还是短暂,这一夜终究过去了,而接下来回程的路途中,袁一不停游说着,也安慰着自己,试图把所有变成了一场最终能够澄清的误解。 可他没曾想过,李令月送到洛水的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引子,而真正要送出的厚礼,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定安王府里。 他身着重甲一路策马来到自家门前,却看到府门前挂上了缟素的白绸,而原本的红灯笼也换成了白纸灯笼。 见此情形,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也忘了下马。他握着缰绳呆坐在马上,脑子一片混沌,可嘴里却喃喃自语着:“难道是走错门了” 正在这时,门房一路从府里跑到马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到:“王爷,您可算 回来了王妃王妃没了” 这时,袁一方才如梦初醒,那日锦盒中的触目惊心,突然又涌上了他的脑海。他呆若木鸡地愣了 片刻,方才机械似的低下头看了眼跪在马前的门房,问道:“没了什么意思” “没了就是王妃离开人世了。请王爷节哀” 袁一翻身下马,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府里,如行尸走肉般来到灵堂,看着漆黑的棺椁牌位,惨白的灵幡丧服,听着悲切的呜咽,低沉的诵经。 他的心为何这么痛这种痛剧烈得仿佛要把他撕裂般,这种痛残忍得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这种痛清晰得让他不得不直面丑恶的现实 正在他感到如坠深渊,痛不欲生之时,他感到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角,跪在他身旁,带着满腔悲愤哀求着:“王爷你一定要为阿姐讨回公道” 他木然地催下视线,看着身披重孝的暖香正满眼泪光的望着自己,他抿了抿嘴问道:“讨回公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91、第一百九十一话 暖香恶狠狠道:“没错杀害我阿姐的凶手就是太平公主那晚, 她带着一帮歹徒闯进府里, 冲到正院不由分说抓着我阿姐灌药。我被歹人按在地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毒妇夺走阿姐的性命, 却无能为力” 说到这儿,暖香悲切得嚎啕大哭起来:“王爷你一定要为阿姐讨回公道,以慰她在天之灵” 她没曾想,自己这番声嘶力竭的控诉, 却只换来袁一冷冷的几个字:“你怎么认定她就是太平公主” 暖香止住了哭声, 蹙着眉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袁一,语气肯定道:“因为, 我见过太平公主, 而那张凶狠又歹毒的脸, 我也认得很清楚,她就是太平公主当时,阿姐一直喊那毒妇叫李令月。王爷能相信我了吗” 袁一没有回话, 而是转过身扫视了眼灵堂中的众人, 问道:“那晚, 还有谁看到了” 眼见袁一这般匪夷所思的态度,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不敢胡乱表态。而暖香则毫不客气地转身一指站在门边的丁管事和几个小厮, 高声道:“还有他他他他们都看到了。” 袁一顺着暖香手指的方向,用一种威严得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神,盯着门边站立不安的几人看了许久,方才迈开步子走到丁管事面前, 用带着厚重鼻音的声音问答:“你看到了吗” 看到面前这一头悲愤而盛怒的野兽,丁管事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他“噗通”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是奴才看到了。的确是太平公主。” 话音刚落,暴怒的袁一抬脚踹向丁管事,丁管事虽身形肥壮,可这一脚的力度实在太大,直接把他踹飞撞到了门框上,他闷哼一声,吐了一大口血便昏死过去。 眼见丁管事莫名其妙竟受了这般无妄之灾,众人吓得呆若木鸡,愣愣地站在那儿不敢去扶起丁管事,更不敢去劝慰袁一。 恐慌过后,灵堂骤然鸦雀无声,只剩下身着明光甲的袁一因挪动脚步,铠甲在细微的摩擦之下发出清脆而尖利的金属碰撞音。 袁一来到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厮面前,还没开口说话,小厮们就在他脚下,哭求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一直隐忍不发的暖香终于忍无可忍,她猛然站起身,指着那个被铠甲包裹,显得异常伟岸也冰冷的背影,愤怒得指责道:“你睁开眼眼睛好好看看,你面前的这些人没有害过阿姐,他们不过是卑微无辜者,他们不过说出事实而已你要踹,要撒气该去找太平公主,她才是该得到惩罚的凶手杀死我阿姐的凶手” 听到这番毫不留情的指责,袁一脸上的怒色更为浓重,他眉心低拢愤然转身瞪着暖香。 暖香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吓得向后连连退了几步。 “她说得没错的确是太平公主。” 袁一回过身看到说着话的唤雨正从门外走了进来,只见他正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袍,腰间系着缟素的白绸,看样子不像是初来吊唁,而是早就在此。 唤雨正因知晓其中内情,也最能体会袁一此时的心情,所以眼见袁一这诸多的不可理喻,他也并没像暖香那般指责。 他只是用淡淡口吻,说着直击要害的话:“我已经去问过,她也承认了。” 当手中的救命稻草被无情抽去,袁一骤然间感到自己正沉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他从未有过的凄寒正铺天盖地而来。他无端而起的愤怒,全都化作了无力再抗争的沮丧。 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问话。 直到满是悲伤的唤雨将一封信交到他手中,略有些哽咽道:“这是语瑾硬撑着最后一口气给你写 的,好自为之” 他满是心酸地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只见信封有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字:勿念,节哀。语瑾绝笔。 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信,感到难以抑制的愧疚自责涌上心头。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用平静地刻意的声音道:“帮我料理好她的后事。” 说罢,他便迈开步子,唤雨急忙拦住他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他露出一抹戏谑又绝望的冷笑:“你们都说她是凶手,杀人偿命。她要是偿不了,我偿” 唤雨焦急地劝阻道:“你现在不冷静,千万别做傻事。” “我很冷静。”他甩开唤雨的手,毅然决然地离去。 他出了府跨上老白,风驰电掣地来到了驸马府。 他的到来似乎早被预料,只见数名手持佩刀,精神抖擞的护院早已在门前严阵以待。 当护院听到马蹄声匆匆而来,便满是戒备地转头,当瞧见马背上铁衣森森的袁一蓦然出现在眼前,他们还没动手倒先露怯起来。 他们边惊呼着“定安王”来了,边聚拢在一起连连后退。 见袁一翻身下马气势汹汹而来,他们方才战战兢兢地抽出佩刀,可眼见袁一步步逼近府门,他们非但不敢上前阻拦,反倒怂得直往府里退。 眼见袁一畅通无阻地已跨进府门,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扬了扬手中的刀刃,再用口头的叫嚣,想要以此吓退面前这头红着眼的骇人野兽。 他们虽未出手抵抗,可烦人的叫嚣声,已足以惹恼袁一,他一把夺过护院手中的佩刀。而后,他扬起一脸凶狠地朝拦住去路的护院劈去,他功力深厚,力道更是不容小觑,他这一刀下去足矣将面前的血肉之躯劈成两截。 因而,当锋利的刀刃刚贴近那护院面颊,他忽然犹豫起来,他来此地目的并不是血洗驸马府,他想要的不过是要个说法,一个能够推翻一切真相的说法。 他不管这个说法能否完美且圆满地解释这一切,他只要李令月哪怕是只敷衍的说上一句:“我没做过。” 他都会死心塌地的相信,他永远不会再多问,也绝不允许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诬陷她,用流言蜚语伤害她。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心中千回百转之后,他满身嗜杀的戾气顿时消散。他收回刀,一脚踹开了面前被吓尿的护院。而后将刀柄一反,用刀背将挡路的护院悉数放倒。 可他还没走出多久,又与前来接应的护院正面相迎,还没护院拔刀相向,他早已飞奔向前,犹如泄愤般对着拦路的护院就是一通狂殴痛揙。 他虽不伤其性命,可他心中悲愤正浓,因而没有留力,受了他拳脚的护院皆被打得吐血骨折。 正因为见识了袁一的凶悍,府中余下护院非但不敢再出面迎击,而且只要远远瞧见袁一往这儿,都忙不迭的抱头鼠窜。 这一路下来,本是鸟语花香的驸马府,顿时陷入了令人恐慌的哀嚎声中。 这时,闯进府的袁一打得正酣,可暂不知情的李令正准备用膳。 在李令月房中,丫鬟们正井然有序地将一道道装盘精美的珍馐摆上食案。 待一切打点妥当,丫鬟便躬身请在屋中冷冷坐着的李令月上前用膳。 李令月在案前坐定,刚拿起镶银的象牙箸,就隐隐听到从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喊叫声,她蹙了蹙 眉将手中的象牙箸放回到白玉筷枕上。 而后,探头往门外瞧了瞧,看到院子的小厮连爬带滚地来到跟前,带着哭腔战战兢兢道:“主 子,定安王杀进来了,他恐怕要对您不利,您赶紧找个地方躲躲” 听到这番禀告,她没有丝毫意外,也显露半分惧色,她只是笑了笑,从容自若道:“他来了,我欢迎还来不及,干嘛要躲”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边人的劝阻,她捧起白玉碗,拿起象牙箸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直到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和哀嚎声越来越近,最后变成了铿锵有力地脚步声,气势汹汹地朝她逼近。 当袁一这头暴怒的野兽紧紧地握着拳,龇牙咧嘴地站在她面前,她竟用从容地令人发指的神态匆匆看了他一眼,微笑道:“现在这个时辰,定安王应该还没吃过吧一起吗” 见到李令月这副无关痛痒的样子,袁一感到有惊又怒,他憋着满腔质问的话语,眼下怎么也吐不出。 他只能如一头暴怒的野兽般喘着粗气,用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面对他的怒目而视,她始终保持着一脸虚假又阴森的微笑,予以回击。 见袁一缄默不言,李令月便从容地提起筷子,夹了片油淋脆笋放在嘴中细细咀嚼过后,她又夹了些葱爆羊肉吃着。 当李令月伸出筷子要夹八宝鸭时,已愤怒到极点的袁一“哐当”一声抽出腰间的乌木剑往食案上一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92、第一百九十二话 当削铁如泥的剑刃如一道白光窜上李令月手握的象牙箸, 随着一声脆响象牙箸碎裂成了两段, 而剑刃则晃晃荡荡地插进坚实的黄花梨食案中。 因为受了剑刃所传来的力道, 李令月的虎口震得生疼, 她放丢开断裂的的象牙箸,她边摸着虎口,边仰着头打量着面前透着寒光的剑刃。 当她看到缠着黑绳的剑柄,许多画面从她脑中一闪而过。 当年在善水观, 他率领固盟军前往突厥在即, 而她因为违背吐蕃的和亲之许,被迫剃发出家以避祸端。 面对他声声无力护她周全的愧疚, 她如安慰般从满地的落发中拾起一缕青丝, 缠绕到这把乌木剑的剑柄之中。 而后, 她用无限期许激励他说,只要这次与突厥的结盟成功,大唐就不用再受吐蕃的胁迫, 那时她便能无所顾忌的蓄发还俗。 在给予期许之时, 她还要求他蓄须明志。对于所有他不但一一应许, 还竭尽全力地兑现着承若。 最终, 他收服鼠首两端的突厥, 也打服与大唐分庭抗礼的吐蕃。从不蓄须的他, 竟为了她那个一时兴起的承若,傻傻地将胡须一蓄就是五年。 那时他们虽从没对彼此表达任何爱意,可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是那么深厚真挚,那么将彼此珍若生命。 那时点点滴滴的美好恍然近在眼前, 可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了今天 在此之前,她明明记得很清楚,可忽然之间她什么都想不起了 或许,当年他就该战死吐蕃,让一切还是最美好的样子就戛然而止。她会带着对他的无限缅怀嫁给薛绍,让漫长的时间去冲淡美好,也带走悲伤,最终让他的存在变成心海中最深的秘密。 虽然,这样的戛然而止依旧无法改变薛绍的结局,可至少她不会被无边无际地恨淹没不会被痛不欲生的怨摧毁 让她从此失去了喜怒哀乐的知觉,仿佛只有摧毁那些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才能让她找到活着的意义,或者乐趣。 当如烟往事在她脑海一闪而过,她早已经死去的心竟隐隐作痛起来。幸好这样痛很短暂,很快便 消失无形。 面对从天而降的利刃,坐在那儿的她几乎纹丝不动。她没有言语,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冷冷地瞧了眼怒不可遏的袁一,而是侧过头向身边瑟瑟发抖的丫鬟吩咐道:“拿双筷子来。” 丫鬟斜着眼瞄了眼袁一,神情惊恐问道:“筷子现在” 见李令月点了点头,丫鬟也只好从一旁的食盒中拿出备用的筷子,战战兢兢地递了过去。 见她又拿起筷子要夹菜,气得浑身直发抖的袁一大步上前,一把掀翻了她面前的案几,随着精美绝伦的碗盘以狼狈的姿势哐当落地,原本的珍馐美味也摔成了满地狼藉。 这时李令月方才站起身,她抬起头用犹如被冰封住的眼眸,冷冷地看着面前那双似乎能够喷出火来的眼睛。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最平静从容的姿态戏谑地观赏着他的愤怒,因为她知道,这样的愤怒里有她最想要的痛不欲生,万念俱灰。 当袁一似乎察觉她隐隐浮现的那一抹微笑里,竟有着难以言喻的得意与快乐,这不禁让他感到阵阵心颤的寒意。 在这一抹阴森诡异微笑的笼罩下,他莫名感到眼前这张娇美的面孔,变得好陌生,好可怕。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在他心头蔓延,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他深深吸了口气,方才用低沉得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告诉我,你没有没有去过定安王府, 没有伤害过语瑾,没有干过任何一件丧心病狂的事。只要你说没有,我就既往不咎” 当他压住满腔的愤怒不安,用竟可能平静的语气说完这番话,方才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李令月,期望着他想要得到的答案,或者说谎言。 他的心愿明明很简单,可得到却是残忍相待。 李令月几乎没有多想,便斩钉截铁的供认不讳:“不我有。你说的这些,我通通都有做过。” 他垂下视线,一脸痛苦地沉默了许久,方才用疲惫又无力地声音道:“你大可以冲我来,语瑾是无辜的,为何要用害死她这么歹毒” “她死了呀”她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着:“我原本只想做掉她的孩子,没想到还真成了一尸两命,不过倒也干净” 恍然之间,他的愤怒全都变成了惊诧,究竟是怎么丧心病狂的一个,才能在害死两条无辜的性命 之后,还能如此从容自若又淡定轻松一个茹毛饮血的禽兽也不至于如此。 在这极其的惊诧中,他脑子开始嗡嗡作响,隐隐出现了一阵充满恐惧的呐喊声:“这个歹毒阴狠的女人不是令月她是妖魔她才是凶手,杀了语瑾,也杀了令月” 这种越来清晰强烈的声音,如一记记重锤让他的脑子开始剧痛,仿若要被炸裂般。 他痛苦地用手捂着头,用噙着泪水的眼睛,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李令月,用卑微的声音哀求着:“令月,你没有我知道,你没有。告诉我,你没有” 此时,在李令月看来他的痛苦哀求,极为滑稽可笑,让她忍不住露出更为开怀的微笑:“不,我有你知道,我有” “啊我要杀了你,妖孽”他痛苦的咆哮,猛地一伸手死死地掐着李令月的脖子,他将拼命捶打挣扎的她高高举起抬离地面。 看着她娇美的脸庞变得苍白,看着她眼里的冰冷变成恐惧,他始终无动于衷,他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杀死一个妖魔 直到气若游丝的她放弃了挣扎,她眼里没有冰冷,亦没有了恐惧,只是用绝望的神情看了他一眼,便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划过。 他忽然感到一阵揪心的痛,就算他能杀死了妖魔,可他还能救回令月吗 “袁一,住手”正在他思量之时,听到身后响起上官婉儿的惊呼声,他忽然像是从梦中惊醒,看到奄奄一息的李令月,他惊慌失措地松开手,李令月便如一滩烂泥般倒在了地上。 正站在门边的上官婉儿惊慌地奔上去,不由分说地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而后,扶起李令月一探鼻息,她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此时,受了一巴掌的袁一已全然清醒。看到上官婉儿的异样的神情,他连忙蹲下身子,也把手放到李令月鼻前,见已没了呼吸,极度的恐惧惊慌涌上他心头,让他呆如木鸡,不知所措。 见此情形,上官婉儿已作出应对反应,她先推开身旁碍事的袁一,让李令月平躺。 她跨蹲在李令月腰腹位置,双手交叠在李令月的心脏处她边按压,边有规律的给李令月嘴对嘴的输气。 此时,袁一瘫坐在地上,面对上官婉儿种种奇怪举动,他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可他知道上官婉儿是在施救。可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捂着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默默地乞求着老天爷能够大发慈悲,挽回他的错误。 这次,老天爷似乎听到他的乞求,他看到躺着的李令月突然侧头吐了口气,闭着的眼睛也眨了眨。 他欢喜万分忘记了所有,一个挺身向前本要抱起李令月,可见上官婉儿摇了摇头,他方才收回怀抱,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上官婉儿即便知晓一切不过是有惊无险,可见李令月缓过气来,她心中也是欢喜无限。她扶起李令月,关切道:“真是吓死奴婢公主可有异样的感觉”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李令月,见到上官婉儿蓦然出现在眼前,她莫名百感交集,她不知是对濒死 感觉的后怕,还是对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竟一把抱住上官婉儿失声痛哭起来。 在须臾之间经历这样的大悲大喜,袁一心中自是有一番难以言喻的滋味。 他看着哭得浑身直发抖的李令月,他不由得想,这究竟是个怎么的女人前一刻还是恶行昭著的妖魔,这一刻怎么又变回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 他恍然明白她还她,只是受到接踵而至的噩运重击之后,她没有软弱的权利,只能坚强地独自面对。 可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去承受丧夫丧子之痛,才能去抗衡孤立无援的处境 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她如何用纤细的双臂举起这天塌地陷的灾难,她万般做不到,可又必须做到。 如此,她只能杀死柔弱,让自己变成铁石心肠,且百毒不侵的妖魔,以此获得抵御一切,也摧毁一切的力量。 或许在某一时刻,他眼中的令月是一个让人害怕得发狂的妖魔,可在令月眼中,这些无情夺去她丈夫,孩子性命的至亲至爱之人,是否也曾是她眼中害怕得发狂的妖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93、第一百九十三话 想到这些, 他的内疚心疼剧烈得难以附加, 他口口声声要护她周全, 给她幸福, 可如今他做却是葬送她的幸福。 或许,他不该这么爱她,如果他能少爱她一点,他就能理智看清一切圈套, 清醒辨明哪些是抓不到, 也握不住的镜花水月。 如果他不被感情左右,从一开始他就该明智的救下薛绍, 哪怕真是玉石俱焚, 也该让薛绍带着令月远离权利的旋涡, 择一处清净之所平淡度日。 这才是他该给令月的幸福,而不是处心积虑地占有,酿成这难以挽回的悲剧。 他思量至此, 原本止住的泪水也落下来, 他痛苦的闭上眼, 经受着良心的鞭笞。 当泪流满面的他再睁开眼, 竟看到李令月正用一种惊奇又困惑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当俩人的目光交汇, 李令月又变回那副冰冷而决绝的模样, 她恶狠狠地说着:“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要你为今天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莫及” 面对她的决绝与凶狠,他却用天底下最神情眷缱的眼神凝望她,露出最和煦温暖的微笑, 用最轻最柔地声音说着:“我也不会原谅自己我错了。我太想得到你。” 他恍然间明白,这世间原来真有劫数,若早知爱她就是劫数,他会巧妙的避开吗 若避开就意味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没有拥有也没有失去,那痛苦会少点,快乐会多点吗 他不知道。 可他知道,即便再来一次,明知她是劫数,他也宁愿在劫难逃。 当他把话说完,几乎没有停留,转身消失在屋外一片灿烂,也荼蘼的阳光里。 对于此时的李令月而言,一切发生的太快,也突然,她还没有来得及辨明方才在眼前发生的究竟 是可怕的幻象,还是真实发生过,一切就戛然而止。 不管是哪种她都不愿意见到,因为她已经看清要走的路,就不该再为任何动摇。 既然她选择斩断所有退路,做一个十恶不赦的人,那么她就坚定的走下去。 她突然间明了,原来爱极也会变成罪过,若爱他也是一种罪过,那么,她已罪无可赦。 李令月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虽已无性命之忧,可因为呼吸暂停还是让一些脏器受到了轻微的损伤。 上官婉儿知道事情的严重,因而不敢有丝毫隐瞒,当天便写了书信将发生的所有,以及李令月的伤情都巨细无遗的告诉了武后。 当上官婉儿将书信交给带来驸马府的心腹宫女,受到吩咐,宫女片刻不敢耽搁地带着书信赶到了太初宫。 这时,武后正与几个大臣正在殿中商议国政,听到知事太监附在耳边禀告说,上官婉儿派人送了书信来,武后找了个借口暂停了议政,退到了侧殿。 当武后读过信,震惊之余不甚唏嘘,她虽知袁一差点错手害了令月的性命,可她纵然狠辣,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越能理智看待。 所以,她并没有想要追究袁一的责任,只是惋惜他们明明情比金坚,却受命运捉弄无端的让深情变成重怨,让金坚变成了将彼此万剑穿心的利刃。 或许,这就是世人常说的缘分,只可惜他们有缘相见,却无分相守。有种玩意儿叫做天意,就算是她这个主宰天下之人,也无法去藐视它的存在。 她感慨过后,又不免忧心起令月伤势,她几乎让整个太医院倾巢出动,带着最好的药材前往驸马府给李令月医治。 武后顾虑到语瑾,好歹也是有诰命在身的王妃,李令月夜闯定安王府,明目张胆地毒害了她,势必会引来口舌与非议。 若被有心之人拿来大做文章,恐怕会给自己和令月带来很多麻烦。 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把这件污浊之事,还未发酵前,就得人为的把它洗白抹尽。对于这样的活内侍监可是行家里手,当他们接到这趟武后亲自下达的差事,丝毫不敢怠慢。 他们先派蓄养在外的情报探子,让他们乔装潜入定安王府和驸马府,打探府中有多少人参与,或者知晓其中内情。情报探子再将罗列好的名单,交由统管内侍监的大太监安排下一步行动。 大太监本想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的知情者都抓到一块,一把火烧了来个干净利落。可这回武后特别交代,尽量不要伤及性命。 所以,他只能先求得上官婉儿的协助,瞒住李令月趁着夜黑风高将驸马府中的知情者,全都诓到郊外的一处荒宅中。等他们进了屋,什么也不说明,就把门和窗户全都给封死了,断水断粮的把 他们关了三日。 他们饿得奄奄一息时,大太监再命人打开门把所有人带到荒宅后院,当他们看到面前早已挖好的大坑,以为要被活埋都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不知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都是一个劲地向身后扛着大铲的黑衣人磕头求饶。 见他们哀求得差不多了,穿着便装的大太监,方才走到众人面前,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到:“你 们要想这一辈子活得好好的,就牢牢记住你们从来没去过定安王府。还有,定安王妃身子弱,摔了个跟头就小产死了,跟你们家主子太平公主一丁点关系也没有。明白吗” 至此,他们方才明白过来,连连向大太监磕头承若着守口如瓶。 最后,大太监用阴柔又凶狠的眼神,盯着每个人的眼睛一一问过,得到满意的答案,方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最后,他不忘嘱咐道:“还有记住,今天什么没发生过” 当大太监说完,便吩咐黑衣人将他们带到在外等候的马车里,趁夜将他们送回了驸马府。 等料理完驸马府的人,大太监又着手处理定安王府的事。他本有些忌惮袁一的威名,可听探子说袁一自从到驸马府寻仇之后,就不知所踪。 如此一来,大太监也放下心,依样画葫芦地诓来了定安王府里的知情者,一番恐吓过后,他们也乖乖地承若守口如瓶。 与此同时,大太监还派出大量的情报探子,将定安王妃是摔倒小产而亡的捏造死因,在坊间大肆传播,直到街知巷闻,所有人都认定了这种说法,才撤回了情报探子。 在武后费尽心思将污浊洗白之时,当事人李令月却毫不知情,她只是按着太医的嘱咐,每日服药卧床静养。 这段时间,上官婉儿见李令月呆在屋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是闷头睡觉,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窗下做些刺绣,不管问她什么,她都只是点点头,或者摇摇头。 上官婉儿心里明白,她这般冷淡相待,一则她心里的浓重的悲痛还未散去,二则是她对自己还留有心结。 正因为明了李令月的心境,上官婉儿觉得该给她点时间,因而这几日上官婉儿没有再刻意跟她说话。 而是,每日清晨上官婉儿就会捧着一大摞书来到她房中,礼节地向她问过早安,便倚在窗边的弥勒榻上看书。 通常,上官婉儿一看就是整日,等到天断黑,房里伺候的丫鬟掌上灯后,上官婉儿就会从窗边移到灯下继续看,直到丫鬟们伺候李令月就寝,她才告辞离去。 次日,她又继续如此。这样周而复始的好几日,原本一言不发的李令月,终于禁不住心底的好奇,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在看什么” 见这只满心戒备的小鹿,终于迈开好奇的脚步靠近,上官婉儿心底露出了一丝欣喜,可她知道过分的热情可能会吓跑这只裹足不前的小鹿。 因而面对李令月的问话,她几乎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奴婢随便看看,打发时间罢了。” 李令月有些失落地哦了声,便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刺绣。 如此,俩人再无交谈,安安静静地呆在房中干着各自的事。 到了晌午,上官婉儿借故出门办事,却有意把书留在李令月房中。等她前脚刚走,李令月就禁不住好奇,翻看起她落在弥勒榻上的那些书。 见这些书都是些如孙膑兵法六韬吴子这样的兵书,李令月更感纳闷,觉得上官婉儿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将兵书读得甘之如饴 这样想着,她警觉地往窗外瞧了眼,见上官婉儿早已走得没影,她便坐到弥勒榻上,靠着软枕拿起一本六韬读了起来。 李令月年幼时心性浮躁,最厌恶读书,自记事以来她不知为了识字念书的事,挨了武后多次责罚。 可幸好武后虽对她娇惯,可在读书识字这件事上却极为严厉,再加上她天资聪颖,所以,对于武后要求的宫廷礼仪,规范妇德的名家典籍,以及诗经乐府,她也能倒背如流。 不过,她只有在应付武后的时候,就似模似样的背诵一番以博欢心。 等蒙混过关后,她就将所有抛之脑后,依旧我行我素地干着那些整蛊授课夫子,恐吓金吾卫偷溜出宫的恶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94、第一百九十四话 正因为自小对礼仪规范的鄙夷, 以及对武后的严厉管教的深恶痛绝, 所以, 即便是成年之后她都极少读书。 可现在她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 细细地读起六韬,她曾听人说过,兵书向来都是晦涩难懂。 可她读着却觉得书中内容很浅显易懂,而每一篇兵法论述后都会附上几个生动的历史故事, 来阐述如何将兵法计谋灵活地运用在变幻莫测的战场, 或是波谲云诡的朝堂上。 她越看越入迷,不知不觉就读完了六韬, 可她还意犹未尽又拿起孙膑兵法, 发现其中内容已经十分浅显, 同样也附上了大量的历史故事。 渐渐地,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她满心的抑郁痛苦竟悄然消失, 她完全沉浸在一策策令人拍案叫绝的奇谋妙计中。还有, 那一个个扣人心弦的足以吓得人脊背发凉, 惊得人大呼过瘾的历史故事里。 当她沉浸其中之时, 身为帝女的她曾经耳濡目染的种种勾心斗角, 争权夺利便毫无征兆地如走马灯般, 在眼前清晰而深刻地一闪而过。 她把那些拍案叫绝的计谋穿插在这走马灯般的回忆里,却发现那些曾令她扼腕叹息地悲剧,竟可巧妙化解。 曾经那些她怎么也想不明,看不明白的事, 突然间也有了答案,从前她所看的只是冰山一角,而整座冰山就像是步步为营的巨大阴谋。 若那些巧夺天工的阴谋就像一盘旷世棋局,那么每一步棋都有个精密非常的计谋,只有旗鼓相当的两个棋手,才配对阵而坐。 只有真正的权谋圣手,才可有条不紊又悄无声息将对方赶尽杀绝,赢得最终的胜利,傲视群雄。 在这一刻,李令月几乎能够认定,她母后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权谋圣手。 可惜,她母后已无对手,而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也不过是棋盘上任其摆布的可怜棋子罢了甚至,包括她这个女儿,也是那些可怜棋子中的一颗。 可她不想做棋子,她想要摆脱这样生来就被注定的命运,可她该怎么做 当有了这样的觉悟与困惑,她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她恍然间回过神,发现原本的满室阳光已被即将燃尽的烛火取代。 她环看了四周,发现此时已是深夜,丫鬟也坐在圆墩凳上倚着墙角睡得正酣。 见此情形,她感到很纳罕,自己竟毫无察觉的捧着兵书看了一整日。 想着自己竟成了手不释卷的书呆子,她不由得笑着摇摇头,她无意间瞥见映照在铜镜里的笑颜,她莫名心生疑惑,有多久没有这般真心的笑过 很久,很久 想到这儿,她的笑容瞬间消失,满腹的悲凉又漫上了她的心中,她蹙着眉沉思了许久,方才抬起 头又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又变回可怜又可厌的怨妇嘴脸。 她不由得哀叹一声,摇了摇头似乎在告诫自己,不能再用这样的嘴角可厌度日了。 她惆怅了许久,转过视线瞧见一旁的兵书,她的眉头竟不自觉地舒展开了,就在短短的一瞬间之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已找到了治愈苦难的良药。 她紧绷的嘴角浮出了一抹淡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认同心里突然而起的声音,她喃喃自语 着:“权利。” 当她话语刚落,身边的残烛已燃尽突然熄灭,原本就昏暗的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并没有害怕,也没有惊慌,她只是愣了片刻,便起身推开窗户, 本要借着月光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却发现透着阵阵凉风的院子里,一片万籁俱寂,漆黑的天幕中看不到皎洁的皓月,也看不到闪闪的星光,天地之间仿佛陷入了极致的黑暗。 见到眼前的景象,她脑子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年幼的她睡得迷迷糊糊,看到母后正在站在窗边仰头凝望着夜色,她好奇地从床上爬起走到窗边,扯了扯母后的衣角,问母后在看什么 母后没有说话,只是躬身将小小的她抱起,当她看到窗外的夜正陷入万籁俱寂的极致黑暗中,除了呼呼地冷风吹打着枝丫发出沙沙的声音,几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黑暗的夜晚,吓得扑进母后温暖的怀抱。 见她害怕得紧,母后便安慰似的拍着她的背,柔声的告诉她别害怕,因为极致的黑夜过后,便是黎明开始。 那时她还小,并不十分明白话中之意,可她却记得当母后把话说完,曙光乍现,驱散了可怕的黑暗。她高兴地拍着手,看着窗外渐渐大明的天空,听着院中苍天大树间隐隐显出的虫鸣鸟叫。 当母后把她抱回床上,哄她再睡一会儿时,她突然想起那句似乎听不懂的话,便问母后那话是何意,母后边抚摸着她的额头,边慈爱的告诉她,现在她还小,很多道理就算说了,她也不会明白。 她又问,是不是长大了就能明白极致的黑夜过后,便是黎明开始的道理 这时,母后却摇摇头说,她不需要懂得这个道理,最好永远都不要懂得。 这些似乎被遗忘的记忆,在李令月脑海中闪现,她再看窗外的这片万籁俱寂的黑夜,她心境突然变得无比复杂,她蹙着眉喃喃自语着:“难道这就是极致黑暗可黎明在哪儿” 她话音刚落,只见无垠的天幕像是被一记重锤凿开,金光从龟裂的天幕中倾泻而下,极致的黑暗 瞬间退散,身披霞光万丈的黎明唤醒着沉睡的大地。 眼见不过短短一瞬间,天地就如受到鬼斧神工般,完成了从黑暗到光明的转变。李令月在惊叹自然赋予神力之余,也参透了极致黑夜过后,便是黎明开始的深邃含义。 她嘴角浮现出一抹疑惑顿解的微笑,喃喃自语着:“永远不需要懂得可你却亲手把我推进这极致黑暗里,我不要再做棋子受尽摆布痛苦煎熬我要做一个掌握自己命运的棋手,把你教我的,全都还给你” 说着,她用深邃的目光看着远方已经大明的天空,像是在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我能做到没错总有一天” 当这只彷徨无助的小鹿,终于找到了通往权利森林的道路,向着黎明暗下决心时,上官婉儿也已经从一个冗长的睡梦中醒来。 她洗漱完吃过早点,并没有向往常那样抱着一大摞书,跑到李令月院里消磨时间。而是待在自己屋里泡上一壶好茶,备上几品精致的点心,便在案几前坐下,气定神闲地看起书来。 她还没悠哉多久,就看到李令月捧着那一大摞兵书气势汹汹而来,李令月将兵书往案几上一搁,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你是故意的,对吧” 上官婉儿从容地放下书,抬起头看了眼李令月,明知故问道:“公主何出此言” 李令月翻开一本兵书,指着上面娟秀的字体,道:“这是你的字,对吧” 上官婉儿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李令月继续道:“方才,我特意让丫鬟到附近书局,照着这些各买了一本,我不过稍微比对就发现你的这些兵书根本就不是原著,而是特意浅析注解之后的内容。还有,那些原著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历史故事。你作何解释” 上官婉儿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倒了一杯茶,往身边的空位上做个请的手势:“公主不如先喝杯茶,再听奴婢细说。” 李令月依言坐下,端着茶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没好气道:“茶喝过了,可以说了吧”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公主的猜测没错。说起来,奴婢自来都要抄书练字的习惯,这些正是奴婢闲暇抄书之余,觉得这兵书的谋略甚妙,不应该这般晦涩难懂。因而就顺手按着浅显易懂的方式把它们重新编撰,甚至还画蛇添足地附上了几个历史典故。” 说到这儿,她看了眼表情复杂的李令月,方才继续道:“这不过是奴婢的一时兴趣,万般没想到竟会被公主拿来细读,还对奴婢产生这些无端的误解。” 李令月可不笨,自然知晓这不过是上官婉儿的搪塞之言,她轻叹了声,吐露道:“婉儿,咱们相识也有十余载,宫闱之中人情淡薄,可我唯独把看作知己好友,甚至姐妹。薛绍之事,我对你的确有所怨恨,可我也明白,既然母后起了杀心,任何人都无力回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95、第一百九十五话 说到这儿, 她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上官婉儿, 痛斥道:“我所怨的不过是你太世故, 太懂得明哲保身, 知道已成定局,就不屑为人情再浪费半分力气。” 听到这番指责,上官婉儿垂下视线沉默了许久,抿了抿嘴道:“或许, 我从未跟公主说过, 世故也好,明哲保身也好, 这不过是我在宫闱之中的生存之道。” 在李令月看来, 不管何时上官婉儿自来都是谨小慎微, 从不袒露心扉,可眼下却如此直截了当,这着实让她有些吃惊。 她没有接话只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上官婉儿, 细细的分辨这究竟是虚伪之说, 还是真心之言。 李令月的心思自然逃不过上官婉儿的眼睛, 她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公主想听故事吗” 她这般突然的提议, 让李令月有些摸不清头脑:“故事” “没错。奴婢的故事, 不知公主有兴趣吗” 见李令月思索了片刻, 略微的点了点头。上官婉儿便向李令月说起自己的飘零凄苦的身世,以及自己如何在万卷阁偶遇武后,如何通过她重重的考验,获得她的信任, 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上官婉儿用波澜不惊地口吻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这让一旁的听着李令月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 上官婉儿的故事里明明有着那么多揪心的酸甜苦辣,却被她说得那般平静从容,好似她并不是故事里的人,她不过是个说故事的知情者。 等她说完,李令月忍不住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柔声说着:“其实,对于你的身世,我也只是略微听过一些,当时觉得不可能如此,也没过多在意。现在听你亲口说起,才知道原来你真是上官仪的孙女。” 说着,李令月轻叹了一声:“他身为宰相,又是父皇身边最亲近的人,当年他的案子可谓是轰动 一时,即便是现在还会有人提起他。我听到有种说法,上官家几乎满门被诛,你和你母亲以戴罪 之身被罚没掖庭,上官家之所以遭此劫难,其实全因上官仪的一封废后诏书而起” 见李令月直言不讳地指出这件隐秘之事,上官婉儿本该否认,可她却巧妙地选择了沉默。 见上官婉儿竟默认了整件事,这着实让李令月震惊不已。 李令月蹙着眉沉思了许久,待理清有些混乱的思绪,更直言不讳道:“这么说来,你同母后应该 有着血海深仇才对。可她却能视你为心腹,而你也对她忠心不二。这究竟是浮浅的表象,还是事实本就如此我真不明白。” 对于这样的问话,上官婉儿并没感到不自在,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公主应该很了解圣后,觉得圣后会是查人不明,放任某种致命的表象存在吗” 李令月想了想,摇摇头道:“对,我了解她,她不会。那么,你们怎么会照理来说,你们对彼此而言,应该是威胁最大,最不可能相互信赖的人,才对啊” 上官婉儿用平淡至极,却更显高深莫测的说着:“那只是在世俗眼中,而我和圣后却早已身在世俗之外。” 李令月思量片刻,摇摇头道:“我不明白。”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要永恒的利益。这就是通向世俗之外的那扇大门。我需要圣后的庇护,而圣后需要我尽心竭力侍奉陪伴,只要这种需要存在一天,我们的信赖就会存在一天。” 见上官婉儿如此赤裸又真实描绘着这层利益关系,李令月忽然间觉得她好陌生,好似熟识只是这张梨涡浅笑的面孔,却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李令月做梦也没想到,她竟还有这样的阴暗面。 对于深交十余年的好友来说,这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这样的惊诧并没有在李令月心中停留太久,很快她便接受了有着明暗双重面孔的上官婉儿。当她释然以后,紧绷的嘴角也露出了从容的微笑:“你还真敢说,不怕我告诉母后吗”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以前的李令月兴许会说,可现在的李令月却不会。” “李令月”见上官婉儿这么称呼自己,她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 上官婉儿解释道:“以前我们只能是主仆,现在我们也可能是朋友。” “为什么” “因为,当你捧着兵书走进来时,我看到了你眼里有团火,那是权利的,你已经变得更像我们。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想要知道更多,或者说学到更多。” 见她不但轻易地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还不露声色地将一切巧妙的掩藏,这让李令月在诧异之余,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起来。 李令月不由得一种带着疑惑的声音问道:“我们真认识吗”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李令月又道:“你的兵书,你的故事,你这种种的暗示指引,就是为了跟我做朋友为什么选我一个除了空有公主头衔的寡妇” “你太妄自菲薄了。你能这么短的时间内看透其中的暗示指引,说明你的悟性很高,要知道政治权谋也有天赋异禀。你虽然半路出家,可你的天赋却让一切事半功倍。” 听到这番激励之言,李令月不自信地抿了抿嘴:“你真这么看好我要知道,一个女人同政治之间的关系,通常都是用玩弄,这样嘲讽又鄙夷的词语来形容。” 上官婉儿赞同的点点头,极为淡然道:“可凑巧我也是女人,玩弄就玩弄呗,有什么所谓” 说到这儿,她用告诫的语气道:“不过,我作为一个过来人可以告诉你,这条路不仅满布荆棘险峻崎岖,而且就算你有幸登顶高峰,得到只有极少的赞誉,极大的诋毁。特别在后世与政治扯上关系的女人,不仅得不到公正看待,还会被丑陋的妖魔化,你能承受吗” 即便她说的全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可在李令月听来却更像是危言耸听,可她没有挑明,只是问道:“为什么” 上官婉儿笑了笑:“这个道理有点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问你如果异族的存在已成事实。那么,如何阻止其光辉继续壮大,以免占主导地位的同族那颗脆弱而敏感的自信心,不被其过分的璀璨而伤害” 听到这番讥讽,李令月若有所悟的笑了笑回答道:“自然是打压她们成就,抹黑她们的贡献。即便现在大唐风气如此开明,可世俗依旧遵循着男尊女卑的固有思想,可保不准数百以后风气更为开明,就能破除这样的固有思想。那时女人也能同男人那样主导政治,引领世俗规则,而不至于被人背地里吐口水,扔小石子。” “几百年”蹙着眉的上官婉儿摇摇头:“恐怕千年之后,也难以实现” 见她说得这般肯定,李令月笑道:“想必千年的人世变幻,都足以让沧海成为桑田,难道都无法 让思想变得开明吗你这是对男人太有信心,还是对女人太没信心” 上官婉儿摇摇头:“这无关信心。若说起来,还得归咎于女人自身的原因。女人不仅要应付麻烦的月事,还要十月怀胎孕育生命,这有多少事能令女人分心,难以全力以赴要知道朝堂之事,向来都是瞬息万变,哪怕不过短短几日不在其位,就有可能会被取而代之,数年心血付之东流。由此可见,女人在这条路上收获寥寥,可代价却难以估量。” 李令月看着面前说得义正言辞的上官婉儿,不禁皱眉思量了片刻,笑道:“我总算看出来,你这摆明是在以进为退,明里是引我上道,可暗里却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对吗” 上官婉儿反问道:“所以,你会被吓跑吗” 李令月摇了摇头。 上官婉笑了笑:“这就对了。若你真走上这条路,你将遇到会比我现在所说的可怕十倍,甚至百倍。若这都能让你退缩,那只能说明你并不适合这条路。” 李令月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沉思许久心里莫名沉甸甸的,却故作轻松道:“我刚才按照你的思路想了下,若世俗真能破除男尊女卑,只能等到女人不再有月事,也不用再生孩子。” 说到这儿,她蹙着眉顿了顿,理清有些复杂的思绪,方才继续道:“可这样一来,人不能繁衍子嗣,世间自然不复存在,这样破除无疑是建立在违背天理伦常,又绝不可行的基础上。由此可见,哪怕是万代之后,世人的思想也不可能开明到,接纳女人成为能够与男人比肩的社会主流,更不可能心悦诚服地接纳女人参与政治。” “那么,我们何不放弃将来的公正相待,洒脱地活在当下,用绝对的权利撑起一时的开明盛世呢毕竟,既然母后能够做到,我们又有何不可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96、第一百九十六话 听到这番有几分揭竿起义架势, 对抗世俗的大胆宣言, 上官婉儿心中不禁想, 李令月果然不愧为武后的女儿, 离经叛道的风骨这么相似,甚至连野心也如出一辙。 对于李令月的宣言,上官婉儿赞同的点点头:“没错,活在当下。其实, 能够看到你找到治愈伤口良药, 重新振作起来,我感到很欣慰。” 见说着话的上官婉儿神情满是真挚, 李令月心里不觉涌起丝丝暖意, 她沉默了些许, 方才开口道:“方才我说你太世故,太没人情味,或许有些以偏概全, 譬如选我做朋友这件事, 不可否认其中就掺杂着一些别样的人情味。”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 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李令月颇有些犹豫地抿了抿嘴, 注视着上官婉儿深邃的眼睛, 问道:“我能信你吗婉儿。” 对于这样敏感的话题, 上官婉儿几乎没有多想,便斩钉截铁道:“不能。若你决定走上这条路,就不该对任何人心存幻想。你永远要记住在这条路上,没有永远的朋友, 只有永恒的利益。”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越发冷峻:“当你发现这个朋友已经无利可图,那么就毫不留情地把他踹开,寻找更符合现实利益的朋友。还有,不要低估任何人,也不要对任何人手下留情,若你留情,殊不知在你收回利刃的同时,他可能正拔出暗剑刺向你。” 李令月低头蹙着眉,似乎难以接受道:“我知道这是你掏心窝子的话,可不该告诉我,或者说不该告诉任何人。” 上官婉儿点点头道:“的确如此。若这番告诫能够帮你斩除道路上的些许荆棘,那也是值得的。” 李令月不甚感慨道:“是啊人心险恶,不可不防” 上官婉儿不由得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人心险恶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这条路上几乎都是不屑于与女人为伍,甚至深以为耻的男人。即便他们中不乏刚正不阿,廉洁奉公的贤臣能将,可他们绝不会对一个玩弄政治的女人,生出惺惺相惜之情,或是一诺千金之谊。” “他们不会真心屈服,有的不过是迫于形势的靠拢,只要形势稍稍逆转,他们就会把背信弃义冠以气节之名倒戈相向,毫不留情地推到他们曾誓言拥护,也曾添砖加瓦的那堵高墙。” 见上官婉儿几乎知无不言地诉说着这条路上的艰险,李令月也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照你这么说,围绕在母后身边的四海臣服,那些高高筑起的铜墙铁壁,其实都只是不堪一击的可怕幻象你看透这些的幻象,她也知道吗”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其实,她比我看得更透,更深刻。不然,一直主张压制外戚势力的她,也不会突然转变风向,极力栽培重用武氏子弟。” 听到这儿,李令月不甚唏嘘道:“难怪是极少的赞誉,极大的诋毁,听你这样说来,也确实如此。看来女人要走上这条路,不但要比男人承受千万倍的艰险,还得敢于拿出千万倍的凶狠。因 为,她没有真正的朋友,却有真正的敌人。” 面对这位高徒的举一反三,上官婉儿露出一抹赞赏的微笑。 这时,李令月颇有些奉迎意味道:“我突然想到,你的兵书附录了这么一个故事说的是三国时,刘备三顾茅庐,而诸葛亮给出了三分天下的隆中对策。” 她的弦外之音已然十分明显,上官婉儿听在耳里,心想:“刘备你这连初出茅庐都算不上的小梅花鹿,体量不大,口气倒不小,悠着点吧” 这样想着,上官婉儿如告诫般避开了这个故事,而是说起了另一个故事:“其实,我也想起一个有趣的神话故事,在盘古开天地之后,天地不再一片混沌,万物也开始生长,一块天石受天地灵气的滋养,孕育出了一只石猴。” “这只石猴因为是天地孕育,所以不老不死,刚开始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在一个叫花果山地方与猕猴们开心的生活着,直到玩伴一个个变老死去,唯独他依旧如初。之后,又眼见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如新旧更替般不停长大,变老,死去。” “这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也意识到自己有责任去改变这样的不同。” “于是,他离开花果山闯入了人类的世界,他不断被出现的新奇事物吸引,他猕猴的思维也潜移默化的被改变着。” “他有灵性,极其聪慧在这样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学着像人那样说话穿衣吃饭。即便他学得再像人,可他的外貌始终是只猕猴。正因如此,他越学惟妙惟肖,看到他的人类就越恐惧,越难以理解为何有他这种似人似猴的事物存在。” “久而久之,他便成了人类眼中的妖怪,被凶神恶煞的人用棍棒驱赶。最后,他得山中樵夫的指引,逃到了一座道观,其中有位神通广大的高人,一眼瞧出了他的特别之处,便在他再三恳求下,将他收做徒弟。” “刚开始高人只是让他在道观里干些粗活,他任劳任怨地干了好几年后。有天高人向众弟子,石猴听到高兴处不仅起身手舞足蹈起来,高人便拿起戒尺在它脑袋上敲了三下,众弟子以为师傅是在惩治石猴,可只有石猴知道其中的玄机。” “如此,石猴便按照高人的暗示,当天半夜三更偷偷摸到高人房中,跟高人学起了神通本领,之后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成了威震三界的齐天大圣。” 李令月自然听出了故事中的寓意,可她似乎对故事本身更感兴趣。 因而,她便问道:“虽然我从没听过这个故事,可不得不说还挺引人入胜的。可我隐隐觉得,石猴成为齐天大圣的故事应该更加精彩,不该被这么一笔带过。” 上官婉儿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李令月,皱了皱眉道:“我说了这么多,公主应该不仅仅只是听了个故事吧” 李令月笑了笑:“当然。你是在讲三下戒尺嘛不过话说回来,我不属猴,我属虎。” 上官婉儿想了想,疑惑道:“虎你不是跟我同年,属兔吗” 李令月摇摇头:“你心细如尘,不该忘记我与你虽是同岁,却比你略长几月。”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后,俩人陷入了话题聊尽的惯有沉默之中。 她们静静地喝了盏茶,李令月便起身告辞。这时,上官婉儿拍了拍案几边的史记,问道:“公主有兴趣吗” 李令月转头看了眼见是史记她不由面露难色道:“我隐约记得,这可是母后的枕边书,每每入睡前她都会翻看几页。那时我还小感到好奇就拿来瞧了几页,觉得那我见过的最沉闷,无趣的书。” 上官婉儿道:“公主是否听过这样一句话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李令月点点头:“我知道,这是太宗皇帝时常挂在嘴边至理名言嘛可你也知道,从前我不学无术,没有认真念过几天书,如史记这么厚重又严肃的史书,就算我有心读,恐怕也读不明白。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见她如此抗拒,上官婉儿笑了笑颇有深意道:“你连那般晦涩难懂的兵书都能读得了,更何况是这区区史记呢” 对于她的暗示,李令月了然于心:“哦原来如此。” 说着,她上前拿起一册史记翻了翻,当看到上官婉儿娟秀的字迹,她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躬身抱起那一摞码得跟小山似的史记。 她临走之时,又不忘问道:“对了,石猴的故事是出自哪本书我想买来看看。” “西游记。” 李令月微笑着点点头:“西游记。我记住了。改日得空我去书局买买看。”说罢,她转身而去。 看着李令月远去的背影,上官婉儿满是惆怅地喃喃自语道:“书局哪有这书买,肯定又会回到我这儿来。看来我又得着手编撰西游记了,可那时的我可没多高的文化素养,施耐庵版的我可没看过,八六版倒也有些印象。幸好没说红楼梦,不然可有得瞎编乱造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李令月一门心思的在读史记,上官婉儿见李令月开始重整旗鼓,不再会干出那些极端的事,她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她白天也能回宫处理些事情,到了晚上她就坐着武后特意安排的马车回到驸马府,如此一来,她的生活作息与朝廷大员简直如出一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97、第一百九十七话 在上官婉儿看来, 现在的李令月虽然已经斗志昂扬, 可还不能足以投放进权利森林, 她需要一个完美的契机, 毫不矫揉造作的同森林之王冰释前嫌。 再是,她还需要一个惊艳的政治作品,让这位主宰者看到她天赋异禀的政治才能,这样才有机会获得权利森林的准入资格。 可其中最大的难题就是武后比任何都清楚, 这片森林的残酷与血腥, 她绝不想看到李令月也变成如她这般冷血的政治动物。 若要消除武后的这般顾虑,恐怕只有让她看到李令月坚如磐石的决心。那需要时间的潜移默化与纵容妥协。 以目前来说, 对于李令月, 上官婉儿觉得自己该做的就是细细的雕琢这块璞玉。 她要不停地给予璞玉权谋野心的滋养灌溉, 教会璞玉能耐等待,千万不能急于求成,凡事都得先韬光养晦积蓄足够力量, 再重拳出击直中要害。 这日清晨, 上官婉儿洗漱完正要动身往宫里去, 看到一只白色的信鸽停在窗户边。 她嘴角浮现出一抹浅笑, 快步向前捧起信鸽, 抽出绑在鸽子腿上的字条, 放飞了信鸽。 她看过字条,叫来心腹宫女吩咐了几句,便急匆匆地从后院出了府,来到附近的一条僻静的巷子 里。 一个身形魁伟, 面貌冷峻的男子背着包袱,早在巷中等候。 见了上官婉儿,男子躬身作揖,语气十分恭敬道:“卑职见过姑娘姑娘打探的事有消息了。” 说着,男子取下包袱,边交给上官婉儿,边道:“姑娘看看,这件是不是定安王之物” 上官婉儿解开包袱,看到其中正是袁一曾穿过的明光甲。她不由得愣了片刻,方才问道:“这铠甲哪里来的” 男子回话道:“这是卑职安置在长安的眼线,在一间当铺里得来的。根据当铺掌柜的描述,典当明光甲的男子外貌特征与定安王的十分相似。掌柜怕这铠甲来路不正,不过给出了几两银子的价格,那人二话没说就拿银子走人,而且过了当期也没来赎。” 听到这儿,上官婉儿心中深感纳闷:“他这才消失了一个月,不至于落魄如此啊他若真想销声 匿迹,就算再缺银子,也不可能典当这么惹眼的明光甲。莫非他知道我在找他,故意如此” 想到这儿,上官婉儿满心的担忧顿散,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浅笑。 男子见上官婉儿沉默不语许久,便问道:“姑娘,还要再继续追查定安王的下落吗”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儿。” 说完,她从兜里掏出一包银子交给男子,见状,男子连忙拒绝道:“姑娘,您这是干嘛卑职可不能收” “这趟非公差,而是我的私事。这些银子不是给你,权当给你手下帮忙的那些兄弟买些好酒喝。收下吧” 见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男子只好勉为其难的将银子收下,客气地替兄弟谢过她的好意。 她微笑道:“客气了。定安王不愿别人知道他的行踪,那么这件事暂时不必张扬。” “是,卑职明白。有件事卑职想要向姑娘拖个人情。” “请讲。” 男子不由得叹口气:“我为圣后效命也快有十个年头了,如我这样的情报探子非但不能以真实身份世人,还得根据任务需要,不停更换伪装的身份。不瞒姑娘,为了以防自己暴露,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回过家。每当思念孩子和亲人时,我也只能躲得远远的瞧他们一眼。” 说到这儿,满是惆怅的男子语言变得恳切道:“所以,我想姑娘帮我上岸,踏踏实实的做回自己。” 说着,男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神情满是期许道:“若姑娘能完成卑职的这一心愿,卑职定当感激不尽,鞍前马后为武后,为姑娘效力。” 男子虽然说得隐晦,可上官婉儿也能明白男子不仅想要全身而退,而且还想让武后赏他个一官半职。 上官婉儿心里清楚,这些年男子作为独立于朝廷之外,直接由武后掌管的外线情报机构的统领,不仅尽职尽责,而且曾多次出色的完成了很多重大任务。他若上岸重归朝廷,也的确配享有高官厚禄。 上官婉儿这么在心里掂量了一番后,将男子扶起,给出恰当的承若道:“你的好圣后自然是知道的,这些年也的确委屈你了,你想要上岸也是人之常情。近来圣后有重启神兵司的打算,正在物色适合的人选,你有兴趣吗” 见上官婉儿抛来这么好的差事,男子喜不自胜道:“那还请姑娘在圣后面前多多替卑职美言。” “那是自然” 等男子走后,上官婉儿便将装着明光甲的包袱重新裹好,抱着走出了巷子。 她看着清晨的街道上,渐渐多了商贩们忙碌的身影,卖蒸笼早点,豆花稀饭的店铺里早已是顾客盈门。 街边挑着扁担卖馄炖的小摊,在墙角处卸下担子,嘛溜利索地摆上条凳,将炉上的水烧得滚开,这般简单的捯饬之后,便算是开张迎客。 此时,满目皆是纸醉金迷又不失恢弘气度的神都洛阳,正迎着熹微的阳光将一幅盛世繁华的画卷,以最闲适平淡,也最写意的方式徐徐展开。 上官婉儿虽身在盛世繁华的画卷中,可她无心感受其中的美好意境,因为她正担心着一个似乎迷失在茫茫大海的人,她觉得自己该替他找到方向。 她隐隐可以感觉到,他该要去往的方向或许就是他作为战神的宿命,镇守边疆威震四夷。 如上官婉儿所预料的,那个迷失方向的人,正把自己困在回忆的孤海上,而这片孤海便是长安城大明宫。 随着武后迁都之后,大唐的政治经济中心自然而然也转向东都洛阳。帝都长安虽然依旧繁华富庶,却没有了作为帝都的严肃政治氛围,变得更为随性洒脱,也更为纸醉金迷。 那些守着家财度日的富家公子和靠着祖上福荫的王孙贵胄,远离了朝廷的礼教管束便能日日欢聚畅饮,夜夜歌舞升平。 帝都日夜都沉浸在这一派纵情享乐的喧闹之中,可帝都之中那座象征无上皇权的大明宫,却经历着最黯然无光的日子。 因为皇帝把一大家在带到神都安了家,所以,在这座偌大的大明宫中,不过只留下区区百来宫女太监维护打理。 加之,銮驾久未驾临帝都,宫女太监也就疏于打理,以至于很多宫殿都是蛛网遍布,荒草丛生。这一派人迹罕至的景象,让本就阴郁压抑的皇宫,变得更加凄清孤冷。 傍晚,大明宫,夜幕高悬的明月,将银白的月辉洒向静静流淌着太液湖,在波光粼粼的湖心有叶小舟,正随着风起风止轻轻摇曳着。 在冷霜般的月色中,一个孤独的身影,正迎着微凉的晚风坐在小舟中,低头望着被风吹皱的波光出神。 “命很长,在想什么” 听到问话声,袁一抬起那张满是胡茬的脸,看着出现在小舟那头巧笑嫣然的幻影,微笑道:“我在想我也不知道啊”说着,他摇了摇头。 “命很长,还记得那年冬天,我们在这太液湖上卧冰求鲤吗” 随着她的问话声,他看到幽暗的太液湖突然变得一片大明,天空中下起了纷扬的大雪,波光粼粼地湖水也被冻成了结实的坚冰。 他看到不远处有个裹着狐裘的小丫头,正蹦蹦跳跳地走到设在湖中的香案前,似模似样跪在蒲团上。 见她双手合十嘴里振振有词,袁一不禁起身走出小舟,踩着坚冰来到了她面前前,饶有兴趣地听着她祈求到:“各路大神小仙,信女李令月,求赐湖中鲤鱼一条,为表诚意,信女命太监高寿卧 冰,直至鲤鱼出现为止。” 说罢,李令月睁开眼看到面前正一脸微笑的他,将脸一沉,起身没好气道:“死太监看什么看,赶紧把衣裳脱了,给本宫躺好” 他摇摇头,断然拒绝道:“看我这张脸就知道我可不是那种任人鱼肉的性格,我才不赔你这臭丫头疯” 说罢,见他转身要走,李令月一把揪住他,恶狠狠道:“什么臭丫头信不信本宫把这狗奴才的舌头给割了,让你这辈子都在只能张着嘴嗷嗷叫。” 他转头看了眼凶神恶煞的李令月,冷冷道:“放开” “你是我的奴才,我让干嘛都是天经地义,你还敢犟嘴不脱,本宫就把你这身狗皮剥了”说完,李令月凶狠地一拉,他的衣裳被扯落,顿时香肩半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98、第一百九十八话 他转过身瞪着一脸盛气凌人的李令月, 狠狠道:“臭丫头, 够了吧我忍你很久了, 你再敢惹我, 我可要好好你教训了” 说着,他向李令月扬了扬攥得紧紧的拳头。 李令月双手环胸打量凶巴巴的他,露出一抹戏谑的笑:“你算哪根葱,哪头蒜敢这么大言不惭本宫倒要瞧瞧, 你有什么能耐教训本宫。” 说着, 李令月抬起手抓着他的衣襟蛮横的一扯,他那有着苍劲线条的胸肌, 凹凸有致腹肌的美好酮体, 毫无保留地展露在李令月面前。 当李令月看到这春意盎然的美好, 她却蹙着眉,指了指他凹凸有致的腹肌,满满都是嫌弃道:“咦你这是肉疙瘩, 还是肿块看过大夫没会不会传染” 听到李令月这一连串言辞激烈的质问, 袁一表现得很冷淡:“你还真是每回都有不同的解读” 李令月眯着眼看着他, 没好气道:“什么意思别想岔开话题废话少说, 赶紧脱了, 乖乖躺着给本宫卧冰求鲤” 他边摩拳擦掌着, 边用挑衅口吻道:“你这臭丫头是听不懂话,怎么的我也是有尊严的,你这样三番两次轻挑又粗鲁的骚扰我,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还以为我是吃素的” 见他撇嘴露出一抹微笑,正一步步靠近,李令月怒喝道:“狗奴才,放肆你敢” 还等她说完,袁一就扬着拳朝她打来,见他动真格的,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她“啊”的一声,闭上了眼睛。 见状,袁一的拳头骤然松开,而后掐着李令月削尖的下巴,俯身在她朱唇上深深一吻。 突然感到唇上传来柔软的温度,李令月猛地睁开眼,她气鼓鼓地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推开,怒道:“好啊你这狗奴才竟敢这么大逆不道轻薄本宫本宫要诛你十族不二十族不一百族” 见她气得不能自已,袁一依旧冷着一张脸,极其平静地反驳道:“你非礼我,我轻薄你,这很合理啊” 她啐了口:“我堂堂公主,会非礼你这个死太监你还真有脸说” “你扒了我的衣裳,还粗鲁地让我躺下,这还不算非礼吗” “你懂搞清楚,你是我的奴才,也就是我的私有物品,我爱怎么着就怎么只要我乐意,别说扒你的衣裳,就算把你裤子扒了,也是天经地义”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说得义正言辞的李令月,露出玩味的微笑:“所以,你这是在挑逗我吗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现在就嚷嚷着要扒男人裤子,以后还不得上天啊” 说着,他歪着头上下打量起李令月。 李令月叉着腰没好气道:“喂袁一,你那猥琐的眼神往哪看我忍你很久了你已经偏离回忆的故事线很远了,你要是再这么这嘴贱,我可不陪你玩了。” 他皱了皱眉,疑惑道:“你还划了故事线吗你得搞清楚,这可我的回忆,我爱怎么玩就怎么啊” 李令月将脸一拉:“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慢慢玩吧” 见她迈开步子,袁一将她拉住,赔笑道:“全听你的,行了吧按着故事线,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李令月又变回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脱衣裳,躺下。” 袁一只得乖乖地将脱下衣裳丢到一旁,而后躺在寒光凛凛的冰面上。 当他的赤裸的身子触到冰面,感到竟不是记忆中的寒冷刺骨,而是一阵浓烈的睡意。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感到眼皮恍若有千斤重,他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嘴里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令月,我困了。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困倦方才散去,他从一阵灼热的强光中的睁开眼,看到一轮烈日正高高在正午的天空中,自己正躺在摇曳的小舟中,环抱的绿水青山似乎随着小舟的起伏,也在微微晃动着。 他用手抹了把脸,细细分辨着眼前的景象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 他把眼前遮挡阳光的手拿开,瞪大眼睛看着天空的烈日,顿时感到一阵刺眼的灼痛,当他得到极具逻辑性的真实感,他便知道离魂香的药效已经散去,他又回到了现实中。 他伸了一个懒腰,一个挺身从剧烈晃动着小舟中坐起,他望着艳阳高照下的太液湖出了会儿神,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木匣。 他皱着眉将其打开,看到一支离魂香正孤零零地躺在精致的木匣里,他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满是惆怅喃喃自语道:“爷的怎么只剩一根了,完了这药效也越来越不管用了,才一会儿就让 人想瞌睡,不知道我在这儿睡了多久” 他正沉思之时,听到从远处传来阵阵船桨声,他警觉地抬起头,看到从岸边划来一只小舟。 他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虽然离得太远,他无法瞧清舟中人的模样,可隐隐觉得身形像是一位女子。 他暗暗觉得纳闷,在这整月都不见人影的太液湖,怎么会突然来个女人,而且貌似还是冲着他来的 他虽这样想着也没避开,而是故意等那人靠近。 当见到是上官婉儿,他脸上如乌云般浓重的愁容也散去些许,他嘴角浮现一抹浅笑,看着上官婉儿娴熟地摇着桨,将两只小舟并在一起。 见上官婉儿放下船桨,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上官婉儿没有提明光甲的事,而是用故作轻松的口吻道:“之前,你可承若要帮我布置防卫机关的,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你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做人不可以言而无信”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心里虽沉甸甸的,可脸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瞧你这兴师动众的,是要抓我回去吗”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不,恰好相反,我是来放你走的。” “放我走”他皱着眉,满是不解地看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些许,方才开口道:“我觉得吧,这事也没多要紧,可以晚点再聊。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好不易容有机会故地重游,你这地头蛇能带我到长安城里好好逛逛,玩玩吗” 见上官婉儿故意避重就轻地提出这样的请求,袁一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只好同意道:“若是十年前,这地头蛇的名号也担得起,可现在只能算是老马识途,勉为其难的陪你去走走看看吧” 上官婉儿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不禁心存疑虑地打量了眼拿起船桨正要起行的袁一。 她蹙着眉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此一问,袁一放下船桨将视线转向她,见她正神情严肃地看着自己,他纳闷道:“怎么了说吧” “你真好臭,你有多久没洗澡换衣裳了”说着,上官婉儿不由得用手捂着鼻子,满是嫌弃的看着他。 见她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袁一不免尴尬地愣了片刻,低头闻了闻自己,皱眉道:“臭吗我怎么闻不到我才一个月没洗,你不至于这副表情吧” 面对袁一的习以为常,上官婉儿则大惊失色道:“才一个月我没听错吧” 他满是不快:“还真对不住,我不是千金小姐,可没那么讲究往常,我们行军作战,时常一个月甚至几个月都没法洗澡,就算滚了泥溅了血,抹一把就当完事,也没有人说臭” 见他喋喋不休地发这牢骚,上官婉儿直截了当地撂下一句:“那是因为久居鲍市不闻其臭” 袁一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只好妥协道:“好吧你是幽兰,我是鲍市,我也只有迁就的份了。” 她笑着点点头道:“算你识相待会出了宫,你去附近的澡堂洗着,我就替到成衣铺买身衣裳,还有鞋袜,把这身脏兮兮的全都换了。” 见上官婉儿安排得如此周到,他皱眉头:“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三岁小孩吧真不需要这么照顾。” 上官婉儿苦笑着摇摇头:“一个月不洗澡,说几句还有脾气,这不是三岁小孩,难道还是三十岁小孩” 袁一怏怏不乐道:“你怎么总拿一个月说事,我都说了” 还没等他说完,上官婉儿打断道:“知道了。我不说便是。” 说罢,她便握起桨,先一步划着小舟,往岸边去了。 等离了大明宫,袁一便按着上官婉儿说的先到附近的澡堂沐浴,等上官婉儿拖伙计将新买的衣裳 鞋袜带进澡堂,他便将其换上。 他意外发觉,上官婉儿在不知道自己尺寸的情况下,竟能将衣裳鞋子都买出奇合身,这让他不禁感叹,上官婉儿这察人于微的本事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199、第一百九十九话 在前堂等候的上官婉儿, 见原本萎靡不振的袁一穿着新买的锦缎圆领袍从里间走出, 整个人都精神整齐许多。 她走上前, 向袁一微微笑道:“这样干干净净, 整整齐齐多好,不仅自己舒坦,别人看着也赏心悦目嘛”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见他并没有把那一脸粗糙的胡茬刮去, 上官婉儿蹙了蹙眉道:“你要是把脸也刮刮, 应该会更好些。” 他摇了摇头:“我要蓄须,才特意留着的。” “蓄须你怎么突然想要蓄须, 做大胡子啊” 他神情顿时变得惆怅,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 方才道:“我也说不清楚。兴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想明白所有。我想应该会有那么一天,我能够放下, 也可以原谅了, 我就不再蓄了。”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 淡淡地说了句:“我懂了。”说完, 她正要迈开脚步离开澡堂, 却被袁一喊住:“等会” “怎么了” “我还没有付银子, 你先帮我付一下” 见他说得理所应当,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上官婉儿没好气道:“你不是连这点银子也没有吧” 他不以为意道:“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卖掉明光甲” 上官婉儿彻底无语, 她掏出钱袋走到柜台,刚把银子付了,转身看到袁一伸过手道:“能不能先借我几两银子” 上官婉儿无奈道:“所以,梅仁说的捕衙往事并没有夸大其词你该不会也把我当作那种钱袋子了吧” “如果你乐意,我是不会介意的。我对花女人钱这件事,并没太多的界限。” 上官婉儿打量他一眼,笑了笑:“只要你有脸花,我就乐意给,谁怕谁”她索性将鼓囊囊的整袋银子,全放到袁一摊开的手掌。 袁一边掂了掂钱袋,边问道:“你从来没去过龙蛇混杂的赌坊吧” 上官婉儿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琢磨着他的心思,略微点了点头。 他笑道:“好那我就带你到长安最大的赌坊开开眼界,顺便赢个几千万把两银子花花” 上官婉儿不自觉地摇摇头,像是并不看好他的盲目自信:“几千万把两那可是银子,不是地里的韭菜。” “韭菜”他摸着下巴的胡茬,若有所思道:“这词挺贴切那我们就割韭菜去” 说罢,他将钱袋收进兜里,同上官婉儿一路闲聊着,走到了位于帝都最繁华街段的一处赌坊。 上官婉儿见这赌坊不仅门脸阔大气派,其中的装潢更是非同一般的奢靡。 赌坊中随处可见用金玉珊瑚石雕琢而成的大摆件,门窗甚至房梁抱柱都饰以鎏金以显辉煌,地面也出奇光洁平整像是铺设了一种特殊材质的石料。 若不是其中充斥着吆五喝六的喊叫声,摇骰子,推牌九的嘈杂声,很难相信这满目皆是奢靡之风的地方竟是一间赌坊。 这间之所以能够称为帝都最好的赌坊,还有一个特别的原因,就是它别出心裁的把赌客分为三六九等。 对于那些没有特别身份,也没腰缠万贯的普通客人,就被限定只能在鱼龙混杂的大厅消遣。而那些挥金如土,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有一进门就被会迎客的小厮,请到特别安排的厢房中,与身份对等的人进行特别的赌局。 袁一和上官婉儿没有多少赌资,也没亮明身份,自然而来被带到了大厅。 他们刚走进,就有一位长相出挑,穿着光鲜的女子将两盏上好的清茶递上。 在他们饮茶的间隙,女子看似随谈,实则很有心思地套问着他们的家世,以及从事何业谋生。 他们随口糊弄了几句,便放下茶盏来到了赌桌旁,袁一并没有急着下注,而是先暗中观察庄家的能耐底细,琢磨着对策。 在这间隙,上官婉儿注意到有几个小厮捧精美的漆盘,穿梭在乌泱泱的赌客中,他们将漆纹托盘中摆着一碟蝶别致的小点送到客人面前,以供赌客取来食用。 见赌坊竟周到如此地步,上官婉儿不由得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像是赞赏赌坊老板的经营有道,又像是在同情那些被小恩小惠套牢却浑然不知的赌客。 袁一无意间瞥见她的这抹微笑,便转头低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这么乐呵呵的” 她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不愧为帝都最好的赌坊,不仅服务周到,还真舍得下本钱,就拿刚才我们喝得那盏茶来说,选用的可是上好的雀舌。” 见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袁一不由笑道:“如果我告诉你,这里不仅免费提供茶水点心,而且到了饭点还会有各种鲍参翅肚羹,宵夜还有人参鸡汤,燕窝甜点。会不会觉得待在这里,比宫里日子还有舒坦” 她笑了笑:“莫非这就是江湖人所说的小财不出,大财不入” 见她一句道破玄机,袁一夸赞道:“聪明” 上官婉儿又道:“其实,我很想知道,假设我一文钱也不赌,只管在这儿蹭吃蹭喝,他们会赶我走吗” “既然开门做生意,本钱是他们愿意舍的,又怎么好尔反尔呢他们绝不会把蹭吃蹭喝的人从这里撵走,他们等这些人吃饱喝足离开后,尾随其到暗巷再用棍棒教做人。” 说到这儿,他边打量着上官婉儿,边戏谑道:“你明明找张了聪明人的脸,以后别问这么蠢的问题了。” 上官婉儿解嘲道:“名刀明枪的宫规,我是懂不少,可这些道貌岸然江湖规矩,我着实知之甚少。只好不耻下问。” 见她较真,袁一只好迁就道:“我向来都有自知之明,我从没说赢过你,我认输,你说什么都对” “算你识相”上官婉儿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认怂。 袁一见时机差不多,就掏出银子放在赌桌上,开始大显神通。他几乎把把都赢,也几乎都是全押,不一会儿,他的区区几十两银子赌资,就翻了数十倍。 见来了这么大热闹,大厅里的赌客都纷纷来到袁一所在的赌桌,兴致昂扬边替袁一喝彩,边跟风下注。 见此情形,袁一在心里寻思:“这大厅的赌客也有几百人,他们要是把把都跟风全押下注,不出半个时辰,赌坊轻而易举就能赔出几十万银子。我只是来消遣,可不是在砸场,还是悠着点。” 这样想着,到了下注的时候,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上官婉儿,问道:“这把由你来,买大还是买小” 上官婉儿早就看出了他心思,随口便道:“买大。” 可上官婉儿万万没想,他只是拿出一锭银子,便把余下的几千两赌资,都推到了押大的位置。 上官婉儿蹙着眉,不免担忧地拍了拍他:“你没有毛病吧我随说说而已,就全押了啊” 他故作惊讶道:“随口那完了。买定离手,不可以更改,亏我这么相信你。” 听到指责,上官婉儿反倒淡定地指了指他手中的那锭银子,微笑道:“就算输了,不是还有这锭银子赢回来吗” “说得这么轻松,不如换你来吧”说着,他便把手中的银子塞给了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知道他摆明是有意为难自己,没有再多说收下了银锭。 这时,她视线转向赌桌,神情紧张地看着围观的赌客纷纷下注,满头大汗的庄家死死盯着筛盅,希望这次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当庄家用高亢的声音喊过一声“买定离手”,所有人都聚气凝神地将视线转向即将开启的筛盅。 这时,庄家便一鼓作气将筛盅盖抽起,看到骰子上呈现的点数,他长长的吁了口气,用洪亮的声音道:“二二四,小” 相对于庄家的松了口气,跟风的赌客见意外地买输了,他们都愤愤不平地骂骂咧咧起来。 袁一眼见在这些粗鲁的骂声中,同样输惨的上官婉儿并没有表现出预想的失落懊悔,而是露出一脸格外开怀的灿烂微笑。 袁一摸着下巴用探究眼神看着她,问道:“你应该知道,开小意味着你输了几千两,而不是赢几千两。应该知道,对吧”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我知道啊不过这种输得猝不及防的感觉,真是棒极了” 他一脸无语地愣了片刻:“什么棒极了那可是几千两。你很难出趟门,兴许对民间的物价没有多大的概念。譬如,几千两银子的物价概念,可以在帝都最繁华的地段买所大宅子,可以在那些小州县买很多所大宅子。” 见她一副不懂民间疾苦的样子,这让袁一不由得苦口婆心地灌输起正确的物价观。 可她却颇有几分嗤之以鼻的意思:“你这左一句大宅子,右一句大宅子,你是房奴吗别这么市侩,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00、第二百话 袁一皱着眉:“市侩, 我知道。可房奴又是什么意思算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词。” “输了再赢回来就好了, 别这么斤斤计较嘛”说着, 上官婉儿拿着手中的银锭又要下注。 见此,袁一慌得将银锭截了回来,一脸后怕道:“本来是想吓唬你的,现在倒成了被你吓唬。我还指望着用它来扳本, 仗义疏财的事就由你来, 那种市侩房奴就交给我。” 上官婉儿微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袁一特意等过了这一局, 到了第二局方才押注。可他正要把银子放在赌桌上, 就有一个身形彪悍的男子上前拍了拍他, 让他出来到一旁说话。 见来者不善,上官婉警觉地附在他耳边问道:“他像是赌坊的人,他找你干什么” 他看了眼面前黑着脸的大块头, 毫不避讳道:“他呀, 兴许是给我送银子的。” 说罢, 见他便迈开步子, 上官婉儿也急忙跟了过来, 他同大块头来到了大厅一处僻静的角落。 大块头没有绕弯子, 开门见山道:“你是故意来这儿砸场的,对吧你是哪个赌坊派来的,老实交代不然有你这王八蛋好受的” 袁一向身旁的上官婉儿偏了偏头,笑道:“我真要砸场, 也不会傻得把这样的累赘带在身边,对吧我们真是正经来赌钱的,就是运气好了那么点,你们赌坊可是日进斗金,不是这点银子也输不起吧况且,我这还没赢,你们就吓得成龟儿子了啊” “你他娘的,嘴巴给老子给放干净点”大块头将脸色一沉,边恶狠狠地说着,边伸手去掐他的 肩膀。 大块头本想用暗劲掐得袁一的肩膀脱臼,可大块头的手敢碰到他的肩头,他的肩只是稍稍一抬,大块头顿时感到有股不可思议地力道,直穿自己的手心,虎口被一阵剧烈的痛麻击得几欲裂开。 大块头慌得连忙收回手,他边按着痛得直发抖的手掌,边眉头低拢地打量着袁一。袁一则带着一脸高傲又戏谑的笑,看着面前这个踢到铁板的小喽啰。 他这一脸藐视又从容的微笑,成功地吓到了大块头,大块头神情顿时恭敬不少,赔笑道:“方才有不周之处,还请英雄多多包涵我们这赌坊看似光鲜,也不过是糊口的买卖。还请英雄高抬贵手,别让小人为难。英雄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我可以跟我们老板商量。” 袁一摸着下巴的胡茬,看了眼身边的上官婉儿笑了笑,狮子大开口道:“我来时,答应她要在这儿赢个几千万把两,供她在帝都大肆挥霍。不如就凑个整数,让你们老板拿一万两现银,打发我们走吧” 大块头咂舌道:“一万两你还真敢说” 大块头知道自家老板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只要合理范围内,老板都很愿意息事宁人,可袁一竟提出这般过分得离谱的要求,老板断然不会同意。 这样掂量着,大块头瞬间就变脸道:“你这摆明就是敲诈勒索,你进门前没去打听,咱们老板是谁吗” 袁一笑着摇摇头:“既然你这么没诚意,那就别碍着我们赢钱了。” 见他带着上官婉儿又要往赌桌去,大块头急忙拦住他们:“你们等会儿。我先去跟老板说说。” 眼见大块头带着一脸火气上往楼上的包间去了,上官婉儿凑到袁一耳边,低声道:“能够在帝都 经营这么大的赌坊的人,可都不是一般的人物,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现在可是在他的地盘,你真不怕双拳难敌四手吗” 袁一笑了笑:“韭菜不都是这种割法吗有什么好怕的万一我欺负不过他们,就把你押在这儿息事宁人,想必圣后肯定会愿意出重金来赎你,对吧” 上官婉儿白了他一眼:“还真承蒙你看得起” 正在俩人说话间,上官婉儿看到一个面容凶恶的光头男子,怒气冲冲地从雅间里走了出来。 只见光头男走到护栏边往楼下观望,而之前的大块头则附在光头男耳边说着什么。 上官婉儿朝楼上努了努嘴,低声道:“看着真不像善茬来认脸了。” 听到这话,袁一抬头往楼上看去,正好与光头男的视线相遇,光头男不由瞪着如铜铃般的眼睛,越发仔细地瞧了瞧,只见他一拍光溜溜的脑门,满脸的怒色顿散变作了笑脸。 他朝楼下的袁一挥了挥手,而后便快步走下楼,来到了袁一面前,热情招呼道:“我说呢天下除了王爷,哪还有这种逢赌必赢本事的人” 说着,他看了眼身边低眉顺眼的大块头,教训道:“他们这些狗崽子有眼无珠,待会老弟会好好管教他们以后王爷需要银子,大可直接来找老弟拿,不管数目多少,老弟都不会吝啬。” 说到这儿,光头男赔着笑脸,拱了拱手哀求道:“老弟只求王爷别再像今天这么玩,万一老弟的狗崽子有眼无珠跟王爷动起手来,伤了我俩的兄弟情那就不好了。” 等他絮絮叨叨地说完,袁一笑了笑道:“不瞒兄弟,王爷的差事我早已经不干了。现在我跟身无分文的流浪汉没什么差别,拿不准我们的交情还值不值这一万银子,迫于无奈只好腆着脸来这儿割韭菜” 听到这话,光头男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我只是在不久前,听说王爷遇到了一些倒霉事,太过伤心以至于销声匿迹。原来这传言是真的,不过” 说着,他眯着眼打量起一旁的上官婉儿,脸上露出几分欣赏的微笑,继续道:“不过现在看起来,王爷没有传言中那么伤心嘛常言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凡事想得开,自有美人来,对吧,王爷” 光头男边调侃着,边用手肘撞了撞沉默不语的袁一。 听光头男提起这茬,袁一神情顿时变得阴郁起来,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已经不是王爷了” 光头男连连摇头道:“老弟嘴笨,一时改不口。说实话朝廷规矩太多,太过局促也不够自在,兄弟不干那差事,也是明智之举其实,兄弟方才的那些话,我光头虎真不爱听,我承认自己是市侩,为了在帝都糊口也不得不巴结权贵” 光头虎的语气越发诚恳:“可我对于袁兄弟情义天地可鉴,我是用心结交,而不是那些狗屁权势。不管袁兄弟是王爷也好,布衣也罢,我对袁兄弟是同样的钦佩尊敬。只要袁兄弟开口,别说一万两,就算十万俩,一百万两,我光头虎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袁一拍了拍光头虎,笑了笑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我摆明是占你便宜,你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我还怎么好意思再来第二次” “袁兄弟,这就见外了若袁兄弟手头紧,反正我也有十几间赌坊啊,青楼啊,钱庄这样的买卖,不如我送一间给袁兄弟,银子虽然不多,可每月也有几千两可供袁兄弟花销,如何” 袁一摇摇头:“我这人向来都居无定所,又最烦做买卖这档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我真需要银子,直接找你拿就好了,何必那么麻烦” 这时,一旁的上官婉儿诧异于袁一能把这些恬不知耻的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而光头虎也能心悦诚服的照单全收。 只见,光头虎连连点头道:“袁兄弟说得在理,就这么着。不一定在这家赌坊,只要袁兄弟有需要,可以到我名下的任何商号用这枚印鉴,盖章拿银子。” 说着,光头虎掏出一枚印鉴郑重其事的交给袁一。 袁一毫不客气地接过印鉴,边端详着,边问道:“听说你名下的商号,可遍布整个大唐,那我岂不是走到哪里都不愁没银子花” 光头虎笑着点点头。 袁一笑了笑道:“你这么放心,不怕我掏光你的家底吗” 光头虎微微一笑:“我要是对兄弟不放心,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印鉴交给兄弟,对吧更何况银子赚了总要花的,给家里那些败家娘们花也是花,何不也让兄弟花花呢说到底,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袁兄弟只管放心大胆的花” “这样一听起来,好像还蛮有道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着,他便把印鉴放到了衣兜。 见大块头已经让人将银子抬下来,袁一正要告辞,没想到光头虎却把他拉到一旁,满脸堆笑道:“其实,我一直琢磨向兄弟托个人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光头虎终于图穷匕见,袁一笑了笑道:“你连身家都舍得给我花,这个人情肯定不轻,说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01、第二零一百话 这事也说来话长, 这事得从江湖榜说起。兄弟也知道江湖榜一直都是由神兵司每三年重排一次。可自从神兵司被朝廷撤去以后, 所有人都以为江湖再无江湖榜。可没想到知晓天下的我打赌竟然凭一己之力, 代替神兵司重排了江湖榜, 时间也改为五年一次。” 听到这儿,袁一微微一笑:“当年,他来找我还以为纯属讹钱,没想到他还真弄了本江湖榜。他一个人单枪匹马, 怎么比得了整个神兵司群策群力, 他的江湖榜应该没有太大说服力吧” 光头虎连连摇头:“袁兄弟还真是小瞧了我打赌他高明就高明在,他排好江湖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神兵候, 得到了神兵侯的高度认可, 神兵侯甚至还很给面的在江湖榜的卷首亲笔写上了江湖已无神兵司, 英雄依旧江湖榜。” 袁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赞赏着我打赌的高明:“果然不亏是人精,这法子都能被他想到。既然得到了神兵候的盖章认可, 这届的江湖榜的说服力自然不容小觑。” “的确。还有人说, 我打赌编纂的这策江湖榜甚至比神兵司的给出的排名理由还有更详尽, 更准确。江湖中万人嫌的我打赌, 也因为这策江湖榜而名声大噪, 风头一时无两。” 袁一笑了笑道:“是吗那他岂不是赚大发了江湖榜这里有没, 拿来瞧瞧。” 光头虎急忙命手下从楼上取来江湖榜交给袁一。 当袁一翻开便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我打赌的名字以编纂人的身份赫然写在首页,还有神兵候的那句盖章认定也在其中。 接下来的内容,便是根据三系十行的老规矩,把江湖中的顶尖高手按照武艺高低分别排列着。 袁一正看得起劲, 却听到一旁的光头虎说道:“袁兄弟也知道,江湖人都已位列江湖榜的榜首为荣,以贬为榜末为耻。” “自从踏足江湖以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荣登江湖榜。既然我打赌能认袁兄弟是编纂人,那么能否请袁兄弟替我美言几句,让我也尝尝荣登江湖榜的滋味。”光头虎边说着,边露出满怀期待的微笑。 请到这番请求,袁一在心里泛起嘀咕:“他那三脚猫功夫,恐怕连榜末也沾不上边,他心里真没点数吗闷声发大财就好了,还惦记什么江湖榜。这人啊,怎么都竟捡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惦记” 他心里虽这样想,可嘴上却委婉道:“我也不瞒兄弟,这江湖榜的编纂人纯属我打赌抬举,我不过出了些银子,真插不上话。” 光头虎顿时无比失落,他抿着嘴低头沉默许久,努力挤出些笑容:“其实,我也只是随口一提,兄弟别放在心上。” 当看到他明明很委屈,却努力表现得无所谓的样子,袁一莫名有些于心不忍,兴许是他那张穷凶极恶的脸突然出现这些格格不入的小表情,竟凸显地特别楚楚可怜。 袁一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不如这样,若我遇见我打赌就跟他商量,把我的位置让给你。到了下届江湖榜,由你来出银子资助他编纂江湖榜,而他也给你弄个编纂人的虚衔,如何” 光头虎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道:“好好多谢袁兄弟的成全,这番情义我定当牢记在心。” 袁一拍拍他,笑道:“言重了今天我也占了兄弟不少便宜,就算是投桃报李吧先告辞了” 这时,光头虎见心愿达成,更殷勤地招呼大块头将银子抬到赌坊外,见他们没有乘马车来,索性把自己的马车给了他们。 袁一扶着上官婉儿在车厢刚坐定,便听马夫问道:“不知二位要去哪儿” 袁一揭开放在身边的那口大箱子,看着其中装得满满当当地银锭,沉吟道:“是啊这么多银子,该上哪里去花呢” 说着,他将视线转向对面坐着官婉儿,故作一脸为难道:“这可是整整一万银子,究竟怎么才能在今天之内挥霍一空这个难题不如就由你来解决吧” 他满满地炫耀之意已经呼之欲出,可上官婉儿面对眼前银光闪闪的景象,似乎一点也不为所动。 她只是云淡风轻地说着:“我对花钱没兴趣。我记得最近一次花钱,是从国库里调拨几十万两采办一批国礼。” 听到这番明显技高一筹的炫耀,袁一顿时觉得矮一截,怏怏不乐道:“你这么招摇又炫耀,所以,我才不喜欢跟你玩。太伤自尊了别怪我不教你,女孩子恰到好处的示弱,才会更显得可爱” 对于他的十足的直男审美,上官婉儿颇有些点嗤之以鼻的意思:“真不好意思,我是女权主义者,不懂如何示弱。就算懂,也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偶尔为之,至于你,好像配不上” 听到上官婉儿这番铿锵有力的反驳,袁一几乎看傻了眼,他皱着眉愣了片刻,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那会儿是房奴,这会儿又是女权主义者,难道这又是你的家乡话照实说,你从洛阳来的 这一路上,是不是又偷喝酒了” 上官婉儿警惕道:“为何这么问” “当年,我们在去扬州的路上,你喝错我的酒,醉得简直一塌糊涂,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你说 我是什么千年老古董,你说自己是什么纯净水之类,反正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话。” 上官婉儿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当年的事,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他皱着眉一脸后怕道:“恕我直言,你喝醉酒的样子可吓人了,恐怕想要忘记都难吧” 正在俩人说话间,已等得不耐烦的马夫又催促了起来。 袁一只好撇下这个话题,向上官婉儿问道:“那些待会再聊,眼下要紧的是决定咱们要去哪儿东市还是西市” “东市西市”上官婉儿似乎也拿不准主意。 “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么也会需要一些漂亮衣裳,胭脂水粉,珠宝首饰之类的吧东市的货物品种繁多,什么都有买的,而西市能够买到西域,波斯,新罗各国比较新颖独特的商品。所以,你想先去哪儿” 上官婉儿想了想道:“之前,我说对花钱没兴趣,真不是炫耀。可能在宫里待久了,什么都见识过了,对这些身外之物不觉得新奇,也就失去了兴趣。说实话,你让我给自己买点什么,我并不会觉得开心,反倒觉得有点浪费时间。” 袁一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面前有几分超脱意味的她,露出些许难以言喻的笑:“你这说法还真够特别那我就不明白了连梅仁那大老爷们都爱逛街,到你这里怎么就成浪费时间呢” 上官婉儿露出一抹戏谑的微笑道:“梅仁大老爷们你确定” 袁一摸着下巴装作很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确定。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就做主了。”说罢,他便让车夫起行。 上官婉儿满心不解地问到:“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袁一笑了笑道:“既然珠宝首饰这些外在的东西不能让你开心,那么我们就去买点内在的东西。毕竟这银子怎么着也得挥霍掉,不然我会觉得浑身不对劲” 上官婉儿咬着嘴唇若有所思道:“内在那是什么以你的物价观来说,你该不会用这些银子,给我在帝都买所大宅子吧” 袁一摇摇头:“完全不会难道你所理解的内在都这么肤浅吗” 上官婉儿笑了笑:“嫌这肤浅,那我就放心了” 他们先乘着马车到东市,买许多许多拨浪鼓,布偶之类的小孩玩意儿,又买了许多蜜饯糕点之类的零嘴。 然后吩咐店家雇了几辆牛车,将东西装好之后,就让其跟随自己乘坐的马车,一路去往深藏在帝都之中一处街坊。 等车挺稳后,上官婉儿起身从车厢中走出,看到眼前全然没有了帝都该有的繁华奢靡的景象。 这里所见到的不再一所所气派恢弘的大宅别院,而是一间间紧凑地犹如豆腐块般的陈旧老房,鳞次栉比地分布狭窄的街道两旁。 在街坊中看到的大多都是些穿着朴素的女人,她们有些三三两两坐在街边的大树下,趁着充足的日照做些针线活,有的则在自家房前水井旁一簸箩一簸箩地洗着些什么瓜果蔬菜。 这里的孩子成群结队地玩耍着,他们无拘无束地跑着嚷着,或是在随处一块空地上捏着泥巴,过家家。 上官婉儿虽不知袁一大费周章来此地目的是什么,可她也没有过问,只是如一个旁观者般,看着他用一记响亮的口哨把街边玩耍的孩子全都吸引到跟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02、第二零二百话 而后, 袁一指着那一车小玩意, 向一众孩子说到:“大哥哥跟你们玩个游戏, 你们要是玩好了, 大哥哥就把那些好吃好玩的送给你们,怎么样” 这时,见到满脸胡茬,显得尤为沧桑的袁一竟以大哥哥自居, 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童言无忌的反驳道:“你不是大哥哥。你是叔叔” 这下就像捅了马蜂窝, 原本乖乖听话的孩子们,都围着袁一边拍手打转, 边笑着喊道:“叔叔大叔叔老叔叔爷爷大爷爷老爷爷” 见他们越喊越离谱, 袁一满脸尴尬地看了眼身边的上官婉儿, 只见她正笑得幸灾乐祸地竟合着拍子,给孩子们助威。 袁一又气又恼,他抬手又吹出一记响亮的口哨, 这招似乎挺管用, 原本喊着嚷着的孩子, 顿时就安静下来, 纷纷仰头望向他。 这时, 双手环胸的他摆出一副发号施令的架势:“咱们的第一个游戏就是, 谁喊我大哥哥,我就给谁一个小玩意儿。” 说着,他随手从一旁的牛车上抽出一个拨浪鼓,晃了晃。 这些压根就不懂立场为何物的孩子们, 立刻就被收买,他们纷纷拉着袁一的衣角,讨好地喊着他大哥哥。 “这还差不多”袁一满意地点点头,将车上的小玩意送给孩子们。 见孩子们拿到东西欢呼雀跃地要离开,袁一拍了拍手,又问道:“先别走大哥哥问你们,还想不想再拿一件” 见孩子们齐声回答想,他便指了指一旁的上官婉儿,微笑道:“这位大婶很想被人夸,你们要是把大婶夸高兴了,就可以在车上随便挑一件” 他的话音刚落,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又极其诚实道:“她不是大婶。她是姐姐。是漂亮姐姐” 这时,孩子们又像得到某种号召似的,围着上官婉儿边拍手,边跳着喊着,把上官婉儿逗得乐不可支。 见此情形,袁一又吹了记口哨,孩子们停了下来后,他伸手捏了捏那张虎头虎脑的小脸蛋,问道:“我就闹不明白,为什么她是姐姐,我倒成了叔叔” 小孩眨着那双透着机灵劲的大眼睛,认真地回答道:“因为年纪轻又漂亮的女孩子都管叫姐姐, 而那些年纪大的老男人都管叫叔叔。这是常识啊” 小孩子这番话理所当然的话,简直把袁一怄得吐血。 他正恨得牙痒痒之时,上官婉儿却美滋滋地从车上取来两件小玩意交给小孩,露出一脸和煦的微笑:“像你这么懂事又诚实的孩子,一件怎么够,当然得两件,对吧” 说着,她还不忘得意地转头看了眼,怏怏不乐的袁一。 这时,那个小机灵鬼看着凑近的上官婉儿,如撒娇般说道:“姐姐好漂亮,我能不能亲亲姐姐” 上官婉儿没有多想,便把脸颊凑过去,给孩子亲了口。 如此,那机灵鬼才心满意足地捧着那一大堆小玩意,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孩子们见上官婉儿出手如此大方,大家把能想到的好听话七嘴八舌地说给她听。她也不管听没听清楚,只要孩子伸手来要,她就微笑着就把小玩意给他们。 等尝到甜头的孩子一离开,他们便屁颠屁颠地将今天的好运奔走相告,这便引来更多孩子。 最后几乎整个街坊的孩子,都一窝蜂涌到上官婉儿面前。 刚开始,孩子们还守规矩,可慢慢地就变得乱哄哄起来,袁一只好忙前忙后地维持次序,让他们一个个的排着队来领东西。 很快,袁一的游戏不仅在小孩子间传开,也传遍了整个街坊。 刚开始,只是一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老阿婆也排在小孩子中,以长辈口吻向上官婉儿说着祝福的话。 上官婉儿没有阻止,也没有解释,而是欣然接受地从另外的车中取来蜜饯糕点,恭敬地送到阿婆的手中。 这样一来,孩子们领走小玩意都散开去玩了,反倒是街坊里一些的阿婆和妇人都兴致勃勃地排起队来。 有些妇人面子浅不好夸人讨东西,就带了些自家吃不了的蔬果给上官婉儿,算是以物换物。最后等物品派送完,上官婉儿不仅受到无数祝福,还满载而归。 等袁一和上官婉儿离开时,孩子老人都站在马车边热情相送,他们也很周到的客气了几句,方才上车离去。 当马车缓缓起行,上官婉儿掀开车脸看了眼,见孩子拿着得来小玩意爱不释手,而妇女和阿婆正聚在一起议论得来蜜饯如何好吃,糕点如何精美,商量着把这些留些给自家在外干活的男人们吃。 见观望着车外景象的上官婉儿,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袁一也笑了笑问道:“看到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上官婉儿放下车帘,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们的快乐好简单” 袁一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意味深长地问道:“是啊花区区几百两银子,就能让整个街坊的人都快乐起来,而对你而言,就算花上万两也难以买到快乐,这是为什么呢” 见袁一终于来了回反客为主,给她熬一碗心灵鸡汤,她笑了笑很给面子道:“为什么啊” “因为拥有得越多,越不快乐。唯一能让这些人快乐的法子,就是施舍快乐。” 虽然觉得他说得很让人心悦诚服,可上官婉儿却忍不住挑刺道:“施舍为什么不是分享呢” “因为,只有这样高人一等的施舍,才能让他们像个无所不能的神。同样,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提醒他们,拥有并不是痛苦根源,贪婪才是” 上官婉儿蹙着眉思考了片刻:“你不觉得,这话存在很大的歧义吗我对花钱没兴趣,不在乎身外之物怎么反倒成了贪婪” 面对上官婉儿的质疑,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么说吧,能用钱买到的都算是身外之物,那些孩子阿婆得到那么微不足道的身外之物就能知足开心” “由此可见,能够用金钱就能轻易满足的那如何是贪婪只有那些连金钱都无法实现,明知求而不得,却偏要苦苦追寻,让自己难以快乐的,那才是贪婪” 这番颇有些警世之言意味的话,竟让睿智的上官婉儿也陷入深深的沉思,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赞同他的观点。 这时,他长长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看看我,正是这样贪婪的人可当我开始正视贪婪存在时,我就越想挣脱,越想舍弃所拥有的这些累赘,越不想被那些所谓责任使命压着往前走” 说到这儿,他的言语越发迫切:“我只是想回从前那样简简单单的日子,累了就睡,饿了就吃,闲了就赌钱喝酒逛青楼,劲没处使就锄强扶弱打残几个恶棍。这样随心所欲的日子,才是我真正需要的。” 听他说完,上官婉儿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用尽可能柔和的声音,表达着最为尖锐的观点:“以我的理解来看,这样浑浑噩噩,没有目标可言的生活并不是随心所欲,而是萎靡颓废。” “你应该知道,就算你假装回到从前,也改不了现在所发生的。你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面对并且接受这个因无心之失造成的悲剧。这也是我为何而来的原因。” 显然,上官婉儿的话深深刺痛了他,让他无力再支撑所有伪装,只能袒露出他的绝望与痛苦。 他疲惫又无力地佝偻着身子,低着头将脸埋在手心中,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方才用低沉的声音道:“我做不到。我如何去面对,去接受那样的她如何去原谅对她造成的伤害我好恨自己不但没能保护她,还差一点害了她的性命。” 上官婉儿安慰似的拍了拍他,柔声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怎么会舍得伤害她,你只是太害怕失去她,以至于一时之间失去理智,做出了那些连自己都掌控不了的事。” 袁一抬起头看了看上官婉儿,长长吐了口气:“是啊我太害怕失去她,偏偏却弄巧成拙,永远的失去了她。” “我恨不管多努力也放不下,我更恨至今仍贪婪地希望被原谅,还能再拥有她,哪怕只是拥有一天,一个时辰,我也余愿足矣。可这一辈子都不会有那么一天,那么一个时辰。” 当听到他这满是惆怅的感慨后,上官婉儿不由细细思量过后,明白他症结所在。 他急切需要一个盼头,哪怕是遥遥无期,甚至虚无缥缈,他也需要一根救命稻草,支撑着他继续负重而行。以目前来看,这根救命稻草,只能由她给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03、第二零三百话 有了这般考量, 上官婉儿笑着摇了摇头:“永远在我看来永远, 只是意味着需要足够多的时间。” “这段时间, 我都呆在公主府上, 我看得很清楚,她只是被不理智的怨恨蒙蔽了眼睛,才会做出那些极端的事。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满腔的怨恨痛苦也得到释放, 所以现在的她很平静, 也超乎寻常的坚强。” 听她说起李令月,袁一紧紧皱着的眉头骤然, 仔细地听她说着, 生怕遗漏一丝讯息。 最后, 当知道李令月已经重归平静生活,他满脸浓重的忧愁,也变作一丝藉慰的微笑:“她能这样放下, 我也能放心。”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 继续道:“既然这一切是因误会而起, 那么将来这些也会因误会解除而终止。公主已经慢慢地在放开, 也变得越来越理智,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 她能够看清整件事,那时 你再给出真相,或者解释,都不会太晚, 只要你愿意耐心等待。” 这回,他没有再盲目乐观:“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她身边恐怕早已有了其他人,哪怕真相解释能够换来原谅,可却再也赢不回她。” 上官婉儿点点头:“我不否认,这些可能发生。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苦苦想要被原谅时,公主会不会也在等待一个足以原谅的理由她对语瑾所做的,除了以牙还牙,难道就没有其它更重要,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缘由” 在上官婉儿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引导下,袁一脑海里突然之间回想起,李令月曾说过的一些 话:“既然你不肯要我,为什么要让他死” “我幸福了,你才能幸福。我不幸,我要你百倍奉还” 他这一瞬间,他好似明了,杀死语瑾不仅仅是丧夫之痛,还有更甚的嫉妒之心。 或许,在他千方百计筹谋再娶令月时,她可能也在暗暗打算着,万一薛绍已成定局,她会把他当 作唯一的退路。 可她凭什么那么肯定,他不会要她呢难道她误以为,自己的所爱之人是语瑾,自己为了维护语瑾的地位,必然不会娶她这个公主进门 可惜猜测终究只是猜测,他只是根据这些只言片语,其实很难证实这些猜测的准确性究竟有多少。 可至少,他还能留有一丝企盼,即便可能是虚无缥缈,但也足以让他用余生的时间,等待上官婉儿口中的那个不久的将来。 这样想着,他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像是唏嘘,也像是慰藉。 他看了眼上官婉儿,只见她正用关切目光注视着他,他心中莫名浮现出阵阵暖意。 他回想过往,每回不管是跌入谷底,还是深陷绝望,在那些最煎熬痛苦的日子里,上官婉儿都无一例外地出现在他身边,给他最需要的鼓励和支持,让他得以重新有了面对困境的勇气。 他可以不顾虑任何人感受,可以对任何的好意熟视无睹,可以让任何人失望,可唯独对上官婉儿他却做不到。 想到到这儿,他不由得对她露出一抹感激的微笑,点了点头:“或许吧婉儿,我真庆幸能遇到 你,我不知道之前对你说了多少次谢谢,之后还会再多少次。” 他的语气越发真诚:“可答应我,不论如何也给我一次,得到你谢谢的机会。哪怕是只是微不足道的倾诉,力所能及的帮助都可以。不要总是让我亏欠,偶然你也觉得亏欠。” 听到这番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上官婉儿的心头大石也总算落地,因为她知道,迷失孤海的人已经愿意握住她伸来的手,跟着她走过阴霾,走回他该去往的方向。 这时,面对他投来的感激微笑,上官婉儿也报以微笑,语气平缓而柔和:“在我看来,亲人之间不管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不需要谢谢不过,希望这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袁一笑了笑:“这样看来,我还真不是什么称职的好大哥,总是被照顾,被体谅的那一个。”说着,他羞愧地垂下了视线。 上官婉儿蹙着眉一本正经道:“你怎么就能肯定自己是大哥呢” 听到这猝不及防的问话,他挑起一边地眉打量着上官婉儿,见她表现得一脸严肃,完全看不出说笑的样子。 他忍不住用强调的语气问道:“你这究竟是某种讽刺,还是想要做大姐头事先说明以我这种威武又强势的性格,宁死也不会做小弟的” 见他也用一本正经地口吻说着玩笑话,上官婉儿再也绷不住,竟被逗得笑了起来。 等笑过之后,上官婉儿不忘调侃道:“以你这而立之年的高龄,恐怕也不适合做小弟吧” 袁一点点头:“嫌我年纪大不适合,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话的他,不知觉得将视线转到一旁装银锭的大箱上,皱了皱眉道:“说起来,咱们费了这么多功夫,才花了不到五百两,还有这么银子要花掉,还真伤脑筋你也帮忙拿个主意,接下来咱 们要怎么大肆挥霍,才能在今天之内解决掉这些累赘” 上官婉儿也是一脸为难:“这的确是个难题。既然咱们都好施舍快乐这一口,咱们何不把银子都 用来助人为乐呢” “这话虽不错,可助人为乐这事,咱们干一趟才花了五百两,这样算下来,咱们还得干十几趟才能把这些银子花完。所以,你觉得咱们有术能在一天之内干完,还是打算在帝都多留几天” 上官婉儿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只会在这儿留一天” 袁一直言道:“圣后的行事风格不都是雷厉风行吗她舍得放你出神都,还能给你一天时间,那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难道她还会给你十天半个月,在这里游山玩水吗” “既然窗户纸已经捅破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索性把这个交给你吧”上官婉儿边说着,边从兜里掏出一道任命召书交给了袁一。 袁一看过其中内容,原来是武后要把他调回安西都护府,这次他不但要履行大都护的职责,还统管大唐在外的所有都护府。 这样一来,武后等同于把外交大权和所有的驻外兵力,全都交到了他手中。他哪怕只有要一丁点不臣之心,轻而易举地就能覆灭大唐。 受此大任,让他不由感慨,武后这是有多信任他,才会如此无所顾忌地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他手中。 上官婉儿见看过召命的他,许久都一言不发,便询问道:“怎么样你总得说些什么吧毕竟,这差事可是非比寻常,若你接受,就意味着你马球替代战争,那些貌似荒诞不经的心愿,极有有可能成为现实的。” 听到这话,袁一隐隐觉得,武后能够对自己委以重任,上官婉儿绝对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突然之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灌满了他心房,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决定。 因而,面对上官婉儿的问询,他只是长长吐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圣后的这般毫无保留的信任,我压根就承受不起。” 上官婉儿笑道:“圣后还真是料事如神啊来之前,她就说了,你这人平日里敞亮随性,可面对大是大非猜忌心特别重。突然来了顶大帽子,若不探清它的来龙去脉,你绝对不会胡乱往头上戴。” 他辩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猜忌心,只是我有所顾虑,自己能否担此重任。”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顾从随身带来的包袱里,里拿出一本装订精美的书交给袁一。 袁一接过,见是之前在洛水时,他腆着脸送给武后的孝经。 他皱眉想了想其中的深意,不觉将书翻开,看到簇新书页中的一些句子被用朱砂笔划了上横线,在书页空白还有用蝇头小楷写着的注解,像是武后的笔迹。 这着实让他感到受宠若惊,当他翻到最后装订的空白,看到其中写着几行惹眼的朱砂字:小孝侍亲,大孝侍君。若授以大孝之道恐有不周,唯有亲传小孝之意,以全求教之情。望细读深思,方不辜负一片苦心。 以武后这样身份的人自来都是以无上威严的姿态示人,她向来都是惜字如金,也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感情。 可这回,她却给孝经亲笔注解,还特意撇开君臣身份,以近亲长辈的口吻写下了那么些意味深长又耐人寻味的话。 武后无疑是在表明,就算他和令月难成眷属,可在她心里却依旧把他当作女婿看待。 常言道,一个女婿半个儿,换而言之,她全然是把他当作儿子看待,才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04、第二零四百话 当领悟到这一明一暗的双重含义, 袁一心中五味杂陈, 他明明想要是娶得令月, 可怎么就莫名其妙赚来一个丈母娘这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 无心插柳柳成荫 见捧着孝经的袁一许久都不发一言,上官婉儿蹙了蹙眉问道:“瞧你这一脸复杂的表情究竟是开心,还是别的什么” 他抬起视线看了眼上官婉儿,晃了晃手中的孝经, 长长吐了口气, 冷冷道:“我太了解圣后,所以就算手段再高明, 言辞再恳切也仅仅只是收买人心, 对吗” 见他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姿态, 毫不掩饰地吐露着他的猜忌心,这并没有让上官婉儿并没有感到不自在。 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道:“这取决于你, 若你不接受, 那就是收买人心, 若你接受, 那就是真心实意。” 袁一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质疑道:“她会有真心实意吗我不敢苟同。” 上官婉儿知道, 武后手法高明的顺毛摸,已经让这匹烈马动心,可他还是免不了矫情的嘴硬几句。 这样想着,上官婉儿打量气鼓鼓, 一脸不配合的袁一,她顿时收起了温和的态度,摆出一副教训的架势:“你明明不是小公主,怎么有颗玻璃心圣后唯独对你又是哄又是宠的,就算你真是小公主,也该知足了啊” 面对她的怪词频出,袁一露出无奈的微笑:“虽然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可你要是再叫我小公 主,信不信我真生气,再也不跟你玩了” 在上官婉儿看来,他摆着一张老成的正经脸,又用义正言辞的口吻说着这番极为矫情的话,竟显得有莫名的喜感,让她蹦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袁一仍旧绷着张脸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可没跟你开玩笑。” 上官婉儿收起笑颜,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这样啊那我知道了。既然你不是小公主,那何不 你撇开你那些矫情做作,直观地看待整件事然后发现,其实你捡了个大便宜” 袁一叹了口气,无奈道:“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上官婉儿笑道:“当然是答应,然后谢恩” 见她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袁一不由得皱着眉头打量了她片刻,郁闷道:“我从来见过哪个说客,会像你这般赶鸭子上架的” 她摇了摇头:“我倒不觉得这是赶鸭子上架,其实这更像半推半就。” 袁一发现她要是耍起无赖来,自己还真是无言以对。如此,袁一也索性不与她争辩,点了点头道:“好我接受” 听到这话,她终于松了口气,露出欢喜的的微笑:“那行,这趟差事总算圆满完成。对了,我想有必要给你提个醒,朝廷的官职也好,爵位也好,不存在单方面解除。所以,你离开的这一个月,就算是性质恶劣的连续旷工,我会秉承吏部,让他们严厉惩处扣你一年的俸禄。” 袁一叹了口气:“我这回来还不到半年,就已经被扣了好几年的俸禄,我都快被逼得啃老本了。我倒真想建议你们,把严厉惩处的手段,偶然也推陈出新一下。”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袁一也笑了笑,低头翻看起手中的孝经陷入了深思之中,他不由得想到了李令月,也想到了如武承嗣那般的虎狼之辈。 他深知武后不管考量任何事,绝对都是政治至上,她可以为了剪灭李唐势力,而不留余地的干掉薛绍,同样为了一场利益可观的政治联姻,她也会毫不留情地送出李令月。 若真是如此,李令月难免沦为政治筹码,这样一来,她的处境其实十分艰难。所以,他得想法子,替她避免这样的身不由己。 为此,他苦思了许久,方才想到一招可行之计。于是,他对上官婉儿道:“婉儿,能否替我带话给圣后”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他便继续道:“若在圣后眼里,令月是一枚极具联姻价值的政治筹码,那么,就请她把这枚筹码交给我,换得的政治价值是我的俯首帖耳,忠心不渝。若令月遇到真心愿意嫁的人,我也愿意她幸福。可若她的婚姻只是被迫的委曲求全,那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搅得 天翻地覆。” 上官婉儿应许道:“我会替你传达给圣后。” 他郑重其事道:“不仅仅是传达,我要你一字不漏地告诉她,特别是最后的天翻地覆”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放心。我会的。” 在俩人说话间,车夫已经按着吩咐驾着马车回到了东市,等车停稳,他便粗鲁地喊了一嗓子,算是告知。 这时,袁一掀起车帘,看了眼繁华喧闹的街市,转头向上官婉儿问道:“到了。接下来,咱们要去那儿,由你来定。” “说实在,这车夫的态度挺恶劣,接下来咱们就先把他打发走,如何” 听到这样的提议,袁一不由得犯愁道:“把他打发走了,谁来驾车” “你啊”她说得理直气壮。 “我可是堂堂王爷,竟然要我做车夫,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她不以为然道:“在澡堂,你伸手找我要银子那会儿,怎么就没想起这茬” “或许,我还在连续旷工中,记性不怎么好使”说完,袁一只好起身走出车厢。 他打发走了骂骂咧咧车夫,接过车夫怒气冲冲扔来斗笠,往头上一戴,而后握住缰绳挥起马鞭,娴熟地驾着马车,按着上官婉儿的要求,来到了位于大明宫附近的一处林子里。 只见上官婉儿下了马车,走到林子中拍了拍手,便从林中的隐蔽处窜出十来武功高强却做寻常打扮的男子。 当他们来到上官婉儿面前,皆是躬身拱手表现得十分谦卑恭敬。 这时,远远坐在马车上的袁一见此情形,不由得暗暗猜测起他们身份,以及上官婉儿来此目的。 上官婉儿向一行人简短的说了几句,便转身走回马车,拍拍呆坐着车上的袁一,说道:“银子和马车交给他们就可以了,咱们走吧” 袁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边拿下斗笠,边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婉儿边迈开步子,边道:“我已经交代他们用这些银子,买些药材,食物和衣裳送到城中和附近几个州县的悲田坊,算是为那些孤老病患尽些绵薄之力吧” 袁一跟上她的脚步,又道:“方才进这林子时,连我都没察觉到,这里竟藏了这么些人。他们应该都是身手了得的绝顶高手,不像是一般的金吾卫,所以,他们是” 面对他的困惑,上官婉儿笑了笑道:“我之前就说过,干我这差事仇家很多,这些人是圣后特意安排,沿途保护我的。我进宫寻你时,怕不方便就让他们这林子等候。” 他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他们不过是受命于圣后,护你平安罢了,面对你这些莫名其妙的要 求,他们真能明白真会照做” 面对他略有些轻视意味的质疑,上官婉儿心中颇有些不爽,因而,故意摆出一副强势的姿态:“他们不需要明白。只要绝对服从就好了”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打量起上官婉儿,笑道:“你这口吻,可真像极那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 上官婉儿笑了笑道:“不是像极,我本来就是大人物” 见平常总是谨小慎微得,处处以奴婢自称的上官婉儿,今天竟然出奇反常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这着实让袁一有些措手不及。 他眯眼看着上官婉儿,问道:“你来的路上,真没喝酒确定” “你可以当我醉了,我无所谓的。” “好吧接下来,咱们要去哪儿” 上官婉儿没有多想,直截了当道:“我饿了。我要吃你炒的什锦炒饭。” “这个啊”他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其实我觉得,只是炒饭未免太过寒酸了点,不如我拿出看家本领,给你桌子好吃的,怎么样” “那还等什么,走吧”上官婉儿笑着说着。 袁一边询问着上官婉儿对食物的喜好,边一路穿街走巷来到了一间名为藏香小馆的食肆。 这间小馆深藏在繁华过后,略为寂寥冷清的街市中。 这小馆地方不大很紧凑,装潢摆设虽很简单,可胜在干净整齐,所以走进其中就会给人特别舒适的感觉。 他们刚进门,就一个面容姣好,穿着利索的窄袖襦裙的妇女迎了上来,像是小馆的店家很熟络地同袁一打招呼,不难看出他应该是这里的常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05、第二零五百话 小馆的桌子不多, 可生意却异常火爆, 店家同袁一匆匆聊了几句, 又忙前忙后的招呼起客人来。 见此情形, 袁一看了眼身旁的上官婉儿:“这里忙不过来,我得去帮忙。你会不会择菜洗菜” “帮忙内厨吗”上官婉儿有些困惑。 “没错所以,要不要一起” “之前,我好像说过我饿了, 现在你却拉我做帮厨”上官婉儿的不快之意已然十分明显。 袁一不以为然道:“进了内厨, 还怕会挨饿吗还有忘了告诉你,这里的规矩是, 杜绝不劳而获” 上官婉儿没有搭理他, 只是冷着张脸。 袁一笑了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又不是小公主,别玻璃心了。他们还等着帮忙, 别愣着了, 走啦” 袁一不由分说地把上官婉儿拉到内厨, 而后揭开笼屉拿出个白馒头给她充饥, 算是敷衍地打发了她。 之后, 袁一便走到灶头, 冲着掂锅快炒正忙活的大厨的喊了声师傅,便卷起衣袖,提起锅来到闲置火炉上一架,向打下手的帮厨问了, 还有些什么菜需要做。 这时,帮厨便利索地将用朱漆笔写着菜名的竹牌,挂到了灶边的一根细线上。 袁一快速地看了眼,拿灶头起锅勺起油下锅,似乎不过转眼功夫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就出锅装盘。 这时,在门边啃着馒头的上官婉儿,闻着诱人的香气,看着帮厨将一碟碟装盘精美的菜品,从身边的垂帘槅门送到外堂的客座上。 她发现,每回送出菜品只要是出自袁一之手,外堂总会隐隐传来些许情不自禁的赞叹声。 听着这些,再看灶台边大厨架势十足的袁一正掂着锅翻炒着,上官婉儿竟被他这副从容又专注的样子吸引,全然忘了被敷衍的气恼。 她嘴角不觉露出一抹淡淡梨涡浅笑,静静的看着忙碌着的袁一,仿佛他的每个娴熟的动作,每个精湛的手法,都着一番特别趣味,都值得被细细观赏。 当毫无察觉的上官婉儿,正用十足的迷妹脸默默注视着之时,袁一恰好抬头与她的视线相遇。 她心虚不已,正要转过脸,却看到袁一突然抬起手中大勺指着她,嚷嚷道:“没看到这儿忙不过来吗要是吃完了,就赶紧去干活” 说罢,袁一看了眼帮厨,交代道:“你带她到后院去,把那些青菜该洗的洗了,该择的择了。” 见到他这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上官婉儿眼前的幻象瞬间消失,原本的恼怒又涌了上来。 她冷着张脸,看到帮厨上前要她去后院择菜,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冲脑门,她朝着灶台上的袁一怒瞪了眼,想着索性离开这鬼地方,不受这种恶气。 当她愤然转身,刚抬起脚步要走出槅门,却听到袁一喊道:“喂走错门了,后院在那头,小公主” 听到这声,上官婉儿恍然大悟,袁一这摆明就是伺机报复,她若真这样走了,岂不就落入了他的口舌。 这样盘算着,她便强压下火气,回过身怏怏不乐地说了句:“小肚鸡肠”而后,她便跟着帮厨往后院去了。 那个被袁一称作师傅的大厨,虽手脚不停歇地忙碌着,却把发生的一切暗暗地看在眼里。 等上官婉儿离开后,他便向袁一说道:“瞧这样子,该不会是生气了吧这儿还有一大筐洗好的青菜,后院那些并不着急洗,她这姑娘家的,就别故意为难她了” 袁一笑了笑:“师傅,可太小瞧她了在你看这是故意为难,可在我看来却是制造乐趣。如她这般一年到头都躲在深宅内院,吃吐了山珍海味,穿腻了绫罗绸缎,就该来点民间疾苦,才会有乐子嘛” 听到这般新奇的说法,大厨笑着摇摇头:“乐子从她脸上,我可没看出有这么回事。”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便继续忙活起来。 这时,在后院的水井旁,上官婉儿正坐在矮凳上,她边择菜,边喃喃道:“把我当什么了啊以为自己是谁啊” 正在她满腹牢骚时,却听到身后响起了袁一的说话声:“这还真是稀奇,原来谨小慎微的婉儿姑娘,也会在背后说人坏话来解气啊” 她没有搭理袁一,依旧自顾自地择菜。 袁一端着碗豆腐花走到她跟前,露出讨好的微笑:“隔壁店里的豆腐花不错,我让他们趁着空当,给我买了一碗。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大概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开饭了,你先喝着” 上官婉儿冷着张脸,没好气道:“不喝拿开”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袁一反倒笑得更开怀:“说实在的,你向来都是一副没所谓,不打紧的样子,我从没过你这么生气,怎么突然觉得好有成就感” 上官婉儿转过视线,用犀利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许久,冷冷道:“这么说,你是故意的啰” “故意,有吗不过我总算知道,没有了谨小慎微,不矫情不做作的上官婉儿究竟有多真实虽然有那么些小肚鸡肠,可我觉着挺好” 听着他这番打趣,可也情真意切话,上官婉儿心中气恼已然消了大半。她反驳道:“明明是你小肚鸡肠,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他笑道:“无所谓,你高兴就好。无论如何,之前我送了件施舍快乐,现在这件就叫真实自在。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贪婪是什么” 上官婉儿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露出一抹复杂的微笑,说出来那个退而求其次的答案:“我的贪婪是,我并不属于这里。” 他满脸困惑地问道:“这里,指的是” 上官婉儿揶揄道:“你不是挺喜欢自作聪明吗这都猜不到吗” 他回击道:“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我可犯不着大海捞针,费力不讨好吧” 说罢,他指了指手中的那碗豆腐花,问道:“你要是不喝,我可喝了哦” 见上官婉儿没有答话,他便将豆腐花送到嘴边刚喝了一口,就被上官婉儿抢了过来:“谁说我不喝” “我都喝过了,不是这也要抢吧” 听到这话,上官婉儿故意往碗里打了喷嚏,才将豆腐花递了过去:“给你” 上官婉儿的这般无赖之举,简直把袁一给看蒙,他愣了片刻,笑着摇摇头:“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连这种招数都使出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赢得漂亮”上官婉儿表现得理直气壮。 “真是怕了你,喝吧” 天将断黑,店家和大厨夫妻俩,已经将外堂收拾好,也关上了店门。而袁一也按着上官婉儿的喜好,拿出自己看家绝活,做了一大桌子惹人馋涎的诱人美味。 当在桌前围坐的众人,迫不及待地起筷子尝了口,立刻被袁一出神入化的厨艺折服,他们都如饿极般也不顾上说话,都是不住地夹菜大快朵颐着。 对于袁一而言,比起品味自己的厨艺,他更喜欢欣赏亲手烹饪的美食,被众人吃得尽兴且满足的样子。所以,袁一并没有怎么吃,只是看着他们如风卷残云般将一大桌菜吃得干干净净。 等吃饱喝足后,见天色已晚袁一与上官婉儿便起身告辞而去。 如此,俩人便出了藏香小馆,踏着月色,迎着晚风,走在静谧的街道上。 这时,上官婉儿突然停下脚伸了个懒腰,又摸了摸肚子道:“今晚真是吃撑了我还从来不知道,原来我这么能吃。” 袁一点点头,赞同道:“的确。瞧你吃起来的那架势,我可生怕,你捧着的那碗都会被啃掉。” 上官婉儿白了他一眼:“有没有这么夸张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厨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宫中御厨的手艺我试过不少,可比起你来,甚至连十分之一都不及。所以,你真不考虑进宫做御厨” 他笑了笑道:“这主意不错可惜,我明天就得启程,到塞外继续干战神那差事了” 上官婉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她不由得垂下视线,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这一别,不知得再过五年,还是十年,才能再相见” 他摇摇头,神情黯然道:“每次回来,准保没什么好事。我可能不会回来了啊” 上官婉儿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她本不该这么问,可却猝不及防地脱口而出:“除了她,难道这里就没有再值得你留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06、第二零六百话 袁一抿了抿嘴, 低着头长长吐了口气, 声音紧绷而干涩道:“若不留恋, 今天我怎么会做这么多若不是太清楚, 她无可取代,我会为某些人,某些事留下来,或者将所有带走。我可以辜负任何人, 唯独不能辜负那个人。” 说到这儿, 他方才抬起头看着那双早已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眸。 他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在释放压抑在心头的不舍与内疚:“这是我从不曾说, 也不愿说的话。这也是为什么我总是让一道无形的界限横隔在我们之间。因为对我而言, 你不同于梅仁, 也不同于任何人你很珍贵,珍贵得该拥有十分爱,而不是仅仅一分喜欢。” 面对他的坦诚, 上官婉儿本该心如刀绞, 因为自己明明用了十分的爱, 却只换得一分可怜的喜欢。 可出乎意外, 她感到的竟是庆幸。因为在他和李令月那生畏的爱情中, 竟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虽然那渺小得几乎悄无声息,可至少存在。 他见上官婉儿许久都没有只言片语,只是泪眼涟涟的看着自己,他心里很难受, 木楞得不知该说什么来打破僵局。 他心虚地垂下视线,搜肠刮肚地想了许久,方才从牙缝里挤出句:“珍重” 说完,他提起沉重的脚步正要转身,上官婉儿却猝不及防地扑进了他怀里。 她抛开了所有顾虑,用原本只该深埋在心底的深情眷缱紧紧地搂着他,用柔情却止不住哽咽的声音说道:“什么都别说。就让我在你怀里,最后一次,当作告别。” 他没有了犹豫,抬起双臂无所顾忌地将这个柔弱而纤瘦的身体拥入怀中。 在晚风微凉的月下,他们这样呆了许久许久,直到上官婉儿说了声珍重,哭着逃离了他的怀抱。 他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暮色里,阵阵如水的凉风,从他身边吹过,却始终没能吹散她在怀中残留的温度。恍然之间,他想到令月,心里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 他的确不该,他明明把十分爱给了令月,又怎么能从中抽出哪怕一丝一毫分给别的女人呢 可千不该万不该,终究还是发生了,可他不明白这一分喜欢来自何处,究竟是多年前那段无疾而终的旧情,还是难以偿还的感激,亦或是她的眼泪和不舍。 兴许,正是因为这种种或明或暗的情绪交杂在其中,才有了这般突兀也复杂的感情。不管怎样,在临别之前,能毫无保留地说出这番话,这让他倍感轻松了。 理清这些错综复杂的思绪,他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迈开步子踩着满地月霜,从冷清的街道,走到繁华的夜市。 当他走到燕雀街,看着巍峨恢弘的丹凤门就在眼前时,他竟提不起脚步,他只能愣愣地站着,遥望这座陌生却充满熟悉回忆的大明宫。莫名间一种苦涩得有些微甜的感觉涌上他心头,他知道这是思念她独有的滋味。 他不由得抬头看着夜空中,那轮高悬的明月,暗暗地想,这静谧又撩人的月辉,是不是也洒向了她窗前,也落到了她床前,静静地伴着她入眠 不觉,一些画面伴着静美的月光从他眼前流过,他感到心口的炙热越发强烈,他喃喃自语着:“令月,我好想你。明天我就要离开了,虽然从此相隔万里之遥,可我知道,在同样的月夜里,只要我触到了月光就能触及你。” 说着,他抬起手从月辉中拂过,当他宽厚的手掌触及到这无形又好似冰冷的月光,他竟感到了丝丝柔软,点点温暖。 他嘴角浮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将落入掌心的月色牢牢握紧,而后,一个飞身跃起,来到了丹凤门高高地城楼上,时而看看城中万家灯火,时而看着宫中的肃穆寂寥。 直到,静谧的黑夜变成了破晓的黎明,他方才从城楼跃下。 他想了一夜才下定决心,他要到那个最想去,也最害怕去的地方走走。那儿虽是令月口中的牢笼,可她所有天真烂漫的时光都那儿度过。 他们曾在那儿朝夕相处,从两看相厌到相伴相依,明明不过一年主仆情谊,却换得十年爱恨羁绊。人世间的尘缘何其玄妙,又何其难解 他走过一条条仿若熟悉又陌生的宫道,经过一座座似曾相识的宫殿馆阁,终于走到了那里。 他不知曾有多少次在金戈铁马之后,午夜梦回之时,转过伫立着高高宫墙的岔路,走到了用白玉石砌就的台阶下。 他抬头看着高高的宫门那块悬挂着的朱漆匾额上,别出心裁却不合礼法的用百宝嵌镶成了“月欢宫”几个璀璨夺目的大字。 之前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含义的宫名。 可在这一个月里,他曾无数次走来这儿,也是站在这个位置,遥望这块蒙了灰尘结了蛛网,却璀璨如初的匾额,恍然间他明白“月欢”不就是“李令月喜欢”之意吗 他似乎能够看到,当年那蛮横的霸道丫头,在获得封号初搬来这座寝宫时,肯定也曾站在这里,看着原本朱漆描金中规中矩的匾额,越看越生厌。 而后,一气之下命人拆下了匾额,换上了这块名为“月欢宫”匾额,向所有人宣示她李令月是怎么高兴喜欢,就怎么来的主。 就算不宣示,所有人都知道宫里有这位小小年纪,便已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她能够得此威名,全因武后和高宗晚来得女,无暇悉心教导,只顾盲目溺爱得把她宠上天。 这也注定了她自打出娘胎起,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被身边的所有人供着,捧着,宠着,凡事能想到的,说到的就能得到。 她自小便在一个随心所欲的环境中长大,她是非观念全凭喜好而定,她的善恶美丑划分全凭服从与忤逆而定。 正因如此,当年他以太监高寿的身份进宫,初见令月时,就打心眼的厌恶这个只顾随心所欲,却从不管他人死活的恶丫头。 那会儿他几乎每天都得经受这恶丫头的人格侮辱,以及各种挖空心思的刁难折磨。 当时,在他眼里这丫头绝对是天底下最恶劣,最欠揍,最缺的恶棍,他甚至动过千百个把这恶丫头踩死,掐死,打死的念头。 可就在他恨得咬牙切齿,又无计可施时,却无意间发现这恶丫头也有真挚善良的一面。 然后,等到他再靠近点,看到这恶丫头原来这么孤独,在最该被亲人呵护陪伴的年纪,却连见一面自己的父母都得前提通禀。 有时,同日理万机的父母说不上几句话,就会被匆匆打发走。而围绕在她身边的只有那些阿谀奉承,却难以得真心相待的宫女太监。 她自小生在宫闱,也长在宫闱,对于深宫中的人心难测肯定耳闻目见过。所以,为保护自己,才会用强悍在身边筑起一道高高的铜墙铁壁,让别人进不来,自己也不愿走出去。 她孤独地守在那片小天地里,不让任何人知道她快乐悲伤,也不让任何看到她的向往渴求。 当越懂得她的孤独之后,在他眼里,她也不再是凶巴巴的恶丫头,而是只可怜兮兮的纸老虎。 之后他又看到,这只傲娇又霸道的纸老虎,为了她心心念念的贺兰哥哥,竟然可以卑微到尘埃里。 可哪怕她再刻意的去讨好,再曲意的去迎合,换来只是冷言冷语,甚至嫌弃漠视。 可年少懵懂的她却用难得的坚韧,锲而不舍地追寻认定爱情。 她以为贺兰敏之深爱着名动天下的罂粟,她就放下公主身份,铤而走险地混进氤氲馆。 她只为见识令贺兰敏之着迷的罂粟蛊究竟是何物,能够学得一二,博得贺兰敏之哪怕一丁点的喜欢,她也心满意足。 尽管她在氤氲馆吃尽苦头,可当得知贺兰敏之要带罂粟去扬州,她就奇计百出,先回宫闹了个天翻地覆,得来了一个好机会,便称心如意带着他和上官婉儿,三人结伴前往扬州。 那趟扬州之行,发生了很多奇妙的故事,令月遇见了青梅竹马的薛绍,而他也死缠烂打地成功撩到了上官婉儿。 之后,他和薛绍不打不相识,成了惺惺相惜的好友。 李令月不但如愿引起了贺兰敏之的注意,也收获了薛绍的情有独钟。 而他和令月因为大醉了一场,而酒后吐真言,他解开了心结,也走进了她心里。 在这许许多多的故事里,却唯独没有他和令月的爱情交集,因为这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感情种子会那般悄无声息地在他们心田播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07、第二零七百话 在他看来, 那时的令月是宛若天边的星辰明月, 而他不过是奉旨进宫的卑微捕役, 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 她太过高不可攀, 只有如贺兰敏之这样俊逸非凡又声显赫的大唐第一公子,才配得到她的垂青。 其实,他从不曾向任何人吐露,他没有羡慕嫉妒过任何人, 可唯独贺兰敏之例外。 在令月的成长, 乃至于年少的所有记忆都是关于贺兰敏之。令月也曾向他亲口承认,不管贺兰敏做过什么, 贺兰敏之对她而言, 都有着某种难以磨灭的情感与回忆。 或许, 在那时在令月看来,他只是个奴才,主子没有喜欢奴才的道理。 可能正是因为, 他们都打心眼里觉得, 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发生爱情。所以, 他才敢掏心掏肺的对她, 处处照顾着她, 时时在意着她。 对他这个奴才的好, 令月做主子的自然是照单全收。然而,对这样的好她不知不觉从最开始的理所当然,变了难以割舍的习惯依赖。 最终,令月唯独对他推翻了设防在心中的铜墙铁壁, 让他走进了自己心中的小天地。 令月会把所有开心的悲伤的都说他听,也会把好吃好玩的全都与他分享。 甚至,还会把他单独留在寝殿,让他给自己敷珍珠粉。等敷完之后,见还剩了些,她则无所顾及拉他躺在榻上,而后饶有兴趣的将剩下的珍珠粉抹到了他脸上。 那时在令月眼里,太监的存在就如宫女没两样。他们主仆情谊尤为深厚之后,令月也全然把他看作比上官婉儿更甚一筹的闺中密友。 因而,等给他敷完珍珠粉后,顶着张大白脸的令月随意地趴在他胸前,看着同样白着张脸的他,露出开怀的微笑滔滔不绝的说着一些趣事。 如此,躺在榻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令月的肌肤的温热,能嗅到她呼吸的幽兰之气。 要知道,当时他放浪形骸惯了,对于女人他可是头十足的禽兽。可面对天真无邪的令月,他竟没有半点不轨之心。 看着她说话时可爱的模样,他只是在想天底下,怎么会有单纯得让人舍不得有邪念的女人贺兰 敏之那渣渣,根本就配不上她的喜欢,她该得到一个全心全意爱她,懂得呵护她,珍惜她的好男人。 正因为这样不设防,他们也不断忽视着世事无绝对的真理,他们无所顾忌让彼此的心越来越靠近,让原本的可恨可厌,也渐渐变成了可亲可爱。 最终,他出宫重回捕衙,在武后的逼迫下,婉儿只能挥泪斩情丝。 他本对婉儿留有念想,直到有天他为了抓捕罪犯,蹲守在暗巷里,无意中看到李贤从王府的后门,把婉儿送上马车。 甚至,在临行前,李贤还把她落下的簪子,贴心地替她插回发髻上。 眼见这种种情形,就算再呆再傻的人,也很难不往哪方面想。更何况,李贤是个有才有貌有身份的王爷,一直都在对婉儿大献殷勤,换做任何女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李贤,而不是他。 这不由得让他觉得,曾经那些所谓的情意不过是婉儿出于他死缠烂打的无奈,或者某种复杂的感激可怜之情,才作出的大度施舍。 可能就算在接受他之后,婉儿依旧在他和李贤之间摇摆不定,最后,武后适时为她做出了决定。 他被出局,而她也承其好意委身于李贤。这样才会有令他肝肠寸断,也彻底死心的一幕出现。 可有一点,他至今也没能想不明,以他了解来说,婉儿绝不是什么随便的女人,她肯定是认定李贤,才会把自己交付于这个男人。 可之后李贤因为一场,不但被废去好不容得来的太子之位,还被流放到了荒蛮之地。心爱之人遭逢如此巨变,就算不能感同身受,可至少也有悲伤哀叹。 可许久之后,他与婉儿重逢,提起李贤之事,她竟表现得出奇淡然,他感肯定那绝对不是故作坚强,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 以他所知,婉儿只是极其克制自己的感情,绝不是什么寡情薄幸之人。 不然在猎户村,婉儿也不会为了成全他和令月,公然忤逆武后之意,同所有人连成一线,跪在雨中替他和令月求情。 还有,他身中离魂香之毒入疯成魔时,虽然记不起所有的事,可他隐约能够感觉到婉儿一直都陪伴在他身边。 在幻境与现实的交替之间,他仿佛总会看到一张哭泣的面孔不停的哀求着,让他不要放弃现实存在,早点从幻境里走出来。在他记忆里,这张面孔总是模模糊糊的,可他却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人似乎是上官婉儿。 婉儿对他尚且如此有情有义,而为何对一个托付终身的男人,如此冷漠寡情这是他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可说来也奇怪,当他对婉儿死心,遭逢情场失意,加之,仕途不顺遂的壮志难酬,让他不免意志消沉之时,好运却接踵而至。 首先是他荣登江湖榜的天下第一,神兵候亲自来到他那所破落得连门锁都嫌多余的老宅中,将金腰带交给他,并且说了很多激励的话。 要知道,对于那时人微言轻的他而言,神兵候简直是犹如神话般的存在。 这样的大人物竟能够纡尊降贵地与自己促膝而谈,简直让自己难以置信得唯恐生在梦中。 之后,他又被破格选入神兵司,在这个既可号令江湖,又能震慑朝廷的神秘莫测的机构里,没有那些上司下属间的互相倾轧,也没有比背景攀交情隐形门槛,一切全凭自己的能力说话。 所以,他在神兵司混得如鱼得水,同唤雨成为莫逆之交,与其他几大神将也交情匪浅。 就在那时,他与薛绍同赴神兵司筛选,他们在机关重重的密室中九死一生,在恍若现实的幻境中成为愿为对方赴汤蹈火的生死兄弟。这算是他半生光阴中最感慨,也惋惜的一段至交之情。 之后,他在幻境中,因为魔门尊者的出现,让他开始发现,也不得不正视对令月的感情,他也因此无法自拔地爱上那个犹如令月化身的魔门尊者。 等到他脱离幻境,成功通过筛选成为神兵之后,得知已与贺兰敏之谈婚论嫁的令月,却因为贺兰敏之的同胞姐姐贺兰敏月与高宗的奸情,珠胎暗结最终不得不暴露在令月面前。 这让一直视贺兰敏月为体己姐妹的令月深受打击,最终她很成熟的斩断了与贺兰敏之的感情,成全了贺兰敏月非分之想。 因为最爱父皇和最亲的姐妹,一直背着自己勾搭成奸,面对这般恶劣又龌蹉的事,令月片刻也在宫里待不下去,她如般逃难来到了神兵司。 一直以为再无相见之期的他们,如此便不可避免的在神兵司重逢了。 最初 ,他很克制自己的感情,全然把令月当作陌生人,可令月却顾不得当初出宫前的约定,总是找机会亲近他,最终,他本就不堪一击的心理防线被攻破。 他撇开所有顾虑,在令月的哀求下,带着她来到神兵司最高处的山巅之上赏月。当他们并肩坐在悬崖边,看着狡黠撩人的圆月,面对朝思暮想的她,他心里竟有着说不出的忐忑欢喜。 见她愁眉不展,他笨拙地说了个笑话,逗得她开怀大笑,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那个笑话很冷很无趣,她之所以笑得开怀,不是因为笑话,而是因为说笑话的人。 因为笨拙的笑话,他们没有了拘谨,而是如以往那般说着笑着。 当他触及令月的目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涌上了他心头,让他忘记了说话,只顾用深情眷缱的目光凝望着她,满足着心底的如痴如狂的思念。 有意思的是,令月并没有避开他炙热的目光,而是轻轻闭上眼睛。对于这个暧昧讯息他了然于心,要是换做以往,他不仅会无所顾忌地吻上去,还会趁着月色正好将她扑倒,以浪漫之名将她占有。 可她是他最珍爱的女子,就算那一刻这样的冲动在心中千回百转,可他却不敢,因为天与地如何会有交集,他们没有将来,就会有必定会以悲剧收场。 或许正因为那时的他还有扬名沙场的夙愿在身,不可能全身心地投入这段感情,所以,对令月的爱也只是停留在浅尝辄止,才能清醒而理智地看清这场悲剧。 因而,面对走出第一步的令月,他没有给出应有的吻,而故作不解风情地用手指拂过她微翘的睫毛,即便只是这样的亲密接触,已经让他心醉不已。 他永远记得那瞬间的得到满足快乐,仿佛独占了天底下最好美,也最稀罕之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08、第二零八百话 山巅那晚之后, 他们虽对彼此的感情更近一步, 却不得不地将其深藏在心底。 令月小住了些日子后, 回到宫中, 然而没过多久,贺兰敏之利用职权之便兴兵逼宫。 在紧要关头,令月以过人的胆识化解了这场危机,也恰恰因为这场危机遗留下的麻烦, 令月被迫出道家善水观。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贺兰敏之的祸, 却成为他的福。因为平息叛乱有功,他被任命为固盟军的宁远将军, 他带着令月的期许, 踏上前往突厥的征程。 五年后, 他破敌立功,本该以赫赫功勋荣归大唐,怎料却受奸人受害, 不但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还硬生生被扣上个通敌叛国的大屎盆。 他不甘心让奸人当道, 英烈蒙冤, 所以等他伤势痊愈之后, 便不顾艰难险阻地回到大唐, 骑马挟剑独闯帝都,最后绑着满身炸药出现在含元殿的朝会上。 正因为他豁出命来的孤注一掷,才让这件与皇亲国戚扯上关系的丑闻得以彻查,那些蒙受不白之冤的英烈之士, 终于也沉冤得雪。 之后,面对高宗假惺惺的以高官厚禄挽留,他却毅然决然拒绝了。 他经历九死一生后,彻底看清了官场不过是黑暗险恶的权利游戏,赢的是手段,输的是天真。他 也看淡了功名富贵,不过是虚幻一场的过眼云烟。 他能从鬼门关撑过来,不顾艰难险阻回到大唐的理由从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愿意豁出性命跟随自己的兄弟。 当年,他临危受命率领几十万唐军与所向无敌的笃鲁浴血奋战,笃鲁老谋深算,他根本就不是笃鲁的对手,唐军节节败退。 他受笃鲁招招狠厉的诱敌深入之计,被围困在吐蕃腹地,而笃鲁大军犹如张天罗地网般,从四面八方朝他杀来。 他不但被打得无路可退,而且还面临粮草告急的危险。他只能带着几十万大军,在缺少御寒装备的情况下,孤注一掷地翻过巍峨险峻的雪山。 虽然因此暂时躲避了笃鲁的围剿,可翻越雪山过程被冻死饿死,或是坠崖身故的将士就多达数千 人,这让原本士气低落的大军,更加萎靡不振。 甚至所有将领都一致认为,眼下做好的出路就是向笃鲁投降。可他知道这一降的后果有多严重,一直以来,吐蕃与大唐势均力敌,谁都看谁不顺眼,都恨不得把对方打趴下。 大唐几乎倾全国兵力,就是想赢得一场绝对的胜利。换而言之,现在大唐国内兵力空虚,他们被打如此狼狈不堪,若降于吐蕃,老谋深算的笃鲁肯对不会给出优厚的投降条件,而他们下场肯定与战俘无异。 笃鲁如此精明,肯定会把投降的几十万大唐战俘困于吐蕃,然后再集中兵力挥师南下攻打大唐, 如此吐蕃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几乎无还手之力的大唐打得鼻青脸肿。 他深知这一降造成的后果,便是吐蕃的铁蹄踏入大唐,致使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所以,就算在外有强敌,内受孤立的重压环境下,他依旧坚持己见宁死不降 最后,他将心一横用了招弃帅保车,把自己这个主帅当作诱饵,仅带着几千人马引得笃鲁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杀来。 等调虎离山之后,另外几十万唐军再集中火力攻下了吐蕃都城,擒获了吐蕃赞普,来个漂亮反败为胜。 在他为国家大义舍生忘死之事,而那些攻进吐蕃都城,获得胜利的鼠狼之辈,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接应豁出命做诱饵的他们。 而是,为了抢攻竟然与吐蕃人联起手来,设伏兵于死地,等到他们完成使命,马不停蹄地赶往吐蕃都城汇合之时,敌军的数万伏兵倾巢而出,将他的几千人马全数斩杀。 他虽武功高强,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最终在杀敌数百,身中数箭之后,倒入湍急的河流水。他 本该就此功成身败,可幸得穆赫珠和琅格哒姐弟俩出手相救,他才得以死里逃生。 他知道老天让自己活着,就是要让自己替那些蒙冤受屈的英烈讨回公道。所以,他毅然决然回到大唐,用极端的方式惩恶扬善,得来迟到的公平。 他孑然一身地离开大明宫后,看到帝都的大街小巷都在张灯结彩,他好奇便随口问了句,才知道李令月和薛绍已被高宗赐婚,再过两日就是他们的大婚之喜。 在那一瞬间,他感到既悲又喜,他悲的是世间再无他留恋之物,喜的是令月终于找到了能够全心全意爱她,珍惜她,呵护她的好男人。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了无牵挂的上路了,于是,他回到自己的旧宅,他先把满是尘埃蛛网的房子打扫干净。 而后,取出亡父亡母的牌位摆在案桌上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再把包袱里准备好的白绫抛到了房梁,即便只是在人世间匆匆走过一遭,至少也得该干干净净的上路。 有了这样的念头,他来到院中烧上热水,特意把浴桶灌得满满当当后,脱去了满是扬尘的衣裳,他本想静静地泡完人生最后一个澡,没想到令月却突然而至。 令月没有理会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也避开了推门看到的那些触目惊心的白绫,牌位话题。而是,出奇成熟的走到他身边,拿起浴巾给他擦着背。 当受到这般只有情深意浓的夫妻间才会有亲密举止,他竟欣然接受,没有半点尴尬。 或许在历经生死,看淡世事之后,他已抛弃了成规束缚,也挣开了道德枷锁,他只顾听从心的声音,他是喜欢被所爱之人这般亲密对待。 之后,当令月温柔又心疼地抚摸着他背上,那一条条因战事而留下的疤痕,郑重其事地问他,自己已经爱上他了,他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 令月的真情告白,让心如死灰的他重新有了生的渴望,一时之间他百感交集,也终于敞开心扉把所有绝望,痛苦,乃至污点全都说了来。 一直告诫他男儿当马革裹尸还的父亲,竟然投敌隐姓埋名成了报效吐蕃的战神笃鲁。 笃鲁早就知道他的身世,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在他们两两对阵之时,笃鲁故意放水受了他一剑,好让他能够挟持自己安然离开。 恰恰就是这剑,要了笃鲁的性命,让他成了弑父的十恶不赦之人。最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原来他母亲早已洞悉所有内情,她因为未能阻止这场父子相残的悲剧,而负罪自尽而亡。 当他把所有说完,如一个迷路的孩子般失声痛哭,令月俯身心疼地抱住了他,默默陪他一起流泪,又信誓旦旦的许诺,要陪他一起面对,问他愿不愿娶自己为妻 回忆至此,袁一不由得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他看着眼前璀璨夺命的月欢宫匾额,喃喃自语道:“夜深人静拉我上榻,山巅赏月又闭眼求吻,之后,又花言巧语诱我私奔。一直以来,我还以为是我撩她。没想到,我竟天真被撩而不自知” 他迈开步子走上白玉台阶,当他走到那扇厚重的宫门前,竟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他眉头紧皱沉思了许久后,仰头打量起这张布满岁月尘埃的朱漆大门。 在梦中,他无数次欢喜,也悲伤地推开过这扇门,可当他真正站这恍若梦境的宫门前,他却只有悲伤,没有欢喜,他竟怯弱地失去了推开它的勇气。 在这一个月里,他几乎每天都会走来这儿,都会看着这块张扬的匾额,将曾经过往细细回味,都会走过这满是青苔与杂草的白玉台阶。 可当他走到宫门前,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在心中翻腾,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与勇气,哪怕多想也始终抬不起手推开这扇门,走进这满是天真烂漫回忆,也满是她的地方。 每每这时,他都会望着宫门上错落有致的蛛网和因风吹雨打而龟裂漆皮,呆呆地出一会儿神,然后转身离去。 可今天不同,他若没勇气推开这扇门,那么,他再也不可能有机会这么做了。 这样想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方才抬起手,当他的手心触碰到那扇有些沙沙凹凸感的门,那种强烈的真实感,让他感到一阵心惊,一阵后怕。 他惊的是这不是梦,他怕的这是现实,在这样的现实里没有梦的实现,只有梦的破灭。这他才是 失去勇气,始终无法推开这扇门的缘由。 这一刻,他痛苦的闭上眼,他深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 他撑在门上的手也被攥成了紧握的拳头,他心里的极其矛盾挣扎,让他倍感煎熬又崩溃,突然他如一头伤害的野兽般咆哮,一下下地捶打着宫门,“嘭嘭”的闷响在安静的宫道上回响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09、第二零九百话 最后, 他收回拳头, 猛然转身想要再次怯弱的逃离。可当他张皇失措地跑下台阶, 却又不甘心地停下来脚步。 他疲惫又沮丧地将脸埋在手心里, 沉思了许久,从兜里掏出木匣,拿出那根仅剩的离魂香,用火折点燃。 当他面前升腾起奇香的紫烟, 他所有的焦躁不安骤然烟消云散, 脚步也不再沉重。他回过身再次走过台阶,竟轻而易举地就推开了那扇沉重如山的宫门。 他看到那偌大的宫院中, 竟不是从前的奢靡富贵的百花齐放, 也没有了宫人们忙碌穿梭的身影。这里有的只是枯败的树木, 疯长的杂草,寂寥无人的败落冷清。 见到这事与愿违的情形,他不由得闭上眼, 贪婪地将手中奇香吸入鼻中, 想要以此掩盖现实, 抵达心之所向的虚幻之镜。 可令他失望的事, 如此一番作为之后, 仍旧无济于事, 当他再睁开眼,依旧是那番败落不堪的景象, 他叹了口气,嘴里喃喃说句:“罢了”他便迈开脚步, 穿过长满苔藓的湿滑道路走到了寝殿。 他用缓慢的脚步走着,细细看着,回味,也端详着记忆中的每个角落,每处陈设,每段记忆。不觉,那一个个天真烂漫的影子,又在他眼前,心上,脑海翩然而起。 最后,他走到了内寝,坐在那种雕着精明花纹的黄花梨大榻上,脑中不由得浮现出她熟睡的可爱模样,他嘴角浮现出丝丝笑意,喃喃自语着:“臭丫头,后会无期。” 他虽笑着,可眼里却噙满了泪水。在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就算世间有令月,却没有了那个天真烂漫,心地善良的臭丫头。他深爱至极是这个臭丫头,而不是现在这个着了魔障般的女人。 她们虽然有着截然相反的善恶之分,可她们又的的确确是同一个人。他该如何让这样的矛盾找到最适合的平衡点,让自己能够坦然面对,也无愧接受呢 他带着满心的压抑困惑起身而出,他坐在寝殿前的台阶上,看着这历经沧海桑田之后的满目荒蛮。他呆坐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从怀中掏出语瑾临终前写的那封信。 他将信纸抽出,看到娟秀却有些歪斜字体,他心中一阵羞愧,一阵悲伤,他合上信,等到心情平复,他才重新细细读了起来: 想必郎君亲启此信时,妾身已身在九泉之下。 妾身已是将死之人,也不怕,也不羞于告诉郎君,妾身爱郎君,爱到无恨亦无怨。 妾身愿郎君幸福,也深知郎君的幸福是公主。妾身至死无怨,望郎君悉知。若郎君能够记挂一二,妾身足以含笑九泉。 面对语瑾的这般大爱成全之心,袁一心中的感动简直难以言喻。 他一直知道,语瑾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子,可他没想到,她无故受此祸端,在弥留之际想的竟然还是顾及他的感受和幸福,她真是太善良,也太傻。 一时之间,他心中百感交集,拿出火折将信点燃抛向空中,对着湛蓝的天幕下四散开来的火苗,他柔声道:“一路走好,夫人” 他怅然若失地沉默许久,正要起身离去,他感到有双温暖的手拉住了自己。 他转头,终于看到久违的的李令月,他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问道:“为什么啊” 李令月俏皮一笑,故作不解道:“什么为什么啊不能说清楚点吗” 他皱眉犹豫了片刻:“我很纳闷,为什么不能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让所思所想,所痴所盼皆能实现呢”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望着满脸迷茫的他看了许久,指了指那道厚重的朱漆宫门,给出了答案道:“你莫非不知,当你决定推开那扇门为的不是留恋,而是告别。只有这满目的虚无荒蛮,才能坚定你离开的脚步。” 一阵强烈却难以辨明的情绪,在他心中沸腾翻滚着,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低沉道:“即是如此,那你为何会来” 说着,他睁开眼睛,用模糊的视线看着亦如当年模样的她,静静地等待着答案。 “你舍得我,可我却舍不下你。我曾说过,当你煎熬痛苦时,我就会陪在你身边。带我一起走,好吗”笑靥如花的她仰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期许。 他重重点了点头,他嘴角展露出灿烂甜蜜的微笑,可眼里却满是荼蘼苦涩的泪水。 李令月撅嘴看着满脸泪痕的他,不禁蹙了蹙眉,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语气严肃道:“不是 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你这爱哭鬼,不许哭了” 他边慌忙用衣袖擦去眼泪,边连连应许道:“不哭。我不哭我们走吧” 说着,他握起李令月的手正要往前走,却被她拉住,只见她娇俏一笑:“人家走不动,想要你背。” “这样啊来吧”他微笑着躬身,偏了偏头。 李令月嬉笑着跳到了他背上,手臂绕过他的脖子紧紧搂着他,在他耳边细细地说着些动情的话。 他微笑听着,迈开脚步走过了荒草丛生的宫院,走过了那扇布满了岁月沧桑的宫门,走出了那段再也走不出的回忆。 当他刚走下白玉石台阶,远远瞧见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正往这儿来,他深感困惑不由止住脚步,转头向背上的李令月问道:“我打赌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令月蹙着眉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如你问问他。” 他刚转过头,便看到我打赌已经走到了近前。他话到嘴边,竟不知如何发问,他抿着嘴想了想,方才问道:“你是” 我打赌摸着唇边的八字胡,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满脸困惑的袁一,笑道:“我是你爹。” 袁一神情恍惚的摇了摇头:“不。你不是。” “那我是谁” “你明明就是我打赌。” 我打赌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还没傻透” 他眉头紧皱的思索片刻,难以理解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不应该啊” “甭管应不应该,你现在是不是很困很想睡。” 听我打赌这么一说,他的确感到阵阵浓烈的睡意涌来,他哈欠连天道:“你怎么知道我很 困” 我打赌敞开怀抱,露出一脸过分热情的微笑,用极轻极柔的声音说道:“困了就来睡吧” 袁一的理智与思考,已渐渐被如潮水般涌来的睡意淹没,他看着眼前情形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奇怪,他迈起蹒跚的脚步,想要躲避我打赌热情的怀抱。 可他实在太困,身子乏力的使不出一丝力气,他费劲地走了几步,一个踉跄向后一倒,我打赌急忙跨出一个马步将他接入怀中。 如此,袁一脚跟挨着地,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橫躺在我打赌怀中。 他强撑起眼皮,仰头看到近在咫尺的我打赌正着摸着自己的脸,皱眉摇头道:“好粗糙啊还是 水灵丫头的脸蛋摸着顺手。” “住” 还没等他说完,我打赌打断道:“嘘乖乖睡吧有打赌兄在,安心睡吧乖” “你我”他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声,就耷拉着脑袋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感到一阵颠簸,当他睁开眼,看到自己正趴在马背上,他猛地坐起身,看到自己正身在一列行军的队伍中,他看胯下的坐骑竟是老白。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明明记得一到帝都就把老白寄养在近郊的一处马场,可他是几时取了马,怎生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捂着额头,闭眼努力地回忆着,才想起在月欢宫前遇到我打赌种种情形,他抹了把脸喃喃自语道:“原来真发生过。他怎么知道我在宫里怎么知道要接回老白怎么知道把我送到前往安西都护府的护卫军中” 面对这诸多匪夷所思之处,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可是我打赌,这死老头什么不知道” 这样想着,他紧皱的眉头方才展开,嘴角也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他握起缰绳,正要带着为了迁就他而缓步前行的大军加紧行军进度时,一个侍卫官骑马从队伍中来到他跟前前,递来了一个包袱。 见此,他一扬手高喊了声“停”,原本在山路上骑马蜿蜒而行的数千士兵,听到号令也从前往后依次停了下来。 他接过侍从官手中的包袱,打开看到是之前典当的明光甲,他心中涌起阵阵暖意,嘴角也浮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 这时,侍从官说道:“这是受命与我们同来帝都的女官大人,临走时托卑职交给王爷的。”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侍从官又道:“临行前,一个老头牵着您的坐骑,把宿醉未醒的您带到了城门口与护卫军汇合时,给了卑职一个大木匣,说是等您醒来后,就把匣子交给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10、第二百一十话 袁一知道侍从官口中的老头, 应该就是我打赌, 可为了确定猜想, 他还是问道:“那老头的模样, 还记得吗” 侍从官皱着眉想了想,道:“怎么说呢那老头个子不高,身形干瘦,留着两撇山羊胡, 有那么点獐头鼠目的感觉, 总之,他的长相很让人过目不忘。” 听着侍从官的描述, 简直活脱脱就是我打赌, 他露出一抹微笑, 低头喃喃道:“还真是这死老头我是几时被他盯上,才能对我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这死老头向来都是谈钱财不谈交情的势利眼,这回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 竟对我这般周到, 该说可怕, 还是可爱呢” 听到这番嘀咕, 侍从官疑惑道:“从老头的口气听来, 他似乎与您很熟稔, 莫非不是这么回事” 他傲娇地摇了摇头:“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我跟他一点都不熟。去把木匣拿来瞧瞧。” 听到吩咐,侍从官调转马头去到放置辎重的队伍中,将木匣取来交给了袁一。 袁一端详着这个颇有分量的四方木匣, 在心里寻思:“我打赌从来都是一毛不拔,向来只会伸手管别人拿东西,哪有送人东西的道理。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不知里面究竟是何物” 他想着将木匣打开,看到其中装了满满当当一匣子线香,他感到很奇怪,拿来一根瞧了瞧,又凑近闻了闻,顿时大惊失色。 他皱眉寻思着:“这死老头送我一匣子离魂香干嘛这究竟是好心,还是恶意,也真不怎么好说。” 正在他五味杂陈时,注意到匣子里放着一封信,他拿出信,将木匣子交给侍从官,嘱咐他要好好保管。侍从官领命之后,带着匣子告退而去。 他抽出信纸,细细读过之后,心中的谜团一个个解开。 原来他重金从江湖买手那儿得来的离魂香,早已被我打赌掉了包,他一直服用的其实不折不扣的假货。 这种假货之所以能够以假乱真,因为我打赌得知他到处托江湖买手寻找离魂香之后,我打赌便找到了调毒圣手十三娘,她曾为自己解过离魂香之毒,所以,她极其了解离魂香的药理毒性。 她便根据能够产生相似作用的药草和毒花,协助我打赌调制一种能催眠安神,也带有稍许致幻作用的药物。 之后,我打赌带着这味药物,找到了赫赫有名的调香师,让他以这味药物为主料,特别调制了带有奇香紫烟的线香。 如此一来,这种线香就与离魂香无异,可因为时间紧迫,十三娘只顾调药,却未能仔细试药。所以,这种被制成的线香虽很接近离魂香作用,可存在很大的缺陷。 因而,当他从江湖买手处得来这种假货,使用第一支后差点睡死在梦里,他有着深厚的内力尚且差点丧命,若换成普通人早就一命呜呼。 经此一事,他害怕离魂香会让自己再度入疯成魔,便下定决心将离魂香处理掉。 可他处理的方法却很耐人寻味,他在自家后院中,先将自己的眼睛蒙住,在院子转了百八十个 圈,晕头转向之后,就扛着大铲随意找了地方刨出个大坑,将藏着离魂香的花瓶埋入坑里。 与此同时,我打赌一直在暗中观测药效,见线香竟有如此致命的缺陷,连忙将其反馈给了十三娘。 十三娘得知后情况后,重新斟酌着增加了几味中和毒性的药材,也修改了配比,之后将方子交给了我打赌。 如此,我打赌再次重新调配制成了线香,替换了他藏在后院中的那些假货。 之后,他因为差点错手掐死令月,满心痛苦逃离洛阳的前一晚,鬼使神差地回到王府,刨开了后院找回了偷藏的离魂香。 这回,他带走的便是这批被改良的线香,之后他来到了帝都大明宫。为了排遣痛苦服用这种线香过后,发现其不仅致幻药力很弱,而且让人只想瞌睡。 出现这种情况,他还以为是离魂香已对自己失效,没曾想原来是我打赌暗中相帮。 自然,这种犹如缺陷般存在的情况也被我打赌观察到,他再次找到十三娘改良了药方。 这回,他们终于制成了一种脱胎于离魂香,却彻底去除了其的劣毒性的药物,制成近乎完美的线香。 这种线香可以驱散焦躁郁结,在最放松安稳的睡眠状态中,得到飘飘欲仙梦境,让心之向都在虚幻之境中得以实现。 我打赌把这种近乎完美的线香取名为“黄粱一梦”,以他视财如命的生意头脑,打算把“黄粱一梦”变现成他的摇钱树。他送给那匣子线香,正是“黄粱一梦”。 我打赌还在信中提到了光头虎想要做江湖榜资助的人这件事,他欣然同意了。 甚至,我打赌还畅想有了这个江湖第一阔佬的资助,五年后的江湖榜该有豪气的烫金封皮,用调制着名贵药材的香墨印刷,再用银线装订。 甚至,他还野心勃勃的设想最好出个十万本广发天下,不仅让江湖人知道江湖榜,还得让江湖榜成为天下人的普及读物。 看到这儿,袁一不禁笑着摇摇头,低语道:“光头虎再阔,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别到时,他家里十几个败家娘们没把他折腾穷,倒被我打赌一刀给宰得倾家荡产。” 说完,他又接着往下看,见信中写着: 若困惑为何老兄唯独对小弟照顾有加,全因老兄对小弟爱得深沉。 若此牵强的理由难以信服,那么,就换而言之,小弟侠义见长于江湖,忠心报效于朝堂,威武震慑于蛮夷,廉明回馈于百姓,柔情心系于一人。 老兄虽够寡情薄幸,可对小弟这般的铁汉柔情,也免不了动容,力所能及的援手以助,望小弟能够体会苦心,继续以威武之功,护卫国土百姓。 读完,袁一竟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因为在他印象中我打赌除了敛财,听墙角,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 可从这封信中他明明能够感受,我打赌赤诚的爱国情怀,因为我打赌援手相帮的不仅仅是他袁一这个人,更是一个能为朝廷,能为百姓震慑蛮夷的出色武将。 当明白我打赌的这片苦心,他不由感慨原来“国家兴旺,匹夫有责”半点不假。 前有上官婉儿,后有我打赌,这一片片沉甸甸的苦心,让他觉得不该再狭隘地执念于儿女私情,而是该以国家太平,百姓盛世为己任,也在有生之年实现永无战祸的伟大愿景。 可在此之前,他还要再做一件事,到房洲看看李显和韦杏儿。 如此,他把原定的出关路线做了些调整,带着护卫军绕到房洲庐陵。 他经过打听才知道,李显虽被封为庐陵王,却被幽禁在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山之中,山脚下几十官 兵把守着,刺史监管照料着夫妻俩的日常。 自从夫妻俩被幽禁至此,就未曾下过山,只是每月刺史都会派人送些所需之物上山。 他们被严密看管着,袁一若想探望他们,也必须先得征得刺史的同意。 这样一来其实很麻烦,他大可以摸进山里见李显一面,可考虑现在时局特殊敏感,李显作为废帝 的身份又比较尴尬,若偷偷摸摸前往,一经发现肯定会惹来不小的祸端。 没辙,他只能麻烦地前往刺史的府衙,以定安王的身份软磨硬泡之后,刺史只能无奈地收下作为担保的虎符,并且扣下了他的护卫军,才批了道公文,只允许他孤身一人上山探望。 袁一骑着老白来到重兵把守的山脚,官员将公文反复查验之后,方才放行。 他骑马走在狭窄的山道上,穿过片片树木苍天的茂林,一路行至山顶方才看到几间破落的矮房和几块因种植不当而略显贫瘠的田地。 他看着一个戴着斗笠,身形瘦弱的男子正打着赤脚在耕种,他想这可能就是李显吧 他翻身下马往田地里走,可他越走近那个瘦弱不堪的身影,越不甚感慨,当年意气风发的威严天 子,怎么被苦难蹉跎成这副模样 这一刻,他不再计较当年的满腔效忠之心,却错付给了昏庸天子,也不再怨恨这个曾以马球结谊的好兄弟,在登上帝位后,竟然因为一个女人,而不顾多年的兄弟情,百般猜忌算计自己。 当他放下过去仇怨,再看眼里落魄的李显,他心里竟有着说不出的心酸,他走到近前,轻声唤了声:“李兄”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显还以为是听错了,当转过身看到袁一蓦然地站在面前,他愣愣地看着袁一,那些折磨了他数年的懊悔与愧疚,顿时涌上了心头,他的鼻头一阵酸,眼眶骤然红了。 一个锦衣光鲜,一个衣衫褴褛,一个高站垅上,一个劳作田间。李显想着自己狼狈不堪,竟没有答话,而是如逃避般耷拉这脑袋,继续干着手中的农活。 他很理解李显此时的心情,没有多想,急忙脱下鞋袜丢到一旁,提起裤腿扎起锦衣,打着赤脚跨到田地里,帮李显赶起了农活。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共计5天 请假理由:存稿 接下来预计还有30万字数 规划剧情走向关键字:男女双强,权谋较量,神奇高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11、第二百一十一话 见到袁一这般举动, 李显不知是太感动, 还是太羞愧, 竟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见他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娘们, 袁一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袁一愣了片刻,他拍了拍李显哭得颤抖的话肩膀。他本该说些什么,可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因而没有说话, 只是将手紧紧抓着李显的肩膀, 算是给予无声安慰。 可未曾想李显却越哭越伤心,从最开始的啜泣, 变了嚎啕大哭。他以为这样的哭泣很快就能结束, 可没想到李显这一哭就是半个时辰。 眼见这种情形, 他既傻眼又惊诧,他从不知道眼睛竟有这么强大的蓄水容量。 他心里默默地猜想着,李显究竟得哭多久, 才能把泪哭干停下了他没想到竟然是惊人的半个时辰。 李显止住了哭声, 用衣袖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痕, 看着明显被吓坏的袁一, 他尴尬笑了笑, 解嘲道:“不是有这么句话吗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今日我落得这般田地,袁兄还能不计前嫌地探访,真是让我好生感动回忆起当年我的种种作为,真是无颜面对袁兄, 我又好生懊悔啊” 袁一笑着摇摇头,云淡风轻道:“这些陈年往事还提来做什么,凡事不都是往者不谏,来者可追吗” 听到这番释然之言,李显深感五味杂陈,他长叹了声不甚感慨道:“是啊过去的都成无力更改之事,再多懊悔愧疚,也无济于事。唯有放眼将来” 说到这儿,李显不由得止住了话头,可能是想到现在的处境哪有将来可言,心中不免抑郁沉重。 他稍作停顿过后,方才继续道:“其实自从远离庙堂,来到这风雨飘摇的凄苦之地。每当度日如年之时,我时常会想,若当年我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没有心胸狭窄地把你贬去安西都护府,那么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袁一心里很清楚答案,以李显政治才能,胆识魄力都不及武后的万分之一。单凭现在这番话,若他有心加害,李显肯定性命难保。 以李显这般心思单纯,性格怯懦的政治小白,又如何是武后的对手。 所以,就算当年初登大宝的李显没有犯浑在用人之际,把他这个手握重兵的致胜人物远调吐蕃,也无法改变今日李显废帝的结局,却极有可能会彻底改写他的一生。 因为,这些年的耳闻目见,让他深刻了解到,若与武后为友,她绝对是最可爱的朋友,反之,若与其为敌,她绝对是最可怕的敌人。 武后对付待敌人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特别是对待临阵倒戈的敌人,恐怕只有血洗满门,才能平息她心里的怒火。 这么回头一看,他在庆幸的同时,也很佩服上官婉儿的未卜先知。 当年若不是得她助力,有心挑起李显的妒火,李显也不会做出那般愚蠢至极的决定,而他也不会远赴吐蕃,躲过了一场覆巢之祸。 袁一心中虽是这般思量,可口中却委婉道:“以我之见,李兄何必自寻烦恼,倒不如安心守着这绿水青山,过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 李显虽没多少权谋心机,可绝非愚笨之人,袁一话中的告诫之意,李显自是了然于心。 如此,李显只能收起这良多感慨,点头道:“袁兄,所言极是。那些往事不提也罢啊袁兄这趟来是从安西都护府,调任回朝廷吗” 李显边问询着,边走出田间,来到一旁的垅头坐下,袁一也紧随其后与他并肩而坐。 见李显把话题说开,袁一也无所顾忌地把这几年在安西都护府的际遇,以及现在受武后重用诸多事情,都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 见他已经识时务向武后投诚,李显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止的点头。 李显又问起如今的朝廷的有何变化,袁一没有刻意相瞒,而是隐晦地说起当今的时局变化,以及已经趋于平息的血雨腥风。 李显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该来的终究来了啊不是有这么句话吗大智若愚。当年我若有圣上一半的大智慧,不去看透,也不去想透,只顾端坐高位之上,适时随波逐流,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啊” 袁一宽慰道:“现在李兄也可以有这样的大智慧。” 见他说得玄妙,李显转头看向他,满是不解道:“这话是何意” 他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李兄的隐忍,莫非算不上大智慧” 李显终于听懂,袁一这是拐着弯告诫自己凡事都有多多忍耐,切勿冲动行事。 其实,李显也明白,自己当年就是败在不懂隐忍,凡事都太过急于求成,才会被武后轻易的抓住把柄,落得狼狈被废的下场。 李显点点头:“是啊,隐忍杏儿时常跟我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无论如何,她终究是生我养我的母亲,血浓于水啊我也清楚,留着我百害而无一利,她大可以找个理由随意就把我处置了,可她终究下不了手。” 说到这儿,李显不知是想到了自己艰难的处境,还是惋惜曾经浓于水的母子亲情,如今只能以仇敌身份共存。 他的眼泪又落下来,向袁一掏心挖肺的说道:“若在寻常百姓家,想必母亲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保护自己的孩子一生周全,可在帝王之家却是另一番光景,明明是最亲近之人,却也是最被堤防之人。明明该施以保护,最终给予却是伤害。” 虽然觉得李显说得在理,可袁一并没有附和,而是试着解开李显的心结道:“以我所见,百姓之家不过是几口人的小家,可帝王之家却是天下万民的大家。这或许,就是产生这巨大差别的根本原因吧” 李显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接受这般牵强的说辞,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道:“若有的选,我宁愿生在寻常百姓家,父慈母爱,兄友弟恭,也好过富有四海,万人之上的帝王家。” 他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满身黯然神伤的李显,摇头叹息道:“可惜,没得选很多东西是老天爷给的,甭管愿意不愿意那都是你的,能做的只有接受,能选是只有乐观接受,或是痛苦接受。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李显冷笑道:“乐观你看看我,这一辈子都要呆在这方寸之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着清贫乏闷的日子,还得连累妻女跟我挨苦受累。你不知道,每回听到从朝廷来了特使,我们一家三口都会吓得抱作一团痛哭流涕。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何能乐观” 袁一深知在绝望得看不到尽头的日子,最需要的就是盼头,即便是难以实现,甚至虚无缥缈,可至少能让心没那么恐慌煎熬,也不再飘摇无依。 这样想着,袁一便道:“一辈子我可不这么认为。” 听到这样的乐观之言,原本神情沮丧的李显,不知为何情绪骤然激动地站起身,怒气冲冲道:“看清楚我可是永无出头之日的废帝,不呆在这儿,还能去哪儿还能去哪儿啊” 看到眼前面目狰狞的李显,面对这样的突如的反常之举,袁一并没有感到可怕,也并没有为此感到恼怒。 因为他知道,李显已经被这难以承受之重的苦难,折磨得精神几近崩溃,才会出现这般不可理喻的极端情绪。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用深邃的眼神静静地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李显似乎被镇住,他的怒色渐渐消散,又变回了之前阴郁绝望的模样。 见李显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袁一便起身走向站在田间的他,用极具感染力的声音说道:“想当年,你意气风发之时,又何尝想过会困于这凄苦之地。同样,如今你时运不济,如何又认定将来再无意气风发之时人生的高低起伏,又如何能够由一时的困顿来决定呢看看我,就是最好的列子。” 这番激励之言简直说到了李显心坎里,满心的感激与期许,让他不禁热泪盈眶,他实在不知该说 些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袁一拍拍他肩膀,又给出根救命稻草:“如你所说,终究血浓于水。只有保全好自己,才能等到云开见日的那一天。同样,我也是最好的列子。” 对李显而言,袁一的这番话犹如黑夜里的明灯,给予他最迫切的光明。他不由喜极而泣看着袁一,哽咽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会将负你千倍万倍的补偿给你。” 在袁一看来,李显的这番似乎话言之过早,可他能因此重拾信心,也是积极的一方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12、第二百一十二话 因而, 袁一也没有打消他的自信心, 而是微笑道:“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至于那些”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 突然感到脑后一阵痛麻,他转过头看到,一个点大的女娃站在垅头,手里棍棒正凶狠的朝他打着, 女娃边打, 边大声骂道:“叫你们这些坏蛋,欺负我阿爹你们这些坏蛋臭坏蛋” 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厉害的女娃, 袁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抢过女娃手中挥舞着的棍棒, 一本正经道:“这儿哪有你们明明就只有我一个人,你这女娃娃奶凶奶凶的,原来连数都不会数啊” 说着, 袁一如故意逗她般伸出五根手指头, 问道:“这是几” 女娃虽年纪小, 可也懂得袁一这是在奚落自己, 她气鼓鼓的瞪了眼着袁一, 蹲下身子抓了把沙石掷向袁一。 见他一个侧身很轻易的就躲过了, 女娃却不依不饶地又抓了把沙石又要扔过去。 一旁的李显用衣袖将满脸的泪痕抹去,急忙抱过撒气的女娃,温言细语道:“裹儿,不得无理 他不是坏人, 他是你袁叔叔,专程来看望咱们的” 裹儿撅着嘴想了会儿,而后看了看满脸胡茬面貌粗犷的袁一,又看了看泪痕尤在的李显,摇头道:“这怪叔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要是他没有欺负阿爹,那么,阿爹怎么会哭他肯定又是那坏刺猬派来,找我们麻烦的阿爹怕裹儿担心,才这么说的。” 在袁一看来,这女娃年纪不大,疑心病倒挺重,竟产生了莫名的喜感。见她奶声奶气地搂着李显的脖子,不紧不慢的说了这么大一通,袁一不由笑问道:“刺猬那是什么” 李显尴尬地解释道:“她是想说刺使。” 袁一心里清楚,小孩子不会撒谎的,裹儿会对自己有这般误会,肯定也是事出有因。这也难怪虎落平阳被犬欺,更何况是如李显这般处境尴尬的废帝,更是如此。 这样想着,袁一便向裹儿道:“我说小丫头啊,往后要是以后那些刺猬走狗,再敢欺负你们,你就”报上我的大名,把他们吓个屁滚尿流怎么样” 其实,袁一这话是说给李显听的,若刺史再敢不把他当回事,大可以把自己抬出来吓唬他们。 李显自然也明白话中之意,可不想在人前展露狼狈窝囊的一面,因而挽尊道:“这些都是小孩子说瞎话,袁兄莫当真” 袁一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被裹儿抢先道:“这不是瞎话,是娘告诉裹儿,他们仗势欺人不仅克扣了咱们的东西,还说时常对阿爹说很多恶心难听的话。” 见艰难的挽尊被爱女耿直的戳穿,李显虽然觉得极为丢脸,可也不舍得责备,只是尴尬的垂下视线,不再言语。 小孩哪懂这么多心思,也没发觉李显的异样,因而,将话头转向袁一道:“怪叔叔,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报你的大名,他们就会吓得屁滚尿流” 袁一笑了笑:“因为他们是刺猬,我是老虎。老虎多可怕,刺猬当然会吓得屁滚尿流。” 听到这话,裹儿抿着小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袁一,见他身形高大魁梧,一脸不怒自威,说起话来声音威武洪亮,的确有几分形似故事里的老虎。 裹儿没有反驳,而是难得赞同的点了点头。 袁一又道:“还有,我告诉你一个法子,哪些刺猬要是再来敢使坏,你就说有个叫定安王的老虎,派了很多巡山猴子在这儿,猴子要是知道你们受了欺负,就会报告给这只老虎。他会很生气很生气,把他们都剁碎喂狗。知道了吗” 裹儿点了点头,可注意点落到了感兴趣的地方,她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问道:“袁叔叔,这 里真来了很多巡山的猴子吗能不能让它们出来,跟我玩玩” 这机灵鬼见有好玩的,就立马讨好的改了称呼,这让笑了笑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刚才那么凶,还打了我,我可不愿意让他们跟你玩。” 裹儿眼睛滴溜溜的一转,便想出了讨好的法子,她朝着袁一展开双臂:“裹儿给袁叔叔揉揉,好不好” 袁一承其好意,微笑着抱过她,让她在头上胡乱的揉着。瞧着怀中的裹儿一脸认真的小模样,袁一不由得想:“若当年没有离开猎户村,我们也会有孩子,兴许也是这般年纪,也是个精明的机灵鬼” 这样想着,他心中有些说不出的苦涩。 见快到晌午,李显便打发裹儿回去,告诉韦杏儿来客了让她杀只鸡,多做几个小菜。 之后,他们坐在田边,迎着暖洋洋的春光聊了许多往事,无意间提到了裹儿。 从李显的话语中,袁一明显能够感受对于这个宝贝女儿的降生,李显既感到愧疚,又深感欣慰。 李显的愧疚是因为韦杏儿怀中裹儿即将临盆时,正值他狼狈被废之际,在贬为庐陵王前往房洲的路上,韦杏儿在荒郊野外突然分娩生下裹儿。 因为事出突然,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李显只能脱下自己的贴身内衫,给呱呱落地的裹儿当作襁褓。 这孩子虽是皇家血脉,却没有摊上好时候,就连出生都是这般饱经磨难,往后的日子更是难捱。 他怕这注定多灾多难的孩子,在这颠沛流离旅途中难以存活,便效仿民间的习俗给孩子取了“裹儿”这个粗俗而低贱的名字,希望这条脆弱的小生命能够因为低贱而刚硬,最终克服沿途,乃至 今后的蹉跎和魔难。 不难看出,李显的愧疚来自于,他作为一个父亲非但不能给宝贝女儿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还要以戴罪之身活在朝不保夕的风雨飘摇中。 而李显的欣慰是裹儿不仅如他所愿地坚强活了下来,还生得聪明伶俐,极为讨喜,这也算是他凄苦生活中的一丝慰籍。 听李显说起裹儿的凄苦身世,袁一既感到心酸,又莫名心疼。可想到方才她护爹的奶凶模样,又觉得她很是可爱。 让他不禁想,若自己也有这么可爱的女儿,肯定也恨不得把她宠上天,把最好的东西通通给她,让她在无以复加的宠爱中无忧无虑的从小丫头长成大姑娘。 那时,她出落的亭亭玉立,那些苍蝇蚊子都别妄想靠近她,有资格做他乘龙快婿的人,不仅得一条心,而且能力必须强过他。 即便他同意,最终拍板决定肯定还是令月,他很好奇,令月这丈母娘对女婿究竟会有如何严苛的标准 在他这般暗暗畅想之时,一些犹如空中楼阁的画面不由得浮现在他脑海,他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微笑。 正想得入神,李显用手肘撞了撞他,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皱眉问道:“袁兄,你在笑什么” 听到这声,袁一这才从虚无缥缈的幻想中抽离。 他急忙收起了不合时宜的微笑,解释道:“我方才想,裹儿年纪不大却生得机灵懂事,特别是她拿着棍棒的揍人奶凶模样,真是让人觉得可爱极了。李兄能在困厄疾苦之时,得到这么个贴心的小棉袄,何尝不是老天爷的另外一种恩赐。” 李显也笑着点点头:“是啊裹儿的确是老天爷给我的格外恩赐。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受不得半点委屈,要敢说她半句不好,她能跟你怄气,好几天都不搭理你。可能是我和杏儿太过疼爱这宝贝疙瘩,都把她给宠坏了。” 袁一竟不觉得这样的溺爱有何不妥,笑道:“我倒觉得女儿就该宠,若是臭小子倒是不打不成器,可以严苛管教。” 李显笑着点了点头:“想必当年我父皇也是这般想法,不许我们这个皇子行差踏错半步,也难有笑颜。可对我皇妹令月却是百依百顺。”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皇妹也是裹儿这般年纪的时候,父皇总是把她搂在怀里哄着她玩,也只有对皇妹,他才像个慈爱的父亲。所以,一直以来,他们的感情都很亲厚,让我们这些做皇兄羡慕不已啊” 说到这儿,李显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袁一,见他投来一抹微笑,李显方才继续道:“裹儿虽没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我给她宠爱一点也不会少。可唯一有所遗憾的是,她长这么大却从未走出过这座大山,见见外面的世间究竟是怎番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13、第二百一十三话 李显忍不住心酸的落下泪来:“她一直好奇, 也不停的追问, 却只能从我们的只言片语中获得一些答案。不知道我们一家子还得在这儿呆多久, 五年, 十年,或是一辈子。” “或许,她一辈子都得荒废在这与世隔绝之地,她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错只错在摊上我这么个没用的爹” 说着, 李显将脸埋在掌心,悲戚的啜泣起来。 见此, 袁一心里也是阵阵心酸, 他安慰般拍了拍李显, 若有所指道:“谁说裹儿没机会我不就是那个机会吗” 听到这话,李显方才止住泪,抬起头看着他, 满是不解道:“你的意思是” 袁一笑了笑:“我可以带裹儿到外面去看看, 走走。” 李显露出欣喜的微笑:“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可他没高兴多久, 又满是担忧地摇了摇头:“他们不会允许的别连累你, 算了吧” 袁一不以为意道:“不被允许那只是他们的规矩, 可不是我的规矩。只要李兄信得过, 我就有法子两全其美,如何” 李显紧紧皱着眉思量许久,一咬牙决定道:“既然袁兄都这么说,那我也不管了, 就这么着。不过,袁兄打算用什么法子” 袁一下意识的压低声音,把偷带裹儿下山的主意说了出来,李显听后觉得可行,之前的担忧也就一扫而空。 之后,韦杏儿将饭菜做好,便打发裹儿来喊他们进屋吃饭。 其实,在房洲的路上,袁一都在想向来心比天高的韦杏儿,当年从卑微的小吏之女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何等的骄傲自满。 怎料没风光几日,就从云巅之上跌落至深渊之下,不知经过这般大起大落之后,这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衙丞千金,是否还能像从前那般盛气凌人,还敢将他这名曾经的小小捕役看扁,看方 当察觉到这些幸灾乐祸的小情绪后,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度。明明时过境迁,自己也已位列庙堂,可对当年在捕衙受的窝囊气始终耿耿于怀。 或许,当年那些的遭遇实在太过深刻,也太过痛苦,才令他这般难以释怀。 他心情复杂的随着李显进屋,看到了韦杏儿。只见不施粉黛的她穿着素净得有些简朴的襦裙,发髻高高挽起没有闪耀的朱钗步摇,只是以饰寻常的白玉簪子。 在洗尽铅华之后,她虽亦如当年那般明艳动人,却少了高傲,多了从容。 她见袁一进门,只是略微颔首微笑,很礼节地招呼他上桌吃饭。一顿饭下来,她几乎没有说话,只是不住给裹儿和李显夹菜。 直到李显说起袁一要带裹儿到山外看看这事,她见裹儿高兴得满屋又跳又跑,脸上方才有了些笑颜。 李显寻思着,现在已是晌午,这里离集镇路途比较遥远,裹儿好不容易又这么个机会,得让她玩个尽兴。 因而,他与韦杏儿稍作商量后便决定,让袁一带着裹儿今日出山,明日赶在天黑前再回来。 等吃过饭,李显就牵着欢喜不已的裹儿去准备行装,袁一则留下来帮韦杏儿收拾碗筷。 刚开始,可能太过拘谨,他们都没有说话。直到袁一抢着替她将碗拿到厨房,又给她提来水,俩人才渐渐熟络些,这时韦杏儿才开口问道:“梅仁,还好吗” 见她一开口便提到了梅仁,袁一心语:“算你还有些良心,也不枉费梅仁这么些年对你的心心念念” 他心里虽这么想,可脸上却云淡风轻道:“挺好的。” 韦杏儿笑着点点头,又问道:“你们俩还像从前捕衙那般腻歪在一起吗” 当她用故人的口吻说起这番话,袁一竟感到莫名其妙的亲切,之前幸灾乐祸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袁一笑了笑:“腻歪这词听着可不怎么顺耳。他娶了个美娇娘,夫妻俩每日如胶似漆,哪有闲工夫理会我这个兄弟。” 他很心机故意将这些说给韦杏儿听,目的就是想替梅仁争口气。可出乎意料的是韦杏儿竟表现得尤为失落:“是吗那挺好啊” 他也点点头,表示赞同道:“的确挺好我也这么觉得。梅仁最终还是等来了值得被疼爱呵护,值得相守到老的女人。我恍然间领悟到,有种失去或许就叫因祸得福。” 对他话中暗指,就算再蠢笨如猪的人就能听明白,更何况是韦杏儿。 比起他暗戳戳的挖苦,韦杏儿倒是很直接的怒怼道:“你还算不算男人我已经沦落至此,还不够吗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都是梅仁死缠烂打,我可是明里暗里拒绝了他多少次” “如果再让我选,同样也不会选他,因为我们压根就不合适。就算当时,我的确被他打动,也有那么点喜欢他。可终究还不到蒙蔽双眼的程度,无法一味的去迁就,去忽略这样的不合适” 见她这般义正言辞的说着,袁一猛然间意识到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一直以来明明是梅仁一厢情愿,怎么会让作为旁观者的他硬生生有种是韦杏儿辜负深情,该千刀万剐的错觉。 或许是因为梅仁的坚定执著,让他觉得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动容。可说到拒绝,韦杏儿似乎只是拒绝接受,也拒绝付出任何情意。可对梅仁的好,她一贯都是秉承来者不拒的态度。 这样看来,他们感情更像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并没有对错之别,只是一个够傻,一个够狠。 至于他这个围观了十年之久的旁观者,则纯属猫捉老鼠,多管闲事。 这样想着,他懒得再做争辩,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或许吧” 见他已经偃旗息鼓,韦杏儿也收起了方才剑拔弩张,故意岔开话题道:“梅仁已经成家立室,那你呢” 他抿了抿嘴,顿时神情黯然道:“我啊怎么说呢老样子吧”他笨拙地逃避了最不愿意提起的话题。 韦杏儿察觉到了他闪躲敷衍,因而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略微的点点头。而后,他们又岔开话题聊起了别的事情。 在一番交谈过后,袁一竟觉得同样是深陷噩运,比起李显的惶惶不可终日,作为女流之辈的韦杏儿对于眼下清贫困苦,以及前路茫茫无期,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怨天尤人,而且还能出乎意料的淡然处之。 他不得不承认,因此一番对韦杏儿改观了许多。聊到最后,他不忘给予鼓励道:“我觉得,很多事更像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觉得呢” 韦杏儿笑了笑道:“或许吧。你也应该知道,我夫君心里人从来都不是我,其实,当年他能选我这么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吏之女为太子妃,全得婉儿姑娘对我夫君多番劝说,我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 “想必不用我多说,也能看出在我夫君心中婉儿姑娘有着何其重要的地位。若不仅此一事,我们成了落难夫妻,在这困苦之地相濡以沫,我们感情也绝不会如此深厚坚固。” 见她能在万般苦难中也能看到那微不足道的小确幸,如此的乐观心性,许多人都望尘莫及。 在无尽感慨之时,他不知为何想到了梅仁,他以前不明白为何这些年梅仁会对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念念不忘。 可现在才明白,当只是肤浅了解一个人时,绝对不能对其妄加评判。同样,他也更加懂得这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梅仁之所以始终念念不忘,肯定是被韦杏儿某一动人之处深深吸引,才会如此。 这样想着,他不觉得对韦杏儿透出赞赏的微笑:“你能想得如此通透,这着实大大出乎了我意料。兴许,若早有今天的这番谈话,当年就不会看你那般不顺眼了。” 对于当年的种种过节,韦杏儿释然一笑:“说起当年,我可没少向梅仁说过你不是,我简直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同你这个吃喝嫖赌无一不精的混混为伍。可我一直很纳闷越是这样说,你们为何反倒越亲近” 说到这儿,她眼神里尽是迷惑,袁一则纠正道:“若没记错,当年我做的差事是捕役,而不是混混。” 她反驳道:“确切的说是像混混的捕役。” 袁一耸了耸肩:“偏见果然是根深蒂固啊不过话回来,当年我也没少跟梅仁说你的坏话,我们算是扯平了” 韦杏儿笑了笑:“算是吧无论如何裹儿的事,谢谢你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显和裹儿父女俩,忙活了近半个时辰,才翻箱倒柜的找来了所需的物品准备好,交给了袁一。 袁一试试有些陈旧的锦缎披风刚好合适,如此便牵起背着一个小包袱的裹儿,向李显和韦杏儿告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14、第二百一十四话 虽然只有两日, 可因为这是裹儿头一次离开身边, 夫妻俩都是百般不舍的千叮咛万嘱咐, 才用旧衣裳裁得的布料, 牢牢的把裹儿绑在了袁一背上,将他们送出屋外。 袁一转身向夫妻俩拱了拱手,说了声珍重,抬起手用一记响亮的口哨, 唤来了正在远处吃草的老白。 他上前一拉缰绳, 带着背上的裹儿翻身上马,在裹儿的欢呼声中绝尘而去。 在快接近山脚时, 他系上披风嘱咐藏在背后的裹儿千万别出声。这样一番交代过后, 他策马扬尘地来到了关卡处, 便被官兵拦下要求出示公文。 他不慌不忙地勒停马,正襟危坐在马背上从怀中掏出公文,摆出一副高傲地姿态往将公文往下一 抛:“给” 官员慌忙伸手接过朝他脸上砸来的公文, 边翻开, 边赔笑:“王爷别见怪, 卑职也只是例行公事” 袁一依旧冷着脸, 催促道:“可以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官员匆匆看了眼, 便连忙合上公文, 恭敬地递给他。 他一手利索的拿过公文,一手握着缰绳轻夹马腹,老白便扬起四蹄,转眼便消失在滚滚风尘之中。 这时, 望着袁一远处的背影,一个手执长矛的士兵,走到官员面前低声道:“小人隐隐记得,定安王来时不过穿了件蓝缎圆领袍,可进了趟山怎么就多了件锦缎披风,这其中会不会有不妥之处” 面对士兵的细察入微,官员非但没在意,还极为不快道:“他是定安王,咱们惹不起的,他要是不痛快,咱们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他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你管那么多干嘛” 士兵皱着眉道“小人知道。可是” 还没等士兵说完,官员就不耐烦的打断道:“闭嘴老子自有分寸。” 如此,士兵不再敢多言。 袁一见已经远远躲开了把守的士兵,怕裹儿受不了颠簸,就让老白放慢了脚步。裹儿很乖一直都躲在披风里闷声不吭,直到此时,她方才拉了拉袁一的衣裳。 袁一心想她可能是闷着了,就解下披风,让她出来透透气。当从未见过的绿水青山出现在她面前,被绑在袁一背上的她开心得又是拍手,又是蹬脚。 袁一生怕裹儿这般欢呼雀跃会挣脱摔下来,因而,他急忙把裹儿从背后,放到了身前坐好。他只好一手搂着裹儿,一手握着缰绳往集镇上去。 一路上,裹儿倚在他臂弯中看着沿途新奇的景致,不断的问着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他总是耐心解释着。 等真到了集镇上,裹儿竟耷拉着小脑袋,困乏地在他怀中睡去,任他怎么唤,裹儿都不搭理他只顾睡觉。 没辙,他只好在市集附近找了客栈,把裹儿抱到房间睡下之后,他觉得腹中有些饿了,便让店家随意炒几个小菜和就一壶好酒送到房中。 等他吃饱喝足后,一阵疲惫的困意涌了上来。 他呵欠连天的走到床边,见裹儿胖嘟嘟的小手正紧紧得攥着被子,她小小的脸,小小的鼻子,小 小的嘴,一切小小的,像极一个可爱又精致的布娃娃。 见到裹儿可爱如此,袁一嘴角不觉得露出一抹笑意,他躬身提起被子将那双胖嘟嘟的小手放进被子里,又将被子盖严实。 之后,他转身吹熄了案桌上的灯,来到窗边的弥勒榻上,半躺在软枕上,伸手将窗户推开条缝隙,看着夜空中的月牙儿,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他睡得迷迷糊糊,被一阵仿若石破天惊的啼哭声惊醒,他从弥勒榻上坐起,借着晦暗的月光看到,裹儿坐在床上嚎啕大哭。 他慌忙将灯点上,来到床边询问裹儿怎么回事。不知为何,裹儿突然认起生来,也不搭理他,只顾啼哭吵着要见爹娘。 他只好一边耐心哄着,边温声细语的跟她讲道理。这非但不管用,还反倒让她越哭越凶。很快,她的石破天惊的哭声引来的店家。 店家站在门外委婉地指责袁一,让他看好自己的孩子,别吵到其他歇息的客人。袁一只好赔礼道歉,并承若立刻就把裹儿哄好,店家这才离去。 在这一瞬间,看着在床上又蹦又跳,又哭又闹的裹儿,袁一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之前,那些可爱的模样顿时荡然无存,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好烦,好烦,好烦 他终于爆发,怒瞪着在床上哭闹撒气的裹儿,怒吼道:“给我闭嘴” 裹儿似乎被吓到,她愣愣看着袁一,停止了哭闹。 袁一才松了口气,只见裹儿嘴巴一瘪,又嚎啕大哭起来,若之前是石破天惊,那此刻哭嚎就是震耳欲聋。 他心里一慌,一把上前将裹儿揽在怀里,捂着她的嘴巴,服软求饶道:“我的姑奶奶,真是怕你你究竟想怎么样只要你不哭,我都依你,成不成” 听到这话,裹儿仰头用泪眼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很快便止住了哭泣。裹儿拿开他的手,提出了她的要求:“袁叔叔,我饿了,我要喝豆花。” 袁一简直哭笑不得:“饿了,是吧用说的就好了,干嘛非得哭啊” 裹儿很认真地回答道:“因为,之前不觉得饿,然后哭着哭着就饿了。” 他很是无奈道:“好知道了。我去后面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热一热给你拿来。” 他正要起身,裹儿却拉着他的衣袖道:“袁叔叔,我要喝豆花” 他皱着眉头,一脸为难道:“这么晚了,哪还有豆花买今晚将就吃点,明天袁叔叔再带你买,好不好” “不好我要吃豆花”说着,裹儿又瘪了瘪嘴,正要展开架势大哭。 袁一慌得急忙应许道:“别我这就带你去喝豆花,成了吧” 前一刻还哭丧着脸的裹儿,听到这话,立马就高兴的光着脚蹦蹦跳跳的跑下床,拉着袁一就要往屋外去。 袁一从床边提来那双小小的绣花鞋给她穿好,方才牵着她出了门。 他按着守夜的店小二给的地址,一路寻到买豆花的店铺。见早已打烊,他顾不得许多一个劲的敲门,最终把在内堂歇息的店家唤醒。 在袁一重金之下,睡眼惺忪的店家叫醒伙计,立马开始磨豆烧火,做出了一锅新鲜热乎的豆花。 店家盛了碗送到袁一手中,袁一打了个哈欠,抱过在一旁丢石子玩的裹儿放在膝上,将豆花送到她嘴边,可张着小嘴喝了几口,就摇头说不喝了。 袁一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见她不喝就把碗放下,牵着她出了豆花铺。没走多远,她就嚷嚷着走不动,要骑马马。 他一脸困倦的蹲下身子,看着精气神十足的裹儿,心里虽无奈烦闷,可嘴里却依旧温言细语的哄着她:“你要骑马啊这么晚,老白已经里睡着了,明天等老白睡醒了,就带你骑,好吗” 裹儿头摇得更拨浪鼓似的:“不好我现在就要骑马马”说着,她往袁一的肩上指了指。 袁一这才恍然明白,裹儿说的骑马马就是让自己把她架到肩上。 袁一点点头,边抱起裹儿放到肩上,边道:“好骑马马咱们骑马马咯” 见裹儿被逗得“咯咯”笑,袁一趁她高兴忙不迭跑回了客栈。 可怎料还没推门进房,裹儿似乎就识破了他的阴谋,囔囔着没玩够,要继续到外面玩。 袁一心里琢磨着,现在这小丫头精气神这么好,就算勉强把她带进房里,保不准也会闹腾个没完没了,倒不如让她在外面玩够。 这样想着,他抓住裹儿叮嘱道:“裹儿坐稳,袁叔叔带你飞啊飞,好不好” 见裹儿连连拍手叫好,他便抬脚踩着走道的护栏,一个纵身跃起来到房顶上。 在裹儿开怀的欢叫声中,他时而飞腾,时而跳跃在店铺鳞次栉比的街道屋地上。 或是,飞身穿行在静谧月色的竹林花海。或是,停留在苍天的梧桐树上,观赏着那一轮皎洁生辉的月牙儿。 在这番奔波之后,裹儿也终于玩累了,见她揉了揉眼睛打起哈欠,知道她这是困了,袁一终于松了口气,带着她回到客栈。 在房中,袁一替她脱去鞋子,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后,袁一刚要起身离开,她就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道:“袁叔叔,我要听故事。每晚我娘都会讲故事,我才睡得着。” 听到这话,袁一只好坐回到床边,无奈道:“知道了。你想听什么故事” “我想听,好听的故事。” “这样啊让我想想。”他摸着下巴的胡茬,搜肠刮肚地想了片刻,正要开口,裹儿就从被子伸出手拉着他,满是担忧道:“我怕黑,我要袁叔叔一直坐在这儿陪着裹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15、第二百一十五话 他看到见这小丫头嘟着嘴, 眉头皱得紧紧的, 好像真很害怕, 他也就点头应许道:“好安心睡吧我就坐在这儿陪着你。” 虽然有了这番承若, 可裹儿显然还是不放心,她挪了挪身子,紧紧地把袁一的手臂搂在怀中。袁一只好往里靠了靠半躺在床上,侧身慈爱地拍了拍裹儿, 柔声道:“袁叔叔在, 别怕睡吧” 裹儿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刚闭上眼忽然想到讲故事这茬, 于是她睁开眼看着袁一, 道:“袁叔叔, 我要听故事。” 他笑了笑:“好袁叔叔就给你讲个老虎公主的故事。” 他边轻轻拍着裹儿的背,边柔声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座很大很大的森林皇宫里, 住着各种各样的动物, 其中有只蛮横不讲理的老虎公主, 她看着很凶其实很善良, 没有人愿意真心与她交朋友, 所以她很孤独。直到有天一个英武不凡的美少年, 闯进了她的小天地” 裹儿睡意正浓,并没有理会他因过度美化自己而产生的不合理性,裹儿只顾紧紧搂着他的手臂,听着他轻柔的话语声, 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袁一说着说着,不觉有些倦了,也合上眼睡了过去。 在疲倦的酣睡中,夜晚匆匆而过,清晨熹微的阳光刚刚降临,睡饱了的裹儿就从被子里爬了起来,欢快的在床上蹦蹦跳跳着。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再次生龙活虎的裹儿,他哭丧着脸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爷的这丫头究竟吃了什么精气神也忒好了吧带孩子怎么比行军作战还累。不行,趁这丫头还没发现,我还得再眯一会儿。” 这样盘算着,他慌忙闭上眼睛装睡,可裹儿小孩心性,哪管他睡没睡,只顾把他摇醒,让他带着自己到街市上去玩。 没辙,他只是起床,唤来店小二送来了洗漱用物,自己洗漱过后就替裹儿洗了把脸。 之后,裹儿见自己发髻乱糟糟,便央求他给自己再重新梳一个,怎料他拿着梳子笨拙捯饬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梳成了一个粗糙而奇怪的双丫髻。 裹儿虽不满意,可着实有些烦了,也只好勉强接受,而后跟着袁一出了门。 等到了街市上,裹儿满眼都是热闹的车水马龙,新奇的琳琅满目,她高兴得简直就像脱缰的野马,肆意的奔跑穿梭着,遇见自己的喜欢的就一把抓来跑开,看到自己喜欢吃的就拿起来吃。 她这如野孩子般的举止,不仅引得众人侧目相看,也引来了叫骂声一片。袁一忙不迭地追在她身后一个劲的给钱赔礼。 最后,袁一总算追上了这匹野马,他本想教训裹儿几句,可见她脸上写满了快乐开怀,他竟不忍心责备她。 因为只有他知道,裹儿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她并不知道在这里不管什么都需要用金钱交换,也不知道这里的人并不会因为疼爱而百般迁就她。 所以,她所做的这些,在别人眼里看来是撒野,是不懂规矩。可在她看来却是理所当然。 当意识到这点,他收起了严厉的面孔,温声细语用浅显易懂的话语告诉了裹儿,在山外的这个世 界有着怎样的规则。 在他的循循善诱之下,裹儿总算明白,方才种种行为在山外的世界不被喜欢,也不被允许。 当意识到这点,裹儿耷拉着脑袋沉默了许久,用极为低沉的声音道:“我做错事了,袁叔叔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见她又变回了那副小大人的模样,袁一微笑道:“怎么会裹儿这么懂事,袁叔叔可是特别喜欢裹儿来着” 听到这话,裹儿仰起头露出明媚的微笑,如讨好般扑进袁一怀里:“裹儿也喜欢袁叔叔。特别,特别喜欢” 这番甜言蜜语让袁一很受用,他抱起裹儿,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待会裹儿看见什么喜欢的,袁叔叔通通都买来给裹儿,怎么样” 裹儿高兴得拍手叫好,而后离开了他的怀抱,这回裹儿没敢再乱跑,乖乖的牵着他手,看到喜欢的就抬手一指,他就痛快地掏银子买下。 裹儿开开心心的买了一路,也痛痛快快的把银子掏得所剩无几。最后,买来东西实在太多,以至于难以带回去。袁一只好付了些银子,托人先将东西送回客栈寄存。 等裹儿玩尽兴,也到返程的时候,他便从客栈拉来老白,带着裹儿往回赶。他怕引起怀疑,没有从关卡处进山,而是选择带着裹儿偷偷摸进山里。 等把安全把裹儿送到山顶,依依惜别之际,裹儿始终舍不得从他怀中离开。 他柔声劝慰了几句,裹儿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泪眼涟涟的问道:“袁叔叔,你还会再来看裹儿,带着裹儿去山外去玩吗” 他知道这一别之后,便是后会无期,他自然不会用这样残酷的真相,去伤害这个懵懂的小丫头。 因而,他边替裹儿擦着眼泪,便微笑道:“袁叔叔,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办事,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袁叔叔想,大概等裹儿长得这么高的时候,袁叔叔就会再来看裹儿。”他边说,边比划着。 对于他善意的谎言,裹儿全然信以为真,她重重地点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等裹儿长得这么高,袁叔叔就要回来看裹儿。” 他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这时,裹儿伸出小手指郑重其事地拉过勾,方才在他的催促之下,往家的方向跑去。见裹儿进了家门,袁一方才放心的离去。 之后,他回到刺史府拿回虎符,也领回了护卫军。可他并没有急着启程前往安西都护府,他先派人将客栈中寄存的东西,全数送到了山中给裹儿。 而后,他又江湖中人惯用的特殊方法,联络上一些武功高强又能守口如瓶的影子刺客。 影子刺客向来消息灵通,又神出鬼没,最重要他们绝对服从金主的指令,并且能够信守承诺。 正因为影子刺客的种种特质,袁一将数目不菲的银子交给了负责影子刺客行动的施令人,让其代为照看李显一家。若刺史,以及他身边那些走狗敢再为难李显,就暗中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等事情办妥,袁一才带着护卫军拔营启程。因为诏命上有着明确的赴任期限,而是之前绕道至庐陵耽误不少时间,所,袁一不敢再耽搁,只好日夜兼程的赶路。 在这一路上,他每经过一个驿站,看着行军地图上自己所在的位置离边关越来越近,离洛阳越来越近,他的心越发沉重不舍。 每每这时,他也只能无可奈可的收起羊皮地图,领着护卫军继续马不停蹄的奔向那个似乎早已注定的方向。 最终,他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了阳关,他将诏命交给把守边关的将官看过后,将官向他恭敬的地行过礼后,便将手中的小旗扬了扬,得到号令的守城的士兵合力将厚重的铜钉大门推开。 见门开了,正襟危坐在马上的袁一暗暗的吸了口气,像是鼓足勇气,也像是坚定决心之后,才握起缰绳策马前行。 老白似乎能够读懂他的心情,它故意走得很缓慢,很缓慢,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告别伤情的前尘往事,奔向那个有待实现的英雄梦。 路就在那儿,任脚步再缓慢,任离人再不舍,也终究有走完的时候。 他从门里走到门外,也从盛世繁华的大唐,走进了肃杀的边陲之地,在他眼前的皆是飞沙走石,黄沙连天的荒凉贫瘠之景。 一种强烈得无以复加的酸楚漫上了他心头,他本不该回头,可他还是万般不舍地回头看了眼,却发现那扇仿佛阻隔着两个世界的铜钉大门早已紧闭。 一种失魂落魄的情绪灌满了他全身,亦如五年前他曾在这儿经历的一般。 他不觉得抬头望向湛蓝如洗,雄鹰掠过的苍穹,向老天爷诘问:“人的一生究竟有多少个五年,又究竟要等待多少个五年,才能等来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这回,他依旧没能等来老天爷的回答,可他却得到心底最真实的答案:“我要长相厮守,永不分离在有生之年,我总能得到她一定能够” 当他有了这番决心,他紧皱眉头也舒展开来,他嘴角也浮出一抹微笑,他恍然明了,对于李令月,他要的从来不是释然,而是得到。 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渴望,仿佛残留在奔腾不息的血液里,只要得到一点可能,握住一丝希望它都会不遗余力的寻求满足 。 这是爱,也是欲。 他不该再为此感到可耻,因为他已经匆匆走过了半生光阴,在这剩下的半生光阴里,他该真实面对这样的渴望,不遗余力的满足这些渴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16、第二百一十六话 即便现在难以满足, 可在将来的某一天, 他终会得到满足。 当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也不再畏惧前方的路。他一拽缰绳, 一夹马腹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飞奔过黄沙漫天的戈壁,穿越过青青荒草的绿洲,相遇过丝绸之路上的商队。 在数月的长途跋涉之后, 他终于抵达了安西都护府。 在这片肃杀的荒凉之地, 他即将开始新的人生征程,而远在万里之遥的繁华神都之中, 李令月正孜孜不倦地被灌溉着。 经过这数月的积累与感悟, 她越发了解权利森林的运行规则, 也越发向往深入其中一试身手。 可惜,她还没能获得准入资格,只能静心等待上官婉儿所说的机会。在她暗暗企盼之时, 武后寿诞将至, 筹备事宜也紧锣密鼓的展开。 为了这次寿诞, 李旦还特意召来礼部的官员, 交代要以最高规格的筹办这次寿诞。既然李旦都已 经开了口, 礼部官员也是明白人, 就直接参照给皇帝办寿宴的规格,将寿宴当天的安排细则写成奏折呈给李旦过目。 因为有自己授意在先,当李旦看到这封有着僭越礼制的细则安排,所表现不是被触犯君王底线的震怒, 而是意味深长的大加赞赏。 在李旦的有意声张下,武后很快便得知了这件事。既然是半路听来的消息,武后觉得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回绝李旦的好意。 她故意在闲话家常的之时,以道听途说的口吻提起这件事。 她先是严词拒绝僭越之举,而后,又别有心机的用隐晦的话语表明自己的真实立场,若师出无名,接受僭越难免落人口舌。 李旦见自己使出的这招火中取栗,武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破解。李旦在暗暗佩服的同时,也再次看清了若论权谋手段,自己与武后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在这番暗自较量之后,输得心服口服的李旦便按着武后的心思,使这次僭越师出有名,为此李旦可是下足了功夫。 李旦先是找来国子监大学士翻阅历史典籍,找出可以穿凿附会的先列。 而后,他又暗中派人授意那些受人敬仰一方名士,让他们上表对武后功绩大肆歌颂。最后,轮到百官们的表态如此的高规格寿诞并非僭越,而是天下万民喜闻乐见的当之无愧。 见李旦把里子面子都给做齐了,武后也以顺应民意的姿态,接受了寿诞使用“万国献礼,百官朝贺”的最高规格。 武后一高兴就授意李旦下旨,在寿诞当日大赦天下,给贫困州县免除一年的赋税。 朝廷大员见武后和李旦如此重视这次寿诞,也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一边收罗奇珍异宝来给圣后贺寿,一边向隶属的下级官员传达指令。 在寿诞前后各处州县都要确保民生治安稳定,全国各地的每条街道每户人家都必须张灯结彩,营造出天下皆为武后贺寿的喜庆氛围。 寿诞前后三天,民间杜绝任何丧葬事宜,所有大小寺庙庵堂都需为武后诵经祈福。天下与武后同日生辰之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在当地县衙领取一百两的福气银。 寿诞的日子越来越近,宫中所有人都为寿诞忙碌起来,宫中妃嫔都绞尽脑汁的想着该用怎样别出心裁的献礼,或献艺来博得武后的欢心。 各处的宫女,太监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将分配到手中的活,尽职尽责的完成着。 在这些人中,最忙碌的当属作为寿诞总统筹的上官婉儿,在内她要把各项事宜仔细交代给宫中各局。 她先是交代尚宫局按寿诞规格,以及内外命妇的区别,官员等级制定符合的跪拜礼,进献礼,入座礼等,并且撰写成册分发给相应人员,进行仔细的学习,以求达到运用自如的程度。 她还与尚仪局的女官们商讨过后,根据武后的喜好制定了寿诞当天的使用的礼乐。再是,寿诞当日该从各处调配多少宫女,参与迎送接待的各项事宜。 再是尚食局,按照以往如寿诞这般的国宴,都会选择相匹配规格的定食,上官婉儿知道武后一贯不喜欢定食的菜式,可每回因顾忌礼制,才没有多做更改。 可这回寿宴本就是一个逾制的先列,所以也不在乎来点与众不同的东西。 有了这般心思,上官婉儿索性推翻定食的选择,决定为寿宴量身定做一套既可艳惊四座,又满含 吉祥寓意的菜式。 为此,她不仅召集尚食局的女官与御厨群策群力的烹制新颖菜式,甚至还向民间征集别符合寿宴要求的美味珍馐。 上官婉儿不仅在寿宴的菜式下足了功夫,而且在盛放菜品的器皿,以及宾客使用的碗碟杯筷都是由她精心挑选。 在细节把控上,她要求尚食局的宫女对每件器皿,每套餐具都得进行严格的甄选。寿宴当日,被摆到席上的器具不能有任何瑕疵污垢,还得做到同色同形同款。 在协调好尚食局的事宜后,上官婉儿将重心转移到了尚衣局。 她先把尚衣局为寿诞草拟出的凤袍图样呈给武后过目,等武后选定心仪的款式之后,立即便开始制作。 除了武后的凤袍,还有各宫妃嫔也需要为寿诞量身制作宫服,甚至负责迎宾仪仗,和寿宴伺候的宫女太监,也要重新添置簇新光鲜的衣裳,向各国使节彰显盛世风貌,也向大臣展示皇家风范。 因为有几千套衣裳要在短短数十日内制作完成,工作量太过巨大,尚衣局的人手有限,就算日夜赶工也难以完成。因而,她便在神都中找了几家口碑佳信誉好的大型织坊,协助完成制作。 在内上官婉儿也算忙中有序的进行了各项事宜。在外不论是位高权重的大臣,还是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都向借着寿诞的机会,讨好武后这位未来的新主。 因为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他们都托尽人情,买尽面子找到了犹如武后的上官婉儿,希望她能将武后的喜好透露一二,好让他们能在寿诞之日呈上最合乎心意的贺礼。 宫里的事本就忙得不可开交,还得从百忙之中抽出空当与这些权贵周旋,其实,上官婉儿极其厌烦。 可怎奈他们或身份显赫,或位高权重,她也只能应承着与他们见上一面。 通常,见了面先会说上几句互捧的场面话,而后对方就会隐晦的说出意图,她也拐弯抹角的给出答复。 最后等她起身告辞,对方都会毕恭毕敬,又言辞婉约的送上一个小礼物,而这个所谓的小礼物通常都是价值连城的冰种翡翠镯,或是祖母绿项链之类的首饰。 对于这样的礼物,她有独特的见解。 她虽得武后的宠信掌握着极大的隐形权利,甚至让权贵之臣都不得不忌惮三分,从而趋炎附势的对她毕恭毕敬。 可在这些权贵心里,她依旧只是个卑微的宫女,她替自己办了时,自己再用高姿态的赏赐,就能彰显高人一等的身份,满足挽尊的心理需求。 自然,若她拒绝礼物,就会被视作不识抬举,权贵向来惜面如命,这一时拂了他的面子,他可以隐忍不发,可那一时他若揪住机会,肯定会还以颜色。 在这样见解的驱使下,她都会收下礼物。可令她苦恼的是,她不过是个女官,万般不能佩戴如此价值连城的首饰,招惹是非。 她更不能将其变现,因为若将这些年得到的小礼物,换现成银两绝对是一笔足以富甲一方的巨资。首饰倒好处置,可这么大笔银子,她该往哪里藏 对于这样棘手的问题,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 她特意在市集里买了一大堆看似精巧,却入不了行家眼的廉价首饰用木匣装了,将那些价值连城的礼物混入其中,再故意将木匣放在显眼的梳妆台上。 这样一招高明的珠混鱼目作用下,任谁也想不到有人竟会将这恨不得掘地三尺藏严实的珍宝,用这么任性又随意的方式放置。如此一来,棘手的麻烦也算是迎刃而解。 在上官婉儿的尽职尽责的统筹下,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将交代各项事宜落到实处。 在众人忙忙碌碌中,寿诞的日子也越发近了,而整座太初宫在精心的装扮下,喜庆氛围也越发浓重。 不仅宫中如此,民间百姓在官府的督促下,皆用红绸和红灯笼将自家宅院装饰得火红一片,就如同自家在办寿宴一般。 不仅民宅中,各条街道和各处集市也被要求进行寿诞装点。 在街道两旁的行道树上,扎着用五彩斑斓绸缎制成的绸花,每间店铺的房檐下,每所庙宇和城楼都悬挂写着金色寿字的红灯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17、第二百一十七话 另外, 在神都的各条街道都摆上了盛开红色花朵的盆栽, 而在城中主要街市, 以及名胜处则放置着武后最喜欢的牡丹花。 原本盛世繁华的神都, 有了这般姹紫嫣红的装点,显得格外妖娆多姿。 不禁让参加寿诞庆贺的外国使节,看到神都如此景致,都无不感叹这世间竟有这么座富庶繁华得犹如存在于天界之中的都城。 在寿诞前夕, 神都的千家万户都在忙碌装饰时, 仍在居丧期间的驸马府也不得不按照朝廷颁布的诏令,将喜庆的红绸和大红灯笼将死气沉沉的驸马府, 装扮得稍稍有了些生气。 傍晚, 李令月用过晚膳, 便如往常一般在府中散步。当她看到这些颇有些讽刺意味的喜庆装饰, 心里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她沉思了许久,向身后跟随着的婢女吩咐道:“你去向周管家传话, 问他寿礼准备得怎么样” 婢女领命而去, 李令月则继续迎着初升的月光在幽径中踱步, 不多时周兴便匆匆赶来。 说起周兴, 他是个孤儿济善缘长大, 从小就性子野不服管教, 时常纠集一帮孩子上街打架斗殴,给济善院带来了很多麻烦,见屡教不改,济善院只好将其扫地出门。 那年他才十一岁, 又无一技傍身,只能流落街头成了乞儿。他稍大点,觉得做叫花子非但要不到几个钱,还时常招人白眼辱骂,挺没脸面。 他便寻思着,到码头找了份卸货工的粗活。虽然每天累死累活只能勉强糊口,可至少是站着赚钱,也算是有了尊严。 因而,他特别珍惜这份差事,每天勤劳肯干,日子久了便赢得到了东家的赏识。 恰巧这个东家与他颇有些志趣相投,都是爱打架斗狠的街头恶霸。东家野心很大,时常纠集手下的地痞流氓到处抢码头,做卸货生意。 等事成之后,东家再把这些抢来的卸货生意,分给最卖力小喽啰,而他只在其中抽两成的红利,其它赚得钱全归小喽啰所有。 因为东家这种从不亏待手下人的作风,让当地的混混无赖都投奔到了被他麾下。而周兴脑子灵光,觉得自己跟东家简直就是臭味相投,就毛遂自荐成了东家麾下最狠辣的打手。 常言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东家在周兴等一众狠角色的帮衬下,地盘迅速扩张。 在短短几年便从垄断码头卸货,发展到赌场,青楼等日进斗金的大买卖,俨然成了当地谈之色变的一方恶霸。 这几年,因为周兴卖命为东家办事,所以很受其重视,几乎每日都过着眠花宿柳,挥金如土的快活日子。 直到有天,新调任了一个叫狄仁杰的刺史,他既不好色,也不贪财,只顾严苛执法,并且手段高明。 狄仁杰用了不过短短几个月,不但把东家花费数年打造的生意网连根拔起,而且东家也为此锒铛入狱。 东家不惜让家人散尽万千家财,为自己保命,可狄仁杰对于那些来自云端之士或明或暗的请求,甚至威胁都不为所动。 他排除万年,将东家背负的数十条人命,上百起欺男霸女的恶行,全都以详尽的证词证据写成奏折,让人快马加鞭呈回了神都。 可让狄仁杰感到心寒的是,这封奏折最终石沉大海,而上头对此案给出的批示则是,口述证词不足为信,若无实物佐证,罪责难以定论,建议择期释放。 事已至此,狄仁杰本该明晰官场之道顺水推舟释放东家,可他却不甘心放虎归山。 万般无奈之下他想起,自己曾与武后跟前最宠信的女官上官婉儿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俩人相谈甚欢。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先发出公函应承上头说,决定对案件进行斟酌处理,等麻痹那些从中作梗的云端之士之后,再让身边的亲信,带着重新整理的罪证,以私信的形式递交给了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果然不负所望,将信中的罪证呈给了武后。 见到在太平盛世还有这般耸人听闻的案件,武后震怒亲自下令彻查此案。很快,犹如顽疾存在的东家便判了斩立决,而对于那些意图包庇的云端之士,被揪出来后,武后以蒙蔽圣听,扰乱朝纲的重罪,判了他们满门抄斩。 对于严厉得近乎血腥的惩处,朝廷上下都被吓得噤若寒蝉,而得知此事的百姓却无拍手称快。 东家被判斩立决后,狄仁杰对他身边那些为虎作伥的喽啰,进行了大肆抓捕。周兴嗅觉灵敏,当东家刚锒铛入狱时,他带着这些年存下的积蓄逃之夭夭。 之后,听说朝廷正在彻查此事,他怕被牵连忙不迭的逃到了关外避风头。因为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他的积蓄很快就被挥霍一空,为了糊口他不得不找了份看守马场的差事。 很快,周兴厌烦了这样波澜不惊的安稳日子,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遇到了一支在丝绸之路来往贩卖货物的商队,见他们正在招募年轻力壮,又有些武功底子的押货人。 周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应征进商队成了在丝绸之路上,往来穿梭的押货人。他虽然劣迹斑斑,可胜在为人慷慨大方,又善于投其所好。 所以,在押货的途中结识不少有能之士,也托人打听到东家的案子了结之后,朝廷也没有再花大力气,搜捕如他这般的落网之鱼,他的事也算是告于段落。 听到这样的消息,他简直欣喜若狂,他趁着商队押货到神都的机会,重回大唐,当他见识了神都的纸醉金迷后,便心驰神往地在这儿留了下来。 他一贯都是赚来就花,因而身上并无多少银子傍身,他留在神都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找个能糊口的栖身之所。 幸得他交友甚广,他结识的一个番邦商人正好身在神都,番邦商人与驸马府的采办颇有几分交情。于是在番邦商人的引荐下,他便成驸马府中做了一名杂役小厮。 原本他只是把驸马府当成落脚地,然后再另谋出路。可偶然的机会下,他以狠辣的手段,替主子李令月办了几件不错的事,得到了赏识,之后还被提拔为了驸马府的管家。 有了这么犹如天降的好机会,他也不再有二心,决定尽心竭力为这位身份尊贵的主子效忠。 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位主子看着有些丧心病狂,可脑子却极为清醒精明。李令月暗中把他作奸犯科的案底查得一清二楚,并且不动声色的将他叫来跟前。 李令月先是闲话家常,而后看似不经意的问道:“本宫很欣赏你,可你该如何取信于本宫” 他给出了很圆滑的答案:“奴才以为,说一万句漂亮话,不如做一件称心事。主人对奴才心存疑虑,实属人之常情。不过,奴才愿意用往后的一百件,一千件称心事,表明奴才对主子的忠心。” 面对他的信誓旦旦,李令月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又道:“但愿如此。本宫觉得信任是相互的,也希望你也能无所顾忌的信赖本宫,今后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本宫,无需隐瞒,明白吗” 当听到这番话,他心里不由得暗暗猜度话中之意,他沉思良久,回了句明白。李令月便扬了扬手让其告退,他便从茶案前起身。 当他走到门前,正要推门而出,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他停下脚步挣扎了许久,一咬牙猛然回头,“噗通”一声跪在李令月跟前。 他将自己凄苦的身世,以及同东家作奸犯科的过往,甚至流落关外如何来到驸马府的经过,全都巨细无遗的告诉了李令月。 这时,李令月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他露出真诚的微笑:“这才是本宫需要的信任。你的案底还压在刑部,本宫会想办法替你处理干净。起来吧” 他刚站起身正要说话,却听到门外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敲了敲门,李令月说了声请进。 当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当周兴看到院子里站满了铁衣森森的士兵,吓得简直魂不附体。 之后,门外自称是金吾将军走进房中,向李令月行过礼,便问道:“之前,卑职得到刑部指示,说公主府中混进了一个在逃重犯,卑职特意奉命前来捉拿,不知重犯身在何处” 李令月淡定自若道:“方才本宫已经查明,不过是误会一场,全怪府里人以讹传讹,才让本宫信以为真。惊扰将军,还请见谅。” 当金吾将军被打发走,惊魂未定的周兴呆如木鸡的站在李令月身后,他暗暗庆幸自己终究把那些不堪往事,全都向主子交代清楚了。 不然,这会儿早就被金吾卫带走,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18、第二百一十八话 经此一事, 他对主子有了重新的认识, 也打从心底对她又敬又怕, 敬的是主子不但信守承偌替他消除了案底, 还提拔他做了驸马府的管家。 而他怕的是,这个主子骨子里仿若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狠毒辣劲。不管之前为她做过什么,只要在这一刻辜负她的期望, 她就会毫不留情的除之后快。 这时, 在月下踱步的李令月见周兴匆匆而来,便止住了脚步, 等着他走近。 只见周兴浓眉炯目, 身形高瘦, 皮肤黝黑,穿着件大歌绿绫袍,头上戴着顶软脚幞头。 他见了李令月, 躬身拱手道:“回禀主子, 这几日奴才到城中各大珍宝楼, 古玩字画铺收罗不少珍品, 还请主子亲自到库房, 选件合眼的物件作为给圣后的寿礼。” 李令月点点头, 便同周兴来到了库房。 周兴早已命婢女点上火烛,将库房照得明如白昼。李令月走进其中,便小厮抬来软座,婢女奉上香茶。 待她坐定, 周兴边让女婢将一件件的物品呈上给李令月过目,边在一旁滔滔不绝讲解该件物品的珍贵之处。 周兴虽说得天花乱坠,可在李令月看来这些所谓的珍品不过如此。 待悉数过目,李令月浅浅喝了口茶,冷冷地向一旁的周兴问道:“你所谓的珍品,就是这些” 见主子不满意,周兴不禁惶恐,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战战兢兢的认错道:“奴才办事不利,还请主子饶恕,望主子再给奴才一次机会明天,奴才一定能够找出几件让主子满意的寿礼。” 李令月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不是有这么句话吗画虎画皮难画骨,你出生寒微,来驸马府的日子尚浅,只是用眼睛看到了纸醉金迷的皮相,还未用心看透富贵荣华的骨相。用金钱堆砌换来的并非珍品,恰恰相反,用金钱都难以获得那才是珍品。” 李令月边说着,边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婢女,便从座上起身离去,周兴慌忙跟在她身后,连忙问道:“主子教训的是恕奴才愚钝,不知如何才能看透骨相,还请主子教导一二。” 李令月停下脚步,说了句:“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说罢,她便领着随从婢女,离开了库房。 周兴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并不知道她这般咬文嚼字,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是牢牢记住这句话,整夜辗转难眠,捱到了次日清晨就匆匆出了门。 他来到了代写书信的小摊,向书生模样的摊主丢下几个铜板,将李令月的话复述给摊主,让摊主给出浅显易懂的解释。 听完摊主的解释,周兴方才懂得,主子这是让他向懂得富贵荣华骨相的人求教。如此,他便暂且搁下了寿礼的事,一门心思的物色合适的求教对象。 最终,经过一番打听到,得知有位曾在王府当差的老管事,声名颇望,可因为年事已高,已经辞去了差事,在家中悠闲度日。 周兴觉得老管事是个极佳人选,迫不及待的上门拜访,当言辞恳切的说出求教之意,正闲着无聊的老管事也乐呵呵的答应了。 当与老管事交谈甚欢,渐渐熟络之后,周兴便说出了遇到的难题。 老管事很喜欢这个健谈的年轻人,也没有藏着掖着,告诉他当今圣后笃信佛教,最好的寿礼莫过于由得道高僧抄写的梵文佛经。 经过这番提示,周兴回到府中便差人到各大寺院,打听是否珍藏有得道高僧抄写的梵文佛经。 他打听之下得知,几乎每座寺庙都有珍藏着不少历代高僧的手抄佛经,而最出众的便是达摩祖师亲笔写就的心经颂。周兴以驸马府的名义捐赠了千两巨资,换得这本心经颂。 当周兴把这份寿礼呈给李令月过目之后,李令月终于露出了赞赏的微笑。 她将有了岁月痕迹的佛经端详了片刻,点点头道:“这的确是件极好的寿礼。周管家辛苦了。” 听到这话,周兴如释重负正要说话,却有丫鬟前来禀告说,上官婉儿来了。李令月扬了扬手,让周兴告退,让丫鬟把上官婉儿迎了进来。 上官婉儿进到屋里,看到案几上摆着的佛经,露出了一抹微笑。李令月让丫鬟倒过茶,屏退了众人,独与上官婉儿在房中闲话。 李令月问道:“今天是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 上官婉儿笑了笑回话道:“再过两日就是寿诞了,我来看看公主的寿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说着,她拿过案几的心经颂翻了翻,问道:“不知这本手抄佛经是出自那位高僧之手” “据说是达摩祖师。” 听到这样的答案,上官婉儿眉梢微挑,略有些惊讶道:“原来还真有这号人物啊” 李令月点了点头:“毕竟,手抄经文摆在那儿,兴许是有吧你知道的,我对这些并不太了解,母后才是真正的行家。” 上官婉儿将佛经放到案几上道:“公主能够懂得投其所好,看来这份寿礼,肯定能博得圣后的欢心。” 李令月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其实比起这本佛经,我有一份更好的寿礼。” 上官婉儿显露出几分迷惑:“愿闻其详。” 她伸出双臂摊开掌心,比划着道:“我的寿礼,就是没有寿礼。” 上官婉儿蹙了蹙眉,委婉道:“公主是打算无招胜有招吗这貌似并不稳妥,毕竟机会可不是时 常都有的。” 她笑了笑,解释道:“你也应该知道,我母后是何其精明之人。自从薛绍过世后,她倒是时常派人来嘘寒问暖,可我却不曾给予回应。” “这都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可能是最近心灰意懒,她也不怎派人来这儿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突然在寿诞之上大献殷勤,你猜她会怎么想” 上官婉儿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深感这块璞玉被雕琢得越发有了些可喜的模样。于是,她赞同点了点头,问道:“那公主是打算” 李令月露出一脸胸有成竹的微笑:“与其去讨好人,倒不如被人讨好。如此,只需稍稍给予回应,对方便能感到欢欣鼓舞,从而赢得更多的讨好。最终结果是,以最利于自己的方式到达消除芥蒂,重归于好地目的。” 见她这般自信满满,上官婉儿不由得泼来一盆冷水:“你应该知道,今时今日圣后不需要再讨好任何人。你凭什么肯定,你两手空空去给她贺寿,她还会反过头来讨好你” 李令月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就凭愧疚和亲情。我母后看似拥有了寻常人难以企及的一切,也恰恰失去寻常人与生俱来的一些东西,譬如,喜怒哀乐,抑或是七情六欲。” 说到这儿,她看了眼正喝茶沉思的上官婉儿,方才继续道:“你在我母后身边看得最清楚,我的那几个皇兄,因为与她有些权利上的纠葛,不是被废就是被防,人心背离自然不可能再有亲近的机会。所以除了我,她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孤家寡人。” “人总是乐此不疲的追寻自己缺少的东西,之前对我母后而言,她缺少又乐此不疲追求可能是权利。 “现在她权利已经登峰造极,而缺少的则变成她一直不惜折损的人情。现在的她,内心深处肯定极需要一些慰籍。” “我不是皇子,没有权利角逐的资格,自然与她没有利益冲突,也构不成威胁。我便成了她最佳的慰籍对象。” 听她说完,上官婉儿放下手中的茶盏,像是故意挑刺道:“圣后本就不是寻常人,你说的那些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或许对她而言本就是多余之物。若真是如此,那究竟是低看了圣后,还是高看了” 说到这儿,上官婉儿故意留下个尾巴不说,让李令月自行体会。 听到这番颇有些轻视意味的调侃,李令月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就算不是寻常人,可究竟还是人。就算再铁石心肠,可终究还是有颗心。再神乎其神,终究不过是凡夫俗子,又如何免得了不去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不过是隐忍忽略罢了。”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见上官婉儿又摆出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李令月心里颇感不爽,故意将她一军道:“你要是不相信,咱们不妨赌一把,如何” 上官婉儿点头道:“好啊” “若我的无招胜有招能够奏效,我就要你头上的这支荷花簪子,如何”说着,她往上官婉儿发髻上指了指。 见她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上官婉儿愣了片刻,方才道:“这支簪子不过是小摊买来的便宜货,如何能够入得了你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19、第二百一十九话 李令月皱了皱眉, 说笑道:“那就奇怪了, 既然是便宜货, 那你怎么一戴就是好些年, 定是你心头好没跑了。你小看我的无招胜有招,我就夺你的心头好,这很公平” 上官婉儿耍赖道:“这样啊那我不赌了。” 李令月笑了笑:“这么说来,我这是不战而胜了吗话说回来, 落荒而逃可不像你的个性啊” 上官婉儿打哈哈道:“其实, 连我都不知自己的个性是什么,若你知道, 不妨指教一二。” 李令月一本正经道:“别想岔开话题。老实交代, 他究竟是谁我曾听说, 你跟我皇兄雍王交情非比寻常,原先我看着也有那么点意思,可惜他现在” 说到这让, 她不由得轻叹了声, 沉默稍许方才继续道:“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毕竟, 以他的身份, 若出手送出个什么定情信物, 也不至于是如此普通之物。” “其实, 我很早以前就开始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赢得你的芳心我甚至还与薛绍讨论这事,当时,他给出了一个让我深感意外的答案。可我坚决否认, 因为在我眼皮底下,你们不可能把事情隐瞒得如此天衣无缝。若真是如此,那也太可怕了,不是吗” 说完,她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上官婉儿,而上官婉儿则不慌不忙给出最高明的回答:“其实,我们之间用不着拐弯抹角,若你是想说袁一,大可以明说。不可否认,我们之间的确有几分交情,至于所谓的男女之情,在所有人中你应该看得最清楚,你觉得有吗” 上官婉儿终究技高一筹,气定神闲的将这个烫手山芋抛回到她手中。 她也只能斟酌再三,给出了留有余地的回应:“我跟那王八蛋都已经过去事了,就算你们之间真有什么,我也无妨。不过有点,我跟那王八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终有一天我会让他血债血偿,我是不想牵连任何无辜者。” 见她说得咬牙切齿,知道她心底积怨颇深,上官婉儿只好从旁宽慰道:“圣后知道你们之间的纠葛,已经把他调回了安西都护府,瞧圣后的意思,像是让他一辈子守在那荒蛮之地,终老都不得 踏足大唐,这何尝不是一种严厉的惩罚” 上官婉儿故意夸大其词,目的是想让李令月稍稍消除积压在心底的怨气。可未曾想,听到这话李令月的怨气却越发猛烈。 只见她抿着嘴,眉头低拢,紧紧地一握拳掐碎手中的茶盏,冷笑道:“一辈子让他无咎无难的逍遥一辈子,这算什么惩罚真正的严厉惩罚是,让他身败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 在这一刻,上官婉儿仿若一股怨恨的火苗从李令月周身窜起,越来炙热而猛烈。 她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知道李令月终究还是忘不了袁一,李令月突然而起的并非愤怒,而是害怕他的逃离真会是一辈子。 李令月那些所谓的血债血偿,不过是想与天各一方的那个人再次产生交集,所能找出的唯一合理的借口,也是仅能用到的合理手段罢了。 寿诞之日,天刚蒙蒙亮,当几个打更的太监拿着铁梆子,沿着分布着妃嫔宫殿,宫女太监居所的宫道边一路“哐当哐当”的敲打,边高声报着时辰。 当各处值夜昏昏欲睡的宫人,听到报时声,急忙抖擞精神跑到宫人们的住所外,敲了敲透着微光的窗户,高声喊到:“起来了起来了赶紧都起来了” 这时,突然响起的喊声,惊醒了在梦乡酣睡的宫女们,在阵阵高亢而嘹亮的催促声中,睡在大通铺的她们都极不情愿的睁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舒适而温暖的被窝。 她们从床底下拿出洗漱用具,来到院中的水井旁,先用鬃毛制成的牙刷,沾上点混着薄荷粉的精盐刷牙漱口。 之后,便拿着木盆井然有序的排着队,从值夜宫女事先烧好的热水锅舀来一勺热水,再掺了些从井里打来的凉水便开始洗脸。 等洗漱过后,她们又回到屋里换下有些陈旧却已洗得很舒服的寝衣,在彼此的帮助下将舒适的棉绸束胸贴身裹好,再从窗边排阵整齐的衣架上,将各自的宫裙取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一屋子肌肤柔嫩,脸蛋水灵的丫头们,就在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打闹声中都已穿戴整齐。 当一扇扇朱漆隔扇门被“吱呀呀”的推开,一个个豆蔻年华的宫女从房中翩然而出,只见她们身着簇新光鲜的鹅黄色的抹胸襦裙,胸前系着红色的绸缎,脚上穿着宫缎绣花的软底鞋,全都梳着利落的双丫髻。 这一大群乌泱泱的丫头在屋里闹腾,可当跨出房门就如同受到某种无形的约束般,骤然就规行矩步起来。 那张张水灵的面孔变得刻板严肃起来,她们仪态端庄的迈着细碎的步子,纷纷赶往各自的职责所在地,开始了一天忙碌而充实的工作。 当天渐渐大明,熹微的阳光倾洒向太初宫的威严肃穆的宫殿,富丽堂皇的楼阁,用千丝万缕的柔光唤醒了沉睡的皇城。这座有种数万众的帝王之家,全都同心协力地投入了今天这场盛况空前的寿诞中。 最开始行动的是数百身强力壮的杂役太监,他们从库房搬出一捆捆厚重的地毯用一辆辆牛车拉了,然后分头行动,将猩猩红的羊毛绒地毯依从举办寿诞的乾阳殿前的玉阶一直铺到了应天门。 而后,他们又从库房中搬来描金花纹的食案和软垫方凳,在偌大的乾阳殿中根据座次布局摆放妥当后,他们又搬来为了贴合寿诞氛围而特意准备的十五连盏铜灯,鎏金点翠的仙鹤与玉石蟠桃大摆件,以及万寿十二扇屏风。 等整体的布局完成,尚食局的女官便领着宫女将越窑进贡的秘色瓷浅口碗,六连瓣碗碟和杯盏,以及镶银的白玉箸等组合成套的餐具,摆放到各张食案上。 尚仪局的女官也领着乐工将所需的器乐摆放在响应位置,而负责卤薄仪仗的队伍也在殿外的前庭进行着列队演练。 尚食局的女官则早早便来到了御膳房,她拿着拟好的食单同御厨总管做着最后的衔接工作。 在这数万之众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寿诞忙得不可开交时,上官婉儿正身在武后寝宫中,细心地武后挑选着搭配凤袍的朱钗首饰。 在武后穿戴打扮间隙,不停有女官前来汇报乾阳殿的准备事宜进行得如何,各国使节的赴宴情况,以及其它的突发状况的禀明。 这时,当武后听到使节和大臣大都已经在乾阳殿入座,等候寿宴开始时,武后装作不经意地向禀报的女官问了句:“既然都来得差不多了,公主来了吗” 女官摇摇头:“奴婢在殿中未曾看到公主。” 武后满是失落地垂下视线,沉默了许久,向等候吩咐的女官扬了扬手,女官便告退而去。 见寝殿中只剩下上官婉儿,武后不由得轻叹了声,满是惆怅道:“日子也不短了,她还是没能跨过这道坎,始终怨恨着我。罢了,由她吧” 上官婉儿宽慰道:“常言道,母女连心。公主对圣后哪有怨恨,顶不过是在赌气,等气消了,就能明白圣后的无奈和苦心。再说,今天是圣后的寿诞,普天之下都在为圣后贺寿,公主自然不会另外。” 武后露出几分牵强的微笑:“但愿如此吧令月这孩子性子向来就倔,如今又饱受这么多磨难,不管她如何相待,本宫都能谅解她,亦不想强求,还是顺其自然吧” 武后的话这么说,等真摆驾到了乾阳殿,她在屏风后观望殿中情形,见使节和大臣都悉数到场,唯独留给李令月的位置还空着。 见此情形,一副威严面孔的武后不由得蹙了蹙眉,她看了眼身边的上官婉儿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了口。 上官婉儿将一切看在眼里,可并没有挑破武后的心事,而是高明的保持沉默,让这弥撒在空气中的失落与尴尬能够赶紧平息。 上官婉儿也暗自纳闷,李令月这葫芦里究竟卖的究竟是什么药那日瞧她的意思,应该是会来寿诞,莫非她嫌无招胜有招还不过瘾,又临时改变主意 正在各怀心思的俩人正静静的站在屏风后,等待着寿诞开始时,一个躬身碎步老太监匆匆走到武后身边,轻声道:“圣后,时间快到了,还侧殿,圣上正在那儿等着您。” 武后点点头,便从屏风后绕到了侧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20、第二百二十话 等寿诞钦定的吉时一到, 庄重的礼乐响起, 站在侧殿隔扇门前太监用洪亮而高亢的声音, 向着满殿的使节和群臣高喊道:“皇上驾到圣母神皇驾到” 听到驾临的通传声, 殿里的上千号人连忙从座上起身,毕恭毕敬的跪迎圣驾。 见所有人都已在跪迎,通传圣驾的太监方才将正殿与侧殿之间的隔扇门拉开,穿着吉红攒珠金线绣纹曳地凤袍的武后和穿着缂丝龙袍的李旦, 便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 迈着威严的步伐走过正殿,走过御阶来到座前。 李旦先躬身前武后入座, 方才走向面向大殿正中, 仿若睥睨众生的紫檀木鎏金龙椅坐定, 而后向 跪了满地说了声“平身”,众人方才谢恩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正襟危坐的武后稍稍移过视线, 瞥了眼那个原本空了的位置, 竟意外的发现了李令月的身影。 李令月的姗姗来迟给武后造成了一种喜出望外的奇妙心里落差, 以至于一抹犹如浮光掠影的微笑爬上了武后无上威严的面孔。 虽然这样的微笑很短暂, 可还是被座上的李令月捕捉到, 她也犹如礼貌的回应般, 向武后投出一抹略有几分牵强的微笑。 这时,武后全然抛开自己的率先示好,以挽尊般的方式反客为主,摆出一副刻板威严的面孔向投来微笑的李令月略微点了点头, 仿佛以母亲高姿态,接受女儿的示好。 这明暗交织的一来二去,让心存芥蒂的母女俩走出有了冰释前嫌的第一步。 武后和李令月的这般互动太过细微,也太过一笔带过,并没有引起旁观者的注意。 可唯独早就洞悉内情的上官婉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不由得暗暗佩服李令月不仅能够摸透武后的心思,还敢于剑走偏锋地在权谋之条道路上用最少步子,走出最远的路程。 寿诞分为三个大环节,首先是眼花缭乱又趣味盎然的歌舞曲艺,民间杂耍,以及伶人戏说等助兴节目。 再是万国献礼,渤海诸国的献礼以稀有珠宝为主,而邻边的新罗,高丽,天竺国则是当地最为罕有的奇珍异宝。 而大食国则送上了两尊以纯金打造,并且按照实物尺寸塑造得栩栩如生的镇宅狮子。安南国的献上的贺礼则是千名身强力壮,被教化得忠诚可靠的昆仑奴。 甚至,有些饱受战乱之苦的边陲小国,将城池以寿礼的形式送出,希望能够得到大唐的庇护,早日免除战乱之苦。 等各国的献礼结束,便轮到群臣贺寿。先是由贤德显赫的元老大臣出列贺寿,再是皇室宗亲和百官代表,紧接着是政绩突出,造福一方的地方杰出官吏出列贺寿。 最后,才轮到了李旦,其实这样是他的有意安排。只见他郑重其事地从龙椅上起身走下御阶,待面向座上的武后站定,便有太监用托盘将一卷黄缎圣旨送到李旦手中。 李旦突然双膝跪地高举圣旨,以最恭敬虔诚的姿态,用最掷地有声的话语说道:“儿臣继任皇位以来,功绩寥寥碌碌无为,常言道,厚德方可载物。儿臣深感惶恐德行难以匹配九五之位,也日夜忧叹难才智以负载国家命运,百姓福祉。” “反观圣母神皇推行建言十二事,一贯始终使得政治清明,兵强国盛,百姓安居乐业,迎来了一场旷古烁今的太平盛世。圣母神皇才是真正的厚德之人,足以领引国家命运,维系百姓福祉,圣母神皇才是当之无愧的国家之主” “儿臣虽无治国之才,却有远见卓识之智,因而,儿臣愿意遵循天地之意,百姓之意,群臣之意禅位于圣母神皇。还请圣母神皇以天地之见,百姓之见,群臣之见接受儿臣的禅位之意” 待李旦慷慨陈词过后,首先是殿中的大臣都像是商量似的,一齐从座前起身跪在李旦圣后,山呼海喊道:“请圣母神皇接受禅位之意。” 各国使节见热热闹闹的寿诞大典,猝不及防的变成一场不明真相的禅让之变,这让他们全都看傻了眼,等他们回过神来,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纷纷起身跪在了山呼海喊的大臣身后。 见禅让已成定局,原本摇摆不定的那些人,也无可奈何的起身贵跪在了大殿中。 这时,在御阶之上,高坐之中的武后始终一言不发,从容自若的看着这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禅让大戏。 其实,这已经不是李旦第一次信誓旦旦的提出禅让了,之前的那几次禅让都被武后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因为武后心里清楚三禅而受的规矩。 而这一次,当李旦提出以最高规格办寿诞,武后就明白李旦是想彻底甩掉傀儡之身,从而无灾无望的做回他的王爷,过上平静且逍遥的日子。 武后睥睨着数千之众在脚下的臣服之姿,听着震耳欲聋的山呼海喊,闻着黄袍加身的诱人气息。 在这一步登天的梦寐时刻,她感到的竟不是热血沸腾,而是出奇困惑,脑海里闪过连连的疑问。 现在真是一个好时机吗 君临天下若是终点,那接下来我又该走向哪儿 难道是盛世之治 现在国库充盈,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并且四夷臣服,这已经是一个任何时代都难以企及的太平盛世。 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在她困惑之时,她莫名想到了沈言,也想起了当初他年少轻狂时许下的宏图大愿,能够留名于历史长河,比肩千古圣贤。 他已经难以实现这样远大抱负,可她却能替他实现。这或许该是她下一个终点,也是她人生最后的终点。 这样想着,她满心的困惑顿散,她嘴角露出了一抹稍纵即逝的微笑起身。 当她从太监手中接过那卷禅位诏书,她莫名感到百感交集,一种炙热而酸楚的滋味涌上了她心头,她知道这是思恋那个为她付出了一切的男人而独有的滋味。 当她握着这卷沉甸甸的天下江山,她才意识到,那个男人在她心目分量究竟有多重要。 若没有命运左右,让她不得不走上这条路,她宁愿用这一生的心机算来与他的一世白头,宁愿用万里江山换得与他的携手相伴。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何其自私的人,不管什么她都喜欢牢牢掌握在手中,将其独占。之前,她不允许任何染指属于自己的权利。 而之后,她更不会与任何人分享她终其一生换来的大好河山。可唯独他例外,因为她所有的胜利,拥有,乃至于天下都有他的一半。 若不是他这数十年如一日来,不求回报的付出,她是万般难以逆转困死深宫,或是常伴青灯古佛的厄运。她的一切都有他的一半,只可惜,她却再也给不了他任何,除了思念。 当接受了禅位,武后怕日常梦多,等寿诞一结束,她派人让钦天监选择临近的吉日举行登基大典。 晚间,武后感到尤为疲乏,早早便回到了寝宫。她前脚刚进前殿,后脚内侍监的总管太监就拿着厚厚一摞礼品清单来给她过目。 她只是随手翻了翻,便交给身旁的上官婉儿,吩咐她将这些礼品安置入库。之后,她随口问起,李令月送来什么寿礼 总管太监面露难色的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方才如实告知道:“奴才不敢欺瞒圣后,以清单上的记录来说,公主她她她没有呈上寿礼。” 听到这样的答案,武后着实感到有些意外,她沉默了些许,问道:“是不是漏掉了” 总管太监慌得跪下回话道:“圣后明鉴,奴才们都是按着清单仔细核对过所有物品,全都能对上号,才敢将清单呈来给圣后过目。” 武后轻叹了声,摆了摆手道:“罢了” 见此,总管太监急忙谢恩起身。 武后向身边的上官婉儿吩咐道:“你现在就随赵公公去,从寿礼里挑几件稀罕东西给公主送去。” 可能是总管太监实在看不过眼,多嘴说道:“圣后别怪老奴多嘴,今日好歹也是圣后的寿诞,公主这般似乎有失分寸。” 听到这番指责武后将脸一拉,总管太监极为懂得察言观色,对于这位主子的脾气狠厉,更是知之甚祥。 见此情形,他不由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地边一狠劲的扇自己的嘴巴,边请罪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武后见总管太监年事已高,又担任着大总管的要职。因而,她只得暂且压下火气,只是轻描淡写的吩咐道:“退下吧” 当有了这般吩咐,总管太监方才敢停手,磕头谢恩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21、第二百二十一话 见他走远, 压着火的武后大发雷霆, 将手中的茶盏往地上一掷, 恶狠狠道:“这老货算什么东西, 竟然连本宫都敢教训这老货仗着资历老,职权重,欺上瞒下本宫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没想到这老货竟然得寸进尺,挑拨本宫与公主间的关系太放肆了” 上官婉儿从未见过武后如此大动肝火, 对于这位总管太监, 上官婉儿素有耳闻。 他仗着手中的职权,以及武后的宠信, 在宫里横行无度, 几乎所有人都要敬他几分, 绝对是一号只手遮天的人物。 这样的日子一久,他自然而然就恃宠而骄,目空一切得忘了摆正自己的位置。家务事本就忌讳被外人闲话, 更何况是帝王家的家务事, 又如何愿意被一个家奴说三道四。 因而, 令武后愤慨的原因, 除了总管太监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指名道姓的把贵为公主的李令月指责了一通。 更重要是他全然忘记自己奴才的身份和本分, 在武后看来,在自己面前他尚且敢越俎代庖,那么 可想而知他在别人面前有多张狂,宦官之祸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武后一叶而知秋凉, 看到了自己身边最位高权重,也是最宠信的大太监,已经显露出越矩之心,虽只是微乎其微,可千里之堤都能毁于蚁穴,更何况是这波谲云诡的深宫,这人心不足的身边人。 她自来都不是一个心存侥幸之人,但凡让她嗅到一丝不安的气息,她就会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清除这般令人深恶痛绝的气息。 当有了这般心思,她看了眼正蹲着身子,清理茶盏碎片的上官婉儿,意味深长的说道:“人要是老糊涂了,难免尸位素餐。” 