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大槐树》 《悠悠大槐树》正文 总目录背景提要 第一部　　十年生死两茫茫 庚子年，慈禧重用义和团对抗洋人和保皇党，结果导致滥杀无辜，以致八国联军入侵。 第二部　　城头变幻大王旗 清朝灭亡，到处土匪扰民不断做大，各地军阀纷纷抢夺地盘，展开了渭州争夺战。 第三部　　万里长征人未还 国民党统一中华民国，对党展开血腥屠杀，为了抵抗日本侵略，两党再次携手合作。 第四部　　不到长城非好汉 日本侵略者投降后，国民政府积极为内战做准备，解放全国的战争打响，第一野战军进军渭州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第一部 十年生死两茫茫 悠 悠 大 槐 树 第一部　　 十年生死两茫茫 庚子年，慈禧重用义和团对抗洋人和保皇党，结果导致滥杀无辜，以致八国联军入侵。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1900年，芒种之后的太原城已近一年半滴雨未下。它是“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的历史古都，也被称为潜龙之地，出了唐尧晋王李渊李世民父子女皇帝武则天等等帝王之辈，又是拥有票号的四大商之首晋商的大本营。然而它的盛名与繁华挡不住干旱的老天爷，自去年春天至现在，遍及山东直隶山西河南陕西等北方大面积的旱灾，使庄稼绝收，以致匪患横行，饿殍遍野。原本车水马龙的街上，由于没有顾客所以显得冷冷清清的，有的干脆关门歇业了。只有大南门街是个例外，整条街上都是满满当当的乞丐，他们没有因为火红的太阳而去歇凉，相反的都牢牢的占着身下的位置，所有人都饥渴而急躁的望会街口再望会街尾。 这条街上有三多，一药铺二酒楼三杂货铺，不管哪种生意别家都是各种幌子和招牌明目又显眼的装饰整个门脸，唯独这 街尾的一家药铺真是一朵奇葩：乞丐队伍的前头，是一个不大的药铺“保和堂”，一副对联“世尊歧黄济世业，德配时珍百草通”钉挂在门两边，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其它装饰，引人注目的是台阶下路边搭着一个草席棚子，里面用青砖砌了一个灶台，灶台上烟熏火燎的落了一层灰。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崄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自古名贤治病，多用生命以济危急，虽曰贱畜贵人，至于爱命，人畜一也。损彼益己，物情同患，况于人乎！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吾今此方所以不用生命为药者，良由此也。其虻虫、水蛭之属，市有先死者，则市而用之，不在此例。只如鸡卵一物，以其混沌未分，必有大段要急之处，不得已隐忍而用之。能不用者，斯为大哲，亦所不及也。其有患疮痍、下痢，臭秽不可瞻视，人所恶见者，但发惭愧凄怜忧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蔕芥之心，是吾之志也……”保和堂院子里的天井下，小孩张闻天言辞清晰不紧不慢的背诵着，桌子边坐着他清莲，一边两手捻着佛珠一边盯着桌上摊开的书。“行，这篇《大医精诚论》今天又过一遍了，你大说了明天开始就给你教《汤头歌诀》！”闻天高兴的搂着娘说：“好啊，我大终于要给我教方子了，我马上也能给人看病了！”娘严肃地说：“先别高兴太早，把《肘后歌》再背诵一下，方药和针灸要一起学呢！”闻天不乐意的说：“娘，现在又不让我动针只背诵口诀好无聊啊！”娘教导说：“你现在才十岁，正是记性最好的时候，虽然有好多知识现在用不上，但将来你给人看病的时候就会用到，那时你想背诵都感觉脑子不够用了。快点背诵！”闻天看娘发火了立刻一字一句的认真背诵那篇不长的文章。当娘听他背完最后“大都引气探根本服药寻方枉费金脚膝经年痛不休内外踝边用意求穴号昆仑并吕细应时消散实时瘳风痹痿厥如何治大杼曲泉真是妙两足两胁满难伸飞虎神针七分到腰软如何去得根神妙委中立见效”时，放下佛珠把闻天抱在怀里激动的说：“你的遗愿终于要实现了，咱张家的医术后继有人了！” 娘说：“闻天，你大今天过生日，却出诊到现在也不回来，你出去迎迎，看今天收到点白面了吗？晚饭给你们吃顿刀削面，这几个月每天的玉米饼子就咸菜，吃的肚子都难受的！” 闻天说了声好的就一步一步向店里走去，清莲在后面看着儿子思忖：闻天小小年纪没有一点同龄人的活泼，说话不紧不慢，走路一板一眼，就像戏里面迈着方步的大官，难道是个大官转世？又或者天生是个当郎中的料！ 这是前店后院式的四合院，正房坐北朝南和两边厢房围成的中间是木架搭的天井，院前临街的房子是药铺，山墙上开了一个门洞，再旁边不长的围墙上一座青砖门楼，刚好能供一辆马车出入。 不大的药铺墙上，挂满了病人送的各种各样牌匾，四个伙计在忙着抓药，这都是老病号或外来的药方，紧挨柜台的八仙桌边一位掌柜在忙着算账，靠墙的角落里一张长案上摆着诊病的物品。 一面墙边摆放的两排长凳上坐满了各色人等，他们都是来等出诊回来的张先生把脉开方的。穿着长衫的洪四爷和票号掌柜老何看着药铺外的乞丐说话，洪四爷是本地人，家也在这条街上，他儿子在京城当官，他故土难离所以在这养老，天天酒肉不离又有佣人伺候，所以一身的富贵病，故而经常找张先生调理。老何问他：“洪四爷，为啥街上这么多乞丐都聚在这里啊？”老何是外地人，是来总票号办事的。洪四爷惊讶的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今年张先生在店门口搭粥棚，给逃荒的饥民放饭至今近三个月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饥民却越来越多，加上粮食价格又飞涨，所以仍然没有多余粮食给他们吃。现在张先生出诊只收粮食不收诊费，粮食拿来全救济饥民了，这样下去药铺就会周转不开了！”老何问：“这个张先生有什么来头？能有本事给这么多人管这么多天的饭。” 洪四爷崇拜地说：“说起张先生话就长了，他平生吃穿不讲究，唯一爱好就是读书。那年他从老家洪洞大槐树赶到太原参加乡试，因看到烟馆林立官员腐败故而弃考，机缘巧合被布政使王大人选为女婿，回家乡结婚后他子承父业做郎中，到了小儿子出生后，张先生把药铺搬到这里。有一年前巡抚张大人风湿病发作，太原城里的名医找遍了，倒的药渣都堆成了小山也没有治好，最后有人介绍当时没名气的张先生给诊病，他用中药熬汁让大人每天泡澡一个时辰，不用吃药，结果一个月后彻底给治好了。巡抚大人很高兴就亲自题写了保和堂这块招牌，那天派人来挂的时候，整条街都轰动了，从那以后城里的官员和富户看病只认保和堂，但张先生不管门楼高低更不因人废诊，无论官府派个亲兵用车接还是穷人来说一声，他都赶着自家的马车去了。官府的赏银他照收不拒，穷人看不起病他还赠医施药，有的还送给盘缠！” 老何说：“这么说来，张先生是很有两把刷子的！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他真正做到了！” 洪四爷也赞赏的说：“是啊，医圣和药王爷的真传弟子啊！” “不过这放饭救民应该不是张先生一个人做啊？我看这条街上还有不少药铺呢，起码是整个行业呀！”老何疑惑不解的问。 洪四爷一指街对面的药铺说：“张先生在这里十年了，名气越来越大，好多病人专门从外地赶来找他，导致好多其它药铺坐冷板凳，有些都转手搬走了，他们之所以不参加放饭，一个是财力不济，另外一个原因是等着看张先生的下场呢。” 闻天从侧门穿过药铺到店门口的台阶站住张望，灶台前街面挤满的乞丐一阵骚动，有人问：“小先生，要放饭了吗？”正当乞丐有一个不成文规矩：讨饭不能进家门！所以台阶口以及店里没有乞丐占据，不能吃别人的饭再把别人财路给影响了。闻天说：“还没有呢，我在等我大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 你亏先人呢 街口转进来一辆带棚子的马车，棚子侧一根杆子挂一个像官府令牌一样的木牌，上面刻着三个篆字“张子悠”，最下面吊着一个铜做的虎撑，外边一圈小铃铛，这是郎中走街串巷行医用的摇铃被他用做车铃。车檐上一个约四十岁的满面愁容的人，眉尾下垂似罗汉，佛陀耳，高鼻梁，小嘴薄唇且紧抿着，给人感觉是一个不爱说话慈悲心肠的大善人。 街道上席地而坐的乞丐们看到马车都挣扎起来留出一条车道，“张先生出诊回来了？”“张先生，今天收到粮食了没？”“张先生行行好，我已三天没吃到你舍的饭了！”张先生在车上抱拳作揖“对不住各位，今天收的粮食不多！眼下大旱得不到缓解，粮食价格飞涨，鄙人无能愧对各位了”。乞丐簇拥着马车到保和堂门口，张先生从马车上拿下来一袋粮食交给迎出来的两个伙计，吩咐他们赶紧生火做饭，然后上到台阶对挤成一团的饥民喊道：“乡亲们，不要拥挤，我会尽量让大家都能吃上饭的。” 闻天过来拉着父亲的手说：“大，你回来了！我娘让我来接你。”父亲揽着他的肩说：“走，先跟我给等候的病人看病去。”店里的病人都站起来打招呼，张先生也抱拳还礼：“诸位不好意思，害大家久等了！”洪四爷道：“没事我们不急，先生的事比我们大，外面那些人都等不及了，先安顿他们好！”张先生感慨地说：“谢谢各位理解，现在没有任何一种手段能比一场浇透的大雨更能化解这场危机了！”随后又坐在长案前给人看病。 粥的香气四溢，骚动的人群举着碗向前挤。当初 刚开始放饭的时候是小米粥，后来是各种米混和熬粥，再后来玉米面豆粉高粱米只要能填饱肚子都给熬，好歹能给来排队的都能吃上，但是最近就不行了，粮食价格飞涨，所以到手的就少了好多，导致可能有人吃不到。张先生站在台阶上抱拳说：“今天粮食不多，我也尽力了，所以只能先供应老人小孩，大人先往后排排！”人们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让出点路，让老人小孩排到了前面。今天是玉米面熬的粥多加了水比面汤稠点比浆糊稀点，基本上不用筷子就可以喝下去，这也是为了能多煮一点多分给一个人吃。 两个伙计掌勺给人盛粥，张先生领着儿子在人群里慢慢地察看，满脸的忧虑之色。一个十岁大小的孩子蜷缩在墙根，像一条无声无息的小狗，脸上的泪痕沾满了泥渍，身上的衣服看样子是被狗撕破了一绺一绺的。他弯着泥污的腿，两只小手端着碗，张大嘴喝粥，看到有人过来了转过身子护着碗。张先生蹲下身子，轻声道：“娃子慢慢吃，小心烫，我不抢你的粥！”又拍着他的脑瓜问，“你大你娘呢？”那孩子转着小眼珠，向四周环视了一下，哇地哭起来：“我娘呢？我娘没有了！我要娘！”张先生掏出身上的半个玉米面饼给他安慰说：“别哭了，先吃饱肚子吧！”边上几个没盛到粥的小孩看到了都嚷嚷：“我也要，我也要！”张先生对闻天说：“你回家里找找看还有啥吃的没，给他们带点。”闻天答到：“大，咱们这几天吃的玉米面饼子也完了，明天都不知道吃啥，娘就是让我出来接你看有没有收到粮食。” 大锅里的粥眼瞅着要见底，但队伍还有很长，饥民实在太多了！没吃到粥的人都嚷嚷起来，一个人说：“张先生，粥熬的这么稀是你把稠的都喝了吧？”一个大嗓门说：“上个月你还能每天给我两个窝窝头呢，这半月一个都没给，你还欠我三十个窝窝头呢！这不会都是被你贪吃了吧？”后面一个人跳起来一口痰吐向张先生的脸：“嗬，呸！还大善人呢！亏你先人呢！捞好名声呢！”周围的多数没吃到和吃到粥的人听到这话，手持打狗棍一拥而上把那几个人打倒高呼“打死他，打死这没良心的”，一个老乞丐对他们说：“你们和张先生非亲非故，在这一吃将近三个月。你看整条街那么多酒楼和药铺，有谁能像张先生这样放饭救大伙的？你们不配吃张先生的饭！大伙把他们轰出这条街，免得玷污咱山西人的名声！”众乞丐把那几个人抬出街口扔到了路边的沟里！ 晚上关好店门，张先生去后院客厅吃饭。进门后见闻天趴桌子上拿几根银针扎草纸垫子练手呢，婆姨清莲手里捻着佛珠，站在桌边看桌子上的一个相框，相片上她和掌柜的分坐小桌两边的圈椅上，两侧一男一女两个娃娃，她怀里一个小男孩。那是五年前一家五口去看姥爷时拍的，算是开了个洋荤，花了好几个大洋呢。当时大儿子鸣皋十一岁，二女儿灵素七岁，小儿子闻天五岁。 今天也没有带回来白面，打算吃碗刀削面过生日的愿望落空了。三口人围坐在圆桌旁吃饭， 晚饭是一碟咸菜，几个窝窝头，一盆疙瘩汤。 厅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先生，打搅了！我俩有事情给先生讲。”张先生抬头一看是自己铺里的伙计，说话的满囤和目光躲闪的有财，立马招呼：“来来来，坐下一块吃！边吃边说。”他俩进来站在一边说：“先生你们自己吃吧，我们四个伙计在厢房已吃过了。我俩在这等会！”有财瞄了桌子上的吃食，发现和自己刚才吃的一样就垂下了头。张先生见此状况就离开饭桌，坐在靠墙的太师椅上逗他俩说：“看起来事情挺大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庄重？”满囤用肯求的语气说：“求先生收留我俩的老乡在药铺里吧！”先生愣住了：“就这么个事？还把你作难的。首先咱们这铺子不算大，但收留一两个人还是可以的。其次冲你是跟我时间最长的，有财虽然比你来的晚，却是你的老乡。就凭这两条，改天让你们老乡来吧！”有财跟着满囤扑通一下跪下了。清莲站起来扶他俩：“你俩今天怎么了，礼数这么大，不就收留一俩个老乡吗？”满囤说：“莲姨，实不相瞒我俩有二十多个老乡亲友！他们多是酒楼和药铺的伙计，现在闹饥荒酒楼没顾客药铺没病人，诺大个太原城没他们落脚之地，先生医术高明又是大善人，只好来求先生！”有财使劲点头给证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 神助拳 义和团 这大大超出了张先生的意料！他一生秉承“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和“与邻为善”的信念，治病救人睦邻友好保一方安康。自从十年前从洪洞县大槐树把药铺搬到这条街上，他经过三年打拼便成为太原首屈一指的名医，虽然患者多为官府和富户，酬金也丰厚，但自家的药铺一直是那规模不大最不起眼的，每次出诊他总是缩在马车棚里，免得被人看到认为他趾高气昂的，逢年过节一定拜访同行，见到四邻必尊称是他不更改的规矩。去年至今的大旱使太原城乞丐满大街，张先生约街上的各位同仁和其他老板商量义赈，却换来满满的鄙夷和嘲讽，无奈他决定独自赈灾。眼下各行各业生意难做是实话，但老板们集体辞伙计却是最心齐的一次，莫非是觉得他快扛不住了，都赶着加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先生思考半天说：“这问题太大了，人来那么多没事做也没地方住，一俩个还行！我真的帮不到你俩了！”满囤仍跪着说：“他们如果不能留下来，就只能回老家去。大旱这么久，在老家也难活下去！咱们山西人讲义气，我是老乡带出来的，所以也跟着他们一起走，就算去讨饭也能搭个伙挡狗！”清莲听完哭起来：“你咋这样说话呢？你俩在这里这么久，我们一直把你们当家人看，怎么能沦落到要饭那一步！”满囤哽咽着说：“我俩明日和老乡一块走，莲姨和先生的恩情永生不忘！” 他俩回厢房后，张先生对清莲说：“我见你一直看那相片，是不是想那两个孩子了？现在世道这么乱，要不你带闻天去他姥爷家住段时间！”接着他给讲了她最近几天时局变化。 去年春天至冬至，山东直隶山西河南陕西等大范围的持久干旱，导致赤地千里饥民遍野。坊间传说原因是“洋人得罪了老天爷”，所谓“天无雨，地焦干，只因鬼子止住天”，“天久不雨，皆由上天震怒洋教所致”，只有“扫平洋人，才有下雨之期”。于是山东兴起义和拳大刀会等拳坛要反清灭洋，结果被袁世凯把他们自称会法术，能刀枪不入的首领大师兄二师兄打成了马蜂窝，剩下的拳民看山东混不下去了就四散奔逃。巡抚毓大人把他们请来并帮开设拳坛，让官兵和百姓学习法术。那天张先生出诊经过巡抚衙门，门口聚了好多头包红巾的百姓和官军，毓大人给每个包红头巾的百姓发了一把刀，上面刻着一个醒目的“毓”字。最后，毓大人训话：“我大清开国两百多年来，四处虽战乱不断，但毕竟都是我炎黄子孙华夏万民，是肉烂在锅里的家务事！洋人自从用洋枪洋炮打败我们之后，不光割土地要赔款，还到处修铁路建工厂，挖祖坟破坏风水；其次各地大修教堂，教民勾结神父贪赃枉法！去年至今的大旱就因为洋人惹怒了玉皇大帝，龙王爷才不给咱们下雨。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杀光洋人血祭上天！扶清灭洋，血祭上天！扶清灭洋，血祭上天！” “扶清灭洋，血祭上天！扶清灭洋，血祭上天！”台下的所有人义愤填膺纷纷呐喊。 “ 下面我宣布，我拳民组织正式更名为义和团。所有拳民饷银和物资由官府提供，目标是杀光洋人！” 张先生对婆姨说：“虽然我们没入洋教，但我怕满街的义和团闹起来会伤及无辜！这兵荒马乱的生意也不好做了，你俩先走，我给咱们看店。”清莲忧心忡忡说：“你在太原开药铺十年来，把别家的生意挤得开不下去了，都坐着冷板凳恨咱家呢！放饭近三个月，没积下德倒积下了不少仇家，今天的事闻天已经给我说了，俗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我怕有人趁机报复咱们！要不三口一起走吧？”张先生自信的说：“我还是相信世上好人多，毕竟我救过好多人，要不我绕着他们走总可以吧？何况这药铺是我的心血，扔下它我不放心！”清莲生气的说：“难道药铺比命重要吗？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张先生揽着婆姨柔声说：“别生气了好不好？要不明天送走满囤和有财后我去打听打听动静，再找个可靠的人帮咱照看店门，准备妥当后咱们就去他姥爷家，顺便看看一双儿女！” “神助拳，义和团，只因鬼子闹中原。升黄表，焚香烟，请来各洞众神仙” 第二天清晨，街上一伙一伙扎着红头巾的义和团拳民，扛刀拿红缨枪持铁叉风风火火喊着口号向前奔。以前占满街道的乞丐也一个不见了，其它的店铺都高高的挂着挡板没有开门。 张先生给满囤和有财算完工钱，又每人多给了三块银元，清莲给他俩准备了装满玉米面干粮的褡裢。夫妻送他们出了店门，张先生郑重地说：“此番回家若呆不下去，你俩还到我这里来，这里的门一直为你们敞开着！”他俩扑通一下跪下磕头不止，泪流满面的说：“多谢先生和莲姨多年的照顾，我俩有机会一定报答。” 这时两个骑马的兵勇来请张先生给按察使夫人诊病，他叮嘱掌柜和伙计也关门歇业，然后招呼闻天拿上出诊包对他说：“从今天开始，你跟随我出诊，不管我去哪里，学医就要多实践。”父子俩赶着马车跟在来人后面走出大南门街。张先生把儿女送到调到京城做官的岳父家，为的就是能让鸣皋入仕途，给灵素将来可以嫁个好人家。现在他给人看病带闻天在身边，就是希望通过言传身教让小儿子继承家传的医术，俗话说的好，家有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在身。 太原城里一片狼藉，街上倾倒的煤油，打砸的洋钟，烧成半截的洋伞洋袜，丢弃的洋钉，摔坏的洋痰盂……骑马的兵勇告诉张先生府台大人已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抓捕佩戴十字架的人，包括洋神父和二毛子，所有洋货通通销毁，藏有洋货的人视为三毛子将严惩！路过一座教堂，见一伙义和团拳民将传教士和教民往一堆点燃的大伙中推，有的教民跑了出来，被好多拳民乱刀钢叉砍成肉酱。有几个年轻的女教民被拳民扒光了衣服，叫嚷着要搅小妖洞！拳民把女性外阴称为妖洞，把强奸称为搅妖洞。“大，我怕！”闻天一头钻进父亲的怀里，他一手紧楼儿子，一手使劲一抖缰绳马车很快驰离惨地。 按察使夫人的病不严重，张先生今天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感觉有事发生，所以一写好方子叮嘱仆人注意事项后，就急急忙忙离开署衙。马车在街上小跑，闻天说：“大，我看到了咱们街上的傻子马勺包着红头巾，提了一把铁叉！”马勺是酒楼佟掌柜的儿子，近亲结婚生下的一个傻子，喜欢在街上摸女人屁股。张先生有点不相信两边一看，发现不光马勺在，还有好些个吃过他舍饭的乞丐也在，个个包头巾拿兵器咋咋呼呼像孙猴子的喽啰！ 马车驰进大南门街，被打砸抢过的店铺一片狼藉，掌柜的被砍的血肉模糊倒在门口，满街遍是被破坏的洋货，除此之外街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街道前头一处烟火冲天，张先生心里咯噔一下：“不好，可能保和堂出事了！”到药铺门口时，一个人迎上来，是自己药铺的李掌柜，今天歇业所以他回附近的家了。他慌张道：“张先生你们可算回来了！店里出事了，清莲和伙计被义和团杀了！” 张先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店铺门洞大开，保和堂的牌子被砸破扔在地上，店里的牌匾桌椅板凳也被砍坏，中药撒了一地，名贵药材都不见了，药柜上被泼了煤油点着了，大火烧破了青瓦房顶黑烟直冲天空！院子里一个伙计被乱刀砍的不见人样，厢房门口倒着一个伙计的半截身子，被砍掉了头滚到了天井边。“娘，你在哪？娘，你在哪？”闻天挨着房间找，张先生奔到客厅卧室都没找到，只见翻倒的柜子打开的箱子，值点钱的物品一个没留下。“娘，你醒醒。大，你快来！”闻天在禅房里叫呢，清莲信奉观音，他在院里专门给盖了一间房，里面供着观音像，她早晚就在里面颂经。进到禅房，只见她倒在蒲团上，怀里紧紧抱着半截破碎的相框，身上好几个被铁叉扎的血窟窿。闻天抱着娘的尸首放声大哭，一会儿就昏了过去，张先生赶紧给掐人中抹胸拍背救过来，然后一手搂着婆姨一手搂着儿子恸哭：“清莲，你醒醒！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听你的话早早带你们离开，是我舍不得家当害了你啊！” 身后跟进来的掌柜说：“张先生，你不能再哭了，要赶紧想个办法呢，我怕义和团再杀个回马枪！” 张先生疑惑的问 ： “李掌柜，今天不是歇业你回家了吗？怎么在这呢？” 李掌柜小声说：“今天家家闭门不出生怕灾祸降临自己头上，我在自家临街的墙角听外面动静，听到几个街痞在低声说话，独眼龙田二的声音说，昨晚上德济堂的肖先生和益康堂的钱先生请我去喝酒，他俩说保和堂的张先生抢了自己的生意，要我带义和团的兄弟给烧了药铺。我说张先生和官府的人很熟，将来怕有麻烦。肖先生说现在官府都让杀洋人烧洋货呢，拒不交洋货的视为三毛子，我不信你在他家搜不到一点洋货？钱先生接着说能找到就坐实了他家是三毛子，和洋人就一个下场，实在找不到洋货，你不会给放几件吗？官府是不会管这号事情的。事办好之后，他俩给咱几个带头的每人三块大洋。街痞牛娃的声音说才给三块大洋就叫杀人放火，平时他俩连正眼都不瞧咱们，今天倒想起来了。狗剩的声音说管他呢，等拿到大洋后再收拾了他们，把街上平时看不起我们的全给抢了杀了。” 张先生激动的说：“那你怎么不劝劝他们？或者来通知清莲躲起来也行。” “我的张先生啊，这些街痞乞丐傻子之流平时没有人样，现在加入义和团就可以拿粮饷，后面还有官府撑腰，看谁不顺眼就诬你是三毛子，刀叉加身让你见不到全乎尸首。人人躲都来不及，我都没机会出院门。那会我听见街上安静了，才悄悄跑过来查看，正好碰见你回来了！”李掌柜无奈地说。 张先生 气愤的说：“这帮坏蛋草芥人命，我要去报官，不信官府不管。李掌柜你先帮我带闻天躲起来，我怕义和团再返回来。” 李掌柜郑重地说：“张先生你放心，我带闻天藏我家去。不过我以为你报官也是白走一趟，城里死的人太多了！” 傍晚的时候，张先生带着俩个挎刀的兵勇回来了，那两人往药铺门口雄纠纠的一立，就像多了两只张牙舞爪的青色藏獒，过路的拳民没有不识趣往进闯的。李掌柜带闻天赶回来问：“先生报官有眉目了？”张先生说：“我跑了各级衙门，大人们都说是朝廷的主使，他们也爱莫能助，最后按察使大人答应借我两个兵勇先挡几天。”李掌柜说：“挡几天也不是办法，先生这下有什么打算？”张先生痛苦地说：“我想这两天把清莲先安葬，之后带闻天离开这里，去他姥爷家。” 李掌柜帮着找来几个街坊，并买来一口薄皮棺材装殓了清莲，父子俩守在棺材边哭的死去活来。第二天，十多个乡亲帮忙用车拉着棺材，以及用席子包裹的两个伙计尸首出了门，其余平时受他恩惠的人也不见来送行。张先生感谢并送走两个兵勇，送葬队伍出城走向乱葬岗，拉着两个伙计尸首的自家马车，和载着棺材的李掌柜家的平板车悠悠前行，木轮在坑坑洼洼的土石路上嘎吱嘎吱叫着，黄色的白色的纸钱在风中飘落，没有唢呐的奏鸣，也没有哭丧的女宾。天空终于有云彩了，越积越厚阴沉沉的，马车在这渐渐大了的风里默默移动，身后轻微的响动，众人都要紧张的回头望，怕那天杀的拳民追上来。 乱葬岗埋的是客死他乡的异乡人，和其他原因无法好好安葬的本地人，多数坟头没有碑，个别的就插一个木牌写着死者姓名。街坊帮忙在空地挖了两个坑，一个放棺材一个放席子卷着的伙计，土逐渐盖严了棺材，闻天也哭的脸都变白了，声音也哑下去了。张先生也跪着，脑子里现出清莲顶着红盖头跨进家门的样子，现出清莲抱着刚出生的闻天和另外两个孩子说笑的情景，现出送两个孩子去时她伤心的样子……最刻骨的是念佛吃斋的她倒在观音像下的样子！父子俩跪谢所有来送葬的人，街坊们都作揖还礼说：“先生此去一定要多加保重，我们凑的这点钱请带路上做盘缠！”张先生激动地说：“我知道大家也不容易，城里不知道乱到什么时候，我一路前行给人看病应该能挣些盘缠！”众人坚持塞到闻天手里后分手回城了。 张先生给坟头也插了个牌子写上“清莲之墓”，然后哭诉：“清莲，自从你嫁给我就吃斋念佛，我也治病救人行善积德，这些年治病放饭活人无数，为得就是给后代积福积德，为什么偏偏是我救的人杀害念佛的你呢？咱俩的付出难道都是为了一群白眼狼？”他又转头对闻天说：“我在太原行医就真正围下了这十来个人，你把他们都记住，将来要报答他们。人生在世认识的人很多交心的往往只有那么几个！”闻天使劲点头：“大，我记下了！”张先生庄重的说：“我在此立誓，有生之年不再踏入太原城，这里是我的伤心地！”他蹲下身搂着闻天说：“你记下你娘的坟头位置，将来和你哥姐来给上坟！” 风越来越大，父子俩再给磕头后钻进马车棚里向太原城东边驰去，闻天从车窗看出去，乌云密布的天空下，长满蒿草和各种树木的乱葬岗越发的黑暗深沉，娘就睡在那里，孤零零的躺在那冷冰冰的棺材中，“娘！我会回来看你的！”闻天冲着娘招手哭着喊到！ “轰隆”一声雷响，一道闪电照亮了坟头，紧接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向地面，车棚被震的山响。张先生赶紧把马车拉进路边塌了一堵墙的土地庙避雨，雨越下越大，城里面嘈杂声一片，过会儿门洞里冲出了好多拳民，他们边跑边扔头巾和武器高兴的喊：“老天爷终于下雨了，走啊，赶紧回家播种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 老乡见老乡 一场大雨下了整整三天，对于从去年春天到现在，滴雨未下所致心里焦急的农民来说， 还有什么比种地更重要呢？官府发的粮饷不可能是长久的，那刀口舔血的日子除非是被逼到绝路上才走的，他们还是愿意过脚踏实地的生活！ 马车在向前进的这段日子里，路上都是向各个方向往家奔的义和团拳民，他们有的扔了武器和头巾，有的用头巾当包袱，还有的拿铁叉当拐杖……总之，是地地道道的善良农民。 进入直隶境内，父子俩找了一家路边店歇歇脚吃点东西，店里供应炒菜和面食，张先生只要了两碗刀削面。隔壁桌子边上坐着六七个人在大嚼大咽，桌上摆了好几盘肉菜，在这样的年份能有这样排场的情景不多见，他们每人腿上放着一个红头巾做的鼓鼓囊囊的包袱。其中一个山西口音的人说：“赵哥，你确定真的要回家种地去吗？在京城有吃有喝有钱拿，将来朝廷招安了封侯拜相就发达了！”赵哥边往嘴里塞吃食边生气的嘟囔：“狗剩你真烦！自从带你离开，你就问了一路相同的问题，咱们老实巴交的农民种好地就行了，京城里天天这样乱杀人，惹怒了那些洋人就麻烦了，如果洋人逼太后处理这局面，可能咱们就要当替罪羊了。”“赵哥说的有道理，为免被秋后算账，咱们还是早早回家吧，反正拿富户这些一东西，好歹也够一家人用几年了！”其他人齐声答到。 张先生听到这里，走过去对赵哥抱拳到：“请问兄弟，听口音你们也是山西人？你们是从京城里出来的义和团吗？”赵哥站起来也抱拳警惕的反问到：“先生也是山西人？是官府的吗？”张先生急忙说：“兄弟误会，我是太原城的一个郎中，准备带儿子去投靠亲戚，刚才听到你们聊天故过来打听一下！”赵哥松了一口气，看到闻天桌子上的刀削面说：“既然是郎中先生又是老乡，你们父子俩请到我们桌上一块吃吧！”说着一手一个把父子俩拉过去按到椅子上坐下。 赵哥说他们是一起从山西讨饭出来的，听说义和团会法术，某次用一个小铜锅煮饭，煮了二升米，供应了很多人，总是吃不完，大师兄丢了一根粟杆在地上，几个大汉抬它不起来，于是他们加入拳坛学习变粮食的法术。之后团首说还可以练习刀枪不入的法术和拳脚功夫，直到有一天教法术的大师兄和二师兄说：“太后答应义和团扶清灭洋，待杀光洋人后给封官给爵。” 张先生问：“你们杀的洋人多吗？” 赵哥叹口气到：“我的先生啊，洋人不好杀啊！义和团围攻教堂的时候，拳民还没冲到跟前呢就被洋枪打个窟窿死掉了，死了几个人之后，我们才明白刀枪不入的法术不灵。既然杀不了洋人，团首就让我们去杀信教的大清子民。” “那岂不是被杀的教民比洋人多？”张先生惊讶的问。 赵哥无所谓的说：“这都不算什么，你知道所要杀的一龙二虎三百羊是什么吗？” 张先生摇摇头说：“这个还真不懂！” “龙指皇上，二虎指李中堂和奕大人，三百羊指除十八个京官大臣之外的所有官员，团首认为皇上和康梁等官员搞洋务运动，是破坏传统之法，也是洋人的帮凶。义和团既然打不下教堂，四位亲王就转而带人进宫要杀皇上！”赵哥激动的说。 “ 他们胆子也太大了，这弑君之罪是要被灭九族的！最后怎么样了？”张先生追问。 “他们在入宫的路上，被帝党和洋人袭击了，不过由于人多还是打赢了。进宫之后亲王到处搜皇上，结果被太后给臭骂了一顿赶了出来！”赵哥接着说：“我们本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这辈子只想安安分分的种地，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去杀皇帝，这混乱的日子总有结束的一天，我就想着在还没有被秋后算账之前，赶紧带着他几个逃回家种地去！” 张先生由于家里被劫所带的盘缠也不多，原本想着一路给人看病挣点饭钱呢，谁知道除了逃难的没几个看得起病的。经过多天的车马劳碌，饥多饱少的日子使闻天的小脸瘦了一圈，桌子上饭菜勾引着他的馋虫，他仍眼巴巴地等待父亲发话，张先生看他那神情鼻子一酸“吃吧，不要辜负老乡大哥的心意！” 赵哥担忧地说：“现在兵荒马乱的，城里的人都往外跑呢！你们父子俩偏要进去，只怕凶多吉少。” 张先生无奈地说：“他娘被杀了，京城里的一双儿女还不知道呢，所以我必须进城找到他们！请各位教我个法子，不让义和团找我的麻烦，我先谢谢了！” 狗剩说：“要不你们也扎上红头巾，他们以为是自己人就不找麻烦了。” “就怕他们较真，我再教你几句咒语，紧要关头念出来就行了，不是义和团的人是不会念咒语的！左青虎，右白虎，云凉佛，前心，玄火神，后心，先请天王将，后请黑煞神。”赵哥顾虑周全道。 张先生和闻天立即跟着背诵了几遍，直到准确无误，最后激动的说“多谢各位指教，又请我父子俩吃饭，不然我们可能真的是有去无回了，闻天快给几位老乡大哥磕头谢谢他们！”闻天趴地上磕头说：“张闻天谢谢各位老乡大哥！”赵哥拉起闻天说：“小小年纪真听话！老话说的好：亲不亲故乡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咱山西人有难，都会互相帮助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 是张先生吗 和老乡分别后，父子俩用赵哥送的红头巾包上头继续赶马车前行。到达延庆州时已是一年之中最热的三伏天了，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按道理在这样的时节里，在旱情缓解之后抓紧补种过的农民，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歇夏了，但这里的农民是个例外，他们个个扎红头巾在练拳脚和法术，就像东汉末年红巾军，唐末黄巢的农民起义部队操练一样。 路边一面墙壁上贴有一张纸，张先生跳下马车过去看，闻天则跑到路边小树林里上厕所，原来是一张盖有庄王载勋印的悬赏：“募能杀洋人者，杀一男夷赏银五十两，女夷四十两，稚夷二十两。” “啊呀，大呀！”闻天惊叫。张先生跑进小树林一看，闻天双手提着裤子，望着一坨屎边土里露出的一只手瑟瑟发抖，他蹲下身把儿子搂进怀里拍拍背安慰一下，眼睛再顺着那只手四处打量，根据覆盖的薄薄的土层显示出下面物体的轮廓，可以推断出这里有一个草草掩埋了二十多个人的大坑，从土层上面和附近有破碎的布条和血迹看，这里发生过惨烈的屠杀。 张先生把儿子抱出小树林放到马车上，从棚里的药葫芦里倒出一粒治惊吓的药丸给服下，过了一会儿闻天才停止了抽搐发抖。马车在主街道前进，街巷里练习的拳民纷纷慢下来父子俩疑惑的打量，几个人堵在马前“哎，你那个团的？”张先生从车檐上跳下抱拳“我们是山西太原的，为了照顾拉肚子的儿子和其他的团员走散了！”其中的一个小个子对一个胖子说：“二师兄，我看这两个人可疑，别的义和团是一个团伙，而且带着刀叉等武器，他俩啥都没有可能是二毛子。”二师兄挑开马车帘子看了一下里面说：“我也怀疑他俩是冒充的。”又转头审问张先生“说，你们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二毛子？”“二师兄，我们团是从太原来入京勤王的，大师兄秦叔宝二师兄杨延昭，我是跟团的郎中不动刀枪，只管治伤救人！”张先生认真的随口胡诌，闻天听的都有点信了！二师兄一本正经的大声说到：“自从义和团起事一来，一直奉行扶清灭洋，保我大清和太后，但是有一些地痞流氓投机倒把的商人也混进来，乱杀无辜抢劫强奸败坏我等名声，对此败类必须要严惩。你虽然这样说，但无凭无据，为了甄别良莠所以请孙大圣用火眼金睛看一下！”又回头对其他人说：“升坛，请大师兄！” 众拳民把闻天揪下马车然后押着父子俩拐进一条小街道，不长的街上设了两个坛口，第一个坛口桌子上供着鲁智深牌位，桌前有个人打扮成花和尚样子扛个小一号的禅杖。众人在第二个坛口停下，木板搭的台子上有一张桌子，中间放供着齐天大圣的牌子，两边各插着一支锄头把粗的红蜡，中间一只黑碗里有好多香灰，一角上有一沓黄表和几把香，桌子右边一面大旗用墨汁写着“齐天大圣”。 小个子上台先点燃蜡烛，再点着三根香两手捏着念念有词，然后作三个揖将香插入碗中“有请大师兄齐天大圣登台做法！” 台下一个人“噌”的翻筋斗上台，又连着几个空翻，然后一个亮相打住，是一个穿着京戏里孙悟空服装的小个子，尖嘴猴腮的很形象。他一把抓住台下的人扔上一根棍子在台子上舞起来，那端是齐天大圣在世大闹天宫一般，众人齐声叫好，一位高个拳民对另一个人说“大师兄不亏是拜师学京戏的，这猴戏是他最拿手的，在他老家章丘是一绝！” 大师兄练罢之后手搭凉棚瞧着父子俩说“我等起事以来扶清灭洋，要求拳民习法术不得碰女人，否则法术会失灵；不得抢人财物，因为同是我大清子民，但现在好多地方有人冒充我拳民行为非作歹之事，故现在要严查此类事件为义和团正名，现在让我用火眼金睛仔细分辨尔等！”抓耳挠腮很长时间之后仍看不清楚，忽然叫道“二师弟，上黄表！”二师兄从桌上拿来三张黄表递给张先生说“在此烧香焚表，倘若纸灰不起，便为冒充之人，结果是等同洋教教民或二毛子三毛子，乱刀剁死，就地掩埋。”张先生抖抖嗦嗦的点燃黄表，青烟直直的向上飘起，黑色的纸灰越来越多，他紧张的自语，忽然念出了“左青虎，右白虎，云凉佛，前心，玄火神，后心，先请天王将，后请黑煞神。”旁边的闻天也念叨“站起来！站起来！”黄表终于烧完了，纸灰下半截着散了，上半截像烟囱一样立的直挺挺的！台上的师兄弟听到他念的咒语，再看到纸灰愣住了“这到底是不是呢？”台下的人吆喝着“没起来，没起来，冒充的！”齐刷刷的拔出刀来。 “是张先生吗？”台下有人大叫，所有人都停下来看是谁在叫。街上走过的二三十个其他坛口的人此刻挤在他们身后，张先生看那说山西口音的人很面熟“是满囤吗？”那人挤到前头摘掉红头巾说“先生，是我！”闻天叫“满囤哥，还有我！”满囤跳上台给先生磕头，众人都傻傻地看着先生双手搀扶起他，一时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定大有来头。 满囤拍拍闻天肩膀之后走向那两师兄弟，然后三人一起走进了院子，过了一会儿，大师兄上台宣布“这父子俩不是冒充的，是我义和团的拳民！”然后也对着张先生磕头“先生高义啊！” 在告别大师兄后，父子俩随满囤他们走进了另一条街的周仓坛口。 坐在摆满饭菜的桌前，张先生一肚子的话终于说出来“满囤，你不是和老乡回老家了吗？怎么在这里？有财人呢？”满囤高兴地说道“先生，你先吃饭，你和闻天肯定饿坏了！这说来话就长了，咱饭后好好聊！”父子俩好久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今天又惊又吓身体都有点吃不消了，现在见到老乡一时高兴的胃口大开，闻天吃得猛了连着咳嗽，满囤给端水拍背乐得不行。 满囤见先生吃饱放下筷子后才说“我和老乡当初是要回老家，到半路听到义和团招拳民，老乡一商量说到处大旱，回家也要饿死，不如当拳民还可以挣粮饷养活一家人，所以除有财外我们都入了团，他胆子小说要回老家看看不想惹事。”张先生喝口茶压压问“那你们怎么到了？”满囤给续上茶说“我们入团之后见他们胡作非为，在小地方肯定不能长久，就想着到闯闯，万一将来招安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几个陪坐的就是我们一个村的。”那几个人说“当初原本是去投奔先生呢！满囤给我们一说情况，大家也都理解，是怪这老天不给人活路！”先生说“惭愧惭愧，是我没本事就不了更多的人！”满囤疑惑不解地问“姨娘怎么没来？药铺谁看着呢？”闻天“哇”地哭了“娘被人杀了，药铺被人烧了！”满囤惊得站起来，又转身跪倒先生身前伸出双手抓着两条胳膊：“先生，怎么回事？姨娘被谁杀的？”先生泪流满面说不出话，只用右手抚着满囤的肩膀。闻天放声大哭起来，一直叫娘，一段时间之后哑了嗓子抽噎着，旁边陪坐的老乡七嘴八舌地议论：“是哪个王八羔子下得手？竟敢动手到张先生身上！咱们弟兄们查出凶手来给剁了报仇。” 张先生平静下来之后把所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在坐的气的哇哇大叫，骂那些人没人性，应该饿死喂狗。满囤问：“先生现在准备怎么办呢？要干嘛去呢？”闻天说：“我和大准备去京城里找姥爷和哥哥姐姐。”先生边给儿子撸胸拍背边说：“俩个孩子都不知道这事呢！我们一是来给他姥爷报丧，二是准备换个地方生活，太原太让我伤心了？”一个老乡说：“既然这样，这里到京城还有一段路，路上不太平为以防万一，我们弟兄们陪着先生走一遭！”众人齐声附和，先生站起来抱拳道：“我和闻天就谢谢各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6 你姥爷家可能出事了 父子二人继续扮作拳民模样驾着马车前行，前面二十多个扎着红头巾的老乡挎刀开路。果然路上安稳了很多，路人看到立马躲远了，有拳民看见也以为是同伙而不过问。 一行人快到护城河时闻到一股恶臭传来，河边及桥上一团一团的黑云飘来荡去，待走近一看，原来是成群结队的绿头苍蝇在飞舞。众人凭栏所见，护城河中浮尸甚多，有的无头，有的四肢不全。裸体的妇人尸上，被割掉都露出了肋骨，私处插着一面三角小旗，所有的尸体在水里上下漂浮，在桥墩这里打旋聚集，苍蝇在血肉间爬行就像盖着一块黑布。大家肚子里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张先生擦干嘴吆喝：“大家起来赶紧走，小心尸毒，染上瘟疫就麻烦了！”老乡们都起身冲刺起来，很快进到了城门里面。 城里的每条街上，见不到几个普通百姓，多是包着红头巾还有黄头巾的拳民威风凛凛地走来走去，雄纠纠的像南天门四大天王下凡。两边的好多店铺已被烧毁，着完的木料成了乌黑的木炭耀眼的杵在瓦砾中，提醒着路人，这里曾是一家很牛掰的老店。 众人快走到大栅栏时，见好多店铺火光冲天，好多拳民举着火把还在放火，街口围了好多人，持械的拳民堵住路不让过，有好多掌柜模样的苦苦哀求：“，英雄，好汉……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是二毛子三毛子，我们是本份的大清国人！店铺是我们全部的身家，一家还指着它吃饭呢，再这样烧下去，火势蔓延开一切就烧没了。”边上好多提桶端水的人说：“不敢再这样烧了，点一家着十几家，待会儿火势会控制不住的，行行好赶紧让我们去灭火吧！”带头的拳民拔出刀挥舞：“都滚远点，不要妨碍我们杀二毛子！”又回头对掌柜们说：“你们现在赶紧好好焚香烧表求神仙，神仙会保佑好人家的店铺不会起火。” 掌柜们没人听从那鬼话焚香烧表，只急得磕头作揖哀求哭嚎不止。闻天坐在车里对赶车的父亲说：“大，你快想想办法制止他们吧！火势再大点可能整个京城都会引着了，我姥爷家也就危险了。”张先生压低声音说：“这些人已经疯了，咱们管不了也不要惹事了！赶紧去你姥爷家吧！”这时候突然刮起了大风，火势本来向西蔓延，现在就着风势打着旋向南边扑过来，引燃的店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随后一家接着一家快速的起火了，像几条火龙一样四处飞腾开来。堵路的拳民看火龙来了吓得四散奔逃，张先生一行也拐进了旁边的街道，由于整个附近区域黑烟火星遮天蔽日，大家只好在烟雾中摸索前进。 大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闻天的姥爷家，吏部王大人的府邸。张先生见府门洞开，两边壁上贴着符并泼满了屎尿等秽物，急忙拉着闻天边往里跑边说：“坏了，你姥爷家可能也出事了！”院里乱七八糟的扔着毁坏的物品，还有两个烧完东西的大灰堆，唯独不见府里的人。满囤吩咐老乡分开去找，自己则跟在父子俩后面进客厅看，凌乱的地上一条血迹通向中堂墙壁，走近一看中堂画桌案太师椅上，也布满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先生对满囤痛苦的说：“可能我岳丈也被害了，你看这也许是人坐在椅子上被杀了，血喷出来就会形成这样一条线状，之后被拖着出去，故流下这条血迹，根据这血色推断，出事也好几天了。” “找到了！先生，找到了！”一个老乡惊慌失措的跑过来。先生抓着他的手激动的问：“在哪里？他们都好吗？”老乡喘着粗气说：“我们找遍府里没找到人，但在后院看到有很多血迹通向一口水井里，所以我赶紧来给先生说一下。” 院里完全黑下来了，他们做了几个火把点着走向后院。卧室和厨房杂物间同样被损毁，血迹从每个门口出现经过扔满破烂家伙什的院子汇向墙角，老乡们举着火把围在墙角用石头砌作围栏的水井边，跳动的忽明忽暗的火把照着静默的人们，在墙上投射出各种各样怪物似的影子。张先生走近时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一阵寒意从脚心直达头顶，瘆人的绝望痛彻心扉。井里的尸首填的满满当当快到围栏了，臭气和老鼠都从下面上来了，满囤问：“先生，咱们要不要把尸体都捞上来辨认之后安葬？”先生沉浸在痛苦中没反应过来，闻天在旁边哭：“大，姥爷和哥哥姐姐都被坏人害了，咱们赶紧把他们拉上来吧！” “姑爷，你可终于到了！”老乡身后挤进来一个人：“姑爷，是我来福！”来福是岳父家厨师的儿子，也随父学手艺兼给府里打杂好几年了，张先生每次来见岳父都给他家里人看病，所以关系挺好的。来福跪到先生面前痛哭：“都怪我没本事胆子又小，没有保护好老爷全家。”先生搀扶起他让他仔细说来。 八天前的下午，来福和父亲在准备晚饭，他记起老爷说过想吃点腊肉，于是就钻到杂物间带盖子的地窖里去找，地窖比较隐蔽比较大，边上常堆置木柴及杂物，在山墙的外侧部分留着一个凳子面大小的换气孔，装着用木条做的防鼠栅栏，从这里往外望能看见进后院的门和前院中心。前院忽然传来惨叫声和打砸声，来福趴在栅栏缝往外瞧，只见一群人扎着红头巾冲进了后院，几个小孩吓的哭起来但一会没了声音，翻箱倒柜夹杂喊饶命的声音持续了好久，他不敢出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人冲进了杂物间，搜了一圈没有发现隐蔽的盖子就走了，来福看到他们拖着老爷和姑爷家的两个孩子及管家轿夫等人的尸体向水井那里走去。又过了很久，终于一切都静下来了，他们可能走了，但来福没敢出来，一直等到天黑了才爬出地窖。他查看了水井之后，又挨个房间找了一边，没见他父亲和其他人，最后乘天黑溜出了王府。这几天他也当了拳民，今天在大栅栏看到张先生了才紧紧尾随而来。 张先生安慰他说：“你不必自责，我知道你也是有心无力的！”他又转身对满囤说：“现在京城乱成一片，到处死人又加天热，我看要闹瘟疫。要是把尸体都捞上来，要往哪里埋才好呢？如果动静太大了，被其他拳民发现了怎么办？”一个老乡说：“要不在花园里挖个大坑埋了吧？”先生看着已哭哑了嗓子的闻天说：“那也只能这样了，好歹再看一眼他的姥爷和哥哥姐姐。” 天已完全黑了，大家的肚子都咕咕的叫起来。张先生对大家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挖坑吧！现在大家先准备吃饭，不过最要紧的是防止瘟疫，我现在写个方子找个人去抓药，其他人生火准备熬药做饭！” 众人在前院生着火，这里离臭气远，先生就着火光开了一付名方《普济消毒饮》给一个老乡，并嘱咐多买些艾草青蒿，虽然平时车上也带药，但只是些治疗常见病的丹丸散等剂型，草药倒不曾带着。火堆上吊着找来的一个小锅，里面煮着几个饼子。先生又叮嘱大家：“切记不要喝生水，所有食物都要煮熟了再吃，不然会染上瘟疫上吐下泻，神仙也没得救了！待会把艾草青蒿点着熏熏，每人再喝些药，晚上就睡在原地不要离开！” 闻天在艾草烟中睡在父亲的怀里，火堆旁横七竖八躺着的老乡此起彼伏的发出打呼噜声，先生望着漆黑的夜空自言自语：这是要灭我张氏满门呢！我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我们父子俩这下要到哪里去呢？他就这样坐着沉思一直到了天亮。 花园里老乡挖出了一个大大的坑，捞出来的尸体被一个个抬过来放进去，管家，伙计，轿夫，接着是岳丈，脖子被砍断剩一点皮肉连着，身体由于腐烂加鼠咬已残缺不全。坑里逐渐摆满了尸体，闻天认真的数数辨认：“二十六个了，没有哥哥姐姐！”几个老乡又抬过来两个对先生说：“这是最后两个了，是两个孩子！”父子俩凑近看，因为被井水浸泡所以没有发臭被鼠咬，两个孩子已发胀变形，头顶都是被重击导致塌陷了下去，先生根据衣服和胳膊上的胎记认出就是自己的孩子。“鸣皋，灵素！可怜的孩子啊！大来的迟了。”闻天这段时间见过了自出生以来最多的惨事，今天最亲密的哥哥姐姐成了这般模样，他一下子给惊吓的背过气了，这也成了他后半辈子的梦魇所在。先生又赶紧将闻天施救过来后，让大家赶紧填土埋上，最后成了一个大坟包，没有墓碑，没有焚香烧纸，所有的人都趴下磕了三个头，操蛋的日子里啥都一切从简。张先生对着坟墓最后说：“对不住！岳丈，鸣皋和灵素，委屈你们了！等日子太平了，我或者闻天再好好安葬你们！” 在外的日子总是身不由己，父子俩在满囤所在的坛口盘亘了好些日子，因为远近的拳民在排队等这位医术高明的先生看病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7 主子你怎么了 在榆林堡地界一条远离官道的小路上，一群群拖家带口的人们推着独轮车，扶老携幼衰疲而慌张的向西前进，他们都是从京城出来躲避战乱的。闹了几个月的义和团，吸引了洋人的目光，他们乘机组成八国联军进攻，仍在城里的人已经可以听到洋炮的轰隆声。 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雨，使空气潮湿凉快了许多，泥泞不堪的土路坑坑洼洼积水很多，但阻挡不了百姓逃难的决心。中一辆马车缓缓前进，它不像其他人那般慌忙，就那么不紧不慢晃晃悠悠走着，赶车的是郎中张先生。最近几天，城里人心惶惶谣言满天飞，在洋人快要打到京城的时候，他和满囤小声商量：乘洋人还没有包围，找机会赶紧跑吧！他们的枪炮是不长眼的，朝廷官兵都挡不住，义和团的法术就更没有用了！满囤找弟兄们商量后同意一起跑，不料消息泄露出去，总坛和官军前来，最后他们在掩护张先生父子逃走后全部被杀死了。为了不被人追杀，父子俩选了这条偏僻的小路，谁知道这里也是人满为患！他茫然不知所措，暗自思忖：先有婆姨太原被害，后有岳丈和孩子京城遇难，剩下我们父子俩人该到哪里落脚好呢？ 车棚里的闻天由于多次受到惊吓，已脸颊发黄身体瘦削，双眼无神地望着马支楞的两个耳朵发呆，已没了孩子应有的光彩！ “主子，醒醒啊！主子，你怎么了？”一个焦急的细弱女声喊到，张先生循声望去，前方一辆青布车棚的马车陷进了泥坑中，车夫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提着鞭子急得直跺脚，车棚前站着一个赭黄色皮肤，布满皱纹高颧骨肿眼泡无须的老头，他加鞭赶了上去，看到车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跪着，怀里搂着一个老妇人。 他停下马车走到老头跟前对他们说：“不要慌，我是郎中，我给看看！”姑娘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的使劲点头，带着哭腔说：“先生，拜托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子！”老头也说：“咱家一向很少求人，今天破个例，只要先生救了咱家主子，改日主子定给你满门富贵！” 张先生一边伸手给老妇人把脉，一边仔细观察病人和四周：她乌发峨眉双眼紧闭，鼻子又挺又直，脸色苍白，皮肤光滑保养的看不出实际年龄，气质雍容华贵。身上穿着深蓝色夏布大襟旧褂子，浅蓝色的旧裤子，脚上一双白细布袜子套着黑布鞋，脚底下一堆带着青玉米的玉米秸秆，边上一个包袱露出几个黄瓜和豇豆。 他把脉结束对姑娘说：“不要紧的！脉诊显示脉象细弱，这是由于饥饿外加惊吓过度导致昏迷，救她还需要借你的发簪一用。”姑娘疑惑的望着老头不知如何是好，老头威严地说：“给他，救人要紧！”先生接过银质的发簪在妇人的人中穴用力扎下去，一会儿妇人全身抽搐嗷嗷叫起来，又过了一会慢慢睁开眼。他转身喊：“闻天，把水和吃的拿过来！”闻天正依靠在车棚上观看，听到吩咐从马车上溜下来，手上拿着一个水囊一只碗一只小勺和一个布袋交给父亲。 张先生先从布袋里抓一把炒面放到碗里，然后将水囊中的凉开水倒进去，用小勺调成粥状后递给姑娘，又从口袋掏出一些奶酪干，塞进水囊后盖上盖子使劲摇晃。姑娘小心翼翼地给喂炒面粥，怕噎着再喂奶酪水往下冲。吃喝完以后，老妇人眼睛渐渐泛出了光彩，长长出口气缓缓坐起来，老头对她说：“这位是郎中先生，刚才幸亏他救了主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老妇人说：“谢谢你，大恩人！”老头和姑娘都跪下磕头激动地说：“谢谢先生救了我家主子，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8 你练过八卦掌 “纳命来，老妖婆！”一个二十多人的马队奔了过来，个个举着大刀，声音出自那个带头的大汉。路上的难民见状纷纷四散跑开，马队也不去追赶，径直向着青布马车扑来。 两个人跳下马一手一手抓向妇人，老头几个都给吓瘫了说不出话来，张先生箭步上前一掌拍到一个，又一脚踢到一个，马队的人都一愣神：原本低看了这几个人，想不到有个高手护驾呢！那首领一打口哨，其他人都下马围过来，闻天赶紧躲到妇人车檐前，这样父亲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张先生在包围圈中施展武术，以穿，插，劈，撩，扣，托等掌法为主，配合步伐拧转旋翻，真是步似行云流水，走如游龙翻转似鹰，没用多久，路上倒了一片都哼哼唧唧站不起来。观战的首领看到马车前一个小孩，正神色紧张的望着和他们大打出手的人，两人眉眼非常相似，他计上心来便催马向前，弯腰一把拎起小孩横放在马上，又拿刀压在脖子喊到：“住手，要不然我砍了这个小杂毛！”先生回头看见儿子脖子上明晃晃的刀一下就呆住了，两个人乘机一左一右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首领对张先生说：“伙计，身手不错，看你是练过八卦掌吧？＇趟泥步，剪子腿，稳如坐轿。形如游龙，视若猿守，坐如虎踞，转似鹰盘＇。你这八卦掌的要诀都达到了，是个真正的高手。不过好身手不用在正道上，却保这祸国殃民的老妖婆，咱好好的大清国就败在她手上了！” 先生说：“好汉，我只是一个走四方的郎中，刚碰到她背过气了，只是尽了一个郎中的本分。我也不认识他们，但出于保护妇孺弱者的本能，我还是要阻止你们的。”首领说：“既然这样，你们就都一块受死吧！”先生说：“等一下，我有个疑问请好汉解释一下，好歹让我死的明明白白：他们是什么人？你们又是什么人？怎么一下子就找到这里呢？” 首领犹豫了一下说：“算了，看在你们马上都要死的份上，我就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们都是支持皇上变法的维新派，但戊戌变法因为皇上被囚禁而失败，之后康梁两位大人逃出国，谭嗣同等六位大人却被太后下令处斩了，而她就是大清国手握生杀大权的太后-----慈禧！”首领用手一指正在瑟瑟发抖的妇人，慷慨激昂地说：“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报此仇，于是找机会派人潜入皇宫监视她的一切行动，但是由于守卫太过森严，一直没办法动手。这次他们一出皇宫，我的人报信说她坐着青布马车从小路向西逃走了。我们就一路追踪而来，在延庆州终于赶上了，不过他们人多，而且穿着伙计衣服的皇上也在，所以我们没敢动手。后来发现她和皇上的马车分开两条道行走，到现在只剩他们四个真是天赐良机，这血海深仇今天终于可以报了！” 张先生开导他说：“好汉，就如你所说她是太后，但你还是不能杀她，现在大清国外有列强抢占土地索要赔款，内有匪患横行，封疆大吏拥兵自重，目前只有太后才能掌控一切。如果太后被杀了，国家就彻底乱了，受苦受难的就是所有老百姓！” 首领不耐烦的说：“我只管报仇，如果老妖妇死了，皇上就可以临朝亲政了！”一挥手对手下说：“动手！将他们全都杀了，不要留活口。” 一个人向太后砍去，突然“嗖”地一声，一支箭飞过来射中他的咽喉，他向后重重倒了下去。驾，驾，哗啦啦一大队清兵冲了过来，为首一个当官的不停射箭。首领拨转马头用刀使劲一拍马屁股，马长鸣一声负痛狂奔。他的手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一道道寒光就冲向脑门，惨叫声不绝于耳，倒在地上的尸体还在不停抽搐，砍断的血管仍有血液咕咕地向外冒，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慈禧吓得不轻，闻到血腥趴在车檐上翻江倒海的呕吐起来。 清兵全跳下马跪在地上请安，一官员说：“臣董福祥护驾来迟，请太后恕罪！”后面远远又有几辆马车和一大帮人赶了上来，这些穿着寻常百姓衣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跪倒在车前嚎啕大哭，“老佛爷吉祥，我等终于见到老佛爷了！”太后挣扎坐起来说：“都甭哭了，大家准备继续往西走，防止洋人追来。”又对董福祥说：“幸亏这父子俩救了哀家，不然见不到你们了，把他们带上一起走，路上还用的着。” 众女眷征用了张先生的车，闻天因为太虚弱被挤坐到车檐上。 一路上，溃兵难民如蚁如潮络绎不绝。日夜前行，不一日到达怀来县地界，阴沉沉的天又降大雨，狂风卷着骤雨打掀车帘，等于往身上泼水。众人饥肠辘辘，想找点水压压胃里的酸水，沿途注意到有不少水井，恰好董福祥坐骑旁有一口，井边有个大草帽，他上前掀开一看，是具死尸。紧接着他带人检查了附近所有的水井，但不敢喝井里的水，因井里往往有死人。 车队被怀来知县迎接并安排住进县衙，众人对一个刚下马车，穿深蓝色夏布长衫和黑裤子，戴小草帽，活像个跑买卖的小伙计磕头，高呼：“皇上吉祥！”张先生看到赶紧拉闻天一起磕头，他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9 好人张先生 这里是一路走来所遇到的，最使人感觉踏实的地方，不断壮大的队伍暂时不怕土匪的袭扰，不算丰盛的食物终于可以吃饱，湿冷的百姓衣服贵人们不用再穿。 太后和随从吃完饭，洗漱之后换回了旗装后，在大厅召见所有人等。太后感慨地说：“哀家自从和皇上及各位王爷格格逃出京城来，一路忍饥挨饿，又被冷雨浇泼，最可恨的还有溃兵游民乘机抢夺。为了避免由于队伍过于庞大引起洋人注意，哀家让各位分成三路进发，最后太原汇合，谁知道随从沿途走散，只剩我们四个人，最后差点被维新的乱党给害了，多亏大恩人出手救了哀家！”她一招手叫郎中上前，隆重介绍：“这就是哀家的救命恩人～～郎中张先生！大家也谢谢他，若不是他，咱们今天也不能坐在这里吃饭了！”所有人磕头谢恩：“太后吉祥，太后受累了，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多谢张先生搭救太后！”张先生被这些王公大臣跪的心惊胆战，平时里那都是一个也见不到惹不起的主，坐在太后旁边着微服的皇上冷眼打量他，苍白的脸面无表情，显得深不可测。 太后问郎中姓甚名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张先生跪倒回答：“草民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人氏，因家里遭遇土匪抢掠，除我父子二人之外全部遇害，故上京城投奔岳丈，近日风闻洋人快要打进了，于是我又携子逃了出来，准备回老家投亲，想着小道安全难民没官道多，不成想遇到太后。” 太后说：“也是佛祖保佑，注定先生要救哀家一命！”她忽然气愤的说：“可恨的是那康梁余党，竟敢行刺哀家，这都是变法惹的祸！我的皇上，你说是，还是不是呢？”皇上慌忙站起来说：“太后说的是！”太后哼一声：“难道不是吗？你不说说你的意见！”皇上结巴答到：“全凭太后定夺！”太后威严地说：“昭告天下：严查康梁余党！”又回头指着郎中对皇上说：“该赏的还得赏，哀家的命是他救的，你说这恩大不大？又该怎么赏呢？”皇上手足无措地说：“这大恩是该重赏，只是朕身无长物，不知道拿什么赏赐给他！？” 太后问郎中：“先生被凶徒抓住后所说的话，是真心话还是临时编排的？”张先生闻听紧张的回答：“禀太后，是草民的真心话！”太后高兴的站笑起来，看着皇上用责备的语气说：“那日先生说大清国不能没有太后，全靠哀家坐阵，如果哀家有事，朝廷就完了！皇上你听听，这一个小小的郎中都明白的事，你这个九五至尊的皇上，和那些维新派为什么偏偏要搞什么变法？”皇上脸色不好看，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张先生就像被烙锅盔一样，全身的汗刷的流下来了，心里不停的嘀咕：这下惨了，这下被太后害惨了，得罪皇上那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先生觉得哀家该怎么样赏赐你呢？”太后挤兑了皇上心情大好，用和蔼的口气问。先生小心翼翼地说：“现在国家多灾多难，太后和各位王公大臣西狩也需要花费，况且怀来县狭小供养整个队伍已力不从心，草民不能因此加重朝廷的负担，故而不要赏赐！”他又回过头招手，闻天就从人堆里走出来跪倒在父亲的身边，身后还背着形影不离的药葫芦。张先生乞求到：“现在知县大人已将太后的吃穿用度安排妥当，草民想就此告别太后携子回家看看，恳求太后同意！”沉寂了一会儿，太后说：“难得你想的长远，先生是个好人啊！”说完摘下左手上的一串佛珠递给郎中：“这是哀家平日里戴的，先生既然要走就留作纪念吧！”她仍不忘记提醒皇上：“皇上，你是不是该给封赏一下？”皇上看到了药葫芦，惊奇的说：“好奇特的葫芦，呈上来让朕看看！”那老头接了递给皇上，两尺高的葫芦上一面刻有繁体“张”字，打开红色的葫芦塞，里面飘出一股浓浓的药味。皇上招手要来笔墨，在葫芦背面题了“好人张先生”五个字，对郎中郑重的说：“你不要赏赐，故朕给你题字算作奖励，先生以后要好好做人啊！”先生从后半句听出了冷飕飕的威胁味道。 次日，父子二人终于可以离开了，不用再受太后和皇上的夹板气了！准备好水和干粮带着佛珠和题字的药葫芦，赶着自家的马车赶紧向洪洞县进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0 不许偷听我们说话 在洪洞县城的郊区，官道的两侧原本有十多家面馆，由于干旱导致人们大量逃荒走了，所以也就关门歇业了，随着旱情的解除，乡民们陆续回家，这些小店又重新热闹起来。 已过了午饭时间，路上人少了许多，店主和伙计终于可以坐下来歇歇腿。这时七八个人骑马走近了，他们一个个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穿着一色的青布长袍，腰挎长刀，脚蹬快靴，一副官家的样子。一个店家迎上前抱拳说到：“各位远道而来肯定饿坏了，请到小店吃饭歇歇脚！”带头的问手下：“怎么样？要不吃点东西再赶路，不然跑乏了耽误晚上干正经事！”手下齐声说：“一切听大哥吩咐！”众人下马跟店家走进一家饭馆，门上一块招牌“有财刀削面”，店里很小除四张方桌几张凳子外，就一个伙计坐着打盹。 众人分两桌坐定，带头大哥问店家：“你这店里就只有刀削面吗？有没有酒和肉给我们上些。”店家连忙说：“有的有的，本店除主打刀削面外，还有特色酱牛肉和汾酒。”带头大哥一股豪爽的好汉架势：“那就先来五斤酱牛肉和两坛汾酒，刀削面就免了！”店家答应之后和伙计进了厨房，不大一会儿端出了酒肉分放在桌子上，恭敬地说：“各位请慢用，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带头大哥一摆手说：“好的，有事我再叫你，你们都躲远一点，不许偷听我们谈话！”店家说：“客官放心，这规矩我懂，我俩去门外守着！” 他们两个人识趣的走出去，并给虚掩上了门，坐在台阶上支楞起耳朵，准备听候客官的召唤。 听声音里边是狼吞虎咽起来，过会儿有人说：“大哥，我看见并打听好了，那个连累害死众兄弟的郎中，到怀来县城与老妖婆分别后准备回老家大槐树，目前落在了咱们后面，大概相差半天的路程。”大哥含糊不清的说：“我也派人打听了，那郎中叫张子悠，原是太原城的名医，药铺被义和团烧了，连婆姨都给人杀了，后来到京城投奔岳丈，谁知他岳丈吏部王大人一家都已遇害了，其中还包括有郎中的一双儿女。按道理说他应该更恨老妖婆，因为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想不通却为什么要救她呢？”另一个声音说：“管他什么原因呢，杀了他替弟兄们和六君子报仇！”大哥打着酒嗝说：“这一路上人多眼杂找不到合适的动手机会，探子汇报说前方有一片大车店，以前来往的人都在那过夜，这两天却不曾有客落脚，真是天赐良机，咱们待会吃完饭先去休息埋伏，准备天黑之后动手！”又抬高音调喊门外的人：“店家，再来五斤酱牛肉！” 店家听到赶了进去，又给切了五斤牛肉，并送了四坛汾酒，带头大哥说：“店家，我只要了牛肉，没叫上酒啊！”店里憨厚的说：“不瞒各位客官，来咱小店吃饭的多是平头百姓，吃不起这酒肉；我看各位是官家，小店生意以后还要靠诸位照顾，所以送些酒表示感谢，希望以后多多捧场！”有个手下说：“难得店家如此抬举，我们以后会常来的，这些酒我们就喝了！”带头大哥说：“小心醉酒误事！”其他人一起说：“大哥，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酒量吗？放心，绝不会误事！” 客人们吃饱喝足东摇西晃的出来，爬上马背慢慢走了。店家吩咐伙计看店，自己转身进入旁边的小道后撒脚狂奔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1 谢三王爷救命之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漆黑的夜空没有出现月亮，大车店风灯下蚊群在飞舞，房间里两三盏灯火照着偌大的冷清的大通铺。 闷热的天气使人汗流浃背坐卧不安，大通铺上就住了两个人，坐着的郎中张先生，他一手搂着睡着的闻天，一手拿着扇子给驱蚊扇凉。闻天很聪明但身体瘦弱，这些日子受惊吓又挨饿劳累，所以现在更虚了，这次回家若能安顿下来，要好好给调养一下，再给教八卦掌强身健体，他心里默默盘算。 半夜三更天凉快下来！张先生迷迷糊糊睡着了，忽然传来顶门杠被拨动的声音，“吱，吱”很轻很轻，先生警觉的睁开眼，后半夜店家为了省油把灯都吹熄了，漆黑的房间里他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影闪了进来，手上拿个刀状的物体并向他们摸来。先生见状把两床被子卷成人形放在炕上，然后将闻天一手捂嘴一手挟身子，抱下炕躲在放水壶的桌下。 来人摸到炕上的人形，便挥刀砍了上去，砍完两刀不放心，又一顿乱剁，感觉听不到声响了就探出手去摸，炕上只一堆软绵绵的好像是砍破的被子，不曾有热血飞溅的尸体。张先生乘机从桌下窜出，一拳向他的上部击去，拳头的感觉告诉他打在了下巴上，那人一声也没发出来就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刀当啷啷落在地上。外面有人喊到：“老三，得手了没？”屋里没有回答。“砰”的一声门被踢开，几个人一手举火把，一手闯进来，他们看到老三躺在地上不停抽搐，郎中挡在桌前拉开架势，桌下那小孩缩成一团惊恐的看着他大。老大狂呼怒叫：“老三又受伤了，弟兄们一起上和他拼了，为死难的兄弟报仇！”众人一拥而上，刀和火把轮流向郎中袭来。先生灵活的步伐配合施展凌厉的掌法，怎奈房间狭小，歹徒又不要命的攻击，他躲过了前面的刀，后边火把又袭来，俗话说猛虎架不住群狼，一会儿功夫他就被砍伤了腿肚子，火把又点着了后背，先生一打滚压灭了火，但还没容他起身，老大一刀就向脖子砍来。 在这紧要关头，“噗”的一声，一枚飞镖破窗而入钉到了老大的手上，刀随之落地，接着从窗外和门口冲进来二十多个包红头巾的拳民，丧失信心的歹徒哪里是刀枪不入的拳民对手，没多长时间就都被砍翻在地。为首的黑铁塔似的拳民抱拳对郎中说：“张先生受惊了！”先生目瞪口呆抱拳说：“多谢好汉搭救！好汉认识我？”首领一招手，门外进来一个人，是刀削面馆的店家，先生惊讶道：“是有财吗？”有财跪倒身前说：“先生是我，先生没事我就放心了！”首领爽朗的说：“我和有财是一个村的，在太原时先生还给我瞧过病呢！自义和团起事以来，我在整个县也发展了一些拳民，今天有财来报信说先生有难，我等就急忙来搭救，总算给赶上了！”有财被先生扶起来之后介绍说：“他本名马三胆子大，又走南闯北练过几路拳脚，好给人打抱不平，在整个河东都有威名，于是人们尊称他三王爷。”先生从桌子下拉出闻天：“赶紧磕头谢谢三王爷和各位好汉的救命之恩！”又躲过一劫，闻天欣喜雀跃不已连磕响头：“张闻天谢三王爷和各位好汉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永世不忘！也谢谢有财哥仗义为我父子搬来救兵！”三王爷拉起他哈哈大笑：“这小娃娃倒也聪明伶俐能说会道！” 三王爷吩咐众拳民将这些歹徒搭出去，管他死的活的找个坑给埋了，先生这时才有空仔细看那几个歹徒，一色的长衫同样的长刀相似的靴子，那位老大特别眼熟，猛然想起他就是在怀来逃走的那个首领。 四个人坐在炕边说话。张先生问：“有财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呢？”有财憨厚的说：“本来我和满囤要随老乡回家的，半路他们要去参加义和团，我胆小怕惹事就一个人回家，谁知道回到村里才发现全村已没人了，干旱使人饿死或逃荒去了。我在老家没法待只好到处游荡，路过官道时，见有家面馆因没有客人吃饭而低价转让，于是我用先生给的钱给盘了下来，想着一是个营生，二可以再打听家人的消息。”张先生赞赏地说：“这灾年逃荒的人很多，你开面馆是个好主意，总比满囤他们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要好！”三王爷听这话不乐意，岔开话题问：“张先生下一步怎么办呢？是继续开药铺呢还是刀口舔血呢？我的队伍就缺先生这样会功夫的人！”先生听出来这话不对味，尴尬的笑道：“三王爷想多了，张某只是个郎中，只想回老家看看，离开十多年了，不知村里的宗亲过的怎么样？”三王爷说：“我突然想起来，十来天前有些官府打扮的人，去你们村打听你的下落，因为村子没人又靠近官道，所以我的队伍就把它当大本营驻扎下来，我当时看他们来者不善，就问找他有什么事呢，当官的说先生得罪了朝廷要拿办，还说如果有先生消息报告官府有赏。请教先生如何就得罪了朝廷呢？”张先生想了想，肯定是因为皇上和保皇党嫌自己救了慈禧，所以派人要杀他，但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简单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 一个拳民进来报告：“三王爷，尸体都已埋了，但我们发现了被打晕捆绑起来的店家和伙计，请教该如何处置？要不也一起埋了，怕走漏风声对我们不好！”三王爷手一挥大度的说：“都放了吧，他们都是无辜的，咱们将来被招了安还怕他哪个？”有财思考了半天对郎中说：“我把老家附近十来个村子都找了，除个别村留着几个老头老太太外没有其他人，先生既开不成药铺又被官府捉拿，不如去外地躲避吧！”张先生一脸茫然的说：“看来老家是不能回了，但要到哪里落脚才好呢？” 众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桌子上的灯忽明忽暗的亮着，偶尔一个火花噼里啪啦都是巨响，外边忽然传来公鸡的打鸣声，三王爷说：“有了，先生还是继续往西走，山西不能待了就去陕西甘肃，虽然背井离乡但安稳，毕竟朝廷和洋人都不太管西北！”张先生听了点头说：“还是三王爷想的周到，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我父子俩天亮就动身去陕西！” 三王爷和有财带队伍送父子二人到黄河边，浑浊的河水打着旋向南流去，宽阔的河面那头陕西的人和景依稀可见。三王爷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张先生说：“先生此去路途遥远，都不知道在哪落脚，这些钱是我们凑的，给先生用做盘缠路上花。”聪明的闻天抢先磕头说：“谢谢各位大恩大德，闻天以后一定报答！”先生抱拳说：“多谢各位，我就不推辞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张子悠也有仰仗有财和各位的一天！” 临上船，张先生对有财说：“替我转告满囤的家人，他和老乡在为了救我们父子，已经被官府杀了！我们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他们的家人！”有财听了愣住了，哭着追问事情的经过，他给讲了一遍，并拍着有财的肩膀说：希望你自己珍重！ 宽大的货船载着马车在河面缓慢划行，父子俩向众人挥手告别，张先生不由悲从中来：人已中年却要远走他乡，此生看来不能落叶归根了！他心有所感念了一首白居易的诗： 时难年荒世业空，弟兄羁旅各西东。 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 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 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2 穷点但安稳不好吗 马车进入陕西后，前进的步伐就慢下来了，因为不知道要奔向何处，所以郎中就走走停停，看有没有合适的落脚地方！秦地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干旱和义和团使得田地荒芜人烟稀少，父子俩就晃晃悠悠走遍了半个陕西。 在渭南县城门口围着一大群人，张先生停下马车挤过去看，城门楼上垂下的几根绳子拴着数条辫子，下边连着血迹已干涸的人脑袋，旁边的墙上贴着一张，有个当兵的先敲一会锣再扯着嗓子喊：“皇上有旨，义和团祸国殃民，所有拳民限期自动投案，否则一律严惩不怠！” “驾，驾！闪开闪开，公差公干！”一骑快马前边挥鞭开道，路上纷纷往两边闪开，怕被公差的鞭子抽到，后面十多辆马车载着麻袋和箱子紧紧相随。 闻天担心地说：“官府开始抓义和团的拳民了，不知道三王爷和有财哥怎么样了？”父亲说：“希望他们能躲过去，我给有财暗示过，不知道他是否能懂我的意思！” 张先生赶着马车进到城里，不大的县城人来人往繁忙异常，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人不太多的面馆。不大的面馆经营各种陕西面食，父子俩要了两大碗油泼面吃，腰带宽的扯面，撒上葱花辣椒面，用热油泼过红艳艳的，诱人的色泽使人胃口大开，再喝口热面汤整个人酣畅淋漓浑身舒坦。 面馆外面忽然人声鼎沸，食客好奇探头向外观望，两支官家的队伍并排暂停在门口，两驾马车上的人都头戴官帽身穿官服，把身子伸出车窗外，一个官员揶揄说：“这不是王大人吗？您这是要去哪啊？”另一个官员用嘲讽的语气反问：“呦，这不是李大人吗？我去哪难道你不知道？”李大人说：“这么说王大人也是去西安候见太后吗？不过这路就这么宽，我是先到的所以应该先走，麻烦王大人先让让！”王大人继续讽刺：“李大人说的真好听，拜见太后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让呢？是我先到的就应该我先走！”两个车夫一挥鞭“驾”，马车争相往前冲，后面的官兵赶着包着篷布的平板马车紧追不舍。 一食客摇摇头说：“看来都是赶着给太后送物资邀功请赏的！”张先生不解的问：“客官，请问太后在西安吗？”食客打量他半天说：“听你口音是山西人吧？怪不得不知道这些事呢。”先生真诚地说：“在下就是山西人，我父子俩刚到此地，还不知道这里许多的事，烦请客官赐教！”食客说：“听你说话是个不一般的人吧？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这许多事情。” 食客姓牛，甘肃人，一直来往于陕西山西做陶瓷和布匹生意。前段时间他在大同听到消息，太后在西逃的路上，到怀里县地界遭遇追杀，被一郎中给救了。后来太后怕洋人追赶，又从大同移銮驾至太原，由于朝廷官员和随从数目庞大，每日耗费钱粮无数，太原本地又供应不足，故太后准备到西安落脚，对外宣称西狩，吩咐各地押解粮草提供用度，本来这是朝廷增加了地方负担，地方上躲都来不及，但是官员为了邀功请赏，争先恐后逼百姓捐钱捐粮。 牛老板讲完这些后盯着郎中看了半天，突然发问：“你想必知道太原的名医张先生吧？”张先生一愣神：“张郎中？好多人都知道，牛老板何以如此相问呢？”牛老板感慨地说：“太原城的张先生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大旱期间施粥救济难民，是一个救苦救难的好人，但随后闹起的义和团杀了他家人烧了药铺，从此张先生踪迹全无。有人说他去了，有人说是他救了太后，也有人说在陕北见过。”他随后压低声音，狡黠一笑问：“你不会是他吧？”张先生哈哈一笑：“牛老板过奖了，在下哪有那本事！” 父子俩结完账出了面馆，看到先行一步的牛老板绕着自家的马车仔细打量，他见张先生走到跟前便晃动手指，指点着挂在马车上当铃铛用的虎撑，以及写着“张子悠”的木牌，用调侃的语气说：“这下你是不是要说，你碰巧也是同名同姓吧？”张先生赶紧上前一把拉住他指点的手，惊慌的低声说：“我的牛老板，你小点声！走走走，咱们离开这里说话。”一脸得意的牛老板和儿子各赶一辆马车，跟着郎中穿过县城，到了城郊停了下来。 肥沃的关中平原久旱逢甘霖，经过雨水的滋养，地里的庄稼和远处山上的树木都疯长起来，路边有一满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的地方，马车驰近一看是种满槐树柏树的关帝庙，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安静清凉。 