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策》 《神秘策》正文 第一章 长安 西安是个阅历丰富的大城市,在她西北一百五十余里一个叫六陌的地方却一直平淡无奇地沉睡着。很久以前,这里曾发生过一件在当地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如今一切沉寂,如同落地的尘埃,当地人不会再记起,而那个大都市却显得不屑回忆。 那是公元97年正月的早晨。 前面是山还是雾?别给我答案,告诉我,不能前进就行了。 天没亮,大雪。 在这个连鬼都躲得远远的季节,六陌的西晋村民却发现三三两两的氐人在大雪中骑马往来飞驰。由于氐人长期居住在附近,村民们对这些氐人也并不陌生,甚至笑呵呵地打招呼:“大兄弟,你这是去哪里啊?要打仗吗?”氐人也勒住马,却一脸严肃回应高举着火把的老者:“老伯,这么冷的天,就别出来了,能躲就躲躲吧!” “唉,这些年哪一年不打仗啊?哪一年要是没有打仗就是奇闻啦。” “这次跟以前不一样,老伯。还是躲躲吧。我不多说了,我要赶紧走了。” 老人目送氐人消失在纷飞的雪中,回头对儿子们说道:“快给四邻八舍报个信,叫大家赶紧去后山。那几个缺劳力的户,我再叮嘱一下,你们可都要照应到喽。好了,照以前的样子,去吧。” “父亲,这次不会又是捉弄人吧?这好几年了,哪次也没打到这里,净叫乡邻们折腾,大家都有怨言了。” “你子知道什么?!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出了人命如何是好?去去,都给我赶紧去!” 远方有个大城的名字叫做长安。一月前在城内的征西大将军府,梁王司马肜正和安西将军夏侯骏在后室密议。建威将军周处、雍州刺史解系等一干将领在前厅已等候多时,一些人早已忍耐不住,吵吵着说贼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还有什么好商议的。原是梁王家吏的振威将军卢播正在卖力地安抚大家。 周处孤零零地坐在一旁,他没有权利也不愿参与大家的喧哗。因为周处是旧吴国降臣,虽然在家乡勇除三害的故事已广为流传,但终究被北人将领看不起。对于出身名门且一向正直的周处来说,这是一个家族耻辱。周处知道,这是一个建功立业难得的好机会,他要借这一仗,让那些北人看看,南人的英武之气没有消失。他要借这一仗,不仅要洗刷掉家族的耻辱,还要洗刷掉北人对南人的文弱印象,为朝中的旧吴国士人挣个志气。 所以,当中书令陈准对朝廷的领兵人选强烈反对时,周处却没有反对。他知道陈准是想保护他。因为陈准和他一样,早看出了两个致命的问题。第一,夏侯骏和司马肜一样都不懂军事,都没有做大将的才能,但他们都因为是皇亲国戚而被委以统帅的重任。这简直就是为失败做出的保证。第二个问题更加凶险。司马肜以前用人失察致使朝廷遭受重大军事损失,遭到过周处严厉的纠举。司马肜自命清简,背地里却是个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家伙。让周处到司马肜手下当差,陈准有言曰,岂不羊入虎口?! 周处非常明白自己所处的境地有多危险,但他已自愿背上了南人的使命,当然没人要求他这样做。另外,周处也非常明白这次羌人氐人反叛的原委。要不是赵王司马伦和其家吏孙秀的不断欺压,羌人氐人还是非常愿意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只要不逼他们,给他们一个活路,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所以,此次西征其实不在用兵而重在用策。用和之略,辅以兵威,西北能平。周处打定主意。再说,自己曾在西北做过多年太守,在羌人氐人中素有口碑。要是这个氐首齐万年知道自己,应该会忌惮几分。 司马肜终于出来了,身后尾随着夏侯骏。梁王在大堂上位坐定,扫视一周,定了定神,才以征西大将军的名号发令:以安西将军夏侯骏为主帅,建威将军周处为先锋,与振威将军卢播、雍州刺史解系等一干将领去各关中军营集齐十五万人马,一个月内要进至泔水边迎敌。 周处领令到了军营,发觉给自己配属的五千军士都是才入军不久的新兵。他们军纪不明,乱哄哄的,仿佛是一群拿着武器的痞子在逛街。各级将官见将军到了,纷纷整顿自己的部众,整个校场又乱成一团。周处明白这是司马肜的恶毒之处。要在一个月内把他们训练成纪律严明能征善战的军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周处别无选择,他要立即着手,争取这宝贵的一分一秒。 周处立即开始简化军纪,他要在十日之内,把这些军纪和各色令旗金鼓之声所代表的指挥命令,牢牢的印在每个军士的脑子里,并操练熟悉,不能有半点差错。用十日教会所有军士各种兵器的正确持法和用法,并练好各种迎敌队形,并熟练防御阵型和进攻队形的快速转换。再用五日练好依不同地形所采用的不同行军方法以及安营扎寨的技术。最后五日要抽出两日赶到泔水边,用三日的时间为随后的大军扎下营盘。 命令一出,各级将官哗然。原来半年的练兵要在不到一月的时间内完成,还要充任先锋,岂不是去送死? 周处站在高台,等校场安静下来,才高声叫道:“将士们,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但你们要相信我周处。我周处怕过什么困难?就是山上猛虎,水中蛟龙,我周处也照杀不误。我周处从现在起,就和你们吃住在一起,和你们同甘共苦。在一个月内,我周处要让你们脱胎换骨,成为一支让敌人望而生畏的铁军!如果完不成此事,我周处犹如此木!”周处抽出宝剑,用力一挥,高台上露出的一节杯口粗原木应声飞落。众将士肃然。 周处带着随从周庆开始日夜训练这些新兵,众军士虽叫苦不迭,但见将军比他们更用心更劳累,也不敢说什么了。不知不觉就过了二十天。但就在这天,夏侯骏传来命令,说各部皆已集齐,让周处领兵提前去泔水边扎营。第二天就出发,不得有误。周处听得此令,胸口犹被大石击中,半天喘不过气来。家奴周庆火冒三丈,就要破口大骂,被周处喝住。周庆全身的怒气无处发泄,就拼命的跺地。觉得还不解气,就拿起大刀,对地猛砍,看的那些兵心惊胆战。 周处让大家不必练了,立刻回去准备行装,明天早饭后出发。 晚上,周处正在灯下细看地图,周庆进来道:“主人,你叫我?” “阿庆,来,过来坐!” 周庆进了几步,坐在周处旁边。 “阿庆,明天我们就要去前方险地了,你怕不怕?” “不怕!自从我跟了主人,我就没有怕过!” “好!阿庆!明天我想让你带领咱们的骑军先行出发,在前掩护步军。” “主人!骑军给我一千就可以了,剩下的五百骑您留着吧。” “我留下一百就够了。你不要多说了。你要记住,这骑军可是我先锋军的宝贝,要慎用善用!” “阿庆记下了。” “还有……”周处似乎听到帐外有动静,突然朝帐外大吼一声,“谁?是谁在外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章 六陌 时间紧迫,周处只好让这些新兵们边行军边训练了。还好,这些新兵看起来已经像一支真正的军队的模样了。第三天他们已到了泔水边,周处教士兵们选择合适的扎营地。让他们去附近伐木,他把营盘分成几个不同的区域,又亲自教他们如何才能把营盘扎的更牢固。 哨骑回报,说氐首齐万年在向西北五十里的梁山聚积了大约七万的人马。还好他们没有进攻的迹象。 三日后,夏侯骏率大军抵达,周处亲自迎接。夏侯骏升起中军大帐,召众将晋见。夏侯骏问众将可有破敌良策?周处施礼应道:“末将有平敌策!”夏侯骏扫视众将,众将默然。夏侯骏长出了一口气,道:“建威将军,说吧。” 周处依旧恭恭敬敬,提高了声音说道:“是,主帅。大家知道氐贼是如何起事的?乃是孙秀赏罚失中,氐贼心生怨恨,才离心造反。若将军给氐人羌人以优抚之策,待之如大晋子民,氐人羌人皆会散去。擒齐万年只需一勇夫尔!” “放肆!”夏侯骏声音太大,一口气卡住了嗓子,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才平静下来。“周处,你放肆!我大晋天威浩荡,兵锋所指,所向披靡。这几个毛贼造反,正好斩杀以绝后患。我要让这些贼刁民看看,造反是没有好下场的!” 夏侯骏又扫视了一圈众将。“你们可有话说?” 众将立即齐声高呼:“主帅说的对!对付毛贼就该狠狠地打!” 周处冷眼旁观,只有雍州刺史解系低着眼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 夏侯骏满面笑容地看着众将,又志得意满地瞥了周处一眼。 “好!建威将军周处听令:明日一早,令你率所部人马去进攻反贼齐万年!” “主帅,谁为后援?” “什么后援?你刚才不是说,擒齐万年只需一勇夫尔吗?我给你五千人马,难道还不够吗?” “主帅,齐万年所集人马不是乌合之众,此人甚通兵事……” “住口!他们都是些草寇毛贼!不许你长贼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再敢胡言乱语,我治你扰乱军心之罪!” “主帅!我周处命不足惜。可是孤军深入,没有后援,势必全军覆没!不仅将士们会死,而且还是朝廷的耻辱啊,主帅!请以国事为重啊,主帅!” “大胆周处!你,你想污蔑本帅吗?你,你以为本帅治不了你吗?!”夏侯骏拍案而起,怒目圆瞪,一副不容置疑的气势。 而周处也毫不示弱,因为周处知道,此事非同儿戏。 众将慌了手脚,纷纷上前拉开双方劝慰。 过了好一会,大帐才平静下来。 “雍州刺史解系、振威将军卢播听令:令你二人各率本部人马,离先锋军十里为后继之。”夏侯骏平和了许多,逐渐显出洋洋得意的样子。 “众将还有话说吗?”夏侯骏又扫视了众将一圈。“好,既然无事,今天天色也不早了,诸将各回本营,一定要心戒备,提防贼人趁夜袭营。”夏侯骏匆匆结束了这次非常重要的会议,因为他不想再多见周处一分钟。那个自以为是傲气十足的家伙,竟敢顶撞自己,差点弄得自己下不了台,这一点确实没有想到。幸亏自己是主帅,能压一压他,不然自己就要吃亏了。真是可恨至极! 周处回营后,周季接住。 周季就是出发前那个夜晚在周处帐外的人。他接到周处的信就匆匆赶来,那时他风尘仆仆的刚好赶到。 “怎么样府君?”周季显得迫不及待。“是不是坏了?” “让我进去坐会儿。”周处显得有气无力。 “阿季。”周处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对在一边静静等待的周季招了招手。 “府君。” “阿季。”周处紧紧地拉着周季的手。“我先锋部全军五千将士的性命就全靠你了。” “府君,”周季扑通跪下了,“此话怎讲?” “快起来。”周处一把就拉起了周季。 “阿季,时间不多了。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进攻贼军。我马上修书一封,你要亲自交给解刺史。如今众将都是主帅的人了,只有解刺史洁身自好,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现在他是我们唯一可以借助的人了。如果他犹豫不决,你要待在那里,一定要劝他出兵相助。” “府君,我……” “阿季,别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若求得援兵,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若求之不得,我们可能就阴阳两隔了。” “府君,我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求得解刺史出兵!否则决不独活!”周季立下重誓。 五更已过,整个营寨寂静一片。只有先锋营有几点灯火晃动。那是伙夫兵刚刚起身,正要准备早饭。营盘门口急冲冲地跑来一个信使,高呼“建威将军,建威将军”,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周处刚刚起身,听到呼声,就向帐门口走去。来人上气不接下气递给周处一封文书,瘫坐在地上,边喘气边说:“安西将军…安西将军…令…”周处接过文书,急步走到灯火下,展开一看,果然是安西将军的命令。上面说,哨探侦得齐万年军大营在四更时灯火通明,大肆造饭,似有异动之举。特命建威将军接令立刻出发,务必截住贼军。贻误战机,必军法从事。 一通鼓响起,整个先锋营就沸腾了。二通鼓响毕,将士们已整好装备列队完毕。周处盔甲明亮立在队列最前面,动情地看着这些纹丝不动的军士们,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每个将士都听到了周将军响彻整个黑夜的吼声。 “将士们!报效我大晋的时刻提前到来了。我周处愧对你们,无法让为国杀贼的这些热血男儿,出发前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饱饭。可是这算什么呀——!啊——?我们是大晋将士,为国杀贼才是我们光宗耀祖的真本事。现在,大家吃不上热饭,我请大家吃顿冷饭。来人!” 每个伙夫兵都拿着一袋米跑到各个队列前。 “撑开你们的口袋,能装多满就装多满!”周处命令道。 等伙夫兵们忙完。周处望着空中飘飞的雪花,用手铲起木桩上薄薄的一层白雪,另一手抓起一把生米。周处面对众将士,高举双手,大声喊道:“大米配大雪,不亦快哉!”说完,把米往嘴里一塞,混着雪,大口咀嚼着。将士们呆望着周处,迟疑地去品尝这能否咽得下去的东西。 一个声音划破黎明前的黑暗:“起——” 三通鼓响,周处跨上战马,先锋营默默地在大雪中次第出营,消失在白茫茫的雪花里。 前方通报说遇到一伙准备逃跑的村民,周处策马而进。远远看见一队士兵围住一伙跪在地下的当地村民。周处下马,急忙跑过去,赶紧让大家起来。村民们却不敢,纷纷说情愿献出所有的财物,恳请兵爷们饶命。听到这话,一股寒意袭击了周处,使他从头凉到脚。周处急忙扶起一位老者,说道:“关中兵给大家害苦了。不过若是我周处的兵欺负你们,你们可以随时找我,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什么?莫非你是周太守?” “那是以前的事了,老人家。” 老人一下子哽咽了。“若是周太守还在任上,我等民何苦受这颠簸流离之祸呢?” “老人家错爱了,我不是本地的太守。” “府君虽不在本地任太守,但府君盛名远播,泽被四方,羌氐相和,百姓乐业。我们何尝不是承蒙府君的恩泽呢?” 周处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呢?” “我们这是要去后山避祸,府君。” “此处可是六陌?” “这方圆六个山村名字中都带有‘陌’字,正是外地人所说的六陌。” 送走了这些村民,周处下令继续向前。约又走二三里,周处见山势险要,连说好山,遂决定在此设立防御。 一道面向西方依着山势用乱石垒起的简易石墙刚刚围成,西北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急速而混乱的马蹄声。 天虽然蒙蒙亮,但纷飞的大雪如同一层薄幕,什么都看不真切。整个先锋营如同突然凝固了一样,伏下身子不发出一丝声响。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似乎只有砰砰的心跳统治着这一刻。 马蹄声近了,似乎能看见影影绰绰的马匹。新兵们的整个身体似乎都在与越来越强烈的紧张做殊死的战斗。没有身边将官严厉的目光制止,估计他们就要起身逃跑了。 这一支不大的骑兵队伍飞驰而过的时间不过是一瞬,但在新兵眼里却如如此的漫长,如此的煎熬。 周处明白,这是敌人的先头侦察部队。等他们的马蹄声在东南方消失了,周处才令周庆带着骑军牵着马悄无声息的出了营地,在营地的右侧静静地列好了阵。 哨探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禀告说,敌人的大队人马离此不到二里地了。周处令旗一举,将士们立即起身列队,整顿军械。又将另一令旗举起,弓弩手前出,依石墙列队,弩上弦,弓搭箭。 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整个先锋营的营地,所有的人,甚至马匹们也都伸长脖子,仔细聆听一里外传来的沉重马蹄声和依稀的脚步声,似乎整个地面都在随着心跳微微颤动。那声音裹着大雪如同惊雷从天而降,连绵不断而且越来越响,几乎可以把石墙上的乱石撕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章 勇敢的新兵们 近了,那些发出声响的马匹和人从大雪中显出影来,逐渐可以分辨他们的衣服颜色了。大雪已完全覆盖了先锋营的营地,将士们的身上头上都积满了雪。 将士们甚至已能看见敌人的脸,但将军还是没有下令。敌人对这边似乎也毫不在意,对这身边的危险也毫无警觉。直到他们凑近乱石,猛然发现这些白色的乱石长着一副副人的面孔。由不得惊慌喊道:“人,有人!” 不过为时已晚,一阵梆子响,一支支弩箭破空而出,穿过早已凝固了的空气,刺入敌人的身体。弓箭手也拉满弓弦,第二声梆子响,弓箭手的箭画着弧线落入敌群中。敌人阵脚大乱,纷纷向后逃窜。一阵鼓响,周庆的骑军出其不意的冲入敌阵。寨门大开,步军蜂拥而出,杀向敌阵。 首次出战的先锋军在各级将官的带领下,轰然间克服了貌似十分强大的恐惧感。他们的耳朵充斥着将官们各种吼叫声,以伍为单位,各持兵刃,快速冲向敌人。周处也带着亲兵冲了出去。但他不是去杀敌的,他要详细观察整个战场的形势和变化。 周庆借着大雪的掩护,一直追杀十余里才返回。先锋军缴获了敌军大量的武器辎重。不等新兵们有喘息之机,将官们就命令他们赶紧把这些战利品拉回营地。 等所有人进了营地,新兵们瘫坐在地下,出神地望着墙外横七竖八的敌人尸体,似乎这场景已经过了几十年似的。周处站在高处,大呼:“将士们,我们胜了!我们胜了!”一时间,营地沸腾,哭声笑声响成一片。 周处不能停下来。他一面赶紧派人去向夏侯骏报捷,恳请大军赶快跟进。一面要将官们尽快安抚新兵们的情绪,让大家吃些东西,保持体力和士气。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后面的仗会更艰苦、更难打了。 看来这次突袭给了齐万年意想不到的打击,西北方向好久都没有消息了。但是,纷扰的大雪停了,太阳有爬出来的迹象。 报捷的军士回来了,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周处急忙把周庆找来,说:“我们没有回头路了,阿庆。我要用你冒险一击。” “请吩咐,主人!要我干什么?” “我要你越过山后的泔水,向北进五十里,从泔水的上游迂回到敌军的后方,待机突袭齐万年的大营。若有幸击杀齐万年,你是灭贼的第一功臣,那我们也都有救了。” “主人,放心,我拼死也要杀了齐万年!” “你带着骑军立即出发。嗯——给我留下五百。我要用这五百骑迷惑齐万年,另一方面,这五百骑在关键时刻可以帮我冲一冲局面。” “主人,阿庆去了!” “阿庆,不可恋战,记住要直取敌军的要害!” “阿庆记住了,主人!” “将士们,”周处站在高处,看着将士们纷纷站起身。接着说道:“敌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大家要整好军械,多备弓箭滚石,加固石墙,准备再次痛击敌人。主帅听到咱们打了个胜仗,非常高兴。大军正在准备,要不了多久就会来接应咱们的。等大军凯旋,诸位可是有重赏啊。你们发财了,可不要忘了我周处啊!哈哈哈。干起来吧,诸位!” 众将士哄笑一片,散去干活去了。 可是,周处心里的苦,有谁知道呢?说是有接应,谁会接应呢?说是有援军,哪里会有援军啊?那夏侯骏真是个人,真真正正的人。一伙敌人的侦察部队就把他吓得后退二十里,把大营留给解刺史看守。这下自己可再不能回去了,这个人一定会借这个事治自己的死罪。解刺史孤军守护大营,再派出援军就有点兵力不足了。人!人!周处恨得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太阳出来了,大家似乎更有精神了。周处明白,这对先锋军可不是个好兆头。自己这点人马很快就会完全暴露在齐万年数万大军的虎视之下,真不知道这些热血儿郎能坚持多长时间呢。他们大部分都不到弱冠之年,都是父母眼里的珍宝,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边地不稳,苦了这些出身世兵之家的子弟。按说,他们还不到被征召的年纪,但朝廷用兵日多,他们的父兄或残或病或亡,或事出有因,他们的肩上压上了不是他们的年纪应该承受的担当。周处仰天长叹一口气,指望着战事能尽快结束,让一切恢复原样。甚至,周处对自己这次出征的目的也产生了动摇。 来不及多想了。哨探回报,齐万年大军重整后又来啦。周处爬上一个山顶望向西北,遥远的天际边,似乎是出现了一个微微飘扬的旗帜。在阳光的照耀下,在一片茫茫的白雪中,更为显眼。 乌云。 敌人如一片庞大的乌云逐渐吞噬了山对面的空地。他们把圣洁的白雪踩在脚下,白雪接连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声,拼命控诉着他们的狂妄和愤怒。 一名敌兵挥舞着空荡荡的双手,边向这边走边大叫:“莫放箭,莫放箭,我有话讲——”口脚一直不停。 等近了些,双方都能听清对方的话的地方,他停了下来,高声喊道:“官军可是周府君的人马?” 在前方的官看了看周将军,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恳请周府君把这里的尸体送还我军,不知府君能否答应?” 官在得到将军肯定的答复后,下令道:“放下弓箭!” 那敌兵就向后挥挥手,从敌营里跑出几百名不带武器的汉子,三三两两的一起抬了尸体就回去了。新兵们看着他们,似乎这里已经不是战场,或者战斗早已结束,只留下这些清扫者打扫这遗留的东西。 不一会儿,敌营传来哭丧的嚎叫声惊醒了新兵们的思绪。他们才猛然察觉,这是人。他们有父母,也有兄弟姐妹。他们和我们一样。 等山前的尸体清理完了,从敌营跑来一名信使,说有书信给周府君。一支无头箭裹着一封书信射入先锋军营中,早有兵士捡了送到周处跟前。 没错,这是一封劝降书,而且是氐首齐万年亲笔所书。虽然言辞十分毕恭毕敬,甚至已然称帝的他在书信中也不敢自称天子,而恳请与周处共享上位,但它是劝降书。虽然书信中所说的大都是事实:朝廷昏暗,奸佞当道,残害忠良,正气不伸,但它是劝降书。虽然他说他那里上下一心,氐羌平等,人人有饭吃,个个有衣穿,但它是劝降书。 周处明白,这个齐万年不仅知道自己而且还十分了解,甚至达到了半个知音的程度。自己在西北、在朝廷的点点滴滴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字字句句都直刺自己的内心痛处。 但周处不能让将士们发现自己的内心有丝毫的动摇。他撕碎了书信,大声斥骂齐万年,那洪亮的声音甚至压住了整个战场。 信使丧气地回去了。 所有的先锋营将士都知道,一阵狂风不久就要席卷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章 周季 周季的努力没有白费,不管是大义还是私情,都讲的解系难以应对,以至于解系的良心不得不对这件事做出决定。他打算用大部兵力守护大营,另分出八千人马协助周季监视齐万年军的侧翼,待机而动。 正当此时,振威将军卢播领着人马来到大营。解系大喜,忙出去迎住。但卢播不是来增援解系的,他是来把这里的粮草押运到后方新大营去的。 但解系并不无介意,仍对卢播好言好语。末了,解系道:“既然振威将军来了,我立即命人整顿粮草装车。现在已过日中,车装好天色就不早了,将军还是明天一早走好了。” “不妨事,只要不耽误主帅的期限就好,刺史将军。” “振威将军要是明天走,我还有一要事请将军帮忙。” “刺史将军请讲。” “你我都知道,建威将军在前方陷入反贼的包围,生死不明。如今我们要是见死不救,日后追究起来也难逃死罪。所以,还请振威将军在此帮我守护大营两个时辰,我率部前去解围,天黑前一定回营。” 卢播看了看解系,眨了几下眼睛,示意解系屏退左右。 帐中再无旁人时,卢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解系,低声说:“这是梁王的密令,你看看吧。” 卢播迟疑地接过来,看过后大吃一惊。这份密令是那么不可思议,但又确确实实是梁王的手迹。 周季等不下去了,他心急如焚。就连冬日里的微风送来的也不是寒冷,而似乎是隐隐约约的厮杀声。他要立刻见到解系,询问八千将士何时出发。 解刺史把周季带到后帐,向他出示了梁王的密令。周季看完,脸色煞白,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过了好久,他才站起身来,一头跪倒在解系面前。 “如今,我也不能使刺史将军为难。但求一马一枪赐予在下。” “快快请起,先生要马要枪何故?” “为我家府君——尽忠!” “先生手无缚鸡之力……” “请刺史将军成全!” “我虽不能给你一兵一卒,但枪马随你挑。要不,你就骑我的马,用我的枪,如何?” “多谢刺史将军!” 不久,大营里的士兵就看见,一个衣袂飘飘的人手持长枪,骑着马孤单的向西北疾驰。他们知道,在前方十里左右的地方,有一支齐万年的军队在那里监视着大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五章 决战 而在一个时辰以前,齐万年军的进攻就开始了。在石墙前方不远处,设的几堆不高也不起眼的覆盖着白雪的乱石,成为了齐军前进的巨大障碍。它们完全打乱了齐军进攻的队型。齐军被阻滞在乱石前面,承受着石墙后弓弩发出的箭雨。个别想通过石堆之间狭通道的盾牌兵,由于失去了左右的掩护而成了先锋军的靶子。那些爬上乱石堆的齐兵也由于立脚不稳而成为先锋军猎杀的极好目标。 新兵们的恻隐之心并没有消失,但他们现在没时间把它放出来。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游戏。当它发生在你的眼前,本能将决定你的一切。将官们的命令他们执行的有力而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虽然齐军的惨叫声是那样的近在咫尺。 齐军在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后退却了,但没有人相信齐军会善罢甘休。 齐军第二次的进攻显示了他们并不是乌合之众。盾牌兵如墙般进至石堆边,在前面和上面搭起盾牌阵,后面的人开始从盾牌底下搬运石堆里的石头。这是个费事但十分有效的办法。如果他们搬完石头,就可以如法炮制进至石墙下。 但周处早已料到。只见营门大开,周处亲领五百骑从营里冲出,如离弦之箭越过石堆,冲入敌阵。巨大的冲力一下击垮了敌军的盾牌阵,阵脚混乱的敌军成为骑兵们追逐的羔羊。 等这上千名敌军只剩下寥寥数人逃回去的时候,敌人才开始向骑兵们放箭。但骑兵人马都装有铠甲,敌人粗制的弓箭根本伤害不了他们。 周处回营,吩咐大家吃些东西,歇息一会儿。他断定,受挫了的敌军一时半会不会来进攻了。 过了好久,几个敌兵抬着一个人向这边走来,新兵们警惕地立即起身。周处心中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几个敌兵把那个人放在石堆边就退回去了。等敌人走远,几个新兵才从开了一道缝的营门中出来,把他抬进营里。 那人身上插满了箭,宽大的衣袖还在随风飘动,箭头渗出的血沁满了全身,已分不出衣服的颜色。只有那粗糙的箭杆横七竖八的兀立着,似乎是得胜的魔鬼变了形的狰狞笑容。 周处不敢看那人的脸。不是那张脸恐怖,而是他觉得无颜面对。 “阿季——”周处的心在默默地呼唤,在默默地滴血。“是我害了你,逼你去做不可能的事!你是对的,你的才华见识远在我之上,我早该服你。你说过,在不讲良心的朝廷里,良心是会被吃掉的。我一直不以为然,我总想有一天能改变朝廷的风气。功名,是家族的功名使我低估了你的睿智。可是你为什么那么讲义气。我可以为我的功名失掉性命,可是你却为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义——而丢掉了性命。一想到这里,你不知道我有多怨恨自己!你是一个杰出的人,你的归宿不该是这荒山野岭,可是我只能给你安葬在此地了。” 周处一边默默的念叨,一边用力拔出插在周季身上的乱箭。 但周处必须清醒,他的身边还有四千鲜活的将士,他要等待最后的时机。 敌军又出动了,这次他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他们有兵多的优势,他们可以承受多次的失败。 他们的盾牌兵后簇拥着众多的长枪兵。周处明白,他们找到了先锋军的弱点:先锋军没有把握不会冒险出击,因为他们经不起消耗。 长枪兵把长枪放在自己身边,最前边的搬过石头递给身后的人,石头一个接一个被传递到后边,放在不碍事的地方堆积起来。 看着危险正步步向自己逼来,自己却无计可施,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恐惧再次向新兵们袭来。 虽然周季的死给周处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周处也差点陷入毁灭性的混乱。敌人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迫不及待的发起进攻,想趁在周处觉醒前迅速清理掉这些障碍。但是周处必须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迅速做出判断,拿出办法,恢复将士们的勇气。 周处指挥士兵竖起后面的数十根长树干,不一会儿七八个抛石机就立了起来,周处指挥士兵把抛石机装配好。这是周处的神器。先锋军平时是没有这种辎重的,它只会在大军主力中出现。但周处还是让士兵们多砍了些树木以备后用,并指导懂木工的士兵把这些都做好。这种杀器敌军那边是没有的,这也是他们不敢进攻官军重镇的重要原因。 等周处安排士兵们把抛石机固定好,一声令响,在众多士兵的拉动下,石块从抛石机中飞出,落入敌阵,击穿敌人的盾牌,人和盾牌被狠狠地砸在地下。齐军一下子又懵了,丢下武器就向回跑。 但这次他们没有跑回营就又回来了。他们身后有一队士兵驱赶着他们,执意不肯回去的就被斩首。 其实抛石机在这里的重大意义在于威慑,它所显示的霸气和巨大的破坏力让任何人都会心生畏惧。但它的准头太差,发射速度又太慢,数量不多时难以对野战的军队产生大的杀伤力。 周处也明白,但他们是先锋军,不会配备辎重。况且这么大的地方也盛不下太多的抛石机。但它能极大地打击了敌人的士气,延缓了敌军进攻的步伐,更重要的是鼓舞了己方将士们的士气,激起了他们战斗的勇气。这在当时是十分必要的。 虽然不时有敌人被石块砸死砸伤,但看来齐万年是铁了心了。他怕战斗拖得太久,如果天色晚了,周处就有突围的可能。所以他不计伤亡,催促他的人马加快进度。 虽然先锋军的抛石机不停地发射石块,但危险却越来越近了。而且这些抛石机不是专门的木材所作,已有三架抛石机或是砲梢折了或是砲架断了,再不能用了。 齐军把障碍清理完了,虽然恐惧和死亡一直伴随着他们。他们也第一次尝到了艰苦的滋味。但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即使疲劳和死亡如蟒蛇般紧缠着他们,他们也如刚从地狱中爬出来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一样——他们得到了解放。 后面的齐军如潮水般涌向石墙。先锋军的箭雨落在齐军的盾牌上,箭头撞击出的火花伴着叮当声淹没在齐军震天的呐喊里。 先锋军已来不及思考,他们无意识地把弓弩狠狠地射向敌军,无意识地举起石块狠狠地砸向墙下的敌军。因为他们是来要自己性命的。 齐军也无意识地拼命地往上冲,因为后面的人不断簇拥着他们使他们无法后退。他们的左右也被自己人限制在一条线上,只能向前方一个方向——石墙——无意识地冲锋。最前面的齐兵被重重地挤在墙上,发出窒息前的呼救。后面的齐兵本能似地踩着他们的身体往上爬。他们被箭射死或是被石头砸伤,从高处滚入人群,后面的人也根本停不下来,只能踩着他们继续往上冲,而不顾他们的呼救和惨叫。 双方的士兵现在都是石头:冰冷——坚硬——无情!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都想活命,所以要拼命杀死对方。 如果神在这里,给他们一个复活的机会,让他们有机会在一起喝茶,不知道他们谈到今天的事情,他们骂的会是谁?他们疼的又会是谁? 汹涌的人潮已经拍上了石墙。登上石墙的齐兵跟先锋军展开了短兵相接的搏杀。周处领着他的数百名亲兵犹如守护大堤的巨神,随时就把冲上堤岸的祸水重新掀翻回海里。 敌军太多了。 一波接着一波,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虽然石墙下堆积着他们数千人的尸体,血流满了整个战场,掩盖了雪的颜色。 先锋军快撑不住了。 一线的士兵已伤亡殆尽,第二线的士兵已伤亡过半。但周处仍留着两千人马不许他们参加战斗。 他要等待最后的机会。 就是死,也要死得如勇士一般。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敌我双方都疲惫不堪。 有士兵发现敌营里出现了浓烟,忙指给周处看。 周处令旗一挥,那两千将士急不可耐地立即起身,排列整齐,同时高呼:“援军杀来了!”“贼军的大营毁了!”“齐万年被杀死了!” 登上石墙的齐军一下子不知所以然。有的回头一看,大营果然起火,顿时慌了神乱了步。 两千先锋军将士一致向前,杀声震天,如巨浪般吞没了冲上来的齐兵。营门大开,一队长枪兵冲了出去,见人就刺。心慌意乱的齐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先锋军将士在营门口打开了一个口子。 随后跟进的步兵把齐军设在营门口的拒马木挪开,周处领着五百骑就冲了出来。 先锋军全线反击。 周处领军在一片混乱的敌军后追杀,径直向敌军大营杀去。他要去和周庆会合,把敌军大营搅个天翻地覆。 敌营里的大火越烧越旺。看来齐军也慌乱手脚,不知真假不知所措,一时间人心惶惶。 那些进攻石墙的齐兵这时只有一个念头:逃! 信念和勇气从来都没有光顾过他们。被限制而被迫前进的本能此时变成了没限制一窝蜂后退的本能。他们丢掉了一切阻止他们快速逃跑的东西,包括尊严:他们只求比别人跑得更快一点,而不惜推倒别人。 但齐军的主力没有散乱,显然他们迟疑过。 一部分齐军开始向大营进发,前去增援。但大部分齐军仍固守原地,这是一个包围圈。 但周处义无反顾地继续向敌军大营冲击,他认为敌军大营才是敌军的弱点。 周处是对的。齐万年在战场西南——先锋军和官军大营间——设下了重兵,他无论如何也要切断二者的联系。一者可以压制住官军大营,令其不敢轻举妄动;二者可以在此聚歼妄图突围的周处军。而西面和西北是氐羌人的地盘,如今的氐羌人再也容不下官军了,他们会自发地攻击他们遇到的官军。 所以,齐万年断定周处是不会进攻自己西北方的大营的。 但周处却领着最后的两千多人马却直冲齐万年的大营而去。 而齐万年此时正带着亲兵从自己的大营向外冲。就在不久前当他看到齐军如潮水般涌上周处军的营地时,他自认为,击破周处军就在弹指间。所以当一批氐羌乡民送来一批粮食和马匹时,他要迫不及待地回营感谢他们。 先锋军已经离敌营不远了,能看见大营里滚滚的烟尘中敌人慌乱的身影。只要冲进去,趁乱四处放火,烧光里面的一切,敌军就会不战而退。他们不仅能活命,还能受重赏,光宗耀祖。所有的先锋军将士不仅加快了脚步,胜利就在眼前。 但是敌人的马军追上来了。 这唾手可得的胜利被阻止了。周处不得不命令先锋军停下来结阵对抗即将冲过来的敌马军,但他命令五百骑继续向敌军大营飞驰。 敌人的马军几乎没有什么防护,弓弩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但先锋军已经没有弓弩了,他们的箭已经用完了,他们只好端起长枪,刺向飞驰而来的敌人和马匹。 但是大批的马军并没有纠缠他们,而是直追那向前猛冲的五百骑兵。他们要阻止任何官军进入大营。 周处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急令先锋军一字排开,展开队形,拼死缠住尽可能多的敌马军。 但敌人的马军都是轻装,周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营门口追上了先锋军的重骑。他们用血肉之躯阻挡先锋军重骑的冲杀,重骑似有不可阻挡之势。 但重骑的数量太少了。他们已被敌人的马军重重围了起来。 周处立即收缩军队,向重骑靠拢。他要减轻重骑的压力,但战机已然失去。敌军的主力已向这边压过来。 周处终于突破敌人马军的包围,见到了他的重骑,但他们已经所剩无几。 周处率军继续向敌军大营冲击,因为离它只有数丈之地。 马军为敌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他们损失惨重,但意志坚定。他们装备低劣,但看得出他们受到过严格的训练,并且还有一个强有力的统帅。 所以,就在数丈外的敌军大营,马军撤了围,一排排的步兵堵在了大营前方。 周处别无选择。 周处看了看残破的先锋军,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他们都还年轻,他们丰富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要戛然而止。虽然不能领着他们活下来,但要他们死得其名,不让他们的家族蒙羞,是自己最后的责任。 先锋军一通鼓响后,周处亲自冲锋在前。鼓声包括将军的态度和行为已经化为将士们的本能,连鼓手锣手也丢掉了他们一直视为生命的东西,捡起地上的刀枪,向敌军冲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六章 周妻 在主帅夏侯骏的大营,有一个人焦急的等待着先锋军的消息。他叫韩雄,是一名军中医工。他的儿子就在先锋军中。 整整一天了,前方并没有送来伤者。这是个不祥的预兆。虽然是医工,他也不愿将士们受伤,但是没有伤者送来则更为凶险。 整整一晚,他都没有睡好。但还是没有伤者。 日上三竿的时候,六神无主的他突然接到命令。他随即带上工具随着来人进了中军大帐。职业的习惯使他一眼就看见角落里两个担架上的各躺着一个人,身上蒙着布,一动不动,怕是不行了。 韩雄拜见过夏侯骏。夏侯骏脸色苍白,半天才反应过来,颤抖着手指了指担架上的那个人。 韩雄过去揭开了布,大吃一惊。此人正是先锋军建威将军周处。另一个却不认识。 周处体无完肤,上身被戳了好几个窟窿,又被刀刺中要害,只剩下一条胳膊,断了的胳膊放在他的身上,腿上也中了数箭,被削去了箭杆。 而另一个人更惨,浑身是血,分不清哪里有伤无伤,只觉得一片模糊,完全一个血人。只有那暴怒的眼珠格外突兀,令人惊惧。 韩雄顾不了多想,试了试周处的鼻息,就向夏侯骏禀告:“大人,周将军死过多时了!” “啊…哦…我…我知道。” “将军” “那…那个…我是。。要你。。把他…收拾…收拾一下。” “是,将军。” “去。。去。。快去。”夏侯骏摆摆手,无力地倒在主帅的大椅里。 韩雄让几个士兵把两人的尸体搬到后面自己的地方。他解开将军的铠甲,清除他体内的箭头和枪头,清洗他的身体。然后把他的胳膊固定在他的身上,缝好所有的创伤。然后用烈酒细细擦拭尸体的每一寸地方,再把花椒和姜末混在一起塞入尸体的口鼻耳朵和下身,最后用白布把尸体细细裹了三重。而后换上崭新的衣服和盔甲,周处重新焕发了生机,像睡熟了一样。 等韩雄忙完了这两具尸体,大营里已传开了先锋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就连周处将军和其随从周庆的遗体就是贼兵送来的,这是听解刺史那边的兵说的。 还没等韩雄缓过劲来悲伤自己的儿子,主帅又传来了命令,让韩雄跟随一名将军几个兵把两具遗体送到周处的府邸,交给他的家眷。特别交待,要保证遗体的体面和尊严。 幸好是冬天。韩雄以防万一,还是在裹周处两人遗体的马皮里面放入许多装着花椒和良姜的布袋。收拾齐毕,他们就连夜急忙出发了。 到了长安,他们立即采买了上好的棺木,心把周处俩人的遗体分别放进去,周围又重新铺上了花椒和良姜。 经过两个月的颠沛劳顿、陆转水运,韩雄他们终于到了周处的家乡吴郡阳羡。韩雄让士兵们打开棺木,自己详细查看了一下一遍,一切还好。那名将军就领着他们一起向周家的方向走去。 周家早已得到了消息,老远望去一片银装素裹。报信的军士领着大批的周家族人向这边匆忙迎来。还未到,哭声已传来。 灵堂早已搭好。待棺木安放停当,棺盖打开,没有丝毫的腐气飘出。周家三子扶着周妻盛氏举目亲验,三子痛哭流涕,只有盛氏面色铁青,无动于衷。 族人过来,扶着周家人退到一边。另一些人心地抬起周处身下的白布,把遗体放入另一口周家备好的棺木,照吴地风俗大殓。另一具周庆的遗体也隆重入殓。 丫鬟扶着盛氏回了后堂。管事人早已封好银子,送与将军、韩雄以及跟来运送的几名军士,随后将军就要率众人回长安缴令。韩雄拉住周家长子,说:“郎君,我见女主眉头郁结,怕心事太重,郎君须心侍奉。” 周家长子瞥了一眼韩雄,鄙夷地说:“你们才要心!心在水里别翻了船,心在山里别遇盗匪!” 一名老者急忙拉住,对韩雄赔礼道:“医工息怒!郎君悲痛,还请医工不要怪罪!” “不妨事,不妨事。”韩雄拉着那老者走到一旁,低声嘱托要照顾好女主以防不测,并给周妻开了一个散郁解气的良方,呈与老者并嘱咐要及时服用。 就在韩雄刚离开周家大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叫道:“医工留步,医工留步!” 原来是那老者。 “医工,请留步!我家女主在后堂有事,还请医工赶紧过去看一下!” 韩雄在后堂门口,就听见稀里哗啦的声音,盛氏不住大喊:“害人的东西!害人的东西!”韩雄一看,原来是盛氏在周处的书房拼命向外仍书本,丫鬟们拦都拦不住。周家长子也来了,只是斥责丫鬟们不中用。 韩雄心里有了底,交代老者,叫丫鬟们不要阻挡,这是周妻在解气,气出了就不伤身了。 “火,拿火来!”周妻大声吩咐道。 韩雄点点头。那老者赶紧叫一人去取了火把。 盛氏拿起火把,点起院中地上的书堆,边点便骂:“害人的东西,害人的东西!” 周家长子失声道:“母亲,别烧哇,那是父亲一生的心血啊!” 盛氏理也不理,继续骂道:“烧死你这害人的东西,烧死你这害人的东西!” 火越烧越大,老者一看不妙,忙叫下人准备水桶,以防万一。 盛氏回屋,抓起地上书架上的书就扔向火堆,不停地骂:“害人的东西,烧光这害人的东西!” 一本书飞过来,落在韩雄的脚下。韩雄低头一看,封面上写着:韩信与项羽之兵略。 韩雄捡起书本,细细轻抚去粘在上面的尘土。触景生情,念起死去的儿子,心头一酸,一个多月淤积在心里的苦楚,像决了堤的河流,从双眼里喷涌而出。 盛氏也累了,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看着火堆发愣。猛然看见一个北方人在院中泪流满面,起身喝道:“你是何人?” 韩雄恍然,立即施礼回道:“女主,我是送将军的医工。” “为何啼哭?”盛氏怒目圆瞪。 “念起我儿。让女主见笑了!” “我烧书与你儿何干?”盛氏依旧不依不饶。 “书上有我先人的名讳,故而想起子!” “拿来我看!” 韩雄走过去,把书递给女主。 “你祖上是哪位?” “淮阴侯,女主!” “原来是韩医工!”盛氏把书给了韩雄。 “将军…将军走时,是你送的最后一程?”周夫人的声音低了许多,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这是在下的本分,女主!” 盛氏招了招手,吩咐道:“给这个韩医工再封一锭银子。”有人应诺而去。 “不必,女主。将军声名远播,任何医工都会心谨慎的。” “你不易啊。这么远的路,但我夫君走得很是安稳,是你手艺高明。” “……” 停了一会,盛氏心地问道:“令郎君也是战死的?” “正是。” “何时的事?” “两个月前。” “这么说,这么说……”盛氏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 “是的,女主。子是将军的士卒。” “那,那你可见到过他?” 韩雄使出全身的力气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一个卒子,谁会知道…谁会知道…他被扔到哪里去了。” “啊……” “……”憋了好长一阵的韩雄终于出了一口气。 “他叫什么名字?”盛氏的声音极其温柔。 “单字——虎。” “多大了?” “虚岁十九。”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盛氏抬眼盯着大儿子看了看,忽然痛哭起来。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撕心裂肺,似乎受了几十年的委屈都要在此时一并哭出来。院中所有人刚才都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现在都承受不住她如此强烈的感染。一个刚强的母亲,一名坚毅的家长,拥有天大的勇气也无法面对至亲的离去。所有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泪水,好久,也止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七章 暗夜 上 韩雄回到长安是一个月后的事了。齐万年军也没有向前进攻就退走了,官军也就回了长安。征西大将军梁王司马肜被召进京至今未回,安西大将军夏侯骏似乎内心有些惶恐。 缴过令,韩雄从安西大将军府出来,就急急向城南的家里赶。那是一个军户们的营寨,和寨外花天酒地的长安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军户们已然得到了消息。村寨中再也没有欢声笑语,除了偶尔传来的哽咽声和叹气声,整个寨子几乎没有别的声音。沉闷,肃穆。 韩雄走过空洞洞的寨门,开始惊奇邻居们为什么没有给孩子们做些通天纸挂在门口。但一下子他就明白了:没有人再有闲情闲心做这件事,没有人家可以得到别的人家的帮忙、操持,包括附近的几个军户寨子。 韩雄的脚不听控制地一路疾走,邻居们的门虽是全开或者半掩,他也实在没有勇气往里看一眼。就这样慌不择路地推开自己家的门,女儿韩缨正抹着泪安慰自己的母亲。 “虎儿啊——”韩雄妻刘氏见了韩雄,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停了一会,韩雄对妻子说道:“好了,好了。声点,邻居们听到了,又该伤心了。” “缨子啊,天不早了,你去做点饭吧。”韩雄便把东西放进屋里,便吩咐女儿。 韩缨起身准备去了。 “别忘了你哥哥,给你哥哥也做一碗。”韩雄凄凉的叮嘱了一句。 晚饭大家都吃的很少,锅里剩了好多。韩缨心翼翼地收拾去了。 韩雄从仓房拿来一块灵牌。他是军中医工,这些东西官家会给他备一些的。回到正屋,一面找工具,一面问呆坐在一边的妻子。 “家里是什么时候得到信的?” “你怎么才回来呀?!”妻子边拭泪边埋怨。 “将军府没派人来送信吗?”韩雄继续在找。 “来过。”妻子收住了泪水。 “什么时候?” “嗯——两个多月前吧。”韩雄的妻子一动不动。 “怎么说?” “说由官家出钱大家一起办一下。” “那为啥都没办。”韩雄已经找齐工具,坐了下来,准备在灵牌上描线刻字。 “没名分。大家不同意。”妻子又哽咽了,眼泪也流了出来。 “没名分?明明白白为朝廷战死的,怎么没名分?” “是啊,但将军府说朝廷怀疑是兵贼勾结,要查实后再定。” “混账!”韩雄手里的刻刀把桌子戳了个坑,工具从桌子上被震落,散了一地。韩雄的心口隐隐作痛。 韩缨听到声响,赶紧过来。默默地收拾这残局。韩雄妻收了眼泪又呆坐着不动。 “爹爹,别刻了。街面上有刻的,也不贵…” “你知道什么!”韩雄突然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声音太大了。他哽咽了一下,低下声极温和地说:“缨子啊,我在军营给许多军士刻过。我自己的儿子,怎么不能亲自给他刻一个呢?” 韩缨抬起头看着父亲,满眼的泪水看的韩雄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忽然感觉他的女儿像换了一个人,跟以前截然不同了。昨天还活泼调皮的韩缨不见了,如今的她却成了一个大姑娘了,照顾着这个家的方方面面。 韩缨把那个空白的灵牌擦了擦,摆放好,又把那碗饭摆在灵牌的前面。 韩雄也起身去找了一尊香炉和一盏长明灯,燃上香点亮长明灯,放在灵牌前。 夜深,韩缨陪着韩妻去安歇了,韩雄独自守着长明灯,陷入了沉思。左邻右舍的只剩下些妇孺病残,连个可以商量一起做事的人都很难找了。以后可怎么办?没有名分,就没有恤金,以后他们靠什么生活?家里有男的还好些,不论他们的年纪大,官府还会保留他们的军户籍。如果没有,那他们的军户籍就保不住了。正思索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韩雄应了声:“谁呀?” “是我,祥儿娘。”声音很心。 韩雄起身去开门。 韩祥爹三年前胸部中的那一箭,把肺给伤了。虽然命大捡了一条命,但落下了经常咳嗽的毛病。咳嗽起来整个胸膛都是疼的,还总是喘气。幸亏这些年有韩雄的照顾,虽不能下力气干活,但还太影响生活。 “怎么?兄长又咳了?”韩雄边说边去拿诊箱。 “不是…那你…你过去看看吧。”韩祥娘紧张得心神不宁却不慌乱。 “唉——,我去他韩大伯家一趟。” “哦,知道了,把门锁上吧。”韩雄妻子从里屋传出来。 韩雄把门锁好跟着韩祥娘走了。 韩祥娘警惕地向外看了看才心掩上了门。 里屋,炕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愁眉苦脸的老病号韩祥父,另一个却让韩雄大吃一惊。 “祥儿,是你吗?”韩雄如坠梦中。 “叔叔,是我。”韩祥有点哽咽,看起来像是刚刚痛哭过。 “你不是和虎儿在一起吗?”韩雄越发疑惑。韩虎和韩祥都在周处军里,并且都是骑军。 “是的,虎子兄弟确实和我在一起。并且我们还一起跟着周庆将军去偷袭敌军大营。”韩祥低下了头,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个激动万分而又痛苦百倍的场面。 那时,韩祥随着骑军翻过山,越过结着厚冰的泔水。为了不惊动人,他们在纵横交错的沟壑中前行。幸亏这个季节人们几乎不出门,他们在司南(即指南针)的帮助下,绕了一大圈后,大约在午后时分,悄悄躲在了离敌军大营十多里人迹罕至的山后。 周庆派出乔装过会说氐人语言的哨探,时刻监视敌军大营的动静。 趁着这段时间,周庆让大家吃点东西,休息一下。顺便整理一下装备,为随时可能到来的冲锋做好准备。 过了一个时辰,哨探回报,说有一队氐人赶着马匹和粮食进了大营,并且说笑中谈到齐万年可能会接见他们。 周庆立即让大家起身,准备好立刻就出发。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这一千骑军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齐万年大营不远的地方。大营里的齐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官军就冲进了大营里。 按照周庆的安排,周庆亲自率领五百骑兵率先直冲敌人的中军大帐,另外三百骑兵去烧敌人的粮食和军械,其余的二百人四处放火,烧毁敌人的帐篷,制造混乱。 韩祥、韩虎跟随周庆冲击敌军的中军,敌营里毫无防范,一时大乱。但看到官军一直向主帅大帐冲锋,明白了一些的敌军将官们立即整合部队前去护卫主帅,甚至齐军大营里的护粮队也急急忙忙地去救驾。 周庆的骑兵势不可挡。齐万年为了保护送来给养的乡民,坚持让他们先走。他们刚走,周庆已经冲到了大帐的门口。 齐万年的亲兵立即迎上接战,齐万年急忙从帐后溜出。但帐后已经被两百名先锋军骑兵所包围。齐万年剩余的数十名亲兵全部冲了上去。 亲兵的战力果然顽强,死死缠斗住骑兵。虽然骑兵们有居高临下的优势,但在这些灵活而勇猛的亲兵面前也屡遭损失。 关键时刻,周庆从帐中冲了出来,一刀结果了一名亲兵,向齐万年冲了过去,几名亲兵向周庆冲去,但没过几个回合,这几个亲兵都已经躺倒在地上了。十几名亲兵立即聚集起来挡在周庆前面。 敌军精锐的护粮队赶到了。他们冲破了骑兵们的包围,把齐万年接了出来。 大帐里的骑兵也杀退了亲兵从里面出来了,包括韩祥和韩虎。 大营中的其他敌军也陆续赶到了。但敌军大营四处火起,有敌兵惊呼:“粮草,粮草仓着火了!” 周庆看到,一道巨大的浓烟冲天而起,风助火势,迅速蔓延,能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传来。 敌人军心晃动。周庆长刀一挥,众骑兵跟着周庆冲入想去救火的护粮队。齐万年领着亲兵和护粮队一部就向粮草仓赶去。其他敌兵也顺势杀入骑军中,双方混战起来。 挪动不开的骑兵们丧失了速度的优势,蜂拥而上的敌军刺倒了一批批骑兵们的马,骑兵们陷入了绝境。 在杀了上千敌军后,身中数枪的周庆领着剩下的百余名残兵边战边撤退到旁边的一处高地。韩祥在混战中被飞来的敌人死尸压倒在地,刚想爬起,又一具死尸压了过来。韩祥转念一想,索性趴下不动,当死人得了。 过了一会,韩祥听见敌军中有人喊停手,刀箭声渐渐静了下来。敌军中有人高喊:“周庆将军,现在你的部下要给你商量个事。”言毕,一阵朗朗跄跄的声音响过,一个声音高叫着:“周庆将军,周庆将军,是我,是我呀——” “刘曲侯(曲侯是西晋低级军官),怎么你当了叛徒,要当说客吗?”周庆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蔑视。 “周庆将军莫要生气!在这里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已经毁了敌军的粮草!没有向将军缴令,不敢早死——”话音未完便没声了。韩祥然后就听见重物滚落的声音。 “歹人,敢戏弄我!”一个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刘曲侯,我们为你报仇——”周庆将军大吼一声。 韩祥听到四周的刀箭声骤起,各种声响又混成一团。混乱中,韩祥感到自己的头被一个重物砸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韩祥被一阵钻心的疼痛给弄醒了,忍不住叫出了声。把周围几个抬尸体的敌军士兵吓了一跳。胆大些的士兵举了火把拿着兵器围了过来,跳跃的火光照在韩祥那变了形的脸上。那是惊恐和疼痛费力揉捏的极度夸张了的脸。 韩祥听他们呜哩哇啦的说了一通,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人向韩祥问道:“喂,你能站起来吗?” 韩祥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觉得屁股后背和脑袋疼得厉害,忍不住用手去抚。 “很疼是吗?” 韩祥抬眼看了看那人。 “从上面扔下来,不疼才怪呢?”那人禁不住笑了。 韩祥借着周围的火把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大坑里,上面还不时有人向坑里扔尸体。尸体从高处滚落,发出沉闷而奇怪的声音。 韩祥被他们几个带着去见了一名敌军将官,将官问了韩祥他的名字、在军中的职务等一些简单问题后,就吩咐他去协助士兵们抬尸体。 迷迷糊糊地抬了几具看不清也不敢看的尸体后,韩祥的心里才能够长喘一口气,才能感到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的疼痛。 突然,韩祥看到了一张十分熟悉的脸,火光的暗淡也掩盖不了他坚毅的脸庞。 “虎子!”韩祥禁不住叫出了声。 后面的敌军士兵看了看韩祥,说道:“你认得他?” “他是我兄弟!” “那我们歇一会吧。”那名士兵用眼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韩虎,在旁边坐了下来。 数杆长枪插在韩虎身上,韩虎身上趴着几名敌兵的尸体。韩虎的长枪还紧紧攥在右手里,枪头上沾满了乌黑的血。只是左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似乎是捂着什么东西。 韩祥上前,费力地挪开了他的左手,手下却空无一物。韩祥想了一下,从他的颈口掏了进去,果然摸到一个软囊囊的东西。韩祥掏出来,上面沾满了血,似乎是个香囊。韩祥心地从韩虎的脖颈取下来。 “是什么东西?”那名士兵问道。 “香囊。” “拿来我看看!” 韩祥默默地走过去,把香囊递给那个人。 那名士兵捏了捏看了看,递给了韩祥。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不知是哪个多情姑娘的物件。留好吧。” 韩祥还在原地发呆,那名士兵招呼韩祥过来扶住韩虎身上的枪杆,用刀砍断后,把韩虎的尸体拽了出来。 韩祥心地抬着韩虎的双脚,两人向埋尸坑走去。 那名士兵带着韩祥多向坑里走了几十步,在坑边的凹处,那名士兵对韩祥说道:“就这里吧。”然后和韩祥把韩虎的尸体心放下。韩祥把韩虎的尸体整理好,跟着那名士兵又回去搬尸体了。 但韩祥始终没看到周庆将军的尸体。 从此韩祥就成了齐万年军的一名杂役。 损失了大部粮草的齐军已无力再战,撤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八章 暗夜 下 两个月后,一向尽心尽意为齐军打草、喂羊等脏话累活而毫无怨言的韩祥,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一名齐兵放马归来,一匹马闯进了韩祥的羊圈,韩祥捉住了去牵送给那名齐兵。 几天后,那匹马又开始捣乱。别的马进了营,只有它这匹领着另一匹使劲在外面转悠,就是不进去。那齐兵叫来韩祥帮忙,韩祥出了营,慢慢靠近那匹马,突然抓住它的鬃毛,一个翻身上去,一拍马背就向南方狂奔,听凭背后的齐兵大呼叫理也不理。 一口气跑了半个时辰,韩祥下马进了一个树林,让自己和马都歇息一下,一边仔细听后面的动静,看是否有追兵。 不多时,他起身牵着马穿过树林,远离大路,向西而去。虽然离家会越来越远,但他断定追兵肯定会向南向东追捕自己。 经过两个月的东躲西藏,他终于回到了长安。他唯一的伙伴他的依靠他的救命恩主——那匹在无人的时候他叫它亲亲的马——也已在十天前被饥饿、寒冷和劳累击垮,它曾经是多么的健壮,称得上一匹十分完美的战马,却倒下了,再也没有站起来。 韩祥呆呆地盯着它水汪汪的大眼睛,感受着它鼻孔微弱的喘息,彻底绝望了。这匹马是他的希望,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对,肯定是这样。天下是没有这么巧的事,在他正想逃跑的时候,就正好来了一匹能带他脱离险境的马。他还指望它能把自己带到最近的一户人家,自己确实饿的不行了,甚至挪不动步了。刚才从马背上滑下来就觉得自己完了,可能自己再也没有力气上去了。然而,它却倒下了,自己最后的希望也没了,难道上天也抛弃了自己,让自己饿死冻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里? 望着这个相依为命的伙伴,韩祥突然想到了一个邪恶的想法。这个想法太残忍了,韩祥甚至以为是恶魔的主意,而不是自己的想法。 韩祥用捡来的刀刺穿了马的喉咙,喷出热腾腾的鲜血。韩祥再也等不及了,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拼命地吸允,直到自己的肚子再也盛不下了。恢复了气力的韩祥又剥了它的皮,做了一件简单的皮大衣。把它的肉烤熟了,吃了自逃亡以来的第一次饱饭。然后用石块和树枝简单地埋了自己心爱的马,在地上虔诚地磕了几个头,带着十几斤熟马肉就走了。 长安就在眼前,家就在眼前,韩祥却不敢进去。因为他知道韩祥已经死了,现在进去会被他们当作逃兵抓起杀掉。 韩祥看到了在城墙脚下的一堆乞丐,有了主意。 他去一个老乞丐处,乞求他给自己点吃的,说自己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老乞丐见他着实可怜,就从包裹里取了半个窝头给他吃。韩祥吃完了千恩万谢,说愿用身上捡来的大衣感激老乞丐。老乞丐执拗不过只好收下。见韩祥衣裳实在破烂不堪,就拿出一套衣物叫韩祥穿上。韩祥脱了早已看不出颜色的氐人军衣,穿上老乞丐给的衣服,立马像个不折不扣的乞丐了。旁边的乞丐也打趣着地说,让老乞丐收了韩祥当义子,以后生病了还有个照应。韩祥立即跪倒在地就向老乞丐磕头,老乞丐也就笑呵呵地答应了。 韩祥身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军人的痕迹了。晌午到了,乞丐们动身,韩祥扶着老乞丐,紧紧地跟着他,慢慢随着众乞丐向城门口挪去。 一直挨到天黑,韩祥才敢到自己家所在的村寨附近。还好,村寨口竟然没人守卫。韩祥在黑暗中躲着灯光摸回了自己的家。 一家人从吃惊、喜悦、心疼、痛哭,最后到了害怕。韩祥爹阴沉了半天才说道:“祥儿,你不能在家待着。逃兵的罪名可不,不仅你会被杀,你爹娘也会被充边。这样,祥儿他娘,你赶紧去做顿好吃的,再多炕些饼给祥儿带上,你连夜就走,再也不要回来了。” 祥儿娘一听顿时泪流满面,祥儿祥儿的叫个不停,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祥儿爹催她赶紧去,她才依依不舍地忙活去了。 “祥儿,你不要怪为父的狠心!” “父亲,我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父亲,儿子不孝!” “别担心爹娘。如果老天有眼,我们还会有相聚的那一天。” 爷俩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唠起来家常。韩祥发现平时不爱说话的父亲这次讲的特别多,不仅要把他们在一起十九年的所有事都有重提,还把自己大半辈子的人生所得、经验教训都要在这一刻交给这个天一亮就再也见不到的人。 两人吃饱喝足,又收拾好衣物干粮。趁着祥儿母和儿子说话的时候,祥儿父从箱子底拿出一个布包,递给韩祥,说道:“祥儿,这是咱们家所有的积蓄,你拿着吧。别担心我们,我们还有官府以及左邻右舍都可以依靠,你一个人在外,就全靠自己了。” 韩祥重重地点点头收下了。忽然想起自己最里层的衣服内还有一件东西。于是,对父亲说:“我还有一件虎子兄弟的遗物要交给他们,不知道是否可行?” 韩祥爹看着韩祥好一会儿才说:“不要怀疑你韩叔叔。我们有几十年的交情了,他不是那样的人。有什么话,你直接给他说吧。” 不多时,祥儿母领着韩雄进来了。 “韩叔叔,这是虎子身上的东西!”韩祥把那个香囊恭敬地交给韩雄。 韩雄颤抖着手接了过来。粗眼一看,是一个水瓶形的香囊,上面浸透了血。韩雄的眼睛模糊了,对手里的这个物件也看不真切了。“他,勇敢吗?” “虎子兄弟很勇敢……韩叔叔,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不不不,祥子,叔叔可没这意思。其实不管怎样,能活下来总是好的。” “虎子兄弟是我亲手埋的,我给他裹上了布。” “好,好,好祥子!” 韩祥一下在跪倒在韩雄面前,哭道:“叔,祥子还要拜托您件事!” 韩雄一把扶住,说:“快起来快起来孩子,你尽管说就是。” “我还是跪着说吧,这件事必须是跪着说的。这三年来,您对家父照顾得无微不至,我无以为报,我磕个头吧。”说完韩祥就连磕了三个头,接着又说道:“祥子不久就要逃亡了,没办法再照顾双亲了,还请叔叔不要嫌弃家父,继续给予照应。祥子给你叩头了。” “好了好了,叔答应你,答应你。快起来吧。”韩雄把抹着泪的韩祥扶了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早上城门一开我就走。” “要心一些,少见人。” “嗯!” 韩雄迷迷糊糊地往家赶,到了家门口一下惊醒了。于是假装镇静地开了门,看看韩缨娘俩都睡着了,轻步去另一里屋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韩雄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满是虎儿的影子。韩虎这子,从就不听话。让他读会儿书,总也坐不住,一不留神就跑出去和别的子们疯玩,为此韩雄没少打骂他。韩雄经常随军营出征,对韩虎有些力不从心,幸得妻子开明,常常以自己不识字向韩虎讲述目不识丁的难处,唬得韩虎上了几年私塾。村寨内没有私塾,韩虎每天去寨外的私塾都老大不愿意,幸而私塾先生和韩雄妻看管得严,韩虎才没有半途而废。先生也教的用心,那些娓娓道来的历史典故、风云人物深深吸引了韩虎,这点燃了韩虎识文断字的欲望。回家后,他把先生说的故事讲给伙伴们听,伙伴们都崇拜极了。韩雄妻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韩雄有自己的打算。军户们的生活要比外边的好,地位也比普通的晋人高。虽然打仗有伤亡,但韩雄的职业可以避开这些危险。他让韩虎识字,就是要他以后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做一名医工,不比那些长大后就避免不了充任士卒打打杀杀的同伴们。 没想到韩虎对医书丝毫提不起兴趣,反而对历史人物很是痴迷,年纪就把先生家的史书翻了个遍。虽然有些还不大懂,但对太史公书(即史记)最爱不释手,有趣的故事甚至连看数日不厌而自得其乐。长大些就常去校场去看操练,还兴致勃勃地和其他同伴一起拜了个师傅教他们枪棒弓马。韩雄有时不自觉地哀叹,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和自己差别这么大。当时就想到韩虎可能会有这样的结局,但它真真切切地来到眼前,心还是会疼得如同刀割。 韩雄起身,给长明灯加了些灯油。回里屋的时候看见了锁书的柜子,想起来周夫人的书。于是开了柜子,取出了那本书。韩雄惜书如命,抱住那本书久久不愿释怀。 韩雄踱步到正屋,拎过一只瓦盆在灵牌前的地上放稳。又从身上摸出那个不知是那家姑娘绣得香囊,心地放在灵牌前。这才蜷起腿坐在瓦盆前,把书撕下一页,凑着长明灯的火,烧着了放在瓦盆里,看着火焰翻转飞腾。 韩雄边烧边喃喃自语:——咱俩可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你一生吃我的饭违我的意,如今我还要给你烧你最喜欢的书,我那保命的书——保你一生吃穿无忧的书——你是半本也没看完。你老父我一生兢兢业业心谨慎熬到今天,只想给你们铺一段易走的路程。我这路还没铺完,该走路的人却没了。你不知道我觉得有多失败!我是比不上书里的那些王侯将相,但那些不是咱们的生活。没有你父这些例钱,你就是王侯的命也得饿死!说这些有什么用?怪就怪在你投错了胎,你老父亲的路你看不上,你自己的路也走得太糟。说多了你烦,说少了你当耳旁风,你从来都不认真思考我话里的意思。你不知道这平时的闲言碎语是多少辈人传下来的经验,你以为你光听了字面意思就明白了里面包含的生活道理?其实还差得远呢!你没有什么生活阅历,对这些自然没有什么感觉,更谈不上有什么体会。本想着等你再大些,你会明白为父的这些心思……——韩雄哽咽住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下去。——如今你是不能再嫌我烦了,我就多说一些。老子养你这十几年,不知花了我多少银子,你时候调皮捣蛋,不知费了我多少心血。结果,你这一走,所有的这些都白费了。老子赔了这么多可不是个事,不要老想着王侯将相们的事才是大事。哪个老子愿意干赔本的买卖?赔了钱可以慢慢挣回,但赔了的心血、赔了的年纪可是再也追不回来了。指望着老了还有个人端个茶送个水,生了病能有个人能嘘个寒问个暖,这下可好,人还没老想死的心就有了。你妹妹虽是个女子,你要是有她的一半就好了。你妹妹虽然有些调皮,但比你听话多了。你是教会了她识字,这一点你当哥哥的就当得很好。我叫她看什么书,她就看得很好。每次回来,她就拿着书中不懂的问题问我。现在家里的药草她全部了解它们的性状、功效、宜忌和配伍,内外医理也颇通,老父再带她几年,再积累些经验,完全可以出师当个医工,只可惜是个女流,始终上不了台面,无法以此为业。你的母亲可是最辛苦的。我长期在外,聚少离多,你母亲为管你可没少费心血。我一回来就忍受不了你,不知你母亲是如何熬过这么久的。你母亲对你们都有耐心,就是对我没耐心。这也怪我。打仗的时候我给将士们治病,不打仗的时候却被将军们唤去给家眷亲戚甚至他们的下人瞧病。出征的时候不在家,不出征的时候在家见不到人,搁谁谁也受不了啊。你母亲有怨言,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乐意啊!我心里的苦水向谁倒去? 忽然从身边伸出一只手,要扯韩雄的书,把韩雄吓了一哆嗦。 “你…是你。你怎么起来了。”韩雄的舌头有点打结了。 “你,哭了——” “没,没有。”韩雄不知所措地擦了擦眼睛。 “我,都听见了。” “我这是烧纸熏住眼睛了。来,你也烧点吧。”韩雄撕了几页递给妻子。 “那是什么?”韩雄妻拿起了灵牌前的香囊仔细看起来。“我知道这是谁的了。” “你知道,这是谁的?” “儿子的心思怎能瞒过为母的?这是柳老爷家姐的东西。” “柳老爷家?哪个柳老爷?是那个书香门第的柳老爷吗?” “是啊,难道不好吗?” “你知道什么啊?门不当户不对,咱高攀不起,是断难成的。” “那——这事说起来还怪你!” “怎么又赖我?” “那不是你非让他识字读书?!结果读完了先生的书,还没完。先生只好写信让他去柳老爷家借书读。柳老爷看在先生的面子上,儿子也再三保证爱惜书,于是就同意了。这不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柳家姐了。” “那,柳家老爷怎么看?” “哼,我们这些女流之辈怎会知道?”妻子白了他一眼。 韩雄知道妻子听到了自己刚才所说的,只好闭口不言。 “柳抚的绣工果然精致。”一丝苦涩的冰凉爬上了韩妻的眼角。 “哦,是吗?我看看!”韩雄接过妻子手里的香囊,第一次仔细看来起来。 这是一个扁扁的口广腹瓶,虽然浸透了血渍也看得出是大红的缎子制成。瓶口几朵白边的祥云紧密地围绕着。中间正反面都勾勒出一个虎头,紧挨着下面是碧绿的两条长柳叶。瓶底是一排排翻滚的水花。两边的瓶耳上缀着缕缕彩线。瓶子中肯定隐藏了金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你还真说对了。”韩雄盯着香囊出了神。 “这从哪里得来的?”见韩雄不搭理自己,妻子又推了推他。 “哦——这事可不能出去说,这可是杀头的罪。” “啊?” “这是祥儿带回来的。” “啊——?” “声点!祥儿是逃回来的这又逃走了。”韩雄把声音压到了极低。 “啊————?” “你再这样,我不说了。”韩雄有点丧气。 “你让我先喘口气。”韩妻坐直了身子,定了定神。迫不及待地问道:“然后呢?” “祥儿是从虎儿手里拿到这个的。” “哦——。那虎儿可有什么话说?”泪水毫不留情地袭击了韩妻的眼角。 “没有。” “虎儿肯定是有什么话想说!”韩妻的直觉使她固执起来,并说出了无法反驳的理由:“要不然他不会到最后手里还拿着这个物件!” 有时候韩雄也不得不佩服妻子的直觉。“那这样吧,你抽个空到柳家走一趟,去见见柳夫人和柳姐。把这个香囊也带去吧。人不在了,这个东西还是还给人家吧。” “嗯。” 夫妻俩默默地捡起地上的书,第一次这么默契地给儿子烧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九章 正名 第二天早饭后,韩雄去了村寨中央的校场,擂响了那里的号鼓。一千五百军户的人陆陆续续地赶过来,老的老的,甚至还有妇孺,黑压压站立一片,并无规矩。 韩雄站在高处,想起三个多月前,站在此地的人是何等欢喜何等威武,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只剩下这些老弱病残,自己的心酸得似乎要失去知觉。 但他要保持清醒,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件事已经折磨他一个晚上了,像石头一样压住他身上。现在他要把它推开,不然自己就没法出气了。 “军户们,我们这一军怕是保不住了——”韩雄扯着嗓子喊,他要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西晋为世兵制,兵出军户,外军约一千五百人为一军。)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有人提出来,把这残酷的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众人的面前,大家还是有些承受不了。场上已经有了抽泣声。 “静一静!大家安静一下!若有亲朋好友可投奔的,可要尽早联络。要搬家的,大伙也会尽力帮忙。官府可是不讲情面的,大家早作准备。不然到时军令下来,准备不足可是要受苦的。至于恤金的事情,有愿意和我一起讨说法的一会儿上台来,我们可以好好合计合计。讨得下来,我会给你送信。所以,你们要去别的地方也要给这里来个信,我好知道你们在哪里。” 一个老者也上了台,高声叫道:“韩医工讲的好。官府不管咱们,咱们要自己想办法。我看还要依什伍之制,凡十岁以上的男子都要负起责任,充任什伍之职。家中无男子,可由女子充任。这不为作战,是为了了解各家各户的情况。毕竟我们都是一个军的军户,谁也不愿看到有军户落难。” 还有几个人上了台,说愿意与韩雄一起。大家商议了一下,还是让老者告诉大家下一步怎么办。 老者继续说:“大家回去商量一下。午饭后鼓响,各个军户要以什伍之制在校场列队。” 吃中午饭的时候,妻子说有人早就提起要投奔咱家。 韩雄看了妻子一眼,说道:“这事你做主吧。” 妻子放下了碗,快声说道:“这事我当然做主了。你也少美,我只收留一个。年纪大的不要,丑的不要,性情不好的也不要。她们要听我的话,不然我随时就把她们赶走!” “那是自然,你是正妻嘛。再说,人多了我也养不起呀。好好吃饭吧,缨子还在旁边呢。”韩雄心地看看妻子撇了撇嘴,韩妻心满意足地端起碗吃了起来。 “你看,吴家的王氏怎样?” “说过了,你做主嘛。” “我看不赖。人长得干净利落,家里收拾得也整齐,关键是性情好。嗯——名分还是要给人家的。不能再让人家受委屈了,再说人家也不易,从妻变成妾,换谁心里也不好受!”韩妻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给韩雄听。 韩雄吃着饭,瞄了瞄妻子,妻子的眼光里盛满了温柔。 “你知道她吧?”妻子抬起头问韩雄。 “噢,我知道。见过几回,但不甚了了。” “你对她印象如何?” “嗯——,”韩雄端着碗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谈不上——” 韩雄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吃饭。 “怎么,你看不上?”妻子问他。 韩雄明白妻子误会了他的意思。“不是,我是在想,但实在想不起有多少印象。”韩雄慌不迭地辩解着。 “嗯。你放心好了,有我给你把关呢。你呀,不会吃亏的。” 午后整顿完毕,大家商议,由韩雄带两个人去大将军府打探消息。由老者带几个人在校场记录各家情况,并且安排十岁以上的男子轮流到寨门守卫,保护大家的安全。 韩雄等人去了大将军府,大将军府的人说一切要等梁王回来才能定夺。碰了钉子的韩雄正无计可施,忽然有人叫他。韩雄回头,原来是自己在南山(今终南山)采药时熟识的好友——商人陆敬。陆敬因生意常来长安,这次想拜访一下韩雄,去了他家,家人说韩雄去了大将军府。于是回转来就看见韩雄正在府门口。 陆敬拉了韩雄等人去了茶肆。听了韩雄的苦衷,陆敬说他与雍州刺史解系熟识,说他可以先探探解刺史的口风,再联络韩雄等人。 晚饭后,陆敬派人送来消息,让韩雄随来人去刺史府。来人带着韩雄悄悄进了刺史府的后门,门子让韩雄在屋里歇着。 过了好久也没人传唤韩雄,韩雄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一直等到外面敲起了二更,才有有人过来传唤。韩雄跟着下人穿堂过廊,进了一间大屋子,大案子后面孤零零地端坐着一个人。下人禀报,说人带来了。那人摆了摆手,下人关了房门,退了。 韩雄借着灯火一看,正是解刺史,急忙跪下叩头:“军卒韩雄拜见刺史大人。” 不料想解刺史一拍桌案,大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 韩雄全是颤栗一下,惊慌地说:“大人这是何故?” “你挑拨军户们闹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解刺史逼问。 “人没有!”韩雄打算铁了心地辩解。 “没有?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军户们都没事,你一回来事就出来了?你说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解刺史便问边向这边走。 “这,我……” “你违背军纪,该当何罪?” 韩雄惊出一身冷汗,过了好久,才叩头说到:“人死不足惜,可是一千五百军户们不服啊!” 解刺史坐回了椅子上,叹了一口气说道:“韩医工,我看你也不是个喜欢挑头的人。你说,是何人指使你干的。说了,我可以饶你一命。” “将军,没有人指使我。我从吴郡回来,见到军户们痛不欲生,实在是于心不忍啊!”韩雄禁不住哭出声来。 “你要是这样,谁也救不了你的命。”解刺史冷冷地说。 韩雄的心彻底掉进了冰窟窿,绝望地哭着叩头:“大人,您是军户们唯一的指望了,大人!韩雄的命对一千五百军户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大人肯对这一千五百军户们加以援手,韩雄情愿认罪!将军!” 案桌那边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解刺史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怎么会是你一千五百军户的事情,这是五千军户们的事情!你要知道这上面可是梁王,梁王!唉——,事情也该有个了断了。” 解刺史过来,把韩雄扶起,说道:“刚才你不要怪我心狠。梁王一直就看我不顺眼,我不得不防。自从周将军含冤而死,我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罢了,早晚是死,不如豁出去了,为周将军和你们这些冤屈的军户们做些事情。你稍等一会儿。” 解刺史回到案桌上写了一封书信,又从书案底下抽出一个纸片和书信一起封好,交给韩雄。语重心长地叮嘱说:“这个不仅关系到周将军和五千军户的冤情,还牵连到本刺史的身家性命,你一定要心守护,去京师亲自交给朝廷重臣张华大人。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不然,我全家老不仅要遭横祸,周将军和军户们的冤情也要石沉大海了。” “将军,人就是拼死也要保护好它的。”韩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不要死,你要活。晚上你就不要回去了,先住到本府上。天亮的时候,我想办法让你摆脱大将军府的人的监视再把你弄出城。出了城后,一切就靠你自己了。好了,你出去后,我会派人给你家人报个信的。别的还有什么事吗?” “多谢了,将军!人是医工,出城是很方便的。” “这个我倒忘了。那你带药箱了吗?” “带了,将军!” “那就好。那你还是回去吧,就说是给我下人看病。那封信你要收好,不要被别人搜了去。管家会安排好的,他会给你些钱。到了京师,找个隐秘的地方住下。对了,我这里有个地址,你要悄悄地去找他,他会给你安排住处的。你也可以向他打听京城里的事情,不过仅此而已。你不能要求他给你引荐。你知道吗?” “人谨记。” 韩雄被管家带走了,解系望着韩雄的背影,心里默念:希望我这次没有看错人。 韩雄离开刺史府的后门不久,果然就碰上了几个人拦着去路。他们问了问话,就开始搜身,又打开韩雄的药箱看了看,才放韩雄走了。 韩雄回到家,妻子已经把王氏接到家里了。听说韩雄明天要走,妻子就连夜让王氏拜了堂,认了祖,归了宗。末了,拉着王氏的手连说:“今日太过仓促,委屈了妹子。他日夫君有暇,定好好给妹子过礼。” 王氏莞尔回道:“阿姊这样说话,妹可真有的惭愧了。既是一家人,咱就不说两家话。咱们还按平时怎样就怎样,可好?” 韩缨也插嘴道:“就是,就是。别说娘了,就光我看着听着就着急得不行。有时候你们大人的事也真奇怪。本来多么好玩多么有趣的事情,唉——让你们这么一说这么一做,完全没有一点趣味。你们不知道我多想看看娘披红戴绿是个什么俊模样?!我想想就觉得有意思——”韩缨讲得眉飞色舞,似乎停不下来了,“老早我就很期待了,想着娘怎么来,大家怎么玩闹——对了,我最想看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我呀,最想看爹爹是如何打扮成新郎官的!”说罢,瞅着韩雄嘻嘻地笑了起来。 “你呀,又胡闹!”韩雄嗔怪了她一句,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第二天,韩雄带着药箱出了城,走到无人的地方,从药箱夹层中取出书信收好。而后把药箱包好埋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十几天后,一个推着车装满核桃番石榴等水果、农夫模样的人进了洛阳城。京师,天子所居之城,果然气势恢宏。河宽需眺望,城高要仰视。虽非正门,但也又高又阔,四辆大车并排通过也绰绰有余。城门口宿卫军衣甲鲜明气宇轩昂威风凛凛,与其他晋军截然不同。这个卖水果的通过宿卫军的检查后,走在繁华似锦的街道上却不善吆喝,走街串巷了好久,一个也没卖出去。天黑的时候,他轻轻地敲开了一家茶楼的门。他低头哈腰地向着开门人说着好话,开门人盯着他看了他一会儿就领着他进去了。半晌,那人才出来,筐里的水果已经少了三分之一。那人千恩万谢之后,推着车走了。 卖水果的七拐八拐,找到了一间偏僻的店。由于价钱便宜,很多商贩来此落脚,院里甚是热闹。店二迎上,热情地问那人从哪里来,要住多久?那人说是从弘农郡来,家里新种了些水果,天暖和了些,来京城看看行市,估计要住个十天半月吧。二领他去住宿,那人却要求见掌柜。二打量了一下那人,领着他去见掌柜了。 那人对掌柜耳语了一番,掌柜就吩咐二去后面找个干净房间单独给这个人。第二天,这个人推着车去张华府附近转悠。 傍晚回去的时候,店二告诉他有人在房间里等他。这个消息让他有点惊慌失措得想逃走。幸而掌柜到了,挽了他的胳膊亲自领他过去。 “贤弟?” “仁兄!”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进来说话。” 那人进屋关紧了门。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解大人安排的。” “哦,你来太好了。” “找你可不容易。后来是见了掌柜才知道你的。” “哦,我托说是从弘农郡来的。” “怪不得店二是一口咬定没有你这个人。” “店二也是个实在人。” “你这边的情况怎样?” “今天我去了张大人的府邸附近,还没分清哪个是他的轿子。” “那这样吧,我和张府做过几次生意,认得他家的管家。这几天我有一些上好的货给他看,你跟我一起去。”陆敬打量了下韩雄,接着打趣道:“你这身衣服在外面我都不敢认你了,在哪儿找的,太不像你了。好笑好笑!” “到时可要穿件上好的衣服。就说是我的亲戚想拜见一下张大人,为谋求个一官半职。亏你读书颇多,倒像文人。哈哈。” 韩雄也跟着笑了起来。 过了几日,陆敬打听到张府管家有空,特地约出来坐。寒暄过后,陆敬向管家引见了韩雄。等韩雄说明原委,管家的脸一下阴了下来。 “陆兄,你让我来看货,那没说的我一定来。其他的事不是我份内的事,恕我无能为力。” “大人,您太客气了…”陆敬忙不迭地赔罪。 “打住,我可不是什么大人。” “看您说的,在人眼里,您就是大人。”陆敬给管家添满酒。“半年前人路过大人的家乡,特地去看望了一下令尊令堂,二老的身体可是结实的很呐!” “唉,陆兄——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在贵县还有一笔三百两银子的款子,上次也没要回来。想着这些钱也搁不住三天两头地跑,怕是打了水漂了。大人家在当地颇有声望,若大人肯帮忙,可托人捎个信,附上这张欠条,也不至于不听个响啊。” “陆兄,你让我很为难啊。我给你说实话吧。我家老爷早就有言在先,求官者一律不见。我混到今天的这个位置,为什么?就是我听老爷的话,照老爷的话做。这么多年,大家都盯着我呢,我没多拿府上的一个钱子,没多用府上的一根稻草,下人都很服我,为什么?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啊!老爷为什么看重我?那是看我特别孝顺二老。这么多年,我心谨慎兢兢业业,陆兄,你忍心这样毁掉我吗?” “大人,人可不是这个意思。”陆敬起身,心地把包间的窗户也关上了。而后走到管家身边,压低声音说:“既然大人如此推心置腹,我也给大人讲实话吧。这位老弟见张老爷并不是为了求官。” “哦?”这次轮到管家惊奇了。 “老弟有冤情,不见张老爷不能申雪。” “事主何人?” “梁王。” “事关重大,容我考虑考虑。” 管家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我要先给老爷透个口风,若老爷有意的话…陆兄,现在你手里有没有奇货?” “大人是何意?” “若是平常山珍野味,我自能做主。若是奇货,便可以面呈老爷,由老爷定夺。” “人正好有一个数十年难的奇货。” “是什么?” “一根绝好的象鼻!” “好,你们听我安排。一有眉目,我就给你送信。” “多谢大人。” 管家收了陆敬递过来的欠条,拍了拍陆敬的肩膀叹了口气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章 军牢 回到长安的那个下午,韩雄发现家里有数名军卒就知道可能要坏事了。这里对别人而言过于神秘,但对于自己是太熟悉了。在这阴暗潮湿污浊的地方,光经过自己的手而治死救活的人犯就数不过来。没错,这里是军中大牢。 一切都像在梦里。 韩雄弄不清自己是如何被发现的。是谁告的密?二?掌柜?或者是管家?他们都像又都不像,真是伤脑筋!难不成是张华大人?韩雄惊出一身冷汗。这件事是解大人派自己去的,解大人为什么不派自己的心腹而派自己这个外人呢?难道这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可是为什么偏偏针对自己呢? 韩雄的脑子里如一团乱麻,再也理不清了。 回想起陆敬,他总在关键的时候鼎力相助,这让韩雄满怀感激。虽然自己和陆敬相识多年,但对陆敬人脉之广泛、活动能量之强如今仍暗暗称奇,似乎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这样义薄云天的人是根本不会陷害自己的。韩雄对自己这一闪念的想法产生了羞耻感。陆敬不知看中了自己哪一点,对自己比亲兄弟还亲。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有没有被抓呢? 韩雄开始仔细观察起大牢的情况。 军牢里抓的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自己这间不大的牢房没过两天就被塞下了二十几人,勉强躺下后就没有多余的地方了。一问,大家都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不知是因为什么被抓起来,个个都抱屈。韩雄听在耳朵里,口中也不断叫屈,心里却平静了下来。看来,这件事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大将军府的人还没有查到那件事到底是谁做的,自己也没有被人出卖。这样的话,自己的危险就少多了,陆敬的危险就更少了。知道了这些,韩雄对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也产生了一丝兴趣,刚想去伸手去拿,却发现其他人却对这些刚送来的食物又是用手撕开是用脚跺。韩雄猛然醒悟,不能表现出异样,更不能让狱卒看出自己的异样。于是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又踩又叫,混骂一片。 过了几日,军牢里安静了许多。一是大部分的人都放走了,二是剩下的人也没了气力,那些粗陋的食物也成了他们疯抢的动力。韩雄依然被羁押在牢里,他没有那么幸运,那些人被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当然也有些人被带走后又带了回来,只是被打得皮开肉绽。 韩雄惊惧起来,他不知道这一劫什么时候会降临在自己头上。时间变得缓慢,等待变得难熬。被关起来的人被这一变故吓住了。伤者不时发出的呻吟声像化成了一只只强有力的尖爪,在黑暗中钻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抠掐着每一个人绷紧了的心。 虽然看到过无数血淋淋的人,但当这个人即将变成自己时,韩雄也不免变得胆颤起来。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似乎昨天还是意气风发,为自己所做了一件大事而豪情万丈。转眼间,这鲜血,这哀号,就要无情地击碎自己几十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道义、良心。这,难道是真的吗? 该来的终究来了。 终于被提审了。韩雄在头脑的翁翁声中长出了一口气,反而平静了下来。同在一个牢房里的其他三四个人关切地望着韩雄出了牢门,他们的眼睛从黑暗中反射出点点亮光,似乎是黑暗陷阱前闪烁着的诱饵,也似乎是漫长夜路里暖人心脾的灯火。幽暗狭的走道里,韩雄的耳朵里充斥激荡的回响清晰而又强大,那是他们的脚步声,手上的镣铐声以及自己的呼吸声混在一起的巨大共鸣。这些平时毫不留意的声音此时却变得如此强悍,顽固地阻挡着韩雄的任何思维,让他觉得越是回忆——内心越是空白,越是努力——脑筋越觉得无力。时间在停滞中把韩雄搬到了那个审讯无数犯人的人间地狱。 门开了,一股闷热腥臭的气味瞬间包围了韩雄,重重地挤压着他的身体。当跳跃的炉火炙烤在韩雄的脸上,韩雄才明白自己已经被按在了一个结实的木椅里,他似乎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表情僵硬地扫视这屋里的人,以及墙上的一排排肮脏的刑具。 “你叫什么?”对面桌子后的人阴冷地问道。 “啊,我叫韩雄。”韩雄的头开始微微发蒙。 “在军中做什么?” “医工。” “你前些天去了哪里?老实说了就放你走。”那声音突然变得很平和。 “的去了南山(今终南山)。” “去干什么?” “去看一些药材。”在头脑中过了很多遍的话,但到了嘴边,韩雄还是有点不自然。 “有军令吗?”那声音加紧了逼问。 “是一个朋友约我去的。”韩雄心翼翼起来,他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出错。 “这么说是没有军令了?”那声音似乎抓住了韩雄的漏洞。 “军营现在是休整期,外出无需军令,长官!”韩雄终于气壮了一次。 “你的那个朋友是谁?”很快,那个冰冷的声音换了新的突破方向。 “陆敬。”韩雄紧张地思索着。 “他是干什么的?”冰冷的声音不依不饶。 “商人。”韩雄心地给自己的话留了些余地。 “我问他是干什么的?!”那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 “做些山货药材生意。”韩雄打了一个哆嗦,明白自己刚才自己耍了个蹩脚的聪明,不知道会不会就此毁了自己的努力。他的声音有点变调。 “你还去了哪里?”那个声音好像没有留意到韩雄那个不易察觉的轻微反应。 “还去了附近的几个地方,上洛、商县。”韩雄发现对手越来越逼近自己的死穴了。 “还有呢?”那道冰冷的目光刺透了韩雄的层层防御,以势不可挡的气场压制着韩雄。 “没有了,长官。”韩雄的额头再也压制不住窜出来的汗珠,它们争先恐后地沁出韩雄的脑袋,结成一片片冰凉的水迹。 “有人在京师见过你。”那个冷冷的声音汇成的这句话似惊雷一般炸开了韩雄的脑袋,韩雄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慌乱。 “的没去过京师,长官。”韩雄异常平静地诉说着。 “我有证人。没有证人,我是不会乱说的。”对方开始抄韩雄的老底。 “的不知道长官说什么,的确实没去过京师。”韩雄在心里经过千锤百炼的话开始发挥奇效。 “你真的没去过京师?!”冰冷的声音提高了音调,似乎要撕开韩雄最后的伪装。 “啊?我想起来了,长官。我去过京师——那有好几年了。”韩雄缜密充分的准备为他赢得了最后的一线生机。 桌子后面冰霜一样的面孔站起了身,慢慢踱步到韩雄旁边。一股阴怪的气流伴随着冰冷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席卷了韩雄:“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是不会说实话的。”旁边的几个壮汉开始呼呼啦啦地准备刑具。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快说吧!”冰冷的声音似乎失去了耐心。 “长官,的冤枉啊!”韩雄决定使出自己最后的撒手锏,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你冤枉?你有什么冤枉?”对手紧逼着韩雄,细细搜寻他的一丁点漏洞。 “的犯了何罪?要这样对待的?”韩雄准备殊死一搏,那些酷刑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 “你没说实话。”对方把韩雄逼到了死角。 “的说的都是实话。”大不了一死的想法让韩雄心里平静了许多,说话也有了些底气。 “你说的什么实话?”对方不放弃一丝的机会要打垮韩雄。 “长官问的是否去过洛阳,的说去过。不过是几年前的事了。长官要问那次是做什么吗?我都如实禀告长官……” “好了!”那阴冷的面孔打断了韩雄的话。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吩咐道:“让他起来吧。” 一个人打开了椅子上的锁,把韩雄拉了出来。 “韩医工,我知道你在军中的名声,大家也都很尊重你。都是军中同仁,我也不想为难任何人。但是上司的命令不得不执行,看到这么多人因为此事受苦遭罪,我也于心不忍。一人做事一人当,韩医工你也是个有担待的人,何苦这样为难大家呢?” “长官,”韩雄有些动容了。 “你说,他们个个都有家人,个个都心急如焚。万一哪个人出个好歹,可是又毁了一个家啊!” 这些话确实打动了韩雄,差点让他交了械。但韩雄明白这件事具有的毁灭性,他必须坚持到死。“你说的很对。但是没做过的事情的怎么能承认呢?” “把他押回去。”那人重新回到了桌子后面。 韩雄一步一步心晃到门口,生怕再出一丁点差错,等着门外的狱卒把自己带回牢房。 “下一个。”身后响起了那个阴冷的声音,另一些狱卒开始忙着查找另一名犯人。 韩雄不知道的是,同样的问题再次发生在下一个犯人身上。甚至连审问官都闹不清楚,同样的问题自己问了多少犯人。 死里逃生的韩雄浑浑噩噩地跟着狱卒,等同室的狱友围过来看望他时,好似大病初愈的韩雄才有了些许反应。 韩雄没有受刑,大家纷纷赞叹是韩雄命好。韩雄自己也不时感激上苍,祈祷保佑。韩雄目睹军牢里人进人出,或走或留,或死或伤,只有自己再也没被提审过,好似被遗忘了。 漫长的等待使韩雄失去了对时间的意识,所以一有新犯人进来,他就询问现在的日子是什么。但知道日子后也使日子变得愈发难捱。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终于牢门大开,有人唤韩雄出去。 不管怎么说,韩雄是有了些难得的兴奋。就算是受刑也是对沉闷的监狱生活反击的一个亮点,确实也比窝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无聊地数稻草要强得多。 但来人却把韩雄带出了监狱。这让韩雄的心沉了,他们要干什么?要处决自己吗?处决就处决吧。韩雄对这种死寂一般的大牢生活开始完全适应了,对他而言,活着和死了似乎没什么界限。他对出狱的任何一丁点儿希望都在漫长的煎熬中完全破灭,对他而言,处决反而是一个绝好的解脱,只是对妻儿老——太不公平。 一路上,韩雄不停地胡思乱想,直到进了一个大院子。眼前的景象也使这个一如死了的人惊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一章 救命 死亡。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慌乱的血腥味和悲惨的嚎叫声。 偌大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全身血污的人群。不,是士兵,而且是京师宿卫军士兵。他们或大或的呻吟声表明他们的生命还在顽强地挽留着他们的肉身。一旦停止,就意味着被抛弃,如同院中飘零的秋叶,不管在空中如何耍酷,最后总是稳稳地落在寂静的尘埃上。 韩雄在军中多年,也从没见到这样的惨象。 没等韩雄反应过来,就被来人拉着穿过一拨又一拨的人群,来到了一间大屋子,把他带到一个正忙碌给士兵做手术的军医旁边。 等那名军医稍微得空的时候,那人向他禀告说人带来了。军医看了看韩雄,问道:“你是军医工?” “是的。”韩雄觉得自己有救了。 “几年了?”军医的脸上透着疲惫。 “做医工已经有十五年了。”韩雄心地回答道。 军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指着自己前面的桌子说道:“这个可以吗?” 看到韩雄肯定地点了点头,那军医指了指屋子另一角的桌子说道:“那个是你的了。药箱一会有人给你送过来。”又拍了拍一个正在给士兵包扎伤口的人说道:“你跟着他吧。”说完,他又忙去了。 “去除他的刑具!”军医回头冲着狱卒喊道。 等韩雄得到可以停下来的命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韩雄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喘着气,才觉得疲惫不堪。已经记不得前面的桌子上已经换过几个人了,反正都是重伤员,从他们身上可以感受到前方战况的惨烈。韩雄不知道是京师宿卫军和谁在打仗,但宿卫军是大晋的精锐部队,他们的伤亡竟如此惨重,可见对手的强悍。韩雄是待罪之身,不敢随意打听。一旁的几凳上放着茶水和刚刚送来的一碗饭,韩雄目不转睛专心致志地大口喝着茶水。平息了好一会儿,韩雄才端起饭碗,搅拌了一下,香气扑鼻而来。好久就没见过这样的美食了。今天真是太走运了,这么忙碌的大半天就是对他的极大奖赏,还有一年多没见过的美味汤饼,就是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感谢老天爷,老天爷开眼了……”韩雄心里默默祈祷,狼吞虎咽起来。 那名军医也端着碗走过来,韩雄忙放下碗起身。那军医忙让韩雄坐下继续吃,自己坐在几凳另一边的椅子上。 那军医边吃边自我介绍道:“鄙人王叔和……” 刚坐下的韩雄又站起来了,又惊又喜地叫道:“您是王医师!”声音中充满了敬仰。“没想到,没想到……” 王叔和急忙招呼韩雄坐下,“坐,坐。我还不知道你呢?” “人韩雄。”韩雄起身施礼道。 “好了好了,韩医工,你坐下吃吧,不必拘礼了。”王叔和笑道。 韩雄坐在椅子上,端起饭碗,有点把持不住,尴尬地向王叔和笑了笑。 王叔和继续埋头边吃边说:“你的医术不错啊?师承何人?” “过奖过奖,人祖辈行医。”韩雄依旧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哦,是行医世家。”王叔和抬起头看了看韩雄,接着说道:“你专于何症?” “人学无所长,只是缝皮剜肉、接骨正筋的事做多了,手熟罢了。” “不尽然吧?我看你医理、见识都在一般人之上啊。” “这是家父严格,常说治伤如医命。察之须入微,动之如利箭。人常常记起罢了。”韩雄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王叔和笑着对韩雄说道:“好,好,……。那你快点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吃完你回家一趟看看吧。” “什么?”韩雄抬起头,惊讶地望着王叔和。 王叔和依旧笑眯眯地对他说道:“记得明天一早就过来。明天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做呢。” 韩雄的家里。 韩雄妻正领着韩缨正在院子里清洗一大堆衣服。王氏在屋子门口拿着针线正在缝补,脚边也是一堆衣服。 “好了,”韩雄妻甩了甩手上的水,“天要黑了,大家歇息一下,明天再做吧。” “噢——难熬的一天终于结束了——”韩缨站起身欢呼着叫道。 “好的姐姐,这点马上就好。”王氏头也不抬回应道。 “缨子,看来你是一点也不累啊。”韩雄妻站起身去准备晚饭。 “谁不累呀?我都快累死了。”韩缨紧跑几步,做无力状就要往母亲肩上伏。 “去去去去,这么大了,也不怕人笑话。”韩妻一边推她,一边笑骂。 “谁呀?!”韩缨故作夸张,“谁会出卖我?!”韩缨得得地跑到王氏身边,扬起的脑袋就要贴着王氏的脸,“你不会出卖我吧,娘?” 韩妻和王氏一通哄笑。 但在一年多前,这个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在韩雄刚被抓时,韩妻和王氏慌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三人无奈只好抱头痛哭。邻居们前来探望,有人支招说,这次抓的都是外出之人,你们要趁早拿定主意,如今的事,那个不需上下打点,免得皮肉受苦。 韩妻收了泪,对那人千恩万谢,又问明了军牢里的管事之人和管人之事。邻居们七嘴八舌给她们出主意,末了又安慰她们别太忧心。 等韩雄妻送走他们,回来同王氏商量。王氏回说一切由阿姊做主就是了。 第二天,王氏在家看守门户,韩妻带了钱和银子由韩缨陪同去军牢打探消息。不多时,二人来到军牢门口,眼前是乌压压一片,吵闹声震天响。 军户们闹翻了天,他们或吵或闹或哭或叫,狱卒们排队堵住军牢大门,百口难辨,苦苦支撑。大将军府的人匆匆赶来,再三向军户们保证,说这是个调查,让军户们不要担心,三日之内就会放人。 韩妻和韩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看众军户散去,她们也就回去了。到家给王氏一说,王氏也喜上眉梢。 三日之内,韩妻陆续听到别人家已被放了出来,自己也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静静地等候。但到了第三日,韩雄还是没有回来。韩妻慌了神,急忙拉着韩缨去了军牢。 韩妻万般哀求,并递上一袋钱,狱卒板着的脸才缓和下来。为首的狱卒才说道,他们是看守牢门的,具体的情况他们也不清楚。但见你们母女可怜,可以给你们指条路子。等一会牢头来了,指给你们知道。以后的事情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母女二人千恩万谢,退到一边心等候。 快到日中,狱卒才偷偷向着韩妻使眼色,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虎虎生风地走来。母女两人赶紧上迎上前,叫住那人。牢头停下脚步,问她俩何事。韩妻诉说她夫君韩雄被抓多日,仍不见放回,请问是何缘故。牢头想了一会,才说道:“韩雄,莫不是韩医工?” 在看到韩妻连连点头后,牢头又说道:“那他还在牢中。至于为何没放回,那要问大将军府的人。我们是在得到大将军府的命令后才会放人的。”说完牢头抬腿就要走,韩妻急忙拦住,拿着一个布包就往牢头手里塞。牢头一摸便知是银子,忙把布包退到韩妻手里,连连说道:“不不不,不用。你们也不易,你们要花也要花在有用的地方。这次是大将军府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这里也没什么用。” 韩妻急得哭了出来:“大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求求你帮帮我们吧。”牢头忙劝道:“你们别着急,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这事是大将军府所管,你们还是找他们吧。找我是没有用的。”韩妻依然拉着牢头不放,泪眼婆娑。牢头再次相劝道:“别着急,会有办法的。我还有事,我要走了。”韩妻不知所措,幸亏韩缨拉了又拉,韩妻才放开手,看着牢头进了牢门。 韩妻只顾悲泣,韩缨扶着母亲劝道:“娘,要不我们回去再想想办法?”韩妻哀叹不已,正欲回去,扭头看见看门的那两名狱卒,便收了泪,把布包递上,千万恳求道:“若是知道大将军府何人掌管此事,麻烦请告知。”狱卒对了一下眼,收下了布包,对韩妻声说道:“按常理,就这两三日的事情。你们要派个人来,到时指给你们看。”韩妻万谢之后,和韩缨折返回去。 路上,韩缨百思不解,便问道:“娘,你今天见了牢头怎么那么失态?”韩妻白了她一眼,斥责道:“你知道什么?”韩缨又要问,韩妻低声喝阻道:“回家再说!” 到了家,王氏忙端上茶水,问道:“阿姊,情况怎样?” 韩妻喝了几口茶,缓了缓才说道:“妹子,我们怕是要受苦一阵子了。” 王氏一脸惊奇地问道:“啊,怎么了,阿姊?” 韩妻又喝了几口茶,叹了一口气才说道:“情况很不好。若是军中之事自有法度,但这次是大将军府的事。” 王氏沉下了脸,道:“大将军府?那些人无法无天,这下可怎么办呢?” “是啊,”韩妻的脸上又涌出了泪水,“急得我也没了主意。” 在一旁的韩缨终于明白了母亲,她是在四处抓寻救命的稻草。 王氏在一旁劝道:“阿姊别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 “办法?有什么办法?!你有办法?!”韩妻激动起来,冲着王氏嚷起来:“你看你稳坐在家里,一点而也不着急!” 王氏蒙了,讪讪地说道:“我没有啊,阿姊!” “什么没有?!”韩妻更激动了,“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没你的时候,我们家多太平啊,你一来我们家就出事,还出了这么大的事。” “阿姊,我也不想啊!”王氏委屈的泪水涌了出来。“这难道是我的错吗?”王氏辩解道。 韩缨也拉着母亲劝道:“娘,爹的事不能怪娘。” 韩妻抬起手指着韩缨骂道:“你这妮子,刚跟她过了几天,就和她一条心,不要你娘了?!这个女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了?这么快就变了?好,好,你们合起伙来忤逆我,你们都走吧,爱上哪去哪!别在我眼前烦我!快走——!”韩妻对着她们俩大吼。 韩缨一生气,拉着王氏便出了门。 两人也不知往何处去,就在寨子里闲逛着。 韩缨无精打采,边走边抱怨说:“我娘这是怎么了,越来越不讲理了。” 王氏劝她道:“她是太担心,所以才太着急了些。” 韩缨瞥了王氏一眼,道:“你还替她说话?你看她刚才把你骂的,我都承受不了。” 王氏幽幽地说道:“那是你年纪。你娘说我的时候,我确实很委屈。但是她比我们更委屈。她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不能再失去一个亲人了,所以她必须比我们更努力。她承受的痛苦比我们大多了。”王氏想起了自己刚刚失去前夫时的情形,眼角泛起了泪光。 “娘,”韩缨用崇拜的眼神望着王氏,“你太厉害了!” “你知道什么?!”王氏擦了擦眼角,“等你长大些,才会明白的。只要是能回头的事情,都可以忍耐。就是我,也是明白的太晚了。” 转而王氏笑道:“不说这些了,还是说些有趣的事吧。你的医术是怎么练的?” “其实学医术是很枯燥的,我也是无聊的时候才会去看看医书。” “无聊?你怎么会无聊呢?” “哥哥一出征,他们都走了,连个玩耍的人都没有。” “不会啊,不是还有那些女伴嘛?” “她们每日都喜欢做些针织刺绣,腻死人了。” “那要不学女红,以后怎么嫁人啊?” “我会啊。不过手糙了些,嘻嘻。” “那你跟你哥哥他们都玩些什么?” “玩的可多了。骑马、射箭、技击、摸鱼什么的。” “那你能玩过他们?” “我哥不让我,但有祥子哥帮我,我就不怕。” “你祥子哥喜欢你?” “是啊。从他就喜欢我,他家里有好吃的就拿给我吃,我不高兴了就哄我开心。啊——娘,你好坏呀!” “呵呵,我们的缨子也知道害羞了。” “哼!娘,我问你,你也要告诉我。” “好啊,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娘,你这么好看,怎么愿意跟着我的父亲。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长得这么标致,应该找一个大户人家的…。。”韩缨斜着眼偷瞄着王氏。 王氏笑道:“年纪,你成天想的是什么呀。” “告诉我吧,告诉我吧,娘!”韩缨撒起了娇。 王氏想了想才说道:“其实你父亲也挺好的。模样不丑,还能赚钱。心肠好,待人也温和,很难得的。” “可是……” 王氏笑着打断韩缨:“可是什么?可是你父亲不是风云人物?” “是啊,我父亲要是个将军就好了,我哥哥也不会老是给他赌气。” “你们还,不知道生活本来是个什么样子。”王氏陷入了沉思。 “娘,怎么跟我爹娘一样,老是说我。我都不了。” “等你觉得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父亲时,你就真的长大了。”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王氏劝韩缨一起回去。韩缨说什么也不回去,“娘那么不讲理,干嘛回去?!” “可是天已经黑了,你娘该着急了!”王氏也有点着急了。 “啊,有个地方可以去。走,咱们一起去。”韩缨突然兴奋起来,拉着王氏就走。王氏也担心韩缨,只好跟着她走。 她们来到寨门口的门房。白天的时候,韩缨也在这里值守过。两名男丁正坐在门口外吃饭,见到韩缨她们来了,忙打招呼道:“要出去呀,缨子,太晚了呀!” 韩缨笑着回道:“我们不出去,大伯。娘想看看我值守的地方。” “哦,那进来吧,随便看啊。”老伯招呼要她们进屋。“吃饭了吗?我们这里有,你们吃的吧?” “不了,你们吃吧。”王氏拦住他说道:“你别忙了,都是自己人。我只是随便看看。啊,你去吃吧,别管我们了。” 老伯笑笑回到饭桌前坐定。 这间不大的门房没什么可看的,墙角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外,也没什么家什。最重要的物件就是挂在墙外的一面大铜锣和旁边的锣槌。 王氏在里面踱了几步,回到门口。见韩缨在里面正折着墙角的稻草玩,轻声对门口的老伯说:“生气了!”用手指了指里面。 守卫的男丁们点了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远处传来了韩妻喊缨子的声音。王氏给早已吃过饭了的老伯使了个眼色,老伯会意,给那人交代了一下,起身去迎韩妻。 不一会儿,老伯领着韩妻就到了这边。韩缨在屋里依旧闷闷不乐,王氏赶紧扶着韩妻说道:“没事,还在里面耍性子呐!” 韩妻眼圈一红,感激地握了握王氏的胳膊。 在众人的劝说下,韩缨跟着母亲、王氏回家了。 到了家,韩妻忙向王氏赔礼,王氏劝道:“姐姐不要太过忧心,保重身体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二章 晚宴 上 次日,韩妻母女再次来到军牢门口不远不近地候着。不大的功夫,有军户的人陆陆续续地来打听消息。但今天狱卒们的气氛有些不同。 果然,大批的军兵赶来,在附近集结成队伍。有官府的人贴了几张大告示,敲响了一通锣,便着人大声念起告示上的内容。大意是没放出的人都要接受进一步的调查,军户们不必着急,相信官府自有公断。闲杂人等即日起不得在军牢门口聚集滋事,否则以扰乱罪论处。众人听了,人心惶惶,不多时已走得所剩无几。 韩妻母女见势头不对,也跟着回去了。 到了家,韩妻越想越不对劲,不能让这些钱打了水漂,还是要抽空向那两个狱卒讨口实。 接连两天,韩妻挑着一担由她和王氏一起做的时令点心到军牢附近转悠,一旁的韩缨一边叫卖一边偷瞄牢门口的情况。那些守卫的军兵还没有撤退的迹象,这让韩妻她们没有机会接近狱卒。 第三天韩妻她们再去的时候,发现牢门口的狱卒换了,她们认识的那两名狱卒不见了。韩妻正在惊慌之时,突然身后有人在叫她买点心。 韩妻扭头看时,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那人蹲下来查看她的点心,看到韩妻盯着看他,笑了一下说道:“不认识我了?我是狱卒。” 韩妻一下子醒悟了,半张着嘴“啊”了半天,“大人见笑了,大人穿这身平常的衣着,民确实认不出来了。”“你随意拿,随意拿,不要你的钱。”韩妻忙张罗着。 那人头也不抬地说道:“钱还是要给的,不然别人会怀疑你的。下面的话你听好:现在军牢里掌管审问的人是铁长官,他是大将军府的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以后不要向别人提起这件事。” “大人请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那大人——他是个怎样的人?”韩妻问道。 “他黑黑瘦瘦的,看起来是个谨慎精明的人。对了,听说他只在润金楼吃饭。好了,这些你称一下,要多少钱?” 韩妻拿起称称了一下,答道:“三枚五铢钱。我来给你包好。” 韩妻送走那人,便挑了担子招呼韩缨走。很快二人便打听到润金楼的所在。这是一个精致的楼。外面不起眼,里边却很雅致。早不到饭点,韩妻进了门就要找掌柜,弄得二一头雾水,忙问韩妻有何事? 韩妻说有稀奇的点心让掌柜的尝尝,看看有没有用处。二笑道我们店里的点心都是自己做的,不用外面的。韩妻说有点口渴,能否倒些茶水喝。二应了声去提水壶去了。 韩妻韩缨母女落了座,二提了水壶熟练地在她们二人面前摆好两个茶碗斟上茶水,便要离开。韩妻叫住了他,叫他坐下。自己从筐里拿出些点心,微笑着对二说道:“看你忙前忙后的,来,尝尝我家的点心。嗯,快拿着!” 二拗不过,拿着尝了下便赞不绝口,赶紧在椅子上坐稳了,往桌子上一趴又拿了一个,却面带惭愧地说道:“你这点心确实好吃。但是我们掌柜的规矩是不用外边的成货,我也帮不了你啊。”说着便要把手里刚拿的点心放回去。 韩妻忙拦住,“没事没事,你吃吧。我还有点事想问你呢。” 二收回了手,边吃边说:“有什么事,你问吧。” 韩妻略微沉思着,似乎是在明晰一下思路,然后才说道:“你们这里有上好的雅间吗?” 二兴高采烈起来:“有啊,当然有了。” 韩妻接着说:“这几天我家女主人有贵客要来游玩,我想去看看你这里是否合适,你能带我去吗?” “好嘞!”二一声亮嗓,起身引二人上楼去了。 楼上更加雅致,处处曲径通幽。连看了数间,把韩缨看得眼花缭乱,韩妻却不是嫌弃离楼梯口近就是嫌弃光线暗,要不就是嫌弃窗外风景不好。 二也有些泄气,便问道是何贵客,如此讲究? 韩妻带着怨气说道:“那是京师来的,要的就是讲究。” 二见了忙陪下笑脸,道:“是大户人家吗?” 韩妻看了他一眼,道:“是又怎样?” “若是,倒是有一间绝好的雅座。请跟我来。”二立马哈腰作请。 二在前面带路,到了僻静处,打开一扇门,这间果然是好。光线明亮,陈设精致,似有缕缕花香。韩妻推窗观看,窗下是一个花园,各色鲜花争奇怒放。一株细柳在窗边摇曳,几排细长的翠竹矗立在另一边。 韩妻面露满意之色,却问起二:“隔壁的房间看起来风景更好……” 二急忙打住:“客官,那间早被包下了。” “哦,”韩妻面带遗憾之色,“是吗?我出双倍的价钱呢?” “那也不行,那是我们掌柜的常客。”二急忙辩解道,但随即开始打量着韩妻,“你不会是在逗我玩吧?” 韩妻从身上摸出一个布袋,二大眼一看就知道足有五两之多,立刻低头哈腰连称眼拙,怠慢了客官,忙不迭地给韩妻道不是。 韩妻漫不经心地问:“那客人每天都来吗?” 二忙答道:“不,这个说不准。有时每天都来,有时天也不来。不过每个旬末是必来的。” 明日不就是旬末吗?韩妻盘算着,怎样也把晚宴安排在明天。 二把韩妻扶下楼,在僻静处坐好后问道:“客官是要哪天来用呢?” 韩妻似乎没听见自顾地问:“那客人可介意我那间有人吗?” “只要是大户人家,那客人就无妨!”二看了看韩妻,心地说道:“客官的贵客……” “我们也无妨。”韩妻听明白了二的意思。 “这就好,这就好。”二欢喜得搓着手,而后问道:“客官是要用哪一天呢。” “我们想定明天。”韩妻道。 二接着问道:“客官是否要提前看看单子,好让下人们去准备呢?” 韩妻答道:“这个当然是要的。把你们店里最拿手的饭菜单子拿来,我看看是否适口。” 韩妻点完饭菜,留下一百个钱当定钱,似是无意间对二说道:“隔壁的客官是什么人?”随即笑着说:“你别多心,我也没别的意思。我是怕到时别闹出什么岔子。” “这个客官请放心。”二一脸恭维地说:“那位客官也在京师待过,见过大世面却是谨慎之人。你别说,他相貌平常却是很有福的。” “此话怎讲?”韩妻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我提前向您说吧。”二故作神秘地说道。“也好您有个准备。他相貌黑瘦,绝不像权势之人。若不是那身华服,十有八九会认错。就像您,您今天穿的这身衣服,我也以为您只吃碗饼呢。” “说什么呢?!别打岔!”韩妻瞪了二一眼。 “是是是!”二赶紧接着说:“可是如今有大将军罩着他,他可是吃香的很呐。你还别说,他对吃的是很讲究的。为什么他只来润金楼?我们润金楼就是一个字——鲜!” “这么说,他是大户人家?”韩妻问道。 二作揖答道:“绝对是大户人家!只是家在京师,所以才在店逗留。不然店可留不住这位贵客。” “好了,你们准备吧。”韩妻打发着二,挑着担子和韩缨回去了。 路上,韩缨忍不住问母亲:“那里可真漂亮,大户人家的日子可真奢华!” 韩妻回来跟王氏商量自己的想法。王氏却说:“真正的大户人家是不会出来吃的。他们会把厨子请到家里做的。” 韩妻慌了:“哪我岂不是早露馅了?二为什么还收了我的定钱?” 王氏劝住说:“那也不是,店二是想做成生意才这么说的。那位铁大人也未必不是真的大户,二说的是有些道理。只是他肯定我们不会是大户,大不了是个富户罢了。” “那二还愿意我们在隔壁?不怕那客人生气?”韩妻不解地问。 王氏笑笑了说道:“因为我们是女客,还是不一般的女客!这样讲究的女客就是铁大人也少遇吧!” “哎呀,莫不是反而上了二的当了!”韩妻有些忿忿不平。 王氏却笑道:“如今虽‘钱’字当道,但要送的深入其心,才能收到奇效。这深入其心可真要好好动动脑筋才行。你看二却为我们指了一条便道。” “不成!”韩妻沉下脸说道,“我们可是正经人家,不能做那样的事!” “姐姐误会了!”王氏拉着韩妻的手说,“二在这件事上无意间帮到了咱们。他肯定会给那个铁大人暗示的。刚才姐姐说那个铁大人贪吃吗?正好,我们就做些好吃的东西愿者上钩,姐姐看怎样?” “好好,还是妹子聪明伶俐啊!”韩妻终于对王氏笑道。 第二天日头西斜,韩妻就出去租辆带棚的牛车。王氏一身全新打扮,披金戴银,贵气袭人。王氏本就标致,又略施粉黛,婷婷玉立,活脱脱一大家闺秀。连韩缨见了,也赞不绝口,说要改称王氏为阿姊。招来韩妻一顿笑骂。 韩妻一身下人打扮,嘱托韩缨在家守好门户,便扶着王氏出了门,正似一对要好的主仆。 不多时,牛车来到润金楼。韩妻扶着王氏下了车,二在门前慌忙往店里迎。掌柜也出来了,接过点心盒子亲自给送到房间里。 房间已经整饬一新,清风徐送,暗香扑鼻。玲珑的高几凳上恰当地摆放着几支娇艳欲滴的鲜花,使雅致的花瓶也透着妩媚的柔光。几幅洒脱的字画挂在明亮的位置,衬着市内的桌椅更加古色古香。窗外的几缕翠竹恰到好处地映在窗格上,顽皮地不停招着手。巧的是窗户上方正挂了一副长条的飞天图,二者似有引人入胜之意。 王氏款款落座,赏了掌柜一盒点心,让伙计们尝尝。掌柜的谢了,叫了个伶俐的伙计在一旁伺候。伙计斟好茶水,摆好点心,退立在门边候着。 王氏和韩妻边吃点心边闲聊。不到半个时辰,二领了客人从门前经过,王氏不由得回头一看,那人一身华服飘飘,正好也向门里瞟了一眼。王氏看见他的目光犹如闪电一般射来,登时心里就砰砰乱跳。那人脚步并不停留,径直去了隔壁房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三章 晚宴 下 “怎么了?”韩妻看到王氏浑身不自在,连忙问道。 王氏摆了摆手,平复了一下自己,才道:“没事没事。”而后,低着头似乎在对韩妻说也好像是自言自语:“是那个人吗?。” “什么?”韩妻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王氏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要不……”韩妻迟疑地说,“这事我来说吧?” “啊?”王氏抬头望着韩妻,“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不能功亏一篑。” 不大的功夫,二领着一名年轻的女子抱着一张木琴从门口经过,去了隔壁。王氏顺眼瞧见二手里提着的是她们送给掌柜的那盒点心。 王氏心里的鼓敲个不停,只好吩咐伙计让厨房上菜。 伙计挑着眼角作揖道:“不等那位贵客了吗?” 在遭了王氏的白眼后,伙计忙不迭地下楼去了。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带着京师口音略有沙哑而富有磁性的腔调在礼貌地问候,韩妻忙起身,见门边立着的就是隔壁的那个人。 韩妻道了个万福:“使君有何事?” 那人作揖道:“在下铁曼,吃了你家女主的点心,特来略表感激之情。” 韩妻回头望了望王氏,把铁曼让进了屋。 铁曼对王氏见了礼,王氏回礼让座。铁曼不敢在桌子边落座,心地在一旁客座的椅子上坐下。 大家寒暄了几句,铁曼道:“敢问女主夫家何姓?” 王氏回道:“夫家姓韩。” 铁曼沉吟了一下,道:“长安城三大韩姓,女主是哪一家?” 王氏微笑道:“使君眼光好高,夫家哪比得上人家?只不过是姓罢了。” 铁曼道:“长安城贵姓众多,在下不知晓的也不少。还请女主见谅。” “使君客气了。” “难得女主有如此的好手艺。做出的点心滑而不腻、软而不糯,果真是沁人心脾。” “使君真会说话,说得奴家就有些躁了。”王氏低下了头,脸上飞着红晕。 “女主是在等贵客?” “奴家的客人还没到。” “那——在下今儿带来了飞仙楼的绝好名伶,弹得一手好琴,曲儿也唱得动听,——冒昧地请女主到邻室一坐,共享一曲,以略表在下的些微的感激之意,女主肯否赏光?” “这——”王氏回头看了看韩妻,见侍立在一旁的韩妻轻轻地点点头,又才道:“手艺,原是赠与掌柜叫下人们尝个鲜,不想他们孝敬了使君,使君不笑话就非常承情了,何敢再打扰使君呢?” 铁曼又请之,王氏才诺诺应允。铁曼在前引路,王氏偷偷把韩妻递过来的银子笼在袖中,韩妻有提了一盒点心扶着王氏跟着去了。 邻室的布置与别处截然不同。轻纱罗布,沉香缭绕。恰是华灯初上,室内星星点点,朦朦胧胧,烛火摇曳,似有绵绵之意。暗风渐送,蝉翼细纱缕缕拂面,挠人痒处,直入魂魄,风情万千。沉香之味顺纱飘动,时隐时现,柔滑如丝,妙不可言。最里面一条长桌两边各有一个高背软榻,雕花走叶,做工精良。铺设的锦缎晃着明光,雍容华贵。 铁曼在前分开轻纱,王氏和韩妻跟着来到里面,韩妻把点心盒放在桌子上,侍奉在一旁。铁曼请王氏入座后,拍拍手,纱外一女子抱琴而出。不多时,悠扬琴声透过轻纱盈溢满屋。 王氏对韩妻道:“你去吧,等贵客来了禀告我一声。” 韩妻有些惶然,但作为奴婢的身份又不能说些什么,只好应诺而出。 一回到自己雅间的韩妻就后悔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害了王氏。对铁曼的为人大家一点儿也不了解,王氏要是受了欺负,自己这个家怕是就要毁了。但自己又不能冲进去把王氏拉出来,万一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岂不是把韩雄也给害了?这可怎么办?坐立不宁的韩妻翻来覆去的走动,末了开始仔细聆听隔壁的一丝一毫的声响。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有异常,无论如何也要把王氏抢出来。 端着一盘菜上来的伙计惊愕地看着韩妻的奇怪行为,愣在一旁。韩妻见了,赶紧正了正身形,对伙计道:“别站着了,放在桌上吧。” 伙计麻利地摆好菜盘,韩妻道:“先别上了,等一等吧。” 支走伙计,就在韩妻贴着墙壁六神无主的时候,二领着人上来了。 “母亲!”一声清脆的话音刚落,一名年轻女子乐滋滋地跳在门口,“看看,这是谁来了?” “缨子!”韩妻正在急头上,不由得有些恼怒:“你不在家好好守着,跑这里干什么?” 韩缨身后跟着一人,在门口施礼道:“嫂嫂,弟有礼了!” 韩妻忙收了怒气,堆下笑脸:“原来是贤弟!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韩妻迎着那人进屋,不住地陪不是:“仁兄可别见怪。都是这个丫头,把我都气晕了。” “母亲——”韩缨不干了,“什么事都赖上我!还有完没完。” “好了好了,怪我怪我,我来得太突然了。”那人打着圆场,拉着韩缨坐下。 “看这女子,越大越无礼了!净叫你陆叔叔笑话!”韩妻陪着笑坐下。 陆敬看着韩缨道:“陆叔叔才不会笑话你家的女郎呢。你家的女郎颇有英雄气,可不要觑了她。” 韩缨对着韩妻回道:“怎么样?老是看不起我,你看陆叔叔。” 韩妻道:“丫头你也要收敛点。再有英雄气,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少不得相夫教子。” 韩妻给陆敬斟上茶,问道:“贤弟来这儿有事吗?” “我刚刚得到消息,说是兄长有难了?”陆敬问道。 韩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隔壁的就是掌管这次审讯的铁长官。” “哦——你们准备怎么办?”陆敬问道。 “我妹子已经去了。” “你妹子?哪个妹子?” “就是一个月前刚刚娶的那个妾。” “哦!她一个人去的?” “是啊,她有贵人相貌。” “不怕她有事?”陆敬有些着急了。 “我正为此事快愁死了。我们假为主仆,她是主我是奴。若是有事,大不了就是事情黄了,反正我是不能让她受欺负的。” “我来吧,我去看看。”陆敬道。 陆敬唤了二过来,一同去了邻室。 不多时,陆敬就迎了王氏回来。韩妻接住,忙拉着王氏问受委屈了没。 王氏笑着回道:“阿姊过虑了。既然贤弟也到了,我们叫二快些上菜。”王氏忙招呼着大家入座,韩妻却分明看到王氏脸上有一股久不消退的潮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四章 二百两银子 饭后,陆敬派人送韩妻她们回家,自己再去见那位铁长官。无论陆敬如何好说好劝,铁曼就是不收他的财物。这让陆敬犯了嘀咕。如今的世上,除了杀人叛逆等死罪外都可以以钱抵罪,哪有白白不爱财的长官?陆敬暗想,莫不是这个铁长官查出来些什么?如果是这样,自己的处境岂不很快就有危险?陆敬偷偷在桌下留了二百两银子便起身告辞,连夜缒城而出。 回到家的韩妻待王氏洗漱齐毕,打发韩缨去睡后,喝令王氏跪在祖宗灵牌前。刚才还沉浸在神采飞扬中的王氏惊呆了,忙问韩妻自己哪里做错了。韩妻不言语,只是喝令她跪下。 王氏眼含泪花跪在地上,韩妻又要王氏起誓,说永远忠于韩家。 王氏立下重誓,韩妻忙扶起王氏道:“不是阿姊不信你,阿姊只是提醒你,你已经是韩家的人了,不可再生非分之想。” “阿姊,妹不敢生非分之心。只是那人不收咱的银子。按说百两银子也不少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收。他不让我说话,只是让我听曲。我也想把银子送给他,可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能夫君没有救出却把你给陷进去了。我不许自己这么做。