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的小娇妻》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1章 001 六月,暮色四合。 京城会宁侯府,三小姐的居所叠锦楼中,不时传来少女低低的说话声,有零星的字眼飘出来,让人听着心惊胆战。 “母亲……有染……私奔……孽种……和离……” 绣楼卧房内,江令媛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才担忧地问:“三妹妹,你没事吧?” 江令宛半躺在床榻上,低垂了头,贝齿死死咬着唇,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温婉和善、对她关爱有加的二姐姐江令媛是个披着人皮的鬼。 没想到低调贤淑、与世无争的乔姨娘包藏祸心,害死了她的母亲。 她更没想到的是,在饱受苦难、扶摇直上,报仇雪恨之后,她被一场风寒击垮,一睁眼回到了十二岁这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两件震动她人生的大事:前一天参加风荷宴,被当众拒婚;第二天母亲小产而亡。 饶是她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如今想起来,依然是有恨的。 耳边传来江令媛担忧的叹息:“是啊,我也没想到。” 江令宛抬起头来,与江令媛对视,此刻江令媛忧虑地望着她,眼中充满了关切、担心、惋惜。 江令宛心里忍不住就是一声冷笑:你没想到? 没想到陷害这么容易实现,没想到我会被喜欢的人那样打脸,没想到我会发烧,悲愤与病痛交加,让我比平时更好挑拨、更易动怒,你便能更快地奸计得逞。 你真的没想到吗? 你想到了。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我的母亲会惨死,我会被父亲丢进庄子与世隔绝。而乔姨娘会被扶正,与你一起谋夺我母亲的产业。我江令宛也将沦为你的踏脚石,永远给你做陪衬。 你有了好名声,先为皇子妃、再做侯夫人,逼得我成为下堂妻,仰你鼻息苟延残喘。 可惜世事无常,任你机关算尽,也没想到我竟然会靠上摄政王这棵大树,一朝扶摇直上,将你踩在脚底,对我跪地求饶。 回忆前世斗争的种种,江令宛一时难以自持,身体微微颤抖。 江令媛绝想不到她颤抖的真正原因,她认为江令宛是气得愤愤不平、恨得怒火中烧,所以才咬牙切齿、浑身打颤。 “家里竟然出了这样大的事,外面又有那些人嚼舌根,对昨天风荷宴的事评头论足。” 江令媛叹了一口气,替江令宛惋惜抱不平:“明明你都得到花王了,明明你长得这么漂亮,宁轩却要拒绝你。”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去看江令宛的反应。 果然,江令宛放在锦被上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 宁轩,永平侯世子,皇后的亲侄儿,他不仅身份尊贵,文武双全,而且相貌出众,玉树临风。是京城屈指可数的青年俊彦,闺秀们趋之若笃的东床快婿。 江令宛爱慕宁轩,如着了魔一般想要嫁给他。 就在昨天的风荷宴,江令宛不顾颜面与性命,跳下船洑水去摘花王。后来她全身湿透捧着花王求皇后赐婚,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宁轩拒绝了。 想到昨日受到的冷嘲热讽,想到自己的愚蠢可笑,江令宛如玉的手指骨节泛白,脸上闪过难堪痛苦之色。 江令媛这才掩了口,作出失言自责的模样:“瞧我,说这些做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乃是母亲的事。” 她为难地看了江令宛一眼,一副忧心忡忡又犹豫不决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她才拿定主意,用壮士断腕、长痛不如短痛的语气劝道:“三妹妹,既然母亲的心已经不在这个家了……” 先是善解人意的提起风荷宴她被宁轩拒绝的事,让她心神俱震,悲愤交加,失去理智,然后再提母亲的事。 明面上是通情达理的劝说,实际上却是火上浇油,极尽挑拨。 跟前世一模一样。 然而眼前的江令宛却已经不是之前的江令宛了。 她经过了亲人的背叛、被休弃的折磨,咬着牙爬了上去,高高在上。 她没有一刀捅死敌人,而是看着她苟延残喘、战战兢兢、匍匐脚下任自己揉圆搓扁、随意宰割。 因为这样才更爽更快意,不是吗? 江令媛,既然你喜欢演,我就陪你演! “够了!”她突然抬头,厉声打断了江令媛的话:“我不想听!” “好,好,好,姐姐不说了。”江令媛很宠爱妹妹,自然偃旗息鼓,她端起桌上的药碗,捏着汤匙轻轻搅动:“先把药喝了吧,良药苦口利于病,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把身体养好。” 药汤苦中带酸的味道铺面而来,江令宛闻着不由一怔。 好个江令媛,真是好手段,竟然在她的药汤里加了五石散。 五石散,性热,可令热气冲肝,上奔两眼。少量服用,会让人短期内躁动不安,亢奋迷乱,情绪激动,易爆易怒。 “来,姐姐喂你喝药。”江令媛亲自将药碗送到送到她的唇边,江令宛一扬手,只听得“哗啦”一声,药碗被打落,碎得七零八落,药汤洒了一地。 好个二姐姐,为了达到目的,光言语挑拨不算,竟然还给她下药,果然心思缜密,佛口蛇心。 只可惜,如今药汤洒了。 江令媛脸色一暗,嗔怪心疼:“三妹妹,你这是做什么?生病了,不吃药可不行。你这样,我如何能放心得下?” 她说着就站起来,高声喊着桃叶的名字:“三小姐把药弄洒了,再端一碗药汤来。” 桃叶在门口应了一声,步履匆匆而去。 江令宛明白,江令媛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非要让她喝下五石散不可。只是,她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我不喝什么劳什子药,我要见母亲,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令宛从床上一跃而起,像前世那样连衣裳也没换,穿着中衣跻着鞋,跑出绣房,蹬蹬蹬下了楼梯,直奔母亲的静好院而去。 江令媛拦她,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大腿撞在椅子的棱角上,等她回过神来,哪里还有江令宛的身影。 江令媛抿了抿唇,轻轻揉着被撞疼的大腿,眼中的懊恼一闪而逝。 她追下楼去,将一个披风递给桃叶,脸上有掩不住的担忧:“快给三小姐送去,她身子还没完全好,这样穿着中衣披头散发地跑,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你是她的大丫鬟,多劝着些。” 江令媛与桃叶眼神交汇,示意她好好监视着江令宛的一举一动。 桃叶微微颔首表示明白,捧着披风急匆匆追了出去。 静好院这边,江令宛并未进门,只站在正房门口大声嚷嚷,她语气焦急、声音很大,说到激动处甚至还跺起脚来。 杜妈妈正温言相劝:“……没有的事,不过是那些人以讹传讹,您放心好了。” 就在此时,桃叶来了,她见到此景,不由愕然。 她没想到江令宛竟然会被拦住,没能见到大夫人的面。 江令宛眼底闪过一抹冷笑,装作没看见桃叶的吃惊,只攥着杜妈妈的衣袖,要她保证:“那你不能骗我,母亲醒了,你就立刻让人去通知我。” 杜妈妈连连保证,耐心地哄她:“您放心好了,夫人醒了,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江令宛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杜妈妈的衣袖,又不放心道:“那让桃叶留下来,在这里守着,什么时候母亲醒了,什么时候让她回去告诉我。” 桃叶大惊,这怎么行?二小姐还在等她的消息呢。 “小姐……” “桃叶,你跟着杜妈妈,守在这里。”江令宛不待她说话,她就声色俱厉地命令:“在这里等候母亲醒过来,哪里也不要去,听见了吗?”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桃叶。晚霞落在她漂亮精致的脸上,像上好的胭脂,给她本就娇艳的脸庞上添了几许妩媚,她圆圆的杏眼中就有了潋滟的波光,美得让人惊艳。 这样的好看的一双眼睛,竟让桃叶不敢与之对视,只觉得诡谲美丽之中,透着凛然的冷意,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能迫于形势点头答应:“奴婢听见了。” 江令宛“嗯”了一声,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杜妈妈早已看呆了,此刻才回过神来,忙从桃叶手中接过披风给江令宛披上,派了个小丫鬟送她回去。 回到叠锦楼,江令宛对房中丫鬟婆子道:“楼下只留一个竹枝看门,其他人都散了,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到楼上来。” 她上了楼,进了卧房,跃过屏风,进了盥洗室。 本该空无一人的盥洗室内,赫然坐着一位年轻美丽的少妇。 她身穿月白色斓边长衫,湖蓝四喜如意纹褙子,下身穿着鸭蛋青的湘裙。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绾成高髻,簪着白玉梅花钗。手腕上戴着一个绿莹莹的二股绞丝玉镯,衬得她皓腕欺霜赛雪,细如凝脂。 她气质娴静,秀而不艳,素雅的面容比月光下的睡莲还要宁静,秀目中透露着温和沉静,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如果江令媛在这里,她一定会大吃一惊。 刚才的挑拨、污蔑之言,出了她的口,入了江令宛的耳,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却没想到,屏风这边的妇人将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美妇人便是江家大老爷江伯臣的继室夫人、江令宛的嫡亲母亲梅雪娘。 不同于江令宛的急躁脾气,梅雪娘冷静自持,端庄稳重,是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江令宛快步到梅雪娘身边,低声道:“母亲,现在您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2章 002 前世被江令媛蒙蔽的,不止江令宛,还有她的母亲梅雪娘。 这一世,江令宛醒来就发现自己竟然重生在母亲死亡前的几个时辰,她立刻支开众人,交代心腹丫鬟竹枝给母亲传话,让她避开旁人,悄悄到叠锦楼来。 江令宛告诉母亲,这次母亲被冤枉,乃是江令媛的诡计。 可是母亲不信,母亲以为是有人挑唆她。 是啊,母亲嫁进来时,江令媛才两岁。母亲对江令媛尽心尽力,江令媛亦视母亲为亲生,对母亲依赖有加,恭敬又不失亲昵。 对于她这个妹妹,江令媛一向十分疼爱,处处呵护,时时照顾。如果不是重生,她也不敢相信温婉端庄的二姐姐竟然包藏祸心。 至于乔姨娘,进门六年,一直对本分老实,循规蹈矩,对母亲这个当家主母,她毕恭毕敬,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一年母亲生了重病,乔姨娘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照顾母亲,还因此过了病气,落下了病根,这几年都不曾断药。 谁又能相信平日里低调规矩,忠厚老实的乔姨娘会心怀鬼胎,居心不良呢? 为了让母亲看清江令媛的真面目,她便让母亲躲在屏风后面,亲眼看着江令媛挑拨,亲耳听着江令媛污蔑。 事实摆在眼前,母亲不得不信。 “这么多年,我竟然养了一只中山狼!” 母亲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了,她一声冷哼,眼角眉梢都是冷意:“我怜她幼年丧母,对她视如己出。你有的,她一定有;便是你没有的,她也会有。虽然是继母,但我为她做的,与亲生母亲也没有区别了。” “真没想到。就因为乔姨娘是她生母的堂妹,她的堂姨,她就这样害我!” “什么堂姨!”江令宛低声道:“乔姨娘乃是江令媛的亲生母亲。她为了让自己母亲做正妻,所以才会害您。” 母亲一惊,一贯冷静的脸上满是愕然:“你说什么?” “我说乔姨娘根本不是乔映柔,她就是父亲的原配乔映蓉。十四年前,她不知何故离开江家,一走就是七年,又在六年前回来,用了乔映柔的身份,勾引父亲,登堂入室。她会跟江令媛一起害死您,图谋您的地位、产业,她们母女联手,将我赶出江家,栖身田庄。” “这就是江令媛与乔姨娘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原因,因为她们本是亲生的母女。” 母亲眉头一挑,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宛姐儿,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母亲。” 母亲冰凉的双手在微微发抖,可她的声音非常冷静,神色也一如既往的沉着,仿若山崩地裂亦不会变色。 江令宛突然间信心倍增。 前世她境遇悲惨,单打独斗尚能绝地反击,这一世她洞察先机又有母亲相助,江令媛、乔姨娘又算得了什么呢? 江令宛任由母亲握着她的手,顺势在母亲身边的小杌子上坐了下来,将前世嫁人前的经历告诉了母亲。 母亲听得非常认真,等她说完,母亲手上的凉意已经完全褪去,恢复了平日的温暖。 “宛姐儿。”母亲目光落在她脸上,生怕错过了她一丝一毫的表情:“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江令宛怔了怔,她以为母亲会先想办法收拾江令媛母女,没想到母亲却更担心她,怕她身边有居心叵测的人挑唆她,伤害她。所以想先把那个人找出来,确保了她的安全再进行下一步的谋划。 母亲这样的紧张她,时时刻刻将她放在第一位。怪不得江令媛会从她这里下手,因为江令媛知道,她才是母亲最大的软肋。 正因为如此,她也决定,在母亲面前,不隐瞒她能预知一部分未来的能力,以免母亲关心则乱,像前世那样吃亏。 “不是别人告诉我的,是我做梦梦到的。”江令宛微微蹙了眉头,做出凝神思索,认真回忆梦境的样子,不确定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按照梦里所示,祖父会在三天后突发重病,昏迷不醒。” “还有。”江令宛道:“江令媛挑唆我去找您闹,这一次没成功,明天她一定还会来第二次的。您说我是不是该主动去找她?” 母亲秀目一抬,有掩不住的惊讶,不过片刻,这惊讶就化作欣慰的笑容,从母亲的眼底溢出来:“我的宛姐儿长大了。” 江令宛看着母亲被笑容点亮的脸,惊艳地说不出话来。 母亲应该活着,而且是好好地活着。 她抱住母亲的胳膊:“母亲,您不会像梦中那样被害,对不对?” “你放心吧,乔氏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妾,上不得台面的玩意而已。”母亲语气充满了不屑。 江令宛忍不住笑起来。 因为她前世也曾对江令媛说过,做过皇子妃、侯夫人又如何,你如今还不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 …… 次日,江令宛起了个大早,桃叶像往常一样端了水来给她梳头净面。 江令宛对她说:“桃叶,你派个人去跟二姐姐说一声,等会我到她那里用早饭。” 桃叶的手一顿,忙道:“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小丫鬟们传话说不清楚。” 桃叶将帕子塞给竹枝,抬脚出了门。 竹枝捏着帕子,皱眉道:“小姐,桃叶果然有问题,她一定是急着向二小姐报信,要不要拦下她?或者跟着她?” 江令宛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透出嘲讽的光芒:“不用。” 她就是要桃叶去告诉江令媛,她没去闹母亲,江令媛的挑拨没起效果。 更衣梳妆,收拾得当之后,江令宛又略微等了等才施施然去了江令媛住的蕉园。 在半路上遇到了回来的桃叶,三人很快就到了蕉园门口。 江令媛早已站在门口等她了:“三妹妹。” 她未语先笑,一派长姐风范:“走,咱们进去说话。” 江令宛一眼就看出江令媛急了,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她先是早早站在门口等候,后又拉着她的手越过吃饭的厅堂,径直朝内室走去,分明是急着想跟她的说话,或者说是急着挑拨。 鱼儿马上就要上钩了,江令宛反倒不急了,她要吊着她。 “我饿了。”江令宛停了下来:“二姐姐,我饿了。” “我们这就吃饭。”江令媛心里着急,强压着性子,让人摆了饭。 江令宛慢条斯理地吃饭,瞥着江令媛故作镇定的模样,暗暗撇了撇嘴。 终于用过早饭,姐妹俩进内室,像往常一样在临窗的黄梨木半圆桌边坐了。 六月的清晨,阳光璀璨耀目,窗外的芭蕉树寂然无声,投下绿荫的清凉。 江令宛瞪大了眼睛,一直盯着江令媛瞧,好一会才道:“二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憔悴,眼睛像乌鸡一样,你昨天夜里做贼去了?” “还不是因为母亲的事!”江令媛忧心忡忡:“我昨天一夜都没睡,三妹妹……” “你又要劝我?母亲是我的母亲,她应该留在江家。”江令宛眉头一竖,声音尖锐:“我不信母亲会不要我。二姐姐,你一向跟我一条心,这件事你怎么能跟我对着干呢,你还是我的好姐姐吗?” 江令媛垂了眼皮,咬了咬唇,半天才为难道:“我为什么要劝你,难道我不想母亲留在江家吗?还不是因为……” 她戛然而止,抿起了双唇。 江令宛立刻不依不饶地追问:“因为什么,你说呀!” 静好院里,也传来一声质问:“你到底想好了没有?梅雪娘,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他面皮白净,身姿挺拔,俊美儒雅的脸上满是怒意,让他显得有几分狰狞。 的确,妻子外出上香,与不明不白的男人独处了一夜,怀了个不清不楚的孩子。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 江伯臣也知道,妻子是被人挟持,并非故意与人有染。他做不出一碗毒药杀妻的事。更何况,他心里还爱着妻子,只要她愿意打下腹中的孽种,他就能既往不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像从前一样,与她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不料妻子竟然不同意,她为了腹中的孽种,竟然自请下堂。她宁愿被休离开江家,也不愿意打胎。 江伯臣怒火中烧,最终在乔姨娘的劝说下冷静了下来,妻子梅雪娘也说要一天的时间考虑考虑。 现在,一天的时间终于过去了,他希望妻子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梅雪娘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伯臣,你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我腹中怀的是你的孩子,若非你如此强烈地要求,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打掉他的。” 江伯臣听出妻子话语中的松动,他立刻道:“你打掉他,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不会了。”梅雪娘素净的如玉兰花的脸庞上闪过一抹凄然:“我之前连落两胎,亏损了身子,为了要腹中这个孩子,历尽千辛万苦。若这一胎打掉,我以后再也不能怀了,我们也不会有嫡子。” 江伯臣心浮气躁,语气再次生硬起来:“那这个孽种也不能留。怎么,你不愿意打胎吗?” “事到如今,我不愿意也得愿意了。”梅雪娘低头,为难道:“可是这件事,媛姐儿、宛姐儿都已经知道了,她们会怎么看我?就算我落了胎,她们还会像从前一样敬我、爱我吗?” “这是当然。”江伯臣悬着的心落了下去,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他温柔地安抚妻子:“你放心,媛姐儿温婉懂事,她视你如生母,一向敬爱你。宛姐儿虽然刁蛮骄纵,不如媛姐儿乖巧听话,但她到底是你亲生的,血浓于水,她又怎么会怪你?” “你别想那么多,我这就让乔姨娘安排,只要你肚子里这块肉没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梅雪娘倔强地摇了摇头:“我得亲口听媛姐儿、宛姐儿说了才放心。” 江伯臣还欲再劝,梅雪娘又说:“我已经让杜妈妈去叫宛姐儿了。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江伯臣眉头皱了皱,若是叫媛姐儿,他是不担心的。可宛姐儿不懂事,万一她闹起来,会不会节外生枝,改变梅雪娘的决定。 没等他说出拒绝的话,杜妈妈就回来了:“夫人,三小姐不在叠锦楼,她一醒就去了二小姐那里,说是要陪二小姐吃饭,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二小姐商量。” 江伯臣听了眼睛一亮,忙道:“既然如此,我们去蕉园吧,听听她们姐妹二人在商量什么,也安安你的心。” 媛姐儿懂事识大体,事发之后,媛姐儿主动找到他,说她既是长女又是长姐,一定会劝说梅雪娘打胎留在江家,也会好好跟宛姐儿解释,让她不要胡闹的。 对于媛姐儿,江伯臣很放心。 梅雪娘垂下了眼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放下心来。 “走吧。”她淡淡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3章 003 江令媛住在蕉园,因院中种了几株芭蕉而得名。 因为要“好好”跟江令宛说话,江令媛一早就吩咐屋中的下人散了,又暗示桃叶把竹枝支开,只留了一个心腹丫鬟守在正房门口。 江伯臣与梅雪娘来到蕉园,见院中打扫得干干净净,芭蕉树明洁中虚,洒下清凉的绿荫,正是世家名门该有的诗书蔚然之象。 江伯臣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脚就朝正房走。 门口的丫鬟立刻站起来行礼,正欲说话,内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质问:“二姐姐,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说了?” 是江令宛的声音,她语气焦急,这样极其败坏的命令,没有一点名门淑媛该有的温婉,更没有身为妹妹对姐姐的敬重。 宛姐儿平日里虽然娇蛮,但该有的礼数都不会少的。难道私底下竟然这样欺负姐姐? 江伯臣脸色一沉,低声喝止要进去传话的丫鬟:“你就站在这里,不许动。” 丫鬟大急,张嘴就要喊,被杜妈妈一把捂住嘴,拖了下去。 江伯臣皱眉,梅雪娘面容平静肃然:“我想听听,宛姐儿、媛姐儿真正的想法。” 江伯臣冷着脸道:“我竟不知宛姐儿居然这样的蛮横无理,这件事情过去,你也该好好约束她,让她把规矩立起来,否则必然会闯下大祸,给我们会宁侯府抹黑。” “知道了。” 两人走进正房,站在了内室门口,只听得里头江令媛幽幽叹了一口气,无奈中透漏着温婉与包容:“三妹妹,我为什么要劝你,还不是为了母亲,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 这样的懂事识大体,越发显得江令宛刁蛮任性了。 江伯臣看了梅雪娘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你看看,这才是大家小姐该有的样子。 梅雪娘不置可否,只侧耳倾听。 “三妹妹,我也想让母亲留在家里,可母亲与人有私情在先,怀了孽种在后,如今为了要与外面的那个人双宿双飞,更是自请下堂。” “她既然做出这样的事,分明心已经不在这个家了。就算我们强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万一闹出事来,丑事宣扬出去,你我又有何面目见人?” “既然如此,倒不如顺了她的意,放她离开,让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江令媛见江令宛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她心头怒火已起,只要再喝下这碗药汤,那便是火上浇油,江令宛一定会去静好院大闹。 凭着梅雪娘对江令宛的疼爱,她就是再不舍得,也不得不打胎了。 届时,便是一尸两命。她的目的也就实现了。 她端起药碗,正欲劝江令宛喝药,突然一声怒不可遏地呵斥:“江令媛!你胡说什么?” 仿若平地一声轰雷,惊得江令媛赶紧回头,只见父亲江伯臣脸色铁青、目光犀利地怒瞪着她。 江令媛勃然变色,立刻稳住心神 :“父亲,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还有脸问!”江伯臣随手抓了一把团扇,劈头朝江令媛砸过去。 江令媛也不躲,任由那团扇砸在她脸上,她不慌不忙跪在了地上。 “父亲息怒,媛姐儿知错了。” 江伯臣怒目圆睁,语气严厉:“你错在何处?” 江令媛低着头,自责道:“父亲想让母亲留在家中,媛姐儿应该与父亲同进退,努力维持家庭的完整。不该因为母亲的哀求哭诉而心软,替她做说客来劝三妹妹。” 好一招祸水东引。 江令宛看着,忍不住啧啧称赞,她知道江令媛虚伪,却没想到她张嘴就说谎的本事这般炉火纯青。 前世自己被这样的人蒙蔽,也不算亏了。 只不过,她再厉害,这一次,也难逃父亲的责罚了。 江伯臣眉头挑起,目光越发的冷:“是你母亲让你这么说的?” “是。”江令媛苦笑,有无奈也有后悔:“母亲为了保住腹中的……那个孩子,想要自请下堂。又怕三妹妹觉得母亲疼小的,不疼她,不愿意放她离开。便哀求我,让我编这样的瞎话,劝三妹妹同意。” “三妹妹固然自私蛮横,但凡她愿意为母亲考虑一星半点,都会答应。” 到了这个时候,江令媛一心想在江伯臣面前洗刷罪名,也就顾不得江令宛听到这话会不会生气了。 江伯臣怒极反笑:“好、好得很!” 江令媛心头一松,幸好她反应足够快,幸好梅雪娘昨天说了不愿意打胎,她才能有惊无险地躲过这一劫。 此时她突然听见梅雪娘的声音:“媛姐儿,我什么时候让你劝说宛姐儿了?” 这…… 这是不是她的幻觉?这一定是她的幻觉! 江令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朝门口望去。 梅雪娘由杜妈妈扶着,缓缓走了进来。 江令媛立刻红了眼圈,委屈道:“母亲,您别怪我,我之前的确答应过您不告诉任何人。但是我不想欺瞒父亲。” 事到如今,她还在装! 梅雪娘哂然一声冷笑:“媛姐儿,说话要讲究证据的,你说我让你劝说宛姐儿?证据呢?谁听见了?” 江令媛望向梅雪娘,不慌不忙道:“这样私密的事情,母亲又怎么会让第三人知晓。您叮嘱我的时候,自然是避开了旁人的。” “您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您好好跟父亲说,我相信父亲会理解您的。” “你错了。”梅雪娘摇了摇头:“而且是大错特错,我已经跟你父亲说了,这个孩子不要了。” 江令媛愕然,脸上露出慌乱。 “昨天出事之后,你跟我就没见过面,这件事蕉园的丫鬟、静好院的下人都可以作证。我就是想求你劝宛姐儿,也没有时间与机会。” 梅雪娘眼中是浓浓的失望:“我对你不薄,与宛姐儿没有两样,却不料你竟然这样污蔑我。人家都说继母难当,我从前是不信。可现在,不信也不行了。媛姐儿,你太让我寒心了。” 孰是孰非,已经一目了然。 可江令媛却不甘心地跪走到江伯臣面前,拽住了他的衣袖,哭着说:“父亲,媛姐儿没撒谎,媛姐儿是被冤枉的,请您相信……” “住口!”江伯臣气得嘴唇发抖,一把扯回了自己的衣袖:“事到如今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的女则女戒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看来我不罚你,你是不会知道悔改的。” “来人,来人!”江伯臣一声喊得比一声高:“把她关到祠堂去,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江令媛大骇,震惊地望向江伯臣,直到婆子将她架走,她依然是震惊、不敢相信的神情。 父亲斥责的人是她,不是江令宛!要被关进祠堂的人也是她!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江令宛撇了撇嘴,没什么不可能的,今天只是个开始而已,以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呐。二姐姐,你就慢慢习惯吧。 “老爷,媛姐儿绝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情,她不过是个孩子,懂什么!一定是有人挑唆她这样做。” 梅雪娘正色道:“这件事情不查清楚,我绝不落胎。宛姐儿,你陪我回去。”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江令宛说的。 江伯臣立刻追了上去。 蕉园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乔姨娘这边。 乔姨娘正在给花修剪杂枝,听了下人的禀报,她的手微微一顿,就把本该留下来的,开得最漂亮的那朵大红玫瑰花给剪掉了。 然而慌乱不过是一瞬间,她很快就稳住心神,去祠堂找江令媛。 “老爷只是将二小姐关起来,并没有说过不许人进去探望。父女俩个哪有隔夜仇,老爷也不会关二小姐一辈子。你们现在拦着,过两日二小姐出去了,你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乔姨娘三言两语就说动了守门的婆子,堂而皇之地进了祠堂的门。 江令媛立刻迎上去,急着喊了一声:“母亲……” “叫姨娘!”乔姨娘神色冷静地纠正她,见她神色慌张,就说:“不要急,我教过你的,你是名门淑媛、大家闺秀,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仪表神态,就是火烧了眉毛,也要稳住。因为,只有你稳住了,维持了落落大方的样子,你说得话才会有人听,才会有人信。” 乔姨娘声音不急不缓:“你看看梅雪娘,她什么时候慌乱过,发生了‘与人有私’这样要命的大事,她都能不慌不忙,把你父亲压得死死的。凭的就是这份沉着冷静。这一点,你该学着点。” “我今天也是按照您教的那样做的,可是父亲根本不信。” 乔姨娘点了点头:“你先把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江令媛不敢懈怠,认认真真把事情说了一遍。 见乔姨娘久久不说话,眉头却皱起来,江令媛越发心慌意乱:“姨娘,都怪我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输了?” 她们辛苦布置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因为她的疏忽毁于一旦。江令媛是真的后怕。 “你别怕。”乔姨娘说:“目前只是你说错了几句话而已,梅雪娘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们还有机会。你父亲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就让梅雪娘留下孩子,他一定会坚持让她打胎的。” 江令媛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那就用马医婆的药,让梅雪娘活不过今晚。” “不。”乔姨娘摇了摇头:“只要落胎药就行了。经过此事,梅雪娘应该对我们有了防范,大出血的药,不能加了。先让梅雪娘打下这一胎,反正她以后再也生不出嫡子了。后面的事情,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以梅雪娘的精明,以后怕是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只不过,这已经是眼前最好的办法了。 江令媛慢慢找回了主心骨:“姨娘,幸好有您。” “你放心,姨娘不会让你有事的。”乔姨娘拍了拍江令媛的手,问她:“你屋里有人跟静好院走得近吗?我怀疑今天你被撞破,不仅仅是巧合。” “应该不会。”江令媛白着脸孔摇头,语气却不十分肯定:“她应该不至于收买我屋里的人,早早布了这个局等我跳。不过您还是查一查为好。” 乔姨娘缓缓点头,道:“如果不是,自然最好;如果是,那我们母女,以后怕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4章 004 江令宛一路送母亲回静好院,到了静好院,江伯臣嫌她碍事,撵她走。 江令宛道:“那我去跟女学里的夫子说一声吧,这几天家里有事,二姐姐与我要请几天假。” 京华女子书院是大齐数一数二的女学,一年只招二十个女学生,但凡能考进去的,都是女孩中的佼佼者。两个女儿都考上了,江伯臣不敢怠慢,他说:“这样也好,就说你母亲病了,你们姊妹要在家中侍疾,时间……先不说吧。” 母亲抬起双眸,叮嘱她:“你请了假就回来,路上不要耽误时间,不要乱跑。” “让杜妈妈送我出门吧。”江令宛答应之后,就让人套了马车出门。 到了女学门口,江令宛让车夫等着,她进了女学,找到夫子请假。之后,她并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到了后门,招手叫了一辆马车,直奔西大街而去。 西大街商铺林立,酒肆、茶铺、书舍、客栈、药铺不一而足。江令宛让马车停在一家名叫回春坊的药铺门口,跳下马车,进门去找马医婆。 马医婆黑黑瘦瘦,颧骨高高,两道眉毛画得细细长长,见人就露三分笑:“稀客稀客,三小姐有事,派个人来叫我进府就是,倒让您亲自跑一趟。正好我昨日得了一包好茶,我这就沏了,给三小姐尝尝。” “不必了。”江令宛开门见山道:“乔姨娘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害我母亲,我可以加倍给你。要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马医婆一惊,捂着胸口,夸张道:“三小姐,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会吓死人的。” “行了,我既然摸到你这里来,便是打听清楚了,你不必跟我装腔作势了。我母亲的产业有多丰厚,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你帮我做事,不比给乔姨娘做事强上百倍千倍吗?要多少钱,你直说吧。” 江令宛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跟她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马医婆本就是个见钱眼开之人,闻言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就扬着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堆起笑容:“既然小姐有用得着婆子的,婆子自然愿意为您赴汤蹈火。” 她不承认与乔姨娘的蝇营狗苟,只说愿意替她办事。这种人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有得是心眼子。 “你帮乔姨娘装病在先,昨天又答应了乔姨娘在我母亲的落胎药里头放东西,我都知道了。” 马医婆听了这话,并不害怕,她呵呵笑了:“三小姐果然聪明,您给我五百两银子,明儿,我给夫人弄一包假药,保证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稳稳妥妥,万无一失。” 江令宛也笑了:“不,明天的落胎药,你只管弄,里面的东西,该放的、不该放的,都放好。” “好,婆子就按您说的办。”马医婆见惯了这样的事,一听这话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乖乖听话,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五百两。如果你敢在我面前弄鬼,我就把你从前做的那些事都宣扬出去。”江令宛道:“我知道你不怕,毕竟你做得隐秘,没留下把柄凭据。不过有些人,可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只要她认定是你干的,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死你,比如,那位十分得宠的长公主,她可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主。” 马医婆的脸色终于变了,隐隐有青色透出来。 江令宛眉头一挑,轻笑道:“怎么,我知道的太多了,你想杀我灭口?” 马医婆脸色又是一变,赶紧摇头,笑着说:“您这样厉害,捏着我这么大的把柄,我怎么敢。” “你最好不敢。就是你敢,我也不怕。你做的那些事,你帮你主子做的那些事,我都写下来了,一旦我有任何闪失,那些事都会公布于众。到时候,你主子恐怕杀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救你。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马医婆这才脸皮发紧,双眼凝重地打量了江令宛半晌。 这小姑娘才十一二岁,漂亮得跟一朵花一样,那一双眼带着淡淡的笑,又亮又美,就是心如钢铁之人,被她这样笑盈盈地望着,也要融化了。 这样娇美可爱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凌厉。不仅将她的想法全部猜中,连后路都给她堵死了。 两人四目相对,马医婆忌惮骇然,江令宛漫不经心,片刻之后,马医婆终于避开她的视线,低下头去:“小姐的吩咐,婆子不敢不从。” 江令宛满意地点了点头,戴上帷帽出了回春坊,按原路回到女学,出了大门,上了自家的马车。 “回去吧。”江令宛吩咐道。 现在万事俱备,就只欠东风了。 静好院里,江伯臣与梅雪娘还在争吵。不,应该是说是江伯臣一个人在气急败坏地说话。 “……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没有什么陷害抹黑,更没有人想要害你。媛姐儿今天是不对,但是我已经罚了她。她的错是她的错,与你落胎是两码事。” 他喋喋不休说了半天,说得舌头发硬,嗓子眼火烧火燎一般,茶水也一杯接一杯朝肚子里灌。 梅雪娘却只是淡然地坐着、听着,一个字也不回复他。 江伯臣又气又累,鼻子咻咻喷气,抬手拎了茶壶去倒茶,发现茶壶里的水早被他喝光了。 “人都死哪里去了!”江伯臣勃然大怒,扯着嗓子喊:“倒茶、添水!” 他连喊了好几声,一个回应他的奴婢都没有。 江伯臣气得发抖,指着梅雪娘:“你就是这么当主母的吗?看看下人懒惫成什么样子,我的话不管用了,当耳旁风吗?既然下人不听话,那就都卖了,通通发卖!” “老爷,你看看镜子。” 江伯臣转头就望向床榻旁的宽衣镜,镜中的男子脸红脖子粗,咬牙切齿,一脸怒色,像个竖起毛发准备战斗的公鸡一样,自以为威风凛凛,其实外强中干,十分可笑。哪里还有他平时半分的得体儒雅。 江伯臣立刻就不说话了,望着镜中的自己,他慢慢冷静了下来,急促的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稳。 室内陷入安静,梅雪娘才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声音温柔似水:“长青,你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我肚子里怀的是咱们的亲生骨肉,就这样被打掉,你不心疼吗?” 江伯臣身子一僵,眸中闪过一抹恍惚。 十三年前,长女媛姐儿满月,他与妻子去寺庙上香还愿,路上遇到土匪,他被打昏,醒来后失去记忆,流落到山东青城县。是梅雪娘救了饥寒交迫、昏迷不醒的他。 他那时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梅雪娘便给他取名长青,希望他如冬日青松,迎寒不倒。还让他跟着她姓梅,给了他栖身之所。 半年后,他入赘梅家,与梅雪娘结为夫妻。 梅雪娘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十四丧父之后,靠着一己之力撑起了家中的玉石铺子。她长得美,又会做生意,家里外面都是一把手,又对他温柔似水,百依百顺。他们恩爱缠绵,日子过得比蜜还甜,谁不羡慕他有福气? 一年后女儿宛姐儿出生,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就带着梅雪娘与女儿回到了京城。自那之后,梅雪娘便叫他伯臣、后来是老爷,再没叫过他长青。 此时再听到这个名字,江伯臣忍不住回忆起在青城县那段时光,他临窗读书,她红袖添香;花前月下,他们海誓山盟。 他的神色慢慢软了下来。 突然手里一暖,却是梅雪娘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放到她的小腹上:“长青,这是咱们的孩子,留下他吧。他会出生,会长大,会软软地叫你父亲,张开小手让你抱,会茁壮成长,读书识字……就如你一直期待的那样。” 江伯臣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他自然相信梅雪娘的人品,也愿意相信她肚子里怀的,是他的骨肉。他也知道,梅雪娘之前连落两胎,这次再落胎不仅以后再难有孕,而且风险极大,一个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要不然他也不会犹豫这么久了。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孩子不是他的呢?难道他冒着混淆血脉的危险给别人养孩子…… 江伯臣倏然下定决定,他猛然抽回手,转过身,逃也似大步朝外走,眨眼就走到门口。 “长青!”梅雪娘失声喊他:“青郎……” 江伯臣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有些狼狈道:“我这就让人拿了帖子,去请赵老太医来,有他看着,你不会有事的。” 梅雪娘站在室内,脸孔雪白。 她目光怔忪地望着青纱门帘,不一会,这怔忪又化成坚强、嘲讽地一抹笑。 “夫人。”杜妈妈哭了:“老爷他怎么能这样狠心!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梅雪娘大抵是失望到极致了,她扯了扯嘴角,反而劝慰起杜妈妈来:“不必哭,没什么好难过的,为了他这样的人,不值得。貌合神离的夫妻又不是没有,我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离了情爱不能活,以后就这么样吧。” 她声音平静、语气淡然,好像再说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杜妈妈听了,反而更加难过。 “可是夫人,您还这么年轻,才三十岁。”杜妈妈望着梅雪娘素雅白净如玉兰花般的面容,忍不住悲从中来:“这剩下的日子,您真的就怎么槁木死灰地过吗?” “咱们离开江家回青城县去吧。” “不行。”梅雪娘声音疲惫却坚决:“我可以走,宛姐儿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考上京华女学,大好的前程,总不能因为我,毁于一旦。” 杜妈妈哑然,京华女子书院有规定,只收官宦千金。不乏有女学生因为父兄丢官而失去资格,不得不离开书院。 若是不带小姐走,夫人一定不放心。乔姨娘与江令媛居心叵测,笑里藏刀,小姐天真娇憨,没有心机,又怎么是她们的对手。 若是带了小姐走,江家愿不愿意放先不说,至少这京华女子书院小姐就不能去了。 “那就母亲自己走,我留在江家。”帘子一动,江令宛走了进来:“母亲,您不必担心我,乔姨娘母女动不了我。” 她不知道父亲跟母亲之间竟然已经这样了,原本她还打算用手段逼父亲点头,捏着鼻子也要把弟弟或妹妹留下来。 如今看来,不必如此麻烦,干脆让母亲离开江家好了。 梅雪娘没说话,杜妈妈已经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小姐,您愿意让夫人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5章 005 江令宛微笑颔首:“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她前世就被休了,一个人活得自由自在,风风光光的。不必看婆婆小姑的脸色,不必跟妯娌斗法、小妾争宠。那日子不要太自在。 江令宛笑着望向母亲:“您手里有钱,会做生意,离开江家,只会生活得更好,我一千一万个愿意。这几年您受得委屈也不少了,难道您不想过在青城县那样的日子吗?” 母亲是外祖父的独生明珠,外祖父将她当儿子养,不仅教她读书识字,还将一手绝妙的玉雕技艺教给她。母亲十岁就跟着外祖父在外面做生意了,十四岁就能一个人撑起家业,心智眼界都不输男子。 后来跟父亲成亲,那也是父亲入赘,在梅家,母亲依然说一不二。 从小一直当家做主,来到京城却要伏低做小,如今有机会像从前那样恣意自在地生活,她不信母亲不心动。 江令宛望向母亲,果然见母亲眼底有不容错识的怀念与向往。 江令宛看着心里越发有底了,冲杜妈妈抛去一个眼神。 杜妈妈神色激动,声音难以自持地发抖:“夫人……” “先不急。”母亲打断了杜妈妈的话,她一贯冷静果断的脸上竟露出几分犹豫:“容我考虑考虑。” 可杜妈妈却没有听她的话,她着急地嚷嚷出来:“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我们考虑了,您要是不离开,腹中的少爷小姐就保不住。老爷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绝不会让您把孩子留下的。” “是啊,母亲,您不外乎就是担心我罢了,您看看我这两天做的事,也该放心了。” 江令宛再接再厉说:“就在刚才,我出了一趟门,办了一件大事,这大事可以让您看一看我的手段,待会您就会相信我长大了。” 她不等母亲说话,便问杜妈妈:“我出门前,让您转告母亲的话,您都说了吧?” 杜妈妈擦了擦眼泪:“都说了。” 梅雪娘本不欲女儿失望,想像从前那样哄着女儿。 可她想着女儿这两天的表现,斟酌片刻之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宛姐儿,我知道你让我那些话,是为了吓唬你父亲,好让他因为落胎凶险而打消念头。可是你父亲如吃了秤砣一般,他让人去请赵老太医了。” 江令宛大笑,被笑容点亮的脸庞比太阳还要耀眼:“我本来就没指望这样说能改变父亲的想法,我的目的就是让父亲主动请个太医回来。因为这样才能狠狠打乔姨娘的脸,保住弟弟或妹妹呀。” 只是没想到,父亲请的竟然是祖父的发小、杏林界德高望重的赵老太医,简直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梅雪娘立刻反应过来,盯着她紧张地问:“你做了什么?” “自然是做了该做的事。”江令宛有些得意,将自己收服马医婆的过程告诉了母亲。 梅雪娘变了脸色:“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的大胆,你既然知道马医婆不简单,竟然还去招惹她,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那样的人,手段残忍,你一个小孩子又怎么对付得了…… “母亲。”江令宛突然扑进梅雪娘怀里,紧紧抱着她,抬起头,仰着脸,撒着娇笑:“我做了这样大的事,您不夸夸我吗?” 她这样的漂亮,这样的柔软,这样的耍无赖,梅雪娘训斥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最终只化作无奈地嗔怪:“你呀你,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江令宛嘻嘻地笑,对现状满意极了。 母亲最是稳重,天塌了也不着急,却偏偏在她的事情上躁火。她前世不明白这是关心则乱,总是跟母亲犟嘴,还会尥蹶子跑掉去找江令媛诉苦。 现在她知道了,母亲最疼她。只要母亲说她,她就用这一招对付她,一定有用。就像黑仔做错了事,也是这样撒娇的。 江令宛有些得意,浑然不觉得自己一个千金大小姐学一只狗耍无赖有什么不对的。 她美美地挽了母亲的胳膊:“走吧,我陪您一起去等赵老太医。”也等乔姨娘、马医婆。 …… 江伯臣背着手,在乔姨娘正房里走来走去,显得有些焦急。 不一会,乔姨娘就提着一个黑漆食盒进来了。 她不年轻了,却保养得当,妆容得体,说话不紧不慢,温温柔柔,就像是一汪轻盈的水一样,轻易就能抚平人心里的焦躁。 “老爷,药汤都熬好了。现在就送过去吗?” 江伯臣没有回答,反而问她:“这药安全吧?” “老爷是不放心我吗?”乔姨娘靠桌子站着,抬眸望向江伯臣。 “不是。”江伯臣心里一直在想梅雪娘的话,有些担心:“我是怕马医婆的药不稳妥。” 乔姨娘垂眸,语气里有淡淡的惆怅:“这些年我一直喝马医婆的药,要是药有问题,我怕是早就去了奈何桥,何至于活到现在。” “瞧我,说这些做什么!”乔姨娘掩了口:“老爷不爱听,我不该说的。” 江伯臣朝前走两步,握住乔姨娘的手:“四年前梅氏病重,是你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在床前伺候她,为了不让我担心,你自己被过了病气都隐瞒不说。以至于耽误了病情,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留下了病根,这些年药都没断过。” “梅氏去庙里上香,回来有问题,也是你第一时间发现,跟我说的。我知道你的好,对你放心,所以才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做。” “可是我不想做。”乔姨娘自责地撇过了头,露出一截修长洁白的后颈,显得有些孱弱:“我是怕夫人吃了亏,才跟您说夫人的事,却没想到夫人竟然……更没想到您要逼夫人打胎,还要我来熬药。我跟夫人情同姐妹,此番做了恶人,只怕夫人要记恨我一辈子了。” 江伯臣顺势将她搂住,安抚道:“你放心吧,有我呢。” “我就是怕老爷……”乔姨娘抬起头来,眸中已经有了湿意:“落胎风险,便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没问题,老爷今天让我熬药,万一、万一夫人出了事,老爷后悔了,怪到我头上,我又该怎么办呢?” 她突然抓住江伯臣腰侧的衣袍,露出哀求之色:“老爷,要不然让夫人把孩子生下来吧,到底也是一条性命。就算他真的不是江家骨肉,也是夫人生的,不过是多双筷子。你不说,我不说,夫人不说,又有谁知道呢?或许那个人连夫人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他肯定不会回来找夫人、找孩子的。” 江伯臣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走吧,我跟你一起去。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就算梅氏怪,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乔姨娘松了一口气,梅雪娘太强势了,又是正妻,自己是妾,名分上矮了她一头,若是梅雪娘不喝药,她还真拿她没有办法。 好在自己说动了江伯臣,有他在旁边看着,这碗药,梅雪娘不喝也得喝。 …… 乔姨娘将药碗从食盒中取出,转头去看江伯臣。 待江伯臣点了点头,她双手捧着药碗,送到梅雪娘面前:“夫人,妾服侍您喝药。” 梅雪娘目光如冰,冷冷地盯着她:“乔氏,你这样如何对得起我?” “妾也是没有办法。”乔姨娘眼圈红了,她低下头去,肩膀耸动,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已经泪流满面了:“夫人,这药是妾亲手熬的,我让马医婆在里头加了止疼药,您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姐姐,您怪我,恨我,也是应该的。”乔姨娘跪下来,难过地劝:“长痛不如短痛,您还是……喝了吧。” 梅雪娘深吸了一口气,颓然道:“也罢,你也是逼不得已,听从老爷的吩咐罢了。多谢你为我考虑,还加了止疼的药。” 她无奈地接过药碗,手腕上双股绞丝玉镯打在碗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姐姐不怪妾,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乔姨娘掩面,低声哭了起来。 乔姨娘如此伤心,不知道还以为要落胎的人是她。 梅雪娘眼底闪过一抹冷笑,好一个情深义重、虚伪至极的乔姨娘,怪不得江令媛小小年纪就藏得那么深,原来竟是家学渊源。 梅雪娘将药碗端到唇边,作势要喝,却又突然皱眉:“不对,这药味道不对。” 乔姨娘擦泪的手一顿,又慢慢抬起头来:“姐姐,事到如今,你……唉……” “雪娘。”江伯臣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刻,又岂容梅雪娘退缩:“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快些把药喝了吧。以后,我们还是夫妻,你还是会宁侯府长房大夫人。” “这药不对,昨天药不是这个味。”梅雪娘放下药碗,平静的面容下隐隐有怒意在流淌:“这药,我不会喝的。” 乔姨娘捏着帕子的手倏然攥得紧紧的,脸上却依然是泪眼迷蒙的表情:“老爷,既然姐姐不愿意……” 江伯臣摆了摆手,不容拒绝道:“杜妈妈,去把赵老太医叫过来。” 本来,他是不想让赵老太医知道这种腌臜事的,毕竟赵老太医是他的长辈,这种事闹到长辈面前,总是不体面的。 若不是怕梅雪娘落胎出意外,若不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如何会叫赵老太医来? 人来都来了,还是请过来吧。 “既然你不放心,那我就让你放心。”他望向梅雪娘,等会赵老太医来了,看你还有何推托之词。 乔姨娘心头一跳,暗中庆幸,梅雪娘果然有所防备,幸好她技高一筹,没加料。 她擦了擦眼泪,站起来等候赵老太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6章 006 赵老太医父辈、祖辈都是大夫,他医术高超,脾气也大,精妙的医术与糟糕的脾气俱誉满京城,杏林界赫赫有名的“仁心炮嘴”便是他了。 他与江令宛的祖父会宁侯是发小,两人称兄道弟,感情很好。 “赵伯父。”江伯臣在赵老太医面前不敢拿大,乖乖行了晚辈礼,然后把药端给赵老太医。 “劳烦您老看看这药怎么样。” 赵老太医接过药,脸色“腾”地一下就变了,他抬起头,犀利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滑过。 江伯臣面带诧异、梅雪娘平静沉稳又隐隐有些傲然的气势、而乔姨娘眼圈发红,面色有些凄苦。 赵老太医瞬间就明白了,他一声冷哼,将药碗重重放在紫檀木大方桌上,药汤洒了大半。 江伯臣心头一个咯噔:“伯父,这药……” “这药是你弄的吧?”赵老太医撇着嘴,目光鄙夷地睥睨着梅雪娘:“你不喜这小妾,让她落胎就罢了,竟然还在药中加料,加大了红花与麝香的剂量,这一碗药下去,便是大出血,一尸两命。你这妇人,心也太歹毒了些。” “这药有问题?”江伯臣惊得失声质问:“赵伯父,您会不会弄错了?” 赵老太医闻言,像看白痴一样看江伯臣:“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我记着你幼时挺聪明的呀!”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蠢,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来。 江伯臣面皮紫涨,自知失言:“伯臣胡言乱语,说错了话,请伯父恕罪。” 赵老太医撇了梅雪娘一眼:“那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妇人?” “这……”江伯臣陪着笑,含糊道:“伯父放心,这些许小事,侄儿一定会好好查,会处理好的。” 赵老太医越听脸色越黑,暴跳如雷:“些许小事,落胎是常有的事,可害人性命乃是犯王法的,这也叫些许小事吗?亏你还是个进士。堂堂读书人,天子门生,竟然能讲出这样无法无天的话来。” “你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是枕头风把你脑子吹跑了,你老婆年轻面嫩,你贪她颜色好,便由着她残害你的子嗣,你还是个人吗?” “她连杀人的事都干出来了,你还护着她。你不仅好色,而且心狠,圣人的教诲你是半点也记不住,瞎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你爹不在家,你就胆大包天,为所欲为了。好,我这去应天府叫了人来,既然你不处置,我就替你处置!” 江伯臣满头大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鞠躬作揖说尽好话,哀求赵老太医。 可惜赵老太医不听,逼着他当面处置梅雪娘。 一个死乞白赖地求,一个火冒三丈地骂,两人谁也不愿意退步。 梅雪娘看着江伯臣窘迫的样子,好半天才忍住嘲讽了神色,她站起来扬声说:“赵老太医,老爷没办法处置妾身,因为这药,是给妾身喝的。” 僵持不下的两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陡然静止。 “你疯了?给自己喝这样的药?”赵老太医震惊:“你跟自己什么仇什么怨?” 梅雪娘无奈地笑笑:“我跟自己能有什么仇什么怨,这药,是我们乔姨娘亲手给我熬的。” 梅雪娘努努嘴,点了点乔姨娘的方向。 赵老太医瞪大眼,将乔姨娘打量一通,不敢置信:“不对吧,就这么个半老徐娘,不年轻,也不貌美,咋个就能哄得他给你下药了?” 江伯臣尴尬心虚地笑:“这都是误会,误会……” “不,不是误会!”赵老太医一本正经道:“你不仅蠢,而且眼还瞎,放着这么漂亮的老婆不疼,倒去纵容这么个歪瓜裂枣的小老婆,不是眼瞎是什么?” 江伯臣:…… 乔姨娘在心里怒吼:老娘是不年轻了,但好歹也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哪里歪瓜、哪里裂枣了? “也不怪你。”赵老太医语重心长道:“你只是个同进士,到底比不是正儿八经两榜进士出身。怪不得人家都说:同进士、如夫人,我原来还不信,今天见到你,倒是不得不信了。” 江伯臣面红脖子粗,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来。 同进士不是进士,说好听点那就准进士,其实是自我安慰罢了。就像受宠的小妾,自我安慰是如夫人。可如夫人到底不是夫人,同进士也不是进士。 科举失利,没考中进士,是江伯臣人生污点之一。 仁心炮嘴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哪里痛就朝哪里插刀子。 “好了,你说说,该怎么处置这个如夫人吧。” 江伯臣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偏偏还不能反驳什么:“伯父……” “老爷。”乔姨娘噗通一声跪下了,未语泪先流:“妾是冤枉的。妾对天发誓,绝没有在夫人的药里放东西,这一定是弄错了。” 她的意思是说赵老太医诊错了,冤枉了她。 赵老太医也不生气,只是点头:“怪不得你能把他迷得三荤五素的,原来是能言善辩,会哭会演。你该去做戏子伶人,说不定能出个大家,你姓乔是吧,那就是乔大家,你当个妾氏,屈才,老屈才了。” 乔姨娘气了个仰倒,赵老太医这话让她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她心里拿个小人,上面写着赵老太医的名字,自己手里拿个针,扎了千万遍。 江伯臣对乔姨娘报以感激与同情,感激她将赵老太医的火力吸引走了,同情她要遭受这样的炮火。 “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对姐姐敬重有加,与她情深义重,怎么会害她呢。赵老大夫,您再看看吧,说不定是弄错了。” 对此,赵老大夫表示拒绝:“不,本太医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这区区一碗药又怎么能弄错。你的花言巧语在本太医这里没用。” 乔姨娘咬碎银牙,只得去求江伯臣:“老爷,您也不相信我吗?” 江伯臣没说话,他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当着赵老太医的面,他只能夹紧尾巴做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乔姨娘绝望了。 梅雪娘好毒啊,竟然买通了赵老太医,这样诬陷、冤枉她。 她恨恨地朝梅雪娘望去,眼光扫到桌上的药碗,突然又有了希望:“老爷,我准备了两碗药,还剩下一碗,老爷,您重新找个大夫来验一验,一定能证明我的清白。” “你竟然还准备了两碗药!”赵老太医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毒,果然毒!” 毒你妈毒,老不死的,你不说话会死啊? 乔姨娘快要气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7章 007 “老爷,您再去找个大夫来验验吧,妾真的是冤枉的。” 江伯臣毫不留情地呵斥了乔姨娘:“胡说八道!赵伯父医术高明,用药如神,在整个北直隶都是首屈一指的神医,他断定过的药怎么会有错。” 乔姨娘欲哭无泪,我真的是冤枉的呀,我比窦娥还冤啊。 江伯臣没工夫搭理乔姨娘,他忙着对赵老太医表忠心呐:“赵伯父,您放心,侄儿从未怀疑过您的医术,也绝不会再找人来验的。” 赵老太医嗤之以鼻:“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是想拍马屁,把我哄高兴了,让我快点滚蛋,你就能快点去找人来验药,以证明我是错的,你的小老婆是对的。” 江伯臣嘴角一僵,虽然心虚但一脸的坚定:“没有,侄儿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一个时辰之内,你好好调查审问,找人验药也罢,干什么都好,我不会干涉。过了时间,你就得告诉我处置结果。”赵老太医道:“我就在你家后园子里去逛逛,这事不弄好,咱们谁都不能走!” 完了,江伯臣傻眼,他终于明白啥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赵老太医一走,乔姨娘就再次哭了起来:“老爷,请您相信我,映柔真的是冤枉的。” 她也不自称妾了,而是叫自己映柔,又哭得梨花带雨,眼角发红,实在是很可怜了。 “那一年,姐姐病重,是映柔不眠不休地照顾她。若是映柔真有害姐姐之心,当时就可以下药,又何必等到现在?” 梅雪娘冷笑,那是因为那一年江伯臣在工部任职,出了亏空,家里的钱都填进去了还不够。是她没日没夜地雕玉卖,又借了印子钱,才勉强把亏空补上。 那时候,亏空没填完,还欠了一大笔印子钱,若是她死了,江伯臣就会锒铛入狱。乔姨娘不过是个妾,任她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干瞪眼。 然而江伯臣却看不懂啊,他想着乔姨娘的确是个好的,为了照顾梅雪娘,还落下病根了。他本能地选择相信乔姨娘。 “那这药是怎么回事?” 乔姨娘见他松动,便膝行几步,抓住了江伯臣衣服下摆:“会不会是赵老太医不喜映柔,所以才故意曲解。” 她其实很想把这事朝梅雪娘身上赖,说梅雪娘与赵老太医勾结陷害她,可惜梅赵老太医脾气又坏又臭,不可能被梅雪娘收买。 她也只能把问题朝赵老太医身上推了。 她的确没下药啊,这个老不死的,诊错了,竟然还这样害她。该死,该死! “老爷,您去叫王大夫来吧,就算映柔求您了。”她哀哀请求。 梅雪娘凉凉地开口了:“要是王大夫也说药有问题呢,你是不是又要去找李大夫、张大夫、钱大夫?” “乔映柔,我待你不薄啊,你先是在老爷面前污蔑我与人有染,造谣说我腹中孩子不是老爷的骨肉,又让江令媛挑唆宛姐儿。想让我落胎还不算,连我的命你都要拿去。若非赵老太医在这里,你的目的怕是已经达成了。” “乔映柔,你的心是黑的吗?你这样颠倒黑白,不怕遭报应吗?” 乔姨娘不哭也不急了,她脸上有三分的委屈七分的坦荡:“姐姐,你与不明来历的男子独处一夜,的确是映柔告诉老爷的。但映柔说的是实话,并没有什么污蔑。你怨我,恨我,我并不怪你。” “老爷,叫王大夫来吧。”乔姨娘没有丝毫心虚害怕,她挺直了脊背:“让王大夫来辨辨,若是他也说这药有问题,那妾无话可说,任由老爷处置。” 她没有添药,没什么好怕的! 王大夫与江家很熟,虽然医术名望没有赵老太医那么好,但是他脾气好,为人稳妥,用药谨慎。病人找到他,他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能治的病,他会好好治,不能治的病,他会直接说自己治不了,绝不做糊弄蒙骗之事。 京城杏林界的后起之秀中,他医术或许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是大家最信赖的。 王大夫来了之后,江伯臣开门见山地问:“你看看这碗药,给妇人落胎可稳妥吗?” 王大夫端起药碗闻了闻,不由大吃一惊:“这哪里是落胎药,分明是索命药。有孕的妇人服了这药,必然会大出血而亡,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乔姨娘比王大夫还要吃惊,她立刻站了起来:“这不可能!你弄错了,你一定是弄错了!” 因为惊骇,她的声音比平时尖锐了许多,没有了温柔。 王大夫诧异:“这碗药的配方十分普通,并没有特别高明之处,若是这样简单的药我都辨认不出来,那在下也不必行医了。难道这药是姨娘熬的吗?” 乔姨娘脸色发白,江伯臣牙呲欲裂,分明在隐忍什么。 王大夫行医多年,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他忙提出告辞,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乔氏。”江伯臣声音低沉,目光寒凉如冰,失望至极:“你太过分了!” “老爷!”乔姨娘去抓江伯臣的衣袖:“我是被冤枉的,我对天发誓,我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我没有故意加药害夫人,你相信我。” 江伯臣脸色铁青,用力将自己的衣袖拽了出来。 “你冤枉?乔氏,你真当我是瞎子是傻子?这药是你亲手熬的,中间没经过别人的手。事到如今,你还嘴硬。枉我这样信你!” 江伯臣是真的怒了。 他知道有歹徒闯进了梅雪娘住的屋子,挟持了她。那歹徒没有动梅雪娘,只是跟她要了干粮、水和干净的衣裳。 当时除了梅雪娘,屋里还有两个守夜的丫鬟,一个杜妈妈。 他审过那两个丫鬟,几乎没把人打死,又拿了那两个丫鬟全家人的性命威胁,那两个丫鬟始终口径一致,与梅雪娘、杜妈妈说得一致。 但是他不敢赌,他怕万一,所以他还是要求梅雪娘打下孩子。 他只是想要梅雪娘落胎而已,绝不是想要梅雪娘的命。 梅雪娘跟他说此事有诡异,他还不信。原来,竟然真的是乔氏在这里面兴风作浪。 江伯臣牙关紧咬,双目阴沉沉盯着乔姨娘,除了失望之外,还有被人愚弄的恼羞成怒。因为赵老太医说的话应验了,他的确又蠢又瞎。 乔姨娘彻底慌了,有问题,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马医婆拿错了药。 难道她将昨天的药弄混了? 对,一定是马医婆弄错了药。 “不是的,老爷,我真的没有做过……”乔姨娘不甘心,她去抱江伯臣的腿:“老爷,你去叫马医婆,一定是马医婆弄错了,她可以给我作证,我是清白的。”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诡言狡辩。”江伯臣再也忍不住,一个耳光打在乔姨娘脸上。 乔姨娘震惊,捂着脸,如见鬼一般望着江伯臣:“老爷,你打我……” 江伯臣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打你?你做的这些事,莫说是区区一个耳光,便是打杀了你,也是应该的。” 乔姨娘被他的冷酷无情惊呆了,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妹妹,你太让我失望了!”梅雪娘学着乔姨娘的样子哭,望向乔姨娘的眼睛充满了怜悯,你现在才知道这个男人无情啊,还不算晚。以后怕是有更无情的呢。 江伯臣的确翻脸无情,他吩咐道:“来人,把乔姨娘关起来,任何人不得探视。” 乔姨娘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如纸:“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姐姐在天之灵看着,你以后要怎么跟她解释?难道你娶了新妇,便真的把姐姐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这个“姐姐”却不是梅雪娘,而是江伯臣的原配乔映蓉了。 “还有杰哥儿,我是他的生母,你凭着旁人三言两语就冤枉了我,杰哥儿问起来,你又要怎么说?” 梅雪娘眯了眯眼,眸子里都是讥诮,什么姐姐,乔姨娘这是在提醒江伯臣,她是他的原配发妻,是他唯一儿子的母亲吧。只可惜,江伯臣把脸面看得比天大,乔姨娘让江伯臣在赵老太医面前颜面尽失,什么夫妻情谊,昔日恩爱都会被江伯臣通通抛开,乔姨娘这回注定要失望了。 果然,江伯臣冷笑道:“你不必觉得我冤枉了你,马医婆那里,我这就去找人问。若的确是马医婆的错,我自然会放你出来。若背后是你捣鬼,江家你不必待了,先去庄子上思过,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吧。” “好。”乔姨娘也不哭了,她直挺挺望着江伯臣:“那就等马医婆来,你自会知道我是清白的。” 她养了马医婆这么些年,手里也捏了她不少的把柄,她有信心马医婆会替她把事情摆平。 可惜的是,乔姨娘再次失算了。 马医婆不见了,不、确切地说,马医婆犯了事,好像是伙同某家姨娘给正室下药,被人赃并获当场抓住,现在已经下了顺天府的大牢了。 江伯臣得知后,任凭乔姨娘如何解释喊冤,他也不信了。 当天傍晚,一辆马车载了心有不甘的乔姨娘出门,去了江家在京郊的田庄。 此时江令宛刚陪梅雪娘吃了晚饭,她没形象地打了个饱嗝,一脸地满足。不仅如此,她还像小时候那样耍无赖,非要留下来,晚上跟母亲一起睡。 是夜,江令宛美美地躺在梅雪娘身边哼歌,梅雪娘给她打着扇子,含笑看着女儿。 江令宛心中无限满足,果然,有娘的孩子像个宝啊。再来个弟弟妹妹,那就更完美了。 既然如此,她一定要留住这种幸福。 江令宛翻了个身,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梅雪娘:“母亲,今天父亲请王大夫开了一副药,你知道吧?” “嗯。”梅雪娘缓缓点头,烛光里,她白净素雅的面孔十分平静,好像不知道那是打胎药,不知道江伯臣明天一早就会来逼她喝药一样。 “那明天您会告诉父亲,您不落胎,而是要离开江家,是吧?” 梅雪娘眉宇间一派云淡风轻,好像是一件小事一样:“你放心,我已经想好怎么办了,你父亲明天会乖乖写下休书的。” “母亲,母亲。”江令宛抓了梅雪娘的手,撒娇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这事交给我来办。咱们不要休书,被休了,说出去多难听呀。我保证让你顺顺利利离开江家,而且是正大光明的和离。好不好?” 被休,是因为女方有错,犯了七出之条;而和离,则是夫妻感情不和,或者是男方被女方捏住了错处,不得不放女方离开。都是婚姻终止,可和离可比被休强太多了。 江令宛轻轻摇着梅雪娘的胳膊:“好母亲,你就答应我,答应我嘛。” “也罢,就让你去办。让母亲看看你到底从梦里学到了些什么本事。”梅雪娘轻轻一笑,心想,就让她试试吧,若是不成,还有她在后面兜着呢。 江令宛仿佛看出了梅雪娘心里所想,嘻嘻笑着说:“母亲,明天一早家里会出一件大事,父亲会被绊住脚没办法来找您。等他回过神来找您,我已经把事情办妥啦,您把心放肚子里,等候我的好消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8章 008 次日一早,江家果然出了大事。 一直住在道观的会宁侯突发重病,昏迷不醒。 得知消息,大老爷江伯臣与二老爷、四老爷连忙去了道观。 江令宛撇了撇嘴,她的祖父会宁侯酷爱修仙练丹,常年住在青田观,一年中除了除夕、他的生辰这两天之外,从不回家。 江令宛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从未单独与祖父说过话,每次不是跟随众人一起给他磕头拜寿,便是除夕大年夜一家人齐聚一堂听他训话。 虽然是祖父,但在江令宛心里,这个人跟陌生人几乎没什么区别。 认真说起来,江令宛对祖父会宁侯其实是有几分埋怨的。只因前世梅雪娘亡故第三天,会宁侯就病了。一家老小都去忙会宁侯的事了,倒让梅雪娘的身后事办得匆匆忙忙、极尽轻简草率。 母亲活着的时候,挣下诺大的家资,她死后,江家人拿着母亲挣的钱,花重金给祖父求医问药,却如此怠慢母亲最后一件事,着实可恶。 这也是梅雪娘死后,江令宛脾气古怪,除了乔姨娘与江令媛,看其他江家人都不顺眼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她可以利用祖父的病,让母亲轻松顺利地离开江家。 江令宛带上竹枝,出门叫了一辆马车,直奔大泊湖而去。 大泊湖在离京十五里的西郊,从京城到大泊湖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来往非常方便。又因其背靠着瓮山,湖山相映,风景优美,京城很多人都在大泊湖置办了别苑。 江令宛跟竹枝下了马车。 此时正值盛夏,只见远处青山碧翠,近处湖水粼粼,沿岸柳色如烟宛若仙境,湖内荷花亭亭美不胜收。 湖上视野开阔,小岛星罗棋布、毗邻相望,一幢幢私宅别院坐落小岛之上,掩映在花红柳绿之中。 大小不一的船只、画舫或泊在岸边,或停在湖上,或载着游人嬉玩。清风徐来,将阵阵丝竹欢笑之声送来,好一派盛世消暑图。 江令宛无暇欣赏这美如画卷的景致,她穿花拂柳,走到岸边,叫了一张无蓬小木船,来到一个小岛。 “你在船上等着。”江令宛对竹枝与船夫说:“我一会就回来。” 想到来的路上,自家小姐说的那些话,竹枝有些害怕,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小姐。”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 江令宛登上小岛,竹枝心里担忧,眼巴巴望着,可自家小姐穿了一身翠绿的衣衫,身影很快与岛上绿树融为一体,她瞪大了眼睛也无法分辨哪里是她家小姐,哪里是绿树。 江令宛先是抬头举目、东张西望地看了一会,待看到一棵比周围都高、叶子与一般树叶大相径庭的树之后,她脸上露出微笑。 就是它了!双月椰树,整个京城、不,整个北直隶仅此一棵,结的果实双月椰治疗肺病有奇效。 江令宛手搭凉棚遮住光线,眯起眼睛仔细看,果然在碎蒲扇般的树叶下看到一棵圆咕隆咚的大果实。 江令宛大喜,转到小岛的另外一边,沿着记忆避开机关,慢慢朝椰树挪去。 她人小小的,被植被遮住身影,同时,植被也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没看到小岛这一边的湖面上停泊着一只大乌篷船。 船内坐着两个年轻的男子,一个二十左右年纪,身穿白色澜边锦衣,乌发俊颜,剑眉星目,身姿挺拔,龙章凤姿。 另一人二十五六岁年纪,他穿着青灰色劲装,肩宽背阔,相貌端正,虽不如年少的那个男子,但也算得上仪表堂堂。 年轻的那个坐在主座上,神态闲适,悠然自得;年长的那个坐旁边,表情稳重,神态恭谨,一看便知两人是主仆关系。 此时,传来几声嘹亮的鸟叫声。 “五爷。”仆从男子恭敬地请示:“她行迹鬼祟,好像是要偷东西,要不要我去把她捉来?” 被叫做“五爷”的年轻男子望向不远处岛上猫着腰,蹑手蹑脚的那个身影。 小姑娘绿衫绿裙,像春风中柔软稚嫩的冒着新芽的柳枝。 五爷神色悠闲,唇角噙了一丝笑意:“不必,偷到我们蓬岛瑶台来了,胆子真不小。你传话,叫他们都让开,别吓着这个小姑娘。” 仆从男子立刻走出船篷,站在船头发出几声鸟叫,那边很快给了回音。 仆从男子这才回来重新坐下,看着那小姑娘已经摸到院墙边,准备朝上爬了,他又忍不住问:“难道就由着她这样?您看她运气真好,误打误撞的,把所有机关都避开了。” “当然不能由着她。”五爷淡淡一笑,看着那抹纤细的绿色已经上了墙头,道:“你忘了黑仔了。” 仆从男子就笑:“是,黑仔又凶又厉害,见到生人就会大声吼叫,没有我们的命令却又不会伤人,正好可以把这个小姑娘吓走。 仆从心里想,这小姑娘真有运气,赶上主子心情好。只希望等会黑仔跑出来,这小姑娘能跑回到自己船里,而不是吓得晕过去。 正想着,突然听见自家主子喊他:“青峰,叫人去把那边等着的那张船赶走。” 青峰一愣,应了一声是,立刻用鸟语发号施令。 只是他有些纳闷,那这样一来,等会黑仔来了,这小姑娘该怎么办呢? 难道他看错了,主子并不是心情好,也并不打算放这小姑娘一马,而是要狠狠收拾她? 青峰暗暗点头,对,嘛,这才符合主子的性格呀。 可怜这小姑娘恐怕要吃大苦头的,今天的一切,便是她一生的噩梦。 不过这也怪不了主子,谁让她到蓬岛瑶台偷东西的呢。 不过,有点不对呀,她好像不是想进院子偷东西,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长竹竿,竹竿的另一头绑了刀具,正用力够那棵高树,好像是想把上面的那个大果子摘下来。 这果子大,一年就结一棵,一开始他们还挺稀罕的,都争着抢着要吃,后来发现味道一般般,寡淡如水,就再也没有人去管这果子了。 这小姑娘莫非是个贪嘴的,因为从前没见过所以想尝尝? 小岛上突然有汪汪汪、凶神恶煞般的嚎吠声传来,一只通身漆黑、精壮彪悍、如恶狼般凶狠的大黑狗窜上了墙头。 “啊!”墙头上那小姑娘一声惊叫,又很快消了声。 青峰心想,难道真的被吓晕了。 他抬眼一看,只见黑仔兴奋地摇着尾巴,两条前腿不停去扒小姑娘,嘴大张着伸出舌头拼命去舔那小姑娘的手。 青峰愕然,说好的凶神恶煞、如狼似虎呢? 这奴颜媚骨、一脸巴结讨好像的哈巴狗样,还是平素那个高冷,除了主子谁都不让碰的黑仔吗? 难道主子背着他们结识了小姑娘,没介绍给他们,而是先让黑仔认了女主人? 吃惊的何止是青峰,五爷也收起了轻慢的神色,眼中有怀疑浮上来。 其实江令宛也很吃惊,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见到黑仔了。 看到黑仔汪汪叫着跑过来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前世她到主子摄政王身边之后,一直是她养着黑仔。她自然知道这狗脾气不好,对生人很凶,一声令下,他就会扑过去咬人。 刚才她还以为黑仔要扑过来咬她,毕竟这时候她还没养它,它还不认识她。可是没想到,它竟然扑过来跟她亲昵,讨好她,亲近她,跟从前她出门几天回来时,它迎接她一模一样。 前世,她是被一场风寒击倒的,她病得时候,黑仔精神也怏怏的,它一直在她床边陪着她。她闭眼的时候,黑仔急得跳到她身上,拿舌头舔她的脸。 前一刻感觉脸上痒痒的,后一刻一睁眼,她就重生到十二岁,出现在江家她的闺房了。 江令宛有些诧异,脑海中灵光一现,忍不住又“啊”了一声蹲下来。 她熟稔地揉着黑仔的头,惊喜不已:“黑仔,你跟我一样,你跟我一样对不对?” 黑仔不能开口说人话,却仰着头舔她的脸,两只圆圆的眼睛里都是热烈的思念。 这下江令宛肯定了,黑仔就是跟她一样重生了。 “好狗狗,乖狗狗。不枉我这么疼你,真是乖黑仔。”江令宛将黑仔抱在怀里,一人一狗亲近了好一会才放开。 “乖黑仔,我要摘双月椰,你别发出声音,帮我把风,有人来了告诉我,懂吗?” 黑仔汪汪叫了两声,见江令宛以食指点唇,嘘它,它立刻噤声,端坐在墙头,不时东张西望替江令宛把风。 江令宛便一心一意够起椰子来,有黑仔帮忙,她不必担心自己被人发现,不必分神,很快就把椰子割掉了,咕咚一声椰子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 黑仔纵身一跃,扑了下去,等江令宛从墙头上爬下来,黑仔已经跑到椰子边了。 “真乖!”江令宛抱起椰子,不忘摸了摸黑仔的头夸它,然后说:“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黑仔急了,跟着她走,还用牙齿咬住她裙摆将她朝路上拽,分明是想将她拽回去。 “黑仔,坐下!”江令宛命令它,然后正色道:“我是要去替主子办正事的,你乖乖在家里等着,我过几天就回来。你好好看家,不许胡闹,快回去吧。” 黑仔认命呜咽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了,跳上了墙头,它还回头看了两眼,恋恋不舍。 江令宛板着脸:“快回去!” 这狗最会看人脸色,此时不能心软,若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心软,它便会立刻跳下来围着你打转。 不是江令宛心狠,而是她不能带黑仔走。虽然前世她养过黑仔几年,但黑仔是主子的狗,她只是替主子养而已,并不能把黑仔据为己有。 等黑仔跳下墙头,看不见了,江令宛才抱起椰子朝回走。到了湖边,她大吃一惊,原本停靠岸边的小船消失的无影无踪。 湖光粼粼,远处湖面上许多船只,但都离她甚远,想招手叫船过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这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此时,突然有急速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同时还有男子严厉的呵斥声:“你是谁?到蓬岛瑶台做什么?” 江令宛暗呼糟糕,拔腿就朝树丛里跑,她两手抱着椰子,感觉树枝挂在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却无暇去管。 转过弯,见岸边停着一只乌篷船,顿时看到了希望,快速跑过去,三步两步上了船。 青峰抿了抿唇,不枉主子让人故意惊吓,果然让这小姑娘自投罗网,撞进了他们的船里。 现在,就看主子怎么收拾这小姑娘了。 “坐吧。”五爷冲小姑娘点了点头,又吩咐青峰:“走吧。” 青峰再次呆住,跑到外面摇桨,心里纳闷,主子不是要亲手收拾这个小姑娘吗?这态度不像啊。可刚才这小姑娘跟黑仔玩的时候,他明明看到主子不高兴了啊,难道他看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9章 009 江令宛抱着椰子跑上了船,闯进了船坞之中,有片刻的呆滞。 这乌篷船不大不小,仅能容下三四人,从外面看着十分普通,却不料内里别有洞天,装饰得奢华低调。 那套豆青色玉茶具是正宗和田玉雕成的,放置茶具的小茶几是金丝楠木做的。 江令宛的母亲是玉雕大手,名下经营着数间玉石铺子,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知道,这样成色、这么大的和田玉,一般人往往都是雕了吉祥的图案摆起来,或者放起来当传家宝的。 像这样雕成茶具使用,一旦失手打碎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金丝楠木是个什么价格江令宛不知道,但据说是寸木寸金,有钱也难买,十分珍贵。 船里点的香她能闻出来,是上好的沉香。 前世她的主子摄政王夜不能眠,是她用沉香做主料配了安息香给他用,所以她知道这香名贵不是凡品。 还有这船坞内壁上挂的小字画,亦是千金难求的前朝大家的真迹。 当然这些并不是让她呆滞的真正的原因,她之所以会愣住,皆是因为船内的人。准确的说,是因为主座上那个年轻英俊的男子。 说实话,容貌出众的男子江令宛见多了,其他人先不论,单说她的前夫、京城四君子之一的宁轩便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比眼前这个人更精致、俊朗的人,不仅仅是男子,便是女子,也没有这么好看的。 他不过二十一二岁年纪,如冠玉般白皙的脸上,剑眉似墨,星目耀眼,鼻若悬胆,不厚不薄的唇微微抿着。 这样的人容易给人一种冰冷孤傲不易接近之感,但他竟然长了一双长睫弯尾、带有卧蚕的桃花眼。 这种桃花眼,若长在容貌寻常的男子脸上,容易给人一种轻浮妖佻,迷离朦胧,不够阳刚端庄的印象。 但他容貌出众,双眉似剑,与这桃花眼一刚一柔,互相压制衬托,竟然相得益彰,让他英气中带着儒雅,清俊中带着风流。这种奇妙的组合竟构成这世上一等一的好容貌。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江令宛对他的第一印象,那就是惊艳。除了惊艳,她再想不出其他词汇了。 他随意地坐在那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潇洒,这船坞里的东西十分贵重,可有了他的这样的人,就会让人觉得再贵重的东西他也是使得的,那些让人沾沾自喜,津津乐道的炫耀之物,到了他这里,也不过就是物件罢了。 其实江令宛长得也很漂亮了,但是此刻,面对这样俊美的男子,她却突然生出自惭形秽的窘迫来。 她好像做错了事,不该出现在这里,打扰了人家的清净,像突然落下的一滴墨水,把一副珍贵美好的画卷给弄脏了。 然而这想法不过片刻,就从她脑海中消失了。 她摸着怀中的椰子,觉得什么都没有它重要。 “坐。”年轻男子招呼她坐下。 他言简意赅,只吐了一个字,可声音低沉浑厚,磁性极强,听在人耳里酥酥麻麻。如果他说很多,必然会让人沉醉。 可他很吝啬,一个字以后就不说了,好听的声音没了,江令宛反应过来,举止得体地坐下,先开口道歉:“我见这船停泊在岸边,还以为是可以载人的客舟,本想付钱到对岸去的,进来之后才发现是我眼拙了,打扰了公子了。” 青峰一边划船,一边支着耳朵听,心道,嘁!什么以为是载人的客舟,你分明是偷东西被抓,慌不择路才撞到我们船上来的。小姑娘家家的,骗人倒脸不红心不跳。 “不要紧,我本就停在岸边,也经常载人。”年轻男子抬眸看她,唇边有淡淡的笑意:“你就将我当做载客的船家,到了岸边,正常付船资就行。” 咦!分明是主子你故意打草惊蛇要人家上船的呀。青峰心想,主子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小嘛。 江令宛闻言就松了一口气,她笑着道谢:“既然如此,就谢谢公子了,船钱我一分也不会少的。” “嗯。”年轻男子微微颔首,随意地问:“你是蓬岛瑶台的人吗?” 江令宛神态轻松,落落大方地点头:“是呀。” 不等对方继续发问,她就主动解释:“我家主人乃蓬岛瑶台的主人,因这椰子熟了,我奉他之命去摘椰子。” 她说着,将掉在腮边的一缕头发掖到耳边,有些不好意思:“那棵树比较高,我摘的时候很费劲。”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她会衣衫凌乱、发饰不整。 嗯,我都说完了,你没什么好问的了吧! 呸!撒谎!青峰在心底表示鄙夷,我家主子根本不认识你,啥时候让你去摘椰子啦? 小姑娘,你的谎言已经被看穿了知不知道! “原来如此。”年轻男子温和地笑了笑,并不去揭穿江令宛,反而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喝口水,润润嗓子。” 江令宛也不推辞,神态自在地端了茶喝,才喝了一口,还来不及咽,对方的问题又来了。 “既然你是蓬岛瑶台的人,那你一定知道这小岛的主人名号了?” 江令宛不慌不忙放下茶盏,轻笑着说:“是,我家主子名号水木先生,乃大名鼎鼎的南北商行行主。” 她决定反客为主:“我看公子将船停在蓬岛瑶台旁边,想来应该是认识我家主子的,能否请教公子名号?虽然我没见过公子,说不定从家主那里听说过公子的大名。” 青峰瞥了江令宛一眼,白眼珠都快翻出来了,我家主子的名号,说出来,怕会吓死你! 我家主子乃定国公府的五爷,淑妃娘娘的外甥,四皇子的伴读,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萧五爷萧湛。 他还化名水木先生,创立南北商行,掌管着大齐第一商行的贸易。 他不仅武艺高强,文采风流,长相亦是一等一的好,手里还有许多钱,家里也非常有权势。 你当着本尊的面,撒谎说是水木先生的人,被看穿了都不知道。 呵呵,怕了吧! 年轻公子,也就水木先生本尊,名讳叫萧湛的男子仿若不知道江令宛在撒谎一样,他微微一笑,回答说:“我姓萧,名叫隆庆,在家行长,你可以叫我萧隆庆,或者萧大郎。” 江令宛觉得自己跟对方初次见面就“大郎、大郎”地叫,未免太亲昵了,就说:“那我叫你萧公子吧。” 萧湛点了点头:“也好。” 一般这种情况下,萧湛应该问江令宛的名讳的,正所谓互通姓名,互相介绍总是要有来有往的。 所以江令宛没说话,等他问。 谁知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有开口,一时间,两人相对而坐,却都没有说话,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江令宛正想说点什么化解这种尴尬,萧湛已经开了口:“你左边的船篷内壁有一个木栓,拉开木栓,就能推开窗户,观看湖上美景。” 前世,江令宛是摄政王的人,摄政王在辅佐辽王登基之前,曾化名水木先生,就住在蓬岛瑶台。 后来他当上摄政王之后,每年夏天都会到这里避暑。江令宛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与内务,自然也跟着沾光一起住过来。 这大泊湖上的景色对于旁人或许很稀罕,可对江令宛来说却是丝毫不稀奇了。 不过她还是依言推开了窗户,因为这样就不用跟对方说话了,也不用尴尬了。 她眼睛看着湖面,心却已经飞回了家。 她怀里这个名叫双月椰,前朝皇帝灭国之前,很喜欢吃这种果子,便让人在不同的地方种植。 因为气候土壤不对,很难成活,费了很大功夫才养活两株,一株在宫里,因无人照料,已经死了。另外一株就是蓬岛瑶台这一棵了。 她也是前世中从前朝一本名叫《药膳宝典》的书上看到的,原来双月椰虽然味道清淡,却有入药的功效,治疗肺病有奇效。 前世她在蓬岛瑶台看到双月椰,觉得它不仅形状、椰子、果实、味道都与《药膳宝典》上说的双月椰一模一样,就摘了果子下来入药,果然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祖父得的正是肺病,前世花了大价钱,从行脚商人那里得了一点点双月椰的干果脯,才救活了祖父。 这一世,她有了这个椰子,再把那行脚商人手里的果脯买过来,就能钳制父亲,让他不得不答应放母亲走。 