四人将马车拴在树上，然后从口袋里倒出饲料给马吃，又从庙里找了水桶打来井水晒到太阳下，井水太凉喝了伤胃。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他们坐在树荫下乘凉拉话，牛老板疑惑不解的追问：“张先生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呢？是怕人认出你找你看病吗？”先生解释到：“牛老板想多了，我行医之人哪里怕人找我看病，我是躲难来的，尽量让人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太原那个张先生！”牛老板吃惊的问：“什么！你还躲难？就冲你救过太后，哪个人敢不给太后面子找你麻烦？” 闻天接话说：“我大为了救太后打伤了那些歹徒，但那些人是什么维新派的，最后他们追到老家来追捕我们！”牛老板也知道那是保皇派，就对张先生说：“如果正如你儿子说的这样，那是应该隐姓埋名才对，你怎敢挂着牌子四处给人看病呢？”张先生无可奈何的说：“马车离开山西，我想着他们不至于明目张胆的追来吧，于是照常边走边行医，让世人都觉得我碰巧是个和太原张先生同名同姓的郎中而已，毕竟我也只会看病，父子俩还要挣生活费呢！”牛老板的儿子耿直的问：“那你们没有家，就一直这样四处游荡下去吗？” 牛老板嗔怪道：“德禄，怎么说话呢？先生是四处游荡吗，赶紧陪不是！”张先生说：“无妨，他也说的对，我们目前是四处游荡，因为我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落脚！诺大的大清国找不到容身之处！”牛老板舀过一瓢水递给先生说：“也是啊！我走过这么多地方，就发现山西陕西的人特别排外，本来各村的土地不多，再来一个外人，村里人不把你恨死！”先生先给闻天喝过水再接过来自己喝，白露虽然刚过，但天气还是有点闷热，晒温的水一下肚，立即变成汗珠子从毛孔里钻出来，他擦着脖子的汗问：“牛老板见多识广，有没有适合的地方介绍给我？”牛老板诚恳地说：“先生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去甘肃老家，那里地广人稀，有全国各地逃难来的，更重要的是有好多以前从山西大槐树迁过去的，所以我们那好多地方都栽种大槐树纪念老家。”他真心实意的邀请张先生，又进一步劝：“西北虽然贫穷荒凉，但远离中原关中这样的多战事之地，人一辈子穷点但安稳不好吗？” 张先生被说的动心了，站起来一揖到底激动的说：“多谢牛老板指点，我父子俩正愁没地方收留，但求有个家不再四处游荡就满足了，还敢嫌这嫌那！” 牛老板说：“既然先生同意了，那咱们就一起走，不过我得把这两车布匹先运到西安卖了，再去耀县拉些陶瓷才回家，先生决定是跟我现在走呢，还是等我们拉上货回来时一起走？”张先生稍微有些失望：“我是不去西安了，怕出意外准备绕开它，不如咱们约个地方，等你们回来时一起走！”德禄心急口快：“那就乾县吧！我们每次出门回家都住那里的平安大车店，那个老板娘很熟！”牛老板说：“行，那就这样吧，咱们重阳节前后乾县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3 千古奇病闻所未闻 “二哥，今天请到郎中没？”杨家的深宅大院里，一个中年人着急的走来走去，看到另一个男人走进来急忙迎上去问道。二哥一脸失望的说：“三弟，这几天我到了离咱乾县最远的县，找了几个名医一说毛蛋的病情，个个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是千古奇病闻所未闻，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了！自毛蛋生病到今天，我把方圆百里以内的有点名气的郎中都请遍了，这下都不知道该去哪里请谁！”三弟听闻此话一下坐到地上直叹气，二哥赶紧扶住说：“你要好好的，咱们才能继续想办法，不然兄弟三个诺大的产业不交给毛蛋要交给谁？”三弟一使劲站起来坚定地说：“那就只能等大哥从西安请郎中回来了！毛蛋的病就是散尽家财也要治好！” “娘，我痒！我疼！我要喝水！”房间里传出一个小孩伴着呻吟的叫声，一个女性心疼且娇惯的说：“毛蛋，娘这就给你挠痒痒，你先喝水水！”小孩烦躁的哭“疼死啦！疼，疼，痒！” 弟兄俩站在院子里听到那叫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管家过来高兴的说：“老爷，老爷！禀告两位老爷，我在路上见一郎中赶着马车向咱们这个方向来了，我们要不要请来试试？”哥俩说：“立即端赏金出迎！” 俗语有云：南方才子北方将，陕西大地埋皇上。张先生父子俩游览过，埋葬着一代女皇武则天夫妻的奶头山，参观了太子墓公主墓，就这样慢慢悠悠的边行医边赶路。因为有了和牛老板的约定，他的心才安定下来，只需要等些日子汇合就可以了。 他赶着马车前进，忽然看到一群人跪在路中央堵住去路，为首的两个中年人，一个人双手托着红色的木盘举过头顶，盘子里是牛皮纸卷起来的银元，一卷一卷满满一盘。另一个中年人说：“恳请先生救救小儿，我等必重重感谢！”举盘子的中年人说：“只要先生治好我儿子的病，我们愿分一半家产表示感谢！” 张先生跳下马车扶起两位说：“两位不要慌张也不要客气，我行医之人救死扶伤，但烦遇到病人定会全力以赴救治，不会因钱财多寡而废诊。我就看看贵子吧！” 闻天拿了车上的药葫芦和包袱下来跟到父亲后面，仆人便把马车赶进了后院，于是众人簇拥着张先生进了院子。这是一家青砖砌成高大门楼和围墙的院子，左右两边盖满青砖瓦房，院子中间一排排大水缸装满了水，里面有鱼有荷花，穿过门洞继续往里走，发现原来是前中后三进院子，丫鬟和仆人众多。两中年人把父子俩带进后院大厅，分别坐定之后丫鬟奉上茶，一位伸手示意说：“先生请先喝茶休息一下，我把小儿的病情给你说说！我们家族世代经商，在整个关中都是有名望的，我兄弟三个前后总共生过十多个子女，但多数都夭折了，最后大哥二哥各剩了两个女儿，我就剩下了这一个儿子。原本我们三个就指望他延续我杨家香火，继承祖宗产业，谁知有一天他开始头上痒，结果搔痒时给抓破了，流出的黄水所到之处皆瘙痒无比疼痛难忍，后来慢慢的波及全身。不管白天还是晚上，瘙痒时不时发作，难受的嚎哭不止，有时还伴有发高烧。”另一位神情沮丧地补充到：“我请遍了附近名医给开药吃了，但效果不明显，且一直反复，最后病情却越来越重，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天了！” 一个仆人急匆匆进来报告：“二老爷三老爷，大老爷从西安回来了！”话刚说完，进来一个气度轩昂的老头，他激动而焦急的问：“二弟三弟，毛蛋怎么样了？是不是把名医请来了？”一转头看见张先生又问：“这位是？”老二说：“大哥你可回来了，去西安请到郎中没？毛蛋病情又加重了，这位先生是我刚在路上请来的郎中！”老大一抱拳问：“先生是山西人吗？到过怀来县吧？”张先生警惕的打量他半天，冷冷地说：“我是山西人，有什么事吗？”老大听了哈哈大笑，对兄弟俩说：“果然是张先生！我到达西安时，太后和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也快到了，传闻在怀来县有个山西郎中救了太后，但后来不知去向。因为西安的郎中都等着迎銮驾给朝廷官员治病，所以没人愿意长途跋涉来看没把握的病。我在回来的路上打听到，救太后的郎中就是太原的张先生，以前咱们关中人有不少都听说过他，刚才经过后院时看到先生的马车，我就猜到他来到这里！”老三跪下激动的说：“张先生大名早有耳闻，只是无缘相见，今天求先生救我小儿，救我杨家！” 张先生被引进患儿房间，看到小孩的娘正在用玉米芯给搔痒呢，小孩嚎叫不止。他上前仔细检查，发现全身皮肤都被搔破流出黄水，脖子两侧和腋窝下及大腿根有多个肿大包块，用手触摸额头发现滚烫滚烫的。先生把完脉对兄弟三个说：“根据脉象和症状考虑为阳明经湿热化毒，我先开一方子让他试吃三天，然后再根据病情调整。”他用主人备好的纸笔很快写了一张方子，哥仨拿过方子仔细看： 羌活三钱独活三钱前胡三钱柴胡三钱川芎三钱桔梗三钱苍术三钱黄柏三钱芥穗三钱防风三钱甘草三钱二花九钱连壳九钱生石膏九钱苦参九钱白藓皮九钱生苡仁九钱用土茯苓三两，煎汤代水煎上药。 他们发现张先生开的方子，前面几味药和别的郎中差不多，后面几味药却剂量比较大，更特别的是不用清水煎药，而用超剂量的土茯苓煎汤代水煎药！哥仨交换一下眼神拿着方子走到院子里商量，老三说：“这剂量太大了吧？吃坏了怎么办？”老二说：“别人的剂量小，也没见效果，要不咱试试？”老大说：“张先生是太原名医，想来他是有把握的！这剂量和煎药方式都和别人不一样，效果应该也不一样，除此之外，咱三个还有其它办法救毛蛋吗？”老二将方子交给管家，让他赶紧抓药去煎。 回到房间里，老三对先生说：“我已经吩咐下人去买药了，就请先生在我家里多住些日子，这样给小儿看病也方便一些！”张先生想到去大车店等牛老板不如就住在这里，于是说：“可以的！”闻天着急提醒：“大，咱们还要去和牛老板汇合呢！”老大好奇的问“先生还有约定吗？”张先生说：“我们原本是要去平安大车店等一位老板，他拉上陶瓷后会到那与我们汇合，然后一起去甘肃。现在估摸他来还需要些日子，我就有时间治好你侄儿的病了！”老三说：“这好办，你们父子俩住我这里，大车店那里我派人去打听，有消息就告诉先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4 给干大的见面礼 三副药喝完后，张先生再给患儿把脉，兄弟三个高兴地在旁边说：“先生真是神医，喝完这三副药，他黄水渐渐流的少了，也能下炕了！”张先生掀其衣裤检查，却发现皆被黄水痂粘于身上不能揭起。小孩他娘说：“晚上脱了衣服睡觉，早上醒来时发现他身上的黄水疮痂已经和被子粘在一起，一揭就要粘去少许皮肉，疼的毛蛋直哭叫。”先生望闻问切结束说：“头生脓脚长疮本来就少见，像如此重症，确属罕见。”他拿毛笔又写了几个字交给老三说：“原方不变，再抓六副药，其中三副药外洗，另外三副加这些药碾成粉用蜂蜜做成药丸吃。”老三看到上面写了三味药： 全虫十二只蜈蚣1一条乌蛇肉九钱加入上方研粉，蜜丸先服。 正准备派人去抓药，张先生又递过来一个方子：“等一下，把这副药也抓上！碾成粉后撒疮面。” 张先生每天早上过来检查一下患儿身体，之后用外洗药清洗干疮面后，撒上薄薄一层药粉，并叮嘱他娘照着样子多给做几次。三天过后，张先生根据每天的病情变化判定，疾病已经向好的方向发展，吩咐主家拿原方再抓三天的药。 这样药全部用完后，张先生发现病已好了七八成，全身脱一层壳，像蛇蜕下来的皮，疮面已不再流黄水，虽然还痒但比以前轻多了。他娘心疼的诉说：“白天好了很多，但晚上特别烦躁口渴，翻来覆去的，还有大便干燥，三四天才拉一回，每次都很辛苦，有时把肛门都挣出血。我的小宝贝好命苦啊！”张先生给众人说：“我通过脉象舌象发现，现在的证型和前几次不一样属血虚生燥，我今天开传统的汤头《桃红四物汤》，只是剂量要加大，再加几味中药，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好了！”杨家人喜上眉梢到：“托先生的福，毛蛋终于要好了！” 管家拿着刚开好方子要去抓药，这时一个仆人进来说：“禀告三位老爷和张先生，小的按吩咐每天都去平安大车店打探，那位牛老板今天终于来了，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闻天高兴的说：“大，咱们终于可以走了！”老大一听要走急了：“张先生，在这节骨眼上您可千万不能走！等毛蛋的病好了再走行不行？要不把那位牛老板先接到这里住，到时你们再一起走。”张先生为难的说：“这要看牛老板愿不愿意，毕竟我们是有求与他！”老二说：“这个好办，我们管他吃住，再给他点补偿就行了！先生，这些生意上的事我管，您就安安稳稳的给小侄看病吧！病好之后，我们一定重谢。” 牛老板父子将装满陶瓷的马车赶进杨家大宅后，立即就被有钱人的气派震慑了，在酒足饭饱之后被安排进了一间客房，德禄打着酒嗝说：“多谢先生的照顾，我和我大才能有机会进到这深宅大院里来，见识了真正有钱人的世界！”张先生谦虚地说：“不用谢我，应该是我父子俩感谢你们：愿意等我给这小孩治好病，再带我们去甘肃呢！总不能让你们住在大车店，为等我们耗费钱财！”牛老板舒服的往大炕上一躺说：“那就沾先生的光了，等治好病我们一起走！” 五天后毛蛋终于痊愈了，众人看那身体：全身不再流脓，原先肿大疼痛的包块也消失了，蜕过皮的部位长出颜色鲜嫩的皮肉。最高兴的是毛蛋也不痒了，可以像以前一样拿他大当马骑了！ 一家人全都跪下磕头：“多谢张先生治好毛蛋，使我杨家香火不至于在我辈手上断了！”张先生扶起老大说：“大家都起来吧，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老大一招手，管家端上来一只木盘，里面放着一摞纸和印泥。老二解释说：“这里是我杨家一半的家产，其中有两百亩土地的地契，四套房产的房契，七十三家经营各类生意的店铺。我三兄弟已写好了契约，先生只需要在上面签字按个指印就都归你了！” 旁观的牛氏父子惊呆了，牛老板使劲的咽口水，德禄嚷嚷：“先生这下发了，我爷俩十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家产！”张先生用眼神制止焦躁的闻天，站起来抱拳到：“各位，礼太重了，我承受不起！另外我们四个在府上吃住多时耗费许多钱粮，故我不收诊费权当付饭钱了！”德禄急了：“先生，你救了他们，所以你拿感谢费是应该的。如果你收下就有家了，就不用到处游荡了！”张先生坚决的说：“不义之财不可取，我是不收了！” 老三听了两人的对话，先对牛氏父子说：“耽搁了两位多日，我待会给你们补偿！”又转身对先生说：“既然先生嫌礼重，那么我就换一个，但一定要收！”他一招手，仆人端进来之前在路上拦车时举的装满银元的木盘。张先生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先谢过掌柜的，不过我说过的话从不更改。我们现在告辞要走了！” 老三拉过儿子说：“我有事请求先生帮忙，请先生一定答应！”张先生疑惑不解的问：“掌柜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能做到的我一定帮！”老三说：“我杨家人丁不旺，小儿又多病多灾，想认先生作干大，好歹有个庇荫，不知道先生愿意吗？”闻天着急说：“大，你就给作干大嘛！这样我就有个干弟弟了！”张先生也乐意：“行，我就认下这干儿子。”老三按着毛蛋磕头：“赶紧叫干大，谢谢干大救命之恩！”张先生乐呵呵答应着拉起毛蛋到身前，指着闻天说：“这是你干哥哥张闻天！” 老大指着木盘对先生说：“既然当了干大，这见面礼自然不能少的，这些银元就是毛蛋给干大的见面礼，这无论如何是不能拒绝的！”张先生没有办法再不收，就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谢过三位掌柜！” 牛老板父子也很满意，他们白吃白住了几天，临走又得了许多大洋做补偿，这些钱足够再购买多半车瓷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5 断肠人在天涯 大西北光秃秃的黄土山在深秋的风里更显得荒凉，只有泾河水流经过的川区到处都是树林，一棵棵盘口碗口粗细的杨树槐树柳树伸出巨伞一样的树冠，干枯的叶子在萧瑟的秋风里飘落，在树木之间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土堆上盖上一层黄色的毯子，其中个别的土堆前立着一块残破不堪的石碑，使得人们生出无限的遐想。树林之中有一条三丈宽的路通向远方，路两边栽满间距一样的像列队士兵的柳树，茂密的枝叶给行人搭上一顶顶伞盖。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三辆马车在伞盖下穿行，路上也没有其他行人，马的铃铛声显得很响亮传出去老远，张先生一丝悲伤的情绪从心里涌上来，不由随口吟出元代人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闻天看着沿途静悄悄的树林里大大小小的土堆问父亲：“大，我想不明白你在乾县时为什么不收下那些契约呢？我们有房有地有铺子也就成财东了，也就不用东奔西跑了，更不用跑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先生一边赶马车一边教育儿子：“杨家之所以发达是由于祖上遗留外加善于经营算计，我拒绝了毛蛋大伯的房产，他大就立即给我一盘大洋，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显示感谢我，同时不曾违背诺言。陕西人多地少又很排外，咱们两个外地人就是要了产业也不容易呆下去！这就所谓不义之财不可取！”闻天点点头说：“这个我听娘说过，娘还说：财东家都是细出来的！”先生说：“咱们不到半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终于想明白：人活一世平安是福，管他什么钱啊名啊，能稳稳当当过一辈子就好！”闻天好奇的问：“大，渭州是不是很小很偏僻，你听说过渭州吗？”先生说：“我听人说过它是个大地方，管了好多个县。古代它往东是咱汉人天下，往西就是游牧民族的天下，所以它是当时的边境军事重镇，《水浒传》里就曾提到过。”闻天打小就爱听大人讲故事，《杨家将》、《说岳全传》等等，《水浒传》里他就知道个武松打虎，他高兴的问：“大，武松是不是来过渭州？你赶快给我讲讲嘛！”先生说：“这里没有武松的事，是讲的一个叫鲁提辖的军官，在渭州为救父女俩，三拳打死恶霸镇关西的故事！” 接下来先生绘声绘色的讲完了整个故事，闻天听的眉飞色舞，激动的说：“大，到了渭州，我一定要去看看打死镇关西的地方！”父子俩一边赶路一边说着话，倒也不觉得旅途单调漫长。 寂静的道路两侧几乎看不到人家，所以找不到饭馆，幸亏牛老板是这条路上的常客，他准备了足够的干粮。被树遮住的路只有中间可以晒到太阳，四个人就把马车拴在树上，然后围坐一起在太阳下吃东西。闻天吃着干粮问：“牛叔，请问这条路叫啥名？树林里大大小小的土堆是怎么回事？”牛老板喝口烧酒，又拿半个乾县锅盔边啃边给父子俩讲这里的故事。 同治年间，陕西回民大量屠杀汉民，经甘肃一直杀到新疆，史称同治回乱。后来陕甘总督左宗棠率领湘军回民叛乱，剩余汉民乘机报仇展开大反攻，到湘军攻克渭州府之时，渭州数县原来共有约三百万人口仅剩余五十多万，一路所见树林里的土堆，都是埋葬回乱时死去人的万人坑。湘军为了进军新疆彻底平乱，需要调运大量的军需粮秣，于是对西安至新疆的道路进行大规模的修建。鉴于大西北绵绵黄土山光秃秃，加之风沙大，左宗棠发现柳树生命力顽强，就下令让士兵沿道路两边种植，又制定法令对毁林砍树的行为给予严厉惩罚。人们感念左宗棠的救命之恩，就把左大人尊称左公，这条路称为西新大道，路边的柳树叫做左公柳，好多地方还修了左公祠。 张先生以前就对四大名臣非常关注，但特别佩服左宗棠，原因一是平定回乱，当时有少数陕西汉民躲过一劫逃到山西，引起当地恐慌；二是他收复了新疆，整个大西北在他治下又恢复生机。现在他得知自己就身在这曾经的回乱重灾区，对左大人更加顶礼膜拜，随即吟颂大人手下杨昌浚一首脍炙人口的诗： 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 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出玉关。 吃过东西后牛老板说：“因为这里林大人少，晚上有狼从南北两原上下来找吃的，所以我们这下要加快赶路，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潘口住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6 拜见关二爷和左公 渭州城位于泾河流域，六盘山的东侧。泾河水从六盘山附近发源，向东流经渭州泾州进入陕西，河岸两侧绵绵的群山，将之间的平原围成了一块盆地，它东西两侧狭窄，中间又长又宽，像一片长长的玉米叶。泾河平原中间沿西新大道两侧成片的树林，与光秃秃满是窑洞的黄土山形成鲜明对比。 三辆马车在西新大道上向西前进，经过乌氏县城后，张先生看到前面远远的有两座山，牛老板说：“那座高一点的是太统山，矮一点的就是崆峒山，是黄帝问道于广成子的地方，但它还在渭州的西面，能看到它说明咱们就快到家了！”于是几人快马加鞭前行。 忽然，远处从路边大柳树上跳下个人，向马车迎上来，来人右肩露出一个刀把，刀身用布带绑在后背上。他走到牛老板马车前打招呼：“二叔，你回来了！他们是谁啊？”牛老板说：“是你啊耀武，你怎么从树上跳下来了？这是我带回来的郎中父子，他们是从山西大槐树逃难来的！”耀武说：“今天该我巡逻了，刚才听到马铃声以为是土匪来了，就爬到树上看，结果一眼就瞅到你们。”他冲张先生抱拳说：“郎中先生好！我给你带路。”先生跳下马车赶紧回礼：“谢谢你了！”耀武牵着马缰绳前边走，先生跟在后面察看周围。 一条小土路把南侧左公柳树林割开一条口子，两侧树木像墙一样把路围成巷道，路口一块石碑上刻了两字“晋庄”。马车从西新大道拐进巷道，路上没其他人，两边的高大的柳树叶子快掉光了，只有几只乌鸦落在上面偶尔叫一两声。继续往前走两三百米豁然开朗，看到一大片空地中间一棵参天大树，树高两丈有余，粗大的枝干向八个方向伸出，就像八条从云中探出头的龙，它的树干之中有一株小一点的树，走近看根据残留的叶子推测，高大粗壮的是槐树，大约有两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住，树干形成一个大树洞，而那株小点的榆树就是从这个树洞里长出来的。 牛老板介绍说：“外人把这棵大树称大槐树，本村人叫做榆抱槐，有人说有两百多年了，也有人说有五百多年了！你看它老，我告诉你这不算啥！渭州的每个县里面都有那么几棵出名的大槐树，尤其崇信县有棵古槐王，它已经三千多年了！”闻天惊奇的问：“是真的吗？有我们老家那棵大槐树老吗？”牛老板肯定的说：“你们老家那棵算什么，顶多是汉朝的，古槐王可是姜太公封神时期栽的！” 一根树枝上挂着一条小铁链，下面吊着一口小破钟，耀武用一个小锤敲，发出和缓的间隔一致的“当，当，当，当！”钟声在树林和南边的山头之间回响，惊起一只只乌鸦四处乱飞，天空中一片“哇，哇，哇……”怪叫声。过了一会功夫，榆抱槐南面通往山脚的小路上出现了一群人，前头的人边跑边喊：“来了来了，我们都来了！” 这些人跑到大树底下问耀武：“咋回事？都叫我们过来。”他说：“二叔回来了，带来了逃难的郎中父子俩，我是想让大家认识一下！”人们看到牛老板，叫二叔的叫二哥的都有，牛老板给大伙介绍：“我在陕西做生意时遇到这位张先生，他是太原城里有名的郎中，人称好人张先生！这个小孩是他的小儿子，他的其他家人都被土匪害了，想回老家洪洞县大槐树，结果老家也呆不下去了，我就邀请他们来咱这儿落脚。现在请大家来这里就是为了互相认识一下！”张先生发现这些人全是十几岁到五十多岁的男性，虽然只有十几个人，却有好几种口音。他听完介绍对大家抱拳施礼说：“鄙人张子悠初到宝地，请大家多多照顾，这是小儿张闻天，打扰各位了！”一个山西口音中年人说：“我也是大槐树的，老乡啊！”牛老板介绍说：“这是咱们村的地保姓刘名阳。”张先生施礼说：“以后就仰仗地保和各位了！”地保高兴地说：“既然是老乡来了，咱们还是按村里的规矩先拜关二爷，再大家互相认识论资排辈。” 榆抱槐西侧有一个关帝庙，只有一间厅房大小，门口一侧立着一块碑，上面刻着《乡约》，庙门正对的位置塑着关二爷的坐像，红色脸面卧蚕眉，长髯及腹似墨漆，右手捋胡须左手放膝上，眼睛注视着庙门口，神态安详透着慈悲。二爷腿侧一个至膝盖高的穿清朝官服的塑像，头戴顶带花翎，燕颔虎颈，项挂朝珠，一手按着悬挂于腰间的宝剑，一手握一卷轴，牌位上写“左文襄公之灵位”。塑像前有一张供桌，上有香烛之类祭祀用品，桌前一个跪拜用的蒲团，而东西两面墙上则绘有关公光荣事迹的彩绘。 由于庙小，所以只进来了七八个人，其余的都站在门外。刘阳点燃供桌上的蜡烛，又点着一支香插在香炉里，然后站在一边给人发香，每个人上前接过香点着插进香炉后回到原位站下。刘阳站在前排带领大家抱拳施礼，他凝重地说：“晋庄地保刘阳，带领大清全国各地逃难至此的黎民百姓，拜见关二爷和左公，恳请两位保佑我等齐心协力维护一方平安，不致再出现同治回乱之绝村绝户惨事！”众人三跪九叩之后，刘阳转向大家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咱们来自全国各地，都是单门独户，只有团结起来像一个大家族，才能避免土匪和狼的袭击。每次有新的难民加入，大家都会共同祭拜并立誓，今天也不例外，我们在此发誓：团结一致护村护民！”众人跟随发誓结束又磕三个头。 刘阳说：“本村规矩，大家要论资排辈才像一家人。”他根据在场所有人的年纪排出来，张先生比他和牛老板小几岁，闻天和耀武是一辈，父子俩在他指引下一一拜见哥弟。 告一段落后，牛老板浓厚的关中口音说：“本村人都要会背诵乡约，我现在带领大家再念一边！” 《乡约》 德业相劝德谓:见善必行,闻过必改,能治其身,能齐其家,能事父兄,能教子弟,能御僮仆,能事长上,能睦亲故,能择交游,能守廉介,能广施惠,能受寄托,能救患难,能规过失,能为人谋事,能为众集事,能解斗争,能决是非,能兴利除害,能居官举职。凡有一善,为众所推者,皆书于籍,以为善行。业谓:居家则事父兄,教子弟,待妻妾,在外则事长上,接朋友,教后生,御僮仆。至于读书、治田、营家、济物、好礼、乐射、御书,数之类皆可为之,非此之类皆为无益。过失相规过失谓:犯义之过六,犯约之过四,不修之过五。犯义之过一曰酗搏斗讼。酗谓恃酒宣兢,博谓赌博财物斗谓斗殴骂詈讼谓告人罪恶,意在害人者。若事干负累,及为人侵损,而诉之者非。二曰行止踰违。踰违多端,众恶皆是。三曰行不恭逊。侮慢有德有齿者,持人短长,及恃强凌犯众人者,知过不改,闻谏愈甚者。四曰言不忠信。为人谋事陷人于不善,与人要约退即背之,及诬妄百端皆是。五曰造言诬毁。诬人过恶,以无为有,以小为大,面是背非,或作嘲咏,匿名文书,及发扬人之私隐,无状可求,及喜谈人之旧过者。六曰营私太甚。与人交易伤于掊克者,专务进取不恤余事者,无故而好干求假贷者,受人寄托而有所欺者。犯约之过一曰德业不相劝。二曰过失不相规。三曰礼俗不相成。四曰患难不相恤。不修之过一曰交非其人。所交不限士庶,但凶恶及游惰无行,众所不齿者,若与之朝夕游从,则为交非其人,若不得已暂往还者非。二曰游戏怠惰。游谓无故出入,及谒见人止务闲适者,戏笑无度,及意在侵诲或驰马击鞠之类,不睹财物者。怠惰谓不修事业,及家事不治,门庭不洁者。三曰动作无仪。进退太疎野,及不恭者,不当言而言,当言而不言者,衣冠太饰,及全不完整者,不衣冠入街市者。四曰临事不恪。主事废妄,期会后时,临事怠慢者。五曰用度不节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7 炒点菜我们喝两盅 所有仪式结束后，大家商量父子俩的吃住问题。刘阳说：“我是地保又是老乡，所以先吃住在我家，改天把山上空置的窑洞拾掇一下，再置办点家用物品就有家了！”牛老板强烈反对：“不行不行，他们父子是我从陕西带来的，我们一路互相关照就像一家人，所以应该先住我家，等窑洞收拾好了再搬进去！”刘阳看争不出结果，便对张先生说：“我们要不听子悠弟的吧，他选谁就先住谁家！”闻天在一旁看父亲为难，就插话说：“大，要不咱们先住我德禄哥家吧！”牛老板一拍闻天肩膀说：“子悠弟，我们还是听闻天的吧！”张先生松一口气说：“那就打扰二哥了！” 众人离开关帝庙向南面小路走去，离槐树不远的东南角有两户小青瓦作顶，黄土作墙的泥瓦房矗立在空地上，四周没有其他人家只有零星的几棵树，几小块地光秃秃的，里面的叶子之类被扫的干干净净，当作烧炕的柴堆积在山墙边。刘阳和牛氏父子带领子悠爷俩向房子走去，其他人告别之后走向山脚的窑洞。 两家房子隔墙而居都坐北朝南，东侧是刘家西侧是牛家。牛老板邀请地保也到家里坐坐，他一进院就喊婆娘：“娃她妈，家里来贵客了，赶紧炒点菜我们喝两盅！”正房里颠出一个小脚妇女，头上顶着一块手帕满脸褶子，瘦小的身子穿着宽大的缝满布丁的衫子，看上去好像有六十多岁了。她兴冲冲的说：“娃他大，回来了！这次买卖做的顺当吗？”牛老板露出厌烦的神情说：“老不死的，说点吉利话不行吗？赶紧给我们收拾吃的。”他婆娘冲着几个人咧开只剩几颗黄牙的嘴一笑，就转身进伙房了。 德禄把三辆马车卸了将马拴在槽头，又给添上草料，安顿结束后也赶到正房里。他看见大和闻天爷俩及刘叔都坐在炕上，炕桌上黑碗里有晾的热水，他抓起碗咕咕一口喝干后躺到炕脚歇腿。牛老板生气地说：“唉唉，有外人呢，注意点礼貌，坐起来！”德禄翻翻眼不动身，张先生赶紧说：“无妨，赶了这些天路累坏了，让好好缓缓！”刘阳也说：“以后都是一个村的不要当外人，让他歇歇！” 张先生看到因为这黄土坯盖的房墙很厚，炕头上的窗户又不大，再加上窗格子上糊着麻纸，所以导致房间里光线很暗。两扇门很厚，门后立着一个大杠子和一个长把梭標，坑坑洼洼的土地上摆了一个供桌和几个柜子，正墙供桌上方挂了一幅穿着前朝官服的祖宗画像。 德禄他妈端上来四个菜，一盘白萝卜炖肉，一盘醋溜白菜，一盘土豆丝，一盘荷包蛋，其中的唯一荤菜也是萝卜多，里面加着四五块拇指大小的腊肉。主食是每个人一碗玉米面做的汤面条，由于没有韧性所以都断成一节一节，用筷子都夹不起来只能往嘴里刨，往炕桌上放碗的时候，他妈不小心把汤倒了一手，她麻利的把手往身上蹭干净，又拿下头上的帕子将桌上的汤汤水水擦干！牛老板一瞪眼：“你个孬婆娘，你还能干撒？怎么把你没烫死！”张先生劝到：“二哥莫生气，只要人好着就行！”他又叫德禄他妈：“二嫂，谢谢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辛苦你了！”二嫂被她男人训了正生气呢，听到这话立马高兴起来，她骄傲的说：“这些菜都是我家地窖里储藏的过冬用的，腊肉是我去年腊月里就挂在厨房用烟熏的，在过节和他们父子俩做买卖回来时才舍得吃点！”刘阳扒拉着肉粒揶揄道：“全村十六户人家，就属德禄家光景好伙食好，还有婆娘最麻利干散！！！”牛老板脸上挂不住吆喝婆娘：“去去去，吃你饭去，不要打扰我们说话！” 吃完面条，德禄给三个长辈倒上黄酒边喝边吃菜。牛老板就给刘阳吹张氏父子如何可怜，又如何给财东家小孩治病，主人要谢他金山银山。德禄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真正的财东，青砖大瓦房一间连着一间，仆人丫鬟一群一群，银元随便一端都是一大盘子！”刘阳听的入神，又好奇的问：“你们父子千里迢迢到这里落户，有没有想过再组成一个新家，毕竟家里没个女人缝缝补补也不行！”张先生听了哑了好一会说：“我都四十二了，哪里能找到合适的，还是过个几年给闻天娶个亲，我也就对得起他娘了，也就可以安心的去见她了！”闻天本来听牛老板提到娘就心里难过，这会父亲说这话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喝完酒送走刘阳，晚上爷俩被安顿和德禄睡在厢房的大炕上，听着后半夜刮起的大风，在火热的炕上舒服的一觉睡到天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8 这是咱们的窑洞 绵绵的黄土山有着大小不一的千沟万壑，历年从南边群山中流出的洪水，奔腾着冲向北边的泾河，将村子东侧冲刮成一条深沟。到了没雨的日子，有山缝里流出的泉水保正了它不干涸，在这两三步宽的小溪里，常有小鱼小鳖出现。由于靠近沟的窑洞里住着杜氏一族，所以人们习惯称这条沟为杜家沟。 晋庄就位于西新大道南侧至阳洼山之间的位置，杜家沟和山北面不多的耕地之间，是一长的凸出缓坡，像一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龙，虽然它只是高大的阳洼山的一支山脚，但村民仍给起了个名字叫“金龙山”！ 村里共有十六户人家几十口人，比起散居在西新大道沿线三三两两的人家就算一个大村了。 金龙山从坡底开始往上布满了窑洞，除过杜氏四兄弟住在东侧的沟边外，牛氏其他三兄弟和河南的杨氏岳氏，安徽的李氏原州的张氏等，七户人家散居在北面靠近坡底的几处窑洞里，山上的其它窑洞也都基本没有损坏，只是空荡荡没有人住而已。 地保和牛老板陪同张氏父子，一边给介绍村子概况一边从坡底走上山，窑院里的老老少少都出来打招呼，有的人跟在后面帮着认路，热情的说这个空窑洞谁谁家的全家被杀了，那个窑洞是谁谁家的一家被狼给掏了。他们上到金龙山一半位置发现一处窑洞，平整的窑门口长着一棵枣树，站在树下往北望，可以看到村口的小路和大槐树，以及村里仅有的两户泥瓦房，下面的窑洞更是看的清清楚楚。走近窑洞发现门框和木窗格子都在，到里面看见有个塌了的大炕，地上除过有一堆躺过人的麦草外空无一物，耀武介绍说：“这个窑洞以前是人放羊或收麦时休息的地方，我在世时说这半山腰以上就没见有人住过。”张先生郑重的对闻天说：“这个地方好，咱们就在这安家了！” 刘阳给大伙分工：今天该得福去巡逻了，耀武四兄弟去请并帮助，住在盐湖的泥瓦匠黄氏兄弟，来盘炕和砌灶台等泥活，牛氏子弟负责找木板，让木匠做门和案板等木活，其余人员打扫清理窑洞。 陇西的黄氏三兄弟都有不错的泥瓦工手艺，虽然是一个村子的，但他们住在西新大道北侧，靠近泾河的盐碱地，那里有自己盖的三处草顶泥坯的房子。高大的树木和沼泽地，以及不宜耕种的盐碱地，使得好多人都不到这里来。三兄弟没事做已经开始窝冬了，耀武来找都乐意来帮忙，留下各自的婆娘孩子拿上工具就走。 各位村民从自己家拿来多余的土坯，还有泥草制的炕基，以及一些木头木板。杜氏兄弟挖土挑水和泥，黄氏兄弟就开始在清理干净的原基础上砌大炕。张先生脱掉长衫和大家一起端泥拿土坯，闻天则跟着德禄给木匠打下手。木匠岳钟是河南人，这个三十多岁的大个子拉大锯使刨子就像玩似的轻松，近乎废料的木板木头被他灵巧的做成了好几个物件：两扇门，一个案板，一个小炕桌，一个炕洞门。做这些活总共用了两天，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随着灶台砌成所有的活计都结束了，留着一大一小两个锅眼的灶台连着大炕，之间隔了道二尺高的小墙，下面的烟道通向炕洞，这样做饭时炕也是热的，如果需要烧炕时可以把烟道堵上，这样烟就不会从灶门出来了。张先生抱来柴草塞进炕洞点着，熊熊大火一会儿就烧的土炕冒湿气，他走到窑洞外望着冲上窑顶的黑烟，激动的泪流满面：“闻天，这是咱们的窑洞，咱爷俩有家了！”众人安慰到：“你们好好住下来吧！当初我们都是逃难过来，这样互相帮衬着落脚的！”牛老板说：“这炕还需要烧几天才能干，门就这样开着跑跑潮气，你们父子安心继续住我家吧！”众人告辞各回各家吃晚饭，张先生又给炕洞添上柴，然后跟下山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9 人要懂得感恩 为了能早点搬进去，张先生每天带闻天上窑洞看看，烧炕捡拾柴草，有空再教闻天练武术，他觉得儿子身体素质太差，不能让这唯一的后代再出差错，否则怎么对得起清莲！ 第七天的时候，张先生跟牛老板地保商量搬窑洞的事。他对牛老板说：“二哥，我想去市场买些粮食铺盖等用品，请德禄给我带下路可以吗？”牛老板干脆地说：“就当一家人需要就叫上，不要这么客气！”张先生又对地保说：“刘阳哥，我想明天搬到窑洞去住，需要找几个干净利落的女人做点好吃的，请大家吃个搬迁饭。”刘阳说：“这个你放心交给我办，耀文媳妇和铁匠老婆，再加上我的闺女巧儿三个就行了！”张先生顺从他说：“一切听哥安排。” 德禄要带张先生去渭州府采购，认为赶上自家的平板车装货方便，闻天吵闹的也要跟去，想看看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的地方，父亲为了让他开眼界同意了。 渭州府位于南山和泾河之间，地势东低西高，南有护城河，城墙不像其它府县修成四方形，而是一只独一无二的葫芦形：西侧是宽大的葫芦底，玉带桥为葫芦腰，东侧小点的是葫芦头，细长的紫金城是葫芦嘴，两条水沟算作拴葫芦的绳，明塔就是固定葫芦的橛儿。它的门楼用砖石砌就，共有和阳门、万安门、来远门、北定门四个古城门，城墙则由黄土夯成，西新大道穿城而过。传说古时候修城墙时，有风水师说本来泾河川就窄长聚不住财，如果再中规中矩建城，道路从东门进入西门出来，就会形成死地破坏人脉财脉，他建议把城稍微转个方向：东门向着东南方，西门对着西北方，这样会形成优柔舒缓的财路。按照风水把城建好以后，继任的各个朝代官员都延续了这个方案。 三人赶马车从和阳门进入城里，张先生发现这座府城很破败，其繁华程度和山西陕西的县城差不多，房屋破旧行人稀少，偶尔路过两个戴白帽子的回民格外引人注目。进入万安门市场里面，挤满了卖杂物的小贩，桌椅板凳布，面油蛋米肉一概俱全，一个角落里还摆着好多羊皮牛皮。货物的繁杂掩盖不了生意的冷清，宽大的市场里只有一两个顾客，无聊的摊主只好缩着脖子晒太阳，当德禄赶着马车进来时，众小贩都站起来招呼，毕竟灾荒过后能赶马车逛市场的没几个。 张先生发现所有物品都很便宜，但还有好多旧货价更廉，他不太在意新旧，只喜欢性价比高的货物。一个卖家具的小贩说：“老板买我的吧！这都是我自家用的，灾荒导致现在日子没法过了，只好将家里能变卖的东西拿来换点粮食！”张先生在旧货摊通过比较，用低贱的价格买了些品相和新货差不多的物品：两个柜子，一个供桌，两把靠椅，上好的木材配上繁杂雕刻的制作工艺，显示出原来主人的品味与实力。在新杂货摊挑中了两口锅，大锅一尺五小锅一尺，这是他根据量过的灶眼尺寸买的。接着又买了几床新被褥和几身父子的换洗衣服，走过一家布摊时看到有几匹布不错，他伸手摸质地的厚薄，选挑颜色顺眼的布料。闻天不解的问：“大，咱们又不会缝衣服，要这些花布干什么？”父亲说：“咱们能到这里落脚，你牛叔和刘叔家帮了不少忙，你要记得人活一世要懂得感恩，不然和畜牲没有区别！我买布是为了感谢两家婶娘，待会儿再买些送你叔的东西。”他觉得蓝底小白花的布很合适，素雅又不花哨，吩咐摊主扯两丈分成两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0 鲁提辖来了 穿过皮毛交易区到达另一个出口附近，有几家卖牛肉猪肉鸡肉的摊子，闻天指着一个肉摊问父亲：“大，你快看！镇关西的肉铺！”张先生见在挂着“南门市场”牌子的门口位置，一家肉铺挑着一个长长的布做挑子，上面竖写着“镇关西肉铺”，老板头上戴着戏里武松打虎时的帽子，穿着斜襟衣服的圆圆肚子上扎条布带子，如果不是脑后的辫子，别人还以为真的是镇关西呢！张先生开玩笑吆喝：“鲁提辖来了！”老板夸张的配合作揖道：“提辖饶命！”德禄也打趣说：“镇关西，还有没有霸占？”老板很入戏接着说：“禀告提辖，小的学好了不害人！请提辖莫打，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吃奶小孩还等着养活呢！”张先生问：“听口音老板是山西人？”老板是个热闹人很随和，爽朗的说：“我是从大槐树出来的，听先生口音应该也是山西人吧？”张先生激动的说：“我是大槐树张村的，咱们是老乡！”老板双手抓住他的胳膊热情说：“总算见到故乡人了，来来来外面冷里面坐！”铺子里没有摆在摊子上的肉多，里面一个角落有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老板用炖在小炭炉上的茶壶给每人倒了一小黑碗茶，渭州多数人穷喝不起茶故而没有喝茶的习惯。德禄一边给滚烫的茶水吹气，一遍好奇的问：“老板啥时候到渭州的？这事弄得大的很么！”老板只是笑呵呵的添水不作答，张先生解释说：“这是我们一个村的，他老家是陕西的，我父子俩就是他家介绍到这落脚的。” 老板姓郑是大槐树贾庄的，那年回乱平定后州府人口锐减，官府鼓励外地人到渭州安家落户，十来岁的他就被父亲带到这里。刚开始他们打算做茶叶生意，但西北贫瘠人都吃不饱饭，最后决定买卖粮食，随着人口的增加和干旱等天灾的轮番降临，粮食生意为他们赚了不少钱。这次北方大范围闹义和团的事件，使他觉得粮食生意不安全，一旦灾难来临，就会成为官府和饥民的替罪羊。他知道渭州主要产业是皮毛牲畜药材，随着社会经济的恢复，粮食价格会趋于稳定，而肉食消费会增加，于是他果断改行卖肉。肉铺刚开业时和这市场的其它生意一样，都是卖家而少有顾客，一天难得有个生意。平时他喜欢读书瞎琢磨，有人说《水浒传》里鲁智深就是在渭州的南门打死了镇关西，他发现市场牌子上有“南门”两字，而自己恰巧也姓郑，于是就扮作宋朝人的样子，每天以屠户镇关西的身份卖肉，奇特的装扮和热情的服务，把本来就不多的顾客都吸引了过来，于是他鹤立鸡群般的肉铺，成了渭州的一处特色景点。 闻天被郑老板的叙述深深吸引了，他好奇的追问：“郑叔，当年鲁提辖要的臊子是啥样的？我和大吃过岐山臊子面，里面都是菜丁！”郑老板耐心的介绍说：“它主要是渭州特有的，将肉切成小手指大小的丁，放锅里加白糖酱油辣椒和其它调料炖出来像红烧肉一样的吃食，装在瓦罐里凉了盖上盖子，要吃的时候挖些出来热一下，可以夹馒头拌面，香辣又解馋！”德禄听的只流口水，喉结使劲的上下滑动。郑老板问先生：“不知先生为什么到这里落难呢？”德禄灌完茶水抢着把父子俩的遭遇给说了一边，郑老板站起来抱拳施礼说：“原来张先生是个人人敬仰的名医啊！今天就冲着老乡加名医，先生买啥都只收本钱！” 张先生买了一扇猪肉有五十多斤，按原来肉价付给银元，郑老板说：“在现在的世道很少有人能买这么多肉，我说过只收本钱所以一定会遵守承诺，这些多余的钱您还是拿着！”张先生坚决的说：“我知道现在做生意不容易，所以不能让老乡白忙碌，你该收的就收，不然这些肉我不要了！”郑老板看没办法就收了银元，却又送了一个猪头并急红了脸说：“钱我按原价收了，但这是我送给你作下酒菜的，希望先生不要拒绝！”张先生正要推辞，德禄插话说：“既然是老板心意，张叔就不要拒绝，以后大家互相关照就行了！”张先生听完话想想也就顺从了。 告别郑老板出了市场，路边有家粮油店，张先生又买了三袋白面和油盐酱醋等调味品；街上有卖菜和吃食的，他又买些大白菜萝卜；并买了两只静宁烧鸡和两个大锅盔。所有的物品装了满满一车，由于闻天年纪小，张先生把马车檐给腾了点地方让他坐着，自己跟随牵着马缰绳的德禄走。路上的行人惊讶地看着马车互相说：今日开眼界了，终于见到大财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1 来吃肉庆贺安家 今日立冬黄历云宜入宅。天麻麻亮张先生早早上山把炕给烧热，把水缸挑满，待会村里人都过来庆贺他安家呢！他把这些安顿好一后，又去清扫离这不远的一孔窑洞，那天匠人顺便在里面给砌了一个食槽，他今天打扫干净就可以把马车赶进去了。窑洞虽然小，但一侧拴马一侧放干草料和马车也足够了。他把地上所有杂物全部清理干净后，在里面一角挖了个三尺深一尺多宽的坑，接着把带来的包袱打开，露出了一卷一卷的银元，他当初找机会数过，一卷二十个银元共二十卷，除过路上开销和昨天置办东西花了一部分还剩十九卷。大西北比较贫穷物价相对低，一块银元可以买一亩地，三块可以娶一门亲。他又取出一卷后，把其余的银元全放进坑里，坑和窑洞一样干燥，所以不怕受潮变朽，然后用土埋上，再跳着脚踩结实。 窑洞没有门，他找来做门时剩余的木板和干树枝，用旧衣服扯成布条扎了个半人高的栅栏挡住，然后从山上背回来一些蒿草和玉米秸秆，捆成一个个的小捆立到一边，等晚上把马和车安置好后，就可以拦上栅栏，再用草捆堵上挡风。 他把一切收拾妥当后站在枣树前看山下，天阴沉沉的，看样子要起风，后半年多场的连阴雨可能导致今年冬天特别冷。山脚下的几户人家有用黄土夯就的土院墙，墙上挖了一个拱形的门洞，院子看起来很紧呈，显得安全温暖，里面的人挪开挡门的栅栏出来正向山上走来，昨天地保给挨家都说了：每个人带上碗筷来张先生窑洞吃肉庆贺安家。 张先生觉得身上冷飕飕的，看来也要给自家窑洞打一圈院墙挡风了，听说山上还有狼，有墙可以安全一点，如果再有条狗就更好了！将来院子里再种点菜喂几只鸡，过几年用剩下的银元给闻天娶个媳妇，自己就可以往后退歇歇了。 山路上走近了好几个村民哥呀叔呀的叫着，张先生赶紧迎接领进窑洞，请上了年纪的男人坐在热乎乎的光炕上，安排女人和小辈坐在凳子上，后到的人就只能站着了，然后拿出带来的一小袋瓜子招呼大家。他对大家说：“感谢各位今天来庆贺我安家，待会其他人到齐了之后，我请大家一块吃红烧肉和白面条。”众人齐声叫好说今天开荤了，张先生对牛老大说：“有田哥，你陪大家先坐会，我下山一趟把闻天和马车带上来！”牛老大说：“好，你去忙吧，这里我帮你招呼着！” 进到牛老板家，闻天刚睡醒一会儿正和牛家三口人坐着等呢。昨天城里回来，张先生就给牛刘两家各送了一只烧鸡一个锅盔一卷布，两家对这丰厚的礼推辞不收，他真心的说了好多感谢话才使他们终于收下了。剩余的东西没往下搬只是卸了车檐，德禄帮忙把两辆马车套好后，张先生让闻天去把刘叔一家催催一起走，不大功夫闻天回来了说：“大，我叔婶和宝儿哥让咱们先走，他们待会把家里安顿好就来了，我巧儿姐刚走了一会儿了！” 他们五个人赶着马车到自家窑洞时，已经来了很多村民，窑里人多呆不下，一些人就胳膊下夹着碗筷，蹲在门口和枣树下谝闲传。众人帮忙把板车上的东西搬进去，牛老大吩咐说：“男人们负责摆家具收拾柴火，女人们准备生火做饭，来两个手巧的女娃给把窗户纸糊上，然后把衣服被褥收拾整齐！”铁匠婆娘吆喝：“大家想不想吃肉？谁勤快我就给多盛点！大家想不想吃白面条，想吃就麻利点！”众人兴高采烈地回答：“哪个不想吃肉吃白面条？快一年没吃过了，都忘了是啥味道啥样了，肚子里没油水就像狗舔的一样干净！现在大伙一起行动，就能早一点解馋了。”有人把席子拿进来给铺上，两个女娃爬上炕把窗户纸糊好后就下去了，边上等着的人就占据了这舒适地盘。男人们争先恐后的抱柴挑水，一会功夫大小锅里水就热了，女人们帮着洗肉，巧儿用一个大盆子和面，一大块面团在她手下揉动，轻松的像玩似的。 张先生到晋庄近十天了，只见到一次巧儿，也没和她说过话，她好像有心事不开心，听闻天说每天在家除过做饭就是织布，一句话都没有，他边招呼大家边打量巧儿：她黑亮的头发整整齐齐在脑后梳成一个发髻，鹅蛋脸上黑黑的杏仁眼，俊秀的鼻子配上不大不小的嘴，传言以前扮过社火里的观音娘娘。她个子适中不胖也不瘦，虽然穿着也是缝着补丁的衣服，但针线功夫好加上浆洗的干净，使得她在村民之中特别惹人注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2 原来红烧肉是这样的 铁匠婆娘在供桌放上带来的自家小案板，根据张先生安排将肉切做拇指大的肉丁，这样既可以做红烧肉又能当臊子，因为大块肉虽然解馋，但拌手工面不合适。旁边耀文媳妇则用另一个小案板切红萝卜和大白菜，她们两个不亏是地保推荐最能干的女人，刀工不错又干净利索。巧儿已在大案板上开始擀面了，她擀一会儿面，又抓些玉米面撒一层防粘连，专注又沉默寡言的擀了一段时间，最后去掉擀杖将面叠成好几层，又抓过菜刀噌噌切起来，之后捏着上面的面条头一抖，长长细细宽窄一致的手擀面条做成了，男男女女挤到跟前看了都赞叹不已。 现在的光景村里人一年难得吃一次肉和白面，铁匠婆娘把肉切好了但不会做，她不知道世上有红烧肉这种吃法，村里人偶尔吃一回肉，也是手指长一绺肉切成细丝和一大盆白菜炒着吃。巧儿走到大锅前拿起锅铲放火烧油，炒肉，加调料，调小火慢炖，所有步骤一个接着一个，麻利又不慌乱，窑外的人都停止了嗑瓜子，举着碗挤进来看稀奇。肉香吸引的众人躁动起来，都嚷嚷：“原来红烧肉是这样的！巧儿好了没有？快一点，我们快要馋死了！”张先生安抚大家：“大家不要急，红烧肉就要小火慢慢炖才好吃，待会儿先吃红烧肉再吃臊子拌面，要留着点肚子，不然吃了一样吃不了另一样！” 肉做好了，巧儿把铁勺递给铁匠媳妇后又去和面了，众人都往锅边挤，铁匠媳妇用勺敲锅沿：“不要挤了，排好队等着，先给坐炕上的叔伯盛过了再给你们舀。”张先生把每个人的碗接给她，她舀了和勺一样平的红烧肉倒碗里递回来，炕上的人和地下的婆婶都盛过之后，才轮到这些平辈和晚辈，“嫂子给我多舀点！”有人喊铁匠媳妇，她毫不犹豫拒绝：“不行，每个人先来平平一勺，怕后面的人没有了，再说待会还要吃拌面呢！”村里大小近七十口人都盛过之后，她把剩下的肉盛到一个面盆里，炖到有热水的小锅里，盖上锅盖保温，然后洗完锅蹲一边吃肉。耀文媳妇炒好菜后，巧儿就烧开水下面，给每人碗里捞上面条，再浇一层红烧肉当做臊子，白晶晶的面条拌上红艳艳散着香味的肉丁，搭配一勺红红绿绿的炒菜，再淋一圈山西老陈醋，色香味俱全馋的众人直流口水。 众人吃光了五十多斤肉和一袋子白面，喝干了一锅面汤终于饱了。大家歇了开始聊天，河南吹鼓手老杨说：“今天终于吃了一会饱饭，而且有肉有白面，自从闹旱灾和土匪以来，没人请我给红白喜事吹事，大家都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吃点面糊吊命呢！”泥瓦匠黄仲山问：“张先生，我听说你医术很高明，有财东送了你好多银元呢！是真的吗？”牛老大训斥到：“黄老二，钱财不外露，哪有打听别人收入的？他医术好不假，但背井离乡的花销很大，你挣的麻钱从来不花吗？”黄老二被怼的蔫蔫不出声了。耀武他妈是村里年纪最大的，已经六十多岁了，她坐在供桌边椅子上问：“他大，听说他娘和哥哥姐姐都被坏人杀了，你们父子俩个过日子，做饭洗衣服没个女人不行，大伙帮忙给你说个婆娘好不好？”众人都等着张先生回话呢，他说：“谢谢婶和大家的好意，我都四十出头了，哪里敢奢求娶婆姨呢？只盼着闻天平平安安长大，过几年给他娶个就行了！”木匠婆娘说：“张先生人品好又有手艺，俗话说的好：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只要大家放出话去，黄花大姑娘都会争着嫁给你呢！”耀武她妈一槌定音，对大伙说：“那就这么定了，大家回去都帮忙给打听打听，哪里有合适的人可以给张先生做婆娘！？” 村民吃饱歇好之后陆陆续续告辞，剩下她们三个做饭的清洗打扫，原州的屠夫老张抱过来一只小狗对张先生说：“山上有野物，你家没院墙，咱们又是本家，往后还要互相关照呢，我就送只狗给你看家护院吧！虽然暂时小，但可以给闻天做个伴，希望先生不要弹嫌。”张先生客气地说：“你多礼了，大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再说我怎么能弹嫌你的一番好意呢！”闻天高兴的说：“明世叔，太谢谢你了，它太乖了！”边说边抱起小狗逗它玩。 巧儿与一直等她的父母弟弟最后一起下山，她默默的低头跟在父母身后，张先生送他们走了一程，宝儿半道拦住他说：“子悠叔，不用送了回去吧！有我在呢！” 天逐渐黑了，飘起了雪花，他把马车赶进牲口窑，先卸了马车再给马添上料，将买的豆粕和麸子袋子堆到埋银元的坑上面，药葫芦和其它物品拿到供桌上之后，他用栅栏堵靠上草捆，风就进不到窑洞里去了。 取下摞在柜上的被褥铺好炕，父子俩脱了衣服躺进新被褥里，窗格子上糊的厚麻纸挡住了外面的风，菜油灯照的窑洞红彤彤的，闻天摸着烫屁股的炕看四周说：“每天要是过这样的日子多好，如果娘和哥哥姐姐在就更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3 大槐树下老鸹窝 “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依据老辈人一代代的口口相传：渭州很多人来自山西洪洞县，根就在大槐树下，当初就是唱着这首民谣，离开家乡到这里落脚的。 最早是洪武初年，全国好多地方因为战乱，导致人烟稀少田地荒芜，但山西是个例外，它风调雨顺人口稠密，朝廷下令迁当地百姓充实各地，百姓舍不得背井离乡都躲了起来。有一天，在洪洞县大槐树上发现贴了一张，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在大槐树这里，不愿去外地的来登记，不登记的将被迁走。到了这一天，所有的人都来登记，谁知道大批的官兵包围了他们，命令说每家弟兄五个留两个，弟兄三个留一个，其余的全部迁到全国各地。为了防止逃跑，官府规定同宗族同兄弟要迁到不同的地方，好多家人为了能迁到一个地方就改成不同的姓名。因为登记的地方有棵汉代大槐树，所以为了让子孙记得家乡，他们把各自的村子都叫作大槐树，最后被绳子反绑串成一长串押着离开家乡，这首民谣就成了山西人共同的记忆。 现在的渭州人，把走路时双手交叉背在后头叫“背搭手”，把上厕所叫“解手”，就是因为被反绑着不能大小便，必须报告官兵，解开手上的绳子，“解手”一词由此而来，而走路背搭手的习惯，则是由移民们被反绑的动作演变而来。虽然被捆绑押解但仍有人逃跑，官兵就用刀将每个人的小脚趾砍上一刀，如果在大槐树附近，抓到小脚趾甲分成两半的人，就会被认为是从安置地逃跑回来的而受到惩罚，久而久之，移民后代们就有了查看小脚趾，和老乡相认的习俗。 后来康熙年间官府也搬迁过大槐树附近的人，但没有明朝时的规模大时间长。相比于早年这些政府主宰的移民运动，道光时期以来全国的难民，因为战乱和饥荒自发形成新移民充斥各地。由于山西人是这些移民中的主流，这也就有了后来不管“老根子”是不是山西洪洞县人，都说自己是“大槐树下”来人的缘由。 刘阳的祖上就是道光年间移民到渭州的，经过多年奋斗家族产业和人口都大大增加，到同治时期本族已有近六十口人，由于布匹生意的兴隆，使得家族成为远近有名的大财东。那一年十多岁的他开始跟着哥哥刘汾学做生意，首先去西安打听行情，在彬县时哥俩听到杀声震天，就躲在一道土梁后观看：一群戴白帽子的回民像洪水一样从西新大道东边杀来，持大砍刀的回民扑进当地汉民居住区，一会儿就传来惨叫声，伴有火光冲天而起，他俩看到几十个村民被几百个白帽子追着跑，跑到一处断崖边没路了，面对闪着寒光的刀林，村民绝望的跳了下去，追杀的人挥着刀望着断崖下摔死的汉民哈哈大笑。刘阳吓得战栗不止尿了一裤裆，哥哥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拉他溜进旁边的玉米地里，玉米秆有一人多高而且连成一大片，哥俩在玉米地里不停的向西逃窜，看样子白帽子是沿着西新大道不停的杀汉民，于是他们急着回家报信，拴在路边的毛驴车也不敢要了。 哥俩一路时而躲避时而奔跑，用了十来天才回到村子。一进村子就被惊呆了：村里路上和窑洞门口到处倒着被杀死的村民，尸体被砍的血肉模糊，还有动物吃过的痕迹；大槐树枝干上挂了好几条辫子，下面连着血迹已经干了的脑袋；抢劫一空的房子已被烧塌了，露出里面被烧焦的尸体。躲进山里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刘汾清点一下发现全村原来两百零四口人，现在就剩余他们十七个了。村民告诉哥俩，四五天前一大群白帽子冲进了村子，因为住的比较高一眼就发现了，他们来不及通知其他人，就赶紧带上家人，爬到山顶躲到了绵绵群山之中。 被屠村的惨剧激怒了的众人都嚷嚷要报仇，刘汾将弟弟托付给村里的四个婶子和耀武的，然后带领十个叔伯兄弟，四处联络其他地方的汉民要伺机复仇！为防止白帽子杀回来，刘阳等人钻进了关山。这一分别将近十年，回乱被平息后，耀武他爸找到山里对刘阳说：他们最后加入了甘军，其他人都战死了，刘汾当了官跟左公去新疆了，他让自己给刘阳捎回来银钱，让盖房子娶亲。 左公沿西新大道班师回京时，人们为了感谢左公给制作了万民伞，并立了好多生祠，刘阳和各地仅存的人都赶着叩拜谢恩：如果没有左公，大西北汉人就被杀绝了！原以为刘汾会一块回来，但是队伍都过完了也没见到，半年后有人从新疆回来说见到他了，他做了戍边官兵并已结婚了！ 刘阳婆姨给他生了一女一儿，女儿巧儿十七岁时长的很漂亮，被乌氏县一个小吏的儿子看上了，两个结婚后感情很好，但是六年没有生养，最后小吏逼着儿子休了巧儿。自从回到娘家后，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巧儿更是一天都没言语也不出门见人，不是做饭忙家务就是钻到房里织布。儿子宝儿马上也要娶亲了，他怕将来被休回的女儿和儿媳闹矛盾，所以每天都急得想对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4 我想把巧儿许配给你 刘阳是小雪那天，到窑洞里来说的这些话。早上张先生和闻天在寒风中练武，先热身再练基本功，最后练八卦掌的套路，刘阳戴着毡帽缩着脖子，筒着手慢慢地爬上山来，张先生停下来打招呼，刘阳说：“子悠弟你们接着练，我只是闲逛逛！”他心事重重地站在枣树下看父子俩练武，风吹起长袍的下摆甩在脸上，失神的他都一动不动，张先生见了，过来拉着他说：“我们练完了，风这么大，还是进窑洞坐炕上暖和！”三个人围坐在炕桌边磕瓜子聊天，刘阳说完那些故事就沉默了。父子俩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认认真真讲出大槐树和渭州的故事，以前只是偶尔的听到一两个传言。张先生看他不言语了，就想肯定还有其它事不好意思讲出来，但自己又不方便催问，所以也就不说话了。 刘阳半响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商量，本来这事应该找个人来说，但怕知道的人越多再被你拒绝，我这老脸就没地方搁了！思前想后好多天，最后还是决定，拉下老脸亲自给你说，就是这事不成也少一个人知道！”张先生隐隐约约猜到一点，但还是问：“什么事把哥这么作难？只要你开口，我能办的一定办到！”刘阳一口喝掉碗里的热水，郑重地说：“我想把巧儿许配给你！！！” 张先生还是被惊到了：一个原因是年龄有差距，他只比刘阳小几岁；另一个原因是不熟悉，他只见过巧儿两次，而且没有说过话。刘阳看到他没有回话，以为被拒绝了就溜下炕穿鞋，张先生见状一把拉住：“哥哥莫生气，咱俩好好说说话！”刘阳迟疑了一下，又被拽到炕上坐下，张先生说：“哥呀，我知道巧儿很能干，但我都一把年纪了，她还年轻可以找到年纪相当的过日子，我不能害了她！”刘阳丧气的说：“能干有什么用，男人娶媳妇还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她被休回家两年了都没人愿意娶，本来她就心思多，现在整天一句话都没有，我怕这样下去这辈子就毁了！” 闻天在旁边一直在听，他大说过大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所以他尽管有好多话要说但都忍住了，只是不停的给碗里添水。刘阳说：“咱们是老乡，你又有手艺关键是有儿子，巧儿虽然不能生育，但可以洗衣做饭，她能把闻天当亲人对待！”闻天终于忍不住了：“我巧儿姐很可怜，也对我很好，但是她是我姐！！！”张先生为难地说：“再生不生养我不看重，但她太小了只比闻天大十来岁，况且他俩以姐弟相称呢！”刘阳说：“村里人都是互相尊称，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就叔婶的叫，这都不必太当回事，再说辈份再高各顾个！”张先生想了一会儿说：“要不给我三天时间考虑考虑？决定这件事不能太轻率！再说我和巧儿连话都没说过，也不知道她啥想法？”刘阳高兴的说：“行，那你就考虑三天！只要你答应了，巧儿那里就交给我办！” 第二天早上，父子俩练武结束坐炕上说话，张先生说：“闻天你快十一岁了也懂事了，你说说是咱爷俩就这样过呢，还是把你巧儿姐接来一起过？”闻天说：“我也不知道！大，但我知道巧儿姐人很好，就怕她待娘家时间长了，人得魔怔了！” 突然小狗叫着从外面跑进来，“子悠弟，我给你道喜来了！”外面远远传来牛老板的吆喝声，父子俩一愣神：这刘阳找媒人挺快的！张先生将牛老板迎到炕上坐下，闻天给倒水上瓜子。牛老板像凯旋的将军一样，气派十足边说边比划：“大伙不是答应给你介绍个婆娘吗？我这些天跑遍了南塬北塬渭州府和乌氏县，也找了好多亲戚朋友，终于打听到一个寡妇！她是我婆娘远房姑妈的女儿，也就是我婆娘的表姐，一年前他老汉赶夜路回家被狼吃了，现在和儿子一起过。因为塬上收成不好，家里吃饭都成问题，有时还上顿不接下顿，儿媳就不停闹腾说过不下去，我到她家一说这个事，儿子儿媳立马答应让老娘改嫁，这样可以多省一个人的口粮！” 张先生听了才知道和刘阳没关系，所以没有立马表态，闻天好奇地问：“她年龄多大了？能给我生弟弟妹妹吗？”牛老板不高兴地说：“你大还想给你生弟弟妹妹？我以为只是找个会洗衣做饭的呢，看来我是白费心了，因为她今年四十五腰早都干了！”张先生说：“二哥误会了，我没想着再生！只是我爷俩已习惯过两个人的日子了，多个人反而不方便，要不这么着：我再想想，过两天给你答复！”牛老板以为他答应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于是以过来人的姿态说：“行，你先考虑两天，第三天我就把人带来看家定日子！” 牛老板乐呵呵走了，剩下父子俩大眼瞪小眼，闻天说：“都怪你！他要给我带来个像牛婶一样的老女人当我后娘，我宁可要巧儿姐也不要她！”张先生检讨说：“我不好意思当面拒绝，怕他下不来台，想着改天借口说是你不想要后娘，谁知他却当成我答应了，这下可把你牛叔和刘叔都给得罪了！”闻天说：“那你就去直接对牛叔说要娶巧儿姐，他俩是邻居应该不会怎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5 牛老大很有威望 父子俩刚吃完午饭，锅都还没洗呢，刘阳就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他一进窑洞就冲张先生发火：“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我昨天晚上给巧儿说通了，今天刚想找个人来说媒呢，结果在院里听到牛老二，在隔壁给家里人卖弄，说给张先生把媒说成了，女方是远房的寡妇亲戚！”张先生赶紧把他让到炕上坐，然后诚恳的说：“我父子俩商量了，闻天愿意让巧儿当后娘！”刘阳转怒为喜但又疑惑不解地问：“既然你们都愿意，为啥又答应牛老二呢？这不是一脚踏两只船吗！”闻天给父亲解围：“我大没有答应，只是怕伤了牛叔的脸，所以给说过两天给答复，不料他会错意了，说第三天要带他表姐来见面呢，当时就把我俩惊住了！”刘阳看张先生也点头表示承认，就问：“我们是邻居，这下可怎么办呢？你我都不方便出面说这个事！”张先生附和：“是呀，咱俩都不合适说！要不找个人给说和一下。” 牛氏四兄弟是在左公平定回乱后，跟随父亲从陕西蓝田到晋庄落户的，当时刘阳正在用哥哥捎回来的钱盖房子呢。牛氏父子在山上窑洞安家后每天开荒种地，四兄弟比刘阳小一点，老大有田十六岁，最小的有粮才七岁，一家的日子全靠老大和他大，他娘是个小脚老太太，又是个药罐子，每天只能做个家务。后来兄弟都长大分家了，他娘也死了，按照习俗一般老人跟小儿过，毕竟老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小儿！偏偏老四娶亲晚身体也弱，他大又老了不能做啥，日子过的也艰难，老大不忍心大跟着弟弟受苦，就将父亲接到自己家一起过，从此有田在村里落下好名声，人人都高看他一眼，有事就请他帮忙。三兄弟都是种地好手，唯独老二有地游手好闲，导致吃了上顿没下顿，最后把婆娘撇到家里失踪了。他婆娘一个人在家带德禄，又没法种地，老大看不下去，就找两个弟弟给帮助安顿家里。 两年后牛老二回来了，他赶着驴车拉了满满一车陶瓷，有盆盘瓮和黑色的粗瓷大碗小碗。原来他是去陕西贩卖陶瓷去了，精明的头脑加上能说会道，使他的生意红红火火，在外面吃喝玩乐时间长了，他终于想起家里有个儿子应该也长大了，于是乘着腊八将至，就拉了些陶瓷回来准备卖了过年。 又过了几年后，他在刘阳院子隔壁也盖了一处地方，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院里还给盖了驴圈，成了全村唯一有牲口的人家。虽然说村里人在大事上都很团结互相帮助，但在小事上往往暗自较劲，牛刘两家也不例外：你种两亩地我就种三亩，你今年得了官府一份俸禄，我就赚得两份银钱……作为小贩的牛老二处处想法压制当地保的刘阳，就是为了让村民竖起大拇指说他有本事，一扫早前他在别人眼里的懒怂逛鬼形象！ 刘阳今天给张氏父子说这些事，一是把他俩当成一家人看；二是提醒做人不能太实诚，除了村里的大事集体办外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三是说牛老大在村里很有威望，可以找他办事！ 张先生对刘阳说：“要不我去找牛老大给说说？不过我觉得还是哥找牛老大更合适，原因有三：一是你俩这么多年交情而我是后来人；二是我们经二哥介绍才到这里落户的，再说他俩是亲兄弟，我给说不好意思；三是哥可以请牛老大做媒，而我不可以！因为我们到这里时间不长，怕别人说闲话，说我一把年纪了到村里没几天，就瞄上别人家闺女了！人言可畏啊！” 刘阳听了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爽快的答应：“行，我就跑一趟，顺便请他当媒人，不过你最近可不能再答应其他人来提亲，巧儿就等着你呢！”闻天抢着说：“不会的，如果再有人来提亲，我就说我大只要巧儿姐！”刘阳高兴的摸着闻天的头说：“闻天说话我放心，小娃娃认准的事没几个大人能给改变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6三个铜板作彩礼吧 两天后，刘阳夫妻和牛老大，带着牛老二来提亲了。可以看出牛老二虽然不高兴，但作为重要见证人还是摆出了该有的姿态，他和其他人一样坐在炕桌的上席，父子俩在炕沿作陪。桌子上一壶酒四样下酒菜，是张先生先一天买来的一只静宁烧鸡、一盘猪耳朵、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炒洋芋丝。 渭州的民间婚嫁风俗是：男方倘若相中哪家的姑娘，便会请媒婆提亲；假如女方答应先看看，男方则会带四色礼跟随媒婆，在双方约定的日子见面，双方没意见的话就选看家的日子；再到日子后，媒婆带女方一家到男方看家；至此开始商谈彩礼的数目，并说好女方定亲衣服的款式，约定了礼（定亲）的日子；了礼时再决定娶亲的日子，以及嫁妆和有关婚礼的具体事宜。 张先生的提亲方式，在整个渭州府是有先例可循的，虽然是屈指可数的几例，但都是男方有社会地位，女方有所求的。他是秀才但年纪大，她是被休且不能生养的，双方都有自己的顾虑，好在大家都是移民规矩小，一切以生存为第一，其它的不太计较。 牛老大有田说：“子悠弟，今天刘阳弟请我来做媒，要将闺女巧儿许配给你！对于这个委托我感到很荣幸，你是郎中好人张先生，巧儿是村里一支花，只不过是有点缺陷，刘阳弟祖上是大户人家，又是地保，对于你们能结成姻亲我真的很看好！”张先生谦虚到：“有田哥太客气了，是我高攀他们了！”刘阳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不要说什么高攀不高攀！” 牛老二觉得应该展示一下，刘阳今天请他来的作用了，他严肃的说：“既然双方都愿意，那咱们就说说彩礼，定个日子，以及以后三个人的日子怎么过等诸多事情！”有田说：“本来咱们这婚嫁风俗分为提亲、相亲、看家、了礼、娶亲等诸多程序，但时间可长可短，长则几年短则几天，新媳妇就娶到炕上了！如今特殊时期，世道不太平，你也是刚到不久，于是我们女方就主动提亲。此外我觉得彩礼和婚礼程序，能少就少能减就减，不知道主家两口子同意不？” 刘阳说：“巧儿结过婚又有缺陷，只要子悠不嫌弃，能共同过好日子就行了！至于彩礼不要都行，程序能减就减吧！”牛老二表示反对：“不要彩礼，人们会说巧儿不值钱，说你刘阳把闺女当累赘想送人！但是彩礼要多了，人们又会骂你：把不能生育的闺女高价买第二次！”刘阳一下蔫了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这样就里外都不是人了。”牛老二摆出一切大事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样子说：“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象征性的收一点，比如几个铜板就可以！”刘阳追问：“如果这样能避免挨骂我就照做，不过说几个好呢？” 有田说：“渭州土地贫瘠粮价高企，一块银元就可以买一亩地，一袋白面要两三个铜板，那就定三个铜板作彩礼吧！大家有无异议？”众人表示赞同，他又说：“那就把了礼的日子定了吧！？”刘阳说：“为免夜长梦多，就定早一点吧！”有田说：“外后天是个黄道吉日，要不我们就定了？”刘阳两口子答应了，张先生吞吞吐吐的说：“有个问题我都没法解决，咱们年纪相仿，闻天也管巧儿叫姐，这以后不知道如何相处？”牛老二说：“辈分大各顾各，以前怎样以后就怎样！大家又都没血缘关系，只是个称呼而已！” 有田说：“如果没其它事，那咱们就这么定了：外后天子悠带三个铜板了礼，再定结婚的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7我建议年前就给办 约定的时间很快到了，张先生带闻天去了礼。刘阳请来了村里的长者，杜耀武他妈作主客，还有住的离自家较近，山脚下的三户户主作陪客。地方风俗是家里有客，女性吃饭不上桌，更不能上炕露出小脚。他于是陪牛氏两兄弟和张先生坐在炕上，其他人则陪杜氏，坐在全村仅他家有的一张八仙桌边。 有田宣布：“子悠弟和巧儿的婚事经过我给说媒，今天就算定了！我给说的彩礼是三个铜板，待会他给端出来就算成了！”张先生端过来一只木盘，上面有一卷一丈长的花布，中间放有一枚有龙图案的银元。牛老二见了，嚷嚷道：“错了，搞错了！说好的是三块铜元，也没有要布匹！”张先生说：“没有搞错，是我自己愿意这样拿的！我之所以多给彩礼，是要她像别家闺女初婚一样，不会因为有小缺陷而感觉低人一等，更不要让别人觉得她很廉价！我不介意巧儿的过去，希望她能快快乐乐过完后半生！”巧儿穿着他上次送的花布，作成的棉袄站在她娘身后，低着头用手搓衣角，脸颊绯红，两只眼睛中眼泪不停的打转转。有田被张先生做法惊住了，他转头看主家有啥意见，刘阳两口子很高兴，脸上也感觉有光，他说：“承蒙子悠弟看得起巧儿，那我就收下了！接下来咱们商量一下娶亲的日子。” 牛老二不辱使命抢先说：“现在是窝冬时间，闲人很多，过事帮忙有人，等过了年人都忙去了，就没法娶亲了。所以我建议年前就给办了！不知大家啥意见？”刘阳说：“我也觉得早点好，世事难料啊！”耀武妈给拿了主意：“那就定在冬至吧！离现在还有二十天左右，该置办啥的时间也够了！”八仙桌边坐的其他人，明白请他们只是来做个见证人，所以也是随声附和表示赞同。 张先生表示反对：“我希望开过年后，等天气变暖和了再娶！”巧儿终于抬起头，满脸疑惑的盯着他，刘阳也愣住了，有田问：“子悠弟，这是为啥？”张先生说：“目前闻天他娘去世刚一年，我怕有人说闲话；此外，我父子俩目前只有一口窑洞可以住人，没多余地方结婚，我打算天暖和后砌个院墙，再布置一个窑洞。” 刘阳说：“这都好办，闻天先住我们家。至于别人说闲话，你大可不必理会，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要等什么时候？还要继续给闻天既当大又当娘？如果她在天有灵肯定不希望你这样！”耀武妈说：“刘阳说的对，就按这样办，死人要给活人让路呢！”其他人也表示完全同意，张先生只好答应说：“好吧，我接受大家的意见！”巧儿听了把心也放在肚子里了，转身跟娘去厨房给大家做饭。 婚事定了，张先生觉得有必要给清莲说一下，毕竟她是闻天的亲娘，自己的至爱，宁可放弃官宦人家大小姐的身份，也要嫁给一介穷秀才的自己。 移民们本地没有祖坟，只能将大槐树当成自己的祖先之地，逢清明、十月初一、年三十大祭，忌日则烧些纸钱。他和闻天带香纸烛供品，在晚上到了大槐树跟前。父子俩跪下烧纸，张先生絮絮叨叨给清莲说了这一年发生的事，最后说：“清莲，我对不起你！如果你不同意我再娶，就让纸灰烧成全乎的一片；如果同意，请让纸灰飞起来！”月亮黑蒙蒙的，夜晚没有风，只是干冷，父子俩就这样跪着，静静地看着最后一张纸烧完。忽地，面前一股旋风卷起来，纸灰像黑蝴蝶上下飞舞，黑旋风越旋越大现出一个人的形状，闻天大声哭喊：“娘，你显灵了！？”两人连连磕头，风又忽然停了，张先生察看四周，不由暗暗称奇：周围落叶未见被风吹动过的痕迹，只有烧纸的这一坨地方落满了纸灰，且分布的很均匀。闻天止住了啼哭说：“大，真奇怪！我刚看到就咱们面前起风了，周围都没有！是不是娘来看咱俩了？”张先生说：“可能是的，她或许同意我娶巧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8 这简直太神了 渭州农村本来就穷，除过吃是大事，其余一切都不重要。筹备婚礼很简单也快，对于在刚过去的年馑之中，以豆粕和杂粮面糊为救命粮食的村民，一碗能看出形状的饭都是一种奢求，如果有一碗面条那更是想都不敢想，张先生为了给巧儿不一样的婚礼，就买了粮食准备宴请大家吃一顿白面条。他听取了刘阳的建议：不买肉，太贵了！可以省下来买好多粮食呢！改两家办喜事为只在他一家，因为村子人少，张先生家地方更小，如果一家娶亲一家出嫁，都办喜事不划算也不方便！ 所有事项一两天就办好了，就等着到日子办喜事。父子俩除过每天练武捡柴火外，多余时间张先生就教闻天读书背汤头歌诀，他盘算着开过年，带闻天抽空上山挖药材，这样不但教闻天认识，而且有药材可以给村民用。 这天张先生教闻天读书，讲到左公的名言：学如才识，不日进，则日退。他对闻天说：“我自从教会你识字之后，让你先读基础医书，背诵药性之类，就是希望你打好基础循序渐进，一天比一天更懂得多。你现在年纪小记性最好，如果不继续努力，等上了年纪就忘性太大，时间长了医术就变差了！”闻天说：“大，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咱张家祖传的医术我会继承下来！” 窑洞外传来说话声：“张先生在吗？救救命！哎呦，哎呦，疼死我了！”张先生出来看，是泥瓦匠黄老二带着老婆，还有黄老三和德禄也来了。他把众人让进窑洞后了解情况，黄老二说：“我老婆傍晚时候开始牙疼，半夜疼醒来之后拿头往墙上撞，我给掰来冰溜子，她一会噙一个缓解疼痛，好不容易到天亮，她已噙化了一小盆冰溜子！”张先生给仔细把脉，她脸颊通红眼泪流的哗哗的，不停地呻唤，他望过舌苔后给解释：“这是牙上火了，胃火加上你家的热炕导致的，这个很好治，不过你怕疼吗？”黄老二说：“长痛不如短痛，只要能把牙疼止住了怎么都行！”张先生拿出一卷皮子摊在桌上，众人看是一个用上好的皮子作的小袋子，他往上翻开盖子，露出下面插着长短大小不一干针的棉垫子，抽出一支两寸的干针，用另一只手抓住病人的右手准备给扎，病人吓得不轻把手使劲往回缩，黄氏兄弟赶忙给按稳抓牢，看着张先生将针扎进手背指头之间，众人看他把针不停的提插捻转，不一会儿功夫，病人就不呻唤了，睁开眼惊奇地看着针在自己的肉里转动。张先生又拿出一支针扎在病人的脚背上，再操作一番就都起针了，拍拍她问：“怎么样，还疼吗？”病人高兴的直跳脚：“哎呀妈呀，这简直太神了！” 黄老三心动了问：“张先生能给我也看一下病吗？我最近肚子有时疼，一吃凉的或一生气就拉肚子，干活累着了次数也增加，拉下的多是没消化完的食物！”张先生看他脸色发黄精神不振，把脉望舌苔结束说：“你这是脾虚泄泻，本来我给你开点汤药吃几副就好了，但现在缺少药材，要不我也给你扎针行吧？”黄老三说：“行，一次能好吗？”张先生笑笑说：“你这是慢性病，需要扎好几次！你嫂子是急症一次就好。”他给肚子上和腿上扎了几根针，提插捻转之后让躺一会儿，起针之后老三说：“肚子真的不疼了！” 德禄一直敬佩的看着张先生给人治完病，突然想起来有重要事给忘了，他说：“子悠叔，我给你说一下：明天白天该你巡逻了，晚上是我和耀宗！”张先生到村上这段时间，只听过有人巡逻却不知道具体的内幕。 自回民被安置后，为防止回民再次侵扰，本来各村已安排劳力轮流巡逻放哨。在其他省份闹义和团之后，渭州也因年馑闹起小股土匪抢劫粮食，山里的狼也被饿得窜进村里找吃的，大家觉得应该加强巡逻，一方面为了防止土匪袭击，另一方面是为了驱赶狼群和其它野物。最后通过商议决定：白天安排一个人在村口附近巡逻，有情况就敲大槐树下的铁钟召集大家；晚上安排两个人，一个在村口，一个在山上住人的窑洞周围巡逻，每走到一家窑洞附近，要来回转转并敲几下锣，为的是吓走附近可能有的野物；每昼夜三人为一组，每组连续巡逻三天；为了照顾上了年纪的，小年轻负责晚上值班。 张先生听完德禄的介绍说：“好的，我知道了！明天早上我把闻天安排一下就去巡逻。”德禄说：“让闻天住我家吧，你要把吃的喝的都带上，天黑才回家！”张先生想了想说：“他白天在家没人陪没人做饭，去你家也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9 趁热吃 一大早，张先生带上干粮和水，将闻天送到了德禄家，并借走了刘阳家的长柄梭標。冬天天亮的比较晚，他在凛冽的寒风中赶到村口，替换冻了一夜的木匠岳钟。为了隐蔽并保障紧临大道附近村子的安全，晚班人员不允许生火，要不停的转动，木匠缩着身子来回小跑热身，眼圈都黑了脸也青了，看到张先生来了高兴的直跺脚，他给指引了巡逻的大致范围，交代过注意事项后就冲回家了，这个时候他太需要一个烫屁股的热炕了！ 