我想夫君知道了也会这么做的。” “阿姊过虑了。试问这世上门不当户不对的,哪有成事了的?”王氏眼里仅有的一点亮光也完全泯灭了。“不过,夫君的姓名他是记住了的。” “唉——”韩妻长叹了一声,“记住了又有何用?不收咱的银子,怕是祸要多些。” “阿姊放心,他会给咱们帮忙的。”王氏扭过头,憋在眼里的泪水滚落而出。 回屋了的王氏辗转难眠,铁曼的音容时时浮现在她眼前。这个人其貌不扬却有一股魔力,宽衣大袖的他绝不像一个审刑官,倒像一名博学多识的艺术家。自己以前很少听什么曲,也不懂什么是曲调,但是经他讲过之后,再听女伶的琴声和吟唱,王氏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曲子也有生命,也有感知。它似乎是一个熟悉的朋友,一下子就走进了你的内心,紧紧捧住了里面最柔软最敏感的那部分,轻轻地揉捏着、呵护着,舍不得放手。王氏就这样沉醉着,直到看见铁曼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眼神,心里倏地慌乱了起来。 太阳照常升起,日子也照常要过。 王氏尽可能地多干些活儿,好让自己少些胡思乱想。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上午半晌的时候,有人叩门。正在院中打扫的王氏前去开门,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谁呀?”韩妻在堂屋应了一声,出门来看。“铁…铁长官,你怎么来了?” 铁曼迷茫地指着她俩:“你们…你们…” 王氏忙道了个万福回道:“铁长官,这是我阿姊,我家夫君的正室。” 韩妻忙施礼招呼道:“快请进,快请进!大人来了,也没事先说一声,也好去迎迎啊。” 铁曼道:“打扰了。我是顺路过来的,还请女主见谅。”店掌柜在后面跟着也进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包裹,对韩妻作揖道:“打扰了!” 韩妻见了掌柜,心里就明了这是掌柜把自己留在店里的住址告诉了铁曼。韩妻请铁曼落座,王氏给看茶后,铁曼道:“今日别无他事。只是昨日你们的那位朋友把一个包裹落在我那里,今日就送还给你们。掌柜的可以做个见证。” 掌柜上前两步,把包裹放在韩妻面前,边说边解开包裹:“这确实是你的那位尊客留下的,是伙计收拾桌子的时候才发现的。里面是二百两银子,女主请验看。”包裹打开,四个大银锭明晃晃地排在韩妻眼前,掌柜又拿起银锭,把银锭上的字指给韩妻看,上面阴文铸着“五十两”。 掌柜的又道:“铁大人央我们寻找那位尊客,但我们确实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只好到你这里,还请女主转交,不胜感激。” 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的韩妻差点眩晕了,这么多银子光是放在家里看着就觉得底气十足。 在掌柜喊了几声女主后,韩妻才回过神了,说:“这么多银子,都是陆贤弟的?” 掌柜应道:“正是。在铁大人的桌下,却不是铁大人的。” 这句话提醒了韩妻,她明白了陆敬的用意。“这个,我们不能收。”韩妻要推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掌柜惊愕了,回头看着铁曼。 铁曼道:“若女主也不收,在下只好把银子交官了。” “啊?这——”韩妻犹豫了。 “是啊,交了官,可拿不回了。这可不是个数目,好歹也是你那贤弟的心血啊。”掌柜趁机劝道。 “既然这样,我们就代为保管吧。奴家替陆贤弟多谢铁大人和掌柜了。” “好好,收下就好。既是这样,铁大人,女主,人店里还有事,这件事人也见证完毕,人就告辞了。”掌柜长揖而去。 韩妻的目光老是被那二百两银子吸引,言语上竟接不上铁曼的话。王氏向韩妻使眼色,韩妻回过神来,向铁曼告饶,包了那些银子去里屋收着,让王氏陪着铁曼说话。 过了好久,韩妻才满面带笑地出来,铁曼和王氏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是报以微笑也没什么言语。铁曼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韩妻挽留不住,连说自己无用。铁曼道:“女主若是过意不去,在下就顺一盒点心。自从昨日吃过就念念不忘,女主见笑了。”韩妻催叫王氏去取,王氏却道不巧用完了。韩妻忙说:“明日此时就可送到大人府上。”铁曼道:“不必了,明日我再来讨扰吧。” 午后,王氏和韩妻一起准备做点心的时候,王氏犹犹豫豫说想去买一张琴。 韩妻问:“买琴是为何?” 王氏扭捏道:“我想学琴。” “你?”韩妻惊奇地看着王氏。 “是的,我想学琴。”王氏坚定起来。 “为何?你不会是心血来潮吧?” “是的,我是心血来潮。我怕错过了这次,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韩妻沉默了一会说:“是为了铁大人吗?” “不是,阿姊。我起过誓,我万死不会背弃自己的誓言。阿姊放心,铁大人,铁大人只是指引我打开了一扇门,里面的世界让我着迷……” “着迷?我看是铁大人把你迷住了吧!趋炎附势——” “不是!我说过了不是!”王氏摔落了瓦盆,瓦盆碎成几半,面粉散飞一地。“要怎么说你才相信呢!”王氏第一次发火了,夺门而出。 “你,你中邪了吧你!”韩妻冲王氏大嚷。 吃完饭正洗衣服的韩缨看见王氏抹着泪从伙房出来,赶紧上前把王氏扶着进了堂屋坐下,忙问她怎么回事。王氏只是低头哭泣。韩缨腰板一挺,“我去给你讨个说法。”说完就疾步走向伙房。 “娘,你是怎么啦?” “我,我也不知怎么了。只要一提到那个铁大人我心里就有火。” “铁大人?铁大人怎么了?今天你不是挺感激铁大人的?” “孩子家,知道什么!” “那怎么把娘气成那样?” “怎么——哭了?” “悲痛欲绝啊!” “啊?”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她要买琴。” “买琴?给她买好了。看咱家死气沉沉的,买了琴,大家也可以一起乐呵乐呵。” “败家子。你不知道琴有多贵?” “有多贵?咱家买不起吗?” “我也不知道。也没见谁买那玩意。只是这钱花的冤枉。” “对。就是买成粮食才不冤枉!”韩缨一脸的鄙夷。 “你知道什么!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门一开,哪样不要钱?!天上也不会白白掉下米面来。再说,你父还在牢里,现在咱家领不出钱来不说,还要随时为救你父花钱,哪有闲钱去买那些无用的东西?” “今天铁大人不是送来许多银子吗?” “声点!可不要乱讲。”韩妻低声喝住韩缨。“再说,那些银子是你陆叔叔的。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来取走的。对了,你陆叔叔也不知打听的怎样了?这几天也应该回来瞧瞧了。”韩妻叹了一口气,吩咐韩缨道:“衣服先别洗了,跟我一起做点心吧。” 夜里,韩妻总是隐约听见藏银子的箱子有异样的声响。于是点灯起身去看,打开箱子,银子静静地躺在原地,在烛火的照耀下,发着淡淡的青光。韩妻看看没事,满怀狐疑地去睡了。 似乎是做了一夜的梦。外面鸡鸣,惊醒了韩妻,韩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要赶紧去喊王氏。王氏睡眼朦胧中见韩妻笑容可掬地立在自己床头:“妹子,你昨日不是要买琴吗?阿姊答应你。这是五两银子,吃过饭让缨子陪你去看看吧。” 王氏从韩妻手里接过五两银子,恍若梦中。韩妻却似要瘫下去。王氏急忙抱住韩妻,两人摔在床上。韩妻猛然道:“我这是在哪儿?” “阿姊,这是在我屋里。” 韩妻起身对王氏道:“我刚才没欺负你吧?” “没有,阿姊。阿姊刚才给我五两银子让我去买琴。” “哦,是,是。我记得。我给你五两银子让你买琴。”韩妻喃喃地说。“我回去了。”韩妻边走边低声嘟囔:“我怎么摔在床上了?我真的老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五章 学琴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的王氏换好衣服喊韩缨出门。二人嬉笑着打开门,门外却立着一人。 “铁大人?”王氏大吃一惊,“你,你这么早?” “在下也刚到。恕罪恕罪,惊着女主了。” “快请进来!”王氏高声向里喊道:“阿姊,铁大人来了!” 铁曼打量着王氏道:“女主这是要出去啊?” “哦,买张琴去。”王氏低眉回道。 “琴?看这是什么?”铁曼从马上取下一个长条包袱递到王氏手里。 “走,回屋试试看。”铁曼提醒呆呆地立在门口的王氏道。 韩妻走过来招呼铁大人:“快请进,大人!”看到王氏手里抱着一个长包袱,问王氏道:“这是什么?” 王氏喃喃道:“是——琴!” “啊!这么快就买回来了。别站着了,都进屋吧。大人请——” 不一会儿,叮叮咚咚的琴声从屋里飘出。王氏满面喜色,问铁曼费了多少银子,自当奉上。 铁曼道:“不费银子。我有一友专治琴,送我十余尾。我又不会弹,倒成了摆设。便挑了一尾,赠与知音的人,也不枉这琴了。” 王氏正连说不敢当,铁曼又道:“我识得一女琴师,专教人学琴。索性给你留下她的住址,方便的时候可以带上我的手帖向她讨教讨教。” 喜得王氏呆住了,不知说什么好了。韩妻忙推了推王氏:“还不快谢谢铁大人!” 王氏万谢之后,铁曼带着两盒点心走了。 韩妻倚在大门口,望着走远的铁曼,叹着气说:“是祸是福呢?我心里怎么这么不安呢?” 在一旁的王氏道:“阿姊,铁大人跟那些大将军府的人不一样。我想夫君是会很快放出来的。” “但愿吧。”韩妻回身关上了大门。 回到屋里的韩妻跟王氏商量说不去琴师那里学了,那不知要花多少钱呢?王氏只顾着高兴就点头同意了。包琴的包袱里有本琴谱,也正好来做练习。 夜里,银子又响,韩妻又去查看。还是那微微的青光,一切都无异样。第二天一早,韩妻又晕倒在王氏床上,韩妻给王氏二十两银子让她去拜师。 这是一个极僻静的所在。王氏和韩妻大费周章才寻到。穿过弯弯曲曲的林中路,花红柳绿处得一院落。直到了院门口,才听得里面传出悠悠的琴声,门头上书“琴心”隶书大字。 韩妻叩开了门,把铁曼的帖子递给门子。不多久,院门大开,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带着几个十岁刚出头的靓丽女子前来迎接。慌得韩妻忙施礼道安,王氏也抱琴拜见。 进了正室坐定,那中年女人道:“我家姓张,她们都唤我张琴师。既然是铁大人的举荐,我自当尽心尽力。” 王氏拜道:“大师在上,徒跪拜。” 韩妻道:“大师,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一年需要多少侍奉呢?” 张琴师笑道:“不急,快起来吧。拜师可不是这么草率的。”接着对韩妻道:“女主,只要是铁大人举荐的,我是不收侍奉的。女主不必客气。” 张琴师看到王氏目光伶俐,把她叫道身边,拉着她的双手仔细看了看:“嗯,还不错。怎么称呼?” “夫家韩姓。” “哦?”张琴师惊奇地抬起头看了看王氏,“母家有名字吗?” “啊——没有,母家姓王。”一把年纪了,王氏真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名。 张琴师道:“还是叫你王氏吧。我们这里都是以母家为姓。昔鸿,你带她们去四处看看。” 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子应声出来,在前给韩妻她们带路。 这是个紧凑的三进院落。前院偏房住着门子杂役,廊房住着几个老妈子。中院稍大,两边是各有六间琴房,当中为正堂,左右两间为初学者练习的地方。穿过正堂,是一个带花园的院子,里面的一圈房子是学徒们的住所。 等韩妻和王氏回来,张琴师早已坐等她们了。“看着可好?”张琴师问道。 王氏回道:“好极了,多谢大师!” 韩妻道:“她可是要住在这里?” 张琴师道:“是的。不过每旬可回去一日。” 韩妻道:“可不可以……” “不可以!”张琴师温和而坚定。“练琴贵在静心。终日奔波,何谈静心?” 韩妻默然。琴师又道:“刚才我翻了黄历,三日后方是吉日。王氏,你回去香汤沐浴,三日不食,而后才能拜我为师,可愿意?” “愿意!” “你们回吧,三日后再来!老身就不送了。昔鸿,送客!” 三日后,韩妻租辆牛车,拉着有气无力的王氏和她的行李来到琴心园。正堂里收拾一新,沉香缭绕。张琴师华服正坐,两边弟子排列整齐。早有人来扶了王氏进去,又引着韩妻带了她的行李用牛车送至后院门。 王氏三叩九拜。先拜神农氏、文王武王,感其治琴;次拜尧舜禹,感其琴操;再拜张琴师,唤为尊师。上香进茶,娓娓而来。 尊师赐王氏“昔”字,为昔字辈弟子。命昔鸿带王氏去取名。昔鸿扶着快已瘫软的王氏来到正堂屏风后,巨大的屏风上写着桓谭的《琴道》。 昔鸿对王氏说:“第一节圈出的字是我们的辈字,我们可是第一辈的弟子‘昔’字啊。第二节往后才是我们的名字。那些圈出的都是我们的师姊,接下来往后该轮到‘畅’字,你看如何?” “昔畅。”王氏念道。 “有没有忌讳?没有的话,我们就去禀报尊师。”昔鸿道。 见王氏摇了摇头,昔鸿扶着王氏拜见尊师。 “昔畅。”张琴师看着王氏道:“这个名字也挺合你。” “多谢尊师赐名。”王氏几乎说不出话来。再远一点,张琴师就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 “好了,昔鸿,你带昔畅去后院,给她弄碗粥喝。”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庭院里的知了聒噪个不停,王昔畅在西厢房专心练琴。一曲终了,昔畅抬起头来才发现门口地上坐着一人,吓了一跳。 “王昔畅。”那人念着她的名字却嘻嘻地笑。 “铁大人?”昔畅认出了那个背对着日光里的人。 “好了,我都叫你的名字了,你也叫我的名字吧。这样你就不觉得吃亏了。” “好!铁——铁曼!”刚出口,昔畅便掩嘴而笑。 “没想到你一月之内就弹的如此好!” “都是些简单的曲子。” “那也弹得不错啊。再说我这耳朵可不是摆设。” “啊——”昔畅惊叫了一声,蹙着眉咧着嘴。 “怎么了?”铁曼起身向这边快步赶来。 “我的脚——麻了。”昔畅窝在那里动弹不得。 “呵呵,谁让你太专心了呢。”铁曼笑她,扶她坐好。 昔畅揉着自己的脚,看着铁曼说:“去给我倒些水喝。”昔畅指了指墙边的茶几。 铁曼麻利地去倒了一碗水送来,昔畅一饮而尽,说:“多谢!” “还要吗?”铁曼起身去。 “不要了。” 但铁曼还是倒了一碗。 “我说我不要了。” “我知道,我喝的。” “那么多茶碗,为何要用我用过的?” “是啊,这么多茶碗,我为何偏用这一只呢?” “你装糊涂呢!” “反正倒也到了,不喝也浪费。” 铁曼喝完水说:“好水。” “你来这里有事吗?” “没事啊。这么久没看你了,我来看看你。” “看我作甚?” “我这些日子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你可别见怪。” “我有什么好见怪的?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对了——你说你怎么感谢我吧。” “嗯——我为你弹首曲子吧。说好了,我弹什么你听什么,不可选曲。” “为何?我这也太亏了,曲子都不能选?” “关键是我不会。我只能弹我会的曲子。” “唉——好吧,我吃些亏。不过我要坐在你身后听。” “人家都是在前面听,你怎么爱在别人后面听。” “我怕在前面打扰到你。” 昔畅扑哧一声乐了,心想也是,就他那模样确实会打扰到抚琴人。 昔畅在琴旁坐好后,回头微笑着看了铁曼一眼。一首旋律优美的曲子清扬地飘了出来。而铁曼的眼里却定格在昔畅的回眸一笑了,那琴声缠绕这桃花一样的面容,那含情的双目荡起层层的微波,激荡着铁曼。过了好久,才发现眼前的昔畅一袭黑发飘逸到腰间,随着琴声的韵律而左右摇摆,单薄的夏衣勾勒出昔畅玲珑的身段,散发着不可抗拒的魅力。 铁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慢慢向昔畅慢慢靠近,终于可以挨着昔畅了。昔畅的头稍稍扬起,轻轻碰了碰铁曼的脸庞。铁曼闭上了眼,沉醉地呼吸着昔畅的气息。双手慢慢圈住昔畅的腰,轻轻的抚摸着柔软温暖的腹部。 突然昔畅轻声“啊”了一声,琴声断了。不知什么时候铁曼的手插到了昔畅的衣里面,握住了昔畅柔软的双峰。昔畅推开铁曼的双手,两颗变硬了的肉珠从铁曼手心里划过,醉了铁曼,也碎了昔畅。 院中传来张琴师的声音:“昔畅,怎么停了?继续!不要偷懒!” “尊师回来了!”昔畅慌了,急忙收拾了一下衣裳,又开始弹起来。 “昔畅,太快了,要慢点。注意节律!”琴师边走边向这边喊道。 铁曼在一边赶紧整理着昔畅的衣裙,对昔畅耳语道:“我要去了,去给你尊师说话去了。” 昔畅点点头,看着铁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韩妻让他问问铁曼夫君的消息,于是声喊铁曼:“唉——,夫君——” “啊?”着急中的铁曼没听清。 “我的夫君——”昔畅张着嘴对他做着口型。 铁曼点点头,对她乐嘻嘻地笑了笑,快步走到门口去见琴师。 晚上,睡下了的昔畅越想越懊恼。这个铁曼也太大胆了,大白天的也敢欺负自己。都怪自己懒散了。想着这里也没外人杂人,就没有把头发梳上去,谁成想偏偏铁曼来了。他一定是把自己看轻了。更窝囊的是最后竟然没说清楚,铁曼肯定以为自己叫他夫君呢,要不然他怎么会乐嘻嘻的呢?这做的都是什么呀!昔畅越想越不是滋味,暗暗下定决心,再见到铁曼一定要给他点厉害看看。 但铁曼一直没来,直到那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的玩耍 昔畅清楚的记得那天阳光明媚,暖风和煦,昔畅心情很好。因为在清早例行的评会上,尊师表扬了昔畅。说昔畅虽然才来三个月,但进步很快,比上有的人在这里学了两年。同样一天学琴四个时辰,谁用心谁不用心,尊师一听就知。还说能不能学成,关键就是用心云云。 昔畅心里明白,这仅仅是因为自己喜欢。而她们却不一样。 正在练琴的昔畅听到外面有人喊“大人们来了!”院中立刻沸腾了。今天尊师一早就去取养俸了,弟子们知道她到午后才会回来,于是就更加放肆起来。 叽叽喳喳的声音闹翻了天,昔畅在琴房里也不知道她们围着的是什么人。听见昔鸿的高声叫道:“都先停下!停下!”声音了之后,昔鸿又道:“大人们里面请!”几个男人嬉笑打趣的声音传来。昔畅蹙了蹙眉,接着练琴。 一个男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想出去,但也要你们尊师的首肯呀!别到时砸了你们尊师的牌子,谁都不好看。”终于鸦雀无声了。 那男声又道:“好了,给你们点好消息。你们的师姊,昔穷,现在可真不穷了,她被富贵人家看上了,现在可是锦衣玉食啊。”下面传来一片轻轻的羡慕声。 “还有你们的师姊昔其,这才出去没多久,一天就可以挣上上百个钱。可惜啊,面相不够标致。昔谓就不一样,脸蛋漂亮,也会打扮,好听话儿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最会哄人开心。不算白天,一晚上就能多挣五六百个钱!” 又是一片轻轻的羡慕声。 “所以啊,你们要好好养着自己,没事打扮打扮自己。要出彩,抓住他人的目光才是。” 底下又是闹哄哄一片。 “好了,好了。听我说正经事。铁大人这两个月累坏了,今日才得一空。我们这几位大人要请他乐呵乐呵。我哪,想了一个好玩的节目,需要你们。你们告诉我,要说实话,铁大人最喜欢你们哪一个?” 下面炸开了锅,弟子们纷纷扰扰,胡乱争执。 “好了好了,静一静,静一静!” 等静下来,那声音才道:“你们这么争,也出不来结果。昔鸿,你是老人了,说话最有底了。你说,铁大人最喜欢谁?” 昔鸿扫视一周,众弟子眼巴巴的看着昔鸿。琴房里的琴声突然停了,昔鸿转头看着琴房,道:“她——在那里。”随后用手指了指琴房。 也不知过了多久,昔畅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似真亦幻地躺在柔软的床上。她记得这是一个金碧辉煌的房间。昔鸿陪她来的时候她俩简直看呆了,恍如进入了天堂,人间是绝没有如此美丽如此奢华的地方的。房间里处处雕刻着祥云花朵,个个精美绝伦,它们恰到好处地簇拥着它们身上耀眼的金箔银线,和房里那名贵的沉木家具上的金花银叶相呼应,富贵而不失典雅,奢华而不侈糜。 自己躺的就是这座床,那淡淡的温柔香甜的木香提醒了她。老妈子肯定看出了她俩眼里的光芒,没让她俩坐下就带着她们在房间里四处看看。这座红褐色的雕花大床原来没有引起自己的注意,它对于那些修长灵动的桌椅几凳显得过于厚重,但老妈子说这床有异香。她俩也是好奇就去随着老妈子去看去摸去嗅,果真它细腻润滑香甜。本来以为床上的金丝幔帐才是床上的主角,它们太美了。那些重花是用彩丝绣成,光彩熠熠,抚之,柔滑似水,随手浮动,流金溢银,摄人心魄。就连床腰上的一道帷子也做成五彩祥云的样子,五光十色,走动时,光影随行,真如彩云飘动。只是摸了这木,嗅了这味,才明白陪衬就是陪衬,所有的这些华丽的事物都是这座木床的陪衬。它才是房间里的主角,俯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而现在她自己就陷在这座床上的丝锦里,如坠云端。弄不清是自己无力还是不愿,反正自己不能移动半分,懒懒的暖意舒适地包裹着自己,连时光也凝固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清楚地紧贴着这些华丽的丝锦,凉润爽滑,恰当地消化着自己身体里的燥热,惬意而悠长。 透过朦胧的幔帐,昔畅想看看陪自己吃茶的老妈子。吃茶,对了,那个老妈子很殷勤地劝自己吃茶,但那茶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或许是自己没吃过的茶的味道吧。师姐昔鸿也劝自己多吃一些,她也就不再推辞了。现在却看见外间的桌子坐满了人。不知道他们大声地说些什么,但他们显然很欢乐。看他们斛光交错的样子,似乎是好久不见的挚友。 转眼间,他们便收拾好了桌子。一个老妈子端了一件衣服上来,在桌前抖开,展示给大家看。那见衣服好眼熟。啊?那不是自己的衣服呢?昔畅的脑筋醒了一丁点,记起了那是自己的衣服。他们看自己的衣服干什么?刚一思索,一股更粘稠的液体便裹住了昔畅的脑筋,使她毫无反抗之力。 他们似乎是在争那件衣服,因为不断有人说出更多的银子数量。但有一个人说出一个数量后,所有人都哑口了。但那件衣服送到那人手里时,大家哄笑一堂。昔畅也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好像那是别人的事,看一下笑话而已。 似乎并没有结束,自己的裙子也被拿上去了,但没过多久依然被那人买下。接着是衬衣、而后是衬裤等等,毫无疑问,都被那人收入囊中。再往下是心衣,众人一下子提高了兴致,叫价声不绝于耳,一浪高过一浪。但迷迷糊糊的昔畅竟然好不为意,迟钝迷失了她的羞耻感,反而急切地想去看看收罗自己衣服的那人到底是谁。好在自己全身都动不了了,否则真的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忽然全场寂静,所有人都知道,那人出手了。他压过了所有人,这正是昔畅希望看到的。但其他人却不愿放过他,高呼着要抢最后一件衣服。所有人都认为那件衣服要卖出天价。因为光是那件心衣就卖到了这十几年从没有的高价。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在张望在争执着那件衣服。老妈子端着盖着红布的托盘出来了,那群人就如疯了一般高声叫好。昔畅傻傻地看着这场戏,似超脱般微笑着。 但这一次大家都很失望,卖主阻止了这次抢买。老妈子把那个托盘递给了那人。众人在叹息声中一哄而进,抢到那座床前,透过幔帐要看看是谁花了那人这么多钱。昔畅迷离地看着他们,虽然他们衣着华丽,但给人的感觉很不好。不过很快,他们有的摇头,有的赞许地离开了,屋里只剩下昔畅,以及依旧孤零零坐在那里的那个人。 一切都安静了。 那人终于起身,揽着收获的一堆衣服向这边走来。昔畅满怀希冀地望着他,不错,他越来越近了,那熟悉的身形,稳健的步伐。但昔畅却张不开口,发不出声。 那人撩开了幔帐,把衣服轻轻放在床上,立在床头呆呆地看着昔畅出神。昔畅也微笑着看着他,他是谁?是战死的前夫?还是大牢里的韩雄?抑或是那个不着点的铁曼?昔畅看了半天也没分清楚,只是觉得他是自己的亲人。 那人静静地呆在那里老半天也不动,昔畅也痴痴地看着他。时间虚无缥缈,如同陷在蓬松的棉花里,挣扎着、嘶叫着,却再也找不到出口。好久,那人才稍微挪动了一下脚步,在床头轻轻坐下,心地掀开盖在昔畅身上的丝锦,把衣服一件件温柔而熟练地穿在昔畅身上。昔畅柔若无骨地任其摆弄,痴迷地看他忙碌着,如同婴儿对父母的信任。 那人忙完后坐在床头说了很多。但昔畅努力地听着,也只是记住了三句话:以后还能见到你吗?我是不会放了韩雄的。我叫昔鸿来接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七章 回家 第二天恢复了神志的昔畅再也不愿呆在琴心园,向尊师告假回去一趟。过了半月,张琴师还没见昔畅回来,就问昔鸿发生了什么事。张琴师明白了昔畅和别人不一样,决定亲自去看望昔畅。 韩妻看到张琴师受宠若惊,忙招呼洗衣服的王氏来拜见。王氏甩干了手,不情愿地跟着韩妻进了屋。 “大师是贵客,也是妹妹的尊师。妹妹半途而废,再也不愿学琴,奴家怎么劝也不行,还望大师救救她才成。” “我已知晓,女主。我想与昔畅单独谈谈,还望女主成全。” “拜托大师了。” 张琴师打量着这个彻头彻尾劳作打扮的女人,劈头喝道:“昔畅,你入我师门,拜我祖师,半途弃学,你对得起谁?” 王氏跪道:“昔畅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唯独对不起尊师。昔畅——”王氏哽咽了,“昔畅还给尊师,她已经死了,我是王氏。” “你敢胡言乱语!”张琴师气得浑身哆嗦。过了一会才道:“昔畅,是为师的对不起你,或许你就不该来我这里,只是亏了你这手艺。像你这样的天赋是可遇不可求的,只要你肯学,为师必倾囊相授,保你不出年,必可名冠长安城,到时尽可风光地把那些可恨之人踩于足下,百般羞辱他们,以报昨日之恨。” “尊师是要我报仇吗?” “为师只想让你学琴,做回真正的自己,而不是耽误于尘世。” “我自己?可是,我恨的没有别人,只恨我自己。” “昔畅……” “我恨自己,为什么溺爱我的父母盛年早亡,呵护我的前夫无辜战死,才新婚不久的夫君又莫名入牢。我只想一家人和和气气厮守在一起,为何艰难求之而不得。难道我真的就是万人唾弃的扫把星?人见人怕的尅星?为什么自己是这样的人?我的夫君在救人,而我却一直在害人。我怎么做我自己?” “昔畅,你说的一切都不能怪你,你又没做错什么。那是他们自己的命。” “命?那什么是我的命呢?求尊师给我条活路吧——我真的不想再害了铁大人!” “你说什么?”张琴师起身扶着瘫倒在地不断哽咽的王氏,盯着她看了半天,才道:“好吧,我不强求你,你可以不去琴心园。但你要答应我,你在家必须要练琴,每旬我会过来一天教你。” “不必了尊师,琴学的越好我就越担心。”王氏渐渐收住了泣声。 “担心什么?担心铁大人吗?” “不,担心我自己。担心我自己成为彻头彻尾的玩物。” “那——你开始为什么要学琴呢?” “我那时以为琴——那么纯情,那么高雅,那么感人……” “琴,在纯情、高雅的人手里耳里永远都纯情、高雅。” “是吗?”王氏眼含泪光看着琴师。 “是的,永远就是。” “我明白了,铁大人喜欢的是昔畅,而我却是王氏。” “她们是同一个人。” “不,昔畅已经死了。她不过是一个梦,现在烟消云散了。” “昔畅没有死,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昔畅。”琴师看到了一线希望,紧紧地抓住了它。 王氏却面如死灰。“可是,我是王氏。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你,你学琴,权当自娱自乐就不行吗?”琴师几乎在哀求王氏。 “尊师,求你别为难王氏了。”王氏对着琴师深深地叩头。 “可是,你躲在家,铁大人要找昔畅怎么办?” “他不会来这里找昔畅的,这里只有王氏。我们是军户,这里有守卫,他不会乱来的。” 终于过了一年平静的日子。 韩雄妻找了一个给大户人家洗衣缝补的活儿,少了些抛头露面。不知道韩雄还要被关多久,一切开销都要省着花。她们已经习惯了韩雄在牢里的日子。毕竟,牢里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听说前方又打仗了。不过这次不是关中兵,而是京城的宿卫军。兵荒马乱的,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待在家里就是最大的福气。 有人叩门,大声呼喊“缨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全家人都惊呆了。“爹爹——”韩缨跑过去开门。 韩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韩妻只顾抹着眼泪:“快进屋,我给你弄点吃的来。” “我吃过了。别老是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应该高兴才是。”韩雄劝着韩妻。 韩妻抹完眼泪,咧嘴笑了笑。 “这就对了。等会啊,我有好事告诉你们。”韩雄却瞅见王氏倚在门框上哭得似个泪人。 “她怎么了?”韩雄问韩妻。 韩妻上前扶着王氏,轻声问:“怎么了妹子?” 王氏泣不成声地说:“阿姊…。夫君…。夫君回来了…” 韩妻点点头,王氏接着说:“我…我不是…扫把星…吧?” 韩妻惊奇地问:“扫把星?谁说的?” “阿姊…阿姊说的…” “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说的。我才不会说这没天理的话呢!” “娘!就是你说的。那天为这事我还离家出走哪!” “唉——那天肯定是一时着急,说秃噜嘴了。我就没这意思。” “娘!你倒好,说过的话压根不想承认了。” “我,”韩妻一时语塞,转头对王氏赔笑道:“那不是阿姊的本意,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啊?”王氏搂着韩妻,哭得更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八章 铁曼之死 韩雄家转运了。 孟观将军接连打了几个大胜仗,经过大半年的血战,终于在99年的正月斩杀了齐万年,西北咸平。王叔和向孟观将军举荐韩雄,孟观批准韩雄入了京城宿卫军军户。这几日,韩雄家络绎不绝,左邻右舍都来祝贺,甚至认识不认识的长官也来了。韩雄表面上应酬,心里却想着尽快要找一个合适的医工照应一下韩祥的父亲。 等韩雄家在洛阳安顿下来,已经是春天了。多亏王叔和介绍来一个厮和一个丫鬟,帮了大忙,才渐渐入了正轨。这几日闲来无事,天也暖和了,韩雄让厮套了辆无棚牛车,让厮守好门户,载着一家子带着丫鬟出了门,好让她们见识见识京师的繁华。 韩缨在车上叽叽喳喳,看什么都稀奇。一家人左顾右盼,热热闹闹,其乐融融。忽然有人喊昔畅的名字。王氏循声张望,见一辆带棚牛车的窗露出一张脸向她招呼。 “尊师。”王氏兴奋地拉拉韩雄,“快停下,快停下,那是我尊师,我要去见见她。” 车还没停好,王氏便拽着韩雄下了车,快步趋过去。 “尊师,尊师怎么在这里?” “啊,这里有人家请我去教授琴艺。” “尊师来这里多久了?” “有大半年了。那是?”张琴师指了指牛车那边。 “那是我夫君。他现在京师宿卫军当差。” “哦,贺喜贺喜了。” “同喜同喜。车上的是我的阿姊,你见过的。那个的是阿姊的女儿。跟在车尾的是丫鬟。” “哦——挺好的,挺好的……” “我们也才安顿好。这不得了空,才出来的。尊师住在哪里?弟子也好去拜见尊师。” “这…还是算了吧。我住的较远,路不好走。” “尊师,你不认弟子了吗?” “不不,好吧。”琴师告诉了王氏住址,便匆匆赶路去了。 王氏回到车上,韩雄问她:“刚才听你阿姊说你学过一段时间琴?” 王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么?夫君想听吗?” “好啊,家里有琴吗?” 王氏摇摇头。 “嗯,咱们转转,碰着了咱就买一尾。” 第二天,王氏领着厮丫环坐着牛车出了门。又买了些礼物才出了城,向琴师所说的地方赶去。 曲曲折折,一路颠簸,边走边打听,终于到了。这是个破落的院子,只有三间房而已,但院内倒收拾得干净利落。 王氏拜过尊师道:“尊师,就你一个人独住?” 张琴师道:“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那其他师姊呢?没一个来侍奉你?” “她们?我把她们遣散了。” “什么,尊师?” “琴心园散了。这许多年来,琴心园也没留下多少积蓄,就给大家分了分,散了。” “这是为何?琴心园是尊师一生的心血,怎么说散就散呢?” “没有人愿意再资助琴心园了。我……坚持不下去了。” “那以前的资助人呢?” “以前,是铁大人出得大头,他又联络了几家一起出得的。” “铁大人?那现在那个铁曼为何又变卦了呢?” “他…铁大人他没有变卦。” “尊师,你还替他说话!” “他…他过世了。” “什么?”王氏眼前一黑,似五雷轰顶。 琴师赶紧扶住王氏,好半天王氏才喘上一口气:“不可能,尊师,那不可能。” “昔畅,世事难料。自从你离了琴心园,铁大人隔三差五就去为师那里。坐在你练琴的琴房一呆就是老半天,我们都不敢去打扰他。后来京师宿卫军到了长安,他便常遭到孟将军的叱责,整日烦闷。他那几个朋友怕他闷出病来,便找来几名女子,打扮成你的模样给他寻欢。不成想一来二去反亏了身子。后来狱中起病,他染上牢瘟,不出半月就不行了。” “就没有良医吗?”王氏浑身微微颤抖。 “良医?整个长安城的医生都被孟将军征去为宿卫军治伤,连过路的医生也被抓去。剩下的酒囊饭袋都是骗吃骗喝的主,反误了铁大人。” “造化,造化弄人啊!”王氏轻声地念道。 晚上,躺在韩雄臂弯里的王氏说:“夫君,我想学琴。” “哦?你不是学过吗?弹得挺好的!” “可是,我尊师现在很落魄,我想帮帮她。” “那你每月就给她点奉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应该的。” “她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奉养的。” “那——你真的要去?” “嗯。”王氏轻轻地说着。 “那你以后可要辛苦了。” “我不怕。”王氏说着,眼泪也出来了。 “你……怎么了?我让你去,又不是不让你去。” “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他…她们了。” “见到谁?” “我的。。我的师姊们了。”王氏再也憋不住了,嚎啕痛哭起来,韩雄好劝乃止住。 在王叔和医师的关照下,韩雄的工作开展的有声有色,渐渐也有些声誉。不知不觉又就过了一年,这才刚正月不久,陆敬带着东西就摸来。 “哎呀,哥哥,叫人好找啊,哈哈。” “贤弟,好久不见。我托人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早收到了。今年的事特别多,实在是抽不开身。哥哥荣升京师宿卫军,弟早就该来恭贺道喜,如今才带些薄礼,往哥哥嫂嫂恕罪才好。”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来就好了,何必拘礼呢?”韩妻也出来迎住。 “嫂嫂,今晚要劳烦嫂嫂做几样菜,我与哥哥要一醉方休。” “得,少不了你的。屋里坐吧。”韩妻笑道。 晚上,酒过三巡,王氏和韩缨还在厨房里忙碌,韩妻回屋捧出那二百两银子。陆敬见后大惊:“这银子怎会在嫂嫂这里?” 韩妻道:“贤弟,那个铁大人万般推辞,定要送还,不然就要交官。寻贤弟又寻不到,只好送到我这里让我保管,还让那饭店掌柜的一起来做了个见证。” “没出什么事吧?或者说是什么异常吧?特别是早上。” “异常?没有啊。早上?等等。我有两次竟然晕倒在王氏的床上,我还奇怪自己老了呢。” “没有就好。我这二百两银子可不是一般的银子,这银子是画过符的。” “啊?”韩妻惊慌了。 “嫂嫂不必惊慌,也就是开始那几天有效力。” “怪不得那些事我自己就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事?” “嗨,也没什么。贤弟不必担心,都是些鸡毛事。” “本来打算用在那个铁长官身上,好让他放了哥哥。阴差阳错竟用在了嫂嫂身上,都是弟的罪过。” “贤弟有这本事也不早说与嫂嫂知道,让嫂嫂明了贤弟的东西是不能乱拿的。” “哎呀——嫂嫂!羞死弟了。弟可从没有害嫂嫂的意思,天地可鉴。况且这些手段都是不入流的雕虫技,何必挂在嘴上呢。” “贤弟言重了,嫂嫂也是说笑呢。” “铁长官?哪个铁长官?”韩雄迷糊了。 “就是审问你的那个长官。他就是铁长官。”陆敬回道,“听说那个家伙也贪财,不知怎么就是不收我的银子。我偷偷地把银子放在他那里,出来后越想越害怕。我怀疑他也许发现了什么线索,于是我连夜就逃走了,连客店也没回。” 韩妻道:“怪不得,等你好几天你也不回来,也没人报个信怎样了。” 韩雄道:“那个铁长官倒也没有怎么为难我。” 陆敬笑道:“现在好了,那个倒霉的铁大人也死了。这个事也彻底完结了。” 韩妻惊奇道:“铁大人死了?” 陆敬道:“是啊。你想,孟将军怎会饶了他?他那人作恶多端,令人生厌,手上不知冤死了多少条人命。一个疾,就叫孟将军的人给弄成大病,结果没几天就死了。他那几个名门的雅客文友还奉那人为神医,赐予重金,真是可笑。呵呵。” 韩妻沉思道:“死了好,死得好。” 厨房传来了碗碎的声音。 “怎么了?”韩雄叫道。 韩缨结结巴巴地回道:“爹爹…是我…是我不心…。” “没事吧?”韩雄问道。 “没事,爹爹。” “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毛手毛脚。”韩雄无奈地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九章 洛阳阴云 陆敬边吃边说:“哥哥,弟此次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韩雄道:“不必客气,贤弟请说。” 陆敬看了眼韩妻道:“弟要带着哥哥的家眷回南山。” 韩雄道:“为何?” “哥哥知道我从哪里来吗?” “不知。” 陆敬起身掩上了门,回身坐下低声道:“我从赵王府来。” 韩雄道:“你不是跟赵王府很熟吗?这也不稀奇啊?” 陆敬叹道:“弟的生意多是靠赵王府才有今日的场面。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怕是到头了。” “怎么了?”陆敬问道。 陆敬喝了一口酒道:“哥哥知道,我在关中做生意不易吧?” “是啊,风里来雨里去,路远水险,还要处处防贼拜官,提心吊胆。” “哥哥说的是。要不是结识了赵王府的人,准确地说是王府的孙秀孙大人,我那生意早就撑不下去了。” “哦?” “论才智论手段,这孙大人可是少见的,就是朝廷上的饱学之士、股肱之臣也不及他。赵王府虽是赵王的,但赵王对他言听计从,视为心腹,其实赵王府多半倒是他在做主。但这个人就是私心太重、手段太狠。虽然我认识到这一点有些晚了,但也不能罢了与他的合作。赵王在关中多年,不知有多少商人想攀附赵王而不得,为何而偏偏选中了我?” “为什么?” “因为我舍得下本钱。我赚的利钱,若有十个,我只留一个,九个就送了赵王府和孙大人,所以这些年来,看我赚了不少钱,其实赵王府拿了大部分。” “那些人也太狠了。” “可是我不这么做,一个利钱——我也没有。” “所以孙大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还是要跟他合作,利用他。” “其实,人生何尝不是相互利用呢?我利用他,他也利用我。前些年,西北氐羌离心闹事,朝廷怪罪赵王,赵王一股脑儿地把欺压氐羌人的罪责推在在孙秀身上。赵王脱身调到洛阳,梁王代赵王镇领关中。梁王到长安的头一件事就是要斩了孙秀。” “那孙秀为何没死?” “这要说还是因为梁王。梁王是个老好人,耳根子软。赵王也偷偷送信给我,叫我上下使钱。若是不够,就去他的家臣那里去取。好在我门路广,上上下下面熟的也多,托得人更多,这才让梁王的家臣文客、甚至他的侍妾相好都为孙秀说话。后来终于定下了氐羌本心异、性难驯、为自反而已的话。孙秀捡了性命,仍回赵王府,赵王待之如初,我的生意也得以做到京师。但孙秀野心太大,赵王府怕离祸不远了。” “怎么?出了什么事?” “哥哥,如今市井上都有什么言论?” “无非就是太子谋反之类的风传。要说也是,好好当你的太子,皇位早晚是你的,还谋什么反?最好笑的是那个什么大名士——王衍,亏得还是个尚书令。太子一倒霉,立即让女儿与太子离婚。要是那一日太子恢复了,看他的脸往哪儿搁?呵呵。” “是啊,可是太子谋反,是谋谁的反?” “当然是谋皇上的反了。” “皇上?皇上心钝,大事都无法自决。如今是谁在掌管朝政呢?” “贾皇后啊!怎么了?” “哥哥你想想,太子会谋皇上的反吗?” “哦——难道是谋贾后的反?” “太子为什么要谋贾后的反?” “太子已经长成,皇上又不堪用,当然要夺贾后的权。” “你说的也是。这里面倒有一件事,若是太子从了这件事,也没有今日之祸了。当初贾后后宫,不时有青年男子无故失踪,生死不明,搞得洛阳城的青年男子人心惶惶,夜晚都不敢出门。太子东宫左卫率刘卞将军外联大臣,劝太子举事废了贾后。可是后来却没成。” “后来怎么了?” “刘卞将军服毒自杀。” “啊?为什么?” “太子忠孝,不愿因事使皇上为难。” “可是如今太子之位被废,生母被杀,这样的状况太子是绝对没有想到的吧。” “是啊,不过这个事表明太子是没有谋反之心的。” “那谋反之说难道是——” “诬陷!” “啊?” “确确实实的诬陷。贾后要永掌大权,太子就是她的最大敌手。废了太子,她就安枕无忧了。”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 “事情还没完。” “啊?还有什么?贾后不是继续掌权了吗?” “是啊,贾后确实继续掌控朝廷了。但是东宫的人,还有那些本族的王爷们会眼睁睁看着太子被废而无动于衷吗?” “啊?” “所以今年我正月还没过完就来洛阳了。赵王府正在秘谋此事,而孙秀大人是这个的主事人,所以也召我过来。不过在赵王府的宴会上,我却发现一件蹊跷的事。” “什么事?” “皇宫。” “皇宫?” “我和另一人登高楼探视皇宫,发现皇宫被阴气笼罩,魅影翻滚,一派不祥之兆。” “有这等事?” “我也不知道为何。不过看势,必有一场大乱。” “皇宫内的事,与我这些闲人可扯不上什么干系,我们何必要避难呢?” “那阴气日盛,似有满溢之意。怕到时会笼罩全城,洛阳大乱。” “有这等严重!” “看那势头凶猛,不知何时是个头啊。” “那怎么办?” “此乃天意,非人力可为。只可顺势而动,不可逆势而行。所以我求孙大人放我回关中。一则关中赵王经营多年,还有些势力仍存,我好去联络,在有事时既可自保也可出力。二则现在镇领关中的河间王与赵王交好,攀上他的交情,有事时要确保他的全力支持。事不宜迟,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事爆发,所以要提早准备。希望哥哥能明了弟的用心。” “不是哥哥犹豫不绝,你说这事是真的吗?” “哥哥是不信我?” “不是哥哥不信你,只是这事太玄乎。我大晋开国未久,虽有边地乱,也不至于摇动根本。朝廷虽屡有争斗,或有死伤,但大局仍在正直大臣手里。贾后虽然荒淫狠毒,令出诏书十几年了,局势不也没乱?怎么废了太子就会乱了呢?只要朝堂上还有正义之士,忠君之人,天下怎会大乱呢?” “哥哥,这里面的事太过复杂,善恶乃一念之差。正义之士也累于名利,忠君之人也包藏私心。大势如此,风雨欲来,不由得哥哥不信!” “贤弟,我有一事不明。” “哥哥请说。” “贤弟上通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为何不救那金命贵种之户,反救我这平常凡人之家?” “哈哈哈,哥哥!你有所不知,我这辈子看人,从没走眼。哥哥以后是做大事的人,非凡人可比。别看那些达官贵人,太子贾后,我一个也看不上眼,一个上不了心。但对于哥哥,就算是舍了我这条命,我也不能不上心。” “贤弟把哥哥说迷糊了。哥哥我无才无能、无智无力,那能堪任大事呢?” “哥哥,不必妄自菲薄,日后自然见真章。所以,还要请哥哥速速决断。” 见韩雄犹豫,陆敬起身,扑地跪倒在韩雄面前道:“哥哥放心,弟一定照顾好嫂嫂们。只是此去,事起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哥哥一面。若弟遇害,还请哥哥为弟报仇!”说罢,泪流满面,叩头不止。 韩雄急忙要扶起陆敬,道:“贤弟酒喝多了,起来歇息歇息吧。” 陆敬却死活不起,乞求道:“哥哥,弟清醒极了。就是天亮不饮酒,弟还是这话。这话听起来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但弟绝不会害了哥哥。弟与哥哥相识十几年,弟的为人,哥哥能不知晓吗?” 韩雄见陆敬说得情真意切、言之凿凿,不仅也感慨万千,道:“哥哥信你,哥哥答应你,哥哥全答应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章 宫变 转眼间就过了月余,家里只剩下韩雄、丫鬟和厮。估计韩妻她们早到南山了,韩雄心里老不是滋味,不知道她们是否平安到达,也不知道过得怎样了。夜晚酒后,也总会思念王氏雪白柔软的身子,只恨相处的时间太少了。 陆敬那晚说的话,弄得韩雄心里一直毛毛草草的,好在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消息传出。他临走时留下了一块两扎长的乌漆麻黑的木条,入手沉重,说是有通阴的异能,韩雄十分感激,也不推辞。送走陆敬他们,当晚就照着陆敬说的方法把韩虎的名字写在木条上。夜夜思盼,韩虎也没来一次。韩雄相信陆敬不会欺骗自己,想是离韩虎太远了吧,等有机会,返回西北,一定能见着韩虎好好聊聊。 又想起陆敬劝自己也要尽快逃离洛阳,但自己身为军士,擅自逃离可是要处死的,只好趁乱找机会吧。所以,这段时间韩雄格外留意洛阳城的动静,搞得那些同事都取笑韩雄胆如鼠。 三月里军中开始风闻囚禁在许昌的太子被宦官活活打死的传言,韩雄和那些热闹谈论的其他人不同,他急急地向上司告了个假就回去了。回家后,韩雄遣散了丫鬟和厮,收拾了行装细软,准备一乱就寻机逃走。 但过了好几天,洛阳一如从前。韩雄天天背个行装包袱报到,很快就成为同事们的笑柄,觉得韩雄是中了什么魔障。甚至传到上司医士耳里,把韩雄叫去询问。 韩雄闪烁其词,答非所问,惹恼了医士。韩雄一急,便脱口说出是听闻了太子遇害,怕万一洛阳有事死伤必重,因此行装药箱随身带着,以备万一。 医士听后转恼为喜,连称韩雄有想法、有思路。于是下令所辖医工,都备好行装药箱在营中待命,日夜都不许回去。 没过几日的夜里,就在韩雄他们躺下刚睡了一个会儿就被叫起,他们收拾好药箱,上司领着他们匆匆向外赶去。 正是去皇宫的方向。大街上一如往常的寂静,划破夜空的也只有他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沉闷的阴云低低地压着前方的皇宫,似有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在静静等候着。皇宫宫门紧闭,医士呼唤再三,才有宿卫军士回应,拿着他抛上来的令牌,说要禀明皇后才可开门。 过了好长的时间,宫门才开了一扇门。韩雄他们快步进了皇宫,宫内灯火通明,值守的宿卫军戒备森严。一名家将打扮的人过来领着韩雄他们往里走。皇宫里怎么会有家将?韩雄满腹狐疑,难道有王爷进了皇宫?一群全副武装的家将团团守卫住内宫门口的一个阁楼,进进出出的人匆忙而紧张。 家将让韩雄他们在旁边等候,自己进去向王爷禀报。一会儿他领着另一名家将出来了,说了些话就回去宫门了。这名家将就领着韩雄他们进了内宫。 内宫就不一样。精致的花草一片狼藉,门内几个太监的尸体被推滚至一边,灯笼的红光摇晃在死尸惊慌的脸上。一道闪电射来,照白了整个皇宫,死尸脸上一闪而过的惨白,透着诡异的恐怖。越往里走,太监和宫女的尸体越来越多,越来越凌乱。 在路过一块灌木丛时,走在里侧的韩雄突然被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裤脚,正提心吊胆的韩雄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领头的家将回身持剑问怎么回事。灯笼照来,一个满身血污的太监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我…”家将怒不可遏,骂道:“还不死!”挥剑砍去,掉了一半的那个脖颈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那只满是血污的手也从韩雄的裤脚处滑落。 惊魂未定的韩雄刚要往外走几步,家将那还粘着血痕的剑对准了韩雄。韩雄愣在在那里,不知所措,倒是医士赶紧来劝家将:“将军!怎么了,将军?”那家将瞥了一眼医士却一直盯着韩雄问:“你认识这个太监?” “不认识。” “不认识怎会向你求救?” “我不知道。或许…或许是碰巧了吧。” “碰巧?哪有这么碰巧的事?怎么没碰巧到别人身上?” “将军!卒确实不认识他,卒怎么会认识宫里的人呢!” “不说,我就杀了你!” “将军……将军……”韩雄结结巴巴,喘气不止,呆呆地一动不动。 那家将举起了剑,就要向韩雄头上砍去。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如雷而至,一个火球轰的一声砸了过来,众人惊得倒地一片。韩雄眼睁睁看着那火球不偏不倚通过高举的剑打在那家将的身上,火球嘭的爆起,家将毛发尽焦,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医工们都吓坏了。鲜血、死尸可以吓退别人,可吓不了他们。但雷劈却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近在眼前,完全震撼了他们。他们倒在地上,半天动也不敢爬起来。 大颗的雨滴稀稀拉拉从漆黑的夜空中直落下来,砸得人生疼,也砸醒了医工们。他们抬头看看仍然呆呆站在那里的韩雄,医士起身,拿起掉落地上的防雨灯笼,斜挑着走到韩雄面前,举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韩雄的眼睛有了反应,问道:“伤着你了吗?” 韩雄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道:“没…没有伤着。” “好,好。” “太吓人了!”“是啊,怎么回事呀,这是?”医工们七嘴八舌的,纷纷地站了起来。 “医士,怎么办呢?那个将军是不是死了啊?”有医工提醒着医士。 一队家将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领头的家将喊道。 “刚才那闪雷…把这名将军给害了。”医士回道。 那家将挑着灯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家将,又照了照周围被烤焦的花木,问医士:“还有救吗?” 医士趋步向前,探了探口鼻,又摸了摸脉,回道:“不行了。” 那家将道:“别在这瞎耽搁了,快去那边,那边的人等着你们急救呢。” 路上太监和宫女们的尸体中间开始出现受伤或者死亡的家将们,不断有医工停下来,察看和救治家将们。韩雄跟着医士和大部分医工来到一座宽大的院落前,大门已被撞坏,门内外的地上都是人,有死有活,哀号声、大骂声不绝于耳。 这队家将把那些没死的太监宫女重又补上刀剑,直到他们没了声息,而后把他们推在一边。那些受伤的家将被抬到廊下,让医工们救治。终于在院落中开出一条通道来。 雨滂沱而下,院中传出一阵阵叫骂声:“你们这些逆贼,你们不得好死——,你们等着吧,皇上是不会饶过你们的!……本宫要和你们的赵王、齐王说话……”家将们抬着一个盛装华服的粗短女人从里面走出,闪电划过,照亮了那女人因愤怒大骂而扭曲的又黑又丑湿漉漉的脸上,让人不寒而栗。 医工们忙完,医士让大家各回家休息一日。等韩雄回到家,已是五更天了。半惊半吓又困又乏的韩雄简单洗漱了一番,倒头就和衣而睡。 恍恍惚惚中,韩雄觉得似乎有人叫他。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是虎儿吗?”迷迷糊糊中韩雄看不清楚,也听不真切。 “父亲,是我,我是虎子。” “你…你怎么来了?” “我在皇宫看见父亲,就跟了过来。父亲怎么会在洛阳?” “这事说来话长。你怎么也在洛阳?” “我跟着钟离将军来办事。其实我知道父亲唤我,只是公务繁忙,抽不开身。洛阳我又不熟也难以找到父亲。如今事情差不多办完了,钟离将军才准许我回家看看父亲。” “钟离将军?” “是啊,今晚那个滚雷就是钟离将军放的。事情太过紧急,钟离将军不得不破了规矩。要不然父亲就倒在那厮的剑下了。” “你说的是那个炸雷?” “是啊。”外面传来了鸡鸣声。韩虎道:“父亲,我该走了,有空再来看你。”说完就不见了。 “虎儿——”韩雄伸手去拉,拉了个空,一急就猛然醒了,才发觉是一梦,但梦中的话却字字真切,如历历在目。 第二天晌午,韩雄出去看形势。见街面上依然平静,只是皇宫外和城门口张贴皇榜的地方聚了许多人议论纷纷。有人高声念着皇榜,说逆后(贾后)乱朝纲、害太子,用奸佞、戮大臣。车骑将军(赵王官职)奉诏讨之,逆后已伏法。众官依旧,百姓如常云云。众人听了,拍手叫好,赞老天开眼,为太子申冤了。 看来赵王已经掌控了朝廷,希望局面就此稳定下来。这样也不必逃离洛阳了,也尽快能接妻女王氏她们回来了。韩雄这样想着,随便找了一间饭馆,简简单单地吃完就回家歇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一章 铁骑兵 入夜,韩雄把那个木条擦了又擦心放在桌子上,自己出神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候着韩虎的到来。实在是撑不住了,韩雄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父亲!”韩雄听到韩虎在叫他。 “虎儿,你来了。” “母亲和缨子呢?” “她们去了你陆叔叔家。你陆叔叔说洛阳会大乱,带她们去避祸。” “陆叔叔?他怎么会知道?” “他去了赵王府,看出皇宫要出事,没想到是你们。” “我们的事快办完了,就要走了。” “洛阳不会再乱了吧?” “应该不会了。我们的目的只是贾南风。” “那就好。等过几天若是没事了,就让人给你陆叔叔捎个信,叫你母亲和缨子她们回来,也好让你见见她们。” “她们——会不会怕我?” “都是一家人,怕什么怕!再说你动静些就成了。” “等以后吧,这几天我就要回去了。” “哦——你在那边怎么样?缺什么东西吗?我给你烧送些吧。” “不用了,父亲,我在这边很好。我现在可是阴间的铁骑兵。” “铁骑兵?” “是的,父亲,有些事是想也想不到的。”韩虎笑了笑,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场战斗。 那时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飘散出地上,郁结在地面无力前行。冥冥中感觉自己的马就在身边,伸手去摸,却空无一物。韩虎费力地抬起头,自己的马也瞪着湿润的大眼望着自己。冬天的夜空,即使没有星光,但皑皑的白雪也照得异常刺目。韩虎的眼睛实在是睁不开了,索性瘫倒偎依在马的旁边。 “你是骑兵吗?”天空中传来一声断喝。 韩虎睁开眼,一匹健壮的鬼马披着重甲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如山一样,把自己压在它的阴气之下。马上骑着一个黑盔黑甲的黑衣人形,看不清面容,但明显是在盯着自己发问。 “是。” “那是你的马?” “你是谁?” “我问那是不是你的马?” “是又怎样?” 那人形也不说话,从背后的背囊里扯出一块白里的黑布,覆盖在韩虎的马上,又侧身把它拽紧扣好。 “你是谁?这是在哪里?”韩虎有气无力地问。 “你歇息好了,上马去那边的山坳处集合。”那人形的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身后。“记住,要扶着黑布上马。”说完,就要拨转马头离开。 “哎——”韩虎挣扎着爬起来,想叫住他。去扶马头的手,什么也没扶住,整个身体就倾倒了,穿过马头,轻轻地落在马头下的地面上。 “怎么回事?”韩虎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人形发出一丝笑意,“我告诉过你,扶着黑布才能上马。”说完,无声无息,策马疾驰而去。 马低下了头,似乎是想看看韩虎怎么样了。韩虎再一次伸手去抚摸马嘴,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马嘴里晃来晃去,却什么也摸不到。 “啊!我这是失形了?”韩虎旋即明白了,“是的,我死了,我成鬼魂了。” 韩虎沮丧地慢慢地站起来,扶着黑布,集了好长时间的力量,才可以慢慢往马背上爬。等轻轻地落在马背上,扶好黑布,直起身,韩虎这才发现,白茫茫的夜空下有数不清的黑色骑兵飘飘忽忽地左右飞驰,如同巨大白色池塘里忽而飞舞忽而站立的蜻蜓。空旷的地面上不时有鬼马和鬼魂在郁结,似开在巨大洁白地毯上的水墨奇花,星星点点,或大或,一朵接一朵地绽放,一眼望不到边。苍茫的夜空如同一只倒扣的玉碗,静静地呵护这里的一切,不让里面溜进一点微风,以打乱这里的丝毫涟漪。 “哇哦,真是妙!”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韩虎惊呆了,早把自己是在哪里这样愚蠢的问题抛之脑后了。韩虎夹了夹马腹,鬼马即缓步向前。 马踏无形,行动无声。韩虎看着瘫软在地轻飘飘的鬼魂,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但它们就像久违的老朋友一样。韩虎不时微笑地看着他们,从他们的身旁绕过。 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鬼马驮着鬼魂向那边的山坳处集中。一队黑色骑兵在那里站了个松散的大圆圈,引导鬼马们在圆圈中列好队形。有的鬼魂上了鬼马,但没走几步就耗尽了力量,或者是鬼魂扶不住黑布掉落下来,或者是鬼马跌倒,半天站不起来。黑色骑兵们呼喊催促,也只是轻瞟它们一眼,丝毫不假以援手。强壮的鬼魂鬼马率先到达,陆陆续续圆圈里集中了上千名鬼魂鬼马。 一名黑色骑兵跃马上了山坳旁的一块巨石,对着这上千鬼魂鬼马高声叫道:“我们是铁城骑兵,也就是世间传诵的铁骑兵。跟得上的就和我们去铁城,跟不上的就留下等着东岳神来收留你们。路上可要加把劲不能掉队,掉了队就等着当孤魂野鬼吧!” 一队铁骑兵打着铁城骑的旗号过来,引导这支队伍向西北出发了。周围的铁骑兵护着他们列队前行,大队的铁骑兵聚拢在各自的旗下,跟在队伍的后面。不远处大批白盔白甲的步兵向这里赶来,展开的大旗上写的却是西岳神兵。 昏昏沉沉的韩虎夹杂在队伍里,也不知走了多久,天空发白,刺目夺魂。不安的队伍被领到一处背阴山坳处,周围干枯的花木、草根甚至裸露的苔藓都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着鬼魂鬼马。这力量又如此亲切,不容抗拒,韩虎和他的鬼马如腾云驾雾般扑进一颗草根里。不多时,整个山坳里空无一物,一切都如没有什么来过一样。天很快就亮了,微弱的阳光冷冷地照在斑驳的雪山上,没有一丝生气。 直到夜幕降临。 束缚在草根中一整天的韩虎迫不及待地爬了出来,重新感觉着夜空里难得的自由。它的鬼马也接着出来了,欢呼跳跃着舒展着身形。山坳里很快就挤满了鬼魂鬼马,还有铁骑兵。铁骑兵们重整了队伍,继续向西北进发。 昼伏夜出,连走了九夜,乌青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煞白的流星。铁骑兵们紧张起来,后队一半以上的铁骑兵调转马头,风一样向流星划来的南方疾驰而去。 原来这是西岳神兵发出的求救信号。 西岳神兵在铁骑兵离开后,忙碌了整整两夜,才把这近两万鬼魂用白索串好,第三夜一整顿好就出发了。这样阴气凝重的队伍,自然要避开人烟稠密的地区,以免惊动阳间的是非。所以西岳神兵就选了一条偏远的路,从西边的崇山峻岭中绕行四百里,在山中进入汧水。在水底潜行,最大的好处是不会打扰到阳间,还可以躲开狗和野兽的侵扰。然后从汧水入渭水,最后进入河水,再辗转一千五百余里,直达鲁地,有东岳神兵接往东岳。东岳乃群灵之府,东岳神掌管天下鬼魂,主司生死、贵贱之事。鬼魂们到了东岳,也就到了终点,全要接受东岳神的审判,定下它们的再生再灭之运、富贵贫贱之数。全程两三千里,也就西边的四百里山路最为凶险,那是一段无法确定风险的路程。 西岳神兵完全对付得了野兽,野兽们见了他们也会远远避开,但现在看见黑狼的传闻却时有发生。黑狼并不可怕,如果是它们是散兵游勇一样的狼群,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威胁。但现在的传闻和以前的不一样了,它们似乎已经不屑于偷袭了,也没有以前那么贪婪,行动却更加诡异了,难道它们的大首领——黑巨狼又重现了? 上次黑巨狼的出现发生在董卓领兵进洛阳前夕,卒不及防的西岳神兵吃了大亏。那个身材高大、皮糙肉厚、行动敏捷的巨兽长着两排匕首一样的锋利长牙,它巨大的脑袋和冲击力甚至撞坏了西岳的山门,西岳神的长枪也被它咬断。幸亏山上飘来了一团浓雾,久久不散,看不清西岳险路的黑巨狼暂缓了进攻,为铁骑兵的及时赶来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浓雾中的黑狼遭到冲上山的铁骑兵的猛烈攻击。铁骑兵们如离弦之箭,长枪准确地刺中黑狼们的腹部、心脏、咽喉等要害部位。钟离将军的宝剑刺开了黑巨狼厚实的皮肉,从里面洇出一股鲜红的血水。在黑巨狼发疯似的暴怒中,闪避中的钟离将军瞅准机会又刺中它两剑,黑巨狼喘息的时候发现损失惨重的黑狼们再也战斗不下去了,就在前冲的时候晃了一下身子,转头逃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但就在第九夜,西岳神兵发觉了黑狼的踪迹。它们长时间隐隐约约远远的监视,让西岳神兵们觉得前方定是一个阴谋,所以就发出了白星警报。 第十夜,成群的黑狼开始袭扰这支队伍。它们轮番进攻,却不久战,咬到一口就回,咬不到也回。西岳神兵们的队伍明显慢了下来,虽然有个别冲过头的黑狼死在了他们的剑下,但这些黑狼的进攻却越来越有章法,它们不断地寻找队伍中的一些薄弱点展开冲击,只要西岳神兵们赶到就往回走,西岳神兵们左支右绌,疲态已现。 第十一夜,黑狼们变本加厉地袭扰,它们开始展开一些较大规模的冲击,猎杀一些防备不足的西岳神兵和鬼魂。焦躁的情绪开始在队伍中蔓延,但队伍却一刻也不能停留,停留就意味着将遭受更大的损耗。西岳神兵们抖擞精神,一丝不苟地对付这难熬的局面,他们坚信援兵会及时赶到。他们一刻也得不到休息,因为黑狼们加快了进攻的频次,一次进攻刚刚结束,下一次进攻就冲上来了,但他们凭着信念在殊死坚持,他们坚信黑巨狼不在附近,而援兵马上都会到,直到黎明来临,疲惫的他们也没有见到援兵。 第十二夜,疲惫的西岳神兵们不知如何应对这一夜,因为黑狼们的数量成倍增加了,满山遍野都是它们的身影。前方传来了好消息,马上就要到汧水了,似乎就能感觉到那湿湿的水汽了。整个队伍为之一振,加快了前进的步伐,毕竟一进入汧水,就能摆脱掉这些可恶的黑狼们。 漫山遍野的黑狼们一起嚎叫起来,那声音此起彼伏,毛骨悚然,让整个队伍心烦意乱。一声低沉的吼叫似乎从地底下发出,盖过了整个山野的狼嚎。西岳神兵们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声音他们印象太深刻了,仿佛就是昨天刚刚被这个声音吓到一样。 西岳神兵的队伍开始有点乱了,后面的开始往前跑,领头的将军已经制止不了他们了,后面的鬼魂完全暴露给了野狼们。 山一样的黑影从暗地里窜出,迅速地扑向队伍。西岳神兵们开始往前狂奔,黑巨狼窜入队伍,咬断白索,头一扬起,白索带着数百个鬼魂从空中抛入狼群,鬼魂们也跟着西岳神兵们疯狂地向着汧水的方向狂奔。狼群们展开了全面的进攻,一场屠杀眼看就要开始了。 但是狼群们却骚乱起来。 铁骑兵。 铁骑兵们从狼群后方杀出,黑狼们犹如碰到野狼的羊群,惊慌失措,纷纷逃窜。铁骑兵们昨夜黎明前就已到达,他们决定休整一天养足精神后,再给黑狼们一记重击。 一支十几名铁骑兵队快速地冲到了黑巨狼的身后,在黑巨狼没来得及咬第二下的时候,宝剑就刺中了黑巨狼的后腿。黑巨狼愤怒地吼叫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就仓惶逃走了。 这次突袭很成功。 混乱的黑狼们还没弄清铁骑兵们的数量就逃走了,要不然铁骑兵们就不可避免地陷入苦战。如此众多的黑狼,再加上非常难对付的黑巨狼,要想取胜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钟离将军!”领头的西岳神兵将军赶紧过来行礼致谢。西岳神兵们重整了队伍,铁骑兵们看着他们带着鬼魂们安全地入了汧水才往回疾驰而去。 但那几百个鬼魂已被黑狼们带走,对于黑狼们而言,它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几百个鬼魂将领着它们完成一项神秘的任务。 十天后,六陌的村民惊奇地发现,埋在地下士兵们的尸体奇迹般的全跑到了地面,全身血迹,极为惨烈。村民们纷纷说是士兵们冤屈,要重见天日。官府得报,就找些胆大的村民们重新掩埋,意想不到地是他们发现每具尸体都胸腹开裂,内脏外流,尸体的心脏部位都空空如也,似乎是被野兽们吃掉了。 不到一个月,京师也风传这件怪事。南方士人更是义愤填膺,纷纷为周处叫屈,但苦于没有铁证,朝廷也不做理会。直到战事发生后半年,张华得到了解系的书信和那个致命的手笺,朝廷才开始彻查,终于为周处和众将士平反,追赠周处为“平西将军”,捐躯的将士们也抚恤如前。又贬斥梁王,夺其军职。而此时的韩雄却被投入大牢,得到这样的消息和领到抚恤金已经是一年后出狱以后的事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二章 铁城 回过头来,再说韩虎。那时他们在崇山峻岭中一直走了二十夜,进了一道山谷。谷中郁郁葱葱,树木参天,一条蜿蜒的水路伸向无尽的林中。远方,另一支铁骑兵疾驰而来,“是钟离将军他们!”队伍里的铁骑兵叫道。 汇合后的队伍继续前行,铁骑兵带着鬼魂们在水路里绕着数不清的岔口左转右拐。越往里走,树林里面越是漆黑,上面透不出一丝星光,周围充斥着阴冷潮湿似乎凝固了的空气。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林中的一处陡峭的石壁前,这里和其它地方的石壁也没有什么不同,但还没等他们停下来,石壁就裂了一条缝。须臾间,裂缝迅速变宽,里面也传出了声响,裂缝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可并行六匹马的大洞口。 “钟离将军回来了!还带着新兵!”洞里面传递着消息。 韩虎他们随着铁骑兵鱼贯而入。顺洞蜿蜒而下,两边有无数洞,都有铁骑兵在里面驻守。走了好久,前方横着一段高大的城墙,墙的顶端写着斗大的黑漆大字“铁城”。 厚重的城门大开,韩虎穿门而过,眼前顿觉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 层层叠叠的大房屋依地势而立,在石钟乳、石笋和石柱的掩映中错落有致,竟一眼望不到边。潺潺的水流声不知从哪里发出,却似乎一直环绕在左右。空中萤火飞舞,石壁上烛火闪烁,竟如童话。中间两排巨大的石柱从天而降,它们的脚下是个极大的广场,石柱上悬挂一圈壮观的长明灯。走近了,韩虎才发觉自己的渺,他像蚂蚁一样仰望着这个巨人,却还是看不到巨石柱的顶端。错过角度,才看清是两边各三根。在广场的一角,有支穿粉蓝军装的队伍围成一个不大的方形,铁骑兵领着鬼魂们向那边疾驰而去。 离近了才发觉那支队伍穿的是裙装,合体的服饰华丽而大方,柔美而干练,把铁骑兵和韩虎他们比得如同乡下进城的一般。 原来她们是铁城女兵。若不是手里持着的乳白鱼脊骨短枪衬托着她们的英武,金色的枪头炫耀着她们的身份,在韩虎眼里,她们不知有多可爱。鬼魂们看起来和韩虎一样,他们放慢了马蹄,仔细而兴奋地看着她们,甚至窃声地议论着。而她们却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这些新来乍到的鬼魂们,这让鬼魂们有些失望。 铁骑兵很快就制止了鬼魂们的议论。千余名鬼魂和他们的鬼马,以及近千名铁骑兵在女兵组成的方圈里下马列队站定,将官们清点完铁骑兵们的数目,铁骑兵们就策马右转回营房去了。 一名年纪不大的女将官走上前台,腰间盘着数匝鱼脊骨索镖,与女兵们手里拿的短枪并无二致,只是鱼脊骨散开,中间的骨髓孔里不知是什么银线连接了起来。 “肃静!”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女将官在阵前扫视着众鬼魂。一名鬼魂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一众鬼魂也跟着笑了起来。女将官走到那名带头大笑的鬼魂前,只听“啊”的一声,那名鬼魂栽倒在地,痛苦不已。女将官手里多了条鱼脊骨软鞭,而腰间的索镖却不见了。 两名女兵过来叉起那名鬼魂,扔到阵前。他的鬼马也无声地跟了过去,在他的旁边站定。 鬼魂们肃静了,一个个站得笔直,不再作声。 女将官在阵前盯着鬼魂们又走了一个来回,才把鱼骨软鞭盘在腰间几匝,又成了一个索镖,明亮的三角枪头在腰前正中闪着金光,鬼魂们不敢直视。索镖末端精致的把手垂在腰左,把手下顺滑的流苏随着女将官的走动而前后摇摆,更添妩媚。 女将官立定,大声叫道:“你们有谁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这一句把鬼魂们都叫呆了。是啊,这么久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名字,可要想时,却空了,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了。鬼魂们疑惑了,又窃窃私议了。 “肃静!”这一声再次响起,广场上鸦雀无声。 “有谁知道的,出列阵前!”女将官话落许久,鬼魂们左顾右盼,却无一向前。 “你们自己相互认识一下吧。”女将官教习他们认识之法。韩虎伸出手,与前面的鬼魂手掌相对,轻轻触碰,手心交融在一起。 “韩虎。” “鲍维。” “你叫韩虎!” “你叫鲍维!” “我是鲍维?” “我是韩虎?” 鲍维和韩虎松开手,相视哈哈而笑。 “韩虎,是我的名字,我记住了。” “鲍维,我的名字不错嘛!很好!” 广场上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许多,纷纷攘攘,喧声一片,直到女将官再次发话。 鬼魂们依照女将官的命令,依次在前台处登记姓名及相貌。而后,他们由女兵领着向广场右侧的一排排房屋走去,鬼马都留在了广场上。 韩虎他们数十人跟着一名女兵进了一间大屋,里面有数十间室,女兵吩咐他们分别找一间室进去疗伤、换装。鬼魂们倒犹豫了,室的门都关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大家都互相挤搡着,却无一个肯上前开门。 韩虎等不及了。“什么嘛,有什么可怕的?”他嘟囔了一句,大踏步越过前面的鬼魂,来到正中间的室门前,回头望了望那些不知所措的鬼魂们,轻哼了一声,就用手去推那扇白色的门。 那门明亮而光滑,细腻而柔软,凉凉的很舒服,如同肌肤。门“吱”地一声轻轻开了。鬼魂们静静地看着韩虎,韩虎心地迈步进去,不见动静。 正当鬼魂们忐忑不安之时,那个室里传出了韩虎的声音“哇——,好啊——”,门“吱”地一声又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鬼魂们才回过神来,争先恐后地去抢自己的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三章 女医士 在室靠里的桌子旁,韩虎看见一位天仙一样的年轻女子坐在凳子上,一身粉白。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看得韩虎的脚步也不敢向前了。 那女子站起身来,轻声招呼着韩虎:“来,来这边。”她伸出双手,要去扶着韩虎。“不用。”韩虎双手轻推,正按在她的手上,她的手凉凉的,柔软而光滑。韩虎低头细看,才发觉她的手雪白无色,没有一丝褶皱,也没有指甲。 “你的手?”韩虎疑惑地看着她的手。 “哦?你说这个?”那女子扬起了双手,“我带着鱼鳔手套。有了它,才能收住形,拿得住什物。” 韩虎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的手指缝里有几条细密整齐的银丝针线,“哦——,是这样。” “我是这里的医士。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韩虎。”韩虎报出名字后,却看见医士猛地睁大了眼睛,像猎人一样紧盯了他半天。 “你怎么了?” “你真的叫韩虎?……把你的手伸出来。”医士的舌头有点打结,她轻轻地握着韩虎伸出来的手心,韩虎却握不到她的手心,感觉不到她的任何信息。 “真的是韩虎,”医士喃喃自语,“看起来可不大像啊。”医士沉思了一会儿,才露出她职业般的微笑。 “来,躺在这里。”医士指引着韩虎在床上躺下,床上也铺着柔软光滑的一大块鱼鳔。韩虎静静地躺着,看着脸边细密的银色针线,抚摸享受着滑嫩的新鲜。 “别动!”医士温柔地命令道,一块鱼鳔随即覆盖在韩虎的脸上。 医士取出一把大刷子,一排排密集的乌黑树须虽然粗细不匀却整齐地排列着。医士把树须刷放入韩虎的身体,左右轻抚,游走全身。树须神奇地吸附着韩虎身体里的杂质,包括淤积的血痕、刀枪的创口在树须的抚摸吸附下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韩虎只觉得全是清爽,舒适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虎脸上的鱼鳔被医士拿走。 “闭上眼睛。”医士微笑着吩咐道。韩虎看了她一眼,听话地闭上眼,但韩虎决定给这位年纪相仿的医士开个玩笑。 过了一会儿,韩虎猛地睁开双眼,想吓医士一跳。但当他睁开眼睛时,却把自己吓呆了。因为他看见一大把密集的树须从天而降游扫过自己的喉咙、嘴巴甚至眼睛,毫无疑问,树须的长度足以扫过自己的大脑。 “喂!你在干什么?”韩虎大叫。 “嗯,还好,你的头倒没有任何伤。”医士理也不理韩虎,起身去收拾须刷去了。 韩虎用手撑起自己的上身,冲医士喊道:“哎——,我在问你话呢?” 医士回过头,笑吟吟地看着韩虎,目光却在他的身上游走。 韩虎疑惑地低下头,“啊”地一声翻落床下,躲在床边,羞愤地瞪着仍在笑吟吟看他的医士。此时的他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因为他全身,面前却有年轻的异性在笑看,这是从未有过的羞辱。韩虎慌了手脚,急也不是,骂也不是,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躲上一会儿。 “出来吧,你躲什么呢?”医士装着歪着头找韩虎的样子。 “你别过来!” “我在给你治病哪!我不过去,怎么给你治病?” “我没病!你才有病呢!” 医士看到韩虎局促万分的样子,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 “你还笑!你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是吗?可我现在就要收拾你,你怎么着吧?” “你!……” “我怎么了?” “你——不讲理!” “理在我手上,我怎么不讲理了?不讲理的,是你吧?” “我……”韩虎理屈词穷,憋了一脑门儿的闷气。 “你,还是乖乖的听我的吧。” “好吧,随你的意了,你要怎样就怎样吧。”韩虎狠狠地瞪了医士一眼说。 医士露出得胜后的笑容,对韩虎说:“对了,这样的眼神才像你。放心吧,以后你听我的,准没错。” 医士回身拿了一套鱼鳔装,扔给韩虎,说道:“拿着,把这个穿上。” 韩虎伸手接过,道:“你转过身去,别回头啊。是你做的吗?缝制得可真匀称!” “多嘴!”医士责怪道。 医士转过身去,过了好久,才问道:“好了吗?” “好了。等等,你别回头啊。”韩虎突然发现穿上鱼鳔衣后,身体被紧紧包裹了起来,轮廓更明晰了,甚至还不如什么也没穿的时候。 “还有别的衣服吗?”韩虎问。 “有啊,等着。”医士向背后拋过一套衬衣裤和一套黑色战衣。 韩虎穿戴齐毕,才着实松了一口气。踱步出来,欣赏着自己的新战衣。 “好了,还没完呢。”医士把韩虎从兴奋中拽了出来,“来这里坐好。” “还有什么事?”韩虎问。 “你的头、手、脚都不要包了吗?” “包了怎样?不包又怎样?” “你怎么那么多话。” “我是认真的。” “嗯——这可是大学问。你要弄明白,就拜我为师吧。” “拜师?怎么拜?” “这样吧,反正也不是正式的,就简单些。你给我作三个揖吧。” 医士在椅子上坐稳后,韩虎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 女医士看见韩虎认真的样子,禁不住笑出了声。 韩虎道:“这样子可以教我了吧?” “嗯——喊声师父!”女医士得意了。 “哦!第一次拜师,倒忘了这最重要的。师…师父!师父可别见怪!徒儿……” “好了好了,我也是第一次当师父。咱们都别拘礼了。你也坐下吧。” 女医士想了一下说道:“简单地说,包了呢,就能收住我们的形,有形就有气力。不包呢,我们就会慢慢失形,失得越多就越弱。” “哦?就这么简单?” “这可不简单。” “你在耍我?” “我给你看样东西。”女医士把头凑过来,让韩虎看她的脸和脖颈。 正在气头上的韩虎轻瞟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了?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女医士退了回去,责怪地看了韩虎一眼,道:“我可是戴了头袋的。” “什么?是真的吗?怎么看不出来?” “别看了!现在不让看了!”女医士推开了韩虎。 “所以,你乖乖地坐好,我来给你戴上头袋。” “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是怎么弄的?我这头袋可以和你的一样吗?你也给我弄张漂亮一些的头袋吧?对了,该喊你师父。可以吗,师父?” “你放心,对我的第一个徒儿,我会很上心的。你坐好了,别动啊!” “啊…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等会儿,我就给你开窍。” 医士把韩虎的头包裹完全后,拿出刀、棒、针等物。先用刀划开韩虎的双眼,用针把划破的鱼鳔边嵌入眼底。而后用粗细不同的棒开了韩虎的口鼻耳朵,棒顶端有尖刺,恰好在适当的位置顶破鱼鳔,鱼鳔皮紧紧贴在里面,浑然天成。医士又用针在韩虎的眉头上刺出原本的眉形。虽然与刚才的韩虎不同,但已经能显出韩虎的大致模样了。 “好了!”医士托着韩虎的下巴左右端详,说道:“不错,好极了!” “嗨,嗨,嗨!打住啊。哪有你这么看的?我又不是牲口!”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那眼神就不对!” “我的眼神怎么不对了?” “那是挑牲口的眼神,别以为我不知道!” 医士捂着嘴偷笑了一下。 “看看我说是吧,你还不承认!” “我那是给你看看七窍开得好不好,行不行。那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你还强辩!别以为我是傻子!” “哪有和师父这样讲话的?” “师父?哪有这样的师父。对了,哪里有镜子,我看一下?” “镜子在你身后。” “妈呀,鬼呀!”韩虎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面色煞白,毫无生气的脸上透着几个黑黢黢的洞,渗出阴森森的气来,直把自己吓了一跳。 “你本来就是,还要吓谁呀?” “我…我的怎么这么难看?” “你没听过面由心生吗?戴的时间长了,本相才会逐渐显现出来。” “要戴多久才会显出本相?” “嗯——这个不一定,每个的时间都不等。大概要一年的时间。” “这…这个样子可怎么出门哪?” “那又怎样?大家都这样。所以说,要记好你自己的名字。弄错了,以后可要麻烦了。” 医士蹲下身给韩虎套上脚袋,外面又套上一双厚布袜,又拿了双厚底鞋给他穿上。韩虎瞪眼看着医士忙着,理也不理。 医士又给韩虎戴上手袋和手套。“好了,起来走几步,看看合适不合适?”医士要扶起韩虎,韩虎一甩手,甩开了医士。 “你可别使性子。这可不是我的错,我刚来的时候不也是这副相貌?我还是女子,岂不是痛不欲生?好了就好了,时间会很快过去的。” 外面传来了鼓声。 “哎呀,将军要你们集合呢。快点快点!”医士有些慌乱起来。 韩虎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医士叫住了他,“帽子,帽子。” 医士快速地从壁橱拿了顶帽子,捂在韩虎的头上,把帽带在他下巴处系好。“这下好看多了。”医士退后了几步看了看说道,转而上前体贴地给韩虎整理着他的衣服。韩虎不耐烦地要出发,斜着眼疑惑地看了看医士,转身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四章 练兵 门口的女兵招呼大家集合完毕清点数目后,带队向广场集合点跑去。一支支黑色队在一旁的粉蓝点的守护下纷纷向快速广场滑动,杂而不乱,清晰爽快。 空荡荡的广场,不大会儿她的一角就列好了一方整齐的队形。黑色的方块边上,点点粉蓝围绕一周,四角彩旗固守,无风而止,静而不动,如同一枚精致的花边镶嵌在广场的边角,让广场有了生气,泛出生命苏醒的迹象。广场也如巨大的子宫,她孕育了鬼魂们的第二次生命,凝视着他们的重生,祝福着他们崭新的历程! 女兵们手里的短枪也早变成索镖盘在腰间,她们背手而立,见者有肃然起敬之感。那个倒霉的鬼魂仍旧被两名女兵架着过来扔到阵前。他虽然穿戴一新,却依然站不起来。在得到女将官准他归队的命令后,立即慌不迭地向阵中爬去。看着女将官板着的面孔,冷峻的眼神,大家的哄笑也一闪而过。 女将官站定,高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心有疑惑,你们的马哪里去了?我这就要告诉你们,你们可要听清楚了,我不会说第二遍。你们的马被牵去固定身形,就像你们刚才一样。不过马可没有你们好对付,所以要数月后才可以交回到你们手中。你们放心,我们会好好待它们的,因为它们比你们更重要。以后卓校尉将会做你们的教官,你们的命运将掌握在他的手上。”女将官扬起手臂指向一旁的一队铁骑兵,而后领着粉蓝的女兵们回去了。韩虎他们看着她们的离去,倒有些不舍之情。 数十名铁骑兵走上前来,面朝鬼魂们站定。卓校尉登上前台,威严地看着大家,一句话没说就足以清楚地告诉他们:你们的噩梦开始了。 两年后的韩虎回想起来,那时真的如梦一般。但回忆起来反而觉得特别充实,特别有滋味。卓校尉是位不错的教官,但那时却觉得他过于严厉,一点儿也不讲情面,大家对他是又怕又恨。现在却非常感激他的严厉,因为他的严厉,确保了他们都成了铁打的汉子。 现在的韩虎是伍长,是最的兵头,还称不上官,但韩虎很满足,因为他的伍兵都是个顶个的好伙。韩虎也没想过要当官,他要跟他的伍兵兄弟们在一起就足够了。 鲍维、乌口、于思、黄丰,这就是他的伍兵,他的兄弟们。最吸引人的当然是“乌口”这个名字,但这样的名字也显示着名字主人的苦难身世。他没有姓氏,或者他就不知道他原来的姓氏,但他更不愿用他后来的姓氏,仿佛与那个姓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这是埋藏在他心底里的秘密,大家都不去触动它。只是大家看到他乌黑的嘴唇,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如此恰如其分,不免露出会意之笑。沉默的乌口也不恼,一笑了事。 鲍维和韩虎一样是个高大壮实的汉子,但韩虎那种天生的威严他是比不了的,认真起来的韩虎只靠着他的眼神就足以逼退对手。而鲍维却像一个忠厚的兄长,慈眉善目地照顾着他的弟兄们。 于思是个聪明的家伙。他读的书多,学识渊博,总能说出意想不到的意思,还没法反驳。这也难怪,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他的父母是个书香世家。这是命好,羡慕也没用。黄丰恼于思的地方却不是什么身世,虽然他们家都不识字,但他是个天生的乐观派,从来不在乎这个。黄丰是个说笑的好手,有了他,大家都乐呵呵的。但于思这个家伙老是跟自己唱反调,恼的是自己还讲不过他。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这可不行,说什么也要把面子给挣回来。论起挖苦讽刺,于思就不是黄丰的对手了。为这事,鲍维劝过多次,他俩也受了韩虎不少的罚。几次后,不知是熬不住韩虎的罚,还是相处的日子多了,两人再怎么说都不会恼了,不过毛病都没改,两年下来反而变本加厉了。 下个月就是铁骑兵一年一度的选拔了,按照标准,他们五个当选都不成问题。但眼下却有个更重要的事。 韩虎喝止了于思和黄丰的斗嘴,让他们几个都过来,说道:“与卓校尉的挑战,咱们商议一下。” 黄丰抢先道:“对这件事,我从来就不看好。卓校尉的战法是多少年总结出的精华,非常实用。再说,骑兵就是要靠强大的冲击力,击垮对方。” 韩虎道:“我现在不是商议骑兵的冲击力,而是商议如何发挥骑兵的另一个重大优势——它的灵活性。” 于思道:“要想发挥骑兵的机动灵活,骑兵装甲一定要轻。可是,如今我们的骑兵能跑过卓校尉的骑兵吗?如果差距不明显,骑兵的机动灵活就发挥不出来。” 韩虎道:“这个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总不能一点甲也没有吧?那可不是上战场的做法。” 鲍维道:“我们可以诱敌深入设伏。” 韩虎道:“双方都只出一百骑兵,设伏难以发挥。我是想要发挥骑兵的灵活来遏制它的冲击力。” 韩虎看了乌口一眼,道:“你怎么看?” 乌口道:“这个仗没法打,必败。” 韩虎道:“为什么?” 乌口道:“以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对付一套成熟的战法,我没看到有取胜的希望。” 韩虎道:“只要找到我方之长、敌方之短,以我之长击敌之短,如何不胜?” 乌口道:“卓校尉可不是因循守旧的人,他认识双方的优劣远在我们之上。” 韩虎道:“甲重则马稳,甲轻则马快,这是常理,卓校尉也无法改变。我生前有一邻居,喜爱边疆外族风俗,曾去游玩时听到他们讲过狼群猎杀牛群的方法:牛群聚,狼群则散;牛群散,狼群则聚。忽前忽后,趁机而进,扰强击弱,一有落单,群起攻之,防不胜防。” 于思道:“这倒是个好方法。我们干脆什么甲都不要,就要一个‘快’字!” 鲍维道:“什么甲也不要?那岂不是要置大家于危险的境地!” 黄丰道:“哼!这样才好,败的快也是一种名堂。” 韩虎道:“好,好!于思够大胆。出奇可致胜,以快制慢,以轻驭重,就是卓校尉也不会料到我们什么甲也不带。置之死地而后生,就这么办了,弟兄们!” 三天后的晚上,韩虎和卓校尉从钟离将军手里领过令牌,各自回去准备。一面黑旗越过圆月在山顶上升起,分处一旁丘两边的韩虎和卓校尉明白,那是对战开始的信号。旗下几个身影注视着他们,韩虎可以感觉到钟离将军对他的期望。 韩虎旗前挥,一百轻骑兵如离弦之箭,簇拥着向丘顶奔去。卓校尉的重骑兵排着方阵向丘顶缓跑而进。率先跑到丘顶的轻骑兵乱箭齐发,前排的重骑兵身上纷纷落下了无头箭留下的白印记。 以常例,中二十箭以上损失一名重骑兵,中一枪损失一名轻骑兵。轻骑兵们的箭射起来没有那么快,重骑兵身上没受几箭,便逼近丘顶。轻骑兵随即转头回马,以一伍为单位四散开来。 重骑兵随即也散开,韩虎大喜,以为重骑兵中计了。细看之下,不由得大惊。重骑兵是三三两两的散开,分别追击一伍的轻骑兵。剩下另一半的重骑兵在战场游弋,一见有轻骑兵有聚集的迹象,立即就有一伍、两伍的重骑兵冲过来截击。 胜负立分。已经有一半轻骑兵的身上留下了重骑兵的长枪白印记,重骑兵的损失也没有过十。山上传来了鸣金的信号,轻骑兵和重骑兵重新收队,在山脚下排列整齐。 钟离将军来到军前,看了看卓校尉和韩虎,道:“韩虎,你有何话说?” 韩虎道:“卓校尉把伍也打散,不合常理,容易造成混乱,他赢得取巧!” 钟离将军道:“卓校尉,你有何话说?” 卓校尉道:“我今天认识到了轻骑兵的威力。韩虎的轻骑兵输不在战法,是输在训练不足,弓箭不熟。轻骑兵以数量占优才可取胜,今晚对韩虎不太公平。” 钟离将军大声道:“好。韩虎说卓校尉把伍打散不合常理,韩虎你的轻骑兵不披片甲就合常理了?兵无常势,取胜之道就是理。有想法的兵在铁城是会受到欢迎的,今晚的轻骑兵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很好!你们将得到和重骑兵相同的赏赐!” 山脚下一片欢腾。 钟离将军低声道:“卓校尉,我命你立即着手训练韩虎的轻骑兵,下月初务必练成骑射。” 卓校尉道:“遵命,将军!” 返回营洞的路上,鲍维问道:“今晚我们是输了还是赢了?为什么我们的赏赐和胜了的对方一样呢?” 韩虎道:“今晚是我赢了,你们输了!” 黄丰道:“伍长错了。我们有赏赐,你没有,那是我们赢了,你输了。哈哈哈……要不要分给你点?——算了,给了你也不要,我还是留着吧。” 韩虎大笑起来,于思摇着头笑道:“大家看到了吧,丰子就是这么气,我没有骗大家吧。” 黄丰道:“我们赢得这么快,老于头可是立了头功。按说我们都该给你分点。但你老不讲理,我是不会给你分毫的。你们也都别分给他,听他的话,那是要倒霉的。” 乌口撇了下嘴,隐笑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五章 节日盛典 阅兵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经过半个月的考核,通过的骑兵才有资格在六柱广场列队接受检阅,霸王将亲自点升他们为铁城骑兵。没通过的要不就等着下一年的考核,要么就会被分配做其它的工作。 韩虎这一批被淘汰下来一大半,加上再次参加考核的,通过的一共不到六百骑。他们穿着缀着金钉银线的崭新铁骑兵黑礼服,威武雄壮地站在广场的中央下方。他们的炫目光彩吸引了众多的铁城居民围绕在广场周围,两道粉蓝色的点链把他们与铁骑们分开,却阻不断他们汹涌的兴奋和欢快的笑声。 韩虎回头,看了看如水波样涌动的铁城居民。有两年没有见到他们了,他们七彩的衣服明亮悦目,脸上洋溢的笑容也生动可心。过了今天,成为铁城骑兵的韩虎他们就自由了,他们就可以畅游铁城了,再也不用过比牢狱还无聊比受刑还艰苦的日子了。在铁城两年,不是在营洞,就在训练场,铁城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是没一点眉目。这座城有多大,是个什么形状,有多壮丽等等,这太多的问题搅得自己是多么的迫不及待。 韩虎感觉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他顺着目光找到了它的主人——一双充满暖暖笑意的眼睛。它的主人见韩虎看到了她,她嘴角上翘,笑意更浓了。今晚的她穿着一身翠绿的长裙,清爽极了,比她那身粉白的衣服可爱百倍。两年了,她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今晚能在这里见到老相识,韩虎竟有说不出的激动,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韩虎收回了目光,因为她的女伴们似乎发现了韩虎,正在那里叽叽喳喳地指指点点。但他记住了她的位置,默念她在典礼结束后也不会离开。 这是激情澎湃的时刻。 霸王的盛装到来打断了居民们的喧闹,他们的欢呼声淹没了整个巨大的广场。沉重的鼓声响起,上千名铁骑兵来到广场中央,为大家表演军操。随着鼓声,他们的动作威武雄壮、整齐划一,博得全场喝彩不断。 三通鼓罢,铁骑兵退到广场两边。韩虎他们由卓校尉带领,前行到广场中央前方的白毯边。霸王已在白毯上等候他们。叫到名字的就来到白毯上,霸王亲自把一枚刻着名字的乌木牌授给他。韩虎听卓校尉讲过,有了这个乌木牌,铁城骑兵才可出得铁城,白天依附于乌木牌上蓄养精力,晚上才会愈战愈强。 面前的威武长者就是霸王,韩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等霸王含笑把刻着韩虎名字的乌木牌授到韩虎手里,韩虎跪拜接过,才明白这是真的。这方乌木牌长约五寸,入手沉重。造型简朴庄重,木质细腻润滑。霸王扶起韩虎,韩虎见霸王双目如炬,笑意中盛满威武,气势一如高山,仰视乃见。 等韩虎他们全部站到了白毯上,霸王来到最前面,高声道:“从现在起,你们就是真正的铁城骑兵。有了这方乌木牌,你们就可以出铁城、事征伐、除乱邪、卫鬼神。举起你们的乌木牌,让大家看到你们的荣耀!”广场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霸王又道:“你们都是千锤百炼的佼佼者,要牢记你们的职责。铁城是我们的家园,这里的居民是我们的至亲。他们供养着我们的一切,我们要不惜一切保卫他们的安全。向他们致敬!”卓校尉口令喊起,韩虎他们整齐地向四方拱手致礼。 新晋铁骑兵的表演开始了。今年与往年不同,居民们也发现了这一点。广场上新布置一些草扎的野狼,新铁骑兵策马而进,箭雨如飞。这是卓校尉新练的骑射铁骑兵。他们疾如闪电、分进合击、忽左忽右、收发自如。不多时,草狼上就落满了羽箭,呈给将军们观看。 铁骑兵们离开广场,一阵悠长的大锣声响起,盛大的节日开始了。 今晚是盂兰盆会,是鬼神们一年一度最重大的节日。 铁城城门大开,一队铁骑兵在前引路,大队的铁城居民跟在后面,出城去了。韩虎在队伍里搜寻,却一直没找到那名女医士的身影。 队伍翻过了一座山,前面出现了一个大湖。一轮白璧似的圆月跟随着队伍的步伐在黝黑的湖面上轻轻滑行,没有丝毫的阻滞,干净得如同女医士的气息。韩虎随即笑了,想起女医士是没有气息的。 湖边却没有了湖面的沉稳与平静。四周簇拥着各色的队伍,白、灰、青、赤、黄一字排开,透出那些与铁城黑色不同的神秘光彩,吸引了韩虎的注意。显然他们和自己是不一样的,铁城的骑兵和居民更似人,虽然说不出哪里比他们更像,但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而他们却如妖似怪,长着突兀的脸庞,像极了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怪胎,只是他们身上的彩甲显示了他们不一般的身份。他们用羡慕的目光注视着在一旁经过的铁城队伍,如同乞讨者贪婪地看着施舍的贵客。他们是谁?是铁城的朋友吗?韩虎的眼里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铁城的队伍来到湖边的中央停下了。湖边有一队铁骑兵一字排开,维持着所有队伍离湖边的距离。对着湖面立着一个宽阔的台子,正中央的桌子后方悬挂着铁城的黑旗,上面写着“霸王”两个大字。左边的青旗上写“东岳神”、赤旗上写“南岳神”、黄旗上写“中岳神”。右边的白旗上写“西岳神”、灰旗上写“北岳神”,还有一个没有旗子的座位,却透着更神圣的气息。 远方传来一阵鼓乐,所有的队伍都整肃下来,排好了方阵,注视着鼓乐传来的方向。一队彩旗飘扬而来,近了,为首的正是霸王。霸王率众下了马,拾阶上了台子,五岳神各着本色华服在各自的旗子前落座,那个没有旗子的座位被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和尚坐了。老和尚的身上没有神光,这和霸王、五岳神不同,难道他是人? 钟离将军上台,向大家介绍诸神。每位神的亮相都引起来全场暴风雷似的欢呼声。只有那个老和尚只赢得了铁城的欢呼,五岳神的属下们对他却反应冷淡。韩虎的猜测是对的,那名老和尚确实是凡人,他叫摩罗刹,对这样的情形也泰然处之。 五岳神那边对摩罗刹抱有成见是有渊源的。这是韩虎后来听乐葿这样讲的。本来这个盂兰盆会叫做七月半节,是五岳的饿鬼们到铁城海吃一顿的节日。铁城深处有一大片乌木林,五岳的饿鬼们每到这一晚都在里面贪婪地吸食着乌木的阴气。一年才只有这一晚,也不是所有的五岳神下属都能享受到,只有出色的五岳神兵才能取得这样的资格。这是一年一度的盛宴,是五岳神兵们最重要的节日,因为他们要靠这一晚撑上一年,甚至一个轮回。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再来这里。 但这个老和尚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见到了霸王,成为了霸王的座上客。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招数,竟在数年前劝得霸王把七月半节改为盂兰盆会。也不在乌木林招待五岳神兵了,把节日的场所搬到了这个湖边。这样五岳神兵们再也不能在乌木林大快朵颐了,只能在湖边吸收点燃后的乌木香飘出的缕烟。这种方式耐饿性似乎要持久一些,但却丧失了在乌木林享受的快感。五岳神兵虽有怨言,但碍于霸王的权威,谁也不会说些什么,毕竟谁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分量可以敌得过一缕香烟。 而现在的韩虎却认为老和尚是个凡人,所以才不受五岳神兵们的尊重,打心里开始厌恶这些丑陋的家伙了。 等台上的都坐稳了,各个方阵才依次坐在地上。当几百名和尚从台子两边依次而上时,一块石子突然飞过来落在韩虎的腿上。韩虎捡起石子,回头正欲发作,却看见女医士在侧边的方阵里向韩虎招手。又做什么?韩虎回头看了看巡视的将军,压住了心里的不悦。 台上的诵经开始了,那名叫摩罗刹的老和尚盘坐在最前头,带头吟唱,抑扬顿挫的也不知是什么经。开始韩虎还觉得有些可笑,同情那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和尚盘坐在那里,还有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不久,韩虎就觉得有些异样。那绵绵不绝的吟唱,如同一股清泉滑进自己的身体,在里面回转荡漾,舒畅无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面忽然有声音喊道:“下来了,下来了——”。韩虎回头一看,湖上的天空中飘满了朵朵莲花,正悠悠地旋转着向下滑落。轻轻地打在如镜的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所有的方阵都回头仰视,如痴如醉,甚至看了多次这样景观的铁骑兵也一如初见,不能自已。游浮在湖面上的莲花越来越多,点缀着如大理石般靛蓝的湖面。 等莲花落完,和尚们的吟唱也慢了下来。大角(注:古代乐器)长鸣,所有的方阵都站起身来,痴痴地看着梦幻般的大湖。韩虎还没醒过神来,就被别人抓了胳膊。女医士兴冲冲地向他喊:“跟着我,快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六章 宝石 韩虎被女医士扯着胳膊向大湖冲去,莲花如有生命似的向岸边靠拢。女医士从身上摸出一节蜡烛,在湖边立着的火把上点燃了,心地护着来到岸边,对一旁的韩虎说道:“扶着莲花,我把蜡烛放上去。” 韩虎伸手去捉莲花。 “你轻点!”看到韩虎的动作,女医士赶紧提醒道。 女医士心翼翼地把蜡烛固定好,虔诚地把莲花灯缓缓推离岸边,目光追随不离。 韩虎却疑惑不解,问道:“这是做什么?” “一会儿你帮我个忙,好吗?”女医士丝毫不理会韩虎的发问。 “什么忙?” “帮我寻找一颗宝石。” “宝石?哪里?” “湖底。”女医士指了指脚下。 “啊?这怎么找?湖底那么大!” “你怕什么?我和你一起找!” 说话间,湖岸边挤满了多如繁星的莲花灯。和尚们的吟唱传来,莲花灯漂漂散散,浮向远方。 女医士出神地望着渐去渐远的莲花灯,韩虎实在是不忍心打扰她。迟疑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啊?”女医士回头看了看韩虎,“哦,我叫乐葿。美乐之乐,草头从眉之葿。”说完,俏皮地指了指自己的眉毛。 “乐——葿——原来是药葿之葿。” “你竟然知道?” “别忘了,我家可是行医世家!药葿,寻常。乐葿,不寻常。”韩虎还在沉吟的当口,又一阵大角的长鸣传来。 “好了,开始了!”乐葿拉着韩虎就跳进了大湖。韩虎丝毫没有准备,斜着身子就栽倒进湖里。 水面下,韩虎看到众多的铁城居民和铁骑兵落在水边上,往下深潜。 水下静静的鱼儿立刻变得惊慌失措,它们四处逃窜,也成了水下骚乱的帮凶。水面上的莲花灯照得湖体透明,乐葿在前面奋力下潜,翠绿的衣裙被湖水浸透成深绿色,紧紧地裹住乐葿玲珑的身体,匀称的长腿在水中划出雪白的弧线,如同天外来的舞蹈。 “干什么呢?快点!”一阵奇怪的低沉声音传来,把韩虎惊醒了。韩虎迷茫的搜寻四周,却见乐葿满脸通红的看着自己,整理着自己的衣裙。“看什么呢,你?”正是这奇怪的声音,却从乐葿的嘴巴里发出来的。 “是你的声音吗?”韩虎问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更为奇怪低沉。“好奇怪,是水的原因吧?”韩虎自嘲着,这种奇怪的声音惹得韩虎笑出声来。 “你在笑我?”乐葿杏目圆睁。 韩虎发现自己笑得是多么不合时宜,忙道:“不不不,我是笑我的声音太奇怪了,丝毫没有…丝毫没有…” “好了,时间不多了,不能叫别个抢到。别再耽搁了,快点!”乐葿扭头下潜,韩虎紧紧跟随。 “宝石一般会在哪里?”韩虎问道。 “没有谁会知道。”乐葿只顾下潜。 “那怎么找?” “凭运气喽,谁找到是谁的。” “那,只有一颗吗?” “不,谁也不知道有多少颗。能找到几颗就是几颗。” “他们一般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石缝里,或者在草丛里,还有的在泥土里。反正每颗都不一样,总是意想不到。” “哦,是这样。有什么征兆吗?” “征兆?什么征兆?” 乐葿看着韩虎沉默不语,说道:“管它什么征兆,越深的地方自然希望就越大。” “等等,”韩虎拽住了乐葿,“你说的是常理。宝石如果难以寻到,自然就不能通过常理判断。” 乐葿停了下来,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个湖你来过几次了?” “嗯——有四五次了吧,可每一次都一无所获。” “你有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或者是发生不合常理的事情?” “没…没有…没有注意过。” “那好,我们不着急赶去湖底。我们慢慢走,注意周围异常的情况或者是不合常理的事情。如果你发现了,就告诉我。” “这样成吗?” “放心吧,不会错的。” “好像蛮有道理的。” “那你告诉我,要颗宝石有什么用呢?” 乐葿打量了一下韩虎道:“这可不能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可不帮你找。” “你要敢不帮我找,我回去就告诉铁城女兵。告发你在水里偷看我,让她们好好惩罚你!” “你…太坏了你。落你手里就没个好!” “哼,你知道就好。老老实实听我的吧。” 韩虎听了,叹道:“我真是遇鬼不淑啊!”叹毕,闭着眼懒洋洋地躺在水里,听任自己随水流摇动。 乐葿笑道:“算了吧,那是你的命。谁让你遇到我的?” 韩虎闷声不说话。乐葿却有点着急了,还要找宝石呢,不能把大事给耽误了。 “快起来呀,别躺着了。”乐葿就要去拉韩虎。 韩虎推开乐葿,自己漂到了另一边。 乐葿眼珠一转,说道:“别躺着了,你的姿势也太难看了。那里有条鱼在笑话你呢!” “骗谁呢?”韩虎嘟囔着。 “我真的不骗你。要不,咱们一块去看。” “在哪里?”韩虎转身问道。 “在那里。”乐葿指着远处漆黑的一团说道。 “你要骗我怎么办?” “我要是骗你…那你偷看我的事就一笔勾销。” “好,这可是你说的,要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了。” 韩虎一转身向那边游去,乐葿赶紧跟在后面。 不费多大功夫,就来到那片黑团旁。 “在哪里?这里全是水草。” “在前面,穿过水草。” 他们穿过水草丛。 “前面什么也没有啊?” “嘘——声点。看见前面的大石头了吗?” “你说那个石头?”韩虎压低了声音。 “是啊,我们从左边绕过去。” ……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你看两块石头的下面是不是有个黑点。”乐葿凑近了韩虎,对他耳语道。 “没…没有啊?” “那是一条黑鱼。” “真的假的?我怎么看不见?我要过去看看。” “你慢点,别惊动了它。” 他们俩悄悄地游过去,在有五六步远的地方,韩虎果然看到一条纯黑的鱼儿静静地趴在那里。 “离近了,你会发现它在笑。” 韩虎回头准备看一下乐葿撒谎时的表情,半张脸一下子贴在了乐葿的脸上。 “啊,”乐葿轻呼了一声,“你弄疼我了。” “你怎么离我这么近?” “什么?你还怨我呢!我要是离得远,你能听得见吗?过来!” “哦,还有什么事?……啊!你怎么掐上了?” “点声,鱼儿跑了,可算你输。” 韩虎回头,见鱼儿仍在原处,放下心来,揉了揉被乐葿掐着的地方,“好狠哪,你!” “占了我的便宜还不让我心里舒坦点?走,去看看。心点啊。” “真是倒了霉了!” 离那鱼儿只有一步之遥了,那鱼儿果真笑眯眯地看着他俩,一点儿也不怕他们。 “我没骗你吧?走,我们快走,别影响鱼儿了。” “不对。” “怎么了?快点走吧,我们还有大事要做呢!”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去年这条鱼儿就在这里。也是偶然发现的。” 韩虎伸手要去捉那鱼儿,乐葿赶紧拉住了他。“你要干什么?!” “这条鱼儿有古怪,你让我看看。” 等韩虎再次伸手去捉时,鱼儿张开嘴就要咬韩虎的手指,韩虎忙缩回手。 “看到了吧,这鱼儿有古怪。我今晚非捉住它不可。” 韩虎趋向前去,张开双臂,一手揽头,另一手抄尾,扑向鱼儿。那鱼儿也不逃跑,挣扎了一下就落入韩虎的手里。“哼——还敢咬我。” “那是什么?”乐葿的目光注意到鱼儿的身下有一个洞,里面隐隐有极的鱼儿在游动。“哦——原来这条鱼儿在养育孩子。快把它放了吧。” “我找到了。”韩虎叫道。 “找到什么了?” “宝石啊,我找到了。” “在哪里?” “在这个洞里。” “洞里?洞里都是鱼宝宝啊,哪有宝石啊。” “这么黑的地方,你怎么能看见鱼宝宝呢?” “可是,洞里有光啊。” “是啊,洞里有光。如果没有宝石,洞里哪会有光呢?” 乐葿看了看洞又看了看韩虎,看了看韩虎又看了看洞,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哎!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我…我…我想哭,却没有眼泪,我不知道怎么哭。” “呵呵,不知道怎么哭,那就笑吧。来快拿着它,抓紧了,要不然它会咬我的。” 韩虎把鱼儿递到乐葿手里,等乐葿抓紧了,韩虎才去把洞口扒大些。看着能伸进去手了,韩虎蹲下身,在洞里面摸索。 摸索了好久,听得韩虎用力,左右反复之后,韩虎一个趔趄,一头撞在了石头上。 乐葿一慌,扔了鱼儿,来扶韩虎。 韩虎道:“我们快走,别让鱼儿缠上咱们。” 他们俩奋力上游,以迅雷之势冲到了水面上。 俩人扶着岸边,喘息不止,相视而笑。 韩虎道:“我可真的不想让你失望。” “我自己也不想让自己失望。” “但是,我不知道命运是如何安排的。你相信吗?” “我相信!”乐葿的心儿快跳出来了。 韩虎伸出手臂,手掌在乐葿脸前缓缓打开,一道幽蓝的光从指缝间流出,一块被砂石包了半边的蓝色宝石矗立在韩虎的手心。 乐葿幸福的脸儿突然阴沉下去,盯着韩虎的手臂问:“你的手臂?” “被石头划破了。这可是你的活儿。” “知道了,回去找我吧。”乐葿从韩虎手心里捏过宝石,捧在手上,爬上岸,乐滋滋地跑回队伍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七章 白石崖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整个场地烟雾缭绕,五月神兵们围坐在一座座香炉旁,十分享受地吸烟呑雾。 而铁城的方阵里,不时传出低声“找到没”的询问。在大部分的沉闷中,偶尔会响起一片的惊喜。 “怎么样?看她的样子,你们是找到了?”于思见韩虎回来就问道。 “不赖呀老大,这回你可要发了。她叫什么名呀?”黄丰插嘴道。 鲍维拍了拍韩虎道:“姑娘不错喔,要好好把握啊。” 韩虎道:“你们都饶了我吧!遇上她才是我交了霉运了。” “这话可是个良好的开端。”乌口也说话了。 韩虎岔开了话题:“别说我了,你们呢?” “我们?”于思道,“我们可是眼巴巴地在这里干等,没姑娘找我们啊!” “对呀,如果我们不知好歹地下去了,万一摸着一块宝石,那,那送给谁呀?”黄丰接话道。 “送给谁?你舍得吗,你?”于思反问道。 黄丰道:“我要那干嘛!再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鲍维道:“这才是实话。” 大家哄笑一片。 等乌木香燃完,大角的长鸣再起。只剩下零星的铁城居民从湖水中爬出往方阵里赶。霸王和五岳神互相致礼告辞。又一阵大角长鸣,铁城骑兵和居民们就启程返回。摩罗刹也领着和尚们向霸王告辞而退。等韩虎来到洞口,东方已渐渐发白。 乐葿在房间里拿着蓝宝石是越看越喜欢。在等着韩虎来治伤的时候,还乐不自知地哼歌手舞。 忽然砰地一声房门大开,外面蹬蹬蹬跑进来个黑影子,把乐葿吓了一跳。 乐葿正欲喊叫,那黑影说话了:“别喊,是我。” “韩虎?你怎么这样……” “别提了,我是被绑来的。” “绑来的?是谁绑的你?” “你别去看了,他们早走了。” 乐葿还是去门口把门给关上了。 “他们为什么要绑你?”刚说出这话,乐葿就后悔了。她要教训一下这个愣头愣脑的子,说完就故意不再搭理韩虎,在一边静静地玩弄自己的宝石。 韩虎在屋里转了两圈,甚为无趣。但就此回去,又怕被于思他们取笑。索性躺在治疗床上,不知不觉竟昏昏睡去。 等韩虎醒来,眼前的环境却完全陌生。眼四四方方平整的天花板不见了,替代它的是一面起伏的洁白石壁。一阵酸痛麻木了韩虎的后背,韩虎想撑着床边做起来,手掌下摸到的却是冰冷的石头。难道我从床上掉下来了?不像啊。韩虎忍住酸痛,一手撑地,另一手撑着胳膊边的石壁,一用力,坐了起来,石壁却掉下一块。韩虎一看,掉下的那块是一枚精致的海螺壳,断裂的残迹留在自己刚才用力的地方。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些奇怪的东西? 这是个山洞,长不过六七步,宽不过三四步,高嘛,韩虎相信自己站着跳起来就够得着洞顶。显然这是个被精心装点的地方,比起粗陋的营地,这里犹如富贵之所、温柔之乡。左边漂亮的贝壳和海螺壳看似随意却很舒服地镶嵌在如雪的石壁上,似乎是在纯白的沙滩上懒懒地休憩。石壁下的一块长条石被打磨成一条床。最里面的床尾处立着一块突出的大石头,几乎要挡住了整个山洞,石头上镶嵌着一柄精巧的挂竿,挑着一个绣工精美的丝袋,里面可能装的是萤火虫,发出柔和的亮光。对面的石壁颜色深了许多,成了浅灰,有种湿漉漉的亮光。一块磨光了的石头刚好可以当一个凳子,它的正前面石壁凹下去一大块,一圈贝壳镶嵌在它的边缘。韩虎走近去,发现这是个脸盘大如镜的水面。若不是贝壳挡着,水就要溢出去了。仔细看时,盆边有只海螺壳的尾端流着细细的水流,无声无息地落在下面的白砂上,不见了踪迹。韩虎忍不住好奇,伸手去摸那水流,水流碎了,如纷乱的珍珠打在白砂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你醒了?”声音从座位旁的大石后发出。韩虎回头去寻找时,却看见了被自己掰掉在地的海螺壳。赶紧两步上去,把海螺壳藏在衣服里。乐葿也从石头后面转出,问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韩虎这才想起了看伤口。“好了,不是你缝的吗?挺好的。” “我是问上面的树胶干了没?” “干了,干了,挺好的。”韩虎举了举自己的胳膊。 乐葿坐在石凳上,对着水镜梳理着缎子似的黑发。 “你站这儿干嘛?”乐葿头也不抬地问韩虎,“你都好了,还不回去?” “回去?对了,这是哪儿?我不是在那个治伤的地方吗?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是怎么来的?” “你睡得那么沉,把伤治好了,也喊不醒你。没办法,我也不能把你扔在那个地方不管,所以就用你的乌木牌把你收了,带到我这里来。” “乌木牌?对了,我的乌木牌!” “放心吧,没谁要你的乌木牌。上面写了你的名字,只能为你所用,对于别个是没用的。” “嗯,这个可是跟命一样重要的宝贝。要是丢了,我就再也当不成铁骑兵了。”韩虎摸到了腰间的乌木牌。 “是啊,你是将军嘛!当不了铁骑兵还不如没命呢!” “瞎说什么呢?我是伍长,别乱称什么将军!” “懒得跟你说,你回去吧。” “好吧,谢谢你。我该怎么走?” “你长着嘴不会问吗?不过不要去问巡逻的女兵,她们会问你是怎么到这里的,到这里要做什么,说不清的话,她们会把你关进牢房里让你好好想清楚的。” “你给她们说清楚不就完了。” “我为什么要给她们说清楚,我才不呢。她们要是抓了你,你也别来找我,找我我也不承认。” “去!这样的问题也想难倒我?你也太看我了!走了。”韩虎大踏步走到大石头旁,向里面张望。 乐葿忙起身拦住,叱责道:“看什么呢?门在那边!” 韩虎知道,于思他们关心的是床是什么样子,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就可以回去唬唬他们了。韩虎装糊涂似的“噢”了一声,转身去了门口。 窃喜中的韩虎拉开门闩就闪了出去,突然觉得脚下一滑就直往下坠。不由得“啊”了一声,慌乱中抓住旁边的一个绳头,才停了下来,盘着的绳索紧紧地卡在一个木轮上。惊慌中的韩虎回过神来,发现乐葿靠在门边看着他笑。 “你的门前怎么有个大坑?” “大坑?你好好看看它有多大?” 韩虎向四周张望,原来这是一大片悬崖,起伏而陡峭的白色石壁上镶满了大大姿态各异的门,如同一张摊平了的蜂巢,但它的纯洁和宽宏是蜂巢百万而不及一的。这奇妙的鬼斧神工,瞬间消散了韩虎的怨气,竟然忘记了自己身在半空。 “用不用放你下去?”乐葿依旧笑着问他。 “不用。”韩虎脚蹬石壁,纵身一跃,飘到了地面上。回头看时,却看不见乐葿的门。急忙往前跑了十几步,才看见高处的乐葿在门口招手,还能看见她桃花般的笑脸。韩虎退走了几步,乐葿也回去了。韩虎记下了乐葿的门,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个活物。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也分辨不清方向,韩虎只有孤零零的独自向前走。 这个乐葿做起事来真是一点儿也不见外,她怎么会这样呢?韩虎这么想,心里却对她添了些亲近感,不自觉在拐角起又回头望了望那扇已快被眼前的大石挡住的门。“真是个好门!”韩虎说出这话,连自己也觉得怪怪的。因为自己从来不会忍受什么窝囊气,遇到别个,早就爆发了。在她面前不知怎么回事,竟能不发出火来。看来自己的理智真的有所增长,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不是个容易的事情。看来鲍维兄弟们还是做了件有益的事,虽然他们骗了自己来,但如果自己理智些就不会上了与他们打赌的圈套。现在看来,他们是好心,也办了件好事。理智,看来这个乐葿真可以开启我的理智。该听兄弟们的话了,好好把握。理智,对,你就是我的理智,乐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八章 铁城生命 一 拐角处是一条长路,向左还是向右?这个简单的问题碰到了简单的韩虎就变得很简单了。男性的直觉往往不靠谱,但韩虎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在找不到问路者的情况下,直觉是最可信赖的兄弟。 往前,这是韩虎的直觉哲学。后退代表着更大的危险,做为士兵的他深喑此道。路上悄无声息,铁城还在睡梦中,这反倒激起了韩虎的兴趣。那魔爪一样的长路不知蔓延到何方,铁一样的石壁冷若冰霜,主宰着这里的一切。幽深黢黑的前方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韩虎兴冲冲地前行。石壁的颜色越来越深,分叉的路口也越来越多。等韩虎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座迷宫里的时候,着实感到沮丧和疲惫:他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入口。 韩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自己进来的路线。试了几次,也没丝毫眉目。怎么办?在这里等着?等巡城女兵发现自己把自己搭救出去再投进监牢?这可是个坏主意,这简直玷污了铁骑兵的威名。或者是等到天黑,向经过这里的居民问路?这可是个消极的做法。自己要在经过的路口做些标记,避免一直在这里绕圈圈,总有一条正确的道路通往出口。 韩虎潜心在路口做标记,前进后退了数次后,忽然发现一个新的路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四处张望。 “哎!”韩虎惊奇的大声喊叫道。乐葿回转头,急切地把手指放在嘴唇上,阻止韩虎继续说话。韩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头顶上有异动的声响。韩虎抬起头,这才发现石壁上层层叠叠都是悬棺。漆黑的木棺在嵌入石壁的黑原木的支撑下,隐入石壁的黑色中,不注意还真不易发觉。密密麻麻的悬棺布满了所有的石壁,把韩虎的目光挤得无处躲藏。 有的棺盖被推开,露出栖息者的头向下张望。乐葿慌忙表达歉意:“打扰了!没事,没事。”那些栖息者不乐意地缩回头,重新拉上了棺盖。乐葿拉了韩虎的手,快步向前。接连拐了几个弯,过了几个道,来到了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我们出来了吗?”韩虎问。 “出来了。你怎么回事?休息的时候还那么大声?” “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你走错了方向,就追了出来。还是没有追上,就到了这里。” 韩虎轻轻瞟了几眼还在四处张望的乐葿,心里流出了几丝喜悦。 “你…。你怎么能走出迷宫呢?”韩虎心里还有些不服气。 “呵呵,当你走路的时候,也要抬头看看天。那些悬棺就是最好的指路牌。” “悬棺?……” “我们还是转头回去吧。” “转头?不!这里太有趣了,我倒想看看前面还有什么。” “走前面的路可是要费些时日的呢。” “那又怎样?反正这段时日不都是节日放假嘛!” 这话说得乐葿不再慌张,反而和韩虎对笑了起来。 韩虎和乐葿开始溜达着前行。 “那些悬棺里住着的是什么?”韩虎想起了自己的问题。 “你说刚才的迷棺?” “迷棺?” “他们都是劳工。” “劳工?你好像挺怕他们的。” “怕?不是怕,是尊重。毕竟是我们闯进了他们的地盘,打扰了他们。” “那又怎样?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也不知道啊。” “呦,你很厉害嘛。” “那当然。老实说,看见他们面目可憎的样子就有些烦。” “哼,你要是当不了铁骑兵,你也会变成他们那样子的。” “才不会。铁骨到哪里也是铁骨,骨头硬到哪儿都好使,都是一面旗帜。” “哼!铁骨?你敲块儿石头我看看?就算是石头,看见那些水了吗?还不照样挡不住水流的路?还有你们引以为傲的铁器,开得了大山,掏得动巨石,若放上一百年,我吹口气不也碎了?还什么硬骨头呢!” “你这是什么歪理?硬骨头就是能打仗,硬骨头就是能开山!还等上一百年?一百年后有你吗?一百年后有我吗?照你说的破道理,能做成什么事?” “看来你是不明白什么是永恒,我带你去看一样永恒的东西。” “什么东西?” “走,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乐葿拉着韩虎在黑暗中穿行。后来拐进了一条道,往下接连走了十数重,转得韩虎头混脑胀,非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乐葿笑他:“就这点本事?黄河边上的牛皮你吹破几个了?” “我算是明白什么是永恒了。就像这条道,把自己绕晕就是它的永恒。还有你那张嘴,把我气晕也是永恒。” 乐葿呵呵呵地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们俩又下了数重,乐葿指着前面说:“到了。”韩虎乐颠颠地跑过去,却发现是一条断头路。 “在哪儿呢?”韩虎四处张望。 “在你脚下。”乐葿在韩虎的身后说。 韩虎低头一看,下面是个黑乎乎的深洞,自己的脚就踩在洞沿边,唬得韩虎后退了好几步。 “哎!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下?你这样说话,弄得我很紧张啊。” “你不是不怕摔嘛?再说了,不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你怎么当得将军?” “什么将军?别提这事啊!军纪可是很严的,到时候倒霉的可是我!” “呵呵。” “再说了,我那么信任你,你就不会为我考虑一下?” “你信任我?嗯,我考虑一下。”乐葿玩弄着自己的大辫子,傻笑了一下。“那么请吧?” “做什么?” “跳下去啊。” 韩虎犹豫了一下。“你先下去。” “怎么,吓破胆了?”乐葿绕过韩虎来到洞边,瞥了韩虎一眼:“看好了啊!”说完纵身一跃,落入洞中,霎时不见,只传来乐葿的声音:“你快点啊。”她的声调也变得越来越遥远。 韩虎来不及多想,也纵身而入。 黑洞像一个弯曲的管子,光滑的石壁上布满了水汽,韩虎就顺着这个管子飞一样地向下滑。耳边只剩下呼呼的怪声,眼前平滑的石头也变得光怪陆离,晃得睁不开眼睛。只顾着紧张的韩虎觉得整个世界也变了,飞速的滑落使得石壁闪耀着的微光也变慢了,巨大的坠落感把韩虎甩脱离这个世界,得以超脱的角度来观察这个世界。好个奇妙的旅程! 但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韩虎就发觉自己飞了起来,接着扑通一声扎进了深水里。 好烫的水!韩虎闷声叫了一下,就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刚浮出水面,韩虎就发现一圈士兵正围着自己。韩虎乖乖地举起双手,观察着周围的情形,顺便等待着对方的询问。 周围弥漫着薄薄的水汽,稍远些的地方就看不太真。一名士兵问:“早啊!” 韩虎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答道:“早。” “是找乐葿吗?” “是啊。”韩虎见他们认识乐葿,就对他们笑了笑,双手也放了下来。 “她在那边,你游过去吧。” 韩虎感激地冲他们笑了笑:“多谢诸位!” 乐葿的笑声就在前方,水也没有刚才那么烫了。韩虎游过两块大石间的缝隙,看见乐葿和一名军官在岸边的空地上说笑。 乐葿听到水声,回头看见韩虎正往这边游,起身向那名军官告辞,跳入水中,继续向前。 韩虎追上乐葿问道:“刚才那个军官是谁?看起来你们俩个很亲热。” “是啊,我们俩个当然可以亲热了。”乐葿甩了下头继续前行。 “呵呵,是嘛?”韩虎慢了下来,落在了乐葿的后面。“他是你丈夫吗?” “说什么呢?他是我哥。”乐葿回头看着韩虎笑。 韩虎倒只剩下尴尬了。 “你怎么了?倒是快点吧!”乐葿在前面催道。 “你哥是名校尉?”韩虎加快了速度。 “是啊。” 韩虎回头看了一眼,那名校尉也正远远地向韩虎这边看。“他的军服很漂亮。” 乐葿道:“那是,那要看是谁做的。” “是你做的?”韩虎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不信?到时候我给你做一套看看。”乐葿兴奋得眉飞色舞。 “假如我有这样的好命,恐怕你也没有这么好的心呐!”韩虎叹道。 乐葿停了下来,脸色阴沉:“早知道你说这样的话,我还带你来干嘛?”说完,扭头就往回游。 韩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忙伸手去拉乐葿,却被她甩开。眼看乐葿就要游进校尉的视线范围,韩虎慌了,上前去抱着乐葿就往水下潜,完全顾不得乐葿在他臂上抓挠时蔓延的疼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九章 铁城生命 二 “你干什么!要来横的吗?”潜到了深水区,乐葿掰开了韩虎紧裹着自己的臂膀,低声向韩虎吼道。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要是被你哥发现了,岂不把我抓起来了?” “你怕我哥?” “怕!不,我更怕你。你看把我的手臂抓的!”在温烫的水中,韩虎觉得手臂格外火辣辣的疼。 乐葿看了下他的手臂,反而笑了:“活该!” “是我活该。现在便宜你也占了,气也消了,我倒想起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豫让击衣。” “什么衣?” “豫让击衣。说的是豫让给他的主子报仇的事情。” “干嘛?你还想找我报仇?” “呵!我找你报什么仇?是里面有句话,意思是,他人以普通人的待遇对待我,我就以普通人的行为报答他;他人以国士的待遇对待我,我就以国士的行为报答他。” “那你准备怎么对待我?” “啊?……” “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想以国士的待遇对待我。这样,你驮着我吧,让我也享受享受什么是礼贤下士!”说完,乐葿就要往韩虎背上爬。 “你还得寸进尺了嗨!”韩虎闪过身就向前游去。乐葿也不示弱,快速去追韩虎。 他俩追逐了好一会儿,前方的水里隐隐闪现亮光。 “那是什么?”韩虎问道。 “那就是我让你看的永恒——水之精灵。” “水之精灵?难道是水精?” “你知道?” “我听我父亲讲过,水精可安心,可从来没见过。” “你父亲?他是做什么的?是将军吗?” “不是,他是医工。” “医工?这么说,我们还是同行。” “同行?算了吧。我父亲那可是真正的治病救人!你这个,在阳间是另外一个行当。” “什么行当?” “裁缝!” “也是啊,挺切合的,都是些缝缝补补的活儿。” “所以我有些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叫医士?” “不明白?那是因为你们不明白自己其实就是我们缝缝补补的一块布,还老把自己端得像个英雄似的。” “我算是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 “我真的明白了!” “你明白了就好。” “我明白了,我不该与理智辩论!”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你在说我的坏话?” “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在你的面前脾气变好了,所以我说你是我的理智。” 乐葿笑了,说道:“你这样的话,我爱听!” 前方发出亮光的地方是一个洞口,悠长而崎岖,狭窄的地方只能通过一个身躯。洞壁上开始出现一点纯白半透明的尖状突起,发出柔美的白光,犹如开在深色石壁上的白荷花。 “水精?”韩虎惊奇地问道。 “你摸摸看。” 