这椰子真好,却是因为主子她才机缘巧合得知这里有双月椰。等事情了了,她也该早点到主子面前,早点投入他门下才是。 她虽然忍着,却依然有喜悦之色露出来,一双手忍不住在椰子上摩挲。 萧湛神色平静从容,眸中却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船篷内静悄悄的没有声音,青峰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朝里看,见自家主子闭眼假寐,如玉般的手指不时在茶几上轻轻点着,悠哉闲适。 而主子对面的小姑娘,一只手将椰子搂在怀里,另一只轻轻摩挲着,既喜悦又疼爱珍惜。 青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是什么个意思,喜得贵子吗? 不一会船靠了岸,江令宛起身,笑着道谢:“有劳公子载我这一程,船资……” “十两。”萧湛温和一笑,精致英俊的脸庞上写满了不经意,仿佛随口一说。 十两? 江令宛愣了一下。 一条一般的乌篷船也不过二十两银子。 他不过载了自己一程,张口要了十两。 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不过这位萧公子如此富贵风流,说不定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或许十两银子在他看来还不够打赏下人的呢。而且她刚才还喝了人家的茶,光那口茶或许就不止十两了。 早知道就不喝茶了,江令宛有些肉疼地想。 “好,十两就十两。”江令宛爽快地同意,笑着伸手去摸荷包,却摸了个空。 糟糕! 钱都在竹枝那里,她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江令宛抬起头,迎上萧公子的目光,尴尬地笑了几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10章 010 江令宛知道很傻很无赖,心中也颇为尴尬。刚刚才豪气干云地说船钱分文不少,转眼却没钱,她难为情地道:“咳咳,萧公子,我有件小事跟你商量。” 萧湛仿佛没看到她的窘迫,只是用那双漂亮、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望着她:“哦?” 明明他声音很温和,表情很正常,可江令宛却觉得他好像在嘲笑自己,又好像觉得自己看错了。 “是这样的,我没带钱……” 她正想多解释两句,却听萧湛道:“无妨,姑娘用腰间的玉佩付船费也是可以的。” 青峰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公子竟然真的跟这小姑娘要钱啊。 这玉佩可值七八十两银子呢,这个小姑娘不会答应的吧? 没错,江令宛的确不想答应。 十二岁的江令宛不谙世事,又有母亲娇惯着,吃穿用度都是好的,花钱大手大脚,不为银子忧愁。 可眼前的江令宛是重活一世的江令宛,她经历了嫁妆被夺、被休弃、身无分文躲进尼姑庵、抠抠索索地过日子,每天绞尽脑汁想的就是怎么填饱肚子,怎么挣到钱。 那段经历磨练了她的心性,让她从骄娇二气的千金小姐变成了豁达坚韧的成熟之人。也给她留下了一个后遗症,那就爱钱,一个字形容就是抠。 她今天出门,浑身啥都没戴,还是丫鬟劝说她才戴了一块压裙的玉佩,还挑了一块最便宜、她原来看都不会看的玉佩。就怕弄丢了,弄坏了。 现在玉佩却要被别人拿走,早知道她说什么也不会戴玉佩出来的。 罢罢罢!既然人家要,就给了他吧,谁让自己坐了他的船呢。 江令宛笑着解下玉佩送给对方,自以为自己笑得大气爽朗,却不知自己这割肉般心疼的模样实在是好笑。 青峰伸手正要去接,没想到自家主子亲自把玉佩接了。 “多谢公子相送。”江令宛上了岸,两脚踏在地上,顿觉心安。 她冲萧湛拱手展颜一笑,圆圆的杏眼微微一弯,有几分小姑娘独有的俏皮。 萧湛站在船头,风吹动他衣袂飘飘若仙,仿若随时会乘风而去。 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萧湛声音温文尔雅:“你回家取了钱,可以来赎这玉佩。我目前住在汀兰水榭。” 与蓬岛瑶台一样,汀兰水榭也是一个小岛的名字。 “不用了。”江令宛把眉毛一扬,豪气道:“不过是个玉佩而已,不值钱。公子载我一程,得了这个玉佩也是应该的。” 萧湛没再说话,转身回坐到船里,青峰摇动船桨,船回去了。 等船摇离岸边,青峰忍不住开口了:“五爷,若是这小姑娘真去汀兰水榭找您,要不要去跟南昌王说一声,让他把汀兰水榭借给我们用用?” 萧湛微微颔首:“嗯。” 青峰挠挠头:“五爷,那小姑娘竟然跟黑仔那么熟,您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萧湛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 青峰摸了摸鼻子,嘿嘿干笑了两声:“我这么笨都看出了,您一定也早就看出来了,我问的是废话,废话,嘿嘿。” 萧湛手指在金丝楠木桌上瞧了两下,目光讳莫如深:“去查,十二个时辰之内,将查到的所有内容交给我。” 青峰也收起笑脸,恭声应诺。 江令宛也离开了湖边,走到了大路上,没走几步就遇到竹枝。 竹枝飞也似奔过来,她神色仓皇、满头大汗,几乎快要哭出来:“我的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吓死我了。” “没事,有惊无险。你没事吧?”江令宛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上下打量她。 竹枝摇头,后怕地道:“我没事。” 两人确认了对方平安无虞,就叫了马车回去。 一上车,竹枝就问:“小姐,你是怎么回到岸边的。” 江令宛不欲竹枝担心,轻描淡写地把萧湛送她回来的过程说了。 “萧公子容貌好,心地也善良,真应了相由心生那句话。” 没想到竹枝大惊失色地“啊”了一声,“您……您把玉佩给他了?” 江令宛不解:“怎么了?” “没事,没事。”竹枝连忙改口,强笑道:“那位萧公子的确是好人,送了您回来。要不是他伸出援手,我这会子必然已经跑回家找人帮忙去了,老爷夫人知道了,一定会打我板子。他不仅帮了您,还救了我一命,的确该好好谢谢那位萧公子……” 她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以此来转移江令宛的注意力。 若是从前,江令宛一定会被她给骗过去了,可如今的江令宛又岂会看不出来她的欲盖弥彰? “竹枝。”她微皱着眉头:“你本来想说什么?” 啊? 竹枝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江令宛看穿,她立刻涨红了脸,磕磕绊绊,羞于启齿地说:“那位萧公子长得这么好看,用的东西又如此奢华,会不会、会不会是被人包养的相公?” 她并不是毫无根据地揣测,这大泊湖上贵人的别院多,湖边亦建有私宅,其中有不少供人玩乐的地方,有青楼,也有象姑馆。 象姑馆与青楼一样,都是出卖色相、供有钱人消遣的风月之地。只不过青楼里面接客的是女子,而象姑馆里头接客的是容貌出众、不输女孩的男子。 正所谓象姑像姑,像姑娘却不是姑娘,所以才叫象姑馆。 江令宛本能地不愿意将那个萧公子当做出卖色相之人。 “应该不是吧?我看那萧公子气质温润又不失磊落,应该不是那种人。” 她嘴里这样说,心里却不免有些怀疑。 前世,她见过南昌王养的两个相公,不仅清爽秀丽,气度逼人,一点猥琐狎昵之气不见,而且气度出众,举止磊落,比富家贵公子还要英俊从容。 如果萧公子真的也是相公,那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 “罢了。”她压下心底的惋惜,说:“那玉佩是从母亲的铺子里拿的,并没有我独特的标记,无论花样质材都没有特别出众之处,给他便给他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我们这一趟出来,目的已经达成了。” 双月椰因为气候土壤不对,一年只结一棵果子,她摸了摸椰子,心头大定,现在就等母亲跟父亲说和离的事了。 江伯臣直到三天后才回到会宁侯府。 会宁侯突然晕厥,昏迷不醒,他与二老爷、四老爷三人伺候了三天三夜,请大夫、熬汤药,忙得团团转,会宁侯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赵老太医当机立断,让他们把会宁侯抬回侯府,准备办后事。 江伯臣当场就哭了:“赵伯父,父亲与您情同手足,这个时候只有您救父亲了,您不能撒手不管啊。” “行了行了。”赵老太医毒舌道:“哭得这么伤心,知道的,明白你这是为了爵位哭,不知道还以为你死了爹呢?” 江伯臣哭声戛然而止,心里却在狂吼,我的确是要死爹了好不好? 然而他只敢心里吐槽,却一个字也不敢朝外说,因为赵老太医戳中了他的心事。 江家虽然也是功臣,当年封了会宁侯,却功勋一般,不是什么大功劳。所以只有爵位,没有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券,这爵位便会三代而终。 不巧的是,这一代会宁侯刚好是第三代。 按说爵位到这一代就应该收回,但是皇帝为了显示仁爱大度,往往会让他们多袭一代甚至两代。 前提是会宁侯要进宫面圣,递上折子自己要求朝廷收回爵位,皇帝就会加恩让他多袭一代,同时要求他上请封世子的折子,一旦他死了,这爵位就会落在世子头上了。 现在会宁侯昏迷不醒,根本无法上折子,万一他就这样一命呜呼了,那江家的爵位也就到此为止了。 江伯臣心心念念的世子之位,侯爷之位马上就要化为乌有。不仅如此,他还要因为守孝呆在家里三年。 爵位没了,工部的官职也没有了,他不哭才怪。 江伯臣几乎没曾跪下来给赵老太医磕头:“赵伯父,您再想想办法吧。” “别哭丧着脸了,把你眼中的猫尿收起来,等你父亲真死了,有你哭的时候。” 一顿冷嘲热讽之后,赵老太医道:“我早年认识一个大夫,他医术高明,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就是此人性格诡异,用药大胆,寻常人都不敢找他治病,只有到了最后关头走投无路才会去找他。” “这个人虽然在民间名声不显,但是在杏林界却非常厉害,有“鬼手”之称。我这就去找他来给你父亲治病。” 江伯臣又惊又喜:“多谢赵伯父,这人既然这么厉害,那父亲的病就有救了。” “你高兴得太早了。他愿不愿意来还不说,就算来了,也不一定能治好,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罢了。” 江伯臣:…… 赵老太医道:“你手上还有什么事,这两天赶紧办好,还有差事,也得安排好。两天后若他能治,你有得忙。若他不能治,这世上便无人能治,你就把后事操办起来吧。” 江伯臣心里沉甸甸的。 他在工部是个从六品的主薄,干着文书闲职的事,随时可以交给别人。 倒是梅雪娘的“病”不能再拖了,得让她赶紧把药喝了,才能快点好起来,他也能早日去除一桩心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11章 011 重病昏迷的会宁侯回府了,家里上上下下忙活了大半天,直到掌灯时分众人才散了。 江令宛饿得饥肠辘辘,陪梅雪娘用了晚饭,桌子还没撤走,杜妈妈就快步进来禀报:“夫人,老爷出了房门,应该是朝我们这边来了。” 梅雪娘神色不变,转头去看江令宛:“让杜妈妈送你回去。” “我不走。”江令宛坐在高脚椅上,优哉游哉地晃着腿:“母亲,你说过这事交给我来办的,我不要走。” 她好不容易做了半天的准备,好戏才开场呢,谁走谁是傻瓜。 “不行。”梅雪娘放下茶盏,面容严肃:“这件事你得听我的,你必须走。” 从前江令宛骄纵,最不喜梅雪娘这样,也最怕梅雪娘这样,她会用发脾气、生气来对抗梅雪娘。 可是现在江令宛知道梅雪娘最疼她最爱她,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就再也不怕她了。 江令宛嘻嘻一笑,从椅子上跳下来,抓了梅雪娘的胳膊,扭股儿糖一样歪缠:“我不走,母亲你答应过我的,我就要留下来。” 这一回梅雪娘却没有纵容江令宛,她落了脸色,用不容抗拒的声音吩咐:“杜妈妈,送宛姐儿回去。” 江令宛知道母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留下来了。 她松开母亲的胳膊,气哼哼道:“说算不算话,母亲是小狗,略、略略略。”最后吐舌头跑开。 梅雪娘与杜妈妈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着身后善意的笑声,江令宛耳朵发烫,她是回到十二岁,又不是真的十二岁,怎么能做出这么荒诞幼稚的举动来? 莫非是装小孩装久了,就会变成真的小孩子吗? 丢脸,太丢脸了! 江令宛面红耳赤地想,母亲只说不让我在场,没说我不让我偷听啊。 她悄咪咪藏在路边阴暗的地方,不一会见江伯臣出现了,她便轻手轻脚绕到母亲正房窗户底下。 吸了吸手指,用力朝窗纸上一戳,待眼前出现一个小洞,漏出屋中的烛光,她才把眼睛贴上去,悄悄朝屋中看。 父亲还穿着下午穿的那件佛头青杭绸袍子,领口袖口都有不少的褶皱。看得出来,他时间很紧,急匆匆过来的,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 他脸上的表情也很疲惫,虽然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话了,依然能出来有些不耐烦。 一开始还是老生常谈,父亲把带来的食盒放在桌子上,让母亲喝。母亲不喝,还说要跟父亲和离。 父亲呆怔,接着是暴跳如雷,然后愤怒地说不同意。 母亲很平静,说自己非走不可。 父亲慌了,过来要抱母亲,被母亲躲开。他便放软了声音说了好些花言巧语哄母亲,大抵就是他还是爱母亲的,否则也不会把江令媛关起来,把乔姨娘送走了,他只是要母亲落胎而已。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其中不乏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说到激动之处,父亲还赌咒发誓说自己一定不会辜负母亲,否则天打雷劈。 江令宛一时有些不确定,母亲该不会被父亲的糖衣炮弹所打动,不和离了吧? 母亲没有,任父亲说尽好话,她亦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要求和离。 然后父亲彻底怒了,他指着母亲破口大骂,骂母亲不知好歹,他对母亲这么好,连母亲失身他都能原谅,母亲却恩将仇报,要离开他。 他睚眦欲裂,语气恶毒,说母亲不守妇道,必然是生了外心,要跟外面的姘头私奔,才会要和离。 他还说自己瞎了眼,竟然看不清母亲本性轻浮、水性杨花、见异思迁…… 母亲也终于怒了,她目光泠然,语气凌厉反问父亲:“江伯臣,你说错了。瞎了眼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梅雪娘。” “是我眼瞎,认不出你是狼心狗肺之徒,看不清你是披着人皮的狼。当初你病倒在街头,昏迷不醒,险些丧命,是我救了你。我给你栖身之地,让你有饭吃,有衣穿。” “当初入赘我梅家,你是怎么说的?你口口声声说,你生是梅家的人,死是梅家的鬼,否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后来你恢复记忆,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京城之前,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是侯府公子,父母尚在,并未娶妻。我对你毫不怀疑,满心信任,放弃青城县的一切跟你来到京城,你是怎么对我的呢?” “你不带我回家,将我安置在客栈,多亏我找人打听才知道你已经娶妻。” “你不仅骗我,还欺我,你将我的路引拿走,让我有家难回。你将宛姐儿夺走,强迫我留下来。” 啊!江令宛在外面听着,震惊又心酸,原来母亲是这样来到江家的,并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父亲为了报救命之恩,才娶了母亲这个小门小户的商户女。 回忆起那段往事,梅雪娘脸孔雪白,眉宇间一片凛然。 想她梅雪娘从小便是父亲掌上明珠,长大打理铺子,当家做主,说一不二,何曾受过那样的委屈? 宛姐儿是她的命,她不能放弃宛姐儿,但是让她进府做姨娘,那也绝不可能。 她堂堂正妻,岂能委身做妾,一辈子矮人一头,任人拿捏?又岂能让自己的女儿沦为庶出?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实在不行,便先做了外室,然后花钱买也好,从江伯臣那里骗也罢,一定要把路引弄到手,带着宛姐儿回青城县去。 不料几天之后,江伯臣来客栈告诉她,说他原配发妻已经死了。 那一天,江伯臣陪发妻去上香还愿,路上遭遇劫匪,他被打晕,流落至青城县,而他的发妻乔氏则被推下山去,等找到的时候人已经咽气了。 江伯臣跪在地上求她原谅,求她跟他回江家。她去江家,不是为妾,而是做妻。虽然是继室,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妻。 江伯臣口口声声地保证,此生绝不纳妾,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想着继室便继室吧。事情到了那一步,江伯臣死捏着她的路引不放,又让人抱走了女儿宛姐儿,还许下那般诺言,她不低头也不行了。 江家不算大户,可上上下下也有好几十口人,上有公婆压头,中间有妯娌攀比,下有仆妇盯着,肯定不比在青城县当家做主轻松。 好在江伯臣对她不错,一心一意跟她过日子,女儿又一天天大了,越来越冰雪可爱。虽然生活中磕磕绊绊不如意的事情很多,可看着女儿健康活泼的笑脸,再难熬她都熬过来了。 直到六年前,江伯臣突然带了一个怀有身孕的妇人回来。 他说,这妇人名叫乔映柔,乃是他先头那位夫人的堂妹,因死了丈夫回到京城,被他无意中碰到。 乔映柔的容貌与他的原配乔映蓉十分相似,他一时把持不住,逾越冒犯了她,本不欲声张,不料乔映柔怀了他的孩子。 他不能让亲生骨肉流落在外,所以要给她名分,纳她为妾。 乔映柔也十分乖觉,跪在地上求她,说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栖身之所。 她被形势所逼,不得不面带笑容、宽和大度让乔映柔进门,背地里却夜夜难免,怀了孩子还未坐稳胎就小产了。 三年后,她再次有孕,江伯臣却闹出了大亏空,眼看着就要被捕入狱。公公一心炼丹不问事,婆婆更是眼中没有他们长房一丝一毫。 为了不让丈夫入狱,不让她自己被牵连、女儿被发卖,她不得不立起来,没日没夜地雕玉,为此大病一场再次小产。 连着两次小产掏空了她的身子,若非她手里有钱,上好的补药流水一样的喝,又怕自己不在了,女儿受人欺负,不得不咬着牙撑着一口气,她的坟头怕是都长草了。 她养了好几年,身子终于有了起色,但这些年的难堪、痛苦、愤怒、失望却一直积压在心底。 她嫁人,是想找个人跟她一起顶风抗雨,却没想到,她一生的风雨都是他给的。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骗她,欺她,还听信乔姨娘的话辱她不清白,为了女儿,她不得不忍,不得不忍着恶心与他生嫡子。 她以为她要忍一辈子,不料女儿懂事争气,愿意让她离开。 她不用再忍了,真好,真是好啊! 梅雪娘眉头一扬,眸中尽是讥诮:“早知你是这样背信弃义、狼心狗肺之徒,我当初就不该救你,就该让你病死街头、客死异乡、无地葬身,去了黄泉想投胎都不能。” 江伯臣没想到平素端庄得体、贤惠懂事的妻子骂起人来竟然如此恶毒。 他一声怒吼,如失去理智的野兽般跳起来,扬着手要去打梅雪娘:“贱人,你好大的胆!” 梅雪娘又岂会让他打到,她一朝后退了两步,随手抄过桌上的茶盏,毫不客气地砸到江伯臣头上。 江伯臣一声闷哼,捂着额头蹲了下去,站起来时鲜血从他指缝里流出来,淌了一脸。 江令宛本来为母亲捏了一把汗,生怕母亲挨打,不料眨眼功夫就形势大变,挨打的变成了父亲。 她不由在心里为母亲叫好:打得好,母亲大人霸气威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12章 012 江令宛拍手称快。 江伯臣却气得五官都挪了位置,双眼喷火怒瞪着梅雪娘。 梅雪娘毫不示弱,一脸讥讽挑衅地于他对视。 夫妻二人至此彻底撕破脸皮。 江伯臣牙齿咬得咯咯响,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阴恻恻地笑,然后抬脚就要走。 梅雪娘凉凉地提示他:“我劝你最好打消强行给我灌药的念头,我梅雪娘也不是吃素的,你若是不信,大家只管闹,看最后丢脸的是谁!” 江伯臣回转头,双手握拳,像个随时就会扑咬人的野兽。 “我这里有双月椰,是一种奇药,可治公公的病。你不妨等几天看看,可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怒失去理智,让公公丧命,到时你失去侯府爵位,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愤怒如困兽的江伯臣陡然冷静了下来,双目犹疑地审视梅雪娘,语气中却带了一丝窃喜:“你说得是真的?” 梅雪娘淡淡道:“是真是假,你过几天自会知道。” “你最好不要骗我!”江伯臣眼光闪了闪:“否则,就不要怪我不讲夫妻情谊了。” 江伯臣捂着伤口走了,杜妈妈担忧极了:“老爷怒火滔天,仿佛是动了杀机了样子。夫人,您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避一避?” “哈!”梅雪娘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了出来:“他若是真有血性,在我动手的时候,他就会扑过来掐死我了。” “你没看到他刚才的样子,一听说我有药可以治公公的病,他立刻就停了下来。在功名利禄面前,就是杀父仇人他也会认贼作父,我只是打了他,又算得了什么?” 杜妈妈突然就闭口不言了。 因为江伯臣是长子,却不得其母亲会宁侯老夫人的喜爱,他很怕会宁侯会听了妻子的话,把爵位给了疼爱的次子。 为此,他一直讨好会宁侯,给他送钱,让他买矿石炼丹炼药,甚至买了十个处子送给会宁侯,只因会宁侯说要一夜御十女。 要不是梅雪娘拦着他没做成,他恐怕还会有更无耻的事情做出来。 梅雪娘心想,幸好女儿怂恿她离开,否则她跟这么个人过一辈子,真是白活了。 “明天一早,你去棉花巷一趟,把院子捯饬一番。准备准备,咱们该搬出去了。” “是。”杜妈妈精神一震,神采奕奕地答应了。 江令宛两眼放光,几乎要对母亲顶礼膜拜:太牛了,太厉害了! 她之前还担心母亲扛不住父亲的怒火呢,现在看来,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母亲这么霸气,她只要乖乖等着,不给母亲添乱,不让母亲分神,几天后,父亲自然会乖乖写了放妻书,送母亲走。 “偷听了这么久,还不快出来!”母亲没好气地喊她:“还傻站着,也不怕蚊子吃了你。” 江令宛笑嘻嘻,欢快地跑进屋,抱住了母亲的胳膊拍马屁:“母亲,都是女人,为何您就能这么优秀?您的孩儿啥时候才能像您这样运筹帷幄又淡定从容呢?” 梅雪娘被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 两天后,赵老太医把“鬼手”老先生给找来了。 江伯臣拽着鬼手老先生的胳膊不撒手:“赵伯父说,家父的病只有您能治,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是能治啊。”鬼手老先生捋着胡须道:“但你们没有药啊,有一味药很重要,你们弄不来那味药,方子开了也是白开。” 江伯臣心头一跳,情不自禁就想起了梅雪娘的话:“老先生,那味珍贵的药是什么?您好歹告诉晚辈一声,万一晚辈找到了呢。” “这药乃一种名叫双月椰树所结的果实,咱们大齐就只有琼州地界有这个树。而双月椰又是椰子中非常珍贵的一种,现在在琼州也不像从前那样常见了,更何况是京城呢。所以,你还是……”鬼手老先生摇了摇头。 哎呀,竟然真的是双月椰! 江伯臣欣喜若狂,心里喊了一句天助我也,脸上却死死忍着,强迫自己不要笑出来,反而挤出郑重肃然决绝的模样来:“老先生,请您开方子吧,双月椰我一定会给您找来的。” 鬼手老先生提醒他:“琼州在大齐最南,离京城万里之遥,即便你骑汗血宝马一日千里,来回至少也要二十天的时间,我等得,老侯爷却等不得。” 江伯臣挤出几滴眼泪,用袖子擦了,一副大孝子模样:“为了家父的身体,莫说是万里,便是万万里,我也要试试。不到最后一刻,我江伯臣绝不放弃。请老先生体谅我一片孝心,开方子吧。”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实在孝顺极了。 鬼手老先生没说话,仿佛是被他这大孝子的模样感动得说不出来话来。 赵老太医却面红耳赤,跳起来指着他骂:“你在我面前挤猫尿便罢了,竟然在鬼手老先生面前还又演又唱的了,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光了。有双月椰,你趁早给我拿出来,再在这唱戏,我代你爹打断你的腿!” 江伯臣脸皮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试图为自己辩解。 赵老太医却不给他机会“你再演,我马上带着鬼手老先生走!” 江伯臣吓得拔腿就跑,出门时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几乎不曾摔倒,那迫不及待、落荒而逃的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他不敢得罪赵老太医,他便将一腔怒火发泄到梅雪娘身上,进了静好院正房,看到卧房的那个一人高的青花落地大瓷瓶,他飞起一脚踢了上去。 “咣!” 大瓷瓶纹丝未动,他的脚却疼得钻心。 身后传来梅雪娘凉凉的声音:“老爷,你也太不小心了。” “你……”江伯臣恼羞成怒,去砸梅雪娘的梳妆台,把上面的瓶瓶罐罐悉数挥到地上,这才觉得心气顺了,略带得意的去看梅雪娘。 梅雪娘端着铜盆对着他就泼。 “哗啦”一声,冷水兜头泼下来,江伯臣被浇了个透心凉。 他呆住了,以为自己在做梦。 梅雪娘随手把铜盆丢在地上,淡淡道:“天气炎热,妾身给老爷降降心火。” 江伯臣这才反应过来,像炸毛的猫一样张牙舞爪:“梅雪娘,你不要太过分!” “哦?”梅雪娘淡淡一笑,转头瞟了江伯臣一眼:“过分如何,不过分又如何?” 她语气轻慢,眼中都是蔑视,嘴角带着嘲讽…… 江伯臣瞳孔猛然一缩,忆起昔年在山东青城县,梅雪娘教训那位吃里扒外的账房先生时,也是这样的高高在上,也是这样轻蔑鄙夷,仿佛对方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跳梁小丑,她梅雪娘根本不曾放在眼里。 他当时爱极了她的高傲,爱极了她语气淡淡的样子,仿若这世间万物都难不倒她一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梅雪娘会用这样的眼神来看他。 江伯臣心头怒潮陡涨,掀起波涛几乎要将他淹没:“梅雪娘,你不是想和离吗?我偏不让你得逞。生,你是我江家的人;死,你是我江家的鬼。你这辈子都休想踏出我江家大门。” 他说话的时候太过激动,挥舞着两只拳头,冲梅雪娘示威。 梅雪娘淡淡地“哦”了一声,转头对杜妈妈说:“既然如此,你叫人把那双月椰毁了吧,老爷用不到了。” 江伯臣:“……” 眼看着杜妈妈就要走出去了,江伯臣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了杜妈妈:“等一下!” 梅雪娘抬起眼皮看着他。 江伯臣气得脸通红,想要双月椰却又放不下架子,便倒打一耙,大声呵斥梅雪娘:“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和离的?我特意过来,就是要跟你谈和离的事情的。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一言不合就要毁这个、毁那个的,是想好好说话的样子吗?” 看着江伯臣外强中干、强词夺理的样子,梅雪娘笑了笑:“看来老爷现在愿意跟我好好说话了,既然如此,那就请坐吧,我们好好地说一说。” 江伯臣坐了下来,满面冷笑,这里是京城,卧虎藏龙、你追我赶,商户们竞争激烈,弱肉强食,可不是小小的青城县能比的。 你梅雪娘经商是很有天分,生意是做得很好,可那都是因为背靠着会宁侯府。 这满京城,哪个有名号的商户身后没有一两座靠山? 梅雪娘孤零零的一个女人,想靠自己的力量在这龙争虎斗、水深火热的京城闯出一片天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你想和离,那我就让你和离。反正宛姐儿留在江家,你便是和离了,也走不远。等在外面吃了亏、撞得头破血流,你才能知道好歹。 到时候,我江伯臣可不会轻易地原谅你,不让你吃些苦头、长些教训可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13章 013 “说吧,你想怎么个和离法?”江伯臣问得直接。 梅雪娘就让杜妈妈把放妻书拿出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江伯臣不同意,也提出了要求。 接下来,两人便开始讨价还价了,一个露出了商人的市侩,一个拿出了文臣的奸诈,没有夫妻情谊,只有撕破脸皮后对手的较量、买卖双方斤斤计较的你来我往。 这也是梅雪娘死活不让江令宛参合的原因,她反正要离开江家了,无所谓江伯臣怎么看她。 但是宛姐儿还在江家,还叫江伯臣一声父亲,她不能跟江伯臣正面杠上,至少在江伯臣心里,宛姐儿还是那个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天真活泼的小女儿。 只有这样,江伯臣对宛姐儿才会有一点慈爱之心。她不指望江伯臣多疼宛姐儿,只要他不为难她,那就足够了。 从中午说到下午,等日薄西山,两人才谈妥了。 江伯臣与梅雪娘两愿和离,江伯臣签放妻书,梅雪娘将双月椰拿出来给会宁侯治病;江令宛归江伯臣,留在江家,但是她出嫁前的教养由四夫人何氏负责,江伯臣的妾室以及其后来的继室夫人一律不得插手;梅雪娘将自己名下产业一分为三,她自己带走一份,留给江令宛一份,另外一份赠送江伯臣,权当做对江令宛教养事宜的补偿。 江伯臣当场在放妻书上签字,梅雪娘也不犹豫,立刻将一部分产业的地契、房契、商铺交了出来。 江伯臣冷笑:“夫人果然唯利是图,为夫佩服!” “江大人见钱眼看,卑鄙无耻倒是一如既往,没让我失望。” 这一声江大人,已经道尽了两人关系了。 江伯臣轻蔑一笑,心想你只管牙尖嘴利,日后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老侯爷昏迷不醒,老夫人一向不管长房的事,二夫人看我不顺眼,四夫人那里我昨天已经打过招呼。” 梅雪娘道:“我就不去辞别了。” 夜色渐浓,几颗星子挂在天幕,梅雪娘的马车在夜色的掩映下,离开了会宁侯府江家。 这一夜,江令宛迟迟不能入睡,倒不是因为母亲的离开,而是她没有想到,为了旁人不敢欺负她,母亲竟然给她找了一个大靠山——四婶何娉芳,东莞伯何荣的长女,定国公萧铎的外孙女。 因其母早亡,自幼养在定国公夫人膝下,爱若珍宝,疼之入骨。虽然是表小姐,但地位比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还要尊贵。 第一代定国公随太祖征战,立下不世的功勋,如今的定国公萧铎,更有开疆辟土的功劳。他手握重兵,深得皇帝新任。 虽然定国公三个儿子都不甚出色,但他的第五孙萧湛文武双全,有勇有谋。 萧湛还是淑妃娘娘的外甥、四皇子的伴读,从小出入宫廷在御前长大,十分得圣心。 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参加秋猎,就拔得头筹,力挫其他儿郎,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 皇帝龙颜大悦,夸他“穆如清风,朗若月华”,将“清华”二字赐给他做表字。 男子取表字,一般是弱冠成人礼之后,由德高望重的长辈赐予。萧湛以十五岁不足弱冠之龄就得到皇帝如此赞许,满京城谁不羡慕萧五郎风姿出尘、独得圣心? 前有定国公炙手可热,后有萧五郎声名鹊起,定国公府萧家乃当之无愧的第一勋贵。 四婶从小在定国公府长大,身份尊贵,地位不一般,自己由她教养,好处自然不必言说,也难怪父亲会答应。 她虽然没有攀附四婶的想法,却不能辜负母亲的苦心安排,她会尊敬四婶、好好与四婶相处的。 第二天早上,江令宛跟往常一样被丫鬟唤醒,睁眼一看,不是竹枝,而是桃叶。 桃叶一边撩了帐子,一边柔声说:“小姐,今儿比往常更热一些,这件粉色云雾绡对襟衫、水绿色烟影纱齐腰裙是今年新做的,您看上面的桃花栩栩如生,蝴蝶好像要飞出来了一样,您一直没机会穿。我服侍您穿上,保证又清爽又凉快又好看。” 她笑意盈盈,语气亲昵热络,仔细听来,还有几分讨好。 江令宛瞄了她一眼,心里冷笑连连。 桃叶是奶娘的女儿,因为奶娘进府奶她,桃叶从小饿得面黄肌瘦,十分可怜。 她知道之后,便求了母亲,允许桃叶进府,与她同吃同住,并不当她是下人。在叠锦楼,谁人不知桃叶是副小姐?便是静好的院的人见了桃叶也是客客气气的。 她的信任并没有换来桃叶的忠心,相反,她背弃江令宛投靠了江令媛。 她监视江令宛的一举一动,把江令宛爱慕宁轩的事告诉江令媛,江令媛就来给她出主意,明面上是帮助她接近宁轩,实际上是让让她丢脸,沦为笑柄,好衬托出江令媛的好来。 母亲前世会死,乔姨娘、江令媛是幕后黑手,桃叶这个帮凶功不可没。 后来她嫁给宁轩,桃叶想做姨娘,因为她没有答应,桃叶就偷偷给她下药,害她一生无子。 等到江令媛来找宁轩,指控她这个妹妹多么残忍的时候,桃叶在一旁作证,证实了江令媛的言语。 她江令宛成了彻头彻尾的毒妇、恶人,只因她眼瞎心盲,识人不清,错信了桃叶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重生之后,她因为要对付江令媛母女,一直没顾得上桃叶。既然如今腾出手了,她也不用对桃叶客气了。 只不过,可不能这么简简单单地收拾了她,既然她喜欢给江令媛通风报信,那这一次,她便让她死得其所! 江令媛瞥了桃叶一眼,十分冷淡:“你出去吧,让竹枝进来服侍我梳洗更衣。” “小姐……”桃叶惊诧,眼圈迅速红了。 可惜江令宛没看到,她已经起身坐到梳妆台前了。 媚眼儿抛给瞎子看,桃叶没办法,只能收起委屈的表情,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屋。 不一会,江令宛收拾停当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的不是桃叶挑选的那套衣服,而是深竹月绣杏花半臂与水绿色双鹤裙,也是清清爽爽的颜色。 奶娘笑呵呵地夸:“小姐这身衣裳好看。” 竹枝抿嘴一笑,有些自得:“是我给小姐挑的,小姐也很喜欢呢。” 奶娘愣了一下,又很快笑着点头:“是很好看,我看着也喜欢。” 江令宛坐下吃饭,奶娘就给桃叶使了个眼色,母女二人出去了。 竹枝就朝门外努努嘴:“小姐,你看……” “没事儿。”江令宛笑了笑。 门外,奶娘正拿手指去戳桃叶的头,埋怨:“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让你进去服侍小姐穿衣裳的吗?” “我去了!”桃叶脸绷得紧紧的,跟奶娘犟嘴:“她不让我服侍,把我撵了出来,也不穿我挑的衣服,我能有什么办法?” 奶娘有些不信:“是这样吗?” 桃叶柳眉倒竖,发起脾气来:“你到底是谁的亲娘,不信我,倒信外人!” “娘当然信你。”奶娘笑得不以为然:“但是娘也了解小姐,她脾气倔,却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八成是你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了,她才会跟你生气。小姐性子不好,心底却是个最柔软不过的,你只要多试几次,多说好话,她一定不会再怪你的。” 一个是她生的,一个是吃她的奶长大的,这姐妹俩脾气性情都差不多,平时小打小闹怄气什么的,她见多了。 奶娘道:“你难道不想跟着小姐一起去京华女学了吗?” 桃叶立刻把满腹的牢骚都咽下去了。 她当然想去女学,就算是陪读的婢女,从女学出来的,也会被人高看一眼。 桃叶想了一会,再次进了屋。 “小姐。”她一脸亲切讨好的笑:“今天的粳米粥是我娘亲自熬的,您之前最爱吃,我给您盛一碗,好吗?” 江令宛点了点头,这一次没有拒绝她。 桃叶喜上眉梢,手脚不停盛了粥,将江令宛服侍得舒舒服服不说,一张嘴还妙语连珠说个不停,逗得江令宛不时大笑。 用了早饭,主仆二人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江令宛便屏退旁人,独独留下桃叶,说有话要吩咐。 桃叶越发欣喜,又激动又忐忑:“小姐,您要奴婢去办什么?” 江令宛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奶娘哺育我长大,你虽然是我的奶姐姐,但是在我心里,其实跟我的亲姐姐一样。我这几天冷待你,就是想考验考验你。结果证明,你还是靠得住的。” 桃叶连连点头,一脸认真,“小姐放心,只要您吩咐的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给您办好,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当真?” “当真!”桃叶脸上写满了忠心与虔诚,就差赌咒发誓了,“我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事。” “好。” 江令宛低声道:“你去金鱼胡同找李道婆,跟她买一瓶安乐药来。” 安乐药,又名长眠散,是一种慢性药,人吃了之后会不知不觉死掉。 桃叶吓得脸都白了:“小……小姐,这种药被朝廷禁了,私下买卖是要坐牢的。” 江令宛拿眼觑她:“怎么?你不愿意?”语气已不复刚才的亲近了。 桃叶斟酌一番,咬了咬牙:“奴婢愿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14章 014 打发走了桃叶,江令宛准备去拜见四夫人,才刚刚出门,四夫人何娉芳就到叠锦楼的门口了。 她不过双十年华,生的皮肤白皙,柳眉修长,看人时眼睛明亮透着自信真诚,举止端庄得体,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四婶。”江令宛忙迎上去,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我正准备去永恬居给您请安,没想到慢了一步,倒劳烦您先过来看我了。” 何娉芳微微吃惊,显然没想到江令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更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去给自己请安。 江令宛微微一笑,杏眼弯弯,小姑娘的可爱娇俏就露了出来:“四婶请进屋,咱们坐下说话。” 江令宛让了何娉芳上座,亲自捧了茶给她,然后才在她下首坐了。 小姑娘长得漂亮,笑起来甜甜的讨人喜欢,又这样乖巧懂礼,何娉芳瞧着喜欢,忍不住说:“之前你母亲还说你长大了,懂事了,我还不信。今天看到你,我是真的相信了。” 江令宛嫣然一笑,语气真诚:“我之前是不懂事,有六分是我自己的原因,也有三四分是旁人误传的。以后有四婶教导我,我一定把那几分不好都改了,一定不给四婶抹黑。” 何娉芳听了,笑着点了点头:“你这样很好。” 她跟梅雪娘交好,与江令宛却不怎么熟悉,从前只听说她脾气骄纵,被梅雪娘惯坏了。 本来她只是受了梅雪娘托付,照看她一二,不让后进门的人磋磨她,不让底下的奴才欺负她,就也就算完成梅雪娘的托付了。 今天见了江令宛才发现她并不是传言中那娇纵跋扈模样,反而落落大方,真诚可爱。 或许是乔姨娘故意败坏她的名声,或许是这小姑娘经历了父母和离,突然开窍懂事。可不管哪一种,都挺让人唏嘘的。 她自己便是母亲早逝,虽然养在外祖母身边,偶尔回家继母不敢对她怎么样,但父亲的陌生、继母的客气疏离,兄弟姐妹的敬畏,让她有一种自己是外人的感觉。 在东莞伯府她找不到家的感觉,在定国公府,她虽然受宠,却毕竟不姓萧。 这个小姑娘或许会跟她一样,又或者比她当初还不如。 何娉芳看着她笑盈盈如花一般娇俏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宛姐儿,我想让你住到永恬居去,你可愿意?” 萧嬷嬷一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 江令宛已经又惊又喜地起身拜下去:“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母亲说,四婶是大家闺秀,真正的千金小姐,能跟四婶学到一星半点,就够我受用一生的了。四婶愿意让我到永恬居,我自然一千一万个愿意。就是不知会不会打扰四婶,给您添麻烦。” 这小嘴可真甜! 她急切的样子取悦了何娉芳,毕竟自己的帮助也要对方愿意领情才是啊。 “不麻烦。”何娉芳笑得开心:“你收拾收拾,今天下午就搬过来吧。我晚上办一个接风宴。” 江令宛便说:“其他人劳烦四婶了,父亲跟二姐姐那里,我去请。” 四夫人先是一愣,接着就点了点头,唏嘘欣慰:“你愿意去请媛姐儿,这一点很好。你们到底是姐妹,私底下有再多的龃龉,也不可让外人看了笑话。她犯的不是大错,你父亲迟早要放她出来的,与其等你父亲开口,不如你先去替她求情。这样不管是外人,还是你父亲,都会觉得你是个宽厚大度、礼让姊妹的好孩子。” “四婶放心吧,我都省得的。” 等背了人,四夫人就说:“我没说错吧,宛姐儿非但不顽劣,反而十分聪慧,一点就透,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萧嬷嬷不以为然:“这世上聪慧的小姑娘多了去了,能遇到您,才是她最大的福气。” 四夫人没反驳,只说:“不过是可怜的孩子,能拉一把是一把吧。” …… 江令宛到了书房门口,听见里面赵老太医正在逼问江伯臣,那双月椰是哪里来的。 没错,正是逼问,他甚至还说,鬼手老先生已经走了,接下来老侯爷的身体全权由他负责,若是江伯臣不说,他就撒手不管了。 江伯臣答不上来,急得满头大汗。 江令宛心思一转,立刻走进去,面带微笑说:“赵爷爷,您别怪父亲,是父亲答应了旁人,不能说出双月椰的来源。” “哦?”赵老太医立刻转头,三步两步走到江令宛面前,眼睛放光:“这么说,你知道这双月椰是怎么回事了?” 知道的他是要双月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吃人呢。江令宛一点都不怕,身为医者,对极品药材疯狂痴迷,这一点她了然于胸。 江令宛微微一笑,点头说:“是的,我知道。而且我还打算告诉赵爷爷。” 赵老太医眼中的狂热反而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狐疑:“你这丫头,有什么目的?” 江令宛好像没看到他眼中的猜疑,神色自若地笑着说:“我的目的就是替父亲解围啊,父亲是谦谦君子,一诺千金,自然做不出来言而无信的事。可是我不同,我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正所谓童言无忌,我说了什么,旁人也不会怪我的,赵爷爷,您说是吧?” 赵老太医把嘴一撇:“他算哪门子的谦谦君子,还一诺千金,简直笑死人了!” 江伯臣面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跟开了染坊似的,别提多精彩了。 江令宛嘻嘻一笑:“我有话跟父亲说,等会还有事情要忙,明天一早,我就告诉赵爷爷双月椰的事。赵爷爷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请先走吧。” 赵老太医捻着胡须沉吟了一会,他看出来了,这小丫头嘴甜心活,鬼的很。一不留神就会掉进她挖的坑里。 可是那双月椰对他吸引力太大了,急得他抓耳挠腮的,明知不该被她牵着鼻子走,可为了双月椰,他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好,我就等你一晚。” 赵老太医牛气轰轰地走了,江伯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因为这个插曲,他看江令宛格外顺眼,柔声问她:“今天搬到永恬居,一切都还习惯吗?” 江令宛扬起嘴角,恭敬又不失亲近:“四婶对女儿很好,我一切都习惯。就是离父亲的院子太远,心里舍不得父亲。” 江伯臣没想到江令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那点子慈父心肠也被勾了出来:“好孩子,父亲也舍不得你。你在永恬居,好好听你四婶的话。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告诉父亲,父亲给你买。” “我缺得东西可多了,四婶说,原来叠锦楼的东西跟永恬居都不配套,让我把屋里的东西都换一遍,我觉得太奢侈,就跟四婶商量只换一小部分,也不需要太多钱,一千两就足够了。” 一千两!你可真是不客气。 江伯臣嘴角抽抽两下,有心想收回刚才的话,江令宛又笑着说:“我明天可能要跟赵爷爷出去,会先买一些回来,父亲有什么想买的吗?女儿买了送给您。” 赵爷爷,赵老太医…… 江伯臣的嘴角立刻不抽抽了,转身拿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交给江令宛,貌似非常爽快:“父亲什么都不缺,您自己买吧。” 江令宛双手接过银票,笑眯眯道:“父亲待我真好,我就知道您最疼我,其实我还缺一块砚台,我看您书桌上这块砚台就挺好的。” 废话,这是制墨大家亲手所做,紫墨石的质地,迎客松的花样,能不好吗? 江伯臣舍不得,可江令宛笑盈盈满是期待地看着他,眼睛里仿佛有小星星。 江伯臣觉得脑门疼:“好,那你就拿去吧。” 江令宛心里乐开了花,又说:“父亲,其实女儿还想……” 不,你不想,你什么都不想要! 江伯臣猛然扶额,眼睛紧闭,表情疲惫痛苦:“我有些头疼,可能是累着了,你先回去吧。” “既然如此,那女儿就告诉四婶,今晚的接风宴,父亲去不了了。父亲休息吧,女儿告退。” 接风宴? “等等。”江伯臣还维持着扶额的姿势,眼睛却睁开了一条缝:“什么接风宴?” 江令宛就把接风宴说了,又道:“我还想替二姐姐求个情,她虽然有错,却始终是我的二姐姐,我不会跟她计较的,也请父亲不要再生她的气了。今晚的接风宴,我想让二姐姐也一起参加,还请父亲允许。” “你果然懂事了。”江伯臣赞许地点头:“那就让你二姐姐出来吧。” “您当初说,让二姐姐闭门思过十天,如今时间没到,就放二姐姐出来,若是被二婶她们知道了,必然要说我们长房没规矩。四婶也说,朝令夕改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想让二姐姐抄两遍《金刚经》作为补偿,不知父亲觉得怎么样?” “很好。”江伯臣喟然叹道:“你四婶不愧是大家子出身,规矩礼仪就是不一样,你得好好学学。” “是,女儿一定好好跟四婶学习,绝不丢我们长房的脸。” …… 晚上的接风宴非常热闹,出乎江令宛的意料,除了卧床养病的老侯爷,全家都到了。 江令宛忍不住啧啧,祖母等闲不出门的,竟然也如此给四婶面子,有权势有地位可真好啊。她突然有些怀念主子了,前世跟在主子身边,她也是这样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呢。 就是不知道主子现在怎么样了,她这一世能不能早点见到主子。 接风宴闹到很晚才散,江令媛一直挨到最后才走,她一脸愧疚后悔:“三妹妹,对不起,我识人不清,错听了姨娘的蛊惑,做错了事。这几天在祠堂,我一直在反省,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江令宛很想冲她翻个白眼,呸一声,说一句你知道错了个鬼! 然而她却生生忍住了,她想看江令媛这戏到底能演到什么程度。 江令媛两只眼睛一直看着江令宛,任悔恨的泪水涌出眼眶流了她一脸,她却无暇顾及:“我以为三妹妹不会原谅我,再也不会跟我好了,没想到你居然去跟父亲求情,让我提前出来。” 她一把抓住了江令宛的手,紧紧握着,又激动又感动又惭愧:“三妹妹,谢谢你今天邀请我来参加接风宴,谢谢你。” 江令宛一脸亲切毫无芥蒂的模样:“我知道二姐姐是受了乔姨娘蛊惑,不过是无心之失,又怎么会怪你呢。你是我亲姐姐,今天的接风宴,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啊。” 江令媛好感动,她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声音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对于这样的演技江令宛表示赞赏,她凑到江令媛耳边,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语气说:“当然要你参加啦,这样你才能看到四婶多尊贵,大家多给她面子啊;这样你才能看到四婶多喜欢我,我的心情多么欢畅啊;这样才能让你又嫉又恨,却拿我没办法,只能干生气啊!” 江令媛陡然僵住,如被雷劈了一样看着江令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15章 015 江令媛僵硬了半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三妹妹,没想到你对我的芥蒂误会这样的深。” 江令宛眼神无辜,又带了冷笑:“演,你继续演,看我还会不会上你的当。” 不过江令媛演技的确很高了,若不是经历过前世,她恐怕真的就上当了。 江令媛松开江令宛的手,疾色道:“我是把你当亲妹妹的,没想到你转脸就不认人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要与你做姐妹了。宛姐儿,你会后悔的。” “嗯嗯。”江令宛眨眨眼:“那我们一起等待我后悔的那一天吧。” 江令媛冷冷看了江令宛一眼,转身离去。虽然她脸色没什么变化,心里却一片慌乱:江令宛不再是从前的江令宛了。 她开窍了,变聪明了。去了一个梅雪娘,又来了一个何娉芳给她撑腰,她更难对付了。 想到何娉芳在江家的地位,定国公府的泼天富贵,江令媛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身后又传来江令宛刻意拔高,带着笑意的声音:“二姐姐,别忘了把《金刚经》抄两遍哦,我特意去跟父亲说的,二姐姐可不能辜负我一片好心呢。呵呵。” 江令媛不敢回头,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这夜,心里发怄的又何止江令媛一人,二房大小姐江令瑶心里也老不高兴了:“母亲,江令宛真是好造化,竟然就这样攀上了四婶。” 二夫人余氏也叹:“真没想到,梅雪娘不声不响竟然能说动何娉芳,这个大嫂,的确厉害。” 江令瑶埋怨道:“都怪母亲平时不去跟四婶走动,才让江令宛抢了先机。” “我如何没去跟你四婶走动,我之前去过多少次,走得有多勤快,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四婶看着笑眯眯,人却不简单,咱们从前太刻意了,反让她起了防备之心。” 江氏遗憾地叹了一会,又笑着劝慰女儿:“你的婚事已经定了,永平侯府多显赫,皇后娘家,女婿容貌出众人又上进,有什么好怄的?快别眼红了,当心被别人瞧见了笑话。” 江令瑶脸一红,点了点头,心里依然有些怅然,那可是四婶何娉芳、定国公府的表小姐、五爷萧湛的亲表姐啊。 此时,桃叶已经把那包安乐药买了回来。 “你做的很好。”江令宛很满意,将一个巴掌大的瓷瓶递给她。 甜白瓷的小瓶很漂亮,桃叶以为是香膏脂粉,喜滋滋地接了,正打算说一些甜言蜜语表忠心,不料江令宛却道:“你把安乐药装到这瓶子里,明天一早去一趟庄子,把这瓶药与五十两银子交给庄头娘子李妈妈,银子是给李妈妈的,让她把这个药放在乔姨娘的饭食中。” 桃叶手一抖,吓了一跳:“小姐,您要毒死乔姨娘?” “别一惊一乍的。”江令宛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意有所指道,“我是看乔姨娘在田庄受苦,怕她受不住,所以想帮她一把,让她早日脱离苦海。正所谓早死早……哦,不对,是让乔姨娘身上的“病”斩草除根,她能早日去享福,我也能一劳永逸,再也不为她操心了。” 说来说去,就是要除掉乔姨娘。 桃叶由满心欢喜变成心中大骇,手中的瓷瓶也变得烫手起来:“这……这要是被老爷发现了怎么办?” 还有二小姐,二小姐手里捏着她的把柄。若是二小姐知道了,她就活不成了。 不行,这事她不能干! 桃叶前一秒还信誓旦旦地表忠心,后一刻便退缩了。 江令宛安她的心:“你不用怕,这是慢性药。每顿饭放一点,一个月后,效果才会慢慢显出来,这就叫神不知鬼不觉。方法我都写在这封信里了,你一并交给李妈妈。” 桃叶心里打鼓,语气犹豫:“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怎么,你不信我?”江令宛落了脸色:“既然你害怕那就算了,我让竹枝去。” “别、别、别。”桃叶忙拦住了江令宛:“这种事怎么能交给竹枝……” 桃叶心思飞转,眨眼间好几个念头转过,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去就去! “小姐放心,我这就去,一定把话都带到。” 次日一早,桃叶再次出门,江令宛也如昨天一样去给四夫人请安。 到了永恬居正房,欢哥儿正在哭。 他生病了,王大夫说他肺部积了热,所以不思饮食,给他开了药。 可欢哥儿连饭都不愿意吃,又怎么可能吃药呢? 四夫人抱着他哄,可惜无论怎么说,欢哥儿就是不吃。 可不吃药怎么能好呢? 四夫人没办法,不顾欢哥儿哭闹强行喂药,好不容易喂了一点,欢哥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小脸涨得通红,一边哭一边咳嗽:“母亲,欢哥儿没生病,欢哥儿不要吃药。 小家伙委屈,泪眼汪汪的,闹了这一场,又疲又累,精神越发不好,看着可怜极了。 四夫人没办法,只好把欢哥儿抱在怀里哄:“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江令宛想了想,就退了出去,过一会她去而复返,捧了一个黑漆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放着一个青花小提壶,两个同色的小碗。 欢哥儿又要灌药,忙挣扎摇头:“欢哥儿不喝,不喝。” “这不是药,不是给欢哥儿喝的。”江令宛放下托盘,倒了两碗出来。 果然不是黑黑浓浓难闻的药,而是奶白色的汁水,不知道是什么。 江令宛端起一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又十分夸张做出满足的表情:“这碗生梨白藕汁又香又甜,可好喝了,四婶,您也喝一碗吧?” 四夫人闻音知雅,当然知道江令宛的意思,当即大口喝了一碗,意犹未尽:“嗯,果然好喝。” 江令宛就把空碗放到欢哥儿鼻子边给他闻:“你闻闻,是不是苦的?” 正所谓一人吃饭,十人嘴馋,面对好吃的、没吃过的东西,人的本能就是想尝尝。 欢哥儿年幼,正是贪嘴的年纪,江令宛与何娉芳又故意逗他,早将他馋的流口水了。 他赶紧伸头去闻,味道不是苦的,而是甜的,当时就咽着口水眼巴巴地问:“三姐姐,我能喝一碗吗?” 江令宛笑了:“当然可以啦,我们欢哥儿这么乖,不给欢哥儿喝,还能给谁喝?” 欢哥儿高兴极了,自己捧着碗,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四夫人十分高兴,难掩眉宇间的喜色:“好宛姐儿,你解决我的一大难题了。这生梨白藕汁是谁做的,你怎么知道欢哥儿会喝?” “是我做的,只要将生梨去皮、白藕去节,切碎后用纱布包着挤出果汁就可以了。什么都不要添加,取其自然清甜的味道,令人胃口生喜。欢哥儿是肺热,不思饮食,生梨止渴润燥,白藕清热生津,欢哥儿自然会喜欢。” “除了这个,我还会做其他的吃食,等会我做个糯香藕片,要是欢哥儿愿意吃,就不怕了。这些是药膳,食用即可饱腹又能治疗病疾。” 四夫人满脸欣慰:“你这孩子,不吭不响的,竟然有这样大的能耐,是我捡到宝了。” 世家小姐,除了琴棋书画,还会偷着学一两样出众技能傍身,医术药膳枯燥无味,学的人很少的。所以,江令宛会药膳,更显得弥足珍贵。 她这话说给江令宛听,也是说给萧嬷嬷听的。 而江令宛则因为四夫人的话,勾出昔日的回忆来。 前世被休之后,宁轩看她可怜,给了她栖身之所。后来辽王挥师南下,辽王的义兄慕容醒率军直逼京城,皇帝弃城而逃,去了杭州。 宁轩那时已经做上了永宁侯,乃皇帝肱骨之臣,也跟着皇帝一起逃离。 临走前,江令媛来看她,彼时,她云鬓花颜,衣饰华美,妆容精致的脸上还挂着她一贯的温柔笑意,仿佛时光并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而江令宛身患重病,苟延残喘,别说延医问药了,就连饱餐一顿都是奢望。她卑贱如泥,面黄肌瘦,昔日锦缎一样的秀发像干枯的荒草,从前娇美的脸庞仿佛失去水分的花。 江令媛进屋后,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又去打量床上枯瘦如柴的江令宛,面上满是同情:“宛姐儿,你怎么衰老成这个样子?这要是走在路上,我可不敢认了。” 江令宛吃力地睁开双眼,气若游丝:“你说什么?” 江令媛是来耀武扬威的,马上就要走了,此时不踩她,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上前一步,微微低了头,声音比刚才响了几分:“我说你真可怜,被我玩弄鼓掌之上,这辈子都是我的棋子,我的踏脚石。” 她阴恻恻的声音里充满了与小人得志的畅快。 原本奄奄一息的江令宛却倏然伸出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要不是丫鬟及时来救,江令媛几乎命丧当场。 “贱人!” 江令媛狼狈不堪,勃然大怒,重重给了她一个耳光,紧跟着丫鬟婆子一拥而上,直到江令宛被打得口吐鲜血,江令媛才让人停下来。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江令媛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毒,“我要留着你的命,留着你的身子,等叛军来了,让你遭受折磨,生不如死。你的脸虽然不好看了,但身子毕竟还可以,想来那些叛军会很喜欢的。” 江令宛恨呐,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可惜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含恨看着江令媛扬长而去。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将腰带在床头打了结,套在脖子上,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床上滚下去,想活活勒死自己。 然后,她听到雷鸣般马蹄声,整齐统一的脚步声,有人闯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16章 016 “将军,这里有人!” 她听到沉重稳健的大踏步声传来,行动间有金属碰击之声,她来不及分辨,就看见一道寒光闪过,勒着她脖颈的腰带陡然断裂,她滚落在地。 她惊恐地喘着气,先看到一柄滴血的利剑,然后看到了那个执剑的男人。 那人身材高大如山渊,铠甲上血迹斑斑,利剑上寒光闪闪,他面覆银具,银具后的双目比利剑还要慑人,比永夜还要幽深。 那是她与主子第一次见面,也是那时她才知道,不是所有的军队都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大将军慕容醒治军严格、秋毫无犯,进城后安集平民百姓,留兵戍守,开仓放粮,救助无依无靠的老弱妇孺。 江令宛也是被救助的人之一,她在医馆住了整整半年,医馆里的病人来来往往,她不时从他们口中听到慕容大将军的消息。 “大将军昨日又剿灭了一群土匪。” “大将军前日斩杀了一名酒后闹事的士兵。” “我得快点好起来,好帮大将军做事!” “没错,大将军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必须投桃报李,听说大将军明日要去城南慰问伤病,我们也一同去吧。” “同去,同去,还要带上吃食,大将军忙起来的时候连饭也顾不上的。” 短短半年,慕容醒便让民心归一,稳住了京城。 百姓爱戴他,自然也爱戴他拥护的君上,辽王进京称帝的时候,百姓顶礼膜拜,山呼万岁。 慕容醒被辽王封为靖王。 辽王与杭州的那个皇帝划长江而治。辽王被称为北帝,而杭州那个被称为南帝。 三年后,慕容醒领兵攻打南朝,跨长江、夺金陵,一路所向披靡直接杀进杭州皇宫,斩下南帝首级,一统大齐江山。 而这三年里,江令宛身体早已康复,她住进了碧云庵,跟着庵内的女尼学习做药膳,短短半年就超过了女尼,此后她翻看医书,学习药理,大齐统一的时候,她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药膳大师,受人尊敬。 三年来,她每日早晚都给佛祖敬香,为慕容醒诵经祈祷,求佛祖保佑他平安康泰,长命百岁。 那天早上,她跟往常一样焚香跪拜,主持尼姑突然来找她:“摄政王来了,指名要见你。” 她当时吓了一跳,先是欣喜,认为这是佛祖听到了她的祈求,所以才将他带到她面前,让她可以亲口跟他道谢。 喜过之后又是忧,那时辽王刚刚病逝,临终前封他为摄政王,把江山与一双儿女一并托付给他,他一边操办辽王丧事,一边准备小皇帝登基大典,日理万机,分身乏术,怎么能莅临碧云庵来见她呢。 除非,他病了,吃不下饭,需要她做药膳。 这个念头一起,她立刻就慌了,一路跑着去见他:“您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吗?” 她一时情急,竟然冲到了他的面前,忘了行礼跪拜,甚至还要伸手去给他号脉。 “大胆!”随行的护卫大骇,伸手就制住了她的手腕。 “无妨。” 慕容醒示意她起来:“四岁孩童哭闹不止,不思饮食,你可能治?” 四岁的孩童? 原来他没病! 江令宛心头大定,人也放松了下来:“要先看过才,知道原因,才能判断能不能治。” “那你随我进宫吧。” 生病的是静龄公主,先帝只有一双儿女,如今静龄公主病了,不吃不喝,奄奄一息,太医们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为给静龄公主治病,摄政王慕容醒广招天下名医与药膳师傅,只要能让静龄公主开口吃饭便重重有赏。 可惜收效甚微,静龄公主的身体越来越差。 江令宛进宫之后,没有急着做膳食给静龄公主吃,而是先陪着公主说话,因为与之前的大夫不一样,她很快就取得了公主的信任,也因此得知静龄公主是因为思念父亲而忧思成疾。 江令宛找到摄政王,将情况说了:“公主刚出生就失了母亲,是先帝一手将其带大,先帝薨逝之后,再无人陪伴公主了。” “那便让静龄与皇上同住一处。” 江令宛摇头:“静龄公主失去父亲,心里缺少的安全感,皇上年幼,可以充当玩伴,却不能弥补公主内心的不安。” “内侍也不行,他们是下人,无法让公主真正依靠。” 所以,若想解开静龄公主心疾,只有您这个先帝亲封的摄政王兼伯父陪伴她玩耍了。 江令宛盯着摄政王看,银制的面具下那双寒潭般的双眸平静无波,嘶哑的声音带了几分妥协:“每日需要多久?” “一个时辰。” 从那以后,慕容醒不管多忙,都会抽一个时辰的时间陪静龄公主玩耍,只是每次都要屏退下人,只留江令宛一个。 三个月后,静龄公主病愈,摄政王见公主比一般孩子瘦弱,就让她依旧留在公主身边,直到三年后静龄公主活泼健康与正常小孩无异,她才领了一大笔银子出宫。 出宫没多久,摄政王府的大总管陆九承邀她到摄政王府,专职给摄政王慕容醒调理身子。 至此,她便成了摄政王门下之人,跟九承大叔一起叫他“主子”。 在王府她表现良好,摄政王对她也越来越信任,短短一年,她便从一个小小的药膳厨娘,升到王府管家娘子的位子,谁不知江娘子拿对牌、掌中馈,乃摄政王府内宅第一人呢。 她彻底翻身,华丽逆袭,出则豪车宝马,入则仆役成群,巴结她,奉承她的人不知凡几。她风光及了,只有一事不足,那便是仇人逍遥法外,她的仇没报。 说来也巧,她正打算派人去杭州收拾江令媛,朝廷便颁布一道旨意,允许之前跟着伪帝去江南的人回朝,只要他们认真思过,朝廷便不予追究,还会继续让他们做官。 江令宛就乐了,主子也太善解人意了,让人去收拾江令媛,哪有让她回京城好玩啊。 毕竟一刀杀死她,远没有将她踩在脚底下慢慢磋磨有意思。 当江令媛、乔姨娘从杭州灰溜溜地回来的时候,江令宛广发请帖,邀人赏宴,这两个昔日的故人因收到江娘子的请帖而欣喜若狂。 当她们来到摄政王府的别苑,看到了高高在上、明艳慑人的江娘子,登时魂飞天外,全身痉挛。 江令媛“噗通”一声跪下,如筛糠一般瑟瑟发抖:“宛姐儿……不、江娘子,民妇有罪,民妇罪该万死,求江娘子赎罪。” 她砰砰砰磕头,发饰凌乱,形容狼狈,哪还有昔日半分的荣光。 江令宛倒没急着要她们的命,只是三不五时叫她们来一趟,将其玩弄在鼓掌之上,慢慢折磨,让她们生不如死。 后来玩腻了,她就设了一计,让乔姨娘与江令媛反目成仇狗咬狗,乔姨娘为了脱身,把江令媛送到来历不明的男人床上,让她沦为低等妾室,日日夜夜受大妇折磨。江令媛恨死了乔姨娘,在某个夜晚逃出来,闯进乔姨娘房中,将一把剪刀刺进乔姨娘腹部。 乔姨娘死了,江令媛也因杀人坐牢,等待她的不是偿命,而是牢狱中无休无止的折磨。 对于她做的那些狐假虎威的事,主子应该是知道的,就算他不知道,也必然会有人告状让他知道,毕竟她当初太狂了。 但是主子没有阻拦制止她,反而说她照顾公主有功,封她为一等宁国夫人,赐她腰牌,让她不必通传便可直接进宫。 静龄公主喜欢她,摄政王信任她,她扶摇直上,是真正的人上人。 病死的时候,她才刚刚过了三十四岁的生辰,虽然年纪轻轻,但她却觉得十分满足。她吃过苦、享过福,被人伤害却大仇得报,死的时候了无牵挂。 唯有一事让她遗憾,她从未见过主子的容貌,不知他长的是什么样子,尚未报答他的恩情。 他们相处数载,主子却一直戴着面具,从不用真面目示人。主子位高权重,从未有人质疑过什么。 她给主子号过脉,知道他肺部受损严重,郁火沉积;也听九承大叔说过主子面容受损,不宜被人看见。 还有主子的声音,永远低沉沙哑,惜字如金。到后来,他肺病越来越严重,整日咳嗽不断。 她死之前,主子的身体也十分不好了。 既然前世她没能报答,那这一世,她得报答了主子的恩情才是。 江令宛一边回忆前尘种种,手却不停给欢哥儿做好吃的,等欢哥儿吃了东西,她跟四夫人都放了心,这才回了自己住的房间。 赵老太医背手在她门前走来走去,气得吹胡子瞪眼:“臭丫头,你敢放我鸽子!” 江令宛惊讶极了:“赵爷爷,您终于来了。我等了您一个早上,您一直没来,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说到后面,语气就带了几分小女儿的埋怨。 “哼!”赵老太医斜着眼看她:“可恶的鬼丫头,竟然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既然您已经您来了,那我们就出发去找双月椰吧。”江令宛无视赵老太医的嘲讽,笑眯眯道:“只是我带您去找双月椰,您给我什么好处啊?” “你竟然还要好处?”赵老太医不气了,反而砸砸嘴:“当爹的背信弃义,为了功名利禄,无所不用其极;做闺女的雁过拔毛、无利不起早,你们江家人果然无耻之极,令人发指。” “赵爷爷过奖了。”江令宛嘻嘻一笑,用敬佩的语气说:“您得了果子还想要树,吃了鸡蛋不放过母鸡,让人办事不给钱,一言不合就用难听话挤兑小姑娘,论起厚颜无耻,谁能比得过您呀!” 卧槽! 赵老太医震惊了! 他毒舌誉满京城,鲜少有人能抵挡得住,连江伯臣那样无耻的人都被他骂得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 这么个小姑娘正是脸皮薄,把颜面看得比天大的时候,却能抵挡住他的讥讽,还反嘲回来了。 果然厚颜,果然无耻! 赵老太医毫不生气,反而对其充满赞赏:“好,好丫头,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喜欢你,你给我做徒儿,继承老夫的衣钵吧。” 江令宛“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看您是想让我继承您的毒嘴吧,免了,我不想学。” 不是不想学,是前世学过没学成,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才不得不放弃医术转而钻研药膳。 “面对老夫这么厉害的医术竟然毫不动摇,果然心性坚定,老夫没看错人,你的确适合跟老夫学习。就这么定了,从此以后,你就是老夫的乖乖徒儿了。快,给师父磕头。” 江令宛急着出门,懒得跟他啰嗦:“您还想不想要双月椰啦?” 赵老太医没想到自己被拒绝,干咳一声,略过刚刚的话题:“既然今日有正事,拜师一事稍后再议,说罢,你想要什么好处?只要老夫能做到,答应你就是了。” 江令宛心想,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我要你答应我,以后若我让你替某个人治病,你必须给他治,不能用任何借口拒绝!” 鬼手老先生亡故时,将他的医术、留下的医案医稿,悉数交给赵老太医。 赵老太医本就医术高明,得了鬼手老先生的真传,便博采众长,如虎添翼,医术突飞猛进。 主子肺病严重,其他大夫都黔驴技穷,无能为力,唯有赵老太医可治主子的病。 但是他却骂辽王造反,骂主子是乱臣贼子,不管他们如何威逼利诱,他都不愿替主子治病。 她受主子恩惠,无力报答,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受苦。 重活一世,她要提前替主子做打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17章 017 赵老太医撇了撇嘴:“还以为你会提什么要求呢,原来就是这么个小事!” 想他仁心炮嘴这几年医术越发好了,这样的要求不知道听了多少个。 “行,老夫答应你才是!” “那太好了。”江令宛笑逐颜开,扬声道:“竹叶,笔墨伺候,让赵爷爷写下承诺文书。” 赵老太医抽了抽嘴角:“好个阴险毒辣的坏丫头。”把他的后路都堵死了。 江令宛笑着把一支笔塞到他手里:“承让承让,赵爷爷,您请吧。” 江令宛得了赵老太医的承诺书,心满意足带着赵老太医去找双月椰。 上了马车没走多远,她就告诉赵老太医,那双月椰在大泊湖一个名叫蓬岛瑶台的小岛上,让他自己去找。 赵老太医想着她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就放她走,自己去了。 江令宛不去,也是有原因的。蓬岛瑶台上有机关,还有黑仔。到时候她该怎么向这老头子解释自己能识别机关,又认识黑仔呢。 只是她不去,这老头子登了岛,触碰了机关,必然要吃一番苦头铩羽而归了。 哦,亲爱的赵爷爷,愿佛祖保佑您。 江令宛又叫了一辆马车,去了一个名叫杜康的酒楼。 前世,一直陪着她的丫鬟除了竹叶,还有柳絮。她被江令媛困在偏院,食不果腹、挨饿受冻的时候,是柳絮偷偷从狗洞里钻出去,到外面乞讨给她找吃的。 江令媛发现之后,就以偷窃罪活活将柳絮打死。 江令宛一直记着她这份情,她翻身之后,给柳絮做法事,收了一对孤儿兄妹寄在柳絮名下,让她享受香火。 可人毕竟已经死了,做得再多也是枉然。 她听柳絮说过,她原本在银楼做女伙计,一个富家公子看她无依无靠,就想纳她为妾。被拒绝之后,那富家公子日日前来骚扰,柳絮忍无可忍就将他打了一顿。 银楼掌柜不敢再要她,那富家公子又向她索赔高额医药费,她便到杜康酒楼做后厨的帮工,干最脏最累的活,挣最辛苦的钱。 既然她重生了,能提前遇到柳絮,她就想早点让柳絮到她身边,少受些苦。 江令宛进入酒楼,叫了雅间,吩咐小二,让他把柳絮找来。 柳絮很快就来了。 她包着花青色的头巾,系着靛蓝色的围裙,身材瘦而不弱,两条腿健美修长,一看就知她是个手脚灵活之人。 柳絮进门先行礼:“不知小姐唤我来,有什么吩咐?” 她长得漂亮,布裙荆钗不掩秀色,双目有神,语气沉稳,给人一种靠得住的感觉。 江令宛就说:“我听说你功夫不错,刚好我身边需要一个会拳脚的丫鬟。如果你愿意到我身边来,你欠的债我来替你还。” 柳絮静静等江令宛把话说完,略停一会,她就说:“承蒙小姐看得起,柳絮十分高兴。但是我并不想卖身为奴。” 江令宛就笑:“我是想找个会拳脚的人在身边,这样出门办事更方便,并不是想找奴婢服侍。所以你不想卖身为奴,那就不卖身,签个投靠文书就行,你想走了,随时可以走。” 柳絮犹豫了一下。 江令宛又说:“我是会宁侯府的小姐,如今在京华女子书院读书,你跟我身边,不比在这酒楼打杂好吗?” “这里鱼龙混杂,你生的好,又是这般妙龄,被被登徒浪子欺负的事,以后必然还会有。这一次对方只是个富家公子,所以你赔了高额医药费就能了事,若下次遇到权贵以身份欺压,你又该怎么脱身呢?” “你是有些拳脚功夫,能抵得了一时,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虽然这酒楼背后有靠山,但你屡屡得罪客人,掌柜便是心善也不会留你太久。你到了我身边,这样的烦恼绝不会有。” 柳絮是她昔日旧仆,又救过她的命,所以江令宛并不拐弯抹角,说话也非常诚恳:“我每个月给你二两银子,还有四季衣裳,年节封赏,一年绝不少于三十两。” 这是大丫鬟的待遇了,普通人家的做馆先生,一年也不过才三十两束脩。 柳絮想了一会,还是拒绝了:“多谢小姐抬爱,柳絮习惯了酒楼的自在,进了高门大户,会不习惯,浑身不自在。只能辜负小姐您的美意了。” 她跪了下来,有些紧张。 江令宛觉得自己太着急了,柳絮是个谨慎稳妥的人,她这样单刀直入柳絮反而会担心。 既然她不愿意,她也不勉强。 江令宛笑了笑:“你不要紧张,我是来聘你做我保镖的,又不是恶霸来强逼你卖身为奴的。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如果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到我家找我。我是会宁侯府的三小姐,你别记错了。” 出了杜康酒楼,江令宛很想去棉花胡同去看母亲,突然见对面书铺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下来一主一仆二人。 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清秀俊逸如清风朗月一般,不正是萧隆庆萧公子吗? 江令宛想了想,便抬脚过马路也进了那家书铺。 江令宛环顾一圈,见一楼没有,想想这书铺有三楼,就决定去楼上找。 萧湛到了二楼,就对青峰说:“不必跟着了。” 青峰一喜,准备找个舒服的角落睡大觉,他天生不喜读书,一看到书就犯困,如今来到书铺,简直困到不行。 萧湛就沿着书架找书,突然感觉有人在身后尾随,他不动声色,脚步一错,靠着书架的角落,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那人果然追了过来,走到拐弯处,萧湛一伸手扣住那人手腕,一个反剪制住了对方右手,又用自己的左手掐住他的喉咙。 人一入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人小小的,比他矮了一头还不止,手腕纤细柔滑,饶是他戴了手套也能感觉到;这人身子骨软软娇娇,脖子也细,是他从未碰触过的那种纤弱柔软,怀中还有暗香浮动。 萧湛立刻撒手,后退一步。 江令宛弯腰大咳,咳了好一阵子才直起身来:“你好大的手劲,我快被你掐死了。” 萧湛眼神一动,竟然是她。 “对不住。”萧湛道歉:“我以为是我的属下跟我闹着玩,一时没控制好力道,让你受伤了。这附近就有医馆,我带你去看看。” 江令宛怒目而视,很想狠狠教训对方一顿,可想着他又不是故意的,该道歉也道歉了,自己再纠缠就显得无理取闹了,她总不能掐回去吧。 她就摆了摆手:“没那么严重,看大夫倒是不必了。” 小姑娘刚才憋狠了,脸上的涨红还未完全消除,雪白的脖颈上,红色的紫痕格外明显,看着触目惊心。 萧湛视线在她脖颈处定了好一会才收回:“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江令宛揉着脖子:“也不算特意,就是刚才看到公子了,想起我那块玉佩还在公子这里,就想出钱把玉佩赎回去。” “原来是这样。”萧湛淡淡一笑,眸光如玉石流转:“你上次不是说不要了?怎么又反悔了?” 他明明说得轻描淡写,可江令宛就觉得他在嘲讽她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江令宛也觉得自己挺无赖的,她当时没想到他们还会再见面,所以的确没打算要那块玉佩。 可是既然今天碰上了,不试试她有点不死心。 “也不是反悔,就是遇到公子了,觉得这是老天爷想让我把玉佩讨回来,既然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所以,我就来跟公子讨要了。” 她嘴角翘着,笑眯眯的,像个小狐狸在算计猎物,偏偏做出无害的样子让对方放松警惕。 萧湛点点头:“真是巧了,那玉佩我前几天都带着,就想着哪天你去要,我好还给你。偏偏今天出门就没带,可见是老天爷不想让我把玉佩还给你。这真是冥冥之中注定。” “你……” 小姑娘绷不住了,翘着的嘴角耷拉了下来,抿了抿。 萧湛不动声色。 江令宛又笑了:“我以为公子那天说可以把玉佩赎回去是真心话,没想到是随口一说哄我的,倒是我犯傻当真了。” 萧湛见她变了脸,话锋一转:“我跟你开玩笑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我说了玉佩可以赎回去,自然说话算话。只是今天玉佩的确不曾带在身上,你若想要,我们再约个时间吧。” 再约? 江令宛愣了愣:“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吧。”她也不是什么时候出门都可以的。 江令宛转身要走,萧湛说:“回去涂点药膏,淤痕会消得快一些。” “嗯。”江令宛点点头,也不说其他,抿着嘴走了。 本来是打算去看母亲的,结果母亲没看成,时间都浪费在打嘴炮上了,差点被掐死不说,玉佩还没要回来。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对了,柳絮的事也没办成,简直没一件顺心的。 是不是遇到瘟神了,该找个人算一算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18章 018 江令宛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吃了午饭睡了午觉,醒来没多久,桃叶回来了。 “小姐,事情都办好了。”桃叶复命说:“李妈妈接了您给的药跟银子,说让您放心,她一定按您说的办。” 江令宛赞许点头:“你做得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个金钗赏给你。” 桃叶接了金钗,心里一喜,这金钗入手发沉,绝对是纯金的,上面雕刻的富贵如意的花纹十分好看,看这分量做工,没有十两银子绝对买不到。十两银子啊,快抵上她半年的月例钱了。 桃叶受到了鼓舞,心想不枉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果然有付出才有回报。 她高兴道:“桃叶谢小姐赏,以后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我一定给您办好。”又说了一些表忠心的话,桃叶才喜气洋洋地出去了。 金钗漂亮,桃叶喜欢,她回房就重新梳了头,把金钗簪在发髻上,准备出去让竹枝她们看看,让那起子捧高踩低、瞧不起她的人知道,到底谁才是小姐的心腹大丫鬟。 桃叶趾高气昂地出门,立马有小丫鬟看到她,笑着迎过来:“半天没看到桃叶姐姐了。” “唔。”桃叶倨傲地点了点头:“去给小姐办事去了。” “桃叶姐姐,您这个富贵如意纹的金钗真漂亮,也是小姐赏的吧。” “嗯,小姐看我办事用心,特意赏给我的……”桃叶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说也?难道还有别人得了金钗?” 小丫鬟快嘴快舌,声音清脆:“不是金钗,是其他东西,我们每个人都有,有的是金镯子,有的是金戒指,也有得金钗的,竹枝姐姐得了一个玉手镯,据说是小姐曾经戴过的,值二百两银子呢。” 小丫鬟一脸的羡慕:“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做上大丫鬟,能有竹枝姐姐这样体面。桃叶姐姐,您也是大丫鬟,这个金钗一定价值不菲,没有两百也有一百八吧?” 小丫鬟不识货,歆羡地望着桃叶,眼神热切,语气真诚。 桃叶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主子赏的东西,怎么能用银子来衡量,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体面。” “是,桃叶姐姐果然见识不凡,不愧是小姐的奶姐姐,心腹大丫鬟。” 桃叶只觉得这话从耳朵一直刺到她心口,她连敷衍都不愿意了,转身回房将那金钗从头上拔下,狠狠掼在桌子上。 好啊! 我一心替你办事,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竭尽全力,劳苦功劳,你却只拿十两银子的金钗敷衍我。反而把二百两的玉镯给了竹枝。 旁人知道了,我这个大丫鬟还怎么在永恬居立足。 你这不是敷衍我,你分明是羞辱我! 你吃我娘的奶水长大,却恩将仇报,江令宛,你既然无情,就不要怪我无义了。 桃叶怒从心头生,恶向胆边起,眨眼间就生出一个报复江令宛的毒计。自觉这样便能掀翻江令宛,给她教训,这才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出了房门。 用过晚饭,等天麻麻黑不大能看清人脸了,她悄悄出了门,在花园里东绕西绕好一会,然后去了蕉园。 “二小姐!”桃叶进门,对江令媛说:“我有要紧事报告给二小姐知道,请您屏退旁人。” 这边竹枝也对江令宛说:“的确是去了二小姐的院子。” 江令宛听了,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今天她能为了一个金钗一块玉佩背叛她,就算这次收拢了她,日后自己有什么地方疏忽了,让她觉得不高兴了,她必然会再次背叛。 既然如此,那就随她好了。桃叶自寻死路,她也不拦着。 …… 一炷香时间之后,江令媛与桃叶就出现在江伯臣的书房了。 桃叶跪着,把江令宛怎么吩咐的她,她是怎么做的,一五一十告诉了江伯臣。 “奴婢本来不想去做,却又怕会引起三小姐猜疑。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按照三小姐的吩咐做了。老爷,我虽是个丫鬟,却也知道杀人犯法的道理,三小姐这回太过了,我不能不告诉您知道。” 江伯臣是很震惊的:“这不能吧?你这丫鬟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桃叶以手指天,赌咒发誓:“奴婢所言全是实话,若有一句谎话,就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父亲。”江令媛也跪下了:“我也不敢相信三妹妹会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可梅氏毕竟是因为乔姨娘才离开的,若是三妹妹听了旁的什么人怂恿,迁怒乔姨娘,想要斩草除根,也不是不可能。” 江伯臣眼前浮现出江令宛那张娇俏可爱的脸,连连摇头:“不会的,宛姐儿是刁蛮了些,骄纵了些,不懂事了些,她会胡闹,会欺负人,可杀人灭口的事,她绝对做不出来的。” 江令媛恨得牙痒痒,面上却眼圈一红,泪水涟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桃叶是三妹妹的奶姐姐,与三妹妹无冤无仇,若非事实如此,她一个丫鬟又怎么敢胡乱攀咬。父亲,请您给乔姨娘做主,您想想杰哥儿,他才六岁,他不能没有姨娘啊。” 听到唯一的儿子江令杰的名字,江伯臣有些动摇。 乔姨娘有错,却罪不至死。而且,她虽然名义上是姨娘,实际上却是他的发妻…… 而且媛姐儿说得也没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宛姐儿果真如此心狠手辣,这样的女儿怕也留不得了。 江伯臣把脸一板:“我这就派人去永恬居,让宛姐儿过来对质。” “父亲,不可!”江令媛赶紧拦住:“现在我们无凭无据,但凭桃叶几句话便是三妹妹来了,她也一定不会承认的。” 何娉芳疼爱江令宛,她一定会为江令宛争取时间,到时候江令宛不承认,何娉芳又把田庄的证据抹平,她岂不是白忙一场? “那你说该怎么办?”江伯臣心里的怒火已经起来了,他是不能放任自己有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儿的。 江令媛把想好的说词慢慢说了出来:“女儿觉得,父亲应该立刻去一趟田庄,抓李妈妈一个人赃并获,替乔姨娘主持公道。到时候,我们人证物证俱在,就是四婶恐怕也不能说什么。”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梅雪娘走了,如今父亲内宅无人,只要父亲去了田庄,凭着乔姨娘的手段,就能让父亲心软,正大光明地回府。 江伯臣沉吟了一会:“这个主意的确可以,只是祖父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我不能离府。” 江令媛计划失败,泪水就掉得更多了:“父亲……” “你别慌。”江伯臣想了想说:“我这就让江大有连夜去一趟庄子,先去抄检李妈妈的屋子,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江大有一个人……万一治不住李妈妈她们怎么办?毕竟李妈妈的男人是庄头。” 江令媛其实担心江大有被李妈妈收买,到时候做伪证,只是她不敢说,只能换个借口。 江伯臣眉头皱了一下,觉得江令媛太过夸大其词了,江大有可是他身边的人,李妈妈便是胆子再大,也不能公然反抗吧? 不过江令媛的考虑并不是毫无根据,他想了想说:“你屋里的管事妈妈一起去,还有你四叔身边的江大福也一起去,不说干什么,只说请他帮忙去办点事,绝不走漏风声。” 江令媛觉得这样的安排十分妥当了,虽然父亲不能去见乔姨娘,可也能抓江令宛一个大把柄了。 她吸了吸鼻子,感动极了:“谢谢父亲。” “我心里记挂乔姨娘,就是回去也睡不着,想在父亲的书房一边看书一边等江大有回来,可以吗?” 其实她是想第一时间看到李妈妈,说白了,她对江伯臣也并不是很放心。 江伯臣点头:“既然如此,你便在这里吧。” “嗯。”江令媛起身说:“父亲照顾祖父辛苦了,不如您先去睡会,等江大有回来了,我去叫您。” “不用了,我回去也睡不着,与你一起在这里等吧。” 江令媛便说:“那我给父亲沏一杯浓茶,您提提神。” 看着江令媛哭红的眼圈,江伯臣觉得这个女儿命运多舛,却如此温婉懂事,对她多了几分怜惜,同时也觉得另一个女儿江令宛有些可恶,总是无事生非,给他惹麻烦。 …… 夜越来越深,会宁侯府一片宁静。到了后半夜,江大有回来了。 李妈妈两手被反剪身后,用粗麻绳捆着,嘴也被堵了起来,她神色惶然,跪在地上涕泪同流。 江大有将一包银子、一封书信、一个瓷瓶摆在桌子上:“老爷,这是从李妈妈房中搜出来的。” 人证物证都在,这下江伯臣不信也不行了,他脸色发青,嘴唇抿成了一条缝,显然是气极了。 也不怪他生气,江令宛虽然刁蛮任性,但却不失小女儿的可爱,如今竟然学会了用阴私手段害人。 一想到她一面笑眯眯跟他说话,另一面却残忍毒辣的杀人害命,他不仅生气,更觉毛骨悚然。 “父亲!”江令媛跪地大拜,哽咽不止:“求您给乔姨娘做主。” 江伯臣脸颊抽搐,牙关紧咬:“去,把江令宛给我叫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19章 019 深更半夜的,一点点动静都能传出很远。 酣睡中被吵醒,江令宛怒了。 父亲怎么这么不着调啊,只要打开书信,找人验一验那个药,不就都知道了吗? 赵老太医骂他蠢、瞎,果然一点也没骂错! 她气哼哼去了江伯臣的书房,也不看别人是个什么脸色,进门就抱怨开了:“父亲,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这大半夜的,您不睡,我可是要睡的,长身体的时候睡不好,会长不高的。” 她老大不高兴地朝椅子上一坐,打着哈欠半闭着眼,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江伯臣被她这副混不在意的模样气得直眉瞪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哐啷直响:“江令宛,你还敢睡觉,看看你做的好事,还想欺瞒到什么时候?” “我乖巧听话,热心助人,做的好事多了去了,父亲您说的是哪一件呢?”江令宛揉了揉眼睛,总算清醒了几分,“您把我叫过来,是想夸我,奖励我吗?” 江伯臣几乎要心肌梗塞了:“你看看地上跪的是谁?桌子上是什么?” 江令宛转了转脖子,把屋里的人都看了一遍,这才彻底清醒:“李妈妈,你跪在这做什么呢?” “桃叶?”江令宛拔高了声音,“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擅自出门了,你好大的胆子!” 桃叶冷笑,心想你现在知道怕了,可惜晚了。 “小姐,别装了,您做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桃叶跪下来,一副“我为你好,你快些承认,别再顽强抵抗”的表情,“小姐,奴婢对不起您,没有听从您的话,可我也是被逼无奈,您做了这样的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朝歧路上走。” 江令宛落下了脸,不悦道:“你摆出这样一副忠心为主、却故意引我说错话的样子给谁看?” 她环顾众人,没好气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能不能有个人把事情说一遍,这样拐弯抹角、唧唧歪歪的,烦是不烦?有事儿说事儿,没事我就回去了。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闲磕牙,我没时间奉陪。” 哎呦,哎呦,这丫头要翻天了! 江伯臣觉得脑仁疼,按住了额头。 江令媛眉眼冷厉,想装疯卖傻、死不承认?你休想! “三妹妹,你让李妈妈给乔姨娘下药,要毒死乔姨娘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江令媛眼圈发红,失望又愤怒:“乔姨娘是有错,可她已经受到惩罚,你何必赶尽杀绝,非要她死不可呢?三妹妹,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你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指使李妈妈给乔姨娘下药?”江令宛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荒谬,荒谬,江令媛,你红口白牙说假话,没凭没据朝我身上泼脏水,你以为父亲真的就那么蠢,你编几句谎话就会信了吗?” “你做梦!”