上官婉儿停下手头的活,转头看向座上的武后,她骤然看到一股阴冷狠厉的杀机在武后脸庞掠过。 她的心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终究没有达到武后的高度,不懂得一个身在九五之位的人时刻都在 如履薄冰的煎熬中度过,也不得不时刻堤防突然闪过眼前的每一道光芒,是否是来自一把居心叵测的匕首。 以上官婉儿的角度看来,总管太监只是说错了一句,武后不至于忍痛砍掉自己的左膀右臂。 在暗自诧异中,上官婉儿不由恍了会儿神,方才确认道:“圣后的意思是” 武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上官婉儿有些犹豫:“奴婢愚见,登基大典在即,于内于外他都握着不容小觑的势力,这个节骨眼处置,会不会横生枝节” 武后叹了口气,满是无奈道:“很多人就像一把双刃剑,能为我所用就能克敌制胜,若不能为我所用,反倒成了隐患。” “经此一事,本宫已经心生间隙,难保他不会猜度本宫。正因为登基大典临近,才更该确保万无一失,不能让不容小觑的势力酿成心腹大患。” 觉得武后说得在理,上官婉儿也赞同点了点头。 武后当机立断道:“他心思缜密,也吃透了本宫的行事作风。切不能给他太多时间,引起思虑堤 防,不然这事就难办了。就今晚吧” “是。奴婢知道。” 武后扬了扬手:“去安排吧” 如此,上官婉儿便告退而去。 虽然时间仓促,可因为总管太监没有堤防,所以她派出的人,轻而易举就用特制的,让总管太监安详而去。 次日,当总管太监的死讯从身边的近侍传出,上官婉儿早已嘱咐好太医院的御医,以总管太监年事已高猝死作为论断。 在众人面前,对于宠信的老奴突然离世,武后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扼腕叹息,念在多年的主仆情分,武后也给了总管太监体面的风光大葬。 等事情随着风光大葬尘埃落定,武后培养了多年的另一心腹太监,便意气风发的到内侍监走马上任,填补了总管太监的肥缺。 正因为武后敏感多疑的性格,以及绝情狠辣的手段,这些年她总算不遗余力的培养心腹。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当她挥刀砍掉一条臂膀,另一条旗鼓相当的臂膀就能及时嫁接到她的躯体,让一切照常运转。 正因为她这种犹如新陈代谢般用人作风的鞭策下,已经上位的那批人,害怕被无情替换而卖命向武后效力。 而那些尚在考核阶段的人,觉得自己有大把的上位机会,更是不遗余力的尽职效忠。 乃至于上官婉儿都觉得,若不是自己能够预见未来,肯定会深感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步总管太监的后尘。 等宫里的事忙完,上官婉儿便遵照武后的吩咐,从寿诞的贺礼中挑了几件奇珍异宝,亲自送到了驸马府。 上官婉儿进了府见了李令月,便让随行的宫女将手中的捧着的锦盒放到案几后,便吩咐骑在外面的马车等候,独与李令月在房中说话。 在上官婉儿面前,李令月看着面前的一个个锦盒,无所顾忌地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李令月打开锦盒端详着其中的奇珍异宝,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上官婉儿,颇为得意道:“其实除了这些,我本该再得到一支荷花簪子。”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李令月微笑着指了指面前的奇珍异宝,很慷慨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来挑件喜欢的吧” 上官婉儿推辞道:“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之物,我一个女官如何担待得起,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听她这么一说,李令月也懂得她的顾虑,因而也没有说什么。 俩人喝过茶,又闲聊一会儿,上官婉儿正要起身告辞,李令月从一旁拿那本迟迟未送出的心经 颂交给上官婉儿,道:“劳烦把这本佛经给我母后。” 上官婉儿看了眼她递来的佛经,微笑着问道:“这寿诞都过了,你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自然是礼尚往来。”李令月轻描淡写的说着。 这次上官婉儿没有下定论,也没有挑刺,而是接过佛经告辞而去。 等回到宫中,上官婉儿先来到政事殿,见武后正在与大臣在商议要事,便在殿外等候。之后,见大臣离去,她方才进到殿中将佛经递呈武后。 原本见到这份迟来的寿礼武后很开心,因为在她看来,李令月能够摸透自己的喜好,肯定是花不少心思。 再则这般礼尚往来,无疑是让她们濒临破裂的母女感情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可当她翻阅佛经,却意外发现这并不是本普普通通的手抄经,而是由南北朝的著名禅僧菩提达摩亲笔著写的心经颂,并且还是流传至今的孤本。 武后曾在与天竺高僧谈论佛学,偶然间提到过这本经书,高僧曾说这本心经颂一直都是神都报国寺的镇寺之宝,他曾有幸借阅过。 有了这么个引子,不由得让武后暗自琢磨,现在距离寿诞不过两日,李令月若只是临时起意,绝不可能从报国寺得来佛经,因为这可是非同寻常的镇寺之宝,并不是单凭钱财权利就能得到的,还需要时间。 通常,僧人都把这样的佛经看得珍而重之,将其视若佛学宗要,要把这样的佛经给予他人,不是用送,也不是赠,而是用请,这样的请必定会经过很多繁杂的过程。 譬如,先要通过方丈和寺僧的决议,再是问明佛意,最后还需要一场送出请入的盛事。这样算下来,若没个四五天时间,很难请到佛经。 武后的心思何其缜密,经过这般思量,她便看透了李令月的伎俩。 她合上佛经,嘴角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沉默了些许,方才将视线转向身边的上官婉儿:“令月这丫头,从小鬼心眼就多,以前仗着那股子机灵劲,时常瞒着先皇和本宫或是偷跑出宫,或者趁着性子捣蛋,捅娄子。虽然可气,可那股鬼灵精怪的聪明劲也着实可爱。” 说到这儿,她将话锋一转:“若只是个孩子,在宫里呆腻想混到外头玩玩,耍鬼心眼那叫机灵。可她已经不是孩子了,那就不叫机灵,而叫心机。以前她想要的,本宫一目了然,可现如今本宫着实就看不明了。” 见武后索性把话挑明了来说,这让上官婉儿不禁感慨,就算齐天大圣能把十八般武艺耍得头头是道,能一个跟头翻出十万八千里,可终究也翻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 上官婉儿在心里思量片刻,圆场道:“奴婢觉得,公主的心思并不复杂,只是想在亲近圣后的同时,加重自己在圣后心目中的分量。” 武后摆出一副冷峻而威严的面孔,问道:“作为旁观者,你何以觉得是分量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22、第二百二十二话 此问一出, 上官婉儿隐隐感觉到, 武后已经一语看透了她与李令月之间的交集。 在这一瞬间, 她深刻的感受到, 呆在武后身边就如同身在显微镜下,任何微乎其微的端倪,就能被武后迅速捕捉,并快速做出反应, 令其无所遁形。 可森林法则自来都是适者生存吗, 正因为她在这样如履薄冰的环境里待久了,自然也淬炼出了能与之抗衡的生存本能。 因而, 在这紧要关头, 她几乎没多想, 便镇静自若道:“奴婢之所以这么以为,是觉得对公主而言,分量代表自由。恰好, 这普天之下自由的主宰者, 无外乎是圣后。” 上官婉儿这番话, 委婉的道出了李令月作为皇家之女的悲哀, 若后半生不想沦为政治筹码, 全凭武后是否乐意舍弃政治利益, 将最终的决定权交于李令月手中。 听到这样的解释,武后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她有袁一这张护身符,本宫又如何会剥夺她的自由” 上官婉儿透着些许感慨之意:“可惜, 公主并不知道。” 武后叹了口气:“撇开帝王家的这层身份,我们终究是血浓于水的母女,她有什么想法,大可以面对面的说出来,而不是用这种方式表达,还险些骗过本宫。” “没有人敢这么对本宫,自然本宫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可没辙,谁叫这丫头是本宫怀胎十月所生,本宫对任何人都能狠下心,唯独对这丫头真舍不下心啊” 说到这儿,武后眼里的威严变成了慈爱,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 笑:“话说回来,只要这丫头顾着耍鬼心眼,而不再胡思乱想,本宫也乐意陪她斗法,就不知她斤两如何” 听到这话上官婉儿不免松了口气,自然也得说上些漂亮话:“圣后何其智慧通达,无论何人何事,只要到了圣后面前都无所遁形。何谈得上斗法,公主这无非是撒娇,想要引起圣后的注意,博得几分关爱罢了” 她的说辞很合武后和心意,武后微笑着点点头,告诫道:“婉儿啊,有些话本宫不得不说,令月是本宫十月怀胎所生,可你不是。” 武后神情极为严厉的说着这番话,这不仅让上官婉儿惶恐万分,她连忙躬身道:“奴婢谨记圣后教诲” “是啊就该好好记着。告退吧”武后这般意味深长的说完,便向上官婉儿摆了摆手。 上官婉儿行了告退礼,转身而去。 上官婉儿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在心中不由思量,武后最痛恨的就算被人欺骗戏耍,这件事若换做任何人,敢欺骗武后的感情,那么下场肯定会相当凄惨。 可对李令月,武后非但没有痛恨,相反还对她能瞒过自己法眼的本领,感到一些得意。 或许按着李令月的说法,在武后心目中没有皇位角逐资格的她,才是武后十月怀胎所生的亲生骨肉。 至于那些同样十月怀胎所生的皇子,不过是受权利孕育而来的政治产物。 按理来说,李令月既然能准确吃透武后的性格,那么如何会走出一招臭棋,轻易就让自己露了马脚呢 莫非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真是如此,那这只小梅花鹿可了不得。 其实,她从李令月手中接过佛经时,就已经感到了李令月的做法欠妥,可她故意不挑明,就是想让李令月栽个跟头。 因为,她深知经验来自于教训,这样才能让李令月记牢,若展开一场智谋较量,走得每一步都得必须是深思熟虑之后的万无一失,不然之前所付出的所有心血和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可从武后对件事的反应来看,对于李令月这些拙劣的雕虫小技,武后竟觉得有几分机灵可爱,并且乐意奉陪。 这就好像一个大人变作奶生奶气的模样,逗弄着小娃娃玩耍那般。而这番自贬智商的举动,并非讽刺,而是宠爱。 从另一个角度看,能够引起武后的互动,也算是达到了李令月地目的,而且是一种更为高明的达到。 纵观全局,她本想给初出茅庐的李令月尝尝教训的滋味,可未曾想李令月却反其道而行来个出乎意外的炫技。 这似乎让以师傅自居的她,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可常言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显而易见,李令月已经进了门,接下来的修行就要靠她自己了。 可能是见武后忙于登基大典,这大半个月,李令月没有再出手,她安静的呆在府里,闲暇时就绣绣花,看看书,俨然一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模样。 李令月这头平静无风,可正在筹备登基大殿的武后却遇到了麻烦事。 之前,虽然天下人都明白武后的窃国之心,可真等到李旦禅位,登基大典在即,原本只在暗中酝酿发酵的江山易主,突然被扯下遮羞布,堂而皇之地呈现在天下人面前,就犹如平地一声雷,在天下万民间炸开了锅。 女皇登基这件事,在平头百姓中并没有引起太多震荡。 可能因为这些年武后不断的推行深入民心的惠民政策,而且执政时期注重加重个人风格,让天下百姓心里都能知道,如今大唐的太平盛世也好,四夷臣服也好,都是由武后这位幕后掌舵人一手促成的。 还有,武后深谙“君权神授”的威力,因而这些年她不仅尊重民间信仰,还注重大力推行佛教。 正因为她的上有所好,也就出现了下必甚焉的风气。 在她的有意引导下全国各地兴修寺庙,达官显贵更是以斥巨资在龙门石窟,敦煌莫高窟等地,供养修建佛洞,描绘大幅壁画为风尚。 在兴盛佛教的同时,一些关于神化武后授天命降临的人世的故事,便在民间不胫而走。不难看出,这些年武后对于百姓思想的潜移默化,可是下足了功夫。 因而,真到了江山易主之时,百姓间并没有出现太多反对的声音,有的不过是对这亘古未有之事,秉持着一些人之常情的担忧与好奇。 真正犹如浪潮般凶猛的反对声,出现在鄙夷“君权神授”,而信仰孔孟之道的儒生中。 在他们固有的思想观念里忠君爱国,维护国之正统,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才是万民的立身之本。 即便是李唐宗亲想要颠覆江山社稷,都该成为被钉在的逆臣贼子的耻辱架上。 更何况是武后这样的一介女流之辈,想要牝鸡司晨颠覆大唐江山,那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他们在有生之时,不能阻止这场有违天理伦常,颠倒日月黑白的千古浩劫,那么死后肯定会被子孙后代唾骂万载。 正因为儒生对武后登基称帝,有着这般极端抵触思想,一些德高望重的名士自发牵头鼓动,各地的儒生纷纷响应,一系列抵制武后称帝的活动,便在全国如火如荼的展开。 他们先是利用自身所常,不仅撰文讽刺辱骂武后,还将其印刷成册大肆纷发给民间百姓。再是,他们常跪在的各地的府衙门前,递呈废除禅位之召的请愿书。 甚至,他们还来到孔庙,给孔老夫子的塑像穿上裙装,戴上花冠,再将其抬出游街示众,到达哗众取宠的讽刺效果。 对于儒生这般有恃无恐的反对浪潮,身在神都中的武后通过各地传来的密诏,已经知之甚详。 开始时,她不但装聋作哑不予理会,甚至还派出分布在各地的情报探子,混进游街请命的儒生中,故意鼓动引导这些乌合之众。让他们把反对活动越闹越疯癫滑稽,也越令人侧目。 最终让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围观百姓,也忍不住同情她这位高高上的当权者,竟然沦落到要被这群被“之乎者也”读迂脑子的书疯子撒泼辱骂。 在这样有意的推波助澜下,她这位睥睨天下的当权者,便被成了赢得广泛同情的弱者。 这时她再出手,把这群已成疯癫状儒生关押起来。他们在大牢关了不过一夜,便恢复了常态。 他们清醒之后,方才发现等着他们的是一条条足以株连九族的大罪。 可武后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是让府衙列出了他们的罪状,而给出的处置是,既然这些儒生觉得女人生来就是一种原罪,是毫无用处的附属品,可以随意被唾弃辱骂,那么何不让这些所谓的附属品代他们受过。 武后的批示下达之后,各地府衙立即就把关押的儒生释放,转而将他们的母亲,及其妻子全都抓进大牢,择日处斩。 大多儒生都是饱读诗书,还未功名及第的贫寒之士,见自己无灾无难,倒连累母亲妻子代为受过,心中对武后本是异常愤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23、第二百二十三话 可等这些儒生回到家中, 看到嗷嗷待哺的孩子, 没有了娘亲饿得啼哭不止。而自己向来只懂得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 突然发觉没有老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竟然对洗衣做饭之事无所适从。 儒生们的父辈与街坊四邻都多出身微寒,几乎是以耕种,或是小买卖糊口的平头百姓, 他们都不懂得儒生所谓志士气节。 在他们看来儒生们纯属拿命瞎胡闹, 不仅赔掉了前程,还把至亲的性命搭进去了。 因而, 这些儒生不仅要承担育儿和家务的重担, 还有遭受周遭人的非议指责。 他们不明白, 自己轰轰烈烈的大义之举,怎么就成了周遭人口中的不孝之行。有些儒生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与压力,选择了轻生。 之后, 随着处斩日期的越发临近, 一些有着仁爱恻隐之心的百姓, 觉得代儒生受过的女人实在太无辜, 也可怜。纷纷自发撰写万人请愿书, 希望可以通过当地府衙代为递呈给朝廷, 免除她们的代过之罪。 武后的初衷并非要伤及这些无辜者的性命,她只是想给闹事儒生点颜色瞧瞧。 因而,当她看到从各地传来的请愿书,也顺水推舟的下达批示, 只要闹事的儒生肯写悔过书,并且言辞恳切能够得到她的亲笔批复,就可以免除其母亲妻子的代过之罪。 等她批示下达,各地都顺延了处斩日期,让闹事儒生写来悔过书,递呈给武后。 其实,儒生打心底里痛恨,也轻视武后,根本就不相信她的亲笔批复之说。 在当前形势下,他们无可奈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抓住这救回亲人的一线生机。 因而他们发挥所常,绞尽脑汁的写下言辞恳切的悔过书,其中有洋洋洒洒的万言论述,也有文采斐然的引经据典。这些才华各异,情思不同数以万计的悔过书,从全国各地快马加鞭的送到了武后手中。 武后日理万机,自然难以应付这么数量庞大的悔过书,于是,她便将这项工作交给了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虽有一目十行,文如宿构之功,可也花费了足足五天时间,才将悔过书批复完成。 她除了把几十封有明显敷衍了事的悔过书丢到一旁不予理会,其它批阅好的悔过书,她都悉数递呈给了武后。 等武后盖上玺印后,她便将这些悔过书连同将拟好的赦免名单,全都交给刑部,发送回各地府衙。 之后,当儒生们看到不仅亲人被释放,还意外的收到武后用朱砂笔批复的悔过书,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他们不由感慨,就算如太宗皇帝那般的千古明君,恐怕也难以放下身段做出这般以德报怨之事。 武后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可她令人折服的气度,教化人心的智慧,哪一点比男儿逊色。 他们满腹圣贤之道,竟没有身边妇孺看得敞亮,只要能吃饱穿暖,谁做皇帝不都一样。 其实对当今的世道,他们应该比这些妇孺看得更清楚。这些年武后大力推行建言十二事,为平头百姓减轻了徭役赋税,大伙兜里才有更多银子过富裕日子。 同时,武后还打破了皇亲贵族世袭高位的壁垒,加强了通过科举步入仕途的可能性,才让像他们 这样的贫寒儒生有了更多的机会,在入仕之后也有足够的晋升空间。 他们明明知道武后有着难得的明君之象,可为何还要偏执认为她会祸国殃民呢 因为她是女人,自古以来能够担任帝王角色的只有男人。这就好似日为白昼,月为黑夜。若暗月侵占了白昼的天空,那么带来的岂不是暗无天日 这或许就是他们觉得女人称帝会是祸国殃民之兆的缘由。 可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也只能希望这轮徐徐升起圆月,能够发散出比太阳还要闪耀夺目的光芒。 如此,武后用这招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不仅收服了这帮胡搅蛮缠的读书人,还在百姓中赢得宽厚贤德的美名。 一切平息之后,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一场倾全国财力,由外朝大臣的出谋献策,由内宫近侍的全心协力筹备。 一场比寿诞,甚至以往国家典礼都要更奢华大气,更盛况空前,也更气势磅礴的登基大典便以叹为观止的神姿风韵呈现在世人面前。 当穿着用万根金丝银线,饰以数千璀璨珠玉的十二章纹曳地缂丝龙袍,头戴十二旒珠冠冕,脚踏赤舄履的武后,从伏地叩首的万人中央,踩着延绵至乾阳殿的猩猩红地毯。 她以无上威严的姿态,用无比庄重的步伐,带着旷古烁今的万丈荣光,走向那把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利,也象征着天下江山的龙椅。 她当本该气势磅礴的走过万人中央,再一气呵成的坐上这把龙椅,睥睨天下众生。 可真当她走到近前,竟无端的停下脚步,她想要好好欣赏这把金光璀璨,缠着栩栩如生五爪金龙的龙椅。 她头一次觉得这把椅子看起好不真实,仿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就算是身在梦中,也会让人觉得虚无缥缈的梦。 可若这一切真只是梦,那么为了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痛苦会如此清晰剧烈,且刻骨铭心 无论这一刹那带给她的是切切实实,还是如梦似幻,她究竟是走到了这绝顶山巅。 站在这万人之上俯瞰众生臣服,想必任何人身临其境,都该感到自大得心潮澎湃,亢奋得头晕目眩,可她却感到出奇平静,甚至那么点索然无味。 她不明白,为何万丈荣光加身,完成这亘古未有之事,她为何会如此心如止水。 难道这数十载的运筹帷幄,让这一切成了没有意外,也不存在惊喜的顺理成章之事。这场登基大典,也更像是万事俱备之后,一场最恰合事宜的东风。 可在此之前,她已经放走了多少场可行千古之事的东风,为的就是等来这阵挟裹着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东风。 让她能够以最完美姿态,在万众瞩目中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在此之前,她觉得这场东风完美得无懈可击,直到昨日傍晚她收到神兵候的信函,他用很敷衍的借口推辞参加这次登基大典。 她相信今时今日,没有人胆敢拒绝她的好意,唯独神兵候,竟如此不顾及她的感受,并且这般毫无转圜余的让她的期待落空。 可她除了失落,竟无计可施。 或许,正因为他的缺席,让这场本该完美绝伦的登基大典,变得黯然失色。 这一切本该如当年那般,她身披璀璨夺目的凤袍,而他站在万人之中用满足而自豪目光的追随着她,步入那场专属于他们的皇后册封大典。 当年他能如此,那如今这场比当年更盛况空前,更璀璨夺目的千古大典,他更应该站在万人之中,用更满足,也更自豪的目光追随着,把她送上这把属于他们的这张龙椅。 可惜,她的初心不改,换来的却是他的物是人非。 无论如何,她都愿意尊重他的选择,她君临天下,他相忘于江湖。 当象征九五之位的龙椅近在咫尺之时,千头万绪一刹那间涌上她的心头,同样也在短短的一刹那间回归平静。 她迈开步子,一个气势凌人的转身,庄重而威严的坐上了这把闪耀着万丈金光的龙椅。 她以君临天下之势面向四海八方,睥睨臣服于脚下的千万之众,享受着山呼海喊的朝拜:“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登基之后,武后便下旨将国号改为周,年号为天授,定都洛阳,加尊号为圣神皇帝,以李旦为皇嗣,赐姓武。 虽历经改朝换代,可因为则天皇帝为平稳过渡下足功夫,所以对于民间百姓来说不过就是改了国号,换了年号,其它一切还是照旧。 对于朝廷来说,无非是官员的朝服换了换款式,各处行政机构,以及军营驻地的令牌军旗等全都把将全都改唐为周。而在宫廷之中,也无非是把几座宫殿按照则天皇帝的喜好,换了换宫名。 看似翻天覆地的改朝换代,真正的改变也不过是新瓶装旧酒。这样一来,所有人的担忧便一扫而空,又沉浸在盛世繁华的歌舞升平中。 若对于多大数人来说这样的新瓶装旧酒改变,并没有引起太多不同的感悟。那么于李令月来说,似乎就要矛盾复杂了许多。 因为,在她认知中自己终究是李家的女儿,不论是她的丈夫,还是曾与她亲近叔伯兄弟,都在这次易主风波中不是身首异处,就是散落天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24、第二百二十四话 而现在她周遭这些正得势的全都是曾经疏远的武家子弟, 对于这些既不知根知底, 又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人打交道, 得花费多少耐心和心力, 这不禁让她既头疼,又深感无奈。 虽然她母后称帝,让她有诸多的不愉快,可有点还是让她有着无限的憧憬与遐想, 她母后既然可以登基为帝, 那么以此类推,她岂不是也有继任为女帝的资格。 到那时她执掌天下, 拥有了主宰一切, 也支配一切的权利, 她就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受任何人左右。 同样,她可以为所欲为的把袁一那个混蛋千刀万剐, 或是让他身败名裂, 变成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后, 再用天底下最污秽恶毒的语言羞辱他。 用最残酷的刑罚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可真等到他奄奄一息的时候, 就把他给救活, 再继续以酷刑折磨他,让他这辈子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李令月畅想着,他日自己若能继任成为女帝,便能行为所欲为之事, 让袁一生不如死,从而大仇得报,想着想着竟不由得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主子,您在笑什么” 听到问话声,李令月恍然间回过神,急忙收敛起微笑看向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周兴,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兴指了指一旁用锦布裹得严实的一大块物体,回话道:“主子不是让奴才从冰窖里弄一整块五尺见方的冰块,送进您屋里吗” 经过这番提醒李令月方才想起这茬,她点了点头,走到那块有些体积的冰块面前,一脸沉思的细 细打量着。 周兴不禁好奇问道:“现在还未到夏日,主子要这么大块冰干嘛” 李令月并没有答疑解惑,只是笑了笑,便让周兴退下。 李令月特意支开了值夜的丫鬟,自己独自在房中关严门窗,而后只穿着身单薄的寝衣躺在恰好可以容纳一个的冰块上。 在她的体温之下,冰块渐渐化成水,而她身体也因这阵阵寒意的侵袭,而出现冷热交替的反应。 等到冰块悉数融化,她原本柔弱的身体,也彻底被击垮。 这一夜过后,她便开始高烧不退,等到近前伺候的丫鬟,请来大夫诊脉,她便托说是昨晚到院中散步染了风寒。 之后,大夫便开了药方,交给丫鬟熬了药。 等丫鬟将熬好的药端给李令月,她并没有喝,而是趁丫鬟不备,将药汤倒掉。 如此一来,她的风寒非但不见好,而且还越发严重。这让周兴很着急,只好向宫里头递了公函,希望能够派出御医来给李令月诊治。 等公函一到,则天皇帝便被惊动,在她的嘱咐下,太医院派出了医术最高明的御医,到驸马府给李令月医治。 御医给李令月看诊过后,觉得不过是普通的风寒之疾,若用药得法不过两三日就能好转康复。 他让周兴拿来之前大夫开的方子,细细察看之后,并没有发现不可取之处,这就让他深感纳闷,既然药方得法,为何这病却不见好 于是,他斟酌了一番之后,开出个一个下药偏重的方子,为了稳妥起见,他亲自到宫中膳药局抓了药,再交给服侍李令月的贴身丫鬟后,叮嘱其要如何煎药,才能达到最佳药效。 御医以为万无一失,便回到太医院继续日常事宜。按照惯例,他次日便再次来到驸马府给李令月复诊,却发现病情依旧没有改善。 他以为药效还未发挥作用,就再等了一日,发现病情反倒转重。他只好改了方子,亲自抓药煎药,看着丫鬟将药汤喂给卧床不起的李令月服下,他方才放心离去。 可等御医前脚刚走,李令月就支开丫鬟,撑着虚弱的病体下床,将喝进去的药全都呕了出来。 等到御医再来探病见依旧无起色,慌得以为李令月得了罕见的疑难杂症,连忙跑回宫求助太医院的同僚。 可众人见他的医术堪比在世华佗都束手无策,他们又怎么敢碰这个烫手山芋。 有着这般私心,众人都怂恿着让他面圣,把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则天皇帝,万一公主有个什么好歹,也有个退路。 见同僚都这么说,御医便战战兢兢面圣,不敢有丝毫隐瞒地将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听罢,则天皇帝什么都没有说,沉默了片刻后,向伏地瑟瑟发抖的御医,声音威严道:“朕知道了。告退吧” 御医这才如释重负的告退而去。 则天皇帝放下手里的奏折,看了眼身边正一脸沉思的上官婉儿,问道:“你也精通医理,以你之见,公主究竟身患何种疑难杂症” 见说着话的她脸上没有半分担忧之色,上官婉儿知道她已经看穿李令月的苦肉计。 这俩母女的斗法,上官婉儿虽看得很清楚,可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道:“陛下太抬举奴婢了,精通着实谈不上,奴婢不过略懂些医理常识。凡是断诊都需望闻问切,奴婢已经有好一段日子没见过公主。因而,公主究竟身患何种病症,奴婢也难以道出一二。” 则天皇帝露出若有所无的笑意,点了点头道:“没看到病人,又如何知道病症,道理不假。不过,朕倒是觉得,她这是心疾,若朕不去她哪儿走一遭,恐怕她这疑难杂症是好不了。” 上官婉儿附和道:“原来如此,那陛下是打算对症下药吗” 则天皇帝叹了口气:“朕这孤家寡人,住在这冷清的深宫内苑中,要是有个耍鬼心眼的丫头时不时在身边的闹腾闹腾,不也挺好吗” “陛下的意思是” 则天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傍晚,则天皇帝与上官婉儿换了便装,乘了马车来到了驸马府。则天皇帝想要低调行事,上官婉儿便让驸马府的人免去了繁琐的迎圣驾之礼,以平常礼数相待便可。 这时,在房中感觉浑身像是着了火的李令月,闭着眼喘着粗气,正迷迷糊糊间,感到有只手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摸了摸,那人用威严却似乎多了些温情声音,说着:“拿块凉点的帛巾来。” 李令月听着声音很熟悉,缓缓地睁开眼,看到了一身老妇人装扮的则天皇帝正坐在床榻边。只见她正将过了水的帛巾叠好,放到李令月额头上。 见李令月睁开眼,她便卸下一贯的冷峻威严,换做一副慈爱的笑颜,柔声问道:“令月,娘来看 你了。你这傻丫头,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了很难受吧娘喂你喝些药,一会儿就好了。” 当儿时记忆里才有的情形,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李令月,让她不免百感交集,一阵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暖流漫上了她心头,不知是在真情还假意的怂恿下,她竟泣不成声的扑进则天皇帝怀中,哽咽道:“娘还以你不要令月了” 则天皇帝想起这一年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及令月遭受的苦难,她也免不了一阵心酸。 她轻轻拍打着怀中的李令月,抚慰道:“傻丫头,尽说些胡话。娘可以舍弃所有人,万般舍不下你这个宝贝女儿啊很多事,娘也会身不由己,也有无可奈何,别再怄气,也不要在怨恨了,好吗” 听到这番情真意切的述说,李令月止住哭泣,泪眼涟涟的看着神情真挚的则天皇帝,摇摇头:“我清楚,我都清楚。我没有怨恨任何人,除了袁一那个混蛋,您已经主宰天下了,能不能替女儿杀了那个负心的混蛋只要这样,才能消除女儿心中的怨恨” 看着说得咬牙切齿的李令月,则天皇帝沉默了片刻,看着李令月满是怨念之火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真希望他死吗” 李令月几乎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没错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则天皇帝点了点,应允道:“如果这样能够让你好受一些,那娘答应你,等有朝一日他失去威震四夷的价值,娘就把送到你面前,任凭你千刀万剐,如何” 李令月虽然病得昏昏沉沉,可对于她看似义正言辞,实则敷衍了事的许诺,竟出奇清醒的认识到,这不过招拙劣的缓兵之计。 可她并没有捅破,而是欣然接受道:“好。那君无戏言” 则天皇帝笑着点了点头,便示意一旁的上官婉儿把熬好的药拿来,而后她满是慈爱将药汤一勺一勺喂给李令月。 李令月乖巧的喝着,看似平静的接受了,也释然这一切,可她心里却在盘算着,既然则天皇帝不愿替她杀了那个混蛋,那么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让那个混蛋死无葬身之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25、第二百二十五话 可要做到这一点, 不能单凭一时意气, 她需要力量, 或者说需要一股种拥着无上权利的力量, 能够将所有盘根错节拔起,能够将功勋卓著消亡,能够颠倒黑白,也能够匡扶正义。 等李令月服下药, 则天皇帝又与她闲话几句, 嘱咐她好好休息,便要摆驾回宫。 临行之际, 则天皇帝问李令月是否愿意回宫里小住一段时日, 一则可以让御医就近诊治, 二则也算让她这个孤家寡人也能热闹几日。 李令月折腾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则天皇帝能够纡尊降贵的讨好,只为换来一个增进母女感情的机会。 见目的已然达到, 李令月便见好就收的应允了她的好意。 当晚, 她便命近前的丫鬟收拾行装, 次日清晨, 她唤来周兴将府里的事交待过后, 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乘着马车来到太初宫。 则天皇帝早已命人将自己寝宫旁, 环境清幽的芬芳殿收拾一新,并且从各处调配了数十名干练宫人服侍李令月。 李令月一住进芬芳殿,便受到了则天皇帝细心周到且无微不至的照顾,再则上官婉儿几乎每天傍晚就会来串门子, 陪她用过晚膳后,就一起到各处有着清丽景致的地方走走,闲话家常。 其实,对于李令月来说帝都大明宫,才是无忧成长,且有着深刻印记的家。而这座太初宫虽是帝王家,可对她而言却尤为陌生。 自从迁都之后,她离开了故土长安,定居在洛阳城中,哪怕这座城的繁华不逊于帝都,哪怕她的亲人全都以这座城为家,可她始终觉得自己只是异乡人,或许长安也好,大明宫也好给她的印记实在太过深刻,让她不再能以别处为家。 她对于洛阳是如此,对于太初宫更是如此。这些年来,她只是偶尔同薛绍进宫请安,从未来过多逗留,更别提留宿。 因而,当她坐着马车从驸马府前往太初宫的一路上,她想着要到陌生环境里生活一段时日,心中 竟不免有些忐忑,或许人或多或少都有怯生念旧的情结,她也难以幸免。 可正因为则天皇帝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上官婉儿陪伴解闷,让她很快就没局促之感,也渐渐适应了这个有些陌生,却也熟悉的帝王家。 登基以后,则天皇帝不再像以前那般严防死守着敌对的李唐宗室,加之几个得力的武氏子侄已在朝廷渐成气候。如此一来,她不必如以前那般被动的,为了将权利牢牢抓在手里,而不得不事必躬亲。 现在相对而言,能够将手头的政事放一放,腾出些时间做些做些赏心悦目的事。 譬如,在春花烂漫之时,召来内外命妇陪自己赏花游湖,或是同棋艺高超的大臣对弈。 再或是召集天下久负盛名的诗人文豪,举办盛况空前的赛诗会,让上官婉儿做评判,选出冠绝天下的佳作。 不仅以百金为赏,还将这些佳作收录成册,以朝廷之名广发天下,引起天下人争相传阅,一时之间效仿风潮乍起,各地由官府牵头,或是乡绅名流自发举办的赛诗会层出不穷,名目繁多的诗社更是遍地开花。 不管则天皇帝趁着雅兴举办什么活动,身边总少不了李令月和上官婉儿的身影。 李令月向来对这样附庸风雅的聚会没有什么兴致,可见每回则天皇帝亲自来芬芳殿邀约,她也不好回绝,只好装作兴致勃勃地如期赴约。 可真到了那儿,发现原本游园赏花,变成了命妇们花式吹捧表演。 这些命妇有的腆着脸把则天皇帝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有的只要一逮到机会就明里暗里夸耀自家夫君,如何勤勉清廉,如何尽忠职守,如何鞠躬尽瘁。 这些她尚且还能够忍受,最让她受不了的是一些命妇似乎就好做媒这一口,只见跟她见着面,就会旁敲侧击的问她,有没有再嫁的打算。 她明明都说自己在居丧期,不多考虑。可那些命妇好像听不懂话似的,一个劲的暗示自家有个貌若潘安,才高八斗的侄子,或是天花乱坠的吹嘘自家已到适婚年龄的天之骄子。 要是换做以前,面对这些皇家三姑六婆的没完没了,她肯定就是劈头盖脸的吼一顿,让她们都消停下来。 可现在,她已经不再是能够率性而为的小孩子,她得像个大人那般礼貌且和颜悦色的听着。 即便,对她的婚嫁问题极感兴趣的三姑六婆,在她身边越聚越多,都七嘴八舌说起自家到了适婚年龄的小辈。 见她们大有围攻之势,李令月本想找个借口溜之大吉,可试了好几回,她们都技高一筹的硬把她给留了下来。正在她无计可施之时,上官婉儿适时出现,三言两语便替她解了围攻之困。 这时,李令月恍然间发现,不管是天下文豪云集的赛诗会,还是这样三姑六婆同聚一堂的游园赏花,上官婉儿都能左右逢源,不仅能够恰如其分的活跃气氛,还能讨得则天皇帝的欢心。 再反观自己,每回遇到这样的聚会,就会像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像蔫了似的。她深感提不起一丝兴致,也没有一丝精力来应付这张张迎面而来,疏离又虚假的面孔。 她满脑子都只是想着早点结束,尽早离开这些嘈杂喧闹,到安静的地方好好待会儿。 之后,等游园赏花结束后,上官婉儿看出了李令月的惆怅,便找了个说辞,支开随行的宫女,独与她结伴同行。 李令月似乎也明白了上官婉儿的用意,便毫无顾忌的说出来心底的不乐意。最后,她很困惑的向 上官婉儿问道:“以你来看,我这算不算不善交际” 上官婉儿摇摇头,微笑道:“这绝非不善,只是不愿罢了” 听这么一说,她更困惑:“不愿” 上官婉儿略微点了点头:“在未经历这些变故以前,你在薛绍呵护下,生活得与世无争,那样的日子随心简单,若是喜欢就见见,若是不喜欢就闭门不出。正因如此,面对突然的转变无所适从,也是人之常情。” 李令月蹙了蹙眉,对这番说辞略感怀疑道:“真是这样吗” 上官婉儿故意留有余地道:“这也不好说。不如这样,下次再遇到这样的聚会,你试着放下不愉快的抵触情绪,去发掘其中的赏心乐事,让自己尽其可能的融入其中,如何” 李令月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可以试试。常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面对这么一大群乌泱泱的长舌妇,这样游园简直无聊到死,可见你怎么悠哉悠哉得挺妙趣横生。你该不会是真心乐在其中吧” 上官婉儿笑了笑,带着高深莫测的口吻说道:“熟能生巧。” 李令月也笑了笑,若有所悟道:“原来如此。我就很好奇,究竟要生疏地经历多少场我这样无聊到死,才到达熟练的达到你那般的乐在其中” 上官婉儿认真的想了想,神情严肃道:“若真具体来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每天都在应付这样的乐在其中,而我陛下身边待了近十年,这么算下来绝对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听到这番说辞,李令月不禁皱了皱眉:“你究竟是让我知难而退,还是在强调我和你之间的差距” 上官婉儿笑了笑:“恰恰相反,我这是为现身说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以我看来,很多事都存在一个微妙又深刻的关系,几乎所有人能看到的只是台上光鲜亮丽的短暂时刻,却看不到台下有汗有泪的十年功夫。” 听到这番意味深长的话,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感的点了点头。 上官婉儿继续道:“我提到这些,无非是想说,很多看似轻巧的作为,都经过了无数次笨拙的练习,坚持着去做很难,可更难是开头的第一步。” 见端着老学究的架子说了这么通大道理,李令月蹙了蹙眉,不由叹了口气:“我又没说不去做。你这一筐筐的大道理使劲往我嘴里灌,就不怕我撑着吗” 上官婉儿装作很认真的想了会儿,笑道:“真是这样吗我可能有些拔苗助长了。” 李令月不乐意道:“如我这般的好苗子,还需要拔苗助长吗你也太急于求成了吧话说回来, 今日游园赏花的不过是些只懂得家长里短的三姑六婆,就算不与她们交际,不融入其中,也没多大关系吧” 上官婉儿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却道破天机道:“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她们可不是普通的三姑六婆,她们中有三公宰相的家眷,国公王侯的家眷,最不济也是骠骑将军的家眷,你以为陛下为何能够耐性子陪她们折腾一下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26、第二百二十六话 李令月思量道:“你的意思, 我母皇也不是真心乐在其中, 这莫非是另一种更高明的熟能生巧”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 只是笑了笑。 李令月继续道:“其实, 听到你这番话,我没有那么困惑了,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上官婉儿点点头,微笑道:“那就好。” 至此, 俩人都关上了话匣子, 各怀心事走在洒满了夕阳余辉的宫道上。 快走到芬芳殿时,李令月突然停下脚步, 犹豫了片刻终于问出了心中的困惑:“我住进宫里也有好几个月, 觉得母皇的行事作风与之前简直有天壤之别。自从我记事以来, 因为父皇有风疾之症,就将政务交给了母皇处理。” “所以,母皇时常都呆在外朝的麟德殿, 日夜不休的替父皇批阅奏折, 或是商议政事。父皇倒成了甩手掌柜, 每日都过得优哉游哉。那时我还小, 只是觉得母皇太过辛苦, 每日都有做不完的 事, 就找父皇说让他帮母皇做些事,别让她那么辛劳。” 说到这儿,李令月嘴角露出些许笑意,像是在缅怀那个曾给予她无尽溺爱的父皇。她停顿了片刻, 看了眼正静静听着的上官婉儿,笑了笑问道:“你知道,我父皇怎么说吗” 上官婉儿笑着摇摇头。 李令月道:“他说那些事都是母皇热衷之事,在别看来那是辛苦,而只有他知道那是乐此不疲。当时我只是觉得,那只是父皇的推脱之词,可等我稍大点,才知道父皇才是真正最了解母皇的人。” “其实,若没有贺兰敏月的事,我肯定会认为父皇肯定是爱极了母皇,才会用权利,甚至江山来哄得她的欢心。” “同样,我也能感受到,我母皇于父皇只有敬,无论父皇付出多少,或是伤害多少,她都表现得 太过淡然处之,只有深爱过的人,才能懂得欢喜可以不漏痕迹,可撕心裂肺的痛却绝不可能那般云淡风轻。” 听李令月这么说着,上官婉儿骤然回忆起,则天皇帝曾说起的那个故事,她一直以为那个深爱着宫女的太子,在爱情方兴未艾时,能够不顾天下人的非议留住宫女,甚至,毅然决然的立宫女为后。 可也因为色衰爱弛之后,一则再而三的伤害宫女。 他先与宫女的亲姐暗度陈仓,又与亲姐的女儿珠胎暗结。明明天底下有那么多女人可供他这个帝王选择,可他偏偏要用玩弄宫女的身边的至爱至亲,来让她难堪痛苦。 上官婉儿原本以为这是伤害,可时至今日,听到李令月这番话,她才知道,这不仅仅是伤害,这更像是一种无奈。 或许,高宗一直都知道他爱得深入骨髓的女人,并不爱他。 他自以为用权利取悦就能换得她的爱意,可事与愿违,他不仅没得应有的爱意绵绵,反倒切实的看到她的野心。 这样的权利得到满足后,她所有的重心不再是取悦他这个帝王,而是一门心思的扑在追寻权利的道路上。 正因如此,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无关痛痒,对她来言,令她眷恋着迷只有权利,而在心目中举足轻重的也只是权利。 他觉得受了到欺骗,也受到了羞辱。于是,他便用一个帝王的方式狠狠的羞辱了她。她越表现得淡然处之,他就越变本加厉,直到引起她的重视,引来她的妒火。 或许,精明的她早就看穿这个帝王的把戏,可她偏不让他得逞,他越是用龌蹉无耻方式引燃她的妒火,她就越要母仪天下展示大度风范。 最终,这个游戏成了他们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在经年累月中消磨了她对他的所有愧疚感激。 上官婉儿想着高宗和武后看似帝后情深,实则同床异梦的往事,心中不免感慨,回应道:“或许吧情爱本就是虚无缥缈之事,又如何能有确定答案呢” 李令月赞同的点点头:“是啊其实,帝王家无论何种感情都是那般虚无缥缈,更何况关乎三千粉黛的爱情。”说着,她言语间不仅有些嘲弄之意。 见她把话题扯远,上官婉儿便问道:“你要说的不仅仅是这些吧” 李令月这才意识到这一点,她说回正题道:“我只是觉得,以前母皇一心扑在政事,几乎废寝忘食。可现在真君临天下,反倒没那么勤勉,热衷之事似乎也成了游园,下棋,作诗这样的风雅之事。我这当真有些看不懂了。” 这个问题不怎么好回答,她沉思了片刻,待理清思绪方才开口道:“这么说吧,无论何种事业在开创阶段,都会面临无可用之地,无可用之人的艰难处境。因而也只能单枪匹马去开拓,往往这时必须得亲力亲为,事必躬亲,才能将局面打开。” “等辛苦耕耘数载之后,豪杰才俊在身边聚集,万顷沃土也收为己用。局面被打开,原本举步维 艰事业也已欣欣向荣。” “开创则变成了守业。不是有这么句话吗创业容易,守业难。这其中的难就难在维系。” “无论人心也好,事态也好都怕闲,闲则生事。到头怕应了那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所以,不但要维系着身边这帮劳苦功高之人忠心不变质,不图安乐。更要维系着辛苦开垦而来的土地,不会因为空前繁荣的景象出现,就懈怠懒惰停滞发展。” “不会因为曾经的开垦者躺在功劳簿呼呼大睡不事生产,而使得土地荒废。” 听到上官婉儿用长篇大论阐述着创业为艰,守业维系的重要性,李令月深思了片刻,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以你的话来说,创业就得管住自己,而守业就得管住别人” 上官婉儿见高徒竟用寥寥数语,就精准概括了这番话的思想内核,在心中很佩服她的聪慧和举一反三是辩证思维。 可为了维护严师的姿态,上官婉儿却故意挑刺道:“其实,若你读过孟子,大概就能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更多是对自身的约束警醒。你虽充分的总结了话中之意,却忽视了更重要的话外之音。” 听到这番话,李令月蹙着眉想了片刻,像是识破了上官婉儿的套路,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质疑道:“听你这话,怎么有明显的打压意味。难道是怕教会徒弟没师傅” 上官婉儿笑了笑,故意装傻充愣道:“徒弟师傅有这么回事吗我倒真不这么觉得。” 李令月叹了口气:“我自矮三分把你捧这么高,你反倒嫌我自作多情,这像话吗” 上官婉儿委婉道:“能到得到公主的抬爱,我自然是很高兴。可我一贯始终觉得,谦逊是一种美 德。再则一些事情在心里达到默契共识更好,若摆在台面上说反倒就变了味,公主觉得呢” 李令月细细一思量也觉得在理,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俩人已经走到了芬芳殿,临别之际,上官婉儿向李令月道:“万事开头难,多难几次,慢慢就顺手。其实很多事放下喜好,当作需求去做,就会简单容易许多。这就是我发掘到的赏心乐事。” 李令月点点头:“我会的。说起来,这段难熬的日子,若没有你在我身边不断鼓励,给我指明方向,我肯定难以从泥泞中走出来。你曾跟我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对任何人留情,我想了很久觉得凡事都要例外,不是吗” 听她说得情真意切,上官婉儿沉默了片刻,露出几分略有些牵强的微笑:“这条路上的变数实在太多,没有人可以说尽将来之事,其实,有你这番话就够了。” 李令月觉得,自己虽然与上官婉儿相识十年有余,可之前自己竟从不知她是这么悲观且压抑的一个人。 或许她太过聪慧,也太过理智,把一切都看得无比通透明了,对凡事都不抱任何幻想,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世间万物最终的走向。 她看得太远太远,这就好像人随着诞生这个,一直努力不懈的奔向死亡这个终点。 当她智慧足矣跳过悲欢离合的人生历程,而一眼便从生看到了所有人最终的归宿死,那么如何不徒留悲伤,难以快乐 正因为她不喜欢上官婉儿这样的人生态度,所以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要看得太远,只要活在当下。 她要尽其可能抓住眼下的一切机会,完成一个个小目标,积累从而实现最终的复仇大计。 她心里有了这么团怨念之火,也就有了排除万难的决心。 她先是试着如上官婉儿说的那般,不仅放下抵触情绪,还放下了身段,积极去融入那些聚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27、第二百二十七话 为此, 她不得不压抑着自己随心而行的天性, 努力去学着察言观色, 也学着去奉迎做作, 也学着投其所好。 开始时并不顺利,因为扭转天性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只能一点点打磨掉扎人的棱角,才能变成更能符合人浮于事的圆滑变通, 也更能游刃有余的左右逢源。 每每因为天性的顽强抗争, 致使她生出想要拂袖而去的冲动时,就会想起上官婉儿曾说过的那句很多事放下喜好, 当作需求去做, 就会简单容易许多。 每每想到这告诫, 她就会一咬牙就把不愉快的情绪憋了回去,等忍耐的次数多了,她再回过头看那些难以忍受的恶劣之事。 她竟发觉那不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她不禁纳闷, 明明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自己当时为何会那般气恼 当她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儿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记忆突然从她脑海闪过, 她恍然间意识到, 自己还真是个被宠坏的任性公主。 当意识到这一点,她打磨棱角的速度便随之加快,之后再遇到那些难缠的三姑六婆,再听她们明里暗里的说起年轻寡妇的不易, 趁早再嫁的重要性时。 她表面上和颜悦色的附和着她们,然后,背地里再记着那些说得最恶劣的嘴脸。 之后,她再命周兴打探那些人的家底,发现她们哪家有未出阁的掌上明珠,就故意找则天皇帝做 媒,替她许个声名狼藉的王孙贵胄。 若是哪家有个宝贝似的天之骄子,就给他配个品貌堪忧的王侯千金。 她这一通乱点鸳鸯谱之后,那些三姑六婆似乎看出端倪,都静若寒蝉,纷纷找机会挽回情面,希 望她别再替自家儿女乱牵红线。 见终于出了口恶气,她心里虽暗爽,可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无辜姿态,还无关痛痒的向求情的三姑六婆问道:“国公夫人,难道您不满意陛下的赐婚吗大可以让陛下收回成命。” 这时,她们自然不敢公然违背则天皇帝的赐婚,只能哑巴吃黄连的连连称满意。 自从李令月阴险地露了这么手,不仅让那些三姑六婆尝到厉害,还在命妇间树立了威名。 往后,命妇们再被召进宫游园踏春,或是泛舟湖上,花式吹捧的对象不再只有的则天皇帝,还连带吹捧起她这位不好惹的太平公主。 自从,她尝到了人前笑脸相迎,人后磨刀霍霍的甜头,她便犹如掌握了一手克敌制胜的新方法。 她相信,虽然刚使出的不过是些粗浅拙劣的招式,可往后只要稍加打磨,多加变化,肯定能够成为一招杀敌于无形的高明手段。 之后,无论是命妇的家长里短,还是文豪俊杰的风雅诗会,或是群臣的饮宴,她都会以最端庄出 彩的装扮,最落落大方的姿态,最恰到好处的谈吐出现在众人面前。 其实,在此之前,不管是民间的口口相传,还是朝廷的耳闻目见,对李令月的印象,似乎一直都停留在,她少不更事时,仗着万千宠爱干出的那些娇宠霸道的事。 可如今,见有着极美姿容,穿着耀眼华服,仪态万千又谈吐非凡的李令月出现在各大宫廷宴会,无不给人眼前一亮如沐春风之感。 如此一来,不管是年轻的王孙贵胄,还是年长的云端之士都不由被她卓绝的风采倾倒。 每每只要受到来自宫廷宴请,众人都会暗暗企盼她的到来,而她也不负所望的以助兴的绕梁的琴瑟之音,或曼妙的仙袂之舞,甚至即兴而作的应景之画为整场宴请画龙点睛。 因为她不断鞭策自己压抑天性,最终将自己打磨成符合世人审美的圆滑世故之人。 当她有了这样的转变,所有人对她固有印象从不好惹霸道公主,变成人人喜闻乐见的太平公主。 春去冬来,不觉她已经在宫里住了一年有余,虽然在宫里千般好,可想着自己不再是待字闺中的 公主,倘若再住下去恐怕招惹闲话。她便琢磨着是时候搬回驸马府了。 等主意已定,她便来到则天皇帝的寝宫,却被告知则天皇帝还在外朝议政,她便在近侍宫女的招呼下,进到殿中稍作等候。 她喝过了一盏茶,见则天皇帝还没回宫,便告辞而去。 通常,则天皇帝若知道她到过寝宫,必定会在次日抽空到芬芳殿坐坐,陪她说会儿话。 可这回却出乎意外,李令月特意在芬芳殿等了整日,也不见则天皇帝前来。她又等了一日,依旧不见则天皇帝。 见此,她只好又去则天皇帝的寝宫又走了一遭,仍旧被告知则天皇帝还未回宫。她心里感到纳闷,就向招呼自己的宫女问了些情况,才得知最近这几日则天皇帝几乎都是深夜才回宫,上官婉儿都会同来。 一进殿她们就商量政事,之后上官婉儿会匆匆而去,天还没亮就会来到寝殿,向则天皇帝禀告政务。 听到宫女的这番讲述,李令月隐隐觉得朝廷里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等她回到芬芳殿,越想越觉得不踏实,她一琢磨现在不过戌时,何不送些茶点到外朝,借着探访的由头,稍稍问明些情况,心里多少也能踏实些。 这样想着,她便命身边的宫女准备了几碟精美的茶点,便来到了外朝的议政殿。 这时,则天皇帝正与几位大臣在殿中商谈政事,听到太监传话说李令月送来了茶点,则天皇帝并没有闲暇顾及,便差上官婉儿将茶点拿进殿中,打发李令月早些回去歇息。 见未能获得则天皇帝的召见,李令月便拦下前来取茶点的上官婉儿,附在她耳边低声问询道:“婉儿,待会儿能聊聊吗” 上官婉儿瞧见她脸上的担忧之色,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应许了。 上官婉儿将茶点送进殿中,服侍则天皇帝和大臣用过茶点之后,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大殿,找到了正迎着月光在玉阶上踱步的李令月。 见李令月问起,上官婉儿没有丝毫隐瞒,将最近朝堂发生的事巨细无遗的告诉她。 如此,李令月才知道,在朝堂上一直有股势力表面顺从且拥护则天皇帝的统治,可背地里却蠢蠢欲动。 他们联络各方势力招兵买马,他们见时机成熟,便威逼利诱了几个地方刺史,让他们调动手头的兵力攻打房洲,目的是为了掳获废帝李显,来一招挟天子以令诸侯,明里是要复辟唐治,暗里实则想要另立山头。 因为则天皇帝一直对这股势力疏于防范,所以直到他们拥兵发难,得到布控在外眼线传来的密报,才得知此事,却错过最佳平乱时机。 等到则天皇帝调拨兵力前往,打着复辟正统旗号的叛军早以攻占了房洲,并派出大量的叛兵来到庐陵的龙鼻山。 叛军以为轻而易举的就能把李显请出山,加入复辟大军。 幸亏李显胆子小,也清楚则天皇帝手段,当得知浩浩荡荡叛军正抬着銮驾来接自己复位,他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带着一家子躲进山洞避难。 叛军本就打算先礼后兵,见李显不识抬举溜之大吉,他们一边大规模的搜山,一边在庐陵各处设立关卡拦截李显。 经过日夜不停的搜山,最终在山洞中找到了李显一家子,来到山洞的叛兵先是一番恭请,见李显不从正要动用武力,却不知从何处窜来一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 黑衣人拔剑不过一眨眼功夫,就杀掉了山洞里的所有叛军,带着李显一家子逃出了龙鼻山。之后,黑衣人按着李显的请求,护送他们一家子来到了朝廷驻军的营地中。 见李显安全脱困,受命朝廷的平乱军无所顾忌的深入房洲,将叛军全数歼灭。 虽然叛乱已经平息,可则天皇帝面临更严重的问题,揪出那些深藏在幕后的始作俑者。 当听完上官婉儿讲述,李令月不禁好奇的问道:“在我看来,整件事有一个难以理解之处,及时出现救下我皇兄一家的黑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上官婉儿摇了摇,表示并不知情道:“不仅仅是你,所有人都想知道黑衣人的来路。” 李令月点了点头止住了这个话题,说起另一个更为紧要的话题:“听你说了这么多,不知我的感觉是否准确母皇登基以来,这大周天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究其原来不外乎两字,女帝。如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高明的默认了这一切。而后,她迈开脚步,领着李令月远离大殿,往月色更浓重,也更寂静处走。 等走了一段路,上官婉儿方才停下脚步,高深莫测说道:“危机,危机,对某些人是危,对另一些人说不准就是机。” 李令月悟性极高,她不过稍稍思量片刻,便明白了上官婉儿的话中之意:“你的意思,我的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共计五天 请假理由:最近的事情太多,码字困难,存稿挥霍一空,谨慎考虑之下,决定请假码字。 敬请谅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28、第二百二十八话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 撇清关系道:“奴婢可没说, 这是公主说的。” 她明白上官婉儿的谨慎之心, 因而没有深究。她低头沉思了片刻, 却找不到任何头绪,她蹙着眉问道:“一时半会,我真想不到这究竟是只什么鸡” 上官婉儿笑了笑:“这只机当然是,把危变成机。” “我不是很明白, 能具体点吗” 上官婉儿蹙了蹙眉, 摆出一副不悦之色:“你见过科举会试的考卷上,会有考题的答案” 见她说得义正言辞, 李令月显然被唬到, 她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狡辩道:“我又没参加过科举, 怎么知道考卷是怎么样的不过,瞧你这口气是打算要考我吗” 上官婉儿按照惯例撇清关系道:“奴婢怎么敢考公主公主会不会想多了”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便告辞转身而去。 她回到芬芳殿便吩咐宫女, 泡上壶提神的参茶, 准备些点心, 将读过的史记六韬韩非子等著作, 全都从书架上抱来, 放到书案上,她再命宫女铺上宣纸研上香墨。 她提起狼毫笔沾了沾墨,原想奋笔疾书,却只是在纸上写个“危”字, 脑子竟一旁空白,她悬着笔皱着眉想了许久,也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一旁的伺候的宫女见她呆坐了许久,也未下笔,宫女便低声提醒道:“公主若再不下笔,墨就要干了。依奴婢之见,这深更半夜的,思绪难免混沌,不如今晚早些歇息,明早再写也不迟。” 李令月放下笔,叹了口气道:“我也想啊可惜时间不等人啊。原来科举这么难,还真有点让人始料不及啊” 宫女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道:“科举公主想学读书人那样参加科举这于理不合吧” 听得宫女的连连问询,李令月心里越发烦闷,因而摆了摆手道:“你先告退吧” 待宫女退下后,独自坐在寝殿中的李令月托着下巴,看着案头堆成小山的书,陷入了无端的深思中,她心中苦闷连连叹气。 她喃喃自语着:“危机,危机,你究竟是一只什么鸡盐焗鸡荷叶鸡白切鸡” 她说着说着,肚子突然咕咕作响,见活还没干倒先饿了,她咒骂起自己:“活不会干,饿得倒挺 勤快。我难道就这么不济,活像个脑袋空空的草包” 五脏庙可不管这些咒骂,依旧“咕噜噜”的叫唤个不停,她的目光不由得瞟了眼一旁的精致点心。 她刚伸出手想要拿一块桂花栗子糕吃,可另一只手就将其阻止,她嘀咕着:“不许吃今晚要是想不出个头绪,就饿着” 说完,她抖擞了精神拿起一旁的战国策翻了翻,又拿起来韩非子翻了翻,不觉有些疲倦,就端来参茶喝了口,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拿过史记读了起来。 她不觉翻到书中的秦始皇本纪,她细细读下来,不由感慨道:“秦始皇以武力来说灭六国,统一天下。以政治来说,加强集权,重用能臣。以文化来说用焚书坑儒的极端手段,禁锢了天下文人的思想,以此实行愚民统治。” “对于他的这些举措,虽然历朝历代叫骂声不断,可并不妨碍当权者变着法子沿用至今。秦始皇功勋卓著开创了诸多历史先河,可秦朝却二世而亡,由此可见他很多做法不可取,依我所见,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暴君亡国,该” 她自言自语的说了一阵,而后可继续翻看史记,不觉阵阵浓烈的睡意袭来,她捧着书靠在座上,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来到一处树木遮天蔽日的荒林中,她踩着泥泞且布满了青苔的湿地不停的走着,想要寻找离开荒林的路。 她沿着一条路走了很久很久,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崖边。 她看到在烈日当空之下,一座座气势磅礴的宫殿和一处处精巧别致的馆阁在群山中,绿水滂延绵 起伏数百里,而一条条犹如绸缎灵动的长廊,穿插于宫殿与馆阁之间。 看着眼前巍峨大气,也不失精巧的宫殿,李令月在心中纳闷这些馆台楼阁无论是建筑样式,还是穿凿布局不像当下的景致,倒有几分古画上描绘的秦汉时期的风韵。 当意识到这点,她蹙着眉细细思量着,不由喃喃自语道:“这究竟是哪儿这不似寻常百姓能够修筑的府邸别院,可除了帝都和神都,哪还有这么些雄伟壮阔的宫殿甚至远胜于大明宫和太初宫。” 正在李令月纳闷之时,从附近的茂林中跑来数十名手执长矛的士兵,只见他们头戴皮质帻以橘色带系于颌下,内穿灰青色的窄袖襦袍,外披皮甲,脚穿方口履。 见他们的穿着打扮不似金吾卫,也不像大周的士兵,她心中虽存疑虑,可还是从容不迫的向他们道:“你们是来寻本宫的吗赶紧护驾,速速带本宫离开” 没曾想到,这些士兵并不认识她,而是团团将她围住。其中一个统领模样的将军走到她跟前,没好气道:“夫人莫非还不清楚,现在祖龙已经一统六国,天下皆为王土,就算夫人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祖龙的掌心。请夫人识相点,不要再负隅顽抗,随我等回咸阳宫复命。” 说着,他便向李令月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令月听得一头雾水:“祖龙谁啊” 将领一握拳,极其恭敬道:“自然是天下之主,皇帝陛下。” 听得这番回答,李令月不由在心里纳闷:“天下之主不是我母皇吗这会儿怎么变成祖龙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就到了这儿” 李令月想要回忆,可觉得脑子一片混沌,前程往事皆是迷迷糊糊的。 正在她思量之时,将军又做个请的手势,厉声喝道:“夫人,请” 见此,她在心里琢磨:“既来之,则安之。见见这条祖龙也无妨。” 如此,她便跟随一众士兵,往山下那座巍峨大气的宫殿去了。 之前,她站在山崖边远观时,只觉得这座延绵数百里的宫殿有着巍峨的气吞山河之感,可当深入 其中却发内里布局精巧虽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却没有丝毫的堆叠繁复之感。 其中更是引山川之水为湖为瀑,以珍贵禽鸟驯养为景为乐。 这里景致虽大多都以人工打造,却没有半分呆板沉闷之感,而是匠心独具让清丽景致的穿插,或是呼应着各处宫殿楼宇馆阁。 这儿饰以拔地而起的古树松柏,那儿便添上一抹分外妖娆的花海竹林。这处开凿气势磅礴的瀑布,那处就引入蜿蜒曲折的溪流。这里的景色实在太过美不胜收也太过赏心悦目,让目不暇接的李令月犹如行走在画卷中。 李令月一路行走,一路赏玩,时不时会遇到穿着素色曲裾深衣,梳着椎髻,施以清淡白皙妆容的宫娥。只见她们皆将手交叠在腹部,低头碎步快行着。还有,一列列身穿皮甲,腰配短剑,手执长矛的士兵在巡逻。 不知不觉,李令月就同士兵们来到一处名为章台宫的地方,当她走过重兵把守的宫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处仿若看不到尽头的前庭。 在这无甚宽广的前庭两侧,铸造着两列约一丈高的铜像,只见这些铜象仿照着天兵天将的形态塑造得栩栩如生,又气势赫人。 当走进其中头顶是一片深邃辽阔得令人生畏的苍穹,两旁则是这些气势凌人又略显诡异的铜人,顿时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像是压抑,又像是敬畏。 当李令月穿过前庭来到了殿前的台阶下,仰望着在数百层阶梯之上的巍峨大殿,看着云雾遮绕的的殿顶,让人不禁有种高耸入云之感。 她眼见种种赫然的威严景象之后,原本凑热闹的轻松心情,全都变作了摊上事的忐忑之感。 她本想着溜之大吉,可转头看到身后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士兵,她又不得不迈开步子,走上台阶。 当她来到殿外听到其中传来阵阵犹如仙乐的管弦之音,她正要细听,殿门却缓缓打开,她远远瞧见在殿中有十多名容貌绝美,身姿袅绕的女子,正在挥舞灵动水袖,迎着乐声起舞。 这时,一名手持拂尘的太监从殿中走出,恭身将她迎入殿中。太监让她暂且在一旁候后,而后迈起利落的步伐,走向正坐在御座上的祖龙。 这时,在御座之侧一名妖娆的舞姬正甩着水袖,千娇百媚地挑逗着倚靠在御座上的祖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29、第二百二十九话 当水袖动情地拂过祖龙的面庞, 他伸手将甩着水袖的舞姬揽入怀中, 举起酒杯将其中的玉液琼浆倒向舞姬, 舞姬取悦般仰着头喝着。 看着怀中佳人的娇俏模样, 祖龙被逗得开怀哈哈大笑。 正在祖龙兴之所至时,太监已经来到御座旁,附在祖龙耳边低语了几句。 祖龙慌忙收敛笑颜,一把将怀中的舞姬推开, 引颈在殿中寻找着李令月的身影。 这时, 李令月看着殿中的靡靡之音,醉生梦死, 料定这祖龙绝不什么好鸟。 她见座上的祖龙推开舞姬正观望自己, 她也昂首挺立着摆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他们之间隔着些距离, 李令月并未能清楚瞧见祖龙的模样,只是隐隐看到他有着一脸浓密的络腮胡,身穿着一件玄色的十二章纹衮服, 头戴旒珠冠冕, 垂下的朱璎系于颌下。 他正襟危坐在御座上, 自有一副冠冕肃穆, 不怒自威之感。 当祖龙看到李令月, 抚须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他摆了摆手,立刻会意的太监便急忙领着舞姬和乐工退到了殿外。如此,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他和李令月俩人。 祖龙收起轻浮姿态,换做一副帝王威严风范, 用洪亮的声音问道:“陪伴在寡人身边不好吗为什么要逃” 李令月被问得一头雾水:“我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素不相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是阿房,寡人何以会认错” 李令月虽难以看清祖龙脸上细微的神色,可祖龙的语气却有着柔和亲近之感。见此情形,她不由得蹙了蹙眉,摇头道:“我才不是什么阿房,我是周朝的太平公主,名叫李令月。” 祖龙点点头:“原来你不仅是阿房,还是李令月。那寡人问你,方才你是不是骂寡人治国不当,就当二世而亡” 李令月觉得似乎有这么回事,便点点头:“我说的是始皇,你莫非就是他这还真赶巧了” 祖龙怒道:“放肆寡人千秋功业,岂容你一个无知丫头信口雌黄” 李令月很是从容道:“你是开天辟地的始皇,论功绩的确无人能及,至于评判这回事,想必有口就能言吧” “可话说回来,既然你能平六国,定天下,那么定是有着常人所不及的谋略智慧。我心中正好有困惑之事,若你能解答,我就承认对你有失公允,如何” 面对李令月的别有用心,祖龙竟很乐意上钩道:“好说吧” 如此,李令月便将危机之事,悉数告知了祖龙。 祖龙沉思了片刻,便道:“李斯的谏逐客书读过吗” 李令月点了点头。 “把其中之意说来给寡人听听。”听他毋庸置疑的口吻吩咐到,李令月颇为不悦道:“这到底是 我问你,还是你考我” “说”他不过只吐露了一个字,却有着不容小觑的震慑力。 李令月显然被赫到,她翻了个大白眼,怏怏不乐道:“那时六国还未被你平定,你要驱除各国客卿,在被逐之列的李斯便写来谏逐客书,让你不要重物轻人,要以海纳百川之心接纳各国客卿,让天下英才尽为秦所用。” 祖龙点了点头,不吝称赞道:“说得很好。以你说的这件事来看,也应该拿出海纳百川姿态,接受”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引得李令月只迈步向前,可他似乎有意为之,当李令月近一点,他就声音就越小一些。听得入迷的李令月只顾往前走,不知不觉便来到御座旁。 最后,听他说到:“若你能用此法,必定能够转危为机。” “妙啊果然不愧为始皇。”李令月边微笑称赞着,边抬起头猛然间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孔。发现除了那一脸粗犷的络腮胡,祖龙的样貌竟与袁一如出一辙。 她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窜起。她什么也顾不得,伸手一把抓住祖龙的胡 子,狠劲往下一拽,痛得祖龙“啊”的大叫了一声。 虽然没能把拽下来,可李令月还是抓着胡子不松手,怒瞪着祖龙。 祖龙并没有阻止,而是用那双深邃且不失威严的眼睛看着她,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知道吗没人敢碰寡人的胡子。你不要命了吗” 李令月用困惑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你究竟是谁告诉我” 祖龙用威风凛凛的口气说道:“寡人是大秦帝国的皇帝,天下江山之主,是生则立大秦万世基业,死则护华夏永世不衰的祖龙。” 李令月看着一身凛凛王者之气的祖龙,蹙着眉道:“所以,你不是他。” 祖龙脸色一沉,用质问的口吻道:“他是谁告诉寡人” 李令月摇摇头:“你不需要知道。” 她神情落寞的松开了祖龙的胡子,正她要转身而去之时,祖龙却一把揽住她的纤腰,不顾挣扎的将她揽入怀中。 他一手紧紧搂着她不许其动弹,一手掐着她的下巴,恶狠狠的问道:“你知道的,除了寡人,你心里不许再有别的男人他是谁,说” 她用模糊的视线看着眼前这张似乎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用忍不住哽咽的声音说道:“他同你一样,是一个该被千刀万剐的混蛋” 说着,她的眼泪就像掉了线的珠子,一颗颗从脸颊滚落。 祖龙连忙松开手,边替她拭去眼泪,边柔声道:“寡人弄疼你了吗都怪寡人不好,别哭了。” 见祖龙疏于防范,李令月拔下头上的发簪,用力插进了他的胸口,他的脸因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变形,他难以置信的看了看一脸凶狠的李令月,又看了看正淌着鲜血的胸口。 他闭着眼吸了口气,用无比冷静的声音问道:“你就这么恨寡人,这么希望寡人死吗” 说完,他方才睁开眼睛,死死盯着面色苍白的李令月,听她用咆哮的声音说道:“对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面对李令月的暴怒,他却满是柔情,露出极浅极淡的微笑,伸出手动情的抚摸着她的脸蛋,温言细语道:“可寡人爱你啊你可以杀死寡人的人,却杀不死寡人生生世世都要爱你的心。” 听到这番极尽柔情的甜言蜜语,李令月的怨恨顿时烟消云散,她用困惑又迷离的眼神看着面前这张面孔,骤然间变得无比熟悉,她怯怯的又轻轻的问道:“你爱我” 他脸上的柔情和笑容越发浓重,他正要开口,却猝不及防被坐在膝上的李令月吻住。可当他紧紧将她搂着,想要给予炙热的回应时,她却狠狠的在他唇上咬了口,甜蜜的缠绵戛然而止。 祖龙用拇指摸了摸唇上残留的血渍,看着正一脸娇羞,低头摩挲他脸庞胡须的李令月,他皱着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令月柔声道:“你的胡子扎人。你不是他,对吧” 祖龙点点头:“是啊寡人不是他。” 说着,他一个侧身柔情蜜意的将她放到御座上,微笑着注视她,温柔眷缱的抚摸着她的脸蛋,他拿起碍事的冠冕丢到一旁,俯身朝她吻去。 突然,她听到“嘭”的一声闷响,额头传来一阵剧痛,她猛地睁开看到额头磕到了案桌上。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看到自己回到芬芳殿,回忆起之前的南柯一梦,她羞愧难当。 她将脸埋在手心,恼恨了许久,方才无可奈何长长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那不过是梦,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再说,那是秦始皇,又不是那混蛋。我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怎么梦到那些” 正在她万般悔恨之时,突然想起梦中祖龙说过的转危为机之,她趁着还记得清楚,急忙提笔疾书将所有写了下来。 写好后,她放下狼毫笔,困倦的伸了个懒腰,打了哈欠,觉得一身僵硬的她便起身在房中踱步,不由得走到墙边推开窗户,望着高悬在天幕中的明月出神。 这时,值夜的宫女走进房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向李令月问道:“公主是否要再添一炉香” 李令月心思全在别处,并没思考添香之事,便略微点了点头。 见此,宫女便走到案几边,将木匣打开取出根线香点燃,插在香炉中。 李令月已收起思绪,转身瞧见一缕缕紫烟正从香炉中升腾而起,觉得这并不是平常所用的熏香,便问宫女这是何种熏香。 宫女回话道:“这几日,嬷嬷见公主睡得不踏实,就从尚寝局拿了些这样的熏香。这熏香名为黄粱一梦,具有安神促眠的作用,在达官显贵中颇为推崇,据说一根这样的熏香就得卖好几两银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30、第二百三十话 宫女说完, 便问李令月是否安寝, 见李令月点点头, 宫女急忙上前将被子铺好, 伺候她换上寝衣,就告退而去。 李令月倚在床榻上,看着袅袅升起的紫烟,想起方才的那个奇怪的梦, 嘴里念叨着:“黄粱一梦黄粱一梦” 她思索了许久后恍然大悟, 忙不迭起身来到案几边,将线香倒插进香炉的灰烬里, 让其熄灭。 她吹熄灯躺回榻上, 闭上眼耳边全都是那句:你可以杀死寡人的人, 却杀不死寡人生生世世都要爱你的心。 她恨恨的咒骂道:“滚开你这混蛋” 等恼恨的说完,她便拉起衾被盖住头,想要以此驱赶这令人生厌, 却循环不止的话语。在顽抗了许久之后, 她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 她从睡梦中醒来, 经过一夜的之后, 原本真实得好似亲身经历般的南柯一梦已然飘远, 期间所发生那些曾令她深信不疑之事,也因为太过模糊不清,也从梦中的叹为观止,变成了醒后的荒诞不经。 如此一来, 原本真实而强烈的恼恨懊悔也随着梦境的越发模糊,而烟消云散。 当甩掉了昨晚那些令她感到难堪迷惘的情绪之后,她整理了心情,开始让自己全力以赴的抓住上官婉儿所说的机会,从而获得权利森林的准入资格。 待用过早膳,她出宫乘着马车回到驸马府。她在府中各处走走看看,缅怀着曾对自己呵护备至的薛绍,也不甚感慨,住进宫里不过一年光景,竟她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这么走过一遭后,心中原本难以宣泄的愧疚,也稍稍得到平复。 之后,她回到宫中,思量着上官婉儿交代的转危为机的考题时,不由想起昨晚在梦中问计祖龙情形,觉得太过光怪陆离,加之她能够回忆起的细节,只有那张与袁一如出一辙的面孔,以及那句说要生生世世爱她的誓言。 这样一来,她颇感纳闷昨夜为何会把祖龙给出的解答视为惊世妙计,甚至脱离梦境之后,生怕遗忘还忙不迭将所有写出来。 想到这儿种种,坐在书案前的李令月瞟了眼压在镇尺下那几张写着字的纸。 她不禁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我究竟有什么毛病,竟然会把一个梦当真,这还真可笑至极就凭那副恶心,龌龊,混蛋,人渣的贱样还秦始皇,那我岂不是王母娘娘” 等她咬牙切齿的说完,她便一把抓过镇尺下的纸捏成团,恶狠狠的扔到地上,再命宫女重新铺上宣纸,又开始苦思冥想。 她绞尽脑汁花了整整一下午时间,才极为勉强的写出几条可行的计策。 她修修改改再加以详细论述补充后,她捧着这份精雕细琢得来的成品,仔细的查阅了一遍,深感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微笑道:“不错啊挺好嘛这回那老学究该满意了吧” 说着,深感困倦的她哈欠连连,便伏在案头小憩一会儿。 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睡意正浓之时,隐隐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夸赞道:“这真是太妙了恐 怕就连陛下也想不到这么好的国策,我还真是小瞧她了。若这真是科举,那这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头名文章” 李令月以为这不过是个梦,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上官婉儿正站在房中,手里捧着几张皱巴巴的纸正细细看着。 上官婉儿见李令月正睡眼惺忪的瞧着自己,她晃了晃手中的纸,投来一个赞赏的微笑:“这还真 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 李令月打了哈欠,揉了揉眼睛,问道:“预期什么预期不明白。” 上官婉儿笑了笑:“当然是转危为机之事。” 经过这番提醒,李令月一片混沌的脑子里,方才有了些清醒的印象,她点了点头,难掩喜悦道:“你真觉得我这些对策很好” 上官婉儿点点头:“当然。” 说着,她往书案上看了眼,见李令月手下还压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微笑道:“你连草稿都写得这么出彩,想必定稿更加令人叹为观止了。我还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说完,她便伸出手,示意让李令月把案几上的那些递给她。 听到这话,李令月低头一看,猛然间发现自己的得意之作,还在案几上摆着,李令月在心里不禁纳闷:“让她赞不绝口的这份所谓的草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瞧她手里这几张纸皱巴巴的,莫非是祖龙所说的那些对策梦里的那些胡言乱语,倒成了惊世骇俗,那我呕心沥血写的这些,岂不是更胜一筹” 上官婉儿见她呆坐着没了动静,又道:“怎么啊捂得这么严实,不好意思啊” 听上官婉儿这么一问,她方才回过神,她跃跃欲试的将自己的得意之作递给上官婉儿品评,本以为会得到连连惊叹,可从上官婉儿表情看来似乎写满了一言难尽。 最后,上官婉儿对她的呕心沥血之作,给出了极为委婉的评语道:“不是有这么句话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看来,这份对策也并非不好,只是那么点思虑过甚,用力过猛。我以为,最初的这份草稿要更为洒脱从容,也更为让人眼前一亮” “你可以试着比较一下,看我所说是否恰当。”上官婉儿边说,边将两份对策递给李令月品读比对。 听到这番话,李令月心里的不服气可想而知,可等她细细读过那份被视为梦中胡言的祖龙之策,不仅感叹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若这些策略若全都能落到实处,不仅能有效遏制朝堂之内,那股犹如天性存在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蠢蠢欲动之念。 更重要的是,若则天皇帝能够采纳这些对策,然后默许她在幕后参与整件事的推动落实。 在这个过程中,她哪怕只有分得些边角料,也足够借此拉拢愿意投诚的云端之士,或是在朝堂中植入愿意效力于自己的卑微小吏。 只要如此运筹帷幄三年五载,她肯定能够在朝堂培植自己的势力,从而占得一席之地。 这样一番畅想之后,她不由得热血沸腾,她抬起头看着上官婉儿,难掩兴奋道:“你知道的,这不仅仅是眼前一亮,这简直是惊世骇俗。” 上官婉儿笑着点点头道:“不可否认,我的确被惊艳到。可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你觉得它惊世骇俗,之前为何要弃而不用呢幸好我这个伯乐及时出现。” 李令月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些惊世骇俗之策,其实来自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顿了顿,理清思绪方才继续道:“你这知道,梦虚无缥缈又容易模糊不清,这些对策是我半梦半醒之际,奋笔疾书写下了的。” “等完全清醒之后,梦中之事都忘得差不多了,觉得这也太扯了。所以,连看都没有看就把它扔到一旁了。也幸好,你这伯乐还是把匹千里马给捡了回来。” 上官婉儿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微笑寻思了许久,用几分调侃的语气道:“我怎么就从没有过这样的好运,所以我该说周公偏心,只为你答疑解惑吗” 李令月眯眼看着一脸笑意的上官婉儿,满是不快道:“听你这口气,是不相信我说的这些吗” 上官婉儿忙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这也不好说,毕竟有个词叫痴人说梦。除非,你能把这个 梦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让我有判断的依据。” 李令月太想证明,以至于落入了上官婉儿并不高明的圈套。 李令月将昨晚的梦全都说了出来,除了故意撇去祖龙容貌未提,其它全都毫无隐瞒的说了出来。 待上官婉儿听完,先是愣了片刻,而后竟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李令月满脸不悦道:“我从来没做过这样荒诞又真实的梦,我感到很困扰,可你倒好,笑得这么幸灾乐祸,让我觉得自己好不正经似的。真不该告诉你” 说完,李令月立刻拉下脸变成了黑面神。 上官婉儿只好将笑憋了回去,说道:“你的意思的,在梦里你到了秦朝咸阳宫,见了自称祖龙的秦始皇,他误以为你是阿房,借着你有求于他的机会亲近于你,而你并没有很排斥他的这种行为” 李令月不快道:“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我要说的是问计之事,并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你见多识广,觉得我为何会有这么个梦” 上官婉儿摇摇头,忍不住调侃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就好似你白天记挂着某件事,想要圆满的将其解决,晚上很可能梦到这件事。至于,你梦里最后那段,解释起来就有些困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31、第二百三十一话 李令月也听出了她话中的调侃之意, 急忙自圆其说道:“这有什么困难, 也很好解释嘛无非是我牺牲稍许色相, 换来了这惊世骇俗这策。不是有这么句话吗做大事, 者不拘小节” 听到这么番解释,上官婉儿露出一脸难以言喻的微笑:“你应该知道这不过是个梦,你这又是牺牲色相,又是不拘小节, 你越是可以强调, 我越是好奇传说中威武霸气的秦始皇,究竟是一副如何模样” 李令月做贼心虚, 忙不迭回答道:“还能如何。他就是一丑得打不开眼的歪瓜裂枣。”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 用为严肃表情调侃道:“这样说来, 你的牺牲可谓是相当惨烈。” 李令月总算松了口气:“那是自然。要不我怎么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有点很困惑,祖龙把我错认成了阿房, 这个阿房是否确有其人” 上官婉儿答疑解惑道:“难道你没听说过阿房女与秦始皇的传说。” 李令月皱着眉想了会, 摇摇头:“没有啊, 史书上没有关于这些的记载, 莫非还真有阿房这号人物存在, 这就真稀奇了” 见李令月说得一脸真诚不像撒谎, 上官婉儿心中深感纳闷,她思量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这不过是口口相传的民间故事,连野史也未曾有过记载, 更何况是正史。我还以为这个故事应该是耳熟能详,你却不知道,那阿房宫总该知道吧” 李令月点点头:“这我倒听说过,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变得穷奢极欲,觉得咸阳宫已然彰显不了他的天下霸主的身份,就倾全国之力修建阿房宫,可才修到一半,他就暴毙沙丘。” “之后,继任的秦二世胡亥荒淫无度引起天下大乱,最终西楚霸王项羽攻进咸阳,一把烧了阿房宫,据说这把火连烧了三个月,才将阿房宫化为灰烬。” 见李令月巨细无遗的说出了阿房宫的来龙去脉,上官婉儿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据说这座命运多舛的宫殿就是秦始皇为阿房女所修,所以才叫阿房宫。 ” 听到这话,昨夜梦中祖龙那番热烈而真挚的誓言又在李令月耳边回响,她心里莫名感到瘆得慌。 她晃了会儿神,抬头看了眼上官婉儿,问道:“你觉得,我这梦与这些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上官婉儿想了想道:“你若问我其它事情,我或许还能解答一二,可这鬼神之事,如我这样的外行,又如何能够说透” 见原本有些匪夷所思的事,竟被上官婉儿定义成了邪乎的鬼神之事,这越发让李令月不寒而栗。 她看着一脸故作高深的上官婉儿,满是不快道:“鬼神你真是越说越没谱,我没见过鬼,也没见过神,我才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些东西。你别耸人听闻了。” 面对这番指责,上官婉儿耸了耸肩,深感无奈道:“若没记错,是你问我这两者间存在什么特别联系,如梦境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当然只能用虚无缥缈的说法来解释。” 她觉得上官婉儿说得有几分道理,便认同点了点头:“这样一说,其实也很在理。这就好似这大千世界的万事万物,都绝非只有单独的一个面,有正面有背面,有东南西北,也有上下左右。你 能看到哪个面,取决于你站在哪个角度去看。” 上官婉儿笑了笑道:“的确,存在即合理嘛” “是啊,我不禁有点好奇,这个阿房女究竟有着怎样的传说,既然是耳熟能详,你应该知道吧”说完,她满是期待的看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思量了片刻,道:“阿房女她的传说,我也是世隔多年前在家乡听说的。我不过隐隐故事大概是,秦始皇在微时结识了阿房女,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之后秦始皇回到秦国,多年后登基成为了秦王对阿房女念念不忘,就命人从赵国寻来了阿房女。正在俩人情深意浓之时,秦始皇开始筹划覆灭赵国的计划,阿房女得知后,苦劝秦始皇不要将战火烧到自己的祖国。” “秦始皇一心想要完成一统天下的霸业,根本就无暇顾及阿房女的感受,见苦劝无果,阿房女在秦国发兵前往赵国的当日,在秦始皇面前切腹自尽,以表决心与痛责。” “见爱人殉国而亡,秦始皇虽然伤心欲绝。可在爱人与天下之间,他还是选择后者,他没有丝毫动摇的继续领兵伐赵。” “经年之后,他成为逐鹿中原的最终胜利者,将六国收入囊中,主宰天下。可因为阿房女的缘故,秦始皇终生没有立后,为了寄托对她的哀思,更以她之名修筑了阿房宫。” 面对这段江山美人的凄苦爱情故事,李令月心中的愤怒大过感慨,她咬牙切齿的骂道:“当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个该剐心挖肺的混蛋王八蛋” 见李令月气得简直拍案而起,上官婉儿愣了片刻,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道:“你应该知道那不过是梦,他或许是秦始皇,可你不一定是阿房女。见你这般感同身受,确定祖龙真是打不开眼的歪瓜裂枣” 李令月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她急忙收起怒色,用尽可能平静的口吻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反感秦始皇的某些作为罢了” 上官婉儿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李令月的自圆其说:“好吧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她正要迈开步子,李令月叫住她问道:“我曾听说,钦天监有人懂得堪舆之术,想必占梦也应该在行吧” 上官婉儿笑了笑:“你可以去试试。还是那句老话,虚无缥缈的苦恼就该用虚无缥缈的办法解决。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转危为机之事,毕竟机会向来都稍纵即逝。” 经过这番提醒,李令月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本末倒置,她应承道:“我明白。放心。” 她暂且抛开那个令她百思不解的怪梦,将全副心思投入到了如何才能将这些惊世骇俗之策,兜售给则天皇帝。 她觉得,自己毕竟是常年待在深宫内苑的公主,因为身份的特殊性,若大胆直白的插手朝堂里的政事,难免受限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的成规。 所以,李令月想着该用迂回婉转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诉求慢慢的在则天皇帝耳边渗透,引起她的猜测,让她心里有了底后,再找个恰当的机会把惊世骇俗之策兜售给她。 这样一来,她也更容易认同自己的政治才能,也更容易接受这些治国策略。 李令月斟酌再三之后,便按照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她借着各种机会先向则天皇帝暗示自己对政治的兴趣,然后在旁敲侧击的询问,则天皇帝能否给予机会。 刚开始,则天皇帝只顾揣着明白装糊涂,可见李令月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予暗示,而且一次比一次明显。 则天皇帝不好再装下去,可也不愿断然决绝伤了母女感情,因而,她便想个让李令月知难而退的法子。 则天皇帝找了由头,提出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宫廷宴请,并让毫无筹办经验的李令月负责这次宴请。则天皇帝知道上官婉儿肯定会暗中相帮,特意将其支开,好让李令月只能孤军奋战。 不仅如此,则天皇帝还故意让人处处给李令月添堵使绊,目的就是为了让李令月搞砸这场宴请。 从而看清自己的才干究竟几何,也明白一场简单的宴请尚且如此复杂难办,更别提变幻莫测的朝堂政事,更是难于千万倍。 李令月领悟到小事尚且难以完成,那么大事自然更不必提。这样一来,她也不敢提及踏足政坛之事。 其实,对于李令月而言,突然被委以重任之时,就隐隐察觉了则天皇帝的用心,之后,又见则天皇帝故意支开上官婉儿,她便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她以为这是则天皇帝给自己的考验,可之后等她开始着手筹办宴请,却发现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一些事若是第一次发生,可能是巧合,第二发生可能也是巧合,可第三次发生就绝非巧合这么简单了。 所以,李令月屡屡遇阻,而且所有的变数都是原本不该发生的,她就隐隐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她暗中调查之后发现,自己要的物件明明好生生的在内务局的库房里待着,可内务局却谎称那些物件借调到了别处,一时半会难以拿回来。如此,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稍逊一筹的物件替代。 不仅是宴请所需的物件,还有在以往宴请中发挥主要作用的女官御厨,乐工舞姬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配合她筹办这次宴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32、第二百三十二话 如此一来, 不管是宴请的装饰摆件, 碗碟杯筷, 还是各项事宜的负责人, 她通通都只能退而求其次。 她本就指望得到有经验的人的帮衬,得以解决中各种纷繁复杂的棘手难题。她一心想要将宴请办得精益求精,可真正拿到手里都成了次品。 这让她有苦难言,也让她意识到, 所谓的考验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而则天皇帝真正给出的其实是当头棒喝。 则天皇帝越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她就越是越挫越勇。她盘算着, 既然宫里的这些次品无法满足她精益求精的要求, 她索性弃而不用, 何不将目光转向了民间。 她决定让这次宴请一改庄严肃穆的宫廷风格,而是收罗民间的精华荟萃,来一场新颖独特又不失典雅尊贵的晚宴。 她怕则天皇帝又来搞破坏, 她没有把这样的想法透露给身边人, 而是表面上依旧按部就班的按着宫廷惯例办着晚宴, 可实际上她已经让周兴在宫外加紧张罗。 等到距离宴请只有两三天, 她故意趁着则天皇帝忙于政事之时, 来到政事殿向其禀告宴请的进行情况。她故意说得繁复又啰嗦, 惹得则天皇帝心烦,没兴趣听下去。 最终,她如愿以偿。 只见坐在御案前则天皇帝捧着奏折,看着喋喋不休的李令月, 不禁皱了皱眉打断道:“这些琐碎的细节,朕不需要知道,朕要的是一场能够眼前一亮的晚宴,能做到吗” 听到这番威严的问询,李令月不觉得垂下视线,抿着嘴蹙了蹙眉,极不自信的声音回答道:“儿臣能做到。还请母皇放心。” 见到李令月这番模样,则天皇帝不由想起在宴请筹备之初,李令月身边的近侍隔三差五就会来禀告宴请进展的情况。 在近侍的传话中,李令月被那些有意设置的阻碍弄得焦头烂额,时常一回到芬芳殿就开始发脾气砸东西,甚至有时还会偷偷躲在寝殿里哭。 则天皇帝想到这些情形,又看到眼下李令月这副极为不自信的模样,她以为自己略施小计,李令月就已被难倒。 她心里很是庆幸,可脸上却不露声色,依旧用威严的语气说道:“无论何人替朕办事,朕自来都是赏罚分明,丑话说来前头,这次宴请你若办的漂亮,朕重重有赏。反之,朕绝不会区别对待。明白吗” 听到这话,李令月的脸色越发难看,她抿着嘴躬身道:“是儿臣明白。” 则天皇帝点点头:“明白就好。朕还有政事要忙,若没什么事了,退下吧” 李令月道:“儿臣说的那些事,还需要母皇拿主意,做最终的决定。” 则天皇帝不耐烦道:“朕既然把事情交于你,就是让你自己拿主意,做决定朕没有异议,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令月依旧纠缠不休,晃了晃手中厚厚一摞宴请安排的事宜道:“之前,儿臣只是说了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儿臣需要请示的那些全都在后头,不如母皇先听儿臣说完,再” 没等李令月说完,则天皇帝都摆了摆手打断道:“不需要再向朕请示,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 “儿臣知道,可有些衔接配合上的问题,儿臣真做不了主,不如让儿臣先说完,母皇再行定夺,成吗” 若换做别人胆敢这般不依不饶,则天皇帝早就雷霆大怒了,可面对李令月,她可是拿出来十足的耐心。 正因如此,面对李令月的请求,她没有表现任何不悦,只是向身边老成持重的大太监吩咐道:“你现在就随公主回芬芳殿,让公主细细告诉你有哪些难题,你去办妥便可。” 如此,则天皇帝总算把李令月打发走,得以安静的处理奏折。 可则天皇帝未曾想到,李令月所谓的衔接配合难题,是要把民间那些为宴请发掘来的身怀绝技之士带到宫中。 这本是项极为棘手的难题,可李令月用了招瞒天过海,便圆满将其解决。 当了宴请之日,受邀而来的王公大臣品尝着独具风味的美味珍馐,欣赏着异域风情的胡旋舞,听着由战国古编钟奏响的空灵而庄重的乐曲,惊叹着西域幻术的如梦似幻。 有了这一个个精彩绝伦的助兴表演,宴请的气氛活跃而欢快,三杯酒下肚,一些满腹诗书的大臣兴之所至,向则天皇帝捧起酒杯,纷纷不吝溢美之词的为晚宴赋诗一首。 虽然,在这场晚宴中大家都很尽兴,可唯独则天皇帝心里很不滋味。 李令月不仅巧妙的化解了她设置的磕绊,还胆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肆无忌惮的把她这个万乘之尊给耍了个痛快,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则天皇帝憋着这口气直到晚宴结束,她故意让李令月陪自己到御花园散步。母女俩迎着月光走了一圈,闲话家常过后,则天皇帝便违心夸赞道:“今日晚宴很精彩,大大超出了朕的预料,你想要什么赏赐” 听到问话,李令月停下脚步,垂着头沉默了许久,方才用极为低沉的声音道:“其实,这并不是母皇想要看到的,对吗” 则天皇帝不由暗暗惊叹,李令月竟然如此聪慧又机警的,率先把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摆到了明面上。 则天皇帝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道:“为何这么说” 这时,李令月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哽咽道:“我不知道。或许,我不该这么说。可母亲知道女儿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吗” 看到李令月委屈的眼泪,则天皇帝的心顿时就软了下来,她卸下了满脸的威严与冰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李令月。 李令月继续道:“经历了这么多,女儿渐渐明白,保护别人可以选择,但保护自己却无从选择。母亲能否给女儿一个保护自己的机会” 李令月虽说得委婉,可话中的指责之意却呼之欲出。则天皇帝的确问心有愧,这不禁让她陷入一阵良久的深思。 之后,她语重心长道:“是啊娘的确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让你遭受这么多苦难,你想要用权利保护自己,可你却不知道权利就像一把剑。” “当你拿起这把剑,在别人眼里你就成了有害的威胁,他们都会将剑锋指向你。到那时,你不得不与他们战斗,结果通常只有两种,输,身败名裂,赢,满手血腥。这就是权利,看似是强大的保护,实则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听到这番告诫,李令月思考许久,问道:“既然如此,那母亲为何还要义无反顾的拿起这把剑呢” 她似乎早知道李令月会这么问,她没有过问思考,从容回答道:“因为别无选择。当年娘没有,可你却有。娘答应你,从今往后都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再遭受那样的痛苦,好吗” 李令月沉默了许久,方才回答道:“我相信君无戏言,我也知道母亲的担忧,可就算他日女儿真身处剑锋之中,有您的庇护,女儿又如何会输” “女儿想要试试拿起剑的滋味,想要看看自己的剑术究竟是所向披靡,还是不堪一击。” “现在女儿的心境就好像,无意间吃了口不该被品尝的美味珍馐,觉得很合胃口,就想再继续品尝。” 说到这儿,她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则天皇帝,顿了顿继续道:“一直以来,我都知道母亲看似严厉,可对我的溺爱却一点也不少亚于父皇。母亲能否再溺爱纵容女儿一次,成全女儿的奢望。” “这”则天皇帝原本的坚定,变成了动摇。因为她看到李令月的确有着非同一般的权谋天赋。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让李令月经受了太多不顺心,太多苦难,或许是该让宝贝女儿称心如意一回,不管自己担忧是否会发生,可不是正如李令月方才所说,有了自己的庇护,她又如何会输 既然一切都在自己鼓掌之中,何不让这任性又倔强的丫头,凭着一时兴起在权利森林里好好玩一遭。 等兴头过了,或许天性单纯善良的她,就会厌倦了每日活在尔虞我诈的算计中,而逃离这片看似风光无限好,实则有苦难言的权利森林。 这时,一旁的李令月见则天皇帝陷入沉思,也知道她已经心生动摇,李令月在心里琢磨:“看来这番动之以情她很受用,她果真很在意我啊那么,我何不投入更多的真情实意,尽情满足她的情感慰籍,她自然也会投桃报李,达成我的心愿。” 这样想着,李令月便拽着则天皇帝的衣袖,撅着嘴撒娇道:“母皇,您已经想了很久,究竟成不成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33、第二百三十三话 则天皇帝自来都是无上威严, 所有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 不敢有丝毫逾越, 更别提亲近。 可眼见李令月这般模样, 她不禁想起当年,这个少不更事的闯祸精一旦惹出什么大麻烦,或者有什么鬼心眼,就是这样同她撒娇求饶的。 见此情形, 则天皇帝脸上虽露出几分慈爱的笑意, 却语带责备道:“你都已经出阁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不觉得害臊吗” 未曾想, 听则天皇帝这么一说, 李令月反倒扑进她怀里,微笑道:“在母皇面前,我就要做个受尽疼爱, 永被呵护着的孩子, 就算将来七老八十了, 我也要做这样的孩子。” 看到李令月肆无忌惮的如孩子般撒着娇, 则天皇帝突然明白, 当年高宗为何会这般溺爱这个鬼丫头, 不管这鬼丫头提出什么要求,他会尽其所能的满足。 或许因为,这九五之位太过孤寒,别人惧怕威严不敢靠近, 而自己总在堤防也刻意躲避。 所以,哪怕有一丝一毫善意的温暖,能消融自己的戒心,无所顾忌来到自己身边,就足以令自己满心喜悦,而这个李令月恰好这一抹温暖。 则天皇帝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可声音却依旧威严如初:“真是怕了你这难缠的丫头,娘会好好考虑,成了吧” 听到这话,李令月欢呼雀跃的躬身拜道:“儿臣谢过母皇成全之恩” 则天皇帝摇摇头:“朕只是答应考虑,还谈不上成全。” “考虑嘛,儿臣明白。”说着,李令月俏皮的向则天皇帝眨了眨眼睛,像是接受了她的某种暗示。 则天皇帝深感无奈,摆了摆手道:“天色已晚,你回去歇息吧” 听到这般吩咐,李令月行了告退礼,便转身而去。 等她回到芬芳殿,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将那些惊世骇俗之策,以详尽的论述,再加以实例佐证洋洋洒洒的写了数千字。 次日傍晚,她便派贴身宫女,将其送给则天皇帝寝殿中,她特意交代宫女若则天皇帝问起,就说这是则天皇帝曾许给她的赏赐。 宫女来到则天皇帝的寝殿,按着吩咐说明来意后,便将装着策论的信封呈上。 待宫女告退而去后,则天皇帝掂了掂鼓囊囊的信封,向侍立在一旁的上官婉儿打趣道:“这才过一日,她就眼巴巴的来了,看起来这要的赏赐可不轻。早知道这朕不开这口,让这鬼丫头钻不了空子。” 对于母女俩暗自较劲之事,上官婉儿虽未参与其中,可也略有些耳闻,她也知道则天皇帝因为轻敌,加之感情用事,让李令月漂亮的赢过了这次母女斗法。 她很了解这母女俩,都是斗天斗地永不服输的性格,可这回则天皇帝虽然意外的败下阵来,可非但没有半分气恼之色,甚至还摆出了愿赌服输的姿态。 上官婉儿想着,说道:“奴婢说句公道话。陛下自来都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公主凭一己之力呈现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晚宴,其中耗费的心力可想而知,就算是奴婢也是自愧不如。即便是奴婢也觉得,公主绝对受得起陛下的赏赐。” 上官婉儿很周到的铺了个台阶,则天皇帝自然也懂得顺坡下驴,只见她点了点头道:“既然连你都这么说,足以见得令月的确当赏,可不知她这究竟讨的是什么赏” 则天皇帝边说着,边拆开信封,当看到其中的内容,她眉梢轻挑,看不出究竟是惊喜,还是诧异。她嘴角的紧绷,神情严肃地翻看用娟秀字体写就的策论。 看完之后,她动作迟缓的将手的纸连同信封,一齐放到了面前的案几上。 她蹙着眉沉思了许久,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上官婉儿,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这些全都是令月想出来的,你没有教她说实话。” 这虽不过寥寥数语,可带来的威慑力却能让人心战胆寒。上官婉儿暗暗吸了口气,却秉承的一贯的沉着冷静,躬身道:“奴婢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则天皇帝拿过案几上的策论递了过去:“自己看吧” 上官婉儿不敢怠慢双手将其接过,虽然早已知晓其中内容,可还是装作很认真的细细看了遍后,才回话道:“奴婢的斤两,陛下是最清楚不过,奴婢肚子里就那点墨水,如何有如此眼界和韬略 写就这般绝佳之策” 见她言辞恳切,则天皇帝细细一思量,觉得这些远见卓识的国策,虽然手段高明,可处处透着凌厉阴狠,的确不像是她的作为。 这样想着,则天皇帝不由得点了点头,嘀咕着:“那还有谁,难道朕漏了什么” 她顺着则天皇帝的心思,说道:“陛下怀疑公主背后有高人指点” 则天皇帝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这正是朕所担心的,若她真有这般才干天赋,那也罢了。可她若被有心人操纵,那将后患无穷。” 上官婉儿出了个主意:“奴婢觉得,这好比科举,就算在会试时,有人不惜铤而走险代笔取胜,可在殿试之上,有了陛下的明察秋毫,任何不轨之举都无所遁形。” 则天皇帝觉得她说得在理,于是起身道:“若是如此,朕似乎该到芬芳殿走走。” 上官婉儿往窗外看了眼,见天色已晚,便道:“现在夜已深,公主恐怕已经睡下,陛下何必辛苦走一遭,等到明日再召来公主前,岂不是更好” 则天皇帝摇摇头:“朕心里就算有半分疑惑,都会不自在,摆驾芬芳殿。” “是,奴婢遵命”上官婉儿躬身领命后,一边急忙快步来到殿外唤来时刻候命的御辇,一边差太监快一步敢到芬芳殿,让李令月做好接驾的准备。 这时,李令月刚睡下,就来人传话说则天皇帝正往芬芳殿,她连忙下床穿戴整齐后,来到殿中等候。 不多时,则天皇帝与上官婉儿来到了殿中,李令月将则天皇帝请到上座,便有宫女送来香茶和几味精致的茶点。 母女俩闲话了几句,则天皇帝开门见山道:“你的策论,朕已经看过,觉得出奇精彩。你是以赏赐之名将策论呈给朕,可朕该如何行赏赐之实” 李令月有意屏退了伺候在旁的宫女,回话道:“若母皇觉得此策合乎心意愿意采纳,认可儿臣的才能,就是对儿臣最大的赏赐。” 则天皇帝点了点头,旁敲侧击道:“这哪是合乎心意,这简直太精彩,甚至让朕不免怀疑,你一个身在深宫内苑不谙世事的丫头,如何有这般眼界和韬略,写就这般策论是否受人指点” 当问出最后那句,则天皇帝眼神变作了一支仿若能够直穿人心的利箭,投向座下正垂首而立的李令月。 一瞬间,受到这般眼神的李令月,感觉自己无所遁形。所幸这些计策她早已烂熟于心,因而并未怯场。 只见她从容不迫道:“母皇过誉了,儿臣的眼界韬略自是有限,相较于母皇恐怕万分之一都难以企及。可不是有这么句话吗”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在母皇看来的不可置信,其实不过是儿臣的千虑之得。” 见淡然自若的抛出这些道理,则天皇帝心中的疑虑也消除大半。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整日呆在深宫之中,如何知晓朝堂之事,还能这般费心写出这些国策” 说完,她故意看了眼一旁的上官婉儿。 这个问题并不好答,若说些虚空的推脱之言,必定引来则天皇帝的反感,可若照实说了,那么肯定会害苦上官婉儿。 幸好,李令月懂得权谋之事,不仅要谨小慎微,还得面面俱到。所以,当打算把这封洋洋洒洒的策论递呈给则天皇帝时,她就已经想好可能会遇到的质疑,以及自己该如何解答才能消除猜度。 如此,李令月没有过多思考,便用极为诚恳的语气道:“儿臣觉得应该这么来说,儿臣认为凡事最高深的智慧无外乎一理通,则百理明。万事万物看似千变万化,实则万变不离其宗。” “只要看透一事一物的盛行衰败规律,便看透世间万象不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若能明晰如此智慧,哪怕是再纷繁复杂的事也能从无意看到的一点,构筑成一个面,再从贯通相连的所有面呈现出一个体。”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则天皇帝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露出了略微的笑意,这样的笑里有欣赏,也有作为一个母亲的骄傲。 听她说完,则天皇帝问道:“何为体” “体便是整个事物的开端萌芽,发展过程,最终消亡。这就好比行走在浓荫下,突然风乍起,看到从树木间落下一片枯叶,便知秋要来了。这便是体的开端萌芽,既然看到那何不在开端之际,就将萌芽扼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34、第二百三十四话 则天皇帝点点头, 深思了片刻, 又问道:“你何以觉得, 你的这些策论就能扼杀那些蠢蠢欲动的萌芽呢” 李令月答道:“饱暖思淫欲。当一个人身处贫寒之际, 只是想着埋头苦干好让自己吃饱穿暖,不会有过多不安分的想法。” “这就好比在朝堂之中,若处在人人自危的境地,所有人都一门心思想着避祸保命, 如何有暇顾及那些成王败寇的谋逆之心” 则天皇帝笑了笑, 似乎很赞同李令月的说法,提出了最后的疑问:“你可否知道, 若将你的策论落到实处, 那绝对是史无前例的严苛法制, 甚至有血腥治国之嫌。治国之道向来都是松则散,紧则崩。” “在强压之下,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乱臣贼子, 未必不会一不做二不休, 索性结抱成团犯上作乱别忘了饱暖思淫欲的下一句, 便是饥寒起盗心吗” 李令月点点头, 给出了自己的观点:“的确, 如此。可母皇看过很多历史典籍, 应该知道君王将严刑苛法交于臣下手中,若让其代君治臣,必定引发权臣之祸,若让其如代君治民, 必定引发暴民之乱。” “纵观历史,亡国之祸都大多是在严刑苛法,苛捐杂税之下,民不聊生而引起的揭竿起义。儿臣认为这道理就如同,百姓是水,江山为舟,君王不过为船夫。” “滴水力量不足道也,千滴水的力量微乎其微。可倘若千千万万滴水同心同力就可汇聚成江河湖海,其若顺便可保船夫之舟一路乘风破浪,其若逆便能掀起惊涛骇浪,以至于舟毁人亡。” “因而,儿臣认为于民,绝对要宽仁厚德而治,让其与君王同心同德,必能让大周社稷永盛不衰。所以,儿臣觉得结合当前的形式,应该反其道而行以民治臣,才可从根本上浇灭朝堂上那些蠢蠢欲动的不臣之心。” 面对她的长篇大论,则天皇帝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将话题引向一旁的上官婉儿:“婉儿,你也 看过这些策论,你觉得呢” 上官婉儿回话道:“奴婢觉得,以更深的层次来看,臣与民其实存在着监管与被监管的关系,他们的立场看似统一,实则对立。” “以目前的形式来看,陛下该防微杜渐的也的确是臣而非民。若以公主之策,就能颠倒两者间的监管关系。这样一来,无疑能让那些有着蠢蠢欲动之心的逆臣,暴露在天下万民的监管之下。” 即便上官婉儿表示赞同,则天皇帝依旧没有表态,她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而后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公主也早些歇息吧” 见到她的模棱两可的态度,李令月不禁在心里纳闷:“她这究竟是采纳,还不采纳照理说,这些国策无懈可击,我真想不出她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李令月心里虽犯嘀咕,可并没将困惑问出了,而是躬身向迈开步子的则天皇帝道:“儿臣恭送母皇。” 则天皇帝扶着上官婉儿的手臂,一步步走下台阶,当走到李令月身边,她突然停下脚步,问询道:“之前,朕听婉儿说,你打算搬回去住,是吗” 李令月回话道:“之前,母皇让儿臣进宫小住,可儿臣死皮耐脸在宫里这一住就是一整年,母皇不好赶儿臣走,儿臣总该有点自知之明吧” 则天皇帝笑了笑道:“这就一年了啊,时间过得还真快你若想搬到宫外去,朕也不留你,不过你得答应朕,隔三差五就得进宫看看朕这个孤家寡人。” 李令月温言细语道:“只要母皇不觉得烦,儿臣愿意天天进宫给母皇请安,陪母皇散步聊天。” 则天皇帝道:“只要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朕会让他们将这处芬芳殿空着,你随时都能来宫里走走,小住几日。不过,驸马府离皇宫有些远,你时常进宫多有不便,正好皇宫附近有处府邸还空着,朕就赏赐给你做太平公主府,如何” 听到这话,李令月心中一喜,则天皇帝这摆明是以赐宅来试探自己的心意,若自己接受公主府就代表能够抛开前尘往事重新开始。 若是如此,则天皇帝也能无所顾忌的给予权利森林的准入资格。 李令月喜不自胜的躬身谢恩道:“母皇能替儿臣想得这般周到,儿臣真是受宠若惊。” 见李令月难掩喜悦之情的应允了,则天皇帝也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她微笑着拉起李令月的手,拍了拍道:“今晚早些歇息,明早让婉儿陪你去那处府邸看看,若有什么不满意的,需要添置的就告诉婉儿,让她派人修整到你满意为止。” 李令月点点头,笑道:“我就知道,这天底下只有母皇最疼爱儿臣了。” 这时,一旁的上官婉儿看着母女情深的场景,心想,当年李令月就是用这些以表亲近的甜言蜜语把高宗哄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现在她依葫芦画瓢,还能把则天皇帝哄得龙心大悦。 这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懂得发挥所常,将以情动人运用到极致。 等回到寝宫,梳妆台前,上官婉儿正伺候则天皇帝取下发髻中的朱钗。 则天皇帝从面前的铜镜中看了眼身后的上官婉儿,问道:“你觉得朕是不是太纵容这丫头了” 她虽然问得没头没尾,可上官婉儿却清楚她所问之事,因而便答道:“奴婢自以为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见识过。可一年前公主的某些作为,着实让奴婢看得心惊肉跳。无论公主现在怀揣着怎样的想法心思,可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极端行事,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陛下觉得呢” 听到这番话,则天皇帝转头看着上官婉儿:“这样说来,这就是你暗中帮她,不断引导她的缘由” 听到此问,上官婉儿忙不迭停下梳理着银白发丝的手垂下视线,不免惶恐道:“奴婢不敢这般胆大妄为,人沉溺在痛苦中,总会抓住最先出现在眼前的救命稻草,从而摆脱困苦。若说相帮,奴 婢顶多不过是最先出现在公主面前的那根稻草。公主既是有心脱困,又何愁找不到解救之法” 见到上官婉儿这般惶恐不安,则天皇帝很淡然的说道:“朕并没有责怪你之意,就算朕都会于心不忍去纵容她,更何况是你。那丫头能有这般的才干天赋,其实朕既惊讶,也深感害怕。” “女人该追寻本就是相夫教子的平淡幸福,不该去碰权利政治,因为这条路越往后走就越孤寒,也越凶险。朕是过来人太明白这条路上艰险不易,朕是万般不愿这丫头走上这条不归路。” 听到这番她的这番感触,上官婉儿忍不住问道:“陛下之前说没得选,才会走上这条路,若当初有得选,陛下还会一路向前吗” 上官婉儿所问正是则天皇帝一直以来的困惑,她以为自己的回答是不会,可当她将话说出口却成了:“会。” 当她给出如此打脸答案,上官婉儿眉梢微挑像是惊讶,而后又听到她继续说道:“因为,朕知道这是宿命。朕把江山百姓,太平盛世看作可以付出一切,甚至牺牲一切地使命和目标。” “可那丫头目的却很傻,傻的只是将其当做实现爱情的手段。倘若有一天目的到达了,她就会罢手不再有继续往前的斗志,从而失去苦心经营得来的一切。那并不值得耗费心血。” “朕太了解那丫头,先哄着她让其得偿所愿。然后,再慢慢替她物色合适的夫婿。等她再嫁之后,有了家庭的牵绊,或许就能淡忘权利之事。” 听到这话,上官婉儿不禁问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违背了与袁一的承若” 则天皇帝摇摇头,露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他所求不过是让朕给予令月婚嫁自由,并没有约束朕撮合良缘。可话说回来,凡事都该有个过渡,这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现在当务之急,应该尽早将那些以民治官之策落到实处。” 当则天皇帝有了这般急切的心情,次日一早便召来了武承嗣和武三思商量此事。 武氏兄弟也有着一定的政治敏感度,心里琢磨着若推行这样的法治,必先要形成巨大的威慑力,那就需要拉一大批官员下马,这样一来就能空出许多权利席位,以供他们的人上位。 当武氏兄弟打起这样的算盘,便极力赞同推行这样的国策,并且不遗余力的调动人马开展了落实各项事宜。 首先落实便是匦检制度,武承嗣拿着由李令月设计的匦箱草图来到工部,命其用铜铁制作了一个大家伙,将其摆放在了外朝乾元殿的前庭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35、第二百三十五话 这个被取名为匦的大家伙外形像是体量巨大的铜箱, 面朝的四个方向都分别刷上青红白黑的颜色。 匦箱每一面格都具有各不相同的用途, 向东的青色面格以供求取功名的人投入毛遂自荐的公文。 向南的红色面格则是投入对朝廷的建议, 向北的黑色面格则是接受告密, 向西的白色面格则是伸冤请求。 一旦官员将公文投入匦箱就不能再取出,每日晚间都要特命的谏官将匦箱打开,取出其中的公文汇总,直接交由则天皇帝的审阅处理。 随着第一个投入黑色面格的告密公文, 被则天皇帝大张旗鼓的勒令查办, 一经定罪便严惩不贷之后。 原本对匦检制度抱着怀疑态度的官员们,突然间意识到告密还真能落到实处, 何不借此手段打击政敌。于是, 各种五花八门的告密公文纷纷被投向了匦箱之中。 待匦检制度颇具成效之后, 则天皇帝又向全天下的百姓放出诏书,鼓励他们来洛阳面圣告密。 但凡哪个百姓察觉有人对朝廷有不轨之举,他只需到府衙说一声自己要面圣告密, 官员不许过问缘由, 并且立刻为其准备快马, 按照五品官员的待遇, 将安全送达洛阳面圣。 在最开始的几个月, 则天皇帝都会亲自接见前往告密的百姓。 若他们告密之事的确有据可循, 那她就会重赏这些百姓,若纯属胡扯,则天皇帝也会客客气气的将他们送回去。 这对某些一心想着投机取巧的百姓来说,简直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各地百姓都热情高涨纷纷赶往洛阳面圣告密。 朝廷有匦检制度,地方有百姓告密,一时之间各种需要查办的大案要案全都在御史台堆积如山。 各部急需罢免的大官小吏让吏部疲于奔命,而等待斩首判决的官员塞满了刑部大牢。 在匦检与告密双管齐下之后,朝堂自上而下无不静若寒蝉,生怕一不留神就会受牵连,轻则贬官,重则满门受诛。他们都不得不放下颜面,纷纷向武氏兄弟拜码头,希望能够借此躲避祸端。 在这阵腥风血雨酝酿发酵之初,李令月就已经搬到了宫外的太平公主府。 刚开始,她并没有采取行动,只是暗中吩咐周兴打探朝廷中哪些卑微小吏,明明身怀真才实干,却屡屡得不到晋升。 周兴得到吩咐,动用这两年有意积累人脉,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当他把一摞装订成册的官员名单,交到李令月手中,看到她露出赞赏的微笑,问道:“你跟在本宫身边日子也不短了,该有两年了吧” 周兴微笑着点点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就两年了。” “这些年,你鞍前马后替本宫办事,本宫也没怎么好好赏赐你。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本宫能够做到都会让你如愿以偿。” 见李令月说得情真意切,周兴心里感动暖洋洋的,他摇摇头道:“主子的知遇之恩,就是对奴才的最大赏赐。只有奴才还有一口气在,都愿意为主子鞠躬尽瘁,死而” 还没等周兴信誓旦旦的说完,李令月就抬起手打断道:“本宫不喜欢听这些无用的冠冕堂皇之言,只要你忠心待本宫,本宫绝不会亏待你,明白吗” 周兴点点头:“奴才明白。” “那就好。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以雅集之名,将名册上的人请来公主府,然后筛选其中才能最突出的那些人,游说他们投入本宫门下。” 周兴并不知道到李令月想要踏足政坛的野心,因而对她此举心存疑惑,不由问道:“投入主子门下奴才不是很明白主子此举的用意。” “听说过孟尝君食客三千的故事” 周兴知道自己肚子里没有什么文墨,可为了能够在李令月引经据典之时,及时懂得她的心意,他特意请了位老先生,教授他文化学识。 他脑子本就好使,又愿意下苦工,很快便学有所成,不仅熟识典故,甚至还能作得几首歪诗。 因而,听到李令月抛出孟尝君的典故,他立刻便明白了李令月心思。 他思量了片刻,方才说出了心里的顾虑:“孟尝君,奴才也是知道。他是男子能够养着门客三千,赢得仗义之名,可主子是女子,若也养着三千门客,恐怕惹人非议。” 面对人之常情的质疑,李令月却不以为意道:“当今圣上不也是女子,还不照样让群臣俯首帖耳本宫也知道非议在所难免,嘴是别人的,可耳朵是自己的,他们可以说,本宫可以做。这有什么相干” 周兴没有发表观点,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李令月不由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真正该顾虑的是,这些有识之士是否愿意以堂堂男儿之身,投入一个女子门下,换得锦绣前程。这才是你需要费心的地方。” 周兴虽未涉足官场,可也绝非愚笨之人,听到这番话,他也知晓李令月的野心。 他沉思片刻,待整理好措辞,方才开口道:“主子多虑了,奴才不是最好的列子吗主子巾帼不让须眉,只要有意引导,让他们见识主子的卓绝风姿和用人之才,绝对也能像奴才这般为主子鞍前马后。” 这番简直说到李令月心坎上,她微笑着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周兴知道主子有门客三千的心愿,便竭尽所能的助其实现。他一场接一场的举办雅集,为了试探这些人的文采,他请来了赫赫有名的文豪参与其中出联赛诗。 他还请来那位被认作师傅的老管家,让其以独到的经验辨明,哪些才是具有青云直上资质的可造之材。等经过一番仔细筛选后,他把脱颖而出的名单交给了李令月。 李令月让他再办场雅集,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到了雅集当日,从未露面的李令月便换上男装,打扮成翩翩公子的模样混到受邀的宾客中,与他们攀谈交流。 待与众人熟络之后,她便暗中示意周兴有意将话题引向时事政治,可众人都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如何敢在公主府中谈论这般敏感的话题,他们都是拘谨的点到即止。 直到李令月无所顾忌的走到众人面前,掷地有声的抛出见解独到的观点赢得满堂喝彩之后,众人这才放下顾虑畅所欲言。 遇到颇有争议之处,李令月总能以远见卓识的眼界,面面俱到的观点,三言两语便能轻易化解争议,这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暗暗佩服她的胆识与谋略。 等聊尽兴之后,她又示意周兴拿来好酒召来舞姬乐工,同众人把酒言欢直到傍晚。 周兴见李令月已不胜酒力,便找个由头散了雅集,等众人离去后,他急忙命丫鬟将醉醺醺的李令月扶到房中,见李令月吐得厉害,就到郎中那儿抓了副醒酒药,亲自熬好给李令月送去。 他来到房中,却没见着伺候丫鬟,心想兴许是出去拿东西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这样想着,他便将醒酒药搁到了一旁的案几上,打算等丫鬟回来交代几句再走。 他背着手站在房中,瞧着躺在床榻上的李令月紧紧蹙着眉,像是很难受样子,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嘀咕道:“我说主子啊,你这是何苦呢你生得这般美貌冷艳,又如此高贵。就算没了薛驸马,这天底下有多少男人愿意疼惜你,待你如珠如宝,何必要受这般罪呢” 在他不禁叹气摇头之时,看到李令月的嘴动了动,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着:“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要杀杀我要杀了你你逃不掉,就算天涯海角,也给我回来,让我杀了你” 周兴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李令月究竟要杀了谁,他不由得嘀咕着:“这究竟是谁,能让主子这般恨之入骨若让我知道,肯定把他剥皮抽筋,以泄主子心头之恨” 说着,他同仇敌忾的一抱拳,像是在痛下决心。 这时,身在千里之外的袁一似乎感受这这股森森的恶意,他连连打了个两个喷嚏。 原本悠哉躺在草地上的他一把坐起,擦了擦鼻子骂骂咧咧道:“他娘的哪个王八羔子在骂老子” 这时,正屈膝坐在他身旁的老白悠闲的甩着尾巴,听到这声突起的叫骂声,它漫不经心的偏过头看了眼他。 而后,它又将视线转向远方那笼罩在血色残阳下,延绵到天边的无尽戈壁。 见老白看得出神,袁一没有打扰它,而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天边的荒凉之景想着心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36、第二百三十六话 自从袁一回到安西都护府, 只要没有行军出远门, 天气晴好几乎每天傍晚都会同老白来到这处有着肥美青草的山坡上登高远眺, 聊些心事。 这一人一马通常会从黄昏一直坐到夜深, 他们看尽满天星斗,赏尽暮色明月。 等到从都护府里传来熄灯的号角响起,袁一才会骑着老白离去。 然后,月落日升新的一天开始。 每日, 天不过蒙蒙亮时, 袁一就会起床到校场上走一圈,看看练兵情况, 遇到兴致好时, 他还会同士兵比武。 士兵难以单打独斗胜过他, 所以,他会让士兵主动请缨,只要参与的人数过百, 他就走到挂在校场上大铜锣前, 用裹着红布棒槌狠劲一敲, 便宣布比武开始。 他定下的规矩是士兵可以随意挑选兵器, 他则徒手对抗这主动请缨的数百之众。以一柱香为限, 若他打倒了所有士兵, 就算他赢,若士兵中哪怕有一人未被打倒,就算士兵赢。 每回只要士兵方取胜,他都会感慨给予重赏, 士兵都极为乐意参与这样的比武。 在校场督促过操练后,他就会来到政事堂处理日常事务。或是,翻翻兵书和看看从各处收罗来的祖传食谱子。等看得有了兴致,他会到伙房按照食谱上的烹饪方法小露一手。 傍晚,他就会到马厩找老白,往往只要是晴日,老白都会掐准时间站在马厩门口等他。 若他有事耽搁来晚了,他一进马厩,老白就气嘟嘟的一扭头跑回草棚里不搭理人。 可每回只要他温声细语的哄上几句,老白都会消气屁颠屁颠的跟他出门撒欢。 老白每天都眼巴巴的望着他来,可黑妞似乎并不乐意。有时袁一来到马厩里看到黑妞,向它打招呼,它都会一扭头将浑圆的大屁股对着他,表达着心里的不待见。 每每这时,他就会把黑妞一起拉出马厩,让它和老白在都护府外的草坡上尽情驰骋。 等撒完欢,他一吹口哨示意黑妞自行回到营地,可不知是黑妞服从性太差,还是压根懒得搭理他。 每次,他吹过好几回口哨,黑妞却像没听见似的,只顾同老白嬉戏奔跑。直到老白停下来,与黑妞相对站在在夕阳的余晖下甩着尾巴,像是进行对话。 黑妞向来桀骜不驯,可唯独对老白百依百顺。因而,在这样一番交流后,它撒娇似的用头蹭了蹭老白的脖子,方才迈开蹄子往回跑。 等跑到袁一身边时,它故意停下脚步,拉了一大堆粪便,把袁一臭得够呛。 等黑妞走远,袁一就像远处的老白招招手,等它跑来近前,袁一便皱着眉询问:“老实说,黑妞是不是特别不待见我” 这时,老白就会仰着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见这两口子一个蛮横,一个狡诈,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故意道:“你算是都护府资历最老的战马,应该也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你媳妇服从性这么差,连我这个主帅都不放在眼里。刚好附近有个马场,干脆把它卖掉得了” 听到要卖自己媳妇,见老白气得直哼哼,可却越说越起劲道:“话还没说完,你着什么急嘛等把那泼辣的娘们卖掉,大不了我补个百八十两,再给你买匹那种毛发油亮,身形矫健,不过一年马龄的大美马,给你做媳妇怎么样” 见袁一说得似模似样,老白心里着急上火,一甩头撞向他的胳膊,因为没有留力,所以袁一被撞得向后退了几步。 他冲着老白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竟然敢撞我你这小混蛋老子说要卖你媳妇就听得懂,不乐意了啊” 老白也学着黑妞不待见人的法子,将头一扭用屁股对着他。 见此情形,他先是咒骂了几句,而后走上前,为了防止老白再转身,他便拉着马笼头,温言细语道:“你这小混蛋,还真生气了啊我这是在逗你玩,你的母马,我又怎么敢卖” 听到这话,老白方才消了气,它垂下头如示好般蹭了蹭他的胳膊,他也微笑着拍了拍它,算是冰 释前嫌。 如此,这一人一马迎着最后一抹余晖,漫步过青青荒草,来到了山顶,静静看着远处的荒凉戈壁隐没在降临的夜色中,看着近处身在绿洲中的都护府依稀多了点点灯火。 一天一天这么来临,又这般过去,这些不断重复开始,又流逝的一天天又串连成了春去冬来的一年年。 不知不觉,袁一来到都护府的已有七个年头。 在这年的除夕夜,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按照惯例为了缓解将士们的思乡情切,他都会向吐蕃赞普讨来数百头肥羊年猪,上千坛葡萄美酒,以备除夕夜与将士们欢聚。 除夕当夜,在无比热烈的气氛中,他与将士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痛饮达旦。等将士们尽兴而归,喝得酩酊大醉的他在侍卫官的搀扶下回到住处歇息。 等酒劲散去,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昏暗空旷的房间,不觉,一阵从未有过的孤独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他不禁和衣起身,推门走到院中,看着东方微白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多了久了啊七年了吧” 在他这番自问自答之后,这七年的种种的经历在他脑海一闪而过。 一直以来,他都有着迫切的希望,不论是大周,还是天下各国,他都不再因为战祸,而致使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样的想法太过妇人之仁,难以被理解,也难以被认同。 可他却觉得,战争目的无非是两种,一则是叛臣兴兵作乱,想要以图帝位。一则君王妄想以武力,证明自己的强大。 对于这两者,他有着独特的见解,在他看来兴兵作乱是,一国之内的家务事,其中曲折外人很难辨明,若强行插手难免落得多管闲事的尴尬处境。 至于,某些君王想要向天下各国证明自身强大,这也无可厚非,可不一定要以战争来彰显,以占领城池论输赢,以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代价。 以他所见,马球其实是最好的战争替代法。因为马球的取胜关键同样需要人强马壮,也讲究行军布阵,同样也有输赢之论,同样也有赌注。 战争胜败的赌注可能是土地帝位,而马球也可以设置这样的赌注。 区别不过是,战争兑现赌注只需要遵循当事双方的意愿,而马球则需要一个督促赌注兑现的裁判官,这也正是袁一这些年所履行的角色。 当袁一将自己的角色定位为裁判官,他开始不遗余力的督促属于各大都护府管辖范围内的国家,使用马球替代法解决不可调和的外交摩擦。 不管是像吐蕃,突厥,渤海国这样的大国,或是像新罗,高丽,南诏这样的小国若发生战事争端,袁一必定会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赶到。 他先恭恭敬敬的把双方的君主请到一块,提出以马球解决争端的办法。 若哪方君主不从,袁一便会故意在两国边界来上一场别开生面的大阅兵,再以指导之名将该国君王请来阅兵,然后连连暗示,若他执意要挑起战争,就同大周的军队一较高下。 这样一来,屈于袁一的淫威之下,国君只得忍辱放弃自己的初衷,答应了以马球来解决战祸。等赌注商议过后,两国便卯足了劲派出本国最出色的球手来上一场盛况空前的马球赛。 等输赢已定,就得愿赌服输,哪国胆敢耍赖,袁一就会派出重兵,来到该国城下做出讨伐的姿态。 该国的君主若肯乖乖就范,兑现赌注,他就下令撤兵。 若该国的君主铁了心要耍赖到底,袁一也绝不会姑息,一声号令直接开打。 一时间狼烟四起,见大周军队势如破竹,该国君主见事态严重,连忙服软承若兑现承若。 可袁一根本不予理会,继续酣杀至该国都城,擒拿了背信弃义的君王,将其交给获胜国处置。 若运气好遇到获胜国的君主仁义,那么要求可能仅仅是履行赌注,可若时运不济遇到的是残暴的君主,不仅会屠杀该国君主及其家眷,还会将国土占为己有。 对于袁一而言,对于这样的背信弃义国君,不管是被仁义对待,还是残暴对待,他都会听之任之,不会再插手。 因为,他深知若想建立一项规则,必须先形成威慑力,让所有人明白对于这样的规则,他们并没有选择余地,他们该做且能做的只有必须遵守。若敢违背,必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正因如此,在马球替代法实行的最初几年,他不得不违背初衷,以战争的方式消灭战争,以伤害无辜方式免除生灵涂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37、第二百三十七话 他不得不承认以这样的方式来建立规则, 其实是自相矛盾的, 他心中也有过挣扎迷茫, 甚至放弃。 可直到他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那便是牺牲小善之行,完成大善之德。 或许,一项规则的建立,并不是依靠几句冠冕堂皇的口头协定, 或是一纸公文就能具备必须遵守的约束力。 那是需要流血牺牲来奠定, 以铁腕权利来维护。他若因为一时恻隐之心而裹足不前,那么他想要以马球替代战争的愿意, 就永远不会实现。 倘若以燃起几个背信弃义国家的战祸, 或牺牲数万无辜者的性命为代价, 换得在将来数十年万国无战事,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能够安享太平,那么牺牲是否就会值得就会有意义 对于问题背后的答案, 他不敢去肯定, 也不愿去否定。他知道当决定踏出第一步, 他就必须坚定的走下去, 直到实现他心中永无战祸的愿景, 不然所有牺牲都会变得不值得。 其实这类似于成王败寇, 当他走出第一步时,过程就不再重要,真正有用的不过是圆满结果。 所以,这七年来, 他一直为得到圆满结果而努力着,幸而初有成效。 各国君王迫于他铁腕压迫,血腥手段,渐渐开始摒弃用战争的方式解决纷争,而是采用他所推行的马球替代法来一决雌雄,输则割地赔款,赢则称霸一方。 在最初的几年间,只是各都护府管辖的国家,不得不以马球替代法解决战祸。 可之后,一些未在大周管辖范围的小国,因为饱受强国的滋扰侵略,纷纷派出使臣带着金银珠宝,美女奴仆来到安西都护府,希望借着献宝的机会游说袁一出面,压着强国也来场解决战祸的马球赛。 刚开始,袁一并没有答应,因为该国并不在大周的管辖范围内,若强行插手必定师出无名,惹来话柄。 使臣千里迢迢而来,不甘被拒绝,因而他一边向袁一提议,要向大周称臣纳入都护府的管辖之内,一边命人快马加鞭的将提案送回国中给君主批示。 该国君主深知战争讲究无非是远交近攻,毗邻而居的强国之所以时常滋扰挑起战祸,目的无非打着逐步吞并的如意算盘。若找不到压制之法,及早解决强国挑事滋扰的困局,那么亡国之危近在 眼前。 若向远方的天下霸主大周称臣,无非是每年献上数十万两白银,献上数千匹布帛等作为岁贡,若遇到非常时期,大周提出援兵之请,再提供些兵力粮草。 相比于战祸的耗费,亡国的危险,向大周称臣的代价简直微不足道。君主算盘这么一打,便知道这是笔买卖稳赚不赔,因而忙不迭命人拟好称臣的文书送抵安西都护府。 当袁一看过这份称臣文书,看到其中丰厚的岁贡许诺,细细一琢磨,觉得这眼巴巴送上门的小弟,岂有不收之理。 于是,他抚须一笑,命左右拿来朱砂,取出大印往文书上一戳,便替大周将其正式收编。 当名正言顺之后,他先是客客气气地向强国发出公函,希望两国来场马球比试,解决两国纷争。 他战神威名早已传遍天下各国,而他促成的马球替代法对于那些好战的国君来说,更是犹如噩梦般的存在。 强国屈袁一的虎威之下,权衡再三觉得自己泱泱大国,人强马壮就算进行马球比试,也未必会输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国,因而便答应下了这场比试。 最终,强国获胜赢得了小国的两座城池,却中了袁一的圈套。 因为马球比试中有一些隐形的霸王条约,用以限制好战国接着马球赛的幌子,继续再行侵略之实。 譬如,不论哪个国家决定使用马球代替法解决战祸,那么今后就不能再向比试的对手国发起战争。 若有亟待解决的国事争端,议和之后仍无法解决,可以在三年或五年后,再进行马球赛以定输赢。 这样一来,便能约束强国不能再侵犯小国。同样,五年后,小国得以休养生息,觉得马球技艺已经足以胜过强国,便可主动下达战书,再以马球比试,将输掉的城池,再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等到这个先例一开,其他饱受战祸困扰的的国家,见小国因马球替代法,免除了强国的滋扰,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时间。他们也纷纷效仿,派出使臣带着珍宝美人向袁一示好,希望能被大周收编,受到袁一的庇护。 袁一觉得这是双赢的买卖,于是也就来者不拒,将他们统统收编,等集齐到可观的数量,他就把各国称臣的公文,连同得来的金银珠宝一起打包,派人送到神都给则天皇帝过目。 则天皇帝见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国家向大周称臣,觉得脸上有光,心里别自是万分欢喜。 她先是御笔亲书了一封不惜溢美之词的公文,把袁一的功劳大大夸赞了一番。又将押送回的金银珠宝悉数赏赐给了定安王府,算是替袁一免除了贿赂之嫌。 袁一见博得了则天皇帝的欢心,便更加无所顾忌大力实施马球替代法。 在这几年的辛苦耕耘下,马球替代法逐渐被各国认可接受,袁一也不需要像刚开始那般四处东奔西跑。 如今,只要哪国有马球比试的意愿,只需委托管辖区域的都护府作为监督裁判,进行马球比试。 若对比试的结果不服,觉得其中有徇私偏袒之处,可以派出使臣来到安西都护府,向袁一申请重新进行马球比试。 每每收到这样的申请,袁一就会派出身边的亲信去到该国所在的都护府,先是调查该处都护府的官员是否有徇私枉法的情况。若一经核实,官员就会罢免其职务移交朝廷处置,而后,亲信就会 代表袁一重启马球比试。 当一个国家的兴衰不再依靠军事武力,而是仰仗马球获得。马球这项原本只是闲暇娱乐时的活动,便成了各国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极为看重推崇的强国之需。 一时之间,马球俨然成了天下各国,全民参与的活动,几乎所有的热心男儿都以能够成为顶尖球手,加入该国的马球队,替国出征视为无上荣耀。 想着这些,院子里的袁一不胜感慨,他不过用了七年时间,便实现了看似遥不可及的愿景。那另一个同样遥不可及的愿望,需要多少年才可以实现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七年了啊不知她还好吗” 正在他黯然神伤之时,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侍卫官,将手里的信件呈给袁一,道:“王爷,梅将军又来信了。” 这些年,梅仁时不时都会写信寄来安西都护府,确切的说梅仁每天都会写信寄来这儿。刚开始时,他将信送到位于神都的驿站,传递到安西都护府。 可对于发送到塞外的信件,若没有重要的公文需要传递,驿站通常两个月才发送一次。 所以,即便梅仁不厌其烦的每日写信寄信,可等信件送到袁一手中其实已有小半年。 可梅仁的初衷是,希望袁一每天都能收到信,让袁一时时刻刻都能知道,他的不辞而别给自己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让自己多么郁郁寡欢生无可恋。 而自己却只能通过书信对他咒骂,以及带着妻儿老小霸占他的定安王府,挥霍他的钱财,才能稍稍平复内心愤恨,这样才有了活下去的奔头。 可当梅仁知道,袁一需要这么久才能收到信,他的怨念攻心,悲愤交加竟气得一病不起。 暖香见他病恹恹歪在床上,也喝不药也不进食,只是边骂边哭。 暖香急得团团转,只得托丁管事又是作法事驱邪,又是到宫里请太医看诊。 等到太医看诊过后,竟给出了出令人啼笑皆非诊断,梅仁所患的竟是相思之疾,还说此症药石无用,需要解开心结才能治愈。 暖香同丁管事一商量,都觉得梅仁的心结,无非是希望远在安西都护府的袁一,每天都能收到他寄去的信件。 如此,暖香央求见多识广的丁管事帮忙拿个主意,尽早解开梅仁的心结,让其得以痊愈。 丁管事细细一思量,想起在城中有许多,在丝绸之路上来往押送货物的商队。几乎每天都有商队离开神都,继续出发前往塞外押货,而安西都护府正好临近丝绸之路。 他们只要派人联络到城中的所有商队,记录下商队出发日期,就能托当日出发的商队将梅仁写好信及时带到袁一手中。 暖香觉得此法可行,就将其告诉了梅仁,然后神情的事情发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38、第二百三十八话 原本病得只剩一口的梅仁, 立刻精神抖擞的从床上爬起, 要来纸笔写完一封粗口连连的信, 交代暖香寄给袁一后, 便吐出一大口乌血,病症也果真不治而愈。 从此,袁一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梅仁寄来的信,他见信上的内容无非是些无关紧要的咒骂和抱怨, 他懒得理会, 也没有回信。 他以为过不了多久,梅仁就会写腻, 不会再寄信来都护府。 可令他出乎意外的是, 梅仁这一写就是七年, 并且每天不间断寄信来安西都护府。虽然路途中时有耽搁,出现一连几天收不到信,或是一天之中收到好几封信的情况。 可安西都护府距离神都有万里之遥, 加之安西都护府建在环绕着荒漠的绿洲中, 往来交通并不十分便捷。在这样诸多不利因素下, 还能保持这样的频率实属不易。 在头两年, 袁一铁了心硬是没回过一封信。可之后, 见梅仁怨妇般的态度有所缓和, 还不断可怜巴巴的哀求希望收到他的回信。 见此,袁一也不觉愧疚,他的初衷本是想以决绝冷漠的态度断了梅仁的念想,让他好好的呆在神都过富贵且踏实的日子。 可在梅仁的不断骚扰之下, 他的愧疚,变成了心软。 之后,他会隔三差五在梅仁寄来的信上,用朱砂笔矜持且严肃的写上“已阅”两个字,再派人将信送回神都。 当第一次收到这样敷衍的回复时,梅仁竟高兴得喜极而泣。这天,他又恰好迎来了他与暖香的第二个孩子。 当稳婆将呱呱落地的孩子抱来给梅仁,喜笑颜开的向梅仁贺喜道:“恭喜梅将军,贺喜梅将军是个男孩。不知孩子名字想好了吗” 梅仁扭头抹了把泪,一把抱过皱巴巴的新生儿,边慈爱的逗弄着,边嘀咕着:“儿啊爹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 说着,他不已经间瞥了眼手中攥着的信,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今天你袁叔叔终于回信了,爹可高兴了。这可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你这臭小子还真会赶时候“ 说到这儿,他的笑容越发明媚:“爹想好了,就给你取名为已阅,梅已阅,就算纪念我同你袁叔叔常开不败的兄弟情甚好,甚好我这就写信,把这好消息告诉你袁叔叔。” 他边说,边将孩子交给稳婆,也顾不得去看看暖香,而是忙不迭的跑到书房给袁一写信。 梅仁全然把写信当作了生活重心,身边的人和事反倒变成了次要的。因此发生了很多令人以容忍的奇葩行径,可幸好暖香足够宽容忍让,梅仁才免除了被扫地出门的命运。 自从得到回信后,梅仁信中书写内容便从原本丧气的苦苦哀求变成了每日的生活琐事分享。 譬如今日他被某某同僚挤兑了,又偷听到谁谁在背后说了自己的是非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形,他必定要在信中大书特书一番,以表愤恨。 或是,最近神都出现什么新奇玩意,又时兴起什么穿着风尚,哪家王侯相府的又出了什么令人啼笑皆非的蜚短流长。 他都会巨细无遗的写在信中,而且那些蜚短流长若出现最新进展,他也会第一时间写信告诉袁一。 甚至,他若出现了什么头疼脑热,便秘腹泻他也会不嫌麻烦的记录在信中。 出自他手笔的这些信,也充分秉承了他鸡贼又絮叨的性格。别人写信顶多不过两三页纸就能说尽家长里短,可他的信就算最短也有足足五页篇幅,而长则甚至可以多达十几,二十页。 每回当袁一收到被塞得鼓嚷嚷的信封,都不禁犯愁,自己又得花多少时间,才能读完他的废话连篇。 久而久之,袁一便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对于那些厚度足以令人望而生畏的信,他索性弃而不读。 现在,侍卫官送来的这封信,就明显超过袁一的适读范畴。 只见袁一拿着鼓鼓的信在手里拍了拍,皱着眉向侍卫官问道:“施琅,以你的经验来看,这砖头似的信封里究竟塞了多少信纸” 这位名叫的施琅的侍卫官不过二十出头,剑眉炯目斯文俊朗,也不乏挺拔英气。 听到袁一的问话,施琅笑了笑回答道:“卑职也说不准,兴许大概有二十页以上。说实话,梅将军是卑职见过最有恒心毅力的人,竟然坚持了七年,而且还在继续。若换做卑职,就算坚持七天也够呛。” 面对梅仁的满腔常情向月明,袁一则表现得极为冷淡道:“他这纯属是吃饱了撑得慌。” 施琅摇摇头,并不认同他的说法:“王爷与梅将军的手足情深,卑职也略有耳闻。卑职看来,梅将军是打心眼敬爱着王爷,不愿因为分隔两地,从此中断往来,才会做出这般热烈而执着的事情。若有个人也能待卑职这般好,卑职就算掏心掏肺也愿意。” 袁一叹了口气,满是无奈道:“若你真遇到这么个纠缠不休的家伙,就知道那得有多烦了。” 施琅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便躬身告退而去。 袁一进了屋,坐在书案边掂了掂手中的信封,喃喃自语道:“这应该足有一斤重吧想要用废话连篇浪费老子的时间,没门” 说罢,他顺手将信扔了一旁的废纸篓里,而后拿起一本兵书看了起来。 可才翻看了几页,他不自觉的瞥了废纸篓,抿了抿嘴道:“那家伙虽然冤魂不散,可心眼倒也实诚。他写这么封信该花不少时间吧就这么扔了,未免不太厚道,其实粗略看看也无妨。” 说着,他躬身从纸篓将信捡起,当他读起信中内容,发现竟全是关于李令月。 在他试着去放下前尘往事的这七年间,他刻意不去打探李令月的消息,让天各一方的他们也能各自安好,平静无风的度过余生。 可梅仁的这封信却偏偏一石激起千层浪,让他惊讶的发现,原本厌倦权利争斗一心想要逃离帝王家的李令月,如今竟开始踏足险恶的政坛,并且在则天皇帝的庇护下混得如鱼得水。 她手段狠辣又攻于心计,为了讨得则天皇帝的欢心,提议修建了工程浩大的明堂,又召集了一班腹有诗书的青年才俊组建了控鹤府。 则天皇帝隔三差五就会去到控鹤府,同青年才俊们赛诗饮宴。若青年才俊能够博得则天皇帝的欢心,便可在朝廷一路扶摇直上。 在朝廷正得势的几个酷吏都是李令月的亲信,最臭名昭著的当属来俊臣,他在李令月的授以下大肆残害忠良,势力日渐做大之后,得其庇护更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当眼见梅仁这条条控诉,袁一心中五味杂陈,他不忍再读下去。 他反手将厚厚的一沓信纸压在案几上,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 他全身瘫软的靠在座上,望着被熹微阳光照得通明的房间出了良久的神,不禁喃喃道:“若她真有此作为,那岂不比山阴公主,高阳公主还更令人发指我不信这绝对是流言蜚语的恶意中伤” 说着,他用手抹了把脸,像是鼓足勇气般深深吸了口气,方才拿起搁在案几上的信继续读了起来。 他发现在这些控诉后,竟还藏这一个故事,或者说事故。 在三个月前,暖香为梅仁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仍旧是个男孩,这让一直想要个贴心小棉袄的梅仁郁闷坏了。 在孩子洗三那日,他招呼几个前来道喜的同僚喝酒,不免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等送走了同僚,醉醺醺的他来到书房,提笔将心里的郁闷一股脑向袁一倾诉。 等信写好,他便颠三倒四的从马厩牵来坐骑,不顾暖香阻拦的骑上马,就出门去找商队给袁一送信。 可未曾想,他趁着酒劲驾马飞奔却好死不死撞到了李令月的马车。 他摔了个人仰马翻,而李令月则被颠簸得差点从马车里摔下来。 随行的护卫兵见主子受惊,都纷纷抽出佩刀上前兴师问罪。常言道,酒壮怂人胆,躺在地上的梅仁见了这阵仗,丝毫没有惧怕。 他一把从地上坐起,朝着装饰奢华的马车,带着一身酒气大声嚷嚷道:“他娘的,告诉你这王八羔子,老子可不是好惹的老子有我袁哥撑腰,你们敢动老子一根毫毛,他就剁你们全家。” 护卫兵见明明是他闯祸在先,还敢这么横,便喝道:“你这哪来的兔崽子,睁大眼瞧瞧,这里面坐的可是当今太平公主你若识相点给公主叩头认错,就饶你条狗命。” 李令月听到嚷嚷声觉得很耳熟,便稍稍掀开车帘去瞧,见车下大言不惭之人竟是梅仁,一时之间恨屋及乌之情顿起,她如丧失理智般厉声向护卫兵吩咐道:“杀无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39、第二百三十九话 护卫兵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李令月竟给出这样的命令, 心中觉得大为不妥, 他急忙凑到马车边, 低声道:“公主,恕卑职直言,这混蛋虽冲撞了公主,可罪不至死。况且还是在大街上, 这恐怕有所不妥吧” 经过这番提醒, 李令月也稍稍理智了些,她吩咐道:“的确, 本宫考虑欠妥, 先把他绑了, 交给御史台。他不仅冲撞本宫座驾意图不轨,还污言碎语辱骂本宫,让他们好好处理。” “是卑职明白。”护卫兵躬身领命过后, 便吩咐左右将梅仁绑了。 正在护卫兵压着梅仁, 要将其扭送到御史台时, 他摆足架势怒喝道:“你们这帮龟孙子, 连老子梅将军也敢绑赶紧把老子放了, 不然我告诉定安王, 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梅将军与定安王的手足情深,可是家喻户晓的故事。护卫兵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吓得像是被定住了般。 梅仁趁机挣脱,挪动着被绑得像粽子的身体来到马车边, 用头掀开车帘,将半个身子伸进马车里。 他顶着张醉得红彤彤的脸对着端坐在车里的李令月,嬉笑道:“咦这不是咱们袁哥最爱的令月吗怎么坐在这小房间里发呆是在想咱们袁哥吗我也是耶,不然一起呗” 梅仁边说,边踮着脚使劲往马车里爬,这可吓得一旁的护卫兵,他们急忙上前,一把拉着梅仁直往下拽。 这时,李令月却吩咐道:“让他进来” 见先前还要杀无赦,这一会儿就要把人放进去,护卫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既然主子吩咐,他们也只得放开梅仁,任由他如条灵活的毛毛虫般似的爬进了车厢。 李令月又吩咐起行,马车便缓缓朝公主府驶去。 梅仁被捆得实在难受,便仰头看着李令月,没好气道:“别愣着啊,赶紧帮我松开啊” 李令月没有理会他,无动于衷的坐在一旁。梅仁又唤了声,她才从兜里掏出把短小精致的匕首扔到梅仁身边,冷冷道:“自己解吧” 梅仁只要手脚并用的捡起匕首,费力的将捆着自己的麻绳割断。 在马车的颠簸中,梅仁躬着身子一步三晃的挨着李令月坐下,将匕首还给她,笑道:“我说令月啊,你这大白天的坐在屋子里,兜里还揣着匕首,是打算削梨,还是苹果别太客气,给我削个香蕉就可以了” 李令月黑着脸,神情极为严肃道:“令月是你能叫的吗你再出言不逊,本宫就治你大不敬之罪,让你脑袋搬家” 梅仁皱着眉很是纳闷道:“这就奇怪了,袁哥一直都是叫你令月前,令月后的,莫非你不叫令月,那我该叫你什么” 李令月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厉声说道:“你带个话,告诉姓袁的那王八羔子,他欠我该还了本宫要他百倍奉还” 梅仁摇摇头:“他欠你什么啊他心都掏给你了,命都给你。他还能欠你什么我看你欠他还差不多” 李令月以为面对这般颠倒黑白,自己会感到勃然大怒,可奇怪的是她的内心竟出奇平静,因而她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我欠他什么啊” 梅仁没有说话,只是眯眼看着她,一看就是许久。她被瞧得实在有些不自在,她稍稍侧了侧头, 没好气道:“看够了没说话啊” “哦”梅仁愣愣的点点头:“我就是想知道,你脸蛋嘎子上抹的面脂光泽透亮又不起腻,是哪 个脂粉铺买的啊” “还有,你这桃红色的唇脂,调色好正,好显肤色真是灵动不失优雅,妩媚不失端正。讲真 的,你真是我见过最懂得捯饬自己的女人,我开始有些明白,我袁哥为什么会那么” 说到这儿,张着嘴的他偏偏将最重要的那半截话卡在喉咙里。而李令月则尽其可能的,让自己表现得漠不关心。 梅仁打了个哈欠,而后伸长脖子看着李令月的眉黛,皱眉摇头道:“你这眉黛描得又长又高,看起来凶巴巴的,不好,不好其实,从我这个角度来看,你的眉应该浓淡适中,根本不需要描。瞧你这眉,这眼,这鼻,这唇凑在这张鹅蛋脸上,还真是天生丽质。只不过比我略逊一筹。” 李令月冷冷一笑:“你还真够不要脸也是一路货色才能臭味相投” 面对这般冷嘲热讽,梅仁丝毫不以为意道:“一路货色你说袁哥呀非也,非也他的姿色比起我简直是天差地远。不过有点还是值得肯定,他的身段堪称一流,尤其是那对结实的大胸肌,简直比我媳妇还要有料” 说到这儿,他笑眯眯的看向李令月,挑了挑眉又道:“说到大胸肌,比起我其实你更有发言权,对吧”他用手肘撞了撞李令月。 李令月的脸色很难看,怒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要想舌头还能好好呆在嘴里,就别胡言乱语。” 梅仁点点头:“明白女人嘛,对这方面多少有点娇羞,可以理解。其实,我一直想要当面问你,我嫂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见梅仁胡言乱语的画风一转,突然正儿八经的问起这件事,李令月心里竟没有半分愧疚,她从容自若道:“嫂子罂粟吗” 梅仁摇摇头:“不。她叫语瑾。” 李令月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无论是罂粟,还是语瑾,都改不变了她是个的事实。一个龌蹉的男人的栽在一个肮脏的女人手里,这真是老天有眼,天生绝配啊” “可惜,那混蛋毁了我的一切,我也要他失去,我所失去的一切所以,没错,我杀了她” 她的语气虽然极为狠厉,可眼神里去掩盖不了从心底透出的悲凉。 听到这样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回答,梅仁垂着视线沉默了许久,方才用极为低沉的声音道:“她虽花名满天下,却是最干净的风尘女子,所有人都知道的。她很好,真的很好我该恨你,或者说我恨了你很久很久。”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用翻腾着泪水的眼睛看着李令月,语气略有激动道:“可袁哥爱你,很爱很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了他放下恨,试着去理解你,宽恕你。然后,看到了你的不幸,你的痛苦。” “七年了,我好想念袁哥,也好想念老白。可我知道,若不是因为你,他不会抛弃一切毅然决然的离开,同样,除了你,他不会再为任何人再回来。你会让他再回来,对吗” 梅仁说得情真意切,可李令月全然像个旁观者,她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语气出奇平静道:“当然。毕竟,我得亲手取他狗命。” 梅仁微笑看着李令月,摇摇头道:“不。你不舍得。毕竟,他有对出众大胸肌,杀了多可惜。” 他边说着,边哈欠连天,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杂物房里。他顿时感到头痛欲裂,他环看了眼四周努力回忆,自己为何会在这儿 他只是隐隐记得,昨天是自家孩子洗三,与同僚喝了不少酒,然后出门给袁一送信,撞到了一辆马车,自己摔得人仰马翻,之后的事便一概不知。 他连忙起身探查,发现门窗皆封死,他全身瘫软的倚着门,看着这间陌生又邋遢的房子,心里恐慌不已。他敲打着脑袋,想要回忆些细枝末节,却于事无补。 他心里害怕得紧,边狠劲拍打着门,边哭喊道:“来人啊,放我出去来人啊,放我出去。” 他喊得筋疲力尽,正要放弃时,突然门外传来阵阵“哐当哐当”的开锁声。他吓得一个激灵,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当作是防卫武器。 门开了,一个身形魁伟,穿着铠甲腰配宝刀的护卫兵走了进来,他没好气的将一个装着饭菜的饭篮扔到地上,嚷嚷道:“你就省着点力气,待会到了御史台再嚎吧” 梅仁用木棍指着他,怯怯道:“你是什么人这是哪儿为什么要去御史台” 面对梅仁这一连串的问题,护卫兵只是冷冷说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昨天你不仅撞了太平公主的马车,还出言不逊。这可是大不敬之罪。你就等着坐穿牢底吧” 经过这么一番提醒,梅仁紧紧皱着眉思索了片刻,隐约觉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不由得吓得背脊发凉,冷汗直冒,他捂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 等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恐慌后,他赔着笑脸问道:“或许我该提一提,我和定安王关系很铁,是那种铁得能够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化解这次误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40、第二百四十话 原本如黑面神般的护卫兵, 听他提起这话, 脸上竟露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笑:“我们都知道你是梅将军, 还有你和定安王的故事那可是家喻户晓, 咱们又如何会不知道,你们那种能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梅仁眯眼看着他,满是不快道:“原本好好的一句话,怎么从你嘴里出来就怪怪的” 见话说开了, 又聊得投契, 护卫兵神色也缓和了许多,他笑问道:“话说回来, 你同定安王是不是真是传闻中的那种关系” 梅仁脸色很难看:“哪种关系倒说清楚”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毕竟, 你在定王府一住就是七年, 不仅没有被赶走,我还听说王府里的下人俨然待你如女主人般” 梅仁打断道:“女主人什么鬼” 护卫兵改口道:“说错了,应该是男主人。要知道, 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可能有这般待遇。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传言说, 你和定安王的关系就像汉哀帝与董贤, 明为兄弟实则断袖分桃。你之所以能住定王府, 因为你是他的男妾。” “男妾我呸”梅仁愤愤不平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我可是有家室, 孩子都已经生了仨, 怎么可能断袖分桃还有,我袁哥也曾大婚娶了肤若凝脂眸似水,笑靥如花罂粟蛊的绝色佳人为妃,这还不足以好女色吗这都管不住你们这些人嘴吗” 护卫兵笑道:“要知道, 汉哀帝也有后宫佳丽三千,董贤也是有家室。大周是有史以来最宽容的朝代,连女皇都能有,男风多大点事,对吧定安王可是当之无愧的盖世英雄,有点小癖好也很正常嘛所谓瑕不掩瑜,我们都是很宽容的。” 梅仁顿时有种百口难辩之感,他深感无奈道:“若真如你所说,他明明有很多次回朝廷述职的机会,可偏在安西都护府一呆就是七年,这又怎么解释呢” 梅仁本想借此反驳谣言,可未曾想这些谣言设想得还挺全方位的。 只见,护卫兵说道:“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七年前,定王府娶了名满天下的罂粟,你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新欢旧爱的免不了争宠。” “罂粟怀有孕在身,争着争着一口气不顺就小产,撒手人寰了。定安王难以面对这样的悲剧,就一走了之了,躲到了安西大都护府。” 见护卫兵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梅仁很是纳闷道:“你这越说越离谱,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哪儿听来的什么一个屋檐下在我嫂子出事前,我早就成亲搬出了定安王府。” “况且,我娶的媳妇还是她的贴身丫鬟,要是真如你所说,我俩争宠争得你死我活,我也不会犯傻娶她的丫鬟,对吧” 听他说得义正言辞,护卫兵不由得皱着眉,摇摇头道:“这一茬,我倒没听说过。所以,那些真只是恶意中伤的流言蜚语” 见护卫兵终于上道,梅仁连连点头道:“当然这样也过怪我,生得太过美貌俊俏,才会引起一些心肠恶毒之人的嫉妒,使劲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也很无奈啊” 护卫兵打量着梅仁,颇表赞同道:“他们都说梅仁长得那了张绝色佳人的脸,又精于打扮,只可惜错投了男胎,不然绝对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这亲眼所见,还果真如此” 梅仁听着很受用,不住微笑点头,岂料护卫兵的话锋一转道:“可话说回来,你好歹也是个将军,这脂粉擦得比女人还好看,也难怪别人会误会你喜好男风。” 梅仁满是不快,辩驳道:“我这是沿袭魏晋遗风,以风流精致的姿容,尽显魏晋推崇的雅士风骨。” 他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大堆,可护卫兵却硬生生的抛下一句:“魏晋好像很热衷男风,这说来说去,莫非梅将军还真好这” 梅仁打断道:“打住不如你来教我怎么做,才能那些吃饱了撑的长舌妇不误会” 护卫兵道:“这很简单啊,不要再涂脂抹粉,像糙老爷们那样,晒黑点别穿得那么讲究,嗓门大点偶尔说点粗痞话,如果能再蓄上些胡子,那就再好不过。” 梅仁摸着下巴,寻思道:“这样啊真要是这样岂不是乱糟糟,又脏兮兮的” 说着,梅仁不由将视线转向护卫兵,边上下打量着他,边若有所思道:“所谓糙老爷们,该不会是你这副尊容吧你这是让我依葫芦画瓢吗” 护卫兵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默认了。 梅仁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脱困的方法。 他露出讨好的微笑,亲昵的搭着护卫兵的肩头,低声道:“你瞧咱们这么聊得来,不如交给朋友吧” “这”护卫兵犹豫了许久,方才道:“其实,我对定安王崇敬已久,对马球也十分热衷,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同定安王一起打马球,若有机会梅将军能否引荐” 梅仁连忙点头道:“引荐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眼下,我也有一事想请仁兄帮忙。” 护卫兵很聪明,猜到了梅仁的所求之事:“若我没猜错,你是想让我放了你” 梅仁笑道:“仁兄,果然是智慧高深,一点就透啊” 护卫兵面露难色道:“这这么说吧。你也在朝为官,知道我家主子太平公主,那可是号一手遮天的人物。” “如今你得罪了她,就算你逃出了公主府,她还是可以让朝廷的人抓你治罪,何必白费力气呢” 梅仁叹了口气:“管不了这么多了,逃得一时是一时乐观点想,我去避几天风头,而她贵人事忙。她找不到人,时间一久气也顺了,保不准就懒得找我的麻烦了。” 护卫兵摇了摇头,苦笑道:“梅兄弟,你这还真够乐观以我之见,就算我主子权势再大,怎么也要敬定安王几分,你可以试试联络他,帮你摆平这件事。” “是啊我大可以写信求助他。这样说来,你答应帮我逃出这儿” 护卫兵没有说话,只是从地上捡来一根结实的木棍交给梅仁,道:“我可没放梅兄弟走,而是梅兄弟身手了得袭击我,自己逃出去了。” 梅仁千恩万谢,拿过木棍朝着护卫兵的后颈一击,将其打晕便慌忙逃出了公主府。 梅仁前脚离开,李令月后脚就来到了杂物房。她见大门敞开,护卫兵躺在屋中,却不见了梅仁。她抬起脚踢了踢地上的护卫兵,见没有反应,便向身边的侍从吩咐道:“把他给泼醒” “是主子”侍从得了命,便从屋外的井中提来一桶水,劈头盖脸的淋了下去。 护卫兵如从梦中惊醒般,一把从地上坐起,他眼神涣散的呆望着李令月,像是在寻思刚经历的事情。 这时,李令月冷冷问了句:“事情都办好了吗” 护卫兵这才回过神,他连忙站起身,极为恭敬道:“回主子的话,事情都办妥了。梅仁哪家伙傻不拉几的,没什么心机,骗得他的信任简直易如反掌请主子放心,再过些日子,卑职再借故找他喝几趟酒,肯定就能对卑职掏心掏肺了。” 对于他的自信满满,李令月倒显得谨慎了许多:“他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傻,下手也不会那么重了。你们谁忽悠谁,还真不好说可倘若你因他受罚,不仅丢了差事,还被打折了一腿,那才能深信不疑” 听到这话,护卫兵吓得面如土色,他急忙跪地求饶道:“求主子开恩,别打折卑职的腿求主子开恩” 李令月无动于衷道:“本宫听周管家说,你欠了不少赌债。要知道开赌坊的那些人都是亡命天涯的江湖人,你若不还钱,就不仅仅是打折一条腿这么简单。” “可你若本宫的吩咐去做,本宫不仅会替你还清赌债,还会让你有一辈子都赌不完的银子,这笔买卖不管怎么算都很值得,不是吗” 护卫兵在心里一掂量,咬牙道:“是卑职听从主子的吩咐。” 李令月露出了一抹阴谋深重的微笑,她向左右吩咐了几句,他们便将护卫兵带了下去。 她刚走出杂物房,周兴便匆匆来到她面前,禀告道:“主子,那烦人的武承嗣又来了,说是要带主子去游湖赏枫。这家伙死缠烂打了这么些年,还真不是死心啊” 面对周兴的愤愤不平,李令月倒显得不以为意道:“这也不能全怪他,有时本宫也需要拿他做做挡箭牌,应付下母皇。” “再说,他在朝廷的势力不容小觑,有些事本宫不好出面,只能让他替本宫办妥。不是有这么句话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41、第二百四十一话 周兴犹豫了片刻, 忍不住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是啊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啊可已经这么多了年, 主子真没打算再嫁难道还放不下薛驸马吗” 李令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恼怒道:“这不是你该管的,记住自己的身份” 周兴急忙认错道:“主子教训的是,奴才知错” 见他态度诚恳,李令月怒色也渐渐消了, 她突然想到一些要紧的事, 便顺口提到:“自从神兵司重启之后,虽然不似从前那般能够统领江湖, 可现在朝廷中几乎所有的大案要案都是由神兵司一手督办, 其中掌控着的权利, 及厉害关系,比起当年可一点都不逊色。” 说到这儿,李令月不由得叹了口气:“可惜, 现在神兵司都是由武承嗣和武三思两兄弟的亲信把持着。直到最近本宫听说, 神兵司出了个神兵统领的空缺, 本宫会想方设法你拿下, 如何” 李令月以为周兴会欢天喜地的满口应承, 可他脸上表情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只见他皱着眉沉默了片刻道:“奴才未有半分功名在身, 又从未踏足过仕途,更别提什么为官经验。主子提拔奴才做一个管家,已经是对奴才天大的恩赐,奴才其实没有更多的奢望了。” 李令月见他言语真挚, 不像是刻意的讨人欢心的虚伪之言。 她心里虽感到很纳闷,可嘴上却说:“一直以来,本宫不觉得这是恩赐,这更像是互相成就。这些年若没有你的忠心相待,竭力付出,也没有今天的太平公主。” “你的才干绝对可以胜任神兵统领的职务,可本宫对你有个要求,在两年之内必须统管神兵司,到时本宫会权利配合你,别让本宫失望” 见李令月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兴也只好道:“是奴才一定竭尽所能为主子效忠。不过话说回来,主子为何这般看重神兵司” 李令月道:“因为只有拿下神兵司,本宫才不用再仰人鼻息,也不用再捡武氏兄弟剩下的边角料了。” 周兴点点头,问道:“那么,主子是否就不需再身不由己了” “没错就是这道理。” 听到这话,周兴嘴角露出了一抹略微且不易察觉的微笑。可李令月自来察人于微,恰好捕捉到这 一抹像是从心底发出的微笑。 突然间,她似乎明白了那些难以理解之处。 梅仁一路逃窜回到了定安王府,忙不迭向袁一写了封求救信。 为了让袁一了解心里白月光现在变得有多暗黑,他特意把这些年耳闻目见关于李令月的种种全都一股脑写于信中,因为太过惊恐慌乱,言语间难免夸大其词。 等信写好以后,他交代了暖香几句,便背着大包袱,骑上马匆匆送完信,片刻不敢耽搁的出城避难。 之后,梅仁的信在路途中辗转了两个月,终于在大年初一这天才来到了袁一手中。 等袁一将信读完,见梅仁把自己的处境描写得异常危险,他心里很是郁闷,不由得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小王八蛋好死不死,怎么惹上她了倘若我真插手,她旧仇新账一起算,非得把这小王八蛋弄死” “我要是不去救,大不敬这么大顶帽子压下来,这小王八蛋肯定免不了要有牢狱之灾。” 其实,若他遇事冷静,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大可以求助上官婉儿代为解决。 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李令月在朝廷中搞风搞雨的暗黑模样,心里既痛心疾首又万般愧疚,实在难以理智对待。 因而,无论他如何苦思冥想,也难以想不到万全之策,他只能借酒消愁。 一坛酒接一坛酒下肚,他明明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可依旧难以消除心中的惆怅,便趁着酒兴推门而出,迎着月光舞剑。 为了发泄心中的惆怅,他飞身而起将院里枝繁叶茂的苍天古树,全都“唰唰”的把它们砍成秃子。 这番折腾之后,他顿时感到酒劲上头。他晕乎乎的走回房中,一步三摇来到案几前坐下。 他将手中乌木剑往地上一扔,喃喃道:“写信,我这就给她写信,让她高抬贵手放过那小王八蛋。好主 意,这真他娘的是个好主意” 说着,他铺上纸,提起笔沾了沾墨,不觉纳闷道:“该怎么写怎么写怎么写” 他搜肠刮肚着,直到打了个抑扬顿挫的酒嗝,方才思如泉涌,提笔写道: 令月,多年不见,甚是想念。 梅仁与你无冤无仇,姑且把他放了,有什么冲我来,我受得住 听说你出息了,在朝廷混得挺好。 权利又脏又臭,你那么爱干净,安静嫁人便好,作妖干嘛老子问你作妖干嘛 报复想要报复我来啊,杀了我啊 千万别不舍得千万别那么在乎我 仰慕我的女人犹如星辰大海,我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除非,你来求我,我才会允许你仰慕我,做星辰大海微不足道的一颗米粒。 言尽于此,放下矜持,立地成佛。 你得不到的男人 袁一敬上 待写完,他将笔随手一扔,从旁边书柜里找来信封,胡乱的将信塞进其中。而后,晃晃悠悠的出了门,来到了施琅的房间。 施琅睡眼惺忪的看着突然而至的袁一,问道:“王爷,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袁一将信塞给施琅,带着满身酒气说道:“你立刻出发,带着这封信送到神都太平公主府。你得亲眼瞧着她把信看完,守着她给老子回信。她要是一天不回,你就在她府上呆一天,她要是一年不回,你就在公主府打地铺,磨到她给老子回信为之,明白吗” 施琅知道他是喝醉了在说胡话,因而便敷衍道:“现在已经很晚,不如卑职明日再出发,如何” 袁一黑着脸痛斥:“闭嘴军令如山,不懂啊老子要你立刻送,你他娘的就赶紧给老子上路。再敢跟老子犟嘴,就当你违抗军令,信不信老子今晚就把你给剁了” 施琅吓得连忙道:“是,卑职遵命” 袁一不仅在旁督促他收拾行装,还跟随他去到马厩。见他牵来一匹普通战马,袁一连连摆手道:“这信必须加急送到,这马太次了。让老白送你去” 袁一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唤了老白,他把施琅推上马背,而后一拍老白的屁股,发号施令般大喊道:“出发冲啊” 见此情形,老白只能极不情愿的迈起马蹄离开。 见事情办妥,袁一方才称心如意的回房中,倒头便睡。 次日醒来,他已经把这些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晌午,他也没见施琅来应卯,便问左右才知道,昨晚施琅受自己的差遣,已经连夜出发前往神都给太平公主送信了。 听到这话,袁一顿时感到五雷轰顶。他不得不努力回忆,昨晚喝醉之后,自己究竟给李令月写什么。 可他越想记起来,脑子里越是一团乱麻。他只得急忙起身,吩咐左右道:“快快快把老白给我牵来,我要把施琅追回来。” 可得到的回复却是,在他盛意拳拳下,老白无奈的被施琅骑着,一步三回头极不情愿的离开了都护府。 听到这话,他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在心里叫苦不迭:“他娘的,我究竟造了什么孽啊都怪那个小王八蛋,惹出这么多破事” 虽然知道施琅骑着有千里之能的老白走了一夜,早已经追不回了,可他还是巴望着有奇迹出现。于是,他派出都护府里最好的骑兵,骑着最好的快马日夜兼程的去追施琅。 可惜奇迹并没有发生,施琅早已风尘仆仆的赶了神都,他一路打听来到了太平公主府。 这时,李令月正要出门,听到门房来报,远在安西都护府的袁一竟差人送信来了。她犹豫了片刻,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将府外等候的施琅领到前院。 施琅一进公主府,就被其中奢华无度,雅致大气的景致给吸引。 这里的美轮美奂,一步一景让他顿时觉得眼睛不够看,在暗暗惊呼与赞叹中,他来到了前院,见到正端坐在屋里静静喝着茶的李令月。 在丫鬟的指引下,他向李令月行过礼,便从衣兜里掏出信,恭恭敬敬的递给李令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42、第二百四十二话 当李令月抽出信看到其中内容, 表情很复杂。 待看完, 她边慢条斯理的将信叠好放回信封中, 边用平静而不失威严的声音, 问道:“这信真是定安王派你送来的吗可有证明身份的凭证” 施琅急忙解下腰牌,呈给李令月查看。等谨慎验明腰牌真伪后,她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定安王一直都这么臭不要脸吗” “啊”见李令月没头没尾这么说了句,施琅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令月继续道:“劳烦你给定安王捎个话, 让他有空也打盆水照照, 自己究竟生了一副怎样的嘴脸本宫对他除了厌恶,就是反胃。本宫早就有了心上人, 让他别再自作多情。至于本宫嫁不嫁人, 还轮到他说三道四。” 听到李令月这么一说, 施琅心里嘀咕着:“王爷让我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打情骂俏这些年,有多少绝色佳人送到他面前, 他都不为所动, 原来一心惦记着这位太平公主, 是不是该帮帮他” 施琅这样寻思着, 便道:“恕卑职多嘴问一句, 公主与王爷是否相识已久” 李令月意味深长的回了句:“白头如新。” 施琅点点头, 又问道:“公主与王爷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李令月的眼神变得凌厉,她咬牙切齿道:“不是误会。而是血海深仇。” 听到这样的答案,施琅心里一个“咯噔”。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继续道:“卑职虽不知, 公主与王爷之间发生过什么,可卑职却知道,王爷很在乎公主,不然也不会差卑职不远万里送信给公主。” 说到这儿,他不禁露出满是崇敬的神情:“要知道,咱们王爷很克制冷静,从来都不会感情用事。他是我见过最正直严肃的人,哪怕女色当前,他都不为所动,要是哪个女人能够嫁给他,虽然闷是闷点,可胜在踏实。” 施琅为人本真,不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奉承话。李令月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因而看着面前这个眉目清秀又老实本真的侍卫官竟莫名顺眼。 因而,原本阴沉着脸的李令月,神情也缓和了些,她摇头否认道:“他在乎的并不是我,而是他的狐朋狗友。他说得没错,血海深仇是他欠的,本宫该向他讨。至于梅仁,本宫不会再为难他。” 施琅颇感纳闷他皱眉想了片刻,问道:“梅仁是梅将军吗怎么还牵扯到他了”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替本宫传话便可。” 见李令月这么说,施琅虽然满腹谜团,可只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而后,李令月向左右吩咐道:“送客” 施琅连忙道:“王爷特意交代,一定让公主给他回信。不然,卑职可交不了差。” 李令月一脸不情愿道:“本宫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写下来,不就成了多此一举吗送客” 施琅本想再多说几句,可听到吩咐的护院早已大步流星的走到房中,把他请了出去。 没辙,他也只能暂且离了公主府。可又因为军令如山,他也不敢贸然返回安西都护府,只能同老白守在公主府外,希望永这种死缠烂打的方式,得到李令月的妥协。 其实,对于李令月而言,写上些只言片语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可她心里有个坎,凭什么袁一让她回信,她就得乖乖的遵从,所以她偏不让他称心如意 因为心里的不服气,所以对于日夜守在府外的施琅,李令月都不予理睬。 可让她心烦的是,她自要打府门前经过,老白必定会屁颠屁颠凑到她身边,要不是嗅嗅她,要不用蹭蹭她。 初次,遇到老白这般热情相待,她真吓得不轻,而以为老白要袭击护卫兵纷纷抽出兵刃,护在她身前。 见此情形,施琅急忙将老白拉开,向李令月解释说,老白是匹通晓人性的汗血宝马,它从小就跟在袁一身边,历经的战役不下数百场,也算一匹训练有素且功勋卓著的战马。 它绝不会胡乱的袭击别人,平时它都很高冷,只有遇着喜欢的人,才会这般去亲近。 听到这番解释,李令月看了眼正甩着尾巴的老白,只觉得它除了体格比普通的马要高大健硕,毛色亮丽纯正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因而,她很不以为然道:“本宫可看不出它通晓人性,本宫只觉得这马就跟他主人一个德行,碍眼又没教养” 岂料,李令月话音刚落,老白极为愤慨仰着头冲着她直哼哼。见状,李令月向一旁的施琅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施琅像安抚似的捋了捋老白的鬃毛,笑得既勉强又尴尬道:“老白见你骂定安王心里不痛快,在撒气。” 李令月隐隐觉得这马似乎真通晓人性,觉得莫名有趣,嘴角便露出一丝笑意,看着老白问道:“所以,你真听得懂我的话” 老白心里的怒气未消,面对李令月的示好,它很小公主迈起步子将头一扭,用浑圆雪白的大屁股对着她,以表达自己心里的不满。 见热脸贴了冷屁股,她脸色骤然一变,拂袖而去。 见李令月气冲冲的进了府,施琅叹气连连的走到老白面前,边捋着它的鬃毛,边低声道:“我的小祖宗啊,我们还指望着公主回信交差,不然,咱们一辈子都得守在这里,这日晒雨淋的多难熬啊我看得出公主喜欢你,不如你就发挥所常逗逗她,等把她哄高兴,事情不就水到渠成了” 老白似乎把这番听进心里了,次日等到李令月再出门时,它便主动走到李令月面前,讨好似的低下头,让她摸了摸自己。 可李令月并不吃这一套,端着一副冷漠姿态趾高气昂从它身边走过,上了马车。 可老白并没因此气馁,等到了傍晚时分,远远看到李令月的马车,它便展开架势,伸长脖子等在马车前,可李令月依旧对它不理不睬。 恰好,一个背着竹篓买花的老婆婆从街边经过,老白灵机一动跑上前,低头从篓里叼来一束娇滴滴的月季花,送到李令月面前。 看到这极为可爱,又颇有喜感的一幕,李令月忍俊不禁,她接过老白嘴里衔着的花,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 老白趁热打铁示好般弯下头,想到得到李令月的抚摸。可李令月却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你可看错人了,想要讨好本宫可没那么容易。” 说罢,她没有再搭理老白,而是领着一众随从走进了府中。 等来回正院,她便将手里的月季花交给了屋里的丫鬟,虽然没有特别交代,可丫鬟知道是主子带回来的东西,肯定都得小心处置。 于是,她便拿来白瓷束腰花瓶装了些干净水,将月季花插在花瓶里,摆在李令月闺房的窗台边。 晚间,等李令月入寝时,进到房中看到月季花,脸色一沉问丫鬟:“之前,本宫不是让你把这些扔掉吗” 丫鬟见自己会错意,连忙道:“奴婢见主子从外头将这月季花带回来,还以为是让奴婢摆放在房中以做观赏,未曾想会错了主子的意,奴婢真该死” 李令月拉着脸教训道:“你在本宫身呆了也有些年头了,哪能这么蠢像这么粗俗不堪的月季花,怎么可能入得了本宫的眼本宫又如何会允许睡榻旁有这么些碍眼的东西,让自己寝食难安” 丫鬟见向来惜字如金的李令月,竟这般喋喋不休的教训起自己,料定她肯定是被自己的愚蠢行为气昏了头。 这么想着,丫鬟心里不禁惶恐,她连忙伏地认错道:“奴婢该死请主子责罚” “罢了告退吧” 听到这话,丫鬟方才松了口气,她连忙谢恩起身。当她来到窗边,打算把月季花拿走时,却听李令月道:“你这是干嘛” 丫鬟回话道:“主子觉得这花碍眼,奴婢当然把它拿出扔掉啊” 丫鬟觉得这明明是最恰当的处理措施,可李令月的脸色却越发难看,她没好气道:“这大晚上的,扔什么扔明日天不会亮了,是吧” 眼见李令月这自相矛盾的态度,丫鬟完全被搞得晕头转向,她一脸蒙圈的看着李令月,问道:“那主子的意思莫非是让奴婢,明早再把花扔了” 李令月点点头:“你这榆木脑袋总算开窍了。不过有没有想过,你把花扔了,那窗边空出来的地方该摆什么” 丫鬟一口说了很多能摆的物件,可都被李令月以各种理由一一否决了。 最后,终于理清头绪的丫鬟,灵机一动道:“主子,您看这样成不成既然找不到合适的物件,不如就把这月季花摆到枯萎为止,再换上其它花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43、第二百四十三话 李令月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更好的法子, 也只能这样了啊这次, 本宫就暂且忍受, 若下次再敢自作主张, 本宫决不轻饶” 丫鬟的心头大石总算落地,她连忙认过错,便告退而去。 之后,值夜的丫鬟进来伺候李令月换上寝衣, 铺好被子, 便请坐在案几边出神的李令月入寝。李令月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先退下。 等丫鬟走后, 李令月便走到床边, 从软枕下拿出袁一写的信, 对着烛火逐字逐句的细读着。她边读,边带着一脸冷笑喃喃自语着:“甚是想念这官腔还真够字正腔圆” “冲你来,受得住别着急, 我会的。我要百倍千倍的奉还, 真到那时你这人渣, 混蛋, 王八蛋就不会说得那么轻松了。” “作妖竟然敢骂我作妖你算老几啊你算哪根葱, 那头蒜啊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 还胆敢管到老娘头上” “你这么想死,那我亲自动手就把你刮心挖肺,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舍得在乎我呸老娘恨不得把你踩进十八层地狱,让你永不超生才好” “仰慕你的那些女人都是眼睛里夹了豆豉, 脑子你进了水,才看不到你是个多人渣的混蛋” “永远得不到的男人来求你一颗米粒你怎么不撒泡尿,好好瞧瞧自己究竟长了副多么令人恶心反胃的德性你这是有多臭不要脸,才写出了这么些胡言乱语” 等她气愤难平的骂过一头,心中的怒气总算消了些。 等她愤愤不平地自言自语完,她的目光不由得飘向了摆放在窗边的那瓶月季花,当想起老白的那逗趣模样,她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浅笑。 她思绪不由飘远,仿佛看到在金戈铁马,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身披寒光森森战袍的袁一手持七尺长刃,骑着矫健的老白在千万敌军中左冲右突,他手起刀落将敌军杀得落荒而逃。 最终,在震耳欲聋的胜利欢呼里,在满地的尸山血海中,在风中肆意飘扬的大周旗帜下,杀气未消的袁一威武而骄傲的端坐在马背,他看了看近前被攻下的城池,又看了看远方最后一抹徐徐下坠的血色残阳。 他满脸的戾气渐渐消散,他杀气腾腾的眼神变得柔软。 他紧绷的嘴角微微上扬,望着天边喃喃自语道:“令月,我又为大周,为你攻下一座城。可惜你并不知。不过终有一天会知道的,对吧老白” 老白引颈长鸣,像是在赞同他的话。 当一些原本早该远去的少女情怀,毫无预兆的飘进了她思绪中,她竟不由得沉醉其中,她心口微烫,嘴角露出了丝丝微笑。 她明媚的笑容还未能在嘴角完全绽放,便瞬间荼蘼殆尽。一时之间,乍然而起的万般羞愧,万种愤恨灌满她的胸腔,硬生生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只得垂下视线,用手捂着额头,深深的吸着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 这样沉默了许久,许久,她才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我不会永远不会忘记失去你们的痛,究竟有多痛这一路走来的难,有多难。我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我要让他给你们偿命”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声音里满是悲伤与愤恨。 她拿起案几上的信,用近前的烛火将其点燃,看着渐渐燃烧殆尽的信纸,她暗暗赌咒发誓:“我李令月在此向神明起誓,若心慈手软在有生之年不能将袁一那混蛋碎尸万段,我愿生则万劫不复,死则永不超生” 仿佛,只有用世间上最恶毒的诅咒,才能警醒自己那颗悸动不安的心。 次日清晨,她外出经过府门时,便将昨晚写好的信交给坐在台阶上打盹的施琅。 当睡眼惺忪的施琅看到李令月递来的信,喜不自胜的一跃而起,微笑着连连拱手向她谢恩。 比起施琅的殷勤,李令月倒显得极为冷淡,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便迈开步子走下台阶。 老白见李令月出府,早已抖擞精神,打算使出浑身解数讨得她的欢心。 因而,它潇洒不失稳重的迈起轻快的马蹄,早早的便来到台阶下等候着,见李令月来到近前,它便极为优雅甩下头,期望得到她温柔的抚摸。 可它始料未及的时,自己再三放下战神坐骑的架子,温驯又乖巧的讨好,可李令月却目中无马的从它身边趾高气昂的走过。 它感到很失面子,心里气愤难平,它如报复般一扭头叼起李令月发髻上的珠钗,便夺路而逃。不过片刻,老白便跑没影了。 见此情形,施琅连忙向受到惊吓的李令月道歉,还保证一定追回老白,把珠钗还回来。 李令月摆了摆手,没好气道:“罢了以后别让本宫再看到这匹自以为是的臭马” 说着,她一甩衣袖,登上了一旁等候的马车。 这时,施琅也连忙去追老白,他一路打听,终于在城门口追到了它。 老白见了施琅,便将嘴里衔着的珠钗吐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施琅俯身将珠钗捡起,叹了口气道:“老白啊,你向来稳重,这回怎么耍起小孩子脾气,把公主的珠钗都给抢了。要是王爷知道,指不定要发脾气责骂你。既然公主不计较,那我就替你瞒下这 件事吧” 施琅边说,边骑上马背,踏上了返程的路途。 袁一经过了漫长的三个月等待,终于听到府外把守的士兵来报,施琅已从洛阳赶回。听到通传, 袁一连忙丢下手中的公文,找施琅问明情况。 施琅打算先把老白送回马厩,再向袁一复命,却再半道上他。 于是,施琅停下脚步,向他躬身行礼道:“卑职见过王爷” 他问道:“你把信送去太平公主府了” “是。卑职不辱使命,已亲手将信交给公主过目,并且” 听到这般回答,袁一倒吸了口气凉气,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她看了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施琅皱着眉,满是纳闷道:“信是王爷亲笔写的,这才过去几个月,您就把信里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了呀” 袁一哭丧着脸,长长叹了口气道:“那晚我喝得酩酊大醉,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信里写了些什么” 施琅露出脸意味深长的微笑:“这样说来,那王爷完全是酒后吐真情了” 于是,施琅便将李令月托他传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袁一。静静听着的袁一表情很复杂,他隐约回忆起如何用自恋到骨髓的姿态,在信中写了多少满含挑衅,又不失挑逗意味的话语。 虽然与李令月相隔万里之遥,可他依旧能感受到李令月在读完这封信之后,对自己的满满的嫌弃与嘲弄。 他用手撑着额头感到苦恼又懊悔,可当施琅说到了,李令月亲口承认自己有心上人这一茬,他猛地抬起头,用惊讶又惊恐盯着施琅,恶狠狠的问道:“心上人哪个王八羔子她说了没” 瞧着他这副妒火中烧的样子,施琅哭笑不得,回话道:“这倒没说。不过,卑职却看得出,王爷很喜欢这位公主。以卑职所见,这位公主长得明艳动人,举止又高贵大方,的确是位世间少要的绝色佳人。这也难怪像王爷这样的盖世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呀” 袁一赌气道:“她都有心上人了,老子喜欢她做什么难道这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绝了,老子非得再她这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施琅笑了笑:“话虽如此,可卑职却觉得男未婚女未嫁,王爷还是有大把机会抱得美人归。毕竟,自古以来都是美人配英雄,若遇到王爷这样的盖世英雄,想必这天底下没有几个女人不动心。” 这番话真正袁一下怀,他抚着及胸的长须,微微一笑:“你这才去一趟神都,可越来越会说话了不过这也是事实,真不是我吹嘘,在女人这一方面,我可从未失手过。她偏要这么没眼力劲,挑个歪瓜裂枣做心上人,那可是她的损失” 见平时不苟言笑,受万人敬仰的战神,竟也有这么孩子气,这么不自信的一面。施琅似乎能够感受到,他对这位远在神都的太平公主,不仅仅是喜欢,而是深爱。 正在施琅感慨之时,突然想起李令月的回信,便急忙从兜里将信掏出来,极为恭敬的递给袁一:“卑职差点忘了,这是公主的回信,还请王爷过目。” “她还给我回信了”袁一又惊又喜,迫不及待的一把从施琅手中拿过信。 他忙不迭的抽出信纸,当看到其中娟秀的字体,他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连连称赞道:“瞧这字横则苍劲,竖则有力,字形笔力十足又不失飘逸灵动,字体简约大方又不失典雅端庄,字意深远宁静又不失内涵丰富。这信的确是出自她之手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44、第二百四十四话 听到他这番颇有辞藻堆砌之嫌的赞美, 施琅笑问道:“看不出王爷对字还有这么深入的研究, 公主在信里都写了什么啊” 他笑道:“她写了殷切备至的思念, 写了迫不及待的相见, 最重要的是写了刻苦铭心的挣扎。” “是吗这么说来,王爷与公主岂不是郎情妾意。”施琅这样说着,便挪动脚步,侧头看了眼被他说得神乎其技的信, 却发现信纸上只有俩个斗大的“等死”。 施琅错愕道:“等死这是卑职眼花看错了吗” 袁一摇摇头:“没, 你看得千真万确。可你细想想,等死就意味着她会出手置我于死地, 这样一来, 我们之间不就有了交集。” “她明枪暗箭, 我就见招拆招,这一来二去,她难免不会被我高深的智慧, 卓绝的谋略所折服, 最终束手就擒, 插翅难逃。” 说到这儿, 他露出一抹阴谋深重的微笑:“她以为机关算尽, 可没想到算来算去最终羊入虎口。” 施琅越听越迷惑, 不由问道:“王爷的意思是,打算反杀公主” 袁一摇摇头,摸了摸长须,不紧不慢道:“她要我的命, 那我为何不能要她的人” “哦”施琅终于疑惑大解:“原来束手就擒,插翅难逃是这个意思。卑职似乎能够感受到,王爷对公主有着一种执着而热烈的迷恋” 这时,一直安静呆在一旁的老白,听到这话也仰了仰头“扑哧扑哧”的叫唤了几声,像是在认同施琅的观点。 见自己被属下和坐骑一齐调侃,感到面子挂不住的袁一收敛起笑意,否认道:“迷恋不存在的。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怎容许被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轻易挑衅这叫征服,绝非迷恋” 见着不怒自威的袁一,以气势凛然的口吻说出这番话,施琅明显被唬住,他连连点点头称是。 见此情形,袁一终于称心如意的笑颜,他不忘交代施琅道:“这件事希望只有你知,我知,明白吗” 施琅躬身道:“卑职明白” “那就好我还要些紧急的公务要处理,你带老白回马厩吧” 施琅正要领命而去,可老白却咬着他的包袱,一直往下拽。袁一与老白心意相通,便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忘了给我” 施琅看了眼老白,犹豫了片刻,方才取下包袱拿出老白抢来的那支朱钗交给袁一,并将事情的始末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他以为老白会被狠狠教训,可他未曾想端详着朱钗出会儿神的袁一径直走到老白跟前,边替它捋着鬃毛,边和颜悦色道:“你这小混蛋这祸可闯大了,想要我怎么奖励你” 老白一仰头将甩起的缰绳咬住,而后压低了脑袋,袁一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微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带你去山坡撒欢你这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回到第一件事不是见媳妇,而是想着同我玩,不怕黑妞给你脸色看吗” 老白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肩膀,袁一皱着眉满是无奈道:“你不想媳妇,可我还有很多要紧的公文要处理。不如” 还没等袁一把话说完,老白就怒气冲冲的将头偏不搭理他。 袁一也只好妥协道:“真是怕了你,可不能太久,就半个时辰” 终于称心如意,老白高兴得扬起蹄子踏步,袁一微笑着一伸手,老白便把嘴里衔着的缰绳放到他手中。 他身姿矫健的扳鞍上马,向施琅交代了几句,便轻夹马腹骑着老白出了府门,一路飞奔向芳草碧连天的山坡之上。 当袁一沉浸在一厢情愿的幻想中时,远在万里之遥的李令月,开始摩拳擦掌。 她誓要用这数年光阴练就的心机,和在权利森林里跌跌撞撞攫取的丰硕果实,给予袁一最致命打击。 在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个混蛋狗命,她还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从风光无限的云端,跌入黑暗无边的谷底。那时迎向他的不再是鲜花和欢呼,而是唾沫和辱骂。 有了如此愿望,她不断在心中设想修改,酝酿半年之久后,一条堪称完美的毒计便应运而生。 她先是派人送出了一封信,她需要召来那个一直在背后默默效力,总能运筹帷幄替自己实现所愿的重要人物。 这日李令月用过晚膳,如往常一般沿着花团锦簇的幽径缓缓的走着,静静的思考着一些事情。 不知不觉,她就从余晖的黄昏走到了月色的夜晚,她站在静谧的小湖边,看着银辉洒落,锦鲤浅 游的湖面正出神。 这时,一个轻缓而稳健的脚步渐渐靠近她,只见来者身披一件连帽的玄色斗篷,大半面容尽藏在连帽下,他似乎行事低调,刻意避免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当他来到李令月身后,便亲昵的展开双臂,从身后将她抱住。她似乎知道来者是谁,并没过多久的惊讶。 而一旁伺候的丫鬟,见到这般亲密的举止似乎习以为常,她们稍稍躬身向来人行礼道:“奴婢见过公子。” 李令月向丫鬟们吩咐道:“本宫同公子有话要说,你们先退下” 等丫鬟离开后,公子便更加肆无忌惮的将头凑近她的颈项间,眷念的感受着她的温柔,肆意呼吸着她的幽兰之气。 等这番柔情蜜意之后,公子附在她耳边柔声细语道:“这么着急让我来,想我了吗” 面对公子的温柔缱绻,李令月竟表现得出奇冷淡:“就算我这样说,你心里真会这么想吗何必多此一问” 公子虽然被泼了盆透心凉的冷水,可依旧没能浇熄他的热情似火。 他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柔声道:“你就这么不了解我吗对于你,即便说的是天方夜谈,我也会信得死心塌地。可惜,你连骗我都不愿意。我都对你掏心掏肺了,可你却吝惜对我付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情,你真这么狠心吗” 面对他的深情款款,李令月却不领情道:“若你想要的是这些,从一开始就不该来找我。以你今时今日的财富地位,天底下有多少女人对你投怀送抱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公子点了点头道:“的确天下女人很多,可我的令月只有一个。我什么都可以放,什么都可以忘,可唯独对你做不到。可世事无绝对,你真不怕哪天我失去耐心,跟别的女人跑了” 这番轻松的打情骂俏,听在李令月耳里却有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她脸色阴沉的将公子推开,没好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哭着跪在我面 前求我接受你的弥补,还信誓旦旦的说不奢望得到任何回报。” “同样,我也明明白白告诉了你,我可以接受你的弥补,可我不会为此付出任何两年前我态度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若你想要更多,我觉得我们不该再继续。” 见自己的有口无心,竟招来这般义正言辞的告诫,公子唇边的柔情的笑意,时荡然无存。 他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冷言冷语道:“或许你说得没错,不管我付出多少爱得多卑微,也换不来想要的,甚至连微不足道的施舍,也成了你眼中的奢望。你这般无情又铁石心肠,我何必再自取其辱,就到这儿吧告辞” 说罢,他恨恼的一甩斗篷,气冲冲的转身而去。 面对他的愤然离去,李令月始终冷眼旁观,眼见他匆匆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中,李令月平静 无风的转过身,继续欣赏着四周的静谧清丽之景。 可刚过不到一盏茶时间,撂下狠话的公子又腆着脸走回她身边。 公子低着头静静的陪她在微凉的月色里站了许久许久,他棱角分明的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犹豫了几回,终于用低沉得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你知道我狠不下心,还会再回来,你才能这么平静,这么无所谓,对吗” 李令月没有看他,视线依旧停留在洒满月辉的湖面上:“是啊你的确不够狠啊你这般狡诈多端,又精于算计,应该知道这是一桩可能会让你赔得血本无归的买卖。” 他摇摇头,露出一抹难以言语的笑容:“你看错我。我不仅够狠,还够毒,才能拥有今时今日的财富地位。任何人在我眼里都如蝼蚁般低贱死不足惜,我可以对任何人狠毒,甚至我自己。” 说到这儿,他神情变得柔软而温暖:“可唯独你,却是我的软肋。若这真是一桩买卖,即便永远赚不到你的心,可总有天我能赚到你的人,不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45、第二百四十五话 李令月斩钉截铁的否认, 而是留有余地道:“我不可能孤独终老, 总得嫁人, 可我身边选择很多, 可我要嫁的绝对是最能帮助我,也最能实现利益最大化的那个。” 公子终于露出了笑颜:“你这摆明是在暗示我,若不竭尽所能,随时都有被取代的危险。坦白讲, 以目前来看, 我和武承嗣谁的赢面要更大些。” 李令月直接回答,而是迂回婉转道:“你莫非没听到过这样一种说法, 我母皇不断的栽培武承嗣, 以至于他在朝廷权势熏天, 就是为了让他继任大周天下。他如此受母皇倚重,赢面自然不会小。” 公子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以目前来看,武承嗣的确是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可你的野心未必只是母仪天下, 而不是像你母皇那样君临天下你身边能人异士虽多, 可有心有力帮你实现宏图大愿的, 只有我” 李令月用深邃的双眸打量了他许久, 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以你的野心狠辣, 莫非就不想过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的瘾” 公子叹了口气:“你终究还是不信我,是不是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才会相信,除了你, 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我的心愿很简单,有朝一日你为皇,我为王,再让我们的孩子延续这大好江山。” 见他说得情真意切,李令月紧绷神情终于放松下来,她脸上露出略微的笑意:“若只是为王,那可就是女尊男卑,你真心甘情愿臣服于我。” 他没有说话,而是用实际行动证明忠心。只见他俯身跪地行礼道:“臣贺兰敏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李令月被逗得忍俊不禁,贺兰敏之将连帽拿下,牵起她的手用热烈且真挚目光仰望着她,柔声道:“令月,我曾经辜负过,也伤害过你,可绝非出自我的本愿。那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让我无从选择。” “在经过这么年命运的辗转起伏,煎熬过多少回朝思暮想,我便更加坚信,我所有的愿望不过是拥有你。不管你是否还眷念着当初的青梅竹马之情,我对你的心始终如一。” 说罢,贺兰敏之柔情的在她手背深深一吻。 李令月笑道:“闹够了,起来吧” 贺兰敏之看着她,摇摇头:“不。吾皇先得答应,若以后我助吾皇君临天下,吾皇必须对我从一而终。若吾皇不贞,我便不忠。” 李令月反驳道:“为什么男人做皇帝就能三宫六院,可女人哪怕做皇帝都得从一而终,这是什么道理” 贺兰敏之义正言辞道:“爱本来就是独占,从今往后我会对吾皇忠贞不二,吾皇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来” 李令月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地摇摇头,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走上这条路吗” 贺兰敏之道:“你想扳倒袁一,让他偿命,替薛绍报仇雪恨。” “这只是一部分。我更想要的是自由,不被任何事,任何人束缚的自由。我不需要你的忠贞不渝,哪怕你走出公主府,转头就睡倒在别的女人床上,我也依旧如初。若你不愿效忠于我,也无妨,我身边真不缺你这一个。” 贺兰敏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心里虽很窝火,却尽其可能的淡然处之:“所以,你的意思是若你为女帝,也要有三宫六院应付得来吗男人可不比女人,不是些简单的三从四德就能让他们规行矩步” 李令月摇摇头:“我所谓的自由并非如此,而是心的自由。我要一切全凭自己做主,而不是遵守别人的规则。所以,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若。而你能做恰恰是让我心选择为你从一而终,而你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许诺。” 贺兰敏之皱眉沉思了片刻,面露犹豫的问道:“赢得你的心我可以吗” 李令月嘴角露出迷惑的微笑:“你可是贺兰敏之,有什么不可以。” 贺兰敏之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李令月惯用这般打个巴掌给颗枣的攻心计,把狡诈多端的贺兰敏之哄得服服帖帖的,让他不计回报为自己鞍前马后。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当贺兰敏之听过李令月的毒计,知道她要置袁一于死地,他几乎没有多想,便满口应承着揽下了实施的重任。 此时,远在安西都护府的袁一做梦也没想到,他心中的白月光与死而复生的贺兰敏之,正暗自筹谋着要将他从云端推向深渊。 这晚,袁一正要入睡,施琅突然跑来传信:“王爷吐蕃太后派人传来噩耗,其母笃鲁夫人仙逝,希望您前往吊唁” 听闻此讯,袁一心中一沉,神情满是哀痛,错愕道:“什么笃鲁夫人,走了” 他自顾自的摇着头,仿若不愿意相信笃鲁夫人离开人世的事实。 其实这些年,他对于笃鲁夫人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她嫁给自己的父亲,也就夺走了母亲最爱的丈夫。 可另一方面她待自己很好,时常会亲手缝制新衣新鞋派人送到安西都护府给自己,每逢临近佳节时她又派人捎信来邀请自己,以家人的身份同穆赫珠与朗格哒两兄妹相聚吃顿饭。 刚开始,他并不很愿意接受这样的好意,总是各种理由推脱。即便如此,笃鲁夫人还会是按着大周的习俗差人快马加鞭送来亲手准备的食物或是粽子,或者饺子等等。 这样的盛意拳拳多了之后,他也不好再拒绝,只好应邀前往笃鲁夫人的家中做客。 自从笃鲁死后,笃鲁夫人就搬出了逻些城,把家按在了一处水草肥沃,牛羊成群的大草原上。 她虽身份显赫,可在那片草原上却过着如寻常百姓般的日子,每日同几个忠心的老仆放牛牧羊, 闲暇时晒制些美味的牦牛肉,或是酿造些微醺的青稞酒,或是用存储牛羊奶制成可口的奶酪。 她制作这些吃食地道又美味,她和老仆们也吃不了多少,通常她都会把大部分的可口的食物送进逻些城分给穆赫珠和琅格哒,自然也不会落下袁一。 最开始时,袁一并不是很能接受青稞酒独有的酸涩口味,也不怎么喜欢牦牛肉脯的膻味,可因为笃鲁夫人几乎每月都会送来青稞酒和牦牛肉脯,也不好拒绝,只好礼貌将其收下。 之后,近侍官就会时不时将青稞酒和肉脯,拿出来给袁一充当公务繁忙时果腹的饮品和点心,他对食物很少挑剔,只要有得吃就行。 因而,他这样吃着吃着,就渐渐吃出习惯了。 直到近年,心里遇到什么不痛快的事必定要会命近侍官拿来一坛青稞酒,再拿来一大块牦牛肉脯佐酒。当喝完酒,嚼完肉,他心里的阴霾也会散去大半。 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之下,他不仅越发适应这儿的饮食习惯,在心里也日渐接受了笃鲁夫人,愿意把她视为没有血缘之亲的亲人。 甚至,在近几年,就算没有笃鲁夫人的邀请,遇到闲暇时,他就骑着老白,用一天的时间赶往笃鲁夫人安家的那片草原。 每每去到哪儿,他会被草原开阔而湛蓝的天空,仿若无边无际的青青草原,悠哉游荡的牛羊这种种闲适悠远的景致所吸引,通常他都会这儿住上一两天。 他会替老白拿下笼头和马鞍,让它在蓝天白云下,在没过马蹄的青草丛中尽情奔跑,赶着成群的牛羊畅玩嬉戏。 袁一则会搬来马扎,沏上一壶好茶坐在毡房外,时而悠闲的看着天边云卷云舒,时而随意的同笃鲁夫人聊着家长里短。 可这样的怡然自得并不是持续多久,通常随着琅格哒的匆匆而来,便戛然而止。 琅格哒与袁一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因为袁一错手杀了笃鲁,又派重兵守在临近吐蕃的安西都护府,所以一直以来,琅格哒都像防贼似的防袁一。 他知道袁一时常会来草原看望笃鲁夫人,便在安西都护府途经草原的路上设立了屯兵据点,以此戒备。因而,每回袁一刚到草原,琅格哒立马就会闻讯赶来。 琅格哒性格鲁莽冲动,每回只要瞧见袁一就会火冒三丈,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袁一故意接近笃鲁夫人心怀不轨,让袁一赶紧滚。 见此情形,笃鲁夫人急忙前来劝阻,可怎料琅格哒反倒越闹越凶,抡拳头就要开打。 穆赫珠早就预料到,这兄弟俩一旦碰头就会出现这般水火不容的情形。她也未雨绸缪的在琅格哒身边放下眼线,只要得知琅格哒怒气冲冲的赶往草原,就让其赶紧进宫禀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46、第二百四十六话 如此, 琅格哒前脚来到草原找袁一麻烦, 贵为太后的穆赫珠便乘着马车后脚赶来出面调停。 马车再快也比不过快马, 等穆赫珠赶到时, 一言不合的兄弟俩,早就已经开打。 琅格哒虽莽撞缺少谋略,可他体壮如牛又武艺超群。尤其是他的臂力惊人,是吐蕃远近闻名的神射手, 他射出的箭远可百步穿杨, 近可射穿靶心巨石。 他力大无穷,同袁一动起手来他更是拼尽全力。再反观袁一虽武艺卓绝, 可对付起琅格哒这头发疯的蛮牛本就有些吃力, 更何况他念在兄弟一场, 加之心里本就有愧,打斗时袁一则处处留力。 在这诸多因素影响下,他们的较量几乎都是势均力敌。 当奔赴草原的穆赫珠看到扭打在一起的兄弟俩, 端着太后威严的架势大喝一声:“住手都给我住手一个吐蕃的大将军, 一个大周的定安王, 如此成何体统想要打, 就痛痛快快的到战场上打一仗” 听到这一吼, 兄弟俩都会不约而同的停手, 带着一脸鼻青脸肿转头看向威严端庄的穆赫珠。 这时,穆赫珠便会一扬手,继续发号施令道:“都给我起来,擦药去” 琅格哒不服气, 指着袁一囔囔道:“他是大周人,是我们的敌人,他跑来这儿亲近阿娘,肯定图谋”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穆赫珠就喝止道:“这是什么混账话如今吐蕃与大周是睦邻友好的盟国,怎有敌人一说你再口无遮拦,我就禀明赞布免除你的大将军之职,让你到荒蛮的阿里布山去养马” 听到这话,琅格哒不敢再言语,只是恨恨地瞪了眼袁一,便怒气冲冲起身跑到毡房里。这时,笃鲁夫人也跟了进去给琅格哒擦药,免不了教训他几句。 等穆赫珠命老仆替袁一擦过药后,就会同他到附近走走开解下他,让他别记恨琅格哒,也不要这些把不愉快的事放在心里。然后,他们顺便还会谈谈两国的邦交问题,也聊聊一些日常琐事。 笃鲁夫人见因祸得福,贵人事忙儿女们因此聚在了一起,她便索性留下兄妹俩吃过饭再回逻些城。 她便一扫之前的担忧,开开心心的同仆人们杀鸡宰羊,做一桌子丰盛的晚宴招待他们。 等仆人都悉数退去,暖洋洋的毡房里只剩下一家人,穆赫珠也无所顾忌的放下太后的姿态,像还未出阁那会儿亲昵的挨着笃鲁夫人坐着说一些体己的话,在这顿家常饭中有个默契的约定不谈政事。 他们会聊些过往的趣事,也会聊些琐事的日常。袁一想要活跃气氛,便尽其可能的找有趣的话题来聊,因而很快便融入其中,同笃鲁夫人和穆赫珠聊得欢声笑语。 琅格哒看袁一不顺眼,向来都是一言不发的喝闷酒,从来不曾参与到这样其乐融融的交谈中。直到有次,琅格哒再一次用闷酒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他趁着醉意一步三晃的拿着酒杯,提着酒壶来给袁一敬酒。 袁一见琅格哒将面前的酒杯斟满,他便二话不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怎料他喝完一杯,琅格哒又续上一杯。 等他喝了三杯之后,见琅格哒又来续酒,他便用手捂着杯口,委婉道:“杯中物虽好,可多饮伤身,大将军已经喝了不少,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他本是一番好意,可琅格哒却像是被踩尾巴似的,突然勃然大怒将酒壶将地下一掷。 琅格哒拔出他在案几上的乌木剑,用剑锋指着他,怒目而视:“我呸少他娘的在这儿惺惺作态,你他娘的就是不给老子面子老子忍你很久了,已经忍无可忍了,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面对这般故意为之的挑衅,袁一表现得出奇平静,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自顾自坐下,拿起一旁的小刀割了块肉脯,放在嘴里咀嚼着。 见此情形,琅格哒越发怒火中烧,他提起剑正要刺去,却被赶来身旁的穆赫珠大声喝止道:“住手你要杀他,先把我给杀了” 琅格哒转过视线,看着满脸义正言辞的穆赫珠,他紧紧的皱着眉沉默了片刻,而后嘴角露出几分嘲弄的微笑:“你可是吐蕃太后,竟要为一个大周男人去死,能无所顾忌的干出这般辱国体的勾当,难怪会有那么多难听风言风语,也难怪那么多人朝你们泼脏水” 说到这儿,他摇摇头,言语越发刻薄道:“不。那些不是脏水。那或许就是事实” 对于穆赫珠而言,年轻守寡还要一路扶持着不满周岁的儿皇帝,一路披荆斩棘,一路降妖除魔。 她殚精竭虑又如履薄冰的协助儿皇帝勤政权斗,才总算让母子俩一次次躲过奸佞之臣荼毒的魔爪,也为内忧外患的吐蕃撑起了一片安稳治世。 这一路走来,她付出的心血和艰辛可想而知,可寡妇门前是非多,就算如她这般掌握着生死大权的吐蕃太后也不另外。 对于外人的闲言碎语,她从来都不予理会,可现在就连自家人也这么说,这可让她难以接受,加之想到这些年的不易,向来坚韧的她眼眶骤然红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的往下落。 见穆赫珠落泪,琅格哒的酒疯已经醒了大半,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一个响亮的巴掌便落到他脸上。 他回过神一看,竟然是笃鲁夫人,受了这样一巴掌,原本偃旗息鼓的怒气,突然又窜了上来。 琅格哒恨恨道:“阿娘你打我从前,不管我多顽劣你从没对我动过手,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对我说” 说着,他又将视线转向泪眼涟涟的穆赫珠:“还有前的阿姐,不管我是错是对,都会百般帮着我,偏袒我可直到这个野种出现。” 他边说,边愤然指向座上的袁一。虽然,袁一很想纠正他才是名副其实的野种。 可他一直都有着自相矛盾心理,自己父亲是袁耀武,并非笃鲁,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可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和身份,因而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应该算是两个人。 在这种复杂思绪的作用下,面对琅格哒刻薄的人身攻击,他并没有表现的多在意。他只是抬起头冷冷的看了眼琅格哒,继续听其埋怨道:“你们有了这个野种,我就变得不重要。你们总是以他为先,总是为了他让我痛苦难堪”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顿下来,端详着手中的乌木剑出了良久的神,这些年委屈的泪水终于倾泻而出:“这把乌木剑本该属于我,阿爹该骄傲的人也应该是我,他战神的衣钵也该由我来继承。” “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全给了这个野种,我不服气,我不服气啊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啊”他声嘶力竭的冲袁一咆哮着。 见气氛已经尴尬至极,袁一只好起身道:“或许我不该来,告辞了” 正当他要迈开步子时,琅格哒一把将他拦住,摇头道:“不。该走的人是我我从没说过,其实我并不恨你,只是嫉妒你拥有了,我的一切。” 说罢,琅格哒丢下手中的乌木剑,愤然而去。 自从那次不欢而散之后,袁一再也没有去过草原。 在这期间,他不停的回想琅格哒的那些话,才恍然间意识到,在琅格哒嫉妒自己的时候,自己也何尝不嫉妒琅格哒能在父慈母爱下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琅格哒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苦难波折,就能在战神笃鲁的庇护下,一路顺遂的破敌立功成为人人艳羡的少年将军。这些恰恰都是他不曾拥有,也渴望拥有的。 因而琅格哒越不希望,自己出现在草原亲近笃鲁夫人,自己越要这么去做。 或许,只要看到琅格哒因嫉妒而显露出的丑陋嘴脸,自己因孤独童年而留下的心灵创伤,以及对笃鲁未尽父责的怨恨,才能得到平息直至和解。 当琅格哒明明白白把那些嫉妒说出口,自己所有怨恨终趋于和解。他清醒看到比起琅格哒名刀明枪的嫉妒,他的嫉妒要更心怀叵测,更杀人于无形。 当意识到这点,袁一对琅格哒充满了愧疚,他思前想后为了弥补他便派人将乌木剑送给了琅格哒。 可琅格哒并没有收,也没传来只言片语。他没曾想与琅格哒再见竟然会是在笃鲁夫人的丧礼上。 笃鲁夫人虽然身份显赫,可在弥留之际,却嘱咐老仆们丧事从简。 穆赫珠也遵从了她的遗愿,只是命人将她身前居住的毡房稍稍布置了一番,以作摆放灵柩祭奠之用。而前来吊唁也只是,一些为吐蕃效力多年的老臣和笃鲁夫人的娘家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47、第二百四十七话 等笃鲁夫人下葬之后, 琅格哒因为之前的争执, 心里既悲痛又愧疚, 没有做过多停留, 以公事为由早早便返回逻些城。 而穆赫珠虽是无血脉之亲的养女,可笃鲁老俩口对其视如己出,她自小便如掌上明珠般在百般呵护疼爱中长大。 所以,自从笃鲁死后, 她对这位阿娘更是万分依赖, 每每遇到什么艰难困苦,她都会把阿娘接进宫, 或是亲自来草原向阿娘倾诉心中烦闷之事。 笃鲁夫人生性豁达, 又精于事故, 往往都能给予她最好的安慰与开解。在穆赫珠执掌吐蕃的十余年光阴里,之所以能以强大的内心抗衡一个个难关,都离不开笃鲁夫人的从旁鼓励与支持。 笃鲁夫人这一去, 让穆赫珠顿时感到失去主心骨, 整个人都变得恍恍惚惚的。即便在笃鲁夫人下葬之后, 她都久久不愿离去, 她甚至命人传信到朝内, 她要在待在草原替笃鲁夫人守丧半年。 这时, 赞普不过是十三四的少年还未亲政,吐蕃大臣们见穆赫珠突然撂下这么副担子,都不免惶恐不安。 赞普甚至亲自率领大臣,前往草原劝说, 让穆赫珠节哀顺变,以国事为重。 可穆赫珠只是临时任命几位心腹大臣,让其代为协助赞普理政,若遇到有争议的朝事,派人送来 草原再由她定夺便可。 如此交代完,她便将所有人打发回了逻些城,只留下了那几位伺候笃鲁夫人的老仆在身边陪伴。 袁一陪着兄妹俩处理完笃鲁夫人的丧事,便回到了安西都护府。 他以为穆赫珠只会在草原停留几天,便会回逻些城主理朝政。可当听到穆赫珠要在草原为笃鲁夫人守丧半年,便知道笃鲁夫人的死对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袁一觉得自己作为兄长,有责任帮助她尽早走出丧亲之痛的阴影。因而,他召来手下的几个将军,把都护府的事安排妥当后,便骑着老白赶赴草原。 当他再次看到同样的蓝天白云,碧草连天,牛羊成群,感到不再是悠然自得,而是沉重物是人非。 他走进毡房,看到面容憔悴的穆赫珠,正抱着笃鲁夫人生前常穿的衣裳独自垂泪。他默默走到一旁坐下,静静陪着穆赫珠直到她止住泪,将视线转向他,哽咽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露出如阳光般和煦的微笑说道:“我们大周有这么句话,长兄为父。虽然夫人走了,可不是还有我吗夫人临终托人传了遗言,让我照顾你,琅格哒和吐蕃。我会尽力做到。” 听到这般承若,穆赫珠阴云密布的脸上终于有些许笑颜,她抹了把泪问道:“这么说,你会一直留在安西都护府,再也不走了吗” 当初离开大周时,袁一以为自己会在安西都护府呆上一辈子,用毕生时间完成永无战祸的夙愿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可直到握着老白替他带来的朱钗,细细端详之时发现朱钗上还缠绕着令月发丝。 一种强烈而炙热的思念涌上了他心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放下一切,哪怕只是见见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他也心满意足。 即使这个女人对他已毫无眷念,一心只想取他性命为另一个男人报仇。他也满怀期待的愿她找上门了结自己的性命,只要落在她手里,哪怕是死也能甘之如饴。 因为在他世界里,没有她的岁月,生活就如同一潭死水,无聊且苦闷。就算有天他恍然间发现,自己完成了以马球替代战争的夙愿,他竟没有预想中的激动与快乐。 可当几个月前,他收到令月的回信,虽然只有恶狠狠的等死俩字,却能让他心潮澎湃,兴奋不已。 他确信,在那一瞬间得到的快乐比这十多年累积而来的还要多,还要强烈。 他恍然间明白,他归宿不是安西都护府,也不是什么威震四夷的战神使命,他所求的归宿只有令月,生就与她白头偕老,死就由她千刀万剐。 面对穆赫珠的问话,他的心里答案虽是不会。可这有违安慰人的初衷,他只能暂且给予善意的谎言:“会。我会的。” 听到这样的答案,穆赫珠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她欢喜不已的拉着袁一的手,确认道:“真是这样吗”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穆赫珠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收回手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在外人看来,我是光耀门楣的太后,可我并不想走这条路。当年,你蒙受不白之冤,重伤痊愈后便离开吐蕃去讨回公 道。” “那时阿布扎登基成了赞普,他对我念念不忘,使出种种阴损的招数,让我被迫嫁给了他。可不过两年光景,他就多行不义必自毙,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收拾。” 当穆赫珠提起阿布扎脸上尽是嘲弄,字里行间也掩盖不住对阿布扎的怨恨与厌恶。 穆赫珠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可孩子终究是自己的,为了替我的孩子撑起吐蕃这片天,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话。可幸,吐蕃现在安稳太平,而赞普也到了能够亲政的年纪,我也总算能功成身退,为自己而活了。” 袁一顺着穆赫珠的话说道:“我也知道,政坛之事本就险恶肮脏,这些年你一个女人与虎谋皮的确不容易。可凡事都得有个过程,赞普不过是经验尚浅的少年君王,你这样突然做了甩手掌柜,他恐怕难以招架那些险恶的虎狼之辈。” 听到这番劝解,穆赫珠沉思了许久,像是被说服了般点了点头:“是啊我不该这么不管不顾,我该给赞普一个平稳过渡的时间,让他对朝政之事得心应手之后,再引退。” 说着,她站起身走到毡房外,看着草原辽阔的美景,眼里满是憧憬的微笑:“或许,再过个两三年,我就能搬出皇宫,回到这儿。过回以前单纯而快乐的日子,你说好吗” 在吐蕃并没有像大周那么多繁文缛节,只要赞普一死其身边宫眷,只要奏请继任赞普,获准之后便能搬出皇宫,到气候宜人的草原居住。 看到穆赫珠的向往,袁一点点头:“这若是你希望的,又有何不可” 穆赫珠舔了舔嘴唇,用满是期待的声音问道:“到时,你也会像阿娘在时那般,时常来看望我吗” 袁一心想,他们之间已经有太多风言风语,穆赫珠若搬出皇宫,他再时常来探望,在外人看来,那岂不落实那些了流言蜚语。 有了这层顾虑,袁一不知如何作答,皱着眉陷入了沉默。 其实,穆赫珠也知道他心里的顾虑,便故意岔开话题道:“那么远的事,留到以后再说吧还记得吗以前你在这儿养伤时,白天我们就会骑着马替阿娘放羊,夜晚我就会陪你坐在草地上望着漫天星光发呆。” 袁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穆赫珠满是感慨的口吻道:“我真是好怀念那些的日子那时的我才十五六的年纪,不过是个懵懂的小丫头,而你没有这些邋里邋遢的长须,只是个满腹心事的少年郎。没想到,一转念就过了十五年,我成了高处不胜寒的太后,而你成了胡子大叔” 听穆赫珠用轻松的语气说着过往,他露出些许笑意连连点头,叹口气道:“是啊年少轻狂那会儿,觉得日子过得很慢,不相信什么时光飞逝,可如今蓦然回首,一转眼我便到了不惑之年,今生已匆匆过去了大半。” 穆赫珠也叹了口气,也感慨道:“人生匆匆而来,匆匆而过,不该留有遗憾。今天,我最想做的就是重温往日时光,你这胡子大叔不会扫兴吧” “怎敢” 如此,俩人便骑着马肆意的奔跑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看着牛羊吃草,听着风声呼呼而过,看着绿草摇曳出阵阵浪花。 黄昏时,他们把牛羊赶进圈棚里,老仆们已经备上晚膳。他们吃过饭,便来到毡房外的一处小山丘席地而坐,等着夜幕降临,璀璨繁星乍现。 渐渐的,天幕越来越暗,颗颗闪耀的星辰出现在暗黑的夜空中,把草原辽阔的天空装点地梦幻又迷离。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天空想着各自的心事。 这时,望着皎洁月光出神的穆赫珠突然开口道:“袁一,有件事我一直忘了说。” 袁一转过头看向正沐浴在朦胧月色里的穆赫珠,点点头:“什么事。说吧” 穆赫珠侧过脸,用满含笑意的眼眸动情的看着身旁他,柔声说道:“我爱你。” 听到这突然的表白,袁一感到后脊直发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有种说不出滋味在全身蔓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48、第二百四十八话 他愣了片刻, 笑得很牵强的打圆场道:“我知道。就像你爱琅格哒那种,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 我们是兄妹, 也是亲人,很多情感放在心里就好,不一定要说出来。” 穆赫珠摇摇头,否认:“不, 那不一样。我们之间并无血缘之亲, 我从没把你当过兄长。不管十五年前,还是如今, 你都是我心底最难以割舍的那个人。” “以前, 我背负了太多责任, 可直到阿娘突然离世,我才恍然意识到,人这一生太过短暂, 无论如何要为自己活一回。我才敢把这些埋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 袁一皱着眉, 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一直以来, 我只是把你当妹妹, 亲妹妹那样看待。我不想伤害你, 对不起” 穆赫珠放下身段, 抛开所有顾虑,得到的却这般不有余地的拒绝,一时间她感到羞愧难当,她眼眶骤然红了, 她连连摇头,哽咽道:“不我不要我不要做什么妹妹,我要做你的女人” 说着,她不顾一切的扑向袁一,忘情的亲吻着他,大胆的拉扯着他的衣裳。 袁一抓着她放肆的手,喝止道:“够了别忘了你不仅仅是穆赫珠,还是一国太后,怎能行这般苟且之事” 穆赫珠抿着嘴,沉默了片刻方才泪眼涟涟道:“这些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只是阿爹阿娘一直能宠着我,想要你永远留在安西都护府,一辈子都能守护着我,为我出头。” 说到这儿,她的神情越发悲戚:“可阿爹阿娘却走了,而你终有一天会为了那个叫李令月离开吐蕃,回到大周,对吗” 见她突然提到李令月,袁一心底吃惊不已,他连忙问道:“我从没向你提起过任何事,你如何会知道她” 穆赫珠冷笑道:“原来他没骗我,你心里爱着的原来真是那个女人。” 听到这话,袁一心里越发不安,慌忙问道:“他是谁” 穆赫珠摇摇头,冷冷道:“你不需要知道。我只希望你不要骗我,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真会一直留在安西都护府,不再为那个女人回大周吗” 事已至此,袁一也只是实话实说道:“我不能保证将来事,可只要我留在安西都护府一天,我就会尽到做兄长的守护你,替你出头。哪怕我回到大周,我们的兄妹感情依旧如初,你遇到什么难事,也可以来找我,就算豁出命来我也会你替摆平。” 穆赫珠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会撇下我回大周。难道你还不明白,我要的不是你的拼死保护,而是你的真心实意。” “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同别的女人白头偕老,我做不到我知道倘若你回到大周,我们可能再无相见之期。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留在安西都护府,留在我身边,好不好”穆赫珠用满是惊 恐的眼神,苦苦的哀求着他。 袁一安慰道:“其实,你并不需要我,只是夫人的离去,给你造成了太大的伤害,一时之间,你还没缓过神来。等再过些日子,你就能想明白。现在时候也不早,我送你回去歇息吧” 他说着站起身,正要扶起穆赫珠,却被她一把推开,她怒不可遏道:“我都这样哀求了,可你却还是不肯留下。我究竟有什么比不上她,要受到这般嫌弃侮辱” 他觉得穆赫珠的话有些矫枉过正,正要说些什么辩解时,穆赫珠却将手一甩,怒吼道:“滚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给我滚啊” 见穆赫珠情绪这般激动,他觉得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也只好暂且离开,等日后穆赫珠能淡忘丧亲之痛后,他再做解释不迟。这样想着,他便骑上老白连夜离开草原,回到了安西都护府。 他以为这件事很快就能翻篇,可事实却是他着实小看了女人的小心眼和记恨心。 在几个月后的一天,他几乎快要淡忘这些不愉快的经历时,穆赫珠却兴师动众的派人送来了战书。 她要按着袁一制定的游戏规则,让吐蕃与大周来一场马球比试,输的一方边界线向退后一百里,这可是为数不少的国土面积。 要知道,他作为规则的制定者,还从未受到过这般挑衅,要是换做别人,他早就二话不说领着球手披甲上阵,把对方给打趴下。 可这回来挑衅的人偏偏是穆赫珠,他知道穆赫珠此举完全是一时冲动所为。因而,他便连忙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信,派人送给穆赫珠,希望她能理智思考这件事,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让吐蕃白白丢了这么多土地。 他苦口婆心的劝解,却换来穆赫珠的冷言冷语,穆赫珠派使臣义正言辞的告诉他,最终赢得是吐蕃,而不是他以为是的大周。 既然话已至此,他也没辙,只能将战书传递回神都,让则天皇帝过目,等待她的盖章认可。 一直以来,则天皇帝见他用马球替代法,既能威震四夷维护大周的霸主地位,又能轻轻松松收揽一众争着向大周纳贡的小弟。每每提到马球替代法,她都是赞不绝口。 如今,见吐蕃投来战书,她自然信心满满的盖上大印,让袁一替大周赢回一个漂亮的首战告捷。 等来了则天皇帝的盖章认可,袁一亲赴皇宫同赞普商定论比试的确切日期,以及地点。 当袁一见了赞普,这位少年老成的君王,先是客套的表达对突然下达战书的愧疚之情,而后又冠冕堂皇说起这次比试只是的两国间友谊较量,并不会影响他与袁一的个人感情。最后,才进入正题,商榷比试事宜。 在这一番交谈中,袁一明显能够感受到赞普呈现状态是自信满满,甚至有点迫不及待。 这不由引得袁一纳闷,面对马球实力强大的大周,这位少年天子竟没丝毫怯弱,究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在吐蕃国内深藏着足以与大周抗衡马球队 等商谈结束后,在回都护府的路上,袁一越想越不对劲。穆赫珠有十多年的从政经验,就算她存心报复,也不会拿国土大事开玩笑。 还有,若她真是一时意气之举,气头上都没发作,为何等事情过去几个月,什么气都该消了,才搞出这么大动作。 他这样越琢磨越觉得穆赫珠向大周下战书不像是临时起意的冲动之举,而像是经过周密部署的阴谋诡计。 他或许正因为一时疏忽大意,正一步步陷入一个意想不到的陷阱,但以他的了解穆赫珠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女人,她若想设计还以颜色,怎么能不知轻重的用军国大事来作为报复的代价呢 或许他足够了解穆赫珠,却从未琢磨透女人阴晴不定的脾性。似乎不管她们天性是善良,还是狡诈,在情真意浓时恨不得掏心挖肺,可一旦翻脸就像是变了个人,就算玉石俱焚也要将对方毁灭。 当有了这样的顾虑,一种捉摸不定的无形恐惧让回到都护府的他更加坐立不安。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作为马球替代法的开创与监督者,这些年虽不曾受到其他国家投来的战书,可对于马球队的组建,以及球手的培养,他都不敢心存侥幸。 一直以来,他都在竭尽所能的为大周打造一支所向无敌的马球队。 他所担心的就是会遇到如今的情况,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竟然是穆赫珠掌管的吐蕃。 常言道,沙场无父子。竟然穆赫珠都已经拿出必胜的士气,那他也该抛开顾虑,让大周这支磨剑十年,却从未出鞘的马球队,在天下各国面前一展所向无敌的宝刀风采。 当主意已定,他首先的部署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他派出手下的最出色的探子潜入吐蕃境内,探查此次吐蕃的马球队究竟实力如何,再以此制定相应的战术,以求克敌制胜。 可探子带来的情报,却让他有些始料不及。因为,穆赫珠并没有打算启用国家马球队打这次比试,而是将重新甄选球手,组建马球队,而穆赫珠更是将比试所有事宜,全权交给了一个叫唐公子的人负责。 说起这个唐公子可是名声在外的人物,只要不是茹毛饮血的国度,只要这个国家有政治权利的运行,有阴谋家的奔走就绝对有人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 可他的这种如雷贯耳的名声,不知该以威名远播,还是臭名远扬来形容。因为只要利字当头,他就能无恶不作,小到贩卖人口,大到颠覆国家。 他的身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也是玩弄权利的阴谋家,有时还可以是兴邦灭国的政治家。 他虽然有着多重身份,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乃至于他的姓名,甚至容貌至今成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49、第二百四十九话 那些与他相交甚好的国君权臣, 名流巨贾也只是知道, 他每每向人介绍自己都会说, 自己是来自大唐的唐公子。即便如今已经是大周天下, 可他依旧坚持称自己是大唐人士。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除了他神秘的身份,就是他的发家史。据说数年前,衣衫褴褛的他如流民般在塞外漂泊,可他不仅善于抓住机会, 还生得俊逸非凡亦能蛊惑人心。 他巧妙的运用自身的过人之处, 借着一块块跳板不仅摆脱了流民身份,还结识了一个小国的国君。 这个国君一直有禁脔之癖, 他便投其所好, 在相当一段时间里, 他同国君出则同舆,入则同席。 国君被哄得服服帖帖,对他惟命是从之后, 他便趁机将小国的军政大权一手抓过, 等牢牢掌控了整个国家之后, 他丝毫不顾旧情的将君王毒杀, 再将尚在襁褓中的皇子拥上帝位, 以此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把小国收入囊中, 有了相当政治资本和经济实力后,他便开始了更大的野心版图。 最让他自鸣得意的作品是,用低廉的价格从各国买来数万体格强壮,服从性极好的昆仑奴, 对他们进行严苛的军事训练,把他们改造成杀伤力极强的雇佣兵。 与此同时,他带着大量金银珠宝与大批能言善辩的谋士,在各国间游走,名为小国建立友好邦交,实在暗中拉拢各国的权贵政要。 谋士撺掇他们向自家君主进言对那些发生外交摩擦纠纷的国家,不要一味采取无用的怀柔和谈,而是兵戎相见,把他们给打趴下,才能一劳永逸。 在这他挑拨离间的游说攻势之下,一些国家连接陷入纷飞战火的中。他便趁机将早已准备好的大批兵器和雇佣兵,当作商品在各大发生战祸的国家高价贩卖,如此一来白花花的银子便如泛滥成灾的洪水般涌进了他的腰包。 他本可以用这样的手段大发国难财,可随着袁一的马球替代法被广泛采用,所有国家都不再以战争解决矛盾纠纷,他的兵器也卖不动了,雇佣军自然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当白花花的银子一断流,等吃香的雇佣兵成了积压货物,他才发现这些昆仑奴不仅杀敌厉害,食量更是惊人。 可最令他头痛的不是每月得支出上万两军费供雇佣军吃喝,而是这些昆仑奴体力充沛,脾气暴躁,还是一根筋的榆木脑袋,常常一言不合就干架。 他为了避免日后出大乱子,只好把这些精力旺盛的雇佣兵投放到一处四面临海的荒岛上,让一边进行军事训练,一边种植粮食自给自足。 如此一来,这个令他头痛的问题也算是暂时得到了解决。 这条财路虽然断了,可很快他便找到条更为便捷的财路。 他收罗很多绝色美人将她们调教得风情万种,然后献给素有生意,或外交往来的国君。 其目的就是让这些国君沉湎美色,安于享乐之后,这些被精心调教的美人就会向国君大吹枕边风,让他们大兴土木建造精美绝伦的离宫别馆。 虽然,不管是国库充盈的国君,还是一穷二白的国君,他们内心深处都渴望拥有一座宏伟壮阔又奢望无度的宫殿,以此展现帝王身份,可往往都因为高昂建造经费望而止步。 因而,即便这些国君被美人说得动心,可因为害怕召来朝臣的反对,而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唐公子就会适时的出现,承若可以借一大笔银子,帮助国君兴修宫殿,只要每年支付少许利息便能将本金分期摊还。 不过,他有个附带的要求,便是国君必须允许他在本国开设钱庄,经营的范围可以涉及存取银两货币,也可以进行民间借贷抵押。若往后,国君若违背这条要求,就必须偿还十倍本金。 在很多闭塞,或是经济并不繁荣的国家,并没不知道钱庄为何物。所以,一些国君还以为占了大便宜,只管高高兴兴借款大兴土木,稀里糊涂便白纸黑字的签下大麻烦。 等协议签订,银两到位之后,唐公子的钱庄便在该国遍地开花。 唐公子最开始的策略是无偿借款给该国的百姓,等到建立信誉之后,钱庄便反过头以丰厚的利息向该百姓借钱。 可钱庄不收该国发行的货币,只收真金白银,收款以后钱庄会给出特质竹块作为凭证,百姓拿着这样的竹块,可以到唐公子开设的所有钱庄提现。 这种竹块最为意思的是兑换白银的额度,小到一两,五两,十两,大到三十两,五十两,一百两。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用九钱银子就能换得一两额度的竹块,然后,转手再兑换给钱庄时,就能净赚一钱银子。 可钱庄为了防止有人在一天之内来回转手牟取暴利,便设定了竹块的兑换期限,而期限越长利息就越丰厚。 刚开始,百姓都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不过用几两银子牟取短期利息,屡试不爽之后,他们便无所顾忌的用大量的银子兑换竹块。 一时之间,大量的真金白银涌进了钱庄,而由钱庄制造的竹块便流入了百姓手中。 为了这些竹块能够像货币般在市场上流通,钱庄先取消了竹块兑换的差价和期限,改为随时等价兑换。 再采取一步行动,钱庄告知百姓,若用竹块到商铺小摊使用,便能折价购买货物。也就说原本该花十两银子的东西,用额度九两的竹块就能买到。而且小到吃食玩偶,大到名贵首饰都能用竹块购买。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百姓拿着竹块去钱庄兑换银子,就只能赚得一钱银子,可若用竹块购买日常所需的物品,就能赚得二钱银子。 这笔账百姓都会算,所以他们不再拿着竹块换银子,而是换取货物,这下子竹块变成了时效性的流通货币。 因为相较于等额的银两,竹块轻便易携带,所以在钱庄连环计般循循善诱之下,就算竹块不再能买到折价货物,百姓也开始习惯将银两兑换成竹块使用。 见时机成熟,钱庄便开始制造大量竹块投放市场,得到将国内的真金白银席卷一空时,国君才如梦初醒。 国君急忙勒令唐公子停止钱庄的运营,唐公子便拿出白纸黑字签署协议,让国君赔款,国君并没有履行,而是耍赖想要一笔勾销。 唐公子一边派出手下的雇佣兵讨债,一边向该国百姓放出风声国君要赶走钱庄,他只能违背承若不再兑付。该国立刻便陷入极度的惶恐之中,百姓纷纷都从四面八方涌到都城,向国君讨要说 法。 在这内忧外患之下,国君只能妥协答应遵守协议,可唐公子反倒变了卦,他向国君提条件,他可以重开钱庄继续兑现,不过,国君要昭告天下他钱庄是受国家认可支持,并且能够在本国永远存 在。 事到如今,国君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按着他的要求照办。之后,他便顺理成章的掌控该国的经济命脉,也就掌控相当一部分的政治权利。 在这些年,很多国君都因为掉以轻心,中了他的圈套,丢失了经济自主权,还在政治受他钳制,成了名副其实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唐公子则用他的钱庄与竹块的惊天骗局,掏空数个国家的真金白银,赚得了富可敌天下的财富,却在各国君主间赢得了毒蛇王的美誉。 那些所幸还没中招的君主对他敬而远之,见没有羊毛可薅,韭菜可剪,闲不住的他便另辟蹊径。 他暗中招募各国的巨贾权臣,或是有潜力的后起之秀,成立一个秘密的机构。 只要被他相中,经过一系列考核进入这个机构的人,就必须指天为誓,歃血为盟效忠于他,而他则会承若将会运用一切手段,让这些加入机构的人打入各国的权利核心。 正因为袁一对有着“毒蛇王”美誉的唐公子知之甚详,所以见穆赫珠竟与这货扯上关系,这着实令他寝食难安。同时,他也深感疑惑,穆赫珠曾几何时招惹了这条毒蛇。 他细细斟酌之后,决定要在马球比试前,与神秘得犹如暗影般存在的唐公子见上一面,以探虚实。 可他一寻思,这货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找到他几乎不可能,自己只能想法子让他主动送上门来。 于是,他便向穆赫珠写了封信,满满都是对唐公子的轻蔑之言。果不其然,几天后,一个穿着异域服饰的男子便在都护府送信,邀他明日独自到十里外的一处戈壁相见。 虽然,男子没有自报家门,信中也没有落款,可他知道自己成功约到唐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50、第二百五十话 唐公子之所以如此神秘兮兮, 无非是想要看看他有没有胆量前来赴约。以他的江湖经验来说, 对付这样的恶毒小人无外乎胆大心细。 正因为深谙此道, 在赴约前他可做足了准备, 独门暗器藏两袖,迷药放腰间,防身匕首不能少。 面面俱到之后,真到了次日赴约之时他思量再三, 为了谨慎起见并没有带老白前往, 而是选择另一匹千里良驹。 他这样做其用意是无非是以防出现不得不弃马而去的特殊情况,不被老白拖累。经过这般谨小慎微准备之后, 他才无所顾忌的前往戈壁赴约。 他按着信中所指的位置走出十里地, 翻过一个沙丘, 便看远远看到在漫天黄沙中出现一弯小小的犹如月牙儿清澈的湖水。 碧绿得犹如翡翠般的湖水被四面沙丘环绕着,在月牙儿湖之东种植数百棵生命力极强的旱柳和胡杨树,一片浓绿新翠将月牙儿湖点缀得格外生机勃勃。 月牙儿湖滂不仅有这绿树成荫, 还建造着极具大唐的风韵的亭台楼阁。 很难想象在这样物资匮乏的戈壁荒漠中, 唐公子竟有如此闲情逸致和雄厚财力, 以漫天黄沙为屏, 以绿水浓荫为景, 以雅致楼阁为居, 修建了这处令人叹为观止又美不胜收的荒漠别院。 袁一站在沙丘之上,等赞赏感慨过眼前的美景之后,他牵着马一脚深一脚浅的下了沙丘,绕过月牙儿湖往别院去。 他刚来到门前, 便有一个穿着莲青色窄袖襦裙,梳着坠马髻的女子款款而行。 女子从穿着到打扮都是大周最时兴的妆容,可当她开口却是流利的吐蕃语。 如此,他只得用吐蕃语与女子交谈,他有意的向女子询问别院的主人是不是唐公子 这座别院是多久前修建的这里离安西都护府并不远,自己却从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女子没有隐瞒全都如实相告,这座别院是唐公子在三年修建的,每年都会在这儿小住几日。袁一 不知道这处别院也不稀奇,因为这里四面都是戈壁环绕,很少会有人深入其中,若不是有人指路,是难以寻找到别院。 他边说着话,边往别院里走,突然一阵曼妙的管弦之乐迷醉的飘进了他的耳中,当越往里走,乐声就越清晰。 等转过一处幽径,一片姹紫嫣红的樱花林出现在他眼前。 他感到很诧异,樱花树本就很难存活,在戈壁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绝不可能有着成片的樱花林,莫非唐公子还懂得什么神乎其技的妖法 他带着百般困惑走进樱花林,却发现当风起之时,却不见有花瓣被吹落。 要知道樱花的美不仅仅是繁花盛开时的花团锦簇,更是它随风落下的片片花瓣洒落时,那如梦似幻的樱花雨。 当有了这样的不合情理,他边随女子往深处走,边望着头顶的樱花树细细琢磨。 如此他才发现,眼前这些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樱花竟然是由手工绒花制成,他又摸了摸树干,发现树干倒是真货,不过像是经过风干的特殊处理。 当他还在琢磨时,领路的女子已停下脚步,往前面指了指,用吐蕃语道:“王爷,到了那便是我家的主子,唐公子。” 当女子说完,便躬身告辞而去。 听到说话,他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高台上,一个女子正随着乐工们奏出的悠扬乐曲翩然起舞。 只见那女子身姿婀娜妙曼,赤足在波斯地毯上踏着灵动舞步,她梳着招摇的惊鸿髻,穿着樱桃红的水袖留仙裙,却以白纱遮面,不过露出了顾盼生辉的双眸和眉心描画的妖娆花钿。 在偌大的高台上还设有一面纱帐,隐约可见其中坐着一个带着彩绘面具的男子,男子头戴高塔帽,穿着兽皮大翻领长袍,他穿着打扮极具吐蕃风情。 见这眼前诸多情形,袁一不由得暗暗猜想:“这唐公子还真够古灵精怪,处处设想着要将大周与吐蕃风情水乳交融,他这般画蛇添足又莫名其妙,究竟是想干嘛遮盖身份混淆视听故布迷阵” 正在他暗暗猜测时,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将呆站在一旁的他请到高台上就座。 待他坐下,见丫鬟周到的提起酒壶往杯中倒酒,他连忙接下腰间的羊皮水壶,微笑着用吐蕃语道:“我这人很挑剔,外面的酒可喝不惯,我带了酒,不劳姑娘费心了。” 没想到,丫鬟却用唐语道:“抱歉,奴婢听不懂吐蕃语,不知王爷何意” 袁一皱着眉看着丫鬟,沉默了片刻,满是不快道:“你们这儿还真够奇怪,送我来的那位姑娘听不懂唐语,你又听不懂吐蕃语,我就闹不明,你们平常都是怎么交流的” 丫鬟尴尬的笑了笑道:“真是抱歉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家,也曾被主子带去过很多不同的国家,学习了很多不同的语言,可不是每种语言都精通,所以语言各异,可主子教会了我们波斯语,平 常我们都用波斯语做日常交流。” 袁一几乎被她这绕口令般的解释给绕晕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丫鬟见他自带了酒水,便端来精致的点心给他,怎料他从兜里掏出一包肉脯和烙饼道:“我既然是个挑剔的人,怎么会忘记带下酒菜呢不劳姑娘费心了。” 丫鬟笑着点点头,退到一旁。 如此,袁一便饮着自带的酒水,咬着烙饼,看着面前忘情舞蹈的女子,他心语:“这妞长挺漂亮,舞也跳得挺好,就是这发髻梳忒高了她这掂着脚转啊转,这发髻保持原样,究竟怎么做到的” 正在他看着女子高高的发髻,百思不得其解时,纱帐后的唐公子拍了拍手,乐声戛然而止,而女子也停下舞步。 唐公子向她打了个手势,立刻会意的她便迈开脚步,走到袁一面前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用唐语道:“奴家替公子,敬王爷一杯。” 袁一并没有接酒,而是起身拿起羊皮水壶,微笑着碰了碰女子手中的酒杯:“承蒙姑娘好意,在下先干为敬” 说罢,袁一便抽出壶塞,豪迈的咕噜咕噜的喝了一通,而后用衣袖一抹嘴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好酒” 说罢,他看了眼呆站在一旁的女子,皱眉道:“我都已经喝了,姑娘怎么还不喝” 见威名震天下的战神,竟然活脱脱是一副耍赖的泼皮模样,这让女子始料未及,她不由得愣了片刻,方才道:“王爷这般,究竟是不给奴家面子,还是不给咱家公子面子” 听到这颇有些威胁意味的话,他露出一抹捉摸不定的微笑。 他看了眼坐在纱帐后的唐公子,从容不迫道:“姑娘非得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若说到面子,你家主子待客难道都是这般既不迎客,又不露脸,甚至连敬个酒也由他人代劳” 说到这儿,他的言词越发激烈道:“我不过是无名小卒,自然没有什么面子可言,不知要是天王老子来了,你家主子是否也会这般安静如鸡,十足的大家闺秀做派” 话音刚落,纱帐后的唐公子愤然而起,一拍面前的案几,手边的白玉酒杯受到他的内力,被震起足有一尺多高。 他再一反手将酒杯推出,受到力道的酒杯便“咻”的一声如利箭般穿破纱帐飞向袁一。 袁一不慌不忙抬腿,用足尖一踢起摆放在案几上的乌木剑,剑刃便出鞘腾空而起,他伸手利落的抓过剑柄,摆足架势去挡飞到近前的酒杯。 可出乎意外的是唐公子的阵势看着唬人,可实际上却是中看不中用。倘若是当世高手袭击,酒杯携带的杀伤力绝对惊人,普通人碰到非死即伤,而高手接招若有不慎也会被伤到。 再反观唐公子掷来的酒杯,还没碰到他的剑锋就已疲软无力的落到了案几上,这恰恰证明唐公子的内力薄弱,才无法将力道携带于笨重的酒杯之中克以制敌。 当摸清唐公子的底细,他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轻松的微笑,捡起掉落的酒杯,端详了片刻。 他揶揄道:“唐公子真是好身手,这招隔帘敬酒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不过我很好奇,这酒杯到底 是哪儿买的,这么高摔下来都能完好无损,只可惜糟蹋了这好酒。” 袁一边说,边拿起自己的羊皮水壶,往白玉杯里斟上酒,便道:“我这人没什么强项,就是特别懂礼貌,若是我敬酒,可是一滴酒都不会洒” 说罢,他用十成的内力将酒杯送出,酒杯瞬间变作一道白光以迅雷之势穿过纱帐,不偏不倚落到了唐公子面前案几上,杯底深深的嵌在了案面上,而杯中酒也果真一滴未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51、第二百五十一话 见此情形, 面前的女子露出很惊诧的神情, 嘴里嘟囔着:“这天底下竟还有这等卓绝身手, 太不可思议了” 听到这番赞叹, 袁一笑了笑:“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没想到,姑娘还是个习武之人。” 见被识破女子慌忙摇头否认道:“不。王爷抬举了,奴家只是个弱女子, 又如何会习武王爷的武功造诣一目了然, 任何人都能看透,又何须懂门道的内行人。” 瞧着女子种种从容姿态, 以及她与唐公子透露出的默契, 袁一隐隐感到这个女子不简单。 因而, 袁一故意用话逗她道:“或许吧说起来,姑娘的舞姿真是沁人心脾,我觉得方才的舞似乎有些眼熟, 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女子眼睛里透出微微笑意, 用清脆明亮的声音道:“奴家跳的是大周最时兴的洛神舞, 这舞难度很高, 会跳这洛神舞的人很多, 可真能跳得好的不过寥寥。传闻大周的太平公主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知王爷是否有幸得见” 其实,当他走到这儿看到女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女子的身形眉宇间与李令月有几分神似。 在一刹那,之前所有的匪夷所思都在他脑海串联拼凑, 那晚穆赫珠遮遮掩掩提到的那个人,兴许就是这个神出鬼没的唐公子。 这条心怀叵测的毒蛇利用自己与李令月的旧情,离间了自己与穆赫珠,让其对自己心生间隙,再挑唆穆赫珠挑战大周,让吐蕃与大周结下梁子。 至于,这条毒蛇如何知道自己与李令月的旧情,以毒蛇的神通广大就算不用深入挖掘,也会知道在自己的亲朋好友中有个梅仁的家伙。 毒蛇只要派人随便往街坊四邻那儿一打听,便会知道这家伙是当地有名的长舌妇。 接下来,只需随便同这家伙套套近乎,再附送些胭脂水粉,就能与这家伙称兄道弟。 最后,再把这家伙灌醉,他连八辈祖宗的事都能给吐出来。 之前,他只是猜测,可眼下见女子有意带出李令月,便知道在背后兴风作浪是毒蛇王无疑。 还有,眼前这个神似李令月的女子,说不准就是为自己量体裁衣的美人计,毒蛇王最擅长的不就是做老鸨吗 这样想着,袁一便故意道:“太平公主见过几面,没太多印象。沁人心脾的并非舞,而是人。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好让我在魂牵梦萦之时,也能知道想念着谁。” 他深邃的瞳仁凝望着女子飘忽不定的双眸,他嘴角露出柔情的微笑,用低沉迷离的声音说着这些仿若信手拈来的情话。 女子完全没料到,他身处险境,还能有这般闲情逸致,不知他到底是临危不惧,还是不知死活。 女子垂下视线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奴家曾听说,王爷就算是绝色佳人当前,也能坐怀不乱,今日一见可并非如此。” 袁一摸着胸前的长须笑道:“是吗我真是这样的谦谦君子吗或许吧那是因为我还没遇到令我魂牵梦萦的女人,我不被美色所迷,是因为比色我更在意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他虽满脸关公般飘逸的长须,没有任何风流俊俏的模样,可他战神威名在外,最令女人怦然心动莫过于他这般铁汉柔情。 在他连连温柔攻势下,女子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她蹙着眉低头不语,像是娇羞得不知如何应答。 这时,纱帐后的唐公子见袁一丝毫不避忌的调戏自己的人,竟还有几分得手的意思,这不禁让他 火冒三丈。 唐公子拍了三下手,正发愣的女子恍然回过神,慌忙来到纱帐后,提起酒壶倒了杯酒递给唐公子。而唐公子却如宣示主权般一把揽过女子的腰,把她抱坐在膝上。 女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顺从的倚在他怀中,将手中的酒杯送到他嘴边。 见此情形,袁一知道在这番暗自较劲中,唐公子已经处于下风,他已经反客为主以美男计赢得一筹。 他不由露出得意的微笑,道:“我听闻,唐公子已经替吐蕃揽了这次马球比试的全部事宜,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听到问话,唐公子拍了拍手,在高台下候命的乐工们便弹奏起乐曲。 等悠扬的乐声让袁一敏锐的听力无法施展,唐公子便贴在女子耳边说了句。 如此,女子则代为转告道:“确有其事,是吐蕃太后亲自委以重任。这次我家主子势在必得,还请王爷尽早做好退让边界线的准备。” 见这条毒蛇如此狂妄,袁一为了表现无所畏惧的战神风范,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输赢乃兵家常事,就算是输,我袁一绝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可也要唐公子有赢的本事,才行啊” 说到这儿,他将话锋一转,探听虚实道:“可话说回来,唐公子一向唯利是图混迹于各国,恐怕这次吐蕃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能让唐公子这般劳心劳力的与大周作对” 唐公子又附在女子耳边说了几句,女子转达道:“主子这次帮助吐蕃,分文不取。” 他露出一抹戏谑的微笑:“分文不取原来太阳还真会打西边出来。可话说回来,唐公子最擅长的可是,如何才能把别人的银子掏到自己口袋里的游戏。” 他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因为唐公子是这个游戏的个中高手,通常都会先得把自己兜里的银子掏出来给别人,取信于人之后再大宰肥羊,把掏出去的银子百倍千倍的掏回来。” 待他说完,女子又传话道:“我家主子说,王爷很了解他。可王爷或许不知,人的本性是贪婪的,主子所做的不过是让他们暴露丑恶的本性,再施以教训,吃一亏长一智之后,他们就不会再贪多务得。” 见唐公子对自己的恶行竟给出了如此冠冕堂皇的解释,袁一心想:“别人眼里的劣迹斑斑,倒成了他自以为是的普度众生。敢情他是把自己当作了救苦救难的大罗神仙,这混蛋还真够不要脸” 袁一在心里冷嘲热讽一番后,语带轻蔑道:“唐公子这些年的惩善扬恶,原来是为了教化世人,真是令人好生敬佩啊” “可话说回来,唐公子既然是大周子民,应该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唐公子帮着吐蕃对抗大周,岂不是连匹夫都不如” 听到这番话,唐公子摇摇头,虽然他的容貌被藏在那副狰狞的面具后,可袁一似乎能够感受到,他此刻流露出的表情里充满了不屑与冷漠。 只见他附在女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女子便义正言辞道:“王爷似乎有所误会,我家主子是大唐子民,而非大周子民。” 袁一顺势套话道:“唐公子神通广大,不是连江山易主这样的头等大事也不知道吧究竟是唐公子孤陋寡闻,还是唐公子与大周武皇曾有宿怨,才会如此抗拒这既定的事实” 一贯对答如流的唐公子面对此问,竟然沉默许久,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却让女子代自己转而指责袁一,道:“王爷堂堂七尺男儿,却为了荣华富贵效忠窃取江山的妇孺之流,真不深感耻辱不怕被后世戳脊梁吗” 面对这般刻薄的挖苦,袁一表现得极为从容自若。 他露出一抹微笑摇摇头,掷地有声道:“完全不会。相反,我还以此为荣。如今的大周盛世繁华,四海臣服,比任何一个时期都要繁盛强大,都要政治清明,百姓安乐。” “由此可见,则天皇帝虽为女流,却是难得的千古明君。我对女人并没有任何偏见,我也不是那种只知满嘴仁义道德,骨子却愚忠愚孝的人。” “在我看来,为君者只要能心系百姓,为国家带来清明盛世,不顾他是男是女,年老还是稚幼, 我都愿为她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至于后世之事,无论他们歌功颂德也好,辱骂挖坟也罢,我都已沦为一捧黄土,自然是任凭他们怎么高兴怎么来” 听到袁一的长篇大论,唐公子拍了拍手也终于开口,只见他用流利的吐蕃语大声道:“好说得太好了既然你说武皇是千古明君,那不知等你输了马球比试,丢了那二十里边界线。她会不会认你那句胜败乃兵家常事,不予追究。” 袁一微笑着摸了摸及胸的长须,也入乡随俗用吐蕃话回复道:“瞧你这话说得,就像是已经赢了比试似的。想必对唐公子而言,谦虚简直难于上青天。可若赢的人是我,那岂不是很打脸,不过脸皮厚的人就算被打脸也不会觉痛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52、第二百五十二话 唐公子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言辞犀利道:“事实胜于雄辩。我不仅要赢得这次马球比试, 我还赢走你的一切” 对于他的傲慢自大, 袁一嗤之以鼻道:“这口气倒不小, 可要有这样的本事才行啊先别夸下海口要赢得一切,暂且赢了这场马球比试再春秋大梦,也不晚” 唐公子用自信满满的声音说道:“你或许并不知道,只要赢了这场比试, 我就已经赢得一切。因为, 有个女人曾许诺于我,若能让你身败名裂, 死无葬身之地, 就会嫁给我。” 听到这话, 袁一不禁在心里嘀咕着:“我没有招惹谁啊也没有对不起哪个女人啊犯得着为了报复我,而把自己搭进去吗除了穆赫珠。