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厚，终于刮大风了！寒风好似一个醉汉，在西新大道附近，在村子上空，在每一处窑洞前游荡者，时而扯着喉咙狂怒咆哮，时而疲惫的喘着粗气，像急了霸着门槛对着乞丐使狠的恶犬，而光秃秃的树枝则像被吓着的乞丐战栗不止，摇曳不定。张先生戴着毡帽围巾裹紧棉袄，筒着手将梭標夹在腋窝下来回巡逻，骄横的狂风肆无忌惮地向他的衣襟里吹凉气，凉飕飕的吹得人心寒。 张先生走到村东的杜家沟口，又转回到村西的耕地，这么冷的天，路上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但他还是坚持到处都转到，怕万一有土匪或者狼呢！中午，村子里升起的炊烟很快就被刮散了！他蹲在左公柳下避风的地方掏出玉米面饼，饼子被冻得硬梆梆的吃起来瘆牙，好不容易吃完一个，一摸水囊也冻硬了，他觉得吃喝也受罪就忍住了！ 他想起半年多前虽然有饥荒，但家人还在一起，还有药铺生意，毕竟太原是个大地方，作为一个名医还过的不错。如果不是朝廷弄出个义和团，自己也不会家破人亡，沦落到这贫瘠的渭州，更不会在冬天刮大风的日子里，吃冷馍搞巡逻！ 想起遇害的婆姨，他更是满腔的悲愤：自己的仁义之举却换来无名的祸端，纵然可以医人无数，却不能使青莲起死回生！这挨饿受冻的时刻他更加思念清莲，不由吟出霸王的《垓下歌》：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脱掉棉袄，边吟诵边打八卦掌，每一招式搭着经过断句的字词，循环往复配合的天衣无缝。他将其中虞兮二字改成了清莲，一套拳打完，他吼叫出最后一句“清莲！清莲！奈若何？”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突然，张先生目光扫到，远处随风飞舞的垂柳枝下露出两条腿，就一把抓起梭標扑了过去，冲到跟前他愣住了：是巧儿静静的站在那并泪流满面！这大冷的天她就只穿着，用他送的布做的小棉袄！双手抱着一个用小棉被裹住的包，她将包递给他只说了三个字：“趁热吃！”张先生激动的接过之后，看着她冻得发紫的脸，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替她擦眼泪，巧儿也掏出一块手帕给他拭泪。 他将自己放在一边的棉袄给巧儿披上，然后两人蹲在避风处打开小棉被，里面有一个小瓦罐，巧儿揭掉盖子递过来，张先生看是洋芋荞面疙瘩汤，里面多放了胡椒粉和辣椒面。巧儿双手支着下巴看着他吃饭，一瓦罐饭很快被消灭完了，他吃的满头大汗浑身舒畅。 巧儿怕别人说闲话，把棉袄又递给张先生并拿起瓦罐就走，他赶紧拉住她，把自己的围巾给围上说：“天太冷了，小心冻着！不用再送饭了，我换班后回家自己想办法。” 傍晚时分风停了，天空飘起来鹅毛般的大雪，一会儿地面就白了。德禄前来换班说：“早上你刚走，巧儿就将闻天接到她家去了，说晚上让和宝儿住一起，三天后再给送回来！” 张先生拖着冻僵的身子回到窑洞前，他先找来柴火准备烧炕，打开炕洞门发现里面通红，原来已经有人烧过了。他进到窑洞点着灯，发现炕上已铺好了被褥，用手一摸里面暖和极了，灶台上的小锅冒着热气，他打开一看里面的热水中炖着一碗面条，白面绿菜红辣椒煞是诱人。吃过饭脱了衣服躺进被筒，伸个懒腰热气一会烘遍全身，张先生觉得惬意的很，他猜想这肯定是巧儿做的，家里有个女人真好，这才是这个家应该有的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0 娘知道你的心思 自从被休回娘家，巧儿就觉得天塌了，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完了！虽然责任不在于自己，她也抬不起头来，被休的女人往往只有死路一条，世俗和村里人疯传的闲话足够压垮任何人！但至亲的家人，还是顶住压力接纳了自己，并尽量保护她避免再次受到伤害！ 为了少引起别人的闲言闲语，她管束自己尽量一天不出门。大和弟弟每天早出晚归种地，娘眼睛也不太好，为了感谢家人的照顾，她每天做饭洗衣做家务，有空再纺线织布。忙碌的家务可以让她暂时忘掉痛苦，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宽大的炕上还是会想起过去！前夫对她不错，但是缺乏担当，把分手的原因赖到她头上，使自己不能也不敢对别人说，于是她沉默了，大家也就认为是她的错！ 隔壁牛叔贩陶瓷带回来郎中父子，她听到生人的声音就早早躲进房间。父子俩到家里拜访，她给端饭时看到了爷俩：郎中头上留着黑的发亮的长辫子，眉尾下垂双眼漆黑有神，说话时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身材匀称又健壮，看样子只比自己大几岁；小孩一样的相貌，只是身体瘦弱一些，他没有同龄人的活泼，像个小大人似的规矩和礼貌，但看到自己时就黏上了，姐长姐短亲热地叫着，她去伙房他也跟着。 她听大给全家人说了张先生一家的遭遇，也知道他四十二岁了！晚上钻进被窝她就想他的婆姨，想他的儿子，如果不是义和团，他们一家现在应该幸福的过着日子，大儿子也该娶亲了！该死的拳民！可恶的拳民！张先生救死扶伤又供你们吃饭，你们却害死了好人张先生的家人！她想象着他们的过去，想起他健壮的胳膊腿，想起她整齐洁白的牙齿！糟糕！她发现失眠了，一闭眼就出现闪着耀眼光芒的牙齿！她用拳头使劲敲了几下脑袋，命令自己不要瞎想赶紧睡觉！ 一段时间巧儿都是黑眼圈，她做家务也不是那么专注了，经常发呆。有时候一听到隔壁院里有人说话，她就靠近仔细倾听，捕捉可能是张先生的声音。在房间里坐不住也站不住，于是装作打扫院子或者抱柴火，停留探听周围的动静！ 当她听到耀武他妈让大家替张先生说媒时，她的心里就刮起了强烈的西北风，自己最近的心思都在他身上，但因为人传言的原因，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排除之外的，她心里形成了巨大的失落感！第二天娘对她说：“俗话说：知女莫如母！娘知道你的心思，也看出来他虽然大一点，但和你很般配！别家那个女人能比的上你能干，我待会让你大跑一趟，悄悄的问一下他的想法，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毕竟你被别人说成有缺陷！” 在了礼前，她用张先生送的花布做了一身新衣裳，斜襟棉袄和花裤子，她要展示给众人：看她的手艺！看他送给她的花布！ 看到他的彩礼，听到他说的慷慨激昂的话，她感动的当时眼泪就差点流下来了，她为自己这辈子，还能好好活一回人而感到欣慰！ 她接走了闻天，是因为现在已是一家人了，况且定婚时说过要闻天住她家。为了给他送饭，她用小棉被裹着瓦罐保暖，自己只穿了那身新衣服去见他！在树下她看到，他在那里边打拳边吟诵诗，拳脚有力声音响亮，可以听到他在喊清莲！她为他所的受苦难，以及他的重情重义感动哭了。在他到跟前时，她看到他满头大汗双目流泪，当他给自己擦眼泪时，她一下子就战栗起来，心都酥了，这是八年来第一次有男人碰她！ 她的心像揣了小兔子一样砰砰乱跳，回到家放下瓦罐好一会才恢复平静。她想他晚上回家肯定冻坏了，冰锅冷灶的忙到啥时候呢？思前想后自己决定上一趟山，给他烧热炕捂上被子，再做了一碗面炖到锅里！ 张先生巡逻了三天，她就送了三天饭，并给他烧炕捂被窝，他感觉又回到了从前药铺没被烧的日子——安稳又幸福，渐渐的觉得离不开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1 你哭我给你抹眼泪 婚礼这天又下雪了，天空山头村子都是白茫茫一片，衬托着刘阳家大门和窗户上的红色对联，显得格外醒目！雪大概已下了一拃厚，但没阻挡住村民来看热闹的步伐，他们天刚亮就离家，所以在中午饭之前就陆陆续续到齐了，每个人带的碗与上次不同，又大了许多，有的甚至是个小盆！ 除过巧儿还是铁匠婆娘和耀文媳妇打头，带领几个年轻女人擀面择菜，村民都探头探脑观察伙房里的动静，不知道今天准备了多少肉和白面，够不够大家吃？黄老二还是沉不住气了，问铁匠婆娘：“他婶子，要帮忙洗肉不？这样的粗活交给我们办，你们女人就负责切呀擀呀的细活！”铁匠婆娘恼怒的训斥：“黄老二，你个馋皮猴（嘴馋的意思）！你一天就知道吃！你到村里多少年了，工钱挣了那么多，把老鼠都富的穿绸子呢，一家人却一年四季吃糠咽菜，村里人谁吃到你家一个肉丝丝了！今天就白面条，谁不想吃就走！”黄老二被怼的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不停的唉声叹气，其他人听明白了，也无人再惹铁匠婆娘，毕竟她还负责盛饭呢，除非谁不想吃白面条了，它对于村民来说也是个稀罕饭！ 因为两人都是二婚，年景不好加上又在女方家办喜事，所以两人也不典礼了，就是把大家约到一起吃个饭见证一下。巧儿穿着一身花棉衣棉裤，头上插了一朵红纸摺的花，张先生一身棉布长袍，两人一亮相，众人就惊叹不已：这明明就是原配么！女的貌美如花男的健壮潇洒，真是天生一对！男方由于调理保养的好，所以看起来和女方年纪差不了太多，他俩随便哪一个在村民中间，都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众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板牙和脸上的褶子，可以明显地从他们眼神里看出嫉妒和羡慕。 由于没有酒菜只是用面条招待，铁匠婆娘用巧儿家不多的几个碗盛上饭，张先生就用木盘端了，送到各个房间坐着或蹲着的村民面前，而巧儿跟着他，负责把碗里的饭倒进每个人的碗或盆里，然后把空碗放在木盘里，等他再去端来饭。巧儿嘴甜，哥呀叔呀婶的叫着，吩咐众人：“大家慢慢吃，吃饱喝好锅里还有！”黄老二媳妇也是快嘴，她问：“巧儿，这白面条真是好，我肚子都吃撑了！我想问一下，我能带点当晚饭吗？”耀武妈说：“这年头有一顿白面吃都不错了，你倒想的长远！这么多年了，村里娶亲也有好几个了，却也没吃过谁家的猪肉和白面，只有张先生这里是独一份！”巧儿爽快的说：“大妈没事的，待会大家吃饱后如果锅里还剩了，就让大家盛了端回去！”在正房端饭时，铁匠说：“巧儿，我和张先生年纪相仿以兄弟相称，你本是叫我叔，这下却叫我犯难了！你该是我嫂子呢还是我侄女呢？”牛老大说：“张先生受人尊敬，连太后都赞扬过他的人品，我觉得大家还是叫嫂子好！”村里只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现在一听牛老大说顿时炸了锅，纷纷围着他一探究竟。牛老板爱吹牛，接过大哥的话连比带划泡沫横飞，张先生只是含笑不语继续端饭。 村里六七十口人终于都吃饱了，他俩几个房间来回跑也累坏了，在伙房里接过耀文媳妇盛的饭，蹲在地上就吃起来。锅里还剩了半锅饭被村民抢着盛了，在洗涮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的回家了，一家子人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休息了！刘阳说：“从今天起巧儿就是你的婆姨了，我相信你会好好待她的！”他掏出一块银元说：“这是你给的彩礼，我就当巧儿的嫁妆给你，你俩过好日子比给我们啥都强！”张先生表示坚决不收，巧儿说：“大，他不要我要，就当是我的私房钱！”张先生无奈说：“好吧，这是你的私房钱！” 两人准备回山上，闻天问：“巧儿姐我咋办呢？”张先生说：“她现在是你的后娘，要不叫巧姨也好！”闻天想了会又问：“巧姨我怎么办呢？”巧儿说：“你和你宝儿哥住，以后咱们是一家人！” 大雪还在不停的下，村民们走过的路上又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这是一场少见的大雪，一脚下去雪就埋没了小腿肚。自从一出门，张先生就背着巧儿走路，他说：“本该是我戴着大红花，赶着马车来接你，现在却成了自己往家走了，我对不住你！”巧儿开心地说：“这很好啊，猪八戒背媳妇只有你一个！”张先生说：“你开心就好，我希望你这辈子都这样开心！你笑，我陪着你笑；你哭，我给你抹眼泪；但我不允许你哭！”巧儿趴在背上，双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说：“我也希望你开开心心过一辈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2 我要给你生儿子 到自家窑洞时天马上黑了，张先生点燃供桌上的两根红蜡烛，窑里暖暖的，感觉亮堂温馨极了。窗户和门上贴着巧儿先一天剪的大红喜字，炕上捂着两床棉被。早上天还没亮，张先生就起来打扫卫生烧炕，他不知道今天要忙到啥时候，怕把巧儿冻着了！ 他俩分别坐在供桌两侧的椅子上，都不自然的哑了声，就这样一直静悄悄坐着。天渐渐的完全黑了，地面也开始冻脚，他首先招呼她上炕暖着，巧儿害羞的踌躇半天才爬上炕钻进一只被窝。他俩就这样一人盖一床被子仰躺着，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心狂跳不止，好像要蹦出来似的，空气静谧而有暧昧。良久巧儿率先打开话题：“我想给你生个儿子！”张先生一下子愣住了，他听人说过她不能生养，现在怎么回事呢？巧儿像猜到似的，把她的过去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她十七岁那年用板车拉着娘去县里看病，在药铺里见到一个小伙子，他一直围着她娘俩打转。她们回家后没几天，有媒婆就到家里来提亲，说是主簿的儿子看上她了，她娘就问：“他啥时候见过我家巧儿的？”媒婆盘坐在炕头夸张地对娘说：“还是你家巧儿有福气，拉你去县城看病时碰巧他也在，他向郎中打听清楚你家住址和姓名之后，就让他大出面要我来提亲！”娘俩想起来那个小伙子，娘又好奇的问：“他去那是为了看啥病？”媒婆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说：“他好像那天拉肚子！”她又转换话题说：“你们也见了，小伙子模样长的也周正，他大也吃着官粮，咱们小户人家原来哪里有这机会高攀呢！再说，巧儿大在村里是独户还是地保，有个主簿亲家也就多个靠山！”娘说：“让我们一家考虑几天再给你回话！” 之后，巧儿大通过好多人，侧面打听了主簿一家的为人，以及那小伙子有没有啥病！结果人们都说那一家人，人品没大的差错，小伙子也没听过有啥大病！最后大问她的意见，他说：“你迟早都是要出嫁的，他家条件不错人也长的好，不过你还是自己拿主意吧，毕竟是你和他过日子呢！”巧儿最后答应了。 结婚后她才知道他不能生育！他小时候在老家不小心掉下山崖，被下面的一棵槐树接住了，命当时保住了但下半身被树枝挂坏了，阴囊被撕裂只连了一点，医术高明的郎中给他缝上了，之后一直用药调理，直到结婚后他仍在吃药，他们全家人都不知道他的那个东西还能不能用？这样过了六年，巧儿始终没有怀孕，邻居和县衙的同事也开始议论纷纷说闲话，老公公是个爱面子的人，他不希望被别人知道儿子不能生育，就请巧儿委屈一下把责任担了，并对她说：“我会补偿你的，你大还是继续当地保，如果被外人知道我儿子的事，我想对你和你的家人也不好，毕竟衙门里的人和我熟！”最后他逼着儿子写了休书，原因为：体弱多病，婚后六年不能生养！ 巧儿说完这些掩面失声痛哭，明明不是她的错，却导致她背了八年的坏名声，害的她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张先生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给她擦拭眼泪，安慰说：“想开点，那都过去了！我说过以后不允许你不开心！”巧儿一把揭开他的被子，钻进去双手紧紧的抱着他说：“我要给你生儿子，我要给你生好多的儿子！我要让人都知道我不但能生，而且可以生很多！”张先生热血沸腾翻起身…… 红彤彤的蜡烛，流下的眼泪，在桌子上绽放为一朵耀眼的玫瑰花，偶尔一个火花“啪”地照亮窑洞，紧接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叫时，两人沉重的喘息声终于停下来了，他们望着蜡烛又说了一会话，才相拥着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3 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整个冬天，日子过的幸福又平静，每天巧儿准备早饭时，张先生就满山捡拾柴火，等闻天到来后，三人一起围坐在炕桌边吃饭。父子俩照例每天练武健身，之后张先生再教闻天练习医术背诵典籍。 他以前认为人只要学精一门技术，并有一颗善良的心，就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在家人遇害之后，他发现是自己错了，因为不是人人都有一颗感恩的心！是由于人们没有信仰和缺少教育造成的！在此落户后他开始研究左公的生平事迹，他发现左公不但军事政治手段高明，而且为人处世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比如有关读书的名句“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有关做人的名言“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还有关处世之道的经历总结“好便宜者，不可与之交财，多狐疑者，不可与之谋事。”他开始将左公奉为人生楷模，希望子孙后代都学习左公，并践行他的名言名句，于是即刻开始教给闻天新的为人处世原则，要素质教育和医术学习一起抓！ 张先生给闻天分析讲解名言“穷困潦倒之时，不被人欺；飞黄腾达之日，不被人嫉。”巧儿坐在旁边纳鞋底，她也用心聆听，不时用眼睛扫一下父子俩。她想起晚上两人办完事搂着说话，她叫他先生，他改正说：“陕西人男方称女方为娃她妈或者婆娘，女方则称男方为老汉；咱山西老家男方称女方婆姨，女方则称男方为掌柜的；我也听人说过，南方有的地方，男的称女的老婆，女的称男的老公；咱俩还是按老家称呼吧！”巧儿说：“那就有外人时按这样称呼，咱们在一起时你就叫我名字，我叫你哥呗！再说咱家没有买卖铺子，哪里有钱柜子让你掌？况且你这身体哪有四十岁的样子，就像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她想起就羞红了脸，偷偷的瞄一眼她的男人。 自从给黄氏兄弟一家看好病后，来找张先生看病的人就多起来，还有好多远路的，这都是他们一家的功劳。三兄弟到处揽活交际广，媳妇也是一个赛过一个能说，哭骂学闹挖苦无人能及，村子里很少有人敢惹她们。张先生对于找的病人一律免费认真医治，有时用针和灸等方法外治，有时拿自己从渭州府里购买的成药赠送让其内服。巧儿看着一个个痛苦不堪的乡亲，经过哥高明的医术很快就缓解了，她很庆幸这辈子找了个有本事，对自己也好的男人！可是时间一长，巧儿也高兴不起来了：哥每天给求治的病人免费送药，只得到了他们的千恩万谢，而自家的药却是哥用真金白银从老字号药铺里进的！长此以往，家里有出没进，日子怎么过呢？ 晚上她将自己的担忧给张先生说了，张先生想了半天说：“你说的对，但是乡亲穷也没其它地方买药，况且我现在已经给开了这个头了，这下也不知道怎么给改呢？”巧儿说：“哥，这个交给我办，你再给人开药后，我就拿空药匣子说没药了，城里药铺不给赊，让大家自己去买药！这样我们不但能省下一笔开销，人们也会看到不是你的错，而是真的没药了！”张先生佩服之至说：“巧儿，你真是我的贤内助，以后家里的事务和开销由你管，我就负责给咱往回挣！” 果然病人都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毕竟人家的药也是用钱进的，没有了就自己想办法，他们以后再来的时候，就送一些以前在山上挖的药材，也有人送点吃的表示感谢。 马上过年了，张先生有空就帮巧儿推磨磨粮食，来找的人，男的个个嘲笑，女的人人羡慕。渭州男人负责种地挣钱，认为磨面做饭打扫卫生是女人做的，所以宁可坐在炕上等着吃饭而被饿死，也不自己动手生火。巧儿怕张先生失身份让他去休息，他却说：“我怕你累着，别人爱说闲话是别人的事！”巧儿听了很感动，也就随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4 你八成是怀上了 除夕那天张先生没让闻天去宝儿家，这样团聚的日子一个人也不能少，上午要上坟祭祖，接逝去的亲人回家过年，下午吃团圆饭，晚上要守岁不能睡觉。 张氏祖坟在山西大槐树，清莲母子也埋在异地，父子俩想上坟都没办法，只好向同村的人学习：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移民，由于多数无处祭祖，就将这大槐树当成故乡的根祖宗的坟，逢年过节或者忌日，在它的周围焚香烧纸寄托哀思。 张先生和闻天烧纸回来，亲人就算接到家里了。他写了春联给窑门和马圈墙壁贴上，然后在枣树下的空地放了只碗，里面装了半碗玉米粒，点着五支香插进去，它供奉东南西北中五方土地，接着磕了三个头作个揖，之后给灶台和拴马窑里也各插一支，最后给供桌上的灰碗里插三根香，表示祖宗被请回来坐在上位。做这一切他一直带着闻天，希望闻天把这老祖宗的风俗继承下去！诸事忙完，张先生从柜子里拿出之前藏好的两串鞭炮送给闻天，闻天看到高兴的跳起来了，拿了一支点燃的香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他怕一下放完不过瘾，就全部拆零了一个一个点，“啪”，“啪”！鞭炮在窑洞前炸响，满天的红纸屑沸沸扬扬就像从树上飘落的梅花！ 巧儿看着梅花露出幸福的笑容，这本该是她八年前就应该过的日子，现在才姗姗来迟，如果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这会可能也会放鞭炮了！ 吃过年夜饭，三个人围坐在炕上嗑瓜子守夜。巧儿给安顿说：“咱们这里的风俗是，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这两天不出远门；初三开始走亲戚，你今年是新女婿，所以要陪我先回门；到了正月十五新女婿要点灯！”父子俩都好奇的问：“点啥灯？” 点灯也称背“猴”，是渭州特有的风俗，与希望早生贵子的传统观念有关。每年一踏进腊月门，所有当年嫁出女儿的人家将酒谷碾成米，再磨成面。到了正月十四晚上，将面用开水烫后做成窝头焐在锅里，使其发甜。元宵节的早上，用旺火蒸熟，再捏一个约有一尺多高，头项、肩膀、腰背、脚面等处都长满小灯芯的面猴。猴灯里面都插上棉花芯子，添上清油，到晚上天黑了，在院子中间先放一张桌子，桌子上再用小炕桌和粮食斗子之类架高，面猴就安放在那个最高处。这个时后，新婚女子和新女婿走过来，先拜过天地父母，再拜乡亲和面猴，然后小两口用麻秆点火，从面猴头顶的那盏灯开始点，接着由家人和亲戚依次将所有的面灯点着。这时面猴七窍生烟，火眼金睛，煞是威风。众人围观欣赏一番之后，随着一阵鞭炮响声，前来观灯的大人小孩一拥而上去抢面灯，往往所有的面灯很快就被一抢而空，但那只面猴，常常是由机灵的新女婿抢去，假如有人故意恶作剧将面猴抢走，新女婿要带上礼品赎回。到了第二天，新婚夫妇“背”着面猴回家，蒸熟擀成面卷吃掉。 巧儿讲完风俗故事，父子俩就深深地被吸引了，都盼着早早亲眼目睹一下面猴。三个人就这样说说笑笑一直坐到天亮。 初三早上，三人早早下山去拜年。巧儿娘收下张先生送上的烧鸡后，就拉起巧儿去厢房炕上说话，留下他们两对父子坐在炕上聊天。 做娘的都很关心子女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等等。巧儿害羞的不好意思回答，就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娘看问不出来，就拿了炕桌上盘子里，用油煎的白面馃子递给她说：“这是我腊月三十用白面炸的，里面有鸡蛋白糖吃起来香脆的很！你尝尝！”巧儿一个还没吃完，突然感觉恶心，赶紧掏出手帕接住，结果只是几个干呕“哇”，“哇”，难受的眼泪都出来了。娘赶紧一只手在巧儿背上拍着，另一只手给递过一碗水，她高兴地问：“多长时间了？”巧儿疑惑不解地问：“啥多长时间了？”娘乐了：“我的傻闺女啊！我意思是问你多长时间没来月事了？你可能怀孕了！”巧儿不敢相信问：“超了有四十多天了，娘，我不是真的怀上了吧？”娘很有自信的说：“根据我以往的经验，你八成是怀上了！”巧儿被这突然而至的喜悦，激动的放声大哭起来，她背了八年不能生养的名声终于可以扔掉了！她将迎来自己的孩子！娘理解她的心情，这样事放在哪个女娃身上都受不了！“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多了！”娘抚摸着她劝慰道！ 巧儿的哭声引起张先生不安，他跳下炕就冲到厢房查看，她正缩在娘的怀里不停抽噎，他着急的问：“巧儿，你怎么啦？”闻天这时候提着父亲的鞋子跑了进来，巧儿娘说：“闻天，你很快就有小弟弟了！”张先生抢着问：“巧儿，你怀上了吗？”巧儿止住哭泣点点头：“我也不确定！但我娘说我怀上了！”闻天高兴的嚷嚷：“我有小弟弟了！我有小弟弟了！”张先生喜极而泣：“太好了！想不到我不惑之年还能再有个儿子，这下闻天就有个伴了！”她娘说：“我要赶紧告诉她大，今天咱们要好好庆祝一下！”她颠着小脚出去了。巧儿看到哥兴奋地只穿着袜子站在地上，就跳下炕接过闻天手里的鞋要给他穿上，张先生双手扶她坐在炕沿说：“你是咱家的大功臣，是重点保护对象，以后家里的脏活累活重活我来干，你只要安安心心养胎，到日子顺顺当当生下来就行了！” 巧儿娘厨艺一流，准备了四个菜：一盘炒腊肉，一盘烧豆腐，一盘蒸镜糕，一盘凉拌菜，巧儿不能吃油腻，她又给专门煮的鸡蛋面。平时有外人时，妇女在厨房吃饭，今天是一家人过年，所以都盘腿坐炕上吃饭。张先生用黄酒敬刘阳两口子说：“感谢哥和嫂子把闺女许配给我，使我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也使我有机会可以再有一个儿子了！”刘阳客气地说：“我们也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娶巧儿，巧儿这辈子就没人要了，她想生都没有机会，这辈子还不就这样完了！”宝儿是个蔫性子，话不多却直冲冲，他说：“都是一家子人客气啥？我叔娶了我姐，双方皆大欢喜，大家以后该怎样就怎样！这么见外干啥？”巧儿娘说：“对对对，以后不要见外！吃菜吃菜，菜马上凉了！” 傍晚，巧儿和张先生准备回山上的家，巧儿娘提醒到：“记得正月十五来点灯，我自你们结婚就开始磨面准备，就等到日子了派上用场！”闻天每天晚上住在这里，白天去山上吃饭，现在他舍不得他俩离开，对父亲说：“大，我今天想跟你们上山去，想陪巧姨肚子里的弟弟！”巧儿娘一把拽住他说：“等你大开过年，给你收拾好窑洞，你再上去！现在去没地方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5 大肚子累着怎么办 点灯结束后，春节算基本过完了，对于没有事干的农民，过了正月二十三，燎干结束才算过完年，更有甚者等过了二月二才算彻底结束！ 习俗正月不能动土，所以张先生等二月二过了，开始张罗人砌围墙收拾窑洞。因为地里农活还有一段时间才开，所以村里的男人们都过来帮忙，晋庄之所以能发展成这样一个大村，就是靠大家的互相关照。他准备先在大窑和牲口窑之间挖一口窑，再用挖出的土打土坯，黄土高原最不缺的就是土，所以墙炕房灶台等等都是用土坯造就。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摆下木模，中间撒上薄薄一层从炕洞掏出的灰，然后填满黄土用青石夯使劲夯几下，最后用脚蹭掉木模上多余的土，打开木模将成型的土坯排列在阳光下，如果天气够热，土坯很快就晒干了！ 人多力量大，十几个人干活，没几天就挖好了窑也打够了土坯。村子里不成文的规矩，不管给谁家帮忙干活，吃饭的时候各回各家，因为哪家都没有多余的粮食让别人吃！十来天后土坯终于干了，大家又赶来帮着干活：用土坯砌了围墙，将三口窑圈成一处一亩多大的院子，在墙上开了一个拱形门洞；给新窑盘了炕；又在院门口盖了个狗窝；最后用剩余的木料，给新窑做了一个木格子窗户和一套门，并给大门做了个栅栏！ 一切建造结束，等炕基烧干之后，闻天住了进去，这下他可以不用每天两头来回跑了！ 地里完全解冻了，本该是耕牛遍地走的景象，但渭州贫瘠，像晋庄这样的大村，以前也只有牛老二有两匹马，它还是驾车做买卖用的，其他人家能吃饱饭就不错，哪里有多余粮食喂牲口！刘阳带着张先生查看村里的土地，西新大道左公柳和阳洼山脚之间是一大片空地，有不多的几亩耕地和一大片长满杂草的荒地。刘阳说：“官府为了鼓励难民到渭州落户，规定这一亩川地只需交正常年景的一半皇粮，两亩山地也按一亩川地算，因为全村是靠天吃饭，川地和山地一样收成不好，所以多数村民都选择种山地。虽然种山地划算但耕种不方便，又都没牲口全靠人工收种。”张先生仔细观察周围：耕地沿村子的路排开，正对着牛刘两家的院子，他发现已有的耕地成长方形，由地埂分成四块，每块大概有一垧；紧挨着的荒地很平整，看样子好多年前也是耕地，且附近也没有沟渠河流。刘阳问他：“你选川地还是山地？”张先生想了一会儿说：“我选川地吧！收种方便！”他又感慨地说：“山西陕西耕地紧张，有时有钱都买不到耕地，这里倒好，有这么多耕地都撂荒了！” 他俩丈量出同样大小一块地，钉上劈成三棱形的木橛，上面用毛笔写着“张子悠”三个字，刘阳指着四块地介绍：“紧挨荒地的是我家的，旁边是牛老大家，再隔壁的两块地是牛老二家的，他家有牲口种地轻松！” 村里人用铁锹和锄头开荒种地，他也不例外。早上天蒙蒙亮，他吃点东西带上水就下地来，先用锄头深挖，再用铁齿耙将翻出的草根搂出来，敲尽带着的土块后扔到一起暴晒，等晒干了用木板车推回家当柴火用。张先生虽然是郎中，但经常练武身体强健，不至于像文弱书生干不得重活，他干活卖力又有韧劲，到吃中午饭时已刨出一大片地。 巧儿挺着已显出身形的肚子带闻天来送饭，张先生赶紧接过装饭的瓦罐，搀她坐在锄头把上休息，闻天很懂事了，他跑过去将那些草堆抱到路边摊开，这样可以防止草籽掉到地里并干的快些。张先生饭吃的满头大汗，巧儿拿出手帕边给擦脸边说：“慢点吃，别噎着！活要一天一天干，饭要一口一口吃，累坏就得不偿失了！” “先生哥哎，我给你介绍了几个病人，你给看一下，都是些可怜人！”黄老二带着七八个人从村口来到地头，一见到张先生就嚷嚷，他接着说：“他们都是咱们县下垓（下面的意思）里的，我给他们说先生的医术高明，是个神医！现在他们跟我准备去你家窑洞，不成想在这遇到了！”张先生赶紧吃完饭一抹嘴，就给路边一排坐等着的病人把脉，他给第一个把脉望舌苔问诊结束，习惯性地摸笔，咦，笔在哪？才想起下地时根本没带纸笔，他说：“地里不方便，还是跟我到家再看吧！”他带领众人上山，留巧儿闻天坐树荫下等他。在家里张先生扎针开药方，很熟练看完病，病人千恩万谢地告辞，他们跟他下到山脚时，有个老爷子气喘吁吁说：“这在山上太不方便了，如果在平地上就好了！”他又给张先生建议：“先生何不在村子中心开一家药铺？我们都给你往来介绍病人！”张先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经老爷子一说有点心动，他说：“这村子哪有多余的房子开药铺呢？”黄老二说：“先生不会盖一处院子？外墙开个门就行了，村里其他人盖不起房子，对你来说很容易！” 到了地头，张先生看到巧儿在用锄头挖地，而闻天在用耙子搂草，他跳进地里扑过去，一把夺下巧儿手里的锄头，很生气地说：“我说过让你歇着，你这挺着个大肚子累着了怎么办？出个事又怎么办？”众人站在地头看热闹，心里说：谁家的小脚媳妇下地？哪家媳妇怀孕不是在要生的前一天还在忙家务？巧儿理直气壮的说：“地一个人种不过来，我见你忙，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做一点就是一点，何况我还没到达肚子大的弯不下腰的地步！”张先生哄她说：“你乖乖回家休息，地里有我和闻天就行了！”巧儿说：“如果天天有人来找你看病，那咱家的地啥时候能平整好？”病人和围观的人听了都四散走掉，张先生说：“没事，我起早一点晚回家一会就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6 早拿主意盖房子 第二天，张先生天不亮就到地里干活，除过扛垦荒农具外，还用小木箱装带了纸笔银针等看病的物品，他怕如果有人来看病打住手，上下山浪费时间，就准备在地头给人开方，这样可以两不耽误。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从村口和山上来了好多人，都扛了农具向他这里走来！张先生纳闷：他们也来川地开荒？牛老大站在地头说：“子悠弟，我们大家都来帮你开荒！”张先生说：“这怎么敢劳烦大家？每个人家的地也急着平整准备耕种呢！”牛老大说：“你给大家治病，大家帮你是应该的，何况人多力量大，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活就干完了，回头再各忙各家的！”众人跳进地里热火朝天地干起来，几个从村外来的拿着农具说：“张先生给我们看看病吧！”黄老二指挥到：“你们现在排好顺序，张先生先给第一个人看，其他人到地里干活，轮到谁了谁就来看！”他们都照办了，张先生在木箱上摆开看病用品，坐在一块小石头上给人把脉。 地里锄头不停飞舞，杂草被搂出扔成的小山满地都是，后面的人把它们摞到一起抱出来摊在路上。还是乡亲们干活卖力，才半天功夫，一多半荒地就开出来了！大家围坐在地头休息，边喝巧儿送来的水边聊天。黄老二问：“张先生，你觉得我昨天提得建议怎么样？就是在你丈人家隔壁也盖一处院子！”牛老大说：“这个主意好，你以后就不用在地头和山上给人看病了，住在平地干啥都方便！”张先生为难的说：“住房子里好是好，但是盖房子花费很大！”牛老大抽着旱烟说：“也就是木料花点钱，其它的能省就省，大伙帮忙打土坯，盖房子又不用付工钱，你住在里面给人看病也方便！”其他人都七嘴八舌附和：“是啊，我们给你干活，以后找你也方便！”张先生说：“谢谢各位的好意，我晚上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明天再做答复！” 黄老二疑惑不解的问：“先生哥，别人家是没有牲口用，你家窑里拴着马却为啥不用它耕地呢？”张先生说：“十多年前我的马在老家也没耕过地，只是我大和我给人出诊或拉货物用一下。后来我带着家人赶着它到太原发展，再后来上过陕西到这，全程只是拉车而已！最重要一点：我看它也老了所以不忍心用！”黄老二说：“这个好办，不会可以学吗！我替你，再说我家也有犁头！”巧儿这时叫张先生吃饭，他转身端瓦罐谦让大家吃饭，忘了给接话。大家笑嘻嘻说：“你那么少一点饭，哪够大家吃呢！你还是自己吃吧，我们加把劲把这些活干完回家再吃！” 还不到吃下午饭时间，地都被开垦完了，路上晒了一大片杂草。大伙纷纷告辞回家，顺便叮嘱：早点拿主意盖房子哦！ 晚上，张先生和巧儿商量盖房子的事，巧儿说：“你是男人！咱家的事要靠你拿主意，我一个妇道人家就不掺和意见了！”张先生说：“咱家和别人家不同，你现在是我们父子俩唯一的亲人了，我应该顾及你的感受，希望大事方面听取你的意见！” 大西北的习俗是：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大事都是男人说了算，女人只需要支持就行了。故而常见到，在外挣钱种地的男人回家之后一动不动，脚都等着婆娘洗，更不用说做家务了！有个流传久远的笑话：以前有个婆娘，回娘家才两天时间，她男人就找说没人做饭，差点渴死饿死了。之后她再次回娘家时，就给烙了一张大饼，中间开一个洞，套在自家男人的脖子里，让他饿了的时候吃点。半月之后她回家发现掌柜的已经死了，那张大饼的前面都被吃完了，脖子后面的完好无损，原来他都懒得转一下饼子！ 张先生没有这些恶习，他怕巧儿累着，挑水做家务，偶尔还做一顿饭，闻天向大学习了一切，也像个小大人似的忙里忙外。对于盖房子这样的大事，张先生很尊重巧儿的意见，他觉得其它都不重要，只有她和闻天开心最重要。巧儿很感激，她认真分析后表态：“那我就发表意见：我觉得盖房子好！离我娘家近，耕种给人看病都方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7 我替你调教牲口吧 次日，张先生因为地里活干完了，所以就在家休息。吃罢早饭的时候，牛老大叼着旱烟杆转过来了，后面又跟来了十来个本村和外地的人。 牛老大看着张先生给这些病人看病，他突然问：“子悠弟，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盖不盖房子？只要你拿定主意，我现在就张罗人！”张先生给病人扎上针，边捻转边答到：“商量好了，等大伙有空了就盖房子！”牛老大说：“现在各家的地基本都平整好了，就等过几天种玉米呢！这几天抓紧打好土坯，地种完以后应该也晒干了，正好跟上盖房子！” 黄老二这时也来了，他在窑门口说：“先生哥，我今天替你牲口吧！”张先生正忙着看病呢没注意他，牛老大说：“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给大家通个气，这一两天就开始打土坯，你说好不好？”张先生随口答应：“好的好的！一切交给你办！” 牛老大领了任务从窑里出来，他见到黄老二问：“你又带病人来了？”黄老二说：“没有，刚才先生哥答应了，让我给调牲口。”牛老大说：“是吗？那你要好好调，那匹马很金贵不能出差错！”黄老二说：“放心吧，交给我，你和先生哥放一百个心！何况马再金贵也是畜牲，该收拾的时候就要收拾！”他将马从窑里牵出来，随看完病的外村人一起下山去了！ 张先生把病人都送走也到吃午饭时间了，他想起这会应该给马饮水了，谁知到了牲口窑发现空荡荡的，马呢！？闻天看见父亲提着一桶水，就告诉他说：“我黄二叔把马牵走了，说是帮咱们去了！”父子俩进去吃饭，巧儿看他心事重重就问：“你怎么啦？像少了个魂似的？”张先生说：“咱家的马跟我十几年了，只会拉车没耕过地，我担心它被累坏了！”巧儿安慰说：“不要紧，耕地的牲口都是出来的，就像人虽然现在不识字但可以学啊！”闻天说：“希望它能学会，咱家以后就用它耕种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黄老二终于把马牵回来了。张先生远远发现它四条腿不停地哆嗦，走近一看脖子上被不合身的牛套磨破了，血淋淋的露出了骨头，身上鞭痕密密麻麻，有的地方被鞭子抽破，流出的血迹已干涸。用手一摸，马身上湿漉漉的全是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马看到主人一家不停的打响鼻，眼泪很快就流了下来！闻天看到自家的马成这个样子，心疼的抱着马脖子哭泣，张先生则抚着它的伤口沉默不语，把对黄老二满腔的气愤强忍着压了下来！巧儿急切地问道：“这怎么回事？咋成这样了？”黄老二理直气壮的说：“这畜牲就是欠收拾！我给它一套上牛套，它就在地里乱跳；赶着它拉犁直走，它偏偏歪着脖子向旁边跑；抽它一鞭子，它就抬起前蹄站立起来嘶鸣不已；最后不负先生哥所托，终于将它成了，以后你们就可以用它耕种了！”他说完之后，原以为张先生一家会夸奖他能干，结果都没人理他！他悻悻地说：“先生哥，巧儿，那我就告辞了！”张先生一摆手表示再见！ 张先生拿来针线把伤口给缝上，再给所有流血的部位撒上金疮药，然后多用豆粕麦麸拌上草料。马一看到有吃的立刻来了精神，好像饿了好久似的，一会儿就吃完了一槽，张先生看它仍对着自己打响鼻，于是又给拌了一槽，并提来一桶水等它吃饱了再饮。巧儿和闻天一直陪在他旁边看着马吃草，张先生说：“它今天受罪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打过它，因为它能听懂我的话，我说吁它就停，我说驾它就快跑。今天它被别人，我也没想到会受伤这么严重！”巧儿气愤的说：“咱们应该让黄老二给个说法，调牲口哪有这样打的，打死了怎么办？”张先生长吁一口气说：“算了，他也是为咱家好，是给咱们帮忙呢！找人要说法会伤了和气！都一个村的，大家互相帮助互相让步都是应该的！”巧儿说：“行，你是掌柜的听你的！” 两人睡到半夜，张先生翻身下炕，巧儿问：“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要到哪里去？”张先生转身给她盖严被子说：“我不放心咱家的马去看看，你先安心睡觉吧！”马看来真的乏了，伸直四蹄侧躺着，看到主人进来睁开眼打着响鼻打招呼，它上嘴唇向上翻起鼻孔张开显得非常兴奋，张先生过去给它按揉四肢，它舒服的闭着眼睛摇尾巴！ 经过张先生几天的调理，马身体终于完全好了，只是感觉它没以前那么精神，好像一下子就变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8 院子矗立起来了 村子中间离牛老二家不远的地方，众人平整出一块空地，准备用它晒土坯放置盖房材料。刘阳将大家分成两组，自己带领一部分人在空地打土坯，牛老大带一部分人去山脚挖土，并用车推到这里来。 十来个青石夯比赛似的上下飞舞，耀武光着上身夯土坯，瘦削的身上汗珠被太阳照射的闪闪发光，他说：“咱张先生就是面子大，不光全村的爷们来干活，连外村的人都来了这么多！”德禄撩起衣襟边擦汗边说：“耀武，你也别咬咱（指嫉妒或搬弄是非的意思）！你有本事也盖处房子娶个媳妇，你们兄弟四个分户这么长时间了，也就你一个单身，天天和你妈在你大哥那里吃饭！”耀武被怼的脸红脖子粗，缓了半天才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以为我和我妈愿意去老大家吃饭吗？咱们村靠老天吃饭，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外地人女子哪个愿嫁到这呢！现在村里把你和宝儿算上也有好几个打光棍呢，你还好意思说我？” 旁边一个干活的外村人，好奇地问正在喝水的铁匠：“大兄弟，你们村好歹也是县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大村之一，按理说女子都抢着往这里嫁，为啥他说好多人娶不到媳妇呢？”铁匠李会民说：“你肯定是山里人，不然怎会不知道这个原因呢？”那人说：“你说对了，我是南塬山里的。”铁匠说：“都怪村子没前途！前些年刚到我们村里落户的人家，朝廷发给粮食，提供种子，每年每个人还可以领到安家费，而且不用交皇粮，头三年都按这个法令办。后来，朝廷给洋人不停的赔款，官府也没钱补助大家了；另外一个原因是虽然村里有川地，但没有水灌溉和山地差不多，都要靠老天赏碗饭吃；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村子太靠近西新大道，容易被土匪和流民抢劫；好多村民看在村里生活还不如在山里，起码不用担惊受怕！见到村民不断搬离，官府就减少了交皇粮的数量，但还是收效甚微。” 外村人问：“怎么会没水浇地呢？你们离泾河那么近，当年左公不是修过好多水渠吗？”张屠夫停下手里的青石夯叹口气说：“这几年，官府忙着给洋人催逼赔款，水渠早都荒废了！”张先生正在垒土坯，一回头发现巧儿从娘家提着一壶水出来了，他赶紧上前接过水壶说：“你不能提水壶，累着了怎么办？”外村人看了啧啧称奇：“你们看张先生对婆娘多好，如果你们也这样，娶老婆的事就包我身上！”耀武激动的说：“我一定向张先生学习，给我说媳妇这事就全靠你了！” 分工合作就是好，没几天众人就打够了盖一处院子的土坯！原先的空地上摆满了一排排半人多高，由一块块土坯垒成的透着光的墙，就等着晒干了，在种上玉米之后盖房子！ 张先生抽空去县上买回来了木料，有大梁和木椽檩条等房顶用料，也有做门窗的木板。虽然说现在是物价低粮价高，木料的价格比往年便宜了不少，但也花了两三块银元呢！这也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 村里男人一年之中除过耕种没有其它事做！开荒种地有时连种子都收不回来，打工又都没地方去，所以只能精耕细作自家的地，地被翻了一遍又一遍，土坷垃都被敲破捏碎，地里的草连根都拔的干干净净，其它时间就三三两两蹲在一起谝闲传。在地里安顿结束后，大家也都来干活，一方面图热闹，抬杠也是一种快乐；另一方面是大家互相帮助，保不齐以后给自己家盖房子呢！牛老大提醒张先生：房子必须在夏天到来之前盖好，因为渭州到夏天的时候雨多，大家也要忙着抢收麦子呢！ 张先生每天用旱烟叶和茶水招待大家，巧儿和她娘负责烧水，闻天跟父亲给众人打杂。大家对这招待感觉很稀罕，吃饭都成问题的年月，这些简直就是奢侈品！人们在让自己过瘾的同时，更加卖力干活作为回报。半个月不到，座落在刘阳家隔壁的一处院子就矗立起来！它是房子和院墙等外围同时完工，一样的坐北朝南，北面四间正房，东面两间厢房，西面一个牲口棚连着一个厕所。房子和牛刘两家一样，都是小青瓦作顶子；牲口棚和厕所上面，则抹了厚厚一层用麦草加黄土和的泥，之后用买的谷草秆，一排一排像叠瓦状粘上去。南侧院墙留着一个大豁口当门用，旁边也盖好了一个狗窝；两间东侧正房和一间厢房里各盘了一个大炕；另外一间厢房里砌了灶台和案板墩子；牲口棚里泥土砌的食槽，用捡来的石片给贴了面，这样拌草料的时候就不会粘上泥土了！ 众人参观过后赞叹不已，有人说：“整个乌氏县我没见过有财东能盖成这个样子的，不但木料粗壮，而且还给牲口棚和厕所都搭了顶子！有的财东用的木椽比锄头把粗不了多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9 不用挑井水种菜了 盖好的房子就那么空着，让它慢慢干，反正又不着急搬进去！张先生一家仍旧住在窑洞里，觉得冬暖夏凉也舒服。 夏天别人家收麦子，而自己家只种了玉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让肚子越来越大的巧儿，在窑洞休息乘凉，自己到地里转转，看有没有能干的活。 天空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云彩，火红的太阳照射着黄土地，玉米叶都被晒卷了。由于去年的干旱使得庄稼收成都不好，所以今年多数人选择先种玉米，等秋收了再种冬小麦，这样不管啥粮食能收一料算一料（一波或一轮的意思）。张先生站在路上看这一大片玉米地，路面高地势低，哪里能找来水呢？记得乡民说过：渭州百姓烧不起炭，只好砍山上的树木，夏天多雷阵雨，雨大且来的急走的快，容易引发洪水；秋天多连阴雨，有时能绵绵不绝下一个多月。他边想边看：阳洼山山体陡峭，上面树木也不多，忽然发现，山北面有一条被洪水冲刷出来的小沟渠，山上的黄土粉末就从这里溜下来，在山脚堆了一大堆的黄土面。有了！他高兴的拿起铁锹冲到山下挖起来！ 牛老大和刘阳这时来到地头，看到自家晒卷了叶的玉米也心急火燎，他俩转头看到张先生一个人在山下干活，就好奇的走过来一探究竟。刘阳说：“这大热天的，巧儿也月份大了，你不在家陪她却在这干什么呢？”张先生放倒铁锹把，让他俩坐上休息，他对刘阳说：“哥，我让巧儿在窑里乘凉休息，有闻天给陪着呢！我是心急这些玉米，再这样晒下去，今年就收不成秋了！”牛老大用长烟嘴吸着旱烟问：“那你说说有啥好办法？”张先生指着山对他俩说：“我看这山有泥石流，好歹也是水，离咱们的玉米地也有一段距离，就想着在山下挖个大坑，把雨水收集起来，顺便把泥土也给沉淀了；再由这个坑开始沿着路边修一条弯弯的小水沟通到地里，这样一方面避免泥石流过大冲到地里，另一方面可以将路面流的雨水收集起来！”他俩听了一拍大腿说：“好，这个方法好！我们这么多年怎么没想到呢！”两人随后急急忙忙回家拿工具叫人，抗旱不能耽搁，错过机会就真的完了！ 牛老大的儿子德福和宝儿也都来了，牛老二父子不在，出门贩陶瓷去了。大家按张先生的设计风风火火干起来。几天后，所有的活都干完了，大家坐在路边欣赏着这一伟大工程。宝儿还是直冲冲的性子，他问大家：“如果雨太大都流到地里，把庄稼冲毁了怎么办？”大家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最近几年天老是干旱，很少有场大雨，就是有，也只是把地浇透而已！不过，要是万一呢？张先生提议道：“咱们在荒地里再挖个大坑，并在我的地头开个分水沟，这样下暴雨的时候，多余的水会流到大坑里，这样就不怕淹庄稼了！我们平时想种菜饮牲口，也可以用大坑里沉淀的雨水，这样就能一举多得！”德福高兴的说：“这样就不用挑井水种菜了！”牛老大说：“还是子悠弟精灵，以后大家有事都找你想办法！”刘阳开玩笑说：“我这个地保还是你来当合适！”张先生急忙推辞：“还是哥当合适，我只想过自己的日子，不想人！” 终于一切都收拾好了，就等下一场雨了！几天后，上午原本晴空万里，到了中午时分，起风了，西南角崆峒山和西北角北塬上的天空各出现一团团的乌云，两侧乌云越来越厚，距离也越来越靠近，并向村子上空飘来，天空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也凉爽了许多。两侧乌云终于见面了，就像亲人重逢般的拉手哭泣并拥抱在一起，“啪”一道闪电照亮天空，“轰隆”一声雷鸣响彻大地，“噼里啪啦”雨滴像爆豆子似的砸向地面。巧儿怕打雷吓到腹中的胎儿，张先生于是呆在窑里陪着她，他望着外面的暴雨很高兴：有这么一场雨庄稼的旱情就可以缓解了，挖的沟和坑很及时，终于派上用场了！ 暴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天黑的没有一丝亮光，张先生想去看看玉米地，但天黑路滑出不了门只好作罢！ 第二天天刚亮，张先生就急急忙忙下山查看，到地头不大一会儿，刘阳一家和牛老大父子也随后到了。众人从山下开始沿路查看，根据遗留痕迹可以推测：昨晚暴雨引发了泥石流，雨水带着泥土从山顶冲下后，在荒地上稍作停留，然后流到挖好的大坑中沉淀，最后从坑中溢出进入弯弯曲曲的小水沟，等到长途跋涉到玉米地头时，泥浆的颜色已淡了很多。可以断定，几乎是山上和村里的雨水都被汇集流到地里了，不但每块地都被雨水跑到了，而且多余的还流到荒地，灌满了那个大坑。 众人欢喜雀跃，牛老大说：“还是子悠弟的方法好！不但玉米有救了，也为咱们存了两大坑水，以后再遇到干旱就可以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0 先生真乃神医 经过一夏天的日晒，新房子的墙完全干透了。在附近乘凉围观的村民见到张先生检查房子，就上前询问：“张先生，你啥时候往进搬？哪间房子看病用？”他开玩笑说：“就这几天找个黄道吉日搬，至于看病吗随便哪个房间都行！即使蹲到院里趴凳子上开方子也行！”铁匠问：“只开方子吗？在哪里抓药呢？”张先生说：“还是以前老规矩，我开方子，大家去乌氏县或渭州府抓药都行。”贩陶瓷回来的牛老二，睡醒午觉出来了，他听到大家的谈话嘲笑不已：“都丢人呢！拿了药方还要去远处抓药，来去浪费时间不说还耽误干活，更重要的是要花大价钱！你们以为那些药铺是开善堂呢？”一席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木匠说：“要不张先生也把药带上吧！咱们在哪抓药都要给钱的，给谁不是给？只要先生药费收的不贵，大家也省的来回折腾了！”其他人也附和：“是啊！大家方便的同时，张先生还能补贴家用，两全其美的好事嘛！”张先生说：“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怎么能收钱呢？”牛老二嗤之以鼻，说：“药又不是狗屙的，是用钱买来的！谁嫌收费就别来！” 耀武的二哥耀宗对张先生说：“病人从大门进院子不方便，我建议先生给房子后背开个洞装，到时候再挂个招牌，这样外村来人也好找了！”牛老大赞赏地拍着他的肩说：“二侄子这个建议好，院子是自家的私密所在，不是人随便穿堂过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开个门挂上招牌，堂堂正正开药铺是最佳办法！”铁匠和木匠说：“好！先生，咱们抓紧动手吧！”张先生说再等等，他想听听刘阳的意见。这时大家看到去县上刚回来，恰巧走到大槐树的刘阳，立马围上去七嘴八舌的报告，希望他说服张先生！刘阳很欣赏这个女婿，不但有本事还对巧儿好，现在要自己拿主意，其实是在众人面前抬举他这个地保！他当然要拿起当地保和作老丈人的样子，于是表态：“我同意这个意见，不过药铺开成了收费要合理，都是乡里乡亲的！” 众人很积极，返回家拿来工具就开始干活，很快在西侧两间正房的后背上挖好了门洞，有两扇门大小，就等着安门了！张先生又去了渭州南门市场一趟，买了成色很新的旧中药柜和门，还进了不多的药材。 刘阳给挑好了黄道吉日，到那天早上，他们一家人上山帮忙搬家，张先生已把衣服被褥等包扎好，总共跑了好几趟，才把家里能搬的基本搬完，只留下张先生一个人知道的，埋在窑里的银元！全村老少都来观看村里第一家铺子开张的盛况，把中药柜抬进去安放好后，木匠和泥瓦匠兄弟很快安好门砌抹完毕，闻天点燃一大串鞭炮，用一根长树枝挑着在门口来回奔跑，黑烟和红纸屑布满了这三家房子后背的路面。 今天开张也吸引来了好多外村人，张先生看到人群里有个人特别显眼：他大概三十多岁，穿一身长衫，目不斜视满脸书生气，不苟言笑显得老成持重。张先生走到他面前拱手施礼：“请问先生怎么称呼？是外村来的吧？”那人回礼说：“在下姓关名智，北塬关家村人，准备去省城参加乡试，今天恰巧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张先生特别尊敬读书人，于是他邀请说：“原来是关先生，请到家里坐坐，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关先生推辞：“萍水相逢岂敢打扰！不过请先生给在下看个病可以吗？”张先生拉住他的手就走，说：“这个好说，走，去屋里我给你看看！” 关先生说：“在下半个多月来，感觉耳朵闷胀一直痛，有时还往外流黄色的脓一样的坏水，现在耳也背了，听话都能感觉到回声！”张先生查看他耳朵：左耳附近红肿，耳孔中还有黄色的羊奶状的脓液渗出，可以闻到一股奇臭。围观的众人纷纷掩鼻后退，关先生也觉得不好意思涨红了脸，张先生把脉结束说：“你这是耳痈，由于肝胃毒火上炎所致，本来服用几副汤药就好了，你这要急着赶考没时间喝药，所以我给你想想其它办法吧！”围观的人挤满了两间药房的地面，外面麻雀愉快地边唱歌边觅食，张先生听到了灵机一动，他招呼耀武和德福说：“你俩赶紧去找一个大筛子，再找根绳子和一把粮食！”众人疑惑不解的问：“看病就看病么，找这些东西干什么用？”张先生说：“山人自有妙计，待会你们就知道了！”他俩赶紧找来所需物品，众人随他出外观看。 张先生指挥他俩将粮食撒在大槐树的阴影下，上面扣上大筛子用小棍子支起来，边上拴上一根长长的绳子躲在远处守着。大家离的远远的观看，麻雀发现了粮食在筛子上盘旋一会儿，然后呼朋引伴钻进去啄食，他示意他俩赶紧拉绳子，大筛子扑通一下就将好几只麻雀罩住了。 张先生捉过一只麻雀，回到房间找来一把小刀，在它的脖颈上划了一下，麻雀扑腾了一会儿就死了，之后把流下的血液，向关先生的耳朵里滴了几滴，关先生一下子觉得耳朵里热辣辣的又烫又疼，像热水溅到油锅里那样强烈刺激。过了一会儿，麻雀血慢慢变凉凝固了，他感觉耳朵舒服了好多，没之前那么疼了，听力也增加了！关先生细致的讲述完自己的感受，众人听了赞叹不已：“张先生治病的窍道（指方法或门路）真是多！”张先生说：“这病不是一次就治好的，一天滴三次，到明天晚上多数就好了，只有个别人需要三四天时间才能好！”关先生佩服到：“先生真乃神医！只不过我着急赶路，怕没时间再治了！” 经过询问得知，关先生出门前耳朵稍微有点流脓，他急着参加乡试就没在意。由于家境贫寒，他全靠步行上路，原计划走到渭州后坐公车再赶去兰州，结果到晋庄附近时，耳朵疼痛难忍臭味越来越大，他一下没信心了！几年才有一次的考试被一场病要给耽误了！ 张先生听罢给他建议：“关先生这样步行不知道多久才能到渭州，而且也生病了，不如在我家住一两天，等病好的差不多了，我赶马车送你去！”关先生说：“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先生呢！？”张先生说：“我当年也考过，所以帮你也是帮我圆梦！你就放心住我这，绝不耽误你的前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1 就叫保安堂吧 晚上吃饭，关先生问：“听张先生白天说也考过试，当时人多我不方便问详情，现在能否告诉我呢？”张先生就把当初罢考，之后继承祖业开药铺的事说了一遍。关先生听罢沉思良久说：“先生真是清高！我跟先生比简直太庸俗了，只想着入仕为民造福。我知道官场黑暗，但又没有其它办法改变命运，只好将这条道走到黑了！”张先生宽慰他说：“你不必介怀，活人的方法千万种，人生在世，不管在什么行业，只要能造福一方百姓就好了！” 巧儿挺着大肚子又给盛来了饭，关先生看着她问张先生：“看嫂子这身子快生了吧？我怎么看像怀着双胞胎！”张先生自豪地说：“好多人也是这样说，我给把脉发现是两个儿子！但是还有一个来月才到日子。”关先生吃惊的问：“生男生女把脉能把出来？”张先生说：“这项医术可是祖传的，祖上就靠它闯出了名声！”关先生看着闻天说：“闻天，闻天，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张先生给名字起的好！”张先生谦虚的说：“关先生过奖了，我只是借鉴古人的名句而已。不过有劳先生给我的双胞胎题个字吧！”关先生说：“我本字丑登不上大雅之堂，为报答先生关照只好献丑了，就给两个尚未见面的侄儿，写两句劝学的古话吧！”他站在桌边撸袖提腕写了工整的欧体楷书： 博观而约取 厚积而薄发 张先生看那字如其人，一笔一划规规矩矩，不张扬不媚俗，就像《九成宫醴泉铭》的原版，欧阳询在世也不过如此！他连声赞叹不已，乘着兴致邀请关先生再题个招牌，名字随便定，关先生想了想说：“保境安民护佑一方平安，就叫保安堂吧！”说罢，写就三个大字并落款关智题。张先生称谢不已，嘱咐闻天：“关先生这字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是写不出来的，你以后要多学习这种吃苦的精神！”闻天不住的点头答应。 第二天，张先生又给他多次滴了麻雀血，并继续煎药让其内服。到了晚上，关先生的耳朵已不再流脓，臭味全部消失，自述已基本没啥感觉了，并说次日必须上路不敢耽误了！ 天亮之后吃过早饭，张先生最后一次给关先生耳朵滴上麻雀血后，套上马车送他去渭州。出的村来，张先生就赶马车向西飞奔，西新大道两边的左公柳从眼前快速的向后闪去，关先生原本步行需要一天的路，而马车不到半天就到了。到达报道的地方，张先生掏出三块银元递给他说：“穷家富路，把这点钱带上以备不时之需！”关先生拒绝说：“无功不受禄，张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张先生说：“就当是我送给先生题字的润笔谢仪。”关先生说：“我的字不值钱，先生高看了！”张先生一下子怔住，脸都红遍了，感觉拿银元的手火烧火燎的，这烂面（指丢面子）烂到家了！关先生看出了他的难堪说：“谢谢张先生，那我就收下了，但只收一块！就当是我借你的！”张先生终于松了一口气，说：“好吧，听你的！” 两人分手后，张先生去进了些药材，又找到布店买了些布，巧儿之前已缝好了小被褥小枕头，还需要给缝几身衣服，顺便给闻天做件新衣服，不能让人觉得有了小的就慢待了大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2 我最爱牲口了 今年的年景不错，不管是川地还是山地，玉米都获得了丰收！村民为了多收一料庄稼，扳完玉米赶紧砍倒玉米秸秆，腾干净耕地。牛氏兄弟用自家的马很快就耕种好了，其余人家只能用锄头先挖地，他们将刨出的玉米根敲尽土扔在一起，等晒干了拉回去烧炕，然后再用人拉犁种麦子。 张先生怕把马累坏了，就和闻天将那些根先刨出来拿到路上晒，这样可以减少耕地时的阻力。刘阳和宝儿也过来帮忙，两家地里的玉米根都清理完毕，张先生给马套上犁头就来回耕起来，有个牲口就是好！他们几个在地头喝水休息的时候互相说。宝儿让张先生休息一下，由他耕剩下的地，张先生叮嘱小舅子说：“我这马听话，你不用拿鞭子抽它，只需要用缰绳控制方向加上吆喝就行了！”宝儿说：“知道，我最爱牲口了！”他以前也没犁过地，但模仿着张先生赶着马耕了几个来回之后，一切都得心应手了，刘阳站在地头，看着儿子越来越熟练的身手说：“这小子天生就是驾驭牲口的好手！” 张先生看他耕了那么多地，就招呼他：“宝儿，你上来歇一会儿，我替换你耕地！”宝儿干劲十足头也不回：“我不歇！我现在正耕到交里（摸到门道或干到兴头的意思）了！” 天黑的时候，两家的地全部耕完了，就等种冬小麦了。张先生把马牵回牲口棚拴上，并给拌上草料，宝儿也跟进来观看。他趴在马槽边上一直望着马，直到它吃完一整槽草料，又提来水给饮了，之后又拿起刷子给它刷毛，马舒服的耳朵直竖起来回摇动，等全身都给刷完之后，宝儿才依依不舍的回家去了。 种完麦子的第二天，张先生刚开门，宝儿就进来径直走向牲口棚。张先生好奇的跟在后面观看，原来宝儿来喂马了，他的每一步骤都准确无误，马也热情的和他打招呼！吃过中午饭后，宝儿又来了，他对张先生和姐姐说要把马牵出来溜溜，张先生答应了。随后每天都是他来喂马，之后满村满山上溜达，马对他很热情，他也开心有牲口做伴。 一天早上，张先生正看着巧儿缝小孩衣裳，黄老二来了，他说：“张先生，把你家的马借我使使吧！我家的地我累死了才刨了一半，这样下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把麦子种上！”张先生听了犹豫半天，不借吧得罪人，借吧心疼马受罪，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巧儿理解他的心思就接过话茬说：“按理来说，我们应该借给你，毕竟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但是，我们不能借！你想全村十几户人家，给谁借还是不给谁借呢？给你借别人不高兴，给大家都借我家的马受不了，所以我觉得还是不开这个头好，你可曾见到哪个人把德禄家的两匹马借出来使过？再着说我家的马以前只拉车不犁地，现在它也老了，只能勉勉强强把我们两家的地种一下！我家先生面情软不好意思说，你以后有事找我说！”黄老二这么些年，第一次见她这么滔滔不绝的讲了一堆话，印象中她一天说不了几句话，只会埋头干活，他思量巧儿的话也有道理，但是他就是不服气：他走州过县的，今天竟让个差点以为是哑巴的女娃，怼的接不上话来！他噎了半天终于倒腾过来气，他说：“张先生，你是掌柜的你给拿个主意吧！我不和女人家抬杠。”张先生一本正经地说：“在我们家是我主外巧儿主内，这件事还是听她的意见！”巧儿一本正经地对黄老二说：“我这不是和你抬杠，我是和你讲道理呢！” 黄老二看到这个结果，恼火的起身就走，他边走边叨叨：你家的马还是我给好的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3 宝儿耕地就是好 一整天不见宝儿溜马回来，到了晚上终于见到了。宝儿将马牵进棚子拴好后开始拌草，他们一家随后跟了进来，张先生看马身上湿漉漉的，背也拱起来了，四条腿不停地打颤。巧儿问：“宝儿，你今天把马牵到哪里去了？马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宝儿理直气壮地说：“给别人帮忙耕了点地！”张先生疑惑的问：“宝儿，给谁家种地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巧儿生气地问：“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黄老二从村里气哼哼的出来，看见宝儿在西新大道旁边的空地上放马，他本来想一走而过，但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他走过去说：“宝儿，你真是个养牲口的好手，你看这匹马让你喂的毛色光亮的！”宝儿听了很高兴，他打招呼说：“黄二哥，你干嘛去了？你家的麦子种上了吗？”黄老二说：“我找你姐夫看病去了！我最近腰酸背痛，腿软浑身没力气，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感觉快要死了！家里的地也没办法种了，就那么扔着！”宝儿关切地问：“那你去看了是啥病？要赶紧治好，不然今年的麦子都种不上了！”黄老二说：“也不是啥大病，只是需要静养，但我又不敢休息。我听说你学会了耕地，而且耕的又快又好，咱们村这么些个老少爷们种地我都看不上，唯独觉得你最有天份，你最顶呱呱，你是这个！”他翘起大拇指给宝儿看，宝儿被吹捧的心花怒放，豪气的说：“这还是黄二哥把马的好！以后有事尽管找我，大家都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黄老二尽量表现出理解和心疼不忍的神情说：“我也没啥大事要求你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小事想麻烦你一下，就是想借这匹马使使！我知道它老了，你姐姐和姐夫都心疼它，怕它累着！我也知道你最心软最善良，如果不想借也就算了，谁让我这么命苦，偏偏在农忙的时候生病呢，我就这样累死病死算逑了！”他说完还配合的呻唤两声，用双手按着腰，显得特别痛苦。宝儿心肠好且没有很多的心思，他见不得别人可怜，于是就说：“你想开点，不要这样难过，既然身体不舒服借马就不必了，我现在就牵它去给你家种地！”黄老二太惊喜了，不但借到马，把人也借来了！他高兴的说：“宝儿，太谢谢你了！哥昨天逮到了一只野鸡，待会让你嫂子炖了，好好的犒劳你。” 宝儿为了显示技术就卖力的耕种，在三兄弟好几亩的河滩地里，熟练又快速的来来回回。弟兄三个在后面小跑着溜种子，气喘吁吁地夸赞：“宝儿多攒劲！宝儿耕地就是好，满村再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来！”两亩多地种完了，黄老大招呼他说：“宝儿，过来喝点水歇歇，让马也休息休息！”宝儿说：“没关系不用歇，我和马正在精神头上，再坚持干一会儿！” 黄老二媳妇送饭来了，是一个大坛子里装满了炖洋芋块，用铁勺一搅可以看到有不多的小肉块，每人都盛了满满一大碗狼吞虎咽起来。黄老二边吃边讲解：“这吃肉有讲究：家养的不如野的；四条腿的不如两条腿的；单纯吃肉不如炖汤有营养；洋芋炖野鸡肉扛饿又大补。平时逮到野鸡我都舍不得吃，用烟熏了等过年时才拿出来招待客人，今天为了犒劳宝儿帮咱们耕种，我特意用鲜肉炖汤给他补补！”黄老三吃罢再盛一碗说：“这野鸡肉不错！饭里有点油水吃起来就是香！最近天天清水煮洋芋疙瘩，吃的人胃里直冒酸水，今天终于改善伙食了！”宝儿觉得今天有口福沾光了，也吃完两碗才饱，他咂嘴半天回味着齿间遗留的香味。为了报答二哥用野鸡肉招待自己，他更快更好的，一口气给三兄弟耕种完了所有的地！ 在两间正房里，巧儿听完弟弟的叙述气的发抖，她说：“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啊！几块肉就把你收买了，黄老二今天来借马，我和你姐夫心疼没给借，他就把歪心思动到你头上了！村里有借钱借农具的，但你听过有人借牲口的吗？在咱们这个穷地方，它一年吃的粮食可以够一个三口之家吃半年，好多人因此都养不起牲口，它是一个家庭的命根子，如果有一点点意外，整个家就塌了！你可倒好，不但借马把人都借给了，还一口气种了那么多地，都舍不得喂点精料，你看给又累又饿的！”张先生劝巧儿说：“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体！宝儿也是被黄老二给套路了，不怪他！”宝儿梗着脖子就是不服气，他说：“二哥生病了，马也是他好的，况且咱们是一个村的，就应该帮帮他！”巧儿抓起给小孩新缝的小枕头扔了过去：“你要把我气死呢！”宝儿躲了过去，就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嘟囔：“明明我就没有错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4 不分民族只分好人与坏人 张先生也很生黄老二和宝儿的气，但是对于宝儿他又不能说：他一根筋说话又直又冲，加上是巧儿唯一的弟弟，于是他就忍住了，谁让自己倒霉摊上这么个小舅子呢？对于黄老二他又不好意思说，毕竟也帮了自己不少忙。他这个不敢碰那个不敢惹，于是只能生闷气，现在巧儿替自己把火发出来了，他也稍感安慰一点。 接下来几天，宝儿也不好意思过来喂马了，于是张先生自己伺候它。马真的是老了，它精神一直没有恢复，四条腿还是发软打颤，多加了精料的拌草它也没胃口，往往吃半槽剩半槽。眼见着它一天天的瘦下去了，他们三个都心急如焚，张先生刚给灌进去煎好的中药，它一下子就吐出来了。巧儿每天熬了小米粥给它喝，张先生除过操心它，还要忙着接诊远道而来的病人，闻天于是抽空陪着马，并给父亲报告它的一举一动。 “当当当，当当当……”急促的钟声响起，张先生一愣神，随即抓过门后立着的长柄梭標冲出药铺，满屋子的病人惊的目瞪口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本村的女人赶紧往门和药柜后面躲，而外村的病人都追了出来准备看热闹。村里老少爷们拿各种武器冲到大槐树下，见木匠一只手提刀一只手拼命的敲钟，他看见众人都拿家伙过来就大喊：“老回回来了！老回回来了！”外村人赶紧四散奔逃，有的往山上跑，有的往荒地里的蒿草丛中躲，女人和小孩跑不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巧儿和闻天出来把她们引进自家的厢房里，然后众人用柜子等家具顶，最后女人门从炕洞里掏出灰往脸和身上抹，她们认为扮丑抹脏可以避免遭歹人的侮辱。 木匠领大家一路往村口冲，路上只有秋风吹着树叶像雪花一样飞舞，他们跑出村子，站在西新大道上瞅：咦，老回回呢？“他们在那呢！”耀武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众人拿武器慢慢的包围过去，左公柳下的落叶上躺了一个，坐着一个老回回，他俩戴着醒目的白帽子，穿着被树枝挂破的夏天衣服，在风中瑟瑟发抖，看到有人拿家伙过来立即跪了下来，并掏出一张纸双手举过来，大家疑惑的看着他俩，这是来下战表的吗？耀武一手小心翼翼的向前，接过那张纸递给地保，刘阳仔细看过后递给张先生说：“不要紧的，他们是来找你看病的！”众人也好奇，请他给大家念念，看上面都写的啥，张先生看那是一张石印的纸，上印“路票”等字样，并用笔墨填写具体内容，下盖县衙印记，他念到：“路票，姓名：马二狗，住址南塬马家堡二组；姓名：马勺勺，住址：南塬马家堡三组；出门事由：前往乌氏县晋庄看病；出入时间：辰时出发申时回家；十家长：马存粮。”村子里有二十多年没来过回民了，不要说见到路票的样子，除过刘阳和黄氏兄弟，多数人听都没听过。刘阳是地保经常要去县里办事，而黄氏兄弟是泥瓦匠，四处打工见多识广，所以只有他们知道路票的事。 左公在平定渭州的回民叛乱之后，根据来源地将原籍陕西的回民，分别安置在南塬和北塬上，民间称为西府回回和东府回回。朝廷给每户粮食工具种子等，让其在安置地自耕自种，为了防止他们返回原籍：首先,严格和清查迁移回民户籍，由县衙查明户口后,给予良民门牌,填写姓名、年岁、籍贯、男女丁口等信息。然后建立基层机构，每十户由县衙选择一人充当十家长,给十家长门牌一张每百户,由县衙选择一人充任百家长,给予百家长门牌。十家长和百家长门牌均须张挂门口，对于不满十户、百户以及超过十户、百户的地区,也按照户数多少设立十家长和百家长。 《安插回民》明确规定“回民安插地方,由地方官指定,不得擅自出外闲游,混入城市,致滋事端。如须赴城关、市集买物、探亲,应由各百家长诣州县官衙门预领本牌号签,令其执持,以凭察验照护。每百家准领板号签三十枝,一签以两人为度,不得过三人。如有事远赴各厅州县境,由百家长报明地方官请给路票,注明所往何处,所干何事,限期缴销每张取路票纸朱石朱钱四文。如无路票,定行查办。纵途中遇有损失,亦不准究。至过省行走,必须由各州县申明该管道衙门发给护照,始凭盘验,倘无护照私行往来,查出一律严办。 刘阳给大家讲完路票的来由后，补充到：“他俩个就是祖籍宝鸡的西府回回。”其他人说：“老回回把汉人害惨了！还要给他们治病？”张先生招呼他俩说：“药王爷说过，华夷愚智普同一等！左公也言，不分民族，只分好人与坏人！你们既然是来找我看病，就请跟我到药铺去吧，这里风大也不方便。”两个回民听了，顺从的站起身，互相搀扶着跟在他身后进村，除木匠继续留下巡逻外，其余人员手持武器紧紧相随。大家走到大槐树下时，原本四处躲藏的乡亲，陆陆续续也赶了过来一探究竟，刘阳给仔细大家解释一番，众人也就听明白了，只是有点好奇和不解：原来回民和汉民长的一个样子！只是多个白帽子而已，汉民咋就怕了几十年呢？ 张先生坐在药铺里给两个回民看病，躲在厢房里的女人和小孩看外面没动静，也就小心翼翼的出来了，他看到脸上抹灰的女人和手持武器的男人就说：“大家都安心吧，他俩只是来看病的！你们把大刀长枪都收了，该洗脸的就去洗脸，该干嘛的就干嘛去吧！” 他们两个给张先生讲述病情：塬上土地贫瘠吃水也困难，每天天不亮，塬上回民就要去山下的河里取水，有驴的用驴驮，没驴的用肩挑。由于经常以糙粮为主，有时还有断顿，所以马二狗的胃疼吃不下饭，感觉里面好像有个硬疙瘩，人也明显的瘦了；马勺勺则是两个膝盖疼痛，伴有膝关节变形伸不直影响活动。 张先生望闻问切结束给分别解释：他俩一个是积聚一个是痛痹，但都要长期服药！他分别给抓好药连同方子也交给他俩，叮嘱道：“马二狗每天喝一副汤药，马勺勺则将中药碾成粉每天吃三勺，方子拿回去等药吃完了照着抓，因为你们太远了来一趟不容易！切记，不能停药！吃药几个月就好，不吃药一年之后神仙也没得救了！”马勺勺从怀里掏出一团破布放在桌上，两只手抖抖嗦嗦地展开，原来里面包着三块铜元，他郑重的推到张先生面前说：“张先生，不知道这些充当药费够不够？这是我两家攒了半年多，挖药换来的钱，山里穷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来了！”张先生把钱推了回去说：“不管是回民汉民，都是可怜人！你俩得的都是慢性病，以后花销还多呢！这些钱你们拿回去多抓几副药吃了，把病赶紧治好是天大的事！我能帮到的也只有这些了。”马二狗说：“那怎么行？吃饭抓药哪有不收钱的？我们回民讲究不欠汉民的钱！”张先生思索了半天说：“要不这样吧：药你们拿回去吃，等你们的病都治好后，再挖到药材时送到我这里来，我给你们和别人一样的收购价，你们看行不行？”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表示赞同，又说：“我们之前听人说晋庄的张先生，不仅医术高明还心肠好，今天跑这么远来看病，真是找对人了，您是好人啊！” 两人拿上药和方子施礼告辞，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要赶快回家去销路票，不然官府又要找麻烦了！”围观的众人在他俩走后又一次说：“这二十多年只听说过老回回，今天终于见到了，原来和咱们长的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5 我送它回家 张先生和闻天每天早中晚好几趟往马棚跑，希望马能早点恢复健康，但是，它还是一天天消瘦下去了，最后成了皮包骨头。 一家人坐在炕上吃午饭的时候，想起它现在的样子，就着急和难过的吃不下饭，家里的命根子就这样倒下了，大家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儿躲了好几天，终于也忍不住跑过来看它，搂着马脖子哭了好一阵子，不停的说：“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他完全平静后来到房里问巧儿：“姐姐，马精神不见好，药吃上也没效果！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宝儿有时把闻天大叫姐夫，有时叫张先生，自己做下这样的事，都不知道该和他怎么说话，最后决定先和巧儿说话，毕竟她是自己唯一的亲姐姐。巧儿叹口气说：“唉！我现在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让它赶紧好起来，只能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希望它哪天突然自己好了！”张先生郑重的对大家说：“我看马真的是老了！马上不行了！