韩虎心地抚摸了一下水精。“好硬啊,比铁还硬!”韩虎笑道。 “走吧,前面还有更多。” 前方开在石壁上的水精真的越来越多,韩虎有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但穿过洞口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使韩虎惊呆了。 这里的水精已不再像白荷花,而是像缩了的山峦,层层叠叠爬满了所有的地方。巨大的水精柱,(韩虎试了一下它的圆径,他和乐葿一起张开双臂连起来,也圈不到它的一半。)它们洁白半透明的修长身躯,或卧或立或倾或扶,姿态万千地支撑着平整的洞顶,少说也有几百根。不,根本数不清它们的数量,因为它是会发光的森林,那一样的白光足以迷离所有看到它的眼睛,那纯明的气质早已迷惑了所有能见到它的心智。任何生灵见到它,都会毫不犹豫心甘情愿把灵魂交付给它。它们一定是天神宫殿里的神柱,是天神的兄弟姐妹,它们矗立在天神的身边,接受着众神的朝拜,滋养着众神的灵性。 在梦幻一样的森林里穿行的韩虎和乐葿,如同两条呆滞的鱼儿,沉迷其中而忘了自己。虽然由于哥哥的原因,乐葿来过多次,但每一次都如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的震撼,从来没有因为次数的增加,那份虔诚而有稍稍的松懈。那涤荡的光辉吸引着韩虎紧贴在光洁的白柱上,想仔细探究那隐隐约约的柱子深处是否有自己的灵魂。 他们不敢说话,在如此安静的圣地任何杂音都玷污了这里的纯洁。他们也不需说话,在交流如此畅快的殿堂任何话语都会显得多余和不合时宜。他们就这样静静地观赏,深深地抚摸,虔诚地享受,如同天神的灵魂。 时间过得犹如静止,世界也消失在他们的远方。要不是有士兵过来叫他们,他们不知道要迷失在里面有多久。 他们在水面上向在岸边的校尉告别,穿过了石缝,爬上了岸,来到了一片空地。上面密密麻麻耷拉下来一排绳梯,韩虎和乐葿向士兵们道过谢,拽过一根绳梯,就爬了上去。绳梯吊得很高,冒着热气的水面也越来越远,飘渺的薄雾已经追不上他们的身形,士兵们也隐在里面不见了踪影。 终于爬到了绳索顶端。有士兵接着,把他们拉了上来。他们走上了一条逐渐上升的狭通道。 “好美啊!”韩虎终于忍不住长叹着。 “是啊,我每次去看,都觉得美得受不了。” “这就是永恒!真的,我此后再也忘不了了。” “还不止呢!她是有生命的,她是由圣主们的骨骸所滋养的。只要我们不断有圣主前来,他们的骨骸就可以用来滋养她生长。据最有学问的圣主讲,她几千年来一直在生长,虽然缓慢,几百年也看不出长了多少,但经他测算,她确实在一直生长,从来没有停过。从来没停止生长,难道不是永恒吗?” “有趣!好有趣!”韩虎叹不绝口。 “注意看路!”乐葿提醒道。 “我以前一直以为永恒就是死的,死的才会永恒。今天我才知道生命才是永恒,灭亡根本不是永恒。” “注意看路!” “其实,我一直在怀疑命运是否对我不公,我年纪轻轻就做了鬼。我的勇气、我的智谋在阳间都消失了。我的志向、我的担当还不如世上的一缕秋风,没有谁会知道。我刚来时的新奇和兴奋很快就陷入了低谷,幸亏持续而繁重的训练让我来不及思考,可以陷入简单的快乐。我现在明白了什么是生命。生命就是无论命运把你抛到何处,你都能生存生长,不忘自己的希望。” “注意看路!” “遇到你,真是我的运气好。我实在想不出,如果我没有死于那场战斗,现在的我会怎样呢?我是死了好呢还是没死好呢?” “注意看路!”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我在问你呢?” 乐葿陷入了深思。她该怎么回答呢?简单地回答“不知道”韩虎肯定觉得是敷衍。乐葿当然希望韩虎能在阳间活的长一些,但无疑自己会等得更久一些。让他来这里早一些,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但不免自己会给自己安上恶名。真是个艰难的问题。她于是反问韩虎:“如果你问我,‘我可以亲你吗?’假如你是我的话,该如何回答?” “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喽!” “你!不负责任!” “不负责任?负什么责任?” “对你这样的蠢货,真是白费口舌!” “呵!是,你说得是有些道理。你的问题很难回答,我的问题也有那么难回答吗?” “哼!我是懒得回答你!” “哎——对了,你刚才说的‘圣主’是谁?” “我们这里有好多圣主,你要问哪一个?” “好多圣主?是什么意思?” “我们这里住着很多圣主,他们在阳间都是贤圣名流。” “哦,有这等事。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他们住在万圣楼。” “万圣楼?可以去看看吗?” “我有些累了,改天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章 铁城生命 三 “累了?我背你。” “这可是你说的!”乐葿立即变得兴奋起来。 伏在韩虎的背上,乐葿美滋滋的。现在是什么时候?大概已经后半夜了吧,出了洞大概就能碰上铁城的居民了。等碰上了再下来吧,能让他多背一会儿就多背一会儿吧。乐葿这样想着,反而泛起些肆无忌惮的甜味来。 可是出了洞,走了好久,也没遇到任何居民。 “奇怪了!”乐葿轻轻嘟囔了一声。 “什么奇怪了?”韩虎问道。 “按说居民们都该出来了,怎么走了这么久,没见到一个呢?” “那是他们睡迷糊了吧?” “瞎说什么呢!” 远处传来一阵绵绵的钟声。 “唉呀不好!”乐葿轻声叫道。 “是宵禁的钟声吗?”韩虎道。 “是啊,我们在水精圣地耽搁太久了。” “那又怎样?” “我们回去吧!被巡城女兵抓到可就惨了。” “不能回去!我还没见到万圣楼呢。” “改日再去吧。” “那可不行。你把我的馋虫勾出来了,叫我怎么咽下去?” “这么说,你可看了不少的书?” “那都是些大人们称之为无用的书。”乐葿的话,让韩虎想起了柳抚。 见韩虎出了神,脚步也慢了,乐葿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韩虎摇摇头。 “等一下!别出声!”乐葿声吩咐韩虎。 过了一会儿,乐葿往旁边指了指。韩虎会意,轻轻移动了几十步,紧贴在一块大石后。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女兵们的说笑声,越来越近。 他们俩趴在石头上一动也不敢动,一直等那声音消失在远处。 乐葿仍旧趴在韩虎的背上,此时他们俩才稍敢放松。乐葿向后挪动了一下身子,韩虎的手没有抓牢,就从大石上跌落。危急中,韩虎拽住了乐葿,把她揽在怀里,他们俩个翻滚了数次,落在一片松软的土地上。 韩虎正要说话,乐葿把手挡在他的嘴上,阻止了他。乐葿拉着韩虎轻步跑,一路绕行数道山石,接着爬上了一面陡峭的山坡。乐葿又仔细寻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个隐秘的石缝。乐葿领着韩虎侧着身子爬进石缝,才说道:“好了,今天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天黑吧。” “不至于吧?巡城女兵也不是什么地方都巡的。” “我们跌落的地方附近有看守,你知道吗?” “这个地方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不过石缝太窄了,连个转身的地儿都没有。” “那让你斜躺着就不错了,还挑剔什么!” 一股舒适的气息从石缝里面飘来过来。“里面是什么?”韩虎问。 “别问了,我困了。”乐葿闭上了眼睛。 韩虎也打算闭上眼睛,但那舒适的气息又飘来过来,挠得韩虎心里痒痒的。见乐葿静静地躺在那里,他悄悄地往石缝里面慢慢爬。 终于爬到了石缝尽头,一股舒适的气息铺面而来。韩虎抬头一看,眼前的景色把他惊呆了。 石崖下面是一片广阔的湖面,淡绿色的湖水如凝脂一般发出半透明的光泽,一眼竟看不透她的全貌。湖边被一圈金黄的细沙包围,凸显着她的高贵。她似乎在沉沉的睡梦中,宁静中透着魔力,舒适中散出感性。 韩虎兴奋地退了回去,摇醒了乐葿,叫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乐葿睡眼朦胧。 “我发现了一个湖!” “哦,是凝湖。”乐葿不乐意地又闭上了眼。 “凝湖?别睡了,下去玩去!”韩虎又开始摇乐葿。 “这个地方可不好玩。” “别装了,走吧,看着就着迷的地方怎会不好玩?” 乐葿跟着韩虎向石缝里面爬。爬出石缝,韩虎就跳了下去。乐葿从身上掏出长绳,系在石头上,才拽着绳索飘落下来。 韩虎已经在下面等着她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韩虎可不会轻易赞美乐葿。 “那当然,出门带绳索,你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么高这么陡峭的山崖,要爬上去可不容易,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攀扶的地方。” “知道?那你的绳索呢?” 韩虎从怀里掏出了绳索给乐葿看。 “有了绳索你就可以下湖了。” “为什么?” “我怕你会沉下去。” “沉下去?是怎么回事?” “我跟你说不清楚。这样,你把绳索系在岸上的石头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身上,这样才可以下湖。” “嗯?” “如果你觉得要出来,一定要拼命拉住绳子把自己拽出来。” “我不会自己凫出来吗?” “我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你呢?你下去吗?” “我的绳索在悬崖上。没有绳索,我可不敢下去。” “没关系,我的绳索可以系住咱们俩。” 乐葿的脸腾地红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可没有心眼。”韩虎仍旧在献殷勤。 “你知道这个湖是做什么的吗?” “做什么的?” “这个湖是铁城居民的洗浴湖!不知道的话,就不要乱说!” “啊?那我…失礼了!” 韩虎见乐葿向崖边走去,忙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在这旁边睡一会儿。可不要洗的太久了!” 韩虎脱了衣服,系好绳索,踩着松软细腻的黄沙乐滋滋地向湖里跑去。 一踏上湖水,韩虎就有些异样的感觉。那湖水暖暖软软糯糯,从脚趾缝中挤出,凝结在自己的脚面,游滑成各种形状,慢慢滚落。这水会凝结?韩虎捧了一些水出来,果然水是凝固的,在手心里微微晃动,晶莹剔透,如同褪去了颜色的凝胶。 韩虎回头望了望,乐葿正面朝石崖而睡。韩虎不敢叫出声来,没有分享的快乐可真是扫兴!韩虎甩下了水块儿,水块儿掉进水面,竟能看见它陷入水中后继续游走。 韩虎继续向水深处大踏步前进,沉重的水紧紧地抱住了他的步伐,使他产生了一种想扑进水里的冲动。水稍深些,韩虎就涌入水里,湖水瞬间吞没了他,水面上竟不留下一丝波纹。 浸入水下,韩虎反觉得全身轻松。柔软的湖水如同无形的嫩手,或托或抚、或揉或捏,在韩虎光滑的身体上流淌,肆意而畅快。 前面的湖体呈现出半透明的淡绿,用手分之毫无阻碍,只留下一段段圆弧的痕迹,纵横交错,如同一团错乱的树枝向韩虎身后滑去。韩虎游出一段,拐了个弯,从旁边折返回来,欣赏着自己刚才刚刚造出的一排曲折而凌乱的水样灌木丛,越觉有趣。看着过了好久才次第溶没于周围背景的图画,韩虎突发奇想,就在水下动手画匹硕大的奔马。 韩虎画画的技艺可不怎么样,这没动手多久,就画错了线条,着急的韩虎顺手从旁边抓到一块儿水就给糊上了。没想到新的水块儿真的可以把以前的线条给覆盖住。这一发现让韩虎改变了主意,他决定糊一个立体的巨马,只有这样才能抖起威风。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韩虎的巨马已见雏形。与周围隔开了的水保持了更久的稳定,但韩虎也要加快进度才行。 高昂的马头已经跃出了水面,韩虎又用水在上面糊上了正嘶叫的大嘴。好了,这样雄壮的巨马,要一根柱子粗的长枪才可以配得上它。韩虎又在马边塑了一杆长枪,安上了一柄细致的枪头。韩虎又慢慢提起枪杆,想给它调一个正确的方向。 巨枪在韩虎的手上竟能心翼翼地离开水面,这大出韩虎的意料。他双手轻托慢移,想尝试一下挥舞巨枪的感觉。缓缓的枪头还没来得及旋转起来,就碰在了马头上。哗啦一声,枪头粉碎,马头也断裂,栽进水里,向下滑落。 韩虎叫了声“不好”,放下巨枪,就潜入水中,去追逐马头。水深处,有些昏暗,马头坠落的速度却丝毫不减,韩虎有一种追逐不上的挫折感。越往下,感觉与水面上也越是截然相反,昏暗的水中透出白雾般的迷茫,四周的情形也变得越来越难分清。 就在韩虎在犹豫着是否继续去追逐马头时,忽然觉得双腿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自行下坠。韩虎仔细一看,自己的双脚被一双手臂抱住,手臂的主人正用惨白的脸对他惨笑,正往下沉。韩虎轰得惊醒了,双腿用力,挣脱那手臂的束缚,向它猛踩几脚。那手臂和惨白的脸顿时粉碎,不见了踪影。 正当韩虎寻觅时,自己的双脚又被另一张惨白的脸和另一双手臂抱住,韩虎再次击碎了它。但很快,另一个又补了上来,韩虎依旧在下沉。韩虎有些慌了,自己落入了它们的陷阱,难道要和它们陪葬吗? 韩虎不断的击碎它们,它们也源源不断地赶来。韩虎知道,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折磨的筋疲力尽,就会陷入被它们任意宰割的境地。 忽然,韩虎想起了系在腰上的绳索。于是,拽住了绳索,不顾一切地用力猛拉起来,一刻也不敢停留。 绳子很快就让韩虎摆脱了困境,也摆脱了水的束缚,是韩虎得以爬上湖岸。但现在韩虎并不觉得岸边安全,他觉得那个仍在崖边酣睡的“先知”才能给他绝对的安全。深水似乎已经抽干了韩虎的精力,让他感到全身的虚无和飘渺,眼前的景象也如在深水处般变得不真实,他甚至连呼喊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但他知道手里的绳索是真实的,只有这根绳索才能带他到正确的方向。他不再考虑别的事情来浪费自己的精力,他要用这一点点的力气,爬到绳子的尽头,寻求她的帮助。 不知爬了多久,似乎就要摸着她的衣角了,韩虎再也支撑不下去,昏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一章 铁城生命 四 当乐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依偎在韩虎的怀里,而韩虎正睡得烂熟。乐葿轻轻抬起韩虎的手臂,让自己退了出来。随后找到韩虎的衣服,盖在韩虎的身上。乐葿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整理着自己的衣裙和长发,湖面早已恢复了平静,掩盖了所有发生的事情。 远方的鼓声传来,乐葿知道天黑了,居民们也该出来了,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了。她去叫醒韩虎,韩虎依旧精神萎靡。韩虎穿好衣服,乐葿带着他攀上悬崖,钻过石缝,来到外面。 韩虎已经忍不住了,问道:“那个凝湖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洗浴的地方吗?简直是个害命的地方!” “当然是个洗浴的地方。害命?那是因为你的好奇、你的沉迷。” “我沉迷?没有啊!”韩虎辩解道。 “你是不是玩疯了?” “是好玩嘛。” “是不是沉了下去?” “我那是去追我做的马头!” “不管你追的是什么,你沉入了深水,是吗?” “我不能不追我的马头,它耗费了我很多精力,不要我可做不到。” “在湖面是洗浴,但到了深水可就变了。” “为什么这么奇怪?” “因为你着迷了,不知道何时该放手。” “放手?不对,那是因为深水处有怪物,是它们拉着我往下沉。” “它们是迷失的灵魂,如果你上不来,你就会成为它们。” “怎么会这样…我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那种虚无太强大了,让我感到惊慌。” “哦,这是你心中的救命绳,你可要好好对待它。” “对,我身上幸亏系着救命绳。这点可是多亏了你。” “我说是你心中的救命绳。要是你心中没有救命绳,你会心甘情愿地被它们拖住,那你身上的救命绳也会变得毫无用处。” “等会儿…我想想…真的是哎!没想到沉迷竟是这样的厉害!” “是不是有些后怕?” “当然后怕了。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去救它们呢?” “救得了一次,还能救得了几次?坠落的灵魂都是自己解开了绳索,是救无可救的。” “沉迷的灵魂多吗?就没什么别的办法吗?” “办法?有什么办法?每一个灵魂都有它自己的活法。” “唉——真是万恶的沉迷啊!” “这就不对了吧?沉迷没有善恶,也没有对错,对错掌握在它的主人手里。” “不是吧,刚才你还说沉迷是大错特错呢!” “我可没有这么说,我说的是它的主人——灵魂。它的主人要是把它放在正确的事情上,就是成功;把它放在错误的事情上,就是堕落。所以犯错的,只会是它的主人。” “乐葿,你…你好厉害啊!我简直有点崇拜你了!等一会儿,”韩虎仔细打量着乐葿,“你这样子,简直就是女神哪!” 乐葿笑了,是那种发自心底里的笑,什么力量也拽不住。 韩虎当晚就回到了军营。 他听了乐葿的话,没有去参观万圣楼,她让他回军营蓄养精神。路上,韩虎缠着乐葿跟他聊聊万圣楼。让韩虎感兴趣的圣贤她没有讲,倒是跟韩虎说了这座宏伟的巨大建筑的来历。 这是铁城唯一的一座以纯乌木建造起来的巨楼,这座楼的乌木所产生的阴气足以供全铁城的居民休养生息。它的庞大本身就是奇迹,但跟它的身世比起来,就如同巨人面前的侏儒会自行惭愧了。 起初的万圣楼规模不及现在的一半,但通过测算,竟要用掉大半的乌木林。这对乌木林是个重创,霸王甚至动摇了建造万圣楼的计划。乌木林是铁城的根基,没有乌木林,铁城居民就不能存活下去。所以万圣楼的建造就要拖了下去。 但是亚父极力反对。他认为霸王是匹野马,万圣楼就是他的缰绳。丢弃缰绳已经使他失败过一次,如今他要尽早造出这条缰绳,避免命运的循环。 霸王被打动了,他给了亚父最大的支持,甚至给了亚父随意挑选属下的权力。当时的铁城刚开始兴造,没什么居民,全凭霸王带来的一些鬼魂在支撑。亚父也不客气,净挑些精兵强将来为他伐木运木挖地基。 此时的铁城,百废待兴,超负荷劳作的将士们甚至连个安稳歇息的地方也没有,王宫当然还没有列入建造的顺序单。不可否认,跟随霸王的都是勇士,他们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毫无怨言,用铁一般沉重的乌木一点一点在支撑着万圣楼的缓慢崛起。 但乌木林出了状况。在三分之一的乌木林被伐倒后,剩下的乌木林产生了萎缩的迹象,它们的叶子开始枯黄,谁都清楚这个问题有多严重,伐木的工作被迫终止。是霸王亲自下的命令,从此乌木林只可取枝叶,不可伐树干。直到现在乌木林也还恢复到初始时的茂盛。 万圣楼还有一少半的木材没有着落,追求完美的亚父也不愿更改自己的计划,只是放慢了进度,使那些刚刚学会的工匠们得以从容不迫地细细雕刻那些坚硬的乌木栋梁。 亚父陷入了沉思,甚至几天也不挪动一步。谁也不敢去打扰他,以免成为他火爆脾气的牺牲品。没过多久,亚父拿了个罗盘开始四处转悠,在山洞里留下些奇怪的符号,接着又指挥下属们在他划定的地方四处挖掘。山洞被他们挖得千疮百孔,但无一例外都挖到了巨石,把他们阻挡住了。 亚父依旧十分相信自己的计划。他香汤沐浴,香案高置,毕恭毕敬地把罗盘摆在香案上,虔诚地拜伏在地,祈求神灵给他点指引。数日过去了,罗盘一点动静也没有,惹得亚父恼怒,一把摔坏了罗盘。 霸王听闻此事,过来看望亚父,亚父正坐在石头上暗自伤神。霸王劝慰亚父道:“亚父不必祈求神灵,我就是神灵,祈求他们有什么用吗?” 亚父叹口气道:“唉,你是神灵,那你告诉我它在哪儿吗?” 霸王道:“亚父要寻找什么东西?” 亚父道:“你既是神灵,怎么会不知道我要的东西呢?” 霸王笑道:“不管亚父要什么东西,我都支持亚父!”说着,就伸手去扶亚父,想把他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好。 “等等!”亚父抬起头叫道。霸王顿时愣住了,伸出的双手僵在那里不动了,全身心地倾听亚父下面的话。 “你刚才说什么?”亚父问道。 “我说我支持亚父!”霸王微微动了动自己伸出的双手,加重了语气。 亚父的目光落在了霸王的双手上,顺着那双手指引的方向,把自己的目光停在了身后十步远的地方。 “你们在那个地方开始挖!”亚父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那个地方,甚至不知道霸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出所料,他们又挖到了巨石。但这一次亚父是铁了心了,他下令凿开巨石。三个月过去了,他们凿开不到三步。又凿了一年,疲惫的工匠们再也撑不下去了,纷纷劝说亚父。但亚父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只是告诉他们,再凿三个月,三个月要是还没有结果,就不让大家凿了。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慢,亚父的内心也有些慌张,他每天都来到这里仔细聆听凿石的声音。三个月的时间到了,巨石还是没有凿开。工匠们收拾工具准备离开,亚父阻止了他们。在他们面前大喊:“你们没听见吗?石头的声音已经变空了!我们离凿开它的日子不远了!我们已经干了一年三个月了,我们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我们要放弃吗?我们一年零三个月的辛苦不就白费了吗?我们只要坚持一下,就一个月!一个月,我保证一定能凿开这个可恶至极的石头!” 亚父大义凛然,态度坚决,血红的双眼盯着每一个想离开的工匠。工匠们害怕了,他们知道此时离开,自己的命运一定是灭亡。这个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老头儿正处在狂躁中,随时准备找借口发泄一下自己憋屈的愤懑。领头的工匠说了句“回去回去,回去干活了!”工匠们都乖乖地跟着他返回洞里。 在这一个月里,石头空灵的声音越来越响,工匠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个月快结束的时候,亚父把工匠们都叫了出来,一队强壮的士兵抬着一根粗大的乌木进了山洞。很快,里里面就传出了号子声和咚咚咚咚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亚父紧张不已,坐立不安,每一声巨响就似乎都撞在了他的心上。他的局促不安成了正专心在地上休息的工匠们的快乐源泉,但亚父却丝毫没注意到这些。 一声破碎的声音终于响起,亚父等得太久了,但更紧张了。破碎的声音次第传来,伴随着一名士兵的怪叫和跌跌撞撞的跑步声。 “乌木!亚父,乌木!”亚父甚至不知道那名士兵是怎么趴倒在自己的面前的。 “什么?你说什么?”亚父颤抖着扶着士兵。 士兵扶着亚父进了山洞,从那个不大的洞口,亚父看到,成批的乌木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山洞的水里,形成了一条宽广的乌木河,上面凌乱地滚落些大石头,竟一眼望不到边。 “快去禀报霸王,说我们找到乌木了!”亚父险些不能自持。 还没有建成的万圣楼已经使霸王受益匪浅。慕名而来的圣贤带来了他们的追随者,追随者的宣扬吸引了大批的游魂纷至沓来,这个巨大的山洞才有了“城”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少年,万圣楼的规模初成,而亚父却日渐干枯。眼看铁城日益繁盛,亚父却高兴不起来。霸王大兴土木,开始建造他的王宫,很长一段时间没来看望他了,这是个不好的兆头。自己虽不是圣贤,但作为霸王如此亲近的尊者,他都没空看望,那些费劲心思请来的圣贤,他怎么会有时间聆听他们的教诲呢? 要把缰绳套牢一点儿! 在万圣楼建成的典礼上,亚父宣布了一个让大家目瞪口呆的决定。他要把自己锁进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石棺,并把那个特制大锁的唯一钥匙给了霸王。并吩咐霸王说,希望他能在一个月中抽出一天打开石棺,他会陪着霸王去拜访圣贤。如果棺门打开,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霸王,他就拒绝出去。 霸王大为感动,毕恭毕敬接过钥匙,拜过亚父,再拜诸圣贤。 霸王的恭敬持续了两百年,直到有一天他认为这不是缰绳而是枷锁,后来那把钥匙就不知所踪了。 霸王去找圣贤们商讨主意,圣贤们劝霸王不要破坏那把锁:因为估计锁没砸坏,石棺可能就碎了;石棺可能还没碎,亚父的魂魄恐怕就要震散了! 圣贤们劝霸王潜心从善,以大局为重,不必计较一时的得失。霸王表面上仍旧恭顺,心里却对这些想不出办法的圣贤们产生了怀疑。很快,圣贤们就感受到了霸王的冷遇。有的圣贤可不吃这一套,带着随从扬长而去。霸王也不加阻拦,以免招惹其他圣贤的非议。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出走的圣贤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是铁城居民数量的减少,阴界四处传唱铁城要衰败的歌谣。直到这些歌谣传到虞后的耳朵里,事情才有了变化。 但虞后的劝说反而惹得霸王更加暴躁,伤心欲绝的虞后决定用生命来挽回霸王,挽回铁城。她偷偷去见蜘蛛王,愿意做它的飞蛾,条件是要它保护铁城。 虞后把蜘蛛王带入铁城,在万圣楼前高不可攀的洞顶下,蜘蛛王结了一张粗大的,并用一根蛛丝把虞后拉入中。 霸王闻言,带着侍卫前来。但太高了,什么武器都够不着。虞后只是对霸王说,想见她,只有到万圣楼。从此万圣楼前多了一道风景,圣贤们和霸王经常坐在万圣楼前,抬头仰望虞后在蛛中翩翩起舞,地上女官和乐,圣贤们都美不胜收。 从前的圣贤们又都回来了,霸王这次可是真心常来万圣楼,甚至他想常驻在万圣楼下。于是他决定扩大万圣楼的规模,用剩余的乌木在旁边建一座更大的万圣楼,取名后万圣楼。虞后当然知道霸王的心思,但现在她只有在心里默默流泪,并无它法。 节日结束后,韩虎带着将军谕令去乐葿那里领取蛛丝甲衣。乐葿心地接过谕令,打开锁着的一块儿石壁,取出一套薄如蝉翼的甲衣,给韩虎贴身穿上。 “这是虞后的功劳吧?”韩虎感叹道。 “是啊,就是有了这刀枪不入的蛛丝甲衣,铁城骑兵才纵横阴界,收伏众鬼怪神仙,确立了铁城在阴间的王都地位。”乐葿回答道。 “还能看到虞后吗?”韩虎问道。 “能见到。不过她已经风干了,如同一只美丽的飞蛾,只是挂在高高的蛛上。”乐葿伤感地说道。 韩虎和乐葿相视无语,第一次这么安静地享受着时间无声的流淌,清澈而柔软。 “过几日,钟离将军要带我们出去。”韩虎最终打破了沉默。 “什么时候回来?”乐葿还沉浸在如歌的情绪中。 “不知道。这个由将军决定。” “哦。”乐葿把头轻轻靠在韩虎的肩膀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二章 柳瓷 拜别了父亲的韩虎去和钟离将军会合,钟离将军说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特地放两天假,大伙儿可以随意逛逛洛阳城。韩虎兄弟们欢呼雀跃,急不可耐地玩耍去了。 韩虎偷偷叫住了哥几个,责备道:“你们几个就知道玩?我们出来一趟不容易,辛苦了这么久,空着手就回去像什么话?你们一点儿也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什么意思?”鲍维嚷道。 于思击了一下掌叹道:“是啊,虎兄说得对呀!差点忘了正事!洛阳城这么多显贵富户,不拿他几样,岂不白来的洛阳城?呵呵!” “怎么?要偷东西?”黄丰乐道。 “说什么呢?这么难听?”鲍维不乐意了。 韩虎笑道:“不乐意的,可以不去。” 黄丰不支声了。 韩虎接着说道:“先说三条规矩。第一不去大富大贵之家,也不去门户;第二只可觅寻常之物,不可动奇珍异宝;第三,多件只可取一二件,孤件不取。听清楚了吗?” “这是为何?”于思问道。 没等韩虎说话,乌隹道:“这还不明了?大富大贵之家,防范必严,难免会有争斗。门户本已艰难,再取岂不心头剜肉?寻常之物寻常有寻常用,奇珍异宝一则惊动太大,二则益害难辨,弄不好伤了自己就麻烦了。虎兄,是不是这个理?” “那就不对了,”黄丰抢过话头,“奇珍异宝不取?孤件不要?那可都是值钱的玩意!” 于思反驳道:“你要这玩意卖给谁?你还想当珠宝贩子不成?” 哥几个哄笑一片。黄丰苦于辩解无法,着急之下抓耳挠腮,又惹来一阵笑。 在顺了几串珍珠玛瑙之后,哥几个经过一处宅院,翻墙进去,搜寻的搜寻,把风的把风。韩虎走过一扇窗下,忽然涌来一阵亲切感。 韩虎点破窗纸,一个熟悉的香囊放在案桌上,正是柳瓷送韩虎的那个。顺着桌上的手臂,韩虎看见了她,正是柳瓷。这么晚了,她怎么还没睡? 柳瓷正在写信,全神贯注,看样子是在写家书。一缕乌黑的长刘海老是调皮地跑到额前,她也时常忘了再把它挂在耳后。温暖的夜灯照着她巧的脸,玲珑的轮廓更为清晰。韩虎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泛着微光的柔柔的绒毛,以及可爱的眼睛里流淌的无限哀愁。韩虎凝视了一会儿,被黄丰毛手毛脚地打断了。 “看什么呢?”黄丰举着手里的一捧珠宝笑道:“这家不错呀,看看!” 韩虎看了一眼沉着脸道:“放回去!全都放回去!” 黄丰急了,趁机在窗纸孔里向里面看了一眼,笑道:“老相识啊?” 韩虎催促道:“快快,快点放回去!” “哎!”黄丰叹口气道:“你不早说?这么多宝贝,全白忙活了!” 柳瓷久无睡意,韩虎也不愿弟兄们再等,就和弟兄们去了别处。 第二晚,韩虎安排由鲍维领着他们几个去逛,自己单独去了柳瓷家。柳瓷性情大变,趴在案桌上痛哭不已。韩虎久等不及,轻轻推开了窗。柳瓷听见响声,抹了泪过来关上窗。韩虎一用力,嘭的一声,窗框打在柳瓷的额头上,卒不及防的柳瓷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后脑勺撞在地砖上,登时昏了过去。 韩虎听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就要跳过窗户去扶柳瓷。忽然想起钟离将军的嘱托,阴阳不得接触,否则会使人阳气大损,久病难愈。 韩虎狠了狠心,退了出来,躲在墙外的角落里,灵魂出窍,去找柳瓷。 柳瓷坠在一团白雾中,茫然不知所措,左转右撞再也走不出来,直到韩虎出现在身旁。韩虎拉着她一路跑,很快就来到了他们熟悉的那条河。他们躺在柔软的青草上,天空明朗,清风和煦。 柳瓷喘息未定,忽然狂风大作,暴雨如注。韩虎拉起柳瓷跑向河,韩虎跃入河中,接过跳下来的柳瓷,把她托到河沿上的一个洞里。接着,韩虎也爬了上来,钻进洞里。 洞很,似乎是以前挖螃蟹的洞,口內阔,但刚好能藏下他们两个。洞壁很光滑,湿润而温暖,感觉很舒服很安全。 雨越下越大。韩虎问道:“雨为什么这么大?” 柳瓷答道:“雨大吗?它还不及我的悲伤。” “为我吗?”韩虎看着柳瓷,眼里一片温柔。 柳瓷低下了头,轻声道:“为我的父母!” “他们不是在洛阳吗?” 柳瓷摇了摇头,道:“这里是我姑丈家,他们在长安。不过现在他们也不在了。” “怎么了?”韩虎看着柳瓷问。 雨太大了,听不见雨声和水流声,只剩下单调的轰鸣声掩盖了柳瓷的声音。 韩虎从洞里扯下块儿大石头,挡在洞口,又用泥巴给糊紧,洞里又恢复了平静。 “今天,长安的家奴来报信,”柳瓷缓缓地说道,她的眼里无神,似乎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他说,长安的宛家没了,我父母被新来的将军害死了,家产也全被充官,奴仆也被遣散。我没有家了。”柳瓷抬起头,对着韩虎苦笑了一下。 这个笑令韩虎倍感揪心。又劝她道:“这里不是你的另一个家吗?” “这里?”柳瓷撇了嘴道:“以前还算衣食无忧,以后怕要看他人脸色了。” “我父亲也在洛阳,要不你搬我家去住。” “什么?你立功了吗?也来洛阳了?”柳瓷的眼里闪出一丝光彩。 “不,是我父亲立了功,调到京师宿卫军。现在的宅院比长安的时候大多了,还有丫鬟厮伺候呢。虽然没有这里大,但你会觉得你就是主人。”韩虎努力打消着柳瓷的疑虑。 “那…你是…要…娶我吗?”柳瓷突然结巴起来,说完,又低下了头,叹口气道:“可是,我父母新亡,我要守孝。父三年,母三年,就是六年。哎,这六年可怎么过啊!” “你别着急!我父亲这两天就去接我母亲和妹子回来,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你耐心等等,我母亲一回来,就让她来接你。” “去你家有何用?你会在六年之后娶我吗?你已经死了!”柳瓷再次陷入迷茫。 韩虎没有办法了,仍劝道:“可是……你也不愿呆在这个家…。。” 外面传来了撞击声,洞口的泥土也在发颤。柳瓷死死拽住韩虎,颤抖地依偎在他身边,不愿放手。韩虎安慰道:“别害怕,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马上就回来。” 韩虎慢慢起身,心地把柳瓷安顿在一个舒服的位置,就从洞口冲了出去。 冰冷的河水从洞口轰的涌入,瞬间淹没了洞。冷——冷——刺骨的痛包裹着柳瓷,柳瓷挣扎着,翻滚着。水掩盖了她的呼救,也撕裂了她的声音,使她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无力、无助、无用。 “啊!”柳瓷终于吐出了口气,“韩虎,韩虎!”柳瓷的手四处乱抓,但摸到的只有冰凉的地面——透骨的冰凉。 柳瓷醒了,她看了看四周,终于意识到自己摔倒了。她慢慢爬起来,摸了摸疼痛难忍的后脑勺,还好,没流血。柳瓷起身去关好窗户,不久,韩虎就在窗外听到了里面的抽泣声,却一直没见其他人来。 第二天,正暗自伤神的柳瓷听到姑母叫她,柳瓷心里一哆嗦。但姑母却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唤她去拜见义父。 义父?哪里来的义父?柳瓷心里直嘀咕,却不得不上下仔细整饬一通,跟着姑母出去了。 随着姑母的指引,柳瓷先对着坐在贵客座位的人拜了拜,而后才抬目细看。那人一身京师宿卫军装束,中等身材,四十岁上下,眉眼像极了韩虎,只是和蔼多了。 “你是……韩伯父?”柳瓷轻呼道。 “正是。伯父也是才知道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来,你快坐下。”韩雄见柳瓷眼圈一红,有些恍惚,赶紧要把她让进旁边的椅子上。 “真是个不懂礼的娇姐,直叫长官见笑了。”柳瓷姑母过来扶着柳瓷打圆场,不心碰着了柳瓷的后脑勺,柳瓷痛苦地呲了一下嘴。 “豌儿姑娘有伤?刚好伯父带有药箱,让伯父施展一下手艺如何?” 柳瓷姑丈道:“有伤?是怎么回事?” 柳瓷回道:“是我自己不心碰的。” 柳瓷姑母道:“有伤就要治嘛!来,坐下。” 韩雄向堂下招招手,又被韩雄找回来的那个厮抱着药箱趋到韩雄身边。韩雄让姑母心分开柳瓷的头发,韩雄仔细看了一番,说道:“不妨事,只是有些红肿。我这里有药膏,涂抹几天,就会见好。” “还不快谢过韩长官!”姑母催促柳瓷道。 “我本是军医,举手之劳而已。”韩雄回到座位,接着说道:“我今天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给你说,瓷儿姑娘,你看看这封信。” 柳瓷迟疑地接过信,打开来,竟是父亲的手迹,泪水忽的就涌了出来。泪眼婆娑中,柳瓷艰难地看着信,这是父亲在韩虎战死后写给韩伯父的信,柳瓷硬撑了几次,再也读不下去了。 韩雄缓缓说道:“令尊膝下无子,宛老爷待虎儿视如己出,虎儿也敬之如父,伯父可不能忘记他这份情谊。如今,瓷儿姑娘若不嫌弃,奉我一碗茶,叫我一声义父,我也好还了柳老弟的心意。” 柳瓷泣不成声,泪光里看着韩雄殷切的眼神,浑身颤抖,不能自已。姑母赶紧递过一碗茶,催促柳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三章 烽烟起 又过了一天,韩雄备了一份厚礼去了柳瓷姑母家,带了些好药嘱咐柳瓷要安心调养。等过些日子义母义妹回来,就可以回去住,一起游玩散心。 韩雄这些天有空就去采买东西,布置房屋和庭院,等待着妻女们的到来。其时,赵王司马伦也登基做了皇帝,正大赦天下,普天同庆,洛阳城里一派喜气洋洋。 外面的情形却不一样。 在长安的陆敬,时刻关注着河间王司马颙(yg)的动向。关中一名太守竟然起兵反对新皇帝,河间王诚惶诚恐,迅速派兵镇压了他。不过,更棘手的是齐王司马囧(镇守许昌)派来的使者。 陆敬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但河间王接连几天托故不见他,使他更加担心。陆敬下重礼,托人给河间王带了一封信,信中大赞新皇帝得民心之意,又历数京师宿卫军的强大和战无不胜,又赞河间王的贤明,新皇的封官加爵不日就到等等。 陆敬终于得到河间王的接见。河间王告诉他,齐王已经起兵,正向洛阳进发。陆敬问河间王有何打算?河间王说当然起兵,助新皇剿灭叛贼。陆敬叩拜,又问为何不斩杀叛贼使者?河间王说已经扣押了他,准备解往洛阳,由新皇处置。陆敬劝说只要把叛贼使者的头颅送往洛阳即可,免得夜长梦多。河间王说命令已下,不可更改。再说,已派大将张方整兵出征,诸事繁杂,让陆敬速速到张方营中,也好与新皇联络。 陆敬从河间王府出来,心里直犯嘀咕。河间王不杀齐王使者,难不成是在为自己留后路?最可疑的领兵的竟是张方。 张方这个人陆敬了解过一些。他性情凶悍,桀骜不驯,又会见风使舵。河间王怎么用这么一名难以约束的人担当主将的重任? 陆敬苦思不得其解,也只好赶紧去张方营中再做打算。 张方对陆敬还算恭敬,这种态度一直持续到河间王的军队进到华阴,陆敬见到了那位齐王使者为止。 张方让两人辩论,陆敬大谈新皇拨乱反正之功,齐王使者则叱责赵王囚禁皇帝夺权篡位。陆敬说京师宿卫军勇猛无敌,齐王必败。齐王使者说齐王以顺讨逆,京师宿卫军定会助齐王之力。二人争执不下,张方打断了他们的辩论,告诉他们,成都王(司马颖镇守邺城)、常山王(司马乂镇守常山)也已起兵,响应齐王。三王兵力浩大,远超赵王和京师宿卫军。所以他要请齐王使者回去,告诉齐王,河间王愿做齐王的西路侧翼,愿齐王早日取得大捷,河间王乐意和齐王会宴于洛阳。 陆敬欲再辩,被张方喝止,让左右囚禁了他。 洛阳城已得到诸王反叛的消息,新皇的部将和京师宿卫军出洛阳城分兵抵御。韩雄在洛阳城里却忧心忡忡,难道陆敬的话果真应验了?真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有权势的人还要争夺权力,富可敌国的人仍要再贪蝇头利?还好,洛阳城里虽然慌张,秩序却不乱。虽然妻女们暂时回不来了,但也要时常去看看柳瓷。最担心的倒是陆敬兄弟了,他的话那么应验,就不该再趟这个浑水了。唉,此时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还是保佑他没事,只要他没事,妻女们也就没事了。 再说了,那些诸王的兵怎么会是京师宿卫军的对手?他们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壮士,别的不说,就远胜于参差不齐的关中兵。希望反叛很快就被他们打压下去,自己刚刚过上好日子,上次在宫中给赵王的人治伤有功,上级给发了一大笔赏钱,正要买一处上好的大院落好好享受呢,洛阳城可不能乱。 宿卫军果然不负众望,不到半月,就传来了先后打败各路叛军的消息。但与前线回来的伤兵的闲谈中,韩雄却了解到新皇部将与宿卫军将领争夺指挥权的事。而新朝廷的中枢孙秀大人挟初胜之威,排除异己,洛阳的望门大户潘岳、石崇、欧阳建先后被灭三族,抄得奇珍异宝无数。一时间洛阳城的大户们人心惶惶,争相攀附孙秀。 韩雄不关心朝廷权贵之事,但他知道,气虚则风湿乘之,内热则延之于表,湿热相搏,外疮生焉!新皇虚,孙秀却烧了把大火,诸将又生隙,这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哪! 韩雄越来越忙,没有时间再考虑这些是非了。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又一个月过去了,伤兵也少了很多,这让韩雄认为战事快要结束了。 韩雄的预感没错。没过几日,街市上贴出安民告示,说皇上下旨,孙秀罪大恶极已伏诛,灭三族。赵王谋反篡位无颜面天而自裁。要大臣们上朝议事云云。韩雄没敢看下去,早就慌了神。 这变化也太快了。宿卫军不是打得挺好的嘛,怎么这就换了天了?韩雄想不明白,也不去想了。别人的事还是别人管吧,要赶去军营看看伤兵们要紧。 宿卫军的伤兵突然多了起来。前线的伤兵们抱怨赵王部将命令乱出,就在击溃成都王的部队,准备要把成都王赶回老家之时,他们又争执不下,有的部队进,有的部队退,结果给了成都王喘息之机。后来部队各行其是,落入成都王的圈套,招致宿卫军惨败。听了赵王已死的消息,他们又黯然不语,不知是福是祸。后来他们听说是宿卫军左卫将军王舆将军领兵攻进的皇宫,杀孙秀,囚赵王,立了大功。宿卫军军士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一旁忙碌的韩雄听到这样的消息,却忧心忡忡。别人问他怎么了,他想起陆敬的命运,也只是说道,上面的事谁说得准呢?接下来也不知是哪位王爷会执掌朝纲,何论祸福? 很快,成都王、齐王、河间王、常山王先后领兵进了洛阳。成都王功劳最大,齐王是首义,所以他们得到的官职也最高。常山王改封长沙王,河间王是远亲,只是加官了事。成都王的部队损失了近十万人,属下群情激奋,于是成都王斩杀了一批不服从自己的宿卫军将领。成都王控制了洛阳的兵权。 虽然宿卫军人人自危,但韩雄觉得自己是医工,祸不及自己。刚好关中兵也来到洛阳,就想去找找熟人,打听一下陆敬的消息。 但他们都不认识陆敬,只是说张方将军在宣布赵王死讯时,当众斩杀了赵王的使者。那使者离得又远,看不清相貌,后来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部队也继续开往洛阳。 韩雄在心里默念千百遍,说那使者绝对不是陆敬,但也无法使自己的心安顿下来。韩雄准备亲自去趟南山,向上司告假,却被上司大骂一通,说现在伤员众多,所有医工都忙得不可开交,你却要当逃兵?上司警告他,要么好好救治伤员,要么就按逃兵处理,先抓进牢里,军法从事。 韩雄无法脱身,只好给了赵厮一笔钱,让他去南山寻访陆敬。陆家无事,速速回来告知,若是陆家有难,要把他们一起接到洛阳。 后来,成都王、河间王各回封地,洛阳由齐王执政,长沙王辅之。就在韩雄觉得局势能够稳定下来的时候,就传出了皇宫又发生战斗的消息。过了几天,市面上的告示表明,齐王谋反被诛,长沙王代领百官。大家都在津津乐道长沙王是位二十多岁的青年才俊,勇敢而有为,甚至被誉颇有魏武之风。但韩雄心里却失望到了极点。 韩雄思索了好几天,决定抛弃这人人羡慕的差事,放弃这看似安稳富足的人生,他要当逃兵,逃到未知的命运里去。 虽然他口里不答应,但内心已经承认了:陆敬兄弟他已经死了。因为韩雄相信他,相信他的兄弟,也不得不相信他的预言。在南山,他的家人,还有兄弟的家人,都在焦急地等着他。他无法想象,这么一大家子人六神无主、慌作一团是什么样子。没有他们,他的生活也剩不下多少意义。 洛阳,到底是自己的福地还是祸端?想到要告别这座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生活的大城,韩雄心里有万般不舍。这里有他一生都会敬重的恩师王叔和医师,以及他愿意付出一生来做的事情,甚至还寄托着他不起眼的梦想。 不久以后,他会失去这一切,过上东躲西藏的生活,不敢再和官府打任何的交道,不敢再暴露真实的自己,与家人们躲入深山,过上与世隔绝的日子。 韩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但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事情。他去看望了柳瓷,告诉她要出趟远门,给她留下了一大批药和一些银子,叮嘱她不要着急,等他事情办好了,会派人来接她。 柳瓷似乎有预感,却不知道和义父说什么,只是看到了义父微笑的眼睛里闪烁出无尽的伤感,才动容地说道:“义父,要保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四章 逃亡 一 韩雄连自己的宅院也没有处理,怕引起别人的怀疑。就这样收拾了细软,穿上常人的衣服,带上药箱,套辆马车就出了城。 出了城,韩雄见到久违了的安静的田野。但韩雄丝毫不敢享受这份静谧,路上少有赶路人,他心翼翼地听着身后飞驰的马蹄声,任何官府的人经过都让韩雄心惊肉跳。不知过了多久,韩雄突然发现日已西斜,自己一直还水米未进。他四处张望,看见前面路旁有一处店家,就急忙赶车过去。 这个店家有些凌乱,门口破碎的桌椅看起来很久没人收拾了。韩雄连喊了几声,也没人出来。韩雄把马拴在门前的拴马桩上,绕过地上破碎的瓦罐,走进了半开着的店门。 里面确实没有人,所有的东西都覆盖着一层灰尘。韩雄又累又渴又饿,他要先去伙房找点水喝,才能平静下来考虑其它的事情。 伙房并不难找,更为凌乱的伙房里,有几只水缸幸运地保留了下来,并且一个水缸里还有半缸水。韩雄从旁边拿起一块儿破碎的瓦片,荡开了水面上的灰尘,舀了些水贪婪地喝起来。 喝了好一会儿,韩雄觉得有了些力气,就找了个大一些的瓦盆,打了多半盆水,抱着它出了店门,放在马前,让马解渴。 韩雄这才打量起这座店。这么好的位置,店家怎么会不做了呢?就算不做,总该有人接手才是啊?现在的事,总是有太多看不明白。 趁着天还没黑,还有去里面找找有什么可吃的东西没有。结果令人失望,没有一粒米也没有一把面。后院的仓房里倒是堆有一些焉干了的草料,还不错,至少可以解决马的肚子。 韩雄知道前方就有驿站,可以解决他的饥饿,但他不敢去那里。天黑了,他也把马车赶进后院,好好地给马喂足草料。自己也钻进仓房,摸了些粗些的草根,放在嘴里咀嚼吸允。 韩雄在仓房里一觉睡到天亮。虽然是初秋,但韩雄还是出了一身汗,既是闷热也是冷汗。 韩雄见院中有口井,井口上却盖着大水缸的木盖子,上面压着一块石头,旁边倒着一个系着绳的木桶。幸好店里没有别人,他可以打盆水,擦擦身上的汗。 他去掀那个木盖子,石头从盖子上滑落,闷声掉在井边的土里。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韩雄大眼一看,迅速盖上了盖子,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直泛恶心。井里是腐败的尸体,作为医者的韩雄一眼就知道里面至少有三具。 他们的衣着是寻常人,莫非就是店主和他的家人?这样的事不好猜测,看来官府也无暇顾及此事,致使他们到现在还无法入土安葬。唉,真是可怜的人! 韩雄起身,把木盖子盖好,又把石头给压上。从石头在盖子上留下的划痕看,这个盖子应该打开多次了。 韩雄歇息了一会儿,从水缸里取些水把自己和马儿喂饱,掩门而去。 继续前行的韩雄又遇到了几个店,都是空无一人。眼看已过日中,饥肠辘辘的韩雄觉得自己不能再向前走了。沿着这条路走,自己很快会被饿死。 他下了大路,牵着马走下有村庄的路。走了好几里,前方终于出现了袅袅的炊烟。虽然离有那么远,但韩雄似乎也闻到了那诱人的香气。 香气,支撑着韩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来到那户人家的门前,韩雄倒有些尴尬起来。一天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讨饭的地步。不,这不叫讨饭。我有钱,我是来买饭吃的。 韩雄整了整衣冠,叩响了破旧的门。 “谁呀?”里面传出一个警惕的男声。 “赶路人。”韩雄忙应道。 “什么事?” “可以买点吃的吗?” “这里不卖饭,你去别的地方吧。” “我饿坏了,就卖给我点吧!” “没有,我说过了没有就是没有!你赶紧走,要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里面的声音不耐烦了。 韩雄憋了一肚子的气,但也没办法只好离开。他实在想不明白,这里离洛阳城并不远,城里丰衣足食,为何这里好似受到了天灾一样?所有的店家里面都没有粮食,村子里也变得死气沉沉,没有鸡犬声,也没有儿的嬉戏声。家家闭户,人人不出。 韩雄连敲几家,要么无人应答,要么就赶他走。日已偏西,韩雄饥渴难忍,看见村头有口井,他用系在一旁的木桶打了些水上来,让自己和马儿喝饱。 没指望了,韩雄心里想,要攒点力气,好去更远的村子试试运气。路边草木茂盛,韩雄拉着车子,牵着马,让马在路边吃草。离村子越来越远了,韩雄见四下里无人,偷偷溜进旁边的玉米地,又惊又慌中连掰了两个稍大些的玉米棒都没掰下来。费了半天劲,手忙脚乱才拧下一个的。韩雄把玉米棒的叶子剥开,扯掉玉米须,就啃了一口。玉米还没成熟,汁多甜腻,韩雄吃起来却特别香甜。 韩雄不一会儿就啃完了,满意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这才想起来身上还带了把刀。韩雄抽出刀,把那两个耷拉着的玉米棒割掉,剥了皮溜出玉米地。四周仍旧无人,他把一个玉米棒递给马吃,自己接着啃另一个。 不一会儿,那马走过来咬扯韩雄的衣服,眼巴巴地望着韩雄手里的大半个玉米。韩雄没法,加紧啃了几口,把玉米棒塞到马的嘴里。 不管怎么说,不再饿了。韩雄要继续赶路,一定要在天黑前找到一户能吃能住的人家才行。 韩雄尽可能地向更远些的村子赶去,希望能碰见出来的人。但过去了两个村子也没碰见人。天已经擦黑了,前方的村头终于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 韩雄紧赶了一段路,向那人又喊又叫。那人抬头看了看,就要转身走。韩雄慌了,跑着过去,那人腿脚不便,很快被韩雄追上。韩雄这才发现这是位老者,须发半白,怀里抱着柴火。 “老伯,请稍等。” “你…你要干什么?” “老伯,我是走医。天黑了,老伯能否行个方便,借宿一晚?” “哦——是走医啊!当然可以,跟我来吧。” 老者把柴火抱进屋,又回来把门槛取下,让韩雄把马和马车赶到院里,又掩上了门。 老者把韩雄让进堂屋,又叫儿媳给上了茶,这才和韩雄问话。 “先生从哪里来?” “我从洛阳过来的,老伯。” “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 “打算在村里呆几天啊?” “不打算在村里瞧病,明天就走。我这是往家里赶路。” “先生家是哪里?” “南…南方。”韩雄想起自己是逃兵,就撒了谎,幸而老者并没有注意。 “走了好,走了好!”老者感叹道。 “老伯这是何意?” 老者抬起头看着韩雄说道:“你这一路过来,就没发现什么吗?” “我正好奇,为什么大路上的店家都没了,每个村子都是家家闭户,不见人影,真是奇怪。” “看来这几个月你都没出城了。” “听说城外兵荒马乱的,就没出过城。” “何止是兵荒马乱!这些天杀的关中兵,就是强盗!他们不知杀了多少人,害惨了多少家!” “关中兵?”韩雄惊呆了,他难以置信。 “是啊,他们什么都抢。有钱的人家抢他们的钱,有粮食的人家抢他们的粮食。那些店家死的死跑的跑,谁还敢留下了做生意?就像我们这样的户,粮食也全被他们抢了去!” “有这样的事?” “这还没完。他们还强征村中的劳力给他们运粮,这不,我儿子被抓去两个月了,现在是音讯全无,死活难料!” 里屋传出了他儿媳的呜咽声。 “不说了,不说了。”老者摆着手,又让韩雄喝茶。 “老伯这么说,我该往哪里走?” “你不是家在南方吗?就往南走,往山里面走。这一片地方都不行,没剩下多少粮食,远处的山里面他们应该骚扰不到,那里应该有粮食。” “天也不早了,先生早点休息吧。我家,只好让你睡柴房了,先生见谅。” “多谢老伯了,只要有个地方我就很感激了。” 第二天天不亮,韩雄就饿醒了。辗转反侧,难以睡着。挨到天亮,就听见老者儿媳在伙房里忙碌,韩雄更饿了。 听见老者的咳嗽声,韩雄也起了身。洗漱完毕,韩雄拿出几味药材,让老者泡茶饮用,可以养阴清肺、缓解咳嗽。说话间,里屋走出个五六岁的孩童,看见院里的马,高兴得跑出去看。 老者笑着说这是他的孙儿,捣蛋的很。 老者儿媳把饭端了上来,稀稀的面汤,筷子所及都是野菜。老者吩咐儿媳拿一个馍上来,儿媳犹豫了一下,去拿了一个杂面馍端上来。老者让给韩雄吃,老者的孙儿见了,吵着也要吃,说自己好几天都没吃到馍了。儿媳要教训孙儿,老者拦下了,从馍上掰下一半,递给孙儿,孙儿蹦蹦跳跳就去了。 “先生还要赶路,要多吃一点。这馍先生赶紧吃了吧。” “老伯客气了,我喝汤就行了。” “先生不必推辞。我们现在都不干活,不必浪费力气。再说,再过一个月,就可以秋收了,饿不着我们的。先生要是不吃,怕是赶不了远路了。” 韩雄推辞不过,连喝了三碗汤,吃了大半个馍,终于吃饱了。 韩雄临走,非要留下些钱感谢老者。老者坚辞不收,劝韩雄道:“我收了你的药,怎好再收你的钱?再说,我要钱也没有用啊!” “老伯可以用钱去洛阳买些粮食啊!” “先生说笑了,我这身板,能扛几斤粮食?附近这几个村里,哪儿能找到壮劳力可以去趟洛阳的?没有啊!”老者笑道。 老者又问儿媳还有馍没,儿媳说还有两个。老者说再拿一个来。韩雄推辞,老者说:“去山里,还有三四天的路程,能不能找到吃的,全在你的造化了。大忙我也帮不上,这点东西务必收下,关键时候或许能救你一命!” 韩雄动情地说:“他日如能和老伯相见,必当厚报!” 韩雄与老伯告别,因为要上山,索性把车子留在了老伯家,这样也至少可以节省一天的时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五章 逃亡 二 听说关中兵凯旋,陆敬家人满心欢喜地等着他回来,却等到了他的死讯。依照陆敬临走时的嘱托,他的妻子变卖了家产,遣散了家奴,只留下一名贴身丫鬟和机灵的年轻赶车人,带着韩妻他们,一起去投奔她在汉中的娘家。 路上陆妻悲伤过度,饮食也时常不济。再加上山里风寒,没几天就病了,发起烧来,行程耽误了下来。后来,赶车人打听到汉中流民四起,挡住了前方的道路,他们只好停在店里住下。 陆妻的病越发沉重了,店家找来的医生也无能为力。陆妻觉得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就单独见了韩妻,交给她两封信。嘱咐她说:“我家老爷临走时说,汉中不乱可去娘家,汉中乱则去河西。如今看来汉中是去不成了,姐姐一家可去河西避难。” 韩妻道:“妹妹别着急,养几日,咱们一块儿去!” “姐姐听我说。这两封信一封是给我家老爷的朋友的,拿着信他可以照顾你们一家。老爷在凉州武威置办了一份田产,这另一封信是给那里的管家,找到他,他会安排好一切的。另外,我还有份重托,拜请姐姐答应。” “你说,姐姐一定答应。” “老爷死得冤枉,可惜膝下无儿无女。他日若有人为他报的了仇,务必请姐姐找到此人,代我感恩。” “妹妹放心,我一定代劳!” “姐姐凑近来。” 韩妻把头凑过去,陆妻对她耳语道:“老爷一生挣得家财万贯,我把它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你听好了……”陆妻的声音更了。 见韩妻点了点头,陆妻继续说:“日后见到那报过仇的恩人,当奉他一半,另一半就给姐姐,当是姐姐的酬劳。” “这个姐姐不能要!” “姐姐勿要推辞。姐姐把他们都叫进来,我有话讲。” 韩妻他们都叫进来。陆妻拉着丫鬟的手说:“你跟我也十几年了,要不是老爷太忙,我也有私心,也应早教老爷纳你做偏房,指不定还能为他生个一男半女,我也不似今天这么痛心!” 丫鬟只顾垂泪。 陆妻继续说:“本来想去娘家,能给你好好说一门亲,看来也是不成了。择日不如撞日,你看赶车的伙怎样?他人品不错,长得也机灵,一路上办事勤快,待人也算体贴,如你中意,我就成全你们两个。” 丫鬟哭道:“奴婢除了女主,就没一个亲人了,全凭女主做主!” 陆妻又问那伙定没定亲家。 伙跪下回道:“因家里穷,至今没有说亲。” 陆妻又问:“你看我这丫鬟怎样?” 伙叩头回道:“女主待姐姐如亲妹子,我这是祖先积德,白捡了这么个神仙姐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定会好生伺候,不违她意!” 陆妻让他起誓,伙郑重立了誓。陆妻笑了,屋里荡漾起难得的欢喜。 陆妻又道:“南山老宅不远我还留有一个护院,周围有几十亩薄田。你们两个成亲后就住在那里。,好了,你也别哭了,我收你做义妹,我的衣物首饰也都留给你。还有你,回去后要禀明二老,依照富家姐出嫁的礼仪,风风光光地娶亲。钱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好好操办。还有……。” 陆妻的眼圈红了,颤声说道:“我要你们送我回南山,我可不想葬在这荒山野岭…。。如果我遭遇不测……请给我娘家捎个信……” “还有,”陆妻继续说:“那个护院你们不可变卖,我要葬在半山坡上的那块地上,面朝北方。如果有幸取得老爷的遗骨,就把我们葬在一起。记住,不可变卖那些田。如果哪一天有人来找韩家人,一定要告诉他们去了哪里。切记!” 第二天,一大家子人又原路返回。虽然韩妻在陆妻身边一直鼓励她,但陆妻还是没能支撑到南山的老家。 韩妻给陆妻下了葬,又作为丫鬟的娘家给她出了嫁。等忙完了这一阵子,韩妻向他们告别,领着王氏和韩缨去河西凉州。 关中大旱,又起蝗灾,秋庄稼遭了殃。 关中兵四出就食,秩序随之破坏,百姓畏之如虎。 那丫鬟也知感恩,把韩妻路上的干粮做的充足。又让他男人挑两匹好马,套了辆好车路上用。韩缨照着哥哥的军服样式做了套关中兵的铠甲穿着,长枪短刀弓箭齐备,不说话就是一名英武的军士。韩妻和王氏也穿上了男装,扮成了客商的模样。 一路上有了这套军服,百姓们也算毕恭毕敬。而韩缨的谦恭有礼,反让他们受宠若惊。他们顺利向西北走了十几天,也没有其他关中兵找她们的麻烦。 前方就是氐羌人的部落。过了氐羌人的聚集地,就不是河间王的管辖地,而是雍州刺史的治理范围,但离凉州只算走过了一段的行程。 不远处就是关卡,告示墙边围了一圈人,有人高声念着上面的命令。韩缨凑过去,挤过人群,浏览一下告示,笑嘻嘻地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韩妻问道。 韩缨道:“是这里的将军发布的命令,好奇怪的命令。说是蝗灾厉害,老百姓不容易。特地允许氐羌人可以用死蝗虫代替牛羊进贡。真是好笑,死蝗虫有什么好吃的?” “哦——这里的将军倒还贤明。”王氏道。 “贤明?什么贤明?”韩缨问道。 “用死蝗虫代替牛羊,一则鼓励大家扑杀蝗虫,减轻虫害;二则减轻了氐羌人的税赋,让他们能够度过难关。其实大灾之年,最怕的就是苦苦相逼。”王氏道。 韩妻笑道:“没想到妹子有这等见识,若是男儿身,至少也可做个别驾!(别驾,为州刺史的佐吏。因其地位较高,刺史出巡辖境时,别乘驿车随行,故名。)” 王氏笑道:“姐姐就会取笑!” 一家人声说笑着继续向关卡的方向走。 关卡守卫拦住了韩缨的车。 “什么人?要到哪里去?” “长安关西孟川将军帐下,去凉州办差。”韩缨记得哥哥给她说过长安的军队情形,还好没忘记这位将军的名号。 那守卫一摆手,呼呼啦啦过来一队军士把她们团团围住。 “你们干什么?”韩缨叫道。 “看你站无站相,走无走相,还冒充军士?” “我没有!”韩缨的脸憋得通红。 “没有?那你的腰牌呢?” “什么腰牌?” 众士兵一阵哄笑。 “连腰牌都不知道,还敢冒充?带走!” 韩妻和王氏慌忙下车阻拦。 那守卫推开她们道:“此事与你们无关。冒充军士依例要交将军法办。若要申辩,明日去将军处鸣冤。” 韩妻哭道:“军爷放手,她还是个孩子,她不懂事啊……。” 那守卫喝道:“法不容情!若再胡闹,连你们也要抓起来!” 王氏赶紧把韩妻拉住,几个军士收拾起车里的刀枪弓箭,把韩缨带走了。 韩妻只顾悲伤,王氏把韩妻扶上车,牵着马,找了一间店住下。 王氏劝道:“姐姐不必焦急,这里的将军想必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他既然能够体恤百姓,我们只要向他禀明我们的难处,他必定会放了缨子的。” 韩妻哭道:“但愿他是这样的人。如果他不高兴,把韩缨杀了可怎么办呢?” 王氏道:“姐姐,他不会的。你看他属下纪律严明,就知他治兵有方,是个有节制的人。他是不会这么冲动的。放心吧,姐姐!” 韩妻彻夜未眠。第二天,王氏见韩妻面容憔悴,劝她注意休息,说路途遥远,保重身体要紧。韩妻要与王氏一起去见将军,王氏看了看韩妻说道:“还是我去吧。姐姐脸色不佳,到时免不了又哭哭啼啼。要是惹得将军心烦,脸面上下不来,就更难办了。我去就行了,姐姐在这里只等好消息吧。” 韩妻见王氏说得有理,也不再勉强,嘱咐王氏要心行事。 韩妻在店里心急如焚,想想哭哭。不到一个时辰,外面突然来了一队士兵,围住了整个店。店主安抚大家不必惊慌,韩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韩缨的声音传来。韩妻忙出了房门,看见韩缨笑嘻嘻地拉着王氏的手往店里走。 韩妻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喜极而泣,搂着韩缨左看右看,不住问她受委屈了没? 韩缨推开了她,笑着说:“母亲,你想太多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她们一家三口进了房间,后面跟着的军官指挥一名军士放下了韩缨的刀枪弓箭,对王氏说道:“你们说会儿话吧。”言毕,掩上房门出去了。 韩缨叫道:“我的军服铠甲他们怎么没还我?” 王氏道:“你的命保住就是万幸了,还敢要什么军服铠甲?!” 韩妻见王氏闷闷不乐,就问她:“你是如何劝动将军的?” 王氏禁不住流下了眼泪,道:“姐姐,如今咱们的缘分怕是尽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着面了……” 韩妻听了大惊,忙扶着王氏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王氏收住了声,道:“缨子冒充军士,犯的是死罪。周遭都是边地,若是在氐羌人那里惹出事来,闹出纷争,怕是又要起战祸了。那是多大的罪过!所以将军是定斩不饶的!不得已,我才说缨子是女流,只因行路不便,才女扮男装。又生性贪玩,才偷做了哥哥的军服穿着,不是有意为之,更不会穿着军服去做些不法之事。况且她尚年幼无知,做出这些冒犯之事也是我们这些长辈的教导无方,这应是我们的责任,怎会把这么重的惩罚加到这么的孩子身上?” “将军似乎被说动了,又问缨子哥哥是哪里的军户。我就说他是长安的军户,战死在了六陌。那将军叹息了一下,又问我们一行几人,要去哪里?我就说客店里还有她的母亲,就我们三个人,要去凉州投亲。又问我是什么人,我也据实相告。将军沉思了一会儿说:‘要是说儿游戏,死罪可免。但是父母教导无方也必受惩处,不然我这军纪不明,日后可是大患!’” “我说我可以代其母受罚。他却盯着我道:‘大庭广众之下,鞭笞一百你受的了吗?’我打了一个哆嗦,无言以对。将军说他有一个办法,说是要传捕其父,代她受罚。并说可以放姐姐和缨子走,但是我作为人质必须留下。” 韩妻道:“若是把她父亲传来也好,咱们一块儿去凉州不就行了。” 王氏叹道:“姐姐想的简单了。若是他不发传捕令,夫君怎会知道来这里呢?” 韩妻不解道:“将军的话应算数,不该这样!” 王氏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韩妻道:“这是将军的手书,有了它,你们可以畅通无阻的到达凉州。他要我把这个交给你们,意思很明显,他是不打算让我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韩妻悔恨交加。 王氏劝道:“姐姐不必担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不行,我要去找将军,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韩妻不依,起身就要走。 王氏拉住了她,哭道:“姐姐,别去了!现在天理在他手里,王法也在他手里,你要去了,我们三个都走不了了!” 韩妻没了主意,抱着王氏和韩缨一起痛哭起来。 不久,士兵们就送王氏回了军营。留下的几名士兵催促韩妻母女上路,他们一直送她们到天黑才折返回去。 黑漆漆的夜里,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如今又失了王氏,以后见了韩雄可怎么交待?她可是为韩家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韩妻又气又急,又悔又恨,伸手要打韩缨,却高高地举起,舍不得落下。韩缨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在马车上昏昏睡去。后来突然被一群噪杂声惊醒。 韩妻匆忙起来,向车外张望。天蒙蒙亮,马车周围聚集了一群人,看服饰不似中土,唧唧歪歪讲着听不懂的怪话。韩妻大喝一声“什么人?”惊醒了的韩缨端起枪跳下了马车。 “缨子!大娘!”人群中竟然有人叫他们! 韩妻循声去看,一人骑马向前道:“大娘,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祥子,韩祥啊!”那人下了马,脱掉帽子,来到马车旁边。 “祥子,真是你啊!”韩妻激动的变了声。 “祥子哥——”韩缨叫了一声,委屈地大哭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六章 被俘 韩雄绕道山里,就耽误了行程。等他买到了干粮,再绕回到西行的大路上,时间就过去一个月了。 这一日,韩雄正走着,前方有一队人马奔来。韩雄四下张望,周围空旷,躲无处躲藏无处藏。犹豫间,一队骑兵来到韩雄身边。 “什么人?”为首的校尉叫住了韩雄。 韩雄回答:“的是走医,走医,给人瞧病的。” “从哪里来?” “洛阳。” “在洛阳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吧。” “洛阳的饮食还充足吗?” “充足,充足。” “要到哪里去?” “去关中投亲。” “关中有何亲戚?” “南山有一表弟,以药材为生。” 校尉听出了韩雄的话带了些关中口音,道:“你是关中人!看你行为举止,不是走医,倒似军户!”校尉招呼一声,韩雄被拿住,军士搜出好几百两银子。 校尉喝道:“你有何话说!还说不是洛阳来的奸细?从实招来!” 韩雄连呼冤枉,只得说自己叫韩雄,以前是长安某某将军处军户,后有军功调入京师宿卫军,因妻儿失散,只好弃军寻觅。 校尉见问不出什么,让士兵把韩雄连带银子马匹押送给后面的先锋将军处置。 看到熟悉的关中兵越来越近,亲切的感觉使韩雄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押送的军士高声叫报:“报——缴获洛阳细作一名,并马匹及随身之物!”近在咫尺的韩雄被这句叫报拉入了冰窟里,一股无名火从心中升起,瞪了那军士后背一眼,怒火随即就灭了。 几名军士过来,把韩雄夹持到路边的一处空地,让他跪着。先锋将军下了马,看了看韩雄道:“你是谁?来做什么?要快点说,我们在行军,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跟你熬!” “将军,人叫韩雄,是军中医工,以前在长安,后到了京师,因妻儿失散,从宿卫军中逃出,寻找妻儿。无一句虚言,将军明察!” “你一个医工,怎么有那么多钱?谁给你的?” “是皇上……不,是逆贼司马伦赏赐的。他当时为了笼络人心,赏了上司一笔银子,长官不敢独专,就散了些……” “刀斧手在哪里?”将军叫道,后边闪出七八人齐应了一声。 将军对韩雄道:“我可没空听你闲扯!”说完,就上马欲走。 韩雄膝行奔出几步,匍匐在地,痛哭流涕道:“将军!人句句是真,绝不是什么细作!苍天可鉴哪!——” 一名校尉来到将军马旁,对将军耳语几句。将军吩咐道:“把他绑好了,带走!” 傍晚,关中兵扎下营盘,饥渴难耐的韩雄被绑在一截木桩上。不远处的饭菜香随风飘来,也传来了士兵们的笑闹声。韩雄无奈地闭上眼,那香味却愈加清晰,喉咙里已分泌不出唾液,刺激得韩雄连连干咳。 挨到饭毕,才消停一会儿。有士兵过来提着韩雄,扔到将军帐下。帐内灯火通明,久处暗中的韩雄一开始竟看不真切。帐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案和几把椅子,迷离中弥漫着白光。 那几个士兵退到帐外守着,韩雄孤零零地蜷缩在空旷而冰凉的地上。他已经忘记了饥饿,只是喉咙里干得像火烤。现在好了,帐内的东西都没有重影了,帐壁上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没错,是皮囊。韩雄挣扎着起来,踉踉跄跄地挪到皮囊旁。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只能用嘴去够,还要心不能发出声响,以免惊动帐外的士兵。皮囊嘴太高了,韩雄踮着脚还错那么一点点。把脖子再伸长一些,舌尖差不多就够着了。韩雄这样想着,也给了他巨大的希望。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有一次会够着的!韩雄心地积攒着力气,每一次冲锋都发尽全力! 从后帐进来两个人,正好撞见韩雄引颈吐舌的模样。“干什么呢!”走在前头的那人喝道。韩雄打了一个激灵,缩了回去,不敢抬头。 前头的那校尉回身低头施礼道:“主帅,就是此人!” 那主帅理也不理,径直走到桌案后坐下,吩咐校尉道:“给他些水喝。” 校尉过去取下皮囊,打开木塞,吩咐道:“张开嘴来!” 那校尉背对着灯火,韩雄看不真切也不敢细看,只管仰面张嘴。那水一股一股地打在韩雄的嘴里,那水甘甜清冽,是好极了的水,只是水量太大,韩雄来不及吞咽,一些水流到了嘴外,甚是可惜。刚想闭上嘴巴咽水,水扑面而来,溅的鼻孔眼睛里全是水。韩雄猛烈地咳嗽起来,把眼里的水咳嗽出来,又咳嗽出泪来。 那主帅又道:“让他上前来。” 韩雄走近案桌,在灯火下跪定,仍收不住咳嗽。 主帅又道:“去打盆水来。这个人满脸泥土,头发凌乱,我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 校尉应了一声,到帐门口吩咐完,要把那个皮囊挂回帐壁上,被主帅叫回,给韩雄松了绑。又把皮囊给了韩雄,让他自己喝。韩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自顾自地痛饮起来。 帐外的军士端进来一盆水,放在地上,又出去了。韩雄还在喝着水,被校尉拽起,拉到水盆边。韩雄缴了皮囊,跪在地上,仔细地洗着脸,用手湿了湿头发,在耳后拢好。 韩雄重又跪在案桌前,依主帅的命令抬头举目。案桌后的主帅自己从没见过,这点韩雄可以肯定。他长着一张文人的白净脸面,却是一副武将的魁梧身板。他目光犀利,直刺人心,压得韩雄不自觉就低下了头。 “你是韩雄?”主帅问道。 “人正是,大帅。”韩雄回道。 “你家中都有什么人?” “人家里有妻张氏,妾王氏,女韩缨,还有一儿韩虎,战死了。” 主帅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接着问道:“你是医工?” “是的,大帅。人做医工有十几年了。” 主帅站住了脚,招招手,那校尉忙施礼后趋到韩雄旁边,堆起满脸的笑问道:“韩医工,你可认得我吗?” 韩雄斜过脸,仔细端详了一下那校尉,觉得面熟,想了又想,忽然大悟道:“刘校尉?你是刘校尉?刘校尉,我可是给你看过病、治好伤的。你可要给大帅说说,我可不是什么细作,我一生只会看病医病,其它的事我可没干过。你快给大帅讲讲情……。”韩雄抓着刘校尉的衣襟不放,哀求连连。 刘校尉依然脸上堆起笑,俯下身子道:“这点你大可放心,主帅可没说你是细作……”话音未落,那堆着笑的脸突然贴着韩雄的脸滚落下来,一股又腥又热的水溅到韩雄的脸上,那头颅翻了个过,停在韩雄的腿边,兀自流着血。刘校尉的身子扑到在韩雄身上,把韩雄压坐在腿上,腿一股生疼。刘校尉的身子也把持不住,又滚翻下去掉在在地上。 韩雄惊恐地抬起头,见主帅手里多了把宝剑,正在刘校尉尸体上擦拭血迹。韩雄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趴在地上,浑身打着哆嗦。 “你不必害怕!”主帅收回宝剑发话了。“这个人就是太多嘴,却是与你有关。如果不是他,你早做了刀下鬼。如今是他让我见到了你,我再杀你,那显得我就没了气量。那这样,从今以后,你不要姓韩了。”主帅停了下来,看着仍只顾哆嗦的韩雄道:“你在听吗?” 韩雄忙叩头应道:“在听,在听。” “那好。”主帅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以后你随我的姓,姓张。你仍可以在我的军中当医工,不过一切关于韩雄的事情你都要把它忘掉。记住你姓张,韩雄这个名字从今后不得跟别人提起,包括有关韩雄的一切事情也不要提起。你听明白了吗?” 韩雄叩头道:“明白,明白。” “如果我那天你提起过韩雄或者是他的什么事情,我也不会杀你,但我会杀听到这话的人,不管他是你的亲人还是仇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人。这一点你要记清楚。” “记清楚,记清楚。” “好了,现在你已经背负了一条人命——刘校尉。没有别的,只是他认识你,还多嘴。这就该死!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人叫……叫……张……张……张雄。” “很好,张雄。把脸洗洗,天一亮去我的军医部报到。” 主帅喊了一声,他的亲随从后帐进来,他们搬走了刘校尉的尸体。又吩咐一名亲随,叫他晚上看管张雄,明日送到军医部做医工。还要嘱咐军医们好好看管他,不得有任何差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七章 凶手 韩雄夜里几乎无法入睡,又惊又吓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韩雄这个人是怎么了,竟惹得从未谋面的张主帅如此仇恨?既然仇恨,却又不杀他,为何用另用一种方法惩罚他?让韩雄从世上消失,却把他的一切禁锢在张雄的名字上,这到底是为什么? 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先不要想。韩雄知道,自己的命运从此可要变了。不,从洛阳出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变了,却没有像现在这样贯彻心扉。 天终于亮了,韩雄却困得睁不开眼,脑袋昏涨。那名亲随让人给韩雄上好了脚镣,解开了绳索,押着他去了军医部。 军医们慌忙出来迎接,那亲随交待了为首的医士几句后就走了。两名军医扶着韩雄进了军帐歇息。 “喂,韩医工,你不是在洛阳宿卫军吗?怎么到了这里?”有军医认出了韩雄。 韩雄突的睁大双眼,惊醒了,忙道:“阿哥认错人了。我姓张,叫张雄,从就在洛阳长大。” 那医工疑惑地看了看韩雄,道:“哦——我也姓张,你先休息休息。休息足了就好了。等饭来了,我叫你!” 韩雄惊出些汗,对张医工感激地笑了笑,点点头。 韩雄刚打了个盹,就被张医工叫起吃饭。吃完饭,韩雄有了些精神。张医工又给他拿了件新外衣换上,韩雄带着脚链行走不便,就让韩雄坐在药材车上,跟着大军继续前进。 没了银子,也没了马,韩雄摸了摸自己,还好好的。车上晃荡得厉害,不断提醒着韩雄抓牢车把,抓牢厢板。粗糙,微微剌手的粗糙握在手心里是很是亲切,这是我,真的是我,我能感觉到的我。前面沉重的马蹄,甩来甩去的马尾,“噗噗”马的喘息声,甚至脚边的车轮发出的怪叫和旁边他们嘈杂的脚步、混和着他们身上物品的碰撞声,却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见过了太多的死亡,韩雄深知活着才是一切。同样的一支箭,射在同样的部位,却决定着不同人的命运。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活着;有的人残废了,有的人歇了几天就没事了。这也不过是插在心里的一支箭,我是医者,我不怕这个,我会把它一点点轻轻往外退。重要的是,从此可以不在为找吃的发愁了,可以吃饱,这点很关键,这是一切力量的源泉。 见自己沉默不语,张医工也没来纠缠,但想要瞒住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韩雄也不敢太分心,稍不留意就会被颠簸的车给甩下去。断断续续的思路老是接不上,半天也没有弄出个什么主意。 午后,大军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离洛阳不远了,警戒也森严了许多。又走了数日,韩雄的精神恢复了很多,但依然闷不作声。 大营门口一阵骚动,医工们如被一股风卷起的沙尘,迅速行动起来。先锋军与京师宿卫军遭遇了,看样子先锋军受了重创。一名将军衣着的人被抬到医士那里,韩雄从旁边走过也无暇顾及,裹在医工堆里就往前面的医棚里跑。 伤员接连被送入医棚里,直忙到夜深。医士过来看望大家,工作快要收尾了,一具装殓过的遗体被军士抬着出去了,后边跟着一名医工。伤员们见了,哭出声来,有人哭着喊“将军”。 先锋将军战死了。 军士们满脸哀伤,医工们觉得可惜,而韩雄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害死将军的,因为将军知道了韩雄这个名字,这就是死罪。第二条人命,却是想杀掉自己的那个人的,是罪有应得的吧?韩雄强迫自己这么想。 睡不着的韩雄悄悄摸到帐后发呆。夜深人静,星月无光。野外的虫鸣卯着劲地争夺话语权,连绵不绝。火光跳动的火把丝毫不为所动,仍旧不紧不慢地打着噼噼剥剥的节律。有人过来拍了拍韩雄,是张医工,他在韩雄旁边坐下。 “睡不着啊?”张医工问。 “噢。” “来,喝点这个。”张医工递来一个皮囊。 韩雄接过,喝了一口,是好酒。 “多喝点,解解乏。”张医工劝道。 过了一会儿,张医工声叹道:“现在的关中不是以前的关中了,你走的很是时候。”见韩雄依旧不语,只顾饮酒。又道:“你是发达了,可是把老朋友给忘了。” 韩雄顿了一下,又继续饮酒。 张医工继续道:“过得好好的,还回来干什么呢?” 韩雄喝得有点多了,停了下来喘气。 张医工又说道:“祥子他爹今年春头里没撑住,唉,辜负了你的嘱托。” 韩雄道:“人各有命,你我都知道,你也不要自责。” “祥子爹他有心病,老是念念不忘祥子这孩子。” “哦,祥子回来了吗?” “嗯?你说什么?” 韩雄知道自己失言了,忘记了韩祥在大家心目中已经战死了。忙辩解道:“我失言了,失言了。祥子这孩子从看着他长大,就像我的虎子一样,我老是觉得他们还在军中,战事结束就会回来。” “怪我了,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韩雄提起酒囊,又喝了几口。问道:“祥子他娘呢?” “她回娘家去了。亏得她爹娘还在。” “好了,我们回去吧,别在外面太久了。”韩雄要站起来,头有点重,打了个趔趄。张医工赶紧扶住,收好了酒囊,搀着韩雄进了军帐。 第二天一早,韩雄突然惊醒,记起昨晚饮了酒,是和张医工说的话。说了什么,韩雄使劲地想,依稀觉得是祥子的事,对了,是他爹死了。还有他娘,好像回娘家了。还有什么?坏了,张医工知道自己是韩雄了。怎么办?昨天那是深夜,应该没有人会听见。对,周围都没有人,不会有人听见的。自己要再谨慎一些,要谨慎。还好,张医工没事,看他乐呵呵的。向这边瞄了一眼,韩雄赶紧转头躲避。 早饭后,大军开拔,继续前行。没走多久,张医工被主帅的亲随叫走,韩雄的心陡地提了起来。或是他们找他医病吧,韩雄这样想,但他的心再也没有落下去。 韩雄再也没见张医工回来。大家似乎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已经,谁也没有提起他。他们躲闪着韩雄的目光,也躲闪着彼此的目光。 他成功了。不知道他是如何成功的,但结果是他成功了,而不是自己。韩雄心里满是挫败感。他很强大,似乎无所不知,再隐秘的事也瞒不住他。他到底是谁?为何偏偏要和自己过不去呢?自己一生心谨慎,思量没和什么人结下深仇大恨,难道他是梁王的人?不可能!那件事自己只是个卒子,杀了自己是最干净的,可他又不杀。并且,那件事,除了陆敬,他们几个都不知情,为何会杀了他们?对了,杀陆敬的人是张方,这个主帅也姓张,难道他就是张方! 韩雄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恐,轻轻碰了碰旁边的赶车人,低声问道:“敢问哥,咱主帅的名讳可是张方?” 年轻的驭手看了看韩雄,很快就把目光重新落回马身上,口里答道:“你是个罪人,问那么多干嘛?” 韩雄陪着笑,继续道:“好奇而已,请哥多多指教!” “呵呵,咱主帅的名讳可是如雷贯耳,说出来就可以把洛阳兵吓退!你不是在洛阳吗?不照样也知道主帅的名讳?” “多谢哥赐教,果真是如雷贯耳。”韩雄奉承着驭手,驭手愈加得意。 “我知道的可多了,不过现在人多嘴杂,我可不能和你多说。再说,你还是个罪人。”驭手不再搭理韩雄了。 果真是他!杀了陆敬的张方! 这里太危险了,要想个办法逃走才是。那个家伙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他已经杀了陆敬,现在他开始折磨自己!现在军营里管的很严,要逃走无疑是寻死。如果大战一开,总会有胜有败,总有混乱的时候。对,趁乱就能逃走!对,一定要乱,等到乱的时候就可以行动!韩雄开始盼望战事早日开始! 这一连几天,都是韩雄当值。韩雄也明白,自己是罪人,还能坐车,下了车当然要多做些活。天黑后不久,有人送来一名伤兵,韩雄自然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就愣住了。那伤兵也张大了嘴:“啊?啊?……” 那伤兵正是韩雄在洛阳的厮赵。韩雄迅速地回过神来,命令他:“别说话!”赵明白了,叫道:“啊!好疼啊!” 韩雄扶着他在木板上躺好,细细检查了一下,道:“你的脚踝可能伤着骨头了,这只脚要静养三个月。” 赵对着送来的人苦笑道:“这下我可惨了!谢谢你了兄弟,这次多亏你了,等我好了,好好谢谢你!回去替我向昔夫人告个假,说这三个月的不能伺候她了。还有那青枣,记住要细细挑选,瘪的和带虫眼的都不能要……” 那人笑道:“好了,好了,赵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说完提着装青枣的布包就要走。 赵伸手拽住了他,凝重地对他说:“保护好昔夫人!哥求你了!” “赵哥,这是怎么了?保护好夫人是我们的职责啊?这有什么可说的?” “兄弟,大战在即,不免兵荒马乱,在这关键时刻,哥哥却成了废人。你放心,大战开始,我会回到夫人身边。虽然我的脚不行了,但我还能骑马。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必定护得夫人周全。只是,兄弟,我不在夫人身边的日子,你要多多留意,一定要尽心尽力!你能答应我吗?” “赵哥你这么看重我,弟答应你!”那人看赵仍旧盯着他不言语,跪地道:“弟起誓:弟誓要舍身保护昔夫人!有违此誓,死于刀剑之下!” 赵松开了眉眼,道:“好!好兄弟!快回去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韩雄突然想起王氏也很爱吃青枣的。 韩雄仔细地给赵正了骨,敷了药,又上了夹板,让他好好躺着。赵想了想忍不住说道:“劳烦先生了!嗨!现在的人都太狠!就摘他些枣子,值当放狗吗?我从就怕狗,他还放条大狗!害的我慌了手脚,跳歪了地方!还算那人有良心,及时叫住了狗,不然准得被那畜生咬一大口。我那兄弟赶过来吵吵着要寻仇,亏得我叫住他,让他赶紧给我送回来。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呢!哈哈!” 帐内的人都笑了,韩雄也跟着笑了笑。 有人问:“在哪里找到的枣子,甜吗?” 赵道:“当然甜了,不甜我能摘吗?你们都可别想啊……你们是找不到的!” 医士匆忙从外面跑过来,拉起韩雄道:“快跟我走!”又临时指派一名副医士照顾赵,赵还没来及说上一句话,他们就走远了。 一袋烟的功夫,外面传报“昔夫人到!”军医部慌作一团,医工、杂役以及轻伤者纷纷跪伏在地,让出中间一条道。副医士上前去叩头,迎着昔夫人进来。 昔夫人雍容华贵、光彩夺目,在火把的映照下,更显得美丽动人。赵挣扎着撑起上身,心里眼里满是激动。他怎么也想不到昔夫人会过来看他,她那么高贵,再不是以前普普通通的女主了。那时她叫王氏,现在她离这个称呼越来越远了。主帅喜欢她的另一个名字——昔畅,所以让所有人都叫他昔夫人。 “昔夫人!”赵轻声唤道。昔夫人向这边赶过来,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了?”副医士赶紧趋过来回道:“夫人放心,赵侍卫没有大碍,只是伤了脚踝骨,已经处理过了,只要静养少动及时换药就可以了。” “你们都起来吧。”昔畅瞥见他们仍跪在地上,转身说道。 有人搬了椅子过来,婢女服侍昔夫人坐下。众人挤在帐前空地不愿散去,脸上满是欢喜。昔夫人叫副医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副医士连连称是,阔步走到帐前,朗声道:“诸位听好了,昔夫人有赏:明日送来五只大肥羊,保你们个个都能吃上肉!”下面欢声雷动,喝彩声一片。 昔夫人又问了副医士些话。又到赵床前,要他好好养伤,如无大碍,明天仍回夫人处养伤,饮食起居也好有人照应。赵再谢,众人跪送夫人回去。 韩雄被医士拉着去采买止血的药材,也想过趁夜黑逃走,无奈怕连累医士,跟着的几名军士也看得甚紧,后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等他们采买完药材,再赶上大军已是第二天晚上了。 韩雄见不到赵,忙问询副医士。副医士说被昔夫人的人接走了,以后换药的事由他本人亲自去处理,就不用韩雄操心了。 韩雄听了,也长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哪天赵说漏了嘴,他年纪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八章 逼城 夜里,疲惫的韩雄正睡得深沉,被周围的聒噪声惊醒。韩雄爬起来,和其他人一起涌到帐门口观看。前营火光冲天,喊杀声裹着焦糊味紧跟着跳跃的火光扑来,使人毛骨悚然。 好在半个时辰的功夫,惨叫声渐渐了,火光也慢慢下去了,副医士早就领着五六十名医工杂役匆忙赶往前营了。医士又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重伤兵送来,便让韩雄他们歇息去了。 天刚亮,韩雄就被叫起吃饭。迷迷糊糊中扒完饭,收拾好用具,背上药箱,跟着副医士带领着的四五百名医工杂役,随着大军出了营盘。 日上三竿,他们看到了前面高大的洛阳城墙。关中兵远远地立下阵脚,副医士领着他们在一个山坡的后面圈了一块空地,在平整些的地方铺上干草。一切齐备,军医们爬上坡顶,想趁着这个空档瞭望一下形势。 宿卫军的城防是严谨的。看看城墙头(即“女墙”)外耸立着一圈用以围挡的大木牌,这个东西韩雄很熟悉,它是“渠答”,可以遮蔽女墙后的守卫者免于敌军的砲石弩箭攻击。这是个好东西,因为它们是黑色的,看起来像极了棺木。别的城池那些渠答都是临时找来拼凑的,不仅木板大不一还毛毛糙糙的,不甚规整,并且一点儿也不处理,露着木材的原色,像丑陋的玩具。而这些渠答,韩雄见过他们是怎么干活的。他们做的很细心,虽然他们不上漆,但它们的表面都做了细致的炭化处理,只要是凹陷的地方都用熟泥细细封好,就像处理棺木一样。这样做是防腐防虫,时间上保持的更久。还有就是可以防火,地底下又没有火,为什么要防火?真是奇怪。 兵书云,渠答未张,则虽有城无守矣。这话虽是韩雄听来的,此时想起来,觉得真是妥切。因为远远望去,连在一起的渠答黑压压地盖在偌大的城头上,与厚厚的棺木盖一模一样。真是守了一副好棺木! (渠答,首先是在离开女墙五寸的地方立起一根一丈五尺的木杆,埋进土里三尺。顶端装一根六尺的纵向木杆与城墙垂直,伸出墙外。纵杆顶端连在一根十尺的横杆中间,横杆上挂起一块长十二尺宽九尺的木牌。通过女墙的瞭望口,守卫者可以看见远方敌军的情况,敌军临近城下,守卫者可以通过渠答与女墙近六尺宽的空隙杀伤敌军,抛石机的石弹可以越过渠答顶端砸向敌军。就算敌军通过云梯向上攀登,渠答也不会影响守卫者对敌军的刺杀。) 好看的还有城墙根。宿卫军绕着城墙根又多修了一圈的女墙。别看它不太起眼,但只要敌军的攻城器械进逼到城下,就可以从城头上放下士兵,去破坏敌军的攻城器械。遇到敌人的攻击,他们还可以躲进的女墙内守卫。这个好,看起来就像一朵朵浪花,但可以成为吞噬关中军的地狱入口。 这次似乎有趣多了。不像上次与关中军交锋,主要是在野外,关中军压根就没打到城下。另外那次也是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装上渠答,战事就结束了。 如今的宿卫军已经不是上次那支令人胆寒的宿卫军了,她损失了太多军校,那都是宿卫军的骨干。他们已经无法阻止他们从来就看不起的关中军进逼到城下,但是他们今天仍然精神饱满地站在洛阳的大城墙上,他们在干什么?在玩弄什么呢? 城下的宿卫军早摆好了阵势,纹丝不动。宿卫军仍保持着令人不可忽视的军纪,韩雄心苦笑了一下,默叫一声何苦呢?两阵之间,有一名关中军的骑兵在高声叫喊,太远了,听不清楚,给人的感觉是好戏开场前的锣鼓。不多时,关中兵阵中推出千辆木板车,依稀看到上面躺着的宿卫军士兵一动不动。想起来了,肯定是昨晚偷袭大营的宿卫军军士尸体。不知怎的,这让韩雄想起了韩虎。 关中兵把车推到两阵中间就回去了,那骑兵也跟着回去了。好戏到一段落,看样子该宿卫军出场了。宿卫军中果然有人出来,把车推向自己阵中。那些士兵推着车在阵中的缝隙中穿行,向阵后快速移动。宿卫军中刀枪有些摇晃,但队形依然整肃。他们忍住了悲伤,表现的铁石心肠,一群没心肝的家伙! 突然,天空中飞过一个个火球,是关中军抛石机发射的火弹,正铺天盖地向宿卫军的阵地砸去。火弹,好大胆的火弹!它们破坏了氛围,打乱了平静,是个罪恶的搅局者。骂的太晚了,它们窜入宿卫军的阵中,迫使他们举起盾牌,遮挡火弹。火弹的本性就是毁灭,它们张牙舞爪又从洛阳的城墙上飞出,瞪着橙红的眼睛向这边的关中军扑来。 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宿卫军阵内突然冒起了好几百股浓烟,周围的士兵蹲下了身,似乎咳嗽不止。 “怎么了?他们是怎么了?”大家议论纷纷,喧闹起来。 这是个绝妙的插曲,会成为活下来的人很好的谈资。 “我知道,”一名医工压住了众人的声音说道,“天不亮的时候,我去给人看病到过他们军营,他们正忙活着在车上放油囊、盖干草、撒干辣椒粉还有其它东西。看看,车上的这些东西被火弹打中,着了,这下可够他们受的了!呵呵!” 果然是个好谈资,大家嘻嘻笑笑了好一阵子。 这个张方真够毒辣的!韩雄心里念叨,用尸体做害人的工具,死了也不让它们安宁,没有敬畏,坏了良心。不过,杀人的人有几个不是心狠手辣的呢?更何况是带领杀人的人的将军呢?不过能使出这样的毒计,成功等于权势、权势等于成功,他的眼里,或许只剩下这些了。 关中军举着盾牌进攻了。宿卫军阵中的浓烟正在扩散,推车的士兵被呛得趴着地上起不来,宿卫军见形势不利,搬开阵前的拒马,也发动进攻。双方登场了。 两军稍近,关中军中万弩齐发,宿卫军阵中残缺的地方迅速被撕大,如同流水漫过低洼处。宿卫军很快就补上了大洞,终于把冒着烟的木板车甩在了身后,同时也失去了宝贵的东西——城墙上弓弩手的保护。 关中军的骑兵从两翼向宿卫军猛烈冲击,这是司空见惯的情形,不用看就知道宿卫军已经陷入险境。被三面夹击的宿卫军像是被围殴的个子,跌跌撞撞地招架着,向后退。 木板车烧完了,火也熄了,烟也成一丝丝的看不见了,宿卫军在护城河边站稳了阵脚。城墙上弓弩手拼命支援,城下的宿卫军也奋起反击,打退了关中军的进攻。 城下宿卫军损失大半,一直看戏般的韩雄跟着军医们下了山坡,去救治伤兵。 日已过午,天热了起来,关中军收兵回营,士气高昂。 第二天一早,关中军饱餐战饭,到城下叫阵。宿卫军紧闭城门,坚守不出。接连数日,宿卫军皆不应战。 宿卫军害怕了?韩雄开始享受这难得的平静。这一日,关中军整顿诸多器具,进逼城下,准备攻城。韩雄在山坡顶找了一个平整些的石头,用手扫了扫,坐在了上面,和其他医工围坐在一起说笑。 远远望去,关中军阵中出来十几辆大车,每辆车由上百人推着,车外围的士兵举着盾牌,随车缓缓前进。韩雄知道这种车,大车里面装的都是新挖的带着草根的土,上面裹着牛皮,叫“虾蟆车”,是填埋护城河、建造过河通道的利器。 关中军这次下了大本。他们把虾蟆车推入护城河,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见飞溅起的水花。一辆接一辆的虾蟆车被推入护城河,扑通声徐徐传来,关中军很受用。宿卫军除了零星地向虾蟆车射出几箭外,看来也没什么办法。城门的吊桥外,关中军设了好几道拒马,后面的几支部队监视着城门及城墙上的动静,防范宿卫军破坏关中军的行动。 护城河里的虾蟆车不断向对岸延伸。半个时辰,关中军已经完成五条通过护城河的道路。在一边歇息的攻城部队出发了,战场上的动静忽然变大了,平稳幽静的水塘突然就长成了波澜壮阔的大海洋。他们推着上百辆冲车,形成一道长长的巨浪,缓慢向前推进。这是一种带四个轮子的大车,上面搭建坚固的顶棚和侧护板,外面蒙着生牛皮。等到了城墙上弓弩的射程范围,他们就钻进冲车里,在车里推着继续前行,沿着由虾蟆车顶组成的道路他们踏过护城河。后面,大批的弓弩手在前面长牌兵的掩护下,进逼到护城河边,树起木立牌与城墙上的宿卫军展开对射。 热闹!有些热闹的味道!韩雄拿起水囊喝了些水,水太凉了,冰得心窝里都是紧的。 关中军的云梯随即出动,大家伙来了,几百名士兵推着高高的六轮云梯跟在冲车的后面。几辆冲车过了河,正向前走,忽然一歪,跌了下去。原来宿卫军在城下挖了陷坑,跌下去的士兵再没见爬上来。 这个陷阱出乎大家的意外,医工们坐不住了,有的起身去张望。 关中军的进攻受挫,冲车都不敢再向前,堵在了前进的道路上,进退两难。医工们纷纷议论着还是赶快退兵为好,这时要是宿卫军从城里冲出来,冲车可要遭殃了。 但是,宿卫军一直就没有出来。没过多久,关中军又从阵中推出十几辆虾蟆车,云梯被推进一边的弓弩手阵中,给虾蟆车让路。冲车也沿着护城河沿岸摆开,腾空了护城河里的道路,虾蟆车开始填充城墙前的陷阱。大家又纷纷赞叹张将军就是有办法,看来破城是早晚的事情了。 冲车蹒跚着越过虾蟆车顶,终于进逼到城墙根,伸出铁头,撞击城墙根的女墙。一排宿卫军从城墙上探身掷下雷石,却被护城河边的关中军弓弩手射杀,雷石也从用粗绳编制的冲车顶上滑落下去,没有对冲车造成多大的伤害。 云梯也跟来了。冲车破坏了墙根的女墙后,挪到一边,防备城墙上下人。有着庞大身躯的云梯摇晃着而来,一不留神,它竟歪倒在起伏的虾蟆车顶上。“咦——!”的一声惊住了一片医工。混乱的当口,就被射杀了一片关中兵。好在有队长牌兵冲在前面齐心遮挡,云梯又摇摇晃晃地立了起来。云梯后面大批的关中军举着盾牌,手持利刃正越过护城河。 高潮戏要来了。医工们开始谈论今晚要去洛阳哪里睡觉的事了。 云梯被推到城墙下,从主梯上又伸出一节上城梯,后面有人推着,梯子前端的两个轮子沿着城墙迅速上升,看着就是一溜烟的情形。上城梯的梯头有两个大铁钩子,只要搭上女墙的垛口,就是再费劲也不好取下来了。“勾住了,勾住了!”不知道医工们是如何看出来的,但丝毫不影响人群里发出了一片一片的喝彩声。 关中军已经上了云梯,宿卫军的危险迫在眉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九章 攻城 他们手臂穿过圆盾的把手,一手攀扶着云梯,一手提着刀枪,边躲避宿卫军的箭雨和石雨,边向上冲锋。 医工们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都在替向上冲锋的士兵们着急。他们慢吞吞的,还缩手缩脚过于心慎微,没一点儿勇敢的气势。韩雄再一次观望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他可不能入戏太深,他要确定当关中军溃败混乱的时候,自己的逃跑路线能完全烂熟于心。处在兴奋中的医工们都没有在意韩雄的不合群表现,因为他历来如此,谁惹上他谁倒霉。 宿卫军可不会闲着,他们的反击开始了。 等关中军攀在上城梯上的士兵足够多时,他们推出了撞车,那些没在城头上勾牢的上城梯被撞了出去。惊恐的关中兵死死地抱住上城梯,随着上城梯的晃动,他们也跟着摇晃。上城梯挟裹着着他们的重量,带翻了云梯,或者上城梯上的大铁钩斜挂在了城墙上的凹凸处,偏离了垛口太远而失去了云梯的作用,急得梯子上的士兵上下不是。 那些勾牢的云梯,宿卫军也有办法。他们擎出叉竿,竿长两丈,顶端带着铁叉头,叉头有刃,顺着梯子往下猛推,抵近的关中兵手脚被切断,惨叫着跌落下去。两军靠得太近,河边的关中军也不敢射箭,等登城的关中军稍退,他们才瞅着机会向城上放弩箭。 城头上又竖起了狼牙拍,它是由沉重的榆木制成长五尺、宽四尺五、厚三寸的木拍框架及隔条,拍上装满上两千多铁狼牙钉,四面框架上还装着利刃,以防敌人攀附。框架上还装着铁环,用粗麻绳悬吊在城上的车上,他们英勇地放绳连续拍击着云梯上稍远一点的关中兵。 关中军抵挡不住,纷纷后退。 天色稍晚,关中军鸣金收兵。医工们早下了山坡,救治伤兵去了。 刚睡下不久,韩雄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跟着大家向洛阳城看,城下火光冲天。“是又攻城吗?”韩雄随口问道。 “不是,”有人随口应道,“是敌军烧了我们的云梯。太可惜了!” 大约四更天的时候,韩雄又被叫醒,陆陆续续送来不少伤员。 “这是怎么了?”有医工见他们的身上有白石灰就问道。 “少他妈废话!快点治!”一名校尉怒不可遏,手臂上落石灰的地方也中了一箭,鲜血从箭杆处沁出一片。 医工们不敢再说闲话,忙碌起来。等那名校尉治好伤走了,医工们才从伤兵嘴里得知他们刚刚夜袭过洛阳,他们把飞梯趁夜黑悄悄地靠在城墙上,准备溜进城头时,却碰到了设在城头的浮棚,浮棚翻落,浮棚上的石灰、石块随即砸了下来。宿卫军警醒,拿了弓弩就射,他们瞄着石灰的印记穷追不舍,好不容易才算捡了条命回来。 关中军白天夜里连败两场,攻城的云梯全被烧毁,飞梯都留在了城墙下,看样子关中军要休整一阵子了。韩雄看着周围的医工们也全没了上午的豪气,照顾好伤兵,他们又哈气连天地回去睡了。 刚睡下没多久,军营里忽然警钟大作,有人大呼叫喊大家起来。韩雄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没跑出几步就摔倒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脚镣不知什么时候被栓到了一旁的车上。副医士过来扶起韩雄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不管你的,你跟着车走吧。” 外面,一队队的关中军急速向营外开去,远远地可以看见大本营的方向起了火光。副医士指挥医工、杂役们赶紧收拾,营地里乱做一团。没过多久,医工和杂役们就慌慌张张地赶着药材车、器具车、伤兵车等紧跟着大部队向大本营急行军。 出营没多久,就听见后面传来喊杀声。韩雄回了一下头,看见宿卫军已经迎上了殿后的关中军,正在交战。心一慌,脚下被铁镣一绊,又摔倒在地。赶车的杂役赶紧过来,急急忙忙把韩雄扶上了车。 黑暗更增添了慌乱,使慌乱更显慌乱。路面也更坑洼,马匹的嘶鸣也失去了章法,杂役抽在马身上的皮鞭也更急促有力。韩雄却没有他们脸上恐惧惊慌的神色,他只是有点可惜,还有点自责,责怪自己睡得太死,别人把自己的脚链拴在马车上也不知道。他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营地,还有营地不远处仍在厮杀的双方军士。怕是宿卫军赶不上自己了,韩雄轻叹了一口气。 回到了大本营,关中军还在忙着扑打剩下的余火。营内没受伤的士兵都在收殓己方士兵的尸体,几名校尉举着火把在好几排长长的尸体堆中辨认检视敌军的死尸。 杂役拉着马,马车带着韩雄进了军医部。看到满地的伤兵,韩雄突然想起了还留在营中的赵。看到了正在忙碌的医士,也不好去打扰他,正好医士的一名打下手的学徒经过,韩雄赶紧叫住他,向他请教。他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就舍韩雄而去。副医士看韩雄回来了,就过去把铁链拴在车上的锁打开,叫他赶紧救治伤兵。 及至天明,殿后的关中军才破败地退入大本营。空地上满是伤兵,不知是谁说了句“想家了”,像撒在风中的一把细沙,瞬间揉进了许多人的眼睛。 外面的士兵更忙了,他们加固防御工事,替换损坏了的栅栏,铲除粘着血迹的地面。伤兵们回家的愿望落空了,因为火头军送来了几大筐热气腾腾的雪白馒头,比前些天的足量得多、也白得多,甚至没掺一点杂面。大家的伤感被眼睛里冒出的亮光驱逐了,热情地谈论起这些大白馒头来。他们的军粮没有被烧,意味着他们还要坚持下去。 韩雄也乐滋滋地啃着并不多见的白馒头。可口的美食总是让人愉悦,大家忘掉了烦恼,气氛也融洽了许多。馒头的香气弥漫住了周围的所有人,就连面无表情的太阳在袅袅的热气中也柔和了很多。韩雄清楚这都是暂时的,是假象,但有谁愿意舍弃这份来之不易的舒坦去直视热气后面残酷的太阳呢?这太不人道了!这不仅会伤了自己的眼睛,还会搅了大家的好心情,况且谁不知道热气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呢? 关中军与宿卫军都消停了,双方好几天都没什么动静,看来都受了不少的损失。只是关中军大营中不断运来新砍伐的木头。 士兵们神色沮丧,白面馒头可不是天天有的。闹不清是进是退,大营里逐渐焦躁起来。张方主帅召集军士们训话,高声宣布成都王的三十万大军由陆机主帅率领已经进逼到洛阳东门,只要我军和成都王军东西夹击,宿卫军必定首尾难顾,破城指日可待了!随后叫出了成都王的信使,信使大声介绍了自己,说了些双方冠冕堂皇的话。张主帅又出来描述了一番京城的繁华,说得洛阳家家满金银、户户有多珠宝似的。直听得关中军眼睛里放火,心坎里舞抓挠,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但接连几天,关中军也没有什么动静。 十月的一天午后,大营里突然擂起军鼓,关中军急急朝洛阳城下赶去。也不顾城上的弓箭,举着盾牌就往前冲。护城河里的虾蟆车被宿卫军毁坏了些,但还能看到它们在水下组成的道路。盾牌兵掩护几百座飞梯踩着泥泞的道路涉水越过护城河,迅速展开了攻城。宿卫军的守卫远不如前,他们的撞车来不及应付所有的飞梯,况且后续的飞梯正源源不断地向城下涌来。他们有些忙乱,但仍坚决地守在梯头,用叉竿、狼牙拍攻击靠近的攻城兵。但这次攻城兵身上不仅背着长刀,手里还拿着弩,射完了一箭,后面的攻城兵就会递上另一架上好箭的弩。有几座狼牙拍失去了足够的人力拉扯,操作不动了。关中军又加强了攻势,有几座飞梯上的攻城兵击倒了所有守在梯头的宿卫军,甚至在宿卫军的熔炉还没来得及把铁烧成铁汁,他们已经源源不断地登上了城头。 城头上的宿卫军不多,关中兵的攻击很顺利。他们迅速剿灭仍在抵抗的宿卫军,使更多的攻城兵能登上城头。另一队人去攻杀守门的宿卫军。很快,城门大开,吊桥放落,关中军的大批人马蜂拥而入,城破了。 关中军卯足了劲往前猛冲,一路上也没有大的阻碍,就一直冲到皇宫前。第一次见到皇宫的关中军被它的宏大与高贵吓住了,他们聚集在一旁的街道上,议论纷纷,不敢再往前冲,也忘了要包围皇宫。 犹豫间,一队宿卫军骑兵冲过来,大呼“陆机贼军已经败亡,张方贼军还要逞强吗”等语。领头的关中军将领大声说那是谣言,叫大家勿信,还让大家摆好阵势,迎战宿卫军。 但宿卫军越打越多,大家也越来越觉得那不是谣言。关中军抵挡不住了,还有些宿卫军正向后方包抄,冲击后面的关中军。 后方的关中军听说前方不利的消息,纵兵翻墙破户,大肆劫掠,洛阳城百姓顿时哭喊声一片。关中军边战边退,天黑前,撇下了一大批尸体拼死出了洛阳城。 关中军退回到大本营,宿卫军追杀到营门口,见天色已晚,也退回城去。 形势对关中军不利,愤怒的士兵们纷纷要成都王的信使出来说话。信使昂然出来道:“成都王近三十万大军不到一日就败亡,不是将士们不肯用命,实乃天意!你们能攻入洛阳,不正是由于他们与宿卫军拼命死战,调动了洛阳城几乎全部的军力,致使守城的兵力不够,你们才得以攻上洛阳的城头吗?要说伤亡,成都王人马的死伤是你们的几倍?你们自己算算看!你们在这里指责成都王,破坏河间王和成都王的友好,你们是何居心?” 大家沉默片刻,一名军士高声叫道:“不要听他花言巧语!咱们死了这么多兄弟,不能就这么算了!三十万大军半天就打没了,说出来谁信哪!你们到底有没有设圈套,把我们赚进城里,好让宿卫军厮杀,说!” “绝没有的事!你们不要乱听谣言……” “少废话!”军士打断了信使,说道:“谁不知道成都王和长沙王是堂兄弟?他们之间有什么勾结我们怎么会知道?总之,我们的弟兄们死得太多了,他们可不能白死,你们要给个说法!” “你们要什么说法?” “什么?你说我们要什么说法?!你是不是要找死啊!”那军士霍地拔出刀,恶狠狠地盯着信使。 “好好好,我答应你们!”信使稳了稳神,缓缓道:“这件事,成都王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破得洛阳,自然最好,我必劝得成都王让你们各取所需。如若破不得,——我愿出所有家私补偿诸位!诸位看如何?” 议论了一阵,那军士道:“好是好,何以为证?” 信使摸了摸,从腰上取下一块玉佩,道:“这是我的随身之物,拿着它可以随时见我。”军士接过玉佩看了看收好了,接着道:“此事要立下字据才妥当。” 有军士拿了笔墨纸张过来,一名军士俯下身子当书案,一名军士拿着火把在旁照亮。信使别无他法,只好把纸张铺在军士身上,道:“委屈这位兄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章 战后余生 天亮了,远方传来了战鼓,关中军也迅速在营外列开阵势。宿卫军如山一般,徐徐压来。等近了,看清他们阵前打着太尉长沙王的旗号,阵中高举“御驾亲征”的明黄大旗,远远的中军闪耀着一大片明黄的皇帝依仗。 等听到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传来,韩雄也跟着众人一样慌了手脚。皇帝亲征,这要是迎战,岂不是大逆不道吗?这可怎么打?还没等韩雄回过神来,关中军如山崩一样溃败了。那名杂役眼疾手快,抱了韩雄,拉过那马,一同上了马,夺出大营后门,向西狂奔。 一口气跑出十来里地,马也累了,两人下来休息,让马在一旁喝水。过了一会儿,不见宿卫军追来,两人才安下心来。 “韩家哥。”韩雄对那名杂役道,他也姓韩。 “兄长何事?”杂役停下了张望,弯下身坐在韩雄的对面。 “这么长时间,也没问哥家里都有谁呀?” 杂役笑了一下道:“家里有老母亲。还有哥哥嫂嫂,还有个三岁的侄儿,可调皮了,哈哈。” “老妈妈高寿?身体可好?” “好着呢。撵我那侄儿不带喘气的。” “好好,好哇。——那你——成家了吗?” “还没哪。嗨——读了几年书,认识些字,弄得自己高不成低不就,说着说着就耽误了。” “读书好啊,怎么怨起读书来了?” “也是啊,亏得我读过书,识得字,才当得了军医部的杂役。不然,就要要扛枪对敌了。哈哈。” “哦,你想当军医?” “那当然了。当军医多好啊,不用冲锋陷阵,月俸也不少,别人也会高看一眼。” “我就是军医。” “对了,军医就是被敌方抓到也不会被杀掉,就像你一样。哈哈。” “啊?是啊!”韩雄也笑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逃吗?”韩雄收住了笑,严肃地看着杂役道。 “你是宿卫军吗?” “你知道了?” “好多人都知道了,他们面上都不说。” 韩雄低下头不言语。 “在宿卫军多好啊,那么多人挣都挣不来呢!” “是啊,在宿卫军很好。我在洛阳还有座大房子呢。” “那你是得罪人了?” “去你的,我一直心谨慎,哪里会得罪人?” “那是违反军规了?” “少瞎扯!——你看,我也是关中人。” “是呀,我知道。” “我的家眷在南山。” “怎么了?” “我离开洛阳是找她们的。” “你就为这个?” “对,就为这个,我当了逃兵。” “这也太不值了。你可以把她们接到洛阳啊。” “你看看现在的洛阳还能呆吗?” 杂役看着韩雄好一会儿,摇着头道:“那也太不值了。多好的差事,说没就没了。啧啧,可惜了!” “那你说是差事重要,还是命重要?” “当然是差事重要了。这仗是打不了多久的!” “哦,你怎么知道?” “我,我还要回家讨媳妇呢!打久了,我怎么讨?” “讨媳妇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 “我媳妇也很重要!” “你——什么意思?” “我想去找我媳妇!” 杂役憋红了脸,站起身来来回回急匆匆地踱步。 韩雄瞅着机会,悄悄地爬起身,跑到马旁,趴上马背,搂着马脖子,拍了下马屁股,马得得往前跑了。 杂役回头瞧见,叫声“不好!”撒腿就去追。 马越跑越远了,杂役却突然停下来,笑了。 杂役呼哨一声,那马停了下来,突地站起身来,把韩雄摔在地下,又得得转回来了。 杂役骑着马,很快就追上了韩雄,笑道:“老哥,对不住了,这马是我家养的。” 一个时辰,关中军陆陆续续也退到不远处的河边。 “老哥,快看,那骑马的是昔夫人!”杂役推了推还在一旁揉腿的韩雄。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韩雄还在恼他。 “你不知道,昔夫人可好看了,她还来过我们军医部,赏给我们肉吃。” “是吗?在哪里?” “在那里,看到了吗?哎呀,她下马了,被挡住了。” “好了,好了,别看了。赶紧找找军医部在哪里。他们找不到我,要治你的罪了。” “放心吧,误不了你的伤的。” 关中军沿着河边下了营盘,大本营的方向燃起冲天的火光,随风而来的空气中似乎飘着焦糊的麦香味。 这下惨了,粮食被烧了。找到军医部的韩雄发现药材也没有多少了。该退兵了,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想着晚上好好要休整一下,天一亮就准备回去。韩雄倒生出一丝后悔的意思来。 晚上,主帅却没让大家歇息,他让关中军摸回到被烧的大本营,收聚没烧完的木头,趁夜推进到离城七里的地方,悄悄筑起好几重壁垒。 天亮了,昨晚上大摆庆功宴的宿卫军酒醒后,才发觉关中军没撤走不说竟然在夜间修好了壁垒,都大吃了一惊。 宿卫军很快就发动进攻,想趁关中军粮食缺乏,士气低落的机会尽早打破壁垒,把他们彻底赶回老家。 匆忙的宿卫军接连冲锋了好几次,都被壁垒上的关中军击退,扔到壁垒边的上千支火把也很快就被关中军用土掩灭。宿卫军退回城里,关中军又开始加固壁垒。 第二天,宿卫军带了大量的飞梯来强攻。壁垒边开出的若干门内冲出一大批人马,关中军上下夹击,宿卫军大败退回城里。关中军也不追赶,只是牢牢守住壁垒。 又过了一天,关中军派出分队去周边的村庄收粮。天凉了,宿卫军的进攻也弱了,军士们甚至会带着医工、杂役们去收粮。长安的粮食迟迟没有送来,守卫们无论如何都是要吃饱饭的。 韩雄跟着七八名医工、杂役赶了三辆车由五名士兵领着去收粮。越走越远,韩雄忽然发现自己的马车歪倒在泥地里。“马车怎么会在这里?”韩雄心里打着嘀咕。等近了些,韩雄隐约看到地上躺着几个人。韩雄心里一惊,踉踉跄跄地往那里飞奔。韩姓杂役见了大喝一声:“你干什么呢?”说完就追了出去。 等杂役追到,韩雄已经瘫坐在泥地里。杂役正要拿他,却看见韩雄眼里流着泪水。杂役吃惊地问他:“你——怎么了?” 韩雄抬起头看着他,说不出话,只是手指着地上。 杂役这才看见,泥地里有三具尸体,一个老头,一个年轻的妇人,还有个五六岁的孩子,身上是明显的刀伤,血已结成黑块。 杂役看完对韩雄说道:“你等着,我去叫几个人来。” 不一会儿,医工杂役们都过来抬尸体,军士们在车旁休息。他们把三具尸体抬到路边的荒地,韩姓杂役又过来扶起韩雄。 等韩雄蹒跚地来到荒地,医工他们已在尸体旁挖了两个浅坑。他们又拔了些草,铺在坑底,抬起尸体心地放进去,又把孩的尸体放到妇人身边,在他们身上又铺些干草,遮住他们的脸,堆起两个土包。 韩姓杂役又找来两根半截树干,削去些树皮,拿着刀对韩雄说:“老哥,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笔墨,要不你说我给你刻上?” 韩雄哽咽道:“不劳哥了,我来吧。”伸手接过韩姓杂役手里的树干和刀。 韩雄颤抖着刻完“恩公”二字,忽然想起当时竟没问明恩公的姓氏,又急又悔的他再也憋不住了,抱着没刻完的墓牌呜咽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一章 进城 收粮的事不能耽搁太久。韩雄所在的收粮队,他们骂过百姓、打过百姓、吓唬过百姓,但他们再没有杀过百姓。 日子越过越冷,而今年的冬天要更冷一些,因为要闰个十二月。长安送来的粮食一次比一次少,两个多月没吃上一顿肉了。这么冷的天,宿卫军也不愿来骚扰了,无论如何,城里也看着比外面的壁垒暖和多了。 关中军守在壁垒里,再也没去攻过城,他们在等待下个月的到来。下个月是正月,是新年,无论如何都要吃上肉的。其实他们早都想回家了,这么冷的天,守在这里有什么用呢?但主帅要守在这里,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们也没有办法。 难熬的日子总是越熬越难,期盼的日子依旧越走越慢。因为粮食不多,每天两顿都吃不饱了。 正月终于还是来了,莫名的喜气似乎要冲破寒冬的严酷。期待已久的年夜饭没有肉,但管饱。主帅传下话说肉已在路上,大雪天路不好走,十五里保证让大家吃上肉。大家虽有怨气,但也不能说什么,因为主帅说正月里保证顿顿叫大家吃饱。 十五也到了,肉还没见到。主帅终于下令,说再等五日,还不送到,就撤军回关中。终于可以回去了,士兵们就是不吃肉也要等着。 五日后,撤军的命令传下来,主帅要大家多造车辆,以利路上冻伤的士兵乘坐。士兵们又出去砍伐木头,叮叮当当又忙活了五日,造得三千辆车,报给主帅。主帅传令明天早饭后天暖和后出发。 当晚,关中军在壁垒后烤火取乐。除了警戒的守卫,所有人都睡去了。 第二天,关中军吃过早饭,收拾齐毕,太阳已经偏向正南。警戒的守卫发现从洛阳的方向跑来一骑,忙发出警报。几名骑兵出了壁垒,向前迎去。 不多时,那几名骑兵带着那名洛阳来的信使进了壁垒,直接带到主帅那里。过了好一阵子,军营里也没动静,士兵们都等得有些着急了。 主帅终于出来了,大家眼巴巴地等着他发出开拔的命令。他的后面跟着洛阳来的信使,但很多人都没有在意。 主帅喜气洋洋地大声宣布了一道消息,整个军营立马爆了棚。 原来洛阳城人力物力早就出了问题。宿卫军伤亡太大,大臣们的家奴也不得不担负起守城的任务,还在百姓中强征所有十三岁以上的男子到军中当杂役。粮食相当匮乏,米面成了真正的奢侈品。这是关中军进了洛阳城才知道这些的,本来他们还想着进了京师可以好好大吃一顿的,没想到他们比自己惨多了,还要关中军匀给他们些粮食。 就在昨晚,东海王司马越悄悄联络了一些宿卫军将校,把长沙王司马乂扣押了起来。天一亮,就逼迫皇帝下诏,免了长沙王的官职,委派东海王接洽城外的张方,开城停战,以及联络成都王、河间王,到洛阳商议朝政。 韩雄进了洛阳,却不是胜利者。胜利者把他囚禁在军营里,因为他们都有好多事要做,怕看丢了韩雄,洛阳韩雄要比他们熟悉得多。 韩雄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邻居和同事们或许认为自己早死在乱兵之中了。另外损失惨重的关中军会不会报复宿卫军呢,这都不好说。外面这么乱,呆在军营里就好多了。 韩杂役回来向韩雄宣扬洛阳的繁华,末了却叹息主帅下了命令不让拿。又过了一日,他无精打采从外面回来。韩雄打趣问他是不是进到乱七八糟的地方了。他却摇摇头,叹口气道:“太惨了!” 韩杂役连叹十几声才说道:“今儿个主帅叫我们去校场列阵,让百姓来观礼。我们也兴致勃勃憋足了劲要把宿卫军给比下去。观礼活动很成功,看出京师的百姓也被撼动了。我们以为也没什么事了,没想到后面的才是真正重要的事。” “什么事?” “长沙王。几名军士把他带到高台上,看样子比我哥哥大不了多少,漂亮,高贵!丝毫不像囚犯,像是被粗陋的麻绳捆绑着的美玉。他面容坚毅,不恼也不怒。京师的审判大臣历数他的罪责,长沙王要么不发一言,要么嗤之以鼻。最后审判大臣问他认罪吗?他长叹一声说他最大的罪责就是信了他们这帮势利大臣,目光却转向了坐在正台上的东海王。” “后来怎么样?” “后来长沙王被绑到了柱子上,周围紧挨着升起了一圈火堆。就是从这一刻起,长沙王才滔滔不绝讲他辅佐皇上的抱负,诉皇族不堪的磨难,宣祖宗盛大的功德。就这样他一直讲,不管他的口舌正越来越干。他加快吞咽口水,但阻挡不了声音变得嘶哑。大火越烧越旺,他发出抵抗折磨的嚎叫,嚎叫又变成了惨叫,是那种被苦痛摁踩着,在持续窒息性的重压蹂躏中所能发出的唯一本能声音。广阔的校场鸦雀无声,只有这声音在天空中来回激荡,逼着所有人感受着火烤的滋味。 前后近一个时辰,那令人震惊恐惧被折磨、进而麻木的声音归于沉寂,大家终于得到了解脱,带着石头枷锁的沉重解脱也是解脱。大火仍在燃烧,但火光不足以填补声音退去留下的空隙,我们终于可以听些、想写其它的事情了。还好我们能回到军营,宽心多了。” “那……宿卫军怎么看?” “我自己还过不来劲儿,哪儿会考虑他们?” 韩雄叹了口气,转身回去要去做自己的事。没走出几步,回头对杂役道:“以后还是少出去的好。” “为什么?” “这——外面有些乱!” “乱?那是对别人而言。我们?哼,他们巴结还怕来不及呢!” “那……出去了可不要杀人!”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们是救人的!” 韩杂役想了一会儿,喃喃说道:“那他们要反抗呢?” “只要不逼他们,他们就很感恩戴德了,何来的反抗呢?” “那我们打这么久、受这么多苦干吗的?我还指望着大干一场,买个大房子讨媳妇呢!” “可若是真是那样的钱,你用的心安……” “别说了!你不要打扰我的计划。我还想光宗耀祖呢,让邻里们也高看我父母一眼!” 韩雄欲张口,韩杂役立马指着他道:“不许再说了!” 过了几日,市面上平静下来。军营里传说成都王领着大军不日就到,恰好洛阳城发生了一件谋反的事。一名大臣带着族人冲闹东海王的府邸,张方听说后就派兵来抓,审出许多同党,于是关中兵大肆查抄,掀得京师天翻地覆。 接连几日,韩杂役都是乐颠颠回来,见了韩雄也不跟他说话。听说,成都王的军队已经进城,张方明日出发的军令也下来了。韩雄不知道柳瓷怎么样了,自己无法出去,托付韩杂役去寻过,他却不甚用心,开始说寻不到,后来又说是没有人,只顾得和伙伴们游乐。这要走了,韩雄更觉焦心。 还是要走了。关中军推着大车车,闹哄哄出了西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二章 行军路上 出了城门,韩雄听见前方营中传来女子的哭声。 “那是怎么回事?”韩雄碰了碰旁边的韩杂役,示意前方女子的哭声。 “那个呀,那是钱没出够的官私家,用奴婢顶替的。” “哦,听声音还不少啊?” “那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少说也有上万个。” “怎么会那么多?” 韩杂役斜眼瞅了韩雄一下。 韩雄回过神打趣道:“我是说那么多人,我们的粮食够吃吗?” “到了长安,那可都是钱呢!费点粮食算什么!” 现实是吃饭始终是个大问题。 没走出十几天,关中军的粮食不够了。关中的粮食运不过来,不是因为关中没粮,是长安被雍州刺史刘沈的军队进逼到城下,把粮食运出城等于白送给刘沈。河间王出兵攻打刘沈,却屡战屡败。长安城内人心惶惶,河间王早就不断派出信使叫张方速速回军救援,但洛阳的事情还没做完,还要等成都王到了才能商议。另外军队打了那么久,也要好好休整休整。那时即刻回军,岂不功亏一篑? 可是洛阳没粮,周围几百里的村子也没粮,怎么回关中打败刘沈呢? 胜利者怎么会缺粮呢?等士兵们发现粮食限量时,个个群情激奋:仗都打胜了,还不让吃饱?但上面很快就发布了条件,一顿还是限量两个杂面馍,不过如今有新出的军妓,不收钱,十个馍换取一次。大家一合计,甚是便宜划算,就笑嘻嘻回去了。 忽一日,韩杂役神色凝重,坐立不安,韩雄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言语。捱到晚上,韩杂役把韩雄叫到帐外偏僻处,奉上一碗药,让韩雄喝下去。 韩雄笑道:“这是什么?我又没病,瞎喝什么?” 韩杂役冷冷说道:“你——喝吧!喝过你就知道了。” 韩雄接过碗一闻,是药酒。“麻沸散!你让我喝这个?” “对,喝过之后,你就没事了。” 韩雄打了个冷颤。该来的终于来了,自己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如今不经意间就到了,还是非常突然,准备的再好也会措手不及。这话打得韩雄魂不守舍,还带着不甘心。于是颤抖着问:“是主帅下的令?”话刚出口,就变了声音。 “是!” “想着终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是你……这样也好……了就了了……只是…。。落到……这个地步……妻儿……杳无音讯……罢了!虎儿——爹会你来了!”韩雄端起碗,仰脖合泪饮尽。 韩杂役扶着韩雄坐倒在地上,韩雄拉着杂役的手说道:“老哥叮嘱你最后一句了……回家后就别再当兵了……啊?” 韩杂役也不言语,轻轻把韩雄放躺在地上,静静等着他身体里的药力发作,缓缓看着他逐渐失去知觉。 韩杂役摇了摇韩雄,又叫了几声张雄的名字。见韩雄没有反应,倏地拔出腰间的尖刀,停顿了一下,俯下身去,割下了韩雄的两只耳朵,把流出的血在脸上脖子身上抹了抹。 韩杂役把韩雄拉到旁边的车上,推着车去了后营。过了后营大门,拐入一个门,走了一段,停在一道紧闭的门边。里面出来一名军士,看了看韩杂役的车。“怎么是公的?”军士问道。 韩杂役回道:“是个罪犯。”韩杂役拉开韩雄的衣服,露出了脚镣。 “死了吗?” “死了。” “开条——两脚羊,公,一只。”军士向里面喊。 军士把车推进门里,韩杂役拿了收条,匆忙走了。 韩雄迷迷糊糊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可以睁开朦胧的眼睛。周围漆黑一团,跃动的火光中水汽蒸腾,充斥着腥臭热骚味。对了,屠户家就是这个味道。这个味道太难受了,所以自己印象深刻。 这是哪里?是阴界的入口吗?怎么还是动不了呢?韩雄微微晃了晃头,疼,疼得厉害!冷,冷得揪心。身上又冷又疼,果然是阴界!忽然扑通一声,溅起了一片蒸汽,韩雄转头去看,前面火光中一只大锅正冒着热气,锅沿露着剥过皮的马腿,一名士兵拿着铁锨把马腿往锅里推。这马也犯了大罪吗?分尸了竟还要煮它? 韩雄不忍再想,正想回过头不看,又是扑通一声。韩雄心里一惊,原来他斜眼看到入锅的不是马腿,而是人腿!没错,以自己二十多年的行医经验,那的确是剁了脚的女人腿!那士兵若无其事拿起铁锨,刮着锅沿的一条手臂,把它和那腿一起搅入锅内。 韩雄几乎要惊叫起来,喉咙里却似乎堵着什么,发不出声来。那士兵又在旁边的几个麻袋里抓了好几把东西放入锅里,盖上锅盖,走了。 韩雄愣住半天,不断喘气,直到有女子的呜咽声不知从哪里传来。韩雄费力转头寻觅,找了几个来回,才发现不远的角落暗处有十几个女子蜷坐在那里。韩雄突然想起了那口锅,回头看了看正冒着热气的锅,又回头看看她们,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轻轻唤着“柳瓷”,一连唤了几十声,那边也没有回应。就在他觉得可以心安时,有女子说:“柳瓷,醒醒,柳瓷,有人叫你!”她旁边的女子突然哆嗦了一下惊醒了,喃喃道:“我不是柳瓷,我不是柳瓷……我不是柳瓷……”又昏昏睡去。 韩雄轻声问:“她是柳瓷吗?” 那女子答道:“她是柳瓷,我们是一起的。” “那她怎么了?” “她……她发疯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这…。。说来话长!别说了,有人来了!”那女子压低了声音。 不一会儿,有人拿着火把过来,左照照右照照看个不停。韩雄眯着眼,瞧见那人正是赵,忙叫赵。赵听见过来,看见韩雄顿时满脸惊恐。赵随即冷静下来,对韩雄低声说:“不要说话,装死,我来救你!” 韩雄喜出望外,道:“你怎么在这里?虎儿呢?虎儿没给你一块儿吗?” “虎儿?什么虎儿?” “哦,是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该在这里!你犯了什么过错?”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全不懂!好了,别说了,装死,我带你出去!”说完,赵就要去推车。 “等等,帮我带走柳瓷。” “柳瓷?柳瓷是谁?” “在那边,在那角落里。”赵把火把插在车上,走了过去。 “第五个,第五个就是。” 赵把那女子拦腰提了起来,带到车边。那女子醒了,手脚都绑着,只会摇头乱舞。赵拽着她的头发往后拉,又拽下她的蒙眼布,问韩雄:“是她吗?” 韩雄定睛细看,那女子也直勾勾看着他,面无活色,但那眉眼口鼻,是柳瓷无疑。“是她!”韩雄声音颤抖。 赵要把她放在车上,柳瓷却拼命挣扎。赵急了,抄起腰刀,往她脑后一磕,柳瓷闷头倒在车上。赵把韩雄挪到一边,又把柳瓷在车上放好。突然身后女子轻声叫他:“壮士,救救我!”赵回头看了一眼,推车就走。 “大叔,救我!”那女子又声叫。 “救救她吧。”韩雄对赵说道。 “她是谁?” “她是……柳瓷的朋友。” “我只能救一名女子!走吧!” 韩雄躺在车上不动了,耳后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装死的韩雄在车里晃荡,听到前面有说话的声音,也不敢动。 守门的军士远远地问:“赵侍卫,找到了?” “找到了。”赵应着。 “慢点,我给你搭把手!”韩雄听见跑声过来。“我说赵侍卫,这种事您交待一声,我们去做就行了,你何必亲力亲为呢?” 韩雄明显感觉车快了。 “哪能老是讨扰你们呢?你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赵侍卫这话就见外了,的们这是求之不得呢!……哎,这不是个罪犯吗?” “是个罪犯,但他救过我的命。听说他死了,落在这里我于心何忍?想着无以报答的,找个坑把他埋了,也算是还了心事。” “赵侍卫重恩情、讲义气,佩服,佩服!哈哈!” “大哥言重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这个女子我想带走,大哥看是否——” “好说,好说。大哥是过来人,这里的女子您自便,自便!不过有一条,用后要及时送还!哈哈!” “一定一定!” “来,来,我帮您把马车套上——得嘞,您慢走啊——” “多谢大哥啦!” “有空常来啊——好吃好用的多着哪——” 赵牵着马车沿路往营外走,边走边看周围的情形。忽然从黑夜里跑出一人,跪在地上道:“侍卫,您的东西掉了!”赵回过神一看,是韩杂役。他手里举着一把铁锹和一个包袱。 “哦,是吗?”赵拿过韩杂役手里的铁锹和包袱,放在车上。回头道:“谢谢你了!” 到了大营门口,赵亮出侍卫腰牌,说出去掩埋两个人。守门军士只是看了看车上的两个死人,就恭恭敬敬送赵侍卫出营了。 赵出了大营,暗夜中摸着路,牵着马车向南方而去。车头的火把越来越,逐渐被黑暗吞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三章 恩泽 等走得看不见大营了,赵才说道:“主人,那个包袱是您的吗?” 韩雄动了动手指,仍抬不起胳膊,苦笑道:“管它哪!我们这是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只是离大营越远就好。” “啊,对了,你怎么也在这儿?” “是你们那边的韩来找我的。” “你认得他?” “不认得。他知道您给我治过伤,所以来求我。” “他知道你我的关系?”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您是宿卫军军医,他找我,是觉得我能救你,所以值得一试。” “他知不知道无所谓了,他死有余辜,亏得我对他那么好!” “主帅的命令谁敢违背?