那晚,若我没理解错, 明明是她要强上我, 难道男人 就没正当防卫的权利, 就该被看作不识好歹而被记恨, 凭什么啊这也太荒谬了吧” 这样想着, 他便道:“你这么一说, 倒是提醒了我,之前我与吐蕃太后在政见上有些争执,可也不至于对你做出这般许诺。即便有,要娶吐蕃太后的代价可不小, 整个吐蕃都会死死的盯着你,这可不划算。” 唐公子摇摇头,用满含笑意的声音道:“穆赫珠美则美矣,可太浪费时间周旋,兴头过了就只剩 索然无味。我才不会碰这种不解风情的女人,再说吐蕃太后又怎可嫁人,以她的位高权重,想要打发寂寞应该不缺姘夫男宠,你应该深谙此道啊” 听到这番挖苦,袁一自然也免不了唇齿相讥道:“我这一把年纪,长得又皮糙肉厚的,只要稍微有点眼力劲都不会让我深谙此道。倒是某些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可这方面的抢手货,以至于不得不男女通杀,真是令人艳羡不已啊” 见被戳脊梁骨暗骂,唐公子气愤不已,他怒喝道:“放肆睁大你的眼见看清楚,这可是我的地盘,再敢指桑骂槐,我让你有进无出” 袁一在心里寻思着:“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这条毒蛇王。他说得也没错,在他的地盘倘若要搞我,的确很顺手,还是先别惹急了他。” 这样想着,他便耸了耸肩:“好吧你地盘,你先说,我随意。” 唐公子继续之前的话题,可这次他没有用吐蕃语而是用唐语,还唯恐袁一听不清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还真够可悲,连穆赫珠都能想到,怎么就偏偏想不到她呢” 恍然之间,袁一觉得唐公子的声音特别耳熟,可就是记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这号人物。袁一皱了皱眉,问道:“她指的是” “李令月。” 当听着唐公子平静从容的吐出这三个字,他的心猛得一揪,阵阵透着寒意的惊恐从心底直外上窜,脑子里经过短暂空白后,突然闪过贺兰敏之的模样。 他倒吸口气凉气,他盯着纱帐里唐公子,自顾自地的摇了摇头,满是迷惑又犹豫道:“你是贺兰敏之不可能啊他已经死了。” 见唐公子没有答疑解惑,依旧安然端坐在其中,他心中越发惶恐不安,他拿过乌木剑,一个快步向前,想要冲进纱帐揭开那张狰狞的面具,把可怕疑团解开。 可就在掀开纱帐之时,却触动了布置在其中的机关,一阵携带着异香的粉末从一旁木桩的小孔中射出。 他太过焦急未能及时躲闪,以至于吸入了大量粉末,一时间他感觉头晕目眩,他慌忙封住身体的要穴,以此控制药效的扩散。 他本该抓紧时间离开,可他却毫无理智的冲向唐公子,誓要解开谜团。 唐公子见他中了毒粉,功力已减弱了大半,便放开怀中的女子,无所顾忌的与他交手,可怎料即便如此,依旧难以与他匹敌。 在打过几个回合后,唐公子已经不敌,正在袁一差点要扯下他的面具时,他一个纵身飞窜到身后樱花林中。 袁一正要追出去,却被接连射来的飞镖挡住了去路。等他挥剑将飞镖打落之后,唐公子已经逃得没了影。 他愤恨不已,转而将怒火发泄在偷袭自己的女子身上,他毫不客气的提前剑刺向女子,可女子也不闪躲,似乎料定他下不了手。 事实也是如此,当看到女子从容不迫的站在原地,用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看着自己。他下意识的收力,可明晃晃剑刃还是刺进在女子红火火的留仙裙。 袁一几乎能够感觉到,剑刃与她的肌肤不过分毫之距,要换作别的女人早就被吓得花容失色,可她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眼里尽是无惧亦无畏。 在这一瞬之间,他觉得这样动情双眸,这样倔强的眼神好熟悉,他的心莫名隐隐作痛。 他闭上眼深深了口气,用残存的理智提醒自己,这不过是异香花粉在作祟,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幻觉,令月贵为公主,怎么会深入不毛之地,还与这臭名昭著的毒蛇为伍 经过这番警示之后,他睁开眼恶狠狠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厉声问道:“他是不是贺兰敏之说” 女子摇了摇头,眼睛里露出迷醉的微笑:“贺兰哥哥不早就摔下悬崖死了吗你何以认为他会是贺兰哥哥” 听着女子话语声,袁一在心里暗叫糟糕,因为女子的声音都与李令月有十足相似。能有如此强烈的致幻作用,这让他恍然意识到那毒粉,极有可能是制作离魂香的主料仙缘花。 毕竟,离魂香可是贺兰敏之当年为了敛财谋反,而兴风作浪搞出来的幺蛾子。 当意识到这点,他不断提醒自己,必须要足够理智对抗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心魔,如此才可全身而退。 他低头沉思片刻,理清思绪后方才开口道:“这些都是贺兰敏之教你的,对吧他的声音,他的歹毒,还有这离魂香,都足以证明他就是贺兰敏之。至于他为何死而复生,他卑微龌蹉的手段不胜枚举,他总有法子令让自己全而退,不是吗” 见他中了这致幻之毒,还能做出这般清醒理智的分析,女子不由得惊讶他深厚的内力根基,暗暗猜测他是否已化解了体内的毒素。 女子有了这般猜测,便试探的问道:“你认定唐公子是贺兰哥哥,那你仔细看看,我究竟是谁” 这时,他还剑入鞘,笑着摇摇头,神情尽是戏谑:“你即便你蒙着面纱,我也知道你不过贺兰敏之暖床的玩物。你对刀光剑影无惧无畏,恰恰证明你也是件时刻穿梭于危险之中礼物,被送到不同男人的床上,助贺兰敏之达成各种不可告人地目的” 女子的脸色越发难看,她朝着袁一怒吼道:“住嘴给我住嘴” 袁一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又抓起一把盐往女子伤口上洒:“怎么被说到痛处了啊我听说一些容貌绝佳的年幼的孤女,一旦被唐公子相中后,就会被带到一处与世隔绝的岛屿进行特训。” “唐公子会把她们即可风情万种侍君王,又可冷血毒辣杀情郎的奸细,来往穿梭各国之间。唐公子把这些犹如工具般的女人称为喜鹊,你应该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说到这儿,他眼里的犀利变成了怜悯,他不由摇头叹气道:“可怜可悲可惜啊就此别过,告辞了” 说罢,他拱了拱手,正要转身离开时,早已恼羞成怒的女子,忽然抽出藏在的袖中的软剑朝他刺去。 袁一几乎没有拔剑,只是随意地比划了几招便将女子制服。 他抓着女子的手腕将软剑抵着她的脖子站在她身后,冷冷道:“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你又何必动气你不是我的对手,刀剑无眼别再做无谓的反抗,乖乖的让条道明白吗” 这时,女子眼眶红红的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袁一,语带哽咽道:“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我不是暖床的玩物,至少不愿在你眼里,我不愿如此不堪。”说着,颗颗晶莹的泪滴 从她眼角滑落。 袁一实在不明白,为何她的委屈无助都与令月这般相识,一阵难以自抑的锥心之痛正在瓦解他残存的理智。 他垂下视线避开女子楚楚可怜的目光,他紧紧皱着眉声音低沉道:“若我说错了什么,我跟道歉。我的确有些过分。” 说着,他松开了女子的手腕。 女子转过身看着他,柔声问道:“我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可我在意你。当你问是否相信一见钟情时,其实我的答案是相信。你难道不想看看我的样子吗” 女子边说,边拉起袁一的手放在遮住绝美容颜的面纱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53、第二百五十三话 当触到女子脸庞柔软的温度, 袁一几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管眼前的景象是梦是幻, 是真是假, 他都会感到害怕,他怕希望落空,更怕深陷其中。 因而,他收回手摇摇头, 喃喃道:“不。你不是她。这不过是稍瞬即逝的幻觉。” 听到这话, 女子心里总于有了底,他内力并没有化解仙缘花的致幻之毒, 他之所以能如此清醒, 不过是用坚韧超然的理智与意志力在硬撑。 这时, 女子用满含笑意的双眸凝望着他,抬起青葱玉指边解下面纱,边用迷离的声音问道:“她是谁你心里的那个人吗” 当他看到面纱后正巧笑嫣然的俏丽面容, 简直与当年不谙世事的李令月如出一辙, 一时之间千种情绪, 万般思念一齐涌上他心头。 他正要开口, 只觉喉头一痒, 他捂着剧痛欲裂的胸口, 吐出了一大口乌红的鲜血。 见此情形,一旁的女子心中一惊,知道这是毒血攻心的征兆,她连忙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瓶, 将一颗红色的丹丸塞进他嘴里。 当他把药丸咽下,他看着女子笑了笑道:“你不该救我。那条毒蛇要是知道,你坏了他的诡计,肯定不会让你好受。” 女子向前迈了步,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可惜,主子没打算要你的命,只想半死不活输掉这场比试罢了” 正在他聚精会神听着耳边的温言细语时,突然感到手臂一阵剧痛,他转看到,女子正将一根抹着毒液的细针插进了自己的右臂。 女子以为遭到暗算的袁一肯定会要大发雷霆,因而她从衣袖中抖出飞镖,想要以此防卫。 可出乎意料的是,袁一表现得很平静,转过头看向神情紧张的女子。 他嘴角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通通拿去。 你想要什么,我都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可我求你别与贺兰敏之为伍,别让自己再受到伤害,好不好” 此时,女子见的手便一改之前的妩媚妖娆,态度极其冷淡:“主子对公主势在必得,你还是省省力气,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儿吧” 这时,袁一机警的四下看了眼,附在女子耳边低声道:“那就帮我阻止他,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怎么样” 听到这话,女子用满是迷惑的眼神,打量着面前似清醒非清醒的袁一,蹙着眉道:“你究竟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傻了既然,你说我是喜鹊,又如何会出卖自己的主子” 袁一回话道:“正因为我没傻透,才能辨明你是她,又不是她。我相信没有女人愿意做一只任人摆布的笼中鸟,我可以给你自由。” 女子似乎有些动心,她低下头沉默片刻,问道:“背叛主子的后果可是生不如死,我凭什么相信你” 袁一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声音微弱道:“凭心,凭感觉,更凭感情去相信。” 女子舔了舔嘴唇,似乎在思量他这番话的用意,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你在暗示我什么主子待我不薄,为什么要舍弃他,为你铤而走险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见女子已经有些摇摆不定,他便乘胜追击,他先是试探的用手抚摸着女子的脸蛋,见她并没有躲闪,似乎还有些娇羞的垂下了视线。 而后,他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温言细语道:“你是我见最聪颖的女子,我在暗示什么,你莫非还不知道吗”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在我未中致幻之毒时,看到你有双美丽而纯洁的眼睛,那时我便知你有颗天底下最善良的心。你所做的不过是身不由己,为了苟且偷生罢了” 他边说,边用指尖轻轻的拂过女子微卷的睫毛。 女子仰头痴痴地望着袁一,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温暖和煦的微笑,让人忍不住沉醉 ,他用低沉而迷离的声音说着令人动容又神心荡漾的话。 当他的指尖拂过睫毛,女子似乎被惊到,她回过神慌乱的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干涩而紧绷道:“不你看错我了别再说,我不会帮你,绝不会” 女子向后退一步,他则向前进一步,直到女子被案几挡住了去路,不得不再次直面他的温柔攻势。 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用一种令人信服,又以抗拒声音说道:“不。你会的。我知道,你会让我看到的。” 女子蹙着眉连连摇头,正要义正言辞的否认之时,还未开口女子却被他揽着腰一把拉到怀中。 他不理反抗粗鲁而野蛮的强吻着女子,直到女子放弃挣扎,大胆的回应着他的吻时,他才狡诈而适时的戛然而止。 他低头贴近娇羞不已的女子,用手指摩挲被他吻过的唇,撇嘴一笑:“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当女子心里的防备的高墙被一道道推倒,只得放弃那些无谓的抵抗,真情流露地投入他的怀抱,娇羞的贴着他健硕的胸膛,柔声道:“你真不会食言吗” 见鱼儿已经上钩,袁一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他心语:“没想到,我这一把年纪身中剧毒,还得为了那臭丫头不误入歧途而出卖色相,我真他娘的造了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个不消停的臭丫头” 见袁一许久不答话,女子便仰头看着一脸沉默的他,满是不快的问道:“怎么现在又吝惜承若,那就算了。” 听到这番言辞激烈的指责,袁一这才回过神,连忙道:“我方才是在思考,究竟怎么说,才能让你无所顾忌的相信我。毕竟,你多疑,我多情,我害怕不管说什么,都会被你看做花言巧语。你问我会不会食言,那问你愿意相信我吗” 袁一用尽可能真诚的语气说着这番话,因而听在女子耳中格外受用,她脸上的阴云密布顿时消散,又柔情蜜意的倚在他怀中。 女子微笑道:“好,那就不说,用实际来证明。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在那些故事里,你是威风八面的战神。” “哪怕千军万马都难以与你匹敌,可你并不想杀戮,心怀天下百姓,不想他们因为战争流离失所,就用马球平息了各国间的战乱。所以,你不仅是天下大周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还受尽各国百姓敬仰称颂。当然我也是心中的盖世英雄。” “你也很多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名满天下的罂粟为妃,造就了一段流传至今的爱情佳话。” “可惜,情深不寿,你们婚后不到一年光景,她小产死了,你太过伤情,不愿睹物思人就逃到了塞外。我不明白,既然深爱着罂粟,为何又对太平公主念念不忘” 当听女子诉说着,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倾慕之情,袁一便知道,贺兰敏之并没有向她坦露多少实情。 可此时,让他百般纠结的却是另一件事,便问道:“你说是听着我的故事长大的,这说法是不是未免有些夸大其词敢问芳龄” 女子知道,此时他眼里看到的自己全都是失真的幻象,因而对于他的问话,女子并不感到意外。 女子笑了笑回答道:“我是青春正好的二八年华,瞧你这满脸胡子该年过半百吧听你故事长大,这很合乎情理啊” 听到这话,他心里着实梗得慌,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该喜的是即便年过半百还能出卖色相,该悲是明明刚过不惑之年,却硬生生被看出了糟老头。 这样想着,他满是不快的吐了口气,辩解道:“若你家主子是贺兰敏之,我不过比他略长一岁,才不是什么年过半百。” 女子狐疑道:“我家主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才没你那么老气横秋,你真只比他略长一岁” 他冷着脸推开女子,没好气道:“既然你家主子那么好,那我先告辞了。” 女子拉着他,露出讨好的微笑:“我跟你说笑呢不是这也要生气吧我对你的一切都很清楚,又岂不会不知你的年岁,只是见你太自以为是,才故意让你受挫。” 女子边亲昵的用指尖卷着他及胸的长须,边道:“你现在看到我不过是失真幻象,有朝一日哪怕我打你面前经过,你也不一定能够认出我,就算我不需要承若,可你至少得给我件能够相认的信物,不是吗” 他觉得女子的话有理,正思量该以什么为信物时,女子却已将手伸进他的衣兜,掏出一支朱钗,微笑道:“你这是打算把它送给哪个女人就它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54、第二百五十四话 见她竟摸出了本属于李令月的朱钗, 袁一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以此充当信物, 却不能铤而走险拒绝她的要求。 他只能将心一横应许道:“不管之前要送给谁, 可它现在是你的了。” 说罢, 他便提起杵在地面用以支撑身体重力的乌木剑,为了掩盖伤势,他用尽身体最后一丝气力纵身而起,尽可能潇洒从容的离去。 眼见袁一消失在樱花林深处, 女子拿着手中的朱钗端详了片刻, 才将其收进衣兜,迈开步子走出了樱花林。 她走过一条条幽径, 来到一处建在月牙儿湖边的水榭, 她没有敲门知会, 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她踩着乌黑坚实的紫檀木地板,走过陈设华美的偌大堂屋,来到向外延伸的水桥之上。 她看了眼正站在水桥之上, 远眺戈壁荒蛮之景的唐公子, 她没有说话而是脱下绣花鞋, 将白皙纤足浸没在幽绿的湖水中, 饶有兴趣的踏着水花, 逗玩着浅游的锦鲤。 唐公子此时已摘下了面具, 换上了一袭出尘的白袍,他低头看了眼童心未泯的女子,仿若冰雕玉琢般的面庞,这才有些许笑意。 他静静凝望着女子许久, 直到女子抬起头将视线转向他,他方才收敛起笑意,换做一副严肃的神情,用训斥的口吻道:“怎么在樱花林待了那么久” 女子撅着嘴,满是不快道:“公子是在指责我吗若我没记错,是公子让我那大胡子骗取他的信任,现在又嫌我跟他待得太久。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这可是公子说的。” 唐公子点点头像是赞同道:“是啊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啊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女子点点头:“办好了。我敢肯定,以那大胡子伤势半年之内,都别想再碰马球。等大周惨败之后,公子就能如愿以偿的娶得太平公主。” 唐公子摇摇头:“我的令月可精明着,如何会这么轻易就嫁给我。我之所以那样说,无非是唬唬那狗奴才,看得出那狗奴才还惦念着我的令月。” 听到唐公子用温柔眷缱的说着李令月,女子脸上的灿烂明媚顿散,她黯然神伤的垂着头,低声道:“公子之所以这般待我,是因为与公主有几分神似,一直以来我不过是寄托思念的影子。若 有朝一日,公子真娶了公主,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这时,唐公子也在水桥边坐下,把女子抱到膝上,柔声抚慰道:“这些年,都是你陪伴在我身边,我又如何舍得下你。只要你乖乖的顺从我,全心全意爱我,无论将来怎样,我都会把你留在我身边。” 听到这般承若,女子满脸的阴霾散去,露出明媚灿烂的微笑:“嗯公子不能食言,我们拉钩” 见女子嬉笑着的伸出小手指,唐公子也伸出手勾住她的手指:“好不食言。” 他微笑凝望着女子俏丽可爱的模样,眼里尽是柔情,他一个侧身将女子放在水桥上,俯身亲吻着她,娴熟却不失温柔的轻解罗裙。 正在他柔情蜜意的享受鱼水之欢时,突然听到身下的女子,用迷惘的声音问道:“他说我只是你暖床的玩物,我并不是,对吗” 他极为扫兴的离开了女子的身体,他捡起身边的衣袍,边慢条斯理地穿着,边道:“那狗奴才,还对你说了什么” 见到他这般冷漠的态度,女子反倒不依不饶道:“你先回答我,究竟是不是你让我全心全意爱你可你心里有哪怕一点点的真心实意喜欢我吗” 在声声质问中,他的冷漠顿时变作了恼怒,他不耐烦的掐着女子的脸颊,厉声道:“你给我记清楚了,我是你的主人,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甚至性命。顺从和爱是你的职责,必须做到真心实意的喜欢,只能由我来给,而不是你来要听明白了吗” 女子从来没见过主子发这么大火,吓得顿时脸色惨白,连连点头称是。唐公子这才一把推开女子,拂袖而去。 当女子看到唐公子的声影消失在偌大的堂屋中,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迷惘灌满了她全身,之前袁一跟她说过的话,一句句清晰的浮现在她耳边。 虽然她并不是袁一口中所谓的喜鹊,可自从主子把她从荒岛带回来,她的职责就是取悦主子,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在此之前,觉得能够免除作为喜鹊的命运,常伴在主子左右是她的荣幸。可直到听了袁一的那番话,她才恍然意识到沾沾自喜的一切,不过是个富丽堂皇的牢笼。 她以为自己真全心全意的爱着主子,可直到方才自己稍有忤逆,主子就像变了个人般,对自己凶狠又冷漠。 她才明白以往的那些并不是爱,而是别无选择的依附。主子既然能够违背初衷的让自己大胡子,那么将来也会让自己别的男人,那她还是难以摆脱沦为喜鹊的命运。 她越想越后怕,为了摆脱这样的恐惧,她不得不双手抱膝蜷缩着身子小声啜泣着。 当她哭得困乏了,心底的恐惧也淡了许多,她趴在水桥边,摸索出方才藏在桥板下的朱钗,紧紧的将其握在手中,竟安心了许多。 她恍然间明白自己该走出这鸟笼,看看远方自由的天与地。 终于,她不再迷惘,嘴角也浮现出了一抹微笑,静静遥望着远处黄沙漫天的戈壁被落日余晖照得一片血红。 在天将断黑之时,一个婢女来到水榭,向坐在水桥边出神的女子,躬身道:“月儿姑娘,主子让您到他房里伺候。” 她知道,主子是在放下身段求和,而她该做无非是梳妆打扮,尽职尽责的去做一个顺从又乖巧的暖床玩物。 正当觉醒后的月儿坐在镜前梳妆打扮之时,只是剩下半条命的袁一正骑着那匹蠢笨如猪的坐骑,一路颠簸摔着跟头,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安西都护府。 在府外巡逻的士兵,见了他歪歪斜斜的坐在马背上,以为他赴宴喝醉了,便只顾将他搀扶下马送回房中歇息。 半夜,施琅不放心便到袁一房中看望,见他嘴唇乌黑,右手肿得像馒头似的,心中深感蹊跷,便卷起衣袖,看到他上臂又黑又肿,便知是这是中毒之兆。 施琅急忙摇醒睡得迷迷糊糊的袁一,焦急的问道:“王爷,你的手怎么了像是中毒了您今天去哪儿这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下的毒手” 面对施琅的连连惊问,早已陷入半梦半醒的袁一抬起头看着施琅,大着舌头问道:“施琅,我我待你不薄吧你你给给我说实话,我看着有多大岁数” 施琅被问得一头雾水:“什么您都快嗝屁了,问这些做什么” 他大着舌头嚷嚷道:“说你他娘的,赶紧给老子说” 施琅深感无奈,只好道:“这个节骨眼上纠结这些干嘛您又没多显老,看着不过四十五六岁上下。” 听到这样的答案,他气急攻心,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施琅慌忙唤来行军大夫,给袁一疗伤。 幸得大夫医术高明,给他放掉了手臂的毒血包扎好伤口,又熬了副解,施琅费力的扳开他紧闭的牙关,硬生生的灌了下去,他的病情才算是转危为安。 袁一足足昏睡了十天,方才苏醒。他一睁开眼,不知道自己昏迷了这么久,只当一切不过是昨日之事。 他感到腹内一阵饥饿难耐,便从榻上坐起,脚步虚浮的走到案几边,想要倒杯茶先充充饥。 可当他伸手握着茶壶,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他咒骂了几句,只好换成着左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可他连喝了几杯也不止饿。 他便走到门外去叫施琅,却没人应答,他也没来得及穿衣,便光着膀子来到附近的伙房。 他让灶头忙活的伙头兵炒了一大盆菜就着一大桶米饭,狼吞虎咽的吃完,精气神一下子便回来了。 他起身撑了个懒腰,边打着饱嗝,边走出伙房往住处走。 这一路上,他正想着要舒舒服服泡个澡,再去校场看看球手们的操练情况。 当他走到院子前,远远看到一个身穿秋香色百蝶度花裙,梳着倭坠髻的女子正背着身子站在高大的梧桐树下。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在心中暗暗思量:“都护府可不允许女人出入,这身形看着好眼熟,应该是她。这才一日,她就眼巴巴摸进这儿来见我,去应承下她也无妨,正好可以仔细打听贺兰敏之的情况。” 这样想着,他便蹑手蹑脚的走到女子身后,猝不及防的从身后抱住了她,贴在她耳边温言细语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快就想我了啊都护府可不能有女人,被人看见了不好,咱们进屋” 还没等他说完,女子就厉声呵斥道:“放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55、第二百五十五话 他以为女子是在欲擒故纵, 于是便撇嘴一笑:“这就叫放肆了啊待会进屋里有更放肆的, 要不要试试” 女子凶狠的推开他, 转身毫不留情的甩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完全被打蒙的他, 皱眉看着面前怒红了脸的女子,心里打起鼓来:“这才过一日,她的态度转变怎么如此之大照理说过了一夜,仙缘花的毒效该散去了, 可她的容貌与令月为何还是这般相似若说到差别, 也只不过换了妆容罢了。昨日的妆容多清新俏丽,挺好的。” 想到这儿,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 他抬起手指了指女子挑高的眉梢, 摇摇头道:“其实,今早你对着镜子画眉时有没有想过,把眉梢弄这么长, 看起来凶巴巴的, 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 漂 亮极了” 他话音刚落, 女子抬起手又要给他一巴掌, 这回他没有逆来顺受, 而是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他没好气道:“够了你究竟吃错什么了啊你得搞清楚,这回可不是我招惹你,你自己送上门来,不就是想被亲密相待, 难不成还让我拒你于千里之外” 女子神情极其冷漠,义正言辞道:“送上门来不管你对别的女人有着怎么龌蹉肮脏的勾当,那是你的私生活,本宫无权过问。可本宫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就算你再目中无人,也不该这般无的放矢” 听到这回,他越发纳闷,不由得用困惑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细细一瞧还真有几分威严端庄的样子,他摸着长须,问道:“本宫所以真是如假包换的太平公主” 女子神色越发难看,露出一脸难堪又尴尬的微笑:“这才几年不见,你连本宫都不认识了啊你这记性还真够好啊” 他正要说话,施琅却慌慌张张的跑到他跟前,见他打着赤膊与女子说话,施琅咋咋呼呼道:“王爷,您怎么这副德行就下地乱跑啊赶紧进屋里穿了衣裳,再跟公主说话” “公主”这回袁一彻底蒙圈了,他看了眼冷漠的李令月,又看了看慌张的施琅。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他佝偻着身子,低头沉默了许久,有些语无伦次道:“所以,她真是太平公主或是李令月你确定能看到她” 施琅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皱了皱眉嘀咕道:“不烫啊这胡言乱语是怎么回事得请大夫再来瞧瞧” 施琅又转头向李令月赔礼道歉:“真是让公主见笑了。王爷大病初愈,脑子不太好使,还请公主别见怪” 李令月看了眼低头不语的袁一,冷嘲热讽道:“你真得找大夫好好给定安王瞧瞧,如这般机关算尽太聪明的国家栋梁,若是脑子坏掉成了傻子,那岂不老天有眼。不,说错了,应该老天无眼” 这时,正苦思化解僵局之策的袁一,听到这话突然灵机一动,他顺坡下驴捂着额头装成一副病娇姿态:“头好痛好痛那个谁,赶紧扶我进房休息” 听到这话,施琅连忙扶着袁一往屋里,一进门他扯着施琅的衣领,将其推到墙角,问道:“她怎么会在这儿,说” 见此情形,施琅还以为他的脑子真出了毛病吓得够呛,连忙道:“卑职可是您的近侍官施琅,您不认得卑职了啊” 他暴跳如雷道:“老子认得你,别扯这些废话赶紧说,她怎么在这儿说啊” 见他扬着拳头龇牙咧嘴的模样,施琅吓得抱着头,求饶道:“别打我我说我说太平公主是 朝廷派来观战的特使,所以才会出现在安西都护府。” 袁一又问道:“观战观什么战” “当然是大周与吐蕃对阵的马球比试,算日子还有三天。朝廷派公主来兴许是鼓舞士气吧” 袁一终于大惑已解,心中也不再焦躁不安,他松开吓得脸色煞白的施琅,嘀咕着:“这看似合情合理,她一个生娇肉贵的公主,不远万里来到这不毛之地,肯定不仅仅是鼓舞士气这么简单。” 施琅带着十二小心问道:“卑职也这么觉得,以王爷之见,公主除了鼓舞士气,还为何而来” 他嘴角一抹略微的微笑:“当然是为了我而来,她想了我呀不然,知道我病了,怎么会迫不及待的探望我,还把自己捯饬的这么漂亮,目的简直不能太明显了” 他正在自我陶醉之时,施琅却偏要煞风景的吐露残酷的真相:“其实,公主已经来了两天,我曾装作不经意的向她提过,王爷病得昏天黑地,若这几日无法醒来的话,就要到去阎罗殿报道了。” “可她似乎并不怎么关心,而今天之所以会来这儿,完全是她从校场去茅房,迷了道才刚巧遇到了您。不是卑职泼冷水,她对您不但没有半分情意,而且还冷漠至极,您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袁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难以自拔,对于施琅的告诫,他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微笑道:“没错就这么办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可得抓紧了。” 施琅打岔道:“恕卑职直言,自从王爷这一病不起,马球队没有了统战部署的人,士气极其低落。比试在即,王爷还是把心思花在马球比试上吧” 袁一举了举肌无力的右手:“我这手都差不多废了,还怎么打马球不过三日,什么都为时已晚,只能求老天赐福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我得沐浴更衣,再好好与公主商讨马球部署。” 施琅嘲讽道:“王爷不是指望老天赐福吗怎么又要商讨马球部署” 他摸着长须,摆出一副教训人的口吻:“施琅啊,施琅,你可得搞清楚,你是我的近侍官,不是谏官。你他娘的给老子多嘴,老子就让你扫一辈子马棚,听明白了吗” 施琅心里不服气,可迫于他的淫威,也只能服软道:“卑职不敢” 他点点头:“我要沐浴,你去准备一下。” “是卑职领命。” 为了这次假公济私的商讨部署,袁一可是卯足了劲把自己捯饬得干净整齐又光鲜亮丽。 而后,派人提早将李令月请到政事堂,自己却故意姗姗来迟。 他昂首挺胸的走进其中,用高傲姿态的瞥了眼等候多时的李令月,冷冷说了句:“公主等了有一会了吧,看来还真是迫不及待了啊” “本宫”李令月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他却一抬手打断道:“早到是好习惯,不需要解释。我还有很多军政要务处理,没有太多时间耽搁,我就长话短说,请公主仔细听好。” 说罢,他便在一张部署图纸放在李令月面前,故意用着一些晦涩难的懂马球术语滔滔不绝说着,把李令月听到云里雾里。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李令月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实不相瞒,本宫对马球知之甚少,还请王爷尽量用浅显易懂的方式来说。” 他将脸一拉,没好气道:“那我还真好奇,公主既然是观战特使,怎么会对马球知之甚少朝廷是把这次对阵视同儿戏,才会派出像公主这样的女流之辈,浪费我的时间吗” 听到这般矫枉过正的指责,李令月也气不打一处来:“女流之辈,怎么了别忘了,当今圣上可也是女流之辈。我已经说服自己,暂且放下深仇大恨,耐着性子听你在这儿废话连篇,你倒指责起我来了你的脸还真大” 他将部署图纸一卷,往门外一指,厉声道:“公主若不想听,我绝不勉强,门在那儿,公主请便” 李令月愤然起身迈开步子,可刚到走到门边,就听到袁一阴阳怪气道:“我最讨厌与女人共事,既受不了气又经不起磨,女人嘛,养在深闺相夫教子就好,何必抛头露脸自取其辱” 李令月停下脚步,回过身怒瞪了眼袁一,义正言辞道:“本宫看你不仅仅是对女人有偏见,更在这儿变着法子针对本宫。你要是心怀怨恨,看本宫不顺眼,大可以上书朝廷陈诉本宫的不称职。” “不过在此之前,本宫受命于朝廷来此观战,本宫就代表着朝廷,代表着陛下。就算你再不可一世,也请摆正自己的身份,极力配合本宫完成这趟差事。不然,本宫回到朝廷定会弹劾你渎职之罪。” 听到李令月端着特使的架子,对自己各种恐吓威胁。 他表明上虽是一贯始终的保持着高傲冷漠姿态,可心里却乐开了花:“极力配合听起来不错。没想到,这丫头打起官腔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虽凶是凶点,不过她这呛口小辣椒的风味,怎么越看越秀色可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56、第二百五十六话 正在他这样深陷幻想之时, 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猥琐的微笑。 这时, 李令月见他许久一言不发, 还不时微笑打量着自己。实在被看得不好意思的她侧着身子, 轻咳了几声,语带不快道:“本宫言尽于此,王爷有什么异议吗” 听到这话,袁一方才回过神, 收敛起脸上的微笑, 冷冷道:“你都搬出朝廷,陛下来压我, 我还敢有什么异议你让我极力配合没问题, 可倘若你一无所知就算我说破嘴皮, 你连门都没摸到,岂不是浪费我的时间” 他边说,边从一旁的书架上取出几本关于马球的书籍, 交给李令月道:“书里都是些浅显的马球入门知识, 普通人三四个时辰看完就能学懂, 对于那些资质愚笨的人一天时间也足矣。明天这个时辰, 再来政事堂找我。这样对大家都好。” 见李令月气鼓鼓的昂着头, 并没半点接书受教的意思。 袁一又道:“我觉得人若愚笨是天生的, 那倒可以谅解,倘若因懒惰散漫得不愿下功夫去学,那就活该被看扁搓圆了。” 这些年,袁一能够统帅千军万马, 周旋于各国君王间,练就不少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攻心计。 正因为他很清楚李令月对自己恨之入骨,想要冰释前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若想赢回李令月,不 该把她看做一个女人,而该把她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他首先得知己知彼,试探她的脾性喜好,以及对自己是否还留有情意。 当一切了然于胸之后,他再运用一条条阴谋诡计,奇兵突出攻破一道道充满敌意又负隅顽抗的心城。 他先会赢得阶段性的战役,再赢得最后的战争,而这次的战利品将一颗愿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芳心。 这次,他不会再那么急功近利,他会平稳高效的架设他的战线,让她一点点看到自己的情意和诚意,再慢慢的消除怨恨和误解。 最后,强而有力的瓦解她的所有挣扎与矜持,无所顾忌的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正因为有了这般清晰明了的战略部署,他很明白倘若自己一味的献媚讨好,换来的肯定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相反若以退为进,故意强势姿态针对敌视,便率先掌握主导地位,从而把个人恩怨转化为公事上的冲突矛盾。 而处于弱势地位希望受到认可的李令月,必定会想尽办法调和这种矛盾,以求面面俱到的完成这次观战特使的任务。 他就是抓住了李令月爱逞能,又急需表现的性格特征,才会处处针锋相对,各种人身攻击。 他暗暗怀揣的小九九,无非是激发李令月的好胜心,这样一来,她就会不断在自己面前展现出众的干才与惊世的智慧,好让自己服软,对她另眼相待。 终究姜还是老的辣,他举重若轻一抬手,便揪着了李令月小尾巴,让她毫无察觉的便钻进他的第一个陷阱。 在他的一番激将法下,李令月阴沉着脸,接过他递来的书,冷冷道:“看扁搓圆那全都是你的自以为是,本宫可没这么好欺负若两个时辰内,本宫能从门外汉变成行家里手,本宫要你为自己的肤浅道歉” 他笑着摇摇头:“你两个时辰话可别说得太满。不过,太阳也有打西边出来的时候,倘若这件奇事真发生了,跟你道歉又有何妨。” 他说着,拿起放在案几上的部署图一并交给李令月道:“既然是行家里手,应该能够讲解出完整的部署策略。我想公主应当能够自学成才,待会我会下令,都护府里有谁敢好为人师,就以军法处置” 见他不仅自大自负,还这般小肚鸡肠,李令月冷嘲热讽道:“君子之腹虽未有幸见识,可今天本宫还真看尽什么叫小人之心” 说罢,她便捧着书拂袖而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袁一也终于卸下了高冷自大的虚伪面具,嘴角露出了迷醉的微笑,不觉喃喃自语道:“她正儿八经的赌气的模样,真是严肃又,以后有着臭丫头好受的了。不过,我连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同她打情骂俏,这该不会真是一场梦吧” 这时,走进政事堂的施琅,看到失魂落魄站在门边袁一,低声挖苦道:“在时就摆臭脸,走时就变痴汉,哪有这样讨女人欢心的我看女人不是被气跑,就是被吓跑” 袁一收敛起迷醉微笑,黑着脸对施琅道:“老子可是情场高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连女人都没见过几个的家伙,还他娘的敢质疑我的能力找死啊” 施琅连忙赔笑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觉得,女人中意的似乎都是那种温暖体贴,无微不至的男子,可王爷似乎太过粗暴野蛮,有那么点生人勿进的意思。” “恕卑职直言,以王爷的外貌条件来说,并非那种风流俊俏的少年郎,而公主年轻貌美,往您身边那么一站,甚至还有点父女的感觉。郎才女貌这句话是没错,可若外貌差距太大,就只能以人格魅力取胜了。” 袁一被这番极为耿直的忠告气得差点呕血,他龇牙咧嘴道:“父女你是拐着弯骂老子吧现在就给老子去扫马棚,没有老子的命令不许回来” 施琅还想要辩驳,袁一怒气冲冲的打断道:“闭嘴去” 没辙,施琅委屈的低着头,走出了政事堂。 等打发走施琅后,袁一心里仍旧梗得慌,便命左右取来铜镜,关上门端着铜镜左看看,右瞧瞧,嘴里不停的嘀咕着:“父女至于吗我有这么显老吗有这么不登对吗” 他对着铜镜惆怅了许久,也没能解开心结。在愁肠百结之后,他突然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 袁一来到校场上,煞有介事的从操练的士兵中随机挑选出一百人,把他们带到政事堂。 待他们列队整齐之后,袁一便郑重其事道:“你们都是我挑选出了的佼佼者,我要对你们的真诚度,以及观察力进行严格考察。接下来的问题很重要,你们务必秉承诚实,谨慎的态度回答,听明白了吗” 他们虽只有一百人,可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是卑职明白” 袁一点了点头,先是抛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最后才问道:“太平公主,想必你们都已经见过了,我和她像不像父女” 因为袁一在军中有着绝对的威慑力和信服力,所以即便是面对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士兵们也没有丝毫的质疑和困惑,都将其视为头等大事。 士兵们认真思考过片刻后,几乎整齐划一的点了点头。 袁一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气愤不平的指着面前点头最卖力的士兵,问道:“你何以觉得,我们像父女” 士兵跨着正步出列,恭敬的抱拳躬身,声音嘹亮道:“启禀王爷,卑职是目测得来的。” 士兵的耿直犹如一记暴击打在他心坎上,他强颜欢笑的连连点点头道:“目测很好目测。” 他背过身等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他便义正言辞的指责起众人:“这就是你们的观察力这就是 你们的谨慎态度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能深思熟虑,明天再给我答案,都暂且告退吧” 听到这话,士兵们都面面相觑的看了眼,心中虽有些端倪,也依旧服从道:“是卑职遵命。” 等到士兵们退出了政事堂,不免聚在一起合计,因为袁一作为战神的权威感太过强烈,以至于他们都无一例外的觉得,一切都是他们的过失,袁一的指责合乎情理。 他们为了圆满完成任务纷纷开始行动,他们或是大费周章制造职务之便去到李令月的住处,细细 观察她的容貌加以比对。或是,潜伏在她必经的路上偷瞄一眼。 他们的倾巢而出,给李令月造成一种错觉,仿佛整个都护府的士兵都在偷窥自己。可碍于袁一的处处针对,她怕这件一提,非但得不到重视,保不准还会迎来那些阴阳怪气的挖苦。 她索性闷在心里,只是让随行的金吾卫加强对住处的把守,不要把一些贼头贼脑的士兵放进来。 这么番折腾以后,两个时辰便飞逝而过。袁一并没有守在政事堂等李令月,而是掐着点去到马厩牵着老白,到都护府外的小河边去洗澡。 在夕阳下,他光着膀子先是各种深蹲俯卧撑,为的就是把原本健硕的肌肉凸显得更有型有款。 而后,他听到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便慌忙起身牵着老白下水。他边似模似样的替它洗刷,边不忘教唆它,等李令月来了要如何,如何制造麻烦。 等马蹄声在河边停下来,他若无其事的继续给老白浇水洗刷。直到李令月翻身下马,站在岸边道:“两个时辰已过,到底是你先为自己的肤浅道歉,还是我先讲解这张马球部署图” 听到岸边的喊话声,袁一露出阴谋得逞的窃笑,他拍了拍老白低声道:“我教你的都记好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57、第二百五十七话 老白仰了仰头, 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他这才放下心来。 他只是转过头瞥了眼李令月, 冷冷问道:“公主不在府里好好待着, 跑来这儿干嘛” 李令月晃了晃手中的部署图:“当然是履行约定,讲解马球部署策略。你少给本宫儿揣着明白装糊涂,赶紧上岸把这件事了结” 袁一皱着眉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件事啊我每天有处理数百件军政要务, 你若不提我差点都给忘了晌午那会儿, 我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公主这般较真” 李令月见自己劳神费力当头等大事在做, 可袁一完全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她的气不打一出来, 可为了挽尊, 她不得不强压怒火,冷冷道:“你觉得是较真,本宫却觉得这是严谨负责。别废话连篇耽误本宫的时间, 赶紧上岸把事情给办了。” 他双手环胸, 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 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像你这般爱逞能, 又好出风头, 这么急不可耐的证明自己并不出众的能力” 李令月正要唇齿相讥, 却被他一抬手打断道:“你的心思,我再明白不过,无需解释。既然你是观战特使,我还有什么反驳的权利, 只有悉听尊便的份了。” 听到这番铿锵有力的抗争,李令月简直看傻了眼,她心语道:“这王八蛋究竟有什么毛病这事明明是他先挑起的,现在怎么反倒成了我以权压人,赶鸭子上架了” 正在她气愤难平之时,袁一已走到了岸边,只见他一身凹凸有致且结实紧致的胸肌腹肌缀满了晶莹的水珠,在黄灿灿又红火火的夕阳里招摇着。 袁一踏着水花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上岸,他身形高大魁梧,双手环胸满是傲慢的往李令月跟前一站,李令月顿时有种遮天蔽日的错觉。 李令月抬起头视线正好落在他高耸雄壮的的大胸肌上,一种便突兀的压迫感让她感到极为不适,她只能侧过脸没好气道:“先把衣裳穿上。” 袁一却道:“我刚从水里上来,全身湿漉漉的穿着衣裳很容易着凉,等晒晒太阳再穿。有什么快说” 李令月听到这话,一股无名的怒火顿时就窜了上来,她甩手一指,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去把衣裳穿好再来说话” 袁一耸了耸肩道:“好吧” 说着,他一边往放着衣裳的大石头那儿去,嘴里边嘀咕着:“所以说,我最讨厌同女人共事,说个话都这么麻烦又不是没看过” 听到他阴阳怪气的这么说了一通,李令月怒火中烧,再也憋不住冲到他跟着前,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这混蛋王八蛋,再敢提以前的半个字,我就把你的嘴给撕烂” 见她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势,袁一依旧临危不惧,边慢条斯理的穿着衣裳,边用难以言喻的微笑看着怒红着脸的李令月。 他皱了皱眉道:“我明明在说今早的误会,你怎么就提到了以前的确,以前我们也发生过,不过那都是些陈年旧事,我这人最不擅长耿耿于怀。” 见他这般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李令月为了争赢这口气,低下头将怒气憋了回去。 她立刻变作了一副从容平静的神态,她微微一笑:“其实,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若不是当年在猎户村经历了那么多,我也不会幡然醒悟当年之所以会抛弃一切,跟某个混蛋一走了之并不是 爱。” “那是同情也是无奈,都怪我当时太过仁慈,一心想要救那个混蛋一命,才会把自己搭进去,辜负了薛绍。让我一辈子都追悔莫及。 “那时的我太过年少无知,以为放弃的只是一个天底下最爱我的男人,可直到如今才发现他才是我一生挚爱,这是我不愿意再嫁的理由,若不得他相伴携手,我宁愿孤独终老。” 李令月言辞极为恳切,仿若是她的肺腑之言,这无疑深深刺痛了袁一的心,他带着一脸难以捉摸的微笑,自顾自地摇着头。 当听到最后的孤独终老四个字,袁一恼羞成怒道:“若薛绍真是你的一生挚爱,那你就不该招惹贺兰敏之,更不该许诺嫁给他若是我全心全意的爱着一个女人,不管是我的眼里心里都只能有她,不论她是生是死,我都会为她忠贞不渝。” 说到这儿,他的情绪越发激动:“不是因为我想这样,而是一旦我动了别的念头,就会被羞愧折磨的痛不欲生,就会害怕她的位置被取代,而永远失去她。这才是挚爱,无论拥有或是失去,她 永远停驻在心中,无可取代。” 李令月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李令月只是冷冷的说了句:“看来你很爱语瑾, 你应该很恨我吧” 袁一沉默了许久,方才抬起头看着她,语气缓和道:“我们别再互相伤害,都已经时隔多年,我们也是时候该放下,往前来走了,不是吗” 李令月发出令人战粟的冷笑:“这些年我所承受的痛苦折磨,岂是你轻巧的一句的放下往前走,就能一笔勾销的。” “既然你全都知道了,我也不不妨告诉你,我只是在利用贺兰敏之,让你血债血偿。这丝毫不影响薛绍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以及为他终生不嫁的决心” 李令月的字字句句都如一把把无情的匕首,刺进他软弱不堪的心。 他无法在承受这样的锥心之痛,变得不再理智,而是感情用事的质问道:“既然当年你是慈悲心泛滥,可怜同情才会跟我走,薛绍才是你的一生挚爱,那么当他找来猎户村,声泪俱下求你跟他,你为何不跟他走” 李令月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道:“因为名节,让我觉得愧对他,也怕被嫌弃,只能委曲求全的留下来。其实,我一到猎户村就已经后悔,却无退路可走,每天只能强颜欢笑。” “因为嫌弃你,也因为思恋薛绍,不得不找尽各种不与你同床,那时你真一点都感觉不到,我的不快乐与厌烦吗” 李令月的话太过真假难辨,让完全失去判断力的袁一几乎相信这就是她的肺腑之言。 袁一的垂头丧气,声音低沉而疲倦:“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太自私,太混蛋,我不该带你走。我以为你在薛绍身边的那些是抗拒和不快乐,原来只是羞愧难以面对。” “我错了错了啊不过,在猎户村的那些日子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这让复仇心切的李令月有些始料未及,她愣了片刻,心 语:“这混蛋心狠手辣,我这才随口说几句,不至于让他忏悔落泪吧这混蛋狡诈多端,还是得多留几个心眼。” 她心里虽沉着冷静的做着最好的应对措施,可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话却猝不及防就从她口里蹦了出来:“你这是哭了吗” 袁一急忙扭过头,心虚的辩解道:“男儿流血不流泪哭凭什么啊为你吗不值得” 这时,见袁一受了委屈,老白气愤不平的跑到岸边,朝着一脸胜利者姿态的李令月凶巴巴的“呼哧”了几声,而后走到袁一面前安慰似的歪着脖子伸出大舌头要添去他脸上的泪痕。 沉浸在伤痛中的他,忽然看到一条大舌头从天而降,他下意识向一侧身,却正好与幸灾乐祸的李令月打了个面。 李令月原本只是狐疑,可此刻却真切的看到他红肿而湿润的眼睛,满脸残留的泪痕。 这让她惊讶不已,她脑子变得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缺根筋的抬起手指着他,大笑道:“你还真哭了啊原来威震四夷,不可一世的战神还会像个娘娘腔似的哭得稀里哗啦,你跪下来求我啊你求我,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袁一不由在心里掂量:“她这究竟是有意挑衅,还是满心欢喜难道那些只是故意打压我的气话我差点就被这臭丫头给骗了。” 她见袁一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心里一“咯噔”暗叫糟糕:“我这究竟是有多缺心眼,才 会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要他跪下来求我我才不会原谅他我要的是让他身败名裂, 死无葬身之地才对我在干嘛啊” 她越想心里越慌,最后不得不转身落荒而逃,可她还没走出几步,却意识到若这么走了,反倒像是漏了怯。 因而她连忙止住脚步,尽可能优雅从容的回过头,展露出极尽威严冷漠的姿态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马球部署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晚些时候本宫再召见你。” 说罢,她忙不迭的迈开步子扳鞍上马绝尘而去,留下袁一独自在风中凌乱。 他愣愣的望着李令月策马奔腾的倩影消失在黄昏落日中,原本的黯然神伤全都变成了柔情蜜意,他嘴角上扬浮现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58、第二百五十八话 正在他思绪万千之时, 老白甩着脖子推了推他。 他转过身抚摸着老白的鬃毛, 微笑道:“没事。我才没那么不堪一击, 刚才那是被风沙迷了眼, 你也太小题大做。” 虽听这么说,可老白还是善解人意的歪着头,蹭着他的肩膀,像是在给予安慰和支持。 他满是无奈的摇摇头道:“我都说了我没有算了, 你开心就好其实,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点相信,刘备的三分天下保不准真是哭回来的。” “虽然男儿流血不流泪, 可成大事都不拘小节, 刘备能哭出三分天下, 我哭回一个女人的心,也不过分吧” 见他这般没出息,老白极其鄙视的将头一昂“呼哧”了几声。 见到老白的表态, 袁一皱着眉想了想, 也赞同的点点头:“仔细一想, 眼泪是女人的特权, 男人要是哭啼啼那得多难看, 保不准还会适得其反。再说, 我可是袁一” 说到这儿,他的自信心急速膨胀:“我的威武霸气,智慧超群可是天下公认的,我大可以挺直腰杆用人格魅力去感化她, 折服她,让自动自觉的投怀送抱。这样看来,我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好了啊” 等他狂妄自大的说完,转念一想觉得这样的自以为是太过理想化,不免沮丧的叹了口气道:“我什么都没做,等了这么多年,也没等来投怀送抱,反倒让贺兰敏之趁虚而入。我不能再等了,没时间了,我得速战速决,不知生米煮成熟饭,她会不会对我负责” “这太急功近利了吧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无论是好招坏招,阴招损招只要管用就成。可该怎么煮呢夜黑风高邀她赏月,再挑逗她,让她意乱情迷对我霸王硬上弓。” “这貌似有些牵强,不好换一招,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给她灌醉,让她酒后乱性,对我霸王硬上弓。” 当他喃喃自语的筹划了一番后,又恨恼不已的捶打着一旁的白杨树:“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之间有那么的仇怨误会,怎么可能一睡解千仇,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我究竟有什么毛病,怎么总想着被霸王硬上弓” 他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吐了口气:“不想了不想了。再想我真会疯掉。当务之急是吃顿饱饭,再喝坛好酒睡上一觉,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这样自我安慰过后,他便牵过老白扳鞍上马,回到府中把老白送回马厩,直奔伙房,远远看到等着开饭的士兵把伙房前的大院围得的水泄不通。 见此情形,袁一心里很纳闷:“现在已经到了饭点,怎么还没开饭” 他挤到最前面,却看到伙头兵竟都站在屋外唠嗑,他气不打一处来,揪着负责伙头营的将官怒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大伙都等着开饭,你不是该领着人在里面忙活吗” 见了袁一,将官也是满脸委屈道:“王爷,您有所不知,伙房被公主征用了,她带来的家厨正在里面给她准备晚膳,等他们用完了,咱们才好用。他们进去有一会儿,应该就快好了。” 见李令月这般扰民,他的火气顿时就窜了上来:“她真是好大架子,一顿饭就要征用整个伙房,上万人挨饿等着她用完膳,才能开伙,这他娘是什么道理” 将官压低声音道:“征用伙房不仅仅是为公主准备晚膳,还有充当护卫之职的那几百金吾卫。他们都是皇帝跟前的人,王爷也别较真,忍几天就过去了。士兵们都能体谅的。” 他冷冷一笑:“他们能忍,我不能忍。神都是他们的地盘,他们高兴吃天啃地都是他们的自由,可安西都护府是我的地盘这里吃饭的规矩是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先吃,那些富贵闲人要不就一起吃大锅饭,要不那里凉快那里呆着去” 说罢,他怒气冲冲的走上前,一把推开伙房门,喝停了在灶上忙活的大厨们,把他们赶了出来,让闲在外面的伙头兵重新上灶做饭。 他前脚刚给了李令月一个下马威,后脚就有人跑到李令月的住处,将事情原原本本禀告了李令月。 李令月正看着摊放在案几上的部署图出神,听到来人的禀告,她并没有表现得多恼火,只是云淡风轻的问道:“本宫不是吩咐让你们按本宫膳食规格,做一份同样的饭菜送去给定安王吗他怎么还跑到伙房去闹” 来人回话道:“卑职听说,定安王一直都是吃大锅饭,一到饭点就会到伙房排队领饭,所以才有 了这些事。” 见袁一还得排队吃饭,深感不合情理的李令月蹙着眉思量了许久,方才开口道:“这就奇怪了,他现在是封爵最高的王爷,朝廷每月至少得拨一百两例银供他吃穿用度,莫非朝廷有人中饱私囊,没有拨到安西都护府。” 来人道:“卑职觉得,就算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克扣定安王的例银。我是听说,定安王把这笔银子添到了士兵伙食里头,让他们每月都有顿大肉吃。” 李令月露出一抹冷笑:“他这沽名钓誉的手段还真够炉火纯青啊本宫就不信,这些年他都跟着士兵吃大锅饭,无非是本宫来了,他做做样子罢了。” 来人摇了摇头道:“看着不像这么回事。之前王爷病了好长一段时日,应该来不及猩猩作态给公主看。卑职觉得似乎确有此事。” 李令月懒得再做无谓的争辩,点点头:“若真是如此,想必安西都护府的伙食很好,既然他都能 吃,本宫若不吃反倒让他得了理。你让金吾卫去伙房吃饭,再替本宫和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盛些饭菜来。” 见一贯强势独断的李令月,这回竟不做任何抗争便乖乖退让,这让前来禀告情况的人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犹豫片刻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以卑职之见,公主贵为千金之躯,不畏沿途奔波来到安西都护府这荒蛮之地实属不易。” “就算瞧在这片心意上,定安王都该对公主礼待有加。可他非但没能如此,竟然还出言不逊逼着公主吃大锅饭,他这摆明是不把朝廷,不把公主放在眼里” “公主倘若这回隐忍不发顺了他的意,他指不定又会用什么法子让公主难堪。”他越说情绪越激动,可反观李令月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的不发表任何观点。 他也懂得察言观色,见到李令月这般态度,他在心里一掂量,急忙将话兜回来道:“可能卑职心胸狭隘,才会有这般顾虑。可公主的心胸开阔,自然不屑与定安王一般见识。” 这时,李令月方才开口道:“本宫觉得,定安王的话虽说得刻薄,但也有可取之处。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安西都护府是他的地盘,他要是敬,咱们就是该被礼遇有加的特使,要是不把咱们当回事,咱们也没辙。” “再说,朝廷委以本宫观战特使之职,目的是鼓舞士气,可本宫倘若为了一己之私,致使怨声载道,那只会适得其反。这件事错不在定安王,而是本宫没有考虑周全。 说着,她吩咐道:“你传话下去,在安西都护府的这几天,本宫不再设小灶,跟着他们吃大锅饭。他既然都能吃,本宫有何不可经此一事,他恐怕不敢再拿女流之辈来说事” 见李令月这么说了,来人也照着吩咐去到伙房,取来了饭菜。 当近前伺候的丫鬟,将一碗碗难以名状的大锅菜摆在面前,李令月顿时就后悔了。 她不禁蹙着眉研究了起来,她先是拿着勺子在那碗黑黄的汤里舀了舀,转头问身边的丫鬟 :“你来看看,这汤里的究竟土豆条,还是红薯条还有这些白色小块又是的什么” 丫鬟凑上去看了看道:“奴婢看着像是红薯条,那白色小块应该是白豆腐。” 见到这闻所未闻的菜式,李令月蒙了片刻,做了个反胃的表情:“红薯豆腐汤,本宫还是闻所未闻,这真能吃吗” 她又拿起筷子往另外一个碗里夹了夹:“这是白菜红萝卜丝菜的款式怪是怪了些,可倒也不稀罕,只是瞧着像是隔夜的剩菜。” 她满是嫌弃的说完,又往另一个碗里夹了夹:“这菜本宫就真看不明白了,黑巴巴的又黏糊糊的,究竟是什么啊这些是给人的吗就算喂猪恐怕都会被嫌弃” 说着,她气呼呼的将筷子往案几上一扔,立马把之前博大胸怀抛到了九霄云外,骂骂咧咧道:“那混蛋王八蛋就是故意针对我,让我不痛快,总有一天我要把那混蛋大卸八块喂狗,才能以泄我心头之恨” 正在她恨得咬牙切齿时,在院外把守的金吾卫进来禀告道:“启禀公主,定安王求见。” 她冷笑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他来这儿难不成是要盯着本宫,把这些猪食吃了,他 才能心满意足还真够得寸进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59、第二百五十九话 听她说得这般气愤难平, 金吾卫便立刻会意道:“公主的意思是, 找个借口把定安王打发走吗” 李令月摇摇头:“不。让他进来。” 金吾卫没有深究她的口是心非, 而是躬身领命道:“是。卑职明白。” 不多时, 袁一提着食盒进到屋里,他见李令月如黑面神般冷冷坐在那儿,他也过多解释,而是走上前将大锅菜挪到了另一张案几上, 再从食盒取出了一盘盐水鸡, 一盘清炒白菜和一碗肉丸鲜菌汤。 见此情形,李令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袁一, 冷冷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打个耳光给颗枣” 袁一这才开口道:“大道理我也不说了, 可希望公主明白无规矩不成方圆,敬请谅解。公主怎么说也是千金之躯,要吃大锅饭也不合情理。” “在伙房里一直都留着口为我做特餐的小灶, 往后这几日我吃什么, 公主就吃什么, 为了让公主明明白白看到我没有厚此薄彼, 一日三餐我都会亲来这儿同公主用膳。” 他说太过得义正言辞, 以至于不可告人的意图被巧妙的掩盖。 李令月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可就是说不上来,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袁一却将筷子递到她手边,露出一抹讨好的微笑:“这菜凉了就不可口了, 请公主趁热吃。” 李令月不由在心里琢磨:“这混蛋唱得又是哪出在人前下老娘的面子,人后又极尽阿谀献媚之能。老娘挨了一巴掌,岂是一个枣就能善罢甘休的” 这样想着,李令月便严词拒绝,却用了个很烂的理由:“这些菜不合本宫的胃口,统统拿走” 袁一不气不恼,依旧温言细语道:“公主没尝过,怎么会知道不合胃口呢莫非公主在耍小孩子脾气,不肯接受我的求和” 李令月辩驳道:“本宫才没有耍” 还没等她说完,袁一就打断道:“既然没有耍脾气,那公主何不拿出特使的大度胸襟与我握手言和呢” “好本宫就退一步懒得与你计较。”说着,李令月便接过了他手中的筷子。 他笑了笑走到一旁坐下,去吃那些被换下的大锅菜。 这番折腾下来,李令月早已饥肠辘辘,看着面前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小菜,越发饥饿难忍。她先舀了碗清香扑鼻的鲜菌汤,浅浅尝过之后觉得异常美味,又忍不住接连喝了几大口。 之后,她又夹了块酥黄油亮的盐水鸡,往一旁的味碟里沾了沾特调的佐料,当盐水鸡触到舌尖最先感受到的是它酥黄鸡皮的入口即化般的鲜滑。 等咀嚼过后,品尝到是它肉质的细腻紧实,最后在佐料的作用下美妙滋味唇齿留香,回味悠长。 还有,价贱且看似平平无奇的清炒白菜,观其色翠白清亮,闻其香清淡甘甜,尝其味嫩脆清甜。她从不知道蔬菜也能如此美味,甚至那些名贵的鲍参翅肚都在它面前黯然失色。 常言道,从简如奢易,从奢入简难。她没有想到自己尝遍天下珍馐,今日会被这几道家常小菜深深折服,让她抛开细嚼慢咽的典雅姿态,忘乎所以的大快朵颐。 一旁的丫鬟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李令月以风卷残云之势,不仅将几道菜吃得干干净净,还胃口大开的连吃了三大碗米饭。 当她喝完最后一口菌鲜汤,极度的饱腹感突然而至,她放下碗筷摸了摸肚子,酣畅淋漓的说了声:“好撑啊” 这时,她方才从吃得忘我的境界中脱离,她一转头看到袁一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嘴角还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 她急忙收敛起慵懒的姿态,变换回了最开始的优雅从容,神情却难掩尴尬道:“这些还勉强合乎本宫口味。本宫虽吃惯了山珍海味,可如今身在安西都护府这样的荒蛮之地,不能有太多的要求,本宫也能只秉承着吃苦耐劳的习惯,勉强果腹便可。” 袁一笑了笑道:“公主喜欢就好。” 李令月忙不迭的纠正道:“请定安王不要妄加定论本宫的喜好,本宫权且当是果腹勉强下咽罢了” “勉强啊我明白了。”说着,袁一故意伸长脖子,看了看案几上空空如也的碗碟:“这样瞧着,公主的食量还真够惊人。话说回来,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饭菜准备得有些匆忙,不合公主的胃口也情有可原。可明日时间充裕,应该不会让公主失望。” 听到这话,李令月心里暗暗诧异:“在最坏的情况下,用这些平平无奇的食材都能做出这样的水准。那在最好的情况下,岂不是能做出人间至味的绝世佳肴难以想象那将是一番的怎样的光 景我怎么莫名有些期待了” 她想到在这荒蛮之地,还能品尝到人间至味,她不禁有点心花怒放。她却不想期待被识破,因而表现得很冷淡道:“没有期待,又何以失望本宫来这儿只是完成观战的差事,对于其它本宫也没过多的苛求,只要过得去就成。” 他摸着长须,点了点头:“听到公主这番慷慨激昂之言,我几乎能够感受到公主吃苦耐劳的高尚品质。朝廷给我膳食标准是一荤一素一汤,只要不超过这个规格,公主想吃什么,我都可以为公主做” 李令月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这些都是你做的” 见露了馅他连忙矢口否认道:“公主这话说得还真够稀奇我每天都要几百件军政要务处理,每月都有那么多各国宴请,外交纠纷要解决,哪有时间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听到他的极力辩解,李令月蹙着眉一头雾水道:“难不成是本宫的耳朵有毛病,明明是你说要做给本宫吃的。” 听她这么一说,袁一恍然间回过神,心语:“貌似是有这么回事,还以为她这么快就猜到了,那多没意思。” 这么想着,他便解释道:“公主把我的话听茬了,我的意思是公主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吩咐厨子去做。” 李令月若有所思的小声嘀咕道:“我说呢你那破厨艺本宫又不是没见识过,简直难吃到死,怎么可能有这种水准” 听到这话,袁一心里顿时感到甜滋滋的,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难吃到死我也这样觉得。不过,公主的厨艺倒是让人记忆犹新。” 李令月转过视线,看着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袁一,不由得在心里咒骂:“你这混蛋王八蛋,白天还摆着一副咄咄逼人的臭架子,这天才刚黑,怎么变得这般驯良无害了。你一会儿花式吹捧,一会儿又是遥想当年,难道还对我念念不忘笑话,天大的笑话啊你要真是念念不忘,当年就不会拿我换荣华富贵,也不会掐着我的脖子要置我于死地。我已经被你万箭穿心太多次,这回该换你试试这般滋味” 正在李令月越想越愤恨之时,听到侍立在旁的丫鬟,满是惊诧的问道:“主子还懂厨艺还会做饭这简直不可思议。” 李令月脸色阴沉的看了眼丫鬟,训斥道:“你在本宫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这点规矩都不懂吗莫非听不出定安王是在同本宫说笑吗” 说罢,她又将咄咄逼人的视线转向袁一。 袁一急忙应承道:“对,我说笑呢,别当真如公主这般高贵典雅又仪态万千的女子,自然得十指不沾阳春水,当菩萨那么供着才像话嘛怎么可能会做饭,这辈子都不可能做会饭的” 听到这番夹枪带棒的挖苦,李令月先隐忍不发,等把丫鬟支走后,方才发作道:“袁一,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袁一摸着长须,微笑道:“你这话问得还真有意思若我没记错,这一茬是你提起的,我不过是顺着话题往下聊,你要是觉得不痛快,权当我不会聊天” 李令月没好气道:“那就闭嘴,慢走不送” “我这饭还没吃,公主就急着赶客,这不地道吧” 听他这么一说,李令月方才注意到他案几上的饭菜压根就没动,心语:“你这混蛋王八蛋不是挺会沽名钓誉,不是到处跟人说自己排队吃大锅饭吗今天老娘就摁着你把这这些猪食给吃干净了” 她心里这样一合计着怒气顿散,巧笑嫣然地点了点头:“的确是本宫不懂待客之道,请定安王多多包涵。你这光顾着瞎扯,饭菜都没怎么动,赶紧趁热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袁一连连点头称好,可当他抬手怎么也握不稳起筷子,他狼狈的试了好几次,却依旧不行。只好换成左手拿筷子夹菜,反倒更为狼狈。 李令月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笨拙滑稽的样子,嘴角不由得浮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心语:“你不是无人能敌战神吗不是很狂妄自大,特别目中无人吗现在怎么却窝囊得连一双筷子也拿不起,这难道就是世人常说的现世报”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共计十天 请假理由:1存稿。2接下来的内容中有许多重大的情节需要规划整合。 之后的剧情,将会以男女主的感情线为主导,穿插权谋争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60、第二百六十话 袁一似乎察觉到了李令月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侧过脸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 满是不快的问道:“你那一脸是幸灾乐祸吗” 李令月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本宫为什么要幸灾乐祸这次马球对阵可全仰仗王爷率领马球队旗开得胜, 可王爷的手伤得这么严重, 显然不能参与这次对阵,那大周的赢面自然就减少了几分,而王爷随时可能面临被自己的规则摧毁的危险。这样的天降横祸当前,本宫又怎么会喜不自胜呢” 袁一可不傻, 自然知道李令月话中的弦外之音。可他没想到, 李令月竟如此毫不避讳的袒露出要借用马球比试弄死自己的意图。 面对李令月有恃无恐,他则故意装傻充愣道:“在我看来, 凡事成败无外乎七分天注定, 三分靠自己。命运一直都很眷顾我, 所以,这场对阵我已经替大周赢了七分,至于剩下的那三分, 大可期望吐蕃马球队不堪一击, 大周便可大杀四方。” 见他说得这般信心满满, 李令月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别人才三分天注定, 咱们大周战神好运却硬生生的多出了好几分。没想到大敌当前, 咱们的战神还能悠哉悠哉的望天吃饭, 本宫该说这是乐观心态还是不知死活呢” 听着李令月的冷嘲热讽,袁一始终淡然自若道:“天下人都说我是战神,如何威风八面,如何俊逸非凡, 如何智慧超群。所有人都把我说得神乎其技,像天神下凡一般。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些纯属老天爷赏饭吃,所以就算我有骄傲的资本,可我依旧谦虚从不自满。” 李令月笑了笑:“原来那些乐观自负只是谦虚之言,那本宫拭目以待定安王如何用所谓的威风八面,智慧超群的大杀四方了。” 袁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沉默许久方才开口道:“既然公主是观战特使,不知是否有权利满足我几个过分的要求” 李令月从没有见过有人用这种方式提要求,可既然他以公事的口吻提出了,李令月也只好打着官腔回复道:“既然的过分的要求,本宫自然没有满足的权利,不过等本宫回到神都可代为转达给朝廷,若陛下点头同意,就算定安王想要摘天上的星星,又有何不可” 袁一低头沉思了些许,方才用深邃的眼见看着李令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的过分要求是,倘若这次比试我赢了,公主就嫁给我。可倘若输了,就请公主放下恩怨,往前走不要再回头。毕竟人生何其短暂,前面还有很多值得去的事。” 他的要求让李令月始料不及,她眉梢惊讶的一挑,瞪大眼睛愣愣的望着他,许久后她回过神,冷嘲热讽道:“你不过是只可笑又可悲的癞,本宫就算眼瞎脑残,断手断脚也不会看上你这么只癞。” 说着,李令月很夸张的做出了一个反胃的表情:“本宫只是听着,就恶心的快要吐出隔夜饭了,本宫宁愿被千刀万剐,万箭穿心也不会嫁给一只癞。本宫凭什么要嫁给你” 她拼尽全力的想要把袁一侮辱得无地自容,可在袁一看来她所有过激的言语表情,都是那么痛并快乐着。 这让袁一既欣喜又忧愁。他几乎能够感受到李令月对自己余情未了,同时,他又看到他与李令月之间有太多误会怨恨,这让李令月无法说服自己再续前缘。 其实人最大敌人是自己,终其一生都在与自己搏斗抗争,直至和解。 他不知道,究竟还有走多远的路,才能等到李令月与自己和解的那一天。无论如何,他只要靠近她一点点就可以视为一次战役的胜利。 显然,他已经获得了胜利,因为看到了她的心。接下来他该做不是庆贺,而是整装待发投入另一场更为艰难的战役。 当听到李令月的问话,袁一从思绪中抽离,虽然他心潮起伏,却不得不保持着应有的平静从容,回答道:“因为你不会让我赢。当我知道,那是贺兰敏之,其实我已经输了。” 他凝望李令月,语气越发真诚:“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化解我们之间的恩怨,无论代价是身败名裂,碎尸万段,还是那二十里边界线,都是值得的。” 李令月垂下视线沉默了许久许久,方才用低沉的声音道:“为什么这不像你。还是这场比试对你而言,输赢其实无关痛痒,才能说出这些惺惺作态的话” 袁一摇摇头:“在此之前,我想要赢,可现在我却可以为你而输,若这是你希望看到的。”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我们之间该有个了断,不是吗” 李令月没有回话,只是将头压得很低很低,翻来覆去思量了许久,方才抬起头带着一脸戏谑的冷笑:“为我而输请你别我说得那么重要经历了那么多,难道我还看不明白,在你袁一心里, 我李令月从来都是那么的一钱不值” 说着,她的笑越发令人阴寒刺骨:“我知道,你恨极了我。因为我害死你了心爱的女人,害死了你们的孩子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蒙蔽我,别有用心的接近我,目的无非是置我于死地,替语瑾报仇,是不是” 听到这话,袁一恍然发现,他和李令月只见的阻隔不仅是薛绍,还有语瑾。 这些年李令月被伤得太狠太深,变得惊慌多疑又处处防备,他的示好靠近全都被当成了图谋不轨的伤害。 看到这般惶恐不安的李令月,他的心疼不已,只能停下靠近的脚步。 他不能将她拥入怀中温柔抚慰,只能用极尽真诚的目光凝望着她焦躁不安的双眸,温言细语的说着:“公主现在下定论是否为时尚早我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几日之后就能见分晓。” “再说,你可是跺一跺就能让朝廷抖三抖的太平公主,耍的阴谋诡计可比我吃的盐还多。即便我想要图谋不轨,难不成堂堂太平公主,还会栽在我手里。你这是对我太有信心,还是对自己太没信心” 他的一席话就像颗定心丸,让李令月心里顿时就舒坦了,她暗暗思量着:“是啊我在怕什么啊我耗费数载光阴练就的心计,难道还玩不过一个狂妄自大的武夫。” 这样想着,李令月点点头:“你还真自知之明,知道我不是的对手。不过无论你是不是图谋不轨,我都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他微微一笑:“这样啊那我岂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也算死得其所。” 见他拐着弯占自己便宜,李令月忙不迭的纠正他的遣词造句不当,可还没开口,却被他一抬手打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在此之前,我先得填饱肚子。” 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盛着米饭的木桶,问道:“你应该吃饱了吧那些能不能给我” 李令月摆了摆手:“拿去吧” 他起身抱来木桶,他笨拙用左手握着饭勺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看着他抱着木桶笨拙且滑稽的样子,在李令月看来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妙趣横生。 她心语:“原来饭桶就是这么来的啊能把猪食吃得这么欢,还真是头大笨猪。看来传言不假,他真一直都吃着大锅饭。” “那我就真不明白了,他狼心狗肺换得荣华富贵,不挥金如土度日,却窝在这荒蛮之地吃着猪食,住着那间简陋不堪的猪圈。” “既然喜欢过这样的日子,那当年大可以待在猎户村,为何还要或许,他的确不图荣华富贵,只是贪慕权利名声。不然,也用不着折腾自己吃猪食住猪圈来沽名钓誉。” 正在她心潮起伏之时,再看抱着木桶吃得正香的袁一,她变得无比困惑。 这些年她也算阅人无数,什么奸邪之辈没有见过,可她从没看过有人如此乐于沉浸在沽名钓誉的手段之中,实在令人真假难辨。 思虑至此,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却引来了袁一的目光。袁一放下饭勺看到她满脸的惆怅,连忙放下木桶,皱眉道:“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一般都是的用碗盛饭吃得很斯文,今天情况特殊,我的饭量不大真不费米,不需要唉声叹气。” 李令月冷笑道:“你费不费米关我什么事不过我总算见识了什么叫饭桶。” 他微微一笑:“是啊我跟你解释干嘛。你即不年轻貌美,又不温柔似水,难不成还指望吃你家大米啊” 李令月唇齿相讥道:“公主府可没有猪圈,怕怠慢了定安王。” 听到这番暗讽,袁一非但没有气恼,而是抚须笑道:“听公主这口气,怎么像是在跟我打情骂俏公主这就开始施展美人计套路我,置我于死地了啊说来也奇怪,我这人软硬不吃,可最怕就是美人计。公主这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真是高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61、第二百六十一话 听他阴阳怪气的说着, 气急败坏的李令月一拍案几:“要是吃饱了, 就给我滚” 他起身拱了拱手:“那我先告辞了对于公主高招我是可拭目以待啰” 李令月一甩手, 怒喝道:“滚” 当袁一离去之后, 李令月想着在一天之中,袁一对待自己竟有着天差地别的态度,这不由让她陷入了深思。 她思量了许久,方才得出一种较为可靠的结论。或许, 袁一知道自己来者不善, 故布疑阵让自己放松警惕,然后再置自己于死地。 这样想着, 她猛然将视线转向了面前的碗碟, 心里暗叫糟糕:“我真是太掉以轻心了, 竟然忘了试毒。他这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他既然撕破脸把我的人赶出伙房,又何必再给我开小灶,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他想要毒死我, 一定是这样” 她越想心里越惊慌, 忙不迭的命丫鬟唤来随行的太医, 给自己诊脉看是否出现中毒之症。即便太医明确告知并未发现异常情况, 可她仍旧放不下心,让太医开了副清毒的方子服下,方才安心睡 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 李令月睡得正香,丫鬟来到床边轻声将她唤醒,她侧过脸睡眼惺忪瞧了瞧丫鬟,问道:“什么事” 丫鬟躬着身子,轻声回话道:“定安王来了正在外堂坐着,等公主一起用早膳。” 李令月蹙着眉,问道:“这才几更天,就吃早膳了啊” “启禀公主,刚至卯时。” 李令月的起床气很重,骂骂咧咧道:“这王八羔子究竟有什么毛病,这天还没亮,吃什么早膳” 话音刚落,袁一就敲了敲外堂与内室之间的隔断门,喊道:“公主这是要睡到日上三竿吗公主身兼观战特使之职,可不能这般懒散敷衍,赶紧起来吃过早膳,就去校场看操练” 听袁一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着,李令月气不打一处来,她故意很大声说着:“这王八羔子吃了什么,精神怎么这般好,都不用睡的吗我观战而已,怎么还管起了我的吃喝拉撒了老娘就乐意睡到日上三竿,怎么着吧” 见火冒三丈的李令月,全然不顾身份的破口大骂。丫鬟慌得打着手势,低声提醒着:“您小点声,定安王在外面可全听到了。” 李令月怒气冲冲道:“老娘,就是让他听到。以后没要本宫的吩咐,谁胆敢把他放进了,本宫唯你们是问” 对于李令月的不待见,袁一充耳不闻,他又敲了敲隔断门:“虽然不知道公主说的是什么,可听声音中气十足,想必已经醒了。那就别磨磨蹭蹭了,赶紧起床洗漱,一盏茶时间应该够了吧” 丫鬟看了眼李令月的脸色,低声问道:“不然,奴婢找个借口把定安王打发走,您再睡一会儿” 李令月边掀开被子往床下走,边没好气道:“瞌睡都被吵醒了,还睡什么睡还愣着干嘛去准备洗漱用物啊” 看到李令月这颇让人费解的态度,丫鬟愣了片刻,方才应承着拿来了洗漱用物。 一盏茶时间后,李令月正让丫鬟秉着烛火,坐在梳妆台前画眉,却听到隔扇门又被敲得“咚 咚”作响,李令月一惊描着眉的手一抖,画笔便直穿云鬓,毁掉了已精心画好的眉黛。 李令月瞪大眼睛看着铜镜里那道毁掉精致妆容的煞笔,气得嘴唇直哆嗦。 她丢下画笔正要发作,门外却响起了袁一火急火燎的催促声:“好了没公主办事都是这般散漫磨蹭,不求时效的吗公主浪费的这些时间,我都可以攻下一座城池了” 李令月暴跳如雷的从圆墩凳上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推开隔扇门,冲着倚在门边悠闲自得吃着苹果的袁一,吼道:“闭嘴闭嘴给我闭嘴” 见她如燃着的火球从房里窜了出来,袁一则云淡风轻的走到她面前,打量着她怒红的脸,微笑道:“这一大清早,公主的气色就这般好,红彤彤的精神极了。只不过这眉画得一边高一边低,看着挺滑稽的,莫非公主这是要哗众取宠,妙啊” 等阴阳怪气的奚落完李令月,他边“嘎嘣嘎嘣”的咬着手里的苹果,边饶有趣兴趣的看着李令月满脸的阴云密布渐渐变成狂风呼啸。 在一阵死寂的沉默之后,袁一又开口道:“我突然想起有这么句话,女为悦己者容。即便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公主都这般精心打扮自己,莫非是想取悦我吗” 见李令月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也越发来劲道:“其实大可不必,我对公主礼敬有加绝无越轨之心,我所有的礼貌周到全因公主是朝廷指派的观战特使。” “所希望公主不要投入太多的感彩,把这件事搞得太复杂,我这个人不懂得拒绝,怕日后” 听到这番自恋到骨髓的话,李令月恍然间便理顺了他诡异的思路,自己越是暴跳如雷,他就越手舞足蹈。 当有了这番领悟,她暗暗的吐了口气,将怒火憋了回去,她一抬手打断道:“瞧王爷这话说得本宫这无非是在意仪容仪表,想要以最佳的姿态出现在人前,被你这么一说,像是本宫故意勾引你似的。你要是这么说,岂不是天下的女人都在勾引你” 说到这儿,她上下打量着袁一,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微笑:“实话实说,就凭你这副胡子拉碴,老气横秋的样子,女人看到不反胃都算是礼貌。所谓的勾引,完全是你的臆想。兴许,趁早找个好些的大夫看看,还有得救。” 袁一笑着摇摇头:“看脸公主肤浅亦如当年啊我的确不是那种俊俏妖娆,风度翩翩的小白脸,可我是袁一,单凭这两个字,就能让多少女人倾慕不已。” 他觉得自吹自擂欠缺说服力,于是就招了招手唤来了呆站在一旁的丫鬟,问道:“你也是女人,也有发言权,你来评评理我所说是否属实” 丫鬟走上前看了眼李令月,支支吾吾道:“这奴婢” 他知道丫鬟心中的顾虑,便道:“你大可畅所欲言,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能坦然接受,绝不会怪罪,公主亦是如此,对吧” 说着,他挑着一边的眉看向李令月,可李令月迟迟不肯给出答复。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大周袁一已经被过度神化到难以置信的地步,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八岁孩童提到这位战神,都能眉飞色舞的说出他的各种事迹。 在茶馆酒肆最受追捧的说书人,往往都是那些能将战神传奇的讲述得精彩纷呈的人。 正因为说书人知道大周百姓都有着特殊的战神情怀,所以,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绞尽脑汁的杜撰出关于袁一的新故事。为了足够跌宕起伏吸引眼球,那种以一敌万,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夸大其词屡见不鲜。 不仅仅是说书人热衷杜撰战神传奇,还有以撰写故事集糊口的文人,也热衷以袁一为题材撰写故事牟利。而最受追捧的故事集莫过于才子佳人传,文人便无中生有为袁一杜撰了许多风花雪月的事。 为了契合受众的审美趣味,文人都不约而同的把袁一塑造成了俊逸非凡,又伟岸英雄的绝世美男,不仅有着文能治国,武能的经天纬地之才,还有着铁汉柔情的动人之处。 有了说书人和故事集的添砖加瓦,袁一越发被塑造成了近乎完美的战神。 他不仅被男人崇敬,还被女人倾慕。倘若有谁敢说战神一句坏话,换来可能是怒目相视,甚至遇到极端的拥护者,可能还会受到吐沫袭击。 正因为李令月十分清楚,在大周百姓心目中,已经把袁一捧到神坛最顶端,不允许任何人侵犯。 从丫鬟的支支吾吾中,不难看出她兴许也是这样的拥护者,可碍于身份不好表明立场。她倘若也让丫鬟畅所欲言,换来的结果可能是失面子。既是如此,何必再送上门让那混蛋再奚落一番,倒不如趁早结束这个话题。 当李令月有了这么一番盘算,便道:“本宫才懒得跟你一般见识既然你觉得本宫在意仪容仪表是取悦,那本宫素面朝天,你总不能说本宫不尊重你吧” 说罢,她重重的推上门,卸去妆容随意换了衣裳,推门走了出来。 当看着不施粉黛的李令月,蓬松的发髻微微绾着,身穿一件素色的水袖曳地轻纱裙款款而来。 这时,坐在屋里的袁一毫不掩饰欣赏的目光,他直直勾的看着李令月,嘴角露出迷醉的微笑。 当李令月走到近前,他不惜溢美之词道:“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敷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倾国倾城。想必所说的就是如公主这般的女子,公主天生丽质,不施粉黛才最为明艳动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62、第二百六十二话 见他摆出一张痴汉脸, 表达着犹如滔滔江水, 连绵不绝的仰慕之情。李令月这回学乖了, 不再表现出任何言辞激烈的抗拒, 只是轻描淡写道:“定安王过奖了。本宫如何担当得起这般夸赞。” 听到李令月的自谦,他竟点点头表示赞同道:“我这样觉得。我也算是见多识广,如公主这般的女子属于那种初见时艳惊四座,再看时不过如此。美则美矣, 可就是不耐看” 刚才还被莫名其妙捧着膜拜的李令月, 转眼又被稀里糊涂的“啪叽”一声给摔到了地上。 容貌向来都是女人不可触及的礁石,见他堂而皇之的抛出“不过如此”“不耐看”的定论。 李令月原本的飘飘然, 顿时变作了火冒三丈, 她将脸一黑, 冷冷一笑:“不耐看没有人让你看啊” 袁一轻叹了声:“是啊既然这般不耐看,为何还是管不住我的眼睛呢” 他总是这般阴晴不定又自相矛盾的态度,让李令月用满是困惑看着他, 心语:“这混蛋王八蛋, 一会儿夸, 一会儿贬, 究竟想要干什么啊我竟然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还真够奇怪”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 袁一用柔情的视线凝望着她,微笑着说道:“原来不仅仅是女人才会口是心非。” 在这一瞬间,她感到心不规则的跳了下,她抿着嘴暗自沉思:“他这是在撩我吗应该是这样。这哪是莫名其妙, 这摆明就是若即若离啊这手段真够高明,连我都差点被骗了” “当年我怎么会觉得这混蛋会是个木楞愚笨的老实人,是那种根本就不懂得用手段,或者甜言蜜语取悦女人的呆瓜。” “敢情那些天真无邪都是装出来的,我竟浑然不知。直到今时今日才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情场老手,原来我从不曾了解他,也难怪当年会栽在他手里” 正在李令月心潮起伏之时,袁一将筷子递到她手中,道:“坐下来吃吧早点都快凉了。” 李令月接过筷子坐下,回过神来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间注意到袁一将屋里的几张案几拼在了一起,其中摆放着各种精巧别致的早点。 有样式栩栩如生的荷花酥,梅花饼,有玲珑剔透的蒸饺,桂花糕,有炸得金黄酥脆的鱼饼,枣泥糯米丸。有汤汁鲜浓的馄饨面,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番邦特色小点。 虽然早点样式繁多,可都是用小巧的碗碟装着,每碟不过几件而已。 李令月放眼望去这些早点不仅精巧诱人,而且煎煮烹炸无一不有。一下子便勾起了她肚里的馋虫,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忘记了要说的话。 袁一笨拙的用右手拿起筷子,夹了只蒸饺放到她碗里,微笑道:“这蒸饺不仅皮薄,关键是肉馅又滑又嫩,好吃极了。公主尝尝吧” 李令月看着碗里小巧玲珑,又晶莹剔透的蒸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她将其夹起放入嘴中,品尝过后觉得口感极其好,不仅饺子皮嫩滑弹牙,馅肉更是妙不可言。 当一口咬下去浓郁鲜美的汤汁便破皮而出,给予味蕾鲜美馥郁的享受。等稍稍咀嚼之后,便有甘脆微甜的口感,像是在肉馅中混入了荸荠或是脆藕丁。 蒸饺太过美味,她不知不觉便连吃了三只,当她意犹未尽时,发现小碟已经空了。她极为失望的转头看了眼袁一,问道:“这就吃完了啊一碟三个,未免也太少了吧” “少食多滋味嘛这里各型各款的点心这么多,可一点都不必蒸饺逊色,公主何不留着肚子,一一品尝呢”说着,袁一便拿起荷花酥送到李令月面前。 “这样啊”李令月看了眼被摆得琳琅满目的案几,顿时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她蹙着眉衡量了片刻,点点头笑道:“也好。可这么多我吃得完吗你都不吃的吗” 他摇摇头:“我还不饿,你先吃。尽量挑你喜欢吃的,剩下的我包圆,就不怕浪费了。” 听到这话,李令月便无所顾忌的提起筷子,将每碟点心一一品尝过后,便毫不客气的合胃口的那几品全都吃光光。 等吃得再也撑下来,她将筷子一放,慵懒的伸了个腰,哈欠连天道:“吃得好饱啊有些困了,再去睡个回笼觉。” 她边说,边起身往内室走,可当她正要推开隔扇门时,恍然间回过神,她喃喃自语道:“不对啊我还要干嘛来着,操练校场袁一” 这时,她总算从忘我的境界中抽离,她猛然回头看到袁一正提起筷子,正在吃剩在碟子里的点心。 见此情形,她在心里暗自琢磨:“我怎么云里雾里的昨天是如此,今天又是如此。糟糕保不准这混蛋王八蛋,在食物里下了什么药” 这样想着,她便走到丫鬟身边耳语了几句,丫鬟正望着那一碟碟秀色可餐的点心眼馋,听到她的吩咐,丫鬟顿时回过神,颇有些疑惑的问道:“现在”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虽然觉得她的做法很不妥当,可丫鬟也只是应承道:“是。奴婢明白了。” 说罢,丫鬟便迈开步子,从一旁的柜子里拿来一个小小的锦盒,走到袁一跟前,躬身道:“王爷实在抱歉方才我家主子吩咐,按照一贯用膳规矩,奴婢都给主子的食物试毒,王爷能否行个方便” 听到这话,袁一放下送到嘴边的食物,抬起头看向冷着脸站在房中的李令月,心语:“试毒这臭丫头刚才吃得挺兴高采烈,怎么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啊还怀疑我会下毒弄死她,她究竟脑子里在想什么” 袁一很不爽,可不想丫鬟为难,便同意了丫鬟的要求。丫鬟从锦盒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子,将食物一一查验过后,便向李令月禀告道:“公主,没有发现异常。” 李令月点了点头,丫鬟便收起银针,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时,袁一看了眼李令月,语带嘲讽道:“我知道公主是千金之躯,可这试毒的方式也太过精巧别致了吧别人都是饭前试一试,全当意思意思。可公主这饭后试毒,莫非是为了强身健体还是故意让我难堪” 面对他的质问,李令月表现得倒很云淡风轻:“瞧这话说得,好像本宫有多猜忌戒备王爷似的饭前忘了试,饭后再补上,这在公主府很常见,这不过是表面规矩,王爷何必这般耿耿于怀” 他点点头:“公主说得有道理。话说回来,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也可以理解。不过,公主未曾闯荡江湖,或许不知道天底下有很多隐形剧毒是银针无法验明的。” 说到这儿,他抬头看了凝神静气听着的李令月,语气越发严肃真切:“这种毒不会立刻毒发身亡,而是长时间潜伏体内,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毒性才会逐渐显露。最开始症状可能是脱发,然后是全身的肌肤溃烂,最后死得那真叫一个又丑又臭,啧啧” 听着他的侃侃而谈,李令月始终一言不发,待他说完,李令月冷冷道:“王爷这是在暗示什么本宫以为就算心怀怨恨,王爷作为战神也不会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质女流,对吧” 说着,李令月便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袁一,观察着他表情的细致变化,以此来探明他话中真伪。 袁一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在心里暗骂道:“这臭丫头,难道听不出我这是在说笑她看着挺聪明,可脑子里怎么缺根筋也好,我索性再逗她玩玩。” 这样想着,他故意垂下视线抿了抿嘴,装作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当然不会。倘若我真要如何,我也不会吃公主剩下这些点心,难不成是为洗脱嫌疑” 李令月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心里一“咯噔”暗叫糟糕,她不由喃喃自语道:“难道是那碟蒸饺我说他怎么这么好心” 当听到她的小声嘀咕,袁一故意用很惊诧的语气道:“咦你怎么知道是蒸饺” 李令月用手捂着脖子,满脸惊慌失措的指着袁一,怒道:“你这混蛋王八蛋,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要毒死本宫,本宫让你陪葬” 说着,她转头看向一旁的丫鬟,吩咐道:“这混蛋毒害本宫,去把金吾卫叫来,将这混蛋绳之以法。” 见李令月一脸认真,丫鬟很着急,连连摇手替袁一解释道:“奴婢都能看出王爷是在跟您说笑,您怎么就当真了呢” 李令月怒不可遏道:“荒唐本宫可清清楚楚听他说,在蒸饺里下了毒,要置本宫于死地,怎么可能是误会他若是居心不良,为何这般殷勤示好” 见原本机智过人又心如明镜的主子,这会儿不知怎么回事,竟像是失去理智的无头苍蝇瞎飞乱撞。丫鬟看了眼袁一,想要求助于他,可他始终冷冷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见他指望不上,丫鬟也只好硬着头皮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63、第二百六十三话 只见丫鬟沉默了片刻, 理清思绪方才开口道:“奴婢觉得这很好解释。王爷与公主都是独身暂未婚嫁, 而且身份也算是门当户对。王爷兴许是对公主有意, 才会殷勤示好不断。” 李令月暴跳如雷, 怒吼道:“胡说八道闭嘴”面对过激反应,丫鬟吓得一愣,不敢再吱声。 这时,袁一倒显得出奇从容的站起身, 先是打量了眼怒容满面的李令月, 皱眉摇了摇头,而后将视线转向丫鬟, 叹了口气道:“你主子教训的没错, 这种事怎可胡说八道。虽然, 在我眼里公主高贵美丽,犹如天上的明月那般高不可攀。” 听到这番夸赞,李令月脸色稍稍有些缓和, 可接下来他将话锋一转:“但是, 我这人没有太多的要求, 所钟情的女子不一定要如何高贵, 如何美貌, 还有我这人最讨厌高攀。我一贯重视夫纲, 钟情的女人必须恪守三从四德,事事顺从于我,处处依附于我。” “最重要是她可以笨一点,但不能蠢得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把打情骂俏当成刀光剑影。她要是这般蠢笨如猪,即便我掏心掏肺,她只会觉得我死不足惜。那有什么意思” 他的视线虽然落在丫鬟身上,可句句话都是在说给李令月听。 此时,李令月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其实来安西都护府时,她便试想过,她和袁一彼此心怀仇怨,事隔经年再次相见,将会是怎样的情形。 剑拔弩张横眉冷对置之死地这些她都有想过,可从不曾想到他们再见之后会是这般光景。 若面前的人不是袁一,而是换做其他人,她都能一目了然的看到,他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情之所至的关爱有加。 可面前的这个人偏偏就是那个曾爱得刻骨铭心,却一次次把她推向无底深渊的混蛋。就算这样的情再一目了然,就连身边不谙世事的丫鬟都能心知肚明,可她却不想再去看清,再去相信。 因为,她已经相信过太多次,也被这样的相信万箭穿心过太多次。她宁愿相信这是别有用心的圈套诡计,也不愿再相信这是蛊惑人心的情之所至。 在心中千回百转过后,她用尽可能平静的口吻予以回应道:“既然提到这事,若我不言明自己的立场,也不合适。我没有那么多废话连篇,我的立场很简单,我绝不会不会纡尊降贵下嫁给定安王。所以,这个话题到这儿起,到这儿止。” 袁一将视线转向李令月,他捂着胸口长长吁了口气:“有公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闲话了这么久,时候不早了,该去校场了。” 李令月点点头,迈开步子正要往门外去,却被袁一拦住,义正言辞道:“公主这一身又是大袖,又是裙摆,我们可不是去逛花园,我是去校场看操练,请公主庄重点” 李令月不想同他做无谓的争辩,闷声不吭的转头回到房中换了件轻便利落的骑马装。 在校场上,袁一先把李令月请到了搭建的观礼台上就坐,而后,他用手中的令旗指挥着列队整齐的士兵们,整齐划一完成了所有操练的动作。 等例行公事之后,校场便成了袁一展现武艺超群的个人竞技场。他打着让李令月为朝廷阅兵的幌子,假公济私的开展了骑马,射箭,搏斗的各项比试。 通常这样的比试,他在旁围观便可。这回他却兴之所至全程参与,即便在右手并不得力的情况下,依旧向李令月完美展现了什么叫百步穿杨,以一敌百。 对于袁一意图太过明显的武力展现,李令月并没有多大兴趣。引起她主意的是倒是安西都护府的这些士兵,不管袁一在做什么,他们都如痴如醉又全情投入的鼓掌叫好。 而且,最神奇是不管有官职在身的将军,还是普通士兵,都是如此。他们的欢欣鼓舞之情不像是碍于身份的敷衍吹捧,而是真情流露出的爱戴敬仰。 见此情形,李令月不由得在心里琢磨:“这混蛋究竟给他们吃了什么看他们围着这混蛋的那股兴奋劲,那乖巧的模样,哪像是传说中的虎狼之师,分明是被驯化的小猫小狗。莫非是灌他们吃了药,才会这般五迷三道” 这样想着,她便随口向侍立在旁的丫鬟,问道:“你说他们围着定安王欢呼喝彩的那股劲头,像不像吃了药啊” 丫鬟声音透着几分痴迷:“他们啊奴婢不清楚。可奴婢觉得看着定安王英姿勃发的骑着骏马奔驰在校场上,孔武有力的搭弓射箭百步穿杨,那英武不凡的身姿气度,真够引人入胜。” “虽然定安王的样貌并没有故事集里讲述的那般俊美,可盖世英雄哪能像个柔弱的白面书生,这般伟岸粗犷才更真实,有说服力嘛” 听到这番回答,李令月转过头看向丫鬟,见她嘴里虽然答着话,可眼神不知飘到了哪里。 李令月正要呵斥她,可她又开口道:“您是不知道,府里的姐妹听说奴婢要来安西都护府,可高兴得不得了。她们把珍藏的故事集塞给奴婢,好说歹说非得让奴婢带来这儿,希望能够让定安王在上面提上些字句。若公主允许,奴婢这就找定安王去说。” 她见就连自己身边的丫鬟也像中了邪似的,她气不打一处来,严词拒绝道:“本宫不” 还没等丫鬟说完,骑老白走到观礼台下袁一听到了主仆二人的谈话,便看来眼丫鬟笑道:“你要 跟我说什么,我统统答应便是” 丫鬟欢呼雀跃的走上前,微笑道:“当真如此可奴婢还没说,王爷怎么就答应了万一奴婢提的是过分要求,那该如何” 袁一看了眼黑着脸的李令月,和颜悦色道:“你是公主的身边人,就算再过分的要求,我也要照办不误啊” 丫鬟知道这话分明是说给李令月听到,便很机灵的问道:“为什么啊奴婢不太明白。” 他回答道:“公主对我敌意很深,现在她又贵为观战特使,那么识时务的讨好你替我多多美言几句,不是很有必要吗” 还没等丫鬟回话,李令月就按捺不住道:“瞧定安王这话说得本宫既受朝廷之命而来,又如何会因私忘公,王爷大可不必做这些无用之事,还是把经历放在与吐蕃的对阵上吧” 他点点头:“公主所言极是。” “若操练结束了,本宫先回住处了。”李令月还没等袁一答话,便迈开脚步走下了观礼台。 袁一翻身下马,连忙喊道:“公主且慢” 李令月停下脚步,满脸不耐烦的转过头:“还有什么事” 他将视线转向老白,抚摸着它的鬃毛,柔声道:“之前在神都,你同公主有些过节。女人心眼都很小,现在她又是朝廷派来的观战特使。保不准她还怀恨在心一回去,就会在陛下面前挑咱们的刺,让咱们吃不了兜着” 还没等他说完,李令月就没好气的打断道:“若让本宫留下来,是为了欣赏你向一匹马喋喋不休地抱怨本宫的不是。本宫真没这兴趣,失陪了” 袁一皱眉摇了摇头:“公主还真是个急性子,我这不是在做和事佬,让老白同公主赔礼道歉吗” 李令月嘲笑道:“一匹马赔礼道歉你这话说得还真够新鲜。”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神情严肃道:“公主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它不仅仅是一匹马。” 对于老白的不可思议之处,李令月虽心知肚明,可却不肯承认:“不我不清楚。” 他耸耸肩:“那好吧”他点了点头又对老白道:“你不是有见面礼要给公主吗” 老白仰了仰脖子,而后迈开脚步走到李令月面前,卷了卷舌头将藏在嘴里的一支璀璨夺目的步摇亮了出来,低头要送给李令月。 见此情形,李令月在心中暗暗惊奇:“这老白还真有意思,在神都那会儿见我不搭理它,就存心报复抢了我的朱钗,这会儿又息事宁人的送我步摇可这步摇哪来的难不成又是抢来的” 正在她暗自琢磨步摇的来路时,老白又仰了仰脖子,像是在让她收下步摇。她这才回过神,她看了眼身旁的袁一,只见他正抚着及胸的长须,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她这才恍然大悟,老白再通人性也不过是匹马,又如何懂得这般高深的人情世故,这些神奇之处不过是它的主人有心教导罢了。 当她看到袁一才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她脸上诧异新奇的微笑顿散,又变作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姿态。 当她的视线再回到老白嘴边衔着的步摇,看到的步摇不再是璀璨夺目,而是湿漉漉又黏乎乎像是沾满了老白的唾沫。 她颇感嫌弃的蹙了蹙眉,拒绝道:“我府里的朱钗步摇少说也有千百支,少了一支其实无所谓,这么支沾满口水的步摇,还是留给那些不嫌脏的女人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64、第二百六十四话 袁一连忙道:“口水擦擦洗洗就好了啊你可看清楚这支不是普通的步摇, 这上面红色的是波斯国最上等的红宝石, 绿色是骠国的帝王绿, 然后再由由大周最顶尖的首饰师傅画了无数的图样, 最终耗费两年的时间才制作完成。” 之后,他更是拍着胸脯保证道:“我敢说这支步摇绝对是举世无双,价值连城的瑰宝,岂是你府里那千百支庸脂俗粉能比的” 听着他这番自吹自擂的长篇大论, 李令月只是冷冷的说了句:“既然如此珍贵无比, 就不该用来贿赂我这个观战特使,应当送给你钟情的女子才物超所值。” 他笑了笑道:“这误会真大了, 这并非贿赂, 而是老白想同公主冰释前嫌。可普通货色如何如得了公主的眼自然得是绝世瑰宝, 才能显示老白的诚意。至于钟情的女子可以很多个,但老白却只有一匹,当然是以它为先。” 即便生拉硬扯的解释, 可李令月耳里也特别刺耳, 她冷嘲热讽道:“你这说法还真够稀奇, 原来女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连匹马都比不上。这让我突然懂了一个道理, 为什么有些人会狼心狗肺, 因为只要跟畜生才能惺惺相惜。” 面对这般挖苦嘲讽, 袁一不气不恼,很是平静道:“我知道这种感情很难理解,不如我先说个故事吧十多年前在突厥,一场恶战过后, 我同梅仁清理战场时,无意间听到从一旁的尸堆里传来凄厉的马鸣声,我寻声扒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突厥兵,看到有匹鲜血淋漓浑身插满了利箭的白马正在哀鸣。” “凭借我的经验,知道这马已经救不活,可出于怜悯之心,还是替它查看伤势,希望能够有一线生机,却惊讶的发现这是匹怀有身孕的母马。那一刻,我几乎能够感觉到,它用哀鸣把我引来, 并不是为它自己,而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我很受感动,同梅仁一起把它送到营地,让随军的医马的大夫诊治。大夫说这马伤得太重已经回天乏术,可它肚里的孩子虽未足月,可若趁着它一息尚存,开膛破肚取出胎儿,兴许胎儿还有存活的可能。” 当他说到这儿,一旁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丫鬟,忍不住插嘴道:“啊要开膛破肚才能救出的孩子,王爷真这样做了吗” 袁一点了点头,难掩哀伤的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这是个艰难的决定,我思量再三,才让大夫动手从它肚子里取出了那匹瘦弱不堪,可怜巴巴的小马驹。母马似乎很通人性,整个过程都很平静安详。幸好小马驹的生命力顽强,度过了最危险的那几天。” “之后,我想过把这只嗷嗷待哺的小马驹,给营地里有奶的母马喂养。可母马认崽,非但不奶它还踢踹驱赶它。没辙,我只好把它带到自己的营帐,买了头奶牛,让梅仁每天挤了奶用羊皮水壶灌了,再裹着棉布喂它。” “用这样的法子,我们两个大男人,竟然也把这匹小马驹给奶大了。等它再大点,我们才知道它原来是匹稀有的汗血宝马。不知是品种的关系,还是同我朝夕相处的缘故,它很通人性,智力近乎于一个十岁孩子,有时我觉得它甚至比梅仁更明白事理。” “它喜欢红萝卜,不喜欢洗澡。每天都得带它到都护府外的山坡上撒欢,倘若有哪天没去它就会大发脾气。当然我也习惯的跟它独处,我们会一起坐在山坡上看看夕阳,聊聊心事。” “在你们眼里,它可能只是一匹马,可我看来它更像是我的孩子。我希望所钟情的女子能够了解它,能像我这样待它视如己出。” 他的话音刚落,老白像撒娇似的,弯着脖子在他肩膀上蹭着。他微笑着伸出手,抚摸着它的鬃毛。 见到这一人一马互信友爱的情景,李令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心语:“这还真够讽刺,这混蛋对枕边人阴狠歹毒,对一匹破马倒是掏心掏肺。原来他心里不可或缺,无可取代的只是一匹马而已。” 这样想着,她看了眼满是慈爱的袁一,语带挖苦道:“想必当年语瑾便是极为擅长视如己出,才换来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美谈” 他摇摇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她并不知老白对我如此重要。” 这样的答案,让李令月很困惑,也很惊诧:“为什么她不知道” “因为她不需要知道。” 李令月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不需要” 他用深邃的眼睛凝望着她困惑的双眸,笑了笑温言细语道:“为什么呀你知道啊一些问题的答案其实早在你心里,它存在着,只是被忽视也被遗忘,可总有一天它会被发现也被看到,不是吗” 听到这番李令月的困惑更深了,她目光呆滞的摇摇头,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可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们相对沉默许久后,李令月方才用平缓略显疲惫的声音说道:“我该走了。” 袁一指了指被老白衔在嘴里的步摇:“你是不是忘了这个” 李令月摇摇头,意味深长道:“不。这不属于我。从始至终都不曾属于过,何必自欺欺人这就是我的答案。” 看着李令月犹如惊弓之鸟般惊恐不安,袁一心疼内疚不已,可他知道想要治愈李令月千疮百孔的心,需要不仅仅是耐心与决心。 他更得像个治愈者,抛开所有感情,足够理智清醒小心翼翼的探知她的需要,再用以抚平她的千疮百孔。 正因为太清楚自己该做的,所以在面对李令月时,他总是将所有情绪暗暗藏在心底,每次都已最恰当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这样的姿态或是以玩世不恭使她放松警惕,或是嬉笑怒骂引她好奇,或是死皮耐脸让她无计可施。而最不可或缺的是偶尔为之的真情流露。 他知道,自己越是变幻莫测,阴晴不定,就越能引起她的好奇探索。 最终,她满心的期望好奇,她不得不走出安全区域,一步步靠近只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他深知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该是掌控主导的治愈者。所以,面对李令月的黯然神伤的否认,他没有正面给出回应,而是视线转向老白到:“瞧你这小混蛋把公主得罪多狠,她找尽各种莫名其妙的借口,不与你冰释前嫌。我可告诉你,她可是天底下最记仇,最小心眼的女人你可把我坑惨了,她要是不收下这支步摇,你就不许回马厩,明白吗” 老白仰了仰头,像是在应承他的话。 李令月则视而不见的转身而去,老白在他的教唆下一路尾随其后。 等走出校场,丫鬟拉了拉李令月的衣袖,低声道:“公主,这马还真一路跟着咱们,该怎么办” 李令月冷冷道:“死皮耐脸,跟它爹一个德行,它喜欢跟就让它跟着。待会等走到人少的地方,本宫就把它剁碎喂狗” 听到这番恐吓,老白吓得扭头就往校场里跑。 看到老白这般滑稽的举动,丫鬟乐不可支道:“这马还真不可思议,竟然能够听懂公主的话,就是胆子小些,公主随便吓唬几句,它就一溜烟的跑了。” 李令月正儿八经道:“本宫可不是在吓唬它。” 丫鬟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主仆二人还没走出多远,老白踏着“哒哒”的马蹄,跑来李令月的身边。 见此情形,丫鬟向李令月微微一笑:“公主,您瞧老白又硬着头皮来,奴婢看它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都于心不忍,公主不如大发慈悲收下步摇,让它也好回去交差。” 李令月不以为然道:“你要是看到它跟你作对时那副凶巴巴的模样,就不会觉得它可怜了。” 听到这话,老白乖巧的弯下脖子用头蹭了蹭李令月的胳膊,像是在讨好求饶。 李令月并不领情向旁边侧了个身,指着老白没好气道:“少来瞧你那脏兮兮的样子,别把我的衣裳给弄脏了。” 见她竟和一匹马较劲,丫鬟忍俊不禁道:“公主怎么还会跟一匹马斗气” “是啊我怎么会跟一匹马较真”说着,李令月不禁笑着摇摇头。 丫鬟也笑了笑道:“其实,奴婢在公主身边也有些日子了,平常公主都是少言寡语,可自从来到安西都护府,奴婢感觉公主的话多了,脸上的笑也多了。奴婢虽然阅历尚浅,不怎么会识人,可也知道定安王绝不是什么穷凶极恶这人。他对连一匹马都能珍而重之,更何况是人” 李令月觉得丫鬟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她沉默了许久,却用教训的口吻道:“这不过是管中窥豹而已,你不了解事情的全部,就无从定论他是好还是歹。记住,你不过是个奴婢,没有资格来教导我这个主子。以后,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虚妄之言,这辈子就不要再说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65、第二百六十五话 见李令月又变回了之前那般阴狠独断的模样, 丫鬟吓得魂不附体, 她知道李令月向来都是言出必行。 她吓得面如土色, “噗通”一声跪到在地上, 求饶道:“奴婢知错,以后绝不再犯请饶过奴婢这次” 李令月摆了摆手:“罢了本宫想单独待会儿。” 见丫鬟谢过恩,告退而去。李令月也迈开步子,可老白似乎被刚才的阵仗吓到, 迟迟不敢迈开马蹄跟上。 当甩开老白, 李令月并没有预想中的高兴,竟有些莫名的失落。当走出一段路后,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 看了眼愣在远处老白, 老白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犹犹豫豫的迈开马蹄,甩着尾巴来到了她身边。 她眯眼盯着老白看了许久, 满是不快道:“怎么这就怕了啊我可是又凶又坏, 又毒又狠的大恶霸。你要是识相的话, 就别再纠缠不休, 赶紧滚回那个混蛋身边” 面对她恶狠狠的叫嚣, 老白却温柔以待的低着头蹭了蹭她的肩膀, 这回她没有躲闪,而是犹豫着抬起手抚摸着它的鬃毛。 当她的指尖触到它粗糙的鬃毛,不知不觉便卸下了满脸的冷漠凶狠,嘴角绽放出久违的微笑。 等铺垫做足, 老白便图穷匕见又将步摇送给她。 这回,她没有再严词拒绝,而是从兜里掏出一方绣帕,接过黏糊糊的步摇,她摆了摆手:“如愿以偿了,可以向你的混蛋爹交差了。去吧” 老白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甩头,将扬起的缰绳咬住送到李令月手边。对于它的如此举动,李令月思量了片刻,抬起手往马背上指了指问道:“这是让我骑上去” 老白仰了仰头,像是在认同她的话。李令月犹豫了片刻,方才接过缰绳,骑上了马背,等坐稳后她稍稍俯身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听到问话,老白便扬起四蹄,一骑绝尘的带着李令月奔出了都护府。 这时,正躲在暗处观察的袁一,见李令月终于放下戒备,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喃喃自语道:“原来女人还真有母性这回事,看来一个好故事真能事半功倍。若她知道,老白不过是我慧眼识珠花五个铜板买来的马崽子,不知会作何反应” 见李令月骑着老白已经走远,他便从藏身的高大梧桐树中纵身而下,开怀的哼着小调往伙房去了。 约摸一个时辰后,李令月才骑着老白回到都护府。 当回到住处,李令月翻身下马,摸着老白的鬃毛,低声道:“可说好了,今天所发生就当作咱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要敢透露半个字,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把你剁碎喂狗” 老白很识时务的仰了仰头,又亲昵的侧着脸蹭了蹭她的肩膀。她微微一笑,拍了拍它道:“去吧回马厩去吧” 老白并没有离去,而是依旧恋恋不舍的同她撒娇,在她的再三催促下,老白才一步三回头的跑回了马厩。 等目送老白离去后,李令月方才迈开步子走进院中,当嘴角含笑的李令月推开门,却看到袁一早已坐在房中等候。 见了李令月,黑着脸的袁一摆出一副拷问的架势:“公主去哪儿了我都在这儿等了好会儿了” 他的突然而至,让李令月有些措手不及,她做贼心虚的支支吾吾道:“我我没去哪儿,就是到外面随便走了走。” 他挑起一边的眉盯着眼神飘忽不定的李令月,问道:“刚才我问过你屋里的丫鬟,你足足离开了一个时辰。安西都护府就巴掌大大,随便走走需要一个时辰你一个人吗” 李令月突然间缓过神,她心语:“不对啊他这是在审犯人吗这混蛋登堂入室就算了,还敢质问我的去向,他算哪根葱那头蒜啊” 这样想着,她慌张的神色顿散,冷笑道:“定安王这话问得还真够稀奇,本宫是受命朝廷的观战 特使,而不是你手下的士兵,不需要受你的限制。本宫想去哪儿跟谁去,是本宫的自由请定安 王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在对本宫横加干涉” 袁一点了点头,脸上虽笑意盎然,可眼神多咄咄逼人道:“的确,我没有权利限制公主的行动。倘若公主在别处,即便是在天上飞海里游,又与我何干” “可既然公主来到安西都护府,我就必须对公主的安危负责到底。公主这般任性妄为,倘若出了什么岔子算谁的啊” 听他说得义正言辞,李令月想要争辩,可话还没开口,却被他一抬手打断道:“那些无谓的狡辩,我不想听我只是希望公主能够站在我的立场认真想想,万一公主有个什么闪失,陛下能善罢甘休我能独善其身” “定安王大可不必”李令月还没说上几句,却被袁一用雄浑嘹亮的大嗓门盖过:“请公主不要打断,听我说从公主踏进安西都护府的那一刻起,我就必须提供全方位,无死角的保护,公主也有义务接受这样的保护。我刚才听说,有士兵偷窥公主,是否确有其事” 一直被抢话没有半点发言权的李令月,气得红着张脸冷冷的站在一旁,没有搭理他。 虽被晾在一旁,可他丝毫不觉得尴尬,还自顾自的接下话题道:“这个话题的确不好回答,毕竟军事重地不允许女人涉足,也是有一定道理。” “士兵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驻守在这荒蛮之地,平常连头母猪都难见到,更何况是如公主这般绝美的女子,又如何能把持得住不心生邪念。别说他们,有时连我都不免心旌摇曳。” 说到这儿,原本义正言辞的他竟露出一抹若有所悟的微笑,仰着头静静的欣赏着李令月神情里的冷漠焕然都成了娇羞。 此时,见他的话语声戛然而止,李令月突然之间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气息,在寂静得有些炙热的空间里弥散蔓延着。 她稍稍侧过脸瞥了眼正露出迷醉微笑的袁一,她慌乱迷惘的双眸正好遇到了他狡诈多端的视线。 她为了掩盖刹那间的意乱情迷,她一昂首,发出言辞激烈的警告:“请定安王放尊重点莫非不知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不是连祸从口出,这样浅显的道理,也要本宫教你吧” 他低着头装作一副内疚的模样,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是啊,不当讲啊不过这的确是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我曾为此感到十分羞愧自责,但比起虚伪的隐瞒,我宁愿磊落的坦 诚。不过请公主放心,我明白职责所在,绝不会有半分越轨之举。” 李令月冷冷道:“最好是这样” 他点了点头:“多谢公主体谅。至于偷窥这件事,我觉得人性大过人情。这挺危险,不能有半点疏忽,究竟该如何防范,我得好好想一想,不如吃过午膳再从长计议吧” 他边说着,边打开食盒将一道道人间至味摆在了案几上。 李令月本想说不吃,可话还没出口,就被秀色可餐的绝色佳肴引诱到了案几边坐下,她鬼使神差的接过袁一递来的筷子,再次沉浸在无与伦比的大快朵颐中,忘乎所以。 “我思前想后,还是由我寸步不离的保护在公主身边才最为安全可靠,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李令月吃得正欢,根本就没空搭理他,只顾点头称好。 他又趁机道:“我觉得夜晚才最为凶险莫测,不如我把被褥都搬来在外堂打地铺,这样公主也能安心啊” “好” 见李令月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他便打铁趁热,差人到自己住处搬来了被褥。 等吃撑的李令月脱离了忘我之境,起身看到不知何时来到房中的丫鬟,正跪在地上铺被褥,她蹙着眉满是不解的问道:“雪雾,你这个是在干嘛” 丫鬟转过头,回话道:“公主莫非忘了,刚才是您让定安王把被褥搬来这儿,好亲自保护您的安全。” “我瞎说本宫哪会无脑到引狼入室。”李令月正信誓旦旦的说完,没想到坐在房中的袁一,突然开口道:“公主,我这还没走,你就暗戳戳的说完坏话,未免太不地道了吧” 听到说话声,李令月转过头看着双手环胸的袁一,没好气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平静从容道:“她不都告诉公主了吗公主这般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是让我好为难啊” 李令月沉思了片刻,转头向雪雾问道:“你确定这些是本宫吩咐何时” 雪雾回话:“其实,当定安王吩咐外面的金吾卫把被褥拿来时,奴婢心里就有些嘀咕。奴婢反复 同公主确认过,可公主一个劲的点头称好。这事才刚过一会儿,公主真一点印象也没有” 见雪雾的神情不像是撒谎,李令月便仔细回忆,当她的视线转向案几上被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碟,便隐隐想起自己大快朵颐之时,袁一不停的跟自己说话,而自己吃得太投入,则敷衍了事的点头称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66、第二百六十六话 当想到这茬, 李令月在心里咒骂道:“这混蛋王八蛋肯定在饭菜里下了药, 不然我怎么会越吃越饿, 最后吃得云里雾里, 任人鱼肉都毫无察觉。” 李令月为了掩盖因为吃得太投入而被任人鱼肉的事实,便点了点头:“本宫记得,只是不敢相信为何会做出这么糟糕的决定。” 说着,她将视线转向袁一道:“本宫有足够的理由相信, 金吾卫有能力负责本宫的安全, 不劳定安王费心,还是请回吧” 袁一摇摇头:“公主对他们有信心, 可他们对自己有信心吗我看未必。” 说完, 他便让丫鬟请来金吾将军。 金吾卫是宫中的禁卫军, 只受则天皇帝的差遣,而金吾将军作为禁军的最高统帅,不仅官阶高, 而且在朝廷的声威也极其显赫。 即便是李令月, 在这一路上对金吾将军也是礼敬有加, 而金吾将军并无半点受宠若惊之感, 而是很淡然接受了李令月的诸多好意。 可让李令月没想到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金吾将军, 见了袁一竟然立马点头哈腰, 笑意盈盈的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绵羊。 当袁一郑重其事的问起金吾将军,他是否有信心将公主的护卫之职履行得滴水不漏金吾将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做着各种保证。 等金吾将军承若完,袁一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句:“你确定” 听到袁一的质疑, 原本信心满满的金吾将军顿时蔫成了霜打的茄子。他皱着眉沉默了许久,方才用略有些迟疑的口吻道:“卑职不知,还请王爷示下。” 这时,袁一随便三言两语就让金吾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瞬间放弃自己的见解,欣然接受了袁一的建议,道:“卑职都没往这方面想,还是王爷考虑的周全。既然王爷都不嫌麻烦,愿意承担起公主的护卫之职,那卑职自然是万分感激,愿意随时听候王爷的差遣” 见金吾将军轻而易举就把自己推向了虎口,李令月气愤难平的质问道:“陛下差遣你们保护本宫 的安全,你却将其假手于人,这就是你们金吾卫的办事风格” 金吾将军不卑不亢道:“公主若有指责我的失职,我无话可说。可倘若我明知自己难以对公主的安危负责,却偏要为之,那只会带来更严重的失职” 说得这儿,他看了眼袁一,满是感激道:“幸好王爷能够深明大义,愿意暂且放下繁重的军政要务,亲自保护公主,才让难题迎刃而解。我不求公主能够欣然接受,但求公主不要挑刺,让大家都能尽力履行职责,岂不更好” 见到这番指责,李令月的脸色极为阴沉,她在内心暗骂道:“不过是一个区区的金吾将军,竟然敢指责本宫什么玩意儿啊本宫看在孤身在外,暂且不跟你计较,等回到神都本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有了这层顾虑,李令月心中虽气恼不已,可只能暂且隐忍不发。可当她转头却看到袁一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得意洋洋的瞥了眼自己,她心里的火顿时就窜了上来。 她极力克制过后,只是冷冷的向金吾将军问道:“你难道没有想过,定安王也是男人,他若是打着护卫的幌子,对本宫图谋不轨,你可担待得起” “王爷对您图谋不轨”金吾将军哑然失笑:“公主真是爱说笑别人我不敢说,可定安王绝对是这天底下最忠肝义胆,最正直可靠的男人。即便美色当前,他都能坐怀不乱,公主也应该有所耳闻。” 金吾将军说得信誓旦旦道:“我敢保证,即便王爷同公主躺在一张床上,王爷都能以礼相待,公主绝无任何损失。” 这时,袁一插话道:“你这未免也太夸大其词了,我又如何会同公主躺在同一张床上,就算她愿意,我也不肯啊” 金吾将军微笑着连连点头称是:“王爷教训的是,卑职只顾着向公主力证王爷的正直可靠,都忘了顾忌的王爷的名节。” 袁一反驳道:“我一个大男人无畏名节,你应当顾忌的是公主。她好歹也是千金之躯,奔波劳碌到此实属不易,她不像我这样的大老爷们粗鲁就粗鲁点,对待她更该礼貌周到,不是吗” 听到这番委婉的指责,原本对待李令月趾高气昂的金吾将军,立刻意识到自己态度的且妥当,慌忙和颜悦色的向李令月赔礼道:“王爷说得没错我性子向来耿直,倘若有言辞不当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见到金吾将军的这般姿态,李令月心里满是不屑:“这摆明就狗眼看人低老娘合情合理的质问,却换来的却是无视和数落。可袁一这混蛋多管闲事的教训,他反倒唯命是从。不把老娘当回事,行啊老娘可不是好惹的,很快老娘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李令月太精通口蜜腹剑之道,为了顾全大局,她心里虽恨得咬牙切齿,可脸上却一团和气,笑意盈盈道:“将军言重了。本宫也是明辨是非之人,知道将军这般无非是职责所在,既然将军已与王爷商议妥当,本宫也无异议。” 见李令月妥协,阴谋得逞的袁一忙不迭的接下话头:“既然公主同意了,这儿交给我就可以,从这一刻开始,我会寸步不离守着公主。将军好不容易到这儿来一趟,大可以带着手下四处看看走走。” 金吾将军躬身道:“那就有劳王爷了。不过说起来,不知王爷可否记得卑职” 听到此问,袁一皱着眉打量着面前的金吾将军,只见他身材高大魁梧,四方大脸留着两撇胡须,眉眼间的确有些似曾相识。 袁一回忆了许久,才隐隐记起面前的金吾将军,似乎是当年固盟军先锋营的一个小兵,因为作战勇猛曾受过他的嘉奖。 时隔多年,袁一并不太确定,便犹豫着问道:“你是先锋营的二愣子” 金吾将军抓了抓后脑勺,憨憨一笑:“王爷真是好记性,这都过了这么多年,王爷竟然还记得卑职。” 袁一笑了笑道:“原来真是二愣子,真差点没认出来以前高高瘦瘦的,看着弱不禁风,可杀起敌真他娘的带种这一晃眼就过了这么年,当年的二愣子已经出人头地成了金吾将军,挺好啊” 金吾将军极为谦逊道:“王爷过奖了并非卑职杀敌真他娘的带种,而是固盟军的兄弟们杀敌特他娘的带种,因为只有这样才配做王爷的士兵,才配同王爷奋勇杀敌出生入死。” “王爷说过的每句话卑职都铭记在心,在固盟军度过的那些日子,都是那么慷慨激昂难以忘怀正因为有了王爷的鞭策和固盟军的磨炼,才有了报效国家,报效陛下的大好机会。” “不管卑职身在何职,身在何位,心里仍旧是愿意为王爷冲锋陷阵,奋勇杀敌的二愣子。” 听到二愣子这番耿直的忠心之言,袁一心里暖洋洋的,可转头却看到李令月露出一脸难以捉摸的微笑。 他不由皱了皱眉,琢磨李令月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李令月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心语:“瞧你这洋洋得意的劲,他可只受命于陛下的金吾将军,却急着向你表忠心,莫非不知什么叫功高震主” 在这一刻,他竟莫名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他似乎听到了李令月的心音。他皱着眉沉默了片刻,也心语道:“你想说我功高盖主你臭丫头整天只知道玩弄阴谋诡计,身边都是些见风使舵的趋炎附势之人。又怎么会懂得这种并肩作战,以心换心得来的军心所向” 李令月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略微摇了摇头,心语:“一看就知道,你这混蛋王八蛋又想拿出生入死,情同手足说事。可就算大周天下是你打下来的,你也不过一条为狩猎而养的猎犬,不然怎么会有狡兔死,走狗烹。千万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心语:“莫非这臭丫头能够听到我在想什么或者说我能够听到这臭丫头在想什么这怎么可能我想多了吧” 这时,李令月却很巧合的点了点头。他心里一咯噔:“这也太诡异了吧她明明没有张嘴,怎么总感觉她的声音总往我耳朵里钻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心意相通不行,我得试试” 当想到这儿,袁一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语:“我该说些什么呢你这丑八怪死泼妇坏女人” 李令月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蹙了蹙眉心语:“这混蛋王八蛋是在骂我吗他明明没张嘴,可他的声音怎么像苍蝇似的嗡嗡的在我耳边响个不停,这太诡异了不行,我得骂回去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这狼心狗肺的死贱人你这背信弃义的狗奴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67、第二百六十七话 这时, 金吾将军慷慨激昂的说完, 却没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应, 他难掩尴尬看着沉默不语座上沉默不语的袁一, 却发现袁一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李令月。 金吾将军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也为引起袁一的注意力便轻咳了几声,可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雪雾,上前在金吾将军耳边低语几句, 金吾将军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轻手轻脚的同雪雾退到了屋外。 此时,在房中相对而坐的俩人完全消融在彼此的视线里, 在寂静无声中他们诡异的对话仍在继续。 袁一挑起一边的眉看着趾高气昂的李令月, 心语:“你这臭丫头骂得还挺凶那我该再说点什么呢令月, 我最爱你了。若此生还能再睡到你,我就死而无憾了。哪天你真要把我千刀万剐,务必达成我这个心愿我这人也没什么癖好, 就想试试被霸王硬上弓是什么滋味” 这样想着, 袁一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李令月蹙了蹙眉, 心语:“霸王硬上弓你这混蛋王八蛋看着挺正经, 脑子里的想法怎么这么龌蹉, 果真是人面兽心瞧瞧老娘这出尘绝艳的模样, 还需要霸王硬上弓吗就算寻个开心真要用强,老娘也不会选你这种货色” 他嘴角含笑的摸着长须,心语:“你这般欲拒还迎,是在挑逗我吗我能放下尊严, 你倒放不下身段,没关系那就换我来保准不会让你失望,怎么样其实,每晚孤枕难眠之时,我都会想念洞房花烛夜,你在我耳边娇羞低语,你的指甲深深抓进我背” 李令月的脸上神情越发难看,她突然一抬手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完全被打蒙的他愣了片刻,而后柔情蜜意的摸了摸脸颊,微笑看着愤然起身的李令月,问道:“你打我干嘛所以,你都听得了啊” 听得这话,李令月心里一“咯噔”,她掂量片刻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答道:“刚才本宫看到王爷脸上有只苍蝇,便顺手除害,可能下手重了些,还请王爷见谅。” 他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与公主心意相通,一不留神泄露了心里那些不可对人言的小秘密。看来是我多虑了啊” 李令月的脸刷然红了,她连忙低下头,用平静得有些刻意的声音道:“没有那回事。本宫去内堂休息,你喜欢呆在这儿就呆着吧” 他摇摇头,义正言辞道:“公主看来是误会了。我并无半分喜欢之意,这完全是为了保护公主而做出的无奈之举。”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一声,便回到内堂。她百无聊赖,便命雪雾拿来几本随行带来的书籍,歪在榻上看了会儿书,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便睡了整个下午,她一睁开眼便感到腹中饥饿难耐,满脑子都是这两天吃过的那些人间至味。 她越想越饿之时,看到雪雾进来传话说开饭了,她便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坐起,她连忙穿上鞋走到外堂。 当看到一道道热气腾腾的佳肴,诱人的摆在案几上,她脑子再次一片空白,她只顾走上前,接过袁一递来的碗筷,忘乎所以的吃了起来。 等有了前面的经验,她不再惧怕这样的忘我之境,而是有那么点享受这种酣畅淋漓的迷失。 用过晚膳后,她按着习惯在都护府中闲庭信步。天渐渐暗了下来,当她站在开阔的校场远眺,她看到一轮血红的夕阳正徐徐下坠,落向了远方连绵起伏的沙漠中,一种磅礴雄壮的肃杀之感油然而生。 她见惯了神都的繁华奢靡,却头一次深刻感受到眼前这般荒蛮辽阔的戈壁之景,她竟能触发对天地的敬畏,同时也不免感慨生于天地间的自己何其渺小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袁一,见她望着夕阳出神,走到她身边停下脚步,微笑道:“很美,很壮观吧” 正沉浸在美景之中的她,点了点头:“是啊这儿的落日都是这般圆若华盖,红似血吗” 袁一回话道:“大多时候是这样。我每每看着这样的落日,总会特别想念一个人,总觉得她也会喜欢这样的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说到这儿,他语气对了几分温柔眷缱:“我多么想拥她入怀,看遍每一个落日黄昏,每一夜月色星辰,迎来每一道黎明曙光,也送走每一次夕阳西下。不问世事,只与她相守到老,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夙愿。” 李令月不禁侧过脸看向他,只见他那没了深邃,却多了纯粹的眼眸里映照着红日的余晖。他嘴角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像是憧憬,也像是沉醉。 一时之间,她心中思绪万千,最后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语气满是嘲讽道:“她是语瑾吧你有多爱她,就有多恨我,对吧” 听到问话,他转过视线,一脸平静无风的看了她许久,方才温言细语道:“若你觉得我爱她,那我就爱她。若觉得我恨你,能好受些那我就恨你。你想如何,我都愿意满足你,只要你能快乐点,又有何不可” 她脸上虽尽力的微笑,却掩盖不了眼神里的绝望痛苦:“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我很快乐。我已经足够快乐” 面对她的苍白无力的辩解,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转向了落日。 他的沉默让李令月越发手足无措,她蹙着眉站了片刻,便转身离去。她回到住处,便气急败坏的跑到内堂,重重的关上了隔扇门。 雪雾正在院子收衣裳,见到李令月这副气鼓鼓的模样,便向随后跟来的袁一低声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该不是王爷又惹恼她了吧” 袁一摸着长须,故意很大声:“没事。她走路带风,用劲摔门全都是做给我看到,以此表示她很生气。” 雪雾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摇摇头,便捧着收来的衣裳,往房里去了。 晚间,袁一闲来无事正在院子里练着剑,一个把守的士兵忽然走来,向袁一问了声好,便往屋前 的台阶上走。 他抬起手正要敲门声时,听到袁一咳嗽了几声,他便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到袁一正朝自己挥手,他便一路小跑来到了袁一面前。 袁一指了指士兵手中的信件,问道:“这是什么” 士兵声音嘹亮的回答道:“启禀王爷,这是” 还没等士兵说完,袁一就打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公主在里面歇息,不要惊扰人到她。” 士兵点了点头,小声道:“这是一个自称是唐公子家奴的人,让卑职将这封信交给公主。” 袁一在心里暗骂:“这狗娘养的贺兰敏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老子的地盘,撬老子的墙角。总要一天老子弄死这人渣,才能老子心头之恨” 他心里虽着急上火,可脸上却平静无风道:“这样啊可公主已经歇息了,我代为转交便可了。” 士兵一脸为难道:“这这恐怕” 见士兵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便脸一拉,满是不快道:“恐怕,什么” 士兵怯怯的打量了眼袁一的神色,战战兢兢道:“启禀王爷,事情是样的。公主来都护府那日就已经交代过了,凡是她信件因为涉及到政要机密,务必由她亲收,若有怠慢者,就以玩忽职守论处。卑职可吃罪不起,请王爷见谅。” 见李令月竟然在自己的地盘指手画脚,他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混账你他娘的究竟是我的兵,还是她的兵,你要是对她惟命是从,就跟她滚回神都去” 见他动发怒,士兵也顾不得李令月的吩咐,忙不迭的将信递给袁一,道:“王爷教训的是咱们是王爷的兵,就算天王老子差遣,咱们都当他是个屁,咱们只听王爷的命令。” 袁一这才偃旗息鼓,满意的接过信,恰当的安抚道:“安西都护府是地处军事要塞,凡事都得慎之又慎,即便她是公主,咱们也得以防万一,这容不得半点马虎侥幸,明白吗” 原本士兵觉得他作法欠妥,可当听到这番入情入理的话,士兵才放下心里的抵触情绪,深表认同的点了点头,道:“王爷所言极是,都怪卑职一时疏忽,没有考虑周全。” 这时,袁一和颜悦色道:“她既是太平公主,又是观战特使,你的难处我也知道。你是我的士兵,我就义务护你周全,只要履行好分内之职,什么都不必担心,明白吗” 士兵躬身道:“卑职明白。若王爷没有其它吩咐,那卑职暂且告退了。” 袁一思量了片刻,扬了扬手中的信,问道:“除了这封,还有其它信件传来公主这儿吗” 士兵回话道:“据卑职所知,每晚这个时候,这个自称唐公子的人,都会派人来给公主送信。” “那公主可有回信” 士兵想了想,才回话道:“几乎每天都有金吾卫出府,不知是不是替公主送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68、第二百六十八话 他摆了摆手, 示意士兵退下后, 便将一条条讯息拼凑, 最后出现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他气愤难平的喃喃自语道:“这臭丫头,一边跟老子玩着欲拒还迎,一边跟那王八羔子勾勾搭搭,他娘的还一脚踏两船, 把老子当什么了啊” 这时, 雪雾正从房里走来,她看了眼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袁一, 雪雾带着小心问道:“奴婢瞧着王爷脸色不大好, 发生什么了吗” 袁一收敛起脸上的怒色, 摇摇头道:“没事” “不知王爷可否收到公主的信件”雪雾虽这般礼貌的问着,可视线却落在袁一紧紧攥着的信上。 “信什么信没有。”矢口否认的袁一没有半分做贼心虚的样子,而是很坦然的将信收进兜里。 雪雾还未察觉出异样, 因而便蹙了蹙眉, 嘀咕道:“信都是这个时候来的, 莫非是在路上耽搁了我得去外面瞧瞧。” 见雪雾迈开步子, 袁一急忙阻止道:“现在天色已晚, 这里离府门还有一段距离, 一个女孩子多 少有些不方面,我正好要到澡堂冲凉,顺便替你去问一下吧” 雪雾欣然应允道:“那就有劳王爷了。” 如此,袁一便拿着换洗衣物来到澡堂, 他先是持着火烛来到安静之处拿出信,读了起来。 当见到信中满眼都是肉麻至极的情话,他妒火中烧将手中的信攥成一团。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这样重复过几次后,他的妒火才稍稍得到平复。 他又将信纸摊开,继续往下看,当看到贺兰敏之要邀李令月明日到月牙儿湖会面,以解相思之苦。 他丝毫没有风度的对着信,破口大骂道:“你这狗杂碎,少在这儿痴心妄想一厢情愿了令月才不会想见你这狗杂碎” 等骂过之后,他紧紧皱着眉沉默了片刻,自言自语道:“既然不会,那她没有必要看到这封信。 没错,她没必要看到这封信。” 说着,他嘴角露出阴谋深重的微笑,他将信凑近在微风中跳动的烛火,索性一不休二不做来招毁尸灭迹。 可眼见信被引燃,他却动摇了,他提起一口内力吹熄了跳动的烛火,也吹灭了信纸上刚升腾起的火苗。 他握着烧掉了一角的信,长长叹了口气,将其折好放回到了信封中。 等他洗过澡回到院里,见雪雾正在院门前观望,当瞧见他的身影,雪雾急忙迎上前,问道:“王爷信来了吗” “信”袁一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又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雪雾蹙了蹙眉,满是困惑的问道:“王爷这是信来了还是没来” 袁一没有答话,只是抿着嘴沉默了片刻,而后从兜里掏出那封信,淡淡的说了句:“来了。” 雪雾虽然觉得他的表现很奇怪,可也没过多在意,只是道了谢便拿着信往房里去了。 此时,李令月正半倚在榻上,对着烛火看书。见走进房中的雪雾将信递来,她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书接过信,当看到封口没有黏上,像是被拆开偷看过。 她蹙着眉,仰头看了眼站在榻边的雪雾,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雪雾凑上去看了眼,连忙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还是真是疏忽,竟然没有留意信已经被开了封,奴婢得去问问定安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问道:“这与他何干” 雪雾解释道:“之前,奴婢见信迟迟未来,便想到去府门外问问,可王爷说奴婢一个姑娘家不方便去,就极为热心替奴婢取来了信。” 听到这番话,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本宫知道了。你去忙吧” 袁一正迎着朦胧的月色静静的坐在在院中台阶上,暗暗等着李令月前来兴师问罪。 果不其然,当李令月看过那封皱巴巴又烟熏火燎的信,便起身走到房外,她踹了脚呆坐在台阶上的袁一,没好气道:“姓袁的给我解释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袁一转头,看到李令月正气焰嚣张的晃着手中的信,神情极为严肃道:“在我解释之前,希望公 主如实回答,这封信是不是唐公子送来的你们是否一直都有书信往来” 李令月也懒得藏着掖着,直言不讳道:“没错,我们一直都有书信往来。” 他内心深处期待是一个谎言,哪怕是拙劣不堪,他也会心悦诚服的接受。 可李令月却偏不让他如愿以偿,冷酷无情将一把匕首扎进了他的心,可他只能忍着痛,努力平静从容道:“那公主可知道,吐蕃已经将马球比试的事宜全权将与唐公子负责,换而言之,我们的对手真正的对手其实是唐公子。” 李令月点点头,不以为然道:“知道。我全都知道。” 他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冷笑:“公主在富贵乡里坐享锦衣玉食,可能不知道沙场之中的残酷诡诈。这次大周与吐蕃的对阵,并非单纯的马球比试,其实是一场看不到刀光剑的战争。” “而公主作为掌握机密的观战特使,在大战之际,仍与敌方书信往来,这未免有通敌之嫌,请公主三思后行。” 听他大义凛然的说完,李令月只是轻描淡写道:“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可我有点不明白,倘若你有疑问大可以当面来讲,为何要把这信折腾成这副模样这是在撒气吗” 见被说中心事,他露出夸张的冷笑,矢口否认道:“撒气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职责所在的例行公事罢了你难不成还会以为我是在吃醋,见不到你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故意为之你以为你是谁啊仙女下凡啊我犯得着吗” 听到他这番越描越黑的解释,李令月嘴角露出玩味的微笑:“吃醋我可没这么说。我和唐公子并没有勾勾搭搭,他是我的意中人,云燕传书,表表情意。这很稀松平常啊倘若你看过这封信,就知道那些所谓的通敌之论,无非欲加之罪。” 李令月的不打自招,让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他转过头不再看她,俩人陷入一阵死寂的沉默中。 可李令月并不肯就此罢休,她走上前与他并肩坐在台阶上,以此观察他的神色。 见他一脸黯然神伤,那一抹胜利的微笑在李令月的嘴角越发绚烂多姿:“你不是挺能言善辩,这会怎么哑了啊” 他这才转过视线看着李令月,声音很低沉:“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贺兰敏之,他连男人都可以睡,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你以为在利用他,可你能断定他这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令月像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你所说的我都考虑过。可我更清楚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获得权力的途径可能是以命相博,而我是女人无法破敌立功。” “我只能用大把的银子和广布的人脉铺路,建立需要依附于我的政治阵营。贺兰敏之,也就是现在的唐公子,只要我开口就能把银子和人脉打点得妥妥当当。” “我需要付出的不过是偶尔同他谈谈情,说说爱。不管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以目前来看,绝对物超所值。” 听李令月用冷酷无情的口吻,诉说着自己与贺兰敏之的利益关系。 这不禁让袁一心生寒意,他暗暗吐了口气,极力掩盖着内心不安:“权利对你来说,真有这么重 要吗非得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吗” 在这一刻,一股怨念之火在李令月眼里熊熊燃烧,她咬牙切齿道:“对,很重要胜过一切你看来是面目全非,我觉得这是涅槃重生,全都拜你所赐我得感谢你,不是吗” 他试着用温暖和煦的目光,打动人心的话语化解她的戾气:“若给予权利,银子,人脉,就能同你谈情说爱,我一点都不亚于贺兰敏之。若你愿意,可以利用我达到任何目的,我乐意奉陪。” 他的语气太过真实可信,让李令月在一瞬间便放下屠刀,用一种困惑探究的眼神打量着他,问道:“为什么我不明白。” 他心里想说因为爱,可他知道现在还不到吐露真相的时候,所以他能说:“因为弥补。” 对于这样的答案,李令月并不满意,她冷笑摇头道:“弥补你对我的伤害,无法弥补。我之所 以热衷权利意义,无非是扳倒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点点头,声音极为平静道:“若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不恨我,才能消除你的怨,你的怒,你的痛,那就这样做。” 李令月露出一抹可怖的微笑:“别担心,我会的。” 他却点了点头,投来真诚的微笑。他看着悬挂在天幕的月牙儿,岔开话题道:“觉不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 李令月也看向天幕,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很美。” 他看了眼李令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明天你会去赴约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69、第二百六十九话 李令月点了点头:“我想, 应该会去吧毕竟我还得靠他扳倒你。” “这样啊挺合情合理。那你岂不是要跟他谈谈情, 说说爱, 以此互惠互利” 李令月说得很淡定从容道:“也许吧既然是心照不宣的约定, 怎么都得遵守契约精神,不是吗” 袁一点了点头,为了表现并不在意,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的确。可你不觉得跟一个并不中意的 男人卿卿我我, 很别扭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中意他”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说得一脸云淡风轻的李令月, 笑了笑道:“他的发迹史,你应该也略有耳闻吧为了达到目的, 他可是连男人都能睡, 你会中意他开什么玩笑” 李令月摇摇头, 辩解道:“那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恶意诋毁之言,我才不会这么愚昧无知。” “你莫非不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若没做过, 为何满天下都是这么传” 李令月唇齿相讥道:“若你真要这么说的话, 满天下都在传你和梅仁有一腿, 你又该如何解释” “一腿”他皱眉缩着脖子, 一脸拧巴的表情:“这描述怎么让人有点难以消受若否认就 是自打嘴巴, 若承若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好吧, 我承认跟梅仁有一腿。” 李令月笑道:“你还真是豁出去了啊那我也坦白讲,我并不在乎事实如何。一个最初的落难之人,能够在短短数年间,获得这样的财富地位, 免不了使用投机取巧的手段。” 她将这样利益关系越说越露骨:“这些手段大多都是肮脏龌龊,可爬上云端的人有几个是干净的既然是互惠互利的买卖,免不了沾上铜臭。” “再说,与我互惠互利的人不仅仅是贺兰敏之,还有一些人,或许他们的名字你耳熟能详。我会被他们称之为意中人,而外人则习惯把他们定义为男宠。” 听到她这番话,袁一垂下视线沉默了许久,用疲惫而低沉的声音问道:“所以,那些传言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那些传言,不过也许是吧说起来,若没有那些血海深仇,我是很愿意跟你互惠互利的。”她用玩笑的口吻说着有暧昧之嫌的话。 他虽然一脸平静无风,可心却想被撕裂般疼。他觉得,既然李令月可以大肆炫耀男宠成群,把他万箭穿心。那么,他也能刺她一剑,以此来抵消伤害。 他笑了笑:“知道吗若我没那么爱语瑾,我也会愿意跟你做这种互惠互利的买卖。因为我心里只有她,不可能再为别的女人付出半分真心。” 李令月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他,嘴角露出玩味的微笑:“若我没记错,互惠互利是你先提出来的。我婉言拒绝之后,你为了挽尊而拿她做挡箭牌,看来你并没有多爱她。至少,我对薛绍就不 会这样。” 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你拿薛绍做挡箭牌的事还干得少吗不知你为何能够说得如此坦然” 李令月义正言辞的申明道:“我那些都肺腑之言,怎可相提并论” “你对薛绍能是肺腑之言,为什么我对语瑾就不能是呢若你真那么爱薛绍的,就不会堂而皇之的说出那些男宠之论。若是我绝不会身边围着莺莺燕燕,还面不改色的跟别人说,愿意为他终生不嫁之类。”他一脸戏谑的冷嘲热讽着。 李令月反击道:“幸好,我不是你。我不会被束缚在世俗的条条框框里,我爱薛绍,可他不过只是我的一部分,我不可能让自己的整个人生被道德绑架。” 她顿了顿,方才继续道:“我要绝对的自由,这意味着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为他终生不嫁,而我也随时可以改变初衷。我要牢牢的掌控一切决定权,不为世俗,不为道德,更不为他人所左右。” 袁一拍着手笑道:“好一番离经叛道的霸权思想可细细品味之下,我似乎嗅到了自相矛盾且不可一世的气息。不过,我很想知道,除开薛绍的另一大部分是什么” 她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当然是扳倒你,让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让你为之前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此刻,他的笑容变得明媚灿烂,他偏着头用满眼的柔光,端详着怒不可遏的李令月许久许久。 直到她的满脸的怒色,被一抹难以掩盖的羞怯取代,他方才开口道:“所以,你爱薛绍只是你人 生的极小一部分,而你恨我却是人生的极大一部分。我可以认为,在你心里,其实我比薛绍重要太多太多吗” 面对他的曲解狡辩,她竟无言以对只能瞪大眼睛瞧着他,想着合适的措辞予以回击。 在她陷入恐慌的沉默之时,他却用咄咄逼人的口吻质问道:“你不是挺伶牙俐齿吗这会儿怎么不吭声了,默认啊” “闭嘴”恼羞成怒的她无计可施,只能抬起手朝他的脸挥去,想要以此阻止他的咄咄逼人。 面对李令月袭击,他不过气定神闲的一抬手,便扣住了她的手腕,他微笑道:“怎么说不过就 要揍人啊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不过,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种说法,爱进一步就是恨,而恨退一步就是爱。你口口声声说恨我入心入肺,刻骨铭心。那我岂不是有理由怀疑这其实是爱极的表现” 他越说越有意靠近沉默不语的李令月,直到嗅到她的不安气息,感知到彼此她迷情的温度。 面对他的步步紧逼,已经退到墙角的李令月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她正以混乱的思绪斟酌着究竟是该坦然接受,还是绝地反击 他开始大胆的抬起手,轻轻的柔柔的抚摸她的脸颊,如耳畔低语般轻声说着:“我一直都在原地没有进,也不需要退。只要你向后退一步,就看到我就在哪儿,一直都在哪儿等着。” 他的声音太过迷离,他笑意太过撩人,让她不觉有些意乱情迷。她蹙着眉用困惑眼神,凝望着不过咫尺之间的他,问道:“原地等着” 见李令月动情,他不免得意的有些忘乎所以,立马破功道:“是啊毕竟仰慕我的女人犹如天上繁星,若你愿意放下所谓的血海深仇,再乖巧懂事一点,我是愿意给你一个追随我的机会,怎么样” 这番话简直有醍醐灌顶之效,李令月顿时就从一团迷雾着清醒过来,她从兜里掏出匕首,用锋利的刀刃抵着正低头朝她吻来的袁一,冷冷道:“你再敢靠近,占老娘的便宜,老娘今晚就送你去见阎罗王” 见此情形,袁一在心里咒骂道:“爷的就差那么一点点,真是煮熟的鸭子都给飞了,太气人了” 他只好停下行动,低头看了眼抵在胸膛的匕首,嬉皮笑脸道:“不得不说,公主这把削皮刀还真够短小精悍。就算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占公主的便宜。” 李令月没好气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脏手从我脸上拿开” 他依言将手拿开,笑着解释道:“其实,我看到有只苍蝇飞到了公主脸上,想替公主抓走罢了,千万别误会” 李令月收回匕首,站起身道:“误会等回到神都,我会将王爷的不胜其烦的骚扰,恶心至极的越轨之举,以及滥用职权的行为,如实禀告朝廷,相信到时自有定论。” 他满不在乎道:“我劝你千万别这样。你也应该略懂帝王心术,如我这样手握重兵的国之栋梁,可是陛下的重点笼络对象。只要不是通敌叛国,犯任何事都能全身而退。毕竟,我们男未婚女未嫁,陛下还巴不得我干点什么,能够名正言顺的来个赐婚什么的。”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李令月恍然大悟,难怪当初她主动请缨来安西都护府做观战特使,则天皇帝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敢情是想给他们制造破镜重圆的机会。 她心里虽这样想,可嘴上却极力否认道:“你的臆想还真够严重,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请不要以为是” 他站起身挑起一边的眉,看着说得义正言辞的李令月,微笑道:“事实胜于雄辩,倘若不相信,大可以去试试。不过,若因此触怒了陛下,要用赐婚来惩罚我,为了保命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 “不过有言在先,我要保有三妻四妾的权利,府里要常备各种歌姬舞姬,再是每月得有十几,二十天夜不归宿的需要,你不得过问缘由。” “另外,我这人很注重家庭观念,你必须恪守三从四德,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里,不许跟任何男人说话,所以,咱们府里没有小厮护院,只有丫鬟嬷嬷。你还要让我三年抱两,还要” 李令月任由他喋喋不休的说着,转身回到了屋里,重重的关上了门。 这时,独留在院中的袁一不再说话,而是望着天空的弦月出神,他喃喃自语道:“这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发生了,对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70、第二百七十话 次日, 袁一坐在屋里喝茶, 看着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 他一直在心里暗暗祈祷着:“电闪雷鸣, 刮风下雨电闪雷鸣,刮风下雨” 他边祈祷着,边竖着耳朵听着内堂的动静。 这时,穿戴整齐的李令月从房中走出, 她向雪雾吩咐道:“你去马厩把本宫的坐骑牵来, 本宫要出发前往月牙湖。” 见此,袁一在心里思量:“她要去哪儿, 大家心知肚明, 何必多此一举, 莫非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有意思。” 他放下茶盏,打量着把自己装扮得美不胜收的李令月,气便不打一处, 他冷嘲热讽道:“公主顶着大浓妆, 穿得花里胡哨去会情郎, 不怕太过隆重把人给吓跑啊” 李令月摇摇头:“完全不会。不劳王爷费心了。” 他提起茶壶往倒了盏茶, 向站在门边的李令月说到:“马厩离这儿挺远, 雪雾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不如坐下喝盏茶吧” 李令月冷冷道:“不了。你自己喝吧” 他点点头:“这儿就剩我们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避讳一点好。毕竟,我这般俊逸非凡, 智慧超群,如天神下凡一般的男子,随便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心神摇曳,公主害怕出现昨晚的情况,也实属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听到他这般自恋到骨髓的话,李令月愤愤不平的走上前,坦然坐下道:“天神下凡王爷对自己的外貌自信得异于常人,是不是因为从不照镜子” 他笑得:“咦公主怎么知道我从不照镜子”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挖苦着,不知不觉中雪雾已经牵来了坐骑。 见李令月起身,袁一脸色灿烂明媚的微笑顿时消失,他抿了抿嘴道:“我想,这一趟我没必要去。我已经跟金吾将军交代好了,让他亲自护送公主。这会儿他应该在府门外等候公主了。” 李令月点点头,很愚蠢的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吵着嚷着要寸步不离的保护本宫吗这会儿是怎么不去了” 他低这头沉默了许久,挤出一丝极为勉强的微笑:“因为做不到,却不得不这样做。去吧” 虽然他说得没头没尾,可李令月却能明白他的心思。李令月点了点头,转身迈开步子,当她走到门外,一时间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当年悟佛堂外的情形又清晰的眼前重现,她痛苦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 正在她深陷在往昔的绝望中难以自拔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神情黯然转过身,望着身后走来的袁一,没头没脑的问道:“为什么不肯要我” 袁一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了眼呆站在房檐下的雪雾,说了声:“你先进屋待会儿,我同公主有话要说。” 雪雾点了点头,迈开脚步进到屋里,顺带关上了门。 他看着神情焦灼的李令月,长长吐了口气:“这也是我心中一直的谜团,我比任何人都想要解开。我从来没这样说过,这些究竟是谁跟你说的你先来告诉我。” 她低着头思量了许久,她吐了口气像是排遣心中无尽的痛苦压抑,方才开口道:“当年在悟佛堂外,我听到母后问你,愿不愿意做我孩子父亲,你的回答是不愿意。我没说错吧” 他心里多年的困惑终于在这一刻解开,他如释重负,低头整理过思绪后,方才解释道:“令月,我们之间的误会太多太多,我知道你很难再相信我。可既然你问起当年,那我就告诉你,陛下的确这样问过,我也这样答过。” “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太清楚,若我接受,就得接受薛绍的死已成定局。我答应过你要救他,怎么这么轻易就被说服,违背道义的放弃” 她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别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最终他还是死在了你手里,这是不是很讽刺。” 他摇摇头,否认道:“我没有害过他,只不过是放弃救他而已。即便知道倘若舍弃身家性命,就能救下他,可我并没有这么做。这是我这一生干过最不光彩,也最后悔的一件事。” 她问道:“既然不光彩,为什么还要做功名利禄,位列庙堂,这些你都不缺,无非是贪生怕死罢了” “不。”他若有所思的摇摇头:“因为我太想要你。哪怕你怀着他的孩子,哪怕违背承若,哪怕道貌岸然,我也自私自利的那样做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她眉梢一挑,满是惊讶又惊奇的看着他,迟疑的问道:“你想要” 说到这儿,她又极力否认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在撒谎,你这狼心狗肺的大骗子,我不会再相信你绝对不会” 她激烈的反应,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中,他没有再过多解释,只是用极为平淡的口吻说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造成血海深仇的那些误会不仅仅一个,也绝非一天而来。想要化解,也绝非一时半刻,三言两语就能做到。总有一天,我们不会相距咫尺,也仿若隔着千山万水,对吧” 李令月似乎并不买账,她言辞激烈道:“化解可以。除非把你千刀万剐,掏心挖肺,我就化解,怎么样” 他点点头,依旧微笑着:“若这是你想要的,那就这么做。不过我有一个心愿,由你亲手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 说着,他拿起李令月的手放在胸口,动情道:“这里的究竟是狼心狗肺,还是赤诚之心。只要你亲自动手,我就心满意足。” 李令月点点头:“我会的。别担心。” 他笑了笑:“好那这笔买卖算是敲定了。不过在此之前,你看雨下得这么大,是不是别去了” “不,我要”还没等李令月说完,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肆意的吻住了她。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让她手足无措又意乱情迷。以至于,她没有拒绝,也来不及反抗,便被他的气息温度肆意包围着。 当她想要推开他,捍卫自己的立场时,他却抢占先机的放开了她的唇,而后他用颇有挑逗意味的口吻低语道:“若你舍不得我死,兴许我还可以干干男宠的差事,包你满意怎么样” 她难掩娇羞的垂下视线:“我巴不得你立刻就死,绝不会心慈手软。你这种劣等货色,我不需要。” 他笑了笑:“你确定不需要好吧,等你想明白了,我随时等候召见。” 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往屋里走。 见此情形,袁一微笑着问道:“月牙湖的方向在这边,你这是往哪儿去啊” “这么大雨往沙漠里走,送死啊不去了。”说着,李令月推门走进了屋里。 他满意的点点头,小声嘀咕着:“这才乖嘛”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了大雨瓢泼的天空,双手合十:“干得漂亮多谢多谢我保证下次再也不骂你了。”说完,他便屁颠屁颠的跟着李令月进了屋。 直到晌午天方才放晴,袁一和李令月正坐在屋里吃饭。 袁一看了看窗外阳光普照的天空,又看了看正闷着头吃饭的李令月,问道:“令月,外面天已经放晴了,闷在屋里多没意思,不如咱们待会骑马到府外的山坡上去走走,如何” 李令月放下筷子,黑着脸道:“不许直呼本宫名讳,我们可没那么熟” 见刚才还柔情蜜意,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李令月就变了脸,这让袁一又不禁郁闷起来:“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啊看来还是不能松懈,又得进入战斗状态了。” 这样想着,他便道:“公主所言甚是,既然我们还没熟到直呼名讳的程度。那就请公主洁身自好,别再做出那些令人误会的举动,让人觉得有机可乘就不好了” 在诸多的经验总结之后,李令月已经完全摸透了与他交流的要领,那便是无论他说什么千万不能恼羞成怒,不然便会陷入永无止境的争论,最后被绕进一个怪圈莫名其妙就被他吃了豆腐。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领悟,这回李令月很聪明的避开了怪圈。只见她一言不发的起身,从容不迫的迈开脚步往内堂去了。 见她态度如此冷淡,袁一忙不迭起身,对着紧闭的隔扇门,喊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玩弄别人的感情都不需要负责,都不需要解释啊以为装聋作哑就能当没事发生吗” 无论他如何叫嚣,李令月只当没听见,闷在内堂不吱声。见讨了没趣,他只好气鼓鼓的回到座上,叫来在外面忙乎的雪雾将碗碟收拾好,又吩咐她泡一壶清茶,他便百无聊赖的独自坐在屋里喝茶。 他不觉有些困乏,哈欠连天的他起身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可还没来得急躺下,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满心不快的问道:“谁啊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71、第二百七十一话 门外的响起一个极为恭敬的答话声:“启禀王爷, 吐蕃的人马已经在府外安营扎寨, 吐蕃的赞布和太后想要到都护府里, 看看明日的马球比试的场地, 不知可否给他们放行” 他一个激灵从地铺上坐了起来,喃喃自语道:“瞧我这记性,差点把要事都给忘了。” 他连忙起身打开门,向门外候命的将官交代道:“你先带他们去校场, 我换身衣裳就来。” 将官抱拳躬身道:“是, 卑职明白” 将官正迈开步子,袁一面露担忧的拦住他, 低声交代道:“你多派些人盯着他们, 不许他们在府里瞎逛。” “卑职知道。王爷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他摆了摆手道:“去吧” 他寻思, 吐蕃一行人虽然只是看场地,可过门是客,自己代表大周的体面, 怎么也得穿得正式点。这样想着, 他便打算先到自己的住处换了官服再前往校场。 主意已定, 他交来雪雾交代了几句, 正要往房外去时, 李令月恰好推门从内堂走了出来, 她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走到门边的袁一,问到:“你这是要去哪儿” 因为时间匆忙,袁一只是简短的解释了几句,便道:“要是没别的事, 我先走了。” 李令月连忙问道:“你就这样去啊” 他误以为李令月是在说自己的穿着不够得体,他便打量了眼自己,点头道:“这身的确太随意了,我先回住处换身正式点的衣裳。” 李令月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这么隆重那还要不要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一番” 他皱了皱眉:“我并不太明白公主的意思,我不觉得这是隆重,这仅仅是两国交往必要的礼貌周到。” 李令月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说得好有道理可你是不是忘了本宫是观战特使,既然 是两国交往之事,本宫自然得一同前往,才更能显示礼貌周到,不是吗” 袁一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公主那般阴阳怪气,是责怪我没有邀请公主一同前往。其实,他们只是过来看个场地,就劳驾咱们尊贵无比的太平公主,这才叫太过隆重。等明天的马球比试,咱们的公主再粉墨登场艳惊四座,岂不更好” 对于他温言细语的解释,李令月显然并不买账:“粉墨登场艳惊四座你当本宫是那些风月场所的歌女舞姬吗本宫是一个足够成熟的政治家,而不是那种只能赏心悦目的摆设,明白吗” 他笑道:“我从未见过哪个政治家会标榜自己是政治家,这还真是成熟的表现。公主这么想去,连撒泼打滚的伎俩都使出来了,倘若我再阻止,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不过有言在先,见了吐蕃太 后可不能扯她的头发” 李令月一脸莫名其妙:“本宫为什么要扯她的头发胡说八道什么啊” 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义正言辞道:“因为,那些传闻都是子虚乌有,我跟她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苟且之事。” 李令月笑得很夸张道:“笑话谁关心啊不知说这些有什么意义,真够无聊” 见李令月慌得语无伦次,他撇嘴一笑道:“既然不关心,为什么我总嗅到一股酸酸的醋味。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啊” 李令月阴沉着脸,冷冷道:“别太自以为本宫不去了,满意了吧”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气鼓鼓的李令月,微笑道:“这可你说的,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忙不迭迈开步子,他在心里嘀咕:“我可太清楚,你们俩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倘若真一言不合撒泼扯头发,捅出大篓子算谁的啊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为了避免祸害,绝对不能把你们凑到一块。” 见他一溜烟地的走得没了影,李令月气得一跺脚暗骂道:“袁一,你这混蛋王八蛋” 她气呼呼的回到内堂,躺在榻上生起闷气来。 当袁一来到校场,见穆赫珠和赞普正领着一行人正布置好的校场上转悠,他先是上前和赞普寒暄了几句,等到气氛融洽之时,他才硬着头皮找了个话题跟穆赫珠攀谈了起来。 穆赫珠的穿着一件极具吐蕃风情,又不失清新靓丽的湖蓝色的翻领的羊绒袍,其中用华丽璀璨的珠宝缀成美丽的花纹。她高高盘起的发髻上施以光彩夺目的朱钗步摇。 她本就有副受老天垂爱的美颜,在加之精心的装扮,简直美得不可方物。因而,自从她踏进安西都护府开始,就吸引了一路目光追随。她所到之处,总能引来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和惊呼声。 袁一和穆赫珠心里都有疙瘩,客套的聊过几句话,都不再说话。之后,赞普提出要自己球手与大周的球手来一场预习赛,算是让双方熟悉下场地。 袁一不愿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本想拒绝,可经不住赞普的百般请求,方才同意来一场预习比试。 可双方比试过后,他竟发现大周与吐蕃的马球实力不相上下,他心中顿感纳闷。 因为在这半个月时间,他根本就没有过问马球队的事,马球手的日常都是自由发挥式的操练,可以预见这样的操练结果通常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因而,大周球手现在呈现其实是最糟糕的状态。 可反观吐蕃,既然是唐公子组建的马球队,肯定是选用了天底下最顶尖的球手,实力绝不会如此稀松平常,加之他们是有备而来,不会如此敷衍了事。 凡是不合理之事背后肯定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能想到是吐蕃此行极有可能借用一支备选马球队来试探大周的势力,以此来制定最终的马球战略。 当萌生了这样的想法,他便向座上的赞普问道:“我听到这样一种传闻,说赞普已把马球比试的事宜全权交给唐公子负责,不知是否属实” 赞普没有干脆利落的给出答复,而是看了眼一旁的穆赫珠。比起赞普的优柔寡断,穆赫珠倒是很爽快道:“传闻不假,赞普的确将所有事宜交给唐公子打理,马球规则里没有这一方面的约束, 所以这不算违背约定吧” 他点了点头,脸色并不好看:“现在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穆赫珠投出一抹嘲弄的冷笑:“我记得定安王常说,胜利者制定规则,而失败者准守规则。定安王得赢了,才有资格谈以后。” 袁一争辩道:“若我没看错,刚才的大家的马球实力不相上下,可若论输赢大周可是险胜一球。即便如此,太后还能这般信心满满,看来我的推测没错,今日到此的不过是支试探虚实的先遣部队,真正的大军恐怕还没押进吧” 穆赫珠笑而不语,像是默认了他的话。 他沉默了片刻,嘴角露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兵道,诡计也太后原来还深谙兵法之道。不知太后怎么看待朋友往往是最可怕的敌人这句话” 还没等穆赫珠说话,一旁的赞普就机警的抢先答道:“吐蕃与大周一直是邻邦盟国,这些年多仰仗则天皇帝的宽厚仁爱相待,也多得定安王的多方支持,才避免了兵戎相见,才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本王一直对此感念在心,愿意永世与大周交好绝无二心。” 听到这一番不过流于形式的表忠心,袁一笑了笑道:“赞普所言极是,可我说之以情,赞普却动之以理。人身处的位置不同,眼界也不相同,待人处事的方式也不相同。” 袁一虽将心中的不快说得极为委婉,可赞普却心领神会,他稚嫩的脸庞显露出与年纪极不相称的成熟。 赞普沉默了片刻,用极为真挚的口吻道:“这些年定安王都待在安西都护府,很清楚本王历经的磨难遭遇。本王尚在襁褓之中,就被迫登上赞普之位。当时面临怎样的内忧外患,动荡局势,定安王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本王太过年幼却一无所知。” 说到这儿,赞普的眼里满是感激道:“可有件事本王却知道,若没有当年定安王的力挽狂澜就没有本王的今时今日,吐蕃百姓也不可能安享这么多的太平日子。这份恩情本王一直感念在心,可说到底定安王是大周忠臣良将,而本王是吐蕃赞普。” “我们虽为邻邦盟国可以互惠互利,却难以立场一致。本王一直记着定安王曾说过的一句话,成大事者往往都得牺牲小善之行,完成大善之德。” 他一直静静的听着赞普肺腑之言,等赞普把话说完,他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像是欣慰,也像是赞赏:“是啊,这才是君王之道啊赞普一直还记着这些话啊” 赞普点点头:“我们虽然鲜少见面,可每次谈话定安王总会教导许多为君为民的金玉良言,让本王受益良多,虽无法一一做到,却始终铭记在心。” 在他印象中赞普这位少年君王,一直身处于政治风暴中,磨练出了过人的心智与谋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72、第二百七十二话 赞普自来沉默寡言, 鲜少向他这位敌国将领透露心迹, 即便被处处防备可他依旧不遗余力的将毕生所学, 不留痕迹也慢火细炖的灌输给赞普, 就是希望能够引导赞普走向一条造福百姓,强大吐蕃的明君之路。 他知道这样做,可能会给大周带来一个强大的敌人,可越是繁盛的国家越是需要生于忧患, 而如 今大周可怕并不是棋逢敌手, 而是万国臣服足够死于安乐。 他相信即便哪天面前这头跃跃欲试的幼狮,成了野心勃勃的雄狮, 大周也有制衡的能力。他所求的并不多, 只希望今后百年大周和吐蕃都能免除战祸, 共享眼下这番安乐之世。这也算是实现了笃鲁守护吐蕃的心愿。 他心中虽感慨良多,可表面上却不露声色道:“赞普言重了。教导称不上,既然是谈话总得说些合适的话题, 那些充其量只是合适的话题罢了” 赞普没有说话, 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番坦诚相见之后, 原本尴尬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几人又聊了些明天比试的话题, 方才起身。 等穆赫珠和赞普要离去之时, 袁一看了看随行的人员,假意问道:“唐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太后怎么迟迟不引荐难不成怕被我临阵挖角不成” 穆赫珠带着一脸玩味的微笑打量他,道:“定安王不早就在月牙儿湖的别院与唐公子见过吗唐公子真是挖得走的人, 早就被定安王挖走了,不是吗” 听到这番话,袁一心想:“听她这口气,像是知道那日我惨遭陷害的事,搞不好还参与其中。这女人要是狠起来,还真够可怕” 他心里虽有些发怵,脸上却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的确,我是有去过月牙儿湖,可唐公子像是见不得光似的带着一张面具,我未能看到他的真容。” 穆赫珠道:“原是如此。那还真不凑巧,他留在营地等一个重要的人,并没有一同前往。” 当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顿时就提高了警觉,心语:“在营地等重要的人这听上去怎么像是难不成在勾搭臭丫头,在我眼皮子底下敢惦记我的女人,这人渣他娘的是活腻了吧” 他匆匆送走了穆赫珠和赞普,就火急火燎的往李令月的住处,可走到半道上,一个将官拦住了他的去路,附在他耳朵低声道:“王爷,有个来路不明的细作潜入你房中翻箱倒柜,像是在寻找机密文书,现在已被我们擒获。这细作嘴很紧任我们百般严刑拷打什么不肯说,我们琢磨着得由您出马,看能不能让他服软。” 袁一心里着急李令月的事,便敷衍道:“我还有要紧的事,待会再审也不迟。” 将官也很着急:“王爷,那可是来路不明的细作,还要什么比处理这件事更要紧” 听到这番质问,他在心里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老子还真是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问得这么理直气壮,要是你的女人被人渣勾搭,看要不要紧重不重要” 他心里虽千百个不愿意,可口里只能应承道:“那我先去看看吧” 如此,将官便领着袁一来到牢房中。只见一个身穿着夜行衣的细作被绑在木桩上,为了摆出严刑拷打是架势,他面前被摆满各式斑驳带血的刑具,让人一见便不禁胆战心惊。 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带着“咻咻”的声响落向绑在木桩上血肉之躯。 虽然被痛打,可细作始终高昂着倔强的头颅,紧紧的抿着嘴一声不吭。 见到细作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袁一在心里思量:“这家伙还是个硬骨头,不错” 袁一走上前向挥着长鞭的士兵摆了摆手道:“交给我。” 士兵听到吩咐立马收鞭,躬身领命道:“是,王爷。” 他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用如利箭般的眼神盯着他,直到细作眼里的宁死不屈变成了犹豫不决,他一本正经道:“瞧你这身夜行衣像是大周眼下最时兴的款式,所以你来自大周,没错吧” 见他莫名其妙来了这么句,细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细作瞪大眼睛看着他,质问道:“你真是传说中战神定安王,不是在诓我吧” 见细作终于开口说话,他抚须微笑道:“定安王如假包换,可战神这绰号就难保名不副实了。我还有要紧事要办,没有闲功夫跟你耗,所以我数到十,你若不从实招来,我就把你的蛋割下来摆 在你面前,怎么样” 见他气定神闲的撂下这么句狠话,细作皱了皱眉,低头往胯下看了眼:“你说要割我的没想到被天下人称颂的定安王,竟然还会使出这么卑劣的手段,真是让人大失所望啊” 他双手环胸看着一脸嘲讽的细作,笑了笑道:“对于你这种过街老鼠,割蛋已经够君子,够客气了你他娘的现在是砧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你他娘的哪来那么要求” 说罢,他便向身边的士兵吩咐道:“拿刀来。最好钝一点的,老子最喜欢看硬骨头哭爹喊娘” 见士兵迟迟没有行动,将官也一脸犹豫走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王爷真要把这家伙的蛋割了,这未免有点太惨无人道了吧倘若传出去,可不好吧” 袁一看了眼难掩惊恐的细作,云淡风轻道:“这有什么不好,顶多不过断子绝孙罢了。倘若让他的子孙后代知道,他身为大周人竟然替敌国做情报探子,为了避免蒙羞,恐怕也不会投到他家来,我这样做不过是日行一善罢了” 听到他这番阴阳怪气的挖苦,细作勃然大怒道:“我才不是敌国的细作,我是在替神兵司办事,你要是识相赶紧把我放了” 细作的这番不打自招,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将官和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而袁一则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昂首挺胸的细作,厉声问道:“你真是神兵司的人那我就更闹不明白,你千里迢迢来安西都护府翻箱倒柜究竟在找什么” 见细作冷着脸,没有言语。袁一低头沉默了片刻,待理清思绪,方才开口试探道:“据我所知,现在的神兵司已不比当年,已沦为了朝廷某些权贵的鹰犬。这些权贵为了一己私欲利用如今的严刑峻法,肆意打击迫害异党。” “最新上位的神兵司统领好像名叫周兴,他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利用高超的栽赃陷害手段屡破奇案,扳倒了一个个背景深厚的肱骨之臣,而被火速提拔成了神兵司的当家人。若说到的他的背景靠山,无非曾是太平公主的心腹奴才。” “你的主子是周兴,而周兴的主子是太平公主。所以不难猜测你是受太平公主指使想要寻得一些蛛丝马迹,再行栽赃陷害,没错吧” 见他以缜密的思维推演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细作垂着头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整件事了。 袁一继续问道:“我想知道是,你的行动是从何时开始找到了哪些可供栽赃陷害的蛛丝马迹” 细作依旧垂着头没有说话。 见此,袁一开始数数:“一,二,三” 等数到十,细作依旧无动于衷,袁一便吩咐士兵道:“拿刀来。把他的裤子脱了,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他的嘴硬,还是老子的刀硬” 当士兵扒下裤子,细作被习习冷风吹着,再看到袁一手中明晃晃的刀正朝自己逼近,细作顿时就漏了怯,可他还是紧咬牙关什么都不肯说。 袁一知道若不给点颜色让他瞧瞧,是问不出所以然。袁一握着刀往他的大腿上一划,被极致恐惧支配着的他顿时服软哇哇大叫道:“别住手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袁一收回刀,冷冷道:“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有半句欺瞒,那下半辈子就只能到宫里当差了。” 细作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老老实实的把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袁一边听,边在心里暗骂:“我还真是低估了这臭丫头,表面上跟我打情骂俏,玩得不亦乐乎。可背地里却趁我不备派出神兵司的人搜我老底,想要来招栽赃陷害。我这头掏心掏肺待她好,她却躲在那头暗戳戳要把我挖心掏肺害我命,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他娘的,还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情感受到了深深的伤害,越恨不得当面揭穿李令月的恶行。他思量再三,终于想到了一条能够还以颜色的方法。 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细作终于答应弃暗投明,听候他的差遣。 等处理完细作的时,袁一便来到李令月的住处,果真如他所料,李令月已经出了府同贺兰敏之幽会。 他顿时火冒三丈,他提着乌木剑,从马厩里牵来老白,便直奔吐蕃驻扎在府外的营地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73、第二百七十三话 这时, 李令月与贺兰敏之正牵着手走在水草丰美的小河边, 贺兰敏之随手摘下一朵妖艳欲滴的野花给李令月戴上。 李令月娇俏的一笑, 她看着正深情凝望着自己的贺兰敏之, 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混蛋心里还有我还非得让我千里迢迢赶来这儿荒蛮之地拖住他,你真有把握这样就能让他必输无疑” 贺兰敏之抬起手摸着她的脸蛋,柔情蜜意道:“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敢劳驾我的令月。至于为何知道袁一心里还有你, 全凭一种说不清, 道不明的感觉。” 说到这儿,贺兰敏之眼里尽是迷情沉醉:“毕竟你可是一见便可误人终身的李令月, 他对你有所惦念, 这也很好理解” 显然这般略有些吹捧意味的甜言蜜语让李令月很受用, 她俏皮的伸手掐了掐他的下巴,娇笑道:“就你嘴甜,会哄我开心。无论如何, 那混蛋狡诈多端, 不能被一些表象所迷惑。” “要真是如你说的这般, 当年在猎户村他就不会那样待我。所以, 别看他现在像是五迷三道, 搞不好他这是扮猪吃虎, 憋着坏要给咱们来个措手不及,千万别掉以轻心。” 贺兰敏之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说得一脸认真的李令月,狐疑道:“你真这么想他为你着迷,你就没有一点心动, 毕竟你可曾深爱过他。” 李令月一脸平静无风道:“你也说是曾经。你这是在试探我吗既然你提到了这茬,我倒是很好奇,你明明清楚我对那混蛋曾有过怎样的感情,如何还放得下心让我使美人计,拖住那混蛋真不怕我动心,跟那混蛋破镜重圆吗” 贺兰敏之似乎早已预料到李令月会有此一问,因而表现得很从容自若道:“正因为害怕,才更想看清你的心。别让我失望好吗” 李令月嘴角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你应该知道就算我心里没有他,也不会是你。因为你给我的伤害,绝不会比他少。” 贺兰敏之垂下视线沉默了许久,略微点了点头道:“是啊若一切可以重头来过,我愿意为你放下仇恨,也兑现儿时的承若娶你过门,做我贺兰敏之的妻子。” 李令月半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难掩内疚自责的贺兰敏之许久,方才意味深长道:“我们青梅竹马,自我记事以来,就把贺兰哥哥当作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仿佛我的整个年少记忆里,都是在追逐着你这个遥不可及的梦。那时的我沉浸在锦衣玉食的日子里,没有什么远见抱负,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嫁给贺兰哥哥,然后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之类。” 听着她的这般诉说,贺兰敏之嘴角始终带着甜滋滋的微笑,可还没等他开怀多久,李令月便将话锋一转道:“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再听到曾经梦寐以求的许诺,除了唏嘘感慨,便再无其它之念。这或许就叫时移世易。” “这就好比,我曾无数次希望那混蛋能够悔改回头,如今看到他百般殷勤万般讨好,我却一点都不想原谅他,反而更迫切的想要把他刮心挖肺。” 贺兰敏之用迷惘的眼神看着说得一脸云淡风轻的李令月,忍不住问道:“既然我们给的伤害相等,为何你那么恨他,却能原谅我” 李令月以为已经用数年的光阴,想清看透一切困惑所有问题。可很明显,这个问题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她蹙着眉思索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因为他害死了我的孩子和最爱的丈夫。这就是他无论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原谅他的理由。而你虽然深深伤害过我,可一直试着弥补,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区别。” 贺兰敏之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她的这番解释,微笑道:“你究竟要我弥补到何时才能让我做回你的贺兰哥哥,一心一意的跟我长相厮守,忘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也忘了薛绍” 她适时的给出承若:“何时那就得看你是不是一心一意的待我,不计回报的替我扫清前路的所有障碍,心悦诚服的助我登上云端之位,那时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贺兰敏之用深邃的眼神打量着李令月,而后凑在她耳边低语道:“吾皇这在裸的利用我吗我很担心,等到哪天我失去利用价值,你会毫不留情的一脚把我踹开。” 面对这般敏感的话题,李令月用打情骂俏的口吻说着:“利用你曾经也这样干过,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要是不喜欢,随时可以停止。” 贺兰敏之叹了口气:“你又在要挟我你明知道,我苟活至今就是为了再见到你,完完全全的得到你。就算被你生吞活剥,我也甘之如饴。只要你不躲着我,不推开我,怎么着都行。” 正在贺兰敏之搂着李令月浓情蜜意之时,袁一骑着老白风驰电掣的赶到他们面前,怒喝道:“王八羔子,放开她” 贺兰敏之并没有立刻放开李令月,而是仰头带着一脸得意的微笑,看了眼气急败坏的袁一,方才向后退了一步道:“原来是定安王,真有失远迎” 袁一正眼都没瞧他,而是俯身向呆站在一旁的李令月伸出手,用命令的口吻道:“上马” 李令月冷冷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本宫与唐公子说完话自然会回去,不劳王爷费心” 见李令月这般不识好歹,他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似的,语气也更为严厉道:“上马” 李令月双手环胸,冷着张脸道:“请你搞清自己的身份,本宫没义务受你的约束” 见她极为不配合,袁一只好从马上纵身而下,气势凌人的站在李令月面前,绷着脸义正言辞 道:“不用公主提醒,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请公主想清楚敌友有别,唐公子现在受命于吐蕃,而公主又是朝廷派来的观战特使。” “在比试前夕避开所有人与独处,我完全有理由怀疑,公主有意将重要的军事情报透露给吐蕃,我有责任义务来挫败阴谋,让公主迷途知返。” 李令月怒瞪着他,道:“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他要挟道:“若公主执意要留下,我会将所有眼见之事,以及合情合理的猜测写成奏折递呈朝廷,相信陛下英明神武,肯定不会姑息养奸” 李令月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敢别太过分” 他冷笑道:“过分我已经够让着你了,可你却触碰我的底线,让我伤心难受,就别怪我发疯,让你得不偿失。我说到做到,你要留在这儿跟他卿卿我我,随你” 等气急败坏的说完他便翻身上马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看了眼马下一脸犹豫的李令月,他迟疑了片刻伸手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究竟是走,还是留” 李令月蹙着眉掂量了片刻,正要去拉袁一的手,却被一旁的贺兰敏之阻止道:“令月,还真信以真啊他不过是在吓唬你你要是跟他走了,岂不是认怂” 听到这话,李令月抬起头看了眼马背上的袁一,她正要缩回手,袁一却不由分说的一把拉起她的手将她抱到身前坐着。 还没等她回过神,袁一就一夹马腹撇下贺兰敏之扬长而去。 等甩开了贺兰敏之,袁一便让老白放缓了脚步,低头看了眼身前黑着脸的李令月,他一改之前盛气凌人的态度,用柔和的语气问道:“生气了啊” 见李令月没有吭声,他又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比试在即,我不想横生枝节,引来不必要的闲话。毕竟唐公子的名声不怎好,倘若让吐蕃人看到咱们堂堂太平公主与这样的人搂搂抱抱,这话若传出去可不怎好听,你要陛下的脸往哪儿搁” 李令月冷冷道:“你说这么一番恶心透顶的大道理,无非在假公济私罢了” “假公济私”他撇嘴一笑:“看出来了啊没错,看到你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我就火大,我恨不得掐死他” 见他说得咬牙切齿,李令月卸了满脸的冰冷隔离,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你这是在吃醋吗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跑来摔醋坛子贺兰敏之是我的意中人, 我们谈情说爱有什么不妥,倒是你算什么东西,嗯” 他低头凑在李令月耳边,用挑逗又不乏挑衅的语气道:“听你这口气,见我吃醋,见我嫉妒到发疯怎么像是有几分得意我想有必要澄清一件事,我爱的人是语瑾,不是你” 听到这番足以以假乱真的澄清,李令月脸上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瞬间凝固,她一扭头瞪着近在咫尺的袁一,眼里像是能喷出火来,她半晌没有吭声,只是这样看着。 此时,换作袁一满脸得意道:“怎么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啊想过没有这是为什么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74、第二百七十四话 听到这一连串的质问, 李令月眼里的妒火顿时熄灭, 变成了云雾遮眼的迷惘, 她紧紧的蹙着眉垂下视线沉默了片刻, 用低沉而略显心慌的语气道:“放我下来。” 袁一摇摇头:“不放” 听到这话,李令月顿时恼羞成怒,她边失控的咆哮着,边不顾危险的挣扎着要跳下马。 见她狂躁不已, 袁一伸出双臂紧紧的搂着她, 袁一力气太过惊人,她立刻便动弹不得, 只能在嘴里叫骂不止。 这时, 袁一附在她耳边, 用极致柔情的声音低语道:“令月,我爱你。” 这句话语仿佛有种特别的魔力,顷刻便平息了李令月所有的狂躁不安, 她停止了叫骂, 脊背僵直 的愣了许久, 方才转头看着袁一, 用困惑的声音问道:“刚才, 你说什么” 此时, 袁一的视线飘到了别处,听到问话,他眨了眨眼睛,矢口否认道:“什么啊刚才我有说话吗” 见他这般闪躲的态度, 李令月气不打一处来:“撒谎你明明就有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是不是这样” “好吧真是怕了你。”他只好将飘忽的视线转向李令月,瞪大眼睛瞧着她,继续道:“满意了吧” 李令月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如实回答” 他皱了皱眉:“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不是该给点提示吧” 李令月冷笑道:“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说了却不敢认刚才你明明在我耳边说了,我爱你。” 见李令月终于跳进自己的圈套,他露出了阴谋得逞的微笑:“慢着,你说你爱我女人就该矜持点,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明目张胆的撩我,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见他又耍起无赖,李令月恨得牙痒痒,正要开口反驳,却别他高声打断道:“你不必解释,我都清楚,我不会接受你的爱意。知道如我这般俊逸非凡的男子最大的烦恼是什么吗总是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惦记着,真是烦死人了警告你,别再打我的主意,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男人。” 李令月做了个反胃的表情,嘀咕着:“俊逸非凡也不撒泡尿照照,得自己究竟是副什么德行,还真有脸说出口” 至此,他们没有再说话,各怀心事的骑着老白回到了府中。 等用过晚膳,俩人正安静的坐在屋里喝茶,突然从房外响起一阵略有些突兀的鸟鸣声,袁一并没有在意,可李令月却像是收到某种讯息似的。 她放下来送到嘴边的茶盏,向在屋里伺候的雪雾,吩咐道:“明日比试结束,就得启程回神都,你去问问金吾将军,行装是否已经打点好” “是。奴婢这就去。”雪雾领命而去。 袁一放下茶盏,长长叹口气:“这两日真是度日如年,我日盼夜盼终于把公主给盼走了,如今公主毫发无损,我也算功德圆满了。念着这份情,公主见了陛下,可要替我多多美言几句,才好 啊” 李令月并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以王爷的功勋卓著,还用得着本宫美言吗” 他点点头:“也是。既然无需美言,那就请公主不要告黑状恶状坑害我,可好” 李令月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提起茶盏他添了些茶,笑道:“瞧王爷这话说得,好像本宫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故意陷害你似的。常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歪。若王爷真是一身正气,何谓人言呢” 他拿起倒好的茶喝了口,点点头:“公主所言极是。我难道还怕公主来一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还担心公主是那种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难道我就这么没自信,那些烂熟于胸的韬略计谋,运作自如的诡诈手段,还干不翻一个自以为是的臭丫头” 听着他气定神闲的叫嚣,李令月也表现极为平静从容,淡淡一笑:“臭丫头你这个是在骂谁啊” 她话音刚落,雪雾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行色匆匆的附在李令月耳畔低语了几句。 这时,李令月便神色紧张的起身,正要往内堂去,却被袁一阻止道:“外面的人还等着你回信,何必浪费那些时间,拿出来看吧” 见机密之事被他言中,李令月眉梢一抬,极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思量了片刻,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些什么,可始终没有说出口。 她装作从容自若的坐了回去,拿起茶盏浅浅了喝了口,便向雪雾伸手,雪雾立刻会意,将藏在袖中的信交给了她。 见她摆了摆手,雪雾便行了个告退礼,往屋外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李令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袁一,只见他正面无表情的喝着茶。她暗暗的吐口气,将压抑在心中的焦虑不安稍稍释放,方才抽出信,看到其中写着:臭丫头,你死定了 李令月蹙着眉寻思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为了掩盖内心的极度不安,她慢条斯理的将信折好放回信封中。 袁一放下茶盏看了眼她,微笑道:“公主的脸色看着不怎么好,是遇上什么不称心如意的事吗我经验丰富,兴许能够答疑解惑。” 李令月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从容:“你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信上是你的字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袁一笑了笑:“原来你还用心记着我的字迹,真是受宠若惊啊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其实,当我看到你出现在安西都护府,就知道你为何而来。你的一举一动其实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之所以耐着性子跟你眉来眼去,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教训,不要太低估敌人,也不要太高看自己。” 李令月的脸色越发难看,她沉默了片刻,脸上竟露出一抹微笑,不像是故作坚强,而是出奇释然:“当贺兰敏之说你心里还有我时,我就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果真如此。既然你已经挑明立场,我也不妨告诉你,就算这次你能平安度过,可我还是有千百种方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袁一抚着长须看着说得咬牙切齿的李令月,不紧不慢道:“既然大家已经撕破脸,那我也不妨告诉你,这次比试我不仅要赢,而是还要赢得很漂亮” 说到这儿,他嘴里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真以为我会为你而输,为你放弃功名利禄,任由你千刀万剐吗那不过是虚情假意的蛊惑之言,希望你没有信以为真。” 李令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道:“我可是领教过你的奸诈阴险,被你万箭穿心这么多次,还会相信吗我可没那么傻” “那就好”袁一边说,边站起身道:“既然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也没有留在这儿的必要。既然你选择与我为敌,那日后别怪我辣手无情随便说一句,即使我赢了,也不会娶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的离开了。 李令月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心中游走。她静静的坐着直到屋里的落日余晖,变成迷蒙的月色。 雪雾推门走进,见李令月正坐在房里发呆,便点上灯走近她,正要说话却看到她眼睛红红的,脸颊还残留着泪水。 雪雾从未见过自家主子伤心落泪的模样,慌得连忙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雪雾呆站了许久,方才带着十二分小心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之前,奴婢看到王爷气冲冲的从这儿离开,他惹公主生气了吗” 李令月没有说话,站起身便往门外走。 雪雾满是担忧道:“天色已晚,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李令月脸色很平静,语气很淡然道:“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李令月迈开步子走到屋外,看到洒满了银白月光的台阶上,习习凉风正吹起枯黄的落叶打着转,一些暧昧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现,她闭上眼摇了摇头,想要甩掉这些画面,却越发清晰的可怕。 她只得加紧迈开脚步逃离,等来到院中耳边却仿佛响起了“咻咻”的舞剑声。她想起当年在猎户村,那混蛋几乎每晚都会在屋前的树下练剑。 每当她屋前经过,那混蛋就会搞怪般舞着剑纵身而起,让树叶纷扬落下,再从漫天飘洒的落叶中飞身而来拦腰将她抱住,然后一脸正气凛然道:“姑娘不必惊慌,在下便是袁大侠,瞧姑娘薄有几分姿色,不知有没有兴许做做压寨夫人” 她没想到时隔多年,那混蛋仍旧坚持每晚练剑习惯。想起这些往事,她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微笑,在这一刻她突然明了,原来她心里的那些并不是恨,而是爱极。 她所有的愤怒怨恨,不过是得不到爱的宣泄。她想要得到对等的爱,可当期许近在咫尺之时,她却极为恐慌不安,因为她害怕以为的拥有不过又是虚幻一场,只有当期许乍现之时,毫不迟疑的将其毁灭,才能让她重归平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75、第二百七十五话 她因此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循环, 不遗余力的追逐着那样的期许, 等近到足够拥有时, 她又毫不留情的将其摧毁, 再重塑追逐着。 因而,当那混蛋说爱她时,她感到的是胆战心惊,可当他说出真实意图, 她感到的却是释然庆幸。 她来安西都护府并不是要置那混蛋于死地, 恰恰是结束一场追逐,再开始另一场追逐。或许以复仇之名, 才是爱一个混蛋最好的方式。 她想着想着, 不知不觉走到了马厩, 她犹豫着唤了声老白,老白便屁颠屁颠的从马棚来到她身边,亲昵的蹭着她的肩膀。 她则微笑着抚摸着它的鬃毛, 柔声说着:“明天我就得回神都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到你。我知道你同你那混蛋爹不同, 你真诚善良又懂得讨人欢心。无论如何, 后会无期了” 说完, 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 从兜里掏出那支步摇:“它不属于我。替我还给你那个混蛋爹。” 老白本不肯,可在李令月的执意要求下,老白只好低头衔住步摇,仰了仰头像是同意了李令月的托付。 次日, 天刚蒙蒙亮,都护府的将官就指挥着士兵们开始在校场忙碌起来。整夜都辗转难眠的,当听到屋外响起忙碌的喧嚣声,便起床洗漱。 待洗漱罢,他便换上了绛紫色的圆领袍,饰以金丝银线绣瑞兽仙草团花纹。系上了金银错的玉腰带,束发所用的则是璀璨夺目的紫金冠。 他一身光鲜来到校场,静静的坐在看台之上,冷眼旁观着眼前的忙碌之景。渐渐的,熹微的日光变成了艳阳高照,闻讯赶来凑热闹的各国使节也三三两两的入场,他们见了袁一都极为恭敬有礼的同他问好寒暄,方才到看台上入座。 之后,穆赫珠和赞普领着一支体格强壮的马球队气势汹汹来到校场。见了他们,看台上的使臣都不禁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袁一则心不在焉,对于眼前发生的种种他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直到远远瞧见李令月姗姗来迟的身影,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才有了些许神采。 只见李令月穿着一件湖蓝色的宫缎襦裙,其中以细如胎发的金丝银线绣着团花纹饰,更在裙摆处缀着流光溢彩的珍珠以增光彩。当她走动在灿烂明媚的光照里显得极为璀璨夺目。 她梳着牡丹髻,配以雅致明艳朱钗步摇,在这番精心装扮之下,她一出现便成为了所有目光的焦点。而在袁一眼中,她出现的那一刻,原本了无生趣的一切恍然间有了勃勃生机,变得精彩纷呈起来。 他抚着长须饶有兴趣的用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看着她迈着端庄稳重的步子来到球手们面前,同他们说着像是鼓舞士气的话。待她说罢,球手们纷纷跪倒在她面前,用声音嘹亮表达着必胜的决心。 见此情形,他在心里冷嘲热讽着:“明明在背后搞风搞雨,想要咱们输得一败涂地,还假惺惺的鼓舞士气,都不知道这坏女人究竟用什么心态做这些事,这才叫道貌岸然这才叫伪君子她是女人称不上君子,应该是丑陋的坏女人” 正在他在心里极其鄙视李令月两面三刀做派时,又看到前往看台就坐的她在半道上遇到穆赫珠一行人。 一个是在大周只手遮天的成熟政治家,一个执掌朝政的吐蕃太后,两个在政治上颇有建树,又闻名天下的狠角色被放逐在一个山头上,并没有剑拔弩张的互相撕咬,而是礼节周到又笑意盈盈的寒暄着。 可因为她们语言不通,都是由随行的翻译官传达着彼此的意思。袁一见素未谋面的俩人,不过交谈了两三句便亲如自家姐妹般,竟携手边说笑着,边一起往看台这边来。 看到这儿匪夷所思的一幕,袁一心中很是惊奇,不由喃喃自语道:“这些女人还真够奇怪,暗地里恨不得把对方捅死,可真打了照面,却亲密得像是抹了一脸蜜糖,不觉得这样很膈应很难受吗这些跟政治沾边的女人,还真是虚伪得可怕相对而言,婉儿倒显得真诚了不少。” 这在他思量之时,李令月和穆赫珠已经来到近前,袁一连忙收起思绪,起身向穆赫珠和赞普打招呼问好。 当看到随行而来的贺兰敏之,袁一脸上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正在他暗自不爽之时,贺兰敏之倒显得十分从容的微笑道:“在下久闻战神威名,却一直未能与战神正式会面,今日不但有幸得见战神风姿英采,还能与战神一决雌雄,想想都足以真令人心潮澎湃。希望战神千万别名不副实才好啊” 对于贺兰敏之这番明夸暗贬,袁一知道自己越与他针锋相对,他就会越来劲,而最好的还击方式便是轻视不予理会。 这样想着,袁一摆出副趾高气昂的姿态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冷冷的哼出声“嗯”,算是给予回应。 见被这般轻视,原本笑得春风满面的贺兰敏之,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侧过脸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见随手一个下马威就把贺兰敏之唬住,他心里很是得意:“你这狗杂碎算什么东西还敢跟老子较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等教训完贺兰敏之,他的精气神顿时就回来了,他微笑着招呼穆赫珠和赞普入坐,却故意把李令月晾在一边不予理会。 李令月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只见她极尽端庄优雅走上前,故意坐到了袁一的座位上。 他扭过头将视线转向李令月,见她正一脸耀武扬威的看着自己,他气不打一处来,提醒道:“公主,应该知道这是我的座位,对吧” 李令月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是吗可本宫已经坐下了啊” 他冷冷一笑:“这样啊那就请公主挪挪,可好” 此时,看台上已坐满了各国使节,因为大周有着超然的霸主地位,所以使臣几乎都会使用唐语,袁一和李令月在大周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俩人的这番争执,很快便吸引了看台上的所有目光。 在精通政治的使臣眼里,这般像是无关痛痒的小争执,其实暗藏大文章。李令月此举看似不给自己人面子,实则是借题发挥想要以此压制袁一。 要知道就连各国君王都有礼敬袁一三分,李令月倘若让在座所有人都见识到,她的权威能凌驾于袁一之上,能够使其俯首帖耳,就能借此提高在各国间的声望。 这好比不管文斗还是武斗,想要以最快捷的方式名扬天下,便是与那些位列顶峰的文豪英杰决一高下,倘若赢了便可一战成名,倘若输了也不失面子。 在所有人看来,李令月这招棋走得极为高明,而他们最期待的莫过于袁一如何在不伤和气的前提下,巧妙的化解李令月的这招下马威。 在这一刻,袁一并没有考虑过多的政治含义,在他看来李令月此举完全是在替贺兰敏之出头,要下自己的面子。 他不由得怒火中烧,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做出过激的行为,只能希望李令月见好就收。 可李令月并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只见她摇摇头,用毋庸置疑的命令道:“不好。你去哪边坐” 他眉头低拢,火气顿时就窜了上来。正在他想着要用何种方式,来对付眼前这个可恶臭丫头时,却看到她倒像没事人似的,转头同一旁的穆赫珠攀谈起来。 只见她抬起手指了指穆赫珠发髻上的朱钗,微笑道:“太后这支朱钗好别致,本宫也有支差不多款式,没想到咱们的眼光这么相近。” 他转过视线匆匆一瞥,却发现穆赫珠头上戴着的竟是,之前他在月牙儿湖别院交付给女子的信物。他倘若以理智看待这件匪夷所思的事件,将会看到一大堆有待解开的谜团。 可现在他很难以用理智思考整件事,而他情感传递的讯息则是李令月之所以用这种方式来下他的面子,只是在吃醋。 在情感错误的引导之下,他立马就放弃了正确的立场,屁颠屁颠的走到李令月所指的位置上坐下。见李令月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一头可怕的野兽驯服成了乖巧的猫咪,这不禁让在座所有人都投了惊叹赞赏的目光。 已经被情感操纵的袁一浑然不知自己战神威名不保,只见他嘴角显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他在心中暗喜:“她吃醋,就表示在意。没想到这臭丫头原来这么在意我。有意思” 可他没开怀多久,等他再将视线转向一旁正襟危坐的李令月,却看到她脸上显露出一抹窃喜的微笑,像是志得意满,又像是阴谋得逞。 他心中暗叫糟糕,顿时如梦初醒,发现周遭的恭敬畏惧的目光全都变成了失望,或是戏谑。 他不由在心中暗自思量:“我怎么有种被利用的感觉难不成这臭丫头是故意发难压制我,以此大出风头提高自己的声望居心真够险恶,可我怎么就迷迷糊糊上了她的贼船,这难道就是她的美人计太可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76、第二百七十六话 正在他心中气愤难平之际, 李令月却转过头以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昂的瞥了他一眼。为了挽尊, 他摆出一脸无所谓, 低声道:“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李令月笑了笑也低声回应道:“他们可不会这么想。” 他冷笑道:“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女人你现在尽管得意, 待会儿眼见阴谋挫败,白忙乎了一场,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李令月冷哼一声:“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正在俩人针锋相对之时,列阵的号角吹响, 他们便不再多言而是静静的看着对阵双方的球手骑着矫健的骏马, 一前一后的来到比试场地中。 在一阵热血激昂的擂鼓声中,身穿红袍的裁判官来到球场正中, 他先是将竹篾编成的马球放下, 再退到一旁再举起令旗, 最后在万众瞩目中他挥手将令旗一落,震天的喊声伴着哒哒的马球声,一齐朝马球涌去。 照理来说, 这场马球对阵应该是看头十足, 可不知吐蕃的球手实力太过惊人, 还是大周的马球水平太过差强人意。比试开始还不到一炷香时间, 吐蕃就以不可匹敌之势连进了三球。 这样出乎意料让看台上的使节, 都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暗暗替大周担心起来。却见袁一没有半分焦躁之色,依旧泰然自若的正襟危坐着,便暗暗琢磨着,袁一向来诡诈, 肯定是在后面憋着什么大招,才会如此气定神闲。 在场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包括李令月也是这么觉得,直到比试最后的一刻,大周惨败给吐蕃,他们才敢相信,百战百胜的战神这次真是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也很难看。 当裁判官宣布比试结果时,上万人的马球场上竟然一片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对这样的结果都抱着极其的怀疑态度。 在一片寂静中,贺兰敏之突然站起身,用吐蕃语拍手叫好道:“好赢得好吐蕃万岁赞普万岁万岁” 听到这声响应,原本呆站在场中的吐蕃球手们,顿时欢欣鼓舞的挥舞着手中的马球棍,在场中奔跑高呼着“吐蕃万岁赞普万岁”。 使节们也回过神,连忙起身向赞普和穆赫珠道贺。 在一片热闹喜庆中,李令月冷冷的呆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当她看到袁一从座上站起身,她方才抬起视线,迷惘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停下脚步,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说罢,他没有停留迈开步子离去,留下李令月独自坐着陷入了难解的深思中。 之后,按着白纸黑字的协定,袁一传令属下落实退让边界线的事宜。待一切处理好后,袁一正郁郁寡欢的坐在政事堂中发呆,门外值守的侍从官前来禀报说,穆赫珠前往求见。 袁一思量了片刻,长长吐了口气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是”侍从官躬身领命而去。 不多时,穆赫珠独自推门走了进来,袁一也没有起身相迎而是低着头,只是冷冷坐在那儿。 穆赫珠带上门迟疑了片刻,方才走到他跟前,难掩愧疚道:“其实,我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抬起眼皮望着穆赫珠,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这样的结果在自己的游戏里输得一败涂地被自己所制定的规则给摧毁这也是我从没想过的结果。” 穆赫珠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释放完心中的压抑后,她声音低沉道:“我没想要你输得这么惨,也没想要赢得这么多。我承认之前阿娘的去世给我的打击很大,我很想留住你,不管用什么方式,也不论是对是错。” “或许我太贪心了,可这是我唯一的奢望,也是支撑着我走下去的希望,原谅我好吗,袁一”说到这儿,穆赫珠泪如雨下。 可袁一却没丝毫动容,因为在这样的眼泪他看到不是真诚的悔改,而是狭隘和自私,若以爱之名不折手段的把一个人困在自己身边,那并不是爱,那不过是渴望拥有的贪婪。 此时若换做任何女人,他都会毫不留情的揭穿她虚伪的假面。 可面前这个人却是穆赫珠,不但是笃鲁最疼爱的女儿,他的亲人,也是救过他性命的恩人。所以,不管穆赫珠错得有多离谱,他都会毫无底线的原谅她,包容她。 他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不曾怨恨过,又何来原谅你之所以想要留住我,无非是这些年的风雨路上都有我的陪伴,你怕我离开之后,自己不足以抵挡风雨,撑起吐蕃的这片天下。” 穆赫珠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他的说法。 他继续道:“其实,人总会被自己的习惯所欺骗,不要总盯着一个方向,偶尔也看看身边的其他人或事,兴许就会发现琅格哒已是足以顶天立地的大将军,而赞普已经开始展露明君风范。你并不是孤军奋战,你还有他们。” 穆赫珠点点头,哽咽道:“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却只想要依赖着你,一辈子都不改变这样的习惯。” 他露出一抹如暖阳般的微笑,柔声安慰道:“我一直都在啊我并没有放弃长兄为父的责任,而改变仅仅只是在今后的某一天我回到了大周,而永远不会改变的是我们的兄妹情。” 他的话虽说得委婉,可也坚定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在这一瞬间,穆赫珠心如死灰,神情黯然的低头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问道:“你终究要离开,为了她,对吗” 他知道真实的答案很残酷,他不想以此伤害穆赫珠,所以他给出一个更为温和的理由:“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为你留下。因为当我知道笃鲁的身份时,在我眼里你就成了该用一辈子照顾保护的阿妹,那是一种无法割舍,也无法改变的亲情。” 穆赫珠很难接受这样的解释,她连连摇头道:“不。你应该知道我同阿爹没有血缘之亲,我们并不是亲兄妹。” 见穆赫珠依旧执迷不悟,他无奈的叹口气道:“以血缘来说或许不是,可在伦理道德上却是。或许现在还没到时候,可总有一天你会想清楚的。” 穆赫珠紧紧的抿着嘴点点头:“或许吧私事说完,谈谈公事吧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吐蕃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其实,他早已察觉到穆赫珠之所以要联合贺兰敏之对付自己,真实的意图全都在此。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已懒得去争执辩解,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不会重蹈我的爹的覆辙。言尽于此。” 穆赫珠似乎仍旧不死心:“现在说这些可能为时尚早,我先把话搁在这儿,不论何时你都可以来兑现。” 他深感无奈的点点头:“好吧毕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立场。我有一事相求。” 听到这话穆赫珠脸上显露出一丝窃喜,迫不及待的问道:“何事” 他抬手往穆赫珠发髻上指了指:“能不能把那支朱钗还给我它不属于你。” 穆赫珠脸上微笑顿时凝固,她将朱钗取下恶狠狠道:“总有一天,他会属于我。兴许就在不久的将来。” 说完,她气冲冲的扔下朱钗扬长而去。 袁一拿起朱钗思量了片刻,方才下定决心来到马厩,牵出老白追赶早已经踏上归途的李令月。 此时在一驾奢华宽敞的马车中,双手环胸的李令月正打量对面坐着的女子,只见女子正值豆蔻年 华,面容娇美,眉宇间透着一股机警聪颖的灵气。 李令月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你叫什么” 女子稍稍欠身回话道:“启禀公主,奴婢叫月儿。” 李令月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月儿有意思我这样看着你,就像看到了当年少不更事的自己,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奇妙又奇怪。你也是贺兰敏之的喜鹊吗” 月儿摇摇头:“不。奴婢只是服侍公子的贴身婢女。” 李令月道:“原来如此。那他还真舍得把你这大宝贝给我。” 月儿极为恭敬道:“公子对您一片痴情,只要您开口,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摘下来给您。” 李令月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语带嘲讽道:“你家公子将你视作货物,随意便可送人,要是我肯定恨死他了,可你还能替他说话不得不说,贺兰敏之女人还真有一手” 月儿辩解道:“奴婢自小孤苦无依沦落街头,全靠公子收留了奴婢,奴婢才能吃饱穿暖,这份恩 德奴婢铭记在心,唯有忠心侍主才能报答一二。” 李令月点了点头:“这表忠心的话说得倒挺溜,我很想听你解释下,为何瞒着你公子私藏定安王的朱钗” 听到此问,月儿心虚的垂下视线,连忙解释道:“因为奴婢见那朱钗着实漂亮,奴婢怕告诉了公子,朱钗也就没有了。心存侥幸的瞒了下来,未曾想那朱钗竟是公子赠予公主之物,这是奴婢万万没料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请假时间三天 理由:近来事情较多,存稿挥霍一空,为了保证质量请假多多存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77、第二百七十七话 李令月并不傻, 也知道月儿是贺兰敏之最宠爱的婢女, 以贺兰敏之的财力肯定没少给月儿稀罕的珠宝首饰, 因而她绝不会惦记着一支朱钗。她之所以瞒过贺兰敏之肯定是另有所图。 虽然李令月心如明镜, 可别没有拆穿月儿的意图,只是语重心长道:“你侍奉他左右多年,应该知道他眼里可揉不得不沙子。你的私心差点让他动了杀你之念,多亏我及时问明了整件事来龙去脉, 将你要来身边, 你才保住了一条小命。这样算起来,我应该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要怎么报答我” 即便到了此时, 月儿仍旧看不明白李令月此举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面对此问她思量片刻,方才回话道:“奴婢不知,不如由公主告诉奴婢该如何做, 岂不更好” 见月儿没有讨好也没有求饶, 而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 这让李令月很是欣赏, 她微笑 道:“好, 那我就告诉你从今往后, 你的主子不再是贺兰敏之,而是我李令月。作为主子我不像贺兰敏之那样一味只知道索取,再用些蛊惑人心话钳制你们的自由。” 在一旁静静听着月儿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像是认同她的话。 李令月继续道:“我觉得主仆最好的相处方式是以心换心, 以利换利。你的每一分付出,都会得到相应的奖赏,这是好的方面。至于坏的方面,倘若我的奴才胆敢背叛我,我绝对会让她生不如死。都记清楚了吗” 月儿蹙着眉将这番话细细的思量片刻,心存疑虑的问道:“公主想让奴婢做什么” 李令月露出一抹阴谋深重的微笑:“到时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有个习惯,在别人为我付出之前,我先会告诉他们将会得到什么。一个女人想要得到的无非是个好归宿,我没说错吧” 对于李令月的这般暗示,月儿似乎已经有些动心,可依旧心存疑虑的她,略显不安的问道:“公主真是会是一个好主子吗” 李令月用深邃的眼神看着满脸迷惑的月儿,微笑道:“那得看你是不是一个好奴才。” 在这一刻,月儿心里有种很强烈的感觉,面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女子或许真能实现她的奢望,可那究竟是什么 那不像是归宿,而是自由。不再需要像乖巧的小猫小狗那样取悦任何人,也不需要把自己贬低成货物,努力去依附才可生存。 她要靠自己的力量精彩活在天地间,就像面前的女人这样,只需要以高傲姿态享受众星捧月便可。 当有了这番觉悟,她也对李令月报以微笑,像是一种默契的应允。李令月正要开口说话,马车紧急停了下来,李令月向前一倾差点摔倒,幸好被月儿扶住。 李令月正要发怒,护卫的金吾卫适时的前来禀明情况道:“卑职该死让公主受惊了。不知哪儿跑出一匹马拦住了去路,死活不肯走,我们正在把它拉开,请公主稍作等候” 李令月心里隐隐感觉这马就是老白,她满脸的怒气顿散,嘴角也绽放出一抹浅笑。 她忙不迭的起身来到车外,看到几个身强力壮的金吾卫,正费劲的拉着老白往一旁拽。可老白却纹丝不动的站在这儿,冲着他们直哼哼。 李令月走上前向拉得脸红脖子粗的金吾卫,吩咐道:“住手。这马本宫认识。” 这时,金吾卫方才放开缰绳,躬身退到了一旁。 老白屁颠屁颠的跑到李令月面前,撒娇似的歪着头蹭着她的肩膀。她则轻柔地抚摸着老白的鬃毛,也不顾旁人的眼光,温言细语向老白道:“你怎么来了舍不得我走呀” 老白仰了仰头,像是回应着她的话。 老白的这番讨好让她笑容越发灿烂:“这样啊那要不要跟我回神都,公主的府马厩宽敞舒适可比这儿强多了,你要是跟了我,天天都有胡萝卜,玉米面吃,怎么样” 老白将头昂老高老高,像是拒绝了李令月的好意。 李令月耸了耸肩:“既然不领我的情,那你追来干嘛” 老白卷了卷舌头,将袁一从穆赫珠那儿讨来的朱钗衔在了嘴边。见朱钗沾满了黏糊糊的唾液,李令月连忙从兜里掏出锦帕包了,问道:“这是物归原主吗你可干不出这事,他在哪儿” 老白踏着马蹄转了个身,李令月也转过身,看到在远方漫天黄沙站在一个豆大的人影。 忽然之间,一阵暖意从她心中涌过,顷刻间便从涓涓细流变成了波涛汹涌。她头脑一发热,不管 不顾的骑上老白奔向了那个人影。 在颠簸的视线中,当远方那的人影越渐清晰,她猛然间清醒,开始痛恨这极不理智的一时冲动,可木已成舟她不可能再调头回去,当一切没有发生。 她能想到补救的办法是尽其可能表现得淡定从容,她翻身下马看着一脸灿烂笑容的袁一,毫不留情的将裹着朱钗的锦帕丢给他,黑着脸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袁一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慢条斯理的将锦帕打开,当看到其中的朱钗,方才道:“没什么意思,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李令月露出一脸冷笑,嘲讽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龌蹉的人,纵容自己的马偷盗就算了,还好意思拿着赃物做人情,这天底下怎么有像你这么恬不知耻的混蛋” 李令月骂得义愤填膺,可袁一始终保持着和煦的微笑着,温柔眷缱的凝望着她。见到他这般暧昧的态度,李令月不由得火大一抬手指着他,恶狠狠道:“你这混蛋的脸皮怎么这么厚,我在骂你不许笑严肃点” 袁一点了点头,收敛起柔情蜜意的微笑:“好吧,我不笑。关于这朱钗说来也凑巧,我不小心遗失,恰巧被穆赫珠捡到,然后就有了这些误会。” “你不觉得这些解释很牵强吗一个堂堂的吐蕃太后,会捡你掉的朱钗戴,就算说给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袁一皱眉想了会儿:“牵强有吗可它就是发生了啊难不成还让我教训堂堂的吐蕃太后,不要乱捡地上的东西占为己有,他可能名花有主。” 见他又拐着弯占自己便宜,李令月没好气道:“懒得跟你瞎扯,浪费我的时间” 说着 ,她看了眼袁一手中的朱钗,冷冷道:“被别的女人碰过的东西,我可不会要,你自己留着吧” 他端详着朱钗,一脸为难道:“我一个大男人留着朱钗何用难不成送给中意的女子以博欢心瞧着这钗子成色不错,做个定情信物什么的也能拿得出手,那我勉为其难收下吧” “随你。”说罢她迈开步子转身,要去往在等候起行的护卫队。 袁一牵起老白,拦住了她的去路,温言细语道:“这儿离卫队还有些距离,况且戈壁的路不好走,让老白送你一程吧” 这些话语虽平淡,可听在李令月耳里却有种依依惜别之情,这让她不由得垂下视线陷入沉默之中,就在此时袁一将藏在袖中的步摇,以敏捷的手法悄无声息的插在了李令月的发髻上。 李令月没有说话,从袁一手中接过缰绳,犹犹豫豫的骑上马背,却迟迟没有起行。她舔了舔嘴唇终于问出心中的困惑:“输是为了让我放下仇恨,对吗” 袁一摇摇头,一脸云淡风轻道:“不。那是要你置我于死地。” 这样的答案让李令月更加困惑:“我不明白。你就这么求死心切吗” 他意味深长道:“已经这么多年了,只有如此才是结束纠缠不休最好的方法,不是吗” 李令月冷笑:“我纠缠不休你” 他没有过多的争辩,只是淡淡说了句:“难道不是吗我们之间该有个了断” 李令月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既然不共戴天,那我们总该有个下地狱,不是吗” 他笑着说道:“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就由我下地狱,还清所有罪过。” 李令月没有再说话,而是骑着老白绝尘而去,独留着满腹离愁别绪的袁一在漫天黄沙中沉思感叹。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李令月才风尘仆仆的回到了神都洛阳,满身劳累困倦的她本想回到家中好好休整。可她刚踏进府门,管家前来禀告说,则天皇帝差人传了口谕,让她一回府就进宫面圣。 她在心里一掂量,便知道大周惨败的消息,已经通过加急快报传到了则天皇帝耳里。丧失国土对于君主来说可是最不能容忍的事,因为小则可能受到朝臣的非议,重则可能会被历史记载,成为帝王功绩的一大煞笔。 她觉得,则天皇帝已获知惨败之事,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她作为观战特使,免不了要传递这个坏消息,则天皇帝震怒正在气头上,肯定有人要遭殃,她可不想做这个人。 所以,等则天皇帝找替罪羊撒完气,她再出现必定能最大程度的降低遭殃的危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78、第二百七十八话 有了这番心思, 李令月便气定神闲的进到府中, 不慌不忙的沐浴更衣, 洗去满身风尘仆仆之后。她命人拿来了从安西都护府带来的一大摞信件, 预备将其作为弹劾袁一通敌叛国的罪证,呈给则天则天皇帝。 在偌大的殿中,已近垂暮之年的则天皇帝,正闭着眼倚在御座上打盹, 可她枯干发皱的手却紧紧的抓着奏折, 一阵时起时落的酣声在威严肃穆的大殿回荡着。 已经熟睡的则天皇帝本能向前一倾,侍立在侧的上官婉儿立刻反应, 轻柔而敏捷的将她扶住, 她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她抬起睡眼看了看上官婉儿,还没开口说话。 上官婉儿就极其聪颖的拿起御案上一本奏折,道:“圣上是在找奏折吗差遣奴婢就好了。” 虽然殿中只有她们俩, 可上官婉儿还是细心周到替这位英明神武的女皇圆着谎。 受到这般暖心之举, 她干皱又黯淡无光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婉儿, 你在朕身边也这些年了, 也算是知根知底。朕已不比当年已经老了, 在大臣面前还得留些体面, 可在你面前不需要。” 上官婉儿也报以微笑道:“陛下的心思,奴婢明白。可不管在奴婢眼里,还在大臣眼里陛下变化的只是年岁,可陛下的英明神武, 杀伐果断的圣君风范却依旧如初” 则天皇帝用苍老得凹陷却依旧锋芒锐利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上官婉儿,在她来看上官婉儿的话虽不免吹捧奉承之嫌,可神情却极为致诚像是发自肺腑之言。 这她听着十分受用,微笑道:“你啊,就会拿好听的话哄朕开心。朕身体自己会不清楚。他们都称朕为万岁,在几年前朕身子骨还算硬朗时,也觉得自己能够万寿无疆,能与天斗狠。” 说到这儿,她心中顿生英雄迟暮之感,不由得叹了口气:“可如今朕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以前朕通宵达旦处理政务都不觉得有多累,可如今还看不了几本奏折就想瞌睡,你都替朕圆了多少次谎。最近朕每晚躺在龙榻上,闭上眼都怕睡得太沉,在梦里也时常见到一些故人。让朕知道一些事是时候该做了。” 这席不甚感慨唏嘘的话让上官婉儿的触动很大,在这位叱咤风云的女皇内心经历了多少挣扎恐慌,才敢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承认英雄迟暮的感慨与无奈。 上官婉儿心中虽久久不能平复,可她却很清楚作为侍奉君王最忌讳是表露内心情绪。因而,她故意避重就轻的问道:“陛下想要做的是” 在则天皇帝看来,上官婉儿有颗七窍玲珑心,只需得到一些细枝末节的讯息便能一眼看透所有内情,自己明明透露了这么多,她安能不知道自己所讲为何事。 即便她心如明镜,可依旧答复道:“自从朕登基那日开始,一直都面临着同样难题,何人才能继任朕的大周江山” 说着,她看了眼上官婉儿,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上官婉儿很懂摆正自己的位置,就算则天皇帝再倚重再亲近于她,她的身份也只是伺候主子的奴才,这样重大且敏感的政治话题,不管则天皇帝是真心还是假意,最好是独善其身不要掺和进去。 细细思量过后,上官婉儿回话道:“奴婢以为,储君关系到大周的万世基业,自然得慎之又慎,陛下圣明裁断,想必心中应该有合适人选。” “朕问计于你,倒成了你试探朕的心意。朕倘若真能圣明裁断,也不会一直悬空这储君之位。你也别藏着掖着,把你的想法放心大胆说出来,朕想听。” 见则天皇帝的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再敷衍了事,只好硬着头皮道:“奴婢愚昧无知,倘若说错什么,还请圣上不要怪罪才好。” 则天皇帝点头扬了扬手,示意让她畅所欲言。 上官婉儿舔了舔嘴唇道:“奴婢常在陛下身边伺候,虽然眼皮子浅,可也粗陋的看到了一些事情。魏王事事以陛下为先,深得陛下倚重,而相王与世无争,待陛下恭敬孝顺。至于庐陵王远离神都多年,淡薄名利安稳度日,自有一派隐世风骨。他们都各有所长,都不失为储君之选。” 对于这样圆滑事故的回答,则天皇帝似乎并不满意,她摇头叹了口气:“你这丫头鬼心眼倒挺多,真是谁也不得罪他们虽好,却都无明君之象。一个圣明的君主并非善良,孝顺就能胜任。” “一个明君的手要够狠够辣,眼要明察秋毫,耳要广开言路,嘴要舌灿如莲,脸要喜怒无形,而脑即可通达智慧,又能机关算尽。最重要的,也是不可或缺是明君都需要有一颗治世大同之心。” 则天皇帝正毫无保留的传授着自己的权利秘笈,上官婉儿只是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则天皇帝看了眼一脸沉思的上官婉儿,继续道:“你是否在想朕所说的明君之学,像是道貌岸然的小人之道” 回过神的上官婉儿连忙道:“不。奴婢并不这么认为。奴婢只是在想明君之学有着种种矛盾冲突和沟壑纵横的尺度底线,只要稍稍把握不好,轻则受人指摘,重则沦为昏庸。奴婢实在想不出除了陛下,还有谁能驾驭得了这错综复杂的明君之学。” 这番感慨正说中了则天皇帝的烦心事,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朕开天辟地奠定大周基业,竟挑不出一个继承衣钵之人,这还真是讽刺话说回来,其实有个人符合大部分条件,却独缺一颗治世大同之心。” “这次安西都护府就是她最后考验,她若能悬崖勒忘情弃爱,那朕就放弃初衷将这副重担交给她,不管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可惜,她太让朕失望了。她的那颗终究不是治世大同之心,只是小情小爱之心。这或许是生来的,也是一个人的命数,强求不来啊朕就这么个宝贝女儿,明知道她任性胡来,也只能如她所愿。” 听着她这番略有些失落的诉说,上官婉儿莫名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可悲的母亲,总是以独断专行的方式溺爱着李令月,却从不肯敞开心扉多说半句自己慈爱之心和那些身不由己。 说话间,侍奉在殿外的太监来到殿中,向则天皇帝禀告道:“启禀陛下,太平公主前来面圣。” 听到数月未见的宝贝女儿终于平安返回神都,则天皇帝也收起了满脸的惆怅,变得和颜悦色道:“让她进来吧” “是。奴才遵旨”太监领命而去。 不多时,李令月便领着一个丫鬟来到殿中,只见那丫鬟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李令月来到则天皇帝跟前,行过礼先后,便马球比试的情况一一禀明,则天皇帝脸色阴沉静静听着。 待李令月禀告完,则天皇帝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用锋芒锐利的眼睛盯着御阶下垂手而立的李令月良久,方才用威严的声音问道:“以你之见,大周的球手为何会如此不堪一击,惨败给吐蕃” 李令月就等着则天皇帝这么问,她心中暗喜连忙回话道:“以儿臣之见,大周虽是首次以马球替代法的形式与他国对阵,可也曾加过其它形式的马球比试,却从未败下过阵来。” “由此可见,大周球手并非不堪一击,相反实力还很惊人,绝不可能惨败给吐蕃。既然球手的实力没有问题,那么是不是可以归咎于统帅督战不利” 对于李令月的鬼心眼,则天皇帝心知肚明,可她却不打算戳穿李令月的阴谋,而是故意顺着李令月的心意问道:“你的意思是大周惨败责任全在定安王可马球替代法由他一手建立,凡是能够建立并且实施一套健全规则的人,绝对有驾驭这套规则的能力。” 说到这儿,她看了眼李令月方才继续道:“所以,即便是输也只是相差丝毫的失之交臂,不可能是毫无抵抗能力的惨败,除非他故意为之。可这更说不通,毕竟他已位极人臣,何必拿自己的性命声誉开玩笑以朕所知,他可不是这样的傻蛋。” 李令月赞同的点点头:“陛下所言极是。定安王以战神之名威震四夷,能力自然无需质疑,能混到他这个位置上的人,怎么可能傻除非装傻充愣,以此掩盖图谋不轨之心。” 则天皇帝一脸波澜不惊的问道:“此话怎讲” 李令月向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边走上前将手中的木匣交给了侍立在旁的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将木匣中的信件和弹劾奏折取出,递呈给高坐在御座上的则天皇帝过目。则天皇帝拿过奏折,看了眼堆放在御案上的那一摞信件,向李令月问道:“这些信是” 李令月极为沉着严肃道:“启禀陛下,这是定安王与各国君王政要的往来书信,以吐蕃与突厥的最为亲密频繁,甚至其中内容可以映射其不臣谋逆之心。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任何事情都该防微杜渐。定安王手握重兵,又驻扎在塞外的军事要地,倘若真有二心,对大周而言可是极端隐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79、第二百七十九话 说到这儿, 她躬身请命道:“儿臣心中极其惶恐, 片刻不敢耽搁将探知到的实情全都陈述于奏折之中, 请陛下明查圣断。” 听完李令月的这番慷慨陈词, 则天皇帝略微点了点头,便开始翻看起奏折。等她粗略的看完,抬起眼皮看了眼略有些焦灼的李令月,问道:“你弹劾定安王通敌叛国, 倘若坐实可是株连九族之罪, 你想清楚了吗” 李令月没有丝毫犹豫道:“这件事上儿臣有所顾虑的,毕竟定安王身份特殊, 容不得半点侥幸。以儿臣看来, 土地是国之命脉, 国之根基,一寸都不能少今日他能为了一己之私将二十里地拱手相让,明日就能动摇大周千里江山。对于这样的危害, 决不可姑息, 请陛下明鉴。” 则天皇帝点了点头:“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可也正因为定安王身份特殊, 光凭几封隐晦的信件, 就给他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 恐怕引来非议。” 李令月急忙献策道:“儿臣以为, 不管如何错综复杂的案件,只要交给神兵司定能水落石出,不如将此案交给神兵司查办,让其为陛下分忧如何” 听到李令月要把袁一交给神兵司处置, 上官婉儿倒吸了口凉气,神兵司办案风格素来以栽赃陷害,屈打成招著称。 现在神兵司又沦为李令月排除异己的爪牙,既然李令月铁定心要报仇雪恨,肯定不会轻饶袁一,倘若袁一落入神兵司手里肯定会吃尽苦头。 想到这儿,上官婉儿不禁暗暗为袁一担忧起来,她屏住呼吸等待着则天皇帝的回复。 则天皇帝在心里掂量了片刻,回答道:“就这么办吧” 终于称心如意的李令月笑逐颜开道:“陛下英明。” “现在公事谈完了。这一别几个月不见,让朕瞧瞧你这丫头有没有挨苦受累”则天皇帝卸下了满脸的威严,变作一副慈爱的面孔向李令月招了招手。 李令月连忙走上前,以亲昵姿态同则天皇帝说起这几月所经历的琐事。见母女俩唠起家常,上官婉儿也识趣的领着丫鬟退到了殿外。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令月才从殿中走出,当看到上官婉儿,她之前的神采飞扬顿散,情绪突然变得低落惆怅:“婉儿,能聊聊吗” 在这一刻,上官婉儿明了其实她并不快乐,即便她呕心沥血终于达成了复仇的心愿,可她看起来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迷茫困惑。 上官婉儿在心里思量着,点了点头跟上了李令月的脚步。 刚开始,俩人只是各怀心事的并肩走着,可走了许久之后,李令月理清思绪,也鼓足勇气方才开口将在安西都护府发生的诸多事情,全都巨细无遗的告诉了上官婉儿。 对此,上官婉儿并不敢感到意外,她只是抿着嘴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微笑,静静的听着她的讲述。 说完,李令月看了眼低头慢步的上官婉儿,问道:“不是有这么句话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觉得这混蛋那些反复无常又莫名其妙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上官婉儿笑了笑道:“这个嘛,很好解释。无非是他心里还有你,可不知道怎么去靠近你,毕竟你们之间发生过那么多事,才会显得古里古怪。他倒是很好看明白,倒是你的态度就有些雾里看花了。” 李令月极力反驳道:“心里有我我呸他要真顾念旧情,当年就不会干出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来,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蛋王八蛋不把碎尸万段,刮心挖肺,我寝食难安还有你给我说清楚,我的什么态度让你雾里看花了” 上官婉儿摇摇头:“你让我具体列举,这一时半会也说不了。这全凭一种感觉,从你的讲述来看,你们不像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而是冤家路窄打情骂俏。” 李令月极力撇清道:“你刚才没听清楚我的重点吗我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在误导他,让他以为能够占到我的便宜,才好挖空心思的纠缠不休。这样一来,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戒备心降低了,我才能借机收集他的罪证。” 上官婉儿微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这敢情使的是美人计啊你这还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令月蹙着眉,满是不快道:“你和那混蛋怎么都是这么说我明明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或者说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什么父穴啊,虎子之类的。” 见李令月说得这般义正言辞,上官婉儿也只好顺着她的心意说道:“听着也像是这么回事。不过话说回来,牺牲小我的过程尤为艰巨难熬,想必你在安西都护府的那几日肯定是度日如年,如坐针毡吧” 在上官婉儿这番有意引导下,李令月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起在安西都护府与袁一朝夕相对的种种情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上了心头,那不像是煎熬的不堪回首,而是心悸的意犹未尽。 当意识到这点,李令月垂下视线摸着额头沉默片刻,方才以一副做贼心虚的口吻道:“当然。我当然是很难受,很煎熬。不过现在看来,所有牺牲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说到这儿,她嘴角露出一抹阴谋深重的浅笑,她抬起视线看向上官婉儿。 在此刻,上官婉儿似乎看到她眼里又燃起了怨念之火。 在上官婉儿看来,她总是在放下与执念徘徊。在一念之间她可以心存美好的想要去爱,更想被爱,可恰恰在这一念之后,她又变得极度惶恐不安,逃避也否认着美好的存在,只想蜷缩在灰暗的世界里,抱着怨念安然入眠。 自己陪她一路走来,太了解她的脆弱,矛盾,挣扎,即便知道她做着一件遗恨终生的错事,却也只能袖手旁观。 因为这是他们的游戏,一个愿意杀死,一个愿意奉陪到底,那么自己这个游戏之外的第三者,又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阻止专属于他们的游戏 上官婉儿一直都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面对李令月的问话,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结束这个话题。 之后,她们又聊了些琐事,李令月方才告辞而去,上官婉儿满腹心事的回到了殿中。 则天皇帝见她脸色不太对劲,便知道她心中的担忧,出言安慰道:“袁一啊,朕了解,他是属猫 的有九条命。那么多次都能死里逃生,这回就算落在令月手里,大不了受些皮肉之苦,不会有性命之忧。” 见自己的心思被则天皇帝看透,上官婉儿连忙辩解道:“奴婢明白。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奴婢以为这好比周瑜打黄盖,既然黄盖都认打,也就与人无尤了。” 则天皇帝从话中听出了埋怨之意,微笑道:“是啊这些年朕已经烦透了他们很来恨去,宁愿彼此耽误也不肯打破僵局。朕着实心疼那二十里地,若他们能因此破镜重圆,也算了却朕的一桩心 事。若袁一因此殒命,朕也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说到这儿,则天皇帝长长叹了口气:“朕不想管,也懒得管,一切凭他们无论好歹都是袁一的选择,朕念在他这些年忠心耿耿,劳苦功高的份上,就纵容他任性这一次吧” 上官婉儿点点头,思索了片刻道:“奴婢有些担忧,不知当讲不当讲” 则天皇帝一摆手道:“说吧” “这回定安王惨败给吐蕃,威慑力肯定有所折损,倘若再把他押回神都受审,恐怕四方不安。” 则天皇帝没有丝毫担忧的神色,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他若没点收放自如的本事,朕也不会纵着他。既然能够放出去,那么肯定知道如何收回来,到时候再把他押回神都便可。既然他自找苦吃,这一路上朕就得让他吃够苦头,也算让他长长记性。” 上官婉儿知道则天皇帝对袁一的所作所为,嘴上虽然没有过多责备,可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因而她什么都没有说话,只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此时,李令月已回到了公主府,她吩咐管家做了一席珍馐佳肴,请来了周兴。现在的周兴已今时不同往日,他已是朝廷人人闻之胆寒的神兵统领,出行的排场自然不能少。 当周兴接到公主府送来的请帖,便放下手头上的事,领着十多名身着光鲜锦袍,腰配宝剑的神兵,骑着矫健的骏马一路招摇过市的来到了公主府。 府中的管家早已在外等候,见了这威风凛凛而来一行人,殷勤周到的将他们请到了府中。 周兴便前呼后拥来到正院,等走到房前他一抬手示意,紧跟在后的神兵,迈着整齐的步调散开,昂首挺胸站在了院子两侧。 他解开身披的斗篷一耸肩,站在近前的神兵反应敏捷的跨步上前,分毫不差的将斗篷给接住,而后又躬着身子接过他递来的佩剑。 如此,周兴才迈开步子走上台阶,恭敬站在门边说道:“主子,奴才来了。” “进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80、第二百八十话 听到这声吩咐, 周兴嘴角荡开一抹浅笑, 推门走了进来。他走到李令月跟前, 行礼道:“奴才见过主子” 李令月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免礼, 坐吧” 周兴走到一旁走下,边提起酒壶往杯中倒酒,边看着李令月微笑道:“这一别几月,奴才对主子甚是挂念。奴才也在关外待过一段时日, 知道哪儿的路途艰险, 主子没有少挨苦受累吧” 李令月摇摇头,微笑道:“还好。本宫不在的这些日子, 朝廷里都发什么, 说来听听。” 周兴道:“这些日子朝廷里很平静, 不过有两件很耐人寻味的事,第一件是前几日陛下突然在朝会上谈论起庐陵王,这一直以来都是朝廷的禁忌话题。” 李令月有着极强的政治敏感度, 也深知则天皇帝虽然年事已高, 可心里却敞亮着, 就算思恋被圈禁多年的儿子, 也绝不当着大臣的面显露, 除非她是故意为之, 以此达到某些政治目的。 这样想着,李令月便向周兴问道:“既然你觉得耐人寻味,那么大臣们对此都有何反应” 虽然四下无人,可周兴还是警觉的压低声音回话道:“奴才私下里与几个大臣商讨过这件事, 他们都觉得陛下是想召回庐陵王,参与储君之位的角逐,这必定会对一家独大的武氏兄弟构成极大的威胁,以主子之见这究竟是喜还是忧” 李令月露出一抹微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说是喜还是忧” 周兴恭维道:“主子英明可奴才还有些担忧,庐陵王久居世外之地,已经不问世事惯了,恐怕早就没了争名夺利之心。可武氏兄弟就不同,他们极其擅长阿谀谄媚,甚得陛下欢心,如今可谓是权势熏天。庐陵王真有角逐之力吗” 李令月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提前筷子夹了些火炙狍肉给周兴,打了个手势道:“菜都凉,先吃着。” 周兴连忙提起筷子:“那奴才就不客气了。” 李令月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本宫问你,为何挟天子可以令诸侯” 周兴想了想回答道:“主子的意思是,就算庐陵王真无角逐之心,自然有一些人会站在他身后,借着他的名号争夺地盘。妙啊奴才佩服主子的高瞻远瞩。” 见李令月握起斟满酒的翡翠盏,周兴也急忙放下筷子捧起酒盏,略微欠了欠身道:“奴才先干为敬。” 说着,他仰头将酒一干而尽,见李令月将酒盏送到嘴边,他连忙道:“喝酒伤身,奴才不是外人,主子随意便可。” 李令月点了点头浅浅抿了口,就放下了酒盏道:“接下来的事,不用本宫说,也知道该怎么了吧” 周兴点点头:“奴才知道。主子既然想要做渔翁,不管是李家这边,还是武氏兄弟自然都不能得罪。所以只能暗中推动,让庐陵王顺理成章的回到神都。奴才估摸着再过两个月就是陛下的寿诞,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李令月赞同的点点头:“就这么办吧这件事完了,那另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是什么” 周兴压低声音道:“最近一直都有些流言蜚语,说是陛下有意将储君之位传给莲花六郎张易之。” 听到这话,李令月不禁蹙起眉思索了片刻,问道:“你这消息哪来的” 周兴摇摇头:“消息的源头不明,可就是莫名其妙的传开了,奴才也甚感蹊跷,主子能看出其中的门道吗” “这个嘛”李令月沉吟了片刻,心里方才有了些头绪:“很难讲。既是空穴来风,岂会无因。以本宫之见,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或是想要先造些声势,然后再置咱们的莲花六郎于死地,毕竟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仗着有陛下的宠幸,横行神都可得罪了不少人。” “或者这就是张易之策划的一出好戏,至于目的嘛,无非是试探君心,逐鹿中原。” 周兴垂着视线犹豫了片刻,舔了舔嘴唇问道:“主子难道就没有想过,这兴许是陛下放出风声来试探咱们莲花六郎可是深得圣心啊” 李令月摇摇头,露出一丝鄙夷不屑的笑容:“陛下虽然年事已高,可心里敞亮着。张易之,张昌宗那两个绣花枕头,不过是赏心悦目的消遣之物,又如何真会把他们当回事。至于这件事的内情,这几日本宫会找机会见见张易之,稍作试探便可知晓。” 周兴点了点头,没有再发表任何看法。 之后,李令月又说起袁一的事,周兴并不知道俩人间恩怨情仇,当听到李令月要扳倒深得民心的战神,周兴不由得面露难色道:“恕奴才直言,定安王可不是一般的人,虽然他常年驻军在安西都护府,可他的旧部和亲信遍布朝野,一直都对他感恩戴德,这可是一股看似无形,实则盘根错节不容小觑的隐形势力。” “咱们倘若要置定安王于死地,那股势力肯定会拼死相保,搞不好两败俱伤不说,日后还会结下梁子,这代价可是不菲。他一直与咱们都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究竟值不值得付出这般代价请公主三思后行” 李令月露出一抹阴森可怖的冷笑:“值怎么不值就算让本宫以命相博,本宫也要弄死他” 见她说得咬牙切齿,周兴不禁问道:“既然如此,不知主子与那姓袁的王八羔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好让奴才给主子出了这口恶心。” 李令月冷冷道:“你不需要知道。只要照本宫说的去办就好。” “是奴才领命。” 如此,在李令月的示意下,周兴便马不停蹄的将事情都办了起来,不出一个月功夫,在他精心安排下,则天皇帝终于松口召回了庐陵王李显一家子回神都参加寿诞。 他也巧妙利用李令月的提供的信件,给袁一罗织各种罪名,最后让朝廷决定罢免袁一的所有官职爵位,将其押回神兵司受审。 此时正值酷暑,夜里李令月在屋子里闷得心烦,就让人搬来凉榻围屏等物到临湖而建的水榭纳凉避暑。 李令月躺在凉榻上,听着湖边传来的蝉鸣蛙叫,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漫天星斗,这本是一派催人入眠的闲适安逸之景,可李令月却翻来覆去没有半点睡意。 她心烦意乱的坐起身,朝着在一旁扇着芭蕉扇驱赶蚊虫的丫鬟摆摆手,没好气道:“扇得本宫心烦,别扇了” “是”丫鬟躬身领命收起芭蕉扇,退到了一旁。 一旁伺候的雪雾见主子睡得不安,也没有多问就从邻近的院子的取来了安神入眠的熏香,放在了凉榻旁想着一则让主子能够睡得安稳,再则也能驱赶蚊虫。 当带着紫烟的奇异香气,在凉榻四周弥漫开来,李令月不再翻来覆去,也渐渐有了些许睡意。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迷迷糊糊的看到在远方的天幕中,五颗亮度均等的星星竟连成了一线。 