它跟我从老家大槐树到太原，最后在这个大槐树落脚，前前后后十几年了，以前它没耕过地只是拉个车，这次一下子耕了那么多地，又累又饿把它的身体彻底搞垮了！”宝儿痛苦流涕说：“姐姐姐夫，都是我的错，不该逞能给黄老二耕那么多地！你们打我吧！你们骂我吧！”张先生说：“这也不全是你的错，是那黄老二太狡猾哄骗了你！” “巧儿，你在家没？”耀文媳妇从外面进来了，“呦，还没吃完午饭呢？”巧儿招呼道：“是嫂子啊！来炕上坐再吃点，你今天咋有空过来了？”耀文媳妇说：“我吃过了，你们慢慢吃！我过来看看你啥时候生，这是我给做的两双小孩鞋，你看能看上不？”“耀文媳妇来了！”刘阳两口子说着也从房门里进来了，张先生和闻天赶紧下炕让他们坐下，宝儿娘拿起一双鞋翻看夸赞说：“耀文媳妇针线就是好！你们看这鞋不但小巧可爱，而且上面绣的五毒就像真的一样！”巧儿也喜欢的不撒手，感谢到：“嫂子，太谢谢你了！”耀文媳妇说：“你们喜欢就好！你算好日子没，哪天生呢？”巧儿扳指头数了数说：“就这一两天！” 闻天看都是些大人说话，自己很无聊，于是他上马棚陪马去了。大家高兴的议论鞋子和巧儿的肚子，耀文媳妇说：“巧儿，你现在也厉害了啊！名声传遍全村了！”巧儿说：“嫂子，你说笑了吧？应该是我家先生名声大了吧？”耀文媳妇说：“我是说你！村里人都说你以前是一碌碡碾不出一个屁，现在嘴厉害的变成了泼妇！”巧儿激动的问：“你听谁说的？谁要这样污蔑我？”耀文媳妇说：“全村人都这么传说！但我是听木匠媳妇说，是黄老二两口子被你怼了，所以到处给人学舌！”巧儿腆着肚子溜下炕气愤的说：“我要和黄老二两口子理论去！看他们为啥要这样编排我？”张先生赶紧一把拉住说：“算了算了，谁要说闲话就让他说去，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以和为贵！”巧儿娘也说：“是啊，自个嘴在自个脸上长着，谁爱说就让他说去！你这挺着个大肚子要到哪里去？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是大事！”刘阳说：“巧儿，你安心的休息，眼看这一两天就要生了，这件事由我去给大家说清楚！”宝儿跳起来了说：“我现在就去把黄老二婆娘的嘴给撕了去！”耀文媳妇喊住他说：“哎吆，你可千万不能去！咱们两家关系好，我来送小孩鞋顺便说一下，让你们分清谁是好人谁是歹人？你们现在闹去，是把我往口袋里装嘛！他们如果问是谁说的，你们肯定就把我供出去了！”巧儿听完想了想说：“我们家先生是掌柜的，我就听掌柜的不去了，谁闲了就让他继续磨牙去！”宝儿看到姐姐这个样子也蔫了下来。 “大，大，马不行了！”闻天在院子里大叫，大家赶紧进马棚里观看，瘦的皮包骨头的马站不住了，倒在地上但仍仰着头挣扎，看到张先生进来了，双眼一下子涌出了眼泪。闻天和大过去抱着马脖子不停的抚摸哭泣，大家也纷纷抹眼泪，刘阳说：“看样子它不行了，准备以后埋了还是……”他突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住嘴，张先生说：“是我把它从老家带到这的，现在就由我送它回家！”马好像听懂了，一使劲站了起来，但腿还是在打晃，张先生解开马缰绳，牵着往外走，巧儿赶紧扑倒抱住他的腿，焦急的问：“先生要到哪里去？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母子怎么办？咱们的儿子都要出生了！”张先生扶起来，拍拍她的肩说：“你放心呆着，我牵它到河川里，就去掉缰绳，让它自己走吧！”他和闻天牵马走了，巧儿娘安排宝儿也追了上去。 出了村子，过了西新大道，张先生拆下了马缰绳拎在手里继续往前行，马也不乱跑跟在他后面走，只是摇摇晃晃走不快，三人也不催就这样慢慢的走。树上的叶子基本上都落完了，秋风卷着落叶在地头打着旋飞舞，除了枝头上几只乌鸦偶尔的叫一两声，整个小树林静悄悄的。他们来到树林和泾河之间的河滩上停下，三个人抚摸着马瘦骨嶙峋的身子，张先生呜咽着说：“去年的这个时候，你随我背井离乡到这里落户，一年的时间却成这个样子！是我对不起你，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已经上年纪了，不该带你来到这里，更不该让你耕地！”马流着泪一直摇头，他继续说：“我不能带你回家了，就送你到这儿，这里有水有草，你就沿着泾河自己走回去吧！”马用头挨个蹭蹭他们三人，然后沿河向东走去。它一步一晃的走，直到快被树挡的看不见了，闻天大哭起来喊它，马停下来，转过身静静站着，忽然对他们响彻云霄般的嘶鸣了起来，之后就回头走了，终于看不见它了。 好长时间已看不到马了，张先生拉着闻天准备往回走，宝儿还蹲在那里痛哭流涕自责不已，他走过去拉起来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这样结束吧！你也不要太自责，它早晚会离开大家的，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6 你得了双胞胎 他们回到家时天快黑了，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人的喊声狗的叫声不绝于耳，耀文媳妇在伙房里烧水，刘阳抱柴火正要继续去给烧炕，他对张先生说：“你们刚走一会儿，巧儿肚子就疼的紧，我想可能要生了！于是找来铁匠婆娘帮巧儿娘给接生，她们两个经验很丰富！但是都这些个功夫了，还是生不下来！” 正房里传来巧儿撕心裂肺的呻唤声，张先生趴在窗户外喊：“巧儿，我们都回来了，你要坚持住，你要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将孩子生下来！我在外边等你们母子的好消息！”他急得在门口转来转去，宝儿和闻天哪见过这阵势，被这惨叫吓着了，问道：“我姐疼的这么厉害，不会有事吧？”刘阳过来斥责：“说啥不吉利的话呢！女人生娃娃都是这样，疼的要死要活的！”耀文媳妇把热水端了进去并关，过了一会儿听见铁匠婆娘说：“用力用力，对，对，就这样再使一把劲！”巧儿“啊！”的大喊一声，巧儿娘高兴地说：“出来了，头出来了，好！就这样继续使劲，他马上就生出来了！”巧儿又一大声喊过，巧儿娘说：“终于生下来了，是个男娃！”紧接着在两巴掌声之后，传出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张先生着急想看一眼，就在窗户上下左右找缝隙，结果没找到。忽然，铁匠婆娘喊：“快看，真的还有一个！头顶都能看到了！”巧儿娘：“巧儿你真厉害，再使一把劲，这老二也就很快生出来了！”一阵折腾之后，又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铁匠婆娘大声宣布：“又是一个带把的！” 张先生激动的双手抓住闻天的肩膀说：“你终于有弟弟了！你一下子有了两个弟弟！”宝儿也乐了：“我总算当上舅舅了！”刘阳则坐在台阶上抹眼泪，自言自语道：“我娃命苦啊！从初嫁到现在八年了，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不生养的恶名，背了这么长时间，今天终于给丢掉了！” 房门打开可以进去了，一家人围着母子三人高兴的手舞足蹈，巧儿躺在炕上，喜悦的看着两个儿子，眼泪不断地流了下来。耀文媳妇说：“张先生，你一下子有了两个儿子，应该感谢巧儿的付出，俗话说得好：女人生孩子等于在鬼门关上走，生下来了是好，如果生不下来，那么母子都会没救了！她是舍了命给你张家添丁呢！”巧儿娘也激动的哭了，张先生拉着巧儿的手对大家说：“各位放心，我这后半辈子一定会好好待巧儿母子的！只要我活着一天绝不会让巧儿受委屈！”铁匠婆娘说：“张先生，你得了双胞胎，全村独一份，满月的时候应该好好的给庆祝一下！”张先生说：“这个是必须的，到时候请全村男女老少都来吃饭！” 巧儿娘主动要求由她伺候女儿，理由是：张先生是大老爷们儿，哪里会做这些事？而她自己都生了巧儿和宝儿两个孩子，还给村里有的人家接过生，可以算作是很有经验的接生婆了。为了照顾巧儿方便，她陪娘三个睡正房里的炕上，张先生和闻天则住在厢房里。 宝儿对两个胖乎乎的外甥可上心了，有空就带闻天上山，找兔窝给下套子，套到兔子给巧儿增加营养。张先生则去县里买来猪蹄炖汤，希望可以使巧儿的乳汁增多，因为这两个小子也太能吃了！巧儿娘每天也给鸡蛋面和小米粥换着做，巧儿的乳汁终于没辜负众望，像不息的泉水一样，将两个儿子喂的虎头虎脑的。每天来看望的女人们络绎不绝，她们都赞叹巧儿的奶真好，不但够吃，还把两个小子吃的白白胖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7 老二老三家被狼掏了 一天早上天刚亮，张先生抱上柴火，正准备去烧炕，因为晚上炕洞里的柴着败了，他怕把大人和小孩冻着，这个时候宝儿穿着大棉袄踏进院来了，他昨晚在村口巡逻守了一夜，刚回家放下工具就过来，急着有事要给姐夫说。 张先生把柴火填进炕洞里点着，火苗伴着浓烟就窜了出来，一会儿炕洞口就热乎乎的，他和宝儿蹲着边烤火边说话。宝儿告诉姐夫，他昨晚巡夜时遇到的奇怪景象：以前巡夜时，后半夜除过冷就静悄悄的，偶尔可以听到一两声野物的叫声。昨天晚上巡夜和往常就大大不同，他正穿着棉袄拿着梭標，在村口附近的路上来回溜达，突然听见好几声狼嚎，声音由远及近；他四处观望，发现泾河滩上，有几十盏小灯笼从东往西飘过来，落完叶子的小树林，把小灯笼挡的忽明忽暗的；最后小灯笼飘到盐湖附近，在那里盘旋飞舞，一直到鸡叫头边时又向东飘走了。看到这些他被吓呆了，流下的汗都把棉袄湿透了，他以前听人说过，这小灯笼其实是狼的眼睛，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只狼！ 宝儿可能是冻着了，也有可能是被吓得还没缓过气来，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在瑟瑟发抖。张先生赶紧再往炕洞里添上柴让他烤烤，并安慰说：“不要害怕了，狼一般不会到村子里来的！除非闹天灾山里没吃的，今年年景还不错，它们既然出现在河滩，说明可能在那里找到好吃的了！你在野地里呆了一宿，肯定冻坏了，待会进去喝碗你娘给巧儿熬的小米粥暖和暖和。” “当当当，当当当”一阵急促的钟声响起来了！宝儿跟姐夫一家吃完午饭正在拉家常，听到钟声，他俩赶紧找家伙往大槐树跑。敲钟的是住在盐湖的黄老大，他看到大家陆陆续续都到了，就跪下来说到：“求大家救救我们兄弟三个！我最近去泾州讨要盖房子的工钱去了，主家又让我砌灶盘炕干了些活，来回路上又给耽误了几天！今天我从村口往家走，走到一半发现路上和附近树林里有血迹，还有好多狼爪子印，用鼻子一闻都是浓浓的血腥味。整个盐湖除了我们几口人外，连个牲口都没有，我看到那么多血迹，怀疑是家人遭遇了不测！由于我胆小又没带什么家伙，所以不敢一个人回家，只好跑村里来求大家和我一起去看看！”刘阳说：“都一个村的，有啥求不求的！大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他又给大伙吩咐：“狼最怕响声，谁家里有锣或鼓等响器的赶紧回家拿来，如果再有点鞭炮就更好了！”很快有人回家拿东西来了，刘阳也找到了祖传火铳，大家急匆匆往盐湖赶。 走到半道上果然如黄老大所说：血迹和狼爪子印到处都有！众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生怕哪里再窜出一只狼来，刘阳招呼道：“大家不要怕，把锣鼓都敲起来，狼听见响声就吓跑了！”“当当当”，“咚咚咚”，众人一边敲一边赶路，终于到达黄氏兄弟的房子跟前：三兄弟在这一片不能种庄稼的盐碱地上，每家盖了两间茅草顶泥坯，坐北朝南的房子，房子呈“品”字型排开，老大的在前排，老二老三的在后排，背对着泾河，三家房子都没有院墙也不相连。众人看到老大家的房门紧闭，窗户纸被抓破了，能看到里面顶着炕桌，黄老大使劲砸门敲窗格子，喊媳妇和娃娃的名字，但里面没有人答应。这时耀武从前面跑回来了，他脸色煞白结结巴巴的对大家说：“不，好，了……老二，老三家……被，狼，掏了！”众人赶紧前去查看：两家门窗洞开，门口和房间里一片狼藉，老二两口子和两个小孩被掏了肚子，屁股和大腿的肉都被啃光了，案板上有一堆骨头，又长又粗看样子不是人类的。老三家也没幸免，两个大人被吃的只剩下头和骨头，墙上挂着几块被吃的剩下一点的肉，唯独没有见到他家的小孩，众人于是分开寻找。 德禄在河滩里大声呼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大家快来这里看看！”大家赶了过去仔细查看：河滩上有半只马头，还有些马肠子里的内容物，更多的是血迹。张先生看到马头一下子懵了，这好像是自家的马，它不是走了吗？怎么在这呢？他沿着河边往东走，岸边的石头缝里全是河水冲来的血迹，一直走到了那天马回头的地方，他看到有一具，只剩下半个脑袋的小孩骨架散落在那里！众人听到张先生的招呼都追上来看，有人认出了说：“没错，就是黄老三家的女儿，今年刚四岁，怎么就这么惨呢？”大家用衣服包了尸骨带上又往房子那里赶，黄老大已哭晕倒在老二家门口了，张先生急忙救醒他，他失声痛哭道：“我可怜的一大家子人啊！这是遭了啥孽，惹来这么大的祸害啊？”刘阳劝他说：“先别着急哭了，你兄弟两家都找到了，就差你媳妇和孩子了！咱们再找找！”他一轱辘站起身说：“是啊，要赶紧找，不然他们可能也就凶多吉少了！” 众人用刀砍断窗格子，撬开堵着窗户的炕桌之后，耀武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紧接着传来搬动家具的声音，过来一会，门终于打开了。大家跟随黄老大进去看到：炕上没人乱七八糟的，在灶台下找到了母子俩，黄老大媳妇怀里紧紧搂着儿子缩在角落里，眼睛发直不停的哆嗦；他儿子手上握着半个玉米面饼子，看到冲进来的人吓傻了，拉尿了一裤裆。黄老大一拉媳妇，她就双脚乱蹬大喊大叫，众人帮忙把母子俩拉到外面透透气，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不闹腾了，但仍是哆嗦不止。 刘阳对大家说：“看样子他媳妇一时半会清醒不了，咱们先要把他们安葬了，要不然天黑了不好办！”德禄说：“要不然把尸骨拿回村里，之后埋在山上！”牛老大斥责他说：“胡说八道啥呢？你想把村子诈了呢？他们一进村，全村人都不得好死，所以咱们渭州的规矩是：在未断气之前进村回家，让人没到家里；一旦气已经断到村外，就要在野地里搭棚子，停尸七天之后安葬。他们算不上好死，又没在村外，就埋在附近吧！”刘阳附和说：“牛大哥说的是正确的，不能让死人害了全村人！正常老死病死，停尸长则七天短则三天，他们是枉死，且已好几天了，所以我建议今天就埋了，不知伯山弟啥想法？”黄老大哽咽着说：“我听大伙意见，家里穷又买不起这么多棺材，我看找席子卷起尸骸埋到一块吧！” 众人抓紧时间在盐碱地中间挖了一个一人深的大坑，然后揭下三个炕上的席子，将七个人的尸骨卷好扎紧。黄老大跪在坑前面放声大哭，看着乡亲们将卷席筒在坑里摆成一排，他心情悲痛的思索：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两家兄弟，几天时间就变成几具残缺不全的骨架了，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自己在家，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很快一个大坟包就堆起来了！刘阳对黄老大说：“你们一家以后别在这住了，这里人少不安全，暂时搬到山上的窑洞去住吧！”牛老大说：“天马上黑了，你把媳妇娃娃带上最近先住我家，他俩个被吓得不轻，就由我的家里人照顾，等你把窑洞收拾好后再说吧！”黄老大扑通一声跪下了，磕头说：“谢谢牛大哥，刘阳大哥和各位乡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8 你家窑洞让我们住吧 大家轮流背他们母子到达大槐树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将黄老大一家子安顿在牛老大家后，累了一天的众人也纷纷告辞回家了。 张先生回到自家院里后，先脱掉外面的脏衣服和鞋子，接着打水把头和脸脚都洗干净，然后坐在台阶上休息了一会之后才进屋。他看见两个小婴儿已经睡着了，巧儿和她娘还在等着他回来吃饭，闻天困得趴在桌子上打盹呢。巧儿见到他回来就追问：“今天发生啥事情了，一整天的不见大家的影子，都到这个时候才回家了？你回来了就赶紧进来吃饭，我都听到你在外面磨磨蹭蹭了好半天了，你难道不饿吗？饿坏了怎么办？”张先生笑笑说：“先让我把饭吃了，再给你慢慢说！”巧儿端来锅里炖热的洋芋面放在桌上，他端了蹲在墙角连刨带喝，很快碗底就朝天了，身上也热乎乎的，人一下子就爽快多了！他放下碗筷伸胳膊伸腿，感觉人恢复状态了，才坐在炕边看孩子，两个小子和闻天小时候长的非常像，丑丑的脸上挂着笑睡熟了！巧儿娘说：“哎呦，你真是个慢性子！巧儿急了一天了，到现在没问出你的话来！”张先生说：“我是没想好怎么给你们说，半晚上的我怕你们听了睡不着！”闻天终于醒了，他也追问父亲今天干嘛去了？巧儿说：“你说吧，反正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是要知道的，免的我们现在心急！” 张先生于是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们，为了她们不至于被吓着，他将其中的惨象概括为简单的被狼吃了！最后他解释道：“我之所以没立即进房间里，因为我怕把尸体上的疫气带上，把小娃娃冲气了，所以在外面把脏衣服全部脱掉，然后清洗干净等身上凉下来才进来！”她们三个确实被吓着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以前只听说过狼却未曾见过，今天才知道狼不但有而且还有很多，重要的是一次性的吃掉了七口人！闻天问道：“大，你看清楚了是咱家的马吗？它不是自己回老家了吗？”张先生说：“我也不能确定，从剩下的马头看和咱家的马很像，但也有可能是别家的，毕竟它早都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巧儿说：“我敢确定是咱家的马！这年月很少有人家有大牲口，何况你说和咱家的马长的很像！”张先生说：“黄老大媳妇现在精神有点问题，也问不出来什么，还是等她恢复好了问她吧，咱们现在也不要乱猜测了！”巧儿娘劝巧儿说：“你现在不要胡乱猜测了，应该好好休养，以后等她好了再问吧！现在天色已晚大家都休息吧！” 张先生牵闻天回到厢房去睡。晚上他一直做梦:梦到自家的马拉着车，车里坐着闻天和自己，马车在崇山峻岭之间奔驰，在江河湖泊之上飞腾；身上一会儿是冻彻骨似的寒冷，一会儿是太阳高照般的炙热；他听着风声看着地面来来往往的小人，凭感觉认出赶马车的牛老二，做饭的清莲，坐轿子的老丈人，参加乡试的自己…… “大，大，起来了！我巧姨叫你吃早饭呢！”张先生睁开眼看见天已大亮了，闻天穿戴整齐的站在炕边摇自己呢。他感觉身体被掏空了，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衣服也被汗湿透了，就对闻天说：“你给你巧姨说，我不吃饭了再想睡一会！”闻天登登跑出去，巧儿包着头巾很快过来了，她着急的问：“哥，你哪里不舒服？平时你每天早上都要练武，今天怎么睡不醒了？”张先生看到她吃惊的说：“你还没出月子呢，怎么就往外跑？”巧儿说：“哥，你到底怎么了？全家都指望你呢，你可不能有事！”他说：“我没事，晚上梦到了咱家的马，还有闻天他娘和姥爷等等，一直的出汗，现在乏的眼睛都不想睁，好想一直睡下去！”巧儿说：“估计你昨天累了一天，晚上又把头一洗着凉了，我现在给你端碗小米粥，喝了之后好好的多睡一会！” 巧儿给张先生喂了半碗粥后，又给多捂了一床被子。“先生哥唉，我找你有事商量！”巧儿正准备回正房里看娃娃，听到喊声停下来，原来是黄老大进院里来了，因为自家的狗还小，来人都不怕直接就往里闯。她说：“黄大哥来了！我家先生生病了，在休息呢！”黄老大说：“是吗？我看看他，有事和他商量！”这时宝儿和大进来了，他们每天一有空就来看小孩，现在见到黄老大在这里，就决定陪着说会话安慰安慰他。 他们跟巧儿进到房间里，张先生挣扎着起身打招呼，刘阳把他按住说：“都是一家人不要起来了！”黄老大说了一大堆感谢话之后，又难为情的说：“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把你家山上的窑洞让我们住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大家听了一愣，张先生望着墙壁，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有，巧儿发火道：“你欺负我家先生是个老好人吗？山上那么多空窑你不住，偏偏要我家的窑！我再问你，河滩里的马头和你两个兄弟家的马骨头从哪里来的？他们不会是在集市里，买了一匹和我家一样颜色的马吧！？那马是我家的命根子，是他们父子俩十多年的伴，是拉着他们上太原去的好帮手，被我弟弟还牵去，给你们三家种了那么多地！我家先生看它老了，不忍心它死在家里，就把它送走了，你们怎么就下的了手杀了它呢？”黄老大被怼的红了脸，他赌咒发誓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关于马的事，我媳妇她一直吃斋念佛，而我最近也不在家，如果当时我在家绝不会出现这件事！”宝儿也听明白了：他们兄弟七口人杀了姐夫的马，最后自己又被狼吃了！他悲痛又气愤，所以生硬的说：“你自己拾掇个空窑住吧！我姐姐生了两个儿子加上闻天，将来自己都不够住，何况她还要生呢！” 刘阳虽然生气但还保持了作为地保应有的姿态，他说：“他们家将来也不够住，你在山上找个空窑，大伙帮着盘个炕和灶台，装窗也就能住了！过几天就立冬了，要赶紧抓紧拾掇！”黄老大看出来了，这一家人都不如张先生好说话，于是就起身告辞说：“那好吧，我重新再找个窑洞，等一切收拾妥当了就搬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9 为了堵住众人的嘴 黄老大挑选了一孔空窑洞，大家给帮忙把一切安置妥当，就等着炕烧干了往里面搬。由于牛老大老婆给悉心照顾，黄老大媳妇的神志每天都有好转，虽然不那么闹了，但还是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要想搞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可能还需要等一段日子。 张先生每天除过陪巧儿母子，还要给远道而来的外村人看病，闻天则在一旁观看学习。快到给两个小孩出满月的时间了，张先生需要筹划具体事宜，刘阳因为当了外公很高兴，所以主动帮忙想办法，一有空就来汇报新点子。 一天中午，药铺里病人都送走了，就剩他俩正在说话，门里突然闯进来两个公差，他俩面面相觑愣在那儿，公差抱拳施礼道：“哪位是张先生？县里有大人相请，请现在就跟我俩走一趟！”张先生紧张的说：“我就是！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要烦劳两位亲自跑一趟呢？”刘阳说：“我是本村地保，他在我们村人品很好，我敢作保他没有作奸犯科，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二位要抓他呢？”公差哈哈大笑说：“我们不是抓他，是有位大人要请张先生去看病！就请现在坐我俩备的马车走一趟吧！”张先生听了放下心来，他招呼公差：“请两位先坐下歇歇，我准备一下用品，然后就跟你们走。”公差说：“好的，我们先等等，张先生也动作快点。” 张先生回到房间里，把公差请他去县里给官府看病的事给巧儿说了，以免她误会担心，之后背了装着看病用品的褡裢，出门坐上公差的马车走了。 马车进入县城，到达一座小院子门口停下，一个小伙子出来迎接，他先对两个公差说：“谢谢两位跑了一趟，改天一起吃饭！”公差说：“您太客气了，只要令尊主簿大人有差遣，我们随叫随到！”他又对张先生说：“先生辛苦了！我们去找你看病不方便，只好请你到家里来一趟了，希望先生莫怪！”张先生说：“没事，我已经习惯了，请问病人在哪？”小伙子前边带路说：“请先生到客厅先坐一会儿，待会就能见到了。” 客厅里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眼神凌厉看起来很精明，他看到张先生进来了就起身迎接，小伙子介绍说：“这是我大，咱们县的主簿！”张先生施礼结束问道：“主簿大人感觉哪里不舒服？”老头示意他坐下说，这时一个年轻姑娘端来一杯茶，放在桌上后转身离去了，屋里就剩他们三个人了。老头说：“张先生应该猜出来我家和你的关系了！我啥病没有，只是请你来坐坐说说话。”张先生说：“恕在下直言，我不知道我和你家有啥关系，再说我一介草民和官府没有共同语言，主簿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就行！”老头说：“刚才奉茶的是我的儿媳妇，她现在做饭去了，待会咱们喝几杯！”张先生说：“主簿大人，喝酒就免了，您有事吩咐就行！” 老头说：“张先生想必知道，巧儿嫁给你之前，是我儿子沈青的媳妇，因为一些不易启齿的原因，我家把她休了。最近我们听说她生了双胞胎，而我家儿媳到现在也没有生个一儿半女，全县城的人以前都认为是巧儿的原因，这下不是打我家的脸吗？我是爱面子的人，今天请你来说是给儿媳看病，实则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嘴！” 儿媳妇把酒菜端上来，摆在桌上后侍立一旁，老头请张先生吃菜，张先生说：“不忙，我先给她看病吧！”他把脉结束说：“她脉象平和气血正常，显示身体健康没有啥病！”沈青说：“我们知道，不过还是请先生给开点滋补的药吧！”张先生疑惑不解思考了半天，于是又提笔开了一个方子交给他，他接过方子看也不看，扔到一边说：“先生先吃饭吧！” 吃完饭喝茶时，老头说话了：“张先生是聪明人，我希望别人听到的是：因为张先生医术高明，治好了我家儿媳的不孕，而不是由于我儿子的原因。对于我来说，丢面子和丢性命是一样的，具体应该怎么处理还是由你斟酌吧！”张先生思索了一会儿说：“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沈青到县衙又另外找来两个公差，让他们赶马车把张先生送回去，并热情地说：“张先生给我媳妇看病，如果怀上了就请大家吃饭！你们要平平安安把他送回去，我现在要忙着抓药去呢！”在路上，一个公差说：“这家伙媳妇娶了两个，每个都是不停吃药，却都是怀不上，不生养的女人都让他给遇上了！”另一个说：“我听说不是女方的错，是男方不中用！”他俩对张先生说：“我们都听说张先生是太原城名医，给巡抚和布政使都看过病，这种不生养的小病，应该药到病除吧？”张先生不置可否微笑着说：“嗯！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0 民不与官斗 张先生被送到家天已黑了，刘阳父子也在陪着巧儿等他回来呢！刘阳很关心是哪位大人生病了，自己认不认识？宝儿则没和官府的人打过交道，对姐夫能给老爷看病很崇拜。他俩一见他就追问所有的细节问题，待听到张先生说，是给沈主簿的儿媳看病去了，一大家人都沉默下来。 巧儿激动地说：“我以前受的委屈都是因他而起的，替他背了这么多年的坏名声，今天他好意思求到你面前了，你不应该给他治，让他沈家断子绝孙，让全县的人都知道他沈青是个废物！”张先生把他的所见所闻都给大家讲了，并劝巧儿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凡事要往两方面想，它既有坏处又有好处，不然我怎么能娶到你，并让你给我生两个儿子呢！他家在县里很有影响力，咱们作为小民，还是不要和他们作对，安安稳稳过咱们的小日子吧！”巧儿娘也劝道：“这么多年你都挺过来了，没必要为了以前不珍惜你的人生气！你看看你两个虎头虎脑的儿子，就会觉得以前的事有啥大不了的，开开心心的过好现在的日子是最重要的！”刘阳对巧儿说：“既然他沈家死要面子，不想让别人知道沈青不能生育的事，咱们也没不要和他们顶着，只是还要委屈你了，以后别人问你关于生养的事，就说是子悠给你看好了。”巧儿不满的说：“我可以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把他们沈家彻底给忘掉，但要我承认以前是我不能生养有点困难！明明就不是我的错嘛！”刘阳训斥她说：“那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屎盆子既然已经顶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想去掉有人相信吗？他们是官咱们是民，民不与官斗，为了一家老小顺顺当当的，你就再顶一阵子又能把你怎么着？”巧儿看大气的够呛，也不再执拗，她说：“大，你不生气了，我就按你说的做吧！” 刘阳为了当外爷已经等了八年了，现在一下子有了两个外孙，他激动的天天过来看，知道张先生给病人看病忙，就把满月采购的活给揽了。而张先生由于闻天又多了两个弟弟，所以多给了刘阳两块银元，让他准备丰盛的宴席，要将满月办的体面一些。 满月这天天气虽然冷，但是院子里很热闹，因为是张先生家的喜事，所以不光全村人，还有全县其它村的人都来了，丝毫没有被惨烈的狼灾影响到，黄氏两家七口人的遇难事件，成了大家坐席时的谈资！来人有的带来了绣着图案的小衣服小鞋袜；有从县里赶来的，带了用白面捏成的牛，刚好是两小子的属相，上面画着红色绿色的图案，看起来很可爱。刘阳不亏是当地保的，见多识广，他按照县城里人办喜事的规格，从一家陇菜馆子里请来的厨师，给满月准备了八道菜，四荤四素，六热两凉。在开席前，有人提议：这么喜庆的日子，怎么能少的了把主家打扮打扮！众人一听乱了起来，到处找能用到的物品，最后男人女人们一拥而上，把张先生脸上抹的一块红一块黑的。有人吆喝还有他外爷外奶呢！大家于是又把刘阳两口子给抹成了大花脸，宝儿是当舅舅的也没有幸免！ 乡民们没有几个人吃过这么丰盛又讲究的宴席！他们被张先生的豪爽大方折服了，有人说：“张先生不仅人好，而且医术更好！巧儿那么多年都怀不上，你给吃药几个月后就怀上了！你真是送子娘娘啊！”邻座的一只手使劲拉说话的人，还不停的使眼色，小声劝：“你少说两句，喝点猫尿就找不到炕沿了！”刘阳正在给人敬酒，他听到了哈哈一笑说：“还是我家巧儿有福气，遇到了医术高明的张先生，不然这辈子怎么有机会生双胞胎呢？”张先生佩服刘阳这话说的好，既不否定又不确定，到底是巧儿不生养还是他医术好，就留给众人自己体会去！ 张先生敬酒时，看到黄老大坐在那里只是低头吃喝，不说话显得心事重重。他们已搬到山上的窑里几天了，媳妇和娃娃也都好多了，但是今天没见到她俩，为了不引起别人的议论，他让黄老大吃完席之后等一下，有事给他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1 要报应就来找我吧 宴席结束后，乡民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他们边走边谈论今天丰盛的宴席，回味着自打娘胎里生下来，第一次吃到美味的正宗陇菜，在过去多少年之后，仍然对这初尝的滋味念念不忘！ 席上的菜连汤汁都被吃的干干净净，张先生知道黄老大媳妇吃斋念佛不动荤腥，于是把厨房里多余的荤菜各样盛了些，装满了一大碗，又单独把各样素菜也盛了一大碗，端给黄老大，让他带回家给小孩和媳妇吃。一家人都对黄老大家的遭遇很惋惜，巧儿娘又拿来了几个馒头，巧儿将今天人送的，适合大孩子穿的衣服挑出了两件给他说：“把这两件衣服拿回去，给娃娃换洗吧，以前是我脾气不好，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黄老大忽然蹲在地上哭了，他说：“不怨你们，都是我们的错，我兄弟不该杀你家的马！不杀你家的马他们就不会死！”张先生一家是猜到了，但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大家心里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宝儿问：“以前你都不承认，现在怎么就认了呢？” 在搬进窑洞的次日，经过这近二十天的休养，黄老大媳妇完全清醒了，她将事情的所有经过告诉了当家的。原来那天，老二老三看到宝儿和张先生父子牵着马向河滩里走去，于是很好奇悄悄的跟过去看，他们见张先生拿着去掉的马缰绳，马摇摇晃晃的沿着河滩自己向东走了，当时闻天和宝儿就哭了，他俩明白了：是张先生看马老的不行了，怕它死在家里，就把它在河滩里放生了！在张氏父子和宝儿向村里的方向走的看不见了，老二说：“这马看样子快要死了，咱们一年难得吃一回肉，就把它捉住杀了，肉足够吃到过年了！”老三说：“这马是张先生家的命根子，他都舍不得杀，何况给咱们还种了那么多地，要是被他知道了，咱们就麻烦了！”老二说：“整个盐湖里就咱们三家，眼瞅快立冬了，根本没有人到这里来！天一冷，马肉就不怕坏能放住了，这样既解馋又能省下不少粮食，为什么就不行呢？”老三最终同意了，兄弟俩回家拿了绳子就沿着河滩追了下去。 马由于虚弱并没有走多远，他们很快就追上了，用绳子拴住了马脖子，老二使劲拉，老三找树枝使劲抽，费了好大劲，终于把马牵到离家最近的河滩里了。老二回家拿刀等工具，并招呼女人们准备去帮忙，老大媳妇劝道：“那马对张先生和咱们有恩啊，你们杀了它，菩萨不会原谅，会召来报应的！”老二生气了说：“大嫂，你吃斋念佛念傻了，这年月人只要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要报应就来找我吧！你爱吃不吃！” 他们用斧头从马后脑勺上敲了一下，马就扑通倒地死了，弟兄俩个剥了马皮，将马头砍下来扔到了一个小坑里埋上，然后开肠破肚用泾河的水清洗，血水把河滩里的石头都染红了。马肉被两家分成一块一块拿了回去，案板上除过留了一些吃的，其余的都挂在房檐下，让它风干冷冻。当天老二老三家房间里就飘出了肉香，他们边吃边聊很高兴，老大媳妇顶了门，让九岁的儿子啃窝窝头，而自己对着供桌上的观音塑像不停的念经。后半夜她听到远处传来了狼叫声，吓得不轻！第二天两家又吃了一天的马肉，她提醒说晚上听到了狼叫，小心把狼引来了！老二媳妇说：“你闲事少管，念你的经去，这么多年只听到人们说狼，谁曾见过？再说狼都是怕人的，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她虽然话这样说，但老二和老三还是把挂在房檐下的马肉收了进去，他们怕万一有个啥野物叼走一块，家里人就少吃一点。 晚上老大媳妇因为胆小，当家的又不在，于是用柜子等大家具顶住门，用炕桌和案板等堵住窗户。果然，天黑了没多长时间，远处就传来了狼叫声，声音逐渐靠近越来越大，而且可以听出来有好多只狼。狼群在河滩溜达一圈就冲到房子门口，它们不停的扒门窗，小孩们都被吓得放声大哭，老大媳妇听见狼扒了扒自己门窗后，都转过去房子后面老二老三家了，过了一会儿传来了打斗声和惨叫声，最后没了人的声音，只听见狼不停的撕咬嚎叫！狼在外面一直待到天快亮时，才叫着离开了！老大媳妇被吓傻了，脑子混了都不知道白天黑夜，搂着儿子一直没敢出去，儿子饿了，她给塞个干粮，有空就不停祈祷观音菩萨赶快显灵，拯救她们母子，就这样在房间里待了不知几天！ 在回到村里的这段日子，她不敢闭眼，不敢和儿子分开，一闭上眼就不停的作噩梦，梦到血淋淋的马肉，和狼在撕咬她的儿子。通过牛老大一家和当家的悉心照顾，再加上厚实有安全感的窑洞使她终于恢复平静了。 黄老大叙述完媳妇给他说的话，大家都沉默了，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发火，还是该安慰他？马的事完全坐实了，但七口人命没了，现在又能怎么样呢？刘阳充分发挥了地保的职责，安慰他说：“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你们一家安安稳稳的就行了！”黄老大说：“都是我的错，怪我没有教导好两个兄弟，才导致他们死于非命！谢谢刘阳哥和张先生原谅我们，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替死去的两个弟弟向你们恕罪！” 黄老大慢慢的平静下来后，端着张先生送的两碗菜，背着馒头和衣服千恩万谢的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2 这礼物太贵重了 一家人翻看今天收到的礼品，有几个月到几岁穿的大小不一的衣服，还有各种造型的花馍馍，以及拨浪鼓等小玩具。宝儿突然问：“姐夫，给两个娃娃起个啥名字呢？这都满月了，不能一直老大老二的叫吧！”张先生对刘阳说：“你是小孩的外爷，还是由你起名字吧！”刘阳高兴的答应了，说：“咱们乡野之人讲究名字贱了好养活，这两小子是九月初八晚上出生的，老大在子时之前就叫重八，老二间隔了一会儿也刚好到子时，恰巧是重阳节，就叫重九吧！”宝儿听了拍手叫好，说：“行，就叫这名字吧！”巧儿娘白了刘阳一眼，说：“人家子悠好歹是个秀才，差点考上了举人，装了一肚子的学问，应该由他起名最合适！”巧儿说：“要不把大起的名作小名，当家的再起个官名吧！”刘阳两口子都表示赞同，张先生说：“那我献丑了！我知道有好多地方，人们都按照族谱取名，但我家几代是个例外，因为他们要么是读书人，要么是做官的，所以爱用四书五经里的名言起名，就像我和闻天，还有他的哥哥姐姐，名都是取自于《诗经》！你们可能记得，前半年有个关先生给咱们题了一幅字吗？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这样老大就叫张博约，老二叫张积发吧！”巧儿欣喜地说：“还是先生有文化，我儿终于有个和别人家孩子不一样的官名了！” 两个儿子的出生给这个曾经支离破碎的家庭又带来了希望，仅仅在一年多前，原本恩爱的清莲和可爱的一双儿女就遭遇横祸，与自己阴阳两隔，就剩下他们父子俩人相依为命。张先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能一个人把闻天拉扯大也就行了，不再有什么奢求！但老天真会开玩笑，打了他一闷棍，又给了他一颗甜枣子：给了自己一个贤惠的婆姨，两个虎头虎脑的儿子，一个完整的新家！他认为只有通过万分的疼爱来回报巧儿，还有不停的行善积德给家庭和后代积攒更多的阴德，免得再出现太原城的惨事。 张先生高超的医术和优良的人品，远远传遍西边渭州城和东边乌氏县。他买来一头小毛驴，每天和闻天起早贪黑的耕种，一家人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巧儿除过能过日子，肚子也很争气，六七年时间又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且都是带把的儿子！经过他的悉心照顾，几个儿子都躲过了四六风，又稳稳当当长到能打酱油了！ 巧儿为这个家庭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张先生一直感激不尽，在巧儿过三十三岁生日这天，他关门歇业，一大早就和闻天去县里采购。 两个双胞胎儿子一直陪着娘在家等大和哥哥，另外三个弟弟在隔壁外婆家住。中午时分，驴车终于赶回来了，上面拉了满满当当一车物品，就像走街串巷的货郎来了一样！父子俩把物品搬到房间里，张先生对巧儿说：“今天咱们给你过生日，我给你和孩子们都买了礼物，这里是些烧鸡烧鸭猪头肉，你再辛苦一下炒两个菜，我去隔壁把你的娘家人请来一起吃个饭！”巧儿亲昵地给他肩膀捣一拳说：“你疯了，向来只有小辈给长辈过寿，没听见过让长辈给小辈过生日！你这传出去不被人笑话死才怪！”张先生笑笑诚恳地说：“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就是想给你过个生日感谢你！再说两家也一墙之隔，谁家也没天天吃肉，请他们过来改善一下伙食也说得过去！”巧儿坚持到：“不请他们了，可以给送些过去！不能让别人传闲话，再说也要给孩子们做个榜样，人都有老的一天，每个小的都应该孝敬老人，哪有老的给小的过生日这么一说？惯坏了怎么办？”张先生点头答应：“好，还是你想的周全，就听你的！以后咱们给你父母过寿，现在我给他们送些东西过去！” 刘阳两口子看到张先生送的肉和菜，听他学了巧儿说的话之后，巧儿娘说：“巧儿说的没错，我这一儿一女就属她最有主意，办事有分寸，不像宝儿一根筋，说话直冲冲的能顶死人！你把三个孩子带回去给巧儿过生日吧，我们在家自己吃就行了！”张先生带孩子要走，四儿钻在宝儿的怀里说：“我要舅舅一块过去吃好吃的！”宝儿说：“你先回去吃饭，晚上舅舅再带你过来一起睡吧！”张先生说：“宝儿，你是平辈，就一块过去陪你姐姐吧！”宝儿说了声：“好的”，就已噌的跳下炕抱四儿跑出去了。 炕桌上摆满了盘子，炒菜和切好凉拌的肉，装的盘子里冒尖，除过三个大人加上已成年的闻天，四个小子挤坐在周围撸起袖子就要抓肉，巧儿搂着怀里一岁多的老五严厉的说：“住手！大人没动筷子的时候，都窝着！谁如果没有规矩，看我不收拾他！”几个小子乖乖坐的端端正正看着娘。张先生看孩子们饿了就说：“因为我忙着养家疏于管教你们，你们的娘劳苦功高，不仅拉扯你们长大，还管教你们学规矩有教养，她这么些年没过过生日，今天咱们就给你娘过！”他给了巧儿一匹布，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她。巧儿慢慢地展开，原来是一串佛珠，十八颗红宝石被两颗绿宝石平均间隔为两组，下面流苏连着翡翠做的一个小牌子和两个坠子，整个佛珠显出一种高贵典雅的气质。闻天认出这是太后赏给父亲的，但已好久没有见到过了，也没听大提起过，不过他认为大做事总有他的道理，于是也就不曾过问。其他人都好奇睁大了眼睛，宝儿追问：“姐夫，从哪里得来的这宝贝？”张先生平淡地说：“我给人看好了病，他们给送的！”闻天使劲把话憋了回去，没有补充后面的事。巧儿则激动的捧在手里哭了：“这礼物太贵重了！”张先生安慰她说：“在我眼里，任何物件都没有你珍贵！” 张先生又拿出一匹布给闻天说：“你也长大了，该给你介绍个媳妇了，让你巧姨做身衣裳，相亲的时候穿！”他又拿出纸笔和玩具分别给几个儿子说：“这是你们的哥哥帮你们挑选的礼物，要谢谢他哦！”巧儿对孩子们说：“赶快谢谢大和哥哥！”五个小子异口同声的大声说：“谢谢大和哥哥买的礼物！”闻天不好意思涨红了脸，宝儿尴尬的坐着看着一家人，张先生拿过一顶毡帽递给宝儿说：“你是孩子的舅舅，不知道买啥合适，就送顶帽子给你，希望不要嫌弃！”宝儿乐的抓过去就戴上，四儿说：“舅舅戴上真好看！”宝儿听了搂过来就狠狠亲一口。 好久没有吃过肉了，今天终于解馋了，大家放开吃，不久每个盘子里都消灭干净了！宝儿摸着肚子打嗝，张先生给他递过一碗水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寻思着给你找个媳妇，家里安顿好了，过日子也有劲头，你比闻天大，好歹要先娶亲，不能让人笑话了咱们！”宝儿刚一乐又垂下头来，嘀咕道：“咱们这穷山恶水的，还时不时被路过的土匪打劫，哪有人愿嫁到这里来呢？”巧儿安慰说：“你姐夫治好的病人多，认识的人也就多，这事就由他来给你办吧！”宝儿高兴地说：“多谢姐夫，我以后就找你要媳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3 我想让他们认祖宗 老大老二和闻天在厢房睡，老三老四照旧去和外爷外奶住，老两口等了这么多年，孙子没等着，终于等到女儿给生的五个外孙子，乐的他们天天围着孩子转圈。老大老二到了该上私塾的年纪，由于附近没有先生，他俩就跟闻天和父亲学识字，老五还小，就由巧儿带着。俗话说隔辈亲，因为只有老三老四常在老两口面前耍，所以两小子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俩都恨不得给摘下来！为此，巧儿没少叨咕父母：把俩个孩子惯坏了！两口子也昏了头怼她：你和宝儿不管谁早给我们生个，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巧儿被气哭了，晚上给掌柜的学舌，又反问：“哥，你说难道都是我的错吗？我是怕他们把孩子惯坏了，将来不学好！”张先生一手搂着她，一手给她抹眼泪，感慨地说：“家人自从在太原和出了事后，我到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人这辈子作夫妻作子女，都是上辈子注定的！人生短短几十年，不管是好的孬的，能在一个家庭里过日子，总归是缘份和走过场！我不希望他们能呼风唤雨，搞多大成就，只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过一生！两位老人毕竟是他们的亲人，我想也不至于给教坏到哪里去，你就放下心来，只要一家没灾没难浑浑全全就行了！” 巧儿止住了啼哭说：“只要你觉得正确，我就听你的！”她看了炕角睡着了的老五一眼，问道：“我觉得佛珠的来路不小，它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你告诉我哪里来的，不然心里不踏实！”张先生小声慢慢地给她叙述了一遍它的来历，补充到：“我是怕把你吓着，或者传出去惹来是非！别人的官太太有金耳环金项链戴，我只想把它简简单单的当成一个信物送给你，在我眼中，这所有的都没有你重要！”巧儿深思一会说：“我觉得还是藏起来好，不要让人知道，免得引来血光之灾！”张先生说：“既然交给你了，你就看着办吧！” 他忽然想起来一个件事，问道：“你记得我曾给你那个前夫看过病吗？在他家小孩出满月时，给咱们送了赏银和牌匾，让你给扔柴房里了！” 今天在县城里采购时，张先生撞见了沈青和儿子，他用嘲讽的语气给孩子介绍说：“这是你张，幸亏他给你娘治好了病，要不然哪有你？来给磕头！”那小子听话的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大声庄重的说：“谢谢治好了我娘的病，我长大了一定报答！”沈青的小肚鸡肠，张先生完全不放在心上，他观察这个小孩眉眼完全不像父亲，且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持重，与闻天是一样的脾气本性，反而和沈青是纯粹的两路人， 巧儿不高兴地说：“以后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他在我心里已经死了！我只想和你好好的过日子，把娃娃拉扯大就行了！话又说回来，他是嫉妒你年纪大娶了我！不过你说的那个孩子，如果像闻天，那还真的算懂事，虽然不是他亲生，却胜过他们父子许多！”张先生满口答应：“行行行，以后我再也不提他们了！” 张先生说：“娃娃们都大了，我想让他们认祖宗，还想让他们拜拜闻天的娘和哥哥姐姐，不知道你同意吗？”巧儿开明地说：“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拒绝呢？我也应该拜拜他们！” 十月一，送寒衣。该祭祖了，由于当地没有祖坟，也就只能在大槐树周围烧纸钱了。烧纸回来，一家人准备开始拜祭祖宗。张氏一族从明朝万历年间开始至今，除过三成当官的祖宗外，多数以祖传医术行医济世。不管世事如何变动，族谱不曾断续，但这次庚子年的灾祸，却断在张先生的手里，他想凭一己之力，接续族谱，重振家风！张先生在屋子正中的墙上挂了一幅画，是个穿戴明朝官服的画像，垂眉挺鼻一贯的张氏特征。他早年在老家祠堂祭祖时见过画像，长辈说那是明朝时一位官拜侍郎的祖宗，而这幅画是他凭记忆自己画的，秀才的笔墨还是可以。西墙也挂上一幅自己写的字，是柳楷《朱子家训》。供桌上摆了三份供品，一盘白面馒头，一盘腌萝卜条，一盘红色的干枣子；正中一只黑碗装了半碗高粱；旁边放着一本册子，上面是隶书的四个字《张氏族谱》，这是张先生凭记忆，记录了从自己的辈，到闻天这一辈族人的信息，更远的只能等哪天有机会，找到同宗同族的人再弥补了。 他在桌前点燃三根香插到碗里，对跪着的六个儿子说：“咱们今天拜祭祖宗！我之前的族谱丢了，我之后的族谱和家规希望不要再丢掉了！咱们山西人最敬关帝，作为西北人更敬左公，张氏族人不能忘记祖宗！今天我立新规矩：三个一起拜了！”朗声说：“跪，一拜关公！”六子和他一起跪下磕三个头；“跪，二拜左公！”他们又跪拜一次；“跪，三拜祖宗！”大家再跪磕三个头。 随后张先生说：“朝廷有法度，家庭有规矩。今后咱们严格遵守朱子的治家格言，勿得触犯，现在我念，你们跟我一句一句学，以后每个人都要背诵下来。” 《朱子家训》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 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 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流连。 器具质而洁，瓦缶胜金玉；饭食约而精，园蔬愈珍馐。 勿营华屋，勿谋良田。…… 他给念一句再解释一遍含义，几个儿子摇头晃脑认真念诵，最后张先生又给背诵了一篇文章： 《鹤鸣》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鱼潜在渊，或在于渚。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 它山之石，可以为错。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鱼在于渚，或潜在渊。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 张先生解释道：“朝廷停止科举，鼓励新学，你们该到上新学的年龄了，每个人都应该有个官名。闻天和他哥哥鸣皋的名字，就来自于这篇文章，其他人也从这里面取名，还有弟兄排序要重新叫，虽然鸣皋不在了！”旁边巧儿看他又伤心了，安慰说：“别难过，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他们都是一家人，就按你说的办！”张先生平静下来给他们排序：老大鸣皋，老二闻天，老三博约，老四积发，老五潜渊，老六彼园，老七树檀。 村里各家都单门独户的没有祠堂，也很少有族谱家规的，他们得知张先生的作为，都觉得有百益而无害就学了去，从此以后村里风气为之一振。只是张先生落了个杨令公的名号，说他生了七个儿子，大郎战死在京城，其余的陪父守三关口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4 收个童养媳也成 张先生每天早起和闻天练武，之后在家里或者地里干活，吃过午饭后再坐诊看病，往往到这个时候，大槐树下就已聚集了好多远道而来的病人，也带来了很多的信息。 有一天，几个病人等着闻天给抓药呢，一个外地人说：“最近革命党闹的很厉害，听说孙大炮已在南方造反了好几次，但都被朝廷给了，砍下的脑袋都挂满了城门楼！”另一个人接腔道：“我也听说了，但革命党又越闹越大了，朝廷可能挺不住了！”渭州府常来的一个老病号制止道：“莫谈国事，小心衙门抓你蹲大牢！别人造反管球咱们老百姓啥事？草民今天吃个窝窝头，还要寻思明天的菜团子在哪里！谁有闲心管那事？”两外地人互相眨巴眼，一下子就打住了。半响，一个泾州来的病号打破了静默，他郑重其事的说：“几个月前河南关中发生了大旱，庄稼都绝收了，好多人都外出逃荒了！”那个渭州人又怼他：“不会是听说吧？最近谣言满天飞了！” 泾州人涨红了脸说：“你这人咋就这样爱挑刺呢？这些都是我亲眼看到的，好多人要饭到了我们泾州，男的干活不要钱，给口吃的就行，还有的愿意当女婿！女的自愿给人当媳妇，小女孩则被家长卖给别人当童养媳！其他的老弱病残则拖个打狗棍到处游荡，估计不久渭州原州都会出现他们的身影了！” 张先生感慨地说：“这是老天爷要收人呢！庚子年的大旱刚过去没几年，现在庄稼又绝收，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药铺里的人纷纷摇头叹气：真是可怜的人那！幸亏我大渭州没事！ 药铺外人声鼎沸，站在门口的人说：“呀！真的有人要饭到了家门口了！”张先生和众人出门观看，三个大人和两个小孩站在大槐树下，任由人们围着指指点点。走近发现是一对夫妻，怀里搂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身后躲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他们衣衫褴褛，提着打狗棍，一人一个有着豁口的黑碗。旁边的一位脸上涂满了灰，破布包头，宽大的衣服露出了一绺一绺的黑棉花，一只鞋已经没了前半截，脚趾头跑了出来打量着这个立冬时节的世界。 夫妻俩个拉着孩子跪下来，用陕西话说：“各位乡党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们一家三口逃难出来，现在已两天没吃到东西了，我们饿死没事，可这孩子还小，好不容易在世上走一遭！为了给孩子一条活路，我们愿意将女儿送人做童养媳，儿子给人当长工都行，只要他们能好好的活在人世就可以了！” 黄老大受老婆吃斋念佛影响，心肠比较软，他对牛老大说：“牛大哥，你看这一家子真可怜，这是你们陕西乡党，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们兄弟几个给帮帮吧！再说我们其他人家，独门独户的粮食也紧张，有心也无力啊！”那两口子赶紧把两个孩子头给按下去，激动的说：“快给咱们的乡党恩人磕头！”两孩子看来经常磕头，动作很娴熟，抬起头来额头上都粘了土。牛老大为难的说：“按理说乡党应该互相帮助，但是咱们这个地方也是靠天吃饭，还时不时闹土匪，连个山里头都不如，现在家家粮食都不宽裕，再多张口，日子就难过了！” “大，大伯，咱们将他们收留了吧！要不给狗剩收个童养媳也成，好歹也能救人一命！”牛老二家的儿媳妇恳求道。在张先生的双胞胎一岁的时候，牛氏父子从耀州拉陶瓷回来，同时引来了一个姑娘，她是乾县一户农家的大丫头，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在成长，日子很不宽裕。牛氏父子每次经过她家门口，都要去讨口水喝，她大知道德禄没有成家之后，就提出攀亲，他对女儿说：“鸡窝里出凤凰，乞丐堆里出个朱元璋。甘肃虽穷但也有好人家，这父子俩常年做买卖，家里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比你在家强不知多少倍！再说你如果想家了，可以和德禄顺道回来看看！”她结婚后的第二年就给德禄生了个大小子，公公给取了名叫狗剩。 牛老二看儿媳妇心善，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了，也不好意思拒绝，就说：“那咱们就把小女孩留下吧！”那两口子催小女孩说：“赶紧叫爷，叫娘！”小女孩嘴很甜，叫的很亲热，就像真的是亲人一样。两口子又说：“她爷，将这小子也留下吧，给你们当长工也可以，要打要骂随你，不让他饿死了就行！”牛老二掏出三个铜元说：“现在家家作难，我收留这一个都紧张了，你们再想想办法吧！这是给女娃的聘礼，我也没有多余的了，请你们不要嫌少收下吧！”两口子说：“她爷，我们不能收！只要你收留她，不至于被饿死，这些钱就留着，让她过的好点就行了！我们这就告辞了！” 一家四口哭着要分手，众人也都无助的抹眼泪。张先生一挥手说：“等一下，你们就留下来吧！”众人愕然，他接着说：“现在到哪里去都是这个样子，各地人都吃不饱，你们这样往前走，会饿死在路上！山上有好多空窑，大家再给他们匀一点粮食，等来年地里下种，日子就好过了。我当年就和村里其他人一样，初来乍到，靠着乡亲们帮衬才挺过来的，难道我们帮不了他们吗？” 众人看张先生挑头，于是纷纷表示赞同：“就留下来吧，大家帮你们过日子！”一家子如坠梦里，半响磕头不止。张先生把他们扶起来，这时旁边的那位给跪下了，细声细气地说：“大好人，把我也留下吧！”众人从声音听出来是个姑娘，旁边两口子解释了一遍，大家也明白了。 这个姑娘是渭南人，和她娘讨饭时遇到了这一家人，于是他们结伴而行，这样路上可以多个照应。后来她娘病饿交加死了，就剩下她随他们乞讨，由于女娃在外不方便，她便用灰涂脏了脸，破布包头充当哑小子，将身形用宽大的衣服遮住，这样才一路平安的到这里。 姑娘说：“我愿意给人当媳妇，能吃饱饭就行，请大好人给做主介绍一个吧！” 村中好汉杜耀武，人长的齐整，能吃苦也有魄力，三个哥哥给帮着娶了个山里媳妇，现在努力过自己的日子呢。牛老大也逼着二弟，给自己儿子娶了个媳妇，他说：“你儿子德禄小都娶亲了，你侄子得福比他大还光棍一条呢，以前众兄弟帮你过日子，现在你过到前头了，就应该帮帮其他兄弟。你好好在远路，给他踏实（寻找的意思）个女娃当媳妇，也算对得起大的在天之灵了！”后来得福终于娶亲了，新娘是德禄媳妇给介绍的本家堂妹，现在也生了一个丫头。 村子里的光棍就剩牛老三家的得名和得利，还有地保家的宝儿了。黄老大对牛老三说：“牛三哥，你家两个儿子呢，好歹给安排掉一个吧！”牛老三有房说：“我也发愁呢，两个小子吃的比我多，家里粮食勉强能凑合到开过年的夏收时节，这会多添一个人，日子就没发过了！”他又转过头对地保说：“刘阳哥，要不给宝儿当媳妇吧！”张先生插话说：“我看行，宝儿也老大不小了，就这样办吧！”刘阳说：“也成，娶谁不是娶？救人一命同时也完成一桩婚事，真的两全其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5 给宝儿把喜事办了吧 刘阳作为地保，又为了儿子的婚事，就把他们大小五个人都请到家里吃饭，张先生和牛老二作陪。巧儿过来帮娘做饭，先将洋芋切成小丁和葱花用少许油炝一下，再加多半锅水煮，等洋芋煮的绵软了，用手抓起盆里和好的软黄面团，在锅上面一捏，面就从几个手指缝里挤了出来掉进水里，因为和面时掺和了少许白面，所以保证了面疙瘩不会在锅里散掉。面煮熟后，巧儿将大白菜切成丝放进去，之后倒进用陈醋拌好的红艳艳的辣椒，再煮了一会，一大锅的黄面洋芋疙瘩就做成了。 宝儿替姐姐用木托盘端饭，偷眼瞄那姑娘，发现她又脏又丑，心里老大不乐意，最后溜出去逗外甥了。他们五个抓过碗，也不顾热气腾腾的饭烫嘴，用筷子刨进嘴里后用舌头左右倒腾几下，就咕噜咽下去了，吸溜声，吧唧嘴声，呻唤声不绝于耳。张先生着急劝道：“你们吃慢点没人抢，小心烫着噎着，还有不要吃的太多！你们饿时间长了，如果一次吃的太多了，会出意外的！”这时那个小子咳咳不断，两只手捏自己的脖子，身子弯成了一张弓，众人都急了围过去看，张先生坐炕沿上，一手把他扳过来头朝下放到自己的腿上，另一手在他后背上啪啪的拍，小孩“呃呃呃”的抽动了几下身子，嘴里就噗噗吐出了一大堆刚吃下的饭，不一会就好转过来，扭动着想起来，张先生把他放平到炕上，给肚子上揉揉背上捏捏，然后给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好了，起来吧！现在再吃些饭，不要急也不要吃的过多，不然小命不保了！” 众人也放下心来，巧儿把吐出来的食物扫进簸箕端了出去，倒进了鸡食盆。她又盛了两盆热水，一盆放台阶上，一盆放厢房里，然后到屋里招呼他们吃饱后洗漱。那姑娘先被引进了厢房，巧儿给找来了自己的衣服和鞋子，嘱咐她洗完换上，之后出来招呼那男人和小孩在外面洗。 姑娘换好衣服出来被巧儿引回房里，她手足无措的站在地上，低着头两只手抓着衣角。宝儿娘看到这腰身激动不已：她圆脸大眼睛，曲线很明显，腿粗胳膊粗，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这大屁股准能生儿子，这大胸脯肯定饿不着小孩！ 小孩娘在厢房里，洗漱完换了巧儿娘的衣裤也过来后，大家开始商议有关事情，这时老六彼园跑进来找外奶，后面追来了宝儿，他看到屋里多了一位标致的姑娘，就坐到一旁悄悄打量。 刘阳说：“咱们先说童养媳的事，待会谈宝儿的婚事。”他对那两口子说：“你们就在山上找个空窑住下吧，衣食用大家给匀一些，这样也能勉强度日，总不至于饿死在外面！你们看行不行？再者你们从哪里来姓名说一下，我作为地保，要登记一下上报官府的！”两人满口答应，男的说：“我们是咸阳人，我叫李明世，两个娃是狗儿杏儿。只要大家能收留我们，咋样都行！”刘阳说：“好，今天就住我家吧，咱们明天上山，给你们四口人找窑洞去！”李明世说：“杏儿还是跟她婆家过吧，我们养活不过来！”牛老二说：“是啊，童养媳要从小学规矩，哪有待在娘家长大的？从明天开始她住我们家，我们会好好待她的！”刘阳看双方都同意就说：“行，你们亲家之间就互相帮助着过吧！” 牛老二半是炫耀半是揶揄的对刘阳说：“你给宝儿也抓紧把喜事办了吧！我家德禄和他差不多大，现在孩子都能剥玉米了，他倒好每天撵前撵后把牲口当媳妇伺候！这样下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宝儿说话太冲，也不爱和村里人嚼舌根，除过陪几个外甥玩外，有空就侍弄姐夫买的毛驴。自从那匹马死后，他对这毛驴可上心了，喂料饮水不曾怠慢，梳毛挠痒那是常态。他尽心耕种自家和姐夫家的土地，从不鞭打它，还怕它累坏，姐夫扶犁时，他也套缰绳和毛驴一起拉。有次宝儿让姐姐给他剃头，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一声雷响之后，大雨倾盆而下，他想起毛驴还拴在地里吃草呢，于是抓起一件蓑衣冲了出去！过了一段时间，他牵着毛驴回来了，大槐树下和药铺房檐下避雨的人们看了哈哈大笑：宝儿脑袋只剃光了右半边，散开的辫子像麻片似的缠在脖子里，他赤裸着上身，衣服则盖在了蓑衣没能遮挡上的毛驴脑袋。从此以后，人们就传开了：宝儿对牲口比对他大和媳妇亲！ 姑娘姓白，娘唤作招弟。她看宝儿也老实健壮，还有个做地保的大，更重要有个有名望的郎中姐夫，就说：“诸事全由各位拿主意吧，我现在也没啥条件！”张先生替刘阳拿主意说：“那就找个最近的黄道吉日，给宝儿和招弟把婚事办了吧，不然吃住都不方便！”所有人都表示赞成。 有关旱灾和逃荒的消息越来越多，张先生原本想给宝儿，办一个像样的婚礼也不能随心。半月之内，他给小两口置办了些衣服被褥，又招呼全村人吃了一顿白面洋芋疙瘩就算完婚了。这顿饭虽然简单，但比起有的人家已经开始喝粥强太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6 应关先生之邀一同治水 俗话说：冬来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黄风刮过了整个冬天，正月十五也没见到雪花打着灯笼，从二月二开始，村民每逢特殊日子，如三月三、四月初八等，都跑去给关二爷敬香磕头。玉米很明显不能种了，土壤严重板结，大土坷垃能绊死人；冬小麦还没到熟的日子，就早早蔫死了，连种子本都收不回来，只留了一把筷子长的烧火柴。 药铺里早已没了病人，大家都在想办法抗旱呢。地里存的两大坑水早就用完了，宝儿和闻天用驴车从泾河里往回拉水，浇大门口的菜地，约三分大的地里一多半洋芋，其它为甜菜红薯之类既能当饭吃，又不太费水的救命菜。没牲口的村民只能从官井里挑水浇地，村子里总共两口井，且都分布在山脚下，一口紧靠东侧杜家沟，一口在西侧阳洼山附近，为村民供水几百年了。 张先生从庙里出来，望着大槐树想心事：早年在太原，他给人施粥放饭，救了一批人，但也惹了一些人，给自己家人带来了灭顶之灾；他现在明白出头的椽子先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虽然有点小积蓄，本可以接济村民，但是此刻也必须装穷；别人吃不饱，自家也饿三分；村民穿破衣，自家也摞补丁。总之，从此以后不得罪人，也不挑头帮人，就装怂装可怜！ 一辆马车轱辘轱辘驶近，张先生转身观看，车上跳下一个人，瘦削身材青布长衫，是关先生！他上前一把抓住关先生胳膊：“好久不见，我的关先生！”关先生也高兴的抓住他说：“终于又见到恩人了！”张先生把他和赶车的伙计招呼到家里坐，村里人闲了也过来看热闹。 关先生当年到省城会考，结果中的第十名举人，由于之后朝廷取消了科举制度，所以他就成了渭州最后一位举人。他先被派遣到四川直隶州做官，现在到渭州知府手下作一小官。此次前来，一是感谢张先生救命之恩；二是邀张先生随自己一同治水。知府善大人委派关先生抗旱，他知道张先生有名望，三教九流都有认识的人，而这修渠牵涉到各方的利益，最佳的策略就是：由张先生调和关系，顺便举荐能人干将，一同完成这关系苍生的百年大计！ 村民们以前见过关先生，听他讲完这些事赞叹不已：这秋试是全省能人之中选能人，他是咱们渭州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位举人！能来探望并关心众多百姓的朝廷官员，也就仅此一个！刘阳说：“自左公主持修建泾河渠以后，每逢干旱川地都能灌溉保证收成，但左公去世后不久，各级衙门都忙于收税，疏于有关民生事务，各村各乡乱截乱挖，导致水渠破败不堪，泾河虽有水却流不下来。今天知府既然有意抗旱修渠，我们都愿意追随关大人，为了能有旱涝保收的日子而拼命！”他不愧当了多年地保，对当官的有一套说辞，大家齐声附和，又催张先生答应下来。 这是有利于渭州百姓的好事，而且不用自己挑头，张先生自然连连点头答应：“多谢关大人的信赖，我张某一定不负所望，尽心尽力辅助大人修渠！”关先生和蔼的对大家说：“各位还是不要叫我大人的好，这样显得生分，我还是习惯以前那样的称呼。”刘阳说：“既然大人都说了，咱们以后还是继续称呼关先生吧！” 张先生随关先生从崆峒后峡开始勘查，左公修的水渠有的地方被冲毁，有的地方被筑了一道坝，还有的地段被开垦成了田地，更有甚者被衙门和私人圈成院子的一部分。关先生派人到处张贴知府令，组织各村百姓抢修。张先生则拜访侵占渠道的人员，几乎每个衙门和宅院都有人请他看过病，或者知道张先生的名声；再者他好歹是秀才，凭自己渊博的知识，大讲圣人的教诲，很多人都被他折服了，答应立即腾出所占渠道。 村子里呈现出一副战天斗地的姿态，除过吃奶的和手脚不灵活的，其他人都早出晚归，自发的加入到修渠大军之中。张先生有时候连着好几天没有回家，他经常和关先生待在一起，商量有关事情并提出宝贵意见。 泾河发源于六盘山，经渭州泾州流入陕西，水质清澈河面宽阔，河边常有摆渡船停泊。由于地高河地，左公曾从德国购进开渠机器，雇用德国技师，计划从崆峒山脚下开始修渠，后来发现石头过多，机器不适合用，于是用人工硬生生的开了一条渠，命名为湟渠，它从府城西开始，绕道城北东流至泾州，沿途灌溉了泾河南侧许多的川地。 此次修渠，张先生建议关先生在泾河北岸也修一条渠，而南岸由于土地宽广，他建议在湟渠的基础上再开几条支渠，把小溪小涝坝连接起来，使它们连成网状，这样做到处处有水，人们就不会为了水源私斗。关先生对这方案大加赞赏，经善知府批准，立即着手开建。整个工期用了两个多月时间，泾河南疏通为内、中、外三条渠，又引城南浚谷水，以及城北暖泉水横连之；泾河北则修渠一条，渭州府四通八达的水渠网就贯通了，知府分别给命名：南干渠、北干渠。 从那以后，泾河和遍布渭州府大大小小的湖泊，成了渔民聚散地，舟桨渔网伴着渔歌唱晚。至此形成了家家有水池，户户有水井，巷巷通小溪，村村有水渠，地地有水流灌田的景象。游走在府城可以看到：西湖驾着小船的渔家女在芦苇荡撒网，东湖有捕水蛇的渔夫在下套，还有农民在泾河抓水鸭捕水雁，有的刚从泾河捞出鳖往饭馆拼命赶，渺茫和水天一色的景象恍如是昨日梦。经过继任官员的努力，泾河川区到处都修建了各种桥，于是桥桥下有流水潺潺；到处有沟，进沟总是流水淙淙；到处有泉，泉泉都是咕咕冒水；到处有溪水，溪水总是哗哗然有声；石山还有瀑布水鸟，水与鸟齐飞。 湟渠的水流进村里，人们欢喜雀跃，有水浇地谁还愿要山地！待荒地被水漫溉过不久，他们纷纷垦荒补种庄稼，毕竟吃饭是人的第一需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7 想与先生攀一门亲 种子终于睡醒了，它们挣扎着掀开被子钻了出来，在火红的太阳下扭捏着身子做早操。人们围着它们小心呵护，很想给拔苗助长，粮食如果能一天成熟多好啊！ 这时候关先生来了，他穿官服带了四五个随从，其中两人抬着一块盖着红布的牌子。他对着药铺外迎接的张先生拱手道：“鄙人受善知府差遣，特赠一块牌匾给张先生，感谢先生在抗旱修渠时，对府衙的倾力帮助！”一伸手扯下红布，露出一块红漆底黑字的牌匾，上书“世德流芳”四个字，落款：渭州知府善昌。张先生深施礼答谢：“张某愧不敢当，不能受知府和关先生的大礼，请带我向知府大人致谢：这心意我领了，牌匾万万不能接受，这是广大百姓的功劳，我不能贪天之功！” 关先生说：“这是善知府的意思，他要将你树成一个楷模，让人们都向你学习，这样就会少很多自私自利，打自己小算盘的人！”刘阳赶紧相劝：“这既然是官家的意思，咱们就收下吧！”他招呼宝儿赶紧放鞭炮，耀武和德禄在鞭炮声中，将牌匾端端正正的挂在药铺里的墙上。 张先生让巧儿赶紧给做饭，他和刘阳陪着关先生在正房说话，其他人在房檐树荫下乘凉。关先生问：“张先生，不知令郎可曾定下婚事？”张先生说：“不瞒先生，闻天今年刚满十八，我一直没功夫给找人介绍，所以至今未定亲。”关先生诚恳的说：“我有一女唤作婉儿，一直在我膝下读书，想与先生攀一门亲，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刘阳满口答应：“愿意愿意，我家闻天高攀了！”张先生唤来闻天，对关先生说：“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闻天自幼随我读书习武，我一直想给找个知书达礼的贤内助，今天关先生提出来，真是喜上加喜啊！”他又对儿子说：“闻天，过来拜见关先生！”闻天很聪明，他听了父亲的一句话，立即就明白了整件事，就趴下磕头说：“闻天拜见岳丈！”三个大人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张先生说：“想不到这小子来这么一招，这才刚提亲呢！”关先生乐的摆摆手：“无妨无妨，迟早都是岳丈的！”刘阳说：“我改天找人把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算一下，就等着给定亲了！”关先生表示反对：“现在西学东渐，朝廷都停止科举开办新学，你没必要搬那些古人的老一套，两口子过日子讲究夫唱妇随，不是迷信能左右的事；假如八字相合，但夫妻离心离德，那迟早也是败家的事！”张先生本来很传统，但也被关先生说动了，他说：“我们不知道世事，一切还靠关先生拿主意，那咱们就商量个流程吧！” 刘阳说：“撇开八字不管，咱们这礼数还須周全，先找个日子请上媒人，带上四色礼上女方家拴媳妇。”张先生说：“是的，该有的流程还得走，不能让人说闲话！” 关先生说：“这大荒之年，只要大的方向不变，小点的事尽量变通一下，这次就算我说媒了，咱们提亲和定婚就放一块吧，你们觉得怎么样？”他俩说：“一切全听关先生的！”张先生追问：“这彩礼怎么说？”关先生哈哈大笑：“不要彩礼，再说你当年不是给了我嘛！”刘阳听了疑惑不解的问：“子悠啥时候把彩礼已经给了？我都不知道！”关先生说：“那年张先生给我看好病之后，还给我去省城会考的盘缠，我现在就把它算作彩礼！”张先生连连摆手：“这怎么可以？你当初只收了一块银元，怎么抵的上婉儿的小姐身份？”巧儿端饭进来刚巧听见他们谈话内容，她对关先生说：“早期我家掌柜给先生赠送的是盘缠，关小姐是千金之躯，彩礼远远不止这数，再说那都年代久远了！”关先生说：“在我眼中众生平等，没有这么一说；再者就算间隔时间长了，收钱了也是事实！就这样定了吧！”大家见状不再推辞，纷纷表示赞同！ 在定好日子后，关先生和随从吃完饭就赶回城里去了。郎中与官家联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村子里的各个角落，人们都艳羡不已！ 次日刘阳从乌氏县回来，告诉张先生和巧儿一个消息：他自己心里不踏实，一大早就上县里，找人给闻天婉儿看八字，结果显示是最佳婚配，最后一高兴连媒人都给请好了！两人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张先生见刘阳对闻天的事这么上心，心里很感激，掏出两块铜元给他说：“刘阳哥，辛苦你了！这些你拿着办事用，再给你买身衣服！”这年头，两块铜元可以置办好多东西，如果买粮食可以够四口之家吃两个月了。刘阳推辞不要：“提亲花不了多少钱，这都够结婚时的酒席开销了！再说，我也老了要啥新衣服，能省则省，给我几个外孙用吧！”巧儿劝到：“大，这是他的心意，你就拿上吧，给闻天办好事比啥都强！”刘阳乐呵呵的揣兜里说：“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办，我一定给办的体体面面妥妥当当的！” 所有流程按部就班的进行，闻天拜见了岳丈的一大家，也偷偷看了几眼端饭进来的婉儿，她端庄秀丽做事规规矩矩，没有大家闺秀的娇弱，也没有小户人家的不懂礼数。临走的时候，她弟弟送来两双绣花的鞋垫说：“这是我姐姐为姐夫做的，请你不要嫌弃！”红布底子上用丝线绣了牡丹，还有几个字：“一帆风顺”，“前途似锦”。刘阳看到直夸赞：“好针线！”闻天拿着鞋垫，觉得脸发烫，心扑扑的跳。张先生也被关先生的家风折服，惊叹如此知书达礼的女娃竟有一手好女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8 让闻天作私塾先生 婚事定在了冬闲时节，因为人们要忙着务弄庄稼，这前半年的饥荒，要靠后半年的辛勤耕耘给补上。山地被人们扔了，大片的川区荒地足够村里十来户人家耕种，洋芋、白菜、萝卜、豆子、甜菜、小麦等等，凡是能种出来吃的，都在立冬前的日子里轮流播种。家家挖好了土窖准备储藏所有的蔬菜，闲置的空窑做好了准备存粮的措施，人们饿怕了，为了肚子想尽了一切办法。 闻天和宝儿给两家在院子的角落里挖窖。不知道从什么年代开始，智慧的先人发明了这种储藏蔬菜的方法：在院子角落里挖一个坑，像井口粗但比较浅，大概一个半人深，再向两侧横向挖洞，最大的洞有土炕那么大；窖口周围用土夯成一圈防水，上面支上木棍之类再盖上盖子，这样它可以透气，不至于让菜给捂坏了。由于窑里多放萝卜白菜洋芋老三样，人们习惯称之为萝卜窖。 宝儿在下面挖土，闻天就在上面往上拉装满了土的柳条笼。宝儿边挖土边说：“你个崽娃子，知道娶媳妇干啥吗？”闻天疑惑不解地问：“娶媳妇不就是为了有人给我们做饭洗衣服吗？”宝儿停下挖土，仰脸看着他说：“我的傻弟弟瓜（傻子的意思）外甥，娶了媳妇晚上吹了灯睡在一起，办那事美气得很！”闻天红了脸说：“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可以睡在一起呢？”宝儿哈哈大笑说：“娶媳妇就是为了日，顺便再日个娃娃！你这都不知道，还娶啥媳妇？”巧儿冲出伙房，抓起一把土就往宝儿头上扔：“你个坏种，你胡说八道啥呢？想把我家闻天教坏呢？你再胡说，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宝儿双手抱头撅起屁股躲避姐姐的攻击，巧儿停下手又对闻天说：“以后他再胡说，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收拾他！”宝儿看到姐姐发飙，吐了吐舌不言语了。 晚上巧儿对掌柜的讲了，并说了自己的担心：宝儿和德禄都粗俗不堪，怕把闻天教坏了，人家关先生一家是书香门第，将来看不起闻天怎么办？张先生说：“要不以后闻天除过帮我抓药，有空就教几个弟弟识字读书吧，我现在也忙也没精力给教了！”巧儿说：“我看村里好几个孩子了，也缺少个私塾，要不给大家也开个吧！”张先生说：“这是个好主意！有机会找大家商量一下，赶明年开春就办私塾！” 刘阳在张先生的劝说下，在村民忙完农活时，召集各当家的商量办私塾的事。张屠夫说：“关先生说了，朝廷停止科举创办新学呢！这办私塾是违抗皇上的旨意，会不会坐牢或者被杀头？”铁匠说：“这新学是啥样，大家也都不知道。不过应该也是教育娃娃识字，不会和私塾相差太大吧？”刘阳给大家解释：“我最近去州府和县里打听了，新学主要学习历史、地理、算学等什么科学知识，目前就州府里一处官立中学堂，县里和大村仍然是私塾为主！”铁匠问：“刘阳哥，这啥是科学？这新名还是第一次听说！”刘阳说：“我也不太清楚，但听人说过，咱大清国是被洋人用科学打败的，所以咱们的娃娃要学习科学！” 木匠说：“咱们不懂科学，办私塾倒可以，不过私塾开在哪里呢？去哪里请先生呢？”张先生说：“山上的空窑多，就把学堂开山上吧！一则是清静；二则是娃娃上学近；三则是安全，村口有个风吹草动，娃娃们来得急往山里跑！至于请先生，还需要大家共同想办法！”张屠夫说：“去外面请先生，还要给开工钱，现在咱们家家作难，不如在村里找个人抽空给教教算了！” 