不过这子挺有办法,也够大胆。” “是啊,这子的药量可真够大的,麻的我现在还动弹不得。不过,那子帮我脱离苦刑,还算有些良心。” “没错。当时听他说此事,我也不太相信。若是一个圈套,我自己倒没什么,怕连累了昔夫人。后来他说救您,就是您平时老是叮嘱他要做好人。这是您的做派,所以我就信了。” “唉,可惜了!那子怎么也死了?是主帅没放过他吧?对了,这段时间老是奇怪,为什么和我相熟的人都会被杀呢?” “这个……这个是因为昔夫人。” “昔夫人?她是谁?” “昔夫人是咱家女主——王氏。” “你说什么?她们……她们不是在南山吗?” “原来是。听昔夫人说,后来那户人家主人死了,女主也病亡了。女主临死前让昔夫人她们去了……不,是让咱家女主她们去投奔凉州。没想到要到雍州时,却被张将军扣留。后来,女主求情,张将军才放了女主和主人,估计她们应该到了凉州了吧。后来张将军娶了女主……这些事还是我被关中兵掳去后,遇到女主,她告诉我的。我也才以一个杂役升上了侍卫。” “原来是这样……”韩雄的声音里满是凄凉。 “主人?” “我……我没事……”一团湿气气卡在韩雄的喉咙里,憋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其实,女主不知道您在大营,我不敢告诉她……主人,您在听吗?” “啊?我……”韩雄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也模糊不清。 “哦!说句大不敬的话,主帅这个人难以琢磨,我怕要是告诉女主,她一定会去找你,到那时……主人,您怎么了?”赵听不见车上有韩雄的声音了,忙停了下来。 “啊……”韩雄含糊不清地出了口气。 “主人……要不我们歇息一会儿吧?” “不……不……”韩雄吹着气,摇晃着头。黑夜染黑了他的脸,也染黑了他的眼睛。 赵不敢言语了,牵着马静静地朝前走,不时看着车上。韩雄的麻药散了大半,双手仍死死抠住车板。他要牢牢抓紧手边的东西,绝对不能松手。只要稍微松一点劲儿,他就怕被重新抛入黑夜,无边无尽的黑夜。车子还在晃动,车轱辘就还在转,它就在走。走,一直走就是个好事情。不管往哪里走,只要一直走,就一定能走出黑暗,就算前面没有光明。 他是一动不动,一直没换姿势。倒是已被松绑的柳瓷随车摇晃起伏,分不清是睡熟了还是依然昏迷着。 他们在黑暗中寻路,沉默了很久。 赵还是忍不住了。“在洛阳的时候,女主还要去看老宅,被我拦住了。我只好去了一趟,只是匆匆经过,没有进去,怕主帅的人发现。门口还剩下些老雪,雪水洇了半截门。女主相信您去找她们去了,也早到了南山,应该在赶去凉州的路上。” “或许……我不该让她们走。” “让女主们走是对的。你不知道,洛阳卖儿卖女的多了去了。就这,还饿死了不少人。能活下来是我们的运气好。” “不说了,只要她们能活好,就行了。” “主人放心,女主现在很好,主帅对她很用心。” 韩雄心头一紧,更觉刺痛,嘴里却说:“那就好……那就好……” “她……”赵突然生生掐断了话头,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看到了柳瓷,接着道:“主人,这位宛姑娘是不是您洛阳的义女?” “正是,你还记得。” “看来她姑母家还是把她卖了。” “卖了?” “要不怎么会是奴婢呢?那一万多人,有多少是实实在在的奴婢?有多少是这样被卖的女子?” “不说了,到了虎儿那儿一切就会好的。” “虎儿?怎么没听您说过?” “他是我儿子,是我还在长安的时候。到了洛阳就没提过他,省得他母亲伤心。” “是主人?他现在哪里?” “不晓得。不过我会找到他的,他当了黑骑兵。” “黑骑兵?什么黑骑兵?” “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吧,找到黑骑兵也就找到他了。总比你在这里强。” “不了,我还要回大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主人,您能下地了吗?” “可以了,手脚已经不麻了。” 赵停了车,扶着韩雄下来。韩雄来回走了几步,行动才自如。 “主人,这是我随身带的钱。走得慌张,也没带多少,您先拿着。” “这……” “您别推辞了!再说,还有宛姑娘。” “好吧。他日遇到你,一定重谢!” “主人……您太客气了。这马……我要带走,不然他们会怀疑的。” “好,好吧。” “主人……保重!”赵解开马,跨上去,又说了句“保重”才策马返回。 马蹄声响,赵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夜里,韩雄也转回身。一阵寒风吹来,脑袋两边彻骨的疼。韩雄用手去摸,摸了个空,手上粘些东西。韩雄闻了闻,是血迹。韩雄苦笑了一下,赵还是去得不够早,给挨了两刀。不过还行,其他的地方都还齐全。韩雄从衣服里子撕下一块儿,忍着疼把自己的头包扎好。自己的药箱不在,确实不便。韩雄看了看仍昏昏沉沉的柳瓷,把车套绕到胸前,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迷迷糊糊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股倦意向韩雄袭来。韩雄看看前方,似乎有些发白。怕是要天亮了吧,还是找个山坡树林什么的避避阳光再说。韩雄看了看四周,右前方黑洞洞的,隐约是个树林,就跌跌撞撞把车拉了过去。 树林里都是干枯的落叶,韩雄拢了拢,把落叶散匀铺平。打开包袱摸了摸,从下面拽出一条厚毯。用厚毯铺在落叶上,就要从车上抱下柳瓷。柳瓷却突然惊醒,一声凌厉的尖叫让韩雄猝不及防。韩雄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周围一片漆黑。韩雄不再碰她了,她这样的尖叫要是把索命鬼引来岂不又要千刀万剐了? 韩雄只好把厚毯给柳瓷盖好了,继续拉车前行。 天渐渐亮了,树林里十分僻静。走出树林,韩雄觉得又饥又渴。那边是个水坑,韩雄停下车去喝水。坑里的水清澈见底,韩雄伸出手,弯腰去捧,水面上映出一个包着白布满脸血迹的脑袋让韩雄吃了一惊,他简直认不出自己了。水面上有一个红红的圆盘,那是什么?韩雄来不及纠缠这个问题,他要先喝上几口水。手指碰触水面,立即变得波光粼粼,晃动的水面打碎了红彤彤的圆盘,那是太阳! 韩雄扭头上看,红彤彤的太阳挂在东方,点缀着深青色的早晨。茫茫的寒意笼罩着太阳,太阳一点也不惧,反而越来越清晰。 韩雄惊慌失措跑回树林。他摸了摸自己,阳光没有对自己造成损伤!这是人间?是阳光?我还是——人!我没死,那柳瓷也是活着的,那车就是真的!那昨晚的事也是真的!赵还活着,王氏变成昔夫人也是真的,主帅的令是真的,韩杂役——难道是韩杂役割了自己的耳朵?应该是这样,要不然韩杂役怎么向上交差呢?麻沸散是真的,柳瓷的疯也是真的,那大锅是真的,那锅里的马腿也是真的?还有那人腿呢?韩雄不敢想了,脑袋里嗡嗡作响,世道变了?不是的,那是自己的幻觉!自己喝了麻沸散,应该是幻觉。 瞥见柳瓷呆呆地盯着树叶,韩雄的脑子里却浮现了那条人腿和手臂,一股恶心之感从足底升到脑际,窜了几窜,爆了,粘粘糊糊溅得脑袋里全是。破碎的它们在狭的空腔里疯狂生长,毫无节制拍打着它们遇到的一切。韩雄受不了了,趴到树下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这种感觉折磨得韩雄浑身颤栗,它们却越来越强大。韩雄忍耐不住,情急之下,竟用头撞树。疼痛汹涌而来,压制住了恶心,韩雄不敢掉以轻心,持续撞树,让疼痛竭力压住它们。柳瓷似乎没看到一个白布缠着的脑袋不停和树较劲,自顾自地盯着树叶,仿佛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四章 回铁城 回到铁城的韩虎顾不得换下军服,就兴冲冲去了白棺崖。他带了这么多好东西,肯定会让乐葿挑花了眼。顺着那根绳韩虎爬到那座门前,正了正衣冠,准备敲门,却发现门虚掩着。难道她知道自己今天回来?韩虎轻轻推开门,伸头一看,里面没有乐葿。韩虎疑惑着走进屋里,内室传来说笑声。 “乐葿?”韩虎叫道。 “哎——是韩虎吗?你回来了?”乐葿的声音有些激动。 随后,乐葿就从里面跑了出来,身上仅披着轻纱。随着步伐岔开的纱边,露出光滑匀称洁白的长腿,轻轻快快凑到韩虎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托出满面的笑容,怪道:“怎么走了这么久?好像有一年似的!” “哪有那么久?你一天当几天过的?” “想我了没?” “嗯——没!” “什么!?” “我只想着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哪有空儿想你呢!” “算你还有良心!” 韩虎托起乐葿的腰身,把她抱到长条石椅上。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心放到乐葿的面前,轻轻打开了它,乐葿的眼睛也随之睁大。 “说什么呢?”一名男子从里间出来,边走边穿衣服。 “快过来看吧,看他给我带来了什么!”乐葿头也不抬,细细摸看着包里的东西。 “他是谁?”韩虎抬头盯着那男子。 “哦,我忘了给你们介绍了,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乐葿笑着对韩虎说。 那男子跨前一步,向韩虎伸出手,微笑着说:“你好,我是……” 话没说话,韩虎一个箭步就把他摁在石壁上,挤得他发不出声来,双手死命地去推韩虎的手臂,却推不动分毫。 乐葿跳了起来,去拽韩虎。“你干什么!你会弄灭他的!” 韩虎一把推开乐葿,乐葿跌倒在地,韩虎瞪着乐葿道:“我就要灭了他!”说完,双足发力,腰板一挺,双膀叫劲,那男子直冒出垂死的嘶嘶声。 乐葿在地上大叫:“住手!你快放了他!” 这话激得韩虎更加恼怒,发声喊,更添气力。嘶嘶声越挤越大,猛的一啵,韩雄的手重重撞在石壁上,衣服软软垂了下去,里面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鱼鳔皮。 “你干了什么?你闯了大祸了!”乐葿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看着韩虎。 韩虎余怒未消,朝地上的乐葿吼道:“我干了什么!你瞧瞧你干了什么!” 乐葿变了脸色,怒道:“我怎么啦?这里不是人间!人间的破规矩你怎么还没扔掉?你的教官是怎么教你的?你的脑袋里装的什么!” 韩虎怔住了,是啊,这里是铁城,两情相悦符合铁城的规矩,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恼怒呢?“我不能见别个什么跟你在一起!……他搅了我的好心情……” “搅了你的心情你就灭了他?你知不知道她们凭这一条就可以定你的死罪!” “死就死,灭就灭,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怎么不关我的事!你灭了,我怎么办?你怎么那么冲动啊!” “羞辱!我直感到羞辱!如同在人间一样!” “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总给别个不一样呢?你说,我好不容易等你来了,怎么会这样……”乐葿呜呜哭了起来。 门忽的大开,从外面冲进几名女守卫,二话不说,金枪已经刺中韩虎,韩虎没防备就瘫在地上。两名女守卫架起韩虎就走,另有守卫拿了那鱼鳔皮和衣服,跟在被拖着的韩虎后面走了。乐葿在后面哭喊:“我会救你的——” 韩虎说不了话,他也不想再看乐葿最后一眼。 偌大的地牢空空荡荡,抽走着韩虎的怒气。现在可以冷静下来,盘算着自己的生机。但他的思绪仍然很乱,为了乐葿这样做值不值得?若是为了她,为什么心里还在怨恨她?不是为了她,自己为什么会有遏制不住的怒气? 她是谁?是不是真的待自己跟别个不一样?她对自己了解得很深入,甚至知道自己心底深处的某些信念。就是自己也意识不到的信念,经过她那么随意一说,才突然感觉到有这种信念的存在。 可是她对自己也一知半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就算点明了,她还会跟你争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烦心,不恰当的时候非要黏着自己不放。 但这次确实大伤自己了,曾经那毫无理由的亲切感被驱赶得无影无踪。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铁城,自己当个游荡的孤魂野鬼也不至于如此。可是铁城也给了自己莫大的快乐,比如跟着钟离将军的出征,兄弟们的情谊,还有和乐葿一起找宝石、游铁城的时光。这太近了,如同昨天的画面,现在却要结束了,永别了。 韩虎心里翻出一股苦涩的味道。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处决自己。临刑前,谁还会看看自己呢?或许会是那几个兄弟吧。韩虎长叹一声,周围连个会动的东西也没有,更别说要找个可以说话的对象了。不想了,睡去。 睡又睡不着,翻来覆去更觉烦闷。要决绝这一切,还真是舍不得。自己在这里无亲无故,地位卑微,这犯了死罪的事哪里可以寻到生机呢?那几个兄弟都指望不上,他们在铁城跟自己一样,只会着急而已。那个乐葿竟然要救自己,下贱之甚,恶心之极,自己宁可不让她去救!竟敢耍弄、欺骗自己,毫无廉耻可言!越想越怒的韩虎跳起身,噼里啪啦四处乱踢。整个地牢里都激荡着这孤独而悠长的回声。 从迷迷糊糊中醒来,韩虎也弄不清过了多久,掰不明现在是什么时候。地牢里仍然空荡荡的,连个会动的影子也没有。忍不住伸了几个懒腰,更觉疲倦。韩虎冲着牢门狂吼乱喊了一阵,提提神,发觉体力没像以前那样得到恢复。 这个地牢有点奇怪。韩虎的乌木牌在进地牢的时候就被收走,不过在铁城,万圣楼所散发的阴气足以让所有安然入睡的铁城居民恢复元气。而地牢里却不行,是自己没睡好吗?不应该啊,黑骑兵对睡觉的地方是没有挑剔的。 无聊的时候做什么都更加无聊,更何况残忍的孤独如排山倒海似的压来。那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到现在还不来看看自己,就连狱卒们也见不到。既不提审,也不受刑,活活要逼疯自己!恶毒!太恶毒了!韩虎想起来就对着牢门破口大骂,骂累了就去睡。 睡醒了更觉疲惫。坏了,这地牢里光耗阴气,不聚阴气,自己的阴气正慢慢耗掉,照这样下去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怎么会这样?——明白了,难道这就是刑法? 韩虎打了个冷颤,果然厉害。 韩虎万念俱灰,备受煎熬。躺在那里,悲悯起自己,如痴似傻。 外面响起了开门声,竟然没有惊醒韩虎。直到几名男狱卒裹着一股浓烈的阴气打开韩虎的牢门,韩虎才察觉。 行刑的来了,韩虎陡的起了精神,爬了起来。 为首的狱卒命令韩虎脱下战靴,也不说理由。韩虎不允,后面的四五名狱卒过来围住,要制服他。韩虎就与他们厮打。斗了半天,牢房里一片狼藉,狱卒们也没占上多少便宜,双方都累得喘着气。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狱卒首领,趁韩虎不备,从后面抱住韩虎的腿,把他拱倒在地。其他的狱卒见势一拥而上,紧紧压在韩虎身上。韩虎使不上力,动弹不得。有狱卒拔掉韩虎的战靴,为首的狱卒扭头看了看,道了句“好了”,众狱卒纷纷起身,出去了。 韩虎浑身酸痛,挣扎着翻了个身,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牢门就被锁上了。韩虎叫了声“你们干吗呢?”他们已经消失了,只留下空洞洞黑漆漆的地牢。 “过瘾!”韩虎叫了一声,哈哈大笑起来。也顾不上穿上靴子,在牢房里手舞足蹈个不停。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声音在喊自己,韩虎努力睁开眼睛,一排狱卒站在自己面前。韩虎不想再与他们纠缠,就又闭上了眼。 “起来!跟我们出去!”狱卒喝道。 韩虎明白了,自己的日子到头了。“等会儿!”韩虎懒洋洋说着,爬了起来。把战靴穿好了,正了正头盔,平了平衣甲,狱卒们押着他往前走。 到了地牢门口,有狱卒递给韩虎他的乌木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好舒坦。 狱卒说了句“走吧”,韩虎大踏步出了大牢门。韩虎正在疑惑狱卒似乎没有跟上时,大牢门咣一声关上了。 “来了,来了。”那边有声音叫着,兴高采烈,是鲍维、于思、乌隹、黄丰他们。 鲍维他们笑着迎过来:“好了,好了,我们走啦。” “去哪里?”韩虎问道。 “回营啊!”鲍维道。 “怎么回事?怎么就把我放了?”韩虎不走了。 鲍维道:“是钟离将军保的你,快走吧!”说完,拉着韩虎就走。 “钟离将军?为什么?” “钟离将军说你脚心有朱砂。”于思抢道。 “朱砂?我想起来了,那是我还的时候,是我奶奶给我点种的……这有什么关系?” “钟离将军说这个朱砂镇什么什么玩意,可不一般了!”黄丰不甘落后。 “是镇心安神!”于思白了黄丰一眼道。“它可以让你守着人间的很多东西,所以你跟我们都不一样。”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于思道:“你以后再也不能找铁城的女子了。” “谁稀罕!快回去,我要早点歇歇,累死了!” 兄弟们笑了,乐葿的身影却浮现在韩虎的脑子了。还有个问题,钟离将军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脚心有朱砂的呢?自己可从来没告诉过他,就是这几个货色他们也不知道。哥几个却全然不理会他的疑问,反数落他在地牢里没待够。出来了就不行了,再说钟离将军神通广大,有什么不知道的?一定要记得感谢钟离将军!七嘴八舌的,韩虎无话可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五章 初见摩罗 接连歇了几天,韩虎恢复了元气。鲍维他们几个不知道疯哪儿去了,“没义气!”韩虎骂道。鲍维说这段时间钟离将军有事,令韩虎不必见他。但窝在军营里实在无趣,就想出去走走。 门口的卫兵拦住了韩虎的去路,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待在营里,二是额前刺字。韩虎问刺什么字。卫兵答道:“‘禁女子’三字。”韩虎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又怕连累钟离将军,只好隐忍而回。 韩虎羞愤交加,而鲍维他们很晚才陆续而回。他们的嬉笑之声惹得韩虎烦恼,他从榻上跳下就要与笑声最放荡的于思动手,乌隹、鲍维忙抱住韩虎,黄丰忙扯着于思出去了,这才没打成。 “瞧瞧!什么玩意?还让不让睡觉了?”韩虎怒骂道。 鲍维劝道:“消消气,消消气。他就是那个鬼样子,理他做什么。” 乌隹也道:“也是,我就懒得跟他计较。”又道:“头儿今儿个没出去?” “他们不让我出去。” 鲍维急道:“这是什么道理?” “他们要给我刺字。” “刺字?” “刺上‘禁女子’三字。” “啊?”鲍维笑了,乌隹也没憋住。 “你们还笑?为这,我可是恼了一晚了!” “刺字,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看刺在哪儿。”鲍维道。 “刺哪儿?你说刺哪儿?”韩虎讥讽道。 鲍维似乎没听出来,仍然正经道:“要是刺在后背——或者跟他们说说,刺在胳膊或者是腿上就更好了。不经意那么一露,帅极了!” “你子也欠揍!”韩虎笑骂道。 乌隹却道:“不能刺。” 韩虎和鲍维一齐转看乌隹。 乌隹道:“头儿你以后可是名将军,将军哪能刺字呢?多伤脸面哪!” 韩虎急道:“我那是随口一说。” 乌隹道:“头儿的话,我们可都记着呢。我们几个可都指望着,能跟着你捞个一官半职,也尝尝什么是好日子……” 乌隹的话让韩虎想起了乐葿,这话都是先从乐葿那里说出的。一股怒气升了起来,韩虎站起来叫道:“刺就刺!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她还想跟着我捞好处,门都没有!” 第二晚一早,韩虎就跑去刺了字,回来就向鲍维他们显摆。大伙儿簇拥着向营外走去,只有于思隐隐有些不快。 大伙儿在外玩了整整一晚才疲惫而还。烂泥似的歇了一天,韩虎不让大伙陪他了。休整的日子没剩下多少了,让他们各自尽情去耍好了。 等他们都走完了,穿了便服的韩虎也出了营门。过了转角,韩虎赶紧把帽子往下压了压,觉得盖住些刺字了,便边走边想着去哪里闲逛。 漫无目的中竟绕到了白棺崖,韩虎回过神来急忙拐入一条道。慌乱中拾石阶而下,不知走了几里。前面有一处吊桥,一眼看不到头。韩虎发觉自己的慌乱,不由得咧着嘴嘲笑自己。 走上去,吊桥很坚固,也不甚摇晃。桥下一圈一圈层层叠叠的石壁上阴火通明,石壁内的大大的洞里成千上万的男女鬼民一片忙碌。韩虎边走边看,瞧了许久,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实在看不出什么趣味,韩虎在桥上跳跃前行。不久就碰到一个路过的鬼民,侧目看着他,看得韩虎有些尴尬。韩虎故作镇定,收了步子向前走。瞧着那鬼民走远了,韩虎松了口气,迈着懒散的步子轻轻晃动吊桥。 过了吊桥,前面还有好几个吊桥相连。桥头有一排石阶伸向远处,吸引了韩虎的兴趣。石阶七拐八弯,岔路极多。韩虎随性而走,兴致更高。 “好浓的阴气!”走到一处,韩虎情不自禁叹道,顺着方向往前摸去。走着走着,前方传来一阵说笑声。不一会儿,一拨衣着华丽的鬼民过来,好像没看见韩虎似地。韩虎闪到一边,感觉到他们身上有一股居高临下的盛气。 韩虎见怪不怪,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没走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好大的一座绝世洞天浮在自己眼前。它又高又阔,高得几乎够着天,阔得似乎连着海。就连自己的身体几乎也要跟着膨胀,有些飘飘然了。韩虎张目四望,石壁上阴火点点,如繁星般极远且多,找不到边界。韩虎心神皆散,竟没注意到一旁的女守卫。 女守卫连喊了几声,韩虎在回过神来。守卫笑着问道:“第一次来?” 韩虎点了点头,却道:“好大啊!”眼睛仍四处张望。 “那你可以往前直走,那里有圣主大殿。可以祭拜祭拜。” “好好。”韩虎向女守卫笑了笑以示感谢。那女守卫回笑了一下,却不太自然。 首座大殿供奉的是远古三皇。三皇形体高大,殿内阴气醇厚,当是上好的乌木雕成。眉眼有神,五指生动,外饰彩绘,肃穆庄严。韩虎只认得神农,时候父亲就教过自己认识这位医药始祖。这位头上长角的怪人对一切植物都有浓厚的兴趣。他找到了可以作为粮食的作物,教会人民耕种。如今,这些农作物成了人们最主要的食物。如果没有了这些食物,人间社会怕是要崩溃吧。韩虎觉得神农在这方面的成就是最重要的,毕竟吃饱了才能谈论上其它的事情。但是父亲却一直向他灌输治病救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因为疾病才是人间社会的主要威胁,如果没有草药,多少婴儿根本就活不下来,要再多的粮食有什么用呢? 现在想起来这些争执有些可笑,韩虎放下目光要从一旁绕过。但是前面所有的鬼民都虔诚跪拜,绕过去就显得不合时宜。好吧,既然让我想起了父亲,跪拜就跪拜吧。 第二座大殿韩虎有些熟悉,原来乐葿讲得都是这座大殿里的故事。这是铁城初创时的情景。高高大大的雕像一座是亚父,另一座是虞后。不过乐葿讲得要生动多了,现在想起来还感动不已。韩虎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亚父的石棺、虞后的蛛非常夺目,看得韩虎惊心动魄。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乐葿没有讲到,比如黑骑兵的形成,铁城水系的建造,天神的赐福,圣主们的功绩等等。呵,就她,也就是记得一些感情之事,至于什么是重要的事情她才没什么兴趣。 第三座大殿上写着“墨圣殿”,韩虎一时也摸不着头脑。韩虎进了殿门,里面的雕像目光坚毅,形体干练。周围一排排挂起的木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篆文,其中“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于何本之?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于何原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于何用之?废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此所谓言有三表也。”三表之句更为硕大显著。韩虎读了,明了这是检验认识真伪的一个标准,很有道理。原来墨圣乃是墨翟。墨家学说在人间已经消亡四百多年了,没想到铁城却供其如神明。 韩虎明白,上面的文字可能是铁城治理的要旨,于是潜心下来,细细阅读。读到“尚贤”,韩虎信心大增。读到“兼相爱,交相利”,知道自己犯了此条,差点丢掉了性命。读到“亲士”“修身”想到了钟离将军,他确实是这方面的楷模。读到“贵义”,韩虎明白铁骑兵战斗力强大的来源,“贵义于其身”,就能成舍生忘死之士。读到“尚同”,对铁城的美好充满了期待。读到“天志”,对于这个无所不能的“天”产生了向往。 木板上的文字连绵不绝,韩虎却看得兴致盎然。不知不觉耽误了很多时间,还没读完,就发觉双腿费力双目劳神。韩虎撇了木板,出了大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心里想着后面不知还有几座大殿,听他们说过了大殿群落穿过山洞,才能见着万圣楼。正盘算着是继续看后面的大殿,还是直接穿过去看万圣楼,突然“哎哟”一声,感觉什么东西碰着了自己,一个黑影向自己压来。 韩虎本能伸手去接,定睛看时,见一名年轻女子坐躺在自己怀里,几名中年女子慌不迭地向他聚过来。那女子挣扎着站起来,二话不说先扇了韩虎几个耳光,韩虎的帽子也被她打落。而后才气喘吁吁骂道:“哪里来的死鬼!不长眼睛!这是什么地方,也敢乱坐!是不是要害命啊!……” 中年女子们也围了上来,个个连珠炮似得骂起韩虎。她们很快就发现了韩虎额前的刺字,于是韩虎的罪过就更大了,被贴上了各种难听的标签。 韩虎本来还想辩解几句,哪想自己根本插不上嘴,她们也根本不听自己的。她们的话太难听了,韩虎又气又急,强忍着没有发作,想找个缝隙赶紧出去,摆脱她们的纠缠。但她们早有防备,紧紧围住他,大有天塌下来也不罢休之势。 韩虎憋紫了脸,却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手。围观的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着是非,却没见上来解围的。韩虎知道自己这次丢脸丢大了。 女守卫过来带走了双方,驱离了围观的。韩虎得到辩解的机会,在女守卫听取了双方的情况后,建议他们双方和解,让韩虎给她们赔礼。韩虎不服,女守卫把韩虎拉到别处,分析了利弊,以惹不起为由说服了韩虎。 韩虎赔礼后,又在守卫处多待了半个时辰。女守卫估计她们几个早走远了,才放韩虎出来。 韩虎无精打采,心里“气”象万千,早没了去万圣楼的意思。帽子,要去找回帽子。韩虎相信自己还算清醒,要是失了帽子回营,才是更大的笑话呢。 帽子孤零零落在那里,完美的结局。韩虎从容戴上,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什么鬼民注意他,但韩虎觉得眼前的色彩黯淡了许多,明亮的长明灯也透着一股邪恶之气。空空荡荡的广场过于空荡,像是无边无际的荒凉之所,走了好久也走不到头。 “贱鬼!真该千刀万剐!什么东西!”韩虎一路上不断声咒骂,恶狠狠处攥紧了拳头,加重了力道,也加快了步伐。没在意就在拐角处撞到了一名居民,韩虎立即拉开了挑事的架势,盯着他。那居民一声不吭爬了起来,穿着不似普通居民,相貌也异于中土,隐约中还散发着阳气。那居民站定,审视着韩虎。 韩虎反而吸了口凉气,问道:“你是谁?怎敢擅闯铁城?” 那居民笑道:“我在铁城已经几十年了,怎么叫擅闯?倒是你为何要撞我?” 韩虎继续问道:“你身上为什么有阳气?” “我是人,身上当然有阳气。你是铁骑兵吧?” “不可能!铁城里全都是鬼,人怎么会在这里生活?” “谁说铁城里全是鬼?那是无知。嗯?你有怨气?” “不对,人根本受不了这么重的阴气!铁城半个时辰就足以耗尽一个人的阳气,人根本不可能活在这里。” “你摸摸我的手。” 韩虎迟疑地去握从宽袍里伸出的一只稍显黑瘦的手。手是温热的!韩虎撒开手,吃惊地望着那人。 那人把手收回袍内。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 韩虎依然盯着那人,问:“你……你是谁?” “我叫摩罗刹,他们都叫我摩罗法师。你呢?” “哦,盂兰盆会。对,那时您在高台上,我见过您。我叫韩虎,铁……铁骑兵。” “你在哪里受了气,是不是找我出气来了?” “哦不,是我一时莽撞,给法师赔礼了。” “这世上哪有不受委屈的地方?委屈会擦亮我们的眼睛,教会我们分辨出什么是情义,什么是道理。受了委屈,也不能随性发泄,要守住自己的良心,不能伤了无辜。” “法师,您在说什么?”韩虎还没从惊奇中出来。 “我在说,从前有个人找不到他的斧子,就怀疑是邻居之子偷的,于是邻居之子行走的样子、神态、说话、举止都像偷斧子的。后来他找到了自己的斧子,再看邻人之子的言谈举止都不像偷斧子的样子了。” “这是邻人遗斧的故事。” “你知道?” “我识得些字。” “好。告诉我,谁偷了你的斧子?” “啊?我不知道,有好多……或许是这里的达官显贵,或许是我额头的刺字……这些都让我格格不入。” “有因必有果。你额头的刺字可是根源?” “不……我脚心的朱砂才是根源。”韩虎突然说出了这句,好似已经憋了很久,一不留神就溜了出来。 “你!这么说,你有羞耻之心?” 韩虎迟疑地点点头。 法师看着韩虎,缓缓说道:“你这把斧子过于锋利,既伤了其他,也伤了自己。不是他们偷了你的斧子,而是他们根本没有,而你有!你把它藏到心里,割伤了自己,反而怀疑整个铁城。” “能丢掉它吗?” “是你自己的东西,要丢弃它,必须付出难以想像的代价。” “什么代价?” “一个树木要长成人们想要的样子,就必须经过修剪、捆绑、斧削、石压等等,长年累月方成。你要丢弃它,只会比这更难。” “这么说,我必须活在痛苦里?” “不,斧子没什么不对,错的是拿斧子的脑袋。铁城是个世界,但铁城之外仍是世界。” “你让我离开铁城?” “你是铁骑兵,铁城是你的根本。离开了铁城,你只能苟延残喘了。” “那我怎么办?” “我说过了,铁城是个世界,铁城之外也是世界。” “我明白了,法师。您是让我立足铁城,把我的功绩建在铁城外的世界。谢谢你了,法师!” “顺天而兴,逆天则亡。你好自为之。” 韩虎深躬施礼,目送法师健步走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六章 雍州军营 韩虎终于见到了钟离将军,却是在铁城之外。对于韩虎的拜谢,钟离将军反应冷淡。韩虎猜想,或许是将军对自己有些失望吧。对于自己的疑问,看来今天不是个提起的好时机,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这次钟离将军带着韩虎他们出去,是因为五岳诸神在年初拜见霸王时,提到的一起怪事。这件事原来只有北岳神规模发现过,他没太在意。可是如今逐渐蔓延到每位五岳神的领地,霸王不得不提起了注意。他让钟离将军和其他几位将军出去调查清楚,那些死了的壮丁、军士们的心是被什么东西挖走的,去了哪里,要这些心是干什么用的? 洛阳附近大战不断,那些偷挖人心的怪物肯定不会放过。钟离将军带着韩虎他们马不停蹄往洛阳急赶。 这次的洛阳和上次来的时候截然不同。那时繁华宣泄、行人如织,现在暮气沉沉、冷清得骇人。冰冷的空气中依然飘荡着丝丝缕缕腐臭的气息。洛阳人那银盘样的面孔、散漫的姿态、满不在乎的神采都不见了,宽大的衣袖飘逸得太过了,明显带出慌张的气息。心慎微、躲躲闪闪成为洛阳人的新性格和新行为。 春分快到了,天空里却没钻出一点春天的气息。寒风虽不再凌厉,但依然顽固地把控住这里的每个角落,让树木的残枝、趴在地上的枯草甚至乱石上的黄土都为它瑟瑟发抖。洛阳没留下什么有用的消息。钟离将军领着韩虎他们找到了掩埋士兵们的地方,这里没有被挖开的痕迹。钟离将军不放心,让韩虎他们试着挖开看看。费了好大的劲,韩虎他们挖出了几具尸体。除了刀伤矛伤箭伤,心脏的部位还算完好。周围也没有太多的血迹和血腥味。钟离将军让韩虎他们把尸体掩埋好。接连几晚,找了些孤魂野鬼问话,他们的嘴里只有抱怨和诉苦,惹得钟离将军烦闷,韩虎就把他们赶走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就回关中看看情况。 进逼到长安的雍州刺史刘沈心地连胜了数阵,军队士气大振。他挑选了五千精甲,在关中军心神不定的时候突入长安门,竟力战至河间王军帐下。河间王大惊,慌乱中就要逃走。在这危机时刻,冯翊太守张辅领重兵赶到,双方就在王府门前大战。刘沈军的突袭被阻止了,陷入了被动。其他关中军也陆续赶来,围之数重。 城外的刘沈没有等来消息,这是最坏的消息。大营里的士兵们也在翘首盼着好消息。他们在祈求上天的保佑,因为他们是奉大晋皇帝的诏书讨伐反王的。既然皇帝是上天的儿子,他们是和天子站在一边的,上天当然是会保佑他们的。刘沈精心地盘算着手里的兵力,还有六千多人马,对于长安这座庞然大物,这点兵力掀不起什么波澜了。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自己的冒险一击怕是凶多吉少。必须要再去借些兵力来。张方离这里还有五天的路程,刚才的突袭肯定会打乱长安城的部署,反王也要花费几天的时间来重新安排长安的兵力。自己把大营扎得很大,让士兵们都在营边驻守,营内多支帐篷,多树旗帜。好在反王还摸不清自己的兵力虚实底细,这一两天要赶紧借到援兵,赶在张方来之前要攻下长安,擒了反王,这样上可以应诏建功,表彰忠义,下可以为一方重臣,安抚百姓。但哪里可以借到兵呢?雍州,自己早把征讨反王的诏书传遍了每个郡县,又说服临近的忠义郡县,才收得诸军万余众,对外称八万。雍州是没兵了。南边的陈仓是要地,历来有重兵把守。听得陈仓县令忠义,但不识其人,如今也不顾及许多了,尽早一试,若侥幸说得陈仓相助,大功可成。 天黑了下来,刘沈嘱咐下属守好营寨,自己带着一百护卫趁夜偷偷出来,向南飞奔而去。 钟离将军决定留下来,一场恶战看来难以避免。战场离长安太近了,需要把这个诱饵放到远离人烟的地方。当夜,刘沈营内凄厉的阴风阵阵,莫名的怪声连连。守营的将官不敢掉以轻心,增添了人手,加强了戒备,并不断派出哨探。不当值的士兵也难以休息,风声和怪声搅得人心神不宁,所有的人都沉闷地聆听着,他们预感到今夜有大事发生。 守营的将军知道,再不采取行动,恐怕就要炸营了。索性下了集合的命令,全体将士收拾好行装,整顿好战备,在凄厉的阴风中等待将官的命令。 将军也在考虑,下一个命令是什么。总不能因为起了阴风起就擅自离开营地,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埋锅造饭?不是刚吃过饭还没过一个时辰吗?出操练?这个太浪费体力了,这是战场,万一敌军偷袭岂不要吃大亏?还是埋锅造饭吧!让他们炒制干粮,给他们找些事情做,以后说不定能用上这些干粮,又能休息一下身心。好,就这么办! 军令传了下来,军士们卸下行装,分散开就地挖坑埋锅。搬柴的,送面的,各自去忙了。阴风更浓了,军士们想尽快点着火驱赶些寒意,也能增添些阳气。 大家乐呵呵嬉笑着打火,却怎么也点不着火。开始,大家还嘲笑打火的人没出息,但一个一个的人接连都打不着火。当所有的人都打不着火的时候,军士们有些心慌了。一些领头的将官骂他们不开窍,让他们拿着营里插着的火把去点。奇怪的是,这些刚才熊熊燃烧的火把碰到那些柴火,竟慢慢熄灭了。柴火是干的,他们摸了又摸,千真万确!转眼间,营里大半被取下的火把都熄灭了。 正当大家惊呆的时候,一阵犀利的阴风夹裹着怪叫席卷而来,吹得整个营地砰砰作响,人也立足不稳。军士们纷纷抱着头趴在地下躲避被吹起的沙土、杂物,帐篷也被掀翻了几十顶。好大一会儿,等风声过了,军士们抬起头,发现整个营地漆黑一片,只有营门和主帐的巨大火烛还亮着,其它的全熄灭了。 大家迟迟疑疑爬起来,面面相觑,个个发懵。一个黑影惊慌失措从营门口飞奔而进大叫:“不好了,敌人的骑兵,敌人的骑兵杀过来了——” 一支利箭贯穿了那飞奔的哨探的咽喉,从马上翻落,倒栽在地下,滚了几滚,不动了。守营将军立在帐前的高台上,目光炯炯,缓缓放下持弓的左臂,高声叫道:“此人是敌军的奸细,胆敢乱我军心,拖出去,就地掩埋!”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窜向营门。“报——急报——”另一名哨探在营门口跳下马,一溜烟向将军跑来:“报!将军,营东北三里发现敌军骑兵,数目不详!” “什么?是什么人马?是城中的关中军吗?” “报将军,天太黑,看不真切。” 东北?为什么在东北?而不是东南?长安城可是在大营东南呢?监视长安城的哨探怎么没来禀报?将军心里也没底了。 “完了,完了,完了…。。”大营里突然有人大叫,“这阴风定是白天城里弟兄们的阴魂回来了——要不然哪有这么大的动静啊——”边叫着边哭喊了起来。 “住口!”将军厉声喝道。拔出剑正要走向那人,大营中的望楼突然敲响了警钟。所有人都齐刷刷望向望楼。望楼上打下旗子,说大营门前数百步外有敌情。 将军急令擂响战鼓,懵懵懂懂的士兵们似乎被破了一盆冷水,打个激灵列队去了。营门也迅速的关闭了,守营的士兵立即扛起盾牌,端着长矛,擎着大弓,沿着营内的栅栏列阵。 一顿饭的时间过去了,营外没有任何动静。望楼上打下旗子,说营外的人马原地未动。将军派出一队人马从营门缝里出去。不大一会儿那队人马叫开营门,一辆辆马车被他们牵进大营。是敌军的马车,车盖着草席。将军让他们把这几十辆马车排在空地上,让士兵们远远躲开。几个士兵过去,心揭开草席,大叫一声又盖上了,脸色惨白逃开了。 “那是什么?”将军问。 “头……头……”士兵语无伦次。 “什么头?!” “人头……全是人头……” 将军快步走过来,一个一个掀掉马车上的草席。马车上堆满了人头,没错,都是雍州兵。他们黑乎乎乱糟糟地堆在淌满黑血的马车上,高处的头颅被掀开的草席带着,扭曲的面目被脏乱的毛发分割成狰狞的黑白块,骨碌碌跑出马车,甩出凝结的黑血块,砸在已经解冻的地面上,发出一阵沉闷的扑扑声。有的头颅砸在前面已经落地的头颅上,被反弹起滚回马车下。从松动的头颅堆里流出的黑血块,穿过马车板的缝隙,扑扑塔塔滴回车下头颅正张着的嘴里,慢慢又从断掉的脖颈出沁出,洇进阴暗的土里,阴森可怖得令人作呕。 “他们回来了……”有人颤抖着说。军营里的空气被冻住了,恐惧把每个人都打了个透心凉,直挺挺的如同寒冬里屋檐下的长长的冰柱,只留下无助的眼神充斥着无尽的空洞。 “弟兄们——”将军高高地亮着长剑,瞪着如火的双眼,再多一份力就会呲出血来,扯着即将喊破的喉咙吼道:“弟兄们——我不会让这些……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白死!我要把那些狗娘养的撕成八瓣——!这——还——不——行——!我要——我还要用脚跺碎他们的脑袋——!还要用石头砸烂他们的每一根骨头——!我——还——不——答——应——!我要——我要割下他们的每一片肉,用他们的筋穿起来,给这些兄弟们当纸钱烧——!” 将军累了,嗓子也哑了。但他继续高喊着:“你们——你们之间还有谁?想跟我一起,为这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士兵们被将军的豪气感染了,泣声高呼“报仇!报仇!”一时间排山倒海的气势挤爆了整个大营。钟离将军看情况不对,就游荡出了军营,皱起了眉头,难道自己的计划要泡汤吗? “报——”大营门口又跳下一名哨探,向这边飞奔而来。 “报——将军!敌军的骑兵离军营只有一里多地了。听人马,来得不少。打的是张方的旗号。” “什么?张方!来得正好!”将军几乎说不出话来,干咳了几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七章 山雾 “刺史刘大人呢?”人群中有士兵喊。 人群中回过神来,骚动的涟漪拍打着军心,一波高似一波,冲击着士兵们触之可倒的脆弱神经。 “不会是跑了吧?!”一声尖叫如同巨石砸进水洼,把所有的水珠都砸得粉碎,不知所踪。 人群惊呆了。 “胡说!”将军的嗓子真的哑了,用了最大的力气,说出的破声只有身边的几个人听得见。将军急忙回转身,登上高台,站在主帐火烛的光亮下,好让所有的士兵都能看见他。 军营里却乱了套。乌合之众!这都是些什么人马?没见过场面的孬种们一点事就慌了神,都是些什么废物!将军心里骂道。他示意旁边的人擂响了战鼓。 这些人的确是乌合之众,临时拼凑起来也不过一个月,在战战兢兢中打了几场胜仗才免了溃散的命运。一通鼓后,那些人像没听见似得,依旧慌乱不堪。将军又叫守卫主帐的一千雍州兵排在高台前列好队。这可是刺史大人仅剩的嫡系部队了,他们会严格执行将军的命令。 二通鼓响了,士兵们意识到将军要动真格的。各个官也行动起来,踹那些还在不知所措的士兵们的屁股。二通鼓响毕,士兵们总算组成了一支有模有样的军队。 一名护旗手高举雍州军的大旗,移步在将军的身后站定。将军清了清嗓子,预备重新收拾起士兵们的士气,另一名副将站在不远处,着急地看着他,准备随时大声复述将军的话。 营门口忽地警钟大作。黑暗中,队伍里有人发出了惨叫。士兵们发现有人中箭,慌忙举起盾牌遮挡。 将军见状,急忙跳下高台,跨上战马,护旗手也接着跳下来,把战旗在马上装好,骑上马紧跟在将军身后。 “是敌军!是敌军杀过来了——”人群里不知是谁高声哭喊。 “怎么办哪——” “快跑吧——刘大人都跑了!我们在这不是送死吗?” 将军手持长矛,正要骑马前冲。忽然一阵阴风刮来,裹着军旗,将军身后装旗那马立脚不稳,随风往后侧退,护旗手竟拉扯不住。又一股阴风袭来,那马似乎受了惊吓,一声嘶鸣,把护旗手颠落马下,扭头就跑。将军发现那马带着军旗跑了,急忙调转马头去追那马。大伙儿一看将军和军旗向后跑了,一窝蜂也跟在后面跑。 乱了,全乱了。当将军发现部队都在他后面跑的时候,他知道已经控制不住形势了。心里叹道,天意!既不能成事,不如索性撤回雍州,再做打算。 心意已定,前头那旗马也慢了下来,将军也得以扯住那马。护卫军官接着到了,大队人马也渐渐跟上来。将军吩咐军官们一边向深山撤退,一边让雍州刺史府的人马组织起后卫,提防张方军在后掩杀。 跑到天亮,张方军没有追上来。在一个山头后,将军重新整顿了一下队伍。点齐人马,发现跑散了一千多,剩下的还不到五千。幸得士兵们装备齐整,每人随身带的粮食都没丢弃。将军让大家埋锅造饭,歇息一下。慌乱的队伍里终于出现了一丝祥和的气氛。 还没吃上饭,哨探抓了个俘虏回来。将军连忙询问,才得知昨晚抢了雍州营寨的不是张方,而是张方的部下。并且得知他们今早天不亮就造饭,现在应该向这里追击了。将军重赏了哨探,让人把俘虏押了下去。属下们劝将军立即动身向深山撤退,将军却说,士兵们跑了半夜了,早跑不动了,好好吃顿饱饭才好上路。 山雾,浓厚,稠得像山。韩虎不知道钟离将军为什么要带他们来到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坠在里面,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昼,茫茫的分不开颜色。幸亏有感知阴阳强弱的能力,就算看不见,他们也知道周围的的是草木还是禽兽,是生命还是死亡。 离张方军偷袭雍州营寨已经两天了。韩虎看钟离将军几天来舞风弄云的手段羡慕极了。虽然不是清楚他弄这些是要做什么,但他认为能拥有这种能力的肯定是神!绝对的神,神了!他也幻想有一天自己也拥有这些能力,哪怕只拥有一晚也值得!看着在前方大石顶上忙碌的钟离将军,韩虎叹口气,被于思听到了,问道:“头儿是累了吗?” “累?头儿会累?!头儿是无聊了!”没等韩虎开口,黄丰就抢着说。 韩虎看了眼黄丰笑了笑,道:“你太无聊了吧!” “无聊?你无聊吗,豹子?”于思问鲍维。 “我?有活干就不无聊。我们不是正在守卫钟离将军吗?”鲍维道。 “鸟嘴,你呢?……算了,问你也白问,我从来没见你‘有聊’过。”黄丰不说了,但遭到乌隹盯了一眼。 “看到了没?境界,有境界就不会无聊。我都不无聊。”于思指了指自己。 韩虎问:“什么境界?” “我们这里可分为三种情况:不无聊,豹子;无聊,大哥、鸟嘴和疯子;有聊,我自己。” “什么呀?你和豹子都不是有聊吗还分什么分?臭鱼子?”早习惯被封为“疯子”的黄丰不失时机地反击于思。 于思道:“你少插嘴,一会儿你就知道我和他是不一样的。” “不用一会儿,我现在就知道你和豹子不一样。”黄丰道。 “哦,你知道?”于思有些喜出望外。 “当然知道。他没你瘦,他没你白,一阵风过来,他没你飘得远。他还没你会耍嘴皮子……” “够了!”于思有些恼怒。“从现在开始,你闭嘴。等我说完了,你才能说!” “疯子”闭上了嘴,止不住还乐颠颠的。 “好了,鱼子,你就接着说吧。”韩虎道。 于思侧过身,背对着黄丰,向韩虎他们凑近了些,才说道:“我刚才说到哪儿呢?” “境界……还有我们分为三种情况。”韩虎道。 “好。”于思又露出喜色。“豹子,你那个不无聊是低层次的,还不如无聊呢,天生就是劳累的命。头儿他们三个的无聊就有点意思了,最起码是有想有自己的想法了。但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又没有找到,所以才会无聊。我这个有聊,可跟你们不一样。怎么说呢……比如说呢,擦兵器这件事,每晚都要擦是不是很无聊?如果这样想确实很无聊。但是擦兵器擦到什么时候‘有聊’呢?要擦到寒光四射、削铁如泥这样的程度是不是就‘有聊’了呢?” “不错!真不错!”韩虎赞道。 于思更得意了,眉飞色舞道:“所以,你们在这里守卫钟离将军,眼睛就只盯着钟离将军,当然无聊了。可我就想了,这里的奇峰、溪流,道、山谷,哪里可以是我们的布兵之所、用兵之地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钟离将军健步如飞过来,朗声问道。 韩虎他们一齐起来,施礼道:“将军!” 钟离将军笑道:“刚才你们说什么布兵、用兵什么的,说的挺热闹啊?” 韩虎道:“将军,刚才是我们几个瞎聊。于思的话很有谋略。” “哦?”将军看了看于思,看得于思有些不好意思。“那你说说,我们周围哪里用兵最好?” 于思抬头看了看,说道:“现在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依照来时的情形,最好的用兵之地就是下面这片树林。” 钟离将军道:“说说看。” 于思道:“这一路上山道崎岖几十里,唯有此处是个开阔些的空地,旁边还有条溪,正是布兵的好地方。只要守住这进山的狭口,纵使千军万马也休想过来。” 钟离将军道:“不错。若是要在此处歼敌呢?” “歼敌?”于思没料到,但随即说道:“我们埋伏在溪水里,就可以突然袭击。” 钟离将军哈哈笑了几声,道:“你们几个认为呢?” 韩虎道:“不知将军要歼的敌是谁?又是谁要打这个仗?” 将军听了,又忍不住大笑几声,才道:“好……好……。这个问题问得好。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让大家见识到一场歼灭大战,你们可都要认真感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八章 树林 人!有人来了。 潜在水下的韩虎他们看到钟离将军在向他们示意。 人越来越多了,是大队人马! 钟离将军声问他们:“知道这是谁的人马吗?嗯?——这是雍州的人马。” “雍州兵?那么要不了多久,张方的人马也就会到了?”韩虎问道。 “张方啊,他是不会来的。他要在长安享乐呢。”钟离将军道。“不过,是他的人马倒不错。” “张方这个人可不简单哪。”韩虎道。 “何以见得?” “他竟然能攻破洛阳城。” “哈哈哈,说你们年轻呢,就盯着那些耀眼的大事。那你们看看眼前这件事张方做的怎么样?” 于思道:“穷寇勿迫,张方犯了兵家之大忌。” 乌隹道:“雍州兵不是穷寇,他们是要回家。” 鲍维道:“打胜了就要追击,放虎归山可是后患无穷。” 黄丰道:“张方就是个坏蛋!依我看,就该阻止他做这件事。” 韩虎道:“我的疑问是,张方为什么没亲自来,是他看不起这件事吗?” “哈哈哈哈,这才是这件事的关键。”将军笑道。“张方没有来,而只是派他的部下来,说明什么?说明张方只是想杀掉这些敌兵,而不是要取雍州。他的心思在长安、在洛阳,他的野心可大着呢。而这群雍州兵,就是我的探路石,我要用他们揭开张方的真面目!” “张方的真面目?”大家心里都疑问着。 “这次张方没有来,反倒帮了咱们。要不然他要是知道我们在这里,我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不对吧,将军。张方是凡人,他怎么会发现咱们呢?” “哈哈,过不了多久,你们就知道了。” 雍州兵果然在树林里休整。山雾没有丝毫的减退,这么浓的雾在山路上行军可是件要命的事。好在雍州兵熟悉地形,能安全摸到这里。而对于在平原里呆惯了的关中兵,山路可是磨难。而在这么大的雾天里走山路,简直就算是送命。雍州兵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他们安排很少的人守夜,甚至在上山的狭口也只派出几个人警戒。他们太累了。这样的大雾,就是千军万马也难以展开行动。 但韩虎他们却感受的到关中兵的前进。 他们正有条不紊向这里进发。要么他们是熟悉这里的老兵,要么他们有一个十分称职的向导。总之,他们的行动安静而有效。 韩虎他们甚至可以听到刀锋翻滚的清晰声音。它们滑过脖颈,穿过皮甲,直入皮肉。时而清脆,时而沉闷,时而激扬,时而婉转。 他们顺利解决掉在狭口处还在迷迷糊糊的守卫,放慢脚步正悄悄包围着十分安静的树林。刚摆好阵势,正南方的一缕阳光把大雾撕开了一道口子,浓雾迅速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洒在水面上,溪太浅太清,韩虎他们在水下也待不住,附水中砂砾隐没了。 等韩虎他们浮出水面,四周还是静悄悄的。这是个奇怪的现象。难道雍州兵逃走了?关中兵追击去了?不应该呀,当时的情势关中兵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啊。如果雍州兵被歼灭了,疲惫的关中兵理应在此歇息一晚,没有连夜撤走的必要啊。看到韩虎满脸的疑问,钟离将军示意韩虎上岸查看。 不多时,韩虎就过来向将军禀报:“将军,树林里全是雍州兵的尸体。关中兵走的很匆忙,连他们的战利品都没有带走。” “他们的尸体怎么样?”将军问道。 “他们的尸体?没发现什么不一样。” “走,我们上去看看。”将军道。 树林内外全是雍州兵的尸体。他们大部分没有抵抗的迹象,身旁就是他们的长矛,但他们手里抓的却是树枝,甚至是树叶。越往里走,尸体的样子越混乱,他们大部分腿部有伤,显然是关中兵预料到他们会逃跑,所以在雍州兵慌乱的时候先击伤他们的腿。 除了伤口,他们的尸体还算完整。钟离将军让韩虎他们大略数了一下,已经超过了三千多具。这样的规模应该是可以一试的肥肉了,钟离将军心里盘算着。西岳神的兵马差不多应该来了。钟离将军抬头看了看东南方的天空,果然隐隐有些白光。转眼却瞥见西南方黑气浓密,连绵不绝。 不好!敌方的行动提前了。钟离将军急忙让韩虎他们迅速向溪流边撤离,隐藏在石头后面。这些肮脏的黑家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它们知道西岳神的兵马会在午夜前赶往这里,现在竟然避也不避。一百多年了,霸王的心太软了,说什么每种生灵都应受到尊重,只要把它们的力量限制住就可以了。它们这才有一条生路,没有将它们赶尽杀绝。一百多年了,它们心翼翼生存,一直没惹过什么事端。如今它们不知怎的竟不知感恩,忽然变得猖狂起来,丝毫不把五岳诸神放在眼里。这种对霸王不够尊重的行为,必须要得到纠正。更可气的是上次见了黑骑兵也敢迎战。现在多地都传有它们的消息,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上次的伤疤看来早就好了,它们就又想蠢蠢欲动了。说不定是它们的领地过于恶劣和狭,它们的火爆脾气更难控制了,所以才冒险如此?这次肮脏丑陋的家伙也只配待在那些地方。不管怎样,等这次调查清楚,回去就向霸王建议再发动一场清剿战争,削减一下它们的数量。 它们来了。钟离将军看了看东南方,西岳神的兵马不动了,他们远远看着这里,加强了戒备。几头乌碳般的黑巨狼停在乌青的树林边缘,瞪着黄绿光的眼睛盯着白花花的西岳神兵。 夜空明亮而平静。只有风过树林的哗哗声,再有就是溪水碰着石头的叮咚声。野狼们在周围嗅满了一圈,不再搭理什么西岳神兵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扩散开来,越过树林,播向西岳神兵。同时,这些声音也滑过水面,钻入清澈的溪水里。这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连久经沙场的西岳神兵也心慌意乱。这声音里不仅有撕咬皮肉、骨头断裂的刺耳声,还有刚形成的鬼魂被咬碎的心疼声。 这是屠杀!韩虎简直受不了了,要不是钟离将军坚定制止的目光,他早就跳上岸去了。 混乱,血腥,残暴,肆意!烦躁,痛心,无奈,屈辱!这些无形的藤鞭在清澈的夜空里互相纠缠、翻滚、扭曲、撕斗。双方都在拼命,但胜利属于时间。 野狼们完成了任务,迅速撤走了,藤鞭们倏地全消失了,夜空依旧那么平静。树林里变得惨不忍睹。 钟离将军可不会理会韩虎们的愤怒,他只要看清楚一点,这些尸体的心是否还在? 事实证实了将军的判断,他们的心被野狼们取走了。从现场看,它们可不是由于饥饿,再说心也不是什么很好的食物,它们确实只为取心而来。它们为什么要心呢?并且要的数量还不少?钟离将军打断了韩虎们的大骂,在西岳神兵赶来前,就领着他们去追踪野狼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九章 失落的黑盔甲 野狼们彻夜狂奔,不计其余,即使累得口流白沫也不肯停下。笨重的黑巨狼们也只顾喘着粗气,紧紧跟在后面。 鸡鸣了,野狼们仍在狂奔。钟离将军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寻找可以附身的地方。 一天过去,又是一夜。钟离将军他们要加把劲了,不知道野狼们走多远了。按说大白天的它们也不敢明目张胆成群结队地行动,所以,只要找对方向,是不难追上它们的。 但是,他们追到终南山深山里,野狼们的踪迹消失了,怎么也找不到。怎么办?大批的野狼经过的地方不可能不留下踪迹,它们到底到哪里去了? 它们或许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它们会躲到哪里呢?仔细一点,它们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钟离将军指挥大家在野狼们消失的地方细细查看,要求大家务必找出点异常来。 大伙儿分头行动。 惨白的月亮发着迷茫的柔光,似乎要掩盖着什么,迷惑着什么。如果没有任务,真是个结伴享受静谧的好时光。韩虎不由得想到了乐葿,她除了轻浮些,本性上是不坏的,还是有很多优点的。不过,恰巧这一点是自己不能容忍的。也许这就是命运吧,离开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不管承不承认,在外时间久了,韩虎寂寞了。他叹息了一声,把乐葿从脑袋里赶走。没一会儿,她又钻到脑袋里来了。这是韩虎不允许的。他知道,只要不在意她,她自然而然就会自己离开的。况且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做。 干枯的草丛里已经挤出了薄薄的一层嫩芽,旁边的石头被山风吹得很干净,刚好是两个座位的样子。石头底下向阳又背风的地方一朵白花冒出来,戴在她……头上一定很好看…… 没有野狼们的任何踪迹,它们是突然全部消失了吗? 父亲说过,如果你迷茫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要仔细聆听大地的声音。 韩虎心地趴在地上,习惯性地吹了吹地面,侧脸紧贴着地面。有声音,果然有声音。是叹息?又似呜咽?不,再仔细听听。 还是那样的声音,连绵不断。是呜咽还是叹息!那声音竟然越来越熟悉,太熟悉了,那是父亲的声音!韩虎猛地抬起头,那声音消失了。 他把头再次贴着地面,那熟悉的声音再次想起,越听越心慌,越听越心疼。不好,家里出事了!父亲从来没这样过,肯定是大事,难道是生死之事?是谁呢?韩虎不敢往下想。这里是终南山,父亲不是在洛阳吗,为什么在终南山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到了终南山?是有大变故吗?不会的,可能是陆敬叔叔在这里,父亲来看他来了。 韩虎安慰着自己,继续去寻觅野狼们的踪迹。 第二晚,那声音更悲戚。韩虎越找心越慌,他坚持不下去了,他要去将军那里告假。钟离将军说:“你的要求按说也不过分,你珍惜亲情并没有什么错。依照平时,我一定会准你的假。但是韩虎,这次不一样。这次任务关系到整个冥界的安宁。我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但这次的任务每位黑骑兵都必须加倍努力,加倍谨慎。我希望你克服一下自己的私事,把这次的任务完成好。等任务完成了,你再去。” “将军,我知道这次任务很重要。但是我等不到那个时候。我怕去迟了,就见不到我的父亲了。” “生死乃命中注定。就是你去了,也于事无补,该去哪里,自有他的命数。” “将军,我不想再做让父亲遗憾,让我后悔的事情了。希望将军成全!” “你拿定主意了?” “是的,将军!” 钟离将军严厉地瞪着韩虎,那如电的目光照的韩虎满脸发烫,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服从军令,黑骑兵!” 韩虎扑倒在地,向将军叩头道:“韩虎求将军成全!” “我带你不薄,为何我的命令你也不听?” “将军对韩虎有救命大恩,韩虎铭记在心。这次还请将军成全,以后韩虎定当以命相报!” “以命相报?你有几条命可以报?”钟离将军突然大声喝道。 鲍维他们几个听到这边的声音,纷纷过来,劝劝韩虎,又劝将军。 将军怒道:“韩虎,你要是还当黑骑兵,就得听我的令。不听我的令,就不要当黑骑兵!” 黄丰赶紧劝韩虎向将军认错,于思对鲍维使眼色,让他和黄丰把韩虎拉走。 韩虎推开了他们,自己站了起来。“将军,韩虎……要辜负您的期望了。您的大恩大德韩虎会永远铭记在心的。”说完,就要脱去身上的黑甲。 鲍维急道:“韩虎,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不顾兄弟们的情谊了吗?” 哥几个纷纷上前,阻止韩虎脱甲。 韩虎大喝一声“住手!”,哥几个迷惑地盯着韩虎。 “我会记住兄弟们的情谊……我这一走……有缘再做兄弟,无缘…。。就做陌路吧!”韩虎眼含泪水,说不下去了。 于思不舍道:“兄弟,你这是何苦呢?” 乌隹道:“保重!”但韩虎从乌隹眼里看到了更多的关心。 黄丰手足无措,喃喃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不一直就是好好的吗……” 只有鲍维瞪着地面,闷不作声。 “韩虎!”钟离将军喝道,“你以为去了黑盔甲就不是黑骑兵了吗?铁城给你的一切你都要留下。” “将军,我身上的一切都脱完了,乌木牌、兵器也留下了,还有什么?” “还有你的鱼鳔皮!” “将军!”“将军,不能啊!”“不能啊,将军,这样韩虎的阴气会慢慢耗散完的!”“将军!这样韩虎会没命的,将军!”众兄弟一下全清醒了,出乎意料的是乌隹先开的口,除了韩虎,谁也没发觉。 将军面无表情,对他们的话全不理睬。 韩虎听到鱼鳔皮,只想到了两个字:乐葿。她给自己穿鱼鳔皮的情景活灵活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是很远以前的事情了吗?不,那是昨夜里的事。 罢了,要了就了个彻底,了个干净吧。 韩虎拿起兵刃,把自己从头划到脚,慢慢从鱼鳔皮里退出来。 外面好轻了,韩虎怀疑自己踩的不是地面,试了好几次,才站稳。外面的风也好大,好像随时都能把自己吹走。 大家都被韩虎的举动惊呆了。连钟离将军也不例外,他最后的杀招韩虎竟然也敢破!他原以为韩虎会屈服,但自己看韩虎了,看着现在的韩虎他有些后悔。众兄弟还没愣过神来,韩虎的冷静、冷酷震碎了他们的心,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拼凑起来。 乌隹,又是乌隹。乌隹把自己抱上鬼马,又扶着自己牵好马缰,轻轻说了声“保重”。他拍拍马背,好马儿嘶鸣一声,在黑夜里向前奔去。它要带自己去哪儿?对了,我知道。马缰在我手里。 兄弟们很快就看不见了,连站在高处的钟离将军也看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五十章 坟园 韩雄终于找到一个地方落脚了。 乞讨的生活风餐露宿半个多月了,自己早已经疲惫不堪。柳瓷也受了不少罪,但从不叫苦,喂她吃她就吃,喂她喝她就喝。只是夜里不安稳,有点动静就竭力尖叫。但是她不打韩雄,也不打别人,是个善良的疯子。 这里与其说是个山洞,不如说是个石坑,一个挂在石壁上的石坑。石坑上方是块突出来的大石头,遮雨可就全靠它了。山上多的是树枝、树皮和长杂草,这两天砍些回来,编两张草帘挂在石头上就可以挡挡风了。 关键的是,这里离山村不远,只有两三里的山路。那是个不的山村,足有十来户人家。在这万物发芽的春天里,粮食是最重要的。没有粮食的春天还叫春天吗?韩雄就没有粮食,他和柳瓷要靠这十来户人家的施舍,再省吃俭用些肯定能过完这个春天。 赵想得很周到,铁锹,还有他的刀。这是把杀敌的刀,现在不得不委屈它了,韩雄要用它来砍树枝。这些工具是韩雄开始新生活的支撑,他要用这些工具创下韩家的另一片基业。 终南山,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了!我要你给我们吃的,给我们住的,给我们穿的,给我们用的,还有给我的义女柳瓷看好病!终南山,全靠你了! 第二天,韩雄依旧把柳瓷用长绳拴在车子上,给柳瓷说着要听话,不要乱跑,馍和水都放在石洞边上,什么时候饿了渴了就去拿之类的话。柳瓷不知听懂了没,依旧呆呆地盯着石头看。 韩雄带了那把刀去砍树枝、剥树皮,不知不觉就走远了。转过了一个山坳已是午后,突然发现前面的溪边上有一大片空地,整整那里的石头,可以盖三间宽敞的大房子。难得是溪对面有一片更大的滩涂地,草木茂盛。如果开垦,肯定是块好田地。 韩雄觉得那是上天赐予自己的,欣喜万分。赶紧收拾东西就要回去。今天来不及了。等明天去村子里,央求几个壮劳力,给盖间房子,再给那块滩涂地收拾收拾,就可以在这里定居了。 又是新的一天。韩雄一大早就出发了。找到村里的主事人商量此事。那人笑道:“韩医工,你说的那块地我知道。山上寸土寸金的,我们为什么不去开荒呢?” “为什么呢?” “韩医工,你是不知道啊,别看现在那是条溪,到了雨季可就成了河了。别说那块空地,就是那块滩涂地也早淹在水下喽!” “啊?原来是这样。” “韩医工,您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此地呢?” “兄长,您没见我带了个病人,我是要给她治病。整个终南山只有这里的草药种类最多、药性最好。不到您这里,我能去哪里呢?” “韩医工,我说话直些,还请你海涵些。” “哎——无妨无妨,兄长请直说。” “韩医工来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算是老友了。我就直说了。” “兄长请说。” “韩医工在军中多年,医术当然是没得说了。只是冒昧问一句,先生事过耕种之业吗?” 韩雄摇了摇头。 “先生之精业在于医,又没事过耕种,山中地少且贫,先生从事耕种怕难以养活自己。” “我还可以给人看病治病。” “我这山村,家家户户都采药、晒药,谁不识得草药?多少也了解些药性、用法。常见之症自己就熬药治了,那劳得了先生呢?” “唉!兄长说得是啊。” “我倒有一个想法。离我这太白山下北去五十里,有一条街,叫鹦鸽街,是山里药材和山外货物进出的中转地,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可不少。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必能碰上进山看药材的一两位南北大医。所以有些不好治的病人就有人陪着住在在街上的客栈,专等大医来瞧。韩医工在军中多年,外伤方面可是行家。山路不好走,跌打扭伤总是难免,您在那里必定是如鱼得水了。再说……”他停了下来,轻轻咳嗽了两声。 “兄长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看你这病人,可病的不轻。以你之见,可有良方?” “不瞒您说,心病非我所长,我只能且试且行了。” “这就是了。先生何妨也让大医瞧瞧?如遇山下没有的药材,先生只管让人捎信给我,就是全村都没有,我也派人从山上采得来。” 临行前,那人又送给韩雄一大袋粮食,韩雄感激不尽,再三拜谢。天黑的时候,韩雄终于赶到了鹦鸽街。没钱住店,只好在别人的屋檐下将就一晚。 天一亮,韩雄就四处打听哪里有住宿的地方。大伙儿一听是个没钱的主儿,满眼的笑意立马换成满脸的鄙视,那神色恨不得啐他几口唾沫。 如果你认为没好人的地方那里肯定全是坏人,如果你认为那里肯定有好人的话你一定会遇上好人。韩雄遇到过很多好人,特别是兄弟陆敬,让他对终南山里的人有一种天生的好感。那些人只不过想挣钱罢了,自己巧好没钱,仅此而已。要说丧气该是他们丧气,是轮不到自己丧气的。 垂头而不丧气的韩雄不再街头随便乱问了,他往里深走些,找找正经人家也许会好很多。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家给韩雄一个住处,不收钱的。不过这个住处偏远,在后山坡,离这里有个三四里。 这是个郑姓大户人家的坟园,看坟的老头半年前死了,一直没找到接替的人。那人家见韩雄老实可靠,就让他暂住。如果愿意常住,帮忙照看坟园,一年还可以给他八百斤粮食一千个钱。韩雄求之不得,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不收钱就够好了,这下粮食也解决了,真是苍天厚德啊。 那户的刘管家把韩雄领到山坡上的坟园。坟园的下面是一间正房和耳房,挤在不大的一块空地上。空地垫的很平整,只是屋前屋后长满了野草,看来真的很久没住人了。屋前是条路,一截石墙立顺着山势沿着路下来,把山屋和路隔开,自成一个院落。管家打开石墙上的门,正面是一间正房。管家告诉韩雄,正房不能住,这是主人来祭拜的时候歇脚喝茶的地方,但是每天都要打扫。你们可以住在耳房。管家打开耳房的门,耳房有两间,一间的墙边垒着灶台,里间是一个土垒的床。 “这里一应东西还算齐全。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你看想留下的你就留下,不想要的话就不要了。这是两佰个钱,你拿着先去置办些平时常用之物。你过来,那边有一块突出的白石头,看到没有?那块石头会往下流水,一天也能滴下个两大桶。老郑头在石头下垒了个水池,水甜着呢。天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先收拾,等你安顿下来,把这屋前屋后的杂草都整整,还有上面坟园里的杂草该整的也整整。有什么事,去大院里找我。那我走了。对了,看好你的闺女,可别让她惹事。” 刘管家走了,韩雄送他出去。石墙边还有一溜劈好的木柴,多好的老郑头,晚上终于可以吃上热饭,甚至可以洗个热水澡了。 幸福,韩雄好久没有这么幸福了。 柳瓷呢?她可怎么洗呢?韩雄看着柳瓷,一生中遇到的事从来没有这么棘手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五十一章 治病 韩雄烧好了水,把柳瓷在绑好,锁好门户,急急忙忙向主人家里赶。求管家找了个做杂事的婆子,管家又让他拿了些馍和蔬菜。婆子不愿去坟园,见韩雄说得可怜,险些掉下泪来,就跟着去了。 婆子给柳瓷洗完澡梳完头,天已经擦黑了。婆子死活不愿在这里吃饭,要韩雄赶紧送她回去。韩雄把婆子送出坟园一段路,婆子就让韩雄回去,自己走了。 韩雄送走婆子,在桌上摆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喜呵呵地对着柳瓷自言自语,“闺女闺女”的越叫越亲。柳瓷穿着婆子带来的她女儿的衣服,完全褪去了疯子的痕迹,只是脸色苍白。虽然衣着朴素身形消瘦,但丝毫遮挡不住她的青春与美丽。不是那呆呆的眼神,该是对幸福的父女了。 柳瓷饿了,伸手就去抢桌上的热馍。韩雄连忙笑道:“不急不急,这全是你的……”话没说完,穿过绵绵蒸腾的热气,韩雄看见了柳瓷伸出的白嫩的手,忽的想起了在军营里的那个夜晚:热气腾腾的锅里的白手臂。一个冷颤从头顶打到脚底,立即觉得自己的全身如同外面的坟地一样,阴森、冰冷! 吃过饭,韩雄开始收拾整个屋子。屋子不大,但很久无人居住,打扫起来也很费力,韩雄却很有精神。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希望就近在咫尺。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把柳瓷的病治好了,就带着她一起去河西凉州,找妻儿去。 言语不多的韩雄突然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给柳瓷说个没完。柳瓷也不理他,只顾自地盯着一个地方看。 不知不觉窗外已是漫天繁星,韩雄已经把里间收拾出来了。床是炕,给柳瓷住。自己的身子骨还算结实,韩雄在外间的地上用厚厚的麦秸铺了个床铺,里间的地上可铺不下这么大的地方。柳瓷毕竟不是自己的亲闺女,治好了病,终究要寻个好人家的。 外间的等明天再收拾吧。天不早了,该歇息了。韩雄把柳瓷安顿到里间睡好,又挂上门,得以躺在被窝里,长出了一口气。 屋里还有些潮气,也阴森,韩雄就在屋里升了一盆火。他和柳瓷一路过来,在外面睡久了,烧起炕来,火气太盛,他和柳瓷一下子是吃不消的。这个还是要慢慢来好些。 又过了几天,韩雄把屋里的事情都捋顺了,这才能跑到鹦鸽街上,见见市面。 恰巧听说这几天皇甫家的人在这里,皇甫谧是一代大医,虽然过世了,但他的子孙中肯定有得其衣钵者。韩雄打听到其子皇甫方回所住的客栈,就回去接了柳瓷赶过来。 奇怪的是皇甫先生的门前并没有什么病人,难道皇甫先生不看病?韩雄问了二,二不好回答,让韩雄自己上去看。韩雄拉着柳瓷上楼来到皇甫先生的门前,扣了扣门,一个十三四的书童开了门,问他找谁? 韩雄恭敬施礼,问:“皇甫先生安好?” 书童问:“找先生何事?” 韩雄拉过柳瓷道:“女受了惊吓,魂不守舍,劳烦皇甫先生搭手相救。” 书童喜道:“少爷,有人来治病了。” “是何人呢?”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里间传出。“让他进来吧。” 见了皇甫先生,韩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的年纪不大,看着比书童大不了几岁,正在案前看书,旁边的地上横七竖八的摆着一些药材。 “你得了什么病?”皇甫方回抬起头问韩雄。 韩雄脸上有些不悦,心里却他若得了他父亲的衣钵,能治病就不管那么多了。可他太年轻了。 皇甫方回见韩雄不说话,笑道:“大家都见我年纪不大,扭头就走了。你还行,看出来我是有真本事的。” 韩雄心想,试一下也行。反正有自己在,如果看他不行,及时阻止他,也不会弄出什么大麻烦的。于是也笑道:“不是我要治病,是我的女儿。”说完,韩雄把柳瓷拉过来。 “她这是怎么了?” “受了惊吓,就成了这幅呆呆的模样。” 皇甫方回起身认真地看了看柳瓷,又用手在柳瓷眼前晃了晃,然后道:“这病我治不了。” “为何?”韩雄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想看看这个子是如何解释的。 “你看,她精神魂魄已亡,针不可治也。” “针不可治,有否其他药方可医?” “你什么意思?我家家传的只有针灸。你这样说,是不是想羞辱我?” “没,没,绝没有这个意思。你家家传的可是令尊的黄帝三部针灸甲乙经?” “哦,不错啊,遇到个懂行的。” “不敢不敢,听说而已。” “那你读过这本书吗?” “人哪有这等福气?” “我看你也像懂点医的人。你别不信,我拿给你看。”皇甫方回在书箱里翻了几番,抽出一本,翻到一页,指着说道:“看这里,看看就知道我说的不差了。” 韩雄接过书,看见书封上果然写着“黄帝三部针灸甲乙经”,另有字写着“卷之一”。翻回去,果然看见有皇甫方回所言的那句。再往前看,却有“是故五脏主藏精者也,不可伤;伤则失守阴虚,阴虚则无气,无气则死矣。”之句。于是问道:“主人说的不错,她精神魂魄已亡。不过其五脏犹在,无气得之,阴虚补之,缓得缓补,徐徐实之。若伤渐愈,五脏可全否?” “我说你是医家吧,你还不承认?” “那我回去给她调理调理。等调理好了,再求先生运针!” “算了算了,我过几天就要回去了。你女儿的病你自己治吧。” “我要是自己能治,何敢劳烦先生呢?” “那怎么办?这个地方我看没什么好待的。” “这书不错,我看这书,定能治好我女儿的病。先生如不介意,这书能否借我一阅呢?” “不行不行,我的书是绝不外借的。况且,就算你读了,这一时半会儿你也学不会针灸之术,那也是白费。” “那算了,我去寻其他方子吧。” “那也不必。这样吧。你们也住到这店里,先给你家姐拿些药材,叫店家熬了,给她得气补虚。先吃七天药,七天后我再运针。中间有空闲的话,我教你针灸之术。怎么样?” “太好了,求之不得啊。我先拜先生为师吧!” “别,别拜,我可不当什么师傅!我仅仅是帮你家姐治病。针灸之术你不会,那我走了,谁给她治啊?” “先生说的是。我这就去借钱去。” “借钱?” “哦,一来我们没钱住店,二来也给先生备些薄礼!” “算啦算啦。咱们也算是有机缘,你住店的钱算在我的账上。我教你的这些东西,以后要是给人看病看好的话,记得宣扬宣扬我们皇甫家的名声。” 韩雄和柳瓷就在客店住下了。 针灸甲乙经真是本好书,就是皇甫方回也没做到融会贯通。韩雄抽空就细细抄写,皇甫方回也不阻拦,只要他的书没事,其他的他也不管。针灸之术真要学也不难,韩雄很快就学会了,难的是记清认准三百多个穴位,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更难的是它的医理之运用,全在于一心一手。 吃了药之后,柳瓷夜里惊厥的次数明显减少了。韩雄心里稳妥多了。已经第五天了,再过两天,就可以给柳瓷运针了。柳瓷的神色也好多了,也能看看周围别的东西了。 第二天就六天了。这天刚蒙蒙亮,韩雄的门就被书童敲开了。书童急急告诉他,主人和他要走了,昨晚送信的带来急报,要主人赶紧回家去。 韩雄赶紧去找皇甫方回。方回告诉他,按他说的穴位运针,不得气就灸。他不能耽搁了。韩雄不舍地送他们走了,可惜的是那本针灸甲乙经没抄完。 搬回坟园住的韩雄准备给柳瓷运针了。 他把炕烧起来,好叫屋里暖和些。韩雄还是有点忐忑。他先在自己身上试了试。等力道掌握的差不多了,就把柳瓷脱得仅剩下衣,扶她在炕上坐好。韩雄徐徐入针,徐捻徐提,不得气。又是推气,留针均不得气。无奈,韩雄又用艾灸。连灸三天,行针仍不得气。 韩雄有些丧气了。但他不能气馁,他更不能放弃。 当他再次捏起针,抬起手,准备刺入柳瓷的后背时,突然韩雄听到一声“义父”的叫声。 韩雄愣住了,心地问:“谁?” 那声音再次响起。 “豌儿,是你吗?” “是我。” 韩雄轻轻取下了柳瓷后背上的十几个针,给柳瓷披上了衣服。柳瓷穿好了衣服下了炕,转头看着韩雄。她明亮的黑眼睛里终于闪烁着光泽,青白的嘴角动了动,想笑却露不出来笑意。 “怎么了,你这是好了吗?” “不知道,我只觉得我浑身没劲。” “来,来,吃点东西吧。吃点东西就会好点。”韩雄喜不自禁,慌慌张张从炕上下来,却发现柳瓷挡在自己的前面。于是又爬上炕,从另一边下来。出了里间的门,韩雄还回头向柳瓷笑着,边笑边去热饭去了。 柳瓷还是吃不下多少,但神志已经恢复了不少。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义父,如今是她最亲的人了。她还能自己收拾床铺,甚至还能洗衣服。但她怕火,怕锅,特别是热气腾腾的锅。她还怕陌生人,特别是陌生男人。远远地看见他们,她就抱着头乱叫。好在坟园这地方很少见陌生人。但韩雄还是养了条狗,不为别的,只要是外人来,还没看见,狗就会叫。他好赶在柳瓷见到陌生人之前就把她送回屋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五十二章 失踪 柳瓷失踪了。 韩雄见柳瓷明显好转了,甚至见了陌生人也不慌乱了。虽然有些紧张,起码表现得很有礼貌。韩雄心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松了松。他去感谢管家,管家这段时间给他不少帮助。管家也看出他绝不是下人的料子,就应了他的场,随他去街上吃个饭。韩雄也是高兴,一来二去的就喝多了酒。等跌跌撞撞回到坟园,也不知是晚上什么时候。韩雄还记得透过门缝,看见柳瓷在里间睡得正着,自己也歪倒在门外的床铺里睡着了。 等第二天日上三竿,韩雄才醒来。觉得屋里冷飕飕的。一瞥眼,发现外间的门大开着。韩雄使劲想,也想不起来昨晚到底自己关门了没。 他又看看里间,里间的门也开着。韩雄放心了,原来是柳瓷起来了。韩雄起来洗簌完毕,也没见柳瓷的身影。他去里间,却看见柳瓷的外衣都还在。坏了,柳瓷不可能只穿着内衣就出去的。 韩雄出去找,出去喊。喊不应,也找不到。他又去主人家,求管家多派些人来找,大伙儿整整找了一天也没见到柳瓷的一丝线索。 第三天继续找,还是没找到。但风言风语的多了起来。说什么她是狐狸精,大概是化作风儿跑了。接着就有别人说,怪不得那么漂亮,原来是个狐狸精啊。——是啊是啊,坟园这地方本来就邪门,大概是被狐狸精看中了,以后怕成狐狸窝了。——咦——,当时他们刚来我就觉着来历不明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出事了吧?——可别这样说,这个姓韩的看着挺儒雅,看着可不像什么妖怪。——那可说不准。人不可貌相,妖怪哪有见人说自己是妖怪的?——那咱们可要心了,别被他吃了去。——你们几个瞎嚼什么舌头?若韩雄是个妖怪,哪还用得着咱们来找他闺女吗? 一连几天柳瓷毫无音讯。大家看没有什么希望,管家就过来安慰韩雄,劝他想开些。说这里离街上也不算远,可能迷了路,说不定是被那个好人家给收留了呢。韩雄知道大家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耽误了大家好几天,就说了感激大家的话,让众人散了。 柳瓷是韩雄心里的大山,把韩雄拍扁在地上的大山。只有找到柳瓷,这座大山才会消失,他才会得到解脱。韩雄去街上,街上的人都知道了韩雄的事。还没等韩雄开口,大家都冲他摆手,还躲着他。以前觉得还不的街面一顿饭的功夫就走了个遍。 没有人,没有人见过柳瓷,至少他们是这样说的。柳瓷凭空消失了。 韩雄夜不能寐。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喝那几杯?为什么夜里睡得那样沉?自己为什么那么大意?对了,狗呢?狗或许能找到她的踪迹。 狗也不见了。韩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但那些人说,他们来就一直没有见到狗。是柳瓷把狗带走了? 坏了,人群里有人叫道。管家让那人过来,问他为何?那人嗫嗫嚅嚅说好像听他奶奶讲过,狗有时能看见鬼的。 管家脸色大变,狠狠地瞪了韩雄一眼。带了几个厮,备了些水果祭品,去了坟园。过了半个时辰,管家他们才回来。一个厮拎过一个布袋,扔到韩雄面前。韩雄打开布袋一看,果然是自己的狗,不过它全身是土,怒目圆睁,死了。 韩雄心地问:“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管家训斥韩雄,“你说怎么了?”管家站起身,“谁让你养狗的?你养什么狗啊?这下扰到祖先的清静了!”管家气得在不大的屋里来回踱步,“你说我怎么向主人交代?主人家可是孝子,是个要脸面的人,你的狗动了主人家的祖坟,你说这是多大的罪过?” 韩雄明白自己到了末路。柳瓷没找到,狗又闯下大祸,以至于管家痛骂自己的话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不能放弃,就算所有人都嫌弃放弃他,他也不能抛弃柳瓷,他要一直找下去。 管家骂累了这个如木头般的人,说了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回去禀报主人再做处置”就匆匆走了。 有好事的就问厮们是怎么回事。厮们年轻,也不避讳,开始声音还,三言两语争执后,就变成高声阔论了。 “他说的不对。他是第一次进园,我可是第二次进了。他被吓傻了,记乱了。看他,净说些坟头大,松柏高的,关键的问题他没说。你们知道吗,今儿个我一进园子就觉得不对。你们说,这外面可是朗朗乾坤,这园子里怎么就是云山雾罩的?连管家就心虚着呢?” “——得了,你自己心虚,扯到管家身上算什么?自己胆就是了,还说什么云山雾罩的?山里头那天不起雾?” “——我可没诳人!你看看管家拜了多久?还说?” “你就是胆。管家拜的时间长,那是恭敬。不知道还瞎说,一边去。——管家领着我们是大冢磕头,坟作揖,真是累得够呛。拜了大半个园子,没见什么异常。要说还是子眼尖,远远就瞧见角落里一个坟边上插着一条尾巴。” “是我看见的,是我先看见的,嘻嘻!” “没错,是他先看见的。那好家伙,就是胆子再大见了也要打个哆嗦。起初大家都以为那是狐狸精的尾巴……”那厮顿了顿,斜眼瞅了下依旧呆愣的韩雄,收了目光接着说道:“大家远远地议论了好久,最后确定那不是狐狸精的尾巴,而是条狗尾巴。” “狗尾巴?” “对,就是这条狗。那坟塌了半边,全压在狗身上,就露条尾巴。我们七手八脚把狗挖出来,狗早就没气了。” “——报应,报应啊。” “——人家祖上阴德旺,哪是好惹的?” “——话是这样说,这个事说不定也是个劫。” “——劫?郑老爷要走背运了?” “——哎呀,这以后可要心了。” “——说什么呢?不就是死了条狗吗?值得这么大惊怪吗?” “——去!给你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呀,就会在人家背后玩什么花舌头!” “——大家都在说正事,你们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啥哩?” 屋子里吵吵闹闹个没完,直到刘管家铁青着脸进了屋。 韩雄又没了去处。 他也没什么好带的,就带着他的旧包袱和衣服被褥,还有山上村里送的粮食,还剩下快见底的半袋。这半袋粮食他跟厮争执了半天,终于让大伙儿相信这粮食是他的。管家做了个顺水人情,不但让他带走了粮食,还把他叫在一边,掏给他三十个钱,安慰着韩雄。给他讲这件事,主人很生气,原本怎么怎么还要送官什么的,后来自己陪了很多好话,才免了的云云。韩雄听得云里雾里,因为他心里只想着柳瓷。只是到最后,管家加重了语气,盯着他说:“你我都是明白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这句话韩雄听明白了,看了看管家,他点点头。管家又从怀里掏出了大约二十个钱,递给韩雄道:“这个是我自己的。” 韩雄连忙推却,刘管家却道:“你收了吧,我是有条件的。主人家的意思是在鹦鸽街不能再见到你了。”韩雄这才接了钱。 韩雄担了行李出了大门,站在斜坡上,回头看了看自己平整一新的院落。微风还能送来屋里管家训诫众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如梦一般,只是梦从来不会残忍。 韩雄来不及细嚼慢咽它们,只能把把它们胡乱吞下去,即使知道它们会在某个地方储存着,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缓慢地溶化,逐渐腐蚀他的灵魂。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满身心想的都是要找到柳瓷!找到她是责任,更是希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五十三章 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这是去哪儿了?韩雄从树上砍下一根适手的树枝。这刀又厚又重又锋利,真是把杀敌的好刀!韩雄停下来端详着刀,心里滚过一阵酸楚:夺妻之恨哪!心里念着这几个字,恨意却没生长,却凭空漫出些惆怅来。韩雄眨巴眨巴眼睛,收了情绪,一股咸水弄酸了鼻根,流进了喉咙里。水太少了,咽吧咽不下去,咳吧又没感觉,咸中带酸的贴在喉咙里,有种透不过气的架势,着实难受了好一会儿。末了,韩雄终于叹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就修个手杖,还是用我的短剑吧,这刀太不适合了。。 韩雄把刀收好,从腰间取出短剑。这个伴随了自己快二十年的老朋友,是自己正式顶替父亲入了关中军的编的前一晚,父亲送给他的。这是父亲参加灭吴战争的奖赏,是他一生珍视的荣耀。这把短剑像父亲一样质朴无华,但剑锋处闪着寒光,一看就是真正的将军所用的防身之物。大晋的将军们看不上这个粗俗之物,就把它赏给了父亲。可以说,这把剑是父亲用命换来的,因为一支射向将军的冷箭,却射中了正在忙活着给将军包伤的父亲。这是一只要命的弩箭,贯穿了父亲的前后胸。从此父亲留下了病根,在军中养了几年,也只是时好时坏。后来自己娶了亲,父亲就回家了,撒手让自己到军中历练。父亲是名顽固的老兵。他高大魁梧,身手敏捷,声音洪亮。要不是有这门祖传的手艺,他可能已经早就披坚执锐冲锋在前了。灭吴战争是他期许已久的事情,因为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大晋一直就这样太平,军中那些琐事消磨得人有些颓废。大晋立国不久,应该朝气蓬勃才对。父亲很看不惯这种情形,他的上司也看出他有抱负,就把他引荐给了将军。将军见他有些武艺,但更看重他的医术,就把他留在身边。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也可以当半个亲兵用。 那一箭让父亲的抱负彻底化为乌有。山一样的身躯说垮就垮了,父亲一夜间就老了,脾气也好多了,自己这才好过些。后来,韩雄发现,自己依赖的父亲变成父亲依赖自己了。他意识到自己要撑起整个家了。 韩雄边回忆边用短剑刮手杖,一点儿也不耽误功夫,手杖在他手中出落得越来越齐整,思绪丝毫没影响到他干活的精确。到了他这个年纪,是没有机会犯错的。 因为犯错的代价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得起的。韩雄知道自己承受不起,他才要拼命挽回。走山路离不开手杖,就像防身离不开刀。现在他两样都有了,他要和这大山耗上了。 柳瓷去哪儿了? 坟园从来就是让人忌讳的地方,特别是身子虚弱的人。 柳瓷是被勾引走的。他们先设计杀了看护她的狗,是用一个妾当的诱饵。外间那个人睡得死猪一样,狗的狂吠也没吵醒他。确定狗死后,他们才出来纠缠柳瓷。他们把她诱到河边,准备让她跳下去。这样她的美貌才能保存的完好,脸色也会更白。白白的脸,想想就会垂涎三尺。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这个美人大家共有。论资排辈,不能乱。 就在他们的千呼万唤下,柳瓷终于跳入水中。他们在水下一窝蜂地冲上去,拽她的胳膊拉她的腿,使劲往下坠。冰冷的水刺醒了柳瓷,她在水中拼命扑腾。水中阴暗的波纹映着他们惨白的脸,笑容更显狰狞。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他们不停念叨,似乎是在安慰柳瓷,更像是在玩弄掌中的猎物。 柳瓷不动了,他们却突然慌乱地向回狂逃。向着坟园,向着他们的领地,不计其余的狂奔。他们来不及考虑这是不是个意外,也来不及品尝刹那间得失移位的苦涩。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逃命。像风一样,更像疯子一样,因为他们缺乏风的风度。 如此恐惧,全是因为他们突然发现了河边来了一只鹿,一只发着白色微光的鹿。 韩虎来晚了一步。 他来到坟园的时候,父亲已经走了。他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去请教坟园里的老东西们,老东西们却给他摆起了臭架子。韩虎一怒之下扯出了铁骑兵的身份,这才唬住了他们。他们虽然恭敬,却支支吾吾东拉西扯推三阻四。韩虎见问不出什么,打算要走,但天快亮了,就在坟园歇息了一天。 坟园里幸亏也不是铁板一块儿。有一个妾趁着采办家什的当口追上了赶路的韩虎,她把韩雄和柳瓷的事和盘端出,唯一的要求就是要韩虎把她带走,带出这鬼也待不下去的地方。去铁城最好,听说那里的鬼活得和神仙一样。韩虎不愿骗她,但对于一个绝望的生命再不给她希望,那就太残忍了。韩虎就郑重向她承诺,自己的任务一完成,就会过来接她。 柳瓷也在这里。这是个天大的消息。韩虎真想返回去灭了那些老东西。虽然现在不比以前了,但灭掉他们还是有把握的。不过,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另外那个妾还是要回去的,如果只管自己撒气,那好心的妾可就不好过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自己去做——打听柳瓷的下落。 没有鬼愿意提那只鹿——白鹿。 韩虎费尽了周折,终于有一个胆大妄为的鬼愿意为他带路。 那是一条崎岖的山路,连鬼就觉得异常难走。在人看来,那根本就不是路。韩虎甚至忘记走了几个整夜,才终于带着那鬼走到一个隐秘的山洞前,他们早已精疲力竭。 韩虎想要进去,被那鬼拽住。劝他在洞外休息几天,蓄养精神,要不贸然进去,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 韩虎很感激,但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他的,只有留在山那边的鬼马。韩虎刚说出“我那马”,那鬼忙接道:“如果你。。我是说万一你出不来了,你那马可不可以。。” 韩虎应道:“当然可以。只是那马只听我的话,怕你使唤不动它。” “这个不妨,我稍微会些马语。只要教会我你唤它的叫法,以后的事就是我的了。” 韩虎沉默了,这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没了马,自己可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了。既然铁骑兵已成为过去,那里的牵挂——也成为了过去。唯一不舍的是兄弟情谊,像铁一样坚强,如同他们的誓言一样。但是时间太久了,还是担心它会生锈。 游荡,以后的生活是否会一直游荡。但眼前的山洞,是自己仅存的希望。如果和自己的希望埋葬在一起,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韩虎笑了,把旁边的鬼吓了一跳,疑惑地问道:“我可是冒着灭亡的危险带你到这里来的,你可不能知恩不报啊!” “放心吧,我说过的话,是不会反悔的。只有一条,你要对这马好。要不然,我的兄弟们是不会饶过你的。你贵姓?” “我姓郝,可是个爱马的好鬼。” “那你听好了,郝——” “郝诚。” “郝诚大哥,我唤马是有窍门的。你听好了” 那鬼走了,韩虎也了了一个心愿。但愿他是个好鬼,自己的马也不会太遭罪。 三日后的子夜,正是阴气浓盛的时候。韩虎整顿好装束,大踏步迈向山洞。 这山洞果然不同凡响。踏进去,里面流光溢彩,外面却看不出一丝的光亮。慢着,这光撞到身上,疼痛难忍。韩虎后退一步又出来了。 郝鬼果然没骗自己,真是十分难走的山洞。更要命的是不知道它有多长。或许不长吧,这样的话,自己一咬牙也能挺过去。 韩虎定了定神,第二次踏进洞去。里面的空气跟凝结了一般,怎么也走不快。韩虎努力集中精神,才发现自己的脚踏在石头上,就像浓墨掉在清水里,一点一点洇化开去。走出十几步,韩虎就觉得力气要耗完了,身上的疼比火烧火燎还难受万分。韩虎大喊一声,连滚带爬逃出洞外。 韩虎明白,要是硬闯,不出三十步,自己就会死在洞里。我是要打听消息,而不是打进洞里。我是见白鹿,而不是杀白鹿,所以我为什么要闯山洞呢? 韩虎打定了主意,就守在洞口。白鹿总有出洞的时候,希望时间不要太久,柳瓷可能等不了太久了。 一连好几个晚上,洞口一切照旧。韩虎着急的想要放弃,他不断拷问自己要怎么办?猛然想起自己生前曾经问过父亲,对于这样的事该如何待之。父亲只是淡淡地说,等待之。自己当时还很不以为然。 如今眼前的这个钉子怎么也过不去了,才明白等待也是智慧。 等待,是一枚苦涩的智慧,以前常以为是无奈的借口。父亲说,药苦能治病,粮粗可延年。药苦而后甘,粮粗腹舒坦。先甘后苦,先苦后甘,全在乎一心,一念别之。 等待,是折磨,更是修炼。如果折磨修炼成了甘甜,就是修养。 韩虎真希望下场苦涩的雨。只有这样,才能和老天比比谁心里更苦一些。山里的天说变就变。不一会儿,果然狂风大作。正当韩虎在仰天吼叫之时,洞口起了亮光。 白鹿出洞了。 白鹿看了看这个一点也不害怕自己的疯鬼,问韩虎要干什么。它的声音像一名中年男子,但更浑厚,还有些含糊不清。 “你会说话?”轮到韩虎惊奇了。他以前还没考虑到,如果见到白鹿,该怎样把自己的意思表示给它知道。自己想或许他有一个像人或者是鬼的仆人能代它传话吧。 “我是神,为什么不可以?”白鹿站在上风头,可以轻松逼视着韩虎。 韩虎被风刮得简直睁不开眼,紧紧抱住身边的树干,把头埋在树干后。对这个不可一世的白鹿自负的架势充满了愤懑。风模糊了他的眼睛,怒气模糊了他的理智。他大声冲白鹿吼道:“你是神?你是什么神?你的法力就是用来欺负弱的吗?” “没礼貌的脏货。这可是你自己作死,休要怪我!”白鹿扬起前身,韩虎就瞥见一根如白石柱般的长腿带着比磨盘还大的铁蹄向自己砸来,瞬间就没了知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一章 囚笼 韩雄被困在这里已经有三年了。是大山困住了他的心,心困住了他的身。 韩雄依然清晰记得三年前的那个梦。在那个梦里,一只白鹿告诉他,他的儿子韩虎在它手里,要想救他,就必须吃下一颗黑色的珠子。韩雄醒来后,果然在包裹里发现了一颗珠子,和刚下的羊粪蛋子一样,光滑、黝黑、湿润,还透着阴森气。 这个世道怎么了?还有在梦里绑架的事?还让人吃这羊粪蛋子?韩雄确信自己是太焦虑了,才做了这个奇怪的梦。因为这山上,养羊的山民大有人在,一颗羊粪蛋子溜进自己的包裹也不是不可能。 韩雄把那晦气的羊粪蛋子远远扔掉了,根本就没听见那羊粪蛋子落地时发出的轻微叫声。 韩雄接着起身去找宛晚了。直到晚上,他又做了同样的梦,遇到了同样的羊粪蛋子,他同样的把它远远扔掉,同样也没听见它落地的叫声。 同样的梦再次出现。白鹿依然和蔼,但语气忧虑多了。说照目前的状况,韩虎撑不了多久了。这次韩雄是被惊醒的。他一下子就摸到了那个羊粪蛋子:光滑、湿润。 四周漆黑一片,就算自己吃了,也没有人会发现的。对,不就是个羊粪蛋子,只要不咬破它,应该不太难吃。韩雄一横心,把它含在嘴里,紧接着去摸装水的皮囊,打算喝口水把它冲下去。 但嘴里的羊粪蛋子自己动了。还没等韩雄反应过来,它已经滚到自己的肚子里了。韩雄哈了哈口气,也没什么异味,但还是猛喝了几口水冲了冲。 梦结束了,韩雄睡得很香甜。直到天亮,他醒后才发现自己的包裹散了一地。真是倒霉,当个乞丐竟遇上盗贼了。包裹里也没什么东西了,就是几件破衣服,还有就是乌木牌。乌木牌?乌木牌呢?韩雄连忙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乌木牌被偷了。或许偷觉得这个东西重,所以就偷了。 这简直是要了命! 韩雄为这事痛苦了好几天。太对不住陆敬兄弟了!以后也见不到儿子了! 还好,时间是疗伤的良药。想通了的韩雄觉得自己该回到地面上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先放置脑后,最要紧的事还是要尽快找到宛晚。 三年来,韩雄走遍了这里的山山水水,以至于这里的人都知道有一个爱干净的没有耳朵的乞丐,见人都问一个十六七的姑娘,明摆着是个不正经的老东西。 韩雄给自己定了三年的期限。这是可接受的,这个时间内的付出可以让内心的愧疚少很多。自己不能在这个漩涡里一直待下去,因为自己的生命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还属于他的家人。 三年是个终点,它可以宣示宛晚——不在这个世道上了,她从此可以摆脱病魔的纠缠。它也是个,它预示着韩雄可以重新做回自己了。 但韩雄常常会忘了时间,好在冬季是明显的。它寒冷、难熬;还带着喜庆,是一年里唯一有机会喝上肉汤的季节。 韩雄要出山了,在树枝将要发芽的时候。他要去西凉,重新做回一家之主。 这三年,韩虎确实没有再找父亲。他找不到,确切地说他无法找。 他从奄奄一息中被解救过来。这三年,他一直在恢复元气,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完成这个大工程。 是摩罗,这个好心的长者,无所不能的法师,给了韩虎转生的机会。韩虎非常感激他,视他为再生父母。但事情没有韩虎知道的那样简单。韩虎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只有一面之缘,他就愿意舍身相救?(在盂兰盆会上摩罗并不认识韩虎,所以不算。) 三年来,摩罗形影不离,愈发消瘦。治疗不断消耗着他的法力,韩虎不解,就问他,他只是说是机缘,再不多说。韩虎既感激又敬畏,宁愿相信是善心——是法师的善心救了自己。 这里离铁城不远,鲍维他们有空的时候还可以到这山洞里来看他。铁城,韩虎是回不去了,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逃兵,更因为钟离将军在那次接下来的调查行动里中了埋伏,受了伤。鲍维他们拼死才把钟离将军抢了出来。霸王很生气,甚至下了缉杀他的命令。直到那个游鬼郝什么……哦,郝诚,骑着他的那匹马跑到铁城洞外。那马出了最后一口气,就没了。 那时的韩虎早已不成人形,亏得郝诚有一块乌木牌保住了韩虎的一些阴气。乌木牌,这是韩雄的乌木牌。是那匹马感到了韩虎的危险,不停嘶叫。郝诚听懂了马的意思,让马带着他,找到了韩雄,拿到了那个乌木牌,马不停蹄就往白鹿洞赶。 郝诚也是心急如焚,他担心的是他自己去就很吃力了,那马绝对是过不去的。自己单独带一个伤号,肯定回不来。 白鹿没有在白鹿洞,它在山脚下。马知道它在那里等着,一点儿时间也没浪费。白鹿淡淡地说,他在我这里待的太久了,快带他回铁城。成不成,就看他的造化了。 郝诚还在惊慌失措中,那马头一扭,叼起韩虎把他甩到郝诚手里的乌木牌上,向西北狂奔而去。 听鲍维他们说,当时铁城洞外围了好多铁骑兵,都说他不行了。鲍维他们一听信就出来看,果真是他。但鲍维他们也是干着急没办法,要是禀报霸王派医来救,岂不是火上浇油,让韩虎早没?混乱中,乌隹瞧见乐葿来过,但看了一眼就急急忙忙走了,再没见她回来。 倒是摩罗赶过来了,收了乌木牌带着韩虎走了。临走时,看到了仍在惊慌失措的郝诚,便嘱咐鲍维带郝诚到铁城,交给当值女官,给他安排个差事。 郝诚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他是自己第二个要感激的。不,是第三个。第二个该感激的是那匹马,那匹和自己出生入死的马。如今,它成了一股看不见的烟,一缕摸不着的风。自己现在特别喜欢夜晚里微微的风,那感觉如同它长长的鬃毛飘在脸上一样,既心痒又心酸。 这感觉和想起乐葿的感觉一样。或许是离乐葿近了,想她的时候就多了。但韩虎不心疼,他心疼的感觉永远留在了白鹿洞。实际上那不叫白鹿洞,那里是洞天。外面的生灵鬼怪只看到洞,就叫成了白鹿洞。 韩虎从来没有通过这种方式来看天观地。那是一个黑色的球,里面充满了黑色的水。韩虎醒来后就浮在里面。韩虎想浮出黑水,结果一头就撞在球壁上。球壁很结实,软软的,很有弹性。贴在球壁上,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 这是哪里?那时的韩虎正要好好看看外面。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东西,韩虎吓得直往后退,那球顺势就往后滚,韩虎立脚不住,在黑水里扑腾着打滚。 球停了,韩虎心贴近球壁。看到了,是那只白鹿。 白鹿走过来了,像座移动的大山,走路的震动把黑水惊的慌乱不堪。 白鹿低下头,眼睛像圆圆的池塘,眼皮带着扫帚一样的睫毛,像城门在池塘上快速滑动。 “我这是在哪里?” “这是洞天,洞的尽头。” “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大?吓唬鬼的吗?” “是你了。” “我了?” “你们这些生灵不总是觉得越大的就越厉害吗?把你变了,我自然就大了。” “你快点把我放出来!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是来找你问话的。你这么生气,怎么能思考我的问题呢?” “你要先把我放了,让我恢复原样。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平等的对话!” “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的位置。等等吧,等你看清楚自己了,我再来。”白鹿走了,很快就消失了。 韩虎在球里大叫,但回应他的只有死寂。他太了,他的喊叫传不出几步远。 韩虎见没有什么用,就安静下来。 外面有昆虫的鸣叫,韩虎听起来却像是它们之间在说话。没错,它们在大叫,在威吓对方。看来,一场争斗就要发生。 这是一间山洞,周围很光滑,连地面也很平整。韩虎要学习如何操控这个球,他要让这个囚禁自己的囚笼变成自己的腿。 这个圆轱辘可不好操控。韩虎跌跌撞撞,左翻右滚,来来回回碰了好几次石壁,终于在山洞口停住了,动不了了。 前面是一个高而不平的石门槛,韩虎就停在它的阴影里,完全看不到洞外的星空了。 韩虎沮丧了,他出不去了。他留在阴影里,感到疲惫,越来越困倦。但他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睡着,他冲出这牢房。 就在韩虎快睁不开双眼的时候,从门槛上的缝隙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支奇怪的黑色棍从缝隙里伸出。接着,又是一支,合起来像一对趁手的兵器。 是谁?谁会来救自己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章 洞天 缝隙里的家伙钻了出来,摸了摸装韩虎的球,风一样的走了。 蚂蚁,那是蚂蚁。虽然它的身躯变大了许多,像一辆威武的黑色战车,但韩虎还是认识它们的,并且它们不会是一只。 另一只蚂蚁从缝隙里钻出来,也摸了摸装韩虎的球,风一样的走了。 第三只蚂蚁也钻了出来,准备去摸装韩虎的球,却看见了里面龇着牙的韩虎,也露了露自己的牙,扭头风一样的走了。 韩虎看到蚂蚁如铁钳一样的牙齿,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冲从自己身边穿梭的蚂蚁大喊大叫,希望引起它们的注意,最好有一两只好奇的蚂蚁能咬自己几口,不——是咬这个球几口——要是把它咬破,再撕大一些,自己就能爬出去。啊,那时就自由了! 这是韩虎的如意算盘。但那些蚂蚁却不为所动,依旧一个接一个地风一样的走了。 叫喊了半天的韩虎明白自己失败了。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天地,韩虎尝到了绝望的苦味。 冷!也没有慰藉。 但球里面很舒服。翻滚,漂浮,舒展,是柔软而绵长的自由自在。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度过难熬的岁月。 这种状态让韩虎尝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也让他想到了熟悉的那个她。 这种味道和凝湖的一样。 韩虎必须保持清醒。一根绳子划过他的脑海,是她触摸过的绳子。韩虎想不起来“犹豫”二字,甚至渴望她递过来一根绳子。 一闪念。一闪念过后,韩虎还是要面对这个球。不,是面对挡在球前的门槛。 韩虎不再幻想自己可以脱离这个球。他认识到球就是他,他就是球。蚂蚁们就是这样认为的。 谁会对一个想翻越门槛的球感兴趣呢?关键的是这个球并不是食物。蚂蚁不会搬运不是食物的东西,其它昆虫也不会白费力气搬运这个无用的球。 唯一的选择似乎就是等待。 等待白鹿的审判。 一颗黑褐色的球滚过韩虎的脸前,停在了门槛边。 是另一个鬼魂? 但它跟自己不一样。它是一粒鹿粪,一粒真正的鹿粪。它的表面略显粗糙,没有光泽,没有一点透明感。 一个东西爬了过来,速度很快。它越过韩虎,直扑那粒鹿粪。然后又迅速掉转身,用后腿把那粒鹿粪往上推。 韩虎看清楚了,那是一只蜣螂。 粪球滚了下来,蜣螂追过去接着把粪球向门槛上推。粪球又滚了下来,蜣螂毫不气馁,依旧兴致勃勃地赶过去,把粪球往门槛上推。 这精力旺盛的东西,就像不知疲倦的溪流。就在韩虎已经忘了已经是多少次重来的时候,那只粪球终于攀上了门槛顶端。 蜣螂爬上门槛,和粪球一起不见了。 韩虎若有所失,但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驾驭着球去寻找鹿粪。 他要在蜣螂赶回来之前,做好自己的准备。他没有蜣螂灵敏的嗅觉,准确地说他没有嗅觉,不知道球内的气味,更闻不到球外的气味。但他有眼睛,虽然看得不远,但能看见和发现。 撞来撞去,终于发现了那团黑褐色的一团。近了,近了,远远的还可以看见一片水迹。就是这里了,韩虎滚过去,让球沾满了水渍。而后又滚回去,和那些黑褐色的粪球粘在一起,等待蜣螂回来。 生命是什么?生命是弱者善用强者的力量生存下去,而不是觉得自己该死。 蜣螂是此刻的强者,它可以把自己带离这个牢笼。 韩虎的判断没有错,那只蜣螂回来时,第一个就扑上了韩虎的球,因为刚沾满了尿渍的球气味更浓烈。 韩虎一直在祈祷蜣螂能顺利地把自己推出洞外。不要像上一个粪球一样,蜣螂费劲,自己更要受罪。只想着到了洞外,就是自由的天地了。 洞外的阳光立刻刺昏了韩虎,下意识地韩虎立即缩进了黑水里。不知过了多久,韩虎才苏醒,蜣螂仍在卖力地推着韩虎翻滚。韩虎一个激灵,想着坏了,不知道蜣螂滚了多久,离蜣螂的洞里多远?自己要尽快摆脱蜣螂的控制,要是被它拖进蜣螂洞里,自己可就永远被埋在地底下了。 韩虎想到的办法就是跑偏。他不断改变球的方向,顺势滚出一段距离。蜣螂也跟着快速追上去,调整方向,顽固地向洞的方向推去。 韩虎的战斗不能失败,失败就是灭顶之灾。 但蜣螂不知道什么是放弃,它只知道它找到的食物一定要带进洞里。 韩虎很快就落了下风。他的力量、他的速度跟蜣螂相比,如同学步的婴儿跟巨人在对抗。 蜣螂冷漠而有效率,它铁了心地要把这个不听话的粪球带进洞里。而对韩虎的喊叫、辱骂无动于衷。 这个强者要毁灭掉韩虎,可连它自己也意识不到。 韩虎不能让它毁灭自己。死在一只蜣螂的爪下,韩虎的名字就彻底臭了。 慌而不乱。与其说韩虎已经适应了外面的阳光,不如说他已经顾不上外面的阳光。在不断的翻滚中,他要快速判断周围的环境。要是有一段陡坡,甚至一个山崖,就可以摆脱蜣螂的控制,但也不能把自己摔得粉碎。 节奏掌握在蜣螂爪下,一直没有出现陡坡或者山崖。韩虎担心不知什么时候蜣螂会突然停下,那说明它的洞到了,自己也就彻底完了。 时间从来没有这么紧凑。多滚一圈,韩虎的危险就多了一分。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是韩虎的丧钟在响吗? 但韩虎听到的不是丧钟声,而是水声! 没错,是水声! 韩虎朝水声的方向滚去!不在乎蜣螂再三的推回,他一次次憋足力气向水声的地方滚去。 终于韩虎腾空而起,旋转着甩出一段弧线,“啵”的一声摔在岩石上,翻了一串儿滚才停下。 周围是水,是溪的水,但韩虎还没飞到水里。他陷在水旁湿润的砂土里动弹不得。 那只蜣螂显然没有被眼前突发的情况弄晕。它迅速翻下堤岸,向韩虎爬来。 可恶的蜣螂!这样也甩不掉它! 怒火燃烧中,韩虎依然在盘算对策。 蜣螂用力拨了拨,把韩虎推出了泥坑。球滚过清亮的溪水边,停住了。 韩虎轰的恐惧了,难道蜣螂的洞在这里? 蜣螂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疑惑的韩虎望着球外面滑落的水滴,明白了。溪水洗掉了鹿尿的味道,蜣螂明白了这不是一粒鹿粪。 韩虎取得了胜利,它来得这么不容易。也让韩虎明白以后的艰辛或许会超过想象。 韩虎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了,也只能选择走水路。 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以极大地节省体力,速度也更快。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回不到陆路上了。 最大的担心是这溪水会流向何方?要是把自己冲出这洞天,以这样的面貌流落在世上,还不如让蜣螂给埋这里呢。 韩虎纵身滚入潺潺的溪流中,白水花裹着球忽上忽下,如同猛烈的狂风暴雨。 终于消停了。水变缓了,韩虎才发现溪水并不是凉的,是一种销魂蚀骨的温——热。 是温泉。但对于韩虎来说,它太热了。它会慢慢抽走韩虎的气力,让他软弱无力。 韩虎随着波浪半浸在水中,搜索着可以停靠的避难所。 一个波浪压过来,把韩虎推向了岸边的水草。水从水草中间退去,把韩虎留在了芜杂的叶子上。 一阵笑声传来,是熟悉而久违了的轻笑。 没错,一定是她!那是渗透血液的快乐源泉,曾经激荡过自己的全身,如烈酒麻木了四肢,如米酒灌醉了智慧,只留下无所不能的眼睛,诉说着世上最难以理解的语言,流连忘返。 别给我说阳光,别给我说水热。她活着,就足以打败一切!就算那只蜣螂再敢横在前面,立刻毫无犹豫地撞死它! 但,她在哪里? 远远的,一个黑色的圆球从水面浮出,水塑造着形状把它拉长,越拉越长,带出白里透红的肌肤。 是头发,是如丝的长发,它顺从地贴在浮出水面的后背上。它的主人甩了甩头,闪过挂着水花的半边脸。 宛晚!如梦一般。如果韩虎可以流泪,他早已泪流满脸来报答自己。但他不能,他把自己的伤感、感激、激动化作三股密绞而成的一根绳索,凝结着力量,等待着喷薄的一刻! 美梦总是在美好时刻到来前被惊醒。 白鹿,岸边出现了白鹿的身影,健壮、威武。阳光照在它如缎的皮毛上,泛出神一样的光辉。 但在韩虎眼里,它就是魔鬼,那白色的晕光在伤害着每一个见到它的生灵。 白鹿忽然走了,很快就从韩虎的视野里消失了。 韩虎可不管它走了没走,早就左右晃动,努力地要摆脱水草的束缚,挣扎着对抗漂浮不定的对手。 一个大浪冲了上来,猝不及防的韩虎被浪卷走了。这正是韩虎想要的。 韩虎觉得自己的好运到了。自从看见宛晚的那一刻开始,不可一世的白鹿灰溜溜地走了,无缘无故来的大浪就把自己带到了想去的方向。这是什么?这是上天的眷顾,祖先的保佑。 既然机会来到面前,就绝不可以让它溜走。 那是下游而不是上游,韩虎有充分的优势借助水流,唯一注意的地方是不要让水流把自己冲偏。 好了,看看宛晚在哪里,好纠正一下自己的航向。 宛晚消失了。韩虎极力扫视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水面,甚至借助水力跳起一下,以便看得更远。 但宛晚依旧看不见。韩虎不会就此放弃,上天给的好运也不会这么短暂。 水面上一道暗流向韩虎涌来。是什么?是可以把自己吞入腹中的大鱼吗? 韩虎忙潜入水下,要一看究竟。 是宛晚,她在水下正奋力向自己游来。她的手脚还有些生硬,双眼紧闭着,飘散的黑发却如怪物的触手,膨胀出张牙舞爪的气势。穿过水面的阳光在她煞白的脸上摇晃,闪烁着揉捏着那扭曲了的脸。 韩虎忽然对眼前的宛晚感到陌生。她还是自己的宛晚吗?自己见过水里的乐葿,从来没有见过水里的宛晚,因为书香门第里的她根本不会游泳。 韩虎疑惑了。水下飘忽不定的波光喷射着耀眼的白斑,把水下染成白茫茫的一片,让韩虎的眼睛越来越着急。热!难耐的热如淤泥般拖住了韩虎的判断力。他要跳出水面,但行动却执行了另一个命令:继续观察,要看清楚些。 宛晚在不远处浮出水面,韩虎赶紧跳到水面上。这样,在宛晚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可以发现自己了。 韩虎借助水力跳离水面,以免被宛晚顶起的水花淹没。正在想如何解释才能让宛晚相信自己就是韩虎时,宛晚发现了他。不是惊喜,而是一脸的厌恶。紧接着,韩虎就被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水花埋没了踪影。 等一切过去,韩虎终于可以看清水面时,宛晚已经爬上水岸,穿上挂在树枝上的衣服,跑了。 韩虎回天无力,甚至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切又结束了。 韩虎接受了命运的裁判。因为他知道他是一粒粪,一粒玷污了整条清水的粪。不然爱干净的宛晚不会这么惊慌失措。粪蛋子韩虎就这样赶走了自己心爱的人,搅黄了自己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失去了自己存在下去的唯一希望,顺便还辜负了父亲的重托。这都是这个粪蛋子造成的! 阳光变得火辣辣的,韩虎失去了躲避它的欲念。他就这样漂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不再想水流会把他带向哪里。 直到昏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章 热浪 现在,韩虎相信,这一切都是白鹿的圈套。只是他想不明白,白鹿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是个无名卒,为什么在折磨过自己后会放自己一马。它有神力,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以这样的方式遇上宛晚,韩虎也想明白了,宛晚厌恶的并不是他,仅仅是污秽而已。白鹿想隔断他和宛晚的联系,以它的神力,可选的方式有很多,可它却选了个最麻烦的一个。或许,它把自己带入洞天本身就是错误的第一步吧。 韩虎还是想起了宛晚在水里的模样。他不喜欢,她不该是这个样子。在水里,她就是一只笨拙的青蛙。 乐葿就不一样,在水里,她才是一条欢快的鱼儿。韩虎摸了摸自己,他认得这件鱼鳔衣,正是乐葿给自己的那件。分明自己已经交给了钟离将军,不知怎么又穿了回来。 要解决的疑问很多,但摩罗不让问,睁开眼就让韩虎养气,不让他有时间分心。追得急了,就向韩虎讲一通道理。说什么疑问就是种在心里的一颗种子,你不能刚种下就让它结果。你要等待,要慢慢等待,等它发芽、长大,到了成熟的时候,自然会给你个结果。 讲理也讲不过他,听他絮絮叨叨的,韩虎反而平静了许多。韩虎知道他有魔力,也见识过他的魔力,所以他的话也有魔力。 铁城城民都相信他。所以,他不让鲍维他们来看韩虎,他们就不来。看起来像是摩罗囚禁了韩虎三年,不让他出去,也不让他见其他鬼。但摩罗经常去铁城办事,韩虎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走。摩罗让自己心甘情愿听他的话,他开辟了另一片天地给自己,是无边的广阔,足以让自己驰骋成百上千年,如果自己可以存在那么久的话。 但那是幻境。韩虎明白了,他注定跑不了那么久。新奇代替不了喜欢,努力也不是坚持的动力。虚弱阻滞着他的思路,这已经是时间所给予他耐心的极大奖赏。他知道,时间还会很慷慨,它会给自己充盈,给自己一个真正的韩虎。 摩罗也没料到的是,他仅仅给韩虎开了一道门缝,但韩虎看到的却不是一线风景,而是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他有慧根,却无缘。 摩罗看着韩虎有些可惜,但还是一如既往地给他疗养。铁城城民们都认为韩虎是祸,摩罗开始不以为意,一是出于本性和信仰,二是为了一个承诺。韩虎是开朗的,但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地方,被一个硬壳严密地包裹着。他藏着什么?是野心吗?韩虎眼里常流露出迷惘和不甘心。如果真是野心,会不会给铁城造成什么伤害呢?若真是那样,自己可真成铁城的罪人了。野心,年轻的时候谁都有,但加上聪明和固执就会合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时间在他们手里,他们精力旺盛,不知疲倦,是一个个难缠的对手。 好在世道是靠经验运转的,而经验掌握在长者手中。这是他们手里最厉害的武器,这些年轻的根本不懂这里面的厉害,当他们意识到这是不可战胜的之后,便开始向往学习它。等他们历尽千辛终于掌握它之后,自然就成为了长者们的一员。 但仍然不能掉以轻心,这也是经验。 白鹿是爱才的,摩罗这样想。摩罗更宽厚,他希望通过春风细雨般的润化,让韩虎明白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韩虎不像其他新生的鬼,他不是白纸一张。新的规则被他老旧的经验所排斥,造成了冲突和混乱。他过多的经验反而不合时宜,是铁城规则难以拔掉的倒刺。 是霸王的仁慈挽救了韩虎,韩虎却如愣头子一样浑然不知,把这救命之恩算在了自己头上。摩罗觉得霸王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越来越爱伤感了。放在以前,他是不会听这样的劝的。 世道变了。 霸王正值用才之际。 钟离将军的冒险揭开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黑巨狼们在一个冒着热浪的山洞里忙碌,洞口埋在一个深潭下,是光秃秃的潭边和水里面的一股血腥气引起了钟离将军的注意。这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几座山之外的人们很早以前就听说这里有“食人巨兽”的故事。那时的官府也曾组织了一支“打虎队”来打探究竟,结果无一人回去,官府只好严禁山民出入此地。 所以,黑巨狼们的无需防备给钟离将军一个绝好的机会。 在洞里,钟离将军发现了术士。 术士们怎么会在这里?黑巨狼怎么会容忍术士们在眼前晃荡呢?黑巨狼对术士们还算恭敬,显然黑巨狼不是这里的主宰,术士们更不是。或许他们在这里劳作都是为了同一个更强大的主宰!这个主宰是谁呢?谁有大到可以让黑巨狼俯首听命的能力?他要这些数不清的人心做什么呢? 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的黑巨狼很多,一不留神惊动了它们,再离开这个山洞就难了。 钟离将军他们悄悄退出了山洞,一直翻过了两座山,才稍事休息。 偷袭钟离将军的是一个人,一个夜行人。钟离将军对这样的人司空见惯,也不会打扰他。但他却在经过钟离将军旁边时,不知用什么东西狠狠刺中了钟离将军。能看见黑骑兵,说明他不是一般的人。他显然知道黑骑兵的厉害,偷袭得手转脸就跑了。从阴暗角落里蹿出来几头黑巨狼堵住了黑骑兵的追路,并迅速包围了他们。 这个人成了最大的疑问。 钟离将军受伤可是铁城的一个大事件,立即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鲍维他们几个的英勇搏斗为新兵们挣了不少光彩。霸王却没有嘉奖他们,因为他们护卫不力,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头领竟然逃跑了。 黑骑兵们摩拳擦掌,按照以往的惯例,一场风卷残云般的剿灭战会在不久以后打响。 但是霸王下达的命令却是召集群贤大会,因为有太多的疑问跟以前大不相同。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伏击。因为黑巨狼若是后来发现了钟离将军他们的行踪,它们也追不上钟离将军。而钟离将军所走的线路它们更不会知道。若是鲍维他们中间出了叛徒,在山洞里应该是最好的下手时机。黑巨狼们没有痛下死手,意在拖延时间掩护那人逃走。但这也说明鲍维他们的嫌疑不能排除。他们四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甚至单纯可爱,难以想象他们会出卖自己,出卖铁城。最大的疑点落在了那个当了逃兵的韩虎身上。 他有自己的想法,可贵的是他坚韧不拔,是个好战士的苗子。他离开的时机也非常可疑。他知道详细的路线,也有充足的时间给黑巨狼通风报信。早知如此,当初应该杀了他。不过,韩虎心眼不坏,莫不是遭遇了黑巨狼,黑巨狼逼迫他的? 应该找到韩虎,把事情调查清楚。韩虎虽然是逃兵,但若是落到了黑巨狼的手里,这事关系着黑骑兵的声誉。韩虎或许早已消亡在黑巨狼的口中了,但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霸王同意钟离的想法,但霸王的疑问是,谁要这么多人心干什么? 这是个不祥的问话。 这个问话同样像洞里的热浪一样炙烤着钟离。 圣贤们呈现出的战斗力丝毫不亚于如风似电的黑骑兵。他们要在这来之不易的场合充分展示他们的力量。他们抽丝剥茧,细中求精,那种认真负责的热情能把对手绕得筋疲力尽,直到听取他们的建议为止。 总的来说,推测可以分为三类:好的,坏的,不好也不坏的。好的很快就感染了不好也不坏的,最后完全淹没了坏的。 霸王对这次会议很满意,虽然时间长了些,但最终有了结果。让他们细细讨论总没有错,霸王也早就学会怎么用超长的耐心了。 为了表彰这些尽心尽力的圣贤们,霸王下令组织了一场盛大的表演。就在全城处于热烈而欢快的气氛中时,有一位圣贤悄悄拜访了正在修养中的钟离将军。 此后,钟离将军的命运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一切源于那个山洞里的重重热浪,窒息的热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章 乐葿的心事 韩虎再也没见到过钟离将军。 摩罗问过他当时的情况,他如实相告。摩罗信他,听摩罗回来说钟离将军也信他。但钟离将军还是去找了白鹿。 钟离将军再次回来,与霸王谈了很久。从此钟离将军离开铁城,杳无音讯。但钟离作为铁城的顶尖将军之一,这事总要有一个说法。霸王的说法是,钟离将军旧病复发,需要去一个僻静的地方静养。 铁城城民都祝福钟离将军能早日康复,重回铁城。但有一些城民不这样看,他们觉得是霸王不肯派兵给钟离将军报仇,钟离将军负气出走。 霸王也听到过类似的风言,也不做辩解,因为他清楚钟离的想法。 如果是钟离听到这样的风言,他肯定会回来说明情况,去掉强加在霸王身上的误解,这样的误解是不能加在霸王的身上。这是圣贤们的意见,他们历来认为黑骑兵把这个世界压得太紧了,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就算在外面遇到什么新奇的生灵,带回铁城,用不了多久,也会变成黑色的。圣贤们铁了心地要阻止黑骑兵的这次出击。他们认为黑巨狼是不应该被消灭干净的,它们中间也有善良之辈,可以一起维护这个世界。再说,如果把它们都消灭了,黑骑兵的战斗力就失去了保障。它们那些动作,翻不起什么大波浪。 霸王在替圣贤们背黑锅。因为钟离执行的秘密任务又不能让圣贤们知道。 钟离要解决自己心里的疑惑,也要验证那位圣贤的看法。霸王认为他是题大做,但还是支持了他的做法。他要潜入人间,追查那个人的真实身份——那个想刺杀他的那个人,似乎是洞里主宰的那个人,拥有奇异能力的那个人。事实证明,韩虎没有叛变,也没有向黑巨狼透露半点消息。那个人还有什么其他可以威胁到黑骑兵的能力呢? 失去了钟离将军的庇护,韩虎就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了。摩罗把韩虎移离铁城更远些的山洞,以避免铁城城民的骚扰。鲍维他们也很久不来看自己了,或许没有了钟离将军,他们也不好过吧,更何况他们的伍长也没有了。 听摩罗说,鲍维他们拒绝拆散他们的伍,也不接受别的黑骑兵加入。他们相信韩虎还会回来当他们的伍长,他们要为他留一个位置。他们的理由很简单,韩虎没有亡,他还是黑骑兵。 钟离将军为此特地批准了这个只有四个黑骑兵的伍,鲍维为代伍长。他们四个扛起了五个黑骑兵的任务,为此他们可吃了不少苦头。 韩虎渐渐恢复了。摩罗看起来更忙了,一走甚至几个月也没有回来。韩虎在实践中体会到听摩罗话的好处,所以摩罗不在的时候,他还会按摩罗的话去做。 久了,就懈怠了,就无所事事了,就想入非非了。 韩虎开始发疯似地想乐葿。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就根深蒂固地强壮起来,就紧紧缠绕着韩虎,不让其它的念头存活。 就算乐葿再对不起他,他也既往不咎,一心想回到以往的岁月。 远方的铁城有一股强大的引力,韩虎决定拽住这股引力前行,与死亡做一个游戏。 韩虎在接近谷口的地方潜伏下来,他在耐心等待单独的巡逻兵或信使的出现。他从树上飞身而下,准确地把经过的一名黑骑兵扑落马下,紧紧压住了,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套住了黑骑兵的双手,而后把他捆成一团,堵上了嘴巴。 韩虎扒下他的盔甲,收了他的令牌。对那黑骑兵说:“兄弟,借用你的马,我很快就回来。” 韩虎顺利进了铁城,下了马直奔白石崖,看到那熟悉的白色门,韩虎百感交集。 韩虎推开了门。 “你是谁?”韩虎问。 “你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我问这屋的主人呢?”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我问这屋的真正主人。” “我就是。” 难道我走错了?但这屋里的布局、陈设就是乐葿的。 韩虎转身到了门口,仔细看了看,确认自己没错。难道是乐葿在耍聪明? 韩虎脸上堆上了笑。 “见谅见谅!我刚才着急了一些,态度不好,请见谅!” “你这是伤还没好,还是怎么的?” “不管你见没见过我,但是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帮你?那你先说说看。” “帮我见见她。” “见谁?” “她呀!我三年就没见过她了。” “她是谁?” “乐葿。” “乐葿?我不认识她。” “你不认识她?” “我不认识。我是三年前搬进来的。” 韩虎懵了。她不像在骗他。 韩虎向她道了谢,出门去问了她的邻居。 邻居认识韩虎,见了他,竟落了泪。 韩虎问她,她也不说,让韩虎去找乐校尉。 韩虎一路狂奔,三年没走过的道路一点儿也不陌生。凭着精确的记忆,迷宫,隧道,发热的浑水,他争分夺秒浑身湿透站在乐校尉面前。 乐校尉看着疲惫的韩虎,一句话也不说。沉闷良久,终于下了决定,带韩虎去见乐葿。 那是乐校尉的家,乐校尉把最好的那间给了他妹妹住。 乐葿变了,变得韩虎快认不出来了。乐葿也看见了韩虎,掀过绸布盖住了自己。 “她是怎么了?”韩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被害的。” “是谁?我要去宰了他!” “我也想。但我妹妹不同意。” “为什么?” “因为他的名字叫韩虎。” “我?” “是的。” “怎么会是我?” “三年前,她把她的阴气几乎给了那个叫韩虎的,结果那个该死的得救了,她却成了个废物。” 乐校尉冷冷的话,似乎招来了万道冰剑,齐刷刷刺中韩虎。韩虎终于明白摩罗、鲍维他们对乐葿的事为何只字不提。她现在除了她的哥哥,她失去了一切。她的工作,她的地位,她的美貌,她的俏皮,她的快乐,她的爱情,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灵魂在坚持。 