她在心里思量:“这是五星连珠多年前,我曾找钦天监的人解过那个梦,竟然瞎诌胡扯到跟什么五星连珠,什么神秘力量有关,真服了这些妖言惑众的老家伙今晚兴许就是五星连珠,恰好可以验证真伪,有意思” 她想着想着,渐渐的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她睡得正香时,莫名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黑不隆冬的地方,她惊得一伸腿,猛地的睁开眼看到自己正站在一座座高高的城楼下。 她看到嵌在城楼上的大理石匾额上篆刻着“咸阳城”几个大字。 见此情形,她在嘴里嘀咕着:“咸阳城是哪儿来着我怎么到了这儿好奇怪。” 她边寻思着,边迈开脚步往城里去,只见城中热闹景象一点也不亚于神都,不过房屋的风貌很古朴,来往穿梭的行人穿着都是以粗布,或是棉麻裁制的曲裾和直裾的衣袍,颜色也以暗沉的色调为主。 可她并不觉得怪异,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极为新奇有趣,她怡然自得的在车水马龙的街市中闲逛了起来。 不知不觉,她走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前,她双手环胸的仰头望着巍峨的宫门,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便涌上心头,她喃喃自语:“咸阳宫我来过这儿。多年前我也做了” 说到这儿,她恍然大悟:“哦原来这又是梦境,怪不得这么熟悉。同样的梦却相隔多年,这究竟是什么道理五星连珠神秘力量还真有这么回事,有意思了真有意思” 她微微一笑,便大摇大摆的往宫门里,几个高大魁梧的秦兵提起手中的方天画戟拦住了她的去路,厉声呵斥道:“什么人竟敢擅闯咸阳宫,不要命了吗” 李令月正要说话,从宫门走出一个方头大脸身材魁梧高大,穿着重甲腰配宝刀的大将军,威风凛凛来到李令月面前。 他仔细打量着李令月,阴沉着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原来是令月姑娘,这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81、第二百八十一话 见他一脸熟络, 李令月蹙了蹙眉, 心里不由得犯起嘀咕, 指了指自己问道:“你认识我我们见过” 大将军点点头提醒道:“姑娘难道忘了当年在城郊的盘龙山上, 我把姑娘误认成了祖龙的宠姬阿房夫人。” 李令月仔细一寻思,觉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便点了点头:“有那么点印象。说起来当年那条祖龙帮了我不小的忙,既然路过这儿, 也该礼貌的向他道声谢, 他人在哪儿” 大将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做个请的手势, 李令月便迈开步子跟着他进了宫门。 当走过一条条视野开阔且处处皆景的宫道, 便来到一座极为气派恢弘又不失雅致奢华的院落, 只见其中穿凿着涓涓细流和假山瀑布,点缀着瑰丽花卉,种植着苍天大树。 从大将军领着李令月从架设在院子一侧的廊桥走过, 来到一所有着飞檐斗拱, 盘龙抱柱的寝殿。 大将军见殿外没有值守的宫人, 便敲了敲紧闭的殿门, 见无人应答, 便交代李令月先殿外等候, 他到别处找找,看有无可以代为进殿通禀的宫人。 刚开始,李令月还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可见大将军迟迟为了, 便顾不得的许多,直接推门进到殿中,眼前的景象没有想象那般气势磅礴,纸醉金迷。 寝殿的空间并没有太过恢宏无度,只是略微宽敞明亮,其中铺设着枣红色金线绣纹地毯,两侧摆放放着几张金丝楠木的案几,在最前方的御阶上是主位,没有太多特别,只是布置着一些象征着身份的摆设和纹饰。 看到眼前的种种情形,她心里不禁想,即便是好大喜功,热衷于搞大工程的秦始皇对于寝宫的布置,也把宜居舒适摆在首位,这或许这就是人的共性。 这在她暗自思量之时,突然听到从内寝传来时断时续的嬉笑声,这声音不像是一个人所发出来,而是一群人戏耍打闹才有的。 忽然之间,她感到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冲脑门,她走上前的推开阻隔两室的屏风来到帷幕重重内寝。 怒气冲冲的她掀开纱帐走到最里间时,看到一张大得离谱的龙榻正伴着莺莺笑语微微晃动着。她气急败坏的朝着龙榻狠踢了一脚,怒喝道:“你这混蛋王八蛋,给老娘出来” 在这一刹那间,整座春意盎然的寝殿变得鸦雀无声。她又怒喝了声,满脸粗犷络腮胡的祖龙方才从床帐中伸出个脑袋来,他仰着头看了眼气得满脸通红的李令月,赔笑道:“咦你怎么来了 这么突然寡人一点准备也没有,不如你先在外面候着,等寡人处理完一些要务,再行召见如何” 她瞪着祖龙,露出一抹冷笑问道:“要务什么要务说来听听” “嗯,这个嘛”祖龙支支吾吾的说了老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那你就先忙吧,不打扰了,我先走了”她一甩袖子,迈开步子便要离开,祖龙急忙掀开床帐,赤着脚从龙榻上走了下来。 祖龙上前拦住李令月,温言细语道:“你这才来怎么就要走这一别经年,寡人可有一肚子话要 跟你说。” 李令月看了眼衣冠不整的祖龙,冷冷道:“不走,难道耽搁你办要事啊告辞了” 祖龙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寡人明白了。” 说罢,祖龙拍了拍手,吩咐道:“都告退吧” 这时,从龙榻上响起整齐而响亮的回应声:“臣妾遵旨” 不多时,一个个燕瘦环肥的清丽佳人,就井然有序的从龙榻上走出。她们不慌不忙的从散落一地的薄衫罗裙里捡来自己的衣裳穿戴整齐后,便满面含春的走到祖龙面前躬身行礼道:“臣妾告退” 李令月借着这个间隙,在心里默数着人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整整十一个啊,一张床上竟能睡下这么多人,还真够结实不对,这不是重点吧重点是这个混蛋王八蛋竟然睡了十一个女人,真够禽兽他可是秦始皇,也好理解。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时,祖龙向面前的燕瘦环肥摆摆手,示意让她们离开。 等殿中只剩下俩人,祖龙便卸下无上威严的面孔,看着李令月微笑道:“现在满意了吧寡人准许你独享恩泽,承欢御前,还不快快谢恩” 见祖龙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李令月冷笑着摇摇头:“你这脸还真大说得好像陪个睡,就得感激涕零,开心得跟过年似的。你以为你谁啊” 祖龙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寡人可是始皇,全天下的女人都以受到寡人宠幸为荣,寡人能够单独召幸你,足以成为你家门的荣光,别不识好歹” 李令月开始显摆道:“家门说到这儿,我想有必要自报下家门。我父亲是皇帝,我母亲也是皇帝,不为过的说现在整个天下已经归咱们家了。而我极有可能成为皇太女执掌天下。” 等她洋洋得意的说到这儿,趾高气昂的威胁道:“你要是惹毛我,我可是有能耐让那些史官文人编史撰文搞臭你,甚至可以掘地三尺,让你的那些地宫皇陵不保。所以你觉得我的家门,还需要这样的荣光吗” 祖龙紧紧的皱着眉,像是深思李令月的恶意威胁,许久后他才叹了口气不甚感慨道:“真是时移世易,没想到寡人堂堂始皇,还要受用一个无知妇孺威胁。要是在一千年以前,你要是敢这么跟寡人说话,不管寡人多宠爱你,也绝不会姑息,定要罚你去修长城” 见到祖龙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李令月满满都是得意:“可惜现在已经是一千年以后,所以给老娘识相点,别总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恶心嘴脸” 说着李令月长长吐了口气,微笑道:“总算是解气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告辞了” 见她要走,祖龙再次挽留道:“别啊,既然来了,就陪寡人多待会,寡人可想你了。知道吗寡人虽然坐拥万里江山,可没了你,就只剩孤独寂寞了。” 祖龙虽然说得真挚动情,李令月却冷嘲热讽道:“你有那一床女人陪你,怎么会孤独寂寞,这些话就留给阿房,孟姜女之类听吧” 祖龙顿时黯然神伤,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没想到经过几世轮回,你已经忘了那些前尘往事也好那些痛苦煎熬忘了也好啊可寡人为何还要苦苦寻觅你,甚至不惜跳进这一世轮回,明知道你已向苍穹神明立下重誓,永生永世不相见,怨恨永无解。” 见他神神叨叨的说着,李令月听得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打断道:“别以为用这些神鬼之说就能哄骗我,这些连三岁小孩都不信还轮回我长这么大,连一只鬼都没见过,还会相信这种事别岔开话题” 祖龙挑起一边的眉看着她,摸着唇边的络腮胡问道:“你真没见过鬼确定” 李令月也学着他的样子,笨拙的挑起一边眉,微笑道:“你想暗示什么就算你是只千年老鬼,也是在我的梦里,在我的地盘,你还能上天不成” 他双手环胸装作很认真的思考了许久,点头道:“说得好有道理。寡人觉得,不惧怕鬼神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君子坦荡荡,一种是恶魔在人间,你觉得自己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李令月斩钉截铁道:“后者。” 他打量了眼李令月,赞同的点点头:“看着也像,咱们可越来越像一路人了。你是不是有那些理解,寡人为什么会毅然决然的伐赵,实现一统天下的大业” 李令月蹙着眉:“你又在暗示什么,难不成想说那个所谓的阿房女是我的前世无论如何,我可以阐述下立场,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觉得你的一统大业无可厚非,可作为一个深爱你的女人,觉得你的所作所为绝不可饶恕,值得立下永生永世不相见,怨恨永无解的咒怨。这是我代阿房女所说的。” 祖龙垂下视线,沉默了片刻,声音略微低沉道:“都已快一千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寡人,难道寡人要再等一千年吗” 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话题,李令月感到很厌烦:“一千年你以为自己是人参精吗能不能别总是在这些莫名其妙话题里兜圈子,我是李令月,不是什么阿房女,你找错人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祖龙不悦道:“怎么总闹着要走既然来了就多留一会儿,不行吗” 李令月摇摇头:“虽然之前你与我说过的那些话对我大有裨益,原本我是想跟你多聊会儿当是增长谋略见识,可眼见你这些荒淫无道的做派,觉得多留无意,就此别过奉劝你别再纠缠不休,不然别怪我挖了你的秦皇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82、第二百八十二话 祖龙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皱眉道:“荒淫无道寡人一没强抢民女, 二没掳掠, 那些都是寡人的后宫佳丽, 她们争着抢着爬上寡人的龙榻,寡人宠幸她们于情于理。” 李令月在心里琢磨着,他的这番话也合乎情理,于是她脑子一转便想了另一套说辞狡辩道:“你睁大眼睛看看现在是大白天, 你身为一国之君不干正事, 却沉湎于酒色之中,那得耽误多少朝政大事, 长此以往难保出现奸佞当道, 民不聊生这还不是荒淫无道吗” 祖龙英挺的剑眉皱成了一团, 他瘪了瘪嘴陷入深思中,许久后方才开口道:“知道吗要是换做其他人敢这么说,寡人早就把他凌迟处死了, 可听你这么说, 寡人却觉得特别顺耳。寡人决定采纳你的建议, 把那些误国祸水全都赐死。” 说着, 祖龙朝外面喊道:“来人啊” 见识到这位暴君的强盗逻辑, 李令月差点惊到下巴, 她连忙阻止道:“你这是干嘛” 祖龙道:“当然是派人传旨,让那些侍寝的姬妾全都自缢谢罪,还有那些敬献之人肯定也心怀叵测,决不能姑息, 寡人要让他们受炮烙之刑,算是小惩大诫” 见他说得义正言辞,李令月一脸无奈道:“你自己不洁身自好,反倒怨起别人来了果然是流芳百世的暴君你这提裤无情的嘴脸,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祖龙一摊手,为难道:“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究竟想让让寡人怎么办” 正在俩人说话间,被唤来的近卫兵已经来到殿中,只见他们身着晃眼的鱼鳞铠甲在祖龙面前跪地俯首道:“卑职叩见祖龙,不知祖龙有何差遣” 祖龙左右为难的抚着络腮胡,看了眼李令月,问道:“你究竟要寡人怎么做才满意才肯留下来陪陪寡人嗯” 李令月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向伏地候命的近卫兵扬了扬手:“你们先退下吧” 在近卫兵眼里李令月的差遣可做不了数,因而他们迟迟不敢有行动,而是怯怯的往了眼祖龙。见此情形,祖龙连忙使了个眼色,近卫兵方才起身告退而去。 等着只剩下俩人,祖龙顿时用柔情蜜意的目光凝望着李令月,微笑道:“你终于肯留下来了啊太好了。” 其实李令月的心已经软了,却嘴硬道:“我怕这一走,你会滥杀无辜,才勉为其难留下来的。” 祖龙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李令月走上前,不自觉的掀开床帐往里面看了眼,只见龙榻空间不亚于一个狭小的房子,其中还摆着以供消遣的酒杯酒壶,葡萄等物。祖龙趁着这个间隙,连忙躬身捡起散落在龙榻边的衣裳鞋履穿好。 李令月转过头看了眼整理衣冠的祖龙,道:“你不觉得这龙榻太大了,与整个寝殿的摆设都不搭吗” “不喜欢啊”祖龙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便有一个头戴方顶高帽,身着蓝色锦袍的太监急急忙忙来到殿中,伏地询问道:“不知祖龙有何吩咐” 祖龙看了眼李令月,吩咐道:“姑娘不喜欢龙榻,命人来把它拆了一把火给烧了” “是奴才遵旨。”太监领命而去。 祖龙往殿中指了指,向李令月问道:“你再看看,还有什么瞧不顺眼的告诉寡人,寡人通通一把 火烧了怎么样” 李令月打心底很满意祖龙的百依百顺,渐渐的卸下了冷漠隔绝,开始有了些许和颜悦色。她背着手在殿中走了一圈,看了看眼巴巴跟在身后的祖龙,说道:“如果我说你座寝殿很土鳖,你是不是也会一把火给烧了” 祖龙没有说话,只是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金口玉言。只见他又拍了拍手唤来了太监,吩咐道:“姑娘不喜欢寡人的寝宫,立刻命人来准备一下,寡人要把这里烧了,再盖一座合乎姑娘心愿的寝宫。” 太监有些迟疑仰头看着祖龙,支支吾吾道:“祖龙,这这恐怕不妥吧倘若传到朝里,肯定会引来大臣的非议,请祖龙三思” 祖龙只是怒瞪了太监一眼,太监便不敢多言,连忙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负责设计修葺宫殿的官员就火速赶到,在殿外求见。祖龙和颜悦色的把李令月请到外殿,召见了官员。 官员行过三拜九叩大礼,便问祖龙想要再盖一所怎么样的寝殿,祖龙便将问题交给站在身边的李令月。 李令月走下御阶,来到一众官员的面前,只见他们在祖龙的霸王之气的威慑之下,皆是一副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模样。 李令月想了想,问道:“我还没想好,不如由你们先来说说,怎么的寝宫才能展现咱们祖龙的威武霸气,奢华无度” 听到这番恭维,坐在御座上的祖龙抚须微笑着,像是无比开怀。见此情形,官员们心中的惊恐顿时散了些,纷纷向李令月描画起寝殿的草图。 李令月虽然见多识广,可也被这些才华横溢官员的建筑构图给惊到。可她暗自拨弄心中的小算盘,觉得如果真按照这些草图建造,那何必多此一举把这个美轮美奂的寝殿给烧了 当有了这样的小心思,李令月便找尽各种借口,把所有草图全部推翻。 见官员老半天也给不出一个合乎李令月心意的构图,祖龙雷霆大怒,他一拍面前的龙案,怒斥:“你们这群酒囊饭袋,竟然连建个寝宫都不会,寡人留着你们有何用,来到人啊把这群饭桶拖出去砍了” 见祖龙发怒,官员们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地求饶。一旁的李令月,只好圆场道:“他们的描绘的构图都很好,只是不符合我心意罢了” 祖龙依旧阴沉着脸,看着伏地瑟瑟发抖的众人,厉声:“不能满足你的心意,那就是失职那就是该死” 李令月摇摇头反驳道:“不。我觉得他们罪不至死。” 这时,站在祖龙身侧的老太监,端着一副阴阳怪气腔调,怒喝道:“大胆竟然敢忤逆祖龙,不要命了吗” 祖龙侧头看了眼老太监,极其不悦道:“多嘴” 老太监极为懂得察言观色,见风向不对,立刻“扑通”一声跪下,边连连狠扇自己耳光,边向祖龙认错求饶。 祖龙瞥了眼老太监,冷冷道:“别在这儿碍眼,滚” 听到这话,老太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等谢过恩夹着尾巴仓皇逃到了殿外。 当满脸不悦的祖龙将视线转向李令月,神色方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说吧你想要怎么着,寡人都依你。” 李令月沉思了片刻,回话道:“刚才我心里突然有个图样,保准祖龙满意,要不要看看” 祖龙笑问道:“你还会画图样当然要看” 见稳住了祖龙,李令月指了指伏地请罪的官员,问道:“那他们” 祖龙发话道:“你们这群饭桶别在这儿碍眼,都退下吧” 官员们如获大赦,喜不自胜的叩首谢恩而去。 李令月拿着剩下的绢布来到祖龙面前,她把绢布铺在龙案上,猫着身子执笔正要画图样。祖龙连忙让出御座道:“这样不顺手,坐这儿画。” 李令月犹豫道:“这可是天子之位,不好吧” 祖龙再次热情的招呼道:“这有什么不好,殿里就剩咱们俩,没那么多讲究,来吧” “好吧”李令月极为勉强的起身坐到了御座上,祖龙则蹲着身子挨着她,边磨墨,边看她画。 她并没有画出宫殿布局的平面草图,而是三笔两笔在绢布正中画个简朴的小房子,然后在屋子的左边画了块菜地,右边画了一间鸡舍,在屋子周围是绿树浓荫,在屋前的大树下还有一个爬满了花藤的千秋,随风荡起。 她收笔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向歪头偷闻自己秀发的祖龙,没好气道:“你嗅够了没有我画好了。” 见被拆穿,做贼心虚的祖龙侧脸装作一脸不解道:“什么你说什么” “没什么看吧”李令月说着,把画好的图样给了祖龙。 祖龙皱眉细细端详了片刻,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这不该是寝宫,而是你想要的家。你终究忘不了我,对吗” 见被说中心事,李令月双手环胸,摆着一张臭脸:“我什么意思不要总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好吗” 祖龙点点头:“明白。那换一种说话,你终究忘不了他,对吗” 李令月越发一头雾水:“换一种说法你就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非得这样遮遮掩掩,又自相矛盾吗” 祖龙叹了口气,满眼宠溺的注视着她,温言细语道:“傻丫头,说得太明白会吓着你。往往似是而非,才能得到你愿意去接受的答案。” 顺着这番话,李令月细细一琢磨,不由得打了冷颤:“你已经吓到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83、第二百八十三话 祖龙展开双臂, 撇嘴一笑道:“这样啊那要不要到寡人怀里来让寡人好好安慰你。” 李令月摇摇头:“你就是恐惧的源头, 你说要不要” 正在俩人说话间, 殿外的太监走了进来, 他先是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眼坐了天子之位的李令月,而后躬身向祖龙禀告道:“启禀祖龙,一切准备就绪,请祖龙移步到殿外。” 祖龙点点头, 牵起李令月正要站起身, 可李令月却要甩脱他的手,他凑在李令月耳边低声 道:“寡人的天子之位都能给你坐, 你在外人面前, 好歹给寡人留些面子, 成吗” 听着这般请求,李令月这才没有下祖龙的面子,顺从的被他牵着来到了殿外。 这时, 上百名近卫兵一起行动, 将寝殿四周堆上成捆的木柴, 又浇上了引燃的桐油。 祖龙将点燃的火把交到李令月手中:“既然你觉得它不符合你的心意, 该被毁之一炬, 那么就该由你亲手毁灭。” 原本李令月抱着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可眼见祖龙交来火把,她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古有周褒姒烽火戏诸侯,商妲己挖取比干心,今天我要是因为一句趁兴而起的戏言, 就火烧秦皇寝宫,那跟她们又什么区别。我志向是执掌天下,不是做那种享受男人取悦的玩物。可不得不说让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百依百顺,还挺能满足虚荣心,可我不能这样干” 当有了这样的想法,李令月看来眼四周,迈开步子走向前,将燃着的火把插进了一旁的水缸里。 见此情形,祖龙大为不解,问道:“你这是何意” 李令月说得一脸云淡风轻:“玩腻了,不想玩了呗” 祖龙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吩咐左右又点燃了一支火把,递给李令月,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君无戏言你不玩也得玩,赶紧去把火堆引燃。”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脸不再搭理他。 祖龙端着一副威严的架子,警告道:“现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乖乖把寝殿给烧了,二是寡人震怒把这些人全部给杀了。” 说着,祖龙扫射了眼在侍立在殿前的一众近卫兵和宫女太监。众人都知道祖龙向来言出必行,都吓得急忙跪地,乞求李令月放火烧殿。 李令月扭过头怒瞪着祖龙,质问道:“你这是在要挟我吗” 祖龙供认不讳:“没错寡人就是在要挟你。寡人想让你明白,寡人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心意,除非你亲寡人一口,寡人可以破例让你两全其美。” 说着,他躬着身子侧过脸凑近李令月,见李令月不肯就范,他再次威逼利诱道:“寡人的耐心有限,寡人数到十,还没让寡人看到满意的结果,寡人就把他们统统杀掉,一,二,三” 李令月无计可施,在心里暗暗骂了句暴君,然后转过头敷衍的在祖龙脸颊上亲了一口。 见奸计得逞,祖龙微微一笑,也将手中火把丢进水缸中,向左右吩咐道:“都撤了吧” 说罢,他牵起李令月的手,微笑道:“有件礼物寡人一直都没来得及送给你,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寡人要把它给你。” 没等李令月答话,祖龙就牵着她出了寝宫,坐上了一辆有着数千禁卫军护卫的六乘马车。 当马车缓缓起行,李令月向坐在面对的祖龙,问道:“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祖龙笑了笑:“去了就知道了。”这一问一答之后,两人再无言语。 李令月觉得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祖龙先起身走到了车外,而后亲自把李令月扶了出来。 李令月跳下马车,一仰头看到在一条以白玉石铺就的大道尽头,有一座灰瓦重檐气势磅礴,仿若高入云霄的城楼。她再环顾四周,看到头顶是开阔蔚蓝的苍穹,远方是云遮雾绕的重峦叠嶂。 祖龙微笑道:“别发愣了,去前面看看。” 如此,她便跟随的祖龙的脚步,当来到巍峨而气势凌人城楼下,却发现并不是一座城池,而是一座宫殿。她的目光顺着闪耀着夺目光芒的铜钉宫门,一路游走,看到在高高的城楼上篆刻着“阿房宫”几个大字。 在她心里寻思了一阵,点了点头嘀咕道:“这原来就是传说中的阿房宫啊” 祖龙凑在她耳边,柔情问道:“这是寡人以你之名修筑的宫殿,喜欢吗” 她义正言辞道:“我都说了八百遍,你认错人了,我才不是什么阿房女你要真是以我之名,就该把它改为月欢宫。” 祖龙摸着胡子,沉吟道:“月欢宫之意可否是令月喜欢的宫”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么直白粗浅,寡人又怎么会不知” 她冷笑道:“直白粗浅有你这座阿房宫,这么直白没内涵” 祖龙摇摇头,神情顿时变得极为伤感:“之所以是阿房宫,那是悼念也是哀思。” 她挖苦道:“别说得那么深情,你要真非她不可,怎会干出那些荒淫无道的事” 祖龙抬起头凝视着李令月,声音苦涩而低沉道:“寡人虽有后宫佳丽无数,可心却为你忠贞不渝。” 李令月忙不迭的打断道:“请注意措辞,不是你,而是她。” 祖龙微笑着点点头,继续道:“有时候纵情声色,并不是为了享乐,只是在另一种方式掩盖痛苦空虚。想要向自己证明,没有她同样能够很快乐。” 见祖龙脸上的哀愁越发浓烈,不知为何李令月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她垂下视线与祖龙相对沉默了许久,她方才开口问道:“那你快乐吗” 祖龙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若快乐,就不会有这座阿房宫了。” 李令月又问道:“那你后悔伐赵吗” 祖龙痛苦的闭上眼睛,长长吐了口气道:“天下总会一统,不是伐赵,就是被伐。寡人又怎甘心坐以待毙所以这是必然的结果。若说到后悔,寡人不该独断专行,应该获得她的谅解之后,再行出兵伐赵。没有那些自以为是,就没有那么多遗憾。” 不知是他说得太真诚,还是这番话很有说服力,李令月对他的反感顿时减弱的几分,安慰道:“拉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过执着,何不各自安好” “是啊可寡人偏偏想要再续前缘。不说这些了,寡人带你进去看看。” 李令月点点头,跟随着祖龙的脚步,走进重兵把守的宫门,一路赏玩着看各式清丽雅秀的景致。相比于咸阳宫的恢弘巍峨,这儿的殿堂院落,亭台楼阁更显秀美灵巧。 这一路走来,祖龙不停在李令月耳边讲述着各处景致殿院的由来,仿佛他对这里每一处宫殿,甚至花草禽鸟都如数家珍。对此,李令月心里很纳闷,问道:“你可是日理万机的一国之君,怎么会对这些景致花草布局由来,这般了如指掌” 祖龙笑道:“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按着你的喜好,由寡人亲自交代他们建筑添置的,寡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寡人知道你思念家乡邯郸,就为你在前面建了座一模一样的邯郸城,哪里有你熟悉的市集店铺,街坊城楼,甚至你家门前的大槐树,寡人也把它移栽到了这儿。去看看吧” 他正动情的说着,李令月却突然停下脚步,沉默了许久,方才问道:“你很爱她吧” 祖龙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当她还在寡人身边时,寡人以为要的是灭六国,一统天下。可当寡人失去她,却发现她比任何都重要。要是寡人不爱你,就不会遗恨千年,仍旧痴心不该了。” 听到他这些混乱的措辞,李令月心中隐隐感知到的那个答案越发清晰,她莫名有些刺痛,她摇摇头道:“不。我不是她。” 说完,她便转身仓皇而逃,祖龙连忙追了上去,拦住了她的去路问到:“你不是她,那你觉得我是谁” 虽然他的问话有些莫名其妙,可李令月却能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李令月紧紧的皱着眉,打量了他许久,方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是他,也知道这只是个梦,这一切都是虚妄,都是不真实,也不存在的” 祖龙柔情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又问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你告诉寡人,为何会有这样的 梦” 李令月垂下视线沉默了许久,而后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说出了深藏在心底的隐秘之事:“或许,这种种的梦境正是我想要的,也是我渴求的。无论是千年还是万年,无论我是爱还是恨,无论你卑微还是高贵,对我都一如始终,痴心不改。” 听她说着的祖龙不住的点头,当看到两汗热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祖龙心疼不已的抬手柔情的提她拭去,温言细语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放下怨恨,重头来过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84、第二百八十四话 李令月止住泪, 摇摇头道:“我做不到。我太害怕有一天敞开心扉, 义无反顾的去爱时, 再次被你推下万丈深渊。你知道从暗无天日的谷底中爬出来, 需要多大的勇气得经历多少的痛苦吗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祖龙将她拥入怀中,长长吐了口气,像是释放压抑巨大的痛苦:“寡人知道。如何会不知道记住住寡人接下来所说的, 一切虚妄皆因果。出了洛阳城, 向前行五十步,再向右行五十步, 挖开第三棵大槐树, 你会喜欢的。记着寡人所说的, 去吧” 等祖龙说完,他把李令月向后一推,她感到令人恐慌的坠落感, 她猛地一伸腿, 睁开眼看到自己正身在灌满了清凉晨风的水榭洒满了熹微的阳光。 当她意识逐渐清醒, 昨晚的那个诡异而迷醉的梦也渐渐飘散, 可祖龙在耳边留下的那句话却尤为清晰。 她从凉榻上坐起身, 出神的看着在湖面飘荡着的薄雾, 随着晨风微微摆动的妖艳荷花,喃喃自语道:“一切虚妄皆因果。可佛语不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吗” 说到这儿,她笑着摇摇头:“我怎么会把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当真。一个臭名昭著的暴君, 又如何会执念于儿女情长我早就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怎么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 正在李令月为昨晚的梦境百思不解时,远在万里之外的袁一正身在梦乡中。 在梦中,袁一无意间走到了一个奇怪的屋子,其中摆满了等身的铜镜,当他凑在铜镜前欣赏自己飘逸的的长须时,突然铜镜里的自己像是变了一身装束。 在惊诧间,他一摸自己的脸,却发现飘逸的长须竟变成了粗犷的络腮胡,他低头看到自己穿着一身玄黑饰以朱红的十二章纹衮服,脚上穿着一双玄色的翘头履。 瞧着这身奇怪的装束,他皱着眉头在思索片刻,自言自语道:“这身衣裳瞧着好隆重,我是要去哪儿串门子怎么想不起来呀” 他边说,边抬头往镜子瞅了瞅,饶有兴趣的抬起手弹了弹从冠冕垂下的旒珠,这时一个身着绛紫色曲裾深衣,梳着回心髻的女子颔首低眉,袅娜多姿的来到房中。 见到正往铜镜里瞅着的袁一,女子盈盈拜倒道:“臣妾见过大王” 见突然冒出个臣妾,袁一慌得转过头看着伏地跪拜的女子,问道:“你是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是” 当女子抬起头的一刹那满室生辉,当袁一惊讶于她的美貌时,恍然间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问 道:“我们见过吗夫人看着好面善啊” 女子娇美一笑:“臣妾是大王的胡姬,受尽大王恩宠,夜夜伺候在大王身边,怎么会没见过呢” 他皱眉想了片刻,摇头否认:“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寻思了片刻,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女子:“瞧出了你这是故意套近乎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是很眼熟,究竟在哪儿见过来着” 他边摸着下巴,边端详着胡姬的容貌,突然一片混沌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梅仁的容貌,他心中一惊指着女子道:“梅仁” 胡姬摇摇头,妩媚妖娆的扑进他怀里:“不臣妾这会儿是胡姬。” 他忙不迭把胡姬往外推:“什么这会儿,那会儿给我滚远点” 胡姬摆出一副抱定青山的架势,死乞白赖的抱着他不松手,娇嗔道:“不嘛臣妾不嘛臣妾好 不容易入梦就要多抱会儿大王,臣妾和大王是鸳鸯蝴蝶命,大王别想能甩开臣妾” 受到这般纠缠的他从梦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当他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安西都护府的住所里,他捂着胸口,长长吐了口气:“还好只是一场梦。我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梦见那些不干 净的东西” “王爷梦见什么了” 惊魂未定的袁一听到说话声,猛地坐起身转头看到施琅正坐在窗边拿着针线缝补着衣物。袁一满脸不快道:“你这大清早跑来我房里缝衣裳,究竟有什么毛病” 施琅没有急着回话,而是低头将扯着的线咬断,慢条斯理的将针线放回搁在窗台上的针线竹筐。 而后,他走上前将手中衣物放到床边,说道:“卑职原本来看王爷有没有起床,恰好看到王爷的 衣裳破了道口,就顺手给缝上了。刚才王爷做恶梦了吗” 听到施琅这么一问,梦里那些匪夷所思的情形又浮现在袁一脑海,让他胃里泛起阵阵恶心,他揉了揉额头,虽才睡醒,可他看起来像是很疲惫,他叹了口气:“可能这阵子一些国家受唐公子唆摆蠢蠢欲动,军事摩擦,边界问题一桩接着一桩,每天都要处理那么多事情,难免力不从心,才会噩梦连连。” 听到这番抱怨,施琅露出一脸蔑笑,小声嘀咕道:“现在知道力不从心了吗谁让你输了半年前的那场马球比试啊果然是温柔乡是英雄冢。” 袁一侧过脸看着施琅,没好气道:“老子还没聋,还轮不到你一个侍卫官指桑骂槐你这兔崽子阿谀奉承的话没学到半句,嘴里尽是些得罪人的混账话。你要不是遇上我,在别人手下当差,恐怕十双小鞋都不够穿” 施琅拱了拱手赔笑道:“卑职自然是修了八辈子福,才能遇到王爷这么好的上司。卑职没什么优点就是心直口快” 袁一打断道:“慢着没什么优点就心直口快照理这么说我还是教训错你咯” 施琅连忙摆手道:“不不卑职说错了,是卑职没什么缺点就心直口快,请王爷多多包涵。” 袁一摆了摆手,边起身,边问道:“懒得跟你瞎扯,朝廷来人吗” 施琅皱眉头,满是不解道:“这几天您总是问朝廷来人没有,您可是输给吐蕃二十里边界线,就算朝廷来人也绝不会是论功行赏。卑职若是您,绝不会眼巴巴的盼着朝廷的人来。” 见施琅摆出一副智慧高深的模样,已经将衣裳穿好的袁一,抬起手给他一个爆栗,没好气道:“老子未必不清楚,还要你这个兔崽子教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经过这半年的疲于奔波,那些隐患也算是暂且扫平,我也能安心了。不管是福还是祸,我都能泰然处之了。” 袁一虽说得十分淡然,可在一旁听着的施琅却是愁肠满结,他的担忧无外乎是朝廷降罪,袁一会遭受无妄之灾。 在接下来的这几日,袁一眼见一切又变回李令月没来都护府兴风作浪的那番模样,平静无风也了无生趣。 在他内心深处比任何时候都厌恶这样的一成不变。他 渴望一些波澜,一些改变,他已经腻烦了被高高捧在神龛上的孤冷,也厌倦了每日欲壑难填的思念,每夜却只能孤枕难眠。 当这样的渴望日渐强烈,他产生了很深的疑问,这些年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或许,倘若李令月不曾来安西都护府走这么一趟,他深埋在心底的渴望就不会被勾起,也不会如此急不可耐想要逃离周遭的了无生趣,奔向心之向往的那个人。他想要的不过是在她耳边说尽千万句情思爱恋,每日都伴在她身边,每夜都拥她入眠。 应该没有人比起威震四夷,名留青史,他更向往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碌碌无为。 正如笃鲁所说,富贵如过眼云烟。耗费一身心血苦苦追寻,到头来却发现转眼成空,什么都握不住,也留不了。 以前他觉得马球替代法可以消灭战争,可自从他惨败给吐蕃,威慑力大大折损之后,一些好战的国家便开始无所顾忌的挑起战火。 为此他不得不疲于奔命浇灭这些战火,他恍然发现好战是君王的天性。他的凛然大义并没有感化这些君主,只不过是迫于他淫威下的缓兵之计。 其实,对于君王天性他一直都很了解,可他太厌恶战争,也太想实现心中的夙愿,才会对此充耳不闻。如今他却很清醒的认识到,战争替代法只可能成为一种制霸各国的手段,绝不可能成为消灭战争的个人理想。 当有了如此之深的感触,他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可他又转念一想,虽然做了件没有结果,可过程还算漂亮的事,也算是一种问心无愧了。 当他想明白这些以后,他越发按捺不住,默默的企盼回到神都的李令月不要偃旗息鼓,一定要有所行动。 因为只有如此他们才能有交集,才能再次靠近,他才有机会还债,而她才有机会讨债。等到债抵消的那天,她才能放下怨恨看清自己的心意,愿意给他一个破镜重圆的机会。 终于在一个大雨将至的午后,他正坐在政事堂里看着公文,施琅慌慌张张的前来禀报道:“王爷,不不好了朝廷朝廷的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85、第二百八十五话 袁一心中暗喜, 却很好的掩藏了这种情绪。只见他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公文, 仰头看着施琅极其淡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不好保不准就是好事呢” 施琅紧紧皱着眉, 神情越发焦虑道:“倘若不是什么大事, 朝廷可不会轻易派人来这儿,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有什么好事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 袁一点点头站起身,走到施琅跟前拍了拍他,微笑道:“那就替我好好照顾老白, 还有黑妞。” 说完, 他没有停留径直走到门外,就在这时阴沉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他看了眼远方的天空, 喃喃自语道:“你终究还是放不下我, 我知道。” 他意味深长的说完,嘴角荡起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走进了雨中。 之后,他换了官袍见到了受命而来的官员, 因为考虑到他的特殊身份, 圣旨里降罪之意用词遣句既严谨又委婉。 等宣读完圣旨, 即便是降罪, 袁一按照惯例叩地谢恩之后, 官员将圣旨交到袁一手中, 恭敬客气道:“王爷请起吧” 袁一站起身,摇摇头:“我已经被免去官职爵位,已经不是什么王爷了。” 官员连忙圆场道:“卑职这不是一时改不了口嘛,朝廷给的期限挺紧急, 若袁爷没有别的事要处理,现在就可以整理行装,启程回神都了。” 见官员这般礼貌周到,袁一微笑道:“我这是回去受审,又不是探亲。没事好什么整理的,别耽搁时间了现在就走吧” 见他这般积极主动,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官员愣了片刻,陪着笑脸道:“既然袁爷都发话了,那咱们就动身吧” 袁一气定神闲的跟着官员走出府门,看到大队人马早已在外等候。官员打量了眼袁一身着的官服,一脸为难道:“袁爷若穿着这身衣裳上路,恐怕多少有些不便。不知可否换身衣裳” 袁一点点头:“也好。可折返回去取太麻烦,你有多的衣裳吗” 官员笑了笑:“其实,像这种情况我都得事先为袁爷备上一身衣裳。既然袁爷问了,不妨看看合不合身。” 说着,他便吩咐随行士兵取来了一套素白的衣裳,他提在手里看到衣裳上印着个斗大的“囚”字,他不由调侃道:“瞧这囚衣的面料像是棉麻,这种闷热的天气穿着尤为凉爽透气 了,比什么缂丝啊,织锦啊可要好多了。” 袁一边说着,边就地脱下了官服,换上了囚衣。 官员知道之所以他这样说,无非是为了挽尊。官员微笑着附和道:“袁爷所言极是袁爷能够喜 欢,那我也就放心了。”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袁一连连点头。 官员舔了舔嘴唇,面露犹豫道:“袁爷如此通情达理,还有件事朝廷特别交代,不知可否” “说吧” 官员向随行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便拿来一副脚镣手铐。官员赔着笑道:“袁爷,您看这是不是” 他看了停靠在远处的囚车,点了点头:“既然朝廷设想得这么周到连车都备好了,不用走路骑马,戴上脚镣意思下也可以。可手铐戴着不怎么方便,就免了吧” 官员赔着笑脸道:“可朝廷有规定,您别让我为难,成吗” 面对眼前的这只笑面虎,袁一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他收起客套的微笑,阴沉着脸:“在官场上,面子都是做出了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我已经对你礼敬三分,你也该识相一点毕竟这路途遥远,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官员依旧赔着一副笑脸,可语气却带着些许愠怒:“袁爷所言极是。我这也是替朝廷办事,有苦难言啊朝廷知道袁爷素有战神美誉,怕万一出现什么闪失,特意从折冲府里选了三千精兵护卫,发生意外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袁一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躬身从地上接来几块石子,而后凑近官员,压低声音道:“这话也没错。这人就算再狠也干不翻三千人,可想要取一人首级却犹如探囊取物。” 说着,他抬起手搓了搓紧紧攥着的石子,顿时石子变成粉末在官员眼前飘散而下。官员吓得面如土色,愣是半晌没有吭声。 见这招屡试不爽的恐吓手段再次生效,袁一嘴角露出轻蔑的微笑,用威胁的口吻道:“想必项上人头要比这石子坚固许多吧” 官员抹了把额头冒出的冷笑,努力挤出几分微笑,低声提醒道:“袁爷这是干嘛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可不经吓,万一被吓得出什么好歹,袁爷可脱不了干系。” 袁一笑了笑:“朝廷给我拟的罪是通敌叛国,倘若落实可是得株连九族。我还会在乎脱不脱得了干系吗再说这天底下都有那么多意外横死的混蛋,朝廷能管得过来吗” 官员将他的话在心里仔细一掂量,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立马服软道:“刚才小人仔细一琢磨,觉得袁爷的道理很硬,小人难以反驳。袁爷武功盖世,这区区脚镣手铐只不过是摆设而已,其实不戴也罢。” “不过,小人也得向朝廷交差,等快到神都时,袁爷也配合下小人多少也做做样子应付下,怎么样” 见官员已经上道,袁爷满意的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之前不是说了,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吗” 官员连连点头称是,命人打开囚车恭恭敬敬的把袁一请了上去。 官员领着一行人正要起行,施琅拿着一个大包袱从府里跑了出来。 当施琅看到身着囚衣的袁一被关在车里,一时间热泪盈眶,他奔上去抓着囚车,哽咽道:“王爷,这一路上多保重。卑职给你准备了些衣裳干粮留在路上吃。” 正斜着身子倚坐在囚车里的袁一见了前来送行的施琅,只是点了点头,淡淡说道:“知道了,东西交给他们就行了。回去吧” 施琅不禁满脸担忧道:“卑职不明白。这些年王爷替朝廷赢了那么多战役,赢了那么多土地。可就输了这么一回,怎么就成了通敌叛国呢” 施琅所说虽是实情,可现在有那么多只耳朵听着,万一被歪曲传到朝廷,施琅怕是要遭受牵连。 因而,他只好把话圆回来道:“这无关输赢,朝廷自有他的顾虑。再说现在尚未定罪,我这趟回去不过是配合调查。常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陛下圣明,肯定会给出最公正的裁夺。你不必担 心,回去吧” 听到这番话,施琅心里总算踏实了不少,他点点头:“那卑职就等王爷好消息。” 袁一笑着点了点头,临行还不忘让施琅要好好照顾老白。还嘱咐施琅,他被押回神都受审的事,一定要瞒着老白,不然老白肯定会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 等施琅离去后,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员一声令下,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启程前往神都。 在外人看来袁一算是栽了大跟头,可他自己却觉得这算是如愿以偿。因而这一路上虽然坐在囚车里日晒雨淋,可因为心里装满了期待,他一点都不觉苦,相反他还有那么点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 当一行人路过美不胜收的塞外景致,带着赏玩心态的他还会哼起小调,甚至吟上几句歪诗。路途中遇到了商队,他就会询问是否有酒买。 押货的人见到一个囚犯还惦记着买酒喝,都忍不住笑话他,可他却不以为意,反倒自嘲道:“你们笑话我一个阶下囚没银子买酒喝,那你们何不赠我一些酒” 押货人很快便被他的潇洒自若折服,二话不说赠了他两坛好酒。因为他善于找这样的乐子,这一路上都过得并不寂寞无聊。 等走过边关回到大周的地界,出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情景。几乎他每到一处地方都有百姓夹道相送,他们有的会送上热气腾腾的好酒好菜,有的则是死死的抓着囚车哭诉着这些年袁一都在鞠躬尽瘁的镇守疆土,他们这些老百姓才能安享这么多年的太平盛世,袁一不该受到这么不公正的待 遇。 看到囚车外一张张陌生面孔,却待自己如亲人一般,这让袁一深受感动,也觉得很欣慰,因为他这些年的付出终究是值得的,虽然无法实现心中宏伟的夙愿,可至少切实的给大周带来兴盛富 强,让百姓能够安享盛世太平。 在至高的礼遇下,一行人终于押着袁一临近神都洛阳。因为是天子脚下,百姓虽然有心为袁一叫屈,可也不敢做出实际的行动。 等到袁一进城的那天,城门两侧都站满相迎的百姓,虽然没有好酒好菜,也没有只言片语,可他们却用鸦雀无声的沉默,代替了心中的不平与惋惜。 这时,收到消息的李令月早已登上城门观望,她原本希望看到的是沦为阶下囚的袁一会狼狈至极进城,受尽百姓的唾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86、第二百八十六话 可如今看到的景象却是, 袁一以戴罪之身却受尽比衣锦还乡更甚的礼遇, 她恨得牙痒痒, 他指着城楼下静默等候的百姓, 向一旁陪同的周兴问道:“你来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周兴皱着眉,支支吾吾半天,才低声向李令月禀告了前因后果。 当李令月听到袁一回到大周的这一路上, 处处都有百姓夹道相送, 所受到的礼遇不亚于凯旋而归,这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她骂骂咧咧道:“这些刁民是反了吗不知道姓袁的这混蛋是通敌叛国吗还敢夹道相迎” 见主子发火, 周兴连忙献计道:“要不要奴才把他们赶走, 不碍主子的眼” 李令月吐了口气,排遣过心中的憋闷后摆摆手道:“没必要横生枝节。再说,即便如此也消不了 本宫心里的这口恶气, 算了吧” 她边说着话, 边转身远眺城外, 看到在开阔的官道上一行人正往城里来。她定睛一看像是押送袁一的队伍, 她脑子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她走下城楼, 向周兴吩咐了几句, 周兴便差人骑着马去拦下押送了队伍。李令月觉得也是闲着,便趁着这个间隙照梦中祖龙所说的站在城楼外先向前行五十步,再向右行了五十步,果然看到一排遮天蔽日的大槐树。 她微微一笑走到了第三棵大槐树下, 她停下脚步,看到从正午的阳光正透过树叶间投下的迷离光束发了,她发了一阵呆,而后又围着粗壮的树干转了个圈,不禁喃喃自语道:“一切虚妄皆因果。究竟是什么意思里面真藏着什么吗那只是个梦而已” 正在她陷入迷茫的遐想之时,受命而去的神兵已经按着李令月的吩咐,拦住了囚车押着带着脚镣手铐的袁一往槐树林去。 袁一远远瞧见李令月正巧笑嫣然的站在大槐树下,一种犹如眼见百花齐放般的欢呼雀跃便漫上了他的心头。待他走近,李令月向神兵吩咐道:“你们先到一旁候着。” 神兵拱了拱手,领命而去。 待神兵走远,李令月退到大槐树后,朝呆站着袁一勾了勾手,娇媚一笑:“过来呀” 见到李令月这般态度,袁一在心里打起鼓来:“她这什么意思怎么跟想象不一样” 见袁一迟迟不靠近,李令月索性探出身子牵起他的手铐,把他拉到近前。他皱着眉又在心里寻思着:“她这是在撩我吗现在不对劲。她肯定是憋着什么坏,难不成是送羊入虎口那我岂不是要吃亏,常言道吃亏是福,能吃当然就多吃点” 这样想着,他撇嘴一笑看着近前的李令月,温言细语道:“你前脚刚捅我一刀,后脚又仗着公主的身份调戏我,给个明话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边义正言辞的说着,边潇洒的一抬手撑着树干凑近李令月,嬉笑道:“不然,我怎么知道该如何积极主动的配合” 还没等他把话说话,李令月就抬起青葱玉指封住了他的唇,微笑道:“嘘别说话。闭上眼睛。” 他露出一抹窃笑,问道:“闭上眼睛你确定” 李令月巧笑嫣然道:“赶紧闭上,乖” 他依言将眼睛闭上,又听到李令月说道:“把脸凑近点。” “等会儿”他连忙用衣袖把右边脸擦了擦,而后凑到李令月跟前,微笑道:“我这一路上日晒雨淋的,这边没那么粗糙好下嘴。千万不要” 还没等他说完,李令月就敏捷的抬手给了他一力道十足的大嘴巴子,他猛得睁开眼看到凶相毕露的李令月方才恍然大悟。 他皱眉打量着李令月,没好气道:“我说呢黄鼠狼给鸡拜年,怎么会安好心呢你大费周章的把我弄来这儿,就是为了打我一巴掌,你这究竟多闲得蛋疼不对你没有蛋。应该说你他娘的有什么毛病” 见袁一气得吹胡子瞪眼,李令月憋在心里的闷气总算顺了,她笑问道:“生气了啊” 袁一阴沉着脸,冷嘲热讽道:“生气怎么会。我这不过是被你栽赃陷害,沦为阶下囚,再被你落井下石打了一巴掌而已,这有什么好气的,我得感恩戴德才对” “既然如此,那可以滚了”李令月神情冷漠往神兵站着的方向指了指。 他冷哼了一声:“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仙女下凡吗” “请你搞清楚,你已经不是什么狗屁定安王了。你现在不过是只任人宰割的阶下囚。”李令月眼里尽是轻蔑之色。 “只你这羞辱人的方式,还真够杀人不见血。不过也多亏你提醒,我才想起自己是随时有可能株连九族的阶下囚。倘若再添一条奸淫掳掠之罪,是不是也无伤大雅毕竟两条看门狗离得得那么远,我的武艺又这般高强。那边的山坳可是不错的首先。”他边说,边朝逼近李令月。 这时,靠着大槐树李令月已无路可退,她心生惧怕的质问:“你想要干什么你再这样阴阳怪气,我就要喊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低头盯着近在咫尺的李令月瞧了片刻,摇头叹气道:“果然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看。不耐看,真不耐看。你得感谢自己长了张令人毫无犯罪的脸,让我胃口全无,得以逃过一劫。” 听着他这句句扎心的挖苦,李令月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可也不好出言反驳。他将话说完,没有多做停留,便潇洒的转身而去,留下李令月独自在风中凌乱。 官员原本是要押着袁一到神兵司受审,可见神兵半道上拦停了囚车,要押走袁一。官员便索性递上公文,提早将袁一交付给了前来的神兵。 等见过李令月,袁一便没有再乘坐囚车,而是跟随神兵进了城。当看到在城中静默等候的百姓,袁一再看自己这副狼狈至极模样,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他正低着头行走在人山人海却鸦雀无声街道上,周兴与几个手下早已换已换了衣裳混在人群中,他们正心怀险恶的要给袁一点颜色看看,算是给李令月出口气。 当袁一走来近前,周兴便向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们边拿起篮子里的臭鸡蛋砸向他,边大声叫嚣道:“卖国贼该死卖国贼,该死” 虽然被手铐脚镣束缚着,可袁一的身手依旧很敏捷,他只是稍稍一闪躲一侧身,再一后退一俯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躲开了接连的袭击。 虽然受到这般羞辱,可他没有左顾右盼去寻找那一小撮不和谐的声音,而是充耳不闻的继续低头向前。 周兴怎肯轻易善罢甘休,他又指使着手下的喽啰沿边扔臭鸡蛋,边高喊着难听的话语羞辱他。 他听觉极为敏锐知道一路叫骂着的是同一拨人,他在心里一思量,这群王八羔子兴许是故意在找茬。 刚开始,他还耐着性子忍着不吭声,可眼见这群王八羔子越来越猖狂,他便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正在人群中起哄的那群小喽啰。 原本骂得正来劲的几人,受到袁一犹如利箭般的目光射来,顿时便怂了,他们呆若木鸡的愣了片刻,纷纷将目光转向双手换胸的周兴。 这样一来,袁一边得知究竟是谁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正主。袁一用深邃的目光打量了眼站在人群中的周兴,只见他穿着一身光鲜的锦缎圆领袍,容貌虽然称不上俊美,可也算是风度翩翩。他年纪不大却长着一张极为世故,且透着阴狠的脸。 比起那些小喽啰,周兴面对袁一的犀利目光,没有半分怯阵,而是临危不惧的与之对视。 瞧着面前这张陌生的面孔,袁一搜肠刮肚可怎么也想不起究竟与此人有过什么过节。 他在心里一琢磨,觉得此人敢这般公然羞辱他的人,肯定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份。既然这群王八羔子敢故意挑事下他的面子,那么他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样想着,袁一便转身走向周兴,而后抬起手指了指他,大声问道:“这位兄台看着好生面熟,我这一时半会想不起他姓甚名谁,不知各位乡亲可有人认识他,若能提个醒,袁某人自是感激不尽” 听到这番问话,大街上几千双眼睛全都把周兴当作了焦点。所有都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着周兴的身份,正在这时从人群中冒出一个尖声尖气的嗓音:“他呀我认识。他是神兵统领周兴,是当今太平公主养在身边的小宠物,是极为稀有的品种名为哮天犬” 因为此人的话语声是借助极强的内力向外传送,所以几乎整条街的人都听到了这番逗趣挖苦之言,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在阵阵欢声笑语里,周兴的脸色变得尤为难看,怒瞪了一眼看站在身边的笑得前俯后仰的男子,小喽啰立刻会意一脚把男子从人群踢到街道中央,然后一把揪起男子的衣领,边扬起手左右开弓狠扇着男子耳光,边叫嚣道:“老子要你笑老子要你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87、第二百八十七话 围绕在周兴身边的小喽啰都不是等闲之辈, 他们都是身怀武艺的神兵, 几个巴掌下去, 男子被打得鼻血直喷, 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男子还没来得急求饶,就已经被打得昏死过去。 这招杀鸡儆猴很快便起效,所有人都因为忌惮神兵司的权势, 连忙收敛起满脸的笑容, 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在这一刻整条大街又变得鸦雀无声。 等收拾完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 小喽啰又扫视了眼低眉顺眼的众人, 叫嚣道:“刚才是哪个王八羔子出言不逊, 敢侮辱周大人,按照律例无故辱骂朝廷命官可仗责五十。你他娘有是能耐就别做缩头乌龟,出来走两圈啊” “你爷爷我来了”话音刚落, 一个黑影就以迅雷之势窜到小喽啰面前, 小喽啰还没看清那人的容貌, 就被那人高高举起扔到了周兴面前。 见此, 潜伏在人群中的神兵都慌忙抽出佩剑, 将突然冒出来的那人团团围住。只见那人气定神闲的摸了摸唇边的两撇山羊胡, 他视面前一把把的白刃如无物,大步流星的向周兴走去,神兵急忙扬起手中的兵刃朝他刺去。 他四两拨千斤的一抬手,用双指夹住了袭来的白刃, 而后极为轻巧的一反手,削铁如泥的白刃便如蛋壳般被折断。 他一俯身将夹在指间的断刃朝来势汹汹的神兵掷出,断刃顿时变作一道白光围着神兵转个了圈。 只要稍微有些武功底子的人,都探知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甚至长得有几分猥琐的糟老头,绝对是江湖中的绝顶高手。 正因为心知肚明神兵都被吓得魂不附体,他们都以为化作飞旋白光的断刃会要了自己的小命之时,他们突然感到下身感到一阵凉飕飕的。 神兵们不约而同的低头一看,发现这糟老头并没有害他们的性命,只是用出奇怪异的手法隔断了他们的衣袍裤腰,让他们白花花的大腿和屁股全都的展露在人前。 即便受到这般羞辱,神兵们都怂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先是手足无措的愣了片刻,而后狼狈提起掉落的裤子逃窜进了人群里。 即便形势不有利于自己,周兴也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名绝顶高手带着一脸猥琐的笑朝自己逼近,他极为从容的问道:“你这是在替他出头吗” 说着,周兴看了站在身边眼袖手旁观的袁一。 那人笑了笑,将视线转向袁一,问道:“袁老弟,他说老哥是在给你出头,他这也忒瞧不起你了吧” 当袁一瞧见我打赌突然而至闹了个人仰马翻,心里多少有些意外,因为在他看来我打赌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少在人前露面也很少出手,就算他与我打赌相识多年,也只是隐约听人提过我打赌算得上是当世高手,可并不十分清楚他的武功造诣究竟如何。 眼下他这么稍微露一手,袁一才惊讶的发现他的武功造诣其实远远在自己之上。 等领悟到这些,他再看我打赌便多了几分敬畏之意,微笑着回话道:“你这是替我出头吗我瞧着怎么像是你上街活动筋骨,恰好碰到几个倒霉蛋。” 我打赌指了指袁一,笑道:“还是老弟了解老哥的癖好,老哥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好与世无争,尤其是朝廷的这些破事,我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可怎奈有只畜生仗着是公主身边的神犬乱咬乱吠,我若不整治这只疯狗,还不知道天底下有道义二字。” 正在我打赌教训周兴之时,李令月的座驾正往这儿来,她见前面路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给堵死,于是便吩咐左右去打听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到派去的人将情况打听来,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令月,李令月听后勃然大怒。李令月起身往马车下走,身边的侍卫劝阻道:“主子,在前面挑事的人像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他只用了一招就把十多名神兵打得落荒而逃。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子还是避开为妙。” 倘若是换做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李令月都会很明智的避而远之,可这回瞧见有人给袁一出头,还敢骂周兴是自己的小宠物,这般欺人太甚可不能忍。 她怒气冲冲:“本宫为何要避本宫就是要会会他,难不成还怕他把本宫怎么样了,本宫谅他也没这狗胆” 听到这么说,身旁的人再也不敢劝阻,而是任由她传过交头接耳的人墙,走到了袁一与我打赌面前。她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一脸从容不迫的用一双带着愠怒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打赌。 很快,我打赌便察觉到了这抹不怀好意的目光,停止了谈话将视线转向李令月。 他捻须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与李令月对视了片刻,便迈开步子围着李令月转了个圈,称赞道:“啧啧,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冷艳又不失俏丽,像一朵随风傲立的娇花,真是我见尤怜啊美则美矣,可惜人无完人,金无赤足。” 说着,我打赌已回到了她面前,带着一抹猥琐的微笑道:“若真要挑刺,无非是胸前不足四两,少了些妩媚妖娆的风韵。” 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个糟老头竟敢公然调戏挖苦自己,李令月心底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可她知道自己可是身份尊贵的千金之躯,倘若在这方面与这个江湖老流氓争辩,不论输赢与否,都会被围观者当成笑柄。 因而,她只能强压心中的怒火,岔开话题道:“刚才,我听说这儿有位身手了得的老英雄在这儿锄强扶弱,特意前来一睹风采,想必您就是哪位老英雄吧” 我打赌知道李令月的身份,当瞧见李令月撇下身边的护卫,从容不迫的走来自己面前,然后毫无惧色的盯着他看了许久,我打赌便知道这位看似娇弱的公主,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善茬。 眼下又见她没有怒气冲冲的来找麻烦,而是摆低姿态处处抬高自己,这让我打赌着实有些摸不清头脑。他只能顺着话题,答复道:“英雄不敢当,至于老我也不喜欢。所以太平公主的这番恭维,我真担待不起。” 见这猥琐的糟老头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李令月心中有些许惊讶。而一旁的围观群众,见活捉一只传闻中的太平公主都是兴奋得惊呼不已。 见身份过早暴露,之前在心里酝酿的对策没法使,李令月抿着嘴低头沉思了片刻,待理清思绪,才开口道:“这就奇怪了,你识得本宫身份,可本宫却觉得与你素未谋面,不可能有所交集,本宫是何故开罪了你才招致你的侮辱谩骂,还请明言。” 说到这儿,她的语气越发义正言辞:“倘若的确是本宫的过失,本宫可以当着所有人给你磕头谢罪,倘若这些只是你一时兴起之举,还请你向本宫致歉。” 我打赌见她嘴皮子这么利索,在心里掂量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为什么要向你道歉我就是这臭脾气喜欢骂谁就骂谁,就算天王老子拿我也没辙再说,我说的那些可是天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凭什么不让说” 李令月似乎早料到他会这般反驳,她淡定自若的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本宫也跟你说个天下人都认定是事实,江湖人士都是目无法纪随意便可草菅人命,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大奸大恶之人。” 我打赌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他收起满脸的嬉笑,怒气冲冲道:“我呸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污言碎语,我们江湖中人从来都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干的才不是山贼土匪的勾当” 见我打赌掉进了圈套里,李令月露出抹得意的微笑:“莫非山贼土匪不属于江湖人士的范畴,那本宫就有些糊涂了。本宫年少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见识过江湖榜,当时有个名叫刀不留人登上榜首,他可的名副其实的山贼头子。” 听到这番辩驳,我打赌顿时语塞,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在旁隔岸观火的袁一见我打赌败下阵来,便微笑着走上前,打圆场道:“咱们的太平公主最拿手的便是舌战群儒,她一张嘴可以说死十头牛,打赌兄还是珍爱生命,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李令月怒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朝廷要犯一边呆着去,还轮不到你在这儿兴风作浪” 趁着在俩人针锋相对间隙,我打赌已经理清思绪,知道自己被绕进了李令月挖的大坑里,无论输赢都没多大意思,倒不如给袁一面子,顺着台阶趁早结束这次无意义的争执。 这样想着,我打赌点点头,凑在袁一耳边轻声说了句,袁一微笑着连连点头。一旁李令月即便竖起耳朵也没听到半句墙角,最后我打赌若有所指的看了眼李令月,用过分强调的声音道:“老哥说的可是经验之谈,都得记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88、第二百八十八话 袁一也看了眼李令月, 点头道:“那是自然。” 我打赌向他拱了拱手道:“那老哥先走一步了。” 袁一点头拱了拱手, 我打赌便纵身跃上一旁商铺的屋顶, 一眨眼消失在艳阳高照的繁华神都中。 这时, 落荒而逃的神兵已经召来了大队人马,却未料到我打赌早已先走一步。这让在李令月面前出了大丑的周兴感到颜面尽失,他对着赶来的神兵破口大骂,围观百姓见到这样的架势, 怕惹祸上身都慌忙散开了。 李令月见被袁一看了笑话, 觉得脸上无光,正琢磨着要如何才能挽回些颜面, 袁一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补上一脚。 只见他故意走到李令月面前, 指了指骂起青筋凸起的周兴, 皱眉道:“瞧他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不如我自己走去神兵司大牢, 其实更省事。” 李令月瞧着他一脸得意的神情, 心里就来火, 正要开口说上几句, 却又被他抢话道:“瞧他们站了满大街, 应该是倾巢而去, 不妨把神兵司的钥匙先给我,我先走一步不想看着他们在这儿丢人现眼。”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用凶恶的目光瞪了他许久,而后一转头向周兴怒吼道:“闭嘴” 周兴从没被主子这么吼过顿时就哑声, 低眉顺眼的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李令月指了指袁一,吩咐道:“把这混蛋王八蛋押回去。” 周兴连忙应声道:“是。主子。” 说着,周兴向一旁战战兢兢的神兵,没好气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办。” 神兵一齐躬身领命,而后催促着袁一起行。李令月则气恼的一甩衣袖,朝着座驾停靠的位置走去。周兴眼巴巴的跟在她身后,一个劲的认错讨好,最后还与李令月一同登上马车往公主府的方向去了。 见此,袁一心里的醋意顿时就冒了上来,他在心里骂骂咧咧道:“同乘而去这臭丫头知不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先是豁出命给那只狗杂碎出头,这会儿把这狗杂碎带回府里,还真把狗杂碎当小宠物养了啊那可是一个大男人,不是什么摇尾乞怜的小猫小狗” 他憋着一肚子气来到神兵司,却发现神兵并没有把自己带进大牢里,而是把他押到了一个四面由高高铁墙铸成了密室。 只见其中摆满了各式刑拘,锁链足有碗口大小。一见这样的阵势,他便知道周兴这是看人下菜碟,特意为他量身打造的专属大牢。 他想着既然决定舍命奉陪到底,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他没有做任何反抗的让神兵用铁链把自己栓住。 等神兵退出去后,暗沉的密室便陷入了一阵死寂。袁一盘腿坐在潮湿的地面上,仰头望着头顶透气窗那一方小小的天空,陷入了深思之中。 在没来这儿之前,他以为不管面对什么,他都能泰然处之,可现在被放进这个与世隔绝,仿佛安 静得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密室,他竟慌神了。倘若李令月改变主意不将他碎尸万段,而是把他囚禁在这儿一辈子,那他该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他思考了许久,他得到的答案是人可以忍受折磨痛苦,甚至死亡,却忍受不了与世隔绝的寂寞。因为一切太过安静得足以让人胡思乱想,然后残存的理智被恐惧战胜,变得癫狂。 如何才能不被这样恐惧所支配他苦思冥想着问题的答案,突然他紧绷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笑意,他喃喃自语道:“心静则凉,心躁则热。一切在于心,而不该被形所困扰。想想我来这儿地目的是什么” 当有了这般领悟,他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慢慢的闭上眼睛思考着问题的答案:“是为了赢回她。” “为什么要赢回她” “因为她是我心爱的女人,我渴望拥有她。” “那这一切值得吗”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可我想要这样去做,哪怕是自我毁灭,我也做了。目前为止,还没有感到 后悔。这或许该算是值得吧。” “那还有多少勇气继续下去” “不知道。不过可以预见,我暂时还没有放弃她的勇气。” “那你敢如何度过这些难熬的日子” “暂时还没有太多头绪,不过一个人说两个人的话有些太耗神,我倒是想先睡一会儿。” 在这自问自答的之后,他混乱的思绪也渐渐被理清,他开始有了些睡意,便倚着铜墙睡了过去。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被关在只有这一方天空作伴的密室里。每天傍晚都有人准点送水和食 物,因为太百无聊赖他都是用睡觉打发时间,若实在没有倦意,他则会在被铁链锁着的狭小空间练武打发时间。 这日,他正甩动着笨重的锁链在练武,密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道刺眼的眼光射了进来,他用手挡着强烈的光线,眯着眼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等他的眼睛适应了强烈的光照,便看清来人竟是李令月。他心中暗喜,却极力掩盖着这样情绪,冷着脸道:“你这个毒妇怎么来了这儿不欢迎你” 李令月走上前打量了眼他,问道:“待在这暗无天日谷底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笑了笑,反问道:“你是希望我回到好受,还是不好受” 李令月没有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继续道:“这儿是我替你量身打造,就是为了让你感同身受,当年我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孤独绝望。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在这儿呆了一天一夜,那种绝望恐惧虽然很接近,可还是不及当年我所遭受的十分之一。” 当说这番经历,李令月的眼睛里尤为空洞,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不像是平静而像是麻木。 他几乎能够感受到,在这一刻李令月正遭受难以负载的痛苦。 他神情顿时变得凝重,垂着视线沉默了许久,方才用低沉的声音道:“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如果你觉得那些痛苦煎熬都是我带来,那就用同样的方式惩罚我,你可以把我关在这一年,十年,甚至一辈子。我都愿意承受,只要你不要再折磨自己。” 李令月突然变得怒不可遏,她指着袁一狂躁的吼道:“闭嘴给我闭嘴别装出一副关心,在乎我的样子你怎么会在乎我从来都不会你就是人面兽心,一次次把我推下万丈深渊,让痛不欲生” 等她冲着袁一咆哮过后,又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她用噙着泪水的眼睛望着袁一,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是不是这样告诉我是不是袁一。” 他摇摇头,温言细语道:“不。我在乎你。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在乎”李令月露出夸张得有些狰狞的大笑:“这样的谎话,我听得太多太多,也被谎话伤得太深太深。不如这样,你说从没在乎过我,一直以来你都是在利用我,至始至终你都没有爱过我。只要你实话实说了,我就放你离开这儿,怎么样” 他柔情的眼睛凝望着陷入癫狂的李令月,微笑着:“不。我在乎你。” 李令月难以接受,也害怕面对这样的答案,在极度的惊慌失措中她又变得暴怒不已,她冲上前一把拿过挂在墙上的皮鞭,边凶狠的抽打着他,边怒吼道:“你撒谎你撒谎” 面对她的鞭打,袁一始终一声不吭的承受着。她就算心里再恨只是是个娇弱的女子,气力始终有限,她才挥了十多鞭,便已经精疲力竭。可她心里的怒气没有消,叫来把守在密室外的神兵,交代他们继续打,没有自己吩咐不许停。 如此交代过后,她便出了神兵司回到公主府歇息。等到傍晚时分,她再次来到密室叫停了鞭打的神兵。她看了眼满身鲜血淋漓的袁一又问了同样的问题,依旧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她没有于心不忍,吩咐神兵继续鞭打袁一。 夜晚,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总睡不着,便吩咐值夜的丫鬟掌灯在房里看起书来。可才看了几页,觉得心烦不已便推门走到院子,望着高悬的明月发了阵呆。 之后她又回到房里睡下,辗转难眠终于熬到次日清晨。她再次来到密室,看到被整整鞭打了一夜的袁一晃晃悠悠的托着锁链站在那儿,他看上去十分虚弱。 她刚进密室,周兴随后也赶来,在她耳边低声道:“主子按着您的吩咐,已经把这王八羔子打了一整夜,鞭子都打断好几根,打手换了十多个,要是换做普通人早就被打死了,可这就王八羔子是硬骨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说到这儿,周兴将话锋一转道:“可话说回来,这样打下去铜皮铁骨也会被打坏。现在这王八羔子的罪还没定,这样被打没了,奴才可担待不起。不如暂且停手,先留着这王八羔子这条命,等到定了罪再折磨他也不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89、第二百八十九话 李令月在心里一琢磨, 摆摆手道:“你们先退下, 我有几句话跟他说。” 周兴点了点, 向着正卖力鞭打袁一的神兵, 吩咐道:“喂,别打了。暂且退下。” 神兵收鞭领命,随着周兴退到了密室。 这时,脸色煞白的袁一颤颤巍巍的扶着墙坐下, 看着一旁的李令月, 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不管你问多少遍,我的回答始终如一。” 李令月走前蹲下身子, 凶狠扯着他的长须, 质问道:“你这是故意跟我对着干, 是吧看我不安生,你才称心如意,是不是”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你有没想过, 我在乎你, 为何会让你感到不安生” 听到此问, 李令月满脸的盛气凌人顿时变成了彷徨无措, 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对答。 “瞧你这一脸憔悴, 想必这些日子你也过得不好吧是不是打在我身, 疼在你心,是不是”他边说着,边抬起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蛋。 见被说中心事,她气急败坏的把他手推开:“能别这么自以为是吗我开心喜欢还不及, 怎么会心痛” “是吗那就让他们接着打,我不会认罪,更不会改变答案。”他面带微笑的说着。 她冷笑道:“你就这么求死心切吗我就偏不让你得逞。我要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自顾自的摇头,笑了笑道:“陛下心如明镜,我们这些把戏岂能瞒过她的法眼。她能把我交给神兵司,就是默许你可以为所欲为,即便此刻你把我杀了,她也不会过问。既然你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就别错过这个机会。” 说罢,他一把扯开被鲜血染红的囚衣,露出了满身皮开肉绽的鞭痕,而后他抬起手往心口的位置指了指:“我不是一般人,这些折磨可要不了我的命。你身边不是时常带着一把匕首吗不要再犹豫,不再给自己留后路,用力往这儿刺下去,就当是给薛绍,或是给你的孩子报仇都好。让我下地狱你好好的活着,快乐点幸福点” 李令月原本找了个回旋余地,却被他这番话硬生生的逼到了墙角,不得不有所行动。 她低头沉默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或许只有让你下地狱,我才能幸福快乐。” 说着,李令月从兜里掏出那把精致的匕首,她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柄。在此刻匕首仿若变得有千斤重,她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把它。她抬起视线,看着满脸从容坦然的袁一,用平静得有些刻意的语气,略显多余的问道:“你就这么求死心切吗” 袁一嘴角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他摇摇头:“并不是。我知道这是让你放下仇恨的唯一出路,我别无选择。现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不就杀死我,要不就下仇恨。” 面对他给出的抉择,李令月感到一种无形却重若千斤的压力,让她感到喘不过气。为了缓解窒息的感觉,她只能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她闭着眼摇摇头,做出最终的决定:“你去死吧” 说着话的她用凛冽得犹如寒冬的双眸,看着面前这双温暖柔情得好似灌满了暖阳的眼睛,她暗暗的吸口气而后鼓足勇气拔出了匕首,她将被艳丽宝石装饰得璀璨夺目的刀鞘扔到一旁,而后用双手握起刀柄做势,朝他的心口位置刺下。 可当锋利的刀刃与他的肌肤只有咫尺之距时,她突然收力,握着匕首的手不住的颤抖,猝不及防一股热泪从她眼里喷涌而出,她垂着头止不住的啜泣着。 面对她的怯弱不堪,他始终都是一脸波澜不惊,没有安慰也没有催促,只是用极致柔情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正哭得全身颤抖的李令月。 许久后,李令月方才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用噙着泪的眼睛看着他,声音沙哑而低沉道:“只要你说不爱我。我们之前的仇怨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他嘴角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我想要一笔勾销,可我爱你,至始至终从未改变。” 李令月连连摇头否认道:“不。你要是爱我在猎户村就不会弃我而去,把我丢给另一个男人。你要是爱我,就不会为了语瑾差点把我掐死。你要是爱我,怎么忍心把我逼疯,让我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魔鬼你不爱我,这才是至始至终的答案。” 他闭着眼长长吐了口气:“若不是你提醒,我都快忘了对你做过那么多混蛋事,你该恨我,该把我碎尸万段别说了,动手吧” 即便得到了这番催促,可李令月始终下不了手。 他不想让李令月在痛苦煎熬里挣扎,他太想结束这一切,可眼见李令月这般怯懦的模样,他吼道:“动手啊你他娘的动手啊” 这时,不知是勇气使然,还是太害怕,李令月终于如他所愿将锋利的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可很快,李令月便后悔了,她惊慌失措的将匕首拔出,一股带着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溅了她一脸。 一直从未有过的极致恐惧灌满了她心腔,她止不住的寒颤仿若置身冰窖,她脑子一脸空白,眼睛里却是满是刺眼的鲜红。 她像是被定住了般,她瞪大眼睛张着嘴,愣愣看着他胸口的血如泉涌。在这一刹那间千万念头涌上她心中,她拼命摇头否认着这些可怕的念头,她的理智稍稍有所恢复,她慌忙倾身向前,用手按照了血流不止的胸口。 不知是她的动作太过粗鲁,还是袁一已经虚弱不堪,被她这么一按,袁一向后倒了下去。她连忙俯身使出吃奶的劲将他抱起,把他头枕在自己的膝上,按着他的伤口,摇头哭泣道:“我不想让 你死,我不是故意的,我下了手。不要死好不好求求你” 见到李令月这般语无伦次,袁一心疼不已抬起手温柔的抚摸着她脸,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只要你答应放下仇恨,我就活下来陪你。” 李令月连连点头:“我放下,什么都放下。我也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活着。” 在这一刻,他脸上露出了像孩子开怀的微笑,却不禁迟疑的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我不相信。我要拉钩,谁反悔谁就是小猪。” 见到他吃力的抬起手,李令月连忙伸出手勾住他伸来手指:“我绝不会反悔,只要你活着。” 这时,他突然大口喘起气来,李令月慌忙问道:“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他轻咳了几声,回答道:“可能是伤到肺呼吸困难,你给我输气,我才能活。” 李令月应承道:“好,我给你输气。要怎么输快告诉我” “你先大口吸进一口气,然后嘴对嘴输给我,这样就能暂时缓解。” 李令月片刻都不敢耽搁,也来不及多想便将他的身子放平,而后猛地吸了口气,而后俯身对着他的嘴输气。 可她的唇刚贴上去,袁一的手就不安分的伸手去揽她的腰,原本她心思都放在救人上,并没有过多在意这些,直到她渐渐感觉这所谓的输气,不知何时变成缠绵而炙热的亲吻。 等她回过神,慌得一把将袁一推开,没好气道:“都这种时候,你这禽兽还想着占我的便宜,还真够臭不要脸。” 袁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你说什么” “刚才,你压根就不是什么呼吸困难,只是在骗我亲你” 见阴谋被拆穿,袁一只好笑着承认:“其实,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你这么好骗,连这样的谎话都会信。” 听到他竟拿这种事开玩笑,李令月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好骗我只是太担心你这混蛋。没想到你这般无奈竟拿这种事开玩笑” 见李令月抬起手打来,他一把抓住李令月的手腕,温言细语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没那么担心。记住我很好,一直都会很好。只要你愿意我活着,我就会好好活着,无论将来出现什么,都 要记住这一点,好不好” 在李令月看来他能这样胡闹肯定伤得不重,之前的担心便一扫而空,她冷着张脸没好气道:“既然你死不了,那我就没必要你听这些鬼话连篇了,我先走了。” 正在她起身之时,袁一却抓着她的手:“记住我说的这些话,我不会有事,别担心。” 她甩开他的手,不耐烦:“我没闲情陪你玩,滚” 话还没说完,就看袁一闭上了眼头耷拉到了一侧,她以为袁一又是在逗自己玩,便用脚狠狠踢了踢他,他却无动于衷。 她心里一慌,急忙蹲下身子去探他的鼻息,发现时断时续极其微弱。她还是自我安慰袁一这是在逗她玩,她俯下身去亲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一刻,一种无形恐惧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她神情木然的捂着嘴愣片刻,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她便慌慌张张的起身,跑到密室外让神兵去找大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90、第二百九十话 等神兵领命而去之后, 她回到密室里焦躁不安的在房里踱着步, 还时不时的蹲在袁一身边止不住颤抖的手去探他的鼻息, 见他还存有气息, 她感觉像是劫后重生。 这些年为了在朝廷获得更多的权利席位她大肆杀戮满手血腥,早已不信鬼神,信的只有人定胜天。 可在这一刻,看着奄奄一息的袁一, 她感到尤为无助沮丧, 不再觉得自己足够强大得能够与天抗衡,她开始希望真有世人所说的神明存在, 能够用他们的法力无边, 把袁一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当这样的希望越发殷切, 她开始跪地乞求,为了表示虔诚,她忏悔着这些的年的罪孽, 最后她泪流满面的恳求道:“老天爷若你有眼, 那就该好好看看, 真该下地狱的人是我, 而不是他。若你能让他活过来, 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求求你不要带走他” 说完,她伏地失声痛哭起来。不知哭了多久,她感到有只强而有力的手把自己扶了起来,她以为是袁一醒了过来, 她欣喜不已的抬起视线,却失望的看到站在面前的人竟周兴。 周兴紧紧皱着眉,难掩担心的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李令月根本就没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左顾右盼焦急的问道:“大夫呢找来没有大夫呢” 见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周兴不知所措的愣了片刻,柔声问道:“不管发什么有我在,主子别害怕。这王八羔子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朝廷追责问罪,全由我来承担,我绝不会让主子受到任何伤害。” 周兴这番忠心耿耿之言,似乎稍稍抚平了李令月内心的极度恐慌,她抿嘴垂着视线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大夫已被神兵请进密室,李令月连忙侧身将大夫让了进来。大夫给袁一看过伤口把过脉,初步的包扎过伤害口后,便告知李令月袁一的伤口很深又在要害位置,以脉象和失血程度来 看就算心房没有受损,心脏浅表也应该有创伤。 心脏是人体最重要的脏器,哪怕只是遭受轻微的损伤,人也难以活命。更何况袁一还失血过多陷入昏迷,那就更难医治。 李令月耐着性子听大夫说了一大堆,最后等他说完,李令月很直接的问道:“我不需要知道那些狗屁道理,你只要告诉我,他还能救得活吗” “这”大夫沉吟了许久,方才答复道:“恕小人直言,回天乏术。” 听到这样的答案,李令月感到身体的力气像一下子被抽空,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愣愣望着大夫,难以接受的问道:“什么回天乏术,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救不活了。” 李令月突然暴怒的揪着大夫的衣领吼道:“他要是死了我要你全家给他陪葬去把他救活,去啊” 李令月用一股难以置信的力气,硬是把身材魁梧的大夫推倒在地。大夫吓得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小人不过是个医术不精的庸医,对于这样的疑难杂症自然是束手无策。可天底下能人异士很多,肯定有法子能够救回她的命。” 听到这话,李令月的脸色才有所缓和:“真是这样吗” 大夫连连点头道:“小人怎敢欺瞒公主,小人听闻在神都之中就有几名医术堪比华佗的老郎中,不如让小人列出他们的名单,公主赶紧派人去将他们请来。小人可以先施针护住他的心脉,替他 留住气息可好” 他条理清晰的保命之策立刻便被李令月的采纳,李令月先让其施针,再让他列出老郎中的详细地址姓名,再让周兴带着足够的人手把郎中通通找来替袁一看诊。 这些老郎中都是个顶个的行家里手,加之在神兵司的地盘看诊,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们先是分别给袁一看过,而后聚在一起将病症探讨了一番,才向李令月禀告,袁一的伤情太过严重, 要救回他只有一线生机,他们施救也纯属死马当活马医。 李令月不允许他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直接向几个老郎中撂下狠话,要是救不回袁一就让他们陪葬。 有了李令月的恐吓压阵,几个郎中不敢有丝毫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给袁一症治。 最后,在几人的努力下,袁一的脉象总算恢复平稳,气息不再是时断时续而是恢复了正常的深浅起伏。 眼见袁一的病情虽趋于稳定,却仍旧昏迷不醒,几人凑在一商讨给出的论断是袁一心脏受损又失血过多,加之就诊不及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出现呼吸不畅的情况,从而影响了脑的血脉活动,导致脑内淤血,甚至脑受损。 若真如此就算留住了心脉气息,可能只能像活死人那样在床上躺一辈子,而且每天还得靠名贵的人参灵芝才能续命。 当有了这样的论断,几人心里惶恐不已,都不敢把实情告知李令月。直到李令月问起,为什么都已经好些日子了,还不见袁一清醒。 老郎中心里明白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李令月终究得知道,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壮着胆子将袁一的病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令月。 李令月听到袁一可能这辈子都醒不了,一阵揪心的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木然的转过身看躺在草垫上的袁一,当看到那张像是安然入睡的面庞,她感到尤为安慰踏实,那种感觉就像是置身在暖洋洋的春日里,满目皆是柔柔暖暖的明媚春光,萦绕在耳边的是时远时近的虫鸣鸟叫。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像是幸福或是快乐 当这般难以言喻的情愫在她心间微荡开来,她嘴角弯出一抹浅笑,向站在身后战战兢兢的老郎中们问到:“他一辈子都会是这样吗” 老郎中都不想做冒头的那个,因而互相推搡着想要对方回答这个问题。 见迟迟没得到答复,李令月厉声问道:“你们耳朵聋了吗本宫的问话没听到吗” 其中一个老郎中无奈出列,答道:“禀告公主,这个也不无绝对,还得看他伤情的恢复情况。若他身子骨硬朗,可能加以时日服药针灸就能醒过来,如若不然那就可能出现我们所说的最坏的情况。” 李令月略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带着一脸难以琢磨的微笑扫视了他们一眼,用轻松得有些欢快的口吻道:“那就让他一辈子都不要醒。” 他们似乎都不敢自己的耳朵,都是一脸惊讶不解的看着李令月,问答:“什么公主的意思是” 李令月神情从容自若,嘴角的微笑也越发明媚,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那就让他一辈子都不要醒明白了吗” 他们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才赔着十二分小心问道:“公主的意思是把他给”说着话的老郎中用手指在脖子上抹了圈。 李令月摇摇头:“不。我要让他做一辈子活死人。” 老郎中互相看了眼都是一脸不解,他们在心里嘀咕了好一阵,作为发言代表的老郎中方才问道:“为什么我们不太明白。” 李令月一摆手,不耐烦道:“你们不需要知道,照做就行了。你们要是做好了,我会赏赐你们黄金百两。” 这老郎中因为医术精湛早已赚得腰缠万贯,对于这黄金百两的赏赐,他们并没有太心动,只是惧怕于李令月的权势,才答应姑且试试。 最后,李令月还不忘嘱咐道:“这件事本宫不想让除你们以外的人知道,明白吗”老郎中自然都是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守口如瓶。 当晚,李令月随意找了个由头打发过周兴后,便差人就秘密的将袁一从神兵司抬出,她再用自己的座驾将袁一带回公主府,安顿在一个极为隐秘的院落中,差了几个心腹小厮丫鬟从旁照料。 次日,李令月先出门忙完了一些要事,便来到了安顿袁一的院子里。她没有急着进屋,而是先在院子里走了圈,瞧见里花草杂乱无章,没有一点可以观赏的清丽景致。 她便命院子的丫鬟将管家召来跟前,吩咐他立刻安排府里的花草匠人在这儿打造几处亮眼的花圃以供观赏,再把院子里的枯败的树木移走,然后移栽些灼灼之姿的桃花树。最后,她还让管家在院里添置些雅致的石凳石桌,还有缠绕着花藤的秋千。 见她突然对这间空置已久的院落亲自做出了诸多详尽的规划布置,这让管家有些摸不清头脑。他心里虽然犯嘀咕,可不敢多问只是一并应承着再着手去办。 这样交代过后,她才进到了屋里,看到其中陈旧的摆设极为不满意,于是乎列了张物品清单让几个小厮到库房取来,然后在她的指示下,小厮和丫鬟一起动手将房里布置焕然一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91、第二百九十一话 一切都处置妥当, 她屏退了小厮和丫鬟, 走到了榻边, 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端详着躺在榻上的袁一, 她在榻边坐下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他饱满的额头,又摸了摸浓密的剑眉,她又用青葱玉指顺着他高耸的鼻子滑下,她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明媚。 她边柔情的抚摸着他, 边自言自语道:“从这一刻开始, 你就是我的玩偶,而我就是你的主人, 也就是说你的思想, 你的心, 你的这具躯壳都属于我李令月,我不高兴就可以折磨你,我高兴就可以陪你说话让你可以活命。” “这辈子你哪儿都不许去, 你得留在这儿任我消遣。明白吗你要是不说话, 那就是默认, 可口说无凭我要你立字为据。” 说完, 李令月走到一旁的案几边, 提起笔写了张条款详尽的契约, 然后回到床边而后煞有介事的一条条的读给袁一听。 等读完,她还不忘询问道:“若有意见,大可以提出来。若没有那今后就必须遵守这些条款事事依顺从于我,绝不可以有二心。” “你要是不说话, 我就当你默认了。为了保守起见,在这儿画个押。”她边说,边从被子拽出袁一的手,硬生生的让他在契约上按上了手印。 她这般自说自话的捣鼓了一番后,她拿着契约吹干墨放进兜里,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接下来的这几天,她每天都会来这儿待一会儿,尽情的数落袁一种种不是,说到激动处还会扯住 他的长须,怒气冲冲的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自然难以回答,可李令月却不肯善罢甘休,她撂下狠话:“你这混蛋不仅狼心狗肺,嘴还这么硬。这一条条的罪状摆在面前,你还像没事人似的,要是有一条不认错,我就拔你一根狗须,你 要是全都不认,信不信我能把你拔秃。” 见他毫无反应,李令月开始边罗列罪状,边拔着他的胡须。在这之前,李令月以为他的罪状足有匹布那么长,可如今三言两语便能清算,这让她感到很诧异。 她蹙着眉不由陷入了深思,许久之后她再将视线转向袁一,她脸上尽是迷惘:“其实,我心里一直都知道,就算薛绍的认罪书不是由你交给母皇,他同样也得死,而我的孩子会没了,更多的原因是那些日子我为救回薛绍,日夜奔走劳累过度所造成的。你真正罪大恶极的是在悟佛堂对母皇说得那些话,还有在猎户村弃我而去。” “我那么那么爱你,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甚至良知。而你却一再的抛弃我,伤害我。之前是为了权利富贵,之后又为了道义羁绊。既然你那么在乎道义,那你为何还要让薛绍签认罪书,成为间接害死他的凶手呢” “你说我们之间有太多误解,可你从没向我解释过任何。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一直以来我需要不是解释,只是一句我错了。我想只要你真诚的跟我这么说,我都会愿意原谅你。可你没有,至始至终都没有。你不是在闪烁其词,就是找尽理由搪塞我。” 说到这儿,她不自觉的移开视线,扫视了眼安静的屋子也沉思了许久,方才继续道:“不过现在好了,你不需要再解释,也不能再伤害我。这是我自从猎户村以来,头一次感到你完完全全属于我,这让我好安心,也倍感幸福快乐。就这样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好不好,袁一” 她柔声说着在袁一身边躺下,她像从前那般睡在他温暖的臂弯里,紧紧的搂着他结实的身子,听着他的规律的呼吸和心跳,带着一脸孩子般满足的甜笑安稳睡去,拥有了一个充满甜蜜回忆的美梦。 不知不觉,她酣睡了一整晚,等到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带着幸福滋味的美梦虽然已远去,可迎接她的不再是冰冷的现实,而是温暖的臂弯里和眼前这张陷入沉睡的脸庞。 她可以痴笑的望着他出神,可以肆意的把他当成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偶,可以让他倾听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有了他这具玩偶的陪伴的日子,她岁月不再漫长无趣,她觉得时间仿若在飞逝,可她明明过得很充实忙碌。 白天,她要在各种政治问题中斡旋,或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席位,或是谋求吞并别人的地盘。她还有忙于打理各种人脉关系,游走于各种权利场合。 以前她很享受这种在觥筹交错的气氛里被围绕着,被仰视着。 她一举手一投足都被注视解读,她的话语都会被万千之众附和着,被当作不可违背的命令遵守着。她实在太喜欢这种被当成焦点的感觉。 可往往热衷于一件事物,是因为在生活轨迹里没有出现一件比它很好的事物,能够促使自己忘情的投入,乐此不疲的沉溺其中。 自然而然热衷的事物就会被新事物所取代,袁一这件活人玩偶便是她移情别恋的新事物。 以往她白天几乎不会待在府里,等夜晚降临她也会会早早的入眠。如今,她不再事必躬亲,她会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交给心腹去办,也会推掉一些纯属瞎凑热闹的饮宴。 然后早早回到府中与她的玩偶作伴,遇到天朗气清的时候,她会用轮椅推着玩偶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争奇斗艳的繁花,走累了她就会在桃花树下的秋千坐下,跟歪在轮椅上的玩偶说说心事。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她就会推着玩偶进屋,然后吩咐丫鬟传膳。等一道道秀色可餐的菜品被丫鬟整齐的放在食案上,她就把玩偶推到一旁陪自己吃饭。 自打从安西都护府回来,她的胃口就变得很差,府里的厨子换了一拨又一拨,可依旧难讨得她的欢心。 见她日渐消瘦,周兴向雪雾探明了情况之后,周兴不辞辛苦从各处知名的酒楼物色来手艺一流的 厨子,可李令月试过他们的菜之后,只是摇头极其失望的说了句差了远,便放下筷子起身而去。 这些日子有了玩偶作伴,她的胃口也好了很多,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被装在精致的碗碟中,她 看了眼闭着眼坐在轮椅上的袁一,问道:“你瞧这些菜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安西都护府里厨子的手艺差远了” 说着,她提起筷子吃了起来,她每吃一道菜就会用资深老饕的口吻对其评头论足一番。 等全都试过之后,她放下筷子摇头叹了口气道:“不是有这么句话吗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以我之见,安西都护府深在荒蛮之地能获得的食材极为有限。” “可你那厨子还是能将普通食材通过最佳的搭配和至臻的烹调技法,将其的品质发挥到了极致。那一道道看似普通的菜肴,其实都是世间难寻的人间至味。” 说到这儿,她不免埋怨道:“说起来都怪你,让我尝到了人间至味,这些普通货色自然就难以下咽了。不说了,该喝药了。” 李令月叫来在屋外忙活的小厮,让他帮忙把袁一抬到了榻上。她亲自用羊皮管和竹筒特制的喂药罐,将煎好的药喂给袁一服下。 等喂过药,她又亲自给袁一擦身子,见他的指甲又长了许多,她耐心的替他剪起指甲。 这样忙活了一阵,时间一晃就到了深夜,有时她会躺在袁一温暖的臂弯里睡上一会儿,再带着倦意回到自己院里。 可当她躺到自己的富丽堂皇的软塌上,却莫名其妙的睡意全无,她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也未能如愿入眠。 她在心中挣扎了许久,才决心回到那个温暖的臂弯。当她纤臂绕过玩偶的身子紧紧将他抱住,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心安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睡意如潮水般朝她涌来,很快她便酣睡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92、第二百九十二话 这样的次数多了之后, 她越来越依赖这个能让她安心入眠的臂弯。有天, 她头脑一发热, 便找了个由头索性从正院搬来了这儿暂住。 刚开始, 她还碍于这样的行为会招来非议,而对府里的人遮遮掩掩。可等时间久了,她心里逐渐认定要与玩偶长相厮守,觉得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妨让这些成为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 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即便是公主府也不能免俗。公主府的人本就对自家主子连日来的怪异行为有所猜测,如今又再加上李令月的诸多刻意为之, 府中上下都开始暗自议论起来, 自家主子不知从哪儿捡回个半死不活的野男人, 正当宝贝供在府里。 很快,这些风言风语便传到管家耳里,虽然他对这些事也很好奇, 可他更懂得作为一名管家首要的职责就是维护主子的声誉, 幺蛾子是李令月自己放出来的, 可管家明白作为奴才免不了要跟在主子身后默默的将烂摊子收拾好。 正因为深知为奴之道, 他立刻召来了各院的负责的管事, 先是就最近出现的这些风言风语把他们臭骂了一顿。 等数落完他们没有管好自己人的嘴之后, 管家又变作一副温言细语的姿态说着自己作为公主府管家的不易,以及自家主子的这些风言风语倘若传出来,大家脸上无光事小,要是主子问责起来, 大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在他软硬兼施之下,各院的管事都心悦诚服的顺着他的思路仔细一掂量,觉得还真是这道理。于是,纷纷让管事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平息这件事。 管家其实心里早有谱,可还是装作思考了片刻,才沉吟道:“这个嘛。我是这样的琢磨的,不管这些事情是否存在,你们先得把自己院里那些人的嘴给管住了,谁敢再乱嚼舌根就给点颜色让他们学乖。至于主子那边,我也会去走走瞧瞧。” 大家都觉得他给出的法子很妥当,欣然同意并且答应积极配合。 等各院管事都散了去忙各自的事之后,管家就来到安置袁一的别院中,恰好李令月正推着袁一在院子里赏花,管家用极为委婉的方式把最近的风言风语向李令月透露一些。 等说完,管家看了眼闭着眼歪在轮椅上的袁一,向始终一言不发的李令月问道:“主子,您好歹给奴才一个指示,让奴才知道该怎么去办事。如今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只是在府里传传,倘若哪个心怀叵测的王八羔子把这些张扬到了府外,奴才恐怕主子的声誉受损。毕竟您的身份可是尊贵无比的太平公主。” 管家不过三言两语便将利害关系向李令月阐明,如果换做以前李令月肯定能够给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最佳对策。 可如今李令月已经魔障了,不再是那个在权利森林里纵横捭阖的政治猛兽,现在的她不过是个贪玩的小女孩,不想理会纷繁复杂的成人世界,她只想沉浸自己的世界里尽情的跟自己最钟爱的玩偶过家家,开怀的玩耍。 因而,面对管家的劝说,她只是很任性的丢下一句:“本宫不会把他送走。绝不会” 说完,她便推着玩偶气冲冲的回到了屋里,为了表示对管家的反感,她甚至还重重的摔上了门。 眼见李令月的这些过激反应,呆站在院里的管家看得瞠目结舌,许久之后他方才回过神来,他在心里细细一琢磨,不由得惊呼道:“她这该不是鬼上身了吧” 此时,在院子里修剪花圃几个小厮听到惊呼,纷纷将目光转向管家,连连向他疯狂点头暗示着。 见伺候在旁的下人都认为李令月是中邪了,这让管家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他搓了搓了手臂冒起的鸡皮疙瘩,惊慌失措的夺门而去。 管家越想越害怕,可又不能向身边的人提及这件事,商量可行的对策。毕竟,这些鬼神之事都虚无缥缈,相信的人才会觉得其存在,不相信人反倒觉得这些心怀叵测之论。 李令月不但是自己的主子,更是身份尊贵的太平公主,她在朝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自己作为公主府的管家若一锤子敲定自家主子中邪了,轻则被视为往主子身上泼脏水,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重则若被主子的政敌用来大做文章,肯定掀起政治波澜。 可他作为管家又不能坐视不管,任由李令月这样下去。他还是孩子时曾听家中的老人提过,若人真是被鬼魅缠身,刚开始只是疯疯癫癫那还有法子使,可日子一久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哪怕主子一命呜呼,顶头还有个对她宠爱有加的女皇陛下,若问责起来,轻则也得满门抄斩,重则恐怕得株连九族。 当他看清这层利害关系,发现前面是狼,后面是虎,他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仔细一掂量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无论如何他都有所行动。 他想了许多条计策都觉得不够妥当,正在他黔驴技穷时,脑子突然闪过一条念头:“上官婉儿她与主子感情深厚,她可是有着女宰相的雅号。每回她来府里,就算对我们这些下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她足智多谋应该能够帮得上忙,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我还真是老糊涂了” 想到这条可行之计,管家片刻都不敢耽搁,急忙写了封信差人送到了宫里头。等上官婉儿收到信,只见其中很简短的写着:小人冒昧打扰,望姑娘恕罪,能否请姑娘明日来府中详谈 上官婉儿从未收到管家的私信,知道肯定是公主府出了要紧的事,管家才会派人送信邀自己进府详谈。 她再一想自从李令月把袁一弄进神兵司起,她就没有去过公主府,而李令月似乎也忙于处置袁一事,也减少了与她的联络。 这样算来,她与李令月中断联系也有好几个月了,管家突然来信邀她去公主府,不知所为何事 她暗暗在心里猜测着,到了次日她来到公主府。管家早就焦急的在府门外恭候着,见她应邀而来极是欢喜的将她迎了进来。 等在屋里坐定,管家吩咐丫鬟奉上香茶点心后,就屏退了所有人独与上官婉儿在屋里说话。他们先客套的寒暄了几句,管家才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可是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管家才开口说了个大概,她便知道李令月当作宝贝养着的活人玩偶便是袁一。 她虽已心如明镜,可还是默默的听管家说着,等管家说完,神情满是担心焦虑道:“小人实在没辙,才会惊动姑娘。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姑娘不是外人,小人这才敢将这些情况老老实实的 向姑娘坦白,姑娘智慧过人,还请姑娘帮忙拿个主意才好啊” 上官婉儿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不紧不慢道:“你说得没错,家丑不可外扬。公主身份尊贵,伺候在她身边的不是家人,只能算是下人。唯独你对她忠心耿耿,又能拎得清自己的位置,你可以算是她的家人。” 她的这番话把管家说得云里雾里,管家低头思量了许久,也没有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便问道:“小人愚钝,不知姑娘话中之意是” 上官婉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若一个外人,听到别人家的闲言碎语通常会怎么样” 听到她这么一问,管家总算是摸清了一些思路,可不怎么敢回答,只是支支吾吾道:“这这小人也说不上来。” 她明白管家的顾虑,将问题简化道:“究竟是同情惋惜而三缄其口,还是当做一个笑料肆意传播,让主人在外人面前颜面尽失既然你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就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后者,而绝非前者。” 管家连连点头称是道:“姑娘考虑得周到,不知小人要如何防止家丑外扬” 她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交给我便可。” 管家感觉到事情不妙,他舔了舔嘴唇犹豫片刻,方才壮起胆子问道:“莫非姑娘是想把他们给”说着,管家用手指在脖子上划了圈。 她摇摇头:“不至于。我会派人给他们提个醒,明白守口如瓶的重要性。再从公主府支出一大笔银子,当作安家费把他们遣散回原籍,只要他们不留在神都,就能减少变数。” 管家这才稍稍心安,点头道:“姑娘考虑得极为周到,小人既然请姑娘拿主意,自然会听从姑娘的一切安排。不过小人还是有一点顾虑,要是把人都给遣散了,主子岂不是无人照料,这么大的公主府没有下人可不成。” 她安排道:“这个你放心,我会安排一些特殊的人先接管公主府,暂替伺候之职。等到公主无恙之后,我与她交代之后,自然会把这些人撤走,倒时你再行招募便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93、第二百九十三话 见她一肩抗下所有的重担, 管家自然是满口答应。 等一切协商好, 上官婉儿起身道:“带我去看看公主吧” 管家也连忙起身, 做了个请的手势:“是。姑娘请随小人来。” 管家领着上官婉儿来到了那处清净的院落, 等走进门看到李令月正荡着秋千同坐在轮椅上的袁一说着话。 管家先让上官婉儿留步,而后快步上前向坐在秋千上的李令月通传道:“主子,上官姑娘来了。” 李令月侧脸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上官婉儿,微笑道:“你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 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上官婉儿走到李令月面前, 用尽可能轻松的口吻道:“因为太久没来,才来串门叙叙旧不行吗” 见上官婉儿与李令月搭上话, 管家便告退而去。 李令月没有说话, 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上官婉儿看了眼歪着头躺在轮椅上的袁一, 蹙了蹙眉用颇为惊讶的语气问道:“这大胡子瞧着好眼熟,这不是袁一吗他不该待在神兵司受审吗” 这原本是个尴尬至极问题,可李令月表现得极为平静从容道:“很明显, 我滥用职权把他给占为己有了。” 她直白的回答让上官婉儿有些措手不及, 可她很巧妙的掩盖了从心底直往上窜的惊讶, 或者确切的说惊悚。她几乎能够感受到, 在这一刻所面对的不再是一个正常人, 而是一个陷入癫狂的歧途者。 每一个被扭曲的心态一定存在难以调和的剧烈矛盾, 而迫使李令月误入歧途的矛盾点则是极度渴望去爱,对她而言爱的代价是被再次被万箭穿心,或许伤害并不是最可怕,真正令她心生畏惧的是拥有之后的失去。 当袁一成了活人玩偶, 失去了伤害她的能力,她便能无所顾忌的将深藏在心里的爱全都倾泻给他。这样恰恰能够使不可调和的矛盾,达到一个最佳的平衡点。而她所做出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行 径,只不过在保持这种平衡罢了。 当上官婉儿在瞬息之间充分解读了李令月怪诞行径之后,她心中的不寒而栗便消散了大半。 她很清楚面对一个心理扭曲的人,就如同面对一个醉汉,当你清醒时永远无法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只有当把自己灌醉,才能更好的读懂她,而作为回报她也会向你开放暂时封闭的世界。 因为有了这些领悟,上官婉儿很清晰明了的看到想要把李令月从歧途拉回来,首先该做的并非专属于成人世界的说教,而是诚心诚意的去理解她所做的一切。 上官婉儿理清思路后,用极其平静的口吻道:“这么说来,咱们鲜少见面的这几个月,肯定发生一些精彩的故事,现在阳光又照得暖洋洋的。这种时候我是不是该来些瓜子花生搬个小板凳什么 的,听你娓娓道来。” 李令月望着一脸兴趣盎然的上官婉儿,微笑着问道:“你真想听” 上官婉儿也报以微笑的点点头:“当然” 李令月看了眼轮椅上的袁一,心存犹豫的问道:“这个故事并不怎么美好,你觉得我该说给她听吗” 等问完话,李令月点了点头像是得到了袁一给出答案。而后她又将视线转向上官婉儿,一脸为难道:“你听见没有,他好像不怎么乐意。” 不可否认,在这一刻上官婉儿心里还有些发怵,可她很巧妙的掩盖了这阵情绪,看了眼歪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的袁一,微笑着点点头。 她心里本是要说,既然他不乐意,只要你乐意就成,管他干嘛。 可当她将视线转向李令月,却用敏锐的视觉捕捉到一抹愠怒之色在李令月脸庞闪过,她恍然间明白李令月这样说不过是在试探自己。 上官婉儿便急忙改口道:“他都已经昏睡过去,又如何告诉你他的不乐意。你是故意搪塞我,还是觉得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自说自话的疯子” 显然,李令月很满意上官婉儿的回答,她露出一脸难以捉摸的微笑,反问道:“或许在他们眼里我已经疯了,难道你会是个意外” 见李令月已经开门见山,上官婉儿也索性直言道:“我究竟如何,想必你心里已经有谱。可你就有些耐人寻了味,你究竟如何在别人眼里看到自己疯了这件事” 上官婉儿以缜密的逻辑编织出的问题,已经把李令月绕进了穷巷,她垂下视线沉默了许久,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或许我真是疯了吧” 上官婉儿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一脸迷茫的李令月,摇摇头道:“不,你没有。你只不过还没做好取舍的选择。”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总是会受自身情绪的困扰,对所经历的事物会产生自相矛盾的做法,把明明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这种时候恰恰需要一个理智的旁观者,帮助自己理清头绪,看清自己内心最真实的需求。 对于李令月而言,上官婉儿就是那个永远理智的旁观者。因而,当听到这些话时她的心“咯噔”了下,蹙了蹙眉喃喃自语道:“取舍的选择取的什么舍的又是什么” 上官婉儿露出一脸智慧高深的微笑:“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 “我自己”李令月陷入了一阵沉思,许久后她依旧满脸困惑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现在还不是时机。” “时机”李令月又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深思,她抬头看了眼身旁的袁一,神情极为痛苦的闭上眼深深吸口气,摇了摇头:“我做不到。知道吗不管这些恰不恰当,不管别人怎么看,这几个月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幸福的时光,仿佛沉浸在一个美梦中。我不想快乐戛然而止,我不想从这个美梦中醒来。” 她以为得到的将会是上官婉儿口苦婆心的说教,可让她意外的是上官婉儿竟然赞同道:“那就不要醒,继续你的美梦。不过答应我,等有一天你愿意醒了就告诉我,让我把你唤醒,把你带回不美好却真实的现实中。”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上官婉儿又道:“在此之前,我有必要向你提个醒,你不仅仅是李令月,还是太平公主。你一路走到这儿何其艰难,不要放弃这个身份,你该做些事情,毕竟朝堂之中可是风云际会之地,一不留神就会满盘皆输。” 李令月把上官婉儿的这番道理听进了心里,点头道:“我明白了,谢谢” 上官婉儿笑了笑:“我们之间不需要谢谢。对了,还有一件事,袁一留在这儿的日子也不短了,你府里的人是不是该换换了” 李令月明白上官婉儿意思,赞同道:“那就有劳了。留下雪雾吧” “好。” 等商定好这些事,俩人又聊了一会儿,上官婉儿方才告辞而去。 晚间,李令月让小厮将袁一安置在窗边的罗汉榻上,而后倚在他怀中看着窗外的满天星斗出神。她忽然问道:“你说浩瀚的银河中真住着牛郎织女吗或者这只不过是痴男怨女的美好愿景罢了” 说完,她仰头看向袁一,微笑道:“若你能说话,肯定会笑话我怎么还会相信这么幼稚的神话故事,对不对” 她用手指卷着他的长须,难掩得意之色道:“那还真可惜,你现在是我砧板上上的鱼肉,只有任我宰割的份。只能乖乖听着,然后心悦诚服的默认我的一切想法。” “对了,还有一件事得跟你说。从明天开始我得去处理一些事,不能整天待在府里陪着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想我,你要乖乖的等我回来,知道吗” 等把这些交代完,她倚在袁一怀里看着星星说着话,直到夜阑时分,才同他睡下。 次日清晨,等她醒来时,发现近前伺候的丫鬟已经换成了一副新面孔,不由得感叹上官婉儿的办事速度真够惊人。等洗漱穿戴整齐过后,丫鬟已经按吩咐让门房准备好了马车。 李令月跟躺在榻上的袁一话别之后,迈开步子往屋外走,她这一路走到府门外,看到的全是陌生的面孔。 这些人对她没有太多的陌生之感,他们都是礼节周到同她行礼问好,见公主府一夕之间就改头换面,她心里不由得嘀咕:“这不过一天时间,婉儿这是上哪儿弄来这么多训练有素的人可看样子不像是宫里头的人。” 她带着满心的困惑走到了府门外,看到管家正指挥着几个小厮在擦门前的石狮子。她仔细一瞧看到石狮子像是被泼了什么,浑身通红,她走下台阶向管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才告知实情道:“昨晚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趁夜又在府门前泼了猪血,故意找咱们的晦气。要是让我把那王八羔子给逮着,非得把他的皮给剥了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94、第二百九十四话 见这天底下还有人敢跑来的自己的地盘撒野, 这让李令月很惊讶:“这么说来, 这些人不止一次做这些那就是没认错门, 本宫倒真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 竟然来找公主府找晦气” 管家低声道:“不瞒主子,自从有风声说是主子弹劾了定安王通敌叛国,朝廷才派人把他抓回来受审。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这件事还没有个定论, 有些仰慕定安王小老百姓心里头不服气, 就跑来公主府撒气。” 说到这儿,他也深感无奈道:“这泼猪血还不算大事, 有些刁民甚至把屎尿泔水泼得府门前到处都是。这人也抓到过几个, 可该教训的也教训了, 该关的也关了。这头抓完,那头又有不怕死的家伙效仿来跑来这儿找晦气,主子这如何是好啊” 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令月并没有太多过激反应, 只是轻描淡写道:“若本宫把这些解决了, 那还要你这个管家干嘛” 管家急忙道:“主子教训的。小人会想法子应付这帮刁民, 一定让主子高枕无忧。” “那就好”李令月点点头迈开步子上了马车。 李令月前脚刚出门,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后脚就溜进了公主府。这人虽不是光明磊落而来, 却没有半分做贼心虚的姿态,他大摇大摆的东瞧瞧,西看看,时不时的窜进这间屋里吃些茶点水果, 时不时的摸进那间房里观赏下古玩字画。 在公主府里尽情游玩了一圈后,他心满意足的哼着小调来到后院,他提脚正要纵身跃上房顶离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喃喃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对了,我来这儿干嘛来着” 他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我这不是要顺道来看看那浑小子吗” 说完,他又折了回去。 他一路来到了安置袁一的那处院落中,他趁在院子打扫的小厮不备偷摸进屋里。他走到床榻边, 摸着唇边的山羊胡眯着眼打量着正闭着眼的袁一,微微一笑道:“气若洪钟,这可不像是身患重疾之人。” 他又俯身掀开锦被一探袁一的脉搏,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脉象强劲有力。以老哥来看半月前你就应该痊愈了,还整天躺在这儿装活死人不觉得难受吗” 见话已至此,袁一还是纹丝不动的躺在那儿,他边解着裤腰带,边道:“见老弟这副要死不活的 模样,老哥心里真是太难受了。老哥这难受就特别想尿尿,既然你是个没有知觉的活死人,应该不会介意老哥对着你的脸撒泡尿吧” 说着,他故意把裤腰带扔到了袁一脸上,见袁一还是无动于衷。他便伸手拿起一旁案几上的茶壶,将带着些许温度的茶水浇到了袁一脸上。 直到他使出这般阴损的招数,袁一才没能扛住猛的睁开眼,看到床榻边的我打赌正满脸嬉笑的提着茶壶捉弄自己,他气不打一处抬起脚将我打赌手中的茶壶踹飞。 我打赌则气定神闲的以左脚足尖为落点,一倾身伸手接住了下落的茶壶。正在他把茶壶放回原位时,袁一双手撑着床沿给他来记扫腿,而他则敏捷的用半悬在空中的右腿将其踢开平稳的将茶壶放到案几上。 而后,他立起身看着一脸气急败坏的袁一,嬉皮笑脸道:“老弟,你这起床气也忒大了点吧气大伤身哦” 这时,坐在床边的袁一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眼他,没好气道:“你这老不死的,还真爱多管闲事” 我打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多管闲事你去江湖上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你老哥就是靠多管闲事这门手艺混饭吃的,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袁一冷笑道:“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让你混饭吃,偏偏骚扰我干嘛我现在一穷二白还是朝廷重犯,不适合敲诈勒索” 我打赌一摆手:“瞧你这话说得谈钱伤感情,难道你就这么没眼力劲,看不出老哥这是打心眼爱着你,才会这般关心你吗你就一定要说这么些让老哥心寒的话吗” 袁一满是戒备的起身赤着脚走到窗边透过细缝看了眼,拱了拱手道:“我快到点喝药了,随时都 有人进来,你别他娘的罗里吧嗦,痛快点告诉我究竟想要干什么,然后赶紧滚怎么样” 我打赌像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这个提议不错。老哥就是特别好奇,每晚被心爱的女人搂着,非但不能干正经事,还得一动不动的装活死人,那种煎熬是不是每时每刻都像热锅上的蚂蚁” 见他在所有问题中问出了最无关紧要的那个,袁一满是鄙夷的看了眼他一眼:“你这老不羞就不能问点正经话题吗” 我打赌摇摇头:“正经话题那多无趣。你难道还不了解你老哥就喜欢这些老不正经的话题,你得答到我满意,我才会走。不然被你骗得团团转的大宝贝,就会知道什么叫真相。” 在我打赌的威胁之下,袁一只好如实回答道:“真是怕了你。没错那真是很煎熬,甚至让我忍不住希望自己没有醒来,满意了吗” 我打赌猥琐一笑,继续问道:“你那大宝贝与同床共枕了这么久,难道她就没有发现你的某些部位已经诚实的苏醒了吗别告诉老哥没有过。” 这些极其私隐的问题让袁一感到很不安,他垂着视线不自觉的咬了咬手,满是难为情道:“嗯这个嘛怎么说呢没有,或者说我巧妙的化解了。” 我打赌眼睛里闪烁着猎奇的光芒:“我还真想知道,作为一个活死人怎么做才算巧妙化解。” 袁一下意识的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我打赌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哦还真有你的。这儿又没人,你凑这么近干嘛” 袁一抓了抓后颈,尴尬笑道:“我这不是难为情吗我这该说也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你是不 是可以”说着,他偏了偏头使了个眼色,示意我打赌离开。 我打赌意犹未尽的竖起手指:“老哥还有一个问题,问完就走。” 他深感无奈道:“好,问吧” “你打算在大宝贝身边装多久瞧你挺乐在其中的,别告诉要装一辈子” 他抚着长须,微笑着回味道:“说实话这种滋味的确妙不可言,要是能装一辈子,我是很愿意的。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打算等个七年时机成熟,我再不留痕迹的醒过来,也未尝不可” 我打赌沉默了片刻,摇摇头道:“七年那太久了,老哥替你拿个主意,七天怎么样” 从他话中袁一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什么,问道:“我才不要你替我拿主意,你想干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我打赌说完,便走去前推门而出,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打赌出了公主府,来到附近的客栈顺手牵羊偷来了一匹坐骑,便马不停蹄的出城来到郊外的一处农庄。他一路打听来到一所简陋的农家小院前,他把坐骑栓在院外的一颗酸枣树上,便探头探脑的隔着篱笆墙往里瞧。 他看到院子里摆放这几个大竹筛里面晒着些干货,几个小孩正在院里嬉笑玩耍。 他向一个跑来近前的男娃娃招了招手,问道:“孩子啊,你爹梅仁在屋里吗” 那男娃娃岁数不大,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打赌,奶声奶气的问道:“你是我没见过的爷爷 ,怎么知道我爹住这儿” 我打赌一摆手,满脸不开心道:“我才不是什么爷爷,叫叔叔。” 男娃娃挠了挠扎着两个小辫的脑袋,摇头道:“咦,那就奇怪了,叔叔不是长你这样的。” 正在俩人说话间,那最大的孩子警觉的来到篱笆墙把那个男娃娃拉到一旁,教训道:“已阅,娘亲都告诉你好多次了,不许跟陌生的大人瞎聊,知道了吗” 梅已阅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哦。知道了。” 这时,那个大孩子转过身向篱笆墙外的我打赌,没好气道:“你说的那个人,咱们不认识,你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我打赌上下打量了眼孩子,见他不过岁的年纪,说起话来全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打赌摸了摸唇边的两撇山羊胡,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坏人,我是你们袁叔叔的江湖好友,特意来给你们爹捎个信。” 听他这么说,孩子皱着眉头抿着小嘴想了会儿,摇了摇头:“我们也不认识什么袁叔叔,这里真没你要找的人,你去哪边瞧一瞧吧,兴许他就在那儿。” 我打赌见这孩子的防备心这般重,只好道:“你这小屁孩可别唬我我不仅知道你爹叫梅仁,还知道你叫梅意启。” 他抬起指了指那个光着屁股满地跑的孩子:“还有这个小不点就梅盼归,我说得没错吧” 梅意启感到十分惊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95、第二百九十五话 我打赌得意的笑了笑:“因为你爹和你袁叔叔情深似海, 你爹给你们起的名字都是寓意着你袁叔叔。” 梅意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是听娘亲说过, 我爹和袁叔叔的感情很好。我娘亲又说, 正 因为太好我爹才会被免职调查, 咱们一家子才会躲在这儿穷乡僻壤吃苦头。” 我打赌摇摇头:“你娘亲这样说未免也太不厚道了。以前你们一家子沾你袁叔叔的光,可在王府里过了近十年的神仙日子。现在吃糠咽菜不到半年,怎么就埋怨起跟你袁叔叔走得太近来了” 梅意启连连摆手道:“不是这样。我们没有说袁叔叔不好,只是我娘亲一直都是爱抱怨, 改不了的。” 我打赌点点头:“好吧我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没闲工夫跟你这小屁孩家长里短。把这封信交个你爹,我先走了。” 说完, 他将信给了梅意启便解开栓在酸枣树上的坐骑, 一路扬尘而去。 我打赌来送信之时, 屋里的梅仁正坐在梳妆台前,只见他一手拿着把小金剪刀,一手拿着把小木 梳对着铜镜精心修剪着自己的胡须。 等修剪妥当之后, 他又从一个小精致的木匣里, 拿出一盒上好的发脂细细抹在自己胡须上, 等把胡须打理得有型有款后, 他对着铜镜自顾自的欣赏起来。 在屋里的另一头坐着大着肚子的暖香, 只见她穿着一身不怎么入时蓝缎襦裙, 正飞针走线缝补着衣裳。 她见梅仁屁事不干在铜镜前一坐就是老半天,不由火大的放下针线,冷嘲热讽道:“我觉着,你这辈子什么都可以缺, 唯独少不了这面镜子要是一天不照上两三个时辰,恐怕你这条命就没了” 听到这话,梅仁方才起身走到暖香跟前,端着一副雄浑苍劲的嗓音道:“娘子有所不知,咱们困在这穷乡僻壤整天无事可做,要不找点事情消磨下时间,那这日子该怎么捱啊” 暖香没好气道:“你别总是吊着嗓子阴阳怪气的,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梅仁要摇摇头:“这不叫阴阳怪气,这叫男子气概,懂不”他边说,边提起脚踩在一旁的凳子上。 暖香白了他一眼:“把脚放下去踩脏了,又要我来擦你要是真觉得无事可做,可以帮我分担些家务,或者去外面找份差事贴补点家用。现在咱们遭了难,已经不是在定安王府过富贵日子了,你就别再游手好闲的,咱们家有那么多张嘴要吃,带出来的银子可撑不了多久。” 面对暖香的没完没了的唠叨,梅仁像是没事人似的,依旧笑盈盈道:“媳妇啊,做人可不能这么悲观。现在袁哥点背,咱们才跟着倒了血霉。你是不知道袁哥那命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管遇到什么衰事都能逢凶化吉。” 说到这儿,他满是憧憬道:“我坚信过不了多久,他的好日子就能回来,咱们一家子就能再沾他的光,继续那些纸醉金迷的日子了” 见到梅仁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暖香心里就特窝火,她用手指一戳梅仁的脑门:“瞧你这副德行你整天不事生产,老是巴望着别人过日子,这何时是个头啊要知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自己有本事比什么都强” 梅仁唇齿相讥道:“你这风凉话说得也太晚了吧你要是早十年告诉我,我就不会带着一家子搬去王府享受哪些锦衣玉食,也不会靠着袁哥的人脉关系在朝廷里捞一份高薪厚禄的闲职,整天屁 事不干光陪着你买这买那,游山玩水逍遥快活咱们俩都有份,现在遭了难就成了我的锅了啊” 听他这么一说,暖香觉得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不由得羞愧的垂下视线,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我知道咱们遭了难谁也赖不上不是有那么句话吗运来铁成金,运去金成铁。咱们这无非是好日子享到头了,你是一家之主怎么着也得为以后的营生想想法子。” “营生”梅仁摸了摸唇边的八字胡,眯着眼琢磨了片刻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万一袁哥真被神兵司定了罪三长两短了,咱们不是还有婉儿吗她把我从牢里捞出来时,就跟我说了吃苦受累只是暂时的,等风头过了就会替咱们再谋出路。咱们还愁什么营生” 对于他的积极乐观,暖香却不以为然道:“说不准那只不过是人家的一句客气话,你却信跟圣旨似的婉儿姑娘全都是看在袁哥的面子上,才帮了咱们那么多忙,袁哥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也是人走茶凉了。” 梅仁满脸不悦道:“人走茶凉这是什么话我和婉儿的交情不知道有多铁,就算没有袁哥,她也会这么仗义。” 夫妻俩说话间,梅意启已经拿着我打赌的信进了屋,他走到梅仁面前递上信道:“爹爹,这儿有你的信。” 夫妻俩都很诧异停止了交谈,警觉的互相看了眼后,梅仁皱着眉嘀咕道:“这节骨眼上,究竟是谁打听到这儿来了婉儿可是特意交代了,这段时间最好不要露面,也不要跟任何人联系。这平白无故怎么就有人来送信” 正在他纳闷时,梅意启说道:“孩儿听那人说,自己是袁叔叔的江湖旧友,要捎个什么信给爹爹。” 他依旧一头雾水:“江湖旧友那就更奇怪了,不管了先看看信上写了什么。” 说着,他拿过信看到其中写着:袁一伤重围困公主府,三日内必有性命之虞,若念兄弟之,速速前往营救。 梅仁吓得面如土色愣了许久,听到暖香连连追问究竟出了什么事,这才回过神他将信交给暖香后,起身边焦急的在房里踱步,边念叨着:“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相对梅仁的张皇失措,暖香倒显得镇静许多,她在心里稍作思量,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首先这所谓的江湖好友究竟是何人,这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然后,照理来说,袁一应该被关押在神兵司受审,怎么又会出现在公主府 袁一可是万人难敌的战神,他还能受伤围困 在暖香这番看似疑问,实则梳理的引导下,梅仁的心也稍稍安稳了些,他不再像热锅上的蚂蚁围 着屋子打转,而是回到暖香身边坐下,问道:“媳妇啊,你脑子比我好使,你好歹给我拿个主意,究竟要怎么办” 暖香蹙着眉,面露难色摇摇头道:“这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毕竟若是平白无故,也不会找来这儿送信戏弄咱们。倘若说这是个阴谋,咱们都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平时又与人为善,没什么仇家,他们没必要花这些功夫来诓咱们。” 梅仁一摊手,没好气道:“你这说了等于没说这真是叫人头疼啊公主对袁哥是恨得入心入骨,我听说袁哥这顶通敌叛国的帽子,就是公主一手炮制的。其实这样一瞧,袁哥被围困公主府 也不稀奇。” “说不准是公主觉得神兵司的严刑拷打还不满足不了她的胃口,她就滥用职权得把袁哥私藏在府里,天天亲自动用私刑,听着袁哥对她哀嚎求饶,她才会觉得酣畅淋漓。” 听到梅仁这番话,暖香想起了李令月当年的恶行,不由得咬牙切齿道:“那个毒妇丧心病狂,的确什么都做得出这些年我一直没想明白,袁哥只是没有救回薛驸马,那毒妇怎么就像疯狗似的先是毒杀了我阿姐,如今又将毒手伸向了袁哥。让我更不明白的是那毒妇这般丧心病狂,袁哥竟然还处处包庇她” 听到她提到语瑾,梅仁心中也是一阵伤感唏嘘,长长叹了口气道:“想不明白,就甭想了呗现在要紧是咱们得合计下,究竟是不是该摸进公主府探探虚实,倘若袁哥真有性命之虞,咱们也不可能坐视不管啊” 暖香赞同的点点头:“咱们受了袁哥那多恩惠理应如此,可公主府戒备森严,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恐怕连公主府的门没还摸到,就会被逮着。你要是落在毒妇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 等她大义凛然的说完,开始图穷匕见的要挟道:“你去可以,不过先把休书写好,别耽误老娘再嫁” 梅仁冷笑道:“再嫁你也不照镜子瞧瞧,你都已经人老珠黄,还挺着个大肚子,身后带着这么些拖油瓶,就算村口打个半辈子光棍的王二麻子也不会要你。我是被你连哄带骗上了贼船没法子下,才将就到了现”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1027请假时间两天 请假理由:存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96、第二百九十六话 见梅仁把自己的说得一文不值, 暖香气急败坏的揪着他的耳朵, 恶狠狠道:“这王八羔子还真不是东西, 再敢说半个字信不信老娘把你的耳朵拧下来, 给王二麻子下酒吃” 见暖香动气,梅仁连忙赔笑求饶道:“媳妇,疼疼疼我这人就是嘴欠,媳妇别生气” 暖香这才松开手, 警告道:“这次老娘就让你长长记性, 倘若再有下次别怪老娘下狠手” 梅仁连连点头称是道:“明白。绝不会” 等两口子拌完嘴,又将查探虚实的事好好的商量一下, 暖香并非不同情理之人, 她之所以阻止梅仁去公主府, 一则是因为他们这家子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要是梅仁有个什么闪失,她一个妇道人家要把这么帮孩子拉扯大, 光是想想就让她害怕的喘不过气来。 再则, 她与梅仁同床共枕这么年, 太了解自家相公就是那种成事不足, 败事有余绣花枕头。她几乎可以预见梅仁去救人的结果是, 人没救出来, 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 暖香暗揣着这些心思,她明面上虽然没有反对梅仁营救袁一,可暗地里不管梅仁提出怎么营救的方案,她都能挑出一大堆毛病, 让梅仁被迫放弃。 最后,梅仁见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个结果,便察觉到暖香心里的小九九。 他满心不快的一拍案几,大义凛然的撂下话道:“我和袁哥可是过命的交情,他被朝廷定罪那会 儿我无能为力,心里难受死了。现在他又有性命之虞不论真假,我都不能坐视不理你一定要我写了休书才肯让我去救他,那就我现在就写” 说罢,他拿出这辈子的所有的爷们气概,走到窗台的书案前铺好宣纸,提这笔沾沾墨正要落笔。 暖香红着眼眶走上前,愤然夺过他手中的笔扔到窗外,泪眼涟涟的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梅仁, 你这混蛋你不替我想想,好歹也为孩子们想想那太平公主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们这些孤儿寡母怎么过活” 梅仁皱眉看着说得义愤填膺的暖香,一本正经道:“什么孤儿寡母我这是去救人,又不是去送死” 暖香冷笑道:“在我看来,你这同送死没什么区别” 梅仁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媳妇,别哭啊我本来心里就乱糟糟的,你这一哭让我心口疼得没法子思考了。别哭了,成吗” 他边说着,边替暖香抚去泪水。他这番体贴之举,不但没让暖香止住泪,反倒让暖香扑到他怀里呜咽大哭起来。 梅仁安慰似的拍了拍她,温言细语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会这样。要是今天换做是我,袁哥也会豁出命来救我。我们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你应该了解你相公我是多么贪生怕死,多么不怕讲义气这档事放在心上。可他是袁哥,我爱他,敬重他,仰望他。他是一个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男人,知道为什么吗” 暖香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因而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梅仁继续道:“因为他也深爱着我,对他而言我胜似一切。感情本就是相互的,他情深似海,我就义薄云天。” 见梅仁说得理直气壮,暖香实在听不下去离开他的怀抱,抹了把泪问道:“你对一个男人爱来爱去,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面对暖香人之常情的质问,梅仁反倒一脸难以理解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吃醋啊” 暖香被问得哑口无言,她瞪着梅仁沉默了片刻,最终妥协道:“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暂且不提,若你铁了心要豁出命到公主府走一遭也可以,你得先把我和孩子们安顿好。” 梅仁也知道此行的凶险,他思量了许久,叹了口气道:“若我真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你就带着孩子回我老家。我爹娘虽然年事已高,可家底还算殷实,他们还好好照顾你和孩子们的。” 见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梅仁,竟然用这般严肃稳重的口吻交代着这些,暖香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她鼻子一酸,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在梅仁身边坐下,拉着他的手,泪眼涟涟的说着:“相公,我相信不会的。相公就算为了我和孩子,也要好好的,知道吗” 梅仁垂着视线,点点头:“知道。我说的那些主意也只是以防万一,在许多年前,一个很厉害的相师袁天罡跟我算过,说我将来可是会位列三公,五子三丞相,三代为脊梁。以现在来看我还没混到三公,孩子才生到三,哪有那么快嗝屁着凉” 暖香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这些你已经跟我说过八百遍,可唯独这遍最动听。” 说完,暖香投入梅仁怀抱,夫妻俩情深意浓的说了许多体己的话,暖香才起身到屋外忙活起晚 饭,而梅仁则坐到窗下的书案边写写画画,像是为了潜入公主府探听虚实的部署打草稿。 这时在公主府中,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中,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行色匆匆的穿过华灯初上的街市,停在了富丽堂皇的公主府前。 在随行丫鬟的搀扶下,带着一身疲惫的李令月走下马车进了府,等走到那处清净的院落前,李令月疲惫的脚步也轻快起来,她冷漠冰霜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 她快步走过花团锦簇,秋千迎风微微荡起的前院,而后推门径直走到被烛火照得明如白昼的屋子。 她先是摆摆手让在屋里打扫的丫鬟退下后,带着满脸笑意走到百宝嵌黄花梨大榻前,她在榻边的波斯地毯上坐下,以手托腮静静端详着躺在榻上的袁一。 许久后,她方才柔声问道:“知道吗这一整天我无时无刻不再想你,根本没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管不住自己,你有没有想我” 在这一刻面对李令月的温柔眷缱,不得不装活死人袁一感到非常痛苦,因为他难以实际行动去回应这片深情告白。 他只能用炙热的情感在心里回应着:“我也时时刻刻想着,哪怕一瞬间我也不想你离开。我们明明这么深爱着彼此,可为什么只能这种方式相守相依我多么多么想要跟你说会儿话,多么多么想要告诉你,我有多么多么想你,多么多么爱你,多么多么希望于正常人的方式与你长相厮守” 李令月无法听到他心底的声音,因而她只能自说自话道:“我知道,你也会想我。毕竟这些日子我把你伺候的这么舒坦,多少也得表示点,对吧” 她边问着话,边用手指卷着袁一的长须:“今天有没有乖乖的” 在她的所有问话中,袁一最喜欢这句,他知道这意味什么,他心中暗喜:“有太有了。赶紧亲我” 李令月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自问自答道:“瞧你这副样子,那里也去不了,不能去招蜂引蝶,也没法说那些混蛋话来伤害别人。这样看来你别无选择只能乖乖的待在家里想着我,看来今天有人又要得到奖励了。” 说着,她凑上前在袁一的脸颊上亲了亲。 袁一顿时心花路放,可还是有那么些不满意:“每回都是这么蜻蜓点水的一下,完全满足不了我嘛答应我下回稍微激烈点” 正在袁一在心里抱怨之时,闻到不寻常气息的李令月顺着他的长须嗅了嗅,她蹙眉寻思道:“这是什么怪味怎么像是街尾那间烧鸡铺的味道我每晚都有跟你用玫瑰香露洗脸擦身,这怪味来哪来的” 听到这话,袁一在心里暗叫糟糕:“我这晌午吃的烧鸡,这会儿味还在呀你这鼻子也太灵了吧该不会就这样露馅了吧说起来这都怪你每天只给喂药喝,饿得我前胸贴后背,要不是我身手好逮到机会隔三差五溜出去觅食,早就饿死了。” 袁一正在心里抱怨连连之时,李令月却料定是院里新来的丫鬟小厮对袁一照顾不周,先是对他们严厉训斥了一番,而后手把手的告诉他们如何帮助袁一翻身清洁,以及何时服药该推着他到院子透气晒太阳。 最后,李令月还特别交代,每次服侍袁一都得先用玫瑰香露净手,决不能把一些不好气味沾染给他。 等这般仔细交代过后,到了袁一用药的时间,李令月给他喂过药后,吩咐屋里的伺候的小厮提来一大桶热水再滴上馥郁芬芳的玫瑰香露,而后李令月脱去袁一的衣裳,用柔软的浴巾给他擦拭身 子。 此时,当李令月手中带着温热的浴巾接触到袁一的肌肤,一种酥麻的触感便在他全身蔓延开了。 他极其享受在心里长长吁了口气,心语道:“你说得没错,你的确把我伺候得很舒坦,这也是我愿意装七年活死人也不会腻的理由之一,要是能来点鸳鸯浴,那就跟爽了,哈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97、第二百九十七话 正在他脑里尽情畅想着不可描述的画面时, 他突然感到脸上阵阵辣, 为了防止我打赌提到的那种情况突然而至, 他暗自憋着劲让自己冷静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这很寻常的擦个澡, 我怎么老往哪方面想,我还真够混蛋不过换做任何男人被这样伺候,都会浮想联翩吧我这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等李令月替他擦好澡,在小厮的帮助下给他穿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又将屋里收拾一遍后小厮便告退而去。 这时, 独自坐在榻边的李令月细心的替袁一将被子盖严实后,起身从梳妆台上拿来一把小巧精致的象牙梳边替他梳理着长须, 边道:“说实话, 我真不喜欢你这一脸关公长须, 怎么说呢瞧着邋遢又变扭。” 听到李令月这么损自己,他心里极其不快:“什么邋遢变扭你这臭丫头还真是孤陋寡闻难道不知关公可是有美髯公的雅称,这关公须明明就把我衬托得俊朗不凡又不失威武霸气, 像你这样审美情趣低下的臭丫头, 才会觉得邋遢变扭” 李令月又道:“其实, 我一直琢磨着, 哪天心血来潮把你这把邋遢的大胡子给剃了, 可又想到这样一来每天都得给你刮胡子也挺麻烦, 也只好作罢不过没关系,我总会想出一个好法子,让你这些大胡子变得顺眼些。” 听李令月这么一说,他似乎嗅到不祥气息, 他在心里嘀咕:“你想干嘛警告你可别乱来,否则信不信我趁你半夜里睡得像死猪那么熟时把你给剃成尼姑,看你怕不怕” 李令月似乎开始筹划起改造方案:“我曾听说,在各大酒肆招揽顾客的波斯舞姬,她们一头极为风情的大波浪卷很多都并非天生的,而是后天造作而来的。我听说是她们是用一种类似于筷子粗细的铁棍放在炉火里加热之后,再将其缠绕发丝受热之后,原本直发就成波浪卷。要不我亲手给你来一个关公须变成异域风情的大波浪卷,光是想想我都已经手痒痒了。” 她边说着,边露出银铃般的微笑,让默默听着的袁一心里直发毛,他在心里骂骂咧咧道:“你这臭丫头,有没有脑子用铁棍加热,你这不是弄大波浪卷,你这分明是想把我点着要是这一脸美须烧掉就罢了,要是伤到我的俊俏脸蛋,算你的还是我的我是活死人,不是你任你涂脂抹粉的玩偶,好歹也给我留点尊严,好不好” 正在李令月对着碍眼的长须,发挥各种匠心独运的改造计划时,丫鬟在门外敲了敲道:“公主殿 下,奴婢已经将热水烧好了,是不是准备沐浴就寝” 李令月应允道:“进来准备吧” “遵命。” 不多时,几个丫鬟提着热气腾腾的水来到屋里,她们有条不紊的将浴桶放满水撒上经过处理的玫瑰花瓣再滴上香露,一切准备妥当,她们正要将收拢的屏风展开时,却发现屏风已经损坏。 丫鬟将情况告诉了李令月,并且询问要不要去附近的院子先借用一个。李令月经过短暂的斟酌之后,摇摇头道:“这样一去一来,水都已经凉了,还是算了就这样吧” 丫鬟看了眼躺在榻上的袁一,心存疑虑道:“这样会不会不大方便若水凉了,奴婢们可以再换热水。” 听到丫鬟这么来句了,袁一心里很是不爽:“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方便,管得也太宽了吧 你的公主殿下每晚都是搂着我入睡的,以这种亲密程度来说,就算没有屏风遮挡坦诚相见,又会如何若一定要细算的话,你的公主殿下每天都扒了我的衣裳把我看光摸光,我有说什么吗没有老天爷心疼我,偶尔让我也占占便宜,你们就在不要在这儿碍手碍脚了滚滚滚” 正在袁一心里恨不得起身拿起扫帚赶走这些多管闲事的丫鬟时,听到李令月说道:“没什么不方便,反正他跟布偶没什么区别,难不成还担心他会偷窥” 李令月看了眼乖乖躺着的袁一,面带微笑的跟丫鬟们说着,丫鬟们也点点头笑着附和了几句,便告退而去。 这时,见煮熟的鸭子终于被端上桌,袁一在心里乐开了花:“偷窥把我当什么了,正人君子我不需要那些虚名说到底我们可是拜堂成过亲,我至始至终也没给过你休书,不论从人情还是道理上讲,我们都是夫妻。有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在手,我这绝不是偷窥,而是是光明正大的欣赏哈哈哈哈。” 有了这样强大的理由做后盾,袁一便理直气壮的稍稍侧头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看着背着身子的李令月慢条斯理的褪去外罩的曳地的大红纱裙,脱下内穿的抹胸金线绣团花襦裙,最后等她正要解开猩红的肚兜时,总觉得背后有一抹不怀好意的目光。 她蓦然的停下手,心有不安的看了眼躺在榻上的袁一,见他正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不由得笑着摇摇头,喃喃自语道:“这还真是疑心生暗鬼,就算他有心偷窥,恐怕也没这能耐我有什么担心的” 虽然她说得很小声,可袁一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在心里露出猥琐的笑:“什么好担心是没什么好担心,因为我已经在偷窥了。哈哈哈哈” 李令月放心的脱去肚兜,一丝不挂走向正升腾着热气的浴桶里,正在她靠着浴桶闭着眼享受着沐浴所带来的舒适放松,在屋子的另一侧那道贼眉鼠眼的目光,正色眯眯的打量被迷蒙暧昧雾气环绕着她。 袁一边偷窥着,边不忘在心里品评道:“这肌肤温润白皙吹弹可破,身段曲线优美至极兼具丰腴灵巧,至于这张闭着眼的脸蛋,虽不施粉黛却更为清新脱俗。她这副模样真是撩人至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远远地看着。我总算明白百爪挠心究竟是何种滋味了哎” 正在袁一只顾心猿意马,未能及时发现李令月已经睁开眼,致使他偷窥的目光遇到了李令月惊讶的眼神。幸好,他有着丰富老道的经验,在被抓了现行的短短一瞬间,他已经临危不惧的闭上了眼睛。 这些发生到结束几乎是在在电光火石之间,让李令月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她愣了片刻,咬着手指坐在浴桶里琢磨了片刻后心生一计。 她先是不慌不忙的从浴桶起来,穿上丝薄柔滑的寝衣,走到榻边抚摸着袁一的脸颊,柔声细语道:“我都已经看到了,你已经醒了,对吧” 对于她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试探,袁一在心里嗤之以鼻:“这样三言两语就想套路我,没门我可不是傻蛋,想要逼我就范就拿出点真本事来。” 见袁一无动于衷,她又道:“既然你醒了,那我就不妨告诉你,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报复你,让一辈子都这样半死不活的任我摆布。” 袁一心语:“你就瞎扯吧整晚都抱着仇人躺在一张床上,这样的报复方式也太罕有了吧你这摆明就是爱我爱得入心入肺,甚至还有那么点变态的意思,不过是我喜欢的方式。要是换做别的女人敢把我当玩偶养着这么伤人自尊,我早就狠狠的教训她了,幸好我足够爱你,才肯陪你玩。” 见来硬的不行,李令月只好来软的:“这些日子,我一直盼着你能醒来,过了这么多年我才明白,至始至终我爱的人只有你。只要你醒来我就让神兵司撤了你的罪,让你做回定安王,可你得答应我要留在神都跟我长相厮守,好不好” 听李令月说得情真意切,袁一心里却不以为然:“你这臭丫头少拿这些花言巧语诓我,你前几天还让那些老郎中,在我脑袋上扎那么多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嘛要不我内力深厚有着惊人的恢复能力,被你这样玩下去,还真是一辈子都别想醒” 李令月见软硬兼施都不见效,只是好使出杀手锏,只见她俯下身,用极其魅惑的声音在袁一耳边低语道:“你不相信我对你的爱,那我用实际行动证明怎么样” 说罢,李令月捧着他的脸,极尽缠绵吻向了他,当他受到这般激烈而炙热的吻,他清晰而强烈的感受到她芬芳的气息,她双唇动情迷离的温度。 他一度想要抛开所有顾虑用同样炙热的方式回应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同她在这张同眠了无数夜晚的榻上抵死缠绵,满足他内心所有的渴望。 当挑动的在他心里横冲直撞时,却一种理智的声音告诉他,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一场别有心且拙劣不堪的试探,他若是回应或许能得到一夜缠绵。 可在这一夜之后等理智回归,李令月对这份感情的顾虑恐惧不会减少,反而再次加深,因为这意味着他又一次的欺骗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98、第二百九十八话 他们之间难解的误会全都来自一次次善意的谎言, 可即便是善意的也是谎言, 也是欺骗。 一时的满足的代价却是让一世相守之路变得曲折无期, 这太不值得。他太明白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即便是这种时候他也能牢牢拴住冲动这头猛兽,有惊无险的通过了李令月的试探。 李令月见自己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热情奔放,也没能吻醒这头沉睡的猛兽,她也就打消了所有的疑虑, 离开了他的唇, 坐在榻边拍着胸口喘了几口,思索了许久。 她转头看了眼袁一, 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看来真是我眼花了。我这一吻可是下足了本钱, 就算石头都能被我吻化了, 你却无动于衷足以证明你依旧是个毫无知觉的活死人,很好不过白白便宜你捡了个捡了大漏” 听李令月这番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吹嘘,袁一差点在心里笑出声来:“你这臭丫头还真够自以为是, 就凭你那点水准还能把石头吻化。你这一吻可以说没有一点技巧, 知道用蛮力, 我甚至一度以为你要把嘴给啃下来。吻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 而你连门都没有摸到, 还好意思说我捡了大漏。日后若是有机会, 我一定要好好教教你,怎样才能算捡了大漏的程度” 他在心里冷嘲热讽时,李令月已经叫来屋外值夜的丫鬟,当丫鬟把沐浴的用物收拾整齐后, 便询问李令月是否就寝,见李令月点了点头丫鬟将屋里灯吹熄,方才告退而去。 等明如白昼的屋子里,只剩下窗外投来的静谧月光,坐着床榻边的李令月呆望着房中的陈设出了会儿神,才脱去软底绣鞋,侧着身子躺进袁一温暖的臂弯中。 她伸出纤细的手臂紧紧的搂着袁一结实的身子,柔声低语着:“知道吗这段时间因为你,我都快成了神都百姓的公敌。一些刁民觉得我不该弹劾你,前赴后继的跑来公主府又是泼粪,又是撒猪血。前几天还有几个疯婆子甚至还拦下马车扔朝我臭鸡蛋。 “这些疯婆子又是哭又是闹让我放了她们的战神哥哥,一看就知道这些疯婆子是看那些胡编乱造的才子佳人传中毒太深。” 袁一这些年在安西都护府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事迹已经成为编撰故事集的最佳题材,那些擅长写风花雪月故事的文人都靠着编撰他的故事赚得盆满钵满。 不论是天子脚下的繁华神都还是远离喧嚣的州县村镇,只要当地有书局必定会将关于他的故事集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而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不仅人手一本关于他的故事集,甚至还会互相抄写传阅。 正因为这些故事太深入人心,所以少女们的如意郎君的标杆从貌若潘安,才比子建这样风流倜傥,才高八斗的俊俏郎君变成了像战神袁一这样威武雄壮,情深似海的铁血汉子。 那些靠说媒营生的媒婆充分掌握了少女们这种心态,媒婆倘若跟女方牵红线必定会将男方塑造成有着精忠报国志向,并且能文能武的铁血汉子。在这些基础上,若男方还能有点行伍经历,那肯定会成为媒婆手中的香饽饽。 甚至到了适婚年龄的男子不需要摆出家产几何,功名几许,只需要亮明朝廷募兵时,自己曾在安西都护府待过几年,风声一旦被传开,前来说媒的人肯定会踏破门槛。 闺阁中的姐妹谈心时,说到未来的如意郎君用来打趣的情形往往也成了这般:“妹妹,你这前前后后拒绝了多少说媒的,你嫌这个太文弱,那个太清秀,妹妹把自己抬得这般高,把别人踩得那般低,恐怕就算袁一站在你跟前,也入不了你的眼” 受到调侃的女子撅着嘴,没好气道:“姐姐挖苦人的话也忒毒了要真是盼来像袁一这样的如意郎君,那妹妹就算祖上积福了。既然姐姐话都说到这份上,那也不瞒姐姐,妹妹心里其实早就有中意的人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年纪稍长的女子并不意外,她一抬手戳了戳了身旁不胜娇羞的好姐妹,故作不快道:“咱们感情这般好,你这小蹄子竟然瞒着我我明察秋毫,其实早就看出了你中意的人是那次咱们女扮男装混进马球苑,遇到的那个马球手,对吧” 女子很是惊讶道:“姐姐,怎么知道是他” “那会儿当他说起自己有幸同袁一打过马球,你眼里直冒光,脸上全都写满了仰慕之情,你相信的这般死心塌地,还不知他是不是在说大话。毕竟我哥曾说过,十个玩马球的有九个都说跟袁一打过马球,包括我哥。” 听到这话,女子满是惊讶,眼里直冒光:“许哥哥也会打马球,还跟袁一打过马球,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 年纪稍长的女子取笑道:“瞧你这副痴汉样,敢情不是中意那马球手,而是中意沾了战神仙气的俊俏少年郎。你稍微想想就知道,我哥从没去过关外,怎么能同贵为王爷的袁一交过手,这些不过是吹嘘罢了可有一点千真万确,他的马球打得很好,妹妹不是一直想要学马球吗我哥肯定 会愿意效劳” 这时,女子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年纪稍长的女子:“姐姐,这该不会是想要撮合我同许哥哥吧” 年纪稍长的女子微微一笑:“咱们俩家是世交算得上门当户对,咱们几个又是一块长大,这样算 起来你们还是青梅竹马。我哥去年考上了探花,极有可能到神都混个一官半职,我们感情又这般好再亲上加亲,岂不是美事一桩。不然,你俩试试处处” 对于袁一来说,自己在万千少女心中有着怎样超然的地位,他一概不知,因而就很难理解李令月话中之意。 他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她们看才子佳人传,关我什么事她们之所以会朝你扔臭鸡蛋,完全是你栽赃诬陷我已经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 李令月又道:“实不相瞒,出于好奇我也买来看过几本,虽然情节各不相同,却无一例外的把你描绘成了像天神下凡似的人物,好像踹一脚吼一声就能退敌千万,难怪那些不谙世事的女子会为你如痴如狂” 听到这番袁一才明白原来是有人把自己写进故事里,还被李令月拜读过,这让他的虚荣心一下子就膨胀了,他心语:“原来是这么个情况,听着你这语气怎么酸酸,难道是怕我成了风靡一时的大人物风头盖过了你,这也太小心眼了吧” 李令月话语声变得极为低沉道:“在这些故事里,几乎看不到别的女人的影子,而你唯一深爱着的只有那个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娶的天下第一花魁罂粟。可我偏偏知道,这一点不是杜撰而是事实存在。在神兵司你说爱我只是为了保命的口是心非,对不对” 说到最后,袁一似乎听到她语带的哽咽声,袁一感到阵阵揪心,却无法告诉她自己的心意究竟。 在他看来如果自己的故事值得被书写,这个故事最不可或缺部分绝对是躺在自己怀里的这个女人,一直以来这个女人都是他破敌立功,勇往直前的信念与理由。 开始时,他只不过是个出身寒微仕途屡屡碰壁的倒霉蛋,那时的他虽有爱慕之意,却觉得李令月遥不可及得像是天空中的皎洁明月,而是他不过是是身在泥泞中的蝼蚁连仰望资格都不配拥有。 他本想用身份悬殊所带来的自卑将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继续做那只在泥泞中艰难爬行的蝼蚁。却意外得到了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他不为艰险努力成就自己,不仅仅是完成扬名沙场的夙愿,更是渴望离心中的明月更近些,近到不再虚无缥缈,能够触手可及。 那时的他太过天真,以为只要破敌立功就能有所成就,却完全低估了人心的险恶,政坛的黑暗。他心灰意冷想要结束这一切时,却得到了命运的眷顾,他将那轮遥不可及的明月揽入怀中,并且得到了相守一生的许诺。 回想往事,他恍然明了李令月对自己的爱原来那般纯粹,不论他是被迫入宫的倒霉蛋高寿,或是蝼蚁捕役袁一,还是威震四夷,受万人敬仰的战神。 她都是一如既往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这样的爱没有因为这世间的浮华荣辱而多一分,或是少一分。或许,他就是因为这样的纯粹,才认定她的无可取代。 正在袁一百感交集之时,听到沉默了许久的李令月动情说道:“不管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我深爱的人至始至终只有你,我无次数觉得这不公平,想要去扭转,等筋疲力尽之后,发现感情就如同命运般,就算你再挣扎也无法改变。有时我会莫名的去追寻一个答案,你把我万箭穿心这么多次,为何我的心里还是放不下,还是想要傻傻的爱着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299、第二百九十九话 说到这儿, 蹙着眉的她仰头凝望着那张相距咫尺的面孔, 许久许久, 她波涛汹涌的内心渐渐平静, 紧紧蹙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她不觉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柔声道:“我得到的答案是你也这样爱着我,或许你有难言之隐, 或许是为了我好才会那样做, 这些年所受的痛苦煎熬不会比我少。可你或许不知道,对我而言这世间上没有哪件事比你放弃我, 更恶劣更让我痛不欲生。” 袁一很难受, 却只能默默的在心里回应着她:“我不想放弃, 却不得不放弃。无论如何我都会抓住这次重新拥有的机会,这辈子我永远都不要再放开你,好不好” 李令月满脸柔情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呢喃道:“我知道你并不爱罂粟, 你只爱我, 该被写进故事里, 让你爱得如痴如狂的女人只有我。只是我们之间的交集偏偏难以启齿, 注定无法被世人称颂。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我在你心目中无可取代的位置, 是不是” 袁一在心里回应着:“当然这是所有人知道的,为何最应该知道的你却视而不见,总是那般犹豫猜度着。” 虽然李令月没有得到回应,可自我安慰往往都有认定的答案, 她没有再说话温柔眷缱的将头埋在袁一颈项间感受他的气息和温度。 此时受这她均匀温柔的呼吸,袁一感到脖子痒痒的,可又不好去挠,只能一动不动的在那儿忍着,却又听到李令月娇柔的轻语声:“你怎么这么香真是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说着,李令月调皮的在他脖子上吻了吻,又咬了咬。受到这番挑逗,他顿时心猿意马,他几乎在心里呐喊:“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忍住,忍住袁一,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这臭丫头搂着我睡就好了,竟然还这么坏调戏我,这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在这样下去我都快他娘的憋成内伤了。怎么感觉鼻子里热热的,不好该不会是糟糕” 正在袁一暗叫糟糕之时,李令月柔情蜜意的抬头看了眼他,借着屋里迷蒙的月光瞧见从他鼻腔里流出两行鲜红的血液,她大惊失色的坐起身边找来手帕给他止着鼻血,边连连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他在心里暗骂道:“你还有脸问,都是你把我都给整出内伤我可是活死人,让我怎么回答你难道说没事,我这不过是诱发的欲火上涌,需要你做药引子稍微跟我阴阳调和下,就能药到病除” 这时,完全不了解状况的李令月害怕的紧,连忙道:“你撑着,我去让他们请大夫来。” 说完,李令月匆匆忙忙让值夜的丫鬟请来府里的大夫。 大夫瞧过之后给出的诊断是袁一这些日子服用的人参鹿茸续命的补药可能过量,导致心火旺盛才会出现这样的突发状况,适量的减少服量就可以了。 听大夫这么说,李令月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吩咐丫鬟送走了大夫,她又回到榻上搂着袁一安心的睡去。 清晨,李令月刚梳洗完,则天皇帝就派人来传旨,让她去宫里走一趟。她不敢耽搁,吩咐丫鬟备好马车,匆匆忙忙就往宫里去了。 与此同时,经过一夜谋划的梅仁将自己乔装成了赶集的农夫,向村里的老汉借了头骡子,一路颠簸的从郊外往城里赶。 等梅仁随着拥挤的人流走过城门,看着眼前繁华喧闹的景象,突然感到眼前一抹黑脑子一片空白,他望着身边来往穿梭的商贾行人愣了许久,喃喃自语着:“我进城干嘛来着” 梅仁歪着头边摸着唇边的胡须,边寻思着:“我是来送死的对,我是来送呸这是什么晦气话,我这明明就是来救人的都怪那臭婆娘老是误导我,好像我死了她就能找个小白脸再嫁似的,真是做梦” 正在他骂骂咧咧时,骡子已经驼着他从街头走到了街尾。他一拉缰绳骡子甩着尾巴停了下,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皱眉嘀咕道:“先让我瞧瞧,行动的第一步是什么来着” 说着,他将纸凑到眼前仔细的端详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得先去小茶馆找老高画一张公主府的部署图。” 梅仁口中的老高曾经在公主府当护院,前两年梅仁喝酒误事冲撞了李令月,被抓到公主府,老高因为把他给放了之后,不仅被打瘸了一条腿还被赶出了公主府。 梅仁心里过意不去,拿钱替老高开个间小茶楼糊口,有了这般共患难的交情后他们走得很近。梅仁还没遭难的那会儿时不时会去小茶楼坐坐,同老高东加长西家短唠嗑。 可梅仁殊不知,自己信任备至的老高其实李令月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老高会按着李令月的指示向梅仁套话,梅仁虽然什么都乐于聊,可只要谈到袁一,或是语瑾的话题都会留个心眼的故意绕开。因而,李令月走出老高这步棋,其实也没能得到多大的回报。 当来到小茶楼门前,梅仁左顾右盼的察看了一番后,才鬼鬼祟祟的溜进了茶楼里。见了老高的媳妇正在给聊天的茶客倒茶,梅仁将她拉到一旁低声说了句。她早就从老高哪儿得知了梅仁的处境,见了梅仁这副乔装的模样,她也没有感到很惊讶。 见梅仁问起老高在哪儿,她便抬起手往内堂指了指,梅仁向她交代了几句后,便往内堂去了。 梅仁穿过内堂来到后院,见老高正蹲在炉火边烧着茶水,见了梅仁老高感到很惊讶:“兄弟,你这风头还没过,你怎么又回来” 梅仁长长叹了口气:“我这手头有要紧事,必须来这儿走一遭。” 老高放下手中的蒲扇,凑到梅仁耳边低声道:“别怪兄弟没提醒你,最近听几个在朝廷当差的同乡说,神兵司为了要给袁一定罪可抓了不少人,对他们严刑拷打就是为了让他们指认袁一,你这好不容易被捞出来,就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啊” 梅仁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这个情况我自然了解,如今遇到非常情况,也只能豁出命碰碰运气了。” 这样说完,梅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老高,听到梅仁托自己画公主府的地图,老高吓出了一身冷汗,老高在心里一掂量,口头虽答应了梅仁的请求让其先进去喝盏茶稍作等候,可背地里却从后门溜出去找李令月报信,想要以此撇清关系。 梅仁进到外堂便找了隐蔽的角落坐下,刚开始他还优哉游哉的喝茶听着小曲,可等了许久也不见老高把地图画好送来,他就开始有些焦急。 他正要起身到后院去找老高时,不知从哪儿窜来一个陌生的老头拉住他,塞给他一张纸说道:“这是东家让我给你的。” 见此情形,梅仁心中很是疑惑,问道:“老高怎么差你来松,他去哪儿了” 老头始终侧着脸,像是一副见不到人的模样,不耐烦道:“东家内急,怕耽误了你的事,才让我送来的我还有事要忙,你该干嘛干嘛去” 见这跑堂的老头态度不怎好,梅仁也没有再问,将手里的地图收到兜里道了声谢,便出了茶楼。 他骑上骡子一路晃晃悠悠的往公主府进发,当来到府门前他的目光一路从两旁威严的汉白玉石狮子,到耀眼的朱漆铜钉大门,再到高高悬挂匾额上写着“太平公主府”几个苍劲有力的烫金大字,在灿烂的眼光下熠熠生辉。 他打量了许久之后,点了点头喃喃自语:“不得不说,这太平公主府可比定安王府气派多了。不对,我不是来攀比宅邸的,我可是来救人的,我得赶紧下马,不对,应该是下骡展开行动。” 正在梅仁嘀嘀咕咕时,从茶楼跟在的我打赌正站在不远处的小摊前,边剥着桔子,边观望着梅仁的动向。 见他竟骑着骡子光明正大的站在府门前发呆,我打赌不由得摇头叹气道:“本以为他顶多不过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想到他能蠢到这种程度,他该不会打算从正门溜进去吧” 这时,一旁买桔子的摊贩见我打赌边自言自语着,边顺手拿起桔子剥来吃,摊贩将脸一拉,没好气道:“老大爷,你这究竟是买还不买给个准信我这可是小本买卖,要是每个顾客都像你这样,我的底裤都会赔掉” 我打赌急忙将手中剥好的桔子塞进嘴里,三口两口咽下后,理直气壮的理论道:“你这糙老汉还真有意思,明明是你说桔子随意试吃,不甜不要银子。我这样一连吃了好几个都酸得掉牙,我当然得吃到甜的才付银子买啊我可精着呢,别想讹我” 摊贩见被反咬一口,气急败坏操起一旁的扁担驱赶起我打赌,我打赌心里不服气边跑,边拍手朝着附近人流大喊道:“都别买他家的桔子,酸得掉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00、第三百话 我打赌这般闹过之后, 走到了梅仁跟前, 见他正犹犹豫豫的要从骡子上下来, 我打赌在心中咒骂:“这蠢蛋难不成真要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进公主府吧这蠢蛋脑子里肯定全是豆腐渣他这还没伸手就被捉, 那我岂不是就没得玩,不行,我得帮这蠢蛋一把” 这样想着,我打赌伸手往骡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梅仁还没回过神, 骡子就驮着他拼命往前面跑。 梅仁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将骡子勒停,正在梅仁惊魂未定之时, 我打赌再次粉墨登场。 只见我打赌走到梅仁跟前向一个拉着牛车的壮汉, 往附近的巷子里指了指, 大声道:“喂喂你这车货是要送去公主府吧后门在那边” 壮汉正挥鞭赶着牛车,见突然窜出个人影拦住了出路,还莫名其妙说了这些, 壮汉慌忙勒停了牛车, 一脸蒙圈的看着我打赌愣片刻, 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我打赌摸了摸唇边的山羊胡, 点点头:“是啊公主府的后门在那边。” 我打赌边大声说着, 边看了眼坐在骡子上的梅仁。看到梅仁面带微笑一副围观姿态, 见他正事不办光顾着凑热闹,我打赌心里正极为窝火时,梅仁抬起手指着牛车上那一桶桶散发着复杂气味的泔水,摆出一副智慧高深的样子:“我从没听说谁会把泔水往公主府送, 你这老头眼睛夹了豆豉,还是老眼昏花看不清东西这不是要去公主府的东西,赶紧让道别耽误别人做事。” 见梅仁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壮汉也随声附和起来,我打赌气得吹胡子瞪眼,在心里骂骂咧咧道:“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蠢得邪乎的东西老天爷还真不长眼,怎么让这么个蠢蛋活到了今天,要是换做我干老天爷这差事,早在八百年前就把他给弄死了” 我打赌边让出道,边在心里咒骂着梅仁。这时,见梅仁拉着骡子调头像是又要往公主府的正门去,我打赌急忙拦住他,与他攀谈起来:“瞧你这身打扮,是进城赶货吗” 梅仁做贼心虚支支吾吾道:“我我进城是做正经事的,没有打算干别的事我可以对天发誓,不要瞎猜。” 见梅仁慌张成这样,我打赌很是无语,可还是耐着性子引导道:“我没打算瞎猜,我之所以这样问是觉得跟你投缘。我刚好在公主府当差,你要是正经买卖人手头又有好货,我可以帮你把货买进公主府。” 听到这话,梅仁的脑子突然开窍,他灵光一闪连忙从骡子上跳了下来,凑在我打赌耳边低声询问道:“你真在公主府当差” 见总算把这盏牛皮灯笼给点亮,我打赌松了口气,微笑着点点头:“当然。我跟你素不相识,没道理诓你,对吧” 梅仁摸着下巴那一撮短须思量片刻,点点头:“也是。那我能不能跟你打听个事” 我打赌故作警惕道:“你想问什么我的嘴巴可是很紧的,什么都不会说我们家公主恪守妇道,才没有偷偷把定安王带回府里乱用私刑。” 梅仁大惊失色,瞪大眼睛张着嘴愣片刻后,吓得哇哇大叫道:“真是这么回事袁哥真被” 说到这儿,意识到不妥的梅仁慌忙捂着嘴,不敢再说下去。我打赌则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你难不成你与定安王相熟” 见梅仁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打赌装作被糊弄过去的样子,长长吐了口气,神秘兮兮道:“还好你们不熟,吓死我了。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不妨告诉你,每晚公主府夜深人静时,都会响起阵阵咻咻的皮鞭声和定安王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哎” 我打赌说得极为真挚,惹得梅仁落下泪来,见我打赌转过视线,他急忙抹去泪道:“既然于心不忍,那你们为什么不阻止” 我打赌叹了口气,满脸无奈道:“那可是凶悍的太平公主,我们又如何阻止得了。其实我这人心肠特别软,听着定安王那惨绝人寰的哀嚎,是有想过偷偷潜入那恶毒公主的住处,偷偷把他给带出来。不瞒你说,别看公主府好像戒备森严,可后门却是死角,甚至有时候连门都忘了上锁,可以说是相当好潜入。” 梅仁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在心里一合计连忙告别了我打赌,骑着骡子现在附近溜了个弯,等做足掩人耳目的功夫之后,他才来到暗巷摸到公主府后门。 他四下瞧了眼,才蹑手蹑脚的走门边推了推,见没能推开骂骂咧咧道:“这死老头竟说瞎话糊弄我,不是说后门的守卫很松懈,门都没有上锁吗压根就不是这么个情况,这门不知道关得多严实” 梅仁在门外抱怨的这会儿,作为开路先锋的我打赌早已窜进公主府,为了向梅仁营造出松懈的景象,他先是以迅雷之势把后院的守卫全都打昏拖进了附近的茅房里。 他刚把昏死过去的护卫处理好,就听到推门声,他连忙走上前轻手轻脚的拿下门闩,却听到在门外嘀嘀咕咕说了一阵的梅仁迈开步子要走,他索性把门拉开一条细缝做引。 梅仁走下台阶,听到细碎的吱呀声他扭头看到门开了条小缝,他以为有人要出来了吓得拔腿就跑。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巷子外,壮着胆子偷瞄了眼,见巷子里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有。 他在心里掂量一会儿,鼓足勇气走进巷子又摸到后门,他猫着身子畏畏缩缩的将门推开了条小缝,屏住呼吸往里面瞧了眼,见空无一人才壮起胆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可他刚踏进院里带上院门,看着眼前这处古木参天,房屋低矮的院落,他顿时吓成了鹌鹑没了方向,他的脑袋像磨盘似的打量着满院陌生的景物,却不知道该向何处迈步。 他傻愣一会儿,他边用衣袖抹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边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怎么办要是袁哥在这儿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要怎么办对呀,我怎么不找他一起来,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啊” 我打赌正悠然自得的坐在屋顶上磕着瓜子,见到梅仁这副唧唧歪歪的怂样,心里直摇头叹 气:“这蠢蛋究竟想要干什么我已经扫除一切障碍,相当于我不仅给他盛好饭,怕他噎着又替嚼碎一勺一勺的喂到他嘴里,只要咽下去就好了,这蠢蛋竟然连这也不会干,真是气死我了那狗娘养的袁一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结交了这么个没脑子又没胆子的蠢货” 我打赌气急败坏之时,在院里嘀咕着的梅仁已经迈开步子转身可他刚走到门前突然回过神,他一拍脑门:“我这是犯什么傻,袁哥怎么可能自己救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我得冷静,冷静,冷静然后仔细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大口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样似乎也起到效果,他想到先得看看地图,找准李令月住所的位置,再顺藤摸瓜找到袁一的关押地点。 主意已定,他掏出兜里的地图,看到的并不是公主府的全景图,而是一间目的极为明确的指引地图。 他看到在纸的底部画着一个方框写着后门,在中央位置画着另一个的方框醒目的写着“公主住所”几个字,用了一些曲折的线条和象形图画作为指引路线将两个方框连接。 面对这般一看就懂的地图,梅仁露出一抹微笑:“这老高还真够照顾我,就是字写得忒丑了点。” 说完,梅仁左躲右闪按着地图往安顿袁一的院落进发,有了我打赌在这个称职的开路先锋,梅仁顺顺利利便到达了目的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01、第三百零一话 梅仁鬼鬼祟祟的摸进院子里见四下无人, 左躲右闪的来到屋前他将虚掩的窗户稍稍推开, 探出半个脑袋往里瞧着, 他窥探的目光一路扫视过屋里璀璨夺目的百宝嵌螺钿嵌摆设, 最后落到了黄花梨大榻上。 他瞧见一个满脸长须的男人正闭眼躺在那儿,不由得心生不愤,喃喃自语道:“这李令月究竟是几个意思白天在床上窝藏关公侍寝,晚上就用皮鞭抽我袁哥, 她究竟知不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 梅仁的声音极小, 可袁一听觉敏锐全都听进了耳里。见梅仁突然而至,他心里犯起嘀咕:“这小混蛋怎么来了他向来都是胆小怕事, 这回怎么有能耐混进公主府, 难道这些年不见长本事了” 梅仁仔细端详着袁一, 挖苦道:“这关公长得又老又丑,还没我袁哥的一个脚趾头英俊潇洒。像这种老得磕牙的货色,不知道李令月看上了他哪一点除了他长得有那么点像袁哥之外, 就没有什么可取之” 说到这儿, 梅仁再仔细一瞧发现榻上的男人真与袁一有几分相似, 他心里一“咯噔”喃喃 道:“莫非, 该不会他就是袁哥他不是在受苦受难吗现在瞧他过得得挺滋润惬意, 在他令月的榻上酣睡, 他可谓是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这会儿他已经乐开花了吧” 说着话的他满脸的忧愁顿散,露出一副喜滋滋的笑脸,他边嘀咕着, 边点头赞同着自己的观点。 可他还没开心多久,又变得闷闷不乐起来:“他应该不希望我去打扰,还是走吧不过为稳妥起见,还是先得确认一下。” 主意已定,他便从窗户爬进了屋里一路匍匐来到了黄花梨榻边,他猫着身子细细的打量着袁一,在心里琢磨着:“这关公乍看之下不怎么样,可凑近一瞧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嘛,难怪能够得到李令月的垂青。我都好多年没见过袁哥,这时半会确定这大胡子就是袁哥,还是有些难度,我得好好想个法子。” 梅仁皱眉仰着头思量了片刻,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梅仁扯着衣袖挡住袁一的下半张脸遮住长须,再仔细端详起他的上半张脸,梅仁顿时热泪盈眶,喃喃道:“这鼻子,这眉眼同我朝思暮想的袁哥简直如出一辙,没错他就是我的袁哥。” 确定无误之后,梅仁无法控制满心的激动思念,一头扎在袁一怀里呜呜大哭起来。 袁一眯着眼看了看在自己怀中啼泪纵横的梅仁,满心无奈:“这是什么情况你要哭死远点啊,别来烦我这小混蛋还真是让人不安生要是令月回来看到这小混蛋在这儿,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 想到这儿,他有些左右为难,暗暗琢磨起来:“我若把这小混蛋给撵走,他那大嘴巴肯定会守不住秘密,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令月耳里,后果不堪设想。我为了后半生的幸福,只能把心一横让这小混蛋自生自灭了。” 梅仁哭了好一会儿,见袁一依旧纹丝不动的躺在那儿,他似乎发现不对劲,他止住了泪用力的晃了晃袁一,见其依旧没有反应,他满心焦急的问道:“袁哥,你这是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我 是梅仁啊你睁开眼看看啊” 见怎么也唤不醒袁一,他满心无助惶恐又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他边抹着泪,边哽咽道:“李令月那死八婆对你做了什么,怎么把你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你索性两脚一蹬嗝屁着凉让我没了念想倒好,现在这吊着一口气,究竟算什么事嘛让我埋也不好埋,救又不知道从何下手,这不是为难我吗” 袁一在心里骂骂咧咧道:“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耳这小混蛋究竟是为我难过,还是嫌我没死透碍着他的事了这么多年不见,这小混蛋讨人嫌的个性真是一点都没变。” 袁一正在暗自不爽时,隐约听到院里响起了李令月的脚步声,可眼见梅仁还坐一旁碎碎念,他心里很是却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梅仁正满脸惆怅思量着应对之策时,突然听到院里传来了丫鬟对李令月的问好声。 梅仁心里一惊连连叫着糟糕,他轻手轻脚的走得窗边打探虚实。 他鬼鬼祟祟的往外看了眼,瞧见李令月正往这儿来,他吓得直哆嗦愣了片刻,火急火燎的跑到榻边拼命的摇晃起袁一,焦急道:“那死八婆回来了,我死定了袁哥快醒醒,快醒醒啊” 梅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袁一依旧自顾自的装着活死人,满心事不关己:“老子才懒得管你,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自己收拾” 梅仁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之时,我打赌正潜伏在屋顶上窥探着房中的情形,当他远远瞧见李令月进了院,猥琐的脸上露出了阴谋深重的微笑:“我最喜欢的部分来了,好戏就要开锣了这种捉奸在床什么的,正是我的心头好” 我打赌暗自拍手叫好之时,李令月已经推门进了屋,如惊弓之鸟的梅仁听到“吱吱呀呀”的开门声,也本能的躲到了榻下。 李令月微笑着走到榻边正要说话,却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她蹙着眉喃喃自语道:“好重的脂粉气,不像是院里的丫鬟,究竟谁来过” 正躲在榻下的梅仁听到这话,吓得捂着嘴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令月顺着脂粉气息俯身在袁一身边左嗅嗅,右闻闻,她脸一拉没好气道:“哪个女人进来抱过你,脂粉的气味这么浓,她逗留的时间应该不短你都这副鬼样子了还能招蜂引蝶,这本事可不耐嘛” 袁一在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小混蛋究竟擦了多少面脂,用了重的熏香暖香都不管管这小混蛋吗害得我背锅她是属狗的吗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狗鼻子,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老给我擦玫瑰香露,敢情她这是在标记领地,不允许任何女人接近我,她这占有欲也太强了吧甚至还 有点变态的意思,不过我喜欢” 正在他心潮起伏之时,李令月恶狠狠的揪着他的脸,质问道:“你这混蛋究竟又招惹来了哪个女人她最好识相点,别让我逮着,不然她别想活着走出这儿” 他心语:“你这是对我太有自信,还是对自己太没自信女人见到我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都唯恐避之不及,更何况还有你只母老虎日夜盯守她们还会投怀送抱以为天底下没有男人了吗她们喜欢的只是威风八面的战神,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把这样的我当宝贝似的捂在怀里舍不得撒手。” 李令月恶狠狠的教训完,转念一想这好像也不是袁一的错,于是收敛起满脸的凶悍,语气也缓和不少:“我知道这也不能怪你,说不准她们带你去外面透风时,让别的院里的人代为照看过你。仔细一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了吧” 说着她脱下鞋睡到了袁一身边,声音困乏道:“这趟进宫听母皇唠叨很久关于你的事,她一会儿说神兵司把你审了半年,也没出个结果,朝廷拥护你的那些大臣纷纷上折子给你出头。” “她一会儿又说没了你在安西都护府镇守,边关时有邻国挑衅滋扰,往日那些高枕无忧的太平景象也不复存在。她说这说那,跟我说了一大堆,总而言之就是让我为了国家社稷,庙堂安稳赶紧放了你。” 说到这儿,她紧紧的抿着嘴摇了摇头:“可我不想放虎归山,因为不喜欢你专横跋扈,驰骋四方的样子。我要你像这样顺从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只能我嫌弃你不要你,而你永远都不能这样对我。” 听到李令月的私心暴露无遗,袁一不由得心想:“一头冷血无情的猛兽,只要把他关进笼子里,才感觉不会被伤害。这大概就是你对我的心结。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把我从你心里的牢笼放出 来,让你不再觉得我会伤害你” 李令月自然听不到他心底的声音,继续用慵懒的声音跟他诉说着这一天的日常,她不知不觉说到了刚被召回神都的庐陵王李显:“你应该知道,在这些兄弟姊妹中我和庐陵王的关系最为亲近,可时隔这么多年,再见到他觉得好陌生,兴许时这些年苦难把他折磨得面目全非,兴许是这些年的在朝堂中的尔虞我诈,让我利欲熏心没那么纯粹。” “总而言之,从前那些亲密无间的兄妹感情好似不复存在,我对而言他更像一个极具威胁的竞争对手。其实,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变得这么冷血无情,一心只想着追逐权利,不知何时我已经变成从前最厌恶的嘴脸,说起来我之所以有今天你功不可没。” 听李令月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这些,却让袁一心里掀起了阵阵波涛,因为他知道这番清晰明了且没有任何羞愧之心的承认,其实意味李令月接受现在的尔虞我诈的自己,也告别曾经天真烂漫的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02、第三百零二话 他心语:“如果你的屠刀是为我拿起的, 那么在未来的某一天你是不是也会为了我而放下其实没有人真正喜欢权利, 只是他们太过脆弱不安, 需要用权利来武装自己。在往后余生我都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伤害, 无论多任性,多无理的要求,我都会满足你,是否这样你就不再那么害怕靠近我就能勇敢的接受我的爱, 毫无顾忌放下屠刀, 放弃嗜血的权利” 李令月继续着关于李显的话题:“今天在宫里恰好遇到庐陵王一家子,他们来给母皇请安, 我们一道出宫, 韦妃一定拉着我到王府里坐坐。以前我与她没打过什么交道, 可这回同她聊过几句后,发现这女人眼明心亮可不是简单角色。” “闲聊时,庐陵王同我说起你的万般好, 尤其说到你不计前嫌特意到龙鼻山看望他们一家子, 他简直感激得痛哭流涕。还有他们的小女儿裹儿, 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说起这孩子还挺心酸的, 当年我得到消息庐陵王和韦妃正被遣送到庐陵, 当时我念这山高路远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期就想同皇兄道别, 薛绍知道我的心思,就带着我骑了马去追赶他们。” “最后,我们马不停蹄的赶了一天的路才追上他们,却遇到韦妃临盆。我们身在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又只有我一个女人在,庐陵王无计可施只能央求我着帮忙给韦妃接生。” “我也只是硬着头皮挑起这副担子,指先挥着押送的士兵脱去衣裳的铺在附近的草丛堆里当作产房,之后一个士兵又提及在家乡时曾经给自家牲口接过生,我就让他蒙了眼睛跟我来到草丛在一旁指导。” “当时我壮着胆子手忙脚乱的接生,稀里糊涂的就把一条小生命抱在了手里,看着皱巴巴的,黏糊糊的,有些脏脏的她,没有半点恶心的感觉,我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喜悦激动。” “虽然时隔多年,可我依旧记得很清楚,我嚎啕大哭着将她抱进怀中,或许是激动感慨,或许是心酸难过。毕竟这条小生命没有任何过错,却要以这种方式降临人世。” “可幸,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如今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不仅生得漂亮,还是个嘴甜的机灵鬼,就连冷冰冰的母皇见她,脸上都会多几分笑意。他们都说那机灵鬼像极了当年的我,不是有这么种说法吗孩子出生都会与看到的第一个人有些相似,那机灵鬼像我也不无道理。” “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当我再看到裹儿,觉得生命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如果我们一直留在猎户村也会有孩子,我也有裹儿这么大了吧” 见李令月也有这样的心有灵犀,袁一感到既惊讶也欢喜:“看来这不是我的一厢情愿,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想法难怪打我第一眼见到裹儿,就特别喜欢这孩子,原来她同你有这样的渊源,这就难怪了。” 说着话的李令月似乎想到了当年的伤情往事,声音有些低沉:“当年若不是我那么任性,恐怕在那些还没来得发生时我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若是如此你就会顾虑,或许就不会走得那么毅然决然,了无牵挂。” 听她这么说,袁一心里也极为伤感:“过去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该活在当下,你真想要孩子,十个我都可以给你。” 说着说着李令月闭上眼困乏的睡了过去,听到她渐渐平稳的酣睡,知道她已经睡熟,袁一才敢睁开眼睛细细的看看她,带着沉醉的微笑陪她入眠。 梅仁本该趁着李令月睡熟溜走,可他听得太入神了,李令月慵懒的声音又太过催人入眠,因而还没等李令月说完,他就已经困到不行,不知不觉的就闭着眼睡了过去。 他睡得迷迷糊糊时,恍然间闻到阵阵勾人馋虫的香味,五脏庙敲锣打鼓的把他给唤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睡眼从榻下爬出来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看屋里奢华无度的陈设,又透过敞开的隔断门看到 外堂的案几上摆放着装盘精美的珍馐百味。 他喜上眉梢微笑道:“原来袁哥被抓,我受牵连那些衰事都只是一场噩梦,我还在定安王府吃香的喝辣的我可是名副其实的好运王,怎么可能衰成那熊样” 他边说着话,边走上前跨过隔断门坐在案几拿起碗筷吃了起来,他吃了几口便往院外瞧了瞧:“太阳都快下山了,暖香又带着孩子上哪儿串门子去了,这么晚都不回来,算了懒得等了吃了再做就行了,反正是袁哥的银子花了也不心疼” 话音刚落,李令月推着袁一走进了屋里,见不知从那冒出来的梅仁正登堂入室的占着主位大快朵 颐着。她先是愣了片刻,等理清思绪方才发问道:“你知道私闯公主府,该当何罪吗” 梅仁光顾着吃连头也懒得抬,敷衍回答道:“公主府不在这儿,你找错门了,这是定安王府。” 他话刚说完突然缓过神来,满嘴食物的他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一脸愠怒之色的李令月,吓得脸色惨白。 他急忙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结结巴巴道:“你你我难道那些衰事不是梦袁哥半死不活的被囚禁,你是很爱袁哥,但更变态,而我抛妻弃子跑来公主府送死。这些稀里糊涂的都不是梦,都乱七八糟发生了。” 等梅仁语无伦次的说完,李令月才点了点头,神情极为严肃道:“既然你都跑来公主府送死,那我正好名正言顺的把你剁碎喂狗了” 梅仁惊恐万分:“你要你要杀人灭口” 李令月摇摇头:“不,杀人灭口犯不着,公主府进了贼一不小心被护院就地正法了,这样才合情合理。” 梅仁张皇失措上前摇晃起轮椅上的袁一,求救道:“袁哥,醒醒啊你听见没有她要杀我,你赶紧醒来救救我啊” 看着眼泪哗哗直流的梅仁,李令月云淡风轻道:“他已经是没了知觉的活死人,任你怎么摇他都不会醒。你自己滚出去死得好看点,还是我叫人来让你死得难看点,自己选吧”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显然梅仁这兔子已经被逼急,只见他猛的站起身冲着李令月吼道:“你这恶 毒的女人,不能杀我” 面对梅仁的奋起反抗,李令月露出一抹冷笑:“无端辱骂公主可是大不敬,你这可又犯了条死罪,你已经是死不足惜,为什么不能杀你” “因为”梅仁皱眉努力的想着保命的理由:“因为因为我跟袁哥是鸳鸯蝴蝶命,我死了他也活不成,我们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那么爱他,肯定舍不得他死,对吧” 李令月摇了摇头,冷笑道:“倘若我爱他,会把他折磨成这副德行吗我这只是在惩罚他的恶行,等我觉得玩够本了,就会弄死他。” 梅仁用狐疑的眼神看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死人不会乱说话。” “死人这说来说去,你怎么还是要杀我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我家中有妻儿老小要养,你就不能发发慈悲高抬贵手放过我吗”梅仁不住哀求着李令月。 李令月摇摇头:“你说的这些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真是很难让人改变主意。” 梅仁强烈的求生让他榆木脑袋变得灵光闪现,他敏锐地感觉到李令月虽然说得凶狠,其实并不想弄死。如今李令月的这番话,摆明是让自己捡好听的奉承她,把她哄高兴,自己就能逃出生天。 梅仁在心里这么一掂量,便开口道:“这样吧袁哥的所有事情我都一清二楚,你要是对他还有那么多一丁点兴趣,心里还有么一些谜团,我都可以解答。你要是满意了就把我给放了,怎么样” 他的提议让李令月似乎有些心动,她沉默了片刻,口是心非道:“我没兴趣,也没什么想知道的,可若你非得要说,听听也无妨。” 她边说着,边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坐下。见李令月态度缓和不再剑拔弩张,梅仁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梅仁看了眼轮椅上的袁一,暗暗的鼓励着自己:“袁哥,你也算是一只踏进棺材的人,兴许跟鬼啊神啊的那些也能沾上些边,你可一定要保佑我这次能够化险为夷。暖香和孩子们都在家里等着我,必须得活着回去。” 李令月看了眼正想得入神的梅仁,问道:“你不是挺能说吗这会儿怎么成哑巴了” 梅仁想到孩子和暖香,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从容的面前眼前的危机。当听到李令月的问话,他赔着笑脸指着一旁的座位,问道:“我能坐吗” 见李令月点点头,他才拘谨的坐下道:“我有太多能说的,就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不如你问我来答,怎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03、第三百零三话 一直以来, 李令月都希望得到这样的机会, 可眼下得到她脑子却一片空白, 愣了半晌也没能突出一个字。 见李令月愣了许久, 肚里饥饿难耐的梅仁又看着眼前的美味珍馐,他嘴馋到不行,只好壮着胆子小声向李令月询问道:“我实在饿得不行,能不能你边想, 我边吃” 见李令月微微点了点头, 梅仁道了谢拿起碗筷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梅仁吃得正欢,听到李令月问道:“他和罂粟的感情很深厚吧” 听到作为凶手的李令月以这种方式提起语瑾, 梅仁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放下碗筷沉默了片刻, 摇了摇头道:“不。如果你指的感情是夫妻之情,他们连夫妻都算不上,何来很深厚” 原本视线低垂的她听到这样的答案, 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梅仁愣了许久, 方才开口道:“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此时, 梅仁心情很复杂不知道旧事重提究竟是好还是坏, 他看了眼袁一, 觉得或许自己该把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就算不能替袁一挽回这段感情,可至少能够让变得不可理喻的李令月不再折磨袁一。 主意已定,梅仁便无所顾忌道:“我的意思是他们没有圆房,没有做过夫妻之实, 自然不能算是夫妻。” 李令月满眼惊讶的愣了片刻,不自觉地将视线转向身旁的袁一,她蹙着眉思量许久,等理清思绪,才向梅仁进一步确认道:“只要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你说的这些完全狗屁不通。他们若没有夫妻之实,罂粟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 梅仁从容回答道:“孩子是贺兰敏之的。贺兰敏之坠崖追捕的官兵就把截获的语瑾当作货物买给了当时朝廷的一个大角色,买主知道语瑾肚里有了孩子,就想把孩子给弄掉,袁哥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就行侠仗义把语瑾拉出火坑。” “当时语瑾对袁哥的成见很深,非但不领情,还想尽各种办法逃跑。正因为袁哥知道若没有他的庇护,语瑾肯定又会像货物那般被卖来卖去,不想她遭罪就把她强留了下来,而她想要袁哥知难而退,就提出要袁哥明媒正娶才肯留下来,接下来的事,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李令月双手环胸满是疑虑不安的咬着手指头沉默了许久,自顾自的摇着头,否认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天底下没有这种好人,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去娶一个没有任何感情,还大着肚子的女人。他是狼心狗肺的人渣,可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梅仁点点头:“良心狗肺不至于,他的确也不什么活菩萨。他这样做其实也是有私心的,首先当时他作为一个多年的老光棍饱受各种流言蜚语的困扰,什么受了伤不能人道,什么偏好男风跟我有一腿。总而言之,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搞得他很苦恼,我也很烦总是不停的要跟人去解释,所以他就娶了语瑾做挡箭牌,事实证明这的确有效。” 一旁静静听着的李令月不住的摇着头,待梅仁说完,她反驳道:“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他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妇,像他这般大权在握的王爷,不管是国色天香,还是大家闺秀都会愿意投怀送抱。他大可以找一屋子女人止住流言蜚语,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明媒正娶一个名满天下的青楼 女子说他没有企图心,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说着,她恨恨的看了眼袁一,冷嘲热讽道:“他这纯属是想要做,又想立牌坊。这样道貌岸然的的把戏我可见多了。” 梅仁长长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袁哥的确可以这样做,可他很怕应付这些女人。很多年前,袁哥被封为荣郡王的那会儿,陛下曾赐给他十二美人,你应该有所耳闻。这些女人看着和和美美,可一进了门就会变得很麻烦,她们整天勾心斗角,还耍尽各种手段勾引袁哥,都妄想把他睡服之后成为郡王妃。” 听到梅仁的这番颇有些指责意味的表述,李令月极为不理解道:“她们为了更好的生存必须这样做,勾心斗角是不可避免的。既然她们是被赏赐来的,便是等待确定名分的妻妾。她们所做的并不是有违伦理的勾引,而是合乎道理的讨得丈夫欢心,获得一个妻妾应该享有的权利。不管是人情还道理她们都毛病,真正有问题的是袁一才对。” 说到这儿,她将视线转向了袁一,蹙着眉思量了片刻,不由得显露出怜悯眼神道:“其实十二美人的事我也听说过,当时我并不相信她们在郡王府待了小半年,嫁出来时却都是完璧之身。现在我总算知道原因了。” 梅仁也将视线轮椅上的袁一,微笑着接下来话题:“袁哥的确挺能坐怀不乱的。当年十二美人在郡王府搅的血雨腥风我也见识过,她们对待袁哥简直就像饿狼扑食似的,可袁哥态度始终都是义正言辞拒绝你怎么又爬到了我榻上,把衣裳给我穿好我沐浴不喜欢被打扰把衣裳给我穿好把你的屁股从我腿上挪开,把衣裳穿好” 梅仁学着袁一的神态口吻,将这些义正言辞的拒绝说得声情并茂。可能梅仁学得太过惟妙惟肖,李令月不禁被逗乐,她微笑着摇摇头:“我要说的并不是坐怀不乱,而是不能人道。” “这样啊”梅仁摩挲着下巴的短须想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不瞒你说,这些年我心里一直这样犯嘀咕,可又不大敢往这方面想。我不否认坐怀不乱这回事的确存在,可时间跨度这么长,袁哥对所有女人都这样,若说没有男人可以抗拒语瑾的美,那么没有男人可以抗拒我义妹双双的媚,这样他都提不起兴趣。” “想当年,我义妹可是不要脸不要皮的缠着袁哥,可袁哥却像见着瘟神似的躲着她,躲不了就甩脸色。最后实在没辙,只好大脱手把我义妹塞给了别的男人,他干过的这些蠢事简直罄竹难书。” “以前我只是觉得他严肃正直得令人发指,可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恍然间觉得他之所以这么做兴许是欲盖弥彰,毕竟这样的难言之隐不管对哪个男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之重。说起来你同袁哥做过夫妻应该最有发言权,他是不是” 梅仁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一脸沉默的李令月,可没等她说话,梅仁又猜测道:“你同袁哥同床共枕了几个月却没有孩子,而袁哥的体格又精壮如牛,你们是不是也没发生那些。说起来,当年袁哥差点死在吐蕃,难道阎罗王放过了袁哥,却没放过他的二弟,就在那时他的二弟光荣阵亡了。” 见梅仁越说越没谱,袁一却只能默默听着,他不由火大在心里骂骂咧咧道:“这小混蛋嘴怎么就这么贱,什么阵亡他不知道多威武雄壮,对吧,二弟” 对于这些男人间的暗语,李令月并不太明白,因而纳闷道:“什么二弟阵亡我不太明白。他好像是独子,并没有没有兄弟。” 梅仁说时不觉得,可听李令月正儿八经问起来,他竟有些难为情,扭扭捏捏道:“就是就是男人的命根子,我们都会习惯把他叫做二弟。” 听到这样的答案,李令月的脸哗然红了,她垂着视线尴尬的愣了片刻,方才说道:“我们之前的谈话还是得顾及男女有别,请你注意点” 梅仁点点头:“明白。说回正题,你同袁哥有没有夫妻之实这对解开谜团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见说着话的梅仁眯着眼投来一抹窥探的眼神,李令月心里突然慌了,矢口否认道:“没有。” 这让袁一气炸了,可又碍于活死人的身份无法辩白,他只能暗自在心里不爽:“你撒谎你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有你这臭丫头还怎么让我在梅仁面前抬头挺胸做人” 听到这样的答案,梅仁捂着嘴满脸诧异的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这么说袁哥真不能这一时半会,我还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就难怪了,我曾无数次问他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有什么不好,他总会这么说她们都很好,可不是令月。” “在这之前,我觉得他对你用情至深才会这么说,现在才知道他这完全就是掩人耳目。在安西都护府的那几年,他过的很抑郁几乎不怎么说话,可只要一说话必定会是令月长,令月短,令月这,令月那,听到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搞得好像没有你就活不起似的,原本并不是放不下你,只是想把自己营造成一个情有独钟的痴汉形象,这样一来这么多年他不娶媳妇成家,甚至变态到不碰任何女人就变得合情合理。 “他明明已经做得这么天衣无缝,可外面的人怎么还是猜到他有这么方面的隐疾所以,他才娶了语瑾,进一步的掩人耳目,不得不说袁哥真是有头脑”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共计两天 请假理由:临时有时,没有存稿,预计无法更新。 目标:争取本月不再请假,日更三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04、第三百零四话 等自顾自的喋喋不休完, 梅仁才想起一旁过分沉默的李令月, 带着十二小心问道:“虽然我这人不怎么会看事, 可我隐隐知道你对袁哥还是有感情在的, 如今你知道他的隐疾应该不会嫌弃他吧或许,当年在猎户村他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为了保留最后一丝男性尊严才忍痛割爱。” 说到这儿,梅仁摇头满是叹息道:“虽然这样做很自私, 可他至少能够将伟岸雄壮的形象留在在你心里, 让你惦记这些年,对于一个雄风不再的假男人来说, 绝对是痛并快乐着。” 听梅仁这么说着, 袁一恨得简直牙痒痒:“爷的这小混蛋在这儿究竟是帮我, 还是害我老子还满心期待这小混蛋能够干出点什么好事,看来老子还真是想多了,他这存心就是在这瞎捣乱幸好令月见识过老子的雄风, 不然被小混蛋这么一说, 还以为我那种骗婚之后又良心发现的软脚虾, 什么脸都被这小混蛋丢尽了” 袁一心里虽然恨不得掐死正在李令月耳边喋喋不休的梅仁, 可碍于难以下手只能无计可施的继续听梅仁说着:“现在咱们都知道袁哥的难言之隐了, 先别说你, 就算我也觉得袁哥那伟岸高大的形象如同被被削去了一大截,独留矮挫挫的身影令人唏嘘感慨。事到如今你若是嫌弃他,恨不得像烂草鞋那些把他有多远扔多远,这我也能够理解。” 梅仁嘴不停歇的说着, 完全没有李令月发表意见的余地,她只好耐着性子的听梅仁说着那些暗自揣测的长篇大论。 待梅仁停下嘴以为是说完,李令月正要开口却被梅仁抬了抬手打断道:“你的想法我很清楚,那些伤人的话就不要说出来了。如今已经真相大白,原本的吃在嘴里的肥肉,现在都变成了磕牙的骨头。想必你也没兴趣死咬着袁哥不放了,不如吐出来给我。” 梅仁不甚唏嘘的说完,用深情款款的看了眼袁一,情真意切道:“好歹咱们也是兄弟一场,我绝不会嫌弃他,要是他还能活过来,他可以跟着我和暖香过日子,作为一家之主,我会让你的婆娘把袁哥伺候的舒舒服服,直到寿终正寝。” “袁哥这年纪一大把还没有个一男半女,而我正好有好几个儿子,可以过继一个给他。他要是喜欢养大点,我就把梅意启过继给他,他要是喜欢从奶娃娃开始养起,我媳妇肚子里正好还怀中一个,我可以把那个过继给他。” 一旁的李令月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边留着泪,边情真意切说着的梅仁,她心里在琢磨:“他这是过继儿子,还是抓狗崽子给人养看样子他又不像是在说笑,难道袁一和这娘里娘气的家伙真如传闻那般情同手足。可他们瞧着又不像是一路人,怎么可能走得这么近,还能有如此深厚的感情这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梅仁似乎感受到了猎奇的目光,因而停下了话头,眯眼看着不住打量着自己的李令月,狐疑的问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看得人直发毛你有什么都可以问不必藏着掖着。” 梅仁性格属于自来熟,他刚见着李令月那会儿吓得像只鹌鹑,可等把话聊开了,又见原本冷冰冰的李令月变得和颜悦色了不少,他满心的惧怕也就烟消云散,唠嗑的兴致顿时大起。 李令月眼见梅仁拿出了放开聊的架势,也微笑着欣然道:“既然这么问,那我就不妨直言,你和袁一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却有如此深厚的感情,这似乎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梅仁皱了皱眉道:“以目前来看,你不是更应该关心袁哥的那档子事,怎么关心起我和他的感情,这可 有些本末倒置了吧” 李令月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样。你得搞清楚一件事,我大费周章做这么多事,并不是想要跟他生儿育女长相厮守,我只是为尽情的折磨他,让他既不能活得安生,又不能死得痛快。由此可见我根本就不关心他能不能做那档子事,会不会断子绝孙。你自己都是砧板上的肉,还想把他给捞出来,这心也未免太大了吧” 听到李令月阴沉着脸说着这番话,梅仁赶忙见风使舵道:“我那都是些不成熟的提议,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说起来,我和袁哥那些年兄弟情长的故事也的确可歌可泣,你若想听我说说也无妨。 “不过”他突然止住话,赔着笑脸看着李令月。 见他欲言又止,李令月满脸不快道:“不过什么” 他摸了摸喉咙,露出讨好的微笑:“也没什么。我说了这么多话嗓子有些干,若是来能来山泉水冲泡的初春铁观音,再来几碟燕窝枸杞糕,荷花酥,蜜糖撒子之类的茶点,那就极好极好了。” 见到梅仁这副嘴馋讨食的模样,李令月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可她冷着张脸:“在你说这些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受不受得起这些款待” 梅仁笑了笑:“常言道进门是客。咱们聊得这么投机,这点小小的要求,你不会忍心拒绝我吧” 李令月反驳道:“首先,在我看来那些从后门溜进来的鼠辈,并非客而是贼,招呼他们不是茶水点心,而是刀枪棍棒。其次,这里没有咱们,只有我太平公主,你无名小卒。最后给你提个醒我和你的关系并没那么亲近,请你注意身份有别。” 梅仁收敛起笑容,一脸严肃道:“明白。不过我是这样琢磨的,先不管我是用什么方式来这儿,总而言之我们能够坐在这儿都是为了袁哥,袁哥就像我无名小卒和你太平公主之间一座桥梁。我是袁哥最好的兄弟,而你是袁哥最爱的女人。” 梅仁边说着话,边用手比划着:“换而言之我是袁哥的手心,而你是袁哥手背。常言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的关系自然很亲近。这样可能有点自以为是,不过也是事实存在。” 梅仁的这番话把李令月说得心花怒放,可她却冷着脸口是心非道:“凭什么说我是他最爱的人他最爱 的只有他自己” 梅仁一脸为难道:“这种事很难说得清楚,全凭感觉而已。若你心存疑惑,大可以等袁哥醒过来亲自问他。” 李令月看了眼袁一,怅然若失的摇摇头:“不需要。” 说罢,她高声唤来在院子里忙活的丫鬟,让她们将食案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好后,换上好的清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李令月稍稍顺毛一摸,梅仁就像撒了欢似的小狗,边开怀的喝着茶,边眉飞色舞的说着同袁一的那些往事,无论能说还是不能说的,他一股脑的全都往吐。 李令月始终面无表情的静静听着,直到梅仁停下话头,问道:“我都已经从天明说到了天黑,可你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过,虽然能这样聊天让我很过瘾,可多少也得顾及下你的感受,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李令月这才开口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有点很疑惑捕役都可以像你们这样终日吃喝嫖赌混日子,如此品行恶劣毫无建树,也不会被革职查办吗我父皇执政的那些年吏治风气真有那么差吗” 见明明有一大堆问题能够提,可她偏偏思路独特的单拎出吏治风气这一项来说事,这让梅仁有些摸不清头脑:“我倒是觉得,相比于吏治风气你不是更应该对袁哥那些风流成性,嗜赌成性和嗜酒成性的阴暗面更在意,更如鲠在喉吗对于毫无建树这一说有必要澄清下,自从袁哥被贬到了长安捕衙,那些积压了多年的大案要案,在短短几个月内就迅速告破。” 说到这一段,梅仁的骄傲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并且袁哥在长安捕衙的那几年犯罪案屡创新低,甚至为祸乡里人的地痞流氓都被迫改行做起了正经小买卖。遥想当年,不仅是横行霸道的小鱼小虾怕我袁哥,就连那些喊打喊杀的江湖人都要敬袁哥三分,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很威风的江湖封号吸髓鬼捕,这也算毫无建树吗” 听到这儿,李令月在嘴里念叨着:“吸髓鬼捕听着好耳熟,在那里听过来着。” 她记了片刻,方才想起来:“多年前,我曾读过由神兵司编纂江湖榜,当年江湖排名第一的就是这个吸髓鬼捕,当时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无意中就记下了,没想到竟然是他。” 说到这儿,她将视线转向袁一,嘴角露出了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原来那时他已经是名震江湖,还以为他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捕役,为什么我会一无所知或许我不曾问,他也不曾说。他了解我的所有,而我却只知道他是个混蛋。” 她不甚感慨的说完,心中突然有个困惑,她转头向梅仁问道:“既然他的办案能力那么强,为什么在捕衙干了那么年都只是一个捕役,这是不是不符合常理。” 梅仁冷笑着摇摇头:“当时袁哥得罪了朝廷的大人物,捕衙的那些人都合伙把袁哥往烂泥里头踩。他们本来是打算把袁哥排挤走,可袁哥性子倔强不服输,硬是咬牙挺住了。” “知道最气人的什么吗一个案子从立案侦查,收集线索,蹲点摸底都是我和袁哥劳心劳力在办,可真正到了收网立功时就没我俩什么事了。那些在长安捕衙的待过的官员靠着袁哥破案得来政绩个个平步青云,而那些会溜须拍马的同僚也靠着贪污袁哥的破案业绩被养得肚满肠肥,他们不是被提升就是捞到肥缺走马上任。” “我和袁哥干尽苦活累活,最后连口汤渣也喝不上。兴许在那个时候袁哥深感报国无门,与其将大好时光浪费在整日唉声叹气中,到不如及时行乐游戏人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05、第三百零五话 听到年少轻狂之时的袁一竟因为多年的郁郁不得志而自暴自弃, 这让李令月既意外又心疼。 她垂着视线沉默了片刻, 声音低沉道:“我只是记得, 他曾跟我说过自己得罪权倾一时的骠骑将军, 没想到他为此遭受了那多的绝望痛苦过,可他从不曾说过是因为不需要,还是不被需要。” 对于这番自怨自艾,梅仁摆了摆手道:“你想多了, 我最清楚袁哥,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卖惨博同情的人,他总习惯让自己看起来很好很强大。他并不是不在意, 只是不想让人难受罢了因为对他而言那些日子的确苦不堪言, 让他只能终日眠花宿柳, 赌钱喝酒派遣心中的苦闷。” 说着,梅仁长长叹了口气:“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挺佩服他,咱们在捕衙的那会儿他兜里从来没有过夜银, 可就是有本事不花一个子睡到青楼最水灵漂亮的姑娘。倘若哪天腻了, 或是又瞄到新 欢, 他都会很有风度, 又面面俱到的把之前的感情断得干净利落, 再发展新目标。虽然当年与他有往来的青楼女子足以排满一条街, 可全都是聚时柔情蜜意,散时亦是朋友,从来没有不欢而散。除了我义妹叶双双。” 听梅仁说出“叶双双”这三个字,袁一心里直哆嗦, 一种不祥油然而生:“我该怎么做才能这小混蛋闭嘴老天爷告诉我短寿十年成不成” 听到这个名字,李令月顿时警惕起来,可脸上神情却依旧平静如初:“你义妹他们也曾在一起过” 梅仁点点头:“是啊那时袁哥可是很迷她来着,她想要凤钗,可当时袁哥一穷二白兜里根本就没几个钱。他就想歪点子坑了我好几十两银子,给义妹买支凤钗讨她欢心。这么多青楼女子,袁哥真正动过心的可能就只有我义妹,可惜他们有缘无分,不知为何无疾而终。多年后他们再相见,我义妹的情意依旧,可袁哥却已经变了心。” 说着,梅仁不甚感慨的连连叹气,他瞥了眼一旁李令月,只见她低着头像是陷入了沉思。许久后,李令月方才开口道:“所谓的变了心,只想同人家勾勾搭搭,却不想对给出任何承若,我该说女的够蠢,还是这混蛋够渣” 见李令月说得这般肯定,梅仁皱着眉摇摇头:“为何这么说以我所见袁哥对我义妹的态度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勾勾搭搭。” 一些往事又浮现在李令月脑海,她眼里的神色变得黯然,她咬着嘴唇像是犹豫了片刻,才吐露道:“当年我亲眼看到他们在我面前干那些龌蹉的事,之后那些都成了让我触目惊心的噩梦,就算至今我都会被那些不堪龌蹉的事给惊醒。你现在跟我说他的态度是唯恐避之不及,那当年我见到的那些又是什么” 李令月的神情虽很平静,可梅仁明显能够从她的话语中听到颤抖哽咽,即便梅仁脑子迟钝,可也能感受到她当年承受着怎样的痛苦煎熬。 梅仁作为一个将这段感情看得最为清楚的旁观者,见到李令月如此,他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他长长吐了口气,排遣过心里的压抑沉重之后,他轻声道:“当年的事我很清楚,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袁哥之所以这样做只想吓跑你。当时朝廷决定迁都到洛阳,而你却对袁哥心存念想不愿意离开长安,袁哥为让你了无牵挂跟薛绍到洛阳好好的过日子,才会出此下策。” 听到这样的答案,李令月没有太多惊讶,似乎在心里早就有所猜测。她将视线转向袁一露出一抹仿若从心底里透出寒意的冷笑,恨恨道:“他当然得吓跑我要是让母皇知道我还下贱的对他纠缠不休,他拿我换来的荣华富贵岂不是都会泡了汤。他只有赶走我才能保住他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不是吗” 梅仁斩钉截铁道:“当然不是。他才不会稀罕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他做哪些全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李令月看向梅仁,冷笑道:“当年我放下一切甚至家人,跟他私奔到猎户村,他真为了我好就不会抛弃我,把我推给另一个男人。你说他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可我亲耳听到他向神兵候坦白,他把我带来猎户村只是一场阴谋,目的不过是为了拿我换取荣华富贵。最终,他也如愿以偿被封为荣郡王,有了权力,富贵,名望,他所渴望的一切。他的卑鄙无耻也算是物超所值。” 梅仁摸着下巴的短须陷入沉思道:“这一茬我倒是第一次听到,倘若有神兵候的参与这件事可信性那就极高了。袁哥若真干了这些事,换做是我不但绝不会原谅他,还会天天诅咒他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前一刻梅仁还帮理不帮亲的说得咬牙切齿,可转眼功夫他就改变立场:“不过话说回来,袁哥似乎也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我刚才仔细一琢磨,想起袁哥被封了荣郡王之后,朝廷到猎户村三催四请让袁哥回长安受爵谢恩,可他就是不回。” “最后朝廷可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就派我去猎户村请袁哥,还向我下了死命令,要是不能在规定时间把袁哥带回来,我就得人头落地。袁哥为了保住我这条命,才肯跟我回了长安。” “我记得很清楚,我抵达猎户村看到袁哥的第一眼简直被吓到,他瘦得不成人形独自坐在断崖边喝酒,整个憔悴得就像是经过大病一场。不管我问什么,他都不肯说,可我能够明显感觉到当时的他有多绝望,多痛苦。” 说到这儿,他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李令月,道:“你脑子比我好使,随便想一想也能知道袁哥要真是那种用女人换荣华富贵的鼠辈,我也不用去猎户村走那么一趟,他也不必那么痛不欲生。我隐隐觉得,一直以来他心里隐藏着难言的苦衷,让他不得不放手。” 见梅仁的猜测同自己不谋而合,李令月倍感诧异:“苦衷什么苦衷” 梅仁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我曾经问过,可他怎么也不肯说。再说要袁哥真是那么龌龊无耻的人渣,他身边知根知底的那些人都应该对他避而远之才对。可不论是神兵候,还是婉儿对袁哥都依旧信赖有加,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其实,梅仁说得这些李令月都有想过,可作为一个局内人她总是无法理智清醒的沿着这条条蛛丝马迹捋顺这一切。 如今借着梅仁这个旁观者的嘴说出自己的困惑,原本的重重迷雾从眼前散开,她心里骤然间变得敞亮起来,她不禁喃喃自语道:“是啊,这的确很奇怪。这些念头也曾在我心里一闪而过,可我从没认真深思过。神兵候应该知道背后一切,可惜他已经仙逝。那么婉儿会不会也知道一些什么” 说到这儿她沉默着陷入了深思,在一瞬之间所有的谜团在她脑海中串联,眼前的路豁然开朗,她终于得到谜底,她捂着嘴倒吸了口凉气,她脊背透起阵阵寒意。 她目光呆滞的愣了片刻,低声呓语着:“她是这样吗只有这样一切才说得通。自那之后没多久神兵候就告老还乡,因为内疚局,那是个局。看到真相才是谎言,而谎言不断的加深加固,最终变成了深信不疑的真相。他们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他们太残忍了,太 残忍了,太残忍了” 梅仁眼见面前的李令月像是陷入了梦呓中,说着话的她,两行热泪从她脸颊流下,她不停的重复着最后的那三个字,像是难以承受这个巨大的谎言。 见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旁的梅仁满是担心唤她几声,眼见她无动于衷,梅仁起身走到她身边,在她肩头拍了拍,她这才回过神,她抬起头用灌满了泪花的眼眸看了眼满是担忧的梅仁,木然的摇摇头:“我没事,你去吧” 梅仁终于虎口逃生,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情。在这之前,他觉得李令月就像张牙舞爪的毒蛇猛兽,可现在见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恍然间明白李令月才是那个最可怜,也最值得同情的人。虽然梅仁感到很揪心,可他却不懂如何去安慰人,只好叹息着离去。 此时,黑夜已然降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被灯火照得通明,李令月坐在房里垂泪,她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轮椅上闭着眼的袁一,她满心羞愧自责,也千头万绪。 她觉得自己活生生的被身边人的过度保护,逼成了满身杀戮,满手鲜血淋漓的恶魔。以为的敌人才是天底下最爱她的人,以为最信赖的身边人原来才是行为恶劣的骗子,以为理所应当的挥动屠刀以牙还牙原来是不知好歹的伤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06、第三百零六话 这些年她都做了什么, 她把自己变得面无全非, 也一次次残忍的往这个深爱着自己, 用生命保护着自己的男人心上扎着刀子。这个男人的至爱以前李令月受之无愧, 可如今的太平公主却是自惭形秽,不是因为卑微而是不堪。 她心潮起伏从傍晚坐到了夜阑时分,才敢抬起视线看向身旁的袁一。 她舔了舔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还没有出口就咽了下去, 她蹙着眉呆望他了许久, 终于吐露心扉:“算了吧,我们就到这儿吧原来你不欠我的, 若说欠也只是一个交代罢了如今交代有了, 我也能够安心放过彼此, 至于余生” 说到这儿,李令月的声音有些哽咽:“既然我选择权利这条路,我会朝着目标走向登峰造极那一刻, 而你你的余生似乎与我无关。若真有天意, 或许有些人注定无法相守, 而我们恰好就是那些人。我会让你醒来, 让神兵司消了罪, 你自由了” 说到这最后她几乎泣不成声, 她不得不站起身逃离,可她刚迈开步子没出多远,轮椅上的袁一就站起身,展开结实的臂弯从身后紧紧将她揽入怀中, 他在她耳边哽咽低语着:“不,我不要自由,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求求你别再离开我。令月。”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让李令月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她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止住泪,用故作坚强的语气道:“原来你早就醒了,那些话都听到了,我也正好省去一桩事。明天我会让神兵司处理你的事,不用几日你就能回安西都护府了。” 袁一连连摇头,语气里尽是哀求:“我哪儿都不去,我要跟你在一起,不管是现在,还是余生我 都要跟你在一起,好不好令月。” 李令月抿了抿嘴转身看着不过相隔咫尺之距袁一,神情满是坚定:“不好。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不该在一起。这半生的纠缠不休已经让我厌烦疲倦,我已经想明白了,也彻底放下了。我们之间太多太多解不开的结,最好结局只能是到此为止不拖不欠,安度余生。” 袁一摇着头不愿意接受她的最好结局,她则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柔情的安慰着他,温言细语道:“有一点不可否认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当年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抛开一切跟你去猎户村。” 听到这话袁一喜出望外,他握着李令月的手动情道:“不用时间倒流,我们现在就可以做,只要愿意我们还是能够抛开一切回到猎户村。” 李令月苦笑着摇摇头:“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李令月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他皱着眉怅然若失道:“为什么我不明白。” 李令月深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才敢开口:“因为因为杀了太多太多的人,有罂粟和她的孩子,还有你的嘟嘟。” 说到这儿,她的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袁一心疼替她抹去泪水,柔声安慰道:“我知道那都不是出于你的本意,是那痛苦打击把你逼疯了,才会做出那些错事。只要你知错一切都来得及,她泉下有知也会原谅你。还有嘟嘟只是猫,若是想要弥补我们可以再养一只。” 她摇着头:“不。那五年嘟嘟就像我的孩子,我怎么能杀了我的孩子,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是禽兽” 李令月咒骂着自己全身瘫软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许久后深陷痛苦之中的李令月才抬起视线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袁一,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好吗我好痛苦,好痛苦我不想这一辈子都不断的被提醒,我做过一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我不想每天都活在难以承受的痛苦自责中。” “更不想让你靠近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如今的我有多劣迹斑斑,多肮脏龌龊。或许在某一天,你发现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李令月,你就会厌烦不再爱我,然后就会抛弃我,离我而去。我想要你爱我,像现在这样深深爱着我,我不想失去,而这是唯一的方法。” 等静静听完,袁一蹲下身子用温柔眷缱的目光的看着李令月,温声细语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你的爱始终如一。只要你勇敢一点,对我有些信心,我可以陪你战胜一切,好不好,令月” 李令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似乎在惦念着袁一提议的可行性,最终她还是放弃了。她用衣袖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摇摇头,神情坚定道:“我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对不起” 说罢,李令月仓皇而逃。 这次,袁一没有追去,因为他知道李令月拼命的想要逃开完全是他那些沉重如山,情深似海的爱太过突兀的出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也让她害怕会溺死他泛滥成灾的情海里。她需要时间去接受这样翻天覆地的转变,而自己能做的恰恰是给她时间。 当有了这样的领悟,袁一也只能眼睁睁的放任李令月离去,当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外苍茫的夜色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无助灌满了他全身。 他垂头丧气的在一旁坐下,深深吸口气又重重吐了口出来,他喃喃道:“我不会失去她,也不能失去她。她是我的,只需要一些时间。我可以给她,无论多久。” 经过这番自我安慰之后,他心里的恐慌才渐渐消散,他露出一抹微笑点了点头,像是赞同自己的想法。他顺手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刚喝下,就有一个丫鬟走进房里,抿了抿嘴道:“刚才公主吩咐,请您立刻离开这儿,外面已经备上马车,会送您去神兵司。” 见真情流露的李令月转身就下了逐客令,这让袁一不由火大,他耍无赖道:“我可没那么好打发你去告诉她,我是她偷偷摸摸顺进公主府的,就必须让她亲自把我还回神兵司,不然我就赖着这里不走了。” “这”丫鬟面露难色的支支吾吾都:“这恐怕不好吧毕竟这是公主府,而您的身份又比较特殊。” 袁一点点头:“不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丫鬟满是无奈的应承道:“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公主说说。” “且慢。” 丫鬟停下脚步,躬身问道:“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肚子饿了,你让厨房准备些好酒好菜来”他俨然一副主人姿态向丫鬟吩咐着。 丫鬟愣了片刻,蹙了蹙眉:“现在” “没错。有问题吗” 丫鬟只好应承道:“奴婢去替您说说,看看现在还能不开炉做菜。” 说完,丫鬟便告退而去。她先是来到了李令月院里,把袁一死耐着不走的情况一一禀明,而后向李令月拿主意道:“主子,是不是让护院把他轰走还是将他押送到神兵司” 李令月摇摇头:“府里的护院根本就奈何不了他,要是他喜欢待着就随他吧” 丫鬟又询问道:“那是不是去吩咐厨房开炉给他做些饭菜” 李令月点点头:“这些天只能喝药,他应该饿惨了,让厨房多做几个好菜给他送去。还有去街尾的烧鸡铺买只烧鸡给他。” 丫鬟面露难色道:“现在这么晚了,烧鸡铺应该收摊了,这恐怕有些难办。” 李令月脸色一沉,教训道:“对于主子的吩咐难就不做了,上官婉儿的人都是这样办事的吗” 丫鬟战战兢兢道:“奴婢该死,请主子恕罪。奴婢这就去办” 在李令月的威慑之下,丫鬟立刻便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此时,袁一刚将茶点吃完,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美味珍馐就摆在他面前。他毫不客气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他正吃得起劲,看到丫鬟提着一个食盒脚步匆匆走进屋里,他连忙摆摆手道:“这些够了。那些你们留着当宵夜吧” 丫鬟不慌不忙的走到袁一面前,边从食盒里拿出从烧鸡铺买来烧鸡,边道:“这是公主特别吩咐的。” 当看到一只有着焦黄脆亮外皮的烧鸡被端到了案几上,袁一心里感到暖洋洋的,他朝着丫鬟摆摆手示意让其退下。 他独自坐在屋里面对微笑的细细端详着那只油亮诱人的烧鸡,柔声道:“我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他自问自答的点点头:“那是自然,你都亲口承认了很爱很爱我,我除了欣然接受,还能怎么办。” 说着他扯下一条肥美的烧鸡腿,伴着上好的佳酿美滋滋的吃了起来。等填饱了五脏庙,他便心满意足的走到里屋往黄花梨榻上一躺,抱着残留着李令月幽兰之气的锦被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他赖在公主府吃吃喝喝的过了三日,可李令月始终没有露面。他心里一琢磨,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决定来一招剑走偏锋把李令月逼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07、第三百零七话 这日晌午, 袁一先摸到李令月院里, 等确定李令月在屋里之后, 他便开始实施计划。他先是叫来在自己院里伺候的丫鬟, 向其吩咐道:“这几日我待在这儿吃吃喝喝,也觉得怪无趣的。” 这几日丫鬟两头跑的替袁一向李令月传话甚感心累,现在听他这么说,还以为是他讨了没趣, 打算要离开。这让丫鬟喜出望外, 连忙道:“您这是要走吗奴婢这就去准备马车。” 袁一双手环胸满脸不快的看着丫鬟,没好气道:“公主府都是这样不待见人, 都是这样赶客的吗” 丫鬟慌得连连摆手, 解释道:“奴婢绝没有赶客的意思, 奴婢只是以为您要回神兵司,才会这般问的。” 袁一反驳道:“你说得还真够轻巧,我现在可是朝廷要犯, 回神兵司等着坐牢啊公主府好吃好喝的干嘛急着走, 我可不傻” 丫鬟露出极为勉强的微笑, 微笑着附和了几句, 正要躬身告退, 却被袁一拦住道:“我这正事还没说, 你怎么就急着要走你这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 丫鬟心里早就骂遍了袁一的祖宗十八代,可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微笑:“您请说。” 袁一吩咐道:“你现在就去神都最好的青楼,不管花多少银子把他们那儿长得最水灵的姑娘,还有吹拉弹唱最出色的乐妓啊, 舞妓啊全都请来这儿,今天我要好好的风流快活一回。” 丫鬟听傻了眼瞪大眼睛盯着袁一愣了许久,难掩鄙夷之色道:“瞧这架势,您是要把整座青楼都搬来这儿吗您好像忘了这是公主府,您是客而不是主” 他一拍案几,极为不满道:“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实话跟你说了,我现在不是主子,将来等我娶了你们主子,就顺理成章成了这里的男主人,所以奉劝你最好对我客气点不然到时别怪我给 你穿小鞋。” 等他理直气壮的把这些话说完,总觉得那不对劲,他细细一思量,心想:“我怎么沦落到威胁一个丫鬟我可越来越像那些耍不过心机只能死赖着男人寻死觅活的泼妇了,真是细思极恐啊” 丫鬟无奈的应承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可做不了这主,您在这儿稍作等待,容奴婢先行请示过公主。” 见奸计得逞,他心里的鄙视顿时烟消云散,他心想:“坏招也会,好招也罢,只要管用就成了。” 这样想着,他微笑着点点头:“这才像话嘛去吧” 丫鬟来到李令月院里,将事情原原本本的禀明之后,李令月慢条斯理的放下手里的书,轻描淡写道:“按他的意思去办吧” 眼见这几日李令月的对袁一种种纵容,丫鬟终于看不过眼道:“公主别怪奴婢多嘴,他提到的要求可是越来越过分,若今天让他称心如意了,明天指不定又会提出什么无理要求。像这种泼皮无赖,公主大可不必理会他。” “他要是没玩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索性让他玩个痛快,他自觉没趣之后就会离开,随他吧” 丫鬟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此时,袁一正在屋顶偷听李令月和丫鬟的谈话,当知道李令月已经把自己心思摸透。 袁一在心里琢磨:“这臭丫头都已经识破了,这让我还怎么玩就这样认怂灰溜溜的走我可不甘心既然这丫头表现得这么冷漠,这么无所谓,那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这么大度。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哼” 主意已定,他回到自己院里安安静静的等着丫鬟将妖娆妩媚歌姬舞姬带来跟前,让取悦人心的靡靡之音在一片清静的公主府中回荡。 当清丽佳人随着靡靡之音开始载歌载舞,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的殷勤劝酒,袁一也拿出了沉浸于声色还有的样子,时而同围绕在身边的青楼女子推杯换盏,时而又跟她们调笑打闹。 他从晌午玩闹到半夜也没见李令月前来砸场,心里倍感失落,觉得既然开始总不能半途而废。他就把心一横,把吹拉弹唱的乐工打发走之后,留下了几个妖娆艳丽的青楼女子过夜。 他原本的打算是青楼女子在这儿过夜需要赏钱,他就能顺理成章让丫鬟去找李令月拿这笔钱,照常来说李令月肯定会断然拒绝。他就能揪着这个由头找李令月去理论,说不准俩人说说闹闹,拉拉扯扯的就碰撞出了爱的火花,从剑拔弩张变成了柔情蜜意,他再顺势把李令月推倒一夜缠绵之后,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 当他想到这儿,不觉得露出的窃喜的微笑。这时倚在他身边的柔若无骨的女子正将酒杯送到嘴边,见他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便笑问道:“大爷,何故笑得如此开怀” 正想得入神的袁一这才回过神,他收敛起满脸的窃笑,接过女子递来的酒杯,先是一饮而尽,再回话道:“有你们两个绝色佳人陪在我身边,能不开怀吗” 正躺在他怀里的另一个女子听到这话,抬起青葱玉指边摸着他的脸,边笑意盈盈道:“大爷的嘴真甜我们俩算是阅人无数,从来没见过哪个老爷能够像您这样不仅出手大方,还能一点架子都 没有,倒把我们哄得这么开心。” 听到这番夸赞,一旁劝酒的女子也连连附和着。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这时,怀中的女子伸出纤臂搂着他的脖子,柔声道:“大爷,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不如让我们伺候大爷就寝吧” “这是什么话,我这赏钱还没拿来,哪有伺候的道理。”袁一边说着话,边拿下女子绕着脖子的手将她扶正做好。 女子微笑道:“遇到大爷这般体贴温柔的情郎,就算咱们不收赏钱,也要把大爷伺候好啊大爷这样说可就太见外了。” 另一女子附和道:“姐姐说得极是大爷这般会爱惜人,不如让咱们也好好爱惜下大爷。大爷要是能让咱们觉得不虚此行,就不需赏银。” 女子边妩媚妖娆的说着,边开始解起拉扯起袁一的衣袍。见女子动真格的,他顿时就慌了,心 想:“什么这是要倒贴吗如今太平盛世连青楼女子都不用敛财谋生吗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心里虽是这么抱怨着,可表面上依旧笑嘻嘻道:“这哪行要是传出来,这话可得多难听。我那不中用的丫鬟去了老半天也没有把银子取来,我先去看看,你们先在这儿稍作等待。”他边说着,边借故起身往外走。 可他刚走到门口,就见丫鬟两手空空的走了进来,他心中暗喜,还没等丫鬟说话,他就气急败坏道:“我的赏银呢是不是公主吝啬不愿意给,我去跟她理论去。” 对于袁一连日来的出格行为,丫鬟已经是深恶痛绝,如今又听到他这般理直气壮的要去找李令月 去理论,丫鬟心里虽然觉得他这人渣恶心透顶,可表面上却平静如常道:“您不必去,公主已经吩咐奴婢把银子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共计九天 理由:没有存稿,一直处于裸更状态,已经发展剧情节点卡文严重,只能来个长休理清剧情存稿,经过谨慎思考只能食言,望请见谅。 首先,对于能追到这里的读剧君,我是十分佩服你们的毅力,说实话这篇文追看难度系数很大,所以我尽可能的希望故事发展能精彩,精彩和精彩,至少让我觉得已经尽最大能力去发展这个故事。 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最可怕是没有存稿,每往前码一个字脑子都会出各种声音“这样写会不会很烂”“这样写会不会脱离逻辑”“这样写剧情会不会像脱缰的野马”不断的被这种声音骚扰,然后不出意外的卡文了。 总而言之,这是篇难追的文,能够追下去的理由无外乎值得追下去,这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08、第三百零八话 话音刚落, 从外走进一个小厮, 他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丫鬟向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便躬身将匣子送上, 袁一接过将其打开,瞧见一个个闪闪发光的银锭整齐的码放在其中,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 他面脸怒火望着匣子里的银锭愣了片刻,异常气恼的把匣子关上, 可能是用力过猛只听到“啪”的一声巨响, 木匣四分五裂白花花的银子落得满地都是。 屋里的几人见此情形顿时目瞪口呆,连大气都不敢出。袁一阴沉着脸愣了片, 迈开步子往门外走, 作陪的青楼女子见他这是要撇下自己, 只好壮起胆怯怯的问道:“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听到问话,袁一停下匆匆的脚步, 暂且收起了满脸的怒色, 变作一副笑脸转身看向女子道:“我去上个茅房一会儿就来, 你们喝着玩着” 说完, 他迈开步子往李令月院里去了, 护院见他风风火火而来, 连忙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也懒得废话抬起手将拦路的护院打飞,继续迈起大步往院子里去,守在屋外值夜的丫鬟看到他,上前劝阻:“公主已经就寝不见客, 请您每日再来。” 袁一停下脚步,冷哼了声,叫嚣道:“明天老子等不了,要那臭婆娘把话跟老子说清楚,不然他娘的别想睡” 丫鬟心里思量着他来者不善,肯定不是这么好打发走,只好退一步道:“那请袁爷在这儿稍作等候,容奴婢先去通禀一声。” 见袁一没有吱声知道他是接纳提议,丫鬟转身往屋里去了。不多时,得到回复的丫鬟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恭敬向袁一做了个请的手势。 袁一点了点头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低头抿了抿嘴思索了片刻,方才走进屋中。他顺手将门带上,打量了眼被百宝嵌,螺钿嵌家具和古董字画装饰得极尽奢华璀璨的屋子,才迈开略有些迟疑的脚步往里屋去了。 他瞧见李令月并未入寝,正穿戴整齐捧着一卷书坐在案几前细细读着,当听到他的脚步声,李令月放下手中的书,抬起视线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什么事 ” 李令月极其冷淡的态度,让他感觉像被泼一盆凉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气,也浇熄了他满心的期待。他垂头丧气的愣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没事。” 说罢,自觉没趣的他迈开步子往屋外去,却听到门外响起了丫鬟的通禀声:“公主,府外有位自称唐公子的人求见,已经这个时辰了,是不是把他给打发走。” 袁一警觉地停下脚步,猛地转身看向座上气定神闲的李令月,他脸色极为难看的瞪着李令月,希望能够乖乖的回绝贺兰敏之求见。 李令月像是故意要让他难堪,向门外的丫鬟吩咐道:“以往他都是这个时辰来的,不碍事。把他来见本宫” “是。奴婢明白了。”丫鬟领命而去。 这一刻,袁一虽然沉默不语,可脸色却极为难看,眼睛像是能够喷得出火来。而李令月却视而不见,自顾自拿起案几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在极其尴尬的气氛中,袁一呆站了许久,最终他忍无 可忍拿起走上前,一把夺过李令月手中的书,气急败坏将书撕碎,而李令月始终无动于衷的冷眼 旁观着他的愤怒。 李令月冷漠的态度让他气恼异常,他指着李令月怒道:“你娘的是故意气我,对不对贺兰敏之那狗杂碎要是敢踏进这儿一步,信不信我把他给剁了” 李令月一巴掌打开他指着自己的手,站起身没好气道:“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管我事你看清楚了这是公主府,我想让谁来就让谁来,你管不着” 他双手环胸瞪着李令月,长长吐了口气,威胁道:“李令月,你给我听清楚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忍受包容,唯独你跟那狗杂碎勾勾搭搭,老子忍不了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今晚你见了那狗杂碎,我们就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你自己决定吧” 听到他这番信誓旦旦,李令月脸上没有了气定神闲的神色,眼睛里也没有了那些咄咄逼人的姿态。 她垂下视线沉默了许久,声音低沉道:“你现在看到的就是太平公主该有的作为,或许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你这就受不了要放弃,看到你的表现我越发深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选择也是对的。我不想再伤害你,也求求你别再伤害我,就这样走吧我接受你的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说这番话时,李令月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袁一的眼睛。这时,袁一方如梦初醒,她的种种作为不过是别有用心的试探,她用最恶劣的方式向自己展露丑陋的一面,并不是想要吓跑自己,而是 想要得到自己宽恕与包容。 当有了这般领悟,袁一知道对这段感情不能急于求成,只能给予足够的信心与时间。显然在这两方面他都做得实在太糟糕,他下定决心从这一刻开始,不要再被那些不理智的情绪所左右,他得 用足够多时间一点点的消除李令月所有疑虑。 思虑过后,他再看眼前低头不语的李令月不再是可恶可恨,而是可怜可惜。他心顿时就软了下来,他伸手掐着李令月的下巴,用深邃的眼眸牢牢锁定她躲闪的视线,毋庸置疑道:“若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那就看着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不想跟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是要跟我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李令月咬着嘴唇,眼神里尽是犹豫。 他露出极浅极淡的微笑:“你不说,只能说明你口是心非。” 她连忙摇摇头:“不,我说。我不想,我要跟你一刀两” 无从躲闪的李令月看着他的眼睛,努力表现得义正言辞,却怎奈事与愿违只能结结巴巴的说着。可她话没说完却猝不及防的他被吻住,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让她手足无措得不知该如何应对。 当她回过神觉得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自己该推开他再强势的给这自以为是的混蛋一巴掌。 可她刚想要这么做,袁一却快人一步的放开了她的唇,露出让人无法抗拒的迷情微笑,柔声道:“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你想要跟我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可你好像低估了我臭不要脸的程度,对于我看上的女人,我就像狗屁膏一旦黏上就别妄想甩掉李令月啊李令月,以为只有你会报复,会纠缠不休吗错我比你更胜一筹。”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变得义正言辞:“当你不远万里跑去安西都护府招惹我开始,就注定你这辈子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不就乖乖的做我袁一的女人,要不是就做我的敌人。” 这时,李令月终于出言反击道:“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主动权都在我手里,还轮不到你兴风作浪。” 他冷笑道:“之前的确是这样,那是因为我不屑理你。可你软禁几个月以后,我怒火欲火什么火都被都你挑起,你已经充分的引起了我的兴趣,让我决定了这辈子什么不干了,除了得到你,这辈子什么都不要了,除了要你。我想有必要提醒你,若与我为敌,我可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敌人。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该怎么选了吧” “当然”李令月点点头:“门在那边,滚” 他笑了笑:“看来你是选择做我的敌人,那将来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他迈开步子往屋外去了,走进了冷霜满地,雾霭重重的月色中。 他想着自己与李令月已经把话挑明了,不好再留在公主府,只好回神兵司等待案件审理。于是,他便往府外走,在半道上狭路相逢遇到了正昂首阔步而来的贺兰敏之。 袁一为了避免尴尬本有心躲闪,可终究没有避开。当贺兰敏之远远瞧见他并不感到意外,似乎早已知道这些日子李令月与他的纠葛。 贺兰敏之洋洋得意的迎了上来,拦住了袁一的去路,语带揶揄道:“这不是威震四夷的战神定安王吗这行色匆匆的要去哪儿啊” 眼见被逼到墙角,袁一也只好应付,只见他笑得极为勉强道:“贺兰公子还真会明知故问。” 贺兰敏之合起手中的折扇,一拍脑门故作懊悔道:“瞧我这记性,你已经被朝廷问罪沦为了阶下囚,早已不是什么定安王,至于战神那就另当别论了,毕竟马球场上,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瞧着贺兰敏之这蹬鼻子上脸的态度,袁一心里很来火:“这狗杂碎还来劲了老子那是故意放水,让你这狗杂碎尝点甜头,要是老子真刀真枪干起来,恐怕你这狗杂碎得尿着裤子跟老子求饶” 袁一见惯了大风大浪,知道贺兰敏之这般无非是想要惹恼对方,来展现自己的技高一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09、第三百零九话 往往面对这样的混蛋, 若动气无疑是落入了他的圈套, 可倘若给他来招唾面自干让他自讨没趣, 才是最佳的应对方式。 这般掂量之后, 他心里的怒火消了大半,他挺直腰杆露出越发从容自若的微笑:“贺兰公子所言极是,我的确做了回手下败将。可人生在世哪有什么常胜将军,不是那么句话吗花无百日红, 人无千日好, 别看贺兰公子现在事事顺心,处处得意, 正可谓是鸿运当头, 可又能红几时, 这也不好说。所以啊,赢固然重要,输得起才是大丈夫所为。到时风水轮流转, 贺兰公子可要拿出大丈夫的风度来才好啊” 说到这儿, 他满脸笑意的用暗劲在贺兰敏之的肩头拍了拍, 贺兰敏之的内力有限受了这么一拍, 差点痛得叫出声来, 可碍于面子贺兰敏之终究一咬牙忍了下来。 贺兰敏之低着头沉默了片刻, 等肩头的疼痛稍稍缓和,他方才抬起头用阴狠的眼神盯着面前笑意迎人的袁一,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想要赢,我奉陪到底。可话说回来今晚赢的那个人肯定是我, 待会我就要同令月鸳鸯帐里翻红浪,平生只恨短,你好自为之。” 男人间的角逐从来不缺这些展示魅力兼能力的混账话,袁一早就习以为常,他若表现出妒火中烧的样子,得到肯定是更多这样的混账话,对于处于下风的他来说,可是难以从中占到便宜。 因而,他只能故作无关痛痒的笑了笑,摇头道:“我看今晚没戏,因为她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贺兰敏之听得一头雾水,也笑了笑:“我也是你的,此话怎讲” “手下败将。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好自为之。”这般玄乎的说完,他特意朝贺兰敏之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便迈开步子离开。 他昂首阔步的走到拐角处,避开了贺兰敏之的视线,之前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全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他再也迈不开脚步,气恼异常提起拳头在面前的院墙捶打了几拳,还没等他发泄够,墙却轰然倒塌。 在一声巨响之后,紧接着是惊慌失措的叫声,袁一寻声望去看到在近前的树下,一个穿着白色寝衣的中年男子正提着裤头像是在撒尿。 