江令宛义正辞严,“我相信父亲英明睿智、明察秋毫,绝不会被你言语所惑。父亲,您说是吧?” 江伯臣:…… “三妹妹,你指使桃叶给李妈妈送药,桃叶看不过去,不想你误入歧途,越错越离谱,才会把事情告诉我的。” 江令媛突然又摆出好姐姐的样子,苦口婆心道:“我知道因为母亲的事,你对我有误会。可是这件事,你错了,就是错了。人证物证都在,三妹妹,你不要再狡辩了。你知错就改,大家都不会怪你的。” 桃叶紧跟其后:“小姐,您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我都跟老爷说了。江管事去了田庄,从李妈妈房里搜出了这些东西,银子、书信、还有药。事实摆在眼前,您别再狡辩了。” 江令宛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左右开弓,啪啪给了她两耳光。 桃叶被打懵了,江令媛呆住,江伯臣一声怒吼:“江令宛,你要做什……” 那个“么”字还未喊出来,江令宛就抓了桌子上的那瓶药,挑起来一点,抹嘴里吃了。 众人震惊,这是什么个操作? “嗯。”江令宛咂咂嘴,“上好的灵芝粉,味道没错,是我给李妈妈的那瓶。” 江伯臣表示不可思议:“灵芝粉?” “是啊。”江令宛点头,“当初乔姨娘为了照顾母亲,自己身体却落了病根,这几年一直由马医婆照顾调理。如今马医婆锒铛入狱,乔姨娘去了庄子上,我怕她身子扛不住,就让桃叶送了灵芝粉给她补身子。父亲若是不信,去叫王大夫来,让他验一验药。” 江伯臣抬起头,去看江大有,正准备说话:“你……” “我知道父亲信我,一定不会叫王大夫的。” 江伯臣:…… “但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觉得还是得叫王大夫来一趟比较好。”江令宛对江大有说,“你去把王大夫找来吧。” 江伯臣:好气呀!却只能忍! 江大有愣了一下,请示江伯臣:“老爷,要去叫王大夫来吗?” “当然要叫,三小姐的吩咐你没听到吗?”江伯臣一脑门子的邪火,吼着冲江大有发泄,“愚不可及的蠢东西,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真不知你是怎么当的管事,简直丢人现眼!” 江大有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哀嚎:明明是三小姐怼您,您有本事怼回去啊,拿无辜之人撒气,算什么本事嘛! …… 老侯爷病重,晚上离不得人,为方便照顾,王大夫这几天就住在江家,因此叫他来也不费事。 王大夫接过药瓶,闻了闻,尝了尝:“是上好的灵芝粉,老少皆宜。” 江令媛心里一凉,坏了,她被江令宛主仆给害了。 “桃叶!”江令媛先发制人,“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这瓶子里面是毒药吗?三妹妹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陷害三妹妹,挑拨我们姐妹不和?” 桃叶大惊失色:“是毒药,真的是安乐药,怎么会变成灵芝粉?老爷,二小姐,我没有撒谎。不信你们看信,对,还有信,信上写得一清二楚,这就是会让人慢慢死掉的安乐药。” 江伯臣拿了信抖开看,接着便一声冷笑:“好个刁奴,你看看这信上写的是什么?” 桃叶捡起书信,见的确是江令宛的字迹,却跟上午她看到的根本不一样,上面根本没写下毒谋害的事,反而是江令媛让李妈妈好生照顾乔姨娘,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桃叶方寸大乱,连连摇头,“原来信上的内容不是这样的,我亲眼看见小姐说要毒杀乔姨娘。这信是假的,是调包的!” 江令宛起身,给李妈妈松绑,李妈妈立刻喊冤,“老爷,奴婢没给乔姨娘下毒,三小姐是让奴婢照顾乔姨娘,怎么会闹出下毒这样的说法啊。” “你撒谎!你撒谎!”桃叶声音尖锐,歇斯底里,“我亲耳听见小姐说,让乔姨娘早日脱离苦海,斩草除根,以后小姐就再也不用烦恼了……” 江令宛不反驳,反而点头:“对啊,我说的是让乔姨娘的病斩草除根,这样她就不必忍受病痛的折磨了,早点脱离苦海啊。” “不对,你分明是意有所指,分明是要毒杀乔姨娘……” 江伯臣飞起一脚踹在桃叶胸口:“没有王法的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污蔑主子。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堵了嘴,打,狠狠地打。” 江令媛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抬眼去看江令宛:为什么?为什么桃叶没有攀咬我? 江令宛微微一笑:因为我只想清理门户! 江令媛不敢相信:难道你没有后招? 江令宛眼波一闪:知道我有后招,你还不算太笨。 正事说完,接下来就是飙演技的时候了。 “二姐姐!”江令宛突然站起来,拔高了声音,连连质问,“你不是说我给乔姨娘下毒吗?你不是说人证物证俱在吗?” “这就是你的人证?这就是你的物证?” “你是我的亲姐姐,在丫鬟污蔑我的时候,不替我收拾丫鬟,证明清白,反而跟着旁人一起冤枉我。” “这还不算,你竟然还挑拨父亲,想让父亲罚我!” “你以为人人都人人都像你这样蠢钝如驴吗?” “你以为父亲是那种是非不分、偏听偏信的人吗?” “你以为你掉几滴眼泪,说几句好听话,父亲就会被你骗了吗?” “你错了!你大错特错,父亲读圣贤书,在朝中为官,又岂是那种不识好歹、愚昧无知、傻头傻脑,轻易就被你说动的人?” 江令宛每骂江令媛一句,江伯臣就觉得自己的脸疼上一分,啪啪啪的,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打熟了。 “父亲,多亏你去把李妈妈叫过来,给我主持公道,您真不愧是我英明神武的好父亲!” 江伯臣觉得自己脸颊火辣辣的,跟涂了辣椒一样。 他痛心疾首地望着江令媛:“媛姐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看看你妹妹,比你小两岁,却不知道比你懂事多少。” 江令宛心里竖起大拇指:果然不愧是父亲,这演技炉火纯青,信手拈来,你女儿我拍马也追不上啊。 “父亲,三妹妹。”江令媛也不遑多让,她痛哭流涕跪在江伯臣面前,“是我蠢钝如驴,看不清桃叶拙劣的计谋;是我是非不分,竟然冤枉了三妹妹;是我不识好歹,偏听偏信,失了姐姐该有的职责。” 她痛定思痛道:“我决定把《金刚经》再抄两遍,精心思过,同时也为父亲与三妹妹祈福。不抄完经书,绝不出门。” 江令宛心道,二姐姐就是二姐姐,这一招以退为进绝了! 若是以前,江令宛一定被其蒙蔽感动,可如今的江令宛面厚心黑,对待敌人狠辣无情,岂会轻飘飘揭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20章 020 “两遍《金刚经》怎么能够?二姐姐手速过人,两遍《金刚经》不过是半天的功夫。至少也要抄十遍才行。” 十遍? 那岂不是要抄好几天? 江令媛脸色一变,不敢置信:“三妹妹,就算我有错,你也不能这样依依不饶吧?你竟然要我抄十遍?” 江令宛冷笑:“没错,就是十遍,一遍也不能少。” “父亲。”江令媛悲愤道,“三妹妹这是强人所难,我承认我有错,可我并非故意,我只是误听了桃叶的诬陷之言……” “二姐姐既然承认有错,就该勇敢承担后果。十遍《金刚经》不是为我所抄,而是为祖父所抄,相信你抄写之后,祖父的身体会很快康复的。” 江伯臣深以为然:“媛姐儿既然有错,抄十遍又有何妨?” 江令媛:…… 好!江令宛,算你狠,十遍就十遍。 江令媛饮恨咬牙:“既然父亲吩咐了,女儿不敢不从。” 江令宛做出吃惊的模样:“父亲,你看二姐姐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分明是对您的决定不满,存了怨怼之心。依我看,不仅要二姐姐抄十遍,而且要在两天之内完成,少一遍罚十遍。否则二姐姐会不长记性,必然还会犯错,拿这些鸡毛蒜皮、无中生有的小事烦您。” 江令媛心头一凉,忙收回脸上的表情,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江伯臣怒道:“你妹妹说的没错,你果然不知悔改,媛姐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父亲,不是的,父亲。”江令媛这回是真哭了,“父亲,你听我解释……” 可惜,她就是哭瞎了眼,江伯臣也不会再听了。 十遍《金刚经》,两天内抄完,意味着她要两天不眠不休一刻不停地抄写,少一遍还要罚十遍。 江令媛悲愤万分:江令宛,你简直没人性! …… 一场闹剧演了大半宿,江令宛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去给何娉芳请安的时候,她特别不好意思。 “才来几天就睡懒觉,您多担待,莫生宛姐儿的气。” 昨天夜里的事,何娉芳虽然不了解过程,但从江令媛被禁足也能推测出个大概,她道:“我如何不生气?你住在永恬居,是我的人。岂能由旁的什么人随随便便的欺负?即便他是你父亲我也不允许,这事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绝不会轻易放过。” “对。”欢哥儿也握紧小肉拳头,与他母亲同仇敌忾,“欺负三姐姐,绝不放过!” “四婶。”江令宛心头暖暖的很感动,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突然笨拙起来,“谢谢您。” 小姑娘一向机灵乖巧,乍然露出这憨憨傻傻的模样倒把何娉芳逗笑了:“原来你也有笨嘴拙舌,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 江令宛也不反驳,抿嘴一笑:“我一向笨嘴拙舌,憨厚老实,不正是因为这样,四婶才喜欢我嘛。” 何娉芳哈哈大笑:“你若笨嘴拙舌,天底下便没有伶俐的人了。” 江令宛眨眨眼:“谦虚使人进步嘛。” 这下子不仅何娉芳,连同萧妈妈也笑了个前俯后仰。 欢哥儿不明所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咧嘴笑了起来。 何娉芳格外喜欢她,留她吃了午饭才放她回去。 …… 刚刚回房,奶娘便哭着跪倒在她的面前:“小姐,求求你救救桃叶吧,她挨了二十大板,再不找大夫就不成了。” 江令宛叹了一声,父亲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没把桃叶给打死。 若非桃叶充当眼线,通风报信,江令媛与乔姨娘母女前世也不至于把母亲害死;后来自己被宁轩休弃,江令媛是罪魁祸首,桃叶也居功至伟。 按照桃叶干的那些事,死一百次都解不了她的恨。 本以为父亲能处置了桃叶,给桃叶一个痛快,一了百了。 没想到父亲竟然这么无能。 眼下奶娘求到了她的面前,她想装不知道,袖手旁观也是不能了。 “奶娘,你先起来。” “不,小姐,你不答应救桃叶我就不起来。”奶娘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欲绝,“我知道桃叶做错了事,是她罪有应得,我不该插手,更不该跟小姐求情。” “可是,宛姐儿,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进府奶你,桃叶在家喝只能米汤,有一次她差点饿死,我这个做娘的亏待了她,就想好好补偿她。” “所以我宠着她,惯着她,是我把她惯坏了。是我跟她说,她是你的奶姐姐,比其他人都尊贵,桃叶还小,她不懂事,她就当真了,真拿自己当小姐的姐姐,失了下人该有的本分。” “我知道小姐气她,不能原谅她,但她有如今,都是我一手造成,她若有十分错,我就要占了八分。小姐,你有气就朝我身上撒,你要惩罚我替她受。” “只求求宛姐儿你放过桃叶,救救桃叶。我只有这么一个姑娘,要是桃叶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了了啊。” 奶娘哭一回,说一回,说一回,又哭一回,到最后还“砰砰砰”给江令宛磕头,真是悲痛欲绝,令人心碎。 江令宛并非铁石心肠,奶娘喂养了她一场,她很敬重依赖。若换成旁人在这里哭闹威胁,她早就打出去了,岂容她这么放肆。 前世,桃叶在宁轩面前作伪证,害她被休,只能住在永平侯府最不起眼最偏僻的院子里,奶娘没有跟桃叶去享清福,而是选择跟在她身边。 后来宁轩举家南下去杭州,桃叶要带奶娘走,奶娘依然留下来照顾她。 桃叶死便死,她无所谓。可她不能无视奶娘,就凭着奶娘前世对她不离不弃的情谊,她也不能任由奶娘这样哭死。 “奶娘你别哭了。” 江令宛说:“你去找大夫吧,等会我跟看守桃叶的人说一声,他们不会拦着的。” “谢谢小姐。”奶娘感激涕零,哽咽难言:“你救了我们娘俩的命了。你放心,等桃叶好了,我一定好好教训她,她再不敢犯这样的错了,一定会好好听小姐的话,好好替小姐做事。若再有下回,不等小姐开口,我就要先打死她。” 江令宛默了默。 “奶娘,我不会留桃叶在我身边了。” 奶娘懵了,惊骇万分地看着江令宛:“小姐,您、您要对桃叶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21章 021 本来江令宛是要把桃叶远远卖出去的,话到嘴边又改了:“我眼里不揉沙子,容不得背叛过我的人。等桃叶身子好一些了,就让她离开侯府吧,她是嫁人也好,到别人家里为奴为婢也罢,我不会再管。” 罢了,就当一次还清奶娘两世的恩情吧。 奶娘双唇哆嗦,抖了半天最终没说出一个字。 江令宛信守承诺,答应奶娘的都做到了。 桃叶离开侯府的那天早上,奶娘跪在她门前,给她磕了三个头,然后就跟桃叶一起离开了江家。 江令宛没有挽留,能做的,她都做了,她已经不欠这对母女什么了。 …… 在何娉芳的施压下,江伯臣对冤枉江令宛的事表示了深切的悔意,为补偿江令宛,他亲自来了一趟永恬居,送了一刀上好的澄心堂纸给她,又拿出两千两银票给她做体己。 江令宛高高兴兴地接了:“父亲您太疼我了,等我以后长大了,也会好好孝敬您的。” 江伯臣笑眯眯如真正的慈父:“好孩子,只要你好就行了,不要为为父担心。” 小姑奶奶,不指望你孝敬,你不来讹诈你父亲我,就是你最大的孝心了。 “你姐姐经书抄完了,你也把手里的事拢一拢,后天就去上学吧。这次请假这么久,你们姊妹的功课都耽误了。” “好的,父亲。”江令宛乖巧地应了,心想太好了,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地出门去见母亲了。 就是没能把柳絮招到身边来,可惜可惜。她这么早对桃叶出手,其实是想给柳絮腾位置来着。 才叹了没一会,竹枝来报:“有个叫柳絮的姑娘,要见小姐。” “把她带进来。”江令宛展颜一笑,只觉人逢喜事精神爽,事事顺心,想什么来什么了。 柳絮进门行礼,不同于上次的福身,这次她进门就跪,对着江令宛大拜。 若非认主投靠,绝不必行这样的大礼。 江令宛让她起来,和颜悦色地问她:“你是想通了,决定到我身边来做事了吗?” 柳絮不起身,不抬头,反而再次拜下去:“承蒙小姐看得起,愿意用柳絮,是柳絮三生有幸。只是柳絮有一事想请小姐帮忙,若小姐能帮柳絮渡过难关,柳絮愿意卖身为奴,此生效忠小姐,绝无二心。” 江令宛沉吟了一下。 其实她对柳絮并不了解,前世柳絮并不是她的丫鬟,而是永平侯府的下人,是碰巧拨到她身边服侍的。当时柳絮只不过是个干粗活的下等婢女,她沉默寡言,平时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后来柳絮舍命护主,江令宛很感动也很后悔,早知身边有如此忠心的之人,就该好好地重用才是。柳絮临终前,江令宛问她有什么心愿,家里还有什么人,她说家里人全死光了,她没什么心愿。 江令宛想了想,说:“先把你遇到的困难说给我听听。” 柳絮见江令宛沉默不语,还以为她不愿意帮忙,听了这话顿觉看到了希望:“我有一个弟弟叫柳直,三年前,我的家乡发洪水,我带着弟弟外出要饭,不幸路上走散。这几年我辗转各地,一直在打听弟弟的下落。” 江令宛点了点头,怪不得她宁愿做低等杂役帮工都不愿意进府,原来是为了寻找弟弟。 “前几天有个朋友来找我,说看到一个男孩,年纪、相貌、口音、特征都跟我弟弟对得上号,那个地方我进不去,我就让那个朋友帮忙给我弟弟带了口信,请他想办法出来见我一面。” “我那位朋友说,那个男孩子听到我的名字立刻就说我是他姐姐,他也说他就是柳直。我们约好五天后在大泊湖边见面,不料他因为找到了我太过激动,夜里睡不着,白天走神做错了事,被主家惩罚,第二天就病了,根本起不了床。” 柳絮一向稳重,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表情冷静,声音沉着,若非她胸膛起伏不定,双臂偶有颤抖,江令宛几乎怀疑她是在说别人的事。 柳絮继续说:“他的主家并不用心给他治病,见他病的严重,就不想给他治了。听说他现在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若非逼到走投无路,柳絮也不会来找自己吧。 江令宛说:“你是想让我帮你把弟弟赎出来吗?” “不。”柳絮苦笑:“我弟弟所在的那个地方,想赎身十分不易。我还未给小姐出过一丝一毫的力气,怎么敢提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要求。” 柳絮很快收起悲苦的表情,稳住了心神:“我想请小姐帮忙请个大夫给我弟弟治病,我身份低微,无法到我弟弟身边去,请小姐帮忙派个管事带着大夫走一趟。” 江令宛笑了笑:“这很简单,不必派什么管事,我亲自跟你一起去。” 柳絮忙道:“小姐,您别急着答应,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我弟弟所在的地方……” “你弟弟所在的地方十分不体面。”江令宛一语中的:“他是不是在象姑馆?” 柳絮猛然抬头,十分震惊。 她弟弟的确在象姑馆,象姑馆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江令宛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怎么会知道那种地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出这几个字。 就是柳絮这种在市井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提起的时候都羞于启齿,她怎么能这样毫无遮拦就说出来。 而且,她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弟弟是在象姑馆的呢? 柳絮有些心慌,觉得这个小姑娘绝不像她表面这样娇俏可爱,她觉得自己可能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了。 然而这些念头不过转瞬即逝,在弟弟的性命面前,其他一切都可以抛到一边。 柳絮毕竟镇定,瞬间的震惊之后,她很快恢复了冷静:“是象姑馆,但不是一般的象姑馆,我弟弟在清音小筑。” 江令宛皱了皱眉:“怎么会在清音小筑?还真有点麻烦呢。” 若是一般的象姑馆,花钱给人赎身就是了,可若是去了清音小筑,想赎身就不容易了。 柳絮听她如此说,嘴唇紧抿,脸色发白,想着救弟无望,心痛如刀割。 江令宛说:“既然你弟弟病得严重,我们准备一下,这就带上大夫去看他。你别跪着了,快起来,跟我收拾收拾,准备出门。清音小筑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要进去,还真的好好装扮一番呢。” 柳絮大喜,又有些不解:“小姐,您愿意去救我弟弟?” 江令宛点点头:“是啊,要不然我去清音小筑做什么呢?”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有些麻烦吗?” “麻烦又怎么样?”江令宛把眉头一扬,笑得无所畏惧:“我从来都不是怕麻烦的人。” 她笑容灿烂明亮像七月的阳光,柳絮从未见过这般耀眼笑脸,这般光芒四射的人。仿佛再大的问题也不是问题,天大的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柳絮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也被眼前人感染,生出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 大泊湖边风景好,青山叠翠,碧波浩渺,烟柳画桥,荷花十里。湖岛私宅林立,岸边院落成群。京城每日往来大泊湖者络绎不绝,车马如织。 两辆马车停在路边,从马车上分别下来两位少年与一名中年人。 最小的那位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生的风流袅娜、俊俏不凡,不用说也知道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小公子。 小公子付了车钱,打发车夫走了。 车夫纳闷,那位十五六岁的公子身材高挑、前凸后翘,分明是小公子的婢女啊,怎么小公子出门还要自己付钱,真是奇也怪哉。 这位小公子便是江令宛了,上次出门差点坐了霸王船,这回她说什么也得自己装着钱袋子了,放别人那里她不放心。 另外两位,一个是柳絮,也穿了男装;那名中年男子则是王大夫,江令宛请来给柳絮弟弟看病的。 王大夫为人内敛谨慎,不该说的话从不乱说,找他来看病,不必担心秘密泄露。 “走吧。”江令宛对两人说:“咱们进去。” 她年纪尚幼,身材不显,换上男装雌雄莫辨,的确像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 可柳絮就不行了,她的身材便是换了男装也不像个男子。又因是头一回穿这么华丽贵重的衣饰,柳絮浑身僵硬,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江令宛拍了拍她的肩:“不用那么紧张,这可是清音小筑,我们就是穿了女装进去,玉娇奴也一样会接待。” 在京城哪怕不逛青楼楚馆的人,也知道玉娇奴的名声,他歌舞双绝,容貌出众,手下的几个弟子皆是王公贵族的座上宾。 不同于其他青楼或者象姑馆,清音小筑是个高雅清新、服务周到全面的地方。 这里有相公名伶,也有美貌妓-女,有专门陪人吃喝玩乐欢场佳人,也有卖艺不卖身的清倌艺伎。 男客到了这里,可以点相公,也可以点佳人。同样的,他们也接待女宾,女宾可以点郎倌,也可以点红颜。 既满足男男断袖之癖,也服务女女磨镜之好。 在清音小筑,你可以放浪形骸地寻欢作乐,也可以找一红颜知己清谈岁月……总之,只要你能想到的服务,这里都可以提供。 虽然名字叫清音小筑,却是个占地很大的园子。江令宛一行人进园,只见红栏绿柱、粉墙青瓦,亭阁倚山而筑,汀榭临水而起,院落与院落之间相隔甚远,风景清幽雅致,又很好地保护了客人的隐私,的确是个好去处。 三人先见到了柳絮的那位朋友,他叫陈三,在清音小筑打杂,今天正好有半天空闲,可以领着他们去看人。 江令宛跟在陈三身后,正走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她回头望望,见路上有三三两两的人在交谈,也有步履匆匆捧着东西的仆人,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身影。 难道是错觉? 江令宛看了一会,觉得的确是错觉,就不去想,快步追上柳絮他们。 她只看了路上,忽略了路边的假山。 那假山很高,上面有个四角凉亭,凉亭里坐的正是萧湛,他今天出来是跟人谈事情,为了掩人耳目才挑了这么一个地方,不料竟然遇到了江令宛。 她穿着男装,身边还跟了几个人,萧湛的视线当时就顿了一下。 清音小筑是什么地方,岂是她能来的?跟在她身边的那几个人又是谁,引她来有什么目的? 这小姑娘莫不是被人骗了? “五爷,五爷。” 有人连唤了他两声,萧湛回神,收了视线。 坐在萧湛对面的肥胖男人滔滔不绝说了半天,见他毫无反应脸色有些凝重,忙堆起谄媚地笑脸:“我是真心想跟水木先生做生意的,请您老人家帮忙引荐,让在下与水木先生面谈。” 他说着将一个一本书大,三本书厚的紫檀木匣子推到了萧湛面前。 萧湛神色淡淡,并不为其所动。 肥胖男人瞄着他的脸色,见他仿佛不爱听,立刻改了话头,笑着说:“当然,水木先生日理万机,所以才将一部分生意交由您来接受。他这么忙,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呵呵,在下鲁莽了,鲁莽了。” “我只是想让您在先生面前替我美言一二,扬州那边的布匹生意,我想占一股。”肥胖男人眼活手快,见萧湛面前茶盏空了,忙替萧湛倒了,双手捧给萧湛。 萧湛半天没接,他又十分殷勤笑着,放到了萧湛面前的石桌上:“事成之后,在下还有重谢。” 萧湛沉吟了一下,抬头去看外面,路上已经没有小姑娘的身影了。 罢了,此事不与我想干。 只是心情莫名有些烦躁,觉得这人格外聒噪:“你们杜家的玉石生意不是做得风生水起吗?怎么会想插手扬州那边的布匹?” 肥胖男子见他接话,忙站起来,点头哈腰说:“玉石生意是我兄长一手执掌,我不过是个跑腿打杂的而已,这两年我兄长年纪大了,他那几个狼崽子看我不顺眼,就想卸磨杀驴把我挤出去。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求到您老人家面前。” 萧湛淡淡道:“原来你不是代表杜家来的,是代表你自己。” 他语气很清淡,站起来就走了,显然是不想继续谈了。 萧湛顺着假山的阶梯朝下走,那胖子就跟在萧湛身后苦哈哈地追,等下了阶梯上了大路,杜老二急得满头大汗,一时着急就跑到萧湛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五爷,五爷。”他苦苦哀求:“满京城谁不知道五爷您宅心仁厚、乐善好施,天大的难题到了您这里也不是难题。五爷,我杜老二走出去是个人物,在您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您看的上,从此后,我杜老二唯您五爷马首是瞻。只要五爷吩咐一声,牵马提鞋,我杜老二随叫随到。” 他说的实实在在是真心话啊。 “你给我让开!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死缠烂打,纠缠不休?” 杜老二一哆嗦,正打算让路,突然心想,唉,不对啊,这不是萧湛萧五爷的声音啊,听着像个小娘子啊。 这位小娘子不是旁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江令宛。 她陪柳絮见到了弟弟,姐弟二人抱头痛哭,她知道俩人有很多话要说,想着自己在那里恐怕姐弟二人有所顾忌,不能畅所欲言,就出来转转。 没想到就碰上杜老二拦着萧湛,为什么她会大声呵斥,这还要从她与萧湛第一次见面说起。 头一回江令宛听竹枝说这萧隆庆是象姑馆的相公,她有些怀疑却不愿意相信,她更愿意相信萧隆庆是高门望族的世家公子。 第二次在书铺见过面后,她回到家心里着实不服气,就让竹枝去打听汀兰水榭的主人是谁,是不是姓萧。 京城第一勋贵定国公府便是萧姓,嫡支旁支人不少,青年俊彦也是有几个的。她想萧隆庆说不定就是萧家的公子哥儿。 不料竹枝打听说,汀兰水榭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大名鼎鼎好男风有龙阳之爱的南昌王。 若说别人,江令宛或许不清楚,但南昌王她是比较了解的。南昌王与她的主子摄政王有来往,她不止一次受邀到南昌王府、别院、画舫上游玩。 这位南昌王最喜欢英挺貌美又不阴柔女气的男子,不仅眼光好,还特别会调教人,家里养的男子容貌个顶个的好不说,还风度翩翩、儒雅俊秀、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汀兰水榭是南昌王的产业,却让萧湛居住,再加上竹枝头一回说的话,江令宛自然而然地认为萧湛就是相公。 但她并没有对萧湛表示轻视,毕竟她也不是如白纸一样傻乎乎的天真少女,认为世界没有黑暗到处都是美好的。 她经历过前世的种种,知道每个人生活都不容易,个人自有个人的选择,其他人不了解,无权置喙指责什么。 她只是替萧湛惋惜。这种惋惜无关情爱,只是人看到美丽的东西深陷沟渠,被泥污所脏的正常感慨罢了。 当她看到杜老二拦着萧湛不让他走,她就误会了。 她以为杜老二缠着萧湛,不怀好意。想着两个人萍水相逢,他也算帮过她,现在萧湛有了麻烦,她没看见就算了,既然遇上了,她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 所以江令宛就一声呵斥,走过来替萧湛解围。 杜老二抬头,见一个白嫩青涩的小小少年正沉着脸大步朝这边来呢,那气势,那眼神,仿佛他是什么恶霸一样。 杜老二不干了! 在萧五爷面前他的确是个孙子,可这不代表随便什么人都能对他吆五喝六啊。 “哪里来的小……” “贱人”两个字还未出口,杜老二就感觉萧湛眼神瞥过来。 杜老二浑身一凉,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哪里来的……小仙女,仿佛从画上走下来一样,我竟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小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22章 022 本来江令宛打算义正言辞地跟杜老二理论,没想到杜老二张嘴就夸她,倒让她被噎了个哑火,呵斥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不过这也让她冷静了下来,清音小筑的花费可不便宜,能进到这里面来,非富即贵。这杜老二看着大腹便便、肥胖油腻,说不定身份不一般。这事能和平解决自然还是和平解决的好。 而且对方以礼相待,她也不能盛气凌人啊,江令宛笑了笑:“这位先生既然来到清音小筑,又出口成章,想必也是个雅人,这样的举止……”她指了指杜老二拦路的模样:“有损先生斯文高雅的形象呢。” “很是,很是。”杜老二忙把身子一让,哈哈一笑,浑身的肉都跟着抖动:“在下失礼,失礼了。” 江令宛笑得更轻松了:“我与萧公子是旧识,与先生现在也算是认识了,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那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吧。我有事要跟萧公子谈,请先生去别处找乐子,花多少钱都算我账,可好?” 你谁啊?口气倒是不小! 杜老二不想理她,却不能不顾及萧湛,他正想去看萧湛呢,只听萧湛说:“你去吧,你说的事我改天派人找你详谈。” 这……这就成了? 杜老二先是懵了,接着大喜:“哈哈哈,好好,那我就等您的消息,哈哈哈。” 杜老二瞬间明白过来,萧湛会答应他的请求绝对是因为这位小姑娘。 不,她不是小姑娘,她是姑奶奶,他的嫡亲姑奶奶啊! 这回杜老二不再谄媚看萧湛了,转而两眼放光地看向江令宛:“小仙女!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茫茫人海让我们遇上了,那就交个朋友吧。” 他火辣亲切,仿若见到久别重逢亲人般的眼神把江令宛给弄懵了,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忙笑着说:“先生是爽快人,这个朋友我交了。” “好朋友不讲虚的。”杜老二从袖笼中掏出一个大信封塞到江令宛手中:“见面的薄礼,意思一下,请好朋友喝茶。” 杜老二精着呢,跟江令宛说话的时候,眼角还不忘偷瞄萧湛脸色,见他有些不悦了,忙道:“我叫杜腾,京城人称杜老二,盈玉堂杜家的二老爷,小仙女哪天去盈玉堂,看上了什么玉不必付钱,报上我的名号拿走就是。若是有其他什么地方能用得着我的,您吩咐一声,我一定给您做到。” 他一边说一边朝后退,话说完了,才转身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盈玉堂的杜老二,小仙女,记住了啊,记住了啊,住了啊,了啊,啊!哈哈哈哈哈……” 杜老二与他天绝地灭般地笑声过了好一会才消失,江令宛心想,原来这人竟然神志不清,幸好他没有多做纠缠,要不然她跟一个傻子理论争吵,不管是输了还是赢了,传出去总归都不好听。 她这才望向萧湛:“你没事吧?” 萧湛眼角微挑,又眯起来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没事就没事,笑那么高兴做什么呢? 江令宛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你难道之前没遇到过吗?你的那个属下呢,我记得他之前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吗?怎么今天不在?我看他呆头呆脑虽然不是很聪明,但身材强壮,手脚灵活,这样的事,他应该能替你挡一些。” 萧湛听她为他考虑,仿佛他很容易受人欺负一样,便笑了:“你说的是青峰吗?” “原来他叫青峰。”这名字好耳熟啊,好像在什么地方…… “主子。” 假山上突然冒出一个人,正是青峰。 江令宛想着自己刚才说他呆头呆脑不是很聪明,结果人家就在这里听了个真真切切,实在是尴尬。 “不必担心。”萧湛靠近江令宛,微微低了声音:“青峰他不仅脑子不好,听力也有些问题。” 青峰鼻孔煽动,咬了咬牙,我没有青山聪明,说我脑子不好我承认,竟然还说我耳朵不好,好气呀! “竟然是这样。”江令宛抬头,朝青峰投去同情的眼神。 身为定国公府侍卫,五爷萧湛面前的红人,青峰一向是受人仰慕、尊敬的,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同情了。 耻辱,奇耻大辱! 青峰放在假山上的手抖了一下。 江令宛看看左右,觉得就这样站在路上实在不好讲话,就指了指假山:“上去坐坐,我有话跟你讲。” 萧湛不急着迈步,等江令宛登上了台阶,他才走在她身后一起上去了。 青峰咦了一声,刚才主子的手伸着,是护着江三小姐吗?是不是他眼睛花了啊? 江令宛指着地上的碎石:“这假山怎么碎了一块,不会不结实吧?” 萧湛瞥了青峰一眼,说:“不要紧,我刚才上来的时候就看到碎石了。” 江令宛笑了笑,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她走到石凳边准备坐下,萧湛突然叫住她,指了桌子对面的凳子:“你坐这里吧。” 江令宛不明所以:“有什么区别吗?” 萧湛微微一笑:“这里视野更开阔。” “是吗?明明都一样啊。”江令宛虽然怀疑,却也还是走了过去,上次在船上,他也是让她开了窗看景色的。 她乖乖坐下后,萧湛才笑着在她左右边的凳子坐了。 青峰挠了挠头,不让江三小姐坐杜老二坐过的石凳,反而要她坐主子坐过的,难道椅子有玄机,他不记得自己或者主子在椅子上动手脚了啊。 唉,遇到江三小姐之后,主子的所作所为越发高深莫测,他也越发看不懂了。 从前他不懂,还能回去问问青山、九承大叔,虽然青山会嘲笑他,却也会把道理讲给他听,让他明白主子的意图。 现在主子不许他把江三小姐的事告诉任何人,他又弄不明白,真是抓耳挠腮,急得不行。 不过,这些事他都记着,总有能说的那一天,他就一股脑都告诉给青山,让他帮他解开谜团。 江令宛斟酌了一会,还是决定有话直说,虽然与萧湛接触不多,但她能感觉到他并不是个不知好歹、小肚鸡肠的人。 “你刚才跟杜老二说,改天找他详谈,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还在担心杜老二对他不利,萧湛笑了:“是跟他做生意。” 萧湛生的面如冠玉,目胜朗星,清俊儒雅,风度翩翩。那杜老二长得满脸横肉,肚子硕大,整个人肥油油的。江令宛觉得萧湛必然是受了杜老二胁迫,才不得不答应的。 至于他笑,也必然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心酸。 她放软了声音,说:“虽然开门做生意,但这种事也要讲究你情我愿,难道以后遇到这样混不吝的人,你都要接下来吗?以后你要让你的属下替你挡着,不要怕得罪人。” 萧湛就笑。 他是什么人,杜老二是什么人,他何尝怕得罪谁? 萧湛并不打算解释,因为被她关心的感觉挺好的,他“嗯”了一声:“我以后会注意的。” 江令宛觉得自己说得差不多了,对方也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说多了不好,毕竟交浅言深是大忌。 但他一副并未放在心上的样子,让江令宛又忍不住说:“既然你明白,我就不必瞎提醒了。以后遇到麻烦,你可以直接亮出南昌王的名号,就说你是他的人。有些人便是再色急,听到南昌王的名号,恐怕也不得不打退堂鼓,不敢对你用强。” 青峰猛回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是笨,是不聪明,可也听出问题来了。 江三小姐的意思是,主子是南昌王豢养的相公! 我的天!这太骇人听闻了,江三小姐胆子太肥了,这是不想活的节奏啊! 青峰震惊骇然地望向自家主子,只见主子身体僵硬,手臂线条紧绷。 完了,完了,主子蓄势待发,是要准备出手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眼看着就要香消玉殒了。 然而,青峰想象中雷霆之怒,血溅当场的情况并未发生,萧湛的僵硬只是一瞬,他身姿很快恢复如常,仿佛刚才只是青峰的错觉。 “原来你以为我是南昌王的人。”萧湛墨玉寒潭般深邃的双眸望向江令宛,语气耐人寻味。 江令宛诧异:“难道不是吗?” 萧湛“呵”地一声笑,意味不明又有些傲然:“以我的身价,南昌王可养不起。” 青峰放在假山上的手一抖,又一块碎石落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23章 三合一大章 江令宛眉眼一闪。 南昌王养不起的身价, 那便只有清音小筑的头牌了。 这就难怪那乌篷船里的东西样样都如此金贵了。 还有刚才杜老二缠着他, 他并没有很担心害怕。清音小筑的头牌, 背后有大靠山, 岂会害怕什么人? 刚才杜老二会轻易放手, 想必也是看了他的面子, 并不是要跟她做朋友。 想到自己刚才的路见不平,江令宛觉得窘窘的。 她扬脸一笑:“原来是这样, 是我没弄清情况, 杞人忧天了。杜老二还给我留了一封银票,这个人出手也很阔绰了。” 她说话的时候,打开信封, 里面赫然放着十张一百两的银票, 整整一千两,这哪里是小意思? 这简直是挥金如土啊! 非亲非故的,这银票她不能要。 江令宛将银票装回去, 把信封推到萧湛面前:“萧公子,既然你跟杜老二认识,那这银票就麻烦你代我还给他吧。” 小姑娘窘迫地耳朵都泛红了,像粉色的玉石透着诱人的光彩,偏偏做出镇定大方的模样,拿杜老二来扯开话题, 真是可爱的紧。 萧湛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我与杜老二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 “不过我打算等会去找他, 因为他也给了我一匣子银票。” 江令宛趁机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萧公子不介意吧?” 萧湛微微颔首:“可以。” “那好。”江令宛说:“我先去跟同伴说一声, 然后再来这里跟你跟你汇合。” 萧湛看着那匣子,勾起嘴角,轻轻笑了。 青峰觉得越发看不透自家主子了,被误会成相公,一点也不生气;江三小姐要与他坐一辆马车,他竟然不介意。不仅不介意,反而还笑,好像阴谋诡计得逞了似的。真是,搞不懂啊,搞不懂。 不一会江令宛回来了,两人上了马车,江令宛反客为主给萧湛倒了一杯茶:“萧公子,请。” 萧湛伸手接茶,手指与她指尖相触,萧湛怔了一下,似不敢相信,又很快把手收回。 “你也请。” 江令宛喝了茶,笑着说:“这茶真好喝,怪不得人家都说清音小筑的东西虽然贵,但物超所值。” 她笑容甜美,眼睛弯弯,看着无害却透出一股子狡黠。 萧湛心知她怕是要算计什么,就跟上次想要把玉佩赎回去一样,会先用笑容降低对方的防备。 他心底发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啊,茶是挺好喝的。” 江令宛见气氛好,语气也热络了几分:“萧公子在玉娇奴面前应该能说得上话吧?” 玉娇奴是清音小筑的主人。 “还算能说得上话。”萧湛垂眼品茶,遮住了眸色:“怎么,你有事要找他?” “我想从清音小筑赎一个人。”江令宛三言两语将柳絮与柳直的事说了:“我头一次与萧公子见面,你就帮了我的忙,那时我就知道萧公子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 “到今天,我们是第三次见面,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就是好朋友。既然我们是朋友,我也就不跟萧公子见外了,我想请萧公子帮忙牵线,把柳直赎出来。” 萧湛点头:“没错,既然是朋友相求,我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就冲你刚才替我解围,我也不能不帮你。这件事情交给我,你回去等我消息。” 江令宛脸一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刚才替他解围,那就是个笑话。 不过她也很高兴,他可是清音小筑的头牌,有他出面,这事还怕不成吗? 本以为要费许多口舌方能说动他,没想到他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萧公子果然爽快!”江令宛就当没听见他的揶揄,展颜一笑,这笑容从心底发出,便如春花绽放。她那双圆圆的杏眼中波光闪闪,娇俏极了。 萧湛觉得这车内都被她明亮的笑容照亮了。 萧湛轻轻呷了一口茶:“对了,还没问你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小姐,有消息了,该怎么告诉你呢?” “我姓江,在姊妹中行三,祖父是会宁侯。” “原来是甜井坊会宁侯府的三小姐。”萧湛显然对世家很了解:“我记得你们家与定国公府有亲。” “是东莞伯府。”江令宛纠正他:“我家四婶是东莞伯府长女,不过她也是定国公的外孙女,说起来勉强算得上有亲。”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江令宛娇俏甜美,白皙明亮的脸庞如珍珠般耀眼,虽然年纪还小却总有妙言妙语,听着有趣。 萧湛生得俊美无双,声音十分好听,与他交谈,江令宛觉得十分享受。 车内装饰精美,茶点可口,氛围轻松,让人不知不觉放松警惕,畅所欲言。 最终,杜老二的那封银票没还成,但萧湛与江令宛却详谈甚欢,萧湛将江令宛送到甜井坊,约定好有消息及时联络,他才乘车离去。 次日一早,萧湛那边就有了消息,让江令宛去接人。 江令宛没想到萧湛效率这么高,不过短短一夜就将事情很办好了。不过想着他清音小筑头牌的身份,又觉得这样很正常。 江令宛接了人,给了柳絮一包银子,让她好生照顾弟弟柳直。 柳絮一向稳重,此刻却因感激的双眼泛泪,接过银子自去安顿弟弟。 江令宛感激萧湛,向他道谢:“……多谢萧公子出手援助,这二千两银票是柳直的赎身费,若是不够萧公子只管说。” 柳直年幼,还不到接客的年纪,目前尚在学习、调教之中,江令宛估算着二千两应该够了。 萧湛凝望着江令宛,仿佛头一次见她。 小姑娘才十二岁,本该不为银钱烦恼却十分抠门,他打听之后才知道她经历了那么多。因为父亲靠不住,母亲和离了,身边没有人能依靠,所以便想多多存钱,这样才能有安全感。 可是她又看得很清,不该她的钱她不会要,杜老二的一千两,她完全没有据为己有的想法。 如今为了一个还未卖身的下人,她一掷千金,出手阔绰。 还有昨天,她以为他被杜老二纠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其实他们不过才见了几次面而已。 难道他是很弱小的人,需要她保护吗? 萧湛觉得好笑,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却被触了一下。 他没接钱,只笑望着她:“江小姐莫非忘了,你我乃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谈钱就生分了。 可江令宛却觉得,正因为是朋友,才断断没有让他破费的道理。 “你若是不接这钱,我以后有事都不敢找你帮忙了。”她不由分说,将银票塞进萧湛的手中。 萧湛的身体一动,整个人僵住,又很快恢复如常,任由她抓过他的手,塞了银票又放开。 青峰瞪大了眼睛,表示不可思议。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自家主子最厌恶别人碰他。碰衣服没事,只要与他肌肤相触,他便会十分生气。 所以主子会随身携带一副手套,以备不得不与人接触时所用。 青山说主子爱干净,有洁癖,很多人都这样,也不止主子一个人如此,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让他服侍的时候注意些,不要碰到主子就是。 这些年来,他一直注意,还从未发现主子让谁碰触过。 可主子竟然让江三小姐碰! 难道是因为江三小姐长得漂亮,皮肤吹弹可破,看着通透无暇、雪白干净,所以主子就不嫌弃吗? 就因为他一身男子汗、皮肤有些黑,主子就认为他不干净,所以不愿意碰他吗? 青峰不开心了,一面暗暗拿自己的皮肤与江令宛的皮肤对比,一面腹诽,黑咋啦,我虽然黑,但是我也天天洗澡啊。 当然这些江令宛并不知道,她觉得萧湛是朋友,帮了她大忙,为了朋友好,她不能不提点他几句。 “我知道以你在清音小筑的身份地位,现在不缺钱。但有句老话说: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你不能因为现在炙手可热,便不为未来打算。” “有些花魁年轻时门庭若市,有的是人为其一掷千金,便以为此生无忧,不料,春去秋来,颜色老去,转眼间门前冷落,最后一无所有,只胜一介病躯,苟且偷生。” “我看你花费用度极大,排场奢华,根本不知节省为何物,这样一日一日的也不是办法。必须要谋个出路才行。” 他是什么人?他们萧家又是何样的身份地位?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他要谋个出路。 这么个小姑娘,说得这么认真,他又怎么能拂了她的意:“那你看,我该谋个什么出路呢?” 该不会是像柳絮那样,卖身给你或者是签投靠文书,以后做你的人吧? 江令宛倒是早就想好了,她说:“既然你手上有钱,就该攒起来,早点赎身脱了贱籍。去跟着先生读书,考个功名才是正经。” “为了防止以前的那些事情对你造成困扰,你最好离开京城,换一个旁人都不认识你的地方。等有了功名,也就不惧旁人的流言蜚语了。” 萧湛之前还担心,若她真要他投靠,他该怎么做呢? 没想到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他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察觉到自己的失落他又觉得好笑。 “你说的是正理,我会考虑的。” 江令宛本以为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劝好他,没想到他竟然怎么轻易就同意了。 就像她请他帮忙把柳絮弟弟赎出来,他也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江令宛觉得他是个可靠的人,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于是,她跟萧湛说话时,语气就更诚恳了:“你若是有困难,就来告诉我,我能帮忙的,绝不推辞。” 萧湛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跟你开口的。” 他十四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便落了下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怪疾,不能与女人有任何肢体接触,否则就会恶心晕厥。 就连指尖相触都不行,碰了一点点,就会让他恶心想要呕吐;若是握手,他便会头晕气喘;接触更多则会直接晕厥。 这个病只有他自己、祖父、与已经过世的祖母知道。 为了他的病,祖父遍寻良医,一直找不到治疗的办法。最终一位苗疆蛊师看出了原因,他是被人下了一种叫“避活”的蛊,这种蛊的原蛊出自黑苗中一个名叫勾驽曼的部落。 因这个部落没有死刑,有些族人生性残暴弑杀,连亲族也不放过,又因为族规不能杀死这些人。 部落的人便发明了这种“避活”蛊专门下给施暴者,让他们活着,也不能伤害任何人。 后来这种蛊被黑苗女子所用,为了防止情郎变心,她们将这个蛊进行改造,男子服用之后,只可接触某一个女子,不能再碰其他女人,碰触男人、其他动物是可以的。 改造后的“避活”蛊不影响人正常生活,却也大大降低了蛊的效果,这个蛊会让男子无法碰触大部分女子,但并非所有。 若是机缘巧合,除了下蛊人之外,中蛊的男子应该还可以接触其他女人,只是比较少,很难遇到。 少,不代表没有。 所以,那位苗疆蛊师就让萧湛多接触女人,碰得多了,总能遇到对这种蛊没反应的女人,届时娶为妻也可,纳回来做妾也行,只要能生下孩子,绵延子嗣就行了。 刚开始那几年萧湛与祖父定国公都十分紧张,拼命让萧湛接触女人,做了许多啼笑皆非的事,却都是无用功。 后来萧湛厌倦了,不愿意折腾了。他要娶妻必然要娶一个他喜欢的。他不愿意跟不喜欢的人生孩子,因为那是对他的羞辱。 萧湛与定国公谈了一夜话,最终定国公也不再勉强萧湛,大不了让萧湛过继。反正定国公有三个儿子,六个孙子,以后重孙会更多,还怕没有人继承家业吗? 为了掩人耳目,萧湛就做出有洁癖、不喜与人接触的模样。 因为一碰女子就会恶心难受,萧湛早就习惯了避开女子,前天在马车上,江令宛端茶给他,神差鬼使地,他竟然去试探。 其实他心里也做好了一接触就恶心的准备,不料碰到江令宛的手指,恶心欲呕的感觉并未出现。因接触只是短短一瞬,所以他自己也不知到底是真的不恶心,还是因为时间短暂,他出现了错觉。 他当时想抓过江令宛的手好好试探,理智却让他恢复了冷静。 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离及笄还有三年,便是十四可以议亲,那也还差两年呢。 何必去试探她? 他打定主意不去管了,没想到今天小姑娘抓他手了,没有恶心、没有头晕,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小姑娘小小的、细滑柔软的手握着他的手。 这感觉,真的很不错。 …… 当天下午,柳絮就进府了,恭恭敬敬呈上了自己的卖身契。 江令宛失笑:“你也太实在了。我既然说了不急着让你进府,让你先好好照顾你弟弟,就是真心话,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柳絮十分恭敬:“正因为小姐体恤,奴婢更不敢托大。我弟弟的病有王大夫照看,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小姐明天要去女学,身边离不得人。” 清音小筑是什么地方,进去之后岂能随便赎身?她知道这事情不容易,今天又听弟弟柳直说了里面情况,就更加明白小姐为了救她弟弟必定花了许多财力。 她不是口舌花哨之人,小姐的大恩大德她无法用语言去感激,以后她会用行动报答,让小姐知道她没有白白帮了柳絮,她会此生铭记小姐的恩情,用一生去偿还。 江令宛知道柳絮坚韧执拗,认定的事情轻易不更改,就说:“那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女学吧。” 江令宛带着柳絮去见何娉芳,说桃叶走了,身边空了一个大丫鬟的缺,让柳絮顶上来。 何娉芳自然不会反驳江令宛的决定,又敲打了柳絮几句,才问江令宛:“明天去上学,都准备好了吗?” 三岁的欢哥儿本来正坐着玩小木剑,听了这话,就丢了小木剑,迈着小短腿跑去,拉住了江令宛的手:“三姐姐要去上学了,能带我一起去吗?” 这几天江令宛有空就陪他玩,他很喜欢江令宛,生怕她明天去上学,不能陪他了。 “你三姐姐是去读书,又不是去玩的。”何娉芳抱起儿子,笑道:“哪能带你去呢?” 欢哥儿不开心地撅起了小嘴:“那谁陪欢哥儿玩啊?” 江令宛摸摸他的小脑袋,笑盈盈哄他:“欢哥儿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能去学堂了。四叔去办差,三姐姐去读书,欢哥儿是家里的男子汉,要留在家里照顾四婶。我明天晚上就回来了,到时候再陪欢哥儿玩。” 欢哥儿这才乐了,拍着小胸脯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母亲的。” “我们欢哥儿真乖。” 知道江令宛不是一去不回了,欢哥儿放了心,他想了想问:“三姐姐上学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这小家伙,刺探完情况还不忘寒暄,真是个小机灵鬼。 “准备好了。”江令宛笑着说:“笔墨纸砚,学生衣服都准备好了,还把给欢哥儿做的糕点放冰窖里冷藏了,明天欢哥儿就能吃了。” 欢哥儿心满意足,“吧唧”一口亲在江令宛脸上,高兴地跑回去玩小木剑去了。 “其他我都不担心。”何娉芳又叮嘱她:“只有一条,注意提防着媛姐儿。” 何娉芳早把江令媛看穿了,她们姊妹一起上学,一起放学,难保江令媛不使坏。 “您放心吧。”江令宛眉头一扬,脸上露出无所畏惧、满不在乎的笑容:“谁提防谁,还不一定呢。” 江令媛要作死,只管放马过来,我江令宛有实力的,没在怕的。 …… 上学要起早,天才蒙蒙亮,远方的天际还挂着几颗星子,江令宛就到了大门口。 不一会,江令媛也来了。 仇人相见,本该分外眼红,江令媛却堆起笑脸:“三妹妹……” 江令宛笑望着她,一脸的嘲讽:“江令媛,你明明对我厌恶至极,却装模作样,摆出亲善好姐姐的模样,对我细声呵护,笑脸以对,难道你不难受吗?” 江令媛:…… 被噎了一下,江令媛果然不再伪装,她落下脸色,面含机锋:“江令宛,我好心与你打招呼,你却冷嘲热讽。既然你不把我当姐姐,我以后也不会再当你是妹妹。”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好像你从前把我当妹妹似的。”江令宛撇了撇嘴:“你这副嘴脸虽然丑陋,却比从前假惺惺的样子真实多了。还望二姐姐你多多保持才是。” 江令媛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厌恶与憎恨:“多谢三妹妹提醒,姐姐我记住了。” 记住了你的阴险狡诈,还有你给我的羞辱,有朝一日,我江令媛会悉数讨回来! 突然她脸色一变,忙收起阴森的表情,又露出温婉的笑容来。 江令宛嗤笑:“这才多久,你又故技重施了?这回是想表演给谁看呐?” “什么故技重施?”身后一个温润少年声音响起。 江令宛回头,见一个十六七岁少年正朝这边走,他相貌出众、气质清新,像一株挺拔苍翠君子兰,有着谦谦君子的风仪。 这少年名叫顾金亭,他的母亲是会宁侯老夫人的外甥女,因他父亲亡故、家道中落,便与寡母一起寄居会宁侯府。 顾金亭容貌俊秀,性格温润,才华也非常出众,两年前考入京城四大书院之一的青松书院,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青松书院与京华女子书院相隔不远,三人是表兄妹,本就一起长大,如今每天一起去上学,因此更加亲厚。 江令媛面带微笑,礼貌得体的跟顾金亭说起话:“顾表哥,三妹妹跟我说笑呢。” 顾金亭望望她们姐妹,笑容和煦,语带羡慕:“你们姐妹感情总是这般好。” 虽然是跟她们姐妹俩说话,但顾金亭眼光总是从江令媛那边一闪而过,最后他会把热切又温柔的目光落在江令宛脸上,笑着问她:“宛表妹,你是不是又淘气了?” 少年的爱慕含蓄又火热。 含蓄是因为他不能说,只能埋在心底,可面对心上之人时,一颗火热的心却不受控制,让他想靠近她一点,想跟她多说几句话。 看着顾金亭含笑的俊脸,江令宛的心情有些复杂。 前世,她对不起的人有两个,一是母亲,另一人便是顾金亭。 那时候她爱慕宁轩,一颗心扑在宁轩身上,根本没注意过其他男子。 母亲病逝后,她被乔姨娘陷害,父亲厌恶了她,将她撵到庄子上,来看望她的人寥寥无几,顾金亭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看望她次数做多的人。 他来陪她说话,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给她枯燥孤寂的生活带来一抹亮色。 她一直将顾金亭当哥哥看待,根本不知顾金亭对她有好感,也从未朝男女之情上想过。 三年孝期结束,她回到侯府,没几天顾金亭的母亲——顾家姑母便带了媒人来江家,说要替顾金亭提亲求娶她。 那时候顾金亭已经金榜题名,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入了翰林院,前程可期。父亲十分高兴,满口答应。 她很诧异,完全没想过自己竟然要嫁给顾金亭,毕竟她是将顾金亭当成哥哥的,突然就要嫁给他了,她实在难以接受。 江令媛劝她不要太紧张,说这件事八成是顾姑母的意思,让她不要顶撞父亲,先假装同意亲事。 江令媛会去见顾金亭一面,替她问问顾金亭的意思,劝顾金亭不要同意。 到时候,拒婚的人是顾金亭,父亲就不会生她的气了。 她在庄子上待了三年,回到江家很想与父亲打好关系,就听了江令媛的建议,先答应了亲事。 …… 江令媛也去见了顾金亭,回来后,她告诉江令宛,因为母亲生前照拂过顾姑母,顾姑母为了报答母亲的恩情,所以才上门求娶她。 顾金亭也是在顾姑母提亲之后才知道此事,他将江令宛当成妹妹,心里是不赞同的。 但是顾姑母已经提亲,他一向孝顺,不忍让顾姑母伤心,也怕拒婚会坏了江令宛的名声,以后不好嫁人,就勉强同意。 如果江令宛能主动拒绝这门亲事,他会很感激江令宛的,因为他已经有了心上人,想与心上人成亲。 江令宛本来就不赞同这门亲事,听了这话便觉得自己若不拒绝,便是破坏顾金亭终身幸福的恶人。 江令宛当时就去找父亲,要拒绝这门亲事,走在半路上,被江令媛拦了下来。 江令媛说她有办法,可以不必江令宛开口,父亲就会主动拒绝亲事,还可以让江令宛得偿所愿,嫁给宁轩。 江令宛听说有办法既能解决顾金亭的难题、又能让她满足心愿,她自然满口答应。 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她不会拒绝,也舍不得拒绝。 江令媛的办法也非常简单,她要在十五那日去上香,还要穿着江令媛给她准备的衣裳。那一天宁轩也会去,他会过来跟她说话。 如果宁轩说,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已。她只要说,相识满天下,知心唯绾卿。宁轩就会来提亲。 她当时半信半疑的就去了,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跟江令媛说的一模一样。她果然遇到了宁轩,宁轩也的确来说了那样的话,次日宁轩就登门提亲了。 那时候宁轩已经是永平侯了,身份地位权势都不是顾金亭一个翰林能比的,父亲爱慕权势,又岂会不答应? 父亲以她脾气执拗,不想嫁给顾金亭为由,拒绝了顾家表姑母的提亲,转头就答应了宁轩。 她欢欢喜喜嫁给宁轩,自以为得偿所愿,会一生幸福;自以为成全了顾金亭,他会与心上人幸福美满。 然而她错了。 顾金亭根本没有什么心上人,他的心上人就是她。他爱慕她多年,一直在等她,为了让表姑母答应亲事,他付出了许多努力。 什么表姑母为了报答母亲才提亲,什么顾表哥后来才知情……全是江令媛编造的谎言。 顾金亭满怀希望地提亲,又因为她先答应又悔婚伤心不已,浑浑噩噩了大半年才重新振作。 这一切,她根本不知情。还是在一年半后,她被宁轩休弃,江令媛才将实情告诉她。 那天江令媛去找顾金亭,告诉他,她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她会答应顾金亭提亲不过是无奈之举,她根本对顾金亭没有分毫好感,如果有更好的亲事,她会毫不犹豫将顾金亭踢开,转而投向别人的怀抱。 顾金亭不信,紧跟着宁轩提亲,她就答应嫁给宁轩了。 她记得江令媛当时很得意,因为她将她玩弄在股掌之上,哄得团团转。 而后,江令媛用无比怨恨地声音问她,她有什么好,凭什么让顾金亭念念不忘。在她伤害顾金亭,让顾金亭亲事被拒绝,颜面尽失之后,他还时时刻刻将她记在心头,暗中打听她的消息。 而她江令媛哪里比不上她,凭什么她对顾金亭那么好,他却看都不看江令媛一眼。 她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二姐姐江令媛爱慕顾金亭。 …… 等她避到碧云庵,摄政王稳定了京城局势之后,顾金亭到碧云庵找她,再次求娶。 说实话,她当时真的动心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经历那些痛苦波折之后,顾金亭一片赤诚之心让她十分动容。 就在她准备答应顾金亭的时候,她生了一场小病,主持师太在给她治病的时候发现她之前被人下药,早已丧失了生育能力,不可能生孩子了。 她那时才明白,为什么嫁给宁轩一年半,她身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来她不能生。 几天后顾金亭来看她,江令宛拒绝了顾金亭,让他以后不要来找她了。 顾金亭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还笑着说,就算她不嫁给他,她还是他的表妹。难道做不成夫妻,他们连亲戚也做不成了?她不能这么小气。 而后,顾金亭果然经常来看她,她却不愿意耽误他,一直让他吃闭门羹。 后来她离开碧云庵,投靠了摄政王。而顾金亭官运亨通,做到尚书之位。直到江令宛死前,顾金亭仍是孤身一人,并未娶妻,只从老家过继了一个孩子养在膝下。 在碧云庵的时候,她曾经想过,若是有来世,她一定远离宁轩,嫁给顾金亭。 …… 如今再见故人,江令宛心中一片唏嘘。 “宛表妹。”顾金亭俊眼含笑,打趣道:“你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莫非我脸上有花不成?” “嗯。”江令宛认真点头,煞有介事:“顾表哥脸上没有花,但是顾表哥本身就是一朵让人喜爱的花,美味动人。” 顾金亭心头一跳,热浪上涌,脸颊微微有些发红,他佯作很热,撑开扇子摇了几下,想把脸上的热浪赶走:“你这丫头,就会胡说。” 伸出手,想用扇子敲她的头,却又舍不得,改为去戳她额头,却是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花是用来形容姑娘家的,美味动人也不是这么用的,不许乱用。” 江令宛嘻嘻一笑:“我才没乱用,顾表哥像麻花,美味动人,一点没错。”说完,她就上了马车。 麻花! 顾金亭愣住,却不生气,只是失笑摇头,拿她没辙。 江令媛分明看到他眼中的喜悦与宠溺,那是少年男子看到心上人才会有的眼神。 她站在心上人面前,可是他视她为无物,眼里心里只有江令宛。 江令媛心头刺疼,连跟顾金亭打声招呼的勇气都没有,身形狼狈地上了马车。 江令宛微微一笑,这就受不了了? 还早呢。二姐姐,你以后慢慢忍受吧。 …… 三人是表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大齐朝风气开明,允许女子上学,自然也就不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那一套。 因此,三人坐了同一辆马车。 马车两边是两条可供三人坐的长凳,中间放了一个小小的茶几。 之前一直是江令宛、江令媛姐妹俩坐一起,顾金亭坐在她们对面。今天姐妹两人反目成仇,虽然还能维持脸上的和平,但坐在一起却是不可能的了。 两人分别坐在两边,顾金亭上了马车,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坐在了江令宛那一侧。 江令媛看着脸色一变,却立刻把头低下去,再抬起头时,已经一片平静,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江令宛嘴角划过一抹嘲笑,前世江令媛就是凭着这份平静淡然欺骗她的,在顾金亭面前,她分毫不露,所以,江令宛才从未怀疑过。 只可惜,这一世你伪装得再好,也没有用了。 因为我会慢慢撕开你的伪装,揭开你的脸皮。 “宛表妹,你不是一直嫌车厢里闷吗,怎么今天没带扇子?”顾金亭“哗”地撑开纸扇,体贴地给江令宛扇着。 江令宛尚未回答,江令媛就柔声说:“三妹妹之前落水,病了一场,虽然好了,但是大夫说要好生保养,所以就没带扇子了。” 顾金亭便收了扇子,盯着江令宛看,有些紧张:“仿佛是瘦了些,气色也不如从前好。” “是啊。”江令媛道:“风荷宴上的事对三妹妹打击太大了,身上的病能好,可心里的伤口却难以愈合。” 江令媛语气担忧,眼中却满是恶毒:“三妹妹,你别难过,事情已经过去了,有些人并不值得你那般付出。你就别再想宁……” 她欲言又止,掩住了口。面上自责,用心却十分恶毒。 江令宛,你为了宁轩摘花王,不惜跳入水中,却被宁轩拒绝,颜面尽失。我就不信顾金亭会不在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24章 024 顾金亭握着扇子的手顿了顿, 脸上温润的笑容有些勉强, 取而代之的是隐忍与黯然。 那天的事情, 他也听说了, 但是他绝不相信。可是现在, 连江令媛也这样说, 难道宛表妹真的喜欢宁轩吗? 这个念头一起,顾金亭只觉得心头发闷, 有些刺疼。 江令宛睥睨了江令媛一眼, 呵,本来不想虐你的,既然你没事找事, 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我怎么能不难过呢?”江令宛幽幽叹了一口气, “风荷宴那天,我的小舟被人撞了一下,我不小心跌下水, 当时想着反正都落水了,那就干脆游过去摘花王。本来是替二姐姐求的,毕竟我还小,而二姐姐已经十四,明年就要及笄了。” “没想到我身子不中用,一上岸就冷得厉害, 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便浑身打颤, 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愧疚自责道:“只要我坚持一下, 就能替二姐姐求一门好婚姻了, 可是我却没做到。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不难过!” 顾金亭听着,一扫心中郁结,笑容布满他的俊脸,那双温润的双眸里,都是心疼:“你怎么这么傻?既然落水就该呼救才对,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江令宛乖巧点头:“嗯,我听顾表哥的,以后再不做这样危险的事。” 江令媛勃然大怒,一时间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恨,陡然凌厉质问:“宛姐儿!你在胡说什么?那天明明不是这样的……” 话一出口,江令媛就后悔了。 因为江令宛与顾金亭同时看着她,前者一脸茫然,后者眉头微皱。 江令媛眼圈一红,两行热泪滚滚而落:“那天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没说是为了我,你竟然是为了我,宛姐儿,三妹妹,你怎么这么傻!” 她握住了江令宛放在茶几上的手,自责难过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没想到你却是为了我,幸好你没事,你若是有事,我该怎么跟父亲交代。我疼你护你处处让着你,不是让你去做这样的傻事的。” 江令宛也真情流露道:“二姐姐,你对我这么好,我却没什么能为你做的。那天我听父亲说,你十四岁了,要议亲了,但你是丧妇长女名声不好,又因为今年刚刚上学,还没在女学取得成绩,所以很难有好的亲事。我想着,只要我得到花王,就能为你求一门好亲事了,没想到我这么没用……” 江令媛泣不成声:“三妹妹……” 江令宛眼含泪水:“二姐姐……” 太感人了!太感动了! 顾金亭被姐妹二人所打动,动容地给两人递上帕子:“二表妹是好姐姐,宛表妹是好妹妹,不哭了,快把眼泪擦擦,否则别人还以为我这个做表哥的欺负了你们呢。” 两人接过帕子,对视一眼。 江令媛:厚颜无耻,颠倒黑白! 江令宛:虚情假意,做作恶心! 哼!彼此一声冷笑,转过脸去。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他们到了。 …… 宽阔平坦的书院大街上,林立着四所男子书院、两所女子书院,京华女子书院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天色尚早,东方的天空出现一抹胭脂色的朝霞,女子书院被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中,书院大门匾额上的字若隐若现,待走近了,方能看清,上面写的是:京华女子书院,六个大字遒劲有力,行云流水,仿佛驰骋的骏马。 迎门便是一条笔直宽敞的大道,道路两旁绿树成行,一栋栋教舍隐藏在晨霭之中,仿若披上一层青白色的细纱。 女学生们统一着装,正陆陆续续进入书院。 眼前的一切令人振奋。 前世母亲被江令媛母女害死,她才读书半个月就为母守孝,休学在家。这一世,她定要好好读书,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京华女学,我回来了! 江令宛唇角含笑,抬脚走了进去。 …… 女学分三年制,分别是:第一年外舍生、第二年内舍生、第三年上舍生。 江令宛姐妹俱是今年入学的新生——外舍生,她们便来到外舍生的读书学习的地方——外学堂。 走进学堂,立刻有相熟的同学过来跟她们打招呼。 姐妹二人昔日手挽手,言笑晏晏。今日却各走各的,脸色僵硬,神情冷漠,众人一眼就看出这对亲密无间的姐妹闹矛盾了。 因江令媛擅长伪装,大部分同学便以为这一回必定又是江令宛做了什么错事,其中就包括江令媛舅舅家的表妹乔燕儿。 “媛表姐,你总算来上学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去你家找你了。”乔燕儿上前来,亲亲热热地挽住江令媛的胳膊。 然后她一转头,皱起眉头,张口就指责江令宛:“你为什么总是闯祸,总是让媛表姐替你收拾烂摊子?江令宛,你不想上学随你的便,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连累媛表姐?” 江令宛冷笑:“乔表姐,谁告诉你这次是我闯了祸?”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在风荷宴上做的那些事,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乔燕儿撇嘴:“媛表姐温婉贤淑、聪明懂事,却一次两次被你连累,你不知悔改,竟然还有脸问!” “呵!”江令宛笑了。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乔燕儿来找她的麻烦,跟她挑刺,她不甘被指责,跳脚与其争吵,引得同学们侧目。 然后江令媛这位“知心好姐姐”就会过来劝阻,嘴上是好言好语,却屡屡证实乔燕儿的指责。一来二去的,她脾气不好、总是闯祸、掐尖要强的名声就这么传播出去了。 啧啧啧,江令媛果然好心机。 江令宛环视一周,果然看到好几位同学用不赞成的目光看向她。 “乔表姐。”江令宛目光滑过乔燕儿鄙视的脸庞,微微扬了声音,“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这次闯祸做错事的,不是我,正是你温婉贤淑、聪明懂事的媛表姐。” “你媛表姐犯了错,被罚关禁闭、抄写经书,所以她不能来上学。而我,是受了她的牵连,所以没来上学。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乔燕儿一声冷笑,嗤之以鼻:“原来你不仅刁蛮娇纵爱闯祸,竟然还敢做不敢当,满口谎言。” “媛表姐怎么可能会犯错。分明是你在风荷宴上丢尽颜面,才被罚关禁闭抄经书。你不知悔改,竟然还敢朝媛表姐身上泼脏水。” 乔燕儿转头安慰江令媛:“媛表姐,你不必怕。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绝不会因为江令宛几句毫无证据的话,就怀疑你。” “毫无证据?”江令宛眉头一挑,掷地有声,“我当然有证据!” 乔燕儿自然不信:“证据是什么,拿出来给我看。” 江令宛站起身,似笑非笑看着她:“若我拿出证据,你待如何?给我磕头赔罪吗?” 外强中干,装模作样,难道我会怕你? 乔燕儿一声冷哼,扬言道:“若没有证据,你待如何?你敢给媛表姐磕头赔罪吗?” “好。”江令宛毫不犹豫应了下来,扬声道,“各位同学做个见证,若我能拿出证据,证明被罚禁足抄写经书的人不是我,那乔燕儿便要给我磕头赔罪。” 乔燕儿不甘示弱:“若江令宛拿不出证据,就要给媛表姐磕头赔罪!” 女学生们本就盯着她们两人,听了这话纷纷围了上来,表示愿意做见证。 江令媛慌了。 到了这个地步,她哪里还不明白乔燕儿是落入江令宛的陷阱了呢? 她忙跟大家说,这都是误会,是小事,不用这样打赌,不能把事情越闹越大。 可到了这个时候,逞强的乔燕儿也好,起哄的女学生们也好,谁还会听她的话呢? 大家纷纷参与进来,要一个结果。 人群中,一个容貌清秀、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满脸担忧,她不赞同地冲江令宛摇头。 江令宛微微一笑,静昕,我们又见面了。 前世起起落落,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为我担心。 现在,你不必担心了,因为这次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 江令宛看了众人一眼,不急不躁地说:“我姐姐江令媛做了错事,被家中责罚禁足抄经,所以我们这几天都没有来上学。为此,家中长辈特意让我到女学这里来请假,用的是家中有人生病,需要我们侍疾的理由。那天是休息日,值班的是陈夫子。” “试问大家,如果犯错的是我,我还能出门到学里请假吗?” 乔燕儿愣了一下,接着便冷笑道:“这绝不可能,你在撒谎!” 江令宛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乔表姐不必跳脚,我有没有撒谎,去值班房那里查一下请假记录,不就清楚了吗?” “好。”乔燕儿绝不相信江令宛的说辞,“我这就去,你给我等着。” “慢着!”江令宛拦住她,“你去我不放心,有哪位同学愿意娶一趟值班房,把记录本拿过来?” 既然你要看,那就敞开了,让所有人都看看。 “我愿意去。” 是程静昕,她第一个站了出来。 江令宛心头一暖,她就知道,关键时刻好友程静昕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 “我也一同去吧。” 这次站出来的女孩子名叫宋罗绮,她脸蛋圆圆、嘴唇薄薄、一双灵活的眼转了一圈,未语先笑:“既然我身为咱们外舍生的舍长,同学们有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我去拿记录本,理所应当。” “那我也去吧。” 说话的少女声音细小轻柔,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的声音吹散了。 她的人也跟声音一样,弱弱的,带着几分怯懦。 她叫辛楚楚,是凌夫子的外甥女,因为身子不好,同学们都很让着她。 她胆子很小,像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没想到竟然会站出来。 值班房离得不远,三人取了记录本,很快就回来了。 学堂里共有二十名女学生,大家都对结果拭目以待:“怎么样?有请假记录吗?” 乔燕儿两眼盯着她们:“是不是没有?是江令宛在撒谎,对不对?” 三人望向乔燕儿的眼神十分复杂,有同情,也有鄙夷。 她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回答:“有。” “这不可能!”乔燕儿最先反应过来,她一把夺过记录本,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翻到某一页,她猛然呆住,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盯着那页纸。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请假时间、原由,请假人正是江令宛,批准请假的人的的确确是陈夫子。 “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乔燕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 “就算我可以造假,赵夫子的笔迹能造假吗?上面写着陈夫子的签名呢。” 江令宛目光犀利,睥睨着她:“乔表姐,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再给你一个证据,我二姐姐江令媛日夜不停抄写经书,右手腕是肿的,不信你看。” 江令媛心慌,忙朝后退,想把手藏起来。 乔燕儿却以为抓住了反击的机会,只要江令媛手腕没肿,她就不必磕头赔罪,忙抓了江令媛的手,将她的衣袖捋开了。 江令媛的右手腕上肿了一片,筋都鼓起来了,一看就知道是短时间内写字太多造成的。 乔燕儿傻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25章 025 江令宛好整以暇:“乔表姐, 我准备好了, 你给我磕头赔罪吧。” “你……”乔燕儿咬了咬牙, 怒瞪江令宛, “江令宛, 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不要逼人太甚!” “啪!” 江令宛二话不说,伸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动作太快, 乔燕儿与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乔燕儿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个巴掌印子了。 气氛骤然凝滞,所有人都惊骇地望着她。 江令宛眉眼冷厉:“你挑衅在先, 打赌在后, 输了赌约不想履行,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这一巴掌教你做人!以后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再有下次,打到你爹娘都不认识你。” 乔燕儿挨了一巴掌,羞愤交加,恨意难平。她脸色青白,通红的双眼中噙着眼泪,却咬着牙强撑着:“好, 江令宛, 我记住你了。” 说完这句话, 她便捂着脸跑出了学堂。 便是脸皮再厚的人, 被人当众打脸,也待不下去。更何况乔燕儿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一时间,学堂里有好几位学生对乔燕儿生出怜悯之心,觉得她可怜。 江令宛丝毫不觉得愧疚,她环视众人,意有所指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她到底是摄政王手底下的人,出入宫廷与摄政王府,来往的皆是高官与命妇,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绝非这些女学生能抗衡的。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她脸上的凛然、身上的气势被众人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被她逼人的气势镇住,竟无一人敢与她对视,学堂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 “怎么这么安静?”陈夫子走进来,“早读时辰到了,一个个不读书,大眼瞪小眼的站着做什么!还不回到自己位子上坐好!都把书拿出来,大声诵读。” “你们听听,内学堂与上学堂那边,书声琅琅,声声入耳。再看看你们,竟然没一个读书的。” “人家已经入学一年、两年了,你们外舍生刚刚入学,学问本事都不如人家,竟然还不想着好好读书,就知道偷懒,真是不像话!” 陈夫子今年四十出头,他颧骨高耸,两鬓斑白,严厉肃然、不苟言的笑脸上,一双眼睛十分犀利,使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了好几岁。 他是个老学究脾气,学识渊博,同时教授四书五经与算数,还给上舍生教授律法,能者多劳,身兼多职。 他学问大,脾气也不小。之前教男学生,动不动就教训人,做错了事,会用戒尺惩罚学生,如今到了女学,脾气作风依然未改。 女学生们都很怕他,大家反应过来,纷纷回到自己位子上,捧着书,高声诵读起来。 陈夫子环视学堂,见江令媛旁边的位置上少了一个人,他冷哼一声,将乔燕儿的名字记录在册。 半个时辰之后,早读课结束,学生们离开学堂,成群、互相结伴去食堂用早膳。 江令宛挽了程静昕的手:“走,我们去吃饭。” 程静昕转头看了后面江令媛一眼,以前都是江令媛、乔燕儿她们四人结伴去的。 不料江令宛看也不看江令媛,径直出了学堂。 程静昕有些不确定:“不叫你姐姐吗?” “以后就我们俩,不用叫了。”江令宛说,“你以前对我暗示过,让我提防她,我没听懂。这一次,我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了,与她撕破脸皮了。” 程静昕显然很诧异,她停住脚,盯着江令宛看了一会:“宛姐儿,你变了,跟之前很不一样。”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这一别可不止三日,会有变化很正常啊。” 江令宛毫不避讳她探究的目光,反而坦然与她对视:“你觉得我变得怎么样?你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程静昕看着她,好一会才说:“你以前娇憨,有些小聪明,却也粗心大意,总归是可爱讨人喜欢的。只是总让我担心,怕你被人欺负。现在的你,目若烛火,能看清那些阴谋诡计,我为你高兴,却也觉得你太过凌厉外露。” “从前的你,现在的你,都是我的好朋友,我都喜欢。若是让我二选一,我选现在的你。” 江令宛目光明亮:“为什么?” 程静昕不假思索道:“因为我宁愿是你欺负别人,而不是别人欺负你。” “哈!”江令宛笑得开心,“我就知道还是你对我最好。” 程静昕也笑了。 那是因为你对我好啊,在别人嘲笑我是商户女,出身卑微,不配与那些人在一个学堂读书的时候,是你站出来仗义执言,为了我,得罪了几位同学。 在大家都嫌弃我身上有铜臭味,不愿意与我坐同桌的时候,是你坐在了我的旁边。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要帮着你。”程静昕说,“还要跟你好一辈子。” 江令宛畅快一笑,与她握紧了双手:“不是一辈子,是两辈子,三辈子,好多辈子。” …… 两人进了食堂,端了膳食,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你怎么会突然变了,突然认清江令媛的真面目,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天大的事!”江令宛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程静昕心惊肉跳,为她担心,为她高兴。 “你能看清楚江令媛的真面目,真是太好了。只是她从前是暗暗陷害你,以后怕是会明目张胆的来了。她一向会伪装,又会收买人心,有不少同学都跟她一个鼻孔出气,她必定会怂恿其他人攻击你,你一定要当心。” “没事儿。”江令宛扬了扬眉头,“你看我今早大展雄风的样子,是她能欺负得了的吗?” 程静昕忍不住笑了:“是,是,江三小姐今天大展雄风,威风凛凛,口舌如刀,出手很快,大家都被你震住了,以后绝不敢随意欺负挑衅。” 江令宛也笑,这就是她今天早上的目的,让那些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只是你以后得收敛一些,早上是你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时,实在太凌厉外漏,连我都被你吓住了。” 江令宛微微一笑,说:“其实底下还有一句: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她说的时候,还以手做刀,做出砍杀的动作,眼神凌厉,动作带风。 程静昕目瞪口呆,捂住心口:“女侠饶命!” 两人相视一笑,灿烂如花。 …… 回到学堂,乔燕儿已经回来了,她已恢复平静,只是双目阴森,视线如刀子一样落在江令宛脸上,显然已将她恨之入骨。 江令媛低声劝她,不知说了什么,乔燕儿冷笑一声,收回了视线。 江令宛瞥了她们一眼,回到自己位子上刚刚坐下,舍长宋罗绮就走了过来:“江令宛,陈夫子之前让我们做抄写,《论语学而篇》一共十遍,你交上来吧。” “陈夫子让我们做抄写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五天前,你们请假了,我让乔燕儿通知了你与江令媛。” 宋罗绮微微吃惊:“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可是江令媛的抄写已经交上来了啊。你不会忘记写了吧?陈夫子脾气大,若是抄写没做,他是会骂人会用戒尺打人手心的。” 江令宛恍然大悟,原来江令媛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江令媛双目锋芒毕露,江令宛,你就等着挨罚吧。 江令宛毫不慌张:“我能不能明天补上来?” 宋罗绮为难地摇了摇头:“若是换了其他夫子,自然是好说的。只是陈夫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又臭又硬又严厉。我是舍长,帮你的忙是应该的。如果你不嫌弃,那就把我的抄写拿去吧,写上你的名字。” 这个宋罗绮,还真是个妙人。 这么多同窗看着,她若真答应了,一定会被人鄙视,说她自己不抄写,抢其他同学的,让宋罗绮替她受罚。说不定同学气愤之下,就会去跟陈夫子告状。到时候,挨罚的还是她。 “不必了。”江令宛笑笑。“我们字体不一样,陈夫子一定能看出来的。” 然后她不做作业之外,又加了一个作弊的错误,错上加错,以陈夫子的性格,她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对,对,还是你聪明,要不然,我就好心帮倒忙了。”宋罗绮善解人意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跟陈夫子说明情况,说不定他就不怪你了。” 江令宛目光闪了闪。 若说自己不知道,乔燕儿没告诉自己,江令媛一定会作证,说自己撒谎。 若是说自己没有抄写,那便逃不过陈夫子一顿戒尺。 不管怎么样,目的就是让她出丑。 江令宛心中冷笑,用无比失望的眼神望向江令媛:“二姐姐,我们姐妹有了口角,你生我的气,不跟我走一起,我能理解。可你把我的抄写藏起来,不交给宋罗绮,想让陈先生罚我,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江令媛不慌不忙起身,语气怅然:“三妹妹,这几天在家,你没看一次书,没抄一个字,我几次提醒你做抄写,你根本不听。现在却来冤枉我藏匿了你的抄写……你满口谎言,我真的很痛心。” 两人各执一词,隔着几张书桌站立对视,女学生们窃窃私语,不知谁才是撒谎的那一个。 江令媛心头发凛。看上去,她们打了个平手,同学们不知该信谁的,可实际上,她却是输了。 因为从前,同学们会毫不犹豫相信她,站在她这边,如今也有人相信江令宛了。 不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否则,对她太不利了。她必须在陈夫子来上课之前,争取到大部分同学的支持,占据有利地位。 “罢了。”江令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既然你说我藏匿了你的抄写,就当我藏匿了吧。谁叫我是你姐姐呢,让着你是应该的。” 大家看江令媛的眼神就变了,少了怀疑,多了信任与同情。 有时候退步反而是前进,她主动退让,反而会让同学们相信。到时候陈夫子问起来,大家一定会给她作证,为她说情。 不愧是江令媛,以退为进这一招已经炉火纯青了。 江令宛也笑了笑,她眉头一扬,漂亮的脸蛋上满满都是骄傲:“不用你让,我会跟大家证明我的清白。” “因为,我有证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26章 026 证据? 又有证据? 早读课之前, 江令宛说有证据, 果然拿了出来, 狠狠打了乔燕儿的脸。难道这次, 她又能证明自己? 女学生们再次犹豫了, 对啊, 不能光听她们说的话,关键要看证据啊。 江令媛一怔, 心底涌出迟疑, 莫非她真有证据? 难道她真的把抄写写好了,放在家里,然后找人回家取过来, 以此来做证明? 江令媛有些慌, 然而她片刻就推翻了自己的念头。 不,不会的。 陈夫子布置作业的事,她并没有告诉江令宛, 江令宛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么可能会提前把作业做好。 一定是江令宛在使诈! 江令媛眼中失望更浓,她叹了口气,说:“既然这样,你就把证据拿出来吧。” “我会拿出证据的。”江令宛淡淡一笑,“只是还没到时候。” 江令媛无奈摇头:“好吧, 你想怎么说都可以, 谁让我是你姐姐呢。” 若是有证据, 为什么不拿出来呢。 分明是没有证据啊。 女学生们恍然大悟, 不做作业没什么丢人的,可把责任推给姐姐就有些无耻了。 江令媛真可怜,真倒霉,竟然贪上这样的妹妹。 大家向江令媛投以同情的目光。 江令媛心满意足,坦然坐下。 宋罗绮扬声道:“大家不要说话了,把书本拿出来,陈夫子马上就来上课了。” 众人停止窃窃私语,纷纷拿出书小声诵读起来。 …… 不一会陈夫子来了,他发现抄写数量不够,严肃的脸孔立刻板了起来:“江令宛,你抄写的《论语》呢?” 读书声瞬间停止,学堂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江令宛起立,不慌不忙说:“回夫子的话,我抄写的《论语》交给我姐姐江令媛了,可是我们姐妹吵架了,她毁了我的抄写。所以,我才没交作业。” 江令宛坦坦荡荡,其他同学却觉得她大言不惭,立刻有几位学生看不过去,替江令媛打抱不平。 “不是的,陈夫子,江令宛撒谎。” “对,我们大家都看到了。” 众人七嘴八舌,学堂里闹哄哄的,陈夫子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安静,都住口!看看你们一个个牙尖嘴利的模样,哪有半分京华女学生的温婉得体!” “宋罗绮,你说,怎么回事?” 身为外舍生的舍长,宋罗绮的确有义务把事情说清楚。 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两人各执一词,我也不知谁真谁假。江令宛说有证据,却没能拿出来;江令媛说她是姐姐,愿意替江令宛承担。” 看似不偏不倚,实则是在替江令媛说话。 陈夫子一声冷哼,戒尺啪地一声拍在江令宛的课桌上:“你的确把抄写交给江令媛了?” 