韩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不,是罪!本该是自己的惩罚却加在了乐葿的身上,这是个错误,是个误会。韩虎快步走上前去,轻轻掀开了盖在乐葿身上的绸布。她蜷缩一团,瑟瑟发抖,形状干瘪。一双失去光泽的大眼睛痴痴盯着韩虎。 韩虎害怕了,乐葿更害怕。她害怕无力挽留住这飞逝的时间,因为韩虎是一枚刺破自己灵魂皮囊的一根针,现在亲眼看见这根针恢复得锃亮、光洁、锋利如初。他的到来让自己心安,再没有杂念,除了和他相处的有限的时间外,自己很快就会面对剩下来的唯一一件事——用这根针刺破自己。 韩虎却害怕这命运的残酷。他看到了三年前在铁城洞外的自己,也看到了乐葿的心碎,乐葿的坚强。命运差点把他撕得粉碎,也差点把乐葿撕得粉碎。但乐葿她击退了命运,命运不得不在她面前转了身。命运惩罚了她,也奖赏了她,因为她的灵魂通过她的阴气终于让韩虎知道自己是谁,她是谁了。 韩虎轻轻扶起了乐葿,把她搂在怀里。乐葿无力地说:“你现在明不明白我的心意?” “明白。我们只是彼此残缺的自己。”韩虎的泪流了下来。 “你要明白,你是将军,你是王。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 “我宁愿我们只是贫贱的夫妻。” “不,从我见你的那一刻起,你就走在了成王的路上了。” “如果我听了父亲的话,做一个好医者,我们或许就可以长相厮守。” “过去的事……过去就算了。” “不,我要去霸王那里认罪。该我的惩罚我来背,把我们的阴气重新转给你,我只要看到你健康、快乐就行! “你!……疯了!……难道你忘了你的诺言了吗?”乐葿焦躁起来。 “其他的诺言我不管,但照顾你一辈子的诺言我不会忘。” “那你的使命——你的责任——都忘了吗?” “……” “早知如此,我们还谈什么缘分呢!”乐葿生气了。 “我怕……我怕对你的诺言一个也实现不了……”韩虎哽咽了。 乐葿笑了,她用力举起一只手,抚摸着韩虎的脸。 “下辈子,下辈子如果我是女王,我来照顾你,行吗?” 韩虎抱住乐葿,久久不能撒手。 “咣”的一声,外屋的门被撞开了。乐校尉大喝一声:“大胆!” 门外冲进来一队女兵,领头的把乐校尉请到一边,十多名女兵一齐拥入屋内,后面跟着的一名黑骑兵指着韩虎道:“就是他!” 韩虎记起来了,他就是被自己捆起来的那个黑骑兵。 “我跟你们走!”韩虎冲着女兵吼道。 韩虎轻轻把乐葿放回床上,缓缓说道:“我会回来的。” 乐葿松开了韩虎紧紧拽住她的手的手,脸上浮出平静而期许的微笑,这微笑把韩虎一步步送出这间屋,送出这座院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五章 山中奇人 幸亏摩罗及时赶到了。 韩虎匍匐在摩罗的脚下,哀求摩罗搭救乐葿。 摩罗俯下身,坐在地上,摸着韩虎的头道:“我佛慈悲!扫地恐伤蝼蚁命,何况亲如一家的你们?这三年来,我一有机会,就出去找寻适配乐姑娘的阴气。结果如大海捞针,至今一无所获。退一步,就算找到一个也不行,只有上到百数,才可补益。你们俩个是天生的一对,这就是机缘。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活着,她就活着。只要我在铁城,她就会活下去。” “我去找!” “不,你忘了你最初的目的吗?” “最初的目的?” “你为什么要当逃兵?” “我——找我的父亲。” “你为什么要找他?” “我感觉他有危险。” “这件事你可没有做完。” “可是已经过去三年了。” “你父亲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什么?” “答应我,去做你该做的事。从此以后,再不要回霸王的铁城!” “为什么?” “乐葿的事你就交给我。如果她有机缘恢复了,我会把她送出铁城。” “我为什么不能回铁城?” “这是你唯一可以活着离开铁城的条件。” 终南山。韩虎再次流落到终南山。 终南山啊终南山,成了韩虎的落难之山。 父亲没有了乌木牌,要找到他可就没有一点线索了。这里孤魂野鬼虽多,但他们对自己毫无意义。这里的领导者是白鹿,就去找白鹿。白鹿还欠着自己的一个人——柳瓷。 白鹿对韩虎的到来有些吃惊,它完全可以不理他,拒他于洞外。 但白鹿觉得毕竟亏欠着韩虎,顺便也要给韩虎一个了断。 白鹿来到洞外。韩虎没有提柳瓷,只是请求白鹿告诉他父亲的下落。 白鹿也没有提柳瓷,它告诉韩虎它并不知道他父亲的下落。不过,它知道有一个人信息灵通,耳目便天下,可能会知道。 韩虎忽然觉得白鹿目光闪烁,感觉它是在推诿。韩虎心里起了变化,目光如刀子一样射向白鹿。 白鹿眼中倏地掠过一丝恐惧,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连白鹿也觉得惊奇。它随即稳住了心态,详细告诉了韩虎那个人居住的地方。 韩虎向它道谢。白鹿也不再摆出神的姿态,反而更添魅力。 韩虎没有转身就走,白鹿知道他在等什么。 白鹿踱到韩虎身边,示意韩虎坐在石头上。而后自己并排坐在石头下的地上,那棱角分明的头颅顶着高耸威武的大鹿角,比韩虎要高出太多。 白鹿仰起头,和韩虎一起看漫天的繁星。 白鹿说:“如果我会饮酒的话,这些话我一定会留在和你一起饮醉后再说。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样的命运。但眼前的星星却是确定的:一定有我的一颗,也一定有你的一颗。你相信吗?” “你想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你也永远得不到。” 韩虎站在石头上,他仍需仰望白鹿。他爬到一块更高的石头上,仍然没有白鹿高。他爬上了石壁上的一棵树,终于在树梢上可以和白鹿持平,对视着那双同样坚毅的眼。 蝙蝠在前面带路,韩虎找到那个人轻松多了。 两夜后,韩虎来到那个人的住所。门半开着,里面没有一丝光亮。韩虎闪身进去,里面却空无一人。 “冥王星来了。”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谁?”韩虎闪出门,看见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躺在屋外的长条石上,头也不转地看着星空。 “我是韩虎……” “你别说了,美把你的事都给我说了。” “美?” “它呀,它是带你来找我的蝙蝠。我给它取得名字。” “哦,有趣。” “它还有姓呢?” “是吗?” “那当然了,它是我的家人嘛。它姓韩,叫韩美。” “原来是韩老伯。”韩虎作揖道。 “你在叫我吗?我可不姓韩。” “你刚才不是说……” “我的家人姓氏可多了,都随一个姓,都没法取名字了。” “那也是。”韩虎想起了韩美,忍不住笑了。 “你别笑。这个姓是我刚刚给它改的。” “你把它改成了我的姓?!” “啊——你过来坐在这个石头上,我给你说件事。” 韩虎疑惑地走过去。 “快扶我一把。”老头挣扎着要起来。韩虎上前去扶,自己的手穿过他的身体,怎么也扶不住。 “谢谢你,子。要不是你,我就要在外面躺一夜了。” “我没扶你,是老伯你自己起来的。” “唉,胡说。老汉我百岁有余了,我自个起得来吗?现在的子不错啊,做好事不留名哪!” “老伯错爱了。”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没出过什么错,倒是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 “我都一百多岁了,你还叫我老伯,那还不错了吗?” “那我叫你——太爷还是太太爷?是几个太?” “随你的便,但至少要有一个‘太’。” “那就叫——太爷?” “你坐好了没有哇?” “坐好了,太爷。” 老头踉踉跄跄跪倒在地,就要拜。韩虎吓得赶紧起身去扶老头,怎么扶也扶不住。只好也跪在老头面前道:“太爷,你这是干什么呀?” 老头拜罢,又费劲地起身后才说:“这是民拜官。以后你子不能找我的麻烦。” “我可不是什么官,我也是民,太爷。” “少啰嗦,看以后。我可告诉你,我只拜你一次,以后你可要拜我了,这个次数你定。” “这……这个……我可定不了。” “现在定不了没事,以后时间多的是,你慢慢定。” “太爷刚才在看星星?” “是啊,我看见冥王星来了。” “哪个是啊?” “冥王星我看得到,冥王我可看不到哦!” “太爷你说什么呢?” “太爷我看不到你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有没有太爷这么丑?” “我原以为太爷是个通神的人。” “你错了,太爷我只是个凡人,只不过岁数大了些而已。” “可是白鹿……” “别听那白鹿的,它可是骗人的老手。” “白鹿是调虎离山?” “子,很明显,你中计了。” “我这就去找白鹿讨说法!” “去吧,快去快回啊!”老头哈哈笑了起来。 韩虎从老头的笑声中明白过来。“哦——原来我是中了太爷您的计了!” 韩虎和老头一起笑。 “太爷,白鹿说您耳目众多,你的耳目在哪里?” “韩美啊,韩美就是我的耳目。” “这么说还有韩大美、韩贰美、韩三美啦?” “不止呢,还有曹四美、刘五美、孙六美、司马七美……” “是啊。还没请教太爷尊姓呢?” “管哪!” “太爷不愿说,我就不问了。” “我说过了啊。” “您说什么了?” “管哪!” “太爷……您姓管?” “嗯!” “太爷……你节奏快,我有点跟不上了。” “快?子,太爷我一百多岁喽,快成乌龟了,还快?” “管家多出奇人。远的有管子,近的有前朝的管辂。以太爷的年纪应该和管辂同过朝吧。” “太爷我就是管辂。” “太爷又说笑了。管公明仙逝起码有五六十年了。” “那是太爷我掩人耳目的手段。” “太爷……这该不是您的计吧?” 管辂哈哈哈笑了起来。 “我父亲的下落您有消息吗?” “你父亲长什么样?” “我父亲名讳雄……”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我的家人们知道了有什么用呢?它们又听不懂人言。告诉我能一眼就能认出他的特征。” “这……”韩虎语塞了,这让他感到愧疚。自己的父亲,自以为那么熟悉的一个人,竟然忘了用心仔细端详过。 “他……他没有耳朵……他不是聋子……他是个医者……很好的医者……” “好吧,子,好好想吧,这事不怪你。等你想好了,告诉我一声。不早了,我要去睡了。” 韩虎陷入沉思,出不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六章 黑雾 钟离将军败了。 他花了一年多才找到了那个拥有奇异能力的人。他偶尔往返长安和终南山之间。他是名将军,也掌控着那个冒着热浪的山洞,因为黑巨狼和术士们都对他异常恭敬。他的名字叫张方。 钟离轻易就除掉了张方。 为了不引起张方的警觉,他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张方在战场上无敌,就愈发狂妄。他看中了皇宫里的珍宝,他认为只有他的昔夫人才配得上那闪耀的光彩。 但这需要个堂堂正正的理由。以张方的战功皇帝可能会赐个一两件,但肯定不是最好的。但他想要最好的,还是所有最好的全都要。 现在他守着洛阳、守着皇宫,对这些珍宝也只能看不能拿,因为皇帝不在皇宫里,把这些珍宝拿走了,那叫偷。文人们最会编排,那名声肯定比“偷”臭多了。 在洛阳的东海王带着皇帝和宿卫军要去打在邺城的成都王,河间王是成都王的盟友,当然要出兵相助。张方不费力气就打下了力量薄弱的洛阳。现在就等着皇帝回来,商量商量珍宝的事。 皇帝回来了,是逃回来的。不是跟着东海王,而是跟着成都王。原来成都王打败了东海王,把皇帝接回邺城。逃跑了的东海王联络了幽州的王浚,王浚联合鲜卑、乌桓的兵力大败成都王,成都王在邺城待不下去,就带着仅剩的几十名残兵护着皇帝饥一顿饱一顿来到洛阳。当王爷当皇帝的从来就不带钱,手下人只顾逃命,慌乱中也忘了带钱。关键时候还是靠贴心的人,一名宦官贡献了自己全部的私房钱——三千文,这支队伍才不至于被饿死。 见到了张方,他们犹如见到了救星。但张方只想和他们谈谈珍宝的事。 皇帝不答应,但张方有办法。 他装模作样堂堂正正向皇帝禀报,说东海王和王浚的大军正向洛阳进发,以他的兵力,洛阳绝对守不住,所以他劝皇帝和成都王跟他一起去河间王的长安。 成都王是饿怕了,他现在也没兵了,听张方这样说,也赶紧劝皇帝去长安。 皇帝虽痴,但大风大浪毕竟见得多了,也知道:不管是谁掌管朝政,皇帝还是他的。所以,他对东海王的大军没有一点恐惧。他要呆在洛阳。 张方可不听他的。他发布命令,准备车马,把皇宫里的所有的金银珍宝全部搬走,带上皇帝以及全部的宫女,打着“天子西迁”的旗号浩浩荡荡向长安进发。 张方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珍宝,他手下的将士们也一个个腰包鼓鼓。这个看似瞒天过海的计策却把东海王推上了道德的制高点。他打着“逢迎天子,还复旧都”的旗号号召四方豪杰攻打长安,各路兵马各怀心思,纷纷响应。 河间王害怕了,他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实力。张方再能打,也只有一个。敌人要是四面八方的来,哪有那么多的兵、哪有那么多的将、哪有那么多的粮来抵抗。河间王犹豫了。 钟离觉得机会来了。他对河间王施加了影响,河间王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向东海王求和。他给张方写了一封信,半夜里让张方的一个熟人去送,当张方在灯下正看信的时候,毫无防备的他被那人砍下了头颅。 不远处的钟离听到了张方府邸里的叫喊和喊杀声。一大队河间王府的亲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冲入张方府邸。不多时,喊杀声就停息了,一个骑兵从张府里出来,背着一个还在滴血的包袱飞驰而去。 就在钟离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张方府邸里缓缓升起了一团黑雾,里面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审视着这一切。它隐藏在黑夜的背景里,却躲不开钟离的眼睛。它看到了钟离,停住了,凝视着他好一会儿。 钟离扯出剑,追了出去。那黑雾也不动,看着钟离冲了进来,看他在它里面漫无目的的乱砍。钟离原以为几步就能穿过这团黑雾,但他朝一个方向跑了很久却依然没有出来,他知道事情不妙。 钟离失踪了。 半年之后,一直没有钟离消息的霸王发布了寻找钟离的命令。 又过了半年,来到管辂处的韩虎把这个命令说给了管辂听。 鸟儿们给管辂带来了河间王被杀的消息。蝙蝠们却向管辂哭诉,说它们的一群朋友们误入了一团黑雾中,却再也没有飞出来。 管辂认为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他的依据就是自己占的一卦:这两件事的卦象一模一样——极凶,又显示同一个缘由。凶之极转吉,不过需要一个强大的力量来扭转。 于是,管辂对韩虎说:“子,你该让你们的霸王来一趟。” “太爷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的钟离将军在哪儿。” “在哪儿?” “在蝙蝠们所说的那团黑雾里。” “是真的吗?”韩虎的眼睛亮了,声音也激动了。 “我占的卦从来没有出过错。” “那太好了!太爷,那你赶紧给我父亲也占一卦。” “你父亲?你父亲就不用占,肯定是吉。” “这么说,我父亲很快就有消息了?” “子,先别高兴。我问你,你们霸王待人怎样?” “挺好的呀。” “他跟下属一起玩耍吗?” “这个……倒没有。” “如果有人骗他会怎样?” “这个倒不清楚……不过听将军们说过,这种情况肯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你们霸王不是个逗乐子的人?” “不是。” “那还是算了吧。” “嗯?太爷再算算那黑雾在哪里。今晚不早了,我明晚再找黑骑兵报信吧。” “你以为太爷是神仙啊?黑雾的事,让蝙蝠们去找就行了。嗨,我给你说……如果你明晚报信的话,不要那么肯定,只要说有一半的可能就行了。” “一半?太爷,你不会是猜测的吧?” “猜?你太爷从来就不用猜!” “太爷,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真是惊动了霸王,咱爷孙俩可要彻底玩完了。别忘了,我身上还带着罪呢!” “那还是算了吧。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也什么也没听,行了吧?” “可要是钟离将军真在里面呢?我这见死不救也太对不住他了。” “那是你的事,可与我无关啊。” “太爷,你怎么知道那团黑雾里可能有钟离将军呢?” “我猜的!怎么啦!” “我要有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这个很简单。钟离将军救过你的命或者是对你有恩,这样的理由不够吗?” “他没救过我的命,却是对我有恩。” “想改变命运,就要舍得下大赌注,子。” “大赌注?大不了就是个玩完!” “这事可是你自己拿主意,别扯上我。要是打听黑雾的下落,我倒可以帮忙。其他的可都不要提我啊!” “你放心吧,太爷,你还要长命千岁呢!” “哈哈哈哈~” 寻找黑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它很少露面。 霸王等不及,他让铁骑兵带着铁城的蜘蛛们在黑雾出现过的地方密密麻麻结成了蛛阵,悄悄设下了一张隐形的天罗地。 蜘蛛们把心急如焚的等待转化为一成不变的安逸,这是它们的生活方式,也是它们的生存之道。它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快,什么时候该慢,它们拒绝其它力量的干预,包括风。 风却是黑雾的大敌。所以,黑雾出不了远门。它也在焦急地等待,等待着钟离的灭亡。没有比囚禁在自己的身体里更安全的地方了。钟离浪费了自己大量的时间,但绝不能放过他,他是自己的大敌,更是霸王得力的左膀右臂。 这是值得的。虽然囚禁住了钟离,也禁锢了自己,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但天下已经大乱,看来也成越来越乱之势,自己的初步目的已经达到,就先让这世道乱着,除掉钟离这个大患才是眼前最紧要的事情。 可是钟离过于顽固,他一直在节省体力,慢慢与自己对抗。但时间在自己一边,胜利迟早属于自己。已经感觉到钟离已经越来越虚弱,已经一年了,他撑不了太久了。 快到收割的时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七章 管辂的终结 韩虎赌赢了。 蛛阵有了动静。黑夜里无风的时候,黑雾偶尔会出来看看自己即将统治的世界。当它察觉自己身体里的囚犯们不再随自己移动的时候,已经晚了。自己可以穿过蛛,但囚犯们却被粘在蛛上了。它往后退了退,重新包住了囚犯,但囚犯们的挣扎在蛛面前真是徒劳,虽然它们数量庞大:有蝙蝠、飞鸟、各种昆虫,当然还有钟离。 钟离位于黑雾中间,蜘蛛们并没有发现他。但蜘蛛们还是通知了黑骑兵。 囚犯们看来带不走了。黑雾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它索性待着不动,等着时间的慢慢流失,时间在它手里。它要黎明的阳光,像剑一样的阳光,突然刺向黏在上的钟离,那个毫无防备奄奄一息的钟离。 虽然这样做自己也会受伤,但它能坚持到安全的地方。钟离就不一样了,时间不会给他机会。自己唯一担心的是天亮前不要有风。 真的一直就没有风。 时间真的就在黑雾一边。黑骑兵赶来了,但拿黑雾毫无办法。箭射、矛刺对黑雾没有一丝伤害,反而会担心伤到万一在里面的钟离将军。更重要的还要离它远远的,提防被它吞进去。 如果等待是黑骑兵的个性,他们就不会取得今天的成功。他们采取了行动,在黑雾的周围架设厚厚的黑布。黑骑兵的意图很明显:他们要囚禁住黑雾。 而黑雾的看法却相反:黑骑兵设置布障,是要保护他们的钟离将军免受阳光的刺射。因为黑骑兵不知道的是,只要有一丝空隙,黑雾就能钻出去逃走。而黑雾不知道的是黑骑兵们并不相信他们的钟离将军在黑雾里面,在他们眼里黑雾是个很大的威胁,所以应该囚禁它。 面对黑骑兵们紧锣密鼓的堡垒攻势,黑雾也想展现出自己的力量,让这些蝼蚁般的黑骑兵知道自己的厉害。它迅速膨大了自己的身体,淹没了一些布障,来不及逃走的黑骑兵也被卷入其中,刚才还有条不紊的黑骑兵们一下就惊慌失措,四散而去。黑雾里的黑骑兵如无头苍蝇般乱撞。 蛛阵救了他们,让他们有了一个个落脚的地方。 有乱撞的黑骑兵发现了蛛上的钟离将军。消息通过蛛丝传给了蜘蛛,蜘蛛又把消息传了出去。外面的黑骑兵士气大震,从四面八方重新聚集起来。 蛛王也来了,它庞大的身躯顺着蛛丝稳步向黏住钟离将军的那张爬去。只有它才可以拖得动钟离将军。 黑雾失算了,它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了代价。看着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它也不得不撤退。 韩虎的情报很有价值,但他在霸王那里早就留下了异类的阴影,所以霸王并没有撤销对韩虎的惩罚:因为规矩是不可破坏的。 韩虎仍旧得到了奖赏:蝙蝠们把他当作了朋友;管辂也把蝙蝠的语言教给了韩虎。韩虎愿意学这种听起来比老鼠叫更难听更难懂的语言吗?他不愿意。他学习的目的是,他想明白他的这些朋友们在说些什么。总不能老是通过眼神交流,况且他的这些朋友们眼睛都很,表达眼神也很有限。 这是个转折。因为韩虎发现蝙蝠们的语言并不复杂,毕竟它们之间的交流、协作远没有人类那么深入、那么密切,难于分辨的是它们叫声中的细微差别。这让韩虎屡屡犯错,甚至让管辂也失去了耐心。 但韩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回想起在白鹿洞天里的时候,那只想把他滚入洞里的蜣螂:它把腿放在身体不同的位置摩擦,发出的声音就不一样。毫无疑问,这也是蜣螂的语言,因为它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过它的兴奋与愤怒。 自己为什么能察觉?就是因为自己变了,蜣螂的细微动作自己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韩虎让蝙蝠飞到自己的手上,仔细观察它在发声时口、鼻、喉咙、以及身子的细微差别。多次实验后,终于找到了其中的诀窍。 学会了蝙蝠的语言,韩虎又向管辂请教了飞鸟和走兽的语言。因为管辂这里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是飞禽走兽。既然蝙蝠们给他打开了一扇开阔眼界的窗,他自然也想知道飞鸟和走兽们给他的窗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不觉就过了整整一年。管辂躺在床上,一如既往的看着星星。 “崽子,你过来。” “咋的了,老不死的?” “老不死的今晚要死了。” “这么巧啊,陈七妹说它刚才在山顶上发现个藏宝洞,我正担心你年纪大了上不去。这下好了,你要是死了,我可以带着你的灵魂上去,一起去开开眼。” “让你独吞,真是便宜你子了啊!哈~”管辂张大了嘴,竟然没有笑出声来。 “你就放心吧,我分你个大份的!”韩虎心不在焉地说,“就你这破地方也该好好花钱整整了!” 但很快韩虎发现了异样。蝙蝠们聚拢了过来挤满在屋檐下,飞鸟们也停止了休息占住了附近的树枝,走兽们也停住了脚步围坐在四周的空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韩虎明白管辂的话这次是真的。 “呵呵,这就是我的寿命,我是知道的。” “您不是一直好好的嘛?这是怎么了?” “孙子唉,我们爷孙俩是不是挺有缘啊?” “太爷……” “其实啊,我是挺怕遇见你的。” “为什么啊,太爷?” “因为……太爷我的命啊……遇到冥王再活一年。” “那……遇不到呢?” “呵……呵……那就……不知道了。” “太爷,你告诉我,冥王在哪儿,我去找他,我一定让你再活一年!” “孙子唉……天意……不可违啊……” “太爷……这太突然了……我可怎么办呢?” “你……躺下……陪太爷一起……看看星星吧……” “……” “你看……再多的星星……在夜空里也不显得拥挤……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每颗星……都知道……他们自己的……位置……就算……太阳出来……他们全没影了……到了夜里……他们还……出现在……自己的位置……如果不在……自己的位置……就成了……贼星……要完了……” “那为什么有的星星亮,有的星星暗呢?” “光芒盖住……其他星星的……星星……也透不过……一片乌云……其实……夜空里……好日子……并不多……乌云来了……星星们……都要躲起来……乌云走了……他们会……更亮……乌云毕竟……不能一直……占据天空……” “太爷?” “你别……说话……仔细记住……你以后的路……不好走……一定要……保存自己……不论什么情况……一定要记住……保存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太爷,我知道了。”韩虎应付着,因为他知道管辂失去的只是肉身,他的灵魂出来后,就更方便和自己在一起了。 “我死后……我的肉身……就让这些……亲人们分食了吧……这是它们……安葬亲人……的方式……” 韩虎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伙伴们,他懂它们的方式。 “我的灵魂……不会让他……出窍……这样……我会永远……和我的亲人们……在一起……” “不!”韩虎彻底懵了。这么重要的事管辂竟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这太让韩虎措手不及了。韩虎从殷切的期待急转成了极度的失望,继而是汪洋似的悲伤澎湃而来。 “你哭个毛啊……老子这样……才能真正成为……老不死的……跟它们在一起……我的生命才能……真正得到……延续……再哭……你给我……滚蛋……太烦人了……” 韩虎躺回地上,继续陪他看星星。 走兽低吟,飞鸟悲鸣。韩虎知道管辂的时间不多了。他要陪他慢慢走过这些宝贵的时间,因为这个不长的时间里,太爷会越来越清晰地看到自己,他们爷孙俩会真真切切的第一次看到彼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八章 最后的宿卫军 韩虎离开了终南山,骑着他会飞的朋友们给他找到的无主老鬼马。马身上的鱼鳔布是他报信的将官给他的,他知道这个东西以后对韩虎非常重要。 太爷到死也没给父亲占一卦。说急了也不占,还说什么他不愿占的,就算占了也是胡占,没什么意思。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只要他说父亲没事,应该就没事吧。只是他从来没见过父亲,也没占过,怎么就会知道父亲没事呢?唉——要不怎么说是奇人呢! 有了马,终于可以摆脱终南山的束缚了,韩虎却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目前他也只有一个方向——洛阳:韩雄在洛阳的家。 都城洛阳如今在东海王的掌控中。韩虎来到了早已荒芜了的父亲家中,确认父亲没有回来过,就又去了终南山。因为终南山上有陆敬叔叔的家,父亲很可能会去那里去避祸。 有了蝙蝠们的帮忙,韩虎很快就找到了陆家,见到了陆夫人。陆夫人告诉韩虎,他父亲一直没有来过,他母亲和娘以及缨子早就去了凉州了。 韩虎接着又去了凉州,结果没发现家人的踪影,却看到了一个影响铁城命运的秘密。 韩雄在哪里呢? 韩雄下了终南山,准备去凉州。关中现在是是南阳王的地盘,他是东海王的弟弟。过了长安便难以前行了,因为关中饥荒严重,就食困难。一队队的饥民从西北过来,告诉韩雄不可往前:前面到处都是没有人烟的村子,连野菜也吃净了。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只能饿死。 去凉州路途遥远,韩雄也没有粮食,要走过前面广阔的饥饿区,不是依靠勇气就可以完成的。韩雄决定和这些流民在一起,毕竟先活下去才可以最终到达凉州,虽然现在流民们是朝着凉州相反的方向前行。 流民们对粮食的嗅觉相当灵敏,哪里粮食丰收的传言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这信号指引他们向东,越过洛阳,直走到平原,再折向西南,走上五六百里,就到了希望之地——宛。在流民眼里,这座古城的名字代表着粮食。 但韩雄没这样幸运,他被截留在了洛阳,因为洛阳陷入了将要被灭亡的战争。 诸王的纷争给了北面匈奴人重新崛起的机会。他们的首领被成都王放了回去,让他组织匈奴军队帮助自己攻打东海王。结果匈奴人自立为王,诸王们只顾争斗,放任匈奴人攻城略地。等东海王把局势稳定下来,一个强大且野心勃勃的匈奴国雄踞在黄土高原上,虎视眈眈的盯着它脚下的洛阳。 现在,它的大军就陈列在黄河北岸,随时就会渡过黄河,向洛阳扑来。 大晋政府从流民中挑选精壮,韩雄会医的名声早在流民中传开了,而这也正是晋军中急需的。他们被充入东海王的部队,而剩下的就被放他们走了。 在中土住久了的匈奴人远没有他们的祖先凶悍。他们虽然冲破了晋军的防线,跨过了黄河,但在洛阳城下,他们遭到了失败。因为黄土高原也闹饥荒,他们千辛万苦搜集来的粮食,在崎岖的山路上不断遭到晋军的袭扰,损失惨重。前线的士兵们饿肚子了,他们就撤退了。 但匈奴在东面取得了成果。有两支听命于匈奴人的军队在东面的平原上横冲直撞,打得当地驻军只有招架之力。这两支军队的首领一个是王弥,另一个是石勒,王弥是汉人,石勒是羯人。东海王从东北请来的鲜卑骑兵把成都王的邺城毁了,也把河北打成了烂摊子。这两个人趁乱聚集些人马,想找些投机的事儿做。但他们很快就被当地晋军打得落荒而逃。最后实在走投无路,就投靠了匈奴人。 如今匈奴人也闹饥荒,就让他们下河北找找出路。巧的是河北也闹饥荒,这是个巨大的机遇,起码这两个人是这样想的。 他说他们能找到粮食,所以饥民们愿意跟他们走。他们俩各自带领一支队伍,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打下一个地方,就开仓放粮,很快就把战火引到了黄河两岸。 洛阳危险了。 因为此时匈奴人在洛阳的西面也开辟了战场,洛阳的西、北、东都有匈奴人的势力,只有南面稳固地掌握在朝廷手里,也成为洛阳的救命通道。 但南面的宛城也起义了。 来自关中的流民聚集在宛城附近,他们终于可以吃喝不愁了。但问题的严重性是他们不走了。再加上还有越来越多源源不断的人赶来,照这个吃法,宛城也撑不了几个月。 要命的是宛城是江汉的粮食运往洛阳的通道,流民聚集在此地,对运往洛阳的粮食是个致命的威胁。 于是朝廷发布了一个要命的命令:让关中的流民限期回到关中。 这条命令简直要了关中流民的命,因为大家都知道回到关中是个什么命。 风一扇,火就着了。流民们起义了,夺了宛城。结果断了洛阳的粮食,要了朝廷的命。 韩雄的日子不好过了,士兵们开始逃亡。洛阳城里人心惶惶,东越王也是焦头烂额:他实在抽不出兵力去围剿宛城的流民,因为匈奴人的威胁近在咫尺。 地方上的势力或为有心无力,或有力无心,或对东海王不满,或被流窜的流民军压得出不了城。只有襄阳的山简派出兵马,却被流民打败,继而丢了襄阳。 总之,洛阳无人能救,只能自己想办法。 东海王想到的办法是:逃走。 但东海王是个要脸面的人。在他先前击败成都王、河间王并收到他们的死讯之后,就做了一件自以为很有脸面的事:他认为那个白痴皇帝丢了大晋的脸面,于是毒死了他,自己重新立了一个不白痴的皇帝。如今,作为大晋的二号人物(其实大晋的头号人物——皇帝——也在他的控制之下),他不仅要维护自己的尊严,还有维护大晋的尊严。大家都明白,尊严是权力的华丽服装。所以当东海王带着洛阳的大军要去攻打在流窜在河南的石勒军时,大伙儿都慌了:因为洛阳立马成了无兵防守的都城,甚至连皇宫也没有守卫。 东海王的大军走到河淮之间就走不动了。因为东海王的大军主力仍是京师宿卫军,他们发现东海王不打已经跑到身后的石勒军,而是继续往前:那是东海王封地的方向。可他们的家眷还在洛阳。 东海王是个要脸面的人。看着被大伙儿戳穿了计划,就答应宿卫军在原地驻扎,派出兵力去把洛阳的家眷接来。 这把不明就里的石勒看得发蒙。他知道宿卫军的厉害,上次攻打洛阳的是匈奴王的儿子,率领的都是匈奴精锐,但在洛阳城下,却接连阵亡了三员赫赫有名的大将。说起来,这几个嫡系大将的地位之高远非自己能比,所以,在得到宿卫军东出洛阳的消息后,就迅速往南跑了。 石勒跑对了地方。他击败宛城的流民,进入江汉一带。当他从这里北上的时候,实力明显就不一样了:他现在有充足的粮食。当时的逻辑是,粮食就意味着军队的规模和战斗力。 石勒觉得他不必害怕目标涣散的宿卫军了。但他仍心翼翼,慢慢向宿卫军逼近。 而在此时,东海王得到一个将要把自己气死的消息。他的属下截获到皇帝给地方大员的密旨,在受够了自己的飞扬跋扈之后,那个不白痴的皇帝竟然下令地方的晋军讨伐他。 东海王是个要脸面的人。已到穷途末路的他被皇帝一脚踹下了悬崖,他有尊严地气死了自己,但皇帝却没有给他尊严。有尊严的皇帝没想到的是,不久以后,他就被破了洛阳的匈奴人给没有尊严地俘虏了。 可是现在,最重要的事要把东海王的灵柩运往东海。消息传到洛阳,东海王的家眷亲戚们哭天抹泪地要跟东海王汇合。洛阳的民众听说达官显贵们都要走,一个比一个惊恐,纷纷收拾东西跟着他们一块儿走。没办法,宿卫军只好等待。等他们来后,加上先前到达的宿卫军家眷,原本只有四万人的军队规模大了好几倍。 但他们的到来,拖住了宿卫军。一只凶猛的老虎,被套在缓慢沉重的牛车上,它连转身就极为困难,更别提腾空而起了。 当老虎的尖牙、利爪都成为摆设,那离它的末日就不远了。何况这只老虎的头脑也混乱了。 石勒发现了这只不堪重负的老虎,向它发动了突袭,指挥混乱的宿卫军败了头阵。在宿卫军还没来得及准备反击的时候,得到败讯的家眷和达官贵人们都恐慌了。慌乱的他们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催促下人带自己逃跑,没有人可以拦住他们。宿卫军的家眷们也冲进宿卫军的队伍,宿卫军也跟着他们逃跑。 不冷静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他们幻想石勒军不会追他们,还幻想石勒军的马队追不上他们。 但现实是冷酷的。十几万人,在石勒军马蹄的轰鸣声中,绵延着,一个一个倒在石勒军的乱箭之下,一个也没有逃脱。 大晋的辉煌——战无不胜的宿卫军,就此彻底消失在纷纷扰扰的历史烟尘里。 韩雄就在这支队伍里。 他还没有回到他的凉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九章 寻亲 韩雄想,他可能一辈子都回不了凉州了。 韩雄作为经久沙场的老兵,知道怎样保存自己。但在石勒军打扫战场的时候,他还是被发现了。 他作了石勒军的俘虏而没有被杀,不是因为他是女人,而是因为他是医者。 除了这两类人,其他的人无一幸免。 地位和财富在这里也很重要,在石勒军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后,这类人被杀得很坚决。因为之前是这类人毁了他们的生活,如今是这类人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但这个不好的阴影,开始笼罩着石勒军——嗜血。 一支军队的个性就是统帅的个性,韩雄在慢慢进入虎口。那是在石勒军北过黄河之后,石勒的侄子石虎收养了一名孙子——闵。在石勒军有名气的韩雄被指定照顾闵儿。 石虎是石勒军的主将,能被他看上的绝不是平庸之辈。 闵儿就不是个平凡之人。韩雄不是韩虎,如果韩虎在这里,他就可以认出这个闵儿像极了他的王——霸王。 韩雄不可能知道,因为现在韩虎远在凉州,正在追踪那个秘密。 韩虎在凉州遇到了一个能看见自己的人。 “你是黑骑兵吗?” “你是谁?” “你不回铁城,在这里干什么?” “你是谁?” “我是开朴子,山上的道士。凉州很太平,你们就不要来乱了。倒是你们铁城有要乱的征兆。” “什么?铁城有乱的征兆?” “霸王选龙将军治理铁城,可龙将军并不是一位十分合适的人选。” “什么,龙将军治理铁城?那霸王呢?” “你不是黑骑兵吧?” “我……以前是。” “那我多嘴了。告辞!” “道长留步!” “还有什么事?” “道长刚才说,霸王选龙将军治理铁城是怎么回事?” “你都不是黑骑兵了,那就跟你没关系了。好好保重你自己吧。” 言毕,这个鹤发童颜的老头一阵风似的走远了。 可韩虎看见这个老头是从哪户人家出来的,于是他潜入了那家。 韩虎进入了那户主人的梦中,打开了那人的记忆。 他是个文士,姓谢。自从中原以来,凉州来了成千上万个像他一样的文士。遗憾的是,那个开朴子并没有告诉这个谢姓文士铁城的事。但韩虎却发现了他的记忆里有一个熟悉的名字——韩祥。 他告诉韩虎,韩祥在昆仑山脚下的羌寨。韩祥常来往于凉州和羌寨之间采买货物,只是这次来多买了许多上好的绫罗绸缎。问他是否是羌寨要办喜事,他回答是,却面露忧郁之色。我带了左太冲的《悼离赠妹诗》去找他饮酒,他精神一振,立身朗声诵读: “——郁郁岱青。海渎所经。 ——神灵。为祥为祯。 ——峨峨令妹。应期挺生。” 读到“——如兰之秀。如芝之荣。——总角岐嶷。龆龀夙成。” 之时,声音低沉了下去。 等读到“——比德古烈。异世同声。” 时,竟失神落泪了。 问之,乃言道他青梅竹马的邻家妹要出嫁了,他这次来就是为她置办嫁妆的。 我说,你妹出嫁不是喜事吗? 他忧郁地看我一眼,问道,是吗? 我明白了他的心思,就问他,哪她要嫁给谁了? 他说她要嫁给他们头人的儿子。 我说,若是有挽回的余地,你愿试试吗? 他眼睛一亮,但随即低下头,说知道我满腹经纶,又擅出奇谋。可是他们两个两情相悦,他怎么会忍心伤害…… “韩祥现在在哪里?”韩虎打断了谢文士的絮叨。 “城南门有个留云客栈……” 韩虎没听完就跑了。他知道母亲和妹子的下落了,韩祥的心思他是知道的。 天还没亮,韩祥就已经起来了,他正收拾行装。作为这支队的首领,他用熟练的羌语指挥七八个羌人伙把货物在马背上装好。 他抬头看了看天,韩虎知道他在估算时间。那时韩虎对韩祥的这项本事很是佩服,看看星星就知道是几更天,看看星星就知道东西南北,这让韩虎明白了书里竟有如此神奇的本事。 不愿看那种书的韩虎如今对这些简陋的知识已经不屑一顾,虽然他对星星的认知早已超越了星星本身,但这种童真感觉的回归,让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韩祥不再是个子了。他长出了一缕整齐的胡子,脸色黑瘦了些,身板却魁梧了。眼睛不再清澈,却更锐利了。 天亮前,韩虎躲进了铺垫货物的干草里。这支羌人运货队将带着他去找他的母亲和妹子。 几日后,边走边玩的他们走到了绿洲的边缘。他们把所有的皮囊都加满了水,带上充足的干粮,歇息了一整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们向沙漠进发了。 夜里的沙漠是冷的。但相对于白天能把人烤成肉干的阳光而言,夜里在沙漠里走可是非常惬意的。唯一要提防的随时可能出现的发着绿光的幽灵——野狼。 但人们早就想到了应对它们的办法,那就是大声唱歌,野狼们远远地听到歌声,它们就不会和人们突然遭遇。因为它们知道人类绝不是好惹的。 年轻的羌人伙要韩祥教他们一首歌。韩祥想了想,说七夕快到了,就唱起了这首歌: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他们都说这首歌很美。韩祥用羌语告诉他们,这首歌写的是天上的两颗星星。韩祥用心地指给他们看,说,那颗最亮的星就是织女星,左边靠下一点很亮的星就是牵牛星。它们之间有条白色的带子,那是银河。织女是天上的神仙,是位心灵手巧的美丽女子,天边的彩霞都是她织的。她下凡游玩时爱上了聪明忠厚的牛郎,和他一起过上了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但是织女的母亲王母知道后大怒,把织女抓上了天,并在闻讯赶来的牛郎前面划了一条银河。牛郎和织女只能隔河相望,以泪洗面。后来王母拗不过他们的真挚感情,允许他们每年的七月七日相会一次。这一天,所有的喜鹊都会飞上天,在银河为他俩搭鹊桥相会。 这首歌写的就是他们两个被银河分开的情形: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祥先生,你哭了?” “没有,没有。被冷风刺中眼睛了。” “还好吧?祥先生?” “没事,我唱一句,你们唱一句。”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韩祥教不下去了,他的声音颤抖,带着明显的哭腔。 伙子们第一次看见他们的祥先生失态了。 他仍在自顾自地唱: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韩虎听得心碎。他知道,如果缨子在这里,她或许会改变主意。 但他也知道,韩祥绝对不会在缨子面前唱这首歌: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章 巧牙会 韩祥一向守时,他答应韩缨七月七之前到,那他一定会到。 但韩缨还是希望他能提前些,以便早日看到他挑的花色是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若是自己不喜欢,就赶快叫他回去换。时间太紧张了,很快就要到羌人的新年十月初一了,过了新年,她将成为一名真正的羌人——弥姐韩缨。这是弥姐羌寨新年后的第一件大事。 韩祥从不会让人失望。寨门楼上守望者高亢的啸叫声给韩缨传递了信号,也给寨子里的人传递了信号。这意味着今年的七月七——羌人叫巧牙会,会更热闹了。 其他人把货物搬进了首领的仓库,韩祥兴致勃勃的把布匹带到缨子娘的家。 但韩祥这次却让韩缨失望了。他挑选的花色确实都是韩缨喜欢的,不过那是以前喜欢的。她现在马上要成为一名羌人,但韩祥挑选的布匹却没有一个有羌人的花纹。 韩缨发了脾气,冲着韩祥大喊大叫,还摔打着布匹,急的快哭了。 韩祥手足无措,幸亏缨子娘制止住了韩缨。说,只要裁剪好了,再缝上羌人的刺绣,肯定比土布做的羌服好看多了。 韩缨这才破涕为笑,但韩祥却灰溜溜的走开了。 韩祥觉得自己无用极了,甚至不知道这一天是怎样过的。 但只要缨子在,韩祥就不会无事可做。第二天一早,缨子就跑来叫韩祥,向他打听明天的巧牙会有什么好玩的。 “别老想着玩。明天阿朗来吗?” “唉,谁知道呢?自从红爷来见过娘,他们就不让我俩见面了。” “那是对的。哪有没过门的媳妇天天去找未来的姑爷的?” “说什么呢?就你的嘴臭!” “我告诉你,明天阿朗肯定会来!” “你怎么知道?” “听我的,没错!” “我才不信呢!” “据我估计,阿朗不会一个人来……” “还有谁?” “嗯——缨子,你想不想来一个好玩的?” “什么好玩的?” “明天是羌寨少女们出门玩耍的日子,到时肯定有未婚的男子来抢婚。阿朗有快一个月没见你了吧,他会不会突然来抢婚呢?” “不会吧?我们已经在谈婚了。” “也是啊。但是如果他们来了,你要有些准备才行。” “准备?准备什么?” “嗯——,让我想想啊。” “哎呀,想什么想!这几首羌歌我老是唱不好,你教教我吧。” “歌呀?我都不会唱,怎么教你?” “不想教不是?那那个特难唱的什么《木姐珠和斗安珠》,谁也没怎么教,你怎么会了?” “那——那个不是歌,那是诗歌。它不一样。” “别给我讲白马不是马啊,你们这些酸溜溜的圈套我都听够了。” “好好,诗歌确实是歌。这个……你那个歌唱不好,为什么唱不好?” “这些话太绕口了,怎么也记不住。” “那怎么办?” “你帮忙给改一改! “改?!这些歌传唱好几辈人了,一改不就露馅了?” “我才不管呢。要是改的好,我一唱,又好记又好听,她们也不得不求我教她们了。呵呵呵!” 韩祥这一整天就被这个功课给搅进去了。 巧牙会为什么热闹,就是因为人多。在这广袤的地方,人多就热闹。巧牙会的热闹不一样,是因为未婚的少女多。叽叽喳喳的妙声裹着不断飞出的欢笑在花花绿绿的裙摆间穿行,散发着万道魔力,揪着周围十里八寨狼一样的目光。 但她们不会害怕,因为权力掌握在她们手里。那些像狼一样的伙子虽然野蛮,但绝不是野蛮人。那些被抢走的少女,她的同伴们都会投来羡慕和祝福的目光,因为这一整天她都将被伙子一家人好招好待。伙儿若是她的意中人,第二天,他们会带着丰厚的礼物去女方家提亲。若是姑娘不答应,第二天她就会跑回家,男方也不会阻拦。 少女们今天来这里,当然不是专门为了被抢的。那些五彩斑斓的线团,雕刻精美的盒子,晃瞎人眼的首饰,千奇百怪的香料等等,这些才是她们的主要目的。 另外一个目的是来讨巧的。她们会注意别人的衣服上有什么别致的花纹,不管认不认识,她们都可以拦下对方,兴致勃勃相互讨教。因为今天,织女会下凡间,会教一些女子新鲜的花样。大家都希望自己能得到织女的垂青,会得越多当然机会越大。 阿朗果然来了。大家也不觉得意外,因为若是他的好朋友来找他帮忙,他是不会不答应的,所以大家都以为已经提过亲的阿朗是来看热闹的。远远看见了的韩祥可不这样看,阿朗这子有时可不按套路出牌,意想不到的事有时也会在他身上发生。在老首领严厉的训斥下,他已经收敛了不少。这一次,他是否会清晰地记得老首领飞舞的嘴唇下花白胡须的激烈颤抖,谁又可以保证呢? 韩缨可以保证,他一见到她会把它放到脑后,直到他清醒过来。 在熙熙攘攘的羌人中,找到一名穿晋人服饰的女子是很容易的。阿朗的目光一旦锁定了那个人,脚就不听使唤了,他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 他下了马,随手把缰绳在身边的树上绕了几下,就钻进了这条流光溢彩的河流里。阿朗的定位很准确,不一会儿,他就离她很近了。他慢慢从她身后靠近,弯下腰,一个箭步就把她横抱在怀里。 一照面,阿朗弄了个大红脸。忙不迭的赶紧放下,弯着腰接连致歉。那女子也不说话,只顾格格格的笑。周围的人一看是阿朗,也都笑。 阿朗灰溜溜地往回走,不敢抬头看人。就这样一直走着,完全丧失了方向感。忽然,阿朗的眼光瞟到了一双晋人的花鞋,那是自己熟悉的花鞋子。再往上看,是自己熟悉的晋人服饰。没错,这绝对是韩缨的,他可以百分百肯定。连这身形,还有这挑选物品时的专注,都是错不了的。 阿朗的不快马上消失了,他像冲锋时的战士,在对方出其不意的时候迅速得手了。但那“啊”的一声叫,刺破了阿朗的美梦,那叫声不是熟悉的韩缨发出来的。 阿朗又上当了,那女子穿了韩缨的衣服。阿朗灰头土脸地走开了,如同一个可怜的孤儿。 阿朗走回了马边,韩祥已在那里等候他了。 “怎么,灰心了,阿朗?” “我不灰心!只是今天丢人了,丢了大人了!” “哈哈哈哈,是呀,今天韩缨确实没有照顾到少首领的脸面啊,不应该啊!” “打住!祥子,你就别取笑我了!” “要不要我帮忙?” “啊——我就知道,快告诉我韩缨在哪儿?”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我是你兄弟,为什么不告诉我?!” “哦,好。看那边的一片大树,有一棵树下立着一杆红缨枪,快去找到它!” 阿朗跨上马就跑了,留下了孤孤单单的韩祥。 阿朗跑到树下,一眼就发现了那杆红缨枪。锃亮的枪头反射着从斑驳的树叶间落下的阳光,飘忽而刺目。血红的缨子在微风中起舞,柔弱而妩媚。 阿朗上前拔出枪,轻抚红缨,抬头看见韩缨穿了一身崭新的羌人服装坐在枝桠上。 阿朗情不自禁,唱道: “大河流水河哟清哟(花儿纳吉), 不知河儿节有多哟深哟(节节马儿舍); 丢个石头试深哟浅哟(花儿纳吉), 唱个山歌儿节试妹哟心哟(节节马儿舍)。” 韩缨和歌: “太阳出来喜盈哟盈哟(花儿纳吉), 叫声阿哥节仔细哟听哟(节节马儿舍); 要学松树万年哟青哟(花儿纳吉), 莫学花椒儿节黑了哟心哟(节节马儿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一章 银饰 韩虎要走了。临走前,他决定见缨子一面。 “缨子!” “这是哪里?你是谁?是哥哥吗?” “是我,缨子。” “哥哥!你怎么来了?!多久了,你也不来看我们!”韩缨哭了。 “你在这里不是生活的挺好嘛。”韩虎安慰着。 “是啊,阿朗对我挺好的。” “听说你们快结婚了?” “我们在新年里结婚。哦,是羌人的新年十月初一。”韩缨露出了羞涩的笑意。 “恭喜你们了!” “还有件喜事。我和阿朗明年结婚,后年新年母亲就要和首领结婚了!” “这……我知道。” “哥哥,你不高兴?” “我到凉州找父亲,但没找到。” “凉州?对了,我们以前也说要到凉州的……可是现在,我们去不了凉州了。” “没事,我找到父亲,告诉他你们在这里就行了。” “哥哥,不行,哥哥!” “怎么了?” “我们……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我……我……” “哥哥,见到父亲,就说我们,我和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就行了。”韩缨又哭了。 “不,父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会绝望的!” “那怎么办?” “我会说,你们生活的很好。” “他要来找我们怎么办?” “你们是父亲活下去的希望。但你不了解父亲,父亲是不会来找你们的。” “你确定吗?” “我……尽力而为,你要相信你哥哥。” “哥哥,你不会怨我们吧?” “我不怨你。你们身处异乡、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能有今天,实在是不容易。”这话击中了韩缨内心柔软的地方,那段艰辛的往事争先恐后地往韩缨眼前挤。 韩虎读到了妹子泪眼里的感激。当他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这正是父亲现在的真实写照:身处异乡、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行了,缨子。这事要怪就怪我,要是我能继承父亲的衣钵,我们家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分崩离析了。” “真是命运弄人!” “好了,说点高兴的事吧。你看这是什么?” “银饰,好大的银饰!从哪里弄来的?”韩缨抹干了眼泪就去抢。 韩缨抓到了细细观赏:“好漂亮!真好看!” “哥哥不能等到你的婚礼了,也没什么送你的,就送你这个吧。” 韩缨只顾看。“真好。” “要是母亲问起来,你就说是祥子送的。” “嗯?为什么?” “我不想母亲知道我来过。” “你不打算见母亲吗?” “不了。你要是说是我送的,免不了要生出许多事端。” “祥子哥,他哪有这么多钱买这个?” “这件事我跟他说过了,他自有办法。” 韩缨还在把玩。 “缨子,你,你对祥子怎么看?” “他很好啊,就像亲人一样。” “你就没有一点……” “一点什么?” “算了。祥子说,他打算在你成婚后做一名羌人释比。” “释比?好啊,那我们以后就不用怕什么鬼怪纠缠了。” “他不在你们弥姐寨做,他要去别的地方做。” “啊?为什么?” “因为释比,是羌人与天神沟通的桥梁,寨中的羌人不愿晋人掌握这把神秘的钥匙。” “那别的寨里的释比肯收他吗?” “所以,他要去很远很远的羌寨,并且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羌人的名字——罕开明祥,作一名流落他乡的羌人。” “那,他还会回来吗?” “不管做不做得了释比,我看他是不想再回来了。” 韩缨沉默了。“……是我伤了他的心……原本打算,过了新年,就给他请个这一带最好的红爷(即羌人中德高望重的媒人)……怕是用不上了。” “所以,他求我,叫你千万不要提这件事。” “为什么?” “因为,他从来不会拒绝你的要求。他怕他狠不下心,就走不了了。” “我倒是真的不希望他走。” “可是,他不走,以后你会有麻烦。阿朗也不是傻子。” 韩缨又沉默了。“……释比?哼哼,就做他的释比好了,我才不稀罕呢!” “你要记住这个名字——罕开明祥。因为几年以后,在遥远的地方,可能有一个叫这名字的释比在保佑着你。请尊重他!” “我才不要呢,干嘛要他的保佑?!得了吧,没他的保佑我就活不好了吗?鬼才信呢!……” “住口!缨子!不要对神明不敬!我就是鬼,我相信祥子能成为释比!” “哥哥,连你也欺负我!”韩缨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缨子,缨子,醒醒,快醒醒。” 韩缨睁开眼,见母亲正晃着自己。 “怎么了,做梦了,看,都哭成泪人了。” 韩缨推开母亲,跳下床,跑去开门。 黑黢黢的门口有一个黑黢黢的包裹。韩缨拿了进了,打开一看,正是自己梦里的那个大银饰。 “这么大的银饰,要不少钱呢!谁送给你的?” “是哥哥。” “是虎儿?虎儿来过了?” “是哥哥送我的嫁妆。他还叫我不要说,就说是祥子哥送的,以免被别人非议。” 韩缨母亲摸着韩缨的头,若有所思地说:“咱们的缨子长大了,虎儿也是个好哥哥了!” 韩缨后悔自己任性了,因为自己还没来得及问问哥哥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娶亲?如果还是单独自己,那就太可怜了。 韩虎不得不继续前行。 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命运是和铁城连在一起的,他要尽快了解铁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起来这像是个阴谋。 所以他一直向西,怀着对找到母亲和缨子下落的悲伤和喜悦,任凌厉的山风劈头盖脸地刮过。马儿不能停,风儿不可歇。只有这样才能把不断上涌的思绪一点点抽成丝黏在身后追不及的大山上;只有这样,自己才不至于被思绪淹没。 如乌云一样的大山,它究竟收藏了多少心事,掩盖了多少秘密,却丝毫不动声色。雷劈千万次,风雨数百年,依旧矗立在那里,腆着黑黑的脸膛,从不言语。 有时候不太明白。它有宽广的胸怀为什么很不慷慨?它是这里的主宰为什么任由厉风使坏?明明有数不清的脚步被它羁绊为什么还要留下条条前进的清泉? 结冰的时候它脱去了衣裳,流汗的季节却披上了绿装,它不知道冷暖吗?抬头可以抓住云朵,低头能注意到脚下的洪流吗?最不能理解的是,模样为什么长得这么乱七八糟,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章法? 韩虎知道现在的自己也毫无章法。章法就如同最高峰上的白色帽,只要得到它,不管你愿不愿意,就要一直戴着它。不管寒暑,不论冬夏,什么时候都不能抛弃它。 在它那里,高度就是章法,高度就是一切。 韩虎看了看那远在天边的白帽,硬硬的白既压抑又霸道,在冷冷地嘲笑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二章 乐土 所以韩虎要去寻找温暖的机会,即使它藏在大山坚硬的外壳里。 对这一切洞明的是他熟悉的那个人,韩虎自然知道去找他——摩罗。摩罗三言两语就韩虎讲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囚禁住钟离的那团黑雾,被几名圣贤认出。他们称之为心魔,能控制人心。所以,它的出现将使天下大乱。霸王决定亲自去人间铲除它,因为像钟离将军这样高的法力也不是它的对手。为了避免心魔察觉而隐匿或者被它追踪,霸王决定去人间投胎,让钟离将军去做掩护。另外让圣贤们抓紧时间研究出铲除心魔的方法,并把铁城的治权交由龙将军管理。 “这么说,我可以回铁城了?” “这要龙将军同意才行。不过龙将军是名闲不住的将军。” “什么意思?” “闲不住意味着要做很多事,要做事就要人手。你的机会来了。” 韩虎爬起来给摩罗叩头。“多谢恩师点拨!” “到时候可要露出真本事,不要丢脸哦!” 韩虎只顾笑。 在摩罗的举荐下,韩虎重新做回黑骑兵。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乐校尉家,可以不慌不忙地一直呆在那间温暖屋里。 “你知道那个管辂吗?” “什么管辂?” “就是那个会占卜会鸟兽言的管辂。” “活的还是死的?” 韩虎瞅了乐葿一眼,笑了。“你猜他是怎么说我的?” “嗯?怎么说的?” “他说我是冥王。” “呵呵呵呵,我只是说你是将军,他说你是王,看来这个什么鹿的比我看得还远。呵呵呵呵。” “我要是做了王,那你可能就要当王后了。所以你要多说点好听的,也趁早讨好讨好我。”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会放屁吗?” “为什么?” “因为你说的都是屁话!” 韩虎一愣,乐葿先格格格笑了起来。 “好哇,你在床上躺舒服了吧?看我不把你抱起来扔到门外!”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乐葿边笑边拍打要扑过来的韩虎。 韩虎却拨开了她的手,把她半搂在怀里,在床沿边坐下了。 “你不知道这个人好奇怪,他竟不愿意做鬼魂。” “哦,这样啊。或许这个人才真正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韩虎低下头,看着乐葿,吻了她一下。“和你说话好舒服。” 乐葿也抬起头,看着韩虎。“那你为什么不再来一次?” “好啊!”韩虎又低下头去吻,却被乐葿笑着推开了。 “你在他哪儿学到了什么?” “嗯——学到了神奇。” “神奇?神奇什么?” “你等着啊。”韩虎冲乐葿笑了一下,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不一会儿,从屋子的缝隙里爬出来许多的黑虫子,鸣叫着在韩虎前面的空地上聚成一团。 乐葿吓坏了,紧紧拽着韩虎。“快让它们走开!快让它们走开!” 韩虎又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那些虫子就向门口爬去,越过门槛,走远了。 “以后它们不会再回来了。” “以后不许你在发出这种声音,听见了吗?特别是在我面前,绝对不可以再发这样的声音。咦——恶心死我了,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哈哈哈哈,答应你,答应你就是,哈哈哈哎呦——你怎么还掐上了?” “好恶心啊,你知不知道?!太恶心了!” “那过几天,我给你找个漂亮的蝙蝠陪你玩,怎么样?——哎哟,你就别掐了!” 韩虎要去训练了,要不然就算乐葿掐得再疼他也不会放手。不过在得空的时候,他就回来这里陪陪乐葿。 这是一段平和而紧张的时期。龙将军正大肆扩军备战,他清晰地记得霸王的命令。他要赶在见风而长的霸王成年以前,就发动对黑巨狼的全面进攻。 对付黑巨狼没什么好办法,像钟离将军那样的宝剑和龙将军手里的大枪都是宝物,可不是黑骑兵们能装备得起的。只能采取数量上的优势了,这正是龙将军急于扩大黑骑兵的原因,但这也并不能保证可以成功击杀黑巨狼。为此他们专门打造了一个如拇指般粗的蛛捕了一头黑巨狼,但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十分有效且便捷的刺穿那身厚皮的方法。 韩虎提出了一个办法:用箭射瞎它们的眼睛。众目睽睽之下,韩虎并不怯场。搭箭、拉弓、射出一气呵成,箭头稳稳地插进黑巨狼的眼睛里,引起它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 龙将军很高兴,直接把韩虎提升为管辖二百兵的曲侯,并昭示全城。他要一改铁城长久以来靠前世出身和积累资历升职的风气,他要全城的民众知道,有真本事才是快速升职的捷径。 要使贯使长枪的黑骑兵重新学会骑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龙将军看到训练场上原地打转的情况很是着急,但黑骑兵们却依旧难以放下长枪。 他只好听从韩虎的建议,从新招募的黑骑兵里挑选会射箭的骑手加以训练。龙将军不是不知道原来的黑骑兵仍是铁城的支柱力量,他就是要通过这件事杀杀他们的傲气,让他们知道他们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乐葿仍是韩虎的牵挂,现在她终于等到韩虎步入正轨,来开启她的梦想。她可以从容地看着韩虎匆匆地来了又匆匆地走,给她留下一串串稀奇的故事和捧腹的训练笑话让她回味。那些以前的女伴们似乎也有了更多的空闲,闲聊中总不忘夸夸乐葿的福气。 韩虎却有另外的想法。他相信一定有一位圣贤似的人物能医好乐葿,但受困于自己的眼界,发现不了他或者他躲了起来。所以韩虎提高自己的地位,一是提升自己的眼界,二是提高自己的影响力。如果与更高层次的人物对接上,说不定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信息。 所以他必须更卖力,更用心,必须在与黑巨狼的对阵前更有把握。必须心谨慎,不能遗漏任何能想得到和发现了的任何薄弱环节。必须大胆敢为,把弓箭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必须在征战的命令下达前完成这一切。 龙将军认可了弓箭的优势,他决定给那些射不准、射不快的黑骑兵们配备弩,这样他们在遇到黑巨狼时就不会惊慌失措。 黑骑兵们不知不觉中改变了颜色。他们不再是清一色的重甲长枪骑兵,他们还有一支轻甲装备弓箭的骑兵。他们不再有长枪,而是换成了一柄护身的大刀。 乐葿不喜欢韩虎的新行头。如果可以,她一定会做得比这件既威武又合身。虽然针脚也够精细,但比起以前的重甲显出十足的穷酸相。关键是连个长枪也没有,要是远远望去,跟一群赤手空拳的马帮有什么区别? 韩虎却笑乐葿没有见识,根本不知道黑骑兵的大敌已经变为黑巨狼了。乐葿没有见过黑巨狼,但也听说过它们的厉害。既然它们那么厉害,应该穿更厚的重甲,怎么改穿如此薄的轻甲了呢? 韩虎知道乐葿是担心他。他只能告诉她,他们已经找到克制黑巨狼的方法,这轻甲就是法宝之一。并向她保证,在战场上他会保护好自己。 乐葿相信韩虎,因为他许诺的事情才刚刚开始,还有好远的路要走。 乐校尉看着妹妹的精神越来越好,开始告诉韩虎铁城里的一些事情。让他在遇到某个长官时,可以想到这个长官和其他长官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调整自己的说话和做事方式。 这让韩虎有些苦恼,但他也明白,不理顺这些,他的前途将荆棘满地。 他更愿意和乐葿单独在一起,就连一个眼神也十分开心。比起喋喋不休、高谈阔论的鲍维兄弟们,这里真的可以算是一片乐土了——乐葿的地盘,名副其实。 鲍维他们,这次也很卖力。这次他们重新归入韩虎的队伍,有重新找到东西南北一样的感觉。他们知道,韩虎是对的,一直就是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三章 旁观者 自从几年前韩虎离开后,鲍维他们就陷入了难以理解的漩涡里。一开始就得到钟离将军的垂青,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遇,是许多黑骑兵做梦都想不到的大好时机。韩虎却放弃了,理由竟是他的父亲有难了。 他竟记得阳间的事。这明显是个累赘,一点儿也不洒脱。他是个异类,却比我们都有情有义。对于弥漫着自由自在氛围的铁城来说,这绝对是枷锁。可是这枷锁太有力量,让他们感到不再虚无。它的硬度触之心动,竟能慢慢透出暖来。抛弃得彻底难道也是错吗? 不,韩虎是特例。这是哥几个争论后达成的共识。原因是事实很明显:几百年来,铁城能留下来的规矩,不知是由多少血泪艰难换来的。如果鬼们都记得阳间的事,那他们根本就无法从阴间重新开始,哪还有铁城的存在呢? 何况这不仅是铁城的规则,而是阴间的规则,是神定下的规则。所以就像人的出生一样,鬼的出生同样没有记忆。但也如有的人一出生就会说话一样,有的鬼一出生带着记忆,这都是极少的特例。 想明白了这些,哥几个又融入了铁城的生活。训练时训练,出征时出征,不训练不出征时就流连于与城中女子的赶场玩耍中。每天可以过得不重样,因为城中多的是数不清的闹肆,多的是唱、歌、舞、乐。 这样才叫有滋有味。他们赞美她们漂亮的衣服和身段,挑拨她们优美的多彩舞姿,鉴赏她们华贵的珠宝首饰。这些都是功课,是于思教他们的。最后一点最重要,记得问问她们的住址。如果运气好的话,下次外出有礼物时就可以有送出的地方了。她要是一高兴或者是于心不忍,留宿你几晚也是有可能的。 “唉,为什么跟我好的就没有漂亮的?”黄丰叹道。“老于,教两手有用的。”黄丰求道。 “首先,要长得跟我差不多俊朗。”于思停下来,因为他发现黄丰正怒目而视。“好了,咱不说这个。”于思接着说,“首先,要长得跟我差不多气质的。” “气质?气质怎么长?”黄丰问。 “气质,气质就是彬彬有礼。” “彬彬有礼?怎么没发现你有多彬彬有礼?” “别打岔!那要看对谁?对你,我用的着吗?” “是,是,你有理。” “所以,要改掉你身上的不讲究的坏毛病。” “我明白了,漂亮的都是彬彬有礼的。我要是不讲究些,她们都忽视我了。” “你终于开窍了。另外,没改掉毛病之前,不是忽视,而是无视。改掉毛病后,你才进入被忽视的阶段。” “怎么才能不被忽视呢?” “忽视她们。” “忽视她们?” “对。忽视她们,才能引起她们的注意。” “你净瞎逗我。” “逗你?我说的是真的。这就是要比她们高一个阶段。” “高?怎么高?” “就是要对什么都不在乎。不管她长得多漂亮,衣服多华丽,宝石多闪亮,要从心底里发出一种不过如此的情绪。” “这个太难了。” “那就装作熟视无睹。” “这个——也难。” “别听他的。”乌口说话了,“他这些都是骗骗女孩还行。” “对了,我还有一个办法。”于思没有搭理乌口,继续对黄丰说道,“那就是学个性。” “个性?” “你看看乌口,别看他不言语,他的就比你强。为什么呢?这就是个性。” “我也有个性。” “你什么个性?一张臭嘴,说起话来拦都拦不住。一不留神就往外蹦脏字,也不把嘴抹干净了。” “呵呵,今儿我不上你的当,就看你能不能倒出点干货出来。”黄丰笑道。 “激将法呀,没用。你不用激将法我也非你给弄点真家伙出来。”于思顿了顿,接着说道,“就说咱乌口,那叫深沉。这不是不爱说话就叫深沉,不爱说话那叫沉闷。深沉是要讲话的,但讲一句能叫你琢磨半天。你想啊,一个女的老是琢磨你,自然就越来越有好感了不是?这就是个性,说好听一点就是魅力。” “乖乖哩,我咋说乌口老是不说话,原来就是琢磨这事哩。” “你们的事就扯你们,别扯我啊!”乌口不悦了。 “学习、学习一下。”黄丰忙向乌口赔罪。 “那这个你可真学不来。”于思道。 “为什么?” “深沉是要有学问的,你识得字吗?” “净瞎扯!”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学一学咱们的新伍长。” “学他什么?” “贱!”于思趴在黄丰耳朵上说。 “这个我会。不就是说话好听点,手脚勤快点,眉眼放低点。” “这还不够。” “还要什么?” “舍得下本钱。” “怎么下本钱?” “你看新伍长,就是砸锅卖铁求爷爷告姥姥死皮赖脸也要弄些最好的东西给送去。” 黄丰沉思了一会儿,喟然道:“我没他贱!” “所以,你和鲍维是一路货色。不过鲍维跟你还不一样,他不贪心。不像你,还有这么高的追求。” 黄丰忧郁的看了看鲍维,鲍维正乐滋滋地看着她们跳舞呢。 “我不信他不想。”黄丰道。 “人家想是当然想,不过只是想想而已。”于思道。 “光想有什么用?” “你也不想想,那些漂亮的,不知道被多少家伙惦记着,你得有让她们吃惊的本事,这样她们才可以向对方炫耀。” “炫耀?炫耀什么?” “蠢驴!” “蠢驴?那有什么好炫耀的!” “我说你就是头蠢驴!” “啊——我明白了。我让你们知道我就是头驴。”黄丰诡异地向于思笑。 “明白?你明白什么了!”于思突然明白了,忙要拉着黄丰,黄丰却跑开了。急得于思在后面大喊:“千万别做傻事啊!” 没有谁觉得这有什么错,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坠落成了旁观者。他们追逐于自我的豪爽感觉中,纠结于蜻蜓点水式的红绸绿裙间,以此撑起满满的凌乱时间。忙碌而无所事事,精彩却若有所失。他们纵情于高谈阔论,却没有一点时间与自己说上只言片语。 韩虎的离去也是个幸运,因为他赶在了正经历着新鲜、懈怠还没来得及赶来的时候走掉了。懈怠带来迷茫,迷茫带来从众。在这样的氛围中,你必须成为氛围的一份子。它模糊了你自己,使你自己也认为这理所当然,认为这样就是自己的位置。 当了官的韩虎给他们找了新鲜的事做——练习射箭。并对他们提出了更加严苛的要求:在一年之内,他们的箭术要达到韩虎的水平,否则就不要做他的兄弟。 毫无疑问,韩虎要破坏掉他们的生活,他们吵吵着反对韩虎的想法,因为韩虎的箭术是从就开始练习的。 韩虎就说了两句话就让他们心服口服。第一,这是曲侯的命令。第二,他们是韩虎的兄弟,所以他们要做全曲的表率。 从此以后,鲍维兄弟就和韩虎一样。在训练场上,他们最先到达,最后离开。最大嗓门,最笑容。最多要求,最少争论。不在舞台中央的他们,照样成了整个训练场上的焦点。 个个都是真汉子。他们互相督促、争强好胜。他们知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因为这是韩虎的曲,所以也是他们的曲。他们感染了曲里所有的兵,让他们知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因为他们传递了这样一个事实:在遇到黑巨狼时,箭术的高低决定了自己的存亡。他们会问那些表现懒散的士兵,你是不是在准备自杀?要是的话,现在就动手。不是的话,就抓紧动起手!后面那一句是吼出来的。事实证明,嗓门大就是优势,很少有兵可以抵挡住这种冲击波。这是鲍维兄弟清醒后学到的第一课。对教给他们这个方法的韩虎来说,这是执行上级命令的必备技能,它不仅可以使士兵成为绝对服从的高效武器,更重要的是可以激发他们的斗志。 韩虎就像一股清新的风,吹进铁城厚重的空气里。吹多久,行多远,要看龙将军的态度。但韩虎没想那么多,他认为,既然要打仗,提高士兵们的战斗技能总是没错的。所以,当龙将军视察训练场,对他说要好好干时,韩虎只觉得是莫大的激励。 谁可以拦得下一头嗷嗷叫直往前冲的牛犊呢?况且这头牛犊还不断被激励着,从训练场一直延伸到战场。 乐葿彻底沦为了旁观者,她再也不能为这场事关铁城命运的战争做任何事。她更愿意做名等待者,她不愿了解战斗的胜负,她只愿知道韩虎的安危。毕竟黑骑兵的敌人一直是黑狼,听说在黑巨狼面前他们就是玩具,只有像钟离将军、龙将军那样的才可以对付。 希望他们的方法有效。不,是祝福他们的方法有效。神站在我们这边! 霸王离开了铁城,总会让居民们有些不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四章 试刀 第一次出击,定在了终南山里的那个冒着热浪的山洞。 黑骑兵放弃了以前对付黑巨狼的方式:偷袭。他们来无声去无影,偷袭是他们的拿手戏。但这次,他们竟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向黑巨狼的据点进发,生怕它们不知道似的。 这样熙熙攘攘的队伍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驱散自身的紧张和恐惧。在没有开战之前,把整个部队搞得紧张兮兮只会增加他们的疲惫度。只要有一支部队紧张就可以了,那是一直处于最前方的哨骑。 黑骑兵最需要的是信心,现在龙将军夸得他们都有些膨胀,但还是再三叮嘱:遇到黑巨狼,只要心不慌、手不乱就可以打败它们。 黑骑兵也怕被偷袭,但他们的承受力更强一些。因为他们的速度快、反应快,善于机动,偷袭者很容易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这是让黑狼们打心底里恐惧的主要原因。黑巨狼的成功就在于让这些优势荡然无存:表演再花哨,造不成伤害全是白搭。 黑骑兵不怕被偷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确定他们的宿地并不容易。除非他们跟错了日出的节凑,慌不择路的留在了原地。正常情况下,以他们飘忽不定的速度,失之一点,就可错上百里之遥。并且他们的宿地几乎很少会在正常的路径上,还天然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所以,以这样的方式行军,就是明摆着通知黑巨狼:我们来了,快出来迎战吧! 这种不合黑骑兵常理的打法,龙将军是有考虑的。他认为,要破除对黑巨狼的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当面锣对面鼓的来。只有以这种方式取胜,才能建立对黑巨狼的内心优势。更深一层的考虑是,黑巨狼所居的山洞,只有钟离将军去过,里面的庞杂程度连他也弄不清楚。山洞,毕竟狭,虽然能够让黑巨狼们腾挪转移无碍,但也会极大地影响黑骑兵的灵活性。 龙将军这样做,就是要把黑巨狼调出山洞,让一向逞强又迫不及待的黑巨狼在远离洞口的地方与黑骑兵决战。 龙将军偷偷派出另外一支骑兵,他们远离大部队,要绕过很远的路,悄悄待在山的另一侧。他们的任务是,等黑巨狼们出来与黑骑兵决战时,他们要乘虚打进山洞,闹出点动静,让黑巨狼首尾难顾。 哨骑的回报印证了龙将军的看法,黑巨狼果然耐不住性子,向黑骑兵的方向赶过来。上千头黑狼簇拥着五六十头黑巨狼浩浩荡荡奔赴山口。 很显然,它们的数量又增加了。钟离将军那时看到的仅仅只有二十几头。这也正常,因为黑骑兵的扩充速度要比它们快多了。但有一点,黑骑兵始终没有搞清楚,它们究竟是哪儿来的?是成了精的黑狼吗? 他们姑且这样认为。因为黑狼的数量如今是明显增多了,它们之中当然会有佼佼者。虽然不知道它们是用什么办法演变而成的,但它们那么相像,无法不把它们归入一类。所以,黑狼也绝不能放过。 在黑巨狼和黑狼看不到的地方,黑骑兵宿营了。他们养精蓄锐,准备在第二天夜晚向山口处的黑巨狼发动攻击。 黑巨狼也知道黑骑兵宿在不远的山里,但它们的任务是扼守住这座山口,不让黑骑兵们通过。它们也害怕龙将军的大枪,不如占据山口的有利地形,纵使龙将军再厉害,就凭他一杆枪,也绝不是它们合力的对手。 黑巨狼无事可做,便回去吃黑狼们进奉来的腐肉,大嚼一通后,晃晃荡荡歇息去了。 当夜幕再次来临,随着黑狼的一声长嚎,黑骑兵如约而至,在山口外的山上山下摆的密密麻麻。 黑巨狼低吼连连,血红的眼睛瞪着寂静一片的黑骑兵。 目前一切顺利,黑骑兵们还保持着应有的尊严。龙将军审视着一切,就等着黑巨狼们冲过来。他在估算,还有多长时间黑巨狼的洞口处就可以射出带着金白色鬼火的信号箭,那说明黑狼已经过来通知黑巨狼了:它们的老窝出事了。 一声暴吼之后,黑巨狼怒吼着冲向黑骑兵。那气势地动山摇,扬起的尘土遮蔽了经过的树木。而在黑骑兵看来,是一大团地动山摇的灰尘中,飘荡着成对成对的绿灯笼。 绿灯笼就是他们的目标,等那些灯笼近了,能看出承载它们的巨大身影,就是他们射出利箭之时。 黑巨狼冲入黑骑兵中,如同莽撞的狗熊冲入了蜂群中。黑骑兵在黑巨狼周围缠绕,显然他们还不够冷静,箭没能射中黑巨狼的眼睛。黑巨狼撕咬拍打着黑骑兵,肆意践踏着他们的阵地。 恐惧席卷了整个黑骑兵,他们开始闪避黑巨狼。如果不阻止黑巨狼的攻势,黑骑兵只有逃跑的份了。 龙将军大喝一声,匹马冲了上去。挺起大枪,干净利索地刺破了冲在最前面的两头黑巨狼的咽喉。 不远方的韩虎见龙将军冲了上去,也立即命令自己的曲跟着向前冲。韩虎的箭准确射瞎了一头黑巨狼的眼睛,在它正狂暴不已时,后面的黑骑兵立即把十几柄长枪捅入黑巨狼的喉咙里。随后,它挣扎了几下,就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一时间,黑骑兵全线反击。韩虎领着他的曲左右突奔,黑巨狼的攻势终于被挡住了,黑骑兵们射箭的准确度也有了明显提升。在前方黑骑兵跟黑巨狼缠斗之时,后方的黑骑兵向前穿插,他们一面要切断黑巨狼退往山口的路,另一面还要追击守在山口要退往洞口的那部分黑巨狼。因为通过浓厚的灰土团,龙将军发现了那支划过天空的信号箭。 非常及时!因为黑巨狼再也无法发动第二波进攻了。黑骑兵要凭借他们的速度,要赶在黑巨狼到达洞口之前追杀完它们。 但黑狼们挤在黑巨狼之间的空隙里,挡住了黑骑兵的去路。这是一条狭长的山谷,两边山石陡峭,马是绝对上不去的。黑骑兵就收了马,徒步爬上去,在突兀的山石上追赶黑巨狼。 幸亏是条狭长的山谷,它限制了黑巨狼移动的速度,把它们的队伍拉得很长。在洞口的黑骑兵也向这边进攻了,他们射瞎了为首的一头黑巨狼,它周围的黑狼们可就遭了秧。看不见的黑巨狼难忍疼痛,也不辨方向,胡乱冲撞。盛怒之下,撕扯得变本加厉,把黑狼们仍得漫山遍野。 黑巨狼的队伍停了下来,站在高处的黑骑兵可以从容地朝黑巨狼射箭。绞杀黑狼们的任务就交给了黑巨狼,黑骑兵只是在看到没被咬死、撕死、摔死的黑狼才补上一枪或一箭。 战场上只剩下黑巨狼的嘶吼声和黑狼的惨叫声,以及黑狼落地时的砰砰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左右回荡,直到声音慢慢低沉下去。 黑巨狼们累坏了,因为不少石头都被它们拍碎了,它们甚至咬断了阻碍它们发狂的树木。当然石头和树木也不是好惹的,它们也把黑巨狼搞得鲜血淋漓。石头碎了还会有,树木断了还会生,黑巨狼们却痛苦到了极点,它们需要一个结束,需要一个尽头。 这事需要黑骑兵来完成。 干得漂亮!龙将军非常满意这第一次的出击。虽然有点意外,但事实证明龙将军可以力挽狂澜,改变局势。这点很重要,因为这将是自己在铁城站稳脚跟树立威信的强大支撑。 该去看看那个山洞了,看看黑巨狼们到底在那里做了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五章 被围 这是个腥臭的大池塘,完全看不出颜色,因为它的表面被一层厚厚的油状杂物包裹着。看一眼就会直恶心,更别说要忍受那刺鼻的臭味,还要跳进去。 水下也非常浑浊,根本看不到一个胳膊远的地方,其实需要一直摸索。要是不知道这是山洞的入口,那就根本找不到山洞,水下的地形也很复杂。 洞口很大很空很光滑,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缓缓从水底升起露出水面,是另一个世界:热浪的世界。 龙将军怀疑黑巨狼是如何能忍受这种热的,它们皮糙肉厚应该更不耐热。唯一可以解释的是,这个山洞足够大,还有另外一个地方是十分凉爽的。 山洞在前方打个弯一直往地下钻,旁边有一条光滑的槽道,浸淫着血水,拐角处还挂着还没有滑下去的人心。 龙将军的猜测没有错。拐了这个弯,山洞分出一支,更像是主山洞,既大又阔还幽深,明显凉快了许多。但哨骑告诉龙将军,这个热的山洞才是主要的地方。 哨骑说的没错。一直往下走,就不断见到黑狼的尸体了。它们就像路标,提示着它们多么在意要保护的东西。还好,所有的黑巨狼都在洞外,要不然黑骑兵可不会这么容易成功。或许黑巨狼们根本忍受不了如此的炎热,所以它们都不愿意留在这里。 洞很陡峭,两边不断有突出的木扶手和当抓手的绳索,甚至连忠心耿耿的黑狼也失去了影踪。因为,再往下,它们也下不去了。 下去之后就可以看见发出热浪的白烟,那是一大片沸腾的水面,水泡在里面发出咕嘟咕嘟的怪声。那条光滑的槽道就开口在水面的上方。周围的空地横七竖八躺着上百具术士的尸体。黑骑兵原来不杀人,但这些人明显是坏人,他们或许想弄出什么奇怪的能力或者武器来对付黑骑兵,而这个地方就是他们的罪证。 这是一个煮人心的地方。 龙将军抬头看见池子上面罩着一个和池子一样大的皮子做的东西,上面越收越,形成一个管子引导到另一侧的石壁里。管子插进石壁里的洞,没有了踪迹。石壁太高又太滑,根本爬不上去,黑骑兵的追踪也到此为止。 龙将军吩咐黑骑兵继续查找线索。估计天快亮了,他传令洞外的黑骑兵就在洞口附近驻扎。 该让他们好好歇歇了,明晚希望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可以通往那个管子到达的地方。龙将军相信,那个地方才是这个山洞的核心,也是这个山洞的秘密所在。而他,很乐意分享这个秘密,因为它让钟离将军差点丧命,还让圣贤们焦头烂额。 而它就在眼前,并且不可能没有入口,找到它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却不在龙将军认为的一边。 这事发生在第二晚夜幕降临之时,他驻扎在洞外的黑骑兵遭到突然袭击,纷纷涌进洞里躲避。他们惊慌地说,外面的山谷被黑巨狼占领了,密密麻麻的数不清。 很显然,他们被黑巨狼包围了。准确地讲,他们中了黑巨狼的圈套,它们的数量不仅仅是被杀死的五六十头!它们隐藏了起来,就等着在这里与黑骑兵决战,消灭黑骑兵! 事情果然如它们计划的那样,黑骑兵被逼进了山洞。黑巨狼一面清理来不及入水的黑骑兵,另一面它们也扑进水里,与黑骑兵争夺洞口。 龙将军大怒,他驱赶黑骑兵出洞口,让他们到水里反攻黑巨狼。让韩虎领着弓箭手死守住洞口,让其他所有的黑骑兵跟着自己往上冲。 在漆黑的水里,黑骑兵本能地聚集在一起,伸出齐刷刷的长枪,来感知前方是黑巨狼还是山石。如果感觉枪在摇晃,继而折断,那是黑巨狼无疑。 很快,黑骑兵们就不再惊慌了。他们发现黑巨狼在这样的水中犹如瞎子,它们在折断了枪后也不追赶四散的黑骑兵,一直往洞口游去。 龙将军在捅完了几头黑巨狼后,也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他下令黑骑兵给黑巨狼让开通道,悄悄接近它们,把枪捅进它们的眼睛。 黑巨狼翻滚着身体咆哮起来,水一下子涌入了它们的血盆大口。它们拼命挣扎,翻起无数水泡,直到把自己完全掩埋。直至全身僵硬,缓缓上浮。 随着一动不动往上浮起的黑巨狼越来越多,水下的黑巨狼逐渐就没了踪影。黑骑兵们终于可以钻出水面,在漂浮的黑巨狼尸体的缝隙间观察形势。 但形势不仅让黑骑兵们绝望,甚至龙将军都有些绝望。 粗略望去,山谷里的黑巨狼也有上千头。以黑骑兵现在的实力,那绝无逃出的希望。 一支弩箭射中了水边的一头黑巨狼,黑巨狼一头扎到水里扑腾起来。岸边的黑巨狼一哄而散,让出了一箭之地。 这个被黑巨狼视为天然屏障的大水塘,现在竟成了黑骑兵的保护神。它们不得不待在水塘的外围,盯着水里的黑骑兵的一举一动。而黑骑兵也不敢轻易上岸,它们真要是一拥而上,黑骑兵可真顶不住。 僵持,对峙,看起来黑骑兵稳住了形势。但僵持本身就是致命的危险,黑巨狼明显知道这一点。 它们在等待天亮。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水面上,黑骑兵便无法在水面上有所作为。而黑巨狼们却可以为所欲为的对付黑骑兵。 天亮后远离水面的黑骑兵果然听到了上面的动静。大块大块的石头从上面砸下来,砸中躲避不及的黑骑兵。黑骑兵开始以为,它们是在用这种方式杀伤黑骑兵。但在估计它们应该会猜到黑骑兵会躲到洞里面后,它们却仍不停手,一直持续到太阳下山。 洞口边的石头越来越多,几乎堵到一半了。此时,龙将军和黑骑兵们都明白了,它们这是要堵死洞口,把黑骑兵完全封死在里面。因为这些石头大得黑骑兵们都搬不动。 待在水里,会被砸死。逃入洞里,会被封死。这就是黑骑兵即将面临的命运。 而龙将军还在苦思冥想!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团黑雾悄悄从那个管子里跑了出来,盘旋在洞里,不知不觉罩住了正在独自苦思的龙将军! 龙将军不见了!侍卫们绝望大喊。其他的几位将军们慌了神,一面呼吁大家保持冷静,一面在一起商议对策。 韩虎去见将军们。他说,龙将军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将军们是否还记得钟离将军是如何不见的吗? 将军们惊恐了,难道吞噬一切的黑雾来了? 真是雪上加霜!黑骑兵要完了吗?铁城也保不住了吗?他们开始想念起霸王来了。 韩虎接着说,龙将军既然在洞里消失,那黑雾一定来到了洞里。他一直在洞口守卫,没有见到黑雾出来,所以黑雾还在洞里。他已下令自己的属下抽取身上的蛛丝甲编织封锁洞口。只要黑雾还在山洞里,只要我们把守好洞口,在洞里细细寻找,肯定能找到龙将军。 有将军却说,就算能找到龙将军又怎么样?我们可以逃出去吗? 韩虎说,我们相信龙将军一定有办法! 黑骑兵们行动起来,跑满了整个山洞。终于有黑骑兵指着一处洞顶大叫起来。 果然洞顶角落里有一处不起眼的黑雾,它不大,是长方形的,仅仅有一人多高的长度。 但黑骑兵们够不着,它太高了。 韩虎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拿来一把强弩,在弩箭末端系上蛛丝,瞄准了向黑雾的中央就射了去。 “啊”的一身大叫,果然是龙将军的声音。韩虎拽着手里的蛛丝,慢慢往下拽插在黑雾里的弩箭。那黑雾不愿放过龙将军,仍然裹着龙将军一起下坠。 这样不是办法,如果黑雾不愿放开龙将军,真是要把黑雾拉下来,自己也可能会被黑雾吞没。 韩虎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热水。不知道黑雾怕不怕热水。但管太爷告诉过韩虎,雾气是怕热的。 韩虎扯着蛛丝往那个山洞里走,黑骑兵们都给他让开了一条道,看着这个胆大妄为的韩虎想做什么。 到了冒着水泡的水面,韩虎叫声“得罪了”,快速把蛛丝往水面上缠拉。那团黑雾还没挨着热水,就尖叫一声,就蹿升到上面的罩子里,顺进管子里不见了。龙将军扑通就掉进了水里。韩虎眼疾手快,伸手把龙将军拽了出来。 龙将军站稳了,韩虎看那支弩箭依然摇晃在龙将军肋间,便去扶他。龙将军一把推开他,大叫“拿我的枪来!”有侍卫抬着枪跑来。龙将军取了枪,大呼一声“拿命来!”挺枪便刺,韩虎吓得忙往后闪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六章 剿杀 枪尖刺入石壁,龙将军顺势站上枪杆,趋近石壁。而后摁住石壁拔出大枪,甩手再刺。几个翻滚下来,已达洞顶。龙将军擎起枪,点割掉罩子在洞顶的附着点,半个罩子呼呼啦啦就要往下掉。龙将军大枪一指一送,枪杆把数道皱褶起来的罩子边串了起来。与此同时,龙将军纵身一跃,抓住枪杆,带着皮罩子就往热水里面落。 这一切竟发生在电闪雷鸣的一刻,黑骑兵们看呆了,只张着嘴巴,来不及惊呼。 龙将军也不稍停,顺势压低大枪,让皮罩子在水下划过。接着大喊一声“起”,抡圆了大枪,大量热水泛起水花顺着皮罩子就往上涌。龙将军一圈抡完,那水已然进入了管子,龙将军再抡,洞里就传出了惨叫声。龙将军越抡越快,那水就上得越猛。渐渐那洞也往外渗出水来,洞里也没有声响。 龙将军仍不收手。他扯起大枪,再上洞顶,把皮罩子使了劲了往洞里塞,直塞得瓷瓷实实,硬如顽石。 等龙将军跳下来,一众大仍怔怔地呆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是啊,他们从来没见过龙将军这般身手。不是今日亲见,凭是谁说也是不信。 寂静良久,忽的爆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龙将军喘息着坐在石头上,侍卫们围上去,拔掉他身上的弩箭,用蛛丝补上创口。 “是谁射得我?”龙将军发话了。 韩虎忽然觉得自己太冒失了,正想着怎么回话贴切些,却被侍卫们带到了龙将军面前。 “你为什么射我的腰而没射我的头?” “我……我是瞄着中间射的。” “你是为了避开我的头,还是其他原因?” “它太高了,我想射中间有把握些。” “哈哈哈哈。你子乱中也有定力,这个可以带来好运气。这样吧,如果这次你能跟着我一起回到铁城,我升你为部司马,不,我再升你一级,任你为校尉,如何?” “这,将军,这个职升的有点快了。” “不,不快,子。我虽然被那黑雾封住了五官,动弹不得。但那黑雾太,我的眼睛还可以穿透黑雾看见你们。要不是你及早在洞口布下蛛,黑雾就逃出去了,而我也会眼睁睁看着离你们而去。你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我非常相信你的能力。别的话也不要说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做,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依照黑巨狼目前的速度,再有两天,它们就可以完全封死洞口。所以,今晚我们必须发出求救信号。如果顺利的话,西岳神明晚就可以赶到。这样的话,至少会吸引一部分黑巨狼的注意。我们要抓紧这个极短的时机,拼全力突围。你们都要好好准备,养精蓄锐,哨骑部随时注意黑巨狼的动向。” 所有的黑骑兵都明白,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击。 所有的将军和裨将都留了下来,和龙将军一起制定详细的突围方案。 韩虎回到了他的守地,洞口。哨骑们再次出发,去监视黑巨狼的动静,阻止它们靠近水塘。还有就是发射金白色的信号箭。 洞内恢复了平静。这是难得的放松时间,因为它只会越来越少。 韩虎升了校尉,鲍维他们都过来沾沾喜气。 “大哥,你升了官,也给大伙儿也升升呗?”黄丰笑道。 “你们几个现在已经是队长了,还不得意?”韩虎道。 “队长才有五十个兵。最重要的——队长不是个官啊!”黄丰道。 “想当官,要有拿出手的战绩。这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这可要将军批准的。”韩虎道。 于思道:“这还不简单?眼前就有一场恶战。丰子你要是能回到铁城,大哥肯定给你个官。” 黄丰道:“这还不简单?打不过,咱跑还不会吗?” 鲍维道:“跑肯定不行。让黑巨狼大肆掠杀,能跑出去几个?” 于思道:“鲍子说得对,丰子你别以为跑很简单。” 乌口道:“大哥有没有好的跑法?” 韩虎道:“没有!不过你们要记住一条:忘死方能活!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会相互依靠,不会一窝蜂地瞎跑。” 乌口道:“突围!不要说跑,跑多丧气!要说突围!” 韩虎道:“听到了吧?要向老乌学学!要想当官,就要有这种意识!要时刻提醒自己保持部队的士气!” “噢——”大家应道。 韩虎道:“干什么的!有气无力!大声点!我听不见!” “谨遵训令!”哥四个站直了身板,立正大声喊道。 “好了,等会儿将军们宣布突围方案时,你们都要机灵点。不仅要记牢自己的方向,心里也要装着兄弟部队的方向。执行命令要坚决有力!只要我能在铁城看见你们,你们全都升官。” “记住,整顿好你们还有属下的装备,等一下我会查看。还有照常四班轮流值守,确保洞口无事。” “好了,保持安静。去吧。” 韩虎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也不仅想起霸王来。 夜幕降临,洞口外已经堆满了石头,还剩下不大的地方黑骑兵们可以出入。今夜他们不得不全部离开山洞,因为明天这个山洞将彻底成为废洞。 黑骑兵聚集在水中,排着整齐的队伍,几乎占满了整个大水塘,静静地等待着命令。 龙将军也很焦虑,他预料到黑巨狼已经做好了准备。毕竟这是它们的地盘,它们清楚地知道它们已经快封住了洞口。而今夜,不可避免地双方要展开对决。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就是明证。因为山谷里回荡起的只有黑巨狼厚重的喘息声,说明它们在填了一整天的石头后丝毫没有休息。它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水塘,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动静。它们志在必得,因为不论是时间还是空间,它们都占据着有利位置。 而黑骑兵只能被动地等待是否有亮白色的信号箭照亮天空。希望好运能降临在西岳神兵身上,让他们可以快点到来。 果然,一支亮白色的信号箭从北边升起。消息传下,黑骑兵群情激昂。不过,很快东边出现了两支信号箭,一支亮黄一支亮青划过夜空。东北方和南方的夜空也接连被亮灰和亮赤色的信号箭照亮。 显然,五岳诸神都来了。这让龙将军疑惑不解,除了西岳神近些,其他诸神怎么会这么快就赶到? 疑惑归疑惑,就连黑巨狼也正迷惑着,甚至有些措手不及。但此时正是大举反攻的好时机,绝对不能错过。 三支金白色的信号箭从水面冲天而起,黑骑兵从水里踊跃而出,向黑巨狼扑去。 现在变成了黑巨狼有些猝不及防。五岳神兵从外围向黑巨狼进攻,让龙将军没想到来的是,五岳神兵这次带了大量的弓弩,他们也专射黑巨狼的眼睛。原来龙将军想他们只不过是多些牺牲,能转移一下黑巨狼的注意力就行了,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也能杀掉黑巨狼。他们是何时拥有这种能力的? 激战正酣,血肉横飞。有了五岳神兵的相助,黑骑兵也由突围变成了剿杀。黑巨狼却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它们拼尽全力与众兵搏斗,看来它们得到的是死命令。 黑巨狼确实不好惹。虽然射瞎了它们的眼睛,但它们依旧能扑进五岳神兵的队伍里,把队伍撕得七零八落。而黑骑兵可以凭借速度的优势,闪避黑巨狼的利爪。但黑巨狼太多了,避得了一个,冷不防却栽倒在另一个利爪里。 五岳神兵不得不后撤,占据高地,守住隘口,让山石耗尽黑巨狼的力量。 向外冲的黑巨狼降低了水塘四周的守卫密度,黑骑兵得以有空隙来回穿插。在树梢,在石上,黑骑兵在缓慢降低黑巨狼的数量。 整个山谷都在翻腾、震颤。咆哮声、呐喊声早把山谷给撑破了,向四面八方散开去。开始还明朗的白、黄、青、灰、赤诸色,如今和黑色搅成一团,截然分不清楚了。黑夜如同一双巨大的手,把山谷揉来揉去,意欲搓成粉末。一直持续,一直严酷地考验着所有事物的意志力,包括黑骑兵、五岳神兵和黑巨狼,当然还包括自视强硬的山石、阻挡狂风的树木和拱破石缝的绿草。 谁能坚持到最后?在命运之手打开之前,谁能看到最后的结果? 因为,虽然黑巨狼目前处于下风,但它们可以等待天亮。黑骑兵和五岳神兵若不能在天亮前解决战斗,这样的事情以后就还会发生。 它们和他们都在与时间赛跑,一个追逐它、一个阻滞它。 一个简单的事实是,如果要想使时间延长,最好的办法是做更多的事塞满它。 黑骑兵和五岳神兵加快了进攻的节奏,而不再在乎多一些伤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七章 根 当黑夜再次来临,整个山谷就安静多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黑巨狼似无头苍蝇似得瞎撞,显得筋疲力尽。它们的眼睛瞎了,但整个山谷算下来,也还有三十多头,它们走不出山谷。 龙将军赶紧要黑骑兵清点黑巨狼的数目,他要估计已经逃跑了的黑巨狼的数量。 黑骑兵在清点的时候顺便杀死了那三十多头苟延残喘的黑骑兵,报上的数字为九百二十一头,大致的结果是黑巨狼跑了一二百头。 还算不错,这起码不会给黑巨狼造成致命的威胁了,虽然黑骑兵也损失了大半。 龙将军去会五岳神去了,他要一一感激五岳诸神以及他们的兵,满地的疮痍显然他们的损失并不比黑骑兵少。 五岳诸神显然没有想到会遭到如此大的损失。但黑骑兵经常相助他们,他们也无话可说,毕竟若是没有了黑骑兵,他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龙将军问起五岳诸神为何来得如此迅速时,他们才回话说是钟离将军。他在黑骑兵准备征剿黑巨狼时就通知我们,叫我们多备弓弩,教我们怎么对付黑巨狼。你们一出发,我们也悄悄出发。幸亏你们的动静大,完全吸引了黑巨狼的注意力,我们才不至于被发现。等将军发出第一支信号箭时,我们也才刚刚聚齐。所以,就歇了一天,昨晚才向将军发出信号,让将军莫怪。 龙将军再三谢过,也不多做打扰。让大家赶紧收拾齐毕,回去好好修养。 韩虎随着黑骑兵西行,虽然他的曲只剩下七十多,幸而鲍维四兄弟都还在。虽然自己和他们都有伤,但都不严重,只是怎么也没有胜利后的喜悦。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升到校尉了!”乐葿笑道。 “有八百兵呢!这样我要是在队伍里,你就能轻易看到我了。”韩虎乐道。 “我哥怎么没你那么多兵?” “你哥又不出去打仗。他把守的是铁城的宝藏,没这个级别,可守不住。” “怎么?看不起我哥?” “哪敢呢!你哥看不起我才对!打仗的校尉多了去了,守宝藏的校尉可只有一个!” 乐葿笑了。说道:“很快,你也会有这样的院了。” “那我就搬你过去住。” “好啊,那我就给你好好收拾收拾。” “那我就把我的随从亲兵拨十个给你,你坐在那儿只管东指西点的就行了。” 乐葿开怀大笑,笑声里充满着红,而后粉,终于白。 韩虎并没有说他们差点就回不来了,只是紧紧抱住乐葿。乐葿觉得韩虎抱得太紧,掰开了他的手,就又被抱住了,弄得乐葿一点办法也没有。 韩虎离开了,却拉长了乐葿的思绪。那白荡漾开来,勾起乐葿的悲伤。 其实有句话乐葿一直没有给韩虎说,她那句韩虎是将军的话给很多黑骑兵都说过,但只有韩虎当了真。如今他离将军只有一步之遥,乐葿却觉得自己离韩虎越来越远了。 如果自己还是原来医士时的乐葿,她很愿意享有这一切,或许顺利成章地,当韩虎成为将军而成为他的专享医士。如今,却不可能了。他一旦当上将军,就有更漂亮更优秀的医士跟随他,哪里还有半残了的自己的位置? 白色终于成了恐怖,却看不见它回头。自己在这里苟延残喘,唯一的理由是见证他的成功。如今她魂牵梦绕的那个成功却成了埋葬自己的最大理由,自己却连吐个泡的道义也寻不到。难道他成功后自己的所有价值,就在于自己的灰飞烟灭吗? 如果哭泣可以让我远离悲伤,我可以放开喉咙;但我却哭不出来,因为我是喜悦的,是真真正正的喜悦。 如果喜悦可以避开烦恼,我可以开怀大笑;但我笑不出来,因为泪水阻挡了我的笑容,我的手腾不开。 但乐葿还是笑了,在看到回来的哥哥时。但随后还是哭了,浑身抽泣,是真真正正的伤心。 在乐校尉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给妹妹出了个主意。 “你知道自己的东西要是不拿,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乐葿逐渐止住了哭。 “会被别人拿走!”乐校尉一脸正色。 “啊?” “韩虎你绝不能放手!” “可是,我有什么?” “你救了他的命,他的命就是你的,你就是他的根!” “根?” “是啊,不管一棵树长得多高,就是长成参天大树,也离不开它的根。” “我不明白。” “不管是经历风雨,还是四处招摇,树长得越高就离它的根越远,以至于它经常忘了是根在帮它站稳得稳如磐石。如今,它枝繁叶茂,如日中天,就在果实即将成熟之时,而任由别人摘去,为什么不留下点什么给自己呢?” “……” “你要知道,根从来都是深埋在地下,没有谁在意它长什么样子。如果是介意它的样子而把它挖出来看看,那根就失去了它的价值和意义,而树自己也会倒了。” “可是,我怎么能做根呢?” “靠这个!”乐校尉指了指自己的头。“根最重要的价值在于给树提供养分,而那些恼人的野蜂浪蝶是给予不了的。所以” “你让我充实自己的头脑?” “没错!我知道妹很聪明,可以轻松做到这些。” “好!我这就要和韩虎比赛,看他能不能跑过我!”乐葿挥舞着拳头。 乐葿抹干了眼泪,兄妹俩都笑了。 随即,乐葿却忧郁了,“可是,聪明的头脑怎么敌得过漂亮的脸蛋呢?” “这也是个问题。他也许会膨胀、会迷失、会为所欲为。但你要相信,爱情不会总是迷路,它最朴实的核心永远在那儿指明方向。如果知道好歹,他总会回来。以后可能会有很多烦恼,但如果选择相信他,就要一直信任他。保持耐心,足够的耐心,不管他是不是值得的,你的耐心都会有好的回报。你最好的回报其实就是你自己,是更好的自己。” 铁城的圣贤们异常忙碌起来。他们详细地分析龙将军带来的消息,热火朝天地讨论。最后终于定下大家都同意的结论。 他们认为,那个黑雾显然是一个新的邪恶力量。它是用人心炼出来的,把人心最邪恶的部分都抽集在了一起。应该给它取个新的名字:心魔。这是圣贤们的拿手绝活,越邪恶的名字越容易得到大家的认同。 目前来看,心魔至少有两只。一只是大的,就是钟离将军遇到的那只。它逃向了人世,霸王正在追踪它。另一只的,就是龙将军杀死的那只——应该是死了,就算不死也逃不出来了。 有没有第三只?或是更多呢?这个超出了圣贤们的谈论范围,因为这既没有证据也没有线索。应该告诉钟离将军,心魔怕热。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情报,是杀死心魔的手段之一,霸王用得着。 还有一个重要的判断:黑巨狼的主力被歼灭了。所以要派出部队不断出击,追踪它们,彻底消灭它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八章 不屈的猛兽 初秋的天气真是爽,爽得叫人直哆嗦。 闵儿喜欢马,特别是黑色的马。不论他骑不骑马,也不论韩雄骑不骑马,韩雄都追不上他了。韩雄的年纪有他爷爷大,但闵儿跟着石虎叫他老奴。 石虎领兵也带着石闵,得意地看着他冲锋陷阵。强大起来的石勒军占河南,烧毁洛阳;杀王弥,渐收河北;据襄国,建立赵国;一路所向披靡。直到他们遇到了当世的勇将——鲜卑段末柸和段文鸯。 石虎也是当世勇将,却一败涂地,襄国也被段军所围。石勒用谋士张宾之计,俘获了突入城里的段末柸。段末柸是段文鸯的堂兄弟,掌管着段军最精锐的一部。石勒凭此与段军讲和,在认了段末柸为干儿子后放他回去。段末柸领军北返,段军也不得不撤围而去。从此段文鸯和段末柸内心生隙。 不久,段部首领病亡,段文鸯支持自己的哥哥当上了首领。段末柸得讯后不服,联合石虎攻击段文鸯。 石闵遇到了挑战。石虎、段末柸、段文鸯三人都非常勇猛强大,都是心魔的绝佳人选。但心魔挑选谁,会直接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石虎在石勒庇护下,坐拥实力最强的军队。段末柸能征善战,所部鲜卑精锐,让天下为之挠头。段文鸯以勇猛盖世,诸将闻之胆丧,莫敢敌。段文鸯也从不把段末柸、石虎放在眼里。 石闵喜欢段文鸯,因为他看到了段文鸯的最后决战。 段文鸯兵力越打越少,逐渐被段末柸和石虎逼得只能困守孤城。段末柸告诉石虎段文鸯很重义气,石虎便下令部下更疯狂地劫掠城外的百姓。 段文鸯果然在城墙上坐立不安。石虎得报后对段末柸笑道:“恶贼上钩了。” 霸王一向相信钟离将军的判断,这次也一样,钟离将军帮他挑选了石勒军,而他自己挑选了石虎。石勒年纪大了,但他的儿子远不及他的才能。赵军逐渐都汇集在石虎的麾下,因为石虎勇谋兼备,能助他平定四方。 石闵也明白,心魔也在等待着最后的决战,等待那个最后的胜出者。 段文鸯在凌晨带着人马悄悄向石虎的中军帐发动突袭。赵军没有任何异常,除了巡查士兵的脚步声,还有就是给军营准备早饭的袅袅炊烟。 赵军看起来没有防备,段文鸯切瓜砍菜似得就冲进了赵营。惊慌的赵军士兵遇到段文鸯,来不及抵抗就一哄而散。段文鸯杀得兴起,更势不可挡。一杆长矛上下翻飞,硬是蹚开了一条通往中军帐的血路。 天已大亮,段文鸯迫不及待地纵马直冲中军后帐,他希望在后帐遇到惊慌逃窜的石虎,出其不意,一矛刺穿他。这样,群龙无首的赵军就会溃败,段末柸这个反贼也会逃跑,自己再找机会手刃了他,收了他的兵,哥哥的地位才可以稳固。 段文鸯注定是找不到石虎的。此时的石虎正带着石闵在数丈高的云车里,津津有味地看着下面正发生着的混乱。 发现上当了的段文鸯回不了头了,周围的赵军越围越多,也越来越强。虽然段文鸯所到之处就披靡一片,但赵军的包围犹如厚重的泥浆,越往前走,就越觉得举步维艰。不得已,只好率部退回从别处突击。 赵军也不从后追赶,只是维持着这个庞大的包围圈,消耗着段文鸯和他部下的斗志。 军士给石虎和石闵送来了早饭,他们就在云车上边吃边聊。 “闵儿,你看文鸯将军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爷爷,要给他饭吃吗?” “谁给他饭吃,我砍谁的头,不管他是敌人还是亲人。” “那孙儿看他能坚持到午后就不错了。” “为何?” “孙儿知道饿得要死的滋味。” 石虎哈哈大笑起来,于是传令士兵们分批吃饭,但阵型要纹丝不动。 “闵儿,今早吃了几盘肉?” “爷爷,孙儿吃完一盘,吃饱了。” “吃得太少了,爷爷我要吃三盘!你也要再来一盘。” “爷爷,孙儿还吃了两个大饼……” “那东西不管用!”石虎打断了他的话,“关键是要多吃肉!不吃肉,怎么会有力气厮杀呢?” “孙儿就再来一盘!” “你知不知道文鸯这厮一顿吃几盘肉?”石虎嚼着肉说,“五盘!比爷爷还多两盘!所以爷爷搏不过他。” “但是爷爷您也能照样擒他。” “对!那是因为爷爷嚼得细,什么事都爱细细嚼上一嚼,这一点比那个文鸯强了不知多少倍。” “孙儿知道了,我们不能仅仅做莽夫!” “所以,爷爷我的看法就跟你不一样。我认为文鸯能坚持到傍晚。” “这么久?” “别忘了他能吃五盘肉,今早出征前要是再多加一盘也是绝对有可能的。” “都说他勇猛盖世,看来是真的。” “依你之见,下一步该如何做啊?” “孙儿就学爷爷这样,像铁桶一样死死困住他。” “不,对待猛兽,不仅要给它造一个铁笼,还要派出敢死的人,去砸断它的利爪、掰掉它的尖牙,耗掉它的精力,方能手到擒来。” 于是,石闵看到一队一队的赵军挤进包围圈去砸爪掰牙,有去无回。 过了午后,包围圈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人一马。赵军拆除了周围阻挡视线的一切工事:军帐、栅栏甚至旗杆。有了良好的视野,他们缩了包围圈。 没有人再愿意去白白送死,石虎也停止了派人去挑战如恶魔一般的人物。 火辣辣的太阳晒着那匹吐着唾液的马,它渴坏了,它开始舔地上的血水。段文鸯却不一样,他可以咬开死马脖颈出的血管,喝它的血。 马血迅速补充着段文鸯的体力,这引起来石虎的警觉。绝不能让段文鸯熬到天黑,在视野不佳的情况下,他极有可能突出重围。如果段末柸再监视城池不严,让城里的残余拼个鱼死破地往这边冲,要是他们再造谣说段末柸反叛的话,黑暗中的赵军不明所以,肯定会大乱。 石虎决定发动进攻,但跳入包围圈里的士兵都死得撕心裂肺。惨叫飘散在包围圈上空,动摇着赵军的军心。 但石虎的进攻取得了效果,文鸯的马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文鸯拼命地抽打,它也只是哼了哼,站不起来了。 猛兽失去了四肢,它变慢了,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尖牙。 石虎挤进了包围圈,他想收服这只猛兽。 石闵在云车上远远看着,不知道爷爷和文鸯说着什么,但突然文鸯从地上跃起,挺起长矛刺向爷爷。 石虎也久经战阵,立即拨马回刀格挡。长矛一滑,刺中马身上的重甲,把马刺退了好几步,长矛登时崩断了。 文鸯见一刺不成,随即从地上拽起一刀就砍。石虎见势不妙,拍马就走。身后盾牌兵一齐涌上,掩护石虎。文鸯追之不及,复又退回。 赵军大规模的进攻开始了。因为石虎从一开始就想收服文鸯这样的悍将,所以他给赵军下的命令是活擒文鸯,所以赵军的伤亡就在所难免。石虎就是要用赵军的伤亡耗费文鸯的体力。 没有了马,文鸯的体力下降很快,这让赵军看到了希望。他们看到了文鸯的喘息,看到了他只在原地打斗,不愿再挪动半步。 但谁也不能擒获住文鸯,靠近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太阳西下,离石虎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了。 赵军不敢再耽搁了。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们解下了战马两侧厚厚的皮障泥,一个个高举着,把自己掩在障泥后,慢慢向文鸯靠近。等都离文鸯不远时,赵兵四面涌上,带着障泥往文鸯头上、身上扑。 文鸯施展不开,被赵兵压得结结实实。 文鸯摸不到他的刀,他的腿被压得动弹不得,感觉有人正在往脚上套绳索。 这一切,石闵看在眼里,对文鸯越发敬佩。 即使他杀了太多的赵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九章 母亲 等石闵确认心魔降临在石虎身上,那是好几年之后的事了。 那时的石闵已经长成一名魁梧的少年了。石勒也去世了,石虎杀了石勒的儿子,也当上赵国的皇帝了。 韩雄是越来越不放心了。生活上富贵多了,但每天都过得惊心动魄,他一心想拉闵儿离开这个地方。说得多了,闵儿烦。要不是这事是石虎亲自指定的,他早就撵这老东西走了。 老东西不知好歹,竟没完没了了。闵儿实在忍不住,就吓唬他说,要是他再啰嗦,就把这事说给皇爷爷听。 韩雄蔫了,除了衣食疗养上的事,话就更少了。 直到令支(今河北迁安西)的鲜卑段部送来一名女子和亲。他们的段末柸也死了,其弟弟被段辽所杀,抢走了首领之位。新任首领段辽为了对抗东边日益强大的鲜卑慕容部,只能讨好石虎。 听说要送来的这名女子不仅美艳,还弹得一手好琴,名叫飞弦。 段飞弦与闵儿年纪相当,石虎就回话段部,让她过来与石闵成婚。 在婚典上,所有见到段飞弦的人都大吃一惊,有人惊喜她动人的美貌,有人惊喜她出神的琴技。只有两个人越看越伤感。 一个是韩雄。段飞弦太像一个人,像他多年不见的王氏。但飞弦比她美艳数倍,也年轻太多。整个婚典以后的时间,韩雄一直被王氏的音容填充,恍若置身事外。 另一个是石虎。他看到段飞弦时,一改高声的谈笑,竟忧郁无语,也忘了让典礼继续进行。皇后请示再三,他也不应,于是下令典礼暂缓。 石闵也觉得奇怪,只想到是皇爷爷垂涎飞弦的美貌,要改主意了。当晚,在洞房里,等飞弦睡熟了,钟离将军才告诉他,段飞弦像极了张方的昔夫人后,石闵才恍然大悟:心魔确定来了。可是,对付心魔的办法,圣贤们还没想出来。 第二天,石闵和飞弦去皇宫拜见石虎和皇后。石虎劈头盖脸把石闵大骂一通,责骂他昨晚见得什么鬼拜得什么神?石闵吓得伏地不起,以为心魔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大难要临头了。 但石闵强压恐惧,镇静辩道:“孙儿没有乱拜,拜的是大和尚所拜之神!” 石虎冷笑道:“胡说!佛图澄大和尚只礼佛,他拜什么神?!” 石闵道:“大和尚遇水祭水神,见山拜山神,在宅敬宅神,如何只是礼佛?” 石虎道:“那你拜着什么神了?” 石闵道:“孙儿拜到宅神了。” 石虎道:“宅神什么样?” 石闵道:“与皇爷爷神似!” 石虎转怒为喜,道:“闵儿,你生在这乱世,父母又早亡。朕收你做孙儿也已多年,虽然朕国事繁忙,但一直把你当亲孙子看待,想把你培养成国家的栋梁。能知鬼神固然不错,但你现在年纪尚,易受鬼神的蛊惑。朕通过佛图澄大和尚也知些鬼神事,但那都是为了打仗。所以你还是要多习些兵法,不要在这些事上枉费精力,以免走上歧途。” 石闵道:“拜谢皇爷爷教诲,孙儿铭记在心。” 石虎道:“朕赐你些东西,你拿走先回去吧。飞弦留下来,皇后有话要与她说。” 石闵不得不从,回到家坐卧不宁。 熬到天黑,飞弦才回来,急得石闵忙搂住问个不停。 飞弦笑道:“你急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石闵道:“我不急?你可不知道,他可是个老色魔,光后宫里的宫女都有一万多,早晚得把他累死。” “嘘——这话哪是随便说的?你也不害臊!” “怕什么?!宅子外面是他的,宅子里都是我的,就是宅神也都听我的。” “你真的见过宅神?” “那还有假?要不我把他请出来,你也见见?” “不不不,我不要!我要是见了,怕以后是睡不着觉了。” “那个老东西把你留下了都做了什么?” “哎呀,快别这样说,传出去他恼了怎么办?” “不怕,你快说啊。”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皇后在问,他在一旁听。” “皇后问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问些我在令支过得什么样,在这边过得惯不惯。” “这些客套话在我面前也可以说啊。” “她还问了我母亲的事。” “你母亲?”石闵心里咯噔了一声。 “是啊,皇后和我母亲从没见过面,说是很想见见呢。” “母亲娘家何姓?” “昔氏。说起来她也是蛮苦的。” “怎么说?” “她原来是关中人,后来我父亲被害,她就流落到了洛阳。当时战乱正起,爷爷他们带兵去了洛阳,才把她接了过来。” “你父亲?爷爷?他们是谁?” “我父亲是名大将军,所向无敌。无奈被人嫉妒,正值壮年就遇害了。我虽然出生在令支,但母亲常常与我讲起中原的风土人情。她说,洛阳、长安都是极其繁华的大都市,远非令支可比。我还想以后你要是有时间,一定带我去见识见识。我很想看看母亲以前生活的样子呢。” 石闵看着飞弦一脸的向往,心里骂开了石勒:这个死羯鬼,一把火把洛阳烧了个干干净净。现在害的我连这个简单的要求,都没法答应下来。 石闵吞吞吐吐着说:“其实,我们的邺城也很好的。” “是啊,这里的皇宫好大呀。皇后娘娘带我去游玩,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华丽的地方,都看呆了。”飞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些宫女们想笑也不敢笑,唉,我真是失礼了。” “那些宫女们才失礼呢!她们要是再造次,看皇后娘娘怎么罚她们。” “皇后娘娘真是善人,她见我逛累了,要和我一起坐她的步撵,我赶紧再三请辞,要不就更失礼了不是?” “你不早说?快躺下,把鞋脱了,我帮你揉揉。” “扶我一下。” 石闵放飞弦躺好。飞弦看着他笑道:“真是骑马骑惯了,步子晃了这么久,真还有点受不了。” 石闵道:“你说你爷爷,是亲爷爷吗?” “哪可能啊?我父亲是晋人,爷爷是鲜卑人,他们压根儿就不认识。爷爷把我母亲带到令支,母亲就嫁给了他的儿子我后来的父亲——段辽,现在的首领大人。” 石闵明白了飞弦也不明白的她母亲的苦。她是乱世中的棋子,狂风里的孤叶。她拼命想抓住能抓住的一切,也不过是被命运从左手抛到右手,从西风转到北风。唯一改变的是,她有了飞弦,一朵的希望之光,才会费劲心力把飞弦托举到了她应有的位置上。 “你在想什么呢?”飞弦问石闵。 石闵道:“你母亲很疼爱你吧?” “那当然了。”飞弦满脸骄傲。“你母亲呢?” 石闵不言语,坐在床边把靴子脱了。 “哎——你靴子里是什么?”飞弦叫道。 “嘘——声点。”石闵阻止她,从靴子里掏出了一把短剑。 “这是什么?”飞弦看着短剑问。 “如果你今晚回不来,我明天早上拜见皇上时,我就用它刺死他。” 飞弦吃惊地看着石闵,半天回不过神来。好久,眼睛里竟沁出了泪花,起身拿走了石闵手里的短剑,问:“能给我吗?” “你要它做什么?” “我母亲一生颠沛流离,她想让我过上安安生生的日子。你能答应我吗?” 她的目光,柔弱中带伤,石闵几乎承受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章 谋划 “皇上起兵了!”石闵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对飞弦说。 “皇上没派你去吧?”飞弦很是担心。 “没有,皇上这次没派我去,他要亲自去。” “那就好。”飞弦的心落下下来,漫不经心问道:“打什么人呀,非要皇上亲自去?” “令支!皇上要打令支!” 飞弦如五雷轰顶,半天才哭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我不是来了吗?怎么还要打?” 石闵嗫嚅道:“你母亲!皇上要你的母亲。” “什么?太欺负人了吧?皇上怎么可以?他实力强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 “你的父亲,是鲜卑的那个父亲,他不答应,结果皇上大怒,就要起兵。” “那怎么办?”飞弦依旧大哭不止。 “没事,死的都是兵。你的父母,一个是首领,一个是首领夫人,都会没事的。”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战场我经历过好多次了,主帅们都知道如何保全自己。” 石闵想到了段文鸯,当时自己那么敬佩他,如今想来,他是个傻子。 石虎联合了鲜卑的慕容部,两面夹击段部,段部灭亡,段辽投降慕容部首领燕王慕容皝。石虎闻言讨要,慕容皝却拒不交人,石虎便以燕兵掠夺过多为借口,进攻燕国都城——棘城(今辽宁义县西)。赵兵屯于坚城之下,猛烈攻城十多天却毫无进展。慕容皝趁着赵兵人困马乏,出奇兵袭击赵营,石虎打了个大败仗而回。 石虎吃了亏,十分不甘,下令全国征兵,准备再打燕国。 燕王也知道赵国势大,于是就杀了段辽,把他的头颅送到邺城。石虎十分恼怒,却毫无办法。毕竟段辽袭扰过赵国边境,还占了赵国的蓟。上次求和,却丝毫没有归还蓟的意思,分明是被慕容氏打得受不了的缓兵之计。但打燕国,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今,竟失去了唯一对燕国动武的理由,总不能堂而皇之的说是为了抢一个女人吧? 要让心魔放弃昔畅,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没有停止征兵,还变本加厉,要组建一支上百万的军队。对燕国声称是为了翦灭逃到南方的晋国。但燕王没有完全相信,他也在整顿军备。 石虎不担心,因为他还有一支奇兵,没有人知道,是他的黑狼部队。 令支被毁,段辽被杀的消息传到飞弦的耳朵里,她把自己锁在了屋里,三天没有出来。第四天一早,飞弦的屋里传出悠扬而感伤的琴声,如歌如泣。 石闵站在屋外的院子里,呆呆地望着飞弦的窗。那琴声伤感中带着责备,忧郁中尽显思恋,像一片洁白的羽毛抽打着石闵的灵魂。 石闵退缩了,他发现自己被绑在耻辱柱上,遭万民唾骂,肮脏的口水喷得他满脸满身都是,羞臊得入地无门。他大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最恶毒的骂声直往耳朵眼里钻,往脑袋最里头冲。 是飞弦,她苦苦哀求,劝退众人。她轻轻站在石闵面前,嘴角冷笑了一下,举起手里的琴,往石闵头上砸去。 “不要!”石闵大叫。 石闵打个激灵,看见飞弦站在自己面前,琴声停了,她打扮得雍容华贵,抱着自己的琴,冷冷地看着石闵。 “将军,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弹琴了,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 “你已经管不了了。” “我当然有权力管了,现在我是你的夫君!” “你的权力?你的权力太了,既保护不了我,更保护不了我的母亲。我要去寻求更大的权力,保护我的母亲。” “老贼!你要去那老贼那里吗?”石闵切齿道。 “别恨我,要恨就恨你自己吧!”飞弦依旧冷冷道。 “走吧走吧,老贼胖得如几头猪,心别把你压坏了!”石闵怒了。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石闵脸上,飞弦怒目而去。 走开十几步,飞弦停住了,回头对石闵说:“如果我以后有了儿子,不管他像谁,请你叫他叔叔就是了。” “你什么意思?” “一个人的出生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如何称呼他。” 飞弦走了。第二天,皇后给石闵下了一道懿旨,严厉斥责石闵心胸狭窄,不知包容;行为不端,桀骜乖张。让他好好思过,说什么时候悔过自新了,才会把飞弦送回来云云。 石闵把皇后的懿旨放到一边,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起码近些日子不用再去宫里拜见老贼了,他要出城去散散心,还要见见钟离,让龙将军关注一下西北的事。 西北已无战事。 西凉的谢姓书生被委任为西凉的将军后,谢艾的名声就传播开了,因为他三番五次的以少胜多大败五次三番前来进攻的麻秋。在谢艾眼里多少强弱胜败都是相对的,偏居一隅的西凉实在没有多少兵力可以给他,所以谢艾的第一仗凉王只给他了五千兵去抵挡来势汹汹的麻秋大军。谢艾出其不意向麻秋发动猛攻,麻秋军一败涂地,谢艾一战成名。作为赵国久经战阵的宿将,石虎可不愿麻秋的英名毁在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手里。于是,他给麻秋增援了一支劲旅,麻秋的大军增加到八万人,猛攻西凉的门户枹罕(今甘肃临夏)。谢艾领兵增援,在城外胡床上指挥若定。西凉兵两面夹击,大破赵军。麻秋不服,后来多次攻打,无一仗不是惨败而回。西凉实力弱,只能打退麻秋自保,实在是没有能力进攻赵国。于是石虎也就决定不再攻打西凉,专心对付东北的燕国了。 西凉有谢艾坐镇,麻秋就不敢有非分之想。凉王听从下臣的挑拨,认为谢艾有功高震主的嫌疑,就外派他去一个地方做官。谢艾毫无怨言,把这个地方治理得有声有色。 龙将军自然不敢瞧谢艾,他认为谢艾可以培养成一股强大的势力。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前播下这颗种子,日后说不定可以成为霸王能够依靠的一支力量。 龙将军的话勾起了谢艾的雄心,但他不愿背离凉王,只愿等待。 几年后,二十七岁的凉王去世,他十岁的儿子继位。前凉王的兄长张祚废了自己的侄子,当上了凉王。他荒淫无道,铲除异己,竟杀了谢艾。 龙将军虽然恼怒,却不得不与张祚合作。霸王那边已经计划采取行动了,自己这边却毫无进展。他急切地想拉拢住西凉的力量,以便在霸王对付石虎的时候,西凉可以在西边牵制赵国。 谢艾的鬼魂跑到铁城,向龙将军请令去找张祚,愿意促他合作。龙将军有些犹豫,说张祚刚杀了你,他怎么会与你合作呢?谢艾却说,正因为如此,他见了我才会恐惧。一个人只要恐惧就会合作,此事必成。龙将军觉得有理,就放谢艾回去。 谢艾一连三天都出现在张祚的梦里,张祚果然害怕极了。醒来就写了一道文书,烧给谢艾,表示愿意合作。 第二天想明白了的张祚又给谢艾烧了一道文书,表示希望面见龙将军,定下盟约。 龙将军收到文书,认为可以趁机威慑一下张祚,让他死心塌地。于是就把会见场所定在了铁城外的密林中。 张祚得信后,立即上崆峒山拜访道长开朴子以求吉凶。张祚是崆峒山道观的主要供奉,开朴子道长自然有求必应。但这件事让开朴子很为难,因为他告诉张祚,这事要由他亲自陪同去就吉,张祚自己去就凶。 开朴子在崆峒山静修多年,早不愿卷入山下的是非。但他料到张祚肯定会百般恳求,要不然谢艾是不会放过他的。或许自己随缘能见上龙将军一面,也好劝他约束约束住谢艾。这是自己的劫数,他嘱托徒弟们好好用功研习,用心看护道观,特地嘱咐代管道观的大弟子崔子平,不论山下发生什么,都不要下山。 安顿好后,鹤发童颜的他只带了个道童随着张祚下山了。 到了约定的夜里,张祚和开朴子依约骑着马到了城外,不带任何随从。不多时,一条白练在前面的空中飘舞。开朴子首先瞅见提醒张祚道:“凉王,我们该走了。” 他们跟着那条若隐若现的白练,弯弯绕绕曲曲折折恍恍惚惚迷迷瞪瞪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觉得身心疲惫不堪,黑暗中突然耸立起墙一样的密林,密不透风中竟分辨不出树干的高度。一条幽静的溪从密林深处蜿蜒而来,溪边停靠着一截绑在一起的两根粗圆木,那条白练就系在两根圆木间的前端。 张祚下了马凑近了看,这所谓的船是新做的,被碰坏的树皮还支棱着湿漉漉的毛刺。张祚不敢坐,开朴子轻轻跳上去,水面荡漾开来,很稳。张祚扶着他,狠狠踩了上去,开朴子那头就翘了上来,张祚在船上的脚就浸在了水下。 倾斜、凉水让张祚栽进了混乱的深渊,疯狂的他抓着开朴子的手臂就如抓住救命的稻草。开朴子不会让张祚扑腾,他托着张祚的手臂,把张祚的身体恢复到他自己的两脚之间,控制着整个船的平衡。 圆木船溅起的水花趋于平淡,惊慌失措的张祚也稳住了心态,白练牵着这船缓缓向上游漂去。 张祚后悔来这里了。所有的地方一片黑,连个星光也没有。周围散发着浓郁的腐败气息,还十分怪异,明显是年代久远的证据。更怪的是平静的水面会凭空泛一个大水花,或者是幽静的树冠突然会剧烈骚动一下。 这个神秘的力量让张祚惊恐不已,他想向平静立在前面的开朴子靠拢,但他不敢再动,他一动,船就摇晃,他就站不稳撑不住。 他要是当时直接写下盟约就好了,那用得着现在这样担惊受怕。他相信自己是鬼迷心窍了,才非要见龙将军一面不可。 他决定把任何声音都置之度外,这样才可以少些恐惧,如同前面对着一些毫不在乎的开朴子一样。 当奇怪的声音并不消失。 一声怪响,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突起尖利的巨大白刺向张祚扎来。张祚正拒绝一切声音,眼睛只顾看着前方。开朴子见情势危机,飞身过去推开张祚,张祚跌入水中,胡乱扑腾,呼喊救命。那只怪物刺穿了开朴子的身躯,带着开朴子一同栽进水里。这是一根削尖了的粗树枝,它长长的尾巴砸在船上又反弹回水里。 在水里,开朴子看见谢艾正拉着张祚往水下沉。开朴子甩出拂尘,缠住谢艾,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拉了过来。 谢艾被拂尘缠住,浑身酸痛,使不上劲。张祚顺势挣脱,遇上那两根圆木的船,扒着它向下流漂去。 黑骑兵听见动静,迅速赶来。谢艾见计划败露,羞愤不已,趁黑骑兵不备,夺剑自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一章 捕获 自飞弦进了宫,石虎就很少提攻打燕国的事了,但为了组建百万大军而进行的横征暴敛却没有懈怠。 钟离建议霸王先铲除他手握重兵的那几个儿子。石闵认为石虎就是他们的掘墓人,因为石虎很得意他的那几个儿子,他们有气魄、能打仗,他把他们捧上了天。见几个儿子都很有出息,石虎开始沉醉于酒色,把政事交与太子石邃处理。沉溺起来的人总是喜怒无常,石虎更是变本加厉,他的满意与打骂就在一瞬间,毫无章法可循。自认为把政事处理的得还算可以的石邃在父亲面前也经常凌乱,同一件事报与不报都是陷阱,父亲都可以肆意折磨他。 石邃可不是个唯唯诺诺的主。他可以把正在倒酒的美人拉过来斩首,把头洗干净了放在盘子上让大伙儿观赏,并把她的肉煮熟了与宾客们分食。这样的人很快就会压不住火,他坚信父亲已经丧失了理智,他要取而代之。 石闵得知这样的消息就知道不能再等了,他要想办法阻止石邃的行动。比起石虎来,石邃的暴力程度是青出于蓝。石闵绝不能让心魔再次逃走,石虎毕竟岁数大了,年纪限制了他的行动和智慧。自从他上次出征回来,他明显老了,心魔可能会随时抛弃他。他的时间不多了,石闵想把这有限的时间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此时,铁城传来好消息,圣贤们发现了心魔的一个秘密。 圣贤们想到办法捕捉到了被龙将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心魔,黑骑兵也逮了一些黑狼关在热浪山洞,圣贤们就在黑狼身上研究心魔的魔性。结果他们发现一个沮丧的结论:心魔是消灭不了的,它只是强和弱、大和的区别。 不过他们也意外发现,心魔是需要寄生在生物的身上,准确地说是在生物的心里。只要寄主的生命不死掉,它就出不来。心魔喜利,所以可以强迫心魔转移宿主,只是需要新宿主用尖利的锐器刺破旧宿主的心,它就会连着心血跑到新宿主身上。 这是个了不起的发现,霸王凭此找到了对付心魔的办法,他要把心魔囚禁在石闵的体内。只要找到合适的后备人选,就可以一直囚禁住心魔。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通知石虎要提防他的太子。但这事不能由石闵去做,也不能让石虎察觉是石闵的动作。 几天后,石邃病了,听报是很严重的病。石虎这次不敢大意,他立即带上了最好的御医要去东宫探望。他身边的和尚佛图澄阻止说,太子一向身体康健,没来由突发重疾。还是先派人探一下虚实,果是实情,皇上再去探望不迟。 石虎觉得有理,就派了一名宠信的女官代自己前往。没多久,侍卫们跑回来禀告,女官被躺在床上的太子刺死了。石虎大怒,派兵抄了东宫,抓起来审问后,才知道东宫里知道太子谋反的人还不少,于是他杀光了东宫里所有的人,包括太子、太子妃以及太子的所有儿女,当然还有太子的谋士、他的官员、他的侍卫。总之,来了个大清盘,抓到的要死,准备抓到的也要死。 石虎重新立了他的另一个儿子石宣为新太子。石宣好大喜功,在外出拜山祭河之际,率领十八万大军在邺城武装大游行,声势浩大。石虎见了,哈哈大笑,觉得石宣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帝王。 为了鼓励儿子们,石虎命他的另一个儿子石韬也要学他的哥哥,来了一次十八万人的武装大游行。 石宣见自己的弟弟竟敢和自己匹敌,就起了杀念。但这次游行时父皇钦点的,他不好就此发作。但很快他就找到了理由,石韬竟然在自己的府里营造大殿。大殿历来为皇帝所专有,石宣认为这是石韬在向自己的太子地位挑战,就派人刺杀了石韬。 