在朦胧的月光下,素不相识的俩人隔着一堵断墙四目相接,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尴尬让袁一愣老半天才回过神。 袁一深知在眼下的僵局中,谁先发火谁就有理。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失,他率先冲着呆如木鸡的中年男人,吼道:“他娘的,撒尿不知道去茅房吗懂不懂规矩啊” 原本就已惊吓过度的男子受到这么一吼,就更分不清东南西北,自顾自连连点头,而后连裤子都忘了拉便转身快步而去。 看到男子滑稽离开的模样,袁一没有半分逗趣的感觉,他满腹心事的叹了口气,方才迈开脚步。 等他跨出府门,看到贺兰敏之停在街边的马车,心里不禁有些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他隐隐觉得李令月之所以那样说那样做,无非是要把自己赶走,现在自己都已经离开,完全没有必要留下贺兰敏之。 当有了这样的期待,他并没有急着去神兵司,而在便找个隐蔽的角落蹲守贺兰敏之。在时间的流逝中他觉得等待漫长又煎熬,他害怕期望落空,更害怕等待时刻正值李令月与另一个男人只恨短。 若真是如此,他该如何去接受,又怎样去面对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还能怎么样,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可老子从来没做过绿王八,这滋味真是太他娘的难受了李令月这臭婆娘口口声声说爱我,转眼就把别的男人弄进房里,这臭娘们是什么做的啊这臭婆娘的心比蛇蝎还毒比墨汁还黑” 等他骂骂咧咧的说完,又自我开解道:“可话说回来,不能太悲观了吧凡事都得往好处想,那臭婆娘要真对贺兰敏之余情未了,也不可能把我留那么久。我再等等看,说不准贺兰敏之那狗杂碎已经被令月打发出来。” 这般自我宽慰了之后,他又耐心的等待起来,可没一会儿他又陷入极端的焦虑之中,不自觉就跺脚咬起手指甲来。 这时,一个倒夜香的老汉恰巧从他藏身的巷子经过,看到他这副模样便好心的停下夜香车,问道:“年轻人,这么晚了在这儿等人啊要是内急,再往巷子里走一些就有茅房。” 老汉这句嘎嘣脆的年轻人吸引了袁一的主意,他收起满脸的焦急,问道:“老爷子,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老汉大声道:“我说你要是内急,可以到后面茅房去。” 他皱了皱眉:“内急没有啊” 老汉绷着张脸教训道:“既然不是内急,那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你这又是蹦蹦跳跳又是咬手指头,算是怎么回事” 老汉边小声嘀咕着,边拉起夜香车往前面走:“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真是白长了英气的关公脸。” 袁一被突然冒出来的老汉夹枪带棒的说了一通后,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在原地许久,等老汉推着“吱吱呀呀”的夜香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才回过神来,他皱着眉满脸不快道:“我今天是撞了邪吗怎么总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刚抱怨完,就听到在寂静的月色中传来一阵沉闷的开门声,他心中暗喜,他边嘀咕着:“有了,有了”边小心翼翼的从巷子口探出头去看,瞧见贺兰敏之黑着一张脸从公主府中走出来。 他嘴角终于荡开了一抹明媚的微笑,在心里琢磨着:“狗杂碎的脸这么臭,应该是没得手,我就知道臭婆娘是故意气我的。” 当他目送贺兰敏之的马车走远,正要动身往神兵司去时,听到原本被关上的府门又被打开,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识得那是李令月脚步声。 他心中一咯噔又探出头去瞧,果真看到穿着御寒锦缎披风的李令月正匆匆忙忙的走下府前的台阶,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左顾右盼着。 他满心的欢喜顿散,脸色变得极为阴沉,心想:“这臭婆娘前脚把人放走,后脚就死皮耐脸的来追,懂不懂礼义廉耻怎么写啊” 之后,他又看到李令月垂头丧气的走到台阶前坐下,蜷缩着身子边小声啜泣起来,边喃喃自语着:“你这没良心的混蛋,真走了。我不想让你走,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听到这儿,袁一在心里嘀咕:“不敢面对贺兰敏之他也被你这臭婆娘坑惨了吗难怪他出来时脸色那么难看,你这臭婆娘真是害人不浅啊还以为你真有那么爱我,没想到原来你这臭婆娘在我和贺兰敏之摇摆不定。可这又能怪谁,只能怪我太自作多情了” 正在他感到阵阵锥心之痛时,又听到李令月说着:“那些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都不是真的。如果你真有那么爱我,不管我怎么伤害你,你终究都会来纠缠我,对不对就像当年你对我那般,就算被你万箭穿心,我依然那么放不下你,那么爱你。” 他顿时感到心头一暖,他抬起脚步想要上前给予安慰,可转念一想这样反倒会弄巧成拙。他只能心疼不已远远看着李令月独坐在凄寒的夜里无助的哭泣着,最后再默默的目送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府中。 当李令月的身影消失在空荡而寂静的街道中,袁一心中五味杂陈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道:“没错,这一次换我来纠缠你。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得回安西都护府好好收拾贺兰敏之那狗杂碎,让他尝尝厄运连连的滋味。等他疲于奔命收拾烂摊子时,我就能将你手到擒来,等把干做的都做了,任那狗杂碎挑拨离间也掀不起风浪。” 在这转瞬之间便将一团乱麻的思路理顺,让不禁露出得意的窃笑,连连点头像是在赞同自己高明想法。 他从暗巷走了出来,正打算往神兵司去,可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竟不知道该往哪条道上走,才能到达神兵司。 他看着身边略有些陌生的商铺街道,他显得手足无措的摸了摸长须,在心里思量了片刻,才发现自己离开神都将近十年对于这里记忆已是模模糊糊,早就认不记得路了。还有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公主府装死人除了偶尔到街尾偷几只烧鸡吃,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对于长时间昏迷又被幽禁的人来说,他的生活能力和认知似乎出现了轻微的障碍。 他深深吸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不知从何而起的困惑方才稍稍减弱。他指了指左边的方向,若有所思:“不是有这么句话吗男左女右,不如先走这边试试看。” 正当他在神都纵横交错的街道中如无头苍蝇般瞎转悠时,正好遇到了一个巡夜人,经过一番打听后,才从巡夜人口中得到了去往神兵司的路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10、第三百一十话 在袁一眼中洛阳的这处神兵司虽然也是依山势而建可比起帝都的旧址就要小家子气太多, 可若从未见识过神兵司旧址巍峨气势的人, 见着这处官衙也是能够入得了眼的。 等他将眼前的神兵司好好的品评一番后, 才迈开大步走上了面前仿若望不见头的阶梯。他来到悬挂着烫金匾额的黑漆大门前抬手敲了敲, 喊道:“喂,有人吗开门啊” 不多时,厚重的黑漆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精神萎靡的神兵, 他匆匆打量了眼袁一凶神恶煞道:你“这王八羔子大半夜的在这儿瞎嚷嚷什么, 赶紧滚不然有你苦头吃” 见还没开口就被劈头盖脸的吼骂了一番,袁一虽然恨得牙痒痒, 可还是强压着怒火, 平静道:“我这话还没说, 你就打发我走难道”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原本哈欠连连的神兵将脸一沉抽出腰间的佩剑,指着袁一的胸口吼道:“闭嘴你这张狗嘴里再敢吐出半个字, 妨碍你爷爷打盹, 你爷爷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要了你的狗命” 他一直秉承着息事宁人的态度, 可怎奈这小喽啰蛮横不讲理, 他心里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他稍一侧身抬手夹住胸前的白刃,四两拨千斤的反手一发力,看似削铁如泥的白刃顿时被折断飞溅,在宁静的月光下变成了几道白光发出“咻咻”的风声深深扎进黑漆大门中。 见他这么露了手, 空握着剑柄的神兵吓得脸色惨白愣愣望着他,不知该如何言语。还没等神兵回过神来,他就挥手给了神兵两个大嘴巴子,吼道:“现在知道谁才是孙子,谁才是爷爷了吧可以好好听你爷爷说话了吗” 袁一扇巴掌时并没有留力,神兵的脸顿时就肿成了像被水烫过的猪头,知道自己踢到铁板的神兵“噗通”一声跪在袁一面前,又是磕头又是求饶。 袁一自来最厌恶恃强凌弱,这回是逼急了才为之,如今眼见蛮横的神兵尝到苦头,他心里也消了气朝着神兵一摆手道:“你去给周兴传个话,我袁一回来了,赶紧安排间好点的牢房,我要住店。” “住店”神兵抬起肿胀的脸看了眼说得一本正经的袁一,满是困惑道:“爷爷,您好好瞧瞧这是神兵司,不是什么能够打尖住店的旅馆,您还是上别处去吧” 见说错话,袁一急忙改口道:“刚才一时嘴快说错来,我是被顺走的朝廷要犯,现在又被那贼脱手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回来坐牢再谋出路。我的情况,想必你们神兵统领都清楚,你报上我的名字,他自然会做安排的。” 神兵司的最擅长的就是酷刑逼供,可是名副其实活着进来躺着出去的人间地狱。神兵在这儿当了这么久的差,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会嫌命长主动跑回来坐牢的。他心里虽然直犯嘀咕,可碍于袁一的武艺高强只好连忙应承下来,丝毫不敢怠慢的跑到周兴的住处,将事情详细禀明。 其实,在此之前李令月已经打过招呼,让周兴转变风向不再给袁一定罪,而是协助他脱罪。 对于这般转变周兴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从李令月对袁一种种看似自相矛盾又匪夷所思的举动来看,就算做为一个不明真相的旁观者也不难看出,他们之间曾存在过感情纠葛,李令月那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报复行为,也不过是因爱成恨之举罢了。 正因为周兴心知肚明,即便在这几个月李令月离谱得不问政事,整天呆在府里同不省人事的袁一耳鬓厮磨,他也从来没有规劝过,只是默默的替李令月维系这些年辛苦得来的权利地盘。 眼下听到袁一好端端跑来神兵司要蹲牢房,周兴便知道李令月的那些荒唐事也算是翻篇,自然是极为高兴的吩咐人给袁一安排间干净的牢房让其好生呆着。 之后,周兴也加快进度办理脱罪的事宜,赶紧把袁一这个惹不起的瘟神送回安西都护府。如此,不出三日周兴就事情办妥,他不仅向朝廷递了奏折也有模有样的提供了相应的人证物证,力证袁一的清白。 这日,袁一正躺在牢里呼呼大睡,迷迷糊糊的听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喂喂起来了起来了陛下要见你。” 他打了哈欠张开惺忪睡眼,瞧见梅仁正精神抖擞的穿着一身玄色窄袖锦袍,其中用金线绣着象征神兵司权威的绣瑞兽纹,系着的玉腰带上还挂着一块明晃晃的金色腰牌上面刻有“神兵副统领梅仁”。 见到眼前的情形,半眯着眼的袁一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边笑着边小声嘀咕道:“梅仁神兵副统领这梦还真够瞎扯淡” 说着,他闭上眼翻了个身正要继续睡,一旁的梅仁却气急败坏的吼道:“姓袁的给我说清楚,凭什么我梅仁当个神兵副统领就是瞎扯淡” 受到这么一吼,袁一睡意全无这才知道这并不是梦,这一切还真瞎扯淡的发生了。他坐起身看着气鼓鼓讨要说法的梅仁,极为平静道:“为什么是瞎扯淡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可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梅仁,所以还用说吗” 袁一恶言挖苦在梅仁听来却极为中肯,他露出欣然接受的微笑:“没想到这么年过去了,还是袁哥最了解梅弟,每次都能把话说到梅弟的心坎上。” 袁一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你他娘的就别恶心人了,有屁快放,放完快走。别耽误我睡觉。” 经他这么一说,梅仁才想起自己要办的事,他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跟你唠嗑,差点忘了正经事。陛下派人来传旨,让你入宫觐见。” “好。”袁一伸了个懒腰,起身便往外走。 梅仁急忙将他拦住道:“你就这样去啊” 他点点头:“是啊不然呢” 梅仁一脸嫌弃的凑近他闻了闻,捂着胸口做了个反胃的动作:“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臭啊陛下可是万金之躯要是闻到这股味,连隔夜饭都会吐出来。” 他不以为意道:“我住在这儿牢房里,整日和那些蛇虫鼠蚁为伴能有多香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马屁精这么肤浅,你是自己滚开,还是让我把你踹开” 见他做了个抬腿的动作,梅仁吓得闪到了一旁。见到梅仁的怂样,他露出笑了笑而后昂首阔步的往牢房外走。 梅仁为了肩负起押送之职边小声咒骂着,边紧跟他的脚步一同往宫里去了。等来到了大殿外梅仁似模似样的亮出腰牌向太监表明来意,等太监进殿向则天皇帝禀明过后,便将俩人请进殿进。 在袁一的印象中梅仁可是那种一见大场面就会露怯的怂包,可眼下他的行为举止却出奇意外的从容不迫,这可让袁一不由得泛起嘀咕,甚至极不光明磊落的觉得接下来肯定会逮着他出丑的怂包 样。 他一边暗暗期待着,一边看着身旁的梅仁迈开步子往殿里去,眼见梅仁走到门槛边,他心想:“以大殿门槛的高度来说,这小混蛋保不准会在这儿绊一跤,还会诬赖是门槛先动的手。” 可没想到梅仁却轻巧的抬起脚,四平八稳的走进殿中,这让一旁瞎看热闹的袁一颇感失望。而后又见梅仁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殿前,朝着正襟危坐的则天皇帝声音洪亮的磕头行礼道:“臣神兵副统领梅仁叩见吾皇,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一路上都没抓到梅仁栽跟头的窘样,眼下逮着梅仁的行礼过于隆重的小瑕疵,袁一便在心中嘲弄道:“这又不是新春佳节的,需要叩拜得这么隆重吗马屁精” 等行完礼,梅仁又复命道:“臣已经遵照圣命将人犯袁一带来觐见。” 袁一心里不乐意:“非得在我名字前面加个人犯,这么刺耳吗这小混蛋马屁拍的一套一套的,轮到我这个兄弟就不知道稍微修饰下吗” 则天皇帝稍稍抬了抬手,侍立在一旁的上官婉儿便开口道:“梅大人,先行告退吧” “是,臣领命。”说着,梅仁便起身退到了殿外。 在这个间隙,袁一跪地向则天皇帝行礼道:“罪臣袁一叩见吾皇。” 则天皇帝用苍老得深深凹陷的眼睛,打量了眼御阶下跪着的袁一,声音略有些干涩低沉道:“起来吧” “是。”袁一起身看着面前老态龙钟,似乎少了以往君临天下威武之气的则天皇帝,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唏嘘漫上他心头。 则天皇帝的深邃得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睛,似乎察觉到了他此时的思绪,毫无避忌道:“恐怕有十年了吧再次相见是不是觉得朕已经老了” 袁一明明有些冠冕堂皇之言,将这尴尬的问题敷衍过去,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坦诚道:“的确,这十年未见,罪臣觉得陛下已然老去,已不复当年那般睥睨天下的豪情万丈。罪臣心里不禁感慨心酸,没想到什么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11、第三百一十一话 见袁一如此耿直, 一旁的上官婉儿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可当看则天皇帝威严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浅笑, 上官婉儿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则天皇帝转头看了眼上官婉儿, 语带责备道:“好好听听, 这才是朕想要听到的真话。”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则天皇帝又将视线转向袁一,问道:“神兵司的大牢蹲得还舒坦吗” 袁一连忙收敛起满脸的笑意,神情严肃道:“这次大周与吐蕃的交锋, 罪臣失职才会引来诸猜测, 在大牢的这些日子罪想了很多,深感愧对陛下的赏识, 也愧对大周百姓厚望。若陛下能够再给罪臣一次机会, 罪臣愿在三年之后与吐蕃再行马球比试, 誓必夺回失去的国土。” 则天皇帝露出不置可否的笑意:“即便你有心,可到时时移世易,那些原本好使的法子恐怕也不灵了。” 见被泼了冷水, 袁一没有半点灰心丧气, 而是拿出大将之风的气度, 极其自信道:“陛下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可罪臣觉得, 法子能够好使一年兴许是运气, 可罪臣的这法子屡试不爽的用了十年, 由此可见并非单纯的运气能够做到。既然绝非运气使然,那必定是人力所为,罪臣不谦虚的 说,只要陛下给罪臣施展的余地, 罪臣就有能力实现承若。” 则天皇帝笑着点了点头:“你这口气还真不小,你被弹劾的可是通敌叛国,倘若不实朕给个机会也无妨,倘若确有其事,那朕岂不是纵虎归山朕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骂老糊涂。” 袁一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陛下的顾虑不无道理,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勿用。哪怕陛下对罪臣心存半点疑惑,的确不该再将维系国本的职责交给罪臣。” 居高临下的则天皇帝用犀利的眼神打量着御阶下垂手而立的袁一,见他言语间尽是真诚,不像是冠冕堂皇的虚伪之言。 则天皇帝沉默了片刻,看了眼一旁的上官婉儿:“朕要单独跟他说几句。” 以往不论什么事,则天皇帝都不会对上官婉儿有所避忌,可眼下却让上官婉儿回避,这多少让上官婉儿感到意外,可上官婉儿觉得则天皇帝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也没过多去想便躬身告退而去。 等上官婉儿离开了大殿,则天皇帝向袁一招了招手:“过来说话。” “是。”袁一稍稍躬身,便迈开脚步往御阶上走。袁一知道要是换做则天皇帝身子骨硬朗的那会儿,她肯定会端着庄重威严的姿态,亲自走下御阶来到自己面前。 然后,她会用那双似乎洞悉一切,又极具威慑力的眼睛牢牢的盯着自己。若不是有过强的心理素质受到她这样对视绝对要被吓尿,想必她也利用这样凌厉的眼神攻势,让多少奸佞之辈吐出了由衷之言。 可即便则天皇帝不能腿脚利索的走到袁一面前,可这也并不妨碍实施眼神攻势,从袁一迈开步子的那一刻,就感知一道带着强劲气势的视线。 当他下意识的抬起眼皮却被那道深邃而凌厉的眼神牢牢盯住,在这一刹那间,他似乎感到那道视线能够直达自己心灵最深处,虽然这让他感到极其不适,却无法避开那道锋利得如刀刃的视线,因为回避意味着怯懦,更意味着隐藏。 他作为一名武将最不能怯弱,而面对一个随手就能翻覆乾坤的君王来说他更不能表现有所隐藏,这样会引来猜度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幸好他心怀坦荡,这样的对视只是让他不适,还不至恐慌。 当他镇静自若的来到御座前,还没有来到缓口气,就听到则天皇帝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其实,朕心里很清楚这些年你一直都护着吐蕃,不管是割地赔款也好,向大周称臣也罢,都不过是韬光养晦的权宜之计。如今吐蕃休养生息十余年,养得国富民强兵肥马壮,也的确有了敢与大周叫板的资本。你对吐蕃私心究竟是什么年轻的吐蕃太后穆赫珠吗如实回答,不可隐瞒” 见则天皇帝毫无预兆的抛出这么个问题,袁一心里着实慌了,他垂下视线在心里掂量起来,则天皇帝智慧过人,既然能够打发走上官婉儿,又如此毫不避忌的问出这样敏感的问题,肯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蒙混过关。 而且,这个问题若答不好,随时可能人头落地。毕竟现在他还是戴罪之身,则天皇帝选在这个将赦免却未赦免的当口见他的用意也就呼之欲出。 袁一权衡利弊过后,将心一横说出那个埋得最深的秘密:“笃鲁是我的父亲。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则天皇帝冷峻的神情里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诧,她深刻皱纹的眉梢微微皱了皱,方才问出心中的困惑:“你父亲不是一名战死沙场的武将吗怎么会是为吐蕃开疆扩土的镇国之臣笃鲁” 袁一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事情的原委全都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则天皇帝。面对这般骇人听闻的真相,则天皇帝始终不发一言的静静听着。 等他讲述完,则天皇帝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句:“后悔吗” 他紧紧皱着眉垂下视线,叹了口气道:“后悔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活在悔恨的深渊里,我时常在想若当年听从我娘亲的劝告不习武从戎,做一个市井小民就不会错失杀了笃鲁,就不会害我娘亲负罪自缢,我不会整日遭受痛失亲人的折磨,良心的谴责。就算再悔恨,一切都难以从头来过。” 则天皇帝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么说来,这些年你护着吐蕃是为了赎罪吗” 他深深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我父亲是袁耀武,而不是笃鲁。两军对垒刀剑无眼,在战场 上死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不需要去赎罪。我做得那些不过是补偿他的以命换命,再是报答笃鲁夫人他们一家子,能够放下仇怨救我一条性命,让我能够苟活至今。如今无论是补偿还是报答都已经做完了,而我仅要履行只有对陛下对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使命。” 虽然说到最后不免有溜须拍马之嫌,可则天皇帝听着却十分顺耳,并没有过多去追究,而是欣然接受道:“那就好好记着你的使命,认真履行” 听到这话袁一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他连忙跪下表忠心道:“袁一在有生之年定会不辱使命,为 陛下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则天皇帝点点头:“你的心意朕也明白了,起来吧” “是。” 等袁一站起身,则天皇帝又问道:“朕还有一丝困惑,希望你如实回答。” 袁一神情极为恭敬道:“袁一不敢欺瞒,陛下请讲。” “你可否知道,你与笃鲁之亲足以令你人头落地,换而言之等你离开这儿,作为一个掌舵天下江山的明君来说,为防止江山倾覆最恰当的处理方式是以绝后患。以你的处事智慧不可能连这么浅显道理也看不明白,为何愚昧的告诉朕” 见她把杀机挑明,袁一知道这恰恰意味着她并无杀人之心。因而,袁一极为淡定轻松道:“我看来这不是愚昧,而是愚孝。已过十年,不知陛下还能兑现孝经之学吗” 此刻,则天皇帝暗暗佩服起袁一这般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手腕,可这回明知被这混小子算计,可她心里却是格外开心,因为这些年眼见袁一和李令月这俩冤家一个不娶一个不嫁,这样彼此拖累着都快耗成她的心病了。 眼下袁一有心打破僵局,她自然是十分乐意:“朕自然是愿意兑现,可得要你肯下功夫学才行。” 见则天皇帝在这打哑谜,袁一也顺着话说道:“那是自然。我刻苦用功之时还请陛下多多助力提点才好。” 则天皇帝笑着点点头,与袁一闲话了几句,才将他打发走。 上官婉儿见袁一同梅仁去了,方才回到殿中,当她走到御座前,瞧见则天皇帝正握着一盏凉透的茶出神。她急忙绕到殿后取来一直温着的热茶,躬身向则天皇帝请示道:“奴婢见茶冷了,给陛下换一盏热茶吧” 听说话声,陷入深思的则天皇帝半晌才回过神,她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上官婉儿,轻叹了声问出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婉儿,你说上古的尧为何会禅位给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12、第三百一十二话 上官婉儿正将热茶倒入换好的白玉茶盏中, 听到此问她不由得停顿了片刻, 稍作思考方才回答道:“据奴婢所知, 上古之事已无史料考证, 可以口口相传的民间稗史来说,因为尧生性高洁无私,而舜则德行兼备,如此才促成了禅位这流芳万世的美谈。” 对于上官婉儿这般极为官方的说法, 则天皇帝极不认同的摇摇头:“朕倒觉得尧之所以禅位是因为知道几个儿子都是不成器的朽木, 与其让自家人把辛苦得来的大好河山给败掉,倒不如便宜沾亲带故又才德兼备的外家人继承衣钵, 延续万世基业。” 上官婉儿可是满肚子墨水, 可听着则天皇帝的这席话, 却找不出任何与之相关的典故。上官婉儿稍作思量,便大概知道则天皇帝话中的深意,她心中不由得一“咯噔”, 暗暗惊诧在则天皇帝身边的外家人只有张昌宗, 张易之兄弟, 难道则天皇帝真老糊涂要把大周江山送给这俩绣花枕头 她一直都知道这对草包兄弟受一些利益集团的撺掇, 为了保住长久的荣华富贵, 获得逐鹿中原的资格, 在明里暗里可没少耍手段。对此则天皇帝虽心如明镜,却视而不见。 刚开始,她以为则天皇帝把二张兄弟留在身边只是为了加强对朝廷的监管。如今则天皇帝年事已 高,不管从体力还是心力都难以再完全的掌控朝廷, 而朝廷自来都是波谲云诡之地,没有一成不变的权利地盘,就算是高居庙堂的帝王也不例外。 对于掌管朝廷这片权利森林的万兽之王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英雄迟暮,因为她永远不知道会从哪冒出一头年轻强壮的雄狮,野心勃勃的为了吞并属于她的地盘而同她角斗。 最终的结果往往是年老体弱的她敌不过强壮的雄狮,她或是选择殊死搏斗在森林众兽的冷眼围观之下被雄狮活活咬死,或是当角斗开始已知不敌之时,落寞离去远远听到那片她深深热爱着,却再也不属于她的森林中响起对新任万兽之王热烈的欢呼声。 则天皇帝作为一只步入迟暮之年的万兽之王,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堤防那些预谋想要取而代之的雄狮出现。比起每日惶恐不安的儿子,或是各怀心机的侄子,那些需要依附自己才能保全富贵的男宠自然会忠心耿耿的听命于自己,也会乐于充当眼线时刻严密监控起朝廷中出现的一切风吹草动。 在外人看来,则天皇帝养着二张兄弟是临老入花丛,致使日渐骄纵的两兄弟为祸朝廷。可上官婉儿却看得很清楚,这些只不过是则天皇帝高明的政治手段罢了。 可眼下听则天皇帝这番想要传外于外家人的言论,却让上官婉儿深感困惑和疑虑,即便她知道历史最终的走向,可她心里却倍感失望,一个英明神武的女皇最终还是敌不过年岁,竟动了足以覆灭整个盛世王朝的念头。 见上官婉儿许久都一言不发,则天皇帝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则天皇帝浅浅的喝了口手中的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问道:“婉儿,以你之见尧的心思是否明智之举” 上官婉儿舔了舔嘴唇,在心里掂量着究竟该明哲保身来一番冠冕之言附和则天皇帝,还是该违逆君心进一番耿直忠言 一切都是既定的结局,她也还没走到历史的尽头。无论她做什么都能逢凶化吉,即便她只是历史棋盘上一颗被命运操控的棋子,可她不愿在大是大非面前颠倒黑白她选择为良知发声,即便可能为此付出代价,可至少无愧于心。 这样想着,上官婉儿也以典故劝解道:“奴婢以为,尧的禅位的确是高义之举,可世人大多只知这个万世美谈的前半部分,可令人唏嘘的后半部分却鲜少有人提及。一时的德行兼备很容易做到,可一辈子的的言行如一却千难万难。尧能看到舜被传言所编制的美丽皮相,可就真看透了被那颗深藏的沽名钓誉之心吗” 则天皇帝深邃的眼眸里升腾起一丝愠怒的神色,她抬手一拍面前的御案怒道:“大胆舜帝是流芳万世的圣人岂容你信口污蔑” 上官婉儿连忙跪地道:“奴婢该死请陛下赎罪” 这时,则天皇帝又将话锋一转问道:“你敢大放厥词,那朕倒要好好听听舜帝究竟怎么沽名钓誉了倘若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朕绝不轻饶” 上官婉儿稍作思量便道:“奴婢先说一个故事吧春秋时期有个厨子名叫易牙,他因为极其擅长烹饪佳肴深得齐桓公的欢心。一日,齐桓公向易牙戏言尝遍天下美食,从没尝过人肉滋味,为人生憾事。怎料到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易牙竟将自己四岁儿子烹制成佳肴献给齐桓公,尝过之后,齐桓公感叹其为人间至味,便问易牙这是何种食材制作。” “易牙便痛哭流涕的告诉齐桓公所食之物为自己的幼子,得知真相的齐桓公既深感惭愧,又被这片杀子为君的赤诚之心所感动,对易牙越发宠信有加。之后,齐桓公身边最信赖的宰相管仲病重,在他弥留之际,齐桓公就问他在当今朝堂上谁能够接替相位。” “齐桓公提到了鲍叔牙,管仲说他善恶过于分明,对人之恶耿耿于怀不能委以重任。齐桓公又提到了易牙,管仲更是直言不讳的指出,易牙为了讨好国君竟然能烹杀自己的亲子,能干出这么泯灭人性的行为,必定为奸佞之臣,若为相必定为祸齐国。” “最终,齐桓公没有采纳管仲的建议,导致齐国大乱自己也被易牙活活饿死。奴婢以此为例不过是想说圣人终究是人,而不是神。他们心中也有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区别不过是奴婢这些凡夫俗子喜怒形于色,而他们喜怒不形于色罢了。” “舜受至亲之人一而再,再三的坑害性命,却没有恼怒,甚至连悲愤之色也没有,依旧孝顺着心如蛇蝎的至亲。他种种行径恰恰违背了人性七情之论,这并非大愚大孝,这不过是智慧高深的隐忍之术罢了。最终,他的高深智慧也被世俗所认可,从平民摇身一变成了天子。可真正深明大义 的尧就没有这么幸运,因为查人不明最终落得被囚禁之死,儿子丹朱被流放的惨淡下场。” 听着上官婉儿长篇大论的慷慨陈词,则天皇帝嘴角露出了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浅笑,她自顾自的点了点像是认可,又像是满意。 因为上官婉儿伏地而跪着,对于则天皇帝此时的神情她并不能知晓,等她将一切说话,不免忐忑的等待着则天皇帝的发落。 一阵长久的沉默中,寂静无声的大殿中,响起了则天皇帝略有些低沉苍老的声音:“说得很好。圣人究竟也是人,终究不能免俗。独阳不长,独阴不生。不管是人还是事,光明磊落得没有阴暗面,没有瑕疵,他就难成大势。同样,一个人穷凶极恶的没有任何光彩可取之处,灭亡就在眼前。若说这天下之间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运行规则,那么无外乎这条。阴阳之道黑中有白,白中有黑,才能生生不息,流转有情。” 此刻,上官婉儿悬着心终于落了下来,她暗暗吁了口气,赶紧附和奉迎道:“陛下的高深处事智慧奴婢深感佩服,奴婢受教了” 则天皇帝意味深长道:“你是该好好受教,不然脑子闭塞知道那些无用的典故,却独不知娥皇女 英的出处。” 听到这话,上官婉儿在心中稍作思索,便了然于心,可比起之前的如今的惊讶更甚,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则天皇帝,难以置信道:“陛下所说的舜莫非指的是” 则天皇帝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逐鹿天下,能者得知,有何不可朕所顾虑的是这一箭射出,能否如愿一箭三雕” 听到这满含深意的问话,上官婉儿蹙了蹙眉没有任何表态,因为她知道这不是最终的走向,即便是翻手就能倾覆乾坤的君王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其实,在她看来则天皇帝也不过是历史棋盘上一颗被命运操纵的棋子。 正在上官婉儿思考一颗棋子既定的命运时,正外宫外去的袁一也正在思考一个问题。只见摸着长须的他瞥了眼身边昂首阔步的梅仁,意味深长道:“梅仁啊,咱们有多久没见了” 梅仁停下脚步,怒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亏你还有脸问九年五个月零一十二天前,你抛下我不辞而别去了安西都护府,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袁一笑了笑:“你还记得真够清楚我并非想要不辞而别,而是知道若跟你说要去安西都护府,你肯定会要跟去,你都已经成家,没道理要你为了什么兄弟义气抛妻弃子跟去安西都护府挨苦受累,我知道你心肠软不会做坏人,反正我铁石心肠最适合做坏人什么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13、第三百一十三话 梅仁满脸的怒气顿时消散, 他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袁一, 疑心颇重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袁一点点头:“当然。” 这时, 梅仁方才露出明媚的微笑, 摸着唇边两撇小胡子:“不管真也好假也罢,你肯哄我足以证明我在你心里依旧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多年的怨气也总算是顺了。” 袁一皱眉端详了梅仁片刻,指了指他唇边的小胡子:“你这胡子哪儿买的毛色看上去还不错, 就是太过油亮有点显得假。” 梅仁将脸一绷没好气道:“毛色你这是是什么屁话, 你看到哪儿有胡子买你买个来给我看看 啊”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说得义正言辞的梅仁,用质疑的口吻道:“这么说你的胡子不是路边摊上买的, 而是自个长出来的你确定” 梅仁骂骂咧咧道:“废话我自己身上冒出来的东西还不知道它是买来的, 还是长出来得啊当 我傻啊” 他点点头, 附和道:“也是。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感到有些意外罢了。” 梅仁换做一副笑脸,边摆齐各种姿势, 边臭美道:“意外是不是觉得我留了胡子以后显得意外壮猛刚烈, 意外英气逼人, 意外伟岸潇洒, 意外” 还没等梅仁自我陶醉完, 他就不耐烦的高声打断:“其实我想说这些年没看你有过胡子, 还以为你是长不出胡子才装女人的,原来并不是这样才会深感意外。” 见他说得一本正经,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梅仁不由得怒从心起:“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 什么叫装女人我曾几何时这样装过,我从里到外从上至下都是纯爷们,孩子都快生到四号了倒是你这都一大把年纪了,不知道积点口德吗” 梅仁咋咋呼呼的叫骂,他轻描淡写道:“说得也是,女人不会像你这么聒噪烦人,我是该对她们积点口德。” 见他云淡风轻的捅了这么个软刀子,梅仁气得脸红脖子粗,见骂不过他梅仁只好仗着自己的身份,大耍威风道:“你这朝廷要犯瞪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现在可是神兵副统领,今时不同往日你还胆敢跟我抬杠,信不信回去把你大刑伺候了。” 梅仁边说,还边煞有介事的撸起袖子。 袁一则双手环胸看着态度极为嚣张的梅仁,冷笑道:“你这是要公报私仇吗” 梅仁直言不讳:“没错我就是要公报私仇。想当年我在你手下做事时,可没少被你公报私仇,现在总算逮住机会扬眉吐气。原来还真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回事” 袁一嘲讽道:“小人得志之后,总算说出真心话了啊等回去黄花菜都凉了,你这么威风,这么嚣张大可以现在就动手让我尝尝大刑伺候的滋味啊” 说完,袁一沉着脸死死的盯着梅仁,见他半晌没动静,袁一叫嚣道:“动手啊我皮痒着呢” 梅仁立马就认怂了,怯怯的问道:“你想干嘛” “当然是让你尽情公报私仇啊装什么客气,倒是给老子动手啊”他边说,边扭动着手肘的关节。 见此,梅仁尽显怂包本色拔腿就往一旁的宫道上跑,见他如无头苍蝇般瞎跑乱撞着,原本绷着脸的袁一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喃喃自语道:“你这小混蛋明明是根葱偏要装头蒜,还敢跟我耍横,真是活腻了。小混蛋怎样也看不路,他这是要跑哪儿去” 见梅仁灰溜溜的跑没了影,袁一这才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他走进耸立着高高红墙的宫道中朝着慌忙逃窜的梅仁吼道:“站住前面是深宫禁地,要是不想被砍头就赶紧滚回来” 听到这么一吼,跑到拐角处的梅仁吓得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眼神情严肃的袁一,正犹豫要不要认怂回头时,却听到不远处响起了女子的说话声,他竖起耳朵一听满是惊喜道:“义妹是义 妹” 听到梅仁的惊呼声,虽然隔着长长的宫道,可袁一用心去留意也听到到了细微的说话声,声音的确像是叶双双。他觉得在这儿深宫内院,叶双双的身份又极为特殊,梅仁这脑子里少根筋家伙的 大嘴巴一张随时可能惹来大麻烦。 有了这番顾虑,袁一顾不得许多快步上前,一把揪住正兴高采烈要往拐角那条宫道去的梅仁。 他正要把嚷嚷着的梅仁拉走时,却看见叶双双和李令月并肩走来,她们低头窃窃私语着,瞧样子还挺亲近。 袁一顿时就蒙了,他连忙松开梅仁,低声问道:“我没看错吧” 梅仁抬起视线看着他,也满是诧异道:“还以是我眼花了,原来是真的,太诡异了” 袁一虽然深感困惑,可为了避免尴尬,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溜之大吉。他一脸心虚压低视线,向梅仁说了声:“那我们赶紧走吧” 梅仁皱了皱眉,摇摇头道:“来不来及了,她们已经看到了。我这新官上任的,正好去拜个码头。” 见梅仁迈开步子要往前面走,袁一急忙拉住他道:“这节骨眼上,你拜什么码头” 梅仁理直气壮道:“当然是拜太平公主。朝廷何人不知神兵司是她地盘,我得去好好巴结巴结她,她才能好好照顾照顾我,对吧,公主殿下” 说着,梅仁向走来近前的李令月露出了极其献媚的微笑。 李令月则义正言辞道:“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不需要巴结,也不存在照顾。只要你忠君爱国,把事情给办好了,自然能够平步青云,明白吗” 梅仁连连点头道:“卑职定当紧记在心,竭尽所能为朝廷效力。” 说着,他瞥了眼愣在一旁的袁一,低声提醒道:“别傻站了,赶紧行礼啊你能不能脱罪全都指望她了,嘴巴甜一点说些好听的巴结下她,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可千万别错过” 袁一本就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现在又听梅仁这么一说,他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只好硬着头皮,极为敷衍的向李令月拱了拱手:“见过公主。” 李令月摆出一副教训人的口吻:“若本宫没记错,你现在是朝廷要犯,已经不是什么王爷了,还要本宫教你怎么行礼吗” 袁一看了眼近前低头不语的叶双双,知道李令月是故意在别的女人前下自己的面子,他心里顿时火大:“这臭婆娘为了在别的女人面前耍威风,竟然把我当狗那么训,这回要是让她得逞了,以后真就无法无天了” 这样想着,他冷冷一笑道:“公主所言极是,我的确不知怎么行礼,公主怎么教我就怎么做,可好” 李令月冷着张脸,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跪下” “跪下”他挑起一边的眉上下打量着李令月,嘴角露出一抹邪笑向前迈了一步,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想要我跪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做你的裙下之臣吗这儿不太方便,不如改日” 还没等他说完,李令月气急败坏的抬手边往他脸上扇去,边咒骂道:“无耻混蛋” 他稍稍一侧身很轻巧的便抓住了李令月的手腕,他耸了耸肩嬉皮笑脸道:“公主要是不喜欢,那我大不了不跪就是,发什么火啊” 李令月知道自己处于下风占不到便宜,收回手怒气冲冲的迈开脚步往宫道外走,而梅仁则马屁精十足的跟在李令月身后恭送道:“公主殿下,您慢走您可是万金之躯,千万别跟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家伙一般见识。” 梅仁一路将李令月送出宫道,方才转身走了回来,他收起了那一脸媚笑,长长吐了口气,往额头上抹了把汗道:“这女人真难伺候” 见梅仁变脸速度如此之快,袁一冷嘲热讽道:“你好歹等人家走远点,再抱怨也不迟,你这小人嘴脸展现得也忒淋漓尽致了吧” 梅仁长长叹了口气,满是无奈道:“以为我想这样啊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了,我现在有臭婆娘,还有四个孩子要养,一家五张着嘴指望着我。偏偏我有什么那种干不了粗活累活的懒汉,更糟糕的是我既不能文又不能武,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在朝廷站稳脚跟,怎么可能” 说到这儿,梅仁又连连叹气道:“幸好我嘴巴还够利索,就只能暂且放下骨气去跪舔那些达官显贵,希望能把神兵副统领这个高薪厚禄的金饭碗给捧好,不要再过回之前提心吊胆苦哈哈的日子了。以为我喜欢这样吗错我这全是生活所迫啊说起来,这全都怪你” 袁一听得一头雾水,皱了皱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别什么都扯到我。” “当然跟你有关系了要不是你倒了血霉遭难,我没有人罩落得树倒猢狲散的田地,我也不至于被逼上绝路 ,只能舔着脸发愤图强,努力溜须拍马在朝廷立足。你要是没倒台,我还是从前那和屁事都不用干,就能住着高宅大院挥金如土,走到哪儿都有人巴结讨好的梅将军,才不会为了讨生活干这些虚情假意的破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14、第三百一十四话 见梅仁噼里啪啦的数落着袁一, 这可看乐坏了一旁的叶双双, 只见她微微一笑道:“我说句公道话, 袁一的确有责任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毕竟你们的关系非同寻常,他是该对你负责的。” 梅仁不知叶双双是在取笑自己,还以为她在替自己鸣不平,因而连连点头道:“就是, 就是慢着, 关系非同寻常这话听着怎么有些不对劲” 受了这么一番理直气壮的数落,袁一摇头叹气道:“知道还有什么更不对劲吗你的心态我这回总算知道什么叫升米养恩人, 斗米养仇人。” 说到这儿袁一愤愤不平道:“我这些年白花花的大米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条不思进取的大蛀虫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我还是顿大牢的朝廷要犯, 你已经高薪厚禄的神兵副统领,自己要去跪舔权贵保住金饭碗,还怨我倒台没有能力罩好你, 面对你这样的白眼狼, 我该怎么办呢当然是一刀捅死图干净” 受到这番教训, 梅仁仰头摸着下巴的那撮小胡子陷入沉思, 许久后他连连点头道:“之前, 觉得我变成这样全都是你的责任, 可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够忘恩负义白眼狼。好吧,我原谅你了” 袁一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原谅我” 这时,在一旁围观的叶双双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你们能有打情骂俏的心情, 说明你们遭的难也不过如此嘛” 听到这声调侃,袁一方才将视线转身叶双双,只见她穿着一身玫瑰红的缂丝泥金团花百蝶纹抹胸裙,外面罩着金色的薄雾纱衣,梳着极为风韵的倾髻,施以璀璨夺目的步摇朱钗,虽然已过十年 可她不但没有任何改变,还越发明艳动人,一瞧便是受尽呵护宠爱的幸福女人。 袁一笑了笑,语带轻松道:“如你所见死不了” 梅仁忙不迭道:“我袁哥的命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就算他想死阎王也不会收啊你甭担心他,他现在只是被调查通敌叛国的朝廷要犯而已,不过是处境有些尴尬,其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人头落地,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真正不得不提是我” 袁一没好气的打断道:“什么叫大不了人头落地说得这么轻松惬意,我的这颗是人头不是颗白菜,不是你的” 梅仁一摆手嚷嚷道:“你这朝廷要犯住嘴我话还没说完,别打岔啊” 等绷着脸教训完袁一,又转头笑意殷勤的向叶双双道:“咱们说回正题,我不知怎么走了狗屎运被朝廷任命为了神兵副统领,众所周知那可是朝廷油水最厚,权利最大的富贵窝,以后有什么事 尽管来找我。” 眼见小人得志的梅仁越发猖狂,袁一心里头憋着的火直往上窜,他脸色阴沉朝叶双双打了个手势:“能不能先转个身,有些事要跟他处理下。” 叶双双满是不解道:“转身什么事啊” 他看了眼梅仁,冷笑道:“没什么。我不过是怕待会下手太重血溅到你脸上,大家都不好看。” 梅仁立马警惕道:“你你想干什么” “待会不就知道了。”说着,他又朝呆站的叶双双打个手势,叶双双也只好转过身去。 见怒色满脸的袁一抬起脚像是要施暴,梅仁知道难逃一劫,顿时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可怜兮兮道:“能不能不打脸” “好满足你的要求。”他一脚把梅仁踹到地上就是一顿结实的胖揍。 等完事之后,袁一拍了拍手长长舒了口气道:“老子憋在心里总算是顺了,你这小混蛋要是再敢给老子猖狂,老子绝饶不了你别装死了,给老子起来” 梅仁满脸委屈的从地上爬起来,怯怯道:“以前我在你手底下做事时,你就是这样吼我的,现在时移世易为什么换我吼你就要挨揍这不公平,我不服气” 袁一亮出紧紧攥着的拳头,撂下狠话道:“等哪天你的拳头硬过我,再来跟我谈公平吧你这小混蛋才做了个神兵副统领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啊你给我记好了,往后要是让我知道你仗着手里的权利为非作歹,助纣为虐。老子就把你给废,绝不会顾念什么兄弟情,听明白了吗” 梅仁撅着嘴点点头,轻声轻语道:“明白了。” 袁一朝着他吼道:“声音这么小没吃饭啊大声点回答,听明白了吗” 梅仁吓得扯着嗓门大声道:“听明白了” 袁一摆了摆手,用命令的口吻道:“就别在这儿碍眼,在外面等着去,我要同娘娘说几话” “是。”梅仁煞有介事的迈起正步往宫道外走。 可没走出多远,他突然回过神在心里嘀咕着:“不对啊他是人犯,我是押送人犯的副统领,他该听我的命令才对啊我怎么反倒被他给命令了啊他的拳头比我硬,这个理由不错” 见梅仁被打发走了,叶双双转身蹙了蹙眉道:“刚才我听着他被你打得嗷嗷直叫,他应该没事吧” 袁一摇摇头:“他这种小人得志,打一顿就好了。倒是你是不是该说说,怎么跟太平公主成了知己姐妹你们可不想是一路人。” 叶双双笑了笑道:“这事说来话长,那我就长话短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皱着眉在心里掂量了片刻:“这果然够短。若我没猜错,这些年你同李旦住在东宫,而太平公主又时常进宫,你作为李旦宠妃免不了要出席一些宫廷宴请,这日久天长总会被她撞见,身份自然就露了陷。你一贯攻于心计又擅长拉拢人心。” “于是,你索性自动自觉的出现来太平公主面前,然后各种无中生有的数落我对你薄情寡义的罪状,力求把自己伪装成同她一样的受害者,再信誓旦旦说要跟我玉石俱焚之类的。最后一切水到渠成,太平公主觉得你与她同病相怜,就同你结成了复仇同盟,找准机会置于我死地,我猜得没错吧” 叶双双没有急着说话,只是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看了袁一片刻,方才开口道:“我该怎么说呢你猜得简直丝毫不差,就好像我干这些的时候,你就待在我身边似的。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或者说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像你这么了解我。” 说到最后,她眼睛荡起笑意,语气也变得柔情似水起来。 当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暧昧气息,袁一赶忙划清界限道:“这儿是深宫内苑不适合说这些混淆视听的话,再说瞧你这副容光焕发的样子,想必这些年李旦待你肯定不错,你是不是也该恪守妇道,不要再想些不切实际的事了。” 瞧袁一说得正气凛然,她则冷嘲热讽道:“你就把自己吊起来卖了吧我对你早就没有哪种心思了,我之所以这么说不是勾引你,而是在你套近乎我是未雨绸缪等你以后洗脱罪名大权在握之时,能够在你身上占到便宜罢了非得让我把话得这么明白吗” 袁一紧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吐了口气道:“这回算我高看自己了。之前,我去了安西都护府没能为你和李旦提供太多帮助,若我真能洗脱罪名,你有什么困难,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对吧不过有个前提条件,不能对太平公主耍坏心眼,倘若让我知道别怪我翻脸无情。” 叶双双笑了笑:“她可是权倾天下的太平公主,以她的脑子权势,论心眼什么人能够耍得过她还需要你在这儿多此一举吗再说,这些年多亏有了你这个共同的敌人,我们的关系不知道处得有多好,我要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袁一点点头:“这样最好。既然如此那不妨说说看,今天她来找你都说了些什么” 叶双双道:“她问了些陈年旧事,我都如实相告了。看得出她心里还惦记着你,如果有人肯不嫌麻烦的推你们一把,破镜重圆也无可能” 听到的叶双双这番若有所指的话,袁一立刻露出了讨好的微笑:“你的意思是愿意帮我当年我替你促成了一桩好姻缘,如今你这是投桃报李吗” 叶双双笑了笑道:“算是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袁一皱了皱眉:“条件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从不做亏本买卖,你的条件是什么,说吧” 叶双双抿着嘴在思量了一番,等理清思绪方才开口道:“事情是这样。我的孩儿六郎,你还记得吗” 袁一点点头,嘴角露出几分笑意:“记得,那孩子挺懂事可爱的,算年纪他现在应该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吧” 这时,叶双双的眼神顿时变得柔软,脸上也多了几分慈爱的微笑:“六郎是他的乳名,他叫隆基现在封了临淄王在亲卫府任职,他特别喜欢马球,我的条件就是他日你若留任神都,一定要好好教他马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15、第三百一十五话 袁一皱了皱眉道:“教马球条件这么简单还是看似简单实则底蕴丰富。” 叶双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我这叫师傅领进门, 修行在个人。其它的事情就得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不是吗” 袁一笑了笑:“隆基这孩子资质聪颖, 又有你这么个懂得为他处处筹谋打算的好娘亲, 如今又认了我这么个马球高手做师傅,将来必定大有造化。” 见他给了这番承若,叶双双喜得眉开眼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咱们也得上多年好友,实不相瞒我已经没有别的念想, 只希望我的孩儿能够在朝廷站稳脚跟, 羽翼丰满之后能够独面那些随时有可能降临的疾风骤雨,不求他有多荣耀显赫, 只求他能独善其身保全性命。” 听着她这番打心底说出来的肺腑之言, 袁一竟尤为感动, 她或许算不上一个好人,可她绝对是一个好母亲,即便她与六郎没有任何血缘之亲, 却付出全部真心真情养育他成人, 更处处为他筹谋着将来的道路。 袁一所希望的是六郎不要辜负叶双双的一片苦心, 不要沦为那些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 而是依靠自己的聪颖才智好好丰满自己的羽翼,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这复杂多变的面中赢得一条活路。 更希望六郎能记念着叶双双的好, 就算将来成为一头冷血无情的政治动物,为了攀爬权利的高峰能够狠心踹开身边的一切,也要对叶双双留有感恩之心,因为伟大的母亲值得被他善待。 袁一心潮起伏之后, 他看了眼身旁的叶双双,此时她的视线似乎已经飘出了高高的宫墙正望着孤雁湛蓝天空出神,他点了点头,微笑道:“会的,他会的。” 此时,叶双双也转过视线,也报以微笑:“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说完,她又将视线转向远方的天空,意味深长道:“其实,我从没向任何人说过,我不喜欢这儿,压抑,冷清,孤独得仿佛没有尽头,值得留下来的理由不会是爱,不过是别无选择。帝王之家的情也好,爱也罢都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遇到权利纷争甚至为了收买人心,往往都得做出让步牺牲。” 说到这儿,她又将视线转向袁一,用告诫的口吻道:“你要是真爱公主,有机会跟她再度携手余生,一定带她远离这儿,不然总有一天你也会被迫妥协。薛绍就是最好的列子。” 叶双双的这番话对袁一而言简直有醍醐灌顶之效,他低头沉默了许久,露出一抹感谢的微笑:“谢谢我会紧记你的忠告,先告辞了。” 他朝叶双双拱了拱手,便转身而去。 之后,他与梅仁碰了头一同回到神兵司,在这一路上他心中千头万绪,叶双双的虽以薛绍为例,却并不是在暗示他可能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而是在暗指李令月倘若不能成为逐鹿天下的胜利者,就会被当作心腹大患被斩草除根。 他不想李令月成为像则天皇帝那样牺牲小善行,完成大善之德那样极其不幸的孤寡之人,他更不希望李令月落得败寇那般惨淡收场。 他要做的就是在夺嫡的狂风骤雨还未来临之际,及早的将李令月脱出政治旋涡中,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必须这样去做。 主意已定,在大牢的这几日,在便开始周密的谋划,他思来想去与李令月之间最大的绊脚石就是贺兰敏之。他首先该做的就是把绊脚石踢得远远的,不再被束手束脚才能开始之后的行动。 这日清晨,袁一刚睡醒伸了个懒腰就看到狱卒恭敬将一位朝廷官员请了进来,等官员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袁一面前说了声圣旨到,袁一便急忙跪地接旨。 官员字正腔圆的将圣旨宣读完,袁一谢过恩,官员恭敬的将圣旨和任命公文交到他手中,微笑着将他扶起道:“陛下英明,事情也已经水落石出,这些日子定安王也受苦了。朝廷也下令解封了定安王府,王爷可以回府休整几日,再行赶赴安西都护府到任也不迟。” 袁一拱了拱手客套道:“有劳大人关心了。还请大人替我叩谢陛下圣恩。” “那是自然。若王爷没有别的事吩咐,那下官先行回宫复命了。” 袁一礼节周到的做个了请的手势:“大人请。” 等官员走后,神兵司派人来替袁一办理了相关的出狱文书,再恭恭敬敬将他送出了神兵司。 当他跨出神兵司的大门,看着门外颇有些气势的数百级台阶,心中竟有些五味杂陈。他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又微笑着摇了摇头,方才迈开步子走到台阶前,他仰头看了眼阳光普照的湛蓝天空,脑子突然冒出一句来:“富贵如浮云。” 他自顾自的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是啊富贵如浮云。来时阶下囚,去时王侯将,这回是我自作自受,那下回是否又出自我的本意我又能如此洒脱自在吗” 他正唏嘘感慨之时,远远瞧见一匹白色的快马风驰电掣的正往这儿来,他仔细一瞧这骏马矫健的身姿和迅猛的速度像是老白,他喜出望外。不过一眨眼功夫,老白就驮着施琅迈着“哒哒”的马蹄稳健的跑上台阶,来到了袁一面前。 见了袁一平安无事,马背上的施琅满脸欢喜道:“王爷,卑职能够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这几日,卑职一直在神都打听您的消息,我还找去了公主府,太平公主告诉卑职今廷就会下旨释放您,卑职天一亮就赶来这儿等消息。” 正在施琅喋喋不休的述说着自己的喜悦时,等得有些不耐烦的老白抖了抖马背,似乎是让施琅下马。施琅安抚似的躬着身子轻轻拍了拍老白,低声道:“知道了。我这是不太高兴了吗” 说完,施琅跳下马背正要上前与袁一继续之前的话题,却没想到老白快施琅一步的凑近袁一歪着脖子撒娇似的蹭着他的肩膀。 这时,施琅才知道老白赶自己下了是嫌自己妨碍了它同袁一亲近,当明白了这老白的心思,他只能深感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等安抚好粘人的老白之后,袁一又将话题转向身旁的施琅:“我不在安西都护府军纪都这么松散,放任你跑来万里之遥的神都,也不管不问吗” 施琅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前几个月都护府正好有公文传递回朝廷,他们嫌路程远都不愿意跑这一趟,我就主动请缨带上公文来了神都。自从你被押解回神都之后,老白都不怎么吃东西,我就把它一起带来了,原本是看能不能托关系见到您,却得到您被无罪释放的意外之喜,真是太好了对了,差点忘了。” 说着话的施琅从背后把乌木剑解下来,双手递给袁一道:“王爷,这是您的剑。之前在安西都护府时,您曾交代过让卑职好好看管,这趟卑职来神都特意把剑带在身边。” 袁一接过剑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便牵起老白走下了台阶,之后,他又停下脚步说了声:“我们启程回安西都护府吧” 施琅愣了片刻,问道:“现在就走啊就这样回去” 袁一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道:“是啊不能就这么走。” 说完,他抽出乌木剑在施琅连连的惊呼声中,用锋利的刀刃将脸上的长须剃下,又顺手在衣袍上割下一块布料,将剃下的长须包好连同入鞘的乌木剑交给施琅道:“你替我到公主府跑一趟,把这两件东西交给太平公主,就说不久的之后我会亲自找她取回来。” 施琅犹豫着将东西接过,一头雾水道:“卑职看不太明白。送东西给女人不都是珠宝首饰,再不济送些花花草草也行。卑职从没见过像王爷这种送法的,确定这样去不会被人家轰出来” 他没好气道:“等你哪天变成女人再来质疑我的送法吧现在赶紧去办” 施琅只好应承道:“卑职知道了。那就请王爷在城门等候卑职,等卑职办完事就到城门与王爷汇合。” 施琅正说着话,老白突然兴奋的踏起马蹄,袁一转过脸远远瞧见身穿便服的梅仁正与一位穿着锦缎华服的年轻公子往这儿走来。袁一边暗暗在心里琢磨着年轻公子是何许人也,边仔细打量起他。 等俩人稍稍走近一些,袁一发现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上官婉儿。他嘴角露出了明朗的微笑,待俩人走到近前,他迈开步子靠近俩人朝着轻摇着折扇的上官婉儿拱了拱手,他微笑:“上官公子别来无恙啊” 见有人认出了自己,上官婉儿先是一惊,而后从容不迫的停下脚步打量起突然窜到面前的人,见他身形高大魁梧,剑眉星目嘴角扬着一抹温暖和煦的微笑,上官婉儿这才缓过神来,正要同他打招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16、第三百一十六话 梅仁显然没有认出剃了长须的袁一, 他走上前怒不可遏的驱赶道:“哪来的狂蜂浪蝶, 我们不好那口别在这儿瞎搭讪, 滚滚” 一旁的施琅见状, 连忙拉了把袁一,低声道:“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咱们别自讨没趣了,赶紧走吧话说回来这神都的人都好凶悍,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袁一点点头, 故意大声道:“也是。那我们走吧, 老白” 说完,他牵起老白就往前走, 上官婉儿微笑着轻摇手中的折扇, 像是打算袖手旁观。 当梅仁看到老白甩着尾巴在面前走过这才回神, 他慌忙追上袁一的脚步,凑近好好的将其打量了一番,露出一脸尴尬的微笑:“咦, 这不是袁哥吗难怪那么眼熟” 这回轮到袁一摆出副傲娇的表情:“不熟。别挡道, 滚开” 梅仁赔笑解释道:“瞧你这小心眼。之前你还是满脸关公须的糙老汉, 现在突然剃了胡子活脱脱就像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谁有那眼力劲一下子就能认出你啊再说我经常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男人搭讪, 难免有些过分警惕了, 你就别闹脾气了。” 听到梅仁这番话,袁一心情骤然大好,他笑了笑道:“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瞎说我不过剃了个胡子,有你说得那么离谱吗” 一旁的施琅耿直道:“卑职也觉得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不过王爷没有那一脸长须是的确显得年轻俊朗了不少。以卑职来看,您这模样三十上下还是可信的,往后您和公主站在一起就不再像父女了,更像兄妹了。卑职觉得男人的容貌” 梅仁气急败坏打断道:“打住给我打住你谁啊我们俩兄弟说话还轮不到你这小喽啰插嘴,一边去” 面对梅仁的指责,施琅不急不恼的上前抱拳躬身道:“的确是我失了周到,在下施琅是王爷的近侍官。不知您如何称呼” 梅仁敷衍的拱了拱手:“客气了。我是神兵副统领梅仁,梅雪胎梅骨的梅,仁侠骨仁心的仁。你就称呼我梅副统领吧” 施琅抬起头欢喜之前溢于言表道:“原来您就是梅将军啊我总算见到您了,这些年在安西都护府听到好多关于您的传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原本绷着脸端着架子的梅仁听到这话,立马就喜笑颜开道:“我离开安西都护府都那么些年了,没想到我的名头还能这么响想想也是,如我这般骑马就能安天下,写字就能考状元的奇男子,自然会留下一些难以磨灭的光辉印记。说说看他们都是怎么追捧我的” 施琅耿直道:“追捧没有啊传闻大多数你和王爷的感情极为深厚,还有您特别爱干净打扮之类的。您的那句骑马就能安天下,写字就能考状元应该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安乾坤才对” 梅仁满脸得意的笑容顿时凝固,他瞪大眼睛瞧着说得头头是道的施琅愣了片刻,怒道:“你这混小子是故意找茬,让我难堪吧” 施琅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这都是实话实说而已,我嘴笨不会说什么奉承话,要是得罪梅将军了,我给梅将军赔不是。” 梅仁不快:“奉承我才不是要奉承,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故意下我面子,是不是” 施琅摇头否认道:“没有。我很喜欢梅将军来着,怎么会下梅将军的面子。” 梅仁眯着眼用警觉的目光盯着施琅:“喜欢什么意思” 施琅见越解释越乱急得大汗直冒,他边摸着额头上汗珠,边道:“没别的意思。我说的就是单纯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欣赏与喜欢,真没有别的意思。” 这时袁一也不插话,也不出面调解,他始终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微笑默默围观着。见这般不仗义,上官婉儿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你在这儿笑嘻嘻的看热闹,也不是去做和事佬,让他们这样扯下去恐怕天黑了也扯不清。” 袁一笑着摇摇头:“这可是我最喜欢部分。他们一个是得理不饶人毒舌,一个是让经常让别人梗得慌的直肠子,这些年我可没少受他们的罪。我经常暗自琢磨要是把这两个家伙凑到一块场面一定很热闹,现在一瞧果然如此。” 上官婉儿潇洒的收起手中的折扇,瞧了瞧正斗着嘴的俩人,微笑着点点头:“听你这么说,再一瞧的确是这么回事。” 袁一笑了笑道:“那就让他们热闹着,咱们找个地方喝杯茶聊一聊,怎么样” “好吧”上官婉儿微笑着点点头,迈开步子往前走。 袁一看了眼老白,低声道:“还傻愣着干嘛还想呆在这儿被这俩货烦死啊” 老白看了看眼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梅仁正喋喋不休的同施琅争论着,它一扭头便迈开马蹄跟上了袁一和上官婉儿的脚步。 袁一和上官婉儿在附近找了间茶楼,刚在其中坐定,跑得气喘吁吁的梅仁就追了进来,他将落跑的俩人好好的数落了一顿后,摸着胸口长长顺了口气道:“今天是什么鬼日子,先是那个笑里藏刀的小喽啰,又是你们两个人没情意的家伙,我的肺都被你们这些人给气炸你们” 此时,在袁一眼中喋喋不休的梅仁就像一群趁夜飞进屋的苍蝇,它们不停在耳边“嗡嗡”的骚扰着,恨不得一巴掌把它们拍扁。 正在他感到心烦不已时,他瞥了眼一旁的上官婉儿只见她轻摇着手中的折扇,她眼眸如平缓柔静的清泉正注视着抱怨得没完没了的梅仁,她嘴角梨涡浅笑时不时点头像是附和着梅仁的话,看不出半点厌烦之色。 见此情形,他不由得在心里纳闷:“她真一点也不觉得这只嗡嗡的苍蝇很烦人吗怎么可能就算佛见了这苍蝇也肯定会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货她这大概就是高深莫测的喜怒不形于色吧” 他绷着脸耐着性子听梅仁抱怨许久后,终于忍不住道:“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你说完了没有要是说完了就闭嘴坐下” 梅仁耸了耸肩反驳道:“你又是要我闭嘴,又是问我说完了没有,你这个人好” 他给了梅仁个凶狠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梅仁立马闭嘴忙不迭的坐了下来。这时,店小二殷勤上前招呼道:“几位客官想要喝壶什么茶,需要些什么茶点” 袁一收起满脸的怒气,转头微笑着向上官婉儿问道:“想吃什么” 上官婉儿笑了笑:“随意就好。” 袁一点点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茶点牌,向店小二道:“先来一壶上好的兰香铁观音,点心嘛就芸豆糕,玉露团,蜜糖撒子还有蟹黄鲜虾饺,就这些吧” “好嘞几位客官请稍等,小人这就给你们去沏茶”店小二要转身离开前,却被梅仁拉住低声问道:“你这儿最贵的点心是什么通通给我拿来。” 店小二抿着嘴犹豫了片刻,看了眼座上的袁一,赔笑道:“你们就三位东西太多也吃不完呀,不如你们先吃着,不够再吩咐小人便可。” 梅仁不乐意道:“你们开门做买卖,还嫌钱赚多了撑得慌啊要不要我把你们掌柜叫来,让亲自来伺候咱们啊” 店小二吓得连连向梅仁赔着不是,一旁的袁一摆了摆手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梅副统领抠门了大半辈子,这回想要花钱偏不让他花个痛快,赶紧去把那些最好最贵的通通拿来,千万别替他心疼银子” 店小二连忙应承着,忙不迭的往后厨去了。这时梅仁才回过神来:“不对啊怎么成了我花钱请客了明明是你把我和婉儿带来这儿的喝茶的,你这也太狡诈了吧” 袁一摆出副无赖的嘴脸:“我刚从大牢出来身无分文,你何以觉得我有银子请你这只大蛀虫喝茶我白花花的大米养了你十多年,现在让你掏钱请喝茶又怎么了” 梅仁自知理亏,态度大转赔笑道:“袁哥所言极是,我在贵府吃吃喝喝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日,就算你不开这个口,今天这顿茶也该由我来请。” 梅仁笑得越发殷勤:“我做东一则是为你洗脱罪名压惊庆贺,二则是感谢这段时日我住在贵府受到的诸多照顾,三则是再次感谢你盛情邀请我继续承受这诸多照顾。总而言之,感谢,感谢再感谢” 他挑起一边的眉打量着殷勤道谢的梅仁,摇头道:“且慢若我没理解错,听你这话是打算带着你那一家五六口继续在我府里蹭吃蹭喝,只要我一天不倒台不嗝屁,你就打算在定安王府赖一辈子我该怎么骂你呢厚颜无耻” 无论袁一说得有多难听,梅仁依旧赔着副笑脸,最后梅仁轻声细语道:“说到底还是袁哥最了解我,大家也不是什么外人,我不怕实话实说了,我要不是厚颜无耻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在贵府住那么些年对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17、第三百一十七话 见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袁一恨得牙痒痒道:“也是。不过甭担心我会吩咐丁管事锁紧门窗, 不会再把你这只大蛀虫放进来。” “晚了。”梅仁得意一笑:“昨天我收到消息你会被朝廷无罪释放, 知道定安王府也会被解封, 我今天一大早就让暖香带着孩子在王府外蹲守,见朝廷的人撕下封条,我们就立马在正院了住下了。说到这儿顺便提一嘴,你应该不介意在偏院住几晚再启程回安西都护府吧” 袁一已经无言以对, 他皱着眉盯着梅仁看了片刻, 发现这家伙一脸理所当然,没有半分愧疚之色, 他冷笑道:“我越来越搞不清, 咱们俩究竟谁客谁才是主要不这定安王也给你当算了, 正好让你落个名正言顺” “这个嘛”梅仁仰头摸着下巴的短须像是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道:“这个就免了吧我要是成了定安王,暖香那臭婆娘岂不就成了定安王妃, 我才不会便宜那臭婆娘” 面对梅仁厚脸皮的无耻行径, 袁一已经彻底无语, 只好求助一旁默默围观的上官婉儿:“婉儿啊, 说起来你也算是见多识广, 倘若你遇到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你会如何处置会不会想要找把刀磨锋利了,再把他剁碎喂狗” 在几人说话间,店小二已经沏好茶,陆续送上精致可口的点心。这时, 听到问话的上官婉儿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微微一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此话一出,梅仁赶忙借题发挥道:“你瞧婉儿说得多好啊咱们情同手足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嘛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我又不是一定要赖在贵府,而是你长年累月都在安西都护府为朝廷镇守边疆,你一没媳妇又没孩子,那么富丽堂皇的定安王府闲置了多可惜,总得有人替你住着及时行乐,对吧” 听梅仁这么一说,袁一恍然间觉得好像也是这理。 梅仁继续道:“自古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丁管事那外人奴代主职,倒不如便宜我这个兄弟,对不对我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只要你别借着镇守边疆的幌子漂泊在外,好好的留在神都正经的成个家,我就屁都不放一个立马带着暖香和孩子搬出来住,这样总成了吧” 听到这儿,袁一在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小混蛋难道不是鸠占鹊巢,而是在用激将法劝我回来” 正在袁一满心疑惑之时,梅仁起身拍了拍袁一的肩膀,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你真老大不小了,我的孩子都快到四号了,你好好考虑下我的话。” 说着,他一个劲朝上官婉儿努了努嘴:“我先上个茅房,你们先聊着。袁哥,明白了吗”说完,他一溜烟往后面去了。 见梅仁哪壶不开提哪壶,袁一感到很尴尬,只能默不作声装作听不懂。可上官婉儿却不愿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捅破这层窗户纸道:“若我没有会错意,梅仁刚才是想撮合我们俩吗” 袁一感到很不自在的拿起面前的茶喝了口,笑得极为尴尬道:“他就是爱瞎扯,别理他。” 上官婉儿笑得极为牵强的点了点头,急忙转开话题道:“没想到,自从长安一别之后一转眼就快十年了,还能跟坐在这儿喝茶聊天真好” 在袁一看来上官婉儿极少表露内心的感情,她说得像是稀松平常的客套话,可袁一知道她心里是极欢喜才会这么说。 因而,袁一也微笑道:“是啊真好。相信吗我竟然被梅仁说服了,也是时候该回来了,不过我先得处理好一些事情,大概需要一年左右,我们就可以时常像这样喝茶聊天。你现在贵为女宰相,应该很多利用职务之便走亲访友的机会吧” 上官婉儿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不悦道:“少说这些疯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传出去了,可是要招人口舌的。” 袁一觉得上官婉儿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他难掩尴尬的点点头:“我的确欠妥了。不管怎么样,到时只要你得了空,愿意出宫走走都可以来找我喝茶聊天,怎么样”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因为俩人都有各自的顾虑都难以敞开心扉,所以俩人间谈话的氛围都是拘谨又尴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梅仁从茅房回来,他们方才松了口气。 等喝过茶,又听梅仁叽里呱啦拉说了许多话,袁一见时间不早了,怕办完事的施琅在城门口久等,便告辞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同施琅约好在城门口碰头,启程前往安西都护府赴任。改日 等我回神都再相聚,就此别过” 他边说着,边站起身朝上官婉儿和梅仁拱了拱手。 梅仁连忙起身道:“你这就走了啊不到我府上小住几日,我家那几个臭小子日可是整天吵着要见袁叔叔,我耳朵都被他们吵得快起茧子了,真不是去见见他们” 袁一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一直很好奇,你天天挂在嘴边的四号孩子究竟是怎样个生龙活虎的样子,我是很想见见他们来着。可眼下时间匆忙,再则我什么也没准备,这样唐突见他们,怕留下不好的印象。还是改日等我再回神都,再同暖香和臭小子们好好聚聚聊聊吧顺便说一那不是你府,而是我府。” 满面尽是依依惜别之情的梅仁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袁一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手:“那保重了。” 梅仁的眼眶顿时红了,他擤了擤鼻子轻声问道:“你的改日是多久又是十年吗” 袁一露出安抚的微笑:“不,很快。你说得很对,我是该结束漂泊的日子回家了。” 这时,梅仁破涕为笑一把抱住他道:“太好啊那就这样说定了,不可以撒谎骗我。” 袁一忙不迭的推开他,没好气道:“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梅仁将脸上的泪痕抹去,委屈的瘪了瘪嘴道:“我知道这样很难看,我这不是太激动一时没忍住嘛不然让婉儿也抱抱你,这样一来就可以算作是朋友间团结友爱的践行之举了。” 听到梅仁这番胡说八道,袁一皱了皱眉训斥道:“你的脑子里塞的是稻草吗婉儿一个姑娘家同我搂同我那样岂不是更不成体统。你说这些让人无所适从的话,往后婉儿都不好意思同我们一起聊天喝茶了。” “这样啊”梅仁仰着头像是很认真的琢磨了片刻,便将视线转向上官婉儿,一本正经的问道:“婉儿是这样吗咱们可是十多年的老交情了,感情不至于这么生疏吧咱们几个都这么熟了践个行抱一抱,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上官婉儿耸了耸肩,一脸平静道:“我无所谓啊” 上官婉儿亮出大度的姿态,梅仁立马借题发挥抓着袁一数落道:“你看看,好好看看人家一个姑娘家都没你这般忸怩,只要心是敞亮的就算是睡在一张床上都能清清白白。倘若有人心虚那就另当别论了。” 上官婉儿笑了笑收起折扇,大度的展开怀抱:“我家乡好友间送别都是这样的,没关系,来吧” 见到上官婉儿这般颇有些雾里看花的态度,他一下子愣住了,手足无措的抬腿迈了一步,又犹豫的收了回来,他用尽可能轻松的口吻笑着问道:“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家乡究竟在哪儿不仅怪语连篇,还这么热情好客。你确定好友间践行都是这样的” 上官婉儿继续一反常态:“是啊我都大度到这个份上,可你却一直忸怩作态,难不成真是心 虚,对我有意思又怕付不起责任吗若真是如此,我可担待不起” 这下他总算明白上官婉儿这是在试探自己,等理清了这层深意,他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 他笑着摇摇头,用打趣的口吻道:“我绝不是怕,而是你太好了,好到太完美得让我没这个资格担待。可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有个同样好的人能够担待起这份责任,我会发自内心的嫉妒他的好运,可更多的是祝福。” 在这一刻,上官婉儿终于得到了想要答案,当那日她听到则天皇帝提出娥皇女英的设想时,她的确极为不厚道的心动过,甚至抱着侥幸的心态想要挑战既定的宿命。 可袁一的这番话却彻底打消了她蠢蠢欲动的念头,即便能够该写最终的结果也只会造成三个人的不幸。若是如此,那她何必篡改历史成为受尽唾骂的罪魁祸首呢 正在上官婉儿心潮起伏之时,袁一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微笑说了声保重,便故作潇洒的转身而去。 看着走出茶楼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在人海中,上官婉儿心里莫名有个困惑,这么多年了为何对袁一始终念念不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18、第三百一十八话 在这一刻她能想到的理由有很多很多, 可其中最重要的理由莫过于, 对自己这个能够看透过去未来的先知来说袁一更是像是个未知数。 可自己看不到他结局, 可以去期待他带来的意外之喜, 也可以为他遭遇的噩运而担忧,更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他,拯救他。 这些年随着时间的向后推移,她亲身历经着历史的车轮一次次碾压着既定的轨迹, 在自己面前呼啸而过。 她就越发深刻的感受到, 身边的人就像是被钉死在宿命的十字架上,这些人对她而言更像是被历史操控着的棋子或是扯线傀儡, 这些被无形命运之手操纵的人更像是没有生机也不鲜活死物, 包括她自己也是如此。 可唯独袁一这个被排斥在历史之外的未知数例外, 她之所以爱着这个男人,并不是自己对爱情有多坚贞不渝,这只不过是自己作为一个被钉死在宿命十字架上的死物, 对鲜活的生机, 对未知的事物的热切渴望与真诚向往而已。 可每每这样的向往出现, 她就越发觉得所遭受的现实残酷而压抑, 这时她心底就会出现这样的声音:“我能改变历史吗挣脱沦为一颗棋子的宿命吗” 她最终得到的答案总会是不能, 我不能每每这时她就会感到极为沮丧无助, 她总会这样安慰自己,就算自己能逃过历史的轮回,也逃不出每个人最终的命运轮回。 人都会有一个开始那便是生,然后一起奔赴同样的目的地那就是死。 在这个轮回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也没有人能够跳出这个轮回。区别不过是在生与死这段路程中可以选择努力灿烂,也可以选择懒惰平庸,可怨天尤人的去走,也可以洒脱乐观去走。 既是如此,她为何不选择后者洒脱的接受所有宿命的安排,不要再胆大妄为的试图去改变。 在上官婉儿思绪万千之时,走出茶楼的袁一也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行走在摩肩擦踵的街道中,他看着眼前穿着各国服饰的商贾旅人,看着装潢奢华的店铺鳞次栉比的分布在街道两旁。 他心中不由感慨万千,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去享受这里的盛世繁华,就得满心牵挂的去往安西都护府那样的荒蛮之地。 或许,比起前面几次的离开他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如今他更多是憧憬,还有一丝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甜蜜。因为他知道这次离开不再是为了逃避现实,而是为了更好的回到这儿,赢回他心爱的女人。 当想到这儿,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嘴角露出了一抹从心底里透出来的甜笑。不知不觉中他就走到了城门口,看到施琅正站树荫下等候。 当施琅瞧见他连忙挥手示意,他走上前看到在枝繁叶茂的行道树下拴着老白和另外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他便微笑道:“这一会儿功夫,你不仅办完了事,还替自己买好了马。真不错” 施琅抓了抓后颈憨憨一笑:“王爷过奖了,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他边上前牵起老白,边装作若无其事道:“你把那些送过去,应该没被轰出来吧她都说了些什么” 施琅皱了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个嘛,该怎么说呢” 他猛的转过头,阴沉着脸瞪着施琅,骂骂咧咧道:“你这兔崽子到底会不会办事当然是照实说,不许遗漏任何细节,明白了吗” 施琅瘪了瘪嘴,小声嘀咕道:“刚才还夸我来着,现在一眨眼功夫就说我不会办事,碰到女人的事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抬手在施琅头上敲了爆栗,没好气道:“你这兔崽子少跟老子唧唧歪歪,赶紧把正事说了。” 施琅摸了摸脑袋,满脸不开心道:“卑职见倒是见了公主,可当卑职把东西给她之后,她先是把王爷冷嘲热讽了一番,之后又把东西退还给了我。我知道这样肯定交不了差,于是就好说歹说让公主把东西收下。” 说到这儿,施琅长长叹了口气,方才继续道:“可能我把她给说烦,她就叫护院来赶我走。还好我急中生智,在护院往屋里来的当口,我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撒腿就往外跑。这样一来,公主不收也得收了。” 说完,施琅露出了一个自鸣得意的微笑。 听到李令月竟然是这般态度,袁一心里很不好受,可只能被迫接受的点点头道:“好吧即便不是心甘情愿,也算是收下了啊就这样了,咱们启程吧” 当他口是心非的说完,扳鞍上马带无限眷念与不舍出了之后,他一夹马腹,得到示意的老白便扬起四蹄带着他一路绝尘奔而去。可才跑出一小段路程,难以自抑的眷念涌上了他心头,让他不由得勒停了缰绳,转头回望早已消失在宽阔官道尽头的洛阳城。 他垂下视线长长叹了口气,正要继续策马启程时,听到从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不多时在满天扬尘中出现一匹快若闪电的黑色骏马,骑在马背上的是一个女子,瞧身影像是李令月。 只见她穿着的烈焰红的衣裙在呼啸的风中招摇着,当这个风驰电掣飞奔来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他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明媚灿烂。他内心虽然满是欢呼雀跃,可为了不让李令月太得意,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淡然自若。 他挪了挪身子让自己昂首挺胸端坐在马上,然后扬起高傲的下巴,露出不屑的眼神看着来到近前的李令月,冷冷的说了句:“公主这是来给我送行吗女人还是矜持点好,不需要表现得这么热切殷勤,会把男人给吓怕的这是忠告。”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脸嗤之以鼻的冷笑,便将带来的乌木剑和用布料包裹着的胡子扔到马下,而后猛的一拉缰绳便调转马头而去。 见此情形,袁一愣了片刻,他皱了皱眉嘀咕:“她这是什么意思要是不想要找个地方扔了便可,何必大费周章的来追这一趟,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说着,他跳下马将东西捡起,再次骑上老白去追李令月。因为老白拼尽全力奔跑,他轻轻松松便拦下了李令月的坐骑。 这回他对李令月一反常态,露出一脸献媚的微笑道:“我说令月啊,咱们有话就好好说嘛,别动不动就发脾气扔东西,又不是三岁孩子 ,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李令月冷着张脸,没好气道:“滚开,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 他摇摇头,摆出一副泼皮无赖的嘴脸:“什么事我不清楚,不如你慢慢说给我听,直到把我说明白了,怎么样” 李令月冷冷道:“我可没那闲工夫,滚开” 他笑了笑道:“你没那闲功夫,可我有啊咱们就这样耗下去,直到你愿意把我送你的东西收下为止。” 李令月不愿再跟他多做纠缠,便不再多言拉着缰绳想要绕开挡着去路的他,可李令月闷头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如愿躲开他的纠缠。 最后恨得咬牙切齿的李令月指着他骂道:“姓袁混蛋王八蛋,最好给我闪开,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面对李令月无计可施的叫嚣,他压根不放在眼里,他抬起手往附近指了指笑道:“我的公主啊,你好歹也瞪大眼睛看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不是你能做主的地方,再说你又孤身一人在此,想要对我不客气,这恐怕有点难度。我劝你别再做无谓的抗争,还是心平气和的跟我把这件事解决了,对大家都好。” 李令月不服气的冷哼了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像是要徒步走进城中。见此,他抱着东西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追上了李令月的脚步,拦住她温言细语道:“你对我的心意如何,我看得清清楚楚。倘若你不在乎我,大可不必亲自来这一趟,我说得没错吧” 见李令月要辩解,他打了个手势示意道:“先让我说完。等我把心里的话说完了,我就放你走,行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19、第三百一十九话 李令月咬了咬嘴唇垂下视线, 像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这时, 他稍作沉默等理清思绪, 方才继续道:“想必你不会忘记, 当年在善水观你被迫剃度出家,你亲手将自己一缕青丝被缠绕在我的这把乌木剑上,盼我早日与突厥结盟成功,你就不用再受吐蕃的胁迫, 结束苦伴青灯古佛的日子。之后, 我又辗转加入了吐蕃战役,时运不济被逼入死地我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我就剃下蓄了五年的胡子让梅仁带回来给你, 算是完成当年的承若。” 说到这儿, 他稍稍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如今这剑还是当年的那把剑,胡子也算是我为你而蓄。我原本是打算哪一天能够彻彻底底的放下你, 就把胡子给剃了, 算是给自己的了结, 可这一蓄就是十年, 我始终放不下你。” “如今这些胡子我算是我的决心, 我剃下来交给你, 希望你能替我拿个主意。若你能够彻底放下我,就随意帮我把它们处置了,若你心里对我哪怕还有一丝一毫眷念,那就留着等我回来重新赢回你的心。若我的痴心真能实现, 那我们就抛开过去重新来过,好吗,令月” 李令月的眼眶早已红了,她摇摇头语带哽咽道:“不好。我已经配不上你了。我不想在你身边自惭形秽,你应该去找一个值得你爱的女人。那个女人已经不是我了,你明不明白” 他长长吐了口气,点点头:“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我试着去放弃你,爱别的女人。不过在此我必须确定这不是你的一时意气,而是你坚定的决心。我想一年的时间足够你看清自己的心,那时等我再回神都找你取这些东西时,你亲口告诉我这依旧是你的希望,那我就放弃你,怎么样” 说着,他将手中的乌木剑和胡子一齐交给李令月,见她迟迟不接手,他又用话激她道:“这些算是请你暂时保管,也算是让你更好的看清自己的心。如果你不接受,只能说明你的心还不够坚定。”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伸手将那些接过。 袁一笑了笑,向她摆了摆手道:“事情都办妥了,去吧我想看着你离开。” 这时,一直将视线压得很低很低的李令月伸手抹了把眼角的泪,抬起头看向面前袁一,只见他带着一脸和煦春风般的暖笑,用极致柔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在一瞬间俩人的目光相遇,李令月不觉沉醉心如鹿撞,她故作冷漠的目光也变得温柔缱绻起来,她紧绷的嘴角荡开一抹淡淡的浅笑,不知不觉她全然忘记了自己立场,含情脉脉的与袁一对视,消融在他无限柔情的视线里。 许久之后,李令月方才想起自己的立场,她的脸哗然红了连忙将视线抽离,心慌不已道:“你刚才说是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请大声点” 袁一觉得她这副窘迫不堪的样子特别可爱,他撇嘴一笑故意逗她道:“刚才呀,我说你漂亮得不像话,就跟仙女下凡似的。” 听到这话,她的脸越发红了,她气恼不已的否认道:“你刚才明明就不是这样的说的,你明明就是说要看着我离开这样的。” 见她不打自招,袁一摸着下巴露出灿烂的微笑,点了点头:“哦原来我是这样的说的,那就奇怪了,你明明知道为何还要多此一问莫非是被我的俊逸非凡深深折服于,才会心如鹿撞又手足无措” 她收起娇羞的神态,义正言辞道:“我才没有。别在这儿自作多情了,凭什么要听你的吩咐我偏要看着你先离开。所以,收起你的那些自以为是赶紧上马,给我滚” 袁一皱眉盯着她看了片刻,方才语带犹豫的问道:“你真要这样做那滋味可不好受。” 李令月面无表情冷冷道:“少废话,滚” 袁一沉默了些许,方才点点头:“好吧。保重,令月。” 说完,他满心不舍的转身,迈着因眷恋而变得缓慢的步子走向老白,他正要扳鞍上马时,李令月突然上前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恍然之间,身后柔软的温度让他忘却了离别的心酸苦楚,只顾忘乎所以的沉醉在满心的欢喜幸福中。他正要转身予以回应时,却听到李令月用柔情却难掩哽咽的声音说着:“别动就这样,让我再抱抱你。一会儿就好。” 他知道此时依偎在自己身后的这只小鹿尤为敏感多疑,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把这只好不容易放下戒备跑来身边的小鹿给吓跑。 所以,他小心翼翼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任这只小鹿在自己身后依偎取暖,只求她能多停留片刻,让他能够好好呼吸她散发的芬芳气息,能够牢牢记住她淡淡却足以令人着迷的体温,用以藉慰之后因思恋而孤枕难眠的夜晚。 许久后,李令月才打破沉默,用感伤而低沉的声音说道:“袁一,不管将来我的选择是什么,记住我爱你。” 说完,李令月放开了他,慌乱的跑向自己的坐骑,几乎一气呵成的扳鞍上马调转马头,一骑绝尘的消失在宽阔的官道尽头,独留身后的袁一怅然若失,许久也没回过神来。 这离别的一幕幕都被不远处的施琅看在眼里,他见失魂落魄的袁一望着空无的远方呆站许久许久,他心里很不滋味,忍不住上前劝解道:“王爷,她已经走了,虽然安西都护府距离长安路途遥远,可老白能够日行千里,只要您有心随时都能回来见她。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启程了。” 袁一这才回过神来,他长长吐了口气点点头,转身扳鞍上马一拉缰绳,老白便扬起四蹄一路绝尘而去。 他们一路风尘仆仆从洛阳来到了长安地界,袁一想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该同唤雨叙叙旧,顺便拜祭下神兵侯和十三娘。 正有这样的打算,当行至通往长安的岔路口,袁一勒停了老白向随后跟来的施琅道:“我要到长安城郊拜会一个旧友,你沿着这条路大约二十里地有个驿站,你可以在那儿歇脚,明日晌午前我会到那儿同你汇合” 施琅拱手领命道:“是。卑职遵命。” 袁一点了点头:“那去吧” 施琅露出探究的眼神,微笑道:“您故意支开卑职是打算去见旧情人吗以前卑职以为王爷是那种死心眼又木楞的人,绝不会招女人喜欢。可这几天的功夫,却发现王爷身边原来围绕着那么多红粉知己。先是女扮男装的那位姑娘,然后又是公主,现在又是这位素未谋面的旧情人。真真都是个顶个的大美人,您这隐藏得够深啊您可不能藏私,改日也得好好教卑职几招,让卑职能够抱得美人归啊” 施琅说得一脸美滋滋的样子,袁一上下打量了眼,问道:“教你几招” 施琅连连点头,颇有些欢呼雀跃道:“是啊,是啊您能教卑职几招,卑职感激不尽。” 他一本正经道:“那就先学会闭嘴。” “闭嘴”施琅真以为袁一在教自己,便皱着眉认真思考起来,他小声嘀咕道:“闭嘴这我学得来,原来想要抱得美人归这么简单啊” 等自顾自的说完,他又兴冲冲的向袁一问道:“然后呢” 袁一打了个手势,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滚” 施琅还没回过神来,满脸不解的问道:“滚为什么呀” 袁一阴沉着脸,没好气道:“他娘的你这兔崽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乳臭未干就成天瞎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先把分内事做好吧” 施琅不服气的争辩道:“再过一个月我就十九了,来都护府都快六年了,怎么就乳臭未干了我 家乡那几个同年的玩伴都已经成家了,为什么我不能想这些事” 这时,袁一恍然间意识到当年的那个娃娃兵,已经长成了可以成家立业的少年郎了。袁一不由笑着点点头道:“是啊不知不觉这一晃眼就这么年了,都护府里的年纪最小娃娃兵都长成了顶天 立地的男子汉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听到袁一的这番感慨,施琅也连连点头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短短几年间,我就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乡绅公子哥,成了缝补洗衣,打扫整理样样精通的近侍官,这还得多亏王爷教导有方才是。” 袁一皱着眉,满脸不快道:“你这是在暗示什么在暗讽我欺负你年纪小苛刻压榨你,是这个意思吗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等回到安西都护府,我立马就把你打发回去,你就能回去继续做你的乡绅公子哥了” 施琅慌得连连摆手,否认道:“不是,不是您误会了,卑职真不是这个意思。卑职只是想说,这些年跟在王爷身边卑职学到了很多东西,能够做近侍官伺候王爷的起居饮食,可是卑职莫大的荣幸。为此,那些十里八乡的邻里街坊都把我夸成了有出息了的大人物。卑职怎么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20、第三百二十话 见施琅为了解释这件事啰啰嗦嗦的将了一大堆, 听得有些不耐烦的袁一抬了抬手打断道:“你的意思我清楚了近侍官可算不上大人物, 不过只要你用心干好你的分内之职, 懂得利用空闲时间勤练身手, 苦读兵书。有朝一日,我觉得你够本事了,就会给你机会成为真正的大人物。” 施琅喜笑颜开,他抓了抓后颈憨憨一笑:“王爷真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吗那这算不算是走后门” 见他如此耿直, 袁一笑了笑道:“不, 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谁让你是我的近侍官呢你的不足, 或是优点都清楚的暴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你要是足够优秀得能够担起重任, 为何不优先把这个机会给你呢” 施琅连忙一拱手道:“那卑职谢过王爷栽培” 袁一摇摇头:“现在说谢还为时尚早,先得让我看到你有值得栽培的过人之处。” 施琅点头道:“是,卑职明白了。等回到都护府卑职就会照王爷说得勤学苦练, 不辜负王爷的期望。” 袁一笑了笑道:“好了, 闲话扯了这么多, 天色也不早了, 去吧” “是, 那卑职行一步”说完, 施琅一夹马腹扬尘而去。 见施琅动身,袁一也拉了拉缰绳调转马头,奔现了通向长安的另一个官道上。 他策马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抵达了长安近郊。 他寻找记忆在来到了一个形势陡峭的山峰下, 便看到一个好似历经沧桑,又像写满故事的客栈正突兀又安静的屹立在眼前。 他纵身下马,将客栈好好打量了一番,而后转头向身旁的老白低声道:“这儿就是我的时常向你提起的龙虎客栈,别看它样子破破烂烂的,它在江湖人心中可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想当年十三娘还在经营龙虎客栈的那会儿,江湖上的顶尖高手都会来这儿喝酒交朋友,有时他们喝大了趁着性子就会在这儿一决高下,打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说着,他拉着老白往前面走了些,指着一块深深嵌进泥地里足有一丈高的巨石,眉飞色舞道:“你看看这块大石头,据说是当年还没有江湖榜时,两个绝顶高手为了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号,约在龙虎客栈来了一场生死对决。” “到了约定的日子,两大高手毫不含糊的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打了足足三天三夜,从客栈前的这块空地,一直打到客栈的屋顶,甚至还凭着卓绝的轻功攀着崖壁一路大到了山巅之上。” 说打这儿,他仰头抬手指了指隐没在云雾之中的峰顶,继续道:“在哪儿他们迎着月光酣战到了天明,他们都太想决出胜负结束这场恶战,于是他们都卯足了劲给对方致命一击。” “其中的一个高手扬起板斧使出十成内力腾空而起,想要把对手劈成两半,可对手也不是吃干饭的,对手一个闪身避开了攻击。而那把附有十成功力的板斧被砍在了山崖上,只听一声巨响山崖裂开,一块巨石落向了山崖下的龙虎客栈。” “龙虎客栈正要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得稀巴烂的危机关头,恰好有个人骑马路过。那人穿着一身蓝色的粗布长袍,带着一定顶帽檐压得很低的斗笠,看样子平平无奇。” “可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当他看到巨石砸向龙虎客栈,二话不说纵身踩着马背为借力点,而后腾空跃起使出一记不偏不倚的飞踢,将落下的巨石踢离了龙虎客栈。让龙虎客栈幸免于难之后,那人来了个惊世骇俗的凌空翻身骑回马背,若无其事的离开。” “最后那两大高手回到山峰下,当看到这块嵌进泥地的巨石,都被那人深厚的内力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当世之中竟有远强于自己的绝世高手。经此一番,他们深感自己鼠目寸光,不敢再妄自争夺天下第一。” 袁一越说越热血沸腾,可他再看身边的老白,却甩着尾巴优哉游哉的吃草,全然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见此,袁一收起满脸的眉飞色舞,怏怏不乐道:“我说了这么多,你就算不感兴趣,也好歹表示表示吧不然这天可没法聊下去了” 听到这话,老白乖巧的仰了仰头,发出几声极为敷衍的呼哧声。袁一拍了拍老白,笑道:“这么敷衍了事,还真是难为你这小畜生了不过话说回来,以前初来乍到在龙虎客栈听到这场颠覆对决时,觉得好精彩,好热血。如今久经江湖,阅历深了就觉得这些似乎不可能办到。”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开始理性分析整件事:“以这块石头的重量,下落的速度,还有人体的构造来说。甭管内力有多深这一脚踢下去,这腿基本上就废了。怎么可能把巨石踢这么远,还能有残余的内力让巨石嵌得这么深。若真能做到,那着实可怕。老白,你觉得那个描述中平平无奇的人真存在吗” “存在。怎么不存在。” 听到突然冒出来的说话声,他心中一惊猛地转头看到我打赌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他骂骂咧咧道:“你这老不死的,做贼啊走路都没声音啊” 我打赌不气不恼,笑道:“我说爱弟啊,咱们哥俩好不容易碰个面,火气怎么大你耳朵不顶用,又干我走路什么事瞧爱弟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被老哥吓到了,老哥给摸摸胸口压压惊。” 说着,我打赌一脸嬉笑的真伸手往他胸口摸去,他连忙挡开了我打赌的手,绷着张脸教训道:“你这老不死的年纪一大把怎么还这么闹腾,就不能稍微有点长者风范正正经经说话做事,让别人也好尊敬你,不是吗” 我打赌不以为然,依旧嬉皮笑脸道:“爱弟啊,你也认识老哥这么些年,难道不了解老哥平生最怕的就是受人尊敬,为了别一个好脸色,一句客气话就得束手束脚的过日子,那多怄气多累人 啊你老哥可干不了那苦差事。” 说着,他摸着唇边的八字胡,继续打哈哈道:“你老哥最爱逍遥自在,偶然小偷小摸当作消遣,无聊寂寞了就逛逛青楼,一掷千金同那些个水灵漂亮的花魁娘子睡上几晚,想要享受天伦之乐就到那些土豪劣绅家抱个奶娃娃玩几天,等过足瘾了再还回去。这才是无拘无束的神仙日子嘛” 袁一眯眼打量着说得悠哉惬意的我打赌,瞧他说得一脸正经不像是说笑,袁一皱了皱眉问道:“所以,你还真干过这些缺德事” 我打赌摇头辩解道:“瞧你这话说得,这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情趣,怎么会是缺德呢说起缺德,还真有那么个人,他闲着无聊竟然摸进宫偷看老媚娘沐浴,一不留神就被逮了个正着,老媚娘那暴脾气把他祖宗十八代全都拎出来骂了个遍,他不服气就要报复,你猜怎么” 袁一摇摇头:“我不太想猜” 我打赌只好自问自答道:“他就在女皇再次沐浴时,逮着机会在女皇的浴池里撒了泡尿,恐怕女皇至今都不知她美美的泡个尿澡。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缺德。” 他摇头叹气道:“这不叫缺德,你这纯属有病我就闹不明了,女皇已经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了,究竟有什么可看的你要偷窥不知道找些年轻漂亮点小姑娘吗” 我打赌摸着唇边的山羊胡,猥琐一笑道:“也是好提议啊爱弟原来也好这口,不然改日咱们约个时间走一个” 袁一完全被他给绕进来了,见他顺手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个屎盆子,袁一连忙撇清关系道:“我才不是那个意思,我又不是禽兽,真是被你给气糊涂不管是老太婆,还是小姑娘都不该趁着人家洗澡的时候去偷窥,这很龌蹉下流。劳烦你也一把年纪了,不是连三岁小孩也懂的道理也要我来教吧” “哦。”我打赌像是很受教的点点头,一脸委屈道:“听爱弟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么回事。我决定改过自新,下次闲着无聊再偷摸进宫就不去偷窥老媚娘,我大不过就在她龙榻上睡睡沾沾天子气,当是延年益寿总行了吧” 见到我打赌这副游戏人间的样子,袁一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不跟瞎扯了。既然在这儿遇到了,就一起进去小酌几杯吧” 我打赌摆摆手:“这还真不凑巧,我已经吃饱喝足,打算走了。” “这样啊”袁一点点头:“那改日咱们再喝酒叙旧吧” 我打赌耸了耸肩道:“也行,那就改日吧”说罢,他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唤来了在附近林子里吃草的坐骑。 这时,袁一瞥了眼身旁的巨石,不免好奇的向我打赌问道:“你刚才说这块巨石真是被从半空中被踢来这儿的吗” 我打赌正要上马,听到问话他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满脸的困惑的袁一,微笑着点点头:“是啊比珍珠还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21、第三百二十一话 袁一皱着眉沉默片刻 , 连连摇头道:“虽然你是知晓天下事的我打赌, 不管多光怪陆离的事只要经过你的铁口直断, 那就没有异议。可唯独这件事, 我觉得不太可能。你看看这石头重达数万斤,他腾空跃起没有落点很难发力,又如何能够把这么块巨石踢来这儿若天底下真有这么号牛人,武功修为必定强于我十倍, 甚至百倍。这怎么可能” 我打赌用难以言喻的笑容打量着说得自信满满的袁一许久, 方才用戏谑口吻道:“我说爱弟啊,在踩别人的时候, 还不忘把自己捧得高高的, 你这可太不厚道了吧” 袁一耸了耸肩:“我没有踩谁, 也没捧谁,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 我打赌笑了笑道:“事实这可不是。在我看来这是没见过世面的孤陋寡闻罢了。” 听到这番冷嘲热讽,袁一满脸不快道:“没见过世面那你倒是踢一个给我看看啊我也不扯那些没用的, 只要你能把这块巨石从坑踢出来, 我就服输承若自己孤陋寡闻, 要是踢不出来, 以后就收起那些所谓的大气高明, 尽量务实点” 我打赌摸着唇边的八字胡像是很认真的想了片刻, 点头道:“你的话都说到这份上,老哥我试试也无妨。” 说着,我打赌走到巨石前,先是凑近左看看, 右瞧瞧,然后伸直手臂围着巨石走了圈,这样莫名其妙的折腾了一会儿,便向身边的袁一打了手势道:“你靠这么近干嘛影响我运功,走远点” 袁一依言向后退了几步,就看到我打赌大喊一声扎了个马步,他抬出右脚踢了踢收回来,又抬出左脚踢了踢,却完全没有踢出任何力道。 见此情形,袁一笑了笑道:“你这是干嘛耍猴戏吗你倒是运功踢啊” 我打赌满脸不高兴道:“瞎嚷嚷什么,我不是在弄吗我这神功刚发出来,又被你这混小子给吓回去了,安静点瞪大眼睛瞧好了” 袁一微笑着点点头:“我已经瞪大眼睛了,就等你发” 他话还没说完,只看到从我打赌周身散发出一阵强劲的风力,将满地的碎石沙砾吹起,也将近前的树木吹得摇摆不定。 袁一的衣袂在这阵因深厚至臻内力而起的风中肆意飞扬,他满脸的笑意瞬间凝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犹如被风团围住的我打赌,不由暗自诧异着:“哎呦,娘呀这是什么鬼” 话音刚落,只见我打赌腾空跃起一脚踢在巨石的中心位置,这时重达万斤的巨石仿若不过空有赫人外表,内里却是一只灌满了气的大球,受了我打赌这一踢便轻盈的飞向半空中,朝着龙虎客栈而去。 随着一声犹如天崩地裂的巨响,巨石落到了客栈门前,把进出客栈路给堵住了。客栈里的人听到 这声巨响又看到门前突来出现块飞天巨石,都是恐慌得发出连连的惊呼声,有胆子大的人侧着身子挨着巨石与门之间的缝隙走出来,观察外面的情况。 看到自己的杰作我打赌得意一笑,转身看了眼满脸错愕的袁一,笑嘻嘻的走到他面前道:“怎么样你老哥够牛吧” 他一脸懵圈的看着我打赌,瞪大眼睛张大嘴半晌没有说一句。我打赌又道:“瞧爱弟这大惊小怪 的样子,真是把老哥的脸都给丢尽了。来先把嘴闭上,下巴别掉地上了。” 我打赌边说,边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替他把嘴合上,又往他脸上拍了拍,得意笑道:“爱弟,现在肯承认自己没见过世面了吧” 袁一皱着眉沉默了片刻,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你莫非就是传闻中平平无奇的人你的年纪,你深厚至臻的内力,以及你对这件传闻的肯定程度,都极为很吻合。” 我打赌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脸颇有底蕴的笑意。 见此,袁一倒吸了口凉气,他低头捂着嘴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这太可怕了,以为不可能存在的绝世高手就在身边,这么多年我竟然都毫无察觉。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个好问题”我打赌摸着八字须笑了笑道:“或许他不喜欢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屁话给道德绑架,为了对得起这身好武功不能贪财好色,整日都得假模假式的去匡扶武林正义,维护江湖秩序。干得好是你的分内之事,干不好你就是有人渣败类,非得被唾沫星子淹死。据说他师傅就因为娶了女徒弟,而受尽唾骂最后自尽而亡的。” 说到最后,我打赌玩世不恭的微笑逐渐消失,脸色变得尤为沉重。 这时袁一心里的困惑顿时解开,他沉思了许久不免唏嘘的叹了口气,带着小心问道:“江湖中的人思想都比较固化,在江湖人的观念中师徒犹如父子,倘若师傅娶了徒弟那的确会被视为有违伦常。” 听到这话,我打赌的脸色一沉,气恼不已道:“你这朝廷走狗,凭什么指责他们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凭什么要因为世俗愚昧从此天人永隔” 袁一点点头:“我也赞成这句话,可你师傅终究还是接受世俗愚昧,以死谢罪了。” 我打赌连忙纠正道:“不是你师傅,而是他师傅,应该这样说才对这明明在说别人的事,别扯到我身上。” 袁一满是无奈的笑了笑:“好吧,无论是谁的师傅,总而言之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他心里太在意人言可畏这道坎。嘴在别人身上又如何管得住,手脚在自己这儿可选择走极端,也可以选择不予理会。可他最终却选择了前者,真可伶了那女徒弟。” 可能觉得袁一说得在理,我打赌没有再言辞激烈的反驳,而是沉默了许久,露出一抹苦笑 道:“那女徒弟也什么好可伶的。” 袁一不太明白我打赌的意思:“什么我不太明白。” 我打赌黯然神伤道:“她疯疯癫癫半辈子,也被她师兄宠了半辈子。这半辈子啊,她像个什么都不知道孩子被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或许是她最好的结局。” 听到这儿,袁一在心里犯起嘀咕:“好奇怪啊许多年前,听我打赌提过他妻子也是疯疯癫癫的,这女徒弟也是这样。师傅爱上女徒弟,我打赌暗恋师妹却爱而不得,女徒弟嫁给师傅成了师娘,师傅受不了舆论以死谢罪。师妹,或者说师娘痴情成疯,最后身为师兄的我打赌义不容辞的 娶了师娘,或者师妹。不得不说他们间的关系好混乱啊” 等他理清这段复杂的三角关系后,出言安慰我打赌道:“在我来看,这位师兄不仅有担待,还痴情一片,其实更值得女徒弟去爱。” 面色沉重的我打赌听到这话,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觉得,只希望师妹泉下 有知,也能听到你的这番话。” 袁一惊讶道:“她不在了啊怎么会这样” 我打赌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回事,当然是寿终正寝了,活到七十三岁也算是高寿了。” 袁一错愕片刻,打量着面前的我打赌,问道:“她七十三,那你岂不是” 我打赌装傻充愣道:“她七十三,干我什么事不跟你瞎扯了,我该走了,爱弟保重了。” 说完,我打赌向他一抱拳,便扳鞍上马,正在他要离开,只看到挽着袖子一身厨子打扮的唤雨站在客栈门前的巨石上,大声嚷嚷道:“他娘的,那个王八羔子把老子的门给堵了,给老子滚出来” 我打赌眼珠子一转,脑子冒出来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坏点子,他冲着袁一猥琐一笑,而后朝着不远处的唤雨,大喊道:“瞧这儿,瞧这儿是他,是他” 唤雨寻着声音将目光牢牢锁定在袁一身上,见此情形袁一正要开口撇清关系事,怎料我打赌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扔向他,大声道:“你的确有一拳打飞巨石的本事,这钱老哥输得心服口服,不用找了尽管拿去花吧” 说罢,我打赌策马而去,留下捧着铜钱的袁一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发愣。 这时站在巨石上的唤雨瞧见是袁一,他满脸的火气顿散满脸笑意的来到袁一面前,他先是看了眼之前巨石留下的深坑,而后微笑着同袁一打招呼道:“咱们该有十年没见了吧这些年你都吃了什么了,大力丸吗竟然练就了这般神力,真是让人打开眼界啊要是炫耀够了,赶紧把石头回会原位,别挡着我迎客做生意了。” 袁一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头,根本就戴不下这么大一顶高帽,也知道我打赌摆明让自己众人面前出丑,他心里一露怯越发手足无措起来。 他为了掩饰心虚也为了化解尴尬,没顾得上同唤雨寒暄,而是转头朝早以走远的我打赌喊道:“你这死老抠,几个铜板还尽量花,话说出来也不嫌臊得慌咱们连赌都没赌何来输赢,把你几个铜板拿回去,别在这儿装阔了,别人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22、第三百二十二话 还没等袁一喊完, 唤雨就拍了拍他, 笑道:“人都走远了, 别喊了。” 因为袁一满心都是:“糗大了这下糗大了。”所以, 当他听到唤雨的这声提醒,他暗暗吐了口气才转过身看向唤雨,赔着笑脸道:“雨大哥,别来无恙啊” 唤雨笑了笑道:“无恙, 无恙能吃能喝, 能跑能睡,我好着呢” 他笑着点点头:“那就好, 那就好, 我也能放心了。我刚想起来有些要事得办, 先行告辞等改日再来拜会。” 正在他忙不迭转身要走时,唤雨去上前一把拦住他的去路,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他, 问道:“这样就走了啊我还有一肚子话要跟你说来着, 既然你要事得办也无妨, 不如先把石头挪开如何” 他知道瞒不住, 只好向唤雨坦白了实情。唤雨一听满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冷笑道:“我是说呢想当年在神兵司, 你的武功底子我可摸得一清二楚,以你那么愚钝不堪的资质,怎么会有如此造化” 这时,客栈前围着看热闹的众人已经认出了袁一, 都是难掩敬仰之情的朝他挥手打招呼。他边礼貌的朝微笑点头示意,边拉了拉冷嘲热讽的唤雨,压低声音道:“雨大哥小声点,多少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唤雨一脸不配合道:“面子有那么重要吗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的客栈门被那么大块石头挡着,生意都没法做,还有什么心情跟你谈面子” 袁一安抚道:“你放心,这事我会处理好。看在咱哥俩都是老交情的份上,能不能帮我把这件事给圆过去,别让我在这些江湖好友面前太丢脸,成吗” 唤雨皱着眉像是很认真的掂量了片刻,点点头:“没问题” 袁一总算松了口气,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唤雨笑了笑迈开步子往回走,袁一也跟了上去。当走到众人面前时,袁一正要同江湖好友寒暄时,唤雨却阴险了摆了他一道。 只见唤雨笑意迎人向众人道:“各位都是龙虎客栈的老主顾,我也实不相瞒咱们家袁一外强中干,内力更是马马虎虎的半桶水根本就没那本事。别说一拳了,就算是让他打十拳,打一百拳也无济于事。这石头是我打赌用出神入化的神功一脚踢来这儿的,可人家身怀高艺不想扬名,闷声不响的走了。” 等绘声绘色向众人这么说了一通后,唤雨又转过头向用朝着身旁一脸窘色的袁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像某些人明明没有那么大头,非得戴那么大顶帽子,刚才拉着我可是好说歹说,非得让我帮忙撒谎把这本事往他头上揽。在场的各位豪杰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交情,有必要干这样欺世盗 名的勾当吗他不嫌丢脸,我都” 在唤雨叨不叨数落袁一时,他心里暗暗在想:“他娘的,我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连欺世盗名都给用上了。唤雨这混蛋吃错了什么,怎么像疯狗似的把我往死里咬要是换做别人我早把揍得他满地找牙了,可这混蛋偏偏是唤雨,忍忍就过去,反正面子都被丢光了” 这番掂量过后,他索性默不作声任由唤雨夹枪带棒的数落了一通。 说到最后不仅仅是袁一,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尴尬得要命,唤雨见大家都是一副低头不语的样子,可能自觉没趣便停下了数落:“话已至此,多说无益。这次我就给他留个面子不指名道姓了,再是各位也看到这客栈门被石头堵了,恐怕这几日都没法开张迎客,请各位把房钱酒菜钱结一下,还请改日再来光顾” 说完,唤雨边说着招待不周这类的客气话,边躬身赔着笑脸将大家需要付的银子都点算一清二楚。 当见到唤雨这副市侩的嘴脸,袁一不由得愣了片刻,心想:“这家伙真是唤雨吗这些年发生了什么,竟然让这个本领通天犹如神仙般的人物,变成了锱铢必较的升斗小民” 想到这儿,袁一不由得叹气摇了摇头。这时唤雨已经将银子收齐,众人也已告辞而去。他见到袁一这副摇头叹气的模样,他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些年我究竟经历什么风霜雨雪,怎么会从如仙鹤那般的高洁之士变成了一个市侩俗人” 见自己的心思一眼就被他看透了,袁一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了他许久,方才开口道:“既然你有读懂人心的本事,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石头不是我挪的,为什么还跟我绕了那么久圈子故意耍着我玩啊” 唤雨笑了笑一脸无关痛痒道:“耍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应该就是说的你这种人吧” 见唤雨这般态度,袁一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冷哼了声没好气道:“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这里也没外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这头笑嘻嘻的答应给我留面子把这事给圆过去,那一头翻脸比翻书还快,尽说些有的没的让我下不来台,我究竟哪儿得罪你,要这样挖坑害我” 唤雨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是在说这事啊我有没点名道姓,还不算给你留面子吗该解释的我都替你解释清楚了,也把凑热闹的人都打发走,给你留下足够的时间处理这个大篓子,这还不算圆过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有事,这章比较短小精悍,明日一定足量,抱歉抱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23、第三百二十三话 见唤雨将这些歪理扯得理直气壮, 袁一顿时火大, 气愤难平的嚷嚷道:“你当他们都是傻子瞎子聋子吗你把话说到那份上, 就算是死人都听能听明白了, 唤雨,你这个王八羔子今天要是不给老子个说法,老子一把火烧了这儿,信不信” 见他来横的, 唤雨立刻收敛起满脸的傲娇, 赔着笑脸道:“瞧你这着急上火的凶样,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是不是说到底这龙虎客栈也是十三娘的产业, 你要是一把给烧了, 就算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生是不是, 这何必了” 听唤雨抬出十三娘,袁一心里的气恼也渐渐散了些,他长长吐了口气, 尽可能心平气和道:“我那全都是气话, 才下不了那个狠手。你不愿说也罢了, 这趟就当我没来过。” 见他转身要走, 唤雨点了点头, 神情黯然道:“你要是还有一分良知, 就该去拜祭下语瑾。” 袁一突然停下脚步,神情凝重的沉默了许久,方才转过身看了眼唤雨,抿了抿嘴道:“其实, 我是隐隐感觉到你为了她的事记恨于我,可我不敢说出来。我并不是把她给忘了,而是” 说到这儿,一种难以抑制的愧疚情绪突然涌上他心头,他皱着眉低头沉默了片刻,长长吐了口气才继续道:“而是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那种自责愧疚,外人是难以深刻体会其中痛苦。我非但不能替她做些什么,还为了保护另一个人不得不否认真相。我心里觉得一百个,一千个对不起她,却还是这样做了。倘若换做是你,还会有脸去见她吗” 唤雨摇摇头,意味深长道:“你愧疚难以面对只是你的良知罢了我了解语瑾,她绝不想你把这些当作借口,在十年前没有履行夫君职责为她守灵,替她入土为安,十年后又用同样的借口拒绝去她坟前哀悼拜祭。她用一辈子时间爱了一个不值得爱的贺兰敏之,却在生命最一刻又因为值得而将全部的爱转嫁给了你。” “语瑾的可爱不仅仅是她的善良,还有爱一个人只求付出,不为回报的那股韧劲傻劲。我知道即便她走得那么可怜可恨,她也不会怨你们任何一个人,所以只能由我来替她恨替她怨,也替讨一个说法。” 袁一视线压得很低很低,他不敢去看唤雨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他点点头声音低沉道:“我懂了。等我从安西都护府回来,会去好好拜祭她。” 唤雨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我希望你不是以什么朋友,或者家人的幌子去拜祭,而是要以丈夫的身份去拜祭亡妻。给她正名就是对她最好补偿,她才能含笑九泉。” 在一刻他想到了李令月,他心里认定的妻子仅仅只有她而已。他极其不愿再以妻子的身份为别的女人正名,可如果这样能够安抚亡灵,洗去李令月犯下罪过,他愿意这样去做。 他在心里掂量了一番后,点点头道:“好。我为她正名。” 当有了这番承若,唤雨立刻收起满脸的阴郁哀伤,笑意迎人的上前拍拍视线低垂的袁一,道:“这才乖嘛你要是早点答应,我也不会故意报复,让你颜面尽失嘛” 袁一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起头笑得极为勉强道:“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如何知道你会憋着坏挖坑害我我这回算我有错在先我认栽,可往后不管是痛快的,还是不痛快的都可以明说,不要再藏着掖着不但自己难受,也别人不痛快” 唤雨连连点头赞成道:“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咱们的交情可是最好了,以后不管什么都要敞开心怀使劲说,甭管乐不乐意先掏心掏肺说了就算,好不好啊” 袁一笑着点了点头。 唤雨招了招手,展开双臂道:“来让哥哥抱抱,看看这十年不见有没有长胖。” 他一脸抗拒道:“两个大老爷们抱什么抱” “真是的,害什么臊啊”说着,唤雨不由分说抱起袁一掂了掂,笑道:“都说安西都护府是个苦地方,你倒是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平时没少趁职务之便捞油水吧” 袁一知道唤雨不过在说笑,并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道:“我好歹是封了千户的王爷,我犯得着为了喂饱自己嘴去干那些贪赃枉法的勾当吗” 唤雨点了点头,打量着他道:“这样一说也像那么回事,或许你长了张油腔滑调的俊脸,总是让人不敢放心大胆相信。” 听到唤雨这么说,袁一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里也犯起嘀咕:“油腔滑调难道是因为这样令月才始终对我心存顾虑吗那些配不上什么的话,只是一些冠冕堂皇的瞎扯说来也是,像她那么心高气傲动不动就让人跪下的臭丫头,高高在上惯了哪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这样想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试探的向唤雨问道:“我哪油腔滑调了我挺正儿八经的啊,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得说清楚说明白。” 唤雨摆摆手,笑道:“我随口一说,那么较真干嘛不过话说来,你胸前可是越来越挺有料的哦”说着,他还不忘笑着想袁一挑了挑眉。 袁一简直哭笑不得:“你已经说了很多遍,我已经知道了。想当年年少无知竟然以为练就一副健硕的好身材就能吸引女人的青睐,可事实却是没引起女人的注意,倒引来了你们这群猥琐的大老爷们。” 唤雨笑道:“女人眼皮子浅不识货,这些当然得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才懂得欣赏嘛这些年我也有练,也算得上小有成就,要不是欣赏欣赏。” 说着,唤雨敞开衣领,要把练就的好身材秀给袁一看。 袁一唯恐避之不及道:“我不太想欣赏。” 正在俩人说话间,夏香领着一个容貌极美的年轻女子,挨着巨石的缝隙从客栈了走了出来。见俩人走来,唤雨忙不迭的指了指夏香,又指了指年轻女子道:“这是大嫂,这位是你二嫂,赶紧同你两位嫂子问好” 袁一打量了眼年轻的女子,只见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面目如画自有一番水灵温婉的美态,她穿着一身清丽可人的桃花色锦缎襦裙,梳着娇俏的朝云近香髻,不管远看还是近瞧,都美不胜收。 袁一愣了片刻,一脸茫然的看着唤雨,问道:“二嫂” 唤雨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啊,你二嫂。前年嫁进来的,那时你远在安西都护府我就没请来喝喜酒,你应该不会有什么疙瘩吧” 袁一瞥了眼夏香,见她始终挂着一脸礼貌而平和的微笑,袁一不免猜测起面对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妾氏,夏香心里究竟是大度包容,还是心酸苦楚,恐怕外人也难以知晓。 袁一摇摇头,露出不免客套之嫌的微笑道:“瞧于大哥这话说得,我怎么会有疙瘩,喜酒只是个形式,只要雨大哥能够与大嫂,二嫂和和美美的把日子过舒坦了,我打心里替雨大哥开心。” 唤雨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俩人这般互相客套过后,唤雨又向夏香交代道:“媳妇啊,你也瞧见了客栈门被堵了,咱们只能先暂且休息几日,把石头挪开了再开张迎客。你去后厨交代伙计安排顿像样的晚饭,咱们可不能怠慢了袁兄弟。” 夏香点点头,便同年轻女子一道进了客栈。 此时,唤雨双手环胸倚着巨石看着黄昏已至的天空出了会儿神,又将视线转向身旁落了满身夕阳余晖的袁一,露出几分牵强的微笑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袁一转过视线看着同样落了满身夕阳余晖的唤雨,摇摇头:“什么我没什么要问的。” 唤雨吐了口气,迈开脚步往前走,袁一也默默跟在他身后,走了许久之后,唤雨在一条淌着涓涓细流的小溪边停下了脚步。 唤雨捡起一把小石子往水里扔着,用不紧不慢的语气道:“我从来没有爱过夏香,甚至连一刻情至所动也没有过,她对我而言,更像是一个恩重如山的亲人。我为了责任去娶她,可当我爹我娘双双离世之后,这份压在肩膀上的责任突然不见了,我变得恐慌害怕,不知道如何才能同她携手到老”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越发低沉:“可道德良知不允许我有这样的恐慌,我只能把这些死死压抑在心里,然后说服自己可以把她当作亲人,对她照顾呵护,相敬如宾的过日子。我本来可以一直这样幸福而麻木到老到死,可有件事却深深震撼到我,让我无法再这样麻木不仁的安分度日。” 唤雨突然陷入沉默,许久都不发一言。袁一只好开口问道:“你可是唤雨,还有什么能够震撼到你” 唤雨抿了抿嘴,神情哀戚道:“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24、第三百二十四话 唤雨用隐晦的方式将则天皇帝, 神兵候和十三娘的爱恨纠葛全都告诉了袁一。 对于袁一而言最感兴趣, 也是最想解开的谜团莫过于神兵候深藏在心里的挚爱之人, 如今谜底解开他却倍感震惊错愕。 他从未想过以忠君爱国为己任的神兵候, 竟然一直惦记着皇帝的女人,更没想过阴毒狠辣的则天皇帝年轻时还曾有过这么段风花雪月的故事。 等唤雨将话说完,看了眼低头沉默不语的袁一,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道:“就算我不说, 你也应该猜到了故事中的人吧” 袁一抬起视线看了眼唤雨, 点了点头:“当然。你说的那么明显,就算是梅仁那样的猪脑子也能听明白了。” 唤雨长长的叹了口气, 道:“不管任何人听到这个故事, 心里都难免波涛起伏, 可你那一脸是什么”唤雨抬起手往他脸上指了指道:“麻木不仁还是故作深沉别憋着了,这里就咱们俩,什么都可以畅所欲言。” 袁一抿了抿嘴, 说出了心里头的想法:“除了难以置信, 更多是觉得沈爷可能被利用了。我了解你口中那个被称为媚娘的女人, 也不说她完全是个没有感情的政治动物, 而是在她心里第一位是权利, 第二位也是权利, 第三位还是权利,等到第四位才会考虑其它。而且她为了巩固权利可以牺牲一切,为了到达目的她可以背信弃义,可以残忍狠毒, 她不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甚至好人。可她绝对是一位值得后世大书特书的治世明君。这就是我对她,对整件事最公正的感想评价。” 唤雨点点头,赞同袁一的看法道:“的确如此。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 说到这儿,唤雨突然停顿下来,他满脸尽是哀戚的神情,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深深吸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等这样释放过压抑在内心的哀伤痛苦之后,他方才用低沉的声音道:“那年,我记得很清楚,我们一家子辞别了你,从神都来到长安将荒废已旧的龙虎客栈稍稍修葺之后就开张迎客,江湖人士听说龙虎客栈重开的消息,都从四面八方赶来给我娘捧场。” “照理来说,多年的心愿达成,我娘应该很高兴才对,可事实并非如此。她在人情强颜欢笑,在人后却郁郁寡欢,致使病情愈发加重,而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武媚娘派人送来的诏请,让我爹去神都参加她的登基大典。” “对于武媚娘的事我爹一直都很上心,尤其登基称帝这样的大日子,我爹更不可能缺席。当我爹把去神都参加登基大典的事告诉我我娘之后,没想到我娘大发雷霆,极力阻止他去,换做平常我爹肯定会退让,可唯独这次他却坚持己见,他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他们相敬如宾了这么些年,从来都没有红过脸,可这次却为了武媚娘的事吵得不可开交。我只好在他们中间做和事佬,我劝爹应该体谅娘病情,放弃参加登基大典的想法,没想到他却将心底深藏多年的往事悉数向我倾吐。” “当我听过之后,知道对他而言,黄袍加身君临天下的这份荣耀不仅仅是属于武媚娘,更属于他。这次神都之行他非去不可,任何人都阻拦不了。当明白了这些之后,我只好去劝我娘。” “而我娘却将进宫见武媚娘的情形全都告诉了我,也说出了当年我爹就是为了武媚娘写来的一封信才背信弃义,害她颜面扫地为避开闲言碎语她只能孤身流落江湖。我也是这时,才知道不仅仅是我爹傻傻种了一辈子牡丹花,原来武媚娘也信守承若在寝宫的窗台下栽种了同样的牡丹花。” “不可否认对此我有些诧异,我一直以为那一人一半牡丹花种子只是收买人心的手段,却不曾想过那会是寄托思念的定情信物。等我了解过这些之后,觉得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去坚持自己的决定,只好放弃劝解,顺其自然让他们放弃坚守,向对方妥协。” 听到这儿,袁一忍不住插话笑道:“如果我猜得没错,最后妥协是十三娘。” “不,他们都没有妥协。”唤雨说着,神情黯然的垂下视线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在我爹动身前往神都的前一晚,我娘暗自嘱咐我准备一席丰盛的饭菜来给我爹践行,然后又让夏香替她稍稍梳妆打扮了一番。” “我以为她是要同我爹重归于好,于是我就高高兴兴张罗起来,然后早早关了门,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就像那些不愉快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一起聊天吃饭,最后我娘向我爹说了很多感人肺腑的话,还以茶代酒要与我爹抛开那些不愉快的事,从今往后开开心心过日子。” “我爹也信誓旦旦的向我娘承若这是最后一次进宫,我以为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可未曾想到大半夜里,我和夏香刚睡下,就听到我爹的呼救声。我和夏香吓得连鞋都顾不得穿,就跑到他们屋里,看到我娘气若游丝的躺在我爹怀里,正断断续续的低声说着些什么。” “等我再走近些,看到我娘变回了之前青春少艾的模样,我知道她是服用了足以致命的,才会致使容貌发生了改变。我更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我赶紧上前去探她的脉,发现脉象绵软无力,已是回天乏术。” “我整个都吓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娘抬手摸着我的脸,眼里含着泪不停说着对不起,孩子娘,对不起你我鼻子一酸哭着握住了她的手安慰着她。” “之后,她又把夏香叫来跟前,不断的嘱咐夏香要好好照顾我,也嘱咐我不论以后发生什么都得善待夏香。我一一允若之后,我娘收起满脸的伤感,慈爱的笑着拍对我说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那我们就能放心走了。” “我们”听到这儿,袁一隐隐察觉到了些什么,不由得问出了话中不合情理之处:“为什么是我们口误吗” 一直低着头的唤雨摇了摇,神情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沉默了许久,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方才继续道:“不,她所说的我们指的就是她和我爹。” 袁一似乎猜到整个悲剧故事,他捂着嘴眼里满是惊恐与彷徨。大约在三年前,他是从一位朝廷派来安西都护府办事的官员嘴里听到神兵候故去的消息,据那位官员所说,神兵候是得了急症突然离世。 当他听到这个噩耗心里很哀伤难过,可转念一想世间的生老病死也是难以避免之事,神兵候已是古稀之年,这一去也算是寿终正寝。当有了如此领悟,同官员感慨唏嘘一番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心里的哀伤也渐渐被冲淡。 眼下他听唤雨提起这件事,才知道神兵候并非病逝,而是遭受了十三娘的毒手,双双共赴黄泉。这让他不禁扼腕叹息,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十三娘可恨,只是觉得她可怜又可悲,十三娘心里究竟藏着怎样极致的爱,才会为了永不分离而与挚爱共赴黄泉,她究竟承受了多大的怨,宁愿牺牲生命也要毁掉另一个女人最后的企盼。 正在袁一感慨良多之时,唤雨还在继续诉说着:“我娘跟我说完,将目光转向我爹之时,我看到她嘴角露出一抹让人脊背发麻的诡异微笑,她笑着向我爹说沈言时候到了,我先走一步了。知道吗能死在你怀里好幸福,我不会让她得逞,我们才该执子之手,相伴到死。说完,她闭上眼含笑而去。” 唤雨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在释放心中难以排遣的哀伤:“其实,换做之前我早就发现了我娘话中不同寻常之处,可那晚我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压根就没来得去在意那些。直到我娘撒手人寰,我爹气急攻心吐出一口乌血,我才知道他声中剧毒。” “我搭他的脉,脉象混乱时断时续,便知毒素已经扩散到了全身,他的没有内力且年事已高,我知道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可我还是像急疯了似的在房里翻找着解药。” “直到听我爹很平静淡然的说了句她是毒无解,既然有心向我下药,又如何会留下解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父子俩说会儿话吧。” 当说到这儿,唤雨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哀伤,眼水夺眶而去声音也难掩哽咽道:“我顿时冷静下来,走到床边静静的听他交代后事,他让我不要我为了孝义守着龙虎客栈,而是要让我遵循自己心走想要走的路。” “他想要火葬把骨灰分成三份,一份同我娘合葬算是了却娘的心愿,一份撒在武媚娘掖庭宫曾经的住所,一份倘若武媚娘得知死讯来找麻烦的时候就交给她,算是安抚也算念想。” “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爹心里惦记着的还是武媚娘,我爹怕武媚娘太过伤心,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的死讯,以免传到武媚娘耳里。他认为阴阳两隔的时间越远,听到噩耗的武媚娘就越能接受人死不能复生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共计六天 请假理由:存稿 未来目标:永不断更直到完结希望老天爷保佑赐予码字神力,阿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25、第三百二十五话 说到这儿 , 唤雨又陷入了无端的深思中, 袁一陪着他沉默了许久, 方才开口问道:“那她现在知道了吗” 唤雨点了点头道:“这也正是我要跟你说的。那些终究是我爹的遗愿, 即便我并不认同,可我还是照办了。没有发丧没有设灵,只是传了密信给追风,惊雷和闪电, 我的那几个兄弟。等他们连夜赶来一起料理后事, 按着遗愿将我爹的骨灰分了三份。” “也让我娘入土为安,我们几兄弟在他们的坟前磕过头后, 什么都没有向彼此说, 甚至连保重了没有, 便分散而去。其实,并不是我们几兄弟冷血没有感情,而是作为孤儿的我们一直被神兵候教导不能有感情。” “因为不论什么事, 一旦被感情左右就变得盲目混乱, 而我们几兄弟需要承担的每项责任, 都像是在高空绳索上行走, 只要稍稍分心不但会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还会拖累其他人。” “所以我们必须成为没有情感, 只剩服从的权利工具,或许我爹收养我们的初衷也是如此。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他让我们几个漂泊无依的孤儿吃饱穿暖,亲自教我们读书识字, 之后又带我们遍访天下名师,学得一身绝世武艺。” “他嘴里说不能感情用事,可有多少次我们身陷险境,他完全可以为了大局放弃我们时他却没有,而是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救回我们,哪怕是以身犯险也在所不惜。” “我们几兄弟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事,神兵司不在了我们也没存在的价值,我们几兄弟最后的结局应该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可他没有让朝廷这样做,而是放我们自由选择愿意去走的路。” “他总是提醒我们是不该有感情的工具,可他心里却把我们几兄弟当作自己的孩子,同样我们打心眼里把他当作自己的父亲信赖着依附着,不管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一直以来虽然我们心都是一样的,可我们不敢也不能说出对彼此的感情,这会违背初衷也打破戒律。最后等我爹从神兵司隐退之后,我才鼓起勇气迈过这道坎。可追风他们却始终走不出这一步。 “可能是从小的教导让他们羞于表达内心的情感,宁愿将深情厚谊深深藏在心里,即便在我爹已长眠于地下,他们也没有表露一二。我们只是在人前藏起所有的哀戚伤痛,再到人后独自舔舐。我们才那么着急离开,我们不想让彼此看到眼眶里波涛汹涌的泪水,我们不说话是为了不被触及而吐露不舍哀伤。” 说到这儿,唤雨停下来抹去眼角的泪,长长吐了口气方才继续道:“总而言之,我把一切都做得很隐秘,也对外极力隐瞒他过世的消息,可怎么才能让两个大活人合情合理的消失,无非一个因病过世,一个为走出丧亲之痛而云游四海。” “我用这样的谎言风平浪静的度过了好几年,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武媚娘或许是嗅出了端倪,或许是心血来潮。某一天,武媚娘派人到龙虎客栈送了道圣旨,让我爹务必去参加她的寿诞。要知道宫廷宴请只需要诏请就可以,可武媚娘去突然下了道圣旨,倘若违抗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摆明是让我爹非去不可。” “我知道时候到了,于是带着圣旨骑了匹快马,连夜赶到了神都。等我抵达皇宫时,武媚娘正在早朝,不知她是太急切还是什么原因,她当作满朝文武的面召见了我。” 袁一皱了皱眉,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要知道她可是头没什么感情理智得可怕的怪物,因私忘公可是不像她的作风。” 唤雨颇感赞同的点点头:“的确,她是哪种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能用足够理智的替自己算计出 一条活路的女人。在此之前我觉得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是没有感情,阴暗冷血,只懂得吞噬权利果腹生存着的怪物。” “可之后我进了殿从一众文武大臣中走过,站在御阶下直言不讳的告诉武媚娘,我爹在几年前已经故去,为了不想某人为此伤心难过,就托我隐瞒他的死讯,如今我眼见事情兜不住了,只好如实禀明。” “听闻这些,原本正襟危坐在龙椅上的武媚娘,整个都愣住了,她像是难以接受般不停摇头,嘴里还喃喃自语着。许久她才缓过神,当她将目光转向我,她眼里透出的那种绝望悲痛,我至今都记得。” “她用极小极轻的声音向我询问着沈言死了是他吗沈言,是他,死了吗我明显能够感受到她声音里的颤抖,或者说她整个人都颤抖得厉害,就在大殿之上,满朝文武眼前,她竟然不合时宜的表现出过多的彷徨哀伤。” “说实话,这些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准确的说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在那一刻上百人的大殿突然寂静无声,所有诧异探究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武媚娘,而武媚娘却全然不顾的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唤雨看了眼正静静听着的袁一,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唯独这个武媚娘。她用暧昧的手段将我爹栓在身边,狠狠的利用一辈子,之后又不甘心让我爹这颗棋子便宜了别的女人,而致使我爹娘双双殒命。” “可就在那一刻,看到那头怪兽竟然也会哀伤痛苦,我竟然心生怜悯,觉得她并没有那么可恨。我迟疑了片刻,用最温和的方式回答了她的困惑,当她听完两行热泪从她眼眶落下,她木然坐在龙椅上没有言语只顾垂泪,不是有那么句话大悲无泪。” “可对于她一个没有感情,又至高无上的帝王来说,在人前难以自控的显露她的脆弱,她的眼泪,或许不仅仅是大悲,而悲极才会有泪吧见到此情此景让我震惊之余,也我彻底看明白了,这个女人心里的第一位其实不是权力,而是我爹。” 唤雨看了眼身旁的袁一,不甚感慨道:“你在宫里待过,应该知道其中的险恶与绝望。他们一个是白衣侍读,一个冷宫妃嫔,爱情对于他们而言犹如饮鸩止渴,爱得越深就越是害人害己。唯有忘情弃爱才能互相成就,才能在波谲云诡的权利旋涡里杀出一条血路。” “武媚娘并没有把我爹绑在身边,只不过是给了他最适合的距离和身份留在她身边,而她为掩盖爱情这个不可告人地目的,只好打着利用的幌子。这也能够解释为何在武媚娘身边的人都难得善终,唯独对我爹特别宽厚仁慈。” 袁一心中不甚感慨,轻叹了声道:“是啊深宫的险恶我了解,但以道德伦理来说不管为了什么目的,不管谁先开始,那都是错都该遭受谴责。可我们懂得很多道理,更懂得用这些道理去谴责其他人,可当我们身临其境时,却往往情难自禁做出更为恶劣的行为,不是吗” 听他这么一问,唤雨连忙撇清关系道:“千万别扯上我。可不像你在好兄弟大婚前拐跑了她媳妇,这样背信弃义谴责都算是轻了,这事要是发生在民风尚未开化的山沟沟里,非但把你点天灯浸猪笼不可,别装着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替自己洗白白了,有些污点是洗不白的。” 见唤雨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番批判,袁一心里也难免羞愧,他抿了抿嘴辩解道:“我没有洗白的意思,只不过有所经历,才会对那些不被世俗所允许,甚至唾弃的感情更为感同身受罢了。听到这个故事我最大的感受是那头噬权而生的怪兽,忽然之间好像没有那么冷血,没有那么无情,她更像个人,确切的说更像个可怜又可爱的女人。” 唤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摸了摸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一脸嫌弃道:“暂且不说武媚娘的身份,还有干过那些令人发指的事迹,单说她的年逾古稀的年纪,你确定要用可爱女人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吗都不觉得反胃吗” 袁一皱了皱眉,一脸不适道:“多亏你提醒,现在有点了。无论如何,我很有幸听到他们的故事,这是我听过最伤人也最感人的故事,让我的感触很深,猛然间发现我原来如此幸福,至少我可以无所顾忌的去爱,可以无惧无畏的去赢得,我爱她可以让所有人知道,我真高兴能够这样去做” 这时,说着话的袁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语气因情绪高亢而变得欢快跳跃。面对这种打心底透出来的幸福,唤雨却显得一脸不以为然,他冷嘲热讽道:“情窦初开的少女,别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说什么感触啊,幸福啊,别那么招摇显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才有那些所谓的爱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26、第三百二十六话 听唤雨说得酸溜溜的, 袁一笑了笑道:“你这是嫉妒吗有没有试过一个女人让你牵肠挂肚, 将一切给她都嫌不够, 愿意不顾一切, 也抛弃一切只为抓住她,哪怕只要一丝一毫的机会也要这么去做。如果你曾有过,才能证明你曾爱过。” 唤雨陷入了良久的沉思,摇摇头不甚感慨道:“我没有这样去做过, 我总想要两全其美, 却忽略了人生的常理是不如意之事十有,可我却没有包容瑕疵的勇气, 更不知道该怎么将渴求付诸行动。” 说到这儿, 他的神情变得黯然, 他抬起手摸了摸额头像是羞愧难当,他抿了抿嘴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归根结底是我太爱惜自己的名声, 太害怕被流言蜚语中伤, 害怕被身边人谴责唾弃, 所以这半生我都是循规蹈矩的做事做人, 宁愿后悔一辈子, 也不会行差踏错半步。” 袁一笑了笑, 语带揶揄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好,你临老入花丛娶了年纪小了自己几轮的小姑娘做妾陪你风花雪月,将患难与共的糟糠之妻置于何地你这是太爱惜名声,还是幡然醒悟人生苦短该及时行乐” 唤雨轻叹了声, 摇摇头:“并非如此。当看到武媚娘那副肝肠寸断的样子,我被深深震撼到,我暗暗的想恐怕只有爱极一个人才会如此情难自控,可我有过吗” 听到他说出了内心的独白,袁一露出一脸难以言喻的微笑,摇了摇头替他回答道:“没有。” 唤雨抿了抿嘴点点头道:“是啊,没有。从来都没有过。我以为自己爱语瑾,可在那一刻我才发现真正的爱没有理智去顾虑别人的眼光,也不会去权衡利弊,更多是失去理智的一时冲动。我以为自己是爱得很克制,才会一次次错过她,可事实是我对她的感情只是喜欢,却并非无可取代的爱。” “从那开始我极其渴望去爱一次,没有理智不顾一切的去爱一次。之后,我遇到了你二嫂,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语瑾的忌日,我像往年那样去她坟前拜祭,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大雨,我在一处亭子里躲雨,听到从附近的别院中传来了悠悠的琴音。” “那琴音很美很动人,让我莫名想起了我与语瑾在客栈初见时的情形,我从亭外摘来树叶吹起乐声与她应合。” “刚开始她还抗拒的中断了琴音,可渐渐的被我的乐声打动,再次奏响了琴音。等雨停了,我们都不约而同结束应合,我怅然若失的走出亭子,看了眼竹林后紧闭的院门,竟莫名有几分不舍,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离去。”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响起的匆匆的脚步声,我正暗喜放慢脚步之时,听到一个女子对我说着公子,请留步,请问你刚才所奏的是何种乐器,我满心雀跃的转过身看到一位清丽佳人正一脸娇羞的看着我。” “在我们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我心动了亦如当年初见语瑾那般,我甚至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让我弥补错过语瑾的遗憾,我不让自己再退缩,抛开一切顾虑,最终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 说到最后,唤雨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听完这个没有太多曲折足够圆满的故事,袁一心中不免五味杂陈,因为他知道唤雨所谓不顾一切的爱,充其量只是弥补了错失语瑾的遗憾。他相信以唤雨风流倜傥的外貌,惊世的才华肯定遇到了许多像这样的清丽佳人,可为何独独这一位被其视若真爱 或许,在这之前他有太多的责任要履行,爱情对他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锦上添花之物,可这些责任突然不见了他整个心空了,才发现这半生岁月活得沉闷空洞得没有任何绚烂的色彩,才想要放纵渴求去肆意追逐能让自己变得明媚灿烂的一缕春光。 之前,他的心门是紧紧闭着的,再强烈再美好的阳光也难以照进,可如今他的心门是敞开的,就算只是一抹微弱的日光,也能恰逢时机的投射进他的心田,被他欢喜的留住视若珍宝。 一番心潮起伏之后,袁一看了眼唤雨意味深长道:“很多事时机很重要,兴许还真有爱有天意这回事。” 唤雨也不甚感慨道:“是啊,时机很重要。说起来我也是时候完成我爹的遗愿,将一份骨灰撒向掖庭宫,一份将给武媚娘了。” 袁一皱了皱眉:“这都已经多少年了,这些事一直都没做吗” 唤雨摇摇头,神情沉重道:“之前,我迟迟不肯这么做是觉得武媚娘不配,她也不需要我爹的记挂。可之后更多是不舍,因为将遗愿完成就意味要接受我爹离开的事实,我没能做到。可现在能把压抑在心里的这些话说出来,有你替我分担,我想可以放手让我爹安心的走了。” 听唤雨说得伤感万分,袁一的心情也不免沉重,他拍了拍唤雨,安慰道:“生老病死是每个人无法逃避的过程,你现在坐享齐人之福有了所亲所爱在一起和和美美过日子,沈爷也能放心去了。 不如今晚我替你去掖庭宫走一趟,你再亲自去神都走一趟。或许有了这些寄托,就能浇灭一个女人的报复心,不再为此把神兵司糟蹋的乌烟瘴气,就当藉慰沈爷的在天之灵吧” 唤雨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其实我早就有这样打算,最近听说梅娘娘走马上任成了神兵副统领,你说倘若他能统领神兵司那该多有趣。” 袁一很快就明白了唤雨的心思,笑了笑道:“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脑子统领一个形同虚设的机构,平白无故丢了这么块肥肉令月肯定会被气炸,这的确有趣。不过咱们的梅娘娘离三公之路又近一步,就是白白便宜了这小混蛋。” 袁一看了眼早已暗下来的天空,摸了摸肚子道:“有些饿了,等吃饱饭就该动身往掖庭宫去了。” 说着,他转身迈开步子往龙虎客栈去,唤雨跟上了他的脚步。 俩人等快要进门时,唤雨突然拉住他,神情严肃道:“我要跟你约法三章,第一不许对二嫂起歹念,第二不许二嫂起歹念,第三不许二嫂歹念。” 见唤雨突然说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话,袁一满脸不快道:“你这疑心病也太重了,有必要把我当贼那么防吗我有什么歹念好起” 唤雨眯着眼打量着他,义正言辞道:“你可是有案底的人,这天黑夜深的天晓得你会干出什么事话我先说在这儿,你要是有半分不规矩,别怪我翻脸无情。” 见唤雨不依不饶,袁一怒道:“你是有什么毛病我对天发誓,倘若对二嫂有半分歹念天诛地灭,不得好死,这样总行了吧” 唤雨微笑着连连点头:“行了这样我就能放心大胆的告诉你,你二嫂挺迷你的,待会她要是拿出那些要送小姐妹的故事集让你盖盖印写写字,你就稍微配合下人家。最重要是你可以无所顾忌的说出对我的那些滔滔敬仰之情,我不会嫌虚伪做作,你大可以放心的畅所欲言” 唤雨的态度转变的太快,让袁一愣了片刻,他紧紧的皱着眉困惑道:“迷我什么意思敬仰之情那是什么我让怎么去表述那些压根就不存在的东西” 唤雨酸溜溜的说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现在可大周风靡一时的货色,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少男都因为那些瞎编乱造的故事集被你迷得团团转,你二嫂也是深受其害,幸好你大嫂完全没有这种问题。我说得够清楚,够明白了吧,现在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袁一满脸无奈道:“明白了,可以进去了吧” 唤雨点点头一脸殷勤的把袁一请了进去,等见了小妾唤雨立马收起那副醋意满满的小家子气,变得极为大度的将袁一介绍给小妾。 小妾年纪轻不懂的内敛事故之理,见到袁一刚开有些拘谨,聊过几句渐渐熟络之后,小妾便无所顾忌吐露着心中的仰慕之情。袁一心里很尴尬不停的去看一旁的唤雨脸色,知道现在他脸上笑呵呵,心里肯骂了八辈祖宗。 袁一只好将话题引向夏香,想要结束与小妾的谈话。可夏香似乎很照顾小妾的感受,立马又将话题转回给小妾,袁一只好硬着头皮跟她尬聊,耐心的解释故事集上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这样聊到最后小妾虽然不免有些失落,可还是很欢喜的拿来几本故事集让袁一题字盖章,袁一碍于唤雨的面子,随手写了几句附庸风雅的诗句。 等热气腾腾的美味珍馐上桌之后,夏香拿来陈年佳酿袁一与唤雨对酌了几杯,俩人借着酒劲聊了些往事,也道过依依惜别之情后,袁一见天色已晚便要告辞,唤雨没有客套的挽留,而是默然的来到后院取来一个用蓝色锦缎包着陶罐交给了他,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了声保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27、第三百二十七话 他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点点头便抱起陶罐迈开步子出了客栈, 而后骑上老白披星戴月的进城赶赴大明宫。 他站着灯火阑珊的朱雀大街, 遥望正在朦胧月色静静酣睡的大明宫, 朱红描金的盘龙纹抱柱,高耸的铜钉宫门,流光溢彩瓦顶飞檐,这座帝王之所看上去是那么富丽堂皇又巍峨肃穆, 即便披上了一层柔柔的银白月光也消减不了它棱角分明的威严感。 当来到这处充满回忆的故地, 袁一心中不由感慨良多,他跳下马背向老白指了指不远处的茂林, 让它暂且在那儿待上一晚。 听到吩咐老白仰了仰头, 便迈起四蹄往茂林里去了。等目送走老白, 袁一也开始行动,他从暗处窜到宫墙下,观察过金吾卫的巡逻情况后, 捡了个防守的死角以轻盈而敏捷的身手, 如壁虎游走般攀着高高的宫墙进入了大明宫。 即便他已有数年未曾来过, 在这儿经历太多酸甜苦辣, 留下太多难以磨灭的印记。大明宫里每条道, 每座殿都仿佛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他走在寂静的宫道上, 路过了一所所华美却落寞冷清的宫殿,就这样走了许久许久,他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眼手中提着的陶罐, 喃喃自语道:“你应该也很怀念这儿吧能够看到曾经的影子,重温那些和她在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反正我有大把时间,正好可以带你到处转转。” 他以唤雨述说故事按图索骥先来到了沈言和武媚娘上元灯节初遇的太液湖,他围着湖岸踏着满地的月霜走了一圈后,找来一条平日里宫人用来清理湖中杂物乘坐的小舟,带着陶罐坐上小舟,摇着船桨来到波光粼粼的湖心。 他看着四周的静谧清丽的景致陷入沉思,一些往事突然漫上了心头,他将视线转向身旁的陶罐,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道:“当年你把令月从猎户村带回来后,没过多久你就向朝廷告老引退江湖,还娶了十三娘。” “以前只是觉得你是看透了武媚娘的阴毒狠辣,怕有朝一日高宗驾崩,没有这座大靠山的支持,自己会不得善终,才选择急流勇退。现在看来你做出那样的决定不过是心灰意冷。” “看到我们为爱相守违背世俗私奔到猎户村,你是不是看到当年你们的影子,是不是觉得我们替你完成一些未完成的心愿” “只可惜,最后你也得到了答案,即便当年没有错过与武媚娘的私奔之约,她也不会跟你走。你才会用离开来惩罚她无情,也让她看清你存在的重要。” 说到这儿,不免有些感同身受的他心情莫名酸楚沉重起来,他仰头看向弦月皎洁繁星闪闪的天空哀思了许久,又自言自语道:“我想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可你们却阴阳两隔了。如果有来生该有多好,生得门当户对,相逢在最合适的年纪,因为前世的情根深种看了彼此一眼便确定了一生。” “爱得没有波折感伤,也没有感人肺腑,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相守相依的过日子。你是不是也曾无数次这么憧憬过这样的来生” 说到犹如空中楼阁般的来生,他满脸的凝重渐渐散开,嘴角荡开一抹微微的甜笑,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我有过。可憧憬过后是不是又觉得来生太过虚无缥缈又遥遥无期,为何不能在今生就将所有实现之前我曾为此抱憾终身,可如今我得到实现的机会,无论如何我一定会牢牢抓住,绝 不会像你们这样等到阴阳两隔,只能去遥望来生。” 等早已在陶罐安息的亡灵吐露完心事,袁一又在太液湖上静静的坐了许久,方才将小舟划回岸边。 之后,他又摸进了冷清的万卷阁中,他一进门就先用火折点燃了放在书案边的一盏油灯以作照明之用,而后提着陶罐借着微弱的光线,穿梭在由一排排高高书架堆叠而成浩瀚书海中,时不时的拿起一本书向陶罐说着一些话,等走过一圈以后,他吹熄了灯将其放回原来的位置,出了万卷阁,便往掖庭宫去。 在去的路上正好途经玉液阁,他顺便取了一坛陈年佳酿来到了空置多年的掖庭宫。他按着唤雨告诉自己的路线,找到了则天皇帝在落魄之时的栖身之所。 当他踏进院子,便看到在凄冷的月光下遍地杂草丛生,枯老的梧桐树上栖息着成群的乌鸦,一所低矮残破的平屋突兀的屹立在颇有些渗人的景致中。 眼见此情此景,袁一很难想象一个青春少艾的女子,是如何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了那么多年的孤独岁月 他也开始有些明白,则天皇帝那些坚忍不拔的意志,从不手软的狠心究竟从何而来了,也懂得她为何会要不择手段的成为人上人,那是因为她太了解人下人的滋味到底有多绝望可怕。 心潮起伏之后,他踩着没过膝盖的荒草走过院子,来到那间满是岁月沧桑的小屋。 他推开了那扇布满了蛛网灰尘的房门,借着昏暗的月光打量着这间小小屋里子,其中陈设不过是一张早已经破损的矮榻,缺了一只脚的案几,还有摆放在窗边被尘土折腾面无全非的梳妆台。 即便是时过境迁,可还是不难看出曾经的则天皇帝在这里的生活有多清贫苦寒,甚至远远超乎了唤雨对那段岁月的描述。 或许,正因为饱受这样的孤苦无依的际遇,等到一个惺惺相惜的人出现,真心真意的付出,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温暖依附,就算她的心再坚如磐石,再冷若寒冰也会被捂热融化,也会情非得已的去回应,以至于不知不觉的沉溺于其中难以自拔。 他满心五味杂陈的走进屋子里,踩着岁月留下的厚重尘埃,在局促的屋子里踱着步,像是要带着长眠在陶罐中心的亡灵,看遍这里的每个角落,重温那些仿佛还停留在昨日的温存旧梦。 最后,他纵身一跃来到了屋顶坐下,他迎着冷霜般的寒月眺望远方,却发现这里看不到华美巍峨的宫殿,能看到的只有高高耸立的灰暗宫墙和零星显露的飞檐斗拱。 这里更像是一处被浮华特意隔离开来的冷清落寞之地,没有帝王之所的纸醉金迷,却有帝王之家的世态炎凉。 他抱起酒坛揭开了封坛的酒塞,一时间陈酿独有的酒香馥郁一下子窜上他鼻头,他沉醉不已的嗅了嗅四溢的酒香,不由得大赞了声好酒,用酒坛碰了碰摆放在一旁的陶罐,大大的喝了口之后,又如祭祀般将一行酒撒在屋顶上。 这般喝过几巡之后,他放下酒坛抱起一旁的陶罐,站起身打开陶罐,迎着寒夜冷风将灰白的骨灰洒向了神兵候向往的那片夜空。 当袁一怀着沉重的心情送走神兵候时,唤雨也一夜无眠,次日天还蒙蒙亮,他就起床将家中的一些琐事向夏香交代过后,便带着神兵候最后的遗愿赶往帝都。 这日傍晚时分,则天皇帝和进宫问安的李令月一起用过晚膳,正在百花齐放的御花园中散步,顺便探讨一些朝政事务。 遇到这种时候,李令月往往都会迎合则天皇帝心意的分析势,提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等则天皇帝龙心大悦之后,她就会趁机将自己阵营的人兜售给则天皇帝,通常只要人选合适则天皇帝都会满足她的这些小心思。 这次李令月依旧按照以往方法,正要套路则天皇帝时,上官婉儿却不合时宜的匆匆赶来,附在则天皇帝耳边说了几句后,则天皇帝便神情凝重的向李令月吩咐道:“朕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告退吧” 李令月心里虽然犯着嘀咕,可还是乖巧的躬身领命而去,她走到半道却遇到了行色匆匆的唤雨。 因为语瑾的事俩人有了隔阂,早已断了往来,感情生疏犹如陌路,如今在此相遇碍于往日的情 面,也不免敷衍的寒暄了几句。 之后,唤雨正要告辞赶去面圣之时,李令月不免好奇的指了指他手中提着的蓝缎包裹,问道:“这是什么要给陛下的吗” 唤雨没有告知实情,而是随便扯个谎搪塞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外面的寻常之物,总不能两手空空来见陛下,不管是寻常还稀罕就算讨个喜。” 李令月可精着,知道唤雨这番是搪塞之言,可也不好往下问,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放走了唤雨。 唤雨走到御花园见了则天皇帝,行过大礼便开门见山道:“草民本不该多走这一趟,可当年进宫面圣时,草民心中的丧亲之痛还未散去,不免一时糊涂未能及时先父的遗愿,他已经都走了这些年了,这些事也该完成,他九泉之下也好安息了。” 说完,唤雨毕恭毕敬的将包裹好的陶罐送到则天皇帝面前,则天皇帝脸上始终保持着冷漠而威严 的神情,她没有急着接过陶罐,而是冷冷的看了眼唤雨,用听不出一丝喜怒哀乐的口吻问道:“遗愿为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28、第三百二十八话 唤雨没有丝毫顾及直言道:“陛下应该知道, 不是吗” 在这一刻, 则天皇帝才卸下了满脸的威严, 神情哀伤落寞道:“看来你都知道了。你们情同父子, 一切都是情理之中,朕又何须意外。当年朕未来得及问及他过世的缘由,之后不过道听途说他是得了急症突然走的。” 唤雨没有隐瞒,将真相全都告诉了则天皇帝。当得知这些, 她满脸的哀戚痛苦越发浓重, 她视线低垂沉默了许久许久,方才用低沉得略有疲惫的声音道:“原来这才是他没能来的理由, 可我却怨了这么多年, 是我害死了他啊” 说罢, 她黯然神伤的转过身,步履蹒跚的往前走,一旁的上官婉儿见状, 连忙接过唤雨手中的陶罐, 跟上了则天皇帝的脚步。 这时, 唤雨连忙叫住了则天皇帝:“陛下请留步, 草民有一事相求。” 则天皇帝停下脚步:“说。” 唤雨言辞恳切道:“神兵司是先父一生的心血, 还请陛下善待神兵司。” 则天皇帝沉默了片刻, 问道:“要如何才算善待” 唤雨回答道:“既然不能重回往日忠君爱国的荣光辉煌,那何不任它徒有虚名的成为一段佳话” 对于唤雨的提议,则天皇帝在心里掂量了过后,回复道:“为何不能重回往日辉煌你愿意代你父亲继续忠君爱国的职责吗” 受了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 唤雨似乎早已料到则天皇帝会有这样的安排,因而不慌不忙道:“忠君爱国是每一个大周子民应尽的义务,草民自然责无旁贷。可若是子代父职务唯恐不能如先父那般全心全意付出,自然也难以得到如先父那般不离不弃的礼遇,这是神兵司荣光辉煌的依存之本,也是意义所在,草民不想画虎不成反类犬,请陛下三思而行。” 唤雨的婉拒之意则天皇帝听得很明白,她点了点头道:“朕明白了。既然是闲云野鹤之身,如何会有高居庙堂之心,朕不会强人所难。” 听到这话唤雨暗暗松了口气,道:“草民才疏学浅难以当担重任,不过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给陛下。” “何人” “神兵副统领,梅仁。” 听到这样的人选,则天皇帝嘴角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朕对他素有耳闻,他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强就强在命好傍上了袁一这颗大树。如今百官臣服吏治清明,神兵司也的确该功成身退,你的建议朕会好好斟酌。” 说罢,则天皇帝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而上官婉儿急忙上前搀扶着她,主仆俩人皆是神情沉重的穿过黄昏将近的御花园来到了寝殿中。 则天皇帝推开梳妆台旁的窗户,静静的看着窗台下妖娆绽放的牡丹花出了许久的神,不知不觉黄昏已经远去,夜幕悄然降临,愣愣站在窗边的则天皇帝忽然转过身,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拿起上官婉儿捧在手中的陶罐往外走。 见此情形,上官婉儿连忙迈开步子跟上去,则天皇帝吩咐道:“你呆在这儿,朕想要一个人待会。” “是。”上官婉儿躬身领命,目送则天皇帝走出寝殿。 则天皇帝紧紧将陶罐搂在怀中,可脸上始终保持着一贯的威严冷傲,她虽已是老态龙钟,可她却努力让自己昂首挺胸,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走在苍茫的夜色中。 等来到寝殿后的花园中,她看了看迎向月光妖娆绽放的牡丹花,又看了看怀中的陶罐,喃喃自语道:“沈言啊,你是天底下最懂我的人,以前我会困惑是不是也看懂了你,可如今我已经不再有这样的困惑。你之所以不选择入土为安,是因为你知道我有多么孤独冷清,多么惦念着你,才想要以这种方式陪伴在我身边,走过人生最后一程归途。” 说完,她打开被蓝缎包裹捧着陶罐拿下封布,她抬起皱巴巴的手伸进罐中,可刚到罐口她就感到一阵如临深渊的恐惧,她不由得将手收了回来。 她紧紧闭着眼神情哀伤的呆站了片刻,深深吸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排遣过心中的难言的痛苦之后,她再次抬起手伸进陶罐中,抓起一把沙沙软软的骨灰,撒向栽种着牡丹花的土壤中。 等一把接一把的将骨灰撒尽之后,她脸上的凝重也渐渐消散,她看着面前的牡丹花露出一抹浅笑道:“牡丹花有你的滋养,而你也有了牡丹花的生命,从今往后每一天你就在窗下伴着我,咱们一起看遍每一个黄昏日落,暗夜黎明。沈言,谢谢你曾来过。” 说完,则天皇帝转身带着无尽的落寞神伤,步履蹒跚的走进了凄寒静谧的月色中。 此时,在月下满腹心事不仅仅只有则天皇帝,还有身在公主府的李令月。她独自徘徊在月下的幽径中,猜想着唤雨此行地目的究竟为何那个蓝缎包裹里的又是何物 她思来想去却没有一点头绪,而后她转念一想,唤雨虽然来得突然,可他向来与世无争在长安守着一处客栈度日,即便有心也无力掀起什么风浪。 当想到这层,她的心便稍稍安稳了一些,也索性收起思绪,等明日进宫再向上官婉儿打探风声。 如此,她便迈开步子往自己院里去,却不知不觉来到了袁一曾待过的那处院子,她不由得停下脚步,站在紧闭的院门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了她心头,她低着头沉思了许久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推开了虚掩着的院门。 几个丫鬟正躺在院里的矮榻上纳凉聊天,见院门被打开了都连忙起身去看,当瞧见是李令月,都忙不迭上前行礼询问有何吩咐。李令月摆了摆手道:“本宫随便走走,你们各自忙去吧” 丫鬟们应承着四散而去,李令月便穿过院子,走到了屋子里,她边小心翼翼的往往里走,边借着从窗外透过的月光打量着房中的陈设,曾与袁一在这儿朝夕相对的一幕幕又浮现在她脑海。 她心中泛起了阵阵甜蜜的涟漪,嘴角荡出了丝丝微笑,她在软塌上坐下,动情的抚摸着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喃喃自语着:“你明明早已清醒,完全可以摆脱我的控制,可你却宁愿乖乖待在我身边做一个活死人。这样算起来,你听到了很多不该听到的话,享受了很多不该享受的待遇,还有那晚你莫名其妙流鼻血,原来是动了邪念才会如此。那段时间你该遭了不少罪吧活该” 忽然之间,一种难以自抑的思念在心里泛滥,她低头陷入了沉思,许久后,她喃喃自语道:“所以,你真很爱我,对吧我有些想你了,袁一。要是一切能回到最初开始的样子,再重头来过那该多好啊” 这番感慨过后,她起身离开了屋子,回到了自己院里。夜已深,她一回来丫鬟们便忙活着伺候她就寝,她睡下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一些乱糟糟的画面,搅得她难以入眠。 她辗转反侧直到夜阑时分,心里莫名其妙萌生一个念头,她要把在梦里秦始皇说的那个礼物挖出来看看。于是,她和衣起身吩咐丫鬟找来了护院长,让他亲自去城外挖开梦中秦始皇指明的那颗梧桐树,看看其中是否藏有宝贝。 护院长领命而去之后,李令月也渐渐冷静下来,她觉得自己这番作为太过滑稽可笑,可又转念一想既然人都已经派去了,就当闲着无聊找找乐子也无妨。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原本睡意阑珊的李令月躺在榻上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一觉便睡到了大天亮了,她打了个哈欠起身洗漱,全然忘记了昨晚的事。 她按照习惯边吃着早膳,边随手翻看着昨夜写在小册子上待办事宜。她蹙着眉正在为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情苦恼之时,一身黄泥脏兮兮的护院长捧着个用衣裳牢牢包裹着的物品匆匆走了进来。 见此情形,李令月放下手中的象牙箸,将小册子收进衣兜里,蹙了蹙眉满脸不悦道:“你这一身泥垢是怎么回事没看到本宫在用膳吗” 护院长连忙停下急匆匆的脚步,停在门边唯唯诺诺道:“小人唐突,请主子恕罪” 李令月摆了摆手:“罢了。你手里的是什么” 护院长躬身回话道:“启禀主子,这是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在城外树林挖来的。” 经过这番提醒,李令月方才回忆起昨晚脑门一热想出来的馊主意,眼下见真挖出来东西,她又惊又喜笑道:“还真挖出东西来了呀不是你随手捡来些破铜烂铁,好向本宫交差吧” 她不痛不痒的提出这番假设,却把护院长吓得够呛,他换得跪地道:“主子明鉴,就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万般不敢糊弄主子。”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向侍立在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吩咐道:“拿来瞧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29、第三百二十九话 丫鬟躬身说了声是, 便上前从护院长手中拿过沉甸甸的包裹, 当着李令月的面将其打开, 瞧见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方匣, 其中雕着工艺精湛的云龙纹,李令月身在帝王家赏玩过的珍宝古玩多不胜数,因而她具有较高的鉴赏能力,这类东西只要在她眼前一放就能大概看出东西时期和价值。 李令月仔细端详着方匣, 在心里嘀咕着:“东西是有些年份的紫檀木, 从雕花的工艺手法来看像是东汉宫廷之物,距今不过几百而已, 绝不可能是秦朝之物, 难道是误打误撞挖到价值连城的古玩, 那也挺不错。” 这样想着,李令月会心一笑伸手要去打开木匣,可又转念一想, 这些年因为权利纷争得罪了不少人, 要是有人巧布心机来招里应外合, 在匣子里藏了些暗器什么的要置自己于死地, 那岂不死得很冤枉 当有了这番顾虑, 李令月连忙收回手, 向捧着匣子的丫鬟摆摆手,吩咐道:“退后一点。” 丫鬟心里虽然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可还是服从的连忙向后退着,直到听李令月说了声可以了, 丫鬟才停下脚步。 李令月又吩咐道:“现在,可以把匣子打开了。” “是。”丫鬟躬身领命,不慌不忙的将匣子打开。 李令月稍作等待见匣子并没有暗藏杀机,便起身兴致勃勃走到丫鬟跟前,她看到匣子躺着一方净白无暇又暗透琉璃光泽的玉印,她心中暗喜:“好东西啊” 她欢喜不已的连忙拿起玉印,稍稍比划了下不过比手掌稍大些,她细细端详瞧见上面栩栩如生的雕刻着五条相互缠绕的龙,玉印底部刻着些歪歪扭扭的字,她仔细辨识之后,不过大概认出像是小篆。 等赏玩片刻后,她将玉印收回到匣中,漫不经心的向护院长问道:“这东西你真是在城外右边第三棵槐树下挖到的吗” 护院长摇了摇头,回话道:“奴才不敢欺瞒主子,昨晚出了城的确是按主子的吩咐先从城门向前走了五十步,之后又向像右走了五十步,看到一旁槐树林数到第三棵,就让人开挖。可把槐树刨开往里挖了一丈多深,也没看到东西。奴才怕交不了差,也怕是主子记错了地方,就自作主张又叫了些人手,把整个槐树林都刨开了,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这宝贝。” 听到这话,李令月暗暗的松了口气,也没有多想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奔波。 傍晚,李令月回到府中用过晚膳,想起那枚玉印便命丫鬟将其取来,在灯下细细赏玩,她发现这枚玉印不管是从先天的质地,还是后天的雕琢都可以算得上传世佳品。 可唯一美中不足是玉印上缺了一角,用黄金补了缺,因为修补得极为细致乍看之下并不起眼,可等到细细赏玩发现之后,就觉得尤为碍眼。 当发现这处瑕疵之后,李令月不仅感叹连连道:“这件珍宝就因为这处瑕疵大大折扣,所以原主人不小心将其损怀之后,觉得其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将它掩埋于荒郊野外省得碍眼这 样好像也说得通。” 说着,李令月又看向玉印底部歪歪扭扭的几个小篆字体,蹙了蹙眉在心里琢磨着:“这写的究竟是什么玩意,看上去还挺正经规范的,能够以龙为装饰的印章至少也该是尊王侯之印。” 她边琢磨着,边让丫鬟取来印泥,饶有兴趣的拿着玉印在宣纸上盖着印玩。她放下玉印,捧起盖满红印的宣纸在灯下端详了许久,心里突然来了个主意,她向在身旁伺候的丫鬟吩咐道:“你拿着这个去翰林学士赵大人家,让他帮忙看看这印上的是几个什么字。” 丫鬟看着纸上的歪歪扭扭的字,不由满腹疑惑,便多嘴问道:“奴婢瞧这些不像字,倒像是那些什么茅山道士画的符,赵大人真会认识这些吗” 李令月点点头:“这也不好说,赵大人虽满腹才识,对古体字也有着很深的研究,可不是否了解这印章上的字体,可试试也无妨。” 丫鬟也不便再说什么,拿过宣纸领命而去。 等赏玩的兴致尽了后,李令月小心翼翼的将玉印收回木匣中,而后又在灯下看了会儿书,有了些睡意便上床歇息。 她刚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值夜的丫鬟敲了敲门,她极不耐烦道:“什么事” 丫鬟带着万分小心,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奴婢该死惊,扰了主子就寝,翰林学士赵大人一定要 见主子,奴婢被他纠缠得没辙只好前来通禀,还请主子恕罪。” 听到这话,李令月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她心里开始有些困惑:“翰林院这帮酸腐的老书呆,向来都自命不凡,整天只知道之乎者也,却从来不懂得阿谀奉承之道。今晚我只是让这老书呆译了几个古字,他大可以差人把译字送来,没必要亲自登门还选在这深更半夜,他这溜须拍马不成,反倒把人给得罪了” 她自来最厌恶应付这样见缝就钻的奉迎之人,她满心不悦的向门外的丫鬟吩咐道:“本宫已经睡下了,没工夫搭理他,你随便找个理由把这个老东西打发走” 丫鬟知道主子已经满肚子火,可还是硬着头皮回禀道:“奴婢都跟赵大人说了,可他说一定要看眼公主的玉印才肯走,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这事关重大,让公主一定要见见他。” 听到这番话,李令月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事情,连忙和衣起身稍稍梳妆,便让丫鬟把赵大人请了进来。 李令月端庄不失威严的坐于正座,手里捧着丫鬟奉上的热茶边喝着,边静静的等待着赵大人。 不多时,一个年纪约莫在五十上下的老者,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走进房中。 只见他有着缕缕银丝的束发略显散乱,像是睡过之后还未来得及整理就出了门,可能来得太过焦急匆忙的缘故,他竟忘记系腰带致使衣袍松松垮垮。更离谱的是他一只脚穿着革靴,一只脚踏着并不合称的女子绣鞋,似乎也会浑然不知。 见到老者这副稀里糊涂的模样,李令月看得愣了片刻,心里虽然乐不可支,可脸上却始终平静从容。见老者上前行礼,李令月也连忙起身极为恭敬道:“赵大人多礼了,都怪家仆招呼不周,还请赵大人多多包涵赵大人请坐,喝一盏茶再细细聊聊。” 赵大人连连摆了摆手没有过多客气的寒暄,而是开门见山道:“不喝茶,不喝茶请公主把玉印拿出来给下官看看,就好了。” 李令月点点头,向身旁的丫鬟吩咐道:“你去把房里的木匣拿来,让赵大人过目。” 丫鬟领命而去。赵大人站在原地一脸焦急的目送着丫鬟进内堂取木匣,李令月出于礼貌也不好意思坐下,也陪他干站着。 俩人原本就不熟络,没有话题可以攀谈,相对而站的俩人心里都是极为尴尬,房里顿时寂静不已,俩人都默默的盼着丫鬟早点把东西取来,好打破这般尴尬的局面。 很快,丫鬟便将木匣取来,还没等李令月吩咐,赵大人就迫不及待的走向前,从丫鬟手中捧过木匣打开,取出其中的玉印在灯下细细端详起来。 他时不时的摸摸这儿,瞧瞧那儿,然后猝不及防的发出阵阵惊呼,把一旁不明缘由的李令月和丫鬟吓得够呛。 看到最后,他竟紧紧的将玉印搂在怀里,呜咽着哭泣起来。 见此,李令月顿时看傻了眼,她在心里嘀咕:“这是什么情况喜极而泣难不成这玉印是他们家失传的宝贝,可不对啊,这玉印不像是寻常人家之物。就算是他们家的,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他也万般不敢认啊所以,他这一大把年纪不嫌臊的又是笑又是哭的,戏这么足究竟是想干嘛” 她正在心里头琢磨之时,一旁的丫鬟拉了拉她的衣角,眼里难掩惊恐轻声道:“主子,他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疯了吧这也太莫名其妙点” 对于丫鬟的恐惧李令月虽感同身受,却冷着脸低声呵斥道:“多嘴” “奴婢失言,请主子恕罪。”丫鬟唯唯诺诺的认过错,急忙退到了一旁不敢再多言。 李令月虽心里头不愿意,可碍于身份还是上前拍了拍啜泣的赵大人,言语温和的抚慰道:“这不过是一方玉印,赵大人何故如此要是这印真是赵大人的心头好,本宫赐给你也无妨。” 赵大人为人淳厚忠直,哪知道这不过是李令月博取政治好感的冠冕堂皇之言,因而心里头很是感激,对她恋权而不择手段的固有印象也得到了大大的改观。 他用衣袖擦干了泪,看了眼身旁和颜悦色的李令月,不禁尴尬万分道:“让公主见笑了。下官对这玺印绝无贪恋之心,只不过能够在有生之年见到这传说中的秦皇传国玺,下官心里实在高兴经不住喜极而泣,才会失礼人前还请公主见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30、第三百三十话 当听到秦皇两个字, 李令月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蹙着眉愣了片刻, 方才问道:“你所说的秦皇就是秦始皇嬴政吗” 赵大人微笑着点点头:“正是。” 李令月将惊诧的目光转向赵大人手中的玉印, 想起那梦境中依稀记得的种种她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一种难以形容的寒意如冰块般划过她的脊背。 当光怪陆离的梦境光芒奇异的照进了原本次序井然的现实之中,并没有给李令月带来太多惊喜,相反让她感到是难以言喻的心惊肉跳。 她打了个冷颤, 不由得在人前道出了心底的惊恐之意:“这真是太可怕了” 赵大人并不知道这玉印的因缘由来, 听到李令月的惊呼,他不禁摇摇头道:“非也, 非也这不是可怕, 而是可喜可贺。自秦皇以来关于这传国玺就有一句流传着这么句谶语得传国玺者, 得天下。” 说到这儿,他满是惋惜的轻叹了声:“只可惜在汉朝以后,这尊传国玺便平白无故的消失无踪, 虽然围绕在它身边的传说有很多, 却没有关乎它存在的确切史料记载。女皇登基建立大周不过数载光阴, 倘若把这传国玺献给陛下, 定能庇佑大周江山千秋万代, 这还不算喜事一桩吗” 此时李令月心中一团乱麻, 还无暇顾及玉印的政治用途。听到这取悦君王的绝佳妙计,李令月没 有表现得多欢喜,眼下她更在意的是通过这传国玺的真伪,来推翻那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可不想陷入什么阿房女,什么秦始皇的宿世情缘。 因而,她连忙向赵大人求证道:“倘若真如赵大人所说,那的确是可喜可贺。可倘若咱们看走眼那可是欺君之罪,本宫与陛下虽有血脉之情,可也难以担待。赵大人不妨说说,如何判断这一方玉印就是传说中的秦皇传国玺” 听李令月这么一说,赵大人也深觉此时事关重大,之前的兴奋之情便一扫而空,面色不由凝重起来:“这这这的确是该顾虑之事,还是公主想得周到。至于下官为何会认定这是传国玺,自然有佐证的理由。” 李令月点点头,聚精会神的仔细聆听起赵大人的见解。 赵大人先向李令月问道:“不知公主可否曾听过传国玺的传说” 李令月回话道:“略知一二,本宫隐约记得传说始皇怀着一统天下的野心,带着军队四处东征西讨,在吞并赵国之后得到了举世无双的和氏璧,然后一统天下。他自认为功绩远超三皇五帝,就很不要脸的自封为皇帝,之后更是沾沾自喜的用强取豪夺来的和氏璧做成一枚妄想江山能够千秋万代的传国玺,讽刺的是秦朝天下二代而亡。” 听到李令月处处语带讥讽的讲述着传国玺的故事,一旁听着的赵大人始终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微笑,等她把话说完,赵大人哈哈一笑,也风趣幽默了一把:“不难看出公主对始皇的成见颇深,兴许就是这般缘故,公主才会因缘际会得来了应谶而出的传国玺。” 李令月唯恐避之不及的连连摇头,急忙撇清关系道:“赵大人这玩笑可开不得,本宫怎么会和死了将近一千年的魑魅魍魉牵扯到什么姻缘之类的东西,题外话说了这么多,不如先说说赵大人的佐证吧” 见李令月颇有不悦之色,赵大人慌忙收起说笑的兴致,捧着玉印放在李令月面前道:“据史料记载和氏璧出自楚国荆山,而可奉为佳品的荆山玉大都质地洁白无瑕,且暗透琉璃光泽,这块玺印符合这些特质。然后是年份这印玺虽洁白无瑕却有丝丝沁色痕迹,能大致判断雕琢成玉的时间足有千年之久。” 听到他有理有据的提出这两点,李令月不以为然的辩驳道:“很多能够成为佳品的古玉都有这样的共性,说它是传国玺似乎有些立不住脚。” 面对李令月的质疑,赵大人不紧不慢的笑了笑,回应道:“公主所言极是。要知道制成传国玺的和氏璧可不是普通的荆山玉,也绝非佳品那么简单,它是当之无愧的神品,所以把它捧在眼前从正面来看它是白肌温润之色,把它放置在一定的角度再来观赏,就隐隐看到其中似乎透突出五彩斑斓的光泽。公主可以试试从这个角度看看。” 他边说着,边用手中的玉印做了个示范,而后将其递给李令月。 李令月将信将疑的接过玉印,对着灯下一看果真如此,她这才开始有些相信。她看了眼正微笑抚着长须的赵大人,蹙了蹙眉满脸困惑道:“莫非这真是” 这回,赵大人没有急着下断定,而是有意味深的笑了笑道:“或许吧事关重大,下官不敢妄下定论。下官未能亲眼见过传国玺,更未见过神乎其神的和氏璧,下官之所以知晓这些全都是依据史料记载。史料也并非板上钉钉的证据,可能被后人穿凿附会也说不准。” 说到这儿,赵大人看了眼神情越发困惑的李令月,方才继续道:“不过,下官会把知晓的佐证全都告诉公主,至于这究竟是名副其实的传国玺,还是后人一时兴起伪造的仿品,还请公主定夺处置。” 李令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天底下哪能将事情拿捏得千真万确,尤其是像这般逾时千年的物件就更是如此。赵大人尽管畅所欲言,本宫自会谨慎处置。” 听到这番话,赵大人便抛开顾虑指了指玉印上用黄金贴补的那处缺角:“您看这处虽是瑕疵,也是最好的佐证。据传当年汉高祖刘邦破了咸阳城,沦为败寇的秦王子婴跪迎刘邦献上了这尊传国玺。之后刘邦登基为汉高祖也将此作为传承江山的玺印。” “到了西汉末年,王莽篡权避逼迫尚未登基的幼主刘婴交出这这尊传国玺,太后被逼急了就将传国玺砸在地上,本想将其损毁一拍两散,怎料这传国玺异常坚固,不过摔坏了一个角。王莽取得之后命人用黄金将缺补了,才有了如今的这处瑕疵。” 听到这则王朝兴衰更替的历史典故,生在帝王家的李令月心中不禁生出许多感慨唏嘘。 她摸了摸玉印缺了的一角,虽被打磨得平整光滑,可她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年苦苦支撑着末路王朝的那个女人面对乱臣贼子的愤怒与无奈。 在这一刻她似乎了解到,为何许多人会不选择完整无缺又璀璨亮眼的新物,而会不惜花费重金去购买一件残缺不全早已褪去璀璨光芒的古物。 这或许是因为岁月的沧桑在古物上承载着无数关乎着酸甜苦辣又悲喜交替的故事,这是世俗的金钱无法衡量的,当把玩它用指尖触摸可能是古物的斑驳残缺,可在心里却越过数百上千年的岁月尘埃,触及着那些仿若残留余温的传奇故事。 李令月心中虽然感慨万千,可脸上却云淡风轻的反驳道:“本宫以为既然赵大人能够知道这则典故,那么其他人自然也能知道,这处瑕疵有没有可能被某些人故意为之要知道那些作伪的行家里手,为了增加仿品的真实性给人上套卖个好价钱,都会这么去干。” 面对李令月这番谨小慎微的假设,赵大人陷入了一阵沉思,他似乎想要搬出能令人信服的理由解答李令月的困惑。 许久后,赵大人方才开口道:“公主所担忧之事,在古玩这个行当的确屡见不鲜。可公主似乎忽略了一点,这尊以和氏璧制成的传国玺的确价值连城,当年秦国甚至还愿意以十五座城池为代价交换,但是这尊传国玺可是有着得之得天下的谶语。就凭这一点,这天下再贪财的作伪高手也不敢贸然伪造传国玺,即便有愚昧之辈真这么干了,也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人敢买。” “除非,有人酝酿不可告知的之事,以此为饵就会冒险作伪。所以,以下官来看这尊传国玺若不是公主偶尔而得的真品,而是有人别有用心送来的假货,后果其实是不堪设想。” 听到赵大人这番深入浅出的分析,李令月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她为了在人前掩饰心中的惊惶不安,便转动手中传国玺看着印底的小篆道:“本宫不识的这些古字,莫非就是传说中由李斯亲手篆刻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没想到本宫机缘巧合获得象征大周江山千秋万代的祥瑞之兆却不识宝,多亏赵大人一番提醒才没走了宝,敬献祥瑞的功劳也该有赵大人的一份。” 赵大人一听这话心里暗叫糟糕,知道李令月这摆明是把他绑成一根绳上的蚂蚱,若献了传国玺哄得则天皇帝龙心大悦,得了好处肯定有自己的一份。 倘若此举引来则天皇帝的猜度,那么李令月大可以拉自己做垫背,把不臣之心的罪名全都推给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31、第三百三十一话 要知道, 李令月可是则天皇帝的最宠爱的太平公主, 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翰林学士, 则天皇帝为此有什么不痛快, 肯定不会罪及李令月,大抵不过是拿自己开刀对其小惩大诫罢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历经两朝也算是老臣子, 深知伴君如伴虎绝非虚言, 他的这番心思绝不是什么思虑过重,而是居安思危的为臣之道。 即便他知道李令月要拉自己趟这一滩浑水, 也只好无能为力的应承道:“那下官先行谢过公主。以下官之见, 这传国玺非寻常之物, 久留怕招人口舌惹来祸端,到时好事变坏事,那可不划算。公主务必尽快处理妥当。” 李令月点点头, 轻叹了声道:“是啊正因为不寻常, 留则落人口舌, 送则唯恐猜度。本宫得好好想想啊夜已深, 赵大人早些回去歇息吧” 赵大人躬身拱了拱手道:“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李令月向身边的丫鬟吩咐:“你替本宫送送赵大人。” 丫鬟应承着恭敬的将赵大人请到屋外, 目送赵大人走远后, 李令月也回到了内堂。经此一番,她已经睡意全无,她走到书案前坐下,将手里的传国玺往案几上一扔, 骂骂咧咧道:“什么破玩意嘛害我无端惹上这么些糟心的麻烦事,早知道就不听信梦里的那些胡言乱语,要是不挖什么槐树林,就不会捡回来这么个烫手山芋。” 等她气急败坏的对着传国玺骂过一通后,发现无济于事依旧得解决这个烫手山芋。她只好让自己冷静下来,琢磨解决问题的对策。 可她太过心烦意乱,考虑了许久也没能想到什么好主意,她一脸郁结的长长吐了口气,无奈道:“现在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能想到什么好办法还是好好的睡上一觉,等脑子清醒些了再来想吧” 这番安慰过后,她便起身吩咐外面值夜的丫鬟进来服侍就寝。 她坐在梳妆台前想着心事,丫鬟则小心翼翼的替她摘下头饰,而后又替她换上寝衣。等一切打点妥当后,便请她上软塌安睡。丫鬟细心的替她把我锦被捂严实,正要熄灯退下,却听到她吩咐道:“今晚本宫有些难以入眠,你在房里点些安神入眠的熏香。” 丫鬟应承道:“是。照理来说黄粱一梦的安神入眠的效果极佳,可公主却不喜,那奴婢不妨替公主取一些宫里调香师新调的熏香,据说也有极佳的入” 还没等丫鬟说完,闭着眼躺在榻上的李令月就发话道:“就用黄粱一梦吧” 听到李令月这般吩咐,丫鬟心里犯起嘀咕,黄粱一梦在达官显贵间很受追捧,可李令月曾吩咐过不许在正院使用这种熏香。 如今又特别指明要用黄粱一梦,这自相矛盾的做法,不禁让丫鬟摸不清头脑,她只好谨慎的向李令月确认道:“是,奴婢这就给主子去取黄粱一梦来。” “嗯,去吧” 有了这番李令月这般肯定的回答,丫鬟才放心大胆的从邻近的院子里,取来一柱黄粱一梦给李令月点上。 随着淡淡的紫烟在昏暗得只剩月光的房中升起,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渐渐散开,在李令月华美的软塌旁缠绕流淌,又落向她的灵巧微翘的鼻尖,被吸入在鼻腔里绽放出奇异而馥郁的芬芳。 她心里的烦闷顿时被阵阵沁人心脾的异香驱散,她紧绷的嘴角荡出一抹淡淡的浅笑。她全身松弛 的翻了个身,裹着锦被沉沉的睡了过去。 霎时间,她感觉自己轻如一片羽毛,被一阵柔和温暖的香风吹起,吹入了白云朵朵的天空中,她好像躺在软绵绵的云朵上极其舒适的酣睡。等她睡饱之后,满心愉悦的睁开眼,看到自己正身在一个宽敞明亮,装饰威严大气的屋子里,她揉了揉惺忪睡眼,伸了个懒腰坐起环顾这间静悄悄的屋子。 她蹙了蹙眉思量了许久,喃喃自语道:“这是哪儿瞧着挺眼熟的。想起来,这是咸阳宫那条祖龙的老巢。没想到这黄粱一梦,还真管用。” 她微微一笑,站起便往里走。她走到一张龙榻旁,轻手轻脚的掀开从龙榻垂下的薄纱帷帐,看到躺在龙榻上酣睡的祖龙。 她用手挡住祖龙长着短须的下半张端详了片刻,在心里寻思着:“这样瞧着这条祖龙跟袁一长得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说起来这俩混蛋还真可恶,一个在现实中让我遭罪,一个在梦境里让我不安生。这条孽龙给我整出这么个烂摊子,我也得让他尝尝遭罪的滋味。” 这样想着,她看了眼睡得正香的祖龙,露出一脸使坏的微笑,又在心里琢磨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儿我的梦,算起来也是我的地盘,这样推论下去,一切都能由我来做主。试试也无妨。” 李令月会心一笑,小声嘀咕道:“该怎么做呢不如先来些绳子把他捆住,这主意不错” 她说完,再转头看躺着的祖龙已经被绳子牢牢捆住,见自己真能心想事成,她乐得直拍手,惊醒龙榻上睡熟的祖龙。 祖龙睁开眼看到一旁的李令月,大喜过望:“你来了啊,想寡人了吗” 李令月并没有搭理祖龙,而是在思考接下来的步骤:“人已经被五花大绑了,就差一把锋利的剃刀了。”她打了个响指,伸手一把剃刀便出现在她手中。 这时,祖龙才注意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捆在龙榻上,他难掩惊恐的看着手持剃刀笑嘻嘻走来近前的李令月,一脸严肃的问道:“你这是干嘛恃宠行凶,想要对寡人不利吗” 李令月走到龙榻边坐下,拿着剃刀在祖龙面前比划了下,微微一笑道:“行凶谈不上,我只是觉得你的这一脸乱糟糟的胡子太碍眼,打算帮你剃了怎么样” “什么混账”祖龙气得吹胡子瞪眼:“寡人的龙须可天子威严所在,你要是敢胡来寡人绝不轻饶” 对于祖龙义正言辞的警告,李令月丝毫不放在眼里,她拿起闪着锋利光芒的剃刀在他脸上拍了拍,得意一笑道:“老实说,你是不是很着急上火,有种气炸了的感觉” 即便已经成了砧板上的肉,祖龙还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威严姿态,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气焰嚣张的李令月,没好气道:“刚才并没有,可当你用冰冷的剃刀拍寡人脸时,寡人就感到有些气炸了。寡人可是杀人如麻的暴君,你这样为所欲为,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嗯” “这样啊”李令月有恃无恐的又拿起剃刀往祖龙脸上拍了拍,笑道:“这样会不会好些” “你”祖龙怒瞪她一眼。 “我怎么了你是暴君不错,可我太平公主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我可是眦睚必报的狠角色。你让我遭了罪,我也要让你尝尝遭罪的滋味。”说着,李令月凶狠的揪着祖龙的胡子,警告道:“所以给老娘安分点,要是待会不小心剃到你的龙脸,割下你的龙肉,别怪老娘没提醒” 说罢,李令月挥起刀剃了下去,祖龙见李令月动真格立马就怂了,他身子僵硬了看着李令月愣了片刻,祖龙皱了皱眉用商量的口吻问道:“你还真下得了手啊能不能多少给寡人留点龙须撑撑场面” 李令月摇了摇头,态度很强硬:“不能。” 祖龙满脸委屈的瘪了瘪嘴,又道:“这样啊那下手能不能轻点,你刚才扯痛寡人了尽量温柔点行不行” 李令月装作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点点头道:“这个嘛好吧” “那好动手吧”祖龙最后只好妥协的扬起下巴,任李令月剃着自己的龙须。等李令月将祖龙的短须剃完,带着一脸满意的微笑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这时,躺在龙榻上的祖龙目不转睛的凝望着近在咫尺的李令月,他露出一脸宠溺的微笑道:“你把寡人的龙须剃没了,害寡人遭了大罪,该开心高兴了,闷气也消了吧” 听到这话,李令月心里不禁纳闷,她蹙了蹙眉问道:“你都知道了” 祖龙笑了笑从龙榻上坐起:“寡人可不是魑魅魍魉,寡人是庇护华夏的祖龙,何事不知” 见原本被五花大绑捆住的祖龙,现在竟好端端的坐了起来,李令月一脸惊讶的指着他,不禁疑惑道:“你明明被我用绳子捆住了,怎么会这样” 祖龙抬手柔情的摸了摸她的脸,微笑道:“你这像是受惊小鹿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寡人不妨告诉你,这儿的确是你的梦,可这梦境的一切都是寡人所为,寡人之所以任由你为所欲为,不过是逗你开心罢了” 得知自己被耍了,李令月顿时就变了脸,她一巴掌打开祖龙的手,没好气道:“我不需要。既然你全都知道,那咱们就开门见的说,你为什么挖坑害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32、第三百三十二话 祖龙连忙否认道:“寡人爱你还来不及, 怎么会害你。当年寡人伐赵得来了和氏璧, 也得来了梦寐以求的一统天下, 却永远的失去了你。如今寡人把象征着大秦江山的传国玺送给你, 不过是想表达悔过之意。如果有机会让寡人再选择一次,寡人宁愿要你,也不会要那二世而亡的天下江山。” 祖龙说得信誓旦旦,李令月却嗤之以鼻道:“首先, 我已经解释了很多遍, 我不是什么阿房女,不要把一些不明不白的关系往我身上扯。其次, 你所谓的大秦江山完蛋了将近一千年。现在是大周江山, 换而言之整个天下现在已经是我家的了, 所以不要再虚情假意的说这些话。最后不要对我纠缠不休,不然别怪我叫那些个茅山道士把你收进葫芦炼药” “炼药收进葫芦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无稽之谈。”祖龙挑起一边的眉看着说得一本正经的李令月,笑了笑重申道:“都说了寡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寡人是祖龙。那些江湖术士拜寡人还来不及, 怎么可能吃了熊心豹子胆对付寡人。还有, 就算你母皇有幸见了寡人都要尊称的称呼一声祖师爷, 你最好对寡人客气点” 李令月冷冷一笑:“还祖师爷, 笑话我母皇只拜天祭地, 你不过是个二世而亡的暴君何德何能妄称祖师爷,也不打盆水照照你那德行,别在这儿倚老卖老了” 面对李令月这边毫不留情的辱骂,祖龙将脸一沉横眉冷竖一把掐住李令月的下巴, 声色俱厉 道:“好一张利嘴啊今日要是换做其他人敢指着寡人的鼻子骂,寡人早把他给剥皮抽筋了,幸好你长得漂亮把寡人迷得团团转,让寡人觉得被骂好像也没那么生气。” 原本李令月心里还有点不痛快,可眼见祖龙竟一本正经的将甜言蜜语说得这么动听,她不由心花怒放嘴角也露出了一抹笑意,她拿开祖龙的手道:“少来你给我整出这么个烂摊子,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就敷衍过去。” 祖龙往自己脸上指了指:“这可不只是几句好听话,寡人的龙须都让你给剃掉,这还不能让你消气吗再说,寡人只是让你在第三棵大槐树下挖,没让你刨了整个槐树林,照理来说你这气不敢向寡人撒,而是该去找你那些个不中用的奴才。” 听到这么他一说,李令月觉得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是非曲直不重要,面子才要紧。于是她装作理直气壮的反驳道:“别强词夺理了,要不是你这魑魅魍魉托梦让我去挖,引起我的好奇心,我会捡回这么个烫手山芋吗归根结底都是你的错,别再做无谓的狡辩了。” “寡人狡辩”祖龙挑起一边的眉看着说得义愤填膺的李令月,而后俯身将耳朵贴在她胸口,皱着眉一本正经道:“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寡人倒要好好听听你的心是不是也这般蛮横不讲理奇怪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厉害,有那么点心如鹿撞的意思,你这是喜欢寡人吗” 说着,祖龙仰着头看向满脸飞红不甚羞怯的李令月,撇嘴一笑道:“奇怪你的脸怎么也这般红,是害羞什么吗难不成真喜欢寡人” 李令月有些手足无措的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她慌忙推开祖龙,一把从龙榻上坐起,为了藏起脸上的羞红,她背过身没好气道:“你少在这儿自以为是,我就算喜欢阿猪阿狗,也不会喜欢你别自作多情了” 祖龙微微一笑从龙榻上起身,走到李令月身后柔情蜜意的环抱住了她,附在她耳边动情道:“就当寡人自作多情,可寡人好爱好爱好爱你,这一世寡人会把亏欠的好好弥补给你。至于那个传国玺,你这么聪明应该难不倒你,其实你大可不必揪着这件小事亲自送上门来兴师问罪,你只是想要找个恰当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见寡人。寡人说得没错吧” 见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祖龙看得一清二楚,李令月莫名有些慌了神,她不知所措的愣了片刻,转过身装作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矢口否认道:“错,大错特错我就是单纯来兴师问罪的,请你搞清楚不是你自作多情,我就要乖乖配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白了,可以让我走了吧” 祖龙很爽快的答应道:“可以。反正以后寡人不用再望断秋水的等你来,寡人只要想每晚都能在梦中与你相会。” 说着,祖龙露出一脸奸诈的笑容。 李令月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顿时就警惕了起来,她抬起手往祖龙脸上指了指,问道:“你这一脸是什么你应该知道没有黄粱一梦,七星连珠之类的,你是进不来我梦里的。” 祖龙笑得越发阴险,也伸手往自己脸上指了指:“好奇寡人这一脸是什么当然是奸计得逞的窃喜。” “什么奸计说清楚点。” 祖龙开诚布公道:“也没什么。也就传国玺赋予了寡人的神力,不仅能够定海平难,还能打破虚实阻隔,让寡人随意往来穿梭于你的梦境中。” 李令月蹙眉满心不快道:“这么说来,你这魑魅魍魉是铁了心要缠上我了” 祖龙笑着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李令月冷冷一笑:“先别高兴得太早我可不傻子,你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为了避免你这魑魅魍魉的纠缠,我大可以把传国玺送走” 祖龙摇摇头,神情严肃道:“晚了,当你把藏龙匣打开取出传国玺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启了你与寡人之间的虚实之境,这就是你们这么凡夫俗子常说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听到这话,李令月暗叫糟糕,她心里琢磨该怎么对付祖龙:“这魑魅魍魉虽然跟袁一长得如出一辙,可那些怪异志可说过像这样的脏东西,最善于幻化人形以此蛊惑人心达到目的。我要是真无端被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该想想法子把这魑魅魍魉收回那匣子里。” 祖龙似乎能够听到李令月的想法,只见他微微一笑,索性说了李令月的心思:“你是在琢磨该怎么把寡人收回藏龙匣,借此摆脱纠缠吗” 李令月知道什么也瞒不住祖龙,因而便直言道:“没错,你应该不会告诉我方法吧” 祖龙摸了摸被剃得有些扎手下巴,装作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俯身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撇嘴一笑 道:“老规矩,遇到为难的事,你亲寡人一口,寡人就替你办。” 李令月向后退了一步,双手环胸连连摇头道:“我才不要你大费周章哄我上钩,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打发走。倘若你食言,我岂不是白白便宜你了。” “这样啊”祖龙皱了皱眉:“这很好办啊,若寡人食言大不了再亲寡人一口,保不准寡人被美色所迷什么都招了。话虽如此,可这终究还是得看你有没有足够的魅力来寡人了。” 李令月啐了口道:“想得美我手底下那么多能人异士,终究会想到法子对付你的,别太得意” 祖龙笑道:“那寡人就拭目以待了。不过有一点寡人倒是很替你担心,你究竟该如何向人说起这件事,功高三皇五帝的始皇整夜缠着你一个守寡多年妇人,意图与你在梦中欢好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你大概不过觉得你是想男人想疯了。” 李令月气不打一处来,喝道:“闭嘴我还轮不到你这个魑魅魍魉指指点点,我自有法子不需要你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 祖龙耸了耸肩:“好吧不过在你想到法子之前,寡人会夜夜召幸你,或许等到哪天寡人把你给玩腻了,就自动自觉的弃你而去,你就不需要大费周章了。” 李令月冷笑道:“召幸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识相点不要在纠缠不休,第二洗干净等着我来收拾你,到时魂飞魄散连鬼都做不成可别怪我。” 祖龙挑起一边的眉打量着李令月许久,一本正经道:“寡人强势惯了,向来都是别人按寡人的方式办事,寡人从来都不会尊重别人的意愿。所以,这两条路应该改成,第一积极主动的配合寡人的纠缠,不知不觉乐在其中。第二半推半就配合寡人的纠缠,也不知不觉乐在其中。” 说到这儿,祖龙摆出一副自信而得意的口吻:“女人阿,寡人见多了嘴上越说严词拒绝,心里就越是迫不及待想要被寡人征服。换而言之,你表现得越是抗拒,就越能引起寡人的兴趣。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走了,寡人可是很期待明晚的如梦佳期。” 话音刚落,李令月感觉脚下结实的地面突然多了窟窿眼,她猝不及防的掉了进去,眼前一黑沉入了一片仿佛深不见底的水中,她的身子一直往下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33、第三百三十三话 等她感觉触到底猛然惊醒, 她睁开眼看到自己回到了公主府。 她惊魂未定的长长舒了口气, 坐起身用衣袖抹去额头上被惊醒的冷汗, 看到从窗外透进的熹微阳光已经把昏暗的屋子给照亮, 她喃喃自语道:“这就已经是早晨了,梦里明明才那么一会儿,怎么就过来一夜” 说着,她瞥了眼案几上摆放得四平八稳的传国玺, 只见一束微微的日光透过金丝楠槛窗间的缝隙打在传国玺上, 隐隐透出一抹略有些朦胧之美的光圈。她根本无暇欣赏这传世佳品的绝美姿容,她满脑子都是昨晚的怪梦。 其实, 当她睁开眼的那刻起, 原本清晰得犹如亲身经历般的梦境, 就随着她意识的逐渐清晰变得模糊又荒诞,至于梦境的内容只是记得一些细枝末节。 她裹着锦被坐在软塌上愣了许久,等理清朦朦胧胧又乱乱糟糟的思绪, 她便赤足下了软塌踩在软绵绵的波斯地毯上。 她来到案几边拿起传国玺端详了片刻, 自言自语道:“昨夜, 我似乎梦到这鬼玩意是祖龙故意给我的下套, 为了打开我与他之间的什么虚实之境, 然后对我纠缠不休。我据理力争跟他说了很多话, 至于具体内容就想不起来。” 她边自言自语着,边转身在案几上坐下,继续回忆着梦中的情形:“还有,他一个劲向我纠正自己不是什么魑魅魍魉, 妖魔鬼怪之类,而是功过三皇五帝的祖龙,就算我母皇见了他,也要尊敬的叫他一声祖师爷。” “仔细想想,皇帝这门手艺的确是他发明创造的,祖师爷也当之无愧的。可话说回来,他若真有庇护华夏的神力大可以用来很多事,为何偏偏不思进取跑来纠缠我据传说,他终生没有立后,之后又逼死忠贞不屈的孟姜女,他可是个十足薄情寡性的混蛋,怎么可能钟情于我,用脚趾头想想这都是胡扯” 想到这儿,她不禁蹙了蹙眉陷入了无端的沉思中,她垂下视线看向手中捧着的传国玺,又深感纳闷道:“若没有这玩意,说那些不过是突然而起的梦也合情合理,毕竟那条祖龙长了张同袁一如出一辙的脸,或许我太过思念,有些寂寞就猝不及防来个春意盎然的梦,难道我真该找个似模似样的男人把自己给嫁了” “可是不对啊,要是这梦完全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缘故,又怎么解释这传国玺虽然那条祖龙给出的位置并十分准确,可地方还是差不了多少。如此一来,这似乎不仅仅是梦,难道我真被鬼魅给缠上” 她心里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忙不迭的把手里的传国玺扔到了一旁,又叫来丫鬟让其将传国玺收到木匣里,放置在远离正院的库房里。实施过这些举措后,李令月的心才稍安。 之后,丫鬟伺候她洗漱更衣,她吃过早膳想着手头还有几件要事得处理,急急忙忙出了门便将梦中那些诡异之事抛之脑后。 她这趟出门就是一整日,等她再回到府中已是深夜,满身疲惫困倦的她沐浴完,舒舒服服的往软塌上一躺,刚闭上眼就想起昨夜的梦,她心中不免有些恐惧。 可转念一想,自己可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太平公主,倘若这世间真有鬼魅神仙之类的,被她亲手推进地狱的那些人早就该变成冤魂亡灵,每晚成群结队的来向自己索命报仇了。 可事实却是,她从没有遇到过那些不自量力的冤魂扰人清梦,那是因为世间压根就没有鬼怪神仙,没有善恶到头的因果胡言,这些不过是弱者输家杜撰出来恐吓强者凡事不要赶尽杀绝的保命伎俩。 在看她看来,倘若这个世间真被鬼神冥冥之中主宰着,那所有强悍的野心家,政治家都会被束手束脚,因为心存仁慈而放过将敌手置之死地的机会,那是一件可怕又可悲的事。 倘若这世间没有举头三尺的神明,不存在冥冥之中的主宰,那么强者就可以为所欲为践踏每个该被践踏的蝼蚁,不择手段的赢得属于自己的权利,哪怕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因为作为一个能为所欲为的强者责任不是仁慈,而是强大。 在少不更事时,她很愿意相信冥冥之中的主宰,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不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套骗人的鬼话。 或许是她苦苦的乞求总是被老天爷置若罔闻,让她觉得这世间并不存在老天爷,她能求的只有自己,想要的就得自己去争取。最后她这样想,也这样做了,才成如今人人都要敬畏,人人都要忌惮三分的太平公主,以前她最想要的是袁一这个男人,可如今她随手就能拥有,顺手就能丢弃。 当她任由思绪无端的想到这儿,她心中不由得一惊,她紧紧蹙着眉,颇有懊恼困惑:“我为何会这样想就算我已经有了为所欲为的权利,可是对他为何也会萌生这样的念头这究竟是无心之失,还是对我而言他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她长长吐了口不敢再想下去,她侧了个身闭上眼想要让自己尽早进入梦乡,可脑子却混混沌沌的老是揪着那个问题不放,一些过往的画面不停闪现,一些没有答案的困惑一个个冒了出来。 她烦闷不已的从软塌上坐起,看着已经陷入昏暗的四周,她连连叹息不停的逼问自己,在自己内心深处,袁一已经不再那么重要,那将其取而代之的又是什么 她认真思考了很久,最终得到的答案是,十年来她做出了很多牺牲,也付出很多心血,现在她仍在继续努力争取着,这便是权利。 就算开始的初衷是要积蓄足够的力量,让袁一血债血偿,可当她渐渐拥有越来越多的权利,渐渐如鱼得水觉得终于能够掌控自己命运时,她便深感权利真是个好东西,她开始热衷追求权利。 不知何时开始时,当不择手段达到目的之后,她不再像最初那般会羞愧内疚,而是为自己的运筹帷幄的高深智慧而沾沾自喜。 当她近乎自恋的欣赏自己的政治天赋之后,她便不喜欢庙堂平静无风犹如一潭死水的模样,因为没杀戮就意味着没有可供饱餐的猎物,这时她就会技痒难耐的掀起些风浪,制造些政治灾难,再手段高明的趁火打劫。 有时,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纵火犯,可能因为一时兴起,就往别人穷极一生心血搭建的房里子放一把火。 这把火虽是一时兴起之举,却经过了周密部署,因而房子被这把火烧得火光冲天,引来了许多人人围观议论。她却没有害怕而逃开,而是堂而皇之的站在众人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让她决定走上权利这条不归路的可能是无可奈何,可让她继续往前走的更多是深深迷恋,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走上权利巅峰,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去尝尝君临天下,主宰一切究竟是如何滋味。 如果持之以恒去做某件事,在经年累月之后会变成一种戒不掉的习惯,那么对她而言钻营权术之道,也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和兴趣,她喜欢一眼便能看到有利可图的契机,再运用自己得天独厚的 天赋智慧酝酿出一条条惊天之计。 巧布心机以精妙绝伦的权谋手腕为针,以的细腻心思为线,娴熟的手法飞针走线不过寥寥光景便织就一张美不胜收的锦绣大网,悄无声息就将所些浑然不知的猎物一网打尽。 当练就超群技艺精于整个过程后,这不仅仅是为饱餐一顿的狩猎,更像是一种紧张刺激又让人乐此不疲的权利游戏。 当她越能在权利游戏里游刃有余,就越能享受这种高超技艺心应手所带来的满足感自豪感,最重要的是获得无与伦比的乐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34、第三百三十四话 正因为她知道, 若选择袁一则意味着将彻底放弃这样的足够令她乐此不疲的权利游戏, 她不仅仅要收起那些引以为傲的政治天赋, 还要亲手埋葬这些年获得的丰硕权利果实, 放弃今时今日在朝野呼风唤雨的地位。 然后,无怨无悔的沦为一个恪守本分的妇道人家,后半生只能深居简出的的待在内宅相夫教子,默默支持着丈夫的事业。 她深知为了维系这份事业, 袁一免不了为了笼络人心得要与朝廷显贵痛饮达旦, 为了融入其中又免不了要与些歌姬舞姬逢场作戏,有这些正当理由当前, 若袁一爱她始终如一, 或许还会顾忌她的感受。 可这一生还这么长又如何确保不过由心而起, 也由心而止的感情是否真能终生不渝,就好像她曾那么喜欢贺兰敏之,甚至把能嫁给他当作这辈子最大心愿, 可那时她哪会想过时过经年之后, 哪怕贺兰敏之再如何悔过当年之事, 她也不曾心存慈悲的原谅他, 对他不再心存半分情意, 有的只有物尽其用的利用。 之前是贺兰敏之, 眼下有是袁一,当一切误会解开之后,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并非自私自利的伤害,而是忍痛割爱的保护, 他那无私那么深切的爱着自己,可自己却因为不舍得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而对他心生动摇。 她和袁一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只要她肯点头,他们就能再续前缘,可她却用了配不上拒绝了袁一。 最初她也以为这是唯一的理由,可有了今晚这番思量,她才发现那并不是唯一的理由,还有更重要的理由是她不甘心放弃如今拥有一切去依附一个男人,即便这是她深爱着,同样也深爱着她的男人,她也不愿为此放弃一切。 如果天底下真有两全其美的事,那么在继续拥有权力的同时,她其实是不介意再拥有这个深爱着自己男人,和他携手到老。可这意味着他要放弃尊严,做出足够牺牲,更得有足够的包容才可两全其美。 换做普通人或许能够接受这样女尊男卑的位置,可袁一似乎难以做到,他有着受尽敬仰崇拜的战神光环,有着异姓封王的权利席位,他有着如此之多的殊荣骄傲,又如何会为了一个女人,为了所谓的爱情而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呢 正因为她知道答案,与其被当成笑话拒绝,倒不如什么都不说,将一切埋在心底,然后心存侥幸的以为着其实袁一足够爱自己,倘若将这些条件说出来,他一定会愿意答应,只可惜自己至始至终都不曾提及,才会因此错过了他。 在心潮起伏之后,原本憋在她心里一团乱麻的思绪也终于解开,她长长吐了口再次睡下,这回她闭上眼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晚,她睡得很沉很香,当睡到清晨,她听到屋外响起阵阵清脆的鸟鸣,感觉微亮又暖暖的日光在脸上跳跃,隐约闻到了似乎从窗外透进一缕淡淡却沁人心脾的花香。 已然睡饱了她打了个哈欠,边伸着懒腰边睁开惺忪睡眼,她带着晨起满心愉悦要坐起身来时,感到手触碰到一个软软且带有温度的物体。她身体僵硬了愣了片刻,猛地转头看到祖龙,只见他穿着一身玄色锦缎长衫,衣领大开露出结实的胸膛,正一脸笑意的侧卧在身旁。 见此情形,李令月心中的惊诧更甚,瞪大眼睛瞧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祖龙,不知该如何言语。 祖龙放下手中的青铜爵,低头看了眼李令月将手伸到自己衣襟中的李令月,撇嘴笑了笑:“你抓着寡人的胸不撒手,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寡人喊非礼,才肯放手嗯” 这时,李令月才回过神来,她连忙将手收了回来,坐起身质问道:“你这条恶龙怎么跑来我公主府了赶紧跟给我滚蛋,不然我把护院叫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祖龙也坐起身,抬起手往四下指了指:“你仔细瞧瞧,这究竟是不是你的公主府,再来兴师问罪吧” 李令月依言,抬起视线环看四周,只见自己身后是一片有着着灼灼绚丽之姿的樱花林,放眼望满目姹紫嫣红的樱花林仿佛没有尽头,如白绸般的薄雾在花团锦簇的林间时隐时现,暖风微微从千万朵妖娆却柔弱的花骨朵儿面前拂过,便有千万点淡淡粉粉的花瓣簌簌落下,犹如随风乍起的花雪。 在她面前则是一条幽蓝仿若清澈见底的湖水,洁白的仙鹤在湖中游玩嬉戏,红白相间的锦鲤在浅滩跳跃戏水。在幽蓝湖泊的彼岸屹立着一座巍峨的雪山,在湛蓝苍穹的映照下有着皑皑积雪的山峰,仿佛给人一种特别的壮阔雄浑之美。 在这样美景当前,李令月全然已经忘记祖龙的存在,不由得赞美道:“哇好美啊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美景,真是太美了。” 祖龙露出一脸宠溺的微笑,痴痴地望着正沉浸在美景中的李令月,点了点头道:“是啊,好美啊” 听到说话声,李令月方才回过神收起沉迷于美景的微笑,转头看了眼痴痴地望着自己的祖龙,没好气道:“你再这样看着我,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祖龙摇了摇头:“不信。” 李令月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就要去扣祖龙的眼睛,他不慌不忙的抓住李令月的的手腕,把李令月拉到了自己怀里,紧紧的搂着张牙舞爪的李令月使她动弹不得,而后附在耳边柔声道:“这可寡人的地盘,谅你再横也别想逃出寡人的手掌心。不如就放弃那些无谓的矜持,乖乖的从了寡 人。在这样的景色绝美之地,与寡人共享鱼水之欢,岂不是赏心乐事一桩。” 听到这般轻浮之言,李令月怒不可遏道:“你是要用强吗” 祖龙哈哈一笑道:“你已经被寡人困在梦境之中,寡人想要用强随时随地都可以。可强扭的瓜非 但不甜还又酸又涩,寡人试过很多次后才发现不喜欢。所以,为了能尝到真正的甜头寡人会拿出十足的诚意,纠缠到你愿意心甘情愿的宽衣解带臣服在寡人身下。” 在祖龙露出轻浮微笑侃侃而谈之时,已然放松了警惕李令月赶忙找准时机,乘其不备拿起一旁的青铜爵粗暴的往他后脑勺一砸,随着“啊”的一声大叫祖龙竟疼得昏死过去。 李令月一把将他推到地上,如发泄把用脚踩着他的脸,骂骂咧咧道:“你这臭不要脸的色胚想要老娘臣服于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等她骂完想着祖龙随时可能醒来,她慌忙跑进了身后的樱花林。她跑呀跑,不知跑了多久,跑得筋疲力尽也没跑到林子尽头,她便坐下想要喘口气再继续找出路,可刚坐下没多久,她就感到一阵排山倒海的睡意袭来,她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睡过去。 等她来睁开眼时,她看到自己正躺在公主府的软塌上,知道自己的已经脱离梦境,回到了现实之中,她惊魂未定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她长长吐了口气。 她侧了个身看到四下一片寂静昏暗,只有满室月光相伴,便知此时仍旧是深夜。可她害怕睡过去又回到那个梦境中,连忙下了软塌叫来在外面值夜的丫鬟,将房中点得灯火通明,在房中踱步想着应对之策。 她觉得,想要解决问题首先要弄清楚问题的根源所在,她便让丫鬟叫来了护院长,吩咐他将手下的人分成几拨,让他们分头到城里最大的几所书局找来所有与鬼怪有关书籍。 李令月心里琢磨要是让人知道,自己大晚上让人跑遍各大书局找些旁门左道的书籍,肯定会引来 许多不怀好意的猜测,因而她特意嘱咐护院长最好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务必低调行事。 大晚上的护院长被从温暖的被窝里叫起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可来到这儿听李令月这么一吩咐,见又是这么些奇奇怪怪的事,他心里不禁纳闷主子最近究竟中了什么邪。 可纳闷归纳闷,对于主子的吩咐即便再不可理喻做奴才的也得唯命是从。护院长心虽犯着嘀咕,可嘴上却满口应承的告退而去。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护院长带着一行人抬着口大箱子匆匆而来。护院长命手下将箱子放到房中,便向坐在案几前喝茶的李令月抱拳躬身道:“这是奴才按照主子,将几间书局翻了个底朝天找来 的书籍,全都在这儿了请主子过目。” 李令月抬起眼皮看了眼护院长,略显疲惫的抬了抬手吩咐道:“知道了。退下吧” “是,卑职告退。”说完,护院长领着一行人退了出去。 李令月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盏,看了眼身旁呵欠连天的丫鬟,吩咐道:“你也退下吧” 丫鬟点点头,躬身行了个告退礼便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35、第三百三十五话 这时, 夜如白昼的屋子里只剩下李令月一个人冷清的坐着, 她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不紧不慢的将白玉盏中的热茶喝尽, 方才来到大箱子前将其打开。 她看了眼装得满满当当的箱子, 估摸其中该有好几百本书,她颇感心累的蹙了蹙眉,随手从其中拿出一本书翻了翻,只见其中写道:“鬼魅阴秽之物, 喜生于墓地荒宅人丁稀薄, 阳气缺失之地。或附于古物之中,若遇时运不佳之人获之, 鬼魅必在宅中作祟, 致使人畜不康, 家宅不宁。” 看到这儿,深感符合现状的李令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小声嘀咕着:“我千不该万不该听信那条恶龙的花言巧语, 把那晦气的传国玺捡回来, 现在好了被搅得寝食难安, 想要舒坦的睡上一觉都成了奢望唉” 李令月长长叹了口气, 继续往下当看到书中详细记载着驱除鬼魅的方法, 愁成一张苦瓜脸的她神色骤然间转好, 她微微一笑道:“柚子叶,黑狗血,大蒜头不知道这些对付那条恶龙会不会管用试试也无妨。” 说着,她将书放回去将箱子关上, 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道:“好就这么办。可眼下夜已深,不如先来点大蒜头防防身,饱饱的睡上一觉,等养足精力之后明日再来好好收拾那条恶龙。” 主意已定,李令月便叫来丫鬟从后厨取来了一大筐蒜头,丫鬟气喘吁吁的搬着大蒜头放在李令月 面前,不免有些疑惑不解道:“主子,您不是最讨厌这些味道重的东西吗这大晚上的搬一大筐蒜头放在您床边,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这事本来就不是好说道的时,听丫鬟这么一问,李令月心里发虚,她将脸一沉没好气道:“多嘴本宫难道做每件事还得向你说明缘由,得到你的理解吗” 丫鬟见说错话惹主子不悦,不甚惶恐的跪地请罪道:“奴婢多嘴请主子恕罪。” 李令月摆了摆手,吩咐道:“退下吧” 丫鬟暗自松了口气,起身告退道:“是。奴婢告退。” 眼见丫鬟迈开步子转身,李令月又叫住了她,吩咐道:“今晚,本宫要好好睡上一觉,没有本宫的吩咐都不许进来,知道吗” 丫鬟唯唯诺诺道:“是,奴婢明白。主子还有其它吩咐吗” “没有了,去吧” 等丫鬟离开后,李令月亲自动手将竹筐里绑着成一串串的大蒜头缠满了软塌,这这样布置一番后,她才放下纱帐在软榻上睡下。 可她闭着眼睡了会儿,还觉不得不放心就拿来一串剩在筐里的大蒜头抱在怀里,才安心的睡过去。有了这满床的大蒜头防身,她睡得很踏实,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也没有受到诡异梦境的侵扰。 她睡得迷迷糊糊,便听到有丫鬟在屋外请示李令月是否进来伺候洗漱,李令月睁开眼看着绕了满榻的蒜头,一个激灵从软塌上起身,手忙脚乱的将蒜头解下放回竹筐中,而后仪态万千的躺回软塌上,才把外面等候的丫鬟们传唤进来伺候洗漱。 她又开始忙碌的一天,全然把收拾祖龙的事抛诸脑后。她一如往常的先到宫里走了趟,向则天皇帝请过安,又在控鹤府中以雅聚的名义与几个心腹官员会晤,这时,官员会将这几日朝会上发生的事巨细无遗的禀告给她。 午间,她通常会到一些心腹大臣,或是急需笼络的朝廷新贵府上串串门子,同他们的家眷吃饭喝茶聊天,等大家熟络气氛融洽了之后,她会借机从这些家眷口中打探这些官员对自己的真诚度, 或是有意无意吐露一些自己想法,再借由家眷的口传达给有意加入自己阵营的官员。 到了晚间,她都会去赴一些重要的宴请,有时候是则天皇帝的宫廷饮宴,有时候则是朝廷大员的庆贺宴请,最多当属投入她阵营的官员为了联络感情,或是为了应对某件事朝廷大事,能聚在一起群策群力而特意举办的雅聚,以此掩人耳目。 因而,李令月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甚至等到夜深了,才能结束晚宴匆匆赶回府中。 今晚,李令月也是如此,当她带一身饮宴后的微醺之态回到屋里,看到放在床旁的那一筐大蒜头,才想起要对付祖龙的事。 她实在太过疲惫,又想着有这些大蒜头应付,便心存侥幸暂时将驱邪祟的这件事暂时放一放,等沐浴完支开丫鬟,将软榻上绑上大蒜头便睡下,一宿无梦她睡得很踏实,那些如鲠在喉的警戒心也大大减弱。 她只顾着忙正事,完全将用怪异之法除秽一劳永逸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而是依旧抱着侥幸一连几晚都大蒜头防身,却意外发现不仅没有再被噩梦纠缠,还得睡得格外踏实。 之后,她又试了几晚依旧如此,开始琢磨是不是因为莫名其妙挖到传国玺,自己着实被吓到,心中不免有些杯弓蛇影的惊恐,才导致噩梦连连。 李令月正抱着一大串蒜头躺在软榻上,当想到这儿她一下子释然,连连点头赞同自己的推断:“没错一定是这样。” 她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眼被紧紧搂在怀中的蒜头,蹙了蹙眉道:“这玩意儿的味好重啊刚才不觉着,这会儿想明白这点,就觉得这味恶心啦唧的让人受” 她在心里掂量了片刻,坐起身将怀中的蒜头扔到一旁的竹筐里:“不管了。先这样吧” 她自言自语的说罢,又在软榻上躺下,可没睡一会儿她又起身将绑在榻上的蒜头全都解下来扔回到了竹筐里。 之后,她又吩咐丫鬟把蒜头全部搬出去,又换了被褥,最后点上了弥漫着淡淡芬芳的熏香,这样折腾了一番后,她才美滋滋的睡下。 清晨时分,经过一夜酣睡的她睁开眼,看到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府里的软榻上,没有陷入什么奇怪的梦境,也没有受到祖龙的纠缠,她不免有些小确幸,她露出丝丝微笑伸了伸懒腰从软榻上坐起,她稍作思考便决定是时候将传国玺献给则天皇帝了。 太初宫中,则天皇帝下了朝刚换下龙袍,就听到女官请来禀告说是李令月请安,则天皇帝点了点头,吩咐女官先招呼她在前殿先喝茶稍作等候。 不多时,则天皇帝便已经换好了便服来到了殿中,李令月连忙起身向她行礼,则天皇帝摆了摆手道:“在人前还得顾及点礼仪规矩,也是无可厚非,可眼下就咱们母女俩,多礼倒显得拘谨,以后进了这儿就平常相待便可。” 李令月心如明镜,则天皇帝这般说是对自己高看一眼的恩典,可倘若自己真这么做了表面上顾全了母女间的情份,实则坏了君臣间的规矩。她想要的并非特殊化的母女情,而是在朝廷合规合矩的的为臣身份,若是把事情办漂亮了就得到高看一眼的礼遇,若把事情办砸了就得到相应的惩处,这才是她想要的。 因而,每每则天皇帝和颜悦色的说着这般斥责之言,她都会表现得极为受教的连连应承着,可之后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见了则天皇帝她都依旧会礼数周到表达着自己的为臣之职的态度。 眼下她也是如此,只见她笑着向则天皇帝点点头:“是,儿臣明白了。儿臣今日进宫不仅是来向母皇请安,还有一件稀世之宝要献给母皇。” 听到这话,则天皇帝匆匆瞥了眼一旁的案几,瞧见上面放着一个雕着云龙纹的紫檀木匣,单从这紫檀木匣的包浆色泽和雕花技艺来看,应该是有些年月的传世佳品,由此可见能用这么个宝匣装着的物件肯定绝非凡品。 则天皇帝慧眼识宝,心里也对这宝物有着浓厚的兴趣,可脸上的神色却是极为云淡风轻的点点头:“是吗能让你这丫头拿出手的东西,就算朕不过眼也知道是好物件无疑。” 李令月没有急着夸夸其谈,而是微微一笑转身从螺钿嵌的黄花梨案几上将藏龙匣捧过,双手恭恭敬敬的送到则天皇帝跟前,道:“母皇太抬举儿臣了,不过这回儿臣也不谦虚,这件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好物件,必定能让母皇大开眼界,请母皇过目。” 则天皇帝向身旁伺候的女官打了个眼色,女官急忙上前捧过藏龙匣将其打开,当则天皇帝看到其中隐隐透着琉璃光泽且雕工极其精美的玉印,心中不免大加赞叹,嘴角突出一丝赞赏的微笑。 她迫不及待的将玉印捧在手中把玩,顿时便有触手升温的温润之感,她又细细端详玉印的沁色,并非影响观感成片成片的沁红,而是丝丝鲜艳明媚的色彩隐隐显现于温润的玉印之中,让冰洁的玉印仿佛有了些许灵动鲜活之美。 则天皇帝获得这么件宝贝心里头高兴,忍不住有些炫耀之心,她边稍稍侧着身子将玉印递给身旁的女官看,边头头是道的讲解这宝贝的妙处,女官也极力迎合的连连点头称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36、第三百三十六话 等与女官说完, 则天皇帝又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李令月, 问道:“你对这尊玉印有多深的了解” 李令月笑了笑道:“不瞒母皇, 儿臣得到这玉印之时因为一些缘故差点走了宝, 之后请来翰林学士赵大人鉴别之后,才知道的玉印有着了不得的故事,或者说传奇。” 则天皇帝点点头:“赵大人可是满腹学识之士,他对古字和古物都有着极为深入的研究, 朕遇到棘手的古物鉴别, 都是靠他替朕一锤定音。倘若能得到他的认定,那必定是不离十了。” 说着话的则天皇帝看了眼手中的玉印, 笑了笑道:“先别急着把它的身世道破, 让朕好好猜猜。” 李令月没有说话, 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则天皇帝又将玉印端详了片刻,开口道:“这玉印保存极好,几乎没有风化侵蚀痕迹, 可从其包浆和沁色来看, 成玉时间至少在千年以上。印纽雕饰五龙相缠相交, 这样的器物造型是战国时各诸侯国使用的最高的印鉴规格, 这应当是战国时期的王印。” 说着, 则天皇帝又将转到玉印底部, 当说得眉飞色舞的她看到其中歪歪斜斜的刻字,不禁蹙了蹙眉嘀咕道:“瞧这字体不像战国时期的大篆,金字,倒有点秦灭六国之后实行的统一文字小篆。” 见则天皇帝陷入困惑, 李令月为了帮她挽尊,急忙替她找补道:“母皇好眼力,这的确是小篆。” 则天皇帝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待思绪她了眼李令月,不紧不慢道:“如此说来这是一尊秦王印,篆刻这几个字莫非就是传说出自李斯之手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时,李令月恰如其分的将赵大人抬了出来:“儿臣对古字没有多少研究,是请来赵大人做过仔细鉴别,才得出结论这玉印上的小篆的确是出自李斯之手。” 则天皇帝已经对玉印的身份了然于心,她看了眼玉印上被黄金补着的缺角,似乎也知道王莽逼宫夺印那则的典故,心中不免唏嘘的轻叹了声:“那么以赵大人之见,这尊玉印就是传说以和氏璧所制的传国玺” 听到这话,李令月就知道了则天皇帝的心思,便依葫芦画瓢的回应道:“赵大人的确是这么说的,他这么说儿臣也是这么听,毕竟这传国玺一则被坊间传得神乎其神,未免又夸大其词失真之嫌。再则传国玺失落已久,围绕在它身边的传说很多,确切的记载却鲜有。” 说到这里,李令月暗藏心思了看了眼一旁的则天皇帝,见她面无表情站着没有言语,瞧不出她任何心思,李令月只好出言试探道:“儿臣对古物没有过多深入的研究,加之眼界有限,难以禀明真伪,之所以献给母皇也是有一些独到的心思。首先不论这玉印是否是传说中的传国玺,它都是 一件品相极佳的传世之物,儿臣不敢私藏,觉得献给母皇鉴赏,才能符合它的传世品相。” “其次,若真是传国玺无疑,那儿臣更要献给母皇,因为它毕竟有着得之得天下的谶语,大周盛世太平,万国来朝之际,母皇又获得如此非同一般的天降祥瑞,无疑是老天爷对母皇这样的圣明天子最好的赞许和嘉奖。儿臣相信,以母皇远见卓识的龙睛慧目,定能对这尊玉印给出最佳的甄别。” 一直沉默不语的则天皇帝终于发话道:“你是如何得到这尊玉印,朕想听听。” 李令月知道则天皇帝定会问明这玉印的由来,她早就未雨绸缪杜撰一个符合天降祥瑞的故事。可为了不让则天皇帝看出这一点,她故意装作理清思绪的样子,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儿臣不敢欺瞒母皇,说起这玉印的由来,儿臣不知该用光怪陆离,还是神秘莫测来形容。总而言之,这些开始于儿臣的一个梦。” 听到这话,原本神情严肃的则天皇帝竟透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梦怎么样的梦” 李令月道:“大约是在一年前,儿臣像平常一般睡下,竟梦到自己到了秦朝咸阳宫,之后被两个自称是祖龙侍者的男子请到了宫中,见到了男子口中的祖龙。最初,儿臣并不知道祖龙究竟是何许人,只见他穿着衮服威风凛凛自有一派王者之气,他极为礼貌周到的设宴款待了儿臣。” “在席间他极为赞赏的聊起如今大周太平盛世,万国来朝的繁荣之景,更是将母皇这位千古女皇不惜溢美之词的赞扬了一番。当时儿臣并不知道自己身在梦中,见他这位国君对母皇如此欣赏,便问及他的姓名说要引荐,他告诉儿臣,他是生则立大秦万世基业,死则护华夏永世不衰的祖龙。” “他还很不客气的说倘若母皇见了他,还有尊称他一声祖师爷。儿臣觉得这祖龙太过张狂,便找了个借口要告辞离开。临行之际,祖龙吩咐身边的侍者给了儿臣一个锦盒,说是托儿臣带给母皇,算是他对母皇嘉奖之礼。” “儿臣心里想着,他何德何能竟敢大言不惭的嘉奖母皇,可碍于面子也想要尽早离开,便敷衍的将锦盒收下。等出了咸阳宫,儿臣一时好奇就将锦盒打开,瞧见其中并没有什么奇珍异宝,而是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出洛阳城,向前五十走,向右五十走,喜藏三棵槐树下儿臣读完纸条,便从梦中惊醒来。” “当时儿臣觉得这梦虽有些神乎其神,可终究是个虚无缥缈的梦,倘若当正儿八经的事来做,那岂不是成了痴人说梦,儿臣也就没把这些当回事。 “最近,儿臣出城坐着马车,偶然瞧见离城门没多远真有一片槐树林,突然想起一年前所做的那个怪梦,到了晚上儿臣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锦盒里的那张字条,一时心血来潮就让府里的人照着字条上所说到了那片槐树林,挖开了第三棵大槐树。” 说到这儿,李令月想要卖个给关子,因而便故意顿了顿。则天皇帝见她这么会来事,微微一笑极为配合的问道:“既有祖龙托梦在前,那么你必然顺理成章的在树下挖到这宝贝” 李令月摇摇头:“照理说该是如此,可儿臣府里的人挖开了那棵槐树却一无所获,怕交不了差就将那片槐树林全都刨开了,才得到这个宝贝。” 则天皇帝点点头,不紧不慢的将传国玺放回藏龙匣里,用深邃的眼神看了眼李令月,问道:“以你之见,得了这传国玺就真能确保大周江山既寿永昌吗” 听到此问,李令月在心中一“咯噔”,在心里寻思着,则天皇帝给出的摆明是道陷阱题,因为有史记载以来,压根就没有哪朝哪代的江山能够永盛不衰,那些千秋万代的话不过是取悦君心的奉承话罢了。 这个道理则天皇帝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她要是答可以既寿永昌,那便是欺君之罪,则天皇帝虽然不会真拿她怎么办,可她这通马屁就算拍到马腿上了。 可倘若说不能的话,那后果将会更加严重。她在心中掂量再说,才作答道:“儿臣以为,要回答这个问题以前,可否先请母皇先回答儿臣一个问题。” 瞧着李令月紧张不已的神色,则天皇帝知道她着实被自己出的难题给吓到了,于是乎她收起满脸威严,露出丝丝微笑道:“你这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倒先问起朕来了,说吧” 李令月极为恭敬的稍稍欠身,称了声是便道:“儿臣想问母皇,从古至今真有万岁天子吗” 则天皇帝见自己抛出的陷阱题,竟然得到了这般妙解,她笑了笑回答道:“古往今来百岁天子都难有,更何况是万岁天子,那不过是臣子们对君王美好的祝愿罢了。” 李令月点了点头,躬身神情极为严肃道:“母皇圣明,能够以高深的智慧,超脱的眼界看透这世间万物的走向。母皇的回答亦是儿臣的答案,纵观历史大局兴衰交替难以避免。” “若想江山永固不仅仅是幸遇明君指点江山,可再圣明的君主也有百岁之期,因而更重要的传承智慧,明君之光能一代接一代的够薪火相传,即便不能如祝愿般千秋万代,可也能屹立百世不倒。” 说到这儿,李令月暗藏心机的看了眼面前沉默不语的则天皇帝,稍作停顿之后,方才继续道:“儿臣借着母皇智慧投机取巧的作答,希望母皇不要怪责” 李令月心里盘算的这些小九九,则天皇帝看得很明白,可她早已经下定决心封死李令月攀登顶峰的道路,眼见李令月处处布局力争上游,这让她的心情尤为复杂。 其实,她比任何都清楚李令月不仅有政治天赋,也有韧劲狠劲,更重要是她懂得人心能够以此为武器,让自己用最少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37、第三百三十七话 就凭这些优点, 她比那些有资格继承大统的皇兄, 武家子侄都要出色都要强, 绝对不失为传承基业的最好人选, 只可惜她是个女人。 就算,当下自己是将所有男人踩在脚下的一代女皇,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这是以男人为权利中心的世道,男人出色一分, 她就得出色十分, 男人努力一分,她就得努力十分, 如此才能勉强获得对等的尊严地位, 权利财富。 可自己所看到的是这个女儿的确十分出色, 可努力却只有九分,甚至九分都不到,而缺少的这一分恰恰是执念于情爱, 倦怠了持之以恒的恋权攀登之心。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更何况是呕心沥血得来的江山, 自己更不能将其交于一个怀有小情小爱之心的人手中, 因为这样做可能给大周埋下隐患带来动乱, 也会把李令月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则天皇帝在心中暗暗思虑了片刻, 不由感慨良多道:“传承是啊,传承你说得很好。这传国玺寄托着始皇美好的期望,可惜传承不当致使江山二世而亡,足以证明这尊小小的玉印并不能肩负江山永固的沉重期望。” 说到这儿, 她不由得轻叹了声:“在朕看来这世间并没有什么既寿永昌的传国玺,有的只有脚踏实地去勤政爱民,这样的大爱之心才是朕需要的传承,而不是一种传说,一段故事赋予的传承。” 说到这儿,她看了眼被女官捧在手中的藏龙匣,对李令月轻描淡写的说道:“这玉印是件好东西,你留着玩吧” 在李令月看来则天皇帝这番不仅仅是婉拒,更是点醒,她并没有被选入传承的待选之列,不要再做过多奢望。一瞬之间,李令月感觉怀揣了无限期许心已然凉透,一种如临深渊的恐惧渐渐没过头顶,让她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正在这时,一旁的女官也已经听明白了则天皇帝的话,连忙上前将手中的藏龙匣交还给李令月。 李令月脑子里一片空白,木然的伸手接过匣子的那一刻,本就有些分量的匣子变得犹如沉重,像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她胸口,千思万绪一齐涌了上来。 她曾经明里暗里为则天皇帝立过的功劳在眼前一一闪现,最后不知为何画面停顿在猎户村。则天皇帝改口同意让她与袁一留在猎户村过日子,临行前她慈爱的亲手为自己下厨做饭,关切的把饭菜夹到自己碗里。 最后,她信守承偌的带着大队人马离开猎户村,而自己却莫名其妙的病得差点一命呜呼。 当想到这些,她呆滞的目光骤然变得充满了戾气,她有千般的不甘心,有万般的愤怒在心里泛滥 成灾,她突然像着了魔般用带着血丝也饱含泪水的眼睛瞪着面前的则天皇帝,极不清醒的举起来手中的藏龙匣,想要狠狠的砸下去,毁灭一切也结束一切。 则天皇帝将一切看在眼里,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用深邃的目光牢牢的盯着那双已然接近癫狂的眼睛,用极其威严的语气抑扬顿挫道:“令月,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母皇说,母皇都会好好斟 酌。你皇兄庐陵王一家子,待会要进宫陪母皇用膳,你也留下来吧等用过膳,咱们母女俩好好聊聊。” 则天皇帝这番话让李令月犹如从噩梦中惊醒,她瞧见被自己高高举起的藏龙匣,她顿时被这一极端的行动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倘若这样砸下去,可是忤逆犯上,不仅政治前途得搭进去,恐怕就连公主的头衔也保不住。 幸好,则天皇帝及早看出端倪,四两拨千斤的用寥寥数语化解了母女间濒临决裂的危机。 李令月重拾理智后,在电光火石之间便机警的想到了应对之法,只见她捧着高举的藏龙匣躬身向则天皇帝道:“儿臣惶恐,传国玺非寻常之物,无论是真是假,儿臣万般不敢私藏,还请母皇收下,全了儿臣献宝之心。” 则天皇帝知道李令月这是替方才险些酿成大祸的鲁莽行为解围,她也顺坡下驴的接过李令月手中藏龙匣,而后又将其交给李令月道:“朕收下是全了你的献宝之心,可眼下朕对这玉印的身份尚存疑惑,若是把它当作传国玺收了恐怕不妥,不妨将其当作一件传世佳品赐给你,也算是两全其美。” 听到这番话,李令月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她捧着藏龙匣跪地谢恩道:“那儿臣谢过母皇赏赐之恩。” 正在俩人说话间,在殿外值守的太监来报李显一家子正在殿外等候召见。则天皇帝边吩咐太监将李显一家子领进来,边让女官去传膳。 不多时,穿着一身绛紫色团花纹圆领袍的李显和身穿淡粉色交领襦裙的韦杏儿,领着裹儿便往殿中来。 只见裹儿身材纤瘦,皮肤白皙,眉如一抹弯弯新月,眼若一潭清澈透明的泉水,通常见到这小姑娘都被她这双灵气逼人的眼睛吸引,因为从她眼里似乎总带着令人愉悦的笑意和一股子招人喜欢的机灵劲。 裹儿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还未免有些着稚气未脱的天真烂漫之态,却已然是个娇柔可人的美人胚子。 李显和韦杏儿皆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恭敬之态,一步不敢多迈,极为拘谨的走来殿中向则天皇帝行礼。相比起李显两口子唯唯诺诺的样子,跟在他们身后的裹儿倒显得从容自若了许多。 她先按着宫廷礼仪规规矩矩的向则天皇帝行过礼,便满脸笑意迎人的向则天皇帝说着些亲昵的俏皮话。 因为当年的权利之争,则天皇帝对李显俩口子还是不免心存芥蒂,可那毕竟是李显俩口子的过错,与不谙世事裹儿没有任何关系,有了这层缘由,不管则天皇帝对李显俩口的看法如何,对这个出落的水灵跟人精似的孙女儿却是打心眼里喜欢。 因而,见裹儿亲近自己,则天皇帝也卸下满脸的威严神态,带着些许笑意同裹儿闲话家常。裹儿眼见把则天皇帝哄高兴了,还不忘一旁的李令月,裹儿走上前笑嘻嘻的拉着李令月的手亲昵叫她姑母。 见她没有按照宫廷礼仪称呼李令月的尊号,韦杏儿呵斥她不懂规矩,她则理直气壮的说当年是李令月把她从母亲腹中接来这人世间,这样算起来是李令月给了她生命,是她很亲很亲的人,只有姑母这样的称呼才能恰如其分的表达这样的感情,若用尊号反倒显得疏远了。 当裹儿口无遮拦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起这段往事,李显俩口子都静若寒蝉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言语。 则天皇帝自然看出来他们心中的惶恐,不想气氛因此变得尴尬,也为了表明自己既往不咎的态度,她走上前拉着裹儿的手,慈爱的拍了拍轻叹声道:“孩子,这些年受苦了啊从今往后只要你懂事听话,好好孝顺父母,那便是苦尽甘了,等在后头的都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懂朕的意思吗” 则天皇帝虽是跟裹儿说着话,可眼睛却是时不时的瞄李显俩口子几眼。她暗示得这般明显,就算李显俩口子再蠢笨如猪,也能明白则天皇帝的意思。 等则天皇帝把话说完,裹儿也连连应承着明白,可偏偏最该有所表示的李显,却满头大汗的傻站在原地不吱声。 这可急坏一旁的韦杏儿,她拼命的朝李显眼色,李显才鼓起勇气卯足了劲,抬起脚向前迈了一步,大喊道:“母后” 则天皇帝听到突然从身后冒出来的这声,她转过身沉着脸看着满头大汗,惶恐不已的李显,冷冷问道:“什么事” 李显顿时像是蔫了的腌菜,垂着头一个劲扯着衣袖抹额头上的汗珠,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事,我我” 见此情形,一旁的李令月急忙上前救场,她对着唯唯诺诺的李显就是一通毫不留情的呵斥:“皇兄,你是脑子糊涂了吧你这贪杯的老毛病怎么还没改,来宫里时究竟又喝了多少酒” 李显本就不是块搞权术的料,再加之这些年受尽朝不保夕的圈禁之苦,早已让他的脑子愚钝犹如朽木一般。 当听到李令月这番呵斥,他完全不知道李令月这是在替自己的解围,幸好韦杏儿会看事,见李显正要出言反驳时,她连忙拉着李显,也一唱一和道:“公主教训的是,我也不知道劝过王爷多少次,可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贪杯误事,在母皇面前闹出这么大笑话,还请母皇责罚臣妇相夫不利之罪。” 说完,韦杏儿便跪在则天皇帝面前请罪。 当李显听韦杏儿那套势要大事化小的说辞,又见她在则天皇帝面前这么一跪,他那榆木脑袋终于开窍,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稀里糊涂的一声母后足以葬身一家子的性命。 当想明白这点,心里被冤枉喝酒误事的怨气,顿时变成了惶恐不已的后怕,他吓得一脸虚汗的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瞄近前正昂首挺立一脸威严的则天皇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38、第三百三十八话 则天皇帝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道窥探的目光, 她满心不悦的瞪了眼正低头偷瞄的李显。 李显受了这么一瞪吓得魂不附体, 打起了冷颤起来。无论如何, 则天皇帝与李显也有着血脉相连的母子之亲, 见到他这副窝囊模样,则天皇帝心里也明白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些年经受了太多性命攸关的变故,遭遇了半生颠沛流离的圈禁生涯,太害怕再行差踏错坠入没有希望光明可言的深渊, 才会如此惶恐不安。 他所有遭受的这些, 全都是拜自己这位母亲所赐,其实他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曾以一个帝王的身份捍卫着属于自己王权, 同样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 倘若当年自己一时心慈手软,被圈禁受尽屈辱的就是自己。 自己了解这个儿子,虽然不够狠毒却足够昏庸。当年自己若落到他手里, 他肯定会听信谗言, 作为败寇的自己难免难免遭受非人的待遇, 甚至被折磨致死, 永远不像这样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当则天皇帝心潮起伏之后, 心里虽不免唏嘘感慨, 可脸上始终是一副威严冷傲的姿态,她为了能够打破尴尬的气氛,也随顺坡下驴教训起李显:“你这一把年纪怎么还不知道长劲,难为你媳妇在这儿替你受累。酒喝多了脑子是容易糊涂, 以后得爱惜自己,也爱惜身边的人,不能再喝酒误事了,明白了吗” 听到这番训斥,李显“噗通”一声跪在则天皇帝面前,声泪俱下的做着各种保证。则天皇帝叹了口气向身旁的女官伸手使了个眼色,女官便立刻会意从衣兜里掏出方锦帕递给则天皇帝。 则天皇帝接过锦帕,将其交给泣不成声的李显,语气稍稍温和了些:“好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都起来吧” 听到这话,泪流满面的李显仰头望着则天皇帝,边接过她递来的锦帕,边连连点头道:“是儿子知道了。” 则天皇帝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略微的点了点头。 李显扶着身旁的韦杏儿站起身,则天皇帝见午膳已经准备好便吩咐他们在殿中就座。 等女官搀扶着则天皇帝走上御阶,在位于大殿中央的正座入席,则天皇帝便向几人摆了摆手道:“都坐下用膳吧” 李令月几人谢过恩方才坐下,大家提起象牙雕花筷,享用起用玉碟金碗盛着的美味珍馐。因为这一会儿着实发生了太多的不愉快的事情,大家都是各怀心事的低头吃着自己的碗里的食物。唯独裹儿似乎想要逗乐殿中这些闷闷不乐的大人,时不时说上几句孩子气的话,这才引来了些许笑意和几句敷衍的攀谈。 女官见则天皇帝放下筷子,几人也将礼节周到的将筷子放到精美无暇的白玉碗上。女官便向侍立在大殿两旁十多名身穿红色抹胸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宫女们打了个手势。 她们便整齐划一的迈着有条不紊的步伐,从大殿两侧来到殿中,一拨宫女手脚麻利又不失优雅精致的将众人案几上的残羹冷炙全都收入手中的托盘中,另一拨宫女则用两块一湿一干的抹布快速的将案几擦了一遍。 不过片刻功夫,她们就已经收拾整齐,向则天皇帝躬身行礼退到了殿外。她们刚离开,又来到十多名穿着打扮相似的宫女,娴熟的将一盏清茶和几碟精致的果脯茶点放到了每个人案几上。 这时,上官婉儿拿着一本装裱精致的册子匆匆忙忙从殿外走了进来,上官婉儿给则天皇帝行过礼,又礼节周到向殿中的李令月和李显行礼。 等上官婉儿走上御阶来到则天皇帝身旁,则天皇帝看了眼她手中拿着的册子,用问道:“婉儿,这一上午都不见人影,去哪儿忙了” 上官婉儿连忙躬身道:“启禀陛下,奴婢是去办陛下前几日交代的事,现在事情都办妥了,待会再跟陛下细说。” “前几日”则天皇帝沉吟着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朕想起来,现在说无不妨,大家都不是外人,正好都来替定安王拿个主意。” 见俩人这样神神秘秘的说道着,李令月本就对上官婉儿手中的册子极感兴趣,眼下又听则天皇帝提及袁一,她的兴趣自然是更甚了。 可为了不表现出来,她依旧自顾自地的喝着手中的热茶,虽然连眼皮都没有抬,可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则天皇帝和上官婉儿的对话。 “这样啊”上官婉儿有些疑虑的看了眼正喝着茶的李令月,蹙了蹙眉道:“奴婢觉得,这毕竟是私事会不会不方便” 听到颇有些暗示意味的话,李令月再也坐不住,转过头看向上官婉儿,发现她正在盯着自己看。 见此情形,李令月心里颇有些不快道:“她这什么意思这不方便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这主仆俩究竟是打算拉着袁一干什么,还是避开我的那种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李令月暗暗猜度之际,则天皇帝发话道:“瞧你这话说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好事,又什么见不得丑事,有什么不方便定安王为了大周在安西都护府那般孤苦之地守了那么些年,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说到这儿,则天皇帝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可怜他父母早逝,又没有可以帮衬扶持的兄弟姊妹。朕每每思及这些都对他于心有愧啊既然没有人替他拿主意成家,朕只好越俎代庖替他相门好亲事,等忙完安西都护府的事,甭管他乐不乐意都让先回来把家成了,也算是了却朕的一桩心事。” 见向来惜字如金的则天皇帝,这会儿竟嘚吧嘚的说了这么,李令月便知道这主仆俩人一唱一和究竟是为那般了。 听到这番话,上官婉儿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不是有这么句话吗好女不愁嫁,同理好男就更不愁娶了,前些日子陛下嘱咐奴婢趁着宫廷宴请时,稍微向那些诰命夫人吹吹风,她们就已经摩拳擦掌的将自家到了适婚年龄的闺女,借着各种由头领到奴婢跟前,又是让闺女展示琴棋书画,又是向奴婢说尽好话,都是卯足了劲希望这桩亲事能成。” 说到这儿,上官婉儿看了眼坐在殿中的李令月,只见她正拿起一块芸豆糕悠然自得的吃着,像是对此事漠不关心。 上官婉儿笑了笑继续道:“由此可见,陛下完全不需要担心定安王的终生大事,真正该担心是娇滴滴明艳艳的好花遍地开,不知道该替定安王摘哪一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39、第三百三十九话 则天皇帝也看了眼变现的满不在乎的李令月, 出言附和道:“婉儿, 你这话可是说到了朕的心坎上了。想想也是这么个情况, 以相貌来说定安王仪表堂堂, 威风凛凛是受尽爱慕崇敬的当世英雄,以才干来说他功勋卓著为大周的盛世太平立下了汗马功劳,以德行来说他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的守护在安西都护府那样荒凉之地,没有任何怨言, 也从不计较任何功劳得失, 就凭他身体力行的忠君爱国,他就是朕的好臣子, 就是大周的中流砥柱, 朕绝不会亏待他。” 这会儿, 李显和韦杏儿还没能看明白则天皇帝的心思,见向来极少夸人的则天皇帝竟不惜溢美之词夸赞起袁一,这可是让他们有些摸不清头脑, 可接下来的一番话, 可让韦杏儿看出了一些门道。 则天皇帝大加赞赏过袁一后, 便露出真实意图道:“定安王不论是德行才干, 都是可供臣民效仿的楷模, 能选中这样的人中龙凤做佳婿, 那必定是件光耀门楣之事。不仅是那些诰命夫人觉得他是佳婿之选,就连朕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时,韦杏儿在心里一盘算,便起身道:“听陛下说了这么多, 臣妇心里也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则天皇帝见她一起身说话,便知道她已经看懂自己的心思,打算接招帮自己向李令月说亲。如 此,则天皇帝微微一笑道:“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当讲的,大可畅所欲言。” 韦杏儿稍稍躬身,点了点头称了声是,便将目光转身面前的坐着的李令月。带着一脸殷勤的微笑道:“对于定安王的事迹,臣妇也有所耳闻,他的确是当世英雄。常言道,英雄配美人。再瞧咱们公主不正是这样的美人吗公主不仅人美,才干学识比起定安王也毫不逊色,臣妇觉得他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倘若能够琴瑟和鸣必定能传为一时佳话。陛下何须持灯觅火为定安王寻好姻缘,良配不就在眼前吗” 虽然韦杏儿的话正中则天皇帝下怀,可为了不让李令月感到有逼婚之嫌引来反感,因而她故意表现得心存疑虑的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李令月,蹙了蹙眉道:“话虽如此,可朕也说不准,朕虽觉得定安王是佳婿之选,可公主未必如朕一般心思。公主若是有意朕自是欢喜,要是公主无心强扭的瓜不甜,朕会替定安王选门好亲事,毕竟他也老大不小了,身旁也该有个照顾生活,替他生个一儿半女承欢膝下了。” 