铁匠说：“村里以前就刘阳哥和耀文识字，现在多了张先生父子，张先生是秀才，所以是作先生的最佳人选！”大家一致同意这个提议，张先生连连摆手说：“我已五十多岁了，家里一大摊等我，还有药铺要忙，所以请大家另选一人吧！”铁匠说：“既然先生推辞，那就让闻天当先生吧，张先生的儿子肯定也不差！”刘阳见水到渠成就说：“既然大家举荐，那就这样定了：闻天作私塾先生！” 自商议开始，闻天一直闷头坐着，这会他终于说话了：“谢谢各位叔看得起我，但是我不能作先生，还是由耀文叔来作合适！”话音刚落众人愕然，他又说：“我大老了，一家八口人的生活他扛不过来；我现在也长大了，应该给大分担了！以后我大看病，我要忙耕种地里，肯定没时间教娃娃；再说耀文叔比我年长，学问也不差，他教大伙也放心！” 大家也理解他，也对他能有这样的孝心赞叹不已，铁匠说：“张先生就是教导的好，这小小年纪知道心疼大人，将来也是个好人小张先生！”张先生原本想，由大家主动推举闻天当先生，这样可以避免口舌，做到一举两得；不料闻天另推荐了他人，并希望分担自己的责任，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看来闻天是真的长大了！他感到很欣慰，也顺水推舟说：“耀文作先生很合适！同时我想：作了先生就干地里活的时间少了，人家还要吃饭呢！大家给出点粮食当补偿，不知道各位同意吗？” 刘阳说：“哪里有白请的先生？哪家都有好几张口要吃饭呢！再说咱们都是同村，补偿点粮食是应该的！”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张屠夫说：“那就谁家有娃上学就谁家掏！没小孩上学的就不管！”大家商量一下觉得有道理也就同意了！ 最后刘阳说：“那办学堂的日子就定在开春后吧！到时候天气暖和了，找个空窑拾掇拾掇就成了！”耀文行大礼答谢说：“我在此拜谢大家了！一谢各位看得起我，让我作学堂先生；二谢大家为村里办了件大事！村子里自我记事起就没有学堂，故而多数人都是文盲，幸亏我在大村子里的亲戚家长大，才有机会进入私塾！大家兴办学堂是功德无量的大善事，是关系子孙后代的大事，他们需要念书识字知晓礼和义，说不定将来能出个国家栋梁呢！不能像我们的祖祖辈辈两眼一抹黑，不明世事只盘算自己的小九九……”众人见他如此，慌忙站起来抢着搀扶，刘阳说：“耀文弟你折煞我们了，这些年都怨我没有为村里办成学堂，一切都是我的错，幸亏这次子悠弟提出来，现在改应该不算晚！你教村里的娃娃才是正真的大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9 大丧期间严禁喜庆活动 一年的收成有着落了，人们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窝冬了，早前失去的膘全靠冬天给长回来。这场婚礼成了渭州府的一桩大事：一个是唯一的举人嫁女，一个是名动渭州的郎中娶儿媳，州府和县衙都把这一事件，当成官民同乐盛世太平的典范，向上级和朝廷邀功。乌氏知县特派人送来五十个银元，来人却是沈青，他传达县衙的意思：届时，知府大人可能会来，所以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的，不能丢县里的脸，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知县大人会统统满足！巧儿知道他来了，一直躲房间里没有露面。张先生客气地对他说：“你回去替我感谢大人，我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 全村人立即打扫路面，张灯结彩，竹席盖着用木椽搭成的棚子，布满了大槐树下大片的空地，从县上饭馆里拉来的三十套桌椅摆的满满当当，给每个棚子里还放了一只炭火盆。 渭州府到村里有几十里路，为了第二天中午能举行婚礼仪式，所以刘阳安排德禄媳妇和耀武两口子，下午就带着从县衙借来的人员官轿及六辆马车出发了。他们须赶到城里的客店住一晚，明天一大早接上新娘再赶回来。 次日，临近中午时分，新娘的轿子还没有到，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突然有人骑快马驰进村子，马上的官差身穿白衣，大顶帽子上也蒙着白布，他到了大槐树边敲锣边说：“皇上驾崩，太后归天，大丧期间严禁一切娱乐和喜庆活动，违者一律严惩不贷！”随后他又急急忙忙打马走了，大家愣了半天神，最后乱成一锅粥，人们不管什么大丧，关心礼已随酒席却未开，各项开销已支，执事人员都已请好，这碌碡都拉倒了半山腰怎么撒手吗？正在这个时候，德禄媳妇和耀武两口子跟着一辆灰棚马车回来了，众人迎上去一探究竟，德禄媳妇一手揭开车帘，一手搀扶出一位姑娘。耀武对张先生说：“我们一大早刚到关先生家，就有官府到处贴说有大丧禁止喜庆活动，于是咱们借的官轿和马车都空返回去了。最后，关先生认为定好的日子不能更改，也不办婚礼了，就让关小姐穿便服随我们回来，并叮嘱我们告诉先生宴席取消一切从简，一家人吃个饭就算礼成了！” 关小姐穿着不是红色的便服站在那里，身形优美举止端庄，不畏惧人们评头论足，耀武招呼闻天赶紧过来把新娘抱回家去。刘阳这时才从突变中完全镇静下来，他制止人们跟在新娘后面去闹洞房，招呼村民抓紧拆除所有红色的物品以及坐席的棚子，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请的乐师和借的桌椅板凳以及酒席等等，张先生一样没少都按正常价付钱了，按理来说这些开销应该减半或免费，毕竟这是县衙的意思要大办。张先生给埋怨他的宝儿解释：“人家挣的都是辛苦钱，虽然婚礼没举行，但他们尽心了！怪只怪咱们倒霉碰上这么个时候，何况县衙给了银元让咱们用呢，人活一世真心交个人不容易，所以就应该坦坦荡荡不要让人指着后脊梁说咱们！” 人多力量大，很快所有的事务都处理完毕，大家纷纷告辞回家，怕官府以破坏大丧之罪处罚。张先生拦住众人说：“今天不能宴请大家了，这里有做好和还没做好的酒菜，请各位端些回去吃吧！”大家推辞不要，刘阳说：“做了那么多，大家没吃上就带回去，不然都放糟蹋了！再说大丧期间人人都要带孝忙碌一阵子呢！”众人觉得有道理于是照做了。 张先生和巧儿坐在供桌前边，闻天与新娘跪下拜高堂。五个弟弟好奇又激动的看嫂子行礼：她撩开裙摆下跪，双手相叠按在地上，弯腰磕头前额刚触到手背，整个过程姿势优美端庄，不似别人猴手猴脚浮皮潦草，真正的名门大家闺秀！巧儿被当做老婆婆浑身不自在左顾右盼，她俩年纪差不了太大，这一声婆婆把自己叫老了！张先生看出巧儿的窘态，一只手悄悄的拽她衣服，巧儿努力平静下来接过媳妇奉上的茶杯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外面的事情就由他们男人做，家里的事务就由咱俩个操持吧！你我之间不必太过拘谨，毕竟年龄差不了太多，何况以前闻天还叫我姐呢！”婉儿恭恭敬敬说：“这样不行的！在家敬父母出嫁尊公婆，我是小辈不敢造次！”张先生说：“咱们家只需要遵从《朱子家训》就行了，其它的不太重要！待会一起吃完饭就回房歇息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60 你给我讲讲吧 闻天和弟弟住的厢房被腾出来作新房，老三老四去和外公外婆住了。房间里所有的喜字全被撕掉，炕上只有两床红色的被褥和枕头，地上摆着陪嫁来的洗脸盆衣服箱等物件。这大半下午静悄悄的，本该热闹的婚礼现在一个外人也没有，吃过饭闻天引着婉儿进了新房说：“你也累了一天，这会歇息一阵吧！现在天色尚早，我出去看看家里是否还有啥要安顿的！” 四个弟弟早已被安排到舅舅家了，正房里剩下大和巧姨在谈论有关大丧的事情。闻天觉得无趣，就转身进了宝儿家，往常这个时候该给弟弟们教书识字了！宝儿看到他就打趣：“你小子这会不陪新媳妇，跑这里干嘛来了？小心待会回去不让你上炕！”闻天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招弟挺个大肚子安慰他说：“宝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不听他胡咧咧，现在大丧期间还有好多事要谋划呢，那能像他天天想那点破事！”闻天听了稍微平静下来说：“嫂子说的对，我大现在正盘算此事呢！大还说过不可一日不读书，所以我这会过来教弟弟！” 闻天是父亲给启蒙的，所学知识也是来自中医古籍，除此之外没有读过其它闲书，听过不多的故事也多是大给讲的。他给弟弟们已教会了好些个药方里常用的字，今天又给教新口诀《十问歌》：“一问寒热二问汗，三问头身四问便。五问饮食六胸腹，七聋八渴俱当辩……”弟弟们太小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但也摇头晃脑念的认认真真，闻天也是大的思维：现在虽然不懂，但记忆力好，将来长大了就自然而然的懂了！刘阳两口子坐炕上看着自家的小先生教的有模有样，不由得连连点头：这小子不当先生真是浪费了！ 时间过的很快，外边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巧儿从外边闯了进来，她伸一只手拧闻天的耳朵，生气的说：“咋了，有能耐了？也不看看啥时候了，还不往回走，你准备把婉儿一个人扔房里多久？”闻天疼的呲牙咧嘴，伸手护耳朵说：“巧姨饶命啊！我只是在给弟弟教书，忘记了时间，现在立马回去。”刘阳两口子说：“你下手轻点，闻天刚才忙忘了！”巧儿说：“你们两位老人真是的！婉儿一个人独守空房，你们也不管管，将来关先生责怪下来怎么办？”她不等老人们答话，就将闻天牵回了家。 闻天一只手揉着耳朵走进新房，婉儿正盘腿坐在炕上发呆呢！她看到闻天问：“你耳朵怎么了，红红的？” 闻天很老实：“巧姨给拧的！” 婉儿问：“掌柜的刚才干嘛去了？” 闻天说：“给弟弟们教书识字！” 婉儿好奇的问：“掌柜的都给教些什么？” 闻天说：“药方上的字，药书里的口诀。” 婉儿追问：“为什么不教四书五经呢？” 闻天疑惑不解问：“那是什么样的书的？大只教我医书，我从来没有读过其它的书。” 婉儿说：“私塾早期多讲《千字文》，后期识字后讲《论语》、《诗经》等等。你可以读读这些书，将来好教别人。” 闻天央求她说：“你既然知道书名，就一定读过，那你给我讲讲吧！我现在特别想学这些知识！” 婉儿笑着说：“掌柜的吩咐岂敢不从，我带的嫁妆里就有这些书，你替我翻出来，我就给你讲讲！” 红蜡烛被刘阳白天收走了，点的油灯忽明忽暗的，闻天趴在炕桌上看书，婉儿在旁边给一句一句讲解。院子里静悄悄的，突然传来大大大的咳嗽声，小两口对视一眼又继续看书；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更大的咳嗽声，听声音是故意冲着厢房的，小两口赶紧吹了灯老实睡觉。 一连两天，小两口晚上点上灯就读书学习，婉儿讲书的声音都传到正房里。第三天，巧儿对张先生说：“这两个书呆子，浪费了咱家好多的灯油钱！你这连着咳嗽示意了两天，他们好像都不知道啥意思！”张先生说：“唉，我给他把媳妇娶进门了，怎么办是他的事，我不管这些事！”巧儿说：“行，你就别管了，这事交给我处理！”晚上，小两口灯点上不大会功夫，就传出了读书声，巧儿走到院子里说：“天不早了，都休息吧！不要浪费灯油了！”很快，灯灭了。 巧儿回到房里对张先生说：“你看咋样！？我给管的他们把灯吹了，这下你就等着抱孙子吧！”张先生说：“别管他们，顺其自然吧！”巧儿吹了灯说：“不行，待会我再去偷偷听一下墙角！” 她悄悄地弯腰靠近新房窗户，竖起耳朵仔细倾听。闻天还在问：“前面两句听懂了，那后边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啥意思？”婉儿说：“意思是：那美丽贤淑的女子，是君子的好配偶。”闻天又继续往下问，巧儿气的又小心返回到房里，关她也使劲的对着厢房咳嗽两声，肺都给气胀了！好嘛，以后我也不管了！她上炕之后给张先生一个后背气哼哼的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61 两个都是书呆子 小皇帝登基已经一年，招弟生的女儿也已半岁，唯独不见婉儿的肚子显怀。巧儿作为最年轻的老婆婆不能坐视不理下去了，她常去各种庙里烧香磕头，祈求各路神仙给当家的一个孙子！ 婉儿不但知书达礼，也很孝敬公婆，家务和女工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她礼节特别多，碗筷必双手高高捧起奉给双亲和闻天，真正的做到了举案齐眉，大家被弄得不自在，张先生说：“婉儿，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显得特别见外！”巧儿不客气的说：“你不要务弄这些虚的，抓紧时间生个孩子才是正经事！”婉儿嘴一瘪委屈的流下泪来，张先生赶紧打圆场说：“不说话了，赶紧吃饭吧，不然饭又坨了！”闻天戳戳婉儿指了下碗，示意她好好吃饭。 此事过去没多久，婉儿回了一次门，返家时她娘关夫人跟来了。娘俩和巧儿拉家常，巧儿问婉儿娘：“这些日子，我跑了好多的庙求神保佑，不知道婉儿怎么还是怀不上？”婉儿红了脸低下头去，她娘小声说：“这次婉儿回家，我仔细的盘问过了：婉儿身体很好，但两个人都有错，尤其是闻天！咱们也该想办法给好好的改改！”巧儿不解的问：“我家闻天有什么错要改啊？”婉儿娘嗫嚅半天说：“我不好意思说出口，你去问闻天吧！” 巧儿下定决心，一定要查出来问题在哪。有天晚上闻天教弟弟读书还没回来，她进了厢房查看，偌大的炕上规规矩矩的捂着两床被子，一床靠山墙，一床靠炕边，中间一个大空，就像被沟壑分开的两个山头。婉儿正坐在炕脚做针线，看到巧姨进来了赶紧打招呼，谁知她又很快出去了，一会传来她和公公说话声。 看到厢房灯吹灭了，巧儿又蹑手蹑脚的去听墙角，婉儿问：“你盖严了吗？要早点休息！”闻天说：“你也是，小心着凉！早点睡着了，说不定送子观音今晚能把娃娃送来！”两个人一会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巧儿回到房里对当家的长吁短叹：“两个都是石头！两个都是书呆子！”张先生不解的问：“咋回事，他们是石头又是书呆子？”巧儿给详细诉说了一边，张先生自责的说：“都怨我这些年只给他教医术，忽略了生活常识的灌输；这婉儿也是的，自幼被关先生严加管教，所以有关常识也是白纸一张。”巧儿问：“那咱们怎么办呢？总不能由咱们两个给教吧？”张先生说：“你和我肯定不行，村里其他人更不行，传出去了都是个笑话；不如让宝儿两口子给这小两口启蒙，闻天和宝儿关系好，年纪也差不了太多，说话也容易接受！”巧儿说：“这样也好，招弟是陕西人泼辣开放，给婉儿肯定教的不错！” 宝儿很高兴姐姐交待自己一个重大任务，他叫上闻天牵毛驴出去晒太阳。两个人缩着脖子筒着手，蹲在山根的破窑边拉话，宝儿说：“我的弟弟外甥哎，你咋回事现在还没有娃娃呢？有啥不懂的问我也行，咱俩这么特殊的关系，我不帮你帮谁？”闻天对他太熟了，他就像自己的亲哥，互相之间啥事都不隐瞒。闻天说：“我们每天按时睡觉，以为会像书里说的：如果做个梦有日月入怀或者魁星下凡，媳妇肚子里就怀上娃娃了！谁知这么久了也不见动静！”宝儿听了差点笑出声，他知道闻天脸皮薄，所以使劲的憋了回去，伸手捋捋胸口顺气，半天才说：“瓜娃子，我告诉你个秘密：要想生娃娃，必须两个人脱了衣服，赤身露体睡到一个被窝里！”闻天看他的神情以为宝儿又逗自己玩呢，于是生气的说：“粗俗！男女授受不亲，怎可裸体相对？你一直都欺负我，以后再也不和你说话了！”说罢气狠狠的走了，宝儿愣了半天醒过神冲闻天的背影喊到：“你误会了，我没欺负你，这都是大实话！你等一下我的话还没讲完呢！”闻天早走远听不见了。 相比闻天生气而回，婉儿可以说收获满满。招弟虽然开放泼辣但能把握分寸，她小声将所有细节和注意事项告知婉儿，婉儿听得脸红心跳却也用心记了下来。到了晚上，她学以致用引导满面惊诧的闻天完成这一神圣举动，两人初尝禁果被这奇妙的感觉震撼，迫不及待的又做了几次，最后终于拥抱着休息，两人自言自语：这傻了吧唧的将近一年，才感受到其中快乐滋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62 婉儿要生了 俗话说好事多磨，巧儿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万千期盼中又不大乐意的作了最年轻的。 两块石头一开窍，那晚上自然是干柴遇烈火般的疯狂。过了段时间，婉儿也挺着个大肚子落落大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来找张先生的病人不停的赞叹祝贺他可以当了！ 巧儿和婉儿不像婆媳，更像亲姐妹好闺蜜，两人同做家务同吃饭，随着月份的增加更是包揽了洗衣做饭。 婉儿在婆婆细心的照料下，小心翼翼又浑身不自在的养胎。一天下午，巧儿正在伙房做饭，婉儿去上厕所，她起身的时候，突然感觉肚子一下坠，接着下身有水流了一裤裆，随后传来一阵疼痛，“巧姨，救命啊！快来人！”她一只手扶墙，一只手抱肚子挣扎着走出厕所。巧儿听见叫声冲了过来，伸手搀扶住婉儿往厢房走，同时大声疾呼“当家的，掌柜的，哥哎！你快点来，婉儿要生了，闻天在哪里呢赶快找人！”药铺里闻天扔下称药的戥子跑了过来，他抱起婉儿就往房里走。张先生随后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男女病人，他安排男的帮着烧炕，女的帮忙烧水，自己又跑去找巧儿娘。 婉儿在房间里一直呻吟，闻天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巧儿一把把他推了出去，说：“女人家生孩子，你们男人家出去！” 炕已烧热，热水都准备好了，房间里六七个女人等着给接生呢！婉儿的声音也没那么大了，羊水也流的差不多了，但小孩迟迟不见出来，巧儿娘说“再用力，像拉屎一样往下挣！”婉儿有气无力说“我没力气了，肚子没劲！”巧儿说“都怪我，让她好好休息静养，要是多锻炼说不定还好生！”巧儿娘说“都啥时候了说那些话，赶紧想办法把孩子给取出来是大事！”铁匠媳妇说“有个办法试试，拿条大毛巾盖肚子上，咱们两边往下拉，帮助她往下生！”巧儿赶紧找来毛巾，众人一起帮忙。 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闻天急得院子里走来走去，大坐在台阶上，一条腿不停的抖，几个弟弟靠墙蹲了一排，鸦雀无声的看看哥哥又望望父亲，屋子里撕心裂肺的叫声和女人们的喊叫声吓得他们不知所措。 天完全黑了，伴随着“啊！”的一声大叫，女人们齐声说道“终于生出来了，是个男娃！”外边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闻天和大看望小孩，发现他脑袋细长细长的，鼻梁和眼睛周围黑青，睡着的时候偶尔还一抽一抽的，父子两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小子体内有风！全家人包括刘阳一家都被这四六风的乌云笼罩着，巧儿和娘每天给用艾草灸，闻天和大小心翼翼的给煎了汤药，这样的日子过了多半个月，那小子终于不再抽风了！ 满月的时候，关先生两口子来探望，对于这个孱弱的外孙他俩格外心疼，给胸前挂了一把银锁，又送了一本佛经《消灾延寿药师佛》，让婉儿早晚多念念。关先生最近几年信奉佛教，不管在哪里做官，都谨遵教义造福一方百姓，受他影响渭州出现了好多佛教徒，一度佛化渭州！ 巧儿随后踏进了许多曾经许下愿的庙，开始了还愿的行程，顺带为当家的长孙请了一个个佩戴的护身符，还有贴的和喝的符表。当她看着婉儿将符表烧成的纸灰揉进嘴里喝下去的时候，她的心才终于完完整整的放回到心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63 谁想抗拒革命 小孩过了百天，众人绷紧的弦终于可以松开了。小家伙像棵小树苗一样噌噌的长，张先生当了更是心里激动的不行，但他脸上尽量不摆出来。药铺里现在由闻天每天坐堂看病，招了耀文的儿子世杰作伙计，张先生也退居二线了，只有闻天碰到一些比较棘手病情，或者有病人点名请自己看病时他才出手，其余时间就陪陪孙子和家人们。 耀文作了私塾先生，刘阳和张先生及牛老大带领全村的男丁拜孔夫子和先生。学堂选在了半山腰的两孔窑洞，一孔作学堂，一孔作先生的房间，窑洞两边的半截山梁将窑门口围成一个小操场，既挡风院子又紧呈隐蔽，外来人员都不容易发现，大家此后称呼这处院落为学仿台。窑洞里挂了一幅孔圣人画像，耀文坐在前边接受众人的拜见。大家凑集的粮食装满了三个口袋，作为酬金摆在墙边，刘阳拿了一块红绸被面搭在耀文身上，他说：“咱们村子自我记事起，就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私塾了，今日它在我们这一辈人手里重新开张，你是第一位先生，这是大功劳一件！咱们后代的前途就交到你的手里面了！”耀文感慨又激动的说：“咱们村能重新开办学堂，是刘阳哥和张先生的功劳，不然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呢？更应该给张先生搭红！”众人纷纷表示赞同，牛老大拿起桌子上剩的一块被面要给搭上，张先生赶忙推辞：“刘阳哥更是头功一件，村里万事都要他牵头出面才可以办妥的，我只不过是个牵马坠蹬的！所以给他搭红才对！”刘阳喜滋滋的接受了牛老大给披的红。 闻天的几个弟弟都上了私塾，加上其他人家的小孩总共只有十来个人，教学负担不重又有粮食补贴家里，耀文很感激张先生和刘阳，他看药铺里比较忙，于是给张先生提议：他儿子世杰在家里闲着，地里活又不多，所以想让他给闻天帮帮忙，再说他也爱读书干其它的活不在行！张先生当场说：“我现在往后退了，但病人还是多，闻天一个人看病抓药，我看忙的够呛；你就让他过来吧，作个抓药的伙计，至于工钱我们是不会少的，反正招谁都是给！”耀文连连摆手说：“我让他有空学个手艺，不是让他来挣你们的钱，这怎么好意思呢？”张先生说：“就这么定了，世杰作学徒兼伙计，我们每月给他工钱！再说他也快要结婚了，好歹能补个家用！”耀文谦让半天终于千恩万谢的走了！ 有天早上，府衙官差来请张先生去给一位大人看病。待他忙完之后和世杰赶驴车走到街上，突然传来一声枪响，一群和清兵穿戴不一样的士兵冲了过去，他们戴新式大檐帽，打着绑腿扛着长枪，最明显的是脑后马尾巴似的辫子不见了，剩一截兔子尾巴那么长的一点，他们边跑边分头行动，有的冲向府衙，有的冲向城门。毛驴被枪声吓得狂奔起来，世杰和张先生也是头次听见这长杆快枪的声音，他们以为孙大炮到这里造反了，赶紧加鞭往回赶。 驴车到东门时，张先生看到几个士兵端着长枪站在门口盘查过路行人，旁边一串男人排着长队，前边几个士兵拿着剪刀在剪辫子。一个穿长袍的中年男子挣扎着想跑，其他士兵捉胳膊抓腿说：“看你往哪里逃？你还想抗拒革命？”一个士兵咔嚓一剪刀就给剪掉了，那人双手捧着辫子跪在那里放声大哭：“头发受之于父母，今天它离我而去，我怎么对的起父母和各位列祖列宗呢？”排队的人吓得心惊胆战的，都伺机想逃跑，士兵们一拉枪栓说：“谁想抗拒革命，我就崩了他！”一个士兵端枪对着驴车说：“发啥呆呢？麻溜下来排队去！”他俩看那阵势吓得双腿发软，这革命如同“割命”一般使人恐惧，用手把不听话的腿一个一个搬到车檐，然后慢慢溜下车去，排在了队伍的后面。 轮到张先生剪辫子的时候，他只感到后脑勺一凉，自己黑亮粗壮的辫子就落到了士兵手中，他没有像别人那般哭闹，只是恳求士兵：“差爷，请把辫子还给我吧！我都自己革命了，就让我把它埋葬了吧，这样给父母也是一个交待！”士兵手里颠了颠辫子，又看了挂了一长溜灰的白的，像葱像绳像尾巴的辫子，心里老大不愿意，张先生掏出一块银元塞到带头的手里，又说了一大堆好话，那人一挥手说：“还给他吧，他都革命了，辫子要还给老人呢，咱们革命不是要命！” 世杰已软趴在地上，当兵的一手扯起辫子，一手就给来了一剪刀。张先生赶紧制止士兵将辫子挂起来，他说：“差爷，我家儿子的也一并还了我呗！您就好人做到家！”士兵翻着白眼给扔了回来。 出的城门，两人赶着驴车狂奔，生怕他们再追上来要命。世杰缓过神来嚎啕不止：“祖宗多少辈了，辫子一直不曾离身，今天没了回家怎么见人？”张先生没有管他，只想着自己的事情：眼前的场景似曾好像在哪里见过？唉！老了不中用了，是不是以前梦里见过，今天只是应验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64 还是共和比皇帝好 驴车回到大槐树时，附近的人和药铺里的病人赶出来观看，待看清两人的辫子时，一个见多识广的外乡人大喊：“乱党啊！大家赶紧逃，不然官府把咱们一块治罪！”围观的人如梦初醒撒脚就跑，走不动的病人被家属背上跑了，就剩下闻天站在药铺门口看着大和世杰发愣。 巧儿跑出来看动静，她伸手拉掌柜的回家，并吆喝世杰：“赶紧回家找你娘去，让她给你把辫子接上，不然官府来杀你的头！”世杰反应过来抱着辫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她将先生扶进房里，让闻天赶紧把药铺和所有的门都关了，自己找来梳子把先生剩的半截头发理顺，然后把辫子和它接起来，怕它往下掉又用黑线扎了一圈，这样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条新辫子呢！张先生拿过镜子观察一番，发现它和以前一样，不由夸巧儿手巧。 这是传来使劲的敲门声，原来刘阳两口子过来了，他们是来看“乱党”的。刘阳非常担心女婿出个啥事，他问：“子悠，你咋进了一趟城就成了乱党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一大家子人都指望你呢，你可不能学小年轻心血来潮参加什么乱党，到头来家破人亡的！”张先生无奈的笑了笑说：“我那有那能耐呢，一片树叶掉下来，我都怕砸着脑袋，这样的大事我躲都来不及，又怎敢染指呢？”他接着将今天的所见所闻讲了一边。巧儿娘听完纳闷了，她问：“难道是小皇帝又要下台了吗？”刘阳赶紧制止：“不要乱说话，现在不要妄加评论，待我明天去趟县里打听打听再做定夺！” 全村人心惊胆战的过了一夜，第二天下午，刘阳从县里回来了，并带回来了一张。村民看他脑后的辫子也被剪的剩了半拃长，他给介绍内容：清帝退位，实行共和！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人问：“意思是要改朝换代了吗，是不是从此以后没有大清国皇帝了？这下轮到哪个皇帝坐天下了？”刘阳说：“现在实行共和了，从此以后没有人作皇帝！”耀文问：“刘阳哥，请问这啥叫共和？没有人作皇帝，那谁当家主事？这皇粮以后还交不交呢？”宝儿吆喝道：“皇帝都没有了，皇粮交了也没有人要！”农民最关心粮食，不知道什么是共和及革命，现在听说不用交皇粮了，都议论纷纷：还是共和比皇帝好！管他以后谁主事呢！ 刘阳“啪”的给了宝儿脑勺一巴掌，对大家说：“大伙听岔了，这皇粮还是要交的，只不过现在主事的叫！至于啥叫共和，我也不是太清楚，好像是由大家选主事的，谁干的好就做，干不好大家就把他拉下来！”大伙对这些新名词不感兴趣，也不相信这些新主张，反倒是装了一脑袋浆糊。刘阳拿了剪刀说：“大家现在排队，我一个一个给剪辫子。”众人听了都准备开溜，刘阳幸灾乐祸的说：“想逃走的就逃吧！不剪辫子的按抗拒革命论处，待我报告县里，到时赏颗洋花生吃，并罚一块银元！”大家听了转过身嬉闹着说：“哥唉，我们没想逃只是肚子饿了，但是现在肚子突然又不饿了，所以就由你给剪辫子吧！” 改朝换代一派新气象，辫子没了，龙旗也没了，清廷定的规章制度也一概取消。村子里早晚的巡逻任务也搁置了，回民也可以自由走动了。 一天晚上，村子里的狗不停的叫，村民们天亮之后赶到村口观看。西新大道上穿清廷衣服戴红顶帽子的士兵，腰挎大刀手持长枪，有的背着鸟铳，身后挂着葫芦，他们排成两排军容整齐的向东前进，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看样子是这里过了一夜的军队。大家看着人家的龙旗，再摸摸自己的脑勺，见到马上的官爷威风凛凛盯着自己，不由的四散逃开！ 傍晚的时候，铁匠从渭州城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对坐在大槐树下的村民们说：“不好了，朝廷的队伍来革命党了！”众人愕然，追问他详细情况。铁匠说：“我在城里的打铁铺干活，突然枪炮声一片，我们吓得躲了起来，待一切恢复平静，我们到街上发现没辫子的士兵一个也不见了，满大街都是红顶子的清家官兵。经过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陕甘总督方大人从兰州调集了三十万大军，他要去陕西的革命党。目前，州府衙门里的官员都被关进了监狱，等方大人平定乱党后上报朝廷，再由皇上决定如何发落！”大家听了议论纷纷，黄老大问：“不知道这下该怎么办？我可不想被当成乱党给抓了！”牛老大说：“我看大家赶紧回家把辫子都给接起来，这应该是唯一的好办法！”刘阳补充到：“还有把龙旗拿出来插到门口！”又有人问：“没有龙旗了怎么办？我家的给娃娃作尿布了！”刘阳怼他说：“那就把你家的被单揭下来作一个，保脑袋要紧！如果你舍不得被单用纸糊一个，只要不被发现应该不会有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65 替我给清莲扫扫墓 清廷的军队在咸阳凤翔和革命党的队伍打仗，陇东地区在方大人的治下呈现出一种清朝不清朝民国不民国的社会状态，所有的事务都围绕着打仗，各村都被催逼缴纳军粮。 张先生的药铺又一次的彻底没了病人，他让闻天关了门，带媳妇和儿子及弟弟们到山上的窑洞里躲段时间，他怕有乱兵流民进村抢劫，自己一把老骨头也跑不动了，就留在家里看门吧！巧儿见掌柜的不走也就留了下来，她对哥说：“老天爷既然安排咱俩个做夫妻，我们就一辈子不分开！自从有了你，我才有了第二次的生命；如果没有你，我活着也没有啥意思！现在闻天他们都已上山，咱俩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要死就死一块吧！” 张先生搂着巧儿坐在台阶上晒太阳，他很感激巧儿看重自己，于是将这些天的心事说给她听。那天被剪掉辫子回家时，忽然想起这个场景在哪里见过，当巧儿为他接好辫子时，脑袋中的记忆才被接通：在十二年前的太原城，也曾出现同样的一幕，满街的红头巾黄头巾，自己赶着马车向家狂奔，还是回去的晚了！冒烟的药铺，惨死的清莲和伙计，一个个画面浮现眼前。张先生怕往事重现，加鞭赶车差点累死了毛驴，待看到闻天站在药铺迎接自己时，他知道这次赶上了，一家人不会再分开了！巧儿知道他挂念自己，也明白他还在想着前妻，但她不会吃醋，她晓得他在乎自己怕她像清莲一样遭遇不测。相爱的人往往一个眼神或一个动作，对方都可以理解其中的含义。巧儿从他怀里挣脱出一只手抚摸他的脸颊，说：“如果躲过这一劫，等天下太平了，你和闻天就回去看看，替我给清莲扫扫墓。离开家乡躲难这么多年，在有生之年见见故乡人也算了却一桩心愿！”张先生动情的说：“我正想要和你商量这件事呢，想不到你这么理解我先讲了出来！”他接着将窑洞里埋着银元的事告诉了巧儿，并说：“到时候我只和闻天回去一趟，家里其他人就交给你照顾，万一我们一时半会回不来，你把银元取出来省着花，应该也能用一阵子！” 混乱的日子过了大概两个多月，州府里传来了消息：进攻陕西的清廷军队折了回来，因为东边有消息说皇帝已发诏书宣布退位，陕甘总督方大人于是卸甲归田了，目前队伍由副手带领也已宣布革命反正，被投进大牢的各级官员都放了出来，继续他们的革命事业。 巧儿听到这个消息，开始给掌柜的和闻天准备回乡省亲的物品。父子俩干完地里和家里的活，等着一到个黄道吉日就动身。刘阳一家过来相劝：“这路上兵荒马乱的，路途又有点远，你们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万一出点事，这一家子该怎么活呢？”张先生执拗的说：“我这辈子黄土也埋半截了，想乘着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回去给老先人上上坟，顺便看看我可怜的娃儿和前妻。闻天这番回去主要是认认路，以后张氏祖坟和老家的事就交给他了！”巧儿娘见他有怨气就说：“这样也好，不过路上注意安全，钱财不要外露，免得引来土匪小偷惦念！”张先生说：“我们一定会小心，不过我也不打算带多余的东西，打算就像我俩当初来的时候一样，一路摇铃行医回老家！” 牛老二的生意也被耽搁了很长时间，现在的局势使他不敢轻易涉险，于是过来劝说张先生再等一等。亲家关先生特地登门阻止他前行，他说：“目前局势不清明，清帝虽退位但北有袁项城南有孙文，他们还在互相提防，各地反正队伍还在抢夺地盘，加上乱兵游民为匪，你此次省亲真的是凶多吉少！还是等过些日子太平了再说吧！”张先生拒绝他的好意说：“我也明白这改朝换代不是一两日就完成的，所以乘我还能走动回去一趟，万一哪天下不了炕想走都没法走了！再说我们是逃难至此，现在朝廷没了，我俩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行医回去，应该没有人会为难郎中吧？”众人见他不听劝，也就不再阻拦。 黄历显示宜出行，父子俩带上干粮和水赶着驴车准备出发，全村人都来送行，婉儿抱着儿子拉住闻天哭着不撒手，巧儿和娘好不容易把他们拉开，张先生抓紧赶车离开，车后面五个儿子哭喊着追上来：“大，带上我！大，你们要早点回来！”闻天回过头泪流满面的安顿：“你们回去别追了，我和大很快就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66 你是不是赵哥 驴车拉着郎中父子一路顺顺当当到了太原城的近郊，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接着雨越下越大。闻天忙着四处查看可以避雨的地方，前面官道的两侧有几家饭馆，门口的拴马桩上有搭草席的棚子，他对父亲说：“大，现在雨下的急，咱们去饭馆里避避雨吃点东西吧！”张先生说：“你现在也是个大人了，有些事你就拿主意吧！”闻天找了一家看起来不是很高档的饭馆，小二跑出来迎接，并把驴车拉到棚子下避雨。 父子俩靠窗户坐下，这样可以直接看到外面，小二问道：“两位吃点什么？”闻天说：“到了山西肯定要吃面，有什么面就来两碗，再来两个家常菜和两碗热面汤！”小二冲厨房喊到：“来两碗饸络面，两碗面汤，两碟凉菜！”他又问道：“看样子两位是郎中？好像不是本地人？”张先生说：“小哥说的没错，我们是郎中，祖籍洪洞大槐树！”小二说：“巧了，我们掌柜的也是大槐树的！待会你们认识一下，说不定是一个村的！” 小二用木盘端来了饭菜，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爷子，齐颈长灰白相间的头发，满脸褶子双眼无神。他看到郎中父子上下左右打量，说道：“我姓赵，来此开店有五六年了，听说二位是老乡，所以过来看看，我感觉咱们好像在哪里见过？”父子俩也在观察他，张先生说：“你是不是去过，人称赵哥？”赵老板反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张先生解释说：“我姓张以前是太原城里的郎中，这是我的儿子闻天，那年去投亲时在一家饭馆遇到你们几个人，你还记得吗？”赵老板惊奇又打趣地说：“哎呀原来是张先生父子，那时闻天还那么小，现在都已经这么大了，我们还不死要等到啥时候呢？” 闻天问父亲：“是那年在饭馆里请咱们吃肉的赵哥吗？他还给咱们包头巾并教了咒语。”大高兴的说：“可不是他嘛！要不是他教的咒语，咱俩差点被拳民当二毛子杀了！”张先生仔细观察赵哥后，疑惑不解的问：“请问赵哥，你不是比我年纪小吗，现在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老呢？”赵哥拿过小二端上来的酒，给父子俩和自己都倒了一杯，他举杯示意走一个，三个人喝干后，赵哥唉声叹气的说：“此事说来话长呐！我们弟兄几个捞了盘缠回家没过多久，朝廷开始到处抓捕拳民，由于我做事低调没有露富，故在官差没来之前已跑掉了。其他人因为大肆置房产置地，被人嫉妒给举报，最后都被下了大狱。我这些年东躲西藏，夜里都不敢闭眼睡个踏实觉，怕官差冷不丁的从哪里冒出来抓我坐牢或者被砍头。我这满头白发都是被吓出来的，人看起来也就老的多了，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有成家！” 闻天追问：“你打听了吗，你的那些弟兄最后都怎么样了？你也胆子大，敢在这官道边开饭馆！”赵哥又灌一杯酒说：“我找人打听过了，我的弟兄几个有一个被砍头了，说他是拳民头子，其他人卖房子卖地给衙门交了一大笔钱之后被放了！我刚开始跑到陕北的小煤窑给人挖煤，现在朝廷倒了，老家也没有人了，才跑到这里开这么一个小饭馆维持生计！”他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仰脖灌进嘴里，张先生拉住他的手说：“你不能再喝了，要振作起来，抓紧娶个媳妇生个娃娃，好日子就有盼头了！”赵哥垂头丧气地说：“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躲这么多年我心都乏了，还是一个人过算逑了，早死早超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67 十年生死两茫茫 太原城里如同十几年前一样繁华热闹，不同的是人们没有了长辫子，有的人则穿了新式系纽扣的开襟衣服。驴车走进以前有自家药铺的街道，张先生感觉走进了梦中：凌乱的街两边，咕咕流血的尸体，黑烟冲天的自家药铺。他不由加鞭，心里呐喊：清莲等一等，我回来了！ 当年的药铺现在成了棺材铺，还兼营纸人纸马等货物。父子俩看着昔日自家的产业哭笑不得，曾经名满太原救死扶伤的药铺，现在彻底成了发死人财的门店。里面有个掌柜模样的人迎了出来，热情洋溢的打招呼：“两位里面请！不知道两位家里那位仙逝了？是老丧还是小丧？是要贵重的楠木棺材还是价廉的杨木棺材？我们这里还有纸轿，纸洋车等等，要纸龙椅都是小意思，凡是你能想到的物件我们都可以做成纸的！如果家里缺人，我们还可以派人送埋哭丧，所有程序全部包办！” 父子俩充耳不闻只是店里到处转转，发现除屋顶和门窗修缮过外，其他的都没变啥样。掌柜嘚啵嘚啵的讲了一大堆，发现没人理自己，就冷下脸问：“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请问二位有何贵干？”张先生正陷入沉思中没有理会，闻天赶紧赔笑脸给解释：“掌柜的莫怪！不瞒您说这家店铺以前是我家的药铺，我们父子俩专程回来看看，不成想变成了你的棺材铺。我大老了，看到以前的事物就触景生情，打扰你了还请多多包涵！”掌柜的狐疑的盯着他俩看了半天，最后说：“你年纪不大，说话倒是蛮中听的！不过我这店铺开起来也就两年多时间，以前这里是荒宅不曾见到药铺。”闻天说：“掌柜的有所不知，这里在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是我大的药铺，那年被拳民烧了之后，我们父子俩就逃难到外地去了！” 掌柜的又看看张先生，恍然大悟地说：“药铺我是没见过，但十几年前太原城名医张先生还是听说过，想必就是先生吧？”张先生摆摆手说：“那都是过去了，我们现在只是回来看看，希望掌柜的允许！”掌柜的又恢复热情说：“没问题，我带两位到处转转，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能亲眼见到名医张先生是我最大的荣幸！” 父子俩跟在他身后走遍了院子里的每个角落，以前一家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一点都找不到了。曾经的禅房里放满了纸糊的人和马，其它房间里则摆着做好的棺材和木料。掌柜的请他俩坐天井下喝茶，院子里忽然闯进来一个人，他边走边问：“是张先生回来了吗？”父子俩看那人满头白发，拄着拐杖跌跌撞撞扑到眼前，赶忙伸手扶住让其坐下。张先生浑身一颤问：“你是李掌柜？闻天赶紧给磕头，谢谢他当年对咱家的照顾！”闻天趴下就磕头，说：“叔，谢谢你了！”李掌柜一手扶起他说：“我老了不中用了，每天就出来晒太阳溜达，想着有一天能碰到你们，盼了这么多年，老天爷看得起咱，终于让我在有生之年见到你们了！” 张先生拉着他的手说：“这时间过的就是快啊！你头发都已经这么白了，这么多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李掌柜一只手拭泪说：“我这些年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人来了说人话鬼来了说鬼话，尽量谁都不得罪，就这样家里还是遭遇了很多的不幸。当年朝廷为给洋人赔款，鼓励农民种植烟土，它比粮食值钱，所以我大儿子去农村搞种植去了。随后全省闹饥荒粮食不够吃了，二儿子就去山里买粮食，结果半道上被打劫命都丢了。以前给清莲送埋的老街坊，要么去种烟了，要么被饿死了，现在就剩我一个全靠大儿子给人跑堂养活。” 闻天愣了半响追问：“叔，你知道我娘的坟现在还好吧？”李掌柜叹口气：“晚了，已经完了找不到了！”闻天着急的抓住他的胳膊问：“啥完了？你就赶快告诉我吧！”李掌柜用拐杖使劲捣地面，激动的说：“可恨的朝廷要建烟土交易中心和仓库，他们选中了乱葬岗，最后有主的坟自家迁了，无主的坟被人挖出来填到枯井里了。我那段时间正好去给二儿子收尸，回来时已然找不到清莲的坟了！”张先生听完叫了一声：“我的清莲啊！”人就背过气从椅子上掉下去了。几个人慌忙起身搀扶，闻天通过施展抢救术后大终于醒了，嘴里还在念叨：“清莲你生前被人杀害，去了还要被人丢弃尸骨，我这辈子遭了什么孽害的咱们家破人亡啊！” 父子俩站在曾经的乱葬岗看着那处院子，上书“太原粮食交易中心”，李掌柜说：“以前这里写着粮食但只交易烟土，现在民国了就主要交易粮食，暗地里还是买卖烟土。”他俩前前后后寻找，希望能找到坟墓的一点踪迹，但附近很深的车辙印证明这是徒劳的。 既然坟找不到，他俩就准备告辞上路，下一站城。张先生拿出褡裢翻过来往地上一倒，是十一块银元和四块铜元，他取过六个银元递给李掌柜说：“你日子过的紧张，我也帮不上你多的，这几块银元你拿着补贴家用！”李掌柜推辞不要，说：“穷家富路，你们路上花销也大呢，再说我一糟老头过一天算一天用不上！”张先生执意塞到他手里，说：“咱们这一辈子可能见不到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必须收下，如果有来生我们再相会！” 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泥土味。他们赶车到一个大的十字路口，在路边给清莲烧纸。闻天边烧纸边给娘讲这些年发生的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父亲则陷入了沉思中。一直到闻天赶着驴车走时，张先生突然站到车檐上高声朗诵：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68 坟给搬到了乱葬岗 父子俩到达京城，站在了闻天姥爷王大人的府邸门口。王府修缮的一新，门头刻着两个字“李宅，不是想像中房墙坍塌，野狗乞丐出没的荒废宅院。 闻天问父亲：“大，你没记错吧？这里是别人的宅子！”张先生说：“荒唐，这里我来过很多次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闻天担心的说：“如果成了别人的宅子，那姥爷和哥哥姐姐等人的坟肯定保不住了！”张先生急忙上前敲门，里面传来狗叫声，一个人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谁呀？都说了我家主人没回来呢，还一个劲的敲门！”门刚开了个缝，一条狗就窜了出来，一个人使劲边拉缰绳边走出来，他翻着白眼问：“干啥子的敲我家门？”张先生说：“请问小哥，这府里的主人是谁？”那人警惕的打量父子俩半天，反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啥要打听我家主人？”张先生掏出一块银元递给他说：“小哥莫急，容我仔细说给你听。这处院子原是我老丈人吏部王大人的府邸，庚子年的时候他们全都遇害了，尸首埋在了花园中，现在我带儿子来上坟，不成想这里却变成了李宅！” 那人把银元揣兜里后，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他转身把狗拽了进去，又搬出了一个长条凳放在台阶上，示意父子俩坐下。他讨好似的说：“不瞒您说，我只是这所宅子里一个看门的，但这些事情还是知道一些。早年间这里成了凶宅没有人敢住，所以一直荒废着。现在不是民国了嘛！我家主人就占了这里，他是在日本留过学的，不信也不忌讳这些，翻修这里的时候将花园中的坟给搬到了乱葬岗。”闻天又气又急的问：“这是不是真的？你不会编着谎话骗我们吧？”看门人说：“我有必要骗你们吗？收了你们的钱，我是言无不尽！”张先生按耐住激动问：“请问小哥，你知道埋到哪一块了吗？”看门人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民工挖出尸骸按主人的意思说送到乱葬岗，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乱扔到哪里？他们只管混点工钱，啥下作的事都干的出来！” 父子俩又在京城里四处打听了几日，终究是一无所获，这些年城里枉死的人太多了，再说新政府搞建设要腾空一些土地呢，这挖出的尸骸都胡乱丢弃了。 最后一站只有老家大槐树了。村子里只有十来户村民，他们都来围观这两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张先生觉得有一个人似曾相识，他招呼道：“是子哲弟吗？我是子悠！”那人用手揉揉眼睛，又凑上来观看，激动的问：“你是子悠！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也出事了，走上家里坐！”他招呼父子俩坐在炕上，村民们也跟进来看热闹。张先生喝干黑瓷碗里的热水后给大家介绍说：“这是我儿子闻天，十多年前我俩从回来时，在县城外听说有官府的人到老家抓我们，而老家的人都出去逃荒了，只剩下拳民四处活动。最后我俩先跑到陕西又落脚到了甘肃，这次回来是看看家乡人和祖坟！”他又给闻天说：“这是你堂叔，他是我出了五服的堂弟，我俩小时候一起上私塾一起放牛。自我去太原后再也没见过，一晃都几十年了！”子哲抓了一把枣子塞到闻天手里说：“原来是侄子闻天，家里没有其它好吃的，就这些枣子尝尝吧，待会吃你婶子做的擀面！” 张先生环顾四周问子哲：“村子里就这么几口人吗？咱们张氏家族其他人去哪里了？”一个老汉叹口气说：“村子里现在就五户人家，当年其他人逃荒躲难出去之后音信全无，几年前我们才好不容易回来。你不长在老家，所以都不认识我们几户，但你的名气可是响遍了咱洪洞县！”子哲痛心疾首地说：“当年家族向几个省分散开逃难，现在都联系不上就剩我一家了，在这过程中咱们的族谱家谱也都弄丢了！”张先生连声说可惜了。 闻天按父亲的吩咐把车上的物品搬了进来，一只烧鸡，一个熟猪脸，一袋面，一块十来斤的猪肉。张先生对子哲说：“你是我们老家唯一的族人，这些就送给你。”子哲推辞不掉，最后招呼村民说：“既然如此，大家回去把家里人都叫来，咱们和他们父子俩吃个团圆饭！” 一个老汉吃着肉说：“张先生发达了，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能出人头地。当年听说你们一家都遇难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就给我们讲讲其中的故事吧！”张先生只好把从太原到甘肃的事讲了一遍，只是去掉了太后和皇上。子哲停了筷子嘴巴都惊的张大了，他佩服的说：“哥，你这故事能赶得上说书的了！这三王爷咱们大家都知道，朝廷抓他的贴遍了整个河东，我还听说他最后走西口去库伦了，很可惜了一条好汉！” 祖坟早就荒凉了，子哲陪父子俩上坟结束，又走遍了故乡的角角落落。在准备分手回甘肃时，张先生悲哀的对他俩说：“俗话说落叶归根，我这辈子注定要葬在外地了，以后祖坟就由子哲弟祭拜打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 你要做甚不得无礼 第二部　　　　城头变幻大王旗 清朝灭亡，土匪到处扰民不断做大，各地军阀纷纷抢夺地盘，展开了渭州争夺战。 1你要做甚不得无礼 在镇守使吴大人的警卫营里，来来往往的士兵正在筹办一个践行会，他们的魏连长辞职准备回家。几个士兵找到军营用品的什长唐虎墩，一个士兵央求他说：“唐什长，我们给魏连长办践行会，还缺些桌子板凳，想请你借给我们用用。我记得仓库里还有好多专供吴大人和夏营长的酒，反正他们一年半载喝不完，就让我们拎几坛吧！”唐什长挠挠脑袋难为情的说：“这都是公物，上边怪罪下来我担不起！”另外一个士兵说：“魏连长，包括你和咱们整个警卫营的士兵都是渭州本地人，谁也不可能一辈子吃军粮，大家现在互相帮助抬举，将来回到地方也会有个照应！”唐什长一思索在理就答应了。 夏营长出外喝酒回来，发现士兵们正在搬桌椅和酒坛，他勃然大怒吆喝：“谁批准让你们私自动用公物的？”唐什长赶紧给解释了一番。夏营长仗着酒劲嚷嚷：“你们这些喂不熟的贼，在老家的地盘上肆意妄为！我以前提醒过吴大人，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们这些本地人只会偷鸡摸狗，他还不相信！今天终于应验了吧！”他拿过一根军棍，一脚踹倒唐什长，边打边说：“我今天给你们这些刁民讲讲规矩，让你们知道我马王爷有三只眼，以后在我手下都老实点！”唐什长哀叫连连，士兵群情激愤不约而同朝天鸣枪，一士兵给了夏营长一枪，他的半边脸立马就血肉模糊了。有人带头传暗号“天意”，士兵们迅速一个个传遍开始发动兵变，他们闯出军营抢劫，城里乱成一团。镇守使吴大人听见枪响，仓皇失措带了两人出城，逃进了崆峒山。 民国的春节和大清国的差不了太多，渭州府每年正月十五的灯会雷打不动的举行，一直从正月十四延续到正月十六过了才结束。闻天陪着婉儿和孩子去丈人家过元宵，关先生两口子对这不经常的女婿很热情，招待他住了好几天。附近的居民知道小的张先生来了，都跑来求诊，一个传一个越来越多，闻天只好在丈人家多住些日子。 求诊的居民被这突然响起的枪声吓呆了，半响纷纷往家跑，士兵们在街上拦住每一个人进行搜身，值钱的物件被掠夺一空。关先生闭上大门招呼大家赶紧躲到柴房里，外边的嘈杂声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稍稍停息。 闻天开了门出去看动静，突然一只枪口顶脑门上，“不许动，往回走！”一个声音传出来，他只好往回走，一眼扫到是三个穿便衣的蒙面人。进到院里，来人说：“都不要乱动，把值钱的都交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其余两个人挎着枪挨个房间翻箱倒柜了一遍，最后又过来搜每个人的身。他们要搜婉儿和弟媳的时候，毛手毛脚嬉笑不止，一个人手欠伸手摸向了婉儿的脸，闻天窜到中间隔开，怒吼到：“你要做甚？不得无礼！”那人抬手就一枪托砸在他的胸口，闻天痛的坐到地上，婉儿赶紧上前抱住啼哭不止。那人死心不改又伸手过去，用枪顶闻天脑袋的那个人吆喝：“停手吧，该撤了！” 三个人背上财物退了出去并从外边绑住门环。闻天起身探听动静，然后攀住围墙一纵身翻了出去，关先生一家都愣在了原地。他在街道两侧小动静快速靠墙前行，很快发现那三个人又从一家宅子出来了，他们正在拴门环，闻天一个箭步窜上去，左手抓向后边那个人的咽喉摔倒在地，右掌横砍脖颈，那人就不动了。另外两个回头还没看清状况，闻天一拳就击在一个下巴上，右脚一个回旋踢踢在另一个耳门上，这两招快速准确，他们都没机会再体验下一招，就直挺挺的栽倒了。闻天跟父亲练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机会给真人使用，觉得自己还没过瘾呢，三个窝囊废就趴着不动了。他取下三支枪和装财物的包裹后，又伸手将他们扒光上衣绑到了一棵树干上，在转身离去的时候，闻天看到这三个昏迷的人穿的鞋子不同，但都是政府的制式，于是脱了三双鞋也拎到丈人家。 关先生一家心急如焚的等闻天呢，见他背了好多东西回来，赶紧闭询问。城里打砸抢的声音从远处不断地传过来，关先生让他先把这些物件藏到鸡窝里，防止乱兵再杀个回马枪，有话以后再问。大家一夜未眠，天明的时候外面恢复了平静，婉儿问：“你昨晚跑哪里去了？又从哪里得来的枪和包裹？你让大家担心死了！”闻天笑笑说：“没事，我出去教训了一下欺负你的那几个人！这些东西都是从他们手里拿来的！”他将所有经过都讲了一遍，又把藏在鸡窝里的物品拿来给大家看，小舅子打开一个包说：“这是咱家的东西，里面有娃娃的长命锁！”关先生看着三双鞋沉默不语，闻天见了解释道：“我看他们的鞋子不一样，应该是不一样的队伍，但又想不出来是哪里的，只好带回来请岳父大人看看！” 关先生用手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半天说：“这问题复杂了！有两双鞋属于负责城防的壮凯军，一双是负责治安的军警鞋。他们属于不同的部门，怎么都来打劫了呢？”他又嘱咐大家：“闻天夺回物品的事先不要声张，怕引来人报复。我现在去府衙探听动静，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哪里都不要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 我冤枉啊 天明以后，兵变的警卫营向渭州北塬逃散后，镇守使吴大人才从崆峒山中出来，回到城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军警们逮捕嫌疑犯。 街道里所有商号无一幸免的被抢掠了，有的还被纵火焚烧，除过破房子矮院墙的贫民院子逃过一劫外，城里稍大一点的宅子几乎都给光顾了。 清朝时渭州办的新学取名为渭州官立中学堂，民国时省教育司将其更名为甘肃省立第二中学，同时任命清末举人关先生为首任校长。以往城里的风吹草动往往会波及到学校，此次关先生穿过街道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解状况，教师们见到校长来了，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们怕像去年一样，兵匪将校园占据作为营房，们无处上课只好放假回家。有消息灵通的教师说：“有人说昨天是镇守使的警卫营士兵，不满营长压迫发动兵变继而抢劫，晚上壮凯军和军警也冒充警卫营乘火打劫，待天明以后哗变士兵逃散，他们也各自回营闭门休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人问：“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呢？”那个教师小声回答：“警卫营都是咱渭州本地人，我的一个亲戚就在里面当兵，他昨晚就溜回家了！” 学校外传来军警们吹警笛抓人的声音，教师们跟随校长到门口去看动静，几个乞丐被军警架着从街上走过，远处不断传来呐喊声：“站住，不然就开枪了！”关先生焦急说：“大家赶紧都进学校，不要让他们把给抓去！”一直到傍晚时分，街上终于没有军警了，估计嫌疑犯已经都被抓，关先生吩咐教师们看管好校门，就赶紧回家报信，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 一家人听到外面军警的警笛声紧闭大门，怕军警再次趁火打劫，在关先生回到家里时，他们心里就有底了。他告诉大家：“今天城里到处在抓嫌疑犯，这个时候应该都抓到了！此事事关重大，咱们也不要轻信谣言，暂时不要胡乱猜测，具体看这几天政府怎么处理！”闻天看丈人发话了，就闭了嘴，那关于三双鞋的事也就不问了。 军警们将街道戒严，声势浩大的将抓到的一百多个人押往城墙跟下。居民们看到那些人破衣烂衫像乞丐，还有人大喊：“冤枉啊，我只是从河南上来贩皮子的，他们抢了我的财物，现在又污蔑我是抢劫犯，大家帮我做主啊！”两个军警抡起枪托就把他打晕了，然后一人一条胳膊拖着走。其他的人都吓得不敢嚷嚷，居民们互相窃窃私语：这些看起来不是抢劫犯，好像是些替罪羊！嫌疑犯被领到城墙跟下背靠墙站成三排，军警们则面对他们排成一排，然后举枪拉枪栓，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要干啥，哭爹喊娘的嚎叫：“我冤枉啊！”“砰砰”一阵枪声响过，他们叫不出声了，只有遍布血迹与窟窿的身体扭动着，过了一会儿就一片寂静。居民们自进入民国以来，第一次见到枪毙犯人，以前都是用大砍刀砍脑袋，现在远距离的一勾手指头，就有一颗洋花生要人性命，最关键的是这次一下子一百多个人就这样没了。 围观的人有的吓晕了，有的呕吐不已。闻天和众人一样原以为是押嫌疑犯游街示众，所以来看看动静，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肚里翻江倒海挣扎着往丈人家走。路上又有军警到处张贴布告，他过去观看：镇守使吴大人已破获渭州府打砸抢案，嫌疑犯为外地流窜的土匪，军队已将他们主力驱散，军警则抓获落单的共一百余人，目前已全部正法。 丈人已先一步回家，他在房间里不停踱步，生气地念叨：“荒唐，草芥人命！为了自己的乌纱帽，竟然害了一百多个无辜的生命！”闻天说：“这明明是军队和军警们抢劫，这混蛋镇守使还给他们打掩护，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应该往省上告撤了他！”关先生拍拍他的肩说：“你和我想的一样，我这就联系人准备上告，但你就不要露面了！”闻天不明白，问：“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为什么不要我出头呢？”关先生说：“我好歹是给民国干事，各个政府部门都打过交道，一般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对你可就难说了。你拿回来枪和鞋子等物证，就是大功一件，剩下的就交给我处理吧！你能和婉儿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我就放心了！” 闻天回到晋庄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城里传来消息：关先生联系损失惨重的各商号，联名向中央政府上书，揭露了此次打砸抢的；袁派陕甘两督前来渭州协同会查，结果显示并无土匪实为士兵哗变，镇守使擅杀人命；结果撤销其职务，发送川边效力。婉儿再次回娘家归来，给了闻天一本父亲赠的《金刚经》。原来众商户感谢关先生的帮助并留有物证，这才有机会平反冤案，他作为丈人也替闻天高兴，故赠书以示奖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 县长的狗腿子 “当当，当当”大槐树下的钟声响起来了，村民们慢慢悠悠往跟前走。清朝垮台了，村子里也不在每天巡逻，这铁钟也就成了新召集大家的家当了。便利的灌溉设施使村子里靠天吃饭的问题得到解决，吸引了陕甘地区大量的群众来落户，同时也来了新的远房亲戚白民国，他被指派来当。白民国是陕西眉县人，原名白狗剩，嫌弃他名字难听，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破亲戚呢？现在都民国了要有新气象，你这名字太难听就改名叫白民国吧！目前县里找不到适合你干的差事，我就找个大村让你去当！” 看大伙来的差不多了，就掏出一张纸读起来，大概意思是：因为甘肃省大量种植烟土，故每个城镇乡村都要设立禁烟善后局，谁种植烟土就收谁的税。目前村里人已达几十户一百多口，山上的空窑洞也基本住满了，大家都在川地垦荒种庄稼，有好多村民选择种价值更好的罂粟，老地保刘阳也管不住，人们还说他跟不上时代的步伐。现在新一提收税，烟民都嚷嚷：“还让不让人活了？本来就挣点辛苦钱，政府还要收税，大家都不种了！”语重心长地说：“大家发发牢骚也就算了，县里只说收税又没说不让种，傻子都知道，种植烟土比种粮食收入多几倍，多挣点钱谁不高兴？再说不就收税吗，你多种些不就都补回来了！”烟民们想想也是。又说：“这禁烟善后局就开在我家里，大家赶紧来把税交了，不然县里会抓你去蹲大牢。” 家在张先生的隔壁，他刚到村里就修了一处院子，比其他三家院子更大房子更多。张先生和刘阳傍晚转进去坐坐，给沏上茶端来了陕西点心，他卖弄说：“我去县里开会，家有人送的点心吃不完就让我带回来了，还送了几身穿旧了的衣服，我寻思着家里人穿起来都比村里人的新。”张先生说：“这禁烟是好事，却不知你今天为什么让大家多种呢？”说：“我的先生哥！实不相瞒，我家亲戚说了，不是真的禁烟！省上张督军为了筹措，特地搞出来这么一个明目。”刘阳很好奇：“又要准备打仗了吗？”说：“可能是吧！有袁大，南方有孙文，各省还有督军，所有人一个不服一个，都在发展势力，咱们可能太平不了多长时间了！” 这件事过了没多久，张先生有一天正在给个老病号诊病，钟声又响起来了。大家无奈过去看看，说：“从即日起，杀鸡杀猪要缴屠宰税；登记户口和土地，要到县府缴印花税；买烟打酒要缴纳烟酒税；另外还有公债和验契税等！”围观的村民都炸了锅，都嚷嚷：“这破民国缴税没完没了了，比大清国还黑，大家统一都不缴看他们怎么办！？”发脾气了：“唉唉，说话注意点！民国怎么就黑了？它好歹是新朝廷，谁敢抗税不缴就抓去蹲大狱！” 黄老大怒吼：“你个狗日的，的狗腿子！你白民国和这个破民国都一样黑，作为不为村里人着想，处处替那狗屁县府卖力压榨大家，大伙应该捶死你这个坏种！”扑上去一只手揪住黄老大的衣领，一只手就给“啪啪”的扇了两个耳光，气急败坏地说：“你敢骂我是狗腿子，看我不送你去蹲大狱！”耀武一个抱摔把撂倒在地，村民们乘他没缓过神来围上去乱脚踩了一通，张先生急忙冲进人堆把村民一一推开，伸开双臂阻挡大家说：“大家先静静不能再打了，听我说几句！”村民们看张先生护着，都疑惑不解的停下来看他怎么解释。张先生说：“他也是给县里办差事，不是他自己收大家的税，各位要怨就怨当官的。再说大家都一个村乡里乡亲的，他想要在这村里继续待下去，应该不会胳膊肘子往外拐帮外人欺负村里人吧！” 双手护着头躲在张先生后面说：“那是一定的！因为我的家人和房产都在村里，大家以后还要一起共事，所以我发誓绝对不会害大家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 就该使用鸡毛信了 在乌氏县警备队的验契科，挤满了前来办理税务的各乡村民。们都去吃午饭了，民众们还在饿着肚子排队等待，不由的心生怨言，晋庄的黄老大发牢骚说：“这一帮吃人肉喝人血的畜牲，强征咱税务，还要爷在这饿着肚子等，老天咋不收了这些害人精！”刚说完，休息好的们返回来准备开工，他们的曾队长摘下腰间的警棍指着黄老大问：“你刚才说啥呢？你有种再说一遍？”旁边有民众劝：“没事的曾队长，他和我们几个说笑呢，您不要想的多！”边说边把他推进了办公室。 轮到黄老大办理验契手续了，曾队长对众人说：“从现在开始，每个缴税的人还要交手续费。”民众们不解的问：“曾队长，现在咋要交手续费了，之前不是这样的啊？”，曾队长说：“之前忘了收缴，再说我们一天办公不能白白消耗民国的经费吧，大家应该帮助减轻政府的负担！”黄老大不满地说：“前面的人没交我也不交，再说我没有多余的钱交费！”曾队长大声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他吊起来，让大家看看抗税的下场！”四五个冲过来，把黄老大按倒用绳子绑住两条胳膊，然后从院子里一棵枣树上扔过绳头，几个人再使劲一拉，人就被吊离了地面。黄老大疼的惨叫连连，曾队长两只手把玩着警棍，狞笑道：“滋味怎么样？我再给你加点佐料！”他说完持警棍朝黄老大身上使劲招呼，有人吆喝：“再打就把人打死了，待会就该咱们挨打了，大家一起上捶死这个坏种！”民众一拥而上和十来个打成一团，曾队长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招呼手下往山墙靠拢成防御阵势，民众们见状抠出铺院子的青砖就向他们头上乱扔，们被一个个砸倒，头破血流呻唤不已，民众们气势高涨越战越勇，又捣毁了警备队办公室，焚烧了验契科的账目。 战斗结束，民众们兴高采烈地凯旋而归，同村的人解救下来黄老大并把他送了回来。张先生在大槐树下见到了凯旋的村民，得知发生如此的大事件，他连连跺脚：“唉，这下惹下烦了！”村民不解的问：“能有啥烦？我们在县上这样一闹，他们就不敢再乱收费了！”张先生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袭击如同发生暴动，政府会派军队来，到时可能要被砍头！”村民将信将疑地说：“不会这么严重吧？大伙只是教训了一下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张先生说：“现在大伙只能这样等着，看县府怎么处理。” 次日，有人从县里带回了消息：昨晚渭州的巡防张帮统，亲自带兵赶赴几个乡抓了十几个闹事的民众，可能最近要到村里来了。村民们听了慌乱起来，互相提醒：赶紧去外面避避风头才是上策。 耀武来找张先生商议，刘阳刚好过来看外孙，于是三人一起想办法，闻天则被大给支了出去。耀武说：“如果他们进村抓人，可能到时候要被砍头，这样一来，以后再乱收税，就没有人敢反抗了！咱们的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刘阳也生气地说：“没法过日子咱们就不种地了，看他们将来喝西北风去！”张先生犹豫了半天说：“目前刀已架在了脖子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往大闹，这样或许有转机！我以前在太原的时候，听说陕西人有鸡毛传帖杀贼人的故事，咱们要不也试试？”耀武很好奇说：“子悠叔，你赶紧给我们讲讲这事应该怎么弄得了！”张先生说：“刚才刘阳哥刚说了，咱们不种地了！就约好大家一起去县里，把种地的锄头耙子等农具都给上交了，让他们自己种地去。做这事不能暴露出带头人，因为带头人一旦提前被抓这运动就塌豁了，鉴于此就该使用鸡毛信了：写几封同样的信，粘上三根鸡毛，晚上时再塞到几户人家里，收到信的人家再转塞到别人家里，这样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耀武高兴地说：“这个办法好，不过大家不知道怎么用咋办？”刘阳说：“这你放心，村里好多人没见过但听说过鸡毛信，况且还有好多人是从陕西来落户的！” 张先生考虑的周全，说：“这信不能由我写，大家都认识我开的方子，看你俩谁写呢？”刘阳说：“我以前常去县里开会，笔迹都落下底子了，所以由耀武写合适！”耀武难为情地说：“我那几笔字像狗爬似的，实在拿不出手。”张先生解释道：“写信只要意思到了看明白就行，咱们又不考状元！我现在说你照着写就行了！” 耀武写好了同样内容的四封信，张先生给各粘上三根鸡毛后，嘱咐耀武晚上带两封信去东边的大村元亮村和吴阶村，塞进住在村子边上的第一家门缝里，然后隔着门说一句：看完往后传！最后又特意吩咐：“记得不要和人打照面！”耀武把信揣进怀里，之后又问：“还有两封怎么办？我一起送了得了！”张先生说：“时间紧张，你一个人跑不过来，就由我给西边的大村校场村送一封，最后一封由刘阳哥给本村山脚的第一户。”刘阳再三强调：“这件事就咱们三个知道，所以要谨慎小心为好，不然出了事谁也脱不了干系！”三个人于是分头准备，就等天黑尽以后动身。 家里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张先生悄悄开了大门刚要出去，闻天突然冒出来拉着父亲的手，小声说：“大，你干啥去？我替你去办！”张先生赶紧把他引到药铺里点上灯说话，闻天说：“大，你有啥不能对我说？你老了要跑腿的事就交给我去做！”张先生沉思了一会说：“我是为了你好才不让你掺和，这件事弄不好会掉脑袋，我一把年纪了无所谓，你可不能再出事！”闻天倔强地说：“大能做的，我就能做的。你就让我跑一趟吧！”张先生看他这架势只好告诉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并强调：“除咱俩之外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参与了，包括耀武和你刘阳叔！”闻天连连点头表示答应，父亲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去办，他心里很激动，于是安慰父亲说：“大，你就放心在家里睡觉！我一定把这件事办的妥妥的，为了以防万一我把脸蒙上走一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 答应我们三件事 乌氏县人身性懒散与世无争，不如秦州泾州人团结进取，只要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都能过且过的凑合。鸡毛信发出去两天了，村里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约定第三天的交农举事看来要泡汤了。 中午时分，巡防士兵咋咋呼呼的进村了，还押着用绳子绑起来的五六个人，他们是西边几个村子的村民。士兵们在大槐树下问被绑的人：“你们说这个村里那天谁去县里闹事了？”问了半天没有人回答，当官的说：“既然村里人不愿意自己站出来，那我就随便抓几个人好好招呼一下，看你们是嘴硬还是我的手段硬！”他一挥手，几个士兵就扑到围观的人堆里抓住三个老汉，抡起枪托招呼了几下，老汉就惨叫连连，耀武看不下去站出来说：“那天我去县里缴税了！”当官的说：“你是好样的，我这里都有底子呢，就看你们是否主动承认！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惹起事的黄老大，他人在哪里？”有个挨打的老汉说：“他挨打受伤了，在半山腰的家里养伤呢！”当官的让士兵押上老汉去把另外三个人抓来。 面对拿枪的士兵们，村民们胆怯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被抓的人们押着离开村子向县里出发。到了约定的第三天，张先生以为村民们都不敢去县里交农了，拿了铁锹开大门出去一看，大槐树下坐了些夹着农具的村民，半山腰上也有人在探头探脑的观望村子里的动静。这个时候，刘阳拿着耙子开门出来了，树下的村民立即围着他俩叔呀哥呀的打招呼，问：“今天到约定的日子了，你俩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刘阳说：“这事不能问我俩，应该问新，相信村里每家和我一样都收到鸡毛信了，谁家不去除非锅想被砸了房子想被点了！”张屠夫说：“那白民国和是亲戚，他肯定不会也不让咱们去的！”铁匠表示反对：“我认为必须把他拱到前面，就冲着他们是亲戚，将来万一有事，还有他顶着！”张先生说：“是为村民办事的，往往大家的意见，我想他肯定非常赞同交农这件事的！” 有人敲开家的门，把他给架了出来，还捎带了把锄头塞到他手里。山上作壁上观的人看到出来了，都扛了农具飞奔下来汇合。所有的女人和娃娃们都赶到大槐树送行，男人们就像要准备开赴战场的壮士，斗志昂扬又悲壮前行。杂乱的队伍出了村子，又遇到校场村下来的村民，往县里走的过程中，包括元亮村和吴阶村等沿途的民众不断加入，使队伍越发壮大。人数过千望不到边，人数过万无边无沿，快到达县城时，发现来自好几个乡的数万名群众已将县城包围的水泄不通。 县府派人出城门谈判，众人推选潘口镇的马老五和来人交涉。来人问：“尔等不在家种地，跑到这里要造反吗？”马老五说：“我等草民只要有三分能凑合，都不会来交农，更不要说造反。只因苛捐杂税逼的大家都没有活路了，才出此下策！”来人说：“你们把脚后跟扳顺，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老老实实在家种地，今天的事县府就不再计较，不然让巡防军了你们！”马老五梗着脖子说：“今天除非答应我们三件事，不然我们就交农具。第一，取消新税；第二，放了被抓的村民；第三，惩办黑恶曾队长！”来人想了想说：“这些条件我做不了主，待我告诉县府再作决定！” 来人回到城里后，过了一会儿城门就关上了。有人在城墙上大喊：“无法无天的刁民，竟敢和政府讨价还价，你们要想呆就在外边呆着吧！”群众听了拿石头砖头往城墙上招呼，上面的人呼地全躲起来了，有群众拿锄头使劲挖城门，但城里面没有动静。 群众包围县城折腾到傍晚没有结果，有人说：“这天都黑了，大家肚子也都饿了，要不咱们回家明天再来！”众人听了也纷纷打退堂鼓，马老五也没了主意。这个紧要关头张先生说话了，他劝大家：“县府之所以不理大家，是算准了咱们天黑之后必定自动解散。大家来一次不容易，如果今天就这样散摊子，以后就再也拢不到一块了！咱们今天下决心守一夜，明天就一定有结果！”众人觉得有道理，于是表示：全豁出去了，今晚就露天守它一夜！ 大家找来吃的和柴火，这数万人就围绕城墙生起一堆堆的篝火，县府的人从城楼上看下去，被群众的决心惊到了。天明以后，被抓的人放了出来，并捎了县府的话：人已放了，其它的要求做不到，各位都散了吧！马老五激励众人说：“大家看到没，虽然县府只做到了一条，好歹咱们的付出也算有回报，同时说明他们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大家再加一把劲，县府很快就会退步了！” 群众呐喊扔砖头不断，一直持续到中午时分。这时七八个人赶着两辆马车进入人群中，好多人认识其中一人，嚷嚷道：“关先生来了！关先生来了！”张先生和刘阳迎上去接亲家，关先生拍拍他俩的肩说：“你们也都来啦！这儿的事我在州府里听说了，镇守使特委托我来调解，现在就由我去城里和他们谈判。”马老五高兴地说：“关举人，你是咱渭州的名人绅士，又当过官，县里和州府都会给你面子，此事只要你调停，十之就会成功！” 县府打开城门放关先生一行进去，问道：“关先生此行带了多少兵，怎么看不到呢？这些刁民闹事，县府快顶不住了！”关先生正色道：“镇守使大人特委托我调停此事，并未给一兵一卒。据我所知，前有省府收缴新税，后有警备队曾队长强要手续费，以致伤人激起民变。此事一日不能妥善处理，就会向附近县里蔓延扩大，形成大规模的动乱，到时上面调查下来，大人的前途会受到影响。”听了紧张的追问：“请教关先生，此事该当如何处理为好？”关先生说：“此次事件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责任，应该有合适的人选。至于取消新税，我想为了平息事态，还是答应为好。此番与我同行的还有镇守使的亲信，要不和他们商量一下也行！”亲信们认为新税乃省府所定，不能擅自取消，但禁不住关先生眼下平息事态要紧的说辞，于是答应了剩余两个条件。 城墙上敲响了锣声，群众伸长脖子倾听动静，开始讲话：“县府接到渭州府命令，现在宣布所有新追加的税一律取消；另外，警备队曾队长处置不力激起民变，予以就地正法！”巡防张帮统带领士兵，将反绑着的曾队长押到城外的墙根下，然后亲自给后脑勺开了一枪，张狂的曾队长终于提前走完了他的一生。 群众们兴高采烈高呼：“胜利了，我们胜利了！”也有人喊：“关先生好样的！”他们开始撤离向来时的方向倒流，闻天跟在大身后往家返，他被老丈人一露面就搞定剩余两个条件的能力所折服，也为自己第一次参加胜利的集会而雀跃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6 我要救当家的 博约和积发两兄弟在村子口，伸长脖子等待大和哥哥回来，他们和村子里的男人们去县里交农两天了还没回来，家里人急得吃不下睡不着。只剩下妇女和儿童的村子，就像被哪吒抽掉筋的龙三太子一样，死气沉沉虚弱不堪。 他俩望见队伍从大道上走近，老三博约说：“积发，你在这等着接大和哥哥，我先赶回去给家里报信！”他飞快地往家里跑去。“积发哥，你跑这么快发生了什么事？”路边的地里，童养媳杏儿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提着一只藤条编制的大笼在给鸡拔草，她看到他飞奔就好奇的追问。老三说：“我是博约，积发在路上接上我大，现在后面往回走呢，我先回去报个信。”他们三个经常在一起干活和玩耍，如果弟兄俩都不说话，外人都分不清这双胞胎谁是谁！杏儿提着笼向村口跑，说：“我去接我大和公公去！”