女学生被震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江令宛神色淡定,毫不害怕:“是的,陈夫子,我的确交给江令媛了。” 陈夫子眼神犀利,视线如无形的刀,停留在江令宛脸上,审视着她。 这样的严厉冷然如实质的目光,一般的女学生还真的顶不住。 可江令宛活了两辈子,她见过比陈夫子更冷若冰霜、正颜厉色之人,也见识过更犀利迫人的视线,早练就了脸厚心黑的本事,陈夫子这样的视线,会让其他女学生心虚害怕,对江令宛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十分沉着冷静,双目迎上陈夫子眼神,坦然与其对视。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漂亮的像朵花,眼睛水汪汪黑白分明,没有心虚害怕,不像撒谎。 陈夫子移开眼神,去审问江令媛,声音一如既往的严厉:“你的确没有拿江令宛的作业吗?” “是的,陈夫子。”江令媛的确没拿,她没什么好怕的,神色也非常淡定。 陈夫子看了她一会,见她也不像说谎,声音比刚才又严厉了几分,“你之前说,江令宛在家根本没看书,没写一个字,是真的吗?说实话,不许撒谎!” “是真的,陈夫子,江令宛的确没看书,没写字。” 陈夫子又问江令宛:“物证,是你没交作业;人证,是江令媛。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吗?” “陈夫子,学生也有证据。”江令宛动了动唇,轻蔑地瞥了江令媛一眼,“我可以证明江令媛撒谎,我能背诵《论语学而篇》全篇。” 全场哗然。 江令宛竟然能背诵《论语学而篇》全篇? 这不可能吧! 江令媛眼神死死盯着江令宛,她不信,开学半个月,她们请假五天,之前十天,她们只上了陈夫子四节课,两节四书五经,两节算数课。 江令宛写字还行,却并不是爱读书的人,短短两节课,她不信江令宛能背诵全篇。 陈夫子神色不变,语气低沉,比刚才和缓了一些:“你背给我听。” “是。”江令宛丹唇轻,:“《论语学而篇》,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 少女声音清脆婉转,语气不疾不徐,如泉水流过清晨的山间,清新悦耳,令人享受。 江令媛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向那个从容背书的少女。 她真的是江令宛吗? …… 背诵结束,江令宛声音戛然而止,她问:“陈夫子,我背得对吗?可以为自己作证吗?” 陈夫子严厉刻板的脸孔舒展了许多,眼中闪烁着满意的光芒:“背得很好,可以作为证据。” 是啊,背得这么熟练,没有停顿磕绊,一个字都没有错,必然是下了真的功夫的。 既然能背得这么好,又怎么可能没有抄写呢? 江令媛说她不看书,不写字,分明是污蔑了。 事实胜于雄辩,原来无耻的那个人是江令媛啊。 江令宛真可怜,竟然摊上这样的姐姐。 幸好她背下来了,若是她没背下来,岂不是就被江令媛污蔑了? 这样想的,可不止女学生们,还有陈夫子。 他板着脸,瞪着眼,喝道:“毁坏同学作业,不知认错,反而满口谎言,肆意污蔑,简直是我女学的耻辱。我身为夫子,肩负教导之责,有功就赏,有错便罚,绝不姑息。” “江令媛。”陈夫子严厉命令,“把手伸出来。” 啊?女学生们心跳到了嗓子眼,都说陈夫子冷面冷心,毫不留情,骂人厉害,戒尺打人更厉害,她们本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江令媛面白如纸,不愿意伸手。 “哼!”陈夫子冷笑,“看来你是不服管教了,既然如此,我教不得你,女学也留不得你,我这便告诉山长,将你革出学籍。” 陈夫子转身就要走,江令媛大惊,忙脱口而出:“陈夫子,请留步,我知道错了,愿意受罚。” 陈夫子回过头来,高高扬起戒尺。 江令媛伸左手,手心朝上,声音隐忍:“江令媛知错,请陈夫子责罚。” “啪!” 戒尺重重落下,抽打江令媛的手心,她只觉一阵刺疼,白皙的手心立刻现出红肿的一条。 陈夫人厉声问:“以后还敢不敢毁坏同学作业了?” 江令媛脸色惨白,双唇发抖,不知是羞得还是疼得,她痛苦道:“不敢了。” “啪!”陈夫子又打了一次,“以后还污蔑同学吗?” 江令媛眼角流出屈辱的泪水:“再不污蔑了。” 女学生们满脸惊恐,太可怕了,太羞辱了。 她们这样的官家小姐,从前便是犯了错,也不过关禁闭,不能出门罢了,何尝受过这样体罚。 江令媛被打得这么狠,哭得这么狼狈,实在是有些可怜。 陈夫子却毫不心软,戒尺再次落下来:“以后还在夫子面前撒谎吗?” 江令媛身体发抖,眼泪哗哗流,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撒谎了,学生再也不撒谎了。” 整整三戒尺,不仅打在江令媛手心,更是打在她的心头,让她受尽屈辱。 陈夫子收了戒尺,冷眉冷眼:“念你是初犯,这次本夫子便原谅了你,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今天这件事情,我会报告给山长知道,记你一次警告。” 江令媛脑中轰然一声,她猛然抬头,脸色清白交加,眼中尽是惊慌。 书院规定,犯错记警告,除了向对方赔礼道歉之外,还会通知家长,在学堂张贴警告榜三日。 最关键的是,她会在山长那里留下坏印象,极有可能没办法参加今年冬天的六大书院联考。 她来女学读书,为的就是在书院联考时上大放光彩,夺得头名,获得进宫在御前听课的机会。没想到,这才断断半个月,她就被记了警告。 江令媛浑身冰凉,一只手疼痛火辣,另一只紧攥,任指甲刺入掌心。 “你要记得今天犯的错,如果再犯,本夫子定不再饶恕。记住了吗?” “记住了。” 今天的一切都是拜江令宛所赐,我记住了,永生不敢相忘。 陈夫子严肃的目光从一众学生脸上扫过,声音严厉:“你们要以此为戒,时时牢记,不可犯错。” “是。”女学生们神色凛然,异口同声,“学生谨记夫子教诲。” …… 陈夫子的课结束,已经是中午了,女学生们结伴去食堂吃饭,依然是江令宛与程静昕一起。 程静昕竖起大拇指,佩服道:“不愧是宛姐儿,能不顾她们的冷嘲热讽,忍到等陈夫子来了再证明自己的清白,真厉害。” “那是。”江令宛眉头一扬,“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一时之气,等陈夫子来了,才能给江令媛记警告。” 对于江令媛而言,挨戒尺的疼痛,被夫子训斥的羞辱,都比不上记警告来得痛苦难受。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她既然要收拾江令媛,自然要毫不留情,攻其要害,杀她个片甲不留。 “你们姐妹现在闹翻了,午休怎么办?共处一室,实在尴尬。万一她使诡计陷害你怎么办?”程静昕说,“不如你中午到我的宿舍,跟我挤挤吧。” 女学卯时初(早上五点)上课,申时末(下午五点)放学,女学除了提供早饭、午饭两餐,还有两人间的宿舍供女学生们午休。 江令宛、江令媛同住一间宿舍,程静昕有些不放心。 江令宛云淡风轻,抿唇一笑:“做错事的是她,共处一室,尴尬的人也会是她。你放心吧,她刚刚被陈夫子责罚,现在绝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在宿舍门口分了手,江令宛推开门,见江令媛坐在床上,她毫不在意,步态轻盈走了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27章 027 江令媛盯着江令宛, 目光阴森狠戾, 如淬了毒的刀子。 江令宛不以为意, 从容坦然走到江令媛对面, 好整以暇地收拾了一番, 脱掉鞋上床睡了。 “撒谎成性, 卑鄙无耻!”江令媛咬牙切齿,满脸狰狞。 江令宛坐起来, 似笑非笑:“我不过偶尔撒一次慌, 有二姐姐珠玉在前,我又怎么能当得起撒谎成性、卑鄙无耻的美名呢。” 江令媛一声冷笑:“你休要得意,今天你不过侥幸而已, 下回你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二姐姐还是担心自己吧。”江令宛视线从她包裹着的左手上滑过, 毫不掩饰幸灾乐祸,“这次打手心,记警告, 说不定下次就是记过,开除了。” 江令媛恼羞成怒,脱口而出:“我不过才记一次警告而已,三次警告才会被记一次过呢……” 话已出口,江令媛就后悔了。 江令宛笑眯眯:“那就祝二姐姐早日集满三次警告,喜迎记过了。” …… 此时, 陈夫子也用过午饭, 与来见宋山长。 除了宋山长之外, 还有凌夫子、颜夫子、萧夫子、赵夫子几人, 外舍生的夫子都到了。 陈夫子一出现,凌夫子就当先提出疑问:“陈夫子,大中午不午休,你把我们都叫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陈夫子原本在白鹭书院执教,因为犯了错,被革出白鹭书院,不得已才到京华女子书院教书。 他来了一年多,要求颇多,动不动就要召集全体夫子,还一言不合就体罚女学生。 凌夫子教授礼仪,对人的品行要求很高,她觉得陈夫子品行有污,不堪为师,一直看他不顺眼。 “凌夫子,你先别急,先听听陈夫子怎么说。” 宋山长说:“陈夫子,大家都到齐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陈夫子点点头,把今天课堂发生的事情说了:“……江令媛要记警告一次。” 几位夫子听了,都十分诧异。 倒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女学开办数十年,女学生们为了名次名声,互相陷害的事情真不少。他们只是没想到,犯错的人竟然是江令媛。 “陈夫子,你是不是弄错了?”凌夫子第一个不相信,“江令媛温婉贤淑,待人真诚,礼仪规矩都十分好,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凌夫子柳眉倒竖,满眼狐疑:“是不是因为我格外喜欢她,打算收她做关门弟子,所以你故意针对冤枉于她?” 陈夫子严肃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我一向就事论事,我与凌夫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何必因为凌夫子去针对一个女学生?”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平时表现得再好,跟她犯不犯错,没有任何关系。” “我叫大家过来,就是想告诉宋山长与大家一声,并不是来接受怀疑的。真假与否,相信宋山长自会去调查核准。” “凌夫子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你的外甥女辛楚楚,她是外舍生,事发时,她也在。” 凌夫子一声冷哼:“我当然会去问,若是你冤枉了江令媛,我必替她讨回公道!” …… 凌夫子心系江令媛,连午休都不睡了,本想去叫辛楚楚过来,因辛楚楚身子不好,便没去叫,而是直接叫了江令媛。 “凌夫子,我错了。” 江令媛满脸惭愧,进门就认错,凌夫子心里一个咯噔:“你错在何处?” “我不该忘记夫子的教诲,掺和到我妹妹与继母的事情中去,被我妹妹使计谋陷害了。” 江令媛难过道:“我没想到,她年纪不大,竟然这么有心机。当着我的面,不读书,不写字,却背着我偷偷把《论语学而篇》全篇背了下来。她挖了这样一个大坑,我百口莫辩,有苦难诉。” 原来如此,凌夫子放下心来,她就知道江令媛不是那种人。 “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我早就跟你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你那继母对你这么好,必然有问题,你嘴上答应我会提防,却根本没听我的话。” 蝎子的尾巴后娘的心,继室看前头夫人留下的儿女,如眼中钉肉中刺,没有谁比她更了解了。 她的继母也是商户女,嘴甜心苦,面上对她很好,实际恨不能除她而后快。二十多年过去了,她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却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江令媛温婉懂事,礼学这门课学得特别好,她非常喜欢这个学生。后来得知江令媛是家中长女,母亲早丧,继母当家,与她身世类似,她就对江令媛更加怜惜,除了教授她礼仪、私下给她补课之外,还提醒她防备继母,不可全然相信,就是怕她遭遇自己当初的苦难。 不料今天果然出事了。 江令媛愧疚自责地低下了头:“我知错了,夫子,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您别生我的气。” “你被人这样冤枉,我如何能不生气!”凌夫子脸上含着薄怒,柳眉倒竖,“我气你继母心太黑,设下这样的计谋;气你继妹心术不正,这样陷害于你。” 江令媛眼圈红了:“夫子,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我以后会注意的,再不会上当了。” 凌夫子看她可怜,便叹了口气:“你是我选中的关门弟子,我不信你,难道会相信别人吗?只是我一个相信无济于事,可恨我们没有办法替你洗刷清白,这个委屈,你只能受了。” 江令媛热泪盈眶:“只要夫子相信我,其他人怎么看,我根本不在乎。” …… 下午便是凌夫子的礼学课,她们在专门学习礼仪的学堂集合。 上新的礼仪之前,凌夫子先让学生们把上节课学的内容做一遍。 “做得好的,跟我学习新的内容。动作不标准的,继续做之前的。”凌夫子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声音也十分严厉,“若是一直做不好,放学后加练一个时辰。” “你们先练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一个一个来。” 女学生两人一组分开练习,互相指错,互相查看。 程静昕小声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刚才凌夫子特意看了你一眼。” “不是你的错觉,凌夫子的确针对我。”江令宛说,“她一直很喜欢江令媛,今天午休,特意叫了江令媛去,跟她说了很久的话。” “我也听说了这件事,本以为凌夫子要罚江令媛呢,没想到江令媛什么事都没有,那她肯定是给江令媛补课了。上节课你不在,等会考核你怎么办?”程静昕有些担心,“凌夫子今天格外严格,她会不会替江令媛出头,故意挑错,然后体罚你?” 江令宛点点头:“你又猜对了,凌夫子的确是这个打算。” 前世母亲过世,江令媛本该与自己一样守孝三年,凌夫子亲自登门游说父亲,让江令媛继续读书。 这位凌夫子,如此喜欢江令媛,江令媛受了“冤枉委屈”,她必然会替江令媛撑腰。 程静昕眉头深锁,忧心忡忡:“那怎么办?她可是夫子!” 女学规则第一条便是尊敬夫子,不敬夫子,不听教导者,直接开除。 若任由凌夫子挑错,那也太冤屈了。可若是正面对抗,一个不敬夫子的大帽子盖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你别担心。”江令宛毫不害怕,她一脸淡定,“只要她挑不出错,便不能罚我。” “可是你上节课没来……”程静昕眼睛一亮,“难道跟背书一样,你在家已经学会了吗?” “那倒没有。”江令宛微微一笑,精致的脸庞像明珠般熠熠生辉,“不过我聪明啊,你做一遍给我看,我不就会了吗?” …… 五礼者,吉礼、凶礼、宾礼、军礼、嘉礼也。 按照次序,凌夫子从吉礼开始教授。吉礼又分:天、地、人。 天、地、人下面又各有分支,她们上节课学的是人礼中的春祭之礼。 春祭祈风调雨顺,求五谷丰登,祝国泰民安,盛大而隆重,连皇帝都亲自参与,可以说是开年第一大祭。 春祭礼节繁琐,起、进、止、退、屈、跳、跪、伏、拜、祈、祝、念、唱,每一步都有严格的标准,必须一次性完成,不能停顿迟疑,更不能出错。 整个祭礼过程中,人的注意力必须高度集中,稍有分神,就会做错。 程静昕资质尚可,再加上她回去后勤加练习,虽然不太流畅,但所有动作都做了出来。 不一会,凌夫子就让众人站成一排,一个个出列演示。 第一个是宋罗绮,她是外舍生的舍长,有一马当先,给大家做表率的责任。 第二个是辛楚楚,她是凌夫子的外甥女,得给凌夫子争光。 她们二人都十分熟练,凌夫子很满意。 宋罗绮、辛楚楚就站到她们对面,面带微笑,轻松惬意地看着剩下的人。 第三个是乔燕儿,前面还好,做到中间她就有些吃力了,不仅身体僵硬犹如牵线的木偶,动作也十分难看,还错了许多。 “噗!”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凌夫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乔燕儿也越来越紧张,到后面她几乎是胡做一通,错误百出。 毫无悬念,她被凌夫子训斥了。 “站到另外一边去,看其他同学是怎么做的,好好跟着练习!” 乔燕儿满脸通红,羞愧无比地站到另外一边,看下面第四位同学演示。 紧跟着是站在第五位的江令媛。 江令媛不慌不忙出列,她动作标准,比宋罗绮、辛楚楚丝毫不差。 她要让大家看到自己的实力,凭借礼学课赢回同窗们的信任与尊重。 最后一个动作结束,她目光滑过全场,准备迎接大家的赞赏。 只可惜,想象中的赞叹羡慕没有出现,她看到的是大家不以为然、甚至轻视不耻的目光。 怎么回事? 江令媛立刻逼视江令宛: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 江令宛扬扬眉:没错,是我,你能奈我何? 江令媛气结,冷笑一声,转过脸去。 没得到大家的赞赏又如何,反正自己完完整整地做了出来,有自己做参考,待会江令宛做不出来,就不要怪同学们嘲笑、凌夫子责罚了。 程静昕站在第八位,江令宛站在第九位。 很快程静昕做完,站到了对面,她握紧拳头扬了扬:宛姐儿,努力呀! 江令宛表示收到,出列站到众人面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28章 028 江令宛出列的一瞬间, 后面便有几位同学小声嘀咕了几句, 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 但大家望向江令宛, 分明是同情的。 凌夫子目光扫过去, 众人顿时噤声。她这才转回头看着江令宛, 喜怒不辨,声音清冷:“开始吧。” 起, 江令宛双手平伸, 又高高举起,双臂柔和有力,动作流畅婉转, 如行云流水。 行家一出手, 就知道有没有。 她开头的起势便先声夺人,令人眼前一亮。 凌夫子“咦”了一声,微微侧目。 江令媛看到凌夫子眼中的诧异, 忍不住抿紧了双唇。 辛楚楚察觉到她的恼意,善解人意道:“前面动作简单,只要不笨,看别人做一遍也就会了,难的在后面,她再侥幸、再厉害, 也绝不可能全部做完。” 江令媛双目紧盯着场中那个干净利落的身影, 心中涌起不甘与自负, 没错, 难的在后面,她不信江令宛能全部做对! 可惜她再次失望了。 从开始到结束,江令宛进退自如,不仅分毫不差,而且轻盈熟练,游刃有余。 春祭,祈求未来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寄托了人们美好的祝愿,因此,它不仅庄重,而且喜悦。 整个过程中,江令宛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仿若百物盼春,朝气蓬发,充满活力与感染力。 女学生们从同情到赞叹、歆羡,便是苛刻挑剔的凌夫子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做的不好。 “嗯,不错。”凌夫子目光复杂地点点头,虽然话不多,却肯定了她的成绩。 “谢谢凌夫子。”江令宛展颜一笑,站到程静昕身边。 程静昕紧紧握住她的手,虽然没说话,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江令宛含笑与她对视,二人俱是喜悦。 这份高兴激动一直持续到放学,刚走出学堂,程静昕就兴奋夸赞道:“没想到你真的全都做出来了,还做得那么好,比宋罗绮、辛楚楚、江令媛都更好。宛姐儿,你真厉害,看几遍就会了。” “那是!”江令宛抿唇一笑,双眼明亮:“早说过我很聪明的。” 程静昕笑着附和:“是,是,是,江三小姐聪明伶俐,天下第一。” 江令宛谦虚地摆手:“不敢不敢,天下第三。” 两人手挽手,哈哈一笑。 此时,江令媛却面黑如锅底,一点也笑不出来。 江令宛不仅没有出丑被罚,反而大放光彩、出尽风头,她心里不爽,拒绝了乔燕儿、辛楚楚的陪伴,最后一个离开学堂。 江令媛走在女学林间绿道上,看到前面宋罗绮与两个女学生一起,其中一个女学生说:“真无耻,欺负陷害妹妹,还故作委屈,让同学们给她当枪使。” 江令媛脚步一顿,脸色僵硬。 另外一个女学生声音极尽嘲讽:“还好陈夫子目光如炬,将她拆穿了,要不然,我们都被她给骗了。” “罗绮,江令媛心机深沉,不是可交之人,你得离她远一些,不能再跟她做朋友了。” 江令媛抿了抿唇,想听宋罗绮会怎么说。 宋罗绮与另外两人同仇敌忾:“没错,江令媛的确不是可交之人。本以为她知错了,谁知才一转眼,就仗着夫子喜欢她,偷偷让夫子补课,估计是想让夫子给她出头,惩罚江令宛。” “这事我也听说了,江令媛太狠毒了,我们得离她远一些,免得哪天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几人渐行渐远,那冷嘲热讽的声音也慢慢听不见了。 江令媛这才明白,怪不得今天她做完了所有动作众人会有那番反应,原来如此。 她脸色变了又变,双目迸射出狠毒的火焰,江令宛已经不是从前的江令宛了,是她轻敌了,她愿意承受轻敌的后果,也一定能扭转败局,洗刷今日的耻辱。 …… 女学门口大路上,停着数辆马车,俱是来接女学生们放学回家的。 顾金亭站在女学门口,他身着一袭青衫,身如青竹笔挺单薄,手握折扇文质彬彬,吸引了不少女学生的注意力。 每个书院都有品学兼优的学生,六大书院建在一条街上,中间又有六大书院共同建立的四如堂,因此出众的学生们不仅仅是自己书院的风云人物,在其他书院也有不少人认识。 顾金亭容貌俊秀,学识出众,自然有不少人倾慕于他。有些胆子大的女学生,会停下来跟他说话,求他写一幅字画作为扇面之类的。 顾金亭脾气好,态度客气,虽然从不会答应女学生们的要求,拒绝的话却十分和缓,让人如沐春风。被拒绝的人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觉得他稳重持礼,有谦谦君子之风。 不一会,江令宛与程静昕出来了。 程静昕微微一笑,冲江令宛眨了眨眼:“宛姐儿,你的顾哥哥接你来了。” 她特意在“顾哥哥”这三个字上加重语气,十分暧昧促狭。 江令宛瞪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挠,程静昕立刻求饶,直呼不敢了。 顾金亭笑看她俩,对于程静昕的打趣,他毫不生气,也毫不尴尬,像个包容妹妹的大哥哥。 程静昕与顾金亭打过招呼,说了几句话,便上了自家马车走了。 顾金亭就问:“今天累不累,夫子讲的内容都能听懂吗?要不要我给你补课?”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江令宛脸上,小姑娘肌肤如玉,刚才笑闹了一场,白皙中透出一股嫩红,像枝头含苞的花朵,娇嫩艳丽,让人忍不住想呵护,亦想攀折。 “不用了。我这么聪明,当然能听懂夫子讲的内容,不用补课啦。” 顾金亭不死心,又问:“再过一段时间,便是月考之期,你第一次参加,没有经验,要不要我给你讲讲考点?” “好,那就多谢顾表哥了。” 顾金亭这才笑了:“你总算答应了,刚才等你,有两个漂亮的小姑娘问我能不能给她们补课,我说要给你补课,就没办法帮她们了。幸好你答应了,否则我岂不是成了撒谎之人?” 他说话的时候,含笑看着她,温柔的眼眸中充满了期待。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原来我帮了顾表哥一个大忙。”江令宛目光一转,笑着说,“既然如此,那顾表哥就陪我去西大街买书,作为回报吧。” 她笑起来红唇贝齿,梨涡浅浅,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娇憨。 顾金亭哪里舍得拒绝,自然满口答应,心里为二人的独处高兴,又为她听不懂暗示而淡淡遗憾。 目前这样就很好,在没有功名之前,不能得陇望蜀。 他失笑,摇了摇头,赶走心中不合实际的想法。 一抬头,见江令宛正盯着他看呢。 “顾表哥怎么垂头丧气的?”江令宛抿唇一笑,揶揄道,“难道是后悔了?” 顾金亭不解了:“后悔什么?” 江令宛笑容更盛:“后悔没能跟那两个漂亮的小姑娘一起玩呀!” 她特意在“漂亮”二字上加重语气,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狡黠可爱。 顾金亭哭笑不得,却不反驳,反而眉眼温柔:“她们只是一般漂亮,比起你来,那可是差远了。” 江令宛把头一扬,笑容得意:“原来顾表哥不仅文采斐然,眼光竟然也这么好,佩服,佩服!” 听着这话,顾金亭竟脸一红,他看她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的眼光一向很好,很好。 …… 到了西大街书铺,江令宛一本做学问的书都没买,而是挑了《笑林广记》、《捧腹录》、《谐噱集》等笑话书。 顾金亭笑了笑,心想宛表妹到底还小,孩子心性。不过这样也好,他倒是希望她一辈子无忧无虑,永远都这样天真活泼。 只是这个并不容易做到,为了宛表妹以后的自在如意,他也不能不用心读书。 想到这里,他心底肃然,考功名的念头越发坚定。 江令宛挑完书,把一个纸笺递给顾金亭:“顾表哥,我要去看我母亲,没时间买书了,麻烦顾表哥按照这纸笺上列的单子,替我把这些书都买了。” 顾金亭挑了挑眉:“原来你叫我出来,是让我给你当挡箭牌啊。” 江令宛故作惊讶:“顾表哥你真聪明,竟然一下就看穿了我的打算,真不愧是顾表哥,青松书院的才子,六大书院的名人……” “好了,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了。”顾金亭失笑,“我答应你就是。” 怪不得小丫头要到这里来买书,原来梅夫人住在这附近。 …… 江令宛由柳絮陪着,离开了西大街。一炷香之后,她抵达棉花胡同梅雪娘住宅。 “太太,小姐来了。”杜妈妈大喜。 听到这话,梅雪娘忙从屋里出来,迎到门口。 江令宛快步走到梅雪娘身边,握住她的手,嗔怪:“母亲身子不方便,在屋里等着就是,迎出来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心肝宝贝宛姐儿来了,母亲想早点见到呀。” 她语气轻松,不掩笑意,江令宛听了,嘻嘻一笑:“我长大了,不是宝贝了,您肚子里这个才是宝贝呢。” 梅雪娘就笑着说:“肚子里是小宝贝,宛姐儿是母亲的大宝贝,都是宝贝。” 母女二人进了屋,手拉这手坐在一起说话。 江令宛忍不住打量起母亲,见她面色红润,腮边盈着笑意,双目明亮有神,不仅没有苍白消瘦,反而还胖了一圈,她彻底放了心。 其实一进门,她就听出来母亲语气惬意,显然过得很快活,只是没亲眼看见,她到底不放心。 “现在放心了吧?”梅雪娘知道她心里所想,打趣道,“我好着呢,会照顾自己,还有杜妈妈,你不要瞎担心。” 江令宛笑道:“还说我呢,您不也一直打量我吗?瞧瞧,我这几天有没有变化?” 梅雪娘认真看了看:“瞧着仿佛长高了些。” 江令宛哈哈一笑:“母亲,这才几天,我怎么可能就长高了。” “虽然才几天,我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似的……”梅雪娘语气有些怅然。 “母亲。”江令宛抱住梅雪娘胳膊撒娇,“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我知道,就是突然跟你离开,有些舍不得。”梅雪娘心疼地摸了摸女儿乌鸦鸦的头发,不过她是个坚强乐观之人,低沉的情绪很快就被她推开,她笑着说,“杜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菜,洗洗手,咱们边吃边说。” 用了饭,江令宛坐了一会,把买的笑话书给梅雪娘看,约定好下次过来的时间,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柳絮原以为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没想到连见母亲一面都不容易。这个小姑娘,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呢,却如此乐观坚强。 对于江令宛这个主子,她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心疼。 …… 顾金亭已经叫了马车在棉花胡同口等着了。 接到了人,他就打趣:“书已经买好了,宛表妹,你打算怎么谢我呢?” 江令宛笑吟吟说:“那就请顾表哥给我画一幅扇面作为谢礼吧。” 顾金亭含笑望着她:“我给你帮忙,还要给你画一幅扇面,作为你给我的谢礼,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顾表哥每次见了我都问:带扇子了吗?有扇子吗?这说明顾表哥很想给我画一幅扇面。”江令宛眉眼弯弯,像个狡猾的小狐狸,“既然顾表哥有这样的心愿,我为了感谢顾表哥,自然要让你心愿达成啊。” “顾表哥,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顾金亭哑然失笑,却点头配合:“嗯嗯。没想到宛表妹的谢礼这么重,幸好你要的书我都给你买到了,没辱使命。否则,我实在无颜面对你了。” 江令宛眨眼:“顾表哥秀色可餐,你无颜对人,还有谁有颜见人?” “对,对。”顾金亭点头,唇角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秀色可餐,仿若麻花……” 江令宛被他逗乐,笑了起来。 小姑娘笑起来好看,好像百花盛开,绚烂夺目,顾金亭看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29章 029 会宁侯府, 江令媛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放学后, 江令媛刚回到家, 陈夫子就来了, 他把江令媛的所作所为以及宋山长的处置一并说了:“……按照女学规定, 江令媛要像江令宛赔礼道歉, 江令宛原谅了江令媛,两人达成和解, 江令媛才能回女学读书。” “江大人务必要令江令媛真心知错, 真心悔改才好。否则,女学是容不下这样的学生的。” 江伯臣脸色发青,却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请陈夫子放心, 我一定好好教训媛姐儿, 让她认识错误,绝不再犯,好好给宛姐儿赔不是。” 他客客气气送走了赵夫子, 一转身脸色就落了下来。 两个女儿都考入京华女学,他被人羡慕,颜面有光。长女江令媛,读书好,礼仪好,很得夫子们喜欢。 按照这种情况, 江令媛得夫子们推荐, 参加六大书院联考, 进宫参加经筵到御前听课, 指日可待。 女儿出众优秀,对他仕途是一种助力,江令媛也能得嫁高门,婚事顺遂,还能提携娘家。 他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江令媛身上的,江令宛年纪尚小,性格娇憨顽劣,不能指望。 可没想到才短短半个月,江令媛就闯下这样祸事。 在女学读书的,皆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江令媛的所作所为,今晚就会通过同学的嘴巴传遍六大书院,明天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不用想他也知道,明天去工部衙门,原本羡慕嫉妒他的同僚必然要幸灾乐祸了。 江伯臣怒容满脸,望向江令媛的眼神也十分阴沉。 江令媛泪流满面,小声哽咽:“父亲……” “不要叫我父亲!”江伯臣绷着脸,疾言厉色,“做出这样的错事,败坏我江家名声,令会宁侯府蒙羞,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江伯臣一声怒喝,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她以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京华女学,得夫子们喜欢,大好前程,却自掘坟墓,江伯臣如何能不生气? 若非江令媛是女孩子,他都想狠狠给她两耳光。 江令媛身子一颤,哭出声来:“父亲,你骂我吧,你责罚我吧,我做了这样的事,心里羞也羞死了。” 她把心一横,跪在地上,声音沉痛:“我做了丢脸的事,无颜面对您,更无颜面对同学与夫子,请父亲责罚我,罚我即日起休学在家,闭门思过。我以后再不踏入女学半步,再不犯这样的错误。”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错了。”江伯臣一声冷哼:“我自然是要罚你的,休学……” “什么?你说什么?”江伯臣声音陡然拔高,有些刺耳,“你要休学?” 江令媛抬头,表情愧疚,双目坚定:“是的,父亲。” 江伯臣太吃惊了,以至于忘了生气,他诧异道:“你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因为我做了错事,我知道父亲刚正不阿,一定会罚我。与其等父亲惩罚,让我离开女学,不如我自己提出来,也省得父亲更生气。所以,我决定了,即日起休学。” “这……”江伯臣被堵得哑然,他没再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江令媛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她是以新生第二名的成绩考入女学的,让父亲大大出了一回风头。 以她的成绩,完全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月考中拔得头筹,进而参加六大书院联考,只要在联考时取得优异的成绩,她便可以进宫参加经筵,与名门子弟一起听大儒给皇上讲课。那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尊贵。 届时,她将是京城最受人瞩目的少女,也必会给父亲的仕途添光增彩、增加助力。 就凭这一点,她可以断定,父亲绝对不会让她休学的。 房间里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她听到头顶一声喟然长叹:“你先起来吧。” 江令媛不动,羞愧得不敢抬头:“女儿有错,不敢起身。” 江伯臣语气和缓,语重心长:“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既然知错,为父又怎么能不原谅你。不过是一个小错,你真心悔过,努力改正,日后不再犯就行。起来吧,父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原谅你了。” 是啊,跟参加六大书院联考,进宫面圣参加经筵比起来,这样的错根本就无足轻重。 江令媛感动极了,起身保证:“父亲,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江伯臣点头,提醒道:“不只是不再犯错,还要跟着夫子们安心学习,休学离开女学这样的念头再也不要想。月考争取考到前三,在六大书院联考时取得成绩,替女学争光,将警告消除掉,这才是你真正该考虑的。” “是,父亲,您这么疼爱女儿,女儿一定争取拔得头筹,以此来报答您。” 江令媛又担心道:“只是宛姐儿十分恨我,恐怕不会原谅我,若是她不愿意与我达成和解,该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有我在,宛姐儿一定会跟你和解的。”江伯臣语气肯定道,“我这就叫宛姐儿过来,你好好给她道个歉。” …… 不一会,江令宛就到了。 江伯臣面带微笑,语气亲切:“宛姐儿来了,女学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已经狠狠训斥了你姐姐了。她也真心悔过,要给你赔礼道歉。” 江令媛便上前一步,满面羞惭:“三妹妹,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向你赔罪,你能原谅我吗?” 她语气是后悔自责的,眼神却是锋利得意的。 江令宛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不原谅!” 好,太好了! 就是要你不原谅! 你不原谅,便会激怒父亲,父亲会逼着你原谅!更有甚者,让你休学! 江令媛充满期待,委屈地望向江伯臣:“父亲……” 江伯臣果然脸色不好看,语气也比刚才严厉了一些:“宛姐儿,媛姐儿已经知道错了,你这样揪着错误不放可不对。你们是姐妹,同气连枝,就该和和气气的,你得理不饶人,姐妹不和,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江家?我们家名声不好,难道你脸上就有光吗?” 江令宛瞪大眼睛,故作吃惊:“我有什么脸上没光的?陷害人的是江令媛,而我只是一个弱小、无辜、又可怜的受害者而已。难道江令媛的所作所为就能令家里名声好,令她脸上有光了?” 江伯臣:…… 江令媛见形式不好,忙道:“三妹妹,我真心知错了,就算你恨我,也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让我再也不能去女学读书了啊。” “真心知错?”江令宛睥睨着江令媛,撇了撇嘴,“第一次,你撒谎骗我,让我误会母亲,被父亲当场抓住。父亲罚你,你说真心知错,不会再犯。” “第二次,你跟桃叶一起,到父亲前面污蔑我要害乔姨娘,后被父亲识破,你再次真心知错,说不会再糊涂了。” “结果,才短短几天,你便到学堂里陷害我。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又说你是真心知错。” “呵呵。”江令宛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每次都是真心知错,每次都谎话连篇,江令媛,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父亲,事不过三,江令媛已犯错三次,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我的姐姐。” 江令宛神色淡淡,眼光锋利:“但父亲开口替她求情,我亦不能视而不见。我会跟女学的夫子说我跟江令媛已经和好,在外人面前,也不会与她争吵。但是以后,我再不会叫她姐姐,她也不许再叫我妹妹。否则……” 江令宛一声冷哼,“否则”后面是什么,虽然没说出来,却不言而喻。 江令媛绷着脸,没有刚才那般轻松了:“三妹妹,我们是亲姐妹……” “你不配!”江令宛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一副绝不退让的模样。 江伯臣看看江令媛,又看看江令宛,见她神色坚决,绝不像能和解的样,只能点头答应。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也要说话算话,在外人面前不能再起争执,否则,我绝不会饶恕。” 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好江令宛,让这件事情和平解决,这样江令媛才能留在女学,成为成绩最优秀的女学生,进而做宫参加经筵。 至于江令宛说的话,不过是一时之气,他相信亲姐妹没有隔夜仇,用不了多少时间,两人便会和好如初的。 “我已经答应你了,你明天去女学,不能再闹了。” 江令宛唇角扬起,声音轻快,笑容甜美,十分高兴:“父亲放心,大局为重,我知道怎么做。” 她要的是跟江令媛泾渭分明,这样江令媛再也不能用姐姐的身份钳制她,再也不能叫她三妹妹,因为她听着就恶心。 现在目的达到了,她当然高兴。 可江令媛不高兴啊! 她最擅长的就是打着“我是姐姐,我真心为你好,你这个妹妹这么不懂事,我却包容你,原谅你”的旗号去陷害江令宛。 真撕破了脸皮,江令宛口舌如刀,能骂得她狗血喷头,她却只能听着忍着,还不能翻脸。因为她是温婉得体的好姐姐,若是翻脸,不就露出真面目了吗? 而且,凭着江令宛的伶牙俐齿,她就是翻脸了,也不是江令宛的对手啊。 江令媛越想越憋屈,别提多怄心了。 江令宛瞥了她一眼,这就闹心了,你等着,更闹心的还在后面呢。 江令宛目光一转,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既然父亲的要求我答应了,那我这里也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父亲同意。” 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商讨报酬吧。 她笑得甜美,贝齿雪白,像个可爱的小奶猫,单纯又无害。 江伯臣本能就想起前面那次,她小小的请求,那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她雪白的贝齿,让江伯臣想起可怕的猛兽,每次出现,都让他肉疼。 “不知宛姐儿你……有什么请求?”江伯臣一面估算着自己的体己银子,一面看着自己桌上的笔墨纸砚,语气慢慢的。 还好,名贵的笔墨纸砚都收起来了,体己银子还算多。 没什么好怕的。 江伯臣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虚汗。 “我不想跟江令媛同坐一匹马车了,所以请父亲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江令宛微微一笑,语气轻松随意。 一辆马车! 江伯臣胳膊一抖,何止肉疼,心都疼了。 体格健壮、性格温驯、耐力持久、训练有素的马价格非常昂贵,买起来贵,平时养着也贵。 整个会宁侯府,只有三辆马车,一辆是主力马车,两匹马正值壮年,平日江伯臣去上参加大朝会、去衙门,江令宛姐妹去读书,都靠着这辆马车。 还有几位老爷出门访友、夫人们上香参加宴请,也由它出力代步。 一辆是备用马车,只有一匹老马,木质马车也简单又破旧,主力马车被占用了,才会拉它出来临时救急。 它跑不快,慢悠悠的,说是马车,其实比驴车还慢,不过看着比驴车稍微好一些罢了。 剩下的那辆马车乃是四夫人何娉芳的陪嫁,专门供何娉芳用的,其他人等闲很少去借。 除此之外,江家还有两辆驴车。外出的时候,主子坐马车,下人坐驴车。 驴车没有车轿,不过是个板车而已,底下一块木板,两边装了半臂高的扶手,没有蓬,没有顶,没有围,四面透风,冬天吹冷风,夏天晒烈日,别提多受罪了。 梅雪娘会做生意,有钱,但江家人口众多,花销大,因此不敢养更多的马车。 她在的时候都没养,如今她离开江家,江家只剩下她原本三分之一的生意,就更养不起多一辆马车了。 江令宛的要求,的确让江伯臣肉疼心疼啊。 “宛姐儿,不是父亲不答应,只是马车花费实在太大,要不,你换个其他的东西?” 江令宛笑了:“当然可以换其他东西,只是这样一来,我又要跟江令媛同坐一辆马车,看到她我就会心情不好,就会想起她做的那些事,就不想原谅她,不想跟夫子说我们和解了呢。” “这……”江伯臣实在舍不得,说来说去,都是江令媛惹得祸,他狠狠瞪了江令媛一眼,你没事招惹她做什么,净会给我找麻烦! 江令媛气得鼻孔都大了,却只能忍着,越忍越憋屈。 江令宛目光一转,似笑非笑看着江令媛:“要不,您让江令媛坐驴车,不跟我坐一辆马车也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30章 030 咦, 这个主意不错, 江伯臣觉得可行, 神色露出几分意动。 江令媛大急, 坐驴车去女学, 她的脸往哪里放? “父亲不可!”江令媛忙出声阻拦, 察觉自己语气太急,她又善解人意道, “其实我坐驴车也行, 风吹日晒、雨淋雪打的,固然吃苦,我相信我一定能克服这些困难, 不会被影响到学习。可若是旁人见了, 笑话我们会宁侯府寒酸,成了破落户,那就不好了。” 江伯臣一僵, 是啊,江家虽然落败,到底还是侯府,他江伯臣也是工部官员,嫡长女竟然坐驴车去上学,若是传出去, 的确会被人笑掉大牙。 看来, 这一次, 他不得不大出血了。 江伯臣笑容僵硬:“宛姐儿, 既然你要置办马车,那我们就置办。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外出的次数也不多,独占一辆马车,未免浪费。等置办了马车,主要接送你上学,其他时间,大家谁想用都可以,你看行吧?” 这样他就可以出一半的银子,另一半银子由公中出,毕竟大家都用了嘛。 “当然不是我一个乘坐。”江令宛笑着说,“不是还有顾表哥嘛,他同窗朋友不少,要经常出去参加文会诗会,马车我跟他两个人用。” 江伯臣还未有所表示,江令媛已猛一抬头,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江令宛。 江令宛微微一笑,无声问她:你猜父亲会不会答应? 江令媛自然希望江伯臣不要答应,可她也知道,她根本左右不了父亲的决定。 江伯臣考虑半晌,最终牙一咬,脚一跺,心一横,答应了:“好,就给你与顾金亭两个人用。” 江令宛再次看向江令媛:我以后有单独的马车用了,你功不可没,多谢了! 江令媛心中难受,觉得这房间呼吸不畅,让她片刻也待不下去,她身形僵硬地走了。 江令宛也跟江伯臣告辞,临走时她目光从大案上一转,江伯臣心一凉,目光竟然有些畏缩惊恐。 我有那么可怕吗? 江令宛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勾了勾唇,今日目的达成,就不宰他了。 “女儿告辞。” 江令宛心满意足,哼着小曲出了江伯臣的院子,江令媛在前头路口等着她呢。 “江令宛,你别得意太早。”江令媛脸色阴寒,仿佛能刮下一层霜来,“我会让你知道,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 “没错,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江令宛点头,傲然一笑,“只不过,那个人,一定是我!”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你江令媛就乖乖被我虐吧。 江令媛一声冷笑:“嘴上厉害算不得真本事,再过一段时间,我会用实力让你闭嘴。” “你说的是第一次月考吧。”江令宛哂然一笑,“我倒要看看,你能考出什么个成绩来。” 两人目光交错,眼中俱是犀利的火花,片刻后方各自冷笑走开。 …… 次日天色还未大亮,顾金亭如往常一样来到门口,江令媛捋了捋鬓角的碎发,微笑着跟他打招呼:“顾表哥。” 顾金亭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笑容谦和:“二表妹。” 江令媛听着他的声音,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忍不住朝他这边走过来,与他站得很近:“顾表哥,再过一段时间便是月考了,我头一回参加月考,心里没底,你能帮我指点功课吗?” 她说着,抬头望着顾金亭,秀丽的脸上带着一抹仿佛羞涩、仿佛紧张的笑容。 这个样子,与她平日的大方得体相去甚远,少了几分大家闺秀的端庄,多了几许小女儿的娇羞,她满是期待的目光水盈盈的,正是少年、或者说男人最不可能抗拒的模样。 顾金亭看着她,犹豫了一会,似乎有挣扎之色,最终他点了点头:“好。” 江令媛心头一喜。 他喜欢江令宛又如何,还不是不能拒绝她。 从前她太过含蓄,知道她要嫁给大皇子,一直压抑自己,不屑与江令宛争,所以他才会喜欢江令宛。 以后她要跟江令宛争,哪怕她最终不能与顾表哥在一起,可她得不到的,江令宛也休想得到! 江令媛感激一笑,正要说道谢的话,又听顾金亭说:“过几天书院休息,我给宛表妹补课,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吧。” 虽然他让她一起来,语气却淡淡的,分明是有几分不太乐意,因为她的加入,导致他不能与江令宛独处,但他又不能拒绝,免得被人说厚此薄彼,所以不得不被迫答应。 她原本以为他动摇了,对她有几分喜欢,原来,是她想多了!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让江令媛发热的脑袋瞬间清醒,同时也觉得心底冰凉刺痛。 宛表妹,宛表妹! 江令宛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心里口里时时刻刻不忘? 我哪里不如她,哪里没有她好? 心底的不甘在叫嚣,江令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愤怒、痛苦压下去。 过了好一会,她稳住自己的气息,勉强道:“好,我提前谢过表哥。” “怎么宛表妹还没来?”顾金亭回头,朝大门里面看。 江令媛扬起一个笑容,轻声说:“可能昨天做功课,睡晚了,所以今天起床迟了一些吧。不如我们到马车上等,我让金钗去看看。” 顾金亭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的提议:“你要是等急了,先上马车吧,我等宛表妹来了再上车。” “也好。”江令媛从善如流地点头,一如既往地温柔,只是一双手死死掐着裙边,几乎把裙子都要掐破了。 又等了一会,江令宛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 江令媛笑着迎上去:“三……” 江令宛对她视而不见,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去,跟顾金亭打过照顾,就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原来昨晚江令宛回会宁侯府之前,就让柳絮去车行预租了马车。 江令媛当场僵住,面色如土。 昨天发生的事情,整个女学乃至六大书院一定都知道了,她本来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江令宛会跟她坐一辆马车去女学,这样以来,不管江令宛怎么想,至少在外人眼中,她们姐妹是一起的。这样,她就可以告诉别人,昨天不过是姐妹间闹着玩的小误会,她们今天已经达成和解了。 可江令宛却坐了另外一辆马车,摆明是要告诉别人,她是被家里逼迫,才不得不“原谅”她的,她宁愿租车都不跟她坐一辆车,可见江令宛是多厌恶她,而她是多么可恶了。 “顾表哥,我跟江令媛以后泾渭分明,我再不会跟她同坐一辆马车了。”江令宛白皙精致的脸庞从车窗里露出来,笑着喊他,“我想让你站在我这边,以后跟我一起上学,你愿意吗?” 江令媛大惊失色:“顾表哥,你不能答应!” 江令宛不跟她坐一辆马车,她还可以说是江令宛小肚鸡肠、无容人之量,可若是顾金亭也不跟她坐一辆马车,别人只会认定她做事过分,亲生妹妹气她,连温润如玉、谦和如水的顾金亭都不能忍受她了。 她以后还怎么在女学立足,怎么见六大书院的人? 不行,不能让顾表哥上江令宛的马车。 可顾金亭却像听了圣旨一样,毫不犹豫朝江令宛那边走去,连看都不看江令媛一眼。 江令媛方寸大乱,一时情急,竟不顾体面站在了顾金亭前面阻拦:“顾表哥,我们从前一直坐家里的马车的,怎么好坐外面的车,三……宛姐儿胡闹,你也要跟她一起胡闹吗?” 顾金亭此人彬彬有礼,很好说话,但他有逆鳞,那便是听不得人说江令宛半句不好。 江令媛的话还未说完,顾金亭的脸色就变了,温润与和煦消失的无影无踪,语气也变得生疏、冷漠、刻板:“不过是租一辆马车而已,书院里坐马车上学的大有人在,怎么就扯到胡闹上去了。便是宛表妹年纪小,不懂事,自有我这个做哥哥的替她担着。” 顾金亭说完,不再看江令媛,头也不回上了江令宛的马车。 车夫挥鞭赶马启程,留下江令媛一个人,如被雷劈了一样脸色青白,手脚冰凉呆愣在原地。 …… 出了胡同,拐上大路,江令宛吩咐车夫:“快一些,抄近路去书院大街,别让后面的马车跟上来。” 车夫应声,快马加鞭,疾驰如飞。 顾金亭眉头微皱,有些担忧:“出了什么事?” “没事。”江令宛唇角微微扬起,轻描淡写道,“女儿家口角罢了。” 顾金亭见她神色自若,知道她没吃亏,便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没事就好。” 到了女学,江令宛刚一出现,便有人频频侧目。 昔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姐妹单独现身,看来昨天的事情并非简单的口角,这对姐妹是真的闹翻了,有人神色担忧,有人表情淡漠,也有人看戏不嫌台高、一脸兴奋。 江令宛只做不知,来到位置上,坐下与程静昕说话。 “没事吧?”程静昕问。 周围的读书声立刻小了,不少人支着耳朵听呢。 江令宛目光微微一闪,丹唇轻启:“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我与江令媛是不可能和解的,但是家中长辈要求我识大体,我少不得要委屈一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31章 031 众人立刻明白, 觉得江令宛可怜, 江令媛可恶, 但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江令媛成绩优异, 而江令宛成绩很一般, 江家绝不可能为了江令宛责罚江令媛的。 女儿家迟早要嫁出去的, 谁有本事,谁对家族有利, 家长就会偏帮谁, 虽然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现实归现实,这并不妨碍大家鄙视江令媛, 等江令媛来到学堂, 除了乔燕儿、辛楚楚之外,再无其他人跟她搭话。 …… 早课之后,宋山长来到外学堂。 宋山长四十多岁年纪, 为人平和淡然,内里却是光明磊落、刚正不阿的性子。 外舍生刚入学不过半个月,就发生这样恶劣的事件,她身为山长既失望又生气。 宋山长面孔冷凝,语气严厉,毫不留情点名批评江令媛, 让宋罗绮张贴警告榜。 宋山长扫视女学生, 眸中闪烁着威严的光芒“……因一己之私陷害同学, 蒙蔽夫子, 错上加错,影响恶劣。你们都要引以为戒,与同学和睦相处、对夫子诚实以待,将书院规定牢记于心,时刻记得你们是京华女子书院的学生,一举一动代表着我们女学,要谨言慎行,努力给女学争光,不可骄纵冲动,给女学抹黑。否则,本山长绝不轻饶!” 女学生们心头凛然:“是,学生谨记山长教诲,铭记书院规定,谨言慎行。” 宋山长见众人肃然,知道自己的训示起了作用,又说:“再过一个半月,便是月考之期。你们要认真学习,争取考出好成绩。” 一听到月考,女学生们俱精神一震,神色认真。 历年开学后第一次月考,都是最受人瞩目的。女学会通过此次月考判断哪些人是可造之材,各望族豪门也想看看新晋学生里有没有格外出众者。 女学生们则希望通过这次考试一举成名。 可以说整个京城都在密切关注着考试的结果。 宋山长微微一笑,声音振奋人心:“我京华女学赏罚分明,有错绝不轻饶,有功也必有嘉奖。本次月考头名,奖励刻名芙蓉银花一朵。” 为了奖励学问出众、聪颖过人的学生,皇帝特意让银作局用金、银打造芙蓉花,分别赐予六大书院。 每年每个书院可分得芙蓉银花三朵,芙蓉金花更少,仅有一朵。 一共四朵刻名芙蓉花,可每个书院的学生却不下一百。因为芙蓉花数量稀少、弥足珍贵,历年得到者,俱是各书院当年成绩最优异、最出众的学子。 芙蓉花最大的花瓣上,刻着皇帝年号、书院名、学生的名字,它象征着才华、智慧、荣耀,学生们也以得到刻名芙蓉花为荣。 身为六大书院的学生,谁不想拥有一朵刻着名字、属于自己的芙蓉花? 金花仅有一朵,想要得到太过艰难,可想得到银花,只要本次月考成绩优异即可! 六大书院,一直有学年第一次月考头名奖励芙蓉银花的习俗,早在宋山长开口之前,女学生们就已经听说了。 此时亲口听宋山长说出口,女学生们脸上的紧张、凛然立刻被激动兴奋所取代,大家满面生辉,声音激昂:“是,山长,我们一定努力。” 江令媛目光灼热,如看到猎物的野兽,一脸的势在必得。 江令宛心里也燃起斗志,两眼明亮,念头清晰,我一定要得到这朵刻名芙蓉银花。 程静昕看着江令宛,掩口而笑:“宛姐儿你得努力了,因为要跟你竞争的人太多了。” 江令宛转头一看,大家俱斗志昂扬、两眼放光,如饥饿的人见到了肥肉一般,虽然山长已经走了,但大家显然还沉静在兴奋的气氛里。 她不由哑然失笑,好歹自己也是死过一回的人,怎么真的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瞎激动了起来。 她心底念了两声“要淡定”,笑着转头看程静昕:“大家都很激动,你如此平静,难道你就不想要芙蓉银花吗?” “我也想啊。”程静昕眉眼弯弯,摊了摊手,语气无奈,“可谁让我有一个超级厉害、天下第三的同桌呢,有她在,刻名芙蓉花我也只能想想罢了。” 江令宛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你别难过,等我拿到芙蓉银花,给你看看,这样就不仅仅是想想了。” 她故作大方,夸张道:“到时候,你想摸摸也是可以的。” 程静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那我把手洗干净,等着摸一摸芙蓉花了。” 两人有说有笑着朝食堂走,欢乐的笑声洒了一路。 “嘁!”身边传来不合时宜的冷笑,“不过是倒数第三名,竟然也要拿芙蓉花,真是大言不惭,不自量力!” 乔燕儿一脸鄙视,仿佛江令宛说了多么可笑的话。江令媛脸色倒是如常,眼底却也带着不以为然。 江令宛瞥了乔燕儿一眼,笑着将她的话原话奉还:“对呀,我是倒数第三名不错。可某人是倒数第一名,竟然有脸来嘲讽我这个倒数第三,这何止大言不惭、不自量力,简直是厚颜至极、恬不知耻。” “你……”乔燕儿被揭了短,面皮顿时涨得通红,却无法反驳。 没办法,谁让她是倒数第一呢。同样是倒数,可倒数第三,就是比倒数第一有面子。 乔燕儿好气呀,她咬着牙根道:“你不过是运气好,所以分数才比我高一点点。这次月考,我一定会超过你。” “哦?”江令宛抬起眼皮,语带挑衅,“这么说,你要跟我比试?” “比试就比试!”乔燕儿一声冷笑,“难道我会怕你不成?” “好!”江令宛一声哂笑,“既然你想让我羞辱,我又怎么能拒绝?说吧,怎么个比法?” 乔燕儿眼神犀利,声音拔高:“就比这次月考,你我二人,谁名次低,谁就给对方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一整月,你敢不敢?” “那就说定了。”江令宛瞥了乔燕儿一眼,挑起嘴角,“我等着你给我端茶倒水、铺床叠被。” 乔燕儿冷笑连连:“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是!” 两人直视彼此,用眼神对战良久,又一声冷笑,转身离开。 程静昕提醒道:“你要跟乔燕儿比试的时候,我看到江令媛本想阻拦乔燕儿,只是她犹豫了一下,又没去阻止了。她恐怕没安什么好心。” “不用管她。”江令宛心情颇好,“这一次,我一挑二,将她们二人都打败就是了。” 程静昕抿嘴一笑,不再担心了。 到了午休,江令宛、江令媛竟各自躺下,同处一室,两人俱视对方为空气。口舌争辩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在月考时压过对方,才能扬眉吐气。 不一会,安静的房间里就传来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江令媛等了一会,翻身侧躺面朝里,偷偷从枕头下抽出书本,无声默读。 …… 转眼一天课程结束,傍晚放学,依然是江令宛与程静昕一起,到了女学门口,程静昕问:“顾金亭怎么没来接你?难道他跟江令媛坐一辆马车了?” 她眉头轻皱,不高兴地替江令宛抱不平。 被朋友护着的感觉真好,江令宛不由莞尔,笑意从心底流到眼底:“他去四如堂了,我也要去四如堂借书,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去了。”程静昕释然一笑,揶揄地眨眼,“我若是去了,某人必定不高兴了。” 江令宛瞪她,拿她没辙。其他时候,两人你来我往互相调侃,往往是江令宛占上风,唯有这件事,江令宛说不过她。 见好友吃瘪,程静昕哈哈一笑,心满意足而去。 四如堂合六大书院之力建成,它坐落在六大书院之间,进门便是一条宽阔笔直的大路,迎面可看到一座高大宏伟的三层大殿。大殿门楼上挂黑漆金字匾额,上面大字铿锵有力、龙飞凤舞,正是“藏书楼”三字。 不愧是六大书院合力建造、太宗皇帝亲笔提名,赫赫有名的大齐第一藏书楼,的确肃穆庄重、气势恢宏,又不失典雅蔚然。 此时六大书院俱已放学,学生们络绎不绝进入藏书楼,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如初升的太阳般朝气蓬勃、明亮耀眼。 年轻真好! 江令宛微微一笑,走进藏书楼。一楼大殿中,不少学生正伏案读书,人虽然不少,大殿中却非常安静,除了翻书声、书写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她放轻脚步,上了二楼,去找历年考题。 二楼大殿内前端放置着十来张桌子,桌子后是一眼忘不掉头的书架,书卷汗牛充栋般堆放在书架上,何止成千上万,简直如星空般浩繁。 学生们查找借阅,有些人如饥似渴,甚至等不及去桌子边坐下,直接站在书架旁翻阅起来。 历年考题足足存放了八张书架,江令宛准备先借最近三年的,她把去年的考卷找出来,放到一边,揉了揉了酸痛的脖子,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的书架一闪而过。 江令宛心中狐疑,那不是萧隆庆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令宛放下考卷,追了过去,见一青年男子面对书架而立,他身姿英挺、器宇轩昂,侧脸俊美清逸,星子般明亮的眼睛上,睫毛又长又浓密,这般微微抬头,薄唇微抿,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江令宛看得呆愣了一下,又啐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被美色所误! 她快步靠近他,快走到他身边时,萧湛察觉到动静,转过头来。 江令宛一把攥住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别说话,你跟我来。” 萧湛看了看自己的衣袖,被她紧紧扯着,她手指用了好大的力,白嫩如玉的小手上指关节都泛白了,他皱了皱眉,去看小姑娘的脸。 她眉眼严肃,樱桃小口紧抿着,好像有些紧张,又有些生气。 这是……怎么了? 萧湛不解,她已经扯着她的袖子,拽着他朝外走了。 萧湛有些哭笑不得,若由着她这样抓着他袖子出去,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传遍整个京城勋贵圈了,届时便是不得了的大事。 他无所谓,可小姑娘还小,又是表姐养着,他不能不为她考虑。 可若是拒绝了她,依着她的气性,一定是会生气的。 他自然也不想让她不高兴。 萧湛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做,江令宛已经拽着他走出书架,经过最前面摆放的桌子时,她突然松开手,从桌子上拿过一把折扇撑开后递给他:“把脸挡上。” 萧湛明白了其中原因,他目光落在她脸上,眸色比刚才更深了几分。 “快拿着。”她低声催促,显得有些焦急。 萧湛乖乖接了扇子,挡住了脸,跟在她身后出了藏书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32章 032 离开四如堂, 江令宛才问他:“你怎么到四如堂来了?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四如堂只对六大书院的人开放, 其他人进出四如堂, 一旦被发现, 后果是很严重的, 坐牢丧命的都有!” 她眉角微挑,语气严厉, 瞪着他的双目中俱是不赞成、不满意。 萧湛看着她脸颊微红, 杏眼瞪圆,说不出的可爱,一时忍不住, 勾唇笑了:“没事, 我偷偷进来的,没人发现。” “没人发现?”江令宛更气了,“我难道不是人吗?你莫非以为书院的学生就认不得你!他们不乏有世家子弟, 若有人发现了,告诉了四如堂堂主,你又该如何?今天你走运被我发现,拽了你出来,若换做其他人,你还能轻易脱身吗?” 她斜眼瞪着他, 嘴唇因薄怒抿起, 像个发怒的小老虎, 自以为威风凛凛, 实际上凶萌凶萌的,傻乎乎的可爱。 “好,我错了。”萧湛从善如流,眸中含着笑意,“我以后会注意的,你别生气了。” 若是青峰在这里,必然要目瞪口呆了,他家主子,竟然像个孩子一样乖乖认错道歉,简直惊天奇闻! 可江令宛却被萧湛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好好地跟他讲道理,他却不以为然,甚至一副她无理取闹的模样。 或许是自己太过急躁,说话不够委婉,所以他才不放心上吧。 江令宛沉默了一会,等自己情绪平静了,才正色说:“我知道你不以为意,我再啰嗦恐怕会遭你厌烦,可既然我们是朋友,我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涉险。四如堂,你以后不能再来了,这里太危险了,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萧湛愣住,原来她的急切,她的薄怒,全是因为他。因为她担心他,所以才会如此。 他心绪翻腾,犹如八月的钱塘江潮涌,浩浩荡荡,澎湃激昂。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觉得震动、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一些慌乱,不过他一向情绪不外露,不过片刻他就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萧湛压下心头的异样的悸动,收起轻慢的神色,目光郑重跟她致谢:“我知道你的意思,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多谢你提醒我,我不会让自己涉险的。” 他生的俊美,这样端正了态度,目光深深直视着她,竟然有了一种迫人的气势。 江令宛觉得诧异,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他已经收回目光,敛去满身的气势,露出一个微笑。 江令宛再去看时,他桃花眼中波光流转,面容平静清俊儒雅,就是一个俊美无双的青年男子,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只是江令宛的错觉。 她皱了皱眉,难道自己看错了? 萧湛淡淡一笑,扯开了话题:“你小小年纪,便考入京华女子书院,成为六大书院的正式学生,十分不简单。” 江令宛眸光流转,扬起嘴角:“什么小小年纪,说得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似的,再过几个月我就十三岁了。我们女学,十二三岁通过考试的人比比皆是,往年还有几位刚满十岁的女学生,跟她们比起来,我年纪已经不小了。” 萧湛还想再说什么,江令宛已经催促:“你快走吧,虽然你出来了,可这里到底离四如堂不远,我并不确定刚才一定没人看到你。” 她想了想,沉吟道:“这样吧,你以后有什么想看的书,列个单子给我,我帮你从藏书楼借出来。” 萧湛没说话,神色有些复杂,像做了什么决定,又有些犹豫似的。 江令宛明白他的意思,就笑着安慰他:“你不必怕麻烦我,我们是朋友,这点忙我还是能帮得上你的。也不全是为了你,我想要在月考时取得好成绩,想要参加六大书院联考,所以会经常出入藏书楼,顺带着就能帮你借书,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当什么的。” 萧湛实在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刚才的确犹豫了,他是想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可他又不确定他说了,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他可以肯定,她绝不会跟其他闺秀那样十分高兴地扑过来。 他甚至觉得,她可能会离他远远的。 若真是那样,还不如维持现状的好。至少现在他们从陌生到熟悉,她对他慢慢放下防备,像是一只蝴蝶试探许久,终于停留在他的肩膀。 他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就怕自己轻举妄动,会把她惊走。 …… 萧湛离开后,江令宛转身往回走,她得回去拿考卷,还得把人家的扇子送回去。 墨竹扇骨质地良好,握在手里油光水滑,凉丝丝,沉甸甸的。扇子下坠着白玉莲花墨绿丝绦流苏,她看着那流苏上打的络子有些眼熟,捏着扇子的手一顿,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她定住脚步,打开了折扇。 洒金宣旨扇面上,画着梅竹双清,墨竹清雅,红梅点点,画风疏朗清秀,笔墨简单淡泊,背面写着一首咏竹诗,印着大红色的名章。 江令宛心情复杂,她不过随手抓了一把扇子,怎么就拿到了宁轩的扇子了呢? 那可是抛弃了她的前夫啊! 前世她到主子身边之后,日子过得风生水起,那叫一个滋润。 南朝皇帝被主子击杀后,朝臣纷纷归顺,主子不计前嫌,有不少人都得到起复,重回朝堂。 也有几位官员坐了冷板凳,一直起复无望,逐渐落魄下去。 这其中就有永平侯宁家,昔日手握重权的永平侯宁轩,被摄政王忽略了,成为边缘人物,闲赋在家,门前冷落鞍马稀,好不清冷衰败。 虽然主子没说,她却知道,主子是在给她出气,毕竟主子是个护短之人。 为了让宁家重振昔日荣耀,宁轩做出了不少努力,有主子在上面压着,结果可想而知。 后来宁轩或许看清了事实,或许知道上下打点也没用,就不再运作,安静了许多。 江令媛却不愿意失去一品侯夫人的荣耀,到处活动,却被巴结江令宛的人给设计,损失了大笔银子不说,还牵扯到官司里去。 江令媛走投无路求到江令宛面前,得到的自然只有羞辱。江令媛十分不甘心,说她愿意离开宁轩,成全江令宛一片痴心。 江令宛对此表示嗤之以鼻,只给了江令媛一个冷笑。 她是爱慕过宁轩不假,可在宁轩将她休弃迎娶江令媛的那一天,她便对宁轩彻底死心,再无半分留恋。 君若无情我便休! 她与宁轩的恩怨,在前世早已一笔勾销,今生的宁轩于她,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人而已。 她根本不想跟宁轩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拿了宁轩的折扇。 嗯,前世的事不算,今生嘛,她好像给宁轩写过情书,被无情地拒绝了;后来不死心,在风荷节上夺花王,想求皇后赐婚,这也被当场拒绝。 然后今天,她拿了宁轩的折扇…… 她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并不是纠缠不休,别说宁轩不信,便是她自己都不能信。 去还吧,怕被误会;不还,被人看见她私藏宁轩的东西,就更说不清了。 这扇子好烫手,江令宛真想给扔了。 可是不能扔,既然这是宁轩的扇子,那刚才她拿的时候肯定被人看见了,她扔了扇子,宁轩要是找她要扇子,她拿什么还给人家。 这里可是四如堂,若是坐实了偷盗的罪名,抹黑了女学,让山长丢脸,那就不仅仅是记一次警告了。 江令宛最终决定去借考卷,顺便……还扇子。就像当初拿扇子时那样,就当只是随手一拿、随手一放而已。 …… 进入一楼大殿,踩着楼梯,上了二楼,江令宛一看,一个十六七岁的锦衣少年正站在靠前的桌子边。 少年四肢修长,身材挺拔,锦衣玉带,风姿出众。 潇洒翩然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这份玉树临风般的潇洒,不知道迷倒了多少青春少女,昔日的江令宛也对他深深痴迷,犹如走火入魔,每次见到他,都会痴痴呆呆盯着,舍不得眨眼。 此时,江令宛也呆了一呆,宁轩不是不在吗,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轩旁边有一个少年低声说了一句话,然后把手一抬,指向了她。 宁轩视线追随那手而来,落在江令宛脸上,他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接着视线下滑,看了看江令宛手中的扇子,眉头便皱了起来。 呵呵,江令宛觉得这扇子,越发烫手了!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宁轩,而是神色淡然,从容不迫朝里走,经过宁轩身边时,她看也未看,停也未停,径直走到题卷的那排书架,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书。 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江令宛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锦袍的一角与一双黑色皂靴。 宁轩走到她旁边,低声道:“请你自重。” “自重?”江令宛微诧,挑起眼角看他:“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为了不打扰别人,又为了能让对方听到自己的声音,两人离得很近,几乎是肩并肩站着。 所以江令宛也就清晰地看到宁轩脸色不好看,显然在隐忍:“你跟我来,我有话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33章 033 江令宛抱了考卷, 拿着扇子跟在宁轩身后, 下了楼梯, 出了藏书楼, 来到旁边的林荫小径。 “江三小姐, 我以为上次风荷节, 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明白了,希望你自重, 不要再做出这种令人耻笑的行为了。” 宁轩五官分明的脸庞上, 薄唇微抿,星眸凝怒,态度矜贵内敛, 语气十分不善。 什么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都是骗人的假象,高高在上、刻薄无情才是宁轩的真面目。 江令宛嘴角噙笑,眼眸却淡淡的:“永平侯世子在说什么, 我怎么半分都听不懂。” 宁轩一声冷笑:“江令宛,请你适可而止,不管你再怎么纠缠,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这样的举动,只会让我觉得可笑与厌恶。” “永平侯世子,你叫我出来, 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吗?”江令宛抬了抬眼皮, 不耐烦道, “如果是, 那请你赶快说,因为我还有事,时间比较紧迫。” 宁轩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像她脸皮这么厚的女孩子,既然如此,那自己也不必客气了。 “江令宛,你拿了我的扇子又想做什么呢?”宁轩皱着眉头,眼中满是嫌弃,“你便是嚷嚷出去,说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你以为就会有人信吗?今天我不与你计较,不去告诉四如堂,但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必不会饶了你。” “你的扇子?”江令宛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嘲讽,“永平侯世子,你说这是你的扇子?” 她“唰”地一声打开折扇,将扇子两面都呈给宁轩看:“这是你的扇子吗?” 在扇子打开的一瞬间,宁轩就认出来,那根本不是他的扇子。 难道他冤枉了她? 宁轩没说话,脸上的不屑一顾褪去,眉头皱得更深,嘴角抿得更紧,脸色僵硬极了。 江令宛在心中冷笑,在上二楼之前,她见一楼大殿的一张无人的桌子上,放着一把扇子与宁轩的扇子模样、扇坠都非常相似,便心思一动,拿了那把扇子。 又把宁轩的扇子随手丢在另外一张桌子上,这才上了二楼。 宁轩是皇后娘娘的侄儿,汾阳公主的继子,永平侯府世子,那扇子上有他的章,旁人看了他的扇子一定不敢私留,反而会拿着扇子去跟他讨近乎。所以,江令宛并不担心宁轩的扇子会丢失。 她之所以换扇子,就是怕撞见宁轩,被他羞辱。 毕竟风荷宴上,才刚被他拒绝,憋屈了那么久今天总算找回了场子。看宁轩吃瘪,她觉得天格外蓝,空气格外清新,心情格外舒畅,连笑容都甜美了几分。 宁轩看她笑得明媚灿烂,仿若有嘲讽之色,脸色就更难看了。 “宛表妹。” 少年男子清朗的声音传来,顾金亭已经快步走近二人,他站到江令宛身边,温声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说话的时候,他伸手把江令宛抱着考卷接过去,十分自然熟练,显然经常如此。 江令宛微微一笑,神清气爽地回答他:“没事,永平侯世子误以为我拿了他的扇子,其实是个小误会。” “的确是误会。”顾金亭接过江令宛的话音,对宁轩说,“舍妹虽然年幼,却绝不会行偷盗之事,更不会故意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永平侯世子的扇子应该是遗落在别处了,要不要我们帮你找一找呢?” 他声音温润,笑容和气,眼底却有着深深的忌惮戒备,站在江令宛身边,更是不自觉将她护在身后,一副宣示主权的模样。 宁轩看了看他们二人,目光凝重,脸上却扬起一个客气的笑容:“不必了,二位请自便吧。” 顾金亭微微颔首,与江令宛并肩离开。 等走得远一些,看不到宁轩了,顾金亭才问:“你拿他的扇子做什么?” 虽然他压着,但面皮还是绷了起来,有几分紧张与不自在。 “是个误会。”江令宛组织了一下词语,“我在一楼大殿看书,这扇子放在桌子上,我把考题也放在桌子上,走的时候没留神,就把扇子一起抱走了。然后他追出来,要我自重,还他扇子,我这才知道自己拿了人家的扇子。” “然后我把扇子打开,他又说这不是他的,只是有点像而已。” 江令宛把扇子撑开给顾金亭看:“得赶紧把扇子还回去,要不然人家闹了起来,说遭了贼,可不得了。” 顾金亭看了那扇子就笑,眼中俱是释然后的轻快:“不过是一把扇子,值当什么呢。你看看这扇子是谁画的?” 江令宛当然知道啊,宁轩擅画花,顾金亭擅画鱼,这扇子上画着锦鲤戏莲图,两只锦鲤在水中嬉戏,悠闲自在,逸趣横生,很明显是顾金亭的笔迹。 这极有可能是顾金亭的仰慕者、或者他的同窗求他画的扇面。 江令宛却故作不知盯着那画瞧了半天,最后赞叹:“原来是书画双绝的顾金亭顾大才子的墨宝呀,小女子竟然没认出来,真是失礼失礼。” 顾金亭哈哈一笑,眉眼神气:“这下你不担心了?” 江令宛掩唇而笑,拍他马屁:“有厉害的顾表哥替我担着,我才不担心呢!” 顾金亭听了这话,笑容更盛,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不替你兜着也不行了。走吧,我们回家,这扇子明天我替你还。” …… 回到家中,江令宛先去看何娉芳,欢哥儿本来正坐在床上玩小木马,见江令宛回来了,立刻爬下床,咯咯笑着朝江令宛跑过来:“三姐姐,你回来了。” 他很喜欢江令宛,一把牵了她的手,迫不及待说:“母亲说,等你休沐了,就带我们去外祖家里玩。” 小家伙虎头虎脑的,声音响亮,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望着她,江令宛忍不住蹲下身,将他抱了起来。 两人感情越来越好,俨然亲生的姐弟一样,何娉芳看着也高兴:“七天后,是欢哥儿曾祖母生辰,正好赶上你休沐,到时候你跟着一起,帮我带欢哥儿。” 江令宛微微诧异,便反应了过来,四婶是要将她介绍给京城勋贵圈子了。 这是四婶一片疼爱她之心,江令宛立刻笑着说:“好。” 何娉芳见她目光中有感激之色,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图,满意地点点头:“要打扮漂亮一些。” 又吩咐萧嬷嬷,把她及笄时戴得那套红宝石珠花、耳珰拿江令宛。 萧嬷嬷呵呵笑:“咱们三小姐已经十分漂亮了,这满京城同龄的小姑娘里头,还真没有哪家闺秀能与我们三小姐一争高下。” 何娉芳与有荣焉:“那更要好好打扮,让那些人好好看看我们宛姐儿是何样的优秀。” 母亲与父亲和离的事,此时被很多人知道了吧。 她因为风荷宴的事,名声不太好,母亲又和离,四婶教养她,必然有很多人不看好,说不定还有闲言碎语传出来。 四婶是想让众人看看她,向众人证明她没有选错人吧。 江令宛心头暖暖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四婶放心,我一定打扮得光芒四射,艳压全场小姑娘,亮瞎那些人的眼。” …… 次日上午是御马课,大家穿着骑马装,来到练马场。 除了两位武将家的闺秀之外,骑马对于大部分女学生来说都是头一回,大家跃跃越试,却也有些紧张。 宋罗绮提醒大家把鞋子绑好:“听说射御课会出意外,去年就有一位新生跌落马下,摔断了腿。等会上课,我们一定要小心点。” “啊?”乔燕儿瞪大了眼,吓得手脚冰冷,“那也太可怕了,我会不会也摔下马?” 本来就有些害怕的女学生纷纷变了脸色,目露担忧。 宋罗绮的话勾起了江令宛的回忆。 前世她没机会学骑马,后来到了主子身边,其他人出门都骑马,唯有她要坐马车,被主子身边的一位侍卫说笑了两句,心里不服气,就偷偷练习骑马。 她没有经验,又没人指导,勉强上了马身,却根本坐不住,从马身上跌下来,摔断了一只胳膊。 为此,主子特意叫了正骨的御医来给她治胳膊,还将那个跟他说笑的侍卫打了二十军棍,让他给她赔礼道歉。 那个侍卫也是善意地开玩笑,并没有恶意,是她自己想学骑马,却连累了对方,她挺不好意思的。 从那之后,除了九承大叔之外,再无人敢跟她随便说笑。主子又升迁了她的职位,她地位崇高,别人见了她,尊敬惧怕还来不及,又怎么敢说笑? 养尊处优之下,她的脾气、气场也慢慢培养出来,成为说一不二、手段凌厉的宁国夫人江娘子。 只有一点不足,她胳膊虽然治好了,心里却落下了怕马的后遗症。她自己害怕,主子也不许她再骑马,出门时她一律坐马车的。 得知今天要上御马课,她下定决心要克服障碍,学会骑马,可听大家这么说,她又开始犯怵了。 早知有今日,当初她无论如何也要学会骑马,她有错,主子也有不对。明知她的缺点是什么,身为主子,不督促她纠正,反而纵容包庇。俗话说:严是爱,松是害,不管不教要变坏。现在的境况果然是不能更坏了。 都怪主子,若有错,自己占了三分,主子便要占七分。等以后见了主子,她一定要说主子的。 江令宛不愿意承认是自己胆子小,在心底数落起摄政王不是,浑然忘了她现在已经重生,更不知她的主子、未来的摄政王,被她当成出卖色相的相公,与她对面不相识。 程静昕见江令宛目光闪烁,抿唇不语,就笑着打趣:“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吓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34章 034 “没有。”江令宛不愿意承认, 硬着头皮道, “不过是骑马而已, 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说得不在乎, 可语气很虚, 明显底气不足。 程静昕愣了一下, 不敢置信:“你竟然真的怕马?” “怕马怎么了?”江令宛不自觉挺直了脊背,“这里怕马的可不止我一个, 也没什么丢脸的。” “没错。”程静昕左手牵住江令宛, 右手轻拍胸口,“其实我也有些怕呢。” 江令宛哭笑不得:“如果你说话的时候不要笑得这么开心,嘴不要咧这么大, 或许我会相信你的话。” “哎呀, 被你看穿了。”程静昕笑着说,“我本来也怕的,上节课射箭, 你没来不知道,上课之前有人说去年一位新生被同学误射一箭,险些丧命,还说我们也一定会互相乱射一通,一定会有人受伤,结果我们好好的, 不仅没有遇到危险, 反而很有趣。” “这节课肯定也不会有事的, 骑马一定很好玩。萧夫子可是定国公萧家的堂小姐, 她从小学萧家功夫,武艺高强,骑马射箭俱十分高超,连定国公都对她赞不绝口,说她不输男儿。有她这样的师父教授,我们不仅不会受伤,还会很快就学会骑马。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到郊外去纵马散心。” 她微微一笑,语气轻松:“我的御马成绩一定会很好的,你可不能拖我的后腿,否则,你天下第三的名号可得让给我。怎么样,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江令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竟然连激将法都用出来了,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你想当天下第三,我现在就可以让给你,何必打赌?” 程静昕就笑她胆子小,江令宛就说自己已经很聪明了,不能太完美,否则会招人妒忌。 到了上课的时候,江令宛虽然没能完全克服怕马,至少人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灵活,不像刚开始那样僵硬了。 萧夫子二十多岁,身量高挑,皮肤白皙,一双眼睛清澈平和,双腿修长有力,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寻常女子说没有的英气,却又不失文雅秀致。一看就知她出身良好,受过很好的教养,能文能武。 点名答到之后,萧夫子吹了一声口哨,立刻有一匹矫健壮实的枣红马欢悦奔腾而来,它一路跑到萧夫子身边,亲昵地用头蹭了蹭萧夫子胳膊,傲娇地打了个响鼻,圆圆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枣红马凭借着漂亮清澈的大眼睛征服了众人的心,大家对御马课的恐惧立刻就消失了大半,纷纷围过来要摸它。 萧夫子本意让大家熟悉马匹,便让每个人都摸一摸。江令宛心里的恐惧也消失了大半,壮着胆子上前摸了摸枣红马的脖子。 嗯,好像的确不是那么可怕。 萧夫子又详细认真地跟大家介绍马缰、马鞍、马鞭、马镫,上马的要领、御马的技巧,说完之后,又让每个人都重复一遍,确保大家记住了技巧,她才说:“我先演示一遍,你们注意看动作。” 萧夫子脚踩马镫,跃上马身,手握马缰,轻轻一踢马肚子,枣红马便抬起四蹄奔跑起来,十分欢快。 一人一马慢速跑了一小圈,回到众人面前,萧夫子翻身下马,身手矫健,动作流畅美丽,令学生们歆羡。 萧夫子见大家跃跃欲试,就让众人去挑马:“不要急着骑,我一个一个地教,没轮到的人先牵着马熟悉熟悉。” 江令宛牵着马,心里挺紧张的,好在这匹白色小母马很温顺,不挣扎,也不跑,由着她牵着。 当然也仅限于牵着了,当萧夫子来教授江令宛,让她上马的时候,昔日从马上摔下来的惨痛回忆涌入脑海,江令宛便额头冒汗,脸颊苍白,蹬了几次都没有踩稳马镫。 萧夫子一眼就看出她的问题:“你以前是不是从马上摔下来过?” 江令宛点了点头。 萧夫子说:“你心里有障碍,暂时不能骑马,你先牵着马,多熟悉熟悉吧。” 江令宛心里凉凉的,难道萧夫子是要放弃了她了吗? 女学一共六门课,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他几门她都有把握,唯独骑马她不行。 可若想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若想夺得那朵刻名芙蓉银花,她必须学会骑马。 “萧夫子,你让我再试试吧。”江令宛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我觉得我还有救,您不能放弃我啊。” 萧夫子被她逗笑了,也被她真诚的态度所打动,她温声道:“学习骑马急不来,你情况特殊,必须要先克服心里的障碍才行。你先牵着马熟悉它的脾气性格,等你克服了心里的恐惧,自然而然就能学会骑马了。” “只要萧夫子不放弃我就行。”江令宛含笑致谢,牵着小白马沿着马场走。 其他人已经骑上马慢悠悠地溜达了,胆子大的甚至小跑了起来,还牵着马的江令宛显得格外突兀。 乔燕儿骑着马,耀武扬威地跑到江令宛面前,自得不已:“江令宛,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自打与江令宛有了比试,上课时,她就时常与江令宛较劲。其他课程江令宛都表现很好,如今御马课,江令宛竟然如此胆小,她自认为自己赢定了。 江令宛嗤笑:“其他课程全是我赢你,便是我御马课得零分,也一样吊打你!” “是吗?”乔燕儿骑在马上,很是畅快,“那我等着你。” 说完,她哈哈笑着骑马走了。 小白马看着同伴奔跑,目露羡慕,不时抬起前蹄踩地,或者打响鼻提醒江令宛让她上马。 江令宛哭笑不得,摸摸它的脖子:“我还不会骑马,没办法骑着你跑,我们去清溪湖边玩吧,那里有青草,你吃个饱,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了。” 清溪湖边青草茂盛,江令宛牵着小白马顺着湖边走,小白马一边吃一边朝前走,她虚虚地牵着马缰跟在旁边,有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传来,江令宛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坐了四个年轻男子。 这四个男子俱锦衣华服,容貌出众、气度不凡,仿若一匣子珠宝美玉,有遮不住的光彩。 其中一人身穿月白色锦纹窄袖直裰,面如美玉、眉似利剑,眼波湛然有神,不是萧隆庆还能是谁? 而萧隆庆旁边坐的那个着明蓝色暗紫纹锦衣的男子,江令宛也认识,他正是当今皇帝第四子,萧淑妃的儿子四皇子。 江令宛脸色立刻落下来。 怪不得萧隆庆敢出入四如堂,怪不得她说的那些厉害关系他根本不在乎,原来他攀上了四皇子!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金盆洗手,根本没有从清音小筑抽|身,而是继续做昔日的营生了。 她还以为他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准备读书考功名走征途了。 原来他根本没有。 既然是朋友,他怎么能这样? 江令宛心中憋闷,牵着小白马转身就走。 走了不远脚步又慢了下来,四皇子表面礼贤下士,和气待人,实际生性猜疑、刻薄寡恩、手段残暴,不是个好东西。萧隆庆与他来往,这是与虎谋皮。 而且前世四皇子是主子的对手仇敌,最后死于主子利刃之下,可谓下场悲惨。 既然是朋友,她不能不提醒萧隆庆,四皇子不是好人。 江令宛牵着马又慢悠悠地回来了。 六大书院并排而建,门前是书院大街,书院后是清溪湖。六大书院便就着湖边的空地修建了练马场。练马场之间有区域划分,却并没有隔断,所以江令宛牵着马一路溜达着溜达着就到了国子学书院的范围内了。 四皇子到六部领了差事,今天来,是想挑几个人跟着他当差的。 萧湛一向看人准,四皇子便叫了萧湛同来,又叫了另外两名相熟的世家子弟,过来问询六大书院里哪些人合适。 几人正说着话,就看到一抹海棠红与一抹白色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白色的是一匹马,神态悠闲,摇着尾巴吃着草;红色的是一个小姑娘,白生生的脸,清亮亮的眼,娇艳稚嫩像一个花骨朵一样,小手握着马缰,神态认真好像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马也小,人也小,都有几分憨态,让人看了忍不住想笑。 “瞧瞧,好一副美人放马图。”其中一个蓝衣男子笑着对萧湛说,“这该不会又是哪家闺秀,知道清华在这里,所以强行偶遇来了吧?” 