说到最后,则天皇帝话语中的真切体恤之意已然呼之欲出,听在李令月耳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心里虽然窝着火,可脸上却云淡风轻的予以回应道:“母皇和韦妃的好意,儿臣感激在心,至于定安王,儿臣也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觉得他性格嚣张跋扈又粗鲁无礼,而儿臣又不是能够忍气吞声的弱女子。” “儿臣凡事都好据理力争,而他当惯了寸土必争的战神,自然不会有所退让。以儿臣之见,婚姻能够和和美美并非情投意合就能决定,强弱结合,性格互补才重要的保证。倘若儿臣以母皇之愿与定安王成婚,儿臣几乎能够预料今后的日子恐怕是争吵不断,家无宁日,这绝非儿臣所愿。”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片刻,抿了抿嘴道:“儿臣不害臊的说,儿臣的择夫之选必定是温润如玉的偏偏佳公子,绝非像定安王这样的武夫。而定安王最好的选择也无外乎贤良淑德的小家碧玉,能依附仰仗于他,那才是良配。” 韦杏儿听到李令月竟当着众人的面将袁一贬得一文不值,对于母女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她开始有些摸不清头脑,她看了眼身旁坐着的李显,见他向自己使了个眼色让自己坐下,她便不再多言面露尴尬的坐了下来。 则天皇帝的投石问路得到了李令月明确的表态,则天皇帝心里寻思着李令月已今非昔比,让她放弃现在的权利地位,嫁为人妇在内宅相夫教子,心有不甘也可以理解,就算自己有心撮合姻缘,可也不能急于求成而赶鸭子上架,一切还是得顺其自然才好。 有了这些心思,则天皇帝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这道理也没错,定安王的婚事,朕会再替他好好斟酌。” 说罢,她看了眼一旁的上官婉儿,指了指她手中的册子:“合适的人选,都让画师绘于这本册子上了吗” 上官婉儿边双手递过册子,边回话道:“是,奴婢让画师照着诰命夫人们提供的画像全都临摹了进了这本册子里,奴婢还将每位官家小姐的年纪才艺,性格特征备注在册子里,请陛下过目。” 则天皇帝做戏做全套的接过册子看了看,又叫来李显俩口子和李令月到近前品评拿主意。大家心里都有谱,因而稍作交谈后,则天皇帝便以日后再好好斟酌为由合上册子交给了一旁的上官婉儿。 则天皇帝正要把众人打发走时,就听到外面值守的太监进殿禀报,说是武承嗣在宫外等候求见。 听到武承嗣求见,则天皇帝脸色一沉,语气极为不悦道:“你去告诉他,朕身子乏了不便召见, 让他好好在府里待着,不必三天两头往宫里来。” 太监躬身领命道:“是,奴才明白了。” 等太监走后,则天皇帝又向李令月等人摆摆手:“你们也告退吧” 得了吩咐,李令月行过告退礼,便抱起案几上的藏龙匣同李显一家子退出殿外,往宫外去。出了宫门,李令月与李显一家子道别之后,便坐上了随行的马车。 马车缓缓起行还没驶出多远,正想着心事的李令月,听到不远处想起阵阵哒哒的马蹄声,随后便传来急促的叫喊声:“太平公主,请留步” 李令月掀开车帘,往车窗外看去瞧见武承嗣和近侍正骑着高头大马追来,李令月不耐烦的翻了大白眼,并没有叫停车夫。 可怎奈武承嗣不依不饶的追着,直到将马车拦停,李令月才无奈的抱着藏龙匣起身来到了车外。 当看到身穿绛紫色缂丝金线绣团花纹圆领袍,头戴软脚幞头的武承嗣高坐在马背上,她立马收起了满脸的不耐烦,换做一脸笑意盈盈的向他打招呼道:“原来是魏王啊,咱们有段日子没见了, 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魏王若有事大可去公主府找本宫,何必这么急匆匆的拦停本宫的马车。” 虽然李令月的言语态度一团和气,可话中的责备之意却呼之欲出。武承嗣自然听得十分真切,他不气不恼的从马背跳下,赔着笑脸向李令月抱拳拱了拱手道:“失礼失礼本王早就想去公主府上坐坐,可怎奈每回带着厚礼登门都被告知公主出门不在府上。今日恰巧在宫外看到公主的座驾,只好厚着脸皮来同公主问好,没有惊扰了公主才好。” 李令月想起以前武承嗣得宠的那会儿,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甚至连自己不放在眼里。可最近却倒了血霉,被一直恩宠有加的则天皇帝打入冷宫。 这事若说起来,都怪武承嗣人心不足蛇吞象,明明不是穿龙袍的那块料,却偏偏把窃国阴谋穿在身上招摇过世。 他眼见则天皇帝借着寿诞的名义把李显一家子接回神都,生怕作了半辈子的皇帝落空,他竟狗急跳墙的指使手底下的人,照着以前取悦则天皇帝的花招依葫芦画瓢,又是千人请愿让则天皇帝立他为储君,又是发动那些在朝廷颇有分量的老臣,在则天皇帝面前诋毁李旦李显的同时,又为他大唱赞歌。 他非但恬不知耻吹捧自己的同时,而且还那些在则天皇帝面前极力反对将自己立为储君的朝臣,利用各种手段栽赃诬陷为其罗列罪名,将他们赶尽杀绝。 则天皇帝心如明镜,对他的这些争储伎俩看得一清二楚,刚开始则天皇帝为了用他来制衡李家的势力,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有过多去的理会。 可眼见他越来越过分,恰好又有狄仁杰等人来进言:“姑侄之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 她便顺水推舟当作被说服的样子,将在朝廷兴风作浪的武承嗣从宰相贬为没有实权的特进。武承嗣受到了当头棒喝,心里虽然气愤难平,可也只能乖乖收敛等待时机再以图后事。 原本只要储君之位悬空,他就有鱼跃龙门的机会。可怎奈他心眼肚量小,不懂得隐忍变通之道。他想着自己权倾一时,这些年都是顺风顺水,这下子从备受追捧的香饽饽变成了避之不及的倒霉催,这样落差实在太多,他越想越气愤难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40、第三百四十话 之后到了则天皇帝的寿诞, 武承嗣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他本该藏好满心的积怨, 笑意迎人的向则天皇帝祝寿博得好感。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寿诞从始至终他都是绷着一张苦瓜脸,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的喝酒。 即便身份高于自己的李旦和李显来到他面前敬酒,他都是黑着张脸,表现得极不情愿的拿起酒杯同他们喝酒, 甚至还故意将杯子的酒倒在了李显身上, 幸亏一旁的李旦及时解围替他找补,才没有让事情变得太难看。 等散了席, 喝得酩酊大醉的武承嗣醉倒在去茅房的路上, 等他趴在草丛中睡过一觉醒来时夜已深, 他酒劲上头晃晃悠悠的走回举办寿诞的大殿,瞧见原本热热闹闹的殿中眼下却空无一人,他又是哭又是笑的耍起了酒疯。 之后, 当他看到摆放在大殿中央, 层层御阶之上的龙椅, 他突然安静下来, 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上前, 来到了仿佛闪耀着璀璨夺目金光的龙椅前一屁股坐下。 他笑哈哈的向空空如也的大殿一摆手道:“平身诸位大臣都给朕平身。” 等疯疯癫癫这般喃喃自语一番后, 突然感到一阵尿意,他笑嘻嘻的解下腰带脱下裤子,爬上面前的御案踏着张狂的舞步尿了起来。等癫狂过后,他感到有些困倦的他趴在龙椅上睡了过去。 直到, 在殿外值守的几个太监发现这些情况,如实禀告高则天皇帝。则天皇帝气急败坏的从寝殿赶来这儿,看到他这副丑态,吩咐左右用冷水把他泼醒,他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至此,则天皇帝对他失望透顶,拒绝了他的再三求见,他便成了没有任何政治前途可言的弃子。 虽然武承嗣已经失势她无需理会这样苦苦挣扎的弃子,可她更清楚在波谲云诡权力之地,可以让人一夕之间失去全部,也可以让人再一夕之间拿回所有,只要武承嗣还没咽气还在权利之地徘徊,拿就有机会重整旗鼓报复那些曾经践踏过他的人。 正因为明白这层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的道理,就算她再厌恶这只丧家之犬,可既然碰了面,她还是耐着性子跟他打哈哈道:“瞧魏王这话说得咱们俩既是表亲,又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何来这见外的惊扰之说至于魏王赏光登门拜会之事,也着实怨本宫近来事务太过繁忙,总是往外跑每回都让魏王扑了个空,改日本宫若得了空一定亲自到魏王府拜会赔礼,可好” 李令月这官腔打得字正腔圆,在武承嗣看来虽有敷衍之嫌,可态度却极为礼貌周到,这让失势之后热脸贴过无数次冷屁股,饱尝世态炎凉的武承嗣感到找回了些许的尊严。 他微笑着想李令月拱了拱手道:“公主言重了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其实我登门拜会无非是想要请公主拖个情面,希望公主见了陛下,能够替我美言几句,让陛下好歹也能见我一面,听听我悔过之意” 说到这儿,武承嗣不知是真心悔改,还是为了博取同情竟然哽咽着哭了起来。眼见他哭得稀里哗啦,李令月心里虽然厌恶至极,可脸上却表现得极为关切,温言细语的安慰着他,道:“魏王啊,你现在的处境我也深表同情咱们也不是外人,说句实在话,你那些事做得的确糊涂,也难怪母皇会大发雷霆,要是换做别人那么干,命早得丢了。可母皇什么都没追究,那无非是爱惜你这个侄儿,听本宫一句劝眼下她正在气头上,不管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等改日她气消,念及你的千般好自然会召见你。” 有了李令月的这番开解,武承嗣的心里也好受了许多,他不甚感激的向李令月拱了拱手道:“公主这席话真是醍醐灌顶,是我有错在先,陛下的确该气该罚。眼下却不是好时机,我这就回去该闭门思过希望借公主吉言,等陛下消了气念及我的好,就会愿意见我了。” 李令月有说了几句体面的话,武承嗣便一扫之前的愁云惨淡之态,带着满怀希望的微笑扳鞍上马向李令月拱手辞别之后,扬鞭带着近侍离去。 眼见武承嗣的身影消失在繁华热闹的街市尽头,李令月收起满脸客套的微笑,换做一脸轻蔑的冷笑着转身走向马车。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车中坐下,不禁在心里嘲笑着武承嗣的天真:“这恶事做尽的人渣,在朝廷混了大半辈子,难道还没摸清母皇的脾性吗贼胆那么肥在龙案上撒完尿,还堂而皇之的在龙椅上酣睡,就算是换做亲儿子她都绝不会姑息,莫说不过隔代亲的侄子,要是换做是我早就把这肮脏货给阉了喂狗还想要面圣我看他还是赶紧求神拜佛,希望母皇能够大发慈悲不要秋后算账,能够有命守着那些中饱私囊来到万贯家财安享晚年吧” 经过这一桩桩的糟心事,李令月深感疲惫的回到了府中,她吩咐管家推倒了原定在晚间的宴请,早早的用过膳泡了澡,便上床歇息。 当她闭上眼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鼻子痒痒的,她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看到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的祖龙,衣领大开的露出结实的胸膛,正侧卧在她身旁,手里拿着一片羽毛轻轻的从她的脸颊拂过,撇嘴一笑道:“美人,咱们可又见面了” 见此情形,李令月顿时感到心累,她长处叹了口气道:“怎么又是你这混蛋王八蛋,能不能别缠着我白天老娘有那么一大堆破事要应付,好不容易想要睡个觉逃避那些糟心的现实,没想到了梦里都不能让我安生,你是不是要逼死我,你才会收手” 见李令月气急败坏,祖龙则满不在乎的摆弄着手中的羽毛,笑道:“你真要死啊好啊这样一来,寡人岂不是能名正言顺的把你带回地宫,从此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李令月狐疑的看着说得一本正经的祖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找压寨夫人吗门都没有” 祖龙笑了笑道:“寡人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别当真” 李令月从龙榻上坐起,一脸后怕道:“我已经当真了。天底下倾国倾城的美女那么多,怎么非得来纠缠我你要是在地下寂寞,告诉我一个方位我派人烧几个纸糊的绝色佳人下去伺候你,成不成” 祖龙摇摇头:“你究竟要寡人解释多少次,寡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寡人是守护华夏永盛不衰的祖龙。寡人的地宫可是应有尽有,什么燕瘦环肥,能歌善舞的绝世佳人没有,还要什么纸糊的玩意毫不夸张的说地宫里的那些绝色佳人可供寡人从年头睡到年尾,都不带重样的。” 面对祖龙的坦诚,李令月看得愣了片刻,方才点点头道:“这好很嘛既然有酒池肉林供你消遣,那你还不从哪里来就赶紧回哪里去,何必跟我耗在这里,让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祖龙皱眉轻叹了声:“寡人在地宫你呆了上千年,就算每年不重样的这么睡,睡过成千上万次后也把那些女人睡腻了,没有新鲜玩意可供寡人消遣,寡人活着还有什么奔头。经过上千年的深思熟虑,寡人才知道什么都会腻,除了对你是思念,什么都会失去新鲜感,除了对你纠缠不休的执念,寡人铁石心肠不懂得去爱,除了对你不能不爱。因为你教会寡人去爱,去享受,去珍惜,去后悔。” 瞧着祖龙一副痴心情长的模样,李令月禁不住取笑道:“对于这些肉麻的情话,你还真信手拈来啊不过,我有必须给你提个醒,首先你并没有活着,而是还是死了上千年的那种,其次,我没有教会你任何事,因为我们压根就不熟。最后,不要再纠缠我,不管你用什么花言巧语,我都不会上当。” 祖龙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问道:“你确定不会” 李令月点点头:“确定” 祖龙自信满满道:“那咱们走着瞧,总有一天你会落入寡人的圈套,并且出乎意外的乐在其中的,毕竟现在你可是在寡人龙榻上,那么接下来是不是” 祖龙坏笑着向李令月挑了挑眉。 李令月义正言辞道:“接下来什么都不会发生还有这不是你的龙榻,而是在我的梦里。我明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我必须好好睡上一觉,别来烦我明白吗” 祖龙学着李令月的措词道:“寡人有必要跟你提个醒,首先你已经睡着了,还是会做梦的那种。其次,寡人这哪是烦你摆明是在骚扰你。最后,寡人把话给挑明了,寡人要是没占到便宜,绝不会放过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说着,祖龙将手搭在了她肩上,她瞪了眼警告道:“别给老娘动手动脚,不然等老娘醒了挖了你的老巢,把你脱出来鞭尸三天三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41、第三百四十一话 祖龙吓得连忙收回手, 可为了缓解尴尬他扭着手肘的关节, 赔笑道:“有话好好呀, 别这么野蛮粗鲁嘛况且, 寡人的地宫不是你想挖就能挖的,自信点说就算是几千年之后,也没有人可以挖得动寡人的地宫。” 李令月完全没有同祖龙争论的兴致,她臭着张脸恶狠狠的警告道:“我今天碰到了很多衰事, 心情糟透了, 没闲情逸致在这儿跟你瞎扯。我要好好的睡一觉,你要是再敢搭话, 信不信我信不信” 她的狠话说到这儿, 突然不知道接什么词来威胁祖龙, 不要在纠缠不休。 见到她这副窘样,祖龙侧着脸凑近她,撇嘴一笑道:“寡人已经洗耳恭听, 你就别藏着掖着了, 倒是说出来吓破寡人的胆啊” 受到这番挑衅, 李令月气急败坏道:“你要是再敢没完没了, 我就把你的传国玺砸碎磨成粉喂狗反正我母皇已经拒收了, 这晦气东西留着也是碍眼, 不如喂了狗图个清静” 见李令月说得一本正经,原本嬉皮笑脸的祖龙神色顿时变得很严肃,他上下打量了眼李令月,问道:“此话当真” 李令月向来察人于微, 当她看到祖龙骤然间紧张起来,就知道传国玺就是这条恶龙的七寸。因而便有恃无恐的笑着点点头道:“当然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祖龙耸了耸肩道:“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寡人吗你太天真了别怪寡人没提醒,传国玺附着能使天下兴亡的神力,你要是敢伤害它,让它感到恐慌,它就会降祸于天下。反之,你要是把它伺候得舒舒服服,它能够让你得到天下。得之可得天下的谶语并非虚言。” 李令月眯眼狐疑的看着祖龙端着一副无上威严姿态侃侃而谈,等他把话说完,李令月提出质问道:“你是在说传国玺,还是说你自己把一个破印章伺候得舒舒服服,这还可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倒想听听这究竟是怎么个伺候法” 祖龙咧嘴一笑,问道:“你真想知道啊告诉你也无妨,只要你伺候好寡人,就等同于伺候好它了。你这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李令月露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换而言之,倘若我虐待它,把它砸碎喂狗就等同于把你剁碎喂狗” 祖龙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满脸不快道:“你想干嘛” 李令月笑了笑:“我想干嘛这取决于你的识趣程度,我要是你就不会像狗屁膏药似的讨人嫌,你懂我的意思,对吧” 祖龙打了个手势:“懂那么一点点。” 李令月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我想要安静的睡一会,能满足我这个要求吗” 祖龙摸着下巴,坏坏一笑:“满足你行啊” 李令月黑着脸没好气道:“不要断章取义给我滚远点这回我说得够清楚明白了吧” 祖龙一脸受教的点了点头:“明白。寡人不说话便是,来睡吧”说着,他微笑着往身旁拍了拍。 李令月又再三警告之后,才躺了下去,她刚闭上眼睛,祖龙便贴心的替她盖上绣着龙纹的锦被,而后也在身旁躺下,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李令月没好气道:“趁我没发火前滚开” 听到这番警告,祖龙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温言细语的贴在李令月耳边道:“寡人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抱抱你,寡人知道这是你需要的。今天的事寡人全都知道,以为一步之遥就能伸手摘星,可到头来却发现眼前的不过是遥不可及的镜花水月,那滋味很难受吧” 见被说中心事,李令月死死压抑在心里的情绪一股脑的全都冒了出来,她鼻子一酸竟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祖龙揽着她的肩头,让她脸面向自己,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祖龙心疼的抬起手柔情的替她擦着眼泪,安慰道:“不痛快的事憋在心里头很难受,说出来就会好受些,什么都可以跟寡人说。” 李令月蹙着眉极为委屈道:“你统一了六国,统一文字,统一货币,把该统一的都统一了,还发明了皇帝这门流传千古的手艺,你可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秦始皇会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吗” 祖龙用探究是眼神看着李令月,问道:“你这是究竟是在夸寡人,还是在贬寡人寡人并不是一出娘胎就是什么皇帝,寡人经历了很磨砺困苦,一步步的才登上王位统一六国的。说起寡人经历的那些心酸事,那简直比一匹布还要长。” 说到这儿,祖龙难掩神伤的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寡人的母后曾是一个被蓄养府中以娱宾客的姬妾,而寡人的父王原本是秦国为了投诚而送到赵国的质子。之后,寡人的生父吕不韦用了招奇货可居把寡人的父王救回了秦国做了太子,之后又成秦王。吕不韦见寡人的父王在秦国得势,便多方游走疏通才把远在邯郸做人质的寡人和母后接回秦国,经过明争暗斗的王位之争,寡人才登上秦王之位。” 他冷笑了声,语带嘲讽道:“寡人这一生最大的污点不是吕不韦,而是那个为人所不齿的母后,竟然同一个假阉人嫪毐暗度陈仓不够,还生下两个孩子,嫪毐那个狗杂碎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是寡人的假父,他们是置寡人于何地” 看到祖龙自揭伤疤却还要强撑无恙的模样,李令月也不禁替他心酸,李令月出言安慰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就算是不可一世的秦始皇也不可幸免。听你说了这么多,发觉原来我不是最惨的哪个。突然我也不气短也不心慌了,瞬间整个人都好多了。” 祖龙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点点头:“这样说来,寡人地目的也算是达到了,那睡吧” 说罢,祖龙展开双臂温柔的将李令月揽入怀中,这回李令月没有抗拒,而是乖巧的睡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话,而他总是耐心的给予最智慧的解答。 最后,已然陶醉在祖龙温柔攻势下的李令月,忽然间想到了袁一,她有些内疚的向祖龙提醒着:“你们虽然长一张脸,可我知道你们不同,不管你是魑魅魍魉,还是华夏祖龙,你都可以幻化成不同的面孔蛊惑人心,你知道他是我爱的人,才会在梦中变作他的模样,对不对” “其实你很好,只是我不会喜欢你,因为他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就算在梦里亦是如此。可能一些缘故我必须放弃同他长相厮守的可能,可我的心永远不会变,你别再白费力气了。” 祖龙柔情的抚摸着秀发,轻声呢喃着:“傻瓜,寡人就是他,他就是寡人。” 听到这话,李令月心中莫名一惊,猛地张开眼去看祖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公主府的百宝嵌软塌上,她这才意识到已经从梦中醒来。 她裹着锦被从软榻上坐起,开始寻思祖龙最后所说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话,她喃喃自语着:“他就是袁一袁一就是他这是什么意思那条恶龙总是爱说些莫名其妙的前世今生,难不成是在暗示袁一的前世是他,而我则是什么阿房女要是这些胡言乱语成立的话,那袁一岂不是要是正儿八经的真龙天子,以他的血统身份来说绝不可能做皇帝,除非” 为了让这些推论有合乎情理的成立可能性,李令月便想到了一些让她感到不安的猜测,即便房中没有别人,可她还是不敢将猜测说出口。 她蹙着眉思量了许久,摇摇头否认道:“即便他位极人臣,的确有拥兵自重的条件,可绝不是那种为人所不齿的乱臣贼子。那不过是荒唐的梦中之言,再说那条恶龙也又没明明白白说要谋朝篡位,恢复他二世而亡的秦朝江山。” 说到这儿,她不由得捂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道:“是啊我怎么就生出这么多不可理喻的猜度之心,真不能再听信这条恶龙的妖言惑众。我得赶紧把这邪乎的传国玺解决掉,再这样神神鬼鬼下去,指不定哪日我就疯疯癫癫了。” 这样想着她连忙起床洗漱过后,她边吃着早膳,边翻着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交代管家,该到何处找什么缘由推到那场宴请或是雅聚。管家得了吩咐便乘着马车出了门,按着事情的轻重缓急去处理李令月交代是事宜。 等用过早膳,李令月将丫鬟支出去独自坐在房中,拿来之前看过的那本驱除鬼魅的书籍细细研读起来。 她越往后看,越发现书中记载的驱魔除秽之法五花八门,简直令人应接不暇。看到高兴处她还不忘从藏龙匣中取出传国玺,煞有介事的将其放在书旁。 她边带着一脸阴谋深重的微笑抚摸着传国玺的冰肌玉肤,边逐字逐句的将书上记载驱魔除秽之法读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42、第三百四十二话 等读完, 她将目光转向案几上摆放得四平八稳的传国玺, 微微一笑道:“说实话, 你想要本宫怎么招呼你啊镇宅佳品黑狗血勾兑上驱邪妙方老黄牛尿, 将你封坛浸泡七七四十九日,让你法力大失不能再在我的地盘兴风作浪了” 她对着传国玺自言自语威胁过一番后,便命几个小厮到集市准备黑狗血和老黄牛尿。小厮们听到她的这番吩咐,虽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不敢多问便匆匆出了府。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 李令月百无聊赖的坐在屋子里喝茶,忽然远远瞧见差遣到集市几个小厮正往院里来, 只见两个小厮使劲拉着头壮硕的水牛往院里走, 而另一个小厮人则抱着一只嗷嗷叫着的黑色的小奶狗。 见此情形, 李令月气不打一处来,还没等小厮进屋回话,李令月放下茶盏, 走到了屋外, 冲着几个小厮没好气道:“你们是耳朵聋了吗本宫要的是黑狗血和黄牛尿, 你们这手里牵的, 怀里抱的都是些什么玩意你们这是在逗本宫玩吗” 见李令月发火, 小厮们都不敢吱声, 他们互相看了眼,都不约而同的推了推一个年岁不大,样子 白净的小厮,似乎让他来替大家解释。 小厮没辙, 也只好硬着头头皮向李令月解释道:“主子,您别着急,先听奴才解释。” 小厮见李令月阴沉着张脸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他十分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暗暗将手心冒出的虚汗在衣袍上擦了擦,方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主子主子事情是这样的。奴才们走遍了集市,那里压根就没有主子要找的东西,奴才想着两手空空回来肯定没法向主子交差,于是乎一合计就到了城郊在农户手里买了这头水牛。主子,您想想待会奴才多灌些水给这头牛喝,那么牛尿不就有了。” 等解释完水牛的事,小厮又指了指被抱在怀中的小奶狗:“至于黑狗血这事,奴才们分头在郊外村庄里找了个遍,发现看家护院的狗子是有不少,可正儿八经的黑狗就这么条,别看它那么一丁点儿,宰了放血也能取一大碗黑狗血。这样一来,黑狗血,牛尿不都齐活了。” 李令月见事已至此也没法子,只好无奈接受道:“好吧,先这样吧” 听到这话,原本战战兢兢的几个小厮如获大赦,那个能说会道的小厮一把揪着小黑狗的后颈,提在李令月面前晃了晃道:“那奴才就把这小畜生拿到后厨割颈放血,不瞒主子这还没有断奶的小狗崽,倘若用砂锅放上些香料煨一煨,那酥烂那软糯简直是人间美味,公主不妨试试。” 李令月看着被提在手里嗷嗷直叫的小奶狗,再听到小厮说得垂涎欲滴的模样,她不觉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她蹙了蹙眉呵斥道:“闭嘴本宫想吃什么心里清楚的很,不需要你这狗奴才来教” 见李令月莫名其妙的冲自己发火,小厮连忙收敛起满脸讨好的微笑,战战兢兢的连连向李令月认错罪。 李令月不耐烦的一摆手:“都别杵在这儿碍眼,赶紧去办事吧” 小厮们连忙行了个告退礼,便牵起牛提着狗一溜烟的的往院外去了。李令月则回到房中继续喝 茶,她拿起白玉盏浅浅喝了口微热的清茶,脑子突然冒出来那小奶狗汪汪直叫的可怜模样。 她放下茶盏在心里寻思着:“那小黑狗还没断奶,就要被割颈取血,这似乎有点太灭绝人性了吧不对,我可是杀人如麻的太平公主,人命在我眼里都贱如蝼蚁,更何况是条狗命我才不会在乎。” 当有这番矛盾情绪之后,李令月无法再悠然自得的喝茶,她蹙着眉站起身向一旁的丫鬟吩咐道:“本宫有些乏了,先到里面歇息一会儿,等那些猪脑子把事办妥当了,再来叫醒本宫。” 丫鬟躬身应承道:“是,主子” 李令月走进内堂,往软榻上一躺刚闭上眼想要眯一会儿,满脑子全都是小黑狗圆鼓鼓毛茸茸的可 爱模样,还有它那双可怜又无辜的小豆眼,似乎在哀求着自己饶了它的小命。 想到这儿,李令月长长叹了口气从软榻上坐起,她看着寂静的房间陷入沉思,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摆放在案几上的藏龙匣上,她突然怒从心起,走上前指着藏龙匣骂骂咧咧道:“倘若不是你这条恶龙纠缠不休,我就不用干这些破事,就不会发现原来比起人命,我更在乎一条狗命。我都已经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还未泯灭人性,还是一个脑子有毛病的疯子,竟然会在乎一条狗的死活” 等撒完气,她又厉声要挟道:“这都是你的错,我不管了,倘若那条小黑狗因你而丧命,你就是罪魁祸首。不过你既然是华夏祖龙,要是连一条小小狗命也保不住,那就太让人看不起了。” 话音刚落,她隐隐约约听到屋外响起微弱的“汪汪”声,她心底一惊,暗暗诧异道:“不是吧这么快就显灵了,或者这不过是我的幻觉不管了先去看看” 李令月慌忙来到了屋外,果然看到那条小黑狗边叫唤着,边用四只圆乎乎的小短腿一个劲往屋前的台阶上窜。 李令月微微一笑,走下台阶抱起小黑狗,边抚摸着它蓬松的绒毛,边轻声跟它说着话:“那几个猪脑子都没住你这小家伙,看来你真是福大命大,那本宫就顺应天意饶你不死,还不赶快谢恩” “公主,您在这儿干嘛您不是在房中歇息吗” 她正逗弄着小黑狗,突然听到从身后冒出了丫鬟的问话声,她慌忙的将小黑狗藏进自己宽大的水袖中,颇有些做贼心虚的她转过身,绷着脸教训丫鬟道:“本宫是不是事事都得向你解释,征得你同意啊” 见惹得主子不开心,丫鬟连忙认错道:“奴婢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请主子恕罪。” 李令月没有理会丫鬟翻了个白眼,迈开大步往房里去了。等她进了屋,把小黑狗从袖中抱出来,小黑狗伸出红红的小舌头,很亲热的舔着李令月的手。 李令月一脸抗拒的将小黑狗放下,蹲下身子对小黑狗义正言辞道:“我跟你很熟吗这样讨好我干嘛丑话说在前头,我是身份尊贵的公主,而你不过是只乡野村狗,咱们可不搭,别妄想把我巴结好了,就能留在公主府吃香喝辣,门都没有” 面对她的冷言冷语,小黑狗全然不当事,它表现得格外热情的甩着尾巴,还时不时的抬起前爪往她身上扑着。 李令月冷着张脸摇摇头:“别白费力气了,你是不可能讨好我的。今天我就大发慈悲,让你在这儿留一晚,明天我出府时,就顺便把带到那个犄角旮旯给扔了,倒时你就自寻出路吧” 说完,她便不再搭理小黑狗,走到书案边随手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小黑狗也屁颠屁颠的跑到她脚边趴着,还时不时的伸着爪子挠挠她的衣裙,像是在逗她玩。 她则用抬着脚尖把小黑狗推到一旁,可小黑狗还以为她是在逗自己玩,边甩着尾巴,边扑腾着圆滚滚的身子牢牢的揽着她的脚。 李令月只好放下手里的书,将抱着脚撒欢的小黑狗抱起,义正言辞的警告道:“我没有要跟你玩,你老老实实在一边待着去,明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43、第三百四十三话 小黑狗歪着脑袋安静的听她说着话, 当她把话说完, 小黑狗又讨好似的摇着尾巴, 吐着舌头往她脸上舔去。 她避之不及的将小黑狗放下, 满脸不悦的训斥道:“不知道自己有多脏啊你不过是只乡野村狗以为套套近乎,装装可爱我就会大发慈悲收留你吗大错特错,要知道太平公主府可是神都最奢华典雅的宅邸,要是养着你这么只脏兮兮的田园犬, 整个格调就会下降一大截, 那是会被别人笑掉大牙的,你明不明啊” 每每只要李令月看着小黑狗说话, 小黑狗就会蹲坐在地上, 歪着头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颇有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看到小黑狗这副认真的样子,莫名被逗乐的她微笑着抬起手戳了戳小黑狗圆乎乎的小脑袋,问道:“你这是听得懂我话, 还是怎么的” 小黑狗被她这么一戳, 竟然向旁边一倒摔在了地上, 李令月蹙了蹙眉, 一摊手道:“喂喂, 你这是想讹人吗我可没用多大力气, 我可精明惯了,没那么好敲诈,你这小家伙就省省吧” 小黑狗像虾米似的扑腾了几下小爪子笨拙的站了起来,它抬起前爪搭着李令月的膝盖, 而后边奶声奶气的汪汪叫着,边跳着脚要往她怀里钻。 李令月颇感无奈的看着闹腾的小黑狗,微微一笑道:“你这心机狗假摔敲竹杠还真一样不落,让我觉得理亏,就能心软抱着你哄着你玩啊” 李令月本要拒绝,可看到小黑狗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她叹了口气道:“算了,看在你这么卖力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抱抱你,就一会儿知道了吗” 说着,李令月把热乎乎又软绵绵的小黑狗抱在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它的绒毛,同它说着话,渐渐地的小黑狗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见它睡得格外香甜,李令月不忍心将它叫醒,便轻手轻脚的将它放在铺设着波斯地毯的案几旁,而后便在一旁坐下继续看书,可还没看多久她就忍不住看看熟睡的小黑狗。 见小黑狗正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她担心这小家伙会不会冷着,便起身在屋子里找来一圈,找来一个黑漆百宝嵌的木匣,而是又找来一条厚绸披帛将其叠好放在木匣里。 这般捣鼓一阵后,她做出了一个简易的狗窝,她把小黑狗抱到木匣里,蹲在一旁微笑着看了会儿,正要起身听到门外响起了丫鬟前来禀告,说是小厮已经把黑狗血和牛尿准备好了。 李令月一听便纳闷了,小黑狗明明在跟前呆着,小厮怎么还能取到黑狗血,她首先想到的缘由是这帮狗奴才把小狗看丢了,怕告知实情会被责罚,便想要鱼目混珠敷衍过去。 当她有了这番心思,便不动声色的走到屋外,看到那几个小厮正恭恭敬敬站在院子里等候。 小厮们见李令月走近,连忙躬身行礼,那个能说会道的小厮将手里的一大碗颜色鲜艳的液体送到李令月,殷勤笑道:“主子,您别看那黑狗不过那么一丁点大,可奴才拿着菜刀往它脖子上一抹,那狗血可是哗哗的往碗里流,才一眨眼功夫就这么大一碗,您瞧着颜色多鲜亮,您摸摸这还热乎着呢” 小厮说着又端着碗往前凑了凑,顿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窜进李令月的鼻子里,她恶心得差点吐出来,她侧过脸真想要缓缓,可小厮放下那碗血,又从一旁端来碗浑浊的黄色液体凑到李令月面前。 当一股浓烈的异味朝她劈头盖脸而来,她整个人瞬间不好了,她捏着脖子,嚷嚷道:“咦这是股什么味啊拿远点拿远点赶紧的” 听到这话,小厮向后退了几步,连忙解释道:“主子,这是你要的牛尿啊气味是冲了点,可胜在现拉现取够新鲜。主子,东西都齐了,您打算如何处置” 听到问话,李令月边用衣袖扇着残留四周的异味,边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后,端着一副威严的架子,指了指盛着不明血液的大碗,用锐利的眼神盯着面前能说会道的小厮,问道:“你来公主府多久了” 听李令月突然这么问,原本满是殷勤的小厮脸色突然变了,他舔了舔嘴唇,暗暗的吸了口气方才回话道:“启禀主子,奴才来公主府已经有小半年了。” 李令月点了点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用那锋芒锐利得犹如利箭般的目光从一众小厮面前扫过,语气不紧不慢道:“那你们可知道,欺瞒主子该当何罪吗” 话语刚落,几个做贼心虚的小厮吓得魂不附体,因为极度的恐惧他们打起寒颤,而那个白净的小厮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李令月面前,把丢了小黑狗前因后果全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听罢,李令月教训道:“公主府的人可以愚钝,可不能没有忠诚。事情没办好,本宫可以网开一面,倘若欺瞒糊弄主子,本宫绝不会宽恕。” 说完,她向一旁的丫鬟吩咐道:“让护院把他们送到管家那里,由他来处置。” 等交代完,李令月便往屋里走,丫鬟连忙叫住她,问她该如何处置这两大碗血和尿。她就是不知 道该如何处置,才会忙不迭逃之夭夭,可眼见这不懂事的丫鬟叫住了自己,她只能停下匆忙的脚步,在心里稍作思量,方才开口吩咐。 她明明要说的是给院里的花施肥,可转身看向丫鬟时却误说出了:“浇花。” 当话说出口,李令月立马就后悔了,她想着既然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为了这么件小事再改来改去,难免给这帮奴才留下迟疑不决的印象。 于是,她索性将错就错,没有再说话,从容不迫的往屋子里去了。 这时,丫鬟目送李令月进屋子,不由得在心里寻思:“主子,特意将所有事推掉留在府中,又大费周章的弄来这么些玩意,只是为了浇花不应该是施肥吗咱家主子高深莫测得就跟神仙似的,她的心思岂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够看透,兴许这浇花是假,试探我们这些做奴才忠诚度才是真” 在丫鬟暗暗猜测之时,几个惹上麻烦的小厮也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着,主子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一碗不是狗血。 见此情形,丫鬟连忙向他们做了噤声的动作,又轻声训斥几句,才带着他们出来正院,到管家那儿领罚。 晚间,李令月见小黑狗叫唤个不停,心想它是饿了,就让丫鬟取了些奶来喂小黑狗,丫鬟听到吩咐,应承道:“是,主子。可天色已晚,几个奶娘恐怕已经睡下,恐怕得耽误一会儿功夫,请主子稍作等候。” 听到这话,李令月一脸纳闷道:“奶娘” 丫鬟回话道:“主子让奴婢取奶,不是要用来敷脸吗” 李令月这才想起以前从宫廷太医哪儿得了张对青春常驻的有着奇效的敷脸方子,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新鲜人奶,自那以后府里都养着几个奶娘,以往隔三差五她都会让丫鬟去取奶,再调和成敷脸的方子。 可最近事务太多,自己也渐渐生了倦怠之心,便没有怎么敷脸,就渐渐把这些琐事给淡忘了,当丫鬟说起这茬时她这才想起这事。 李令月原本是打算让丫鬟取些制作点心甜品的羊奶牛奶来,可丫鬟既然提到这处,她心里一琢磨觉得人奶也行,于是乎她顺手从一旁的黄花梨雕花茶案上提起一把造型古朴茶壶将给丫鬟 道:“你就拿这个去取吧” 见她递来茶壶,丫鬟看得愣住了,不由惊问道:“要取这么大一壶吗以前的用量似乎不过是一碗足矣。” 李令月一脸不悦道:“有问题吗府里不是养着好几个奶娘吗” 丫鬟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具体情况奴婢也说不准,不过奴婢之前去奶娘那儿,见一个奶娘老半天也只取一小碗,这么大一壶恐怕有些难度,再说主子只是敷脸,真能用得了这么多吗” 听到丫鬟的这番质疑,李令月脸色一沉没好气道:“你这是教本宫做事吗本宫真不明白这公主府的主子是你,还是本宫” 丫鬟连忙跪地请罪道:“奴婢不敢奴婢多嘴,请主子饶恕” “罢了,平身吧” “是。”丫鬟站起身不敢再多言,连忙从李令月手中接过茶壶,正要离开,李令月把她叫住 道:“既然奶娘都睡下了,那就去后院的厨房盛点牛奶来,本宫记得每天郊外的牧场都会送新鲜的羊奶和牛奶来府里,意思也应该差不多勉强用这一回也无妨。” 听到这番吩咐,丫鬟才算是松了口气,她应承着转身走到屋外,她边吩咐院里其她丫鬟准备敷脸的其它用物,边提着茶壶到后院取牛奶。 约摸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丫鬟就将敷脸用物准备齐全,正在内堂坐着的李令月,连忙起身将小黑狗藏到衣柜中,不过留了条缝隙让它呼吸,便吩咐丫鬟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44、第三百四十四话 当丫鬟把东西放下, 她正要将丫鬟打发走时, 小黑狗挠着衣柜汪汪的叫唤着, 因为柜子放在角落, 小黑狗的叫声又极小,丫鬟只是隐隐听到一些响动,正要聚精会神细听时,李令月却发话:“东西就放这儿吧本宫待会儿自己弄就行了, 告退吧” 丫鬟躬身道:“是, 那奴婢先告退了。” 丫鬟正迈开步子要离开,似乎又听到汪汪的叫唤声, 她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 便向端坐在一旁的李令月问道:“主子, 您有没有听到叫声” 李令月神情出奇平静:“叫声什么叫声” 丫鬟蹙着眉将屋子扫视了一遍,像是在寻找声源:“奴婢隐约听着像是狗叫声。” 小黑狗的叫声明明在屋子里时隐时现,可李令月睁眼说瞎话道:“没有啊本宫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要是没有被别的事, 就告退吧” 丫鬟不敢再多言, 带着满肚子疑惑退到了屋外。李令月怕小黑狗在柜子里闷得难受, 连忙起身把它抱了出来, 而后提起茶壶将奶倒在了本是用来敷脸所用的小金碗里。 她刚把小金碗放下, 闻到奶香的小黑狗便甩着尾巴凑上前,吐着红色的小舌头舔着碗里的牛奶。不过片刻功夫小黑狗就把牛奶喝光了,它仰着头冲着正蹲在一旁的李令月叫了几声,似乎还让她再给自己添点。 李令月笑了笑, 提起茶壶又往小金碗里添了一些,小黑狗又甩着尾巴开心的喝了起来。等喝饱以后,小黑狗完全没有搭理李令月,而是便腆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爬进摆放在书案边的小窝睡下。 见此情形,李令月颇有些不痛快走到小窝边,躬着身子用手戳了戳小黑狗耷拉着的三角耳,没好气道:“刚来那会儿可劲巴结人,这会儿混熟了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啊让我堂堂太平公主伺候你喝完吃完,连招呼不打就睡了啊,你谱摆得还真够大嘛” 正在李令月说话间,小黑狗仰着头看了眼她,舔了舔她的手这般敷衍的讨好过后,便不再搭理她睡了过去。 李令月见夜已深,让值夜的丫鬟伺候自己稍作梳洗便睡下,这晚她睡得很好,没有受到祖龙的滋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次日,她出门之前,让丫鬟拿来一个小竹筐,将小黑狗连同它用过的百宝嵌木匣和小金碗一齐放到其中,而后再一块锦缎盖着稍稍掩人耳目之后,便让院里的小厮抬着放到了马车上。 之后,李令月带着随行伺候的丫鬟坐上了马车,当马车缓缓起行,丫鬟看到摆放在其中的竹筐一个劲的乱动,并发出汪汪的叫声。丫鬟满脸惊讶的看了眼端坐在一旁的李令月,想起昨晚李令月的一些异常举动,她在心里琢磨一会儿,便十二分小心道:“主子,那筐里放着的是条小狗吗” 李令月阴沉脸,不悦的训斥道:“多事” 丫鬟不敢再多问,安安静静在一旁坐着,瞧着李令月时不时的掀开车帘往窗外瞧瞧。当行至一个热闹的街市,李令月突然吩咐车夫缓行,等行至一处巷子口,李令月又吩咐车夫停车。 等车停稳之后,李令月走出马车,吩咐随行的近卫将车里的竹筐抬到巷子里,等目送近卫走到巷子里将竹筐放下之后,李令月便在丫鬟的搀扶下钻进了马车,车夫便扬鞭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临近黄昏一场磅礴大雨突然而至,忙了整天的李令月还得赶赴宰相府贺寿,当她经过方才那处热闹集市时,突然想起小黑狗,不知此时它是不是遇到了一户肯收养它的好人家 她正这样思量着,马车已经来到宰相府,得知她大驾光临,身为寿星的宰相亲自等在雨中相迎,等她走下了马车,近侍早已经撑着一把大伞在车旁等候。 见了她宰相殷勤的上前与她寒暄,而她边向宰相说着些吉祥话,边则命左右送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贺礼。俩人这般一路说着话,一路往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宰相府走。 等寿宴散席之后,已经深夜,李令月坐上马车一路披星戴月的回到了公主府。等她就寝躺在软榻上,心里担心着小黑狗是不是有了好去处,翻来覆去总睡不着。 她只好宽慰自己,小黑狗虽然是只田园犬,可胜在可爱会讨好人,就算像自己这般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喜欢,更何况是其他人,那自然是更愿意收养这么只可爱的家伙娱己娱人看家护院。 当想到这儿,她蹙了蹙眉自言自语道:“喜欢可爱我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堂堂公主怎么会喜欢那些品种低贱的乡野村狗它那黑不溜秋的的样子,哪里可爱了” 她阴阳怪气的说过一通后,侧了个身闭上眼睛渐渐的睡了过去。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想的缘故,她梦见白天那场突然而至的滂沱大雨,她依旧坐在马车中又恰好路过丢弃小黑狗的那处集市,可这回她没有匆匆离开,而是叫停了马车,打着伞独自走进了那条巷子里。 她在一个角落里看到那个用来装小黑狗的竹筐,她凑上前看了看,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没有了小黑狗的身影,也不见了百宝嵌木匣和小金碗。 她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她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去时,突然听到从附近传来微弱的汪汪声,她的满脸的失落顿散,她嘴角浮现出一抹明媚的微笑,她边喊着“嘟嘟”,边寻着声音去找小黑狗。 这时,浑身湿漉漉的小黑狗从一旁的杂物堆里跑了出来,她丢下手中的油纸伞,开心不已的一把将小黑狗抱起,她紧紧搂着小黑狗喜极而泣道:“我知道即便我狠心的抛下你,可你还是会在原 地等我,对不对嘟嘟” “无论你说什么都对,只要你开心就好” 听到说话声,李令月吓得一愣,发现怀中的小黑狗已经不见了,而自己正同穿着一身衮冕之服的祖龙在雨中相拥,她一把将祖龙推开,没好气道:“怎么又是你我的小黑狗呢” 祖龙指了指自己:“在这儿之前,你不是说寡人能够幻化成任何面孔,蛊惑人心吗刚才那下算不算” 李令月冷冷道:“整天嚷嚷着庇护华夏永盛不衰的祖龙竟在这儿变狗玩,该说你脸皮厚,还是不要脸呢” 祖龙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以为寡人为何能死乞白赖的缠你,坦白讲寡人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李令月白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巷子,祖龙也跟着她走了出去。她看着在淅淅沥沥的暮雨中三三两两的行人正打着伞走在繁华的街市,正穿戴着斗笠蓑衣的车夫正扬鞭驾着马车在雨中疾驰,而街道两旁的店铺丝毫不受骤雨影响,依旧顾客盈门人来人往。 李令月看着雨中繁华的景致,感觉这里人事物都是那么真实熟悉,甚至有着合情合理的逻辑性和高度的和谐性,让身临其境的她仿佛觉得这并不是梦,自己确确实实的走在神都雨中的街市中。 当有了这样的错觉,她不禁停下脚步,当她看到近前买糕点的铺子,在心里一琢磨便走进铺子里,她指了指热气腾腾的笼屉,向正忙活着的店小二道:“给我来些包子。” “好嘞姑娘稍等”店小二边微笑着应承着,边拿下搭在肩头的白色手布包着笼屉盖抬起,问道:“姑娘需要几个包子在这儿吃,还是带走” “五个,带走。”李令月极为敷衍的回答着 店小二手脚利索从一旁抽了张粽叶卷成漏斗形,在用竹块夹五个松软诱人的包子放在粽叶里递给了李令月:“多谢姑娘惠顾,一共是十文钱。” 李令月蹙了蹙眉道:“十文钱梦里买东西,还要花钱吗” 听到她这口气,店小二收起迎客的殷勤微笑,将脸一沉正要教训她,跟在她身后的祖龙,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丢给店小二道:“寡人替她付了,不用了找了。” 当店小二看到身穿衮冕之服的祖龙竟没有丝毫意外,只见他捧着银子连忙跑到祖龙面前,连连磕头作揖道:“小人谢过祖龙恩赐小人谢过祖龙恩赐” 见此情形,李令月感到之前过分真实的一切,随着店小二对祖龙过分恭敬而化为泡影,她也终于肯相信此时此刻所经历的只不过是个近乎真实的梦。 李令月看了眼祖龙,将手中的包子扔给他道:“没意思” 祖龙轻巧一抬手轻巧的接过了包子,他边吃着,边问道:“如何才能让你觉得有意思说出来听听,兴许寡人能够替你实现,除了让寡人别再纠缠这件事。” 李令月耸了耸肩:“那没有了。” 说完,李令月走进雨中,她走了会儿突然觉得这雨下得很恼人,便对跟在身旁的祖龙道:“淋雨很好玩吗把雨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45、第三百四十五话 祖龙停下脚步, 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 问道:“你这是在差遣寡人吗寡人独断专行惯了, 从来都是别人对寡人惟命是从。再说, 这可是你的梦境,让雨停这样的小事,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吗” 听到祖龙的挑衅,李令月白了他一眼, 不服输的抬手往乌云密布, 大雨滂沱的天空一指,大喊道:“停雨停雨给我把雨停了。” 这时, 打着伞从李令月身旁路过的行人, 见她这副淋着雨的指天大喊着样子, 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甚至还小声议论着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疯病。 李令月见雨没喊停,倒引来这些非议声, 觉得面子挂不住的她不禁怒从心起, 她指了指身旁带着一脸幸灾乐祸微笑的祖龙, 对着那些低声议论的行人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 这家伙穿着龙 袍逛大街, 你们都没觉得不正常我吼两嗓子, 又怎么了” 祖龙上下打量了眼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李令月,笑道:“瞧你这姿色真可谓是相当之泼妇,这就是所谓的站街吗” 李令月将视线转向祖龙,气急败坏的纠正道:“什么站街, 这叫骂街。” “哦”祖龙笑着点点头:“原来你知道啊,要是让别人知道平日里端庄高贵的太平公主,在梦里像泼妇似的骂街,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啊” 李令月长长吐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能想法对付这个难缠的恶龙。她权衡利弊之后,恍然间意识到自己之前忽视了的一点,这条恶龙掌控了自己的梦,要是跟他耍横无疑是鸡蛋碰石头。可倘若自己肯牺牲色相哄哄他,他就会对自己言听计从,搞不好还能从他嘴里套出对付他的方法。 祖龙挑起一边的眉打量着正陷入沉思的李令月,露出一脸阴谋得逞的微笑:“你终于上道了,知道寡人就好美人计这口。你以往利用男人的看家本领全都拿出来,寡人受得起不过事先提醒寡人见多识广,没有下足本钱的,寡人可不会上钩,你应该明白寡人的意思吧” 听到这话,李令月在心里暗叫糟糕:“不好,这混蛋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那我动心思去想,直接展开行动速战速决,他就听不到了。” 主意已定,她向前迈了一步踮起脚尖在祖龙脸上亲了口,拉了拉祖龙的手露出一抹卖弄风情的微笑:“之前,你说过只要亲你一口,难办的事都会替我去办,是不是这样” 一直做惯了冷板凳的祖龙,突然被她这般热情相待,也不顾得是被哄还是被骗,他笑得一脸灿烂的连连点点头称是。 之后,他抬起手往天上一抹,顿时乌云散去雨也停了。他又一抹,擦去了徐徐西坠的落日,天空骤然间暗沉下来,而原本热闹的集市也华灯初上,点点星火将店铺鳞次栉比的街市照得犹如一条蜿蜒的火龙。 一旁的李令月完全惊诧于祖龙偷天换日的神来之笔时,祖龙不知从那里拿来一个鱼竿递给李令月。 李令月一头雾水道:“你这是带我去钓鱼” 祖龙微笑点点头:“没错。你抛竿试试。” 李令月看了眼四周,蹙了蹙眉道:“这是大街上,连水都没有哪里来的鱼。” 祖龙微笑道:“现在没有,你抛竿自然就有了。” 李令月点点头,可她从来没有垂钓过看着手中的鱼竿颇有些无所适从,她蹙着眉端详着鱼竿思考着如何才能放下鱼钩。 一旁的祖龙瞧着她这副笨拙的模样,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抬起手往鱼竿上指了指,提示道:“在这儿呢” 李令月边依言将鱼线放下,边逞能道:“我知道。不用你多嘴” 祖龙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令月手提垂着勾的鱼竿不知所措的看看这儿,看看那儿似乎在寻找着能够抛竿的地方。可她看到近前是青石铺就的街面,再眺望远处皆是灯火通明的店铺,别说小湖小溪就连口水井也没有。 她看了眼一旁的祖龙,耸了耸肩道:“我实在做不到自欺欺人,明知道知道这里没有水,没有鱼还有抛竿垂钓,这样真很傻” “这样啊”祖龙皱着眉像是很认真的想了片刻后,走到了李令月身后环抱着她,而后握住了她 拿着鱼竿的手,低语道:“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李令月转头看了眼不过咫尺之距的祖龙,没好气道:“所以,你这是趁机占我便宜吗” 祖龙用满是柔情的眼神注视着她,浅浅一笑摇摇头道:“不。寡人是在教你垂钓,可咱们要钓的不是鱼,而是”祖龙像是故意卖了个关子,将话停在了这儿。 李令月蹙了蹙眉问道:“不是鱼,那么是什么别藏着掖着,倒是说啊” “待会你就知道。”说罢,祖龙握着李令月的手一甩,鱼钩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飞窜到暗沉沉的天空,祖龙松开手看了眼满脸诧异的李令月,微笑:“现在已经抛了竿,接下来就看能从天河里捞出些什么来。” 李令月感觉手里的鱼竿沉甸甸的,似乎是被水的吸力牢牢吸住,再听到这番话,她不禁瞪大眼睛看着说得一本正经的祖龙,又顺着的银色的鱼线仰头看了看暗沉得没有一丝光亮,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天幕,颇有些瞠目结舌道:“天河鱼线才多长,随手一抛怎么可能就到了天河” 正在她说话间,她原本笔直横着的鱼竿突然一弯,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抖动,她眉梢一抬向祖龙惊诧的问道:“喂喂你看,你看这是怎么了” 比起她的惊慌失措,祖龙则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上钩了,赶紧收线。” 依言,李令月连忙转动起收线的轮轴,可藏在天幕那头的东西实在太沉太沉,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过转了两圈。 她累得气喘吁吁,却看到身后的祖龙没有半点上前帮忙的意思,她没好气道:“喂别杵在那儿了,赶紧来帮忙啊” 祖龙点点头,上前提着晃动的鱼线往里拉,而李令月则转动轮轴收线,忙里偷闲之时,她随口问:“对了,咱们钓来的究竟是什么啊不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吧” 祖龙转头看了她一看:“东西都快钓上来了,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你觉得天河里能有什么” 李令月停下转动轮轴的手,蹙着眉思索了片刻,喃喃自语道:“是哦天河里都有什么九天之上的东西应该都不会太差吧管他的,先捞出来看看。” 这样想着,李令月督促着祖龙赶紧收线,她则连连转动着轮轴。正在她满心期待之时,看到原本暗沉的天空隐隐有了些许光亮,让她得以瞧见鱼线升入的天幕之处似乎有着圈圈水纹涟漪,就好 像她头顶的那一方并不是漫无边际的天空,而是深不见底的湖泊。 正在她对眼前的奇异之景心生困惑之时,她看到头顶的光亮越来越明显,直到它突破密实厚重的云层,露出弯弯的一角,她方才知道自己钓上来不是什么天界宝贝,而是稀松平常的月亮。 她顿时感到很扫兴,将钓竿丢给祖龙道:“你让我在这儿费了老半天劲,就钓来一个月亮,还能再无聊点吗” 祖龙握着钓竿抬头看了高悬在天幕的弦月,皱了皱眉道:“不喜欢啊要知道你钓来可是一个月亮,这都不算有趣吗” 李令月没好气道:“你当我傻啊那可是月亮就算我不把它钓上来,它也会自动自觉的出现在天边。这不叫有趣,这叫画蛇添足” 听到她的这番理论,祖龙颇有所悟的点了点,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月亮,瞧好了” 说罢,转动起钓竿上的转轴,原本的弯弯弦月渐渐变成了圆圆满月,他又猛转了几下轮轴,原本远在天边不过一巴掌大的圆月,渐渐大如盆又大如鼓,圆月投下的银辉把原本朦胧又静谧的街道照得明如白昼。 祖龙看了眼一旁李令月,只见她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出现的奇异之景。祖龙一抬手将鱼钩收了回来,微笑着向一旁的李令月问道:“现在是不是有意思多了” 李令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致,完全被天空这轮奇异又惊艳的圆月所沉醉,可当听到祖龙颇有些洋洋得意的的问话,她口是心非的摇摇头:“并没有。” 即便祖龙能够听到她的心声,却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道:“兴许咱们该换个地方欣赏,才会有意思。”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祖龙揽着腰向后一跳,来到了万丈高峰之巅。她看了眼寂静的四周,又看 看脚边深不见底的悬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倒吸了口凉气,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见到她慌了神的模样,祖龙连忙柔声安慰道:“别怕,有寡人在,会好好保护你,别担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46、第三百四十六话 有了这番宽慰, 她的心顿便安慰的下来, 却表现得毫不领情道:“因为有你在, 才有要担心。” 祖龙挑起一边的眉看着一脸冷淡的李令月, 笑了笑道:“悬崖之上孤男寡女,的确该担心不过话说回来,十年前我们初次见面就亲了嘴,可十年后才不过牵牵手, 这发展没有前进放倒后退 了, 这可不像寡人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作风, 不如今晚就让寡人酣畅淋漓尝尝大战凯旋的滋味如何” 祖龙边向她疯狂暗示, 边不怀好意挑了挑眉。 李令月利落干脆道:“可以。” 听到这样的答案, 祖龙愣了片刻,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感相信:“什么寡人不太喜欢乘人之危,所以有必要提醒你是不是露个不字” 李令月摇摇头:“没有。我说可以。” 祖龙撇嘴一笑, 乐呵呵道:“痛快既然如此, 那寡人就不客气了” 他边说着, 边伸手要去揽李令月的腰, 却被李令月一巴掌地打了回去。见此, 祖龙一脸不解道:“咱们不是你情我愿了, 这又是为何欲拒还迎吗” 李令月答话道:“你情我愿之前,你先得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祖龙想了想,点点头:“这样啊,那说吧” 她打量了眼祖龙:“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来面貌, 华夏祖龙的真容到底如何能否让我瞧瞧” 祖龙稍作思考,言语极为真诚道:“现在你看到的就寡人的样子就是作为凡人该有的面貌,倘若你要寡人亮明真身的话,寡人怕吓到你。” 李令月蹙了蹙眉,问道:“凡人面貌,那是什么意思” 祖龙解释道:“凡人嘛,既是出生为人的样貌,寡人作为秦皇便是这副面貌。” 李令月点点头,顺势问道“上一世是秦皇,那这一世作为大周战神袁一呢” 祖龙没有多想便回道:“自然也是这副” 说到这儿,意识到被套路的祖龙,连忙将话收了回来:“寡人倘若再世为人,自然也是这副模样,至于你说的那个袁什么一,样貌与寡人相似也无需大惊小怪,毕竟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嘛” 李令月一脸狐疑的盯着眼神飘忽的祖龙,语气极为严肃道:“话虽如此,可你们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样况且之前你在梦中可是明明白白告诉我,你就是他,他就是你,该作何解释啊” 祖龙仰着头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道:“寡人真有真有这么说过吗寡人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见他矢口否认,李令月用命令的口吻道:“你要不是做贼心虚,就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祖龙点点头将飘忽的视线转向李令月,微笑着与之对视了许久,柔声说道:“没想到时间一晃就快一千年了,你还是那么美,寡人依旧爱你如初,寡人看过了多少次黄河水清,又看过多少回沧海桑田,只可惜没有你在寡人身边,寡人有多寂寞,你” 可李令月似乎没有被祖龙这番动情述说所感染,她一抬手打断道:“停先请打住你的那些肉麻的表白,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 “问题”祖龙愣了片刻,点点头道:“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寡人本是要说些什么的,可看到你这双美得动人心魄的眼睛,寡人的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只想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哪怕你不爱听嫌烦,寡人也想说给你。哪怕等到海枯石烂的那天,寡人对你也绝不会” 此时,在李令月看来狡诈多端的祖龙,完全是在同自己绕圈子,面对他的痴心情长,她毫不留情的打断道:“停停停先回答我的问题,待会我会留足够的时间让你说个痛快,怎么样” 祖龙笑着点了点头:“好吧你刚才问什么来着” 李令月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祖龙稍作思考之后反问道:“你千真万确寡人真和那个袁什么一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有分毫差别吗” 李令月打量着面前的祖龙,而后仔细甄别的着他与袁一之间的差别,思考片刻后,她才开口道:“你们的相似之处有很多,至于不同之处自然也是有的,他是现实,你是梦境。对我的态度来说他若即若离,你死缠烂打。至于你们的性格,他自以为是,你狂妄自大,他细心周到,你智慧过人。他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而你不厌其烦的挂在嘴上。这样看来你们的区别是他内敛,你不要脸。除此以外,你们简直就是一个人。” 听到这样的结论,祖龙满脸不快道:“这样说来,你是喜欢他多一点咯” 李令月耸了耸肩:“你们摆明就是同一个人,有区别吗” 祖龙知道李令月又在给自己下套,连连摇头否认道:“不,寡人与他只是相似的两个人罢了。你想想,寡人可是庇护华夏的祖龙,倘若再世为人怎么可能成为一个资质平庸的凡人,再怎么着也得投生帝王家君临天下,再不济也要做当世枭雄倾覆乾坤,一统天下。寡人怎么可能像袁一那样安分守己的镇守疆土,尽忠职守,那是寡人才能享有的权利,寡人可是万世君王,怎么能向别人称臣。” 听到他这番话,李令月觉得也有道理,她若有所思道:“这道理也说得过去,可事事无绝对,若这个问题换个角度来看,你既是祖龙那必定可以选择投生之所,你没选择生在帝王家,或许是那些世今生之论的确存在,你对我怀有企图心不想跟我做兄妹,这样推论,事情也变得合情合 理。” 她边头头是道的说着,边仔细观察着祖龙的表情,见他没有反驳,只是神情严肃的仔细听着,她便知自己抛出推论符合实情。 之后,她继续推论道:“若你真再世为人,没有成为逆臣贼子倾覆乾坤,或许只是没有恰当的时机和恰当的事件促成。历史上可不乏忠臣沦为覆灭正统拥兵自立的列子,若你真是袁一其实完全具备这样的实力,至于时机” 说到这儿,李令月故意顿了顿看了眼祖龙脸上的神色,方才继续道:“我母皇年事已高,对朝廷已经逐渐失去了掌控力,而储君之位悬空各方势力都在暗地里卯足了劲想要把自己的主子送上一步登天之位。几乎能够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必定有场难以避免的血雨腥风,那正是你的时机。” 祖龙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出言反驳道:“你可知道这番猜测不仅仅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会给袁一带来灭顶之灾。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吗” 面对祖龙的质疑,李令月从容自若道:“我爱他这没错,可我已经过了爱得丧失理智的年纪。若抛开情感,以政治眼光来看,任何一方势力只要能把他拉入麾下,都可赢得最后的胜利。细细想来,他已经功高震主了,可为何母皇没有除掉他,也没有消弱他的权利,难道不怕哪一天他生了不臣之心,来一招挟天子以令天下吗” 看到李令月满脸困惑,祖龙道出缘由道:“你母皇绝非等闲之辈,你能想到的,她会想不到吗你以为她为何要那么着急让你嫁给他自然是有了你这么个枕边人既可对他起到时时监视的作用,又能制衡各方势力,更重要是能够打消你搞风搞雨的兴头,可谓是一举多得。” 李令月沉默了片刻,冷冷一笑道:“难道她就不怕棋错一着,袁一娶我只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再图谋她的江山” 祖龙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她看了许久,言语间尽是嘲讽道:“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亏他这么爱你,可你却把他当贼看,要是让他知道你的这些心思,说不定还真就来那么一手,索性让你称心如意得了” 听到这番指责,李令月不以为意道:“你以为我真有这么傻,会当面跟他说这些话吗眼下我身在梦中任凭我怎么说都可以,除非你是他,那就没辙了。” 祖龙摇摇头否认道:“不是。” 李令月眯眼看着他,质问道:“是吗我不过提出合情合理的猜测,为何你会这么气愤难平” 祖龙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因为看不过眼。” 李令月反驳道:“看不过眼就这样” “不然呢” 李令月露出一抹智慧高深的微笑:“不管你承认还是否认,反正我已经认定你们就是同一个人。你真实存在也好,或者说这一切不过是日有所思的黄粱一梦,我知道你就是他。而你的出现只是为了提醒他有多么爱我,值得我再一次怀揣着白头偕老的心愿不顾一切的放弃所有。可此一时彼一时,我已不再年少轻狂,心没有那么纯粹,我已经做不到了啊” 说到这儿,她长长叹了口气,看了看面前沉默不语的祖龙,极为真诚的问道:“换做是你,愿意放弃耗费数年光阴苦心经营得来的一切,而去交换一念而起,一念而止的情爱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47、第三百四十七话 祖龙摇了摇头, 干脆利落道:“不愿意。如果寡人愿意就不会伐赵, 也不会身死之后, 依旧遗恨千年。可寡人不是袁一, 无法知晓他的决定,如果他愿意为你放弃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利,那你愿意放下种种猜度不安与他白头偕老吗” 原本一脸坚定的李令月听到此问,蹙了蹙眉低头陷入了沉思。 许久后, 她方才回话道:“我不知道。就好像当初我不知道自己会走上权利争斗这条路, 当初我是多么厌恶,多么想逃离这帝王家, 可如今却为之着迷。未来的路是如何, 我不知道, 也不需要去知道,我只知道脚下要走的路依旧通往权力之巅。或许,一直以来我都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不管是爱情, 还是其他。只要我想拥有的, 就必须拥有才会善罢甘休。” 祖龙垂着头沉默了许久, 嘴角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寡人在世为人不做君王, 不为佞臣, 不过想要好好爱你一世,算是弥补过失,也算是了却心愿。事到如今却发现你不配,至少这一世的你不配” 见眼里透着寒意的祖龙冷冷的说着这番话, 李令月突然泛起阵阵心酸,因为在一刻她尤为清晰的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是祖龙,更是袁一。她心如刀绞,却故作坚强道:“既然不配,那就不要再纠缠不管是在荒唐的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之中,我们就各自安好吧” “如你所愿。”说罢,祖龙伸手一推将李令月推到了面前的万丈悬崖,李令月满是惊恐的急速下落着,伴着呼呼风声,她破口大骂道:“你这杀千刀的王八羔子,我不会放过” 还没等她骂完,感觉身体已经落地的她猛地睁开眼,她看到自己已经回到现实之中。感到全身酸痛的她裹着锦被从软塌上坐起,想起祖龙毫不怜惜将自己推下悬崖的那一幕幕,她气愤难平的咒骂了几句。 她见天已大明,便吩咐丫鬟传唤洗漱。等洗漱过后,她刚穿戴整齐正要到外堂用膳,便听到门房在门外传话道:“主子,神兵副统领梅仁在府外请求,不知主子可否准见” 听到这话,李令月在心里嘀咕:“这一大清早的是怎么了老娘这肚子火还没消,那家伙怎么就上门来找晦气。正好送来个受气包,让老娘憋在心里的这口气顺一顺。” 这样琢磨一番,她便吩咐门房把梅仁带进来。 不多时,只见身着神兵司官服,腰配宝剑的梅仁便精神抖擞的走进了房间,当他瞧见在用早膳的 李令月,笑得极为殷勤的来到李令月跟前,跪地行礼道:“卑职神兵副统领梅仁,拜见太平公主殿下。” 李令月抬起眼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一大早就来滋扰,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本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梅仁猝不及防受到这一记当头棒喝,他愣了片刻,他边端详着正将精致点心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的李令月,边在心里琢磨着:“这臭娘们,一大早的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究竟是昨晚没睡好,还是今早便秘没拉好瞧她这面色白里透红,肤质水水嫩嫩的模样,不像是有那些困扰的人啊不过话说回来,她比我家那黄脸婆还年长几岁,可看上去倒比那黄脸婆至少年轻十岁,就算说她不过二十出头,恐怕都有人信。倒是奇了怪了,她究竟吃了什么把自己养得这么好也难怪袁哥会被她吃得死死的” 见梅仁盯着自己发愣,李令月将脸色一沉,放下手中的筷子,没好气道:“本宫问你话,发什么呆” 梅仁这才回过神,连忙移开视线答话道:“是,卑职不敢贸然打扰公主,事情是这样,昨日卑职从神兵司回府的路上,闲着无聊便在集市中随便逛逛。” “卑职在成衣铺买了件款式极好的织锦袍子,心情大好的出了成衣铺,又被隔壁的掌柜拉着看了些新到的朱钗首饰,说起来那里有支嵌有绿松石和红玛瑙的步摇很配公主的这身缕金百蝶穿花宫缎裙,倘若要是把发髻梳成惊鸿髻,那便是美” 见梅仁叽叽呱呱的说了一阵,听得一头雾水的李令月抬了抬手,不耐烦的打断道:“闭嘴本宫没兴致,也没时间在这儿跟你唠家常,你跟尊夫人闲逛的琐碎不必细说,捡要紧的长话短说,明白吗” 梅仁纠正道:“夫人没有啊昨天就我一个人在集市闲逛,有时候累了一整天,就会到处逛逛买买特别能够舒缓心情。” 在旁伺候的丫鬟见梅仁说得一本正经,不由得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不太理解一个大男人为何会对逛街情有独钟,还对女子的朱钗首饰,穿着打扮如此津津乐道。 李令月自然不能免俗,这些年她或多或少听说过关于梅仁的与袁一的风言风语。虽然她和梅仁居住在神都却没有多少交集,直到近来因为袁一的缘故,才有了几次打交道的机会,即便如此话题也总绕不开袁一。 如此,她对梅仁其实知之甚少,可眼下听到他这番展露个性的侃侃而谈,加之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让她不禁泛起嘀咕:“这梅仁乍看之下,也算上风度翩翩,俊逸出尘。可同他聊过几句之后,怎么就感觉不对劲了究竟是哪不对劲一个大男人会因为买了件好看衣裳而心情大好会被掌柜招呼进店里看新到的首饰会对女子的穿着打扮如此在行这哪是不对劲,这摆明就是有毛病” 想到这儿,她不禁细细的打量起跪在面前的梅仁,思量起那些不绝于耳的传闻,在心里琢磨:“难不成他真跟袁一有一腿,毕竟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更何况是传了那么多年。这样一瞧,他油头粉面的确颇有几分姿色,输给女人的确不甘心,可输给男人那我岂不是有多了一个放弃的理由” 当梅仁看到李令月正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自己看了许久,梅仁打了个冷战道:“说实话,卑职被公主这样看着感觉心里毛毛的,公主能不能有话直说” 听到这话,李令月连忙收起窥探的眼神,端着威严的架子问道:“本宫在想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对穿着打扮如此在行” 梅仁皱着眉像是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我也不知道。一直都是如此,不管什么首饰衣裳,只要在我眼前一过,我脑子里就会莫名其妙闪现最佳的搭配方式。定安王府里同我处得好的那些丫 鬟,平日里要上集市买什么衣裳首饰必定会叫上我替她们拿主意。所以在神都的王侯府邸之中定安王府的丫鬟,甚至嬷嬷的穿着打扮永远是最出彩,算起来我可是功不可没的地方。” 听到这话,屋里的几个丫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李令月也顺着话说道:“既然如此,那改日本宫得了空,有没有兴趣陪本宫到处逛逛,买些称心如意的首饰衣裳,顺便好好聊聊。” 梅仁属于见到点阳光就灿烂的个性,听李令月这般一说,他立马顺杆往上爬道:“好呀,卑职乐意奉陪不过卑职跪了这么久腿都跪麻了,能不能让卑职站起来说话。” 李令月点点头:“平身吧”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拍了拍膝盖又跺了跺脚,笑嘻嘻的凑上前看着摆放在食案上那一碟碟精致的早点,咽了咽口水道:“卑职出门匆忙都没顾得上吃早饭,瞧着这些挺好吃的,公主一个人吃得完吗” 李令月看了眼身旁的丫鬟,吩咐道:“拿一套碗筷给梅副统领。” 丫鬟刚摆上碗筷,梅仁道过谢便一屁股在坐下,乐呵呵的吃了起来。李令月看了眼梅仁方才放在地上的锦缎包裹,便问道:“那是什么” 梅仁顺着李令月视线往后看了眼,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他急忙起身边捡起包裹将其打开,边道:“这是我昨天去集市,经过一条巷子偶然捡到的,瞧着东西是稀罕宝贝,上面还印着太平公主府的款,就特意给公主送回来了。” 当看到梅仁递到面前的百宝嵌木匣和小金碗,李令月愣了片刻,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就这些” 梅仁点点头:“就这些啊” 李令月心里燃起的希望顿时变成了失落,她点点头并没有接过梅仁递来东西,只是站起身往内堂走。梅仁连忙叫住了她,问道:“公主,这东西” 李令月停下脚步,背着身子淡淡的说了句:“放下,走吧” 梅仁将东西交给一旁的丫鬟,拿起筷子夹起糕点胡乱的吃了几口,等急急忙忙咽下后,向呆站在一旁的李令月躬身道:“那卑职先告辞了。” 正当梅仁迈开步子要离开时,李令月经过一番挣扎之后,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你或许,有没有看到一条小黑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48、第三百四十八话 梅仁难掩惊讶道:“公主怎么知道巷子还有条小黑狗难道那条小狗也是被那些笨贼顺走然后遗弃的” 听到这话, 李令月转过身满脸不解的看着梅仁, 问道:“笨贼顺走” 梅仁解释道:“以我在捕衙有经验, 一些初出茅庐的小贼摸进王侯府邸偷了一些有印款的东西, 发现难以销脏又怕惹事,随手便遗弃了。难道公主不是遭遇这样的情况吗” 李令月不好否认,便点了点头顺着话题问道:“那条小黑狗呢” “当然是抱回王府养着了,我家拿几个小子可喜欢了, 公主要是不介意就给我养着吧我保准把它养的肥肥嫩嫩的, 可也不能养得太好,要知道我袁哥最喜欢吃狗肉, 尤其是这种大补又养生的田园黑狗, 以前他可是见一只逮一只。” “听说再过一年半载他就会从安西都护府调回神都任职, 到时他看到府里有只这么肥嫩的黑狗,肯定是二话不说就拿来做下酒菜。” 听梅仁喋喋不休的念叨完,李令月心生疑惑的问道:“你听谁说他会被调回神都怎么连本宫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这时, 意识到说漏嘴的梅仁连忙捂着嘴愣了片刻, 摇头道:“没有听谁说, 我瞎猜的。” 李令月看了眼局促不安的梅仁, 试探的问道:“是婉儿告诉你的吧” 梅仁在心里纳闷:“这臭娘们还真够厉害, 一下子就看出来是婉儿给我透的风。这也难怪她的眼线遍布朝野, 肯定知道我跟婉儿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既然她猜到了那就卖个乖索性承认得了。” 梅仁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咧嘴着一笑道:“公主真是智慧过人,什么也瞒不过公主的慧眼。不过 求公主千万别告诉婉儿姑娘, 要是让她知道我这么藏不住话,肯定会跟我翻脸。”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梅仁躬身拱了拱手道:“若公主没有什么吩咐,那卑职先行告退了。” 李令月垂着视线,舔了舔嘴唇道:“本宫这儿需要条看家护院的狗,你把小黑狗带回来。” 此话一出,梅仁在心里琢磨了片刻,皱了皱眉道:“小黑狗才那么一丁点大,看样子像是还没满月,看家护院这事貌似有点悬。公主与卑职所说的确定是同一条狗吗” 李令月没有回答,而是迈开步子径直走进了内堂,留下一脸蒙圈的梅仁呆站在房中不知所措。梅仁看了眼屋里的丫鬟,指了指往内堂去了李令月,低声询问道:“你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丫鬟好心提醒道:“您甭管我家主子是什么意思,您只管把小黑狗抱回来便是。” 梅仁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转身往府外去了。 晚间,在外面忙碌了一天的李令月回到公主府,刚走进正院丫鬟就把这小黑狗来到她面前,回话道:“主子,梅副统领把小黑狗送来了。” 李令月一脸漠不关心的瞥了眼摇着尾巴的小黑狗,摇摇头道:“他说得没错,这狗这么小只不能看家护院,的确不是本宫要找的那只小黑狗。” 丫鬟蹙了蹙眉思索了片刻,带着小心问道:“既然如此,那奴婢是否替主子把这狗送回定安府王” 李令月发话道:“不必麻烦了,既然梅副统领送来了也是一番心意,就勉为其难手下吧” 听到这话,丫鬟在心里嘀咕:“主子这是怎么了今早明明是她胁迫人家忍痛割爱,现在狗拿来了又说不是这只,还回去又不肯,这不摆明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真搞不懂这些达官显贵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丫鬟心里虽然这样想,可表面上却是很恭顺应承着:“是,奴婢明白了。” 李令月环看了眼百绿树成荫,百花齐放的院子,吩咐道:“这正院地方也宽敞,就把它养在这儿,好好照顾着,兴许再大一些就能看家护院了。” 等这样吩咐完,李令月便迈开步子进了屋。 至此,小黑狗就在公主府安了家,有了李令月的吩咐,院里的丫鬟自然不敢怠慢,每日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小黑狗,因为小黑狗太小并没有用狗绳栓着它,而是任它在偌大的院子里撒欢嬉戏。 李令月给了它看家护院之职,白天丫鬟就让它在院子里玩耍,晚上则睡在屋外长廊处一个用竹筐和旧被褥制成的小窝里。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小黑狗来到公主府便三月有余,原本不过一巴掌大小的小奶狗因为公主府伙食太好的缘故吃得膘肥体壮,从小黑狗变成大肥狗。 虽然李令月在人前从不亲近小黑狗,可暗地里时常把小黑狗偷偷抱进房里,同它说话逗它玩。 小黑狗也很认主,每晚不管它在窝里睡得有熟多香,只要院子里响起李令月晚归的脚步,它都会一个激灵从窝里窜起来,甩着尾巴屁颠屁颠的来到李令月面前欢乐的围着她打转,而后一路从院门口护送她进了屋,才会再回到窝里睡觉。 每天天还蒙蒙亮,已经长得膘肥体壮的小黑狗就会跑到李令月屋前,立起身子用前爪拍打着窗户,直到睡眼惺忪的李令月推开窗户,它便将脑袋耷拉在窗台上,瞪大眼睛讨好的看着满脸笑意的李令月。 往往,李令月见四下无人都会伸手拍拍它的脑袋,用很轻很柔的声音同它说话,它则高兴的甩着尾巴,亲热的舔着李令月的手。 每每这般避开所有人同小黑狗亲近过后,李令月见天色尚早就会回到温暖的被子里再睡会儿回笼觉,直到伺候晨间洗漱的丫鬟把她唤醒。 之后,等丫鬟伺候洗漱过后,新的一天便开始了,她会像往常一样边吃着早膳,边翻看着行程安排的小册子,而最近除此之后,她则又多了一项事宜。 因为近来几乎每天她都会收到袁一从安西都护府寄来的书信,不仅如此,袁一隔三差五还会派人将塞外各国收罗来的新奇玩意和风味食物一车车送来公主府。 所以,院里的丫鬟都会趁着她吃早膳的空当,将昨日收到的书信递呈给她。在书信中,袁一都会不厌其烦的将自己每日所做的琐事之事巨细无遗的写于信中,并将对她的思念之前穿插其中,最后是殷勤希望收到她的来信。 每每拿着厚厚一沓犹如流水账般的信,李令月总会心情复杂的犹豫许久,才将信拆开,细细看过之后,便吩咐丫鬟放到里屋。 见李令月每回只看信,却从不会信,一日丫鬟终于忍不住多嘴问道:“主子,这些日子定安王又是寄信来,又是送东西来的,这千里迢迢的多不容易,您都不给他回信吗” “回信”李令月摇了摇头,陷入了一阵许久沉思,她轻叹了声:“那该写说什么算了,就这样吧他收不到回信,就不会写了,我也能免去一桩事。” 李令月虽是这般心思,可远在安西都护府的袁一完全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此时他正坐在书案前,提着狼毫在面前的信纸上奋笔疾书。 这时,从外面进来的施琅见正独自坐在房中书写的袁一嘴角还挂着略微笑意,他便凑到近前瞧了瞧,可只是瞧了个大概就被警觉的袁一拿起一旁的兵书将信挡住。 袁一沉着脸训斥道:“兔崽子,他娘的越来越没规矩了老子处理重要事情,还轮不到你人五人六的在这儿瞄来瞄去” 见他被惹急了,施琅躬身打了个拱手,赔笑道:“王爷教训的是,卑职不该扰了王爷谈情说爱的雅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49、第三百四十九话 见施琅拐着弯的调侃自己, 袁一将手中的狼毫搁在砚台边, 他双手环胸的看着一脸笑嘻嘻的施琅, 问道:“谈情说爱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听不懂” 施琅继续调侃道:“王爷每日只要一得空,就会关起门来在屋里即兴挥毫给远在神都的公主写情信,每回寥寥数语还嫌不过瘾,必定得洋洋洒洒写够数十页纸才肯罢休。” 说着, 他看了眼脸色不怎么好的袁一, 却不以为意的继续道:“从某种程度来看这应该也算谈情说爱。可话说回来,王爷热情洋溢的写了不下上百封信, 又耗费不少心思拉了一车又一车的奇珍异宝送给公主, 可无一例外石沉大海。以卑职来看, 王爷这绝对算得上正儿八经的单恋,还是死缠烂打那种。” 等施琅喋喋不休的说完,袁一冷着脸点了点头:“死缠烂打你真这样觉得吗” 施琅皱了皱眉, 在心里掂量了片刻, 方才回话道:“您是让卑职说真话, 还是假话” 袁一嘴角扯出几分牵强的笑意:“你说呢” 施琅憨憨一笑, 打了个手势:“卑职觉得的确有那么点。毕竟公主压根就不搭理您, 对您的态度冷淡的更是就像冰块似的。就算卑职再喜欢一个女子, 回回都坐冷板凳吃闭门羹,卑职肯定没有王爷这样的干劲,这样的毅力去纠缠人家。” 袁一似笑非笑道:“是吗果然不愧是安西都护府最直的直肠子,说的每句话都的那么中听。” 施琅抓了抓后颈, 憨憨一笑道:“卑职真听不出您这究竟是在夸卑职,还是在骂卑职” “当然是在夸你。砚台没墨了,过来替我研磨。” 听到吩咐,施琅赶忙上前替袁一研磨。让施琅不解的是不管自己如何磨,端坐在案几旁袁一总说不够,还一个劲的催促他加紧磨墨,直到砚台的墨已经满到再也无法研磨,袁一才发话道:“可以了。对了,刚才见你行色匆匆的,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 见到这话,施琅方才想起要办的正事,他气恼不已的一拍额头道:“瞧卑职这记性,王爷派去游说各国君主的特使已经回来了,正在政事堂等着您,说是给您带来了好消息。” 听到这话,袁一大喜过望的点了点头,正起身要往外走,听到一旁的施琅问道:“卑职很好奇, 倘若王爷借鸡生蛋的买卖真被那些国君采纳,您一年能够挣到多少银子” 袁一微微一笑道:“唐公子一年能够挣到多少银子,那我就能够挣到多少银子。” 施琅瞪大眼睛,张着嘴满是惊讶的愣了片刻,方才道:“卑职可是听说唐公子一年能挣得万万两银子,甚至许多国君都得找他借银子修宫殿发军饷,虽说您也依瓢画葫芦学着他在各国开设钱庄。可俗话说的好做生不如做熟,他的买卖已成气候,能挣的钱都被他挣去了,您就这么有自信能够把他挤兑黄了,自己吃独食吗” 他露出一脸胸有成竹的微笑,没有过多话语表明自信,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声:“有。” 施琅笑着点点头,而后他像想到什么似的,警觉的四下看了眼,凑近袁一压低声音道:“王爷,您别怪卑职多嘴,倘若那生意真如您说的那样有赚头,这生意的确是门好生意。可您怎么也是朝廷命官,要是让圣上知道你趁着职务之便搞生意捞大钱,圣上肯定会大发雷霆。卑职觉得,这事您还得小心斟酌。” 他上下打量了眼在耳边嘀嘀咕咕的施琅,投出赞许的微笑:“不错嘛,你这兔崽子除了直肠子以外,还是有些脑子嘛我自然知道这层厉害关系,要是瞒着朝廷在外面挣个几千万把两银子改善生活,朝廷兴许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要是能够挣得万万两,那情况就不同了。 “这一点我都想好了,要是买卖黄了就算我的,倘若要是买卖好,我就把全盘买卖孝敬给圣上,就当是提前献上的聘礼。我几乎能够想象,她老人家受到这么大棵摇钱树肯定会乐得合不拢嘴。”说到这儿,心里满是憧憬的袁一不禁开怀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施琅见他过分乐观,施琅冷不丁的给他泼了一盆凉水:“这八字还没一撇,您是不是开心得太早了一点” 正在心里勾勒着婚后美好生活的袁一,受了这般善意的拆台,原本从心里透出的那股子开怀劲顿时烟消云散。 他阴着脸将视线转向施琅,没好气道:“你不会溜须拍马取悦老子,就算了至少不要扫老子的兴什么叫八字还没一撇什么叫高兴得太早女人是用来追的,她不搭理我无非是想要让我追得更卖力一点,你这乳臭未干的兔崽子怎么会懂女人的心思,跟你说了都是白搭” 见他来气,施琅表面上虽然一个劲的点头应承着他的话,可心里却极不认同:“火气这么大,看来的被我挫到痛处了。你就可劲的自我安慰吧要是公主真跟你情投意合,眼见你不辞辛劳的天天给她写信寄信,她不可能既不主动,又不拒绝,她这摆明没把你当回事。说起来还真有意思,以前梅将军天天写信来,眼巴巴的指望着你回信,可你压根没当回事。如今轮到你写信眼巴巴盼着公主寄来只言片语,这该说这叫一物降一物,还是恶有恶报呢” 他想到这儿,再看到面前着急上火的袁一,不禁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袁一抬起手往他脸上指了指,不悦道:“你这一脸笑是什么意思” 施琅这才意识到闯了大祸,慌忙收敛起笑容,结结巴巴否认道:“卑职卑职没有笑,您看错了。” 袁一气急败坏的揪起施琅的衣领:“你他娘的,当老子瞎啊老子告诉你,公主迟早是我的人,你再敢扫老子的兴,老子把你调到关内道小海养一辈子羊” 施琅在袁一身边呆这么些年,多少知道他的脾气。见他动真格施琅立马赔着笑脸附和道:“您说得什么都对您待公主死心塌地的好,就算她的心是块石头也会被您捂化了,您也别太着急上火,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见袁一的脸色好转,施琅继续宽慰道:“您也知道公主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她有多少朝廷事务要处理,兴许是太忙才没跟你写信,说不定得闲就会给你回信了。” 袁一放开施琅道:“这还像句人话。” 说罢,他拿起一旁的研满墨的砚台,往身旁指了指向施琅道:“来这边站好” 施琅似乎感到不妙,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步道:“王爷,您这是要干什么” 他一本正经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给你穿小鞋。过来站好” 没辙,施琅只好依照吩咐走到他指定的位置站好,之后又听到他吩咐扎马步,施琅撅着嘴伸直手扎了个马步。 袁一边将手中的砚台放在施琅头顶,边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吩咐道:“把砚台顶好了,要是没我的吩咐不许放下来。要是马步扎不稳,让砚台里的墨洒了一滴,老子就赏你一军棍。” 施琅翻动眼珠往上看了看头顶的砚台,怏怏不乐的问道:“要是卑职没扛住,把砚台打翻了,那该怎么办” 他阴沉着脸,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你在安西都护府呆了这么多年连马步都扎不稳,还当什么兵索性回去做你的乡绅阔少爷,岂不是很好” 施琅委屈的瘪了瘪嘴:“王爷,您这只是吓唬吓唬我,不是动真格的吧” 他皱着眉摇了摇头:“这可不好说,待会你把砚台砸下来,不就知道了。”说完,他迈开步子往外走。 他刚走到房外带上门,施琅就耍小聪明试图把头顶的砚台拿下。他似乎有所察觉,因而故意杀了个回马枪猛地把房门推开,施琅惊得把刚刚捧在手里的砚台摔倒了地上。 施琅吓得面如土色,他看着落地碎裂的砚台和洒了满地的墨汁愣了许久,方才抬起视线看着站在门边的袁一,战战兢兢道:“王爷,卑职不是故意的。您看是不是再给卑职一次机会,再顶一次砚台,这次卑职保准顶得稳稳当当的。” 他摇摇头,一脸严肃道:“军令如山,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赶紧收拾铺盖滚回老家吧” 见袁一如此不近人情,施琅又是急又是恼眼眶顿时就红了,他愣愣的看了面无表情的袁一许久,终于忍不住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控诉着心里的不满:“王爷,你是我见过最小肚鸡肠的男人,我不过几句不中听的明白话,你就恶意排挤我,还使诈赶我走,活该公主看不上你走就走,我才不稀罕” 施琅说完擦了把泪,正迈着往外走,却听到门边的袁一冷不丁的来了句:“不稀罕啊,那算了。我本来还打算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看样子是不需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50、第三百五十话 听到这话, 施琅顿时转悲为喜, “噗通”一声跪在袁一面前, 抱着他的大腿可怜巴巴的哀求道:“王爷, 卑职需要,卑职太需要了我爹时常来信嘱咐我,一定要待在王爷身边好好干,给施家光耀门楣。他年事已高要是知道我被王爷撵出来了, 肯定会气掉半条命。” “还有, 我那个知书达理,又漂亮得不得了的表妹。她是太守千金, 从小就嫌弃我是乡巴佬, 连正眼都没瞧过我。直到她听说我成了王爷的近侍官, 竟主动写信跟我套近乎,之后我们书信来往越聊越投契,最近她来信还承若只要请到王爷做主婚人, 就会下嫁给我。” “本来找个适合的机会跟王爷说这事, 没想到惹了这大麻烦。我好喜欢那表妹, 我做梦都想娶到她。求求王爷卑职这个机会, 就算让卑职做牛做马都成了。” 见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袁一不由得叹了口气, 厉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把眼泪擦了,赶紧起来” 施琅摇头道:“卑职管不了那么多了,除非王爷答应让卑职留下来, 不然卑职就在这儿缠你一辈子。” 袁一点了点头:“留下来可以。先替我办件事。” 听到这话,施琅一个激灵从地上站了起来,破涕为笑道:“什么事卑职这就去办。” 袁一依旧绷着脸:“刚才你不是说公主太忙,才没有给我回信吗反正你也熟门熟路,不如去神都瞧瞧她究竟有多忙,是不是真到了连一点时间都挤不出来的程度。” 施琅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眯着眼打量着神情严肃的袁一,在心里嘀咕:“这老狐狸也太奸 诈了吧不好意思公器私用让我千里迢迢替他跑这一趟,就想这样的损招,让我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事已至此,只能受点委屈替他跑这一趟了。” 想到这儿,施琅躬身拱手道:“是,卑职领命。那卑职这就启程前往神都。” 袁一点点头,交代道:“记住,这趟去不是替我办事,而是回家乡探亲路过神都顺道去拜望公主,然后多嘴提到了回信这件事。对于这些都是出于你的私人缘由,而我一概不知,明白吗” 施琅应承道:“卑职明白。” 袁一摆了摆手道:“好,去吧对了,可以告诉你表妹,倘若我回到大周极乐意做你们的主婚人,前提是你们能够等得起,毕竟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还得在安西都护府待上些年头。” 听到这番承若,施琅简直喜出望外,他千恩万谢过后,才满脸欢笑的离开回到住处打点启程的行装。 其实,对袁一而言,他不想把李令月逼得太紧,他之所以派出施琅去李令月哪儿探口风完全是临时起意。该不该这样做,他心里也没底,可既然人已经派出去,他只好往好的方面想。 那便是李令月见千里迢迢施琅来这趟也不容易,多少给他带来只言片语,能够稍稍平息他躁动不安的心。 等这件事处理好之后,袁一便来到了政事堂,只见穿着蓝色菱纹圆领袍,头戴玉冠的一副儒雅打扮的使者已经在其中等候多时。 使者见了袁一连忙放下手中的热茶,躬身向他行过礼,便将游说各国君王的经过一一向他禀明。 等他安静的听完,在心里沉思的许久,方才向使者问道:“从情况来看,你游说的那些君王是极愿意以五五分账为代价,借助我的力量一起通力合作创办隶属于中央财库的国有钱庄,从而摆脱唐公子对本国的财政束缚” 使者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而他们之所以愿意付出这么多代价,换得与王爷的合作,全因唐公子的钱庄对他们国家小到民生,大到国策都造成极恶劣的影响,致使国君的权利被架空,唐公子反倒了真正决策人。” “这些国君实在受了太多年的窝囊气,才会不惜豁出性命与王爷联手同唐公子来场硬碰硬的殊死搏斗,赢了就能拿回自主权,输了大不了搭上王位。总而言之,在这些君王愤慨的言谈间,小人几乎能够感受到对他们来说无论最终得到什么结果,总好过做受人摆布的傀儡皇帝。” 袁一捧起手中的茶盏浅浅喝了口,嘴角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浅笑:“我几乎能够看得出,这些君王已经被唐公子的阴招逼成了内伤。” 使者附和:“以小人来看,也的确如此。他们虽然极愿意与王爷连成一线对付唐公子,可他们心 里还是有些许顾虑。” 他早已洞察一切,因而露出一抹从容自若的微笑道:“他们的顾虑是唐公子手里的制胜法宝昆仑奴兵团,我说得没错吧” 使者点点头:“的确如此。那些经过特殊训练的昆仑奴不仅体格高大强壮,而且作战还特别勇猛。毫不夸张的说,那些昆仑奴上了战场一个就能打十个。据说,唐公子手下养着数万昆仑奴,哪个国君要是惹得唐公子不痛快,唐公子的昆仑奴兵团就会兵临城下,引来灭国之祸。” 见说到昆仑奴兵团的使者一脸惶恐之色,袁一则完全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如果没有昆仑奴兵团的厉害关系在前,那些国君又怎么会愿意让我空手套白狼,以五五分成的代价同我通力合作开设钱庄呢这就好比,同一味药对于某些人来说是要命虎狼之药,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就是救命的灵丹妙药。” 听到这番高见,使者不禁竖起大拇指称赞道:“王爷这般真知灼见,真是令小人佩服。不过既然 小人受重金礼聘为王爷办事,就得考虑面面俱到,小人还有一丝担忧,不知当讲不当讲。” 袁一起身提起书案上的茶壶来到使者面前边给他添茶,边言辞真挚道:“在礼聘夏侯先生之前,我就听过很多人提起过先生,他们都说先生作为谋士辩才不输于苏秦张仪,谋略不输于张良孔明,而诚信不输于季布。不过要请动先生就是贵了点。在我看来越是重要的事,越得托付身怀大才之人,而这样的人才往往是无价的,他之所以愿意待价而沽,无非是向众人证明自己的价值。” 夏侯先生笑了笑,拿起袁一添满的茶喝了口,没有按照常理客气说上几句自谦之言,而是用打趣的口吻说道:“王爷应该知道,就算不受恭维小人依旧会竭尽全力将事情办妥当。就算受了抬举,小人也不会以良禽择木而栖为原则投入王爷门下。” 袁一虽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可他却没有半点尴尬难堪之色,而是依旧从容自若道:“先生这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这番真诚之言倒被看成了笼络之行。我之所以说这些,一则是想同先生找个朋友,毕竟俗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道,尤其是像先生这样身怀纵横捭阖之才的权谋之士,换而言之,袁某虽不才可也算仗义忠直之人,先生应该也不会介意多一个像袁某这样的朋友,对吧” “再则,我是想告诉先生,我相信先生的才干人品,无论什么都可以畅所欲言,无需见外。” 夏侯先生点点头道:“王爷所言极是,小人能有王爷这样礼贤下士的朋友,自然是求之不得。而小人的担忧是,昆仑奴兵团的战斗力毋庸置疑,而王爷素有战神威名而统领的虎狼之师更是令各国闻风丧胆。到时,唐公子知道王爷想要插手钱庄之事断了他的财路,难保不会狗急跳墙向王爷发难。” “就算两军交战以王爷的实力来说,那些昆仑奴兵团不足为惧,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王爷这方难免会有伤亡,也务必需要将伤亡上报朝廷,要是朝廷深究起来,知道王爷是私干买卖,才导致军队折损,这罪过可不小。王爷可得三思后行。” 听到夏侯先生的这番面面俱到的风险防控,袁一嘴角露出了一抹智慧高深的微笑,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向夏侯先生交代道:“关于先生提到的这点,我有过深思熟虑,已经有了妥当的应对方案。你只需要以我的私人名义,拟一份合约等我过目之后,便带给各国君王签署生效。在条款中可以注明,必要时可以提供武装支持保障他们的国土安全,还有他们若有需要我也可以在中央钱庄建立之初派出一小支特训的精锐部队保护他们的人生安全,提供最好的政治庇护。” 听到这话,夏侯先生没有再多嘴,而连连点头应许着。 其实,对于袁一来说,在计划开展之初他对贺兰敏之的昆仑奴兵团极为忌惮,他也深知在把贺兰敏之搞垮搞残的同时,也需要保护好自己。 毕竟,自己手握重兵就算再得则天皇帝信任,自己都得谨小慎微行使权力,倘若让则天皇帝知道自己仗着手里的兵权大肆敛财,而且还是这种足够养活数十万军队的巨大财富,则天皇帝难免猜度自己是不是起了倾覆江山的不臣之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51、第三百五十一话 所以, 他只能打着以大周军队为武装力量对抗昆仑奴兵团的幌子, 蒙骗那些国君允许他空手套白狼介入本国钱庄的事宜, 而事实上他决不能动用大周一兵一卒来协调此事。 他的种种好名声, 让他轻而易举就能获得了国君的信任,可这次他只能违背信任,他得向所有人撒个弥天大谎,可他要想把撒出的谎兜回来, 就必须不费一兵一卒搞定贺兰敏之。 要是换做以前, 就算给他十座金山银山,他也不会以身犯险去趟这摊浑水。 可如今要对付的是贺兰敏之, 那王八羔子要是夹着尾巴做人, 让闷声发大财倒也无妨, 可偏偏气焰嚣张的胆敢跟他抢女人,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他不把贺兰敏之打成丧家之犬, 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正因为有这番心思, 他才决定铤而走险, 可横搁在他面前的最大障碍便是昆仑奴兵团。当他看清问题的要害所在, 他便知道了他要击垮贺兰敏之, 就必须瓦解昆仑奴兵团与贺兰敏之的联系, 可又如何才能打破他们这层依附从属关系呢 当他将问题延伸到这层,其实问题恰恰已经解决了一大半,而以他多年的作战经验来看,一场战争的胜利的关键在于知己知彼, 方可百战百胜。 所以,他必须先了解昆仑奴兵团除了作战勇猛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特质,以及贺兰敏之究竟如何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掌控着这样一支数量庞大的兵团死心塌地的为之效力。 可他如何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呢他细细琢磨了许久之后,终于想到唐公子为了扩展自己的钱庄买卖,时不时会拉上一大队昆仑奴兵团到那些不买账的国家骚扰示威,有时遇到不服软的国君,免不了兵戎相见。 以他的经验来看只要有战争就会有伤亡,也会有被遗留,也会有逃跑的伤兵残将。要想摸清昆仑奴兵团的底细,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与这些昆仑奴面对面的交谈询问,这样一来疑问并可迎刃而解。 有了这样心思,他便派出数十名情报探子前往各国收寻,看是否能够找到被遗留的昆仑奴士兵。昆仑奴实在太好辨认,情报探子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给他带回来了三名被遗留的昆仑奴士兵。 在之后的交流中,他才知道这几名士兵因为受不了荒岛艰苦生活条件和贺兰敏之的残暴的统治手段,才临时起意趁着战乱逃跑的。 他们本想逃回故国,可他们在被贩卖的过程中几经转手,早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们深知要是被抓到肯定免不了被押回荒岛受到贺兰敏之的毒打,甚至被当众斩首以儆效尤,因而为了躲避贺兰敏之的抓捕只能四处流窜。 当这番交流过后,袁一便有些了解贺兰敏之对昆仑奴兵团,实施手段并没有什么高明之处,无非是暗无天日的血腥镇压。 至于,这些昆仑奴兵团之所以不敢反抗大多是他们虽然体格强壮,可头脑却极为简单,并且在被 当作货物贩卖的过程中,更是经过了人贩子特别的服从训练,等合格之后才会投入市场出售。 所以,这些昆仑奴由于先天不足,再加之后天的养成,即便遭受主人非打即骂的,他们也觉得这是自己应该承受的,而自己倘若反抗就会主人被像货物那般处死销毁。 袁一全程以画图表述的形式与语言不通的对昆仑奴士兵进行了深入交流过后,再看面前这几个昆仑奴,只见他们边在纸上画着图时不时叽里呱啦说上一阵,时不时停手舞足蹈打着手势比划,试图让袁一充分理解他们的意思。 袁一几乎能够感受他们应该算得上那些昆仑奴兵团里脑子最好使,也胆子最大的士兵。 当对情况有过大致了解之后,袁一便吩咐伙房的厨子给昆仑奴士兵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当几个昆仑奴看到食案上被摆上一大腿猪肉,一只大肥鸡,一大桶米饭,还有各色清炒的蔬果,已然饿极的昆仑奴馋得直流口水。 当看到袁一打着招呼他们上前去吃,他们几乎不敢相信,不停的手舞足蹈打着手势确认着,而袁一则微笑着点头表示应允。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敢上前就坐,直到袁一动手将木楞的几人推到座位上坐下,他们才敢拿起食物来吃。 原本他们极不自在的吃一口,就扭头看一眼身旁的袁一,可眼见袁一始终和颜悦色相对,他们这才放心大胆甩开腮帮子狠劲的吃了起来。 不过眨眼功夫,一大桶米饭就被一扫而光,袁一吩咐屋外值守的士兵又添了几桶米饭,才把饿极昆仑奴喂饱。 第一次吃到肉,也是第一次尝到吃饱滋味的几个昆仑奴竟然相拥在一起抱头痛哭。等哭过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起身来到袁一面前又是恭敬跪拜,又是高兴的载歌载舞。 见到这般情形,袁一完全被搞蒙了,他喊停正载歌载舞的昆仑奴,打着手势问他们这是什么回事。他们叽里呱啦说一阵,见袁一没有听懂,他便拿过一旁的笔在纸上画了几张图。袁一这才明白,他们是在称赞自己就像慈悲善良的太阳神,给了他们天底下最好的食物,他们愿意成为自己的奴隶。 见到昆仑奴总绕不开的奴隶思维,袁一不免在心里寻思:“别看这几个黑大壮五大三粗的,脑子却像糊了豆腐渣似的。不过一顿饱饭就手舞足蹈的要给别人做奴隶,好像做奴隶就是他们光荣使命似的。我该说这几个家伙没有节操,还是该说他们有奶便是娘无论如何,一顿饱饭就能收买的人可是养不亲。可换而言之,我岂不是能够利用他们有奶便是娘的弱点策反他们,然后让贺兰敏之和昆仑奴兵团窝里反。” 当想到这层,袁一顿时感到难题马上就要迎刃而解,不禁露出阴谋深重的微笑。 他见也时候也不早了,便让几个昆仑奴早些歇息,他则回到房中斟酌起对策。 经过一眼的周密考量,他决定先要消除这几个昆仑奴的奴性,让他们尝尝做主子颐指气使的滋味。等他们对这种滋味上瘾之后,再让他们领悟到做了主子就会有权利,而权利则会带来享之不尽美食,美色和财富尊重。 让他们这样的甜头浅尝即止之后,自己便图穷匕见的教唆他们回到荒岛,同自己里应外合解放那 些被贺兰敏之奴役的昆仑奴,然后再将荒岛上的所有昆仑奴收归自己麾下,成为占山为王的主子。 与此同时,只要他们有能力做到这一点,自己便能提供足够的武器和物资,帮助他们建立属于昆仑奴兵团自己的领土,而最先率领昆仑奴兵团反抗贺兰敏之的人,将会成为这片新领土的主人。 当袁一有了整套计划,便开始逐步实施。首先他给了那几个昆仑奴一些银子,让他们带着十多名士兵去附近的集市采办一些货物。事前他暗中嘱咐派去的士兵,除了杀人犯法的勾当,不管那几名昆仑奴吩咐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必须服从。 虽然士兵不知袁一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可他们都知道袁一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便领命而去。 等办货回来,袁一便叫来那几名昆仑奴问他们这趟采买下来的感受是什么,这些昆仑奴很实诚,纷纷画着图比划着别人对自己惟命是从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甚至还央求袁一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一定让他们再去集市办货。 袁一知道这点甜头,还不足以让昆仑奴对权利上瘾。于是他又派了些不会出岔子的小任务给这几个昆仑奴去做。 刚开始因为语言不通,加之这几个昆仑奴做惯了奴隶,指挥起人来难免有些畏畏缩缩,他们将事情做得极其糟糕,被派到他们手下做事的士兵,纷纷向上头反应情况,而袁一也因此听了不少闲话。 可渐渐的昆仑奴开始驾轻就熟,并开始沉迷其中。袁一眼见昆仑奴的奴性已经去除,也尝到了权利的滋味。 于是他便开始第二步,他借口赏了那几个昆仑奴一大笔银子,并且带着他们到了附近繁华的城镇去挥霍,在这里他们不仅尝到了挥金如土,美人环绕的滋味,还因为他们出手阔绰受到所有人的笑脸相迎。 一夜过后,在返回安西都护府的路上,眼见他们满脸兴奋之情在耳边叽里呱啦说了一路,袁一知道他们已经脱胎换骨,策反的时机已经成熟。 在当天他便将占山为王的大计告诉了几个昆仑奴,刚开始他们心怀恐惧的万般推辞,可直到他用笔沾了沾墨将昨晚纸醉金迷的画面勾勒出来,以此提醒他们要是大计成功,他们便能终生享有这样的逍遥快活。 有了袁一的这番利诱,几个昆仑奴便开始心生动摇。直到最后,袁一用画笔勾勒出一个体态丰腴又女子不甚妖娆的侧卧于纸上,几个昨晚尝到甜头的昆仑奴看到两眼发直,一个劲的咽着口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52、第三百五十二话 最终, 一个昆仑奴恶向胆边生, 一把夺过袁一手中的画纸揣进怀中, 一拍着案几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慷慨陈词。 虽然不知道昆仑奴说了些什么, 可袁一大致能够了解,昆仑奴已经痛下决心,要按袁一的意思完成占山为王的大计。而另外两个昆仑奴见同伴说得这般慷慨激昂,也一拍案几响应起他的号召。 袁一深知这些昆仑奴生性莽撞无脑, 仅仅是有贼心还是不够, 还得有些担起大任的本事。他便针对这次行动,以图画的形式教会了这些昆仑奴到达荒岛之后, 如何煽动昆仑奴兵团反贺兰敏之, 摆脱他血腥统治。他还针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教会了昆仑奴不少应对措施。 他用一个月的时间做足这些准备之后,就备上好酒好菜给这几个昆仑奴送行。等到吃饱喝足之后,他将昆仑奴带到来到安西都护府里存放银两的库房, 他命值守的士兵将一箱箱堆放在房中的军需银打开, 一刹那间在灯火通明的库房里便尽是耀眼的银光。 自从, 袁一带着几个昆仑奴体验了一把挥金如土潇洒快活之后, 他们便知道银子是个好东西, 当他们看到屋子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都不禁看直了眼。 正在他们愣愣看着银子发呆之时,站在他们身后的袁一忽然走到一大箱银子前,向他招了招手,犹如身在梦中的他们如神游一般走到袁一面前。 袁一指了指满箱的银子打着手势像他们比划着, 自从有了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袁一与几个昆仑奴的交流顺畅了许多,大多时候,他不再需要耐着性子画图不断的打手势比划,才能让几个昆仑奴明白自己的意思。 如今,他通常只要打几个简单的比划几下,昆仑奴就能大致了解他的意思。眼下,他打着手势告诉昆仑奴,要是事情办成了这一大箱银子就归他们所有。 见此,几个昆仑奴似乎不太相信他能有如此慷慨,他们先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聚在一起叽里呱啦讨论了半天,似乎也没有讨论出结果。 最后,一个身高稍矮,一脸精明的昆仑奴转动着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寻思了片刻,便向袁一打着手势取要纸笔。袁一吩咐士兵拿来纸笔,昆仑奴娴熟的画着图询问袁一,是否真要将银子给自己。 袁一点了点头,又担心他们不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便拿过昆仑奴手中的纸笔也画了几幅图,示意他们若能成功赶跑贺兰敏之的人统领昆仑奴兵团,成为荒岛的主人之后,自己就会将这箱银子送给他们。 等得到这般确切的答案,几个昆仑奴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可没有像最开始那般动不动就围着袁一跪拜载歌载舞。 眼下可能是在都护府耳目濡染的缘故,等他们高兴过后,又聚在一起小声嘀咕许久之后,那个极为精明的昆仑奴拿着画着图的纸向袁一比划着,似乎要他在纸上盖章确认。 见到他们这副较真劲,袁一微微一笑,在心里嘀咕:“这些黑大壮可是越来越上道了,事成之后,银子自然不会少他们的。至于盖章这事,倘若哄着他们玩倒也无妨,可倘若事情败露这些画纸要是落到贺兰敏之手里,其中随手涂鸦的图画贺兰敏之未必能够知晓其意,可我的官印他必定认得,我何必落下这样的把柄给自己惹麻烦呢” 他稍稍琢磨之后,并没有按他们的要求拿出大印盖章,而是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昆仑奴递来的纸上按了几个手印。然后,为了取信于这几个昆仑奴,他也郑重其事的让几个昆仑奴依瓢画葫芦咬破手指在纸上按手印。 他的做法似乎等到昆仑奴的认可,只见他们也毫不犹豫的在袁一递来的画纸上按上手印。这般歃血为盟之后,几个昆仑奴便心满意足的回到房中睡下,次日天刚蒙蒙亮,袁一就把他们送到府门外,他们则按着袁一交代的计策,以受了重伤与队伍失散为由,故意被贺兰敏之派出的人抓到。 然后,几人顺理成章的回到了荒岛,等消除看守人的戒心之后,他们便依计在岛上大搞破坏。 他们先是在暴风雨来临之时,故意制造了一些小混乱,趁着看守人调解矛盾的当口,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停靠着船只的岸边,将绑着绳索的木桩全都损坏,放走几只来与外界通讯与运送物资 的大船,再制造些船只被暴风雨卷走的假象。如此之后,他们又若无其事的回到住处。 等暴风雨平息之后,还没等丢了船只的看守人反应过来,他们趁着夜黑风高摸到存放粮食的谷仓,点了把火将全岛人生存所需的口粮烧了个精光。 这样一来,岛里没有粮食可吃,丢了船又无法将岛外的食物拉来救急,不过两天光景,食量惊人的昆仑奴士兵就被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守人怕这场突来的断食危机会引起骚乱,便要给昆仑奴士兵戴上锁链,将他们全都关进屋子里。 看守人刚将昆仑奴士兵全都召集到一片空地上,正要给逆来顺受的他们戴上手链脚铐时,受袁一指使的那三名昆仑奴取出事先藏好的干粮,边向众人抛撒,边大喊着:“不想被饿死的,就跟我们来” 昆仑奴士兵早就饿昏了眼,见有东西可吃不管不顾的挣抢来吃,原本次序井然的队伍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看守人见情况不妙,边挥舞着手里的长鞭抽打着抢食的人维持次序,边追赶起抛撒食物的几人。 那几人本就体格强壮又善战,加之在安西都护府的那一个月里,袁一根据他们的长处进行了针对的训练,让他们身手因此更为强悍敏捷。 眼见看守人提着刀向他们杀来,他们毫不畏惧的站在原地等着,待看守人一上前,那个最为精 明,颇有首领风范的昆仑奴便一把抢过看守人手中的刀,然后一气呵成的揪着看守人的头发,表情狰狞的一刀便砍下了他的脑袋。 见此情形,原本聚集着骚乱的空地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起来,所有人将目光转向了那名揭竿而起的昆仑奴,而这些朝他汇聚目光里有的是惊恐,有的是诧异,可更多的是欣喜。 这时,那些手执长鞭,腰配护刀的数百名看守人,见到一贯逆来顺受的昆仑奴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凶狠残暴,不由得噤若寒蝉,站着昆仑奴队伍中的他们从原本凶神恶煞变得手足无措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53、第三百五十三话 正在众人不知该如何反应而陷入一片死寂之时, 那个斩杀看守人的昆仑奴提着鲜血淋漓的头颅, 慷慨激昂的呼吁一众昆仑奴士兵团, 没有人生来就是做奴隶受人鞭挞驱使, 一些人之所以成为奴隶的完全是像唐公子这样贪婪又穷凶极恶的人造成的。 这些恶贯满盈的混蛋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将魔爪伸向了他们的国土,用铁蹄战火摧毁他们的土地,用刀枪绳索掳掠他们的同胞亲人, 把他们从无忧无虑的人变成了猪狗不如的货物。 他们要想再做回无忧无虑的人, 就得奋起反抗摆脱这些混蛋的奴役束缚。而他们这些贱如猪狗的奴隶只要被唐公子拉上战场,随时可能面临死亡, 所以死对他们来说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像猪狗这般活着, 没有自由可言, 不知道哪一天会把活活打死,或是饿死。 如今,他们得做自己的主人天天吃饱饭, 要有妻有子, 要有属于自己的家园。他们更得生而为人, 摆脱沦为货物的不公正待遇。 刚开始听到他这番慷慨激昂的呼吁, 有着数万之众的昆仑奴兵团都是低眉顺眼, 不敢做出任何响应, 而看守人眼见寡不敌众,加之语言不通,也不敢贸然采取任何行动。 看守人们只是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看着提着头颅的昆仑奴用掷地有声的面向众人说着。双方这般僵持了许久之后, 突然从鸦雀无声的队伍中走出一个体壮如牛,肤如黑炭,满头卷发的昆仑奴。 只见他闷声不吭的走到一个看守人面前,一把抽出看守人腰间的佩刀,干净利落的朝着看守人的项颈就是一刀。顿时鲜血四溅,看守人的头颅犹如一个笨重的球一般砸到了松软的沙土地上,强壮的昆仑奴躬身捡起黏糊着血液和沙土的头颅,从一片死寂的人群中走到了揭竿而起的那三名昆仑奴中。 自始至终这名体壮如牛的昆仑奴没有说一句话,却用实际行动带给了足够让整个昆仑奴兵团觉醒的震撼,与此同时,也给看守人带来了如临深渊的恐惧。 渐渐的,人群中出现了阵阵交头接耳的议论与不怀好意的骚扰,这时看守人方才意识到不能再坐以待毙。如此极度的惊恐已是满脸冷汗的看守人互相投递了一个眼神,而后便挥动起守起手中的长鞭抽打着骚动的人群。 他们的这样的做法稍稍镇住一小部分奴性未消昆仑奴,让他们不敢再有所行动,任由他们鞭打着。可绝对大部分人却已然觉醒,当奴性这块这块遮目布被揭竿而起几个昆仑奴一把扯下。 他们眼前豁然开朗,不再麻木不仁,不再胆怯畏惧,他们清醒的看到以自己的力量完全可以战胜看守人,甚至唐公子,可以重获新生,而这样的新生便是做一个自由的人。 当大多数人有了这样的觉醒,他们便不再甘于被鞭挞,他们开始奋起反抗。 他们学着之前那名强壮的昆仑奴那般,不惜以性命相搏奋起反抗,他们抢过看守人的武器,割下看守人的头颅。 他们带着满身抗争之后沾染的鲜血,也带着满脸再生为人的喜悦自豪提着鲜血淋漓的头颅来到了揭竿而起的行列。 等杀尽看守人之后,那名发表慷慨激昂呼吁的大家一齐反抗奴役的昆仑奴,也不负袁一所望的被众人簇拥着成了引领大家走向新生的首领。 他成为首领做的第一件事是指挥大家,似乎带着某种炫耀意味般将割下的头颅用麻绳串联连起来挂在海岸边的炮楼上。 即便是这种时候,首领也没有忘了袁一,他特意留下了看守统领的头颅,亲自动手割下头颅上带血的皮肉,用坚硬密实的头盖骨做了一只粗糙可怖的酒杯,打算当作厚礼送给袁一。 等一颗颗滴着血头颅挂好之后,昆仑奴首领方才想起袁一交代他们等到达荒岛之后,先老老实实的在岛上待半个月,等来一场暴风雨之后,他们再依计划展开行动。 如果他们行动顺利的话,在暴雨结束后第三天,他们就在荒岛地势最高之处用特殊的方法烧起能够产生大量浓烟的火堆,等袁一事先派出的巡航的船看到这样的讯号就会驶向荒岛,把满载的应急口粮交给他们填饱肚子。 首领按照事先的部署,带着几个士兵找到地势最高的海涯边,用枯木与树叶烧起了浓烟滚滚的信号火,成功的引来了在附近巡航的船只。 在将船上的口粮卸下来之后,船上的人按照袁一的吩咐交给了首领一封信。 在信中袁一用图画告诉首领,在不久之后,得知消息贺兰敏之肯定会用尽各种办法让他们再次归附。他们要是不想再做回如货物般的奴隶,绝不能听信贺兰敏之的花言巧语,一但贺兰敏之靠近 荒岛意图游说,就得毫不犹豫的用炮火弓箭袭击他,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等明白信中之意后,首领拿来纸笔画给袁一回信,在信中他不断向袁一表明着自己不再受人奴役的决心。之后,袁一又用船给他们拉来足够全岛吃半年的口粮和防御的兵器。 等袁一下了这番功夫之后,昆仑奴兵团这个最大的障碍也算基本解除。等到各国君王收到昆仑奴兵团脱离贺兰敏之的掌控的消息时,早已懵懵懂懂的与跟棋高一着的袁一签订了共同建立中央钱庄的协议。 国君们知道袁一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即便深感这笔买卖做亏了,也只能咬着牙干下去。国君们知道贺兰敏之没有军队支持,已不足为惧便在本国颁布了各种律法规范用以限制贺兰敏之的钱庄 经营,以及大力推行由国家牵头筹办的中央钱庄。 国君的针对措施,很快便引起国民的注意,他们害怕贺兰敏之钱庄承受不国君的打压被关闭,纷纷将贺兰敏之发行的竹块银拿到钱庄兑换回真金白银。一时间挤兑成风,贺兰敏之赚回来的富可敌天下的财富,在短短几个月就消耗了大半。 眼见贺兰敏之被搞得焦头烂额,袁一则幸灾乐祸的隔岸观火。他高兴的同时,他还洋洋得意的将贺兰敏之的狼狈之状,添油加醋的写入信中寄给李令月。原本根本不搭理他的李令月,见他大有摧毁贺兰敏之的架势,气急败坏寄了封来,不过寥寥数语却极尽尖酸刻薄的警告袁一最好见好就收,不然别怪她翻脸无情。 袁一全然不在意李令月的刻薄,而是心情大好的琢磨着李令月的心思:“这臭丫头,把她捧在手心里哄着玩,就把尾巴翘得高高不搭理人。对她不客气,反倒搭理起我了。既然用哄的不行,那我不如用凶的。” 这样想着,他便在信中言辞犀利的数落贺兰敏之的薄情寡性,还有冷嘲热讽李令月见异思迁,水性杨花。 果不其然,见到他态度如此嚣张,气急败坏的李令月滥用职权派出八百里加急将回信送到了他手中。 在信中李令月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反驳着袁一的所有指责,袁一也得理不饶人的写出回信,同样也以八百里加急送达。 这样一来二去,李令月似乎发现了端倪,便不再回信给袁一。见哄不如骂这招已然失效,他又推陈出新用利益这段时间练就的画技,将他与李令月的初见,以及两人之间的动情时刻全都绘制成线条简单,却活灵活现的简笔画。 之后,他又费了心思将一幅幅的图画装订成可以翻动的小册子,寄给李令月。 这日,身在神都的李令月正用着早膳,等她看完记录行程的小册子。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便将昨日收到的书信,递呈给李令月。 李令月放下手中的象牙箸接过信,将厚厚的信封拆开,看到里面竟放着一本采用特殊装订的册子,她满是好奇,也不禁疑惑的看到在册子的首页写着“翻动”两字,李令月便依言翻动起册子。 只见册子上用墨笔简单勾勒的一幅幅图画便像动起来了一般,等眉梢高挑的李令月惊喜的翻到册子末页,才知道册子里描绘的是她和袁一在月欢宫初见的场景,当时她因为御前献舞伤了腿,一瘸一拐的从寝殿来到外殿,初来月欢宫的袁一正以太监高寿的身份来见拜见自己这位主子。 因为有之前的恩怨在前,她对跪在殿中的这名俯身青衣太监恨恼厌恶至极,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他在月欢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初来乍到的袁一却她的阴谋却一无所知。 因此,她为了不让袁一察觉到自己的真实意图,而表现得若无其事的在殿中坐下。之后,不知是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与袁一交谈,还是太想让自己显得从容自若,竟莫名其妙向跪在殿里的袁一问了句:“那里是件衣服,还是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54、第三百五十四话 之后, 伏地恭恭敬敬跪着的袁一便抬起头回话, 这时她在光线充沛的大殿里第一次看清他的样貌, 竟意外觉得其实这个家伙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面目可憎。 可为什么记忆中, 这家伙是那么的丑陋可恶 兴许自己是与这家伙的初遇在晦暗不明的月夜里,并不能十分真切的看清他的容貌。兴许是当她伺机尾随罂粟来到湖边,本要给罂粟点颜色瞧瞧,却被突然冒出来的这家伙搅黄了好事。又兴许是这家伙出手太狠不仅把她踹倒在地, 还用那只满是泥沙的脚用力的踩着她的脸。 要知道她自大出娘胎起, 她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从来没过这样的欺辱, 正因为这诸多缘由在前, 才会觉得这家伙丑陋可恶。 即便时隔多年, 再细细回忆此事,她依旧恨得牙痒痒,可也正因为这样极坏的相遇, 才有之后刻骨铭心的相爱, 这不禁让她觉的得缘分真是件难以捉摸又神秘莫测的事 当如烟往事在李令月脑海一闪而过, 她嘴角不由得流出一抹回味的微笑。 她的所有举动都被身旁的丫鬟看在眼里, 眼见极少展露笑颜的她竟望着册子痴痴的笑着, 为了讨得欢心的丫鬟便微笑着说道:“这册子还真神奇, 那一张张平平无奇的画被公主这么一翻就像活了似的,这些都是王爷亲手画的吗” 听到此问,原本沉浸在甜蜜往事中的李令月也有了这般困惑,因为以她所知袁一虽然心思细腻, 可绝对属于种肚子里没有多少文墨,成天只好舞刀弄枪的习武之人,还有他的字写得很难看,自己也从没见过他作画。 再看这册子上的画,不过寥寥数笔便能将记忆中情景惟妙惟肖的勾勒出来,这不是什么随手涂鸦就能够画出来,这可需要稍微有些绘画功底才能做到。可册子上描绘的都是他们之间的隐秘之事,袁一更不可能假手于人。 当思量至此,李令月几乎可以断定这册子里的画的确是出自袁一之事。为此,她不免心生好奇,如袁一如这般统领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喊打喊杀的战神,怎么会有这样的精力和心思来做这样的事情,这活脱脱像是有着少女情怀的人才能干出了的事。 想到这儿,李令月不禁会心一笑,点了点头回应丫鬟道:“兴许吧” 丫鬟灿烂一笑,满脸尽是羡慕的神情:“王爷烂漫又痴情,要是换做别的女子遇到像王爷这样的追求者,恐怕做梦都会笑醒。奴婢觉得,那些故事集也不完全是子虚乌有,至少他追求公主的种种心思可比那些故事集可要浪漫太多太多。” 听到这番话,李令月心里头虽然欢喜不已,可脸上却没有冷冰冰的驳斥丫鬟道:“本宫可不会领他的情,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可是在信里对本宫破口大骂。本宫太了解他了,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他要是高兴就披上羊皮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说说好听话,送来几车破烂玩意。他要是不痛快了就脱下羊皮,龇牙咧嘴的把本宫骂得狗血淋头,遇到这种货色恐怕不是笑醒,而是被吓醒。” 李令月边义正言辞的说着,边将手里的册子连同信封全都交给了丫鬟。丫鬟知道她这个主子最能口是心非,因而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便将册子拿进内堂,将其放进了一个装满了信件的木匣子里。 其实,丫鬟一直都知道,李令月虽然没怎么给袁一回信,可每晚她都会支开屋里的人,独在房中 翻看木匣里的来信。 李令月这种自相矛盾的做法,一度让丫鬟很难理解,李令月守寡多年又对袁一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意,就算再嫁也不会惹来什么闲言碎语,可为何李令月还要屡屡拒绝袁一的情意这让她很费解。 近来,李令月几乎每天都能收到袁一送来的小册子,在人前她表现极为不屑一顾的将其交给丫鬟 处置,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她便独自在房中一遍遍的翻看着册子。 她看到了落难氤氲馆,在雨中替自己撑伞的袁一。 她看到了大明宫太液湖,在月下同自己泛舟的袁一。 她看到了神兵司的山崖上,在撩人的夜色下用指尖拂过自己长长睫毛的袁一。 她看到了当年善水观,在满地落发的禅房里接过乌木剑,也接过重托的袁一。 她看到了私奔之夜,在破败不堪的屋子里自己从身后环抱住了正哭泣着的袁一。 她看到了猎户村断崖边,在夕阳里正与自己海誓山盟,许下白首之约的袁一。 她看到了洞房花烛,在喜气洋洋的婚房里正坐着自己身旁忐忑不安又欢喜备至的袁一。 当小册子画到这一幕,似乎就戛然而止,不知道什么原因,李令月再也没有收到袁一的来信。原 本对于每日一封的来信她还有些烦恼,可当烦恼变成习惯,莫名之间没信可读,她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不过很快这样怅然若失就被日常繁忙的事物所冲淡,她不让自己再去纠结,袁一究竟是心灰意懒不再来信,还是信在运送的途中出了岔子导致无法送达,还是这不过是袁一欲擒故纵的有意为之。 每每她不自觉的想到这事,她就告诫自己无论原因究竟如何,她都不需要去在乎,与其把心思浪费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面,倒不如多费些心神解决眼前面临的难题。 经过这些年的严苛峻法,朝廷已经趋于稳定,而那些作为权利工具的酷吏也失去应该有的价值,则天皇帝的已经意识到这点开始逐步实施狡兔死走狗烹的权利原则。在这样的大局之下,李令月几乎可以预料到则天皇帝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就是周兴。 近来她时常叮嘱周兴要低调行事,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什么岔子。 毕竟主仆一场,她也花费大量的资金,动用所有的人脉给周兴铺路,打算在则天皇帝还没下手之前,把他从朝廷中央调到地方任职。三年五载之后,等大清洗过后一切风平浪静了再把他调回神都。 周兴眼见原本红极一时的酷吏忽然之间受到各种弹劾被定罪,他们被杀的杀,被流放的流放。他在朝廷为官多年自然明晰当下的政治风向,也懂得自己的处境究竟有多危险。他见即便到了这种时候,李令月还能为自己筹谋出路,周兴自是感激不尽。 他甚至信誓旦旦的说,他所需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高官厚禄,只要能够像从前一般回到公主府再给李令月当管家,他就能够心满意足。 面对他的言之凿凿,李令月只是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本宫有你这份心就够了,男儿应该志在四方,将来在朝堂上本宫还需要你多多帮衬。” 听到这番话,跪在李令月面前的周兴神情黯然的低头沉默许久,方才用极为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着:“可是奴才不想离开主子,奴才一想到三年五载都见不到主子,奴才心里好难过,主子知道吗奴才此时此刻的心情主子能够体会吗” 说着话的周兴眼眶顿时红了,李令月则柔声安慰道:“离开总好过死,不是吗咱们主仆又不是一辈子不见,三年五年之后,你又能回来再替本宫效力,这不是很好吗” 周兴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抿着嘴连连点头,垂着视线沉默了许久,方才用那双满是泪水的眼见看着座上的李令月,哽咽道:“奴才不求别的,只求主子不要忘了奴才。” 李令月露出温暖的微笑,点了点头柔声道:“不会。只要你一直这么忠心待本宫,本宫就绝不会忘了你。” 这时,早已泪流满面的周兴笑着说道:“奴才会一直效忠主子,至死方休。主子一定不要忘了奴才” 说着话的周兴早已泣不成声,他嘴里边嘟囔着最后这句话,边如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般俯身将头枕在李令月膝上哭泣着。 李令月并没有躲避,而是安慰般轻轻拍了拍周兴哭得颤抖的肩膀。方才她不明白周兴为何会这么难过,可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这些年周兴作为酷吏在为自己扫清障碍的同时,也树敌太多。 如今在朝廷上,有多少人正摩拳擦掌的想要趁着这个大清洗的机会,把周兴置于死地。即便周兴侥幸逃过一劫,这辈子顶多在地方混个一官半职,倘若自己再把周兴拉回神都,无疑带来一个受人攻击箭靶,非但没有任何用处,还会遭人诟病扯自己后退。 可倘若趁着朝廷向其发难前,自己暗里替周兴铺好路之后,再明里主动弹劾周兴,这样一来就能同酷吏党羽撇清关系,既能在朝堂上站对了正确的政治方向,又能赢得朝臣们的政治好感。 如此看来,周兴已经成了一个物尽其用的弃子。或许,正因为周兴比她更早的看透这一点,知道她终究会放弃自己,才会这般伤心难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55、第三百五十五话 当想到这儿, 她不禁扪心自问:“这些年, 他对我的忠诚付出不比任何人少, 所以我真要放弃他吗当初我为什么会选择他, 因为他像条忠心耿耿的狗,可这条狗咬死了太多的人,倘若把他留在身边我就是一个恶主人,如果把它好好处理, 我不过是个养条恶犬却懂得大义灭亲的好主人。唉, 他回不来了呀。可作为主人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当她痛下决心也给周兴铺好路之后,她以最轻的罪名弹劾周兴, 因为有了她的暗箱操作等她把弹劾放出去, 立刻就有人跳出去给周兴求情。 她这明里放火, 又暗里救火的伎俩,则天皇帝自然看得很清楚,为了不让大家都太难看, 则天皇帝只好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把周兴从轻处置, 将其贬到了地方任职。 她刚把周兴的事处置妥当, 贺兰敏之又抛来个烫手山芋给自己处理。 因为各国对贺兰敏之的钱庄实行的那一系列打压政策, 让各国挤兑危机越演越烈, 导致原本充足的储备银被兑换一空。摆在贺兰敏之最好路莫过于明哲保身,放弃兑现承诺,卷走一大笔银子隐姓埋名的继续过富贵日子。 可贺兰敏之却不甘心耗费数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他一边安抚着挤兑的各国百姓, 一边到处奔波借银子填补空缺。他实在走投无路,才厚着脸皮登门向李令月借银子周转度过危机。 当贺兰敏之灰头土脸出现在面前,李令月便猜到他此行地目的,可她却故意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任由贺兰敏之没完没了的说着最近的倒霉事,她则默不作声的喝着茶仔细听着。 贺兰敏之见自己说了老半天,李令月也没有半点要慷慨解囊帮自己度过危机意思,他心里很不痛快将脸色一沉,重重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盏,一甩衣袖起身道:“打扰了,先告辞了。” 其实,李令月一直在心里琢磨着,贺兰敏之在各国开设的钱庄可有数百家间之多,要想扑灭这场火可不是一点点银子可以解决问题。 再则贺兰敏之没了昆仑奴兵团的支持,又与各国君王积怨已深。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如今不管砸多少银子下去,都是石沉大海。在这样的极端恶劣的形势下之下,与其费尽心力去保住钱庄买卖,还倒不如趁着还有银子傍身之际赶紧脱手,再谋后路。 正因为李令月知道,贺兰敏之这趟来借的肯定是笔巨款,而且极有可能有借无还,她心里才会有这么多顾虑。可她偏偏又受了贺兰敏之诸多恩惠,倘若在贺兰敏之遭受灭顶之灾的之际袖手旁观,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当她思虑至此,又见到贺兰敏之大动肝火,她在心里一权衡,只好温言细语道:“都这些年了,你还了解我的脾气吗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难处大可以说出来,只要我有的,对你绝不会吝惜。” 听到这话,贺兰敏之终于转怒为喜,他来到李令月身旁坐下,亲昵的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有你这句话,就算为你死我也甘心。” 李令月娇嗔道:“瞧你好端端的说什么活啊,死啊的,多不吉利你想要我怎么做” 贺兰敏之稍稍理清思绪,方才开口道:“钱庄的生财之道无非是将别人存进来的钱,以高额的利息出借给需要的人。其实,以我多年积累的财富,就算把发行出去的竹块银全都兑付成也现银也绰绰有余。可事情坏就坏在这场挤兑危机来得太过迅猛,让我措手不及,一时半会出借银子又收不回,而那些刁民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吵着要兑现。我东借西借已经填补了一些资金缺口,可还差五十万两,你能在三天之内替我筹到这笔银子吗” 听到这个令人咂舌的数字,不禁瞠目结舌的李令月在心里骂骂咧咧道:“什么五十万两这混蛋是当我公主府有金矿啊这混蛋还真敢开口可既然话都说出去了,就算砸锅卖铁也得替这混蛋筹啊今年我是犯太岁了,怎么竟干这种倒贴钱的赔本买卖” 面对五十万两的过分要求,她心里虽在泼妇骂街,可脸上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对贺兰敏之轻描淡写道:“好吧不过,得多给我几天时间。” 贺兰敏之连连点头同意,喜不自胜的将李令月拥入怀中,不断在她耳边说着感谢的话,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李令月只能一个劲翻着白眼,表达着心里的极度郁闷之情。 正在这时,外面的丫鬟进来传话说一个叫花子正在府外吵着嚷着要求见李令月。 李令月趁着丫鬟传话的当口,推开正在耳边说着肉麻情话的贺兰敏之。 她满是不解的看着丫鬟,再次确定道:“一个叫花子要见本宫” 丫鬟点了点头:“启禀主子,奴婢听到门房的传话,还特意到府外走了一遭,瞧见那人蓬头垢面又衣衫褴褛,手里还捧着个破碗,看着的确是叫花子。” 李令月蹙了蹙眉,没好气道:“既然是叫花子赶走便是,你向本宫通传,莫非是想让本宫见一个叫花子吗” 丫鬟连忙解释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叫花子一个劲的嚷嚷着,说自己是定安王身边的近侍官施琅,一定要见见公主。” 见中断了来信的袁一竟然暗戳戳的派来施琅,李令月心里既欢喜又纳闷,她稍稍思量过后,便向丫鬟吩咐道:“若是如此,见见也无妨。” 此时,一旁是贺兰敏之见她全然不顾自己的感受,原本的柔情蜜意全都变成了妒火中烧。等丫鬟领命而去之后,贺兰敏之用凶神恶煞的眼神瞪着李令月,厉声质问道:“我还没走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令月却一脸平静,不痛不痒的说道:“没什么意思。我见的又不是袁一,不过是他的近侍官。他千里迢迢派人来这儿,我总得问明缘由,才好打发他吧” 贺兰敏之不傻,一听便在这不过是李令月的敷衍之词,他的脸色越发阴沉,一把将李令月拉到自己膝上坐着。李令月边要挣脱,边怒气冲冲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兰敏之紧紧搂着不安分的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什么意思你莫非不知道的我这不是帮你打发他走吗袁一那混蛋把我害得那么惨,我不过是提醒他,你李令月是我的女人,就算他得到了一切,也别妄想能够得到你。” 李令月义正言辞道:“贺兰敏之给我听好了,我不是谁的,我属于我自己。我能够分得清是非曲直,不需要你来教” 俩人正搂在一块争执之时,丫鬟领着衣衫褴褛的施琅走了进来。被丫鬟领进屋的施琅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他一进屋就看到李令月亲昵的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扭头低声跟男人说着什么。 见此情形,施琅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颇有些愤慨不平的紧紧握着拳,眉头低拢的看着座上的两人。 他在心里咒骂着:“这浪蹄子没时间给王爷回信,却在这儿跟别的野男人卿卿我我,枉费王爷对她痴心一片,也枉费我千里迢迢而来差点没把命给搭上。不值,太不值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浪蹄子和王爷究竟是什么关系好像什么关系都没有。负责任的说一直都是王爷在死缠烂打,说不定眼前的这个男人才是正主,那我气个什么劲” 这么一想,施琅心中豁然开朗,脸色的怒色也顿时烟消云散,他迈开步子走上前,向正低声与贺兰敏之争执的李令月,躬身打了个拱手道:“卑职施琅见过公主。” 当意识到施琅已经走到近前,李令月怒瞪了眼正搂着自己不肯撒手的贺兰敏之,低声警告道:“放开不然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贺兰敏之看了眼李令月正稍稍扬起的手,又看了看不远处脏兮兮的施琅,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微笑。 他松手放开了李令月,起身走到施琅面前露出一脸难以捉摸的笑上下打量了眼略有些局促不安的施琅,而后走到一旁的坐下。 他丝毫俨然一副主子模样,极其自在的吩咐起侍立在旁的丫鬟给自己倒了盏热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在大周与吐蕃的马球比试中,施琅曾见过贺兰敏之,可他并不知贺兰敏之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唐公子。 眼下见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唐公子竟然出现在公主府,还与李令月这般浓情蜜意,这多少让施琅感到诧异。 他不由得在心里琢磨:“先是吐蕃太后,如今又是大周的太平公主,唐公子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应该是名副其实的浪得出名。他游走于各国左勾右搭,这些位高权重的女人都被他迷的团团转。这贺兰敏之长得多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啊再看咱家王爷那副德行整天粗口连篇,关键是一个大男人竟然还爱做饭,他是彻底没戏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56、第三百五十六话 想到这儿, 施琅不胜惋惜的叹了口气。 见施琅耷拉着脑袋, 连连叹气摇头, 李令月不由得蹙了蹙眉, 问道:“你这老半天闷声不吭,摆着副苦瓜脸给谁看” 听到这话,施琅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将收起满脸的惋惜之情, 露出几分牵强的笑意道:“卑职没有摆脸色给公主看的意思, 任公主同谁卿卿我我都是公主的私事,像我这样的外人无从过问。再说, 王爷与公主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交情, 王爷也不会介意的。毕竟, 这些年他在安西都护府也没闲着,招惹了不少女人投怀送抱,他都是来者不拒, 最有意思的是那些女人长大那叫一漂亮。” “然而最关键的是他在都护府夜夜笙歌, 生活得不知有多逍遥快活, 那简直达到了糜烂腐化的程度。总而言之的, 他心里绝不会在意公主那些破事, 他” 施琅嘴里嘚吧嘚的侃侃而谈, 可心里却在纳闷:“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干嘛我说得都是些什么玩意要是王爷知道我在这儿胡编乱造的瞎说一通,肯定会把大卸八块,我都得赶紧把话兜回来。” 还没等他开口把话兜回来,在一旁听得一脸错愕的李令月, 没好气道:“你大老远来这儿,若只是为了告诉本宫定安王活得有多逍遥快活,本宫已经听的很明白了,你的任务算是完成。若是替你家主子指责本宫,还不够资格可以滚了。” 施琅慌得连连摆手,解释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嘴笨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要一紧张就爱瞎说,卑职可以对天发誓那些全都是胡说八道。事实是以卑职的耳闻目见,这些年王爷连女人的手指头都没碰过,他已经被公主吃得死死。” 说到这儿,施琅言辞越发恳切:“卑职可以向公主赌个人头,他对公主痴心一片,绝没有什么花花肠子。要是让他知道公主跟不三不四的男人在这儿厮混,肯定会寻短见。” “公主千万别声张,卑职也全当没看到,卑职回去了会想法子让他慢慢接受公主对他薄情寡义的事实,等他明白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同公主生米煮成熟饭,他就会心安理得的放弃公主,另寻喜欢了。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施琅话语间夹杂着诸多不恰当却莫名和谐的措辞,把李令月听得晕乎乎的,她在心里纳闷:“他究竟是读书太少乱用词,还是在故意挖苦我管他的,老娘可没闲工夫听他在这儿唧唧歪歪瞎扯。” 李令月想要赶紧打发施琅走,因而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转而问明他的来意道:“暂且不说那些,你先来告诉本宫,你来这儿究竟所谓何事” 施琅在心里稍作思量,方才回答道:“卑职是回来探亲,路过神都顺道来到拜望公主” 李令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她抬起视线打量了眼施琅,见他全然一副沿街乞讨的叫花子模样,不禁蹙了蹙眉,问道:“既然是探亲,为何如此狼狈” 施琅长长叹了口气,神情满是疲惫沮丧道:“卑职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来时拿错地图又在沙漠里迷了道,用了将近半年时间才找到正确的路线。在赶赴神都的半道上,又遇到劫匪所剩无几的盘缠全都没洗劫一空。说出来公主可能不信,卑职是靠沿街乞讨一路走来这儿。” 面对施琅的遭遇,李令月也深感同情,她轻叹了声道:“既然如此,你直接回家乡便好,大可不必来本宫这儿走这么一遭。” 施琅又长长叹口气,满是无奈道:“卑职也想这么做啊,可王爷非得让卑职来见”意识到说错话的施琅,连忙把将话收住了。 其实,就算施琅不说出其中缘由,李令月也心知肚明,她也懒得捅破这层窗户纸,如此她没有去深究施琅的话,而是沉默不语的看着施琅,让他自己把话圆回来。 施琅手足无措的愣了片刻,方才支支吾吾的给自己找补道:“卑职不是那个意思,公主千万别误会。真不是王爷让卑职来这儿见公主的,卑职真只是顺道来拜望。” 李令月点点头:“本宫明白了。你的心意本宫收到了,若是没什么事,恕不远送了。” 丫鬟听到这话,便知道主子在逐客,连忙上前向呆站在房中的施琅做了个请的手势。施琅立刻会意,向座上的李令月拱了拱手道:“那卑职先告辞了。” 说完,施琅转身迈开步子,可刚走了几步,就在心里琢磨:“王爷让我来这儿是问回信的事,虽然缘由摆在眼前多问无意,可既然九死一生的来到这儿,怎么也得完成王爷的托付,哪怕是多此一举也得问上一句。” 主意已定,施琅便停下脚步,回过身看了看座上面无表情是李令月,又看了看一旁阴沉着脸静静喝着茶的贺兰敏之,他舔了舔嘴唇磕磕绊绊道:“事情是这样,卑职还有一事想要问问,兴许可能是多此一举,可可好歹也问问,公主应该不会介意吧” 李令月点点头:“说吧。” 施琅又舔了舔嘴唇:“卑职听说,兴许是无意间听说,公主一直没给王爷回信,不知是何缘故 王爷可是每天只要一得闲就窝在屋里给公主写信,不知写坏了多少支笔,哪怕是了无音讯,王爷也从没中断过。公主就算不看别的,就冲他这股不见黄河不回头的蛮劲,公主怎么着也大发慈悲给王爷回封信,哪怕是严词拒绝也好。毕竟公主都有男人了,老是吊着咱们王爷也不合适。您说是不是这理 听到这话,李令月气不打一出来:“凭什么他写,本宫就一定就得回。你是什么身份,还轮不到你在这儿说三道四,就算是你主子也没资格在我面前人五人六的教本宫怎么做事” 见她动怒施琅不敢再往下说,他局促不安的愣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公主说得没错,卑职嘴笨不会说话,公主千万别往心里去那卑职先告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57、第三百五十七话 施琅又迈开步子往外走, 可没走多远又回过身看向李令月。李令月满是不耐烦的问道:“又怎么了” 施琅抓了抓后颈, 一脸尴尬道:“卑职身无分文, 若是这副狼狈样子回家乡也不体面。公主能不能稍微借卑职十几, 二十两银子,让卑职买匹马,买身干净体面的衣裳。” 李令月冷冷一笑,没好气道:“你信口胡言得罪本宫的时候, 怎么就没想到借钱这回事本宫凭什么要借银子给你, 说出个理由来” 施琅寻思了片刻,硬着头皮尽其所能的说着好听话:“因为公主长得跟仙女似的, 肯定心地善良, 王爷多精明啊, 他为何会对公主一往情深,这其中肯定是有道理的。” 李令月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不过很快就消失于无形, 她摇摇头向施琅义正言辞道:“本宫是让你说理由, 没有让你奉承本宫。” 这回施琅总算没有犯傻, 只见他憨憨一笑, 用极为真诚的语气道:“卑职并没有奉承的意思, 卑职说的全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公主善良才不会计较卑职的口无遮拦, 才会愿意伸出援手帮卑职一把,卑职说得没错吧” 李令月摇摇头:“本宫可没你说得那么善良,不过念在你有心拜望的份上,本宫赏你几十两也无妨。” 说着, 李令月向近前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立刻会意的丫鬟便躬身向施琅道:“请施大人随奴婢到账房走一趟,奴婢替您安排银两。” 见施琅还要开口像是要说些客气话,李令月抬了抬手阻止道:“你说得已经够多了,本宫已经听烦了,去吧” 施琅只好作罢,随丫鬟出了屋子,往院外去了。 等房中只剩下俩人,贺兰敏之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李令月酸溜溜的说道:“你一直和那王八羔子都有书信往来吗我怎么不知道” 李令月神情冷淡道:“你为什么要知道我用不着事事都要向你禀告吧你要是有能耐大可以让你的哪些眼线告诉你啊” 贺兰敏之似乎早已习惯了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眼线有谁这么大胆,敢在在咱们堂堂太平公主府里安插眼线,不要命了吗不过好像除了上官婉儿例外” 李令月满心不快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在这儿阴阳怪气。” 贺兰敏之笑了笑:“据我所知,现在公主府除了管家,全都是上官婉儿安排进来的人。别人是偷偷摸摸,她是光明正大的给你安排了满屋子眼线,你把我当贼,却把身家性命全都交到她手里。不是有这么句话吗同行如敌国,倘若两个女人都与同一个男人都有过感情纠葛,那又该叫什么” 李令月一脸愠怒道:“那些同行如敌国什么的我不懂,我只知道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 贺兰敏之点点头,拿起茶盏浅浅喝了茶方才开口道:“我游历各国曾看到一种高七尺全身黑色羽毛名为鸵鸟的动物,它们要是遇到危险,不是立刻逃跑,或是采取行动,而是将头埋进沙土中以此逃避。你说天底下怎么还有这么傻的鸟” 李令月冷笑道:“你别在这儿指桑骂槐,更别妄想挑拨离间我问过婉儿,她说没有就是没有即便有也无妨,我和袁一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当年在扬州他们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谈情说爱,这么多年我都浑然不知,我也不会介怀。毕竟,这些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贺兰敏之没有急着反驳她的话,而是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她许久,问道:“扬州之行已过去了那么多年,的确是陈芝麻烂谷子了。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他们可能还余情未了,你也不会介意吗” 李令月气急败坏的一拍案几道:“闭嘴不可能” 见她大动肝火,贺兰敏之却没有半点偃旗息鼓的意思。他笑了笑继续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这时,气红了脸的李令月,努力让自己的怒气消散回归平静:“我相信婉儿,她不会欺瞒我,就算她对袁一真有是余情什么的,大可以说出来,我与袁一之间所有早已两清,我不介意撮合他们,毕竟他们也算得上登对。” 见李令月说得平静又从容,贺兰敏之不禁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她,笑问道:“这话说得挺漂亮,到时上官婉儿余情尚在真需要你撮合,你就不会说得这么轻松了。” 李令月语言间很真挚:“不可否认,在某些方面你的确很了解我,可这一次你看却看错了。只要她说我就会做,因为她是上官婉儿,值得我为她做任何事。就算在这件事上她违背我们之间的信任,我都会选择体谅包容,绝不是如你所愿的那般揪着不放。” 见她话都说到这份上,贺兰敏之只好耸了耸肩道:“我明白了,算我枉作小人” 李令月没好气道:“知道就好你再无端挑拨离间,让我感到厌烦,那往后就别来公主府,因为我这儿不欢迎像你这样的小人” 见她这么大火气,贺兰敏之只好赔笑道:“咱们公主说什么都对,上官婉儿是天底下大大的好人,我贺兰敏之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恶人。往后我这恶人只要往公主府一坐,就成哑巴什么都不说。省得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无端就成了挑拨离间的小人自讨没趣。” 见贺兰敏之态度有所转变,李令月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这样最好。” 贺兰敏之起身走到她身旁,露出讨好的微笑询问着:“你筹措银子需要几日,我又没地方可去,不如在你公主府暂住几日如何白天我们可以去郊外去踏青游玩,晚上我可以陪你赏尽风花雪月,说尽悱恻缠绵。如何” 李令月几乎没有多想,便断然拒绝道:“我有很多事要忙,可没闲工夫陪你赏这儿赏那儿。我把月儿安排在城外的别馆,让她陪你吧” 见李令月态度极其冷淡的将自己推给别的女人,贺兰敏之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他垂下视线阴沉着脸呆站了许久,冷嘲热讽道:“以前你有事相求时,我说什么都好,现在轮到我落难没用处了,你连假惺惺的说几句好听话,随意敷衍下我的兴致都没有。你这也太现实了吧” 李令月带着一脸冷笑,眼神却咄咄逼人:“若我真有你说得那么现实的话,那就不会答应替你筹那么大一笔银子。还有,我们之前的维系并非是我顾念旧情,而是你甘愿被我利用,对于这些我早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从来没有给过你错误的讯号。我讨好你的程度,在于你能为我实现多少价 值,你技不如人输得一败涂地,我凭什么要讨好你” 听李令月极尽刻薄的数落着自己,贺兰敏之竟然不气不恼的受着,也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 等李令月把话说完,贺兰敏之点点头,颇有些深表赞同的意思道:“你说得没错,如今我这般狼狈,的确没有资格让你讨好。可一切只是暂时的,我会把输掉的全都赢回来,包括你的讨好,这是我最需要的不管你对我是利用,还是感情使然,我对你的爱始终如一,我爱的方式便是获得让你讨好一辈子的价值。” 说完,他还没等李令月说话,他便昂首挺胸的迈开步子径直外房外去了。当看着他骄傲又落寞的背影消失在百花争艳的院子里,李令月的心莫名的被揪了下,她不由喃喃自语:“只怪他还是当年的贺兰哥哥,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李令月了。” 正在李令月不甚感慨唏嘘之时,已经在账房拿了银子的施琅心情大好出了公主府,正往最热闹繁华的集市中去。 他先在成衣店给自己挑了几件合身锦缎圆领袍,又买了革靴和幞头,在澡堂舒服的泡了澡又剃了脸,再换上新买的行头,原本脏兮兮的叫花子顿时变成了俊俏的少年郎。 之后,他又到市集转了圈买了匹马,置办了些回家乡探亲的礼品,便一路快马加鞭出了城。 行至第二日晌午,感到口渴难耐的他瞧见不远处有间茶棚,便勒停了马来到茶棚打算喝几碗茶也吃些点心果腹。 他刚坐下,就瞧见远方的官道上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土,像是有支数量庞大的队正往这儿来。 他正在心里琢磨之时,看到许多身穿铠甲的士兵骑着骏马正往茶棚这里来,他定睛一看瞧见队伍中举着的军旗上写着“袁”字,再瞧士兵们的穿着似乎都很熟悉。 他心中暗暗一惊,喃喃自语道:“咦这难道是咱们安西都护府的人马王爷从塞外回来了不可能吧” 当有着这般疑惑,施琅连忙站起身探着脑袋往茶棚外看,果然看到在队伍最前袁一穿着威风凛凛的明光甲骑着老白正风驰电掣而来。面对这场不期而遇,施琅想到这一年以来遭受的苦难,不由得悲喜交加,鼻子一酸竟然哭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58、第三百五十八话 转眼间, 袁一领着大队人马来到茶棚, 他勒停马一抬手向吩咐士兵稍作休息。他没有下马, 而是向站在茶棚外的店家扔下几钱银子:“给我来一碗茶和几个大肉包, 剩下的不用找了。” 店家接过银子拜谢过后,便到茶棚里给袁一去准备茶水。袁一无意间瞥见从茶棚里探出头的施琅,身子不由得一僵,目不转睛的盯着施琅。 许久后, 他才冲着施琅仰了仰头:“喂, 这大白天的是人,还是鬼” 施琅想起这些日子所遭受的种种的都是袁一的一己私欲而起, 原本压抑在心头的怨念在这一刻集体大爆发。他气冲冲的走出茶棚来到袁一跟前, 指着袁一的鼻子恶狠狠骂道:“就算卑职死了, 做了鬼也不会放过王爷” 面对他的气急败坏,袁一无关痛痒的笑了笑道:“那就是没死啰你这兔崽子让你送个信,整整一年音信全无, 害得老子到处托人找你这兔崽子, 老子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没想到你躲在这儿逍遥快活。既然没有因公殉职, 那我得把你的英烈称号取消。” 见他说得云淡风轻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施琅气不打一处来:“因公殉职卑职这趟哪是公事, 明明就是王爷” 袁一见身后的将士都瞪着眼睛看“死而复生”的施琅如何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怒怼自己,还没等施琅把话说完,他就连忙跳下马把施琅招呼进了茶棚里。 他大有息事宁人的态度,笑着向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施琅低声道:“我知道, 这全都是我的错。自从你音信全无之后,我也很内疚。可在兄弟们面前多少给我留点面子,事后我会好好补偿你。你可以好好想想需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都可以满足你。” 见袁一态度友好的哄着自己,施琅心里的火气顿时就消了大半,再看到袁一那脸和颜悦色的微笑,他顿时收起了剑拔弩张的态度。 他垂下视线沉默了许久,瘪了瘪嘴极为委屈的说起自己的遭遇:“王爷,不知道卑职差点真死在半道上,卑职还没娶到漂亮表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卑职卯足了劲从劫匪手里逃脱,又咬紧牙关一路乞讨来到了神都见到了太平公主。” 说到这儿,施琅不由得眼泛泪光,言语间尽是真诚:“说来奇怪,这一年以来,每每在生死关头,我想念的竟然不是漂亮表妹,而是王爷。或许,这些年的朝夕相处,我对王爷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表面上王爷对我呼呼喝喝,可实际上一直在照顾教导着我。” “我娘走得早,我爹虽视我这根独苗如珠如宝,可他白天忙于打理生意,晚上则忙于打理他的那几房妾氏,鲜少管教我,只顾一味的用纵容和金钱满足我。让我小小年纪便顽劣不堪,甚至有几回差点酿成大祸。” “之后,我爹的宠妾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房姨娘便想借着这个机会母凭子贵,就一直撺掇着我爹把她给扶正。等如愿以偿之后,可能又觉得我正儿八经的嫡子会妨碍她儿子的前途,就耍鬼心眼挑拨我和我爹的关系。” “那时我也的确不争气顺了姨娘的心意做了很多错事,把我爹气得够呛,将我视为不服管教的逆子。我那姨娘就趁着爹对我束手无策的当口,明知道我还没到从军的年纪依旧向我爹大吹枕边风,让他送我去从军收收顽劣的性子。” “我爹权衡再三终于点头答应,如此那姨娘就欢天喜地的给我安排门路,之后我便来到了安西都护府,成了年纪最小的娃娃兵。我养尊处优惯了,什么都不会做,可王爷却把我挑来身边做近侍官。” “我从小就仰慕有着战神之名的王爷,当听到能够在王爷做近侍官甭提多高兴。在任职的前一晚,我既兴奋又不安,我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在王爷身旁当好差,不仅要给自己争口气,也给我爹爹看看我这个被撵出来的儿子其实没那么差。” 当提及这段伤心事,施琅又不禁眼泛泪光,袁一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太过忧伤,便用打趣的口吻道:“可事与愿违,当年你刚来我那会儿,把差事做得提有多糟糕了。洗坏我的衣裳,打破我最喜欢的茶盏还不算最过分是大雨天也不知道把我房里的窗户关严实,让雨水进到屋里,把我费尽心思收集来食谱全都浇透,成为没用的废纸。” 听到这些,施琅满是尴尬的抓了抓后颈,憨憨一笑道:“是啊,那会儿卑职在王爷身边非但没能胜任近侍官之职,还给王爷添了不少麻烦。不过,即便卑职做得再糟糕,王爷也从来没有责罚过卑职,甚至连半句责怪也没有。王爷顶多是冷着脸摸着那一脸乌黑柔顺的长须对我说施琅,下次注意如此便一笔带过。” 施琅边说着话,边活灵活现的学着袁一的模样。 袁一笑了笑道:“我之所以不去责怪,是因为我知道那些不是你故意为之,也不是偷懒懈怠,而是你在本不应该从军的年纪却到了安西都护府,又做了不擅长却努力想要做好的差事。倘若我是一个差劲的长官就该对你非打即骂,可你这兔崽子走了狗屎运遇到了一个还不算差劲的长官。我知道该给你的不是教训而是教导,事实证明时至今日你已经成为我手底下最优秀的近侍官。” 听到这番夸奖,施琅终于破涕为笑,他抹了把泪真诚道:“不。王爷是天底下最好的长官甚至比我的爹还好方才王爷说要补偿我,那就让我留在王爷身边做一辈子近侍官。” 袁一摇摇头道:“我已经从安西都护府调回神都任职了,定安王府里可养着几百号人伺候着我,往后都不需要近侍官了。” 听到这话,施琅神情失落的点点头:“哦。那我正好可以回家乡了,没关系的。” 袁一又道:“我虽然不需要近侍官,不过我可以帮你在神兵司谋个职。最近听说梅仁新官上任做了神兵统领,在神兵司走个后门应该很容易。” 听到他的提议施琅并没有表现多开心,施琅皱着眉沉思了许久,抿了抿嘴说出了心中的顾虑:“卑职曾听说神兵司的口碑不怎么好,卑职为耿直恐怕难以与他们同流合污。再说,卑职与梅统领打过交道,恕卑职直言,卑职觉得他这人特别婆妈又极其小心眼。要是卑职在他手底下做事肯定会被他烦死,您这不是把卑职往火坑里推吗” “这样啊”袁一装作很认真的思考片刻,极为体恤道:“说来说去,你无非是怕梅仁仗着自己的权势给穿小鞋,尽可能的排挤你压榨你,让你往后没有好日子过。不得不说这的确符合梅仁小人得志的性格。” 见袁一不留余地的数落着梅仁,施琅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袁一愣了许久,皱了皱眉道:“您不是与梅统领亲如兄弟的吗您这样在背后说他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 面对这般指责,袁一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大义凛然道:“不。我倒认为这叫公私分明。我与他是有些交情,可这绝不足以影响我对他整个人的看法与考量。我方才稍微想了想,如果你能在神兵司与他平起平坐,情况是不是就会要是转变” 施琅满脸惊诧的连连摇头道:“平起平坐这怎么可能他是神兵统领朝廷钦定的三品大员,而是无品无级的近侍官,我们之间的官阶资历天差地别,我怎么可能同他平起平坐” 袁一拍了拍施琅,给予信心道:“别妄自菲薄,论实力你可不比起他差。虽然现在你比起他是有些差距,可我能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样岂不是就能平起平坐了。” 见袁一这般攥足了老鼻子劲抬举自己,施琅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眯着眼打量着面前带着一脸阴谋深重微笑的袁一。 他不禁狐疑道:“王爷一直撺掇卑职往神兵司哪儿去,莫非王爷是与梅统领明里称兄道弟,暗里常放冷箭王爷把卑职放到神兵司,难不成是想借卑职的手除掉梅统领,王爷太阴毒了吧卑职可不干这种生孩子没的事” 袁一将脸色一沉,没好气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至于这么没眼力劲派你去除掉梅仁吗这不叫阴毒,这就傻透顶我之所以让去神兵司无非是看中你刚正不阿的气节,正如你所说这些年神兵司残害忠良无所不为口碑极烂。” 说到这儿,他长长叹口气道:“如今正值朝廷决心拨乱反正之际,偏偏梅仁就像墙边草没有任何立场可言。神兵司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秉公执法,将过去黑历史全都洗白洗透。往后,你若去了神兵司千万不要随大流,只要认为对的就坚定立场一锤子砸下去,哪怕是跟梅仁对着干,也要相信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59、第三百五十九话 听他说得慷慨激昂, 一旁听得热血沸腾的施琅连连点头称是。说得最后, 袁一用满是期许的眼神看着施琅, 郑重其事的问道:“我说了这么多, 应该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施琅回话道:“是,卑职听明白了。王爷之所以给卑职这个机会,是想让卑职竭尽所能为朝廷效力,刚正不阿的重锤出击打击犯罪” 袁一点了点头道:“不错, 还有呢” “还有。”施琅想了想, 回答道:“还有让卑职时时刻刻坚定立场秉公执法” 袁一又点了点头道:“不错,还有呢” 施琅皱了皱眉, 反问道:“还有啊” 袁一神情极为严肃:“当然你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点, 那既是不畏强权, 与梅统领对着干” 施琅满是不解道:“既然王爷让我与梅将军平起平坐,那他对我而言就算不上强权。如果梅统领也有惩恶除奸之心,那卑职没必要跟他对着干啊” 袁一赞同道:“若他也有刚正不阿之心, 的确不需要跟他对着干。可我太了解他, 实话实说他这人心眼倒不坏就是耳根子软, 没什么主见难以明辨是非, 总是人云亦云。重点是他的嫉妒心特别强, 要是知道我把你捧得同他一般大, 肯定会张牙舞爪对付你,千万别掉以轻心。” 说着,他又拍了拍施琅的肩膀,神情严肃道:“不管在哪儿都免不了有踩新的恶习, 更何况他已经是老资格了,而你初来乍到,他有千百种方法让你在神兵司混不下去。” “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告诫你,开始时你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把位置给坐稳,一旦让他觉得你好欺负。我可以保证你在神兵司的待遇,就像是那种遇到恶婆婆的受气小媳妇” 听到说得有鼻子有眼,施琅不免恐慌的咽了咽口水,皱了皱眉道:“王爷有点大题小做了吧卑职与梅统领虽然交道不深,可觉得心眼可没这么黑啊他顶多就是啰嗦婆妈了点。” 袁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道:“话我先说在前头,信不信由你。梅仁这家伙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他可没有说得那么好。” 见他一反常态的不断损着梅仁,看出些端倪的施琅心直口快道:“卑职怎么越听越觉得王爷是在挑拨离间我这还没有进神兵司,王爷怎么就眼巴巴的盼着卑职与梅统领对着干卑职真不明白。” 见自己的意图被识破,暗暗打着算盘的袁一心想:“这兔崽子还真问到点子上了。一个是怄死人不偿命的毒舌,一个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直肠子,倘若能把他们搅和到一块,有趣程度绝不亚于神仙打架。我在安西都护府闷了那么多年,如今回到神都总得找些乐子打发时间如此一切顺利的话,我一边挑逗着令月,一边看这两个家伙耍泼掐架,真是其乐融融啊” 他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脸上不禁露出了畅快的微笑。一旁的施琅将一切看在眼里,抬手往他脸上指了指道:“王爷,您这一脸贼笑是什么意思” 袁一连忙收敛起笑意,板着副严肃的面孔装作不解道:“笑何意我只是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你能凭借一己之力把神兵司做大做强,这样一来我也算为朝廷培养栋梁之才献出了绵薄之力。” 施琅没有太多被拍马屁的经验,他被袁一随手送来的高帽一戴,心花路放的忘乎所以。他笑得一脸灿烂道:“卑职可没王爷说得那么好,不过王爷若是给卑职这个机会,卑职肯定尽其所能的去做,绝不给王爷丢脸。” 见施琅终于上道,袁一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如今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不但给你爹长了脸,更重要是你那漂亮表妹不再是下嫁而是高攀,这样补偿还满意吗” 施琅憨憨一笑道:“王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卑职满意,一千个满意,一万个满意之前,王爷可答应卑职,要做卑职与表妹的主婚人,可不能反悔。” 袁一点头应允道:“当然。既然满意了,那咱们聊聊拜望公主的事吧” 听他提到这一茬,施琅在心里暗叫糟糕,他权衡再三决定对贺兰敏之的存在的事闭口不谈。等他考虑明白,便支支吾吾道:“卑职以为觉得事情是这样,大约在两天前,卑职就沿街乞讨来到了神都见到了太平公主,卑职本是找她借银子回家乡探亲,可她很慷慨的赏了卑职几十两,卑职就到集市买了新衣裳” 还得没等施琅把话说完,袁一就不耐烦的一抬手打断道:“你的遭遇,我已经很清楚了,不需要更清楚了。而我现在关心是公主,立刻把你到公主府的所见所闻,以及公主对你说过的每个字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我,知道了吗” 袁一边说着话,边紧紧的抓着施琅的肩头,被抓得一阵生疼的施琅抬起头看到袁一期待焦急的眼神。 他不禁慌了神,左右为难的他额头冷汗直冒,他把手伸到兜里,正要掏出刚买的锦帕擦汗,却被等得不耐烦的袁一摇了摇:“兔崽子,哑巴了啊说话啊” 施琅突然灵光一闪,掏出锦帕交给袁一,磕磕巴巴道:“王爷,卑职王爷听卑职说,事情是这样。这条锦帕是公主送给王爷的。” 袁一有些莫名其妙接过锦帕端详了片刻,皱了皱眉道:“这锦帕看着不像女人所有之物,她平白无故送条锦帕给我干嘛” 施琅强装镇定道:“女人心海底针,连王爷都看不透公主的心思,卑职又怎么知道。对了,公主跟卑职说了,她之所以不回信是因为追求者众多实在忙不过来,而王爷的品相恰好属于不怎么出彩的那一拨。对她来说王爷的深情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她只好变着法子考验王爷的耐心,考验好了就把王爷提拔为首席追求者享受特别待遇,经不起考验也正好让王爷知难而退。” 袁一眯眼瞧着说得一本正经的施琅,狐疑的问道:“她真这么跟你说,你确定” 施琅见骑虎难下,只好将心一横信誓旦旦道:“她真是这么说得,卑职怎么敢在王爷面前撒谎,不怕穿小鞋啊” 袁一摸着下巴边打量着施琅,边在心里琢磨:“这兔崽子的确不怎么会撒谎,再说他编出这一套套的话骗我,图什么啊可那臭丫头虽然自视甚高,可也没有自恋到把自己捧成仙女的程度,像这种提拔为首席追求者享受特别待遇,一听就不像她的口气。不过话说话来,若真有首席追求者这一说,特别待遇究竟有多特别,会不会是” 正当他不自觉的在脑海里勾勒着特别待遇的种种画面时,施琅一脸嫌弃的抬手往他脸上指了指:“您笑得好猥琐啊,您想什么啊” 他连忙收敛起笑意,冷着脸教训道:“胡说八道,我哪有笑时候不早了,我得启程赶往神都复命了,等你探完亲,就到定安王府来找我。” 施琅躬身领命道:“是,卑职遵命。” 袁一喝了口店家送来的茶,又拿过店家送来的肉包,正要迈开步子往外走,施琅犹豫着叫住了袁一:“王爷,一些话卑职不吐不快。” 袁一停下脚步应承道:“什么说吧” 施琅神情严肃道:“卑职觉得,王爷没必要跟一大堆男人争一个女人那多劳神费力。更何况这个女人就像块冷冰冰的石头,哪怕王爷掏心挖肺对她好,她也视而不见,王爷真不觉得累吗” 袁一笑了笑,云淡风轻说着:“以你现在的年纪是不会明白这样的感情,或许这辈子也没有机会明白这样的感情,就算得不到回应,也可能换不到我希望的将来。可只要能无所顾忌的对她付出全部,就已经让我感到很满足快乐。不管面前的是什么,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都会去争取。” 他没有用华丽的辞藻堆砌着感情,也没有用强势的态度夸大决心,他只是用平缓和有力的语调将自己的立场娓娓道来,好似他所作这些都成了一种稀松平常的习惯,就如吃饭睡觉那般自然。 也正因如此,施琅似乎有些明白他对李令月的感情,便问道:“若卑职没有理解错的话,王爷对公主不仅仅是痴迷,而是深爱着。” 袁一笑了笑,摇摇头:“她对而言不仅仅是爱情,更是家。我所做的只是想要回家。” 当他微笑着向施琅说完,便转身走出了茶棚。 施琅愣愣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袁一跨上老白带着队伍扬尘而去。 许久后,施琅方才回过神来,他心中五味杂陈喃喃自语道:“家我怎么才能让他知道,公主压根配不上他的深情厚意,可谁又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或许,杀了贺兰敏之这块绊脚石会更实际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60、第三百六十话 这几日, 李令月为了筹措银子忙得焦头烂额, 无暇去顾及其它事情。 眼见答应贺兰敏之的期限就在明日, 她将账房先生叫来询问看看银子还差多少, 账房先生拨弄着算盘珠子对着账本细细的算了一遍,回话道:“禀告主子,这几日主子借来的银两全部到位,再加上府里的存银, 大概还差将近二十万两。” 李令月被这个数字惊得目瞪口呆, 她重重放下送到嘴边的茶盏,没好气道:“什么你算清楚没有怎么还差这么多本宫记得这几日把能借的地方都借了, 可是筹措了二十多万两现银, 怎么还差二十万两, 难道堂堂公主府连个十几二十万两的存银都没有吗” 账房先生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的解释道:“恕奴才直言,这些年公主府的存银从来都没有超过三万两, 究其原因是公主府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的置业, 都是靠着公主的食邑银过活。公主府可有几百口人要吃喝还要拿饷银, 这可是笔不小的开支。再加上公主每月都要购买大量珠宝首饰, 绫罗绸缎之类的这项又要花去上万两。更重要的是公主为人慷慨又交友甚广, 每月光是设宴送礼又得花费好几万” 听着账房先生如恼人的苍蝇般在耳边碎碎念, 感到一阵头晕眼花的李令月甚是心累的按揉着太阳穴。 她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战:“原来公主府一直入不敷出,这些狗奴才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档子事公主府的结余从来没超过三万两,那我借来的这二十几万两,要多久才能还清或者说我现在更应该考虑, 到底还能去哪里再给贺兰敏之那王八羔子借来二十万两,凑足五十万两把这害人不浅的王八羔子打发走。” 想到这儿,她向在耳边碎碎念的账房先生抬了抬手,打断他的话道:“你的意思本宫明白了,退下吧” 这时,账房先生如释重负的抱起账本告退而去。 李令月正独自坐在房中犯愁之时,丫鬟匆匆忙忙的来到房中,将一封呈给李令月道:“主子,定安王来信了。” 见袁一终于来信,李令月顿时就把烦劳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连忙拿过信掂了掂像是小册子,她嘴角不由流露出一抹微笑。 她正要拆开信封,却瞥见身旁的丫鬟正伸长脖子看着自己,她刚侧过脸这要训斥丫鬟。 丫鬟赔着笑脸道:“王爷的信都断了一个月,今晚却突然来信,奴婢看得出公主很开心。不知王 爷是不是又给公主寄来了好玩又有趣的小册子。” 李令月冷着脸道:“多事退下吧” 丫鬟躬身行了个告退礼,便往房外去了。 此时,李令月方才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拿出小册子翻动起来。她在册子的开篇看到,袁一正站在荒蛮的安西都护府仰望着天边那一轮圆月,他伸手拂过撩人又迷蒙的月光,任其在手中静静流淌。 紧接着画面一转,在灯火璀璨的繁华神都,正要入睡的她禁不住撩人月色的清扰,推开窗望向天边的明月。他们虽相距万里之遥,却在同一时刻看着同一轮明月思念着彼此。 最后,画面又回到了安西都护府,袁一跨上马,顶着满头璀璨星辰迎着月光策马飞驰,一路从荒凉的塞外回到了繁华神都。他跳下马,踌躇的走到她落满了月辉的窗前,轻轻敲了敲。 至此,画面戛然而止,她浅浅笑着合上了小册子。 等沐浴过后,她命丫鬟独点上一盏落地式灯在塌旁,身着素白寝衣的她靠在软塌上,借着微明的光线一遍遍的翻看着小册子。 她不禁蹙了蹙眉,喃喃自语道:“真是奇怪以前寄来的小册子描画的都是已经发生的往事,可这本小册子所描绘的情形却从未发生过,而更像是带着某种意味畅想。在最后他还在留下了一个悬念,他在窗外敲了敲,而屋里的我见到突然而至的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想到这儿,她不禁笑着摇摇头道:“是啊我究竟是何种心情惊喜,还是惊吓见到他意味着我必须做出选择,而是我的选择是”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突然窗外响起“咚咚”的敲击声,她吓得一愣,将视线转向满是着月辉的小窗。她以为是小黑狗在闹着玩,犹豫了片刻便起身将窗户打开。 可她并没看到小黑狗,只看到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洒满了静谧而冷清的月光,她蹙了蹙眉纳闷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说完,她困惑的关上窗户,转身正要往软塌去,却看到在猩红的波斯地毯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封信。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又悄无声息,她吓得得身体一僵。她望着面前的信愣了片刻,等不安稍稍消散,她边用警惕目光扫视的整间屋子,边小心翼翼的退到窗边。 可令她奇怪的是屋子就这么大,竟没有半点贼人潜入的迹象。她稍稍掂量之后,才鼓足勇气上前,快速的将那封没有署名的信捡起。 当她拆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小册子,终于知道谁在装神弄鬼了。她心底的恐惧一扫而空,她嘴角露出微微笑意借着微明的灯火翻看起册子。 册子里一幅幅图画因快速翻动而流转鲜活起来,这本册子揭晓了袁一故意留下的那个悬念。 在屋里听到响动的她起身推开窗户,惊喜的看到了窗外披星戴月而来的袁一,她笑得很开心探出头揽住了袁一的脖子,而袁一则顺势将抱了出来,最后在这一轮跨越千山万水的圆月之下,他们忘情的相拥相吻。 看到袁一这番大胆又不失浪漫的描画,她的脸哗然红了,她知道袁一此刻就躲在附近注视着自己,她不禁手足无措。 正在她不甚娇羞之时,又听到窗户被敲得“咚咚”作响,她犹豫着将窗户推开,看到落了满身银白月辉的袁一正带着温暖而熟悉的微笑着站在窗台前。 他们明明有千言万语的离愁别绪,可在目光交汇的这一刻,却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们就这样在微风乍起的月下静静凝望着彼此许久许久,最终李令月以寒暄的方式打开了话匣子:“回来了啊” 袁一点点头:“嗯,回来了。” 李令月继续寒暄道:“这一趟回来要在神都待多久” 他露出极浅极淡的微笑:“我也不太清楚,兴许是一辈子。” 他这般似情话又非情话的回答极具杀伤力,让本就慌乱的李令月感到莫名的心如鹿撞,为了不被看穿她只好垂下视线,略微点了点头:“那很好啊神都可比安西都护府繁华有趣多了。” 袁一笑了笑道:“是吗这阔别数年之后,我对神都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了,可唯独记得我深爱的女人住神都,她也说过这儿很繁华有趣,我决定把家安在这儿。” 李令月点了点头,附和道:“繁华有趣的确很符合安居乐业的条件。” 袁一摇了摇头:“我之所以选择在这儿安家,并不是为了繁华有趣,而是她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她住在神都,我的家自然就在神都。” 面对袁一绵绵情话攻势,显然被逼到墙角的李令月终于按耐不住撕破无动于衷的伪装,张牙舞爪的嚷嚷道:“袁一说够没有我没兴趣在这儿跟你装熟装客套,天色不早了,我要歇息了,请回吧” 袁一见李令月不再假模假式的跟自己寒暄,他也一改深情款款的姿态,变作一副嬉皮笑脸耍起无赖:“真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我们的熟悉程度不亚于生米煮成熟饭那么熟既然咱们都这么熟了,我大老远回来,你都不请我进去喝杯茶什么的吗” 李令月不想跟他做无谓的争辩,便伸手想要把窗户关上,可他却抢先一步的从窗户外飞身而入。 见他这般胡搅蛮缠,气急败坏的李令月正要赶他走,他却反客为主的拿出施琅给的锦帕,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我走可以。不过你得先解释清楚,为何托施琅把这条锦帕给我” 李令月看着他手中的锦帕,一头雾水道:“锦帕这是哪儿弄来的我明明没给施琅什么锦帕” 看到李令月的种种神态不像是在撒谎,袁一便在心里嘀咕:“果然如此那兔崽子为何要撒谎骗我管他的我索性将错就错,揪着这个由头纠缠她,说不定还能占便宜什么的。” 主意已定,他一口咬定道:“李令月,你究竟有什么毛病暗戳戳的送我定情信物,一转头就拒不认账,既然这锦帕不是你送的,那你敢不敢同施琅当面对质。” 见他说得信誓旦旦,李令月也不由得在心里嘀咕:“看样子不像是这混蛋凭空捏造故意找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托施琅送什么锦帕给这混蛋,莫非施琅见我贺兰敏之在一块,说出实情怕这混蛋受不了,就编了个谎想把事情给糊弄过去这样一来,似乎也说得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61、第三百六十一话 见李令月老半天不说话, 袁一更是气焰嚣张的朝她吼道:“说话啊哑巴了啊你要真不想搭理我, 就不要送什么横也是丝竖也丝, 一方绣帕寄心知的锦帕来撩我。现在你这撩完又不认账, 真当自己是仙女下凡不用负责任的吗” 李令月本就烦心事一大堆,再听到袁一叽里呱啦在耳边嚷嚷着,她不堪其扰的闭上眼深深吸口气,将心中的恼火稍稍压抑过后, 她一抬手冷冷道:“锦帕拿来。” 袁一虽不知她是何意, 可还是乖乖的将锦帕送上。只见她拿过锦帕走到灯前,将锦帕点燃又还给完全看傻了眼的袁一, 没好气道:“现在满意了吗” 袁一愣了片刻才将已经烫手的锦帕扔下, 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满意。我能说不满意吗” 李令月往窗边一指:“既然满意了。那滚吧” 袁一知道多留无意, 转身垂头丧气的走到窗边,他正要纵身而出之时,声音极为低落的向李令月问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见到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李令月的心顿时软了, 她叹了口气道:“这谈不上待不待见, 只是最近我遇到很多烦心事, 心情不怎么好。还有, 在我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继续时, 请你给我点时间,不要再来打扰我。” 他也叹了口气道:“已经一年有余了,你还没想清楚吗我给你的时间还不够吗若真觉得配上,可以大胆主动的追求, 使出浑身解数对那个人好,男人就是这样做的,你也可以这样做啊” 李令月苦笑着摇摇头:“如果事情真能这样简单,那就好了。如果我无法全心全意去爱,为他放弃一切都无所谓,那我宁愿选择不开始,或者说放弃。” 袁一转过身皱眉看着李令月,满是忐忑的问道:“那你能为他这样的做吗” 李令月摇了摇头,一脸痛苦道:“正因为我做不到,却又放不下才会这么矛盾挣扎。” 听到这样的答案,他紧紧皱着眉,神情凝重道:“他不值得你这样做吗” “不。他值得,太值得了。也正因如此,我才害怕如今的矛盾挣扎,会变成以后的辜负伤害。” 袁一深思过后,语气极为真诚道:“如果说我不介意,你能给我机会试着开始吗” 李令月几乎声嘶力竭道:“可我介意” 袁一垂下视线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好吧你还要我给你多少时间” 李令月一脸迷茫的摇头道:“我不知道。” 袁一抬起视线用咄咄逼人的眼神看着李令月,毋庸置疑道:“三天,应该够了吧” 李令月蹙了蹙眉:“三天” 袁一点点头:“没错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让你浪费了,三天之后,你要是不肯嫁给我,就给我把乌木剑还回来咱们就断得干干净净,从今往后我娶我的美娇娘,你嫁你的如意郎,咱们互不相干” 见他来了个大变脸,李令月也不敢示弱道:“好。三天之后,我会给你答案。” 临走时,他还不忘摆足冷漠决绝的姿态,冲着李令月冷哼了声拂袖而去。 袁一出了公主府,用一记响亮的口哨声唤来藏身附近巷子里的老白,一路策马回到了定安王府。 他刚到王府就看到梅仁在门外踱步,他跳下马梅仁就笑嘻嘻的迎了上来:“袁哥,回来了呀看到公主了吗你这刚回家就往外跑,还没吃饭吧我已经备上好酒好菜,咱们不醉不归” 袁一边将老白交给迎上前的门房,边满脸不耐烦的回话道:“这都已经三更半夜了,就别来烦我,赶紧回房睡觉去” 梅仁眯眼打量着袁一,狐疑道:“脸这么臭,看来是在公主那儿吃了闭门羹,我说得没错吧” 正在说话间俩人已经走到府中,见梅仁哪壶不开提哪壶,袁一心里憋着的火顿时就窜了上 来:“他娘的,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再给老子废话,别怪老子揍你” 梅仁点点头:“好吧,我不说就是不过,我本要告诉你,近来我同公主关系处得还不错,她隔三岔五就会邀我去逛街,让帮忙挑挑衣裳首饰之类的。” 听梅仁带着极为炫耀的口吻说着,袁一不禁在心里纳闷:“一块逛街买东西这小混蛋怎么同令月这般亲近瞧他那一脸飘飘然的得意劲,又不像在撒谎,难道他真跟令月混成了姐妹不得不说,这画面光是想想就足够诡异了” 想到这儿,双环胸的他挑起一边的眉打量着梅仁,质疑道:“处得不错此话怎样” 梅仁得意一笑:“也就是说你朝思暮想,爱而不得的女人,却喜欢跟我黏在一起。说起来还真有 意思,这些年每回都是你让我羡慕嫉妒到夜不能寐,可在终于在最关键的一局里我却远胜过你,这还真叫人通体舒畅啊” 袁一冷嘲热讽道:“瞧你这高兴劲,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攀上高枝,马上就休妻做驸马了,暖 香知道吗” 梅仁笑着点点头道:“听你说得酸溜溜的,我就放心了就算我家那婆娘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一句公事需要,她还难不成把我绑在家里,阻止我见公主说来还真是奇怪,我以前觉得公主心狠手辣就跟疯狗似的,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却发现她不仅美艳冷酷,还智慧过人,最重要她的品味简直超一流的棒。” 说到这儿,梅仁不禁一脸心驰神往:“她全身上下仿佛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非凡魅力,越与她深入接触,越想去了解她,可奇怪的是越想要解开谜团,了解她吸引人的独到之处究竟在哪儿,就越是解不开。” “她似乎亦正亦邪,她既能让人看到她的机关算尽,可又让人感到她的善良可近。正因为这重重矛盾让人看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她,才会让人越想去看清,这或许就是她的非凡魅力。” 袁一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微笑静静听着,待梅仁说完,他并不认同的摇摇头:“你所说的只是太平公主,而不是我的令月。我的令月没那么复杂,她的心思很单纯,一眼就能被看透。还有她心地很善良,就是有点嘴硬。” 梅仁听得一头雾水:“太平公主令月她们不就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要换着两种说法来讲” 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披着羊皮的狼听说过,那披着狼皮的羊听说过吗她就是那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62、第三百六十二话 梅仁摸着唇边的那两撇小胡子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 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公主看起来诡计多端, 可心里却住着只人畜无害的绵羊, 是这样意思吗” 袁一没有说话, 只是稍稍点了点头。 梅仁又道:“不对啊这会不会是你的一厢情愿,她要真有那么人畜无害,当年就不会对嫂子下黑手。” 说到这儿,梅仁不仅长长叹了口气:“坦白讲, 她要是没有那些污点, 我就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了。” 见梅仁正儿八经的说着,袁一极为不快道:“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不管你反倒还是赞成, 对我起不到任何作用。对于语瑾我也很内疚, 可事已至此,过去的就让她过去,不要再提了” 意识到失言的梅仁点点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是不该再提了。说起来, 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节操, 也不太注重情意。其实反对你追求公主并不是我的初衷, 而是我家那婆娘。” 他一脸无奈道:“即便嫂子走了这么多年, 暖香仍旧对公主怀恨在心, 要是让她知道你跟公主好上了,而我没有豁出命阻止,她肯定会在家里吵翻天。为了家庭和谐,我有必要说上这么一嘴, 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必在一棵树吊死,你可深受男女老幼喜爱的战神定安王,大可以考虑下别的女人,甚至男人也行。” 袁一板着脸神情严肃:“你凭什么认为了你的家庭和谐,我会放弃心爱的女人” 梅仁皱了皱眉:“听你的口气是不打算放弃吗就算将来暖香一气之下,让我跟你恩断义绝为要挟,也动摇不了你的决心吗” 他装作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笑道:“恩断义绝这样就能让你们一家子搬出去,那我岂不是一箭双雕” 梅仁捂着胸口连连摇头叹气道:“难怪别人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还真是刀刀要人命啊我已经劝到这份上也算对得起那臭婆娘了,以我这个做兄弟的立场来说,只要公主能让你得到幸福,她之前所做过的一切,我都不会计较。” 见梅仁说得大义凛然,袁一却冷嘲热讽道:“你就收起那套假惺惺,你都已经跟人家处得跟姐妹 似的,这是计较该有的态度吗” 梅仁摇摇头否认道:“只能说你太不了解我了。我之所以跟她亲近,完全是为了生计。要知道公主可是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她有兴趣让我作陪,我要是拒绝扫了她的兴,以后我还怎么在朝廷 混要是我装作很乐意,再稍微跟她培养些私人感情,那我往后就是太平公主的人,在朝廷岂不是就能横着走” 看着梅仁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袁一冷笑道:“若我没理解错,你这是打算踹开我,另立山头吗” 梅仁拍了拍袁一的肩膀,安慰道:“我能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之所以要攀上公主这根高枝,并不是嫌弃你不中用。而是自从上次你遭了难,而我无端被拖下水的之后,我忽然发现把你这草根王爷当作靠山并不牢靠,要想永保富贵还是得靠像太平公主这样正儿八经的皇根血脉才 行。良禽择木而栖嘛,你也别太介意。” 袁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说得好有道理啊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既然你这只禽兽都坐着船驶出了我这个山头,傍着皇根发迹去了。我这定安王府池子太小,可是养不起你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明天就收拾东西带着你那一家五六七八口人滚蛋吧” 梅仁见自己口无遮拦惹恼了袁一,梅仁连忙赔着笑脸道:“我这不是就事论事嘛,火气那么大干嘛你一个人住这么大间王府多冷清,有我们这一大家子陪着你才热闹嘛” 袁一冷冷道:“不需要。你在我这儿蹭吃蹭喝,蹭了十多年也够本了,可以卷铺盖走人” 见袁一动真格的,梅仁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想要靠装傻充愣糊弄过去:“突然好困啊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我先回房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他没等袁一回话,梅仁就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梅仁仓皇而逃的背影,袁一恨得牙痒痒道:“这大蛀虫摆着主子的谱在定安王府享受了这么年的锦衣玉食,这些暂且不论。最可恨的他带着一家子霸占着正院,倒让我这个正主窝在偏院,想想都够窝囊这蛀虫该不会要在这儿赖一辈子吧既然赶不走,那我何不搬出去在皇宫附近 搞一套府邸跟令月做邻居,应该不会太难吧” 当想到如此妙计,他不禁豁然开朗,顿时心情大好的哼着小调往住处去了。 次日,天还蒙蒙亮,睡得迷迷糊糊的袁一就听到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睡意未消的睁开眼,看到梅仁怀里抱着,背上背着,手里牵着领着大大小小三四个孩子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往屋里来。袁一不想搭理他,便故意装睡。 等梅仁领着孩子来到床边看了看,轻声道:“袁哥,再过半个时辰,就要上朝了。我把孩子们都领来了,好让你跟孩子们亲近亲近。” 说完,见袁一迟迟不肯起来,梅仁便向几个孩子吩咐道:“你们袁叔叔懒床不肯早起,你们替爹把袁叔叔叫醒来” 得到交代孩子们纷纷出动,有的拉扯着袁一的被子使劲的摇晃着他,有的边吵着嚷着跳上了床。袁一深感无奈的睁开眼从床上坐起,他虽然被这堆孩子吵得有些心烦,可还是轻言细语的同孩子们说话。 这些孩子好像都特别喜欢袁一,见他从床上坐起,孩子们都嬉笑吼叫着跳上床围着袁一拍着手又跳又蹦。之后,两个稍小点的孩子,一个钻进他被子里抱着他的腿玩,一个则爬进他怀里扯着他的衣领嚷嚷着要听故事。 袁一这些年独来独往压根没有哄孩子的经验,他完全被这样的阵仗给吓到,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在心里嘀咕:“这哪是孩子,这分明就是一群猴崽子就算是猴崽子也没这么闹哄哄像捅了马蜂窝似的我得想办法把他们给撵走,不然这一早上都别想安生” 他这么一琢磨,便把坐在怀里嚷嚷的孩子抱到床下,边把孩子推向站给梅仁,边满脸和善的哄道:“说故事,好啊你爹最会说故事了。” 等处理完这个缠人的孩子,袁一又伸手将藏在被子里的孩子抱了出来,他掐了掐孩子的脸,皮笑肉不笑道:“小家伙,这是袁叔叔睡觉的地儿,你穿着鞋子爬来踩去多脏啊让你爹带你到外面玩泥巴去” 说着,他正要故技重施又要把孩子推给梅仁时,却听到,之前被放到床下的孩子瘪了瘪嘴拉了拉梅仁的衣袖,满脸委屈道:“袁叔叔不给我讲故事,那爹给我讲故事,我要听故事嘛” 梅仁将怀里抱的刚满周岁孩子放到床上,蹲下身子抓着孩子的肩头,一脸严肃道:“已阅啊,袁叔叔是不喜欢你,怎么会给你讲故事他嫌弃你是个又吵又邋遢的臭小子,才这么着急把你赶走” 听到这话,梅已阅瘪了瘪嘴,嚎啕大哭起来。见他哭了,另外的几个孩子竟然“咯咯”的笑起来。见此情形,梅仁板着脸教训道:“你们这些不长心的臭小子,笑什么笑以为袁叔叔只是不喜欢他吗他也不喜欢你们” 此话一出,原本闹哄哄的房间里一片鸦雀无声。袁一刚将抱在手里的孩子放到床边,见气氛不对又立刻将孩子抱了回来。 这时,最大的那个孩子不知何时抽出了挂在床头的乌木剑在玩耍,听到梅仁说袁一不喜欢大家,颇有些气愤难平的朝袁一扬了扬剑,满是不快的质问:“袁叔叔爹爹说的是真的吗你真不喜欢我们吗” 这些年征战沙场,袁一从来没有失过剑,更别提这样被用剑指着,还是被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心里很窝火。 他将抱起来的孩子放下,一脸严肃的朝着拿着剑的孩子招了招手:“刀剑无眼可会伤人性命,不可以瞎玩,把剑拿来” 孩子摇摇头,很是倔强道:“我不。你先回答我问题,我再把剑给你。” 他脸色一沉,厉声吼道:“拿来” 见他发火别说拿着剑的孩子,就算是梅仁都吓得一愣,就算心里害怕可孩子也没有屈服,孩子抬起头看了眼梅仁,瘪了瘪嘴道:“爹,他吼我,替我揍他” 梅仁看了眼脸色越发难看的袁一,不免惊恐的咽了咽口水道:“梅启意啊,事情是这样,你袁叔叔可不是善茬,爹惹不起,这回咱们就服个软,赶紧把剑还给他。” 见没能如愿的梅启意哭着嚷嚷道:“爹,之前你不是跟我们说你是神兵统领,往后咱们可以在神都横着走,哪个王八蛋给敢欺负咱们,你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现在我受欺负了,你怎么反倒要我忍气吞声,我要告诉娘去,让她好好收拾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63、第三百六十三话 梅仁见他抬出暖香, 连忙温言细语的安慰道:“你这臭小子说什么混账话, 袁叔叔不是跟你玩吗别在你娘面前乱嚼舌根” 等哄完梅启意, 他又将视线转向袁一, 赔笑道:“袁哥,不是我说你他不过是个孩子,你都一把年纪怎么还跟孩子斗气他喜欢玩剑,就让他玩会儿有什么所谓” 袁一冷冷道:“你和暖香平常都是这样教孩子的吗” 梅仁皱了皱眉, 反问道:“有问题” 袁一不留情面的教训道:“子不教父之过他们才多大, 你就教他们仗势欺人,柿子挑软的捏。他们现在是孩子不错, 可等到七年后, 他们还是孩子吗你们这些做大人的其身不正, 还一味的娇惯孩子,能教出什么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还是为祸乡里人的恶霸” 见他不仅了狠狠的教训自己,还连带的数落了自己几个宝贝儿子, 梅仁心里不禁就来了火, 他双手一叉腰, 狠劲一跺脚摆出一副泼妇骂街朝他吼道:“姓袁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我呸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骂我就算了, 凭什么诅咒我的儿子成败家子, 成恶霸我家的儿子还轮不到你来教” 眼见梅仁气急败坏的咒骂起来, 他始终一脸云淡风轻听梅仁骂完后,他不急不恼道:“在我看来,要是生个女孩子不教好,就害了别人一家。倘若生个男孩子不教好, 就会害了自己一家。我把你和暖香看作自己人才会多嘴一说,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向你道歉 。” 即便是见到袁一跟自己道歉,可梅仁还是得理不饶人道:“你不仅仅跟我道歉,更要跟我几个儿子道歉赶紧的。” 袁一点点头,不急不恼道:“好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我嘴欠,我跟你们道歉。” 见如愿以偿,梅仁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这还差不多” 说完,袁一起身慢条斯理的穿上革靴和昨夜准备好的官服,他边穿戴着,边向梅仁道:“我不该嘴欠说出大说实话,所以我道了歉。可我并不认为自己看法有错,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我不想被你们这些横着走的害群之马连累。” “你们一家子在定安王府蹭吃蹭喝这么多年,就算我欠了你天大的人情也该还清了。在我下朝之前,请你带着一家子搬出定安王府,我也会向朝廷所有人申明,我袁一与你梅仁再无任何瓜葛,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在朝廷混好了,我袁一绝不会沾你的光,你混歹了,也祸害不到我袁一” 等义正言辞的说完,袁一迈开步子往门边走去,梅仁慌忙跑上前将门挡住,质问道:“这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至于这样吗你看着我们一家子占着你的地儿不爽,故意变着法子赶我们走,对吧袁一,你也太黑心,太不讲道义了吧枉我跟你做了这么多年兄弟” 他上下打量了眼说得理直气壮的梅仁,长长叹了口气道:“梅仁啊,在你指责埋怨别人的时候,何不好好检讨下自己虽然这句话我很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升米养恩人,斗米养仇人。他娘的,老子养了这么多年你也该知足你也知趣点,让大家都好聚好散” 梅仁知道此事已没有转圜余地,不甘示弱的气冲冲道:“走就走姓袁的给我听好,我梅仁要是踏出这定安王府,咱们之间的兄弟情就尽了” 他斩钉截铁道:“一言为定” 梅仁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带着几个孩子,骂骂咧咧的出了屋子,往院外去了。 袁一扯了扯衣领,气愤难平道:“这王八蛋,终于走了” 说罢,他迈出门槛走到府门外,看到早已恭候多时的丁管事。 丁管事见了他连忙上前行了礼,不免拘谨道:“主子,您回来了呀奴才,事先没接到您回来的消息,恰巧昨日正巧又出远门办事,没能打点周到迎接主子,请主子恕罪” 当看到面前已经有了缕缕白发,略显苍老的丁管事,袁一想起多年前在语瑾的灵堂里,自己急火攻心失去理智一脚踹过去差点害了丁管事的性命,心中不禁满是愧疚自责。 或许因为这般缘故,他没有答话,只是视线低垂的点了点头。 丁管事似乎明白主子心情,为了不让长久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丁管事指了指停在台阶下的马车:“主子,奴才见今日的天气阴阴沉沉的怕是会下雨,就给主子备了马车。现在时候不早了,主子赶紧上朝去吧别耽搁了。” 袁一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可还没走出多远,他停下脚步看着面前已然老去的丁管事,声音低沉道:“当年那一脚可不轻,这些年应该落下病根了吧” 见袁一主动提及此事,没有事先想好说辞的丁管事有些措手不及,他沉默了片刻理清思绪后,方才回答道:“没有。梅爷及时给奴才请了大夫,用了最好的药给奴才治病,奴才只是在躺了一两个月便痊愈了,并没有落下病根。” “那就好。”袁一点点头,又随口问了几句丁管事家里的情况。 丁管事虽不知他是何意,可还是一一告知。 听完,袁一交代道:“你在王府也操劳了这么多年,极少与家人团聚。既然,大女儿和二女儿已经嫁得好人家,而家中只有尊夫人和幺儿,何不把他们从家乡接来王府团聚我可以分座大点的院子给你们。” 丁管事急忙推辞道:“这恐怕不合规矩,王爷的情意奴才心领” 袁一笑了笑道:“规矩在这定安王府我的话就是规矩,你的幺儿不是正寒窗苦读想要通过科举入仕为国效力吗神都可是名儒大家聚集之地,若你的幺儿一心向学,替他觅得良师教导也是极为轻巧之事。” 听到这话,丁管事便知道自家儿子的锦绣前程有着落了,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千恩万谢的应承下来了。 见此,袁一笑了笑拍了拍丁管事的肩膀,极为真诚的说了声:“谢谢” 丁管事一头雾水的愣了片刻道:“主子待奴才恩重如山,替奴才考虑的如此周全,是奴才谢谢主子才对,主子哪有谢奴才的道理奴才受不起” 袁一道:“我是谢你受了补偿,让我心里能够好受些。” 见丁管事想要说话,袁一抬了抬手打断道:“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的。无论如何,尽心尽力把差事做好就行,直到有一天你干不动了就来跟我说,我就让你风风光光告老还乡,如何” 丁管事很是感动,连连点头道:“奴才明白了。漂亮话奴才就不说了,奴才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为王爷效力。” “那好。我该上朝了。” 丁管事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主子,请上车。” 袁一点点头迈开步子,走下台阶进了马车。 马车穿过一缕缕熹微阳光下,行驶在清晨凉爽而寂静的街道上。等来到宫门前,车夫“吁”的一声叫停了马,待马车挺稳之后,车夫将一旁的踏脚凳放下,极为恭敬道:“主子,到了” 这时,袁一不紧不慢的钻出马车,他先是环看四周,见一众穿着各色官袍的文武大臣们正成群的站在紧闭的宫门外边等待着宫门开启,边交头接耳的聊天寒暄。 对于早朝的情形,袁一早已没有多少印象,至于规矩就更记不得了。他在心里琢磨,既然不记得该如何进行早朝其实也无妨,自己大可以跟着这群大臣依瓢画葫芦,他们干嘛自己就干嘛,不求能够多得体,只求不再人前出糗就行。 这么一寻思,他心里总算有了底,便迈开步子往人群去了。他还没走出多远,一些眼睛尖的大臣早已认出了他,带着一脸殷勤微笑,一路小跑上前同他问好攀谈。 他虽然完全不知道来者是谁,可还是和颜悦色与其闲聊瞎扯。不过一会儿工夫,他身边的大臣就越聚越多,最后简直到达了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的程度。 让他感到诧异的是围在身边的这些看似人多口杂,却出奇的次序井然,围绕在第一层与他看似熟稔得打哈哈的人都身着紫色官服,在第二层见缝插针恭维着他的人穿着绯色官服,而三层开外不住附和点头微笑的则穿着青色或是绿色的官服。 他虽被面前的一张张笑脸,一声声好言抬着捧着,他感到的竟不是高人一等的洋洋得意,而是感到特别憋闷厌烦。即便如此,他还是得耐着性子和颜悦色的应承着众人。 他时不时借着人墙的缝隙,往外瞥一眼见宫门依旧紧闭,他不禁在心里骂骂咧咧:“爷的宫门怎么还没开这些家伙围在这儿一个劲的拍马屁,他们这一人拍一手,再结实的屁股都会被拍肿拍烂了他娘的被这样围着不仅憋得慌,我一脸都是从他们嘴里蹦出来的吐沫星子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得想个法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64、第三百六十四话 他实在受不了被众人这般热情似火的追捧, 脑子一转想了出个歪点子。 他向众人拱了拱手, 微笑道:“诸位大人的抬爱, 我真是受之有愧。今日在朝堂之上, 我正好有条利国利民的大计要献给陛下,这计是好计就是有些触霉头,不过如果各位大人都能够站在我这边力排众议,陛下说不准能够勉强同意, 不知各位搭大人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 原本一片欢快的攀谈,顿时变成了鸦雀无声的尴尬。他们互相看了眼, 先是微笑着应承下请求, 然后精明的岔开话题, 最后得体又不失礼貌的一哄而散。 虽然大部分人打着各种幌子散开,可还是有一小撮人留下来,真诚的询问着袁一将要献给陛下的大计是什么, 袁一知道这些不是溜须拍马之辈, 而是真正支持自己的人。 他暗暗的打量过这些人后, 发现虽然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可大多数瞧着都挺面生。等聊过几句之后, 他才知道, 这些看似陌生的面孔其实与自己或多或少都有过交往,只是这些年他在安西都护府任职,早已淡忘了这些人的存在。 恰恰是袁一觉得不足挂齿的交集,却一直被这些人铭记在心。他们提及往事, 都无不感念袁一曾经给予的恩惠,或少提携之情。 不知不觉,宫门已经开启,袁一便招呼着聚在身边闲谈的众人进宫朝会。原本乌泱泱的大臣来到宫门前,都不约而同的按着官阶大小排成列队,从两列穿着凛冽铁衣,手执威武方天画戟的金吾卫中间走过。 等众人进了殿,随着太监声音洪亮的喊道:“圣皇驾到,群臣跪迎” 群臣连忙伏地跪迎高喊万岁,不多时则天皇帝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下走到缠绕着五爪金龙的龙椅上坐下。则天皇帝说了声平身,群臣谢恩站起身来。 则天皇帝看了眼站在列队最前的袁一,露出一抹浅笑几乎用唠家常的口吻道:“袁一,回来了呀” 则天皇帝这般直呼名讳对袁一表现得如此亲近,让在场所有人简直既惊讶又羡慕。 袁一急忙出列躬身回话道:“是,微臣回来了。微臣知耻后勇,终不负陛下厚望已经将一切事务处理妥善,也用了许多可行的外交手段让国土边界能够长治久安,微臣有信心在未来五十年大绝无番邦异族敢滋扰大周边界。至于具体的细节,微臣都写于昨日递呈的奏折之内,请陛下过目。” 则天皇帝点了点头,用冰冷而威严的声音问道:“按你的说法,大周能够安享五十年的太平日子,为何不是百年,或是千秋万代呢” 听到此问,大臣们都不禁为袁一的耿直捏了把冷汗,而袁一则不慌不忙道:“微臣不才以一人之力,却能以让大周享有五十年的太平日子,如今圣君之下,朝堂之上有如此多的中流砥柱,肱股之臣为大周为陛下效力,只要大家万众一心,陛下又何愁大周没有千秋万代的太平盛世” 这样的回答,则天皇帝似乎很满意,她微笑着点点头,众臣便急忙表忠心,只见他们全都整齐划一的躬身道:“微臣愿意万众一心为大周,为陛下效力,大周盛世千秋万代” 听到这般山呼海啸的阵势,袁一不禁在心里暗暗称奇:“这里不多不少也有百八十人,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没有事先商量的情况下,把口号喊得如此整齐又响亮” 之后,则天皇帝依照惯例,询问群臣是否有亟待解决的政务,等群臣一一禀明,稍作商讨之后落实后,则天皇帝又随手翻看起各省各部递呈来奏折,遇到重要的情况就与群臣商讨方案。 则天皇帝无意间翻到一本弹劾袁一的奏折,待她细细看过之后,没有偏袒之意,也没有给袁一留面子,而是当着群臣将手中的奏折晃了晃,将锐利如箭的目光移向袁一。 她质问道:“这里有封密奏是弹劾定安王在近来一年之中,定安王利用职务之便以私人名义与二十多个国家的国君暗中勾结,开设什么中央钱庄,在短短一年时间里竟然牟利高达数百万两定安王,对此事有何解释” 听到则天皇帝的这番陈诉,朝堂上响起了连连的惊呼声,正当所有人以为袁一要倒大霉之时,袁一从容不迫的出列,向则天皇帝躬身道:“这些微臣在昨天递呈来的奏折和公文中都有详细禀告,陛下还未过目吗” 则天皇帝看了眼身旁的上官婉儿,问道:“定安王送来宫里的奏折在哪儿” “是奴婢这就拿来。”上官婉儿边应承着,边上前从御案一角抱来一个打着印鉴封条的大匣子,躬身道:“启禀陛下,这便定安王昨日送进宫的奏折。” 则天皇帝发话道:“拿过来。” “是。”上官婉儿将匣子放到则天皇帝面前,撕了封条将匣子打开,则天皇帝看到匣子装了满满当当的奏折文书。 当则天皇帝将奏折拿出,便看到其中放置有写着不同文字的契约,她心中虽有困惑却没有问出了,而是翻看奏折寻找答案。 等她将奏折大致翻阅过后,便知道袁一已将所有以私人名义与国君签署钱庄经营契约,全都已规范的文书形式转给则天皇帝。 只要则天皇帝的大印在文书上盖章,每年就会有数百万的银子流入宫内的殿中省,她可以不受朝臣拘束的随意挥霍这笔银子修奢华的宫殿,举办盛大的宴请。 得到这么一份厚礼,她心里虽然美滋滋的,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她依旧端着威严的架子,向袁一质问道:“你把各国钱庄的获利转赠给朕,这是明目张胆的贿赂朕吗” 袁一连忙道:“陛下言重了,微臣之所以把这些献给陛下,不过是两全其美。不知陛下是否听说过唐公子” 则天皇帝点点头:“朕略有耳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65、第三百六十五话 袁一又道:“陛下有所不知, 之前大周与吐蕃一直相处融洽, 可这唐公子平白无故的向吐蕃挑唆, 才有了两年前大周与吐蕃的那场马球对阵。而微臣之所以会输掉那场比试, 有大部分都是因为唐公子有心设计,而微臣疏于防范,微臣才在马球比试中狼狈的败下阵来。” “正因为这种种的国仇私恨,微臣才出此下策。如今一切水到渠成, 一来让唐公子成了丧家之犬无法再作恶多端, 二来微臣也能借花献佛在陛下面前讨个乖。” 则天皇帝权衡过后,点头道:“若是如此, 这唐公子也的确可恶。整治他地目的已经达到, 而这些获利不过是附加所得也实属情有可原, 那么朕就全了你的心意。可无论如何在这件事,也是你劳心劳力促成的,朕就赏你两成利得当作回报你的忠心耿耿, 如何” 袁一没有拒绝, 而是欣然接受的叩拜谢恩。 至此, 群臣总算见识到这位传闻的战神, 如何不卑不亢又手段高明的将则天皇帝哄得龙心大悦。 等散了朝, 则天皇帝独留下袁一与其聊了许久, 到了晌午则天皇帝又留下他吃了午膳。袁一趁着则天皇帝心情好,说想起现居的定安王府的诸多不便之处,则天皇帝一眼便看透他的心思,道:“住既然住着不舒坦, 那就换一处府邸吧” 袁一笑了笑道:“微臣也是这么琢磨的,可王府都是朝廷赏赐的,微臣不敢自作主张。” 则天皇帝稍作思考后,问道:“对府邸有何要求” 袁一皱着眉假意思考了片刻,道:“微臣没什么要求,只要往后离皇宫近点,方便早朝就行。” 则天皇帝质疑道:“朕隐约记得,当初为了不来早朝可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会儿怎么又设想得如此周到” 袁一叹了口气,赔笑道:“那时微臣年纪轻难免莽撞不懂事故,如今微臣有了沧桑阅历,凡事都会考虑得更为周到。每月参加两三次早朝对微臣并不困难,还能大有裨益。” “两三次”则天皇帝沉着脸问道。 袁一眯着眼睛,像是很认真的思考片刻后:“四五次也可以。” 则天皇帝用极为威严的口吻嘲讽道:“你这趟是打算回来养老吗” 袁一欠了欠身,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微臣以为自己正值壮年,离养老还是有相当大的距离,完全不需要担心。微臣是琢磨着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花些时间精力在成家立室上,这才是微臣的当务之急。” 则天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袁一又道:“不知府邸的事,陛下能否对微臣稍微关照关照” 则天皇帝道:“在朕的印象中在太初宫附近的确有处空置的宅子,虽然毗邻着太平公主府一个街头一个街尾。可从占地和布局来说还达不到王府的规格,若降级居住唯恐不妥。” 见真有这么处空置的府邸,袁一满脸堆笑道:“陛下的顾虑,微臣自然是知道的,可微臣以为住着舒坦便利才是最紧要的,至于规格陛下金口一开的赏赐,那便是最高的规格” 虽然袁一都这么说了,可则天皇帝还是有些顾虑,她沉默了片刻,方才说出实情道:“朕也不瞒你,那宅子不符合规格倒是其次,那宅子本是国公府邸,在几个月前国公一家子犯了大案被满门抄斩,新魂未散朕怕你住进去触霉头。” 袁一向来不相信鬼神之说,便笑了笑道:“若陛下是顾虑这件事,那大可不必。微臣在沙场浴血奋战看惯生死,压根就不忌讳这些。” 听到这话,则天皇帝也笑了笑:“是啊朕差点忘了你是威震四夷的战神,以你这身胆气和杀气何惧鬼魅” 说完,则天皇帝看了眼一旁的上官婉儿交代道:“你去拟旨将那处宅子赐给定安王。” “是,奴婢知道”上官婉儿躬身领命而去。 正因为有了则天皇帝的金口一开,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赏赐宅子的圣旨到了定安王府。见终于如愿以偿,接过圣旨的袁一心中自然是欢喜无限,他立刻就吩咐丁管事赶紧派人将赏赐的宅子打扫干净,明日就搬迁入住。 丁管事见在这里住的好好的,突然来了圣旨要换到别处府邸,心里极为不乐意,可也无计可施。 他也知道那宅子不怎么吉利,于是就凑在袁一耳边,提醒道:“主子,奴才觉得这乔迁是大事,最好选个黄道吉日再搬过去。再则据奴才所知,陛下赏给主子的那处宅子原本是国公府邸,可就在将近一年前间因为这位国公爷与酷吏来俊臣来往甚密,赶巧遇到肃清酷吏。” 说到这儿,丁管事的神情越发凝重:“国公爷受牵连被抄了家诛了满门,死了这么多人这宅子难免怨气大,怕有不干净的东西。奴才觉得,在住进去之前,最好请些和尚道士什么的施法念念符咒什么的,这样也算是买个安心。” 对于丁管事的提议,袁一极为不屑道:“我久经沙场,身经百战,要是让人知道我挪个地儿还要用到驱鬼辟邪这些把戏,他们肯定会笑掉大牙。我的黄道吉日向来就是择日不如撞日,懂我的意思吧” 至此,丁管事不敢再多言,只好连连应承的着,之后便将乔迁的事宜都吩咐下去。 次日,太平公主府,李令月看着食案上摆放着的白粥配包子的早膳,不禁火大的叫来了管家,她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这狗奴才,瞪大你的狗眼瞧瞧,你给本宫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当本宫是叫花子啊” 管家边用衣袖摸着从额头渗出的冷汗,边磕磕巴巴的解释道:“主主子您听奴才解释,事情是这这样的。昨天您吩咐往后公主府的伙食开支每月不得超过五百两,奴才与账房的周先生合计了下,发现公主的膳食开支才是大头,倘若把公主的膳食大大精简,府上里上下三百多口人顿顿咸菜配稀粥,再偶尔来个硬菜改下伙食,勉强还是能够做到。” 见管家说得可怜巴巴是,李令月心里的火顿时就灭了,转而恼恨起贺兰敏之。 她不住在心里咒骂着:“贺兰敏之这王八羔子,随便动动嘴巴皮子说宽限几天,让我加紧凑够五十万两,我不仅要绞尽脑汁,还得让全府上上下下勒紧裤带帮他凑银子。二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我又得上哪儿去筹啊难不成真要变卖家当可一时之间怎么可能变现出二十万两再说, 要是让人知道我这又是借巨款,又是变卖家当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猜测,那就麻烦了。或许,我真该掏个几千两银子把王八羔子杀人灭口,以绝后患才是最好的办法。” 李令月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对策,她一筹莫展的沉默了片刻,看了眼身旁惴惴不安的管家,长长叹了口气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五百两的确少了点,还是按照旧列开支伙食让公主府的人都吃好吃饱吧” 听到这话,管家立马转忧为喜道:“主子英明,奴才代府里的所有人谢过主子的体恤。” 李令月摆了摆手:“退下吧” 等管家告退之后,完全没有胃口的李令月什么都没有吃,便起身往府外去了。她刚要坐上马车,便远远瞧见许多穿着得体的小厮,正抬着一口口的大箱子往隔壁空置的府邸里去。 她心中不禁纳闷:“像这样晦气的宅子怎么也得闲置个年,这才几个月怎么就有人搬进来了,究竟是谁这么不怕触霉头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这样想着,她向身旁的丫鬟问题:“知道是谁搬来隔壁府邸了吗” 丫鬟摇摇头:“奴婢没有听说,也不是太清楚。不然奴婢去问问” “罢了,过个几日自然就知道了。”李令月边说着话,边在丫鬟的搀扶下钻进了马车。 等马车行驶到那处宅子前,李令月挑起车帘向外观望时,瞧见两个抬着箱子的小厮上台阶时不小心被绊倒,摔了个人仰马翻而箱子里装着的银锭也散落一地。 见此情形,一个穿绸裹缎的魁梧男子,向两个摔倒的男子咒骂了几句,又向正抬着箱子进府的小厮大声嘱咐道:“你们都留心点,若这箱子里的银子若对不上数,就从你们的饷银里面扣。”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马车里的李令月看着一口口运进府里的大箱子,不禁在心里琢磨:“莫非这箱子装的都是银两,那住来隔壁的岂不是一个大财主在朝为官若不是巨贪绝对没道理富得流油,倘若是皇亲国戚大多都不事生产,又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不可能攥下这么多存银。” 这般思量过后,新晋邻居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让她越发好奇起来:“所以,这家伙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运送家当,究竟是心太大,还是脑子进水或许,我可以趁机敲诈勒索一大笔银子当作保护费,其实也不错。二十万两,应该不算太过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66、三百六十六话 当想到这条生财大计, 她不禁喜上眉梢。 因为心里记挂着这件事, 李令月将公事忙完后, 到了晌午时分便往府里赶, 她本想差人到隔壁那里打听一下,便能知道这傻冒的土财主是谁。 然后再借着贺喜乔迁的由头,再先礼后兵的狠敲一笔,要是这家伙不识相, 那么大不了一拍两散, 让手底下的人暗中弹劾,让这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她计划得好好的, 等快到公主府时, 她还不忘挑起车帘看看被自己瞄上的金窝, 她隐约瞧见府门上已经悬挂了烫金的匾额,她在心里嘀咕:“这会儿已经挂上了匾额,我正好也省了件事, 不用差人去打听。让我好好瞧瞧究竟住来了哪个傻冒财主” 她心里这样寻思着, 等马车靠府邸略近些, 她定睛一看嘴里嘟囔着:“这上面写着定安王府, 这傻冒还是个王爷。定安王听着怎么好耳熟” 说到这儿, 她这才反应过来, 她眉梢一挑满是惊讶意外道:“定安王不是袁一吗他怎么搬来这儿了” 见她这一惊一乍的,坐在身旁丫鬟微微一笑道:“奴婢觉得,神都应该没有第二个定安王。主子见定安王搬来隔壁住,应该很开心吧” 李令月冷着脸训斥道:“你就少自作聪明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高兴了本宫对这块烦人的狗皮膏药, 态度都是一贯始终的唯恐避之不及” 丫鬟知道主子口是心非,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令月已经进了府,见如意算盘落空,她心情低落的坐在屋里生着闷闷不乐。正在这时,她瞧见管家,领着小厮捧着几个装饰华美的描金的大漆盒往院里来。 他们进到屋里向李令月行过礼,管家禀明情况道:“主子,这是隔壁府邸新搬进来的定安王差管事送给主子的,算是定安王乔迁入住,对街坊四邻礼貌客气的拜会主子,咱们是不是也要挑几件薄礼送过去,以贺定安王乔迁之喜” 李令月没有急着回复,而是向管家吩咐道:“把盒子打开看看。” “是。”管家应承着一一将小厮抱在怀里的漆盒揭开,他边将放置在漆盒里的礼物展示给李令月,边亮着嗓子说道:“千年老参一颗,极品天九翅一对,金丝血燕一盒。” 见袁一出手如此阔绰,李令月在心里嘀咕:“这货还真够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定安王富得流油。想想都来气,我好歹也是公主,在朝廷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越混越寒酸。他倒好一边镇守边疆赢得好名声,一边又借大周的威势向各国大收保护费,合理合法的赚得肚满肠肥” 正在李令月人与人之间贫富差距如此悬殊,而感到愤慨不平时,一旁等着回话的管家又向她请示道:“俗话说得好礼尚往来,定安王送来如此厚礼,咱们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表示”李令月蹙着眉稍作思考后,便道:“前段时间,宫里头不是赏赐了几筐天竺使节进贡的那种大如西瓜,浑身是刺其臭无比的大瓜吗不妨送一筐给定安王尝尝鲜。” “这”管家面露难色,迟疑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恕奴才多嘴,那臭瓜味道是极为甜蜜软糯,可气味实在不敢恭维,若是贸贸然的送给定安王恐怕不雅。” 李令月不以为意道:“说不准定安王就好这口呢不碍事,送过去便可。” 管家对她的做法并不认同,见话都说到这份上,管家也只好领命而去。当管家领着两个小厮抬着一筐有着三角尖刺,黄绿色坚硬外壳的臭果出现在定安王府,其散发的独特气味让路过的丫鬟小厮掩鼻而逃。 见此情形,管家甚感尴尬也十分忐忑,他心里不禁犯起嘀咕,等会儿要是定安王看到自己的厚礼却换来这么一筐丑陋不堪又其臭无比的东西,会不会大发雷霆把他们赶出来 管家越想越害怕,等门房将一行人领到袁一房中。 门房指了指背着身子站在房中的人,告诉他们那便是定安王,心中忐忑的管家瞥了眼房中高大魁伟的背影,他顿时有种威慑压迫之感。 他用衣袖抹了把额头上渗出冷汗,怯怯的走到袁一身边,声音紧绷而干涩道:“王爷,小人是太平公主府的管家,奉咱家主子的吩咐,送来一些天竺进宫的水果,给王爷享用。” 这时,袁一用力的吸了口气,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这天竺臭果闻起来臭,吃起来却妙不可言,与咱们这儿的臭豆腐可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能用此物送人那肯定是懂得其中绝妙滋味,原来公主也好这口,我同公主还真是臭味相投啊” 听到这话,管家总算放下了心头大石,当袁一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管家莫名觉得这位素未谋面的定安王竟然出奇的眼熟,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他正在心里犯嘀咕时,听到定安王又道:“说起来,我还是多年前偶然吃过这臭果,一直以来甚是想念这臭果的美妙滋味。今日托公主的福,又能尝到这朝思暮想的滋味,我真得好好感谢公主。” 管家喜笑颜开道:“王爷喜欢就好之前,王爷送来那么多厚礼,公主差小人送来这些也不过聊表心意罢了,王爷无须客气了” 袁一笑了笑道:“也是街坊四邻要是谢来谢去,那多生分啊不如今晚我做东请公主来寒舍吃一顿便饭,大家联络联络感情,如何” 管家知道李令月并不怎么待见这位定安王,面对袁一的盛情邀请,管家有些犯难:“我家主子若是知道定安王的盛情相邀,肯定是十分高兴的,可小人毕竟只是个奴才,替我家主子拿不了主意,不如先让小人回去禀告一声,若我家主子没有重要事宜,一定会赏光。” 袁一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备下好酒好菜,等着今晚公主大驾光临了” 见他一厢情愿将邀请定下来了,管家连忙道:“王爷先别急着忙活,还是等小人同主子确认过后,再传信给王爷。” 袁一点点头:“也好你不妨告诉公主,我府上的厨子手艺冠绝天下,之前公主在试过他的厨艺,最近他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公主大可以前来品评。” “是,小人一定告知主子。若王爷没什么交代,小人先行回府禀告了。” “去吧” 等管家离开后,袁一看着筐子里的臭果,摸着下巴琢磨着:“这臭丫头用臭果做回礼摆明是得罪 人嘛,幸好我识货不跟她计较,等会她来了,我就用这些给她做个饭后点心,保准让她好后悔有眼不识荆山玉” 他心中料定李令月肯定回来赴约,所以他到马棚骑了老白,到菜市选购新鲜食材,拿出看家本领给李令月做一席名副其实的美味珍馐。 正如袁一所料,当李令月听到他把安西都护府的那名能够烹制人间至味的家厨带回来了,而且家厨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这不禁让李令月食指大动。 等李令月出门赴约之时,在近前的伺候的丫鬟蹙着眉上下打量她一眼,欲言又止。 见她如此,李令月阴沉着脸,没好气道:“怎么了说” 丫鬟小心翼翼道:“公主就这样去赴宴吗” 李令月摸了摸梳得妥帖的发髻,又上下打量了眼自己,在心里的嘀咕了片刻,向丫鬟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丫鬟吞吞吐吐:“并非不妥。只是奴婢觉得,这不过是顿便饭,主子的穿着打扮未免太隆重了。” “隆重”李令月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她怒气冲冲的驳斥丫鬟道:“胡说八道本宫就是随意这么一穿,那里会跟隆重两字沾上边对定安王那种货色,本宫向来都是不屑一顾,怎么可能为了见他吃顿便饭,就可劲捯饬自己,真是笑话” 听着李令月的义正言辞的狡辩,丫鬟不禁在心里笑出声:“挑衣裳首饰花了半个时辰,梳妆打扮又是半个时辰,这都不算可劲捯饬吗嘴上不屑一顾,实际行动却是在乎的要命,女人在男人面前矜持一点,可矜持就有些矫揉造作了。像主子这样的老江湖,恐怕只有在定安王面前才会这般方寸大乱得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我觉得他们俩应该能成” 丫鬟虽在心里取笑着李令月,脸上的神色却是十分恭敬的向李令月询问:“主子说得极为在理,那主子就这般赴宴吧” 李令月又不乐意道:“什么叫就这般你是猪脑子吗就连你都觉得太隆重,定安王肯定会作多情的以为,本宫是故意打扮漂漂亮亮去取悦他,本宫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丫鬟问道:“那主子的意思是再换身打扮” “废话赶紧让她们进屋里来伺候本宫更衣”李令月边吩咐着,边将发髻上的朱钗步摇取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67、三百六十七话 在定安王府, 袁一已经将精心选材, 独家烹饪的珍馐美味做好, 放进了具有保温作用的食盒中。 忙完之后, 觉得自己满身油烟味的袁一赶忙冲了凉,换了身锦缎袍子系了玉带挂了香囊,便往自己院里去。 在半道上,恰好遇到丁管事, 颇有拘谨的谈起李令月赴宴的事:“奴才听说, 今晚主子要宴请太平公主。其实,主子爱慕公主之情, 梅爷往日里同奴才唠嗑时, 也随口提过几句。奴才觉得, 王妃的事误会在前,又已经时隔多年,其实大家都能放下了。只要主子能够得到幸福, 早日成家生子, 我们这些奴才的心里是开心的。” 袁一笑着拍了拍丁管事的肩膀:“谢谢” 丁管事没有说话, 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袁一正要离去时, 丁管事打量了他一眼, 皱了皱眉道:“主子, 您这衣裳好像不怎么合身,您身 材这么魁梧结实不觉得太紧勒得难受吗明天奴才让府里的裁缝给您量个尺码,做几身宽松点的袍子。” 袁一上下打量了眼自己,小声嘀咕道:“看着很紧吗我的衣裳都是这个尺码, 穿着挺舒服不觉得紧啊兴许是这段时间练武比较勤,身体又壮实了许多,把衣裳撑得紧了些,不碍事的” 丁管事明显能够听到他语气中的炫耀之意,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便告退离去。 等袁一来到院里,瞧见李令月早已被招呼进屋里坐下,他微微一笑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屋里。 见了李令月他便将笑意收起,换做一副严肃的面孔,冷冷道:“今天真是好大的风,怎么把太平公主也给吹来了” 正坐在屋里喝茶的李令月,听到他冷不丁的来了这么句,放下手中的茶盏,没好气道:“听你这口气,好像是本宫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似的” 袁一在她身边坐下,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盏茶,边道:“不是这样吗” 李令月冷冷一笑:“若本宫没记错,是你死皮赖脸请本宫来这儿吃顿便饭本宫见你送了那么多厚礼过来巴结本宫,往后大家都是街坊四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本宫也不会好拂了你的面子,才勉为其难给个面子。” 袁一点点头:“公主牙尖嘴利,我嘴笨可不是公主的对手,公主怎么说就怎么着吧既然都来了,那我就在百忙之中抽空陪公主吃顿便饭吧” 说着,他在屋里伺候的丫鬟吩咐道:“传膳” “是。”丫鬟躬身领命而去。 袁一的歪曲事实,让李令月有些气不过,可她知道自己越是争论,他越是胡搅蛮缠。对付他的最好办法,便是将他晾在一旁,任他自说自话便好。 等想明白这层道理,她便不再搭理袁一,而是静静喝着茶,打量着房中的陈设。不多时,五六个丫鬟提着食盒来到房中,手脚利落的将装盘精美的菜肴放到了他们面前的案桌上。 李令月看到在案几上摆放这一个显眼的蓝花大盘,里面盛着被切得薄如蝉翼又晶莹剔透的生鱼片。因为生鱼片的卖相极好,李令月忍不住用筷子夹起一片端详了一会儿,蹙了蹙眉道:“你应该知道我不吃鱼吧” 袁一向伺候在旁的丫鬟摆摆手道:“退下吧” “是。”丫鬟躬身行了个告退礼,迈起盈盈缓步退到了房外。 见随李令月而来的丫鬟还站在屋里,袁一语气极为客气道:“我同你家主子说几句话,能不能行个方便” 丫鬟看了眼李令月像是在询问她的意思,李令月稍作思考后,便点了点头。如此,丫鬟方才退到了房外,顺手带上了房门。 他看了眼正等待着答案的李令月,笑了笑道:“好巧,我也不吃鱼。” “那你为什么还让厨子做这道菜难道只是为了凑数” “我不吃是因为一场分别让鱼变得咸不可食,而我吃是恰恰是因为重逢的喜悦,让世间不可食之物变得异常甘美。”说着,他提起筷子,夹起些生鱼片沾了沾酱油,微笑道:“这是河豚虽身藏剧毒却世间最鲜美之物,多少人宁愿拼死也要吃河豚,知道为什么吗” 李令月极不解风情的回答:“还能为什么,不过是好吃贪吃罢了” 袁一摇摇头,用低沉得有些迷离的声音道:“这河豚就像世间的情爱,一旦尝到其中美妙滋味,即便明知是饮鸩止渴,也在所不惜。你对于我,便是如此” 说完,他恰到好处的微微侧过脸,用炙热的眼神注视着一脸目眩神迷的李令月。在这一刹那间,李令月心如鹿撞,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愣愣的看着他。 他将沾好酱油的生鱼片送到李令月嘴边,微笑道:“河豚向来是宫廷禁品,你应该还没机会尝过吧来试试。” 李令月朱唇轻启乖乖的吃下了他送进嘴里的生鱼片,她轻轻咀嚼过后,河豚特有的鲜美甘甜犹如令人惊艳的花朵在她口腔中绽放,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何有人愿意为此饮鸩止渴了。 正她回味着河豚美妙口感时,瞧见袁一正慢慢的凑过来,她如受惊的小鹿般慌乱的闭上眼睛。 见她如此,袁一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袁一抬起手擦了擦李令月嘴边的酱油:“你这儿沾了些酱油,我替你弄干净,你闭着眼睛干嘛该不会是想我亲你吗我们不过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四邻,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听到这番调笑,李令月的脸哗然红了,她睁开眼气恼不已的推开凑近的袁一,没好气道:“谁让故意给别人错误暗示” 他撇嘴一笑道:“错误暗示若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所谓的暗示是以为我凑近是要亲你,而所谓的错误是我压根就没那意思。”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仔细想想,我的确有些不解风情,不如你再把眼睛闭上我礼貌性的亲你一下,街坊四邻的尽量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去嘛” 这时,觉得自己糗大的李令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暗暗琢磨该怎么转移话题,不露痕迹的把这件事敷衍过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明天临时有事,码字无望,请假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68、三百六十八话 很快, 她便有了法子。既然已经这么尴尬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放开胆子, 找袁一坑笔银子解了燃眉之急。 当想到还有二十万的大窟窿要填, 她瞬间就淡定下来了,她微微一笑道:“不如你闭上眼睛,怎么样” 见她态度突然变得这般暧昧,袁一心中暗喜, 可还想要稍稍矜持一下,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笑靥如花的李令月,严肃道:“你真要我闭上眼睛吗事先申明我可不是哪种随便的男人, 不是什么女人都可以为对我所欲为的, 唯独你例外, 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令月点点头道:“明白。不过说起来,还挺有意思,最近朝廷都在议论纷纷说定安王贪赃枉法, 利用大都护的职务之便, 在镇守安西都护府期间大肆敛财, 如今赚得肚满肠肥, 不知道情况是否属实” 见她说得一脸严肃不像是在说笑, 袁一不禁皱了皱眉, 在心里犯起嘀咕:“刚才还在向我卖弄风情,这一转眼怎么就成了刑侦拷问不知道她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想到这儿,他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了眼面前阴谋深重的李令月,又在心里寻思:“难道那封弹劾我开设钱庄敛财的密奏是她写的, 她没那么狠吧我不过搞垮了贺兰敏之,搞走了周兴那只小宠 物,让她的敛权工具神兵司形同虚设。所以这样算起来,我几乎等同于她的政敌,幸好大多时候我都是躲在幕后下黑手,她应该还没反应过来。” 见他迟迟不吱声,李令月义正言辞道:“定安王的沉默是意味着默认吗” 袁一笑了笑不慌不忙道:“我沉默是因为不屑于回应这样的恶意诋毁,我相信清者自清。若公主心存疑虑大可以上报御史台开启贪腐审查程序,查清楚我定王府每一笔资金流入是否合理合法,我的账房库房的大门随时为他们敞开” 李令月点点头:“听王爷这口气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经得起任何形式的检验吗” “那是自然” 李令月终于图穷匕见道:“那好看在我们薄有几分交情的份上,就暂且不惊动御史台,本宫不妨越俎代庖代替朝廷审查王爷的账目是否清澈,若是小问题王爷就悬崖勒马,若是大问题王爷还是求神拜佛希望别有什么大问题” 袁一笑道:“公主还会查账公主还真是多才多艺啊查账可不是简单的活,你一个人一双手想要把每一笔查清楚,至少也得花上十天半个月。公主两头跑既费时也麻烦,不妨在我这儿住下慢慢查,如何” 李令月摇摇头:“王爷误会了,本宫可不会查账。不过本宫府里的账房先生对这些可在行了,相信不出两个时辰就能把王爷府里的账目查得滴水不漏。” “这样啊”袁一在心里琢磨了片刻,点点头道:“没问题。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为了防止公主不干扰审查结果,我希在望查账的这两个时辰里,公主都需要留在定安王府接受我的监视,如何” 李令月答应得很很爽快:“可以。” 如此,李令月吩咐在门外守着的丫鬟传来了账房先生和手下的几个理帐人员,而袁一也授意丁管事全力配合他们查账。 待查账的事宜已经落实好之后,李令月也已经吃得饱饱的了,她放下筷子看了眼身旁的袁一,见他正带着浅浅的微笑注视着自己,她蹙了蹙眉道:“我见你都没怎么动筷子,你都不饿的吗顺便说一句,已经盯着我看了很久,眼睛都不会累吗” 他一脸柔情蜜意道:“就算这样看一辈子,我也不会累。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次梦见你就坐在我身边,大口大口吃着我做的饭菜。我一直这样看着是害怕一眨眼发现这又是一场梦,所以,这不是一场梦,对吧”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在他大腿上狠劲的掐了一把,他痛的大叫了一声,没好气道:“好端端的掐我干嘛” 李令月理直气壮道:“掐你是为了告诉你这不是一场梦啊” 他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这不是一场梦,真好” 李令月狐疑的看着他:“我刚才好像听说,你做的饭菜是什么意思” 对于自己说漏嘴的事实,袁一否认道:“我有这么说过吗可能刚才我说得太快,我的意思是我府里厨子做的饭。” 说着,他摸了摸肚子,站起身道:“吃得有点撑,去外面走走吗” “瞎说你明明没怎么吃,怎么会觉得撑” 他看了看案几上的残羹冷炙,又看看用手撑着腰坐在那儿的李令月,嘴贱的取笑道:“我当然知道,我是给你一个台阶下。你大晚上吃那么多,都不怕贴秋膘吗实话实说,女人胖一点是福气,胖太多那就叫发福了。” 听到这话,李令月吓得一个激灵站起身,虽然觉得他说得很在理,可心里去气不过,争辩道:“你久居安西都护府,可能不知道如今大周太平盛世,对女子样貌的评判标准越发偏向以肥为美了。” 他摸着下巴,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笑上下打量着李令月:“不是当今,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偏好一直都是如此,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准确的来讲这种肥叫丰满得前凸后翘。你这前面不够有料,后面又不够突出,幸好有张漂亮的脸蛋,拯救你的诸多不足。” 听到这恶意满满的评头论足,李令月心里的火气顿时就窜了上来,她指着袁一的鼻子怒骂 道:“你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是副什么德行,一个大男人把自己勒得跟粽子似的,顶着两个大胸招摇过市,究竟想要去引诱谁你这大胸怪,有什么资格说我诸多不知足” 看到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李令月,袁一微笑着问道:“你拿我的大胸肌说事是嫉妒,还是觉得被引诱了” 李令月冷冷道:“你这大胸怪别在这儿搔首弄姿了,没有人嫉妒,也没有人觉得被引诱。我只是感到很气愤,为什么一个男人的胸部竟然比女人的还要大” 他笑得一脸灿烂道:“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呀其实这句话并不准确,我的胸肌只是略大于某些女人的胸部,以我的见识来说,我跟你的还是不相上下。” 李令月一脸无语:“我没有跟比胸大胸小,我是在”已经被气糊涂的李令月突然词穷,她完全不记得俩人为何争执到这个敏感的话题上。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思绪混乱的李令月,道:“原来你不是跟争论这个啊,早点结束这个色色的话题也好,不然再继续下去胸大肯定要吃亏。鉴于你种种出格的言行举止,我有必要申明自己的立场,现在还在三天期限内,若你不能给我任何承若,我是不会让你吃我豆腐,你好自为之。” 见他说得义正言辞,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这让李令月的征服欲窜窜的就冒了上来。她上下打量了眼袁一,笑道:“你这是在表明你有多矜持吗” 说着,李令月惦着脚伸手掐着他的下巴,摆出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架势:“如果我偏要吃你豆腐,又怎么样嗯” 袁一虽然心里乐开了花,却一脸清高道:“我好歹也是男人,被你这样拽着成何体统你好歹也考虑下我作为男人的尊严,若你真要吃我豆腐,我大不了不叫破喉咙,只是象征的反抗一下就让你得手,怎么样” 见他笑得一脸灿烂的凑了上来,李令月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摇摇头道:“仔细想想,你这大胸怪有什么豆腐可吃,我犯得着这么恶心自己吗” 说完,李令月便推门往房外去了,见她撩完就跑,袁一在心里骂骂咧咧:“这臭丫头不知现在天干物燥很容易上火吗主动挑起人家的就甩手走人,这臭女人真是得很撩完就跑谁不会啊给我等着” 说着,他气愤难平的拿起案几上的茶壶,咕噜咕的灌了几口,等燥热的心境稍稍平复,方才快步追了出去。 这时,天已经断黑,明月初升,袁一陪李令月走在月光朦胧,蛙声一片的荷塘边。 李令月瞧见荷塘的锦鲤正迎着月光跃出水面嬉戏,有的张着圆嘟嘟的嘴咬住妖娆盛开的荷花,一 口拽下一撮花瓣潜入了碧绿的荷塘里。她被这灵动的景致吸引,不由得停下脚步驻足观赏。 不经意间,她瞥见站在身后的袁一正踩着自己被月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眼见他竟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李令月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她转过头看着踩得正起劲的袁一,蹙眉道:“你应该知道就算你把脚踩肿,我也不会觉得痛。你 一个大男人有必要这么小心眼吗” 听到这话,袁一连忙改用脚将一旁的小石子踢进荷塘里,他装作一脸无辜道:“什么我不明白公主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69、三百六十九话 李令月转过身抬脚狠狠的踩在袁一的影子上, 怎料袁一很配合的大叫了声, 没好气道:“喂好端端的踩我干嘛很痛, 不知道啊” 说着, 他也抬脚踩在李令月的影子上,李令月向一旁闪躲将影子一开,笑道:“没踩到” 他争辩道:“耍赖明明就有踩到” 李令月纵身一跳,踩在他身后的影子上, 得意洋洋道:“看清楚, 这才叫踩到了。” 见到她这副争强好胜的样子,袁一觉得特别可爱更想要逗她玩, 他很犯规的利用自身优势来了个后空翻来到李令月身后。 他趾高气昂的踩在她影子上, 冷笑了一声:“我可是武功天下第一高, 你一个弱质女流想要跟我斗,还太嫩了点” 李令月见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即便知道自己玩不过, 可还是不服输的撒开腿跑到他身后要去 踩他的影子。而他故意在李令月以为要得手之时, 飞身窜到一旁让她扑了个空。 这样一来二去, 他们竟像孩子似的追赶嬉戏起来。李令月屡屡没能的手极其不爽, 她冲着站在身后的袁一颐指气使道:“给我站住, 不许动” 袁一皱了皱眉道:“为什么啊凭什么要听你的除非你说出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不然别想赢过我” 李令月想了想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皆为王臣。全天下都是咱们家的,就算你是王爷也是咱们家的奴才, 换而言之你也是我的奴才,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必须服从” 袁一打量着说得一本正经的李令月,冷嘲热讽道:“之前,我还在安西都护府时,听到过不少关于你的传闻,譬如什么有谋略有手段,善于左右逢源,步步为营。我真是很好奇,你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以这种方式要挟别人到达目的,未免太过草率幼稚了吧” 李令月像是很受教,点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不如你来告诉我,要怎么才能让我赢” 袁一带着难以捉摸的微笑看着李令月,摇摇头道:“你赢就意味着我输,所以为什么要让你赢” 李令月摆出谈判的架势:“在我看来,这天底下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有赢就有输,还有一种叫双赢。不如先让你踩下我的影子,然后我再来踩下你的影子,这不就是双赢” 面对她的提议,袁一极为不屑道:“若我想踩你的影子随时都可以,譬如这样,这样,还有这样。” 袁一边说着,边变换不同的姿势踩着李令月的影子:“由此可以,我并不需要所谓的双赢。你一定要争强好胜赢过我也行,我从来没打过女人,你心甘情愿让我打你一巴掌,我就让你踩怎么样” 听到袁一竟然有这等贼心,李令月心里气愤难平道:“这王八羔子心还真够黑,竟然想要扇我巴掌,他要真有这么出息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我正好可以借题发挥讹他二十万两,不三十万两。二十万两打发贺兰敏之滚蛋,十万两用来还债。然后再省个一年半载,我就能无债一身轻,这主意不错” 见陷入沉思的李令月半晌都不吱声,袁一凑近笑了笑道:“怎么了胆大包天的太平公主还怕挨 巴掌啊既然想赢,又不想付出代价,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李令月笑着点点头:“说得极是,就按你的主意来。可我怕你有贼心没贼胆,为了壮大你的贼胆,我觉得应该这样,若你下不了手打,就给我三十万两。” 这时,袁一似乎嗅到一丝阴谋气息,他眯眼看着李令月,狐疑道:“三十万两这么的准确的数字,刚才你半晌不吭声,该不会在琢磨这件事吧” 李令月点点头,用咄咄逼人的口气道:“我是在琢磨,你究竟是不是孬种,敢不敢打我” 说着,她把脸凑过去逼进袁一,而袁一没料到她会拿句玩笑大做文章,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向后退着。 最后,袁一被逼到了荷塘边,见无路可退他只好赔着笑脸道:“我怎么舍得打你,我刚才只是说笑而已,千万别放在心上,咱们街坊四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伤了和气多不好” 李令月伸手道:“好既然你这窝囊废下不了手,那明日就乖乖送三十万两现银来公主府。” 他嬉皮笑脸道:“好,没问题。明日就一定送三十万到公主府。” 李令月一脸严肃道:“正经点,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他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李令月,没好气道:“不是开玩笑三十万两你当我傻,还以为自己是仙女下凡啊,随口一张就要三十万两,凭什么啊” 李令月气势凌人的向起迈了一步,要挟道:“要是心疼银子,那就别像个孬种打我一巴掌” 见李令月摆出一副地痞流氓的嘴脸,袁一道:“你好歹也是个千金之躯的公主,至于这样豁出脸面讹银子吗只要你说出一个正经用途,不管多少银子我都能借给你,除了帮贺兰敏之兜底,那是个无底洞填不满的。” 李令月阴沉着脸,没好气道:“原来一直在这儿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你。” 说完,李令月怒气冲冲的转身而去。袁一连忙追上去拦住她,温声细语道:“我之所以不把话挑明,是不想大家尴尬,还有我想让你在这儿多留一会儿。你换个角度想想,倘若你为了我找贺兰敏之借这么大笔巨款,他会让你如愿以偿帮到我吗” 李令月轻蔑一笑:“可能会让你失望,只要我开口,贺兰敏之会满足我的一切要求,即便有多不合理,他都会为我去做。这些年他为我付出的远远超过如今向我索取的,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不遗余力的筹银子给他。再看看你,口口声声有多爱我,找你借个银子都推三阻四,事到如今,才发现贺兰敏之才是最爱的那个人” 面对她的数落,袁一低着头沉默许久,方才开口道:“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我这里没有事事遵从的溺爱,我想要给你只有爱,付出却不会盲目,给予对的却不会取悦错的。我默默的爱你那么多年,不断在克制疯狂盲目,也在不断让自己足够理智。所以,这回我也遵循理智的判断,我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你一大笔银子,但我可以按照常规利息借给你三十万两,分三年摊 还。” 见他竟提出这么市侩的要求,李令月气不打一处来:“你借银子给我,还要加收利息究竟是我听错了,还是你有毛病” 他理直气壮道:“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咱们又是什么关系” 李令月生怕落入圈套,连忙撇清道:“咱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这银子我借不起,告辞了” 李令月本想要挺直腰杆离开,却听到他冷不丁来了句:“你还有别的地方可借吗” 李令月心里很清楚他说得是实情,只要一咬牙服软道:“好,我借。利息怎么算” 他在心里一打算盘,便想好了主意:“你每月初八连本带利还我一万,我会定时派人到公主府将 银子收回来。为了促进收款积极性,如果你本月的还款情况好下月就只要还八千两,然后以此类推每月递减两千两,如果你每月都能做到足额还款那最后每个月只要还两千两,最后三年下来不过十万两。” 听到这样力度极大的优惠方案,李令月在心里寻思着:“我就知道混蛋嘴硬心软,看来他还是有些良心嘛” 可她还没高兴多久,又听袁一道:“同样,你要是到了初八还不齐一万两,下月在补齐之前的还款后还要再追还两千两,若你信誉不良还款不佳的话,可能三年下来,可能要还六十万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70、第三百七十话 李令月恨得牙痒痒道:“袁一, 别太过分你这哪是借钱, 你这摆明是坑钱, 你这混蛋简直比那些地痞流氓还要可恶你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哪个女人要是嫁给你这么个吝啬鬼真是到了半辈子血霉” 等她气愤难平的骂完,袁一不痛不痒的问道:“你就给句痛快话,这银子究竟是借还是不借” 李令月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借。” 袁一连连点头道:“好, 就这样定下来了, 咱们去账房立个字据,顺便看账查得怎么样了。公主请” 说着, 他朝李令月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令月气冲冲的迈开步子往账房去了。 这时, 正在账房忙碌中的众人见袁一和李令月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连忙起身向俩人躬身行礼。李令月看了眼自己府里的账房先生,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账房先生回答道:“回禀主子就快查完了。” 李令月看了看低眉顺眼的丁管事, 又看了看悠然自得站在身旁的袁一, 直言不讳的向账房先生问道:“最近本宫听到太多风言风语, 才会不嫌麻烦的替定安王以证清白。不管你查到什么纰漏, 都可以开诚布公的说出来, 王爷肯定会虚心接受, 对吧” 等她掷地有声的说完,将视线转向了身旁的袁一。 常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歪。袁一便是如此,只见他极为从容自若的接过话道:“公主, 所言极是不管查到什么,都可以畅所欲言。” 账房先生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堆放在案几上的账本道:“是,奴才明白。以奴才所见,定安王府的这些是奴才从业三十年来见过最清晰明了的账目,每一笔的进帐出账都能提供出追根溯源的凭据。所以,奴才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将账目大致查清,剩下的事宜只要核对库存银两便可。” 账房先生向李令月汇报完情况,眼里尽是崇敬的看向袁一,语气诚恳道:“若非奴才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王爷身居高位还能做到如此廉洁奉公,王爷不仅在战场上有着克敌制胜的惊世之才,而且德行更是令人肃然起敬,王爷不愧为人人称颂的英雄豪杰。倘若有嫉贤妒能的奸佞之辈往王爷身上泼脏水,我愿意以身家性命力争王爷的清白。” 听账房先生说得这般慷慨激昂,袁一在心里嘀咕:“这老头还真有意思,怎么句句都像是在打他家主子的脸。账目干净整洁这是最基本的规矩,没必要把我当作圣人似的对我胡夸海吹啊兴许,这老头理帐资历颇深,知道在权利之地没有几个人的屁股是干净的,妖魔鬼怪见多了,偶然见到一个正常人,就会莫名觉得超凡脱俗。” 这样想着,他会心一笑看了眼身旁脸都气绿的李令月,谦虚道:“老先生过奖了,我并没有先生说得那么好,不然今日公主也不会劳师动众的来这儿查账。肯定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才会招惹来一些想要不劳而获的蚊子苍蝇。” 他的冷嘲热讽让李令月恨得牙痒痒,可为了保持应有的风度,她露出一抹极为牵强的微笑 道:“以本宫的经验来看,越是真实的东西就越会有瑕疵存在,反倒那些看似完美无瑕的事物, 大多时候是被人为抹去了瑕疵,或是压根就是人为的塑造而成。这就好像有着非凡成就的人几乎都是毁誉参半,而那些完美无缺只能被供上神坛膜拜的人,最后几乎都是惨淡收场。奉劝王爷最好不要被浮名遮眼,名可以是供奉的神龛,也可以是杀人的刑台。” 袁一知道虽然她的话中难免有几分嫉妒的意味,可剖析出的道理还是十分中肯的。他笑了笑唇齿相讥道:“公主的观点还真够新奇,我廉洁奉公是沽名钓誉,难不成要贪污才能明哲保身” 李令月笑着摇摇头道:“本宫言尽于此,你悟得到是福,悟不到是命。题外话说了那么多,既然还差盘清库存银这一项,那不知王爷是否方便领个路,去看看廉洁奉公的王爷是否真是两袖清风” “荣幸之至。”袁一笑着向李令月做个请的手势。 李令月转身之时,还不忘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方才迈开步子领着众人往存放银两的库房去了。 因为今日才入住的缘故,袁一对库房的位置并不清楚,便让丁管事在前面带路。丁管事似乎留了个心眼,带着一行人穿来绕去才到达一所僻静的院落。 在院门外有驻守着两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护院,丁管事吩咐了一声,两个护院分别掏出一把钥匙,将拴在门上的两把铜锁打开。 等进到院子里,李令月借着月光看到这处院子很大,正前是面阔五间,进深三间的主屋,两侧的配房也有面阔三间,能找如此配置的院子做库房,想必需要存放的东西肯定不少。 李令月在心里琢磨之时,提着灯笼的丁管事已经用自己兜里的钥匙打开了正屋的门,将众人请进屋里。 这时,跟着进来的护院忙前忙后的将房里照明的烛台悉数点亮,原本一片黑暗的房中便渐渐明如白昼。 只见在库房中,摆放着约一丈多高的大架子,在这些四面环绕似乎望不到头大架子上,整齐的码放着五十两规格的大银锭,在灯火的照耀之下,满屋子气势雄浑的银锭仿佛散发着让人头晕目眩的光芒。 此时,站在屋子里的一行人除了丁管事和护院,其他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到。 李令月瞪大眼睛环看四周愣了许久,方才将视线转向身旁的同样异常惊讶的袁一,冷嘲热讽道:“瞧这金山银海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廉洁奉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71、第三百七十一话 袁一满脸茫然的愣了片刻, 不知所措摇摇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知道自己有钱, 可不知道自己这么有钱。