跑了两步摔倒了，老三把她扶起来说：“我给你把笼捎回去，你去村口接吧！” 一家人傻呆呆的坐在台阶上望着大门，家里顶梁柱两天没回来，心里乱糟糟也没有心思吃饭了，都盼着他们能突然进门来。博约进来报信，他们才恢复了精气神，赶忙出去迎接。凯旋归来的队伍受到留守村民的热烈欢迎，大家互相说：“还是鸡毛信管用，以后有事大家应该多用！”有人说：“多亏张先生劝说大家坚持下来，不然一打退堂鼓，这事准又黄了！”张先生连连推辞说：“应该感谢带领大家交农，他是实心实意为大伙办事呢！”结巴着了：“是是，呃，不是！”他不知道如何答应，本来不想去但又不得不去，这下要收拾自己了。 婉儿和婆婆给做了一顿饸络面庆祝胜利，平时只有来重要客人的时候才舍得做。这时，杏儿进来拿自家的笼，老三老四招呼她也过来吃饭。杏儿的家人虽然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但总觉低人一等，怕和杏儿见面次数多，会引起人说闲话，说她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贩，为了避嫌他们很少来往。好在张先生一家都理解，也把她当女儿看，她在婆家小心翼翼怕说错话做错事，也只有到这里才能完全放松，释放小姑娘的天性。大家吃完饭围着炕桌聊天，闻天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讲述这两天发生的事，婉儿忽然问：“这次鸡毛信闹交农，虽然胜利了，但过不了多久，县里肯定要抓捕带头闹事的人，如果他们找不到带头人抓大怎么办？”张先生和各位村民一样，以为经过关先生调解，县府已宣布结果，意味着这件事就此翻篇。现在仔细想想，以自古至今当权者的做法，这事更严重的后果还在后面。他佩服儿媳的眼光，但又不愿意承认，于是说：“我想这件事到此应该结束了，县府不会这么出尔反尔的！大家也紧张了两天，就早点休息吧！” 不出所料，过了几天，县里来了几个，他们先在关帝庙的墙上张贴带来的两份：一份表明取消新税，另一份是抓捕带头闹事份子，随后带走了张先生和。全村人目睹这一状况都大眼瞪小眼被惊呆了，刘阳两口子赶紧跑去安慰女儿，巧儿已哭晕在地上，婉儿两口子正在施救，几个娃娃也哭爹喊娘的嚎啕不已。半响，巧儿醒了过来，看着父坚定地说：“大，娘，我要救当家的！我不能没有他，孩子们也不能没有大！”刘阳说：“我可以跑县里打听一下，不过现在县太爷换了，县里好多人也不认识，我也就搭不上话了！”巧儿说：“听说沈青在县里一个部门任职，要不我去求他帮忙搭救？”巧儿娘说：“你不是说他当初害惨了你，这辈子都不见他了吗？现在还是让你大跑一趟，看看什么状况再做决定！” 刘阳从县里赶回来，给巧儿一家讲述探听到的消息。县府经过调查，此次交农事件由三封笔迹相同的鸡毛信引起，它传遍了县里的几十个村子，有人曾晚上见到蒙面人往门缝里塞东西。这次找不到起事人，只好抓这三个表现突出的人，一个是马老五，一个是亲戚白民国，再就是阻止大家散伙的张先生。白民国有靠山，张先生是名人，还是名绅关先生的亲家，他俩就被优待关在县府大院的一间屋子里，只有马老五被锁进大牢，挨了不少的皮鞭老虎凳。刘阳说：“目前县府也愁没法向上面交差，这事不好下台，好歹要找个人顶罪。”巧儿问：“那沈青估计能帮上忙吗？要不我亲自去求他！”婉儿阻止她说：“巧姨，要不这件事交给我吧，你不用去求那个人！我找我大想办法去，让他露面救公公。”闻天说：“这件事老丈人出面最好了，我陪你走一趟！” 关先生看问题就是透彻，他猜到鸡毛信和张先生有关，让女婿从实招来，闻天只好一五一十的说给老丈人听。“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张先生做到了，为了广大群众的利益，他敢于和不合理作斗争，只有多些这样的人和事，民国才能越来越好！”他吩咐女儿女婿：“你们先回家等候消息，我一定给你们把人要回来！”关先生目前被吊离校长一职，改任泾州县的知事，他在省里和整个渭州府都相当有声望。两年前在兰州曾任《金城日报》时，张督军排除异己，卖官鬻爵，挑拨回汉关系，他时常在报纸上给予批评揭露。张督军非常震怒，偷偷派便衣乘夜间威胁恐吓，关先生不惧反而更加口诛笔伐，鼓动社会各界让其下台。张督军对他没有办法，才把关先生从省城挤到渭州，任命为中学校长。 德高望重的关先生到县府说和，巴不得有人替他背锅，立马请出了张先生，捎带把白民国也放了。张先生见到亲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喜悦，他拱手道：“你来了！”关先生平静的说：“听乡民反应，县府存在打击报复交农人员，我受托来了解情况。咱们革命政府提倡民主自由平等，允许广大群众结社集会游行示威，县府里是不会违背中央政策的，我现在调查清楚了，你没有过错，现在可以走了。”说：“我们总结了，张先生没有问题，只是在县府小住几天，现在就回家吧！”张先生问：“听说马老五也被抓来了，他放了吗？”说：“这件事总要有人负责，再说城门等公物被损坏，县府就留他一个顶罪。”张先生执拗地说：“他不走我也不回去，我不能让人指着背影骂！”看着关先生支唔道：“这个，这个……”关先生说：“都给一块放了吧！损坏公物也是县府处置不力引起的！”知道他和自己平级，但人家通天呢，督军都不敢碰，就发话：“好吧，你们都放了！” 他们一起去监狱里接马老五，他已浑身是伤，全身屎尿味，尴尬的一言不发。关先生正要开口说，张先生拉了一把阻止他，又和白民国架起马老五往外走。出的城来，关先生说：“我正想让出点药费呢，你却阻止我！”张先生说：“咱们都是小民，如果拿了回头又被惦记上了不好，再说马老五也不敢接的！”他怕别人说自己仗着亲家的面子出来，所以在县府不那么喜形于色，对关先生平平淡淡的，正准备给解释一下，关先生拍拍他的肩说：“啥都不说了，你我都理解！”白民国问：“马老五怎么办？家里人也不知道来接。”张先生说：“他受了伤，要不我带回去给治，你去他家报信，免得家里人着急！” 亲家两个将马老五带到大槐树，村民们都赶来探望，张先生的威望从此在村里远远大于，好多事情只有他出头才办的好！巧儿跪下给关先生磕头，说：“幸亏有关先生，我家掌柜的才能平安归来！”关先生慌忙扶起她说：“以我和他这么多年的交情，救他是义不容辞；再说咱们是亲家，婉儿跑来哭哭啼啼的求我，我不可能置之不理。以后你们一家和睦相处，我也就欣慰了。” 马老五经过张先生悉心调理，伤终于完全好了。张先生给来接的家人几块银元，让他们补贴家用，马老五一家死活拒绝，磕头在地说：“这次死里逃生多亏张先生搭救，又劳烦治伤，只有看病给钱的，哪里有倒拿钱的？这救命之恩以后再报！” 这次交农事件，虽然起事人没有暴露出来，但张先生成了实际的带头人。从此民众动不动就闹事，出事了就找张先生，县府常常头疼不已，管也不行，不管也不行。张先生也十分为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不想秀于林，想作个不被人注目的平凡人都不行，他心里一直害怕，这样下去，家里可能又要出现太原城的惨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7狗剩你醒醒 到了夏天天气炎热，家家又忙着收麦子，私塾先生耀文就给放假了。博约和积发是先生最喜欢的两个弟子，四书五经背的好，也和他们的父亲张先生一样，写一手工整的柳楷，耀文常常拿着他俩涂满红圈的仿本，教育其他人家的子弟，瞧瞧人家哥俩的。他曾对人说：我的众弟子中，全指望他俩出人头地！对于张先生家另外两个小几岁的孩子，潜渊和彼园，他倒没有特别的期待，这两个小子跟别人家的差不多，拙笨又老实。 农活忙完了，大家都躺到家里避避暑。博约四弟兄叫上狗剩准备一块去泾河耍水，七弟和家的幺儿还小，舅舅家的女儿就不带了。他们刚到村口，杏儿也追了出来，她乞求道：“博约哥，把我也带上吧！”狗剩和她关系一般，不欺负她也不向着她，他说：“想去就一起走吧！” 泾河水面宽近百米，水质清澈见底，上有渔船和摆渡船，天空有野鸭水鸟，水里有鱼虾螃蟹。男孩子们脱的赤条条跳进浅水中打水仗，杏儿瘦骨嶙峋，穿着小汗衫也下到水里捉鱼虾，这是她第一次来耍水，开心的大呼小叫！博约和积发慢慢向深水中游去，其他三个也试探着追随，杏儿大声喊叫：“博约哥积发哥，前面水深危险，大家赶紧往边上游！”哥俩回头说：“没事的，我们经常耍水呢！”正说着，看到狗剩两只手挣扎了几下，人就沉了下去，其他人都吓傻了，博约赶紧游过去将他抓住向岸边游，杏儿也往前探想帮忙，结果脚下一滑摔进水里，她一着急胡乱扑腾，积发才醒过神，他一猛子扎到水里捞杏儿。博约把奄奄一息的狗剩拖到岸上，让他趴成头低脚高的姿势控水，两个弟弟在水里哇哇大哭，也不知道往回游，他只好又下水去救他们。积发连扎了三个猛子才找到杏儿，这会正架着她往回游。 大家都上岸后，博约发现狗剩还没醒，惶恐的哭着赶紧给按肚子，过了会又用手扇狗剩的脸，边扇边叫：“狗剩，你醒醒，你可千万不能有事！”积发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施救杏儿，两个弟弟的啼哭声仍旧丝毫没有减弱。杏儿溺水时间短，吐出了一大滩水后清醒了，她坐起身急着看狗剩怎么样了。博约为了救两个弟弟，耽搁了抢救狗剩的时间。在肚子被按了多次，挨了好多个耳光后，狗剩睁开了眼睛，一脸懵逼的盯着博约问：“你打我干什么？”博约激动不已，呵斥两个烦人的弟弟：“别哭了，嚎丧呢！狗剩已经醒过来了！” 他们回到家里不久，几户大人全都知道溺水的事了。狗剩找来，她不敢说张先生，只好责怪闻天：“把你几个弟弟管好，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出了事你们赔的起吗？是想要我们一家人的命呢！张先生一生好名声，怎么教出这么几个坏蛋儿子？他们自己去耍水行了，不但害我家孙子，还勾引我家媳妇！”闻天气得不行准备顶她几句，又怕得罪牛二叔，人家好歹是德禄的娘，他只好忍了不作声。张先生在院里切药材，把药铺里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他佩服闻天好涵养没有当场发作，更生狗剩的气，这混账老太太嘴里啥话都能蹦出来！他将四个惹事的儿子喊来，说：“你们哥几个跟我走一趟狗剩家，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德禄一家围着躺在炕上吃陕西点心的狗剩，问：“乖孙子，你还想吃啥？告诉爷，爷就给你买去！”说：“你以后就别跟那几个坏怂出去玩了，你要是磕着碰着怎么办？”狗剩嘴里塞满点心，言语不清地说：“不嘛，我就要一起玩！”他娘说：“你慢点吃，小心噎着，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们。”狗剩说：“我都好好的，我就想出去玩！”杏儿跪在地上小声抽泣，德禄站在一旁责骂她：“你个小狐狸精，不好好在家陪狗剩，勾引人家的小子到处逛；现在更厉害了，和脱成精沟子（光屁股的意思）的男娃娃一起耍水；你不制止狗剩下水，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们就跟你没完……”他的难听话还没说完，张先生带了四个儿子从房门里进来了，德禄一家人纳闷的看着他。 张先生看到跪着的杏儿，吆喝儿子：“你们都跪下，给你们牛叔一家磕头赔礼道歉！我怎么教出你们几个小坏蛋！”博约带领弟弟们边磕头边说：“牛叔，牛婶，德禄哥，嫂子你们消消气，都是我们的错，不该带狗剩去耍水。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带他去了，现在磕头赔礼请你们原谅！”他们一家人脸色还是很难看，张先生气就上来了，吆喝道：“再磕头，说还有啥不该的？”四兄弟只好再磕头，积发说：“我们不该和他一起玩！”狗剩嚷嚷：“我就要和你们一起玩！”他赶紧制止。张先生问：“你们说还有啥不该的？”他原指望他们说不该带杏儿耍水，积发被问急躁了说：“我们不该救狗剩！”德禄一家闻言脸都绿了，张先生大喝：“你胡说八道啥呢？”博约急忙接过话说：“我们不该救杏儿！”张先生“啪”的给他一巴掌，说：“我让你们胡咧咧！”老五老六被吓的哇哇大哭， 牛老二和儿媳妇看到这阵势，脸上挂不住了，他拉住张先生的手说：“算了，别打了，都是小娃娃，再说狗剩也好端端的！”德禄媳妇扶起梗着脖子的博约和积发，她怕张先生再揍他们，老五老六看到这个情况，也慢慢止住了啼哭。狗剩看到博约挨打，气也顺了，她说：“今天这事就这么过去吧，狗剩和她媳妇好歹也是哥俩救的，咱们以后还是好邻居！”张先生拉起杏儿对德禄说：“杏儿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娃！”德禄脸色终于缓和了，他说：“咱们几步临近的，只要他俩没事我们一家就没事！” 回到家里，张先生叫闻天把牲口棚里的家法拿出来。所谓家法，是张先生买毛驴时，市场里捡的一根藤条，长短粗细用来赶毛驴很适合，但回来之后没再用过，也没舍得扔，想着哪天娃娃不听话了，用它吓唬吓唬。他让四个儿子在院子里趴成一排，撅起屁股，巧儿则拉着老七在一旁静静的看掌柜的管教儿子。张先生说：“你们今天救回来了两条人命，这事值得表扬。但从此以后我不允许你们下河耍水，咱们泾河里每年淹死多少人，你们知道吗？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不要以为你们会耍水了就三天两头的下河！你们记住了没？”儿子们不太情愿的说：“记住了！”张先生说：“我听出你们不乐意，很好！我给你们长点记性，只有记住了挨打的滋味，才不敢私自下水！”他挨个给屁股上抽了五下，博约和积发只是哼了一声，老五老六则放声大哭，他生这两个废物的气，又各抽了两下。 巧儿在掌柜的教训完儿子后，给他们揉屁股擦眼泪，不失时机的教导：“你们大是为了大家好，今天幸亏没出事，不然德禄家不饶咱们；再说不管你们谁出事，让我俩怎么活？我拉扯你们长大容易吗？”说到伤心处，她也哭了。儿子们说：“娘，大，我们答应你们以后再也不去耍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8认你当干儿子吧 闻天每天早上开药铺门，最近发现每隔几天，门口总放着一点药材，甘草、马齿笕、芍药等等，他以为是自己或者世杰先一天掉落的。后来次数多了，大家都觉得这事有蹊跷。 晚上关上药铺门后，张先生对闻天说：“你最近晚上警醒点，看看那个人是谁！”闻天说：“大，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早点休息吧！我已经守了两个晚上了，如果那人再来，可能就这一两晚。”张先生知道闻天话少不活泛，但手指有长短，人的个性也万千，只要他能把问题想到前边，自己也就欣慰不掺和了。家人们睡了不久，闻天在药铺里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他趴门缝里观看，一个人走近台阶，把怀里抱着的一包东西放在上面，打开后取出里面的药材靠到门槛上。闻天一把拉开门，来人愣住了，天上只有几颗星星，看人很模糊，闻天说：“辛苦你了，进来坐坐吧！”来人迟疑了一下提着空包进到药铺。闻天点着灯后发现，来人是杏儿的哥哥狗儿，他和父母被饿怕了，每天起早贪黑的务弄几亩川地和山地，不知为什么最近老是做这种事呢？ 面对闻天的疑问，狗儿解释说：“我们一家一直受你和张先生照顾，这次又多亏了你两个弟弟救了我妹妹，我们没法报答你们的恩情，只好挖些山上的草药给你们送来！” 闻天追问：“那你们为什么不白天送呢，偏偏挑选半晚上？” 狗儿说：“你有所不知，自从妹妹给人当了童养媳，我们一家一直感觉低人一等；也不敢和她往来，怕人们说巧儿把婆家的东西拿来了；再有，杏儿受了委屈回来给我们说，我们又不能帮她做什么，只能干生气；所以我们一家尽量避免与他们见面，免得别人传闲话。” 闻天说：“你以后不要往这里送草药了，救杏儿也是我们应该的；再说，你们一家务那么多地，够辛苦了，还要抽空挖草药。这份心意我们一家心领了！” 狗儿说：“你不会是嫌弃我们一家人吧？唉，反正我们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也没有体己人说的来！” 闻天赶忙说：“怎么会呢？我大就将杏儿当自己女儿对待！要不，我给我大说说，认你当干儿子吧，这样咱们都是兄弟。以后，你有事就正大光明的来，如果有人传闲话，你就说看干大来了！” 狗儿激动又疑惑不解的问：“这样合适吗？我只是个小泥腿子，张先生可是人人敬仰的名医！” 闻天安慰他说：“只要你愿意认干大，剩下的事就全交给我办，再说我们一家人交人从不看贫富贵贱！” 张先生听闻天讲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觉得他的处理办法好，自己以后基本上就可以放心，完全将掌柜的交给他作了。狗儿得了闻天通知，和父母一起来见张先生。刘阳和及牛老二被闻天请来作个见证，杏儿也跟过来见家人。狗儿给干大带来了，自己从州府里买来的一只静宁烧鸡，他娘带来了一双她自己纳的千层底布鞋，这是他们第一次郑重其事的对张先生表示感谢。张先生在狗儿磕完三个头后说道：“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我没有啥贵重的东西给你当见面礼，就送一本《西北草药图解》吧，你可以多认识一些；咱们渭州是药材和毛皮产地，往来客商很多，你多挖些药材也是一条财路！” 狗儿父母兴高采烈地说：“他干大真是好人啊，当年就是靠你的一句话，我们一家才落脚到这里，现在又给我们指了一条来钱路！不知道以后我们该怎么报答你呢？”张先生摆摆手说：“干大给干儿子办事天经地义，以后不要说报答不报答的！”当年巧儿给闻天的儿子还愿，带回来好些个挂件，有观音如来佛和长命锁等等，放着也是闲着，听说男戴观音女戴如来，张先生先天挑出来一枚带在身上。现在他掏出如来小挂件，对杏儿说：“你哥是我的干儿子，你就是干女儿，送你个小挂件当见面礼！”杏儿问：“真的么，我有干大了，我有礼物了？”她娘说：“傻丫头，赶紧给干大磕头！以后有事，干大给你撑腰！”她很听话照做了。恭喜张先生说：“你这么多儿子，就差一个女儿，今天终于儿女双全了！”牛老二对这亲上加亲的事，自然不会拒绝，刘阳更没有意见了。 狗儿识字不多，有不认识的字和药，就来找二哥闻天讨教，干大有空也给指点。他除过帮家里种地外，满山满田野挖草药，抽空去市场了解行情。时间长了，他字和药认识的多了，门道也熟悉了，就从各家各户收集草药，再去卖个商贩。狗儿从不偷奸耍滑，村民们也放心把挖到不多的药材交给他代卖，渐渐地商贩和村民都离不开他，他的无本买卖也就做起来了。在药材生意做到上下好多个村子时，张先生的药也由他独家供应了。 杏儿娘家人的成功，有人总结为：全靠有个神通广大的干大！村子里多数为从各地迁来的独门独户，附近没有亲戚朋友，虽然大事村民集体办，但自己的日子还要自己过，能有个人帮衬下就轻松多了。自此，村里掀起了一阵认干大的风潮，独户找多子的人认干大，张先生和牛氏杜氏就成了最佳人选。牛老三认了三个干儿子，杜老大则给五个小子当干大，张先生更夸张，本村和外村的加起来有二十多个。有人戏称张先生：杨家将变成了西凉军——张家队伍！ 在渭州城里杀猪卖肉的张屠夫父子，得知这一消息，急匆匆的扛了一截猪腿肉找来，他们想和张先生攀家门。农村里红白喜事全靠同家门的人出力，有个大事小情也可以互相照应。张先生答应两家作没有血缘关系的家门，并按年纪大小排了长幼顺序，闻天还是作二哥，博约积发几个过来拜过堂叔堂哥。 张屠夫儿子名叫发原，因父亲疼爱他，每次杀猪回来总要带点猪下水给补，故他身体不像别人干瘦，倒是圆圆的像个球，于是人起外号球娃。看到两个堂弟，球娃说：“我们在州府里见到，听人说最近要开设师范学校，给私塾学堂培养教师，现在面向社会招生。你们两个私塾念了这么多年，为啥不想着去念师范？” 张先生问：“州府前几年不是开了一个女子师范吗，咋又要开？他们两个怎么能进女校呢？”张屠夫说：“哥，你误会了，它们不是一回事，那女子的为省立二师，招生的是省立七师男生学校。将来毕业后可以当教师，政府发给俸禄。”博约积发听了心动不已，他们对父亲说：“大，我们想去城里读师范，将来想学关先生那样！”张先生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事需从长计议！” 晚上，一家人商量许久拿不定主意，闻天说：“要不我去听听我丈人的意见？”张先生和巧儿一交换眼神说：“也好，他从政这么多年，看问题比较全面，他的意见准错不了！不过关先生在外县，婉儿好久也没有看望他了，你俩就一起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9 真是古之恶来 民国初期，改知县为知事，为一县之长，百姓俗称。关先生携夫人来泾州上任一年有余，儿子一家来看望过几次，女儿由于家里事务众多，倒未曾来拜见过父母。这次小两口带着孩子来探望，老两口着实开心不已。 几个人在县府院子里的书房拉家常，关先生问闻天：“是不是家里出事了，你们跑这么远来找我？”他认为现在既不是过年，也没有逢节，小两口忽然来访，肯定有事要求自己。婉儿脸红了，说：“大，看你说的，好像我们没有事就不来看你似的！”关先生揶揄道：“那就是我说错了，你们今天只是来看望我们，没有其它事情！”婉儿扭捏半天说：“大，我们好久没有来拜见了，这次专程来探望，顺便有个小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关先生乐呵呵说：“我就说嘛，还是有事找我！我不逗你了，有事就说出来吧！”闻天把博约和积发想去读师范，以及家人的各种担心都讲了，补充道：“他们长这么大，还没有一天离开过家里，去城里读书就不能每天回家了！” 这时，有人拿了一幅画进来了，他对关先生说：“大人，我有事禀报！”关先生招呼说：“有事就说吧！”来人看着闻天他们迟疑了一下，关先生说：“没关系，这是我的女儿女婿，你就直接说！”原来，本县地界有一土匪头子，名叫郑青山，他常常抢劫百姓，并掠夺男丁入伙，县里组织多次围剿，都没有彻底消灭。今年全县遭遇冰雹袭击，庄稼绝收，好多活不下去的百姓自愿加入了土匪。最近抓获了几个小喽啰，根据他们的描述，他画了郑青山的画像，特来请大人过目。画像展开后，大家正在观看，外面有人急匆匆进来报告：县府门口聚集了好多饥民！众人跟随关先生急忙出去观看。 饥民们看到知事大人出来，齐刷刷的跪倒了，带头的一位老者说：“大人，今年庄稼被冷子打的绝收，能走的都去了外地要饭，老百姓们实在没法过日子了。求救救大伙吧，我们知道您是德高望重的举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其他饥民齐声附和：“求救救我们吧！”他们磕头不止，关先生安慰说：“各位放心，我会想办法帮助大家的！”他问旁边管粮的主事：“县里官仓有多少粮食？”主事一迟疑说：“禀告大人，官仓有三百多石粮食，但它是政府的战备粮，我们还是不要打它的主意，不然上边怪罪下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关先生听了在台阶上走过来走过去，实在想不出从哪里能筹措到粮食，饥民们看着他不停地哀求：“大人，救救我们吧！”关先生猛然站住，一挥手说：“明天开官仓赈灾，出了事我担着！”饥民们听了激动不已，拜谢道：“谢谢大人！”关先生安顿说：“明日到官仓领粮，每个来的人都有，不能代领！” 关先生在饥民们离去后，带领手下返回大厅商议对策。他说：“土匪团伙借着闹天灾越做越大，我们擒贼先擒王，明天乘赈灾诱捕匪首郑青山，这样可以一举消灭县里的匪害！”他派人再画几十张匪首的画像，安排警备队长拿回去给人手一份，但不的泄露出去以免打草惊蛇，明日赈灾现场维持秩序时，伺机抓捕可能混入饥民的郑青山。 郑青山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土匪，他听到喽啰汇报，认为饥民们都去官仓领粮，警备队肯定全部出动维持秩序，到时候县府和各商户就无人看守，山寨可以乘机捞一把大的。他吩咐三个手下各带一些人手埋伏妥当，到时听他信号再动手，一伙去县府，其余两伙从东西两头抢商户。山寨不富裕，只有两把长枪，其余全持大刀长矛。为防意外，郑青山戴着破草帽，背篼里插了混入人群亲自探听动静。他左右查看，县府的人基本都在官仓门口，警备队的也是一个不差，没有发现外来的士兵，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拿定主意，他慢慢往后退，准备去找同伙，这时一个人跟上了他。 闻天事情没有办彻底，于是准备等待几天。关先生在官仓门口主持分粮，他在人群后面看热闹，长这么大，自己第一次看官府赈灾，且是丈人挑头，不由得激动不已。饥民们扶老携幼挤满了大街，都伸长脖子盯着仓门，们为了防止粮食被哄抢，持长枪指挥众人排好队。闻天看着他们顺从的听安排，只有后边一个戴草帽的人例外，那人左顾右盼，既不排队，也不往人群里挤，相反倒着走出几步，一转身就快步离开了。闻天看那人相貌，突然想起来和画像中的人一样，他就是匪首郑青山！ 郑青山感觉被人跟踪了，钻进一旁巷道狂奔起来，闻天在后面紧追不舍，他看到路边有一块鸡蛋大石头，就停下踩住一勾脚，石头跳了起来，又一前脚掌将它踢了出去，石头飞出去击中郑青山的小腿，他一个趔趄就跪在地上。闻天抓紧时机扑了上去，准备把他压到身下，郑青山伸手摸向背篼里的，一转身就砍了过来，闻天这时已扑到跟前，见刀砍过来急忙躲闪，但还是没有完全避开，左臂被刀划破了。郑青山又准备砍第二刀，疼痛激怒了闻天，他左手按着举刀的那只手，右拳就击在他下巴上，口中不停念叨：“我让你跑，我让你再！”边说边用拳头不停的全脸招呼，反正比鲁提辖打的拳多多了。 四五个端着枪追上来了，他们看到郑青山已经被人揍得昏迷不醒，脑袋肿得像猪头，如果不是他们看到过他的打扮，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匪首。他们架起郑青山和流着血仍狂怒不止的勇士，回警备队报到。知事大人听讯雀跃不已，带了相关人员来提审，他们发现抓获匪首的勇士竟然是大人女婿，纷纷赞叹不已：“真是后生可畏！”关先生见闻天受伤了，仍怒目瞪着昏迷不醒的郑青山，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闻天这个样子，记忆中的闻天寡言少语老成持重。讲当时现场的状况，大家听到他流着血怒吼着将郑青山一拳接一拳打成了猪头，不由的说：“壮士勇猛，真是古之恶来！” 赈灾结束，匪患已平息，闻天再问丈人关于两个弟弟读师范的事。关先生说：“清朝之所以灭亡，是因为我们是读四书五经的农业国家，而外国是读数学科学的工业国家，手中的刀棍自然打不过人家枪炮。现在世界处于大变革之中，咱们就要学习外国所有先进的东西，这样国家才可以强大起来。你的两个弟弟既然有意学习，将来教育后来人，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并给予支持，这个前途比他俩回家务农光明正大多了！”闻天听了也热血沸腾，他说：“我立马回去把这好消息告诉家里人，他俩读书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呢，这下就有了目标！” 闻天招呼婉儿带孩子回家，关先生送到门口说：“闻天，你动如脱兔静如处子，有武术大师和名医风范！但是我也感到一丝不安，佛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佛心和魔性，只是有些人只表现出了一种而已；你平时看似沉稳寡言一片佛心，被激怒时则现出少见的令人恐惧的魔性；你应该多增加修为，克制心中的怒火，这样对你和家人会形成一种福报，可以使你们将来免受伤害！”他说完又赠送闻天一本《心经》，补充道：“有空时多看看，发怒时多念念！”闻天磕头答谢：“我一定谨记岳丈教诲，遏制怒火，早晚诵读《心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0 甘肃大地震 闻天两口子将关先生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家里人，巧儿说：“这里面好多新名词，我都没听过，不知道是些啥？”博约积发只是高兴可以去城里读师范了，才不管新名词是什么意思。张先生说：“既然大家都听不懂就不管了，关先生说的总不会有错！”婉儿踌躇半天说：“大，巧姨，你们要好好劝劝闻天，让他以后少出点风头！”张先生和巧儿不解的一起发问：“出了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一定管教他。” 婉儿将闻天在泾州的作为告诉大家，并拉起他的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伤口，几个弟弟吓得“呀”的叫出声，巧姨摸着伤口责备：“你咋那么爱逞能呢？你如果出了事家里人怎么办？”闻天安慰说：“巧姨，没事的，我也是帮丈人抓土匪，这么一点小伤不算什么！”张先生教育他说：“你这么冲动，有没有想其它的后果，假入土匪没有一网打尽，他们寻机报复找来怎么办？这样岂不是给家人惹祸端？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不是反对你伸张正义为民除害，你应该在保证自己和家人安全的前提下，设法让大家一起解决问题！” 闻天听了汗流浃背，自己当时一心要抓匪首，没有考虑到将来可能有土匪报复家人，于是给家人承认错误，说：“大，巧姨，婉儿，我错了！我以后做事之前一定先为大家想想！” 两个弟弟如愿以偿去渭州七师读书了，闻天照例每天早上和大还有六弟一起练武，其他弟弟学习一般，也不爱习武，父亲也不强迫他们。晚上他则和婉儿一起诵读《心经》，家里弟弟和儿子太吵，他俩就转移到关帝庙里。当时一家人的无心之举，使大家躲过了一场旷古绝今的大灾难：甘肃大地震！在过去许多年以后，一家人还在思考：这福报真是有的，只不过来的时间有早晚而已！ 今年的庄稼长势特别好，农闲的村民坐在大槐树下拉家常道。杜老三说：“真是奇迹，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我家院里的梨树又突然再次开花！”木匠说：“还有更奇怪的，我前几天跑两口官井挑水，平时放两丈绳子，那天却要用三丈多，等今天早上再挑水时，却发现井水满了，可以直接用勺子舀，同时水变浑了！”张先生在大门口听见他们谝闲传，就领孙子转回到院里，这时驴在牲口棚里死命的嚎叫，他过去吆喝：“把你闲的，乱叫唤啥呢？”鸡在圈里忽然都扑棱棱的乱飞乱叫，他以为是黄鼠狼进了鸡窝，赶紧过去查看，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晚上，张先生听到外面的山上传来一种像撕布的声音，就推门出去查看，忽然见阳洼山山顶闪闪发光，一会红光一会儿白光，再看西北方向的天空，发现一个火球来回滚动。次日，整个村子被大雾笼罩，村民们纷纷聚集到大槐树，谈论昨晚的异象。杜老大说：“我最近老是心里发慌，感觉有事要发生，昨天我家窑背上有小土块不断掉落，晚上外面的天空都亮堂堂的！”村民们习惯将关先生治水之前，住在村子里的人称为老移民，治水之后搬来的人称为新移民，一个新移民说：“我昨天去树林套兔子，看到已经结冰的沼泽地里，不停地往上冒泡沫，最后像煮开的茶水一样，颜色发黄泛绿冒着黑气！” 张先生根据自己所见和大家的讲述，推测最近可能要闹地震了！杜老大一听首先摇头否定，他说：“我们祖上多少辈了，都没有见过地震，连啥样子都不知道。你是吓唬大家呢！”其他村民也附和：“我们也都不知道啥是地震！”刘阳对众人说：“这个我知道！我小时候遇到一位道士，他说天是一个大锅盖，咱们生存的土地是一只在大海里游泳的乌龟，它的每只脚下有一只大象，如果有只大象动一下，它对应的地方就会发生地震！咱们现在见到的这些景象，可能就是大象在下面动弹，给大家显示的预兆。”村民们听完齐声嘘道：“你就继续给我们编神话古今（神话故事的意思）吧！”刘阳被臊了脸，张先生赶紧解围，把从太原城传教士那里听来的，关于地震的知识讲给大家。村民们听完感觉如同天书，新奇又不理解，拒绝张先生的好意：“就算是地震，咱们这安全的很，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我们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吧！” 村民们不听，刘阳和张先生就自己回家采取安全措施。两家将吃穿用等物品往院子里囤一些，并用木料搭了个棚子，上边和四周用席子空麻袋挡起来。张先生忙完自家的，又去帮助宝儿一家完善，待一切都办妥后，他去提醒牛老二一家。德禄一百个不愿意，他说：“都是瞎折腾呢，该死的娃娃毬朝天！咱们这里是不会地震的！”牛老二面子上过不去，训斥他：“胡说八道啥呢？张先生也是好心好意，为了咱们着想！咱们现在也赶紧动手做准备！”过来串门，看到三个邻居都在院里忙碌，也急急忙忙回家安排相关事宜。 吃罢晚饭，巧儿将孙子和几个儿子收留到一起玩，闻天则带了婉儿去关帝庙里念经，剩下张先生在院里观察动静。院子里的狗突然狂吠起来，死命的挣铁链；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老鼠，一阵风似的从大门下钻出去跑了；鸡圈里的鸡乱飞乱叫；牲口棚里传出毛驴不同以往的嘶鸣，张先生赶紧跑过去看，它仰着脖子乱蹦乱跳像疯了一样，他都不敢靠近，怕被它的蹄子踢着。张先生拿鞭子抽它，以为它会停下来，不料它跳的更凶，这时缰绳一下子扯断了，它乘机跑到院里乱蹦，他小心将大门打开，毛驴就撒腿冲了出去。 闻天和婉儿跪在蒲团上念经，他感觉腿下面有动静，就用耳朵贴在地上听，地里面传来“咯噔噔”的响声。突然庙顶的一角掉下来，他拉起婉儿赶紧跑出去，经过大槐树时，闻天看到悬挂的铁钟，就捡块石头使劲敲，边敲边喊：“地震了，地震了！” 他们回到家里，巧姨正带着孩子们站在台阶上，父亲出去追毛驴未果这时也进院了。大家一起将衣服被褥往棚子里搬，待准备进去搬剩下家具时，房顶传来“咯吱吱”的声音，紧接着“轰隆”一声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1 可怜的娃他妈 天空红光闪现，大地在轰鸣，在颤抖，房顶墙壁在倒塌，腾起的灰土很快将头顶的夜空遮挡的黑乎乎。张先生一家人在院子的空地躲避，闻天和父亲将他们护在中间以防万一。地面不停的摇晃，大家都感觉站不稳，除他俩外其他人都吓得抱到一起哭喊不停。 大地像筛面的箩不停地筛，时间慢的就像蜗牛爬，在大概有筛完一箩面的功夫之后，地面恢复了平静。在灰尘慢慢散去之后，天空仍是漆黑一片，山上面这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巧姨和婉儿听到后完全清醒镇定下来，闻天小心翼翼钻到房间里去找油灯。棚子里点着油灯后，四个大人将四个受惊吓的孩子，安置到白天用木板支成的床上，婉儿正在给孩子们盖被子，巧姨忽然哭叫：“大呀，你们千万不能有事！”她说着就要往外冲，张先生一把拉住说：“外面这么黑，你踮着小脚不方便，再说孩子们也需要你，你就陪婉儿照顾他们，我和闻天过去就行了！”巧儿想了想说：“也行，如果有事赶紧回来告诉我！” 四户人家的院墙和大门都塌的不全乎了，黑暗中宝儿站在隔壁院子着急的大叫：“姐姐、姐夫、闻天、彼园……”父子俩点了一盏灯端上，从豁口里走到他家，宝儿娘和媳妇正在棚子里安抚受到惊吓的小孩，看到他们过来，巧儿娘问：“家里人都好着吗？都安全的出来了吗？”张先生说：“我们在地震之前就跑出来了！巧儿现在也哄娃娃们呢！”他没见到刘阳，就问：“他外爷呢？怎么不见他？”宝儿媳妇说：“我大和宝儿回房里找油灯去了，宝儿没有找到灯，也不见大出来！” 张先生着急说：“我去看看！”父子俩和宝儿端着油灯挨个房间找，找到正房，刘阳正在掏衣柜里的衣服，张先生催促道：“这里危险，你不要命了，赶紧往外走！”刘阳说：“天冷，衣服拿的不全乎，怕后半夜冻着！我没找到灯，你来了正好！”闻天给帮忙往外拽衣服，刘阳对宝儿说：“你把娃娃的玩具在找找，哭的时候用的着！”他又对张先生说：“你帮我看看，馒头盆在哪里，后半夜饿了可以垫补一下！”几个人在里面把能拿到的全拿上了，剩下被房顶和土坯压住弄不动的暂时先放下，等天明以后再说。从墙洞下往外钻时，地又动了一下，时间很短，就像人撒尿时打了一个冷战，头顶木椽房梁“咔”的一声响掉了下来，张先生听到声音回头发现，有一根檩条向刘阳飞去，就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自己的右胸却被撞击了，他痛彻心扉眼冒金星，使劲的左右甩甩头，想振作爬起来，却被压着使不上力气。宝儿端着灯和闻天先出去了，刘阳被推的趴在地上，仍不明白个所以然，待他们三个看到张先生胸口的檩条后，全都大声惊叫起来，闻天说：“大，大你怎么了？”刘阳看他起不来，赶紧过去扒拉旁边的物件，巧儿听到闻天的叫声追了过来。巧儿娘过来帮忙掌灯照明，他们四个抓紧时间将张先生从废墟下给刨了出来。 张先生被平放到棚子下，巧儿急切地问：“掌柜的，你怎么啦，你好着吗？你说说话！”张先生长长的出了几口气，感觉不那么疼了，身上也有了点气力了，说：“我没事，只是胸口有点疼而已！”隔壁院子传来哭叫声：“我可怜的娃啊！你可要醒醒，不敢有事啊！你出了事，叫我们怎么活啊！”好像是德禄媳妇的声音，张先生挣扎着坐起来，说：“我过去看看，二哥家可能出事了！”巧儿按着他说：“你受伤了，哪都不许去！”刘阳劝解说：“我们几个过去就行了，你稍微休息一会，再说村子里可能受伤的人多呢，你一个能救的过来吗？” 宝儿掌灯和闻天跟大跨过院墙豁口，院子里没有人，声音是从房里传出来的，他们寻找进去，房子里点着一盏灯，德禄两口子和大正在扒拉炕上的木椽檩条，刘阳问：“啥情况？”牛老二气喘吁吁，一边不停的扒拉一边哭着说：“我的宝贝孙子和他被压在下面了！”三个人赶紧上前帮忙，搬开上面的木椽檩条后，看见炕被压塌了，德禄的娘躺在炕洞里的热灰上，孙子被她搂在怀里，一根檩条戳中了她的大腿，一根木椽在狗剩脑勺上横着，婆孙两个在不停地哼哼。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他俩从炕洞中救出，小心翼翼的抬到院子里的棚子下，德禄媳妇抱着狗剩不停嚎哭，张先生听到哭声挣扎着过来看状况：狗剩被热灰烧烂了衣服，大腿耷拉着可能骨折了，狗剩两眼上翻不停的抽搐。他立即动救狗剩，同时吩咐闻天和宝儿：“你俩赶紧去看看家啥情况？” 他俩过来看到，幺儿在亮着灯的棚子里瑟瑟发抖，问：“幺儿，白叔白婶呢？”他抽噎着说：“我，我，我大进房子里，找我娘了！”他俩就掌灯爬进正房寻找，灯光下看到房顶压塌了炕面，村子趴在上边一动不动，背上有好几块土坯。闻天和宝儿上去去掉土坯，将背下来拖了出去。两人把他放到棚子里的木板上，闻天施展手段抢救，过了一会儿，醒过来了，他看着儿子和他俩，忽然嚎哭：“可怜的娃他妈，你咋就不听我的话呢！我说张先生懂天象，知道要地震，就赶紧和幺儿住到了搭的棚子里，你偏偏说人家骗你呢，还说睡热炕舒服！这下你把自己害死了，也害幺儿成了没娘娃！” 宝儿问：“白叔，我白婶在哪呢？咱们赶紧去救。”哽咽着说：“就在那炕上，房顶给压住了，我进去扒拉椽棒檩子的时候，又来了一波地震，山墙上的土坯就砸到我后背了，我当时就啥都不知道了！”宝儿说：“咱们现在就进去救人！”三人刚靠近房子，突然刮起了大风，脚下的地开始晃动，“咯吱吱”的声响过后，院子里裂开了一条一尺多宽的缝，房墙这一次几乎全塌了。幺儿吓得尖叫，三个人跟着声音慢慢摸到棚子里。风大概刮了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就渐渐停了，天空飘起了雪花，落到脸上和脖子里冷冰冰的，闻天说：“下雪了，房子也都塌了，估计白婶可能也已遇难，为了大家安全，咱们要不天亮再找吧？”的眼泪将脸上的灰土冲出了两条沟，他呆呆的没有反应，半天才说：“也只好等天明了！” 张先生救醒狗剩和后，遇上了大风和地震，待风势稍减，就和婉儿回家看孩子，担心他们年纪太小受不起惊吓。闻天和宝儿随后也各自回家照看家人，一家人就在棚子里顶着被子坐到了天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2到国家需要的地方去 天刚有点亮光，张先生就从迷糊中醒过来了，他小心翼翼的出去看动静，巧儿他们怀里搂着孩子，身上披了棉被靠背坐着打盹。雪已停了，地面上也就半拃厚。他看着院子里裂开的那条沟寻思：自己活了一把年纪了，头一次见到能把地分开的地震，家里都成这样了，不知道博约和积发在渭州城里怎么样？想到他俩，张先生就不由的心慌，长这么大，头一次和家人分开这么久，如果有个啥事，不知道能应付吗？ 家人们累坏了，就让他们多睡一会，他自己心急火燎的在麻乎乎（指天微明看不清）的院子里转圈。天终于大亮了，闻天出来找大，张先生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说：“你赶紧上趟城，看你两个弟弟好着吗？”闻天连声答应：“好的，我现在就走！”巧儿这时候出来听见了，她安顿闻天：“你一定要找到弟弟们，不管啥样，都尽早给家人消息，不要让我们担心着急！”闻天说：“巧姨，你放心，他们两个最精灵了，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尽量早去早回给你们消息！” 闻天拿了两个窝头就出发，村子里的路都张开了嘴，田地里和树枝上落满了雪，就像都戴了孝帽穿上了孝衫。山上传来村民们哭天喊地声音，闻天更加着急想见到弟弟们，于是开始撒腿狂奔。到城里有二三十里路，他走走跑跑，等到了塌了一半的城门楼下，直接躺倒出长气，过了有一柱香时间，才缓过劲来。肚子咕咕的叫，他掏出一个窝头吃了，身体就完全有精神了。城里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到处有坍塌，有死人。等找到七师学校，闻天看到操场上有好多桌椅板凳，还有用木椽搭成的棚子，他走近观看，里面有好多被褥和学习用品，和教师都在清理倒塌的教室。 “二哥，你怎么来了？家里人都好吗？”闻天一回头，看见积发到跟前了，闻天拉着他的手着急的问：“博约哪去了？是不是出事了？”积发说：“二哥，你放心，我们都好好的，三哥和我们地理老师在一块呢！要不你先坐棚子里暖和暖和，我去把他找来！”闻天在棚子里坐了一会，两个弟弟都来了，他对他们说：“家里人都好着呢，大和巧姨担心你们俩出事，天刚亮就让我来看看，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他又不解的追问：“怎么看你们学校，好像地震不严重？除过坍塌外没见伤到人，教室里也是空的！”博约钦佩地说：“这多亏了学校老师，我们校长和地理老师以及历史老师，平时对地震有研究，他们看到前些天的那些反常现象，就推测最近有地震，于是让大家早做准备。我们提前在操场上搭了棚子，给大家住宿用，还将所有的桌凳和学习用品也都搬了出去，这样地震来临时，只是塌了房子而已！”闻天也佩服的说：“还是你们老师厉害，如果村子里有你们老师，也就不会死人了！” 这时，大地又打了一个激灵，棚子摇晃了起来，很快又停了。闻天吓了一跳，抓着两个弟弟说：“走，咱们回家，免得家里人惦记！就算死，咱们一家人也死到一起！”外面有人大声讲话：“同学们，都过来听我说几句！”积发解释说：“那是我们校长。”大家都围了过去，校长号召大家说：“同学们，刚得到消息，此次地震不光咱渭州府受灾，还波及了附近州县。目前，政府抽掉不出足够人力进行救灾，咱们学校又掌握了地震的有关知识，所以我提议，由各位老师带领同学们去帮助灾民，大家向民众中去，向国家需要的地方去！”师生们激情澎湃异口同声地说：“到民众中去！到国家需要的地方去！” 师生们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闻天拉着他俩说：“跟我回家，你们哪里都不许去，家里人都急疯了！”积发挣脱开说：“我不回家，我要去救灾！”闻天生气的说：“你们先把咱们家的灾救了吧，我也是灾民！”积发说：“那你让三哥跟你回家，我和老师去救灾！”博约也使劲挣脱开说：“我是地理老师的助手，好多事都参与了，所以我必须去！”闻天看哪个都叫不回去，伤心的哭了，说：“老人们想和你们在一起，咋就这么难呢？”两个弟弟见状沉默了半天，博约安慰道：“二哥，你不要伤心，知道家里人都安全我们就放心了！再说你是村里的好汉，咱家的顶梁柱，我们相信你能操持好家里，就让我们去搭救那些比咱家惨的人吧！”闻天只好作罢，搂着两个弟弟说：“有空了就回家看看，好让家人们放心！”他掏出剩下的一个窝头和三块银元几块铜元递给弟弟，说：“出来的急，这些东西是我随身仅有的就留给你们吧！” 闻天和两个弟弟告别，抓紧时间回家报平安。他也没想到，此次一别，过年时他们都没有回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3 我们来救你们 张先生帮忙刨出了老婆后，劝说大家：“现在人命关天，咱们一起上山救人去吧！山上窑洞多，又是些新移民，可能没有理会闻天报警的钟声，才导致有那么多的哭声！”牛老二父子说：“房子里好多东西没有搬出来，不知道吃啥，晚上盖啥，我们还是先救自己吧！”搂着幺儿伤心欲绝：“我俩都没法活了，哪有心气救别人呢？你们想去就自己去吧！”宝儿正要回家搬东西，刘阳不容置疑地对他说：“你和我跟张先生去救人！” 三个人拿了锄头铁锹上山，山脚下的老移民都正在自救，他们听到钟声后招呼全家人都跑到了院子里，随后不久，垮塌的窑背就掩埋了窑洞，其中个别窑洞损伤不大，只是掉了些土坷垃。张先生见大家都安全，就和刘阳父子向山上走，挨个窑洞检查过去。经过自家的老院子，看到围墙倒塌了多一半，除过当初拴马的那孔窑门口，有一板车从窑背滚下来的土外，其它的都没大的变化。再往山上走，发现一孔新移民的窑洞静悄悄的，黄土将窑门埋的就剩下一个土坯大小的换气口了，张先生对宝儿说：“你从土堆上爬到换气口，看看里面啥动静！”宝儿爬上去观看，里面黑洞洞的，好像有娃娃的哭声，他回头喊：“大，张先生，里面有活人呢！”他俩赶紧爬上去拿锄头刨土，救人要紧！三个人不停地清理堵门的土，里面的哭声和说话声越来越清晰，终于，刨出了一个井口粗的洞！宝儿钻进去救人，他俩在外边接应，小孩，小孩娘，当家的，三个人先后被救出来放到院子里。他们脸色蜡黄泛着青色，不停的颤抖并流着虚汗，躺在雪地里一会儿，脸上就起了霜。宝儿说：“如果有个暖和的地方，再让他们喝些稀粥或许能好点！”张先生想了想，说：“我家那两口窑还基本好着呢，要不让他们去避避风？”刘阳制止他说：“万万不可，现在余震不断，这边刚救出人，那边再送进去，万一塌了，岂不是害了人命！”张先生又提议：“要不这样，刘阳哥去找受灾不严重的人家，让女人们生火熬稀饭，男人们一起去救人。现在救人最要紧，各家搜粮食找家具这样的事先往后放放，等全村人都得救了，再慢慢拾掇！”刘阳说：“这个方法好，不然把咱们三个累死也救不了几个人，时间在拖的长点，人也就全捂死了！” 刘阳找人去了，张先生和宝儿把那一家人脸搓热，再扶起来走动走动，不然一直躺下去会死人的，等他们能稍微自己动弹了，张先生嘱咐道：“你们先走走转转，待会宝儿大会带人来救，我俩现在去别家看看！”黄土山水土流失严重，越到山顶，窑洞塌方的越多，新移民们也都集中在这一块，他们不理会报警的钟声，所以除了个别人家外，多数都被黄土压到下面了。山下窑洞厚重结实，故多只是窑背上掉一坨土；山腰上的窑洞则多被滚落的黄土掩埋住了窑门；山顶上的窑洞就最惨了，有的从中间裂开，有的是窑面垮塌，更有甚者，黄土山滑坡导致整个窑院都找不到了。 宝儿挨个窑洞询问：“还有人吗？出个声，我们来救你们！”有个窑洞里传出了声音：“救命，快来人啊！”两人寻声去找，一个窑洞前面有不多的土块，门窗也都完好无损，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他们试着推门，里面可能被门销插住了，一个女人说：“我们在里面被压住了，你把门撞开吧！”于是他俩一起撞门，门“哐当”一声开了，看到里面景象被吓呆了：窑的后半截塌方了，有大土块飞到炕上，击中了的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孩，他们全掉进了被压塌的炕洞里。张先生上前搬那磨盘大的干硬土块，那女人疼的大叫，他仔细一看，原来土块压住了她的一条腿，而她男人和娃娃已经被土块砸死了！宝儿赶紧上前帮忙把土块抬起来扔到地上，然后两人将他们一家都搬了出去。 骨折的女人坐在雪地里，看着躺成一排口鼻流血的家人嚎啕大哭。张先生不敢耽误时间，和宝儿去下一家查看。一户人家窑面完全滑坡了，张先生对宝儿说：“咱们俩刨刨这家，说不定还能来的及！”两人从土堆上面开始刨，发现换气口都被埋了，心里就有不详预感，待挖出一个洞口后，宝儿进去救人。“姐夫，姐夫！咱们来迟了，人都不行了！”张先生听到声音钻进去看：祖籍庆州的翟氏一家五口人已经被捂死到窑里，每个人眼球突出，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脖子和胸口被抓的血肉模糊，窑壁上有好多手指挠抓过的血手印，他们当家的趴在桌子上，嘴边有一滩牛油似的呕吐物。宝儿问：“姐夫，咱们把他们往外搬吗？”张先生说：“算了，就让他们待在自己家里吧！我们再去救别人！” 刘阳带人来给他俩帮忙，闻天也跟来了，张先生担忧两个儿子，着急问道：“博约积发好着没？怎么没见到你们一起来？”闻天把自己的见闻对父亲讲了，并说：“大，他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呢，以后不会听咱俩的话了！”张先生唉了声说：“也只能这样了，以后的路还要自己走呢，只要他俩没事就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4 海原大地震 民国9年12月16日夜，黑沉沉的夜色笼罩着这片辽阔的土地，外边天寒地冻，为了省灯油，人们吃过晚饭后就早早进入了梦乡。忽然，天空火球滚动，雷声贯耳，大地在剧烈颤抖，一柱香的时间后，70多座繁华城镇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被毁灭了。这次地震使甘肃省的中部、东部和南部几十个县全部被横扫，它东起原州，经西吉、海原、靖远等县，西端一直到达景泰县，2万余平方公里几乎成了无人区……根据各种消息得知，新疆、陕西、山西、绥远、青海、四川、云南等省，也在剧烈地震下出现了大面积灾区……同时全球也在疯狂的“打摆子”，世界五大洲都出现了超强震感……这次地震，因为属甘肃省的海原县最严重，故外界称之为“海原大地震”。 以上是半年后，兄弟俩个返家时，积发带回来日记的一部分。他们此次前去救灾，不光刨出了许多被掩埋的群众，还和老师做了地震研究，同时记录了相关受灾资料，为以后完善县志和地方志，提供了充足的信息。 博约和积发跟随省立七师的师生们向西前进，在六盘山附近的县发现，这里的灾情远远大于渭州府。当地有幸存者给他们讲述：那天晚上，六盘山区晃动的厉害，吼叫声如打雷，众多山头滑落河谷，坡坡坎坎凸起为小山丘，原本平整的大地突然裂开深沟，从地下冒出了黑水，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恐怖的地震葬送了整户整村，甚至整个镇的人。 七师的师生们争分夺秒的解救被困人员，省立二师的师生们随后也赶到了，她们已经突击补习了紧急救护知识，一到达现场就立即投入工作。到了晚上，各校师生在搭的帐篷里休息，教师们就利用这段时间给大家上课。历史老师杨德望说：“咱们甘肃位于民国的西北地震带上，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多震的省份。其中的海原县一带，是这六盘山地震区最活跃的中心，平均每300年就有一场大震。从1306年元朝时期原州南的65级地震，到1622年明朝天启年间的原州北7级地震，其间相距316年，1622年到民国九年又是298年。魔鬼的脚步围绕着“300年”，一直在来来回回地转圈。但是，以前没有人推算，也没有人警觉，这其中也包括我，直到这个历史的巧合再次来临时，我才恍然大悟，然而一切都晚了……” 同学们停了啧啧称奇，也有人惋惜不已。积发说：“杨老师，我发现地震前有反常现象，咱们可以将预兆告诉群众，这样可以在下次地震前判断出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杨老师赞许地说：“这个我以前就发现了，不过你现在能提出来，表示已经很用心了！张博约同学，要不你先给大家讲讲！？” 积发更正说：“杨老师，我是张积发，我哥张博约在你身后呢！”杨老师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你们双胞胎太像了，我不容易分清楚！你还是先给大家讲预兆吧！”积发讲道“我发现地震前的预兆很多，主要的可以归纳为三个方面：首先，地下水异常，清水变浑，有时冒气泡，有的变颜色，有的变味道。水位变化很大，旱井有时也冒水。其次，动物异常，家中畜禽不愿进圈，狗会不停的狂叫，老鼠满街跑，麻雀乱飞乱撞。最后是亮光和地动声，地震前天空会有火球滚动，地下有咯吱吱的声音。” 杨老师鼓掌表示赞扬，他说：“张积发同学讲的很好，大家都熟记了，救灾的时候讲给群众听，这样有关地震的知识就可以普及下去！”众师生纷纷表示赞同，张博约说：“杨老师，我觉得这个不好记，灾民们多数不识字，很容易混淆忘记，不如我们编成歌谣或者顺口溜，这样琅琅上口，大家方便记忆！”众人听了齐声称赞：“这个方法好！”杨老师意气风发说：“两兄弟想法就是多，和别人不一样！咱们大家集思广益，就共同撰写一篇顺口溜吧！” 经过反复修改，七师师生们终于写就了几百字的顺口溜，像谚语般通俗易懂又琅琅上口：地震前动物有预兆，群测群防很重要。牛羊骡马不进厩，猪不吃食狗乱咬。鸭不下水岸上闹，鸡飞上树高声叫。冰天雪地蛇出洞，大鼠叼着小鼠跑。兔子竖耳蹦又撞，鱼跃水面惶惶跳。蜜蜂群迁闹轰轰，鸽子惊飞不回巢。 1响声一报告，地震就来到。2大震声发沉，小震声发尖。3 响得长，在远程；响得短，离不远。4 先听响，后地动，听到响声快行动。5 上下颠一颠，来回晃半天。6 离得近，上下蹦；离得远，左右摆。7 上下颠，在眼前；晃来晃去在天边。8房子东西摆，地震东西来；要是南北摆，它就南北来。9喷沙冒水沿条道，地下正是故河道。10冒水喷沙哪最多？涝洼碱地不用说。11 豆腐一挤，出水出渣；地震一闹，喷水喷沙。12 洼地重，平地轻；沙地重，土地轻。13 砖包土坯墙，抗震最不强。14 酥在颠劲上，倒在晃劲上。15 女儿墙，房檐围，地震一来最倒霉。16 地基牢一点，离河远一点；墙壁好一点，连结紧一点；房子矮一点，房顶轻一点；布局合理点，样子简单点。要想再好点，互相多学点。17 地震闹，雨常到，不是霪来就是暴。18 阴历十五搭初一，家里做活多注意。19 井水是个宝，前兆来得早。20 地下水，有前兆：不是涨，就是落；甜变苦，苦变甜；又发浑，又翻沙。 师生们看到满目狼籍的县城，变成了一片水乡泽国，地面上到处都泛着黑水，有些地方水竟有一人多深，个别残垣断壁间积水已深达数丈，遍地黑汪汪的水里漂满了人畜尸体。地面裂开了一条尺许宽东西方向的缝，缝子里发出难闻的味道难闻，有人头南脚北趴在地上，看软塌塌的样子好像全身已骨折，可能是被震波或者地气冲起来之后摔死的。好多尖山被削成平头，峰峦落成了平岗，原本平坦大道变为了崎岖的羊肠小道。石头山的石块仿佛经过揉搓似的，摺叠层都变了形，山顶上的石头都滚到沟里。有两座土山相向滑坡，将中间的村子完全填埋，形成了一块小平原。还有一座山上的两户房子，由于中间的山体垮塌，被分成了遥远相对的两家。 在海原县农村，七师的师生们挖掘被掩埋在窑洞的群众，待挖开后进去救人时发现，在墙壁上，见到一处一处的手指抠抓下的深深痕迹，血迹糊满了抓痕。血手印的下方，则是一具又一具双眼暴凸的尸体。可以看出，当时地震埋了很多人，大部分并没有立即被压死，而是痛苦地挣扎了很久，最后被活活闷死了。 两兄弟幸存者对师生们讲述经过，当时他们正在黄家洼山矿井下采煤，突然油灯被一股冷风吹灭，同时感到脚下矿坑在颤抖，二人急忙摸黑跑到井外，待他们回到就近的家门口时，天空火球滚动，闷雷当顶炸响，地面疯狂摇动……一位阿訇说：“在地震前的一个月，每天下午时分，西北天空都有一只磨盘大的火球飞过，发出红色的光芒，把天空都照红了，像晚霞但绝对不是晚霞！”更多的人反映：在大震前三四个月，在海原县、原州、靖远几县，都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病，当地群众把它叫做“地旋”，就是人站立不稳，不由自主地在原地打转转，到了晚上最严重，尤其是那晚地震前的一段时间，人无缘无故地，一站在地上就旋转起来，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了一下，又似脚下安装了陀螺一般，转得让人头晕目眩，但草木鸟兽却无此反应，而且桌柜上的器皿也完好无损。更为奇怪的是，人只有在屋子里就左右打转，而走出房间则又恢复正常，这种现象以青年人居多，老人则少见。当时群众大都吃不饱肚子，还以为是饿得发晕了，但在地震发生后，即使几天吃不上饭，也没有出现这种现象。 积发汗水湿透了布满黄土和灰尘的衣服，他放下锄头，在同学轮换着刨土的空隙，呵开冻住的笔墨，将所闻所见都记录了下来，几个月时间就写了厚厚的五本日记。博约则和同学们一边救灾，一边组成宣传队，给受灾群众教授防震顺口溜。 民国的各级政府有的在忙着抢地盘，有的则忙着给机关和领导救灾，六盘山震区的灾民们只好靠自救，以及像七师二师等这样自发的民间组织帮忙。原本发生这样严重的自然灾害，应该见诸于各地报纸，但北洋政府由于无力救助，就选择了沉默，海原大地震的消息也就暂时性的不被外界所知。当时逢冬令，天寒地冻，灾民又继续死于冻伤、饥饿、瘟疫之中。七师国文老师后来写了一篇报道，发表于当时的《陕甘地震记略》，文中写到：“大震之后灾区人民，无衣、无食、无住，流离失所，目不忍闻；苦人多依火炕取暖，衣被素薄，一日失所，复值严寒大风，忍冻忍饥，瑟瑟露宿，匍匐扶伤，哭声遍野，不特饿殍，亦将强比僵毙，牲畜死亡散失，狼狗亦群出吃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5咱们去住窑洞吧 三天时间里余震不断，村民们都快被折磨疯了：正在扒拉粮食和物品，大地就摇几下；晚上想在破窑里躲避下冷风，门窗就晃动一会。为了以防万一，各家幸存者在院子里搭了简易棚子，在其中住了大约半个月之后，发现再没有了地震，紧悬着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村子里老移民受伤的不多，新移民多数被直接压死，或者被掩埋后窒息而死。这次地震，使村子里近一半的人死掉了，张先生和大家也只救出了十多个村民。杜老大不停的唠叨：“这是老天爷收人呢！肯定是咱们村有人做下了亏心事，老天在惩罚呢！”刘阳对大家说：“我在村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发现了一个规律，咱们村子人口不能超过两百，如果超过了，就要发生大的灾难。比如说，我十岁那年，村子里有两百零四口人，就发生了回乱，村民们被老回回杀的只剩下我们十七个。到现在过了约五十年，村子里刚有人两百二十七口，一次大地震就要了近五成人的命。”杜老大说：“这样看来，不管啥事老天爷已经早早的给咱们安排好了！大家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唯一可做的，就是多拜拜关二爷！我有时也在想，会不会是关帝庙年久失修，又过于狭小，二爷不乐意保护咱们！”黄老大说：“有可能，咱们村就那么一座关帝庙，又旧又小，这次地震中又塌了。为了村子的平安，大家应该再修起来，最好也供奉上观音和如来！张先生说：“关帝庙还是要建的，不过眼下还是先把自家的住处拾掇好，等大家到了丰收年再说吧！”村民们一商量都都表示赞同，说：“等日子恢复到以前，咱们建一座大庙，将各路神仙都供奉到里面去！” 外边天寒地冻，棚子里也冷飕飕的，一家几代人挤到一起也不方便。张先生对家人说：“现在基本也没有余震了，住在棚子里不是办法，我想咱们还是搬到山上去住窑洞吧！”巧儿说：“我们不敢去，万一住里面遇上地震，被埋住了，都没有人来救！”闻天说：“巧姨，咱们还是搬进去吧！现在马上进入腊月了，住棚子里太冷了，我大说没有地震了，那肯定就没有了！”婉儿建议道：“我想到一个办法，不是怕被捂着没人救吗？咱们把锄头或者耧地的小勾锄，每个窑洞里备些，万一有状况，可以在里面自救。还有，再准备些吃的，这样可以保证自救的时候有体力！”张先生夸赞她说：“还是婉儿考虑的周全，铁锹等大工具可能施展不开，备些食物可以救急。这些措施我应该给每家每户都讲一下，大伙要想着自救！”婉儿听到公公表扬，羞红了脸说：“这都是闻天对我说的，我只是现在想起来，转述一下而已！”闻天愣了一下，张先生哈哈大笑说：“婉儿就是谦虚，我的儿子，我还是了解的！” 受灾不严重的村民们，清理掉窑门口的黄土后，又住了进去。有的人家窑洞已损毁严重，他们就找了山腰以下的空窑洞居住。山水轮流转，德禄一家没地方去，被亲家接到了窑洞同住。父子则被牛老大收留了。张先生一家也搬回了老院子，刘阳一家也被请来一块住。白天大家下山刨被房子埋掉的物品，到了晚上，巧儿和娘以及宝儿媳妇睡大窑里，张先生父子和刘阳父子在小窑里休息，几个小娃娃则被挤到了两个炕角垴里。这次村民们终于听了张先生的劝，锄头等农具就像家具一样成了标配，挂在家家户户的窑里。 两家人齐动手，把木椽檩条挖出来，能用的码到一起，损坏的摞到一块，将来再盖房子的时候还可以用的上。药斗和其它家具刨出来后修理一下还能凑合，撒掉的药材被收集起来再筛选一下还可以用，闻天和宝儿用平板车将搜到的物品拉到山上，放到了以前拴马的窑里。 数九寒天没能阻挡村民们自救的步伐，也没有挡住春节的来临。村子里的小孩们在念叨要过年的时候，家里老一辈训斥道：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家家户户又损失惨重，能想办法把日子过到前头就不错了，那几天年又算个啥？不过都成，没见到那个人被年挡到了去年！ 除夕那天，博约积发还没有回来，两家人头一次在缺少两个人的情况下，一起吃团圆饭。刘阳念叨：“我可怜的两个外孙子，不知道怎么过年呢，不知道现在在哪呢！一天就知道到处乱跑，也不回家过年看看家里！”巧儿在家里，为了不让闻天觉得家里人偏心，所以从不当着他的面，表示对自己几个儿子的牵挂。她端来两盘用锅烙干了，切成菱形的面豆豆给大家吃，听到父亲的话，她说：“大，你不用担心，他俩都那么大了，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再说他们精灵着呢，好多同龄人脱了鞋子都撵不上！”张先生也劝慰：“刘阳哥，你就放宽心，这两个小子办事有头脑又有冲劲，我想他们不会有事，肯定将来是干大事业的，咱们就放开手，让他们去闯荡吧！”巧儿娘不高兴地对刘阳说：“行了，人家作大和娘的都那么看的开，你就甭操心了，就安安稳稳等着他俩坐着八抬大轿回来看你！”巧儿委屈的说：“娘，娘，你这说啥气话吗！？”婉儿赶紧调解说：“大家是为他俩好，都没有什么坏心思，大过年的就不要生气了！”张先生也改变话题说：“今天年三十，我把幸存的那坛人参黄芪酒打开，大家好好过个年，顺便庆祝一下劫后余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6 先救灾要紧 在泾州县城的居民区，知事关先生站在残垣断壁的废墟前指挥救灾，他吩咐道：“一、县府所有人员，立即着救那些埋在瓦砾中的活人，让那些被救出的人再去救其他人，这样可以增加人手。二、所有获救人员安置到学校操场或集市等空旷场所，防止被余震伤人。三、紧急招募救护人员，给受伤的人及时治疗……立即行动，救人要紧！”众人齐心协力的展开救援工作。 这是地震过后的第四天，余震终于停息了。这几天里，关先生都没时间闭一下眼睛，他太渴望有更多的人获救了。“大人，有消息了！省上发来电报，张督军同意各县将征收的烟酒税、印花税、盐税等收入截留若干，以备急用……”一个县府人员赶来汇报，关先生一把抓过电报，激动的说：“我的建议终于被采纳了，这个张督军还不是一无是处嘛！”他看完电报，安排工作：“咱们遵从省上救灾措施，现在马上设立县筹赈公所，倡捐集募，分发仓粮，用公款为灾民置办御寒的毡衣。” 县府人员写好，大街小巷到处张贴，鼓励受灾较轻的人们捐钱捐物。关先生到县粮仓，亲自主持分粮工作。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浑身是伤的幸存者，排队等待领救济粮。关先生对分粮的工作人员说：“估计出一个人一天需要粮食的量，再给每个人发一个月的。这场天灾不知道啥时候过去，所以只能先这样了，后期我再想办法！”一个老爷子颤巍巍的对他说：“大人，我活了一把年纪了，这是第二次领到救济粮，而且都是关先生主持的！现在我等草民不光有粮了，还一次性领一个月的，这在以往都是没有过的事，看来还是民国比大清国好啊！”一个中年人更正道：“不是民国好，是关先生作好！我听说其它县就没有这么仁慈的，都想着怎么给自己往口袋里搂呢！”关先生说：“各位不要乱说话，我毕竟是民国的地方官，只有大家一起努力，咱们的国家才会越来越好！” 寒风中，好多人单衫破衣瑟瑟发抖，关先生对一个随从说：“你去收集一些衣服，发给他们御寒！”过了很久，随从回来禀告：“大人，我找遍了县城的成衣铺，它们也都倒塌了，我只搜到不多的一些衣服！”关先生说：“你把现有的先发给最需要的人，随后我再想办法！” 在去视察灾民安置区时，路边放了一排排被压死后刨出来的尸体，人们都忙着救被压埋住一息尚存的活人，那些尸体只好摆放在旁边，上边落了一层半拃厚的雪，就像盖了一卷新棉被。关先生作指示：“赶紧布置人手，将这些尸体埋掉，以防被动物损害，更重要的是防止引起瘟疫！”一个随从答应了一声，就跑过去招呼人了。经过街上的商铺时，众人看到有一家当铺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它不像别的商铺整个趴窝了，而是只垮塌了半个门脸。关先生说：“走，进去看看！”当铺里空无一人，仓库里有很多的衣服和毛毡以及铺盖，看样子都是典当来的。秘书说：“如果将这些物品用于救灾，可以帮助很多人呢！”关先生说：“那好，立即找人将它们搬出去，准备发放给灾民！”副手说：“大人，这是私人物品，我们需要经过当铺主人同意，之后才可以搬走！”关先生说：“非常时期当以非常手段，当铺主人在哪尚且不知，待他同意，不是要耽误咱们救灾吗？再说省府让大家募捐，这家算受灾较轻的，理应帮助别人！”众人将所有物品全搬到街上，有人找了板车来拉。关先生吩咐副手：“你将刚才咱们拉的物品列个清单，等灾后从我俸禄里扣除给人家赔偿！”副手说：“大人，这怎么可以？你这是给灾民办事，理应由公家出钱；而且你以前每月的俸禄，已经一大部分都捐给社会，用于办公共事业了；再说前段时间，你家里人要买房子置地，到现在还缺一大笔钱呢！”关先生摆摆手说：“先救灾要紧，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原先的集市上，有许多用草席和破毡搭的帐棚，救出的伤员将它们挤的满满的。县府人员给灾民分发衣服被褥，大家骚动起来，关先生看到有好多人靠坐在只剩半截的围墙边，他们穿着单薄破旧的衣服，头上顶块破布或斗笠遮挡雪花。他问大家：“你们怎么不去帐篷里避避风呢？”有人说：“禀告大人，因为这里没有足够的帐篷供给大家，所以我们这些轻伤和完好无损的人，就自觉住在旷野里，将帐篷让给了伤员！”关先生一揖到底说：“大家的觉悟就是高，我替他们谢谢你们了！”灾民们说：“这都不算啥！不但救了我们性命，还给分粮发衣服，我们所做的和比起来差太远了！”关先生问副手：“县府里还有帐篷没有？再想办法搭一些！”副手说：“大人，公仓里有一些，大概有七十几座，不过属于军需物资，我们可能不敢动！”关先生说：“大难之际，救人第一，不管它是不是军需了！你带人立即拉来搭上，不能让大家睡在雪地里！” 帐篷一拉到位，灾民齐动手很快就搭建起来，总共七十二座完全够大家居住了。关先生和县府人员进去观看，有人找来木柴生了一堆火，大家就边烤火边说话。关先生问：“大家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我会想办法解决。目前这场前所未有的天灾，还需要大家团结一致的互相救助，共同度过难关！”灾民们七嘴八舌地表示赞同，关先生坐在一块木板上，火烤的他浑身舒畅，困意绵绵，头一歪就靠在副手肩上睡着了。灾民们瞅见，立即哑了声。秘书赶紧铺开一个褥子，和副手将放上去，再盖了两床被子。灾民小声问：“怎么啦？”秘书说：“为了救灾，今天已是第四天没有合眼了，现在就让他睡一会！”灾民说：“人三天不吃饭可以，但不睡觉，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大人为大家太拼了，咱们现在就不说话了，让他多睡一会！”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关先生完全清醒了，他从来没有睡的这么畅快过。待看到帐篷里的状况，他明白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立即坐起身说：“走，去其他地方看看！”副手说：“大人，要不你再睡一会，你都累坏了！”关先生说：“我刚才睡着了，又耽误了好多事，现在去救人要紧！”灾民们对着大人身影磕头，说：“大人真是个好人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7 我三哥四哥回来了 过完正月，张先生一家帮忙给刘阳家挖新窑洞。从门口的山坡往上走，拐过一个弯到达另一台地，宝儿新家就安在这里，刚好是张先生家的窑背，巧儿娘站在院门口的路上，可以看到几个外孙，在下面院子里跑来跑去。牛老二有亲家帮助，家则由大家出力，都在半山腰置办窑院。由于家家还要忙自救，户户没有多余人手，所以几家的开挖工作干干停停，直到夏收之后才全部竣工。村民们都收获小麦，住到可以遮风挡雨的窑洞里时，这半年多天灾对大家的影响，才算彻彻底底的过去了！ 刘阳一家搬到自家新窑的第二天，巧儿全家过去吃搬迁饭。在炕桌边吃饭时，刘阳又念叨：“两个没良心的，都不回来看看外爷，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见到吗？”巧儿说：“大，他们可能忙，有空的时候肯定回来看你！你不要那么灰心丧气嘛！”这个时候，外面野了一天的彼园拖着红缨枪跑进院来了，他进门就喊：“大，娘，关先生来了！”婉儿推儿子德仁说：“仁子，你外爷来了，赶紧出去迎迎！”仁子不情愿的答应：“嗯，知道了！”他长到十岁了，见外爷也就几次，所以没有啥印象。两家人跟着彼园和仁子下山来接，婉儿的弟弟鸿文赶着马车刚到山脚，关先生两口子下车来抢着搂外孙，婉儿娘说：“仁子，想外奶没？想你外爷没？想你舅舅没？”仁子在她怀里挣扎，叫着：“我要我娘！”关先生自嘲道：“看来我们太忙，来的次数也少，小家伙都撂的生分了！”婉儿说：“大，那你有空就和我娘来看看嘛！”关先生说：“嗯，这下我有的是时间，想看就随时来了！” 大家一起往张先生的院子里走，婉儿弟弟赶着马车跟在后面。张先生问：“关先生，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婉儿了？”关先生说：“我刚从泾州县卸任，鸿文专门赶马车来接我们回家，路过你们村子就顺便进来看看！”马车停到了院里，仁子看到马车后面绑了长长的包裹起来的行李，他好奇的问：“舅舅，这里面是啥东西呢，像大刀又像擀杖？”鸿文自豪的说：“仁子，你想看吗？那是人给你外爷送的万民伞！”他边说边解开包裹，撑开两把彩色布伞，上面缝了好多绸布条，每个绸布条上都写满了名字。 鸿文继续给大家解释：我接了父母，赶着马车走出县府大院不远，有好多百姓来给我大送行，他们跪满了街道，说大人两次开仓放粮，救人命于水火之中，特制作万民伞表示感谢。他们还说，将我大的有关事迹刻在石碑上，以示纪念。我大推辞不要，但经不过众人执意相送，就让我收起来不要招摇。我想着这么给咱们长脸的事，应该让大家都看看，藏起来就没意义了嘛！关先生斥责道：“都收起来，得瑟啥呢！”两家人都赞叹不已：清官才有资格得万民伞呢！ 在窑洞里坐定，张先生问：“关先生，你接下来去哪里上任呢？”关先生唉声叹气的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到哪里都无所谓！最近张督军和马福祥争甘肃督军一职，外界谣传双方都在调集军队，可能又要打一仗了！现在各地镇守使也在忙着扩军备战，我大民国也不知道将来的前途在何方！”众人惊讶万分，婉儿说：“大，仗能打到咱们渭州府吗？要不你就趁机在家休养吧，不和他们趟浑水！”关先生说：“谣言不可信，但官员勾心斗角是真事！我现在准备每天陪陪家里人，将这几年的亏欠补回来！”闻天说：“这样好，仁子就不会认生了，岳丈也可以指点一下他的学业！” “干大，干娘，我三哥四哥回来了！”杏儿跑进来激动的说道。闻天听到大步流星往外走，说：“大，我去接一下他俩！”所有人都着急的站在大门外观望，过了一会，两个小子跑近了，闻天走在后面挎着两个包袱，提了两床被褥。刘阳两口子看到破衣烂衫的外孙，拉住胳膊失声痛哭，说：“我可怜的娃，你们出啥事了，成了这般模样？这么久不回来，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巧儿掩面哭泣：“两个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把家里人都急疯了！”她忽然用拳头在两儿子身上擂，说：“打死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博约积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娘，我们错了！”，张先生拉住她的手说：“算了算了，人已经回来了，就放下心来高兴高兴！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关先生一家看到这场景，也对两孩子心疼不已。 洗漱结束后，娘端来了洋芋面，他俩每人狼吞虎咽的吃了三碗才饱。巧儿娘连连劝阻：“我可怜的娃，你们吃慢点，小心噎着！”杏儿好奇的问：“三哥四哥，你们干啥去了，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两兄弟喝完水一抹嘴，说：“今天终于吃上一顿饱饭了！”接着又讲了他们这半年多的行踪。 原来他们这段日子，跟随师生和民间赈灾组织，走遍了甘肃省和宁夏道受灾的几十个县。不仅解救了许多灾民，也收集了有关资料，为完善地方志做了充足准备。他俩说话声情并茂，环境描述和心里活动都十分逼真，给大家很强的代入感，每个人觉得自己就是现场中的灾民！积发打开包裹，里面是破衣烂衫和几本日记，他拿给大和关先生看。博约的包裹里是一些资料，他义愤填膺的说：“我研究了国家的历史和西北的地理，还有地震的相关知识。发现天灾不算最可怕，人祸才算最大。灾情发生后，政府都只顾自己，根本不管百姓。有的地方官想着作土皇帝，对上面的政令拒绝执行。更有甚者，还截留私吞赈灾款项！” 关先生放下日记，赞赏的对他说：“这些我有同感！现在灾后工作还没有完全恢复，张马二人就急着争督军的位置，而民国中央政府也忙着和日本等列强较量。自去年五四运动以来，新思想传遍全国，各地都在宣讲打倒列强除军阀，孙也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认为真正的救灾，是消除军阀割据，建立一个统一的民国，使民众安居乐业！”博约积发高兴的说：“关先生和我们老师的观点一样，同学们每天也谈论五四运动，想效仿他们有一番作为！”其他人听的稀里糊涂，杏儿问：“积发哥，你们在说天书吗？我们一句都不懂！”张先生也说：“这好多事我都不懂，也不知道，看来我是老了，孤陋寡闻了！”博约说：“大，这些你不用知道了，就交给我们年轻人去办吧！”巧儿不乐意的说：“呦呵，出去几天翅膀长硬了，就弹嫌你老子了！” 时间不早了，关先生一家要回渭州城里的家了，临上车前，他嘱咐博约积发：“西北暂时时机不成熟，可以去新思想的发源地学习，民国的未来，就靠你们这一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8 录取通知书来了 “喜报来了！张家三郎的喜报来了！”有村民兴冲冲的跑到闻天家，冲着在院子里给人看病的父子俩喊道。闻天和大从各自的桌子上抬起头来，与众病人一样茫茫然，张先生问来人：“出啥事了，你这么高兴？”来人喘着气说：“县和府教育局来人了，说你家老三考上了的大学。