清华,正是萧湛的字。 男子二十弱冠成人,由师长赐字,萧湛却在十五岁那年秋猎拔得头名,被皇帝赐予表字清华,取穆如清风,朗若月华之意。 自那之后,想嫁给萧湛的闺秀实在太多,强行偶遇的戏码他们遇到太多次了。 四皇子也笑,语气温和地打趣:“这小姑娘倒还精致,容貌配的上你,知道你要来,追到此处,也算痴心一片了。不如我们叫了她过来,你跟她说上几句话,也不枉人家如此情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35章 035 萧湛淡淡看了江令宛一眼, 若无其事道:“她才多大!不过十来岁吧, 又怎么能知道我们此次的行程。分明是京华女学的学生, 上御马课走错了路, 不知道自己走到国子学来了。” 他神色淡淡, 语气淡淡, 好像根本不认识江令宛。 几人看了看江令宛身上的衣裳,不由笑起来:“海棠红的骑马服, 还真是京华女学的学生。” 六大书院衣服颜色各不相同, 京华女学是海棠红的,锦绣女学是樱桃红的。 “湛表弟一向艳福不浅,四殿下的桃花运也格外多。所以, 我们一看到女孩子, 就会以为人家是冲着你们二位来的。” 另外一位玄色锦衣男子故意叹了一口气,羡慕嫉妒道:“就我跟景阅可怜,明明我们长相也不错, 可跟你们一比,就成了陪衬了,唉,可怜,可怜呀。” 其他几人轰然一笑,气氛格外和谐。 萧湛捧起茶盏, 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这茶味道不错。” 蓝衣男子忙殷切地笑答:“是徽州那边来的新茶, 说是在山中偶然发现几株茶树, 因茶树与梅树紧挨在一起, 所以茶叶会染了梅香,而这茶树旁就是天然的山泉水,日日受山泉滋润灌溉,所以这茶苦中有甘,回味无穷。若是加了蜂蜜,茶会格外香甜。我只得了两罐,清华既然喜欢,我就割爱,送你一罐。” 话题从江令宛身上转开,萧湛轻松一笑:“原来如此,的确难得。” 他啜着茶,见江令宛已经离开了,就放下了茶盏。 蓝衣男子眼睛一亮:“咱们几人,不算四殿下,就数清华你品味最好,既然你说好,那就是真好。既然如此,这倒是个商机,不如我们弄了这茶来卖?” 玄色锦衣男子也十分感兴趣:“我也觉得可行。” 萧湛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这茶是天然的梅香浸润与山泉滋养才能这样香,若是用人力大量种植又要种梅,又要引以山泉,恐怕成本太大,短期内也不容易做成。” 萧湛才说了几句话,不想刚刚离开的那抹红色竟然又转回来了。 莫不是迷路了? 萧湛暗暗皱眉,又觉得这里如此开阔,并没有其他路,她又聪明,不像迷路的样子。 那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不知道她等会过来了,要跟自己说什么。 没想到她只是转了一圈,便又走了,只是一边走,一边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显然是在给他暗示。 萧湛有些明白,脸上却分毫不露,神色自若地与四皇子几人说着话。 …… 下午放学,江令宛来到前一天与萧湛说话的地方,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正是乔装打扮过的青峰。 她撩了马车帘子,萧湛果然在马车里坐着:“上来坐。” 萧湛伸手拉她上了马车,两人对面坐了:“上午你去而复返,我就猜到你有话要跟我说。” 江令宛看了他一眼,她的确给了他暗示,但当时并不确定他能否明白。过来这边,本来也是抱着碰运气的态度,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领会了她的意思。 萧隆庆他其实很聪明,否则也不会这般闻音知雅了。 能攀上四皇子,在权贵中游走,又岂是蠢笨之人呢? 这样的聪明人,竟然看不破富贵浮云,以为攀上了四皇子就稳妥了。 正想着,萧湛递了一盏茶到她手边:“喝口茶,歇一歇再慢慢说。” “多谢。”江令宛接了茶,摩挲着茶盅,思忖了一会方道,“你是个聪明人,我的来意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萧湛的茶盅已经递到了唇边,闻言又放下,看着她说:“你不赞成我到六大书院来?” “是,你不仅不该来六大书院,更不该与四皇子结交。”江令宛道,“皇上身体不好,几位皇子都有争夺之意,四皇子必然会参与夺嫡,你不该牵扯进来。” 青峰侧耳倾听,恨不能整个人都贴到车帘子上,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笑,我们主子是四皇子的表兄弟、伴读,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怕是不能下船喽。 江令宛虽然知道四皇子不是好东西,没有好下场,却不能直接诉诸于口。 含蓄地暗示之后,江令宛又建议说:“你找个经验老道的夫子,跟着他学习科举之道,童生、秀才、举人、进士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考功名,才是正途。从龙之功风险太大,你不要去做,现在就收手,还来得及。” 小姑娘一本正经,脸色严肃地跟他讨论前程,竟然连夺嫡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是很认真地再替他考虑了。 这样的一番话,估计是她想了很久才想出来吧。 她这样关心他,让他心头触动,忍不住点头答应她:“好。” 这个时候,他是愿意答应她任何事的。 萧湛点头之后,便察觉到不妥了。她如今是京华女学的学生,还要参加六大书院的比试,竞争经筵听讲的资格,以后他们像今天这样见面的时机会很多,下次再碰到,他又该怎么解释呢? “你愿意现在放手就好。”江令宛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我昨天打听了,青松书院教四书五经的赵夫子在家中开了一个小私塾,只收了五个学生,他应该还要收人。你准备一下,再过几天我休沐了,我找个人帮你引荐一下,到时候你就拜在赵夫子门下,跟着他读书吧。” 赵夫子是认识他的,到时候见了面…… 萧湛略一犹豫,江令宛已经探究地看了过来:“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萧湛很快调整了状态,笑着说,“我是太震惊了,没想到能拜在赵夫子门下。” 江令宛就笑:“你也别太高兴,到时候赵夫子可是要考你的,若是考不过,恐怕就不成了。所以,这几天你要好好看书,千万不能被赵夫子拒绝,连累我面上无光。” 听到这里,青峰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就想听听自家主子怎么回答。 萧湛一向清冷的声音温润了许多,他含着笑意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你放心吧,一定没问题的。” 青峰挠挠头,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主子欺骗江三小姐这事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越滚越大,眼看着主子的身份就要藏不住了啊。 不一会,江令宛就下了马车离开了,出来的时候,萧湛很体贴扶了她一把。她手里拿的那罐茶叶,正是延安侯府三公子送给萧湛的那一罐。 青峰便是不聪明,也察觉到主子对江令宛不一样了。 “主子。”青峰问,“赵夫子的事,您准备怎么办?是要提前去跟赵夫子打个招呼吗?” “不必。”萧湛看着江令宛离开的方向,灼热的双眸中露出几许期待。 既然藏不住,那便不藏了。 过几天东莞伯太夫人大寿,表姐一定会带她去的。 …… 转眼几天时间过去,到了休沐的前一天。 这一天大家都有些兴奋,纷纷讨论着休沐了去哪里玩。 女孩子们的话题不外乎就是去哪里上香,到谁家做客,或者哪家铺子又出了新的衣裳首饰。 “我明天也要去逛铺子,听我祖母说,铺子里新进了一批茉莉花面脂,叫茉莉红颜膏,据说味道清香淡雅、颜色洁白如雪,擦面可让肌肤柔软细腻、白皙明亮,我明天去拿几盒,等上学的时候带来给你。” 程家是皇商,家里的胭脂水粉是御供的,特别畅销。 江令宛呵呵笑:“你的皮肤已经够白够细腻了,人也够漂亮了,你再用茉莉花面脂,让其他人可怎么活!” 程静昕五官清秀,但皮肤白皙透亮,格外水润娇嫩。 听了江令宛的夸赞,她摸着自己的脸笑眯眯说:“一般一般,天下第三,离你这个第一漂亮还有差距,所以要继续努力。” “那你怕你永远都追不上我了。”江令宛笑道:“因为我也要用茉莉花面脂,也会一直漂亮下去的。” 程静昕就大言不惭道:“那我可以努力做第二呀,咱们俩就做第一美人、第二美人好了。毕竟美人的朋友也只能是美人啊。” 江令宛毫不谦虚地点头:“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重生之后,除了挽救了母亲,让自己的生活变好,江令宛还多了许多与好友相处的愉快时光,她觉得老天爷对她真的是很不薄了。 …… 下午是乐课,吹拉弹唱会发出声音,为免影响其他学生,乐课有个专门授课的院子。 或许是因为上完乐课就休沐了,大家都笑语盈盈的,气氛十分轻松。 学堂里摆放着琴、瑟、古筝、琵琶、箫、笛、钟、鼓等乐器,江令宛一一看过,其中七弦琴最多,其中不乏名琴。 程静昕走过来,语含期待:“你也要选琴吗?除了你跟江令媛,我们学堂有十八人选了琴。” 因为琴被大齐定为国乐之首,很多人都能弹得一手好琴。 江令宛问程静昕:“我记得你琴弹得很好,你是不是选了琴?” 程静昕笑着说:“正是,我还选了笛子。你要是选琴,月考时,我们可以双琴合奏,也可以琴笛合鸣。” “不,我要弹琵琶。”江令宛目光一转,落在旁边那把琵琶上。 “原来你会弹琵琶。”程静昕吃惊过后,抿唇笑了起来:“这样也好,月考合奏,我吹笛子你弹琵琶。” 有女学生低低惊呼:“啊,容夫子来了!” 江令宛抬头望去,只见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白衣黑发,皮肤苍白,俊美绝伦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如雾如云如秋水,透着淡漠与疏离,让人看不清、猜不透,却又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这样一个容貌出众、气质清冷、成熟淡然的容夫子,的确有着与一般青涩少年不一样的魅力,这魅力对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而言,无疑是很俱吸引力的。 江令宛看着容夫子,脸上闪过一抹异样:“怪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36章 036 怪不得大家这么激动高兴, 怪不得有好几位女学生都换了衣饰、打扮得格外俏丽, 怪不得程静昕前世临死前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宛姐儿, 早知如此, 我当初就不应该嫁, 只要能看到容夫子, 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程静昕喜欢的并不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 而是女学的夫子容仲清。 女学生们或羞涩或大胆地看着容夫子, 程静昕偶尔看一眼,又若无其事把眼睛移开,若非江令宛前世亲耳听她说过, 她根本看不出来程静昕的异样。 看着程静昕秀丽的脸庞, 江令宛越发坚定了决心,这一世,她要好好护着程静昕, 绝不让她孤苦无依、香消玉殒。 …… 容夫子让大家把上节课学习的内容练习一遍,他则过来让江令媛、江令宛挑选乐器。 “我选琴。”江令媛眼眸一抬,给江令宛一个挑衅的眼神,江令宛,你敢跟我比吗? 梅雪娘给姐妹二人请过夫子,专门教授琴技, 江令媛琴技很好, 获得夫子赞扬。而江令宛得到的评语是很聪明, 但是兴趣不在这上面。 江令宛并不接受江令媛的挑战, 她指了琵琶:“我要学琵琶。” 容夫子表情清冷,声音温和而疏离:“你们之前有基础吗?” 江令媛面带浅笑,语气自信从容:“我学琴三年,略有基础,可以熟练弹奏高山流水、梅花三弄。” 容夫子又看江令宛。 “我没有学过琵琶。”江令宛目光明亮也傲然道,“但是我也学过三年琴,教授的夫子说我天资聪明,能举一反三,天生就是乐器大家。” “所以,我虽然没有基础,但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成为琵琶高手,一鸣惊人。” 众人被她理所当然、大言不惭的气势给惊住了。 江令媛目含轻视,乔燕儿满面鄙夷。 一向淡漠的容夫子眸中也闪过诧异,很显然是没见过这样大夸海口、毫不谦虚的女学生。 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淡淡点头:“你有决心就好。” 容夫子让江令媛弹奏:“你把高山流水弹一遍。” 江令媛坐下,略一凝神就弹奏起来,琴声清澈悠扬,如行云、如流水、如高山、如峡谷,让人思绪追随着琴音,沉浸其中。 一曲终了,江令媛起身,笑容明媚,她嘴上说“献丑了”,眼角眉梢的矜持与骄傲却是压不住的。 女学生们很是震惊,没想到她的琴技竟然如此高超,在座的女学生里,恐怕只有程静昕能与之一争高下了。 容夫子眉目不动,依然清冷冷的:“不错,你与大家一起各自练习吧。” 大家开始练习,容夫子坐到江令宛旁边,给她介绍琵琶结构,讲解指法。 他竟然对江令宛一对一指导。 女学生们羡慕嫉妒,纷纷表示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选琴,有程静昕与江令媛,她们只能被压制,若是选择其他乐器,她们或许还能出头,更重要的是,可以接受容夫子单独指导,与他亲近。 呜呼,女学生们虽然在练琴,眼睛却频频望向江令宛的方向,一个个眼红极了。 对此,江令宛很是诧异不解。 夫子们教授学生,一般都会格外偏爱学习好的。容夫子放着程静昕、江令媛这样琴艺高超的不去指点,反而来指点她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新手,这是什么道理? 容夫子对她说:“既然决定要成为琵琶高手,一鸣惊人,就要好好练习,不能偷懒。” 江令宛明白了,她夸下海口在先,容夫子怕她没能做到,丢脸出丑被同学耻笑,所以格外关照她。 真没想到,外表清冷的容夫子竟然是这样细心温暖的人。 江令宛看了看容夫子,对他感激一笑。心里却忍不住想,容夫子与程静昕都是善解人意之人,或许他们俩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 在容夫子的指点下,江令宛练习的挺认真的,但是她只能发出“铮铮叮叮”的声音,根本无法成曲。 江令媛一声冷笑,越发认真地练习弹奏,不再分心。 乔燕儿却十分高兴,御马课江令宛是比不过她的,乐课江令宛依然不行,这一场比试,她赢定了。 容夫子就开始轮流指点学生,虽然每个学生都指点了一遍,但他教授江令宛的时间最久,一节课的一半时间都留给江令宛了。 女学生们只能干瞪眼。 等到乐课结束,江令宛竟然已经掌握了基本的指法,可以弹几个音了,虽然还不能成曲,却进步飞速,令人惊叹。 容夫子声音淡淡地夸赞江令宛,说她很有天分,学习认真,还说有些同学仗着自己学过琴,上课的时候东张西望不好好练习,这一点不如江令宛,要向她学习才行。 江令宛谦虚道:“是容夫子教的好。不过我也的确天资聪颖,非同凡响。” 江令媛脸色不虞,却还能撑得住;乔燕儿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喷射出来,因为她觉得江令宛乐课不如她,所以存了轻敌之心,整整一节课都在嘲笑江令宛,根本没认真练习,容夫子虽然没有特意点名,但说的就是她。 江令宛有容夫子指导,进步飞速,照这样下去,极有可能超过她。 容夫子太偏心了,太过分了! 江令宛瞥了乔燕儿一眼,若有所指:“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厉害,有些人也只有羡慕嫉妒的份了。” 她实在是太过骄傲、太过高调,连清冷淡漠的容夫子都瞥了她一眼。 放学之后,容夫子最先离开,江令宛看着他走路忽高忽低,才猛然想起来,容夫子的一只脚是有些跛的。 …… “静昕,今天容夫子指点我时间最多,大家都酸溜溜的呢。其实像我这样有天分的学生,容夫子喜欢我多一些,愿意培养我,这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她探究地望着程静昕。 程静昕神色自若,笑容一如既往:“你少贫嘴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把乔燕儿、江令媛都快气死了。” “她们太小气了,我也没办法。”江令宛嘴角扬起,用说小秘密的声音跟程静昕说,“下次上乐课,你跟我学,就说自己这里不会,那里不会,容夫子人好,他一定会多指点你的。” “免了。”程静昕哈哈笑,嫌弃地说,“我又不是那些花痴,看到容夫子就走不动路了,你这个主意留着自己用吧。” 她眼波一转,戏谑道:“就是你用的时候小心点,万一被你温柔体贴的顾哥哥知道,打翻了醋坛子,可就不妙了。” 见她如此,江令宛也就明白,程静昕这时候还没有喜欢上容夫子呢。也是啊,不过才上了两节课而已,程静昕又不是花痴,怎么会这么快就情根深种了。 既然还没开始,那她就静观其变吧,如果这一世,程静昕真喜欢上了容夫子,她就帮她一把。反正前世容夫子终身未婚,到老都孑然一身的。 …… 次日便是东莞伯太夫人寿诞,江令宛想让自己漂漂亮亮地出现,也想给四婶挣面子,她认真地打扮了一番。 来到四夫人的院子,此起彼伏的夸赞声跟不要钱似的朝外涌。 “三小姐真漂亮。” “三小姐今天真美。” “三小姐好看,衣服好看,妆容好看,人更好看。” 何娉芳就笑着说:“让我看看,我们宛姐儿到底多好看。” 江令宛已经进了屋,除了四夫人何娉芳,二夫人余氏与大小姐江令瑶竟然也在。 江令宛刚一出现,二夫人母女就变了脸色。 江令宛本就是江家姊妹中最漂亮的那一个,今天又特意装扮过,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她穿着玫瑰粉的上衣,映着她雪白的皮肤,嫣红的樱桃唇,真是娇嫩明媚,人比花娇。 下身穿鹅黄绣花襦裙,腰封将她不堪一握的腰肢裹着,越发纤细柔美,绰约可爱。 红宝石珠花压着她乌黑油亮的青丝,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眸,比红宝石还要耀眼。 好一个顾盼生辉,灿如春华的美人。 二夫人先是诧异、惊艳,之后神色不虞,微微抿了唇角。 而江令瑶则是从上到下将江令宛打量一遍,最后盯着她头上的红宝石看,目中有掩饰不住的妒忌。 萧嬷嬷笑得开心:“老奴一直都知道咱们三小姐漂亮,却没想到竟然如此漂亮,这样的小姑娘带出去,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羡慕。” 江令宛嘻嘻一笑:“那我今天就跟在萧嬷嬷身边,让其他人都羡慕您。” “好。”萧嬷嬷笑呵呵地拉着江令宛的手,将她牵到四夫人面前。 何娉芳笑容满面地点头:“这样打扮就很好。” 江令宛摸了摸头上的珠花:“谢谢四婶。” 几人有说有笑,二夫人余氏心头陡然一惊,忙回过神来,笑着夸赞::“四弟妹长得好,会打扮,也会教孩子,宛姐儿到你身边才几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真不愧是大家子出身。” 一句话既夸了江令宛,又夸了四夫人。 她今天来,是请何娉芳帮忙带江令媛去东莞伯府的,四夫人还未答应,江令宛就来了。 她有些生气,何娉芳带江令宛竟然不带江令媛,可当她看到江令宛与萧嬷嬷、何娉芳亲昵地说话之后,又怒气全消。 虽然不知道江令宛用了什么手段,但何娉芳与萧嬷嬷很喜欢江令宛,分明是将她视作自己人了。 既然江令宛是她们自己人,二房不过是外人,如何能比? 二夫人给江令瑶丢了一个眼色,江令瑶不情不愿地说:“三妹妹这样装扮,是比之前好看许多。” 江令瑶是江家孙子辈第一个小姐,被祖母疼着,被父亲母亲捧着,家中有什么事都先仅着她,她也习以为常,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四夫人何娉芳去东莞伯府贺寿,要带一个小姐帮忙照顾欢哥儿,她理所当然地觉得四夫人何娉芳要带的人是她。 现在江令宛来了,还装扮得如此美丽,她觉得江令宛这是故意来跟她争抢,心里格外不服气,又怎么愿意夸赞对手? 二夫人一看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女儿这是嫉妒、不高兴了。 二夫人叹了一口气,笑道:“我本来打算让瑶儿跟你一起去帮你带欢哥儿的,既然有宛姐儿了,我也就放心了。” 言下之意,是不让江令瑶去了。 江令瑶却不答应。 她不理会二夫人的话,笑着说:“娘,瞧您说的,宛姐儿才多大,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又怎么知道怎么照顾欢哥儿?她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二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了,但她脸上却分毫不显,淡笑着说:“宛姐儿比你不过才小几岁而已,她已经去女学读书了,怎么会照顾不好一个孩子?再说还有你四婶、萧嬷嬷,其他丫鬟婆子呢,有这么多人帮着,你就别去添乱了。今天绣坊的人要过来裁衣裳,我又要理账,正好你跟我一起。” 江令瑶自视自己乃孙小姐中第一人,从前就瞧不起江令宛,最近江令宛处处比她强,她早就看江令宛不顺眼了,只是一直没机会正面交锋。今天既然碰上了,她如何会容忍江令宛压她一头? “我不会给四婶添乱的,宛姐儿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江令瑶毫不退让道:“就算四婶只能带一个,也不一定非要带宛姐儿啊。不是要照顾欢哥儿吗,那就得让欢哥儿选,欢哥儿喜欢谁,带谁去才最合适。” 江令瑶笑盈盈地望着何娉芳:“您说对吧,四婶?” 她分明在逼迫何娉芳,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到了这个时候,何娉芳若再说出不带江令瑶,带江令宛的话,难免会落下一个厚此薄彼的名声。 二夫人脸色一变。 这样的浅薄无知、掐尖要强,偏偏还自以为自己很聪明,把旁人都当傻子,就算她是亲生的母亲都看不下去了。 她语气严厉地呵斥:“住口!你四婶要带谁,不要带谁,她自会决定,与你何干?快与我回去!” “四弟妹,我们这就回去了,你快去参加寿宴吧,别耽误了。”她拽住了江令瑶的胳膊,要朝外走。 江令瑶不愿意走,手上暗暗与二夫人较劲,面上却笑得自然大方:“娘,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好好与四婶说话,你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呢。您先听听四婶怎么说。” 她笑望着何娉芳,等她给一个答案。 何娉芳轻轻一笑,她好像没有听出江令瑶的争风吃醋之意,脸上没有任何不悦,依然是和气亲切的:“瑶儿这孩子很聪明,这个方法挺好的。既然是要照顾欢哥儿,让欢哥儿选才最合适。萧嬷嬷,去看看欢哥儿收拾好了没有。” 江令瑶就松开二夫人的手,嗔怪:“娘,您看,四婶都说我的主意好。” 她带孩子很有一套的,刚才进门欢哥儿还跟她说话呢,小孩子很好哄的。 江令宛才到四房几天,白天要去女学,想来她也没时间、没耐心跟欢哥儿玩,说不定欢哥儿还会觉得她分了母亲的宠爱,对她很厌恶呢。 她的提议,四婶立刻就答应了,连问都不问江令宛一声,分明是觉得江令宛的意见无足轻重,没必要去问。 江令瑶脸上挂着成竹在胸的笑,淡淡望了江令宛一眼。 二夫人被女儿气得无语,直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复又坐回到椅子上。 何娉芳问都不问江令宛一声,要么是因为她跟江令宛太熟了,熟到不必虚伪客套,她可以直接替江令宛拿主意。 要么是因为她有把握欢哥儿一定会选江令宛。 也有可能两者兼有,偏偏瑶儿看不出来,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马上就要压江令宛一头了。 她养的女儿没眼色、不听话,执意要与江令宛争,她既然阻止不了,那便不阻止。 反正这是在自己家里,便是丢了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好过她到外面丢脸闯祸的强。 不一会,萧嬷嬷牵着欢哥儿来了。因为要拜寿,小家伙穿着明蓝小褂,胸前绣的团花纹十分喜庆,原本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小脸越发可爱了。 “欢哥儿。”江令瑶笑得甜甜的,冲欢哥儿招手,“到姐姐这里来。” 欢哥儿笑着跑过来,乖巧听话:“大姐姐。” 江令瑶笑容更胜,牵起了欢哥儿的手,得意地看着江令宛。 江令宛脸上挂着浅浅笑容,一直未变过。 江令瑶自觉已经赢了,看江令宛这个手下败将也就不那么尖锐了,她反而觉得江令宛这时候还能维持住得体的笑容,也算不错了。 何娉芳问萧嬷嬷都收拾好了吗,马车准备好了吗,寿礼带了吗? 萧嬷嬷点头回答之后,何娉芳这才望向欢哥儿:“我们马上去给曾祖母贺寿,你是与大姐姐一起,还是与三姐姐一起呢?” “我与三姐姐一起。”欢哥儿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闻言立刻挣开江令瑶的手,蹬蹬几步跑到江令宛身边,牵了她的手朝外走,“走喽,去曾祖母家里玩儿。” 江令瑶目瞪口呆,简直不能相信。 凭什么?江令宛到底用了什么诡计,骗得欢哥儿这样亲近她? 她刚才胜券在握,以为欢哥儿一定选她,不料转眼就被打脸,而且是这样的直接、这样的快。 江令瑶到底只是十六岁的少女,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她脸色红一片、白一片,狠狠剜了江令宛一眼,就逃也似狼狈离开。 这样输不起,这样没规矩,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二夫人望着女儿离开的身影,气得直哆嗦。 江令宛很是得体,她给二夫人行了礼,这才牵着欢哥儿出门。 一转身她脸上的笑容就忍不住放大、再放大,上了马车,她亲昵地揉了揉欢哥儿的小脑袋瓜子:“好欢哥儿,三姐姐最喜欢欢哥儿了。” 欢哥儿嘻嘻笑:“我也最喜欢三姐姐。” 何娉芳也上了马车,拆欢哥儿的台:“你昨天不是说,最喜欢五舅舅,最想见五舅舅吗,怎么今天又最喜欢三姐姐了?” 欢哥儿扳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母亲、父亲、三姐姐、五舅舅、曾外祖父、萧嬷嬷,我都最最喜欢。” “哥儿真懂事。”萧嬷嬷没想到还有自己,又是感动,又是欣慰。 …… 东莞伯府宾客盈门,很是热闹,何娉芳作为出了嫁的姑奶奶,又是从小养在定国公府的,地位尊贵自不必说。 连带着江令宛也受到瞩目,被人高看一眼。 大家都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谁,趁着跟何娉芳寒暄的时候打听,何娉芳也乐于向众人介绍江令宛。 得知江令宛的身份之后,众人很是诧异。 她们从前听说过的,江三小姐是一个骄纵无礼的女孩,风荷宴与旁人争抢落入水中出丑,想求皇后娘娘赐婚结果被拒绝。总之,提起她,没有好话,更未有人说过,她是如此美貌的人。 有几位夫人忍不住说:“江三小姐容貌气度礼仪俱十分出众,可见外面的传言不实了。也不知是谁这么缺德,背地里这样败坏小姑娘的名声。” 何娉芳抿嘴笑:“所以我才把她带出来,让大家见一见,流言蜚语自然就不公而破了。” 大家说了几句话,一起去见老寿星。 东莞伯府的太夫人已经接近八十岁了,她头发雪白,耳不聋、眼不花,精神很好,就是脑筋有些糊涂,像个老小孩。 老人家一见了江令宛就拉着她的手不放:“这小闺女怎么长的这么好,我瞧着有些眼熟,好像之前见过。” 何娉芳就笑:“祖母,这是欢哥儿堂姐,从没来过我们家的,您一定记错了。” “那就是在画上见过了,真是好看,留在我们家别走了吧,我给你拿糖吃。” 她叫了自己的丫鬟拿糖来,抓了一把递给江令宛,才一转脸的功夫,又不记得江令宛,一脸探究惊喜:“你是谁家的小闺女,长得真好,别走了,留在我们家吧。” 大家善意地笑了。 太夫人年岁大了,不一会就累了,众人都退出去,老人家临走之前还叫江令宛得闲了来家里玩,她把糖留给她吃。 江令宛不骄不躁,不管老人家怎么说,怎么拉着她,她都丝毫没有不耐烦之色,脸上一直挂着亲近的笑容。 没等寿宴结束,江令宛就收到一众夫人、太太们的好评,说她容貌出众、端庄稳重、行事得体、落落大方。 何娉芳目的达成,十分高兴,也不拘着江令宛,让她去跟玩。 今天来的小姐分成了好几拨,有的去荷塘划船摘莲蓬去了,有的在花厅里喝茶,有几个在听戏,也有去听女先生说书的。 何娉芳说:“你去找她们玩也行,或者你想在园子里逛一逛也行,何家的花园是仿江南园林的,在京城也算一绝。后花园里还有一个栀子花丛做的迷宫,我小时候还在里面玩呢。” 江令宛听着意动,就决定去看看迷宫。 …… 江家的园子的确建得很好,流红滴翠、花柳繁华,丫鬟们在园中行走,如一副淡雅的仕女图。 江令宛不一会就找到了栀子花迷宫。 迷宫并不很大,江令宛看了看,觉得自己一刻钟肯定能走出来。等她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迷宫比她想象中难多了。不过从开始到走出来,也只花了两刻钟的时间。 从迷宫中出来,她听见有男子的说话声。 迷宫出口对面是一个小小的四角凉亭,两个男子在里面下棋,神态悠闲,自在,仿若画卷上的神仙一般。 这样的场景是很令人心旷神怡的,如果其中一个男子不是萧隆庆的话。 江令宛皱了皱眉,叫了一个路过的丫鬟:“你去帮我将那位……罢了,你知不知道那位穿宝蓝衣裳的公子是谁?” 她本来指着萧湛,后来又指向萧湛对面的人。 丫鬟轻笑:“那是我们家世子。” “嗯。”江令宛点点头,语气温和道,“无事了。” 丫鬟屈膝离开,江令宛抿了抿唇,萧隆庆攀上了四皇子,跟东莞伯世子也有交往,或许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其他贵公子吧。 他根本没有脱离清音小筑。 今天是东莞伯太夫人大寿,宾客盈门,他这样堂而皇之地来了,万一被人认出来,东莞伯府名声扫地,世子又如何能护得住他? 怪不得他能做上清音小筑的头牌,为了富贵荣华连命都不要了,一般人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江令宛既生气又失望,这一回也不暗示了,径直朝亭子走去。 两人都注意到江令宛了,突然出现一个小姑娘,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是很难让人不注意的。 东莞伯世子身为主人,自然不能不搭理客人的,他正欲起身,萧湛说:“她是来找我的,估计有话跟我说。” “原来是这样。”东莞伯笑着站起来,“那你们说话,我去看看前面酒席准备好了没。” 他一转身,就越走越快,心里十分震惊。 东莞伯府与定国公府是姻亲,本来关系很好,后来因为堂妹何清雅得罪了萧湛,两家关系不复从前。 定国公虽然不曾怪罪,但东莞伯府的人一直惴惴不安,因为萧湛迟迟不成亲,这几年不知拒绝了多少婚事,不管什么样的女子,他都始终不假辞色,冷若冰霜。 如今竟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小姑娘,很明显萧湛是十分看重她的。 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在意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若非动了男女之情,该怎么解释这份在意? 萧湛竟然有了喜欢的姑娘了。这事要是传出去,那便要轰动整个京城了。 不知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头,是谁家的女孩子,他竟然从未见过。 不过这对于东莞伯府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萧湛终于有喜欢的女子了,那对于堂妹何清雅,对于他们东莞伯府,他应该不怪罪了吧。 东莞伯世子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迫不及待要将这事告诉自己父亲知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37章 037 江令宛走进凉亭, 绷着脸, 抿着嘴看着萧湛。 萧湛轻轻一笑, 招呼她坐下:“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他眉目带笑, 声音轻松温柔, 人好看, 声音好听,江令宛的嘴却越抿越紧。 他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却食言而肥。如今被她抓了个正着, 却毫无愧疚之意。 “我要跟你说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江令宛心里憋着一股气,毕竟谁被欺骗都不会高兴。 “我们明明说好的, 一转脸你却故态复萌, 或者你一直在骗我,根本没跟从前那些事一刀两断。” 萧湛抬头看她,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 语气也有些急,很明显是在替朋友担忧,还有几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意味。 他的身份地位,看到的一向是旁人求他,仰望他,依靠他, 这样替他担心、为他着急, 还是一个如此稚嫩、真诚的小姑娘, 真的是前所未有。 她的关心这样的直接, 他根本无力招架。 或许这便是他动心的原因吧。 萧湛心里一片柔软,嘴上却幽幽叹了一口气:“以前的那些岂是我想断就能断的。” 江令宛继续劝说:“我知道不容易,但是我不会坐视不理的,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我们慢慢想办法。” 她循循善诱道:“你听我的,立刻跟从前的事情一刀两断,明天去跟着赵夫子读书,从头开始,一定能闯出一个大好前程。” 她看着萧湛,希望他能答应。 萧湛也看她,四目相对,他突然笑了:“如果我不答应呢?” 江令宛站起身看着他,丰神俊朗、五官深邃,因为这突然的随意一笑,俊美中更添风流,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醉非醉,透着漫不经心的迷离,好像能蛊惑人心。 他很美貌,有令人倾倒的资本。他也知道自己的美貌,所以将其当做武器,当做攀龙附凤的工具。 他很聪明,知道自己要得是什么。但很明显,自己说的前程,跟他想要的前程不是一回事。 “道不同不相为谋!”江令宛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吧。” 她不再停留,说完转身就走。 对于这个结果,她其实有心理准备的。 他跟四皇子有来往,跟东莞伯世子也相熟,说明他已经决定站在四皇子这一派了。 而四皇子是她主子摄政王慕容醒的生死仇敌,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她前世受主子恩惠,即使重生也不敢忘记。 对于未来,她有清晰的规划,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便是再次到主子身边。 所以,她跟萧隆庆注定是敌对派系的人。 既然如此,那便没有来往的必要了。其他事情她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件事,她是不能妥协的。 萧湛没想到她竟然会突然翻脸,毫不留情地离开。 他尚在错愕之中,她已经走了。 这个小姑娘啊,真是……脾气太大了。 “从没认识过?” 他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微微一笑。 …… 江令宛失望而去,心里想着萧湛的事,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来的时候走得是正中间的那条路,从迷宫那里出来时,就已经不是来的那条路了。 在园子里绕了一会,她便叫了一个丫鬟问路,知道了路线,便朝梧桐院走去。 原来欢哥儿今天起早了,刚刚拜过寿他就闹困要睡觉,何娉芳就让奶娘抱着欢哥儿到偏远的梧桐院补觉。 这里地点偏僻,远离主院,大家都去看热闹去了,一路上都很安静。 在院子门口,江令宛遇到了四夫人何娉芳。 “你回来了。”何娉芳笑着说:“过一会就开席了,你回来的正好。我要帮着招待来宾,等会你帮我看着欢哥儿,让他吃饭。” 欢哥儿喜欢江令宛,跟江令宛在一起的时候,吃饭总是格外香。 江令宛自然答应:“欢哥儿就交给我吧,您只管去忙。” 两人才走进院子,还没进屋,就听到欢哥儿笑声如银铃一般响亮、愉悦。 四夫人何娉芳脸上笑容更胜:“一定是欢哥儿舅舅来了。” 果然,萧嬷嬷迎出来,笑眯眯说:“五舅爷才刚到,我们欢哥儿就这样开心。” “五郎。”四夫人一边朝里走,一边笑着说:“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语气十分的亲切欢喜。 江令宛跟着四夫人朝里走,心里却在纳闷,她听萧嬷嬷说过,四婶自幼丧母,从小在外祖母定国公老夫人身边长大,跟东莞伯府的兄弟姐妹都十分疏远。东莞伯府的这位五爷倒是与四婶很亲,让欢哥儿天天念着。 念头闪过,她人已经走了进去。 五爷抱着欢哥儿,叫四夫人一声表姐:“我到了有一会了,听说欢哥儿在这里,就过来了。” “不枉欢哥儿天天惦记着你。”四夫人声音里带着笑意,很高兴的样子。 江令宛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五爷。 萧隆庆! 怎么会? 他不是清音小筑的相公吗?怎么又变成了东莞伯府的五爷? 江令宛太过吃惊,以至于忘了控制表情。 可是萧湛却十分平静地打量她,好像头一回见到她一样。 江令宛纳闷,难道他不是萧隆庆,仅仅是两个容貌相似的人? 萧湛眼中都是生疏:“这位小姐是?” “是欢哥儿大伯父家的三姐姐宛姐儿。”何娉芳笑着介绍了,又转过头对江令宛说:“这是欢哥儿五舅舅,你也跟着叫舅舅好了。” 萧湛点了点头,淡淡道:“原来是江家外甥女。” 江令宛这才反应过来,屈膝行礼:“见过五舅舅。” “外甥女不必多礼。” 他语气依然淡淡的,透着漫不经心,可江令宛听在耳中,就觉得他声音里有若无若有的笑。 江令宛抬头,果然从他眼中看出了笑意。 这下子她可以肯定,这位五爷,的的确确就是之前跟她交朋友的萧隆庆。 他明明不是象姑馆的相公,却任由她误会,多次戏耍她,看她的笑话,真是太气人了。 江令宛很想瞪他,却生生忍着,死死压着自己不抬头去看他。 她怕自己抬头看到他那张脸时,会忍不住揍他。 何娉芳说:“走吧,前面快开席了。” 萧湛抱着欢哥儿走在何娉芳旁边,欢哥儿真的很喜欢萧湛,在他怀里格外活跃,小嘴说个不停,清脆的笑声撒了一路。 “江家外甥女怎么一直不说话?”萧湛冷不丁地问:“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何娉芳也察觉到江令宛一路没吭声了,忙停下来看她。 江令宛抬头,嘴角噙着笑:“欢哥儿说的话很有趣,我听着就忘记说话了。” 她瞥了萧湛一眼:“没想到让何家舅舅多心了。” “不是何家五舅舅。”何娉芳笑了:“五郎是我外祖家的表弟,因为欢哥儿很喜欢他,就不叫表舅,直接叫五舅舅了。” 外祖家的表弟! 江令宛一下子愣住,犹如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呆了。 四婶的外祖父是定国公,萧隆庆是她五表弟,那就是定国公府的五爷,那他不就是…… 萧湛!萧五爷! 大齐勋贵之首——定国公府下一任继承人。 四皇子的伴读。 傅淑妃的外甥。 十五岁那年秋猎拔得头名,被皇帝赐予表字。 十六岁出征两广,阵前斩将,用兵如神,平定两广土司之乱。凯旋回朝途中,奇袭黄花山土匪山寨,剿匪三千,生擒匪首。 这样厉害的人,她却将他认成象姑馆的相公,还说他是清音小筑的头牌,还让他跟从前的一切割舍掉,改邪归正,从头开始…… 江令宛脸色越来越白,脑中也嗡嗡作响。 据说萧湛是很厉害的,手段很残忍……十三岁就打死过人,就因为对方拿他的容貌调笑,所以,他就将人骗到后山吊起来,用鞭子活活打死。据说被发现的时候,那人身上一片好肉都没有了。 此人心性之狠毒,手段之残忍,可见一斑。 她何止说他长得好,她还说他以后会容颜衰去,门前冷落鞍马稀。 江令宛真是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才重生没多久,还没有跟主子见面呢,就这么死了,她真是好不甘心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38章 038 “宛姐儿,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何娉芳不知何故。 江令宛如梦初醒, 忙抬起头来微微笑:“没事, 我早就听说过萧家五舅舅的大名, 一直想目睹他的风采,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 突然见到真人,有些震惊。” 她说着, 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我大惊小怪了。” 何娉芳见她神色不对, 料想她没有说实话,但她神色也不像是仰慕,倒像是害怕似的, 此时却不好问, 就点点头,笑着说:“没事就好。” 一会避开了人,何娉芳就问她怎么了。 “四婶。”江令宛也知道自己露了声色, 再隐瞒也不是办法了,遂道:“我之前在大泊湖见过萧家五舅舅,因为他长得格外好看,我便误以为他是……” 江令宛吸了一口气才说:“误以为他是象姑馆的人。” “你!”何娉芳惊了一下,脸色都变了。 江令宛见她如此,知道自己这回不死怕也要脱层皮。 “四婶, 萧五爷应该是有一说一, 有二说二, 不会牵连旁人的那种人吧?” 她是自作自受, 可母亲却不能受她牵连啊。 “你先别急,事情还没有那么坏。”何娉芳稳了稳心神,问她:“你是自己心里想想的,还是说出来让他听到了?” “我没有明说,却意有所指,他应该是知道我的意思。” 那就难办了。 何娉芳沉默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说:“你先去跟他好好道个歉,剩下的,由我去跟他说。” 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表弟,只比她小了两岁,她如何能不知道他的脾气性格? 看着好相处,其实最是冷漠,连祖父都拿他没办法。 最忌讳别人拿他的容貌说事,十三岁那年,就因为这事,活活打死了宣平侯家的大公子。 那位大公子平时跟他关系很不错的,谁能想到他翻脸就不认人了呢。 若是其他的事情,她都不担心,唯独这件事…… 何娉芳觉得很棘手,嘴上却安慰:“你不用怕,有四婶在,他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江令宛不欲何娉芳担心,故作轻松道:“好,我这就去找萧家五舅舅道歉。” 何娉芳这边却下定了决心,实在不行,只能请外祖父出面了。 宛姐儿她是一定要保住的。 …… 萧湛在观鱼桥上站着,一手搭在汉白玉石的栏杆上,乌发浓眉,星眸俊颜,好似明珠美玉在冰雕之中,耀眼中带着疏离冷漠。 这样雍容无匹的人,她怎么会将他错认成相公! 枉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竟然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江令宛觉得自己真是一点都不冤。 希望她今天能超常发挥,让萧湛放过自己吧。 加油! 江令宛暗暗给自己鼓了劲,便拾阶而上,还故意放重脚步,发出“踢踏”之声。 萧湛果然注意到她,转过脸来,用那双湛然有神的双目望着她。 江令宛脸色发白,两手紧紧抓着衣裙,显得很忐忑:“萧公子,我之前不懂事,有眼不识金镶玉,错认了你,是我的错。对不起,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她声音有些发抖,眼眶都有些发红了,又害怕又后悔。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介乎孩子与少女之间,做错事之后,惭愧又自责,这样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只要不是铁石心肠,都没办法不原谅她。 萧湛眸中划过一抹笑意。 这个小狐狸,还真是聪明,她会用甜甜的笑容麻痹你,也会可怜兮兮求你原谅,一个不留神,就会着了她的道。 有心计,会使手腕的女孩子他见过不少,可从没有哪一个像她这样狡黠、可爱,让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怎么叫我萧公子?”萧湛纠正她:“你该叫我五舅舅才是。” 五舅舅! 之前还是朋友,她还给他出谋划策,让他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呢,一眨眼,他就成长辈,成舅舅了。 好气人呐。 可这个人是萧湛,不是她能得罪的人。 江令宛告诉自己要冷静,脸上却越发愧疚了,微微有些发红。 萧湛看着,只觉这小姑娘脸蛋粉嫩中透着新红,像清晨沐浴在阳光下的蓓蕾,娇怯动人,可怜可爱,让他心头一动。 “五舅舅,对不起。”江令宛垂了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低低的道歉。 既然她都叫舅舅了,他可以放她走了吧! “乖!”头顶传来萧湛温和的声音,像大人哄孩子一样。 江令宛再也忍不住了,她猛然抬起头来,怒瞪着萧湛。 没错,她是错认了萧湛,难道萧湛就没有错吗?他明明知道她认错了,却不提醒她,由着她错下去,甚至故意误导她。还像看戏一样看她为他着急,为他出谋划策。 她抬头,正对上萧湛深邃含着笑意的双眼,没有嘲笑得意,只有善意与长辈看晚辈的那种温和:“不要生气,我跟你开个玩笑。” 江令宛如梦初醒! 跟萧湛来往的时候,她视他为朋友、同辈,经常会忘记自己的现在的年纪。 然而事实上,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在他眼里,她是个好玩的晚辈。所以,才跟她开玩笑罢了。 四婶是他表姐,跟他一起长大,他必然是看着四婶的面子,才会跟她逗趣的。 这样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想那么多,担心那么多,其实是有些可笑了。 江令宛抿嘴一笑,脸庞像朵漂亮的花:“我就知道您是在跟我开玩笑,五舅舅这么厉害的人,又怎么会跟我生气。” 她其实很会讨人欢心,特别是面对长辈,嘴更是很甜。这样笑眯眯望着人,脸蛋白皙莹润,好像很好捏的样子。 “怪不得表姐跟轩哥儿都这么喜欢你,你的确是个惹人疼的小姑娘。”萧湛夸赞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江令宛身体一僵,心里窘然。 她是接受萧湛是长辈了,可是,她不能接受他这样摸她的头啊,她又不是轩哥儿。 好在萧湛很快就把手收回去,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玉佩:“给你的见面礼,拿去玩吧。” 长辈赐,不可辞。 江令宛接了,盈盈一笑:“谢谢五舅舅。” 她很快适应了晚辈的身份,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其实是在糊弄人。 萧湛也不拆穿她,笑着说:“这玉佩别弄掉了,就当我赔给你的了,去吧。” 江令宛走远了才拿着那玉佩看,玉佩质地晶莹,触手温润,是上好的羊脂玉雕成,上雕两只虎,相对而立;虎下是一个半圆形玉玦,正面雕刻着:永以为佩兮,君子能决疑;背面正中间雕刻一个大大的“萧”字;最下面雕着云雷纹。 因为梅雪娘是玉雕高手,耳濡目染之下,江令宛自然能看出这玉佩绝非凡品。 这玉佩华而不奢,拙而不简,质地雕工透着古朴大气,一定出自某位大家之手。 江令宛便将玉佩收进袖笼里,准备拿回去给梅雪娘看看再说。 如果玉佩价值一般,她就当时萧湛这个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留着自己用,因为她很喜欢。 如果这玉佩十分珍贵,哪怕再爱不释手,她还是要还回去的。 萧湛是四皇子的表兄弟、伴读,有他为四皇子出谋划策,四皇子才能顺利登基。 因为有从龙之功,定国公府如日中天,风头无两。哪怕后来萧湛意外身亡,四皇子依然对定国公府荣宠有加,令人可望而不可即。 萧湛也好,萧家也罢,都是四皇子一派,都是江令宛主子的仇敌。 当着萧湛的面,她笑盈盈的像个晚辈,其实内心她早就做了要与萧湛划清界限的决定。 …… 何娉芳还不知道江令宛跟萧湛已经和解了,寿宴散了之后,特意去找萧湛,替江令宛求情。 “……她还是孩子。”何娉芳神色凝重,生怕萧湛会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情来:“你看在我的面子,不要跟她计较。” 萧湛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你放心吧,我自然不会跟她计较的。” 他答应得十分爽快,何娉芳听了脸色却越发难看。 “五郎!”何娉芳声音发紧,心情忐忑,十分紧张:“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跟我说,你要她道歉也好,或者不想看见她,我送她出京城,保管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但是她一个花骨朵的小姑娘,你若是要人性命,就有些过了。” 萧湛一愣,接着便哑然失笑:“表姐,你想到哪里去了。若是换了别人,我自然是要生气的。可她是轩哥儿的姐姐,又是养在你身边的,在我眼里,她跟轩哥儿是一样的。我说不计较,就是真的不会跟她计较。” 何娉芳盯着他,眼中闪过狐疑:“你说的是真心话,不会事后去找她?” 去找她当然是会去的,却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湛笑着说:“你也说了,她只是个孩子,我岂会跟一个孩子计较。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失言过?” 这倒是! 五郎在外面冷厉果决,对家里人一向很和气的。 他既然说把宛姐儿看做跟轩哥儿一样,那就是真的把她当做自家孩子了。 何娉芳这才真的放下了心,转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江令宛:“……这么多孩子里面,你五舅舅最喜欢的就是轩哥儿,听他的意思,他也挺喜欢你的。以后,你嘴甜一些,多跟他走动。” “好。”江令宛点头:“我听四婶的。” 她很淡定,并没有兴高采烈、喜不自禁,何娉芳觉得她大气淡定,萧嬷嬷却以为她不懂,笑容满面地说给她听:“三小姐,您不知道五舅爷是很厉害的,有他给您做靠山,莫说是在京华女学,便是在京城,您要横着走,也没人敢挡路。” “是吗?我早就听说五舅舅很厉害,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江令宛一脸的惊喜歆羡。 萧嬷嬷脸上露出一个与有荣焉的笑容:“是啊,我们五舅爷的确很厉害。” 江令宛早就知道萧湛厉害了,前世,她就不止一次听人说过,要不是萧湛死了,主子绝不能这么轻易就推翻了如今的四皇子、后来的南朝皇帝。 能与主子相提并论,萧湛岂是等闲之辈? 她重生回来,还未抱上主子的大腿便招惹上了萧湛,恐怕不是吉祥之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39章 039 次日依然休沐, 因为昨天拜寿忙了一天, 四夫人特意让江令宛今天不要起那么早, 好好睡个觉。 江令宛很久没睡懒觉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竹枝撩起帐幔, 服侍她起床:“小姐, 顾表少爷来了,等了您有一会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 今天是江令宛、顾金亭带萧隆庆去拜见赵夫子的日子, 不料昨天突然生变,萧隆庆变成了萧湛,这拜师自然也就拜不成了。 江令宛昨天回来就让竹枝告诉顾金亭, 今天不去了。顾金亭就过来问问情况。 “顾表哥。”江令宛饱饱地睡了一觉, 心情很好:“你用过早饭了没有?” 她刚刚起床,虽然梳洗过,但脸上还残留着熟睡的红晕, 顾金亭看着怦然心动,脸上不自觉就带了笑意。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自然早就吃过了。”顾金亭笑着说:“如果你邀请我与你一起吃早饭的话,我也不介意再吃一顿的。” 江令宛笑着扬起嘴角:“那你想错了,小厨房只备了我一个人的早饭,只好委屈顾表哥你在一旁看着啦。” 她笑容明媚, 眼波清澈, 顾金亭心跳加速, 两耳发热, 却强自镇定:“那我也只好受这个委屈了。” 不想过一会早饭端上来,竟然是两份。 顾金亭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 江令宛看着他发呆又惊喜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盛情邀请,顾表哥不介意再吃一顿早饭吧?” “不介意。” 何止是不介意,简直求之不得! 顾金亭赶紧答应,那迫不及待的模样让江令宛不禁莞尔。 不管是如今涉世未深、年轻羞涩的少年顾金亭,还是日后练达世事、老成持重的尚书顾金亭,顾表哥对她情意都一如既往,不曾更改。 前世她没有察觉,辜负了他一番情意;等察觉时,又无法与他在一起,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 重生真好,年轻真好,她可以弥补遗憾,珍惜顾表哥。 …… 这一顿饭江令宛吃得津津有味,顾金亭吃得心猿意马,因为他大半时间都在看江令宛吃,给她夹菜布饭。 一时饭毕,两人坐着说话,江令宛说:“对方本来说好了要去,现在不方便,没办法去了,还要劳烦顾表哥跟赵老先生说一声。” “不要紧,我早上已经去跟赵老先生解释过了,他并未生气,如果对方以后方便了,我可以再次引荐。” 那是不可能的,对方永远都不会方便的! 他可是萧湛…… 咦?江令宛脑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既然萧湛不能去,那这个名额可以给其他人啊。 “柳絮,你弟弟是读过书的吧?” 柳絮一听就知道江令宛的意思,她有些激动,却不敢相信,赵老夫子乃是青松书院的夫子,弟弟柳直若能拜在他门下,前程可期。 “小姐,柳直他的确读过书,可是赵老夫子收徒要求恐怕不会低,束脩也不会少,柳直他恐怕达不到要求。”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江令宛说:“过几天让你弟弟去试试,至于束脩,这是小事。” 柳絮感激非常,一时间珠泪盈眶,心里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句感谢:“小姐,谢谢您!” “没事,没事。”江令宛微微一笑:“今天给你放假,你去看看你弟弟吧。” 顾金亭在一旁看着,脸上骄傲的笑容就没有断过,这就是他的宛表妹,长得如花似玉,心地无比善良,待人真诚大方,体贴入微……没有一处不好。 他能有她这样的表妹,能喜欢上她这样的女孩,真是吉星高照,三生有幸。 江令宛瞥了他一眼,微微错愕,又无奈地笑了。 她很想提醒,顾表哥,你能不能把脸上夸赞的表情收一收,这副骄傲自得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了状元呢。 …… 下午补课,江令宛、江令媛都在,顾金亭先问了两人进度,然后讲解,最后提问考核。 江令宛每次的回答都十分精妙,惊得顾金亭十分诧异,接着便是笑得合不拢嘴,不停的夸赞,说她聪明机智、知道举一反三,心思奇妙、立意新颖,不落俗套。 最后他说:“宛表妹的四书没有问题了,参加月考一定能取得一个好成绩。下次休沐,我给你们补算学。” 至于江令媛则直接被他忽略不计了,自打江令媛与江令宛闹翻,在女学“陷害”江令宛的事被顾金亭知道,他对江令媛态度更冷淡了。 今天补课,是江令媛不请自来。要不是怕别人说闲话,他根本不想给江令媛补课。 他决定不了江令媛的去留,却可以不去理会江令媛,只在实在不能避开的时候才敷衍几句,偏偏江令媛还挑不出错来。 江令宛嘴角翘的高高,眸中闪烁着光芒。前世被宁轩休弃的时候,江令媛就说她笨、蠢、无知,让她十分介怀。 在碧云庵的时候,她一边学习做药膳,一边按照女学的课程学习,毕竟人从书里乖,但凡聪明的、厉害的人,都是学问好的人。 后来到了主子身边,主子见她一心向学,就请了饱学之士教她六艺的功课。 她学得认真,进步飞速,如今女学的课程又如何能难得了她? 除了御马之外,她对月考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她前几天就跟何娉芳说了,请她帮忙请一个御马高手给她补课,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那下次补算学,顾表哥要好好准备了。”江令宛笑着说:“因为我的算学是很好的,你要当心,万一被我给比下去,顾大才子面上无光啊。” 被她比下去有什么面上无光的,宛表妹这么厉害,他只会感到骄傲。 顾金亭双眼含情,嘴角略过一丝微笑:“好,那我拭目以待。” 两人相对而立,少年温文尔雅、笑意温柔;少女明媚灿烂,目光明亮。两人容貌登对,年纪般配,俨然一对璧人,令人羡慕。 这一幕令江令媛心头的嫉妒如野草一般疯长,恨意如沸水般在她眼中翻腾,除了嫉恨,还有深深的忌惮。 她以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京华女学,学习又特别认真,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将倒数入学的江令宛压得死死的。 最近一段时间,江令宛的学习好了很多,俨然拉小了两人的差距。 为了继续保持优势,除了吃饭睡觉,江令媛所有的时间都在看书。早上,她早起半个时辰,晚上,她晚睡半个时辰,就连午休、坐马车上学、放学的路上,她都不敢懈怠。 为了今天让顾金亭眼前一亮,赞不绝口,她昨天一天都在温习功课。 本以为今天能将江令宛打一个落花流水,没想到,被吊打的人竟然是自己。 不知怎么回事,江令宛好似文曲星附体一般,变得非常厉害,而且是各科都很厉害。 前有头名宋罗绮压着,后有江令宛紧追不舍,照这样下去,此次月鹿死谁手真的很难预料。 江令媛脊背发凉,眼神慌乱,她咬紧嘴唇,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看着她僵硬的身影,凌乱的步伐,江令宛微微一笑,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她是进步飞速,极有可能拿下名次,可江令媛底子也不差,只要她稳定发挥,成绩也一定不俗。 可江令媛求胜心切,一心想压倒自己,忘了月考只要进入前三,就有希望参加六大书院联考。 所以,她慌了,心态不稳,为了稳赢,牺牲休息的时间用来看书,效果却非常不好,从她眼底的淤青、脸上的倦容就能看出来。 照这样下去,月考她是很难取得好成绩的。除非她能看清楚问题,放松情绪。 不过,这个可能非常低。因为江令宛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今天上课,江令宛特意毫无保留地发挥实力,就是为了激她。现在看来,效果非常显著。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 从主子那里学来的本事果然很好用,虽然只是皮毛,也够她用之不尽了。 唯一可惜的是,主子一流的御马水平,她却没学到一星半点。 想到这里,江令宛觉得有些惋惜心痛了,早知会有今天,她便是死皮赖脸、软磨硬泡也要让主子教她。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就是后悔也没办法了。 正想着,四夫人何娉芳屋里的丫鬟来传话,说四夫人请她过去。 “宛姐儿,马术师父已经找到了。” 四夫人手里拿着一封信,见江令宛来了,就笑着说:“我昨天才跟你五舅舅说了这件事,他今天就办好了。从明天起,你放学后留在女学,跟着马术师父学习半个时辰的御马。” 竟然是萧湛帮的忙,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得早点想办法还了早点划清界限。 心里这样想,江令宛脸上却嫣然一笑:“竟然是五舅舅帮的忙,他可真厉害啊。” “可不是。”四夫人跟萧湛关系亲近,胜似亲生兄妹,她面带笑容说:“你五舅舅说,这个师父骑术精湛、武艺高强,有他教授,你肯定很快就能学会御马。” “那可太好了。”江令宛十分欣喜,又抿了唇,落落大方地问四夫人:“五舅舅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该怎么谢他啊?” 这还真把四夫人给问住了。 若是旁人,送点针线鞋袜或者对方喜欢的东西就行了,可萧湛喜欢什么,却是一件难以捉摸的事。 四夫人想了想说:“待我写信问问他再说。” 江令宛心想,不管萧湛要什么,只要他开了口,她一定想方设法满足对方,这样就两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了。 第二天上学,顾金亭得知江令宛要练习马术,就说:“今天放学,我留下来陪你吧。” 宛表妹怕马,万一摔着了,万一害怕了,万一哭了,他又不在,谁安慰宛表妹呢? 他不陪着,实在不放心。 “不行,不行。”江令宛头皮发麻,连连摆手:“你千万不能留下,你越是留下,我越是紧张,越是学不会。” 前世她从马上摔下来之后,实在不甘心。虽然主子说了,让她以后坐马车,她却非要学会骑马不可。 九承大叔给她找了一匹经过训练、性格温顺的母马,她才靠近马脑中就想起摔马的惊恐,还没踩马镫,就吓哭了。 偏偏被主子看到了,训了她一顿不说,连九承大叔都挨了几句骂。 她那时才知道,自己竟然落了个怕马的毛病。 新来的马术师父是个陌生人,在他面前出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他来就是教他骑马的。 可顾金亭是熟人,若是当着顾金亭的面,她瑟瑟发抖,泣泪涟涟,那她脸面还要不要? 就算出丑,也决不能让熟人看见! 在马术师父面前,她可以哭爹喊娘、毫无形象,反正没人看见,等离开马场,回到大家面前,她依然是平日那个美美哒小仙女。 江令宛的态度十分坚决,隐隐有“若是顾金亭敢去,她就跟他翻脸”的架势,顾金亭固然担心,却也不好再坚持了,只能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小心,要听从马术师父的话。 “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跟马术师父学习,毕竟我可是立志要夺得刻名芙蓉银花的。” 江令宛说得信心十足,等放学后来到马场,她就傻眼了。 新来的马术师父背影看着有些眼熟,怎么看着有点像……那个谁! 他身穿黑色骑马装,乌发用玉簪挽起,两手背在身后,手里握着一条马鞭,旁边站着那匹骏马彪悍健壮、匹通身漆黑,没有一根杂毛。 黑马神骏非常,穿黑色骑马装的人更是身姿潇洒,夺人眼球,他宽肩窄腰健而不壮,两条修的大长腿十分挺拔。他身如青松般站在那里,说不出的高大昂扬。 听到江令宛的动静,马术师父转过头来,面如冠玉、双目湛然,正是萧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40章 040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相较于顾金亭, 她更不想在萧湛面前出丑啊。 江令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能跑吗?这马术师父能退吗? “宛姐儿。”萧湛负手而立, 声音淡然而随意:“过来。” 宛姐儿! 他倒是真不见外。 “五舅舅。”江令宛心里没底气,脸上笑嘻嘻:“怎么是您?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真没有想到,竟然是您来教我骑马,真是太好了。” 萧湛勾了勾唇,似笑非笑:“是吗?” 当然不是,我要是早知道是你, 说什么我也不会来的。 心里有多怄,脸上的表情就有多真诚:“是啊,五舅舅从百忙之中抽空来教我骑马, 我很感动。只是您事情那么多,我实在不好意思劳动您,要不然……” “我最近是挺忙的,但是教你骑马的时间还是有的。”萧湛目光一闪,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怕,有我在,一定能帮你克服怕马的问题。” 呵呵! “其实我也没那么怕马,我只是不会骑而已。”江令宛明显底气不足, 声音发虚,却不想被他看低了, 强自镇定。 萧湛仿佛没看到她的逞强, 微微颔首:“既然如此, 那就不耽误时间了,上来吧。” 上来? 上哪?这匹黑马吗? 这也太快了吧? 再说,她也从未骑过这么高大的马呀? 江令宛面上呵呵笑,两只脚却后退了一步:“这是五舅舅的坐骑吗?真是矫健壮实、雄伟神骏啊,跟五舅舅一样钟灵毓秀、卓尔不群,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马。” “我怎么好骑五舅舅的爱马呢?这样不妥当,我还是去马厩里牵一匹吧。” 她越退越快,眼看着就想跑,萧湛却比她动作更快,身形一闪就拦住了她的去路:“既然我是马主人,我说让你骑,你只管骑就是。” 江令宛真不想骑啊,万一骑上去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起飞,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呐? “还是不了吧。”江令宛硬着头皮,做最后的挣扎:“五舅舅的马肯定只认五舅舅,我跟它不熟,万一它不喜欢我,摔了我怎么办?” “你竟然如此怕马。”萧湛眉头微微拧起,有些诧异:“我以为你是真心想学骑马,不想却只是嘴上说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 他微微让开一步,放江令宛离开。 江令宛求之不得,听了这话抬腿就走。 萧湛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默声数数:一、二、三、四、五…… 数到五的时候,江令宛脚步停下,转过身朝回走。 她步伐很快,转眼就走了回来,倒打一耙地埋怨道:“五舅舅真是脾气不好,我不过不想骑你的马而已,您就轰我走,真是没耐心!” 她虽然还有些害怕,但神色间的怯懦已经消失大半,很显然,对马术的渴求,战胜了她的恐惧。 “来吧!”江令宛放出豪言:“不就是一匹马吗?有什么好怕的!五舅舅你看着,我今天一定驯服了它!” 小姑娘昂首挺胸,两腮酡红,双唇微微抿着,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壮烈。 这样的场景有些搞笑,可萧湛却笑不出来,心里反而生出一种骄傲、心疼的情绪。 其实小姑娘家家,不会骑马也没什么,但是他知道,她想要月考前三的名次,想要参加四如堂教谕选拔。 她有决心,他自然要帮她。 不是直接送她到那个位置,不是将她想要的捧到她面前,而是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慢慢前行,陪她走到目的地,看着她亲手攫取胜利的果实,赢得属于自己的光芒。 这才是这个倔强的小丫头真正需要的。 …… “握住缰绳,固定马头,左手抓鬃,右手撑鞍,踩马镫,抬右腿,翻身,跨坐。” 萧湛一边讲述要领,一边演示,行云流水般流畅,猎豹般敏捷矫健,举重若轻,动作优美熟练。 整个过程中,那匹黑色骏马连动也未动一下,与它的主人一样沉稳。 前世,主子有一匹名叫红玉的汗血宝马,它不仅神骏彪悍、日行千里,还主子心意相通,按主子的号令行动,如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令行禁止,聪慧无双。 萧湛的这匹黑马俨然不输主子的红玉。 江令宛突然信心倍增,觉得有萧湛,有这匹黑马,她一定没问题。 “现在换你。”萧湛从马上下来,将马缰放到她的手中。 尽管江令宛想象的很美好,当真正去做的时候,被马甩下来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脑海,她本能就想弃马而逃。 萧湛冷静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许退,握紧马缰。” 与此同时,他大手覆在江令宛的手上,紧紧握住:“不要怕,我在。” 江令宛喉头发哽,没办法说话了,她挣了几下根本挣不开萧湛的手,只能咬着牙踩上马镫。 踩了几下踩不住,然后脚就被萧湛抓着,牢牢按在马镫上。 手抓得稳稳的,脚也踩得稳稳的,马也纹丝未动,稳定如山。 从前那种摇晃不动,踩不稳,站不住的情况没有出现,江令宛心头大定,回想着萧湛上马的样子,脚下用力,一抬腿,翻上了马身。 她心里还是害怕,翻身的时候忙把眼睛闭上了。 萧湛抬着头看她。 小姑娘双唇苍白,脸颊绯红,被汗水打湿的碎发紧紧贴在额头上,她眼睛闭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看不到了,卷翘的睫毛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泪珠,看着像经雨的花蕾,可怜又娇弱。 这样怕马,还这样为难自己,真是个倔强的小姑娘。 萧湛松开手,才动了动,就被她一把抓住了:“别松开。”她声音哽咽,已经带了哭腔了。 萧湛就不再动,由她抓着他的手,像可怜兮兮的小动物,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萧湛看了一会,声音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好,我不松开。” 过了一会,他才轻声问她:“你要不要睁开眼睛看一看?” “嗯。”江令宛点点头,睫毛抖了几下,才慢慢睁眼。 眼前是西垂的落日,晚霞横照铺满西边的天空,瑰丽的云朵,绚烂的光芒,归林的倦鸟,飞转的暮鸦,远处的青山,近处的炊烟,与寺庙的钟声一起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漂亮、真实、充满人间的烟火气息,让人心里踏实,平静、又充满希望。 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停下来好好欣赏落日了。 她忍不住喃喃出声:“真好看啊,我怎么不知道京城的晚霞竟然这么美!” “是啊。”萧湛看她一眼,微微颔首:“今天的晚霞格外美。” 江令宛只是目视前方,所以没看到萧湛双眸中深深的情绪。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欣赏着晚霞,任时间流淌。 …… 不知过了多久,江令宛突然惊奇:“是我眼睛花了吗?我竟然看到那边的水塘了。” 萧湛失笑摇头:“骑在马上视线更开阔,看到的景致自然与从前是不一样的。” “呀!”江令宛如梦初醒,这才想起自己骑在马上,她先是身体僵硬,接着慢慢放松,不敢置信地看看左右,最后瞪大眼睛向萧湛求证:“五舅舅,我、我会骑马了?” 只是坐上了马鞍而已,离学会骑马还有很远的距离。 可萧湛并不去纠正,只是点头:“你看,其实很简单,你能做到的。” 江令宛眼中的不敢置信就化作惊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我会骑马了,五舅舅,你看我,我会骑马了!” 她真的很高兴,急于与人分享她的喜悦。 白皙的脸庞因为激动兴奋而微微发红,清澈的双眸被欢喜点亮,像个贪吃的孩子,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那样的惊喜、快乐、幸福、满足。 “真厉害。”萧湛笑着夸赞她,脸色如春风般温柔:“我带着你走一圈,好不好?” 江令宛忙不迭点头。 好,好,好,当然好! 此时的萧湛在江令宛眼里是闪闪发光、点石成金的神仙,他说什么,自然都是好的。 “那你抓紧马鞍,坐稳。” 江令宛此时才发现,她竟然死死抓着萧湛的手,她心头一突,忙把手移开,老老实实地抓紧马鞍,不动声色地舒展手指。 刚才抓得太用力,她自己的手指都疼了,萧湛的手也一定被她抓疼了吧。 江令宛假装不经意转头,看了萧湛的手一眼。 萧湛握着马缰,牵着马走,暮色掩不住他挺拔的身姿。 原来他说的带着她走一圈,竟然是牵着马走一圈。 这个人可是大名鼎鼎的萧湛,竟然为她牵马。 江令宛觉得如坐针毡,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湛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这是我头一回教人骑马,竟然还不错。等过两年教轩哥儿,我心里就有底了。” 原来萧湛教她骑马,是为了练手啊。 江令宛松了一口气,僵硬死板的脊背也慢慢放松下来。 她扬起嘴角,声音轻快:“原来我是托了轩哥儿的福,先谢谢五舅舅,等回到家里,我再好好谢谢轩哥儿。” “你既然叫我一声舅舅,我自然不会把你当外人。”萧湛再次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探究一闪而过。 江令宛脆生生地笑,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我知道五舅舅没把我当外人,否则也不会教我骑马了。我今天学会了骑马,有了基础,以后跟着萧夫子上御马课就行了,五舅舅还是快快去忙自己的事,不用再教我了。” 她又戴上面具了,他还是更喜欢刚才那个倔强坚强柔弱可爱的小姑娘,因为那才是真实的她。 自打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她在他面前就有了防备疏远。 他猜测过,她不会扑过来,会气他隐瞒,他连解释的话都想好了,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这小姑娘到底在防备什么呢? “你才刚刚坐上马鞍,还不能算学会骑马。”萧湛淡淡一笑,语气却透着毋庸置疑的果决:“我既然答应了教你骑马,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头一回教人骑马,却是个半吊子水平,人家不会说是你偷懒,只会怀疑我的水平。等你能御马飞驰了,才算真正学会骑马的皮毛。” 好吧!既然如此,那她就跟着他好好学。她也想马术精湛,为取得好成绩添砖加瓦。 打定了主意,江令宛也就不纠结,她信心十足道:“五舅舅放心,我一定能成为御马高手,绝不给您丢脸。” 萧湛欣然点头,微微一笑:“这才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41章 041 这才乖! 这分明是大人哄孩子好吗? 江令宛抽了抽嘴角, 实在无法张口说一句“谢谢五舅舅夸奖”, 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算是接受了这句夸赞。 御马课结束, 江令宛感觉自己大腿根部很酸,走路的时候格外明显。 可她不想被萧湛看穿,一路挺直脊背,忍着酸疼,步履从容与平时无异。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有马车, 不劳烦五舅舅了。”江令宛笑着拒绝:“天色不早了,五舅舅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天还要继续呢。” 这个人可是萧湛, 四皇子的心腹,主子敌对势力的重要对手。 她应该与其泾渭分明的,却受了他的激将法,由他教授马术。 他很厉害,果然让她克服了恐惧。 这一点她十分感激。 感谢萧湛,不代表她会背叛主子。 那是不可能的! 前世她能报仇,能活得畅快肆意,皆因主子护着她。 就是现在, 她挽救了母亲,压制了乔姨娘与江令媛, 也是因为主子前世的教导。 萧湛教授马术, 她付他报酬还他人情就是。 该疏远还是要疏远, 该分清还是要分清的。 萧湛不再勉强,送她上了马车。 “五舅舅再见!”江令宛冲他挥挥手,放下车帘,两腿一酸,就势歪倒。 好险,再多一会她就撑不住了。 才刚放松,突然有人“笃、笃”叩击车厢,还有萧湛的声音:“宛姐儿。” 江令宛一个激灵,忙正襟危坐:“五舅舅,您还有什么事?” 话说出口,她才想起两人隔着车厢呢,她是歪着还是躺着,萧湛根本看不到,便再次松了气,整个人如棉花一般瘫软。 一只手打外面伸了进来,手指修长如玉,骨节根根分明,一丝赘肉都没有,一个巴掌大的甜白瓷瓶在那双漂亮的手里握着。 “拿回去化开涂在腿上、肩膀上,揉搓按压可缓解酸疼。” 江令宛抽了抽嘴角,接过药瓶:“谢谢五舅舅。” 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他看不出来,原来他只是没拆穿她罢了。 她强装无事、步态从容的样子,在他看来或许很可笑吧。 就像她义正辞严地告诉他远离四皇子,不要再出卖色相,好好谋一个前程时那样。 江令宛心里真的很怄,为什么他总是这样看她的笑话呢! “启程吧。”萧湛吩咐车夫,目送她她马车离去。等她马车走远了,他翻身上马,远远跟在后面。等江令宛的马车拐进江家胡同后,他策马离开。 …… 晚上回去,褪去衣衫,竹枝给江令宛上药:“怎么这么严重?这都磨红了,明天还能学骑马吗?” 她皮肤白,两条腿跟玉管一样晶莹剔透,只是腿根赤红一片,让人不忍直视。 江令宛自己却不觉得有什么,她就是这样,稍微有点磕碰就红肿一片,看着吓人,其实没那么严重。 “是有点酸疼,不过不是皮肉疼,是骨头酸,睡一觉,明天应该就好了。” 竹枝有些心疼,却知道她拿定了主意别人劝不了,只能加倍用心地给她揉搓。 次日起床,她的腿果然不怎么疼了,整个人像活过来一样精神焕发。 果然御赐的药就是不一样。 早上依然跟顾金亭一起去上学,一见面他就好一通打量,见她精神很好,举止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学堂,程静昕也关心她学习骑马的进度:“怎么样?昨天没哭鼻子吧?” “当然没有,我堂堂天下第三,岂会被小小马术打败?”江令宛向好友投去一个自鸣得意的眼神:“我已经学会骑马了,而且不是女学里温顺的小母马,而是一匹非常高大彪悍的骏马。马术师父演示了一遍,我就学会了,简直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她牛气轰轰的,只字不提昨天瑟瑟发抖、吓得不敢睁眼的惨状。 程静昕不敢相信,满目怀疑:“你真的这么厉害?” “何止于此!”江令宛唇角含笑,满面春风:“马术师父说我天赋异禀,聪慧非常,学习御马对我而言是小事一桩,不出一个月,我便能成为御马高手。” 实际上萧湛说的是:虽然你胆子小,没经验,但天赋还行。接下来一个月,你只要好好跟着我学,学会御马打败那些女学生不是问题。 程静昕听她说得笃定,竟然真的信了。 “哇,宛姐儿,你真棒。”她由衷地替好友高兴:“这样一来,月考你就不用愁了。等你取得好成绩了,咱们去郊外跑马。” 程静昕的反应让江令宛更加高兴,她满心舒展,整个人都沐浴在喜悦之中:“那就这么说定了。” “静昕,不如……” “嗯?”程静昕转头:“怎么了?” “不如这次休沐,我们出来玩吧,你昨天送了我御供的茉莉红颜膏,该我回礼了。”江令宛嘻嘻一笑:“我们去玲珑玉坊看看,要是看到合心意的玉饰,你只管拿走,算我送你的。” 玲珑玉坊便是梅雪娘的玉石铺子。 “好啊。”程静昕也不跟她客气:“我到时候要是挑了镇店之宝,你可别哭鼻子。” 江令宛若有所思,笑着说:“那我可得把镇店之宝藏起来才行,免得被你拿走了。” 两人嬉笑了一阵,就上课了。 其实江令宛是想邀请程静昕一起学习马术,这样两人一起进步,一起进前三名。可是四婶说了,萧湛脾气不好。 她还是先问过萧湛了再说。若是他不答应就算了,若是他答应,正好给程静昕一个惊喜。 两人这一番对话并没有刻意避人,江令媛、乔燕儿几人听到了,她们对视一眼,吃饭的时候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的话。 …… 转眼一天课程结束,放学之后,江令宛如昨日一样,来到练马场。 本该空旷无人的练马场,站着不少人。 江令媛、乔燕儿、宋罗绮、辛楚楚……竟然来了十几同窗。 江令宛呵呵一声冷笑,可真是热闹啊。 乔燕儿最先开口:“江令宛,听说你的马术师父非常厉害,才一个时辰就把你教会了,大家都想来看一看。你不会这么小气,不让我们看吧?” “大家都是同窗。”宋罗绮笑着说:“江令宛也不是小气的人,乔燕儿你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以人品担保,江令宛绝不是那种人。” 宋罗绮明夸暗挤兑,看着一脸诚恳,实际上满肚子坏水。 江令宛目光一转,心中了然,她本来成绩倒数,宋罗绮这个舍长还能勉强保持中立。如今她异军突起,进步飞速,宋罗绮这个昔日的第一名受到了威胁,便与江令媛、乔燕儿蛇鼠一窝了。 毕竟敌人的朋友是敌人嘛! 对于敌人,江令宛是毫不客气的。 她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那你错了,我实际上是个很小气的人,并不想让你们看。看来你的人品……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宋罗绮那张笑眯眯的脸僵了僵,笑容都撑不住了。 乔燕儿不服道:“练马场又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你能来,凭什么不让我们来?” “是啊,江令宛。”辛楚楚人如其名,楚楚可怜地开了腔:“我们只是想来看看,绝不会打扰你的。你就让我们看看吧。” 乔燕儿蛮横道:“楚楚你别怕,我们留下来,她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既然你们打定主意一定要留下来,一开始又何必装模作样咨询我的意见呢。”江令宛哂然一笑,眼中划过一抹嘲讽:“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 乔燕儿被戳中痛脚,当场就想跳起来跟她理论。 “燕儿,不必跟她做无谓的争论。”江令媛拉住乔燕儿,低声说:“反正我们已经来了,她没办法赶走我们,我们能留下来,学习马术就行了。” 既然是何娉芳请的老师,必然十分厉害,跟着马术师父学习,不让江令宛一人独大,这才是最关键的。 乔燕儿也不想在这次月考中输,她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 江令宛叹为观止,吃白食还能这样坦然,的确厚颜,的确无耻。 就在此时,从练马场后面的草地那边,传来一阵鼓点般的马蹄声,众人回头,见一名男子御马疾驰而来。 一人一马皆是黑色,犹如黑色的箭簇般凌厉迅捷,不过片刻,他便来到一射之外。 马上男子容貌倜傥,英姿勃勃,雍容俊美的脸庞上,一双眸子深邃如墨玉寒潭,令人不敢逼视。 一时间女学生们都怔住,呆呆看着萧湛勒紧马缰,放慢速度,缓辔而来。 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这是谁,宋罗绮之前见过萧湛,她立刻认出了他,不由激动地低呼出声:“萧五爷!” 这一声好似平地起惊雷,震得其他人倒吸冷气,表示不敢置信:“萧五爷?是定国公府的萧湛萧五爷吗?” 宋罗绮脸颊绯红,没有回答。 从她明亮的双眼,失态的神色中,众人已经可以确定了,这男子就是萧湛萧五爷。 如此清俊的男子,比俊逸出尘、超群脱俗的容夫子还要俊美、艳逸,除了穆如清风、朗若月华、灿若金玉、矫若游龙的萧家五爷之外,再不可能是别人了。 这样俊美无双的人,这样高不可攀的身份,在女学生眼里,便如闪着金光的神祇,让人头晕目眩,忍不住想靠近,却又自惭形秽。 大家很激动,却不敢上前,不是不想去,而是没那个胆子。 因为萧湛之前就干过甩脸子毫不留情面训斥女孩子的事。虽然很想上去跟他说话,但又惧怕。 特别是现在,他眉头微蹙,脸孔板起,冷若冰霜,令人更加不敢靠近。 可是大家也舍不得离开,毕竟这可是萧湛萧五爷啊。 气氛有些诡异,萧湛策马前行,女学生们红着脸看着。 然后,大家就看到萧湛的马越来越慢,停在了江令宛面前,他把手一伸:“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42章 042 直到萧湛御马带着江令宛走远, 看不到身影了, 女学生们才回过神。 她们看到了什么? 萧湛萧五爷载着江令宛走远了! “我……我刚才是眼花了吗?”一名女学生面色迷茫,喃喃地问。 “你没看错。”宋罗绮望着萧湛离开的方向, 眼神复杂莫名, “的确是萧五爷。” 短暂的寂静之后, 女学生们沸腾起来: “天啦,我竟然见到了萧五爷。” “竟然真的是萧五爷啊,果然名不虚传, 不对,是比传闻中还要俊美无俦。” “啊啊啊,萧五爷好英俊, 我好喜欢他, 怎么办?” “我也喜欢,我大概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叽叽喳喳响起的,是少女们充满憧憬、冒着粉红泡泡的声音。 “别做梦了!”宋罗绮一声冷笑,一向圆滑的她, 竟然说了一句十分不合时宜的话,“萧湛再英俊,你们也只能看看而已, 这可是位冷若冰霜的主,你们还是不要打他的主意好。” 是啊, 萧五爷对人冷漠, 不近女色, 屡屡拒绝婚事, 不管多漂亮优秀的女孩,他都不假辞色,冷言冷语。 众人从幻想中醒来,却依然不甘心:“可萧五爷对江令宛就很好啊,还教她骑马,带她去兜风,或许,萧五爷并不如传闻中那样冷漠?” 宋罗绮眉心紧蹙,眸子微挑:“那是因为江令宛的四婶何娉芳,是萧湛嫡亲的表姐,从小跟萧湛一起长大,胜似亲生的姐弟。萧湛尊敬表姐,连带着江令宛也得了他的看重。他对江令宛绝非男女之情,而是长辈对晚辈的照拂。” 宋罗绮怕众人不信,又冷冷道:“江令宛如今就养在四夫人名下,你们若是不信,去打听便能知晓。” 原来是这样! 大家恍然大悟,又忍不住酸溜溜地想,江令宛的运气也太好了吧,竟然成了萧五爷的外甥女,还让他亲自教她骑马。 真是羡慕死人了。 “宋舍长,你认识萧五爷,还知道他这么多事情,真的很厉害呢。” “这有什么?”宋罗绮忙收起不悦的神情,微微一笑,又恢复了平日的长袖善舞,“这些又不是什么私密事情,大家都知道的。我不过是记性好罢了,你们要是多留心,肯定比我知道的还多呢。” 她欲盖弥彰地解释,能瞒住一般人,却瞒不过江令媛。 江令媛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宋罗绮竟然对萧湛有想法,真是异想天开,不自量力。 “江令宛竟然如此走运!”乔燕儿气急败坏,病急乱投医,“媛表姐,你回去之后也多多跟四夫人走动,绝不能让江令宛一人独大。” 在乔燕儿眼里,江令媛温婉懂事、大方得体,肯定比江令宛更讨长辈喜欢。从前是江令媛低调含蓄,没去奉承四夫人,所以江令宛才能脱颖而出,只要江令媛去争去抢,凭她的性格与本事,压过江令宛、得到四夫人的欢心不过是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江令媛脸色虽然不好看,却并不十分着急,她比乔燕儿淡定多了:“论起巧言令色,我又怎么能比得上江令宛。再说了,我不想对任何人阿谀奉承,即便是尊贵如定国公府也是一样。” 这话说得一身正气,令乔燕儿钦佩不已、赞叹不已、心疼不已:“媛表姐,你就是太正直了,所以才总是吃亏。” 江令媛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定国公府的确是豪门望族,是第一勋贵,但比起皇室,却又不如了。 她的目标是大皇子妃,是皇后。定国公府是四皇子阵营的,与大皇子是对手,与她是敌对的势力。 不久之后,大皇子便会荣登大宝,到时候四皇子派系的人,岂会有好下场? 别看定国公府现在显赫,以后受到四皇子牵连,只会巢覆卵破。 厉害如萧湛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会死无葬身之地? …… 这边女学生们都散了,萧湛也骑马带着江令宛来到一处缓坡。 说实话,纵马疾驰的感觉真是很不一样,好像很多能量注入血脉之中,突然变得很厉害,很无敌,那种风驰电掣的速度、御风飞翔的自由,妙不可言的滋味,只有骑过马的人才知道。 总之感觉太爽了! 只是她还没有过足瘾,萧湛就让速度慢了下来。 江令宛意犹未尽:“怎么停了?” “我先教你御马的要领技巧,然后你试着自己骑。”萧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隐隐的笑意。 江令宛不由耳根发热,太兴奋,忘记正事了。 “握紧马缰,两臂放松,不用勒太紧,绷直即可;踩稳马镫,腰部直而不僵,松弛身体,集中注意力……” 不得不说,萧湛教人骑马还是有一手的,他讲解仔细,要点归纳的很清楚,怎么发力,怎么控马,怎么让马停下来,都一一说明。 江令宛也学得很认真,不懂得就问他,半个时辰之后,江令宛便可以脱离萧湛,自己策马缓步了。 她很是兴奋,骑着马,满脸笑容,高兴地溜达了一圈又一圈,就像刚刚脱离大人的手,可以自己蹒跚走路的孩童,整个世界都是新奇的。 萧湛很喜欢她这放松快意的样子,在一旁看着,笑容忍不住浮现在眼底。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一个半时辰过去了…… 江令宛意犹未尽,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萧湛看她高兴,也舍不得喊她停。 只是天已经黑了,得送她回去了。 萧湛远远发出指令,不一会乌兔就载着江令宛小跑到萧湛面前。 “五舅舅。”江令宛骑在马上,歪着头看他,明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里面满含不解,声音微微有些喘,“你有什么事?” 语气有淡淡的不高兴,好像在责怪他不该打扰她骑马。 这样的不客气,这样的骄纵,这样的不见外,让萧湛很高兴,他压下嘴角的笑意,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的平淡如常:“天黑了。” 江令宛这才抬头看看左右,十分惊讶:“怎么这么快天就黑了?” 说好每天教授半个时辰的,今天一定远远超过时间了。 她怎么能忘了时间?让萧湛等她?真是太大意了。 江令宛懊恼地抿了抿唇,立刻从马上下来,将乌兔交还给萧湛,抱歉道:“五舅舅,真对不起,我忘记时间了,让您等了这么久,实在抱歉。” 小姑娘樱唇如花瓣,这样微微抿一下,好看得紧,只是她客气疏离的模样,他很不喜欢。 萧湛暗暗皱眉,面上一派云淡风轻:“无妨。小孩子见到新玩具,会贪玩忘乎所以,也很正常。” 小孩子……贪玩…… 她哪里小孩子,哪里贪玩了? 江令宛抽了抽嘴角,无不怨念地腹诽。 不过她也只能怂怂地在心中腹诽而已,不仅不敢脱口而出质问萧湛,反而还笑着点头:“五舅舅说得对,我下次一定不这么贪玩了。” 