说实话我也算见过世面, 可还是有些被吓到,这满屋子的该有多少银子几百万两几千万两甚至更多” 在袁一迷茫之际,李令月已经默默的点算完近前架子上的银锭,她很好的回答了袁一的问题:“方才我大致算了下, 架子上一层码放着五百五十个银锭, 一个架子有十二层,一个架子就是六千六百个银锭, 而这屋子的架子大约有二百二十到两百四十个, 也就是说这屋里的存银高达八千万两左右。” 见李令月给出了这么巨大的数字, 袁一的迷茫立马变成了诧异,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丁管事问道:“八千万两银子这是真的吗” 丁管事向李令月拱了拱手道:“公主好眼力,只是这么一看就能估算出个大概。” 等夸赞完李令月, 丁管事才向袁一禀明情况道:“奴才没能及时向主子禀明府里的财务情况, 请主子恕罪这间库房的银锭和其它房里存放的金锭和古董字画只是主子财富的一部分, 还有一部分是奴才在这数十年间替主子购入的土地和每年获利颇丰的生意买卖, 这些正是主子能够积累巨大财富的重要来源。” 说到这儿, 他颇有心思的看了眼李令月, 方才继续道:“奴才敢向主子保证,不管是购入的土地和生意买卖,都是按照朝廷律例走的规程,绝对没有任何贪赃枉法之处, 请主子放心” 见丁管事说得信誓旦旦,李令月向账房先生招了招手,等其来到近前,李令月凑近低声问了几句话,账房先生全都如实禀告。 当知道袁一合理合法的拥着相当于大周一年赋税总额的财富时,李令月不禁咂舌的惊呼道:“他真有”等话出口,意识到不妥的李令月立马停下来,以沉默来平息心底的震惊。 袁一微微一笑颇有些得意的凑近沉默不语的李令月,在她耳边语气暧昧道:“怎么样我很厉害吧你败家这么在行其实不妨考虑嫁给我,反正像你这样的败家娘们恐怕只有像我这样的大财主才能给要的起” 见俩人凑在一起打情骂俏,丁管事很识趣的找了借口的带着众人退到房外。 听到袁一夹枪带棒的讥讽,愤愤不平的李令月反驳道:“你这混蛋给我说清楚,我哪败家了凭什么骂我败家娘们” 袁一笑了笑道:“你要是不败家,怎么会沦落到向我借银子你能败我能养,咱们可是天生一对,考虑一下” 李令月极为不屑道:“你能养像你这种借钱还要附加高额利息的铁公鸡,能有这么大方还是省省吧” 他嬉皮笑脸道:“实不相瞒,我这人向来都很精明,对于外面那些耍着我玩,又不让我占不到便宜的女人,我是相当吝啬小气。而对于家里愿意给我暖被窝生孩子的女人,就算让我掏心挖肺我都乐意。所以,当嫌我吝啬的时候,你是不是该想想自己又付出了多少” 说着,他颇有深意将手搭在李令月的肩上。 李令月用犀利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露出难以捉摸的笑意:“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撇嘴一笑,往她肩上拍了拍道:“公主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现在房里就咱们俩,公主若能放下身段取悦于我,说不准我一高兴就免除利息,白白借三十万两给公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值得考虑考虑。” 李令月冷笑道:“你真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他摇摇头:“我并不认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但有亿万身家情况就不同了常言道,人在屋檐 下哪能不低头。既然,你觉得欠贺兰敏之的人情大过天,那么取悦下我其实也没那么困难,对吧” “为什么要取悦你还是真不好意思,向来都是男人取悦我,从没有哪个男人配我李令月放下身段去取悦” 见她说得清高又骄傲,袁一心里的征服欲顿时就窜了上来,他笑了笑道:“别把话说得那么满嘛不如这样,你对我说一句甜言蜜语,我就给你一万银子,你能不重样说上三十句,我就无偿给你三十万两,怎么样” 李令月轻蔑一笑:“我可不是什么青楼女子,给钱就笑脸迎人的哄着你玩。你真要这么想听甜言蜜语,大可以用三十万两买下一座青楼,让那些姑娘每天不重样的说给你听。我已经恶心够了,银子我不借了,告辞了” 见李令月往门边走,袁一连忙拦住她道:“你不够凑银子给贺兰敏之,又怎么还人情打发他走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没那么好对付。你真考虑清楚了” 李令月冷冷道:“既然凑不够银子,是我理亏在前,只能抽几晚时间跟他慢慢解释,得到他的体谅。” 听到这番颇有些要挟意味的暗示,袁一顿时就警戒起来:“为什么几晚为什么解释的时间不能选在白天为什么” 李令月不耐烦的抬了抬手打断他一连串的为什么,颇有深意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事不需要解释得太清楚。” 听到这般似是而非的解释,袁一心里的火气顿时就窜了上来,他瞪着李令月,用命令的口吻道:“我不允许你这样做听好了,我不允许” 李令月不屑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就凭你一句不允许,我就要惟命是从吗本来事情很简单,是哪个混蛋偏要让事情复杂化” 袁一的七寸已经暴露在李令月面前,即便他知道李令月所说兴许是别有用心的要挟,可他只能服软道:“没错,我就是那样的混蛋那咱们就让事情简单点,我无偿借你三十万两,你每月还我 一万两给我” 还没等袁一把话说完,李令月就没好气的打断道:“借我说得清清楚楚,我受够那些窝囊气,已经打消了跟你借钱的念头,或许我早就该用更简单的方法解决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共计十一天 请假理由:春节期间各种事情,码字相当困难,与其冒着崩剧情的危险,进行着短斤少两的裸更,倒不如将心一横请假获得更充裕的时间,码出加了漫威特效的剧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72、第三百七十二话 袁一冷笑道:“更简单的方法躺下哄人的确比站着求人要简单很多, 青楼女子就是这么干的” 当话说出来口, 袁一立马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火, 正想要替自己找补时, 却看到怒不可遏的的李令月挥手朝自己打来,他没有闪躲受了这个力道十足的巴掌。 即便气急了的李令月下手足够凶狠,可这一巴掌对他来说除了有些伤自尊之外,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可作为施暴者的李令月反倒边甩着手, 边喊着痛。 见到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窘态, 一旁的他看得很欢乐,还不忘调侃道:“我这就有些看不懂了, 明明被打的人是我, 你却一个劲的喊疼, 这莫非这就是打在我身痛在你心” 李令月瞪了他一眼,颇有些恼羞成怒道:“你这混蛋王八蛋,不是身手很好吗见我动手都不知道躲啊不知道自己有多皮糙肉厚吗” 看李令月说得愤愤不平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袁一简直哭笑不得:“照你这么说你耍泼打我, 而我乖乖的挨了打, 然后反倒成了我的不是这还真是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李令月推了他一把, 没好气道:“懒得跟你废话, 滚开” 袁一摇摇头,耍起无赖:“这可是我的地盘,怎么也轮不到我滚既然进了我定安王府的门,想要离开这儿就没有那么容易。在事情没有圆满解决之前, 你就乖乖给我待在这儿” 李令月冷着脸:“圆满解决你这是在跟我谈判吗” 袁一点点头:“算是吧你欠贺兰敏之的人情我替你还了,条件是不许再见他” 李令月几乎没有多想,断然拒绝道:“不行。我乐意见谁就见谁,以为区区三十万两就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吗” 袁一用锋芒锐利的眼神盯着她,凶神恶煞道:“劝你别再挑战我的底线,我疯起来可是什么都做得出,到时后悔可来不及了。” 她颇有些得意洋洋的神色:“你刚才不是说自己很理智克制吗这会儿怎么又撒泼打滚的要挟起人家” 显然,李令月这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他皱着眉垂下视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这不是撒泼打滚,我只是在吃醋,妒忌,害怕而已。如果我能少爱你一点,我可能没那么心胸狭隘,至少嘴上能够说上几句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再背地里打断贺兰敏之的狗腿。可我做不到,我想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一想到那些怀着企图的男人接近你,我就很痛苦很愤怒,恨不得把他们乱刀砍死,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见他示弱李令月也不再剑拔弩张,而是语调平缓的表明着自己的立场:“我是人不是物品,不可能完全满足你的想象,或则你的需要。平心而论,换做是你也不可能像物品一般,完完全全的归属于某个人。” 他抬起头柔情蜜意的看着李令月,声音极为真挚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完完全全属于你,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想象,或则需要。我可以,真的” 李令月似乎有些心动,可心地还是有些许的顾虑,她蹙着眉看着他深情又深邃的眼眸沉默了许久,方才鼓起勇气问道:“用来交换这些的条件是嫁给你吗” 他笑着微微点了点头:“没错” “如果不嫁给你呢” 听到这话,他脸上洋溢着的微笑瞬间凝固,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而冷漠:“那就没有你不嫁给我,又想把我攥在手里,你把我当什么啊” 见他变脸速度如此之快,李令月冷笑道:“你未免也太现实了吧非得稳赚不赔才肯投入,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他唇齿相讥道:“我死心塌地的对你好,给你白首偕老的承若,这也叫现实那我很想问问你,如果一个男人只愿跟一个女人谈情说爱,却不愿意娶她,这叫什么” 李令月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这叫情投意合,婚嫁未达。若果我是这个女子绝不会撒泼打滚的逼婚,而是问问这个男人,为什么不愿意娶自己” 袁一知道她这是一语双关,他只好暂且收起满心不痛快,露出些许笑颜向李令月拱了拱手,道:“我正巧遇到这样的烦恼,还请智慧无双的公主赐教” 对于袁一的退让,李令月似乎并不领情,她冷冷道:“或许这个男人就是想要耍流氓吃白食。若没一点耐心却恨嫁心切,大可以找了阿猫阿狗随便嫁了,不必死乞白赖的纠缠人家。” 袁一竖起大拇,一本正经的夸赞道:“公主真是太有智慧了,不管说什么都那么有道理,那么令人信服真是令我好生敬仰,情不自禁的想要恭恭敬敬奉上三十万两,望公主笑纳不知明晚公主可有时间,我亲自把银子押送到公主府,顺道吃顿便饭谈谈心什么的。。” 见袁一态度端正,李令月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她在心里一盘算,三十万两只不过解决燃眉之急,要想完全解决这个烫手山芋得要五十万两。 想到这儿,她索性将心一横,狮子大开口道:“三十万两我说的不是五十万两吗” “五十万两”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质问道:“真是五十万两确定” 李令月点了点头,从容不迫道:“是啊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他眯着眼上下打量说得面不改色的李令月,冷笑道:“你这是在坐地起价吗觉得自己已经把我吃得死死的,不管提出多过分的要求,我都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吗” 李令月表现得极为从容:“有吗若没记错银子是你死乞白赖塞给我,你要是想出尔反尔也无所谓,对于你这样的人我也没抱太大希望。” 说到这儿,她又极其失落的叹了口气:“我都已想好了,明天准备丰盛的晚宴好好招待你,算是感谢你慷慨解囊,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袁一探究的眼神看着李令月,不禁在心里嘀咕:“晚宴有多晚她这是在暗示什么吗这又是招待又是感谢的,如她所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想歪也算是人之常情。既然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我礼尚往来提出点非分要求,似乎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儿,他心中不禁窃喜,脸上竟按捺不住的露出些许笑意。一旁的李令月将一切看在眼里,在心中冷嘲热讽:“鱼上钩了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这招还真是屡试不爽” 等盘清心里那点小九九后,袁一先是装出义正言辞的样子:“既然三十万两都给了,也不差这二十万两。有言在先,这笔银子是无偿给你的,常言道,大恩不言谢,我真不需要客套的招待感谢之类的。” 李令月顺口接下话头:“既然如此,那我承蒙好意收下银子,至于那些场面话,晚宴云云的我就不多说了。” 见李令月竟把自己的客气当真,袁一急忙改口道:“场面话的确不需要多说,可仔细想想为什么大恩不言谢那是因为一些重大的恩情不是口头上说说就可以,还需要身体力行的去报答人家的好意。在这一方面公主就做得极为出色,既然公主提出设宴款待的请求,我自然是却之不恭。不知道公主打算怎么款待我这个大恩人” 李令月很难理解他的贼心明明已经显露无疑,可在说这番话时为何还能带着一脸毫不违和的凛然正气。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让李令月越看越有意思,她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呀,你想要我怎么招待你” 李令月不过稍稍卖弄风情,袁一便招架不住立马破功,他喜滋滋的撇嘴一笑:“我想要被怎么的招待这取决于你想要把我招呼到多晚,只要诚意够通宵达旦我也不介意的。” 李令月极为善于掌握火候,知道眼下该适时的泼出一盆冷水,只见她转变自如的收起魅惑的风情,变作一副义正言辞的口吻教训道:“通宵达旦我看你有所误会,我必须要提醒一下,明晚宴请的地点不是青楼,而是公主府,恐怕难以满足你的那些不良嗜好。” 见李令月偏要捅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窗户纸,袁一急忙表明立场道:“公主想哪儿去了,我的意思只是咱们毕竟是旧相识了,既然是宴请免不了喝酒,喝了酒自然得聊天,聊着聊着就通宵达旦。我这人思想很单纯,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公主大可以放心。” 李令月点点头:“那就好。明晚我就在府里恭候王爷了,先告辞了” 袁一侧了个身让到一旁,李令月正要推门离开时,听他问道:“说起来还真有意思,刚才听公主聊到耍流氓吃白食之类的事情,莫名勾起了我很多感触。或许我不该问,可又禁不起好奇想要知道公主有没有这方面的癖好,毕竟我也算秀色可餐,该不该有所避讳尽量不要显露太多优点,以免往后出现不必要的误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73、第三百七十三话 李令月停下脚步, 极为敷衍的打量了他一眼, 摇摇头道:“我对大胸怪没兴趣, 误会更是谈不上。” “你确定, 没兴趣”袁一故意把衣领往下拉了拉,让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 见他厚着脸皮卖弄风情,李令月颇有些同情意味的凑近,拉开他的衣领往里瞧了瞧, 神情严肃道:“之前没有那么确定, 可现在这么一瞧,就越发确定无疑了。”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 狐疑道:“既然没有兴趣, 刚才你瞄见我大胸肌的时候咽口水是什么意思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别想狡辩” 见被抓到把柄,李令月连忙给自己找补道:“毕竟,从这个角度看你的胸形还是挺不错的, 我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说完, 李令月拉开门正要离开, 怎料站在背后的袁一忽然抬手将门重重关上, 他用手撑着门逼近李令月, 眼神炙热如火的注视着不过咫尺之距的李令月, 质问道:“每回故意挑起我的之后,你却若无其事的逃之夭夭,这是什么意思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面对他的气势汹汹,李令月显得很淡定:“不是有这么句话吗一念成佛, 一念成魔。你心里要是没有邪念,又怎么会把再正常不过的言行看成招惹” 兴许因为做贼心虚在前,听李令月这么说,一时之间他竟无言以对。见他愣了半天不吭声,李令月推了推他:“要是没别事,可以让我走了吧”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好退到一旁让李令月离开。 夜深人静之时,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在想李令月说的那番话,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心怀邪念才会惹出这么多烦恼 他惴惴不安的想了许久,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曾跟李令月做过夫妻,换而言之对自己的妻子保持着十年如一日的热情高涨,好色心切,这哪是行为不端,这明明就是丈夫典范。 思虑至此,他心里的忐忑一扫而空,他长长舒了口气,喃喃自语着:“是啊我们可是名副其实的夫妻,我对她有想法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应该心知肚明。细细想来,她各种引人想入非非的暗示,甚至还色眯眯瞄我的大胸肌,故意制造让人头晕目眩的暧昧氛围,又暗搓搓的引诱我,意欲何为糟糕我这是被撩而不自知,看来我真低估了这臭丫头” 说到这儿,他脑海不禁浮现起今晚与李令月共处的种种画面,他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暗自窃喜的连连点头道:“不谦虚的说以我这副好身材,任何女人见到可都是要血脉偾张的,她会不动心怎么可能女人嘛,都有着强烈的虚荣心,喜欢被哄着被捧着,即便是满心欢喜也要装得矜持又清高。这臭丫头嘴上各种鄙视不屑,可心里其实就喜欢我这样逗她玩。” 当他孤芳自赏一番后,笑得一脸灿烂的连连点头认同着自己的观点:“没错,一定是这样。看来明晚我得使出浑身解数把她给拿下,到时生米煮成熟饭挺这个大肚子,看她嫁不嫁” 说到这儿,他露出一抹阴谋深重的微笑,他从安西都护府回到神都的一路上,就已经在酝酿将李令月收入囊中的对策。 其实,他很清楚李令月今非昔比,要她完全放弃如今拥有的权势地位,心甘情愿的嫁为人妇,往后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面对这样巨大的转变,迈出这一步可是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决心。 在这十多年朝堂风雨路,李令月已然清楚自己绝对能够胜任政治家的角色,可她却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否胜任妻子母亲的角色,毕竟之前的感情婚姻经历给她造成了难以磨灭的恐惧和阴影。 他明晰这些让李令月裹足不前的缘由之后,他决定对症下药,他要让李令月切实感受到除了令她孜孜不倦的权利游戏之外,这天底下还有许多值得她去追寻的赏心乐事。 他更要让李令月领悟之所以迷恋权利,不过是她对这项高深莫测的技艺早已烂熟于心,当驾轻就熟的运用起这项技艺,轻易便取得别人望尘莫及的成果时,就会带来一种难以比拟的自豪感和成就感。 正因为他享受过这样难以比拟的感觉,才会知道其中的滋味多美妙,多诱人。可他更明白这样的快乐强烈又刺激却稍纵即逝,徒留下只有难以言喻的空虚寂寞。 当一次次的享受过这样的奇怪滋味后,他终于领悟到再多的自豪成就,若无人分享,自己只不过更像一具看似璀璨夺目却没有灵魂的皮囊。 他能有这般感悟,可他无法确定李令月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失落无论如何,他得循序渐进的让李令月慢慢放弃追逐权利之心。 以他以往的经验来说让人放弃一件事物,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替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好的替代品莫过于风花雪月的爱情。 可如何让一个不再纯真,难以动情的女人不顾一切的追逐爱情,或许只有失去后的追悔莫及,才能促使她为了赢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爱情,而斗志昂扬的披挂上阵在情场中奋力搏杀。 想要把李令月这么精明的狠角入局中,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先得扮猪吃老虎,让李令月大大低估自己的诡诈,然后再抛出一张天衣无缝的情网,等李令月困在其中插翅难逃之际,他再 用温柔抚慰让她放弃权势,乖乖的待在自己怀里看尽世间平淡,忘却名利纷争。 当想到这儿,他似乎看到了在不久的将来,他与李令月携手相伴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平淡生活,他嘴角露出的一抹恬淡而满足的微笑,渐渐的带着满心的企盼进入了缭绕着甜蜜芬芳的梦乡。 次日,袁一起了个大早,实在闲得无聊就坐在屋看起兵书,可刚看了会儿,不觉想起今晚与李令 月的邀约,不免满心雀跃期待起来没了看书的心情。 他起身来到院中踱步,看着满院被修剪得美观又整齐的绿植繁花,看着精致堆叠摆设的假山石亭,看着在花草树木间嬉戏的蝴蝶飞鸟,一种赏心悦目的悠哉之感便油然而生。 他在院里细细赏玩一圈之后,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仔细一琢磨暗暗觉得,眼下朝廷没有给自己安排职务,往后恐怕有很长一段日子都是像这样的清闲度日。 所以,他必须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他可以在院里安置些刀枪棍棒,闲来无事时就练练身手。他又想到现在有大量的空闲时间,正好可以将收集来的食谱上记载的新奇菜肴全都尝试一遍。 但以他的身份整天占着后院的厨房研究食谱似乎不怎么合适,他需要一间专属厨房来满足这项特殊癖好。 当想到这儿,他走到院外寻觅合适的地点搭建厨房。他找来找去,觉得在住处附近的一所独门独户的小院落就挺合适。 他兴致勃勃的回到屋中,磨好墨铺上纸提笔正要将相中的小院落好好的设计一番。可才开了个头,丁管事就前来禀告说有人带着厚礼前来拜望,他接过丁管事递来的拜帖,当看过来者的姓名官职觉得很陌生,便问丁管事是否知晓此人登门所求何事。 丁管事笑了笑颇有深意道:“骠骑将军并没有向奴才说明来意,可以主子今时今日在朝廷的显赫地位,登门来访更多时候倾慕于主子,奔着是与主子诚心相交而来。” 他放下手中的笔,叹了口气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既然是骠骑将军,我多少也得给点面子,去见见吧” 说完,他便起身往接待访客的前院去了,在这一路上丁管事凑在他耳边将这位骠骑将军在朝廷的地位,以及各种相关事迹都一一告诉了他。 他虽然是听得囫囵吞枣,却足够与这位年过半百的骠骑将军寒暄打哈哈。因为俩人都是行伍出身便有很多话题能够聊,袁一的风趣幽默让原本拘谨的气氛渐渐轻松随意起来。 等熟络之后,骠骑将军很暴露本性的粗口连篇,还极为骄傲自满的在袁一面前夸耀起自己各种了不得的长处,譬如在某年某月为朝廷立了哪些汗马功劳,哪位朝廷大人物看见他都得礼让三分, 家中多少妻妾,在外有多少风流韵事,在家里让女人生了多少孩子,在外面让多少男人戴了绿帽子。 袁一越听他夸夸其谈,越觉得不对劲,他在心里嘀咕:“这家伙究竟是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这家伙不是来巴结奉承我的,而是故意显摆找存在感的。这糟老头长得其貌不扬,说话来还特别粗俗,比起这种满嘴大粪的俗货,莫名间觉得那些舌灿如莲,腹黑如墨的伪君子要顺眼许多。” 此时,骠骑将军见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侃侃而谈,还以为他被自己过人的风采所折服,越发得意道:“这老半天都是听我在瞎扯淡,王爷这闷声不吭的,难道就没有什么可讲的不管他娘的风流还是下流,尽管说出来也让我大开眼界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74、第三百七十四话 见面前哈哈大笑的骠骑将军, 袁一也笑了笑打趣道:“我也想有骠骑将军这般精彩纷呈的人生阅历, 可惜我这人下流不成风流不足, 没有什么令人叹为观止的故事好讲。” 骠骑将军是个没什么文化内涵的老粗, 因此在他听来这番话格外顺耳,他哈哈大笑道:“定安王真是谦虚定安王久居枯燥乏味的安西都护府,或许不知道如今的神都不仅富庶繁华,更有许多能让忘返的好去处, 今晚我做东领着王爷前去好好消遣一番, 保准让王爷大开眼界如何” 袁一推辞道:“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晚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还是改日吧” 骠骑将军点了点头道:“那改日再来邀请王爷一起去逍遥快活, 今日与王爷聊了这么久, 聊得真是他娘的太尽兴了我与王爷真是相见恨晚,改日有时间还要与王爷尽兴的大聊特聊,今天时候也不早了, 我就暂且告辞” 袁一见骠骑将军起身拱了拱手, 他也礼貌周到的起身吩咐丁管事送客。 等送走了骠骑将军, 袁一本想回到房中继续画厨房的布置草图, 可他喝了一盏茶刚起身要往正院去, 送客回来的丁管事又递来一张拜帖, 见来者又是一位并不熟悉可官职却颇重的朝廷大员。 袁一只好耐着性子见了他,兴好这个人并不怎么健谈,聊过不过一盏茶时间,这位朝廷大员便起身告辞而去。 之后, 袁一又陆陆续续的招待几位访客,不知不觉一上午的闲暇时光就被消磨殆尽,他深感心累的同压根不熟络的访客打着官腔闲聊。 临近晌午,袁一送走最后一位访客,见丁管事又递来拜帖,他摇摇头,没好气的拒绝道:“还有 完没完,随便找个借口给我拒绝了,今天不见客了” 丁管事颇有些为难道:“这这刚才我送客到府外时,恭候多时的临淄王与访客打了照 面,恐怕现在他们还聊着,临淄王知道您在府里见客,唯独不见他,这可是会得罪人” 听到来人的临淄王,袁一顿时觉得有些耳熟,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者究竟是何人。他皱着眉想了会儿,向丁管事招了招手道:“把拜帖拿来瞧瞧” “是。”丁管事连忙上前呈拜帖。 袁一打开装裱精美的拜帖,看到其中写着端正的金粉小字写着临淄王,李隆基。如此,袁一方才记起这是叶双双家的三郎,想起当年初见三郎的种种可爱逗趣模样,他不由会心一笑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小娃娃,就见见吧” 丁管事不知道为何会说李隆基是小娃娃,可听他的口气似乎对李隆基并不陌生。因而,丁管事便急忙接下话头道:“那奴才这就把临淄王领进来了。” 袁一点头应允道:“去吧” 不多时,丁管事就领着一名剑眉朗目,面如冠玉的俊朗少年来到了袁一面前。袁一匆匆打量了眼少年,只见他身材略有些消瘦,穿着一身湖蓝色的暗纹圆领袍,用缎带束发,没有过多贵气雍容之感,而是透着少年该有的朝气蓬勃。 少年见了袁一没有半点生分,他笑嘻嘻的向袁一拱了拱手,语气亲昵道:“三郎见过袁叔叔,不知袁叔叔可否还记得三郎” 袁一起身来到少年面前,微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聪明伶俐的小娃娃转眼间就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袁叔叔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啊” 他不胜感慨的说完,少年连忙道:“虽然与袁叔叔一别十年有余,可在三郎看来,袁叔叔的容貌气概亦如当年那般英雄伟岸。袁叔叔何以言老时间给袁叔叔的只有令三郎羡慕的过人阅历。” 见李隆基年纪不大却这般老成,袁一在心想感慨这果然是叶双双家的孩子,这才多大年纪就如此懂得讨人欢心,这孩子要是有智慧日后肯定会少走许多弯路,要是空有心眼难免误入歧途。 他心中虽暗暗有这般担忧,可脸上却没有过多表露,他只是笑了笑道:“往后你的路走得多了,阅历自然就有了。你年纪轻轻就封了爵,想必有着不小的能耐,眼下在哪儿任职” 李隆基见袁一问起自己在何处任职,原本神采飞扬顿时变作了失落不已。他垂着视线舔了舔嘴唇,方才作答道:“眼下我在尉卫寺任少卿,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职,谈不上能耐。” 袁一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问道:“临淄王,今年多大了” 听到此问,李隆基不禁皱了皱眉,抬起视线满是不解的看着袁一愣了片刻:“袁叔叔若不嫌弃唤我三郎便可,我今年八月刚满十六,袁叔叔问我的年岁,该不是要给我说媒吧” 袁一笑着摇摇头,也打趣道:“说媒你才多大年纪,还未尝平常世间的芬芳,就让在一棵树上拴牢,我可不会这么干。我之所以问你的年纪是想告诉你,我十四年就高中武状元,然后被封为宁远将军,可谓少年得志。” 李隆基以为他这般炫耀故意让自己难堪,李隆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冷冷道:“袁叔叔是人人敬畏的战神,自然是少年早成的天之骄子,像我这样的粗陋愚钝的朽木又如何能够比得上” 袁一语重心长道:“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炫耀,我真正要讲是接下来的人生际遇。” 说着,他招呼李隆基坐下,吩咐屋外的丫鬟重新倒了壶热茶,然后将自己得罪大人物而被贬官成为捕役的种种人生坎坷磨砺全都告诉李隆基。 当李隆基听完,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许久,方才不甚感慨道:“实不相瞒,我耳闻目见的全都是袁叔叔的光彩夺目的辉煌一面,从未想过袁叔叔还有这么一段辛酸落魄往事。” 他点了点头,轻叹了声:“光鲜夺目永远在人前,而煎熬困苦总是被忽略在人后。正因为有所经历,在我看来少年得志不过是把好运放到了最前,而把磨砺放到了之后,而大器晚成恰恰相反。” 见李隆基听得很认真,他便越发掏心掏肺讲述着自己的人生经验:“这就好比一个初出茅庐的船夫,在开始学习驾驭船只的技巧时若总是遇到顺风顺水,他几乎不需要学习太多技艺就能在大江大河中驾驶得游刃有余,就会错把天时当人为,之后骄傲自满的出师独自驾着船只破浪独行。” “可天时难测啊,有一时的顺风顺水,可绝无一辈子的一帆风顺,你试想想,一个从来都在顺水行舟的人莫名间遇到滔天大浪会如何” 李隆基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方才作答道:“在我看来,很多时候经验来自于教训,他从来没有受过逆流而上的教训,得心应手的驾驭技艺只限于无惊无险的顺流而下,却遇到足以将船只毁灭的滔天大浪,他并没有避祸求生的经验,极有可能船毁人亡。” 袁一微笑着点点头道:“是啊,要是老天爷还给他留了些许好运,兴许还能让他捡回一条,却从此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致使他不得不远离这个曾经令他引以为傲的行当。若他的学徒生涯 是以一种截然相反的方式开始,那又是如何光景” 李隆基见他故意开了个头引自己的去作答,便连忙给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若一开始他就是个没有好运的倒霉蛋,在学习驾驭船只之初,鲜少遇到顺流而下的境遇,他总是与狂风骤雨博弈,就不得不学习足够多的本领与恶劣的天时抗争。正如袁叔叔所说天时难测,他也不会做一辈子的倒霉蛋,说不准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老天爷忽然之间赐给他意想不到的一帆风顺,再加上他被逆流磨砺得来的超高驾驭本领,天时人为在这瞬息之间相辅相成,兴许就铸就另一段风送滕王阁的佳话。” 见面前的李隆基不仅能言善辩,还有如此通透明澈的悟性,袁一心中隐隐觉得李隆基并不缺少通达明辨的智慧,至于那不经意流露的趋炎附势习气可能是他为了更好的在暴风骤雨的权利地带生存,而是耳濡目染所形成自我保护。 他更像一块璞玉,只要稍作正确的引导,往后就算不能在权利之所占得一席之地,也能无灾无难的富贵到老。 袁一这般寻思着,微笑着点头便是赞同道:“你能看到这层深意,着实不简单,倘若能够在不如意之事,以此勉励自己学会一身驾驭艰难险阻的本领,又何愁没有仙人指路,风送去滕王阁呢” 李隆基极为聪慧,知道袁一是真心为自己好,才会现身说法的以这些警示之言勉励自己。因此,他也放下戒心,大胆的向袁一试探道:“袁叔叔宦海沉浮这么多年,能够从一介布衣做到位极人臣,肯定有着出神入化的驾驭之术,不知道能否为三郎指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75、第三百七十五话 见李隆基还是这般急功近利, 袁一便知道这块璞玉瑕疵棱角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席话就被打磨得晶莹剔透, 他决定先磨磨李隆基的心性, 看是否是有成才的品相。 他心里有这般主意, 对于李隆基的请求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而是像故意岔开话题似的,往屋外看了眼道:“瞧这时辰该用午膳了, 三郎不妨留下来陪袁叔叔喝杯酒吧” 面对袁一这般晦暗不明的态度, 李隆基心里不明有些失落,可脸上却没有显露半点不悦之色, 只 见他满脸笑意的连连应承着。 如此, 袁一便向在屋里伺候的丁管事吩咐传膳。不多时, 俩人面前就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等酒酣耳热之时,袁一问起李隆基平时闲暇时都会如何消磨时间。 已经喝得晕乎乎的李隆基便告诉袁一, 闲来无事时, 他喜欢看书作诗画面, 他还特别擅长音律, 偶尔还会谱曲拿去找乐坊演奏。 听李隆基说到许多雅致的兴趣爱好, 可始终没有提到马球, 袁一想起叶双双曾提及李隆基痴迷马球,因而他不禁好奇的问道:“我这趟回来看到大周自上而下都十分热衷马球,你会打马球吗” 听到这话,满脸醉红的李隆基拿起酒杯喝了口, 笑着摇摇头:“马球我很擅长,却不喜欢。” “哦擅长却不喜欢,这是何故” 李隆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母妃说过,如今朝廷不管文臣还是武将都极爱马球,甚至陛下也爱好观赏马球比试,我想要交到朋友,在朝廷立足就必须要把马球打得又好又漂亮。” 袁一给他添了杯酒,点点头道:“你母妃说得是大实话,不管你在哪儿想要融入一个集体免不了投其所好。” 李隆基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醉眼迷离的看着袁一,笑了笑道:“袁叔叔,我不说瞎话,我是真真的敬仰崇拜你。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怎么做才能像你这么厉害威风,这么有能耐” 袁一又给他添了杯酒,笑道:“熬。” 李隆基皱了皱眉,满是不解道:“熬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现在还年,不明白的道理太多了,等你有了足够的人生阅历,自然就明白了。” 李隆基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母妃说如今我父王自身难保,我要想有番作为必须得到袁叔叔的帮助,袁叔叔愿意帮我吗” 袁一看不明白此时的李隆基究竟是酒后吐真言,还是以醉酒之态探明自己的心意。 袁一见识过叶双双的厉害手段,对于她亲手出的宝贝儿子,他免不了留个心眼,只见他笑了笑道:“不是有这么句话吗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大可以坐在家中等着锦上添花,何必那么去费力雪中送炭” 李隆基皱了皱眉将杯中酒饮尽,微微一笑道:“我母妃无意间向我透露过,袁叔叔欠她人情,而袁叔叔恰恰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要她开口一定会尽力而为。” 听到这番回答,袁一在心里嘀咕:“这小混蛋终究还是嫩了点,我这一试探他就漏了陷,真不愧是叶双双的孩子,这哄人唬人的招数不是一般厉害,不是我见多识广留了个心眼,恐怕被这小娃娃卖了都不知道怎么会事” 袁一虽然心里清楚李隆基是在装醉套交情,可脸上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继续道:“既然你能叫我声袁叔叔,那我就坦白告诉你,我同你母妃不过是微时的点头之交,那些不费吹灰之力的小忙可以行得通,至于有番作为的大恩大德,恐怕就不够用了。所以除此之外,你还能说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吗” 袁一的直白让李隆基始料不及,李隆基垂着头思量了许久,方才开口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袁叔叔宦海沉浮自然看尽是沧海桑田,有没有思考过这个道理三郎虽然不才,可也不失为一座跨过沟通河东河西的好桥梁。” 袁一笑而不语盯着面前这张稚嫩的脸庞看了许久,方才拍了拍李隆基的肩膀,轻叹了声道:“三郎啊,袁叔叔送你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积极上进是好事,可急功近利只会坏事。你现在还年轻,不要在有番作为里画地为牢,你不是很擅长马球吗改日咱们切磋切磋,如何” 李隆基见自己的伎俩被袁一看透,只好硬着头皮装傻充愣道:“袁叔叔,这句鱼至清则无水,说得真是太好了三郎真够跟袁叔叔打马球,真是三生有幸。” 李隆基心里很紧张,他杯中的酒明明就很满,可他又提着酒壶往杯里倒酒。等酒满出来经过袁一提醒,他方才将酒壶放下,他喝了几杯酒,又同袁一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 袁一见屋外的日头偏西,忽然想起李令月的邀约,他吩咐丁管事将事先准备好的五十万两银子装车送到公主府,而后也跟着李隆基一道往府外走。 李隆基像是不甚酒力的歪歪斜斜走着,醉言醉语的同袁一说着话,甚至走出府门时,他绊着门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被身后的袁一扶住。 袁一怕他真摔出个好歹,只好一路扶着他下了台阶,正要把他送上马车时,瞧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不远处。 不多时,身穿着湖绿色织锦绣纹窄袖襦裙,梳着倾髻的上官婉儿款款走下马车,冲着袁一微微颔首。还没等袁一反应过来,被搀扶着的李隆基倒是眼尖的看到了上官婉儿,极为热情的冲着她喊道:“婉儿姑姑,你怎么出宫了” 上官婉儿很走上前,向全然没有了醉意的李隆基微微一笑,很熟络同他打着招呼道:“原来是三郎啊我受了太平公主的邀约才出宫走走,倒是你这孩子酒醉醺醺的,究竟喝了多少酒喝酒伤 身,以后少喝酒。” 让袁一不可思议的是,在上官婉儿面前李隆基竟变得更为驯良,听到她关心的责备,李隆基连连点头称是道:“姑姑教训的是,以后我不喝酒,不让姑姑担心。今天是袁叔叔一定要我作陪,我才多喝了几杯,以后再也不喝了,成了吧” 听到这话,上官婉儿没好气的教训起袁一:“王爷,您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还只是个孩子,怎么能灌酒让他喝得醉醺醺的” 袁一打量了眼身旁早已长成七尺男儿的李隆基,在心里嘀咕:“这也叫孩子他只是在你面前装得像个孩子罢了。” 他心里虽然不服气可懒于争辩,随口说了句:“都是我的错,这总行了吧” 上官婉儿和李隆基又说了会儿话,便让李隆基早些回府歇息,李隆基应承着摇摇晃晃的转身往等候在府外的马车去。上官婉儿怕他会摔倒,赶忙上前搀扶他,把他送上了马车。 原本袁一只是觉得俩人关系亲近,可瞧见李隆基趁着上官婉儿搀扶之际,颇有些得寸进尺伸手紧紧搂着上官婉儿的肩,歪头靠着她。 见此情形,袁一在心里嘀咕:“这还真是奇了怪了,婉儿是我见过最精明的女人,这小子人小鬼大,难道就识不破这小子的花招难道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可差了一个辈分,我这浑身鸡皮疙瘩是怎么回事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这不可能” “你的眉毛拧得像麻花似的,在想什么啊” 袁一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上官婉儿的声音,他顿感心虚的一愣,颇有些尴尬的笑着摇头道:“没有,我没在想什么。” 上官婉儿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他:“是吗” “当然。”袁一连忙岔开话题道:“刚才好像听你说,令月邀你到公主府做客” 上官婉儿点点头:“她今早进宫里向陛下请安时恰巧遇到了我,就邀请我到府里吃顿便饭聚聚,我正好在宫里闷得慌,就借着这个机会出来走走。再则你乔迁了新府邸,顺道来拜望。” 袁一笑道:“你这两手空空的来拜望我,这说法未免也太牵强了吧你是赶巧遇到我为了大家面子上过得去,才临时起意来拜望吧” 听到这番指责,上官婉儿蹙了蹙眉道:“王爷长了张聪明人的脸,怎么就不明白看穿不说穿的道理” 袁一依样画葫芦道:“婉儿姑娘长了张诚实可靠的脸,怎么就狡猾得跟泥鳅似的,最重要的是还不许人说” 见他这般较真,上官婉儿并不气恼,而是梨涡浅笑道:“你还真会聊天你已经成功的把话题聊死了,我没法跟你聊了,先告辞了。” 说完,上官婉儿拱了拱手,迈开脚步往公主府走。 袁一跟上她的脚步,轻叹了声道:“说来还真巧,令月也邀请我去吃顿便饭聚聚,看来咱们还得接着聊。” 听到这话,上官婉儿警觉的停下脚步,看着袁一问道:“她也邀请了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76、第三百七十六话 见她这般诧异, 袁一笑了笑道:“是啊, 不行吗” 上官婉儿坦言道:“行不过, 我们三个人忽然之间聚在一起, 有那么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俩人边说着话,边往太平公主府去。 其实,对于上官婉儿顾虑,袁一心里也是清楚的, 他微笑着宽慰道:“如果我告诉你, 昨天她软硬兼施的坑了我五十万两救济贺兰敏之,今天这顿便饭的由来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奇怪了” 上官婉儿极为聪慧, 经过这番提醒, 立刻就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松了口气的笑了笑:“原来如此。敢情公主是对某些居心不良的人用了仙人跳,才特意找我做托。” 袁一笑着点点头:“仙人跳,这形容简直太贴切了。不过我很好奇, 刚才听我提到贺兰敏之,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对于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至少也得稍微惊讶下吧” 上官婉儿一脸平静道:“我之所以不惊讶是陛下早就知道这些事, 而一切全在她的掌控之中。现在她年岁大了顾念旧情, 不想妄动杀戮, 只要贺兰敏之乖乖的做着他的唐公子,不再意图不轨,她老人家对诸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袁一耸了耸肩,失落的叹了口气:“难怪贺兰敏之敢在神都蹦跶得这么欢, 原来是读懂陛下的心思。那我的挑拨离间和借刀杀人岂不是无用武之地” 上官婉儿一脸严肃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据我所知,贺兰敏之不足为惧,你们之间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公主自己。” 袁一笑了笑:“在这一点上,我们还真是不谋而合。你智慧过人,有什么好建议吗” 对于一个先知来说,上官婉儿当然知道最好的建议是什么,可她更清楚与其说出一个让人不愿意履行的建议,引起别人的厌恶反感,倒不如投机取巧说些中听的话,这才是她一个在世俗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先知该有的中庸之道。 正因为对于一切了然于心,上官婉儿微微一笑道:“我的建议是,多点耐心。” 袁一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你的建议虽然不是最好的,但绝对中肯。” 上官婉儿毫不客气道:“听起来这不像是夸人,倒像是嫌弃我给出的建议没有什么用处。” 袁一皱着眉上下打量着上官婉儿,一脸严肃道:“瞧你长了张聪明极了的脸,难道就不知道看穿不说穿的道理吗” 上官婉儿嘲讽道:“你这鹦鹉学舌,还真是有板有眼的。” 袁一笑道:“骂人不吐脏字,我可惹不起,我服输总行了吧” 俩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李令月的住所。 此时,李令月正同梅仁坐在屋里喝着茶,听梅仁叽里呱啦的数落着袁一的诸多不是,远远瞧见院子里出现袁一和上官婉儿的身影,见他们满脸笑意很是亲热的窃窃私语着。 李令月心里的妒火忽然被点燃,贺兰敏之为挑拨离间所说得那些话,以及当年在扬州之行的种种全都一股脑冒了出来。 忽然间她又想到上官婉儿珍爱的那支荷花簪,自从上次她语带暗示的问过上官婉儿,那支簪子是不是袁一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之后,至上官婉儿似乎就再也没有戴过。 当想到这段往事,李令月心里的妒火越烧越烈,她不停的在心里宽慰着自己:“他们之间没什么,一定是我胡思乱想就算他们真有过一段,也一定是袁一那臭不要脸的混蛋勾搭婉儿。如今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这臭不要脸的东西不正是这么干的吗这臭不要脸的东西一边对我纠缠不休,一边又挺着大胸搔首弄姿的勾搭别人,还在我眼皮子底下,真是气死我了” 李令月越想越气愤难平,竟不自觉的抓着梅仁的手用力捏着,直到梅仁痛得大声叫起来:“疼,疼疼公主这么用力捏我干什么” 这时,李令月方才回过神,她连忙放开梅仁手,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我见你的手肉乎乎的放在案几上,忍不住想要捏着玩,以后别把手露出来,明白吗” 梅仁抬起手端详了片刻,在心里嘀咕:“瞎说我这手这般修长白皙,明明就是标准的纤纤玉指,哪里胖乎乎了即便我的确有一双引人犯罪的玉手,可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捏人家啊,还那么用力。糟糕,她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正在梅仁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笑意暗暗思量时,袁一和上官婉儿已经走进屋里,上官婉儿微笑着同想入非非的梅仁打招呼:“梅统领也来了呀,今天公主府还真是热闹” 听到说话声梅仁回过神,他正微笑着要与上官婉儿打招呼,却看到正往里走的袁一,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朝着袁一翻了个大白眼,阴阳怪气道:“哟,瞧瞧这是谁来了,原来是翻脸无情的定安王啊别怪我没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有孩子千万别给定安王看到,他不仅心肠歹毒的咒骂孩子,还会像别疯狗似的跟你绝交” 袁一压根没搭理梅仁,如无其事的走到李令月身旁坐下,从案几上拿过一个扣在白瓷盘里的空茶盏,递到李令月面前:“过门是客。你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倒茶招呼。” 见他毫不客气的使唤起自己,李令月没有与之争辩,而是给足面子的提起茶壶不仅给他倒了杯茶,还给上官婉儿倒了杯,招呼她过来坐。 见袁一全然把自己当作透明人,梅仁简直气炸了,他一拍案几冲着袁一吼道:“你什么意思啊没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吗” 袁一依旧不搭理梅仁,他看了眼身旁的李令月,问道:“我肚子饿了,要是人齐了,可以开饭了吗” 李令月摇摇头:“再等会儿。他们也快来了。” “他们”袁一皱了皱眉:“请我吃顿便饭,你叫来这么多人作陪,未免也太隆重了吧” 李令月笑道:“定安王可不是一般人物,当然不能怠慢了。” 袁一点点头:“公主真是太抬举我了。” 梅仁再受不了被冷落的滋味,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站起身,气急败坏道:“要是早知道姓袁的王八羔子在这儿,我就不来了,我走了” 上官婉儿连忙起身拦住气冲冲往外走的梅仁,故意用打趣的口吻说道:“你们兄弟俩是怎么回事一直以来你们要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这会儿怎么闹变扭了” 梅仁像是受了天大委屈般嘴巴一瘪,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婉儿,这王八羔子把我欺负惨了,你要给我评评理。” 如此,梅仁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的说给上官婉儿听,袁一则一言不发的坐着喝茶。 梅仁将事情说完,他用衣袖擦了把眼泪,伸手指了指袁一恶狠狠:“婉儿,你来说说看,是不是这王八羔子欺人太甚了” 上官婉儿稍作思量,便明了李令月把梅仁请来这儿,表面上看是故意让张牙舞爪的梅仁闹得袁一不得安生,以此看戏取乐,可实际上想要这对撕破脸的俩兄弟言归于好。 当看透了李令月的心思,聪慧的上官婉儿自然得把做好人的机会让给李令月,于是她只是轻描淡写道:“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完全没必要僵持着让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不妨让公主支支招,化解眼前的僵局。” 听到这话,梅仁立马将视线转向座上的李令月,迫不及待道:“既然婉儿都这么说了,那公主来评评理,是不是这王八羔子欺人太甚了” 原本完全置身事外优哉游哉喝着茶的李令月,听到梅仁的这般求助,立马披甲上阵加入讨伐的战局。只见她放下茶盏,用凌厉的眼神盯着袁一深邃的眼眸,朱唇轻启用平淡的语气问着尖锐的问题:“所以,你不喜欢孩子” 面对这样考验人品情操的陷阱题,袁一明显能够感受到,要是这个问题答不好可是得送命的。意识到这点,他顿时紧张起来,原本清晰的思路顿时成了一片混沌,他越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能顺利过关。 见他许久都一声不吭,李令月又咄咄逼人的问道:“怎么不说话” 他皱了皱眉在心里嘀咕:“她这语气表情好熟悉,怎么越看越像我把她逼到墙角惯用的伎俩,她暗戳戳的偷师学去不说,竟然还用来对付我,这臭丫头真是坏得很” 他心里很是不爽,可总不能一直装聋作哑,只好回答道:“我本来是不屑解释这些破事,可奈何你们硬揪着我不放,那我就坦白讲,他家那几个不是孩子,而是一群闹哄哄的猴崽子,我并不是冲孩子发火,而是对这家伙的为人处世态度深恶痛绝,才让这家伙卷铺盖滚蛋的这就是我要说的,现在大家都满意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77、第三百七十七话 李令月微微点了点头:“猴崽子所以, 你是真不喜欢孩子” 显然, 李令月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这让他感到很懊恼。 他紧紧的皱眉看着摆出一副刑讯逼供架势的李令月, 试着解释道:“我没有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喜欢他们闹腾腾的让人心烦” 一旁梅仁像是抓住把柄般,抬手指着窘迫不堪的袁一,没好气道:“这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终于承认不喜欢我的孩子了枉费我一片苦心, 让孩子的名字都是寓意着我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兄弟情, 现在看来还真是够讽刺” 说着,梅仁嚎啕大哭起来。 在梅仁的眼泪和李令月的逼问, 在这的双重攻势下原本理直气壮的袁一不知为何莫名心虚起来。 正在这时, 李令月又冷不丁的来了句:“孩子闹腾可是天性。要是往后自己的孩子闹得你心烦, 是不是也要把他们轰出去睡大街,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嗯” 李令月的这番怒怼简直说到了梅仁心坎上,他连忙附和道:“就是就是” 在这一刻, 袁一明显感觉到李令月不仅仅是在为梅仁出头, 更是在给自己立规矩, 往后他们若是结合, 即便孩子被李令月娇惯得无法无天, 他也不能横加干涉。 当察觉到这番隐藏的深意, 再看到李令月越发凶悍的眼神,他的额头直冒冷汗,猝不及防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鼻尖滑落,他窘态全被李令月看在眼里。 见已经死死的把袁一压制住, 心中满是得意的李令月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高占上风的微笑。李令 月这般毫不掩饰的得意劲,大大的刺激畏首畏尾的袁一。 只见他胸膛一挺下巴一仰,决定要让李令月清楚了解夫纲为何物,他义正言辞道:“孩子闹腾的确是天性,可作为父母要是不懂得约束这样的天性,而是任其自由发展,得到的结果往往是子不教父母之过。他家的孩子用剑指着我,我作为长辈说了几句重话,他竟然还让我跟那孩子道歉,你们若是觉得做错的人是我,受委屈的人是他。”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越发严厉:“说句不中听的话,若你们真是如此看待这件事,那你们都不配为人父母,而我的孩子更不需要一个只会娇惯,不懂教导的母亲” 李令月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拂袖而起怒气冲冲的往屋外去了。见情况不妙,意识到说得过火的袁一慌忙去追。 李令月见他追来,加快脚步跑到了院外,他也穷追不舍的跟着李令月来到附近的荷塘边,转眼间李令月就跑得没影了。 他转了圈听到假山后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他的心一揪寻找哭声找到了躲在假山的李令月。眼眶红红的李令月见他,好强的将眼角的泪水擦去。 见她这般模样,袁一觉得她又可怜又可爱,他皱了皱眉走上前,柔声细语的询问着:“好端端,你这是怎么了” 她心里的怒气还未消,她侧过身没有搭理袁一。 见她不说话,袁一静静的陪她站着。沉默许久之后,袁一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柔声细语道:“令月别生气了,哪个混蛋欺负了我的令月,我要给他好看” 这时,李令月方才转过视线看着他,没好气道:“亏你还有脸问别以为我的不知道,刚才你句句都是冲着我来的,你是什么意思故意让我难堪吗” 见她开口把事情说开,满心忐忑的袁一总算松了口气,他赔着笑脸打趣道:“李令月啊李令月,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的心思你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嫁给我,而我不过口是心非的说了句气话,你就伤心欲绝的把自己哭成了花脸猫。实话实话,你这是有多想嫁给我给我生孩子” 她冷笑道:“你少在这儿自作多情,我才不会嫁给你,更别提生孩子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指桑骂槐的说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袁一笑了笑道:“你这么不可一世,这么骄傲自满,难道还会在乎我的说法吗再说,我随口的一句话就能判定你的好歹吗其实,要想证明自己是一个好母亲方法很简单,据说圆月之夜怀上的孩子都特别漂亮聪慧,今晚正好是圆月之夜,我不介意为你效劳。” 李令月被温言细语的哄着,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她冷哼了声道:“实不相瞒,我孩子的父亲一定要英俊潇洒,器宇轩昂,而你长得这么猥琐可恶,显然不符合这条。最重要的是我孩子父亲不能仗着有对大胸,就在别的女人面前搔首弄姿去勾搭人家。” 袁一皱着眉头像是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问道:“你这话醋味这么浓,我就真不明白,我除了使劲浑身解数勾搭你,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女人能够配得上我的绝世大胸肌” 说着,他靠近李令月还不忘显摆的把衣领往下拉了拉,让结实胸肌若隐若现。然后,他躬身凑在李令月耳边,卖弄风情道:“你要是嫁给我,我的大胸肌天天都能让你看到饱,有没有很心动” 李令月向旁边侧了个身,摇着头道:“不可否认,你的大胸还是略有几分风韵,可看多了就让人反胃了,别动不动就露出了显摆,明白吗” 他挑起一边的眉的上下打量着李令月,嬉皮笑脸道:“反胃那就奇怪了,你的脸怎么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这不像是反胃该有的样子,倒像是春心萌动。” 李令月见他轻浮的调戏自己,而自己难以摆正姿态予以反击,竟在他面前表现得不知所措的娇羞之态。 这让窘迫不堪的李令月莫名间又气又恼,原本视线低垂掩盖羞红之态的她,猛然仰起头出言反击道:“闭嘴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换做任何一个女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在她面前袒胸露乳,她都会难为情,好吗” 李令月义正言辞的教训他,他依旧是一副的嬉皮笑脸样子:“这样啊那我真得在别的女人面前试试袒胸露乳,看她们会不会也像你这样娇羞得难以自持” 李令月抬手指着他,怒道:“你敢”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李令月,轻叹了声:“李令月啊李令月,究竟想要我拿你怎么办啊你嫌弃我的大胸肌,却又不愿意让我便宜别人的女人。这摆明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这可行不通” 李令月冷笑道:“茅坑你对自己的认识还真深刻,我不需要像你这样的茅坑,哪个女人乐意上就上呗” 李令月语带双关的暗讽,让他露出一脸像是吃了只苍蝇表情:“什么叫乐意上就上把我当什么了” 见终于在这个话题占回上风,李令月一扫之前的郁闷,微微一笑道:“还能是什么,茅坑啊” “茅坑就没有尊严,没有选择吗我不会招呼别的女人,我只愿意让你上。” 李令月冷嘲热讽道:“那些自比为茅坑的男人,还真有尊严” 他恬不知耻的笑了笑:“我要尊严干嘛我只要你就够了。要知道这些年为了你守身如玉,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即便是远远的看你一眼,就足够让我血脉贲张难以自持,由此可见你是不是有义务满足我” 听到他的这种说话,李令月似乎不太相信,她蹙了蹙眉表示质疑道:“守身如玉这些年除了我之外,你就没碰过别的女人我不说自己多了解男人,可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这似乎不可能。 若你说这些话不是为了哄我,那我很想问你究竟有什么毛病” 李令月的态度并没有预想中的惊讶感动,而是隐隐散发着嫌弃的意味。这让袁一不免有些失落,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他垂着头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兴许当时只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念,让我坚信将来我们还能破镜重圆,而我所做的这些也将会成为值得你回头托付终身最重要理由。” 他的真挚让李令月心中感动不已,让她矫揉造作的冷漠全都变成了难以掩饰的柔情蜜意,她伸出纤纤玉指动情的抚摸着低头细语的他,微笑着问道:“你究竟有多爱我,才能做到这些” 他嘴里扬起微微甜笑,抬起视线静静与她对视了许久,动情的拉起她白皙纤细的手轻轻的吻了吻,摇了摇头:“我也难以定义究竟有多爱,不过我知道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在失去你的那些日子里,看着你在别人怀里幸福,不管我做什么或是得到什么,我都感觉不到快乐,有的只有痛苦,煎熬,挣扎。” 说着,他眼神的越发炙热,脸庞的微笑也越发明媚灿烂:“可直到你千里迢迢来到安西都护府,我看到你的心,也似乎看到我们之间的可能,我才再次体会到快乐感觉。能这样靠近,能这样看着,能这样的无所顾忌跟你说话,此时此刻我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78、第三百七十八话 在他不厌其烦诉说着满满的爱意之时, 情之所动的李令月伸出纤臂绕过他的脖子, 仰着头用朱唇深深吻住了柔声呢喃着的他。他抬起结实的手臂揽过她曲线婀娜的细腰将她拥入怀中, 他用最热烈而缠绵的方式回应着她的香唇所诉说的浓浓爱意。 他在强烈的驱使下, 正要采取进一步行动时,李令月却一把拉着他向下游走的手,低声呵斥道:“在这儿你疯了啊” 这时,袁一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功近利, 他只好停止行动向后退了步, 环看了眼四周,皱了皱眉道:“我现在才发现这地方洞洞拐拐的, 又这般幽静狭窄, 简直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这也难怪我总是心猿意马。” 正在袁一不遗余力替自己解围时,李令月冷冷道:“这次不怪你,都怪我给了你不恰当的错误暗示。” 他听得一头雾水:“错误暗示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 李令月神情严肃的解释道:“坦白讲, 耳根子软是女人的通病, 任何女人听到你的那番甜言蜜语, 都免不有些感动, 心里想着出于礼貌多少也得表示一下。我也是女人自然不能免俗, 刚才发生的那些不过是一种礼貌,不要放在心上。” 他愣了片刻,满是不快道:“你刚才热情奔放得把我嘴唇都给咬破了,你这样的礼貌未免也太用力过猛了吧” “嘴唇破了啊在哪儿让我瞧瞧。”听李令月关切的询问着, 他在心里嘀咕:“还算这臭丫头还有那么点良心” 当他翻着嘴唇露出被磕破的地方,怎料到李令月竟紧张兮兮的嘱咐道:“还真破了,幸好不显眼。倘若要说他们看到问起来,就说撞到墙磕破的,知道吗” 袁一冷哼了声极不配合道:“不。你越是拒不认账,我越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你咬破的。” 李令月只好温言细语的哄着他:“我们的关系还没确定下来,这种亲密行为只适合私相授受,要是把它放到台面上大家多尴尬你要是乖乖听话,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她踮起脚在袁一脸颊上亲了亲。袁一立马被她哄得服服帖帖,他撇嘴一笑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到,就这么办。你可不能哄着我玩,要言而有信的兑现承若。” “当然。”李令月笑着点点头,问道:“说真的,我发髻有没有弄乱,快帮我整理一下。” “明白。” 正在俩人手忙脚乱的帮对方整理之时,袁一心里莫名间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怎么越来越觉得,我们这像是偷情怕被抓现行咱们男未婚女未嫁的,有必要这样偷偷摸摸吗还是这臭丫头故意留一手,以防将来把我玩弄了能够轻轻松松的脱身她应该没有这么薄情寡性吧贺兰敏之可是前车之鉴,鬼知道她心里在想是什么我该怎么安慰自己,我跟贺兰敏之不一样。没错,这理由很充分” 他心中百转千回之时,突然听到面前的李令月问道:“你这又是皱眉,又是贼笑的,你又在想什 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牵起李令月的手从假山后走了出来,笑了笑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问道:“我在想,我痴心一片最后换来的会不会是你的始乱终弃” 李令月摇摇头道:“这个完全不用担心。” 他笑道:“这算是某种承若吗” 李令月又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了句:“没有开始又何来始乱终弃呢” 他停下脚步,拉起俩人紧紧牵着的手,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表达着心中的不满:“我们先是那样私相授受,现在又这样亲密无间,这都不能算是开始那你告诉我,怎样才能算开始我很好奇” 李令月知道自己已成为这段关系的主动者,便用强势口吻言简意赅的回答道:“我说开始那才算开始” 袁一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道:“听你这口气还真是出奇的霸道,幸好我已经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不然我稍微有点骨气早就撂挑子走人另寻新欢了。” 李令月甩开他的手,冷冷道:“你要另寻新欢,现在也不晚啊” 他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物色物色无妨。丑话说在前头,我一旦遇到那种生得清纯可人,长得活色生香,更懂得取悦我的好姑娘,我就不会坐你的冷板凳了。” 李令月心中莫有了些危机敢,再难以再装得若无其事,她冷嘲热讽道:“描绘得这么具体,看样子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蓄谋已久。我太明白你们这些男人的花花肠子了,我差一点就把你那些守身如玉的屁话当真,还真感动了一把,我再也不要相信你那些心口不一了” 他自然懂得李令月的心思,面对她的气愤的数落,他始终都一言不发。直到她气冲冲的往前走,他方才迈步子拦住她,哄道:“生气了啊” “没有。”李令月冷冷说完,推开他继续往前走。 他追上她的脚步,笑了笑道:“我若不说得具体点,又怎么让你信以为真,以此引起你的重视呢” 原本气愤难平的李令月听到这话,莫名间就豁然开朗,她又开始不理解明明轻而易举就能看穿的小伎俩为何还能让自己妒意满满 或许,她嘴里对袁一各种挑剔轻视,可她心里却十分清楚,如今的袁一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深陷绝境的落魄捕役,当年身为公主的她对于袁一而言的确是只配仰望的明月星辰,她对他多一分的笑颜,多一分的关注,都足够让他忘乎所以的雀跃沉醉。 可如今他半生戎马不仅换来了位极人臣的权势,也有了太多夺目耀眼的光环。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他甚至不需要任何行动,女人就会前赴后继的向他投怀送抱。 甚至,在这些耀眼的光环之外,他还懂得用层出不穷的浪漫情怀打动人心,他对感情总是表现得那么执着热切,他既能战神的架子头头是道的说教,又能嬉皮笑脸的说尽取悦人心的甜言蜜语。 在他身边能够让人感到安全踏实,又能收获很多意想不到的乐趣。就算他们的之间的感情不存 在,她还是会重新爱上已被无数光环加身的袁一。可对袁一而言,若没有那些刻苦铭心的爱在前,他也会重新爱上自己吗 当想到这儿,她开始审视自己,她与薛绍有过夫妻之实,还有过一个孩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她因为误会纠葛错手害死了语瑾,又让周兴杀死了嘟嘟,甚至不折手段的让袁一输掉了马球比试,不仅让他的卓著功勋蒙上了唯一的污点,还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当初她心灰意冷,决心走到权利森林,急功近利的想要有所建树丰富自己的政治履历在朝堂上获得一席之地,难免剑走偏锋留下许多不太光彩的过往。 她将自己审视至此,最终得到的答案是袁一非但不会爱上自己,还会对自己恨之入骨,甚至厌恶鄙视。 当她得到这一明一暗截然相反的两种结论,她满怀的懊悔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难以面对的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口气。 见沉思许久的李令月突然变作了这副表情,身旁的袁一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啊” 听到问话声,她才从痛苦的沉思中回过神来,她目光呆滞的看着袁一,用微弱且沉重的声音说了句:“我配不上你。真的” 见她的神情不像是在用反语嘲讽,而是真心之言,袁一莫名慌了神,他顾不得多想连忙道:“这好好端端的说什么傻话像梅仁说得,你是正儿八经的皇根公主,我是风雨飘摇的草根王爷,不管怎么说也是我高攀你。” 李令月垂着视线摇了摇头,重复着刚才的那些话:“不,我配不上你。” 他以为是之前那些话引出了李令月的心病,他吓得赶紧发誓赌咒道:“我袁一对天发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另结新欢,只爱李令月一人,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阴沉的天空中突然间隆隆作响,这引得闷闷不乐的李令月抬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老天爷的不配合,让原本信誓旦旦的袁一尴尬到了极点,他皱着眉不知该如何化解僵局。 李令月兴许是知道袁一心中的窘迫,淡淡的说了句:“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袁一没有顺坡下驴,而是不依不饶的用手指着天骂道:“他娘的,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以前他娘的看我不顺眼给我使绊,让我倒霉丧气就算了可这次你明明知道我对这个女人有多一往情深,多全心全意。这一天之中明明有那么多时候可以让你放屁,为什么偏偏要选在我表明真心的时候放他娘的,我看你是故意跟我过不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79、第三百七十九话 还没等他气急败坏的骂完, 阴沉欲雨的天空又轰隆隆的划过道道闪电, 似乎在向骂骂咧咧的袁一示威。 面对骤然间的风云变色袁一非但没有任何畏惧之心, 还越发来气的指着天大骂道:“你这昏天黑天是跟老子杠上了是吧你要是有能耐就来劈我啊, 劈死我啊” 面对袁一的嚣张气焰,那位躲在密布乌云后的万物主宰者已然受到了挑衅,只见轰隆隆的巨响之后一道闪现在天际中的银爪伸向阴沉沉大地。 还没等袁一回过神来,一道带着银光的闪电伴着巨响, 劈中了他身旁的一棵歪脖子树, 顿时将树劈成了两截。 袁一目睹过这种种巧合之中,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他竟有些后怕, 他颇有些露怯的咽了咽口水, 看向身旁正一脸幸灾乐祸的李令月, 尴尬一笑道:“有没有发现,这道闪电似乎是冲着我来的” 李令月点点头深表赞同道:“看出来了,为了证明你对我的忠心耿耿, 还打算骂下去吗别怪我没提醒, 骂天三声来世投胎可是要做畜生的, 刚才你可不止骂了三声, 说不准老天爷已经派人到阎王爷那儿打你小报告去了。” 面对她的危言耸听, 袁一全然不在意:“我才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 这些不过是巧合罢了。” “是吗”李令月上下打量着袁一,露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既然不信,那你赌咒发誓干嘛哄着我玩啊” 袁一深感有口难辩,他极为郁闷的长长叹口气:“你对我总是疑神疑鬼, 我又没办法证明我对你是千真万确的一条心,我被逼无奈才会干出这么蠢的事,可老天爷偏在这个时候给我使绊,到头来让事情越描越黑。你要是再不信我,我只能投河自尽以证清白了” 袁一这副是受了极大委屈,不得不情绪激动的力证清白的样子,让一旁的李令月越瞧越可爱,她拉了拉说袁一的手,微笑道:“我信你。就算老天爷不信你又何妨,你可以用事实证明他看走了眼。” 听到这番话袁一顿时感到如沐春风,他满心懊恼顿散,他看着李令月,笑嘻嘻道:“有你这话就够了,往后不管你嫁不嫁给我,我都会一心一意的待你好,绝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李令月被哄得心花怒放,忘乎所以的伸手掐了掐袁一的下巴,柔情蜜意的问道:“此话当真” 袁一笑着点点头:“当真。令月,我这辈子都会待你好,要是有女人从我身边经过我大不了闭上眼,满意了吧” 李令月蹙了蹙眉犹豫了片刻又问道:“其实除此之外,我更想知道的是如你所说就算我没有嫁给你,你也会这样待我吗” 有了以往的经验,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他显得尤为小心翼翼:“坦白讲,若你觉得我不是最好的归宿,最后选择嫁给他人,这是你的自由,我无从阻止。对于我来说,努力过也没有遗憾了,我心里依然难以忘记你,可我不会再守着你,而是看清现实的另娶她人,然后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他神情十分严肃,所吐露的种种像是他的真心话,这让李令月听得很难受,最后当他说起要让嫁给他的人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李令月心中不禁泛起阵阵醋意,她冷笑道:“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就凭你这样恶心的大话说出来也不怕闪了舌头。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妖艳贱货才配做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见她这副妒意满满的样子,袁一心中不禁有些许得意,可并没表现出来,他依旧保持一脸严肃:“她是如何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她的幸福的样子能够让你嫉妒得发疯,后悔得无药可救。这才是我地目的。” 她气势凌人的质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难道我就不能嫁不到一个能让我幸福的男人吗” 他露出一抹轻蔑的微笑:“这不是威胁,而是让你清楚明白的了解,一个男人的报复心可比你想象中要狠得多。再是,像是我这么一个能给你身心幸福的男人摆在你面前,你都视而不见,试问 天底下还有哪个男人有如此能耐,让你幸福” 李令月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蹙了蹙眉:“你这脸皮还真够厚全天底下就你最好,行了吧” 他知道李令月这番举动是服软讨饶,他也心领神会的收起满脸的义正言辞,浅浅一笑道:“我都这么好了,你何不收为己用,何必便宜了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你精明如此不是这笔稳赚不赔的买 卖,也要我教你算吧” “要是哪些妖艳贱货有能耐把你这块狗皮膏药收走,那我一定要带着厚礼登门道谢” 袁一把她拥进怀中,在她耳边柔情蜜意道:“我这块狗皮膏药就喜欢粘着你,别的女人我不屑一顾。” 她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远远瞧见李显一家子正往这儿,只顾着与袁一谈情说爱的她忽然间想起宴请的事情,她心里一慌不知从哪使出一股蛮力,把袁一推进了一旁的树丛中,若无其事的迎上前同李显一家子说说笑笑的往自己的住所去了。 对于袁一来说,前一刻还沉浸在李令月的柔情蜜意中,可转眼间就像受到嫌弃般被毫不客气的抛弃在一旁。李令月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简直让他恨得牙痒痒。 他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可还是顾全着李令月的面子,没有故意拆穿她。而是安静的待在树丛中,等一行人走远,方才动身走回李令月的住所。 当袁一进了屋子,见几人正其乐融融的聊着天,他若无其事的走到屋里正要坐下,一个长得水灵又漂亮的小姑娘扭头打量了他一眼,突然眉开眼笑蹦蹦跳跳的来到他面前道:“袁叔叔你是袁叔叔” 袁一微笑着点点头:“你是裹儿” 李裹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袁一看到眼前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李裹儿,再想到当年在龙鼻山上对与李显一家子相见的种种情形,他心中得感慨良多,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时间飞逝,这转眼就十年有余了,仿佛被那个凶巴巴小丫头用木棍追着,还是昨日之事,可怎料到今日再看到这个小丫头已经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袁叔叔能够再见到裹儿,真是打心眼高兴啊” 原本言谈举止还有些拘谨的李裹儿听到这话,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袁叔叔还记着这些事啊能再见到袁叔叔真好这些年袁叔叔对裹儿的好,裹儿一直感念在心,默默期望着能够有机会再见到袁叔叔,现在袁叔叔就在面前跟裹儿说话,裹儿就像做梦似的,裹儿也好开心袁叔叔还会像从前那样带着裹儿上集市玩,给裹儿买许许多多好玩的好吃的,给裹儿扎那种很难看的小辫子吗” 袁一恍然间意识到,之前他们都因为梅仁那一窝猴崽子质疑自己不喜欢孩子,现在裹儿这个活生生的例子跳出来,他恰好可以证明自己绝非那种冷漠没有爱心的自私鬼。他正好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打消李令月的顾虑。 在功利的作祟之下,袁一对裹儿的态度表现更为慈爱亲近,听到她的提出这些要求,他几乎想都没有想,便欣然答应道:“当然可以。只要裹儿开心,袁叔叔奉陪到底。袁叔叔的家就在公主府隔壁,裹儿只要有时间随时来找袁叔叔,咱俩就痛痛快快的把神都玩个遍,怎么样” 听到这番承若,李裹儿开心得忘乎所以投入袁一的怀抱,用撒娇的口吻道:“就知道袁叔叔待裹儿最好袁叔叔不能骗裹儿,一定要信守承偌。” 袁一微笑着点点头:“当然” 他自认为已经将富有爱心的正面形象高高竖立起来,他瞥了眼座上的李令月,见到冷着脸并没有表现得多赞赏,他不禁在心里嘀咕:“这臭丫头还真难取悦,之前咄咄逼人的质疑我不喜欢孩子,现在我表明态度,她也没好脸色,真搞不懂这臭丫头在想什么” 这时,一旁的梅仁见袁一与裹儿的表现得如此亲近,便对着上官婉儿酸酸的说道:“婉儿,方才你跟我说了那么多道理,我真相信是自己做错了,差一点就向这个没良心的王八羔子低头认错。可现在看来,他这摆明是重女轻男,难以一视同仁” 上官婉儿没有答话,而是看了眼近前的袁一,似乎是让他自己解决这个烫手山芋。韦杏儿很懂得察言观色,她见气氛不对立刻将裹儿叫来身边坐下。 原本袁一在心里琢磨着,在梅仁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误之前,绝不理睬他。可眼下既然李令月和上官婉儿都有心做和事佬,看在她们的面子上,自己多少也得向前迈一步,要是梅仁受教有改过的意思,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80、第三百八十话 可倘若梅仁还是那副志得意满, 飘飘然的样子, 为了让梅仁不会因为此时的一朝得志变成日后行差踏错, 他只能狠下心来给梅仁尝尝苦头, 让他明白骄傲自满的害处,也让他领悟到越是身在高处越容易摔跟头,避免摔得头破血流的最好方法无非是低调内敛。 袁一迈开步子走上前坐下,他看了看梅仁语重心长道:“一视同仁要怎么才算是一视同仁” 梅仁眼睛睁得大大的恨恨的瞪着身旁的袁一, 半晌都没有吭声。许久后, 袁一被他瞪得实在有些尴尬,只好又道:“说话啊” 梅仁依旧没有说话, 可眼里的恨恼顿时变成了委屈, 他瘪了瘪嘴抬起手擦了擦鼻子,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直外下落,他哽咽道:“你这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真狠心不要我了啊” 见梅仁这副神情姿态, 袁一心里暗叫糟糕, 他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他瞄了眼身旁的众人, 见他们皆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他满心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见满脸窘色的袁一迟迟不回话, 梅仁抹了把泪又道:“哑巴了啊说话啊想当年我才十九岁的青葱年华, 初来乍到在长安捕衙就遇到你这扫把星,我清清楚楚记得你直勾勾的看着我说的第一句是,你家有没有妹妹,姐姐也成。当我听到这句话, 就知道你是值得深交的耿直汉子,果不其然最后我们走到了一起。” 梅仁絮絮叨叨的说着,一旁的李令月时不时向袁一投来嫌弃鄙夷的眼神。见着梅仁已然一副梅娘娘附体的模样,袁一甚感心累的出言阻止道:“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不如说说” 梅仁气呼呼的一跺脚,嚷嚷道:“我要说我偏要说。我要是不说出来,他们又怎么知道你是多寡情薄幸的人。你摸着你的良心想想,在你最落魄,最失意,最倒霉的时候都是谁陪你在身边, 是我梅仁对你不离不弃一路从人人践踏的窝囊废走到人人吹捧的香饽饽,现在你走得高了飞得远了,就不念旧情的一脚把我踹开,这么狼心狗肺,人面兽心的事只有你做得出来” 见他将自己说得一文不值,袁一不再沉默而选择唇齿相讥道:“不可否认,你的确陪我度过了不少难关,可我也没有亏待你啊在捕衙时,你弱不禁风还得理不饶人,因为你这娘里娘气的性格所有人都看你不顺眼,不仅同僚欺负你,地痞流氓欺负你,甚至买菜的大婶大妈都欺负你,那些时候都是谁帮你出头打圆场,让你无灾无难在捕衙混下去的是我袁一” 梅仁冷笑着反驳道:“你这人渣只记着给我出头,怎么就不记得每月收了我一半的俸禄做保护费” 经过这番提醒,袁一才想起这一茬,他做贼心虚的瞥了眼李令月,只见她默默竖起大拇指,以示嘲讽。 为了能在李令月面前护住面子,袁一急于扳回一城,连忙道:“当年你手无缚鸡之力,多跑两步都会气喘吁吁,你那弱不禁风的体质根本就不适合入伍,却因为一时意气投到了我的麾下。要不是我费了老鼻子劲把你锻炼成才,你早就被砍成了战场上的一滩肉泥,哪还命做在这耀武扬威做什么神兵统领” 梅仁又冷笑着反驳道:“你的确费了老鼻子劲锻炼我,甚至不惜用木棍打断了我的腿,让我三个月下不了床,还差成了残废。即便现在遇到刮风下雨,我患处都会痛得像针扎似的。” 听到这番描述,在座的众人都表现出极为诧异的神情。显然被吓到的裹儿咽了咽口水,怯怯的问道:“袁叔叔,你真打断了梅统领的腿吗” 袁一觉得没必要隐瞒,坦诚道:“是有这么回事。他偷懒不用功上了战场也只会拖后腿,与其让敌军把他剁成肉泥,还不如让我打断他的狗腿不要祸害其他人。” 裹儿年纪不大却极为聪慧,她听袁一这么说便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她将视线转向一脸愤愤不平的梅仁,劝解道:“梅统领,我觉得袁叔叔狠心这样做,无非是恨铁不成钢,他想要让你练就本 领,这样上了战场在保全性命的同时也能破敌立功,有一番了不起的作为。现在看来梅统领官居要职,也没有枉费袁叔叔的一番苦心。” 裹儿眉宇间与她娘韦杏儿极为相似,甚至美貌与灵气比之韦杏儿风华正茂之时还要更甚一筹,用惊为天人来形容初长成裹儿绝不为过。 梅仁听着裹儿语重心长的劝解,恍然间想起当年对韦杏儿的种种迷恋,他不自觉的将视线转向对面的韦杏儿,看着她虽然没有了青春少艾时的水灵劲,却有了几分妖娆多姿的风韵。 在他暗暗打量之时,恰好遇到了韦杏儿投来的目光,他清楚的看到神情平和的韦杏儿眼里却藏着微微笑意。这一眼让他心里尘封了多年的感情毫无预兆的被开启,阵阵难以名状的欢喜伴着不知从何而起的酸楚,让他的心狂跳不止。 幸好,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在不禁警醒自己:“糟糕这是心动的感觉,自从她为了荣华富贵进宫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还以为我早已经忘了她,原来我没有忘,只是不敢惦记 着我不能对不起家里的臭婆娘,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深陷其中,我得快刀斩乱麻” 心潮起伏之后,梅仁慌乱的将视线移向袁一,想要借用对袁一的怨恨稍微来中和下对韦杏儿的怦然心动。可奇怪的是当他看到袁一那张棱角分明,硬朗沉稳的脸,他满心的恼怒顿时烟消云散,在他脑子里打转转的不再是袁一的恶劣,而变成了袁一曾经如何善待自己。 曾经患难与共的点点滴滴涌上他心头,他眼眶骤然红了,他抬起手往袁一的后背指了指,哽咽道:“方才我想起,在你后面肩胛至腰背处有条很长很深的刀疤,那是当年在吐蕃战场上,半夜遇到敌军偷袭营地,因为情况危急我们来不及穿铠甲就与敌人血战。那时几个吐蕃兵挥着大刀围攻我,我寡不敌众差点成了吐蕃兵的刀下鬼时,你挺身而出护住了我,自己却挨了一刀。” 说到这儿,梅仁不禁泪如雨下:“还有,当年我们用调虎离山计骗过笃鲁,攻陷了吐蕃都城赢得全面胜利之后,我们带着一小股队伍在与友军汇合的半道上却遭奸人所害身陷死地。你明知难有生还可能,就身先士卒的领着几千兄弟与敌军殊死搏斗,却唯独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我。你对我的情义,对我无以复加的爱,我为何视而不见,却要心胸狭隘的揪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毁掉我 们之间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听梅仁说起这些,俩人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往事清晰的浮现在袁一面前,对梅仁的厌烦情绪也渐渐淡了。袁一虽有些心软,却依旧冷着脸揪着梅仁的不当措辞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希望你搞清楚,我与你之间没有什么无以复加的爱,没什么情深似海,还有什么感天动地。我作为那些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的举手之劳,所以,不要太过分渲染我们” 还没等袁一说完,哭得稀里哗啦的梅仁边展开怀抱,边道:“袁哥,我错了别说了,我的心好痛” 见梅仁展开怀抱作势往扑来,袁一吓得连忙起身退到了一旁,梅仁见扑了个空,便转头扑向身旁的李令月寻求安慰。 见已然被感动到的李令月没有闪躲,像是有意要接纳梅仁,见此情形,袁一几乎没有多想当即反应,只见他一个箭步挡在梅仁与李令月之间,极不情愿的被梅仁拦腰抱住。 梅仁莫名间撞上一堵软墙,他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到身躯伟岸的袁一,哽咽道:“就知道你会心软原谅我,对吧” 还没等袁一回话,坐在身后的李令月冷不丁的来了句:“糟糠之妻不下堂,更何况是患难夫妻。” 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李令月竟出言调侃,袁一甚是心累的扭头看了看她,在心里骂骂咧咧:“这是什么世道,怎么就连这臭丫头也要拿这些笑话我都怪这小混蛋在这儿胡搅蛮缠,真是脸被丢尽了。” 还没等袁一回过神来,哭的梨花带雨的梅仁就起身投入他的怀,道:“方才婉儿跟我说了很多,现在我也想明白了,错全都在我。我不会教孩子,不该纵容我家那几个臭小子,明天我就把那几个臭小子送到定安王府给袁哥亲自管教,要是他们顽皮不听话,就给我往死里打。” “还有暖香那臭婆娘哪懂什么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她除了会挖苦我拖我后腿,简直一无是处可怎奈这臭婆娘是袁哥给我娶的,就算她有诸多不足,我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过日子。要是袁哥不喜欢这臭婆娘,我立马回去休了她只要袁哥愿意跟我破镜重圆,百年好合,就算是抛妻弃子我也在所不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81、第三百八十一话 对于袁一与梅仁之间深厚的感情, 以及颇为骇人听闻的表达方式, 与他们熟识几人都是见怪不怪。 可一直闷声不吭坐在一旁的李显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看得目瞪口呆低声向身旁的韦杏儿询问道:“你曾说已仙逝的丈人在长安捕衙任职时, 你作为随行家眷居住在捕衙内或多或少与他们有过交道,所以他们之间的那些传闻是真的这就难怪定安王这么多年都未娶妻生子。” 李显的声音虽小,可还是被竖起耳朵偷听的李裹儿给听去。李裹儿听到李显的言之凿凿,又想起之前李令月正儿八经说的那句糟糠之妻不下堂。 李裹儿并不知道众人是在拿袁一和梅仁打趣, 刚开始她只是难以理解, 可眼下见爹也有这般困惑,她不禁大惊失色, 接着她爹的话问道:“是啊娘倒是说说他们之间都有哪些传闻啊” 李裹儿这么大声一吆喝, 众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他们一家子。李显和韦杏儿的脸刷的一下都红了, 两口子尴尬不知如何言语,索性低着头装聋作哑。 此时,梅仁也止住了哭声, 从袁一怀里探出头看向嘟着嘴不知为何气鼓鼓的裹儿, 一时之间他还没回过神, 一头雾水的反问道:“传闻什么传闻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传闻” 他这副颇令人啼笑皆非的神态举止, 众人都笑而不语。他皱了皱眉只好向袁一寻求答案:“你知道吗” 袁一简直难以形容此时的尴尬处境, 现在又看到倚在怀中的梅仁这般问到, 他不禁在心里破口大骂:“他娘的,这小混蛋在这儿明知故问,摆明是让老子的难堪他不要脸,老子还要脸” 他虽在心里骂骂咧咧, 可为了不成为众人取乐的笑柄,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然后装傻充愣道:“传闻不知道。” 他边说着,边留个心眼顺势将梅仁推到一旁的位置上,他则坐在了梅仁与李令月中间的位置。 正当他天真的以为这个话题会戛然而止,怎料到李令月却偏要来和稀泥。 只见李令月冲着身旁的袁一,微微一笑道:“说来还真巧,关于你俩的传闻我早就有所耳闻,实不相瞒我略有些好奇,说真的你们是不是志趣相投的龙阳之友” 还没等袁一说话,已然醒悟的梅仁倒先按耐不住咋咋呼呼道:“我就奇了怪了,不知道哪来的风言风语,总是无中生有说我是袁哥的男妾,与他有什么苟且之事,出卖色相借着他上位之类的。这些年我真是冤死了,这些人真是眼睛夹了豆豉吗难道看不出我梅仁是个正儿八经的纯爷们吗” 他义正言辞的说完,便将视线转向众人,本是希望他们能够随声符合以此赞同自己的观点,岂料众人并不卖账,他们不是转移视线看向别处,就是拿起茶盏喝茶。 没辙,梅仁只好给自己打圆场道:“其实,别人怎么说不重要,总而言之清者自清。我爱袁哥这不假,可床笫之欢还是女人比较合适,不然我哪来那么多孩子。” 梅仁说话都不分场合,吓得韦杏儿连忙支开裹儿道:“娘落了些东西在府外的马车上,你替娘去拿一下。” 裹儿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便起身往外走。 见梅仁口不择言的侃侃而谈,也把袁一吓得够呛,他连忙澄清道:“我很能理解,你所谓的爱就 是常人所说的兄弟友爱,对不对” 梅仁转头向袁一投来个极为嫌弃的眼神:“当然你难不成还以为我对你有那种超脱世俗的情爱吧你省省吧,我喜欢女人可话说回来,倘若我是女人,或是你是女人,我们可以试着处 处。” 说着,他还不忘向袁一挑了挑眉,面对他的毫不介怀的解嘲,袁一则是副像是吃了苍蝇被恶心到的样子:“我女人你他娘的没毛病” 梅仁低头瞄了眼他引以为傲的大胸肌,笑道:“毕竟你的胸那么大,做女人也算没浪费天赋,顶多不过五大三粗没什么女人味罢了我可以装作不介意的。” 在一旁看得很欢乐的李令月,听到俩人的这番谈话憋不住笑了起来。她饶有兴趣的问道:“我觉得你们两个人要都成了女人,那才真叫妙趣横生” 梅仁看了看一脸窘态的袁一,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道:“我要是女人肯定是倾国倾城的天下第一美人,至于他要是成了女人,绝对是力大无穷的男人婆,的确挺有趣的” 说着,他看了看上官婉儿,又看了看欢乐不已的李令月,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道:“我们要是这样凑成一对不就成了公主和婉儿,话说回来你俩的关系也挺亲密无间,该不会也有那种志趣相投” 见梅仁竟调侃起自己,李令月毫不介意的笑了笑,看了眼上官婉儿问道:“婉儿,我们有吗” 上官婉儿笑着点点头:“有。” 梅仁笑得很欢乐的拍了拍正陷入无端遐想的袁一,道:“袁哥,听见没有,她们承认了” 袁一仰头托着下巴,笑得一脸猥琐的点点头,喃喃自语道:“嗯,有。简直太有了。” 梅仁狐疑的看着陷入神游的袁一,问道:“你这一脸贼笑的在想什么该不是在想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吧那些不知道了回去了进被窝再想啊,非要在这儿丢人现眼” 李令月和上官婉儿看到袁一的种种神态,再听到梅仁的这番呵斥,原本乐在其中的俩人顿时感到难为情,脸哗然红了。而袁一见梅仁极为欠揍的戳穿了自己的不合时宜的遐想,不由得气急败坏的反驳道:“我什么都没想,怎么就不堪入目了不知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吗” 李显似乎不太适应他们的这种玩法,颇为尴尬的起身向众人道:“我也忘了些东西在马车上,去去就来,你们先聊着。” 等李显慌慌张张的逃窜而去,梅仁贼喊捉贼的责怪起袁一:“你看看,这都怪你把人都给吓跑 了” 说完,他看了眼颇有些拘谨不安的韦杏儿,笑道:“别见外,平常我们没这么聊过,今天完全是袁哥把话题都带偏了才会这样。” 韦杏儿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李令月为了缓解尴尬,也来打圆场道:“大家聊了这么久也该尽兴,也该饿了,用膳吧” 说着,她将外面的丫鬟叫来,吩咐传膳。等到裹儿和李显从外面回来,一盘盘美味珍馐已经摆上到了席上,李令月又吩咐丫鬟拿来府中珍藏的佳酿与众人小酌。 在酒酣耳热之时,李令月将话题引到了马球上,还不住的夸赞着当年李显的马球技艺有多高超。当提到马球李显也一改之前木楞不语的样子,头头是道说了起来。 甚至,他还兴致勃勃的说起,当年他还在宫里做皇子时,经常微服出宫装作普通百姓同马球苑的民间高手切磋球技,也就在这时他与还在捕衙当差的袁一结识。 那时俩人一见如故,不仅经常约在马球苑打马球,还时常约到外面的馆子里喝酒聊谈甚欢。 听李显提及这段往事,袁一心中不甚感慨唏嘘,提议道:“庐陵王的确是难得一遇的马球高手,改日咱们找个场子大点的马球苑再切磋一场,如何” 李显神采飞扬的应承道:“那自然是好啊不过,我已有许久多年没打过马球,可能球技早已经生疏了。” 说到这儿,李显不免有些失落起来。袁一起身给他添了杯,笑道:“马球这回事,多打多练不就回来了,眼下朝廷还未给我安排职务,我可是有许多闲暇时间,正在找乐子消磨时间,庐陵王要是不嫌弃咱们明天就能打一场。” 说完,袁一故意看了眼李令月,其实当李令月故意将话题引向马球,而李显又一反常态的提及当年之事,袁一便知道李令月为何会请来李显一家子。 在这儿之前并不觉得李令月多有心机,多高明,而传闻中对太平公主权谋手段以及政治眼光的描述,多少有些夸大其词,甚至言过其实的意味。 可眼下见李令月的种种作为,让他不禁心生佩服。因为,如今朝廷上下都能看明白则天皇帝把李显召回来的用意,无非是让其加入储君之位的角逐。李令月借着宴请名为叙旧,实为搭桥,把李 显当作一项奇货可居的政治投资。 她真正高明之处是请来了上官婉儿,要知道上官婉儿的存在既是则天皇帝布控朝廷的眼线,更是群臣直达天庭的口舌,群臣都在背地里称呼她为女宰相,这绝非过誉或是挖苦,而是当之无愧的有实无名罢了。 在权利核心地带最忌讳莫过于结党营私,而如今储君之位的角逐已然越演越烈,李令月请来上官婉儿的用意有三个,首先,让这场进行着政治投资的宴请变得公开透明,避开了不必要的口舌与猜度。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明日请假一天。 请假理由:临时有事,码字无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82、第三百八十二话 其次, 在场宴请过后, 肯定会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传到则天皇帝耳朵里, 而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上官婉儿, 肯定会在这些声音传达之前,将这场宴请发生的种种全都禀告给则天皇帝。 对于李令月心思的则天皇帝一眼便能看穿,若在则天皇帝心目中李显并非储君的最佳人选,则天皇帝出于忌惮肯定给予李令月警示, 反之则会暗中默许。这般试探过后, 她便能知道这项政治投资究竟该大手笔买进,或是根本是笔不值得投入的赔本生意。 最后, 也是最重要的是可以制造假象, 能让人觉得则天皇帝授意上官婉儿来参加宴请, 为李显登上储君之位以造声势。李令月是宴请的主家,便将主导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要是有心送李显登上储君之位,就可以引导善意的舆论走向让识时务云端之士投入李显的阵营, 她要是无心让李显黄袍加身, 完全可以恶意煽风点火, 让各方角逐势力将李显当作储君之位的拦路虎, 那时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都会把李显当作靶心。 如此一来, 李令月是要将李显拉上龙椅, 还是推进深渊,全凭她政治考量的一念之间。 袁一心中的千般思绪,万种猜测全都化为意味深长的一眼,当座上的李令月受到袁一投来的目光, 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抹赞赏的笑意,她心语:“看来这家伙还有两把刷子,有意思” 等酒足饭饱之后,众人纷纷告退而去,袁一则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丫鬟们收拾完案几上的残羹冷炙,摆上香茶点心,躬身退到了房外。 在明如白昼的屋子里,相对而坐的袁一和李令月各怀心事,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喝着杯中的茶。 袁一不急不慢的将玉盏中的茶喝尽,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不知不觉已经三天了,你的答案 是” 在李令月的意识中这件事早该翻篇了,可眼下见他正儿八经的这么一问,李令月心里竟莫名有些慌了。 李令月蹙了蹙眉转过视线,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装傻充愣道:“什么” 袁一只是淡淡的回了句:“你知道的。” 见自己的小心机被袁一毫不留情的戳穿,她也只好正面回应道:“我以为那只是你的一句玩笑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在三天之内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也未免太儿戏了,想必任何人都不会当真。” 袁一冷笑道:“不要扯上任何人,当儿戏只是你最后问你一句要不要嫁给我” 见神情严肃的袁一摆出副咄咄逼人的架势,让见惯了大场面的李令月也不禁手心直冒冷汗,她仿佛能够感觉到要是自己回答不嫁,面前这个不怒自威的男人肯定会把自己活活掐死。 李令月心里暗暗发虚,她只好拿起茶盏喝了口茶,以此逃避袁一有着锐利锋芒的眼睛。 见她许久不吭声,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袁一吼道:“说话啊嫁还是不嫁” 经过许久的沉思,李令月终于想到说辞,她温言细语道:“方才在假山后,咱们不是说好,不许逼婚,要有点耐心吗” 袁一反驳道:“我并不是让逼你明天就跟我拜堂成亲,我只是让你给我一个承若,这算是逼婚吗一句话而已,对你说很难吗” 李令月已然失去了耐心,她气急败坏的一拍案几:“我不嫁。满意了吧” 得到这样的答案,袁一并没有她预想中的暴跳如雷,而是极为平静的点了点头:“好把我的乌木剑还回来。” 李令月蹙眉打量了眼袁一,沉默了片刻,恶狠狠道:“好,还就还,谁稀罕啊别怪我没提醒,今晚你要是踏出这儿,咱们就两不相干老死不相往来” 袁一点点头:“这也正是我要说的。别废话了,把剑拿来” 此时,李令月真有些看不懂袁一这是唱得是哪出,可见他三番两次的讨要乌木剑,碍于面子她也不好服软,只能气冲冲去到里屋取乌木剑。 袁一以为她很快就能回来了却这桩事,可出乎他意外的是李令月在里屋足足折腾了一盏茶时间,方才抱着乌木剑走了出来。 袁一仔细一看,瞧见李令月已经脱去外面穿着的纱衣,独穿着一身显露丰腴身材的裹胸长裙,她两只纤细白皙的手臂和勾人心魂的锁骨全都展露无遗。 见此情形,袁一心中暗叫糟糕:“不好,美人计我得稳住稳住” 在一番警醒之后,他摆出一副坐怀不乱的架势,臭着脸喝着茶,等着李令月走到面前。 李令月递出乌木剑,顺势一俯身袁一自然而然的瞄到了让他心神摇曳得到旖旎景致,不禁咽了咽 口水在心里头暗骂:“这是,赤果果的这臭丫头真是坏得很我可以把持住,只要把视线移上来,就能保持坐怀不乱。” 这样想着,他便抬起视线往上游走着:“我该盯着她哪儿,才能表明我坐怀不乱的态度呢盯着她的香肩,好诱人的香肩不行那盯着她的美颈,好迷人的美颈,不行那盯着她的朱唇,好想吻下去,不行那就” 正在他苦于找不到落点之时,却听到李令月透着迷离诱惑的声音道:“剑给你。” 袁一猛地的抬头,正好遇到了她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眼睛,一种令人心神愉悦的酥麻的感觉贯穿他全身。他立马放松戒备,露出痴汉般的眼神注视着不过咫尺之距的李令月,喃喃道:“今晚的月色很美,你也很美” 当他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他在心里琢磨:“哎哟,娘啊我这是在干嘛我这哪是诀别,我这摆明是要放倒她。一时爽,还是一世爽,二弟自己选吧” 当他理智的看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立刻悬崖勒马站起身拒绝了李令月的,并且慷慨陈词道:“今晚的月色很美,你也很美,可惜今后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从今往后我们嫁娶不相干,再见亦是陌路,告辞” 说完,他决绝的一把从李令月手中拿过乌木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李令月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茫茫暮色中,她心中的怒气也渐渐变成了不安,可李令月转念一想,他白天都像狗屁膏药一样纠缠着自己。 可眼下自己放下身段他却不为所动,毅然决然的要了断,在一天之中怎么可能有如此之大的转变,这不过是他逼自己就范的的苦肉计罢了。 当她意识到这点,她满心不安也减轻了大半。突然带着阵阵寒意的凉风透进了屋里,让穿着单薄的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搓了搓手臂喃喃道:“哎呦好冷啊” 说着,她抬起视线看了眼已满是月辉的安静庭院,早已不见了袁一的踪影,她心底的火气又窜了上来,她朝着空荡寂静得只剩月光的院子,破口大骂道:“你这混蛋王八蛋,谁稀罕啊有多远滚多远,不然老娘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 等她怒不可遏的说完,抬手“啪”的一声摔上了门。 其实,袁一并没有走远,他一直躲在院外暗暗听着动静,当听到李令月不顾及身份的破口大骂,袁一知道她是真害怕了,心里不禁有些几分得意:“嘴里越是说不稀罕,心里就越是稀罕得紧看来预期效果算是达到了。既然她撂下狠话,见我一次就要打我一次,看来我得更狠点才行” 他撇嘴一笑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便迈开步子离开了公主府。 次日,天不过蒙蒙亮就起床,袁一便已从睡梦中醒来,他一睁开眼利索的穿上衣裳洗漱完毕。 他迎着清晨熹微的眼光站在清新怡人的庭院中,呼吸着带着微微凉意的晨风,他嘴角上扬满心惬意的喃喃自语道:“真他娘的通体舒畅偶尔过过这样闲散清净的日子,也挺好的” 他闲庭信步在府里逛了一圈后,看到丁管事已经按着吩咐将十八般武器全都在正院安置妥当。他便饶有兴趣的脱去外衣,将兵器全都练了一遍,等尽兴之后,他已经是满身大汗,他又吩咐院里的小厮准备热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到了早膳时间,早已饥饿难耐的他将准备的精致点心和水果粥品全都一扫而空。填饱肚子之后,他想到昨日构思专属厨房的事还没落实,便起身走到书案边,在房中伺候的丫鬟们见状赶忙行动起来,她们不但分工明确的将笔墨纸砚准备好,还贴心周到的给主子呈上了一盏清茶。 专属厨房的样貌布局,早已在袁一脑中构思好,再加上他扎实的绘画功底。所以,他几乎没有多想,提起笔便一气呵成的将草图画好,他便吩咐丫鬟叫来丁管事, 等丁管事来到房中看到他递来的草图,匆匆了看了眼,皱了皱眉问道:“主子,您还亲自画了草图,您这是要修什么您这图画得太行家,奴才看不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83、第三百八十三话 袁一作为威风八面的战神, 他见自己热衷烹饪的癖好经常被身旁的人各种嫌弃, 甚至在外人面前还替自己遮遮掩掩。久而久之, 在潜移默化之后, 他也觉得一个大男人爱下厨似乎是个难以启齿癖好,他也不太愿意在外人面前提及。 眼下,他见丁管事这么问,便谨慎的吩咐房中的丫鬟退下。他没有正面回答丁管事的问题, 而是难掩尴尬的笑了笑道:“没什么。看不明白, 猜猜也无妨。” 丁管事将草图端详了许久,若有所思道:“瞧您这草图上圆圆圈圈的, 还有水池方格, 奴才实在看不明白。” “没关系你交给匠人师傅, 他们应该能看得懂,此事务必低调,越少人知道越好, 明白吗” 听到这番交代, 丁管事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那好, 奴才这就去办。不知主子相中了府中的那间院落进行改造奴才虽不懂具体的布局施工, 可从主子的草图来看, 这应该是个大工程。” “大工程”袁一笑了笑:“不至于吧我看中了隔壁的听风小院, 那里独门独户比较隐蔽,最为合适。” 丁管事摇摇头:“奴才倒觉得那里地方太小,不太好施展。听风小院独门独户没错,却是坐落深宅出入府门的必经之路上, 府里人多口杂一来招惹口舌,二来主子进出也不自然。奴才倒有个好地方,既能将草图的布局设施完美展现,又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主子的,让主子玩得尽兴痛快。更重要的是绝不会让隔壁的公主知道主子有这样的小爱好。” 听丁管事替自己想得这么面面俱到,他不免在心中夸赞起来:“这丁管事虽然有些老奸巨猾,可真是太会办事,甚得我心啊那我就把这些交给他,想必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有间梦寐以求的专属厨房” 想到这儿,他不禁露出了开怀的微笑,他向丁管事道:“好吧我相信你的办事能力,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丁管事微笑着欠了欠身道:“实不相瞒,在伺候主子之前,奴才也在几处国公府侯府待过,他们也有各种不为人知的小爱好,奴才替他们设想安排极为周到,有时对于他们的小爱好即便是同在府里的家眷也不曾知晓。” 他笑着点点头:“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被身边人接受的癖好,越是身在高位,越是被束手束脚难以在无所顾忌的满足这些癖好,只能向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干。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要靠着 它来打发时间。所以,不要爱惜银子务必找最在行工匠来做,设施器具也要添置最好的,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用起来要顺手,明白吗” 对于他的要求,丁管事连连应承着,等他把事情都交代好后,丁管事凑在他耳边,神秘兮兮的问道:“主子,实不相瞒,我也监工改造过类似的场所,完工之后可是得到了极高的赞许,我有些好的想法兴许能够用得上,不知主子是否有意采纳” 听到这话,袁一在心里犯嘀咕:“他怎么越说越不对劲,还极高赞许那些侯门深府对厨房都这么讲究了吗他不会是会错意了吧,不行,我得给他提个醒。” 有了这般顾虑,他便道:“这样说来,你给那些国公侯爷当差时,恰好也监工修缮过府邸的厨 房” 丁管事笑了笑道:“那是自然。奴才最懂得修缮侯门深宅的厨房了,主子放心,奴才一定给主子 打造一间超乎想象,穷奢极欲的厨房。” 听到这儿,袁一觉得丁管事所表现的种种都是为了取悦自己的夸大其词,于是便放下心头大石,笑道:“我可不需要一间镶金镀银的厨房,穷奢极欲就免了,让我感到超乎想象便可。” 丁管事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便告退而去。 等把这些事情处理完,坐在书案前的袁一伸了个懒腰,他见茶盏中的茶水已经凉透便吩咐丫鬟进来倒了杯热茶。 见事情都已办完,喝着茶的他不免心情舒畅的喃喃自语道:“没想到用一上午时间就把整天的事情全都给办完了,那下午该干嘛呢不如先吃午膳吧” 说着,他吩咐丫鬟传午膳,可丫鬟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您半个时 辰前才吃过早膳,这么快就了饿了吗再说,眼下不过辰时,用午膳也太早了吧” “什么辰时还是大早上”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皱了皱眉道:“我已经练过武,泡过澡,还把草图画好,我明明倒腾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辰时时间突然变得这么慢” 面对主子的疑惑不解,丫鬟巧笑嫣然道:“奴婢觉得不是时间过得慢,而是主子您起得早,奴婢听他们说您半夜就早起在院里练武。” 他他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道:“半夜我记得起床时已是东方微白,估摸着应该是寅时将尽。平时在安西都护府我都是在这个点起床练兵,所以到了神都寅时成了半夜,而不是清晨吗” 丫鬟微微一笑道:“主子真风趣难怪梅爷经常说,王爷是天底下最没架子,最好伺候的主子,的确如此” 他一脸严肃道:“我说正经的,没有跟你说笑。” 见他这般一强调,丫鬟慌忙收起笑颜,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那还需要替主子传午膳吗” 他摇了摇头,摆摆手吩咐丫鬟退下。 这时,房中只剩下他一人,他百无聊赖的坐在书房边,望着房中的陈设发呆。许久之后,他不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还有整天时间,该怎么打发突然闲下来才发现,真是了无生趣不知那臭丫头在干嘛,其实去看看也无妨。” 主意已定他便立刻行动,可因为昨晚的决绝,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去纠缠李令月,他只能偷偷摸摸的潜入公主府去偷窥。他有着卓绝的轻功,轻而易举的便避开护院,翻墙过院的来到了李令月的居所。 他趴在屋顶上,看到没什么胃口的李令月随便吃了些早点,便坐上马车出府办事。他也不嫌麻烦的尾随其后,他一路津津有味的窥探着李令月的行踪,不知不觉就天从明跟到了天黑。 这一整天下来,他见李令月该干嘛就干嘛,忙得不亦乐乎,像是压根没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这让他感到很不爽。特别是当他看到李令月在晚间的的宴请上与一些长得俊逸风雅的朝廷新秀推杯换盏,相谈甚欢,他心中妒意满满,可也无可奈何。 夜半时分,热闹的酒宴方才散去,李令月带着微微醉意在随行丫鬟的搀扶下坐上马车,披星戴月的往公主府去。而藏身在屋顶上的袁一看到马车缓缓起行,他如轻盈敏捷的飞燕般踩着街边店铺的房顶,跟随着马车回到了公主府。 等李令月进了屋,藏身在屋顶上的袁一揭开了块灰瓦,窥探房中情形。只见在明如白昼的房中,满脸醉红的李令月蹙着眉手撑着额头,像是有些难受。 见到她这副样子,袁一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难受啊活该明明酒量不好,却偏要来者不拒装海量,这样套来的交情不过是些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的狐朋狗友,何必让自己遭这份罪” 正在他冷嘲热讽之时,看到丫鬟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进了屋呈给李令月,关切道:“奴婢给您盛了些醒酒汤,喝了就能好受些,您趁热喝了吧” 李令月没有言语,只是端来醒酒汤一口喝了下去。 丫鬟又道:“主子,大夫交代过您的脾胃不好,尽量少饮酒,不然” 还没等丫鬟说完,李令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本宫知道了本宫要沐浴歇息,去准备吧” “是。”丫鬟领命而去。 不多时,七八个丫鬟一人提着盛着热水的木桶来到内堂,不一会儿就已经准备妥当,恭敬的将李令月请了进来。 几个丫鬟手脚利索的替李令月取下朱钗首饰,褪去衣裳鞋袜,李令月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进浴桶了将身子沉入正升起袅袅水雾的热水中,闭上眼抛开一切烦恼舒舒服服的泡澡。 袁一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竟然选择光明磊落的离开,结束这次偷窥之行。可等他躺在床上孤枕难眠之时,又不禁后悔不已,他在心里责怪起自己:“我都已经偷窥了一整天,怎么在节骨眼上偏要做什么正人君子,错失这么个一饱眼福的机会,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越想越来气,最后辗转难眠的他一脚踢开被子,从床上坐起寻思着:“怎么就睡不着不知道再去偷窥一会儿,情况会不会好转” 说着,他拿起衣裳穿上革靴,偷偷摸摸的再次造访李令月。他见原本明如白昼的屋子里已经陷入黑暗,无法窥探房中的景象的他在屋顶上躺了会儿,便意兴阑珊的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84、第三百八十四话 回到住处的他依旧难以入眠, 他照着老办法拿来一壶酒将其饮下, 迎着狡黠的月光在庭院中练剑, 等他练到大汗淋漓, 酒劲也已经上头渐渐有了些睡意,他才回到房中睡下。 即便睡得很晚,可次日他依旧起得很早,他洗漱完就在院中练武, 再泡澡吃完早膳, 向丁管事交代了句要出门会友,就兴冲冲的出了门, 再绕到公主府的后门, 开始新一轮的偷窥。 他一连跟踪偷窥了几日过后, 发现李令月的日常几乎一成不变,若一定要是区别无非是见了不同人,参加不同的宴请, 解决着不同的政治难题。 他也因此看到了李令月作为太平公主的另一面,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 一个人竟然可以在阳光下利用着与生俱来的美貌魅力, 以及端庄得体的姿态表现得万众瞩目, 让人敬仰追逐。 可当她来到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她满腹的阴谋诡计便会倾巢而去,在身边人啧啧称奇中,幻变成一群群有着青面獠牙的嗜血之兽,悄无声息的接近她圈画好的政治猎物, 再队列整齐的将猎物围住,最后精准而凶猛的用獠牙紧紧咬着猎物的脖子,用锋利的爪子将猎物开膛破肚,美美享用起这场带着浓重血腥滋味的权利盛宴。 只有真正走近太平公主,也了解过她之后,才知道这个有着两副面孔的女人,绝对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狠角色,对于袁一来说,不仅仅是不寒而栗,更多是难以接受。 李令月的阴暗面就像一盆透心凉的冷水,浇灭了袁一心中那些蠢蠢欲动的遐想。当他越发意识到李令月并不只是披着狼皮的羊,想要回到从前只需要扯下她的狼皮,变回人畜无害的羊便可。 他看得越清楚,就越能理智的去思考整件事。李令月已经从羊变成了一头彻头彻尾的狼,不仅仅是皮囊,还有心。他要想回到从前不是简单的扯下狼皮,而是得感化这头已经完全被权利森林驯服的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没有自信能够做到,或者说他害怕拼尽全力之后,却发现比起纯良的羊李令月更愿意做一头嗜血的狼。那时他该绝望的认清现实放弃,还是欺骗自己还能继续 当暗生了这般顾虑,他几乎能够感受到,李令月似乎早以用远超于自己的理智与聪慧,看透当他们的感情从炙热的爱而不得,转变成理智的长相厮守,他就能清楚的看到李令月已经不是当年的李令月,可他却还是当年的他。 他能接受她一切,并且无怨无尤的去妥协包容,依旧对早已脱胎换骨,或者说变得面无全非的她一往情深吗 李令月难以得出确切的答案,才会有那么多顾虑闪躲,同样,当他浇灭炙热的情感,用近乎冷酷的理智看清这一切,他也难以给出答案,才会害怕得想要逃开,用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衡量,也试着去接受。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没有再跟踪李令月。 这日,他想起还未兑现与李显打马球的邀约,便亲自登门找到李显,一同来到神都最大的马球苑。 马球苑几乎每天聚集着许多爱好马球的民间高手,而在这里发生的马球对决大多数相约而来,也有一部分是临时组队促成。在马球苑有个规矩就是打马球不论身份只看球技,谁的马球技艺好就会备受尊敬,大家都会争相与之切磋比试。 同样,要是谁的马球技艺差强人意,就会遭受嫌弃冷遇,没有人愿意与之组队打马球,等坐够了冷板凳之后,只好灰溜溜的离开去到那些水平参差不齐的马球苑打马球。 在寸土寸金的神都绝大多数马球苑都选择建在城郊,只要极少数几个面向城中的王孙贵胄,富商巨贾的需求开设的马球苑是建在城中。 这样的马球苑收费自然极为昂贵,却不妨碍许多顶尖高手在这儿组队比试,究其原因是在近些年受了袁一马球替代的影响,马球在大周可谓是风靡一时,一些有着雄厚家产的巨贾贵胄如取乐般在家中一支水平高超的马球队,时不时将球队拉出与另外的球队比试抖抖威风,甚至球队双方的金主都会开赌盘押重注来增添乐趣。 则天皇帝也极喜好与民同乐,时不时举办全国性的马球比试,而夺魁的马球队不但可以获得赏金殊荣不说,还有机会与隶属于朝廷的皇家马球队一较高下,表现突出的马球手极甚至会被钦点选 入皇家马球队,参与大周与其他国家的对阵比试。 正因为有了马球的风靡一时,以及财大气粗的金主加持,那些顶尖的马球手根本就不差钱,他们为了能在最好的场地与自己旗鼓相当,甚至略高一筹的球手比试,以此提高自身的马球技艺可是不惜下血本。 此时,袁一和李显所在的马球苑便是神都有着最好场地,聚集着最顶尖的马球手,自然收费也最为昂贵,一场马球比试下来足足得五十两,若还需要租用马球苑的马匹这个价钱还得翻一倍。 有意思是几乎所有马球苑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哪一方的球手输了比试,就得承担整场比试的开支。 袁一和李显都不想暴露身份引来不便,他们没有自报姓名,按照惯例向马球苑的管事人缴纳了保证银提出希望组队打马球的意愿。管事人见他们都是生面孔,没有过多招呼,管事人收银子便让他们到一旁等候。 刚开始,他们都安分守己的在马球苑逛了几个场地,看了会儿正进行着马球比试,可时间一久技痒难耐的俩人就特别希望上场,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场。 他们正好见有人打完,空出了一个场地,他们连忙询问围观的人要不要组队打上一场。可围观人似乎并不买账,都连连摇头拒绝了他们的邀请。明显感觉受到歧视袁一心里很不爽,便质问起其中一个围观者为何不同他们打马球。 那个围观者打量了眼袁一,露出一脸极为不屑的笑,简单粗暴的回答道:“很简单,因为你们不够格” 当袁一的感受得到了印证,他没有感到愤怒,反而觉得妙趣横生,他在心里嘀咕:“爷的,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尝过这种从骨子透出来的轻视,这种滋味就像是一个厌恶至极的贱人,多年之后与他重逢,感觉他不再可厌,反倒有了些如跳梁小丑般的有趣。” 他心态很正,面对轻视他表现的极为平静,再次问道:“既然我们不够格,那怎样的人才够格” 围观者似乎被袁一不卑不亢的气势给唬住,他不自觉的收起满脸的轻视之意,很认真的回答道:“我们来这儿打马球是为了提高技艺,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或是人上。至于够资格的人,至少能让我们叫得出名号,显然两位兄台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神都有大大小小数十家马球苑,两位想要玩得尽兴大可以去哪里,何必在群英荟萃之地自取其辱。” 袁一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自信满满说了句:“说来还真巧,我要找的就是群英荟萃之地,尝尝受辱的滋味,只可惜难逢敌手” 一众围观者将俩人对话听到很清楚,见遇到个吹牛不打草稿的大话精,他们都将视线转向袁一,纷纷冷嘲热讽起来。 面对众人的言语围攻,袁一不气不恼道:“我很好奇,你们这群大老爷们七嘴八舌的质疑我吹牛皮,瞎扯淡,为何不敢真刀真枪的跟我俩打上一场不过有言在先,若我赢了,我要你们光着屁股回去。” 在袁一的激将法之下,原本极为不屑的众人都义愤填膺的应战,誓要大得袁一和李显落花流水,光着屁股回家。 一直沉默不言的李显,见众人纷纷展开架势去牵坐骑上场,他极为不安的拉过袁一,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袁兄,咱们这人生地不熟的,恐怕不有力发挥,这赌得是不是有些大” 袁一笑了笑宽慰道:“放心,我绝不会让李兄光着屁股回去。我一个人就足够打赢,更何况有李兄从旁助阵,咱们可是胜券在握。”说着,他拍了拍李显。 李显吃惊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两个同他们十多个打啊” 袁一反问道:“有问题吗” 李显不免胆怯的咽了咽口水:“有问题。咱们可以从中选人组队,为什么要两个人打” 袁一叹了口气道:“刚才我态度太嚣张惹恼了他们,恐怕他们心里都巴不得咱们输得光着屁股回家。马球最重要的就是齐心协力,要是遇到这种劲不能往一处使的情况,就算有一百个队友也只是扯后腿添堵,还不如咱们齐心协力把他们打趴下。” 即使他说得自信满满,可李显还是不放心,他抿了抿嘴轻声道:“我并非不相信袁兄有这样的本领,可凡事都得谨慎而行不怕一万就怕一万,不是一定,我是说万一要是咱们输了那当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85、第三百八十五话 袁一看了眼已经骑马去到场上的众人, 笑了笑道:“若真有这么点背, 咱们大不了耍无赖亮明身份, 他们敢拿咱们怎么办我早已经想好后招, 李兄大可以痛痛快快的玩” 听到这番话,李显方才放下心来,他边连连应承着,边到场外的马厩里去牵自己的坐骑。 袁一则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将在一旁吃草的老白唤来, 他扳鞍上马来到场上的众人中间,将自己的意思说给众人听。 众人见袁一气焰嚣张早就商量好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可此时却听他说要以两人之力对抗整支马球队, 这让众人觉得他不仅嚣张, 还极度自大。 众人再三确定过后,便同意了袁一的玩法。袁一让负责李显守好球门,他则负责争夺马球向对方发起进攻。 袁一深知马球比试通常有着利于攻防的列队和制敌的战术, 因而比试开始时, 他故意让了两个球, 一则是试探对方的实力与战术, 二则是看看多年未打过马球的李显是否宝刀未老, 能否在这场比试起到一定的作用。 他不试不要紧, 这一试之下,发现最大的问题便是李显,李显不但把马球技艺忘得一干二净,而且见对方将马球打飞冲向球门, 李显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防守拦住球,而怕被球打痛般忙不迭的骑着马躲开。 他的这一窝囊的举动,不仅仅让场上的球手,还让场下的围观者乐得拍手称快。袁一也哭笑不得,他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当袁一知道指望不上李显的同时,也摸清对方的实力的确不错。可幸对方是临时组队,没有经过太多的磨合协助,因此相互间的协调性还稍弱,并且他们没有制定属于自己的特殊战法,采用全都是马球比试中的常规战术与列队。 要知道在马球圈里,袁一可是宗师般的人物,原本他为了能让安西都护府的马球队能够应对各种马球比试,他耗费心血根据自己的多年马球比试经验的钻研出了许多行之有效的阵法与战术,然后编纂成册在安西都护府内传阅学习。 之后,不知为何他所编纂的马球手册传到了番邦各国,也传回到了大周境内,成为了马球入门到精通的必学书籍。可能因为袁一编撰的手册太过实用,以至于手册所提出的马球列阵与战术成了马球场上的常规用法,而那些所谓的推陈出新也无非是把手册中的战法拆分再配搭打成了组合拳罢了。 袁一有着丰富的经验,加之有心试探对方实力之后,他便将对方的薄弱环节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要孤军奋战,为了保住颜面他只好打起十二精神,卯足了劲挥起球棍,骑着老白左冲右突的对抗着敌方。 在比试的末尾,已经大汗淋漓的袁一虽然以一球之胜暂时领先,可他已经筋疲力尽。他看着紧紧握着球棍,坐来在高头大马上的敌方,个个都是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他原本因持久激烈的马球对抗已经紧绷的心弦,面对被这些如狼似虎的视线也不免有些慌乱。 他暗暗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守住这一球的优势,不然可得颜面扫地。在刹那之间,他终于深刻体会到李令月所说的那句“名可以是供人的神龛,也可以是杀人的刑台”有着如何的深意了。 以往在战神光环的加持下,他只要用五分的力,就能办成十分的事。现在他仅仅是个普通人,想要办成了十分的事,就得付出十分的力,甚至十二分的力。 此刻,他做回一个普通人得拼尽全力办事,他感到的竟不是沮丧,而是一种意想不到的痛快。或许,当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吃吃萝卜白菜更有滋味。 想到这儿,他露出了一抹从容的微笑,他将锦缎圆领袍脱下露出一身结实且凹凸有致的腱子肉。他用脱下的衣裳抹了把脸上的汗珠,看了眼在近前观战的一名中年男子吹了声口哨,等男子将视线移来,他举起手中的衣袍晃了晃,男子竟顺从的走上前接住他扔下的衣裳,小心翼翼的捧着。 这时,光着膀子坐在马背上的他扭了扭脖子,握了握手中的球棍嘴里嘟囔了句:“拼了” 说罢,他握着缰绳一甩,蓄势待发的老白仰头一声长鸣,扬起四蹄朝对方飞奔而去。因为他的全力以赴的防守,对方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有找到空子反败为胜,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以一人之力成了最后的赢家。 因为,这场比试太过精彩,以至于在马球苑的人都闻讯来到他们所在的场地观看比试。他们眼见袁一赢得了比试,都忍不住拍手叫好。等袁一跳下马背,几乎所有人都一拥而上,询问着他的姓名,有没有隶属的球队,甚至热情洋溢的邀约他进行马球比试。 在花团锦簇之中的袁一看到李显正一身落寞的站在不远处,他连忙将李显叫来,用一番客套话替李显解了被冷落的尴尬,而众人有心巴结袁一也不免给足面子的夸赞李显几句。 在场上一片其乐融融之时,那些败阵的球手想要脚底抹油逃走,却被场上的人给拦住,并且起哄 让他们兑现光着屁股回家的承若。 其实,袁一之所以要表现的气焰嚣张无非是激将法,促成这场马球比试,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也懂得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的道理。因而,他没有咄咄逼人的让球手难堪,而是慷慨的帮败阵的球手解了围。 见他不仅球技高超,而是为人大度周到,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心生敬畏。他与李显一战成名之后,也不再坐冷板凳,而是受到热烈的追捧。 吃腻了山珍海味的袁一太想做个凡事都得拼尽全力的普通人,于是便化名高仁与同样乔装成百姓的李显,时常出入马球苑与顶尖高手组队比试。 原本球技烂到家的李显,经过几场比试,加之在家的苦练,渐渐找到了感觉,马球技艺与当年也相差无几。 等与马球苑的球手熟络之后,在马球比试过后,他们也会邀着袁一和李显一起去澡堂泡澡,下馆子喝酒聊天,甚至到青楼喝花酒,而袁一和李显也通通都来者不拒。 这晚,玩得尽兴的袁一回到府里,他躺在床上思考着连日来的种种的作为,在心里嘀咕:“怎么越来越觉得,现在像是活回到了当年做捕役的快活日子不过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当想到这儿,他不禁点了点了像是在赞同自己的想法,他又沉思了片刻,喃喃自语道:“是啊究竟少了些什么呢梅仁” 说着,他微微一笑,起身穿上衣裳便出了门。他来到梅仁府上,却被门房告知梅仁还在神兵司办事没有回府。 如此,他便骑着老白来到神兵司,他来到梅仁处理事务的屋里,瞧见梅仁正聚精会神的在灯下奋笔疾书。 待他走近凑近一瞧,见梅仁竟在纸上画着乌龟。他一本正经道:“不得不说,你画乌龟都好别致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86、第三百八十六话 梅仁吓得一愣, 抬起头见是袁一, 他捂着胸口吐了口气, 责怪道:“袁哥, 是你啊这大晚上的,真是吓我一大跳进来打搅,都不知道敲门啊” 袁一往身后指了指道:“大门敞着,还需要敲吗你这大晚上的不回家, 坐在这儿画乌龟, 这也太附庸风雅了吧” 梅仁放下手中的笔,长长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 我这是有家不能回啊” “有家不能回”袁一笑问道:“此话怎讲” 梅仁满是戒备的看着袁一, 冷哼道:“这可是我的家务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一个不相干的人 若我没记错,我们还没和好。” “这样啊”袁一点点头:“算不识相,先告辞了。” 见袁一转身要走, 梅仁连忙起身, 赔笑道:“别走, 别走我这不是见你来太高兴, 有些得意忘形了吗我早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不是吗” 袁一看着一脸媚笑的梅仁, 反问道:“是这样吗” 梅仁连忙改口道:“不,刚才我口误说错,是袁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了。对了, 前段时间 我把那几个臭小子送定安王府打算给袁哥好好教训,可丁管事总说袁哥有事出门了,我左等右等你也没有回来,你该不是故意躲着我们吧” 袁一摇摇头:“我可没那闲工夫,孩子是你们的,我才懒得多管闲事。” 梅仁笑了笑道:“之前,婉儿的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这段时间我替那些臭小子物色了一个在神都颇有声望的武师,晨间傍晚就教他们习武练功,还请了一个满肚子墨水的老先生,白天就教他们读书识字。他们哪个敢调皮不服管教,我抡起棒子一顿好打。” 梅仁边说,边气呼呼的比划着:“刚开始,暖香那臭婆娘还纵容他们,给我脸色看。想起这些年她给我扯过的后腿,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不留情面的给了她一封休书,见我动真格她立马被吓得服服帖帖,不敢再插手管这事。这才半个月时间,我那些捣蛋调皮的臭小子,个个乖巧得安静如鸡,见了生人也知道规规矩矩的问好打招呼。” 他说到这儿,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特别是这些年我萎靡不振的夫纲,借着这件事得以重整旗鼓。以前那臭婆娘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只要我吼上两嗓子,她就娇滴滴的投怀送抱,还说我这样特别有男子气概,特别” 梅仁的喋喋不休让袁一听得有些不耐烦,他抬了抬手打断道:“我可没闲工夫听你这些家长里短,我来这儿是要找你去喝几杯,有兴趣吗” 梅仁连连点点头:“有,太有咱们去哪喝” 他转头往窗外看了眼:“现在这个时辰能喝上几杯的地方只有青楼了,咱们就上那去喝吧” “青楼喝花酒”梅仁皱着眉向后退了步,一脸抗拒道:“常言道,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我可不能跟你去暖香那臭婆娘要是知道我去喝花酒,我家的屋顶都会被她给掀翻” 袁一义正言辞的解释道:“去青楼就一定要嫖吗现在神都有很多格调高雅,装潢一流的青楼,里面提供的酒水茶点都是一等一的好,最重要的是这些青楼一直从傍晚营业到清晨,都能提供最佳的食物和服务。”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梅仁白了他一眼,冷不丁道:“劳烦,那里可是青楼干的就是趁夜捞钱的勾搭,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才回神都没多久就对这种风尘之地了如指掌,看来是常客哟”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梅仁撇嘴一笑道:“说到青楼的最佳服务,都有哪些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界嘛” 他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无非是不管多晚,只要吩咐一声青楼的跑堂就会送来热乎乎的好酒好菜,还有你要是累了可以到厢房休息,在床旁的帷幕后还有个姑娘用琵琶奏安神入眠的曲子,能让人睡得特别安稳。” 梅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质疑道:“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去了哪个无良青楼,花大把的银子就 让你做这些以前你可以是青楼的常客,不可能这么容易被坑啊” 他不耐烦道:“废话少说,究竟去不去” 梅仁摸着下巴的短须,思考了片刻,问道:“别的我不关心,我就想知道青楼里有没有那种脸蛋很漂亮,身材很婀娜,并且穿得很少的女子跳各种妖娆舞蹈” 他回话道:“要是没有,那还叫青楼吗” 梅仁微微一笑:“这样一听,才像正经青楼嘛我听说神都最好的青楼是如梦居,那里的女子不仅仅样貌个顶个的漂亮,而且她们的穿着打扮也是神都中最最拔尖的,城中不管平民的妙龄女子,还是官家夫人都暗地里效仿她们的装扮。要是哪个成衣师傅,或是首饰匠人能为如梦居的姑娘裁剪衣裳,制作首饰那可是件特别有面子的事。” 见梅仁说得一脸心驰神往,袁一哭笑不得道:“听你这口气不像是逛青楼,倒像是偷师学艺。” 梅仁心情大好,即便是冷嘲热讽全然不当回事,他微笑着摆摆手:“无所谓了我一直都想去如梦居大开眼界,怎奈有色心没色胆,现在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还等什么走吧” 俩人骑着马兴冲冲的来到如梦居,虽然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可如梦居附近的街道依旧是车水马龙一派热闹景象。而穿绸裹缎的达官显贵则相携的谈笑风生,来往穿梭于如梦居之中。 如梦居虽未明文规定前来消遣的客人必须非富即贵,可暗里却设置了高昂的门槛费,通常为十两银子,等客人付了银子之后,负责接待的女子就会亲手在客人腰带系上一块精致的木牌,再把客人领进如梦居里。 这种木牌用颜色和字符象征着客人不同的财富和身份,初来乍到的客人佩戴的原木色,而镀金的木牌则是表明客人的身份尊贵无比,像这样客人不仅仅是会受到最高的礼遇,还会被同来的消遣的客人另眼相待。 袁一和梅仁没有表明身份,等交付了门槛银,自然只是分到了一块原木色的腰牌。他们对腰牌的含义全然不解,也没有多问,便往里面去了。袁一和梅仁都是见惯了大场面,可看到其中的纸醉金迷的奢靡陈设和风月无边的动人景象,还是小小的惊讶一把。 在大堂虽有姿容绝美的女子穿着飘飘仙袂表演着赏心悦目的舞蹈,可怎奈客人实在太多,众人就像下饺子一样被挤在一起,可来客似乎并不在意继续开怀的推杯换盏着。 袁一却受不了这般拥挤的环境,他觉得很憋闷,他看了眼楼上的厢房,招呼来一旁的管事人,吩咐要一间厢房。 管事人低头看了眼他的腰牌,便摇摇头说厢房已经客满。袁一很扫兴拉着梅仁要走,可梅仁却道:“咱们进到这儿可花了二十两,要是这么走了,岂不是亏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87、第三百八十七话 袁一皱着眉:“银子是我的出的, 我都不心疼, 你心疼什么我们来找乐子的, 不是来下饺子受罪的” 梅仁环看了眼四周, 点点头道:“也对。那咱们换个地方吧” 他们正要走,却听到后面闹哄哄喊着:“花魁登场了,花魁登场了” 见不管是雅座,还是大堂的客人都乌央乌央的往搭建在大堂中央舞台围过来, 向来爱凑热闹的梅仁连忙拉住袁一奋力挤到第一排。 正在聚拢在众人兴奋的欢呼等待花魁到来之时, 大堂忽然暗里了下来,不明就里的众人不免慌乱的东张西望, 原本闹哄哄的大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大家不知所措时, 不知从何方传来悠悠的乐声和空灵的浅唱。随后, 又不知何处飘来阵阵令人心旷神迷的异香。 在这般奇妙的感官体验下,众人也从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变成了满怀期待。最后,暗下来的灯光也逐渐被点亮, 当众人目光本能的再次朝舞台汇聚, 一个梳着惊鸿髻, 身着樱桃红水袖留仙裙, 赤着足的女子借着一条白色的缎带如仙子般从半空中飘逸而下, 落在舞台中心。 花魁这般精巧别致的出场方式, 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即便是那些见惯世面的王孙公子被迷得晕头转向,他们全然一副痴汉脸目不转睛的望着翩然起舞的花魁。 这时,梅仁摸着唇边的两撇小胡子, 微笑着赞叹道:“哇真是美得冒泡啊这样一瞧,艳名满天下的妲己还果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难怪就算花大价钱享受下饺子的待遇,大家都愿意往这儿来” 见到梅仁的感慨,袁一笑了笑也发表自己的观点道:“妲己一个风尘女子够胆给自己娶这么个花名,心也真够大幸好她有几分姿色,也懂得如何最大限度的把自己吊起来卖,她能够艳名远播绝非偶然。” 梅仁挑了挑眉,笑道:“瞧你这津津乐道的样子,莫不是动了贼心,看上人家了” 袁一直言道:“要是早二十年前,兴许会这样的念头。可如今我阅人无数,像这种风尘女子我可见得太多了。你看她桃花眼水汪汪,最为寡情薄幸。鼻高且窄最会机关算尽,嘴唇薄且有菱角最能口蜜腹剑,最重要的她眉黛青翠眉心却窄,这种女人心气高,而且心眼小。总而言之,这种女人妖媚之气很重,要是沾惹上绝没什么好果子吃。” 梅仁笑嘻嘻的竖起大拇指:“哟这不得了,你还会看相啊咱们袁哥还真是博学多才,这难不成是阅女无数的经验之谈” 袁一笑道:“确切的来说,这是年轻时的教训,变成如今的经验。咱们就别在这儿瞎凑热闹了,走吧” 说着,他迈开步子正要离开,只见两个壮汉抱着一捆地毯顺着舞台扔了下来,众人怕被砸到纷纷避让,如此,地毯便在众人中间铺成了一条走道。 之后,从舞台后走来十多个容貌秀美,衣着光鲜的女子,她们提着竹篮边撒着花瓣,边走到了地毯两侧站好,像是有意充当栅栏将客人隔开。 等一切安置妥当之后,妲己再次拽着白色的缎带,飞身来到了铺设好地毯的过道中。她边甩着水袖舞蹈,边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扫视着如痴如醉的众人。 梅仁见妲己来到众人中间,急忙拉住正往外走的袁一,央求着袁一再看一会儿。没辙,袁一只好停下脚步,赔着梅仁观赏妲己曼妙多姿,又不甚妖娆的舞姿。 当一路赤足在地毯舞蹈着的妲己来到袁一和梅仁面前,忽然停下了脚步。妲己在眼光流转之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用含笑的双眸独独注视着近前的袁一,而后甩动起水袖从袁一面前拂过。 对于妲己卖弄风情的伎俩,袁一了然于心,他依旧冷冷的站在一旁懒得理会。一旁的梅仁却偏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兴奋的冲着袁一喊道:“袁哥,你瞧,她对你甩衣袖摆明对你有意思这就好像孔雀看到中意的对象,就会使出孔雀开屏是一个道理嘛” 其实,妲己对袁一的礼遇众人都心知肚明,如今听到梅仁这么一嚷嚷,都纷纷朝袁一投来妒火中烧的目光。妲己见自己的暗勾被梅仁这一嗓子喊成了明搭,觉得失了身份的妲己只好装着充耳不 闻一路跳回舞台躲避尴尬。 袁一对妲己本就无意,不想无端的成为靶心,便匆匆拉着梅仁离开。 可他们刚走出如梦居,就有一个模样白净的少年追来,拦住他们道:“若两位爷方便,妲己姑娘想见见两位。” 听到这番邀请,梅仁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什么妲己要见我们还有这样的好事”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袁一断然拒绝道:“此时天色已晚多有不便,替我们谢过妲己姑娘的好意。” 少年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赔笑道:“妲己姑娘不轻易见客,如今对两位大爷高看一眼,大爷却让姑娘吃了闭门羹。姑娘肯定会责怪小人说话不利索周到,才没能请来大爷,小人免不了要挨罚受罪,请大爷多多体恤爱惜才好。” 见少年来了这么一嘴漂亮话,梅仁也在旁边搭腔道:“就是,就是见见又何妨,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难不成还会把咱们生吞活剥了不成” 袁一在心里掂量着,既然话都到这份上,若再推迟就显得有些矫情。于是,他只好应承道:“好。不过我有个要求,我不想跟下饺子似的待在大堂,腾一间厢房给我们。” 少年笑着点点头道:“这事好办。请两位爷随小人来。” 少年领着俩人回到如梦居,同管事的老鸨子说了声,在老鸨子安排之下,腾出了间极为雅致的厢房给俩人。 见如愿以偿,袁一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叫来在候在外面的跑堂,点了一席好酒好菜,又叫来几个姑娘在房中弹着琴瑟琵琶助兴。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袁一提起酒壶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向着坐在一旁的梅仁微笑道:“这样才叫喝花酒嘛” 比起袁一的怡然自得,梅仁则苦着脸怏怏不乐道:“咱们都进来这么久了,也没见到妲己,她该不是把我们给忘了吧要不要找人去给她提个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88、第三百八十八话 袁一摇了摇头道:“开始我不太肯定, 可眼下我能确信她不会来了。” 梅仁眉梢一抬, 满是诧异道:“不来了啊为什么啊不是她死乞白赖把我们请来相见的吗” 早已看透一切的他微微一笑解释道:“若我猜没错的话, 这位妲己是位眼观六路, 耳听八方的主,之前在舞台上她看似全神贯注的在舞蹈,其实还留个心眼听墙根。那些评头论足咱们说者无心,可她却听者有意。” “我对她没有任何兴趣, 可她还以为我是在欲擒故纵, 便故意卖弄风情的挑逗我。可我压根就不吃一这套,她见自己倾倒众生的魅力失效, 好胜心切想要扳回一城, 于是就把我们请来这坐冷板凳。” 梅仁觉得他说得极在理, 不禁竖起大拇指夸张道:“真不愧是袁哥,女人的那些小心思通通都逃不过袁哥的法眼。既然她不来,那咱们要如何” 袁一提起筷子夹来一只虾饺, 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咱们托她的福坐了雅间, 自然得好吃好喝, 不能怠慢了自己。你想吃什么尽量点, 反正她会替咱们结账。” 梅仁大惑不解道:“她结账谁啊” “还能有谁, 当然是妲己。” 听他回答得一本正经, 梅仁更为困惑道:“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袁一吃了口虾饺,回答道:“无论见与不见,咱们是她请来的,为了显示花魁的气度, 她自然要在人前展现慷慨的姿态。明里是待客周到,暗里是告诉我们,她并非把我们给忘了,只是不来见咱们罢了” 听到他这番猜度,梅仁皱了皱眉深表怀疑道:“真是这样吗还是你的疑心病太重了,在这胡思乱想” 袁一放下手中的筷子笑了笑,像是隔空喊话道:“妲己姑娘,这些真是我胡思乱想吗” “哪儿在哪儿”梅仁四下张望,寻找着妲己的身影。 袁一并没有解答梅仁的疑惑,而是自顾自的喝酒吃菜。见袁一始终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梅仁越发一头雾水,他一把夺过袁一手中的酒杯,没好气道:“少在这儿故弄玄虚,究竟怎么回事把话说敞亮了妲己在哪儿” 袁一像是卖关子故意不回话,只是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梅仁拧着眉若有所思道:“瞧她妖肌媚骨的,男人见了就想占有,女人见心生妒忌,难不成真像妲己一般是狐狸精幻化而成莫非眼下她隐身藏在咱们附近,正偷听咱们说话” 梅仁边说着,边眯着眼环看四周,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咦真是越说越可怕,以前听家里的老 人说,那些狐狸精最喜欢勾搭精壮的男子,趁他们不注意吸光他们的阳气修炼狐仙。我会不会有危险袁哥,你可要保护我” 梅仁显然被自己吓到,他搬起圆墩凳直往袁一身边靠,而袁一满脸的嫌弃的看了眼他一眼:“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算天底下真有什么吸阳气的狐狸精,她们瞎了眼也不会找上你” 见他说得一本正经,梅仁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啊” 他一脸严肃的调侃道:“你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阴柔之气波涛汹涌,就算是普通人的肉眼都可见,狐狸精既然能够幻化,怎么说也得有点法力,她怎么可能找上你,让你的阴柔之气毁了她的千年道行她们有脑子不会这么干的。” 梅仁朝他翻了个大白眼道:“我总算看出来了,你这摆明是拿我寻开心啊” 袁一笑了笑:“不然呢” 梅仁正要说话,却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梅仁警觉的止住了话,低声向袁一询问道:“我突然觉得,好像隔壁有人在偷听咱们说话是不是我疑心病太重了” 袁一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偷听不至于吧若是隔音不好,无意间听到倒是无伤大雅,可若是用茶杯贴着墙壁意图明显的听,那就有些过分了” 袁一话音刚落,只听到隔壁“哐当”一声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梅仁见种种巧合完全契合自己的猜测,他不禁拍案而起:“不好,咱们真被偷听了我要去瞧瞧,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连咱们的墙角也敢偷听” 梅仁气冲冲的迈开步子往外走,可眼见袁一无动于衷的坐在那儿,完全没有助威的意思,他立马就怂了。 他停下脚步抿着嘴想了想,眼珠子一转便给自己来了个台阶:“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懒得跟那些龌蹉的家伙一般见识。” 说完,他一个快步走回座上坐下,若无其事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正要饮下却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妲己姑娘来了,不知两位爷是否方便” 梅仁连忙放下送到嘴边的酒杯,喜出望外道:“方便简直太方便了赶紧进来吧” 房门“吱吱呀呀”的被推开,已经换了身衣裳和妆容的妲己款款而来。此时,一身素衣,略施粉 黛的妲己已没有方才招摇艳丽的媚态,而多了几分清秀灵动的美感。 妲己进来之后,向在房中弹着小曲的姑娘使了个眼色,已然会意的姑娘便起身告退而去。 这时,妲己上前边捧起酒壶给俩人添酒,边笑意盈盈的表达着歉意:“方才来时有些事给耽搁 了,害两位爷苦等多时,还望恕罪” 梅仁摆了摆手,笑道:“姑娘真是忒客气了能够有幸被姑娘邀见,这可是天底下最甜滋滋的事了。” 在梅仁奋力献媚之时,妲己将斟好的酒送到梅仁手中,梅仁笑嘻嘻的一饮而尽。 妲己又捧起一杯酒边往袁一手中送,边问道:“方才,我在大堂瞧见你时觉得甚是眼熟,像是我的一位故人,才会邀你来此相见想要细细探明,不过可惜。” 说到这儿,妲己有些失魂落魄的叹了口气。 妲己声情并茂的讲述,换做任何人都会遐想这位名满天下的花魁与口中的这位故人之间,究竟曾有过怎样耐人寻味的情缘。可袁一看来,这不过是她别有用心的撩汉手段罢了,她放下故人这把梯子,无非是想引得袁一往上爬。 可袁一心知肚明,也不吃这一套,因而只是点点头,冷冷的说了句“哦”,便再无下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89、第三百八十九话 妲己放下的这把梯子没有勾搭来袁一, 倒是引来了梅仁, 只见梅仁俨然好大姐的姿态拉着妲己问长问短。幸好, 妲己能说会演, 把梅仁唬得一愣一愣的,死心塌地的相信这位故人的存在,并且信誓旦旦的要替妲己找到这位朝思暮想的情郎。 妲己可能扛不住梅仁的热情,随意找了借口便告辞而去, 临走前她还不忘向袁一询问道:“刚 才, 一直顾着和梅爷说话,还没问过你的姓名, 在神都何处高就” 袁一欠了欠身回话道:“在下高仁。” 见他只是告知了姓名, 妲己点点头笑道:“原来是高人一等的高仁, 难怪这么高傲孤冷,果然是人如其名。你不愿透露高就之所,是怕吓到我吗毕竟神都天下脚下, 可有着数不尽的神可通天之人, 更何况是像你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故人。” 见妲己的话都说到这份上, 袁一只好礼貌笑了笑道:“恰恰相反, 我是怕人微言轻, 让姑娘大失所望。既然姑娘求知心切, 说出来也无妨。我是捕衙的一名捕役,因为交了个家财万贯的朋友, 才有幸来这儿见见世面。” “捕役”妲己打量了眼袁一,笑着摇摇头:“我阅人无数, 先不说你这身绝非一般人消受得起的织锦袍子,单从你的气度风骨与谈吐见识来看,绝非泛泛之辈。” 袁一笑了笑道:“瞧你不过桃李年华,或许称得上阅人无数,却不曾看尽世间的沧海桑田。那些腹有韬略锦绣却无用武之地的人比比皆是,世间的富贵功名得来全都靠老天爷赏饭吃,而我恰好属于另一种。你看到是我的织锦袍子,看不到却是这些。” 说着,他卷起右边的衣袖,露出其中缝补得极为巧妙的大补丁给妲己看。 原本信心满满的妲己,见到这番情形顿时哑口无言,她低头愣了片刻,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曾看尽世间的沧海桑田。待会我会替你们结账,先告辞了” 等妲己落荒而逃之后,梅仁取笑道:“你看多好的姑娘,被你吓得花容失色了,指不定今晚还得作恶梦我还真搞不懂你,以前落魄的时候就喜欢在姑娘面前装阔佬,现在有几个臭钱可以显摆了偏要装穷鬼” 袁一喝了口酒,笑道:“以前装阔是为了撑门面,现在完全只是为了找乐子。” 梅仁竖起大拇指:“你总结的还真够精辟。说起来这么多年了,你爱穿破衣裳的老毛病还没改啊瞧你这缝补的手艺还挺不错,谁帮你缝的啊” 袁一似乎闻到了略微的醋意:“还能有谁,当然是我的近侍官施琅。以前,你在我麾下时,缝衣服的活都是你干的,实话实说他比起你可差远了。” 听到这番正名,梅仁喜出望外道:“真的吗”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梅仁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其实这没什么好开心的,只不过我凡事都喜欢争强好胜罢了” “我懂。之前在神兵司时你说有家不能回,难不成跟暖香闹变扭了” 听到他这么一问,梅仁满腹的烦心事又被勾起,梅仁皱着眉端起酒杯喝了口,长长叹了口气道:“是啊这几日只要我一回到府里,那臭婆娘就像发了疯似的跟我闹,让我不得安生,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下去” 他又问道:“这么严重我看来暖香不像那种胡搅蛮缠的人,一定你做了什么错事惹恼了她。” “错事”梅仁摸着下巴的短须思考了片刻,皱了皱眉道:“那不过是无心之失,谈不上错事,都怪她太小肚鸡肠了。” “是吗说来听听究竟是怎样的无心之失” 梅仁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在和暖香办事时,不小心叫错了名字,想来你应该经验丰富,应该知道该如何化解吧” 见梅仁竟抛出这么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袁一不由得愣了片刻,哭笑不得道:“为了稳妥起见,我想知道所谓的办事指的是” 梅仁一脸不快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夫妻间还能办什么事,当然是。这样说够清楚了吧” 袁一不由得在脑子里想象那些诡异的画面,竟很不厚道的觉得莫名欢乐。即便在心里乐开了花,可他脸上始终保持着端正严肃的神情:“那么问题来了,你究竟把暖香叫错成了哪个女人” “这重要吗”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梅仁隐隐觉得他这是在不怀好意的偷窥自己的,不禁狐疑的打量了眼他,可怎奈他的表情太过严肃,梅仁便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叹了口气道:“杏儿。自从那次在公主府见过她之后,我心里就乱糟糟的,总是忍不住想起她。我该怎么办” “我倒有个方法,能让事情迎刃而解,愿意试试吗” 梅仁脸上的阴霾瞬间散去,向着袁一连连点头道:“当然别买关子了,赶紧告诉我。” 袁一没有说话,挥手朝着梅仁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梅仁被打得摔倒在地。梅仁捂着红肿的脸懵了片刻,气冲冲道:“你这混蛋好端端的打我干嘛” 袁一不慌不忙的解释道:“现在你的脸又红又肿,五个手掌印清晰可见。待会你回府见了暖香,就说我已经代她教训过你了。这女人嘛,吵吵闹闹无非是想要一个说法,出口恶气。待会她见你这副狼狈样子,知道你已经受到教训,你再温言惜语哄她几句,事情不就过去了。” 梅仁满脸郁闷顿散,他笑嘻嘻的从地上爬起来,向袁一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说到底还是袁哥老奸巨猾,这一招苦肉计用得简直神乎其技。不过话说回来,我犯的不过是些芝麻绿豆的小错,都怪这臭婆娘心眼小的跟针尖似的,才会这么不依不饶” 袁一冷不丁道:“这可不是小错而是大忌,暖香没有祸及你二弟,已经是很宽宏大量了。” 梅仁绘声绘色道:“谁说没有那晚她一脚把我踢下床,瞧她气呼呼的从针线筐拿起剪刀要对我 施暴,吓得我拔腿就跑,幸好我跑得快才让二弟幸免于难。” 袁一没有发表任何观点,只是边喝酒边静静的听着。 梅仁也拿起酒杯喝了口,打量了眼默不作声的袁一,问道:“自从发生过这件事后,我忽然间发现,男人只有办事时候对感情最诚实。就很好奇,以前你万花丛中过,辞旧迎新是家常便饭,难道就没有诚实的发生过那样的错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90、第三百九十话 袁一摇摇头:“我可不会犯那么蠢的错误。实话实说有时候不投入感情, 只为了寻欢作乐的确很容易混淆。所以那时候我用了一个方法, 私底下通通都叫她们心肝或者亲亲, 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梅仁一脸崇敬道:“哇, 厉害啊难怪当年那些女人都被你迷得团团转,不得不说你真是当之无愧的欢场高手。我就奇了怪了,你这么老奸巨猾,这么懂得女人心, 怎么费了老鼻子劲也搞不定一个公主据我的经验, 到现在你恐怕连她的一个手指头也没碰到吧” 见梅仁戳到自己的痛处,袁一恼羞成怒道:“你的经验你一辈子就睡过一个女人, 还跟我谈经验省省吧” 梅仁不气不恼道:“瞧你这副像是被踩了尾巴气鼓鼓的样子, 看来我猜得没错。不管是公还是私, 我跟公主都处得很好,据我所知她身边不但围绕着不少年轻俊俏的小白脸,还不乏一些位高权重的追求者。别怪我没提醒你, 公主的选择很多, 你要是再不使出浑身解数把她拿下, 她指不定就跟别人跑了。” 他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很好啊她已经跟我把话都挑明了, 她不愿嫁给我, 只想把我当作招之则来, 挥之即去的男宠,我还没那么下贱,我已经跟她分道扬镳了。既然已经知道我们之间没有结果,那我何不试着放下, 找一个值得我爱的女人。” 见他说得信誓旦旦不像是戏言,梅仁听得瞠目结舌,他瞪着眼睛愣了片刻,骂骂咧咧道:“你有什么毛病你为了她要生要死那么多年,几乎身边所有人都苦口婆心的劝你放弃,可你偏偏要一条路走到黑。现在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你倒轻言放弃了” 梅仁越说越情绪激动:“既然你爱得一塌糊涂,就算是男宠,就算要跟一群比年轻俊俏,比你才华横溢,比你能哄会骗的男人勾心斗角争宠,你也要忍辱负重呆在她身边赢得最后的胜利。” 袁一摇摇头又轻叹了声:“我是男人也是有尊严的,我做不到。她要么放下一切全心全意的爱我,要么大家一拍两散各自寻欢” 见话说到这份上,梅仁拧着眉一脸愁苦道:“就算我没什么眼力劲,可也能看得出,她不可能全心全意爱你。先不论那些围着她的那些俊俏少年郎,单说她为了争地盘拼势力,每天都要多少政事应酬要忙,她绝不可能把心思都花在跟你谈情说爱上。” 说着,梅仁很是嫌弃的打量了眼袁一:“在这方面倒是你要检讨下,自从你回了神都,整日无所事事的啃老本,真是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袁一冷笑道:“我异姓封王,家财万贯一百辈子都花不完,已经完全具备啃老本的资本,所以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梅仁竖起大拇指:“算你牛,的确有资格这么干可你想想,你每天都在斗鸡走狗混日子,可公主却拼了命的力争上游,你们之间就会产生差距,免不了被嫌弃。” 袁一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我们早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嫌弃她的,我混我的日子,有何相干我最讨厌这种争权夺利,天天算计来算计去的女人,我都想好了,以后我就找一个愿意陪我斗鸡走狗混日子的女人。” 梅仁摆了摆手:“哎呀,别说这种丧气话嘛说起来最近我因为职权之便,听到一些与公主有关的小道消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见梅仁竟同自己打起了官腔,袁一没好气道:“有屁快放” 梅仁警惕四下看了眼,才凑到袁一耳朵低语道:“我听说公主的野心很大,一直都谋求女承母 业,做有史以来独一份的皇太女,将来继承大周江山君临天下。” 对于李令月的野心袁一早已心知肚明,因而他听梅仁提到这茬,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始终一脸冷漠的听梅仁绘声绘色的说着:“你想想要是这些属实她做了女皇,你不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父仪天下的皇后。你是正宫那么生的孩子,孙子都能继承江山做皇帝,那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我与你手足情深,做做国舅爷当属实至名归。” 袁一哭笑不得:“父仪天下皇后正宫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亏你想得出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口无遮拦就算了,还敢妄议朝政,你有三头六臂也不会够砍啊” 听到他这顿吓唬,梅仁后怕的咽了咽口水,装腔作势的在嘴上拍了拍道:“袁哥教训得上,可就是管不住我这张嘴我心里但凡藏着一丁点秘密,就心痒难耐的想要说出来。” “是啊,你就是这毛病对了,今晚我跟你说得这些话,还有咱们见了妲己的事千万不要告诉公主。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走吧”袁一边说,边起身往外走。 梅仁愣了片刻,方才起身追上他的脚步,极为不理解的问道:“既然你们都分道扬镳了,为什么不能说你知道我这人最藏不住事,特别当有人嘱咐我千万不要说出来时,我心里就像有一万只跳蚤在蹦跶,恨不得立刻找人说出来。”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梅仁,问道:“会吗” 梅仁连连点头道:“会太会了。要是你能说出一个正当理由,让我当作守口如瓶的约束,说不定能把强烈想要说出来的愿望压一压。” “这样啊”袁一皱了皱眉,像是思量许久方才开口道:“我与公主虽然分道扬镳,可我还没找好下家,随时都有吃回头草的风险,要是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让她知道了,往后吃起回头草岂不是困难重重。再则,我瞧那妲己还挺有意思,反正现在闲着也闲着,正好逗她玩玩。公主应该对我还没死心,要是让她知道必定从中作梗,那我岂不是没得玩。” 在俩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如梦居,见袁一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梅仁满是错愕道:“这也太渣了吧你不是我认识那个纯情似水的袁哥了,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面对梅仁的难以置信,袁一则云淡风轻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很稀奇吗记住,千万不要告诉公主。” 说完,袁一扳鞍上马,骑着老白消失在暮色正浓的街道尽头。梅仁拧着眉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也转身扳鞍上马,他边扬鞭起行,嘴里边不住的嘟囔着:“不能说,千万不能说,” 不知不觉,身披迷蒙月色的梅仁来到府门前,他长长舒了口气:“哎,还好回府了,总算忍住了” 他自言自语说完,便牵着坐骑走上府前的台阶。梅仁敲了敲铜钉大门,门便“吱吱呀呀”的被打开,睡眼惺忪的门房看到梅仁,拱了拱手道:“梅统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梅仁见府里的门房换了一个陌生的男子,不由得愣了片刻,问道:“你谁啊郑伯呢” 一脸莫名其妙的门房正要答话,却看到寂静的街道上驶来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门房撇下梅仁一路小跑站在台阶下恭候马车的到来。 不多时,李令月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见此情形,梅仁心中一惊,嘴里嘟囔着:“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该不是听到什么风声,连夜杀过来找我求证吧我得把嘴巴看紧了” 梅仁正思量之时,李令月已经走上了台阶,梅仁一脸媚笑的迎了上去,拱了拱手道:“公主,这么晚驾临寒舍,不知所谓何事” 李令月停下脚步打量了眼梅仁,又凑近嗅了嗅道:“你喝酒了吧” 梅仁吓得魂不附体,不打自招的叽里呱啦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我和袁哥到如梦居喝了花酒,一个叫花魁的妲己瞄上了袁哥,甚至不惜自掏腰包请我和袁哥坐了雅间喝了好酒。袁哥和妲己相谈甚欢,妲己还一个劲的夸袁哥跟她失散多年的情郎就像是一个膜子里刻出来的。最过分的是,袁哥竟然觉得她很有趣,想要同她玩玩男女之间的小游戏,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这些告诉公主。” 在梅仁这番添油加醋之下,李令月心里的妒火窜起足有万丈高,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露出可怖的冷笑:“是吗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喝杯茶,好好聊聊。今晚发生的通通告诉本宫,一个字都不许遗漏,明白吗” 见到李令月这副阴深可怖之态,梅仁不禁打了个冷战,连连应承着:“明白。明白” 梅仁畏首畏尾的跟着李令月进到府中,因为怯于李令月威慑力梅仁将能说的不能说,全都巨细无遗且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梅仁不带喘气的将话说完,慌慌张张的拿起一旁的茶壶喝了一大口茶,垂着头瞄了眼身边一言不发的李令月,怯怯道:“公主,我都说完了。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好歹也骂几句,你这样不言不语也怪吓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3月2日。 请假理由:临时有事码字无望,请假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91、第三百九十一话 李令月冷冷说了声:“你可以走了。” “我走”梅仁皱了皱眉, 赔笑道:“公主可能气糊涂了, 这是我的府邸, 应该” 还没等梅仁说完, 李令月抬起手往门边指了指:“闭嘴,滚” 梅仁吓得一个激灵从座上站起,不敢再说什么,拔腿就往外跑。当他郁闷不已的来到府门外, 正痛骂李令月鸠占鹊巢之时, 抬头一瞧见府门的匾额上写着“太平公主府”几个烫金大字。 他这才回过神来,他一拍脑门:“瞧我这稀里糊涂的, 原来是找错门了, 还好有家能回,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说着,他一扫之前的郁闷,笑嘻嘻的上了马。可当他路过袁一府门前时, 一阵难以自抑的愧疚情绪涌上心头。 他勒住缰绳长长叹了口气, 对着紧闭府门躬身双手合十道:“袁哥对不住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就自求多福吧”说罢, 他一夹马腹消失在月色中。 等梅仁离开之后, 越想越来窝火的李令月,竟大动干戈的将屋里的能摔能砸的打了稀烂。最后,她拿起摆放在案几上的藏龙匣正要砸下,忽然屋外电闪雷鸣, 风雨大作,虚实相交的巧合再次乍现,让她暗暗一惊,不由得放下了藏龙匣。 她坐在一片狼藉的房里冷静了许久之后,吩咐丫鬟打扫了房间,点上了一支黄粱一梦便睡下。 等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却是那个悬着硕月的断崖边,她知道祖龙还在为那日的争执气恼,不愿意见自己。于是,她在崖边大喊道:“你这条恶龙,给我出来出来啊还敢再躲着我,信不信我挖了你的地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正在她声嘶力竭呼喊之时忽然地动山摇,她一个踉跄跌入了万丈深渊之中。在惊呼中她看到自己的身体穿过了重云雾霭,最后落向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 只听到一声巨响,她的身体重重的砸向大殿的房顶,砸出了一个窟窿眼,伴着屋顶的残瓦碎片她落到了富丽堂皇的大殿中。 感到浑身酸痛的她站起身,看到身穿衮冕之服的祖龙,正若无其事的坐在龙椅上看着奏折。 祖龙瞧见一身狼狈的李令月正气冲冲走上御阶,他放下奏折微笑道:“这惊天动地的,寡人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寡人的老相好令月来了啊” 李令月来到祖龙面前,气鼓鼓的质问道:“你存心让我受罪,让我难堪,对吧” 祖龙摇头:“你可是寡人捧在手心,嵌在心坎上的人,寡人怎么舍得让受罪。你这不辞辛劳的亲自送来门来,寡人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不如寡人亲手给你砸个核桃吃吧” 说着,祖龙向左右的太监吩咐道:“还不赶紧把寡人的传国玺拿来,寡人要砸个核桃给老相好吃。” 听到这话,太监真从一旁的藏龙匣里取出玉玺递给祖龙,祖龙也毫不含糊的从衣袖里抓出一把核桃,在龙案上逐一排开后用传国玺“梆梆梆”的砸开。 李令月冷眼旁观着祖龙的这般滑稽表演,眼见祖龙拿起砸好的核桃小心翼翼的剥去外壳,微笑着将核肉送到自己嘴边。她被这般温柔相待,憋了满肚子委屈的她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祖龙连忙起身将李令月揽到怀中,柔声哄得:“怎么了寡人不过是为你砸了几颗核桃而已,用不着感动成这样吧” 李令月忍不住向祖龙,哭诉起袁一种种的不是。祖龙安慰道:“寡人说句公道话,既然你不愿意嫁,他没有盼头,寻花问柳也是人之常情。你要是心有不甘,大不了把他追回来就好了,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李令月抹了把泪,没好气道:“你怎么句句都向着他他信誓旦旦的说没有我就活不下去,可这才半月时间,他把我就抛之脑后,恬不知耻的勾搭别的女人,还千叮咛万嘱咐梅仁别把这些丑事告诉我。他这么寡情薄幸,这么见异思迁,这么混蛋王八蛋,到头来还成了我的不是,还有没有天理” 他见李令月边情绪激动的说着,边凶狠的捶打着他,他也只好顺着话头骂道:“这样一说,这家伙还真够混蛋的这种下作的人不值得气坏了身子,别想这些了寡人带你去桃花林走走,散散心吧” 李令月依旧怒气未消:“他能见异思迁,我比他更能。我今天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你睡了,以消我心头之恨。” 听到这话,祖龙喜得抓耳挠腮道:“寡人没听错吧真要跟寡人睡” 李令月斩钉截铁道:“没错来吧”说着,她向祖龙勾了勾手指,祖龙便屁颠屁颠的跟她来到寝殿。 在龙榻前,李令月豪放的一把拽下祖龙的旒珠冠冕丢到一旁,又奔放的解开他的龙纹玉腰,大胆的脱去他玄色的十二章纹冕服。 正当李令月像拆粽子似的,一件又一件的脱去祖龙的衣袍,深感心累的李令月长长吐了口气,看着愣愣站在榻边的祖龙,没好气道:“告诉我,你究竟穿了多少层破玩意,让我心里有个底” 祖龙咬着手指头,极不自在的回答道:“这天子之服都是按着祖制来穿的,寡人也没辙。刚才寡 人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现在你被气得失去了常性,甚至还显露出兽性大发征兆,寡人要是真从了你,未免有些乘人之危,这次就算了吧” 说完,祖龙便躬身去捡被李令月扔得满地都是的衣袍,可李令月却毫不客气的一脚踩着衣袍以此阻止道:“你这是要反悔吗” 祖龙皱着眉摇摇头道:“寡人很愿意跟你缠绵温存,可寡人不想你做出后悔的事,明白吗” “不明白”李令月霸道一把扯着祖龙的衣领,凑近他郑重其事道:“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不会后悔。” “可是”祖龙还有再说些什么,李令月却打断道:“闭嘴,吻我” 祖龙机智的不再多言,深情的吻住了李令月。情到浓时,祖龙将李令月拦腰抱起放到了龙榻。 缠绵过后,他们柔情蜜意的相拥在一起,祖龙抚摩着李令月柔顺的秀发,撇嘴一笑道:“寡人从没想过你还有这样一面,真是让寡人大开眼界寡人觉得一切都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过激烈了。下次你若再有泄愤的需求,寡人极乐意效劳。” 李令月白了他一眼:“能不能别在我耳边叽里呱啦的,闭嘴让我静静” 祖龙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你这是过河拆桥吗你把寡人当什么了,用完就弃的暖床玩物啊” 李令月看了眼怏怏不乐的他,理直气壮:“不然呢” 祖龙眯眼上下打量着李令月,凶神恶煞道:“这还真够新鲜,只有寡人把女人暖床做玩物,还有从没见过哪个女人敢把寡人视为玩物。今日要是换作别的女人敢这么自以为是,寡人早就把她打进冷宫自生自灭了” 李令月冷冷一笑:“不喜欢啊反正我该干的都干了,也可以走了,别再来找我” 见李令月起身要走,祖龙慌得一把搂住她,收起满脸的凶相,赔笑道:“寡人好歹也是万乘之尊,被你羞辱至此,怎么着也得表明立场稍微挽回些颜面吧共赴巫山,你可是让寡人欲生欲死,寡人怎么会不喜欢。只要你高兴玩物就玩物,汪汪汪这样总行了吧” 祖龙舔着脸学狗叫,李令月被逗得扑哧一笑,可她还是吹毛求疵道:“你这可不像玩物,倒像是宠物。” 祖龙瘪了瘪嘴:“寡人做惯了威武不屈的暴君,一时半会还学不来嘛你就别挑剔了,将就着玩。咱们说好了,私底下才能这么玩,在人前还是要给寡人做足面子,寡人毕竟是名头很大的华夏祖龙。” 李令月倚在他怀里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祖龙又道:“话说回来,你急切要给他戴绿帽子的心情,寡人很能理解。可这里怎么说不过是梦境,你跟寡人缠绵可算不上绿帽子,最多不过是春梦一场。” 李令月点点头,直言道:“我知道,可至少能让我把心里的这口怒气给理顺。要是他真敢招惹那个叫妲己的狐狸精,玩什么男女之间的小游戏,我就给他一顶名副其实的绿帽子。” 祖龙抚摸着她的白皙的脸蛋,笑了笑道:“你不满足他的期望,又不许他通过别的途径满足,这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李令月皱眉沉默了片刻,轻叹了声:“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是还没有想清楚。或许,我太爱太爱他了,才会这么患得患失。我不笨怎么会看不懂,这些或许是他有意为之的欲擒故纵。可我还是会害怕,他发现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年轻貌美,温柔体贴,懂得相夫教子的女人。我害怕他耍的这些诡计,刚开始只是为了逼我就范,可到头来却戏假情真迷上了别的女人。我不是气,只是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92、第三百九十二话 听她把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说完, 祖龙皱着眉若有所思道:“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啊可你有没有想过, 你在寡人怀里一个劲的说有多爱另一个男人, 就不怕寡人吃醋吗” 李令月仰头看了眼祖龙, 见他一脸和颜悦色,根本不像吃醋的样子,李令月笑了笑道:“我瞧你这一脸不像是吃醋,倒像是欢喜。对于你和那混蛋的联系, 我一直都很混乱, 可经过今晚我大致可以猜到,若这世间真有宿命轮回, 你们之间的联系便是前世今生。” 对于, 李令月的猜测, 祖龙予以否认道:“瞎说。寡人和那袁什么来着,半点联系也没有。不过有点寡人觉得很匪夷所思,既然你觉得我们是前世今生, 那你用他的前世绿了他的今生, 你这是什么心态” 经过这番提醒, 李令月似乎也意思到这一点, 她蹙了蹙眉寻思道:“是啊若一切猜测成真的话, 这哪是报复, 简直就是便宜了那混蛋话说回来,你们不会存在某种感应吧毕竟,我见到你都是深更半夜,也就是说只有等那混蛋睡下, 你才能出来活动真是细思极恐啊” 李令月像发现大秘密似的一惊一乍着,可祖龙却出奇平静道:“你这不过是夜有所思,日有所梦罢了一切并非真实存在,都如梦如幻,何必执念于真假虚幻,人生如梦,梦如人生,梦既是醒,醒也是梦。” 祖龙看似莫名其妙的话语却有着极强的催眠作用,顿时李令月就困得不行,她打了哈欠靠在祖龙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李令月刚在梦中安稳的睡去,袁一则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酣睡中醒来,他睁开眼随着身体渐渐苏醒,他莫名觉得浑身酸痛,他皱着眉扭了扭手臂,喃喃自语:“他娘的,我的手臂怎么这么酸痛” 他站起身伸了懒腰,他撑着腰自言自语道:“我的腰怎么酸麻酸麻的,昨晚我明明没干什么,怎么会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他娘的,好奇怪啊我这腰酸背痛腿乏力的,难不成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看来我得好好补一补了。” 当有了这般忧虑,他忙不迭叫来丁管事吩咐了一声,丁管事不敢怠慢立刻出门替他张罗采买进补的食材。之后,他又像往常一般,在马厩里牵了老白前往马球苑。 他刚出府门,远远瞧见李令月的马车停在公主府前。他撇嘴一笑,赶紧拉着老白回到府中,吩咐看得一头雾水的门房关上府门。 他躲在府门后屏气凝神的细细听着,当阵阵急促的马蹄“哒哒”响起,他赶紧开门走到台阶下,骑上老白故意挡着李令月的座驾,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着。 马夫不好转道,只好勒了勒缰绳放慢速度跟在袁一身后缓慢行驶着。袁一知道李令月必定会先进宫的请安,虽然太初宫与马球苑不是一条道,可为了戏弄李令月,他故意改变行程也往太初宫去,还让老白越走越慢。 这时,在车中琢磨事情的李令月,发现马车一路都在缓慢行驶,她掀开车帘看了眼,见街道空旷并没有太多行人。她心里感到纳闷,便交代随行的丫鬟问问马夫怎么回事。 等丫鬟问过之后,马车故意扯着嗓子喊道:“回禀主子,前面有人悠悠荡荡的骑着马一直挡着奴才的道了,奴才不得已才会如此缓慢。” 李令月心情本就不太美丽,再听到这番话,心里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她沉着脸像身旁的丫鬟交代道:“你去告诉外面的那群饭桶,让他们把挡道的人赶开,若这么简单的事都要本宫教,他们可以卷铺盖走了。” 一直在骑马在车外保护着李令月的护卫队长,听到这番指桑骂槐,慌得连忙禀告道:“奴才失职,请主子息怒奴才瞧前面骑马的人像是定安王,奴才不敢惊扰,还请主子示下。” 李令月脸上的怒色顿散,她嘴角露出了一抹稍纵即逝的微笑,对于袁一的小心机她了然于心,她若针锋相对反倒如了袁一的意,她索性大度退让,要袁一自讨没趣 这般琢磨着,她便吩咐车夫先把马车靠边停会儿,等袁一走远了再起行。 袁一听觉很敏锐,见李令月的马车在街边停了下来,他皱着眉喃喃道:“我都已经这般挑衅了,可那争强好胜的臭丫头竟然不予理会,那岂不是没得玩不行,我要再挑衅挑衅,不把她惹毛绝不善罢甘休” 主意已定,他便四处观望寻找着合适的发难动机,他瞥见不远处有个卖馄饨的小摊,他微微一笑调转马头,边吩咐小贩来碗馄饨,边让老白打横拦在马车前。 不多时,小贩就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送到到袁一手中,高坐在马背上袁一边吃着馄饨,边同小贩家长里短着。 李令月虽坐在马车里,却对外面发生的种种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这样的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吩咐丫鬟下车让袁一挪条道给让马车走。 丫鬟下了马车,向躬身向袁一行了个礼,正要说明来意,却被袁一抢话道:“原来是公主府的雅墨姑娘啊,能在这儿遇见还够巧啊” 丫鬟见堂堂定安王不但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这么热情且亲切的同自己打招呼,她简直又惊又喜,全然把李令月的交代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用手指卷着鬓角的发丝,微微一笑道:“奴婢从没有把姓名告诉过王爷,王爷为何知道奴婢的姓名” 袁一笑了笑道:“这很简单。外面的人都说在公主身边办事最出挑,最得欢心的那个姑娘名叫雅墨,我见公主时常把你带在身边,我一琢磨便知道你一定是那位人人称赞的雅墨姑娘了。” 雅墨被哄得心花怒放,连忙道:“王爷过奖了,雅墨可没有王爷说得那么好。” 此时,独自坐在马车里的李令月,听着俩人的交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在心里骂骂咧咧道:“这混蛋王八蛋,还真是见缝插针连老娘的丫鬟都不放过。在老娘的眼皮子底下还打情骂俏起来了,真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赏他两巴掌,再把他剁碎喂狗” 她正气呼呼的要起身,可转念一想,袁一蹦跶得这么欢应该是在故意要惹毛自己,要是自己真现身教训他,那岂不是中了他的圈套。 等意识到这点,李令月瞬间冷静下来,她故意咳嗽了声以此警醒被袁一哄得心花怒放的雅墨。 原本晕乎乎的雅墨听到咳嗽声,如梦初醒猛的想起主子交代的事,她正要向袁一提出让道的事,却看到小贩笑盈盈的将两碗煮好的馄饨用托盘放着送到雅墨手中。 雅墨下意识地接过小贩手中的馄饨,一头雾水问道:“这是什么” 小贩抬手指了指袁一,笑道:“姑娘也太健忘了吧姑娘与这位爷说话时,这位爷吩咐小人煮两碗馄饨给姑娘,这位爷特意吩咐其中一碗不要葱花和胡椒,略微放些醋。” “啊”雅墨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段。 袁一向满脸问号的雅墨道:“馄饨就要趁热吃,尤其像这种皮薄馅足,汤汁鲜美的馄饨,更不能 错过。别客气,拿去吧告辞了” 说完,袁一调转马头离去,而雅墨则模模糊糊的点了点头,便捧着馄饨来到马车中。 她见了李令月捧上馄饨道:“主子,定安王让奴婢送来了两碗馄饨。” 李令月一脸不悦的骂道:“你是猪脑子吗本宫是让你去聊天吃馄饨的吗” 雅墨满是惶恐不安道:“奴婢该死奴婢这就把馄饨拿出去。” “拿出去干嘛” 雅墨自知惹恼了李令月,连大气都不敢出:“主子不喜欢,奴婢拿出去倒掉。” 李令月义正言辞的教训道:“倒掉岂不是浪费食物陛下一直教导身边的人要克勤克俭,本宫不能违背陛下的教诲,把馄饨拿来。” “是。”丫鬟点了点头,躬身呈上馄饨。 李令月很自然的捧起了没有葱花的那碗馄饨,并吩咐雅墨把另一碗馄饨也吃了。 等这一主一仆刚将馄饨吃完,小贩就在马车外询问道:“不知姑娘吃好了没有小人来收拾碗筷,顺便请姑娘结下账,刚才那位爷吃了一碗馄饨,连同姑娘的两碗馄饨,一共是十文钱。” 见此,李令月和雅墨面面相觑,李令月把手中的碗筷递给雅墨,低声道:“你问下怎么回事。” “是。主子。”雅墨应承着,来到车外向小贩问明情况,方才知道袁一吃完馄饨发现没有带银子,便将结账的事抛给了李令月。 雅墨并没有在意,很大度的从兜里掏出十个铜板打发了小贩,进了马车便将事情禀告给了李令月。 听完,李令月冷笑着咒骂道:“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混蛋,自己吃了东西,还让别人付钱这死吝啬鬼。” 雅墨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93、第三百九十三话 这几日, 李令月尽量不让袁一寻花问柳的那些破事给自己造成困扰。 她寻思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向自己证明, 任何人都不足以成为自己走向权利巅峰的绊脚石。即便 袁一做出再恶心龌龊的事, 自己都能充耳不闻。她的前半生一直都是爱情至上, 却半生都在为情 所困为情所苦。 近年来她一直有着这样的感悟,既然她在情路上走得疲惫不堪又伤痕累累,或许她该做出改变,选择走一条更为顺遂也得心应手的康庄大道, 那便是权利之路。 这种种道理感悟在她心中千回百转, 最终让她的理智与情感得以到达平衡。她不再浪费精力愁思她与袁一的感情最终是曲终人散,还是白头相守, 她想要让一切顺其自然, 不要再陷入患得患失的可悲境地。 她这样想也这么做了, 刚开始在她的端正心态下一切都风平浪静,白天忙碌于各种应酬政务之中,晚上则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原本从容又平静过着忙碌而充实的生活, 甚至一度将袁一抛之脑后, 可在这夜的雅集上, 她无意间听到旁座宾客, 窃窃私语着妲己的种种活色生香之态, 如何令他们蚀骨。 她脑子竟无端的浮现出袁一流连风尘的种种画面, 她心忽然焦灼刺痛起来,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可这样的缓解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她只好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口,却发现杯中不是酒,而是酸得掉牙的白醋。 她慌忙从袖中抽出绣帕,将嘴里含着的醋吐到帕上,她正要发作却看到筹办雅集的主家,匆匆忙忙的从座位上前,叫停了正载歌载舞的艺姬。 主家连连向在场的宾客躬身作揖道:“诸位大人真是对不住,家奴糊涂错以醋作酒宴客,请误饮过的大人多多包涵,而未饮过的大人暂且不要饮。我已经吩咐家奴做了些清爽可口的汤羹,待会儿就为诸位大人呈上,请诸位大人观赏舞蹈。” 主家退下后,艺姬再次登场为众人表演舞蹈。在座的众人不免议论纷纷起来,因为这样怪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而是接二连三的发生在神都各处的达官显贵的府邸。 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样的事并非家奴过失,而是原本在府里存放得好端端的酒莫名其妙就变成了酸不溜秋的醋。最为诡异的是,当酒开坛时还馥郁芬芳,可稍微放置一段时间后,酒的口感便犹如饮醋,可酒醇香却依旧。为了避免恐慌,遭遇这种情况的主家,都无一例外的将责任归咎于自己的家奴。 对于李令月而言,几乎回回都遇到这样酒变醋的怪事,她也感到很纳闷,她暗暗在心里猜测,这些显贵府邸拿来招待客人的都是佳酿珍藏,不可能是酒的品质出现问题才导致酒变酸。 更大的可能性有人故意为之,此人既然有能可通神的手段,还大胆包天的在他们头上动土,那为何只是做些这样无关痛痒的恶作剧,而是不是更为恶劣的投毒害人,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众人交头接耳的讨论过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都恐慌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都提议近段时间最好不要饮酒,也务必减少达官显贵间的集会,怕有人躲在暗中对他们这些高居庙堂的云端之士使坏,害了他们的性命。 因为众人都有这般顾虑,便越发如坐针毡起来,他们不免纷纷找了借口离开,雅集早早便散了。 晚间,李令月躺在榻上,当四周都陷入一片无声的寂静,那些关于妲己的话语又清晰的浮现在她脑海中,她不禁在心中描画起这位名满天下的花魁究竟有着如何蚀骨的美貌风姿。 李令月精通丹青,她将蚀骨美人的特质稍稍在脑海中一堆叠,便得到了一张清晰可见的面孔,可她正要再细细打量,那张面孔又变得模糊起来。 她披上衣裳从榻上起来,叫来值夜的丫鬟准备绘画之物,她一气呵成的将脑海中忽隐忽现的面孔画于纸上。 等画好之后,她将笔搁在砚台上,细细端详着画中人,颇感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心中寻思着:“妲己若真长这样,那还真称得上世间少有的尤物。” 这样想着,她指了指画中人,向身后的丫鬟问道:“你觉得,本宫比起她谁更貌美” 听到问话,丫鬟凑上前瞧瞧画,又看了看李令月,在心里琢磨了片刻,回话道:“自然是主子更甚一筹。” 李令月像是很满意这样的回答,她微微一笑却义正言辞道:“本宫要听实话。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丫鬟连连点头道:“奴婢不敢欺瞒主子,这的确是奴婢的真心话。” 李令月点点头:“是吗本宫倒觉得她是位世间少有的尤物,你倒说说看她到底哪里不如本宫,才会略逊一筹” 丫鬟又低头去瞅话,可老半天也没想出应答的话来。见此,李令月立马不高兴了:“倒是说话啊你说那些不是在哄着本宫玩吧” 听李令月冷言冷语的教训自己,丫鬟心里头一慌,指着画中人的过分丰腴的胸部,极为粗俗道:“她的大得离谱了,在奴婢家乡只有下了崽的牛婆子才有这么大的” “奶”李令月哭笑不得,对于这样粗俗的称谓,李令月简直下不去嘴:“那不叫奶那叫胸部。对于男人而言,胸足四两才能算得上尤物,本宫画的可不是一般的尤物,怎么也得画足八两,才能体现出蚀骨的姿态。” 丫鬟完全不懂李令月究竟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称是。李令月将画卷起,交给丫鬟道:“别在这里碍眼,把它扔进粪坑里去。” 丫鬟虽然不明白李令月此举的用意,可她按着吩咐接过画卷,告退而去。 经过这番折腾,李令月略微有些睡意,她回到软塌上睡下,她闭着眼喃喃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竟然敢跟老娘抢男人,老娘倒要见识见识你究竟有几斤几两” 说着,李令月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此时明月高悬,夜深人静,月辉笼罩下的定安王府显得格外寂静。袁一还未睡去,他独自坐在房中对着微微的烛火,正细细端详着一幅美人画卷。 只见画着的美人顾盼生辉又妖娆美艳,当他看到美人过分丰腴的酥胸,他不禁皱了皱眉:“八两我看这足足得有八斤,这臭丫头究竟对男人偏好究竟有什么误解。不过她画得还是挺妙的,我得好好收着,逮着机会再好好吓她一跳” 想到这儿,他满是欢乐的撇嘴一笑,小心翼翼的把画卷起,放到一旁的书柜中,而后拿起挂在床头的乌木剑,在院中练起剑来。 次日傍晚,他正在小酒馆里与几个在马球苑结识的球手喝酒聊天,忽然一个行色匆匆的男子走到袁一身边耳语了几句。 袁一嘴角扬起明媚的微笑,起身向众人拱了拱手道:“我在家附近的林子里刚布下的陷阱,眼看就逮着了好东西,我得亲自回去收网,先失陪了。” 众人见他有事要忙,也没有多做挽留,便放他离开。 等离了酒馆,袁一便喜滋滋的赶到如梦居收网。他先是找到管事的老鸨子,亮出重金要见妲己,可老鸨子却告诉他,妲己正在后院的雅阁中招呼贵客。 袁一装作极为失落忧愁的样子,轻叹了声:“原来是在见贵客啊,不知道是怎样的贵客” 老鸨拍了拍袁一,极为风情的一笑:“爷这么问就不懂事了,老婆子可不能透露贵客的姓名,爷 来得真不是时候” 听到老鸨尽给自己吃软钉子,袁一冷冷笑道:“不是时候老子逛个青楼,是不是还要选个黄道吉日” 老鸨继续软硬兼施的哄得道:“爷说得都对大爷们来这儿消遣都是为了找痛快,可老婆子说句不中听的,有多少王孙公子捧着千金万金要见咱们妲己一面,妲己都未必肯见。其实,即便今日没有这位贵客,爷也不一定能见到妲己。咱们如梦居可有不少容貌俊俏又水灵的姑娘,爷不妨把妲己的事搁一搁,先去看看可有中意的。” 袁一塞了足有二十两的银锭给老鸨子,态度坚决道:“见与不见那是妲己的事,你能做的事就是 替我传个话,说高人一等的高仁想要见她,如何” 老鸨攥了攥手中的银子,似乎已经动心,可还是免不了有些顾虑,她凑在袁一耳边低声道:“老婆子见爷是实在人,也不瞒爷了,今晚妲己姑娘见的是定安王。” 他心中一愣,皱了皱眉道:“定安王哪个定安王” 老鸨回话道:“这天底下还能有几个定安王,就是哪个素有战神之称的定安王。” 这时,他才回过神,在心中寻思着:“这臭丫头来这儿大摔醋坛子,还假借我的名义,胆子真够肥的她肯定没料到会被我逮个正着,这下有意思了”想着,他嘴角露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94、第三百九十四话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 老鸨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替他去雅阁传个话, 可见与不见还得看妲己的意思。 老鸨见袁一是生面孔又出手阔绰, 有心留住他这个金主, 便招呼两个姑娘陪袁一在大堂喝酒欣赏歌舞。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老鸨才起身往后院去。虽说是后院,却有奢豪府邸的排场规模,而其中的景观布置更是极为风雅怡人。 别致的亭台楼阁间遍栽着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 涓涓细流在其中蜿蜒而过, 堆叠的假山和喂养的锦鲤给一弯碧流的荷塘增添了无限雅趣。 这样清景无限的后院中,一半的地方是用以宴请贵客和举办雅集, 另一半则有着姑娘们的住所和训练才艺的地方。白日闲暇时, 姑娘们都聚在后院, 或是嬉笑玩闹,或是在为能在如梦居赢得一席之地而努力精进自己的才艺。 当夜幕降临,一盏盏用以照明的红灯笼挂上了树梢水泮, 檐下幽径, 原本藏没于黑夜里的清景, 便在一道道微明且朦胧灯光首尾相连的映照下得以重现, 相较于白日更添了几分迷离心醉。 这时, 活跃在后院的姑娘们便开始各司其职, 白日里洋溢着欢歌笑语的后院,也随着夜幕的来临渐渐安静清雅起来。 老鸨行色匆匆的穿过幽径,走过拱桥来到一所有着月洞门的小院。老鸨同院中伺候的几个奴婢说了几句话,便往妲己居住的雅阁去了。 在雅阁中, 陈设着百宝嵌箱柜,摆放着奇珍异宝饰物的房间里,李令月与妲己正相对坐在茶案边。 只见李令月正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金线绣宝相纹圆领袍,腰间系着紫金带,以白玉冠束发,她轻摇手中的折扇,全然一副浊世佳公子的俊俏模样。 而在坐在她对面的妲己则是烈焰红唇,梳着慵懒的坠马髻,穿着一身清凉的薄纱裙。 李令月见妲己将一盏清茶捧来,她便放下折扇,将茶捧过道:“来这儿前,我听说艳名远播的妲己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清高傲慢,从来不会轻易见客,为何唯独对我高看一看” 妲己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因为您是定安王,一个女人无法拒绝的男人。” 李令月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无法拒绝你是顾及我的权势,怕拒绝会吃不了兜着走吗” 妲己极为敷衍的回答道:“算是吧” “算是你连太平公主的入府娱客邀请都敢拒绝,为何会惧我的权势” 妲己蹙着眉沉思了片刻,忽然起身跪地俯首道:“民女该死 今日民女晨间的确有些抱恙,怕不周到扫公主娱客的兴致,才婉拒了公主的好意。眼下,民女喝了药身子略好些才敢待客,不曾想是公主微服而来,请公主饶恕民女不周之处。等民女身子大好,一定登门为公主娱客助兴。” 见被识破身份,李令月心里很不爽,问道:“你认识本宫” 妲己点点头:“公主贵人事忙可能忘了,在一年前,梁王的宴会上民女曾舞蹈娱客,当时公主就在座上。民女知道公主是名副其实的巾帼不让须眉,对公主一直仰慕崇敬,即便那日只是匆匆看了眼公主便已记忆深刻。方才公主进来时,民女便隐约看出些门道,等聊过之后,民女便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李令月早就把妲己当成了假想敌,还有什么比情敌臣服脚下求饶更让人心情舒畅呢 即便,李令月对于妲己手段高明的哄骗之法了然于心,可怎奈虚荣心却因此得到了大大满足。 她再低头看了眼伏地诚惶诚恐的妲己,原本憋了满肚子的妒恨顿时散了大半,嘴角露出一抹得意微笑,吩咐道:“别跪着了,平身吧” 妲己谢恩之后,垂首站在一旁,在李令月的吩咐下,才敢再次坐下。李令月问道:“说说看,既然不是因为权势,那是为何不能拒绝定安王” 妲己不仅懂得男人的心思,也懂得女人的心思。她知道自己想要免除这场无妄之灾,就必须向这个有备而来的女人面前示弱。 于是,她低眉顺眼的回话道:“想必描绘定安王如何神勇,如何痴情的故事集,公主也略看过些。不仅仅是那些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对坚贞不渝的爱情有美好的遐想,像民女这种辗转风尘,见惯寡情薄幸郎也会有那样的遐想。当遐想变成了现实,民女自然是欢呼雀跃的抓住这样的机会,以至于忽略了若定安王真有坚贞不渝之心,又如何会来招惹如民女这般艳名远播之人” 妲己的这番妄自菲薄深得李令月之心,她几乎脱口而出道:“你知道就好” 正在妲己惊诧李令月竟如此直白吐露心声之时,李令月急忙改口道:“本宫的意思是,你知道这样的遐想并不存在,以后就能走很多弯路。” 妲己像很受教的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老鸨来到房中,附在妲己小声道:“姑娘,在大堂一位称自己是高人一等的高仁,好说歹说非得见见姑娘。不知姑娘的意思是” 妲己似乎早就忘了这一茬,她在脑里寻思了片刻,嘀咕道:“高仁不就是那日穿破衣裳还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穷光蛋,当初把我贬得一文不值,现在又要来见我,原来是在玩这套把戏” 妲己的嘀咕声虽然很小,可李令月也略听个大概。她向来察人于微见,她见妲己嘴里虽不住的数落着,可脸上却难掩欢喜之色,像是对冒冒失失求见的人有所好感。 当有了这般了解,李令月将心里的算盘一打,极为慷慨道:“我也要走了,不妨把他请进来。” 老鸨见李令月发了话,可还是向妲己询问道:“那姑娘的意思是” 妲己知道李令月来这儿,不仅仅是为了今日她拒绝邀约,更重要的是李令月似乎把她当作了情敌。 可有几件事让她感到很纳闷,首先她听到的传闻是李令月与定安王是政敌,就在一年前李令月甚至不惜栽赃嫁祸要除掉定安王,可眼下李令月怎么会不惜纡尊降贵深入风尘之地给她一个下马威 其次,她从没见过这位传闻中定安王,怎么就被李令月当作情敌看待了莫非是有人瞎编乱造了一些关于她与定安王的流言蜚语,让李令月信以为真,才会有了今晚兴师问罪的戏码 妲己细细思量之后,觉得不妨顺着李令月的意思见了高仁,以此消除她的戒心。 主意已定,妲己便将暗藏在心里的欢喜,全都表露在脸上,她对老鸨道:“既然王爷都愿意成人之美,那见见也无妨,把他请进来吧” 见托付达成,老鸨心里自是欢喜,她向李令月道了声谢,便连忙出门去请袁一。可她没想到,刚推门便瞧见袁一站过道上,她慌得赶紧把门带上,颇为不悦低声教训起袁一:“不是让你在大堂等着吗怎么就不管不顾的往这儿来了,那些饭桶都不知道拦一下吗” 袁一装傻充愣故意大声道:“是吗莫非我理解错了可既然我来都来了,妲己姑娘也愿意见我,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那我先进去了。” 老鸨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袁一早已抢先一步走到门前。 李令月坐在房中,听到门外传来的说话声觉得很熟悉,再仔细一听,不由心中暗叫糟糕:“不好我说高仁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那混蛋的化名,当年那混蛋陪我微服前往扬州就用的这破名字。说来也是,想必只有像这样臭不要脸的混蛋才敢自诩为高人一等” 李令月正在心里骂骂咧咧时,袁一已经推门走了进来。李令月心中虽慌乱不已,可见惯风浪的她有着过硬的心理素质,得以将不安情绪完美的掩藏在波澜不惊的面孔下。 妲己本以为见袁一进来,李令月怎么也得识趣的离开,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李令月竟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没辙,妲己只好尴尬的起身将袁一请到身旁坐下后,不知如何言语的她愣愣坐着,思量着如何礼貌且周到的把李令月打发走。 在茶案边相对而坐的三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言语使得气氛尴尬到了极致。此时,正襟危坐的袁一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眼李令月,见她气定神闲没有半分慌乱之色。 袁一心中莫名不爽:“爷的,这臭丫头被我抓个显现,丢脸丢到家明明该恼羞成怒到炸毛,可眼下却装得跟没事人似的。这可不好玩,我得再招惹招惹她” 他在心里一盘算,看了眼呆坐着的妲己,微微一笑道:“你难不成想要我们就这样冷冷清清的在这儿坐一晚吧是不是忘了该把我介绍给这位贵客” 经过这番提醒,妲己方才意识到失了礼数脸哗然红了,她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袁一,向李令月介绍道:“这位是在神都捕衙任职的高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95、第三百九十五话 李令月转头打量了眼袁一, 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捕衙任职那必定是衙丞, 只有了不得的九品大员, 才能有底气来这种挥金如土的地方消遣。” 袁一笑着打哈哈道:“这兄台真是慧眼识珠, 知道在下有朝一日肯定会扶摇直上从捕役升任堂堂九品衙丞,借兄台吉言了” 李令月笑了笑:“说起来,我记得很多年前,也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捕役得罪了我, 恰好我又是个眼里揉不得不沙子的人, 最后我把那混蛋怎么来着这一时半会怎么就想不起了。” 听到李令月的这番话,妲己只以为是袁一傲慢的态度惹恼了李令月, 为了提醒李令月可是惹不起的主, 妲己慌忙向袁一介绍道:“高捕役, 我还没给你介绍,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定安王,她可 是威风八面的战神, 在战场上只要听到定安王的威名, 敌军就会吓得抱头鼠窜。” 妲己暗示让袁一收敛自己的高傲姿态, 可袁一却视而不见, 他皱眉打量着李令月, 语带轻视道:“她是定安王这么小一只瞧她这细胳膊细腿的, 恐怕拎马绳都嫌重,还能吓得敌军抱头鼠窜,深表怀疑。” 见他这么不知死活,妲己慌得抬脚去踹他, 却不小心踢到了对面坐着的李令月。 李令月冷冷看了眼妲己,没好气道:“你踢我干嘛” 妲己只好赔笑道:“民女不小心踢到王爷了吗真抱歉。民女本想提醒某些口无遮拦的人,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李令月脸上骤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她露出一抹足以令人胆战心寒的笑:“能用这种方式提醒,想必你们之间关系很亲密” 妲己看得心里直发毛正要辩解,却被袁一抢话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若不亲密又如何会在这儿撞见定安王说起来,既然定安王风度翩翩的把在下请进来,是不是也该大大方方的离开,以显示定安王会做人,更会知情识趣” 这番话如导火线般点燃了李令月满腹妒火,她低着头没有说话,缓缓抬手起抓着案沿。见李令月终于炸毛,袁一在心中呐喊:“掀桌子掀桌子掀桌子” 可令他失望的是李令月熊熊燃烧的怒火竟在瞬息之间趋于平静,只见李令月从容的抬起头看向袁一,笑了笑道:“成人之美是大发善心给的,不是恬不知耻要的我好意成全你们,而你却嫌我碍事,知道会得到什么结果吗” 他装作很认真的想了想,方才开口道:“难不成你要留下来陪我俩尬聊喝茶这不好吧” 李令月笑着点点头:“果然是个聪明人。” 一旁的妲己正一头雾水,完全摸不透他俩的交流方式,正暗暗的理清头绪头绪,李令月猛地转头投来一道犹如利箭般锐利的目光,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这天寒地冻的,你穿得这么单薄,都 不冷吗” 妲己笑着摇摇头:“王爷真会说笑,这秋高气爽如何会天寒地冻,我不冷多谢王爷记挂” 李令月脸色一阴:“嗯真不冷” 妲己连忙改口道:“王爷这么一说,民女觉得似乎是有些冷了,民女这就去换身衣裳,失陪一会儿。” 妲己起身之时,李令月又道:“你出门都不照镜子吗你的嘴唇红的就像抹了一圈猪血似的,这大晚上的也怕吓着人吗把它擦了” 妲己心里虽窝火,可怎奈面对是权倾朝野的太平公主,她只能如温顺的小绵羊的对于李令月百般苛责一一照办。 妲己离开后,坐在屋里的俩人没有搭理对方,只能无所事事的傻坐着,原本就不太和谐的气氛变得越发尴尬。 李令月为了打发无聊,拿起搁在茶案上的折扇把玩起来。而袁一为了尽其可能让李令月体会到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姿态,故意微微仰头望着房梁。 看了许久之后,觉得脖子有些乏了的他才移下视线,为了能有事可做他打量起房中的陈设,视线在房里转了一圈后,不知不觉落到了李令月把玩的折扇上。 只见她美如葱玉般的手时而开启折扇,时而闭合折扇,时而用指尖轻挑着折扇悬着的穗子。 这不过是李令月百无聊赖的小动作,可在袁一看来却美不胜收,他嘴角不自觉的勾勒出浅浅的微笑,视线再也移不开,他心里暗暗的想:“怎么忽然之间好想变成她手里的那把扇子。爷的就不能自尊自爱点,不能有那么点出息吗可话说回来,其实想想也无妨,反正没有人知道,不算丢脸。” 当成功说服自己后,他毫不犹豫的放下自尊自爱,开始了无限遐想,当想到美妙处,他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以至于让身旁的李令月窥见。 李令月蹙了蹙眉在心里嘀咕:“这混蛋盯着我的扇子傻笑什么这扇子很差劲吗还是扇面画很滑稽不至于吧” 一头雾水的李令月为了找出袁一的笑点,便甩开折扇细细端详起来。与此同时,袁一痴痴的视线也随着李令月的动作,一下子被拽了起来猝不及防便撞上了李令月满是困惑的眼神。 四目相接,李令月将袁一笑中的猥琐之意尽收眼底。见被逮了个正着,袁一在心中暗叫糟糕,他徜徉遐想海洋中的好心情,顿时变成了做贼心虚的窘迫不堪。 他正寻思着如何巧妙的移开视线替自己挽尊之时,却看到李令月嘴角撇出一抹轻蔑的笑意,眼神越发咄咄逼人起来。 这时,他分明没瞧见李令月张嘴说话,却隐隐听到耳边响起李令月冷嘲热讽的声音:“这没脸的混蛋在看什么该不会是偷瞄老娘的玉手吧” 正在袁一感到困惑以为自己出现幻听时,却看到李令月颇有几分惺惺作态的伸手缓缓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浅浅的喝了口又慢慢的将茶盏放下。 这使得她素手的美态淋漓尽致的展现在袁一面前,如此,他方才意识到曾在安西都护府出现的心意相通的情形又再次重现。 当意识到这点,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心语:“爷的,这臭丫头明知道我在偷瞄她,还不怀好意的挑逗我,这夜深人静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令月莫名听到他的心语,也隐约意识到心意相通这回事。她也心语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不是心知肚明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见李令月这般自以为是,袁一在心里冷笑:“跪下来求你请你搞清楚一件事,是我毫不留恋的弃你而去,我已经能完全放下过去,开始马不停蹄的寻欢作乐,还需要求你干嘛倒是你追来这儿赶跑我的新欢,搅黄我的好事,究竟图个啥” 面对诸多质疑李令月面不改色,心语:“我这个人很爱干净,怎么说你也是我喜欢过的东西,就算被我厌弃扔到一旁,我也无法容忍别的女人立马就捡来用。所以从今天起在这一年时间,倘若你洁身自好,那大家便能好聚好散,若你非要寻欢作乐,玩什么男女间的小游戏,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对于李令月的强盗逻辑,袁一心里及不痛快:“你这是让我守节吗凭什么啊我可是大男人才不会这么窝囊” 李令月直接撂下狠话:“就凭老娘是太平公主你敢惹我不痛快,我不仅能让你身败名裂,还能 让你招惹来的女人死无全尸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你以为随便威逼恐吓几句,我就会乖乖的被你牵着鼻子吗” 李令月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王法我李令月就是王法我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你要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大可以试试。” 袁一满是无奈的轻叹了声:“你不满足我,又不允许我通过别的途径满足,未免也太霸道了吧不如这样,在这一年之中,从今晚开始只要我有需要你随时满足我,一年之后我们互不干涉,再各自寻欢如何” 听到这番话,李令月在心里寻思:“这屁话听着好耳熟,貌似那晚祖龙也说过来着。” 袁一立马警觉起来,他原本柔情似水的眼神立马变得锐利如刀锋:“那晚,是那晚祖龙又是哪个王八羔子李令月,你这臭婆娘最好一桩桩一件件交代清楚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共计三天 请假理由:工作上突然接到一个大任务,需要折腾几天,码字无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96、第三百九十六话 见袁一妒意满满, 李令月心里痛快又得意:“他呀我的下家, 不用你管不过话说回来, 我跟他要是能成, 说不准就没闲心管你的这些破事,你就能马不停蹄的寻欢作乐了。我要是你就在府里烧香拜佛,希望我跟他能成。” 见李令月一脸春风得意,袁一简直恨得牙痒痒, 可他隐隐觉得正因为李令月太过显摆, 反倒让她话中的真实性大大打折扣。意识到这点,他便试着移开视线, 看看能否切断他们之间的心意相通。 等做完这些后, 他便要试探方法是否奏效, 他心语:“好吧,现在是时候承认我跟梅仁有一腿了,所以你和谁好, 我都不在乎。” 试探过后, 他再聚精会神的去感受, 却却没有捕捉到那些以奇怪方式传递来的话语声。他在心里嘀咕:“这可是她最兴趣的话题, 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不多嘴调侃几句这么看来, 只要我们没有眼神接触,就能切断心意相通,一定是这样,摸清门道事情就好办了。” 他暗自庆幸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他在心里寻思:“趁着现在,我要好好理清头绪。一天十二个时辰,九个心腹情报探子分三路昼夜盯梢,我可把这臭丫头监视的滴水不漏,一直以来她虽然晚归可都恪守妇道,没有半分越轨行为。所以那祖龙是什么玩意无所谓了,我已经布着天罗地网在严防死守,任何苗头不对绝逃不过我的眼睛。就算真有什么,我大不了费些功夫就搅黄再打断那王八蛋的狗腿,看往后谁还敢碰我的女人” 他理清头绪后,他满腹妒意顿散,他从容不迫的抬起视线看向李令月,微微一笑心语道:“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我祝福你们。” 李令月不甘示弱:“承蒙吉言。刚才我想了想你的话,认识到自己的确太霸道了,觉得你的提议有很多可行之处,如果你坚持的话,我或许”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感受着李令月的心声,却没想到心痒痒的等到了关键处却戛然而止,他倍感焦急的皱了皱眉,眼神满是期待的注视着李令月:“或许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李令月娇羞一笑,心语:“这般难以启齿的话,怎么能让人家再说第二遍就按约定的时间,地点,怎么样” “时间地点那是什么”完全没摸到风向的袁一拧着眉陷入了无端思索中:“什么时候又约定过” 李令月表现得极为失落:“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是很想愿意,可至少得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想被卖了还替你数钱。或者说,你这是故意下套诓我”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方才想了想,你说得很有道理,既然走到这步田地与其不清不楚,还不如互不干涉,各自寻欢对大家都好。” 见到李令月前后矛盾的态度,袁一越发一头雾水,他又慌忙移开视线,整理头绪:“这死女人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她脑子究竟在什么我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她这是在暗示在不谈感情的基础上,愿意跟我男欢女爱直到我满意为止。” “她把我当什么了,我才不要那种毫无意义的欢爱,我要的是纯粹的爱,每晚都能抱着她幽兰又柔软的娇躯入眠,每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睁开眼就能看到她娇柔的美躯体睡卧在我怎么越想越心痒痒的,甚至还有那么些把持不住的躁热” “一定是我想的方式不对,我要纯粹的爱,纯粹的爱爷的夜深人静又共处一室,她还心怀鬼胎的不停用各种明示暗示挑逗我,怎么可能纯粹看来只能靠我坚定的意志力牢牢的把持住,别落入这死女人的圈套。” 想到这儿,他信心满满的点了点,他抬起视线看到李令月正不甚妖娆的伸出纤纤玉指,提起茶壶往自己的茶盏里倒着茶,又妩媚的翘着兰花将茶盏端起朱唇轻启细细喝着。 这原本只是寻常的动作,可在本就想入非非的袁一眼里却是风月无边。 他咽了咽口水又舔了舔嘴唇,痴痴地望着李令月,脱口而出道:“我愿意。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想卖就把我卖了吧,就算是数钱我也不介意。” 李令月一直用眼神与他交流着,忽然听到安静的屋子里突然蹦出这么句话。李令月放下茶盏,一脸蒙圈的看着他:“什么你在说什么” 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的袁一间回过神,对于自己的恬不知耻忽然间竟生了自尊自爱之心,他明明尴尬得脸红耳赤,却还端着坐怀不乱的姿态装傻充愣:“本王有说什么公主真是本王见过最自以为是的女人,既然用这样拙劣的手段与一个视自己为无物的人搭话” 对于袁一的拒不认账,李令月满不在乎的微微笑道:“好吧,算我自作多情了。” 说完,她从容的移开视线,继续喝起茶来。 袁一总算松了口气,在心里暗自庆幸道:“好险,好险不能再想入非非让这臭丫头看扁,这种关键时期就算不能是美色当前不为所动的真君子,也要装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把自己吊起来卖,才最要吸引力。” 正在他颇感得意自以为高明处时,李令月从摆出在茶案上的水果篮里拿来一个桔子,用纤手细细的剥了皮再掰了一瓣饱满橙黄的橘肉放进嘴里一咬,怎料桔子的汁水太足飞溅到了袁一棱角分明的脸上。 袁一忽然感到脸上一凉,将视线转向身旁的李令月,见她纤纤玉指正握着被咬了一半的橘肉,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原本的心如止水骤然又变回了暗流涌动。 此时此刻,虽然表明上他一脸风平浪静,可暗地里作为伪君子的理智与作为色胚的情感开始激烈碰撞,最后两者找到的平衡点便是呆如木鸡的痴望着李令月。 对于自己的过失,李令月颇感抱歉的蹙了蹙眉,而后凑近指了指他脸颊上沾到汁水:“我不是故意的,要擦一擦吗” 她柔美的话语伴着幽香的气息,让袁一感到阵阵头晕目眩,他不得不移开视线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心里寻思:“瞧她这架势是非得把我搞到手,才肯善罢甘休吗我才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男人,我得狠狠的拒绝,让她摔个大跟头,让她知道这天底下不是一句太平公主,就能任她为所欲为的。” 痛下决心之后,他抬起视线正要来一番慷慨陈词,却遭遇李令月动情的双眸,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却被李令月抢先道:“怎么,生气了啊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别这么小心眼嘛” 听到这番娇嗔,袁一方才建立起的决心,又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放弃无谓的挣扎随波逐流。他看着不过咫尺之距的李令月,一字一顿道:“没错,我就是这么小心眼。” 说完,他抓起李令月的手,将李令月吃剩的那一半橘肉塞到自己嘴里,边咀嚼着,边不住点头:“嗯,这桔子真够香甜可口。这回咱们才算扯平了。” 见袁一向前进了步,李令月却故作姿态的向后退了步,只见她甩开袁一的手,冷冷道:“在别人手里抢吃过的东西,该说你恶心,还是无耻” 袁一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在我看来这叫情趣,你一再的引诱我,不就是想要我知情识趣吗我明明如你所愿,你又变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欲拒还迎” 李令月唇齿相讥道:“你出门都不照镜子吗我有这么饥不择食引诱你这种货色还欲拒还迎,你的臆想症这么严重,该找个大夫好好瞧瞧脑子里究竟有什么毛病” 袁一轻叹了声:“我是有病可不是脑子里,而是心里头的病,至于病根我也很清楚,全因为一个若即若离又阴晴不定,明明离不开我又总要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始乱终弃的坏女人给惹出来的。能医我这病的方子,恐怕只有彻彻底底的离了这坏女人才能好,可我就是犯贱宁愿病死,也不愿意被医好。” 李令月低头沉默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道:“这么一说,她的确像是坏人。可既然这么在意她,为何还要来寻花问柳为何不能顺着她的意思,给她一点时间想清楚一切呢” 袁一皱了皱眉,露出极为牵强的笑意道:“我是个有需求的男人,寻花问柳不过是人之常情。至于,为什么不能顺着她的意思,那是因为我怕所谓的一点时间会是一辈子,她都无法在我和权利之间选择其一。” 李令月又低头沉默许久,意味深长道:“原来你知道我的顾虑可你却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再次沦为只能依附别人的深宅女人,这些年我来往于侯门深宅,见惯也听惯了那些盛宠时能够朝朝暮暮,厌弃后却只闻新人笑。” “同样,我也穿梭于达官显贵的雅集中,早已看穿男人耍的那套人前恩爱,人后放荡的把戏。正因为这些耳目濡染,让我懂得一个再显赫,再骄傲的女人一旦被男人圈养在深宅,只有精于一种智慧才能安稳幸福的度过余生,那种智慧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很讽刺,却是不争的事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97、第三百九十七话 见她字字见血痛贬着深宅女人一直守望着的幸福, 可袁一却忙不迭的保证道:“我与他们不同, 我” 还没等他说完, 李令月就抬了抬手打断道:“不同那我跟你举个例子, 薛绍。他对我的爱,对我的包容,对我的牺牲可以说无以复加,可与此同时, 却不妨碍他跟别的女人搞到一块。甚至那个女人还跑来我跟前, 借着悔过的名义大说特说她和薛绍之间的床笫之欢。你能想象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下朝之后先同那个叫曦曦的青楼女子幽会过后, 再装得若无其事的回到府中。” “你能想象, 在薛绍寿辰那个青楼女子曾混进府中, 把自己当作寿礼送给他,而他竟然半推半就的接受了,若我没记错他们缠绵之时, 我正不辞辛劳的亲自给他准备寿宴” 当李令月神情极为平静将不堪往事娓娓道来, 可袁一却越听越窝火, 他气愤的一拍茶案:“这王八羔子还真够龌蹉早知道抽他都算轻的, 就该把这王八羔子阉了, 那才痛快” 李令月似乎有些惊讶, 她眉梢一挑问道:“你曾对他动过手难道薛绍不忠,你早就知道了。” 袁一满是心疼的看着李令月,长长叹了口气又微微点了点头:“是啊,我早就知道了。” 原本神情平静的李令月突然间勃然大怒, 她伸手朝袁一脸上挥去,袁一下意识的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皱着眉满脸无辜道:“你这是干什么不忠的薛绍,你打我干嘛” 李令月的眼眶顿时红了,她恨恨的说着:“你这混蛋王八蛋明知道他背叛我,伤害我却无动于衷,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袁一慌忙解释道:“我哪有无动于衷,我狠狠的教训了他,让他改过自新,好好跟你过日子。” 李令月摇着头道:“不,你不应该这样做。你明知道那些幸福只是自欺欺人的假象,你就该拆穿他,然后抛弃一切带我离开。而不是放纵他将我推向另一个无法回头的深渊。” 他神情黯然的垂着头,许久后方才声音低沉道:“你难道忘了,当年我在你心目中只是个无耻的混蛋,就算我拆穿薛绍,就算我毫不犹豫的放下一切,可你真能跟我走吗同样,我也无法确定经过五年的相濡以沫,你是否爱上了薛绍,又否完全放下了我这个混蛋” 说到这儿,他抬起视线看着面前默默垂泪的李令月,柔声细语道:“正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我才不敢去揭穿,毁掉你的幸福。当时我觉得薛绍本性并不坏,对你的爱也毋庸置疑,他之所以会犯错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只要有人给他提个醒,他绝对能够浪子回头金不换。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以为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可到头来却得到最坏的结果。”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擦去眼泪,将脸侧到一旁不再搭理袁一。 许久后,袁一轻声安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是你还觉得我做错了,若是能让你消气,大不 了让你打一巴掌。” 听到这话,李令月毫不客气的扭头,抬手朝袁一挥来,他稍侧身让李令月扑了个空。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张牙舞爪的李令月,不快道:“平时看你挺能左右逢源,莫非这会儿就看不 出我这不过是客气,你还真下得了手啊” “虚伪”李令月冷冷丢下两个字,便站起身来要走。 袁一仰头看着她,微微一笑道:“我愿意。” 见他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句,李令月一头雾水:“愿意什么” 他撇嘴一笑,提醒道:“不能说第二遍的约定,关乎时间地点。先说好,自从上过当后,我便意识到你那些秀色可餐的邀约最后都成了货不对板,所以时间,地点由我来定。” 李令月蹙着眉打量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人有毛病吧,胡说八道什么” 袁一冷笑了声:“拒不认账对吧怎么每回都玩这种套路,就不能来点新鲜的吗既然如此,那 之前咱们约定的都不算数。我决定了,要留在这儿跟妲己共度” 李令月不以为然道:“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他一本正经的调侃道:“那我就不是完璧之身,变得不干净不整齐,这都无所谓” 李令月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既然你非得这般纠缠不休,那么我承认方才的确琢磨过,要同你来场马球对阵。” “我就说嘛不过,怎么变成了马球对阵” 李令月没有回答他的疑惑,而是自顾自的继续道:“我在府里养了一支马球队,本领很好就是没什么名头。在神都马球圈向来存在很严重的歧视行为,越是没名气的球队越是没有顶尖球队愿意与之对阵。我需要借着与你的对阵,让我的马球队一战成名,在人前大显威风。” 袁一笑了笑道:“太平公主这买卖做得还真够精明,要是赢了就能让你的球队从无名之辈晋升顶尖行列,然后你就能借着马球技艺切磋的机会,大搞政治生意。就算是输了,也能落得一个跟定安王打过马球的美名。真可谓是稳赚不赔啊” 见他把自己的分析得头头是道,李令月也开诚布公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没错,我就是这么市侩。你要是不愿意,我绝不会强人所难。” 他也在心里打了自己的小算盘,经过一轮仔细的评估核算,他发现这笔买卖只要加上一个前提条件,便能有利可图。他撇嘴一笑,提议道:“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李令月很干脆:“说。” 他抬起一指:“我要你也参与其中,与我对阵。” 李令月蹙了蹙眉:“你应该知道,我对马球一窍不通。况且,马球极为消耗体力和耐力,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跟你们这群大老爷们打马球,你不是故意让我给自己球队拖后腿吗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正在俩人说话间,妲己礼貌的敲了敲门,方才走了进来。 袁一道:“这样一说的确不公平,不如让她也加入进来,这样不就算得上势均力敌”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刚走到房中的妲己。 妲己一脸茫然的看着俩人:“加入什么我吗” 李令月不知道袁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在心里寻思片刻,答应道:“好就这么办。若是我赢了,我要你把从安西都护府带回来的那名厨子给我。” 袁一笑了笑:“这还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好,若是你赢了,我就把那名厨子让给你。既然成了对赌,那我也要一件东西。” “你要什么” 他摸着下巴,皱了皱眉道:“我要我要事出突然,我不像某人早就有惦记上的东西,所以我得再想想。” 李令月摇头道:“不行。必须现在就说出来。” 他装作很认真的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要是赢了就从你的公主府随便取一件合用的物件,除你之外,怎么样” 李令月几乎没有多想,欣然应许道:“好。” 说完,她看了眼呆在门边不知所措的妲己,道:“她是赌约的见证人。” 袁一点点头:“只能是这样了。” 此时,妲己已经利用离开的时间,好好梳理了自称高仁的捕役与一手遮天的太平公主究竟存在怎样的联系。 她思来想去,最后在心里的得到一个令她感到很惊讶的答案,高仁极有可能是太平公主的男宠,而高仁所说的富贵朋友指的就是太平公主。 不难发现他们之间是存在真感情,可之后太平公主移情别恋,或者脚踏两只船,定安王成了新欢,而高仁则失宠变成旧爱。高仁不甘心自然要挽回失礼局面,才会利用女人的善妒之心,想再次引起太平公主的注意。 之前这些只是妲己的猜测,可眼下回到屋里,听到他们的谈话,妲己便越发肯定自己猜测。 可为了进一步证实,她趁着话题正转向自己的当口,问道:“我离开不过半柱香时间,高捕役和公主就聊得这么投缘,莫非两位是旧相识” 李令月将视线转向妲己,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她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迈开脚步走到袁一身边,开口道 :“算是吧他曾经是本宫的手下,因为犯了些错误,本宫就把他给革职了。突然在这里遇到,这才多久的光景他就年老色衰得让本宫差点没能认出了。无论如何,有一点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很能干的人。” 李令月色彩斑斓的一语双关,让袁一简直听蒙了,他扭过头看向李令月,诚惶诚恐的问道:“能干你确定” 李令月表示肯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别谦虚。本宫先告辞了。” 见李令月要走,还晕乎乎的袁一注意点竟然是她落在茶案上的折扇,他慌忙拿起折扇,叫住她道:“你的折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98、第三百九十八话 李令月没有回头, 只是慷慨的说了句:“赏给你了。” 见先是被夸奖, 又是得了意外之财, 这可让袁一可高兴坏了, 他捧着折扇痴痴一笑,忙不迭的将折扇收进衣袖里。 等他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发现坐到对面的妲己正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他连忙收敛起一脸窃喜, 然后端起一贯的严肃深沉姿态:“刚才你也听到了, 需要你配合我们打场马球,你开个价。” 妲己冷嘲热讽道:“你在我跟前可是摆足了高姿态, 可一见到金主立马就现了原形。刚才真没拿面镜子让你照照, 你那献媚嘴脸活像一条哈巴狗。” 袁一皱了皱眉:“金主你说什么, 我怎么就听不懂。” 妲己直言不讳道:“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她暗示的那么明显, 我要是还猜不到你是她的男 宠, 那我这些年就算是白混了。” 袁一哭笑不得, 他不屑于解释:“随你怎么想, 我包你一个月要多少银子, 开个价。” 妲己冷笑道:“你也太自以为是吧多少王孙贵胄捧着千金万金登门要见我, 我都不屑一顾。你一个区区的捕役竟然大言不惭的要包我一个月,就算我真开价,你又能付得起吗” 见妲己完全一副不配合的姿态,袁一在心里嘀咕:“妲己这个情敌好像很对臭丫头的胃口, 那臭丫头原本对我不闻不问,可等我利用妲己制造了四面楚歌的假象,她就立马坐不住披甲上阵杀过来了。要是妲己不玩,那马球对阵的乐趣岂不是大打折扣,这可不行既然妲己硬的不吃,不如来点软的试试” 主意已定,他没有回答妲己的问题,而是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用深邃的眼神打量着妲己。许久后,妲己实在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他笑了笑:“名满天下的花魁,对待客人就这么粗鲁吗” 妲己白了他一眼,气呼呼道:“我没耐心在这里跟你绕圈子,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傻得被你利用,成为你重拾太平公主欢心的棋子,所以不要再白费口舌了。” 见心思被拆穿,袁一也不气不恼,他依旧从容自若道:“你是我见过最冰雪聪明的女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获得她的欢心吗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 袁一知道女人有个的弱点,那便是漂亮的女人最喜欢被夸聪明,而聪明的女人则喜欢被夸漂亮。 显然,妲己对他的不显山露水又极为真诚的夸赞心里很受落,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依旧冷 言冷语:“这还用猜吗虽然太平公主在朝廷有着极大的权利,虽有很多云端之士依附于她,为她效力可大多事情只能在暗中操作,无法在明面上发号施令。” “因为太平公主存在于朝廷的特殊性,因而他们之间有的不过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隐形从属关系,决不可能放到台面上挑明。既然你曾是他的手下,那么极有可能你曾在公主府当过护卫。你就利用这个机会想要飞上枝头,岂料你们之间的身份太过悬殊,凤凰没当成却成了上不了台面的山鸡。” 说到这儿,妲己打量了眼袁一,满是嫌弃道:“不是我说你,堂堂七尺男儿什么不好做,非要做权贵的男宠,还被嫌弃年老色衰,真是白瞎了这英气逼人的脸蛋和伟岸的好身材。” 袁一见竟沦落到被一个青楼女子嫌弃数落,他在心里哭笑不得:“年老色衰就听到了,夸我能干怎么就没有听到话说回来,新婚之夜就那么一次,何以见得我能干难道是我想歪了怎么可能,她都暗示的那么明显。我知道了,这话不是说给我听,而是说给妲己听的,我怎么就这么迟钝无论如何,我总算是体会到被争风吃醋,被争来抢去的感觉原来这么过瘾” 想到这儿,他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此时,妲己见他受了数落,竟还能笑得出来,没好气的骂道:“你还能有点羞耻心吗我这是在骂你,不是在夸你,亏你还笑得出来。” 听到这通不留情面的叫骂声,袁一方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气急败坏的妲己,笑了笑道:“你身在 风尘,而我想要飞上枝头,咱们可是半斤八两,你这么气愤不平的数落我,惋惜之情溢于言表,难不成还想劝我从良” 妲己轻叹了声:“是啊就算名满天下的花魁又如何,在别人眼中我依旧是被轻视唾弃的风尘女子,没有资格说你什么。可我走这条路没得选,我从小被拐卖辗转于风尘之地,即便得一位贵人的资助,拥有了这间梦寐以求的如梦居,算是得到自由之身,可最后我还是选择留在这儿,继续做取悦男人的青楼女子,知道为什么吗” 见袁一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妲己冷笑道:“我太天真了,怎么会指望你们这些欢客懂得我的艰难困苦。或许在你们看来,我这样做无非是自甘作贱罢了” 袁一摇摇头,满是怜悯的看着神情哀戚的妲己,吐露道:“天地之大,却无容身之所。这才是你留下来的理由。我在捕衙见过这样一个人,他年轻时恶贯满盈却罪不至死,他在捕衙大牢里被关了将近三十年,出狱时已是一个将近花甲之年的糟老头。” “可让我们意想不到是,这个老头被释放没过几天又犯事被抓了进来。衙丞见这老头年事已高,这些年在狱中表现一直很良好,这回犯事也不过是抢了小贩的几个钱,就决定关押几天,就把老头放出去。原本同谁都唠上磕的老头,这次回牢里去出奇的安静。” “当时我出于好奇,闲来无事就到狱中找他聊天,不管我说什么事,他都不愿搭理我。直到我准备离开时,他才哽咽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已经不比当年,犯不了大案了时至今日,我仍旧记忆犹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399、第三百九十九话 听他讲述到这儿, 妲己不禁蹙了蹙眉, 寻思道:“他都已经是一把年纪的老头, 怎么还想着要犯大案在大牢关了这么多年, 还没能改过自新,这莫非所谓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袁一没有正面回答妲己的困惑,而是感慨的叹了口气,继续自己的话题:“在他被释放的前一晚, 他便用衣裤相结挂在牢房的透气窗上自缢而亡。” 听到这样的结局, 妲己颇为惊诧的问道:“他为什么要自缢而亡就因为犯不了大案,觉得丢脸” 袁一又摇了摇头:“因为他也逃不开天地之大, 却无容身之所的心结。一个人若心中自由, 即便生陷囹圄也是自由的。一个人若心有枷锁, 就算生在辽阔草原,无边苍穹也难得自由。” 妲己心中的困惑顿时解开,她蹙眉沉思了许久, 方才意味深长道:“一个曾经恶贯满盈的罪犯, 就算为他的恶行付出了代价, 也接受了惩罚, 在罪罚相互抵消之后, 可在世人眼中他依旧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罪犯。” “没有人愿意大发慈悲给罪犯一个糊口的差事, 没有人敢同一个罪犯成为邻里和睦相处,更没有亲人愿意接纳一个令他们蒙羞的罪犯。最可怕是这个罪犯,已经成了垂垂老矣的糟老头,他与世隔绝了几十年后, 他才发现自己早被世俗所抛弃,唯一能接纳能他,供他终老之所只要牢狱。可连牢狱都抛弃他,在这世间他就再无容身之所。他之所以要自缢于狱中,不过是落叶归根罢了” 她嘴里虽说着罪犯可悲可叹的命运,可心里头却在替同病相怜的自己惋惜。说到最后,她不禁泪如雨下。 袁一很能体会妲己心中的苦痛,他没多说什么,只是从袖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妲己,算是安慰。妲己也心领神会的接过手帕,默默替自己擦去眼角的泪痕。 他们相对沉默许久后,妲己再次打开话匣子:“之前,我对你讨得太平公主欢心地目的很清楚,可经过这番谈话,我突然间迷茫起来。你有高瞻远瞩的眼界,也有深邃豁达的思想,不该是一个只顾追名逐利而放弃自尊自爱的人。相反,你更像是一个有着丰富经历,体验过世间的富贵荣华,可如今只愿笑看云卷云舒的隐士。” 袁一笑道:“在这一生中,别人往我身上贴的雅词别号有很多,却从来没有人以隐士形容过我。这乍一听也挺赏心悦目。” 妲己以手托腮打量着面前沉稳而从容的袁一,微微笑道:“我以为自己阅尽千帆,早已经把你们这些臭男人看得透透的了。哪曾想却遇到了你这样,像是一本智慧丰富又引人细读的好书,又像是一坛酒香馥郁惹人沉醉的好酒。如你这样的品质上乘的老男人,才是女人的心头好,你该迷倒 过不少女人,就连太平公主也难以幸免。” 袁一极为介意道:“什么老男人我很老吗” 妲己上下打量了眼袁一,风情一笑:“在我这里三十出头的男人都可以称之为老,莫非你只是显老。” 袁一满心的不快顿消,他点点头:“三十出头,我还可以接受,可我不喜欢老男人这词,明白吗” 妲己识趣的笑了笑点:“你是客人,我职责是取悦你,要是不喜欢大不了就不这么叫了。顺便问一句,你是不是真很能干” 说着,妲己竟翘起脚尖在茶案底下,暗暗撩拨袁一。 袁一将腿移开,低头往茶案下看了眼,提醒道:“我只是想让你帮忙打马球,没有别的意思。你这样撩我,就不怕太平公主知道了把你剥皮抽筋” 妲己暗送秋波:“我不说,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之前我只是觉得你有些顺眼,可方才听了那些故事让我敞开心扉之后,我发现有那么些喜欢你了。喜欢却名花有主的男人,最能激起女人的好胜心,要是再能来点坐怀不乱,那简直是女人眼中的尤物。” 面前妲己猛烈的追求攻势,袁一从容不迫道:“听你这口气,我有些弄不明白,我们俩究竟谁是花魁。如果说那个罪犯的故事是我现编的,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喜欢就能回到顺眼” 妲己笑了笑:“能现编出这一段暗暗契合我人生际遇的故事,足以证明你对我这样的风尘女子足够了解,也充分尊重。正因为有了这两个前提,你才能将故事中悲天悯人之心展现得淋漓尽致。若是如此,那对你的喜欢还得更上一个台阶。” 他一摊手,满是无奈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辙了。既然你有这么强烈的争强好胜之心,那与太平公主的马球对阵,你一定会参与其中” 妲己点点头:“我可以答应。不过我有个条件。” 他稍稍犹豫了片刻,方才问道:“什么条件” “要是太平公主嫌你年老色衰,一脚把你踹了。你就来做我的男宠,至于价钱随你开,我都付得起,怎么样” 他知道妲己在找台阶下的同时再狠狠的调戏自己一把,他也用自嘲的口吻说道:“到那时如果我还干这行当,那又何妨” 说着,他起身道:“明天马球苑见,我会派人来这儿接你。先告辞了。” 他转身走到门边,正要推门而去,听到妲己问道:“若你不是一个追名逐利的男宠,那极有可能 是一个人傻情深的捕役” 他摇摇头,意味深长:“无论我是谁,最终地目的不过是想要留住一个女人的男人。” 妲己轻叹了声:“你要是喜欢的是别的女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可那是高贵的太平公主,即便她对你有感情,你们之间也不会好结果。她的良配始终只是像定安王这样的权臣。我可以帮你,可我更想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听到这话,他头一次庆幸自己位列权臣之列,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说了声“谢谢”便走了出去。 此时,在奢华雅致的房中只剩下妲己静静的望着灯火出神,她不由得站起身,走到窗边眺望那个渐渐消失在撩人月色尽头的身影,她心中泛起阵阵难以言喻的滋味,像是空落落的,又像是酸涩微甜。 她从袖中抽出方才袁一给的手帕,陷入一阵无端的深思。她把手帕收回袖中之时,看到不远处走 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蹙了蹙眉,喃喃自语道:“梁王。这么晚他怎么来了” 在梁王武三思走近雅阁之时,她的困惑在瞬息之间全都变成了浮于表面的欢喜。当武三思来到房中,妲己连忙上前行礼,武三思一把将她扶住:“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多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00、第四百话 武三思边微笑着同妲己说着话, 边拉着妲己的手往摆放在屋中一角的罗汉软榻边走。武三思在罗汉榻上坐下, 也顺势将妲己拉到自己膝上坐着, 俩人耳鬓厮磨的说了许久情话。 这时, 正把玩着妲己发丝的武三思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问起:“方才进院子时,我正好瞧见定安王从你的雅阁出来,他时常来这儿吗” 妲己蹙了蹙眉, 摇头道:“定安王今晚我倒是见过自称定安王的太平公主, 你不是眼拙得连公主都认错吧还是有人向你通风报信,说我今晚见了定安王, 你跑来争风吃醋” 说着, 妲己娇俏的捏了捏武三思的鼻子, 附在他耳边细语道:“你要真这么在乎人家,就该把人家带回去,而不是把人家困在这儿做望夫石, 人家望穿秋水也盼不到你来这儿走一遭。” 武三思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想把你带回府中好好伺候我, 可现在正是陛下遴选储君的关键时期, 我那没出息的兄弟武承嗣, 本来最希望替武家继承大任, 可怎奈他偏要把自己作死, 现在武家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人便是我。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即便是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成为被别人攻击的把柄,我可不能掉以轻心。” 妲己顺着他心思, 给他灌汤:“有朝一日你继承大统,君临天下,那你可要封我做妃子,让我宠冠后宫。” 武三思抬手掐了掐她的下巴,喜笑颜开道:“若真有那么一天,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妲己用手指了指他的心:“你可不能光嘴上说,可要把这些承若记在心里。” 武三思笑了笑:“那是自然。可在此之前,我想要你替我办件事。” “什么事” “在如今的储君角逐中,谁能得到定安王的支持,谁就能赢得最大的赢面。我一直想要把定安王 拉到我的麾下,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你替我搞定他,你要什么我都兑现给你。” 见武三思死揪着定安王这件事,妲己感到很苦恼:“我听说定安王回神都一月有余,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是想帮你达成所愿,可我总得有接近的机会才成。” 武三思笑道:“我跟太平公主交道颇深,不可能认错。更何况太平公主身姿纤瘦婀娜,而从你这儿走出来的男人壮硕伟岸。就算灯光晦暗,这男人女人我还是懂得分辨的。” 听到武三思说得这般肯定,妲己也在心里泛起了嘀咕,她让武三思描绘定安王的样貌,她这才知道,高仁与定安王原来是同一个人。 她心中又惊又喜之时,武三思又问题:“你方才太平公主来找过你她一个女人跑来这种风尘之地干什么” 她便把事情的原委告知了武三思。 武三思听罢,冷笑道:“她原来是惦记上了定安王这女人明面上向着我们武家人,你是不知道她那些屁话说得多动情,那些破事做得有多漂亮。可在暗地里却挖空心思的跟我们争这抢那现在还野心勃勃的想要做什么皇太女,要是让她使美人拉拢到定安王,那以后在朝廷就没我的立足之地了” 看着气呼呼的武三思,妲己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平公主真有传闻中的那么阴狠毒辣吗” 武三思点点头:“传闻只是冰山一角。她佛口蛇心又不折手段,不管是什么,只要她想得到的东西,就会没有底线,不讲道德的弄到手。说句灭自己威风的话,她若不是个女儿身,以她的手段和头脑,这大周江山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见武三思把李令月说得这么可怕,妲己不禁打了个寒颤,怯怯道:“我去拉拢定安王,岂不是和太平公主作对,她要是知道了,以她的狠毒不会把我碎尸万段啊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武三思沉默了片刻,柔声游说道:“我知道做这些很凶险,不过我答应你事成之后,我立马就把你娶进府,让你做我的侧妃,怎么样” 妲己很清醒:“我一个风尘女子,又如何做得了堂堂梁王的侧妃。你这不是在哄我玩吗” 武三思信誓旦旦的承若道:“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法子。就算太平公主是九头鸟,你不是也有九窍玲珑心吗难不成还怕斗不过她” 妲己见事已至此,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应承道:“好吧,我试试万一我身先士卒,你得以侧妃的名义把我风光大葬。” 见总算哄得美人点头答应,武三思喜不自胜道:“别说这种丧气话嘛我对你可是信心十足。我得给你提个醒,别看这定安王有着盖世英雄的耀眼光环,可我曾听武承嗣说过他与定安王的一些逸事,发现他这人看上去刚正不阿就像三国时的关羽,可骨子里却放荡好淫胜似刚愎自用的吕布。你要把他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拿下,就得学学貂蝉。” 听到这番提醒,妲己在心里头琢磨:“我们谈论是同一个人吗我也算阅人无数,不可能看走眼啊他要真放荡好淫,刚才我调戏他时,他早就扑过来了,不可能表现那么无动于衷。反之,若他真是如梁王所说,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连我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他就太可怕了不过,越是矛盾重重就越是引人入胜。” 想到这儿,妲己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恰好被武三思看到,他颇感不悦的问道:“你在笑什么你该不会也像貂蝉那样最后也对吕布假戏真做了吧” 妲己心中一慌,却很好的将不安掩盖在风情万种的笑靥下,她伸出纤臂绕过武三思的脖子,朱唇微微的贴着他的耳垂,悄声道:“你这冤家,口口声声说有多爱我,可这转眼就狠心地把我往别人床上送,换做别的女人早就跟翻脸了。要不是你有恩于我,而我也足够爱你,我才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妲己这番巧妙的表忠心,让武三思听着很受用,他撇嘴一笑将妲己搂到怀里,边放肆的亲吻着她,边海誓山盟的说着各种保证。 正在他一个侧身将妲己放倒在罗汉榻上,轻解罗裙之时,妲己却咳嗽了几声。他看着妲己,关切的问道:“怎么了着凉了吗” 妲己伸手无限娇媚的勾着他的脖子,风情一笑道:“不碍事咳咳咳咳” 武三思在心里掂量了片刻,只好悬崖勒马将妲己抱起送她到床上躺下。 他体贴的给妲己盖好被子,嘱咐她好好休息之后,又让在院里伺候的丫鬟请大夫来给妲己看看。 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武三思方才离去。 与此同时,袁一已经回到了定安王府,他边拿出袖中的折扇把玩,边往住处去。当他走进正院,看着夜空的疏星弦月,看着寂静无声的庭院,看着月下冷冷清清的花草树木,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他低头缓步走到房前,他推开门正要提腿跨进门槛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皱着眉嘀咕道:“要不去看看好” 说着,他微笑着点点头,将折扇收进袖中迈起快脚步出了院子,而后如轻盈的飞燕般纵身而起,穿庭过院来到了李令月的住处。 他先是趴在房顶上,细细的听着房中的动静,当他听到从内堂传来微微的水声,他咽了咽口水:“那臭丫头正在沐浴我真搞不懂,她怎么每天都要沐浴,不嫌麻烦吗害我每次都要挣扎许久,才能悬崖勒马做到非礼勿视”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身体却很诚实的爬到了李令月沐浴的位置。他听着越发清晰的水声,他不 禁浮想联翩起来。想着想着,他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贼笑,喃喃自语道:“哇喔这景色还真是美不胜收。我三更半夜趴在别人屋顶上,遐想这些有的没的,是不是太过猥琐了” 当意识到自己的不道德,他轻叹了声从屋顶坐起,自言自语着:“明明已经痛下决心,要把偷窥的恶行改掉,可怎么越想改就越上瘾。不如这样,今晚我就把能偷窥的不能偷窥的全都看个遍,从今往后就不再做这些让人不耻的事了” 说着,他自我认同的点了点头,微笑着搓了搓手正要去揭开瓦片,他又犹豫的将手收了回来,皱着眉很是苦恼:“这三更半夜的偷窥人洗澡,跟那些下作的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要是让人知 道,我这脸该往那里搁还是算了吧” 在一番矛盾挣扎过后,发现自己有色心没色胆的袁一站起身,走到屋檐边正要纵身跃下,他刚抬脚可又觉得怅然若失。 他交着嘴唇琢磨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就这样走,恐怕这一晚都别睡得着。她可不是别的女人,我们可是拜堂成过亲的夫妻更何况,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是要再做夫妻的。做丈夫的偷窥妻子,怎么是猥琐,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情趣今晚就当提前预支作为丈夫的权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01、第四百零一话 他说服自己后, 兴冲冲的回到原来的位置趴在屋顶上揭开瓦片, 正要从投出光亮的窟窿眼偷窥房中景象时, 强烈的羞耻心又猝不及防的冒了出来。 他从屋顶上坐起, 从兜里掏出一枚铜钱:“正面就继续,背面就离开。” 说着,他将铜钱抛到半空中,而后用手背将铜钱接住, 他凑近一看, 满是失落道:“背面爷的,三次为准。” 在他不断修改规则之后, 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他将铜钱收进兜里, 抬头看了眼繁星闪闪的天空, 微微一笑:“既然天意如此,那我就放纵一回又何妨。” 他搓了搓手,露出一脸猥琐的笑俯身凑近透出光亮的窟窿眼, 看到香肩半露的李令月坐在水雾袅袅的浴桶中, 她神情放松的靠着浴桶正闭目养神。 这时, 从房外走来一个丫鬟, 她先是用指尖试了试水温, 而后向李令月请示道:“主子, 这水不怎么暖了,要不要再加些热水” 李令月缓缓睁开眼看了眼丫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是。”丫鬟领命去到房外,差遣了几名小丫鬟提着两桶热水回到房中。 她们先将李令月从浴桶中扶起, 将她赤裸的身子披上一条浴巾,以作保暖之用。最后,等水温调试后,几个丫鬟又替李令月把浴巾拿去,把她扶进了浴桶中。 李令月半躺在浴桶里,刚闭上眼想要舒服的泡上一会儿,突然感到额心一凉,像是有水滴从屋顶落下。她睁开眼,抬手满往额心摸了摸,觉得黏糊糊的再凑近一看竟是一片猩红色。 她心中暗暗诧异,为了进一步求证,她将手指凑到鼻前一闻,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吓得脊背一直,愣了片刻理清思绪后,她利索的拿过一旁的浴巾裹上,正要大声呼喊抓刺客时,听到屋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是“咻”的一声,像是有个重物从房顶落下,重重砸到了窗下的花圃中。 在这样一番动静之后,守在院里的小黑狗“汪汪汪”的狂叫起来。惊动了在院外巡逻的护院,他们奔到屋前询问李令月是否安好。 李令月将掉以轻心的护院好好教训了一顿后,下令在府中搜查刺客的行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护院领命而去后,李令月已经换上了寝衣,她坐在梳妆台前边用犀角梳整理着自己的发丝,边在心里琢磨着究竟是谁派了这么个蠢货行刺自己 正在她想得出神时,小黑狗屋外扒着窗子哼哼唧唧的叫唤着。李令月微微一笑起身推开窗子,她拍了拍小黑狗肥嘟嘟的大脑袋,轻声道:“你这是来关心我吗我没事,那个笨贼非但没伤到我,还把自己摔得够呛” 说到这儿,她又不禁寻思道:“话说回来,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想要置我于死地,却舍不得花大价钱请个脑子够用的刺客。或许,我把那些政敌中的吝啬鬼全都拎出来,好好的调查一遍,兴许就能找到始作俑者” 她嘀嘀咕咕的说着,借着月光瞥见花圃中有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她敏锐的直觉感到这件东西兴许跟刺客有个,她向小黑狗发号施令道:“高寿,把那个东西给我叼来。” 小黑狗一转头窜向前,在花圃来嗅了嗅便咬起一块形似腰牌的东西,送到了李令月手边。李令月心中暗喜,她拿起腰牌走到烛火下仔细一看,却看到镀金腰牌上面刻着定安王几个字。 她看得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她喃喃自语道:“袁一竟然是他他摸我这儿干嘛” 为了解答心中的困惑,她决定绕着案发现场走一遭。她先围着浴桶转了圈,然后又抬头看了眼房梁,最后,她让丫鬟搬来把长梯爬到了屋顶上。 她小心翼翼的踩着“哐当”作响的瓦片,亦步亦趋的来到了内堂的位置。她借着月光看到一处的瓦片被揭开,她慢悠悠的俯身朝透着光亮的窟窿眼看了看,发现正好对着自己沐浴的地方。 她起身时,无意间摸到瓦上挂着的一块衣料,她将其捡起,借着月光瞧了瞧,发现这块料子同袁一今日所穿的衣裳的料子是一模一样的。 真相已然揭晓,她愤愤不平的喃喃道:“瞧这王八蛋平日里人模狗样的,竟然暗戳戳的潜入公主府偷窥我沐浴,还下作到流鼻血我可不能吃这哑巴夸,我要小惩大诫让这王八蛋长长记性。” 说着,李令月脸上露出一抹阴谋深重的微笑。 这时,袁一正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慌慌张张的逃窜回了定安王府。惊魂未定的他回到屋里,忙不迭的关好门插上门闩。 而后翻箱倒柜的找来手帕堵住鼻子止血,又换下沾染了血污的衣袍,再用裹布牢牢包好丢弃到了后巷,洗干净手和脸。等小心翼翼的抹去一切犯罪痕迹后,他方才松了口气,走到床边一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睡得正熟的袁一紧紧的攥着被子,他眉梢不住挑动,嘴角抽搐了几下,像是正深陷在噩梦的泥潭里。 他语带惊恐的呓语着:“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令月,听我解释,我不是那样的人真是头一遭,我可以对天发誓” “好我原谅” 他满脸的惊恐顿时变成了欢喜,他喃喃着:“原谅我,真的吗太好了可是令月声音听着怪怪的,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好像梅仁”袁一猛地的睁开眼,见梅仁正翘着脚坐在床边。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坐起身骂骂咧咧道:“他娘的,天还没亮就你这小混蛋就跑来这儿找抽啊今天老子有事要忙,没空伺候你,滚滚滚” 梅仁一脸狐疑的打量着他,问道:“刚才你做噩梦不停的求饶,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吓得就像一只掉了毛的鹌鹑” 他先是做贼心虚的避开梅仁目光,而后理直气壮的否认道:“噩梦笑话我可是连阎罗王见了都怕得抖三抖的人,还会做噩梦吗你这小混蛋别在这儿没事找事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梅仁从兜里掏出一封朝廷派发的公文,扔到袁一面前没好气道:“你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袁一拿起公文看了看,装作很惊讶道:“咦,施琅被朝廷升任了神兵将军,品级还跟你一般大小,这还真够让人意外你这是迫不及待来给我传喜讯的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02、第四百零二话 梅仁指着袁一恨恨道:“你少给我装疯卖傻了别在这儿装意外, 装无辜了要不是你在背后搞风搞雨, 那脑子里缺根筋的小白脸, 会以这种拔苗助长方式火速升迁就跟那窜天猴似的你究竟揣着什么阴谋阳谋赶紧吐出来” 他全然不把梅仁的质疑当回事, 他边挪到床边穿着革靴,边不紧不慢地打起官腔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可以没那么大能耐。