石虎最喜欢也最有才干的三个儿子死了两个,石虎实在不愿再失去石宣。但石宣的手下向石虎道出了实情,石虎派人抓住凶手一问,才知道石宣不仅杀了石韬,还谋划趁自己去看石韬的时机刺杀自己。 石宣注定是活不了了,石虎的心血白费了,愤恨忧愁之际就生起病来。 石闵的目的达到了,只差最后一步。虽然西北的事龙将军没有成功,但时间已经等不及了。 奉了圣旨,石闵陪着他的上级将军石虎的另一个儿子——石遵去拜见石虎。石虎把十一岁的石世托付给石遵,让他好好辅佐石世治理国家。石虎知道石遵远不如石闵,于是把石闵叫到病床前向石世和石遵立誓。石闵起誓,石虎心满意足,招呼石闵近前,以作最后的嘱托。 石虎让他们都退到门外,只留下石闵。 “闵儿,我这一生杀了太多的人。” “皇上的使命就是杀更多的人。” “你不叫我皇爷爷了吗?” “皇上觉得还有必要吗?”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皇上认为你的儿孙中还有能挡住燕贼铁蹄的人吗?” “是你杀了我的三个儿子!” “不,是皇上你亲自杀的。” “我杀这么多人,对你也有很大的好处。” “不,好处是你的,你需要大量的人心。” “可是你可以得到他们的鬼魂。” “你已经够强大了,你还有那么多人心干什么?” “哈哈,别着急,以后你会明白的。” “你的心肝被我们抓到了。” “什么!你们对它做了什么?” “我们对它很好,它和你忠诚的黑狼在一起。”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其实你们也拿它没有办法。只是我的山洞毁了,黑巨狼也完了。” “龙将军太不心了。” “没错,我的黑巨狼差点就消灭了他。” “他还算勇敢。” “是的,其实我也很喜欢这样的。” “你要抛弃这躯壳吗?” “他的使命完成了。这是生命的法则,我也不能例外。”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大的法力。” “你想错了,我没有多少法力,我拥有的最大法力其实就是‘恐惧’。” “没错,恐惧可以让人自相残杀。但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用‘迷惑’这个法力的。” “呵呵,这个你也会用。比如说你把飞弦推进宫里迷惑我。” “哦,她迷惑了你?那我会为你报仇,我答应你我会杀了她。” “你!你太狠了!我可以为她求个情吗?” “为什么?” “她是我的女儿。” “不不不,她是张方的女儿。” “对,你说的没错。她不是我的女儿,她是张方的女儿。”石虎泄气了。 “再说了,你也没把她当女儿看待。” “这件事是我错了。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弥补她的机会。” “这件事我没有错,弥补她的应该是你。” “你冥顽不化,是会后悔的。” “怎么说,你要逃走吗?” “我还用逃吗?你怎么追我?” “很简单,我用这个。”石闵从帽子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你!”石虎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你的手下很能干!没想到,没想到,石闵,石闵,我最后竟落在了石闵你的身上。” 石闵顶着银针,刺向石虎的心。石虎的心破了,但没有断气。石闵传令外面的人进来,和众人一起跪在床前,熬到天亮石虎才咽气。 石闵大获成功。 钟离将军赶紧向霸王进言,让石闵立即赶赴东岳,由东岳神把石闵炼成不死之身,永久囚禁住心魔。 霸王却说:“钟离,你怎么不懂我的心意?” “霸王……” “我可有权势?” “霸王当然有权势。” “可是我可有声誉?” “声誉?” “世人皆谤我毁我,为何?” “霸王……” “只因为我在人间没有建立万世之功。如今,却是一个建立万世之功的良机。” “不可呀霸王,囚禁心魔要紧!” “心魔?心魔有什么可怕,我要心魔为我所用。他们那些凡人,哪知道心魔的妙用。” “霸王,心魔变幻莫测,千万不要尝试,否则会被它所腐蚀。” “你法力太浅,压不住它也是情有可原。” “霸王不可鲁莽,这关系到阴阳两界的安宁啊!” “你不必说了,我做完阳间的事情,自会让石闵去东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二章 归宿 石闵的下一步就是夺取皇位。 他劝石遵杀了石世自立,而后又杀了石遵。出于避嫌,他先立石虎的另一个儿子为帝。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要杀掉不服的胡人、羯人,于是颁布了杀胡令,在邺城内外杀了二十多万人。外地将帅见此也纷纷大开杀戮,赵国成了一片血海。氐、羌、胡蛮数百万人在中原无法立足,只好成群结队,各还故乡。各族流民们相互杀掠,死亡大半。赵国彻底乱了。 石闵接着废了皇帝,把在邺城的石氏家族屠光,恢复了自己的汉姓冉姓,建立了新的国家——大魏国。冉闵的万世之业迈开了第一步。 钟离却觉得霸王已经控制不住心魔了。以现在的乱象看,倒是成了霸王逾强心魔也逾强了。 韩雄也觉得冉闵变了,那时冉闵正在皇宫里屠杀石氏。 他的士兵过来向冉闵禀告,说抓到两个人,不知道该不该杀。站在一旁的韩雄认识,是飞弦和一个刚会走路的女孩。 飞弦扑倒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断哀求。“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呀,大王!我是飞弦啊,你该认我的呀,大王!他们弄乱了我的头发,我收拾一下,收拾一下,你就认出我了,是吧,大王?”飞弦匆忙地把头发往耳后拢,冉闵静静地站在原地看她表演。 飞弦扬起了脸,微笑着对冉闵说,眼里满是泪水。“大王,你认出我了吗?我是飞弦,还是原来的飞弦啊,大王!” “飞弦啊,你还是那么美,只是胖了不少。” “大王我错了,我罪该万死。我不懂事,真是不懂事,我错了,大王原谅我吧!” “石家的狗我都不放过,你姓什么?” “我姓段,不不我姓冉啊,大王。不信,你看,这是我们的女儿,你仔细看看,她的眼睛和嘴巴跟你长的一样呀,大王!” “你叫我信这个孩子?!” 女孩呆呆里站在那里,迷茫地看着一切。韩雄觉得她可能被一路的杀戮吓傻了。 “真的呀大王!进宫前我都有孕了,只是那是我只顾担心父母亲没来得及说给你听。进了宫就害喜,那老贼也没有碰过我的身。皇太后可以作证,她一直关心我,派了最好的宫女照顾我,生产的时候她就在我身边。真的是这样,找到皇太后,你问问她就清楚了,大王!” “皇太后?她应该死掉了。” “不不,怎么会这样。这这这……”飞弦急哭了。“怎么办怎么办——滴血认亲,对了,滴血认亲!大王,只要滴血认亲就真相大白了,大王!” “我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和你在这里玩过家家。” “韩爷爷,韩爷爷!”飞弦看到了一边站着的韩雄,爬了过去。“韩爷爷,医者仁心,求你救救我们母女俩个。你帮我做个滴血认亲吧,只要他们父女相认,我们就有救了。求你啦,韩爷爷!” 韩雄看到飞弦,想起了缨子。缨子离开他的时候,还没有飞弦现在的年纪大。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自己也成了糟老头,他的心软了下去。 “他一个老奴才,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听他的?!”冉闵冷冷地看着飞弦,如同当时飞弦冷冷地看着他。 韩雄不好说话了,他也觉得自己不必说话,因为她的父亲是张方,正是抢走王氏的仇敌,他的女儿活该受这份罪。 但她确实是无辜的,韩雄心里明白,但他没有要救她的冲动。他见过太多的杀戮,他不觉得这件事和其他事有什么区别。他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努力,他习惯了冷眼旁观。 飞弦又掉头朝冉闵爬去。“大王,要错都是我的错,这个孩子没有错啊,她还不会说话,你就饶了她吧!她年纪,就是做牛做马她也愿意啊,大王!” “你的琴呢?你这么嗜琴如命的人,怎么会把琴丢了呢?” “对呀,我的琴呢?大王想听琴我的琴呢?哦不,我不是把他弄丢了,我是把它忘带了。大王稍等,我这就去拿来。大王恕罪!” “慢着!你过来。” “大王,什么事?” “你立起身子。” 飞弦听话地立起趴在地上的身子,依旧跪在那里。 冉闵绕到飞弦的身后,开始撕她的裙子。 飞弦觉得无比的屈辱,但她知道她们母女要得救了。 冉闵招了招手,那女孩蹒跚着往这边走来,走到飞弦身边,飞弦伸手搂着,她就偎依在飞弦身上。 冉闵把撕下来的裙子挽成两个一大一的绳套,套在她们俩个的脖子里,双手抓紧高高地撑过头顶。飞弦在痛苦的折腾,因为她开始是紧抱着孩子,但发现这样把孩子勒得更紧了,赶紧就放手了。接着又发现这孩子无依无靠了,但她再没有力量重新搂起自己的孩子,他眼睁睁看着孩子粉嫩的脸慢慢发紫,直到自己也失去知觉。 冉闵确定她们已经断气了后,才把她们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说:“好了,你们依旧这样美。以后,你们再也不用跟着我遭罪了。” 韩雄战战兢兢跑到冉闵面前跪下道:“大王!” “老奴啊,你把她们的尸身好好安葬吧。” “大王,老奴后悔了。” “你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救未来的皇后和公主!老奴大罪啊!” 冉闵吃惊地看着韩雄。“我不会怪你。” “可是老奴饶不过自己,实在没有脸面再面对这‘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你想怎样?” “老奴在这乱世,颠沛流离,活得太久了。老奴愿守护皇后和公主的陵墓,以此终了。” 冉闵狠狠地瞪着韩雄,见韩雄不为所动。勃然大怒道:“不知好歹的老东西,马上就要享福了知不知道?你犯糊涂了吧?滚滚滚,趁早滚远点,别让我以后再见到你!” 韩雄套了头牛车,拉着一副棺材,孤零零出了邺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去了哪里,死的人太多了,谁会在意新死的人呢? 只有钟离将军,他默默地跟着韩雄,却无法向他道别。 韩雄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但这个问题已经难不倒他了。由于石虎的横征暴敛,相当一部分人承受不起寻死了,撂下了许多荒地。 但那些荒地显然并不适合为高贵的墓地。韩雄转了一圈,根本不识得什么是风水宝地,便去投靠守陵人——皇家陵园,希望他们能大发慈悲,分给他一杯残羹。 辨明方向,韩雄走了两天,终于抵达赵国的皇家墓地。 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明显是他们都逃跑了。 韩雄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大声斥骂,“没心没肺的混蛋,吃着国家的俸禄,净干些不要脸的贱事!屁大的事把你们给吓得,就跑了?就滚了?去死吧你们,活该你们终生为奴!不要脸的孬种,不讲一点道义,国家真是白喂你们了!一群杂碎,贪生怕死的窝囊废,死了也招人骂的恶棍,就知道扒拉你们那点肚鸡肠?挨千刀的死鬼,看你们死了皇家怎么收拾你们!等着吧你们,看你们一个一个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韩雄骂了这么久,只是因为靠他一个人实在是没有办法把飞弦下葬。原本指望这些守陵人可以帮帮忙,没想到他们全跑了。活该他们被骂。 看来只有靠这头老牛了。 守陵人的房子里还散落了些工具,韩雄找了还能用的镢头和铁锹,在园子里找了块空地开始挖墓穴。 挖了三天,韩雄估计可以差不多可以放下飞弦和她女儿的那个棺材了。他找了些短木棍铺在棺材的前面,把棺材上捆着的绳子绑在牛身上,让牛慢慢往前拉。 韩雄在一手牵着牛控制速度,一手拿根撬棍随时控制棺材的方向。棺材稍有偏差,就赶紧叫牛停下,用撬棍把棺材撬回去。 老牛很争气,步伐还算稳健,甚至棺材的一半已经悬空在墓穴上方也吃得住。 “再加把劲,就成功了,老伙计。”韩雄给老牛打气。 老牛抖擞着精神,一点一点往前,棺材悬空的也越来越多。只差最后一点了,轰的一声,棺材跌进墓穴,巨大的力量拉着老牛飞一样的后退。 老牛的后腿重重磕在棺材上,大半个牛身跌进墓穴里,只露出牛头的老牛拼命哀嚎。 韩雄慌了,忙爬下墓穴看老牛的后腿。后腿变形,显然是折了。老牛需要尽快离开墓穴,不然这样它会疼死的。 韩雄出去叫人,但方圆数十里都没有一个人影。这是皇家陵园,石虎的残暴早吓坏了周围的山民,他们早已不敢踏入此地半步。 老牛哀嚎了一夜。第二天半晌,远处来了一群山民。韩雄兴冲冲地迎上去,却发现他们个个都拿着刀枪。看见韩雄,他们竟都紧张地攥紧了刀枪。 “干什么的?”山民中有人喊。 “过路的。”韩雄回答。 山民听见了牛叫声,朝向陵园的方向望了望,一个人惊恐地说:“不好哇,大哥,皇陵里有人,他们没走!” “走走走,快走!别被他们发现了。” 山民们扭头就走,不一会就没了踪迹。 韩雄明白,他们是一伙儿盗匪,皇陵也不安全了。 但韩雄别无选择,他无法再把飞弦的棺材弄上来。他看了看老牛,说道:“老伙计,你救了我一命,还要你保护这墓的主人,真是对不住你了。” 韩雄拿出刀,在老牛的脖子上刺进去。鲜血随着刀子流出来,老牛挣扎不动,很快就瘫了下去。 韩雄开始干活,他用周围的土堆成一个高高的墓丘,在墓前用木板立个牌子,写着“义牛”,他希望那些贪财的匪盗能够绕过这墓的真正主人,甚至在他们看到这墓里真有头牛时。 韩雄做完了所有的事,他躺在守陵人别屋的一个石棺里,他在想他的归宿。 没错,这就是他的归宿。他没有了目标,也没有了目的。他老了,如同那只老牛,牛的尸骨还可以用,但自己的尸骨却没有任何用处了。 他疲惫了。以前还想过妻子、缨子、王氏过得好不好,现在也不想了。她们的好坏自己毫无办法。真的毫无办法,他折腾了这么久,却离这些越来越远了,甚至残存的记忆也快抓不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因为他认为没有痛苦的活着就是最大的意义。这是他帮助别人解除痛苦的时候最大的体会。 但他痛苦吗?他不认为自己痛苦,他可以安静地躺在石棺里,只是觉得有一丝凉意。他只是觉得累,想一觉睡过去,永远不要醒来。 他厌倦这一切,也承认开始害怕面对这一切。这个世道的冲击力过强,他再也承受不起了,是风风干了他的力量。 他宁愿是一粒尘埃,风可以一直一直地把他化为尘埃。一个不起眼的尘埃,一个没有生命的尘埃,落在漫山遍野的尘埃里。 只追求属于自己的归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三章 黑夜中的山门 钟离明白了,只有他自己被蒙在了鼓里。龙将军早就知道了霸王的想法,并一直在配合他,只是还没有成功。 钟离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蒙在鼓里,因为霸王知道他一定会阻止这件事。但现在面对着突然翻转的局面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盟友。 钟离要单枪匹马力挽狂澜独自扭转这个乾坤吗?他确定自己没有这个力量,他要去寻找盟友。如今可以称得上盟友的,可能只有那个一心要寻死的韩雄了,虽然他太老了,也没有什么大本事,但他至少不愿和心魔同流合污。 一条粗壮的蛇爬进了石棺,韩雄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它有条不紊地在缠着自己的肚子。越来越紧、越来越难受,开始疼了,挤得肚子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气泡。韩雄平静地看着蛇优美的游走滑动,而后它轻轻抬起头,眨巴着王氏一样的大眼睛,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思念。 它款款而来,摆着高贵的步伐,韩雄相形见绌而倍感惭愧。它吐着长长的信子,带着王氏的香味凑近韩雄的面庞。韩雄又惊又喜,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蛇意识到了这一点,它咧了一下嘴角,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朝韩雄的脖颈咬去。韩雄惊出一身冷汗,倏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紧捂着肚子。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韩雄的肚子咕噜噜叫着,他饿坏了。 摸着冰冷的石棺,韩雄笑自己太傻了。作为医者,竟然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实在有失水准。他应该去采些毒草药,熬上一碗,岂不简单明快? 韩雄蹒跚着出了屋,明媚的阳光驱尽了晨雾,暖和的气息在周围荡漾,解冻着韩雄麻木的身躯。 得先吃点东西,这是韩雄首先想到的。 他的车上还有吃的。时间多得用不完了,韩雄可以从容地升了火,在守陵人的灶上炕起了馍片。热乎乎的又焦又酥,真是美味! 韩雄吃了很多,最后实在是吃不下了。他渴了,就去烧点热水喝。这里的东西一应俱全,省了韩雄不少事,甚至还有上好的茶叶。韩雄泡了茶,放在屋前空地的石桌上,又回屋拿了一张厚席铺在石桌旁,稳稳地坐好。杯里的热气扶着清风袅袅而上,把韩雄的目光引向前方青翠的山色,他终于可以听见不远处清脆的鸟鸣了。 钟离不得不去找龙将军,希望龙将军理解自己的担忧,毕竟他手中握有最强大的力量。龙将军招募了大量的黑骑兵,远比霸王时的兴盛。他加强了对五岳神的控制,经常要求他们跟着黑骑兵一起出征。这是一支望而生畏的庞大部队,让黑狼和剩下的黑巨狼闻风丧胆。 龙将军很享受这些,他一直在加强和扩大他的影响力。只有这样,才会不断增强他的威望,他的地位也会更牢固。所以,他对钟离将军的劝告没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霸王的能力,并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要铲除能够影响到他地位的萌芽,这一切都体现在对黑狼和黑巨狼的征伐里。通过征伐,他不仅消除了黑狼和黑巨狼的威胁,还削弱了五岳神的实力,使他们更加依赖自己。 钟离将军在铁城已经毫无意义了,铁城已经抛弃了他,他不得不离开铁城。钟离将军可不是畏缩不前的懦夫,他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心魔对霸王的侵蚀,但他也不可能再回到霸王的身边了,霸王已经失去了对他的信任。 钟离的黯然离去,再没有谁能够挑战龙将军的权威了。但凡事总有个例外,崆峒山的道士崔子平咽不下这口气,他要为他的师父开朴子报仇。 这不是崔子平年轻气盛。虽然开朴子养育了他二十多年,但崔子平不认为这是最重要的。他认为开朴子清心寡欲潜心修炼了半辈子,已经修成了半仙,如果假以时日,肯定能化为神仙。这是开朴子一生的追求,也是师父最看重的事。自己也非常看重,因为这关系到他自己的信念。师父的成功,无疑会让自己的信念长固永存。但现在那个谢艾,不——是龙将军打乱了这一切,让自己也陷入了疑问,并且再没有可以求证的可能。 龙将军不仅害了师父,还毁了自己,毁了整个崆峒山。这一百多弟子失去了方向,他们还会继续待在这里吗? 但崔子平知道龙将军的强大,崆峒山的弟子们伤不了他丝毫。不过他有一个有实力的盟友——凉王张祚。 张祚费劲周折才逃到了回城的路,到了王宫休息了许多天,仍惊魂未定,夜夜提防。直到崔子平的到,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让崔子平走了。他给了崔子平一座大宅院,让崆峒山的弟子们都下来居住。崔子平的要求张祚也全部答应,并立即让下属着手准备。 于是一条凉王爱吃狗肉的消息从王宫发出,凉王圈了一大块地方专门养狗。凉州养狗、买狗、送狗的人从此就络绎不绝。凉王还应崔子平的要求派了一支军队去山上挖石灰,挖来的生石灰还用雨布蒙上,生怕淋水了。 但是崔子平仍下不了决心,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准备还在继续,他就越惶恐。他相信师父的灵魂会回到崆峒山,保佑他的弟子们,也会给他指点迷津。 崔子平向凉王告假,独自一人回到了崆峒山。 空荡的山门再无人打扫,落满了一层枯叶。山门上的“崆峒山”三字在瑟瑟的秋风里更显寂寥。拾阶而上,一步一惆怅。推开厚重的庙门,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忽然变得如此陌生。平时弟子们研修的地方只剩下忽如而来的秋风和它不离不弃的玩伴枯叶,它们从来就没有烦恼,风来而起,风住而落,或散或聚,悠然自得。 雄伟的砖瓦从不曾改变它们的质朴,它们如此紧密地靠在一起,共同抵抗着不知哪里会来的划伤、裂纹和破碎。这要感谢师父,他每年春天都要求弟子们上房顶铲除杂草,修残补缺。 师父,多么尊贵又温暖的字眼,却让自己独自承受如此凄凉而空洞的大殿。路走过了还可以退回来,饭吃过了怎么能吐出来? 崔子平跪倒在师父平日里修炼的蒲团前,辩解着自己的苦衷。但越辩越心乱,似乎每一条都与师父从前的教诲相违背。恐惧使他痛哭流涕,在这庄严的大殿上,他愈发相信师父就在某个角落里,狠狠地盯着他。 师父在开启他的善念,在不言不语中规矩着他的想法,因为标杆在那里,清清楚楚地立在那里。 崔子平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他不仅违背了师父临走时的遗命,还带着所有的弟子下了山。不挽回这个错误,就是自己死了,师父也会把自己逐出师门的。 天色晚了,崔子平决定挽回自己的错误。他跪别了师父的蒲团,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简单打扫了一下,准备念一会儿经再休息,希望能平静一下自己的羞愧。 道观外响起了敲门声,声音有些奇怪。或许是迷路的香客或者是耽误了时间的山民吧,崔子平没有犹豫,起身拿起火把就跑过去开庙门。 崔子平刚想施礼,庙门外却空无一人,难道是风刮落了果实砸在门上了?崔子平用火把照了照地面,地上果然有东西,却是几个石子。崔子平把火把往前举了举,问了声“是谁呀?”崔子平四处张望,才发现远远的山门那边似乎有人回应。 崔子平掩上庙门,拿着火把朝山门而去。走近些,山门那边果然有个人。那人一身黑袍,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那人的脸也深深地掩在又深又大的斗笠里,什么也看不见。他知道崔子平走近了,更是躲到火把的阴影里,不让别人看见他。 崔子平稽首道:“施主,刚才是您叩的庙门吗?” 那影子回道:“正是!” 崔子平道:“施主有事可否去观一叙?” “不必了。”那声音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的狗血和生石灰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崔子平大吃一惊,这个家伙一出手就点出了他的要害。他是什么人?自己的计划可是什么人也没有告诉,就连凉王也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的厉害。 “你是谁?”崔子平惊恐了,颤抖着说。 “你不必害怕,我是来帮你的。” “那你到底是谁?”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觉得靠那两样东西就可以对付得了龙将军吗?” “我已经收手了,不打算再做了。不管你是谁,请马上离开这里。明天我的师弟们都会回来,就和以前一样,专心诵念我们的经文。” “你以为凉王会放了你还有你的师弟们?”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自有办法。” “你以为哀求凉王,他就会答应?他被龙将军吓破了胆,他是不会放你们回来的。” 崔子平真正害怕了,这个家伙能看透自己的内心,可怕的是他说的句句都是实情。 “所以,你要跟我合作。你还要劝说张祚也跟我合作,他会很乐意的。只有这样,你才能除掉那个龙将军。到那时,你就是鼎定乾坤的大功臣,你的英名会永远在人神间传颂,崆峒山也再不会是现在的门派,它会是人神敬仰的巅峰,而你也会远远超过你的师父,成为这世间屈指可数的大仙。” “你……你到底是谁?” “你非要问这个问题,那你就叫我主子吧!” “主子?” “这件事除了张祚,先不要和任何人提。也告诉张祚不要给别人提。你们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们。” “可是凉王怎么会听我的?他是个胆的人。” “你只要告诉他,龙将军的铁城里有数不尽的珍宝,他就不怕了。” 崔子平还想说什么,那黑影闪入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子平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火把,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看了看山门上的“崆峒山”三字,回去了。他不敢再进那座雄伟的大殿,偷偷摸摸在庙门的耳房里窝了一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四章 荒草 韩虎快不落家了,这是乐葿近来的感受。韩虎拼了脑尖的去争先,成了一个十足的官迷。黑骑兵扩大了,需要数名裨将军,韩虎是个大热门,因为龙将军看好他。但龙将军并不打算私自使用自己的特权,他改变了游戏规则,为了让出类拔萃者脱颖而出,他要搭建一个平台,让这些争权夺利的家伙凭自己的实力在上面自我淘汰。 这招致了老资格校尉们的不满,却燃起了新秀们的激情。在龙将军的主导下,铁城进入了一个革新的进程,逐渐改变着铁城阴沉的氛围。 乐葿很烦,很长时间韩虎也没有背着她在铁城外转悠了。自从韩虎回到自己身边,她的要求就越来越多了。韩虎知道她的想法,所以就迁就她。但是他已经站在了行舟上,很多事情也就身不由己。 韩虎离野心近了,离乐葿远了,事情发生的如此正常和不知不觉。 但乐葿感觉到了,她越调越高的嗓门让韩虎觉得不可理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自己所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却武断地遭到她的无理反驳。 信任。韩虎想应该和她谈谈信任,等她冷静下来的时候。 屋外也很压抑,韩虎就出了城到山上吹风。风刮到脸上,明显冷了。跑了好一会儿,韩虎放慢了马蹄,让自己紧绷的的脸可以休息一下。出门没穿盔甲,这不大的山风也能使出它的凌厉。 这边没有好风景,除了乱糟糟的石头就是乱糟糟的草。韩虎明白他来错了地方,这个地方只会让他心情更糟。韩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这个地方确实可以作为散心的地方——在这里,他不会遇到其他的铁城居民。 韩虎下了马,正在寻找一个可以躺下的大石头,忽然有声音叫他。 “韩虎?不,是韩校尉吗?” 韩虎循着声音寻去,一名女子从草丛里站起来,望着他笑。 “我是。你是?——”韩虎快速搜索着他的记忆,找不到可以停下来的印象。 “我是幻子。想起来了吗?” “噢,我想起来了,你不是住在乐葿隔壁嘛!” “对啊!哎,我葿姐呢?” “她——在家里。” “你自己一个出来啦?”幻子出来向四周看了看。 “是,就我一个。” “她怎么了?还好吧?” “她挺好的。她不想出来。” “哦,是这样——”幻子礼貌地笑了笑。 “你怎么也是自己一个?” “哦,是这样。我和姐妹们缝制一种草的花样,我说她们缝出来的不对,她们偏不信。我就和她们打赌,让她们看看这种草的花样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们怎么没来?” “她们怕冷就没来。” “你不怕冷?” “我也怕。不过比起赌注来,来这一趟还是值得的。” “赌注是什么?” “赌注是——算了,我才不告诉你!” “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还算我运气好,到了这样的天气,它们应该早就开败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朵。”幻子心地张开手,里面躺着一节被开满的白色花包裹着的圆鼓鼓草枝。 “这是什么草?看着就弱不禁风似的。” 幻子扑哧一声笑了,“什么弱不禁风的?它的名字叫虎尾草,老虎的尾巴,知道吗?” “老虎的尾巴?看着也不像啊?” “我要收了啊,别一会儿刮阵风,把它吹散了,那我就白来了。”幻子心地把虎尾草用纱包了放进袋子里。 “乐葿倒是经常提起你,说你手特别巧。” “她过奖了。”幻子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倒真是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 “你的名字,怎么起得这么大?” “大?可能我的父母希望我是个男的吧。不过,这可真没办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呗!” “不说这个了。刚才你说你和你的姐妹们做的是什么玩意?” “是我们一起切磋草的花样,这样缝补伤口的时候就可以施展一下自己的手艺了。” “黑骑兵的伤口你们都是缝成草的花样吗?” “才不是!只有我们中意的黑骑兵我们才会为他缝制。” “是吗?我怎么才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 “不会的,你肯定知道。不然你看看你自己的伤口,葿姐肯定给你缝的有!” “你别说,我还从来没有看过。”韩虎迫不及待地解开自己的衣带,扯开自己的衣服。 “这个是什么花草?”韩虎指着一条似扭曲着的蜈蚣一样的伤口说。 “这个——”幻子看了看韩虎十分犹豫。“或许,葿姐把它缝制到后背上了也说不定。” “得了吧,我后背上就没有伤口。”韩虎对着幻子笑了笑,穿好了衣服。幻子也很尴尬地回笑。 “你们这样的玩意可以教给乐葿做吗?” “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常玩,不过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 “她现在是官妻,过不了多久就会是将军夫人了,比我们的地位可高多了。再玩这样的玩意已经没意思了。她应该去玩官妻们玩的东西了。” “我给她说过好多次了,她就是不愿意去。” “哦——是这样!”幻子有些惊奇。 “我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韩虎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怎么独自一个就出来了?”幻子笑道。 “你知道什么?” “你和葿姐吵架了!” “没,哪有的事?” “别不承认了!这样的事我可以帮你。” “真的?” “我骗你干嘛!过两天我去找葿姐一趟,你就等好消息吧!” “这,这事要是弄成了,我可要好好答谢你。” “我给我葿姐办事,怎么让你谢了?不多说了,我要赶紧回去了,不然她们该等急了。”幻子起身要走。 韩虎也起身送道,“要不你骑我的马吧,这样快一点。” “不了不了,黑骑兵的马随时都是待命的,况且这还是未来将军的马,可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什么大事。谢谢你了韩校尉,我走了。”幻子婀娜多姿的走了,还回头看了韩虎一眼。 韩虎为乐葿有这样的朋友而高兴,虽然她没有乐葿漂亮,但是位好女子。 韩虎要多待一会儿,他要仔细考虑一下争夺裨将军的事。 幻子果然说到做到。只要忙完她那边的工作就会过来给乐葿说悄悄话,乐葿的情绪也好多了。没几天,乐葿的哥哥给乐葿送来了一个万向车,这样幻子就可以推着她四处游玩了。这不,她们给韩虎打了声招呼,就颠颠地去参加一个什么赏什么的会去了。 韩虎要抓紧时间,他知道有很多黑骑兵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要去找乐校尉,探讨一下目前的形势。 “那你觉得你该怎么办呢?”乐校尉问他。 “这次可能会有很多黑骑兵参与,我不可能针对他们所有的采取行动,我打算挑选几个主要的竞争对手,找到他们的弱点。这方面以你的了解,我想你会给我一些好的的建议。” “那你的弱点呢?” “我的弱点?” “那先说说你的优势吧。龙将军看好你,这点很重要,但现在你最好忘了这一点,不然你败就会败在这点上。你箭射得好,魁梧强壮又勇敢,是一名出色的战士。这是个基本条件。在铁城,所有的将军必须首先是名出色的战士。这是第一个门槛,但几乎所有的黑骑兵都必须达到这样的门槛。你要承认你是极个别的幸运儿。你是从伍长开始的,这是个不错的。你知道从伍长升到什长需要什么条件吗?他自己需要杀死十头黑狼,他的伍要杀死二十头黑狼,还不能有伤亡。你从伍长直接升到曲侯,那需要你自己杀死二百头黑狼,你的曲要杀死四百头黑狼,还不能有伤亡。你能做到这一点吗?” “我自己可以,整个曲没有伤亡就有点麻烦了。” “这个就是要考验你的领导能力。训练不足、执行不力、纪律松懈、号令不畅、犹豫不决、判断失误等等任何一个环节有瑕疵,就能影响到属下的伤亡。而你没有经过这样的考验,还又升到了校尉。” “校尉是自己杀掉八百头,整个校要杀掉一千六百头,还不能有伤亡。”韩虎说着说着就冒汗了。 “你的对手都是这样实打实晋升的,所以那些校尉对你意见很大。” “我的资历真是太浅了。” “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优势?” “哥哥这么说,我有点乱了,好像没一点希望了。” “你的优势是年轻。” “我认为这个是劣势。” “为什么?” “容易冲动,缺少经验,考虑不周全。特别在处理官兵事情上容易简单、粗暴。” “没错。但这个可以学习。但经验丰富的人学不来你们对事情的敏感、突破常规和对未来的把握。如果是在平和的时期,经验会是很好的资源。但在危机的时期,经验就成为累赘和绊脚石。你刚好赶在了这个时期。” “这也是龙将军提拔我的理由?” “我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理由。但是这一次,你必须回到,跟这些摸爬滚打出来的老资格家伙们实打实的硬碰,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有!说实在的——没有。听哥哥一说,我觉得不论是我自己还是我的校,都很难胜过他们。”韩虎看着乐校尉的眼睛,低着头说了实话。 “你知道怎么带好自己的兵吗?” “赏罚分明。” “你自己呢?” “以身作则。” “不错。一身作则,我们就说说这个‘则’。则,不仅仅是军规军令,对于军官而言,它是德,军官的品德。没有谁会喜欢无德的官,无德的官也难以服众。对于裨将军的争夺可是多个方面的,不要把眼界仅仅局限在战场上。” “我明白了。这也是以正合,以奇胜。” “你的资历浅,污点就少。会有不少校尉会栽倒在这上面。” “哥哥手里有很多?”韩虎笑道。 “这方面你不必出头,他们自己就会互相咬起来的。” “哥哥,这是太感谢了。我要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了。” “去吧,记住,战场是最基本的,这方面千万要顶住,虽然不一定胜,但一定不能输。” “我有法宝。”韩虎狡黠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五章 竞赛 韩虎在乐校尉的帮助下,重新制定了训练计划。乐校尉在其中确立了纪律严明的首要地位,但这远远不够。 申明很容易,贯之如一才是开始。 很少有生灵愿意重复再重复简单的一件事,虽然这样做的好处他们再清楚不过。他们只会崇拜风吹走了山一样连绵的沙丘,惊叹水打下了不见底的深潭,也知道这些仅仅是简单重复的结果,但他们却学不来风和水的这种能力,只是因为他们有思想。 韩虎的思想就是要夺走他们的思想。韩虎就是要让他们麻木,麻木得只能听到他的命令。夺走他们的思想,就要夺走他们所有的时间,把他们的每一滴时间都用韩虎自己的意志充满。韩虎要把自己的意志装入他们的躯壳,并训练成为他们自己的意志。 真正进入了打磨队伍的阶段,韩虎首先要破碎他们以前享乐的想法,并把它们清理出去。他要为他们建立一套雄心壮志,并把自己的意志揉进去。权力是劈砍成型的大斧,感情是保持平滑的花刨,道理可以把它们组装成体现价值的利器。韩虎指望它横扫黑狼和黑巨狼,借着自己的不二法宝,把那些竞争者甩在身后。 韩虎渴望这次竞争,他要向龙将军证明自己,更要向铁城证明自己。成功的脚步不管多么心翼翼,怎么听起来都是震耳欲聋的。 于思和黄丰表示反对。于思说他对权力没兴趣,因为权力是枷锁,不如如今自在。黄丰说他没玩够,现在的职位就够他消化一阵子的了,等过了这阵子再说。韩虎的决定鲍维都会支持,乌口认为韩虎正在做一件非常正确的事,必须迅速赞成。 兄弟四个吵成一锅粥,但鲍维和乌口却根本说服不了于思和黄丰。韩虎明白,自己也说服不了于思。对黄丰只需拉他一把,他就会听自己的。 韩虎依计划颁布了命令。对执行不力的首要将领于思鞭笞一百,吊在训练场上示众。黄丰一下子被镇住了,因为这次连鲍维和乌口的求情,韩虎都严厉训斥。并传下命令:明晚再不严格执行,鞭二百,吊起示众。 第五晚,于思被鞭五百,吊起示众时,韩虎校的每一名黑骑兵,以前或抗拒或犹豫或懒散或等待等等的所有情绪都不见了,他们发现韩虎这次是真格的。因为于思这样的顽固分子也求饶了,他实在熬不过体无完肤的痛苦。韩虎让他带伤训练,尽快赶上整个校的进度。 韩虎这一招招致了鲍维、乌口、黄丰三兄弟的不满,认为韩虎完全不顾兄弟情谊,官迷心窍了。直到半年后训练完成,于思才向他们三个交了底:这是他和韩虎演的苦肉计,要不然那些享乐惯了的黑骑兵们怎么会乖乖就范呢!听了这话,黄丰觉得最委屈的是自己!乌口竟也上当了,于思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凭着韩虎的法宝——他找到猫头鹰为他通风报信,韩虎在战场上处处赢得先机。他们总是能出其不意地突袭到黑狼,偶尔还能围歼到黑巨狼,这是其他校尉们难以做到的。 一连几晚,韩虎都没见到猫头鹰的踪迹。是它们飞得太远了还是确实没有什么新的消息?韩虎也失去了方向,哨探们也没探出什么新的内容。 就这样过了十几晚,韩虎也焦虑起来,他不得不开始关注其他校尉们的动向。正好一名他校的哨探向他报信,说有一股黑狼正在逃窜,希望韩校尉速往五十里开外的奏石山口阻截。虽然是口信,但这是双方合作的好时机,就算是竞争对手,也不能光顾着自己,更要团结合作。韩虎立即领着黑骑兵就向山口赶。 半个多时辰的功夫,韩虎就赶到了山口。查看了一下,周围并没有黑狼通过的踪迹。这个山口太宽,韩虎命令黑骑兵砍伐树木,迅速在山口筑起一道简单的防御工事,并收窄道路,缩黑狼们的冲击面。 万事俱备,韩虎领着黑骑兵守卫在工事后面,静静等待黑狼们的到来。 等到天快亮了,黑狼们还是不见踪迹。 第二晚,返过神的韩虎感觉不妙。果然,龙将军派来的使者让他回去。 龙将军坐在高高的大床上,面色凝重。下首坐着一排的校尉们,大部分都受了伤,表情复杂地盯着韩虎。 韩虎拜过龙将军,又施礼一圈,狐疑地等着龙将军问话。 “韩虎,昨晚你在哪里?”龙将军单刀直入。 “回龙将军,末将在奏石山口设伏阻击。” “奏石山口?那里离战场两百多里,你设的什么伏?!” “战场?什么战场?末将不知!” “所有参与竞赛的校尉都去围剿黑巨狼的反击了,就你一个不知!张德校尉,你没有派使者去报信吗?” “回禀龙将军,末将派出过使者,使者回报已送信给韩校尉。” “韩虎,你有何话讲?”龙将军问。 韩虎回头看了一圈,那些校尉们依旧盯着自己,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圈套。韩虎大声一字一顿地说,“信使告诉我的是:要我去奏石山口阻击!”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出激愤的气息。 “可有证据?”龙将军问。 “是口信。”韩虎话音刚落,校尉们一阵哄笑。 “你是让我杀掉那个给你报口信的使者吗?”龙将军问。 “他是该杀但不该死!犯下大错的是我。” 龙将军下了大床,踱步到韩虎面前,一个巴掌呼到韩虎头上,韩虎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头盔顺地滚了很久,叮叮当当的响把整个大厅镇得鸦雀无声。 韩虎爬起来跪在龙将军面前。 “还好你有自知之明!以后给我记住了,本将军最恨的就是搬弄是非,窝里斗!我铁城能立世数百年,成为诸神的统领,靠的就是铁板一块的团结!”龙将军说着,重新走回去坐上了大床。 “韩虎,念你是初犯,就罚你退出本次的竞赛。你回去吧。” 韩虎谢过龙将军,过去捡起头盔,灰溜溜地走了。 韩虎回到了住所,无精打采,倒头便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乐葿和幻子唧唧喳喳的笑声吵醒。 乐葿看到韩虎在屋里,很是惊奇。问:“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啊,今儿没事了。”韩虎听见幻子过来,忙从榻上起身下地。 幻子看见了韩虎,就向他们告辞回去了。 等幻子走了,乐葿又问:“怎么,是龙将军放你们的假了吗?” “放什么假!我被逐出竞赛了。” “怎么会这样?” “我太善良,上了他们当。结果龙将军斥责我不团结,把我逐出来了。” “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龙将军的决定,是无法挽回的。” “那——上了他们的当是怎么回事?” “他们假传口信,而没有用书信。结果他们给了我错误的口信。我掉以轻心,相信了他们。” “那龙将军也不能是非不分啊!” “我没有证据,而他们却异口同声……——好了,不说这事了。你今儿都玩了什么?” “我去找我哥哥去!” “你别去了。这事怪我做事没有分寸,就是找你哥哥也帮不了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 “歇歇吧。这段时间把大家累得够呛,大伙儿趁这个机会也好好歇歇。” 乐葿看着韩虎,她的眼睛里充满疑惑。“那这样,你陪我四处玩玩吧,好久你都没有陪我玩了。”乐葿的声音里又有了笑意。 “你还是和幻子玩吧,我想独自静静。这件事不只是关系到我,也关系到我的校,关系到八百黑骑兵的前途。我不能让他们失去信心。” 乐葿心里不是滋味。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偷偷去找了哥哥,哥哥却说这未必不是件好事。韩虎这一路太顺了,应该受些挫折。这个跟头不算大,他能承受下来,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他需要时间的磨砺,他现在有了全局的观念,不再任性,他需要时间才能逐步认清哪些是束缚他才能施展的性情,他也才能找到相应的对策。不用担心他,这些东西只有他自己认识到了,才会领悟。 给他时间和空间,让他自己琢磨,别逼他。 乐葿还是有些不安,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六章 湖 韩虎睡够了,就出去闲逛,忽然非常想见摩罗法师,他或许可以解开自己心里的疑惑。但摩罗出城游历去了,韩虎很是失望。 韩虎出了城,不知不觉间竟到了开盂兰盆会的那个大湖。四周一片静寂,高台上只留下风的印迹。盂兰盆会虽然每年都开,但多年以来韩虎只是对他第一次参加印象深刻。回想起下湖为乐葿寻找宝石的点滴,嘴角不时会涌现笑意。甚至于后来他们对其中细节的辩解与争执,最终也成为蜜一样的记忆。 湖面黝黑而宽广。没有了灯火的帮衬,更显得无边无际。云,也无边无际,层层叠叠撑在山峰之间,染黑了山峰的颜色。但还是有一块稍微泛白的地方,随着云的缓慢移动或隐或现,投射在湖里,却失去了它的踪迹。 远方传来异样的声音,影影绰绰显出一个人影。韩虎不想被打扰,起身准备上马离开。那人影却冲他挥手叫喊,韩虎依然上了马,驻在原地看那是谁。 近了,韩虎看清楚那是幻子,看起来她累得够呛。 韩虎问她:“你怎么来了?” 幻子并不搭话,着急地伸着双手直往口里送。韩虎掏出怀里的乌木牌扔给幻子,下了马。幻子抓住乌木牌,拉到脸前,狠狠地猛吸了几口。半晌,才缓缓道:“累坏我了。你跑那么快干嘛?” “你怎么不叫住我,也好带你一程。” “我是来勾引你的。你带着我,不就被发现了?” 韩虎笑,幻子也笑。 “你乐葿姐姐呢?” “她玩得可高兴了,不到天亮根本就停不下来。她嫌我打扰她,就把我轰出来了。” 韩虎笑了,问她:“找我有事?” “有啊。听说你的野兽被囚禁了,我帮你放它出来。” “什么野兽?” “你跟我来。”幻子走到湖边,举着韩虎的乌木牌,说道:“抓到我,夺走你的乌木牌,就告诉你。”说完,纵身跃入湖中。 韩虎慢慢来到湖边,慢慢看着幻子在一箭地之外露头。他冲她喊道:“别玩了,快回来。” “你要不来,我就把它沉入湖底!”幻子高举着摇摇手里的乌木牌。她见韩虎下了水,笑了一声,低头钻入水下。 幻子在前方扑腾出成堆的水泡,见韩虎从水下如鱼般向这边划来,她赶紧钻出水面,拼命往前划,激荡出更大的水花。 韩虎从水下赶上,伸手去捉幻子的脚。幻子早有准备,把脚一收,对准韩虎的头狠狠踩下去,顺势滑出一大截。 韩虎也浮上水面追赶,在幻子的扑腾声中,悄悄捏住幻子的后衣领,一把抓牢在手里。幻子惊叫一声,一拧身想要挣脱。只听裂帛声响,韩虎手里突然失去了力量,只见一大片雪白的背晃在眼前。 韩虎赶紧松了手,眼睛怔怔地看着幻子,心里快速在判断自己是否做错了事。 这条裂缝太大了,直开到腰间。随着幻子的晃动,两半衣服像鼓满了风的帆。 幻子趁着韩虎发愣的时机,悄然转到韩虎身后,用乌木牌狠拍了一下韩虎的屁股。在韩虎扭头查看的时候,幻子从韩虎的胯下钻出,面朝上看着韩虎,嘲笑他:“抓不到!抓不到!” 失去了后面的联系,幻子胸前的衣服也被水流冲得东倒西歪。高高的胸脯在流动的衣服中若隐若现,急欲冲破束缚。 醒过神的韩虎直接扑了上去。这次,幻子没有躲避,而是抱着韩虎的头,把它摁到自己的胸脯里。 韩虎的野兽被放了出来。他扯开幻子的衣服,撕开幻子的裙子,贪婪地亲吻着幻子的身体,在水面上翻起巨大的水花。 韩虎似乎进入了一种梦境,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他就是这湖,他就是这一个接一个的巨大水花。冲击着遇到的一切,接着就溶化为遇到的一切。这力量可以拧断山峰,撕裂乌云。犹如闷热夏日里暴雨倾盆淋头时,口里的那一声长喊。那嘹亮,那回荡,可以冲破不可一世的太阳!直到时间凝固,万物平息,水花隐没。 韩虎的衣服四散在水面上,幻子仰面朝天在不远处漂着。韩虎捡起自己的衣服穿好,又抱起软成一团棉花的幻子游回了岸。经过这一番折腾,幻子彻底衣不蔽体了。韩虎把幻子在草地上放好,站起身向四周张望,看看有什么可以当衣服穿的。 “你在找什么?”幻子闭着眼睛问。 “你醒了?”韩虎看了幻子一眼,又四处找。 “我一直就没有睡。” “没睡?那你闭着眼睛干嘛?” 幻子笑了,说道:“闭着眼睛让你看啊。”说完,睁开眼睛看着韩虎。 韩虎忙道:“还,还是先看看周围有什么你可以穿的。” “我穿?你让我穿什么?烂树叶吗?” “先将就一下,哈。” “我才不要!” “那你怎么回去?” “你有什么办法?” “我——正在想。” “我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用这个!”幻子摇摇手里的乌木牌,“你让我进去,把我带回去不就行了。” “这个不行,”韩虎连连摇头,“这个你乐葿姐用过,她会发现你曾经在里面的痕迹。” “哎,那我就没办法了。看来我只有等到太阳出来晒死我了。” “没有的事!你记不记得我以前杀过你葿姐姐的相好?” “当然记得,多轰动的一件事。” “那——”韩虎突然变得心翼翼了,“你们女的是不是不太在意这样的事?” 幻子大笑道:“你真善良!” 韩虎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幻子依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起善良,听说你上过善良的当?是或不是!” “你听谁说的?” “是或不是?!” “是!是又怎样?!” “你急什么?!”幻子撇嘴轻笑,“你知道你为什么会上当吗?” 幻子见韩虎盯着自己的眼睛,避开他的目光自顾自地说道:“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善良的真实是什么。” “什么意思?” “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明白了。” “什么地方?” 幻子脸色阴沉下去,停顿了一下才低声说道:“一个我不想去的地方。” “我去过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害怕潜水吗?” “我不觉得。” “你看到和感觉到的一切,这所有的一切,包括铁城和这湖,都在水面以上。而那个地方却在水面以下,你明白吗?” “你是说,那个地方是阴暗之处的另外一个铁城?” “是的。” “那个地方归铁城管吗?” “当然归铁城管。” “你是从那个铁城出来的?” “是的。” “你离不开那个铁城,却向往这个圣洁的铁城?” “是的。”说着,幻子流泪了。 “不用说,你付出了太多的努力。” 幻子止住了泪,嘲笑自己道:“如今我只能在这水面上扑腾。” 韩虎无言以对。良久,方说:“我想去看看那个地方。” 幻子翻身骑在韩虎身上,说道:“我是个没节制的,你要是没节制就会陷进去的。” “我是有节制的。” “是吗?”幻子魅惑地笑。胸前那敞开成两片的衣服,被一股风吹奏成两面飘扬的旗帜,是得胜的旗帜。“我倒是很想再看看你如痴如醉的样子。” “那我们就来个一醉方休!” “不,我要的可不仅仅是你的愤怒,还要你的全部!”幻子看透了韩虎的心思。 韩虎知道,这次是在草地上,远在水面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七章 若有沼泽 韩虎用他的乌木牌把幻子送回了白崖。经过乐葿以前住的那扇门,韩虎停下来,试着去推了推。 门没有上锁,它的主人也不在家。里面已经大不一样,仔细分辨,仍能看到那座石床和水镜的影子。韩虎站在门口,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没有勇气迈进去一步,又把门拉上了。 韩虎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如同做了错事。 幻子依然在天亮前推着乐葿回来,像往常一样与韩虎道别,还是一样的快乐,也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铁城就在韩虎眼前转呀转,转呀转,然后就停住了,幻子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韩虎和幻子的约定,更重要的是这是个无所事事的一晚。 幻子给韩虎画了一张去那里的草图,他们要分开行动。幻子告诉韩虎,指着图中的一片水,说那是要去的地方——若有沼泽。那里会有巡城女兵,一定要躲过她们的岗哨和巡查。她们会在黎明前撤离,但是韩虎必须在她们撤离前到达那里。最后,她们在离开前,会彻查一下若有沼泽,所以,不要提前躲在那里。还有最重要的,她们撤离后不久,你就会很犯困,是极度的困,你的乌木牌也丝毫不能减弱这种困意。你知道,这是天亮了。你一定不能睡,睡了就进不去了。要保持清醒,直到看见我。 地图的路线一直向下盘旋,看着幻子那么随手几笔,韩虎就问要走几圈。幻子告诉他,一直往下走,走到没有路,出现一片水就对了。如果尽头没有水面,那就走错了,拐回来重新走就可以了。 韩虎说那我怎么能在黎明前赶到呢?幻子笑道,你跟着巡城女兵走就不会走错了。韩虎又问,她们可是分区巡逻,又不会一直走这条路。幻子道你不会把眼光放开一点,把她们的路线交汇点连起来不就可以了?韩虎把草图团吧团吧扔了,问,有没有简便的方法。幻子说,有啊,我们不去就是。 韩虎只有跟在巡城女兵后面,他不用躲闪。这么多居民来来往往,他躲谁呢?他若无其事地走走停停,从一个区域拐到另一个区域,不知不觉走了大半夜,突然被前面的女兵拦下了,让他返回。 韩虎突然意识到,这里只剩下女兵们的踪影了。或许这里离那个若有沼泽应该不远了吧。韩虎只好折返回去,消失在女兵们的视线里。 这难不倒韩虎。他有攀越峭壁的技能——他有强劲的弩和足够长的绳子。那是幻子牵着他的马带着这些东西提前几晚埋在这里的,标记就是这乱石堆上的几株枯草。更重要的是他有充足的体力可以翻越这道屏障,只要这道屏障和洞顶只要有可以屈身而过的缝隙就可以。 韩虎翻过了屏障,却依然看不见水面。但远处的岗哨就是路标,他在岗哨看不见的地方曲折迂回,体力的巨大消耗连他自己也忘了翻过几道屏障。他听见了女兵们准备撤退的锣声,但依然不知道那个若有沼泽在哪里。 韩虎有些慌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昏睡在这附近。他要抓紧时间赶往岗哨,他意识到若有沼泽离这个岗哨不会太远。 他悄悄溜了过去,在女兵们返回的背影后飞身越过了岗哨的栏杆。前面是一个黝黑的大水塘,漂浮着点点白色的浮萍,纹丝不动,犹如黑色玉石上的耀眼白斑。池边还流淌着层层的涟漪,应是女兵巡查后出水时留下的痕迹。 韩虎躲到阴影里,计算着女兵走出的距离,他怕贸然下水激起的水声会暴露自己。现在他不管这个是不是什么若有沼泽了,先下去再说吧。等到听不见女兵们的声音,他才慢慢下水。水下极其清澈,水里也无杂物,水底一览无余。刚入其中,猛觉心旷神怡。而后,巨大的困意开始席卷韩虎,如同一座座结实的大山重重叠叠的压来。韩虎张牙舞爪,拼命抵抗,他要等着幻子的到来。 就在韩虎拖延不下去的时候,他瞥见幻子快速从深水处游过来,手脚并用。慢着,她手里还拿着一团东西。韩虎紧闭了一下眼睛向前冲去,又使劲地睁开眼睛,眼睛里只能看见一道身影,却看不清幻子的面貌。忽然,他嘴里被塞进一团草样的东西,一股清新之气直冲脑门。韩虎赶紧嚼碎咽了,如同沉醉的人喝下一碗醒酒汤,慢慢缓过神来,竟越来越清醒。 韩虎看清楚是幻子了,忙道:“你怎么才到?” “我早就到了,等着你呢。” “你刚才给我吃的什么?” “醒神草!”幻子的语气有些着急。 “醒神草?那是什么?” “别说了,白萍要翻转了,若有沼泽要出现了,赶紧抱起我!”幻子催促着韩虎。 韩虎抱起幻子,发现白萍的根统一向同一个方向整齐旋转。不,不是白萍在旋转,是水在旋转,因为韩虎他们竟然跟着白萍在一同旋转。 韩虎也闹不明白是什么在旋转,他缓缓地落在白萍上,稳稳地站在上面,头顶是一览无余的水底。 韩虎托着幻子,没有意识到他头朝下幻子竟然没从他手里滑落出去。 “我们现在是头朝下吗?”韩虎问。 “不,我们是头朝上。” “可是我们怎么还在水里?” “那你看你托着我,我也没有掉到水底去。” 韩虎意识到了,赶紧抓紧了幻子,随后又笑着松开了。 “奇怪了!那若有沼泽呢?” “就在你脚下。” 韩虎向下看了看,脚下如黝黑的玉石上点缀着密密麻麻的耀眼白斑,白萍整整翻转半圈,叶面浮在水皮里。 “这怎么会是沼泽?分明是一大片黑玉石路嘛!” “这就是沼泽!我一落在上面,就会掉下去。” “不会吧!”韩虎左右前后都走了几步,水面除了踩着柔软外,丝毫没有陷下去的迹象。“看,没有问题吧。”韩虎作势就要把幻子往下放。 “不要!”幻子惊叫着,搂紧了韩虎的脖子。 “你说的是真的?”韩虎看出幻子是认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没有掉下去,是因为你还没有放松,白萍是凝结的,你放松了,白萍才会散开。” “怎样才能放松?” “我们掉下去之后,你不记得我,我也会不记得你。所以我把这个给咱们两个系上。”幻子拿出两根长长的醒神草,一个系在韩虎脖子上,另一个系在自己脖子上。 “系上这个就能记得吗?” “系上这个只是提醒你天黑前记得出来。” “出来?怎么出来?” “爬上来,回到这里。在女兵巡查这里之前出去躲好。” “那下面有多高?” “铁城有多高,它就有多高。” “那我怎么上来,我没带弩也没带绳索。” “不用那些。在下面,你会身轻如燕。” 韩虎忽然想起以幻子的体力她是难以翻越那些屏障的,便问她:“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什么办法?” 幻子撇嘴道:“我的事你少打听!”说完,挺身从韩虎臂上滑落,落向沼泽。黝黑的玉石立即吞没了她的双脚。幻子真的在向下陷,接着腿、身也落入了黑玉的包围。韩虎上前,一把拽住了她。 “你拽我干吗?”幻子反问道。 “你还没告诉我怎样才能下去?” “管我什么事!”幻子挥臂挣脱了韩虎的手,墨色的水皮迅速在她的头顶闭合,她彻底消失了。 韩虎被困在这里了。他的手使劲地拍打水面,如同拍在新鲜的生牛皮上,柔软而富有弹性,却滴水不漏。 韩虎知道那个世界与自己就隔着这一层薄薄的水皮,这是那个世界的皮肤,自己可以触摸到,它却把自己拒于门外。 这个黑色的带着耀眼白斑的皮肤,如同一片漂着一群白鹅尸体的黑色死水塘。 韩虎忍不住又跺了好几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八章 爬仁山 落奸谷 韩虎躺在水皮上,看着一览无余的水底,却潜不下去。他被牢牢吸附在水皮上,却感受不到水皮对他的限制,如同他站在地面上一样。 水皮如墨玉一样没有纹理,只是在有白萍漂浮的地方才略微高处薄薄的一层。可以抚摸到白萍的结实和纹路,如石刻的一样,却没有石头的硬朗和冰冷。 韩虎只能把水底想象成星空,一座乱石突兀的星空。醒神草效力强劲,韩虎毫无倦意,竟越发兴奋。眼睛变大,继而迷离,反复无常。眼前的乱石也慢慢晃动、滚动、碰撞,聚合成一枚巨大的纸团,纸团快速旋转着,轻轻跳跃了两下,停住了,静止了,懒洋洋躺在那里等着被打开的模样。 韩虎伸手去摸,那纸团随之收缩。忽地又膨胀,转念间便舒展成一张平整而又皱巴巴的黄纸。纸上隐约显起幻子所画的路线图,越看越明显,竟慢慢看出有一双熟悉的目光在细细扫视。是乐葿的目光! 韩虎打了个激灵,黄纸的皱褶消失了,变回成水底的一团团乱石。 韩虎松了口气,头往后一仰,却找不到依托,头连着身子竟“掉”了上去。 韩虎穿过了墨色的水皮,看到了荡漾开来的白萍的根,离自己越来越远。那绝不是飘上去,绝对是“掉”上去,却有身如翱翔的快感。 是天空,是夜空。弥漫的夜无边无际,山石组成的巨大石门从身边游过,威严而从容,为韩虎打开一条条另一个神秘世界的通道。 不,不是通道。韩虎的感觉是飞翔,自由自在地向目的地飞翔,而这些石门是在自己要去的地方恰好自然而开。一切顺意而行,随心而动。 可是哪里是目的地呢?韩虎不知道,应该是等到些许厌倦,需要停下来的时候,或许那里就是目的地吧? 韩虎轻摸了一下石头,飞翔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韩虎转过身,正面向这个世界,扑入看不见的深邃。 星空,前方出现了稀疏的残星,在闪烁。看清了,是跳跃的鬼火,还有更稀疏的走鬼。再远处,已望见繁星一片。 忽然,一声公鸡长鸣,响彻整个夜空。韩虎下意识一惊,想到是天快亮了。却瞥见那些走鬼却不慌不忙,甚至面带嘲笑之色。 韩虎明白,这本就是白天,也不禁哑然失笑。他松开了抓住石头的手,欲再往上飞。看着公鸡趾高气昂地走了,后面跟着一队母鸡。一只母鸡脖子上缠着一根醒神草,和韩虎脖子上的一样。 韩虎又重新抓住了石头,怔怔地看着那只丰满的母鸡,似乎是一个熟悉的朋友,却想不起她会是谁。 母鸡或许会下一枚蛋,这蛋很重要,母亲经常这样教导韩虎兄妹俩个。母亲一直有养鸡的习惯,因为鸡蛋可以换一切想换的物品,具有补贴家用的万能神通,谁也不能瞧它。有鸡在,母亲就会心安,它们是母亲的定神针。所以,鸡蛋的价值不在于证明鸡,而在于它本身。而韩虎却想用鸡蛋来证明鸡,“嚯——看!这是你下的蛋,我给你带来了!” 韩虎去追踪那只母鸡。公鸡昂起头瞪了瞪韩虎,扭头跑了。母鸡们慌作一团,跟炸锅了一样。 戴醒神草的母鸡一路跑,步伐娴熟,看得韩虎心驰神往。韩虎也不紧逼,在后面远远跟着,希望能找到她的窝,手里也好留个凭据。 不知不觉母鸡竟上了一座土山。山那么高,韩虎没看清母鸡是如何上去的。一条土路从山脚蜿蜒到山顶,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努力攀登的走鬼。山顶高举着一面杏黄大旗,不,是由杏黄的鬼火喷出的镂空的一个字“仁”。一阵一阵的,所以,每一次看到的“仁”都是不一样的。 好奇怪!韩虎想去看看是谁在喷这些鬼火,还喷得这么有艺术!奇怪的是他们就喷这一个字,而没有其它更简单或者更复杂的字,他们应该可以给出解答。 到了岭下,韩虎发现这山并不陡峭,完全可以徒步上去,这些走鬼为什么要匍匐在地手脚并用呢?这岭难道是圣山吗? 韩虎向走鬼们打听,一鬼歌曰:“阴风冷,仁者暖。土为母,木作父。万物复,仁长存。欺吾善,堕其恕。美其美,德吾德。同情者,心自安。……”韩虎欲再问,那鬼却走远了。 韩虎一时听不太真,也不太明了。冷暖、父母、善恕之类的话还是听到了。 韩虎迟疑着向前,一阵阴风忽然吹来,带着透心的寒意。韩虎明白了,那歌是真的。他蹲下身,抚摸了下那土,土是温的! 韩虎可不愿做一个在土堆里滚的可怜虫。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所受的伤害——因为善良招致的算计。什么“欺吾善,堕其恕”,自欺而已。他要凭借自己的意志力,登上这座山,给那些连滚带爬的走鬼们打一记响亮的耳光! 越往上走,寒意越浓。但韩虎更想要的是自尊,更是改变。他只要能站着登上山顶,他就能彻底踩碎自己所谓的善良,使冷酷完全充实自己,撑起强大的意志力。 但是寒冷实在不容易战胜,韩虎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麻木。冷久了,自然就麻木了。麻木了,就不会再冷了。但土是温的!土是暖的!这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像水里吸附一切的漩涡。同时,孤独也悄然而至,肆意滋长,慢慢吞噬着韩虎的灵魂。 前面有一块石头把我绊倒就好了。但这是土山,没有石头。脚边那些贱鬼拉自己的腿一把也好,这样自己跌倒也不算丢脸。可是那些贱鬼却故意让开他,绝不挡他的道。 韩虎不愿屈服,他看到了那只母鸡,扭头瞅着自己,发出不屑的咕哒咕哒的叫声。她似乎看穿了韩虎的心思,向岭边移动了几下,张开翅膀,呼呼啦啦地飞走了。 韩虎有些失望,搞不清是对母鸡飞走了失望,还是对自己失望。他弯下腰让自己休息一下,手却一下触碰到了土。温暖,细腻,还有柔柔的质感,如久别了的母亲的怀抱。韩虎坐了下去,顺势躺直了。一股一股的温暖源源不断沁入他的身体,驱走僵硬的寒冷,还有那一直死缠烂打着的孤独。 韩虎掉进了土窝里,却感受不到轻松。他想到了鸡,让母亲心安的那些鸡,如定神针一般的鸡,为什么是鸡?!难道跟这山有关吗?韩虎想不出这土山跟母亲的那些鸡有什么关联,但肯定有关联。或许只有女的才能够给他讲明白。 “你是不是累了?”一个奇怪而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韩虎扭转头,一个猪头伸了过来,眨着眼睛看着他。 “别找了,就是我说的话。”那猪头张着嘴巴,哼着带香的热气。 韩虎扶着土,起了半身,看清楚了它的全貌,是一头白猪,健美的半桩子猪,脖子上挂着一圈醒神草。 “累了的话就跟着我,保证不费吹灰之力。”猪咧咧大嘴,充满笑意。 或许这是一个好方法,韩虎想着应该试一试。 “别听它的,它是个坏蛋!”旁边的走鬼提醒韩虎,怒目瞪着那头猪。“它带你去的是一个肮脏的地方!想想猪会待在什么地方?要想看得更清楚,就跟着我们一起爬。到了山顶,你自然什么都能看清了。” 猪后退了几步,轻声对韩虎说:“任何劝说都是种参考,只有自己亲身体验,才知道什么是最让自己舒心的。最好的选择,就是听自己的。”说完,那头猪转身走了,晃动的尾巴轻轻拍打了几下自己肥美的屁股。 韩虎觉得应该去试试。这样千篇一律屈辱的爬着,怎么说都不是有尊严的行为。他站起身,向猪的方向走去。 猪没有走远,它在看到韩虎走进了它所在的阴影,就立马冲过去把韩虎拱翻了。韩虎骨碌骨碌地往山下滚,根本停不下来,不过真的不费吹灰之力。 韩虎不费吹灰之力的到了山下,就去找那头猪算账,那猪早不见了踪影。 韩虎气急败坏地要上山撕碎那头猪,下面的山谷里却传来一直兴高采烈的欢乐声。韩虎看了一眼,山谷里星火闪烁,他顿觉眼花缭乱,立脚不稳,又骨碌骨碌向山谷里滚去。 山谷的中央有一团长长的鬼火池,数不清的走鬼们从四面八方挤进来,从池子里捞起一团鬼火,走到一旁,把手放在嘴边一吹,一团鬼火飞出来,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奸”字,赢得众鬼喝彩哄笑。原来,这就是让韩虎眼花缭乱的星火。 韩虎问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只说了四个字“及时行乐”而已,再也不肯多讲一句。 韩虎明白,这消失又不断出现的“奸”字就是那头猪的绝配,猪本来就是又贪又奸的。可是,这“及时行乐”有“奸”有什么事呢? 看着这些醉生梦死地追求瞬间虚无的乱相,韩虎更明白了“奸”字的涵义。他自以为看清了这山谷里的秘密,露出了轻蔑的眼神,却瞥见上面高大的仁山。自己从上面跌落,又何尝不“奸”呢? 至于那些一心爬向仁山的走鬼们,他们是否脱离了“奸”呢?韩虎无法判断,但站在这谷底,对于无助的他而言,他们怎么能说与“奸”无关呢? 韩虎走在山谷里,“奸”字此起披伏,充塞整个山谷。这山谷好大,足以盛下整个仁山,甚至还有整个铁城。虚怀若谷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因为,这山谷里,不仅有吹出字的鬼火,还有能挤捏出字的鬼火,一个巴掌拍出字的鬼火,更有扔到鬼身上能显出字的鬼火,一溜烟顺地跑,追上踩中它就能显字的鬼火等等。这些字无一例外统统只是“奸”字。歪歪扭扭,无拘无束,欢天喜地的“奸”字。 韩虎讨厌这个字,想尽快走出这座山谷。这些字却组成了一座座迷宫,韩虎越走,就越是晕头转向,不着边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十九章 走义岭 陷诈阵 迷茫中,韩虎听到了牛的叫声。深厚,穿透力极强,却一点儿也不破坏这里的氛围。如同迷雾里远远的灯火,柔柔的,光晕和和周围的雾气融为一体,绝对没有撕开或者扯碎迷雾的企图。 韩虎循声而行,不多久就看到了一头牛卧在地上,搅动流着白沫的宽嘴巴,望着韩虎,两只大眼睛反映着点点鬼火,附着一层浅黄色的光晕。 “骑上来!”那牛向韩虎点点头,脖子里吊着一圈醒神草。 “这是哪里?”韩虎认不清目前的位置。 “这是谷口,你已经出来了。”那牛不紧不慢地说。 韩虎还是无法确信,“可是,我眼前还是有数不清的星火。” “骑到我的背上,我带你吹吹冷风,你就看清楚了。”牛依旧不紧不慢地等着他。 韩虎迟疑地过去,摸索着爬上了牛背。那牛哞地一声起身,真是头壮牛!肩高背阔,腿匀蹄圆,步子迈得四平八稳,如履平地,而韩虎却感觉这却是在上山。 “这不是要出谷口吗,怎么上起山来了?”韩虎问。 “这不是山,是岭,叫义岭,是在谷口的岭。出谷口哇,要先上这道岭。”牛依旧不紧不慢。 “义岭?为什么叫义岭?” “这事你问老牛,就问对了。我先问你,你知道什么是‘义’吗?” “义,不就是讲义气,讲大义嘛!” “你说的也对。不过,义的着眼点却很,就是讲你做事的动机。” “动机?” “是啊,一件事你是做还是不做,就看这个动机合不合义了。” “想做就做,不想做拉倒,何必那么麻烦!” “你说得也对。不过,随性而为的事不一定会后悔,但合义的事一定不会后悔。” “那你说怎么才能合‘义’?” “具体的老牛也讲不出什么,只知道‘问心无愧’四个字。” “怎样才能做到‘问心无愧’呢?” “子,你是要戏弄老牛吗?你刚从仁山上下来,你问我什么叫‘问心无愧’?这个你要是你还不明白,老牛还是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明白,明白,咱们还是继续走吧。” 韩虎不敢吭声了,都说牛的脾气要是上来了,那是怎么也不会回头的。 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了另一个话题,于是想拍拍老牛的马屁。 “老牛——大哥,你是这义岭的山神吗?” “山神我可当不起,老牛只是这里的尘土罢了。” “牛大哥过谦了,这一身的腱子肉可是实打实的。” 老牛回头看着韩虎,“老牛不骗你!”说完,打了个喷嚏,韩虎的屁股就重重地摔在尘土上,老牛消失了。 韩虎爬起来四处寻找,却丝毫不见老牛的踪迹,就像它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真是牛脾气!还有重要的事没问呢!” 韩虎没办法,只有自己往前走。 义岭上普普通通,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要是早点问清楚老牛,不上这义岭岂非省事?韩虎无聊地站在义岭的最高处,四处张望辨别方向。 韩虎首先看到了仁山,看清了它的全貌。它的山顶,也就是它的中央,是一方橙黄色的圆盘,镶嵌在参差起伏的黄土上。细看之下,才发觉那是山的缺口,里面的橙黄色是连绵不绝的鬼火,一个接一个的的爆裂与飞扬,在圆盘的上空形成了那个巨大的“仁”字旗。几道弯曲的路被走鬼们覆盖,如同一道道黑色的铁索,牢牢地系在橙黄色的圆盘外面。不明白是圆盘舞动铁索,还是铁索带动圆盘,看到的感觉却温润而有力! 韩虎相信,若是在仁山上,肯定看不到这样的感觉。或许,这就是义岭最大的用处吧。韩虎收回目光,落在了不起眼的义岭上。这里满是灰尘,组成一种杂乱的灰青色,在黄色的仁山之前,浑身散发着下贱的气质。怪不得这里连一个走鬼都没有,除了韩虎。 韩虎不由得为老牛叹息,它一定等了好久,才等到愿意迷途知返的自己。从仁山上滚落的走鬼们,很容易堕入奸字迷宫里无法自拔,像韩虎这样不甘堕落的走鬼才能听到老牛不甘寂寞的叫声,那还要离老牛足够近才行。太远的话,就只能一直坚持到底,如果半途昏厥,那也只能怨天怨地怨自己了。 站在孤独而高耸的义岭上,韩虎有一种通天的快感,他开始有点喜欢这个灰头土脸的义岭了。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想仔细查看一下周围的一切,以证实自己这个不同寻常的发现。 远处,一直洁白的猫跳到一块石头上,妖娆地向韩虎走来,脖子上拴着一根醒神草。 走近了,白猫高声叫道:“喵!我是一只会说人话的猫!” 韩虎最讨厌会说人话的猫,突然起身向那猫扑去。猫“喵”地一声惨叫,连滚带爬跌到一边,沾了半身的灰尘。白猫抖抖毛,恶狠狠地瞪着韩虎,叫:“喵!真是个下贱的家伙!” 韩虎见这个自以为高贵的猫落了个脏兮兮的狼狈相,笑道:“找死的家伙,看我怎么逮住你!”韩虎在后面撵,白猫在前面跳跃着躲避,直到看不出猫本来的白色。韩虎终于把猫挤在一个角落里,在猫跃上石头准备逃跑的时候,韩虎一把摁住了它的头,猫发出歇斯底里的“喵呜喵呜”怪叫。 韩虎抓提着猫的脖子和脑袋,问那只正装可怜的猫:“你想怎么个死法?” “喵!我死?我是胜利者,胜利者怎么会死呢?” “这么说,我是失败者了?” “没错,你还挺有眼光的。快向我投降,我会赦免你的!” “什么?!”韩虎使了点劲。 “喵!轻点!”猫大叫起来,“好吧,你是老大,你是老大!” 韩虎松了点劲,得意地看着变形了的猫脸。 “谢谢,老大,你的劲可真不。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是我的地盘,有弟我罩着你,保准你横行无阻!” “你的地盘?叫什么名字?” “老大你抬头看看!” 韩虎一看,比起奸字迷宫的虚幻,这里才是实打实的迷宫。大大的石头或立或坐,或卧或躺,组成了一片连绵不绝看不到边的石头阵。 “这是什么迷宫?” “喵!看到这些乱石的都认为这是迷宫,其实这不是迷宫,而是陷阱!” “陷阱?” “是啊,老大。迷宫总有一条路可以出去,但这里所有的路都是陷阱,没有一条是可以出去的。喵!” “这么说,你有办法?” “喵!老大果然好眼力。请老大先放了我。喵!” “我放了你,你跑了怎么办?” “你可以拴着我,虽然猫是讨厌被拴着的,但为了让老大信任我,你就拴我吧。喵!” 韩虎看了看周围,前面的角落里有几个带扣的绳索。 “那是什么?”韩虎抓着猫头朝向那里让它看。 “喵!那是该死的灵魂,也是我的奴仆,他们消失后留下的。那绳索非常结实,一旦索好,永远也取不下来,直到他们消失。我的那些奴仆们没有一个从里面逃脱的,非常好用!喵!老大,你不会用它来索我吧?” “你说的太好了。不用它来索你,还真是浪费了。” “老大,不要呀!老大,不要!喵!喵!别!……太紧了!我快出不来气了!喵!好,好点了!喵!” 韩虎看着不可一世的猫变得这般垂头丧气,脸上的快意远没有心里面来得那般如火如荼。 果然是根好绳索,质感好像是由好几股生牛筋制成,柔韧劲十足。 猫老实了,带着韩虎在乱石上跳跃。 “喵!老大,下面的路绝对不能走,它是一个隐藏的翻板,不信你扔块石头!” 韩虎随意找了块石头,往路中间一扔,石头直往下滑,路面一截空了一截翘起来。转了个圈,路面又合上了,严严实实不留一点儿痕迹,石头却不见了。 “喵!厉害吧。不是掉下去,这个陷阱根本就发现不了。喵!不过这个也不是不能过去,只要找两个替死鬼,两边稍微翻转露个缝,把他们各放一边卡死,这样翻板动不了了,后面的才能过去。” “这个办法太狠毒了!” “想成事,不狠能行吗?喵!” “不过这样的办法可以给他们留一条后路。” “我从来不给过去的家伙留后路。喵!只要过了这个翻板就没有退路了。喵!” “知道你会在后面捣乱!”韩虎拽了拽绳索。 “喵!老大,我可是这里的主人。只要让我的奴仆们稍微挪动几块石头,他们就永远找不到回头路。喵!” “你的奴仆们在哪里?”韩虎收紧了绳索。 “喵!老大,我的奴仆们是不会伤害你的,绝对不会!老大!喵!”猫趴在韩虎的脚边,举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韩虎。 韩虎相信了猫的话,因为它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韩虎捏紧了手里的绳索,道:“好,我信你,要是你敢耍花样,立刻叫你粉身碎骨!” “请您放心,老大!绝对不会,猫心服侍您甘情愿!喵!” “那好,我问你,后面的陷阱是什么?” “是翻板,当然是翻板!喵!” “你是说,后面的陷阱都是翻板?” “是的,老大,全部都是!喵!” “你骗我!” “猫没有骗老大,确实如此!喵!这翻板做陷阱好处多着呢。效率高,不管来多少翻个过都可以再吃下一批。隐藏也好,失败者往往会追随现成的路,所以他们失足的也多。最重要的是翻板可以让他们抛弃仁义,必须踩在同伴的死亡上才能够前行,并且还不血腥,他们会在不知不觉中完成自相残杀。喵!” “布这些石头阵者可真奸诈!” “不,老大,这石头阵可不奸,它的名字叫‘诈石阵’!喵!能走到石阵的尽头,才是真正的‘诈’。只要想想不知有多少同伴都死在‘他’的手里,我的心里就充满了快感,远远超过‘他’的所谓成就感。这是多么快意的事啊!喵!” “哼!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如果他们带着长梯就可以轻易地爬过这些陷阱!” “你说得没错,老大!但只要经过‘奸谷’的,没有一个愿意做自己受罪而让他人得利的事,没有一个,老大!喵!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带这样的工具,我根本就用不着担心。喵!” 韩虎看着这个十分自信的猫,眼前只有这猫的灵魂在可怕的疯长。 韩虎拉紧了绳索,喝问那猫:“坏东西,你要把我带到哪里?” 猫也挣紧了绳索,不屑地回:“坏家伙,我要带你到‘诈石阵’的尽头!” 韩虎察觉猫的居心不良。“带我到那里,想做什么?” “喵呜!”猫的毛全部打开,身形膨胀了一倍,瞪着恶狠狠的圆眼,颜色是臭水沟里特有的那种暗蓝,散发着死亡前的恐吓气氛。“到那里,交出你的心,我会好好享用它到底有多坏!而你,将会成为我的奴仆而完全听命于我。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韩虎把拉紧的绳索一点一点往自己手臂上缠,“要是我不答应呢?” “喵呜!我这可是为你好!不然的话,你会被困死住这里,成为毫无用处毫无意义的下脚料。我感觉到你的心散发出强大的恶意,那正是我所需要的,你要好好把握,千万不要浪费!喵呜!” 韩虎继续把绳索往手臂上缠,越缠越结实,猫死命地抓着石头,却不断被绳索拖离。 “喵呜!你是个聪明的坏家伙,应该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千万别做傻事!我们已经走了这么久,石头阵也已经在我们身后早已变换过好几次了,回头的路早已消失!我们不能在这里止步,快跟着我一起走!喵呜!” 韩虎觉得余下的绳索的长度抡那猫正好的时候,就停下了。看着那猫平静地说:“没有你带路,我也能走出这个乱石阵。相信我!”说完,就抖起力气抡那猫。猫在空中“喵呜喵呜”地飞转了好几圈,就突然朝着最近的那块乱石直直撞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章 登礼台 韩虎把满腔的怒气通过全身的力气发泄到那只如离弦之箭的猫身上。以他的估计,猫很快就会在石头上开出一大朵血红色的花,还有就是一堆烂肉。 韩虎稳操胜券,因为这是一刹那的事,他正信心满满地准备欣赏自己的杰作——力量的完美呈现! 韩虎没有看清,乱石后面怎么闪出的一只山羊,挡在了猫和石头之间。猫完全破坏了山羊厚实滚圆的腹部形状,凌乱了好一阵子,猫才稳稳地四爪落地。没等猫站起身,山羊头一低一挥,用羊角把绳索挑断。 这下韩虎看清了,山羊的角不是角,而是两把弯弯的闪着寒光的利刃。脖子上系着一圈醒神草。 猫站起身,大怒地狂叫:“喵呜呜!多事的老羊,又是你坏我的好事!” 山羊依然站在那里,威严地看着猫,头上的利刃划过一道道寒光。 猫知趣地撤退了,却回头向韩虎骂道:“好子,算你走运,咱们往后看!喵呜!”说完闪身消失在乱石堆中。 山羊“咩”地一声叫,咬住落在地上的一截绳索,猛地向后急跳。绳索的那端被韩虎缠在胳膊上,一不留神竟被拉离了那石头,连飞带滚地向山羊这边扑来。 就在韩虎以为山羊这是要把自己拉到它的利刃上结果自己时,却听见背后有隆隆的响声。回头看,自己刚才还在的那块石头已经翻到了地下,而另一块石头正翻上来往刚才的位置卡。 山羊又“咩”的一声,急切地看着韩虎,那眼神就像在说是“快跟紧我”一样。 韩虎点点头,山羊噙着绳索跳上了山石,韩虎也跟着跳了上去。山羊接连从这块山石跳到另一块山石上,韩虎也紧跟着山羊左跳右跳。他们身后的山石也随之一个接一个也向下翻转,一个接一个新的山石也从地下翻出,以巨浪滔天的气势在步步追杀中实现换新。 这下可把韩虎累坏了。幸亏山羊的敏锐,它能在急速的跳跃中准确判断前面的山石是不是将要翻转,从而避开它们,从没有翻转或者已经翻转过的山石中选择一条正确的路线。韩虎完全分不清方向,只是机械地跟着山羊跳跃。 韩虎以为跳出了很远,其实山羊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跳出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只是因为猫用翻板不断阻止山羊靠近那近在咫尺的诈阵边缘。山羊和韩虎跳出了猫的视野,他们从另一个方向踏上了石阵边的青草。 猫说得没错,整个诈阵都是翻板。山羊松开了口里的绳索,韩虎边解绳索边跟在山羊后面跑。“可恶的猫!它竟然想把我当奴仆!跑成这样却没有见到它的奴仆,不知道它说得是真是假!”韩虎自言自语道。 山羊回头看着韩虎说:“猫说得是真的。它的奴仆们都在下面,听它的号令推翻板。” 韩虎步凑上去,对山羊作揖道:“多谢——”韩虎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称呼山羊,只好接着说:“多谢救命之恩!” 山羊转过身,端正地站在韩虎面前。“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这样谢我的吗?” 韩虎赶紧双膝跪下扑倒在地,叩首道:“多谢恩主相救!” 山羊走过去,用前腿扶起韩虎,和蔼道:“不必多礼,请起!” 韩虎见山羊只用两条后腿站立,又惊又喜。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被山羊这一套走下来,竟语塞了。 山羊把前腿放下,又四蹄着地往前走,边走边对韩虎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在诈阵的时候怎么不说话?” 韩虎回:“是啊,其实还有好多事想问你呢?” “我一件一件告诉你。先说第一件。诈阵是个是非之地,是非之地多说无益,所以我从不与白猫说话!”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把那白猫摔死呢?” “猫有九条命,你能摔死几条?你要真把它摔死了,就正好上了它的圈套,不得不成为它的奴仆。” “这,怎么会?” “它那个地方叫‘诈阵’,所有的阴险狡诈都被那白猫收集在那里。它一直在激发你的阴暗面,就等着它们能喷薄而出。就在你要摔死猫的那一刻,你的恶意就会迅速膨胀到最大。爆发的时候,正是它下手的好机会。它会立即趁虚而入,取走你的心,你当然会乖乖地听命于这个看起来弱其实十分强大的新主人。” “你说得可有点危言耸听了!” “我这是不仅多嘴,还多事了!”山羊撇开韩虎,阔步向前去了,头上两道弯弯的利刃闪过一道光。 韩虎知道自己说错了,赶紧撵上,讨好地问:“您这是要上哪儿啊?” 山羊威严地说:“上礼台!” 韩虎听了,想起刚才叩拜山羊时的麻烦,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于是向山羊深鞠一躬道:“恩主,你有事要办,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告辞?我是带你上礼台的,你要告辞,我带谁去啊?” “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韩虎在做最后的努力。 “我知道你的想法。其实这片地界虽大,但是过于平坦,如同顽童手里的泥偶,经不起风雨。” “不是吧?难道这仁山义岭、奸谷诈阵都算平坦,经不起风雨?” “没错!” “那什么算能经得起风雨?” 山羊像是没有听见韩虎的问话,仍自顾自地昂首说道:“这礼台是这片地界的尽头。”而后回头看了一眼韩虎,道:“要想知道什么才能经历风雨,这礼台的中央就是唯一的入口。” 韩虎被山羊说动了,他毕恭毕敬地请山羊带他去,并愿意遵从它的教诲。 山羊不再闪动它头上利刃的光,变得和蔼可亲。 “那礼台离这儿有多远?”韩虎问。 “不远了,转过前面的拐角,就可以看见了。我问你,你知道什么是‘礼’吗?” 韩虎看看前方,确实能远望到这地界的尽头了。“啊,‘礼’不就是礼貌、恭敬吗?我的父母教过我这些。” “你说得是。不过这是低层次的‘礼’,外在表现的‘礼’。其实这个‘礼’是从内心发出来的,由内而发,外化为行动,这样表现出来的敬意、尊重,才称得上‘礼’。就像你现在这样,而不是刚才匍匐在地的时候。”山羊向韩虎微笑道。 韩虎有点不好意思,接过话问:“请教,那高层次的‘礼’是什么呢?” “你看!”山羊带着韩虎转过了弯,一座规模宏大的高台矗立在前方,方方正正,通体赤红镶着白边,望之庄重而威严。正面一道宽阔而漫长的白色阶梯铺在高台与地面之间,散发着道道白光,与山羊头上利刃的光一样。 “你看,”山羊继续说道,“看那阶梯,那就是高层次的‘礼’!” “可是我看到的只有白光!” “那是我,我就是那白光,也是我头上利刃的光!我是白羊!”阶梯上的一道光闪到了羊角上,羊角也闪了一道光,这道光闪过山羊的身体,它的毛皮开始由灰白随着这道光逐渐变成无暇的亮白色。 “白羊?”通体的亮白让白羊更显健美,韩虎看呆了。 “准确地说,我就是那白光的‘利’。它闪亮、刺目,令所见者头晕目眩!所以在‘利’‘害’者的眼里,只看到耀眼的‘利’,而见不到那端正的‘礼’!” “端正的‘礼’?它在哪里?” “跟我来!”白羊领着韩虎踏上闪着白光的阶梯。“穿过这些白光,你看到这些阶梯,整齐而规矩,一步一步从地面升到高台。如果没有这些阶梯,你怎么上这高台?” “那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对!这些台阶高一点或是低一点都不太舒服,它们每一个都处在适当的位置上,一个紧挨着一个,若有一个跑偏了位置,整个阶梯就有坍塌的危险。所以,每一个台阶都要讲规矩守秩序,恪守本份,你才能看到这步步高升的阶梯。” “你是说,从内心里尊重规矩遵守制度才是高层次的‘礼’?” “不只如此,这些规矩和制度还要让见者和所见者都心悦诚服。” “一方有礼不是‘礼’,你我有礼才算‘礼’!” “欢迎有‘礼’者登上礼台!”白羊把韩虎送到礼台的中央。那里有一个圆洞,一条狭窄的旋转阶梯伸向看不见的暗处。“白羊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白羊,我知道这白色的阶梯为何发光了。因为,所有的‘礼’都是用来载‘利’的,无‘礼’的‘利’会招致厌恶,而无‘利’的‘礼’会引来怠倦,以‘礼’载‘利’才可以谈长久。” “请感谢你自己的感悟!从这里下去,你会认识到真实的自己。记住,请将‘礼’字记在心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一章 过黑河 洞里很黑,也很长。成群的萤火虫盘旋萦绕,营造出喷薄而出之前的骚动感。没错,连它们也知道洞的尽头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一扇随时为到来者打开的门。它们是快乐的精灵,浪漫、多情,却以它们的快慢控制着洞里的紧张程度。 韩虎的步伐也不由得轻快起来。不是为了尽快到达那扇门,而是被这样的氛围鼓动,不轻快似乎就不是这里的一份子了。 韩虎看到了门,终于要告别这里的浪漫。他没有回头,径直穿过那扇为他打开的门。门在韩虎身后关上,韩虎发现这是一扇只向外打开的门,他已经没有回头路。 门前是一条弯弯的河,水很宽也很深,翻着暗黑色的漩涡,却没有左右流动的方向。没有船,不,船在对岸。一条黑色的船,上面有一条长绳索延伸到韩虎的脚边,系在一个木桩上。 韩虎拽住绳索,绳索有些陈旧。在把船一点一点往这边拉的时候,绳索发出咯咯吱吱断裂的声音。韩虎必须心了,他要保持适当的力度,绳子要是撑不住他的拉扯中途断开了,他就不得不被困在这里了。 船启动了,只要保持这个力度心翼翼就可以把船拉过来。要一直匀速地拉,韩虎不能让船停下,韩虎非常担心绳子承受不住再一次的启动。 一点一点,船踩着水纹往岸边靠近,嘣的一声绳断了,船碰着岸停下了。 这是一条精致的船,全身漆黑铮亮,没有船舱,如同一方规正的长砚台。里面也没有桨,但船在对岸停泊的事实说明,这船可以送过河者到对岸。韩虎在岸边瞅准了,纵身跃上了船,紧紧抓住立在船尾的一个横杆,这横杆正是系绳子的地方。船一个趔趄,打着水花脱离了岸。韩虎撑稳了双脚,挪到了砚台的中央,坐在中间的大圆圈中,幻想着这船可以一路平稳地载着他到对岸。 船随着韩虎的稳住也不晃了,停住不动了。韩虎看着船离开岸边只有一步之遥,他知道自己必须把这船弄回岸边,再想切实可行的办法。 韩虎俯下身子,用手划水。水很冷,不一会儿,韩虎的双手就麻木了。韩虎后悔自己的莽撞,准确地说是后悔自己的侥幸想法。这是自己必须付出的代价。 韩虎终于划回到岸边,他的双手完全失去了知觉,只好用手臂撑着岸边的石头把自己挪上了岸。 韩虎躺在岸边,等待着双手恢复知觉。断了的绳索耷拉在他脸边的地上,百无聊赖的他随意去看看这绳子是什么做成的,为何这么容易断。 这绳子的外面包裹着一层麻绳,和通常拴船的粗绳没什么两样。但仅仅是一层薄薄的麻绳,里面是如同麻杆内芯一样的东西。韩虎记得,新鲜的麻杆芯柔软而又弹性,而这些白色的东西可能失去了水分,变得轻盈易脆。 韩虎用僵硬的手掰下一截放到水里,看看这是不是真的麻杆芯。漂在水面上的白色东西很快就吸饱了水,韩虎把它捞起,这东西竟然硬梆梆的,放到石头上竟发出铁器样的凌凌声。 水!水可以让这绳子变成一根长棍!韩虎想到了过河的方法。他把拴在木桩上那截长的断绳扔到水里,看着绳子慢慢变成长棍,他拿着棍子试了试。河要比预料的深得多,棍子根本探不到底,也无法把船撑到对岸。 韩虎把棍子拿上了岸,应该有补救绳子的方法。失去了水的棍子很快就松软,棍子又变回了绳子。周围既没有其它的绳子,也没有麻杆,或者类似的东西。 韩虎过不了河,他的眼界只能到河的对岸,其它的地方都如这河水一样黑暗、混浊。船头刻着一支手掌大的荷叶,叶面油黑光亮,枝脉清晰流畅,造型栩栩如生。中空的枝干通过一个孔把荷叶与中间的大圆圈连接起来,似乎暗示了两者之间的一些秘密。 韩虎想到了父亲刚开始教他写字的时候,自己最喜欢的就是磨墨。特别对蘸墨的这个孔感兴致了好一段时间,甚至用细竹篾把家里唯一的砚台捅豁了。父亲不在家,韩虎只受了母亲的一顿轻揍。 父亲对文字很重视,一定要韩虎端端正正地写。常告诫韩虎说,行医者误一字而谬千里,人命关天,不可不慎。父亲在其他方面还是很宽容,只是一牵扯到他的本行,就多显啰嗦。想得过多了,只是眼前的这一步似乎比自己初学写字要难多了。 学文,看到荷叶怎么想到了这些?韩虎心里一股暖意,有一种求人相助的冲动。这是不可能的事,周围一片死寂,无一活物,只剩下打着漩涡的河水发出轻微的响声。 水里可能成为栖身的唯一场所,韩虎观察了一圈,对于将带领自己过河的神秘力量的藏身之地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什么东西生活在水里呢?鱼!韩虎一本正经地在岸边施礼,从鲤鱼鲫鱼鲢鱼请到青鱼草鱼鲶鱼,从泥鳅黄鳝蚂虾拜至螃蟹乌龟王八,水面也没有起一丝异常的变化。 韩虎累了,在石头上坐下。河里不断翻涌的漩涡,使眼前的那枝荷叶似乎也晃动起来。“青蛙!”韩虎灵感一现,脱口而出,因为这情形太像夏日里青蛙从荷叶上跃入水中后荷枝的摇曳风姿。 “呱!”河里响了一声蛙叫,韩虎起身却只看见黑漆漆的水面。 韩虎赶紧施礼拜了三拜,终于看到河里有一条水线向这边划来。直到离近了,韩虎才看见水线的头处真是一只蛙,一只通体黑亮的蛙。不是头上鼓起的大眼睛,真是难以与河水分开来。 黑蛙游到船边,跃上船头,爬向那枝荷叶的中央。荷叶动了,这次是真的动了,它慢慢立了起来,托着那只黑蛙,最终成了那只黑蛙的高高的宝座。 “去采一支最长的藤蔓来!”黑蛙在它的宝座上发号施令,船俨然成了它自己的私有座驾。 韩虎必须听从它的指令,这好像没什么道理可言,特别是它不容置疑而冷若冰霜的语气!到了对岸,就应该把它捏死!韩虎心里这样想,却忙不迭地去寻找爬在石头上的藤蔓。藤蔓很好找,找最长的却不容易,它们弯弯曲曲的四处蔓延,费了韩虎不少的眼力。 “笨!”黑蛙等不及了,“找最粗的自然就是最长的!” 恨!可恨这黑蛙不一口气说完,害得自己一本正经地费了这么多弯路!到了对岸,不仅要把它捏死,还要把它的舌头挤出来,一点点变长,直到能舔到它自己的脚趾! 韩虎拔了根大拇指粗细的藤蔓,拖着它走回岸边,问:“尊师,这条怎么样?” “把它伸直了再叫我看!”黑蛙的聒噪声叫让韩虎心烦意乱。 韩虎回头欲整理那藤蔓,却大吃一惊。刚拔的藤蔓已经枯萎,它的枝叶层层叠叠向主藤收缩,颜色也有青白褪化为枯黄灰。不多久,枯黄色已经彻彻底底完全缠绕住主藤,枝叶成了主藤贴身的外壳。 韩虎不敢大意,他怕不心的撕扯就能把这新拔的藤蔓给弄断了。他走过去,一点一点地主藤放直放平,可以让在船上的黑蛙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的长度。 “把藤蔓的尾系在木柱上!”黑蛙的大嘴永远都是刺耳的。 韩虎心地把藤蔓一点一点收起,捧在怀里,挑出它的尾端,系在岸边的木桩上,藤蔓的枯叶在自己的手里扑扑簌簌地不住往下掉。 “把藤蔓放地下!来,先把船扶正,船头要正对着对岸!”黑蛙的感觉就是它才是这里唯一的王! 并且,一有这样的感觉,就根本停不下来。 “快!把船尾横杆上的断绳子解开,把藤蔓的根系在横杆正中间的洞里!” “系好了没?把藤蔓抱在怀里,心上到船上!” “心点儿!别把船晃偏了!” “站稳了!别动!现在听我的号令!我叫你干什么你立即马上做!听见没有?!” “坐下!在船尾坐好!抱好那些藤蔓!” “下面要听清楚我的每一句话!等一会儿,我说让你放你再放!记住,藤蔓一定要抛进船尾后面的水里,抛出后,一要抓牢横杆。一会儿的速度会很快,要用全身的力气抓紧!要是不心跌落到河里,那谁也救不了你!听见没有?!” “准备好了没有?听我的号令!万恶的风啊,请刮走我身上的沉垢,恢复我本来的面目吧!放——” 韩虎紧张了,用力一抛,把藤蔓抛到了岸上,枯了的藤蔓已经变得太轻了。 “抓紧了——,三——,二——” “等一下!”韩虎叫道。 黑蛙这才回头,看见藤蔓都在岸上,怒道:“你在干什么?!” “别着急,尊师!我马上弄好,我马上弄好!”韩虎赶紧趋到船边,把藤蔓往怀里揽。 “收拾好了,用脚蹬一下岸,让水面露出来!” “遵命,尊师!” “准备好了没有?听我的号令!万恶的风啊,请刮走我身上的沉垢,恢复我本来的面目吧!放——” 韩虎准确地把藤蔓抛入船尾后的水面,赶紧抓牢了横杆。 “抓紧了——,三——,二——,一——” 韩虎眼见那藤蔓迅速地在吸水,只听黑蛙那“一”还没落音,船如弹出的一般,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在韩虎的身上,传到他紧握住横杆的手上。 这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股力量就消失了。韩虎感受得到这力量就是骤风,可以把人吹起的那种骤风。 “感谢你啊,万能的风!”黑蛙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韩虎回头,发现已经到了岸。黑蛙,不,那只在荷叶宝座上的黑蛙不见了,如今的它变成了一只金黄色带绿色条纹的漂亮的青蛙! “尊师?”韩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谢你,兄弟!你是好样的!上岸吧,剩下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 韩虎将信将疑地上了岸,那只高贵的青蛙仍在向他致意。韩虎看见,那条藤蔓直直地横在木桩和船尾之间,像根棍子一样,稀稀拉拉地往下滴着水。完全看不见它的叶子了,只剩下大大的枝干拧结的如麻绳一般。 韩虎要走了,韩虎不知道的是,青蛙的沉垢有相当的一部分刮到了韩虎的后脑上,斑斑点点的融进了头发的颜色,是再也洗不掉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二章 城镇 韩虎想起一件事,他要捏死这只青蛙。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因为他在青蛙的引领下,得到了如闪电般的成就感。神奇的棍子。不,是神奇的藤蔓。因为它,黑蛙甩掉了讨厌的黑色,出落成大眼睛、长腿、皮肤水润光滑、色彩高贵的美丽生物。 这样美丽的生物却生活在如此丑陋的黑水了,韩虎提出了心里的疑问:“尊师,你为何不离开这里?” 青蛙的大眼睛满是温和的光,“我在这里很久了,我已经离不开这里了。” “如果有更好的水源呢?况且这里的水不仅浑浊还很冷。” “或许还有更好的水源吧,但是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包括寒冷。你不明白,越是舒适的地方可能越危险。其实,这里还是相当不错的。起码还有像你一样的行路者拜访,我还可以有借以显露本色的片刻时光,这对于我来说,已经很知足了。” 这样的话,触动了韩虎,他想起一件事来。“其实不是我一个来这里的,我还有一个朋友,她跟我一起来的。可是我记不起她的名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吧,我要是知道的话,一定告诉你。” “嗯——你是我的那位朋友吗?” 青蛙瞪大了眼睛,而后认真地说:“我在这里很久了,从来没离开过这里。从这里往前走,有一个很大的城镇,通往那里的路也四通八达,你可以去那里打听你朋友的消息。” “那你在这里遇到过其它过路者吗?” “你说今天吗?今天你可是第一位过路者。我这里并不是每天都有过路者的,有时好久也不会见一个。你知道,在这里,日夜可不是件清楚的事,更别提要分清楚什么时间了。” “可是,她是比我先走的。” “每一个过路者的经历都不一样。所以,她走的路可能完全和你不一样。去前面的城镇吧,它周围的路四通八达,聚散也常在那里发生,或许可以碰上你的那位朋友。” 前面更似人间而非鬼市。 韩虎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他有人间的记忆。拥挤而嘈杂,混乱而忙碌。局外的犹如看一场毫无头绪、没完没了的表演;局内的却似行尸走肉毫无自主地品尝各自的甘苦。 平庸!从超脱的外围来看,只能看出这两个字。但真的要走进眼前的这座城镇,韩虎竟生出莫名的恐惧,他不知道进去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但路在脚下,顺着路走,就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 城镇里的游鬼们大部分脖子里都系着醒神草,韩虎以为终于找到同路的了。欣喜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完全展露,却发现这些游鬼们的眼神看起来都恶狠狠的。撒眼望去,路边两种店铺最多,一是兵器店,一是典当铺。 正走间,面前闪出一名彪形壮汉,提一把长刀拦住了去路。抢劫的?韩虎心里一嘀咕,后退了两步,迅速扫视了周围的情形,盘算着对付这个劫贼的办法。 “客官,到我家店看看吧!我家的兵器品种齐全,价格实惠!到银针、飞刀、暗器,大到长棍、大枪、铁锤,样样俱全!你看我手里的这把长刀,绝对是按照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全尺寸精心打造,锋利无比!虽然没有关二爷的宝刀重,但是砍个脑袋那是跟砍瓜切菜一样!不信,就这街面上,你随手指一个,我立马给你演示一下这刀的好处!…。。” 原来是个卖刀的! “别着急着走啊,客官!到店里看看吧,就我那店,保你进去不落空!这样,我给你优惠,只要你看中,价钱你来定!别走啊,客官!就在旁边——进店都有礼啊——” 见韩虎不停脚走远了,卖刀的声骂道:“什么东西!不识抬举!一会儿你就知道自己死得有多难看了!” 再遇到拿着兵器拦路的,韩虎就直言相告:“没钱!”卖兵器的走开了,旁边一个儒生模样的把韩虎拉到一边,劝道:“在这里,没钱可不行!你的相好就没给你烧点吗?” “家里是有的,今儿出门急,没带。” “那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等一会儿,马场一开,那可就厮杀开了!” “等等,兄长!你刚才说什么‘马场’,什么‘厮杀’?” “唉哟,你还不知道哇!来这儿的游鬼们可不是来闹着玩的,他们可都是着急等着回去的!这镇的尽头是个大马场。时间一到,马场一开,游鬼们骑上马都要往出口处奔。跑得快的,比如说跑个第一第二的能在出口关闭前冲出去,其他的就要等到下一次了。” “那大伙儿跑就是了,还厮杀什么?” “说得轻巧!若是你,你愿意别的游鬼跑你前面?所以,后面的总想干掉前面的,前面的总想甩掉后面的。死一个就少一个竞争对手,这是游鬼们个个都懂的道理。” “这么说,还真该准备些防身的兵器。” “你不是没带钱嘛,跟我来。我家当铺什么都可以当,价钱公道。请到这边来!” 韩虎见他彬彬有礼说了半天,也不好拒绝,就跟着他到了胡同口的典当铺。 “欢迎欢迎!客官,这边坐!”店里有伙计迎出来,往一旁布置精致的歇脚处引。 “不了,不了。我今儿出门急,没带什么东西,你这里都能当什么?” “什么都能当!比如客官这挂着的醒神草就可以当,还能当个好价钱呢!” “醒神草?”韩虎依稀记得那位朋友说过,醒神草是很重要的东西,或许是联系她重要的物证吧。“这个我不能当!” “那——你身上的这套甲,也是好货色,不比醒神草差多少!要不就当这个吧?” “甲?甲是战士的荣誉,我不能丢弃它!” “那——客官,您还有什么呢?” “我——我有的是力气,这力气怎么当?” “哎哟,客官!这力可不能当的!这要是厮杀起来,没有了力,岂不白白送死呢!还有一样是不能当的,就是智。这两样都是厮杀场上必需的,缺少一样,都是送死啊!” “那——心呢,心可以当吗?” “心啊,那可不值钱!虽然外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有心的越来越少了,按说应该是奇货可居啊!但是现在没有愿意要心的客官,大家都觉得没心比有心好过多了!如果你真要当,我给掌柜的说说,看一个铜板给当不当!——你真的有心吗,客官?” “那算了!”伙计这一问,韩虎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心了。估计这事要问乐葿了,应该只有她看过。如果真的被伙计发现没有心,那笑话可就大了。 “那我再看看身上带什么东西了没有。”韩虎细摸之下,摸出了一块腰牌。没错,是他的校尉腰牌。 “拿来我看!校尉腰牌!这腰牌不值钱,不过这腰牌护套却是好货!织法细腻,搭配考究,连这珠玉的点缀也恰到好处!看起来是费了不是的思绪!这个我不敢独专,我进去叫我们的掌柜看看!客官稍候,我片刻即回!” 伙计疾步进去了,韩虎却踌躇起来。这护套是乐葿所做,如果当了,日后她追问起来,自己可如何应答呢? 伙计说到做到,片刻他就出来了。“客官,恭喜了。我们掌柜的看了,愿出三千个铜板,怎么样?” “我——还是不当的好。” “四千!四千怎么样?这个价钱很高了!这样的价钱在兵器店里可以随便买!” 韩虎犹豫了。 “五千!五千啊,客官!我们可从来没出这么高的价钱!你走运了!这是我们的底线,客官!这样的价钱可以买最好的兵器了,保准你会无敌的!” “……” “客官!你饶了我吧。我把这几个月的月例也搭给你,五千五!五千五,不能再高了,客官!”伙计有气无力地哀求着,眼巴巴地望着韩虎,等待着韩虎的决定。 韩虎同意了,他拿走了五千五百个铜板。本来他打算施舍给伙计几个,但看到伙计那欣喜若狂的表情,便收回了想法,径直去了兵器店。 韩虎挑选了一杆最好的精铁长枪,一副强弩和一副弓箭。他买了一顶头盔,他的轻甲足够抵挡弓箭,也不喜欢他们笨重的厚甲。兵器店里的伙计要把这些东西帮他送到城镇的尽头,韩虎谢绝了。他把弓箭在身上束好,戴好头盔,左臂挎弩右手提枪,大步走了。 城镇的尽头是一面长长的血色围墙,两扇高大的黑漆大门锁住了城镇中唯一的主干道。大门上的木制兽头张着血盆大口,向准备通过这里的挑战者彰显它的地位和尊严。游鬼们逐渐向这里聚集,叮叮当当的兵器互撞声淹没了他们的谈话。气氛混乱而沉闷,寻觅不到一点有节奏感的脉络。但,大门开启前最后的温情还流淌在他们之间。 韩虎必须找到一个游鬼——他的朋友。他们一起来的,当然也要一起走。她或许就在他们之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三章 远见军 “商家太坏了!为了多卖点东西,把价钱定的那么低,害得我买了一大堆东西!” “可不是咋滴!要说真冲出去了,还要钱有什么用?不把它花完做什么?” “这么多东西,一匹马怎么带的完呢?要是马也能买就好了,至少要多买几匹!” “能带的完!你没见过那马,个个壮实的很哪!” “你太贪心了!马带着这么多东西,怎么可能跑得快呢?” “浅陋之见!这里聚集来这么多自称英雄豪杰的,有几个不贪心的?这些好东西扔到谁的马前,有谁不睁眼看看的?啊?” “没想到哇!这可是极高明的兵法啊!” “你们都胡说些什么呐?” “照这么说,钱不花完,还真是巨大的浪费啊!” “浪费?关键还是要有足够的钱才行!没钱,顶多是个陪跑的主儿!” “是啊!没钱什么都比不上,不死就没天理了!” “哎呦!这么说,我是不敢跑得快了!跑得快岂不死得快了?” “你这么说,你干脆就别跑了。等他们都跑完了,你净捡死鬼们留下的东西,立马可就有钱了!” “对呀!这真是个发财的好机会啊!” “哎呀!这真是个好方法啊!这次虽然冲不出去了,但我摇身一变,成了大财主,什么都买最好的,下一次,肯定我能跑到第一了不是?” “做你的美梦去吧!你想不出来,别个想出来的办法你还当成宝了?这要是可行的话,他就不会告诉你了!” “为什么不行?我觉得挺可行的。” “少数几个知道可行,大家都知道就不行了。你笨,你也以为其他的都笨,看不出来这样的方法?” “好,我笨!上了庸场,别喊我救你!” 接下来应答的是一阵哄笑声。 “笑什么笑!你们都这么聪明,还有俺笨笨们的活路吗?” 韩虎有一搭没有搭地听着周围游鬼们的谈论,边走边扫视遇到的每一张脸。他希望能找到一副熟悉或者有好感的面容,不管怎样,在出发前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吧。 越往前,游鬼们聚得越多。这样找可不是个办法,与其去找她,不如让她来找自己。如果做一件所有游鬼们都瞩目的事情,那么她肯定也能发现自己了。 大门外立一座高台,悬一铜钟,应是发警报之用。韩虎过去,要登台敲几下。台上有数名十岁左右的顽童把守入口,见韩虎靠近,群口叱责。 台下的游鬼们听见了,纷纷向韩虎围拢,手里提着各色家伙,眼露凶光。这是个不能靠近的地方,这些家伙正在找一切可以除掉竞争者的下手机会,看来闯钟台是个很好的借口。 韩虎离开了,他们也散去了,但韩虎还是瞅机会蹭到了台下。他要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既比他们所有的游鬼的位置高,还要能看见台上的钟和大部分的游鬼们。 他找到了这样的位置,他通过后院墙爬上了离钟台最近的屋顶。他抽出三支箭,不紧不慢地射向高台上的钟,当——当——当——。从容悠长的钟声惊醒了所有的游鬼们,他们都发现了那个正在屋顶拉弓的韩虎。 游鬼们没有骚动,因为这不是钟在开门时所发出的特有警报声。明显是捣乱!几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嗷嗷叫向韩虎冲来。韩虎不慌不忙,瞧准了,用弓箭把他们的脚穿透钉在了地上。 “诸位!”韩虎高声叫道,“我不是来坏规矩的,我有几句话要说!等说完了,在下愿意接受诸位的惩罚!” 游鬼们逐渐安静下来,抬头看着韩虎。 “诸位,大家伙聚在这里都是为了两个字‘希望’,冲出去的希望,能回去的希望!但这样的‘希望’是个别的希望,而不是我们群体的希望!我们中的大部分都活不到今晚了,都会死在对方的刀剑之下。这是残忍的自相残杀!对于我们这个群体而言,纵使冲出去一个两个也是惨败的!因为我们这个群体会在这个个别的希望之下,失去希望,慢慢消亡。你们想过没有,怎样才能改变这个悲惨的局面?” 游鬼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际,有声音高喊:“兄台,你有办法可以让出口长久开启吗?” 韩虎笑道:“那是神仙可以做的事情!在下俗子一名,没有那等神力。但在下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中间的每一个都有回去的希望,而不是不明不白地死在半道上。” “兄台,请下来议事!” “这样的大事哪是跟你们这些帮派商量着的?兄台,我们大当家的在聚义楼候你多时了!请!” “大胆!聚义楼是什么东西?阿猫阿狗的顶着个这么大的帽子也不怕被压死!我们老爷一句话,照样叫你滚蛋!兄台,这些不上流的货色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不值得玷污你的慧眼。还请到我们老爷的府邸,我家老爷极好客,特别喜欢和您这样的英雄豪杰交朋友!” “多谢大家的美意!”韩虎施礼说道。“不过,这个办法我要当众宣布。同意我的办法的可以称之为远见者,愿意加入远见者队伍的我们将按照新方法行事……” “别啰嗦了,快点说吧!” “好,我们开门见山!既然我们都想回去,但成功的名额只有一两个。与其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不如我们排队,按顺序保护这一两个名额冲出去。这样大家伙儿都按顺序来,就都有回去的希望!” “这队怎么排?按年纪还是按武艺?” “还是按钱多吧!” “不!按美貌!” “大伙儿静一静!”韩虎继续说道,“我们把一切都放下,按照神的安排——抓阄!” “反对!这要按武艺来排!我武艺高强,本应该今晚就可以回去,你这么一搞,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还是设一个擂台,夺魁者第一,这样才公平!” “好!我射出一箭,如果能格挡住,就按你说的行事,可以吗?” “来吧!”那汉子亮出两把弯刀,抡圆了风一样抢到屋前的场地中间,众鬼纷纷后退,让出一个大圆。“开始吧!”汉子把刀舞得虎虎生风,把自己的身体罩在刀光里。 韩虎取了一支箭,缓缓搭上弓,缓缓把弓拉圆了又缓缓放回去。同样的动作做了三次,舞刀的汉子急了,大叫道:“你到底射不射,啊!”汉子惨叫一声,刀落了地,左手手腕处插着一支箭! “你!耍滑头!竟趁我分神的时候动手!”汉子托着手臂,痛苦不已。 “你的刀耍得快,却护不住你的手腕。等你学好了护手腕的武艺,再说自己武艺高强吧!” “他那是活该!是硬逞强!就他那样还想排第一?你们谁也别想!谁要是想和我争第一,请报名一声,只不过我花点钱买个杀手的事,打个盹的功夫就把你干掉!”那厮眉飞色舞正说得起劲,嗞的一声响,哑口不言了。等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大伙儿才看见他的眉心处插着一支箭。 韩虎放下弓,道:“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净在这儿瞎嚷嚷,有什么用?!” 场内外都安静了。忽然有声音响起:“我们听你的,你做我们的大头领吧!” 底下一片附和之声,涌入场地中间,向韩虎致意。 “安静!安静!”韩虎示意,“不要叫我大头领,我也不做什么大头领。如果大伙儿信得过我,就叫我主事,我们一起把这件事做好。为了做事顺当,我们这个队伍要先取个名字。我先提个议,叫‘远见军’如何?大伙儿可以议论议论!” “‘远见军’,好名字啊,主事,我们都听你的!” “是啊,是啊。” “既然大伙儿同意叫‘远见军’,那就暂定为‘远见军’吧。今天远见军成立了,就要定下宗义。第一,我们远见军就是要成功护送排名一二位的幸运者回去,如果遇到阻挡者或者破坏规矩者,不管他是不是远见军属员,均可格杀勿论!第二,排名的规矩就是要尊重神的旨意——抓阄,让神可以照顾到每一名属员。第三,只要有意愿加入远见军的,我们都欢迎,就可以参加抓阄,获得排名!不愿加入的,我们绝不可强制,但不能参与抓阄,不能获得排名。愿与我们和平共处的,我们互不打扰。若与我们为敌死不悔改的,可集全军力量予以剿灭!” “主事!那个死了的财主呢?他可有一大笔钱呢!“ “把他的钱财充公,作为我们远见军的经费。首要的一条,就是在这场地中央,立一方石碑,刻上我们远见军的宗义,让到来者都可以看见。下面的事情还有很多,各有其能的到我这里报个名,大伙儿一块儿把远见军的事办起来。” 报名参加远见军者络绎不绝,如果都要抓阄,今晚的机会就要错过去了。韩虎和几位办事商议一下,决定先拿出五十个名额来抓。 首先报名的成为第一批抓阄的。韩虎作为发起者,成为当然的首位报名者。他当然希望自己能抓到第一的排名,但又害怕抓到第一的排名。他怕属员们因此怀疑他的目的,从而不相信他,坏掉远见军的事。 在众目睽睽之下,韩虎抓了一枚纸团,纸团里藏着一个决定命运的数字。他紧紧握了好久,不敢打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四章 逐庸场 韩虎展开了他的纸团,向周围展示着他的数字:二十一。韩虎很失望,但脸上必须表现出微笑——衷心接受神的安排!这意味着韩虎将从铁城消失一段时间。或许会让乐葿疯狂找一阵子,让自己的兄弟们慌乱一阵子,上级或许因此而追究自己的失职之罪,不知道还有什么因之而来的惩罚。 韩虎退到一边,看着抓阄的有的欢喜有的沮丧,但他们都没有抱怨——接受神的安排!对于失利而言,韩虎唯一的好处似乎就是可以好好找找他那位朋友。到现在,她还没有出现,但她只要在这里,肯定能认识到自己。 但现在,这样的好处面对“二十一”这样的数字,的不值一提了。 “主事,请借一步说话。” 韩虎看了看说话者,并不面熟。他或许有什么难言之事要禀明吧。韩虎跟着他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主事可是黑骑兵?” 韩虎见他并无恶意,便点头称是。 “主事还是位军官?” “你说得没错。但你是何意?” “属下没别的意思。只是属下抓到了‘二’号,若主事不嫌弃,属下愿意与主事交换排号!” “你不想尽快回去吗?” “想!但没有黑骑兵着急!黑骑兵关系到铁城的安危,耽搁不起。况且您还是为军官,更是责任重大!” “没错,我是黑骑兵的校尉,刚才还想着这样的事。” “只要有黑骑兵在,其他的基本上都没有机会。所以,你的这个办法是自己禁锢住了自己!你是否还有其他的用意呢?” “有!我想用这种办法找到我的朋友,她是跟我一起来的。” “他也是黑骑兵吗?” “她不是。” “那就不好找了。不过有主事的远见军,如果他到目前为止依旧安全的话,他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么说,我就谢谢你,我要先走一步了。我那位朋友还麻烦你能照顾!” “我可不认识他。不过主事放心,我会尽力照顾好每一位远见军属员的!” “好的,我相信你!和我一起,跟大伙儿宣布这个消息!” 高台上的钟“咣当——咣当——”地敲响了,庸场的大门随着钟声徐徐打开。一众儿在钟台上高喊:“进——场——喽——,进——场——喽——” 远见军扯起了大旗,左臂上统一系着白巾,浩浩荡荡地向大门开去。未加入远见军的游鬼和其他一些帮派们,见到这支近千的大队伍,吓得退到一边,他们连进庸场的勇气也没有了。 韩虎把主事的位置交给了那名进献“二”号排名的远见者。当大伙儿得知韩虎是位黑骑兵时,那抽到一号排名的非要把排名送给韩虎,韩虎坚决不受。他要带着这名一号一起冲出去。其他的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护送他们俩个。 庸场开了,两旁的马场里有上千匹好马。他们纷纷攘攘地骑上马,出了围栏,就开始往庸场奔跑。 庸场的空气沉滞厚重,奔跑起来犹如在淤泥地里行走,不一会儿,骑手和马都累得气喘吁吁。远见军是一个整体,他们排成一个大大的人字形队伍,不断变换领头者,把韩虎和一号挡在他们身后,保存他们的体力。 时间过得飞快,整支队伍的行进速度却变慢下来。已经到了一半路程的标记,但是出口影像的收缩已经超过一半了。韩虎决定带着一号单独出击,以加快速度。 韩虎把一号的马系在自己的马后,端起长枪,左劈右砍,把前面的空气开的稀薄些,让马少受些力,加快了速度。 一切顺利,只是空气越来越凝重了。韩虎扔下长枪,取过一号身上的双刀,左右臂抡出两个白光车轮。所到之处,空气如透明的雪花样往后飞溅。马应声大振,在韩虎的刀光中,奋蹄狂奔。 可以清楚地看见出口了,韩虎抖擞精神,毫不停歇。飞溅的一部分空气压在一号身上,他搂紧了马脖子,生怕自己滑下去,征途就此了结。 还有一箭之地,一号和他的马都垮了,韩虎的马也走不动了。韩虎下了马,撇下其他装备,用绳子穿过一号的双臂,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拿着把刀,拖着一号往前走。 出口越来越,眼见只有仅能通过一个的缝隙。韩虎使出全身的力气,终于爬到出口,探出半个身子,双手赶紧把一号往手里拉。一号也来了精神,也拼命往前爬。韩虎双脚蹬着缝隙,想尽力撑大些。一号进来,赶紧拉住他的手,在自己的双腿之间用力把他往外拉。 缝隙越来越,压力越来越大,韩虎也撑不住了。他双腿稍屈,夹着一号,倒翻出来。一号从他腿间滑脱,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在前方停住。缝隙也悄无声息地闭合得结结实实。 一号站起身,却发现韩虎趴在那儿一动不动。赶紧过去扶他,却瞧见韩虎脖子里的醒神草的一端竟陷在了紧闭的出口里,紧紧勒住了韩虎的脖子,把韩虎挂在了那里。 一号急忙拽紧醒神草,使劲往外拉。醒神草死死卡在出口里,怎么拽也拽不动。一号双脚倒踩出口,双手紧握醒神草,死命地一点一点往外拉。 如把残留在土里的树根般,一号终于把醒神草拔了出来。一号和韩虎飘飘荡荡跌落到外面的石头上。 韩虎终于睁开了眼,看到正在摇晃他的一号,问:“我这是怎么了?” “朋友,你的醒神草松了,卡在出口了,勒住了你的脖子,把你勒昏了。” “是吗?”韩虎摸了摸脖子,空荡荡的,但还可摸到被勒过的印迹。“醒神草呢?” “我给你解开,扔在一边了。你醒了就好,我要赶紧走了,时间马上就到,你也要抓紧时间!再会!” “谢谢你!“ “应该是我谢谢你,朋友!“ 朋友?看着那位急速游走的背影,韩虎明白过来,“幻子!”他要找的朋友是幻子,她大概还在里面吧。 “我在这里!”韩虎听见了幻子的声音。 “我在这里,韩虎!”韩虎循声望去,不远处的石头后幻子伏在其间。 韩虎游了过去。“你怎么了?” “我的腿,好疼啊!” 韩虎看见幻子的腿血肉模糊,像从石头缝里拽出来的一样。 韩虎明白了,“你就是我脖子上的那棵醒神草?” “是的。” “那这里就是若有沼泽!” “你赶紧走吧!过不了多久女兵们就会过来搜查了!” “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快走吧!不要拖累我!” 韩虎看到了幻子坚决的眼神。 “那好,你自己心!” 忘了后来的什么时候,幻子遇到过韩虎,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她问韩虎,他是否为找她成立了“远见军”?那时的韩虎刚刚和乐葿恢复了以往的亲密,他对这样的事不能回答。幻子却接着追问,是否为找她还专门立了一块石碑?韩虎只好辩解说,事情不是她想像的那样。幻子却听不进他的解释,呵呵地笑起来打断了韩虎的澄清,只是说,想想就知道是他们骗我,要不然怎么石碑上一个字也没有。 韩虎很惊讶,石碑上怎么一个字也没有呢?难道“远见军”也成了传说了?韩虎不仅感叹起命运的无常,也更明白了那个地方为什么叫“庸场”了。 幻子问他为什么,他笑了笑说是因为“怒其争,哀其幸!”幻子说这样的话听着好耳熟啊。韩虎说耳熟是因为她想知道的太多了。 这是韩虎最后一次见到幻子,从此以后幻子就消失了。她在白崖上的房间不久就被别的医士占用,新的医士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醒神草,把它交给了女兵。听说女兵都把它们销毁了,这应该是幻子最后留下的痕迹了。 韩虎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犯下的错,因为他无法衡量这个铁城和另一个铁城哪一个更好。他不知道幻子遭遇了什么,但幻子的命运却是因为自己而改变。他不知道这个改变的力量是什么,只知道它很强大,不可阻挡,而幻子遇到了它,自己没有遇到而已。 幸或者不幸,对不同的行路者是不同的感受,但自己和幻子确实是不同的行路者。韩虎没有太多是时间来考虑这些无意义的事。龙将军的计划就要开始实施了,黑骑兵们都已经做好了全新的准备,他们磨刀霍霍地力争让铁城发出最耀眼的光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五章 沙漠伏击 希望就在新晋升的三名裨将军身上,其中两位是论资排辈的结果,另一位是真正的新秀。韩虎有理由相信其中一位是处于平衡的结果,要么是那位资历稍浅些的老校尉,要么是那位稳重成熟的年轻校尉。不管怎么说,这次的结果给黑骑兵们的印象是,龙将军确实给铁城紧密的围墙开了一道缝。 龙将军发布了一道重要的消息,他获悉了黑巨狼总巢穴的位置,并挑选了一个正确的季节——春天。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正是狼在窝里下崽的时间,这段时间可以确保黑狼或者黑巨狼不会离开巢穴太远。 雪山!挨着白云的雪山!它的高耸,巍峨,雄壮,磅礴,让任何生灵从见到它的第一眼起,就不断喷涌匍匐在地的冲动。它才是万物的主宰,因为万物都卑贱地在它的脚趾缝里苟活。它的每一次呼吸都让整个天空变幻莫测,它的每一次心跳都让大地烦躁不安。它几千年、几万年、几十万年、几百万年都静静地待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天地间的生来死去、枯荣交替。它平静的态度本身就是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让生灵们只能乖乖待在它所划定的圈子里。 雪山的脚下就是黑狼和黑巨狼的巢穴,但要到达那里必须经过雪山前的一片沙漠。黄色的沙丘,脱去戴了一个季节的雪帽,在享受过雪水冰冷的滋润后,开始迎接可以让子民们狂舞的暖风。 谁在意过草的破土而出?直到它们把沙漠的边缘染成嫩绿为止。谁在意过大地的温暖如初?直到听见阔别已久的山泉唱着歌出来为止。夜晚的寂静,是虫子们在草底下呼唤伴侣的骚唱。夜晚的平静,是虫子们在沙砾上抢水喝的簌簌拍打声。还有,沙漠边缘如黑幕一般笼罩的黑骑兵们的肃穆。 黄色的沙漠不仅会延缓黑骑兵的脚步,还会让他们失去黑夜的保护色。黑夜凝固了风,让沙漠跟随它的安静,看着黑骑兵像一条粗壮的黑蛇顺着地势蜿蜒前行,慢慢插向沙漠的中心。 黑骑兵们提高了警惕,他们在等待第一声惊恐的狼嚎。他们希望这一声狼嚎越晚越好,如果他们能顺利越过这片沙漠的话。因为沙漠对黑巨狼速度的影响明显更胜过他们。 但在这片黑巨狼统治的区域,再强大的侵略者也不敢漠视这样的对手。 安静的黑夜被一声高昂的怒吼撕得粉碎。这吼声这么熟悉,不像是惊恐的黑巨狼,更像是坐镇中军的统帅所发出的攻击令。黑夜的破碎让黄沙失去了约束,顿时落荒四逃。飞扬的砂砾裹着模糊不清的黑影扑向黑蛇的七寸,如同一轮轮不成形的石磙子歪歪扭扭碾向还正在懵懵懂懂的子。 晕开了的黄很快就冲入了整洁的黑,激荡混合成两者之间的杂乱颜色。 对付黑巨狼,最怕的就是近战。黑骑兵必须尽快摆脱黑巨狼的纠缠,只要离开一段距离就可以占据优势。 初遭挫的黑骑兵迅速掉转方向往侧边的沙丘上退,很快就与黑巨狼拉开了距离。立上沙丘顶的黑骑兵立即搭弓向黑巨狼射箭,掩护往沙丘上撤退的同伴。 又一声怒吼,整排沙丘都在抖动,成队的黑巨狼从沙丘顶上的沙中钻出,扑向刚刚上来的黑骑兵,把他们又重新掀翻回沙丘下。而沙丘底,已被逼近的黑巨狼占据,那些滚落下去的黑骑兵正好落入了它们的血口中。 黑骑兵被挤在狭窄的沙丘半腰上,立足不稳,纷纷下马才保持了阵型的完整,但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机动力。 沙丘顶上出现了一只瞪着黄眼睛的黑巨狼,在一片绿莹莹的眼光中很是醒目。只见它大吼一声就冲了下来,除了仍守在丘顶的黑巨狼,它身后一大堆黑巨狼蜂紧跟着蜂拥而下,直接往黑骑兵的队伍砸了下来。 中军传出了撤退的锣声,但陷入黄眼纠缠的先头部队已经撤不出来。龙将军为了避免整个黑骑兵陷入更大的危险,便留下先头部队独自苦战。 失去了黑骑兵主力的牵制,埋伏在别处的黑巨狼纷纷钻了出来,涌入剿杀先头部队的战团中。包围圈越来越,先头部队突击了几次,想要破围而出,都被黄眼的侧击冲散。先头部队陷入绝境,他们能做的只有为了黑骑兵的荣誉,死战到底。 黑骑兵重新撤回到沙漠的边缘。 对于这次失利,龙将军认为责任都在自己。 “首先是我的自大,自大导致了轻敌,结果使解裨将和他的先头部队全军覆没!这是我的过错,我没有尽到做统帅的职责。但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正是由于他们吸引了大量的黑巨狼我们才可以安全的撤离到这里。我发誓,我会为他们报仇,我要黑巨狼付出双倍的代价!而你们,要记住这次教训,你们每一个伍都要至少杀死一头黑巨狼。如果这仗打完了,你们哪个伍还没有完成任务,就不要跟我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嘶吼着的是愤怒撞击愤怒的声音。 “好了!现在你们先放下愤怒,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等明晚我们再征沙漠的时候,我要你们的冷酷,铁一样的冷酷!让我听听你们有多冷酷!” 黑骑兵们抽出短刀,用刀面磕在手里握着的铁枪杆上。“锵——锵——锵——”铿锵的金属声整齐划一,越过整个夜空,冰冷得如夜空的残星。 第二晚,黑骑兵照常从沙漠边缘出发。不过他们兵分三路,避开了昨晚那条最便捷的行军路线。不走沙丘底部改走沙丘顶。也不再追求行进速度,要求三路兵宁可慢点也要保持一致。更重要的是,龙将军亲自带领先头部队。 三路兵非常注意观察周围的情形,沙漠上的任何动静他们查看过才通行。这让在原地埋伏的黑巨狼落了空,它们利用黑骑兵谨慎而放缓的速度,悄悄把埋伏地点放在了沙漠通往巢穴的出口前,这是黑骑兵的必经之路。 黑骑兵缓慢而顺利地穿过了沙漠的大部,继续向黑巨狼巢穴的方向挺进。 远方一座高高的沙丘顶上,隐约地坐着一排黑巨狼,把黄色的丘顶加了一条弯曲的黑线。龙将军在行进到可以分辨黑巨狼眼睛的地方停了下来。没错,坐在最高处的正是那头黄眼。 龙将军下达命令,准备作战。自己提了他的大枪,虎视眈眈地望着高处的黄眼。一批黑骑兵下了马,排成一排,端着铁枪,齐齐往沙丘下的沙子中刺。 黑巨狼很快就从沙子里被逼了出来。后面的黑骑兵早有准备,黑巨狼刚一露头,就被他们的乱箭射蒙,很快它们的眼口鼻都插上了黑骑兵的的黑羽箭。前面的黑骑兵挺起铁枪,趁它们由于疼痛而胡乱摆头的时机,刺入它们扬起的喉咙里放血。 很快沙丘下的沙子就浸满了血,化成了片片褐色的影像连在一起。黑骑兵把附近的沙丘清理完,才逼近那座高耸的大沙丘。 黄眼站了起来,丘顶上的黑巨狼也跟着都站了起来。它怒吼一声,就裹着黄沙冲了下来。龙将军传来命令,让左右翼和后卫注意警戒,防备黑巨狼的偷袭。自己一马当先,直盯盯地看着疾驰而下的黄眼。 黑巨狼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进入黑骑兵的射程时,那样的速度连黑骑兵也瞄不准了。他们的箭纷纷射空,不是打在它们的背上,就是落在空隙的沙地上。 龙将军命令黑骑兵勒齐阵脚,铁枪杆插入沙中,枪头向外斜刺,组成一个厚实的铁枪阵。龙将军独自立在铁枪阵前方,仍旧死死盯住越来越近的黄眼。 黄眼近了,一跃而起,往龙将军身上扑来。龙将军大枪一端,应准黄眼的血盆大口,用力往前一推。黄眼的速度太快了,在它的尖牙咬住大枪之前,枪头已经穿过它的喉管从颈后露了出来。但黄眼依旧咬住了大枪,但大枪的硬度让黄眼难以想象,瞬间就咯断了它的两颗尖牙。 黄眼带着龙将军的大枪飞过了铁枪阵,摔在后面的沙地上,溅起一团滚滚的沙石。跟在黄眼后面的黑巨狼被这样的速度拽得失去了平衡能力,它们连滚带爬地跌落到铁枪阵里,成了黑骑兵的活靶子。少数几个勉强通过铁枪阵,也摔得头昏眼晕,黑骑兵干净利落地就解决了它们。 黑骑兵拔下了插在黄眼喉咙里的大枪,抬给了龙将军。 龙将军问:“怎么样了?” “龙将军,你为先头部队的弟兄们报了仇,它死了!” “把它的头砍下来,挂在旗杆上。” “得令!” 后卫部队传来了警报。龙将军提了大枪,跨上马疾驰而去。前面的黑骑兵顾不上清理黑巨狼的尸体,立即排好战阵,防备黑巨狼的偷袭。 龙将军远远望见一只前腿花白的黑巨狼双爪护眼,紧闭口鼻,匍匐在地,弯着身子,一步一步向黑骑兵的方向拱进。