好气呀,明明有千言万语可以怼到对方哑口无言,却一个字都不能说,还要笑脸以对,点头称是,拍对方马屁。 这种怂怂的感觉快要忍不住了呀! 她笑得假,眼睛却眯了起来,脸颊上两个圆圆的酒窝像水波摇曳,荡呀荡,一直荡到人心里去。 萧湛看了她一眼,点头:“嗯,真乖。” 这样的夸赞,让江令宛脸皮发烫,心里发怄。换做其他人,早承受不住拂袖而去了,好在江令宛脸皮黑厚,非同凡响,明明心里深以为耻,脸上却分毫不露,甚至还得寸进尺:“五舅舅,我这么乖,您该怎么奖励我呢?” 既然怂了,那不能白怂呀,肯定得捞点什么才行,否则岂不是亏了! 她微微笑着,甜甜的,小奶猫般软萌可爱,萧湛却知道奶猫的表皮下,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她越是无害,越是在算计什么。 可是他,明知道她在算计,却心甘情愿被她算计。 “哦?”萧湛眸色渐浓,很感兴趣的样子:“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让一个朋友跟我一起学习马术。”江令宛抿唇一笑,眼眸清澈无害,“您这么慷慨大方,乐于助人,我这小小的要求,您一定不会不答应的,对吧?” 通过这两天的学习,她发现萧湛教授人骑马真的很有一套。程静昕是她两辈子最好的朋友,既然有这样的好事,她肯定想跟程静昕一起分享的。 而且她也有私心,每次上课,要她一个人面对萧湛,心里压力太大了。等程静昕来了,她就不必独自面对萧湛了,到时候她跟程静昕有说有笑的,自然就不太在意萧湛了。 这真是一举两得。 萧湛视线落在江令宛脸上,过了一会,他才微微颔首:“好,我答应。” 太好了! 江令宛闻言大喜:“谢谢五舅舅,我就知道,您一定会答应的。” 她喜上眉梢,嘴角翘得高高,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萧湛也笑了:“你这么乖,奖励你也是应该的。” 又来了! 不过她心情好,看在她答应教授程静昕的份上,她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了。 这份喜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到了女学,她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程静昕,程静昕高兴极了:“宛姐儿,你对我太好了。” 她握住江令宛的手,一时感动,忍不住泪眼花花。 她自幼父母双亡,养在祖母膝下,除了祖父祖母之外,真正真心对她好、不计回报的,只有江令宛了。 “我们是朋友,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江令宛反握住她的手,笑着说,“快把眼泪擦擦,美人梨花带雨固然好看,可夫子看到了,必然以为是我欺负了你,我可不想挨陈夫子的骂。” 程静昕被她逗乐,噗嗤一笑。 两人的对话本就没避着别人,周围的同学们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乔燕儿更是咬牙切齿、忿忿不平,连连冲江令宛飞了无数个眼刀。可惜,江令宛也好,程静昕也罢,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这样的无视,这让她更气了。 宋罗绮定定地望着程静昕,好一会才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看着周围羡慕嫉妒的眼光,程静昕百感交集,当初刚进女学,她因为伯父是皇商,被那些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排斥,无人愿意与她同坐一桌,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向被轻视的她,也会有被人羡慕的这一天。 心中的激荡兴奋渐渐平息,冷静下来,她脑中浮现出一个问题。 她听说过许多关于萧湛的传言,他手握重权,不好相处,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他愿意教授江令宛,是看在江家四夫人的面子上,现在多了一个人,会不会让好友担人情? 等到午休吃饭时,她便问江令宛:“萧五爷人怎么样?突然多了一个人,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萧湛骑射精湛,举世无双,她固然想跟着他学习马术,可若是让江令宛为难,她宁愿不去。 江令宛幽幽叹了一口气,皱眉道:“萧五爷不太好相处,为人严厉,说话又毫不留情,教训起人来十分凶恶,跟外界传言差不多。我一个人对着他,实在是害怕,所以才想拉了你跟我一起。有你陪着我,给我壮胆,我可能会好受一些。”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江令宛苦笑,“谁让我这么倒霉的呢!” “你这是什么话?”程静昕嗔怒道,“我们是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既然害怕,我自然是要陪着你的。更何况,我还能学到萧五爷的马术,也不算吃亏。” “可是,萧五爷的脾气……” 江令宛还欲再说,程静昕打断了她:“你要是当我是朋友,就该让我陪着你。” “谢谢你,静昕。”江令宛感动地握住了程静昕的手,心里笑眯眯,其实萧湛并没有那么难相处,但是她如果不这样说,程静昕一定不愿意给她添麻烦的,她把自己说得越惨,程静昕就越会陪着她。 其实她也不算说谎,毕竟面对萧湛,她是真的又怂又害怕。 好在从今天开始,有程静昕陪着她了,独自面对萧湛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等江令宛抵达练马场,赫然发现,马场上除了萧湛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牵着马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四十多岁年纪,体格高大,身材魁梧,双目沉稳,满脸络腮胡子,一看就知道是武将出身。 江令宛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43章 043 江令宛走到萧湛身边, 眨着眼睛问:“五舅舅, 这位大叔是?” 小姑娘脸颊柔嫩,仰着脸跟他说话,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看得人心都软了。 萧湛视线从她娇嫩花瓣般的唇上滑过, 声音低沉悦耳:“是我从军中请来的武将,你叫他李将军就行了。李将军骑射功夫一流,教授别人骑射很非常有经验, 军中很多将士的骑射功夫都是他教授的。” 江令宛点点头,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感激、感动:“五舅舅是有事要忙,所以才请了李将军来教授我跟静昕的吗?” 萧湛:…… 还没过河呢, 就要拆桥啊。 他不知想到什么, 突然微微一笑:“是的,我最近很忙,所以请了李将军来替我。” 江令宛大喜,嘴角差点就要翘起来, 却硬生生忍住,憋出一个不舍的模样来:“其实我最喜欢五舅舅教我了,不过既然五舅舅很忙, 那就去忙吧。我一定跟李将军好好学骑马。” 您就别惦记了,也别过来了哈。 她一脸认真, 还不忘握起小拳头给自己加油, 这样抬起胳膊的瞬间, 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白玉般无暇。 萧湛看着她,突然不语了,也没有要走的模样。 “五舅舅。”江令宛催他,“您只管去忙,别耽误了您的事。” “罢了。”萧湛道:“你这么乖巧懂事,处处为我考虑,我若就这么走了,倒有些不负责任。” “既然如此,那就让李将军教授程小姐,我继续教你吧。” 江令宛呆住! 好一会才挤出一个笑容:“那就有劳五舅舅与李将军了。” 她又对程静昕说:“我们一起学,正好可以交流心得经验,这样也挺好的。” 有程静昕与李将军在一旁,她也不算独自一人面对萧湛。 程静昕正要说话,只听李将军道:“程小姐,请跟我到那边马场学习。” 江令宛连受暴击,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程静昕看她虽然笑着,却比哭还难看,就说:“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不用。”江令宛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淡定,“我没事,你快去跟李将军学习骑马吧。” 萧湛这斯,分明故意与她作对,就算她现在让留下静昕,他也必然会想办法让她们分开的。 既然如此,她就不自取其辱了。 程静昕对她投以关心同情的目光,跟着李将军去了练马场的另外一头。 “五舅舅,我们这就开始吧。” 不待萧湛开口,她就主动牵过乌兔,踩镫上马坐稳之后,她说:“您不辞劳苦、拨冗教授,我更要抓紧时间,努力学习,不能辜负了您一番心意。” 说完,就一踢马肚子,骑马走了。 看着她咬牙切齿气鼓鼓却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萧湛唇角勾起,眸色格外明亮。 …… 自打宋山长放出话去,说本次月考头名可以得到一朵刻名芙蓉银花,女学众人都投入到紧张的备考之中。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月考之期越来越近,这种紧张的气氛也越来越明显。 历年开学后第一次月考,都是最受瞩目的,谁不想博一个头彩呢。 家里有学生的,有的紧张,有的期待。 紧张是对孩子成绩没把握,怕考砸了出丑;期待则是因为家中孩子成绩斐然,觉得一定能一举扬名,给家中增光。 就连宫中帝后都对此次月考表示了关注,大家就更紧张了。 江伯臣指望江令媛一鸣惊人,让他颜面有光,给他带来好处,因此,他早早就吩咐人给江令媛准备最好的笔墨纸砚,还每天给她炖一盅汤补身体。 至于江令宛,不过是陪跑而已,不指望她拿到名次,只要不倒数给他丢人,他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笔墨纸砚、汤汤水水什么的,自然也就没给江令宛准备。 江令宛不在乎,可四夫人却替江令宛报不平,她一个弟媳妇,不好去教训大伯哥,就对萧嬷嬷说了一番话。 萧嬷嬷听了呵呵笑:“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去办。” 江伯臣早上去工部衙门当差,傍晚回家走到二门处,就听到几个婆子围在一起闲磕牙:“……原来你们也听说了,大老爷这事做得忒不地道。” “同样是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竟然如此厚此薄彼,太偏疼二小姐了。” “哪里是偏疼二小姐,他是一颗荣华心,两只富贵眼,就盯着前程好处,是因为二小姐能考得好成绩,给他带来好处,他才这样的。” “啧啧啧,现在家里上下,谁不说三小姐真可怜,有亲爹还不如没有。咱们大老爷眼里只有功名利禄,哪还有半分人情味,街上杀猪的还知道疼闺女呢……” 这几个婆子有说有笑,并未压低声音,根本不避讳这话被别人听到,很显然,这件事早就传开了。 江伯臣最爱颜面,听了这一段话,脸皮时青时白时红,恼怒之下连身份也顾不得了,冲上就要狠狠踹那几个婆子。 婆子们胆子好大,竟然如鸟兽一般四散而逃,眨眼之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江伯臣浑身发颤,瞪大眼睛,好一会才发出一声怒吼:“江大有,给我查,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 江伯臣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发誓要彻底清查,一定要将那个胡言乱语、败坏他名声的罪魁祸首抓出来。 万万没想到,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老夫人房里一个嬷嬷头上。 江伯臣一听这话就慌了,也顾不得生气了,着急火燎地跑去请罪。 因为老夫人疼爱二老爷,想让老侯爷把爵位传给二儿子,看上蹿下跳一心争夺爵位的大儿子就十分不顺眼。 老夫人平时没事还会叫江伯臣过去训话呢,如今抓到了把柄,更不会轻易放过。 江伯臣刚一进门,就被她劈头盖脸一顿呵斥:“家里好好的,偏被你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两个都是你的女儿,你本该一视同仁,却厚此薄彼。你既然做得出,难道还不许人说吗?” “莫说下人看不过,便是我这个做祖母的,都替宛姐儿心寒!” 江伯臣心里那个气啊。 江令宛不知道从他这里搜刮了多少好东西,那些东西不知道能买多少笔墨纸砚了。还有养马、养马夫的开销,提起来他的肉就疼。 可他不能嚷嚷出去,说自己被女儿敲诈很多次,又不能当着老夫人的面辩解,不仅忍气吞声给老夫人赔不是,还要照着江令媛的份例,给江令宛也准备了一份。 他怄得牙都要咬碎了,将这笔账算在了江令宛头上,这丫头忒坏了,一门心思就想算计他的东西,这件事肯定是她搞的鬼,除了她没别人了。这哪里是养女儿,简直是供了个祖宗!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伯臣越想越气,越气越恼,最后放出话:这次月考,谁考得好,就把他珍藏的前朝玉笔筒送给谁作为奖励。 到时候既奖励了江令媛,又打击了江令宛,简直一举数得。 虽然这笔筒是他心头肉,但为了能出这一口气,他认了! “媛姐儿,为父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江伯臣表情凝重,语重心长,“你千万不能让我失望。” “父亲,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考试。” 江令媛压力倍增,此后越发努力,挑灯夜读,埋头苦学,不在话下。 江令宛也不甘示弱,放出话去,说这个玉笔筒非她莫属。 她也专心致志、全神贯注地备考,每天睡觉推迟、起床提前,抽出更多的时间读书。 但是比起夜以继日、时常通宵达旦的江令媛,她还是差一些的。 江伯臣放下心来,媛姐儿这么争气,一定能取得好成绩。 何娉芳却更看好江令宛,私下跟萧嬷嬷说:“宛姐儿这样劳逸结合刚好,媛姐儿成夜不睡觉,可能反而事倍功半,欲速则不达。” 萧嬷嬷心里却想,江令宛的确聪明伶俐的,可入学考试时,她被江令媛甩开一大截,如今江令媛又如此用功,两人就算差距会有所缩小,可江令宛想赢江令媛,恐怕不容易。 除了萧嬷嬷,会宁侯府的下人们也选择了自己看好的主子,或者正面杠上,或者暗中对比。 在这股暗暗较劲之中,时间一天天过去,离万人瞩目的月考之日只剩下两天了。 这天江令宛如平常一样去女学,顾金亭发现她嘴角微翘,眼神明亮,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宛表妹,你今天心情很好。” “是啊。”江令宛展颜一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她笑起来脸颊两个深深的梨涡格外好看,像朵花一样诱得人想去亲一亲。 顾金亭盯着那朵花,心头暖暖的:“把月考当成喜事,看来宛表妹必然有了充分的准备,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江令宛点头,笑而不语。 月考当然是喜事,然而最让她欢喜的却不是月考,而是今天是萧湛教她骑马的最后一天。 从明天起,她就再也不用日日面对萧湛,不用过那种心里骂兮兮,脸上笑眯眯的日子了。 早在十天前,她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了,眼看着朝思暮想的这一天来到了,她能不高兴吗?能不欣喜吗? 当然这份喜悦高兴,只有同桌兼好友的程静昕能感同身受了。 因为李将军为人严厉,把操|练军中士兵的方法用到了程静昕身上,这一个多月,江令宛日子不好过,程静昕同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对好朋友的确称得上是“有难同当”了。 “宛姐儿,不容易啊,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刚一放学,程静昕就握住了江令宛的手,几乎要喜极而泣:“我一度以为自己熬不过去。” “可是我们熬过来了。”江令宛回握了她的手,喜笑颜开,“走,上完最后一节课,咱们就解脱了。” 往日脚步沉重、心情沉重的两人,今天格外轻快飞扬,几乎是健步如飞地来到练马场。 程静昕去找李将军,江令宛则朝萧湛走去,远远看到那一人一马站着,她如往常一样喊了一声:“乌兔。” 听到呼唤,本来站在萧湛身边乌兔立刻扬蹄跃起,一路小跑至江令宛面前。 江令宛笑着迎上去,握住马缰,熟练地踩住马镫,翻身上马,然后驭马驰骋。 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她已完全掌握了骑马的要领,手握马缰,纵情驰骋,她要快就快,要慢就慢,力量握在她手中,那种掌控一切的快乐,灵魂得到释放的自由,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原来这就是骑马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速度带来的畅快! 果然是步行乘轿子无法比拟的! 江令宛一开始学骑马是为了月考,但是现在她已经真正喜欢上骑马,把骑马当成一项无可取代的爱好了。 一口气骑了五圈,她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萧湛身边:“五舅舅,我骑得如何?” “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总算不会丢我的脸了。”萧湛轻笑道。 “那是五舅舅要求太高了。我自己很满意,很自豪,很骄傲。” 经过一个月的打击,江令宛脸皮越发黑厚,面对萧湛的调笑,她不仅能应付自如,坦然笑对,甚至还能小小地反击了。 “我相信五舅舅虽然嘴上不满意,其实心里也是骄傲的,毕竟有我这样貌美如花、聪明伶俐、秀外慧中、马术高超的人做您的弟子,您怎么可能不骄傲呢!” 是啊,他怎么能不骄傲呢? 这个小姑娘从前不敢骑马,上马之后,吓得哭鼻子,不敢睁眼,现在她克服了恐惧,不仅会骑马,而且骑得特别好。 昔日那个抓着他手不敢松的小可怜,变成骑上马就快速驰骋不愿停下的狂野小姑娘,这一切是他教给她的,他如何能不骄傲? “嗯。”萧湛点头,眼中笑意渐浓,“能让朽木可雕,顽石点头,说起来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江令宛却不生气,先是微微一笑,接着正色给萧湛行了一个大礼:“朽木江令宛谢过五舅舅教授马术之恩。” 有上辈子的阴影在,她不敢骑马,认真说起来,她的确是朽木。 虽然萧湛跟主子是敌对的双方,虽然他们以后注定是不同的阵营,可现在她依然要真心感谢萧湛。 要不是有他帮她克服恐惧,她恐怕永远都学不会骑马,也永远不会知道骑马竟然是这么有趣的事。 江令宛正在感慨,萧湛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真乖。” 江令宛抽了抽嘴角,又来了! 但是明天就不用听了,真让人高兴呀。 抽动的嘴角高高扬起,化成一个无比甜美的笑容:“我这么乖,五舅舅该怎么奖励我呢?” 她一边说,一边摩挲着乌兔的鬃毛。 一个月的磨合,乌兔已经能感受到她的心意了,有时候不必发出指令,它就能跟随她心意变换速度方向。 温顺时,它缓缓漫步,乖巧听话;狂野时,它快若奔雷,迅若闪电。 只要她一喊它的名字,它就立刻跑到她身边,供它骑行,这样乖巧可意,与她心灵相通的乌兔,她是真的很舍不得。 萧湛像上次一样微微挑眉,像上次一样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小姑娘舍不得乌兔,肯定是想张口讨要。 好马难得,乌兔聪慧无双,稳妥伶俐,他亲自挑选、训练,两年多下来,乌兔越发稳重通人性,这样的好马,给小姑娘当坐骑正合适。 他本来就想送给她,只是没想好用什么理由,现在她主动张口,省得他再去想借口。 江令宛摩挲着乌兔:“五舅舅,我以后想去探望乌兔,这个奖励你能答应吗?” 她不确定萧湛会同意,所以不自觉带了商量的语气。 萧湛的眉头微微蹙了蹙。 自打知道了他的身份,她便对他疏远了很多。这一个多月以来,两人日日相处,他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消除两人之间的距离。 小姑娘一开始对他防备心很重,现在比之前好了很多,可以轻松地与他开玩笑了。 他以为她会正大光明地跟他讨要乌兔,把像他提要求当成理所应该的事,没想到她还是这样谨慎,这样疏远他,防备他。她到底在防备他什么呢? 萧湛神色渐凝,看到江令宛正在等他回话,便微微一笑:“你什么时候想看望乌兔都可以。” 江令宛喜出望外:“多谢五舅舅,您真是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心怀宽广。” 这就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心怀宽广了? 若是他把乌兔送给她,小姑娘该有多高兴! “这只是小小的奖励,不算什么。明天就是月考之期,你乖乖考试,若能取得名次,我还有一个大大的奖励给你。” 是吗? 我根本不想要! “大大的奖励就不用了。”江令宛一脸感激惭愧,“五舅舅教我骑马的恩情尚未偿还,我怎么还好意思劳您破费呢?” 萧湛了然,目光带了宽容:“你是怕自己得不到好名次吧。不用怕,就算你考不到头名,考不到前三,哪怕是倒数,我也不会怪你。” 呵呵,激将法是吧,我不上当。 江令宛长叹一声:“是啊,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心,所以不敢要五舅舅的奖励。” “不要紧,你若是考砸了,更应该给予安慰。”萧湛语重心长,“毕竟你这么貌美如花、聪明伶俐、秀外慧中、马术高超,考好考砸,我都该给你奖励。” 江令宛:呵呵! 考前最后一次交锋,她再次惨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44章 044 备受瞩目的月考终于到了。 考试分六门课程, 分别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一共三天时间, 每天考两门,上午、下午各一门。按照顺序,第一天上午便是礼学。 来到考场, 程静昕立刻来到江令宛身边,紧张兮兮地问:“宛姐儿,你怕不怕?” “我可是天下第三!有实力的, 没在怕的。”江令宛信说完豪言壮志, 又压低声音, “其实我也有点怕, 毕竟是第一次月考, 怎么能不紧张呢。可是你看看其他人,比我们更紧张,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程静昕转头一看,见同学们果然要么两眼发直,要么坐立难安, 还有人脸色如土, 额头冒汗,几乎每个人都跟平时不太一样,她心里的那点子紧张瞬间消失了大半。 “宛姐儿, 你真好。”程静昕非常感谢江令宛, “有你在, 我也不紧张了。” 女学生们早早到齐, 不一会三位监考官也到了。 凌夫子是教授礼学的夫子, 自然她是主考;陈夫子、容夫子是副考。 此次考试引人注目,关系着以后参加六大书院联考的名额,不容懈怠,三位夫子俱面容严肃、正襟危坐。 凌夫子点名之后,便介绍考试规则:二十五名学生,根据平时上课时分为三组。 成绩最好的:宋罗绮、辛楚楚、江令媛、江令宛、程静昕五人为一组;接下来是比她们稍弱的十位学生第一组;最后剩下的十位在第三组。 这个分组方式让第二组的学生高兴,这五个人太优秀、太厉害了,她们本来成绩不错,但比不过这五个人,如今不用与这五个人一组,也就避开了沦为陪衬、被比成渣渣的厄运。 第三组的学生满脸羞惭,考试还没开始就被划到最后、最差的一组,实在太丢脸了,一定要好好考试,拿一个好成绩。 考试从第二档先开始。 十名学生站成一排,先从吉礼中的人开始,接着是地,再然后是天。 这十名学生水平相当,差距不大,一开始大家都能做出来。 等人礼结束,到地礼的时候,就三个人跟不上了,先是手忙脚乱地看别人做,过一会实在跟不上只能停下来,满面羞惭懊恼地退到一边。 到天礼的时候,便又有三个人退下来,坚持到最后,做完全部动作的,竟然只有四个人。 凌夫子沉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十个人,失望极了。 十个人,坚持到最后的只有四个,这四个人虽然坚持做完了,却发髻凌乱、衣衫不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何止不好看,简直惨不忍睹,凌夫子不生气才怪。 特别是其他两位在一旁看着,陈夫子还是她的死对头,她教的学生们做得不好,她这个做夫子的更是脸上无光。 “全部不合格!”凌夫子面黑如锅底,声音冷硬。 满分十分,六分合格,这十名学生,得一分的三人;得三分的三人;得五分的四人;可谓是愁云惨淡。 凌夫子目光一扫:“接下来是第三组,开始吧。” 既然已经丢人了,那就索性丢到底吧。把最好的第一组放在最后压轴,博一个精彩落幕好歹能挽回一些颜面。 很明显,凌夫子是打算放弃第三组,让她们给第一组做陪衬。 第三组的同学们明知如此却也没法拒绝,只能咬紧牙关上场,心里都憋了一股气,立志要好好做。 或许是知耻而后勇,或许是第三组有些同学只是课堂上没有表现出来,大家都不看好的第三组竟然表现不错。 除了一位女学生最先退下来,剩下的九位竟然都坚持到了最后,其中有两位学生竟然做得十分标准。 凌夫子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不错,除了退下来的,剩下的九人全部合格。” 场上的九名女生大喜过望,顾不得夫子们在场就发出喜悦的欢呼声。 那位唯一不及格的学生——乔燕儿呆板茫然站在那里,一张脸涨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考试还在继续,无人去顾及她的心情,随着凌夫子一声吩咐,剩下的五位最强选手出列站到场中。 五位朝气蓬勃、容颜俏丽的女学生站成一排,同样的服装、同样的发髻,朝那里一站便如春兰秋菊、夏荷冬梅,虽然容貌不同,却各有风姿。 好一副五美争艳图,花团锦簇、玉立亭亭,令人心情愉悦,移不开双眼。 凌夫子脸上隐隐有骄傲的神色,她微微颔首:“开始。” 五位少女同时动了起来,便如鲜花绽放,又是另外一种风采。 五人动作一致,礼节标准,人、地、天,整个过程下来,竟然没有一人出错。 最难得的是她们五个姿态优美,进退有礼,令人赏心悦目。 吉礼已经做完,可是她们竟然没有停,还在继续。 女学生们很是诧异,表示不明白,可三位夫子却看得一清二楚,她们接下来做的是凶礼。 五礼:吉、凶、宾、军、嘉。 陈夫子微微诧异,低声问:“如果我没有记错,凌夫子应该还没有教授到凶礼吧?” “没错。”凌夫子轻声嗔怪:“这些女孩子们太争强好胜了,等考试结束,我得教训她们。” 嘴里说着责怪的话,那表情却是十分高兴、十分骄傲的。 陈夫子点点头,没再说话。 就在此时,五位少女中的一位突然摔倒在地,一声闷哼。 陡然生变,其他四位纷纷停了下来。 “静昕!”江令宛最先反应过来,她立刻蹲下,扶住程静昕的肩膀,“你怎么了?” 程静昕两手抱住右脚脚腕,脸色发白,额上冷汗直冒:“我可能是崴着脚了。” “我看看……” “不要动她!” 三位夫子都走上前来,容夫子阻拦江令宛,正色道:“去抬滑竿过来,我带她去隔壁休息,让大夫给她看看。” “好。”江令宛也冷静了下来,“我陪你一起去。” 程静昕疼得双唇没有血色:“不用,不用,你留下来继续考试,容夫子陪着我就行了。” 她深深看了江令宛一眼:“咱们俩得有一个……” “嗯。”江令宛点点头,跟她保证,“你放心。” 一时容夫子带着程静昕走了,陈夫子与凌夫子商量接下来的考试。 两人商讨了一会,凌夫子问剩下四人:“是就此停下,你们都是十分,还是继续比?” “继续比!” 四位少女毫不犹豫、异口同声,说完之后又去看彼此,眼中俱火花四溅,谁也不肯服输退让。 围观的女学生们纷纷感到热血沸腾。 所以才智人,不肯自弃暴,力欲争上游,我辈当如是! 啊啊啊,好厉害啊,虽然在场上的不是自己,但是却莫名激动是怎么回事? 凌夫子虽然冷静,但眼底的满意赞赏几乎藏不住:“既然如此,那便继续,只是要加大难度,换一个考场。” 新的考场便是内舍生的考场,内舍生比她们这些外舍生早入学一年,考试的难度提高了一个等级不止。 考场中间用石灰画了手腕粗的长形方框,方框大约有两把椅子那么大。 不用凌夫子介绍,大家也看明白了,这必然是要她们站到方框里去考试,若是踩线,便是输了。 在做礼仪的时候,不仅要留心别出错,还要随时注意脚下不能越线,简直一心二用。 我的天,这未免也太难了! 围观的女学生倒吸一口冷气,纷纷朝要比试的四人脸上看去。 宋罗绮、江令媛、辛楚楚脸色有些僵硬,江令宛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神情。 大家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想法,没有神情就是最好的神情,这一局,江令宛稳赢! 我压江令宛! 我也压江令宛! 我也是! 我也一样! 君子所见略同! 凌夫子介绍了规则,道:“自己挑选一个格子,准备开始。” 其他三人尚在迟疑,江令宛已经一马当先地选好了位置站定,一派来者不拒,淡定从容模样。 江令媛见了,也赶紧回神,选了一个格子。 宋罗绮、辛楚楚紧跟其后,选定站好。 凌夫子微微颔首,比试开始。 若说上一场比试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的较量,那这一场,便是独孤求败与一般高手的过招。 先是宋罗绮步伐太大,不小心踩了白线,心慌意乱之下,连错好几个动作,只能饮恨退出。 接着便是江令媛,她可能是太紧张了,在做动作的时候,竟然忍不住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不看还好,这一看就出了错,两只脚绊在了一起,若不是她反应快,就要跟程静昕一样摔倒了。 虽然她最后站稳了,可到底出错了,也只能停下来。 此时场上只剩下辛楚楚、江令宛两人了。 两位美貌少女动作翩然,可大家却只觉得紧张,纷纷为自己选中的那个人暗暗鼓劲。 二人动作尚且一致,神色却有不同。 辛楚楚额上冒汗,脸色紧绷,分明全神贯注,很怕出错。 再看江令宛,她面色平静,唇角微扬,十分轻松惬意,她不紧张,而是很享受。 前世她照顾静龄公主多年,规矩礼仪早已刻入骨子里,小皇帝去泰山祭天、去皇陵祭祖、春祭、雨祭……数次祭祀她俱陪在静龄公主身边,她刚开始学习礼仪时,就是这样在格子里的。 宋罗绮、江令媛、辛楚楚私下多次训练,基本功扎实,可到她这个真刀实枪上过场的人面前,便不够看了。 此时,辛楚楚也坚持不住,顾上不顾下,踩了白线。 而江令宛却根本不知,她只是认真地举手、抬头、进、退、屈膝、伏拜,根本不去看其他人是如何反应。 胜负已分,却无人喊停。 她沉醉于动作,其他人沉醉于她的表现。 最后一个体式结束,她停下来,躬身行了结束礼,一抬头,就见众人神情激动望着她,噼里啪啦给她鼓掌。 “江令宛,你真棒!”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赢!” “是啊,君子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家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话,好像她是个大英雄一样,气氛欢乐极了。 其他三人面色难看,站在那里干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夫子从人群那里收回目光,然后看了三人一眼,脸上有失望一闪而过。 这三个学生,宋罗绮先不说了,辛楚楚与江令媛,一个是她的外甥女,从小到大一手教导;一个是她的爱徒,私下经常补课。 她对这两人寄予厚望,没想到她们竟然都败了! “大家静一静。”凌夫子打断众人对江令宛的赞美,微微拔高了声音,“现在宣布分数。” 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纷纷朝凌夫子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45章 045 “程静昕, 七分;宋罗绮, 八分;江令媛,八分;辛楚楚,八分。江令宛……” 凌夫子抬起头, 看着江令宛,女学生们握紧拳头,神情激动、眼含期待。 “十分。” 她说出十分的瞬间, 满堂女学生竟然抱成一团, 大喊大叫着跳了起来:“满分, 是满分!太好了, 我就知道一定会是满分!太棒了, 太厉害了!” “很好。”凌夫子冲江令宛点头,眼中有淡淡的满意,“要戒骄戒躁,保持努力,争取下个月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江令宛平时表现很不错, 凌夫子猜到她能取得好成绩, 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厉害。 江令宛得了第一名,凌夫子倒不是不高兴,她只是没有特别高兴。如果换成辛楚楚与江令媛, 她此时必是笑容满面, 夸赞不止的了。 “非常好, 动作柔和有力, 挥洒自如, 进如行云,退似流水,礼仪举止堪称典范。” 相较于凌夫子的惜字如金,陈夫子的夸赞直白多了,他捋着山羊胡须,赞道,“莫说是京华女学,便是六大书院,都难找出第二个。看来今年四如堂教谕选拔,京华女学要大大出风头了。宋山长若是得知这个消息,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他对凌夫子说:“此生天赋异禀,凌夫子没收她为入室弟子,实在可惜,可惜啊!” 凌夫子面色如常,连看都不看陈夫子一眼,显然不赞同他的话。 可江令媛却脸色苍白,咬紧了嘴唇。 陈夫子只是有感而发,觉得江令宛优秀,听在江令媛耳中却觉得陈夫子是在故意羞辱她。 只可惜,她并不能反击什么,因为陈夫子说的都是实话,她根本无力反驳,再多的气愤不甘,只能含恨咽下。 “别着急,咱们比的是总分。”辛楚楚声音细弱却不失平稳,“目前只是差了两分而已,下午的乐课是你的强项,我们还有一个合奏,只要我们如常发挥,轻轻松松就能将她远远甩开。” 江令媛点点头,心里憋了一股劲。 “夫子,下午的乐课考试,我不会再输了。”江令媛对凌夫子说,“我一定拿第一名,让别人知道,您收我为徒,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既然收你为徒,自然是看好你的。”凌夫子冷哼一声,“那个姓陈的老匹夫,挑拨离间、居心不良,为师绝不会受他挑拨,你也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下午好好考试,为师对你有信心。” 江令宛或许有天分,可她精于算计,心术不正,如何能与温柔敦厚、端庄善良的江令媛相比? 她绝不会弃珍珠而就鱼目的。 凌夫子拍了拍江令媛的肩膀,又交代了辛楚楚几句,让她们去休息。 这边江令宛已经来到程静昕休息的地方:“……她们三人不肯服输,非要与我一较高低,不过是自取其辱。换了考场,她们面如死灰,神情恐惧,仿佛丧家之犬;我从容不迫,镇定沉着,俨然大将风度。不消片刻,她们三人便被我打了个落花流水,纷纷拜伏于地,求饶不止。” 江令宛眉目飞扬,侃侃而谈;程静昕两眼放光,全是崇拜。 说的那个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听的那个赞不绝口,推崇备至。 两人动作之丰富、表情之夸张、用词之大胆、脸皮之黑厚,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容夫子拿药回来,听了这番话,原本冷若冰霜,毫无表情的脸上,竟然也闪过一抹惊愕。 他是被她们的大言不惭惊呆了! “咳!”容夫子轻声咳嗽一声,确定屋内两人看到他了,才迈步进去。 “大夫说没有大碍,只是轻微的扭伤,没有伤到骨头,敷点药多休息,很快就能好。” 容夫子把药膏的使用方法告诉给程静昕、江令宛,然后说:“不会影响你下午考试的。” “太好了!”江令宛笑着说,“既然你脚上的伤不影响下午考试,那咱们就说定了,乐课考试我在江令媛之后,狠狠压她一头;你在辛楚楚之后,将她比成渣渣。我们并列第一,来一个花开并蒂,好事成双,让其他人羡慕嫉妒,无可奈何。” “嗯,就这么说定了,并列第一,气死她们!” 那些人气没气死不知道,容夫子清冷的眸中再次出现惊愕,刚才两个小姑娘吹牛,他怕自己突然出现,她们脸皮撑不住,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因为人家根本不怕被别人听到。 程静昕琴艺出众,与江令媛一时瑜亮,不相上下,的确可以争一争第一。江令宛勉强可以弹曲了,但也仅仅只有两首熟练的而已。她竟然也要拿第一,还暗示他考试的次序,这样的自吹自擂、口出狂言,真不知谁给她的勇气? …… 午休之后,大家在乐课考场集合。 与上午不同,这次的焦点只有两个人:江令媛、程静昕。 “你们猜,这次谁的第一名会是谁?” 经过了上午一场考试的洗礼,乐课考试,大家放松了许多,不仅不提心吊胆了,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猜名次了。 “我猜是江令媛,她上午输了,下午一定会卯足了劲。” “不一定,我觉得程静昕的赢面更大。” “这回你错了,程静昕受伤了,她一定会输。” “胡说,程静昕是伤在脚上,弹琴用的是手,她怎么会输?第一名一定是她。” 女学生们各执一词,原本的窃窃私语变成了大声喧哗,几乎不曾吵起来。 此时,突然响起一个不同的声音:“你们难道没想过,会出现并列第一的情况吗?” 哎,对呀,乐课考试除了单人独奏,还有一个加分项——两人合奏,因此会有强强联合,二人相辅相成,共同拿高分的情况出现。 但强强联合太少了,高手们明着争夺,暗中计较,都想压过对方一头,很少有愿意与别人平分秋色的。 “江令宛,你这么说,难道是程静昕这次要跟江令媛合奏吗?我听说江令媛选了辛楚楚,难道她改主意了吗?”大家问她,“你是程静昕的好朋友,是不是她告诉你的?有什么独家消息?快说,快说!” 江令宛上午表现优异,赢得了女学生们的芳心,短短半天,大家都跟她亲近了起来,说话随意了很多。 江令宛微微一笑:“静昕是要与人合奏,不过不是江令媛,而是我。” “啊?是你!” 大家惊呆了。 既然如此,那程静昕的分数恐怕要被江令宛拉低了,看来乐课的第一名非江令媛莫属了。 片刻之后,众人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又带了一丝酸溜溜的羡慕: “你真幸运,有程静昕这样愿意扶贫的好朋友!” “是啊,你以后可要对程静昕好一些。” 这…… 说好的惊叹不已、拍案叫绝呢? 说好的羡慕连连、哇声不断呢? 上午你们还为我鼓掌,为我加油,对我赞不绝口,一转脸你们就这样对我?你们还是我可爱可亲的同窗吗?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差的,对吧?”江令宛为自己拉票,“你们难道忘了,我可是天生的琵琶高手,天赋异禀,进步飞速,连容夫子都赞不绝口的。” 强行辩解,外强中干,分明心里发虚,没有底气! “这次败了没关系,反正你礼学已经拿到第一名了。” “是啊,人不能太过优秀,太贪心,有一个第一就可以了。我们连一个第一都没有呢!” 大家都很善良,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她,可江令宛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反而很生气怎么办? 哼!既然如此,那就凭实力说话,这回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天赋异禀、琵琶天才! 上午凌夫子将最好的留在后面压轴,容夫子决定反其道而行之:“现在宣布考试次序,第一位:江令媛;第二位:程静昕;第三位:辛楚楚;第四位:宋罗绮;第五位,陆康康;第六位……” 名字一个一个念出来,江令宛在第十位。 跟她之前预想的在江令媛之后相差了甚远。 这样的排序,恐怕那两个女孩子会不高兴吧。 容夫子望向两人,只见程静昕与江令宛没有任何懊恼,失望,两人相视而笑,像计谋得逞了一样。 容夫子一怔,不过片刻便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考试开始!” 众学生分别站在考场两侧,三位监考夫子坐在最前方,江令媛来到考场中间,坐下,抚琴。 琴声起,铮铮有声,扣人心弦。 江令媛所弹奏的,竟然不是她最拿手的《高山流水》,而是她从未在人前弹过的《广陵散》 前者旋律轻快悠扬,高山之巍峨,流水之淙淙,令人回味。 而《广陵散》说的是聂政为报父仇,不惜毁容敲碎牙齿,隐忍十数年,一朝学成琴艺,进宫刺杀韩王的故事。 相较于其他舒缓的琴曲,它杀伐隐忍,咄咄逼人,慷慨激昂,悲愤凄凉,令人心惊肉跳,夺魂动魄。 江令媛琴技不错,该有的情绪都到位了,可以看出来,她私底下一定下了一番苦功夫,也可以看出她对第一名势在必得之心。 女学生们感叹,不愧是江令媛,不愧是入学时的第二名。 一曲终了,她起身行礼,双目闪烁着自信的神采,眉梢跳跃着踌躇满志:“请容夫子打分。” 众人纷纷望向容夫子,觉得江令媛一定是满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46章 046 容夫子语气平淡:“十人一组, 等前面十人都弹奏结束再公布分数。程静昕,准备开始。” 江令宛将程静昕扶到位置上做好,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加油, 有实力的, 没在怕的!” 程静昕微微颔首, 信心十足:“放心。” 江令媛先声夺人,不同凡响, 程静昕又会使出什么杀手锏呢? 众人万分期待, 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侧耳倾听。 熟悉的旋律响起,大家诧异,竟然是《高山流水》 这首曲子,很多人都会弹奏, 虽然程静昕琴技高超, 可此时弹奏这首曲子,比起江令媛的耳目一新来, 仿佛有些陈词滥调,很难让人惊艳了。 众人正要下论断,不料引子部分结束,琴声发生了变化, 旋律忽远忽近, 若有若无, 好似山高入云, 烟雾飘渺。 这是什么指法, 她们竟然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 大家还未回过神,便听到潺潺流水,清新欢快之中夹杂着幽幽细涓,好似山溪流过树根,冲过碎石,载着落叶在山谷中盘旋,时而很急、时而很缓、时而细得像一条线、时而莽撞冲动,大展拳脚。 一段流水之声,竟然变幻出这么多花样,让人情景交融,仿佛身临其境。 此时,琴声又是一变,原来流水已从山上流下,一路奔腾不止,劈波斩浪,跻身绝壁天险,跃过碧岩千仞,飞波走浪、怒水轰天。 大家悚然动容,又听到涛声戛然而止,琴声呜咽旋转,流水回湍,逐渐平缓,原来万壑已过,水势已尽,潮平岸阔,只剩余波缥缈。 最后一个音节结束,程静昕微笑起身,先给了江令宛一个眼神。 真棒! 江令宛笑容满面,快步走上前紧紧握了她的手,毫不掩饰心中的赞赏:“棒得不了的!” 看着江令宛扶着程静昕到旁边休息,大家滋味莫名,既羡慕,又有些嫉妒,不知是羡慕程静昕琴艺高超,还是羡慕她们有相扶相携、互相鼓励陪伴的好朋友,或者两者兼有。 这样一来,江令媛与程静昕谁输谁赢,就有些很难料了。 不过目前看来,江令媛的胜算更大一些,因为独奏结束,还有一个加分项合奏,江令媛的合奏者是辛楚楚,她琴艺虽然不如江令媛、程静昕,但也比大部分人都出色。 而程静昕的合奏者是江令宛,恐怕凶多吉少。 但是话也不能说太早,万一会有奇迹出现呢? 不知怎么回事,虽然明知不可能,但事涉江令宛,大家就是忍不住会对她有所期待。 接下来辛楚楚、宋罗绮等人都弹奏结束,大家总体表现都比平时上课时更好,可见私下很用功,可依然没办法媲美江令媛、程静昕二人。 终于轮到江令宛了。 前面九人,全是弹琴,唯独江令宛弹奏的是琵琶,而且前面那个人琴技平常,不甚出彩,大家都有些寡然无味了,此时江令宛上场,倒是令她们很期待。 “宛姐儿,必胜!”程静昕双手握拳,暗暗给江令宛加油。 江令宛眉头一扬,意气风发:“等我拿下第一。” 江令宛不慌不忙,稳步走到场中,施施然坐下,将琵琶抱于怀中,抬手拨弦,“铮”地第一声才出来,便有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竟然是《十面埋伏》 乐曲说的是项羽与汉军对垒,被汉军用十面埋伏的阵法包围,最后兵败出逃,自刎乌江的故事。 这首琵琶曲指法复杂、调式多变,基调紧张,气势恢宏,曲风磅礴,冲击力很强。 《十面埋伏》对弹奏的人有着极高的要求,饶是琵琶造诣很高之人都不敢随便弹奏这首曲子,因为它曲中的杀机四伏,金戈铁马之气象很难弹奏出来。 江令宛学习琵琶才短短一个半月,她竟然敢弹《十面埋伏》真不知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她知道自己拿不了头名便自暴自弃了。 同学们尚在为江令媛担忧,容夫子却听出了门道,立刻神情一变,做出认真聆听之状。 此时,曲中展现出操兵披甲、两军对垒的剑拔弩张,众人一个激灵,仿佛被摄了心魄,面色紧绷,神情投入。 紧跟着短兵相接、旗鼓齐鸣,大家好像看到了雄师百万、人喊马嘶奋战场景。 再后来汉军十面埋伏包围项羽,杀气重重,令人心惊胆战。 考场内无一人发出声音,大家的情绪被这曲子所牵引,被项羽的命运所牵引,只觉毛骨悚然,头发发麻,俱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 整个考场,只能听到琵琶声铮铮作响,曲调直冲人心,战场的激烈、将士的威武、项羽败走的慌张、汉军紧追不放的紧迫,一一展现。最后曲调一转,悲愤壮烈,霸王别姬,自刎乌江。 琵琶声已停,可众人还未从曲中抽离,考场寂寂无声,依稀还能听到琵琶绕梁的余音。 众人的反应让江令宛很满意,她微微一笑,起身行礼,衣裙悉悉索索的摩擦声让大家回过神来。 “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跟着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江令宛,好样的!江令宛,好样的!” 容夫子、陈夫子、凌夫子三位夫子脸上亦十分动容,显然也被她这一首慷概激昂的曲子所惊艳。 “宛姐儿!”程静昕握着她的两只手,两眼放光,钦佩不已:“好厉害,听的我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喘,这样精彩绝伦的琵琶曲,把我给惊着了。” 江令宛笑眯眯:“如何,没给你丢人吧?” “何止是没丢人,简直大大长脸!”她忍不住抱了江令宛一下,与有荣焉,“第一名非你莫属。” “还有你。”江令宛笑:“你忘了还有合奏呢。” “现在宣布分数。”容夫子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拿起几分册,朗读出声,“江令媛,九分;程静昕,九分;辛楚楚七分;宋罗绮,七分……” “江令宛……”容夫子顿了顿,看了看那两个小姑娘,声音不变,“十分。” “哇!又是满分!” “只短短两门课程,就被她甩开一大截,我们岂不是没有活路?” “没办法,谁让自己成绩没人家好,本事没人家呢!” “她们两个一个十分、一个九分,等会合奏,强强联手,岂不是稳拿第一?” “我的天!人比人,比死人呐!” 这一次,江令媛与辛楚楚的脸色比上午还要难看,辛楚楚也没有心情去安慰江令媛了,两人黑着脸,俱没有说话。 宋罗绮就更不必说了,她入学的时候成绩是总分第一,眼看着就要被别人超过了。 只是奇怪的是,她好像并没有多少恼色,反而走到江令宛身边,笑着恭喜她:“上午没找到你,这回两次的恭贺一起说,等会合奏,你们必然又是第一了。” “我等着你拿了总分第一请我吃酒,可不许耍赖。”宋罗绮语笑嫣然,很是亲昵的样子。 江令宛点头微笑,语气不远不近:“我若得了第一,自然会请客。” 宋罗绮掩唇而笑,故作熟络讨好:“那咱们可说定了,谁要是反悔,谁就是大王八。” 一时合奏考试开始,大家各自准备,宋罗绮便走开了。 “你这才刚刚展露天赋呢,就有人来讨好你了,跟你做朋友了。”程静昕半真半假、酸溜溜道,“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不再是你唯一的好朋友了。” 她说得时候,还哀怨地瞥了江令宛一眼,江令宛哈哈大笑:“美人不必担心,纵使我坐拥佳丽三千,你依然是我心头最爱。” 程静昕竟然学了宋罗绮的样子掩唇而笑:“那咱们可说定了,谁要是反悔,谁就是大王八。” 江令宛被她逗得前仰后合,程静昕也嘻嘻笑,两人十分开怀,合奏时心有灵犀,配合默契,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果然结果很好,得了九分,虽然不是满分,但确是合奏组里面的最高分,第二名是江令媛与辛楚楚,得了七分。 这九分是由两人自由分配的,江令宛得四分,程静昕得五分。 “这不行。”程静昕说:“你弹得比我好,应该你五我四。你给我六分,我实在不能接受。” “咱俩谁跟谁呀。”江令宛笑着说,“说好了花开并蒂,好事成双,一起得第一名,气死那些人的,你难道忘了?容夫子必然也是有这么个意思,所以才给我们九分,方便我们分配,若是打十分还不好分呢,可不能辜负容夫子的一番美意。”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可是我心头最爱,多给你一分又怎么了呢?要不是容夫子有规定,说合奏两人在分摊分数的时候最多只能相差一分,我还想给你更多,让你的总分数更高一些呢。现在只是一分而已,你何必跟我这么见外呢?” “那好吧。”程静昕也不扭捏,大方一笑,“既然你对我这样好,那我就厚颜接受了。” 这样一来,两人的乐课成绩便是并列第一,的确有很多人要被气死了。 前两门考试结束,江令宛目前总分二十四,位列第一。 程静昕、江令媛总分相同,都是二十一分,并列第二。 辛楚楚、宋罗绮总分十八,排在第三。 另一位与江令宛比试的同学——乔燕儿,目前的总分是十二分,比江令宛足足少了十二分,她便是即将要被气死的人之一。 “好了,燕儿,吃点菜,消消气,我特意点了你最爱吃的松鼠鱼,快尝尝。” 江令媛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乔燕儿碗中。 考试结束,江令媛见乔燕儿心情不畅,便请她到酒楼吃饭,顺便安慰一番。 乔燕儿一遍遍回想今天的两场考试,想着两人分数的差距,依稀看到自己低眉顺眼服侍江令宛的模样。 这个设想让她胸中发堵,心绪不宁,便是平日最爱的饭菜也勾不起她半分兴趣。 “媛表姐,你帮我想个办法,帮我扳倒江令宛!” “这……”江令媛苦笑一声,无可奈何,“我如今自身难保,怎么帮得了你,江令宛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哪里是想扳倒便能扳倒的。只能祈求老天有眼,让她今天走在路上狠狠跌一跤,明天不来参加考试,这样你就稳赢了。” “算了,不说她了,吃菜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状似不经意的玩笑,让乔燕儿眸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47章 047 第二天上午考射箭课, 女学生们学习射箭时间不久,因此要求不高,只要中靶便能得分, 越靠近靶心分数越高。 江令宛平时表现就很好, 再加上有昨天两门课的铺垫, 大家都觉得她一定是第一名。 “萧夫子,让江令宛第一个射箭吧, 给我们打个样!” 萧夫子年纪轻, 性格好, 不似其他夫子那么刻板,她从善如流道:“那就听从大家的,江令宛先来。” “好。”江令宛也不惧怕,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她拿起弓, 搭上箭,慢慢拉开, 箭羽“嗖”地一声破空而去,稳稳正中靶心。 她也不停顿,嗖嗖嗖一连射了十箭,方停下来。 事实证明, 大家的猜想没错, 这一次江令宛果然没让众人失望, 十发十中, 毫无疑义的满分。 前世她学习射箭, 在主子摄政王的指导下,她百步外的活靶子她可以射中十之七八,八十步的活靶她次次正中靶心。 女学要求低,靶子不过三十步开外,而且是死靶,对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可是女学生们却觉得她很了不起,羡慕又钦佩地围着她说话:“你也太厉害了,能不能让我们赢一回啊!” 江令宛眉眼带笑:“我倒是很想让,就怕我让了,你们也赢不了啊!” “好啊!太过分了,我们不喜欢你了!” 女学生们说着抱怨的话,却将她围得更紧,向她请教射箭的技巧方法,江令宛也不藏私,大方道:“等考试结束,你们谁想学,只管来问我,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夫子笑着打趣她:“看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要把我这个夫子的饭碗抢走了。” “岂敢,岂敢!”江令宛笑着说,“我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哪里敢抢夫子您的生意,萧家功夫天下闻名,我还指望跟您学更多呢。” 两人本是师徒,何娉芳又特意跟萧夫子打过了招呼,让她照顾江令宛,江令宛又是个讨人喜欢的,所以萧夫子跟她很亲近。 萧夫子哈哈一笑:“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江令宛的确觊觎萧家功夫,但是她也知道,想让萧夫子收徒,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她也只是觊觎而已。 没想到她随口的试探,竟然得到了萧夫子的回应,这令她精神一震:“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得到您的真传。” 这下子,其他同学更羡慕了:“不是吧,你已经这么厉害了,若再跟萧夫子学内家功夫,我们岂不是更没有活路了?” 江令宛抿唇一笑:“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这么优秀呢!” 女学生们再次被打击,捂着胸口做出受伤的模样呜呼哀哉起来。 明明是考试比赛,气氛却格外欢快。 这样欢快的气氛里,乔燕儿显得异常安静,若在往日,江令宛如此春风得意,她早就在江令媛面前抱怨开了。 可是今天,她却一语不发,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江令媛只做不知,神色自然。 “好了,江令宛初战告捷,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下一位:宋罗绮。” 接着是江令媛、辛楚楚、程静昕等人轮流上场,虽然不如江令宛,但大家表现都很不错,萧夫子挺满意的。 然后乔燕儿上场了,比起备受关注的江令宛,她的人缘差太多了,只有少数几个人给她加油。 乔燕儿也不在意,只认真比试,她平时成绩还不错,十箭能中六箭,然而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只中了四箭,其中有两箭没中靶心,两箭只能算一分。 “乔燕儿,三分。” 萧夫子宣布她的分数,便有女学生窃窃私语起来:“竟然还想跟江令宛一较高下,看来她是要给江令宛铺床叠被、端茶倒水了。” 也不怪女孩子们议论,谁让乔燕儿自己说大话,说要超过江令宛的呢。 大家的奚落让乔燕儿脸色苍白,咬紧嘴唇,仿佛在隐忍什么。 “好了,别说了,你看她怪可怜的。” “我又没说错,她做得出,还怕别人说?” 乔燕儿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捂住肚子,一脸痛苦地蹲了下去。 大家吓了一跳,刚才议论乔燕儿的那几个人更是慌了手脚。 萧夫子赶紧上前查看情况:“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夫子,我肚子疼。”乔燕儿眉头紧皱,咬着下唇,十分难受的样子。 萧夫子不敢怠慢,忙说:“我这就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乔燕儿一把拉住萧夫子的衣袖,脸色发红,好像在忍受痛苦,又好像有些羞于启齿,她低声在萧夫子耳边说了什么。 萧夫子便问她:“真的不用请大夫吗?” “真的不用,我这是老毛病了,回回都这样,吃药看大夫都没有用。”乔燕儿坚持道,“让媛表姐扶我回宿舍,喝点热水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萧夫子再三确认,乔燕儿一再坚持说不用,最后萧夫子同意让江令媛先扶她回去,又叮嘱她们如果不舒服,就得叫大夫,不能逞强。 她们走了,同学们都不敢再议论了,一心一意地考起试来。 …… 用过午饭,江令宛回到寝室休息,朝床边一站,便发现了问题:有人动过她的床。 跟江令媛撕破脸皮之后,她表面上云淡风轻,内里却不忘防备,午休的床、喝水的杯子,平时用的东西,都会暗暗留下记号,若是有人动过,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人动过她的床,动了她的枕头。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在里面放了东西,好让她下午考试出丑。 江令宛目光扫过对面的床。 江令媛已经躺下了,面朝床里,盖着被子,头发铺在枕头上,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熟睡。 其实她根本就没睡着,她微微闭着眼睛,全神贯注地听着房中的动静。 乔燕儿对江令宛心怀记恨,假装肚子疼提前回来,趁着大家都不在将江令宛的枕头芯调包了。 新换的枕头芯里放了特制的山茄花粉,长久吸入会让人头脑不清、健忘恍惚。 短期吸入会让人精神倦怠,意识模糊,眼皮干涉,浑噩嗜睡。 若在平时,自然没事,可今天下午是御马课。 江令宛吸入了山茄花粉,骑马的时候意识不清,后果可想而知。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江令宛睡到枕头上了。 江令媛支着耳朵,想听到江令宛躺下盖被子的悉索摩擦声,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却听到脚步声响起,走到门口去了。 江令媛心头一凛,本能感觉到不妙。 然后她听到门开了,江令宛吩咐柳絮说:“去把宋山长与几位夫子请来,就说这里有人下毒害人。” 江令媛双眼一睁,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江令宛似笑非笑:“我没有躺下去睡觉,跟你们预想的不一样,你便躺不住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江令媛揉了揉眼睛,仿佛酣睡中被扰醒,语气带着薄怒,“你不睡便不睡,休要在这里阴阳怪气,扰人休息。” “我是好心提醒你,山茄花粉虽然味道清淡,药效却十分霸道,只要在房间内,都可吸入……” 她的话还未说完,江令媛便赶紧抬手,用衣袖捂住了口鼻。 “呵。”江令宛泠然一笑,眼里都是讥诮。 江令媛立刻反应过来,江令宛是骗她的。可已经晚了,她的反应已经证明了她知道枕头有鬼。 江令媛身体僵硬,脸色发紧,眼中有深深的忌惮,却强撑着:“什么山茄花粉?你今天真是奇怪!” 她起身下床,抬脚就要出门。 想去通风报信?做梦! 江令宛眼眸一闪,抓了她的手腕,在她内关穴处重重一按,江令媛呼痛,低低叫了出来:“你放手!” 江令宛如何能放,她一声冷笑,手上更加用力,江令媛承受不住,干脆压在江令宛身上,抬手想要打她。 两人相差两岁半,江令媛比江令宛高了一头,这样一压,立刻占据上风,眼看着巴掌就要落到江令宛脸上。 “山长来了!”江令宛喊了一声,江令媛立刻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忙回转身来,只听“啪”地一声,结结实实挨了江令宛一巴掌。 江令宛没留力气,这一耳光真可谓毫不留情。 一连被诓两次,还挨了一巴掌,江令媛脸上火辣,心头也烧起怒火,让她的理智尽失,几近疯狂地抓住了江令宛,将她按倒在地,骑上去就要打。 “山长,救命!”江令宛声音凄惶,“二姐姐要打杀我!” 你以为我还会上当! 江令媛咬牙切齿打了她一巴掌:“小贱人!山长来了吗?那就让她看看你是怎么被我打死的!” 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好个嚣张的女学生,若非亲眼所见,我竟不知女学里有这样的狠辣残暴、目无师长的凶徒!” 江令媛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猛然回头。 身后,赫然站着怒目圆睁的宋山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48章 048 陈夫子、凌夫子、萧夫子等人站在宋山长身后, 更后面一些还站着十几位围观的同学,大家被江令媛的的凶狠与泼辣吓到了,俱面面相觑,满脸吃惊。 “你们还站着做什么, 还不快把这大胆凶徒叉起来!” 随着宋山长一声厉喝,两名随侍的人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江令媛。 江令媛身体僵硬,双唇发抖,面色惨白如纸:“山长,您……听我说,事情不是……” “住口!”宋山长脸色铁青,语气严厉,“把她带到静心房去。” 所谓静心房,便是专门关犯错学生的小黑屋,虽然已经修建多年, 但很少有学生被关进去, 几乎形容虚设。 没想到江令媛竟然会被关进去。 江令媛神色凄厉,不甘心地喊着:“山长, 我是冤枉的。” 只可惜, 宋山长根本不想听她解释, 她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萧夫子扶了江令宛起来,给她检查伤口。 “没事吧?”不同于对江令媛的严厉, 宋山长跟江令宛说话时语气十分和缓。 江令宛摇了摇头, 脸色苍白, 两只眼睛湿漉漉的, 看着很可怜,很让人怜惜。 萧夫子轻声解释:“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就是被吓着了,没有什么大碍。” 宋山长点点头:“那就好。今天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凌夫子最先走上前来,皱着眉头问,“江令媛一向温婉敦厚,待人随和,她跟其他同学一直相处融洽,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跟你打起来?” 她的意思是说,江令媛没打别人,光打你,是不是你有什么问题? 江令宛好像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她点点头,正色道:“凌夫子说得没错,江令媛打我,并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我拦着不让她出门。” 凌夫子脸上就露出“我就知道江令媛不是这种的人”的表情,质问她:“你为什么不让她出门?” “因为我的枕头里被人放了东西,我怀疑是毒药。” 众人变了脸色,吃惊的同时又觉得不敢相信,十几岁的女孩子,就算偶有摩擦,也不至于要下毒害人吧? 女学生们不相信,可宋山长与夫子们却脸色难看,想起了女学从前发生的事。 宋山长声音急促,严厉地命令:“都站着不要轻举妄动,把大夫叫过来。” 大夫匆匆而来,先拿了枕头看了一会,神情陡然变得很慌张:“是让人嗜睡,神志不清的山茄花粉,女学里怎么会有这种药?” 凌夫子勃然变色,其他人也十分骇然,满脸震惊。 宋山长目光冷得如冰:“再看看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 “江令宛,你把经过详细说一遍。” 江令宛这才把经过说了:“……乔燕儿肚子疼,跟江令媛先回来了。” “……我让柳絮去请山长与夫子,江令媛便起身就要走,我想让她等山长与夫子们来查看过之后再说,就阻止她。不料她突然发怒,对我破口大骂。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自然越发要拦住她,她为了挣脱我,就动起手脚来。然后便是你们看到的那一幕。” 她这一状告得十分高明,没有明说江令媛下毒害她,却字字句句都在指向江令媛。 寻衅打架是一回事,下毒害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宋山长面皮紧绷,眼中怒火跳动不止:“陈夫子留在这里,看看房间里还有没有其他问题。萧夫子去叫乔燕儿,让她立刻来见我。” “其他人先回去午休,江令宛便到萧夫子处休息吧。” …… 宋山长安排妥当,率先离开,大家本该回去休息,可出了这种事,谁又能睡得着? 几乎所有人都跟在萧夫子身后去找乔燕儿。 可寝室里哪还有乔燕儿的影子? 与乔燕儿同寝的女孩子说:“本来乔燕儿是跟我一起看热闹的,江令媛被带走之后,她就不见了。” 不用说,肯定是畏罪潜逃了! 萧夫子和气的脸上也露出俨然之色:“她逃不了,今日考试,没有山长夫子手书,门卫不会放行的。” 果然萧夫子最后在门口找到了乔燕儿,她神色焦急,正苦苦哀求、威逼利诱让门卫放她出门,见萧夫子来了,乔燕儿立刻神情慌乱如炸了毛的猫:“不是我,枕头里的药粉不是我放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萧夫子一声冷哼,不顾她挣扎反抗,冷着脸将她双手反剪,毫不怜惜地抓了人,带去见宋山长。 事到如今,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乔燕儿与江令媛一定有问题了。 就因为江令宛成绩优异,表现突出,她们俩便出手害人,真是心狠手辣,无耻之尤! 女学生们愤然地想到。 …… “太恶毒了,太无耻了!”程静昕十分担心江令宛,握着她的手,将乔燕儿、江令媛狠狠骂了一顿,“你不用怕,宋山长与夫子们会为你做主的,绝不会让她们轻易逃过。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江令宛刚才太可怜了,想哭不敢哭,眼泪欲掉不掉的,她当时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却从大家的表情中看出了担心、同情。 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她越可怜,大家才会越发地厌恶乔燕儿与江令媛。 只是在最好的朋友面前,她不打算伪装,江令宛微微一笑:“我刚才是假装的,其实刚才江令媛的那一巴掌落空了,没打到我。我的头发是我自己弄乱的,而且在大家来之前,我已经打了江令媛一耳光。今天吃亏的人,是江令媛,不是我。” “真的假的?”程静昕怀疑,“你不会是怕我担心,所以强颜欢笑吧?” 江令宛一扬眉,眸中波光流转,灿若明珠:“谁强颜欢笑会是我这个样子?” 程静昕看得分明,立刻笑起来:“好你个宛姐儿,连我都唬住了,你都不知你当时那个小可怜的模样多让人心疼,我看着都急快哭了,原来竟然是假装的,害我瞎担心一场。” “唉,没办法。”江令宛耸耸肩,无可奈何,“谁让我这么优秀呢!样样都好,连骗人都如此高明,真是令人烦恼啊。” 程静昕又被她逗笑:“是,是,是,优秀的江三小姐,下午的御马考试必然又是第一了。” “那可不!必须的!”江令宛霸气道,“你呢,程五小姐,能拿个第二吗?” “必须的!”程静昕哭笑不得道,“李将军说了,今天下午的御马考试,他会亲自过来看着我考。如果我考得不好,他一定会狠狠教训我,绝不留情。为了不在同窗们面前挨骂丢脸,我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考个好成绩。” 江令宛立刻察觉到不妙:“李将军说他亲自来监考吗?那他有没有说萧湛是不是也跟他一起过来?” “这个李将军倒没有说。”程静昕不确定道,“萧五爷应该不会来的吧,毕竟你也知道,他若是来了,谁还有心思认真考试呢?” 是啊,那天在练马场,萧湛一出现,同学们便惊为天人,目不转睛,一个个神情激动、眼神火辣地盯着他看。 而萧湛当时脸色生硬,冷落冰霜,目含不悦。 就在次日上午,女学便下了规定:放学之后,学生们要立刻回家,不得无故在女学逗留徘徊。一经发现,记小过一次。 很明显萧湛不喜欢被围观。 所以,下午的考试李将军会亲自来监考,而萧湛却绝无出现的可能。 “对。”江令宛轻吐一口气,笑着说,“萧家五舅舅怎么可能会来,我真是想的太多了。” 程静昕失笑:“自打梅姨母搬出去之后,你便怼天怼地怼空气,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没想到你也有胆小如鼠、草木皆兵的这一天。” 江令宛抿嘴一笑,无不轻松惬意道:“今天下午前来监考的是李将军,到时候胆小如鼠的恐怕是你。你与其嘲笑我,不如先想想怎么过今天下午这一关吧。” 看着她笑得一脸灿烂,程静昕不依不饶,与她笑着闹成一团。 然而,等江令宛到了练马场,便笑不出来了。 同窗们大多都到了,却没有像平时那样聊天说笑,一个个面色绯红,矜持微笑,格外端庄优雅,一双双眼睛俱含了秋波,火辣辣地朝萧夫子所在的方向望去。 那里站着的除了萧夫子、李将军之外,还有一个本不该、不会出现的人,他身材伟岸,站姿挺拔,俊美无俦的脸上一派平静淡然。 江令宛迅速转过脸,装作没看到萧湛,快步朝同窗们所在地方走去。 眼看着她就要走到同窗队伍里了,身后突然传来男子浑厚冷冽的声音:“宛姐儿。” 呵呵! 江令宛很想骂人,很想装作没听到,一旁的女学生却激动得无法自持,此起彼伏地提醒她:“江令宛,萧五爷在叫你!” 那激动的神情、兴奋的模样,恨不能她们能化成江令宛,替她回应萧湛。 没错,江令宛承认,萧湛的声音是低沉舒哑,富有磁性,她一开始听的时候,也险些晃了神。 可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声音,然而她也不能撒腿就跑,还不得不扬起嘴角,甜甜地喊萧湛:“五舅舅。” 萧湛朝她点头:“过来。” 不过短短两个字,女孩子们便激动的满脸通红、呼吸急促,两只眼睛几乎能放出光来。 江令宛笑容不变,快步走到萧湛身边:“五舅舅,我听静昕说李将军会来,没想到您百忙之中竟然也抽空过来了。” “我过来看你考得怎么样。”萧湛勾唇一笑,听到一旁有倒吸冷气的声音、女孩子低低惊呼的声音,笑容便陡然消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看来你准备得很充分,不必我担心,我这就回去了。” 他这是不高兴了。 江令宛看着,笑容就更灿烂了几分,你不高兴,我高兴啊。谁让你来的! “五舅舅,怎么刚来就要走?”她笑着留他,“我还想考完之后,跟您分享我的好成绩呢。” 这小东西! 刚才明明心不甘情不愿的,一眨眼就高兴成这个样子,真是个小坏蛋! 萧湛呵一声笑了,眼中有璀璨的光芒:“今天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既然你这么想跟我分享,我若是拒绝便显得不近人情了。明天下午我把时间空出来,等你全部考完,我来接你。” 等你全部考完,我来接你…… 来接你…… 接你…… 萧湛走了,只留下江令宛一人呆若木鸡,风中凌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49章 049 “宛姐儿, 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江令宛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模样。 程静昕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 然后就被潮水般扑过来的女孩子们挤到一边去了。 “江令宛,考完试我能去你家玩吗?” “你能到我家做客吗?” “你平时很萧五爷经常见面吗?” “萧五爷经常去你家吗?” 女学生们围住江令宛,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还是萧夫子看不过去,呵斥大家站好,准备考试,女学生们这才想起她们这是在考场。 这个插曲没有影响大家的成绩,同学们都发挥了应有的水平。 江令宛不负众望,第一个跑完全程,在终点等待程静昕。 不一会程静昕也到了终点,两人骑在马上击掌, 并驾齐驱退到一边。 看得女孩子们羡慕极了, 恨不能冲上去挤在她们中间,跟她们一起玩。 宋罗绮则直接驱马上前, 笑着跟江令宛说:“宛姐儿, 这回考试, 你真是大出风头,后天成绩出来, 别忘了请客。” 她笑容温婉爽朗, 亲昵地叫着江令宛的小名, 充满了善意。 江令宛笑着扬了扬手:“放心吧, 一定请客。” …… 此时,在宋山长的议事厅里,乔燕儿的婢女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神色慌张如倒豆子一般承认了乔燕儿的作为:“……我跟小姐买了药粉回来之后,就开始缝制枕头。今天一早小姐带着枕头来女学,我心知不好,劝阻小姐,可小姐不停,还不许我说出去,否则就要卖了我……” “夫人,我说的都是实话,求您绕过奴婢,奴婢不知那药粉竟然是毒药。”婢女瑟瑟发抖,恐慌地祈求。 “闭嘴!”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狠狠呵斥那婢女,眼神如刀子一般,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宋山长的声音在厅堂响起:“乔夫人若是怀疑本山长冤枉了乔燕儿,我这便让人把药店的伙计老板叫过来询问,或者乔夫人仍然不信,还可以报官,让官府来查此时。” “不、不、不,山长您言重了,我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 面对宋山长,乔夫人客气谦卑,绝无半点嚣张气焰:“女学纪律严明,您为人坦荡,处事公正,燕儿犯了错,您只管处罚。要打要骂,还是要我们登门到江家道歉,我们乔家一律照办,绝无半句怨言。” 乔夫人站起来,讨好一笑,若有所指:“或者山长您还有其他要求,我们一定完成。” 她这是暗示宋山长,可以给她好处。 宋山长凛然变色,猛然起身:“乔夫人说错了,我今天叫您过来,不是跟你商讨乔燕儿的处罚事宜。” 宋山长神情严肃,声音比乔夫人刚来时冷了许多:“在入学时,女学便会让学生带一份女学规范回去,让家长与学生认真研读之后签字带回来。规范上明确注明了乔燕儿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看样子乔夫人是没有认真研读的。” 乔夫人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容:“女学的嘱咐,我自然认真看了,只是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了。” “那本山长说与乔夫人听。”宋山长冷冷道,“动机不纯,谋害同窗者,开除学籍,革出书院,终身不再录取!” 乔夫人“啊”地一声,两眼一黑,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一炷香时间之后,面色阴沉、瞋目切齿的乔夫人领着一个少女从女学后门灰溜溜地离开。 那少女面色青白,神色慌张,正是平时嚣张刻薄的乔燕儿。 只是此时她脸上再无平时的跋扈,一上车她就语气急切地问乔夫人:“娘!山长怎么说?她是不是要我回家思过,是不是要记我一个大过,还要我给江令宛赔礼道歉?” 那该怎么办?要她向江令宛低头赔罪,她的脸面朝哪儿搁? “不行,我绝不向江令宛低头!” “你!”乔夫人被气得心口疼,“什么赔礼道歉?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被女学开除了!” “什么!”乔燕儿瞪大两眼,“娘,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被开除?” 乔夫人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开玩笑?我倒希望这是个玩笑,可惜宋山长不这么认为。你看看,封开除学籍的通知函乃是宋山长亲手所书,上面有她的签名与山长印章。” 乔燕儿接过通知函,两眼如死鱼目一样呆呆地看了一会,突然放声大哭:“这、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这是假的,是假的!” 她哭了一会,方后怕起来:“娘,我真的被开除了,祖父他一定会责罚我的,说不定会动家法。” “娘,怎么办?我不要挨打,不要被关起来,不要去佛堂思过。娘,您救救我,救救我!” 乔燕儿是真的怕了,吓得涕泪齐飞,满脸惊恐。 乔夫人心痛地将女儿搂进怀里:“不怕,不怕,万事有娘呢,娘会亲自去跟你姑父讲,这都是江令宛诬告,你姑父一向疼你,疼媛姐儿,他为了媛姐儿的前程,绝不会放任江令宛这样胡来的。他会压着江令宛去女学翻供认错,只要江令宛承认是诬告,你身上的罪名也就能洗清了。” “对,对,对。”乔燕儿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姑父是江令宛的爹,只要姑父发话,江令宛不敢不听的。” …… 萧夫子监考完毕,把成绩单送过来,宋山长接过看了,严肃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和缓的笑容:“看来,明年六大书院联考,我们京华女学要一血前耻了。” “江令宛的确聪慧有天分,刚入学的时候没看出来,没想到短短一个月进步竟然这么大。”萧夫子笑着说,“这也是我们女学教导得好的缘故。” 女学教导的好,还不是这些夫子们教导的好? 萧夫子这样拐着弯夸自己,把宋山长逗笑了,笑过之后她神色又恢复了肃然:“今天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乔燕儿蓄意毒杀同窗,被革出女学;江令媛涉嫌下毒,与乔燕儿一样被革,永不录用。” 宋山长想着刚才的审问情况,脸色越发的冷。 江令媛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说她跟江令宛起争执是因为一时气愤,与下|毒之事无关。 她嘴里喊着冤枉,眼底却很镇定,还不忘说,没有证据的事,便是宋山长也不能冤枉了她。 后来再审乔燕儿,乔燕儿十分慌乱,很快就哭着把经过说了。 乔燕儿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说整个事件江令媛都不知情,江令媛是无辜的。 这样的事情,宋山长不知见过多少,她自然明白乔燕儿是受了江令媛的怂恿,被江令媛当枪使了。 这就难怪江令媛如此淡定了。 宋山长又岂会让她如愿,一句“涉嫌下毒”便让江令媛变了脸色。 没错,没有证据,但是你涉嫌了。整日与乔燕儿形影不离,事发的时候,又是你陪着乔燕儿,若不是你开了门,乔燕儿又如何能进房间换枕头? 你既然说自己无辜,那便找出证据来证明你无辜。 没有证据?那你就是从犯! 宋山长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江令媛,她并没有让人去喊江伯臣来,而是决定亲自去一趟会宁侯府。 因为除了见江伯臣交代江令媛的罪名,也要去见四夫人何娉芳说明一下江令宛的情况。 她对萧夫子说:“既然你来了,那便与我一起去吧。江令宛养在四夫人名下,她与你是亲戚,平时也交好,有你在一旁,有些话也好说一些。” 女学里出现投毒害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都是她这个山长监督不力的原因,幸好江令宛聪慧,识破了诡计,否则后果严重,覆水难收,那她这个山长便真的无颜面对四夫人了。 …… 两人正准备出门,有人来禀说凌夫子来了。 凌夫子这个时候过来,目的不言而喻。 宋山长冷哼一声,不悦道:“这个凌夫子,真不知被江令媛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这样偏袒于她!” 萧夫子笑了笑:“江令媛毕竟是凌夫子的关门弟子,弟子出事,做夫子的着急,也是人之常情。我只是替凌夫子可惜,这样聪明的人,竟然看不清江令媛的真面目。凌夫子的清名,迟早要被她这个爱徒所连累。” 明面上是为凌夫子说情,话里话外却透漏着“江令媛不是好人”的意思。 宋山长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不必上眼药,我身为山长,自会秉公处理,该如何就如何,绝不会因为旁人的求情而网开一面的。” “幸好有山长这个定海神针,否则咱们女学早就乱套了。”萧夫子趁机拍了宋山长马屁。 宋山长就让人请凌夫子进来。 “山长。”凌夫子行了礼,冲萧夫子点了点头,然后问,“不知山长打算如何处置江令媛?” 她语气平常自若,好像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别的意思。 宋山长语气严肃冷峻,丝毫不给她留情面:“若你是来替江令媛求情的,那还是不必开口了。” 凌夫子面色一僵,声音就没有了刚才的从容:“山长您一向公正平允、铁面无私,不管是谁犯了错,都会依照书院的规范秉公处置,我又怎么敢破坏规矩,令您为难。” 凌夫子语气急切道:“只是江令媛是我的关门弟子,她会做错事,也是因为我这个夫子失了教导之责,我既然难辞其咎,又怎么能坐视不理?” 宋山长眼眸一闪,不敢置信:“你要替她做担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50章 050 凌夫子点点头, 神色郑重:“我这次, 的确是要以夫子的名义给江令媛做担保, 希望山长能宽恕她一次, 不要将她赶出女学, 再给她一次机会。” 宋山长执法如山,刚正不阿, 找她求情那是不可能的,只有用她作为夫子的权利——任教期间,有一次替女学生做担保的机会。这也是女学规范里面的内容。 宋山长神色复杂、郑重:“夫子替学生担保, 任教期间只有一次机会, 十分珍贵。若是江令媛再次犯错, 你这个担保人也要受到牵连, 责任重大,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凌夫子神色不变,沉声道:“我既然过来找山长,自然是想清楚了的。” 宋山长看着凌夫子坚定的面孔, 眼中闪过不赞成之色,过了好一会才道:“江令媛虽然犯错, 但大错尚未酿成,符合担保条件。这一次,我便允你所求,让江令媛继续留在女学读书。如果还有下次, 本山长绝不会再宽恕。” “你替她担保, 只能保她继续留在女学, 该有惩罚依然不会少。江令媛要记过一次,在女学公示栏内张贴过错榜三日,并当着夫子同学们的面向江令宛检讨认错。” 凌夫子不敢辩驳,点头称是。 …… “媛姐儿呢?怎么还没回来?” 这几日为了鼓励江令媛,江伯臣从衙门回来第一时间不是回自己书房,而是来到蕉园给江令媛补课。 他虽然只是同进士,可到底是童生、秀才、举人、贡生一路考过来的,其他的不说,四书五经辅导江令媛绰绰有余。 明天是最后一天,上午考四书五经,下午考算数,他打算今天再给江令媛重点补习一下。 只是没想到江令媛今天竟然不在,要知道之前每次他回到家,江令媛都已经早早在等他的。 江伯臣微微皱起眉头。 “回老爷,二小姐还未回来,许是女学有事耽误了。”丫鬟忙说,“奴婢听说三小姐已经回来了,或许三小姐知道怎么回事。” 江伯臣点了点头:“江大有,你去叫宛姐儿过来。” 去叫三小姐啊? 明明是个很简单的差事,可为什么他心里这么发憷呢? “是,老爷。”江大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抗拒什么,却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见了江令宛,江大有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我知道了,我等会就过去。” 江大有恭恭敬敬地退下之后,竹枝笑着说:“小姐好威风,江大管事见了您犹如老鼠见了猫儿,毕恭毕敬。” 看着竹枝又羡慕又钦佩的模样,不仅让江令宛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当初见了主子摄政王,她也是这样的羡慕。 江令宛笑了:“你好好跟着我,待我日后飞黄腾达了,也会有很多人对你言听计从、恭敬有加的。” 就像当初她跟着主子一样。 可惜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便是像主子投诚怕也得不到他的信任。 只有月考拔得头筹,在六大书院联考时取得成绩,她有了资本,才能去找主子。 这一天,应该不远了。 柳絮的脚步声打断了江令宛的思绪:“小姐,宋山长与萧夫子一起,带着二小姐去见老爷了。” “是吗?”江令宛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也该去见父亲了。” 此时,江伯臣已经笑容满面、神色激动地迎了宋山长与萧夫子进门:“小女江令媛放学尚未回家,我正打算去女学看看,不料宋山长与萧夫子同时莅临江家,真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快请坐,请上座。” 江伯臣招呼两人坐下,又高声喊了丫鬟沏好茶来,同时吩咐道:“告诉厨房,家里来了两位贵客,晚宴要备的丰富可口。” 江伯臣如此热情,乃是因为六大书院有一个传统,便是考试之后,山长与夫子会到成绩优异的学生家里走访。而学生家里则会备上丰盛晚宴,以感谢夫子们的精心教导。 江伯臣觉得以江令媛的成绩,就算不能拔得头筹,得到前三肯定不在话下。 所以,宋山长与萧夫子一出现他就喜得心花怒放,认定一定是江令媛取得好成绩,宋山长与萧夫子登门走访来了。浑然忘了今天才是考试的第二天,考试并未结束,全部成绩也并未出来。 宋山长与萧夫子对视一眼,知道江伯臣这是误会了。 宋山长开口道:“江大人不必客气,我与萧夫子今天过来是有事情告知,等事情说完了,我们还要去府上四夫人那里坐坐,晚宴就不必了。” “去四房?”江伯臣愣了一下,接着便满面生辉、喜不自禁,“没想到宛姐儿竟然也如此长进,这都是山长与夫子们教导有方的缘故。媛姐儿与宛姐儿是亲姐妹,虽然宛姐儿养在四房,但是我们两房并未分家,今日的晚宴,我去跟四弟妹商量,我们一起来办……” 宋山长觉得再不解释,江伯臣的误会会越来越深,到时候越发不好解释,她忙开口打断了江伯臣的幻想:“江大人误会了,考试尚未结束,成绩也并未都出来,我与萧夫子今天过来,是有别的事情。” 江伯臣本来沉浸在喜悦之中,高兴的胡子都在颤抖,听了这话,猛然顿住,脸上的兴奋也被僵硬所取代,眼中闪过一抹尴尬。 “原来是为了其他事,呵呵,呵呵。”江伯臣强撑着露出一个干巴巴的尬笑,“这真是误会,误会。” 萧夫子点点头,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与山长此次登门,是因为江令媛犯了大错……” 萧夫子将事情说了一遍。 江伯臣仿若五雷轰顶,炸得他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媛姐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是不是弄错了?” 他只是太过震惊,下意识地反应,宋山长却认为江伯臣故意推脱,遂落了脸色,重重一声冷哼:“江大人这是怀疑本山长与萧夫子故意冤枉江令媛?” “不是,不是。” 宋山长语气不善,显然动怒,江伯臣哪敢说什么,忙解释道:“我只是太震惊了,一时不敢相信,绝没有怀疑宋山长与萧夫子的意思。” 他是真的没想到,江令媛竟然闯下这样的大祸!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是江令媛取得好成绩,所以宋山长与萧夫子才会登门。 没想到事实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江伯臣刚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愤怒,他越想越恼,脸色越来越难看。 宋山长不顾江伯臣猪肝一样的脸色,沉声道:“虽然有凌夫子做担保,江令媛得以继续留在女学,但该有的惩罚却不能少。此次事件,记江令媛大过一次,在女学公示栏内张贴过错榜三日;本次月考,她的成绩被取消;在家中反悔思过三天之后,江令媛要当着夫子同学们的面向江令宛检讨认错。” 记大过、张贴过错榜、本次月考成绩取消! 宋山长每说一句,江伯臣嘴就哆嗦一下,那模样,简直如丧考批。 宋山长面色不改,语气严厉如昔:“不知江大人对此次处罚是否有异议?若江大人不服,可现在就提出来。” 江伯臣额上的青筋都迸出来了,咬着后槽牙说:“媛姐儿做了这样的错事,我身为父亲,心中只有愧疚,怎么会有异议?一切都按照女学的规定处置,我绝无二话。” 宋山长点点头:“从明天起,便让江令媛在家中思过三日,希望江大人能好好教导江令媛,务必让她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半柱香时间之后,宋山长与萧夫子去了四夫人的永恬居。 江伯臣气得头昏脑涨,扶了桌子才勉强站稳。 江令媛,这个孽障! 他在工部蹉跎多年,光从六品的主薄一职就待了六年,如今他的恩师正在替他谋取礼部从五品员外郎一职,若事情办成,他便能连跳两级。 在这个关头,他是不能出一丁点差错的。 江令媛犯此大错,败坏江家名声,坏他大事,他焉能不恼羞成怒! “去!”江伯臣白着脸吩咐江大有,“把江令媛给我带过来!” 江大有应声而去,到江令媛面前传话:“二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劳烦江管事跑一趟,我这就过去。” 事情过去了整整一个下午,此时江令媛脸上已看不见惊慌失措,除了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之外,她平静淡然与平时没有两样。 这让去传话的江大有有些怀疑,二小姐这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犯了大错的人啊。 江令媛微微一笑,脊背挺直,神色自若地出了门。 没想到在路口,她遇到了江令宛。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江令媛的眼圈的确红了,她快步上前想要拉江令宛的手:“三妹妹,今天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都是乔燕儿一人所为,我是被冤枉的。” 若是从前,江令宛早就躲开了,这一次,她却没躲,好整以暇站在那里任由江令媛走上前来。 她这个样子,倒让江令媛害怕了,怕她有什么阴谋诡计。 所以眼看着江令媛就要拉到江令宛的手了,她又急急停下,泫然欲泣道:“三妹妹,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冤枉的。” 江令宛扬眉一笑,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明明是我打了你,可大家却认为是你欺负了我;下毒的人是乔燕儿,可大家却一致认定你是主谋。