我在村口碰到他们，估计现在应该已到山脚。”父子俩赶紧出去迎接，众人也跟上去看热闹。 山坡上上来一群人，敲锣打鼓的走近，为首的几个头戴礼帽，身穿长褂，个个显得气宇不凡。巧儿一看到来人，就转身回家去了，张先生纳闷的看着她进了大门。一个人对他抱拳施礼说：“张先生一向可好？”张先生仔细的看了半天，惊讶的问：“你是沈青？”来人说：“正是在下！我今天来给你介绍个人认识一下，是渭州府教育局的陈先生！”他又对身边一个人介绍：“这就是张先生，咱们渭州府的名医，也是张博约的父亲！”陈先生施礼说：“久仰先生大名，失敬失敬！”张先生还礼道：“幸会幸会，不知几位大驾光临有何指教？”陈先生说：“令郎博约考上了师范大学，最近录取通知书刚到府里。咱们渭州府自开办新学以后，考上大学的人不多，尤其是地震结束两年来，更无一人上榜。眼下各地人心浮动，需要树立一个模范让人学习，我就借此机会组织人员，让乌氏县教育局的沈青带路，大张旗鼓的来给你送喜报！”众人欢喜雀跃，张先生连声谢谢，并说：“欢迎各位，请到家里坐坐喝杯茶！” 来人坐着喝茶，张先生叫过来博约给他们认识，积发则站在旁边观看。陈先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封信，对博约说：“这是录取通知书，少年强则国强！你去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博约给在坐的领导挨个鞠躬，说：“谢谢领导，我一定努力，不辜负众望！”陈先生看到积发，好奇的问：“你俩是双胞胎？你没考上吗？”积发说：“报告先生，我是他弟弟，我没有参加考试！”陈先生追问：“你怎么不考呢？说不定你也能考上！”积发不卑不亢道：“家里人多负担重，去上学花费不少，他一个人去就行了！我反正师范毕业了，当个老师还能给我哥挣学费！”陈先生说：“你小小年纪，倒思虑的周全！不知道要去哪个学校当老师？”积发不好意思的说：“暂时没有联系好，我不知道哪里要老师！”沈青说：“这好办，你就到县上的学校来吧！”陈先生对沈青说：“目前师范学校的，能坚持读完并拿到毕业证的没有几个，像他们两个品学兼优的就更少，所以他到府里的学校最合适！”沈青说：“本地人还是在本县的好！不过陈先生发话了，我也不勉强，就由他自己挑选吧！”张先生激动的说：“谢谢各位的好意！等他过几天想好了，就去报到！” 陈先生看到院子里的桌椅，问道：“张先生就在家里看病？在山上太不方便了，以你的医术，完全可以在大槐树附近盖房子开药铺，就是去府县里坐诊也比这强多了！”张先生说：“大灾之后百姓都穷，我们一家十多口人，现在还要供，能勉强度日就不错了，所以不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 时间不早了，来人都告辞要回去交差，张先生一家送出大门外。待其他人在前面走出一段路了，沈青回头小声问张先生：“怎么没有看见巧儿？她肯定记恨我呢！”张先生正色道：“她现在不在家，再说她是我的婆姨，不会记恨你的！”沈青说：“张先生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想方报答，你给我妻子看不孕的恩情！”张先生说：“我等小民只想着，安安稳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目前倒没有需要请你帮忙的事！”沈青听了，讪讪地说：“好吧，那我就告辞了！” 晚上，张先生给巧儿说完白天的事，问道：“你怎么躲着没出来？替积发拿个主意也好！”巧儿说：“我还不是为了躲沈青，我希望咱们家以后和他没有瓜葛！”张先生问：“那你说积发去哪里当老师好呢？”巧儿不容置疑地说：“去渭州城里好，人都往高处走，再说我不想欠沈青的人情！”张先生说：“这个主意好！积发以后就不受他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19 我给你揉揉 去上学路途遥远，需要提前动身，巧儿担心博约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张先生说：“让闻天替咱俩给送到学校吧，路上有个伴可以照应一下！”兄弟俩个将学费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之后揣进裤腰里，背着娘给烙的干粮，扛着行李和铺盖卷走了。他们先到西安，再出潼关过黄河…… 积发整个暑假在家呆的心里发慌，就去找自己的老师杨先生，希望他能帮忙介绍个工作。正如教育局陈先生所说，渭州府新开的两所小学急缺老师，杨先生就将积发直接带去面见校长。校长很高兴的接待了他俩，当场宣布：学校马上要开学了，你尽快来报道！ 西新大道上左公柳绿树成荫，树上喜鹊叫个不停，蜜蜂蝴蝶在牵牛花野菊花上盘旋飞舞。积发哼着歌走在树荫下，左顾右盼的欣赏沿途风景，他发现今天的天空格外蓝，景色也比平日里优美。“积发哥，积发哥，等等我！”在离村子不远的路上，他听到有人急切又热情的喊自己，寻声望去，杏儿背着背篼，从湟渠北面的草滩里出来了，她小心翼翼的踩着几根树干拼成的桥面走过来。积发呆呆地望着她，在给大当了干女儿之后，兄弟几个和她就像一家人，一起下地一起玩耍，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女娃对待，也没认真的观看过。此刻仔细的欣赏：杏儿的脸上没有村子里人，普遍都有的红二团，相反的是关中人特有的白皮肤，此刻被太阳晒得泛红，就像涂了胭脂；又大又黑的眼睛透着单纯，配着小巧的鼻子和整齐的白牙齿，显得特别秀气可爱；她的身材发育的很好，胸脯鼓鼓囊囊，腰细细的，扎着裤脚的双腿笔直的像细脚伶仃的圆规。 杏儿背着大背篼，两只小脚慢慢往前挪。她只顾着脚下，听不到哥答话，以为他已经走了，一抬头却发现他站在桥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杏儿埋怨道：“积发哥，你怎么不帮我，想看我笑话吗？”积发正看着她摇晃的身子发呆，被这一句话给惊醒了，觉的脸滚烫滚烫的，就转到一边避免看她，同时伸出一只手去扶。桥面缝隙较大，树干有的地方也腐朽了，杏儿的一只小脚不小心陷了下去，接着一个趔趄就向前跌倒了，连背篼一起撞到积发身上。积发没注意就被压到下面，背篼一下子扣在了两人头上，他感觉身上重重的、热乎乎的、手里软绵绵的、脖子热哈哈的。使劲甩头，把背篼和草拨拉到一边，积发再细看，原来杏儿趴在自己身上，她的嘴此刻正贴着自己的胸膛，自己的两只手却按在她的胸脯上。杏儿红了脸挣扎着想起来，却使不上劲，积发小心的从她身下挪出来，去拔那只陷到窟窿里的脚。那只脚终于获救了，但也别疼了，杏儿坐着用手捏，希望能缓解疼痛。积发说：“我给你揉揉！”随即伸出一只手抓住脚，一只手给按揉，杏儿紧张不安的抽回腿说：“我自己揉吧！” 炎热的太阳晒得人焦躁不安，杏儿脸上挂满了汗珠，积发扶起她说：“你试着走两步，看骨头好着吗？”杏儿走了几步，发现只是有点疼走不快，骨头好像没有多大问题。积发将草装进背篼后自己背上，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只好在旁边陪着她。慢慢挪上大路时，杏儿身子一晃差点摔倒，积发赶紧伸手搀扶住，一种前所未有的酥麻感觉从指尖传到胸腔，他的心“砰砰”狂跳不止，偷偷看一眼杏儿，发现她也双颊绯红，头转向了另外一侧，两人一时尴尬的不知所措。 半响，杏儿率先打破沉默问：“对了，积发哥你今天干嘛去了？”积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说：“我今天进城找我老师，请他帮我联系一个学校，结果有校长答应了，让我尽快去办手续当老师！”杏儿高兴的问：“那你以后就是公家人，可以领薪水吃公粮了？”积发心不在焉的说：“差不多吧！”杏儿又问：“你以后不能每天都回家了吗？”积发说：“嗯。”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边走边说话，脑袋里却想着各自的心事。到家的路不是很远，杏儿扭伤的脚走不快，积发又不敢扶或者背她，只能找来一个树枝让她当拐杖慢慢挪，花了很长时间才给送回狗剩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0县里要给你盖房子 积发回到家里，给全家人公布这天大的好消息，巧儿激动的对当家的说：“咱们终于供出来一个，可以给国家干事，吃一碗轻巧饭了！”婉儿对积发说：“你在城里教书的学校，离我娘家很近，有事就去找仁子的外爷或舅舅帮忙！”闻天说：“我这几天去扯几尺布，让你嫂子给你缝两身衣服，进了城当上公家人，要穿的体面一点，不然会被别人看不起！”积发推辞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平时的衣服还能穿，布料就省下来给大和娘缝衣服吧！”婉儿说：“这你放心，我给你和大，还有巧姨都作身衣服！地震过后两年了，都没有给两位老人置办过新衣裳，这全是我和闻天的错！”张先生安慰她说：“没事的，没事的！现在家家都紧张，咱们还有这一大家子人要过日子，所以吃差点穿旧点都无所谓！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平平安安就行了！” “张先生，有好事了！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白民国风风火火的一跑进院子里就大声喊。他死了老婆后，就和儿子两个住在村民帮忙挖的一孔窑里，由于村子里的事务需要出面，幺儿一个人就每天在各家蹭吃蹭喝，有时候还蹭住。一进门就盘腿坐在炕桌边，婉儿端上来几碗饭，他伸手抓过一碗就狼吞虎咽起来。婉儿第二趟给孩子们端来时，他的碗已空了，大声嚷嚷道：“闻天媳妇，再给我来两碗饭！” 三碗饭下肚，打着饱嗝说：“县里决定出资给你修建一处院子！”张先生不解的问：“为啥县里要给我盖房子？这等好事怎么可能轮到我，只要咱们平头百姓不给官府无偿出工就不错了！”解释道：“民国中央政府派三部委考察灾区的工作已结束，旅京甘肃同乡会在号召国人，为灾区捐款捐物，目前救灾物资和钱款已划拨到各县，县府里正在拟订需要救助人员的名单，你家刚好位列其中！”张先生问：“给村里各家都盖房吗？”笑着说：“那怎么可能，主要是针对的你家！”闻天很好奇：“为什么只有我家？受灾的村民这么多，有的比我们还可怜！”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县里是这样说的！”张先生说：“我不同意，要么给全村人都盖，要么给受灾最严重的盖！再说如果满村就我一家院子，显得孤零零的，又不是给关二爷建庙呢！” 话不投机，说：“我改天去趟县里，再把这件事确定一下，探听一下其中内幕，到时候你再作决定！”他告辞要走，张先生给送到院子里，一把拉住他的手小声说：“把我送到大门外吧，我还有事给你反应一下！”张先生一怔，随他走到大门外拐角处。痛心疾首的说：“把你家积发管紧点，好不容易供出个先生，小心一不留神名声被搞臭了！”张先生攥住他的手激动的问：“你把话说清楚，我家积发怎么了，名声怎么就臭了？”赶紧说：“你不要激动，我就是这么一说，毕竟只是露出个小苗头嘛！”张先生不依不饶的说：“你就说积发怎么了？我张氏家族不容许任何人，有违背纲常伦理的事情！” 凑到他耳边说：“我今天去泾河捞鱼，想给幺儿改善伙食。在快过湟渠的时候，看到积发和杏儿搂在一起，在桥头前的草地上打滚，为了避免他俩难堪，我就绕了一下路，从另外一座桥上过来回家了！积发现在刚成了先生，如果被人传闲话，说他乱搞男女关系，名声可不是臭了吗？”张先生不相信地追问：“他们可是兄妹！你看清楚了吗，确定是他俩？”说：“我看的一清二楚，绝对没有乱编排！不过你不要说是我讲的，我也是为了你们家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1县府里想巴结他 张先生平心静气地回到窑里，巧儿问：“咋出去这么长时间？”他说：“窑里太闷，出去透透气！”在每次怒火中烧，或者心里万马奔腾的时候，张先生都能很快的恢复理智，从不在脸上显露出来。 两天后，积发要去学校办手续，婉儿就将中午饭提前了。吃过饭，他正在捆扎铺盖，张先生看似无意的询问：“你那天从城里怎么回来的？这大热天，没有碰到个马车捎一程？”积发随口说：“路上一辆马车都没有碰到，我只好靠两只铁脚板走回来！”张先生又闲聊：“路上见到其他人了吗？有个伴赶路就不心慌了，假如能遇到个村里人就最好了！”积发捆好铺盖扔到一边，坐到炕边休息喝水，说：“天气太炎热了，出了城就我一个人，连只野狗都碰不上。在快到村子的时候，终于遇到了我干妹妹杏儿，她在湟渠边给家里割草呢！我招呼她一起回家，不料她过桥时，一只脚陷进了桥面，结果摔倒把脚扭伤了。没办法，我就背了她的背篼，陪着杏儿慢慢走回来了！”张先生问：“你怎么不背她回家？”积发说：“大和二哥曾经教导我们说，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不碰她的好，免得被别人说闲话！”张先生嘴上生气的说：“胡闹，脚都扭伤了，再走回来就更肿了！待会让你二哥去给杏儿送点治跌打的药酒！”心里则是乐开了花：知子莫如父！看到积发那坦然自若的神态，他就知道四儿没撒谎，是清白的！ “张先生，我给你打听好了！”兴冲冲的一进大门就嚷嚷，他盘腿坐在炕上后，说：“闻天媳妇，记得给我多放些辣子，吃起来过瘾！”婉儿说：“不好意思，白叔！你来的完了！积发要去学校报道，所以今天开饭早，这会我正洗锅呢！”白民国趴到隔墙上往锅里瞅，可不是么，洗锅水里还泡着碗呢！再一瞧，锅台角落里还有一碗面汤，他用手指着对婉儿说：“那碗面汤也行，让我解解渴！”婉儿听了一愣，但还是给端来放桌上。巧姨赶紧从瓦罐里夹出些咸菜用小碟子盛了，又将面盆里的窝窝头拿了两个，这些吃食一送到桌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三下五除二就给消灭的干干净净了！ 埋怨巧儿：“你腌菜时盐放多了，害的我口渴，这一碗面汤都不够喝了！有水吗？给我整两碗！”婉儿赶紧替巧姨给他倒水，一碗水下肚，终于言归正传，他说：“你们都知道，我家亲戚被调走了！我就找熟识的人打听了一下内幕消息，原来中央政府和旅京甘肃同乡会募集到的捐款，早就划拨到地方上了，虽然钱不多，但都被各府县截留贪污了！张先生是咱们这里的名医，除过有本府本县的病人来找外，还有外省外州的患者！如果被他们这些人看到，连鼎鼎大名的张先生日子都过的这么可怜，就会认为那肯定是县府救灾不力，救济款没到位！”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感觉口干舌燥的厉害，又灌了一碗水，神秘的说：“还有更重大的消息，听说你们亲家关先生，最近有可能当上甘渭道尹，县府里想巴结他，所以要，也必须给你盖房子！” 张先生摇头说：“这样的话，就不能给我家盖房子，关先生是清官，这样做等于是受贿！再说，村民们一个子的捐款都没有见着，只给我一家救济，不是弄虚作假吗？”正色道：“我将你之前的顾虑给县府说了，但他们已下定决心给你盖房子，不管你答应不答应！”闻天气愤的说：“我家的事，还不能由我们自己说了算！？”哈哈大笑说：“闻天莫生气！这事重点在后面！他们怕赈灾不力的事传出去，为了堵住大家的嘴，县府同意给村子里各家，都分一些救济款和物资。另外咱们四家的院子都给重新修建起来，恢复地震之前的样子！”巧儿说：“他叔，你尽逗我们玩呢，就不能一下子把话说完吗？害的我们紧张半天！”嬉笑着说：“你们一家人咋就这么不禁逗呢？不过说实话，咱们全村人都托了张先生的福，不然这一辈子，都别想见到救济粮是啥样！”张先生不安地说：“这样的话大家是都好了，不过我怕有损关先生的清名！”婉儿安慰说：“我大不管做官或者参佛，都是为了广大百姓，这全村得救济，也算好事一件，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说：“那我就给县里回话，说你同意了！这样他们才给发放救济粮款！”张先生送他出大门，小声问：“我给你说的事，你搞定了没？一个好娃娃不能这样毁了！”张先生一本正经的说：“这是我的家务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再说我还是相信积发是正人君子，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看他这个样子就说：“也罢，就当我脱裤子放屁——多次一举！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2 你是傻子吗 积发送杏儿回家，刚进大门，狗剩就迎上来，拉住她的手说：“杏儿，你干啥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快来陪我玩！”积发将背篼放到院子里，对德禄媳妇说：“嫂子，我刚从城里回来时，见杏儿正给你家割草，她过桥时不小心把脚扭伤了，我只好背了背篼扶她回来！”德禄媳妇说：“四郎，麻烦你了！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她能啥时候回来了！？”积发说：“嫂子不客气，我是她干哥哥嘛！”牛老二说：“四郎，你陪我谝谝闲传，把你在学校和海原的所见所闻给我讲讲！”积发说：“牛叔，下次有时间我给你讲吧！我要当老师了，今天刚找好学校，现在急着回家告诉家里人去！” 杏儿一直坐在台阶上捏脚，狗剩蹲在旁边问：“杏儿，你怎么啦？快跟我玩！”杏儿眼睛一直盯着积发，不耐烦的对狗剩说：“去去去，你没看到我脚扭伤了不能陪你玩？”狗剩咧开嘴干嚎：“杏儿坏，杏儿不和我玩！”狗剩拄着拐杖撵过来问：“乖孙子，嚎啥呢？谁惹你了，告诉，看我不收拾他！”狗剩又冲着杏儿傻笑：“快跟我玩！”用拐杖捣着地说：“你们一天不要惹他哭，他的命已经够可怜了！”积发这时往大门外走，杏儿的目光也追随着撵出去了！狗剩娘见状故意的咳嗽两声，杏儿赶紧低了头，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那次地震后，狗剩脑袋被木椽砸的落下了后遗症，一激动就跌倒叫不醒了，家人们只好事事都顺着他，怕他一生气又犯病。狗剩年纪虽然比杏儿大一点，但现在却像个小孩：成天缠着她陪自己玩，干嚎成了他的法宝，傻笑成了家人衡量他是否开心的指标！而狗剩大腿被檩条砸的骨折，由于她身体素质较差，虽然经过了张先生及时治疗，但还是变成了瘸子；还有她的后背被热灰烫伤，一到夏天就发痒不出汗，热的浑身难受。 他们一家子，见狗剩成了傻子，就催促德禄媳妇赶紧再生几个：结婚这么多年了，就养了狗剩一个，现在还出了意外，将来谁给养老送终呢？小两口为了延续本家香火，将生孩子当头等大事来抓，不料越急越怀不上，急得他们都快失去了信心。地震过后两年了，全家人的希望也已破灭，不想这个时候她反而怀上了！随着月份的增加，安心的养胎保胎成了她和家人的首要任务，家务就全部丢给了杏儿。为了能继续贩陶瓷，牛老二又买了一头全村唯一的毛驴；为了给德禄媳妇增加营养，他又养了两只下蛋的母鸡，它们也是村里仅有的。好多村民饭都吃不饱，哪有能力养其它的畜禽呢？ 杏儿每天做完家务后，为了节省粮食，就背了背篼满山遍野割草，只有用草将毛驴和鸡的肚子填圆了，一家人才能多几口吃的。为此，她利用了一切空余时间，跑遍了村子的田野，也不分天阴和炎热，为了那些草差点跑断了腿。也正是这个原因，她在别人避暑的时候，跑到湟渠边割草，不想机缘巧合的遇到，单独从城里回来的积发哥，并误打误撞间趴到了他的怀里！ 杏儿曾仔细对比，干大的几个儿子各有特点：二哥继承了干大的派头和事业，虽寡言少语但受人尊重；三哥文质彬彬，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老五老六比自己年纪小，完全就是小屁孩，五弟老实读不进书，六弟只喜欢舞枪弄棒，像个惹事精；七弟倒被干妈管教的规规矩矩，学习也算中等；唯有积发哥，不但人聪明学习好，而且是个热闹人，嘻嘻哈哈的和谁都能打成一片，还特别对自己关心照顾，有好吃的好玩的也会悄悄送过来！ 自那次他在泾河里救起她以后，杏儿就认定积发哥对自己好，她以后也对积发哥好。在趴到他身上后，在被他摸了胸脯后，这种愿望越发的强烈和清晰，并得以转变：我这辈子只对积发哥一个人好！ 杏儿脚受伤了，好像魂也丢了，时不时的盯着大门和院墙上的天空发呆，有时会红了脸低下头去。狗剩傻笑：“你看啥呢？你真好看！”杏儿也不答话，路上有脚步声传来，她急忙挪过去趴在门缝倾听，想确定一下是否是积发哥回来了！在积发哥要去学校报到的那天，杏儿听见他在路上，在他家院子里说话，她就浑身燥热坐立不安，想去和他见一面说说话，但狗剩的娘和在窑门口坐着说话呢！ 狗剩拿着沙包和羊拐子说：“杏儿，你陪我玩！”杏儿不理他，用手指使劲的绞衣襟。狗剩娘虽然腆着肚子在和婆婆说话，但眼睛时不时的看他们两个，见此状况，她眉头紧皱，唉声叹气的说：“娘，两个娃娃都大了，等我过段时间生了之后，咱们就给狗剩和杏儿把婚事办了吧！”杏儿听到了，一把抓住羊拐子就给扔出了老远，对着狗剩大叫：“你都多大了，还玩小孩子的玩意，你是傻子吗？”狗剩哭了，说：“杏儿坏，不跟我玩！”狗剩娘和一下子愣住了，从来没有见过杏儿发这么大的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3你媳妇来看你了 “张老师，你媳妇来看你了！”东关小学里，一位老师激动地跑到积发跟前说。积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道：“我媳妇来了！？我没有媳妇啊！” 这是在迎中秋大会的那天，发生的轰动全校的大事！渭州城今年新开的两所学校，东关小学和西关小学，是政府自地震结束两年来，首批兴建的公共设施。它是渭州府完全走出大灾难阴影的标志，也是广大人民群众旧生活与新生活的分界线。为了庆祝建校成功，教育局宣布让各学校举办迎中秋大会，日期定在农历八月初十，这样就不会影响各位师生放假回家团聚。 中午，各个班级携带凳子，去操场准备观看节目。师生们在操场上围坐，中间留了一块空地，用于大会表演节目用。校长陪教育局的领导也在一边就坐，接下来他们会轮流到中间讲话。各个班级年龄虽然相差较大，但知识水平基本上都差不多，其中不多的人上过几天旧私塾，大多数则跟着老人玩耍到七八岁。学校目前开学时间不长，音乐课由于缺少音乐老师而没有开展起来，小们只能唱几首玩泥巴时从别人那听来的歌谣： “当个当 跳沙梁 沙梁破 狗推磨 狼烧锅 鸡儿飞到案板上烙馍馍 猪儿在门外背柴禾 叫来羊哥哥吃馍馍 羊嫌馍馍碎 老鼠吃了醉 黄猫一见不服气 叫来镰刀提一问题 镰刀不会切馍馍 一切一个弯饽饽 弯饽饽吃起不香 还嫌没有米汤 请来青蛙当掌管 青蛙把锅翻个底朝天！” 小娃娃们吸溜着鼻涕，声音参差不齐的唱完这首民谣后，下面的大娃娃们笑得前俯后仰上不来气。校长说：“现在请大同学们表演节目，大家鼓掌表示欢迎！”大同学们慌乱地在小同学的掌声中走到中间空地，他们你推我搡地挤成一团，杵在那里一言不发。教育局陈先生和蔼的问：“刚才小同学们勇气可嘉，民谣唱的不错！你们这些大同学们要表演个啥节目呢？”他们把头低到了极限，全都僵在原地。校长见状也没有办法，把他们直接叫下来不合适，不叫吧，他们一个个像个木头，丢人现眼的！积发赶紧上前大声说：“同学们听我口令，准备做操！现在开始拉开距离保持队形！”他们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举起双臂调整距离，同时排好了队形，跟着张老师的口令“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开始做操。 校长和教育局领导惊讶万分的看着张积发和大同学们，他们佩服他随即应变的能力，虽然这节目不伦不类，但好歹整齐划一的完成了！为了避免再出现冷场，积发说：“下面我为大家来个笛子独奏《春江花月夜》，希望各位喜欢！”说完掏出笛子吹起来，为了照顾到大家，他在中间转圈边走边吹。笛声悦耳悠长，节奏流畅多变，领导和同事听的如痴如醉，们则瞪大了眼睛，好奇的望着张老师。一曲终了，陈先生带头鼓掌说：“不错，不错！只是你好像没有演奏完吧？”积发说：“报告陈先生，我刚才演奏的只是第二段《月上东山》和第三段《风回曲水》，是为了呼应中秋节这个主题！” 有同事大喊：“张老师，再来一个！”师生们齐声叫：“来一个！来一个……”积发说：“既然大家喜欢，那我就再表演一套八卦掌吧！”他和博约跟随二哥及父亲练拳时间不长，只把它当成做操一样的运动，但大样子还是可以的。大家看他手脚动作利索，拳头虎虎生风，脚下腾腾起尘，不由的连连喝彩：“好啊，好！” 打拳结束后，积发刚要走出来歇息，校长说：“张老师，大家正在兴头上，你就再表演个节目吧！”积发只好返回中间，说：“海原大地震后，我和七师师生去救灾，跟随当地回民学了几首花儿，现在就为大家演唱其中一首《回回汉汉是一样的人》。因为花儿属男女对唱，咱们没有女老师，所以少年的男性歌词由我唱，花儿的女性歌词也由我反串。”渭州百姓多数不了解花儿，今天在坐的师生刚好听个稀奇。他一会是浑厚嘹亮的男声，一会是纤细婉转的女嗓音，将花儿的唱腔和特点演绎的淋漓尽致。 所有的师生和领导都站起来热烈鼓掌，呐喊声响成一片，积发不停的鞠躬答谢。就在这个时候，同事过来对他说，你媳妇来了！离他最近的校长和陈先生听到了，疑惑不解的望着他。积发心发慌赶紧跟同事去看，其他师生们都转身用目光追随他。一个女子在教室门口站着，他走近发现，原来是杏儿！积发对同事说：“你误会了，她是我干妹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4我要给你当媳妇 杏儿走进学校，发现教室的门窗大开，里面空荡荡的，从操场那里传来积发哥喊口令的声音，她就站到靠近操场的教室台阶上观看。师生们都被他后面的精彩表演吸引住了，没有人发现自己，直到积发哥演唱花儿结束，她也忘我的大声欢呼时，才被一位老师发现。学校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位成年女子，那位老师赶来询问：“请问这位家长，你找谁？”杏儿扭捏地说：“我找张积发，他是这里的老师！”老师问：“请问你是他的什么人？”杏儿紧张的说不出话来，老师看她神态，恍然大悟似地说：“哦，我懂了！你先在这等一下，我去给你叫！” 积发很纳闷，问：“杏儿！你怎么来了？”杏儿说：“积发哥，嫂子给你缝了新衣服，干娘让我给你送来！”她说着将包裹递给他，积发接了过来说：“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学校要放假，我就会回去的，不用你跑这么远给我送一趟的！”杏儿不高兴的说：“积发哥，你很讨厌我来看你吗？”积发说：“我不是讨厌你，这么远的路，你一步一步走来很累的！” 大会的节目还在继续，其他的老师们走马灯似的，去到中间朗诵一首诗或一片文章，之后就一个接一个过来看一下杏儿。校长见领导看的很无趣，老师们又都得空溜去瞧张积发婆娘了，小娃娃和半大娃娃更不用说，他们被多才多艺的张老师，以及漂亮的老师媳妇吸引，已跑掉了很多，于是站起来宣布：“今天咱们的迎中秋大会到此结束，大家都散了吧！” 陈先生在校长的陪同下走过来，他对积发说：“我记得见过你，你是北大高材生张博约的弟弟，郎中张先生是你的父亲对吧？”积发朗声回答：“报告陈先生，是的！”他又对杏儿说：“我记得在他家也见过你，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积发纠正说：“错了陈先生，她是我大的干女儿，不是我媳妇！”陈先生笑着对杏儿说：“是吗？这就有点可惜了！”他又拍着积发的肩膀说：“小伙子多才多艺，要好好工作，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积发目送领导们走远，见师生们把他俩都包围了，就对众人说：“我干妹妹来给我送衣服，现在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他伸手拉杏儿说：“走，去我宿舍歇歇脚，我给你倒水喝！”师生们在后面大笑呐喊不止。 终于摆脱了大家的围观，杏儿坐在桌子前的凳子上休息，积发倒了一杯水给她端过来，这个时候，杏儿突然说：“我要结婚了！”积发手一颤，杯子差点掉地下，他强自镇定将它放到桌上，淡淡的回了一句：“哦！”杏儿生气的说：“你不想问我要和谁结婚吗？”积发机械地问：“你要和谁结婚？”杏儿激动地说：“我马上要和狗剩结婚，和一个傻子、半脑子结婚！”她掩面哭泣不止，积发猜到是狗剩，但突然从杏儿嘴里得知他俩马上要结婚了，心里还是不容易接受。他对她说：“你们以前定了娃娃亲，现在都已长大，也该结婚了！”杏儿猛然站起身，盯着他说：“可我不想和他结婚！积发哥，我的心里只有你，我要给你当媳妇！”积发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说：“可我是你的干哥哥啊！再说你和狗剩是定过亲的！”杏儿说：“我不管，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积发瘫坐在床边，自言自语道：“这太突然了，我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了！”杏儿挨着他坐下来，低着头小声说：“自从那年你救了我之后，我就喜欢和你在一起！直到那天脚扭伤了，我才明白你在我心中有如此重要的位置！”她一下抓住他的手，热情地说：“积发哥，你带我走吧！我要给你当媳妇！”积发紧张地说：“你人很好，可是……”杏儿脸色一变：“积发哥，你嫌弃我？难道你心中就没有过我吗？那天在桥头我都感受到你的心思了！”积发赶紧解释：“我以前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也喜欢和你在一起！那天遇到你，我才发现咱俩都已长大，心思和身体和过去不一样了！我承认从那一刻起，我心动了，随后的日子里，你的身影也经常出现在我面前。可是所有的念想都抵不过一个事实：你和狗剩已定亲了！” 杏儿闻言一头扎到他怀里，高兴的说：“我就知道你也心里有我！要不我和你私奔！？”积发一本正经地说：“这个主意不好，咱们要在一起就光明正大的！中秋节我回家后，咱俩给三方父母说清楚：张积发要娶李杏儿，杏儿要给积发当媳妇！”杏儿羞涩的说：“好，我听你的，我等你中秋节回家！” 时间不早了，积发送杏儿回家。两人依依不舍地走了一程又一程，最后送到东门外，积发说：“回家的路太远，你走回去就累坏了！”他拦住一辆送货物的马车，对赶车的说：“师傅，帮我捎个人到晋庄可以吗？”那人说：“原来是张老师，好的好的！我正要给泾州送货，带个人没问题！”积发问：“师傅，你认识我？”那人说：“我的儿子在你那上学呢，报名时我见过你！”积发扶她坐上马车后，杏儿说：“积发哥，我等你的好消息啊！”积发招手说：“一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5 中秋节有大事说 地震前，闻天家里的地都用毛驴耕种。自毛驴跑丢后，只能全家上阵，在中秋节之前的一段时间用人耕种冬小麦。秋种结束后的第二天上午，婉儿用闻天买回来的布匹，开始给大和巧姨以及积发做新衣裳。这个时候杏儿进来串门，她见到这些布，好奇的问婉儿：“嫂子，你是要给谁作新衣裳吗？”待得知有积发哥的衣裳时，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说：“积发哥当上了老师，终于有新衣裳穿了！”婉儿用剪刀边剪布边说：“我要给大和巧姨先做！” 吃过午饭，婉儿正在缝衣服，杏儿又来了。婉儿问：“杏儿，你今天不去给你家割草了吗？”杏儿说：“狗剩大自己去了，他们一家不让我出门到处跑！”她翻看着衣服问：“嫂子，积发哥的做了没？”婉儿笑着问：“杏儿，你为啥这么关心积发呢？”杏儿红了脸说：“我也没关心啦，只是替他高兴有新衣裳穿！”婉儿说：“积发的衣裳后面做，到时候他也该回家过中秋节了，这样就不用给他送到城里！”杏儿赶紧说：“嫂子没事的，我可以给他送去！”婉儿问：“你连村子都没出过，为啥要专门跑一趟呢？”杏儿辩解到：“我正因为没出过门，才想着去城里转转！”婉儿说：“那我尽快给他做，满足你的要求！” 第二天，杏儿一进门就追问：“嫂子，可以给积发哥做衣裳了吗？”婉儿见状说：“我现在就给他做！”她找出来闻天的衣服作参考，用直尺量了，在布上划线。杏儿在一旁观看，她说：“嫂子，积发哥比二哥的腰细，你给做大了！”婉儿仔细想了想，又将所有的尺寸都缩小了几寸。杏儿又说：“嫂子，你又把肩做的窄了，张家人都是宽肩膀大长腿，积发哥和二哥的一样宽！”婉儿思考了半天，还是将肩膀改回了原来的尺寸。就这样，杏儿指挥着这里加个扣子，那里改个样式，婉儿觉得有道理，也就照做了。 傍晚，油灯光线不好，做不了针线活，婉儿就和巧姨坐着说话。她将白天的事讲了，又说：“我感觉杏儿对积发比咱们家人都了解，只要有关他的任何事，杏儿都特别感兴趣！”巧姨点头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个感觉，她只要见到我就打听积发的消息。前几天，我去看望狗剩娘是否快生了。闲聊的时候，她说最近杏儿干啥事老是走神，一听到路上有人经过和说话，就趴门缝里张望。如果家里有人一提起闻天哥几个，她就打开了话匣子，追问个不停！”婉儿说：“巧姨，杏儿现在也长大了，也有了女娃家的心思。以各种迹象推测，我觉得杏儿可能看上积发了！”巧姨连连摆手说：“不会的，不会的，杏儿是他的干妹妹，关心多点没啥！” 杏儿见衣服做好了，央求巧儿说：“干娘，让我给积发哥送去吧！”巧儿制止说：“那怎么行？你们自从安家落户到这里，你连个村子的地界都没出过，偏要去人多眼杂的城里。再说去城里有几十里路，你这两只小脚要走到啥时候？”杏儿拉着干娘胳膊说：“我正因为没有去过城里，才想着去看看，顺便给积发哥把衣服捎去。还有，那点路不算啥，我们逃难来时，走的路比这还多，假如再碰到个赶车的，我就更能省事了！” 巧儿经不住干女儿软磨硬泡，同意她将衣服捎给积发。但在杏儿回来之后，她一下子陷入了无尽的后悔之中：杏儿一进门，就乐颠颠的说：“干娘，积发哥中秋节就回家，到时候我俩有重要的事情给大家说，包括狗剩家和我娘家！”巧儿追问：“啥重要的事情？”杏儿神秘的说：“到日子再揭谜底，反正是大事也是好事！” 婉儿在她走后说：“巧姨，我感觉他俩八成要等到中秋节和三家人摊牌！以前我觉得是杏儿一厢情愿，现在看来积发应该也动心思了！” 巧姨闻言一愣，低头思索了一会说：“你这样一说，我感觉真是这么个事！记得他们全家刚落户时，杏儿在狗剩家很少说话，一天到晚的忙，就像他们家的小佣人，完全没了孩子的天性。由于她是被人收养的童养媳，与别人家有隔阂，所以只和积发耍的最高兴。而积发是个热闹人，和谁都能和的来，何况以前还救过杏儿的命。如果他们两个能在一起，倒也是好事一桩！你看这些年，她哥狗儿贩药材挣了点钱，又在地震后帮了你牛二叔一家，现在杏儿才挺直了腰杆，在家里也不再那么唯唯诺诺了。反倒是狗剩一家，现在做啥还要顾及杏儿的感受！” 婉儿说：“巧姨，我听圣人说：朋友妻不可欺！牛叔是咱们全家的大恩人，杏儿又是他的孙媳妇，如果他俩真在一起，别人就把咱们全家骂死了！”巧姨跳下炕说：“你说的有道理，我现在就去给你大说，让他阻止积发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6 为了义字舍了吧 中秋节这天，积发回到家已中午了。他神采飞扬的走进门，轻快的跳上炕，趴在桌子吃嫂子端来的饭。全家人都诧异的望着他，七弟问：“四哥，今天有啥事把你高兴的？”积发狼吞虎咽的吃饭，嘴里嘟囔说：“有大事有好事！” 他吃完饭打招呼说：“大，娘，我有事先出去一下！”刚走出窑洞门，张先生在后面说：“等一下！”积发停下问道：“大，有什么事？”张先生跟出来，一拍他的肩膀说：“咱父子俩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走，陪我出去转转说说话！” 父子俩沿着山路走到山顶，坐在避风的山坳里晒太阳，从这里往下望，可以看到自家和宝儿家的院子，大槐树附近倒塌的房子也清晰可见。张先生望着以前的关帝庙说：“积发，你知道关二爷为啥受老百姓爱戴吗？”积发小时候听大和二哥讲过，在七师上学时也看过《三国志》、《三国演义》等有关关公的书，他明白父亲这会问这个问题自有他的用意，绝不是真的又要闲谝古今（故事的意思），便静静地听大继续讲下去。张先生说：“关二爷是咱山西人的，他主要有仁义礼智信五大品质。你记得他过五关斩六将，千里护送皇嫂的一段古今吗？曹丞相安排他与皇嫂共处一室，二爷却秉烛站立门外。为了刘皇叔一家团聚，他挂印封金，过五座关口时杀了六位阻拦自己的大将。你知道关二爷这么做是为啥吗？就因为他最重义气讲信誉！为了义兄他将自己的一切都豁出去了！” 积发认真的倾听，他知道父亲说的重点在后面。张先生停顿了一下，用的口气问：“你觉得你牛二叔一家人怎么样？”积发不解其中深意，顺口说：“他们一家人还不错！当初大和二哥是牛叔父子俩从陕西带回来的，这样才有了我娘和咱们这个家，他们是咱们家的大恩人！牛婶虽然小气一点，但也没有坏心眼；德禄媳妇心底很善良；狗剩命苦多灾多难的，现在又成了傻子；至于杏儿，作为童养媳，以前是受了点委屈，但现在地位完全变了，就像狗剩的亲妹妹。还有更重要一个原因，她是大的干女儿！总而言之，牛二叔一家人对咱们很好！” 张先生不住的点头说：“你牛叔家现在就是刘皇叔，咱们家就是二爷，所以咱们不能做对不起他们的事！不然传出去被人都用尻（关中音读勾）子笑了！”他又盯着积发的眼睛嘱咐：“我猜到你今天回来有事要和家里人说，而且与德禄家有关，咱为了这个义字，就把这一切都给舍了吧！” 积发愣在那里，他明白父亲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虽然大没有点名说他和杏儿，但主要意思已表达的准确无误。他很生气：自己的步骤还没有开始实施，就已经被洞悉了，而且理由很充分，也让人无法辩驳；他和杏儿的关系还没有真正的开始，现在却要被消灭在萌芽状态！积发尽管心里一千个不服气，一万个不乐意，但还是不敢，也没有理由反驳父亲。张先生以为儿子理解自己的苦心，同意放下了，伸手给积发说：“拉我起来，咱们回家过节，明天你就回学校去吧！” 积发跟父亲回到家，发现娘不在了，正在问几个弟弟，她却兴冲冲的进门了。巧儿说：“我刚才去看德禄媳妇，她听了我的意见，说就这几天给狗剩和杏儿办婚事，免得夜长梦多！”积发脖子一下子红了，站起身就往外走，巧儿一把抓起针线簸箕里的剪刀，抵到脖子里说：“站住！他家是咱们家的恩人，我不允许有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除非我先死到这里！”婉儿和闻天惊得大叫，几个弟弟都被吓哭了，积发跪倒在娘前，拉住她的手痛哭：“娘，你要好好的，我听你话，不出去找杏儿了！” 巧儿放下剪刀说：“这可是你说的，你今天在家过节，明天老老实实的回学校里去，在杏儿结婚之前，你俩就不要见面了！”积发使劲点头说：“我一切都听娘的！”张先生和巧儿过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刚烈，为了儿子竟然动用剪刀了，他把剪刀拿过去收起来，说：“大过节的，不要动这么危险的物品，咱们现在过节吃月饼吧！” 拴马的窑早就改成了住人的，门窗炕一应俱全。晚上，闻天过来陪积发睡，怕他溜出去找杏儿。 第二天，积发要回学校了，闻天替他背着包袱，准备送他一程。积发不停的回头看狗剩家的方向，希望可以看见杏儿，但愿望还是落空了。西新大道上也送出了好远，闻天把包袱地给弟弟说：“记得最近不要回家了，免得巧姨操心！”积发说：“知道了，二哥，你赶紧回吧！” 积发看二哥拐进村子里了，就爬上树将包袱藏好，下来后就撒腿狂跑，他想抄近路回去见见杏儿，不知道她这两天怎么样？还要告诉她：自己对不起她，也不能对不起牛叔一家！刚跑上山脚，他被土梁上的人吓了一跳，原来是二哥盘腿坐在那里，看来是专门等自己呢！闻天问：“四弟，你是不是忘拿了什么东西？”积发赶紧答应：“哦，是的，我忘了一样东西，但现在被你一吓想不起来了！”闻天伸手把他拉到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四弟，你的心思我明白，全家人也明白！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天注定的，上天既然让杏儿给狗剩当童养媳，就注定你俩是有缘无分。咱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你总不能让两位老人为难，伤了牛叔一家子的心啊！人活在世间，除过夫妻之情，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咱们一辈人做。我相信，以你的能耐，完全有更大的一番天地要你去闯，不必要为了杏儿被拴在村里。” 积发的心思再次被撞破，也被老成持重的二哥说服了，答应说：“二哥，我听你的，去干我自己的事业，不会再去打搅杏儿！你回家替我好好照顾两位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7我要跟奶奶睡觉觉 杏儿回到家里，就被狗剩一家看管起来！他们知道她借送衣服之名，跑城里私会积发去了，为了避免他俩再接触，狗剩让德禄媳妇将自己和杏儿一起锁到窑里，这样有个人陪着，她也不至于胡思乱想，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杏儿在窑里坐卧不安，不停的趴门缝和窗户缝听外面动静。狗剩说：“我的娃儿，有陪着你，你就不要心慌了！等过段日子，你和狗剩把婚事一办，就能出去活动了！”杏儿说：“积发哥中秋节就回家了，我要去找他！” “你是狗剩的媳妇，为啥要去找积发呢？” “我不是狗剩的媳妇，他现在是个傻子！” “他既是个傻子，将来也还是你的男人！” “我不要，我只跟积发哥好！” “积发是你的干哥哥，你俩只有兄妹情，他家认你们一家作干亲，是看你们可怜，想帮你们一把！你不要会错了意，把他的善心当成了男女之间的心思！” “我不管善心还是男女心思，只要积发哥对我好，总比跟狗剩这个傻子强！” “积发现在是吃皇粮的，是十里八乡少有的秀才，又是有身份的先生。你要把自己的身份摆对：你们一家是逃难来的，是张先生收留了你们，而我家则是将你买来作童养媳，村子里众人都可以作证，就是去衙门打官司，你们一家也都赢不了！” 杏儿和狗剩针锋相对，斗嘴斗的有来有回，直到听见她说后面这句话时，才耷拉下脑袋不说话了：积发哥多才多艺，很受其他老师和同学的喜欢；而自己只跟二哥和干大学了不多的几个字，一天只知道洗衣服做饭和割草；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自己和狗剩有婚约在先，这道坎是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的！ 天黑了，狗剩说：“天不早了，睡觉吧！你胆子小怕黑，就睡里面炕上，睡炕边给你挡狼！”刚到狗剩家时，杏儿胆子小，不敢一个人睡，就每天晚上都陪她。此刻，杏儿听到挡狼这句话，再看着的瘸腿和驼背，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这一家人其实对自己还不错，但她心里就是喜欢着积发哥，讨厌和个傻子过一辈子，在这艰难的抉择中，杏儿瞪着窑门上的小天窗一直坐到天亮。 中秋节到了，杏儿听见干娘来串门，她急切地想知道积发哥的消息，于是不停的摇门敲窗户，并且一声接一声的大喊：“娘，放我出去！干娘，救救我！”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过来看一眼这孔窑洞。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杏儿在捅破的窗户纸缝里，看到狗剩娘送干娘出大门，她又大叫：“干娘救救我！”但干娘好像没听到似的，连头都没有往这边转一下，就直勾勾的出门走了！狗剩娘挺着大肚子慢慢挪过来说：“你不用叫了，刚才你干娘来说，让我们给你和狗剩赶紧把婚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还有，你干大一家也不想让积发娶你过门！”杏儿听了如同坠到井里，无望地看着窑顶发呆，一整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为防止意外，狗剩一家赶紧筹备婚礼，将日子定在了九月十八。 生活不富裕，又赶的急，婚礼就精简了不少：德禄给小两口各买了一身新衣裳，请来和大伯以及张先生，大家一起吃个饭就算完婚了！杏儿穿着新衣裳坐在炕上，眼泪不停的流：今天干大和平常一样和蔼，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亲热或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知道他对自己嫁给傻子是啥想法？更可气的是，积发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露面，要不要自己总给个话嘛！ 狗剩坐到她旁边说：“杏儿，你哭啥呢？快来跟我玩，你说咱俩是抓沙包好还是改交交（一种解毛线结的游戏）好呢？”杏儿瞪他一眼，又继续哭自己的。狗剩无聊至极，就在炕上翻筋斗，骑着枕头满炕爬，折腾累了就跳下炕说：“我困了，要去睡觉觉！”过了一会儿，拄着拐杖，揪着狗剩耳朵进来了，她说：“你现在结婚了，就跟媳妇睡，不能像以前一样睡你爷和我那！”她将狗剩推到炕边后，就出来关门，狗剩跑过去扒门说：“我就要和睡！”这时候德禄过来推开门，抡起胳膊就一巴掌拍过去，“啪”地一声，狗剩捂着腮帮子坐到地上，他一下子杀猪似的嚎起来。心疼的刚要进来看孙子，德禄挡住她，指着狗剩骂：“从今天起，你是个大人了，你如果是个窝囊废就去找！待会你再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这是狗剩第一次挨打，小便失禁尿了一裤裆，恐惧感使他不敢再去找。他在地上哭累了，就爬上炕继续抽噎。秋天的夜晚很凉了，杏儿给狗剩盖了一床被子，自己则披着被子坐在炕角望天窗。突然，杏儿隐隐约约听到有笛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怀疑自己有幻觉了，将耳朵贴在窗户上细听，吹笛子的人不在村子里，也不在山上，笛声如泣如诉，似有诉不尽的哀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8 我建议咱们重建关帝庙 张先生站在大门外的路上，望着狗剩家的方向，他们家在自己家窑院的上一台地，窑门面向着杜家沟，转过一个小山梁就能到。他此时思绪万千：自己膝下都是儿子，好不容易有个干女儿，却被自己推向了别家，说是进了火坑，可能有点算不上，狗剩一家对杏儿还算可以；再说牛老二父子对自己一家有恩，成全了狗剩和杏儿，也算对他家报恩了；可气的是积发为了干妹妹，竟然置两家的交情于不顾，让一家人以后怎么有脸在渭州府呆下去？ 这时有笛声传过来，张先生支楞着略背的耳朵仔细倾听，声音很小若有若无，他四处观看查找来源，最后确定是从村子西边的西新大道附近传来的。村子里其他人没有会吹笛子的，以前只有积发偶尔坐在山顶和崖边自己揣摸练习，到目前为止，包括他这个作大的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吹奏一曲？知子莫如父，此刻张先生一门心思认定：就是老四积发在夜晚的大道上抒情呢！ 张先生觉得积发的所作所为，是自己管教不严导致的，忠孝仁义礼智信和礼义廉耻，自己以前没少给几个儿子讲，还时不时进关帝庙里叩拜。如果说有哪里没做好的话？那也许是自地震导致关帝庙坍塌后，全家人乃至全村人都没再给二爷上过香！ 冷不丁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他一大跳。关二爷是咱山西人的偶像，是百姓的道德楷模，是大家求财求雨求平安不可替代的神！全村人竟然由于天灾，两年多忘记祭拜他了！张先生下定决心：看来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抓紧重修关帝庙，其它的事都不重要！ 德禄媳妇的二儿子出生之后，在满月那天的喜宴上，张先生对着全村人讲了自己的提议，他说：“咱们之所以有天灾和人祸，都和大家对神灵恭不恭敬有很大关系，老天爷和各方神圣都在暗地里关注着咱们，可是村子现在里连一座庙，一个神像也没有了。为了大家和村子的平安，我建议咱们重建关帝庙！”村民们听了沉默了半响，又纷纷表示赞同。张屠夫说：“这庙理应地震过后就修，只是大家当时没有精力，顾不过来。现在刚缓过气来，却没有足够的财物支持。目前中央政府的赈灾资金，是听得到摸不着，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划拨下来，大家都是有心而无力！” 牛老大说：“没有政府拨款，日子都不过了？以前哪朝哪代老百姓，有靠救济盖庙过日子的？”张屠夫被怼的脸红脖子粗，反问道：“牛大哥，那你说咱们拿什么修？上下嘴唇一碰，庙就自己盖起来了？”刘阳赶紧倒了一碗水递给张屠夫，说：“都不要生气了，大家不是才商量吗？按我说，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钱多了盖大点盖好点，钱少了盖小点盖差点，等手头宽裕了，再扩大翻修。不管怎样，有个小庙总比没有的好！”张先生说：“这样吧！事是我提起的，就由我负责吧！大家先搜找自家多余木料，到时候再出工出力，这样可以省些工钱，其它的开销我来想办法，我就是去化缘也要给大家解决后顾之忧！”村民们一下子热情高涨，黄老大说：“有张先生这句话，大家心里都有底了，你给找你看过病的达官显贵随便开个口，他们哪个施舍的布施都可以塑一个身子！” 张屠夫来劲了，说：“既然这样，咱们干脆建一座大庙，多塑几个神像！”牛老大说：“你这是狗咬皮影子-----没一点人味！说到出钱时，你就哭穷，等有人兜底时，你就使劲往大哄抬，唯恐天下不乱！”听不下去了，大声制止：“都不要吵了，再这样吵下去啥时候有结果，咱们先听听张先生啥想法！”张先生说：“我觉得庙应该建到清静之地，咱们可以在山上建一座大庙，里面先供奉关二爷，等资金充足了再建药王殿和其它殿。”刘阳说：“这个主意好！只是我觉得山顶太偏远，私塾所在的学仿台那里倒清静宽敞挺适合的！”村民们一致表示同意，说：“那就这么定了，大家从明天起准备盖庙物资，等过完正月就开始动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29 青龙山的庙建成了 在快过元旦的时候，民国中央政府的赈灾资金才发放到村民手中，有帐篷粮食等物资，还有不多的银元，虽然不是很充裕，但也让其它村子里人羡慕不已，他们都认为是村民们托了张先生的福。 以前山下的四户人家，县府承诺出资进行灾后重建，等春天就开始施工。其他人家则继续住在原有的窑洞里，自己最多添挖个小窑洞而已。冬闲时间，大家除过备木料外，其余时间就打土坯为盖庙作准备，等到开过年，这两件多年未遇的大工程，够全村人好好忙一阵子了！ 张先生则每天开始了拜访官宦和富户，说服各位为建庙作布施。渭州府建庙建寺的多了去，化缘的居士踏破了好多人家的门槛，就连寻常百姓家都厌倦了这无休止的布施。这次张先生出马化缘，好多人面子上过不去都多多少少的布施了。为了争取较多的资金，他最后许诺凡是布施的人员，不论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将来可以在石碑上留名，对于捐款数目巨大的会专门给立一块碑以示纪念。人活一世就图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大家对张先生的承诺满心欢喜，又都争先恐后的布施，唯恐碑上不能留名，各位神灵不能保佑。还有不少的富商预订了单独的纪念碑，县府里不少官员也以个人名义效仿其后。 春节过后，村民们先集中精力建庙。白民国作为一村之长任总指挥，牛老大和刘阳及张先生辅助，四个人组成了一个小班子。牛老大自告奋勇负责施工，刘阳安排人手和搞后勤，张先生负责采购和监督，并兼管账目。为了不打扰的学习，村民们没有占用私塾的院子，在学仿台上面选定的庙址里，先用土坯砌了烧水灶台，这样可以为大家烧水喝。至于吃饭，工地只提供匠人们的饭菜，本村人各回各家解决就是。 刘阳将张先生四处聘请来的匠人好生招待，由铁匠媳妇带小辈狗儿媳妇给做一日三餐。牛老大七十多岁了，叨着旱烟杆给村民派活，他说：“大家干活不能偷懒，不能胡日鬼，各位神灵可不敢糊弄！拿工地一根钉子会烂手指，说对神不敬的话会得盘肠风！”黄老大哈哈大笑说：“牛大哥，你就少唠叨点吧，小心你的大烟锅掉下去把脚砸肿了！神明不可欺，大家都知道干啥着呢，难道心里没有个数？你赶紧坐一边歇歇去，把你累死了，大家又要提前吃你的大馍馍了（过丧事时摆大馒头作的供品）！”牛老大也不生气，笑着说：“大家知道就行，我只是时不时的敲个醒钟，尤其怕你忘记了！” 匠人们晚上住在私塾里，白天再给腾出来。张先生将每家捐的钱粮登记在册，用红纸抄写出来贴在私塾的外墙上，每天的消耗也用白纸公布给大家，他时常对众人说：“欢迎大家随时查账，有不清楚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我一定给众位一个满意的答复！”所有人说：“张先生办事我们放心，再说没有人敢糊弄神灵！” 从县里砖厂拉来的青砖，堆满了半个工地。村民们伺候匠人起早贪黑的砌砖，不久建成了坐南面北三间房的关公殿。张先生化缘来的资金很充足，除过给匠人开过工钱外，还余下了很大一部分。大伙一商量，干脆尽钱打豆腐，继续盖其它的神殿，把剩下的钱都给花光。于是，匠人们又建起了药王殿、魁星楼、城隍殿等等，并用土坯砌成了院墙。张先生兑现承诺，立了一块大碑，将布施较多的人名都刻了上去；又在围墙边上立了二十四块小石碑，用来给二十四位捐款数目巨大的人篆刻铭文；至于捐几斤粮食，一两个铜板的人名，则记录到了《青龙山建庙记事》之中，这样的人太多了，各县各府的都有，没法都给刻上纪念碑。 农历三月二十是庙建成之日，刘阳请来了县里有名的秦腔戏班，渭州城和各县的人都赶来看热闹，这自然少不了布施的各位达官显贵，他们一个个看到自己的名字占了一块纪念碑，上面有张先生落款撰写的碑文，眼睛里都溢出笑来，不住地夸赞：“张先生了不起，为大家办了一件大事！”高兴之余，又每个捐了不菲的香火钱，白民国很会来事，赶紧找来红绸子和红被面，给这些财神爷搭到脖子上，并给燃放爆竹以示感谢。副末了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工作干的不错！这几天开始准备一下，给以前居住在大槐树附近的人家盖房，我回去就给你拨专款，必须在秋季上面来人检查前完工！”白民国受宠若惊，激动地说：“一定一定，我保证完成任务！”副说：“要建的最快，修的更体面，不能让人觉得寒酸，如果办砸了，小心你的脑袋！”白民国吓得擦冷汗，结巴说：“我，我一切，听，听吩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0让我见见总理吧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在北师大的树荫下，近百位朝气蓬勃的同学围在张博约的周围，他一只手拿着《新青年》，一只手打着节拍指挥同学们演唱上面登载的《国际歌》。演唱结束后，张博约对同学们说：“大家回去好好练习，以后咱们上街游行时用它当战歌！”这时他看到有人从远处向这里走来，边急忙和大家约定好下次集会时间后分手，向那人迎了上去。 来人短发国字脸，戴着眼镜，嘴唇上有两撇又黑又粗的八字胡。张博约激动的奔跑到跟前，鞠躬后问道：“李教授好，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学校？”李教授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说：“我今天有事来找你们学校的几位教授，现在办完事刚准备回去，就被你们的歌声吸引住了，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你了！”张博约说：“这全靠教授慧眼识珠，《新青年》上才能刊登这首歌，这里面反映的问题也符合咱们国情，同学们看到它喜欢的不得了，都迫不及待的想传唱开来！”李教授说：“我也准备改天来找你呢，今天既然遇到了，咱俩就找个地方坐坐，我有事给你说！” 张博约将教授带到自己的宿舍，里面的几位同学兼好友纷纷起立表示欢迎，作为全国闻名的和教授，能屈尊至穷们的斗室，让他们惊喜万分。李教授和大家寒暄过后，郑重地说出他此行的目的，他说：“为了进一步推动新文化运动，我打算办平民学校，让所有的民国百姓都识字有文化，这项运动需要各位同学的帮助。”同学们争先恐后的答应：“我们一定全力以赴配合教授！”李教授又说：“目前北洋军阀把持中央政府，国民革命尚未成功，我们需要办各种政治性的刊物，宣传政治工作，让广大群众觉醒，投入到革命的队伍中来。张博约同学这一年多来，受周教授和我的影响，参与了许多新文化运动，还组织了几次游行示威活动，我对他的工作能力很佩服，希望你们几个向他学习，把这几件工作尽快开展起来！”对于教授分配的任务和期许，几个人都感到庆幸与激动，当场表态：“一切听从教授安排！” 李教授说：“我最近要去趟南方，就帮不了你们了！你们抓紧时间把工作开展起来，我回来之后检验成果！”张博约问：“教授，你去南方干什么，能给我们透露一下吗？我们几个是好朋友，嘴可牢了，不会对别人说的！”李教授说：“我要去和孙逸仙会谈，国民革命要想成功需要建立统一的战线，这样北洋军阀的好日子才能早一点到头！”张博约惊讶的说：“教授要去见！！！他可是我们大家的偶像，啥时候我能见上一面就好了！”李教授肯定地说：“北洋军阀倒台之日，我们大家都可以见到！”张博约讨好他说：“教授，我知道您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请您帮帮我，有机会也让我见见吧，这样我干起工作来浑身都有劲！”李教授哈哈大笑说：“你不要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尽力给你引荐就是！” 李教授走后，张博约让几个舍友赶紧分头召集骨干来开会。会议开了半夜，终于一切定下来：大家分成若干组，每组再带领其他进步同学，白天深入到底层人民中办平民学校，晚上回去后撰写并刊印宣传册和传单。北师大和北大等学校的联手，风风火火开展李教授安排的工作，在他从南方回来之前，各项工作已取得了不俗的成果。 张博约自此开始了连轴转的生活，在抓紧学业的前提下，他业余时间给群众讲课，晚上写宣传文章，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但这些并没有压垮他，他反而变得更精神了，因为有李教授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着他。 一天傍晚，张博约从外面回到宿舍刚一会，有同学急匆匆赶来说：“快去看看，你老家来人了！”张博约心里发慌，也不知道谁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这么远来一趟不容易！他边走边问同学：“来人长的啥样？没说是我家里谁吗？”同学说：“没说是谁，就是一个老爷子，人很有精神挺有气派的！”张博约失声叫道：“我大来了，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1 你们想贿选总统 张博约跟随同学赶到学校会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关先生！他上前施礼结束，激动的问：“关先生怎么来了？”旁边一个人，看样子是关先生的随从，说：“关先生现在是咱甘肃省的参议员，来参加选举，今天是特地来看你的……”关先生瞪他一眼，那人立马止住了嘴。关先生高兴地说：“我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这次来公干，知道你在这里读书就过来看看！” 陪客的老师纳闷地看着他们，同学小声问：“他不是你父亲吗？”张博约给他和老师介绍说：“这是我二哥的岳丈，是我们那最后一位举人！”两人的表情立马活了！关先生说：“你就不要吹捧我了！有空吗，跟我出去坐坐说说话？”他乡遇故知，张博约连连点头答应，他太想知道家乡亲人的消息了！ 关先生带张博约来到自己下榻的宾馆，这是中央政府专为各参议员安排的住处，周围还有守卫和巡逻。他嫌餐厅太吵闹，就叫来伙计点菜，让把饭菜送到自己的房间。两人先在房间里说话，张博约急切地问：“关先生，我大我娘和其他家人都好吗？家里是否平安？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关先生笑着说：“你就是心急，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我由于事务众多没有经常去走动，但听说家人们都挺好的，县里下拨了赈灾款和物资，还给你们几家塌了院子的新建了房子。你大化缘给青龙山上修了庙，你二哥则继续开药铺，积发还在东关小学教书，你的干妹妹也完婚了！” 饭菜送到了，摆了一桌子的特色菜，还有一只烤鸭。关先生说：“我知道你出门在外不容易，这些食物肯定没吃过，我是第一次来也不曾品尝，今天咱俩就开开荤！” 张博约好奇的问：“关先生，这次选举，候选人都有谁？”关先生先用手巾擦干净嘴和手，说：“听说目前呼声最高的候选人有两个，一个是北洋军曹大帅，一个是孙。”张博约兴奋地说：“肯定是孙当选！”关先生说：“我也是这么认为，这几年北洋军阀做了太多天怒人怨的事，早该下台了！” 这时楼道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渐渐的近了，有人敲门，问：“关先生在吗？鄙人有事求见！”关先生很好奇：在除过张博约外，还有其他人认识自己？他让随从给开了门，两个穿便服的人就闯了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候。一个文质彬彬的人说：“鄙人不才，在曹大帅身边任副手，今天有事来和关先生相商，希望先生在后天的选举会上，投我家大帅一票！请先生放心，我们不会亏待先生，将运金驮银作为谢仪。”关先生惊诧的反问：“你的意思是要贿赂我吗？”另外一个人长的五大三粗像个军人，他说话直接又干脆：“我家大帅说了，如果选他作，愿意答谢给你五千元！你看这生意是不是挺划算？” 关先生生气的说：“两位跑错地方找错人了！民国堂堂的军政大事，竟然被你们当成生意来做！你们北洋派系自袁项城之后，轮流把持中央政府，使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关某是人民群众选举出来的，他们的意愿也是我的意愿，所以我会坚持一贯主张，将投票给民国的缔造者孙逸仙！另外，你们这样明目张胆的贿选，是前所未见后无来者，是滑天下之大稽！传出去将给外人徒增笑柄尔！”军人模样的闻言脸色变了，正要发作，被另外一个使眼色制止，又说：“关先生，那我们就告辞了！不过我希望你明天能改变主意，到时候我仍会亲自将谢仪送来！”关先生厌恶的在他们出去后关，对张博约说：“民国就是被他们这些奇葩的北洋军阀搞的乱糟糟，要想真正的好转，必须选举孙当！” 张博约说：“关先生，我想即使孙当上，他们手里有军队也不可能就此罢休的！目前想真正结束北洋军阀乱政的局面，必须在全国形成统一的国民革命阵线，到时候才能和他们相抗衡！” 关先生满脸惊奇的说：“我早年间加入了同盟会，追随孙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这小小的年纪，竟然也有和我相同的想法！” 张博约谦虚道：“咱们是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的发源地，我这都是受李教授和周教授影响的，他们在全国都很有影响力！”他接着又讲了自己参加的运动，以及由他组织的示威游行活动。 关先生知道李是周是作家，张博约作为自己的晚辈受他们影响，已成长为一个有思想有担当有能力的接班人！从此以后自己有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志，一个跨越了年龄差的朋友，在以后岁月里，两个人可以携手为国民革命的成功而奋斗。 吃完饭，张博约听从关先生安排，和他住在一起，两个人有好多共同的话题要说，这就需要秉烛夜谈了。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张博约对并排躺着的关先生说：“今天曹大帅的人没讨到便宜，可能以后对先生不利，不知先生又何对策？”关先生说：“我料想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贿选是大丑闻，肯定瞒着广大群众，如果我一旦出事，事情就会败露了，到时候国内国际舆论会压倒他的！”张博约说了自己的看法：“我们现在办了刊物，还有有关政治的宣传册和传单，请教关先生，我应不应该将曹大帅贿选的消息给传播出去？”关先生一下子坐起来，高兴的说：“这个方法好，可以把他选举的事给搞黄了，北洋军阀一旦臭不可闻，孙就能顺利的当上！” 天明以后，张博约要返校了，关先生拿钱给他说：“你出门在外不容易，这五百元拿着应急用！”张博约推辞不要，说：“关先生不用了，我二哥每月给我汇生活费呢！”关先生坚持说：“你就拿上！家里人口多日子也过的紧张，我来也没给你带啥，这些钱就算我这个作亲戚的一点心意！”张博约无奈收下了，临出门，关先生叮嘱他说：“你回去后就立即着手将贿选的消息给传播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2谢谢总理的信任 张博约赶往北大，将曹大帅贿选的消息告知周教授，想听听他的意见，周教授的想法和关先生竟出奇的一致。晚上回到北师大，他和同学们开完会后立即着手撰写文章。 选举大会结束后，曹大帅如愿以偿的当选为民国大，当天晚上张博约发布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内外。不久，曹大帅就成了全国上下谴责和嘲笑的对象，张博约则成了几所大学的风云人物。 在北师大求学的日子，张博约过的忙碌又充实。一天，他正在宿舍抓紧时间补习拉下的功课，李教授急匆匆的进来，神秘的对他说：“孙要来了，你想不想去见见？”张博约怔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高兴的问：“李教授，孙啥时候来？您就给我引荐一下嘛！”李教授说：“孙此次绕道日本后天抵达天津，我组织了市欢迎团准备去迎接，你可以作为成员和我一同去！” 在天津的法租界码头，李教授率领团成员列队欢迎孙。为了的安全着想，码头附近所有人员必须是知根知底的同志，李教授将团成员名单交给，请他过目。在给挨个介绍团成员时，对张博约说：“你就是名单上写的那个甘肃的同志吗？”张博约受宠若惊，激动地说：“报告，我就是那个从甘肃来的北师大的！”握着他的手亲切地说：“来自大西北的同志真是年轻有为！明天上午你可以来一趟医院的病房吗？那会我有空，咱俩见个面有事和你相谈。”张博约连连答应：“有空有空！，我明天一定到！”在欢迎仪式结束，他回到住处后兴奋的一夜未眠。 第二天，李教授陪张博约去见孙。病房里刚输完液，脸色十分不好，他握着张博约的手，和蔼的问：“小同志，你今年多大了？”张博约紧张的回答：“报告，我今年二十三岁了！”说：“你现在正年轻，正是干革命的时候，你们甘肃是咱们民国地理的中心，也是将来建设的中心，甘肃的同志太少了，要多做些宣传，多发展些同志，你能回去一趟，宣传宣传我《北上宣言》的主张吗？”张博约对的期望满口答应，坚定的说：“谢谢的信任，我欢迎仪式结束后就马上动身！”安顿说：“你见了当地的军政长官，我劝说他们响应我《北上宣言》的主张，并召开普遍性的国民大会。”张博约将一字一句牢牢记住，表态说：“给我的任务太光荣了，我一定保证完成任务！”又特别嘱咐：“你此次回去，除了我刚交待的任务，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工作，就是向当地知识分子、青年和工人农民多宣传本党主义！这样的和民间的就可以两手都抓起来！”张博约听的热血沸腾，不停的答应：“好的！好的！” 孙坐到桌边，让人拿来国民党证，掏出钢笔在上面认真写上张博约的名字，填好证书后递给他说：“小同志，从现在起你就成为了国民党的一员，甘肃的事务我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干革命，只要有勇气，就什么都能做到，也一定会成功！” 张博约回到学校后，就向学校里请了长假，安排同学们继续开展以前的工作，随后去和周教授等人道别。对于自己的小友能受到的青睐，周教授感到非常欣慰，他赠送给张博约一本自己刚出版不久的小说集，并在上面签名留念，嘱咐道：“你此番回去肩负着重任，如果能将安排的事情办成功，咱们民国的革命事业就少了许多阻力，到时候北洋军阀孤掌难鸣，就离下台和灭亡不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3 赶紧回家来种地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张博约归心似箭感觉自己就像杜甫，他和另外两个同学李维钧刘耀华一起动身，分赴甘肃、陕西、河南等地。到读书两年了，交通不方便加上忙于开展运动，更重要一点是为了节省路费花销，他没有回过一次家，只靠书信与家人联系。从开始向西经山西过陕西进甘肃，张博约乘汽车坐马车骑毛驴，将父亲和二哥当年逃难的路又走了一遍。义和团、清帝退位、袁世凯称帝、北洋军阀乱政……一桩桩的大事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庚子之变已过去了二十多年，国家还是乱糟糟的，北方有北洋各派互相倾轧，地方有军阀拥兵自重，南方国民党想统一全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大槐树附近新盖起来了五处宅院，除过县里给原先四户人家重建的外，在家隔壁还有一处宅院，是中药贩子狗儿自费兴建的。闻天小两口带着孩子住在宅院里，每天守着药铺给人看病。张先生和其他家人则继续住在山上的老窑院里，他认为窑洞安全，也冬暖夏凉，更重要的是紧临深山，在这不太平的年月，村子里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一家人可以躲进茫茫群山之中。 家里人对于博约突然回家都感到很意外，这不过年不逢节的咋就回来了呢？巧儿抢先追问儿子：“博约，你是不是在外面出啥事了？或者犯啥错误被学校撵回来了？”博约嬉笑着对娘说：“娘，你就放宽心，我怎么会出那种事呢！这次回来，是因为有大人物给我安排了重要任务！”他将讲的话给大家复述了一遍，又说了好多国家大事，张先生一家和刘阳全家都听的目瞪口呆。博约对于自己的发言没有引起家人们的反响感到意外，他说：“我可能说的有点深奥，大家不容易理解，没关系的，我再详细的解释一遍！” 刘阳说：“娃呀，你不用再解释了！你大和我一样作为平头百姓，不懂那些大道理，只知道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清家之前有大明，之后是民国，不管谁赢得天下坐了龙椅，咱老百姓都要给人家缴纳皇粮国税，犯不着用自己的命去拼那见不着摸不到的东西，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张先生不住的点头附和，感觉娃他外爷眼界突然开阔了，口才也怎么好多了，竟然与自己的想法完全吻合。他对博约说：“我花钱让你千里迢迢跑去读书，原指望你能出人头地作个先生，不想你却半道请假回来做这掉脑袋的事情！现在你要么返校继续完成学业，要么赶紧回家来种地，不要去做那危险的事情！” 巧儿纳闷的问：“你说的挺吓人的，不就是给做做宣传吗？咱们博约有国民党证，找些农民和小商小贩给讲讲，去衙门里和当官的谈谈，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还不至于掉脑袋！” 张先生唉声叹气的说：“唉，你好糊涂！那些百姓和咱们一样的想法，博约去肯定没什么结果，这倒不会有事！让人不放心的是，省上的督军和府里的镇守使，他们有自己的军队，都想着作一方的土皇帝，怎么可能自愿放弃权势听从别人的调遣？博约此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另外还有更重要一点，北洋军阀肯定也在暗中争取这些地方军阀的支持，如果被他们知道了，你说咱们博约不就更危险了吗？” 闻天和婉儿，宝儿和娘，听完张先生的分析惊出了一身汗，都七嘴八舌地表示反对，劝他不要掺和国家大事。得了！原想先说通家人当给群众作宣传练手，不成想先被父亲的一盆水给浇灭了！张博约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服气，但是又无可奈何，他转移话题问：“大，这都放寒假了，家里怎么没见到积发呢？”他娘倒一肚子委屈先说话了：“杏儿结婚了，积发生我和你大的气不回家住了！”博约好奇的问：“积发不回家和杏儿有啥关系？”娘把他俩的事从前到后讲了一遍，除过有些话来回的反复说外，还不停的哭泣抹眼泪。博约很奇怪：自己也就两年多没见到娘，怎么感觉她一下子老了，爱哭爱唠叨的！ 张博约安慰娘说：“娘，你别生气，我明天去找积发和他谈谈，让他回来承认错误，今年咱们全家一起过个春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4 你和我都在干大事 积发在杏儿完婚的那天，后半晌开始就往家赶，到达晋庄上隔壁的村子时，大道附近人家的灯已经亮了。他看到自己家方向隐隐约约亮点，立马止住了奔跑的脚步，想象着那可能是狗剩家的灯，此刻两位新人也许已经入洞房了。 他站在原地痴痴的张望，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自己的心上人此刻成了别人的新娘，而他却束手无策，不知道这下继续回家好呢，还是返回到城里的小学好呢？坐立不安之际，博约手触碰到挂在腰间的笛子，他取下来无奈又饱含深情的吹奏了一曲《妆台秋思》，曲终后他完全冷静下来：事实已无法改变，他回去也做不了什么，还是回学校吧！ 博约找到积发的住处时，他风尘仆仆的刚从兰州回来，两兄弟自打从娘胎里生下来之后，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既是上七师的时候，也是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宿舍，他俩一见面就激动的抱在一起。东关小学早都放寒假了，老师们的集体宿舍由于长时间空着显得格外的冷，作为府里门面的东关小学和西关小学，政府给老师宿舍和，各配置了生铁炉子，别的学校和私人家里只能用砖砌的炉子或者火盆。他跑到看校的门卫那里夹来火红的大碳，小心放进掏空灰的炉膛里，又添上几块黑炭。再次回来时，积发手里拎着一壶热水，给哥和自己倒了两杯水后，把洗脸盆拿来摆到火炉边再倒上水，他说：“哥，你先洗把脸解解乏！”博约也不推辞，洗过脸后将毛巾递给弟弟，坐到椅子上后静静地看着他。积发洗完脸后，也搬了把椅子放到火炉跟前，准备和哥烤火说话。 “听说你现在长能耐了，都不回家过年了！”博约冷冷的说。 “张博约！两年不见，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说话阴阳怪气的！”积发腾地站起来生气的说。 “我还是以前那样，只是你变了，有事也不和家里人说，连家都不想回！” “我没有，我只是忙的顾不上回家而已！” “那你给我说说，你和杏儿是不是好过一段时间？是不是家里人阻止了你俩，你就记恨上了？二哥去年寒假和春节找过你两次，你是不是躲起来了不见他？现在你还在学校，是不是打算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博约一连串的问句，将自己和家人的疑问都给说了出来。 积发见三哥比自己还生气，知道家里人肯定也是同样的想法，就语气软和下来说：“哥，你也别生气，我是真的有事没时间回家！