朝廷委派官员自然有他的章法,你要是不喜欢朝廷的安排, 大可以参朝廷一本啊” 梅仁一脸不痛快道:“你当我是猪脑子啊参朝廷不就是参陛下有眼无珠, 弄了这么只碍事的窜天猴来膈应我” 他侧着脸看了眼说得愤愤不平的梅仁,严肃道:“有眼无珠你还真会用词, 估摸这词够你全家老小死百八十回了。” 梅仁装模作样的打了打嘴巴, 赔笑道:“袁哥教训的是, 我这人就是口无遮拦,这毛病我一定改” 俩人说话间,袁一已经穿好衣袍, 传来丫鬟伺候完洗漱后, 他和梅仁开始用早膳。梅仁笑嘻嘻的问袁一:“袁哥, 你待会要去哪儿不如也捎上我一起吧” 袁一放下手中的鳜鱼粥, 看着一脸殷勤套近乎的梅仁, 问道:“今天可不是休值的日子, 你不用去神兵司应卯吗” 梅仁长长叹了口气:“别提了。别看神兵司的名头很响,可真进了里面,才知道那里就是个闲得出鸟的清水衙门。每天能处理的事务,无非是喝茶, 看书,画乌龟。刚才开始我磕着瓜子看着故事集,还挺有滋有味的。可时间久了,就闲得发腻想要找点事情做。所以,不管你乐不乐意,反正我是赖上你了” 袁一正要说话,丫鬟捧着一碗汤送到袁一面前:“主子,您的汤熬好了。” 梅仁凑近闻了闻,问道:“这大早上你就开小灶给自己熬汤,你都喝的是什么玩意,闻着味道还挺香醇的。” 袁一摇摇头:“这是我吩咐丁管事给我弄的养生汤,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来。每天来上这么一大碗,感觉身子暖暖的浑身是劲,应该是好东西。” 说着,他将汤捧起正要喝,梅仁却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这汤很好喝吗” 他皱了皱眉:“我这不是还没喝,怎么知道好不好喝。” “哦,那你喝。待会记得给我留一口,让我也来尝尝鲜。” “真是服了你”他一脸无奈的将补汤递给梅仁:“给你喝吧” 梅仁喜不自胜的端起汤,“咕噜咕噜”的就喝了个见底,他边空碗递回给丫鬟,边夸赞道:“这养生汤的味道还真不赖。这刚下肚浑身就暖烘烘的。” 说着,他向丫鬟问道:“这汤是你熬的,应该知道这汤里都有些什么名堂吧说来给我听听,回去了也让暖香弄给我喝。” 丫鬟脸刷的红了,支支吾吾道:“这这这好说,梅爷还是去问丁管事吧” 说完,丫鬟捧着碗忙不迭的跑开了。 正巧,丁管事正往这儿来,他先向袁一行了个礼,又跟梅仁问了声好,方才将正事禀告道:“主子,一位名叫施琅还自称是您的近侍官的后生,正在府外求见。” 见施琅来了深感冤家路狭的梅仁冷哼了声:“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往后我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到了神兵司好就夹着尾巴好好做人” 袁一泼冷水道:“你们的品级可是一般大小,仔细算起来应该是平起平坐才对你怎么会是他的顶头上司” 梅仁反驳道:“先来后到,懂不懂” 袁一耸了耸肩:“好吧,你开心就好” 丁管事经过他俩的这番交谈,知道施琅的确是袁一熟识之人,便躬身向袁一道:“既然主子和梅爷都认识这位施公子,那奴才这就去把他请进来。” 袁一点点头:“去吧” 丁管事迈步正要离去,梅仁拦住他问道:“我正好要问问你,每天给袁哥熬的那一大碗养生汤,都是些什么名堂味道还挺正,我想回府里也弄着喝喝。” 丁管事如实相告道:“也没什么。无非是一些虎鞭,鹿鞭,老参之类的补药。” 梅仁愣了片刻,转头看向袁一,眯眼上下打量着他:“你这独守空闺的喝那么多壮阳干嘛还是,你偷偷的干什么心虚又肾虚的事这难道就是噩梦的根源” 袁一那曾想丁管事竟会错意,把自己的补身子理解成了其它意思。他尴尬的无言以对,只能将锅甩给丁管事:“我不是让你随便熬些当归党参,补补气血吗你怎么自作主张加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丁管事连忙见风使舵道:“原来主子是气血不足,奴才真是蠢笨如猪,怎么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请主子恕罪” 他一摆手:“罢了。你去把客人请进来吧” “是。”丁管事领命而去。 不多时,施琅就被丁管事带到了袁一面前。袁一微笑着与他拉家常,问他回去的这段时间可见了漂亮表妹,可有同爹解开了心结。 施琅把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袁一,见袁一与施琅热切交谈着,干坐一旁的梅仁却醋意大发,他气急败坏的一摆案桌,吼道:“够了你有表妹有爹了不起啊,好像谁没有似的别在这儿瞎炫耀了,我和袁哥还有事要办,你从哪来就滚哪儿去” 施琅不知这好端端的梅仁怎么火气这么大,他愣了片刻,想起出门前爹曾教导自己往后要到神都做官一定要懂得“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的为人处世之道。 当想起爹说得这番金玉良言,施琅又在心里琢磨:“这梅统领向来心眼小,又爱刁难人,他大发脾气肯定是嫌我只顾着和王爷说话,没有给他赔笑脸塞礼物,才会借题发挥赶巧我从家乡带来了不少土特产,正放在包袱里,正好送他一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03、第四百零三话 等施琅理清思绪, 他微笑着向梅仁拱手抱拳道:“梅统领好, 施琅见过梅统领。” 梅仁冷冷道:“刚才你已经打过招呼了, 不需要再多此一举了。” 施琅就算热脸贴了冷屁股, 也依旧笑盈盈的:“梅统领,我来时特意从家乡带来了不少好东西,本来是要专程到府上拜望送给梅统领的,现在赶巧在这儿遇到梅统领, 就献上我预备的薄礼还请梅将军笑纳” 施琅边说着, 便解下包袱去拿礼物。 见施琅对自己有是哄又是抬,梅仁满腹的牢骚顿散, 他脸上有了些笑意:“这一年不见, 没想到你是越发礼貌周到了, 不错年轻人嘛,最重要的是看清形势,懂得那些人比你精明能干, 更要懂得那些人是无可取代的, 不要想着跟他争这抢那的, 要放低姿态虚心向他求教, 对他还有敬畏之心, 明白吗” “明白, 明白”施琅边连连点头应承着,边从包袱拿出两条咸鱼双手递给梅仁,笑道:“梅统领,咸鱼” 梅仁先是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然后又听到施琅这么一说,他转头便瞧见面前搁着两条黑不溜秋,散发着阵阵异味的咸鱼。 梅仁以为施琅故意讥讽自己,顿时火冒三丈道:“咸鱼你这是骂谁啊” 说着,梅仁窜的一下站起身,指着施琅的鼻子骂道:“我看你是咸鱼,你全家都是咸鱼” 施琅被梅仁泼妇骂街的架势吓得连连后退,他害怕的咽了咽口水,怯怯的问道:“梅统领,您不喜欢咸鱼啊” 梅仁骂骂咧咧道:“你是猪脑子啊谁会给朝廷三品大员送咸鱼你明摆不是咒我吗” 施琅皱了皱眉,一脸无辜道:“咒你梅统领是不是想多了。我们家乡的臭咸鱼可是远近驰名,多少人托人情来买,都买不到这么正宗的好货这臭咸鱼闻着臭,吃着那叫一个香,可不比那些鲍参翅肚差。梅统领拿回去吃完以后再发牢骚也不迟嘛” 梅仁越听越火大,他一把揪着施琅的衣领,吼道:“吃你个大头鬼你这是在骂我不识货,还是以为我没吃过鲍参翅肚,就拿这么条破玩意挖苦我” 梅仁和施琅吵得不可开交,袁一则优哉游哉的吃着早点。一旁的丫鬟见俩人越吵越凶,便低声向袁一问道:“主子,奴婢见梅爷火气这么大,他们会不会打起来主子不去劝劝吗” 袁一放下手中的筷子,笑道:“你认识梅仁的日子也不短了,难道还不了解他的厉害仅限于打嘴仗,要是别人真要同他干架,他立马就会怂成了鹌鹑。所以啊,哪怕是吵上一天一夜,他们也绝不可能动手。” 丫鬟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等填饱肚子之后,袁一让丫鬟沏了壶好茶又摆上茶点,饶有兴趣的看着俩人斗嘴。 看到兴起处,他不禁在心里品评起来:“啧啧,这一嘴太狠了。嗯,还击得漂亮这俩词还能串在一起这么用,杀伤力巨大啊不得不说,这样的生活才叫乐无边嘛真不枉我把他们凑到一块,我要的就是这效果” 袁一正惬意的沉浸在他们的斗嘴的欢乐中时,丁管事走到屋里低声禀报道:“主子,骠骑将军求见。” 袁一皱着眉在心里掂量了片刻,发话道:“你随便找个借口,把他打发走” “这恐怕事情是这样,这骠骑将军来这儿找过主子好几回,可每回都扑了个空,今天要是再不见,恐怕要得罪人了。主子不如耐着性子见见” 袁一深感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把他请进来。” “是。奴才这就去。”丁管事应承着,看了眼在屋里吵得正欢的俩人,小声建议道:“不如主子移步到前院去” 袁一摇摇头:“不必了。待会他们就会安静如鸡了。” 丁管事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便转身去请骠骑将军。 袁一不紧不慢的喝完手中的那盏茶,而后摆足架势一拍案几喝道:“够了你们要是这么喜欢斗,就别在这儿像娘们似的吵吵囔囔拿出点爷们的样子,到院里去那里刀枪棍棒打一应俱全,痛痛快快的打一场,要是出了人命我来扛” 听到他这么一喝,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俩人顿时面面相觑。 梅仁暗暗的打了眼面前的施琅,在心里嘀咕:“这小白脸可是龙精虎猛的年纪,论武力和气魄他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可他精力旺盛,我要是把他大卸八块,应该要费不少力气。那多累人啊我向来懒散惯了,已经做不了这种高强度的体力活了可要是放下尊严跟他言归于好,就会简单很多就这么办” 梅仁在心里打定主意,得理不饶人的怒色在转瞬之间变成了谦卑和逊的笑意。他像是向袁一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还是袁哥有见识。知道亲朋好友就该相敬如宾,知道同僚之间就该和睦相处不应该为了一些小事伤了和气。” 袁一摇摇头,一脸不配合道:“我可没这么说。” 梅仁摆了摆手,赔笑道:“袁哥莫谦虚莫谦虚正因为有了你的谆谆教诲,我们才能友敬互 爱,携手一起为朝廷效力,为百姓造福” 说着,他还表示友好的拉起了施琅的手。 见梅仁在强烈求生欲的驱使下,立刻成骂街泼妇变成了传道圣人,袁一心里看得很欢乐,可脸上却一本正经的嘲讽道:“你这官腔打得还真够出尘绝艳啊” 梅仁一摆手:“什么官腔瞧袁哥这话说得这可全是我的肺腑之言。” 说着,他一个箭步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两条咸鱼,笑嘻嘻道:“常言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咸鱼也是鱼,施兄弟送我咸鱼一定是想要祝我年年有鱼,岁岁有今朝,对吧好这寓意简直太棒了” 见梅仁一个人自说自话着,全然像变了一个人,施琅看得一头雾水,然后冷不丁的来句:“那我 们还要不要到院里打个” 还没等施琅说完,梅仁就忙不迭的呵斥道:“打什么打瞧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粗鲁暴力说起来在朝为官这档子事上,我也算是老资格了,在朝廷这般波谲云诡,危机四伏之地,我之所以能够一帆风顺,无非是六个字多用脑,少动手明白吗” 施琅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哦,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04、第四百零四话 正在俩人说话间, 丁管事已经领着骠骑将军来到屋里, 袁一与其寒暄过后, 又引见了梅仁和施琅。梅仁见来客是位高权重的骠骑将军, 浑然一副马屁精上身的样子,又是殷勤让座,又是亲自沏茶,还一个劲的溜须拍马。 怎奈梅仁的奉承方式都太过低端, 这让见过大场面的骠骑将军深感不适, 刚才他还耐着性子,一一应承着梅仁这个马屁精。 可眼见梅仁没完没了, 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可为了顾全袁一的面子, 他只好绵里针的来了句:“梅统领,不知听过这样一句话没有,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梅统领对老朽诸多夸赞, 殊不知在定安王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梅统领这般给我捧场, 却冷落了定安王, 岂不是本末倒置” 骠骑将军叨不叨的说了一大串, 可梅仁完全没有入耳, 而是没心没肺道:“和尚念经,我知道啊将军也信佛吗听说信佛心肠都特别好,也特别长寿瞧将军这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福禄双全的富贵脸。” 见梅仁像牛皮灯笼怎么点都点不亮, 骠骑将军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一直袖手旁观的袁一眼见梅仁快要把人得罪惨了,赶紧打圆场道:“将军何必如此谦虚将军的丰功伟绩向来都是朝堂之内口口相传的传奇典范,梅统领对将军有如此强烈的崇拜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袁一使出这招段位高的溜须拍马,立刻就使得骠骑将军转怒为喜,他再看梅仁不再是原本那个烦不胜烦的马屁精,而是真情流露的崇拜者。 他心情大好的捻须一笑:“定安王和梅统领真是太抬举老朽了,老朽何德何能做这传奇典范。要说这传奇典范,定安王才是实至名归。” 在这样一番其乐融融的互吹互捧过后,骠骑将军才说起登门拜访的正事:“定安王久居都护府,可能不知道神都每三年都要一次盛会,而这次的盛会我有幸被选为品评人。鉴于我是朝廷命官的缘故,这层身份是私底下的,万万不能声张,还请在座的几位代为保密。” 见骠骑将军说得这么神神秘秘,袁一打趣的问道:“既然涉及到保密,那么,这盛会该不会有作奸犯科风险吧” 骠骑将军连忙解释道:“王爷误会了。盛会绝对合理合法,往年都有很多巨商名流,达官显贵参与其中,却没有朝廷命官敢作为品评人出席,虽然这并不与朝廷律例相抵触,可就是有那么点该怎么说呢有伤风化。可一直以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做回品评人,即便是冒险也值得” 袁一点点头,笑道:“能让将军痛并快乐着的盛会,可定不是一般盛会。将军不妨说出来,让咱们长长见识。” 骠骑将军笑了笑道:“这盛会就是天下第一花魁的选拔大赛上,每到盛会举办的日子都有数以千计的青楼佳人从全国各地来到神都,不仅仅是为赢得万两赏金,更重要是摘得天下第一花魁的无上殊荣” 见骠骑将军说得一脸欢天喜地,可袁一却不以为然,甚至在心里有那么点小失落:“花魁大赛我记得,当年在长安时,那些青楼老板为了招揽生意,经常举办各种名目繁多的花魁争艳赛。什么天下最美花魁争艳赛,什么天下最媚花魁争艳赛,甚至春夏秋冬还要各来一次。这回加上个天下第一只是稍微显得高端一些,实际上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怎么就不能举办一次,类似于天下第一厨神争霸的盛会这才有看头嘛,只怪现在的人都太过浮躁肤浅了” 正在他满心失落感慨之时,一旁的梅仁和施琅听到神都即将举办这样的盛会,都是又惊又喜,不约而同的惊呼道:“天下第一花魁真的吗我们可以参加吗” 见这两个家伙这么没出息,袁一则一本正经的调侃道:“既然将军是品评人,那您看看他们长得都挺俊,换上石榴裙稍微浓妆艳抹一下,应该能勉勉强强进去凑个数吧” 骠骑将军知道袁一是拿他们开涮,因而笑而不语。 可施琅却木楞的问道:“参加这天下第一花魁大赛,都要涂脂抹粉扮女人吗这还真够新奇。” 袁一继续调侃道:“你们不扮女人,怎么去选花魁扬名立万” 施琅连忙摆手辩解道:“王爷误会了,我们不是要选花魁” 见他这副傻愣愣的样子,梅仁实在看不过眼,抬起手一拍他的后脑勺,没好气道:“你这二傻子,难道看不出他这是在挖苦我们吗” 施琅这才明白过来,他抓着后颈憨憨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都怪王爷每回拿人开涮都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真是让人很难分辨嘛” 见施琅就连被挖苦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梅仁极为嫌弃的朝他翻了大白眼,而后和颜悦色的将视线转向骠骑将军,问道:“话说回来,将军我们是否有幸参加这样的盛会” “其实,老朽登门就是为了这事。”说着,骠骑将军将目光转向袁一,吐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实不相瞒,再过几年老朽的年纪上了来,难以为朝廷效力,恐怕就得告老还乡了。因为诸多缘由在前,老朽想要不留遗憾的将这次的天下第一花魁赛办成举世瞩目的盛会,即便过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都能为后世津津乐道” 见骠骑将军不停描绘着心中宏达愿景,袁一不由得在心里嘀咕:“瞧他这雄心壮志,是要把花魁赛办得流芳百世吗陛下向来都慧眼识珠,怎么就让这老淫棍混成了骠骑将军,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袁一在心中很是鄙夷不屑,可梅仁和施琅对于骠骑将军的夸夸其谈,却听得心潮澎湃,甚至听得最后还不忘鼓掌喝彩起来。引得袁一侧目相视,在心里骂骂咧咧道:“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混蛋,听他在那儿胡吹瞎侃,还信得一愣一愣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05、第四百零五话 这时, 骠骑将军将话锋一转, 将兴致勃勃的描绘宏大愿景, 变成了怅然若失的倾诉苦衷:“王爷也不是外人, 我也不瞒王爷。我是有心将盛会有多大就搞多大,却遇到了两个棘手的难题。第一个是花魁大赛办了这么多届,虽然神都的达官显贵对这样的盛会都是喜闻乐见,可反倒是各地的青楼佳人厌烦于长时间的舟车劳顿, 极少回函明确要参与其中。这样一来, 就没有往年百花争艳的奇景,那这场盛会将会黯然失色。” “第二是要把盛会有多大搞多大, 就需要大量的筹办资金, 我是很愿意掏银子补缺。可奈何我为官多年却两袖清风, 实在没有多少银子可以掏出来花。可王爷就不同每年的食邑银,朝廷的赏赐,还有置业投资, 拥有的财富可是相当可观。” “我思来想去, 我虽然好友遍天下, 可能够说掏心窝子的话, 真诚相交的只有王爷。更重要是王爷能可通神, 只要王爷慷慨相助, 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听着骠骑将军这一大堆厚颜无耻的说辞,袁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他更懂得既然骠骑将军既然能够登门大摇大摆的敲竹杠,肯定平常没少干这样破事。他深知“宁得罪君子, 莫得罪小人”的 道理。 所以,相较于耗费心力跟这样的真小人斗智斗勇,他倒倾向于破财免灾。只不过他要设些门槛让这个过程曲折些,让这真小人别有事没事就来这儿敲诈勒索。 袁一心里对骠骑将军虽然厌恶至极,可脸上却始终保持着礼貌周到的微笑:“既然将军开口,我自然是义不容辞。常言道,金银有价,情义无价。这次盛会差多少数额,我就给将军补多少数额。务必按照将军心愿有多大搞多大。” 骠骑将军以为得说尽好话才能达到目的,可没想到袁一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在得了便宜的同时,他还不禁在心里暗骂袁一是典型人傻钱多的主。 他一面喜笑颜开的向袁一连连道谢,一面在心里美滋滋的盘算这一竹杠下去要敲多少银子才合适。 他正要狮子大开口时,却听到袁一说道:“我刚才琢磨了一下,觉得将军最好不要说具体的数字,万一经费少了将军又不好再向我开口,那就坏了。不如我派府中的得力管事全程参与到盛会的筹办中,凡事少了的银子就由我这边补上,将军就不要再为银子发愁。而将军只要做一件事, 那便是放心大胆的将我的银子当作自己的银子使,然后再把账单交给我的管事结清就好” 骠骑将军听着他这番慷慨之言,简直如沐春风,可等他回过神仔细一琢磨,发现要是真来个碍手碍脚的管事参与到花魁盛会的筹办,那自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当他意识到这点,便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谢绝袁一的这番好意。可还能等他想好说辞,袁一就已经派人把丁管事请来,好好的吩咐了一番。 骠骑将军连忙开口谢绝袁一的好意:“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真不必这么劳师动众没道理让王爷既出钱又出力来捧我,真是受之有愧不如我说个数字,王爷聊表心意就成。” 听到这话,袁一的脸立马就沉下来了:“将军这样说,就是把我当外人看,我可不高兴了。凭咱们这份掏心窝子的交情,就算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是义不容辞” 袁一这边义不容辞的跟骠骑将军说完,那边又郑重其事的向丁管事吩咐道:“丁管事,我知道你向来都很会办事,可最大的毛病是太过精打细算,花一铜板就琢磨着挣要回两个铜板。这回你可给我听好了,就凭我与将军这份掏心窝子的交情,你不能吝惜一分一毫,将军要怎么花就怎么花,直接从账房拨给他就成了,至于盛会的事宜你同将军商量,直接拍板决定就好,无需请示我,明白吗” 丁管事连连应承着:“是,奴才明白” 袁一微笑着点点头,将视线转向身旁的骠骑将军,问道:“不知道将军对我这般安排满意吗若觉得还有考虑不周之处,尽管提出来。” 骠骑将军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满嘴应承着满意,而后又在袁一的安排与丁管事到前院商量花魁的盛会事宜。 见终于打发走骠骑将军,袁一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他拿起茶盏喝了口,看着俩个亲密交谈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绿树成荫的庭院中,他嘴里露出一抹浅笑,心语:“一个蛮横无理的豺狼遇到了 一个修道成精的老狐狸,其中的精彩好戏,光是想想就已足够妙趣横生了。” 正在袁一想得出神之时,听到一旁的梅仁极不痛快的抱怨道:“你对我可是锱铢必较,怎么对那糟老头怎么就这么大方你这人就是典型的吃里扒外” 袁一并没有吐露自己的心机,只是轻描淡写的来了句:“往后,你要是成了骠骑将军,我也能对你这么大方” 梅仁白了他一眼:“真是狗眼看人低骠骑将军我才不稀罕告诉你以后我可是要位列三公的,现在你不加紧巴结我,以后就算你想巴结我,都没有那机会了” 梅仁正把自己的抬得高高的,怎料到一旁的施琅冷不丁的说道:“据我所知,如王爷这样功勋卓著的异姓王,可比徒有虚名的三公强于十倍。就算梅统领万一哪天要是走了大运成了三公,王爷完全不需要巴结梅统领。” “我倒觉得,那骠骑将军说得没错,梅统领应该好好的巴结王爷,而不是凡事都要争强好胜,这样很容易得罪人,俗话说得好,大智若愚,切勿锋芒太露可梅统领却偏偏属于那种就算没有锋芒也要硬杠出锋芒才肯善罢甘休,长此以往可是有要吃大亏的。” 听到施琅这番耿直又在理的劝诫,袁一不住点头,听到最后他不禁竖起大拇指:“精辟” 一旁气得脸都绿的梅仁半点受教的意思都没有,他狠狠的瞪了眼施琅,没好气道:“我看他就是个屁精要不他马屁拍得够亮够响够舒坦,怎么能跟窜天猴似的成了神兵将军” 听到梅仁这番挖苦,施琅没有半分不悦之色,他抓着后颈憨憨一笑:“梅统领,言重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能够像梅统领这样能说会道,可怎奈笨嘴笨舌的说不出什么好听话。要是我真能拍马屁拍成三品将军,也算是有一技之长,靠自己本事平步青云。可惜,我这三品将军完完全全是王爷给的补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06、第四百零六话 见到了施琅这副乐呵呵的模样, 梅仁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拍案几, 怒道:“你谦虚个什么劲, 我没有在夸你不过话说回来,补偿是什么意思” 梅仁扭头将视线转向袁一,摆出一副严刑拷问的架势:“喂,姓袁的之前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说, 他能来神兵司都是朝廷的意思, 可以解释下补偿究竟是怎么回事吗要知道徇私枉法,乱用职权, 结党营私的罪可是很大的。你要是不解释清楚, 小心我参你一本” 袁一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梅仁, 反问道:“你当真要参我一本” 梅仁没有说话,只是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袁一扭头向身旁伺候的丫鬟吩咐道:“梅统领要参我一本,赶紧准备笔墨纸砚, 快马一匹。” 见明明像是说笑, 可奈何袁一的神情太过严肃认真, 丫鬟完全看不懂, 她犹豫了片刻, 尴尬一笑问道:“主子, 您这是在开玩笑吗” 袁一反问道:“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丫鬟不禁左右为难,她蹙了蹙眉向梅仁投出求救的眼神,希望他能赶紧化解眼下的尴尬局面。可梅仁却偏偏同袁一杠上了, 他冷冷来了句:“既然你家主子都吩咐,那还不赶紧将东西拿来。” 丫鬟来到定安王府已经有几年光景了,她对梅仁这位前“主子”脾性十分清楚,可对袁一这位时常不着家的现主子却不甚了解。因而,她在心里掂量了一番后,只好躬身领命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见此情形,一旁的施琅连忙起身道:“姑娘,不用忙了他们只是说笑而已,你要真把东西拿来,梅统领不就没台阶下了。” 梅仁毫不领情的冷哼了声:“马屁精少在这儿自作聪明” 袁一冷言冷语道:“别管他就让他写。莫非他还不知道,他这一本上到朝廷,要是能把我扳倒称心如意。要是扳不倒我,那朝廷就会治他栽赃污蔑朝廷命官,轻则丢官重则丢命。反正我是无所谓。” 听到这话,梅仁在心里一寻思,觉得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却要嘴硬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你怎么就无所谓了” 袁一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因为我是袁一,而你只是梅仁。” 面对袁一抛出如此简单粗暴的理由,梅仁竟满是欣赏的不住的点头道:“这个理由不管听多少次,都是那么有说服力最有意思的是,这话要是别人敢这么说,那绝对是臭不要脸,可这话从袁哥嘴里蹦出来就格外威武霸气。不得不说,你已经成功说服了我。” 袁一用锋利如箭的眼神盯着梅仁,语气却出奇淡然道:“你确定是被我说服了,而不是别的什么” 梅仁立马认怂道:“别的什么没什么啊可能就是我有点害怕。” “有点确定” “袁哥,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不要再逼我参你一本,我做不来的。你要是不满意,我自己参自己一本都成了。” 袁一装作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那你就自己参自己一本吧” 梅仁哭丧着脸:“我就是客气客气,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袁一没有再搭理梅仁,而是转头向施琅道:“一个月以后,我有场马球对阵,有没有兴趣参加” 施琅兴致勃勃道:“有啊” “那每天辰时来马球苑参加集训。” “马球对阵还要集训吗” 袁一点点头:“因为这次马球对阵比较特殊,双方队员里都有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所以需要集训培养队员间的默契。” 施琅皱着眉,满是不解道:“双方王爷还要管敌对方的集训这可是闻所未闻,卑职很好奇这究竟是一场怎么的马球对阵” 袁一笑道:“这是一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马球对阵。” 施琅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听上去好深奥,应该挺有意思。不过,明日卑职就要到神兵司 任职,恐怕与集训有些冲突。” “这样啊”袁一皱着眉在心里稍稍琢磨了一会儿:“那我跟吏部打个招呼,让你一个月后到任就行了。” 施琅喜出望外道:“真可以这样吗”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一旁的梅仁冷嘲热讽道:“我好歹也是神兵统领,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以权谋私,这还真是无惧无畏啊” 袁一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跟施琅交谈道:“你来神都还没地方住吧不如暂且就在定安王府住下吧” 施琅没有礼貌的客套,而是咧嘴一笑应承道:“好啊卑职原本是打算住客栈,再租处便宜点居所住个一年半载,等攒了钱再买大宅子,也算是在天子脚下落地生根了。” 梅仁连忙插话道:“瞧你这不懂事的样子,我袁哥只是跟你一个外人客气客气,你倒当真了你住进来不是给袁哥添麻烦吗不如这样,神兵司里有几处给官员提供的临时住所,其中环境清幽,装潢高端,最重要是不需要花一个子。怎么样,有没有很心动” 听梅仁这么说,施琅的神情立马失落道:“梅统领说得很在理,我一个外人住进来是给王爷添麻烦了。那我还是跟梅统领去神兵司住吧” 梅仁以为奸计得逞暗暗高兴时,袁一却从旁阻挠道:“施琅记好不管别人怎么挑拨离间,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外人。还有,既然要推迟一个月到任,那你现在还算不上神兵司的官员,又如何能够住进为官员提供的临时住所定安王府有院落十多处,房子上百间,奴仆几百人,对我而言,你住进来不过是让他们多伺候一个人罢了,这何来打搅” 施琅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王爷对卑职真好这些年卑职一直在待在王爷身边,王爷对卑职的教导照顾远胜于任何人。其实,在卑职心目中王爷就像卑职的亲人。” 一旁的梅仁酸溜溜的来了句:“这马屁拍得真不嫌恶心,这说东说西不就是在暗示你们情同父子,别人在你们面前只能靠边站” 施琅连连摆手道:“王爷,卑职没这意思。我知道王爷向来是怕老更不服老,父子这词也忒严重了,卑职可不敢这么想。” 袁一道:“我知道。别理会一些好事者的搬弄是非,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来便是” 施琅看了眼一脸醋劲的梅仁,笑道:“梅统领不是搬弄是非,只是吃酸捏醋罢了” 袁一明知故问的看了眼梅仁:“有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共计十天 请假理由:1计划旅行施工中。 2灵感缺乏,在写作过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写得不够痛快,恶俗点来说总觉得内容精彩有 余,却惊艳不足。为了找对感觉,需要放空适量存稿。 保证:4月不再请假。尽量日更三千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07、第四百零七话 梅仁冷笑道:“吃醋笑话” “好吧”说着, 袁一将视线转向施琅道:“你把包袱给她们, 我们这就动身去马球苑。” 在房中伺候的丫鬟, 听到主子的吩咐连忙殷勤的接过施琅手中包袱。袁一向丫鬟交代了几句后, 便与施琅动身前往马球苑。 梅仁不甘心被晾在一旁,抢先一步走到屋外,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微微仰着蔚蓝的天空,酸不溜秋的自言自语着:“这就是所谓的新人胜旧人吧你们去吧, 不用管我, 反正我已经不再重要了,曾经的患难之情就当屁给放了吧人道是兄弟本是同林鸟, 大难来时倒相好, 富贵之后变成草。哎” 见到梅仁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被拦住去路的袁一又好气又好笑,他看了眼摆足怨妇姿态的梅仁,满是无奈道:“我记得你可最讨厌打马球, 这会儿怎么又死乞白赖挡着道” 梅仁扭头看了眼袁一, 没好气道:“你都没邀请我, 怎么就认定我不喜欢那些又脏又臭的马球, 不会参加你那些无聊又无趣的对阵” 袁一拗不过梅仁的胡搅蛮缠, 只好勉为其难的邀请道:“鉴于你把马球贬得一文不值, 那有没有兴趣” 还没等袁一说完,梅仁就一个激灵窜起来,连连应承道:“有,太有了还等什么, 事不宜迟赶紧出发” 在去往马球苑的路上,袁一嘱咐梅仁和施琅暂时不要向马球苑的人透露自己的身份。等抵达马球苑之后,他先以重金租下了两处相邻的场地,租期为一个月。 之后,他让几名技艺精湛的马球手与施琅和梅仁试着打了局马球,众人发现施琅的马球技艺水平极高,而一心想要与施琅一争高下的梅仁使出了老鼻子劲,才勉强用烂到家的球技打完了整场比试。 袁一并没有下场打马球,而是利用这个间隙来到一间茶馆召来了一名情报探子,让他联络手底下的人,在今天之内将自己要与李令月进行马球对阵这股风吹得神都人尽皆知。 情报探子收到吩咐立刻行动,他们办事一贯神速,这晌午刚过就有人像得到一个大消息似的,忙不迭的向李令月求证袁一回神都的首场马球对阵是不是已经花落她家了。 李令月不禁心中有些纳闷,为何昨晚才商量好的事,怎么今天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刚开始出于保守起见,她都予以否认。可问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特意派人来问,她与袁一的马球对阵几时开始,还千叮咛万嘱咐到时一定让李令月给自己留个好位置观看马球对阵。 原本李令月对此事还心存顾忌,可眼见朝廷的这帮云端之士对这次马球对阵如此热情高涨。她便 在心里琢磨,既然大家对这次马球对阵喜闻乐见,那自己何不投其所好的,索性先推波助澜壮大这个马球比试的声势,让神都上下都知道这是由自己一手促成的。 接下来,找一处足够开阔的场地,在场地四周布置一些视野极佳又豪华舒适的观看席,提供给朝廷的云端之士,再请一位需要笼络的大臣,作为马球对阵时的裁判官。 最后,自己穿着一身利落马球装,亲自下场打马球,让在场的所有人看到自己英姿飒爽又指挥若定的一面。这样一来不仅能够在云端之士面前赢得政治好感,还能高度契合广大百姓的兴趣爱好,为自己赢得亲民的好形象。 李令月心里的算盘一打,发现这笔一鱼多吃的买卖大有赚头。因而等再有人问起,她不仅笑意盈盈的承认确有其事,还夸大其词的将马球对阵描绘精彩纷呈。 次日晨间,李令月正在用早膳,袁一就派人来传话说,请李令月晚间到定安王府用膳,敲定马球对阵的一些事宜。李令月急于促成这场对阵,很痛快便答应下来。 傍晚时分,李令月便到定安王府赴约。她来到正院,进到屋里看到案几上早已摆满一道道秀色可餐的美味珍馐。 等候多时的袁一见她进来,连忙起身殷勤笑道:“公主殿下来了啊这些都是按着您的喜好准备 的,我可忙活了一整天,尽量多吃点来,快请坐” 李令月看着他这副献媚的贼样,不由得在心里嘀咕:“公主,还殿下他这做贼心虚得也太明显了吧这混蛋肯定是良心不安才会这般殷勤献媚,那我正好逮着他赎罪的机会,拿下这场马球对阵的主导权。没错,就这么办” 她心中虽然把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可表明上却不动声色的坐到袁一身旁,后单刀直入向对马球对阵提出了各种要求。 袁一满脸笑意的连连点点头表示应允,见轻轻松松的就达成目的,李令月顿时心情大好,也终于有心思品尝面前这道道惦念了多日子的人间至味。 可正她提起筷子夹菜,袁一却阻止道:“且慢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还多请了一位客人,应该就在路上了请公主稍作等候。” 听到这话,李令月心里气恼不已:“这混蛋王八蛋又在玩什么把戏好,老娘就陪他玩个尽兴” 有了这番心思,她暗暗藏起满腹的不快,修养极佳的放下筷子,笑意盈盈的点点头:“好啊那就等人齐了再吃吧” 至此,俩人都没有搭话,只是冷冷的坐着。忽然有个小厮来到屋里,附在袁一耳边轻声说了句话,袁一边起身向李令月道:“我有些要事需要处理,请公主稍作等候,我一会儿就来” 他临走前还忘体贴的吩咐房中的丫鬟,好好伺候李令月。 李令月以为袁一很快就会回来,可等了一炷香时间也没见他回来,看着面前的人间至味却不能吃的李令月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很是窝火的在心里咒骂了袁一八百回,她见袁一说的那位快到的访客也不见来,便随口向身边的丫鬟问道:“除本宫以外你家主子还请了谁,知道吗” 丫鬟躬身回话道:“禀告公主,奴婢是曾听主子提及还请了一位名字很特别的姑娘,奴婢隐约记得那姑娘好像名叫妲己来着。” 她心中的恼火顿时成了妒火,她冷笑了声:“本宫堂堂公主竟然与青楼女子同为定安王的座上客,不知道他是在羞辱谁” 说罢,她愤然起身正要带着一众随从离开时,袁一却适时的出现见她要走,袁一连忙赔礼道:“招呼不周还请公主赎罪事情实在太过棘手,才耽误了一些时间,害公主苦等深感抱歉,不如我自罚三杯,让公主消消气” 说着,袁一提起案几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上酒连喝了三杯,然后再请李令月入座。 可李令月却毫不领情,她黑着脸冷冷的拒绝道:“本宫已经饿饱了。你同妲己一起吃吧” 袁一微微一笑:“原来如此。”说着,他向着的一众丫鬟摆了摆手,吩咐道:“我与公主有几句话要说,你们先退下。” 听到吩咐,众人躬身行了个告退礼,退到房外还不忘把门带上。 等房中只剩下俩人,袁一打量了眼脸色阴沉的李令月,叹了口气道:“如果能让你开心点,妲己知道你在这儿,已经被吓跑了,今晚这顿饭就咱们俩吃。” 李令月冷笑道:“受到这么特别的待遇,是不是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面对李令月的反讽,他一本正经道:“你们俩为我争风吃醋,而我对你另眼相待,适当的心怀感激还是有必要的,至于什么感恩戴德的就太严重了。” 见到他这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李令月越看越来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臭不要脸别挡着道,滚开” 他纹丝不动的拦住李令月,笑了笑道:“真是个傻女人莫非就没有想过,你这前脚刚走,妲己后脚就能登堂入室。更何况现在天色已晚,等我们酒足饭饱之后,难保她不会借醉在这儿留宿一宿,以她的手段会发生什么,想必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吧”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暗暗瞥了眼沉默不语的李令月,方才继续道:“要是不想自己的卧榻之侧让她人酣睡,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打起十二分精神,把这张卧榻看好了。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张卧榻可吃香得很,不单单是妲己,可有多少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用尽浑身解数想要爬上来睡一睡。你美则美矣,可也没到达到倾国倾城的程度,若想要独占这张卧榻,可得拿出十足的诚意才行” 说着他抬起手在李令月的肩上拍了拍,暗示道:“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李令月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当然知道。你说来说去无非是想要让我来追你,满足你那可怜的虚荣心罢了” 袁一笑得满脸灿烂道:“你非得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别怪我没提醒,我可是很难追的,你要是嘴不够甜,没有一些赏心悦目的小花招是很难把我追到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08、第四百零八话 李令月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是吗瞧着可不像啊” 他一脸严肃道:“以前我不敢保证, 可这回我会很矜持很矜持很矜持的” “这样啊”李令月装作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就算是不是以成亲为前提, 只为始乱终弃的耍流氓也无所谓吗” 他皱着眉沉默了片刻, 最后妥协的点点头:“无所谓说到这儿,我要检讨一下,之前我一条心的想要娶你,可等我重归欢场见识的那些莺莺燕燕之后, 发现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这档子事简直太俗气了。那些什么花开并蒂,百花争艳那才是喜闻乐见之事所以, 跟你耍耍的同时, 我也不介意跟别的女人也耍耍。对此, 你的看法是” 李令月在心里琢磨了一番,装作很大度的点头同意:“有何不可反正在我这儿一直实行着男宠共存制,竞争淘汰制, 这并不相冲突。” 袁一笑了笑:“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追我” “这个嘛。”李令月一脸为难的在一旁坐下, 陷入良久的沉思。 袁一也在她身边坐下, 忍不住追问道:“你已经想了很久, 倒是说话啊你怎么也得给出个大概的时间, 让我也有心理准备嘛” 李令月抬起头看了看他:“我可不是在琢磨时间,而是在考虑要不要追你” “什么为什么啊” 李令月面露嫌弃的对他左瞧瞧,右看看:“怎么说呢以你这个年纪做男宠,可能有点不太合适, 确切的说是很不合适。要是别人知道,我堂堂太平公主新收你这么个长得皮糙肉厚,又老得磕牙的男宠,可是要被笑掉大牙的。” 袁一愤愤不平道:“男宠笑话我可没说要做什么男宠我也是有尊严的,我不可能做男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男宠” 李令月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正好省却一桩麻烦。” 他低头沉思了许久,才给自己想到一条好的出路:“你身边除了男宠,莫非就没有什么像预备驸马之类的。” 李令月轻描淡写道:“男宠扶正不就成了驸马。” 他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哦,原来如此。不过我很想知道,在男宠与驸马的夹缝中,还允不允许准驸马的存在。” 李令月蹙了蹙眉,冷嘲热讽道:“方才你不是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类的事忒俗气吗这会儿怎么又不厌其烦的跟我讨论起驸马的事来了” 他连忙停止了这个话题,微笑着点头道:“对,对这种明媒正娶,忠贞不渝的事情最俗气不过。那么咱们谈些高雅的事情,你有没有想好以始乱终弃为前提把我追到手耍耍” 李令月又是一脸为难道:“追你倒是可以,不过你得让我在这次马球对阵输得漂亮。” 听着这个要求,他饶有兴趣的打着李令月,笑道:“这是让我打假球吗可为什么不是赢得漂亮,而是输得漂亮是为了顾全我的面子吗” 李令月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不要管为了什么,你只要回答能不能做到” 袁一反问道:“你这是在利用我吗” 她直言不讳道:“没错,我是在利用你,而诱饵就是享受被追的感觉。我可从没倒追过男人,有没有很心动”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说得自信满满的李令月,挖苦道:“还真有意思。你这话骗骗别的男人就算了,我对你可是知根知底。不知谁追着贺兰敏之满地跑,又不知道谁趁着人家沐浴上下其手,还哄骗人家夜黑风高夜正是私奔时。” 见他敢揭自己的老底,李令月的脸色一沉,没好气道:“我要是你就不会说这些有的没的,而是乖巧懂事的闭嘴” 他耸了耸肩:“好吧你要我怎么配合你打假球” 李令月无所顾忌的把自己的想法,全都告诉了袁一。待袁一听过后,皱眉陷入深思,许久后才发表自己的观点:“你的想法是很好,可你好像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你对马球根本一窍不通,怎 么能作为主打球手” “即便按你说的,你那边的人马对你众星拱月,我这边尽其可能的给你放水,可你至少得漂亮又精彩的打着马球进洞,决不能让围观者看出这是一场陪太子读书的假球赛。不然后果会是怎样,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 对于袁一口苦婆心的告诫,李令月显得不以为道:“所以,我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马球高手。” 见李令月说得一脸自信满满,袁一微笑着问道:“你所谓最短的时间,有多短” “十天应该差不多了吧” 袁一笑着摇摇头:“你这门外汉还真够盲目自信你可得知道,打马球不但需要技巧和配合,更需要的是体力耐力,就你这样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公主,还妄想十天就能速成为马球高手” 李令月依旧自信满满道:“我会请神都最好的马球师傅来教我,从明天开始我会推掉所有应酬,在府里专心致志的学习马球,说不准还不用十天,五天就足够了。” 袁一抬起手肘搁在案几上,摆出扳手腕的架势道:“这样吧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扳倒我只手,我就相信你能在十天之内能够成为马球高手。” 李令月摇摇头:“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什么。” 袁一反驳道:“或则说你压根就没信心,所作所为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在他的激将法下,李令月那不服输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将凳子往旁边挪了挪握着袁一的手,同他扳起手劲。 李令月费了老鼻子劲,袁一依旧岿然不动,李令月只好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把他的手往下压,可依旧不能撼动半分。 李令月已经筋疲力尽只好使诈,她抬腿朝着袁一的脚狠狠踩下去,却那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早有防备的袁一稍稍一抬脚便把她绊倒,她一个踉跄跌倒了袁一怀中。 袁一拉起她的手顺势将她抱坐在膝上,微笑道:“就算技不如人觉得太丢脸,也不需要用这招投 怀送抱化解尴尬啊” 李令月感到羞愧难当脸哗然红了,辩解道:“我这才不是什么化解尴尬,摆明是你使诈把我绊倒了。” 袁一笑了笑:“原来如此可在辩解之前,你不是应该气呼呼的起身吗还是,你其实就喜欢被我这样抱着” 听到这话,李令月慌忙站起身,却找到合适的说辞予以还击,只能气冲冲的骂道:“放屁” 袁一道:“说起来,就算你没有赢过我,可从你那股不放弃的韧劲,还有非赢不可的狠劲。估摸着你要是跟我学上一个月,不说成为马球高手,可搞定那场假球赛绝对绰绰有余。” 李令月毫不领情道:“你那些花花肠子以为我还看不出吗我才不会跟你学什么马球你就不要打什么如意算盘了” 袁一点点头:“好吧我以为你想要打场光明磊落的真球赛,那曾想你却只想来场名利双收的表演赛。鉴于这种种原因,我本打算亲手将妲己成马球能手。眼下见你更需要,本想把大好的机会留给你,可你却不懂珍惜偏要拱手让人。哎,看样子从明天起我只能在马球苑好好的妲己了。” 李令月冷笑道:“随你怎么说,我是不会让你阴谋得逞的。” 袁一摇头叹气道:“你这傻女人,你不让我阴谋得逞,那就是变相让妲己阴谋得逞。我都已经放下身段半卖半送了,可你还是不懂我的用心良苦罢了,总而言之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我都乐意奉陪。” 听他叨不叨的说着,李令月在心里嘀咕:“这混蛋有什么毛病,竟然还手把手教我怎么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我才懒得管他和妲己的那些破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马球对阵这桩买卖给做漂亮 了。” 李令月正在心里琢磨着,听到身旁的袁一说道:“肚子有些饿了,先吃饭吧” 李令月回过神来,她看了眼案几上已然凉透的菜肴,没好气道:“菜都冷了,还怎么吃啊” 袁一皱了皱眉:“别这么挑剔,随便吃点就好了” 见他这么敷衍了事,李令月憋了一肚子的火顿时就窜了上来:“用残羹冷炙招呼我,以为我是叫花子啊” 袁一笑了笑道:“差点忘了你可是了不起的太平公主,出了名的难伺候现在天色已晚府里的厨子都已经歇息了,不可能按着你的苛刻要求,弄出什么十大碗八大碟。” 李令月愤然起身道:“这就是定安王府的待客之道,我总算是领教了。往后就算你八抬大轿请我来,我也不会来真是恶心透了” 见李令月要走,袁一连忙起身拦住她道:“让你这样一走,我岂不是把你给得罪坏了。不如这样我做给你吃,怎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09、第四百零九话 见他要亲自下厨, 李令月立刻转怒为喜, 可脸上却满是不屑道:“你做你那破厨艺有多差劲, 心里没点数吗我可以不想吃” 袁一笑了笑道:“我的厨艺再差劲, 可寿喜锅还是亦如当年,能让你吃下三碗米饭。” 李令月不由得想起当年在猎户村,这寿喜锅是袁一唯独能够做得好吃的东西,在那段难忘的日子 里, 有多次他们其乐融融的围坐在简陋的农舍里, 吃着热气腾腾的寿喜锅。 忆起往事,李令月嘴角流露出一抹甜蜜的微笑, 她柔情蜜意的看着袁一, 问道:“你还记得寿喜锅啊” 袁一摇摇头:“不记得。我这只不过是害怕得罪咱们公主殿下的急中生智罢了。” 李令月笑了笑:“原来如此。说起来本宫也吃腻了那些山珍海味, 偶尔试试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一锅乱炖也不错。” 他反驳道:“不。在我这儿它叫寿喜锅,全名叫做高寿喜欢的火锅。” “好吧你开心就好。” 袁一命丫鬟将凉了的菜撤下后,就亲自到后院的厨房准备寿喜锅的食材。不多时, 袁一就端来一大砂锅用鲜虾, 大骨, 老母鸡熬制的奶白高汤, 放在小炭火炉上煮至沸腾, 依次加入各种菇类, 炸豆腐,打薄的肉类,当季鲜蔬。 在寿喜锅上烹煮的食材都是寻常之物,可胜在够新鲜, 又在鲜美之极的高汤之中煮过之后,味道异常美味。 李令月已经饥肠辘辘,再看到奶白的高汤带着鲜嫩可口的食材在锅中中滚着,发出诱人的“咕嘟咕嘟”声音。她咽了咽口水,不由得将筷子拿起做好了开吃的准备。 当袁一像从前那般,端着大厨的架子喊道:“一,二,三,熟了” 李令月便兴冲冲的提起筷子在锅中准确的夹出一块早已瞄好的肥羊片,美滋滋的吃了起来。她边大快朵颐,边不住夸赞道:“你厨艺还挺稳的嘛,这味道一如当年都是那么马马虎虎。” 面对李令月的口是心非,袁一微笑着点点头:“那就好。” 等李令月吃得半饱之后,才注意到袁一都没怎么吃,一直都是保持着微笑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她放下筷子,冲着袁一没好气道:“看够了吗怎么每回都要这么傻不拉几的盯着人家吃饭,不觉得瘆得慌吗” 袁一摇摇头,微笑道:“你长得这么美,吃得又那么香,怎么会瘆得慌呢我也觉得很奇怪,不管怎么看都看不腻呢或许把你娶回家摆着,没了新鲜感就腻了。” 李令月冷笑道:“等你有着本事再说吧”说完,她不再理会袁一,而是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她吃得差不多,见砂锅里还剩着些食物,再次招呼道:“你煮了这么一大锅,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你多少也来吃点吧” 听她这么说,袁一拿起筷子在微微沸腾着的高汤里捞了捞,发现能吃都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漏网的边角料还煮在锅里。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吃得嘴不停歇的李令月,深表怀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吃不完那么大一锅才多久工夫,你就吃了个底朝天。别看你这小肚纤腰还真装东西,难怪古人经常说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李令月唇齿相讥道:“以前我没发现,现在真觉得你不仅吝啬,嘴还特别唠叨,简直比梅仁还有梅仁。所以那句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还是挺有道理的。” 袁一笑了笑道:“你嘴也够毒的,竟然连梅仁这样的污言碎语也敢拿出来用幸好你长得漂亮,不然我非得让你见识下梅仁式的泼妇骂街,究竟有多可怕” 李令月翻了个大白眼,提起筷子在锅里捞出一颗香菇,在袁一面前晃了晃道:“别唠唠叨叨了,这颗香菇总能堵住你的嘴了吧” 袁一点点头端着碗要去接李令月送来的香菇,可李令月却调皮的回手将香菇往自己嘴里送。可还没等她吃下,怎料袁一抬手死死的掐着她的双颊,害她以很滑稽的姿势咬着那颗香菇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我可不是这么好欺负记住了”说完,他凑近一口咬住了李令月嘴边的香菇。他还没来得被酥倒,就感到香菇溅出的汤汁好烫嘴,他眉头一拧强装享受的从李令月嘴里抢回香菇。 等他把香菇咽下,本要端着撩人的姿态对李令月说上一句美味,可等他开口却诚实说道:“好烫” 李令月摇了摇头,娇嗔道:“不。应该是无耻” 他看着不过咫尺之距的李令月,皱了皱眉笑问道:“如果我们吃的是同一颗香菇,那我很好奇,你都不觉得烫吗” “只有心怀不轨的人才会觉得烫。” 他撇嘴一笑:“这样啊让我想想若我没有理解错,其实你这是在提醒我,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完全具备心怀不轨的条件了” 还没等李令月答话,他自问自答道:“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可没那么好追天色已晚,早点回府歇息吧” 见他反手就是一招欲擒故纵,这让李令月的征服欲立马就窜了上来,她风情一笑,用纤纤玉指缓缓的划过他的脸,悄声道:“你就这么急着赶客可今晚我想留下来怎么办” 李令月大有使出浑身解数的架势,可他却毫不动容,甚至不惜义正言辞的表明自己的立场:“我 只能说很难办请公主放尊重点” 李令月并没有罢手的意思,她妩媚一笑:“你确定很难办吗不得不说,你假正经的样子真是特别诱人。你可考虑清楚了,你要你点个头,我今晚就留下来陪你月下练剑,甚至还可以在床前灯下给你缝个衣裳什么的” 见李令月抛出两个大杀手锏,袁一明显定力不够,他原本冷漠的眼神开始闪闪发光,他舔了舔嘴唇道:“不得不说,那些的确能够让你变得秀色可餐,很合我的胃口。可这并不足以撼动我坐怀不乱的决心,除非你有更厉害的手段,不然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乖乖就范。” 李令月轻叹了声:“没了,我已经黔驴技穷了。既然你这么不解风情,也没多大意思,我已经打算放弃回府了。” 见李令月站起身要走,袁一连忙道:“这么快就放弃,可不像你凡事都要争强好胜的性格,更何况你试都没试过,又怎么知道我真能坐怀不乱” 李令月低头看了眼他掐着大腿的手,摇了摇头:“还是不了。我怕再待下去,你会把腿给掐断了。” 袁一松开手,微笑着点点头:“还是你最了解我。知道吗原来头悬梁锥刺股不仅仅对读书管用,还对抵御一切诱惑有着意想不到的作用。” “再接再厉”说完,李令月正要迈开步子离开,听到袁一又道:“马球对阵的日子就定在一个月后的今天,我在马球苑给你订了场地,你可以让你的人在那里集训。即便是打假球,也不能打得太难看,对吧” 李令月狐疑的看了眼他:“那里的场地可不便宜,你这铁公鸡会有这么好心” 袁一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没那么好心。我只不过是让你能有借口去查探,从明天开始我是怎么手把手妲己打马球的。” 李令月不甘示弱道:“听你这么说,我忽然想到教我马球的最佳人选。虽然他的马球技艺并不出众,可他这人不仅长得出尘俊逸,还才华横溢年轻有为,最难容可贵的是有着不趋炎附势的铮铮傲骨,素来都是朝堂之中难得一股清流。” 袁一知道李令月的心思,因而尽量装得不以为意道:“你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害得我都莫名心动。可你无关紧要的说了那么多,偏偏是忘了说那俊男的美名,我已经洗耳恭听了。” 李令月云淡风轻道:“右卫中郎将,武攸暨。” 袁一笑着点点头:“说得这么具体,莫非是为了让我翻查这俊男的家底而故意留下的线索你以为自己仙女下凡吗我堂堂王爷会为你同一个四品小官争风吃醋你也不打盆水照照” “但愿如此”说完,李令月推门而出,领着一众随从离开,她刚走到府门外就看到台阶下停着一顶用料考究的软轿,她正在琢磨来者何人时,却看到一个小厮快步从王府里跑到软轿跟前,笑 盈盈的传话道:“妲己姑娘,王爷吩咐有请” 这时,妲己在随身丫鬟的搀扶下出了轿,同一旁经过的李令月正好打了个照面。这样的巧遇,虽然让妲己感到尴尬不已,也不可能装作视而不见,她只好礼节周到的向李令月跪地问好道:“民女拜见公主” 李令月没有过多言语,也没有让妲己平身,只是点头“嗯”了声,便领着随从往公主府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10、第四百一十话 妲己没有吩不敢擅自行动只好跪在原地, 她本打算等李令月进府之后再起身, 却听到停下脚步的李令月莫名其妙的来了句:“不是回话说不来吗这会儿怎么又来了” 妲己蹙眉思索了片刻, 回话道:“民女没有受到召见, 何来回话之说。想必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待会等民女进府问过王爷便知道了。” 见妲己语气真诚,李令月便隐隐感觉到之前的种种其实袁一在装神弄鬼,或许, 连袁一也没料到妲己碰巧在这时找上门来, 他索性将错就错,让自己看到他召见妲己进府的这一幕。 李令月想到袁一为了引起自己的妒意, 竟然如此不折手段, 她简直恨得牙痒痒, 她知道若越是表现得在意,袁一肯定会变本加厉。反之,她若淡然处之, 袁一见方法不奏效自然就会罢手。 等她想明白这层意思, 她便故作大度道:“可能是本宫有所误会。平身, 别让王爷等急了, 赶紧进去吧” 妲己总算松了口气, 她未能揣摩透李令月的心思, 她只顾谢恩起身道:“民女谢过公主” 在妲己前往定安王府时,李令月也迈开脚步往公主府去。 此时,行走在如霜月色,如水夜风中的她虽是一脸平静从容, 可心却不受控制的翻江倒海着,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袁一故意为之的心计,可她还是感到阵阵扎心难受。 她难以放弃,也不想成为妥协的那个人。她一直觉得,她可以步步为营的算计身旁的每个人,可唯独袁一另外。 即便她最终想要达到地目的不过是在长相厮守的同时保留权利席位,可她还是没有那样做过,大抵不过在袁一耍心机的时候,象征似的予以还击罢了。 以前对于这段感情她更倾向于顺其自然,可此时此刻她突然意识到她与袁一之间总有一个人得妥协,让另一个人赢得最后的胜利。 袁一已经在积极争取这个胜利者的角色,她若不想落于人后,就得放弃初衷,用数年光阴练就的心机在这段感情中赢得的全面胜利。 她步步为营的第一步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相信武攸暨绝对是颗不错的棋子。 正在李令月打算违背初衷,在感情困局中下出第一颗棋子时,袁一正坐在灯火通明的房中与他的棋子喝茶聊天。 妲己边品着用清雅白瓷盛着的香茶,边不住的打量起房中的陈设,还不忘品评道:“你这屋子够雅致奢华,就是缺了些烟火气。” 袁一在屋里打量了眼,皱了皱眉问道:“何谓烟火气” 妲己一脸为难道:“这像一种感觉,很难说得清楚。如果非得说的话,这里没有女人的脂粉香,没有孩子的嬉闹声,安静又冷清得更像间不错的房子。” 袁一知道妲己用不错的房子替代了跟暧昧的说法,他也顺着妲己的心思轻叹了声道:“不错的房子是啊话说回来,你这么晚冒昧前来,不会只是来聊房子吧” 妲己没有急着回话,而是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今天你差人给我送来一万银子,这算是报酬吗” 袁一点点头:“算是吧” 妲己露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似乎曾向你暗示过,我是如梦居的幕后老板,并不差这点钱。我是以朋友的身份答应帮你打马球,可你却用钱打发我,究竟是你太势利眼,还是我太自以为是,如我这样的青楼女子不配同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做朋友” 面对妲己的质疑,袁一显得十分云淡风轻道:“实话实说,我已经过了打着朋友的幌子,大搞男女关系的年纪。再则过往的经验告诉我,最难还的是人情债,那一万两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谢你能把我当朋友,并且愿意提供最好的帮助。” 妲己冷笑道:“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怕我日后对你纠缠不休吗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袁一提起茶壶给妲己添了杯茶,送到她手边,笑道:“既然姑娘是君子,何不收下银子全我的小人之心” 袁一以自贬三分的低姿态,把原本满肚子牢骚的妲己哄得会心一笑,她接过递来的茶道:“既然王爷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没必要跟银子过不去,好,银子我收下了丑话说在前头,让我帮忙可以,不过请王爷务必不要爱上我,因为我是典型的蛇蝎心肠,只会利用男人,却从不付出半分感情,王爷要想往后少受情伤,就得好好克制不被我美色所迷惑。” 袁一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我会的。” 其实,在妲己看来,自己明明是男人眼中求而不得的尤物,可从进门到现在袁一始终保持着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这让妲己的自信心大大受挫。她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她开始改变战略,从暗勾变作明搭,只见她对袁一暗送秋波,妩媚一笑道:“坦白说从第一眼看到我,乃至此时此刻,你对我有没有动过心” 袁一巧妙化解道:“这个问题得这样看,究竟是我回答没有,更能让你使出浑身解数希望我有,还是我回答有,更能让你觉得其实我不是一个的好对象。” 见他非得不解风情的把话挑明,这让妲己很不痛快:“明明很容易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非得把它说出绕口令,有意思吗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 袁一回答道:“这或许算不上求人办事的好态度,可绝对算得上避免误会的好方法。” 妲己白了他一眼:“说实话,我也算阅人无数,可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假正经的男人,或者说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连逢场作戏的道理也不懂。” 见撩人不成的妲己恼羞成怒,他只好安慰道:“我并非什么假正经,而是年轻时我放浪形骸,混迹于风尘中干过很多连你都难以想象的事,正因为见多识广,你的那些心思手段,我能一目了然。所以,并不是你不够吸引人,而是我想要不再是眼睛看到美色,而是能用心去享受的情爱。” “换而言之就是玩腻了,想要一份稳定而长久的感情。原来浪子回头金不换还真有”说着,妲己露出一抹欣赏的微笑,问道:“因为这个原因,你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罂粟吗” 他觉得没必要向妲己吐露心声,只是冷冷的纠正道:“她不是罂粟,而是语瑾。我不太想谈她。” 在妲己看来他的有意避讳不过是丧妻之痛使然,因而她也很识趣的没有再问下,俩人相对沉默了许久。妲己方才打开话匣子道:“自从我知道你的身份之后,我就一直在琢磨,你对太平公主究竟是真心喜欢,还是某种门当户对的政治感情。” 见妲己谈到李令月,袁一不由得露出微微笑意:“我们太过旗鼓相当,在外人看来我们又少有交集,我们的感情的确更像是某种强强联合的政治交易,可我对她不仅仅是喜欢。” 听他吐露心声,妲己满怀期待的眼神中忽然划过一抹失落,可很快便被藏匿在风情万种的笑颜中:“不仅仅是喜欢,那就是爱吧可究竟是两情相悦,还是一厢情愿呢我进府正巧遇见了公主,她可是催我赶紧进来,别让你等急了。换做是我若爱一个男人,就算他跟别的女人多说一句,我都恨不得把那女人剥皮抽筋,又如何能大方把她请到屋里去。” 袁一点点头:“听起来很有道理。可你是否考虑过,有种女人太好面子明面上热情好客,却在背地里放冷箭,捅刀子。”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妲己再想起武三思对李令月的诸多评价,她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她会在背地里收拾我你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一般跟你来往过密的女人,是不是都没吃到什么好果子” 袁一皱了皱眉道:“这个嘛暂时还没发生。” “那就好”妲己刚松了口气,又听袁一说道:“因为毕竟你是第一个这么晚还敢留在我这儿的女人,所以我很难判断她对于来往过密的标准,以及她对待情敌的手段。可以我对她的了解来说,你待的时间长短决定了你能逢凶化吉的可能性。” 妲己心里一慌倒吸了口凉气,她愣了片刻待理清思绪,又低声问道:“你的意思,她还在暗中监 视你不成” 袁一也低声回应道:“她可是耳目众多的太平公主,以她的能耐完全可以这么做。我好好的大宅子不能住,为什么会被生拉硬拽被弄来这儿跟她做邻居,这些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吧” 妲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依你这么说,你完全是被公主套路,先是迫不得已,再是情非得已喜欢上她的你才是被追的哪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11、第四百一十一话 袁一轻叹了声:“女追男隔层纱嘛更何况她长得好看, 说话又好听, 我本来是拒绝的, 可经不住她以权谋私的死缠烂打, 迷迷糊糊的就着了她的道。最气人的是她把我追到手,又对我爱答不理,为了重新引起她的主意,只好出此下策。” 听到这儿, 妲己不甚感慨道:“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你也在为我打抱不平吗” 妲己直言道:“我是可惜像你这么个品质至臻的纯情大傻蛋, 怎么没被我先遇上,反倒让她捡了个大漏。” 袁一不甚感慨的叹了口气:“是啊, 真是白白便宜了这死女人怪只怪我这人一旦爱上一个女人, 不管她是好还是坏, 我都要一条道走到黑。怎料到她只在意风花雪月,而我却想要朝朝暮暮。” 妲己一脸艳羡听着袁一的诸多抱怨,微微一笑道:“这些你有没有跟公主提过相信任何女人, 只要听到你这番话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又叹了口气:“可惜她不是所谓的任何女人, 她更像是独立于女人与男人之外的一种既可爱又可怕的矛盾物体, 正因如此当她听到我这些话, 反应竟然是觉得俗不可耐。最可恶的是她不愿意认真对待这份感情, 可又不想便宜别的女人, 这就好像把吃进去像块骨头,可吐出来就成了一块肉。” 妲己总结道:“你对她而言岂不是很鸡肋听你说了这么多,再结合我的经验来看,她肯定是嫌你太粘人, 才会对你兴趣大减。” “粘人”袁一拧着眉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问道:“你的经验来说,如何判断一个男人太粘人,最好具体点。” 妲己没有藏私心教导道:“首先不厌其烦的将爱啊,情啊挂在嘴边。情爱之事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朦朦胧胧的,能够让人猜来猜去,要是什么话都搁明面上摆着,还有什么意思” 袁一倒吸了口凉气,在心里暗叫糟糕:“中招了。这条我可太有了。” 妲己又道:“其次,看到她就像八百年没有看到过女人似的,还没等她勾勾手指,就迫不及待的粘上去献媚讨好,就算被招之则来,挥之即去也甘之如饴。女人最烦这种没有骨气,没有主见的男人。” 袁一在你心中一声叹息:“又中招” 虽然他心里听得恐慌不已,可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从容自若的神情:“在我看来,若男人具备这些品质不应该是温柔体贴吗怎么在你们女人眼里就成了没骨气,没主见这还真奇怪。” 妲己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眼,问道:“说实话,你没有这么做吧” 袁一心虚的笑了笑,摇头否认道:“以我今时今日的实力,还需要这样去讨好女人吗答案毋庸置疑,当然是不需要。” 妲己点点头:“好吧无论如何,你得记住一点,女人总是口是心非,时不时给予的好意那就温柔体贴,可事无巨细又泛滥成灾的关怀照顾只会惹人厌烦,变得越来越鸡肋。” 妲己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可袁一还是提出质疑道:“照你这么说,女人嘴里要找个待她好的男人,可心里想要的却是找个懂得虐待她的男人就算我是男人,也不认同你把女人说得那么那么这词真不好说出口,还是空着比较合适。” 袁一有所避忌,可妲己却直言不讳道:“你可错了,这可不是作贱。常言道,少吃多滋味。一个再赏心悦目的事物,你扒开她的嘴,一个劲的往她肚子里灌,她也会被撑怕渐渐心生厌恶。所 以,最好的酒是半醉半醒,最好的食物是半饥半饱,而最引人入胜的情爱则是若即若离。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袁一拧着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想有那么点明白了。” 见袁一有了受教的样子,妲己又侃侃而谈道:“今晚我跟你说得这么些,任何女人都不会告诉你,因为她们都不曾了解过自己。” 袁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很好奇,你作为女人又是如何能这般透彻的了解自己” 妲己意味深长道:“这很简单。在风尘之中能遇到很多懂得女人情场老手,他们嘴里不仅仅有各种不着边的海誓山盟,还有许多对女人乘兴而起的由衷之言,我借着许多这样的经验之谈,慢慢的就拼凑出了女人最真实的样子。” 妲己近乎掏心窝子的真诚,让袁一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他用笑意掩盖这样的不安,调侃道:“你这样跟男人聊天却没有把他们吓跑,难道是因为你所聊的话题充分满足了他们的猎奇心态” 妲己笑了笑:“我可不傻,才不会跟他们聊这么赶客的话题。这些我只对你说过。” 见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妲己有些不甘心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该问问为什么” 他摇摇头:“我并不想知道。” 妲己笑道:“可我想告诉你。因为我喜欢你,确切的说我已经爱上你了才会坦诚相待,希望你会因此多喜欢我一些。” 他皱了皱眉摇头道:“我可不认为你对我有爱,因为爱是一种很难说出口的事,可你却说得这么轻巧。你对我连喜欢都谈不上,仅仅只是一种好奇,这就好像为什么有男人能够对你视而不见” 妲己思索了片刻,微微一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可爱情本就是一场征服与被征服的游戏,这也是我最后要告诉你的一点。男人渴望征服,而女人希望被征服。以我的了解 来说,你那个可爱又可怕的矛盾物体,她更希望做征服者。” 听到这儿,袁一心里骤然间敞亮起来,他若有所思:“征服者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点意思。我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你之见我该怎么办” 面对他的求助,妲己倾囊相授道:“还能怎么办,若你想赢得她,就只能委曲求存的洗干净等着被征服,而在这个过程中你越表现得难以被征服,她就会越对你欲罢不能。” 他撇嘴一笑道:“欲罢不能听起来还挺不错可惜我没这方面的经验,能不能说得更具体点” “具体点啊”妲己想了想回答道:“说来也简单,女人怎样能够让你欲罢不能,你照做就好了。” 袁一眯了眯眼睛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思,许久后他自言自语的嘀咕起来:“女人怎样才能让我欲罢不能大概是不管我做什么,她都好像不屑一顾。她很撩人,可每回都是撩完就跑,害人心猿意马整晚都睡不着。最重要的是她很会掌控尺度,我进一步她就退一步,而我退一步她就进一步,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总是暧昧不明。那臭丫头不就是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中吗原来我对她的感觉就是这种欲罢不能的调调,这就难怪了” 见他终于理清思绪,妲己微笑着点点头:“总结得很到位,只要把这些借鉴过来,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他有所顾虑道:“这可女人使来勾搭男人的花招,我一个大男人借来用会不会有失尊严” 妲己冷嘲热讽道:“你连被征服的角色都不介意尝试,还会的介意这些” 他一脸无奈道:“好吧不论好招坏招,只要管用就成。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帮我” 妲己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知道走进一个人心里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经过这番提醒,他才看懂了妲己的心思,回答道:“消除戒心。” 妲己点点头:“没错。显然我已经做到了。” 他笑了笑道:“果然不愧为名满天下的花魁,竟然把这招以退为进使得这么漂亮。” 妲己得意一笑:“当然。我可是撂下狠话,让你千万别爱上我,我要是没点真材实料,又如何能有这样的自信呢” 他顺着话题问题:“既然是真材实料,那我正好考考你,可知道武攸暨这号人物” 妲己稍作思索方才开口道:“皇亲国戚,右卫中郎将,武攸暨” “没错。” “据我所知,在那些歪瓜裂枣居多的皇亲国戚中,他生得算是最儒雅俊俏的,他能诗擅赋精通音律,不仅是神都有名的丹青高手,还擅长胡旋舞。听说太平公主很痴迷这种异域舞蹈,曾跟他学过几日胡旋舞。” 听到这儿,妒意满满的袁一忍不住挖苦道:“一个大男人跳胡旋舞,还真有够娘的” 妲己笑了笑:“男人跳胡旋舞可是神都的最新风尚,你要是想要博得公主的欢心最好也学上一 段,等到了雅集或是宴请之上跳一跳,说不准还能把公主迷得团团转。” 袁一道:“咱们把胡旋舞这事搁一搁,继续之前的话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12、第四百一十二话 妲己点点头道:“接下来咱们就说说你关心的话题, 我听说武攸暨成过婚可妻子过门没多久就病故了, 没有留下子嗣, 这件事对武攸暨的打击不小, 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武攸暨与太平公主年纪相当,陛下本打算撮合他们,为他们制造了很多亲近的机会,可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并没有走到一起。可有意思的是, 时至今日他们还保持着密切的往来。” 袁一醋意满满的问道:“密切往来有多密切” 妲己蹙了蹙眉:“这些全都是我道听途说来的, 又如何能够说得准估计就是隔三差五相约的踏青泛舟,月下漫步之类的。你喜欢的人可是太平公主, 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 你或多或少也应该有所耳闻, 对于这些你该不会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吧” 袁一叹了口气:“当然有。可突然具体到一个人一些事,我就有那么点火大。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就一笔勾销,可之后她只能也只会属于我要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 老子保证让他死得很难看” 妲己提醒道:“多嘴说一句, 眼下你和公主还没怎么样, 最好把这些心思藏起来, 争风吃醋可是降低征服欲的最好方法。” 他阴阴一笑:“明白。我知道怎么做。” 妲己点点头:“但愿如此吧现在天色已晚, 为了保命我还是趁早离开吧” 见妲己起身, 他嘱咐道:“今晚我跟你说的那些事,务必请你保密,因为我跟公主目前只能算是正儿八经的地下情,她不想将我们的事暴露在人前。她要是知道我把这些给说出去了, 那我可得要吃不了兜着走。” 妲己上下打量着他道:“之前我不太肯定,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事一股脑的说给我听,现在听你这么一提醒,我总算是明白了。” 袁一笑了笑:“所以,我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妲己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按着你的想法去做呢” 袁一知道想要让棋子乖乖被掌控,免不了要灌上点汤,因而他便适时抛出一个诱饵道:“你不是说想要走进我的心里吗而取悦一个人则是通往这条路的最好捷径。” 妲己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盯着袁一看了许久,方才开口道:“你这是在利用我吗” 袁一用深邃的眼神注视着妲己,微笑着反问道:“你愿意被我利用吗” 妲己妩媚一笑拉过他的手,转身坐到了他怀里,附在他耳边温声细语道:“这可意味我得冒着生 命危险跟太平公主对着干,先说说看我有什么好处” 袁一索性把话挑明了:“你想要什么好处” 妲己柔情的注视着的他眼睛,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声音迷离道:“我想要你。” 袁一提醒道:“活着不好吗公主要是知道我真跟你有点什么,她是绝不会放过你的,你应该清楚她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妲己不屑一笑:“你这是吓唬我,对不对” “你要是不信,今晚咱们可以试试。”说着,他一把将妲己抱起往内室去。 见他竟然动真格的,妲己开始显得忐忑不安起来,妲己拍了拍他,收起满脸的风情万种,变得极为严肃道:“放我下来” 他二话没说把妲己放了下来,向门边做了个请的手势:“慢走” 妲己迈开脚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道:“你要是把对付我的手段,拿出一半用来对付公主,你早就把她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他点点头:“我知道。可见着她我就控制不住的想要成为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那个,所以我才会这么苦恼。有什么好方法吗” 妲己笑了笑道:“像你这样情窦初开的少女,我能给的建议是不要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不要把全部心思放在她身上,偶尔也看看别的人,做做其它事。她才不会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嫌你烦。” 他连连点头表示认同道:“说得好有道理” “有没有道理倒是其次,只要能够听懂弦外之音就行了。” 他装傻充愣:“什么” 妲己笑道:“你知道的。像你这样的老男人,对这方面的事可是最在行了。” 他脸一拉没好气道:“明明有那么词能说,为什么偏要揪着老这个字不放” 妲己不以为然道:“定安王年近不惑可不是什么秘密,若我爹健在恐怕与你一般大小,这还不算老吗幸好你这脸面捯饬得还算过得去,让你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十岁,不然我才不会跟你这个老爹谈情说爱。” “老爹”袁一见妲己对自己的年纪表现出深深的恶意,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别用这词,还是老男人吧” 妲己微笑着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这时,袁一独自坐在安静的房子里喝着茶,忽然想着妲己的话,有些愤愤不平道:“老爹这词还真难听不过年轻十岁,也算是扯平了。” 他这样自言自语的说着,起身走到门外看了眼,见安静庭院里隐约显着点点微明的灯火。他心里虽想着:“时候不早,我也该睡了。”可他行动却是跨出门槛,走到院中。 等回过神他停下脚步,皱着眉喃喃自语:“这是干嘛不是要睡吗应该往里面去,而不是往外面来。难不成我是想赏会儿月,再去睡” 袁一点点头,像是赞同自己的想法:“一定是这样,没错” 说完,他抬头看向天空,见暗黑阴沉的天空没有明月,也没有疏星,他失落的叹了口气:“真是扫兴既然没有月色可赏,还是回去睡吧” 他皱眉转身正要回屋,可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摆了摆手笑道:“赏月我骗谁呢不得不说,偷窥这瘾可比离魂香难戒多了。无论如何还是要有点底线,偷窥人家洗澡这事太伤风败俗了,不能再干了。可要是来点无伤大雅的偷窥,就当促进睡眠不也挺好吗。” 等成功说服自己后,他便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公主府。他先趴在屋顶上测听房中的动静,而后找准位置解开瓦片,透过从窟窿眼窥看房中的景象。 房中的李令月没有换去白日所穿的衣裳,她一会儿在房中踱步,一会儿坐在书案前发呆。直到一个脚步匆匆的丫鬟来到她身边,低声说了句:“主子,奴婢刚瞧见妲己从定安王府离开了。” 李令月点点头:“知道了。退下吧” 等丫鬟离开后,阴沉着脸的李令月坐在明如白昼的屋子里,喃喃自语着:“一个时辰。那混蛋王八蛋竟然把妲己留了一个时辰,这是在跟我示威吗好,那咱们走着瞧” 见到李令月这般妒火中烧的样子,正在暗中窥探的袁一心中满是得意,不由得撇嘴一笑道:“好,那就走着瞧” 次日,袁一派人到如梦居去接妲己,而妲己知道若以真实身份混在一大堆大老爷们里面打马球多有不便,她早早的便在成衣铺给自己挑了几套合身的衣袍和革靴,又在市集了卖了一副假须。 清晨,她起了个大早下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她便改头换面成了一个年轻的俊俏公子。 到了马球苑,因为袁一事先嘱咐过梅仁和施琅,当翘首期盼的他们见到妲己穿着一身俊俏的男装出现在面前,一边乐呵呵的替她隐瞒身份,一边殷勤的围着她跑前跑后。 等袁一把妲己介绍给众球手认识后,便开始教授妲己打马球。 马球最基础的便是骑术,袁一为了看看妲己的底子,便挑了匹温顺的马驹牵到她面前,让她骑着在场上跑一圈瞧瞧。 可她却摇头说自己从来没有骑过马,让袁一教她。没辙,袁一只好耐着性子从最基本的牵马前行,上马,下马和骑马坐姿开始教起。 妲己会趁着教学的机会对袁一大肆调戏,可好在她够聪明不过一天时间就能骑着马在场上遛弯。 傍晚,袁一同施琅从马球苑刚来到定安王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府门前吵吵嚷嚷。袁一感到很纳 闷,就向一旁的施琅吩咐道:“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施琅跳下马来到人群中,打听了一番后,施琅回来禀告道:“王爷,他们都是各大商铺的掌柜,说是今天您赊账在他们的商铺买了很多珠宝首饰,人参燕窝之类的贵重物品之后,让他们晚些时间再来府里取银子结账。可他们拿着账单找到丁管事,可丁管事一眼便看出赊账的账单是伪签的,便拒绝付款。因为每个商铺的赊款数额少则几十两,多则几百两,他们向东家交不了差,只能聚在这儿讨个说法。” 听施琅这么一说,袁一心里更纳闷了,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道:“这就奇怪了。我一整天都没离开过马球苑,怎么可能赊账买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事只要梅仁才干得出,可他也没有离开过马球苑。还有,他们凭什么就认定赊账买东西的人是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13、第四百一十三话 施琅回答道:“他们可不是胡乱赊账, 他们是见过赊账的人出示了象征定安王身份的腰牌, 验明过真伪以后, 才敢赊账的。说起来, 卑职似乎听您说过遗失了腰牌,您嫌挂失补办的程序太复杂,一直拖着没去办。现在好了让人了给钻了空子” 他脸色一沉,没好气道:“老子还轮不到你这兔崽子来教训我倒想知道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捡了我的腰牌不归还就算了, 还敢冒充我的身份赊账,真是不知死活我得把这王八羔子找出了” 他咒骂完, 从马背上跳下来, 向一旁的施琅吩咐道:“你把账单收来, 让丁管事把银子付给他们,然后他们描述下赊账的那人的样貌特征,让画师描摹了给我瞧瞧。” “是。卑职明白。” 袁一吩咐完便牵着老白进了府, 而施琅则将众人领进府中, 他先让丁管事付了银子结清账款, 再请来画师让他们一个个向画师描述赊账人的模样。 天刚断黑, 已经用过晚膳的袁一正在屋里喝茶, 施琅急匆匆的拿着一张画纸走进屋里向袁一禀告道:“王爷, 画师已经将那贼人的样貌画好了。卑职瞧着这贼人总觉得很眼熟,可就是说不上来在哪儿见过。” 袁一冷笑了声道:“眼熟那我倒要好好瞧瞧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假借我的名义胡作非为,莫非他不知道假冒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施琅将卷成圆筒的画像递上, 袁一接过在案几上摊开,乍一看也觉得很眼熟,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有些慌了神。他向身旁的施琅招了招手:“你再仔细看看,这画里的人像不像公主” 施琅凑上去细细看会儿,笑着点头道:“您别说,还真有些相像。可公主是女人,这画像里的可是个男人,怎么能联系到一起再说,公主有头有脸才不会干这些生儿子没的缺德事啊” 袁一已经隐约猜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见自己的丑事已经败露,他顿时慌得六神无主,眼下又听到施琅的这般诅咒,他下意识的抬手朝着施琅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施琅被打蒙,他愣了片刻满是委屈的问道:“王爷,您打我干嘛” 袁一满心惊慌失措,面对施琅的质问他迟钝了片刻,方才回答道:“打你我打了你吗” 见到他这种种手足无措的反应,施琅感到有些困惑他关切的问道:“您这是怎么了您没事吧” 袁一摆了摆手:“你先退下,让我好好想想。” 施琅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袁一用了许久的时间,才把一团乱麻的思绪理顺,他在心里嘀咕:“原来我的腰牌是掉在她那儿了,她之所以要用这样拙劣的方式作为报复,无非就是让我拆穿,再主动现身给她一个说法” 他长长叹了口气,深感疲惫不堪的揉着额头郁闷了许久,不由得咒骂起自己:“这种没道德,没底线的龌蹉事,怎么面对面的说出口既然说不出口,他娘的怎么就干得出手,我真是个禽兽” “可话说回来,我怎么就这么倒霉他娘的这么一次见色起意,就搞得这么狼狈。这也不奇怪,反正老天爷每次都喜欢跟我对着干的,也不差这次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该怎么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无所知继续过日子。这主意貌似不错”想到这儿,他微笑着点点头,像是赞同自己的想法。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以李令月的性格,既然已经出手若没达到目的,肯定会再次出手。这一次她只是小惩大诫,可下次再出手,可能就不是破财消灾这么简单了。 他再三权衡利弊之后,一咬牙一跺脚决定主动现身承认错误。可临行之前,他莫名感到有些胆怯,便想到了酒壮怂人胆的好方法。 他命院里的小厮抬来了一坛陈酒好酒,揭开封坛布,仰头“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觉得还不够尽兴又喝了一坛,才心满意足的出了门,还没等他走出定安王府酒劲就上来了,他摇摇摆摆又迷迷糊糊的出了府。 袁一醉醺醺的来到公主府门前提起铜制的门环扣了扣,不多时府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一条缝,门房从里面探出头瞧见的袁一,便满脸赔笑的让他稍作等候,容他先向主子通禀一声。 可袁一却不由分说的一把推开门,拔腿就往公主府里跑,他一路乱跑乱撞走错了几次道,好不容易才认清李令月的住处。他站在紧闭的院门前,大喊着李令月的名字。 他喊了许久之后,听到声后有人对他说道:“王爷叫错门了,我家主子住在这处院里。”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晃来晃去的丫鬟正笑嘻嘻的说着话,他伸长脖子侧着耳朵,大声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丫鬟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他“哦”了声点点头,便跟上丫鬟的脚步往对面的院子里走。 他刚走进院门,小黑狗就冲着他狂叫不止,他不服气也提着嗓子朝小黑狗吼了几嗓子。哪曾想本 就对袁一有敌意的小黑狗顿时被惹毛,它扑腾着身子凶巴巴的朝咬了上去,把脚步虚浮的袁一扑倒在地,而袁一也不甘示弱同小黑狗撕咬在一起。 见此情形,丫鬟吓得连忙跑进屋,向正在灯下看书的李令月禀告道:“主子不好了,定安王和高寿在院子里打起来了确切的说是咬起来了。” 李令月放下手中的书,一头雾水道:“本宫没听错吧一人一狗还能打起来你说得定安王是隔壁那个人,不是什么动物之类的吧” 丫鬟点点头:“没错。主子去院里看看就知道,奴婢见定安王一身酒气,好像是喝醉了。” 李令月急忙起身来到院里,看到一人一狗正在花圃上打滚撕咬在一起,见到这番情形,李令月简直哭笑不得,朝着他们喊道:“住手不对,应该是住嘴” 听到主人的吩咐,小黑狗立马就松了嘴,它垂着尾巴跑到李令月脚边,像是受了极大委屈,朝着她“哼哼唧唧”叫唤着。 李令月心疼的蹲下身子,拍了拍它的脑袋以示抚慰,它才安静下来。李令月往屋檐下指了指,轻视道:“你先去窝里待着。” 小黑狗警惕的看了眼四仰八叉躺着的袁一,似乎担心主人的安危不愿意离开,李令月推了推它,柔声说了几句它才离开。 李令月站起身走到袁一身旁,抬起脚踢了踢,没好气道:“死了没要是没死,可以滚了。” 见袁一“哦”了声站起身就往院去,李令月连忙叫住他问道:“慢着你这大晚上的来我这儿,就是为了耍酒疯咬伤我的狗,就没有别的什么” 袁一停下脚步看着李令月,像是很认真的想了片刻,回答道:“那才那头可不是狗,而是凶猛的黑豹,更何况是它先动手的。” 李令月满是无奈的点点头:“好吧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有能借你的茅房方便下吗” 李令月往西北角指了指:“那边,去吧” 袁一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就开始解裤腰带,李令月想要制止可为时已晚,她只好背过身快步向前走。 等袁一方便完,他追上李令月的脚步进了屋,他醉眼迷离的看着李令月,点着手指承认错误道:“令月,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李令月故作不解道:“错了你做错什么了”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用极细极小的声音道:“我不该见色起意偷窥你,即便你是我见过天底下最美最美的女人,顺便说一句你的背很美,很美,很美” 见他一直重复着这几字,李令月打断道:“停还有呢” “还有”他皱了皱眉想了会儿,撇嘴一笑道:“还有你的脚踝也挺美的,纤瘦又不会太瘦,还有你的腿肚子紧实又有线条感,我以为老白的腿是天底下最有力量美感的腿,可没想到你比起它还有更胜一筹。实话实说当我看到你的腿没入洒满花瓣缭绕着雾气的浴桶中,我就有那么点难以自持,这大概就是我鼻血四溅的根源。” 听完他这段撩得恰到当好处的描述,李令月没好气道:“我没有让你恬不知耻的描述这些,我是让你继续你的悔过。” “哦”他若有所悟的重重点点头,继续道:“对,我要悔过。我不该仗着自己武功天下第一就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不该总想着你是我媳妇,抱着不看白不看的侥幸心态” 李令月又打断道:“慢着说清楚谁是你媳妇” 他理直气壮道:“你啊我和你可是拜堂成过亲,入过洞房的夫妻,你就是我媳妇” 李令月唇齿相讥道:“婚姻大事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顶多只算是过家家还有当年你可是 言之凿凿的要跟我断了所谓的夫妻情分,所以从我踏出猎户村开始,我们就已经是两不相欠的陌路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14、第四百一十四话 袁一哭丧着脸:“你这没良心的坏女人, 还想耍赖不成我说你是我媳妇, 你就是我媳妇” 李令月一脸严肃道:“这可不是耍赖,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他往地上一躺耍起小脾气:“你要是不承认, 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直到你承认为止。” 李令月低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愿意,那就躺着吧”说完,她转身推开隔断门往里屋去了。 李令月以为袁一闹够醒之后自觉没趣就会离开, 便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坐在书案前继续喝茶看书。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外面刮起大风, 紧接着是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想起外堂的门没有关,袁一躺在门边受着疾风骤雨弄不好可得着凉, 她心一软起身来到外堂, 瞧见袁一紧紧抱着条矮凳睡得美滋滋的, 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她抬起脚踢了踢他,喊 道:“喂, 起来了起来了要睡滚回家去睡” 袁一侧过身眯着眼看了看李令月, 打了个哈欠“哦”了声, 颠颠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内堂走。李令月连忙堵着去往内堂的隔断门, 一脸凶巴巴抬起手往大门方向指了指:“闹够了吧别在这儿装疯卖傻了, 门在那边赶紧滚” 袁一“哦”了声转头便往门外走, 可他刚跨出门槛就停下脚步,他摸了摸肩膀,又回身走到李令月面前,边解开衣扣扯开衣领, 边瘪了瘪嘴道:“我这儿好疼,媳妇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袁一的胡搅蛮缠让李令月顿时火大,她正要发作把他轰出去,却看到袁一肩膀上有两排很深的牙印还往外渗着血,像是之前被小黑狗咬伤的。 他肩上的伤虽不重,可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李令月免不了同情心泛滥,她凑近瞧了瞧,问 道:“很疼吗” 他点了点头:“疼。媳妇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李令月冷着脸警告道:“少在这装疯卖傻的占我便宜,不许叫我媳妇。不然我就在你伤口上撒把毒药,毒死你一了百了” “哦”他很受教的点点头:“好,知道了,媳妇” 李令月白了他一眼,觉得没必要跟一个醉汉较劲,她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不让人安生的扫把星进来吧,我给你擦点药” 说完,她吩咐院外的丫鬟准备清理伤口的用物,便往内堂去了,而袁一则屁颠屁颠的跟了进来。 等丫鬟把东西准备齐全送到屋里,还没等李令月开口,袁一就自动自觉的开始宽衣解带。李令月吓得忙叫丫鬟退下,等她再回过头发现袁一早已经脱得赤条条站在房中等李令月给自己擦药。 李令月一脸嫌弃道:“只要露出肩膀就好了,不用脱得这么干净。” “哦。”袁一木楞的点点头:“可那头力大如牛的黑豹不仅咬了我的肩膀,还咬了我背,咬了的大胸肌,还咬了我的腹肌”袁一边说还边把被咬伤的地方,一一指出来给李令月看。 李令月顺着他展示的地方仔细的看了圈,发现伤口并无大碍,可他的身材简直好到爆。看着他健硕有型的胸肌,凹凸有致的八块腹肌,还有紧实饱满的麒麟臂,李令月的欣赏之情溢于言表,她不住点头称赞道:“不错真不错” 袁一抓着后颈憨憨一笑道:“媳妇觉得不错啊我也觉得挺不错的我之所以有这副棒棒的好身材,多亏了这些年我持之以恒的早晚习武,我足足有八块腹肌,媳妇要是不信可以数数。” 说着,他便挺着肚子,用手指戳着一块块的腹肌数了起来:“一,三,五,七,九,二,四,六,八,十。” 数到这儿,他皱了皱眉愣了片刻,他抬头看着面前一脸宠溺的李令月,满是惊奇道:“咦,媳妇不好了我怎么多出两块了,说好了明明是八块的。” 李令月微笑道:“那你再数数。” “哦。”他点了点头,又数了起来,可怎么数都数不对。 最后他满脸沮丧的看着李令月:“媳妇,我的腹肌像煮熟的鸭子不翼而飞了,就剩”他忽然忘记要说的数量,他扳着手指头数了会儿:“就剩八块了,还少了两块,肯定是掉地上了媳妇快帮我找找。” 说着,他摇摇晃晃的蹲下身子,趴在猩红的缠枝莲纹地毯上找了起来。李令月微微一笑,拿起一旁搁在砚台上的狼毫笔对他说道:“别找了,我给你画两块吧” 听到这话,他一个激灵站起身,围着李令月高兴的拍手叫好,而后挺着肚子乖乖的让李令月画,李令月稍稍添了两笔就多出来了两块腹肌。 李令月放下笔,微笑道:“好了,现在腹肌有了,可以乖乖坐下让我给你清理伤口了吧” 他笑嘻嘻的点点头,没有按李令月指定的地方坐好,而是走到软塌边一屁股坐下。李令月懒得费唇舌驱赶他,而是耐着性子端着托盘来到软塌边替他处理伤口。 等她小心翼翼的将袁一的伤口清理干净敷上金创药之后,她无意间瞥见袁一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 自己,她娇嗔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袁一摇摇头道:“这不关我的事,都赖媳妇长得太漂亮,我的眼珠子怎么也挪不开,媳妇要生得丑一点就好了。” 她撇清关系道:“你这媳妇长,媳妇短的,谁是你媳妇你脸皮还真有够厚的” 他理直气壮道:“我媳妇就是在洞房跟我睡过的女人,那个女人不就是你吗” 她苦笑摇头道:“你喝得这醉醺醺的,说不准今天说过的明天一早醒来就全忘了,我也懒得跟你多费口舌。现在药也擦了,可以回你的定安王府了” 李令月边说,边捡起地上的衣袍腰带递给他。 他摇摇头:“不。我要跟媳妇在一起,媳妇的家就是我的家,我要留在这儿。” 她冷着脸,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拿去,穿好” “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乖巧的点点头,接过衣袍穿好之后,愣愣的站在软塌边,用可怜巴巴的眼神乞求着李令月收留他,可李令月却不为所动的往门边一指:“现在就给我回去” 他瘪了瘪嘴:“哦。媳妇,那我走了。” 李令月点点头:“好,去” 还没等李令月说完,袁一耍赖的凑上前在她唇上亲了口,然后乐呵呵的拔腿就外跑,被占了便宜 气不过李令月躬身提地毯的一角奋力一扯,猝不及防的他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个人狗吃屎。 李令月走上前蹲下身子,一把揪着袁一的衣领,凶巴巴道:“你这混蛋王八蛋还真是贼心不死啊,我李令月的便宜可没那么好占。我本来心软想要饶你一回,可哪曾想你还是这么不长进。明 天等你酒醒了之后,你要不跟我磕头认错,我就让你自食恶果” 袁一笑了笑道:“自食恶果什么恶果难不成让我再娶你一回” 见他突然没了那股醉醺醺的傻气,李令月打量了他一眼,一脸狐疑道:“你没醉原来你真是在装疯卖傻” 他摇摇头:“酒醉三分醒,就算没醒也被你这副凶巴巴的样子给吓醒了。既然你对我的惩罚严厉倒磕头认错,那不如再算上这桩。” 说着,他凑上前吻住了近前的李令月,李令月想要反抗,可他却快人一步的紧紧的搂着她,使她动弹不得。直到负隅顽抗的李令月咬破他的唇,他才不甘心的放开她的唇,却依旧将她搂在怀里一起躺在柔软的地毯上。 李令月推了他一把,怒道:“你这混蛋,放开我” 他却把李令月抱得更紧,柔声在李令月耳边轻语着:“我醉得很厉害,明天一觉醒来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而你也无须对一个醉汉的荒唐行为耿耿于怀。就这样在我怀里躺一会儿,不代表任何改变。其实,我们明明喜欢这样亲密无间的待着,却因为彼此的固持己见不得不努力克制着这样的喜欢。” 李令月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话太有说服力,还是他低沉得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太过动听,或是他怀中带着微醺气息的体温太惹人眷念,总而言之让她不自觉的放下所有的坚持,只顾沉溺在他的柔情蜜意中。 见李令月以沉默作为默许,感到惴惴不安的袁一总算松了口气,脑袋晕晕乎乎的他感到一阵睡意便闭上眼睛。 恍然间他听李令月问道:“昨晚我回府时,恰好遇到了妲己,她说没有收到什么赴宴的邀约,看上去她像是主动送上门来的,你是不是该解释下” 他继续之前装傻充愣的那套把戏,愣愣的“哦”了声,便不再多言。 李令月可不是这么好糊弄,她拿出一副谈判的姿态:“刚才某人可是说过酒醉三分醒,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能够很好的解释整件事。若我没记错,他的腰牌还在我手里攥着,他要是不能给我个满意的说法,我可是什么栽赃陷害的恶事都能做得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15、第四百一十五话 听到这这番凶神恶煞的要挟, 袁一只好睁开眼看着怀中的李令月, 他皱着眉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承认昨晚的确跟妲己睡了。” 李令月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无比诧异的眉梢高挑, 眼神满是愠怒愣愣的看着袁一。 她正要发作,可转念一想,袁一只要还想跟自己再续前缘,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承认沾花惹草的事实。当想明白这层, 她脸上翻滚的怒色顿时消散, 她露出一抹淡然自若的微笑,摇头否认道:“不。我并不这么认为。” 袁一笑道:“那不结了只要我洁身自好, 你还在意那些干嘛我这人可是很挑食, 除了你, 别的女人可引不起我的兴趣。” 见他说得言之凿凿,李令月也算是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可嘴上却要逞强道:“我想你误会了, 我们不过是邻里关系, 我没有资格, 也懒得去管你这些破事。” 他一本正经道:“那就好毕竟就算是如今这样的太平盛世, 像我们这样相处和睦到需要搂搂抱抱的街坊四邻已经不多见了。为了能够继续这样的睦邻友好, 我怎么着也得收敛点, 让你没有大 摔醋坛子的正当理由” 李令月冷笑道:“吃醋笑话我才没有吃醋”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问道:“没有确定” 李令月正要开口,袁一却低头吻了吻她,笑道:“这酸溜溜的, 还不是吃醋不许狡辩醋可比酒贵多了,你能吃那我也要吃现在立刻跟我交代清楚,你跟那娘气得会跳胡旋舞的武攸暨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令月知道越是言之凿凿的解释,越是难以惹人遐想,而她为了诱敌深入,故意轻描淡写道:“他呀我们算是皇亲,只是略见过几次并没有多少来往,充其量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他脸色一沉,没好气道:“你这女人还真可怕,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陛下曾经想要撮合你们,而你更是费尽心思找他学过胡旋舞,只要有点脑子里的人都能看出 来你这是在勾搭人家。你是不是该澄清下误会” 李令月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好澄清的。” 见她如此敷衍,顿感词穷的他冷不丁的来了句:“为什么啊” 李令月一脸云淡风轻道:“你已经替我解释得很清楚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么说来,你这是承认你勾搭过他,然而却没有成功” 李令月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面对李令月太过直率的坦白,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他气急败坏的推开李令月,气冲冲道:“我走了” 见他起身要走,李令月却放低姿态道:“你真不想听听我的解释” 他皱着眉犹豫了片刻,方才松口道:“不想。可我这人心很软的,既然你都再三挽留了,我就给 你个面子,勉强听听也无妨。”说完,他躺回到原地顺势又将李令月揽到怀中。 李令月开口道:“大概两年前,母皇觉得我孤独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找个人再嫁什么的。出于政治考量,武家的那些歪瓜裂枣就轮番在我跟前粉墨登场,当时我觉得与其等着母皇硬塞来个歪瓜裂枣做驸马,倒不如我自己挑一个合乎心意的。” 他插话道:“所以,你就选了年轻俊俏,还会胡旋舞的武攸暨” 李令月白了他一眼:“能不能别总拿胡旋舞说事,如今男人跳胡旋舞可是大周的新风尚,你这土包子要是不懂,就少在这儿叽叽歪歪” 他点点头:“好,我是土包子,你继续。” 李令月继续道:“正在我深感苦恼之时,恰巧在宫廷宴请上看到武攸暨。当时他跳的一曲胡笳乐鼓伴奏的胡旋舞可谓是技惊四座,在觥筹交错之中当我看清他的容貌,我似乎看到了薛绍的影子。当时对于薛绍那些陷害欺瞒的恶行,我还浑然不知,只是念及往昔的旧情。不可否认在那一刹那,我对武攸暨生出了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愫。” “在这个前提之下,他也恰好符合化解我尴尬处境的需要。如此,我一边旁敲侧击的向母皇吐露对武攸暨的好感,让她暗中推动。一边制造机会接近武攸暨,可坏就坏在他对亡妻的感情深厚, 暂无续弦的打算。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虽然放弃与他结为白首之好的初衷,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发现我们志趣相投又能聊得来,便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友。” 听完,袁一不由得妒火中烧,他酸溜溜道:“推心置腹的好友你对我都从未推心置腹,对别的男人倒能推心置腹男女之间根本就没有纯粹的友谊,要是心里一点什么猫腻,哪个大老爷们会吃饱饭没事做跟一个娘们推心置腹” 李令月唇齿相讥:“你在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你跟婉儿就是推心置腹的交情。难不成你心里也藏着什么猫腻,才会跟她交情匪浅” 他突然被这么一问,他不禁心虚起来,不知该如何打消李令月的疑心,他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言辞否认道:“我和婉儿不同,我们可是认识了很多年的老交情。” 李令月冷笑了声:“你能跟婉儿不同,那为什么我跟武攸暨就不行呢算起来我们还是表兄妹呢” 他冷嘲热讽道:“我来跟你算一笔账,贺兰敏之是你青梅竹马的表兄,薛绍是跟你有着扶马之谊的堂兄,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表兄武攸暨。仔细这么一算,吃窝边草原来是恶习难改” 李令月挖苦道:“我吃窝边草总强过某些人总打着行侠仗义重感情的幌子,跟一群女人称朋道友纠缠不清。” 他依瓢画葫芦暗讽道:“在你说这些话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是这一群女人的其中之一。” 显然他的一群之说惹恼了李令月,她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她瞪着袁一怒道:“我可不是那一群, 也不屑于跟你这样的混蛋纠缠不休我看你酒也醒了,可以滚了” 她边恶狠狠的说着,边张牙舞爪的试图从袁一怀中挣脱。袁一只能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边柔声细语的抚慰道:“谁让你一口一个情愫,一口一个白首之好惹起我的妒火。我不把话说得醋点,怎么能够酸到你我才没有什么一群女人,就算真有那么一群,也全都是你。毕竟你一会儿温柔可爱,一会儿又蛮横霸道,一会儿满不在乎,一会儿又妒忌成性。你一人千面,而每一面都让我喜欢得欲罢不能,所以我必须得用一群才能把你全部装下。” 李令月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心花怒放,她怒气顿散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道:“只有疯疯癫癫的人才会一人千面,所以你这是变着法子骂我吗” 袁一摇摇头:“才不是。我说的明明是夸人的好话,可你偏偏鸡蛋里挑骨头污蔑成骂人的坏话。你这女人还真难取悦” 李令月笑了笑道:“哦,原来是取悦之言,难怪听着这么虚伪” 他一脸不快道:“你嫌虚伪,我还懒得说了我醉得不省人事困到不行,还强撑着把你当下凡仙女似的哄着玩,既然你不领情,那我要睡了。” 说着,他闭上眼故意打着酣声装睡。见他打算赖在这儿不走,李令月费足了劲想要赶他走,可如何叫得醒一个装睡的人。 尝试无果之后,李令月只得放弃,已然有了些倦意的她不知不觉的在袁一怀着睡去。 次日清晨,当熹微的晨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洒满悄无声息的撒落,给了正相拥而眠的俩人一室微明。而当微明的柔光跳跃到袁一棱角分明的脸上,似乎惊扰到了熟睡中的他。 他睁开惺忪睡眼的那一瞬间,宿醉所带来的头昏脑涨让他思绪迟钝了许多,他动作缓慢的正要抬手揉揉头,忽然间感到怀里传来一阵软绵绵的温度。 他恍恍惚惚的低头看到一张娇美的睡脸,昨晚发生的种种又回到他脑海中,他嘴角掠过一抹甜笑,心语:“原来这不是梦,她真在我怀里睡着了。果然酒醉三分醒,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我竟然还都记得。昨晚我似乎借着酒劲干了不少荒唐事,待会我最好装失忆,不然这烂摊子没法收拾” 他心里这样盘算,而柔情蜜意的目光却注视怀中酣睡的李令月。他心醉神迷的抬起手抚摸着她秀发,情到深处凑近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些亲密的小动作似乎唤醒了睡熟中的李令月,当瞧见她长长微翘的睫毛开始略微抖动,袁一为了避免李令月尴尬,立马收起满脸的甜笑闭上眼睛装睡。 李令月醒来见窗外已大明,自己竟忘乎所以的在袁一怀中躺了一整晚,她又羞又恼的在心里咒骂了自己几句后,小心翼翼的离开他的怀抱,轻手轻脚来到软榻边,慌忙的躺进了被窝里装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16、第四百一十六话 等完美营造矜持假象之后, 李令月忐忑不安的眯着眼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袁一, 见他仍旧睡得很熟, 总算是松了口气。 袁一见她已经睡回到软榻, 他故意大声打着哈欠站起身,伸着懒腰走到软塌边。 他看了眼了装睡的李令月,自言自语道:“好奇怪啊,我怎么在这儿睡了一夜我隐约记得, 我喝酒壮胆来这儿向她负荆请罪, 然后她很通情达理的原谅了我。至于之后的事,我怎么一概都不记得, 难道是我喝得太醉了的缘故” 李令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她不禁在心里嘀咕道:“这些话放在心里琢磨就好了, 有必要站在我床边唠叨这么久吗关键是声音还这么大,生怕我听不到似的。他摆明是想把昨晚,借酒行凶搞出来的那些荒唐事全都一笔带过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李令月正在心里琢磨对策之时, 听到袁一又开口道:“无论如何, 既然我在这儿留了一晚, 而她也睡得这么熟, 我该不该礼貌的亲她一口再走可是她的睡相这么难看, 我看还是算了吧” 见被嫌弃睡相难看, 李令月顿时火大她睁开眼,侧过脸看着站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袁一,没好气道:“你这混蛋一大早就在这儿没完没了扰人清梦,要是说够了可以滚了” 他歪头一脸探究的看着李令月, 用质疑的口吻道:“思维这么缜密,口齿这么伶俐,可不像刚被吵醒的样子。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这是在装睡。” 李令月抱着锦被从床上坐起,承认道:“没错,我是在装睡,因为我压根就不想搭理你。以为你至少还能有点羞耻心,能够趁着别人还没醒就赶紧夹着尾巴溜走。” 袁一皱着眉头沉默片刻,满是不解道:“我为什么要感到羞耻”说着,他上下打量了眼自己,狐疑的看着李令月:“我衣冠整齐,昨晚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值得的羞耻的事。难不成昨晚你趁我喝醉行了不轨之举,然后帮我穿好衣裳怎么越说越感到后怕,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令月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装疯卖傻一整晚还不够,今天还要继续吗赶紧给我滚,别逼我叫护院来收拾你,这样大家都不好看” 袁一笑了笑道:“既然咱们的公主殿下这么冰雪聪明知道用护院对付我,那何必不嫌麻烦的留我一晚既然有心留我过夜,这大清早的何必摆着脸色给我看,难不成还怕我赖在这儿不走了” 李令月唇齿相讥道:“昨晚某些人像没脸没皮的狗一样,在我面前摇尾乞怜苦苦哀求,就算像我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都觉得他好下贱好可怜。我心生恻隐收留他一晚,也无可厚非,哪知道他竟然会恬不知耻的蹬鼻子上脸” 面对李令月刻薄的挖苦,袁一非但不在意,还厚着脸皮插科打诨道:“实不相瞒,装下贱装可怜是我常使美男计,你这傻女人中计了都浑然不知” 李令月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却听到门外响起丫鬟的询问声:“主子,若是睡好了,奴婢们进来伺候洗漱了。” 李令月还没开口,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袁一倒抢过话吩咐道:“我们都睡好了,进来伺候吧” 丫鬟用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应承道:“是,王爷” 见袁一不仅蹬鼻子上脸,还敢越俎代庖,这让李令月顿时火大,她赤着脚从软塌跳下了,一把揪着袁一的衣领,低沉怒斥道:“你这臭不要脸的混蛋,在这儿睡一晚就把自己当主子了啊我真是千不该万不该,把你这扫把星留在这儿碍眼这里没有人伺候你,赶紧滚回你的定安王府 去” 袁一拉开她的手,神情严肃道:“有话好好说嘛,这大清早就拉拉扯扯的,被下人看到了多不好。我不需要伺候,我自己随意洗漱下,吃完早膳就走了,这能有多碍事。” 俩人说话间,伺候洗漱的丫鬟们已经用托盘盛着洗漱用具来到了房中。李令月见事已至此,知道要是再跟袁一胡搅蛮缠下去,恐怕会被奴才看了笑话。 因而,她只能耐着性子,在袁一耳边低声提醒道:“你最好安安静静的洗漱,不要再满嘴屁话。”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刚开始,袁一还是很乖巧的洗漱着,可直到瞧见雅墨从总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微笑,他便忍不住问道:“从进门开始,我就看到你一直在笑,事先申明我这人可是吝啬的很,不会像别人那样为了好面子给你们赏钱。” 雅墨连忙道:“王爷误会,奴婢只是不由得想起了王爷昨晚醉态百出的样子。再说,咱们这些奴婢除了伺候主子和王爷,再也没有伺候过其他人,赏钱之说闻所未闻。” 显然,袁一对雅墨的回答很满意,他若有所示的看了眼一旁黑着脸的李令月,微笑着点点头:“这样啊那就好我这人虽然不习惯给赏钱,可见面礼还是不能少的。我忽然想起前些年波斯国王派使节来安西都护府,赏赐了我一批用各种名贵宝石镶嵌的朱钗,反正搁在库房里也浪费了。等我回府之后就差丁管事送来公主府,劳烦雅墨姑娘分给院里的姑娘,算是聊表心意。” 雅墨见东西太过贵重不太敢受,她看了眼李令月,见她没有表态,只好婉谢道:“王爷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可东西太过贵重,奴婢受之有愧。” 袁一叹了口气道:“是啊,这件事我的确考虑欠妥了。我先得问过你们的主子,看合不合宜才能聊表心意。” 对于袁一的见杆就往上爬的吃相,李令月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她黑着脸向房里的丫鬟的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 “是。”等丫鬟带着洗漱用具退到了房外。 李令月抛开人前的端庄姿态,开始凶相毕露的教训起袁一:“你这混蛋王八蛋,把我这儿当青楼妓馆啊以为我天天留宿男人,只为给屋里的丫鬟发赏钱,送见面礼吗” 袁一垂着头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不能怪我。以前是你言之凿凿的说自己有多少有待扶正的男宠,让我误以为女人的男宠就像是男人的姬妾。我头一回留宿在此,怕不懂规矩惹了笑话,才会那么说嘛你没必要小题大做吧” 听着袁一强词夺理的狡辩,李令月气不打一处来:“放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无非是想套她们话,看看我有没有留男人过夜” 袁一露出讨好的微笑:“显然没有,所以我很满意。” 李令月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我不需要你的满意。”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李令月,笑问道:“确定不需要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吗” 李令月翻了个大白眼:“我才懒得跟胡搅蛮缠。” 说完,她来到窗下的梳妆台前坐下开始傅粉描眉,袁一也屁颠屁颠的跟过去,倚着墙饶有兴趣的看着李令月梳妆。 李令月本不想搭理他,可实在被瞧得难为情,她重重放下描眉的画笔,没好气道:“这一天天的,你就没有正是可干吗非得像狗屁膏药一样粘着我你得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过得这么清闲” 面对李令月的万般嫌弃,他却一脸不以为然道:“你猜对了我的确没事可干。说起来陛下本来对我寄予厚望,可我婉言谢绝了她的所有安排,知道为什么吗” 李令月冷笑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不思进取” 袁一笑着摇摇头:“别人这么看我就算了,没想到你也这样看我,一直以为咱们心意相通,看来我是大大高估了你的可爱程度。一直以来权利,地位,财富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不过是一个女人的白首之约。我这人很实际,觉得不重要的就会把它搁在一边,对于真正想要的就会奋力争取。” 听到这番动情的告白,李令月不免有些感动,她低头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你觉得不重要的和你想要的,我都想得到,你能满足我吗” 这一刻,袁一知道已经触及到他们之间真正的问题,可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小心翼翼的将问题抛回给李令月:“你的意思是” 李令月斩钉截铁道:“我不想做站着背后的那个人。” 袁一终于鼓足勇气把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权利对于你来说真这么重要吗甚至超过了我。” 李令月也鼓足勇气为自己争取道:“没错” 当不确切的问题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袁一感到阵阵难以自抑的心痛,他声音低沉道:“说实话,这是我从来没想到的。因为在我的看来,你胜过一切,更是我的一切。我自信的以为你也会如此,可事实并非如此。我没想过让你做身后的那个,同样我也不会去做。我不需要我的妻子陪我在富贵荣华同进退,我更想让她与携手远离繁华喧嚣,一起笑看云卷云舒。或许,这全是我的一厢情愿,可我知道只有如此我们才能真正拥有彼此,不需要再为任何的顾全大局而放弃或是伤害彼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17、第四百一十七话 在袁一真挚的言语间, 李令月仿佛看到了他所描绘的那副与世无争的动人画卷, 她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 满眼的急功近利也变成了柔情蜜意:“瞧你这口气, 是要携妻逃离庙堂,远走江湖同做神仙眷侣吗” 他微笑着点点头:“是啊,这一直都是我平生所愿。可造化弄人,一直都没能如愿以偿, 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这样的夙愿。” 当听到造化弄人四个字时, 李令月像是受到某种感应般,这半生所遭逢的所有人生际遇在眼前呼啸而过。她忽然想起上官婉儿曾说过的宿命之论, 一些人从出生之日开始, 就在冥冥之中受到宿命的召唤, 不论愿意与否都会走上被召唤的那条道路,直到完成宿命所赋予的责任价值。 她曾经问过上官婉儿,自己的宿命会是什么 上官婉儿的回答是, 权利之路, 成为浩瀚青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开始时, 她并不相信这些荒诞不经之言, 可在人生际遇中不断辗转, 而召唤之路在眼前越渐清晰, 她便有些深信不疑。以她现在的作为来看,最多不过是权倾一时,并不足以青史留名,更别提浓墨重彩的一笔。 由此可见, 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能够无灾无望的放弃宿命召唤,选择同心爱的人隐遁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吗 她不知道,可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她很清楚从步入权利森林开始,她就得像一头嗜血的野兽般乐此不疲的厮杀,以求吞噬权利果腹。 可当有朝一日她想要退场,就必须卸下多年练就的虎爪獠牙,遣散围绕在身边的飞鹰走狗,以最初进入权利森林的那副软弱无力的模样转身离去。 往往这时,曾经那些有过不共戴天的仇人,势成水火的敌人都会试图以最小的代价对自己造成最大的伤害。而面对这样伺机而动的抱团反扑,没有任何防御保护的自己,很有可能会在转身离场 的那一瞬间被这群虎视眈眈的权利野兽撕咬致死。 当思虑至此,一种如临深渊的恐惧在李令月心中泛滥成灾,她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摇头道:“我不能。我做不到。” 李令月从欢喜到恐惧的神情转变,袁一看得其实很清楚,李令月的顾虑他隐约能够猜到一些。 他觉得不能一直把李令月往墙角边逼,他该给李令月一些喘息空间,让她看透真正恐惧是什么,真正害怕失去又是什么。 想到这儿,他故意转移话题道:“不能什么画眉吗幸好我会一点点。” 说着,他走上前,拉起李令月的手,将她抱坐在自己膝上。他看了眼惊魂未定的李令月,笑问道:“你喜欢浓一点的眉,还是淡一点的” 看着袁一柔情的微笑,李令月满心的不安稍稍得到缓解,她微微一笑表示质疑道:“你真会画眉你给人画过吗” 袁一装作很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可当年在猎户村,看你画眉可是我最喜欢的闺房之乐,每天清晨我都要看你画完眉,才能安心出门打猎。这个道理就好像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应该差不多。” 他边说,边拿起笔要给李令月画眉。 李令月听到他这番话吓得躲闪不及:“你这压根就不会画眉别动,把笔放下” 他耍赖道:“不,我要画我倒得劝你不要乱动,待会要是我手一抖把你画成个粗眉大汉,不要怪我” 李令月见拗不过他,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真是怕你我可警告你,要是把我画成什么粗眉大汉,我就把你这混蛋大卸八块。” 袁一掐着她的下巴,没好气道:“别动。知道了,啰嗦” 说完,袁一便举着笔小心翼翼的给李令月描眉,看着他一脸细致认真的模样,李令月莫名有些心如鹿撞,她微微一笑道:“我都快忘了,原来你认真起来的样子还蛮吸引人的。” 袁一停下描眉的手,自信满满道:“这还用说吗我一直以来都很吸引人,只是某些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傻女人,现在才发现罢了” 李令月满脸不快道:“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我不过礼貌的夸你几句,瞧你这得瑟的样子” 袁一理直气壮道:“我这是实话实说罢了。再说就算我有天大的魅力什么的,我天天围着你转圈圈你也看腻了,不是吗” 李令月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说得好有道理啊,难怪最近越看你越觉得油腻。” 他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原来这些都是真的。” 见他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句,李令月问道:“真的什么啊” 袁一又长长叹了口气道:“有人跟我说过,要是把所有心思和热情全都用在一个女人身上,最终得到的结果往往是被厌烦嫌弃,眼下总算得到了印证。” 李令月用犀利的眼神盯着袁一,满是警惕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他摇摇头:“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坦白讲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下贱,你越是冷冰冰把我往门外推,我就越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时时刻刻的粘着你,想要掏心挖肺对你好。但是这一切已经成了过去,我已经深刻反省了,决定按她说的试着把心思放在不同的女人身上,或者找些消耗热情的事来做。” 对于他的觉悟乍现,李令月完全看不懂,她蹙了蹙眉问道:“你这些是检讨还是装可怜博同情之类的” 他义正言辞:“错我这是提前知会你一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可能都不会搭理你,更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好自为之” 等他硬气的说完,便“啪”的一下将手中的描眉笔放到梳妆台上,对着一脸蒙圈的李令月呼呼喝喝道:“你就这么不会看脸色吗不知道现在该起身让我走吗” 看到袁一耍起小性子的样子,李令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站起身道:“你这会儿又是哪根筋不对” 他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我已经把说得很明白了,不想再解释第二遍。” 在两人说话间,雅墨走到房中,躬身禀告道:“主子,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李令月点点头,吩咐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等雅墨退下之后,李令月为了安抚袁一,不惜放下身段温声细语的哄道:“方才,你不是吵着嚷着要吃早膳吗现在早膳好了,吃了再走吧” 袁一冷冰冰道:“妲己还在马球苑等我教她打马球,不吃了。” 见他这么不识抬举,李令月原本风和日丽的脸上顿时变得阴云密布,她恶狠狠道:“不吃拉倒立马给我滚,你这混蛋往后要是再敢踏进公主府一步,我就打瘸你的腿。” 袁一冷笑道:“今天我就把话搁在这儿,往后就算八抬大轿请我来,我都不会来” 说完,他一甩衣袖,迈开步子气冲冲的推开隔扇门往外堂去了。 眼见他不可理喻的种种行为,李令月气得简直七窍生烟,她捂着胸口在梳妆台前坐下,为了理顺心里的这口恶气,她不禁恶狠狠的咒骂着:“这杀千刀的扫把星,究竟是错吃什么药了,竟然敢在老娘跟前撒野用脚趾头都能知道那些挑拨离间的话,一定是妲己那贱人在乱嚼舌根幸好,她有梁王这个大金主罩着,不然我非得好好收拾这贱人” 当意识到妲己与武三思的特殊联系,她突然意识到要收拾妲己何须自己亲自动手,她用一招借刀杀人之计便可。 想到这儿,她脸上浮现出一抹阴谋深重的微笑,她再看铜镜中的自己,发现两抹被袁一描画得浓淡相宜,微微起伏的眉黛极为漂亮。 她不由得赞赏的点点头:“没想到这扫把星不仅仅会无理取闹,画眉的手艺也挺可圈可点” 当她柔情蜜意的说完,她憋在心里的闷气顿时消散,她起身来到外堂。看到摆放碟中的早膳有缺失的痕迹,像是被人动过。李令月便向侍立在屋里的雅墨问道:“今天的早膳是怎么回事” “启禀主子,方才定安王没等主子来,就匆匆吃了些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见到袁一首鼠两端的做法,李令月一脸平静无风的坐下,可心里却咒骂不止。她再仔细看案几上那一碟碟装盘精美的早点,发现自己平常不怎么动的那几样点心却被袁一给吃了,而自己喜欢的那些都还留在那儿。 见此情形,李令月抬头看了眼屋顶,嘴角露出一抹甜滋滋的微笑。 她提起筷子吃起早点,听到雅墨在一旁询问道:“主子方才王爷同奴婢说,您已经点头同意丁管事送朱钗的事。若是如此那奴婢是否接受” 李令月在心里嘀咕:“这混蛋真会无中生有,这会儿倒替我拿起主意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18、第四百一十八话 她心里虽这样想, 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露, 她点点头, 吩咐道:“王爷一番好意, 收下吧王爷还说了什么吗” 雅墨笑了笑道:“王爷还说,昨晚您照顾了他一宿,也挺辛苦的,他让奴婢选支最漂亮的朱钗送给主子。” 她不领情的冷笑声:“谁要他那些破玩意” “奴婢也跟王爷说了, 送奴婢的东西怎么能再送给主子, 这于理不合。他说在安西都护府时,曾送给主子一支名贵的朱钗, 可从没见主子戴过, 所以他懒得再花心思挑礼物送给主子。他索性将自己的腰牌留给主子, 倘若主子喜欢什么就尽管拿着腰牌去买,把账记在定安王府名下便可。” 李令月冷嘲热讽道:“他还真是说得比唱的都好听” 雅墨笑道:“奴婢倒觉得,王爷是真心相待, 不然也不会处处体贴, 时时在意着主子。奴婢也知 道, 主子表面上对王爷不冷不热, 可心里头却在意得紧。王爷这人随和又风趣, 往后要真成了驸马爷, 公主肯定会很幸福。” 听到雅墨竟替袁一美言起来,李令月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语:“果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啊难怪那混蛋变着法子拉拢讨好我身边的人, 妄想给点小恩小惠就能哄她们做内应,这混蛋的如意算盘打得可够精啊” 当察觉到袁一的心怀叵测,李令月立马将脸一拉,没好气道:“驸马究竟是你来选,还是本宫来选往后本宫要是再从你嘴里听到一句胡乱吹捧定安王的话,本宫绝不轻饶明白吗” 雅墨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点头说明白。 李令月刚用完早膳,就有丫鬟来禀告说武攸暨已经来到公主府,正在前院等候。 李令月赶忙回到房中将三千青丝用玉簪高高束起,又换上了一身海棠红的骑马装,背上用锦袋装着的马球棍匆匆来到了前院。 前院的庭园中有一弯碧绿的荷塘,遍栽着姹紫嫣红的桃花树,在微风习习吹拂的荷塘边穿着一身大歌绿圆领袍的武攸暨,闲着无聊正站在荷塘中的锦鲤在碧水中浅游。 看得出神的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带着笑意的话语声:“你每回来这儿都盯着荷塘里的锦鲤发呆,你要是着实喜欢尽管开口,我可以照价卖些给你也无妨。” 武攸暨俊美的脸庞拂过一抹浅笑,当他转过身看到面前英姿飒爽的李令月,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能够被公主选中放在这荷塘里的锦鲤,必定不是寻常之物,就算公主有心忍痛割爱,我也掏不出银子来领这份恩惠。” 李令月点点头,嘴不留情道:“也是。恐怕你一月的俸禄都不够买这荷塘里的一条锦鲤,在这浑浑噩噩的浊世做一名清清白白的秀士,该何其艰难” 武攸暨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的确是艰难了一些,可至少每晚都睡得很踏实不会做噩梦,公主是不是深有体会” 在李令月看来这番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别有用心的暗讽,可从武攸暨嘴里说出来更像是朋友间无关痛痒的玩笑话。 其实,从她第一眼看到武攸暨开始,就有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信赖感,或许是因为他有着明亮的眼睛和时刻谦和的举止,总给人一种没有坏心眼值得往来的好印象。 所以,最初明知则天皇帝有意撮合她和武攸暨,她心里也没有太多抵触情绪。 等俩人进一步了解过后,她发现不仅与武攸暨有许多相同的兴趣爱好。而且武攸暨没有丝毫功利心,为人更是豁达洒脱,每每跟武攸暨聊过之后,她满心的苦闷劳碌之感都会得到释放,整个人都会莫名愉快轻松起来。 人终其一生都在趋利避害,只不过有些是有意促成的,而有些则是无意识的。她对武攸暨便是后者,因为与武攸暨的相处让她感到惬意轻松,所以她也愿意与武攸暨多多往来。 他们之间的频繁往来最先引起了上官婉儿的注意,她与上官婉儿无话不谈,当上官婉儿极为直白的问起,她是把武攸暨当作避开武家那些歪瓜裂枣的挡箭牌,还是想要试着同武攸暨朝谈婚论嫁的方向发展。 原本她还没意识到同武攸暨之间的可能性,但听到上官婉儿这么一提,她陷入无端的困惑中。以当时的情况来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看淡了薛绍离去的哀痛,也能够试着去放下对袁一的怨恨和执念。 在这两个大前提之下,她似乎能够看到与武攸暨之间的可能性,可当时她并不能肯定这样的可能性。因而她便把对武攸暨的诸多感受,全都告诉了上官婉儿。 当上官婉儿听罢,并没有像平常那般展开深入浅出的分析,而是玄乎告诉她,当两个有着宿命姻缘的人迎来了命中注定的相遇时刻,就会莫名产生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愫,大多时候这并非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只不过是老天爷为促成姻缘而刻意营造的红鸾心动。 以李令月对上官婉儿了解来说,上官婉儿从不乱编瞎话,哪怕是看似无意的一句玩笑话兴许都有着特别的深意,更何况是这么一番长篇大论。 这看似是上官婉儿的说者无心,却成了李令月的听者有意。最开始李令月并没有把心里的迷惑问出来,她回到府把上官婉儿的话琢磨了几日。 等再次进宫见到上官婉儿,她方才把话问了出来:“婉儿,前些日子关于宿命姻缘的那些,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我这人不太相信这些。” 上官婉儿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上下打量了眼她:“既然不信那还问都已经这些天了你还琢磨这事啊,我不过是随口一提,其实不需要放在心上。” 李令月见事情明明是上官婉儿先挑起的,可当自己真重视起来,她又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这让李令月很来气:“神也是你,鬼也是你,每回都是这样,有意思吗我是不想相信 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可怎奈每回明明一些不着边际的事,都能被你这个神婆言中,次数多了难免被你影响。” 听到李令月真着急起来,上官婉儿收起满脸笑意,神情严肃道:“我倒觉得与其纠结姻缘之说是否可信,倒不如先由你来说说对武攸暨的感觉如何” 李令月沉思了许久,坦诚道:“说实话,我和武攸暨在一起时感到很自在惬意,却没有那种无端紧张且雀跃的心情。” 上官婉儿露出一脸智慧高深的微笑:“你能摸透这一点,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你可以试着想想,在你说认识的这些人中,谁会让你感到自在惬意” 见李令月蹙着眉正要认真思考,上官婉儿立刻提醒道:“不要想太多,这种事全凭感觉。照我说的,你先闭上眼,第一个在你脑海里闪过的那个人就是最能让你惬意自在的。” 李令月照她说的闭上眼睛,如实回答道:“薛绍。” 上官婉儿继续道:“好。那你再试着想想,你和谁在一起时,会莫名感到紧张且雀跃” 在刹那间,袁一的身影在李令月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当时她对袁一还怀有极深的怨恨,当得到这样的答案,她很难接受。 她深感沮丧又疲惫的垂着头沉默了许久,没有向上官婉儿隐瞒,而是如实相告道:“我想我看到了袁一那混蛋,可恨一个人不该是这种心情啊” 上官婉儿点点头:“是啊这的确不像恨,而是爱才有的心情。我能给你的建议是,如果你余生想要的是另一个薛绍,带给你平淡如水却又惬意自在的生活,那么可以试着考虑武攸暨。如果你想要是刻骨铭心又天翻地覆的爱情,那就非他莫属。” 她冷笑着连连摇头,言辞激烈道:“不,我已经受够万箭穿心的滋味了即便我对那混蛋还有莫名其妙又可笑的爱,我也绝不会再自甘下贱的与那混蛋再产生什么纠葛。就算有,我们之间只存在一种纠葛,那便由我亲手送他下地狱” 李令月信誓旦旦的说着,而上官婉儿始终一脸平静。等她说完,上官婉儿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那你大可选择武攸暨。别怪我多事,我曾私底下问过武攸暨,他似乎对你有意。只是摸不透你的心意,害怕贸贸然将情意说出来,若是被拒绝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你们若真是郎情妾意,我不介意拉拉红线促成一段好姻缘。” 见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抗拒的摇了摇,上官婉儿问道:“你摇头是拒绝,还是拿不定主意” 李令月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儿我心里乱糟糟的,我很乐意同武攸暨成为好友,可忽然间变成做夫妻,说实话我心里有些发憷,还是顺其自然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19、第四百一十九话 上官婉儿道:“是啊, 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说到底接纳一个人之前, 至少先得把另一个人从心里挪出去。” 李令月没好气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上官婉儿笑了笑道:“我想说前两天从安西都护府传来消息, 大周与吐蕃将要进行一场马球对阵, 陛下对此事很是关心,正在物色一个观战特使前往安西都护府鼓舞士气。” 李令月聪慧过人,立刻便明白了上官婉儿的心思:“你的意思是” 上官婉儿点点头:“没错。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人的感情喜恶更是如此。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已是时移世易, 无论好歹见上一面, 才能分得心里的那些是爱是恨,还是已成过去却不自知。” 李令月虽然觉得上官婉儿说得很在理, 却逞强道:“我倒觉得, 这是送那混蛋下地狱的决绝机会。好, 安西都护府我去了” 之后,她在上官婉儿的建议下去到了安西都护府,看似意料之外, 实则情理之中的与袁一再次陷入了难解的情感纠葛之中。 或许, 她天生就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人, 才会鬼使神差的选择刻苦铭心的爱情, 哪怕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当她最终选择忠于自己的内心之后, 便开始有意疏远武攸暨, 可武攸暨并不清楚她的心思,总会试着找机会与她亲近。 直到这时,李令月方才意识到上官婉儿针对武攸暨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为了促成姻缘信口胡诌的, 武攸暨的确对自己有意。 当时,她觉得武攸暨是一个好人,不该被自己耽误。于是她找了一个机会委婉的告诉武攸暨,她心里一直有个放不下的人,暂时还没办法开始新的感情。 武攸暨听她说完,难掩失落的沉默了片刻,才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想来也是,薛驸马故去了这么多年,公主身边明明不乏殷勤备至的追求者,公主却宁愿独来独往的忍受流言蜚语的滋扰。恐怕只要爱极一个人,即便他不在了,也要为他从一而终,我能理解。” 武攸暨的误解让李令月觉得羞愧难当,她不想做过多的辩解,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了句:“理解就好。” 武攸暨点头微笑着像是尽可能显得能够释怀,可嘴里却不自觉的重复着:“是啊,理解挺好着实挺好啊” 李令月见气氛越发尴尬,便琢磨着得赶紧脱身,便道:“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得回府一趟,先告辞了。” 武攸暨怅然若失的摇摇头:“没有了,去吧” 李令月松了口气,刚迈开脚步要离开,却听到武攸暨道:“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不如一起走吧” 见武攸暨跟了上来,她虽满心不自在,可也只能微笑着点了点头。 刚开始俩人都没有说话,都是只顾低头走着。之后,武攸暨不知道是为了打破沉默的尴尬而故意找话题聊,还是带有目的性的说道:“我记得有年上元节,陛下和先皇大宴群臣和各国使节,我和先父也有幸被召请至长安大明宫,参加了那场盛况空前的上元夜宴。” 李令月没有搭话,只是在心里嘀咕,武攸暨为何忽然之间提到了上元夜宴。 正说着话的武攸暨看了眼静静听着李令月,脸上露出微微笑意:“即便时至今日,当年的上元夜宴都让我难以忘怀,因为在夜宴中不仅让我看到了国家强盛,更让我看到传闻中嚣张跋扈的太平公主,竟以曼妙绝美的舞姿跳着鼓面舞。” “我敢保证当时不仅仅是我,在座所有人都被公主惊艳到。或许,当时我不过束发之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稀里糊涂的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宏图大志,将来一定要娶公主为妻。” “当时我年纪轻不谙世事,以为凭着皇亲国戚的这层身份,再以自己的真才实干在朝廷崭露头角,成为驸马指日可待。后来事实证明,这不过是我年少无知的盲目乐观罢了” 说到这儿,武攸暨不甚感慨的叹了口气道:“现在想来,无论现在还是曾经,你于我都是高不可攀的明月,而我至始至终都不过是一只异想天开的井底之蛙罢了” 一直不吭声的李令月,见他竟沮丧的妄自菲薄起来,只好出言安慰道:“我没有高不可攀,你也不是什么井底之蛙,我们的差别只是一个生在帝王家,一个生在帝王的亲家。我之所以不愿谈感情,并非觉得你配不上,而是我不想失去一个聊得来的好友。” 听到这话,武攸暨一扫之前的愁云惨淡,变得喜笑颜开道:“能被公主视为好友是我的荣幸,若公主不嫌弃我可以一直充当这样的角色。不过也请公主答应我,若哪一天能够放下过去愿意谈感情时,必须优先考虑我。因为我为此默默等待了许多年,我曾被迫向现实低头不得不另娶她人,虽也算幸福美满,可仍旧心有遗憾。如今有幸能将不可实现的异想天开变成了现实,哪怕只有半分希望,我也想要牢牢抓住。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李令月以为会抗拒这样的预留选择,可眼见武攸暨诚意十足,竟莫名有些心动。她在心里掂量了片刻,回应道:“你的提议并不过分,我可以接受。” 见她点头同意,武攸暨喜不自胜的一把握起李令月的手,再三求证道:“真是这样吗你真愿意接受我吗” 面前武攸暨的热情如火,李令月立刻收起满脸的和颜悦色,冷冷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当我愿意谈感情,可以优先考虑你。可眼下我还不愿意谈感情,我希望你记住好友的身份,不要让大家都那么尴尬,明白吗” 这时,武攸暨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欠妥,慌得连忙松开手,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公主的应允太让我喜出望外,才会失了分寸,请公主见谅。其实,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这些妄想埋在心里太久太久,我怕这次不能说出来,这一辈子就再没机会说了,才会鼓足勇气说了出来。此时此刻,我有多庆幸把这些话说出来了。” 李令月全然没有理会武攸暨的真情诉说,而是再次义正言辞的提醒道:“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现在不想谈感情我们要是还能继续做好友,就别让我再听到这些。” 显然,李令月毫不留情泼来的冷水,浇熄了武攸暨满心的热情澎湃。他收敛起嘴角的笑意,难掩尴尬的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明白,而后便目送李令月走上了在街边等候的马车。 当李令月清晰而严厉划定好友这条界限后,武攸暨为了谋求进一步的发展,反而不敢越雷池半步。这些日子他安分守己的担任着好友的角色,虽与李令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却也能乐在其中。 直到前几日,他见李令月忽然提起让自己教她马球,他错误的以为这或许是李令月投来的某种暗示。 可因为有言在先,在没确定情况之前,他不好大张旗鼓的展开攻势,他决定保守起见先探明李令月的心意,再展开追求。 在种种的前因后果之下,荷塘边的俩人各怀心思,却小心掩盖着真实意图,尽可能如平常一般以好友姿态与对方交谈。 当李令月听到武攸暨调侃自己睡不踏实时,李令月则唇齿相讥道:“不是有这么句话吗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一个混了大半辈子也没混进云端门槛的人,自然体会不到位列云端一览众生的快乐,只能用妄自猜测来挽尊” 武攸暨向她拱了拱手,求饶道:“我可是见识过公主舌战群儒的厉害,我拙口笨舌的在公主面前只能甘拜下风”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就好。我们先不扯这些闲话了,你还是赶紧教我打马球吧” 她边说着,边领着武攸暨穿廊过院往后院的空地去。 晌午时分,已经在马球苑呆了一上午的袁一,左等右等也没有见李令月带着自己的人到租用的场地练习马球。 他不禁在心里犯起嘀咕:“这会儿都没来,难不成那臭丫头又把武攸暨单独留在府里打马球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皇亲国戚,大表哥了不起啊以我在朝廷的人脉,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这癞蛤蟆发配边疆永不超生” 他贼心这么一动,嘴里跟着自言自语起来:“发配边疆听起来不错我真能这么做吗会不会太歹毒了无毒无丈夫” 说着,他露出一抹阴谋深重的微笑。 “袁哥,你一个人待在这儿嘀嘀咕咕,还笑得这么贼,在打什么鬼主意” 袁一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了梅仁的问话声,他做贼心虚的收敛起笑意,端出一张道貌岸然的严肃脸,呵斥道:“你这小混蛋胡说八道什么,我哪有嘀嘀咕咕。你这会儿有功夫跑来瞎扯淡,想必是马球练得够好了。不妨让我瞧瞧,要还是想昨天那么差劲,老子打瘸你的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20、第四百二十话 梅仁眯眼看着他, 质疑道:“若我没记错, 我早就不是你手下的兵了, 你有什么资格打瘸我的腿。” 他上下打量了眼梅仁:“现在的确不是, 可我随时都能让你变成我手下的兵,这样一来我不就有资格打瘸你的腿了。” 梅仁皱了皱眉:“我可是朝廷堂堂三品大员,不是你滥用职权就能把我怎样的。” 他装作很认真的想了想,方才开口道:“是吗不然咱们试试。” 听到这话, 梅仁立马就认怂了, 他赶紧赔笑道:“袁哥真是越来越幽默风趣了,我胆子再肥也不敢质疑袁哥的能力。只要袁哥开口, 不管是打什么球, 我肯定都得练到拔尖才能对得起袁哥的栽培, 不是吗” 梅仁巴巴的将奉承的热脸凑过去,却换来袁一毫不领情的冷屁股:“要是你能把拍马屁的这些功夫用来打马球,早就该出人头地的了” 梅仁反驳道:“我已经是朝廷三品大员, 并不指望靠马球出人头地。话说回来, 今天你从踏进马球苑开始就没给咱们什么好脸色看。现在更离谱,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好像拿我出气一般, 把我训得狗血淋头。坦白讲, 你究竟有多久没爽到, 才会这么火光冲天” “是啊我也想知道你究竟多久没爽到,才会火气大到看谁都不顺眼” 听到身后突然冒出的说话声,袁一转头一看瞧见妲己和施琅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正抿着嘴偷笑。 见他们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袁一顿时火大, 他冲着问话的妲己没好气道:“你一个大姑娘家掺和进来问些这样的话,都不觉得臊得慌吗” 妲己不以为意的摇摇头,笑道:“既然我能端起花魁这碗饭,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你们这些臭男人能聊的,我能聊。你们这些臭男人不能聊,我也敢聊。所以老实说你究竟多久没爽到了” 见到妲己这番不藏不遮的真实洒脱,梅仁不禁赞赏得拍手叫好道:“好说得好” 顿时,袁一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像霜打的茄子,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挽尊。 在袁一深感窘迫不堪之时,一旁的施琅也来补刀道:“如果你们所说的爽到,跟我理解的差不多的的话。我在王爷身边做了将近八年的近侍官,没见王爷近过女色。如今王爷回到神都感情也屡屡受挫,应该也没有逮着爽到的机会。所以你们想摸清是时间兴许是八年到九年。” 梅仁再补一刀:“好巧哦,我在安西都护府做将军的那几年,他也不近女色,这样一来时间还得顺延五年。” 听到俩人一唱一和,妲己一脸惊讶的伸手比划了一番,看了眼一脸生无可恋的袁一,取笑 道:“你真有这么年没碰过女人岂不是跟处男无异这还真够让人大吃一惊” 梅仁打了个手势:“一斤怎么够最少得大吃十斤” 妲己蹙着眉沉思了片刻,看了眼梅仁问道:“我忽然想到曾听到的一些传闻,毕竟我跟梅统领已经算是知己好友,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可以吗” 见妲己嗲嗲的这么一套近乎,梅仁立马被迷得晕头转向,连连点头道:“可以有什么不可以,有什么尽管问。” 妲己看了眼袁一,笑问道:“传闻说,梅统领和王爷有一腿,这是不是真的。” 梅仁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假的。这个问题我都已经回答了一千八百次。” 妲己又问道:“还有传闻说,王爷并非不想近女色,而是不能近女色,因为曾受过重伤。” 梅仁摸着下巴的短须思考了片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传闻我也听说过,不瞒你们其实我也是相当好奇。” 这时,施琅也搭话道:“原来不单单我听过,你们都听过啊我总算明白了,王爷并非是坐怀不乱,而是压根不行,王爷真可伶” 梅仁和妲己不约而同的点了点。 见说长道短的他们全然把自己当成了空气,袁一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在心里琢磨着与其跟这群长舌妇争辩这种无聊的话题,倒不如趁早结束。 如此,他便撂下一句:“没错,我不行,可以散了吧” 妲己将视线转向他,先是上下打量他一眼,而后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刚才我心里还有些嘀咕,可就凭你这句话,那些谣言可以不攻自破了。我倒觉得,公主对你那番肯定,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直被当作笑料调侃的袁一甚感心累道:“随便你们怎么想,我不在乎。” 妲己笑道:“可我在乎啊现在烈日当头的,这样晒着也怪难受的,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见梅仁和施琅连连点头说好,妲己笑意迎人的走上前挽起袁一的胳膊,可他黑着脸刚把妲己的手甩开,她又笑盈盈的挽了过来。 他们一路这样拉拉扯扯到了马球苑附近的一处酒楼外,袁一看到这间酒楼的生意格外火爆,络绎不绝的食客从门里一直排到了大街上。 袁一最不喜欢凑这种热闹,便对一行人说要换一个地方。可妲己却摇头,指了指挂在酒楼上的几个烫金大字“人间至味在此”,道:“这可不是凑热闹,你难道就没听说过这家酒楼它开店不 到一年光景,就已经在神都火透了。这里的装潢奢华高雅,就连食客所使用餐具全是用金银玉石 独家定制的,最重要的是这家酒楼的主理大厨可是天下公认的厨神。” 听到妲己这么一介绍,袁一立马就来了兴趣:“原来是厨神,难怪口气这么横,竟敢自居人间至味,那我真要好好尝尝这人间至味究竟是什么鬼” 妲己往队伍后指了指:“那咱们赶紧排队吧” 袁一将队伍从头至尾打量了眼,皱了皱眉道:“看这情形,我们要排多久才能吃上饭” 妲己想了想:“以我的经验来说,运气好的话应该半个时辰就够了。” 梅仁插话道:“要是运气不好呢” 妲己回答道:“这里限了供应席数,要是运气不好,很可能还排不到。” 梅仁又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绕过排队,譬如亮明身份走个后门什么的。” 妲己笑了笑道:“梅统领有所不知,在这酒楼一顿方吃下来少则几十两,多则上百两,平头百姓可吃不起。能在这儿排队的大多都是达官显贵,要知道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有身份的人。” 袁一发话道:“人越来越多,别扯这些闲话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排队吧” 这时一行人来到队伍后面站好,可袁一不过等了片刻功夫就感到不耐烦,便动起心思。他灵机一动想起多年前曾用过的一个损招,就问身后的几人有没有带碎银子。 妲己不解的问道:“你要碎银子干嘛” 听妲己这么问,梅仁和施琅也满是困惑的看着袁一。 袁一打了个手势让几人凑近,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想到的损招。听罢,妲己第一个表示质疑 道:“你这招真能管用吗这些人肯花几十两吃顿饭,还会把你这几钱银子放在眼里吗” 面对妲己的质疑,袁一信心满满的解释道:“你还太年轻,还没摸透人性这回事。当银子抓在我手里时,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几钱碎银子,可当我把银子撒到大街上人人都可以去捡时,那就是不是银子而是好运气大便宜,试问天下谁不喜欢占便宜走好运” 梅仁也为他撑腰道:“说实话,当年袁哥的这招可是屡试不爽,比起在这儿傻站着,甭管好歹试试也无妨。” 说着,梅仁看了眼身旁的施琅:“喂,小白脸瞧你钱袋鼓鼓的,该带不少银两吧愣着干嘛,还 不赶紧掏出来。” “哦。”施琅应了声正掏银子,可袁一看不惯梅仁这副颐指气使嘴脸,反倒一伸手取下了梅仁系在腰带上的钱袋,还故意当着梅仁的面掂了掂:“多谢梅统领慷慨解囊” 梅仁一脸肉痛的正要阻止,可袁一早已将钱袋的碎银子倒在手中,边向前面撒着,边扯着嗓子喊道:“谁掉银子了谁掉银子了” 听到吆喝声,排在队伍里穿着锦缎华服的众人,先是低头瞥了眼掉在脚边的碎银,然后皆是一脸不为所动继续该干嘛干嘛。 见到自己的妙计失效了,袁一瞠目结舌的愣了片刻,正在他深感糗大了之时,妲己不忘冷嘲热讽道:“王爷对人性摸得还真够透彻,年轻的小女子这回真真是长见识了。” 妲己话音刚落,只见待在街角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走了过,弯下身子捡着散落在队伍里的碎银子。袁一连忙给自己找补道:“你瞧,不是也有人见钱眼开在捡银子吗” 施琅忽然蹦出一句大实话:“王爷,您瞧清楚那是一名乞丐,有银子不捡那才叫奇怪” 梅仁看了眼阴沉着脸的袁一,幸灾乐祸道:“说得好有道理。袁哥你这脸可丢大了,我就问你尴尬不尴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21、第四百二十一话 袁一恼羞成怒正要发作之时, 乞丐已将捡来的碎银子用破碗装了送到袁一面前, 彬彬有礼道:“爷, 您的银子。恕小人多嘴说一句, 银子再多也是用来花的,不是用来糟蹋的,请爷把银子收好了。” 见撒出去的银子连乞丐也不要,袁一满心的火气顷刻间全都变成丧气。他愣了片刻, 极为不礼貌的打量了眼面前的乞丐, 问道:“若我没看错,你是叫花子, 对吧” 乞丐不以为意的笑着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他又指了指乞丐碗里的银子:“这是银子, 不是石头, 对吧” 乞丐点点头,微笑道:“可以这么说。” 他皱着眉满是不解道:“你捡了银子,我又没有找你要, 为什么还要还回来” 乞丐解释道:“因为不需要。如今我生在太平盛世又在这天子脚下。这里处处都有济善院安顿像我这样贫困潦倒, 又不事生产的懒汉。还有每个街坊几乎都有愿意大发善心的富商巨贾施粥赠饭的, 而且伙食还不错, 我要是饿了就能在哪儿吃上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诗歌盛行的当下, 竟没有一个无偿借阅书籍的地方。” 听到这番话, 袁一总算大惑已解,他微笑道:“听您说了这么多,我总算明白银子对您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累赘。既然您需要不是浮华的物质,而是充实的知识, 那您有没有想过,大可以用这碗银子买书看” 乞丐摇摇头:“看别人的书,可以增长自己的见识。可用银子买书来看,长了知识了也添了身外之物,像我这样四海为家的人最怕累赘的身外之物,还是免了吧” 说着,乞丐将破碗推到袁一面前,示意让他把银子收回去。事已至此,袁一只好拿出钱袋恭恭敬敬的接过乞丐碗里的银子。 乞丐临走之时,袁一微笑着向他问道:“我一直对小隐于野,大隐于市这句话疑惑不解,不知您有何独到见解” 乞丐回答道:“小隐在于形,大隐在于心。无欲无求即便身在喧嚣繁杂的市井之中,也能隐遁于尘世之外。欲求不满即便远在荒山野岭,也难以挣脱恶臭的浊世之网。” 说完这番警示之言乞丐哈哈一笑,便迈起大步飘然而去。 正在袁一深思之时,梅仁冷不丁的来了句:“那臭乞丐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我一句都没听明白。为了化解尴尬而强行捧场,还真是难为袁哥了。” 袁一没有理会梅仁的挖苦,而是自顾自的感叹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幼有所育,老有所依。货恶其弃于地,不必藏于已。如今不正是大道之行也吗我就知道没有看错” 妲己看了看他,笑着附和道:“我也没有看错” 袁一回过神,见到妲己满脸满眼全都崇拜之情,他不禁迷惑的反问道:“什么你在说什么” 妲己柔情一笑,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我没看错你啊任何人混到你这个位置都难免目空一切,可你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哪怕是面对一个低低在下的叫花子都能如此谦卑,真是让人大吃十斤。我可是越来喜欢你了,怎么办” 见他们说起悄悄话,梅仁很八婆的猫着身子凑近偷听起来,当听到妲己娇滴滴的这么一问,梅仁乐呵呵的搭腔道:“既然都这么喜欢了,不如就吃亏点,帮他岂不甚好。” 听到梅仁这番调侃,妲己臊得满脸通红,不知道如何接话,可不谙世事的施琅偏凑近问道:“是什么” 梅仁撇嘴一笑,凑在施琅耳边解释起来。施琅大惑已解的哦了声,正要开口说话,妲己像故意岔开话题道:“既然王爷善财童子的招不行,不如试试我这招。” 说完,妲己指着袁一扯着嗓子大喊:“快看,这不是战神定安王吗” 这时排在队伍里的人都寻着喊声望去,没想到还有人真认得袁一,附和着妲己喊道:“哟,还真是定安王” 原本排得整齐又安静的队伍一下子炸了锅,众人见到袁一就像是看到香饽饽似的,都兴奋不已的向他聚拢。 他还没反应过来,恍恍惚惚的就被一堵堵的人墙围得得密不透风。他满眼都是一张张或兴奋,或殷勤,或疯狂的陌生面孔,满耳都是一句句客套的恭维,或是一声声语无伦次的尖叫呼喊,更让他始料未及从推搡的人群中伸出一双双手对他又是摸,又是拉,又是拽。 正在袁一身处拥趸的旋涡中感到迷茫又恐惧时,恰好路过此处武攸暨听到定安王在此,也不能免俗来凑个热闹。 武攸暨向街边的摊贩借了笔,奋力挤进人群中,忙不迭的取下肩上用锦袋装着马球棍,恭恭敬敬的递到袁一面前,难掩兴奋之情道:“您就是定安王吧您可是我最敬佩的人,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楷模,我从小就喜欢打马球,要是您能给我写几句寄语,那就太好了” 当袁一看到面前突然冒出个俊逸不凡的男子,眼里满是热忱的期望,不由得被打动,他微笑着点点头,伸手接过武攸暨递来的笔和球棍。 袁一边随手写着,边道:“知道吗幸好你说的是从小就喜欢打马球,我多怕从你嘴里蹦出一句,从小听我的故事长大的。毕竟,有不少人曾这样跟我说过。” 说着,袁一将写好寄语的马球棍还给武攸暨。 武攸暨道了声谢,往前面指了指道:“前面有朋友等着我,先告辞了” 见袁一点了点头,武攸暨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袁一好不容易才从围观的众人中脱了身,他找到已经趁乱排到队伍前的几人。 妲己见到灰头土脸的他,凑上前笑问道:“是不是从没想到,在如今太平盛世中,定安王的这块金字招牌,竟然比白花花的银子都好使” 袁一摇头叹了口气道:“这的确是意料之外啊以前我觉得完全不可能有看杀卫玠这回事,现实我终于懂得为何会被看杀了。” 梅仁也叹口气道:“是啊现在世道变了,以前只有像卫玠这样名垂千古的美男子才有被看杀的危险,可眼下哎,不提也罢” 袁一挖苦道:“你这小混蛋别在这儿阴阳怪气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是不是觉得只有你才配被看杀” 梅仁耸了耸肩:“原来你也这样觉得啊所以才说世道变了嘛我真是生不逢时,只能孤芳自赏啊” 袁一又叹了口气:“若我告诉你,我被围住的那会儿,感觉好像有一万只手在我身上摸来扯去,你会不会好受” 梅仁道:“这得看摸你的那些女人长得漂不漂亮” “女人”袁一苦笑着摇头:“不仅有女人,还有他娘的有糙老爷们,不知他们摸个什么劲坦白讲,老子从没被男人上下其手过,所以这间酒楼最好是名副其实,不然老子就一把火把这儿烧了。” 妲己幸灾乐祸道:“这样啊既然你都被万人摸了,应该也不差我这一手了。” 说着,妲己便展开架势要对袁一上下其手,袁一不耐烦的闪躲的一旁:“别闹了,我已经够烦了。” 话音刚落,几人看到从酒楼里走出一个穿着锦缎华服的中年男子,他笑意迎人的走到队伍中,向着一个摇着折扇的年轻公子点头哈腰:“您来了啊您的雅间一直都给您留着,您直接进来就成,不必排着在这耽误时间。” 袁一只看到年轻公子的背影,见出来招呼的男子能对此人如此殷勤备至,不禁嘀咕道:“不是说这是达官显贵云集之地吗能够在这儿留雅间,肯定算得上一号人物。” 妲己点头表示认同道:“我也这么觉得,确切的说是一号了不得的大人物。看到那位迎客的男人吗他可不是什么小厮,而是这酒楼的东家。” 正在袁一琢磨这号人物究竟是谁是时,妲己又道:“这号人物的背影瞧着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不过他的跟班我认得像是武攸暨。这就奇了怪了,武攸暨向来不喜趋炎附势,这会儿怎么倒懂得攀高枝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袁一冷嘲热讽道:“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直以来只是你以为他不喜欢趋炎附势,并不代表他不喜欢趋炎附势。” 这时,排在后面的梅仁眼见锦衣男子,恭敬将排在队伍的年轻公子和武攸暨往酒楼里请。他气不打一处来,跳出来骂道:“喂,都给我站住凭什么他们就能插队享受特别待遇,为什么我们老老实实的这在儿排着,你要是不给出一个正当理由,我袁哥一把火把你这儿烧了” 见一个不留神梅仁就跑出去兴风作浪,袁一边在心里咒骂着,边躲闪不及的转过身避免惹上麻烦。 原本正点头哈腰迎着客的锦衣男子,听到嚣张的叫骂声,只好停下脚步看向梅仁。他用精明干练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眼梅仁,极为敷衍道:“客官稍安勿躁,立刻就有位子出来了,请客官稍作等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22、第四百二十二话 说完, 锦衣男子就领着贵客往里走, 梅仁不依不饶道:“放屁我是问你为什么狗眼看人区别对待, 没有问你位子的事”他又再次强调道:“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了, 不然我袁哥一把火把你这儿烧得渣都不剩” 锦衣男子浮于表面的客套微笑瞬间消失,他将脸一沉压着火气向梅仁问道:“请问你袁哥是哪位,能让在下单独跟他说几句吗” 袁一太了解单独说几句的深意,他倒不怕锦衣男子使什么手段, 他纯粹不想惹事情。 因而, 他只好硬着头皮从队伍里走了出来,上前向锦衣男子一拱手:“要是我的这位兄弟冲撞了东家, 还请东家多多包涵至于单独聊几句大可不必了, 我不太喜欢去后巷这种地方聊天。” 锦衣男子见袁一也是明白人, 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拱了拱手。 见锦衣男子迈开脚步要往离去,梅仁愤愤不平的阻止道:“这就完事了啊, 袁哥也太怂了吧” 袁一压低声音警告梅仁道:“别惹事, 滚回去” 梅仁一甩手一跺脚, 耍泼道:“不你好欺负, 我可没这么好欺负, 他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 我就我就” 正在一时词穷的梅仁考虑着究竟是怎样的威胁才能唬住锦衣男子时,一直背着身子站在门边的年轻公子和武攸暨都不约而同的转过身,看向怒红着一张脸的梅仁。 当梅仁瞧清年轻公子的模样,他不由得瞪大眼张大嘴, 惊恐的愣了片刻,转头看了眼也略显惊讶的袁一,低声道:“袁哥,这回咱们算是踢到铁板了。往后我要是因此遇到什么不测,你一定要救我啊” 袁一回了句:“你不是她的闺中密友吗我可救不了你。” 梅仁恍然大悟道:“是哦,我可是她的闺中密友,能有什么不测我可有段时间没见公主了,既然在这儿遇上了,我得去拍拍马屁联络下感情。” 说着他撇下袁一,屁颠屁颠的跑到李令月跟前献媚讨好,而李令月始终没有说话,只是轻摇手中的折扇,时不时礼貌的点点头,应付着梅仁排山倒海的溜须拍马。梅仁那副点头哈腰的下贱样,袁一简直没眼看。 武攸暨似乎认出了袁一,他躬身凑近李令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李令月将视线从梅仁身上移开,而后略显刻意打量了眼袁一,摇摇头:“我跟他并不熟,还真没认出来,雅间地方就那么大,完全没那必要。” 虽然李令月说得没头没尾,可梅仁却意外的听懂了,他满脸堆笑道:“您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一掷千金来这儿用膳,就得吃得舒心愉快,硬把一些不相干的人凑在一块,拥挤又膈应人。您完全不用理会他们,让他们排着队等饭就好了,我们就先进去用膳吧您先请” 见到梅仁首鼠两端的小人做派,施琅气冲冲的跳出来教训道:“梅统领,你就这样把王爷给卖了,这也太过分了吧” 梅仁不以为然指了指一旁的锦衣男子道:“刚才没听这家伙说,马上就排到你们了,别在这儿瞎嚷嚷赶紧回去排队,别耽误咱们用膳” 施琅的一句“王爷”本是说者无意,可没想到锦衣男子却听者有心。他暗暗瞥了眼袁一,见他英武不凡,自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锦衣男子在心里琢磨了片刻,露出殷勤的微笑向袁一道:“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王爷见谅容小人去进去瞧瞧,看是否还有预留的雅间,看能否腾出一间让王爷先行就坐” 袁一摇摇头:“不需要这么麻烦。不如你告诉我,他们那处雅间能够坐多少位” 说着,他抬起手指了指李令月。 锦衣男子回答道:“启禀王爷,小人给这位贵客预留的是咱们酒楼最大的雅间,能坐七位。” 袁一显得极为刻意的点了点自己这边的人数,又点了点李令月这边的人数:“三位加三位,正好能够坐得下。那咱们走吧” 说着,他看了眼身后的妲己和施琅。 施琅面露犹豫的凑上去,在袁一耳边低声提醒道:“公主还没发话让咱们一起用餐,咱们就这样死乞白赖的跟进去,恐怕不好吧” “这样啊”袁一看了眼冷着张脸的李令月,故意大声道:“的确没发话,可大家街坊四邻的,难道这种客气都不懂,那往后还怎么在这面面皆人情,处处是关系的世道上混” 说完,袁一迈开步子走到李令月身边,他嘴角虽挂着客套的微笑,可眼神却咄咄逼人道:“我虽然跟公主不熟,可也从一些茶余饭后的闲聊中知道公主不仅好牌面,还最懂得人情世故,想必很明白我说的这些话吧”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收起手中的折扇就往酒楼里走。武攸暨看懂了李令月的意思,他躬身向袁一坐了个请的手势:“定安王请” 袁一点了点头,正要迈开步子往里面去,赶来的妲己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倘若我跟进去了,会不会变成了鸿门宴我可还没活够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待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得派人暗中保护我” 袁一回话道:“出于利益考虑,至少在事成之前,我还是懂让你好好活着” 妲己白了他一眼:“事成之前你的心还真够黑的” 正在俩人说话间,进了酒楼的李令月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眼俩人。站在门边的梅仁和施琅 看到李令月眼中投来的肃杀之气,他们不禁打了个寒颤。 见此情形,马屁精上身的梅仁朝着袁一和妲己呼呼喝喝:“这是正经吃饭的地方,你们要打情骂俏赶紧回府里去,别在这儿碍眼” 妲己惊慌失措的闪到一旁,连连摆手正要解释,李令月却表现得极为不屑的回过身继续往前走。 见到李令月这副醋意满满的样子,这可让袁一得意坏了,他向着呆站门边的妲己笑道:“以目前 的情况来看,大概已经构成暗中保护的条件。” 妲己蹙了蹙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迈开步子往酒楼里去了。 当众人进了雅间,发现其中并没有为了突出奢靡之感而故作金碧辉煌之态,反而是在文雅考究的陈设,以及窗明几净的舒适环境两个方面大下功夫。 因此,只要一走进这里看到墙上挂着名家山水画,看到窗边香案的铜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看到点缀于房中的古董瓷器,就会觉得这不是间酒楼,而是某位文豪大家的雅致书房。 众人就坐之后,锦衣男子便躬身告退而去。不多时,就有几名穿着入时,容貌俏丽的侍女敲门进入房中。她们先给众人捧上略带温热的湿手巾以供众人擦手,而后又递上用白玉盏盛着的香茶。 在众人品茶之际,一个侍女走到李令月身边,躬身问道:“请问公主今日想吃点什么还是否依 照惯例复述一遍菜名,以供贵客们选择” 李令月看了眼武攸暨,像是刻意强调道:“你也来过好久几次了,这里的菜式应该都清楚,你就随意点些吧” 武攸暨见她完全不顾及在座其他人,他面露尴尬的沉默了片刻,向身边的侍女道:“还是复述一遍菜名,让大家都能拿主意,岂不是更好。” 如此,侍女便在武攸暨的要求下,将菜名复述了一遍之后,向众人道:“这些就是小店的所有菜 品,各位贵客有什么中意的尽管吩咐奴婢。” 袁一接下话头道:“好。我要糖醋鲤鱼,糖醋排骨,还有醋芹,事不过三就这些吧” 梅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么喜欢吃醋,怎么不索性让她搁一缸醋在这儿,让你当酒喝” “这提议真好”说着,他抬头看向侍女,一本正经道:“麻烦再来一坛醋,最好是那种陈年老醋,越酸越好” “啊”侍女愣了片刻,问道:“贵客,真要吃醋吗” 他故意看了眼轻摇折扇的李令月,点了点头:“是,我吃醋” 侍女只好应承道:“奴婢明白了,回头就给贵客准备。” 见侍女信以为真,梅仁插话道:“他在说笑呢,别理他再说糖醋排骨,糖醋鱼什么地方都能吃到,来这儿地方当然要是上等白燕,天九翅,熊掌之类的我要清汤白燕,红烧天九翅和清蒸熊掌。” 他知道李令月虽贵为公主,可自从贺兰敏之那件事后,他也清楚李令月手头并不宽裕。他见梅仁一口气就点了三道天价菜,他连忙呵斥道:“你这又是燕窝,又是熊掌的,不怕虚不受补吃了拉肚子吗” 梅仁脸一拉不高兴道:“你这人还真有意思,我这东西还没进肚子你就咒我拉肚子。我又没花你的钱,你心疼个什么劲” 袁一冷冷道:“你的确没花我的钱犯不着心疼,可你是跟着我来的,你这豁出命来占人家的便宜,你不要脸我还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23、第四百二十三话 他也不管梅仁乐不乐意, 向一旁侍女吩咐道:“他点的那些燕窝, 鱼翅, 熊掌全都不要了, 来份鳜鱼豆腐汤就行了。” 梅仁气鼓鼓的瞪着袁一:“你太过分了可看在你还记得我最喜欢鳜鱼豆腐汤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计较” 侍女记下梅仁和袁一所点的菜之后,向在座的众人问过一圈后,又向李令月问道:“请问公主还需要别的吗若没有奴婢让后厨尽快准备。” 李令月收起手中的折扇, 吩咐道:“再加几道菜, 清汤白燕,红烧天九翅, 清蒸熊掌。” 梅仁不禁喜笑颜开, 竖起大拇指道:“我就知道公主最大方, 不像某些人小肚鸡肠。不过话说回来,这顿吃下来可不便宜,公主应该带足了银子吧” 李令月摇摇头道:“以前本宫还会带银子出门, 可最近都习惯用腰牌赊账, 自从有了这个好习惯之后, 发现就算成几百两上千两的往外花, 都不觉得心疼。所以, 尽管吃不需要客气。” 听到这番话袁一的顾虑全消, 他微微一笑道:“身有万贯家财若没人懂得去花那也是浪费,与其浪费倒不如让在意的人疼疼快快的花,倒也是美事一桩。” 梅仁完全听不懂袁一讨好李令月的这些暗语,他皱了皱眉没好气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话就不能让人听懂吗别人的银子花与不花关你什么事,既然你说得这么大方可爱,那么定安王府里明明有金山银山,你却宁愿放在那儿长虫发霉,也不肯便宜身边的这些人。” 袁一反驳道:“若我没记错,你在定安王府混吃等死将近十年,花了我大概三万七千五百六十两银子。要是我再便宜几个像你这样的人,岂不是要倾家荡产” 梅仁冷笑道:“你这大概的数字还真准确。” “这还多亏丁管事账目清楚,才能有这么准确的数字。” 梅仁笑着摇摇头:“袁哥啊袁哥,你真跟我杠上了,对吧无所谓了,失陪一下,我得先去个茅房。”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门边。 他先推开门向外跨了一步,再扭过头露出一脸阴谋深重的微笑道:“差点忘了,我也有一个准确数字。袁哥将近十二年没有碰过女人,仔细算起来跟处男无异。他甚至亲口承认自己不行” 他不带喘气的将这一大串话说完,便迈开步子夺命狂奔,留下袁一应付满室的鸦雀无声和各种的怪异目光。 尴尬沉默片刻之后,袁一先拿起桌子上的白玉茶盏喝了口茶,而后强装镇定的看了眼一旁瞪大眼瞧着自己的侍女,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道:“已经够吃了,可以让后厨准备上菜了。” 侍女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等侍女离开之后,雅间里的气氛再度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这样死寂般的沉默让袁一如坐针毡,他在心里琢磨着能够打破僵局的话题,他思来想去最后却糟 糕的来了句:“不行都不知道那家伙在说什么真是太有意思了” 一旁的施琅耿直的来了句:“王爷真不知道梅统领那话是什么意思毕竟连我都能听懂,那么在座的所有人都能听懂,不然也不会这么尴尬。梅统领简直太混了,怎么能乱乱别人的私隐说事,真是太过分了” 施琅这么一说反倒像是坐实了不行之说,袁一遇到这么俩货,简直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心里虽然叫骂不跌,却始终保持着一脸平静无风的回应道:“这样啊那还真是巧了,我还真 就没听明白说到尴尬,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是不是你想多了” 他强行装傻之后,用极具威慑力的眼神看了眼施琅。见状,施琅吓得一愣,连忙回答道:“是是我想多了。” 见基本稳定住局面后,他琢磨着是时候转移话题了,他将视线转向武攸暨,极力掩盖着心里的不爽,刻意显露着谦和的微笑,故意问道:“虽然我们没有互通姓名,可我总觉得你好眼熟,像在哪儿见过。” 武攸暨略显失落道:“王爷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刚才在酒楼外我挤进人群里,让王爷给我写了几句寄语。早知道能有幸与王爷同席而坐,我就不需要凑那么个热闹了。” 袁一装作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话说回来,你说把当作楷模敬仰之类的话,该不是某种刻意讨好的溜须拍马吧” 武攸暨被唬的一愣,连忙澄清道:“王爷误会了我平时最厌恶的就是曲意逢迎的小人做派,我对像王爷这样的盖世英雄是打心眼里佩服崇敬,我对王爷所说的每句话绝非虚言,请王爷明鉴” 看到武攸暨信誓旦旦的模样,袁一哈哈一笑道:“我跟你说笑呢,不需要这么严肃,别让我们觉得你是一个缺少幽默感,乏味又呆板的人,好吗” 其实,此时此刻武攸暨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位敬仰备至的定安王竟会是自己的情敌。袁一看似亲和的调侃并非为了拉近彼此间的距离,而是心怀鬼胎的有意贬低他,以此降低李令月对其的好感程度。 虽然武攸暨对此浑然不知,可李令月对袁一的企图心却了如指掌。对李令月而言,武攸暨所有的缺点和差距,都给袁一带来了强烈的优越感,让其忘乎所以的瞎嘚瑟,就像现在这般。 她想着无论如何也得为自己扳回一城,因而在袁一的调侃过后,她抢先接过话,笑道:“我看来攸暨不是呆板乏味,而是真诚谦和,在急功近利的当下这样的品质越发难能可贵。说起幽默感这回事,比起那些把浮夸当有趣的人,我倒觉得能够与自己惺惺相惜,懂得自己幽默感的人,那才是最难得是,不是吗” 说着,她嘴角扬起微笑,将视线转向身旁的武攸暨。显然,李令月的这番话说到了武攸暨的心坎上,他又惊又喜微微点了点头,柔情蜜意的与李令月对视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24、第四百二十四话 此时此刻, 袁一原本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他感觉凭空出现一记重拳直击自己的心房。 这让他觉得难堪又难受, 一种想要掀桌子走人的冲动在他心中蔓延。可理智却告诉他, 要是这么一走了之反倒是随了李令月的心愿,可要是自己能够装得满不在乎,就会让李令月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来的感觉。 他在心里一掂量,强压心中的怒火露出一抹笑意, 看了看俩人意味深长道:“郎情妾意大概就是如此吧我从没见过像你们这么登对的爱侣, 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啊” 袁一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这让原本自信满满的李令月顿时慌了神, 正与武攸暨对视的她连忙移开视线, 低头陷入深思暗暗理清思绪。 武攸暨听到这番夸赞很是开怀, 他灿烂一笑解释道:“王爷误会了我和公主并不是王爷想的那样,我们目前只能算得上聊得来的朋友。” 袁一笑了笑:“朋友我看来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公主能够把你带到所钟爱的地方用膳, 这份情意就连我都能感觉出来的, 只是你们尚未察觉罢了” “说起来还真有意思, 我曾经一心一意对待过一个女人, 愿意放下一切求她与我白头偕老, 你们猜她用多么可笑的理由拒绝我吗她说配不上我。” 说到这儿, 他沉默了片刻,长长吐口气方才继续道:“以前我觉得,她完全是在瞎扯淡,可就在某一时刻我忽然想明白了, 她的确配不上我她若不是极端自私,至少乐意付出点什么自我们冰释前嫌重逢之后,她为我做了什么,让我想想。” 他有意顿了顿,继续道:“没有。究其原因她是一个想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中的女人,而我偏偏不擅长任人摆布。直到某一天,我看到有个差劲却易被掌控的人出现在她的身边,我忽然意识到,他们才是最合适的。” “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的看到,与其毫无意义的纠缠最后变成再一次的互相伤害,倒不如在事情 没有变得难堪之前退出,然后忠心的祝福她得到想要的一切。” 在一旁作为忠实听众的武攸暨,静静的听完袁一波折的感情经历,出于礼貌也出于同情的发表自己的看法道:“恕我直言,从王爷的描述中不难看出,王爷所钟情的那名女子并未真心实意对待过王爷。如王爷这样盖世英雄,往后必定会遇到愿意真心相待的红粉佳人,王爷不必太过灰心丧气。” 袁一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那就借你吉言了忽然想起,我还是事要办不便相陪,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起身便往外走,武攸暨出于客套便出言相留。李令月却冷冷来了句:“让他走都不许留” 她的态度再次惹恼了袁一,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推门而出。当他来到走廊上,恰好遇到梅仁正站在楼梯口与人说话。 他走上前瞧见是李隆基,听他们聊得挺投契,还相约一起到乐坊为新谱的曲子配舞。他心情很糟糕便没有理会俩人,自顾自地从楼道口的空隙处侧身走了过去。 正要下楼梯,梅仁高声叫住他:“袁哥,你这行色匆匆的要去哪儿” 袁一本不打算搭理梅仁,只想赶紧离开便聪耳不闻的继续往前走,直到李隆基也附和的说了声:“袁叔叔,您这是要去哪儿” 没辙,袁一深感烦闷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李隆基,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客套道:“原来是三郎啊赶巧在这儿遇到了,我还有些事改日再聊。” 袁一敷衍的打过招呼,正要抽身离开,只见李隆基连忙道:“我听说您同太平公主有场马球比试,其实我的球技也不错,袁叔叔能否让三郎也参与其中” 袁一沉思了片刻,看了眼梅仁道:“马球比试的事都由梅统领负责,你问他便可。” 原本还惴惴不安的李隆基听到这话,立刻喜笑颜开的看向梅仁,问道:“梅统领,我可以参与吗” 梅仁很认真的想了想,神情严肃的问道:“你会打马球吗” 李隆基点了点头:“会。而且还打得相当不错。” 梅仁微笑道:“让我考虑考虑,要是不仅能和三郎成为高山流水的知音,还能一起并肩作战打马球,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心潮澎湃的乐事。所以,我的回答是可以。” 李隆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谢谢梅统领。” 梅仁似乎意识到了些不对劲,他狐疑的看着袁一,问道:“话说回来,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马球比试的事是由我负责奇了怪了,你是什么时候把这事交给我的,我怎么就一点印象也没有” 袁一轻描淡写道:“现在,包括教授妲己的事。” 虽然袁一说得没头没尾,可梅仁却意外的听懂了。梅仁皱了皱眉,不解道:“你当甩手掌柜把这些全都交给我,那你干嘛” “还没想好。”说完,袁一迈开大步匆匆走出酒楼。 袁一先来到马球苑骑了老白,而后信马由缰的在城中瞎逛。 在黄昏将近之时,他不知不觉来到了城门口,他俯身拍了拍老白,问道:“老白,有没有兴趣,陪我到长安散个心说不准等咱们再回来时,就能把那个良心狗肺的坏女人忘得一干二净。” “要是顺利的话,明年我就能了无牵挂的娶一个比那坏女人好看一百倍,心地好上一万倍的漂亮媳妇,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为老袁家后继香火” 老白显然被说动它扬起四蹄,一路绝尘的载着袁一奔向长安。 这次袁一并不是矫揉造作的耍脾气,才从神都来到帝都长安。他想要的是在不受任何影响的情况下,给自己一点时间仔仔细细的想清楚该不该再继续这段感情。 还有,如今的李令月对自己是否依旧重要到不可或缺的程度,或是在经历这些年的沧海桑田之后,他以为那些一成不变其实早已物是人非,只是自己深陷其中浑然不知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25、第四百二十五话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从胶着的怪圈里跳出来, 从另一个角度去审视整件事, 同样他的离开其实也给了李令月足够多的空间, 看清他是否足够重要到可以让她为其放弃一切。 正因为他太想一个人静静, 便绕开了那些本该拜访的故人,而是选择默默的回到了曾在微时待过的那处住所。 他用了整整两天时间,将满室的尘埃蛛网打扫干净,也除去了满院的杂草, 最后将早已腐朽的桌椅床榻丢弃, 再照着原来的样式添置了一套全新的家具。 等他将新买被褥和锦被在架子床上铺好,已经劳累了一天的他忽然感到很疲惫, 他连革靴都懒得脱就在床上倒头睡下。 这晚他睡得很香很沉, 等他睡醒之后, 睁开眼看着搁在矮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原本晦暗的房间也被从窗外透进的天光照亮。 他伸了懒腰从床上坐起,看着简陋屋子里朴素的摆设, 在一瞬之间他竟有种错觉, 好像时光倒转回到了当年, 他还是那个没有经历世间的沧海桑田, 也没有拥有过富贵荣华的落魄捕役。 有了这般的错觉之后, 他不禁回想当初, 他虽郁郁不得志,却有着满腔的期望。虽没有光明坦荡的前途,却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虽然孑然一身,却坚定的要扬名沙场的夙愿, 知道未来要去往的方向。 可现在他不仅将一切都实现了,还坐拥极致的功成名就和荣华富贵,可奇怪的是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感到自己孑然一身,迷茫又无助。 在床沿坐在他越想越沮丧,他长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房外。他看着熹微的阳光透过院里的梧桐树繁茂的枝叶,一缕缕洒下形成了光影斑驳的迷幻。听着院外的街道上响起了行人的步伐声,街坊闲聊的碎语声和远处隐约飘来的叫卖声。 他呼吸着清新空气,嗅到阵阵难以名状好似青草混着晨霜的气息,忽然微微凉风乍起不知从那户人家吹来了诱人的食物香味。 这时,他恍然间意识到昨天好想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他不禁饥肠辘辘,他向着飘来食物香味的方向,猛地吸了口气品味道:“这是菜籽油煎蛋的焦香。” 他仰着头又嗅了嗅,自言自语道:“现在撒了把葱花,这香味还真够要命啊” 说到这儿,他闭上眼回味了片刻,原本一团乱麻的思绪忽然间被理顺。他觉得既然自己选择回到 最初的位置,那自己大可以选择自欺欺人的重头再活一次。 而在这个位置里没有李令月,没有各种耀眼的光环,也没有富贵荣华,他只是身无一物的捕役袁一。 想到这儿,他不禁点了点,赞同自己的做法:“这主意不错我有几个旧部在长安任职,要混进长安捕衙做捕役应该很容易,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填饱肚子,然后在拉拉关系,就能顺理成 章的在长安捕衙好好玩玩。” 主意已定,他找到旧部三言两语便让旧部向长安捕衙下了道公文,还没到晌午他就来到捕衙入了职,领了捕役的公服和佩刀,成功的从一名威震四夷的战神混成了默默无闻的捕役。 一直以来,他很懂得要与同僚搞好关系的重要性,他入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趁着午休时间请所有同僚泡澡下馆子。 同僚们见他这么会做人,就在私下里一合计大伙凑了银子,然后等晚间散了值,同僚们就回请他到青楼喝花酒。 这样一来二去,不过几天他就与捕衙的同僚混得很熟,他们时不时的聚在一起吹吹牛喝喝酒,谁手里头有了闲钱就会邀他一起到赌坊去赌钱,或是到青楼喝花酒。 这样充实又悠哉的生活让他越来越找到感觉,他甚至一度觉得比起看似光鲜,实则孤寒的异姓王爷,做一个无拘无束的捕役或许更适合自己。 可让他觉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帝都的犯罪情况极少,让身为捕役的他深感英雄无用武之地。 刚开始他为此还困惑不解,他经过一番暗中观察之后,他发现不仅帝都的犯罪情况低下,全国各地皆是如此。 他思量之后得出的结论是,今日的大周之所以能够出现这样不可思议的惯例,大概是在盛世繁华的当下,不仅百姓都能够吃饱穿暖。 而且,朝廷还大力推行教化民风的政策,孩童只要象征性的向私塾缴纳一点点束脩就能读书识字。一些备受敬仰的高僧和德高望重的儒学家者为了响应朝廷的教化民风的号召,每月都会自发在人口繁密的街坊开设讲坛,深入浅出的为百姓们讲解因果善报,或是儒家之学。 大周百姓长年累月的受到高尚思想的熏陶,自然而然的就会以此来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当繁多充足的物质满足民众的衣食住行之后,又以品德高尚的知识灌溉民众的思想,为其竖立正确的思想觉悟。 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之下,民众不会有过分的利己追求,社会趋于稳定,而皇权统治自然而然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巩固。 这让袁一不由得意识到,真正的太平盛世不仅仅是物资上的全民富足,更是精神上的全民对所拥有的一切感到快乐且满足。 这样的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满足意味着,民众不仅能够在太平盛世中分得一杯羹,更该懂得该如何轻松惬意的去消受拥有的这杯羹,而不是为了再多瓜分一杯羹而累死累活,错把辛劳当享乐,也错把贪婪做勤勉。 当一个时代,一个王朝的物资达到空前繁荣之后,大多数人能够以私利为耻,以公益为荣,同样大多数人将为民的正直诚信,为官的廉洁奉公,为君的勤政爱民看作习以为常之事,那才是真正的大道之行。 在袁一看来,若按着这个标准来说的话,当下大周的大道之行确有美中不足之处,可也算得上瑕不掩瑜。毕竟从李唐到武周不过数十载光阴,就经营出一个犹如政治神话般存在的大道时代,那后世还能做什么 不应该是难以超越,该给后世留下些有待弥补的小瑕疵,让他们去完美大道之行。 虽然在民众思想普遍高尚的当下,几乎没有人作奸犯科,让袁一不能向当年那样痛痛快快的打击犯罪,但在深感无聊的同时他更多是倍感自豪。 因为他曾为让国家百姓免受战祸之苦,不惜付出生命,也曾苦守在安西都护府那样的不毛之地,只为尽心竭力的守卫疆土,为大周换来和平,也换来了称臣各国的岁贡。 他的这些年的努力和付出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可比起那些利已的名利地位,他更喜欢如今走下云端,换上捕役这重身份之后,混迹在市井之中享受着寻常百姓都有的那份真实且美好的繁华盛世。 当有了这样的自豪感,他每次在街坊巡逻之时,看到孩童们穿着合身干净的衣裳在街旁玩耍,看到青春少艾的女子无拘无束的骑马在街市嬉戏而过,看到鹤发童颜的老者悠然自得的在茶馆酒肆聊天听曲,这些都能让他会心一笑。 当作为捕役的袁一没有了打击犯罪的重担,便能随心所欲的在街市中闲逛。最初他只是按着模糊的记忆寻找着旧时的街巷店铺,他发现即便时间匆匆过去了数年之久,可帝都并没有太多变化。 而有所变化也只是相较于当年,现今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都极其注重吃喝玩乐。 再加之长安一直都是各国商贸往来的中转之地,几乎大街小巷都是充斥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据说有人统计过在长安城出现商品与食物的种类总和多大十万之众。 长安的货物不仅繁多,而且都很便宜实惠。往往只要花费几钱银子就能买上一张质地上乘的波斯地毯,或是有着异域风情的珠宝首饰。 在这种的原因的促使之下,不禁各国的商旅愿意来长安买卖货物,大周各地的商贾更是乐于来到长安做生意,甚至定居于此。 这使得长安人口密集的同时经济也达到高度的富庶,长安的百姓兜里有钱,又乐于花钱买痛快。 所以在长安城随处可见供人消遣的茶馆酒楼,赌坊青楼,还有各色林林总总为了满足民众需求应运而生的店铺。 譬如,有将肉食进行烹制成肴以供外卖的熟食铺子,有药婆开设专为妇女小儿看诊的医馆,有根据节气提供各式冰饮,降火去燥药茶的饮茶小店。还有专为人梳头修面,傅粉描眉的美仪小馆。 等袁一借着巡逻之便,在偌大的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全都逛过一遍之后,发现城中店铺所售卖,或是提供的服务之繁多,之精细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长安城中不仅商品琳琅满目,称得上美味珍馐的食物更是比比皆是。 每日清晨,袁一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的那一刻都会莫名想到李令月和一团乱麻的现状,然后经过一时间的纠结与迷茫之后,他才会下床,顺手从昨晚丢在床边酒瓶中找来剩在瓶中的残酒,一半用来漱口一半用来提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26、第四百二十六话 袁一捡矮桌上的公服穿好, 在把佩刀挂在腰带上。他来到门前“啪”的一声推开门, 迈开步子走到院中吸了口气晨间微凉的空气, 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他微笑着一握拳, 喃喃自语道:“按照以往的惯例,捕役袁一的每个清晨都是从打击犯罪开始可如今时移世易,没有犯罪可打击,只能从填饱肚子” 还没等他听完, 就听到院外的巷子里, 响起叫卖声:“豆腐脑卖豆腐脑啰又嫩又滑的豆腐脑” 听到叫卖声,他忙不迭的到院外叫住了买豆腐脑的老汉, 他边从兜里递过去两个铜板, 便 道:“麻烦一碗豆腐脑。” “好嘞”老汉放下肩上的担子接过钱, 嘛溜利索的用扁勺盛一碗豆腐脑给袁一。 袁一边喝着豆腐脑,边不住夸赞着。等他将豆腐脑喝完,又来到街旁的小摊买了份春卷。他津津有味的吃着, 还不忘向炸着春卷的中年男人闲扯着:“你春卷的这味实在太正了, 我哪天要是不来上一份, 恐怕一整天都会觉得没劲使。” “我觉得这春卷的美妙之处三分在皮, 七分在馅。如果我没猜错, 你的馅料有五花肉, 五香豆干,胡萝卜和卷心菜,把这些食材切成大小均等的丝,以芡粉酱料腌制入味之后再微微炒制。这样的馅料包入春卷中, 就会有鲜美脆爽的口感。” 等他说完,摊主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袁捕役真是行家” 袁一笑了笑,看了眼锅中翻滚着的热油,提议道:“如果能将这一锅大豆油换成菜籽油来炸春卷,那味道肯定会更妙。” 摊主很受教的点了点头,笑道:“袁捕役提议的肯定错不了。我明天就去我试试” 吃完春卷,袁一正要离开往捕衙去,忽然近前的院门“吱吱呀呀”的开了,从院里走出一个约莫十五六岁长得水灵灵的小丫头,她手里捧着一个盛着水的木盆,她也不看人就把水泼到街面上。 幸好袁一躲得快才没被泼到,等小丫头直起身瞧见闪到一旁的袁一,笑意盈盈的打招呼道:“捕役哥哥,这么早就去捕衙吗” 小丫头边说着话,边抱着木盆一蹦一跳的来到袁一,小丫头上下打量了眼袁一,问道:“刚才没有注意到哥哥,应该没被水泼到吧” 袁一摇摇头:“没有。你每天都挑我出门的这个点来泼水,所以每当经过这里时,可是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小丫头笑嘻嘻道:“那就好。说起来,昨晚你回来时,有没有发现家里特别干净整齐” 袁一点点头:“发现了。吓得我还以为是进了贼把那些乱糟糟的空酒瓶,脏衣服全都偷没了。” 小丫头压低声音道:“告诉哥哥,那个贼就是我。昨天我可忙活一整天,不仅帮你将屋子里里外外全都打扫了一遍,还把你那些脏衣服给洗了。有没有觉得我特别贤惠” 袁一耸了耸肩:“当然我还能说是什么,当然是再接再厉我得去捕衙了,改日再聊” 说完,袁一便匆匆忙忙的迈开步子,一溜烟的消失在街道尽头。 在去捕衙的一路上,他又沿涂吃了不少早点后,才优哉游哉的来到捕衙应了卯。等衙丞分配过任务,袁一便来到街坊中巡街。往往一天下来,他都是无所事事的在街上闲逛,可要是运气好的话,还是能遇到一些情况,譬如,孩童的风筝被挂在树上,或是老婆婆养的猫失踪之类的。 每每当遇到这种分外事,袁一都会秉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原则,全都妥善处理了。 等袁一巡完街到了饭点,就会邀上几个同僚前往久负盛名的食肆,将店里的招牌菜式全都点个遍。 他细细品尝之后,若觉得菜品的确美味无穷,而自己恰好又琢磨不透做法时。他就会找机会来到后厨,再找出负责烹制该道菜品的师傅,让他告诉自己烹制之法。 通常情况下,几乎每个后厨对袁一这个忽然闯入的陌生人都不会太友好。可直到袁一用了稍稍武力,再喧宾夺主的抢过灶头随便露了一手之后,情况就变得大不相同。大厨们先是礼敬有加奉上烹制之法,再客客气气的求着袁一也传授几道能够当家菜使的独门菜谱。 白天他在履行巡逻任务之余,都把时间花在寻觅美食和食谱。 到了晚上,他就买来几坛好酒佐上几道下酒菜,再在灯火下凭借自己的记忆将新得来的菜谱,全都记在一本册子上。 他边奋笔疾书,边喜不自禁的喃喃自语:“这制法简直太绝了,我怎么就没想到” “原来鱼和羊还可以这么做,鱼羊相烹谓之鲜,道理就是这么来的” “还剩下最后一道,怎么说呢好的菜谱永远不嫌多” 正在袁一沉浸在写书食谱的欢乐中难以自拔之时,忽然听到身旁想起一个脚步声。 他警惕的停下笔用敏锐的余光往身旁看了看,瞧见唤雨正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迎着徐徐晚风站在门边,他丢下笔扭头上下打量了眼默不作声的唤雨,问道:“你穿着大白衣裳,悄无声息的杵在我面前,究竟是人是鬼” 唤雨走上前从他矮桌上抓起一把盐水花生,边往嘴里送边道:“这还用问吗如我这般俊逸非凡,犹如天神降临一般的人物,当然是仙无疑了。” 说着,他伸长脖子往矮桌上瞧了眼,问道:“方才见你坐在这儿写写画画,又是说又是笑,你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袁一连忙将册子合上,冷着脸道:“你管我写什么” 唤雨点点了头:“这样说也没错,可我想知道鱼味腥而羊味膻,把鱼和羊凑在一起烹饪成肴,那股味该有多大” 袁一皱了皱眉,纠结道:“所以你还是看到了,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唤雨理直气壮道:“因为这实在太尴尬了,总要找点话题来岔开。” “尴尬这有什么好尴尬” “一个大男人深夜独守空闺,竟被人抓到写菜谱玩要是换做正常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至少得看个春宫图,或是金屋藏娇之类,那样才像话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27、第四百二十七话 见数落着自己的唤雨大有义愤填膺之势, 袁一甚是无感的给自己倒了杯酒, 小酌了一口又夹起一片酱牛肉吃了起来。 见到袁一这般敷衍的态度, 唤雨将脸一拉满是不快道:“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能不能有点羞耻心” 袁一点点头:“你叨不叨的说个没完,就算瞎子都看出来你在跟我说话,你要是说完了,门在那边请自便” 见袁一要赶客, 唤雨走上前一屁股坐下:“枉我一片好心千里迢迢而来,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若我没记错,你的老巢就在城郊的龙虎客栈, 真有千里之遥吗十里地差不了多少吧” 唤雨辩解道:“我说的千里是虚数次, 只要稍微多读过几句书的都知道, 别这么没文化” 袁一喝了口酒,笑道:“我也不跟你咬文嚼字了。既然,雨大哥这么愿意赖在这儿不走, 那么不妨陪我喝上一杯, 如何” “知道我要赖在这儿喝酒, 那还不赶紧去拿酒杯来”说着, 唤雨在矮桌下踹了踹袁一。 “知道了。别踹我。”袁一起身拿来干净的酒杯碗筷给唤雨。 酒过三巡之后, 袁一开口问道:“说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唤雨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纯属被逼无奈” “此话怎讲” “你离家出走这些天,就跟人间蒸发似的,公主很着急上火就跑到龙虎客栈封铺抓人。我就这样 被带到了神都公主府,自然免不了好酒好菜的招呼我, 软硬兼施的让我把你交出来。” 袁一满是不屑道:“像她那么无情无义,那么自私自利,那么狼心狗肺的女人,会为了我着急上火我看八成是她眼见马球赛黄了,说出去的大话收不回来,怕成为朝堂上的大笑话,才会着急上火” “真是这样吗”唤雨皱着眉思考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以我的耳闻所见,你对她的那些形容词还真特别贴切。” 听唤雨的这般定论,袁一怒道:“什么叫特别贴切她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你 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 唤雨嚷嚷道:“那我就真不明白了,你能像泼妇骂街似的损她,我随口说一句怎么就不行了” 袁一理直气壮道:“因为她是我的女人,我所说不过是口是心非的抱怨罢了,要是换做你说那就是挑拨离间。” 唤雨耸了耸肩道:“好吧,就当我枉作小人你要是的抱怨完了,能让我继续往下说了吗” 袁一点了点头,唤雨继续道:“那日在公主府她跟我聊了很多,从她的讲述来看,你所谓的马球赛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结束了,你也得偿所愿的让她成为神都城的大笑话。话都说到了这份上, 不如你摸着良心想想,她究竟为了什么着急上火” 袁一不免有些意外道:“半个月前就结束了我来长安已经这么久了吗无论如何,她是个没良心的女人,凭什么我就要对她有良心她要是在乎我,关心我,那么找来这里的人不是你,而是她。” 唤雨道:“瞧你这德性是要公主亲自登门向你赔礼道歉,八抬大轿来抬你,你才会收起你的绣花鞋,拿起你的石榴裙回去吗” “首先我是大老爷们没有你说的那些绣花鞋,石榴裙,你那些怪异的暗讽我完全听不懂。其次,我没那么矫情不可理喻。最后,她的所作所为很令人发指,可我不需要她的道歉,我在这里不知道活得多逍遥自在,随心所欲,为什么要回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唤雨面露同情的点了点头,长长叹了口气:“既然能是令人发指,想必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背起小包袱带着你的绣花鞋,石榴裙离家出走。看在你可怜巴巴的份上,我只好耐着性子听听你养在深闺的那些家长里短,然后再装作很感兴趣的替你打抱不平,怎么样” 袁一不痛快道:“你怎么总是要拿绣花鞋,石榴裙说事” 对于他的纠结,唤雨一本正经的表明观点道:“这叫前后照应,既然前面提到了,后面自然点明出处,这样说话才能有条理,显得真实可信嘛” 袁一深感无语的看着说得理直气壮的唤雨,没好气道:“真实可信那些都是你信口胡诌的,你究竟有什么毛病” 唤雨喝了口酒,微微一笑道:“假亦真时真亦假,假假真真真真假假,有区别吗” 袁一甚感心累的揉了揉额头,长长吐了口气道:“再跟你这样绕下去,你没疯我倒疯了。别的暂 且不论,我就想知道你真会替我打抱不平吗” 唤雨点点头:“当然。你可是我最喜爱的权贵之一,雨大哥不心疼你,谁心疼你” 在唤雨的甜言蜜语之下,袁一无所顾忌的将与李令月的种种,全都说给唤雨听。等唤雨听完,皱着眉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若我没理解错的话,公主令人发指的行径无非是,公主带别的男人到下馆子,你却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袁一打断补偿道:“我得申明那可不是一般的馆子,那是神都最好的酒楼,连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都要排队才能吃到饭的地方。她在那儿留了雅间,以备与武攸暨幽会所用,最离谱的是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还有她每次招呼我,都会请来一大屋子人,从来没有这样隆而重之的单独请过我” 唤雨道:“你何以见得,酒楼的雅间就是她与武攸暨的幽会之所” “因为还没等酒楼的人说菜名,她就招呼武攸暨按照惯例点菜,试问若不是经常光顾,又怎么会把能酒楼提供的菜式记得滚瓜烂熟还有最最离谱的是,知道她怎么称呼武攸暨吗” 唤雨脱口而出道:“攸暨。若我没错,就刚才那会儿功夫你把这事提了不下十次。” 袁一越想越气恼不已,他提着酒壶给自己满上酒,接连喝了几杯方才将心中的恼怒压下。他向唤雨抬了抬手道:“我说完了,你继续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28、第四百二十八话 唤雨继续道:“公主令人发指的行为之一隆而重之请别的男人下馆子, 你却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之二是公主对别的男人称呼暧昧, 你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之三公主在人前对别的男人表现出青睐有加, 你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在公主三管齐下的重击之下, 你感觉自己就像被丢弃在路边的小狗小猫,就算横死街头也无人收尸。你怎么就这么可怜呢” 说到这儿,唤雨满是怜悯的看着袁一,连连摇头叹气。 袁一则神情冷漠:“你才横死街头没人收尸呢我也觉得自己没这么可怜, 全是你这屁话越是越没谱” 唤雨用手肘撞了撞他, 叹了口气道:“你就别逞强了,你要不是可怜至此, 也不至于屁都不放一个就撂挑子走人, 把公主这个宝贝疙瘩拱手相让给别人。” 袁一道:“我觉得不存在什么拱手相让, 我只是玩腻了那些猜来猜去的游戏,只要想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 唤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 先告辞了。” 见唤雨站起身要走, 袁一连忙改口道:“你就这样走了啊你千里迢迢披星戴月而来就是为了跟我家长里短吗” 唤雨摇摇头:“我才没那闲工夫管你。我之前提过, 公主动用一些关系把龙虎客栈当作违建危楼给查封了, 她明里暗里的威胁我不把你交出来, 就把龙虎客栈给拆了。” 袁一听得一头雾水:“违建还危楼以的她那样的身份, 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查封你的客栈。” “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唤雨坐回到矮桌旁,支支吾吾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风大了些,客栈的房梁意外掉下来差点砸死了人, 事情闹得有点大好像还报了官,好巧的是公主却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查问你的下落,知道更巧的是什么吗” 袁一无奈的摇摇头,回答道:“更巧的是,查问过我的下落之后,你就被封铺抓进了大牢。” 唤雨笑道:“咦,你怎么知道” “你心知肚明这分明就是两件事,为什么要凑在一起说” 面对袁一的质疑,唤雨压低声音解释道:“要知道,一件是巧合,两件是巧合,那三件同时发生还能算是巧合吗你太单纯了,这看似不相干的两件事,实则是公主一手策划的惊天阴谋” 袁一不想与唤雨作这种奇怪的争辩,便试着转移话题道:“那就当这是场惊天阴谋,我很想知道你差点砸死的那人,还活蹦乱跳吗”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不能,要不我怎么会说差点砸死了人。” 袁一耐着性子继续问道:“别跟我咬文嚼字,那人伤得有多严重” “也没多严重。也就是昏迷不醒,醒了也可能是个废人。” “你还有没有人性,这也就不严重。” “他才没人性,他那些家属开口就管我要一千两银子的医药费,要是不给就报官。他也不去打听 打听,我唤雨是什么人物,他们竟然把我把软柿子那么捏,报官就报官谁怕谁” 袁一长长叹了口气:“亏你还有脸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好歹也是威震江湖的四大神将之首,别人在你的客栈砸了个半死不活,不管你到哪儿说理,你都得赔银子了事。” 唤雨冷笑摇头道:“别人怎么我不管着,可在我的地盘就没有这规矩,来我的客栈吃饭该付银子给我,凭什么还让我倒贴钱给他我的理在这儿,就算我有银子也不会给,更何况是没有银子” “你要是实在拿不出银子,可以来找我,或者找你认识的任何人,他们都乐意帮忙。” 面对袁一的慷慨解囊,唤雨似乎并不领情道:“我可是四大神将之首,才不屑于找你这种人借银子。再说别人知道我要借银子度日,还以为我混得有多差劲银子事小,面子事大” 袁一点点头:“也是,江湖中人就是这是这种头可断血可流,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臭脾气。恕我直 言,到过龙虎客栈的人看到就算一阵微风吹过,就能让你的客栈抖三抖,那副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样子,对你混得差劲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唤雨反驳道:“他们才没这么想呢我明明一直对外宣称,十三娘的临终遗愿就是保留龙虎客栈的原始风貌,我才没有做任何翻修。” 袁一冷嘲热讽道:“也包括房梁被风刮下来可能掉下来,随机砸死一两个人之类的原始风貌” “我说了那是意外意外总而言之,银子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已经跟公主谈好了,只要把你找 出来,洗干净送到她面前,她就帮我把一切摆平。” 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唤雨,狐疑道:“谈好了把一切摆平这些词听着不像是明里暗里威胁,倒像是某种互惠互利的交易” 唤雨一摆手道:“不要在意那些小细节,要往大方向看。我已经把所有问题都解决好了。” 袁一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提起酒壶给唤雨斟了杯酒:“雨大哥,我刚才我琢磨了一会儿,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算李令月能够把一切摆平,让你那摇摇的欲坠的危楼解封,得以重新开门迎客,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难保哪一天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故。” 唤雨将脸一拉没好气道:“你少在这儿乌鸦嘴,有了这次教训,我已经有了充分的预防措施。” “是吗你的预防措施是” “往后只要遇到刮风下雨,客栈就歇业。我就陪你二嫂弹琴写诗,听雨品茗,岂不乐哉” 袁一点点头:“不得不说,你这预防措施简直无懈可击可万一龙虎客栈被大风吹塌了,那该如何” 唤雨皱着眉苦恼的想了片刻,摇摇头道:“这一点我还真没想到,所以,我该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29、第四百二十九话 袁一喝了口酒, 满是感慨道:“说实话, 一直以来你在我心目中都是犹如神般存在的人物, 我所有的智谋韬略, 纵横捭阖之术都是来自于你的传授,即便学了一两的皮毛,都足以让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要是身在乱世, 以你的十分才干, 定能像姜尚,张良那般成为一代圣贤人杰。” “可惜, 你生在杀鸡焉用牛刀的太平盛世, 不甘心只用一分才干就换得出将入相的一世荣华。所以, 你宁愿收起十分才能,潇潇洒洒在市井之中做一个平庸闲人。” 听到这话,唤雨收起来游戏人间的轻浮之色, 低头沉默许久, 拿起酒杯浅浅的喝了口, 露出看透世事的微笑, 意味深长道:“没有人喜欢乱世, 除了真正的英雄。” 袁一像是赞同的点点头:“这话说得带种又带劲可惜, 明明是斩妖除魔的神兵利器,偏偏更喜欢待在菜市杀鸡剖鱼,使不利索是常有的事。所以,我想要说的是, 龙虎客栈真正弊病是经营不善” 唤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刚才你照着马屁就是一顿乱拍,敢情就是为了数落我的不是啊” “在说人毛病的之前,不都该先说说他的好话,这样不但能缓解气氛,还能让人乐于接受。毕竟,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唤雨唇齿相讥道:“你只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不知道甜言蜜语利于己。” 袁一笑了笑道:“在良药苦口之前,我不是灌了很多甜言蜜语吗总而言之,据我的耳闻目见龙虎客栈的经营不善有第三点。第一,菜太难吃。第二,招呼不周,确切的说根本就没有招呼这回事。第三,环境太差,没有人喜欢冒着生命危险,在摇摇欲坠的危楼里吃吃喝喝。” 听到他一口气将龙虎客栈的弊病说完,唤雨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许久,皱了皱眉道:“你还真敢说那要是换做别人敢把我买卖贬得这么一文不值,我肯定会用袖里的毒针扎死他。” 袁一抬手将夹在指缝里一根细长的针亮出来,笑了笑道:“你说的毒针指的是这根吗” 唤雨伸着脖子打量了眼他夹在手中的针,故作惊讶道:“看着像是我的独门暗器,它在我袖里藏得好好的,怎么就到你那儿去了,真是好生奇怪啊” 袁一耸了耸肩道:“兴许这精巧别致的小玩意儿,忽然间就长了腿爬了出来,也说不准。”说着,他夹着毒针的手一扬,毒针便化作一道银光窜进了唤雨的袖中。 唤雨矫揉造作的道了声谢,而后以示虚心的求教道:“若如你说,龙虎客栈的问题多多,那你要什么好改进的好方法” 袁一笑了笑图穷匕见道:“我的好方法就是别告诉李令月你找到了我,再由我来负责摆平你的事,而你负责带着大嫂二嫂好好出门游山玩水,等玩够了之后,我再出钱出力授人以渔,怎么样” 唤雨抿着嘴沉默一会儿,问道:“我不明白。你负气出走不就算是为了得到重视吗现在重视有了,你怎么反倒要拒之门外别怪我没提醒,女人可是很小气的,她既然能够退一步向你求饶, 你若不见好就收,她可就真落到别人碗里了。” 袁一摇摇头:“或许吧可我不想再让了,她要是真有那么在乎我,就应该知道我会在哪儿等着她。我坚信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也会心意相通,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给我考验我,这一次就算我给她的考验。” 唤雨道:“我很想知道,要是她没能找来,那该如何” 袁一喝了口酒,长长吐了口气:“要是没能,我们就不是心意相通,那些所谓的真心相爱,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他没有把话说完,便戛然而止。 唤雨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好在你给出条件可比公主给出的要犹诱人多了。常言道,两害取其轻,两利拿其重。你让我袖手旁观,我就袖手旁观。” 袁一实在看不过眼,说道:“你好歹也是饱读圣贤之书的人,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别信口乱添乱改别人的警世名言。” 唤雨唇齿相讥道:“明明是书都没念全几句的武夫,怎么就这么迂腐不堪。学问是用来活学活用的,不是当作规行矩步的缰绳牢牢套着自己的脖子,乖乖跟着别人屁股后面走。” 袁一无奈的摇摇头:“试问天底下还有谁能够像你这样把歪理说得这么发人深省的,真是服了你,我认输成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最近事情太多,码字无望,明日请假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30、第四百三十话 唤雨颇有些得寸进尺:“你这样的榆木脑袋当然只有服输的份, 以后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不许犟嘴, 知道吗” 袁一没有说话, 只是装作很受教的点了点头。 这时, 唤雨打了个哈欠:“我困了,你先喝着,待会记得关好门窗。” 说完,唤雨便大摇大摆的走到床边, 慢条斯理将脱下的靴子衣袍摆放整齐后, 拉上被子睡下。 唤雨鸠占鹊巢的技术太过娴熟,以至于正坐在矮桌旁的袁一莫名有种自己才是外人的错觉, 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喝酒。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理清头绪, 他扭过头看着侧身躺在床上的唤雨, 嚷嚷道:“我真有点闹不明白,这儿究竟是你家,还是我家” 唤雨闭着眼反问道:“有区别吗” “废话你这唱的又是哪出” “现在夜已深城门已经关了, 我回不了龙虎客栈, 只能勉为其难的在这儿借宿一晚。这多大点事别咋咋呼呼的, 你打个地铺凑合一晚又有什么所谓。” 袁一冷笑道:“你还真会使唤人, 凭什么要我打地铺” 唤雨理直气壮的来了句:“这不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吗我这人睡相好又安静, 你几乎都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袁一知道难以把唤雨撵走, 满是无奈道:“好吧,我尽量试着感觉不到。” 至此,俩人再也无话。 袁一坐着屋里喝了一晚的酒也想了一晚的心事,而鸠占鹊巢的唤雨反倒睡得很香。天刚破晓, 晦暗不明的屋子渐渐明朗起来,睡醒的唤雨从床上坐起穿好衣裳和靴子,也没招呼呆坐着的袁一就径直走到门边。 见他推开门要走,袁一终于发话道:“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毕竟也收留了你一晚,不管怎么着也得说上几句客套话吧” 唤雨停下脚步,回过头赔着笑脸道:“客套话啊,也是那我先走了,你也该醒了” 袁一皱了皱眉,满是不解道:“不是该睡了吗” 唤雨反问道:“你不是正睡着吗” 说完,唤雨迈开步子走了出去,“啪”的一声关上了门,袁一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真躺在床上。 他回想起昨晚与唤雨的种种谈话依旧清晰得就像真实发生过一般,他心中满是诧异,不由喃喃自语道:“昨晚那些只是梦唤雨真没有来过” 他从床上坐起环看整间屋子,当他看到满地的酒瓶和搁在矮桌上半截还未燃尽的“黄粱一梦”,便解开了心中的困惑。当他知道暗藏在心中的渴望只是一场看似真实的梦,不觉怅然若失。 他皱着眉愁思了许久,不禁摇头苦笑喃喃自语着:“那是能可通神的唤雨,怎么可能被破事给难倒,在梦里不觉得,可现在想想还真够荒诞不经就如同那狼心狗肺的坏女人会为我着急上火那样荒渺,现在她恐怕巴不得我走得远远的,这样一来就能跟那四品小吏混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下馆子,跳胡旋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时间:共计十天 请假理由:近来事情太多,几乎没有什么码字时间,基本都是果更,没有存稿就会底气不足,容易出现卡文的情况,只能请假来缓冲一下时间和整理下剧情走向脉络,谢谢理解与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31、第四百三十一话 说完, 他长叹了一口气, 他起身推开门走到院中。 他看着满院熹微的阳光不觉满腹愁思, 再想起昨夜酒醉后因“黄粱一梦”引来的那个梦, 其实看似繁琐无序实则理清了他逃离至此的面临的所有困惑与迷茫。 其实,在昨晚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早已经受够了为这段感情付出,不断的付出, 可始终得到的只有敷衍与无视。 从前, 他以为自己会不知疲倦的追逐,可事实证明他也会累, 也会想要得到付出。其实他也知道武攸暨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而李令月的那些心思也一目了然, 他犯不着发这么大火。 由此可见,武攸暨与李令月的种种亲密之举并非促使他逃离主要原因,他更多是想要警告李令月, 他不会永远都留在她身边任其折腾, 他也会有离开的决心。 当理顺一团乱麻的现状之后, 他坚信若自己对李令月而言足够重要, 哪怕李令月再心高气傲, 在失去恐惧的支配下, 她也会慢慢开始反思,开始后悔,也开始尝试着做出弥补。 反之,若他并非无可取代, 他的离去与否都不会在李令月心中掀起太大的波澜,因而她不会懂得去反思,而是满心愤懑,更不可能放下身段弥补挽回。 思虑至此,他发现这次看似临时起意的负气出走,更像是一次危险的试炼,要是成功他就能结束漫长的追逐,与李令月携手到老,要是失败可能真如梦中唤雨所说的那般,把李令月拱手让给了武攸暨。 在他看来成功与失败的关键点在于,他对李令月而言究竟是不是无可取代。 若在李令月心中权利才是无可取代的,以她的冷血智慧肯定懂得要是不想被剪断翱翔云端的翅膀,继续在朝堂叱咤风云,最好利用这次顺水推舟的机会跟他做个了断,再选个懦弱且无能的人完成嫁为人妇的仪式,从此便能安心自在的混迹于达官显贵之中,游走在权利巅峰之地。 经过这番暗暗揣摩之后,他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不觉思念起远在神都的李令月。他抬起头看向湛蓝如洗的天空,恰好看到一行大雁朝着神都的方向飞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本满是阴霾的脸上忽然闪现出微微的笑意,或许是想到与李令月曾有过的甜蜜时光,或许是相信自己的无可取代。 当成群结队的大雁在袁一的目送中远离了富庶繁华的帝都,又翩然飞向缔造着盛世繁华的天子之城,最后流连忘返的从磅礴奢华的帝王之所盘旋而过。 在乾元殿外,等候召见的李令月低头沉思着,忽然听到一声高亢的鸟鸣声,她抬起头看到落日西坠漫天飞霞的天空中掠过一群大雁。 她正看得出神,听到身旁忽然响起说话声:“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雁归来。” 她转过头,看到洒了满身夕阳余晖的上官婉儿。李令月微笑道:“果然是丈量天下士的女官学士,这闲情雅致一来出口便能作出应景的好诗。” 上官婉儿蹙着眉打量了眼满脸堆笑的李令月,露出一抹智慧高深的微笑:“说实话,公主这马屁拍得也太显山露水了,以咱俩的交情要是能够帮得上忙的自然是义不容辞,要是力不能及的还请公主见谅。” 面对她的耿直,李令月颇感无奈的笑了笑,出言调侃道:“我不过是寻常的夸赞,你却视作有心的奉承,你这般多疑难怪别人都说你有颗九窍玲珑心。如你所见我这趟进宫是来见母皇的,就算有所求也是来求她的,你是不是自视甚高了” 上官婉儿收起满面的笑颜,摆出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那奴婢正好也是奉陛下之命来告知公主,陛下正与几位大臣在殿中商榷要事,这一时半会难以抽空见公主,若公主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请明日再来觐见。” 李令月稍作掂量过后,点了点头道:“不过是一些闲话家常,那我明日再来觐见吧”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令月并没有立刻迈开步子,而是有些踌躇的低着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事情。上官婉儿似乎早就看明了她的心思,故意摆出赶客的架势道:“若公主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进殿了。” 李令月难掩惆怅的吐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去吧。” 上官婉儿抬手指了指殿门:“那我真走了。” 李令月上下打量了眼,没好气道:“知道了,去吧今天你怎么特别啰嗦” 上官婉儿笑了笑:“你婆妈,我就只能啰嗦点,这完全是在迁就你。这些年再难以启齿的要求你也提过,也没见你像今天这样费劲。不如这样我来猜猜,怎么样” 李令月没有吱声,像是默许了上官婉儿的提议。 上官婉儿为了顾及李令月的感受,先是故意东拉西扯的猜错李令月的心思,直到最后亮明正题说起袁一。 听上官婉儿说完,李令月没有吭声,只是沉默了片刻,用有些沮丧声音问道:“转眼一月有余了,这混蛋音信全无,把好端端的马球赛给搅黄了,让我成了朝中的笑话。他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不然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上官婉儿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前几天我出宫办事,恰好遇到了梅仁,他向我提起这些事,说定安王从酒楼离开后就没有回府,头两天他们都没有在意,以为是定安王在半道上遇到哪位江湖朋友,凑在一块喝酒聊天忘了时间。” “可时间一久见定安王迟迟没有归家,又没有捎回口信,王府的管事怕定安王遇到什么不测,就到梅仁府上打听情况。见梅仁都不知道定安王的去向,管事真着急了,便派出王府所有人几乎把神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定安王。” 听到这儿,李令月忍不住插话道:“这些我都知道,不妨说些我不知道的,让我尽早把这混蛋揪出来,以泄我心头之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32、第四百三十二话 上官婉儿继续道:“不知道的界限恐怕很难定义不如你先回答我, 你有没有去找过他” “没有。”李令月回答得很直截了当, 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问。 上官婉儿道:“坦白将我和公主, 定安王也算是老交情了, 这些年你们之间的经历感情我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公主知道是定安王妒火中烧以至于负气出走,不知道是定安王还童心未泯正在跟公主玩捉迷藏游戏,他想要被公主亲自找到,所以躲在公主能够找得到的地方。” 上官婉儿的这番话让李令月陷入了深思之中, 她蹙眉沉默了许久, 不自觉的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道:“他错了, 或者我错了, 或者我们都错了, 我找不到他。” 上官婉儿若有所指道:“公主不妨再用心找找,如果换做是公主只想被在意的那个人找到,会藏在哪儿” 李令月摇摇头, 声音满是低落道:“这很复杂, 我得仔细想想。” 说罢, 她也没向上官婉儿告辞, 便迈开步子走下殿前的御阶, 缓缓消失在黄昏将近的太初宫。 上官婉儿望着远去的身影, 心中莫名五味杂陈,她吐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他还能躲在哪儿无非是长安。既然是孤注一掷,那么必定是能够警醒公主该珍惜这段感情的地方,最合适的莫过于当初公主放下一切夜奔私定终身之所。这应该很容易猜到, 为什么公主却偏偏猜不到我是不是该出手帮他们一把,即便结局不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自言自语的说过这些之后,便转身回到了大殿中。 李令月回到府中将上官婉儿的话细细思量之后,虽然觉得言之有理,可因为对袁一还憋着口闷气,所以并没有绞尽脑汁去琢磨袁一究竟藏身何处,更别提付诸行动去寻找。 在这般矛盾而反复的情绪作祟之下,李令月反倒刻意将寻找袁一的事抛之脑后,不仅一如往常的将全部心思放在经营权力地盘上,还故意暗自较劲般与武攸暨来往得越发频密。 作为旁观者的上婉儿将这些看在眼里,觉得李令月的处理方式很欠妥,若她和袁一都端着不服输的高姿态,哪一方都不愿做出让步妥协,那么他们的感情最终可能在这样僵持的局面中无疾而终。 时至今日上官婉儿越来越难以理解他们之间的这种感情,当面临各方阻力一旦相爱就会万劫不复之时,他们越渴望不顾一切的冲破重重阻碍相伴相守,可如今没有任何阻碍,几乎所有人都翘首期盼他们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他们反倒成了最不着急的人,仿佛为了一些无端的情绪,甚至芝麻绿豆的小事就能让他们轻言放弃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 每每想到他们的感情越来越趋向像皇帝不急太监急,上官婉儿既觉得可恨,又深感无奈。她不知道究竟是处于爱情中的男女都这么作,还是袁一和李令月也难以幸免于“相爱容易相处难”的魔咒。 上官婉儿虽为他们俩人的处境所担忧,可她深知凡事最好点到为止,既然已经把该说的话都已经向李令月说明,若李令月偏要逆向而行,她也只好冷眼旁观。 这日,天朗气清武攸暨相邀李令月到郊外踏青泛舟,李令月正好得闲便答应了邀约。对于这趟出游李令月没有选择轻车简行,而是摆出一贯奢华的大阵仗,让数十名奴仆随行伺候,再将野外饮宴所需的大到围屏桌椅,小到碗碟杯具等物悉数携带同行。 当武攸暨骑着马伴着李令月的马车,一路从喧闹繁华的城中来到山花烂漫的郊外之时,公主府负责打点的人早已来到郊外选了一处风景极佳之地,为了保证主子赏玩的兴致赶走了所有踏青的游人,还在派出数名护院在选定之地的周围进行戒严来保证主子的安全。 前期的安全事宜准备妥当之后,负责人便吩咐随行的小厮丫鬟准备起来。如此一来,当李令月的座驾抵达之后,便看到在青青草地之上,繁华盛开的树荫之下,已经摆放好了以供歇息饮茶的地毯桌椅等物,而提着食盒的丫鬟站成两行等候主子差遣,几个小厮正在一旁准备着沏茶之物。 武攸暨随李令月来到树荫下就座之后,一旁伺候的丫鬟便将食盒里一盘盘精致的点心蜜饯摆放在案几上,再将沏好的茶送到两人手中。 武攸暨喝了口茶环看了眼四周,向李令月打趣道:“看这架势,还真像是将整间公主府都搬来了这儿。公主这么隆而重之招呼我,是不是忘了这次踏青泛舟该由我来做东,而公主仅仅只是受邀前来便可” 李令月解嘲道:“昨日我只是随口向府里的人说了声今日要来郊外游玩,没想到他们竟然弄出了这么一套阵仗。可话说回来,其实这些对于我而言这并非隆而重之,不过是寻常出行罢了要是被吓到,现在溜之大吉还不算晚。” 武攸暨笑了笑:“我一直都懂得要想太平公主做朋友,眼界和胆量可不能太小,我不可是一个轻易就会被吓跑的人,我只是觉得这次出游公主是否不该反客为主” 李令月问道:“反客为主你看来怎样才不算反客为主” 武攸暨回答道:“我骑青骢马,你乘油壁车,我俩轻车简行尽情于山水之间,那才是我的初衷。” 李令月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武攸暨没有得到回应也知趣的岔开话题,等他们聊过一会儿后,武攸暨提议到附近的湖中泛舟,李令月便起身随行。 俩人对坐在精巧别致的木兰舟中,武攸暨略显笨拙的摇着桨将舟驶向波光粼粼的湖心。 坐在舟中的李令月看到环绕在四周的远山如黛,看到在湛蓝天空的朵朵白云,又看到不知名的鱼儿在绿幽幽的湖水中潜游。她的思绪无端飘散,以至于忽略了不断找着话题攀谈的武攸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33、第四百三十三话 她虽心不在焉的听着武攸暨高谈阔论, 可还是习惯性的微笑点头以示附和。她认真倾听的表演太精湛, 以至于武攸暨误以为自己所说话题很有趣, 更加述说得眉飞色舞。 当小舟来到湖心, 武攸暨停稳小舟将湿漉漉的船桨放在舟中,柔情蜜意的看着神游太虚的李令月,微笑着问道:“我在朝廷之中担任的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闲差,可对朝廷大局还是略有所见解, 以你看来我方才的分析是否中肯” 李令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并没有理会武攸暨。直到武攸暨把问话复述了一遍,李令月方才回过神来, 她一脸懵懂的看着武攸暨, 不解道:“什么啊” 武攸暨皱了皱眉:“闹了半天, 你根本就没听我说话啊你在想什么” 李令月极力否认着自己的不走心:“我一直都在听你说话,哪有想什么我之所以不发表看法是觉得你说得很在理,我没什么可说的, 认真听着就好了。” 武攸暨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真是这样吗” “当然。” “既然如此, 那不妨说说究竟有哪些在理之处” 眼见不走心撒谎打发不了武攸暨, 李令月只是使出女人屡试不爽的杀手锏娇嗔耍赖道:“真是最讨厌想你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好吧, 我承认没有听, 这可不能怪我, 只能怪你这样的美景当前,却偏要聊一些让人昏昏欲睡的话题,你就不能做个有趣的人吗” 显然,李令月这番恶人先告状立马把武攸暨给唬住,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满脸抱歉道:“我就是怕被当作没趣的人,才会聊到时政大局,以为这些话题才会对你的胃口,没想到这些反倒让你觉得乏味,可能以我的眼界和领悟并不适合聊这些话题。” 李令月在心里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说政事,真是奇了怪了我竟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一番思绪过后,李令月为了缓解尴尬,出言安慰道:“你为了迎合我,而聊些连自己都不敢兴趣的话题,又如何能够聊出乐趣倒不如跟我说说真正让你津津乐道的话题,就算无趣可至少不会让人昏昏欲睡,怎么样” 她的真诚让武攸暨很受用,武攸暨微笑着点了点头,顺着她的意思头头是道的说起了他擅长的丹青绘画,以及一贯爱好的赏心雅趣。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李令月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着武攸暨侃侃而谈,她努力的寻找着话题兴趣点和共鸣,得到的却是乏味无趣。 刹那间,她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缓慢让她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不借口,推到这次邀约。她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思量:“好奇怪,以前没觉得他是这种无聊又无趣的人。现在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样子,怎么有种恨不得把他推进湖里让他闭嘴的冲动我是感到厌烦这也难怪,要不是他袁一那混蛋也不会醋意大发的负气出走,我也不用那么纠结矛盾,那么后悔了。” 在这番强盗逻辑作用下,武攸暨几乎一无所知的就成了替罪羔羊。李令月越想越气,就越瞧武攸暨不顺眼,因此一直沉默不语的她忽然开口道:“我忽然想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想听吗” 武攸暨停下自己的话题,饶有兴趣的道:“当然。能让公主觉得有意思,那必定是一件特别的赏心乐事。” 李令月笑着点了点头:“前段时间轰动一时的吏部尚书受贿案,听说了吗” “听说了。这件案子的轰动之处其实并非案件的本身,而是”说到这儿,武攸暨有些犹豫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贪赃枉法固然可恨,可受贿五千两就被满门抄斩,量刑太过严重了。” 李令月神情严肃道:“你能这么说并没有深入了解这件案子,五千两真金白银的确罪不至死,可私屯的那些数千件兵器就足以满门抄斩。” 武攸暨反驳道:“他完全没有谋反的动机,而私屯的那些兵器又出现巧合又诡异。只要稍微有些眼力劲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被栽赃陷害的,公主这般经验老道不可能看不破其中的险恶。”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请假时间:5月9日5月31日6月1日开始更新 保证:因为失言了几次,保证似乎有些单薄,可这次拿出必达的决心,做出最郑重的保证,6月整月日更三千直到完结。 本文大概还有二十万完结,作者菌决心付出所有精力,拿出最高水准写出嗨到的剧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34、第四百三十四话 李令月没有说话, 只是笑了笑。 武攸暨又道:“以我看来这件案子并无有意思的地方, 公主何以觉得有趣呢” 李令月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我为何会觉得有趣啊因为”她顿了顿方才继续 道:“现如今放眼朝野所有人都得敬我三分, 可唯独那老东西偏不识趣, 我好几次放下身份好言相求,他却一点都不买账,说实话我已经忍他很久了。这老东西可能从没想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会在他身上应验, 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 听到李令月这番颇有些侃侃而谈的解释, 武攸暨满脸的和煦的微笑顿时变成了战粟的阴沉。他似乎已经知晓李令月话的弦外之音,他垂着视线沉默了片刻, 声音低沉道:“那可是几十条活生生的人命, 你怎么” 说到这儿, 武攸暨猛地的抬起头视线,用愤怒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坦然自若的李令月,可最终他还是没能把满腹的指责之言说出来。 俩人对视许久之后, 李令月云淡风轻的撇清关系道:“我想你误会了。这件案子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吏部尚书满门伏诛全都是朝廷认定的罪有应得, 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与人无尤。再说朝堂之中本就是波谲云诡, 弱肉强食之地, 要想在此安身立命就得时刻遵守这条规则,你也算朝廷中人莫非也不明白这条浅显易懂的道理吗” 武攸暨皱了皱眉收敛起满脸的恼怒,他边拿起船桨,边冷冷道:“我累了, 回去吧” 李令月没有说话,任由武攸暨划着小舟往回荡去。等靠岸之后,武攸暨没有向李令月告辞,下了小舟便径直走到树荫下跨上自己的坐骑,一路扬尘而去。 李令月仍旧坐在微微晃荡的小舟中,冷眼旁观着武攸暨的离去,忽然间她嘴角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浅笑,她喃喃自语:“这回他该吓得不轻吧,下次见到我恐怕得要躲得远远的了。” 武攸暨虽然落荒而逃,可李令月并没有急着回城,而是划起舟中的船桨独自去往湖中,她赏玩着清丽的湖光山色思绪不由得飘远。 忽然之间她有种不知从何而且的惆怅,从今往后若要跟一个话不投机的人这样百无聊赖的度过余生,该会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思虑至此她不觉心慌的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像是在排遣心中的恐慌,等心情稍稍平复,她才抬起低垂的视线环看四周的青山如黛,绿水如碧。 眼见此情此景,一些曾与袁一在月夜太液湖泛舟的画面猝不及防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头涌动,像是动情怀念,又像是怅然若失。 在这些复杂多变情绪作用下,她竟有种恨不能回到曾经那些天真烂漫日子的念头。当这种念头越强烈,她也越发想念起不知身在何处的袁一,她愁眉紧锁喃喃自语:“我该把他找回来吗可代价有多大” 这样自顾自的说完,她摇起船桨回到了岸边。 她从郊外回到城中时天刚断黑,马车穿过渐渐褪去白日喧嚣的街道回到公主府,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马车。 她刚要进府,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转头往后瞥见一匹马从暗巷中窜了出来,惊得一旁的护卫连忙聚拢抽出佩刀挡在她身前。 奔到近前的白马面对气势汹汹的刀光剑影毫不畏惧,它颇有些气定神闲的放慢脚步来到众人面前,冲着嘴角露出一抹微微笑意的李令月,仰头“呼哧呼哧”的叫唤着。 从郊外回来的这一路上李令月本还满心焦虑,可眼下见老白突然而至,她不由得满心欢喜。她以为这些都是袁一为了求和耍的小手段,为了摆足姿态,面对老白的到来她故意不予理会,回过身便往府里去。 老白虽有灵性,可毕竟对于人复杂多变的性情还是知之甚少,见李令月不搭理自己,它着急的高声嘶鸣着,扬着蹄子想要往前去,可怎奈持刀的护卫阻拦让它不得向前。 李令月刚走到门口,一旁的门房就是走来她身边,躬身禀告道:“主子,奴才略懂些相马之术,瞧这马高大健壮又浑身雪白,可是匹稀罕难得的千里马,奴才记得隔壁的定安王也有这样一匹差不多的好马。” 门房说到这儿,又抬起手指了指正竖起耳朵像是在偷听老白,继续道:“主子您瞧这马没套缰绳,兴许是从附近哪个马场偷跑出来的,也算没主的好宝贝。奴才瞧它一连几晚都在附近转悠, 本想将其擒住献给主子,可怎奈这马性子太野太刚烈,奴才试了几次都没得手。奴才以为这样送上门来的好宝贝不捡白不捡,主子不如趁着现在人手足把它拿下,关在府里再好好驯服。” 李令月静静听完门房的献计,她在心里一盘算,微微一笑点点头道:“这主意真够妙,那就把它” 还没等李令月吩咐完,老白像是听懂他们的诡计,吓得拔腿就往巷子里跑。正在众人暗暗感叹这马真有灵性之时,李令月向一旁的护卫吩咐让他骑马去追老白,看它往那儿去了再回来禀告。 晚间,李令月让丫鬟点了一炉香,在袅袅升起的香烟中她独自坐在房中品茶。她正陷入无端的思绪之时,从屋外走来一个丫鬟躬身禀告说是打探老白去向的护卫正在院外候着 李令月放下手中茶盏,吩咐丫鬟把护卫带了进来。护院先行过礼,再禀报探查的情况:“卑职得了主子的吩咐一路追着那匹白马去到了城门。没想到那匹马出奇机灵,不仅避开暗生歹意的人群而故意走僻静岔道绕到城门,还懂得混在商贾的车队里出城。之后卑职一路尾随它出了城,可怎奈这白马的行速简直是风驰电掣,卑职坐骑压根就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它在官道上跑没了 影。” 听到这番禀告,李令月蹙着眉思考片刻,方才开口问道:“出了城那你有没有看到它的主人” 护卫摇摇头:“没有。这也是卑职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方,这马所有的行动都在没有人指挥的情况下完成,仿佛这白马不仅仅是一匹马,它完全具备自己的思想。甚至,让卑职有种这马能像人那样思考的错觉。” 李令月小声嘀咕:“原来不仅仅是我这么觉得想想还真有点瘆人。” “您说什么” 李令月摇摇头:“没什么。你有没有留意那马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护卫想了想,回答道:“那条官道像是通往长安。” 李令月心中大惑已解会心一笑,她摆了摆手吩咐护卫退下。 她不由得在心中思量:“这几日老白都在公主府转悠,看来是在想做和事佬。既然它急着赶回长安,不像是逗留在城中,难道这几天它是长安洛阳两头跑,它没有负重又行速惊人完全可以做到,也难为它一片苦心了。” 老白的贴心之举,让李令月对袁一的怨恨也减了不少。 夜已深,她微微有些睡意,可真躺在床上她又辗转难眠,她思来想去不禁喃喃自语道:“毕竟,老白来一趟也挺不容易,要是明天还来代主受过,那么看在它一片苦心的份上,不如我退一步去找找那混蛋” 等她终于用牵强的理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满心无序的愁思也终于释然,睡意渐渐涌上来她闭上眼睡了过去。 次日,老白披星戴月赶回长安,当它急促的马蹄来到家门前就渐渐慢了下来,它弯着脖子推开虚掩着的院门,再轻轻迈着马蹄跨进院中。 正在它转过身要将院门推上时,忽然听到房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它吓得愣了片刻,慌张失措的用脑袋将带上的门拨开,又迈起蹄子就往外走,像是为了掩盖夜不归宿,刻意营造出趁早溜出去玩的假象。 从屋里来到院中的袁一将老白的小伎俩全都看在眼里,他双手环胸的冲着老白喊道:“行了别装了,我都看到了,你这小混蛋昨晚又跑到哪儿去勾搭壮美的小母马了” 他边说笑着,边走到老白身边拍了拍它,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连几晚你都夜不归宿,就不怕我告诉黑妞” 他的威胁在老白看来无关紧要,老白转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走到铺着草垛的一角,蹲下身子闭着眼疲惫的歇息起来。见到它这副像是累坏的模样,袁一又好气又好笑,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出了门。 晌午将近已经睡饱的老白,吃了些草料填饱肚子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洛阳。 深夜酒醉熏熏的袁一哼着小调回到家中,又不见了老白的踪影,他并不知道老白劝和的种种苦心,只当老白又偷跑出去溜达也没太在意,只是留了个门就回到屋子倒头便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帝凰天下》正文 435、第四百三十五话 这日袁一早早便散了值回到家中, 闲来无聊他买来好酒和几个下酒菜在在家中自斟自酌。 当夜幕降临, 坐在窗下的他看着高挂在树梢的弦月, 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阵莫名的愁绪, 转头打量了眼冷冷清清的屋子,明白了愁绪究竟从何而起。 他长长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酒壶将其中聊以忘忧的玉液琼浆一饮而尽,可奇怪的是一壶酒下肚非但没能让他忘忧, 反倒让他越发烦闷, 不禁在心里数落起李令月种种可恶之处。 他越想越恼火,却又无计可施。为了排遣心中的愤懑情绪, 他只好起身从一旁拿来书籍和菜谱翻阅起来, 等总算找到一些打发时间的事情做之后, 不再一头扎进没有出路的死胡同里自怨自艾。 这时他正翻着菜谱琢磨着最佳的制作之法,忽然听到了院门“吱吱呀呀”的像是被推开的声响,他以为是老白回来了并没有多想, 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可等他缓过神, 不由得皱了皱眉警觉道:“不对啊老白是四条腿, 现在院里响起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是两条腿, 难道是我喝醉了” 说到这儿, 醉眼惺忪的他伸长脖子往院中望去, 隐约看到月下走来一个人影,他在心里嘀咕:“我就说是两条腿嘛可这么晚了究竟是谁不请自来” 他犯嘀咕之际,看了看手中的菜谱,又看了看案几上摆放的酒菜, 喃喃自语道:“菜谱好酒,五香牛肉,花生米,我怎么感觉此情此景甚是眼熟难道这又是一个梦这次到访的该不会又是唤雨吧那多无聊,应该来点新鲜的” 想着想着他嘴角不觉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他饶有兴趣的闭上眼睛,开始挑选起梦中到访的中意人选。 不出意外他想到了李令月,他在脑海中动情描绘起李令月声泪俱下的乞求他原谅的各种画面,他心中虽然暗喜,却摆足高冷的架子,对于李令月诚意十足的求和他通通不予理会。 “我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瞧瞧,没想到你还真窝在这儿” 听到说话声,袁一睁开眼见竟看到穿着一身青绿色窄袖襦裙的上官婉儿站在面前。他没有急着回话,而是上下打量了眼上官婉儿,方才开口道:“怎么是你不过已经很接近了,我想下一次就该轮到那没良心的臭婆娘了。” 见他语无伦次,上官婉儿蹙了蹙眉打量了眼乱糟糟的屋子,叹了口气道:“你胡言乱语什么,你这是喝了多少酒不得不说,你这居住环境还真是堪忧,究竟有多久没有打扫了脏乱差不说,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异味,有闲工夫在这儿喝酒看书,就不知道” 她喋喋不休的说教,让本就有了些醉意的袁一感到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连连摆了摆手,打断道:“慢着,慢着你这是在教训我吗屋子再乱再脏住的人也是我,与你何干,犯得着小题大做吗” 上官婉儿摇摇头:“犯不着,只是看不过眼不吐不快罢了” 他斜眼看了看说得一本正经的上官婉儿,笑道:“不吐不快若我没记错,你可是那种就算把话烂在心里,也绝不肯轻易说出来的人,还会不吐不快吗” 上官婉儿唇齿相讥道:“即便像我这样的人,不是也有憋不住话的时候,譬如像现在。” 他摸着下巴琢磨会儿:“不对啊你来就是为了唠叨我,这梦似乎有些货不对板啊你不应该苦口婆心的劝我回去吗” 上官婉儿听到一头雾水:“梦你为何会觉得这会是个梦”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眼满脸醉红的他,语带调侃道:“话说回来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你喝得这么醉,胡言乱语也很正常。不过,你想让我劝你回去这话是真心的吗” 袁一眯缝着眼盯着面带笑意的上官婉儿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这可不好说,关键在 于这究竟是不是梦不如你打我一巴掌试试” 上官婉儿的也不管袁一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见他就微微侧身将脸送过去。她极爽快的说了句:“乐意效劳”几乎没有留力挥手给了他一巴掌。 袁一被打得头一歪,脸上顿时感到火辣辣的,他这才知道所发生的并非梦,上官婉儿的确找上门来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原本的坦然自若全都变成了慌张失措,毕竟为了争风吃醋而负气出走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的醉意随之清醒。 他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等理思绪才转视线望向上官婉儿,他赔着笑脸为了让自己的处境没那么尴尬,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调侃道:“平时看你斯斯文文的,还以为你会是那种怜香惜玉的女人,没想到下手这么重,像我这样的壮汉都差点被你打趴下” 上官婉儿边在一旁坐下,边微笑道:“我这人惯来都是看人下菜碟,越是对付那些矫情的家伙,我越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那些家伙还是主动开口讨打,那更就与人无尤了。” 他一脸不高兴道:“你这夹枪带棒的,难不成想说我矫情” 上官婉儿点着头,直言不讳:“没错不过,在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袁一见她把帽子一顶接顶的往自己脑袋上扣,他甚是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我这人笨嘴拙舌的又怎么说得过你,我还是识趣点闭嘴得了。” 上官婉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最好不过你离家出走也一月有余了,任性够了,玩也该玩够了,打算几时回去” 他反驳道:“你别把我当三岁小孩那么唬,我可不是矫情,更不是什么任性,我这完全是完全是” 原本理直气壮的袁一说到关键处竟然词穷,他支支吾吾酝酿了老半天,方才找到一个还算得体的词:“我这完全是愤慨。没错,我是愤慨为了避开那些令人生厌的烦人俗事,我才会来长安散心游玩,就当讨个清静,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这样啊”上官婉儿道:“那换一种说法,你散心也散够了,游玩也玩够了,打算几时回去” 袁一摇摇头:“我在长安不知道多逍遥自在,何必回去自寻烦恼,以目前来说我还没有回去的打算。” 上官婉儿转头在屋里环视了一圈,连连摇头道:“恕我直言,从你这乱得像狗窝的屋子里,我不仅看到了懒惰,还看到了颓废,由此可见你并没有自己说得那么逍遥自在。想必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你说那些口不对心的屁话,无非是巴望着公主把你哄回去。” 袁一没有否认微微一笑道:“她会来吗或者换一种说法,你会不小心把我的行踪透露给她,就当给她一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机会吗” 上官婉儿摇头道:“我并不觉得她需要这样的机会,你倒是给了我一个了解人可以矫情到什么程度的机会。时间不早了该说我都说了,先告辞了” 说完,上官婉儿起身便往外走,袁一也起身跟上她的脚步,问道:“这更深夜静的单身上路不安全,我送送你吧” 上官婉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俩人并肩走进了静谧的月色中。 刚开始各怀心事的俩人只是低头走着,都没有说话。当路过街角做夜市的小食摊时,袁一停下脚步询问上官婉儿要不要吃点东西。上官婉儿摸了摸肚子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俩人便在找个清静的位置坐下,要了两碗店家推荐的米酒汤圆和醪糟鸭掌,还有一碟蒸得糯香四溢的杂粮米糕。 这些廉价的街边小食深藏在不起眼的小巷子,没有像大酒楼那样格调高雅的就餐环境,也没有考究的精美装盘,却往往以绝妙的滋味惊艳着初次到此的食客,也以无可替代的好味道挽留着老客。 正因为这些小食太过美味,袁一和上官婉儿都吃得很尽兴,等吃完之后,他又要了些小吃,俩人几乎吃到扶墙才离开,因为吃得太撑上官婉儿提议散会步再回住处。 常言道,民以食为天。美食是拉进距离,消除隔阂最佳利器。袁一和上官婉儿吃了这么顿宵夜,原本交谈的不愉快也就烟消云散。 他们信步走在笼罩着迷蒙月色的街道中,随口说了一些往事。聊着聊着他们恍然间发现,一些无论是险象环生,还是困苦彷徨的事情等到时隔多年之后再来看,自己不再是心有余悸的局内人,更像是觉得妙趣横生的旁观者。 聊到最后上官婉儿不胜感慨道:“我从小就被没入掖庭,在大明宫生活那些日子觉得压抑沉闷又如履薄冰,可自从迁都洛阳离了长安,数年光阴一晃而过,奇怪的是那个我本该厌恶,时刻都想逃离的地方,又总会令我怀念那里的春暖冬寒,也会怀念曾经历过的幸与不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