你顶多起了唆使的作用,可大家却觉得你比乔燕儿还可恶。从这方面来说,你的确挺冤枉的。” 江令宛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笑着说:“可是谁信呢?” 她含笑的语气、不客气的嘲讽,让江令媛眼中立刻燃起两团怒火:“江令宛,你休要得意忘形,只要我一日是京华女学的学生,父亲就绝不舍得真的惩罚我。” 不仅不会罚我,还会保我,让你去女学翻供! “是吗?”江令宛挑挑眉,目光中露出几分同情,“那我拭目以待。” 她的眼神让江令媛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可是她却强自镇定,暗暗告诉自己: 不要急,不能慌,我是名门淑媛、大家闺秀,就是火烧了眉毛,也要稳住。 只要我稳住了,大家就会相信我。 父亲还指望我在京华女学出人头地,他绝不会惩罚我的。 看着江令媛镇定的背影,江令宛扯了扯嘴角,这个时候,父亲的恩师应该举荐他做礼部从五品郎中了吧。 前世江令媛月考成绩优异,大放光彩,父亲因为教女有方、治家有道,很快通过了审核,在一群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功谋取礼部郎中的官职,从此仕途顺利,步步高升。 因此,父亲越发看重江令媛,此后两人一直父慈女孝,好不温馨和睦。 这一世事情反了过来,江令媛不仅没给他带来好名声,助他上位,反而让他名声受损,升迁无望,愤怒之下,他会做出什么事,可想而知。 江令媛竟然还以为这回能轻松揭过,真是异想天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51章 051 果然, 在江令媛踏进书房房门的一瞬, 江伯臣气急败坏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孽障, 给我跪下!” 同时传来的, 还有茶盏落地瓷器破碎的声音, 然后是响亮的耳光声、江令媛仿若沉着的解释声。 不用看也知道,江伯臣这回是真的恼羞成怒, 以致于对江令媛动手了。 江令媛跪在地上,脸颊红肿,头发被茶水泼湿, 形容狼狈, 神色惨然。 “父亲, 您被江令宛骗了。”她咬着牙说, “乔燕儿下毒我真的不知情,你试想一下,我与江令宛再不合,到底还是亲姐妹, 乔燕儿想下毒,又怎么会不顾虑这一点?” “我之前答应过您, 一定会好好考试。我将这次考试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不吃不睡,就为了月考能取得好成绩,我全心全意考试还来不及, 又怎么会节外生枝?” “这件事情, 错在乔燕儿, 宛姐儿却将错就错,故意拖我下水,害得我名誉受损,差点被开除。” “她恨我之前做的那些事,这我能理解。可是她不该下手这么狠,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可我们江家的名声受污,父亲您颜面尽失,损失最大的其实是父亲。” “说到底,宛姐儿还是记恨您与梅夫人和离,所以才用这样的手段报复!” “您想一下,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对宛姐儿没有一丁点的伤害,乔燕儿这个下毒者被开除,我这个无辜之人受到牵连,父亲在这个关头受到影响,获益最大的分明是宛姐儿!” 江令媛的挑拨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江伯臣的怒火一下子就被转移了。 没错,这件事情,江令媛有错,可江令宛也脱不了干系。 凶手是乔燕儿,可如果不是江令宛把事情嚷嚷出来,如果不是江令宛胡乱攀咬,这件事情又怎么会牵扯到江令媛身上? 一定是江令宛见江令媛成绩优异,见他对江令媛十分看重,所以心存嫉恨,想毁掉江令媛,坏了他的计划! 这个不孝女,她一定是这样想的! 江伯臣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他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江令宛呢?不是早就去叫她了吗?怎么现在还没有来?江大有,你是死了吗?让你去叫人,你把人叫到哪里去了!” “父亲。” 门口突然传来江令宛的沉着温和的声音:“我一直在门口等着呢。” 江伯臣本来正在怒吼,冷不防地噎了一下,先是一哽,接着便暴跳如雷:“既然到了还不给我滚进来!还想让我去请你不成?” 江令宛不慌不忙,施施然走了进来。 屋内一片狼藉,江令媛脸颊红肿,狼狈不堪,江伯臣气急败坏、面红耳赤,见她进来,两人目光俱十分不善。 江令宛微微一笑:“父亲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江令媛不懂事,惹您生气,不是还有我呢嘛?我比她懂事多了。” “你?你以为你在女学干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吗?”江伯臣怒瞪着她,火冒三丈、七窍生烟,“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我?我江伯臣教女无方,养出你这样的祸害,给我跪下,我今日好好地教导你!” 竹枝与柳絮脸上都闪过忿然之色,抓着江令宛的胳膊不让她跪,柳絮甚至蓄势待发,做出进攻的姿势。 江令宛不以为意,给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慢慢地跪下了。 江令媛眸中闪过一抹快意,我不好过,你也休想过得好。 江令宛不卑不亢:“父亲,这几日考试,每一门我都是头名,本以为能得到您的夸赞,没想到您却无故责罚我。请父亲说出原因,否则,我绝不服!” “不服?你还敢不服?你在女学做的那些事我一清二楚……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江伯臣戛然而止,失声惊呼:“你每一门都是头名?” 他瞪大双目,张口结舌。 “父亲不是对我在女学的事一清二楚吗?既然如此,又怎么会不知道此事呢?” 江令宛好整以暇,慢悠悠道:“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出去问人。宋山长与萧夫子应该还在四婶那里,是真是假,父亲一问就知。” 江伯臣的确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太过震惊,比得知江令媛犯了大错还要不可思议。 江令宛考试每一门都是头名!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啊! 可是江令宛如此淡定沉着,怎么都不像骗人。就算她再笨再蠢,也不至于撒这样容易被拆穿的谎言吧。 难道江令宛说的是真的? 这个念头一起,江伯臣激动的浑身发抖,如果是真的,江令宛岂不是马上就要在女学扬名,在京城扬名? 而一直籍籍无名的江家岂不是要备受瞩目?他这个做父亲的岂不是会受到众人的艳羡称赞? 江伯臣越想越激动,恨不能立刻知道事情真相。 “江大有……不,还是我亲自去问!”江伯臣一方面将信将疑,一方面又抱着满心的希望,几乎是健步如飞地出了门,直奔四房而去。 他去得急,回得快,片刻之后便回到书房门口。 人还没进门,他喜不自禁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宛姐儿,你这孩子,竟然不声不响给父亲这样一个大大的惊喜!” 前后不过片刻,江伯臣就像变了一个人,去的时候他吃惊诧异,怀疑不信,面色不虞。 回来的时候,他喜上眉梢,笑容满面,神采飞扬。 一进房门,他直奔江令宛身边:“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快起来。” 又呵斥江大有与竹枝、柳絮:“你们是怎么照顾宛姐儿的,这点子眼力劲都没有。” 他急急伸出手,欲扶江令宛起来,江令宛身子一偏,躲开了他的搀扶。 江伯臣两手尴尬地伸着,却毫不生气,反而笑得慈爱有加,温和有加:“好,好,好,是为父错怪你了,为父有错,向你陪不是。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快原谅了父亲吧。” 呵呵! 让我跪下,可以;想让我起来,没那么容易! 江令宛嘴角一挑,似笑非笑:“我受了这样大的冤屈,父亲光靠嘴来道歉,可不够有诚意啊!” 江伯臣:…… 诚意?还不就是想要钱吗? 江伯臣眉头直跳,笑容却不改:“江大有,去取五百两银子来,算是我给三小姐的赔罪。” 五百两虽然很多,但是只要能哄这小姑奶奶高兴,他还是出得起的。 江伯臣觉得自己很慷慨的,可江令宛却不这么认为。 五百两? 你打发要饭的哪? 她不说多,也不说少,只眉头一皱,捂着膝盖,“突然觉得腿好疼,说不定膝盖已经受伤了,可能会影响明天的考试。” “是为父疏忽了。”江伯臣笑容有些勉强,肉疼道,“江大有,再取五百两,给三小姐买膏药敷膝盖。” 江令宛捂住胸口,好像很难受:“不仅腿疼,心也跳得厉害,慌得厉害,可能是受到惊吓了……” 江伯臣仿若被割了肉一般,脸上已经挤不出笑容了。 一千两,已经很多了,你不要太过分! 江令宛摇头,多乎哉?不多矣!有本事你别给! 江伯臣嘴角直抽抽,最终咬着牙,用心头泣血的声音喊住江大有:“再加……五百两,给三小姐压惊。” 江令宛揉了揉额头:“唉……” 她这一动作,江伯臣已如惊弓之鸟般跳了起来:“宛姐儿,你其他地方能不能下回再疼?” 他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为父目前只有这么多了。” 江令宛这才起身,感动道:“父亲这样疼我爱我关心我,我就再疼再不舒服也要忍着,否则岂不是辜负了父亲的一片疼爱之心。父亲放心,我一定好好考试,拿到第一名,得到这次的刻名芙蓉银花,为父亲争光,为江家争光。” 江伯臣瞬间觉得肉不疼了,心不痛了,浑身充满劲儿了! 慈爱笑容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连笑声都比之前更爽朗开怀了:“不枉为父这么疼你,真是为父的乖女儿,走,为父送你回去,顺便给你补习补习功课。” “多谢父亲,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好一个慈爱有加的父亲,好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好一派父慈女孝,好一个其乐融融! 江令媛跪在地上,不甘心地看着,可惜江伯臣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 次日上午考四书五经,主考官是陈夫子,副考官是凌夫子与容夫子。 大家见过夫子,落座之后,发下试题,便开始埋头做题。 凌夫子虽然早就知道江令媛今天不会来,可看到空出来的两个位子,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江令媛是个好孩子,懂事、听话,就是人太单纯,所以才会落入奸人的陷阱。 而那个“奸人”、始作俑者现在已经成了宋山长心里最得意的学生,被安排坐在第一排第一个位子答题,受尽其他学生羡慕,好不风光。 凌夫子盯着江令宛,视线仿若一道利剑,凌厉无比。 江令宛感觉有一束不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本能地抬起头看了一眼。 “江令宛!”凌夫子立刻厉声呵斥,“大家都在考试,你东张西望看什么,是不是想抄袭作弊?” 安静的考场内落针可闻,这一声呵斥不亚于平地一声雷,原本低头考试的女学生们立刻停下,转头望向江令宛。 有人目露同情,有人幸灾乐祸,也有像程静昕这样的暗暗担心:江令宛各科成绩里面,就数陈夫子教授的四书五经与算学最优秀,她们平时上课夫子提问,从没难倒过江令宛;她们学习时遇到了问题像她请教,她总能回答上来。 其他人都有可能作弊,唯独江令宛不可能,凌夫子分明是因为江令媛的事故意找茬,无的放矢。 可江令宛是学生,天生矮凌夫子一头,又被这样质问,会不会承受不住,影响考试成绩? 若是她不堪忍受,与凌夫子吵起来,会不会被凌夫子倒打一耙,扣一个不敬师长的罪名? 然而大家担心的情况并未出现,江令宛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拍案而起,她神色平静,声音不疾不徐道:“回夫子的话,我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抄袭,我只是抬了一下头而已。” 凌夫子不依不饶,疾言厉色:“考试的时候就就该埋头答题,你却抬头张望,还说不是为了抄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52章 052 “我累了。”江令宛心平气和, 似笑非笑, “我写累了,所以停下来休息一下。凌夫子, 您该不会说考试的时候必须一口气答完交卷, 不能停下来思索休息吧?” 柔中带刚, 绵里含刺。 凌夫子被刺得横眉竖眼,连连冷笑:“好个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女学生,张口就朝夫子身上泼脏水,我什么时候说过必须一口气答完, 不能思索休息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陈夫子站起来, 义正言辞地制止, “这里是考场,这样争执下去,学生们还怎么考试?” 凌夫子辩道:“正因为这里是考场, 更应该整肃考风, 严抓抄袭作弊者,否则我们监考又有何用?” 陈夫子落了脸色:“我看得清清楚楚, 江令宛并未东张西望, 只是抬了一下头而已。她坐在第一排,就算抬头看到的也是你我几人而已,谈何抄袭?” 此时容夫子也开了口:“我也看到江令宛只是抬了一下头, 并没有看其他人。” 两个对一个, 凌夫子最终败下阵来, 不情不愿道:“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陈夫子淡淡道:“既然江令宛并未作弊抄袭,她是不是可以继续考试了?” 凌夫子心头一惊,好像被人看破心事,却强自镇定,一声冷哼:“我何时说过不让她考试了?” 嘴上虽然要强,可她到底没再继续找江令宛的麻烦,考场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一个时辰过去,考试时间过半,几乎所有学生都在奋笔书写,只能听到呼吸声与沙沙写字的声音。 凌夫子一直没有放松对江令宛的监视,只要江令宛有一点异动,她便立刻要将她揪出来。 只可惜,江令宛一直没给她机会,她一直在低头书写,就算停下来,也并不抬头,只是盯着自己的考卷看。 就在此时,江令宛突然站了起来。 凌夫子也立刻站了起来,动作比江令宛还快:“江令宛,你站起来偷看其他同学试卷,还说不是作弊?陈夫子,这回总不是我冤枉她了吧?” 陈夫子不置可否,只问江令宛:“你站起来做什么?” 江令宛双目从凌夫子脸上扫过,略带轻视,接着扯了扯嘴角,掷地有声:“我要交卷!” 考试刚刚过半,江令宛竟然现在就要交卷! 这一次,二十几双眼睛再次落在她的声音,却不是刚才的同情与看热闹,而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好,可以交卷。”陈夫子话语中透露着满意与欣赏。 江令宛交卷离开,临走时不忘对凌夫子说:“这一回您可以好好监考,还大家一个安静的考场了吧?” 凌夫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别提多难看了。 陈夫子与容夫子没说什么,看她的眼神却是十分不赞同的。 底下的女学生们,也不时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她。 凌夫子如坐针毡,虚汗直冒,强撑着熬到考试结束,一出门吹了风,只觉得身上发凉,脑袋发昏,回到住处就晕倒了。 凌夫子病了,宋山长过来看望:“既然身体不适,下午的监考你不必去了,好好养病吧。” “山长,我不过偶感小恙,不会耽误下午的监考的。” 宋山长措辞委婉:“小病不保养,就会变成大病,让你在家养病,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学生们好,万一你的病影响学生们考试就不好了。你安心养病,也静一静心。” 这是在敲打她,上午针对江令宛是小错,所以要在家静心思过,若真影响了学生们考试,便是她的大过错了。 自打进入京华女学做夫子以来,她一直深受学生们尊敬爱戴,宋山长也对她看重有加,没想到她也会有被学生鄙视、被宋山长嫌弃的这一天。 凌夫子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只能苦涩一笑,点头应了。 …… 没有凌夫子故意挑刺,下午的算数考试江令宛比上午发挥得还要好,试卷交的还要早,依然是第一个交卷的。 在大家羡慕的眼光中,施施然走出了考场。 今天考的这两门课,都要今晚批阅试卷之后,明天才能公布分数。 虽然分数没有出来,可考得怎么样,女学生们自己是心知肚明的,算数考完,一出门大家就开始对答案了。 于是,不停地听到有人高兴地呼喊:“太好了,这道题我做对了!” 或者有人哀呼:“好惨,我算错了,哎呀,就差一点对就对了!” 还有人嚷嚷:“对又如何,错又怎么样,有江令宛在,我们注定是拿不到刻名芙蓉花的!” “唉,谁让江令宛这么厉害的呢,人比人,比死人呀!” 程静昕莞尔:“好个厉害的江令宛,成绩还没出来呢,她们已经认定你是第一名了。” “唉,没办法。”江令宛故作苦恼,“我就是这么厉害,大家的眼睛如此雪亮,我这颗闪闪发光的金子想低调都很难啊。” “噗!”程静昕忍不住笑出来,“还有大名鼎鼎的顾金亭顾大才子每日护花相送,你的确非常惹眼。” 看着在女学门口等候的顾金亭,程静昕如往日一样打趣。 许是被打趣多了,江令宛竟也不似从前那般羞涩,反而笑着说:“如金子一样闪闪发光,还有娇花一样的美貌,我这样的小仙女,的确得有人护送。” 程静昕再次大笑:“顾表哥,宛姐儿这样大言不惭,你都不管管的吗?” 顾金亭含笑望着江令宛,语气温柔纵容:“宛表妹没说错啊,她的确是美得发光的小仙女啊。” 江令宛展颜一笑,无不得意道:“你看,我没说错吧?” 这样秀恩爱,这样一唱一和,真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程静昕仿佛受到了一万箭的暴击,捂住胸口哀呼:“你们狼狈为奸,欺负我一个,不公平。” 狼狈为奸…… 江令宛知道好友是开玩笑,不觉得有什么,可顾金亭突然脸上热辣辣的,不敢去看江令宛的眼睛。 “我请你们去酒楼吃饭,想吃什么尽管点。”顾金亭咳了一下,掩饰般道,“这回总算公平了吧?” 他微微发红的清秀脸庞,故作镇定却难掩慌张的眼神,正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心上人时的模样。 “顾表哥是真好人啊!”程静昕夸着顾金亭,眼睛却望着江令宛,笑眯眯道,“将来真不知哪个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嫁给顾表哥为妻。” 这话一出,顾金亭脸如红布,心跳如雷,眼睛更是不受控制地朝江令宛望去。 宛表妹会如何反应? 是会生气还是会害羞? 是会跑掉,还是会给他回应暗示? 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片刻时间,无数念头在顾金亭脑中闪,一颗心七上八下,说不上来是慌张多一些,还是期待多一些。 “那一天还早着呢。”江令宛面含微笑,好似没有听懂程静昕的揶揄玩笑,“与其考虑别人,还不如想一想等会去了酒楼点什么菜,顾表哥慨慷解囊,咱们可不能虚假客气,要吃好喝好才行。” 说着,她拉住程静昕,上了马车。 顾金亭站在原地,心里的慌乱羞涩立刻被失望所取代,然而不过片刻,他便笑了笑。 宛表妹还小,不会回应他才是正常的。 就算宛表妹真的对他有意,也绝不会在人来人往的女学大门口说出来。 他真是关心则乱,太过心急了,明明决定好要守护她、等她长大的。 顾金亭望向着江令宛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目视江令宛上了马车,他才抬脚走过去,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来,朝某个方向望去。 那里静静地停着一辆马车,车上窗帘低垂,一动不动,车旁空无一人,刚才那被凌厉视线逼视的灼热不适感也消失了。 应该是错觉吧。 顾金亭想了想不再纠结,笑着朝江令宛走去。 其实那马车里有人,正是来接江令宛的萧湛,早在江令宛一出女学大门,他就看到她了。 他一直看着三人的互动,等江令宛与程静昕上了一辆马车,他的目光便落到顾金亭的身上。 这世上,有两件事是藏不住的:一是咳嗽;二是喜欢一个人。 虽然顾金亭极力掩饰,但他看江令宛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这眼神让萧湛极度不适,竟然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顾金亭有所察觉。 要知道十六岁那年,他出征两广他,德胜凯旋的路上,只身一人潜入匪窝黄花山,越过层层障碍,悄无声息进了土匪的大本营,绑了黄花山的土匪头子。等到正式攻打黄花山,双方对阵,他将五花大绑的土匪头子推到阵前,黄花山的人才发现自己的老大不见了。 当初面对三千土匪,他能四天三夜都没留下一点痕迹,今天却差点与顾金亭打了个照面。 萧湛失笑,摇了摇头,声音低低含着似纵容似愉悦的意味:“把江家三小姐请过来。” “是。”青峰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应了一声,遵从主子的吩咐。 此时江令宛三人所乘坐的马车已经出发了,听着车轱辘碾压马路的声音,江令宛的心情比刚才又愉悦了几分。 她当然记得萧湛昨天说的话,一出女学她还以为萧湛会堵她,不料门外根本没有萧湛的身影,可见昨天萧湛只是吓唬她罢了。 也说不定萧湛是认真的,可现在她人已经走了,萧湛就是来,也不过是扑空罢了。 一想到自己放了萧湛鸽子,让他白跑一趟,江令宛就觉得自己扳回一局,心情大好,与程静昕、顾金亭说笑时笑容格外灿烂。 三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突然车外一个男子声音突兀地响起,“江三小姐,属下青峰奉我家主子之命,来请三小姐。” 车内的笑声戛然而止,江令宛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53章 053 从窃喜欢欣到木雕泥塑, 江令宛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 “好, 我这就去。” 江令宛声音还算平和,可青峰愣是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不能吧? 江家三小姐很喜欢主子的啊, 每次见到主子都笑得很高兴啊。 错觉, 一定是错觉! 不一会, 江令宛下了自家马车,走到萧湛马车旁边。 “五舅舅,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江令宛脸上挂着笑,又乖又甜, 很高兴。 青峰越发肯定,没错, 刚才的确是错觉, 江三小姐明明笑得很开心嘛。 他哪里知道,笑容满面的江家三小姐,此时正在心里扎着小人呢。 青峰不知道, 萧湛知道啊, 他一眼就看出这小东西脸上笑嘻嘻,心里骂兮兮了。 等她上了马车, 他就笑着说:“我的确不想来的, 可一想到你再三请求我来,要跟我分享成绩,我若不来, 你岂不是会眼巴巴等着, 空欢喜一场?看你现在这么高兴, 我就知道,我来对了。” 谁再三请求了? 谁眼巴巴等着了? 谁高兴了? 江令宛在心底咆哮,我这是被逼无奈好吗?我根本不想你来好吗?我巴不得你立刻就走好吗? “五舅舅,您对我太好了!”江令宛吸了吸鼻子,感动极了,“我确实等了您很久,因为您一直没来,所以我便跟静昕还有顾表哥约好了去酒楼吃饭。” “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五舅舅您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么好再欺骗您呢?其实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五舅舅这样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人,知道我与静昕、顾表哥约好了,放我走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出强留我这样不合时宜的事呢?” 她笑望着萧湛:“我说得对吧,五舅舅?” 将你一军,看你怎么办? “原来你与程静昕、顾金亭有约了。”萧湛微微蹙眉,沉吟道。 “是啊,是啊。”江令宛点头如捣蒜,笑得窃喜,将军果然有用。 “我本来在等您的,但是您没来,所以我才应了他们的约。现在我中途走了,实在不好。所以,我还是得履行诺言才对。五舅舅,您之前也做过学生,也一定能理解那种想跟同窗、朋友一起玩乐的想法,对吧?” 她笑得仿若偷吃到东西的小老鼠,贼兮兮的,精明中又带着几许傻气。 萧湛唇角也划过一抹笑意:“既然如此,青峰,去把程静昕、顾金亭一并请过来。” 呃,把他们也请过来? 不,不,不,她已经很怂了,难道还要让静昕与顾表哥看到自己这副怂样子吗? 静昕还好,看到就看了,可她在顾表哥面前,一向是闪闪发光、说一不二、见谁怼谁、不可一世的小仙女,怎么能变成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低眉顺眼的怂包? “不行!”江令宛立刻阻拦,态度坚决,“这样不行!” 嗯?为什么不行? 萧湛抬谋,用目光询问她原由。 江令宛神态更坚决了,一派大义凛然:“五舅舅日理万机,难得抽出一点时间放松,我岂能让他们来打扰五舅舅,让您烦神?” “虽然我失去了一次跟好友玩乐的机会,但跟五舅舅比起来,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五舅舅,您不必因为我,就去叫他们来。我也绝不答应!” 这样的义正言辞、通情达理、体贴入微,好像她真的很敬重萧湛,全心全意为萧湛考虑,怕别人让他烦神一样。 “真是个乖孩子!”萧湛轻轻揉了揉她的头,笑得畅快,“你这样懂事,作为补偿,我晚上请你吃大餐。” 他长得很英俊,这样笑起来实在晃眼睛,江令宛把脸转过去不说话,也不看他那张迷人的脸。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不时咬着茶盏来泄愤。 输了、输了,她又输了,真气人! 不行,她今天必须扳回一局! 不一会,马车停在了京城最负盛名的美食馆“鸿记佛跳墙”门口,江令宛看着大大招牌、红红的灯笼,心里涌出一股窃喜。 真没想到,竟然是她最爱吃的鸿记佛跳墙。 她自小爱吃荤,后来却生活窘迫,一年半载才能打一次牙祭。等去了碧云庵,她更是一连几年都没见过荤腥,嘴里淡的看见池塘里的鱼都咽口水。 后来攀上摄政王慕容醒,日子好过起来,吃了鸿记的佛跳墙,几乎没把舌头吞下去。 鸿记的佛跳墙每天是限量供应的,一天二十盅,要提前半个月定。不过对于前世的她来说,这根本无所谓,她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可重生之后,她就没有前世那么随意了,还是沾了四婶的光,她才吃了两次。 那香味、那口感,啧啧,真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佛祖闻了也坐不住。 不过江令宛还没忘记自己要找回场子的事,虽然她心里满意极了,脸上却兴致缺缺:“原来就是鸿记的佛跳墙啊,也算不得什么大餐嘛!” 青峰猛然抬头,什么!鸿记的佛跳墙还不算什么?那京城还有哪家酒楼敢说自己是大餐! 萧湛好似没看到她的心口不一,轻笑道:“佛跳墙是人间美味,也是我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没想到宛姐儿竟然不喜欢吃。这也无妨,鸿记的美味很多,你可以点别的。” 哼! 点别的就点别的,谁怕谁啊! 江令宛毫不客气,一口气点了七八个菜,红烧、清蒸、油焖、醋溜、煎炸、炒炖……全是荤菜,基本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 萧湛点了一份开口汤、两碗面,补充道:“再来一盅佛跳墙。” 小二笑容满面:“只要一盅吗?” “一盅足亦。”萧湛微微颔首,“这位小姐不吃佛跳墙。” 江令宛觉得心口中了一箭,呼吸不畅。 店小二看了江令宛一眼,同情道:“不能吃吗?真可惜。” 不,她能吃,她爱吃,她想吃啊。 可是,她却不能说! 江令宛觉得又中一箭,几欲吐血。 …… 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被端了上来,琳琅满目,香飘四溢,让人食指大动,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 可是当这些“一般喜欢”吃的,遇上了“最最爱”吃的佛跳墙,再香的菜也不能吸引她了。 她只想吃佛跳墙。 可惜吃不着,不仅吃不着,还得看别人吃,这的确是一件很可怜、很让人同情的事。 佛跳墙的香味飘过来,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可是她绝不会在萧湛面前认输的:“这排骨真香。” 江令宛夹起离自己最近的酱香排骨,“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萧湛也夹起佛跳墙,吃了一口就道:“这味道好像有些不对。” 江令宛抬头,见萧湛皱着眉,将一块海参放到一边的盘子里,然后将那盅佛跳墙朝江令宛面前推了推:“你尝尝,对不对。” “好,我尝尝。”江令宛看似淡然,实际内心狂喜,夹起一块鲍鱼放进嘴里。 柔嫩细滑口感,鲜美甘醇香味,给她的味蕾带来了极大的享受,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真香,真鲜,真好吃。 “如何?味道正宗吗?” 江令宛被美味所沉醉,不假思索地回答:“肉质软嫩,底汤浓而不腻,回味无穷,这要是不正宗,便再没有正宗的了。” 说完,她就听到一声轻笑,一看对面,萧湛正盯着她笑,眼中带了几分戏谑。 江令宛的脸瞬间红了。 不对,萧湛早就看穿了她,却不说破,故意用这种方式揭穿她,就是为了看她窘迫的样子。 她不能脸红,不能窘迫出丑,不能如了萧湛的意。 所以,她立刻不窘了,反而落落大方,面带笑容回望着萧湛:“只吃一块,实在很难判断是否正宗,我多尝几块,替五舅舅辨一辨,您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萧湛呵地一笑,“本来就是我让你尝的。” 呵呵! 这可是你说的! 在萧湛的注目下,她站起来,将那盅佛跳墙捧到自己面前,笑盈盈看了萧湛一眼后,便旁若无人般大快朵颐起来。 叫你戏耍我!叫你看我笑话!叫你回回都压我一头! 我要把你最喜欢的佛跳墙吃光,一滴汤都不留。 让你看得见,吃不着! 江令宛一边吃,一边打量萧湛的神色,见他不动筷子,只看着她吃,心里那个美啊。 后悔了吧?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食不下咽了吧? 哈哈哈哈,看你不高兴,我真的好高兴啊。 江令宛心情舒畅,眉眼含笑,吃得有滋有味,小嘴油光光,丁香小舌还不时露出一点,萧湛看着抿了抿唇,端起桌上的茶盏,送至嘴边。 轻轻啜了一口茶,他突然呆住。 茶盏里早就空空如也了。 这真是……被她迷了心窍了。 萧湛低垂了眼眸,若无其事地“喝光”了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江令宛吃到了最爱的美食,还破天荒地的赢了萧湛一回,实在心情大好,回去的路上脸上那洋洋得意的笑容几乎就没断过。 等到了江家门口,与萧湛分手时,还不忘得了便宜还卖乖:“今天替五舅舅试菜,实在撑着了,以后再也不敢替您试菜了。” 她这样的高兴,萧湛怎么会不配合? 他面无表情,仿佛被她噎着了,等放下车帘,他便后仰倚着车壁,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笑了起来。 这个小丫头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54章 054 转眼一夜过去, 次日是月考成绩出来的日子。 江令宛如往常起床, 并未刻意早起。 倒是顾金亭,早早起来等候江令宛, 见她神色如常, 并未太过激动, 这才略略放心。 身为六大书院排得上名号的才子,他见过太多人将希望寄予月考,最后考试失利,心情沮丧, 一蹶不振。 他担心江令宛也是如此,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提前跟她说,免得她太过看重成绩以致于落差太大, 承受不了。 不过现在看来,宛表妹气色红润, 精神饱满,很显然昨晚睡得很好, 并未失眠, 倒是他杞人忧天了。 “走吧。”顾金亭说:“看看我们天下第三的宛姐儿这次成绩怎么样。” 为方便看榜,学生的成绩单就张贴在书院大门口, 今天六大书院俱门庭若市, 人来人往。 京华女学也不例外,榜单前人满为患, 声音嘈杂。 考得好的, 惊声尖叫, 欣喜连连;考得差的,捶胸跺脚,气急败坏。 有人眉飞色舞地跟旁人分享自己的好成绩;有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默默无语。 还有路人挤在里面七嘴八舌、指指点点地说话。 真热闹啊,比赶集人还多! 江令宛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 顾金亭以为她被人声鼎沸的场景震着了,要知道当初他第一次看放榜,也是十分震惊的。 “我去给你看看成绩。”顾金亭笑着说:“你就在这里站着,不要上前去,免得被挤着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程静昕的声音:“宛姐儿,你来了!” 这一声呼唤并不太响亮,可立刻有人惊呼:“今年新生头名江令宛来了!” “在哪?” “在哪儿呢?” 原本挤着看榜的人立马掉转了头,伸着脖子要一睹新生头名的风采。 “小姐,您是头名!是头名!”竹枝一把抓住江令宛的胳膊,声音都在颤抖。 头名,多么耀眼明亮,多么振奋人心,多么令人歆羡。 啊啊啊,小姐好棒! “小姐,快去看榜。”柳絮心绪激荡,脉搏狂跳,却不忘提醒江令宛。 虽然大家都说小姐是头名,但为保稳妥,还是亲眼看过了才好。 相较于两个丫鬟的激动,江令宛这个正主则显得平静多了,她双目明亮,嘴角含笑,整个人淡然大方,即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欣喜轻狂,十分稳重端庄。 随着她迈步靠近榜单,众人不自觉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在众人的瞩目下,江令宛一路顺畅来到榜单前,毫不意外,她看到了她的名字高高写在榜首。 江令宛。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念着好听,写出来也这么好看。 真是,没有一处不好,怎么看怎么好看。 光一个名字就这么完美了,她果然是小仙女。 看到了满意的结果,江令宛又在众人羡慕嫉妒的注视中退了回来。 顾金亭快步迎上去,两眼放光,脸上那引以为傲、与有荣焉的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宛表妹,我就知道第一名非你莫属。” “是吗?”江令宛眸中荡开一抹笑意,揶揄道,“那今早是谁怕我受到打击,想提前安慰我来着?” 顾金亭笑看着她,眼神温柔:“是我杞人忧天了,宛表妹这么棒,根本不必我担心。” 这话真甜,这眼神真温柔,这样少年真好看。 这么好看的顾表哥只喜欢她一个…… 江令宛心情美丽极了,美滋滋地翘起了嘴角。 程静昕走过来,笑眯眯地问:“得了头名,滋味不错吧?” “那当然。” 在好友面前,不必掩饰自己飞扬的心情,江令宛展颜一笑,合不拢嘴。 等进了学堂,她的心情就更飞扬了。 因为宋山长来了,还带着那朵令人瞩目的刻名芙蓉银花。 “……此次考试,虽然有个别同学捣乱,但总体成绩非常不错。”宋山长面含笑容,显然对大家很满意。 “作为新生,你们表现得非常好。江令宛、宋罗绮、程静昕成绩优异,尤其是江令宛,竟然各科成绩都是满分,令人欣喜。” “有些同学成绩不理想,也不必气馁,只要以她们三人为榜样,好好学习,积极进取,下次一定能取得好成绩。” 说完了勉励鼓舞的话,宋山长终于进入了正题:“考试之前我就说过,会将刻名芙蓉银花奖励给第一名,如今成绩出来,这朵芙蓉银花也该交出去了。” “江令宛!” “喏!”随着这一唤一答,江令宛站起身来,目视宋山长捧着芙蓉银花走到她的身边。 此时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江令宛身上,学堂内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宋山长神色和蔼,语重心长:“你入学时成绩倒数,本不算优异。却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力挫旁人,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可见你平时学习之刻苦。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朵刻名芙蓉银花非你莫属,理所应当。” “这朵刻名芙蓉银花,是荣誉也是鞭策,希望你不骄不躁,再接再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是师长真心诚意的教导,江令宛肃然应诺:“学生一定谨记山长教诲,刻苦学习,不辜负您的期望。” 她双手接过那朵刻名芙蓉银花,银花不重,她却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 与此同时,学堂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同窗们不顾宋山长与几位夫子在场,纷纷跑到江令宛身边祝贺,夸赞的,看芙蓉银花的,要她请客的,大家嘻嘻哈哈,欢乐极了。 看着大家拿着芙蓉银花,你摸一把,我摸一把,凌夫子皱眉低语:“真是不成体统!把我平时教的规矩礼节都忘光了!” 听到她的嘀咕,陈夫子笑意微敛,低声提醒:“学生们难得放松一次,你就不要见怪了。宋山长都没说什么,哪能轮到我们置喙?” 凌夫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宋山长耐心看大家笑闹,等所有人都看过刻名芙蓉银花了,她才让大家回到座位上坐好。 “刻名芙蓉银花好看,象征着荣誉,这一朵被江令宛摘走。不过大家不必眼热羡慕,因为你们还有得到金花的机会。” “半年后,便是一年一度的六大书院大联考,届时每个书院都会选出一名学生参加考试。六大书院,一共六名学生,一起竞争角逐出最优秀学子。这名学子将由六大书院联合推荐参加经筵,与皇上一起听鸿儒巨学讲经说学。” “还将得到四如堂的刻名芙蓉金花。” 宋山长的声音不大,可女学生们却听得心潮澎湃,不能自持。 新生头名是女学的红人,令人眼热羡慕,可若能在六大书院联考时名列前茅,那便能到进宫面圣,与皇上一起听课。 届时,她们就不光光是女学的红人,还是六大书院的红人,整个京城的红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那将是多么长脸的事啊,想一想就让人激动万分,呼吸急促。 江令宛也暗暗下了决心,她一定要拿到这朵金花,获得御前听讲的资格。 程静昕知她所想,笑着问她:“这一回,竞争对手更多了,你怕不怕?” 江令宛眉头一扬,明亮的双目中写满了志在必得:“本仙女有实力的,没在怕的!” 照例,张榜当天不上课,第二天、第三天休沐,让学生们好好休息一下。 宋山长走后,以宋罗绮为首的女学生们一拥而上,围着江令宛要她请客。 江令宛大手一挥,当场答应,与众人一起去酒楼庆祝。 大家难得放松,这顿饭吃了很久,直到未时末(下午三点)才散场。 出了酒楼,江令宛问柳絮:“见到我母亲了吗?” “见到了,我还未开口,夫人就已经知道您考了头名。”柳絮笑着说,“夫人很高兴,说今天晚上亲自下厨做几个您爱吃的菜。” “夫人还说,她今天要与海棠诗社的社长、吏部尚书赵大人的次媳赵二奶奶谈生意,让您先回家里等她,她忙完了就回去。” “海棠诗社?”江令宛微微吃惊,又不由笑了:“看来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的官太太、贵夫人都会到玲珑玉坊买玉饰了。” 随着女学兴起,越来越多的小姐们读书识字,诗社也不再是男子的专利,京城的小姐夫人们也根据圈子建起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女子诗社。 最著名的便数海棠诗社,社员不是来自书香门第,便是簪缨贵族出身,其中不乏阁老的千金、尚书的媳妇、宗室的郡主、县主。 可以说,海棠诗社引领着京城女眷圈的潮流。母亲若是能跟海棠诗社做上生意,以后的财源是真的不用愁了。 “既然如此,我们去玲珑玉坊吧。” 此时,梅雪娘正海棠诗社的社长赵二奶奶详谈甚欢,原来海棠诗社要给每人定做一块独特的玉佩,要和田玉料,四枚铜钱大小的圆形玉佩,一面刻着海棠诗社四个字,一面刻着社员的别号。 梅雪娘想了想,便建议做成核桃大小的玉球,前后用镂空技法,分别雕刻诗社名、社员别号,玉球可以打开,里面可放香料,既是玉佩又是香囊;还可以在里面放上一个赤金小铃铛,挂在腰间,行走时金玉相击,清脆悦耳。 梅雪娘说着就将玉球画了出来,还给玉球配上络子与圆珠,并解释说:“白色和田羊脂玉球,搭配红色的玛瑙珠、粉色的碧玺珠、绿色的翡翠珠都能相得益彰。不同的颜色圆珠还可以将社长、副社长、普通社员区分开来。” 梅雪娘面带笑容,自信温和:“这是我的建议,不知您觉得这样合不合适?” 合适,当然合适,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赵二奶奶年纪不大,不过二十出头,本就是愿意接受新奇事物的年纪,一听梅雪娘说,就觉得非常好,待看了她画的设计图,更是眼前一亮,满意极了。 她今年刚被选举为社长,一直想做一件与老社长不同的新举,来得到大家的认可。给每个人雕刻玉佩是她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好主意。 这几天,京城有名的几家玉饰铺子她都去过了,结果都差强人意,没想到这个铺子不是很大,老板却心思通透,一下就设计出了让她称心如意的玉佩。 这样新奇别致、不落俗套的玉球,一定会让社员们喜爱。 这个老板梅夫人也是和气、爽利、谈吐不凡的人,丝毫看不出商人的市侩。 赵二奶奶非常满意,当即就点头,双方谈好了价格,正准备付定金,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一个满面怒容的妇人,“这位夫人,玉玲珑坊以次充好,贩卖假货,你可千万不能被梅氏给骗了。” 赵二奶奶与梅雪娘都是一惊,纷纷抬头看向了来人。 这个人梅雪娘认识,不是旁人,正是江伯臣原配夫人乔映蓉的娘家嫂子、江令媛的舅母、乔燕儿的母亲乔夫人。 乔燕儿被开除的消息传到乔家,乔老爷果然勃然大怒,掌掴乔燕儿,还要动家法。 乔夫人爱女心切,跟丈夫说这都是误会,她一定会让乔燕儿洗刷冤名,重返女学。 乔老爷半信半疑,给了她一天的时间,让她在乔燕儿被开除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之前处理好。 乔夫人当天傍晚就去找了江伯臣,狠狠告了江令宛一状,要求江伯臣责罚江令宛,并让江令宛去女学替乔燕儿解释,说这一切都是误会。这样,也可以解决了江令媛的问题。 她笃定江伯臣会按照她说的做,因为江伯臣看重江令媛,指望江令媛替他光耀门楣,为了江令媛不被女学惩罚,他一定会压着江令宛低头认错。毕竟这样的事,江伯臣之前也不是没做过。 然而乔夫人却不知道江令宛已经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在她眼里,江令宛还是那个跟她女儿乔燕儿成绩差不多的学渣。乔燕儿这个猪队友诋毁、辱骂江令宛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提及江令宛的成绩呢? 所以乔夫人根本不知道江令宛成绩优异,每一门课都是头名,狠狠压制着江令媛。更不知江伯臣将江令宛当成 香饽饽,捧着还来不及。 于是信心十足的乔夫人被狠狠打脸了,江伯臣不仅没答应她荒唐的要求,反而将她好一顿冷嘲热讽,说乔燕儿下毒害人,被开除本来就是活该,要不是江令宛机警,说不定就被她算计了,那他也就没有头名的女儿了。 他让乔夫人看好自己的女儿,这一次他看在亲戚的份上就不追究计较了,若还有下次,不要怪他翻脸不认人。 乔夫人气了个仰倒,兴冲冲而来,怒腾腾而去。 第二天乔燕儿被开除的消息传开,乔家老太爷震怒不已,把乔老爷骂的狗血淋头,乔老爷羞怒交加,不顾乔夫人阻拦对乔燕儿动了家法,并罚她闭门思过半年。 而乔夫人也因为没有教好女儿受到牵连,被妯娌乔二夫人夺走了一半的管家大权。 乔夫人气得捶足顿胸,将一腔怒火都撒到江令宛身上,但是江令宛是新生头名,若她对付江令宛,京华女学第一个不答应,还有四夫人何娉芳,也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还有江伯臣,也绝不会坐视她收拾江令宛。 既然收拾不了江令宛,那就拿梅雪娘出气,你欺负了我女儿,那我就让你母亲不得安生。女债母偿,也是天经地义。 所以,乔夫人便到玲珑玉坊找茬来了。 “梅氏!你好黑的心。”乔夫人盯着梅雪娘,痛声疾斥:“昔日你偷工减料、以假充真,欺骗其他客人也就算了,没想到你竟然连亲戚都骗,你这样昧着良心赚钱,就不亏心吗?” 梅雪娘正色道:“乔夫人,玉玲珑坊开门做生意,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来往的客户都一清二楚,我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绝不会相信你无凭无据的污蔑。” “污蔑?”乔夫人笑了,没错,就是污蔑。 大半年前,她婆婆乔老夫人过大寿,她到玉玲珑坊买了一块紫檀木镶翡翠玉如意作为寿礼送给乔老夫人,受到乔家称赞,她大大出了一回风头。 不料半个月前她的儿子以半夜睡不好,需要如意压惊为由,把乔老夫人那块玉如意给骗走了,还回来的却是一个仿造的假货。 乔夫人去质问儿子才知道真品已经被他卖了。 乔夫人怕别人发现闹出来,便再次到玉玲珑坊来,让梅雪娘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梅雪娘就答应了。 本来乔夫人打算拿了真的换回假的销毁,不料出了乔燕儿这件事,她便觉得这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机会,让她好好教训梅雪娘,给女儿乔燕儿报仇出气。 所以,她挑了平时客人最多的下午来闹事,目的就是搅合梅雪娘的生意。没想到竟然等到了赵二奶奶这样的大鱼。 只要在赵二奶奶面前败坏了梅雪娘的名声,我看你梅雪娘还怎么在京城待得下去! 乔夫人心头快意,拿出那块假的翡翠玉如意扔到梅雪娘与赵二奶奶面前,冷冷道:“这是我三天前在你这里买的紫檀木镶翡翠玉如意,花了白银整整五百两,没想到今天丫鬟擦拭,这紫檀木竟然掉色了。我活这么大,从未听说过紫檀木竟然还有掉色的。” “请问这位夫人。”乔夫人望向赵二奶奶,“您是否见过掉色的紫檀木呢?” “真正的紫檀木,自然是不会掉色的。”赵二奶奶看了看梅雪娘,又看了看乔夫人,眼里闪过犹疑。 乔夫人便拿起那块紫檀木柄的白玉如意给赵二奶奶看:“您看看这紫檀木,帮我辩别一下,看看到底是梅氏造假,还是我冤枉了她。” 赵二奶奶接过那柄紫檀木翡翠玉如意,见上面果然有一块颜色斑驳,分明是被擦拭后掉色的痕迹,上面所镶嵌的玉翡翠色泽也不太对。 “我非行家,也无法辨认真伪。”赵二奶奶神色不变,语气却淡了许多,“既然梅夫人这里有事,我先回去,改日再来。” 她这是相信了乔夫人的话,不想跟梅雪娘做生意了。 乔夫人眼见奸计得逞,顿生报仇雪恨后的畅快,只要赵二奶奶出了玲珑玉坊的门,以后绝不可能再来,甚至还会提醒身边的亲朋好友不要到玲珑玉坊来,免得上当受骗。 这可真是太好了! “赵二奶奶请留步。”梅雪娘忙说,“请坐下来稍等片刻,我会向您证明我的清白,也会让您看清乔夫人这是污蔑。” 乔夫人一声惊呼,无不恶毒道:“您竟然是海棠诗社新认社长赵二奶奶吗?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让人钦佩啊。我一直非常仰慕海棠诗社,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遇到您。幸好我遇到了您,否则您上当受骗,佩戴了假的玉佩,万一被人看出来,那可真是……真是太不好了。” 她年纪轻,刚刚当社长,本就怕众人不服,若是再戴了假的玉佩,何止是不好,简直贻笑大方、颜面尽失! 赵二奶奶脸色越发不好看,要走的想法更坚定了。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个少女清朗的质问声:“乔夫人,你女儿乔燕儿前天才被女学开除,短短三天不到,你就想出如此毒计来害我母亲,你报复陷害人的速度效率可真不低,怪不得乔燕儿敢下毒害我,莫非是你们乔家的家传吗?” 随着这一声落下,屋里的三人反应不一。 梅雪娘微微叹息,这孩子怎么搅合进来了。 赵二奶奶眼光一闪,听这话,这是有内情啊。 乔夫人则是身子一僵,脸色变得极度难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55章 055 江令宛走了进来, 先笑盈盈跟赵二奶奶说话:“这位乔夫人的女儿名叫乔燕儿, 是我在京华女学的同窗,她与我打赌比试成绩, 输了的那个要为对方铺床叠被, 因为我成绩领先于她, 她比不过我,便在我枕头中下毒,不料被我识破,人证物证俱在, 所以被女学开除。开除的通知还在女学门口的张贴栏内,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乔夫人今天来玲珑玉坊兴师问罪,我觉得她是故意报复, 我相信我母亲绝不会贩卖假货。” 她冲赵二奶奶施了一礼:“学姐,您就算不相信我母亲, 也该相信我,身为学妹, 我绝不会欺骗您的。” 赵二奶奶系出名门, 她不仅是京华女学的学生,更是宋山长的爱徒。 江令宛这一声学姐, 或许不能消除赵二奶奶的对梅雪娘的怀疑, 却巧妙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让赵二奶奶不再排斥梅雪娘, 愿意留下来听梅雪娘解释。 对于江令宛来说, 这就足够了。 赵二奶奶果然停住了脚步:“你也是京华女学的学生?你是外舍生?还是内舍生?叫什么名字?” 江令宛微微一笑, 落落大方:“我叫江令宛,是今年刚入学的外舍生。” 赵二奶奶眼睛一亮:“你是今年的新生头名江令宛?” “侥幸考了头名,让学姐见笑了。” 她灿然一笑,贝齿洁白,双目明亮,自信又带着爽朗大方,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赵二奶奶脸上就露出亲切的笑容来:“能取得新生头名,绝非侥幸二字能做到,你实在太过自谦了。” “我之前就听宋山长说起过你,没想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你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优秀。” 江令宛眼眸含笑:“在贺学姐面前,我哪里敢称得上优秀?整个大齐谁不知您做的那首《如意令·绿杨春透》呢?” 赵二奶奶闺名贺碧城,《如意令·绿杨春透》是她当年参加六校联考时所作,她本人也凭借着这首词成功夺得进宫听经筵的资格。 两人言笑晏晏,详谈甚欢,乔夫人却气得脸都绿了,江令宛得了新生头名,这个消息在她脑海中无限循环回放。 每回放一次,她便觉得心头被插了一刀,扎得她心肝乱颤,怒发冲冠。 “得了头名又如何?莫非你得了头名梅雪娘就能贩卖假货了吗?” 乔夫人气急败坏:“赵二奶奶,江令宛巧言令色,一肚子坏心肠,你万万不能因为她甜言蜜语奉承吹捧就昏了头脑,被她所骗!” “住口!”江令宛一声呵斥,“我对贺学姐所说的每句话俱是真心实意,绝非奉承,贺学姐的优秀人所众知,何来吹捧一说?” 乔夫人听了这话,顿觉不妙,一抬头果然见赵二奶奶脸色不虞,显然是因为她刚才说的话让赵二奶奶不喜了。 “赵二奶奶,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您别放在心上。”她忙道,“但梅雪娘贩卖假货,以次充好这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这块假的紫檀木翡翠如意就是物证,我相信您能分辨出来。” “我还有人证,玲珑玉坊的玉雕学徒吴六娘,她日日在这铺子里做事,是真是假,把吴六娘叫出来问一问,自然能真相大白。” “梅雪娘。”乔夫人拔高了声音,步步紧逼,“你敢不敢叫吴六娘出来对质?” 梅雪娘眸色沉沉,一派被人污蔑、凛然不可侵犯的庄重:“我梅雪娘清清白白,有何不敢?杜妈妈,你去叫吴六娘来。” 江令宛却呵地一声笑了:“对质自然是要对质的,只不过不是在这里对质,而是到顺天府当着府尹大人的面对质。乔夫人,你敢吗?” 乔夫人一惊,眼中闪过忌惮之色:“你想报官?” “不是想报官,是我已经报官了,再过一会我的婢女就会领着顺天府的衙役过来了。”江令宛似笑非笑,“你若是怕了,现在反悔道歉还来得及。” “我有什么好怕的!”乔夫人嘴硬,脸色却变了又变,两眼也飘忽不定。 过了好一会,她复又冷静下来:“见官也好,我本来就打算见官的。” 她没上过公堂,可年少读书时却读过大齐律法,到公堂打官司其实跟内宅处理纠纷是一样的,不外乎就是用证据说话。 她主持中馈,在后宅却没少充当审判、仲裁的角色,对于流程心里清楚。 她有人证、有物证,是堂堂官夫人,便是见官也不用拜,也没什么好怕的。而且,真到了公堂,她还有一个大招可以让江令宛身败名裂,从此再也抬不起头。 乔夫人越想底气越足,阴恻恻道:“到时候你们不要怪我不顾亲戚情面。” 江令宛哂然一笑,眸中闪过一抹怜悯。 不一会,杜妈妈就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正是学徒吴六娘。 紧跟着,顺天府的衙役也到了,询问了来龙去脉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顺天府衙。 原告江令宛、被告乔夫人、人证赵二奶奶俱是官宦内眷,其中赵二奶奶出自尚书府邸,顺天府尹不敢怠慢,忙升堂开审。 此时,大堂外围了不少的百姓,毕竟这样的案子的确非常引人注目。 江令宛说梅雪娘身怀有孕,不能前来,自己代母告状,她状告乔夫人寻衅滋事、敲诈勒索、坏人名声:“……乔夫人登门闹事,民女句句是真,有赵二奶奶作证。府尹大人,我要求乔夫人当众向玉玲珑坊道歉,并赔偿玉玲珑坊的名誉损失白银五百两。” 顺天府尹便问赵二奶奶:“你是否亲眼看到乔夫人登门闹事,江令宛所说的都是实情吗?” 赵二奶奶矜持点头:“的确是乔夫人到玉玲珑坊吵闹,说玉玲珑坊以次充好,以假充真。” 顺天府尹点点头,又问:“乔夫人,无故登门寻事,敲诈勒索,你可知罪?” 乔夫人不甘示弱:“府尹大人,玉玲珑坊贩售假货,我是上门讨要说法,梅氏与江令宛恶人先告状,污蔑我登门寻事,实在穷凶恶极。我这里有人证物证,请大人明察秋毫,查封玉玲珑坊,逮捕梅氏,以防她继续用假货骗人。” “既有证据,先上人证、物证。” 乔夫人瞥了江令宛一眼,扬声道:“玉玲珑坊的玉雕学徒吴六娘就是人证,她亲眼看到梅氏掺杂使假,用差的玉料冒充好的玉料,高价卖出去。玉玲珑坊铺子里摆放的的确是好料雕成的玉雕,但是等人付钱取货的时候,梅雪娘就会换成假货。等买家发现上当回来找她理论,梅雪娘就翻脸不认,反而污蔑苦主诈骗。” “梅雪娘一直用这种方法坑蒙拐骗。” “吴六娘发现此事之后,一直劝梅雪娘改邪归正,可惜梅雪娘利欲熏心,根本不听。” 乔夫人见大堂外围了许多人,眼底闪过一抹狰狞,无不恶毒道:“梅雪娘是我夫家妹婿、会宁侯府大老爷、工部主簿江伯臣的续弦,因为这一层关系,她从前没有骗我过。” “几个月前,她因为行为不检点,被我江大人休了,便怀恨在心,迁怒所有与江家有亲的人,所以,这次便不顾亲戚情面,对我下黑手。” “吴六娘看不过去,便好心提醒了我,我一开始不愿意相信,不料这紫檀木竟然掉色,我这才找人辨认,竟然真的是假货。我上门找她理论,她不仅不承认,反而还倒打一耙。” “这便是事实真相,请府尹大人明察。” 乔夫人的话一出,大堂外一阵哗然。 围观的群众迅速捕捉到关键字眼:行为不检点、被休! 再一联想刚才开堂时江令宛所说自己母亲因为身怀有孕所以不便上堂,大家迅速脑补了一个捉奸在床、绿云罩顶的狗血豪门宅斗故事。 连府尹大人都吃了一惊,很显然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众人的反应让乔夫人心神清爽,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梅雪娘与人私通,怀有孽种,谁会相信这个行为不检点的女人会清白公正做生意呢? 乔夫人挑衅看了江令宛一眼,眼神恶毒,心头快意。 然而这快意没持续多久,她就挨了江令宛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势汹汹,毫不留情,非常之响亮,非常之狠辣。 响亮到盖过了外面嗡嗡的议论声;狠辣到乔夫人当场嘴角流血,面颊红肿。 “你敢打我?”乔夫人不敢置信,反应过来后,立刻跳起来要打江令宛。 江令宛神色冷凝,架住她的手腕,在一个穴道处重重一捏,乔夫人吃痛,登时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众人都被这一番变故惊呆了,在府衙打官司竟然大打出手,一位是官夫人,一位是官小姐,两人还差着辈分,这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直到乔夫人的嚎叫响彻整个大堂,顺天府尹这才反应过来,一边让人将两人拉开,一边重重拍着醒木:“住手,这里是公堂!” “府尹大人!我母亲与父亲乃是和离,而非被休。乔夫人满口胡沁,当众污蔑家母,转移视线,其心可诛。” “母亲被人这样污蔑,身为女儿,民女实在不能坐视不理。我要状告乔夫人血口喷人,犯了口舌之罪,请府尹大人将刚才的案子放到一边,先审判这个案子。” 江令宛眉头一挑,眼中尽显逼人锋芒:“劳烦府尹大人传我父亲过来询问。” “若我证实乔夫人在撒谎,请府尹大人判乔夫人口舌之罪,还民女、民女母亲一个公道。” 犯口舌之罪,若不能得到被污蔑方的原谅,便要受竹板掌嘴的刑罚,最少不低于二十,最多不高于一百,具体多少视情节而定。 随着她在女学展露头角,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母亲与父亲和离的事情迟早会被人翻出来,也一定会有人拿此事诋毁她。 她心中其实早有对策,很简单,枪打出头鸟,只要制住第一个跳起来的人,狠狠给她一个教训,杀猴给鸡看,那些鸡自然不敢乱啼。 只是没想到,这个猴竟然会是乔夫人。 这样很好,今天这个场合也十分合适,一举两得,甚得她心。 乔夫人这下子慌了手脚,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江伯臣休妻,连带不喜欢江令宛,这件事情她在江家的眼线汇报得一清二楚。 江伯臣在江家老侯爷、老太太面前亲口承认休妻,这一点她不怕。 可有一点她不得不顾虑,现在江令宛翻身了,是江伯臣眼中的香饽饽了,难保江伯臣不会为了江令宛的名声改口,说不是休妻,而是和离。 江令宛有一个身上有污点的母亲,可是会影响她的前程的。 以江伯臣见利忘义的性子,他八成是会改口。 不过,她也并不是一点成算都没有,她既然敢把这件事情宣扬出来,就是有一定把握的。 江令宛这个小贱人! 乔夫人狠狠剜着她,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府尹大人不叫江伯臣也不行了,衙役飞奔而去,把江伯臣给带来了。 衙役边走边说,江伯臣气了个仰倒! 他跟梅雪娘本是和离,但为了脸上好看,他就对亲爹老侯爷、亲娘老太太说是他嫌弃梅雪娘浑身铜臭味,嫌弃梅雪娘生不出儿子,所以不要梅雪娘了,是他休的妻。 至于内里真相,他一直死死捂着。 乔夫人这个黑心烂肝的长舌妇,竟然给他大肆宣扬,不用到明天,满京城都会知道他江伯臣头上一片草原,届时他该怎么面对上司同僚,怎么出门见人? 还有宛姐儿,那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出了这样的丑闻,以后宛姐儿还有前程可言吗? 所以,一进府衙大堂,江伯臣就理直气壮、不堪承受其辱地吼开了:“污蔑!纯属污蔑! 我与梅氏乃是和离,绝非休妻。” “乔夫人信口胡说,居心不良,目的是为了打击报复我家宛姐儿。” “只因宛姐儿在京华女学成绩优异,深得夫子们的喜爱,乔夫人的女儿乔燕儿便心生妒忌,不惜下毒谋害宛姐儿。幸好宋山长与夫子们明察秋毫,发现为了乔燕儿所作所为,将她革名开除,永不录用。” “乔夫人自家女儿犯错,不思好好教育,竟然出手欺负我宛姐儿,实在令人不齿。” “好教大家得知,我家宛姐儿在被乔燕儿干扰的情况下,依然考了今年京华女学的新生头名。乔燕儿使用歪门邪道,连给我女儿提鞋都不配!” 他如炮筒一般腾腾腾放了一大通,句句字字都朝乔夫人心口上戳刀子,自扎得乔夫人心头吐血,睚眦欲裂,恨不能要扑过来挠死他。 江伯臣毫不退缩,用眼神挑衅:你宣扬我绿云罩顶,就不要怪我狠踩你女儿了。 来呀,互相伤害呀! 这下众人议论的焦点变成了乔夫人,谁让她女儿害人的呢,谁让江令宛是今年新生头名的呢,谁让女学头月考试是全民关注的大事呢! 所以,乔夫人悲剧了,乔燕儿也被人鄙视了。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之下,乔夫人再也无法维持官夫人的得体优雅了,她声音尖锐地叫着:“府尹大人!江伯臣胡说,他为了维护江令宛的名声才说他是和离的。他与梅雪娘是休妻,绝不是和离!” “江伯臣说的都是鬼话,根本不足相信,请府尹大人翻看户婚文书册,就知道江伯臣是在胡言乱语了!” 按照《大齐律·户婚法》男女通婚、和离、休妻都是要到官府登记在册的。 京城的户婚文书就存放在顺天府衙门,府尹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乔夫人的要求,便点头:“师爷,将户婚文书册取来,本府当场查验。” 不一会,户婚文书册就放到了府尹大人的面前,随着府尹仔细翻看,大堂外一片寂静,众人俱鸭脖子伸得鹅脖子长,好像这样就能亲眼看到文书上写的内容似的。 乔夫人转头瞥了江令宛一眼,眼中的恶毒与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且等着,马上就要你们好看! “乔氏!江伯臣与梅氏乃是和离,并非休妻。你当堂污蔑、犯了口舌,你可知罪?” 府尹声音威严,“啪”地一声惊堂木响,乔夫人只觉得耳边响起一个惊雷,炸的她目瞪口呆,脑中嗡嗡作响。 这怎么可能? 江伯臣此人见利忘义,将颜面看得比天大,他怎么会承认自己是过错方与梅雪娘和离? 乔夫人浑身僵硬,机械地转过头,呆怔望着江伯臣。 江伯臣冷冷瞥她,从鼻孔中发出一声不齿的冷哼。 江令宛上前一步:“多谢府尹大人明断,请大人惩治乔夫人,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双方闹到这个地步,很明显不愿意和谈了,府尹还是照例询问:“乔氏犯口舌之罪,人证物证俱在,照例该笞嘴三十,原告是否愿意和解,让被告以银抵罪?” 江令宛面沉如水,眉头都没皱一下:“若民女原谅乔夫人,恐怕乔夫人会不长记性,会再次胡言乱语。既然如此,还是该好好让乔夫人长长记性才是。” 也就是说,她要府尹当庭抽打乔夫人。 乔夫人双腿一软,竟然坐倒在大堂上,不、她不能被打,她不服! “这不可能!”乔夫人跳起来,冲着府尹厉声叫道,“是江伯臣休了梅雪娘,绝不是和离,一定是你收了江伯臣的钱,替江伯臣作伪证!” 她把这句话嚷嚷出来,府尹的脸立刻拉下来了。然而乔夫人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洗脱自己的罪名,至于说出这种话的后果,她已经无暇顾及了。 她跳起来,抓过户婚文书,亲自查看。 府尹也不阻拦,任由她去翻看,直到乔夫人瞪着眼珠子、面若死灰之际,府尹才冷冷喝问:“你既已看到,那就不必再纠缠了。来人,带乔氏下去行刑!” 衙役扑过来,不顾乔夫人反抗,抓了她,拿着竹板掌她的嘴。 啪啪啪的声音响起,等竹板打完,乔夫人已满口鲜血,脸肿的像馒头一样,看着着实惊心吓人,也有几分可怜。 大堂外响起指指点点的声音,有说乔夫人可怜的、江令宛心狠手辣的,也有说乔夫人可恶,咎由自取,江令宛护母心切,情有可原的。 江伯臣听着,眉头不由死死皱在一起,江令宛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若落下心狠手辣的名声,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得想个办法扭转舆论才是。 他正暗暗思索着解决的办法,只听得耳边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府尹大人,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随着江令宛声音响起,大堂外的嗡嗡声便立刻停了,众人都看着江令宛。 有不少人替乔夫人捏了一把汗,心想江令宛该不会想赶尽杀绝吧。 所以,大家都觉得江令宛过分了,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指责。 江令宛瞥了众人一眼,在心底发出冷笑,脸上却十分平静,声音也很谦和:“乔夫人现在已经受伤,不知今日可否休堂延审,让乔夫人先回去养伤。十日之后,乔夫人养好了伤,我们再继续分辨。” 这下子,围观的群众立刻对她改观了,觉得这小姑娘还是很不错的,刚才是为了护母,所以才寸步不让,等事情过去了,还不忘体恤乔夫人的伤情。 刚才在心底自责、喝骂江令宛的人,不由脸孔发烫,觉得自己如此诋毁一个小姑娘,实在不体面。 府尹或许动了恻隐之心,或许是觉得乔夫人这个样子不适合再继续审下去,便说:“如此也好,那就……” “不……行!”乔夫人大汗淋漓,眼冒金星,明明嘴巴含糊不清,还不忘咬牙切齿,“今日……必须审完。” 江令宛想拖延时间,好全身而退,她不答应。 凭什么她挨打出丑,江令宛与梅雪娘却毫发无伤? 今天,她必须要江令宛付出代价! “府尹大人,江令宛分明是怕了,所以想逃。请府尹大人传人证问询,查看物证,让真相大白天下。” 乔夫人本来脸上有伤,令人同情,但她不依不饶,说话时语气恶毒,脸色狰狞,众人顿时觉得她这是活该,根本不值得同情。 府尹再次一拍醒堂木:“传人证吴六娘!” 吴六娘二十出头,梳了妇人头,神色怯懦,上堂之后,她第一时间去看乔夫人。 两人视线一接,乔夫人心头大定,觉得自己赢定了:“吴六娘,把你在玉玲珑坊看到的事情都说出来吧。府尹大人会给你做主的。” 吴六娘看了乔夫人一眼,又看了府尹一眼,脸色发白,缓缓跪了下去。 府尹审问:“吴六娘,乔氏说你亲眼看到梅氏掺假,将低等玉佩充当上好的玉佩贩卖,这件事属实吗?” 吴六娘看了看乔夫人,又看了看江令宛,犹豫踟蹰,徘徊不决。 跟他们事先约定好的一样,若是吴六娘一上来就倒豆子一般指认梅雪娘造假,不免让人怀疑,这样忐忑不定,挣扎一番之后再痛下决心,才更容易取信于人。 只是本来要取信的是赵二奶奶,现在换成了府尹大人而已。 乔夫人暗暗点头,觉得吴六娘装得像,装得好。 “本府问话,你只管从实说,若拒不回答,便判你藐视公堂之罪!” 随着府尹一声厉喝,醒堂木也“啪”地响起,吴六娘受了惊吓,连连磕头:“大人,民妇有罪,民妇收了乔夫人的钱,答应替她做伪证污蔑东家。” “你放屁!” 陡然生出这么一个变故,乔夫人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脏话都飙出来了:“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你这贱蹄子受了谁的指使,竟然敢污蔑于我?” 她说着,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吴六娘身上。 吴六娘被踹到在地,忙爬起来给她磕头,哭着向她求饶:“乔夫人,当初您说是在玉玲珑坊的客人面前说这些话,没说让我上公堂,大堂之上,我不敢、不敢撒谎啊。乔夫人,欺骗官老爷,是要吃牢饭的呀。” “您饶了我吧,您给的钱我一点也没动,都还给您,求您饶了我吧。” 乔夫人怒火攻心,恨不能将吴六娘掐死,事实上她正是这么做的,只是衙役拉住了她,她才没能得逞。 被衙役按住了手,乔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喊冤:“府尹大人,我是冤枉的,吴六娘必然是收了梅雪娘的钱,故意朝我身上泼脏水。对,她跟梅雪娘就是一伙的。” 吴六娘瑟瑟发抖,惊恐地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收东家的钱,我只收了乔夫人的钱,钱就放在我家床底下的罐子里,一共二十两,我一文钱都没动。” 府尹让人把吴六娘带下去,又叫了个人去吴六娘家里取银子来,等待的空隙,又喊辨识玉器、紫檀木的行家过来辨认。 两位行家仔细辨认许久,回道:“禀大人,这块紫檀木镶翡翠玉如意的确是伪造,紫檀木是红铁木伪造的,价格不及紫檀十分之一;这玉也不是上好的翡翠,而是最最便宜的东陵玉,价格也只是翡翠的十分之一。” “我们认为,这紫檀木翡翠玉如意不值五百两,顶多值二十两。” 府尹点点头,让两位行家下去,将视线投向江令宛,语气严肃:“你有何话说?” 此时此刻,乔夫人方觉得她这一趟来对了。 吴六娘反水又如何,只要这玉如意是假的,江令宛今天就绝没有好果子吃。 江令宛不疾不徐,微微扬了声音:“回府尹大人,这柄紫檀木镶翡翠玉如意根本不是玉玲珑坊所售卖,而是乔夫人从别处弄来的,她先从玉玲珑坊买了货真价实的玉如意,转头便拿了假货上门敲诈勒索,寻衅污蔑。” “但凡我母亲售出的玉器,上面都刻有“玉玲珑”这三个字,乔夫人这柄假的上面也有,而且字体样式几可乱真。” “但假的就是假的,再像也不能成为真的,这个造假之人固然聪明,有一样东西却模仿不了。玉玲珑这三个字里,玉上的点与玲上的那个点是想通的,从其中任何一个点注水,另外一个点里都会冒出来。除了水之外,用发丝穿进去,也可以测出两点是想通的。” “这种雕刻技法是我母亲潜心钻研出的独家秘技,专门用来做防伪,世上绝无仅有。府尹大人分别试一试这个假玉如意与我母亲铺子里的玉器,就可以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他们没想到梅雪娘的玉雕技术竟然如此高超。 江令宛既然敢当众讲出来,就说明这柄假的玉如意的确不是玉玲珑坊所售。 乔夫人也是堂堂官夫人,为了给自己女儿报仇,竟然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真是令人不齿。 若非梅雪娘雕技高超,岂不是只能白白受她污蔑? 乔夫人果然恶毒,不愧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虽然大部分人包括府尹在内都信了江令宛的话,但是该做的辨认还是要做的,这个不难,府尹很快就测出江令宛果然没有撒谎。 乔夫人如丧考批,那脸色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实在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难看。 府尹一声厉喝:“乔氏,证据确凿,你还不认罪吗?” 府尹的斥问、江令宛的讥讽、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像一张网兜头朝乔夫人罩来,让她浑身冰凉,喘不过气来。 猛然瞥见人群中站着丈夫身边的管事,分明来了大半天的样子,乔夫人知道这事丈夫一定也知道了。 想到自己将要面临的后果,乔夫人脑中嗡嗡作响,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府尹眉头一皱:“来人,将乔氏押下去!” “府尹大人,事情真相大白,玉玲珑坊的污名得以洗刷,民女心满意足,不想再追究下去。” “以乔夫人的品性,宁愿装晕装病,恐怕也不愿意当众赔罪。既然如此,那便改为赔偿,只要乔家愿意赔偿三千两,这件事情便告一段落。” “请府尹大人待民女向乔家人转达。” 这下子,围观的众人纷纷对江令宛交口称赞,不愧是侯府千金、京华女学的学生,果然对事不对人,品学兼优,心底善良。 经此一役,江令宛名扬京城,可谓是大获全胜。 而乔夫人回去之后就“病”了大半年,不仅完全丧失管家大权,连外出应酬都一律断绝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从府衙出来,江伯臣气定神闲,一脸骄傲:“真不愧是我江伯臣的女儿,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考头名,天色不早了,你想吃什么,只管说,不必客气,为父今天高兴!” 江令宛微微一笑:“我早就想吃鸿记佛跳墙了,一直没机会,不如我们今天去吧。” 江伯臣心里哎呦一声,恨不能给自己两耳光。 这小姑奶奶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了,你夸什么海口呀,瞧把你能耐地! “呵呵!”江伯臣嘴角抽动,挤出一个笑容,“鸿记佛跳墙要提前半个月预定的……” “无妨,我们可以加钱的。”江令宛瞥了江伯臣一眼,“父亲该不会舍不得钱吧?” “这怎么可能?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莫说是吃一顿鸿记佛跳墙,便是天天……” 江伯臣想起这小姑奶奶狮子大开口的性格,便立刻闭嘴,安静如鸡。 江令宛立刻接过话头:“天天如何?天天让我吃佛跳墙吗?” “呵呵,呵呵,呵呵。”江伯臣勉强挤出笑容,实际上比哭都难看,“宛姐儿,你是怨为父今天来的太慢,在公堂上话说的不够好吗?” 我得罪你了,你不痛快了,薅我羊毛,我能理解。 今天我得知你有难,二话不说就来给你作证,替你伸张正义,你不思回报,还薅我羊毛,你有人性吗? 做人要厚道,你薅羊毛不能净逮我一个人薅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56章 056 “没有, 父亲今天说的很好,我很欣慰。”江令宛微微一笑, “所以我决定今天晚上去母亲那里吃饭,父亲没有意见吧?” “没意见, 当然没意见。” 你换了个人薅羊毛, 我当然没意见。 “为父正好突然想起有件急事要办, 不能陪你了, 我这就走了, 你也快走吧。” 江伯臣走得飞快, 生怕走慢了, 江令宛会反悔,继续狠宰他一顿。 走着走着, 突然觉得不对劲了。 这死丫头,分明是想陪梅氏不想陪他,又怕他不同意,所以估计激他呢。 不行, 不能让她得逞! 江伯臣转身回头,可身后空空如也, 哪里还有江令宛的影子, 一番跺脚之后, 才气鼓鼓而去。 …… 此时的棉花胡同, 灯火通明, 明亮温馨, 丰盛的美味佳肴摆了整整一桌。 梅雪娘亲自下厨, 做的都是江令宛最爱吃的。 “母亲,您身子不便,怎么还亲自下厨?” 怀胎将近五个月,梅雪娘已经显怀,身子也比之前笨重起来。 江令宛心疼母亲,嗔怪道:“若是累着了弟弟妹妹该怎么办?” “你弟弟妹妹知道姐姐考了头名,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累。”梅雪娘一脸慈爱,笑着拉了江令宛的手,“快坐下,我特意从鸿记买了两盅佛跳墙,让你今天吃个够。” 江令宛嘻嘻一笑,撒娇道:“母亲你对我真好,我今天晚上不走了,明天后天也留在这里陪你。” “真的吗?”梅雪娘又惊又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高兴得晚上多吃了一碗饭不说,第二天就叫人来给女儿量尺寸做新衣裳,又带江令宛去鸿记佛跳墙吃饭,整整两天都围着江令宛打转。 两天后,江令宛早早起床洗漱穿衣,准备上学,梅雪娘起得更早,要亲自送江令宛去女学。 “不用了,母亲。”江令宛笑着说,“我一直跟顾表哥一起上学,他今天肯定会来接我的。” 梅雪娘就说:“那可不一定,你们之前又没有约好,他不见得会来。” 江令宛一边收拾书本一边,信心满满:“母亲若是不信,就跟我到门口去看看吧。” 到了门口,顾金亭果然在门外等着,少年白袍青衣,眉目俊朗,乌黑的发丝被露水打湿,显然已经等候很久了。 他笑容温润,眼神明亮,脸上丝毫没有久等的焦躁不耐,反而还有几分淡淡的欣喜:“梅姨,我来接宛表妹去上学。” “辛苦你跑一趟。”梅雪娘笑着颔首,“路上当心。” 江令宛便上了马车,顾金亭自然而然地扶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亮亮的,柔柔的,专注含蓄。 两人一个俊朗,一个美丽,真是好漂亮的一对青梅竹马。 梅雪娘看着两人,又想起女儿笃定又有些小傲娇的话语,心头微微一动,目送马车离开。 车内,顾金亭从怀中掏出一串玉珠:“宛表妹,这串玉珠是我亲手雕刻,祝贺你月考夺冠,希望你能永远都是第一名。” 这是他第一次给心爱的姑娘送礼物,又紧张又期待,一颗心砰砰砰乱跳,呼吸都有些乱了。 少年脸色微微发红,额头上冒汗,这局促狼狈的模样,不仅未损他的俊朗,那张脸反而被他眼中的炽热情意点亮,直击人心,令人动容。 被人这样喜欢,江令宛的心里忍不住涌起一股喜悦与甜蜜,这种甜蜜化作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顾表哥,我很喜欢。” 她接过玉珠串,戴到手上,扬起手腕摇了摇:“好看吗?” 少女眼眸亮晶晶的,嘴角含着笑意,正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这一刻,顾金亭心里所有的紧张、忐忑俱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全是满满的幸福。 “好看。” 珠串好看,你更好看。 …… 不一会到了女学,一下马车就看到了程静昕。 “好巧啊。”江令宛笑着说,“果然心有灵犀。” 程静昕乐颠颠地跑过来:“不巧,我已经等了你好一会了。” 她很高兴,嘴角翘得高高的,显然有喜事要分享。 江令宛遂笑着问她:“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程静昕神秘一笑:“跟我来。” 江令宛被她带着,一路来到驯马场,两人走到马棚边,程静昕把手朝内一指,颇有几分骄傲道:“你看,那是什么?” 马棚里大多是温驯体格小巧的母马,程静昕指的那匹马身材高大,色赤如火,犹如鹤立鸡群,夺人眼球。 “这不是赤焰吗?”江令宛问,“它怎么会在这里?李将军该不会把它送给你了吧?” 程静昕笑眯眯、美滋滋的:“没错,我这次月考表现很好,师父很满意,不仅正式收我做弟子,还将赤焰送给我作为奖励。怎么样,羡慕吧?” 赤焰是李将军的爱骑,矫健壮实,毛色赤红,跑起来飞快,聪明伶俐通人性,只比萧湛的乌兔略逊一筹,在整个京城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好马。 对于驭术好,擅骑马的人来说,谁不想拥有这样一匹又漂亮又厉害的好马呢。 “羡慕,何止是羡慕,简直是羡慕嫉妒恨!”江令宛一声哀嚎,“李将军对你太好了,同样跟人学马,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程静昕哈哈大笑,安慰她:“说不定萧五爷会把乌兔送给你呢。” 江令宛朝她翻了一个白眼:“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这匹乌兔本是野马,是萧湛十四岁那年去甘肃、青海交界的河曲草原套回来的,他还亲自喂养训练,如今乌兔六岁,正值壮年,速度耐力俱是绝佳,乃是萧湛的心肝宝贝。 去年淮南王的孙女闻喜县主参加秋猎,想要借萧湛的马骑,萧湛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根本不管淮南王脸色多难看,更丝毫不估计闻喜县主女孩儿家的颜面。 这事都传开了,据说闻喜县主羞得半个多月没敢出门。 凭着萧湛对乌兔的喜爱程度,想要他把乌兔送给自己,简直是天方夜谭。 程静昕就笑:“你考了头名,萧五爷肯定会奖励你的,凭着他的身份,就算不是乌兔,也一定是其他好东西。据我所知,萧五爷家里有好几匹好马,乌兔他舍不得给你,你张口问他要其他的马,想来他一定会答应的。” 程静昕得了好马,心情好,一心也想让自己好友也有一匹好马,于是就给她出主意:“要不然下次碰到萧五爷,我故意让他知道师父收我做弟子,送了我赤焰,到时候,他可能也会收你弟子,送你一匹好马。” 江令宛想要跟萧湛划清界限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拜他为师,跟他讨要马? 别说跟他讨要,便是他真的把乌兔送给她,她也绝不会要。 只是这样的想法不必告诉程静昕了,她只是扬了扬眉,灿烂一笑:“不用啦,我前两天休息时,去昌平马市选了一匹马,等过几天我母亲那里的马厩盖好了,就去把马买回来。本仙女手中有钱,想要什么只管买买买就好了。” “有钱真好!”这下子轮到程静昕羡慕嫉妒恨了。 赤焰马如其名,毛色胭脂犹胜红花,下午的骑马课,它刚一亮相,就得到了女学生们的喜爱。 得知这匹马是李将军所赠,大家都对程静昕表达了深深的羡慕。 宋罗绮笑问江令宛:“宛姐儿,你这次考得这么好,萧五爷必然也送你马了吧,什么时候也带到女学来,给我们看看啊?” “是啊,是啊,别藏着掖着,带来给我们看看嘛。” 大家转而围着江令宛,两眼冒星星,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自打上次萧湛到女学来,当众跟她说话,大家就觉得她跟萧湛关系很好,不是亲舅甥,胜似亲舅甥,有好几位女同学旁敲侧击跟她打听萧湛的事。 她说自己跟萧湛不熟,对他不了解,大家根本不信啊。 江令宛心头一动,一个念头涌上了心头。 “让大家失望了,萧五爷没有送马给我,没有马,也没有其他的奖励。” “这怎么可能?”女学生们不相信,“程静昕跟李将军原本不认识,李将军都能送马给她,你跟萧五爷是亲戚,走得那么近,他会不送东西给你?” “不会的,萧五爷才不会是这种小气的人。” “该不会是萧五爷送了很名贵的礼物,你舍不得拿出来给我们看吧?” 在大家的质问怀疑中,江令宛慢慢变得沮丧,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跟萧五爷本来并不熟,要不是四婶婶托他教我骑马,我根本就不会认识他。” “我的确跟他学骑马,但是他对我的表现并不是十分满意,虽然我考了头名,但是在他看来,这根本不值一提。在他心里,只会觉得我表现太糟糕,给他丢脸,又怎么会送我马匹奖励我呢。” 众人半信半疑,江令宛便哭丧着脸,很难过的样子:“为了讨萧五爷欢心,我已经很努力很用心了,我本来也以为萧五爷会像李将军对静昕那样对我,没想到他要求那么高,我根本达不到他的要求,反而弄巧成拙,让他厌恶了我。” 她咬了咬唇,懊恼得几乎要哭出来:“唉,我真是太笨了,没能讨萧五爷喜欢,白白失去了这么一棵乘凉大树。” 她情真意切,后悔沮丧,大家不仅相信了她的说辞,甚至还对她表示同情。 是啊,萧五爷多厉害的人,能攀上他,日后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江令宛是个骄傲的辫子翘上天的小姑娘,若她真得了萧五爷的礼物,拿出来显摆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否认。 看来江令宛是真的不讨萧五爷喜欢。 江令宛见大家信了,心里不由窃喜,太好了,总算跟萧湛划清界限了。 然而,高兴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她的表演还未彻底结束,身后就传来一个她不想听到,却不得不听到的声音。 “宛姐儿,别难过,虽然你表现的的确差强人意,但是我大人大量,不会真的怪你的。” 萧湛声音本就低沉舒哑,此时他又刻意放慢了语速,好像他很宠江令宛,拿她很没有办法的样子,一字一句吐出来皆让人骨头酥麻,无力招架。 女学生们好似听到天籁,一个猛回头差点与旁边的人撞上了。 是萧湛萧五爷,真的是他来了。 他可真俊美啊,眉剑目星,神湛骨寒,又矜贵又倜傥,看着就赏心悦目,让人忍不住弯起嘴角,心潮澎湃。 上次没看过瘾,这次要看个够! 唯有江令宛还站着不动,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泣血咆哮: 萧湛,你是魔鬼吗?……是魔鬼吗?……魔鬼吗?……鬼吗? 大家都面向萧湛,只有江令宛一个人背对着萧湛,场面一度有些搞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57章 057 萧夫子却叹了一口气。 江令宛一向胆大聪慧, 这一次却这样小心翼翼,想来一定是跟萧湛相处时留下心理阴影了。 五堂弟也真是的, 对外人凶就算了,怎么对着自家亲戚还是这么凶, 也不怕吓坏了江令宛娉芳表姐那边说不过去。 当然, 萧湛是出了名的冷面郎君, 翻脸不认人, 萧夫子这个隔了房的堂姐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一二罢了。 “这孩子, 一定是欢喜得傻了。”萧夫子走到江令宛身边, 轻轻拍了拍她僵硬如木头般的肩膀, “你五舅舅是真的来了,真的不生你的气了, 不是你在做梦,还不快把脸转过来。” 众人啧啧:真没想到,一向伶俐机敏的江令宛也有这样痴痴傻傻的一天。 不过,若是换成自己, 恐怕也会欢喜非常,如坠云端, 痴痴呆呆, 不敢相信吧。 江令宛真是好命啊!有萧五爷这样的长辈宠着疼着。 在萧夫子与同窗的催促下, “欢喜的傻了”的江令宛这才清醒过来, 慢慢转过身子。 “五舅舅, 您不生我的气了, 我真是太高兴了。” 江令宛脸上写满了忐忑、自责、欣喜、感激, 那表情真是要多真挚就有多真挚,说话的语气也是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俨然是个被长辈感动的小姑娘。 萧湛不置可否,眼中有淡淡玩味:“我还有一件更高兴的事情要告诉你。” 不、不、不,你不要说,我不想听,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准没好事! “是吗?我好期待。”江令宛脸上笑盈盈,眼中却都是堤防。 萧湛好像没看到她的戒备,微微一笑:“我把乌兔带来,送给你。” 怎么样!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哇!好棒啊!好开心啊!”女学生们感同身受,欣喜若狂地惊呼一片。 “江令宛,你听到没,萧五爷说要把乌兔送给你!” “我就知道萧五爷不是小气的人!” “啊啊啊,是乌兔啊!你怎么那么走运!” 而正主江令宛再次呆住,好似欢喜得傻了,半晌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真是太惊喜、太意外、太让人开心了!” 乌兔是萧湛爱骑,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马,人家闻喜县主那么尊贵跟他借马,他理也不理,如今却要送给她。 以后她再说自己跟萧湛不熟,谁信呢? 这厮果然没安好心,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萧湛微微颔首,冲她招手:“你跟我来,我把乌兔的习惯告诉你。” 他说完便负手而去,乌兔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一人一马去了练马场的另外一边。 在众人羡慕嫉妒如火一般热|辣的眼神中,江令宛内心万分抗拒,表面欢天喜地的跟了上去。 “五舅舅,乌兔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我何德何能,怎么能白白占了你的爱马?”江令宛一脸的受之有愧,“这样的好马,本该配五舅舅这样的英雄,在我手中,实在是屈才,我觉得五舅舅还是将乌兔留在身边比较好。” 她看着萧湛,语气十二万分的真诚。 萧湛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声音十分愉悦:“我是什么样的英雄?” “盖世英雄!智勇无比,才貌双全,气吞山河,万夫莫敌。” “是吗?”萧湛更高兴了,竟低声呵呵笑了起来,笑的时候他胸膛微微震动,胸前肌肉线条若隐若现,隔着衣服,也能窥探到他结实精壮的躯体,男性的力量感扑面而来。 江令宛福灵心至,突然发现了萧湛的软肋,真没想到啊,萧湛这样的人竟然不能免俗,喜欢听人吹捧奉承拍马屁! 她笑容比刚才更甜了,眼睛亮晶晶的比刚才更真诚了:“当然了,十五岁那年,您秋猎拔得头名,得圣上亲赐予表字,这可是我们大齐头一份。十六岁那年,您征两广,定土司;袭山寨,剿匪患,更是成为奇谈。最英气的才子,最儒雅的将军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萧湛勾着唇角,漂亮的桃花眼中光华潋滟:“最英气的才子,最儒雅的将军?” 糟糕,一不留神把后人对萧湛的评价给说出来了。 江令宛忙道:“是啊,在我看来,您就是最英气的才子,最儒雅的将军,最慈爱的长辈,最最好的舅舅。” 小姑娘笑的甜,嘴里说的话更是甜如蜜,明知道她说的不是心里话,可他就是喜欢听。 他从前最讨厌那些好大喜功、爱听奉承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自己也有被人吹捧的飘飘欲仙、满面笑容的这一天。 “真没想到,在宛姐儿心里,我竟然这么厉害。”萧湛笑着说,“本来把乌兔给你,我是有点舍不得的,但是你给了我这么高的评价,我更要做一诺千金之人,否则怎么能算盖世英雄?” “从今天起乌兔就是你的了。” 好气呀! 江令宛心中把写着萧湛名字的小人狠狠摔在地上,重重跺了几脚,然后笑容大大、步履欢快地走到乌兔旁边,欢喜地摸着它的脊背:“乌兔乖乖,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她早就觊觎乌兔,只是碍于现实不能要,既然不能拒绝,那就接受,而且接受之后她发现也没那么难受嘛。 乌兔多乖多可爱啊,又聪明又懂事又精壮,以后有乌兔相伴,她想去哪里都不用愁了。 再说了,这乌兔可是萧湛爱骑,别看萧湛给的大方,说不定他心里痛得滴血呢。 毕竟李将军的的赤焰都送给静昕了,他要是不把乌兔送出来,少不得要落一个小气的名声,这对萧湛这样爱听人吹捧的人来说,肯定是不能容忍的。 他一定是迫于现实不得不把乌兔送出来。 想着萧湛强颜欢笑的模样,江令宛通体舒畅,身心愉悦,就差哼歌了。 “谢谢五舅舅,我会好好照顾乌兔,将它养的肥肥壮壮,漂漂亮亮的。” 这小姑娘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盯着乌兔看,十分敷衍。 