后面一大片黑巨狼如法炮制,效仿花腿向黑骑兵靠近。黑骑兵不知如何迎战,只能节节后退。 龙将军本来就预备了些桐油,好在火攻黑巨狼巢穴时所用。现在这个情形,只好先试试这些桐油的威力了。 龙将军命令辎重部队分出一些桐油,由黑骑兵洒在这些黑巨狼的周围和身上。那些黑巨狼怕这是黑骑兵骗它们睁眼的计策,所以花腿就没有发出进攻的信号。 黑骑兵只是扔了一个火把,火苗顺着花腿迅速向后蔓延,不一会儿,这一片都成了熊熊的火海。 桐油燃烧的气味特别难闻。加上黑巨狼身上烧焦的毛发,难以忍受的臭味弥漫在整个沙漠里,让沙漠也改变了它的体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六章 长牙的决斗 当这臭味飘散到一头黑巨狼的鼻孔里,它的眼窝竟然湿了。它长着一对骇人的长牙,直伸到嘴唇外面,这让它的面部既可怕又阴沉。它是这狼窝的头领,从出生到长大,直到夺得头领的地位,也一直没离开过这里。 如今,它却要面临这个残酷的选择。 远处,高高的旗杆上挂着黄眼滴血的头颅,仍旧瞪着它那双犀利的黄澄澄的圆眼珠,不过早已失去了光彩。它孤零零地坐在入口的正中央,贪婪地呼吸着前方不断涌来的焦糊的臭味,这是它的子民们的味道。 黄眼是错的,这头彪悍的黑巨狼受到了心魔的蛊惑,服从了心魔的使唤。不,应该是服从了它自己贪婪的使唤。沧海桑田的变迁使它们几百万年前就离开了那片闷热的土地,不知道黄眼为什么还要重提那遥远的荣耀,毕竟那里已经不再适合它们的生存了。 上次心魔决意聚歼黑骑兵的那次大战,黄眼带去了大部的黑巨狼,结果只回来了一百零七头。黄眼也没有欺骗自己,确实还有跑散的。后来有陆陆续续又回来了近三十头,其它流散到各地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如今黄眼的头颅就挂在那里,它的罪过也足以抵消了。那次大战后长牙就不再与黑骑兵开战了,想好好的修养生息。这不,今年春天,狼窝里刚下了十一头狼崽,还有三头母狼待产。 这里的食物不是很丰富,要供养这么庞大的黑巨狼群体确实不容易。黄眼重新去开辟一块大领地也是可以的,不知它怎么就偏偏看中黑骑兵的巢穴了。那是石穴,远没有自己挖得土穴便利、通风,它为什么就那么固执呢? 但听说黑骑兵进攻的消息,黄眼还是立即从它的领地带着它全部的黑巨狼来了,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兄弟,虽然自己把它赶到了更荒蛮的地方。 这个狼窝是抚养狼崽极好的地方,是祖辈们代代传下来的,是黑巨狼的圣地。自己的好兄弟也是自己的得力助手——花腿也是出生在这里。它是个足智多谋的家伙,但这焦糊味中分明有它的气息。 人类憎恨狼的聪明,所以他们传出这样的谣言:越是狡猾的家伙下场越悲惨!长牙不相信这个,因为花腿没杀过黑骑兵。 剩下的三百多头黑巨狼想要为花腿报仇,因为花腿是个热心肠,帮助过不少头狼长牙的子民。头狼长牙阻止了它们,这是黑巨狼最后的火种,它要它们延续下去。于是它们钻入狼窝,带着窝里的狼崽,从一个隐蔽的洞口向后山转移。 头狼长牙独自一动不动地看着黑骑兵们逼近,丝毫没有开战的打算。 忽然身后一声长嚎,长牙不回头就知道那是自己最钟爱的母狼。它风一样划过长牙的身旁,径直向最前面的那个黑骑兵将军冲去。 长牙起身去阻止,已然来不及。那将军的大枪顺利地刺穿了母狼的喉咙,母狼蹬着腿在血窝里抽搐。 长牙龇着牙低吼,舌头舔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这个非常熟悉的味道。 那名将军下了马,阻止了黑骑兵向前,他提着大枪独自向前走,似乎要和这头黑巨狼的头领单独决斗。 长牙身体晃动了几下,又坐下了。它不会急于开战,它想让它的子民们能走得更远一些。它眯着眼,轻蔑地看着向这边走来的将军,仔细品尝体内不断翻滚着的血性。母狼的哀嚎越来越低,嘴巴里的苦涩却越来越多了。 那名将军站定了,大枪指着自己的斜前方。这名将军自己没有见过,但听黄眼说起过,他应该就是铁城赫赫有名的龙将军,因为那杆大枪就是他的标志身份。枪尖飘来的气息告诉长牙,黄眼就死在这杆枪上。 头狼长牙一直一动不动,它在等这杆枪的出击。 枪飞了起来,枪头闪着月光向长牙的喉咙处刺来。原来是云散了,月亮出来了,看着如此洁白的光亮,应该是一个月圆之夜。 长牙睁大眼,跃起身来,双爪按下枪头,顺势往前冲,去啄握在枪杆末端的手臂。 龙将军也是极快,眼看一击不成,赶紧撒手,顺势一滚,向左前方滚出十几米。 长牙收住了脚步,回头按在长枪上,从枪尾慢慢嗅到枪头,只有黄眼和母狼的血腥味,看来花腿真有可能是被活活烧死的。 长牙抬起头,冲着皎洁的圆月撕心裂肺地长嚎了好一通。 黑骑兵把黄眼的头颅扔到了远远的另一端,长牙不得不离开原地前去查看。它叼起黄眼的头颅把它放到较高的地方,省得不久以后的激战会打扰它。 当长牙再次面对龙将军时,龙将军已经取回了他的大枪。都说狼最狡猾,其实两条腿的才最善于利用狼的弱点。都说狼最残忍,其实它们从来都不会做赶尽杀绝的事。 决战又回到了原点,双方都回到了势均力敌的局面。龙将军明显谨慎了许多,看来不会再轻易发动进攻了。 长牙压低了身子,毛茸茸的长嘴几乎要挨着地面,抖动着的嘴唇下闪着两排粗壮的尖牙,迈着轻快的碎步向龙将军逼去。 龙将军抡起大枪,劈头朝长牙砸去。长牙拱起背,嘭的一声,大枪结结实实砸在长牙宽厚的脊背上,而后迅速被弹开了。 长牙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又向前直扑龙将军的双脚。 龙将军接连后退了好几步闪避,不料却被沙窝绊住,竟仰面跌倒,大枪再次脱手。 长牙不会再次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它顺势扑到龙将军胸前,张口就咬。不管龙将军是否能活过这一口,但一定要让黑骑兵们知道什么是代价。 在黑骑兵们的惊叫声中,长牙却感觉一道白光闪过,自己的左眼钻心的疼。感觉不对的它赶紧跳开到一旁,自己的左眼已经充满了血水,开始往下大颗大颗的滴。左眼上插着东西,明晃晃的,很短。眼皮被那东西挡着,闭不上了。 长牙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但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它还是相当得愤怒。 黑骑兵们响起了欢呼声,龙将军抓起了枪,拍落身上的沙子。 长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右眼完好,完全不影响自己的视野。但左眼的剧疼却不得不让自己分心。 龙将军离不开大枪,就像自己离不开长牙。自己的长牙还在,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既然龙将军两次大枪脱手,就会有第三次。 长牙舔了舔脸颊上的血水,大口喘息,想用这清凉的空气来帮助缓解疼痛。 龙将军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他抖动大枪,枪尖直往长牙右眼刺来。 长牙扭头跑了,它不管枪尖在自己的后背上进出了多少次,但那些伤远没有左眼的疼痛来得难受。 长牙终于甩开了大枪的追赶。它回过头坐下来,看着远处喘息不止的龙将军。它的身下,血很快就洇湿了周围的黄沙。 头狼不会逃跑,长牙也是,它不会屈服。它现在已经适应了疼痛,它站起身,再次向气喘吁吁的龙将军跑而去。 龙将军也是发了疯,端着枪就往长牙身上扎来。 长牙胸有成竹,作为头狼,它打败过不少的挑战者。那些挑战者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头颅举得太高,嘴巴张得太大。这样,它只需一个诀窍——压低身子,就可以轻易地攻击它们的颈部和腹部,一招就可以让它们臣服。 现在的龙将军用的正是那些挑战者的方法。 长牙加快了步伐,闪了一下头,让大枪划过自己的右脸颊,在长枪刺入自己的后背之时,也拱入龙将军的身下。它一拱身,头用力一摆,龙将军就脱离了地面,划了一个长长的弧重重地撞在了地上。 长牙觉得大事已定,经过这么重重的一摔,就是黑巨狼也是半天也爬不起来的。长牙回转头,向龙将军走去。 让长牙奇怪的是,自己的步伐怎么越走越慢,越走越艰难,好像自己的力气被抽走了似的,是身上的那杆大枪的原因吗?它有那么重吗?不管了!不管怎样,只要能走到龙将军的身旁,就可以取得这场决斗的胜利。 龙将军一动不动地躺在深深的沙窝里。面对步步逼来的长牙,他只能晃动一下脚脖,连手脖也动不了,更别提脖子了。 但他是清楚的,他的眼虽然只能看见万星闪耀的夜空,但他却能感觉到长牙慢慢逼近的脚步的震动,还有慢慢浓烈的血腥味。神保佑我!龙将军向神灵祈祷,保佑他刚才的一枪刺中了长牙的要害,要不然死在长牙嘴下倒不可惜,只是自己的英名可就毁了。 龙将军眼的余光已经可以看见长牙庞大的身躯了,它极其缓慢地移了过来,却一头栽倒在沙窝边上。龙将军看到了长牙转过来的脸颊,左眼已经血肉模糊,分不清眼睛和茸毛了,右眼还在盯着一动不动的龙将军,逐渐失去光泽。 沙窝外,一条宽宽的血带延伸了很长很长,长到让看到者无不失去耐心。 你知道晚霞为什么是红的?爱看晚霞的我想不明白,从没看过它的你们就更不知道了。我是长牙,龙将军。 不知为什么,龙将军看到长牙失去光泽的右眼也慢慢变红了。这是那头黑巨狼的声音吗?它们不是只会嚎叫吗? 龙将军没见过晚霞,但他明白长牙的意思。不过,一件事情的结束不靠血来解决,那靠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七章 狼窝的末日 等龙将军可以站起来四处活动,那就是另一个晚上了。 黑骑兵在沙漠出口出挖了一个很大的坑,龙将军亲自凿掉长牙的两颗长牙。黑骑兵把长牙的尸体抬到坑里摆规整,就埋了。黑骑兵从附近找了一块大石头,龙将军在上面刻上“狼王长牙之墓”几个字,又把黄眼的头颅找到,放在了石头上。 龙将军虽然尊重长牙这样的对手,但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计划是什么。他领着黑骑兵继续前进,直逼狼窝。 黑骑兵团团围住了狼窝,却不见它们有任何动静。黑骑兵倒了一些桐油进去点燃,狼窝里依然悄无声息。龙将军明白,黑巨狼们都逃跑了。龙将军也明白,在这初春的雪山里,没有狼窝的保护,那些狼崽根本熬不下来。 他要先捣毁狼窝。 这是个十分繁重的工程。因为狼窝不仅很大,还深入地下。粗壮的通道向四面八方延伸,犹如巨大的迷宫。要捣毁它,不比建造它容易多少。 龙将军不相信属下的判断,他认为黑巨狼要呼吸,所以它们的主窝不可能离地面太远。只要找到狼窝所有的呼吸孔,一挖到底,就可以暴露出黑巨狼居住的主窝。其它的枝蔓要么是通道要么是陷阱,可以完全不理。 有了这样明晰的方针,黑骑兵们做起事来就轻松了很多。黑骑兵在此驻扎了三个月,终于让所有的主窝都彻底暴露在皎洁的圆月下。 当韩虎回去向乐葿提起这事,仍觉得这是件不光彩的事。 乐葿安慰他说:“那又怎样?把它留下来,我们也没法住。” “那是你没见到它的宏伟!毁掉它就像烧掉一座巍峨的宫殿,不,像烧掉一座巨大的城池。比如说像我们的铁城。” “可别这样说!你这样说,倒不像是黑骑兵了!” “说什么呢!我这也是一闪而过的想法。毕竟它们是我们的敌方,我们就是要消灭掉它们,这是这个过程不可避免的代价。” “消灭掉它们,我们就可以生活安稳了吗?” “当然!没有对手,当然就会安稳了!” “消灭掉所有对手,我们就会幸福吗?” “幸福?这个不好说,起码是没有纷争了。” “我们追求的不是胜利,而是幸福!” “胜利过后,难道不是幸福吗?” “胜利过后是自大和仇恨。比如你和我,是你胜我还是我胜你,结果不都是我们互相生气?我们离幸福是更远了还是更近了?” “你这是歪理!我们两个互相爱慕才生活在一起。而黑巨狼我们是互相仇视,我们永远不可能和它们生活在一起。” “可是你还是有点苦恼啊!” “这是个问题,过些时间就过去了。”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痛苦吗?” “嗯?” “你觉得你痛苦,是因为你自己觉得自己重要!” “嗯?什么意思?” “比如说吧,你比这石头痛苦,就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比石头重要的多。石头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所以它不会觉得痛苦。” “净瞎扯,石头怎么会有感觉?” “不说石头,就说这萤火虫吧。它们点缀、照亮了整个铁城,也没有觉得自己很重要,所以它们也没有痛苦。” “你怎么知道它们没有痛苦?” “你看啊!它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时而追逐、时而盘旋,飞得多快乐!你在看路上的我们,步履沉重、满面愁容,不知道他们在痛苦什么。” “哈哈哈,还真是的,有趣!” “比如说黑巨狼,你觉得你重要还是它们重要?” “当然是我们重要!它们是野兽!” “所以它们不会比我们更痛苦!它们就像这萤火虫,萤火虫飞着飞着掉下去,死了,萤火虫不会因此而怨天尤人,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生命,它们无怨无悔地接受上苍降临到它们身上的一切……” “你怎么哭了?” “抱紧我!” “我说错什么了?” 乐葿不说话,韩虎也不敢问了,按照乐葿的要求抱着她。 “我想到了我自己,或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乐葿抹干眼泪笑了。 韩虎知道乐葿在说她的身体。“那是我的错,却惩罚了你。” “那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没有这件事,我不知道自己除了能当医士外,自己的手工还是不错的。” “苦了你了!” “熟能生巧嘛!再说,我实在不愿失去你。” 韩虎不说话,轻轻搂紧了乐葿。 “听说新晋升的那名年轻裨将军战死了。”乐葿问。 “是的。他是解裨将。” “龙将军不是很器重他吗?怎么会阵亡呢?” “他中了埋伏。我看见了那个场面,要是我,我也回不来。” “那你们为什么不救?” “不是不救,是救不及!战场上的事,可跟你说不清了。” “欺负我们不懂不是?” “不不,你们都懂。只是这样的事你们就不要再操心了。再说,那场面血乎淋拉的,听着瘆的慌!” “这么说,我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什么感觉?” “我当时说你被他们排挤出裨将军的争夺,不一定是件坏事,当时你还不服气。” “在当时,是谁也不会服气的。明摆着就是欺负年轻的!” “欺负你又怎的?还不是必须想明白?” 韩虎不敢接了,怕一接就扯到幻子身上。 幻子走了,乐校尉就给乐葿找了一个侍女,五大三粗,勤快皮实。姓史,他们就叫她史使。 “这么说起来,你算救过我两次命了。”韩虎想岔开这个话题。 “你这次出征,其实我是很担心的。” “担心什么?”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你深陷火海却不自知,我拼命喊你,你也听不见。” “是吗?” “奇怪的是火,火是白色的。我舀水去泼火,泼到火上的水却变成红色,像血水。我害怕极了,就不敢泼了。但是不泼水又不知道怎样救火,急坏我了。” “下次再做这样的梦,你可以命令火:我下令,你们立即熄灭!它们就会熄灭。” “这怎么可能?” “对付无理的事,就应该采取更无理的态度对付它。要坚信对手一定会失败,你才能掌控整个局面。” “你这是什么游戏?” “这不是游戏。这次出征,我从龙将军身上看到了这一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八章 水和火 白色的火和血红的水依旧缠绕在乐葿的心头,就算韩虎回来也是如此。 侍女史使从外面领回来一个男的,说是要见家主。乐葿不认识他,韩虎也不在家。乐葿见他面目不甚整洁,心里不喜,脸上却堆出笑,问他姓甚名谁,在哪里做事? 那铁城居民站在门首毕恭毕敬,见乐葿在屋内坐定后,倒头便拜。叩头再三方说:“的叫郝诚,到这铁城也有些年头了。这些年,韩校尉不时照顾我,我呢,也不争气,一直没来拜谢。现在好了,龙将军打了个打胜仗,连我这样的贱民也沾上福气,多得了些钱物。前些时候,洞中看见两块黑石,觉得好看,趁着手上宽裕些就合计买回来,就着现成的手艺打磨成两张床。我们这些做工的,怕糟蹋了这些好东西,所以赶紧带过来,给韩校尉和女主享用!” 乐葿听到“郝诚”的名字,吃了一惊。她听韩虎说过,莫非眼前的就是那个把韩虎救回铁城的郝诚? “原来是郝诚大哥,妹失礼了!”乐葿站起身,要去扶郝诚起来。 郝诚知道乐葿身子不好,在史使去扶乐葿时,郝诚连说“不劳女主,不劳女主”,赶紧自己站了起来。 “快入座,快入座!”乐葿忙招呼着。待郝诚坐定,硬是向他拜了三拜。郝诚急得又是起身又是摆手,坐立不是。 等主客再次坐定,乐葿再表谢意:“我家主能有今日,多赖郝大哥的义举!本应亲自拜谢,无奈身子不争气,只能在这院徘徊。还望郝大哥见谅!” “既然您这般热情,那我就称呼您妹吧,妹不会见怪吧?” “不妨不妨,郝大哥自便!” “妹这身子,比以前怎样?” “摩罗法师说过,我这样的是亏气太多,自己也总觉续不上气,故而浑身无力。时好时坏,也是惯了。” “听说黑石能养气,妹可以多试试。万一有效果,也是好事。” “多谢郝大哥关心。郝大哥在那里做工可好?” “好?好什么好?!以前做游鬼,总以为铁城过得如神仙一般的生活,谁知道来了之后也要干活。这不光打石打了五年,后来才改为磨石,这一算,磨石也有好些年了。哈哈!” “哪能不做工呢!不做工大伙儿享用什么呢?” “妹说得也不错。自从来到铁城,我是再也没受过冻挨过饿了。不过呢……” “郝大哥有何难处,尽管说!只要我们是能帮到的,我们一定尽力!” “妹,你放心,这个也并不难。我呢是个浪荡子,但我不是吃不了苦。我打石就打了五年。后来韩校尉找到了我,他们就给我换成磨石的工了。这个很好,比打石的好多了。打石把我的心思都打没了。磨石又把我的心思又给磨出来了。我本来想把它磨下去,没想到它却越磨越多。你明白吗?妹?” “郝大哥您说,您是想再换一个工吗?” “不不不,不是换一个工的问题。我打石就打了五年,当时觉得挺辛苦,一心想尽快逃离。这是不可能的事,是吧。比我干得时间长的多了去了,甚至还不到有的兄弟的零头。但是回过头来看,觉得那时很安稳,没有什么心思。相比而言,磨石好玩多了,亲眼见着好玩意在自己手里慢慢成型,慢慢变得漂亮,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它给我带来了快乐。这要感谢韩校尉,不是他阻止我,我可享受不到这么多的快乐。我是个浪荡子,容易这山望到哪山高。自从知道韩校尉当了官,就一直想麻烦他。他拒绝了我,让我学好磨石才能说其他。我问,什么才叫学好,我已经都会了。他告诉我,大伙儿都认为好,那才是学好了。我是个浪荡子,周围的兄弟都认为这下我可要一世都只能当磨石的了。我是个浪荡子,但我是要脸面的。如今我磨出的石,他们谁也挑不出毛病。” “没想到你做得这么好!” “可是我做到头了,你知道吗?我只能做到没毛病,离好还有很远。我没救了,铁城也也救不了我,铁城也没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怎么说铁城也没救了呢?”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你说过!我可听得清清楚楚!”史使盯着他说。 “啊?我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郝大哥,你说得很清楚。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乐葿问。 “我看到的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但是,给我的感觉却不一样。” “什么感觉?” “我说不太清楚,没法形容……好像是……。像是白色的火和红色的水!” 乐葿心头大震,脸色变得煞白。她战战兢兢地问:“你在哪里见到的?” 乐葿的声音太,郝诚没有听见。史使在一旁大声喝问郝诚:“女主在问,你是在哪里见到的?” “的没有看见,只是在磨石的时候忽然感觉到的。觉得这磨着的所有石头,都恍恍惚惚地跳着这样的颜色。一有这感觉,早晚也挥之不去。” “你在磨石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才有这样的感觉。”乐葿问。 “磨石很单调,就想得很多,什么都想。比如说周围的兄弟,还有上司。有时候想到铁城,就忽然觉得这铁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坟墓,我们就是啃着棺木过活的蛆虫。啃着啃着,忽然有一天,棺木啃完了,我们就宁愿等死,也不愿离开放棺木的地方。” “郝大哥,你说得我不太明白。” “哦,我说得不太准确。应该是我,我的同伴们,还有我的上司,我们一起就好像是棺木一样。对,我们自己就是棺木,我们也是蛆虫,我们一起陷在了泥潭里。泥潭里到处是白色的火和红色的水,时隐时现。” “你想到了家!”乐葿说。 “没错!”轮到郝诚惊奇了。而后才悲伤地说:“其实,我来铁城之前曾有一个家。我家那个该死的一定是急坏了,才求的神明惩罚我!我是个浪荡子,但这次离家也太久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那你何不把她接来?” “她不够格!还是我回去吧。我已经有了手艺,可以保她不受冻不挨饿了!” “你要回去啊,这个家主可以帮你的。” “不止这些。我虽是个浪荡子,但还是要脸面的。我不想被那些野鬼们讥笑,说我是被铁城撵出来的。我想如果有韩校尉派兵送我回去,我也能在当地立起名声来!” “就这点事啊?” “就这点事。” “行,我先允你。等家主回来,我好好说说,多半能成。” 送走郝诚的乐葿细细观赏他带来的那两张床。床依石头纹理做成云朵的造型,样式古朴又飘逸。通体黝黑,打磨得很润,依稀可辨坐者的身形。摸着也阴凉,似有绵绵不绝之气。乐葿按捺不住,赶紧叫史使拿来坐垫来试坐。 韩虎回来听乐葿这样说,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他这是在恼我啊!” “不是的,我见他看得挺开的!” “不说这个了。你说他和你一样看到过白色的火和红色的水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和他的感觉都好像与铁城有关似的。” “我应该去查查是怎么回事。” “那郝诚的要求你答应吗?” “这不算什么事情。我还要见他一面,再问清楚一些。” 韩虎去找郝诚时,郝诚正与一圈工友赌棋。郝诚看见了韩虎,赶紧收了手,跟着韩虎到一个僻静处。 “你要走?”韩虎问。 “这个地方我待烦了。” “你欠了多少赌债?” “也不多……” “不多是多少?” “也就是两三千——五六千——千钱的样子……” “这还不多?!” 郝诚不敢吱声了。 韩虎接着说:“这些钱我可以替你还了,不过你必须要走。我会派亲兵送你回去,也会给你些置办家业的费用,不过这些钱你到家了才会给你。” “谢谢校尉!” “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什么事?” “你为什么趁我不在家,去蒙蔽我的妻子?”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蒙蔽女主的意思!不过趁校尉不在家倒是真的。” “接着说!” “校尉,我说得真的是实情!” “白色的火和红色的水,也是实情? “千真万确,真是实情,这事我谁也没告诉。是因为看到女主,想起我前段日子害得一场病,忽然就想到在病中看到的这个白色的火和红色的水,就顺口说了出来。” “是那个滥情而亏气的病吗?” “校尉就知道取笑我!” “你自己做过的事你什么时候怕说了?” “这个真是被笑话怕了,直到现在这病还没好呢!” “你呀,就是做事没有分寸。按说,凭你的手艺在这里应该还是混得不错的。” “我要是在这儿,我这病就真的好不了了。就我这样的,必须要有个管束才成。” 韩虎找到了乐葿和郝诚共同的病因:亏气。这病是沉病,极少有复元的可能。乐葿可能紧张自己的不断出征,而有些怪异。郝诚也因为担心他本身,而出现幻觉。但他们两个竟能看到同样的火和水,就很难说仅仅是巧合。 乐葿的病更甚,所以她的感觉应该更强烈。 乐葿果然也要离开铁城。 韩虎不同意,离开铁城的乐葿韩虎无法保护。他是铁城黑骑兵的校尉,所以他对于乐葿也要他离开铁城的要求必须拒绝。 乐葿决定留下来,忍受火与水的煎熬,因为她对韩虎说的一句话:“我习惯你,正如你习惯你的职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十九章 都王的庆典 上 解决了黑巨狼的老窝,龙将军可以大胆放手让属下做事了。他不断派出股的黑骑兵去搜捕追杀四处流浪的黑巨狼。黑骑兵带回来的往往也是好消息。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个月,黑骑兵再也找不到黑巨狼的踪迹了,连黑狼也少见多了。它们被杀得差不多了,或者是被打怕了。黑骑兵们更相信前一种说法,因为这能显示出他们的丰功伟绩。 龙将军也乐意炫耀这样的丰功伟绩。自从单枪刺狼王,万里捣狼窝的消息传出,五岳神和各地大大的鬼怪精灵、妖魔神仙,只要是有头脸的,都络绎不绝地来铁城参拜龙将军。不知谁提议说,龙将军把大伙儿从黑巨狼的好几世的阴影下彻底解脱出来,建立这不世出的功勋,说什么也应该上个尊号。大伙儿七嘴八舌纷纷劝谏,龙将军拗不过,只好应允。为了尊敬霸王的权威,龙将军选了个不起眼的“都”字,于是,龙将军就被推为“都王”。 都王的就位庆典放在铁城里就不合适了。第一,铁城不够大;第二,都王不是铁城的都王,他是全天下的都王了。 龙都王就把这个庆典放在了铁谷口外。那里地势开阔,往来方便。另外一个考虑是庆典时,参拜者既多且杂,心怀不一,不宜放进铁城。 但是谷口缺少一个可以显示权威的的地方。他在大山脚下选了一个突出的高地,命令黑骑兵在上面筑一个高台,要够高够阔够大,够威严! 圣贤们建议龙都王用木材搭建一座高台。因为山上多的是树木,这样省时省事,龙都王可以尽早即位。 龙都王不同意,他认为木台子不能做得更大,况且容易腐朽。他要造一个宏伟的土台,可以永远立在天地之间,标示铁城的荣耀! 这是给铁城挣荣耀的事情!黑骑兵开始全力展开工程。但是今年夏天却是个奇怪的夏天,炎热归炎热,却滴雨未下。 在山脚下挖出来的土,经过白天的暴晒,到了晚上就跟用锅炒过一样。黑骑兵不得不从铁谷里取水,边浇水边筑土。 但这样的天气正好可以处理挖出来的草,草晒干后混入泥浆,涂抹在土台斜坡上,就是绝佳的护坡。土台被一层一层的压实,一个月的时间,一个百丈见方的规模初见成型。 土台周围的土坑也越挖越广,更衬出土台的高大。 龙都王很满意。铁城居民见到这情形,也惊叹黑骑兵们的强大威力。甚至有圣贤开始酝酿诗篇,在高台建成之时可以念给龙都王听。 摩罗回来了,他来参加龙都王的庆典。 韩虎去拜见他。摩罗没想到韩虎已经升为校尉了。 “我这些年没回来,变化真的很大啊。” “恩师,铁城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啊,它有了新的气象。我感觉到了。” “这都是龙将军,啊,龙都王的功劳。” “霸王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这个恩师要问龙都王了,或者是东岳神他们才行。” “你要多和五岳神他们打打交道。” “我军阶太低,怕说不上话。” “不,你在南山水洞中一战成名,他们都是知道你的。” “啊?是真的吗?这可真是意料之外。” “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他们不会把你当作普通校尉看的。” “多谢恩师教诲。敢问恩师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我去了西方,会会老朋友。有些问题没想清楚,就找他们明辨。顺便带点经书,也好和中土的朋友们会茶。” “是什么经书?恩师!” “这些经书还都是梵文,你看不懂的。等以后哪位朋友有空译成汉文,你再读不迟。我还是给你讲讲我路上遇到的一件奇事。” “哦,什么事啊?” “我回来的时候,昆仑山下,有一座山峰在冒烟。周围的人都聚集这山下叩拜不止。” “山峰冒烟?也真奇怪!” “我就问那些叩拜的人,他们说这是昆仑山神发脾气了。他们还让我听听山神发出的愤怒的怪声。” “昆仑山神?那应是不的神吧?” “昆仑山,铁城这里也不还是昆仑山?你看它绵延万里不减其险峻,高耸入天不失其雄壮。左一开,连天的群山;右一合,无边的沙海。这般气势,不是天之力,谁能为之?” “这昆仑山神可以与天比齐?” “哪一个山神拥有制昆仑之力?没有!所以根本就没有昆仑山神。” “那山峰冒烟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见你们大兴土木我忽然想明白了。” “那是什么?” “那是昆仑山在喘气!” “它在喘气?” “你们在用力的时候是不是要喘气?所以推断昆仑山也在用力,所以它才会喘气!” “它在用力?它想干什么?” “这个我还没想清楚。不过,你在什么最用力?” “打仗!对,就是打仗。打仗的时候最用力。难道昆仑山想打仗?” “山打仗绝不可能,不过打架却是有可能的。” “山打架?这怎么打?绝不可能的,恩师!” “这怎么不可能?树和树就可以对抗,山和山推搡有何不可?你这样说,只是像我们这样的生灵,生命过于短暂,在它们的眼中就是一瞬。它们的力一运可能就运上千年万年,而身在其中的我们却丝毫察觉不到。” “那昆仑山它在推谁呢?会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呢?” “这可只能问昆仑山了。不过一定有会有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早晚而已。” 惊天动地的事很快就发生了,但摩罗认为远远不是。 从若有沼泽出来的幸运儿向女兵报告,说是铁城发生了摇晃。黑骑兵出来继续筑台,却找不到他们所筑的高台了。 他们筑高台的地方变成了一座山,被大大的乱石所覆盖。旁边的山,塌了个坡,绵延到黑骑兵筑台的高地。从前坡上挺立的一块巨石不见了,藏在了坡下的乱石堆里露出半个身子。周围的山除了新增几道白色的伤疤外,却没有如此大的动静。 黑骑兵们的心血全白费了。但他们更多的是惊恐,他们不知道得罪了哪座尊神,给了他们这么严重的警告!霸王在就好了,因为他就是神,他知道应该怎么办! 龙都王来了,见此情景却哈哈大笑。 他站在乱石堆上向黑骑兵们宣布:“选这个地方建造高台是我的错。没有预料到这座山坡上的巨石除了能显示威风外,还可带来致命的危险。这个山坡塌得很好,很是时候。如果它在我们庆典的时候塌,大伙儿想想,那会造成多大的伤亡呢?!所以,这是上天在助我!它帮我铲除了这个危险!它昭示着我们的庆典会顺利太平!” “那么,我们是否会换个地方重筑高台呢?因为传言中说这是神的惩罚!我要告诉你们!现在,就是上天也和我站在一边,我还会害怕什么神的惩罚吗?!你们!也就是我们铁城,才是这大山的主宰!才是这大山的神!我们要向一切试图挑战我们的势力证明,在这里,在我们的地盘,到底是谁说了算!!!” “所以,我不会换地方。就在原地,就在我的脚下。当秋风吹起的时候,由于你们,这座高台将会如期矗立在高地上,它将带着铁城的荣耀,威风凛凛地俯视前来觐见的参拜者!这件事,将是铁城成为神地的台阶,我们将无往而不胜!!!” “都王万岁!”“都王万岁!”雷鸣般的呼声穿梭在广阔的山地之间,漂亮地打了几个来回,完美地收拢在大山的缝隙里。 黑骑兵们开始清理乱石。真的是有如天助,等把那些细碎的乱石清理出来个大样,那块巨石露出来的时候,发现那块巨石不偏不倚方方正正地趴在原来筑台的土堆上! 巨石长百丈,阔八十丈,高近十丈,顶的那面还算平整。只要铲掉不平的地方,再在四面凿出不同的豁口,作为安放木梯的步道。上面再树木柱,饰以布幔,就是一座宏伟的高台! 多余的乱石也有用处。龙都王命黑骑兵们用乱石垒砌成九个高大的石柱立在高台的周围,石柱又高出石台几多,石柱和石台相得益彰,越发磅礴。 秋风徐来高台起。九个石柱顶上的油缸也燃起熊熊大火,方圆数里之地照得犹如同处一穴。高台后的山坡已修葺一新,铺上了层层挺拔的团花,繁复如锦,在郁郁葱葱的大山背景下,搏出如虹气势中的精美绝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章 都王的庆典 下 在等什么?! 等我那惊叹的目光游旋回来,等我那四处乱窜的恐惧停下脚步,还等我那灵魂深处的赞歌收住蔓延! 是的,第一次见到龙都王的高台者无不如此!他们步履艰难,是壮美缠住了他们的双脚。他们如痴如醉,是气魄灌晕了他们的灵魂! 整个巨石顶都被大红色的厚毯覆盖。毯的四周挂着一圈杏黄软绸,随着微风在石头边缘轻摆。毯子上十几排杏黄色的坐席和桌整齐地分列两边,闪出中间深红的宽阔长道,直通位居中央的主席台。长道的两边立起两排高大的木柱,吊着成排的圆灯笼。木柱与木柱之间用五彩的布幔连接,既雄壮又飘逸。 主席台高出红毯一丈,用如漆的厚乌木制成。宽大的桌子也是上好的乌木打造,上面铺着织着五彩花鸟纹的明黄色桌布。桌后是宽大的明黄色主席,上面织造的却是五彩的云兽纹。再往后就是高三丈阔十丈的五彩屏风。屏风以乌木为框架,镶金嵌银,雕画数不尽的奇珍异兽。 青灰色的石台下,是一圈守卫石台的铁城女兵。她们穿白甲着绿裙,持金枪束金带,如挺拔而耀眼的高山雪莲花。 正对着石台的前方,是一大块一大块整齐的黑骑兵方阵。他们新换上的乌黑亮甲,闪烁着银光,如同一方方刚从水里捞出的波凌凌的黑豆腐。 在他们的上方,黑骑兵在空中往来飞驰,监控着整个局面。他们用蛛丝在这大山之间结了一张巨大的,中间用上百根三丈高的木柱支撑。木柱上吊起成排的圆灯笼,照亮谷口外宽广的空地。 在进入空地的所有道路口,铁城居民们都设立了歇脚处。凡是进入的各路英雄土鳖,只要是活物,都必须奉献一缕上好的毛发,以换取铁城的一段乌木枝。这些家伙们早就垂涎这些属于铁城的圣物,个个表现得趋之若鹜。 到了之后,他们才知道庆典的日子不是在盂兰盆会,而是挪到了三天之后。这三天可是呼朋唤友的好日子,热热闹闹地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庆典的日子,各路首领先登石台,把各自的旗子插在座位后面的旗洞里。不久,石台上就飘满了五颜六色的旗子,配上徐徐的风,石台上立即就热闹多了。 龙都王穿着新造的金盔金甲,耀眼夺目地出现在主席台上。先欢迎后感谢再表雄心,洋洋洒洒言不止。最后请出“都王旗”,这才向大伙儿澄清:这“都王旗”与在场的每一位都息息相关。因为它是由诸位的毛发制成。旗面是由台下英雄们的毛发配以银丝织成,中间的“都王”二字是由诸位首领的毛发配以金丝织成。 大伙儿将信将疑,等三丈长的“都王旗”展开,首领们争相观看时,才发现这是真的!忽然鼓声大振,诸首领赶紧归位。鼓声稍歇,埙声缓起,龙都王正襟危坐,主席台下有铁城司礼将军举剑高唱:“典——起始——” 鼓声又起。众首领随着司礼将军的吟唱向龙都王叩拜,台下的众生也随着首领们的叩拜向高台叩拜。 “都王旗”在高台最高的旗杆上缓缓升起。一群萤火虫应景而来,在大旗的“都王”二字上排好队,组成一个荧光闪闪的“都王”,几里外也可以看见。 “龙都王”这三个字,如狂风般在高台上飘扬,又如黑骑兵那般迅猛直冲觐见者的脑门!这正是龙都王所要求的效果,他要铁城的权威随着“都王”这个称号做到比霸王还要强势的高度! 他做到了。看到这样的盛况,谁也不会怀疑,包括那些桀骜不驯的铁城元老。龙都王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特权——专横! 专横,有一个文雅的多的名字叫独裁。但龙都王更喜欢“专横”这个听起来更有力量的名字,因为它能直接地体现作为统治者的强大性格。作为统治者,哪怕是作为一个首领,没有专横,就没有了权威。狼王长牙显然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不过是先有权威再有的专横,还是先有专横才有的权威?这个似乎不太容易想明白,但已经不太重要了。取得它们之后,它们就会紧紧抱在一起,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 龙都王也明白专横的界限。专横只能用在参与决策的实权将军们身上,对于这些只相信实力的明白家伙们,跟他们谈雄心,只会被他们取笑。但再往外,就必须用雄心代替专横。王的形象需要用雄心来支撑,而专横这样的字眼却有破坏良好形象的能力。对于只知种地的老农,要收服他的心,你可以借给他粮食;却不可不借他粮食,教他认识北斗星,来弥补他今年的歉收。但是如果给他画一个饼,告诉他,你可以让他们的子孙过上好日子,他会为你赴汤蹈火而不顾,众美之曰:崇高! 这就是雄心的魅力! 龙都王就是要切切实实给大家伙儿画一个美丽的大饼,一个让听到者垂涎三尺的大饼。这个饼的开始部分,就是彻底消灭黑巨狼!所以,他要求众首领,首先要和黑骑兵一起建立一套通往铁城的情报通路,凡是发现黑巨狼踪迹的都可以迅速通过这套通路报知铁城。这条通路同样也会成为监视首领们的链条,因为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只有一个用处。 龙都王马不停蹄,他要检验这条通路的成效。他派出大量的黑骑兵和首领们的部众联合侦察,很快就有许多的蛛丝马迹向铁城汇聚而来。 通过这条通路,黑骑兵很快就歼灭了十几头零散的黑巨狼。但是大规模的黑巨狼始终没有发现。龙都王相信,一定还有一大批黑巨狼逃走了,隐藏起来。因为从巨大的狼窝可以推断,黑巨狼的数量绝不是黑骑兵们杀掉的那些。更重要的是,狼窝里没有狼,这只能说明有一支黑巨狼队伍把它们护送走了。 它们在哪里呢?这已经牵连到龙都王的雄心能否实现了,这已经关系到龙都王的权威能延续多久了! 耐心谁都有,如果焦躁如热锅上的蚂蚁,还保持着足够的耐心,要么是个实打实的呆子要么是个大智大勇者。 龙都王急于实现自己的雄心,急于扩充自己的权威,对于一位至高的统治者而言,是不太自信的表现。他依旧生存在霸王那高不可攀的阴影下,这也是他一直想超越的地方。 如今,他只能把满腔的怒气发泄到黑狼身上,黑狼也立即成了这个世界的弃儿。 所以,当他收到发现黑巨狼一支大队伍的消息后,立即集齐黑骑兵的主力,亲自率领向疑似的目标进发。 龙都王似乎能闻到肥肉的味道,香气浓郁而醇厚!鉴于上次遭到的黑巨狼的伏击,龙都王决定由韩虎带领所属骑兵打先锋。因为他认为韩虎是员福将,再则,他对狼群的作战方法理解得要更深一些。 龙都王相信,这一次应该万无一失了。 接到龙都王令的韩虎却想到了解裨将,他还没有找到破解黑巨狼伏击的方法。但这次铁骑兵倾巢而出,是不是有点过于冒险了?可是又会冒什么险呢?他们正要去征讨唯一的敌手黑巨狼,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其他的敌手吗?似乎还看不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一章 谁在发怒 乐葿在发怒! 他认为韩虎此战凶险。韩虎却笑她:“剩下的黑巨狼数量不多,不可能再发动一场像样的伏击了。再说了,我会心的。” 乐葿知道军令不可违,只好叮嘱他:“遇到白色的火和红色的水,一定要避开!切记切记!” “现在这样的感觉还强烈吗?” “强烈得透不过气来!” “要不你出城游历一下吧,这样可能会好点儿。” “不,我还是留在铁城,我要等着你!” “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韩虎在行军的路上想到狼不会陷入伏击的办法是,它们拥有锐利的眼睛、敏锐的鼻子以及灵敏的耳朵,这样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就能感知危险。但是,这些黑骑兵都没有,他们有的似乎只有风一样的速度。 好吧,只能把这风一样的速度当成眼鼻耳了。韩虎把他的部队和哨骑放到前沿、前沿、更前沿的前方,让他们试探到更远的距离,用他们的速度让情报飞起来。他要赶在黑巨狼察觉到危险之前,得到它们的消息。 要切实地伤到对手,不是不由分说地上去踹上一脚。而是要了解它,找到它的弱点,瞅准机会,才能给予致命一击。人与人之间很相似,所以他们很快就会了解并找到对方的弱点,并且下手时的意识如铁石般坚硬,所以人与人之间的战争往往是最残酷的。其次,任何物种,最残酷的争斗往往发生在同类之间,它们拼死争斗的只是地位,能带来权力的地位。这说明了存在于我们生活之间的一个道理:地位远远比生存重要,越是强大的群体越是如此。 所以韩虎的幻想是,剩下的这支黑巨狼队伍,将不可避免地陷入争斗的法则,直到新胜出的首领地位稳固为止。这是最不好的结局,虽然这位新首领可能会损失掉几名十分勇猛的战将,但这支队伍却能稳定下来。好点的结局是它们中的几个相持不下,最终分裂成几支队伍。最好的结局是它们相持不下,最终自相残杀,所剩无几。当然这个机率极低,只能当幻想了。如果传递给龙都王的消息确实的话,剩下的只有那个最不好的结局了。 但韩虎不认为那个消息是准确的,因为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也不合常理。对于正处于亡命中的黑巨狼突然大规模地暴露自己的行踪,除非是它们自己弱智,要不然就是新加入联盟的个别首领正处于亢奋状态,急于表现自己而听信了传言。韩虎宁愿相信是后者。因为战场上的形势千变万化,稍纵即逝,就算在目标区域找不到黑巨狼的踪迹,那也不能证明那个传言是假的。 黑巨狼潜伏了这么长时间的踪迹,要说它们是弱智,摆明了是在欺骗自己。所以下面的猜测才是韩虎最担心的:黑巨狼是在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当然是另有所图。但是这个担心韩虎也无法自圆其说,因为这个时候的黑巨狼它就是另有所图,以它们的实力想图到什么,能图到什么,都会是徒劳,都会是无用的。所以当韩虎把这个想法告诉龙都王时,龙都王发怒了。他认为韩虎是胆怯了,退缩了,不敢担任先锋了,被上次的事情吓坏了。龙都王气愤自己看走了眼,当时就提出,如果韩虎不敢的话,他就不派韩虎当先锋。韩虎看到龙都王这样的反应,他知道除了向龙都王表决心外,其它任何话语都将会是多余且是惹祸的。 好吧,等找到黑巨狼的踪迹,或许才可以说明问题。所以,在韩虎想急切地寻到黑巨狼的踪迹时,不知不觉就拉远了和主力部队的距离。 当他的哨骑回报说找不到龙都王的部队时,韩虎才意识到自己跑得太远了。他停下脚步,多派出几名哨骑往后寻找,叮嘱他们务必要找到。韩虎不担心找不到龙都王的部队,因为那么大的部队,不可能说没就没的。极大的可能是他们走了偏路,没有跟上先锋部队的路。或者是他们在某个隐蔽的地方休息,而回报的哨骑没有发现而已。 但当那几名哨骑回报仍旧没有发现主力部队时,韩虎才意识到事情没有自己想像的那样简单。他撇下部队,独自攀上一道山峰。他四处张望,竖耳细听,从浓绿的天空中搜寻飞鸟的影踪,从呼啸的山风中捕捉飞鸟的拍翅声。 他问了好几拨路过的飞鸟,告诉他的只有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只有一拨飞鸟告诉他,它们路过的山谷里有巨大的声响,还有火光,它们怕伤到自己,就绕道飞走了。这拨鸟飞来的是西北方向,韩虎指着西北问,是这个方向吗?鸟儿说,不是,它用头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东北方向。韩虎又问它们,这里离它们发现的地方飞了多久?鸟儿说,那里离我们飞累要歇息的时候差得远呢! 韩虎明白它们的意思,他向鸟儿们道了谢,给它们几把草籽,鸟儿们就很欢乐。韩虎赶紧下了山,重整了队伍,向东北方向前进,搜索有火光的山谷。 天快亮了,韩虎不得不停下来。 当夜幕再次降临,韩虎加快了脚步,他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他突然想到了陷入伏击中的解裨将,也想到了对自己发怒的龙都王。不,他不能只顾往前赶而不顾前面的风险。他重新使自己的部队排成行军的队形,继续派出哨骑前出打探危险。他不可以急躁,在急躁中最容易犯解裨将那样的错误。 鸟儿说的巨大的声响是什么?它们诉说的节奏似乎是人类的鼓声。人类怎么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在疑似黑巨狼出没的地方?莫非他们遭遇到了黑巨狼?如果是这样,正是歼灭黑巨狼的好时机。因为凭借人类敏锐的观察力,成功追踪到黑巨狼就不成问题。 黑骑兵能够和人类联手,两者之间的合作由来已久。严格来说,他们就是我们的生存面,我们就是他们的死亡面,我们互为对方的彼此,共同组成一个叫做完整的生灵。 听说龙都王一直就想与人类合作,只是机缘不巧一直未成,这次说不定是龙都王的努力开始结果了。 韩虎在想到自己为龙都王担心的时候,禁不住摇了摇头。龙都王武功高强,智谋超群,率领的又是黑骑兵的主力。自己这个先锋,麾下仅仅八百骑,却操心着整个黑骑兵的安危,日后见了其他将领,岂不会被耻笑?更关键的是,自己作为先锋,竟然把主力跟丢了,说什么也会成为极大的笑柄!龙都王知道自己的位置,他们决定要走另一条路线的时候为何不派哨骑通知自己呢?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可藏吗? 韩虎想不明白,龙都王也想不明白,只有他派出的哨骑明白,这名哨骑在出发不久就被一支神秘的桃木箭射杀了。 这支桃木箭的主人名叫崔子平。 崔子平为这次战斗准备了很久。一切都源于他的雄心,一切都源于那个遥远的神秘的夜晚,那个在崆峒山门外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 崔子平一度竟忘了复仇,虽然这是他统领众师弟的口号。但是如果他的脑袋里只有“复仇”这两个字,事情将很难做得足够好。 他的主子几个月前过来找他。虽然嘴上从没喊过他主子,但是那个黑影无所不知的智慧下潜藏着无所不能的力量,让人惊惧、威服。崔子平作为崆峒山的继承人,代表的是灵山的尊严,称呼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作主子,日后若是成名,岂不毁了崆峒山的声誉? 显然他的主人发怒了,是怀着对龙都王的极大愤慨。他的主人向他讲得很明白,这确实是歼灭龙都王的绝好机会,但这个时机真的到了,崔子平却很忐忑。这不是件事,这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件。崔子平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毕竟龙都王跟自己的师父之间是个人的恩怨。不,仅仅是谢艾与师父之间的个人恩怨,要弄到天翻地覆的地步,上天不知会给自己多大的惩罚啊! 崔子平不想干了,他的主人没有强逼他,虽然他有这个能力。他还是劝崔子平心甘情愿。他对崔子平说,你的计划保密得很好,但是这样的事情要么就别做,但是你做了。所以,这样的事情迟早会传到龙都王的耳朵里。龙都王的刚愎自用是出了名的,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不论生死,你都会落在他手里。如果你现在就供奉他的灵位,每天诚心膜拜,说不定到时他会对你的乞求仁慈些。 崔子平发怒了,他实在无法想像对着仇敌恭敬膜拜,甚至像狗一样的摇尾乞怜,求得他的一丝宽恕。 他的主人又说,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失败者永远都是史书上的窝囊废和残缺者,不管真实的这个人有多智慧和多完美。上天不会挑选失败者来服侍自己,因为那是在惩罚上天。被上天挑中的都是胜利者,因为这不仅是对胜利者的奖赏,也是对上天的奖赏。机会就在你眼前,不是你挑选了上天,是上天挑中了你,你要放弃,上天会挑选别人。要做胜利者还是失败者,上天仍在等着你!不过时间可不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二章 凡人的追逐 崔子平按照他主人的要求闭上眼,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响了很久,才停住。一股浓烈的臊臭味直往鼻子里冲,是一种自己从没闻过的奇怪臭味。崔子平不由得睁开了眼,眼前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主人说了句,可以睁眼了。崔子平的眼前才逐渐显出一道道绿油油的点光。狼!崔子平很熟悉这样的绿光,因为在崆峒山的深夜也会碰见这样的光。 崔子平不害怕狼群,他摸了摸腰间,他的剑还在。 主人又问他,是否想要一双穿透黑暗的眼睛?他的心思被主人摸得很透,他的目光落在了几步开外的主人身上,心里是又喜又惧。 主人又叫他,让他上前来。崔子平无力抗拒,像中了魔似的乖乖向前。还没等走到主人身边,崔子平就卒不及防地被主人在面上连拍两掌。崔子平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按进了眼,火辣辣地疼,疼得睁不开。 “这是什么?你在我眼睛里弄了什么?”崔子平大叫着往后退,他的耳边忽然响起此起披伏的低吼声。 主人叫他不要怕,闭上眼,过一会儿就好了。崔子平摸出腰间的剑,拔了出来,紧握在手里,耳边的低吼声逐渐就没有了。 崔子平摸索着退到一块大石的前面,靠着大石头,仍紧张地握着剑柄,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说来也怪,主人的话过了没多久,他的眼睛就不疼了,他试着睁开眼睛,眼前变得清晰极了,前方不远处,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终于看清了那张藏在黑色斗笠下的面容:长方脸,天庭饱满,鼻直口方,长眉长眼长黑髯,一副大贵之相。他眼神如电,面色威严,身形高大,又处高地,发散着气势逼人的黑色光晕。 神!是大神!这是崔子平突如其来的第一感觉!他听先师说过,也见过先师让他跪拜的画像,只是这一次却见到了真实的有光晕的神!而这样的情况就是先师也不曾遇见过。 崔子平的手软了,他的剑掉在了地上。他的腿也软了,不知不觉膝盖就挨着了地面。他仰视着主子,嘴唇抖动,却嗫嚅不出任何声音。 那黑衣人让崔子平把剑捡起来,来到他身边。崔子平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他们站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石头下,几百头自己从没见过的像狼一样的巨大怪兽依偎在一起,默不作声。更远的地方,数不清的黑狼卧在地上,比通常见到的狼更大更强壮,但现在它们都显得极为温顺。 崔子平站在黑衣人身旁,一点儿也不害怕,虽然他知道这些看似温顺的怪兽一定会有令人惊惧的破坏力。很明显,黑衣人也是他们的主人。 它们是他的盟友,崔子平明白这一点,因为他站在黑衣人的身旁。他的主人在给他吃定心丸,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些看似强大的盟友该如何使用,但是他觉得自己很强大,空前的强大。 主人让崔子平统率这个联盟,虽然这个联盟还缺少一个重要的主角——凉州兵,但这不会损害崔子平在这个联盟中的领导权。 主人给崔子平讲了自己的计划。虽然这个战斗计划过于庞大,但给予崔子平的任务却很简单:在战斗开始前,切断龙都王和外界的联系。还有就是崔子平与龙都王的最后决战,他的主人向他保证,他会确保崔子平取得最后的胜利。 崔子平不知道龙都王有多强,但是他知道至少要比先师强很多。能跟他站在一起对垒,本身就是莫大的荣光。如果取胜了,说是如果,其实就算是自己败了,给自己带来的也绝不是耻辱,而是众灵山的尊敬。 万一要是胜了,这可是由这个高深莫测的主人保证的,收获的就不仅仅是所有的灵山的尊重和敬仰了,而是不得不听命于崆峒山的号令了! 光想想就激动的让人睡不着觉了,好像这就是唾手可得、随手可取的东西。崔子平决定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称号改为崔平子,显示自己的修为已经得到极大的提高,也为以后与龙都王对决时不至于掉了身价。 崔子平只是心里想想,还不敢说出口,心思却被主人看了个透。他说,要称“子”,必有似玄似仙的传闻和手段。传闻让你们崆峒的弟子们去说,手段我可以教你几个。比如乘风而行之术,隔空取物之术,或是骑火龙上天之术。有这几样,称为“崔平子”,才能落到实处。 崔子平听闻过这几样神技。自己的先师毕生追求,才偶得其一——乘风而行,已令众崆峒弟子羡慕不已。但在主人眼里,这好像都是些不入流的雕虫技。 看到主人如此高深,崔子平信心大振,刚欲升起的一股不可一世的情绪被主人硬拉了下来。他要崔子平每晚独自一人准时到他选定的地方修习,而主人只有在夜幕降临才会告诉他修习的地方。并且告诫他,日后必有人问他修为精进的原因,而崔子平只能说是来自先师的衣钵,是由于自己的刻苦研习,最终开悟而来,不准提及主人的半分事情。 崔子平受宠若惊,跪地就要拜师,被主人阻住。并警告崔子平,他们只是主仆,不是师徒。看来主人真的是想把自己培养成一派之首,崔子平这样想,更是感激主人。 崔子平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天会选中自己。自己在师兄弟们之间也不是最聪明的,但在师父眼里,他却是最肯吃苦,最勤快的。所以,他的武功基础也是最好的。崔子平一直以为这是自己最大的长处。但师父下山之前把崆峒山托付给崔子平时,却说他这个大弟子最好的地方就是善良。当时崔子平很不以为然,善良怎么成了他最大的优点,那他苦练近二十年的功夫算什么呢? 当崔子平以统帅的目光注视着石头下的怪兽们,他的确陷入了迷茫。那些怪兽模样峥嵘,一看都知道是邪恶的代表。把它们作为敌人,当然是令人恐惧的,不可接受的。把它们作为盟友,自己就显得过于卑鄙与下流。把它们作为自己的下属,崔子平不就成了恶兽头目了吗?这对崔子平是个极大的挑战,他终于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善良二字所蕴藏的巨大威力。刚才还神采飞扬的眉宇一下子升满了无数的愁云。 主人看见了崔子平的变化,他把崔子平带下了那块石头,走到远离怪兽们的地方。他说,邪恶的东西只能利用,因为它们只配当工具。如果你把邪恶的东西放手不管,它们才会成长为现实的邪恶威胁。所以一名正义的统帅,不是要求他的下属全部都是高尚的成员组成,而是约束住他们的邪恶,让他们为自己的目标而勇往直前。统帅的责任是如何发挥整个部队最大的战斗力,而不是挑选他们的毛病,让自己厌恶他们。所以,对这些邪恶的黑狼和黑巨狼,最好的办法不是远离它们,而是收拢它们,让它们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这样只要统领是善良的,它们做恶事的机会就会越来越。把它们挑出去,让它们恣意妄为,才是最大的不善。 主人的境界远远高过自己。崔子平决定以后对主人言听计从,绝无二心。 崔子平依然不慌不忙地准备着。凉王张祚看来是得到了黑衣人的指令,对崔子平越发恭敬。他的师弟们开始惊叹他武功的精进,大家都说是先师的英灵附体了。果不其然,不久,大家就看到了崔子平乘风而行的神技。大家就愈加相信是先师的英灵回来了,要指引他们报仇雪恨,重振崆峒! 看着大伙儿都群情激奋,憋着一股劲,崔子平决定先不加称号了。他想等他们打败龙都王,重开崆峒,在众灵山前来祝贺的大典上,再加称号,这才能使崆峒的名号更为尊崇。这也是作为一代宗师应有的气度。 崔子平心无旁系地研习新技能,等待着机会的来临。他不再考虑这是福是祸,他只认为自己的事该做就要做完。 因为他比以前忙碌多了,太忙的时候,就来不及考虑自己了。再者,他要当上统帅了,虽然他还未上任,他也必须为将来发生的事做好准备。 人生有目标,是快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三章 崆峒弟子 机会总是搞突然袭击,就算再准备到时也会手足无措。 崔子平不知道怎么办了。凉王张祚派出一支部队由崔子平调遣。崆峒山的弟子们也集结完毕。崔子平拿出一张纸,上面有主人画的路线图。他再三审视,以确保自己没有记错。他站在军队和师弟们前面,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宣布,最终却只说出了“出发”二字。 这是一项不的工程。他们要把堆成山的生石灰分别运到黑衣人指定的几个地方掩盖起来,路上和周围都要打扫干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最难办的是那些狗,要秘密送到一座山洞里。特别是在夜里,还不能让狗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狗可不是人,让它闭嘴就闭嘴。它也不是物,怎么放都可以。 对于黑衣人来说,让狗们安静下来很好办,他只用派出一队黑狼作看守,它们就足以保证狗们个个都会很老实。倒是凉州兵和崆峒弟子见到黑狼们,却有些惊慌失措。崔子平及时出面,安抚众人,士兵和道士们才稳定下来,开始打量这些不一样的盟友。崆峒弟子们也对自己的大师兄更崇拜了。 但对于崔子平看来简单的运石灰,黑衣人却放不下心。这些散落在土里草间的粉末,就足以暴露他的企图。指望人类把它们收拾干净,那是不可能的。他必须密切注意铁城的动向,特别是龙都王的想法。 铁骑兵果然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散落在地上的生石灰。但从铁城传回的消息看,黑衣人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一来,这里离人类的活动区域不远,生石灰散落在地上也属正常。二来,铁城这段时间正处于忙碌的准备庆典时节,这条不起眼的信息夹杂在众多的汇报文书中,没有引起龙都王的重视。当时黑骑兵的兵力多用于高台的建造,所以龙都王也就没有让黑骑兵做进一步的细察。 黑衣人很庆幸自己的侥幸,他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对龙都王发动致命的一击。 崔子平在看到几百头黑怪兽和大批的黑狼默默地挺进埋藏生石灰的那道山谷时,他的脑壳像被突然揭开了一样:大战终于要开始了。这个时刻的到来,让崔子平刺痛中带着麻木,麻木中透出亢奋。先前看到的温顺的黑怪兽和黑狼们如今变成了眼睛里冒火,这让他感到了惊惧。他离开了谷顶,下到半山腰的那个山洞,他要看看凉州兵把狗准备得怎么样了。 凉州兵正在对狗们捆扎。他们用绳子绑住狗们的嘴巴和四肢,不顾它们的闷哼而随意把它们丢弃在地下。这些狗是崔子平的秘密武器,如今他却干涉不了它们的命运了。崆峒弟子们带来了大量的桃木箭,他们把成捆的箭背在身上,又递给崔子平一捆。 崔子平把箭背在身上,看着面前列队整齐的上百崆峒弟子,他满腔热情,情不自禁唱道: “崆峒灵光,仙云所藏。重来轻往,不遮吾芒。险哉妙哉,修为脊梁。悠哉乐哉,不作他怅! 崆峒灵光,万物不量。吾曰他慨,他云吾慷。聚哉散哉,不亦同往?悠哉乐哉,不作他怅!” 众弟子也跟随崔子平吟唱,直唱得热泪盈眶。 唱毕,崔子平从贴身处取出三道黄符,这是从先师的遗物中寻到的。崔子平虽然不会画这个符,却认得这是开眼符,带到身上,它能让人看穿阴阳,沟通两界。 崔子平原本想挑选三个箭术好的师弟,一人带一道黄符,协助他完成任务。因为黑衣人给他的那双眼睛不仅可以看清黑暗,也可以看穿阴阳。师弟们也知道这件事,因为他们的大师兄在夜里眼睛会发绿光。 但师弟们不同意崔子平的提议。他们认为这场对崆峒生死存亡的大战,他们不能袖手旁观,甚至他们连袖手旁观也做不到,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见敌人。 崔子平说服不了他们,于是就想到一个办法。他把符点化在水缸里,然后分给师弟师妹们一人一大碗。至于一道符能开眼多久,崔子平也没有把握。因为他先师遗物中的片言片语只指出这种方法可能会有两三个时辰的效力。为此,他特地问过黑衣人这场战斗会持续多久。黑衣人也说不好,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需要两三晚。崔子平只能听天由命了,他决定每晚用一道符,到时如果战斗不结束,崆峒也只能沦落了。 已过了子时,崔子平命师弟把缸里的水给每人倒了一碗。他嘱托诸师弟:我们是道士,不是士兵,我们的任务是跟龙都王决斗而不是与黑骑兵纠缠。所以遇到黑骑兵要尽量躲着他们,不要发生不必要的争斗。黑骑兵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目的,他们会当我们是普通的修行道士。所以见到他们,第一不能表现得鬼鬼祟祟,第二不能眼里都是敌意。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你们就越安全。我把你们分成五路,一路跟着我,其他四路由四位师弟带领,请大家心谨慎,一定要摸清龙都王所在部队的位置和动向。一有情况,立即派人向我回报。记住,不管黑骑兵有多少人马,切记不可惊慌失措,乱了章法。天明时,除非发生意外情况,我们要仍回此山洞取齐。 崔子平也端了一碗,虽然他不必要喝,但还是带领着师弟师妹们一饮而尽。 崔子平站在洞口,注视着师弟师妹们一个一个鱼贯而出。飞扬的道巾,摇曳的道袍,还有一张张稚气而凝重的脸,都随着初秋的山风慢慢飘散在海一样的黑暗里。山腰间,不时有一双双亮晶晶的绿光一闪而过,那是他们依依不舍的目光所留下的火花,璀璨而渺,耀眼而孱弱。 如果可以高歌,他们就是歌。如果可以流泪,宁愿我就是泪,可以卷走忧伤的泪。但是,这两件事现在都不可以做。崔子平带着剩下的崆峒弟子出了山洞,向最高的山峰爬去。 黑骑兵的先头部队给崆峒弟子们造成了不的困惑,他们争先恐后地向崔子平急报。崔子平也忙不迭地汇报给黑衣人,这差点让黑衣人也陷入了困惑。按照这支先头部队的做法,这个埋伏圈早晚会被他们发现。事情还算有点波折,黑衣人决定主动出击来扭转这稍显被动的局面。 没过多久,崔子平看见二三十头黑怪兽带着几百匹黑狼出了谷口,消失在重山中。崆峒弟子们过来急报,说发现了龙都王的中军。崔子平向黑衣人报告了龙都王当时的位置。黑衣人伸出自己的胳膊,一只硕大的黑灰猫头鹰不知从哪里飞来落到他的肩上,低下头,用它的尖喙啄出黑衣人的左眼,含在口里。黑衣人拍了拍它的身子,猫头鹰就展开宽大的双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空里。他又从怀里取出一只狼的耳朵,用奇诡的声音对着它说了一通,就往空中一丢。一匹黑狼跃起叼住,飞也似的跑了。 崔子平看得眼花缭乱,如坠迷雾。但黑衣人已经向他发出指令,吩咐他可以出发了。崔子平张开双臂,乘风而起,宽大的道袍啪啪作响,眼看着这座山峰离自己越来越远。高处风更烈,他把控自己的道袍,如同大海中的风帆,他要向寻找到的龙都王中军驶去。 黑暗中的飞翔如同飞翔在黑暗中,如果是漫游有多好,这样就可以不用考虑飞行的方向和现在的位置。在黑暗中,这些简单的辨别竟然比摔下来的风险更让人头疼。他不知道鸟儿是如何辨别方向的,他认为尖尖的鸟嘴绝对不会只是用来吃虫子的,它更像是指引方向的指针,眼睛就靠它足以明辨。相比而言,人的嘴就简单多了,它是圆的,所以常常会迷失方向。人是不适合飞行的,强而为之,只会体会到鸟儿感觉不到的痛苦。比如鸟儿从来就不会迎风流泪,它们也不会被风吹得全身又冷又干。 崔子平必须撑着,撑着他被风灌满的泪汪汪的双眼,撑着他张开着的被风刷得快麻木的手脚。他降低了高度,以便在黑暗中把山中的草木和疑似的黑骑兵区分开来,而突然而出的山石立即就成了最致命的威胁。 终于他看到了摇曳着的黑旗,应是铁城的黑旗。他落在了一座山梁上,伏在山石后观察山下的动静。 这是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它停了下来,一眼望不到边。很快,他们调转了方向,前队改后队,源源不断地重新开走了。 一个黑影飞过崔子平的头顶,崔子平认识它,它就是黑衣人的猫头鹰,它的口里散发着着一圈淡绿色的光,那是黑衣人的眼睛。 崔子平知道自己不能再耽误了。他再次乘风而起,向黑骑兵的后队追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四章 埋伏圈 崔子平确认已经没有其他的黑骑兵再出去联络了,他便回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的咸味,还微微发酸。崔子平打了个喷嚏,鼻子终于有了知觉。眼睛也可以清楚地看见前面一路疾驰的黑骑兵了。忽然一队黑骑兵停了下来,崔子平看见他们拉开弓,箭头对准了自己。他一阵惊慌,扑扑楞楞就要往下掉,费了好大的劲才稳住,黑骑兵们也早走了。 崔子平不敢再跟着黑骑兵了,他飞过山峰,抄着近路,向那道山谷飞去。他看见一队黑怪兽和黑狼拼了命地往谷口跑。近了些,发现这应该是黑衣人先前派出的那支队伍了。黑狼没剩下多少了,黑怪兽满身是箭,箭杆下的皮毛已结成一缕缕的条块,偶尔还跃出亮色,是血吗?但是它们毫不在意,只顾闷着头向前狂奔。 天快亮了,黑怪兽们也跑进了山谷。谷里比外面宽阔很多,黑骑兵们像黑色的波浪很快就涌了进来。黑衣人没有派出任何力量去接应黑怪兽,就好像他不在这里,其他的黑怪兽和黑狼也不在这里。黑怪兽很快就被尾随而至的黑色波浪淹没了,但波浪没有止步,继续向前急速冲去。 天亮了,黑色的波浪忽然消失了,只剩下青色山谷里黑怪兽和黑狼们毛茸茸的黑色尸体和它们身后的斑驳血迹。 是梦吗?看着眼前忽然空无一物的偌大山谷,崔子平陷入了困顿。是的,他太困了,他要回山洞休息,等待头脑里的糨糊散开,才可以辨明眼前的形势。 他停了下来,他看见他的一堆师弟们蜷缩在一块山石后面,睁着迷茫的双眼在晨风中瑟瑟发抖。他们也太困了,他领着他们,一起回山洞。 崔子平一觉睡到了午后,精神好多了。他去找黑衣人,问是不是已经结束了战斗。黑衣人很惊奇,说战斗还没有开始,怎么会结束呢?崔子平说你派出的部队全军覆没了,你也没去救啊,是不是不打了?黑衣人说它们只是诱饵而已,真正的战斗在今晚。今晚将是你和龙都王对决的日子,你和崆峒弟子们要好好准备,你们的目标只是龙都王。 黑衣人为了打消崔子平的顾虑,把他带到一处高地。凉州兵正热火朝地把生石灰往山谷里运,并用生石灰在青色的谷地上面画着方格,谷口的地方已经铺上了宽宽的边,宽阔的山谷像是穿了一件白色的渔衫。 崔子平很清楚,这是囚禁黑骑兵的,他们将被困在这张里动弹不得。生石灰是鬼的墙,是他们无法逾越的障碍,黑骑兵也不例外。而崔子平的秘密武器——狗血,正流淌在山洞里绑好的狗身上。它们是火,是灼化黑骑兵的火。崔子平当然知道它们的厉害,以至于崔子平犹豫了。他在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否过于歹毒,毕竟自己的仇家只是龙都王,却要这么多的黑骑兵来陪葬。 黑衣人的决心比他坚强多了,崔子平的试探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影响,倒是给崔子平增添了不少的疑虑。但是轰隆隆的战车已经启动,崔子平不是战车的驭手,他也仅仅是车上的一员,他根本停不下来。 夜幕降临,凉州兵拉出狗,割开狗脖子,把血放进大桶里。另一部分凉州兵就拿了大碗从桶里舀,趁着血热漫无目的往山下甩开了泼。 他们什么也看不见,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崔子平却是看得见的,他可以看见黑骑兵在白色的格里左冲右突,拥挤成一个个的团。他可以听见他们绝望的辱骂,被狗血泼中的怒号,继而被灼化的嘶嘶声。 黑怪兽和黑狼们出动了,它们冲入山谷,对处于混乱状态和失去还手能力的黑骑兵军团大肆杀戮。它们是群恶魔,不计伤亡,不惜代价地往前直冲,黑骑兵的箭、枪扎得浑身都是也在所不惜。它们一直前进,直到血流尽、呼吸停、被身后的同类踩在脚下为止。 黑怪兽和黑狼想要今晚就结束战斗,它们似乎等待得太久了。后面的源源不断地踩着前面的尸体前进,如同一团团不断翻滚着的黑色蛆虫,贪婪地分享着前面的巨大食物。 黑衣人的令传给了崔子平,他立即整顿起崆峒弟子,他们要出发了。 他们穿过黑骑兵的阵营,黑骑兵没有阻挡他们。崆峒弟子们以为是他们的气势吓住了黑骑兵,只有崔子平知道原因,因为他的先师告诉过他,铁城的规矩是黑骑兵不与人类为敌。只要他们是铁城的黑骑兵,他们就不会破坏这条规矩。 龙都王的中军大旗就在前方,崔子平和崆峒弟子们抽出桃木剑,昂然走来。崔子平看见龙都王站在高处,正焦急地四处张望,崔子平大喝一声:“龙都王,你可认识我是谁?” 龙都王正在观察形势,寻找突围的办法。正懊恼间,见一群道士赶来,为首的正拿剑指着自己,模样极为无理。当时就怒火中烧,正要发作,想起霸王定下的规矩,强压住火,忍声道:“你是谁?可是你害得我?!” “我乃崆峒山大弟子崔子平,先师如朴子,正是被你所害!今日特地前来复仇,你受死吧!”崔子平双脚蹬地,挺剑向龙都王刺去。 龙都王一侧身,枪杆把剑挡在身外,劝崔子平:“如朴子不是被我所害,那是谢艾的罪责!你找错仇家了,你收兵吧!” “胡说!谢艾是铁城的座上宾,他坏了铁城的规矩,你作为铁城之主,岂能撇清干系!” “好!我做事我当!你让凉州兵住手,我愿独自承担这罪责!” “哼!如今大难临头,你才愿意担责,晚了,晚了!受死吧!”崔子平找了个龙都王的空档回见再刺。 龙都王大叫一声,抡起大枪,枪背砸住崔子平右肋。崔子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动,向左横飞了过去。崔子平赶紧使出乘风之术,利用风控制住自己的平衡,慢慢落下来。 龙都王不再纠缠崔子平,他扯起大枪,想穿过营阵。崔子平看出了龙都王的目标,他是想到对面,对付那些不断泼洒狗血的凉州兵。崔子平明白了,龙都王已是半个神了,生石灰阻挡不住他,狗血也是丝毫不会伤到他的。虽然泼洒狗血的凉州兵人数众多,但如果龙都王损伤一些凉州兵,今晚的战斗恐怕就不会结束。而黄符今晚就会用完,明晚的话,崆峒弟子们就彻底没戏了,自己的目标也就彻底完了。 崔子平下意识地大喊:“快拦住他!”崆峒弟子们恍然觉悟,摆出阵势,拦在龙都王前面。崔子平趁着龙都王犹豫,也飞到龙都王前面,拦住他的去路。 龙都王叫道:“我不杀你们,你们要知道让开道路!不然的话,我可宁愿破坏这规矩了!” 崔子平现在可不管什么规矩了,凉州兵不能受损失。要不然,凉王可就不会放过他和崆峒弟子了。“拼死拦住他!”崔子平下了死命令。 崆峒弟子们精神抖擞,团团围住龙都王。 龙都王果然坏了规矩,他抖动大枪,接连刺倒几名崆峒弟子。崔子平上下翻飞,才避开飞舞着的大枪。 “乱花迷眼阵!近战!”崔子平令道。崆峒弟子们身上的桃木箭如飞蝗般向龙都王扑来,在龙都王格挡躲闪之际,几十名崆峒弟子盘绕到龙都王身旁,压缩着龙都王的活动空间。 龙都王大喝一声,抡起大枪,左右一扫,几十名崆峒弟子应声倒地,枪尖抵住了挺剑前刺的崔子平的胸口。龙都王瞪着崔子平说:“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快叫他们住手,我便饶过你!” 崔子平用剑猛地隔开枪尖,后退一步道:“你休想!”话音刚落,崔子平就见一道亮光向他袭来。崔子平急忙用剑去挡,龙都王的大枪太重,崔子平被砸坐在地下,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地下窜出,顺着他的脊梁直冲脑壳,再折返回来的时候,整个脊梁就麻木了。胸口非常沉闷,似乎被硬生生塞进了一块大石头,把自己所有的内脏都挤成了一张纸片,无法呼吸,头疼欲裂,双眼直冒金星,再努力也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都是什么了。牙齿也咯嘣一声,嘴里也多了些粘稠的东西。崔子平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倒在了地上,浑身无力,成了具被生生抽走了魂魄的躯壳,纷扰混乱叫嚣的战场似乎也离他而去,他似乎要脱离这个世界了。 等崔子平尝出嘴里的甜味,他也看清了面前黑暗的天空,纷扰混乱叫嚣的战场也回到了他的耳边。他急忙抬起头四处张望,坏了,龙都王不见了。两名崆峒弟子扶起他,他张口就问:“龙都王呢?” “他跑了,大伙儿在追他呢!大师兄,你怎么样?” “我没事。快,扶着我一起追!” 崔子平步伐踉跄地跟着大伙往前跑,不知不觉就追进了一团黑雾里。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在前面转圈的龙都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五章 龙都王的抉择 龙都王被他们追得不耐烦,又不能打死他们。他们是道士,是追求信仰的修行者,打死他们只会结下永世的仇恨,万世的死结。这将是一个极端危险的开端,它将是阴间内讧、混乱、分裂、衰弱、没落的。他们可以在阴间练就不死之身,还可以向世人宣扬鬼魅的罪恶,他们还有自己信赖的神仙。那些云游在天外天的独行者都拥有不可预知的强大能力。虽然他们常常自谦,说这些能力并不是自己刻意追求的,只是在参透某些事物的时候偶尔发现的。但谁也不敢保证,在某些特殊时刻,他们不会运用这些能力。 龙都王在看到越追越近的崆峒弟子,他明白了,他的敌人绝不是这些道士,他的敌人就是包裹在他的身边,摸不着看不见却无处不在。他囚禁过钟离,如今轮到了自己,还让这批道士不明不白地追杀自己。 龙都王停下来脚步,他再跑也没有用了。他转过身,面向崆峒弟子。崆峒弟子也收住脚步,结成阵势。 龙都王对他们说:“你们都停下,都等一等,等一下你们的大师兄,我有话要跟他讲。” 崔子平也踉踉跄跄地赶到了,大伙儿仍紧张地盯着龙都王,崔子平和大伙儿一样,想趁这个机会多喘口气。 龙都王对崔子平说:“你们进来的时候,是否是一团黑雾?” 崔子平不知道龙都王是什么意思,便问:“你问这有何用?” “你这么说,就说明我的猜测是没有错的。”龙都王说道。 “什么猜测?”崔子平问。 “你们仔细看看,看看自己还在战场吗?”龙都王提醒他们。 崆峒弟子们一阵骚动,发现周围竟空无一物,不见了山不见了石不见了黑骑兵也不见了嘶喊声。 “它是心魔,我们被囚禁在心魔里!”龙都王怒气冲天,声音如同雷震,把众崆峒弟子吓一哆嗦。 龙都王接着说:“我早就怀疑,谁可以把道士、士兵、黑狼、还有黑巨狼聚在一起伏击我们?你们冲我而来,我还以为是他们都是由崆峒山统领的,但你们根本没法指挥黑狼和黑巨狼。现在我明白了,我们真正敌人不是你们,而是这个万恶的心魔!你们知不知道?!” 崔子平心头一阵,难道黑衣人就是心魔?不,他一点也不像,他只是个修行极强的高人罢了。“没有的事!”崔子平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害了我们的先师,我们只是来复仇!什么心魔,我们从来就没听过,也没见过!” 龙都王说:“你们被心魔骗了,它把你们当作工具,当作它杀戮的工具!它要灭了我们黑骑兵,以后就是黑狼黑巨狼和它的天下了。它绝不会容下你们,你们也会没有立锥之地的!” 黑狼黑怪兽,看一眼就足以令人毛骨悚然,见过的只要再听到这样的字眼,就如同再次亲见一样。 崔子平心里起了挣扎,他无法想象在黑狼横行的日子里,会有多少家破人亡的事情发生?这样悲惨的景象,靠他崔子平能独自应对吗? “大家不要受他的欺骗!为了我们的先师,为了我们崆峒山的将来,还有我们每一名崆峒弟子安身立命的机会,我们一定要不改初衷!让他的欺骗见鬼去吧!我们一定能打败他,最后的胜利一定是我们崆峒弟子的!”这话从崔子平嘴里喊出来,也把他自己吓了一跳。这确实是自己的意思,但是还没有想好,就突然顺溜地从嘴里冒了出来。 崔子平也由此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握在手里的剑也更有力了。 龙都王的目光黯淡了下去。这群无知的道士,就是一群撒泼胡闹的幼儿,说理说不通,打又打不得,还拼了命的纠缠不休,关键的是逃也逃不掉!这个心魔真是心狠手辣,利用起这些少不更事的年轻人来,真是不择手段、不遗余力! 时间拖得越久,显然对龙都王越是不利。外面失去机动能力的黑骑兵一个个成了黑狼和黑巨狼扑咬的靶子,真担心他们还可以坚持多久。而龙都王却被困住这里有心无力,被一群无名卒追逐污辱! 龙都王懊悔、愤怒被无奈压制着,没有留一丝的出口。崔子平也不上来跟他对打,突然变得口若悬河,喋喋不休地数落起龙都王的种种罪过。 龙都王是越听越气越听越恼。崔子平倒是越说越有劲,越说越条理分明,越说越有理有据。有些事就是添油加醋无中生有,龙都王也竟无处反驳,因为大伙儿都崇拜加信服崔子平,辩解还有何意义? 崔子平精神抖擞,崆峒弟子们却都累了。他们的阵势松软了下来,他们的视线也渐渐模糊了,被怒气快憋爆的青灰色脸皮也逐渐隐藏在越来越重的黑雾里,直到他们完全看不见一动不动的龙都王了。 崔子平发现了崆峒弟子的异样,他知道他们喝下的符水失效了,他们看不见龙都王了,但他不能停下来为他们点化符水,他要紧紧抓住龙都王的注意力,控制住他的思维,消磨掉他的意志。 黑雾渐渐散了,崔子平的话突然停了,口干舌燥的他开始干咳起来,声音也嘶哑了。他四处寻觅,看哪里有水喝。他这才发现,他和崆峒弟子以及龙都王全在半山腰上。他看着有气无力无力东倒西歪坐在地上的师弟们师妹们,一个罪恶的想法从脑海逃出:快咬破他们的脖颈,就可以灭掉喉咙里如火的干渴! 崔子平一步一晃地向靠自己最近的师妹走去,他还想起她不久以前扶起自己追赶龙都王的样子,如今她像被抽走了魂魄了一样昏昏欲睡,神志不清。是呀,反正她现在也无用了,她看不见龙都王了,她更不能为崆峒出力了,不如让她为自己稍做点贡献,只是要几口血而已,也不至于让她丢掉性命,自己会给她包扎好的。 崔子平安慰着自己,挨着师妹蹲下身,轻轻把她放倒,挪开脖颈处的长发,盯着如凝脂般的肌肤,崔子平露出碜人的笑,张着惨白的两排牙,贪婪地向前凑去。 耳边突然想起震耳欲聋的一声惨叫声,崔子平突然被惊醒了,他像如梦初醒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迷惑,他迷茫地抬起头,朝惨叫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龙都王望着山谷,喉咙里发出咯咯咯咯尖利的怪叫,一副痛不欲生的绝境。崔子平站起身,夜王山谷里望去。山谷里,黑色的蛆虫仍在向前翻涌,已经接近白茫茫的谷口。残余不多的黑骑兵仍在努力抵抗,但已经显得毫无意义。局面在它开始的时候已经定了,但不到最后的结局,谁也不会做万无一失的肯定。 但最后的结局在眼前呈现,崔子平竟有时光倒流的冲动:这一切或许不该发生。 龙都王那边忽然有了动静,他瞥眼过去,希望给他些关怀的目光,却瞥见龙都王拿着他的大枪,枪头刺向了自己。 崔子平张着嘴,被硬生生灌进一大桶的冰气,吐不出半口气来。 看着龙都王在自己面前烟消云散,崔子平竟有些手足无措。他强打起精神,走到龙都王所在的地方,那里仅仅剩下那柄黑色的大枪。 崔子平弯下身,去摸那把枪,枪很重,竟一动不动。他撇了剑,双手去抓,枪晃晃悠悠地起来了。崔子平一不心,走了个趔趄,枪一动一滚,把他压倒在地。崔子平躺在地上愣住了,像死尸般一动不动,呆呆地等待黎明的来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六章 失去铁城 韩虎在山顶看到了那团黑雾,但他确信那不是他看到的那个心魔的,因为两者有明显的不同。心魔的黑雾浓而厚重,腻而迟滞。这团雾轻而蓬松,看似通透却看不透,就像真正的雾一样,如果是白天,那么它应该是白雾。或许是个更高级的心魔,它的法力或许更高。也或许是霸王追踪的那个心魔,它的法力增强了,它逃了出来。 韩虎也看到了如堵的生石灰和飞扬的狗血,他想起了乐葿所说的白色的火和红色的水,他知道山谷里的他们没救了,他和他的部队是无能无力的。他急忙下了山,指挥他的部队悄悄溜走了,他要赶紧离开这里回铁城。他似乎看到乐葿也正在白色的火和红色的水里挣扎。 一路上,他都没有向他的部队讲他看到的情形,只是催促他们快点行动。在快到铁城时,他才让部队停下来,向他的部队宣告这个震惊的消息:铁城主力部队已经消亡,龙都王情况不明。 部队很惊愕,但他不能停歇。他立即派出哨骑打探铁城的消息,让他们保持临阵的状态。 韩虎不愿意想不好的状况,他希望能顺利进入铁城,尽快通知铁城做好防备。但他隐隐觉得事情没他想象的那样简单:心魔变幻莫测,招招歹毒,不留余地。韩虎不得不提高警惕。 哨骑很快就回来向韩虎报告,道路被生石灰阻住,无法通行。韩虎把他的部队集齐,下达了命令: 由部司马鲍维代行他的职权,带领部队去东岳。 鲍维问:校尉去哪里? 韩虎答:我自有安排。 鲍维也发布命令:校尉的命令暂缓,和校尉商议后再决定是否实施此命令。 鲍维和韩虎走到偏处,鲍维问:大哥得到了什么新消息? 韩虎答:我没有新消息。 那你要做什么? 我说过我自有安排。 你瞒不过我,告诉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好,我告诉你。死一次不明白可能是事发突然,第二次死还不明白就有点咎由自取了。我告诉你,也让你死得明白些。我不确定攻击我们的是不是以前的那个心魔,但现在它比以前强大多了。进入山谷的黑骑兵全完了,我看不见龙都王,显然他被困在了黑雾里。我看见先前发现的道士们也往黑雾里跑,他们手里拿着桃木剑,他们嘴里嚷着的是,不要让他跑了。他们在追杀龙都王…… 不不不,龙都王武艺高强,黑骑兵动如闪电,心魔哪有这么大的法力? 你错了,这次不仅仅是心魔,还有道士,还有黑狼和黑巨狼,还有凉州兵。山谷里铺着如牢笼般的生石灰,空中飘洒的是碰着即化的鲜狗血,他们都以我们为敌,要把我们赶尽杀绝,铁城保不住了。 那大哥去哪儿? 我去铁城。 但铁城被围了。 我知道。 里面凶多吉少? 我知道。 那大哥还去? 我要去打探虚实。 打探虚实不用大哥亲自去。 我必须去。 那好,大哥要去,我也拦不住你。但去之前,大哥要和几个弟兄说清楚,要不然,兄弟们到时埋怨我。 好吧,你把他们几个叫来。 不一会儿,鲍维领着部司马于思、曲侯乌口、曲侯黄丰来了。 绝对不行!大哥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黄丰还没走到就嚷开了。 弟兄几个围在韩虎面前。 于思说,大哥要是去打探虚实,派我去就行。要是冒险去寻找嫂夫人的安危,我们不会答应。 乌口也说,不管铁城遭遇了什么,但是我们,最重要的是包括大哥,是铁城留下的火种,请大哥务必把这个火种保存下来! 韩虎说,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我遇到危险的情况多了,哪一次不是化险为夷?我要是能进去,自然也能平安回来。你们好好的去东岳,事情办完了,我自然回去东岳找你们。 于思说,大哥还是领着部队去东岳,我去铁城。我保证,一定找到嫂夫人,好好护送到东岳,大哥就等着听好消息就行了。 乌口说,越是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越是要冷静。我们要坐下来好好分析分析情况,做个长远的打算。 韩虎说,我这是去探明情况,以便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又不是去赴死,说不定我会比你们更快到东岳呢。 于思说,是啊,我们现在更重要的是到东岳,与东岳帝商议,说不定东岳帝那里的情况比我们了解的更多。 乌口说,是啊是啊,我们一定要顾全大局,不能一时冲动。 韩虎恼了,咆哮道:我就是冲动了,怎么了?我就是要去找夫人,怎么了?你们七嘴八舌地干什么?这事就这样定了!这是我的命令,你们必须遵守!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韩虎脑袋一重,向前栽下去,于思赶紧伸手接住,韩虎歪倒在于思的怀里。 鲍维,你干什么呢!黄丰怒气冲冲地瞪着鲍维。 鲍维说,我们劝不动大哥,只好出此下策。我们把大哥带上,一起去东岳。 鲍维领着韩虎的部队谨慎地在黄河中潜行,一路顺利。韩虎早醒了,被于思他们几个抬着,寸步不离。韩虎也不说话,也不看他们,躺在架子上只是想。想了好久,突然问:于思,鱼儿离开水会怎样? 于思说:鱼儿离开了水,他可以试着用嘴巴呼吸。 韩虎问:那他还是鱼儿吗? 于思说:当然还是鱼儿,因为他还有鱼鳃。 韩虎说:那他再也尝不到水的自由自在了。 于思说:水不能倒流,时间不能回转。水离开了鱼儿,鱼儿只能走艰辛的道路了。 韩虎问:如果你是那鱼儿,你将会怎样? 于思说:我不配当鱼儿,如果大哥不嫌弃,我愿意当鱼儿的前鳍,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走,就算遍体鳞伤,我也要助鱼儿撑过去。不只是我,我们几个兄弟都是。 韩虎说:谢谢你,谢谢你们。 韩虎不说话了,接着想。突然,他示意停下,从架子上跳了下来,大声说:我想明白了,我还在要憋住一口气,我和你们一同度过这个难关。我不能拖累你们影响行军速度,我们还是快点赶到东岳帝那里才好。 于思虽然高兴韩虎的回心转意,但他还是不放心,他和几个兄弟仍寸步不离。韩虎也不介意,只是传令鲍维可以加快行军速度。 顺着蜿蜒的河道,韩虎和他的部队神鬼不觉地到了东岳。东岳帝得了消息,派了神兵把韩虎以及他的黑骑兵都迎上了山。 东岳帝听了韩虎的闻报,却并不惊慌,反而打量着韩虎问道:“你愿意做铁城的将军吗?” 韩虎心里狐疑,面上却恭敬如初,道:“不知东岳帝何出此言?” 东岳帝笑道:“若是你愿意做铁城的将军,我便与你商议。如若你不愿做铁城的将军,你怎么能代表铁城?我和你商议还有何意义?” 韩虎道:“铁城里有诸多的将军,他们谁都可以代表铁城。再说,龙都王只是情况不明,他还有回铁城的可能。” 东岳帝道:“但是他们都没来,只有你来了。来的这些铁城骑兵中,你的职位最高,离将军也是一步之遥。现在铁城无主、无首,她急需一名统帅。如果你放弃铁城,你可以不称铁城将军,我这山里随你住就是。但是救水火的大计,我只跟能代表铁城的将军商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七章 寻觅铁城 第二晚,在东岳帝的主持下,韩虎在东岳称铁城将军,成为铁城的新统帅。东岳帝立即传檄其他四岳,不几日,便集齐五岳神兵,由韩虎将军做前部先锋,联军浩浩荡荡向铁城开去。 还有一支队伍也向铁城方向行进,那是五岳的信众,黑骑兵能否进铁城可全靠他们了。他们没有什么兵器,有的只是扫帚和水桶,还有就是自备的干粮。也不分男女不分老幼,更像是一支逃荒的队伍。在兵荒马乱的时局里,这支队伍不会引起任何当权者的注意。 东岳帝已经在铁城附近等着他们。作为神祗,生石灰对他而言与灰尘没什么区别,却对五岳神兵有影响。所以,清扫生石灰这样的事还是交给信众去做更合适。 对信众而言,能见到日祭夜拜的大神真身,乃是每日每夜的诚心日积月累所成就的福分。正如田野里的害虫,贪婪地吸吮着庄稼纯净的汁液,借以净化罪恶的身心。他们如痴的虔诚,带领盲目的执着和坚定,让东岳帝既感动也惭愧,既兴奋也恐惧。他决定还是与他们保持一段长长的距离,既要保持自己的权威和神秘,也要使自己安全和稳妥。 侍仆仙童传达着东岳帝的旨意,信众们也远远地看到了排场极大被神兵神将簇拥着的东岳帝的身影。信众们看也不敢看,就一窝蜂地倒头叩拜。个别胆大的抬头偷看也被旁边的人给拍打了下去。但是日后传说东岳帝形象的却是这些胆大妄为的人。 而现在,他们收到的旨意是清扫自己的罪恶。仙童领着他们来到了一条宽道,上面铺着厚厚的生石灰,笔直地向前延伸。这条路是龙都王修的,可以直达铁城入口的石壁。这条路可以让黑骑兵迅速地进出铁城,便于龙都王快速地调兵遣将。如今,敌人用生石灰堵塞住了水路,却利用了这条路。 仙童告诉信众们,生石灰就是罪恶,要像清洗自己身上的污垢一样把它们清洗干净。信众们也怀疑生石灰是罪恶。它们杀死眼中的精光,让眼睛流泪难睁。它们发出难闻的气味,刺激鼻孔不再畅通。更可怕的是它们可以煮沸冷水。水泡大似牛眼,吐着白气,层层叠叠,连绵不绝,如魔鬼的疯狂舞步。 他们庆幸他们没有用生石灰修造房子。因为他们都太穷,只用得起土坯和木头,要不然,他们就又多了一项罪过。他们仔细地清扫道路上的生石灰,把它们扫入路边的沟里,用土埋起来。还用水在路上冲洗,绝不留下生石灰的痕迹。 他们白天劳作,韩虎晚上就去查看进度。他们既细心又勤劳,韩虎很快就可以通过他们清扫的道路到达石壁。但韩虎没有去石壁,因为道路中间新开了一条路,粗糙地弯向另一边的山林。 韩虎留下鲍维和黑骑兵监视外面的情形,自己和于思跟着东岳帝往里走。路上有零星遗落的用坏了的斧头和大刀,东岳帝拾起斧头拿着有刃的那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已经劈了的斧柄,一个人倏地出现在东岳帝前面,手里正握着那把斧头,一动也不动。是凉州兵!东岳帝挥挥手,那个人就消失了。原来东岳帝召唤了使用者的影像。 数道深深的车辙歪歪扭扭交错向前爬伸。路的尽头是砍了一片林木所形成的空地,空地上多了很多黑狼的脚印。 最可怕的景象是山,它被捅开了一个大洞。一旁斜躺着一座巨大的木车,车头粗大的铁制尖锥沾满了泥土。 韩虎顺着洞往里走。没走几步,他就明白了,不远处正是熟悉的景色。这是铁城的薄弱点,这个秘密连韩虎都不知道。很明显,铁城出了身份很高资格很老的叛徒。 “这是怎么回事?凉州兵怎么会知道这里?!”于思大叫。 “铁城被出卖了。”韩虎回应他。 “谁?谁是内奸?”于思反问。 “现在还没法确定。”韩虎回应于思,心里在盘算着铁城有谁可能会知道这个秘密。 东岳帝抬起头,问韩虎:“我们还进去吗?” 韩虎明白东岳帝的意思,铁城怕是已经成为一座死城了。 “去!”韩虎说,“当然要进去。里面还有我的一支大军呢!” 东岳帝疑惑地看着韩虎,提醒他:“有大军,怕是也不存了吧?” 韩虎坚定地看着东岳帝,回答他:“你放心,他们肯定还在!” 再往前走,洞里东一片西一片凌乱地撒着生石灰。东岳帝愿意背着韩虎继续前进,韩虎就留下于思在洞口守着。 洞里的生石灰上留下了凉州兵的深深浅浅的脚印,他们的脚印上摞着凌乱的黑狼脚印。洞里一片死寂,没有一丝声响。 东岳帝面色沉重地叹道:“这里可真干净!” 韩虎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以前,这正是热闹的时候……上天是不公的。人死了以后有尸首,连黑狼死了也有,为什么我们就没有?!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空空荡荡,好像我们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上天是公正的。黑狼有尸首是因为虎豹要吃它们的肉;人有尸首是因为他们终生都要背上这个束缚。我们没有,所以我们有自由而他们没有。” “自由?我从来没有感到过什么自由。” “那是你本领不行。我可以在这洞里自由行走,你不能。但要像我这样,你要学很久。” 韩虎挣扎了一下,想要从东岳的背上跳下,却被他揪住了。“我要是把你扔在这里,这就是你永远的牢笼。”他凑近了韩虎那张生气的脸。“你应该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向谁低头,铁城将军!” 韩虎收紧了拳头,被东岳看得一清二楚。“我知道你不服气,就像我不服气龙都王。但我很服气霸王,你也是。” 韩虎松开了拳头。东岳继续说:“我说话不好听,可说得都是实话。我不喜欢华而不实的做派,跟我处久了,就知道我是最忠实的盟友。” “自己称呼自己为最忠实的盟友,仅凭这一点,也难以让他人取信。” “后生,酸腐的书你读得太多了。铁城有事,我哪次没有参与?我不喜欢龙都王,只要铁城下令,我还不是派兵来了?” “你不是耿直吗?为什么还要曲意派兵?”韩虎挖苦他。 “这就说明你没有经验。如果你站在铁城将军的位置上看,就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不跟你扯闲了,你要去哪里?你的府邸还是皇宫?” “凝湖。带我去凝湖!” 在韩虎的指引下,东岳穿过空空荡荡的道路。他们越过零星的黑狼尸体,以及零星的凉州兵尸体(他们脖颈处的咬痕明显来自于黑狼),来到了韩虎与乐葿第一次来凝湖钻过的那个石缝。韩虎忘了,以乐葿现在的身体条件,她是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的。但韩虎还是要一探究竟,因为这条石缝是他们俩的秘密,是他们在铁城的秘密庇护所。 前面果然有东西。韩虎费力地挤进去,够着了,是一方手巾。手巾很久没用,泛旧了,但手巾的下角赫然绣着几枚飞扬的叶子。乐葿!是乐葿的! 韩虎在缝隙里呼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东岳从后面跟过来,摸了摸手巾,乐葿的身影显在石缝里,却是和韩虎刚认识的形象。 “你来这里,就是为找她?”东岳问。 韩虎收敛了眼里的精光,回:“不,前面就是凝湖,那里有我的大军!” “好,这才是铁城将军!” 东岳站在空空荡荡的凝湖边,看着一旁神气十足的韩虎,问:“你知道龙都王为什么会失败吗?” “是华而不实吗?” “不,是专横!你们可能不知道,但从他身边的将军传出的信息看,我们认为这个是最致命的。而你现在的神情,就跟他一模一样!”东岳生气了。 韩虎大笑了几声,走到湖边,对着湖面大喊:“世道变了,铁城需要你们拯救!”连呼数遍。 不多时,湖面震荡,一支团伙从水下爬出,吵吵闹闹爬上岸。接着,湖面就沸腾了,越来越多的团伙从水面爬出,在岸上大呼叫。越来越多的他们把岸上的空地挤得越来越,宽阔的凝湖边几乎已经看不到空地了,水里还源源不断的在上来。 韩虎把目瞪口呆的东岳拉到一旁,说:“有件事还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东岳看着这些凭空冒出来的部队有些魂不守舍。 “外面的水路需要你的信众清理,我要带他们从水路出铁城。” “那,水路?那需要的时间可要长一些。” “没问题,把他们整顿成一支能作战的军队也需要一段时间。” “好吧,我去通知他们。”东岳转身要走。 “等等。”韩虎拉住了他,“你说龙都王的失败是由于专横,我同意你的看法。不过,专横本身没有错,要看谁用,怎么用!”韩虎指了指这些乌央乌央的黑团团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八章 廉台往事 一 钟离孤独地徘徊在凌厉的北方冬夜里。 他还没有收到龙将军败亡以及铁城毁灭的消息,但眼下的局面已经够他心力交瘁的了。自从来到燕地,虽然费了些波折,但总算获得了多疑的燕王慕容儁(ju)的信任。燕王和他的父亲一样,对才能超过自己的兄弟有一种针在身体里游走时的焦虑和恐惧。钟离的武器是:要去除这枚针,不仅会很疼,弄不好还会要命。 幸好有一个极具说服力的例子:燕王的父亲和燕王的伯父慕容翰。这件事燕王也很清楚,因为父亲去世前曾嘱咐他:如今中原尚未平定,你兄弟恪智勇兼备,可以担当重任。这个“恪”就是他的四弟慕容恪。他父亲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善待他的兄弟恪。 燕王对伯父慕容翰没有多少好感,父亲老说这个庶出的长子总是觊觎他燕王的位置,因为他不论走到那里,百姓还有军队都拥护他。后来他叛逃到了鲜卑段部,领着段部差点灭了燕。后来才听说他是怕灭了宗室才率先撤军的,还算存有良心。 除了四弟恪,五弟霸的见识更在四弟之上,更令他不安的是五弟不如四弟听话。钟离要利用燕的力量阻止住冉闵,就必须确保他们兄弟之间不能内讧。 如今他们已经攻占了大魏国的门户蓟。冉闵正四处平叛,节节胜利,只剩下石袛还在襄国拼死抵抗。钟离鼓动燕王继续南下,监视冉闵,静观其变。石袛的抵抗阻止住了冉闵的攻势,大魏军的节奏慢了下来。有几个地方的反叛重新又起,配合石袛,骚扰大魏军。形势大变,士气高昂的石袛军竟在城下接连打了几个胜仗,冉闵亲自率军冲锋,也没挽回败局。钟离看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局面。他要再等等,等大魏军精疲力竭之时,就是再擒心魔的时机。 但是石袛军发生内讧,其部将杀了石袛自立。冉闵瞅准机会,攻入襄国,灭其军。其他几支反叛力量见势不妙,四散而逃。 燕王也要走。夜里钟离百般劝说,燕王才勉强同意留下主帅慕容恪领军继续监视大魏,自己带着慕容霸到后方接应。 钟离的判断没有错,大魏军不仅人困马乏,更重要的是他们缺粮。连年的争斗让整个河北都成了战场,老百姓逃的逃亡的亡,田地里再也无人耕种了。但冉闵是只猛虎,不论襄国还是邺城,城池都十分高大。强攻坚城,这是一向爱惜兵士的慕容恪不允许做的,他要调虎离山。 没多久,大魏军就听说北方的常山、中山有粮食。冉闵就带着他们去,果然有粮,并不是燕国的圈套。后来,他们听说南方也有粮食,冉闵就带着万余士兵南下。直到他们经过廉台,遇到了燕国的十四万骑兵。 韩虎领着他的新部队跟着东岳上了泰山。他的新部队不是散沙而是碎石,是粘不到一块的碎石。这些大大的石头谁也不服谁,只忠于自己团伙里的头儿。他们谁的指挥也不听,只听命于自己的头儿。这并不难办,只需要铁的纪律和铁的执行。难办的是他们什么也不怕的胆量,和一副视死如归与团伙共存亡的决心。韩虎动过真格,试过他们的决心,诚如他们所言,干掉几个团伙也无济于事。韩虎只好改变方法,让自己的黑骑兵化整为零,在他们之间充当调和的角色,把自己当作泥水,笼络住这些碎石,组成一条颇具规模的泥石流。 东岳告诉韩虎,现在首要的事是寻找钟离将军。韩虎也需要找到他来解开心中的疑惑。在东岳的指引下,韩虎也来到廉台,见到了钟离将军。 钟离对韩虎的到来很惊喜,但对他所说的情况置之不理。他告诫韩虎,他现在没时间去考虑铁城毁灭了怎么办,更不会考虑龙将军怎么样了;他现在要集中精神对付心魔,其他的必须往后靠。 钟离对铁城的冷漠,让韩虎想起了钟离和龙都王的矛盾。最有可能掌控铁城秘密的大概也就是这几个:霸王、亚父、龙都王和钟离。霸王最不可能,亚父早没了。龙都王已经是铁城的最高统帅,已经没有必要了,最大的嫌疑就落在了钟离身上。 钟离将军与龙都王不合,但他跟铁城可是没仇的。但他最应该清楚霸王在哪里,也不肯说。这就使韩虎心里的疑惑大增了,但钟离将军一向正直,绝不像内奸的做派。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猜测不免沦为毒药,并且要双方共同服下,慢慢品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但现在,擒心魔确实太重要了,韩虎必须在两者之间做出决断。他决定助钟离将军一臂之力,不管以后是否会落得骂名,但目前来看,钟离将军所做的无疑是一件正确的事情。韩虎也需要把他的新部队带出来,磨砺磨砺他们,留在泰山,终会出事。 冉闵和他的万余步兵陷入了燕军的重重包围,消息隔绝。燕军兵强马壮不足为惧,惧的是军中缺粮,燕军只要以此为诱饵,这万余人必然一哄而散。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让这些人马不知道饥饿,心魔有这个能力。 燕军率先发动就进攻。魏军就地把车用铁链结成圆阵:车在外,兵在内,盾牌手枪矛手在车旁护车,弓箭手弩箭手在车后依次猛射。燕兵除了在阵前留下尸体或者仓惶逃回意外,占不到魏军的半点便宜。 燕军停止了进攻,沿着魏军的外围安营扎寨,意图要困死魏军。魏军将领很担忧这种情况,在向冉闵汇报军情时,冉闵却哈哈大笑,连声称好。这确实正中冉闵的下怀,因为夜晚才是他的天下。 入夜,万籁俱寂,除了营寨里火把上火苗砰砰响的跳动声和巡逻队的脚步声。一团黑雾悄无声息接近了燕军的营寨,燕兵却毫不在意。黑雾在燕军营寨中飘移,巡逻兵对这团老是飘不出营寨的黑雾也觉得很是惊奇,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和异样。 这团雾飘到了中军大帐前停下了,突然从黑雾里钻出大量的魏兵,各持兵刃向前厮杀。燕兵猝不及防,被杀得人仰马翻,魏军很快就占据了燕军的中军大帐。 但中军大帐空无一人。一声鼓响,四面八方的燕兵从周围杀出,把突袭的魏军团团围住。魏军很快聚拢在一起,退入黑雾里。燕兵只能眼睁睁看着黑雾慢慢飘去,看不见一个魏兵。 燕兵抵挡不了。这是躲在暗处的慕容恪看到的,他想要退兵。虽然冉闵的突袭失败了,但这种奇袭方式极大地震撼了燕兵,也动摇了慕容恪。因为他没有办法对付这种奇袭,留给他的只能是损兵折将罢了。 这件事也给钟离很大的震撼。能释放出黑雾,说明心魔已经完全控制住了霸王,钟离最担心的情况毅然变成了现实。他一直关心冉闵的战斗情况也缘于此,只要没有出现黑雾,霸王还有反手的机会。如今,他已经不是霸王了,他是真真正正的心魔冉闵了。 慕容恪可以退却,他的身后有偏远但强大的燕国。可钟离怎么退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往前还可能博得一线生机。后退,只有毁灭,没有其他。他必须劝阻住慕容恪,有燕军在,冉闵就跑不了。燕军退,冉闵就放虎归山了,钟离是再也没有办法擒获他了。韩虎!韩虎怎么还没有来?在黑夜里,黑骑兵是可以起到很强的牵制作用的。 冉闵没想到遇到了这么狡猾的敌手。但他看出来了,他的这种天降神兵的方式完全吓破了燕兵的胆子。第二天,从燕军营寨里人人议论人人自危的氛围中就可以感觉出来。 燕兵还是发动了进攻。冉闵并不在意,认为这是燕军撤退的前奏。他也并不惧怕燕兵发动的自以为是的疲劳战,他已经施展法术,让自己的士兵不食不饮而始终保持癫狂的战斗状态,用他们的生命来补充他们的体力。 慕容恪当然不会发动白费力气的进攻。他想要撤退,魏军的两条腿是跑不过燕军的四条腿的。但钟离将军说,他找到了击破魏军车阵的方法,他觉得可以一试。如果能在白天击破魏军,那么他们就不必害怕夜晚了。 他们的武器是火。他们征集了几百辆运粮车,上庙铺满干草、枯枝、硫磺等易燃之物,只等北风起,就可以把他们推到位于下风口的魏军车阵处。 稍前的进攻都是佯攻。燕兵攻到魏军一箭地开外就回撤了,他们要做的就是麻痹魏军,还有就是用马蹄刨腾起滚滚的烟尘,遮蔽魏军的视线。 当北风稍起的时候,魏军阵前已是烟尘蔽日,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前方不断穿梭的燕兵身影了。突然从烟尘中窜出如飞蝗似的箭来,来不及躲避的魏军纷纷中箭。魏军骚乱了一阵,在他们躲入盾牌后或者车后,魏军阵地才平静了下来。但他们很快就闻到了异样的味道,空气中除了令人窒息的灰尘,还夹杂着呛人的焦糊味! 燕兵的箭雨稍歇,魏军起身反击时,才看见车阵的外围已被数百辆火车碰撞挤压,趁着北风,呼呼啦啦烧得正旺。 魏兵起身欲越过车阵推车去救,燕兵箭雨又起,魏兵只好后退。风借火势火借风势,他们只能眼看着车阵的车辆被点燃,火越烧越大。一直烧到晚上,车阵被烧毁了一半才熄灭。 魏军组不成车阵了,但冉闵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夜幕降临了,他要凭借这个夜晚,彻底击溃燕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十九章 廉台往事 二 冉闵之所以不担心燕军攻入魏军的营阵,是因为他的秘密武器就要到了。他早就召唤过它们,他们也不负他的重望,在他最危急的时候赶到了。它们就埋伏在附近,虽然没有人看见过它们,但它们就在附近,冉闵可以感受得到。 萎靡的魏军阵地上空传来从远方飘来的一声悠长的狼嚎。对黑暗的恐惧使燕兵早早就退回到他们的营寨里。这声狼嚎沸腾了整个魏军,他们整顿军备,重新列好战阵,准备向燕军发起雷霆般的冲锋。 钟离对这声狼嚎的敏感不亚于冉闵,它们绝对可以扭转整个战局。在燕兵见到它们的残酷之后,恐怕只有逃亡的份了。韩虎!韩虎怎么还没有来?! 燕军对这声狼嚎采取了忽视的态度。他们对狼嚎声太过熟悉,在北方的他们知道对付狼只需一副弓箭或者一把刀就行了。他们都忙碌地准备着应对不知会从哪里冒出来的磨刀霍霍的魏军。 已经来不及向慕容恪讲明白它们是怎样的一群怪物。就算慕容恪毫不犹豫相信了自己,也来不及下达新的命令,燕军也来不及做好新的准备。但钟离必须试图向慕容恪讲明这情况,并告诉他,自己的骑兵很快就可以赶到,而在他们赶到前,希望燕军一定要坚持守住。钟离已经来不及让慕容恪通过打盹儿来听到他的话,他现在可以让慕容恪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自己、听到自己。只不过这会过快消耗自己的体力。 燕军的营寨在面对魏军的那一面扎的相当牢固,但现在看起来像是形同虚设,因为魏军的进攻可不会从营寨外开始。而背对魏军的这一面才是真正的形同虚设,因为燕军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背后会有什么危险。这样的情形就如同他们裸露着后背等待着野兽的撕咬。 慕容恪派了一支千人的后备军来掩护燕军的侧后。钟离认为这远远不够,但慕容恪认为燕人个个都是猎狼的好手,他要留下更多的力量来对付捉摸不定的魏军。 黑雾起来了,慢慢靠近燕军的营寨。它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燕兵的目光,都希望它不要飘到自己这里来。但士兵怎么会是待宰的羔羊?燕兵开始反击,他们把弓箭对着黑雾就是一通乱射,但完全看不到自己的箭究竟射到了哪里。 黑雾丝毫没被打扰,它依然不紧不慢向燕军靠拢,慢慢漫过他们的栅栏,逼得燕兵纷纷退后。燕军大营里灯火通明,这是他们最艰难的一个夜晚。只要熬过这个夜晚,天一亮失去车阵的魏军就是待宰的羔羊。 燕军的侧后方哄闹了起来,那动静展示了黑狼和黑巨狼势不可挡的劲头。它们是真正的黑夜主宰,不要说燕兵,就连他们所骑乘的骏马也很快就尸横遍野。黑狼和黑巨狼的身后,除了血和肉,没有可以喘气的活物。 慕容恪这才相信了钟离的话。但钟离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寄希望韩虎,那个能快些到来的韩虎! 燕军正遭到两面夹击。黑雾携带的魏军破坏了燕军的栅栏,其他的魏军也逼近了营寨。黑雾开始快速旋转,形成一个圆管样的触手,扫摄遇到的成堆燕兵,把他们吸到空中,从它的圆盘后端抛出,落在魏军阵里,还在他们头晕目眩跌跌撞撞之际就被魏军处死。 燕军彻底瓦解了。他们一窝蜂地向北撤退,只有钟离,他依旧待在原地,观看着战场的形势。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放弃的。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他也绝不会放弃的。 慕容恪知道钟离没有走,他就跟着钟离观看战场的形势。形势不明,主帅怎么能弃军而走呢?慕容恪刚眨了下眼,隐约听得钟离将军说他的铁骑军到了。再看那些黑色的怪物突然就停止了进攻,抬起身向空中撕咬。但随着它们倒下的越来越多,它们也坚持不住,开始四散逃亡。 韩虎并不是在拖延时间,只是这支队伍实在不是做军队的料。他们是一群真正的乌合之众,虽然他们个个看起来都像是战士。他把他们解放出来,这成了把他们维系在一起的唯一纽带。这是条危险的纽带,因为这看起来他们更像是伙伴或者是合作者,而不是严苛的上下级。这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随时可能崩溃,这完全取决于他们的心态。所以韩虎更加心翼翼,使这次行军更像是一场游戏,而不是严厉的军事行动。他要把他们完整的带到战场,因为一个团伙的离开,就足以导致整个队伍的溃散。 钟离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叫住了杀到眼前的韩虎,问他这些铁骑兵是从哪儿来的?是怎么回事? 韩虎告诉钟离将军,铁城已经没有铁骑兵了,这些是他从凝湖里招来的。钟离终于接受了韩虎的话,开始相信这世上已经没有了铁骑兵,也没有了铁城,属于铁城的世纪已经结束了。时代抛弃了他们,他们成了弃儿。钟离的脸上掠过一丝忧郁,在一刹那,愣神了。 身后传来一排呜呜呜的号角声,慕容恪开始重新整顿军队。听到号角声的燕兵停止了慌乱的步伐,他们重新集结在一起,那些冲垮他们的黑怪物已经无影无踪了。 当第二通号角声落下,燕兵如开了闸的洪水,他们向魏军发起了反击。他们绕过吞噬人的黑色旋风,直接向黑雾后的魏军冲去。 黑雾变本加厉地吞噬着遇到的一切燕兵,但它的速度始终阻挡不住燕兵马蹄的速度。燕兵驱赶着魏军,让他们越来越远离黑雾,就像把羊群驱离出牧人的保护圈。 先锋军回来了,沮丧地向韩虎汇报,说部队四散地追杀黑狼黑巨狼,拦也拦不住。韩虎苦笑了一下,说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们已经自由了,就随他们去吧。 钟离让韩虎先回泰山,转告东岳,心魔已快被擒,让他做好准备。韩虎领着先锋军离开廉台,星夜驰往泰山。而另一位老者却接到钟离的信号,正风尘仆仆地往这边赶。这个人就是韩雄。 韩雄算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自从钟离走后,他无牵无挂无忧无虑。饿了就随便吃点自己种的果蔬杂粮,渴了就喝点清凉的山泉水。困了就睡,不管是晴日朗夜;醒了就起,看山看雨看虫子咬庄稼。 钟离将军给韩雄留下了一个黑木块,将军要求把它供奉在窗台上。这是钟离和他的约定,将军会帮他找到他的儿子韩虎。只要这个黑木块掉到了地上,就说明他找到了韩虎,韩雄就可以出发,到北方的蓟来找他。 韩雄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牵挂,所以把黑木块随意地放在了窗台上,早忘了这事。但黑木块从窗台上掉落了,还发出了脆亮的滚落声,韩雄不能不注意到。窗外没风没雨更没有人,这声响一下打开了韩雄的记忆,也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在这个毫无人烟的地方待久了,不知不觉就过成了活死人的活法。韩雄拾起那个黑木块,翻来覆去地看,手上沾满了木块上厚厚的浮灰。木块在他手指的滑拨下,露出一缕一缕黑亮的本色,不像是漆,更像是沁色。 韩雄用木头做了一辆独轮车,把所有的家当装上车——守墓人留下的一些衣服和被褥,还有最重要的几袋子粮食,还带着一口锅、一把斧子(劈柴用)、一把铁锹(挖锅灶或者挖能吃的草根)、两把刀(一把切菜一把防身)、一盘绳子,还有他的药箱以及草药袋。 这样的准备绝对不像是出门旅行,更像是去边疆开荒。唯一的希望是路上不要遇到饥民,更不要遇上匪兵。但在这飘摇的乱世,最不缺少的也只有他们了。 在军队中行医多年,加上对战争的厌恶,让韩雄有一个敏锐的直觉,让他可以在蛛丝马迹中寻分辨到军队的气息。韩雄希望依靠这份警觉能够顺利穿越兵荒马乱烽烟连天的广袤河北地界,寻找到自己从没见过的蓟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五十章 廉台往事 三 仗不知不觉就打到了天亮。被冉闵严重透支生命和体力的魏军也不知不觉丧灭大半,但他们仍聚集在一起拼死抵抗,丝毫没有要逃跑的迹象。在付出了惨重代价的燕军终于等到了晴朗的早晨。 黑雾也终于不见了,但燕军还是骚乱了一阵。朱龙驹上的冉闵左手操双刃矛、右手执钩戟,在重重叠叠的燕军阵中划出一条红色的血线,冲入了节节败退中的魏军中。 魏军止住了败退的脚步。当冉闵跨马突出在军阵的最前面时,魏军重新爆发了惊人的活力。他们紧紧跟随冉闵冲锋的脚步,如狼入羊群冲向燕军阵营,这次是他们成为了狼,而对方成了羊。 慕容恪早就知道冉闵的勇猛。他们之间最后的决战终于来临,他不再躲避,他在自己身边竖起高高的中军大幢,静静等待魏军的到来。冉闵果然看到了,他调转方向,领着魏军向大幢杀来。 阻挡的燕兵都成了魏军的垫脚石,他们所过之处一片血流成河,直冲到大幢之前的铁马重阵。这是慕容恪精心挑选的五千燕军精锐,他们个个强壮勇猛,还有最重要的善射。他们的战马披着重甲,用铁链锁在一起。马上的勇士近的用长矛刺,远的用弓箭射,是一堵坚不可摧的铁墙。 魏军果然在铁马阵前受挫。前赴后继的魏兵不断倒下,也没能动摇铁墙半分。慕容恪见时机成熟,就令两侧翼的燕军主力左右夹击。魏军阵脚大乱,陷入灭顶之灾。 冉闵独自斩杀三百余燕军勇士,但他所带领的魏兵已经所剩无几。他只能领着他们突围,在茫茫的燕军阵营里左冲右突,寻找对方的薄弱点。 当身边的魏兵一个接一个倒下时,冉闵明白了:自己被燕军打成了无头苍蝇。他停了下来,看着日渐稀薄的西山,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哪儿了?法术笼罩下的魏兵明明比燕军有强得多的战斗力,可怎么会一败涂地?而自己每一次理应必胜的策略总会遭到莫名其妙的反制,这到底是为什么?不甘于被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冉闵,决定会会燕军统帅——慕容恪。 孤寂的冉闵在晚意渐浓的黄昏策马回转,重重包围着的燕军跟随着他的动向而移动。夜幕马上就要降临,燕军中还没有一位力士可以接得住冉闵的一个回合。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燕军,随时可以逃走的冉闵一旦回去,要不了多久,依然会成为燕军的巨大威胁。 但冉闵却没有逃走的打算,他想揭开谜底。如果不打消这个疑虑,他依然不知道下一次该怎么应对慕容恪。 战马嘶鸣烈风起。随着夜幕的拉开,冉闵散发出的巨大气势让其它战马都烦躁不安。燕军惊恐地盯着冉闵,看他什么时候会化作一团黑雾。冉闵的朱龙驹稳步走向大幢下的铁马阵,阵后的慕容恪平静的望着慢慢逼近的冉闵在阵前停下了脚步。 冉闵也静静地待在阵前,气势也了,战马也都平静了,燕兵也摒住了呼吸,整个战场万籁俱寂。突然一阵尖利的怪叫撕开了薄薄的夜幕,刺穿了燕兵们的耳朵,他们的战马惊慌失措地骚动,铁马阵里的铁马也拼命往两边曳拽,就像他们身边来了虎豹,把身上的铁链拽的嘎吱嘎吱乱响。 几千匹马像得到命令一样,惊恐地拼命用力,完全不受驭手的指挥。燕兵也惊恐地发现战马所爆发出的惊人的力量,嘎嘎吱吱的铁链被它们拉得变形,铁链嵌入它们的皮肉也在所不惜,终于有薄弱的一环脱开了。但战马们毫不停歇,就像是连锁反应,一环接一环的铁链被拽开,整个铁马阵硬生生被分成两半,在冉闵的面前让出一条一车宽的通道,直达大幢下的慕容恪。 慕容恪的战马也被吸引,嘶鸣着向前退步,其艰难犹如暴风中的逆风而行,激流中的逆水而上。钟离不在这里,他要在这里,不免会心惊肉跳。因为心魔在张扬自己的强大,他正在诱惑慕容恪! 慕容恪举起了剑,只要他松下缰绳,他的战马就会如闪电般奔驰到冉闵面前,他的剑也会如闪电般插入冉闵的胸膛!这样的话,心魔的阴谋就要得逞了,它要抛弃冉闵,他要占据慕容恪! 心魔的精力完全用在了战马和慕容恪身上,霸王的意识突然就苏醒了。他急忙调转马头,策马狂奔,完全不顾后背上的心魔凄凉地嘶叫。 惊恐的燕军竟不明所以地给他让道,似乎听见了冉闵体内恐怖的争斗。直奔出二十余里,一棵碗口粗的树倒了下来,正砸在朱龙驹的头上。朱龙驹的身子翻过树干连滚了十几圈才停住,它浑身是血,脑袋不全,躺在尘土里不断抽搐。 冉闵摔到了更远的地方,四肢好像离开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也好像离开了他的头颅。他感受不到他的嘴巴他的耳朵,他只能感受到他的眼睛,他还能看到漆黑的夜空,还有一个慢慢走近的影子! 没错,是钟离!他终于来了,谜底也只有他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让钟离来收拾吧。霸王想。 可恶的钟离,你就等着我怎么收拾你吧!心魔这样想。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就这样完了吗?冉闵这样想。因为他看到聚拢过来的都是燕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一章 龙城 当韩雄历尽艰辛到达蓟的时候,慕容恪正领军攻打邺城。还有一支队伍在向北行进,他们要回燕都龙城(今辽宁朝阳),囚笼里装的是魏帝冉闵。 冉闵很平静,因为他知道要去见谁。当然心魔想见的是慕容儁,而霸王想见的是钟离。心魔诱惑慕容恪失败了,但如若能诱惑到慕容儁那就更好了,所以它很耐心地等待这一刻。恢复了警觉的霸王却失去了权力,他无法自行去泰山,他要钟离助他解困。钟离远远地监视他们,他想的是让韩雄尽快回到冉闵身边,助他擒住心魔。同时,另一支队伍也在夜间悄悄出发,那是东岳神兵,也向龙城进军。 冉闵没有想到会在蓟遇见韩雄。他想的是直接到龙城,被慕容儁大骂一通砍头了事。但韩雄竟说通燕兵,自投罗地跑到囚车旁伺候着,絮絮叨叨地说着如何安顿好大魏皇后和公主的事情。其实,冉闵比他知道的更多,但仍旧耐心地听他没完没了的诉说。他老了,明显老了。可能有一条信念在鼓舞着韩雄,让冉闵相信他们能共同到达龙城。燕兵们显然很怀疑,这个老家伙受不受得了这么长的风餐露宿?但是有人自愿伺候冉闵,也省得他们不少事,况且还是这么个黄土快埋到脖子的老人。冉闵不时想过这样的念头:他们会一起抵达龙城,共同赴难,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他可不愿在半途中再失去韩雄,韩雄已经成了他心灵慰藉的最后稻草。 这是冉闵的一厢情愿。特别是命运在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时候,意愿会越来越强烈,完全意识不到意愿早已默默转化,悄悄变成了愿望。至于愿望能否实现,除了神,只有能关联到自己的那些最有权威的人。 冉闵做了一个梦,这么多年来很难得可以这么平静地做一个梦。这个梦不再光怪陆离,也不必惊慌失措。虽然他知道身后有无数的豺狼虎豹盯着他,趁他稍不留意就会冲过来把他撕碎,但他还是神定气闲的模样,好像猛兽们呲露出的尖牙都是白面粉做的。前面是一个池塘,水温温的,把刺骨的寒冷溶去,带来暖洋洋的的快感。是春天来了,池塘粗暴地扎进春天的怀抱,兴奋而任性。野兽们也聚拢在池塘边,瞪着血红的眼睛贪婪地舔着水面,它们的寒意顺着长长的舌头荡漾到冉闵身边。这破坏了冉闵的心情,因为它们弄脏了这一池的温暖。冉闵从水下拽出一个长长的拍子,像拍苍蝇似的拍这些野兽们的脑袋。野兽们惨叫着跌落到水里,激起层层的水花。水开了,咕嘟嘟地煮着,野兽们很快就变成了美味。冉闵游过去,刚要抓住一只,池塘突然结冰了,水面被厚厚的冰层冻住,把野兽们也冻在里面。冉闵醒了。 韩雄问他:“冷吗?” 冉闵紧了紧衣被:“有点。” “来,把我的棉衣盖上。”韩雄取出棉衣塞进囚笼里。 冉闵整好了衣被,睡不着了。他望着漫天的星星,对韩雄说:“你让一让,我要尿尿。” 尿完了冉闵依旧睡不着,他问韩雄:“有吃的吗?” “有。我车上还有些炒面,我给你拿。” “别拿了。好些天没吃肉了。” “快了,到了龙城就可以吃上肉了。” 冉闵笑起来,韩雄也跟着笑。 龙城是大燕国都,但在冉闵眼里,只不过是座边陲城。它远远比不上邺城,甚至连蓟都比它强很多。败于这样的对手,冉闵并不可惜,因为他在龙城见到了很多汉人。他们本是晋民,一定是逃难来此,现在他们已经是燕国人,看起来丰衣足食。在以前的邺城,也是这样,有汉人有胡人,他们都是赵国人,个个丰衣足食。 显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像是看一只牲口一样匆匆而过。龙城给他们安排了特制的牢房,他们也终于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顿顿有肉。 升腾的蒸汽给阴冷的牢房带来喜气,听狱卒说他们还能吃上好几天的肉,因为燕人在龙城赶造斩魏台。消息已经传开,早成了燕举国上下的盛事。 等待的日子真是漫长而兴奋。燕人如此,冉闵如此,韩雄也是如此。但韩雄是装出来的,冉闵轻而易举就拆穿了他。韩雄说他乐不起来。冉闵说你就活这么大岁数了,比我赚多了去了,为什么不乐?!韩雄说也是啊,那就乐一下试试?韩雄就试着哈哈大笑,没笑几声就笑出了泪。冉闵说你这不行,要发自内心的。韩雄问怎么能从内心发出呢?冉闵说这样啊,你看我是不是很能干?韩雄点点头。冉闵说你看,你有这么能干的孙儿是不是特别有面子?比你周围的邻居呀同僚啊朋友啊是不是强多了?啊?心里是不是美滋滋的了?韩雄这么想,果然好受多了,腰板也挺起来了,第一次有了当爷的架势。 天不亮冉闵和韩雄被叫出去,又听狱卒说要去的是斩棘台。韩雄问怎么换地方了,狱卒说还是老地方,只是换了个名字。韩雄问为什么换名字?狱卒说是大王听了霸王爷的劝给改的,一个名字给来改去的,闹了不少糊涂事。韩雄明白这个“棘”字就是说的冉闵,因为他的字叫棘奴,这是要把大魏皇帝污辱到底啊。冉闵听了哈哈大笑:斩魏,屠一国;斩棘,止杀一人,却留收一国的野心。他大声说你们这个霸王爷可真不简单,我看比你们大王强多了,你们大王趁早把位子让给你们这个霸王爷,你们燕国就可以——没想到这么偏远的燕国竟然人才辈出啊。 狱卒惊愕地看了看冉闵,责怪自己多嘴。 狱卒让韩雄给冉闵洗了热水澡,韩雄又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衣服虽然不华贵但还算合身。这是韩雄在蓟买的,花干了韩雄仅有的积蓄。接着又给他梳头,系带好发巾。关键是冠。韩雄在蓟买不到适合冉闵身份的冠,他就买了个最贵的,是用冉闵时候佩戴的金锁换的。冉闵长大后,就把这金锁赐给了韩雄,韩雄就一直带在身上。 冉闵不喜欢这冠。韩雄就劝,说正人君子都以戴冠为正统,冠正才可示人。有冠,上可遮邪光,下可避阴寒,中可正左右,是堂堂正正的大做派。冉闵也劝,说身为皇帝,应该戴皇冠,如今被问斩,也没法戴皇冠。戴不适合的冠,才会被人耻笑。要堂堂正正,不戴冠照样可以做到。 韩雄说不过他,只是可惜了这好冠,可惜了那好锁。 冉闵趾高气扬地走出营房,上了囚车。前有燕兵开道,后有燕兵跟随,左右两排燕兵守卫道路。跟在邺城一样,只不过燕兵远没有魏兵的排场。囚车走得很慢,不是因此会走得平稳,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见证这夸耀的时刻。囚车绕过大半个龙城,一路都是燕人的辱骂声。冉闵认为这是失败者应得的下场,所以既不生气,也不在意他们在骂什么。韩雄很在意,这是他的孙儿,他不能在孙儿的名声上让污蔑者极尽其能事。但他也没有办法阻止,他的边界只能在囚车的五步之内,他只能向辱骂者投去愤恨的目光。 开始的时候,韩雄十分理直气壮。随着辱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望见他们痛哭流涕的惨状,韩雄动摇了。他听得出他们操着赵地的口音,既说着汉语也夹杂着胡话,分辨不出他们是汉化了的胡人还是胡化了的汉人。关键的是他们哭诉的有道理。 韩雄不断经历过战争的惨象。年轻的时候他只关注救人,对于军属的痛心他只是偶尔顾及。年纪大了,却最见不得这样的事。因为他们这样,只会把他一遍又一遍地拉回到他经历过的那些场景里,折磨的程度比当时更甚。 时移事移,权力这辆沉重的大车一旦被推动就很难停下来。它冲入人群,碾压了太多的人。驭手被愤怒的复仇者追逐,他没有停下来,反而在人群中加快了速度,结果伤害了更多的人。人们会把所有的愤怒烧向驭手,认为他们的痛苦都是驭手带来的。但碾压他们的是车轮,却没有人找车轮算账。如果车子是无辜的,坐在车上的驭手一定是坏人吗?那为何人人又都渴望坐在车子上呢?是为了保全自己还是为了碾压他人?驭手和车子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宰,人是不可能搞清楚的。 韩雄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反正也没几个时辰的活头了。他撇去周围的噪音,长出了一口气,做了几个深呼吸,把空气中弥漫着的噪杂臭味吸到自己的记忆里,这是人间的记忆。他抬头看了看天,听说好人死后会升天,他在一闪念间判断自己够不够格,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标准。天气晴朗,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真是一个难得的北方春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二章 最后的钟离 斩棘台离城门外不远,就在燕兵围之数重的地方。 冉闵从囚车里下来,又被吊起在高台上,这又使远处望见的人群骚动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人群的安静是因为燕主慕容儁到了。他来这么早,就多少显得有些急不可待了。慕容儁来这么早是有原因的,他可不愿一刀斩掉冉闵的头颅就这么草草了事。 慕容恪的信中说冉闵一人就斩杀他三百燕军勇士。慕容儁不相信,但燕兵相信,他今天就要破了这个神话。他一身戎装,是为了匹配手里的钢鞭。他要在一个半时辰内不紧不慢地打冉闵三百鞭,冉闵要是熬得住自己就信,他要是熬不住,燕兵就可以去除心中的魔障,从而无所畏惧。 慕容儁持钢鞭站在高台中央,大声质问被吊在高台前侧的冉闵:“棘奴!你父亲和祖父身为晋将,积下了累世的功名。你父亲一生与石贼作战,直至兵败被杀。这是你父亲的荣耀,也是大晋的荣耀。而你,棘奴!却认贼作父,以身事贼,辱没家族荣誉,你的所作所为与禽兽有何不同?” 冉闵抬起头,望见慕容儁的穿戴,知道他是燕主,便问:“你是慕容儁吧,你兄弟慕容霸何在?” 慕容儁回:“我兄弟霸前往赵地收拾江山,不日就会凯旋,不过你是见不到他了。” 冉闵笑道:“我见他何益?我只是告诉你,你这个五弟迟早会取代你,你还是保重自己吧!” 慕容儁也笑道:“真是劳你费心了!真是人之将死,也不忘挑拨离间!” 冉闵变色道:“谁与你说笑!好,你说我与禽兽无异,咱俩个比较一番,看谁才是真禽兽!我父亲百战而死,我被掳为奴,屈身事贼,正为日后翦灭石贼。如今石氏尽被我所灭,得报父仇,怎能说我辱没家族荣誉?” 慕容儁抢话道:“你还知道你是奴隶的身份!你这样的身份能翦灭石贼就是上天的恩赐,怎么还敢恬不知耻地大称皇帝?!不是禽兽是什么?!” 冉闵怒道:“我乃堂堂正正的中土英雄,哪像你们这些吃生肉饮生血的夷狄如禽兽一般的家伙,也纷纷沐猴而冠带称王称帝,我为何不可?!” 慕容儁大怒,提了钢鞭上前,照着石闵的上腰就是一鞭。冉闵嘴角抽动,面不改色。而立在台下紧邻冉闵的韩雄却听见骨碎的声音,禁不住“啊”了一声。 慕容儁见控制住了气氛,便退回原处,继续质问冉闵:“中土夷狄不是你想的那样。赵虽在中土,但臣杀君子弑父,宫室毁人心坏,易子相食,白骨遍野,你说赵人是中土还是夷狄?而我燕,虽处夷狄,但政通达人和善,百姓乐其业,名士如云至,燕人行走皆以中土之礼,名士谈吐皆以汉文为荣,你说燕人是中土还是夷狄?” 冉闵道:“我战败,横竖都是你的理!天不助我!若晋助我万担粮,现在被吊在这里的就是你了!” 慕容儁道:“你不说这话,我还敬你三分。你说出这话,只能说明你只有奴隶之才了!凭什么大晋会助你?你在邺城称帝,置健康的大晋于何地?我虽称王,但上表对大晋称臣。你应该感激上天大晋没有出兵,如果大晋出兵,你想他们会帮事晋的大燕呢,还是会助与晋分庭抗礼的大魏呢?” 冉闵语塞,默默承受慕容儁的三百钢鞭。他瞪着喷火似的眼睛望着慕容儁,以示自己绝不会屈服于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慕容儁从早上一直打到正午,冉闵衣不蔽体,体无完肤,骨不知碎了多少,肠不知有几寸未断。 在这中间,圈外发生了一件事。燕兵抓到了几个暗藏利刃的人,接着顺藤搜捕,又抓到了几十个。他们在树林里也搜到了上百匹快马,围歼了守在这里的几十号人。这是发生在外围的事,根本波及不到内圈。慕容儁正在兴头上,他们也没有去打扰他。 冉闵快被打散了,但眼睛里依然冒火。韩雄在台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走在通向死亡的路上,浑身无力,如坠漩涡。 慕容儁三百鞭打完,确认冉闵已经没有辩解的力气了。他高高举起钢鞭,大声宣布:“棘奴——求饶了!”台下的将士还没来得及欢呼,冉闵的一口血痰就喷上了慕容儁的面门。 慕容儁气青了脸,转身回去在桌案上又取了宝剑,甩出剑鞘,挺直剑向冉闵的心窝走去。 “大王且慢!”晴天里一声霹雳,慕容儁一下怔住了。他抬眼四下观看,发现韩雄偎在地上向他叩头。慕容儁问他有何事?韩雄说闵儿的衣服太破了,要给他换件新衣服。慕容儁说是为何?韩雄说衣服太破怕闵儿不愿上路。慕容儁说我不怕他不上路。韩雄又叫说闵儿饿了。慕容儁怒道饿了又怎样?韩雄说闵儿饿了就走不动路了,他就会一直待在这里。慕容儁终于同意韩雄上台来给冉闵喂饭。 韩雄颤颤巍巍登上高台,走到冉闵身边,放下篮子,揭开搭在上面的布,从里面取出一件长衫,裹住冉闵。又从篮子里拿出食盒,絮絮叨叨地说他们不让升火也不让出去,只有这些冷饭,凑合着吃点。韩雄拿双银筷子,把碗凑在冉闵嘴边喂饭。冉闵吃了几口,还是一样的老味道。他抬头看着韩雄,韩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冉闵慌了,竟剧烈抖动起来,急切地想要挣脱吊着他的铁链。韩雄也惊住了,他似乎听到一声低沉的怪叫,才忽然发现银筷子已经插在了冉闵的胸膛上。筷子边渗出血,粘到了韩雄的手上。韩雄正吓得不知所措,又听见一声沉闷的怪叫,有人叫了一声“钟离”,接着嘭的一声,韩雄就失去了知觉。 原来慕容儁在旁边看到了异常,就挥鞭朝韩雄的头砸去。不了脚步一滑,钢鞭砸在了韩雄的臂膀上。那力道老人家根本受不了,韩雄被砸倒又翻了一滚,头朝下从高台上栽进土窝里,一动也不动了。 夜里的寒风像皮鞭一样抽打这韩雄的脸。夜这么深沉,一半是黑暗一半是光亮。韩雄扭头去看,不远处有一处火堆,有几个士兵在看守。这是阴间的兵士吗?韩雄挣扎着动了动,浑身疼痛。他左臂不能动了,用右手一摸,知道是左臂骨断了。他用右手撑地,慢慢坐了起来。火堆那边突然喊“诈尸了!”呼呼啦啦从那边冲过来几十名士兵把韩雄团团围住。为首的用刀指着韩雄:“你,到底是人是鬼?”迎着火光,韩雄看清了,他们是燕兵。就回他们:“军爷,你们是人我就是人,你们是鬼我就是鬼。”拿刀的大怒,举刀就往韩雄头上砍。一边的一人赶紧拉住说“人不重杀,心无二死,这是要遭报应的!”拿刀的这才住手。那人上前一步问:“老人家,你真是命大啊!我王那一鞭没把你打死,从高台上摔下来也没死,老天待你不薄啊!” 韩雄说:“我的胳膊断了,你扶我起来吧。” 那人把韩雄扶了起来,众燕兵也收了兵刃回去了。 那人搀着韩雄往前走,韩雄问:“这是哪里啊?” 那人回:“这是遏陉山,离龙城有二十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和棘奴都在这里。” “能带我去看看吗?”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吧,我扶你去。” 冉闵的尸身离韩雄不远,走了十几步也就到了。韩雄认得那件长衫,只是他的头颅被割走了。在军中多年,韩雄对此也不见怪。这么重要的人物,他的头颅用处是很多的,不会随着尸身白白浪费。韩雄走过去,跪在冉闵身边去整理他的长衫,忽然发现他的内脏是空的。不等韩雄发问,那人就说了:“那是他的仇家做的,被他们生吃了。他的杀胡令害了太多的人。” 韩雄坐在冉闵身边,轻轻念了一首诗,这是冉闵儿时所做的一首诗: 抔抔黄土,枯骨无数。唏嘘叹哉,如蚁如蝼。 凌凌青河,流转千古。唏嘘叹哉,如日如暮。 山之巍巍,在危在险。高可揽胜,博古云烟。 水之悠悠,在深在渊。潜可游龙,暗波啄天。 泱泱铁甲,持风持沙。来不来去,斑斓点画。 滚滚战马,持冬持夏。来不来去,马头湿发。 云啾啾焉,动之席卷。 歌朗朗焉,闻之魄乱。 后面的韩雄实在是记不起来了。年纪大了,真的不中用了!他只好把这几句翻来覆去的念。燕兵看他絮絮叨叨的,以为他是在念悼词,也不去理他,只顾在帐篷前烤火取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三章 孤宅 燕兵不让韩雄掩埋冉闵的尸身,说是奉了燕王的令,谁要埋就抓谁。他们要在这看守,直到枯骨消亡。韩雄宁愿陪伴他们。燕兵也不搭理韩雄的伤势,他的左臂肿胀得厉害。如果不尽快截掉断臂,过不了几天,就会要了他的命。 东岳神兵也到了遏陉山,他们去接霸王。霸王心灰意冷,靡靡不振。他的钟离就这样没了,就在他的眼前消亡了。钟离竟想到如此愚蠢的办法来捕获心魔,直至把他自己也给搭进去了。原来,钟离潜伏在韩雄身上,通过银筷子把心魔擒到韩雄体内,自己却被心魔挤出,暴露在骄阳之下。钟离来不及藏匿,就这样消失在霸王面前。 东岳神兵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护送霸王回泰山,一路护送韩雄回泰山。因为韩雄的伤太重,需要赶紧找个人家给他医好。 韩雄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抬着他走。扭头一看,几个青衣青甲的兵正抬着他往山下走,他的身下是个树枝做的木架子。他问:“你们是谁?”那兵回:“我们带你去见韩虎。”韩雄放心了。忽然又问:“那你们要当心了,燕兵发现我不在,会追上来的。”那兵回:“不用怕,我们使了障眼法,把你的衣服留在了原地。不到天明,他们是不会发现的。”韩雄又问:“那闵儿的尸骨你们带了吗?”那兵回:“那是凡人的事,我们不能插手。”韩雄闻听惊住了,转而满怀期待地问:“韩虎是你们的兵吗?”那兵笑道:“折煞我们了!韩虎将军是铁城的统帅,我们只是东岳的兵,差得远呢!”韩雄又问:“你们这是回东岳吗?”那兵回:“是。”韩雄又问:“这么说韩虎也在东岳啦?”那兵回:“是。”韩雄又问:“那为何他不来接我?”那兵想了想说:“我们东岳帝有好多大事要与韩虎将军商议,他是抽不开身!”韩雄又问:“我们几时能到?”那兵笑道:“不要着急老人家!少则十日,多则半月,我们一定能到!”韩雄又说:“要不是这伤,我可以骑马,这样至少可一节省一半日子。”接着又叹:“我这伤怕是熬不过这几日了!”那兵劝:“老人家不着急,我们先送你就医,等医好了再走。”韩雄忙辩道:“我这是骨头碎了,接不上了。只是把它截掉包扎好就可以上路,不会耽搁日子。”那兵就劝:“老人家不用着急!你需要多歇息歇息!”韩雄拗脾气上来,非要那兵答应。自己慌张起来,触动断臂,韩雄“哎呦”一声疼醒过来。 豆大的汗珠从韩雄的额头上滑落下来,疼得他好久睁不开眼合不上嘴。燕兵也没有动静,应该是睡熟了。稳了好久的神,韩雄才睁开眼,天已微微泛亮。燕兵的火堆已经熄灭了吧,因为韩雄看不到火光。韩雄用手摸摸地想撑起身子,手却摸到了树枝。他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木架子上。自己的梦是真的!韩雄挣扎着坐起来,竟看见了一座宅院,一座孤零零的稍显荒凉的宅院。 “吱呀”一声,宅院门开了,在清凉的早晨愈发清脆。一名黑衣村妇从门里出来,提了溺罐出来倒。韩雄屏住了声,他不知道这位于何处,这人会不会去报告燕兵?因此只是默不作声仔细观看。越看竟越眼熟,看到侧脸,后又看到正脸,不由惊呼了声:“王氏!” 那村妇怔了一下,又往门里走。韩雄又喊了两声“王氏!王氏!”她听到了,往韩雄这边看。她看见前面土堆处的树背后有一个黑影,警惕地问:“是谁?”韩雄连忙答应:“是我啊,长安韩雄!” 王氏惊慌地边往四周看边往这边走,竟忘了放下溺罐。她看见韩雄对着她笑,指着她手说:“还不快放下!”王氏这才看到手里的溺罐,放到了地下。韩雄又催她扶他起来进屋,又告诫她不要碰他的左臂。王氏把韩雄扶进屋坐下,韩雄又叫她把木架子拉进来。王氏又出去把落在外面的溺罐提进来,韩雄又叫她把门关好,王氏又去插上大门门闩。着实慌乱了一阵子。王氏刚进屋,韩雄就问她家里有几个人?王氏说只她一个。韩雄又说不会有别人了吧,王氏说没有。韩雄就支王氏把木架子劈了当柴烧,顺便做顿早饭。 韩雄起身查看,正屋是两间,里间是个炕。外边一个窝棚,堆着柴草,拐角处是个门楼,连着半人高的土墙。墙边放着一辆板车,车把头光滑如玉,泛着油光。 王氏劈好柴抱着进来,在门口的灶台生起火来。 韩雄问她怎么是一个人?王氏头没抬却抹起了眼泪,边哭边说离了洛阳怎么到了南山,在南山陆家遭变故,又去西凉,结果被张方掳走,与姊失散。后随张方到洛阳,兵败被鲜卑段氏掳到北国。后来段氏与慕容氏争夺,段氏败亡,又被燕人掳走。我年老色衰,他们把我赐给一个断腿的军士,随军士回乡,做个照应。军士回乡熬了一年多旧疾复发,药石无用。军士葬后,他的侄儿们就收了田产把我逐出老宅。好在这半坡上有个破宅,多年前绝了户,是个无主的。坡上还有半亩薄田,我吃得也不多,总算能活。 说得韩雄心窝里泛酸,眼圈里泛红。二人边说边吃,哭哭笑笑,吃完饭已经日上三竿。 说来也巧,王氏的侄儿们多年也不看他们这个老婶一眼。偏巧前一日几个调皮的混子嬉戏,把粪车子推到沟里,撞折了车把。粪车子一日也不能少,挪用其他的车觉得心疼,听说老婶子有辆破车,正好去借用。说是借用,但在侄子们眼里却没有还的道理。这不,一个侄子就带着一个伙计过来,砰砰砰地擂院门。 韩雄听了大惊,以为是燕兵找来。王氏也慌乱,赶紧把韩雄扶进里间,用被子盖严实,嘱咐他别出声。王氏大喊着“谁呀”往院门跑。 透过门缝,看是侄儿,王氏就开了门。侄儿进了门,招呼也不打直往里冲。王氏也不拦直随他意。侄儿进了门,直奔着车,看了看,又推了推试试,问王氏:“婶子,这车好用吗?” 王氏没好气地说:“不好用!” 侄儿笑道:“婶子的话我只能反着听了。既然婶子说这车不好用,那肯定是好用的了。” 王氏道:“你别打我这车的主意啊,我指着它拉柴火拉粮食呢!” 侄儿笑道:“是吗?我倒要看看你吃的什么?”说着就要往正屋里闯。 王氏来不及阻拦,被他看到桌子上的两个碗。那侄儿嚷嚷开了:“两个碗?是养野汉子了吧?让我看看,野汉子到底是谁?”作势就要往屋里闯。 王氏急步堵住门口,骂道:“你这个天杀的,要到屋里抢吗?” 那伙计见了主人眼色,推了车狂跑出院门。王氏急了,转身拽过灶台上的菜刀,那侄儿见势不妙,扭头就跑。王氏提了刀在后追,追到大门口,怕韩雄再出意外,就倚着门框大骂。 韩雄见王氏回来,就笑道:“没想到你变得这般凶悍。” 王氏也笑:“我要不这样,早死了。” 韩雄说:“可惜了那好车。不然我们可以乘那车走。” 王氏问:“我们?你要我跟你一起走?” 韩雄说:“我们今夜就要走。” “那你的伤怎么办?” “这个好办。我看你柴棚里吊着药。” “那是给军士治病的,没用完。我想着兴许有用就没扔。” “好吧,你去烧水,找把锯子。” 王氏跟着韩雄几年,好歹也识些草药,又照着韩雄的吩咐去坡上采了几味寻常的。一切准备停当,给韩雄喝了麻沸汤,操锯锯掉韩雄的断臂,敷上草药包扎好。 天快黑了,韩雄才醒过来。见王氏仍在锯东西,就问她做什么事。她说她在做辆车。屋里少了扇门,应是王氏正在锯的那扇。王氏拨开柴棚的乱柴,从里面扒出两个轮子,套进新板车的车箍里。试了试,还行。 王氏又做了饭,伺候韩雄吃了些。自己吃毕收拾好,就往车上铺被褥装粮食。韩雄想起一件事,说趁黑叫王氏去河边踩些脚印,把鞋留在河沿。王氏问这是为何?韩雄说我们就这样走了,他人一定生疑,若是报了官,关卡盘查麻烦就大了。不如造成你投河的假象,白日里你侄儿在此生事,心里亏欠,怕惹上祸事,必不敢报官。这样大事化,我们也走得安稳。王氏称是,就扶着韩雄上了车,说她去去就回。 王氏回里屋换了件新衣服,又梳好发髻,轻步出去。韩雄就在车上等。左等右等,总不见王氏回来。韩雄在车上又不能乱动,心急火燎。足有半个多时辰,才听得院门外脚步声进来,王氏竟浑身湿透。 韩雄问是怎么了?王氏说没什么,但却坐在门槛上不支声。韩雄问是不是不想走了?王氏沉闷了一会儿才说,你让我去投河,我是真的去投河。你没来,虽苦些,还算平静。你一来,过往的事一齐往我心里冲,直冲得七零八落,拢不到一块儿。本来这些事我把它们放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让它们找不到我,但是你把它们带来了。我喘不过气,就像水漫到了鼻子。……我想活,简简单单地活,但是它们不放过我,使劲把我往下拽……那么苦难的事情我就挺过来了,为什么就过不了这一关…… 韩雄有些失望,但王氏可能是对的。她经历了太多的苦难,韩雄也是。他们的包袱太重,在一起只会越来越重,直到把他们压垮。他们的甜蜜太少,在苦水里尝一点,只会觉得更苦。他们彼此遗忘,或许才能只注重眼前的事。他们各自的日子也不多了,平静度过各自余下的岁月,不啻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四章 东岳计划 韩雄决定尊重王氏的意愿,自己独走。他闭上眼睛,等待东岳神兵带他走。忽然韩雄猛捶自己心口,口里乱呼“昔畅昔畅!”王氏腾地起身,这声音太过熟悉,王氏也忙起身四处寻找,口里“将军将军”的叫着。过一会儿才发现声音是从车上传出的。王氏凑近了,果然是韩雄在说话,眼神却是张方的,声音也是。他捉住王氏的手,放在心口,说:“跟我走吧,再也不要做这些粗话了!”王氏泪如泉涌,不能自已,伏在车上,哽咽不止。 车子启动了,载着韩雄和王氏,看不见人推也看不见马拉,只听见咯吱咯吱轻微的声音显示它在黑夜里穿行。 他们夜行日停,白天就在荒野里吃宿。他们看不见的东岳神兵载着车过关卡的高墙,载着车凫宽阔的河水,一路无碍,直到泰山。 韩雄还没来得及见着韩虎,就被仙童直接送到一间铁室。王氏不愿离开,就与他一起被关在里面。铁室不大,一榻一桌就占去大半,除此外也空无一物。门的对面铁壁上有一块手掌大的晶石,被打磨得透明光亮,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形。 韩虎正在晶石外面,但韩雄却看不到他。韩雄不知道已经和将要发生什么,但韩虎知道,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开口。 这是钟离的计划。在得报钟离把心魔囚禁在韩雄体内后,东岳帝把钟离的计划给韩虎和盘端出。东岳帝会尽快把韩雄炼成不死之身,在心魔控制住韩雄的身体之前把他安置在与世隔绝的安全地方,确保他不会出来。 韩雄睡着了,他听到韩虎在尽可能详细地诉说这个计划。韩雄却说韩虎是在说胡话,因为他的身体在几年前埋飞弦的时候就偶尔会失去知觉,而不是这十天前才发生这样的事。不过这一趟泰山来得也挺值,见到韩虎挺好的,也当了将军,就放心了。他也走不动了,不想再去别处了,就在泰山终老吧。 韩虎正绞尽脑汁想从哪里讲才能让父亲相信他所说的不是假话时,韩雄问他:“要我做什么?” 韩虎说:“听从东岳帝的安排。” “东岳帝?他不是神吗?” “是的,他就在泰山。我们都要听从他的安排。” “把我炼成不死之身,你有什么好处?” “他会教我辟光之术,让我不惧怕阳光。” “可以成神吗?” “这只能算是半个神,是灵。另一半就要靠我自己了。” “好吧,我答应你,儿子。” “父亲,这可要承受永世的痛苦与挣扎,没完没了……” “好了,儿子,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不用说了。我想你说的另一半大概就是看守好我,把我看守好了,自然就成神了。” “父亲,儿子不愿这么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儿子,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不管你有一个什么样的开头,一定要心翼翼地结尾。如果你说的那个计划是真的,先不管说会给世间造成多么大的灾难,就只说说一直提携你的钟离将军,他那么有身份有威望,你我要是不继续做下去的话,他不就白白牺牲了吗?况且因为此事牺牲的也不会就他一个。比如我身边的王氏——你的娘,你准备怎么办?” “我们会放了她。” “放了她?……也好,她是不该再受这份苦的。哎!”韩雄叹了口气。“虎儿啊,你父亲老了,若是孤寂到老,也就没几年的光景就死了。若成了这不死之身,苦痛倒不算什么,只是不知会孤寂到什么时候?” “父亲,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还是找找你的母亲吧。找到了,先不要打扰她,等她在阳间过完了,咽了气,你把她带过来,可不要忘了。” 韩虎又找王氏商量,但王氏没得商量,她铁了心地要跟着张方,不管他长着谁的脸。东岳帝就和韩虎议定,把他们俩个一起留在铁室里炼化。 同时东岳帝给韩虎带来了一个消息:霸王鉴于心魔害了钟离,要把心魔囚禁于东海大浮石之中。大浮石有大大的浮石绵延数百里组成,它们中空而外密,水盐不进。被海浪经世冲刷,外表光滑如玉,坚实如铁。他已下令由东岳帝派一队兵马领着工匠去大浮石凿门。 韩虎反对。说那里不仅苦寒无比,还要经受不间断的颠簸,遇上风暴,更是撕心裂肺。说父亲常年就在陆上,从没出过海,无法承受海上的大风巨浪。 东岳帝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酆都。那里出现了一个善营造的人,招鬼收灵挖造地狱,为孤魂野鬼打造新的居所。你去那里,看看能不能得到他的协助,能从地底挖掘一块巨石,从中凿出一间石室,不能留一丝缝隙,作为心魔的囚所。时间是三个月,三个月后你父亲就炼成了不死之身。所以你要赶在你父亲出发去大浮石之前回来。另外,去酆都是秘密行动,不能让霸王知道,五岳都不能派兵帮你,就连黑骑兵也必须留在霸王身边,以避免引起他的怀疑。他对你不够信任,因为你杀了他的黑狼坏了他的事,所以你最好不要去惹他。记住不要超过十天不露面,还要让霸王看见你仍在泰山。其他的事,我会帮你与霸王暂时周旋,成与不成,就在你了。 东岳帝开始往铁室里送气,这种气混合着空气、水汽和粮食的精气,他要先使铁室里的人不再依靠食物存活,拔去他们身上的秽气。 酆都地处西南,路程遥远。好在韩虎习会辟光之术,可以日夜兼程,但也需要三日夜才抵达酆都。酆都荒芜,无路无牌,只有远远的山坡上孤零零挂着一串红灯笼,在无边的黑夜里显得很突兀。 灯笼下有一块大石,石头下有一个钻入地下的山洞。石头上写着“五云洞”,正是东岳帝告诉韩虎的那个山洞。韩虎顺洞而下,石洞曲曲折折,九转千回,一会儿就不辨方向。风在洞中穿行,似低吟轻诉,阴暗中如幽灵追逐。行约莫半个时辰,才听得见洞内响声。又行又转,出得羊肠路,尽头是座巨大的断崖,断崖下成千上万的游鬼凿石、运石,这是一个大工地。 断崖处有一道石窝组成的险梯蜿蜒通到崖下。韩虎纵身下崖,扶着石壁停稳。韩虎去找最近的游鬼问话:“你们的大帅在哪儿?” 那游鬼见他是新来的,还带着很浓的愣气,白了韩虎一眼:“我们这儿没大帅!” 韩虎的气腾地升起,就要发作。旁边的一鬼赶紧把那个没好气的拉开了,给韩虎陪着笑脸:“这位定是官爷,他是个瞎眼货,别跟他一般见识。” 韩虎回念,原是自己无礼,心里惭愧,赶紧给他们作揖:“原是我鲁莽!不怪这位哥。”还请大伙儿指教,我受托求见你们大帅,烦劳诸位通报一声,就说我带的有东岳帝的口信。 那鬼也回礼:“我们这儿也确实没有大帅,我们这里叫执事,最高的执事叫总执事。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总执事。” 韩虎跟着他左转右转来到一块石头下。那鬼先上去通报,韩虎后上去拜见。抬头时,却看那总执事虽短衣打扮,却越看越熟。当总执事在一片忙碌的火把下抬起头,韩虎不由惊呼:“摩罗法师!” 摩罗也看见了韩虎,却是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韩虎?你怎么来了?” 摩罗把韩虎带进了他的密室,韩虎信心满满地把自己的计划给摩罗说清楚,期待摩罗毫不犹豫地答应。但摩罗却沉默了,他告诉韩虎:“有些重要的事情,你还不清楚。等我把这些情况说给你听,你要是接受了,我就答应你。” 摩罗继续说:“铁城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你肯定怀疑有叛徒,你知道叛徒是谁吗?” 韩虎说:“我不知道。我曾经怀疑过钟离将军。他与龙都王不和,他应该还知道攻破铁城的秘密地点,但是他消亡了。” 摩罗说:“你的怀疑有道理。但是知道那个秘密地点的可不止铁城的几个核心首领。比如我就知道。” 韩虎惊奇:“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告诉你吗?” 摩罗说:“他们当然不会告诉我。但我对营造有天生的敏锐。那个地方的岩石与其他地方的不一样,我查验了一番,就能估出个大概。” 韩虎:“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个秘密可能泄漏了?” 摩罗说:“我不是多嘴的人。我虽然可以发现,但我不会说出去。我不敢保证铁城内是否还有其他生灵能通过这种方法看出这个秘密,但是在铁城我还没有发现有谁在这方面可以超过我的。” 韩虎:“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摩罗说:“你怎么不怀疑我呢?” 韩虎笑:“怀疑你?怀疑你什么?你是叛徒?是内奸?我从来不会怀疑法师的。” 摩罗说:“那你为什么会怀疑钟离?他可是无辜的。” 韩虎:“法师说得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怀疑钟离将军,或许他不完美吧,某些地方确实令人生厌。” 摩罗说:“我就完美吗?” 韩虎:“是的,法师在我心中才是完美的神!拥有一切美好的德行!我,可能包括所有的生灵在你面前都会因为自己的缺陷而感到惭愧!你是我生命的榜样,却永远也不会达到你的境界!” 摩罗惭愧了:“韩虎,你看错我了,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其实我才是内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五章 摩罗秘密 摩罗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他的真实身份并不是铁城法师,而是摩罗王,是御魔大帝的手下。摧毁铁城仅仅是事情的开始,重领天地才是御魔大帝的想法。你要送来囚禁的心魔,它也是御魔大帝的手下。 韩虎坐不住了,腾地起身提着拳头问:“这件事东岳帝知道吗?” 摩罗说:“他知道。” 韩虎愤怒了:“你们都背叛了铁城,亏得霸王那么信任你们!” 摩罗说:“这件事跟信任无关,是大势变了。” 韩虎依然很愤怒:“狡辩!什么大势变了?你们只会见风使舵反复无常罢了!我要把这事报给霸王,看他怎么收拾你们!” 摩罗说:“霸王知道了,只会更痛苦。” 韩虎:“那也比他一直被你们蒙蔽,一直受你们欺骗强多了!” 摩罗说:“你需要冷静,等冷静下来考虑清楚后,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不会反对。” 摩罗说完,转过身子欲撇下韩虎独自出去。 韩虎拦住摩罗:“你不能走!”韩虎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有阻拦摩罗的理由! 摩罗说话了:“我可以在这里秘密囚禁住心魔,不让御魔大帝知晓。但为了你父亲的安稳,需要你做一件事。” 韩虎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受控制地问:“什么事?” 摩罗说:“知道我真实身份的,除了御魔大帝和东岳帝,就只有你了。你要保守住这个秘密,不然黑骑兵或者五岳神兵就会把这里捣毁,会殃及你的父亲。但是搜寻内奸的事不可能停止,所以要想一个办法,把这里的怀疑视线彻底转走。比如说,把怀疑的视线转到钟离身上,那将是无法查实的死胡同。” 韩虎反对:“钟离将军的名誉不能随意玷污!” 摩罗说:“我也知道名誉对钟离将军十分重要,但是对他的毁誉全在后继的成功者身上。如果你是后继的成功者,你会去掉他的污名,光大他的荣誉吗?” 韩虎反问:“是你会成为后继的成功者还是东岳帝?” 摩罗说:“我?没这个打算。东岳帝?他也没有这个雄心!我无法预测以后的时局如何,但我可以助你,竭尽所能的助你成为后继的成功者。” 韩虎问:“为什么?” 摩罗说:“心魔造了太多的孽,它理应受到这样的惩罚!但是天意却把它安排在我身边,我对付不了它,但是你还有你的父亲却可以。所以日后你必须成为这里的主宰,我可以享无事,天下可以享太平,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韩虎说:“你还可以拒绝我!” 摩罗说:“拒绝你,就等于放了心魔,你的父亲也会被杀死,心魔也会再次肆虐人间。你不会让你的父亲被囚禁在大浮石的,不是吗?” 韩虎无话可说。 在做兵士的时候,他还没这么无助。他认为只要努力,就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他可以通过拼搏,当上伍长,获取乐葿的倾心,甚至赢得比赛的失败。他的职位越来越高,掌控自己的能力也越来越强,虽然遭遇欺骗,但是雄心一直在增长。 一切始于铁城的毁灭。自从他不受控制地当上了铁城的统帅,他就像一颗与激流争斗的浮萍,不是因为惧怕激流的力量过于强大,而是发现自己再也离不开激流。他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失去了保护父亲保护一家人的初心,甚至失去了思念乐葿的空间。 韩虎的心一阵阵的抽疼。这些无法安然放置的波动,随时就可能形成一个漩涡,把韩虎溺亡在里面。就算前方出现了一抹蓝,他再也无法欣赏它们的浓淡,他只能一直惊醒地感知着辟光之术的保护。 摩罗还在身边,他觉察到韩虎的变化。他把韩虎独自留在密室中,嘱咐他在此休息。韩虎只能用这片刻的宁静时光来承受滔天巨浪的拨弄。浪擦透了清澈的目光,冰透了潺潺的心窍,直到最后的一点思绪完全僵直。长长的空白,没有悲伤,也没有头绪,除了满眼石头灰暗的麻木,什么也没有。韩虎再也不愿出这密室。 但是摩罗还是进来了,他向韩虎求助。他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造这个工程,需要一名强有力的督造者,摩罗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另外,他们的力量也不足,如果有黑骑兵的加入,工程进度才可以保证。 韩虎回了泰山,他求得霸王的令,提调一半的黑骑兵去查寻可能遗落四方的那些黑骑兵。韩虎又分给鲍维一半的兵,让他去酆都协助摩罗。五岳神兵也向他传递关于其他黑骑兵的消息。他也向五岳神兵们传递钟离是内奸的消息。谣言起了作用,流散的黑骑兵逐渐聚拢在韩虎的麾下。谣言起了作用,他们也不愿上泰山。韩虎把投奔来的黑骑兵交给于思率领去酆都,并告诉他们酆都正在兴建一座新的铁城。 韩虎继续四处收拢黑骑兵,谣言也越传越广,直到一名女子怒气冲冲地求见韩虎。 韩虎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答:“大魏皇后冉段氏。” 段飞弦!韩虎的气势立马泄了一大半,忙从台案后出来,请段飞弦上座。飞弦也不推辞,款款坐定。韩虎倒头便拜,礼毕,立在下首,心问:“霸王在泰山,皇后若是不嫌弃,末将愿送皇后回泰山。” 飞弦怒道:“霸王是你们的霸王,不是我的!我是大魏帝的皇后,不是你们霸王的!” 韩虎受这一顿骂,反而宽心了不少,脸上陪着的心却一点儿也没放松:“皇后来此,定是费了不少劳顿之苦。下次若是召见末将,只消派一下作传讯,末将自会前来拜见。皇后有什么吩咐,末将定会尽心办理。” 飞弦:“好!我问你,钟离将军与你有何冤仇,却要四处造他的谣,坏他的名?!” 韩虎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她看起来心直口快,像没有多少城府的样子,难道是霸王派她来试探他的真实意图来了? 韩虎需要先辨明一下形势:“王后这么说……”韩虎故意加重了“王”字声音。没等韩虎继续说下去,飞弦就打断了他:“怎么还说‘王后’?!我是皇后,跟你们霸王没一点儿关系!” 韩虎连忙赔礼,看出飞弦与霸王的关系不像是装出来的。“皇后这么说,不知是听到什么胡言乱语?钟离将军是一直提携我的恩师,我怎么会造他的谣,坏他的名?” 飞弦瞪着韩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五岳都传遍了,你说钟离将军是内奸,是怎么回事?!” 韩虎:“皇后,这是关于铁城那边的事,至于其中的内情,怕是皇后也不知道吧?” 飞弦依然不放松:“我是不知道铁城的事。但是钟离将军做事光明磊落,不会有那样的卑鄙做法!” 韩虎:“皇后很了解钟离将军吗?” 飞弦叹道:“是啊!我们在邺城时,经常得到他的照顾。他事事为他人着想,他绝不会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情来的!” 韩虎从侧翼进攻:“皇后可曾想过,钟离将军处处为他人着想,时时想着照顾他人。这个‘他’是皇后还是魏帝?” 飞弦的目光游离了好一阵子,才说:“不错,是魏帝!但我们没有什么分别!” 韩虎继续施压:“魏帝就是霸王!” 飞弦从台案后跳起,大声吼着韩虎:“魏帝是冉闵,不是霸王!”她过于激动,把泪花也迸进了眼里。 黑夜凝固了,如寂静的纹丝不动的白日。韩虎知道飞弦已经缴械,但她提出的疑问会引起军心的动荡,所以必须要去除她。一则杀一儆百,二则试探霸王的底细。 但韩虎还有一丝犹豫:飞弦与他有何冤仇,竟要致她于死地?捏造钟离的谣言,大伙儿之所以相信他,是因为只有他最后见过清醒中的钟离。霸王被心魔蒙蔽了心窍,他的话已经没有多少黑骑兵肯信了。一封书信,是张祚给钟离的书信,由摩罗交到韩虎的手里。摩罗不知是怎么得到的,但书信确实是真的。韩虎告诉五岳神兵还有黑骑兵,这封信是从钟离匆忙北上遗落的物品中找到的。不知道钟离为何要保留这封信,或许是向清醒过来的霸王展示力量等等,由于钟离的消亡而不得而知,但这封信坐实了钟离的罪过。 现在,这封信产生了效应,钟离也连累到了飞弦。明知道飞弦是无辜的,但韩虎第一次真正起了杀念。阻碍他前行的刺,他没有选择,只能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六章 回酆都 韩虎派兵把飞弦送去酆都。他不能立即杀了飞弦,这样做只会引起其他黑骑兵们的怀疑。他给鲍维带信,要他全面保护飞弦的安全。鲍维也明白韩虎的意思,把全面保护执行成软禁,他断绝了飞弦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只等韩虎回来定夺飞弦的命运。 韩虎回泰山向霸王汇报情况,说黑骑兵不愿打扰泰山的清净,在酆都集中整合训练。霸王深陷自己的挫败,无心管事。甚至韩虎提出让段飞弦回泰山,霸王也毫不犹豫就予以拒绝。韩虎下了泰山以后,就不仅只收拢流散的黑骑兵,还大张旗鼓地招募新的黑骑兵,把他们源源不断送到酆都。五岳神似乎和摩罗达成了默契,他们全力支持韩虎,酆都出现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这支黑骑兵和以前的大不一样。以前的黑骑兵是百里挑一,装备精良。如今的黑骑兵怎么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没有蛛丝甲,皮甲也没有,甚至他们衣服的颜色也根本无法统一。他们没有锐利的长枪,也没有随身的短刀,和黑骑兵一样的只是他们都有一匹马和一副弓箭,不过他们的弓箭既粗糙又简单,远不如以前黑骑兵的强大。 但是韩虎很满意。一切只是开始,他现在要求的先是数量,他们都将被投入到酆都地下城的建造中去。大批生力军的加入,使酆都地下城可以日夜不停,石匠们加快了轮换凿石的节奏。工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进。 一直在外招募黑骑兵的韩虎得到摩罗的信报,石室已经初步完成。韩虎回到酆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这是于思的功劳。于思是化解矛盾的高手,他有很多办法来转移矛盾的焦点,并且理明道正,听者信服。 但是有一个重大的矛盾于思无法解决。在韩虎去查看新造的石室时,鲍维也提到了这个矛盾,韩虎也无法解决。他赞扬了石匠们的工作,他们在最底下的巨石上凿了两间相通的石室,巨石旁边是打造好的一整片石头来作石门。这是件了不起的工程,特别是在仅有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完成的。韩虎也发现了,他们损耗极大,透出了长年饥饿才有的虚弱状。 韩虎去找摩罗,和他商议这个关于地下城生死攸关的问题,也是于思、鲍维所说的那个矛盾:地下城阴气不足!地下虽然自会产出阴气,但是随着地下城鬼魂数量的越来越多,他们已经吃不饱了。特别是在经过高强度的体力工作之后更是如此,他们难以恢复,只能越来越弱。这也难住了摩罗。当时就是因为发现酆都阴气很盛才在此开掘地下城,没想到这么快就超出了地下城的承受能力。这样的话,地下城的规模就太了。 韩虎说有一个办法就是把铁城的乌木运来,不过就是需要人类的帮助。摩罗说就算是人类,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工程。不是太平盛世,他们根本无法完成。再说乌木是宝物,对黑骑兵是,对人类也是。是宝物总会被人惦记遭人觊觎。真正的宝物是别人怎么也拿不走的,这才是解决地下城的长久之计。 摩罗也在一直考虑这个问题,他的解决办法在韩虎看来的确是匪夷所思:售卖阴气。韩虎说应是购买阴气才可以说得通,售卖阴气,我们哪里有阴气可卖?摩罗说,购买阴气不仅会占用我们很大一部分精力,我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买。售卖阴气,就是要提高地下城阴气的售卖价钱。这样消息传出,四方的鬼魂都知道酆都地下城阴气值钱,他们自会想办法往地下城运送阴气来换钱。这样地下城的阴气就会源源不断地输送来,地下城的规模也可以不断扩大。 韩虎还有一个疑问问摩罗:我们有多少钱可以付得起往来商贾的阴气?摩罗说,实际上这个问题才是最关键最难办的问题,我的初步想法依然是寻求人类的帮助。这就需要东岳帝,我们要他说服五岳神信众,让他们给酆都地下城的鬼魂们烧纸钱,地下城的钱大概只能来自他们了。韩虎说只有把五岳神的利益放到这个计划中,事情才可以成功,这确实需要好好思量思量。 韩虎要带着鲍维去泰山,在半道里埋伏好。东岳方面已经秘密告知韩虎他们去大浮石的行动路线,并且这次负责押送的还是乌口、黄丰二校。他们见到韩虎欢喜得不得了,说怎么也不愿再回泰山了。东岳帝也秘密到了,他要给韩虎最后的交代:把乌口、黄丰带领的黑骑兵全数带走,以后黑骑兵的一兵一卒未经他的同意不得上泰山。韩虎自然喜欢东岳帝的这个决定。 怎么对待霸王这个问题始终上压在韩虎心上的一块大石,以后如果酆都壮大了,霸王要回来,谁能阻止他呢?撤走黑骑兵,这是东岳帝要铁定要闲养霸王,他的目的自然是要酆都也听东岳的。但是在让霸王回酆都,还是酆都听东岳?两相比较,还是后者比较有利。不仅对韩虎,对东岳帝也是。 韩虎趁机提出了那个建议:让五岳神的信众给酆都烧纸钱。东岳帝笑问:那五岳神有什么好处?韩虎答不出来。东岳帝沉思了一会,才说: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我有条件。自开天辟地以来,神鬼不分,鱼龙混杂,闹出了不少不便。自此以后,神鬼要分离,神走神道,鬼走鬼路。鬼遇神须让路,神遇鬼可驱使。鬼烧纸,神受香。我五岳之路是神道,鬼不可阻滞;我五岳之山是圣山,鬼不可亵渎。这样的条件,你是否能答应。 这有点难住韩虎了,这显然是要把鬼们踩在五岳的脚底下。但是不答应东岳帝的要求,酆都要不了多久就会土崩瓦解,鬼魂们只能四处游荡,连个遮风挡雨的所在都没有。如果答应东岳帝的条件,等于承认鬼魂地位卑贱,从此以后连个翻身的机会也不会有。可是不答应,鬼魂们连个聚集起来的能力都没有,没有属于自己的力量的保护,只会陷入被任意宰割更加悲惨的境遇。 韩虎答应了这个条件。他以为早晚会有雪耻的机会,但现在必须接受,还不能让东岳帝有任何不快。韩虎送走了秘密而走的东岳帝,他还带走了有自己签名的秘密文书。现在他必须先把这块大石搬到一边,用全部的精力护送父亲到安全到达酆都。因为任何的疏忽不仅会让整个计划前功尽弃,还会让整个人间重坠黑暗。 韩虎认为陆上的豺狼虎豹太多,贪恋野心的人更是不可胜数。它们或者他们都难免会受到心魔的感应和召唤,如果它们或者他们源源不断地赶来,就算这些精良的黑骑兵也是难以确保万全的。 韩虎决定走水路。为此他们砍了一个大树,把截好的树干掏空,再用树皮把韩雄和王氏封在里面。树皮外用绳索捆牢,树干对称地钉上一截木板以保持在水中的平衡。他们连夜出发,白天也在水中潜行。 黑夜,两岸猛兽低吼,就算在水下,也能看到它们闪耀而饥渴的绿光。白天,人声噪杂,分不清是要看树干逆流而上这个稀奇的,还是受心魔感召的,反正闹哄哄挤作一团。不管他们是铁了心要帮助心魔而扑入水中的的,还是失足落水的,还是仅仅是由于贪恋这节树干而下水的,黑骑兵统统都把他们拉入水下,让水制止他们接近树干。于是很快,恐怖的谣言就在水两岸宣扬,直到所有的人见了这树干都躲得远远的,甚至水上的船只也会匆忙靠岸,船上的人也落荒而逃。 野兽们就谨慎多了,它们会选择狭窄的水道伏击。黑骑兵必须反应机敏,在它们跃在空中,窜入水中之时,就结束它们的性命。好在这水道经过的地方大都是人类的生活区域,野兽的数量极少。但是行不了几昼夜,韩虎他们再也无法前行了,因为人类在水中下了竹笆,阻挡了水道。 韩虎要去会会这个下竹笆的人。他是这里的漕运官,他认为这节树干造成的骚动已经影响了漕运的安全,他要破了这个谣言,所以他要截住这树干,烧掉它。 韩虎大怒,就想要报复这漕运官。但转念一想,这漕运官也是忠于职守,并无任何错处,为何要惩罚于他?韩虎就要求他提供盛装之器供他使用,漕运官说附近水下有条沉船,船上有十数尊大瓮,让韩虎随意使用。 漕运官做了这个奇怪的梦。第二天一早他就发现,那节树干就漂到了竹笆之下不动了。漕运官命人打捞出水,就撤了竹笆。 再往前走,就进入了宽阔的江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韩虎他们前进脚步的了,他们要做的就是避开往来的大船。他们的瓮在滔滔的江水中,渺的让人们视若无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七章 红铜石室 到了酆都,韩虎他们上了岸,急急忙忙就下了五云洞。摩罗已经准备好了,五云洞戒了严,通向巨石的道路被摩罗的鬼亲兵封锁。只允许韩虎带着一队黑骑兵抬着大瓮通行。巨石旁也支起一口大锅,锅里的铁水正滋滋地流淌着热气,锅下的火依然在很旺。 韩虎起了疑问:“这是什么东西?” 摩罗说:“这是铜汁,里面加了锡和铅。这样才可以保证既坚固还有韧性,不易被破坏。” 韩虎问:“你这是准备造一个笼子吗?” 摩罗说:“不,我这是用来封石门的。这样整个石门就会和巨石合成一个整体,不会留一丝缝隙,石门也会坚不可摧。” 韩虎问:“你这样不留一丝缝,他们怎么呼吸?” 摩罗说:“他们是不死之身,根本不需要呼吸。” 韩虎问:“我们怎么给他们送饭?” 摩罗说:“他们是不死之身,根本不需要进食。石室里有的是碎石,一块吃下去他们就可以撑上数十年。” 韩虎问:“我怎么知道他们的情况好不好?” 摩罗走近巨石,用这里的铁凿敲了三声:“以后只能用这种方法和他们说话了。” 韩虎气极,抽过身边鲍维腰上的剑,扔到摩罗脚下:“摩罗,把剑捡起来!我要和你决斗,谁赢就听谁的!你敢不敢应战?” 摩罗也恼了,扔掉铁凿,捡起剑:“韩虎!别以为我怕你!今日我就要煞煞你不讲理的捩气!” 黑骑兵和地下城的鬼亲兵还没有反应过来,韩虎已经抽出身上的剑,冲过去直削摩罗的头。摩罗慌忙后退,不由自主地举剑格挡。只听当啷一声,摩罗手臂一麻,手里的剑就不见了。韩虎怒道:“快去捡回来!” 黑骑兵和地下城鬼亲兵呼啦一声亮出兵刃,围了上去。两个家伙都在气头上,都喝令他们所有的都退下,不得插手。有贴心鬼兵提醒,摩罗这才看见自己的剑。他跑过去捡了剑,大义凛然地站在韩虎面前。韩虎挥手又是一剑,摩罗的剑就又飞了。这次他找到剑就换了手,不是因为他想羞辱韩虎,而是刚才那下,他的那只手已经握不住剑了。 韩虎却不这样认为,他越发气愤,这次摩罗手里的剑也飞得更远了。不过有鬼兵跑过来给摩罗送剑,摩罗双手夹住剑,依然铁了心迎战韩虎。韩虎的剑又要挥出,剑锋未到,摩罗的剑就从两手间滑落到地下。 韩虎怒吼:“捡起来!快点捡起来!”连吼数遍,摩罗也不动。鲍维看不过去,他上前把剑捡起,塞到摩罗手里,自己的手紧握住摩罗的手,对韩虎应道:“来吧!” 韩虎瞪着鲍维,大喝一声就直劈过去。这次剑没从摩罗手里飞出,但鲍维看到摩罗的虎口已经渗出了血。 韩虎大吼:“怎么样,认输不认输?!” 摩罗已经说不出话来,鲍维也吼道:“认输?除非打掉手里的剑!” 韩虎大怒,挥剑再砍。鲍维抱起摩罗,急转身,用后背迎向韩虎的剑。剑割开了鲍维的甲,它张着扭曲的大口,不住地颤动。 韩虎也是一惊。忙收了剑,后退数步。于思乌口黄丰赶紧过来劝韩虎,韩虎却怒不可遏:“这道石门必须是活的,这件事上没有退让的余地,你们都让开!” 摩罗也出了口气,说道:“这道石门必须用铜汁浇死,我也没有退让的余地!” 韩虎闻言,推开挡住前面的于思,提剑直扑了过去。 仓啷一声韩虎挥出的剑被格开了,是于思的剑。于思扔掉了手里的剑,站在摩罗和鲍维的前面,赤手空拳地挡在韩虎和摩罗之间。乌口和黄丰也拔扔了自己的剑,赤手空拳地挡在韩虎和摩罗之间。 韩虎挺着剑,竟无处下手。剑成了仁慈者的累赘,却成了狭隘者的利器。韩虎不愿放下这利器,他不敢让摩罗赢。他就这样与摩罗他们僵持,寻找突破他们的办法。 大瓮里传出了声音,这声音提醒了韩虎,他跑过去查看。这两个放在石室门口的大瓮还没有开封,韩虎心生惭愧,只顾争斗,反而忘了这事。他急忙用剑划破了蒙在瓮口的布,撬掉瓮口的木盖。半躺在瓮里的韩雄看见了韩虎:“虎儿,是你吗?” 韩虎说:“父亲,是我!”韩虎心地扶着韩雄出了瓮。 韩雄说:“我说呢,在瓮里我嗡嗡地听着就像你的声音。这下好了,总算见到真身了。你可是一点儿也没变。不,这身军装穿着,威武多了,像个将军的打扮……” 韩虎打断了父亲的话:“父亲,你说你可以看见我了?” 摩罗过来插话了:“老丈炼就了不死之身,当然就可以看见鬼神之事了。” 韩雄突然醒悟了:“哦,对了,王氏呢?” 鲍维他们赶紧过去把另一个瓮也打开,把王氏扶出来。 王氏还有点迷糊,韩雄就清醒多了,他问韩虎:“你几时到的泰山?” 韩虎说这不是泰山,这是酆都,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韩雄自嘲:“唉,老糊涂了。成天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事,过了多少日子了。” 韩虎说:“父亲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管是什么,我会想办法的。” 韩雄拉了拉韩虎,声说:“我的体内有心魔,这是真的吗?” 韩雄见韩虎迟疑,就叫他不用隐瞒。韩虎就点点头。 韩雄指着巨石问:“这就是我要居住的地方?”韩虎点点头,韩雄就撇开韩虎,自己扶了王氏就进了石室。他们边看边乐,“不错啊,看着石塌多平啊”“被褥也是新的”“这石案多长,摆张琴还剩那么多——”“这是让看书下棋的,看到上面刻好的棋盘了吗?”“谁说的?下棋的两边有两只床就够了,这里有四只……石床也做得很好啊!”两人絮絮叨叨个没完。 摩罗进来打断了他们:“两位,这里的情形以后可以慢慢看。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效劳。” 韩雄施礼道:“多谢美意,这里已经很好了。” 摩罗说:“没有什么疑问的话,我就要封门了。” 身后的韩虎低声拦住摩罗:“摩罗!” 韩雄听见了韩虎的话,他对韩虎和摩罗说:“东岳帝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我哪,要永世住在这个石头里。门不仅要封上,还要封得不留一丝缝隙。最好啊,能把这块石头在地底下埋起来,以后谁也见不着,找不着。等到关于这块石头的记忆都消失了,我在这块石头里才算有了点价值。是不是?这事我都懂。” 摩罗对韩虎说:“韩将军,给老丈话别吧。”说完就退出去了。 韩虎坐在石室的地上,面对父亲,竟无话可说。倒是韩雄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和王氏的往事。不一会儿,鲍维向韩虎偷偷禀报,说是摩罗送来了一些东西。送上来,是一尾琴、一副棋,以及琴谱棋谱之类。王氏见了很喜欢,拨了一下,声音清脆,知是好琴,欢喜不已。她正告韩雄,以后不许再叫王氏,有了琴,只能唤她昔畅。韩雄也担心日子久了,苦闷沉重。有了棋,正是消磨时光的利器。 摩罗的细心周到,减缓了韩虎对摩罗的怨气。他得以平静地与父亲、与昔畅聊些家常。此时,任何的承诺、任何的利害就显得那么虚弱和多余,只有这暖暖的温情流淌在石室里,悄悄镌刻着了永不磨灭的痕迹。 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一定要升起一堆火。它不仅给我们提供温暖,它跳动的火焰能让你感知时光的记忆,让我们了解自己并不孤单。如果有足够的幸运,你甚至可以通过它找到早已迷失的航标。 再长的路,也要留意路边无语的石子、孱弱的花。它们不仅标记着我们的力量,更标记着我们的雄心和意志。离开它们,我们只不过是在路上忙碌着的无意识的躯壳。 再公正的时光,对每一个感知者而言,也会截然不同。就算对同一个感知者,他的感受也会截然相反。它似乎遵循一个奇怪的规则:你要它快时,它就会慢;你要它慢时,它就会快。是一个处处与使用者作对的工具,使用者却永远也脱离不了它。 看着时光封堵了韩虎和父亲之间的通道,看着青灰色的石门慢慢变成了红铜色。它们滋滋地冒着热气,在石头上扫荡者每一个细的坑洼之处。四处蔓延的红铜色映红了摩罗的脸,染红了韩虎的眼。 石幕拉下,阻挡了一切,掩盖了一切。既没有重启的希望,也没有掀开一角的可能。它的存在就是为了遗忘,包括石幕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八章 迫婚 韩虎在红铜色的火光中迷失了方向。他除了每天定时去敲敲那块石头,已经变得无所事事了。这是个不安的信号,特别是黑骑兵处于低谷,酆都处于勃发之际。 摩罗决定去劝劝韩虎。 摩罗知道韩虎重感情,他打算用另一份亲情把韩虎转移出来。他就说地下城有韩虎的妹妹。韩虎恼了,揪着摩罗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从牙缝里告诉摩罗他的妹妹在羌寨,摩罗这样说话就是在咒她。 被韩虎扔到地上的摩罗慢慢爬了起来,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他说的是韩虎的娘王氏和张方的女儿段飞弦,论起来也是韩虎的妹妹。韩虎哈哈大笑,说摩罗你真用心,你说你为了掩盖对我和父亲的罪过,竟编造出这样的花言巧语来蒙我!你以为我不知道段飞弦是鲜卑段部首领的女儿,我娘王氏虽是从鲜卑而来,却是流落僻乡野村的村妇,她和段部首领有什么瓜葛?谁都知道段飞弦是霸王的后,你这样说到底何居心? 摩罗说,她是和段部首领没瓜葛,但我打探出这样的消息可是费了不少周折。 韩虎打断了他的话,说你是造谣的高手,如今又编排我的娘,一心想羞辱她。接着是不是该轮到我的父亲,然后是不是我了? 摩罗憋红了脸,双目圆睁,大声斥责韩虎:韩虎!没想到你的想法是这样的龌龊不堪!我摩罗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韩虎说,如果要洗脱你的嫌疑,就给我办件事。 摩罗问,是什么事? 韩虎说,我要你以地下城城主的名义,把段飞弦赐婚给我。 摩罗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虎说,我就是要你让大伙儿证明,段飞弦不是我妹妹。另外,要让霸王永远记恨你。 摩罗说,你喜欢段飞弦吗? 韩虎说,喜欢?你什么意思? 摩罗说,如果你喜欢她,这件事我可以做,我不怕霸王记恨我。如果你不喜欢她,这件事我不能做,我以后再也不说她是你妹妹就是了。 韩虎说,这件事你必须做。你要是不做,我就让黑骑兵从巨石的另一面凿门,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我一定要凿出一扇活门出来。 摩罗说,我知道铜汁封门这件事没有和你商量,这是我们的不是。其实也就是担心你不会同意。但你不能因为这件事来惩罚无辜的段飞弦哪! 韩虎说,我不是惩罚段飞弦,而是惩罚你!我要你因为你的决定,每日见到段飞弦的不快乐!你是个善良的人,我知道怎么惩罚你。另外,别想着偷偷放了段飞弦,你要想着这么大的巨石可是永远不会跑的。把我惹恼了,我是什么事就可以做出来的。十日之内,你挑个良辰吉日,把这事办好了,顺便你也当我们的主婚人。 摩罗说服不了韩虎,就去说服飞弦不要嫁给韩虎。飞弦没什么好说服的,她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不要被当作囚犯被关起来。摩罗答应不了她,她就知道这件事应该是韩虎说了算。她一遍一遍地追问摩罗,地下城谁的权势最高,是摩罗还是韩虎? 摩罗说,地下城是我所创立,是这里的唯一的总执事,大事均由我裁决,当然我的权势最重。 飞弦说,那你会娶我吗? 摩罗问,你为什么总想嫁给最有权势的人呢? 飞弦说,这难道不正常吗? 摩罗说,嫁给最有权势的当然正常,但也要看他喜不喜欢你,你喜不喜欢他。 飞弦说,他喜不喜欢我是我的事,他娶不娶我才是他的事。 摩罗说,权势是流动的,就像这白天和黑夜的交替。 飞弦说,我不也是流动的吗?他们带我去哪儿,我就只能去哪儿吗? 摩罗反而被飞弦说服了,飞弦嫁给韩虎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韩虎年轻有为,相貌堂堂,与飞弦倒是很相配。关键的是韩虎本质善良,开始或许会惹得飞弦不快乐,但日子久了,他的心思也就会变了。感情这东西难以捉摸,飞弦可能体会过其中的诀窍,所以她才会甘愿如此冒险。如果说飞弦是为了未来的幸福舍身赌博,摩罗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舍身赌博呢?这个地下城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会成为韩虎的,摩罗是没有心思一直据有这个城主的位置,他的兴趣不在这里。但韩虎要成为地下城城主,他还需要跨过一个巨大的障碍——御魔大帝。 正是有这样的心思,摩罗决定好好给韩虎办一场喜庆的婚礼,顺便也要好好犒赏一下这些日子以来没日没夜辛勤劳作的工匠们。摩罗当众正式宣布这一决定,与全城的城民包括黑骑兵们在一起欢欣鼓舞的场面所不同的是,鲍维四兄弟们呈现出来的是惊愕的表情。 鲍维四兄弟去见韩虎,劝说韩虎拒绝摩罗的赏赐,说这必然会招致霸王的报复,因为四兄弟知道段飞弦的身份,他们都很好地保守了这个秘密。 韩虎等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完,才话中有话地说:“你们跟我那么多年,就从来没有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将军?” 韩虎见他们说不出话来,就站起身来望着他们说:“我要通过这件事向所有的黑骑兵们表明:霸王的时代过去了,我们的时代要来临了。如今天下无共主,兄弟们何不趁着这个乱世,轰轰烈烈地在天地间做一件大事?” 于思反问韩虎:“我们这是要抛弃霸王,另立乾坤吗?” 韩虎也问于思:“你在此整兵多时,如今的黑骑兵的脑子里还有多少霸王的余孽?” 兄弟五个也不多说,立即席地谋划,一个清晰的方案也慢慢出笼:鲍维继续做摩罗的助手,协助摩罗筹备韩虎的大婚庆典,拖住摩罗。于思照常练兵,在即日起到大婚之日全面整顿军纪。黄丰在“无意间”泄漏段飞弦在人间的霸王后身份,并在不同的场合适时地揭出点秘密。于思协助乌口调查黑骑兵此后的反应,摸清他们的情况,秘密而干净利落地肃清对霸王心存幻想的异己。在大婚庆典上,韩虎还要宣布为黑骑兵改名字。所以乌口的负担很重,他不仅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韩虎的更名行动没有多少阻力,还要不至于破坏掉大婚前的喜庆气氛。 婚礼的筹备紧张而忙乱,处处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其他各方不断考量在这场婚礼中的利弊得失不同,处在漩涡中心的飞弦反而很是平静。 柔软的丝绸总是这么光滑,和多年前的嫁衣一模一样。飞弦一遍一遍地抚摸,想重温那份潜藏起来的青涩的喜悦。时间截住了他们之间的通道,它们之间的距离过于遥不可及,只有通过一点一滴的缓慢渗透,来触摸过于晶莹过于剔透的过去。甚至于轻碰就显得那么奢侈,就像娇弱的朝露,任何的接触就足以破坏掉它的完美。 飞弦的日子过得从来就没有完美过。她的父亲虽说是鲜卑段部王族,但他是旁支,段末柸一支欺压他们历来就是正常的事。父亲是个沉稳的人,他有力的臂膀为她和母亲遮住了不少风雨。她还依稀记得从就听别的伙伴骂自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数次去找母亲哭诉,反惹母亲伤心,后来就自己跑到野地里哭。父亲很长时间就没有回来了,听母亲说他们去打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真的希望父亲赶紧出现,帮她教训教训那些坏子。 后来,在父亲回来的时候,那帮子又欺负她,她就跑去给父亲告状。父亲替她出气,狠批了那几个子一顿,他们都哭哭啼啼地回家了。 飞弦这下可敞亮了,以后那几个坏子再也不敢乱说了。事情似乎要完美结束了,却在第二天发生了意外。当时飞弦正在外面玩,来了几个骑马的抓起她就飞快地跑了,旁边的人看见了,竟撵不上。他们跑了好久,才把自己放进了一个大帐子里。自己吓坏了,不住地哭,里面也没有一个人。天快黑了,他们也不送自己回家。哭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依稀听到父亲的叫喊声。她爬起来,飞快地向帐篷门口跑,一路大喊着“父亲!”掀开帐篷门,眼前的景象把飞弦吓住了。外面有数不清的叔叔在马上高举着火把,拿着明晃晃的刀,大呼叫地争吵。飞弦的声音一下子就让他们安静了下来,父亲也不知从那里冒出来抱起自己就走,他手里也拿着明晃晃的刀。父亲的衣甲冰冷,他的胸膛却是热乎乎的。父亲上了马,似乎说了句很厉害的话,在父亲怀里的飞弦听得耳朵嗡嗡响,也第一次惊惧父亲的力量。 后来才听母亲说那是段末柸那一支的人做的。飞弦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从那以后,父亲回来的越来越少了。母亲也不光要照顾她,还要照顾父亲带来的一个更的弟弟。这个弟弟不认父亲为父亲,他说他的父母亲都已经死了。 长大了些,才知道父亲在别处也安了家。可是母亲她早就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九章 素衣大婚 泪珠不知什么时候竟偷偷透出来,滑落到丝绸上,消失不见。丝绸没有失去它的光泽,就像流淌的时光,不管有多久远,它一直都那么漂亮! 飞弦笑了,因为她曾经拥有过一个完美的大婚典礼,不久还会再有一个。第一场大婚让她永远不会老去,她的身心她的音容就保存在一个完美的时刻,并一直延续下去。在这一点上,她还是怨恨冉闵的,因为这是个自私的决定。 如今烟消云散,但它留下的味道却永远停在那里,像一座石碑,不大却很显眼,越看越悠长。 随着婚期的临近,来来往往穿梭不停的女鬼们越来越多。她们彬彬有礼、举止适当,甚至应该是自己贴身的婢女做的事,她们也做得井井有条。飞弦突然发现她的贴身婢女不见了,她太贪玩了,回来可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飞弦无事做,心也乱,没有丝毫抚琴的兴致。心底里隐隐约约泛起的不安和焦躁,慢慢往喉咙里翻滚,越来越汹涌。她急促地支应着这些往来的女鬼们寻找,弄得她们手足无措,她们只好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黑骑兵。乌口知道这件事弄大了,就去向韩虎赔罪。 在得报飞弦的贴身婢女也被除掉时,韩虎果然勃然大怒。他劈头盖脸地骂乌口:纵使那婢女铁了心地奉霸王为主,也不能说动手就动手,她可是飞弦的贴身婢女!以后有的时间和机会,你这样操之过急,弄不好会坏了我们的大事!再不济,也要先问问我,再做决定! 乌口说:那婢女不是霸王的余孽,却记得前世的事情,所以我才除掉她。 韩虎的心思出去打了个旋儿,又飞快地回来了。他冷静地拍了拍乌口的肩膀,说:你做的对!我去找飞弦解释。 韩虎也不知道怎样向飞弦解释,他对女性有种天生的陌生感,甚至在拥有乐葿多么久以后也是如此。但他要是不做,谁可以代替他?飞弦作为他尚未娶入的妻子,只有他去是最合适的。 韩虎为此捏造了一个故事,说那个婢女在游玩的时候失足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石缝里,并叫来了当时和她在一起的女鬼作证。女鬼配合得很好,把当时的惊慌失措演得逼真极了。 飞弦打发走了女鬼,就质问起韩虎来: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在撒谎!你看看你自己,撒个谎吞吞吐吐的,表情僵硬得像石头!告诉我,你们把她藏哪儿了?她是知道很多东西,如果你们不想她说,我可以叫她不说,为什么非要把她逮走呢?你们趁早放了她,不然,有你们好看! 韩虎见抵赖不过,索性把事情和盘端出,并说这事完全是他的责任。飞弦信了韩虎的话,不哭也不闹,她告诉韩虎她想独自个冷静冷静,她太累了。明天就是大婚典礼了,韩虎也怕飞弦使了性子,闹得婚礼上难堪,就交待随侍飞弦左右的侍女,不要去打扰她,远远地照看就行。 韩虎的忐忑还没有到第二天就把自己惊醒了。外面慌乱的脚步声闯进了屋里,有值守的黑骑兵向韩虎报告:新夫人的屋子着了火,于校尉正全力抢救。 韩虎非常沮丧,但这也坚定了他今日大婚的念头。他立即传令:查看新夫人有事无事,速来报他。 不多久,新夫人就被送到了韩虎的住所,她气呼呼地望着韩虎。随侍侍女向韩虎回报:新夫人无恙,只是大婚的礼服被烧坏了。 韩虎支走了所有侍从,在飞弦面前来来回回踱了好长一会儿,才停住问:火是你放的? 飞弦依旧气呼呼地说:是! 韩虎问:你是不是不想参加我的大婚? 飞弦说:不是! 韩虎说:我和你的大婚是逢场作戏,你放心,我是不会碰你的,我对你没兴趣。所以,请你实话实说,我不会怪你的。 飞弦说:我真的不是,我没有骗你! 韩虎问:那你为何这样做? 飞弦说:你冒犯了我的权威,我要把它夺回来! 韩虎看着目光如炬的飞弦,眯了一下眼,迟疑地问: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飞弦说:我做了将军夫人,要配给我百名侍从! 韩虎说:这个可以答应你! 但韩虎不敢松口气,他接着问:还有吗? 飞弦倒是松了口气:当然有!如果以后你做了这里的王,我必须为这里的王后! 韩虎说:那当然。 飞弦接着说:我既然是王后,这里的女鬼都要统统归我管!女鬼的事你们都不能插手! 韩虎松了口气,女性就是奇怪,很容易把未来还不确定的事当真,就像飞弦会觉得明天就会成为王后似的。而男的往往会把未来不确定的事作为承诺,来逃避自己的眼前责任:未来的事指不定发生不发生,不发生当然可以轻松过关,就算发生了,她们的心思到时候又不知道会变到哪里去了。 韩虎说:这个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的婚服……现在重做,也是来不及! 飞弦说:没事!大不了我可以素衣大婚,我不会介意。 韩虎说:我答应你了,你也要答应我:大婚要好好配合,有始有终! 飞弦说:我累了半天了,我要歇息! 说完,飞弦径直绕过韩虎,走到里面的塌,钻进了韩虎的被窝。 韩虎不睡了,坐在门口等时辰。 不一会儿,飞弦轻微均匀的喘息声传来,韩虎忍不住回头去看,飞弦的头埋在松软的被窝里,平静而安心。韩虎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她真是我的妹妹吗? 大婚的节奏咣的一声就到了。一队侍女紧张地往这边赶,还不断被自己催促。她们看见了门口的韩虎,意想不到的迟疑起来。韩虎起身,叫她们进去。她们施过礼,就鱼贯而入。韩虎瞥见了她们手里捧着的红纱。 飞弦那边很快就热闹起来,她们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红纱,正忙着给飞弦裁剪大氅。衣服来不及做了,做件红色大氅,远远望去,也跟婚服差不了多少。 韩虎的侍从也到了,他们去了另一个屋,也开始洗浴梳头涂脂换衣。 屋外喜乐声起,韩虎穿着绣着五彩祥云的黑红大氅出了门,在一片吆喝唱歌声中骑上了装扮喜庆的枣红马,领着一座十六抬的花喜大轿出了门,在还没有修整齐的地下城道路上游夸一圈,又回来了。三请三拜之后,飞弦才用红绸遮了头,由侍女搀扶入了花喜大轿。鼓乐齐鸣,扩大了一倍的队伍载歌载舞绕着地下城又绕了一圈。 之前那一圈是热场,更像是通知:都出来吧,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其实,那也用不着通知,喜乐声一响,地下城可都知道了,因为大伙儿都应着心呢。 这一圈才是真正的开始,队伍的行进明显缓慢了许多。吹奏的使出了潜藏多年的大口气,爆发出的声音既美妙更是洪亮。载歌载舞的也全力搅动着地下城的空气,把自己的欢乐融进这空气,让它们随之流淌到地下城的每一个角落。 摩罗站在地下城最大的平台之上,前面的座位已经摆放整齐,各项物件一应俱全。虽然他还在努力地回想还有没有遗漏的事情,但他的眼光没有离开过那支被喜乐包裹着的队伍太久。他也想把这件事办好,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因为昨天的那把火也把他给吓坏了。 纷纷扰扰的队伍终于向这里进发了。可以看见韩虎的马,也可以看见飞弦的喜轿了。他们慢慢地上来,韩虎下了马,飞弦下了轿,他们在摩罗面前站定。拜天拜地拜祖上,夫妻对拜然后敬茶给摩罗王。 摩罗王心里喜洋洋,吃茶打赏样样忙。把飞弦抬进了新房,高台上成了欢声笑语和酒肉的主场。韩虎趁着高兴擂响了鼓,叫一众听他宣讲:从即日起就没有黑骑兵的名字了,从此以后,天地间多出了一个崭新的势力,它的名字叫酆都鬼兵! 大伙儿听了闹哄哄,只要穿的暖吃的足,叫啥都行!就图个高兴! 摩罗早就同意韩虎的想法,这个名字有利于统一酆都的力量,他最害怕黑骑兵不愿意。但在鲍维四兄弟的协助下,黑骑兵们也接受了这个提法,他们也接受了这个现实:黑骑兵的名字真的成为过去的事情了。 见到韩虎兴致很高,摩罗也就放心了。他内心盘桓已久的想法也该找个合适的机会给韩虎说了,这可关系到酆都地下城的生死存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章 听召 摩罗问:你肃清了异己,现在酆都鬼兵都听你的,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韩虎:什么事也瞒不过法师啊! 摩罗:我在听你以后的想法。 韩虎:以后要发展扩大酆都,加强酆都鬼兵的力量,把酆都打造成令诸雄尊敬的势力。 摩罗:像铁城一样吗? 韩虎:我们要做得比铁城强。 摩罗:你认为做多久可以达到这个目标? 韩虎想了想说:没多想。 摩罗:铁城是经过数百年才达到你看到的那个规模,你认为酆都条件比铁城好吗? 韩虎:不如。 韩虎问:法师有什么好办法吗? 摩罗:以铁城数百年聚集的盛大,以霸王、龙都王、钟离将军他们每一个都是撼天动地的英雄,所有这些都毁在一个心魔的手里。就算我们建成比铁城还强大的地下城,我们能自保吗? 韩虎如针芒刺背,手心里的惊慌已经攥捏不住了。他刚把黑骑兵变成过去,摩罗却要把铁城也变成过去。但他也不得不接受摩罗看到的事实:铁城已经过时了!如果你的目标是过时的,就算付出再多的努力也难免会成为一场空。 摩罗见时机成熟,就心地提出建议:联盟盟主这种想法已经埋葬了铁城,世道已经变了,它要迈向“大一统”! 韩虎问:“大一统”?什么是“大一统”? 摩罗说:大乱之后圣主出,统合天地,令出一口,所有英豪都是他的臣民,乱象乃止! 韩虎问:谁是你口里的“圣主”? 摩罗也问:你以为谁可以担此大任? 韩虎想了想说:东岳帝吗?现在他的实力可是最强的。 摩罗笑了:东岳帝见风使舵,胸怀不广,能力不足,只配从属之职。 韩虎又问:是你吗?你有见识有胸怀,如今还有自己的地盘。 摩罗又笑了:除了你,恐怕没有谁会提这样的想法。 韩虎问:那你说是谁? 摩罗说:观天地大势,风起云涌。拨云见日,方看得明白。霸王败于心魔,龙都王败于崆峒,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个神秘的影子——御魔大帝。没有他,心魔不会屡屡脱险;没有他,崆峒就不会有三方联盟,结果也早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韩虎说:你的意思是要我投降御魔大帝? 摩罗说:除此之外,酆都没有其他更好的出路。 韩虎大怒:御魔他把铁城毁了个干干净净,我等着有朝一日能寻他复仇,你却教我去投降,是何道理?! 摩罗忙劝:好好,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今日是你的大婚,大家伙儿都高高兴兴的,咱们就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韩虎就忍了不再发作,出去依旧和大伙儿玩乐。 摩罗不明白,乐葿其实才是这件事最大的障碍。她让韩虎无法向自己交代:投降害她的凶手。 但这件事已经悄悄在韩虎心里生了根,他不得不经常思索这件事。 摩罗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去找鲍维四兄弟。他们也不认可摩罗的想法,他们的目标也是铁城。摩罗只好嘱咐鲍维他们:要他们好好练兵,时间很紧迫。 时间确实很紧迫,对于摩罗而言,更是如此。御魔大帝在等他的消息,但他也不能操之过急,不然会适得其反。他在耐心地等待韩虎的决定,他自信韩虎最终会同意他的提法。 在这种决定命运的大事情上,韩虎也很快就做出了决断:他舍弃个人的恩怨,先着力发展酆都的实力,他决定加入御魔大帝的阵营。 在劝说鲍维四兄弟上,韩虎并没有以身释疑。他告诉四兄弟,这只是权宜之计,是打开增强酆都实力的快捷之门。只有实力强大,我们才有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如今的酆都名气城也,不想办法,永远会处于被欺凌的从属地位。 鲍维四兄弟也知道韩虎是为了酆都的未来,但是如何说服原来的黑骑兵接受御魔大帝的领导,却是一个难题。因为不能告诉他们这是权宜之计,否则这条计策很有可能会泄露给御魔大帝。 韩虎去找摩罗,问摩罗有什么好处可以给原来的黑骑兵。摩罗说有大量制作精良的盔甲军械存放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坚固耐用轻便,不比铁城的差。现在只需韩虎的一封手书,御魔大帝立即就会派兵运来。韩虎说,我们还要配备乌木牌,这样才可以远征。摩罗说乌木牌是不可能有了,不过摩罗可以传授他阴气观测之术。这样即便远征,一路上韩虎也能找到大量的阴气,来补足酆都鬼兵的体力。 精良的盔甲军械正是酆都所急缺的,鬼兵们一定欢喜。韩虎就写了一封书,大意说愿听从摩罗王的调遣。 摩罗拿了书信就走了。半月后才回来,他的后面跟着一支金盔金甲的部队。他们数量不多,不过数百,但他们的装备每件都异常精良,望之生畏。他们跟着摩罗进了地下城,所到之处,闹哄哄的地下城立即鸦雀无声。 在他们的映衬下,地下城成了乞丐们的坟墓。韩虎召集了他的部队。不多时,一支军容整齐的部队就出现在金甲军的面前。韩虎让他们演示军操以展现他们的军纪和士气,又演练了几种阵法变幻以展示他们的能战。 金甲军看过后也不言语,只是为首的跟摩罗耳语了几句。摩罗转过身后退几步,恭恭敬敬跪倒在金甲军面前。为首的就大声宣布:奉天地御魔大帝旨意,加封摩罗王为阎摩罗王,授五彩大旗一面,以精制军械十万具为贺。 摩罗接了大旗,让鬼兵高高挂起。大旗五光流彩,夺人眼目。“阎摩罗王”四字似龙盘虎踞,隐隐收纳着数不尽的纯阴黑气,就算数里之外,其在五彩中拨出的痕迹也清晰可辨。 阎摩罗王也召韩虎及鲍维四兄弟上来,封韩虎为酆都大将军,鲍维四兄弟为酆都将军。其属下将官也皆有升迁。一众兵士领到盔甲军械,也欢喜不已。 阎摩罗王拉着韩虎向金甲军致谢,金甲军也向他们贺喜。为首的特地嘱咐阎摩罗王和韩虎,要他们抓紧练兵,熟悉军械,要不了多久可能会有出兵的征召,要他们做好准备。 金甲军特地留下十具上乘的盔甲和宝剑,供酆都将军们使用。韩虎也不敢耽搁,这关系到将士们性命攸关的事,他趁着大伙儿兴致高,亲自监督练兵。鲍维四兄弟也全都归位,与士兵们同住同练。 韩虎特意让工匠们赶制了一批软鞭,配给军中的执教,不严格训练的都要处以鞭笞之刑。经过前段时间的清洗,他们也知道了韩虎的厉害,因此各级属官也无不心翼翼尽心尽力。韩虎的监督一来是摸清士兵们训练的情况,更重要的是给士兵们鼓劲打气,激发他们的争胜之心。韩虎又要求执教们推荐出几名训练标兵,而后亲自施以重奖,这个措施立马就把全军的训练气氛提升到沸腾的状态。 虽然都知道要打仗了,但还不知道要打得对手是谁。虽然士兵们可以不关心这事,但韩虎不能不关心这事。如果不依据对手做针对性的训练,那么在对阵中就可能要吃大亏。韩虎去问阎摩罗王,阎摩罗王也毫不知情。不过他告诉韩虎,酆都鬼兵并不是这次战场上的主力,我们出去主要是壮壮声势,历练历练,最重要的是要保存住酆都鬼兵的实力。 韩虎却不这样想,他说既然授了“阎摩罗王”的大旗,当然就要把这旗号打响。旗号响了,才会有英雄豪杰来投,酆都的实力才会越来越壮大。如果只顾保存这点实力,以后日损消磨,总有泯灭的一天。我们这次理应出其不意,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御魔大帝一高兴,一是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我们所急需的物资,更重要的是我们趁此可以树立酆都的声威,让酆都成为不可被忽视的重要势力。 阎摩罗王被韩虎说服了,他同意通过其他渠道去试试了解御魔大帝的情况。 但是御魔大帝的命令要比阎摩罗王打探的速度要快。他的命令说一个月内要阎摩罗王带领酆都鬼兵去昆仑主峰脚下集结。 那是遥远的西方。西方有多大的势力值得御魔大帝如此兴师动众?韩虎对那片土地没有多少认识,阎摩罗王虽然去过那里,但他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可以值得一提的势力。 除非御魔大帝的目标是昆仑山? 昆仑山?昆仑山上有什么?韩虎问。 昆仑山上是诸多天神的住所!若是要我们去攻打天神,我们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了!阎摩罗王哀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一章 战昆仑 一 昆仑山,延走五千里,高数万仞,几可触天。它是大地的边界,凡人的禁区。终年积雪白,早晚寒风大。下离大地太远,所以温柔不存;上距太阳极近,所以纯净如火。杂念翻越不过它数不清的雪岭,污垢抵挡不了它透骨风的洗刷。它苦寒无比,却吸引着孜孜不倦的修行者只见其来不见其回。它高不可攀,却能挑拨起瞻仰者潜伏已久的斗志,愈挫愈勇。它大的如另一个世界,修行者们毕其一生都在无边无际的地方寻觅,渴望能找到自己。这就是昆仑,因为他们相信,它不只是他们心中的乐土,更是他们灵魂的住所。 阎摩罗王惧怕他们,正因为他自己也是修行者。他知道他们各有奇能,酆都鬼兵哪会是他们的对手?一想起龙都王毁在一个不入流的崔子平手里,阎摩罗王就对此次出征焦心不已。但这是御魔大帝的命令,他只能要求韩虎倍加心。 韩虎集齐一万酆都鬼兵就跟着阎摩罗王出发了,留下鲍维守城。飞弦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他们远走,不去看韩虎一眼。韩虎也是,他听了阎摩罗王的话,但还没有想好对策就上路了,他甚至忘记飞弦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一开始他们走的就是山路,为的是宣扬阎摩罗王的旗号,让孤魂野鬼们知晓酆都的富足。这是一场真正的远征,在半月的时间过去,游鬼渐少,冷气开始逼近的时候,远方的雪山提醒着他们,昆仑山快到了。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他们要进入其中,翻越道道雪岭,直达昆仑的腹地——昆仑泉,那里才是他们进攻的。阎摩罗王展示给韩虎的地图,那个点离他们的距离远远大于他们到酆都的距离。 他们要快马加鞭,更要躲过不期而遇修行者的追逐。这是阎摩罗王的策略,但韩虎更认为这是个陷阱。如果他们可以突到昆仑泉,只会陷入修行者们的重重包围,到时就根本无法逃出。阎摩罗王说,只要我们能到达昆仑泉,御魔大帝就能保护我们。 韩虎只能冒险一试。他发挥酆都鬼兵悄无声息的优势,在黑夜里快速潜行。他避开修行者们所喜欢的有水的峡谷,他只找险峻的山脊,让修行者们也望而兴叹。 但修行者们还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他们互通讯息,尾随着在山脊上蛇行的酆都鬼兵们。韩虎不惧,但鬼兵们可不这样想,因为不时有石头莫名其妙的飞过来,砸向他们。连山脊上的冰雪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崩散,让鬼兵们踩空。看着山谷里大呼叫来往不绝的修行者们,韩虎必须稳定住军心,提升鬼兵们的士气。 但韩虎并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只能不断地传下坚守、速行、前方的情形更有利等命令以防鬼兵们崩溃。被鬼兵驮着而行的阎摩罗王也施起了法术,半山腰上渐渐升腾起一团团轻雾,阻挡了修行者们的视线,形势也真的变得对鬼兵们有利了。 修行者们在鬼兵们的下面锲而不舍,他们也逐渐搞明白了鬼兵要去的地方——昆仑泉。那是一块平坦之地,正是聚歼鬼兵们的理想之所。关键是那里有昆仑泉,那甘甜清冽的泉水正是修行者们长途追逐精疲力竭之后恢复体力的必需品。 阎摩罗王告诉韩虎,前方就是昆仑泉,要赶紧冲下去守住昆仑泉,让修行者们得不到充足的给养。韩虎问:御魔大帝在哪里?阎摩罗王说只要我们到了昆仑泉,御魔大帝就会现身。韩虎说没见到御魔大帝我就不会下山。 阎摩罗王恼怒,指着韩虎道:“韩虎,你是怎么说的?!你说过要听我的令的!” 韩虎不急,冷静说道:“我会听你的令。不过像这样,渴坏了的狼群要去喝水,你却用羊群去阻挡,这样的事我不干。战场的成败只在一瞬,如果我们到了昆仑泉而御魔大帝没有现身,鬼兵们就会因惊慌失措而溃散。到时即使御魔大帝能赶来,我们也会损失大半。所以,不管你下什么样的令,没见到御魔大帝,休想让我下山!” 韩虎眼神坚定,阎摩罗王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好注视着远远的烟雾缭绕的昆仑泉,以及疲惫的修行者不断地越过他们向那里走去的绵延身影。 修行者的前队拜过昆仑泉已经喝上水了,御魔大帝还是没有现身。当越来越多的修行者涌入了这片平坦之地,站在高处的韩虎忽然嗅到空气中飘来一股熟悉的味道。 “警备!”韩虎大喊。山脊上的鬼兵们立即摆开兵刃,三三两两结成防御阵势,虎视眈眈看着山下。半山腰,一条条黑狼从黑暗中窜出,悄无声息向修行者们的营地逼近。 黑夜,给了黑狼很好的保护,除了它们那双瘆人的绿色眼睛。当修行者不经意地发现营地周围布满了流动的绿光时,已为时已晚。猝不及防的他们遭到了黑狼的总攻,长途追逐的他们还没来得及休整,就被迫与黑狼展开激战。 韩虎也不知道这些黑狼从哪里来,奉谁的令,但它们的目标不是鬼兵,韩虎也只是远远地看。他问阎摩罗王,阎摩罗王说它们奉御魔大帝的令,是友军。 韩虎不愿与黑狼为伍,有了退军的打算。阎摩罗王怒叱韩虎,说他既然没有大局的见识,就应离开酆都!阎摩罗王说的对,这大局还是韩虎谋划的大局,刚开始就要放弃,徒留笑柄而已。 韩虎让鬼兵们放下戒备,远远地看着黑狼和修行者之间的缠斗。黑狼明显占了上风,因为修行者的法术在黑狼身上不起奇效,他们的铁剑和木杖抵挡不住黑狼的尖牙和利爪,他们是一盘散沙,不知道怎样抵御,很快就陷入了黑狼的分割包围。他们成了一堆堆慌乱的羊群。 遥远的天际点亮了一抹火光,闪烁不定,四处游走。,慢慢竟向这边逼近。阎摩罗王声惊呼“麒麟!麒麟巡山了!”韩虎问是怎么回事,阎摩罗王来不及解释赶紧让韩虎领着鬼兵们下了山脊,在乱石中藏好。 前方升起了一层黑雾,慢慢在昆仑泉平坦之地上凝聚,笼罩在黑狼和修行者的上空。雾越来越厚,韩虎眼睁睁看着黑狼和修行者的战场在面前模糊,直至消失。 火光近了,一头如壮牛般大的麒麟在空中漫步,它全身覆盖着金黄的鳞片,蹄下是四团熊熊的火焰,火舌随风而动,调皮地舔着铜镜般的鳞片,闪出神圣不可捉摸的光晕。雄健的脖颈顶着硕大威武的头颅,一张突出的大口撑起整个头颅的磅礴气势。两条如触手般游走的长须捕捉着飘散在四周蛛丝马迹般的气味,配合一双能射出鞭子般眼光的黄眼睛,向四周宣扬着主宰者的威严。一道五彩毛从后颈沿着后背直到尾部,在伸出的一条光滑长尾巴的末端结成一团明亮的火,随着尾巴的摆动而左跳右晃,准备随时给不知趣的挑衅者以致命一击。 这是它此次巡视的最后一站,看过昆仑泉,它就可以折返回主峰了。它大概有些疑惑,因为它放慢了脚步,估计是没有看到昆仑泉。它按下了身子,准备降落下去看个究竟。 但前方的山谷里有了动静,一匹黑色的快马向这边飞驰而来,紧接着拐了个弯,朝另一条山谷奔去。麒麟站起身,倏地就追了出去。 它很快就拦在了快马的前面,火光映红了骑马者的脸,他是韩虎。韩虎看到了黑狼即将面临的危险,他独自一个下了山,故意暴露行踪,以分散麒麟的注意力。麒麟果然被他吸引,挡在韩虎的面前在打量着他的来历。在这个地方,它极少会见到鬼兵。 它的问话让韩虎感到奇怪:“你是修行者吗?” 韩虎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它,没有说话。 麒麟继续说:“你身上的阴气太重了,不该来这么冷的地方。你的修行可能出了偏差,要和周围的修行者好好切磋。” 韩虎开始还以为这只麒麟把自己给认错了,但随即也就明白了。因为自己从东岳帝和阎摩罗王那里学了些修行之术,所以这只麒麟的眼光也是很犀利的。 韩虎还摸不清楚麒麟的意图,所以继续听麒麟说些什么。麒麟的眼神犹如对待迷途的羔羊,自然而亲切,似乎长久以来一贯如此。它继续说:“这么冷的地方会消耗你大量的体力。再往西进,虽说有温泉,那也只能暂时驱寒。你不如暂时东返,随修为逐级而上,等察觉不出寒意,修为自然会更上一个境界。如果勉强为之,到头来,只会损伤你自己。” 韩虎听明白了麒麟的意思。传说中麒麟有颗仁心,果真不假。在它面前,如果再待之以虚情假意,难免会羞愧。麒麟似乎看到了韩虎的羞愧,它不再逼视韩虎,它继续说:“你千里迢迢来此,定是有什么不易的心愿。如果机缘凑巧,我是否助你些绵薄之力?” 韩虎不得不说话了,他看着麒麟慈祥的眼神,不知不觉就透出些惶恐。他眼神扑朔,正着急思虑着怎样回答麒麟。一股轻雾悠悠地飘了过来,悄悄包围了他们两个,而他们两个竟浑然不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二章 战昆仑 二 正全神贯注等待韩虎回答的麒麟突然倒了下去,它身上的火焰也逐渐熄灭,金黄的鳞片也没去了光晕。麒麟的背后凝聚出一个人形,面目也越来越清晰。他面庭饱满,长眉眼高鼻头,大口美须。韩虎本来就身材高大,如今还骑在马上,但仍需仰视方才看得真切。他一袭宽大的黑袍,袍沿蠕动,透出丝缕不绝的雾气,竟看不到他的落脚之处。他的手里拿着一枚金黄色的心,他稍事端详,揣进了黑袍里。 韩虎见他相貌,已猜出八九,忙下了马,作揖道:“参见御魔大帝!” 御魔大帝道:“你就是韩虎?把你的兵马带出来吧,修行者们已经被黑狼消灭殆尽了。” 韩虎道:“遵命!这麒麟……?” 御魔大帝道:“麒麟被我取了心,活不了多久了。让你的兵把它埋了,还有昆仑泉四周修行者的尸体也全部埋好。昆仑山是圣地,不要弄得污秽不堪!” 韩虎去看麒麟。麒麟坚定的眼神被浸出的迷离所包围,光彩黯淡。它还能看见韩虎,它还在微微抽搐。它的腹部有一个拳头大的伤口,它那里没有鳞片,没有流出血或者是类似的东西,仍然和腹部的其它地方一样雪白,只是微微的颤抖让伤口慢慢外翻,露出颤巍巍的金红色的鲜肉,一点一点占满了韩虎的眼睛。韩虎要去叫他的兵了,他回头看了麒麟一眼,竟看不出麒麟的痛苦,它依然那样平静,平静的一动不动,那眼神也一直落在韩虎身上,像在看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酆都鬼兵很快就从山脊上下来,昆仑泉周围的雾气也散了,但已是满目疮痍。黑狼把这里糟蹋得不成样子,满地都是尸体和血污。既有修行者的,也有黑狼的,像满是血肉的屠宰场上漂浮着点点黑色的大头苍蝇。 韩虎没有见到修行者们的魂魄,他知道黑狼历来都狠,这次它们也没有放掉一个修行者的魂魄。韩虎没有见到它们啖散魂魄的场面,但是想象到这样的画面,韩虎就从心底里感到厌恶,好像他的心底里还残存有黑狼那带着腐臭的齿痕。 但韩虎并没有见到黑狼。黑狼不知什么时候撤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肮脏的烂摊子让韩虎收拾,更增加了韩虎和鬼兵们的厌恶感。 鬼兵们在见到麒麟的尸体时仍然惊喜不已,他们窃窃私语议论着麒麟的精美以及韩虎的勇敢与强大。御魔大帝已经消失不见,所以他们还以为是韩虎杀死了麒麟。韩虎也不做辩解,他认为这是鬼兵们克服疑惧提升士气的良机。只有阎摩罗王悄悄的问韩虎:“御魔大帝来了?”韩虎点点头,问阎摩罗王:“麒麟有多少只?”阎摩罗王说:“主峰上有一个巨洞,叫王母洞,四通八达,没人能走遍整个山洞。那是麒麟的巢穴,也没人能数清它们的数目。” 韩虎说:“如今麒麟死了一只,其它的麒麟会不会来寻仇呢?” 阎摩罗王说:“会,当然会!它们不久就会发现巡山的麒麟少了一只,因为它们会看不到这只麒麟的火彩,而每只麒麟的火彩都不一样。” 韩虎问:“如果麒麟来了,怎么办?” 阎摩罗王说:“既然御魔大帝来了,我们就不用担心了。现在他可能已经上了主峰,去王母洞了。” 韩虎问:“就他一个对付那么多麒麟?” 阎摩罗王笑着说:“你可不要看御魔大帝。麒麟虽是万兽之王,它们吐出的火令万物惧怕,但御魔大帝早已是水火不坏之身,聚之能成形,散之可无影,麒麟的火奈何不了他!” 韩虎惊了,问:“那御魔大帝到底是何方神圣?” 阎摩罗王说:“我也不知道,是他找到的我。给我的感受是四个字:深不可测!” 韩虎:“这么说,我们很快就可以攻上昆仑了。” 阎摩罗王:“没那么容易,不然御魔大帝也不会精心准备这么长时间了。” 昆仑主峰的山顶上扬起了红彤彤的火光。虽然太远了看不清那里发生了什么,但韩虎和阎摩罗王都知道御魔大帝正与麒麟们大战。 火光越来越盛,已经映红了半边天,天色不早了。韩虎见鬼兵们已经把战场打扫得殆尽,就在山谷里找了片宿营地,好躲避即将到来的阳光。 第二晚天一黑,阎摩罗王就接到了御魔大帝的信号。阎摩罗王就带着韩虎领着鬼兵就上了往昆仑主峰。昆仑主峰高峻挺拔,状如方圆八百里的宝塔。一条三尺宽的石阶顺着陡峭的山势蜿蜒而上,再往上,处处惊险,百转千回,多处仅容一脚站立。多人次第行,前人回头难,正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命悬一线也只能强向前。如果空中有一只麒麟,就是千军万马也只能全军覆没。 鬼兵们行动迅速,攀山而走犹如跃行。韩虎已经远远地看见摩罗大帝守在山洞口,空中没有火光,也没有麒麟。又走上一段,方才攀上洞外的块平地,也得以看到平地上躺着十几只熄了火的麒麟。 这块平地太,装不了上千兵,阎摩罗王和韩虎带着数百随从先上去拜见御魔大帝。御魔大帝说麒麟们退入了洞里,紧闭洞门,让阎摩罗王和韩虎想想办法,如何打进王母洞。阎摩罗王观看了一番山势,向御魔大帝献策说:“听说王母洞四通八达,洞内连胜景。有胜景必有水,只要找到活水,我们就可以破水而入。” 御魔大帝连说好计,带着韩虎及十几名鬼兵腾起云雾,听声寻水。果然找到一处活水,御魔大帝逆水而行,直溯源头,找到水源从一处深潭涌出。御魔大帝就带着他们进入潭里,寻觅良久也不见有其它通道。御魔大帝细细勘验,终于发现有出水的石缝。石缝太,全无着力之处。御魔大帝便命韩虎凿开石缝,韩虎就领着这十几名鬼兵叮叮当当地凿着。不一会儿,他们就从石缝里凿掉几块碎石。他们再接再厉,再往石缝深处凿,直到御魔大帝看差不多了,就让他们让开,离得远远的。御魔大帝从黑袍里掏出一枚麒麟心,塞入石缝,后退十几步,双手发力,只听一声巨响,麒麟心爆炸了,整个水潭跟地动山摇一样。石块乱飞,潭水也变得浑浊。御魔大帝近前查看,石缝变大了,当多出了许多碎石。御魔大帝让韩虎他们把石缝里的碎石取出,准备再一次爆破。 这一次御魔大帝往石缝里塞了三枚麒麟心。一声巨响,整个一大块岩石被掀掉,在水里翻滚。水道还是没有破,御魔大帝再一次让韩虎他们清理石缝,再往深里凿。御魔大帝一直说不够深,韩虎他们就一直往里凿,直把他们几个累得精疲力竭。 御魔大帝终于满意了,他从怀里取出一枚又一枚麒麟心,韩虎见他竟放了九枚进去。这一次,御魔大帝让韩虎他们退出水潭,并告诫他们:爆炸之后,让他们守在潭底,没有他的命令,不准进入山洞。 韩虎他们从水潭出来,静静地等着潭里的动静。一声闷响,犹如巨兽在地底下的怒吼,潭里的水飙出数丈高,山顶的雪也被震得簌簌而下。 “雪崩了!”韩虎大喊一声,带头跃入水中,鬼兵们纷纷跟着韩虎跳了下去,往潭底急速下沉。大块的雪砸在水面上,粉碎成灿烂绽放的雪花,很快就填满了整个水面。把水潭照的白茫茫的。 水底滚落了一块巨石,刚才韩虎他们凿石的地方石头已经碎了一片,浑沌中隐约可见一个半人身大的黑洞。洞里的水带着碎石一直往外涌,碎石混乱了一阵就往下沉,但水流却打着滚儿地往上跑,可以看见它们把水面上厚厚的积雪慢慢向外推,因为积雪也流动了,但也只是坚持了一会儿。 韩虎知道水面的积雪太厚了,他们无法从水潭上口出去了。迟迟得不到御魔大帝的命令,他们百无聊赖地在潭底徘徊,看着那个不停流水的黑洞,他们个个摩拳擦掌地想过去看个究竟,就是能偷偷瞄一眼里面的胜景,也成了一种强烈的按耐不住的享受。 韩虎阻止了他们,他知道这些水可以保护他们免受麒麟火的伤害。在这未知的山洞,离开了水的保护,遭遇一只麒麟就足以使他们全部灰飞烟灭。但他们说大将军可以对付麒麟,韩虎说不错,所以只有我可以进去,你们必须留在洞外,听到我的命令才可以进去。 他们听了欢欣鼓舞地给韩虎送行,韩虎就顺着黑洞进去了。韩虎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于是就守着洞的另一边。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果然探头探脑地往这边来了,黑暗中韩虎抽出宝剑,架在领头的脖子上,呵斥他们:下次再犯,定斩不饶! 看他们灰溜溜地退了回去,韩虎才收了宝剑,向前摸索前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三章 战昆仑 三 黑暗中全是静寂,水的流动声缓慢而清澈。韩虎走了一会儿,才看到水面上有火光。他停住了,火光也不动。韩虎分辨出那不是麒麟的火,才敢浮上去,在水皮下面看动静。 周围湿漉漉的,像是少女们的浴场。这个念头吓了韩虎一大跳,他知道自己很紧张。在极度紧张中溜出的片刻宁静,足以做一场想入非非的春梦。他看到了一点白,白就立刻成了少女们的长腿。看到了一些红,眼前就亭亭站立着一个被剥了皮儿的姑娘。 因为这里不普通,这里是最接近仙境的地方。在这么神圣的地方,还有一批无敌的麒麟守护。韩虎不敢露头,他怕随时窜出的一团火就把他化为乌有。 是的,这里很美,韩虎有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它的静谧释放出慵懒的情绪,只要看到,就被传染,蔓延。韩虎想到了肆无忌惮,少女们肆无忌惮地在这里嬉戏欢笑,而自己变成了一枚眼珠子在水底下忙乱。他的目光犹如澎湃的水流,撞上她们的长腿,分开,回流,缠绕,久久不散。 韩虎开始恐惧,他知道这个地方的不一样了。它似乎有一只魔手,能源源不断抽出自己内心的恶丝来,在洞里粘成一张巨大的,让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韩虎想到了逃跑。要逃回去吗?是的,逃回去只剩下被耻笑。他忽然敬佩起麒麟来,它们是如何过的这一关呢? 这里是王母洞,韩虎更相信这里曾经是王母的腹,它孕育着不可思议的东西。比如这麒麟,这胜景:水火共居一室,善恶自分两体。麒麟如何可以摆脱胜景里自己的恶,可以在王母洞里自由穿行?或者它们生下来就没有恶? 韩虎明白了,他所谓的恶在铁城里不是恶,只是自己认为是恶,所以他受到了惩罚。如今,它又要在这里惩罚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像其他的铁城居民一样,不再认为这是恶,那么恶是不是就没有了呢? 韩虎的变得稀薄起来,终于在他面前消失了。胜景只剩下胜景,没有了虚幻的影像,水也光秃秃稀溜溜的,没有了圆润的触感和盛开的翻跃。 但韩虎可以摸得到岸边的石头,冰凉,坚实,远没有水的温暖。但这就够了,韩虎可以探出头,摆脱的束缚,坐在满是水迹的石头上,安顿一下死里逃生的心。 这里是胜景,没有一丝一毫的地方可以作为战场。韩虎还是很快就下了水,他知道他稍事冒险的严重后果。他知道自己渺,但希望自己更渺一点,像在洞天时黑球里的样子,这样他就可以浮在水皮之下,轻松越过这道道险关。 但韩虎不会再渺了,他是比以前强太多了的强者,他只能接受对强者的审判。他跳出水面,心翼翼在怪石、桥、回廊、险亭处游走,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他不敢离开水边太远,以便随时可以窜回水中。 韩虎忽然感到背后的温暖,在回头的时候他就料到坏事了。但他还是给了自己回头的时间,而来不及给自己逃掉的时间,他被麒麟咬住了肩膀。麒麟头一摆,把他扔到了地上,它的金蹄把韩虎踩在身下。 韩虎惊慌地看着麒麟,它的大口笼罩了整个自己。但它没有吐火,它口里也没有火。它看了看韩虎,低头把韩虎噙走了。麒麟转了一个弯,进了一个洞。麒麟把他仍在地上,洞里的两只麒麟看了看韩虎,又看了看逮住韩虎的那只麒麟。 三只麒麟开始商议是否要秘密处死韩虎,韩虎阻止他们说:你们不能处死我! 麒麟问:为何? 韩虎说:因为我通过了胜景。 这确实是个重大的问题。麒麟们开始争论,很快它们就有了结论:虽然韩虎通过了胜景,证明了他的善,但这并不能解除处死他的决定。 韩虎问为什么? 麒麟说:善的敌人不仅是恶,还有善。你应听说过以暴制暴以恶制恶,那么以善制善有何不可? 韩虎笑:以善制暴则弱,以善制恶则亏。所以暴能止暴之横行,恶能止恶之泛滥。暴不横行,恶之消退,善才能大进。若以善制善,善退后,那该是什么进呢? 麒麟们又开始争论,它们回答韩虎:善退,当然是大善进。 韩虎问:什么是大善善?如果你们自己的善是大善,他人身上的善是善,他人如果也是这样的想法,认为自己身上的善是大善,他人身上的善是善,那么你们怎么分得清退的是善,进的是大善呢? 韩虎又说:大善大恶大暴仅一念之隔。大善是天,天稍变,万物不得不受。如风行,皆受其冷;如雾起,皆受其蔽。正所谓利越大,害逾深。强分大善善,以孤意行之,是利于善还是利于恶呢? 麒麟无言以对。 为首的麒麟对韩虎说:你说的对。我免你的死罪。但后面的话你不该听,我要封住你的耳朵。 说完,它摆起尾巴,扫住两块碎石。碎石飞起,一左一右挤满了韩虎的耳洞,韩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 但韩虎可以看见,它们在密谋着什么。后来,为首的咬下自己身上的一根五彩毛,把韩虎的手脚捆住。它们都出去了。 韩虎听不到它们的脚步声,也不知道它们走远了没有。但待了一会儿仍不见它们回来,韩虎就有了出洞的打算。他虽然被捆成粽子的模样,但他打了个滚儿,手脚并用站在了地上。他以青蛙的姿势向洞口跳跃。看似跳跃,实是挪步。浑身的劲儿使不上,憋得气喘不止,狼狈不堪。 做事要扬其长避其短,顺势而为。韩虎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打着滚儿,很快就到了洞口。麒麟们不在这里。他大着胆出去,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又滚出了一段距离。仍旧不见麒麟们的身影。韩虎开始考虑脱身之计了。 五彩毛细如发丝,但韩虎怎么也挣不开。韩虎找到石头的棱角去割也无济于事。韩虎正在沮丧,忽然想到自己的耳朵被石子封住,要是遇到危险自己在这曲折的水石中根本就无力反应。于是他滚到水里,重新回到那个温暖的怀抱。 五彩毛在水里竟慢慢散开了,韩虎这条鱼又一次脱了。他看着缓缓上浮的五彩毛,本想抓住它,但又怕它一离开水又把自己捆住,于是又躲开了。他扣掉耳朵里的石子,重新恢复了自由,继续前行。 前方有了动静,因为灯火通明。 韩虎听到了御魔大帝说话,却没有打斗声。韩虎继续前行,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大厅。成队排列的麒麟吓了韩虎一大跳。他还没来得及退回已被麒麟发现。一只麒麟已经截住了他的退路,他只好依照麒麟的指示往大厅中央走。 御魔大帝站在台上,那里的装饰应该是麒麟王的王座。麒麟王立在台下,疑惑地望着韩虎。台子的另一半,立着韩虎刚才遇到的三只麒麟,捆绑他的麒麟站在它们的前面。 御魔大帝问韩虎:你怎么进来了? 韩虎说:末将有重要军情禀报。 御魔大帝示意韩虎说下去。 韩虎却问:麒麟王是否已经奉大帝为主? 御魔大帝点头。 韩虎问麒麟王:那位是谁? 韩虎指着捆绑他的麒麟问。 麒麟王说:那是我勇敢的弟弟。 韩虎大声说:你的弟弟要谋反! 大厅里立即喧哗成一片。 麒麟王问:你有何证据? 韩虎说:证据在水里。你可以问你的弟弟,它的五彩毛在哪里? 有麒麟飞出去,不一会儿嘴里就噙着一个五彩毛回来了。 麒麟王问:这能说明什么? 韩虎说:它用这五彩毛捆住了我,我逃到水里,才得以解脱。 麒麟王问:它为何要捆你? 韩虎说:因为它怕我知道它的秘密计划。 麒麟王问:它有什么秘密计划? 韩虎指着麒麟王的弟弟大声说:那要问问他!刚才它们三个在洞里密谋良久,到底是密谋了什么?! 麒麟王问它的弟弟:你刚才来这么晚,为的就是这个? 麒麟王的弟弟真是个直肠子。它大义凛然告诉哥哥:它为的就是这个! 麒麟王问:你究竟在密谋什么? 麒麟王弟弟说:你为了保存整个麒麟种族而投降,我却忘不了在洞外战死的兄弟姐妹们,它们的心还在这个魔头手里。我的眼睛就要喷出火了,你却要我们都收住火。我怕我煎熬不住,所以我在寻找合适的机会。没想到机会没有厄运来得快,我也不好有什么怨言,但凭哥哥处置! 麒麟王喷出一条火链,把弟弟全身包围。火链末端冲上洞顶,把麒麟王弟弟挂在了上面,接受火链的炙烤。 麒麟王向御魔大帝谢罪,表示一定会严惩! 御魔大帝却指示麒麟王把它的弟弟放下来。麒麟王弟弟依然高傲,既不谢恩也不认错。御魔大帝下令由麒麟王把它杀死,以儆效尤! 麒麟王和麒麟们都被这个命令吓坏了,韩虎也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四章 战昆仑 四 麒麟王沉默了一会儿,对麒麟们大声说道:“我不能阻止我的弟弟舍生取义,正如我不能阻止我自己为了整个族群而效忠新主。我们的职守一直不会变,我们将依旧守护王母洞,守护这里的胜景。这里依旧是我们的家园,这里的一石一水依然属于我们麒麟所有。洞外的兄弟姐妹以及我的弟弟,它们完成了它们自己的使命,我会永远记住它们,怀念它们。它们赢得了属于自己的荣誉,捍卫了麒麟的光荣。但我们今天的选择依然值得尊敬,这不是对你自己的担当,这是对你们妻对你们子对你们父母的担当,更是对麒麟家族的担当。如果有骂名,骂名落于我;如果有罪责,罪责降于我。如果你们依然把我当成你们的王,请你们效忠新主,欢呼新主!” 在麒麟们的欢呼声中,麒麟王悄无声息地咬断了弟弟的脖子。御魔大帝也没有要麒麟王弟弟的心。 王母洞的洞门开了,酆都鬼兵们开进洞里。他们将在此歇息一天,明晚,他们将跟随御魔大帝出后洞,登昆仑山顶。 韩虎从怕麒麟延伸到怕麒麟王。他得到了御魔大帝的信任,但他的初衷仍是保存自己,保存酆都鬼兵。在麒麟们的地盘,御魔大帝的任何闪失足以致酆都鬼兵们全军覆没。御魔大帝可以撤退,但他和酆都鬼兵们怎么能跑过风驰一样的麒麟呢? 他的告密在麒麟王的心里播下了仇恨的种子。虽然麒麟王看他的眼神很平和,但韩虎看到的不仅仅是和善。事情就算重来,结局也是一样,因为麒麟王、他的弟弟、韩虎、御魔大帝都没有第二个选项。 时间在你希望过得快一点的时候,它总是会故意变慢。这对于韩虎是个煎熬。麒麟王有着巨大的忍耐力,韩虎远不是它的对手。王母洞是韩虎的梦魇,梦醒了也是。 昆仑顶犹如天国。满眼白,布着冰雪的晶莹,却见不到冰雪。看不见风,却能感觉到它的手在拨弄云雾。冷且净,迎面是初春的凌冽与体香。吸一口,既想恣意狂奔,又想停下来沉醉其中。 亦真亦幻中,云雾里走出一座大城。它层层叠叠巍巍峨峨,以泰山压顶之势横在队伍的面前。 只看到它的一角,御魔大帝就撤退了。在阎摩罗王交代完巨城里住着神仙守城的是只虎身九首的巨兽后也想撤走,被韩虎拦了下来。 韩虎问:御魔大帝都打不过,为什么叫我来打? 阎摩罗王:谁说御魔大帝打不过?他只是暂避开明神兽。 韩虎:开明神兽?就是你说的那只虎身九首巨兽? 阎摩罗王:是的。它的目光能放闪电,御魔大帝承受不了。我更不行,被它击中我就成焦炭了。你们可以,你们不怕闪电。御魔大帝命令你们务必擒住它,但不能砍掉它的脑袋…… 韩虎: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怕闪电? 阎摩罗王:鬼魂不都是迎着闪电现身的吗?这还有错? 阎摩罗王真是观察细密,这些连韩虎都没有在意过。阎摩罗王提及了,才意识到还真有这回事。这个不起眼的景象却能化为阎摩罗王的知识,怪不得大家都认为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实在是强大。 韩虎:神仙们怎么对付? 阎摩罗王:神仙们在得到麒麟王投降的消息后就慌乱了,现在他们估计逃光了。你放心,御魔大帝并没有走远,他只是藏在云雾里。如果有神仙胆敢出手,御魔大帝会先把他收拾了。 韩虎:神仙们会逃向哪里? 阎摩罗王:他们当然去天上。 韩虎:我们也要追到天上吗? 阎摩罗王:不用。我们只要占领昆仑顶。天上?我不敢去,我也上不去。你们也一样,不,你们只会更糟。 阎摩罗王走了,韩虎领着酆都鬼兵去迎战开明神兽。开明神兽最厉害的就是眼光放闪电,既然这一点对鬼兵们无用,那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韩虎对开明兽的了解也仅止于此。御魔大帝给韩虎留下了一些粗壮的铁链,用来捕获开明兽。铁链啷啷锵锵,碰撞出阴沉的低鸣,正是让虎豹们心惊胆战的声音。 铁链啷啷响,盖过了鬼兵们的幻想。云雾缭绕,处处显异样。洁白的云雾里闪着亮光,似乎有轻轻的笑声在歌唱。鬼兵们寒酸的军装,如同洁白晶莹的玉石板上爬着的一群黑蟑螂。鬼兵们去前方试探,哨探回来向韩虎报告:前面有一位老者,在宽阔的路边摆下了一眼望不到边的盛宴,邀请我们品尝。他编造故事,说他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名女儿,个个都貌若天仙,还让我们去他家宽大的厅堂。 韩虎心里犯了嘀咕,责问:盛宴你们是否已经品尝?!为何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名女儿,还宣扬她们的模样?! 哨探俯身拜答:没有大将军的命令,我们不敢擅自主张。美食我们无法享用,大将军找到的阴气才令我们欢畅。老者说他的女儿那么多,是因为我们有一万的数量。独缺的那一名,正是拒绝献给大将军,让您空想。 韩虎止住了恼怒,和缓地问:那士兵们怎样? 哨探答:士兵们的口水流得有一尺长,因为他答应为每一位士兵建造一座美宅,只要士兵们挑选好地方。 韩虎叹道:士兵们失去了斗志,要醉死在这可怕的温柔乡。 哨探又禀:可是还不止如此,老者还诋毁大将军的声望。说你是残忍的魔王,不一会儿就拿士兵们开刀,夺走上天给他们的奖赏。 韩虎勃然大怒,痛骂道:可恶的老者!诱惑我的士兵在前,士兵们却不知那是挽歌在高唱;挑拨统帅和士兵们的信任在后,他的居心竟恶毒到烂掉心肠!我要把他挑死在枪尖,让大家都明白事情的真相! 韩虎快马跟着哨探,前方的云雾像迎宾的美人款款退往两旁。顺着士兵们组成的粗壮黑线,他们很快就行进到队伍的前方。士兵们都驻足不前,惊叹于一望无际的美食,更羡慕连他的奴仆们都穿着金丝边的衣裳! 他们众心飞翔,竟没有注意到韩虎已经来到了现场。韩虎拍了拍鲍维的肩膀,这位出了神的先锋官才慌了张。他大声喝斥重整队伍,对那些听不进去命令的士兵抡起了巴掌。 闹哄哄的队伍重新被梳成了方,韩虎才抓住了他们所有的目光。韩虎说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难道为的就是听别人的说唱?强敌就在眼前,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是否有命来享?在猛虎口下夺美食,是先杀猛虎还是先咬美食,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怎会忘? 士兵们面露惭色,大将军的话拍打的正是他们的弱项。韩虎并没有让队伍继续行军,而是下了马提着枪。他走向老者,老者依然站在台之上。他穿着一件镶满宝石的大裳,光彩夺目,令人心神向往。他有一双金黄色的圆眼,闪着奇异的光。最特别的是他有两条洁白的胡须,从嘴角两边整齐地滑到了胸膛。末端微微上扬,不随他的呼吸而曲张,一副神仙才有的模样。 韩虎举起了枪,大声斥责老者:你为何诱惑我的士兵,还诋毁我的声望?难道不怕我的长枪穿透你的胸膛? 老者也不言语,金黄的眼里放出怒光。两道闪电射出,一道击向韩虎的头颅,一道打向韩虎的心脏。 两声巨响,韩虎却安然无恙。韩虎哈哈笑,老者惊且慌。韩虎骂道:我道是谁在这里猖狂,原来是虎身人面的开明兽,你何不现了原形,解了衣裳?! 老者抛了衣裳,倏地成了十倍长。全身都是黄黑相间的条纹,虎头上写着黑色的王。开明兽低下头盯着韩虎,还是老者的模样。两道洁白的长须飞舞,是抽打天空前的张扬。 开明兽也骂韩虎:没想到你这个无名卒竟不怕闪电,差点让我失了主张。不过你也没什么能耐,我的利爪足以把你撕成粉末,让你根本没机会投降。 韩虎挺着枪猛刺开明兽,开明兽利爪一伸,折断了韩虎的大枪。眼看另一利爪呼啸而至,韩虎跳进了开明兽的档。开明兽尾巴摇晃,如钢鞭抽向韩虎的躲藏。韩虎不慌不忙,使尾巴抽打在开明兽自己身上。 铁链啷啷响,韩虎急呼鬼兵们合围而上。纷飞的箭雨向开明兽扑来,它张开利爪挥舞格挡。部分羽箭插在了它的皮毛里,除了玷污它的美丽,并没有让它受伤。 但这分散了开明兽的目光。趁着机会,鲍维使铁链扶摇而上。韩虎也没有浪费自己的剧烈摇晃,瞅准时机把铁链攥在手里,如雄鹰低飞掠过鸡们正觅食的麦场。鸡们还没有反应,空中却飘荡起一个同伴临死前的叫嚷。 铁链啷啷响,韩虎犹如蛇头,带着这条银色的长蛇在开明兽身上盘旋生长。韩虎努力地想多绕几个圈,束缚住开明兽的手脚,让它跌进由这铁链编织的。 开明兽发现了韩虎的奢望,它腾空而起,脱离了恼人的箭雨,带着韩虎就要飞向远方。鬼兵们惊慌的大叫,还有长长的铁链在啷啷作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五章 战昆仑 五 鲍维抓住了要溜走的铁链,周围的鬼兵也一拥而上。越飞越高的韩虎看见了,大呼让他们松开手掌。韩虎也松了手,从空中往下飘荡。开明兽竟害怕铁链的啷啷响,失去了撕碎韩虎的极好时光。它一心飞翔,只愿快点飞回巨城,解开身上可恶的铁链。 第一次交锋大费周章,暴露了企图,损失了铁链,还有身处险地的大将。失去了突然袭击的奇效,以后的战斗怕会是漫长。 一眼望不到边的盛宴依然延伸在路旁,开明兽的奴仆们早已逃亡。士兵们要求搜索附近的田庄,探寻九百九十九名女儿的真相。韩虎不允,说离开大道,在未知的云雾里瞎逛,轻则迷失方向,重则贻误战机,全军覆亡。 士兵们已经上了开明兽的当,何况盛宴的美味可以真真切切地品尝。韩虎说服不了士兵们的欲望,于是想杀掉几个嘴犟的,避免他们瞎逞强。韩虎想起了开明兽的话,这个权力一施行,开明兽的预言就上了场。韩虎还没有对付开明兽的良方,再领着贰心的队伍犹如去捉虎的群羊。 韩虎命令队伍后撤,严禁在军中传播这妨害军心的欢畅。队伍的士气在嘻嘻哈哈中泄出了半个皮囊,还有太多的士兵没有见到开明兽的模样,免于见到盛宴的他们却激发了不同寻常的心痒。 韩虎去见阎摩罗王,说开明兽的力气太大无法阻止它飞翔。阎摩罗王说你们仅仅遇着一名开明兽,如果九首联体,好比九股劲儿使在了一股上。开明兽那么聪慧,或许已经发现了你们的弱项。若是再次遭遇上,怕你们会是热锅里的肥羊。 韩虎说首仗挫有何妨?!我现在想知道有没有办法限制它飞翔?阎摩罗王想了想,记起巨城的城门是由整块大石砌成,以城门的沉重,九首联体也绝对是蚂蚁撼大象。 韩虎连呼好好好,壮壮壮。正想着铁链终于可以扬其所长,御魔大帝也已经进了堂。他叱责韩虎擅自收兵,折了军中的士气如何担当? 韩虎说士气可以再鼓,危险可不重样。勉强前行,若是折损严重,士气才会一落千丈。御魔大帝说战机易寻,时机难掌。如今神仙们听说了巨城前的战况,有部分神仙下到巨城,和开明兽一起重返战场。我们失去了先机,战斗将会延长。我们的突袭连连奏效,如今相持不下教我心慌。如若你们再不尽力,我撇了你们撤回去,让你们成为麒麟回归的垫脚石,成全它们的荣光。 韩虎知道这话的分量,心也惊胆也颤幸亏有了主张。他极其认真地向御魔大帝保证,明晚的战斗将是鬼兵们的希望,不能成功就消散在巨城的城门上。御魔大帝大加赞赏,说将会助你们在无形之上。攻城门务必要竭尽全力,他会抄后路去焚毁天梯,断绝巨城和上天的通道,让开明兽和神仙们惊如飞蝗。 铁链响啷啷,韩虎召集鬼兵后开了腔。我知道你们有所图有所想,是这九千九百九十九名女儿让你们目盲。你们看不见巨城城门后面有数不清的珍宝,只需一颗就可以使妙龄的女子排成行。抢来的女子谁会真心,让她们倾心的只有珍宝永恒的光芒。我答应你们个个有份,不过要首先要攻破城门,把开明兽捆绑献上。 鬼兵们群情激昂,把铁链抖得啷啷响。韩虎兵分九路,同时攻打巨城的九个城门,让开明兽身分九处,无法合体成王。韩虎给九位领兵下了死命令,前赴后继拼死也要把开明兽缚在城门上。他会在正南的大城门下,谁要是没完成任务就向身后的王母洞逃亡,定杀不饶没情面可讲。 鬼兵们席地而卧开始高声歌唱。唱悲伤的离歌和夜的苍茫,因为他们知道明晚的战斗会惨烈难当,不知有谁可以回来能听到彼此的声音在洞里回响。唱温柔的惆怅和夜的闪亮,因为虽然明晚的战斗会惨烈难当,但他们不会被牵挂,不会突然增加酆都的悲伤。唱绵绵的目光和蜿蜒的脸庞,我们是平静的海洋,风来了,也能掀起几丈高的浪。唱浅浅的笑意和喉咙里的蜂王,没有美酒陪伴这么快活的时光,因为我们还要上战场,只能歌唱到天亮。 铁链啷啷响。 天地之间的大门悄悄关上,最后一缕阳光也只能在门外荡漾。鬼兵们收拾好行装,鱼贯而出踏在云雾上。云雾上面裹寒霜,那是战场的凄凉。云雾里不再有异样,时隐时现的只是星星的亮光。是否还有轻笑是否还有低唱?那是大地母亲在催促着赶快进入梦乡。 士兵们经过了摆盛宴的地方,现在成了一堆乱石岗。精致,随意,流畅,是浑然天成的品之邦。 士兵们没有丝毫的留恋,很快他们就要分开寻找各自的方向。就像一笔浓浓的墨团,悄无声息中分成九个方块字,缓缓飘向远方。 云雾白如丝,光滑的质感微微流淌。它拥抱过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在他们的眉毛盔甲处留下唇伤。云雾如丝长,在浓浓淡淡厚厚薄薄中如剪不断的男女情话,缓慢悠长。大地不这样想,云雾是她的衣裳,如何剪裁全在她的心上。 云雾好爽朗,大开大合,大聚大散,何人能阻挡?云雾也顽皮,摸它它躲闪,离开复追上,时光停滞,忘了身处何方。都说云雾捉摸不透,难以诉衷肠。天空不这样想,云雾是他的孩子,他知道它应该在什么地方,到哪里会消亡。 韩虎率先到达了城墙,见到了九首的开明兽矗立在城门楼上。它虎视眈眈地注视着韩虎的队伍,其它几首警惕地瞭望远方。它腾空而起,虎爪大张,划过韩虎的队伍,鬼兵们倒下两行。 鬼兵们并没有作鸟兽散,而是散漫成点状。他们边躲避边放箭斗志激昂。开明兽感到了疼痛,撤回到城门上。鬼兵们步步进逼,开明兽心神慌张。它看见一支支的鬼兵扑向其它的城门,一只接一只的兽首离开,去奔赴另外的战场。 铁链响啷啷,时机如神降。韩虎攥着铁链的一端,快步出击,如除夕夜顽童去抢炮仗。这个铁链不一样,前头有钩,末端铁爪藏。韩虎飞身攀上墙,鬼兵在后扯弓忙。只剩一首的神兽退路只能在城门楼上。它俯下身子全力与韩虎争短长,还要心不能让铁链缠绕到自己身上。 鬼兵们也已经接近城门,箭雨让神兽疼痛难当。但它的职守在城门上,城门要么是殿堂要么是坟场。慌张的神兽在对付韩虎时走了模样,韩虎也捡起一个接一个的空档,铁链如蛇般左突右闯。铁蛇跑成的圆不成样,但蛇头的铁钩终于紧紧扣在了蛇身中的空档。神兽眼看铁链缚上了身,向上猛蹿想摆脱铁链的捆绑。不过鬼兵早把铁链末端的铁爪抓死在城门铁框。开明兽的努力挣扎,反而让铁爪抓得更牢更强。 铁链啷啷响。 韩虎不敢让这难得的机会再溜过手掌。他迅速又抓起一根铁链攀到了城门上。没想到这近在咫尺的胜利却撞上了墙。暴怒起的开明兽剧烈摇晃,那大开大合的态势让韩虎近不了它身旁。它的暴怒止住了它的痛伤,弓箭也成了奈何不了它的搔痒。 铁链啷啷响,城门咯吱忙,铁爪要抓烂铁门框!铁爪要是脱了门框,神兽又要龙回海洋。韩虎给御魔大帝立的军令状,就如牛尾抽打牛虻忙。韩虎忙招呼,数十名善攀登的勇壮,各持铁链把神兽围在正中央。铁链纷纷转,蛇头的铁钩见环就咬上。开明兽守住了东墙失去了西墙,一张铁在开明兽的怒吼中,逐渐成长。它的身上渐渐显出一道铁链墙。那端依然紧紧连着城门,开明兽成了困兽,成了铁打的怪模样。 一个巨大的皮囊从天而降,套在了开明兽的头上。云雾里显出御魔大帝,巨剑挥下,把开明兽的头颅斩落进皮囊。御魔大帝也不停顿,提了皮囊疾步前往。不久,在遥远的天梯的方向,电闪雷鸣,起了火光。 同时,韩虎一边打开城门,一边派兵联络各方。沉闷的云雾里窜起一道道火光,有鬼兵看到了麒麟的慌张。韩虎大嚷着不好,麒麟出了洞,那是反叛者的立场!韩虎忙派兵知晓各队伍,立即把战斗仍在一旁,急速撤回王母洞,不必在意一时的功劳和伤亡。 韩虎的队伍率先进了王母洞,洞里空荡荡,死寂如坟场。韩虎命鬼兵们把守洞门,看见麒麟不要犹豫即刻紧闭上。 接着进洞的是在角落里观战的阎摩罗王,然后是御魔大帝的匆匆忙忙,他不住叹息错信了麒麟王。接到命令的鬼兵队伍陆续返回,却听不见最远的三支队伍撤回的回响。开明兽和麒麟在空中联合巡游,确保巨城无虞后,王母洞成了它们的下一个方向。 鬼兵们远远看见了开明兽和麒麟的身影,立即把洞门顶上,把那三支队伍留在了屠宰场。来不及想,逆转已经把希望全给了对方。鬼兵们损失半,韩虎集合队伍清点数量,来不及黯然神伤。 门外隆隆响,开明兽把闪电打在洞门上,洞门咯咯响。御魔大帝把大家召集在大堂上,责怪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才导致鬼兵损失惨重,雪上加霜。洞外麒麟和开明兽的联合我们谁也无法抵挡,如今只好跟你们共商自保良方。 韩虎说要自保,我们下山散归可适当?王母洞门很坚固,抵挡一阵事无妨,就是闪电击打也要大费周章。如若麒麟重新据有王母洞,它东去酆都来寻仇,众多鬼兵可就遭了秧。开明兽职守在巨城,它不会蠢到下昆仑顶去找大帝算账。我们酆都兵拼了力挂了伤几千兄弟在洞外亡。如此下山是没吃上蜂蜜却惹恼了蜂王,还要搭上酆都那个好地方。思来想去走这一趟,好失望徒悲伤! 御魔大帝发了声:大将军的话如利刃,句句扎在我心上。要使自保能久长,征服麒麟灭掉开明兽,让巨城陷落在望不到边的火场。这三件事环环相扣,不得少做一样。否则,不是我亡就是你们丧。我自保而有余,攻城依你们仰仗。我们不可有贰心,若让麒麟钻了空子,王母洞再混乱成汤,那我可是心有余力难帮!自此以后,你们有任何主张,须从我处领命行事方是照章。违此例者,不管职位资历高低短长,一律除以敌之同党! 众皆喏喏,以恭谨慎微为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六章 战昆仑 六 御魔大帝的等待极其漫长,他只是要鬼兵们加固洞门,在门后严丝合缝地砌了一道墙又一道墙。 洞外的雷声不再匆忙,御魔大帝、阎摩罗王、还有韩虎大将,可以坐下来计议从长。御魔大帝说,麒麟们逆转了形势,它们和开明兽的进攻将会是连绵不绝的海浪。我们必须不断加固洞门,以免海浪冲坏了堤防。今后的战斗将会是成年累月,拼的是谁的意志比铁强。我已经焚毁了天梯,神仙们会为此事争吵数不清的从天黑到天亮。这对他们是极大的挫伤,他们所有的精力都会被抽去,争论如何上天做逍遥郎,如何下凡把香火享。责难会像满池子的水溢出来,泼在开明兽的身上。九个城门八首守,剩下一门是空档。八门由开明兽和麒麟共守,那是固若金汤,只有一门全由麒麟守,我们才有隙可往。这是我能料想的最好的状况,这会考验他们的调兵遣将。现在最怕的就是他们共同咬着洞门不放,那我们出洞的机会极其渺茫。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但说无妨。 韩虎说,等待就是黑夜,鬼兵们早已习以为常。只是见不到星光的黑夜太过久长,恐怕他们的心思放不到弓弦之上。在洞里这狭的地方,又不能让他们乱闯。日久怕生变,就像鸡蛋裂了缝,苍蝇们就会一哄而上。 阎摩罗王说,在此苦守也并非良方,我们攻打昆仑顶的消息早晚会海内张扬。那些散落各地的势力若是串合一道,以维护昆仑之名磨刀制枪。沿着昆仑步步而上,上下合攻,我们怎么抵抗? 御魔大帝说,你们所讲的事实会让我们跌入深渊,再没有爬上来的奢望。如同面对一块飞来的巨石,聪明的脑袋该如何去想?其实很简单,根本不要想,迅速离开,绝对不能让巨石砸伤。在电光火石的一刻,反应一定要比命运更快更强。如果命运下起了巨石雨,也来不及找地方躲藏,第一反应是怎样?祈求上天停下来,甘愿做顺从的狗狼?不,虽然会被巨石砸伤,但也要从巨石的缝隙中攀飞到命运之上。虽会遍体鳞伤,但你会明白什么是上天之上。狂风不会一直从早晨刮到晚上,从黎明到黄昏也不会只是一样的光亮。只要分清这些细微的差别,主动就在我们一方。我会用能穿过石头的目光看对方的所做,用能透过石头的听力来辨别对方的所想。韩虎是鬼兵的统帅,保持士气的事由你来通盘考量。阎摩的担心是最坏的状况,必须采取行动避免它从天而降。我需要辨析对方形势的时光,时机到了,我们的雷霆一击要使出它最大的模样,逆转会坚定地跑到我们这一方。 韩虎回到了鬼兵们的中央,看他们满眼的惊恐和迷茫。如被追逐的兔子躲进了狼窝,听洞外野狼们狰狞地欢唱。战士们需要娱乐才可以平复心中的惊慌,但这里并没有一名女郎,除了他们身上的阴气,阳刚只剩阳刚,疲倦的阳刚。 惊恐带来焦灼,是越来越热的木炭香。迷茫是被点着火的老鼠,不知道下一刻它奔向哪里藏。看着它们越走越近,韩虎要在它们之间建造一条水做的堤防。韩虎听说唱曲是水做的,便让鬼兵们举荐身边谁可以哼唱。队伍里走出来几位,韩虎让腾开了最前面的石台,他们几个轮番上场,哼哼唧唧做起了媚娘。正所谓: 无意观云云自磨,有心为花花亦落。柳拂枝头乱鸦啼,终绕不过是看客。 御魔大帝独惆怅,洞外的天兽寸步不让。神仙们没有加入反攻的队伍,最担心他们忘了细细捆绑巨城的凄凉。苦守这里和坐以待毙没什么两样,需要尽快把开明兽调回后方。 他找到了阎摩罗王,缓缓端出自己的忧伤:昆仑顶截留了太多的阳光,它白天如春夜晚凉。从早到晚,从夜到明,它们轮番守卫在洞旁。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巨人,施展不开他的强壮。我听说弱可以胜强,蚂蚁可以绊倒大象。强者往往会被自己的强大所伤,如太多的阳光可以让河流龟裂成床。你见多识广,能否告诉我其中的秘方。 阎摩罗王说:我的大帝我的王,神仙们知道他们该留下多少阳光,让昆仑顶四季如春难效仿。这独特的气候利生长,四季的美味随时可品尝。无法使昆仑顶成芜荒,除非天上有九个太阳。 御魔大帝说:遥远的事我们不必想,阳光、生长都是它们的所长,如果我们用好了,也可以编织成捆绑它们的。 阎摩罗王说:大帝的话如醒酒汤,蚂蚁确实可以绊倒大象。我见过一种飞蝗,极喜阳光,又极快生长。只要我们偷偷把它们运进昆仑顶,不出三月它们就可以把昆仑顶扫荡光。 御魔大帝的眼里显出了光亮,他给了阎摩罗王一个神奇的皮囊,可以帮他盛放数以万计的飞蝗。阎摩罗王并没有立即出发,依然在洞内游荡。他肩负绝密的使命,等待御魔大帝给他的行程点亮。 直到过了两个晚上,御魔大帝告诉他,昆仑主峰下会有一只巨大的猫头鹰在阴影里躲藏。找到它,它会带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鬼兵们没有察觉阎摩罗王的离场,并不是他们醉心于发笑的说唱。笑声赶走了他们的恐慌,但这种意欲攥住所有人目光的愿望,注定不会久长。韩虎见过一个场面,那里既消磨时光又群情激昂,那就是赌场。韩虎可不愿无端浪费鬼兵们的体力,他想要他们安静地消磨时光。 他找了鲍维他们以及其他领兵一起商量,他们提了牌术及棋方。一个简单的办法就是比大,如果对应不同的牌面就会变幻无双。他们发动士兵们有木头的找木头,有石子的找石子,有骨头的找骨头,一派火热的场。他们打磨成相同的形状,在上面点上圆点代表数量,不识字的也能看得懂玩得上。 完成使命回到洞里的阎摩罗王,交还了皮囊。御魔大帝挑选了一个黎明前的早上,天兽们由于疲惫而放松了它们的守望。王母洞的后门悄无声息地闪出一道缝,数十万只飞蝗蹦蹦跳跳争先恐后窜往前方。 当天兽们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飞蝗,它们已经遍布在广袤的田野上。喷火烧用闪电打,如用开山斧劈蚂蚁,容易伤及无辜效果也不良。 开明兽要求撤回到巨城,因为飞蝗善于噬咬,它们要是飞入巨城咬坏了宫房,这个罪责可难以承当。虽然难以消灭飞蝗,但在它们前面组成一道闪电墙,也足以改变它们的方向。麒麟们当然不肯后退,它们要攻回王母洞,消灭光鬼兵,认为这才是制胜的良方。 两天兽互不相让,开明兽坚持撤走回防,把麒麟们扔在王母洞旁。御魔大帝听到了这样的争执,虽说也有偷袭的愿望,但他并没有采取行动,因为最好的时机还没有临降。 他们在等待,等待三个月的时光,等待昆仑顶上漫天的飞蝗。飞蝗喜阳光,繁衍也极强。三个月后,它们的数量已经有了百倍千倍的膨胀。它们贪婪的啃食所有的绿色,甚至不放过绿色的木长廊。 神仙们失去了仙食,哭爹喊娘,把所有的怨气撒在开明兽身上。铺天盖地的飞蝗已经越过城墙,八首的开明兽也无法阻挡。闪电咔嚓响,开明兽后悔与麒麟闹僵。如果麒麟们在此,一道火光可扫下千百只飞蝗,它们也不会如此猖狂。难道要去求麒麟们帮忙?它们的家园被攻占时,开明兽可是什么也没帮! 开明兽跃上高处望,麒麟们的身影却不知在哪里藏。它不知道的是,麒麟们已经攻入了王母洞,正在洞内各处扫荡。 原来是一只气盛的麒麟受不了数月无功的煎熬,感叹世间皆仰慕麒麟强大的武装,却凄苦地站在门外让鬼怪们在家园里恣意猖狂。于是它带着几只年少的麒麟轮番往洞门上撞,巨大的震动让火和闪电也脸上无光。开始时还能听到洞里的惊慌,后来几日却没了声响。这激起了麒麟的兴致,一支先遣分队随即上场。它们终于把洞门撞开了一道缝,可以稍微看一些洞里的情况。门后面是后来砌成的墙,可以肯定的是洞里毫无声响。它们一同用力推开了门,接着又推倒了后面的石墙,洞里空荡荡。鬼怪已逃亡! 先遣队加紧巡视洞内四方,又赶紧报给麒麟王。麒麟王领着麒麟们进了洞,洞里确实干干净净,鬼怪们走得真是无声响。 麒麟王长出一口气,洞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麒麟王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因为它再次经过洞门时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一层薄薄的轻雾覆盖在洞门的上方,四处弥漫,快速奔向这个方向。麒麟王大声叫道“不好”,其他麒麟已经看不到它的影像。它被薄雾包围,等薄雾离开的时候,它倒在了地上,露出空荡荡的胸膛。 麒麟们如炸开的豆子般的惊慌,却逃不出薄雾的阻挡。在一片哀嚎声中,麒麟们一个一个被扫光,如同镰刀割禾秧,刀光所过,再风姿摇曳的那一株也乖乖在地上躺。不同的是它们的目光,一个欢乐,一个空荡。洞外的开明兽高高在上,一点儿也不知道这里发生的状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神秘策》正文 第十七章 战昆仑 七 韩虎领着鬼兵从水里登上了岸,御魔大帝也恢复了身形穿好了衣裳。鬼兵们群情激昂,他们抬着一众麒麟的尸体出了洞,向高傲的开明兽展示他们战果的辉煌。 开明兽看到了它犯的错误有多强,强到自己根本无法抵挡。它请求滞留在巨城的神仙们跟它一同抵抗,因为这些神仙无法再经过天梯到天上。 神仙们要尽快推选出一名统帅,以免各自为战被中伤。远远看见神仙们在巨城上面巡防,鬼兵们止步不前心里没主张。御魔大帝让他们退回了王母洞,询问韩虎有何良方。 韩虎说我们杀了一首开明兽,再见我们定会愤怒难当。我们可以引开明兽到远方,大帝可绕到巨城与神仙们开仗。 御魔大帝笑着说,你的思虑太过紧张,神仙们大势已去如失了草场的羊,留只狗作势装腔。看看巨城周围都留下了什么,铁石心肠也要化脓成汤。心灰意冷是他们的本来模样,困兽犹斗才值得提防。开明兽既然上了一次当,你们再用铁链缚它恐难以如尝。飞蝗已经进到了巨城中央,开明兽也不会再在意一门一墙。如它不愿分身应对,铁链可经不住它的力量。我的谋划你要听仔细,出了差错可要断了你的项。你们仍要分成九个队伍,先分头上场。开明兽不肯分身,你们就不要走得太匆忙。它分你们就分,它不分你们就不要战线拉长。铁链会被它挣断,你们也要不慌张。只管弓箭铁链齐招呼,轮流上阵如车轮忙。你们要它不停歇,顾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会去巨城各处偷偷埋下麒麟心,麒麟王心会是最后的爆响。等整个巨城陷入了火海,我们就会功亦成名也扬。 韩虎说,那神仙们要是前来助阵,我们是进还是藏? 御魔大帝说,开明兽只要站在上风上,神仙们就不会过来帮。况且巨城里都是他们的家当,巨城更要他们来巡防。 御魔大帝安排妥当,韩虎领着鬼兵再上战场。铁链响啷啷,到处是飞蝗。神仙们想不到的是,绊倒他们的正是这轻轻一脚就可踩死的飞蝗。 开明兽听到了远远的铁链响,满腔的怒火冷酷如冰霜。它静静地蓄积着力量,看缓慢而近的黑队方,幻想着一个俯冲就把他们撕碎成空中的飞蝗。 鬼兵们远远的就放起了箭雨,开明兽八首放电组成了闪电墙,箭雨落其上,不是被灼伤就是被打飞了方向。鬼兵们也不着慌,各拿着铁链把开明兽围在中央。 铁链乱飞扬,开明兽也发了张狂。它利爪向前扑,周围的鬼兵纷纷把命丧。 韩虎下令移动其他的队方,但开明兽见了也不会响。它紧密合着八首身,以八倍的力量横冲直撞。韩虎让鬼兵前进后撤暗循章,九支队伍轮番上。空中起飞蝗。 车乱战让开明兽眼忙心更忙,焦躁起来如雷狂。雷声不断似天破,闪电不止如灯亮。厚云压城城逾紧,廊下听雷雷更光。 韩虎指挥鬼兵专心对付开明兽,不断抛出铁链供它扯成寸肠。弓箭手们不停歇,吸引八首修筑闪电墙。开明兽不断占上风,每次扑击总有鬼兵丧。但鬼兵败退总有他兵上,如闻到腐败的群蝇,气味不断,再怎么赶也总是白忙。 铁链响啷啷,空中起飞蝗。 双方的战斗持久且漫长,只见鬼兵有损伤。鬼兵并不后退愈战愈顽强,这让开明兽心中起异样。它现在是无力分身,无目顾后方。鬼兵们的意图越来越明显,就是要拖住开明兽不让它往巡后方。 开明兽决定冲出鬼兵的纠缠,登高远望。四周很平常,似乎只有这里才有电闪火光。开明兽再看鬼兵,他们正着急调整队伍,准备下一次的勇敢冲撞。 巨城里突然一声响,出火光。接着又是一声,出火光,崩落了一批飞蝗。后面的响如炮仗,接连不断,火光也当上了长跑王,顺着巨城脚步忙。 开明兽意识到了什么,它八首连发闪电,打在深深的云雾上。闪电没有炮声响,更没火光亮。火光淹没了巨城,云雾里只是闪电白忙,没落下半滴雨水来救场。 云雾也不听开明兽的调遣,浓厚的云被闪电打开了嘴巴,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故意把命令遗忘。 飞蝗遇火光,葬身在火场。 又是一声震天的巨响,火焰突地长高了三丈,就算倾盆大雨怕也难以救场。开明兽不信巨城就这样亡,抖起全部的精神,把身上聚集的全部法术都用在了眼睛上。一时间,闪电把浓云照得雪亮,浓云彻底变了模样,像一张厚厚的棉花床,覆在巨城上。 越来越低的云聚集在开明兽的上方。下面的大火中,有神仙们垂死的嚎唱,这让开明兽黯然神伤。开明兽的闪电依旧连发不停歇,众多的闪电在棉花床里左突右闯,摸不着方向。它们突然碰撞在一起,顺着螺旋的低云成群打在开明兽的身上。 一个巨大的火炬,巨大的亮光却闪在最最末端的地方。亮光划过一道白线,落在了巨城城墙上。没了亮光,黑烟徐徐上。 韩虎领着鬼兵就往城墙上,他们赶到开明兽跌落的地方,御魔大帝已经默默在一旁。开明兽全身成焦炭,八首面目全非认不出模样。 御魔大帝不断叹息,说可惜了兽首可惜了闪电可惜了万能的目光。自此后,闪电易主,再没有谁能够上开明兽的荣光。 御魔大帝打开了皮囊,取出仅有的开明兽兽首,擎举着放出一道道闪电光,击打还在嚎叫的神仙,把他们早点送入死亡的殿堂! 铁链再不响,空中无飞蝗。 浓云少异样,非是棉花床。 种枚惆怅,遮掩这荒凉。 他日作文章,莫言显荣光。 韩虎领着鬼兵跟着御魔大帝又回到了王母洞。御魔大帝对阎摩罗王和韩虎说,大事已定,我还有其他要事须先行。你们在此守着,等巨城火尽灰冷,你们把所有的珍宝运到酆都。一半你们用来建造酆都,留一半日后我有大用。 鬼兵们回了王母洞,昆仑顶大雨就下个不停。巨城也没有因此获得新生,就像城外的风景,光秃秃的,是巨大的褐色包围着滚烫的黑。 王母洞里没有歌唱,鬼兵们如长跑冲过终点后的瘫软,柔弱而兴奋,疲惫而无眠。更甚于这种瘫软的是喜悦与忧伤这两条交织的藤蔓最终要融合成一体,不得不纪念丧于巨城脚下的众同伴。 他们需要休息,韩虎就让他们歇了三晚。在巨城不再冒出热气,不再有丝缕的黑烟,鬼兵来到巨城下,仰望变了颜色的高高的城门。经过城门时,它的颜色遮蔽了天空,天空也染上了它的黑。再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他们从容来到这个神圣的地方。 他们扒开废墟,当第一箱珍宝出现在他们面前,胜利的喜悦才彻底降临。再没有忧伤,因为对忧伤的奖赏过于丰厚,让他们忘了什么是忧伤。精美的流光溢彩所散发的魔力,如同在蜜糖中搅拌的指挥棒,让他们沉醉着迷而贪婪。 鬼兵们把珍宝一箱一箱的装好,运进王母洞。他们用铁链把箱子一个一个地连接在一起,九个箱子成一组,连成了九十九个箱子组。他们分批把箱子投入水中,鬼兵们把控它们的航向,一支庞大的、望不到边的箱子大军浩浩荡荡出发了。它们将顺着激流下山,在水流平缓的地方重新集结。不是因为它们是一个整体,而是因为这是韩虎的命令。把这批珍宝安全地运回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分散的力量难以对抗水流,更难以抗衡珍宝强大魔力的诱惑。既有自己,也有其它未知的力量,都有可能操控这批珍宝的命运,不,是被这批珍宝操控着命运。 水是无情的,所以可以放心地让它运送珍宝。鬼兵是有义的,所以要防止他们在珍宝面前分崩离析。给他们画一个极具诱惑的目标是无用的,依靠严苛的纪律又会让各队队长陷入危险之中。所以只能告诉他们这批珍宝不是他们的,也不是酆都的,它们是御魔大帝的。中间出任何差池,御魔大帝都会找我们算账。他让我们运回酆都是让我们暂时保管,任何想打它们主意的家伙要首先掂掂自己的分量。当然,御魔大帝是有奖赏的,那是把这些东西安全送到酆都之后。御魔大帝不气,他给的奖赏要比我答应给你们的多。但是这要靠你们自己去挣,挣多挣少要看你们各自的功劳。所以任何歪门邪道的想法对你们都是有害的,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安全上。到了酆都,在那里你们想要的,就会是你们的。 鬼兵们听了韩虎的话,记住了。但他们不会总是记住,所以韩虎不断派出哨探,提醒各队队长,及时阻止思想跑偏了的士兵,重复大将军的命令,把他们从歧路上拉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