她的手一直地抚摸着乌兔的脊背,偶尔凑到它耳边跟它说话,嘴角一直扬着,分明爱不释手,喜欢极了。 为了让她收下乌兔,他让李将军把赤焰送出去,作为交换,他得送李将军一匹更好的马。 到头来,他的待遇还不如乌兔。 萧湛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羡慕嫉妒一匹马,只是微笑着喊她:“宛姐儿,我把照顾的乌兔的马倌也一并带来了。” 江令宛头也不抬,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太好了,谢谢五舅舅。” 她笑着拍乌兔的脸颊,语气亲昵:“马倌也跟着你一起属于我了,这回你彻底放心了吧。” 刚过河就拆桥,这小姑娘真是忘恩负义啊。 看来得下重锤给她一点教训了。 萧湛勾唇一眼,眸中精光浮现:“宛姐儿,你想不想学用唿哨唤乌兔的方法?” 当然想啊。 她每次呼唤乌兔,都喊它的名字,有时候乌兔跑远了,她就得声音喊得很大,还要以手做筒放在唇边,乌兔、乌兔的喊,实在是有点傻。 不像萧湛,只需打一个唿哨,乌兔便会跑回来,又响亮又帅气。 不同的唿哨节奏,代表不同的指令,既不会让别人知晓,又能将信息传达给乌兔,她早就眼热想学了。 “五舅舅,您要把唿哨的方法教给我?” 她又惊又喜,笑容鲜花般缓缓绽放,由她的唇角向梨涡、脸颊、眼角眉梢荡漾开去,漂亮极了。 萧湛呵呵一笑:“这得看你的表现。” “您真会说笑。”江令宛满脸堆笑,无不谄媚道,“您一向慷慨大方、善解人意,否则你也不会把乌兔送给我了,您还把马倌也一并给了我,可见您心思细腻,替人考虑。那您又怎么可能不把唿哨的方法教给我呢。以您一诺千金、言出必行的性格,必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您可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舅舅,又怎么会让我为难呢?对不对呀,五舅舅。” 她围着萧湛打转,嘴里说的全是甜蜜蜜的吹捧之词,萧湛笑眯眯听着,不时点头,却并不说到底要不要教给她。 直到江令宛说得口干舌燥,笑得脸都僵了,他老人家才垂怜般地说:“你这孩子这么懂事这么乖,我自然是要将唿哨的方法教给你的,只是学起来很不容易,你恐怕受不住。” “受得住,受得住。”江令宛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自己回答迟了萧湛就更改主意,“再苦我也受得住。” “你确定吗?” “确定一定肯定!” “那就好。”萧湛道:“唿哨是将手指放进嘴里,与舌头配合,靠嘴吹气带动气流发出的声音。手与舌头位置不同,吹气力度不同,会发出不同的声音,所以,要手、舌、唇配合。” “传授唿哨之技,有两个方法,一则,师父将手指放入弟子口中;二则,弟子将手指放入师父口中。” 他唇角一勾,斜睇着她:“这两种方法,你选哪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58章 058 “呵呵, 呵呵呵。” 这是谁发明的鬼方法? 江令宛既不想接受这种魔鬼一样的传授方式,又不想放弃唿哨, 一边傻笑拖延时间,一边脑筋飞转想着办法。 “还有其他方法吗?” 萧湛想了想说:“你也可以先选第一种, 再选第二种, 这样能学的更快, 更好。” 好个屁啊! 江令宛笑了:“五舅舅, 还有一种选择被您漏下了。” “哦?”萧湛很感兴趣, “哪一种?” 江令宛笑而不答,踩上马镫跨坐到乌兔身上, 眉头一扬:“我可以选择不学啊。” “驾!”她双腿一踢马肚子, 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眨眼就跑到了自己同窗身边。 萧湛唇角扬起, 眼中有暖暖的笑意, 小姑娘,你到底还是收下我的马了。 他心情大好, 满意而去。 下午的骑马课,乌兔与赤焰出尽了风头,当然它们的主人也风光无限。 虽然从前也骑过,可那时候它们还不属于自己啊, 今天马儿完完全全归自己所有, 这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放学后两人舍不得走, 骑着自己的爱马在驯马场上一口气跑了十来圈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咱们的驯马场太小了, 乌兔与赤焰都施展不开, 下次休沐咱们去郊外好不好?” “好。”江令宛一口答应下来,“到时候跑个够。” 两人牵着各自的爱马回家,走到大门口,正跟顾金亭炫耀,突然见宋山长黑着脸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快步朝女学这边走来。 紧跟着凌夫子从马车上跳下来了,她步履匆匆,气喘吁吁,显得很急切:“山长,我知道您很生气,可刚才那个情况您也看见了,皇上的暗示那么明显,若是不答应,必定会见罪与皇上,我之所以替您答应,也是为了我们女学好。” 宋山长冷笑:“你自作主张同意陆明珠入学,难道就是为了女学好?我想着你素日强势,对学生要求严格,是个威武不屈的性子,没想到你不仅不帮着我分辨,竟然自作主张答应皇上的要求。早知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带你进宫!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凌夫子急急地分辨:“山长,是我不对,是我不该自作主张,您骂我罚我,我不敢分辨,可圣上金口玉言,刚才我们也答应了他,我们不能抗旨啊。明天陆明珠就要入学了,到时候您万万不能冲动,否则见罪与圣上,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你说得容易!”宋山长面沉如水,语气愤然,“陆明珠那种人根本不符合我们的入学要求,如今为她破例,该怎么对其他学生解释?她做的那些事,只会让学生们远离她,谁愿意与她坐同桌?” 说话间宋山长已经走近了,见了江令宛与程静昕,她便止住了话头。 凌夫子知道刚才那一番话被她们听见了,先是狼狈难堪,接着又像想起了什么:“与陆明珠坐同桌的人不是现成的吗?” “江令宛聪慧伶俐,讨人喜欢,跟同窗们相处融洽,是人缘最好的人。让她跟陆明珠坐同桌,一定没有问题。说起来这件事跟她也有几分……” “天不早了,你们快回家吧。”宋山长突然开口道,“不要在外面逗留,走在街上不要骑马,要一路牵回家,免得伤着人。顾金亭看着她们一些。” “是。”三人应了,走远一些就忍不住议论,“真没想到霸王花陆明珠竟然要到我们书院来了,还是凌夫子答应的,怪不得宋山长那么生气。” 陆明珠可是六大书院、不,应该说是整个京城无人无知、无人不晓的大红人。 她是一门双侯陆家嫡出大小姐,伯父威远侯,父亲怀远侯都是当今洪文帝潜邸出来的人。 她的伯父威远侯英年早逝,堂哥陆明朗十三岁便继承了爵位,后来被圣上赐婚,尚了皇上唯一的女儿长平公主。 她的父亲怀远侯战功赫赫,如今镇守着辽东,深受洪文帝信任,是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 陆明珠从小在辽东长大,今年十四岁,怀远侯觉得女儿大了,便将她送回京城读书识字学规矩了。 皇上当即封陆明珠为郡主,让她住在宫里,视若亲生,十分宠爱。 可以说,除了长平公主,陆明珠便是大齐最明亮耀眼的贵女了,当真是人如其名。 出名的除了身份,还有她的容貌与脾气,外界盛传,陆明珠美貌动人,冷艳无双。 至于脾气,那就更夸张了,据说这位贵女脾气很坏,一言不合就用鞭子打人。那根鞭子是皇上御赐的,陆明珠打人之后从不见皇上惩罚,摆明了给她撑腰。 所以,这位明珠郡主在京城一向是横着走,无人敢招惹。 为了她读书的事,皇上特意宣锦绣、京华两大女子书院的山长进宫,要让书院给陆明珠开后门,破格录取她入学。 因为若要靠她自己,累死她恐怕也考不进女学。 宋山长据理力争,宁死不屈,最终这“好事”就落到了锦绣女学的头上。 为此,京华女学招生时的报名数远高于锦绣女学,就因为大家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位大小姐。 事实证明,宋山长是有先见之明的,陆明珠到了锦绣女学不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接连闯下祸事,十天前将一位女学生给打了,据说打的很厉害,有几鞭子甩到了那女学生的脸上,直接将对方给毁容了。 虽然对方出身不是特别高贵,但也是官宦千金,出了这样的大事,锦绣女学的山长是可忍,孰不可忍,终于进宫找洪文帝请罪,说陆明珠身份尊贵,自己才疏学浅,无法担当起教授她的职责,锦绣女学这座庙太小,供不下陆明珠这尊大佛。 洪文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第二天,被毁容的那位女学生的父亲亲自登门向陆明珠赔罪,说自己教女无方,冲撞了明珠郡主,明珠郡主替他教训女儿,他这个做父亲的十分羞惭,以后一定好好教育女儿,绝不让她再继续做错事。 然后,这位十分识时务的父亲就官升两级了。 洪文帝又召锦绣女学的山长进宫,说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就该让陆明珠去上学,锦绣女学的山长这次硬气了一回,在乾清宫大殿上长跪不起了。 洪文帝一看这也不是办法,只能让山长先回去,这事就撂这了。 就在大家猜测是锦绣女学的山长先让步,还是洪文帝要换山长的时候,事情陡然一变,陆明珠竟然要到京华女学来了,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招了这么一个祸天星,宋山长不生气才怪呢。 江令宛心想,刚才凌夫子意有所指,宋山长却故意打断她,难道这事跟自己有关吗? 不过真相如何,等明天陆明珠到女学了,她自然就知晓了。 只是江令宛没想到,根本没有等到第二天,当晚家宴,她就从父亲江伯臣口中知道了原因。 江令宛月考头名,江伯臣十分高兴,这一晚邀全家人为她庆祝,当众将之前许诺的前朝玉笔筒送给江令宛。 此刻的江伯臣满面红光,眉开眼笑,志得意满:“今天我还有一桩喜事要宣布。” 江三老爷立刻露出戒备:“大哥有什么喜事?” 难道父亲被江老大的花言巧语所蛊惑,答应请封他做世子了? 江伯臣矜持一笑:“老三,你别紧张,大哥的喜事跟世子之位无关。” 为了侯府的世子之位,两人明争暗抢了许多年,早就没有兄弟情分了。 江三老爷冷笑:“大哥真有意思,我不过白问一声,你却想到世子之位上去,果然时时刻刻都不忘啊。” “我是父亲嫡长子,论嫡论长世子之位都该给我,不过我今天要说的是我升迁的事。” 江伯臣笑得开怀:“好教大家得知,今天皇上已经下旨,擢升我为从五品礼部郎中。我之所以会升迁,除了我恩师举荐之外,宛姐儿亦功不可没。” 最近洪文帝一直为陆明珠打人的事烦恼,便拿此事询问次辅徐阁老,徐阁老可犯了难,若是说陆明珠不宜再去女学读书,便得罪了洪文帝;若要让陆明珠继续在锦绣女学读书,万一逼死了山长,他便是千古罪人,一世清名都毁了。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徐阁老出了个主意:“老臣膝下有三子五孙,没有养女儿、孙女的福气,对于教养小姑娘一事,实在经验缺缺。” “工部主薄江伯臣家中有两个女儿,俱在京华女学读书,他的次女还在今年新生月考时拔得第一名。有这样两个乖巧伶俐的女儿,想来江伯臣在教养女孩儿方面是有一些心得的。” “江伯臣?”洪文帝道,“便是前几日你推荐他做礼部郎中的那位门生吗?” “正是。” “既然如此,宣!” 徐阁老心想,若江伯臣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让洪文帝满意了,礼部郎中的位子便跑不掉。 若他没能想出好的办法,也只能怪他没本事。他这个房师已经给了他机会了,能不能把握住就全看他自己了。 江伯臣不愧是生养过两个女儿的人,当场给洪文帝想出一个好主意:“既然明珠郡主不适合再去锦绣女子书院,那便去京华女子书院吧。” “微臣的女儿当初也十分顽劣,到了京华女学之后,便变得乖巧懂事,孝顺体贴。想来京华女学更擅于教养与一般闺秀不一样的女孩子。” “明珠郡主是新生,待去了京华女学便与微臣的女儿是同窗,两人年岁差不多,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 这个真是个极好的主意,洪文帝十分满意,宣了京华女学的宋山长进宫,直接用江伯臣的话去堵宋山长:“……既然江爱卿这么说,京华女学必然更适合明珠,江爱卿的女儿便是例子,宋山长因材施教,育人有方,就不必过谦了。” 宋山长脾气倔强,不肯答应:“非是微臣自谦,实则是明珠郡主身份尊贵,乃皇上掌上明珠,微臣才疏学浅,不敢误了郡主。” 这是在指责陆明珠爱闯祸,洪文帝不仅不教育反而给她撑腰。 洪文帝也知道自己理亏,便说:“明珠再尊贵,入了女学便是学生,你只管一视同仁管教便是,若她再犯错,朕绝不轻饶。如此,你可满意?” 宋山长本想继续抗旨不遵,奈何凌夫子眼明手快,看到洪文帝的不悦,便抢先应下的洪文帝话,答应陆明珠入学。 宋山长愤怒而去,洪文帝解决一桩心事,龙颜大悦,立刻下旨将礼部郎中的位子赏给了江伯臣。 若非女儿有出息,他怎么能得到这个面圣的机会呢? 江伯臣慈爱看着江令宛,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宛姐儿,你真是我的福星。有女如此,父复何求啊!” 江令宛:……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想她伶牙俐齿,舌灿莲花,竟然也有被父亲堵得哑口无言的这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59章 059 “不好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学堂里的朗朗书声:“那个陆明珠、明珠郡主要到我们学堂来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炸雷, 惊得众人骇然,纷纷向带来消息的人求证:“辛楚楚, 你不会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不是玩笑,是真的。”辛楚楚面色苍白咬着唇, 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瑟瑟发抖, “昨天下午宋山长进宫, 大家应该知道吧, 为的就是这件事。我亲耳听山长与凌夫子说的, 今天陆明珠就会到我们学堂来。” 啊? 学堂里立刻炸开了锅。 “陆明珠怎么能到我们女学来,她打了人没受任何惩罚, 还想来祸害我们, 这还有王法吗?” “她这样的害群之马入学了, 我们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山长一向威武不屈, 不为权贵所折腰, 她之前没答应陆明珠入学,怎么现在会答应?辛楚楚,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辛楚楚噤若寒蝉,眼神闪烁,一副知道内情又难以启齿的样子:“大家不要问了,反正、反正这个消息是真的。只要大家离陆明珠远远的, 想来她应该不会随便打人的吧。” 女学生们不干了, 颇有几分气急败坏:“辛楚楚, 你既然知道内情, 就该说出来, 大家都是同窗,你这样吞吞吐吐,未免让人心寒!” 辛楚楚身体柔弱,性格温柔,被大家这样质问,就有些怕了。 “我听说是江伯臣江大人,就是江令宛的父亲给皇上出的主意……” 辛楚楚硬着头皮把事情说了出来:“皇上很高兴,给江大人连升两级。” “不过,你们不要怪江令宛,她肯定也不希望大家被打被骂,被人甩鞭子的。” 她越这样劝说,女学生们越生气。 怎么可能不怪江令宛! 升官发财的是江令宛的父亲,受苦受难的却是她们。 江令宛身为女儿,可以享受父亲升官带来的风光,她们一点好处没有,却要承受被打被骂被毁容的风险。 凭什么?凭什么她们这些人就要当江家父女的垫脚石呢? 大家群情激愤,厉声痛斥江令宛父女的不是,陆明珠来了,她们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与陆明珠坐同桌的那个人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随时都会有毁容的危险。 辛楚楚后悔急了,焦急地劝慰大家:“夫子们已经建议山长,让江令宛与陆明珠坐同桌了,现在夫子们正与山长商量这件事,江令宛与程静昕也过去了,说不定,她是去主动承认责任的。我相信,事情一定会得到解决的。” 她不说则已,这句话一出口,女学生们的怒火就再也压不住了。 “她主动去承认责任?她有这么好的心!依我看,她是不想跟陆明珠同桌,去找山长闹吧?” “这还用说,必然是她想跟山长求情,要山长替她保密,不让我们知道陆明珠是她父亲招惹来的!” “她们父女得到好处,坏处要我们承担,竟然连真相都不让我们知晓,真是岂有此理!” “程静昕一向对江令宛言听计从,她肯定是帮着江令宛说话了!” 大家因陆明珠入学带来的焦灼已经完全化成了对江令宛的怒火,甚至连程静昕也迁怒上了,宋罗绮嘴唇动了动,本想替江令宛解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辛楚楚功成身退,走到自己位子上坐下,眼睛却一直望向窗外,待看到江令宛与程静昕回来了,才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看起书来。 …… 江令宛与程静昕一起走进学堂,她立刻发现了气氛不对,平日和善亲切,与她言笑晏晏的同窗们此刻冷冰冰的,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善,隐隐带着质问与怒火。 “宛姐儿。”宋罗绮快步走到她身边,声音低低的,语速却很快,“听说陆明珠要到我们学堂来上学,是真的吗?” 江令宛眼眸一闪,看来大家不仅提前知道了消息,还将她当成了女学的罪人,至于这罪孽到底有多深,就要看陆明珠的表现。 若陆明珠与大家相处融洽,同窗们自然不会怪罪她。若陆明珠真如传闻中那样彪悍打人惹是生非,她江令宛就是头一个被大家指责的人。 谁让她有一个卖女求荣的父亲呢? “你是听谁说的?”江令宛微微一笑,不答反问,“该不会是辛楚楚吧?” 宋罗绮没说话,却是默认了。 江令宛一点都不意外,辛楚楚是江令媛的至交好友,又是凌夫子的外甥女,她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再正常不过。 宋罗绮声音压得更低了,捏了捏江令宛的胳膊提醒她:“大家都很生气,你当心。” 江令宛向她投去浅浅的笑意:“别担心,没事。” “哼!”有一位女学生冷笑道,“有些人脸皮真是厚,父亲做了这样丢脸的事,丝毫不觉得愧疚,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若是我,羞也羞死了!” “人家成绩好,学习优异,是夫子山长眼里的香饽饽,岂是你我能比得了的。连舍长都帮着她说话,她有什么好羞愧的呢!” “就是,除了舍长,她的好姐妹也跟她亦步亦趋,人家自己高兴就好,岂会管其他人的死活?” 随着这两人凉凉地开了口,其他女学生俱对江令宛冷嘲热讽起来,说她父亲奴颜媚上、厚颜无耻,嘲讽她推卸责任、自私自利,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江令宛神色平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大家指桑骂槐之语,更没有与大家争吵的意思。 辛楚楚眼睛转了转,起身走到江令宛,咬着唇,满脸的自责:“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让大家知道了内情,给你造成困扰了。” “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大家的确对你父亲有些意见,但绝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也别怪大家。” 她两手捏着衣角,十分忐忑。 江令宛瞥了她一眼。 呵,本来我是不打算找你的麻烦的,既然你给自己加戏,那我就成全你! “哦?你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江令宛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那你怎么没告诉大家,皇上问山长意见时,山长威武不屈,根本不接受,凌夫子却抢在山长前面,答应了皇上?” “我父亲纵一千一万个不是,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把皇上的想法说出来而已。若真要论罪,点头答应皇上、同意陆明珠入学的凌夫子,恐怕责任更大一些吧?” 众人不知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内情,立刻用质问的眼神盯着辛楚楚。 辛楚楚的脸色猛然一变,怯懦地摇头:“我……这个,我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连我父亲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会不知凌夫子做的事?” 江令宛凉凉道:“我父亲在从六品的位子上蹉跎多年,他升官心切,会出这样的馊主意,我是能想得通的。但凌夫子一向品性高洁,处处为女学着想,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难道是……” 难道背地里得了什么好处,所以出卖女学? 难道想借此向皇上邀宠,好争夺下一届山长的名额? 又或者是被陆家收买了? 江令宛没有继续说下去,却给大家留下了足够多的想象空间,女学生们神色一变再变,纷纷用同仇敌忾、怒气腾腾的眼神逼视着辛楚楚:“你是凌夫子的外甥女,你说,凌夫子究竟是得了谁家的好处?” 完了,形势急转直下,辛楚楚脸色煞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女学生们将辛楚楚团团围住,要求她给个合理的解释。 辛楚楚焦急地辩解,却说不出个子午卯酉,便哭了起来:“对不起大家,我真的不知道。姨母……凌夫子只跟我说了江大人的事,至于其他的,她没说,我……我是不知情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女学生们便半信半疑:“你真的不知情吗?” “我真的不知情。”辛楚楚连连摇头,脸白如纸,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一样。 事到如今,只能对不住姨母了。 姨母一向疼她,她跟姨母好好赔礼道歉,想来姨母是不会怪她的。 大家都是同窗,她哭得如此伤心,依稀还有犯病的模样,大家便是再气,也不好再继续追究了。 就在此时,陈夫子来了,他正式向大家宣布了陆明珠入学的消息:“早课后新同学就要来了,我现在调一下位子。” 刹那间,学堂里落针可闻,大家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盯着陈夫子,生怕他喊到自己的名字。 “江令宛,你亲自去见山长,要求与陆明珠同坐,那便要担负起与新同学和睦相处的责任。” “诺。”江令宛起立,正色保证:“请夫子放心,我一定与陆明珠好好相处,绝不会让夫子们失望的。” 女学生望着江令宛,神情震惊而复杂。 以江令宛的成绩,以山长对江令宛的重视,就算陆明珠来京华女学是她父亲的主意,可若是她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她与陆明珠同坐。 可是她却主动站出来,将陆明珠这个烫手的山芋揽到了自己怀里。 她这样为大家考虑,可是大家却责怪她,误解她,攻击她。 一时间,众人心中五味杂陈,俱羞愧难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60章 060 陈夫子让辛楚楚坐到乔燕儿原来的位子上去, 程静昕坐到辛楚楚的位子上,安排好之后, 陈夫子便离开了。 学堂里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宋罗绮笑着站起来, 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宛姐儿, 真不愧是我们的头名。做学问是大家的楷模, 做人也是响当当的没话说, 这样的大公无私, 高风亮节,是我们的好榜样。” “大家误会了你, 心里很愧疚,我身为舍长代替大家向你道歉, 宛姐儿你大人有大量, 原谅大家这一次的冒失。” 江令宛目光一扫,果然看到好些同窗都满面羞惭, 分明后悔难当。 江令宛微微一笑:“我们都是同窗, 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 你们也是受到了旁人的怂恿蒙蔽。某些人没安好心,想要撺掇大家与我闹起来,让我们犯了女学的规定,届时大家受罚,她反倒安然无恙。” “幸好大家眼睛雪亮, 识破了她的诡计, 没有让那个人得逞, 否则现在我恐怕与大家一起正在受罚呢。” “我感激大家相信我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怪大家。” 一席话说得大家又是庆幸又是后怕。 好险,幸好江令宛机警,指出了辛楚楚的隐瞒,否则她们便受了辛楚楚挑唆,与江令宛吵起来了。 与同窗吵架,便是触犯了规定。凭着山长对江令宛的疼爱,到时候受罚的一定是她们,乔燕儿与江令媛便是前车之鉴。 这个辛楚楚,真是好歹毒啊! 辛楚楚几欲吐血。 她演了半天,眼泪哭了一水缸,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人家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要破此局,她必须得使出杀手锏了。 “大家在心里默默谴责她就好了,千万不要说出来。”江令宛瞥了某人一眼,好意提醒,“人家毕竟身娇体弱眼泪多,又与夫子有亲,万一哭得晕了过去,我们落个逼迫同窗的名声,到哪儿说理去?” 众人“唰”地一下盯着某人。 辛楚楚:…… 原本已经摆好姿势,正打算晕遁,此刻晕也不是,不晕也不是,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热闹。 “好了,大家回自己位子上坐好吧,等会新同学就要来了。”宋罗绮道,“宛姐儿,你别怕,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话得到大部分女学生的响应。 江令宛扬了扬眉,眼中俱是浅浅的笑意:“大家放心,像我这样优秀美丽的人,旁人急着跟我交朋友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欺负我,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笃定自信的声音落入大家耳中,也传到窗外站着的两人耳中,其中一人面色冷峻,用十分不屑的语气冷哼了一声,抬脚便朝学堂里走。 “郡主。”另外一人大惊,一把将她衣袖扯住,“江三小姐这是要与你交好的意思,您万万不可胡来。公主疼您,今天亲自送您来女学,您可不能让公主颜面过不去。” “谁稀罕她的交好,要不是她那个奴颜婢色的爹瞎出馊主意,我如今已经回辽东去了,谁要在这个破京城读什么破女学?” “那个江伯臣如此害我,竟然还想指望我与他女儿做朋友,做梦!” “敢算计我,踩着本郡主上位,我必要他尝尝后悔莫及的滋味。” 被称作“郡主”的人正是陆明珠,她此时一脸的不痛快,又冷哼道:“不过你说的也对,大嫂特意送我上学,我不能给她丢脸。若是那江令宛懂事识趣,我便大人不计小人过,暂时放她一马,若是她不识相,哼,我饶不了她。” “我就知道郡主大人有大量,不会与她们一般见识的。”婢女莲蓉好声好气地哄了一会,见她不闹了,放开手,给她整理衣襟:“再等一会,公主办完了入学手续,宋山长与夫子们就会介绍您跟其他同学认识……” 陆明珠却是个急性子,不等莲蓉话还没有说完,她人就走到学堂里去了。 突然走进来一个人,大家本能就抬头看。 只见进来的这个小姑娘十四五岁年纪,个子高挑,身穿海棠红折枝牡丹裙,梳着丫髻,头戴赤金簪,耳边坠着两颗明晃晃的东珠。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金项圈,上面镶嵌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她的肌肤,比美玉还要晶莹剔透,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宝石一样的双眼,明亮夺目,熠熠生辉,将她全身贵重的衣饰都压了下去。 众人都看呆了,完全没想到传言中的女罗刹竟然是这么个艳丽出众的模样。 本来她们女学里,要数江令宛长得最漂亮,这个陆明珠竟然不输江令宛。 大家看看陆明珠,又看看江令宛,好像在比较到底谁更漂亮。 江令宛也看着这个漂亮的新同窗,心里也颇为唏嘘,没想到这一世她跟陆明珠是这么认识的。 陆明珠也看到了江令宛,她昂着头,径直走到江令宛身边,傲慢道:“你出来。” 江令宛以为陆明珠想要坐里面,便走出来把位子让给她,不料她出来之后,陆明珠在外面坐下了:“本郡主习惯了自己独坐,你到别处坐吧。” 大家有些慌。 明珠郡主脾气坏,江令宛也不好惹,她们不会打起来吧,到时候她们可得帮着江令宛才行。 江令宛笑了笑:“也好。” 她便去拿自己的书本,大家也松了一口气,不料此时陆明珠一挥手,把江令宛的书本悉数扫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破东西,看着碍眼。” 她斜眼瞟着江令宛,分明故意找茬,想让江令宛不痛快。 江令宛神色不变,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挑衅之色,只是蹲下去捡书本。 看来江令宛是打算息事宁人了,大家悬着心的再次放了下来,此时江令宛已经站起来了,她将书本放在桌子上,抓住书桌边缘,用力一拉,桌子就被她拽出大半。 众人震惊! 然而这还没算完,拉完桌子,江令宛又如法炮制去拽长凳,她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若非陆明珠早有防备,差点就被她给掀翻了。 弄好这一切,她才施施然坐下,微微一笑:“既然山长安排我们同坐,那还是同坐的好。明珠郡主若是觉得不妥,那便去别处坐吧,毕竟这是我的位子,我说了算。” 既然谦退礼让解决不了问题,那便用拳头解决吧。 “你有种!”陆明珠冷哼,从腰间抽出鞭子,啪地一声抽在书桌上,“我数三声,一、二……” “三。” 江令宛抢在陆明珠之前喊出三字,同时扬起手伸向陆明珠,众人再一看时,陆明珠手中的鞭子已经到了江令宛的手中。 这一招空手夺鞭灵巧迅捷,趁其不备,别说是其他同窗,便是陆明珠本人也被惊呆了。 她怔怔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慢慢把目光移到江令宛脸上,整个人呆若木鸡。 大家倒吸一口冷气,完了,陆明珠一定是被气晕了,江令宛这回捅了马蜂窝了。 众人屏气凝神看着她,不约而同做好随时起身的准备,有人是为了等会帮助江令宛,有人想的是去拉架,有人则是打算逃跑,免得被伤着…… 程静昕离得很近,她看的很清楚,陆明珠的神情比较复杂,与其说她在生气,倒不如说她是惊奇,发现了新鲜事物的惊奇。 看她的样子,倒不像是要打人的。 看来,陆明珠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嚣张跋扈,八成是以讹传讹。 就在此时,陆明珠突然暴起,伸手就朝江令宛身上抓去,江令宛没有坐以待毙,她抬起手架住了陆明珠的手腕,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女学生们大惊失色,纷纷离开座位,有人惊声尖叫,有人捂住的脸不敢看,学堂里突然变得闹哄哄的。 然而,没等大家跑到两人身边,事情再次发生了转变,陆明珠认输了,谁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明珠却好像被针扎了一样迅速跳开,忌惮惊奇地看着江令宛。 然后,她没有下一步动作,好像认命了一样,坐回了位子上。 江令宛也坐回去,将鞭子还给了她。 两人不再争执,其他同窗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以陆明珠的性格,一定是在憋大招伺机报复,江令宛看似安全,实际命悬一线,随时会有毁容的风险。 大家无心读书,要么盯着她们两个瞧,要么是用眼神交流彼此的猜测。 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宋山长、夫子们、与公主的到来,因为陆明珠突然闯进学堂,婢女莲蓉知道大事不妙,赶紧跑去叫人。 长平公主立刻与山长夫子们赶了过来,想要阻止一场祸事,不料来到之后,见陆明珠好好地坐着呢,想象中大打出手的情况并未出现。 大家俱松了一口气,宋山长向大家介绍了陆明珠,大家开始上课。 整整一个上午,陆明珠跟江令宛都呈现出井水不犯河水的平静状态。 程静昕也就松了一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明珠怎么会突然息事宁人?我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却愣是没看明白。” “其实没什么奥妙,不过是对症下药而已。”江令宛抿唇一笑,语气轻快,“陆明珠是个武痴,沉迷于各种武术,但她本人四肢不调,运动机能不发达,再厉害的武师也教不好她。” “她脾气又坏,性子又急躁,根本耐不下来性子好好练功,她父亲也怕她学会了功夫惹是生非,所以就请了功夫很差的武师糊弄她,” “她身边的人也一起哄着她,恭维她武艺高强,是练武奇才,每每过招,都故意骗她,做出被她打伤的样子。” “她信以为真,觉得自己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不说天下无双,至少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高手,傲的不得了。” “我先是空手夺鞭,小试牛刀,后来又用小擒拿手捏住她手腕点穴,她手腕吃痛,半条胳膊都动弹不得,无法反抗,心生忌惮,不敢再轻举妄动。” 程静昕已经惊呆了,半晌才道:“你竟然会小擒拿手,怪不得你敢与她同坐。” 江令宛眨了眨眼,大言不惭地吹嘘:“本仙女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小擒拿手算得了什么,我厉害着呢。” 程静昕哈哈一笑:“是,是,连陆明珠这个不为人知的喜好都打听出来了,的确厉害。” “只是你今天破了陆明珠的功,她会不会发现自己功夫很差,然后恼羞成怒,来找你的麻烦?” “不会。”江令宛倒是毫不担心:“她不会发现自己功夫很差,她只会认为我是绝世高手,然后会回家潜心修炼功夫,等武功再上一个台阶,便会来找我决斗。”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此时已经回到宿舍练功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再找其他人麻烦了,因为练好功夫,打败我,才是她首要目标。” 江令宛猜的没错,陆明珠果然苦练功夫,根本没时间胡闹。 转眼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九月二十五,乃是定国公老夫人的祭日,每年九月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三天,萧家女眷都要到白云寺祭拜,为老夫人超度祈福。 四夫人何娉芳是老夫人的外孙女,从小养在老夫人膝下,亦是年年都去祭拜。 因二十四、二十五这两天江令宛休沐,四夫人便将江令宛也带去了。 到了白云寺,四夫人何娉芳便与萧家女眷一起,整日为老夫人诵经祷告,只有午休与晚上才会回来。 照顾轩哥儿的任务就落到了江令宛的头上。 晚上回来,四夫人抱着轩哥儿问:“跟三姐姐一起好玩吗?” “好玩儿,三姐姐带我荡秋千、钓鱼、做扫晴娘。”轩哥儿还沉浸在玩乐的兴奋中,“三姐姐说明天带我去捉土咩咩喂鸡,鸡吃了土咩咩下的蛋会更大,更香。” 四夫人不由莞尔,看来儿子根本没有想自己,更没有哭闹,她这才彻底放了心。 次日二十五,江令宛带着轩哥儿,如约去抓土咩咩。 萧湛来的时候,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蹲在墙根边,两颗圆圆的脑袋凑在一起十分投入,浑然不觉身后有人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呢? 萧湛放轻脚步,悄悄走近,见两人拿着铲子撅得不亦乐乎,旁边的小罐子里十多只土鳖虫正钻来钻去,上下翻腾。 他不禁哑然失笑,站着看了一会后退几步,正打算放重了脚步声提醒两人,突然听到轩哥儿奶声奶气地说话。 “三姐姐,我听母亲说,今天五舅舅会来,我们抓完了土咩咩,送给五舅舅看好不好?” “轩哥儿真乖。”江令宛声音本来就甜,因为跟轩哥儿说话,她不自觉放软了声音,听着越发的甜软,仿佛能滴出蜜来。 萧湛听着,嘴角忍不住扬的更高,然而下一刻就被江令宛给气着了。 “只些这土咩咩是给鸡的,你五舅舅又不吃土咩咩,我们干嘛要拿去给他看呢?” 她对萧湛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找他,还将自己抓土咩咩这种幼稚的事情告诉他,那更是绝无可能。 轩哥儿固然聪明,到底才三岁,听了这话,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却也无从反驳,他眨着大眼睛想了一会,最终认命点头:“五舅舅的确不吃土咩咩的。” 江令宛呵呵笑,笑容比阳光还灿烂:“所以我们就不用去了。我等会做点酥给你吃,好不好?” “好。”轩哥儿贪吃,闻言立刻将去看萧湛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萧湛被她气笑了,连小孩子都欺负,还在背后拿他跟鸡比较,就为了不想跟他见面,他若是让她如愿了,岂不是白白受她编排了。 “咳。”萧湛轻轻嗽了一声,语气一本正经,“宛姐儿不问问我,怎知我就一定不吃土咩咩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61章 061 “五舅舅!”轩哥儿十分欢喜, 咯咯笑着扑过去叫他抱。 江令宛面对着墙根,好半晌才转过头来, 仰头笑望着他:“我不知五舅舅有这样的癖好,既然如此, 这些土咩咩就送给五舅舅了, 您不要客气, 拿回去吃吧。” 萧湛似笑非笑:“怎么, 你不起来吗?” “难得遇到五舅舅喜欢吃的东西, 我怎么着也得多挖一些才是,这些土咩咩太少了, 恐怕还不够您塞牙缝呢。” 江令宛笑容可掬,双眸盈盈有光, 像小猫般乖巧:“您回去吧, 我再多挖一些,无论如何也要给您凑够一盘菜。” 萧湛略一思忖便明白了, 小姑娘这是腿麻站不起来了。 他幽幽一笑:“既然是要送给我, 我怎么好让你独自受累, 还是我陪你一起挖吧。” 他放下轩哥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眸中笑意浅浅。 江令宛:…… 这家伙,分明是看出来她腿麻了,故意等着要看她笑话呢。 反正他已经看出来了, 与其让他继续嘲笑, 还不如主动承认, 早死早超生呢。 罢了!算她倒霉。 “也不光是为了挖土咩咩。”江令宛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不好意思地扭着手指,“我腿麻了,怕五舅舅笑话,想等您走了再站起来。” “其实是我想多了,五舅舅您人这么好,怎么会笑话我呢。” 小姑娘脸红红的,又娇艳又羞涩,虽然明知她这是故意装出来的,可他看着心里忍不住软得一塌糊涂。 “我当然不会笑话你。”他放软了声音,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乖乖的,我拉你起来。” 不待江令宛有所反应,他大手就抓住了她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将她拉了起来。 江令宛突然起身,只觉仿佛有成千上万蚂蚁在啃噬她的双腿,剧烈的酸麻感让她站立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一旁栽去。 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萧湛长臂一身勾住她腰肢,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抱起,放到了旁边的石凳上。 “歇一会,等腿不麻了,我有事情跟你说。” 江令宛心中窘然,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好在她脸皮厚,在心里窘迫不过片刻就丢开,然后就若无其事地跟轩哥儿数土咩咩去了。 过一会她站起来,笑着问萧湛:“五舅舅,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呀。” 她眼睛亮亮的,神色坦然从容,好像刚才的事没发生似的。 萧湛抱起轩哥儿,揶揄一笑:“跟我来。” 江令宛不解何意,跟着他来到一处精舍,萧湛让人抱了轩哥儿下去洗手换衣服,指了指木架子上的水盆。 又是挖土又是用手捂土咩咩,她的手的确得洗洗了。 江令宛挽起袖子,正打算洗手,低头瞧见铜盆的清水中,映着自己的模样。 不知何时,她脸上抹了泥灰,鼻子上的那一块尤其明显,这样看着,俨然一直花鼻子猫,十分滑稽。她自己看着都忍不住想笑,怪不得萧湛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她赶紧掬起一捧清水,仔仔细细地把脸洗干净了,再三确认没有泥灰了,才用帕子把脸上的清水擦干净。 萧湛招手见她过来,见她小脸白皙柔嫩吹弹可破,隐隐还有擦拭过度的红痕,眼神顿了顿方道:“我来的时候在寺门口遇到一位姓杜的妇人,说是来找你的,你可认识?” 杜妈妈? 江令宛眉宇间顿时露出几分急切:“应该是我母亲身边服侍的人,她现在在何处,您带她进来了吗?” “在旁边的厢房,你去找她吧。” 他话音还未落,江令宛已经快步朝外走去了。 母亲搬出去之后,每次传话来的都是碧霄姐姐,因为母亲身怀有孕,处处离不得杜妈妈。 母亲月份大了,杜妈妈正该寸步不离守着母亲才对,她突然过来,还找到白云寺来,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江令宛脚步生风来到厢房,果然是杜妈妈来了:“杜妈妈,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我母亲哪里不好?” 前世母亲英年早逝,这一世,她虽然扭转了母亲的命运,却一直没有彻底放下心来,就怕命运的车轮会沿着前世的老路走。 “小姐别急,是有点事,但不是夫人出事,您别急,听我慢慢说。” 那次海棠诗社的社长赵二奶奶来找梅雪娘做玉佩,因为乔太太的搅合耽误了赵二奶奶不少时间,梅雪娘心存歉意,就在原定的价格上又让了一成。 待玉佩做出来,竟然比赵二奶奶想象中的还要好,拿给诗社的成员之后,大家俱十分喜欢,日日佩戴。 有赵二奶奶替梅雪娘宣传,又有诗社的成员佩戴,梅雪娘雕刻的玉佩一下子受到了大家的喜爱,每日宾客迎门,前来买玉佩、定做玉佩的客人络绎不绝。 梅雪娘经商多年,自然知道趁热打铁的道理,为了抓住这个机遇让铺子在京城站住脚,对于客人来者不拒,只是定做玉佩的时间拉长了,这样就算她在孕期,也完全能应付得来。 本来一切都很好,不料七天前,原本一直给玉玲珑坊供玉料原石的货商停止给玉玲珑坊供货了,梅雪娘前去询问,对方说是东家吩咐的,不仅现在不供,而且以后都不会再做玉玲珑坊的生意了。 没有玉料便不能雕刻玉佩,收了客人的定金,不能按时交货,赔钱是小事,砸了口碑却是事大。 梅雪娘知道事态严重,马不停蹄寻找其他玉料货商,几天下来跑了许多家,得到了俱是同样的答复。 事发以来,梅雪娘就不曾好好休息过,杜妈妈劝也劝不住,就来找江令宛想办法。 江令宛松了一口气,只要母亲没事,其他的都是小事:“您别着急,回去好好守着我母亲,玉料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您先回去,我今天晚上去看母亲。” 杜妈妈起身:“夫人那边离不得我,我这就走了。刚才来的时候,多亏了那位俊俏好心肠的后生,要不是他带我进来,白云寺的和尚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行的。小姐既然认识那位后生,该跟他好生道谢才是。” 那可是萧家下一位家主,大名鼎鼎的萧湛萧五爷,可不是什么英俊好心肠的后生。 江令宛腹诽两句,乖巧点头:“妈妈放心,我省的。” 送走了杜妈妈,江令宛便真的去找那位英俊的后生的道谢去了:“的确是我母亲身边的妈妈,来找我有点急事。” 萧湛原本坐着看书,听了这话便把头抬起来:“出了什么事?” “小事一桩,只是有点紧迫,需要我过去一下。”江令宛呵呵地笑,“五舅舅来的真巧,刚好可以替我照看轩哥儿。” 她可不想让萧湛插手自己的事。 萧湛笑了笑,没有坚持,只是说:“若是有麻烦,可以来找我,这大半个月我都会住在这里。” “嗯嗯。”江令宛忙不迭点头,笑容大大的,“若真解决不了,我一定来找您帮忙。” 骑着乌兔出了白云寺,江令宛心里无不庆幸:真没想到萧湛今天这么好说话。 她马不停蹄,一路回了甜井坊会宁侯府,进门就让竹枝准备笔墨纸砚,然后遣退众人,把自己关在房中。 门外,竹枝担忧地跟柳絮询问:“出了什么事?” 柳絮低声把玉玲珑坊的事情说了,竹枝忧心忡忡:“这可如何是好?” 小姐固然聪明伶俐,读书有天分,但在做生意方面夫人却比不得夫人,若连夫人都解决不了,小姐怕是更没办法了,看来这一次是真的遇到难题了。 柳絮却不怎么担心:“我们小姐一向厉害,她既然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我们只要相信小姐就好了。” 竹枝还欲在问,门突然开了。 江令宛眉目清爽,成竹在胸:“柳絮,去租一辆马车,随我去取玉料。” 竹枝尚在惊诧,柳絮已笑着应了:“是。” 马车从甜井坊出发,去钱庄兑了银票之后,来到东市最繁华热闹的街区,停在了南北商行会馆门前。 东市寸土寸金,在这里能有一间半间门面的铺子都够受用的了,而南北商行会馆足足占了十间门面,光从此处就能知道南北商行有多富有了。 江令宛进了南北商行,立刻有人迎上来。 这里来往的不是豪商巨贾,便是商圈有头有脸的人物,江令宛这样一个陌生脸孔,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不等商行侍应开口,她便流利道:“找陈八叔的,不必领着了,我认识路。” 丢下这句话,她人已经越过侍应沿着台阶上二楼去了。 侍应虽略有诧异,却也司空见惯,南北商行人来人往,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呢,只是这姑娘小小的一个人,气场却比豪商巨贾还慑人,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傲然,让他有些讶然罢了。 柳絮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家小姐这个样子,仿佛变了一个人,大气也不敢出地跟在江令宛身后。 上了二楼一个号房门前,江令宛止住脚步,吩咐柳絮:“在这里等我。”然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给我五百斤玉石原料。”江令宛将两个信封放在桌子上,“现在就提货。” 陈八叔抬头看她,竟然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神色冷淡,煞有其事。 陈八叔乐了:“小姑娘,我们这儿的玉石原料都要提前预定的。” 江令宛下巴点了点,眼睛瞟过那两个信封,语气熟稔老练:“你先看了再说。” 哪儿来的小孩,在这里装大人模样,竟然还闯了进来,楼下的这些人越来越懒惫了。 陈八叔笑着拿起信封拆开看了,头一个装着银票,约莫有三千两,等看了第二个他笑不出来了。 “这是……水木先生亲笔手书?”陈八叔震惊了,盯着江令宛瞧个不停,想看清楚这是何方神圣,竟然惊动了主子。 江令宛眼睛微眯,笑容凌厉:“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陈八叔再次笑了,只是这回笑容十分客气,还带了几分小心,“马上给您准备,只是目下玉石原料只有三百斤,下一批要六日后到。” “无妨,先把这三百斤给我装上,剩下的我六日后再来。” 虽然没有完全拿到,但多少拿到了一些,萧湛也没有捣乱,江令宛总体是满意的。 “等会见了夫人,不要跟她提我来南北商行的事。”江令宛吩咐柳絮,“夫人若是问了,我自有话回答。” 然而江令宛却不知道,她看似痛快,实则敷衍的回答根本瞒不了萧湛,等她走后,萧湛便叫青峰来:“去查查玉玲珑坊。” “那江三小姐……” “不必跟着她。她一向聪慧,既然说了能解决,那就一定能解决。” 这小丫头看着娇娇软软,内里却最是伶牙俐齿,手段强硬,从上次她与乔夫人对簿公堂、步步紧逼就可看出一二了。 萧湛声音愉悦,笑容里写满了骄傲、自豪、与有荣焉。 青峰觉得自家主子这个模样十分眼熟,别人夸赞主子时,国公爷亦是这样的神情。 之前主子对江三小姐好,他还不理解,现在大约是明白了,主子虽然没有娶妻生子,但是却也到了当爹的年岁,必然是一腔慈父之心无处寄托,便把江三小姐当成女儿来养。 就像下不了崽的母猴子,会把别的猴崽子偷回来当自己崽子一样。 唉,可怜主子这么大年纪还未成婚。 青峰想着想着,眼眶有些湿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62章 062 江令宛带着三百斤玉石原料送到玉玲珑坊, 杜妈妈既惊且喜, 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这下子好了, 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梅雪娘却拉着她的手, 神色郑重:“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萧家五舅舅帮了忙, 他从哪里弄的我也不知道。”江令宛笑着说,“今天也算巧了, 要不是五舅舅在白云寺门口碰着了杜妈妈, 我还不知道母亲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呢。” “杜妈妈走后,萧家五舅舅就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将事情告诉他,他说这是小事,便替我弄来了这么多玉石。” “母亲,您以后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我长大了,可以替您分担解忧了。” 梅雪娘转头去看杜妈妈,杜妈妈忙道:“今天的确遇到一个后生, 我说呢, 难怪他带我进去白云寺的和尚便放行了,原来他是萧家的五爷,那样的英俊出众一身贵气, 我早该猜到他不是一般人的。” 梅雪娘这才略略放了心:“这次多亏了萧五爷, 你好好谢谢他。也是托了你四婶的福, 要不是看她的面子, 萧五爷又如何会帮我们。” 她再一次庆幸当初没带走女儿是正确的决定,若是跟着她,女儿是商户女,绝不能像现在这样在京华女学读书,更不可能跟着何娉芳这样真正的贵女学习进退的礼仪,就更不用提有萧湛这样的长辈庇护了。 “母亲,您放心吧,我会好好谢谢五舅舅的。” 买也好,让程静昕帮忙托李将军也好,她要弄一匹好马还给萧湛,哪怕不如乌兔,也至少应该像程静昕的赤焰那样。 还有萧湛教她骑马的恩情,她目前虽未想好如何偿还,但来日方长,她总能找到机会。 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母亲,那块玉佩您做出来了吗?” 之前萧湛送给她一块虎形玉佩作为见面礼,她觉得这块玉佩实在太贵重,留着不太好。但是又实在喜欢的紧,便让梅雪娘照着萧湛的玉佩做一块一样的,她留下仿品,再把真品还给萧湛。 “前几天就做好了,虽不完全一样,但也大差不差了。”梅雪娘让杜妈妈把两块玉佩取来交给她,“你看看,是不是很像?” “像,太像了,何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江令宛笑眯眯抱住梅雪娘,满口奉承,“母亲真厉害,怪不得大家都愿意到我们玉玲珑坊来买玉佩。” 梅雪娘用指尖点她额头:“我雕的这个明明小一些,怎么就是一模一样了,满嘴甜言蜜语,没一句实话。” “是甜言蜜语,更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天大地大,母亲最大。”江令宛靠在母亲肩头上,不依道,“人家说实话,母亲却不信,呜呜,我好伤心。” 梅雪娘绷不住笑了:“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撒娇,若是让旁人看了,定然要笑掉大牙了。” 话虽这样说,她却是极高兴的,连日的忧愁疲倦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次日一早,依然是顾金亭来接江令宛去上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令宛平时上学都住在会宁侯江家,每到休沐便会来陪梅雪娘,顾金亭也就每次休沐后的第一天早上到梅府来接江令宛,风雨无阻,持之以恒。 送走了两人,杜妈妈忍不住感叹:“顾少爷这样好的哥儿不多见了。” 梅雪娘却道:“顾金亭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才学不输旁人,对宛姐儿亦是一片痴心,按说我不该挑剔,只是凭着我对姑太太的了解,宛姐儿怕是入不了她的眼。” 杜妈妈不依了:“我们小姐是侯府千金,容貌一等一的好,学问更是没得说,我们不嫌弃顾家清贫就算好的了,顾太太如何会嫌弃我们小姐?以前小姐年纪小,不懂事,或许姑太太会挑剔,如今我们小姐走到哪里不是人见人夸,若这样姑太太还不满意,那这世上怕再无人能入她的眼了。” 梅雪娘想了想说:“但愿是我想多了吧。”反正两个孩子都小,离谈婚论嫁还早。 马车里,江令宛正跟顾金亭说着话:“顾表哥,今天放学我要去一趟白云寺,你别等我,自己先回去吧。” “你没骑马,与其到时候租车,还不如我送你。”顾金亭目光落在她脸上,眸中漾着融融笑意,“横竖这几天功课不忙,我就当出去散散心了。” 散心是假,想陪着她才是真的吧。 江令宛心知肚明,却不戳穿他,只在心里乐呵:“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顾金亭却觉得心头一甜,这是他第一次跟宛表妹单独出去玩,虽然是去办事,但跟约会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蜜糖般的喜悦涌满全身,顾金亭觉得脸颊有些烫。 放学后两人如约去了白云寺,他们前脚刚踏进寺庙大门,青峰便如耳报神一般飞奔去像萧湛通风报信了。 萧湛正在案牍间理事,听了脚步声头也不抬:“何事?” 他做事的时候,是很不喜欢人打扰的。 不过青峰不怕,他知道江令宛是萧湛的小闺女,闺女来了,当爹的肯定只有高兴的份啊。 “五爷,江家三小姐来了。” “是吗?她来做什么?”萧湛手中的笔停了一下,又继续写,头没有抬,声音却比刚才软了一些,“先让她去厢房歇一歇,吃点东西喝点茶水。若是无聊了,让她看会书也好,去转一转也好,她要做什么,你们只管听着。让她等我一会,我忙完了,陪她吃晚饭,有是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吩咐的这样细致,果然天底下的爹见了小闺女都是一样的。 青峰笑呵呵道:“爷不用担心,江家三小姐跟那个叫顾金亭的小子一起来的,两人很高兴,看着像是来玩的。有顾家小子陪着,说说笑笑,想来三小姐是不会无聊的。” 萧湛顿了顿,抬起头看他:“你再说一遍。” 青峰根本不曾注意自家主子脸色变了,兀自笑呵呵重复了刚才的话,还点评道:“往日没觉得,今天他们俩走一起,郎才女貌,还挺般配的……” “去叫她来。” “嗯?”青峰没听清楚。 萧湛放下笔,面无表情,不温不火:“叫她过来。” 这回青峰感受到自家主子不高兴了,他不解地摸摸鼻子,退出门去找江令宛了。 真不知他说错了什么话? 得快点去找江家三小姐,当爹的见了小闺女,天大的怒火也能立刻熄了。 江令宛正朝萧湛这边来呢,所以青峰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找到了她:“三小姐,您可算来了,五爷正不高兴呢,您当心点。” 看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啊,江令宛心里暗暗嘀咕,不过来都来了,也不好现在回去。萧湛不高兴也不是因为她,只要她说话的时候小心些,想来他应该不会随便把怒火撒到她身上吧。 不过还是小心为妙,毕竟他平时就够难缠的了,今天恐怕更不好对付。 “五舅舅。”江令宛站在门口,肃容恭敬,“我可以进来吗?” “嗯。”萧湛低头在忙,言简意赅,声音冷淡。 果然不高兴呢。 江令宛再次告诫自己要小心,不紧不慢走进去,想跟萧湛说明来意,又怕打扰了他做事,惹他更生气;想歇一会,又因为没得到萧湛的许可,自行坐下未免失礼。 所以还是等着吧。 说不定过一会他气消了,她跟他说话也能轻松些。 萧湛等了一会,没听到她开口说话,一抬头见她安安静静地站着,双手交叠于腹前,身姿优雅,仪态万方之中又带了疏远与恭谨。 他不由沉了双眸。 面对顾金亭,她笑容满面,谈笑风生,这会见了他,便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不苟言笑,冷若冰霜…… 萧湛有些心浮气躁,声音却比平时沉了几分:“坐吧。” 因为他脸色冷凝,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比平时沉重了许多,压得人心头沉甸甸,大气都不敢喘。 江令宛心想,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我就不坐了,五舅舅,我今天来找您,是有事要跟您说。” 萧湛挑眉看她:“你是来找我的?” “是的,我是来把这块玉佩还给您的。”江令宛说着,把玉佩掏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原来,她不是陪顾金亭游玩赏景,而是特意来找他的。 萧湛冰冷的神色陡然和缓了许多:“怎么又要还给我,你不喜欢吗?” “这玉佩用料极好,雕工拙朴大气,我很喜欢。只是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 江令宛又拿出另外一块玉佩:“您看,我照着您那块的花样雕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却比原来的小了一些,我做成压裙佩,戴着刚刚好。” 颜色花纹都十分像,当两块放在一起时,有大有小,有真有假。若是不放在一起,还真不好分辨哪块是真的,哪块是假的。 她知不知道这玉佩有多大的权力,意味着什么,竟然就这样大咧咧地戴出来,知道这是他印信的人看了,恐怕要惹出多少事。 不过,她既然喜欢,那便随她好了。 两块玉佩,一模一样,一大一小,看着倒像是一对。 萧湛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悠悠道:“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又怎么能要回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个难不住江令宛,她来的路上就想好对策了:“谁说我这是要把玉佩还给您呢,我这是上次收了您的见面礼,一直没回礼,所以便把此玉佩送给您。您不要当成是我还的,而是要当成是我送的。” 萧湛嘴角勾了勾:“你当真要送我这块玉佩?” 他唇角微扬,声音轻轻的,好像意味深长,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江令宛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按照自己原来的打算回答:“您帮了我许多,我送您一块玉佩不是应该的吗?” 她拿起桌上的玉佩,双手捧给萧湛:“请五舅舅收下。” 小姑娘才到他胸口高,因为身高的差距,她不得不仰着头跟他说话,精致美好的下巴微微抬着,纤细修长的鹅颈弧度美丽,白皙如玉,让人移不开双眼。 而她待着期待的眼神,等待她接受的模样,更令他怦然心动。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萧湛笑着接过玉佩,笑容从若有若无到明朗耀眼,漂亮的桃花眼也弯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63章 063 九月三十, 南北商行盘账。下午, 大掌柜顾九承与掌管物料的主事陈八荣来到白云寺面见萧湛。 “我的手书?”萧湛哂然一笑, “陈八荣会犯这样的错误, 我尚可理解, 怎么你也犯起糊涂来?” 顾九承与陈八荣对视一眼, 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出惊骇来。 顾九承神色肃然:“主子,您还是先看过了再说。” 他郑重的语气, 重视的态度让萧湛立直了脊背, 伸手接过他奉上的纸笺。 纸是他惯用的丝宣,纸上笔锋挺健, 分明是他的字迹,不仅仅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点捺钩画没有一处不一样, 竟然连他平日写字的小习惯都模仿到了精髓。若非他知道自己没写过,恐怕也会认为这是出自他手。 “说说吧。”萧湛正色凝神,“当时的具体情况。” “是。”陈八荣心头沉重, 毕竟货是从他手上丢的, 便仔仔细细回忆起那天的事情来:“……一个小姑娘,十二三岁模样,圆圆的杏眼, 雪白的皮肤, 容貌万中无一, 娇滴滴、冷冰冰, 老练精明,花团锦簇……明天便是跟她约好再次来取玉石原料的日子。” 又好看又难缠,斜眼看人的样子,跟人说话理所当然的语气,跟主子有五六分的像,给他留的印象太深刻了。 陈八荣忐忑不安地汇报完了,半晌没听到主子说话,便惴惴抬起头来,见主子凝重的神色已消失不见,脸色不仅和软嘴角还噙了一丝微笑,顿觉万分惊诧。 “真没想到……”萧湛低低的笑,笑容暖若春风。 她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身边竟然藏了这样一个人。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怪不得敢拒绝他的帮助。 “我知道是谁了,的确不是你的错。”萧湛和颜悦色地吩咐,“控制京城的玉石原料,全部屯起来,一块也不要朝外卖,谁出面都不行。” 他想了想,又交代了几句:“若她明天来提货,不要与她闹翻,你只管好生接待,就当她拿的的确是我的手书般处理。只是玉料不要给她,也不许拒绝,只一味拖着便是。” 陈八荣如蒙大赦,躬身退去。 次日便是六日之期,江令宛如约来取玉石原料,陈八荣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东家吩咐我们盘一盘玉石原料的库存,盘货期间,暂不对外出售。” 竟然这样不凑巧! 江令宛便问他:“盘货需要多久?” “少则两三日,多则四五日,总归需要几天时间的。” 陈八荣既然能做到这个位子,眼明心快自不必说,萧湛前后反差巨大的态度无不证明这小姑娘来历非凡,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所以江令宛的问话,他回答的不太确定却又让人挑不出错来,真是滴水不漏。 “那我过几日再来。” 然而,没等到江令宛再次来南北商行,一个让玉石行当抖三抖的消息就传进了她的耳中。 外面盛传,说南北商行的行主商行的行主打算不再零星给供货,准备专门供给盈玉堂杜家,然后让其他人都从盈玉堂拿货。 也就是说,以后盈玉堂会垄断玉石原料,其他玉铺若想拿到玉料,全要看盈玉堂的脸色行事。 联想到近日波澜不断的玉石市场,还有南北商行说要盘货的举动,江令宛觉得这消息绝不是空穴来风。 若传闻成真,那玲珑玉坊以后怕是更艰难。 江令宛与梅雪娘俱不敢懈怠,时刻关注着市面上的风吹草动,江令宛又交代柳絮,紧紧盯着盈玉堂的几位掌事人。 接下来一段时间,玉雕件的价格一涨再涨,几乎是一天一个价格,短短几天便翻了两倍,只因原料停售,各玉石铺子的库存都被消耗完了,没有新的玉雕件上市。 就在各玉石铺子都吃紧的时候,盈玉堂突然上了一批新玉雕,而柳絮也带来了有用的消息:“……打听到这次盈玉堂的玉石原料是二老爷采购回来的,二老爷名叫杜腾,人称杜老二,我跟踪了杜腾几日,发现他最近半个月,每隔一天便会去一次清音小筑。每次去的时间都很固定,路线却不尽相同。” “不过他每次去之前,都会先去钱庄,然后再七拐八拐,由杜家的大车换成不起眼的小车,从后门光顾清音小筑。好像是知道有人跟踪要把人甩掉一样。” 江令宛一听就明白,杜腾八成是拿到了南北商行的玉石供应,传闻有一部分是真的,却又不完全是。 若真的让盈玉堂垄断,杜腾现在只会高调宣布,恨不能满城皆知,绝不会这样神神秘秘。 他分明是知道了拿玉石的途径,却又怕同行知晓,来分一杯羹,便这样鬼鬼祟祟的。 能让杜腾这样谨小慎微的,恐怕不是旁人,而是主子。 江令宛目光一闪,心里有了打算:“杜腾是昨天去清音小筑的?” “是的。”柳絮道,“今天他不会去,下次去便是明天。” “明天便是休沐,我们去一趟清音小筑。” 第二天,江令宛早早在清音小筑后门等着,不一会杜腾果然露了面。 这个杜腾,能跟萧湛做生意,如今又攀上了主子,的确有几分本事。 主子跟前世一样,深居浅出,等闲不出来见人。她想早点接近主子,提醒他以后会遇到危险,凭主子的机警,他一定可以避开前世的祸事。 这一次,她模仿主子的笔迹去骗玉石,其实也是想打草惊蛇,让主子露面。 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 不管怎样,主子总归是露面了,她最初的目的也达到了。 “杜二当家。”江令宛拱着手,笑容满面迎上杜腾,“许久不见,二当家风采更胜昔日,却不知是否对我还有印象?” 杜腾先是一愣,接着哈哈一笑,十分爽朗:“原来是你这位仙女小朋友,我们上次在这里见过,你今日想玩什么,只管记在我杜老二账上。我今日约了人,改日再找你来玩。” “二当家约的是南北商行的人吧?”江令宛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我今日也是为此人而来,只是苦于没有门路。二当家古道热肠,劳烦带我一带,我江令宛记着您的情,他日必有厚报。” 哎呦,小姑奶奶,我怎么敢让您报答?萧五爷可说了,只要我今天把您领进去,以后玉石原料就会照常供给我。 我盼啊望啊,脖子都抻长了,可算把您盼来了。 杜老二心里欢喜,面上却还有做出不愿意的样子:“这……” 江令宛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我们朋友一场,一回生,二回熟,二当家该不会连这么个忙都不愿意帮吧?” “倒不是我不愿意,对方来头大,贸然带人进去,若是惹恼了他,我这……” “二当家只管带我进去,若他怪罪,我一力承担,绝不让二当家承担分毫。” 杜老二无话可说了:“也罢,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我便带你走这一遭。” 进了院子,杜老二让江令宛稍等,自己屁颠屁颠进正房去了。 “五爷。”他未语先笑,一脸谄媚,“人带来了,以后我杜老二就要仰仗您照顾了。” 萧湛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奖赏也十分阔绰:“你去找陈八荣,就说我同意了,以后给你的货价格再让一个点。” “哎呦,不敢,不敢。”杜老二忙道,“您这次出手,封锁了整个玉石行当,只有我杜老二能拿到货,给我涨了大面子了。我那几个侄儿,现在见到我,二叔长二叔短,好不恭敬,哪还有从前的嚣张气焰。” “得您这样大的恩惠,我若再分您的利,让我那几个侄儿多赚钱,那我杜老二还是个人吗?”杜老二笑得谦卑恭顺:“我虽不够聪明,但亲疏远近还是分得清的。” 这是要牢牢抱住萧湛的大腿不放了。 萧湛心情不错,摆了摆手:“去吧。” “是。”杜老二笑呵呵,又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见了江令宛,笑成了一朵花:“好事,好事,里头那位不怪罪,让您进去呢。” 回回见了您,都有天大的好事发生,您是我姑奶奶,亲姑奶奶。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但他的亲姑奶奶江令宛却紧张的手里冒汗,马上就要见到主子了,她该怎么给主子留下深刻的印象,好为以后的来往做准备、该如何取得主子的好感,拿到玉石原料的供应。 这些问题在她脑中盘旋,最让她心头砰砰跳的,则是她终于要知道主子长什么样了。 她摸了摸发髻,整了整衣襟,微微扬起唇角,让自己勾出一个漂亮亲切又不失得体端庄的笑容,稳步进了屋。 室内静悄悄的,染着上好的龙涎香,临窗一张大炕,上面放着炕桌,炕桌上摆放着棋盘,一名身姿挺拔、宽肩窄腰男子背对着门坐在炕上,一手执黑,一手执白,正与自己对弈。 江令宛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重生之后,还从未像现在这样不能自抑过,紧张、期待、激动、高兴……种种情绪交织,让她眼眶有些发热。 主子是她的主子、贵人、亲人、保护伞,前半生她命运多舛,遇到主子之后她生活顺遂,事事如意,活得潇洒恣意,肆意妄为。 江令宛强迫自己压下种种情绪,抬脚朝那人身边走,而那个人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来。 桃花眼,斜剑眉,鼻若悬胆,面如冠玉,双眸墨玉寒潭般深邃,内敛雍容,气度沉稳。 “五舅舅!”江令宛瞳孔微缩,低低一声惊呼,“怎么是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64章 064 萧湛抬眸看她:“怎么不能是我?” “当然可以是您, 我只是没想到罢了。” 失望从心底漫上来, 江令宛虽然努力扯出一个笑,眼底的黯淡却没能逃过萧湛的双眼。 “你本来以为是谁?你想见的人又是谁?” “我听说南北商行的水木先生在这里, 便想过来见见他, 想跟他要玉石原料的供应。没想到是您在这里, 扰了五舅舅,我就这回去了。” 她怏怏地转身,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这小东西怎么对他另外的那个身份如此在意呢? 明明正主就在眼前, 她却不认识。 “站住。”萧湛叫住她,“我有话跟你说。” 江令宛依言转过身来, 闷闷道:“您有话快说吧, 我还得想办法去弄玉料呢。” 瞧瞧这小脸耷拉、眼梢低垂的模样, 真是可怜兮兮,惹人怜爱,让人恨不能抱她在怀里, 揉一揉,哄一哄,逗得她重新展了笑颜才好。 萧湛忍住伸手揉她发髻的冲动,含笑望着她:“你想从南北商行拿玉料,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嗯,好,我若……嗯?”江令宛忽然意识到萧湛在说什么, 抬起头, 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满是惊疑, “您是说南北商行的事你也可以管?” “嗯。”萧湛点头,“水木先生不在的时候,南北商行的事情都是我在打理,分配玉石原料,我还是可以做得了主的。” “这……” 江令宛双目猛然睁大,像是听到了特别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 萧湛跟主子认识,不仅认识,还深得他信任,能替主子当家做主,打理南北商行。 这真让人难以置信! 要知道前世有这个殊荣的只有她与九承大叔二人,能得主子如此信任,必须是他心腹中的心腹才行。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她得好好消化消化。 “你坐下来,慢慢想。”萧湛伸手拉她胳膊,让她坐在炕上的软垫上,见她拧眉不语,又给她手中塞了一杯茶水。 他能感觉到,她对另外那个他不仅在意,而且很信任,虽然他从未用水木先生的身份与她见过面,不知她的信任从何而来,但是他却能感受得到。 真的很奇妙。 身为萧湛的他,是她的五舅舅,教他骑马,带她吃好吃的,送她好马好玉,她却百般疏离,万般提防,恨不能离他远远的,当做陌生人才好。 身为水木先生的他,与她素未谋面,却得她信任、濡慕。 如果今天他能应对得体,他相信,以后萧湛也会得到她的信任亲近的,他对此十分期待。 江令宛捧着茶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心里思绪万千,却慢慢理出一个清晰的脉络。 萧湛与四皇子、五皇子是姨母表兄弟,与这两位皇子关系亲近,更鼎力支持四皇子上位。 四皇子登基不久,萧湛就意外死于宫中失火。 紧跟着四皇子便开始对其他皇子极力打压,连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五皇子都不放过。后来各地藩王起义,五皇子也举旗造反,主子便是在五皇子造反之后靠着几场战役名扬天下的。 所有人,包括她在内,都只知道主子之前经营南北商行,号水木先生,与四皇子有血海深仇,所以要帮着五皇子造反。至于其他,就再无所知。 她之前一直认为萧湛与主子各为其主,是敌对的身份,可是现在看来,主子跟萧湛是认识的,不仅不是敌对的双方,甚至还一起经营着南北商行。 萧湛死于火中,而主子浑身是烧伤,面容俱毁,提起四皇子便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五舅舅。”她转头问萧湛,“您跟水木先生是什么关系?” 萧湛啜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我们同气连枝,肝胆相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以托付彼此的性命。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果然如此! 萧湛与主子果然是过命的好朋友! 她之前就想过,若不是敌对阵营,这样天纵英才的两个人必然是惺惺相惜的知己才对。 所以,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主子与萧湛皆支持四皇子,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互为表里,枝叶相持。 正是有了他们的辅助,四皇子才能不缺钱财不缺人,在夺嫡时脱颖而出,荣登大宝。 不料四皇子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一朝登基,便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设下计谋骗主子与萧湛进宫,想一把火将两人赶尽杀绝。 萧湛死于火中,主子逃出生天,为了给自己给朋友报仇,转身投向五皇子,助他造反。 江令宛感慨万千,无限唏嘘,觉得自己弄清了事情真相,同时也为前世悲壮惨烈的萧湛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五舅舅,您喝茶。”千言万语化作这一杯茶水,敬萧湛,也敬主子。 这小姑娘一会惊,一会喜,一会仿佛看透万事,一会又悲悯唏嘘,神色像六月的天一会一个样,真是个小孩子。 不过她主动给自己倒茶水,倒是让他没想到,看来,她应该不再排斥提防他了。 萧湛接过茶水喝了,不动声色道:“马上就是中午了,我让人摆饭吧。”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眨眼都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她也猛然想起来,玉石原料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真没想到五舅舅这样厉害,连南北商行的家都能当,我早就说啦,您最是高风亮节,英伟不凡,乐善好施,助人为乐,有您照顾,以后玲珑玉坊的玉料再也不用愁啦。” 萧湛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说:“我何时说过给你玉料了?” “您真风趣。”江令宛呵呵笑,眉眼弯弯,可爱极了,“上次在白云寺您说过如果需要帮忙可以跟您说……” “你当时不是拒绝了吗?”萧湛继续朝外走,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江令宛笑着追上去,满面谄媚:“我当时糊涂了,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跟您认错,您大人大量,总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 “你糊涂了,就把我推得远远的,需要我了,就来要我帮忙,这般呼来喝去,我的颜面朝哪儿搁?” 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怎么敢对您老人家呼来喝去?我顶多就是拒绝吧。 早知今日,当初说什么也不能拒绝啊。 江令宛这会子体会到后悔莫及的滋味了。 萧湛个子高,大长腿走路快,江令宛一个走神就被他丢在后头了。 “五舅舅!”江令宛快步追上去,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讨好地撒娇,“您要是不答应,我今天绝不放您走。” 反正看在四婶的面子上,他顶多罚她却绝不会真的伤害她,反正他跟主子是一伙的,他才不怕他翻脸。 萧湛停下来,斜睨着她:“我要去恭房,你也跟着?” 若是一般女子,此时必然羞得面红耳赤,掩面而逃了,可江令宛才不一般呢,她脸不红、心不跳,像没听到一样抿唇一笑:“若五舅舅答应把玉石原料供给我,我自然不会跟着。” 言下之意,若是您不答应,那可就说不准了。 萧湛:…… 片刻的沉默之后,萧湛的耳朵上涌起一团可疑的红迹。 最终,江令宛凭着果人的毅力(厚脸皮)成功说服萧湛,拿到了玉石原料的供应,美滋滋地回了家,浑然不知自己无意间撩得萧湛浮想联翩、心潮澎湃。 …… 就在江令宛找萧湛的这段时间,会宁侯江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京华女学的凌夫子登门了。 月考时江令媛犯错,本该与乔燕儿一起被开除,凌夫子出面担保,替江令媛保住了继续读书的资格。 可江伯臣却因为差点被江令媛连累,一怒之下不许她再去京华女学读书,便对外宣布江令媛生了病,要卧床修养,暂时不宜外出。 凌夫子多次让人带口信到江家,一直没有回复;辛楚楚来探病,却连江令媛的面都没见到。 所以,凌夫子亲自登门,要看看江令媛到底生了什么病。 江伯臣能拦住下人、辛楚楚,却拦不住凌夫子,不一会,凌夫子便来到江令媛的蕉园。 不料江令媛却拒不开门:“夫子,是我没用,得了病,未免过了病气给您,就不开门了。” 不知是不是隔了门原因,江令媛的声音听起来瓮瓮的,像是哭过了一样:“我好着呢,等我好了,就去看您,您回去吧。” “若你真生了病,为何没有大夫,为何院中没有一丝汤药的味道?”凌夫子皱着眉头,言辞犀利,“是不是江家不许你上学,便对外谎称你身体生病?” 回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许久之后,门内才再次传来江令媛苦涩的哽咽声:“夫子,学生冲动惹事,让您颜面尽失,名誉受损,我……我没有脸见您,您就当没有收过我这个学生吧。” 凌夫子眉头一扬,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我是你的夫子,你是我的学生,我绝不会任由旁人欺负你而坐视不理的。” “你若再不开门,为师就要破门而入了。” 在凌夫子的催促下,江令媛打开了门,苍白消瘦的脸颊上满是泪水:“夫子,我错了,不该冲动易怒,掉进江令宛挖的陷阱,让夫子蒙羞、同窗鄙视。如今父亲看我处处都不顺眼,不仅不许我再去女学,便是这院门,我也休想踏出去半步。” “虎毒还尚不食子,江伯臣竟然做出这种狠毒之事。”凌夫子脸寒如霜、眼冒怒火,抓了江令媛的手就要去找江伯臣理论,“女学已经允许你继续读书,你身体也根本没病,我倒要问问,他有什么理由不许你去女学!” 江令媛连连摇头,泪如雨下:“有的,江令宛便是他的理由。您不了解我父亲,他一向唯利是图,谁能给他带来好处,他就听谁的话。如今江令宛赤手可热,他便对她言听计从。” “只怪我与江令宛不是一母同胞,只怪我没有像从前那样任她奴役使唤……”江令媛捂住脸悲声大哭,“早知道她这么厉害,我就该处处忍让的,只要能让我继续读书,便是受她欺负我也愿意的,可是现在不行了,我后悔也不行了。” 凌夫子听得怒火滔天,脸色却越发的阴沉,声音如比冬天的寒风,透着入骨的冷意:“宋山长重学不重德,看不清江令宛品德败坏、诡计多端。不过她得意不了太久了,如今她与陆明珠同坐,迟早要闹出大事来,到时候,恐怕山长也保不住她。你只管耐心等待,等陆明珠收拾了江令宛,你就可以重新回女学读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国公爷的小娇妻》正文 第65章 065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陆明珠来京华女学一个多月了, 凌夫子想象中两人水火难容、针锋相对、陆明珠对江令宛挥鞭相向的场面并未发生。 除了第一天当众与江令宛起了小小摩擦之外,陆明珠再没有惹过其他事, 大家不禁怀疑这位刁蛮任□□挥鞭子的明珠郡主是不是转性子了, 怎么会变得这么规矩? 然而, 规矩都是表面的,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她可没少找江令宛切磋武艺。 这一个多月以来, 她到江令宛宿舍来了两次,放学后在路上拦了她三次, 几乎每隔五六天, 她就要上门讨教一回。 这天上午课结束, 江令宛与程静昕来到食堂一个僻静的餐桌旁,刚刚坐下正打算吃午饭,陆明珠来了。 哎呦, 又来找你了? 程静昕用眼神询问江令宛:这么多同学看着,你们俩打起来,不好吧? 江令宛兀自拿起筷子吃饭,看都没看陆明珠:“上回你又败给我了,按规矩,过招的时间地点我来定。我现在没空,若想请教武艺, 下午放学别走, 在女学后门等我。” “你不过是有个高人指点而已, 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现在不跟你比试,待我拜了名师,学好了功夫,自会将你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陆明珠振振有词、理直气壮道,“你师父姓甚名谁,是何方神圣?” “原来你想拜我师父为师。”江令宛眼眸一闪,微微一笑,“可惜,我天资聪颖,自学成才,根本没有师父。你的想法只能落空了。” 陆明珠满脸狐疑:“你该不会是怕我学会了功夫会打败你,所以不敢说吧。” “你放心,我拜师之后与你便是同门师姐妹,就算我武功比你高,也绝不会欺负你的。”陆明珠自认为自己猜中了江令宛的心思,侃侃而谈道,“你只管告诉我,我不会亏待你的,你想要什么,现在就可以告诉我,我一定让你满意。” “你不是喜欢吃鸿记佛跳墙吗?我今天带来了,还热着呢。” 她使了个眼色,婢女莲蓉便将一个食盒放在桌上,从中端出两盅佛跳墙来,一份给江令宛,一份放到程静昕面前。 “笑话!”江令宛眉头一扬,大言不惭地夸耀起自己来,“像我这样的武学天才,百年难得一见,我会怕你?真真是笑话!” “不怕实话告诉你,我是无意中捡到一本武功秘籍,跟着秘籍练功,方有今日的成就。从我们俩过招情况来看,你也算是十分罕见的高手了,但是跟我比,还是差得太远了。” 陆明珠眼睛转来转去,半信半疑。 江令宛就笑:“你若不信,可以去打听,你既然能打听出我喜欢吃什么,难道没打听出我从未学过武,接触过会功夫的人?” “我练的这门功夫,招式灵巧细致,以柔克刚,变化多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克敌制胜,若非我天分极高,岂能练成?” “就拿静昕来说吧,她跟我学习了大半个月,连最简单的入门基础都没学会呢。” 她双眼一瞟,给程静昕使了个一个眼色。 程静昕收到,忙皱了眉头,十分苦恼:“这门功夫的确不好学,我吃了不少苦头。不过这功夫玄妙,吃再多苦头我也心甘心愿,我要勤学苦练,坚持个十年八载,不信练不成。” 说到后面,苦恼变成了信誓旦旦,坚定不移。 江令宛是想教程静昕,但是程静昕拒绝了,一则她对习武不敢兴趣;二则,她觉得这是江令宛的看家本领,她不能觊觎。 两人一唱一和地说瞎话,把陆明珠唬的一愣一愣的,越听越信以为真。 “那你把这本武功秘籍给我。”陆明珠迫切想学到这门神奇的功夫,“凭你要多少钱,只要你愿意卖,我绝不会还价。” “一万两。”江令宛正色道,“如果那本秘籍还在的话,我要卖一万两,只可惜……” 陆明珠本来一喜,正要说给她一万两,不料江令宛话锋一转,陆明珠立刻紧张起来,眼睛紧紧盯着江令宛:“可惜什么?” 江令宛砸着嘴,一副往昔岁月值得追思模样:“可惜那秘籍已经被我毁了。” “你撒谎!”陆明珠一掌拍在桌上,薄怒道,“这么珍贵的武学秘籍你藏起来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毁掉?必然是你不想卖,故意撒谎骗我!” “正因为这武学秘籍珍贵,我才更要毁掉啊。毁掉秘籍,就再没有其他人能习练了。如今这世上,会此神功者,唯我一人。” 江令宛喟然长叹:“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感觉固然很美妙,可时间久了,便难免会生出些许寂寞的感觉。没有对手的感觉,你不懂的。” 陆明珠痛心疾首,气得眼睛里几乎要滴出血来:“暴殄天物,毁坏武学秘籍,你简直人人得而诛之。” “是啊。”江令宛也十分遗憾,“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毁掉秘籍,或许这世上还能有人与我平分秋色。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陆明珠气得簌簌发抖,怒瞪江令宛半晌才气咻咻而去,片刻后又回来,咬牙切齿道:“莲蓉,把佛跳墙带走,扔出去给狗吃!” 她又走了,把脚踏得噔噔响,仿佛她踏的不是地面,而是江令宛一样。 江令宛与程静昕早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容易等她走远了,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哈哈笑了出来。 程静昕笑出了眼泪,捂着肚子说:“这个陆明珠,怎么这么好玩啊。只可惜了那两盅佛跳墙。” 江令宛笑得气喘吁吁:“不可惜,不可惜,我笑饱了,便是佛跳墙给我,我也吃不下了。” 她笑声憋不住,一边笑一边说:“不出十二个时辰,她一定还会来找我,要跟我学功夫,你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赌我倒是敢打,只求她千万别在吃饭的时候来,要不然我笑坏了肠胃,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再一次笑得前仰后合。 陆明珠脸黑如锅底,牙齿咬得咯咯响,将气恼悉数发泄到食堂院外的树上:“丧心病狂、丧尽天良、没有人性、罪大恶极……” “莲蓉!你说,江令宛是不是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 她声音很大,路过来往的女学生们俱面露惊恐:诛之? 不好,江令宛有大麻烦! 快去告诉山长与江令宛还有夫子们。 女学生们如鸟兽状四散逃开,莲蓉很想告诉大家郡主不是这个意思,可没人听啊。 “郡主,咱们回宿舍吧。” “不回!”陆明珠继续抽打,“我还没想好怎么对付江令宛呢!” 本来想与大家一起离开的辛楚楚眼波闪了闪,放慢了脚步,斟酌了好一会,她回过头来,壮着胆子走到陆明珠身边。 “郡主,您若想对付江令宛,可以从玲珑玉坊下手,那是她母亲开的铺子。”她咬着唇,声音谨小慎微,带了讨好。 陆明珠立刻停下来,冷笑鄙夷:“本郡主是讨厌江令宛,是想收拾她,但绝不会来阴的,更不会给人当枪使。” 辛楚楚心头一凉,两眼慌张:“郡主,您误会了,我不是……” “滚!”陆明珠扬了扬鞭,冷冷道,“我手中的鞭子可容不得小人!” 辛楚楚一个哆嗦,两腿发软地朝后退,生怕陆明珠的鞭子会抽过来,退了好几步才转过身,如惊弓之鸟般跑了。 这份惊恐持续了很久都未散去,她后怕极了,决定以后要避着陆明珠,能离她多远就离多远。 这一幕被江令宛、程静昕看了个一清二楚。 “你看人真准。”程静昕敬佩不已:“陆明珠的确与传闻中不一样。” 有些人看着不好相处,却不失光明磊落;有些人看着柔弱无害,实际却满腹恶毒。 人果然不能看表面。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江令宛扬了扬眉,毫不谦虚,“你眼光也不错啊,要不然也不会跟我做朋友了。” 程静昕:…… 夸别人的时候还不忘夸自己,真是够了! 下午放学,陆明珠果然来找江令宛要学习功夫:“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教我?金银珠宝、名誉地位,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江令宛眼光一闪:“我不要金银珠宝、名誉地位,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你给我弄一匹宫中的大宛贡马。” 陆明珠笑了:“这个简单。大宛贡马固然稀少,我若开口讨要,皇伯伯肯定会答应的。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江令宛也笑,教陆明珠小擒拿术,是前世打赌输给她的,只是一直没兑现承诺。没想到这一世诳了她一匹好马。 有了大宛贡马,便可以送给萧湛,礼尚往来,一来二去,就是顺着萧湛联系上主子,比她之前打算的还要顺利。 “我这门功夫太厉害了,一般人我不教,怕她不能约束自己,随意用武伤人。” 江令宛双目明亮,语带笑意:“若你能约束自己,安安分分不惹事,一直到联考结束都老老实实的,那便证明你是真心想要跟我学习,也有约束自己的能力,待我联考之后,我便把功夫教给你。” “你敢不敢答应?” “有何不敢!”陆明珠拍着胸脯保证,“不就是联考前不惹事吗?小事一桩。你若真愿意教我,我不仅不会惹事,还会替你保驾护航,不许旁人打扰你备考。” “好。”江令宛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陆明珠觉得这两条要求根本不值一提,不料第二天就发生一件逼得她动手打人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