我承认我对杏儿有好感，但她是狗剩家的童养媳，我听大的劝已和她分手了。至于你说二哥来找过我，我当时真的不在学校。咱们渭州是全省仅次于兰州的名校聚集地，我跟这些学校的师生利用寒暑假，去省里其他的州县宣传新文化运动，还要给人民群众办识字扫盲班，一年四季忙的都停不下来！我今天也是刚从兰州回来，想着早点结束工作，回家陪家人好好的过个年！” 博约听完积发的解释全明白了，他和自己一样在开展各种社会运动，于是伸手拍拍他的肩说：“好了我了解，你和我都在干大事呢！”积发追问到：“你在干啥大事呢？”博约又将给自己安排的任务，以及他在开展的工作给他讲了一遍，又问他：“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工作？”积发满口答应：“我愿意，我这下跟你沾光了！”博约掏出一个小包袱递给他，说：“我知道你喜欢周教授的书，这是他送给我的，我现在转赠给你，希望你爱惜它不要损坏了！”积发看到书名和题字惊喜欲狂，说：“太谢谢三哥了！” 积发将书重新包裹好后问：“三哥，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呢？”博约赞赏地说：“新文化运动你们已经在做，而且做的不错！那咱们重点讲《北上宣言》，要召开各界群众大会，为国民革命统一战线的形成做准备。为了节省时间咱俩分头行动，我明天去找镇守使谈，你去串联各校师生，争取尽快开展第一次大会！”积发表示同意他的安排，又说：“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明天早上咱俩一起行动！” 躺在床上，博约问积发：“你对杏儿到底啥想法？现在反对包办婚姻，讲究自由恋爱，如果你们真的两情相悦，就应该排除万难勇敢的在一起！”积发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博约是要撮合呢还是主张拆散呢！他对三哥没有很多的弯弯绕，只讲自己的真情实感：“我以前喜欢和杏儿在一起玩耍，也互相帮助。中秋节前她来看我时才捅破窗户纸，原来我们都喜欢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样！她结婚时我难过了一段时间，最后也释然了，不就是妹妹出嫁了嘛！”博约枕着双手思考了半天说：“我明白了，你对杏儿的感情其实是兄妹之情，亲情远远大于恋情！不过你答应我，你以后假如遇到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一定要勇敢的追求，这样才是新文化运动的目的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5 我要组织民众召集大会 渭州的镇守使走马灯似的换，姓吴的走后是姓陆的，姓陆的去省城当督军时，又将参与平定交农事件的帮统张大人任命为新的镇守使。他在会客厅里会见了国民党张博约，听完张慷慨激昂的陈述后，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八字胡沉思。 张博约问：“张大人，请问你对孙的宣言有什么看法？” 张大人说：“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大费周章地开那么些个会，选举议员有什么用？” 张博约说：“选举议员是为了推进民主政治，彻底从根上消除封建弊政。我此次回来，受孙嘱托组织召开参议会，就是让民众参政议政，传达广大群众的意见！” 张大人说：“民众懂政治吗？俗话说三个阴阳定不下一个橛！大家百人百姓，同一件事情都有不同的看法，如果七嘴八舌没完没了的争论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张博约说：“政治民主就是这样的，应该广泛的听取百姓意见，这样就会不可避免的出现这种状况，但无论怎样，党的出发点是好的！” 张大人说：“假如政府做的不正确或者严重失职了，你那个参议会会怎么办？” 张博约说：“如果真的出现张大人所说的这种事，参议会就会罢免失职的官员，另外选举德才兼备的人继任。还有，为了避免出现这种状况，官员发布任何通告必须经参议会批准，如果没有被批准，通告就没有法律效力！” 张大人说：“你来找我，是希望我给你做点什么？” 张博约说：“我想请大人帮我组织召集民众，召开商会、工会、农会、学校等等团体的会议，为成立参议会选议员！” 张大人说：“我军中事务众多，没有时间帮你，你可以找道尹或者知事先谈谈，他们也许能帮上忙！” 张博约看他推脱的一干二净，就起身告辞。副手在他走后问镇守使：“大人，你真的不帮他，他可是的特派员啊！”张大人说：“他是个无知小儿，不知道天高地厚！从到民国的角角落落，大凡有点势力的人，都紧抓权利不放手，他倒好，想让我们听民众的话，不然就被罢免！目前曹被冯督军抓了，段又二次上任，吴大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孙大炮的势力较弱又鞭长莫及。我暂且坐山观虎斗，不支持也不反对他搞参议会，等将来时机成熟，再决定听谁的！” 张博约找了关先生之后的继任道尹，也拜访了主张给自家建房子的乌氏县知事，他们都一样的找借口推辞掉了！他一无所获的去找积发想办法，没料到他却已经联系了好多人，就等着博约定日子开会呢！ 张积发带着三哥转赠的小说集，去找和他一起宣传过新文化运动的骨干，介绍博约及他的任务。骨干们都听说过张博约，知道他是渭州第一个考上北师大的高材生，他们对孙能牵挂贫穷偏远的甘肃激动不已，见到周教授签名的书，都开心的争抢翻阅。他们为他写的真实而击掌：“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为他的清醒和大义而折服：“如果一间铁房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很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拯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认为对得起他们么”他们都急切地表示：“咱们渭州需要他尽快地召开第一次大会！” 第一次教育系统的召集大会在书院操场开展，除过各学校的师生外，由教育局陈先生带队的各位领导也莅临参加。张博约先讲国际变革，后讲国内局势，再逐条解释的《北上宣言》，最后总结：我们除过开展召集大会外，还要组织召开国民会议预备会和正式的国民会议，为国民革命统一战线的形成而努力，以谋取祖国的和平统一和建设！各位师生和领导报以热烈的掌声，不约而同地说：“支持《北上宣言》！支持国民革命！” 陈先生上前发言：“张博约同学作为咱们渭州第一个考上北师大的高材生，我对他期望很高，专门去他家慰问并送达录取通知书！众所周知的原因，咱们甘肃常常被历来各个朝廷和政府忽视，很没有存在感！张博约在积极参加各种运动，得到了的垂青，并被委以重任，证明我没有看错他，他是咱们甘肃的骄傲！民国没有忘记甘肃！让我们积极行动起来，不要辜负的厚望！”大家掌声雷动，张博约没想到自己组织的第一次召集大会就这样成功了，他激动的流下泪来。众人踊跃上前发言，发表自己的看法。张积发站起来，用抑扬顿挫充满感情的语气说：“我在朦胧中，面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但愿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实在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众师生在下面跟随他齐声朗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6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巧儿目送博约下山，盼望着他能找到积发，并将他带回来，今年一家人好歹要吃个团圆饭了！不成想，他这一去也杳无音讯，真是去放牛连牛缰绳都弄丢了！她每日要么唉声叹气，要么就是不停地哭哭啼啼，数落当家的：都是你惯的！都是你不操心，对自己的孩子不上心造成的！张先生理解她，知道她到了每个女人都有的特殊时期了，不计较她肝火旺盛对全家人无故发怒，也不计较她肝气郁结整天不说话，一切都是顺着她，哄着她！ 明天就是小年，巧儿又发作了。张先生哄她：“你放心，他俩肯定会回来的！说不定有人给他们哪一个说了一门亲事，他们忙着相亲去了！你乖乖的安下心来，等他们给你一个大惊喜！”巧儿止住了啼哭，说：“也是哦，如果他们定亲了，就不怕他们不回家了！”张先生找空对闻天说：“你赶紧去趟城里，把那两个没良心的找回来，不然你巧姨肯定不让咱们过个安稳年！”闻天看巧姨这个样子也于心不忍，就答应了父亲，怕她空欢喜一场就悄悄地进城了。 傍晚时分，闻天果然带着两个弟弟回来了，他俩还给家里人买了礼物！ 俗话说得好：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各界群众都忙着回家准备过年，集会的事都不太上心了，博约积发已成功召开了三次集会，见大家这个样子就宣布正月十五过了再开会。他俩安排妥当诸事后，在出东城门的时候，撞上了来找自己的二哥。闻天看到他俩时，扑上去一只胳膊夹一个弟弟的脖颈，他没好气的说：“我让你们再跑！你们再跑个试试！”两个弟弟挣扎道：“二哥我错了，我们不跑了，再说我们也没跑，现在就准备回家呢！”闻天挨个看看，问：“你们说的是真的？确定不跑了？”两人被夹的转不了头，只能不停地眨眼睛说：“真的真的！”闻天放开他俩说：“我看你们互相眨眼睛，肯定是又想啥鬼主意呢！”博约说：“二哥看来每天还练武呢，力气还是那么大！”两个人将最近发生的事给二哥讲了，闻天说：“你们虽然在作大事呢，好歹也给家里人捎句话，差点把两个老人急坏了！”他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说：“巧姨和大为你们也操碎了心，你们在外面东奔西跑的也辛苦，肯定花销也大，我这里带了些钱，你们拿去给家里人买些礼物作补偿吧！”两兄弟一是没钱，二也是没想到买礼物，觉得还是二哥想的周全，于是就照做了！ 小年祭完灶神，全家人一起吃饭，这是两年来第一次吃团圆饭。不过，他们也不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全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了！ 巧儿心情大好，她对积发说：“我过段时间就托人给你物色一门亲事，家里有个人惦记，你也就不用东奔西跑不回家了！博约是你哥，理应先给他说，但他还要念书，我和你大就不按规矩了，先安顿你的婚姻大事！”积发是读过新书的，又受博约的影响讨厌包办，所以说：“我的事不用娘和大操心了，我还有好多大事要做呢，等我哪天遇上合适的。一定带回来见你们！”巧儿又伤心了，说：“唉！又嫌我老了不中用了！”张先生劝：“你放宽心，不要瞎想了！积发的意思是要自己找呢！”婉儿不解的问：“大，积发，娶亲不是说要三媒六证吗？要媒妁之言吗？怎么还可以自己找呢？”博约说：“现在新文化运动就是要实行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巧儿说：“他大，你听听，他又说些离经叛道的混账话！”张先生说：“咱俩或许真的是老了，赶不上他们的新思想！既然管不了，就随他们去吧！” “干大干娘，我给你们端血面来了！”杏儿边说话边走进窑里来了！血面是渭州人腊月二十三的的杀猪菜，每年到了这天，只要杀了猪的村民，都会请四邻到家里吃一顿，有的来不了的，主家还会端了送到门口。年景不好时，村子里也没猪可杀，村民就会用鸡血代替，在和面时加点猪血或鸡血，之后将薄面饼切成条下到锅里，煮熟后过凉水，再晾到案板上。吃的时候，烧一锅酸辣汤，把血面下到汤里入味，再添上猪肉炒白萝卜红萝卜白菜，吃起来不油腻又解馋！巧儿看她进来了，紧张地看着积发，怕他俩再闹出啥事来！杏儿看到积发愣住了，积发平静地说：“杏儿，你来了！”杏儿手一颤，差点把木盘掉地下，她给嫂子接到手里后，颤颤地说：“积发哥，你回来了！？”一家人看着他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了。杏儿眼睛显得空洞无神，已没了结婚前的光彩，此刻却红了眼眶，她说：“干娘，那我就先回家了！”巧儿说：“好的，那我送送你！”杏儿说：“干娘不用了，就让积发哥送我出去算了！”全家人都愣在那里，这丫头挺大胆的！博约用脚蹬积发：“你把干妹妹送出去吧！” 杏儿见他跟过来了，就转身往外走。他俩出去后，闻天说：“我跟出去看看！”出了窑院，杏儿要回大槐树附近的院子，积发默默无语的陪她走路。杏儿问：“积发哥，那天咱们说好，要和三家人说咱俩的事呢！你为什么最后变卦了？你为啥这么久都不来见我？”积发好半天才说：“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太熟悉的人在一起，往往只是亲情更强烈一些！我那时还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男女之情，再说我不想对不起牛二叔一家！”杏儿说：“我不管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我只想和你过一辈子！你可知道，我这一年多是怎么过的吗？白天伺候一家老小，还要陪狗剩玩耍，晚上还要哄他睡觉，操心他是否尿炕！每次半夜醒来，望着那个傻子，我就幻想他是你，可偏偏现实就那么残酷，我到现在都不能作真正的女人，不知道这种日子我啥时候才能熬到头！” 博约对家里人说：“我去看一下啥情况！”他下炕追了出去。闻天在后面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刚想上前分开两人，博约赶上来拉住他的胳膊小声说：“二哥，你就让他们说说话嘛！杏儿已经结婚了，他俩不会有事的！”两兄弟坐在山梁后休息，这时婉儿又来了，博约说：“嫂子你歇歇吧，就让他们说说话！”婉儿说：“我跟过来阻止你们，就是怕你们不知道进退，你越反对他们越往一块跑。我作为女人懂得杏儿的心思，该让她出出气，说说心里话了！”三个人探头探脑，看他俩面对面站着说话，又见积发给她擦眼泪，杏儿最后转身要走，她忽然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就冷不丁的亲了积发脸一口！积发和他们三个一下子惊呆了，杏儿也捂着嘴哭着向山下跑去。 老两口看他们四个一起回来，料想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为了顾全积发的脸面，没有再追问，他和杏儿的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这是自大地震以后，家里过的最富裕的一个春节，因为两个儿子两年了才回一次家，不知道明年又在哪里？团聚的日子总是太少，正月十五过后，两兄弟又返城里组织了四次召集大会，并成立了市国民党部渭州直属分部。 张博约随后将工作目标放在了省城，认为只有在这里成功开召集大会，才标志着甘肃全省的国民革命运动才告一段落。但一切都变化的太快，在他去兰州的途中，发来电报：孙病逝！他便要急匆匆提前返回，参加丧葬会，甘肃的一切工作就暂时搁置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7 把你儿子交出来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老子就撞门了！”深更半夜，住在窑洞里的张先生一家已进去了梦乡中，突然被急促的砸门声惊醒了。老六彼园从小窑里出来，提了一根木棍去开门，门刚打开几杆长枪就对准了他，来人吆喝：“跪下，放下手里的棍子！”彼园刚扔掉棍子，又被人从腿窝踩了一脚，他就立马趴倒在地了。老五老七这时才穿好衣服从窑里出来，来人指挥着他俩和老六跪成一排。 张先生两口子听见动静，看到院子里的火把，赶紧摸索着穿衣下炕，房门这时被撞开了，一下子涌进来六个当兵的。为首的持枪对着他俩，吩咐手下说：“给我里里外外仔细的搜，不放过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几个人翻箱倒柜，乘机劫掠一番，最后说：“报告少尉，都搜遍了！没找到人！”少尉一挥手说：“把这两个老的也带出去，咱们好好审问一下！”士兵们就推推搡搡的把他俩撵到院子里。 院子里还有七八个士兵，拿着枪举着火把，院子外貌似还有人说话。少尉对巧儿说：“给我老实交代，你儿子在哪里？把他们给我交出来！”巧儿一努嘴说：“这三个都是！”少尉说：“少废话！我说的是那两个双胞胎！”他拿着鞭子指着老六问：“你说，张博约和张积发在哪呢？”老六哼了一声，头转向一边，少尉使劲抽了一鞭子，说：“我让你嘴硬！”老六脖子挺的硬硬的，一声都没出。少尉又问老五，老五也没反应，挨了一鞭子后只是哎吆了一下。问到老七的时候，他看到鞭子一叠声地说：“我说我说！张博约去念书了，张积发在城里教书，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不信你问我大！” 少尉说：“你让我问张先生！？你们一家的名声我都知道，所以才没有为难两个老的！若搁在平时，我可能会客客气气地来，但今日不同，镇守使张大人命令我必须将张氏两兄弟抓到。我在城里已将他可能藏身之所都搜遍了，所以才来这里搜捕他们！”张先生说：“官爷，我家那两个小子好久都没有回来了！不知道镇守使为啥抓他们两个？”少尉察言观色半天说：“料想顶顶大名的张先生不会说假话！至于为啥抓他俩，这也是上面的意思，我作为一个下属无权过问！”他说完就招呼手下：“撤！去别的地方看看！” 马蹄声和脚步声渐渐消失了，巧儿失声痛哭：“我可怜的两个娃啊！不知道他们就怎么得罪镇守使了，被人家满世界的抓捕？”张先生安慰说：“别伤心了！他们没抓到人，他俩暂时应该没有大问题。明天让闻天去城里打探一下，等弄清楚状况，咱们再想对策，你这样瞎哭不解决问题！”正说着，闻天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了，原来当兵的兵分两路突袭两处院子，只为抓捕老三老四而来，他想上山来看动静，却被士兵堵在院里。此刻当兵的撤了，他让儿子陪婉儿，自己急急忙忙来看父母。张先生吩咐他：“明天一大早，你就去趟城里，找相熟的人打听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咱们也好有对策！” 早上天不亮，闻天就出发了。刘阳全家和杏儿都赶来探听消息，原来宝儿家里也被当兵的搜过了。他们的到来，使巧儿又忍不住哭了，张先生实在想不出其他安慰的词句来，只能给每个人说：“等闻天回来，咱们就知道咋回事了！目前先安心的等待！” 傍晚时分，闻天带回了四个消息：第一个，原来吴大帅和张大帅打仗失利，窜到了兰州，他封镇守使张大人为援甘总司令，并许诺等打败国民军以后，让张大人当甘肃督军；第二个，张大人为了给吴大帅表忠心，将渭州城里搞国民革命运动的积极分子抓起来，等自己当上督军后，给吴大帅当见面礼；第三个，现在局势不明，张大人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他没有将被抓的那些人怎么样，只是看押在监狱里；第四个，本来积发没被找到，不料张大人命人将运动的支持者，教育局陈先生也抓起来时，结果顺带抓到了躲在陈先生家的张积发！ 刘阳两口子和巧儿一样，对外孙被抓感到恐慌，他们问张先生：“那个张大人不会把娃娃怎么样吧？他年纪还小，连个媳妇都还没娶呢！”张先生说：“我推断积发暂时没有问题！明天我去趟城里，找道尹和局长问问，看能不能掏钱给赎回来！”巧儿擦干眼泪，坚决地说：“只要能将积发赎出来，咱们就是倾家荡产也行！”婉儿说：“大，明天我和闻天也跟你上城去！我大和我弟弟在城里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帮上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8 镇守使不会放人的 晋庄离渭州城不远，但路很长！张先生心里虽然着急，就是两条腿走不快，已好久没有出过远门了！快七十岁的他早已退居二线，给人出诊由闻天代劳，庄稼活交给三个儿子负责，药材不用采购有狗儿捡好的送，唯一的孙子都已长成大小子，不需要他操心管教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多余的人，一天没有事情可以做，只能混吃混喝等死！ 今天他要去城里，一是想办法救儿子，不让大儿子和女儿的惨事重演；二是想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有用处！清明刚过去不久，天气已经开始变热了，他从山上往下走，没等走到自家的新院子呢，就觉得浑身燥热双腿乏力。想当年：耍一套拳跟玩似的，真是拳似流星脚似奔兔，现在走这么几步路就吭哧半天，看来不服老不行了！张先生正寻思着，看见闻天从德禄家牵着毛驴出来了，这是村里唯一的牲口，村民们种地全靠人力，就是去城里或县里也靠步行，闻天能借来毛驴就可以看出两家的关系了！ 闻天说：“大，德禄愿意把毛驴借给咱们，你年纪大了，用脚往城里走累的慌，就坐驴车上吧！”这时婉儿和孩子拿来了垫子和伞，他们将张先生扶上驴车坐在垫子上，又取来干粮和水。闻天吩咐儿子看好家，就扬鞭赶车出发。 西新大道不像往常那般清静，有士兵赶着马车押运粮草准备进城，更多的是从城里逃出来的百姓。众多携儿带女的百姓使道路拥挤不堪，赶车的士兵用马鞭左右乱抽：“闪开闪开！不要阻挡我的军务！”有不少百姓躲避不及，身上挨了鞭子，他们小声咒骂，被随后押运的士兵给用枪托乱砸一通。闻天见此状况脸色突变，婉儿一把抓住他的后背衣服，说：“办咱们的事情要紧！”张先生也说：“还是少生事端为妙！”闻天到底成熟了，他目送着士兵们打完人离开，才问那人：“大哥，你们为啥要从城里往出跑呢？”“你们还不知道？马上要打仗了！镇守使为了阻挡国民革命军的进攻，已派兵加强了原州和静宁的防务，一旦开战，城里的人就遭殃了，没吃没喝没地方躲，不如早早的逃出去好！”那人说完瘸着腿赶紧走了。张先生说：“赶紧走！枪炮不长眼，咱们乘仗还没有打起来，先把积发救出来！” 道尹知道关先生和张先生的关系，但对张先生请自己救积发一事表示爱莫能助，他说：“关先生调任省民政厅以后，举荐在下继任甘渭道尹，按理来说，我应该知恩图报帮你一吧！奈何，镇守使张大人管军权，在下只管政务，也不过是他手下的一颗棋子！张大人一次性抓这么多人，是想用他们作筹码，不管将来吴大帅和国民革命军谁赢，他们都可以用来保命或邀功！这对他来说是关系身家性命的，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放人呢？” 父子俩又去局，张先生曾给局长治过病，他对恩人的到来表示欢迎。了解张先生此行的目的后，局长说：“本来冲张先生和我的关系，这个忙我一定帮！但张先生有所不知，现在属于战争期间，渭州府一切大小事务实行军管。我现在是聋子的耳朵——是个摆设，手下的由他们指挥不说，监狱和政府机构全也由士兵把守，现在的任何军政事务都由张大人亲自定夺！你现在想请他放人，我看你还是想都别想，说不定把你俩也抓起来呢！” 能管事的人都找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门路。婉儿和弟弟带着张先生父子俩，找遍了父亲以前的同事和朋友，他们也束手无策，不过提供了两条主要讯息：一，积发暂时不会有事的，等战争结束才有结果；二，多花钱打点打点，世人都爱钱，只要钱花到位，积发就少受点罪，说不定还有机会躲过一劫呢！ 虽然积发没有救出来，但一家人好歹心里有了底，起码知道还有一条路可以试试。巧儿不再终日哭泣，她对后辈们说：“我想告诉你们，人活在世上，亲情远比金钱重要！你们都是我的至亲，我会为了你们每个人散尽家财，也希望你们将来互相之间也有这份心！现在只要救积发有一丝希望，咱们都不应该放过！再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只要你够勤劳即使散尽之后还会回来。” 后晌，巧儿翻箱倒柜找银元、纸币和首饰等等，之后又拿挂在窑里的锄头往外走。张先生本来陪着她凑钱呢，一看到她这个阵势，赶紧抓着她的两个肩膀给拉回来，他将老七支了出去：“去给你两个哥哥帮忙干点啥，都十几岁的人了，不要整天跟在你娘身边！”张先生在他出去后关，说：“你要干啥去？埋的那些东西不能动，要是哪天我先死了，是留给你的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巧儿还要往外走，她说：“现在就到了救命的时候，积发如果没了，给我留着有什么意义？”张先生说：“咱们装穷这么久，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让人怎么说咱们？再说，你一次性的全给他们，别人会以为咱们钱还多呢，只是出了个零头，这样就成了无底洞！他们不但不会放，反而会为了要钱将他多关一段时间！目前，只有继续装可怜，够打点就行了，他们一看没大的油水可以捞，说不定能早点放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39 想活命赶紧交粮 刘阳两口子对外孙子被抓，急得火烧火燎的，他们拿来家里不多的积蓄，想着出一份力。张先生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说：“你们两位现在身体也不好，全家靠宝儿一个支撑，日子过的也紧张，这些钱你们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目前，我和巧儿先把家里的凑凑，应该够打点了，其它的边走边看！” 张先生和闻天把家中所有的流动资金都交个了局长，希望他能帮忙上下打点。局长用手拍着钱袋子说：“张先生，就冲我和你的关系，我一定给你把这事办了！但必须先声明，我只能保证把你给我的这些钱，一分不差的送给管事的头，以及看守和送饭的士兵，尽量让他少受些罪，但不能保证把他给救出来！为此我还是要劝一句，你们随时要做好可能人财两空的打算，有的时候钱花出去了还不一定能听见动静，如果你们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闻天说：“我们家好不容易供出个先生来，他的人生路还长着呢，不应该这样断送了！哪怕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的！”张先生对局长说：“替我帮积发打点的事就拜托你了，我们一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救他出来！”局长说：“得得得，只要有机会，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的！” 教育局长陈先生和积发等一百多个被抓的骨干，没有被用刑和劳教，只是简简单单的关押在一起，除过伙食非常差之外，其它的还行。钱真的是个好东西，局长给看守的官兵和镇守使的心腹打点之后，积发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不但每天能多领一个馒头，士兵也不再制止他们开会和讲课！这些原本不同身份不同地位的人，因此在监狱中加深了认识增进了友谊，反而促进了国民革命阵线的形成！ 张先生一家每天在焦急等待中度过，闻天和老六隔三差五的就去城里打探消息。一天早上闻天还没动身呢，村子里就突然冲进来十几个士兵，他们使劲敲大槐树下的破钟，还有的士兵闯进了大槐树附近的五户人家院子，吆喝到：“都去大槐树下集合！哪个是？”牛老二两口子病倒在炕上下不了地，巧儿娘想外孙把身体拖垮了，也出不了门，刘阳只好和其他家人去集合，白民国一出门就吆喝：“各位军爷，我就是，就是我，不知道有什么指教？”当兵的踢他一脚，用枪指着他说：“到那边去，我们长官有事找你！”闻天带着婉儿和儿子这时也到了。 军官对说：“我姓李，是镇守使张大人治下城防军的准尉。目前省城的反革命分子，已经打到秦州了，张大人现在要加强渭州城的城防，特命我等四处筹措粮草，药品和郎中。现在你负责召集村民，让大家缴纳粮食为革命工作做贡献！”白民国小心翼翼地说：“报告李准尉，村民们把今年的公粮已经交了！况且也没有见到府里或者县里，批准再次征粮的公文啊！”李准尉掏出拴着红绸子的盒子枪，对准他说：“现在非常时期，一切政务实行军管，张大人的话就是命令，我的枪就是规矩！立即通知村民，每家一斗粮食，中午前交齐，违者军法处置！” 山上的村民们听到钟声都来观看，将刚才李准尉的话重复一遍，大家议论纷纷，表示各种不满。李准尉抬手“啪”的一枪，树上一只乌鸦应声而落，掉在地上还在蹬腿挣扎，他说：“少废话！想活命的赶紧交粮，一户一斗，过午不候！到时候枪子说话！”村民一哄而散，都返家背粮去了。李准尉拿着给的户籍簿挨个核对，很快粮食都收齐了，装上马车后，他又对闻天说：“你就是郎中，张先生的儿子？”闻天答应：“我就是，不知道军爷有啥事交待？”李准尉一挥手，说：“跟我走一趟吧，我们需要治枪伤的郎中！”两个士兵就从后面绑上了他。闻天的儿子哭着扑上前说：“你们不要抓我大！”李准尉问闻天：“他是你儿子？他会看病吗？”婉儿和巧儿拉住孩子说：“他还小！他不会看病！”张先生问：“请问军爷，我儿子啥时候能回家？”李准尉说：“等消灭反革命部队，革命胜利了，他就能回家！” 士兵们听从指挥，又把闻天药铺里的诊病工具带上，还抢走了好多药材，之后押着闻天和几马车粮食走了。巧儿到现在才想起来：全村人都来集合了，偏偏没见到老六彼园，不知道这臭小子在这紧要关头躲哪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0 你还能打枪吗 局势越来越紧张，国民革命军已攻占了秦州，之后又包围了静宁县，离渭州城只剩一箭之遥了。从各个村里征收上来的粮食药材和郎中，充斥了整个城防军大营，看来镇守使张大人要作最后的殊死一搏了！ 很快，渭州城的攻防战也打响了。六盘山太统山崆峒山附近的枪炮声震天动地，张闻天第一次经历敌对双方明枪明刀的战争，也是首次见识非冷兵器造成的致命伤，士兵们有的被炮弹炸的肢体不全，有的被子弹打穿了身体，伤员已摆满了作病房用的军营大礼堂，外边救护队还在不停地往来运。他镇定精神和其他郎中紧急又不慌乱的处理伤口，止血，截肢，取子弹，包扎……士兵们一个个痛苦的叫喊连天。闻天从早上一直忙到傍晚，他的衣服糊满了血迹，也饿得发晕。月亮和星星出来的时候，枪炮声终于停息了，所有人劳累了一天滴水未进，此刻全都瘫坐在地。 夜晚一下子出奇的安静，只听见城里被烧着的房子和点燃的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味血腥味和烧焦的味道。城外那几座大山附近的亮光映红了西边的天空，那是攻城方的营地，此刻也静悄悄的。激烈交战了一天的双方，都筋疲力尽了，赶紧抓紧时间休息。 闻天和其他郎中吃喝结束，短暂休息过后，又投入紧张的施救工作中。他有一颗悲悯的医者心，不管这些士兵曾经是否，跟随镇守使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此刻惨叫连天的他们，都刺激着张闻天尽作为一个郎中的责任。黎明时分，伤员终于处理结束，大家都赶紧靠墙壁坐着睡觉，七八月份的天气白天最闷热，此刻却凉爽舒适了许多，他们一会儿就鼾声如雷了！ 天亮以后，城外突然响起了排山倒海的大炮声，有的炮弹飞越了城墙打进城里，其中一发将大礼堂的屋顶炸了个大洞。都说新兵怕炮老兵怕号，惊惶失措的郎中们也吓傻了，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炮弹在自己面前炸响。救护队和伤兵抢着去拿武器，他们叫喊着，到处乱窜，有些人更绝，从屋子里跑出来，又跑进屋子，又跑出来。最后，这些被吓破胆的士兵，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们有的冲了出去，有的躲到了墙角或者病床底下。城外的枪弹比炮仗更密集更持久，呼啸着的炮弹不停的打向城墙，到处都是浓烟和火光，但之后再也没有落到营房里。 “啪”的一声枪响，躲在军营墙角的一个士兵应声倒地，“赶紧各就各位！谁贪生怕死临阵逃脱，就立马枪毙！”来人带着亲兵，手提着冒烟的盒子枪命令到。一个伤病员小声说：“镇守使来了！”救护队赶紧抬起空担架跑了出去，伤兵们也都争抢病床，怕被再逼上城头。镇守使一群人很快进来了，他视察着整个病房，问副官：“咱们有这么多伤员？”副官报告说：“是的大人！城外反革命部队火力太猛了，弟兄们伤亡一直再增加，现在守城人手都不够了！”镇守使挨个看伤员，看到四肢健全的就问：“你还能打枪吗？”伤员说：“报告镇守使，我现在动不了了！”就这样问过去，他们都是一样的答复。镇守使说：“看来不能动的伤员已经没有救了，为了减少他们的痛苦，我命令，现在送他们上路！”副官一挥手，亲兵们就持枪对准伤员，但凡能动的伤员连忙滚下床讨饶，说：“大人饶命啊！我们还能打枪，还有用处，就放过我们吧！”镇守使说：“好吧！为了显示你们还有救，现在就拿起枪上城头！”他们赶紧互相搀扶着出去了，几个亲兵随后持枪监视。 副官说：“大人，这些伤兵还要有人监督着才好使。另外，咱们人手实在不够，需要尽快想办法解决！”镇守使说：“那就传我命令，让局长带领手下参战！”副官说：“他们还要维护城内秩序呢！”镇守使说：“战事这么紧，还管什么秩序！将他们这些混粮饷的派到战事最紧的西门去，加强那里的守卫。另外，将监狱和各个机关的守卫人员也调上城墙，咱们的城门无论如何不能丢！”副官问：“如果把看守监狱的人撤了，里面的犯人怎么办？”镇守使说：“那就留上两三个人看门，有不老实的就开枪打死。再说几道门几把锁的关着呢，谅他们插翅难飞！” 他们说的这些话，张闻天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进去，他感觉这下救积发有机会了，于是就想办法要溜走。病房里就剩些郎中和重伤不能动的士兵，救护队送来几个伤员后就走了，离下次返回还有一段时间，他就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装作去上厕所，然后从围墙上翻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1 我来救你和四哥 尽管炮弹很少落进城里，但老百姓还是四处躲避去了，街道里就显得空荡荡的。张闻天撒腿就往监狱跑，反正士兵和这会都上城墙了，还怕个鸡毛，再说赶紧救积发才是重点！ 不大的渭州城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穿过那些拐七拐八纵横交错的街道，张闻天终于到达监狱附近。他悄悄地躲在一边观察情况：大门口两侧各站了一个士兵，他们荷枪实弹警惕的注意着空旷的街道。张闻天看了半天，发现没有机会靠近他们，就沿着监狱的外墙边走边看，希望在围墙上能找到点破绽。他发现围墙有两人多高，一个人在没有梯子的情况下，要上去还是很困难的，更不要说上面还拉着铁丝网！张闻天把耳朵贴在砖墙的缝隙上，听里面的动静，这个时候，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接着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抵在身上。他吓得举起手来，又慢慢转身，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哈哈”那人笑出了声，声音虽不大，张闻天听清也看清了，是自己的六弟彼园！ 闻天把抵着自己身子的红缨枪拨拉到一边，责备他说：“你都二十岁的人了，咋还没有个正形，每天不是舞枪弄棒，就是嘻嘻哈哈的不正经！”彼园说：“咱们家有你和大两个作正经人就行了，我只喜欢舞枪弄棒结交英雄豪杰，梦想出去闯荡江湖一番！再说，我进城来就是为你和积发而来，如果要有正形的话，我就在家待着，躲避这令人恐惧的炮火了！” 原来，闻天被征粮的队伍抓走后，彼园就一直尾随着跟到城里，他要弄清楚二哥被安置在哪里。这些天他吃住在二嫂的娘家，每天出来寻找搭救二哥和四哥的机会，奈何士兵的素质比高了好多，彼园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方法。今天他看到有军官过来，不久许多士兵跟他走了，剩下三个士兵在门口敬礼告别。他欣喜欲狂的认为，千载难逢的机会已经到了，正在想办法的时候，看见二哥在围墙边上转呢！ 闻天问彼园：“那你想到办法了没？”彼园说：“这很简单！要我说，就让我一个上去，用红缨枪枪挑小梁王，一枪一个给戳死，再冲进监狱对士兵见一个杀一个，积发不就救出来了嘛！”闻天说：“胡闹！你觉得子弹没有你的红缨枪快？你没看见那两个站岗的，瞪着眼珠子，手一直不离枪栓，如果他们见你靠近，早就开枪打死你了！作人要动点脑子，不要练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彼园说：“行行行，那你说咱们怎么办？”闻天说：“目前看样子，咱们不能而入了，只能从大门进去！”他将自己的想法给彼园说了一边，彼园说：“好吧，我听你的！只不过你要受点罪了！” 彼园悄悄靠近大门潜伏起来，就等二哥动手了。闻天慌里慌张的从街道一头走来，径直走向监狱门口，可怜兮兮地对士兵说：“两位官爷行行好，让我见见我的家人吧！”士兵端起枪说：“去去去，滚远点！”闻天哭丧着脸，说：“我的家人被关在里面好多天了，现在外面打仗，家里其他人着急的不放心，二位就让我见一面吧！”他掏出几块银元又说：“这点钱两位官爷拿着喝酒，我见一面就行！”士兵的神经高度紧张，怕万一出点什么事不好给上面交待，就一脚将闻天蹬倒了。闻天又上前抱人家腿，两个士兵气疯了，一起上前踢他，还用枪托乱砸，闻天双手抱头蜷成一团，任人家揍自己出气。 这个时候，彼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红缨枪刺中一个士兵的咽喉，血就“嗞”地一下射出来，溅了其他人一身，那个士兵挣扎了几下就倒地不起。另外一个士兵从短暂惊吓中清醒过来，一拉枪栓就要开枪，彼园手中的红缨枪就脱手飞了过去，“噗”得一下，扎进了他的胸口，士兵仰面朝天倒地，血从口鼻和伤口处不停地涌出来了！闻天起身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来，那人边问边开门“不好好站岗出啥事了？”门刚打开，彼园又一枪捅进了来人胸口！ 两兄弟摘下那人腰间的钥匙，抓紧时间赶往牢房，里面的外门大门小门全都是生铁铸成，也都加了牛头锁。他们看见走廊两边的牢房里，关了一百多个人，各种打扮的都有，彼园喊道：“四哥，四哥，张积发你在哪？”“老六来了？”积发的声音传过来了！彼园喊：“二哥，积发在这边！”闻天赶紧打开锁，里面人都出来了，积发问：“二哥老六，你们怎么来了？这里关的都是我的同志，你们也一起放了吧！”闻天把对面的牢房也打开，结果他发现了走出来的，穿长袍马褂的陈先生，看来这里的确关了好多不平凡的人！陈先生和其他认识闻天的人，拉着他问这问那，彼园说：“大家赶紧逃吧，有话找时间再说，如果待会城防军返回来就麻烦了！” 所有人急急忙忙往外跑，在大门口，他们被三个浑身血迹一动不动的士兵吓了一大跳，都没有想到，营救自己代价这么大，道路这样的曲折！为了避免再次被抓，也为了防止炮火误炸，他们需要找个避难场所，陈先生说：“不可以进建筑物里面，防止塌方伤人；也不能去人人都能想到的地方，这样会被再次抓住；躲到山里最好，但是咱们出不去。咱们要不就找那些空旷地方的沟渠藏起来，这样最安全！”于是，大家躲到了城隍庙附近的排水沟里，上面杂草丛生人迹罕至，是个理想的避难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2 原来是革命同志 下午的时候，枪炮声突然激烈起来，过了时间不长，街道里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声音从西向东快速传来，积发他们赶紧隐蔽好，以为是来抓自己的。有军官的声音说：“弟兄们从东门往外撤！赶紧跟上！”还有士兵哭爹喊娘的呼喊：“大家赶紧逃吧，敌人从西门打进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很快的，从城里各个角落里跑过来的士兵聚集到一起，向东门冲去！ 闻天积发看着他们都跑远了，正要让大家上到路面上去，这时又有人马过来了，有人说话：“大家跟我追，咱们打了这么久的仗，等的就是现在！再加一把劲将敌人完全消灭了，我向冯司令给大家请功！”士兵们叫喊着冲过去了。附近终于没有枪声了，彼园出去打探了一下，回来说：“附近没有士兵了，也许真的跑完了，大家赶紧上来吧！”一百多个人从排水沟里上来，刚转过一个街角，就全都举起手来了——他们被包围了！ 后续的革命军士兵，从西门进来后每条街，每处院子的搜捕可能漏网的城防军士兵，在东大街附近，他们抓到了张闻天等人。小军官看这一百多个人，有老有少，有穿长袍的，有穿粗布衣的，有的人像官员，有的像……他觉得他们形迹可疑，就押了带去见长官。 长官浓眉大眼，长的又黑又壮，气质做派都不是镇守使的城防军可比的，他威严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镇守使的部下？”陈先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给施礼答到：“鄙人是教育局的局长，其他人是各个学校的，我们是不可能给镇守使作帮凶的！”长官审视了他们半天，说：“我姓孙，是冯司令治下的一个师长，此次奉命消灭甘肃境内的所有反对军阀。你们既然不是部下，这么多人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街上，要知道这个时候，老百姓们都躲起来了，根本没有人敢上街的！” 积发高兴地说：“孙师长是冯司令的人？这太好了！他在驱逐曹，现在派国民革命军来打军阀，我们召开群众大会的目的终于实现了！”孙师长问：“你们就是闹运动的？”积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边，孙师长说：“原来都是革命同志啊！”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闻天彼园和各骨干都庆幸自己脱离苦海，军阀终于被打跑了！孙师长对积发说：“我记得在时，有个人与你长的很像，他叫张博约，和北大一个受孙之托，来找我家司令，请求司令支援和群众的运动！因为他是西北人，又是国民党中年龄最小的，所以司令和我们众多军官对他特别有好感！我想你和他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积发激动地对闻天说：“二哥，三哥有消息了！”陈先生哈哈大笑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他和那个张博约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双胞胎兄弟，这里还有两个是他们的二哥和六弟，幸亏有了他俩，我们才能从监狱里跑出来！”他给师长介绍闻天和彼园，孙师长赞许地说：“你们一家都是英雄豪杰！”他看到彼园手中的红缨枪，说：“想必你身手不错，让我和大家见识一下吧！” 彼园也不推辞，站场地中间，先是一个起势，然后步似游龙，枪刺一条线，枪尖如繁星闪耀，枪花挽起时红缨像一片红云飘荡，酷似常山赵子龙转世！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呼喝彩，孙师长对他说：“目前，本部国民军人手不够，士兵素质也参差不齐，我希望他们能熟练使用枪械外，再学习一些拳脚棍棒本领，所以想请你担任我们队伍的国术教头，不知你意下如何？”彼园拿不到主意，问二哥和四哥，陈先生说：“为了国民革命的胜利，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贡献自己的能力或者性命！以往，我们开召集大会就是为了革命战线的统一，现在既然有成效了，为什么不一起携手扩大战果呢？”闻天说：“我还是请示一下家父再让彼园做决定吧！”积发对老六说：“你赶紧答应孙师长吧！你以后就是国民革命军的一分子了！” 孙师长见彼园答应了非常高兴，他又问：“你们有谁想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战斗，可以现在向我报名！”有几个骨干立即表示愿意，积发刚要表态，被闻天死死地拉住，说：“彼园未经大的同意，已经去了，你不可以再报名！大和一家人把你供出来容易吗？你就这样不尊重大的意见？如果你真的要参军，先等大同意了再说！” 这时，副官进来报告：吉旅长和梁旅长已分头追击敌人去了，目前城内搜捕工作已经结束，接下来是打扫战场，掩埋双方士兵遗体；城里有几处房子被炮火击中，燃起了熊熊大火，现在缺乏扑火人手，请师长定夺。闻天对孙师长说：“就让我们这些人去吧！为国出力人人有责！”孙师长说：“也罢，你们就去吧！”闻天他们临出门时，孙师长又说：“陈先生和几位机关领导不用去了！你们赶紧各回各单位，要让渭州城的政务重新运作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3 你们跟我回家 张先生一家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三个儿子能平安归来。西新大道上，逃跑的与追击的人远去后，枪声恢复寂静的第二天，张闻天一个回家来了！老四要参与新文化运动建设，还要帮助渭州百姓从旧军阀的压迫下，进入国民革命的新时代，所以他就没有时间回来了！ 彼园三天两头的消失，家里人都习以为常了，再说家里人多事多顾不过来，最重要一点是：张先生对儿子们的要求不高，只要他们平安健康，不为非作歹就行！至于兴趣爱好和从事的职业，他不参加意见也不反对，只要他们喜欢就好！但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的！在听完闻天经历的各种遭遇后，张先生对另外两个儿子，尤其是彼园，特别地生气！俗话说得好：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他做啥不好，偏偏去当人见人嫌的兵痞？ 闻天给父亲带路，去城里找两个弟弟，到处兵荒马乱的，父子俩就投奔到婉儿的娘家。关先生带老伴在省城的银行供职，只有鸿文小两口和孩子在家，张先生让闻天去将老四老六找来，他有话要对他们说。国民军的大营里，彼园穿着军装正在给士兵教刀术，得知父亲有事找他，就急急忙忙地跟二哥四哥走。张先生对老六非常头疼：他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倒对拳脚棍棒非常痴迷，私塾勉强念到十来岁的时候就回家了。说是以后帮家里种地呢，但一有空就练武去了。再大一点的时候，就到处寻找高人拜师，最后上了崆峒山，给一个道士当了徒弟，每天起早贪黑的学习崆峒武术。 街两边的住户大都紧闭门户，有的挂着锁子，他们有的是怕乱兵抢劫，有的是出去躲难未归，只有婉儿娘家的大门开着，鸿文站在门口瞭望街上，等待闻天三兄弟归来。这时，一辆马车从路的西边驶近，破旧的车棚上满是尘土，看样子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它在鸿文家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操着少数民族的口音，施礼说：“兄弟，我们想讨一碗水喝，可以吗？我们一家带的水喝完了，附近又找不到店家，只好劳烦您了！”鸿文赶紧回礼，说：“可以可以！我看你们好像是从外地来的，这也劳累了一天，要不你把家人带下来跟我进去歇歇吧！”那人客气地说：“咱们初次见面，怎么好意思打扰呢？”鸿文说：“出门在外的人都不容易，我既然遇到就一定帮忙，你们就下来休息一会吧！” 那人从马车上先叫下来一个小孩，他俩一起又搀扶下一个老爷子，三个人就跟随主人进到院子里。鸿文请他们坐在树荫下的凳子上，然后给端来茶水，拿来了扇子。渭州百姓没有喝茶的习惯，关先生在四川当官时迷上了饮茶，家里才时常备着茶叶。老爷子喝口茶品了一会儿，说：“好茶！这是陕青，而且是炒青！”张先生正躺在房里的炕上休息，听到院子里有外地人评论茶叶，而且还说的不错，就穿了鞋出来相见。他看到院子里有三个人，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老爷子，他们的衣服和本地人不太一样。老爷子有七八十岁，身材很魁梧，头发胡子都白了，看样子长途跋涉累坏了，有点提不起精神。 三个人看张先生出来了，站起来说：“我们进来讨口水喝，打扰老先生了！”张先生招呼他们坐，问到：“听老哥口音像是？不知道你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老爷子说：“我是新疆迪化人，但根子是渭州的刘家，这次回来是准备落叶归根！这是我的二儿子和孙子，他们护送我回来，顺便见见亲人们！”张先生感慨地说：“迪化到渭州几千里路，你们一家此行大概需要走一年半载吧？” 这个时候，闻天三兄弟回来了，他们见有客人就先打招呼，之后，积发和彼园问张先生：“大，你着急让二哥把我们叫来有啥事？”张先生先和刘老爷子说：“不好意思，你们先喝水歇息，我有点家务事处理一下！”祖孙三代说：“你不必招呼我们，你先忙吧！”张先生对两个儿子说：“你们只要不胡作非为，做啥事我都顺着你们。我不指望你们成国家栋梁，也不指望你们干多大的事业，那怕你们只作个农民，或者作个杀猪的都行，只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你们俩偏偏要掺和别人争权夺势，还要当兵痞的一分子！” 彼园说：“大，你说错了！孙师长的军队是国民军，士兵也不是兵痞！”张先生说：“以前大清国的军队打不过洋人，但杀义和团，抢劫百姓很在行；后来的北洋军阀的军队，也只会抢地盘，欺压人民群众；国民军也是由士兵组成的，你能保证他们不欺负老百姓？所以，不管啥时候，老百姓们对士兵都又恨又怕的，你却要为虎作伥，给他们当教头！要我说，天底下的士兵都是过街老鼠，是最可恶的一群人，是官员压迫群众的帮凶！你们现在跟我回家，种田务地都行，起码不会被别人骂，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 积发说：“大，我就不用回家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不学六弟去当兵，而是要继续当老师搞教育！的周教授都讲，国人就是有个好身体，也没有好思想，所以说教育最重要，他都是改行作老师当作家的。” 张先生还要劝，刘老爷子说话了，他说：“老先生，请允许我说两句！我对你的观点不是很赞同！有的士兵们做法是不好，但不表示所有的士兵都是恶人，再说，咱们的国家也离不开士兵！就像当年回乱之时，汉民被杀的差点绝种了，多亏了左公的士兵打跑老回回！你说士兵最可恶，让儿子们做啥都不要当兵，试想一下，如果家家户户没有人去当兵，万一再出现回乱那样的惨剧，大家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个时候你希望有谁来救你呢？”彼园和积发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兵也有好兵，还要靠士兵保家卫国呢！” 刘老爷子一席话，说动了张先生，他只好说：“老先生说的有道理！也罢，我不管他们两个了！”就转身对两个儿子说：“以后我不掺和你们的事，你们就照顾好自己，该忙啥就忙啥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4我的亲哥哥唉 两个儿子走后，祖孙三人也休息结束，准备要赶路了。闻天很好奇，问：“老先生，你的老家在哪个村子？我和好多村子里人相熟，说不定将来能帮上忙呢！”刘老爷子说：“我老家在乌氏县西新大道边的晋庄。”张先生心里一动，说：“请问老家有什么人吗？”刘老爷子说：“我离家五十多年了，走的时候就剩下一个弟弟，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张先生问：“你弟弟是不是叫刘阳？老先生是不是叫刘汾？”中年人激动地说：“这是我大和我二叔的名字，先生怎么会知道？”闻天说：“我们就是一个村的，而且还是亲戚！”老爷子情不自禁的抹眼泪，说：“快给我讲讲我弟弟的事，我以为老家都没有人了！” 张先生给把自己知道的都讲了一遍，还说到了两家的关系，中年人大笑说：“真巧啊！我们讨水讨到自家人家里了！”老爷子说：“既然大家都是亲戚，就请先生赶紧带我去找他吧！我日思夜想的就盼着这一天呢！”闻天说：“我们也正要往回赶呢！咱们就一起走吧！”刘家的马车坐不上他爷俩，鸿文就套了自家马车送他们回家。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刘阳两口子身体已很弱，开始换着倒药锅，看着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哥，听着他们三个人外地的口音，他足足观察了半天。两兄弟分别时，哥哥英气十足正值青年，而作为弟弟的刘阳汗毛还没有褪净，他们近六十年没见过面，也没有通过音信，就好像对方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现在哥哥突然出现在面前，刘阳以为是在梦中，或者是已经到了阴曹地府！他使劲掐自己，确定不是在做梦，就咧开了嘴，像个娃娃似的嚎啕大哭：“大哥，我的亲哥哥唉！你总算回来了，你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我以为你都不在了！想不到我还有机会最后见你一面！”刘汾一把抱住弟弟也激动的哭泣，说：“阳阳啊，我也想不到还能见上你一面！真是老天眷顾咱们俩个！”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哥俩痛哭，在场的所有人都陪着掉眼泪。 原来，刘汾跟随左公平定回乱到了新疆，消灭了外来占领者以及大部分叛乱分子，结果剩余反民投了外国。左公班师回朝之时，特留了一支军队守卫边疆，以防止乱民杀回国内，留守的士兵和军官大多来自于甘军，包括当时作副军校的军官刘汾。随着时间的流逝，左公逝世、清朝灭亡、民国混战，一系列的事件隔断了他的归途，也隔断了他给弟弟报平安的家书。自此刘汾就留在了人烟稀少的新疆，并在那里成了家，后来有了两个儿子，以及三个孙子和两个孙女！大儿子和两个孙子都继承了祖业，在边防军中效力，守卫民国的西大门呢！刘汾此次回来，是因为他预感自己时日不多，想在有生之年见见弟弟一面，再给祖坟添添土，顺便落叶归根了！二儿子和孙子放心不下要送他，也想看看老家是个啥样子。回家的路不太平，土匪和野兽时常出没，他们为了躲避袭击就走走停停，这样花了十个多月时间才到这里！ 刘汾给大家介绍了儿子和孙子后，和弟弟紧拉着手坐在炕头说出了上面这些话。刘阳挨个介绍完家人们，又给哥哥讲了张先生来此落难的故事，说到他主持修建了金龙山上的庙。对于庙里塑了左公像，刘汾很惊讶，他对张先生一揖到底，说：“难得先生如此高义，不枉左公救我刘氏一家，以及大西北千千万万的汉族兄弟！”大家对于他这样敬重左公肃然起敬，宝儿说：“大伯，我带你去庙里看看左公吧！”刘汾对弟弟说：“咱们改天再去上祖坟吧，我先去看看左大人！” 关公膝前，左大人一手按剑，一手拿着一卷地图，眼睛看着昔日的手下，他不曾言语，只是静静地直视，好像在说：“你不听我的话，竟然违抗军令私自回家！”刘汾一见塑像立马就跪下了，哭泣道：“左大人，我来看你来了！要不是你，我们刘氏家族恐怕就不存在于世了！大人留下我们，这一走就是半辈子，我们想见你都难，原指望国泰民安了，能随你一起回家，不料想这一切都成了幻想，我为此守了几十年！我现在老了，干不动了，想着告假回家养老呢，今天幸亏在这里见到了大人，这一辈子再也没有遗憾了！”张先生明白，也很理解他的心情：他们是曾经的上级与部下，几十年之后的今天才再次相见，刘汾把对左公的感恩和失望统统说了出来，心里的负担也就全放下了！ 刘汾带领儿孙给每个大殿里敬香，参观结束时又注意到院子里的碑文《乡约》，他惊奇地说：“当年我们家族正兴旺的时候，改建了关帝庙，并立了这块碑。想不到沧海桑田，村子里的其他人和物都变了，唯独这块碑没有变！我在新疆也给后代儿孙们经常讲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5 纪念祖宗仪式开始 家族的墓地在阳洼山上。当年仅剩的几个村民，将几十个刘氏族人的遗体，草草安葬在一个大坑里了，简陋到连个标志物都没有，更不要说有墓碑！刘阳和子孙们这些年，每逢安葬的日子与寒食节，还有过年和清明，都一次不落地来扫墓祭拜。世事就那么巧合，左公的军队收复渭州的日子，与五十七年以后，国民军驱逐割据军阀的时间基本一致，都在立秋后不久，刘汾回到家三天后，刚好赶上亲人们的忌日。 渭州人去世以后，有办丧礼，还有过头年和三年的风俗，除过二年小过，一大家子人吃顿饭结束外，其它三个都要搭帐篷办酒席，还要请阴阳和吹鼓手作仪式。这么多年兵荒马乱的，还经常闹天灾，村民活人都顾不过来，一旦自家有人去世后，就找几个村民帮忙挖坑，用席子卷了简单安葬，根本没有人家大操大办的。这次是晋庄自庚子年以来，规模最大也最隆重的一次白事，因为刘氏兄弟想补偿这么多年，没有给亲人们办丧礼和周年的遗憾。张先生把这件事应承了下来，他让闻天请出面作管家，又请来木匠吹鼓手等等。村子里的人也来帮忙搭棚子，借桌椅板凳，淘粮食推磨砌灶，所有的人事安排都听管家指挥。 到了忌日这天，在刘阳家的正房里，供桌上的纸房子前面，已摆好密密麻麻的用白纸糊的牌位，五十七个牌位按辈分大小分别排列：正中间是刘阳的太爷，两边是，最两侧是他的堂兄弟们。供桌两侧摆满了纸人纸马和金斗银斗，中间位置摆了五六个蒲团，供人点纸磕头用。院子里搭好的棚子里，已摆好了四套桌凳，墙角的开水锅和蒸锅也烟雾缭绕起来，大门口的一侧立块门板，上面贴了一张纸，上部写着“门告”两大字，下部写着遇难亲人的名字，以及遇难时间和原因，最底下写着刘阳兄弟俩和他们子孙的名字。 仪式开始，吹鼓手先用唢呐吹一会前奏，管家宣布：“晋庄刘氏家族纪念祖宗仪式开始！现在放炮！”这时，大门口候着的人赶紧点燃了鞭炮，用手提着往大槐树下跑。管家说：“现在请阴阳开始念经！”从厢房里出来七个道士打扮的人，站在台阶前的方桌旁边，开始边摇铃敲鼓边念经。所有的亲人都戴白布作的孝帽跪在蒲团上作陪，刘汾二儿子刘崆峒，还有孙子刘懿，由于出生在新疆，对内地的风俗不了解，都好奇地睁大眼打量四周。 念经结束，随着又一次的鞭炮声响起，在院子里举行的仪式暂告一段落。这时，管家白民国说：“张先生作为咱们村子里前清唯一的秀才，不但是个德高望重医术高明的郎中，还教出了几个好儿子，尤其三郎考上了的大学，成了咱们县的状元！昨天晚上，张先生特地替刘氏兄弟写了一篇祭文，现在大家请他给读一遍！”村民们从来没有听过也没有见过祭文，不知道是个啥东西，现在突然好奇要见见，就催：“张先生，赶紧给大家说说啥是鸡瘟？” 张先生拿出一张纸，庄重说：“我这篇文章叫《刘氏祭祖文》，现在开始给大家读一遍——时维同治七年，渭州府晋庄原山西大槐树刘氏家族，五十七口人被叛乱回教徒所杀……伏食尚飨！”他先从刘氏家族遇难写起，再回顾他们搬迁至此的原因，并提及刘氏祖先的光荣历史，整篇祭文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村民们听了都伤心啜泣不已，刘阳两兄弟家人更是嚎啕大哭不止。忽然，刘阳两口子和大哥都哭晕过去了，后辈们吓得慌做一团，张先生和闻天赶紧给施救过来，说：“看样子待会儿上坟，他们三个是去不了了！” 同样的仪式要在坟头再做一次，之后需将所有的纸活和牌位烧掉。祖坟埋的比较远，上山的路又崎岖不平，本来想着让几个后辈去一趟算了，但醒过来的三个老人挣扎着偏要上山，管家和张先生商量一下，只好让几个后辈和村民们轮换着背他们去。 在半山腰的一台地里，坐落着一个硕大的坟包，周围栽的好多松树和柏树，已长的很茂盛了，那是这么多年里，刘阳和宝儿断断续续种植的。在整个仪式结束后，三个老人体力不支，外加伤心过度再次晕倒了！七八十岁的老人，三番五次地晕倒不是好事，本来刘阳两口子正病着呢，而刘汾年纪最大，又长途跋涉劳累过度，所以他们的身体前景堪忧。在将三个老人带回家后，张先生父子俩负责施治，管家则主持开始宴席，白事是不能半途而废，还是需要继续过的。 宴席的所有事务主要由闻天张罗，宝儿对这个弟弟兼外甥也是一百个放心。闻天做事越来越有张先生的风范，做派和模样也向父亲看齐，他为宴席定了荤素搭配的六菜一汤，又奉上热茶供来人享用。村民们边吃边赞叹地说：“张先生了不起，能把人救活，也能把人说晕倒！一篇鸡瘟差点要了三个老年人的命！”从此以后，渭州人有了一个歇后语：张先生写祭文——能活人也能死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6 我自己一个人回家 刘汾的儿子刘崆峒和孙子刘懿，俩人千里迢迢送老人回家，不料想到家才三四天，他就晕倒了几次，他俩看这个样子，觉得三个老人可能时日不多了！ 刘崆峒记得打从小时候起，父亲一直给他和大哥讲有关老家的故事，他俩因此对那个遥远又陌生的父亲的故乡，充满着好奇和失望：他们一直关注族人的历史和来源，却讨厌那个多灾多难，使好多亲人枉死的山沟沟。 两个儿子对于渭州的态度，刘汾很理解：他俩出生在烟稀少的戈壁滩，又在军营里长大，这里人员结构单纯，生活平平淡淡，没有内地那样的天灾人祸，所以对崆峒山下自己的故乡，哥俩没有好的印象。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刘汾好久没有收到家书了，也没有听到弟弟和有关家乡的消息。他每天晚上坐在院子里，望着东方的夜空，怀里抱着当年离家时携带的大刀。大刀又长又重，刀锋已被他磨得锋利无比，刀脊附近有四个字“渭州刘氏”，刀把也被他的手茧磨的发光泛亮。他想着家乡的祖坟，念着久别的弟弟，朝思暮想着要回故乡，但长道漫漫，东归的路上不太平，何况他暂时也不能回，因为他还有好多未尽事宜，其中最重要的有两个：首先，逃到国外的老回回，随时有可能杀回来；其次，虽然清家换成了民国，但作为军事要地，在上面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之前，擅离职守是要军法处置的。 后来，大儿子刘渭州继承父业当了兵，刘崆峒则作了农民，种了一大片土地，有空时还去做点小生意。刘汾看他们都忙，就想着把孙子拉扯大了就回家，直到后来他又想着把孙子安顿好了再回家，结果一直过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回去。有一段时间，刘汾晚上睡觉，一闭眼就能梦见已经死去的亲人们，这种状况后来逐渐加重，直到他有一次在睡梦中哭出声来！家人们半晚上惊慌失措地，看着被梦魇住的他，二儿子叫醒父亲后问：“大，你梦到什么事了，这么伤心？”父亲说：“我梦到你太爷太，还有你说没钱花了，没新衣服穿，问我怎么这么久也不来看看他们！”大儿子说：“大，你这就是想老家了嘛！你出来这么多年，咱们一家人已在这里落地生根了，何况我那个二叔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再说内地兵荒马乱天灾不断，你回去干嘛？”父亲说：“我现在一把年纪了，最近也感觉身体大不如以前，你们既然都成家立业了，我就想趁我还有一口气回老家看看！” 面对老父亲的决绝态度，作了排长的大儿子恳求道：“大，队伍里很忙，我没有时间陪你回家，你就和我们呆在这里吧！”父亲说：“我知道你们都很忙，就不用送我了，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二儿子反对说：“大，这怎么可以，等我不忙的时候，我护送你回一趟老家吧！”父亲说：“现在家里一大滩事等你处理，我的时日不多了，还是不靠你们了！”大儿子说：“大，那么个破地方，经常不是天灾就是人祸，还丢了一大家族人的性命！咱们家里现在土地众多，生活安定富足，你受了一辈子的苦，现在终于可以享清福了，却偏偏要回苦难之地！” 刘汾语重心长地说：“好儿不嫌母丑，好狗不嫌家穷！渭州虽然苦难深重，但它是老祖宗从山西大槐树，逃难出来时的落脚地，我的父母，以及我和你二叔都出生在那里，并在那里长大。它给了我们一个家，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正因为如此，我在外面无论漂泊多少年，心里始终认为自己是个外乡人，渭州才是我的家、我的根、我的魂！就像你们一样，你们出生在新疆，并在这里成家立业，假如有一天，你们背井离乡去外地讨生活，终了，也是会千方百计地想回到这里！远的咱们不说，你们就看那胡杨林，它长的再高大，树叶长的再茂盛，到了秋天，它终究还是会回到地面，这落叶归根总是不虚的！” 家人们都被他说服了，最后商定下来日子，由老二刘崆峒父子俩护送老人回家，等天气稍微暖和点就出发。此去山重重路漫漫，其道路凶险程度不亚于唐僧西天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虽然如此，三个人还是决定，舍命都要回趟家！ 张先生看三个老人病情不见好转，就和宝儿与刘崆峒商量，他说：“三个老人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要不现在提前给准备后事吧！”宝儿说：“姐夫，你不是名医吗？你把你的绝活使出来，把他们都治好不算难事！好歹我姐还给你生了那么多儿子呢，你不救他们还想怎样？”刘崆峒说：“姐夫，你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救下来，他们刚团聚没几天，我大千里迢迢回来，绝不是为了这么个结果！”张先生看两人情绪激动，宝儿说话也难听，就劝：“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已尽我平生所学救治他们了！本来他们年高体衰，加上经此一折腾，身体一下子就垮了！要不这样，咱们做好两手准备，一方面我继续全力施治，另外一方面，咱们做好最坏的打算，赶紧准备寿衣寿材（指棺材），万一人不行了，也不至于慌里慌张无处下手。”两人思前想后，最后答应了。 渭州有个风俗，家里有老人的，会在老人在世的时候，给做好棺材和寿衣，它们是老人在那边的房子和衣服，关系着逝者和后代的幸福，所以万万马虎不得。在挑选好的日子里，子孙们请来木匠给老人“割材”，其隆重程度不亚于做寿，届时，老人会在旁边要求木匠，把棺材做成自己心目中的样子，将来会作为自己在村子里炫耀的资本。做好的棺材常常摆在窑里或房里，下面用凳子支起来，当作家具的一部分，后代们也给它开发出了好多功能，比如装粮，或者藏钱，也有可能躲猫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7给二老各做一幅棺材 从同治回乱至今，村子里天灾人祸不断，很少有人专门“割材”，很多人家连吃饱饭都很困难，有亲人去世以后，如果能有一领新席子卷埋就不错了，这一点可以从经久不衰的秦腔《卷席筒》中看出来。 宝儿和刘崆峒听从了张先生的意见，一方面是万一到时候以备急用，另一方面是想借此冲喜，说不定三个老人就此忽然好转了呢！张先生安排闻天说：“如果请上一两个木匠，这三口棺材可能要做到猴年马月，再说匠人少了和多了一样的伺候，一个步骤也不能少，你倒不如多请来几个，这样人多工期就短，伺候起来也方便！”闻天答应后，转身看看巧姨和弟弟们，又望望宝儿两兄弟，最后面对老父亲，吞吞吐吐地说：“大，我不知道有句话该不该说出来？我怕说出来你和巧姨生气！”巧姨说：“你马上快四十岁的人了，好多事也都能想的周全，我想应该不会说什么惹我们生气的，所以有啥事你就直接说，不要绕弯子了！” 闻天下定决心说：“大，巧姨，你们听我说！大今年也近古稀之年了，我想着趁此机会也给大割一副材！不知道二老同意吗？”张先生对儿子要给自己做棺材很意外，因为好多地方的人对棺材很避讳，给你做棺材的意思等同于让你赶紧死，他在渭州这些年首次见“割材”，不成想竟然割到了自己身上，于是说：“给我就不必了，先给他们做吧，我觉得自己身体还硬朗着呢！”巧儿说：“闻天，就给你大也做一幅！我知道他嫌晦气不吉利，咱们这里的本地人偏偏喜欢棺材，升官发财还无病无灾呢！”闻天听从了巧姨的话，他说：“好嘞，我顺便把木材就一块买了！”老五潜渊憋出了一句话：“给我娘也做一幅！”张先生两口子很奇怪，这个老实巴交已接近木纳的老五，竟然能说出一句惊人的话来，真是三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潜渊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说：“娘生养了我们几个，又含辛茹苦地把我们拉扯大，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应该也给她做一幅！”宝儿见状替所有人决定了，说：“那就给我姐姐和姐夫各做一幅棺材！”巧儿说：“给我就算了吧，家里人口众多，能省一点是一点！”闻天说：“巧姨，你就放宽心，这些事由我处理就行了！你和我大为我们忙碌大半辈子，我孝敬你们是应当的！” 几兄弟帮忙把木材卸到自家窑院里，木匠们开始放线，之后老五老七给打下手，婉儿每天烧水做饭伺候匠人。过了五六天，院子里一溜排开的五口棺材已初步成型，接下来就是雕花等细活了。三个老人住在宝儿家的窑里，经常让宝儿几个搀扶了过来看看，刘汾摸着花纹感叹：“还是内地的工艺好，不像边疆那样粗制滥造！”宝儿娘给老伴说：“咱们终于有棺材了，就不怕将来到了那边没房子住！”刘阳怕棺材做的不合自己的心意，就时不时地挣扎着过来监督，顺便提一些新的要求。 一天，老七树檀忽然从大门外跑进来，惊慌失措地说：“不好了，村子里又进来当兵的了，现在已进了我二哥住的院子！”木匠们扔掉手里的工具，说：“咱们赶紧出门往山上跑吧！”张先生走出院子向山下瞭望，树檀指着下面说：“大，你看那二十来个士兵现在从咱们家出来了，正往山脚走来！”张先生眼睛已经昏花了，只能看到背枪的人影，他对老七说：“把你二嫂叫出来，你们也赶紧往山上跑！”婉儿跟着老七出来，她说：“大，你跟我们一起上山！”张先生说：“你们逃吧！我一把年纪了，就留在这里陪三个老人，看他们来要怎么着！你们还年轻，先躲起来，待会看情况再说！” 张先生看着他们两个走了，返回窑里拿出了一把大刀，然后赶到宝儿家的窑院门口，他要给三个老人把门！大刀已好久没有见血了，如果再来抢粮和打劫的，张先生就豁出去了。 两匹马和士兵们很快赶到了张先生家的窑院，从马上跳下来一个人，他跑了进去，不大功夫又跑了出来，站在大门口呼喊：“大，你在哪呢？”张先生听声音怎么像博约，就探头往下查看，来人一回头望见他，说：“大，你怎么在那里？”张先生问：“你是博约吗？”来人说：“大，就是我！你等着，我上来接你！”博约撒腿就往外爷家窑院跑，张先生看着他跑到跟前，仔细观察：博约穿了一身军官的衣服，大檐帽，腰里扎着的皮带上有一把枪，跟孙师长队伍里的人一样打扮。博约见父亲拿着刀，问：“大，你拿刀干啥？咱们家里咋没有人？我嫂子和树檀哪里去了？” 张先生不明白，老三怎么也当兵了？一个老六都够他生气了，好好的大怎么也从军了！他说：“我拿刀是要和你拼命，你不好好上学，怎么就进队伍了？家里人都是被你们这些当兵的吓跑了！”这个时候，刘阳被宝儿搀扶着出来了，他想去看看自己的棺材进展怎么样，见到博约时愣住了，问：“我的高材生外孙怎么回来了？”博约上前搀扶外爷，说：“外爷，你身体怎么样了？我扶你进去坐着说话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8抓到张博约大帅有赏 张博约参加完孙的葬礼后，和几个，拜访了冯司令，请求他以实际行动支持的爱国运动。从此以后，张博约和冯司令开始了来往，外界的其他人士也都以为他是冯司令的心腹。张大帅进京后，将矛头对准了所有和冯司令有瓜葛的人，张博约作为最活跃的党，成了当局的主要通缉对象。 那天下午，在北师大的宿舍里，张博约由于吃坏了肚子，第四次跑进了厕所，他正在里面肝肠寸断之际，听到院子里有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东北口音说：“都出来，都从宿舍里出来！”紧着有拉枪栓和用枪托砸门的声音。张博约穿好衣服，从厕所的透气孔里往外看：所有同学们被一群当兵的，持枪从宿舍里赶了出来，一个军官问被围起来的同学们，说：“你们谁是张博约，麻溜地给我站出来，不然小心老子不客气了！”同学们鸦雀无声，军官见没人站出来，就拿出一张看样子好像是画像的纸，一一的和同学们比对，最后生气地说：“你们告诉我，张博约去哪里了？他现在是通缉要犯，你们谁窝藏他就同等对待！”同学们仍然无人应答，一个士兵跑过来说：“报告！我在宿舍里发现了张博约的书和行李，但是没有人，看样子他得到消息走了不大功夫！”军官跟随进去查看一番，出来说：“弟兄们，赶紧给我追，他还没走多远，抓到张博约，大帅有赏！”士兵们一阵风似得不见人影了。 张博约在厕所里等了半天，怕当兵的杀个回马枪，结果没见到他们回头，就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宿舍，舍友们见他回来说：“看样子张大帅要动手了，学校里你是不能呆了，要找个地方先避避！”张博约说：“我现在就走，不过不知道去哪里？”舍友们帮他收拾东西，一个同学说：“你要不去找李教授，他在有名望，认识的人也多，肯定能想办法让你躲过一劫！”张博约说：“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有人说：“要不你晚上再出去？免得被人看到！”张博约说：“我觉得现在走最好，他们以为我跑了，这会拼命去追呢！如果他们现在找不到，肯定晚上会再来的，到时候想跑都来不及！”同学们同意他的观点，就和他拥抱告别。从此，张博约结束了自己的生涯，开始了戎马一生的革命道路。 李教授将化了妆来投奔的张博约，安排进了自家的地下室，随后一两天，市党部的其他骨干成员，也陆陆续续的到了。因为李教授是全国知名人士，当局没有一开始就向他下手，但过了不久，风声越来越紧，外面有传言说当局可能也要抓他了！为了以防万一，造成不可估计的后果，李教授动用关系借来苏联士兵，将躲在自己家里的革命同志，护送到了东郊民巷的俄国使馆兵营。 在兵营的日子里，大家伙不用再提心吊胆，但他们一直操心国民革命事业，想为之贡献一份力量。一天凌晨，张博约正进入梦乡了，李教授急匆匆赶来叫醒他，说：“你立即准备一下，乔装打扮之后离开！”张博约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就现在走吗？” “现在就走，立刻，马上！” “教授，你让我去哪里呢？或者是让我去做什么呢？” “我现在给你两个任务，第一个，你回兰州主持甘肃省临时党部工作；第二个，与给冯部做政治宣传工作的党员合作，为国民革命的胜利增砖添瓦！” 张博约心情激动地接受了任务，终于不用躲在洋人的军营里，可以出去干一番大事业了。马上要离京了，他觉得应该去和同学们告别一下，猛然想起来，由于上次走的比较急，学校里有些相关文件还没有烧毁，如果落到当局的手里，可能好多同志就会受到牵连。黄昏时候，他急急忙忙回到了北师大，找到原先藏好的文件，和几个舍友刚在僻静地方焚烧结束，忽然有人大叫：“不要让张博约跑了！”小道上和小树林有便衣特务向他们跑来，舍友们拉着他飞快得跑，一个舍友突然拐向一侧，转身对追赶的人说：“我就是张博约，我在这里呢！”特务听见招呼，就改变方向向他追去。 舍友们带着张博约绕来绕去，终于将便衣特务甩远了。学校围墙比较高，在它的旁边刚好建着公厕，几个人找来找去，发现女厕这边围墙稍微矮一些，就搭了人梯，让他爬上去而走。张博约骑在墙上，和舍友们说话道别，有便衣特务看到墙上人影，就大喊：“他在那！已经上墙了！”话音未落，那人一抬手“啪”的就是一枪，子弹贴着张博约的头顶就飞过去了，他惊得一下子掉落墙头，半天才挣扎起身，钻进了夜色之中。 张博约躲躲藏藏来到了马路边，看到有运煤的汽车经过，就找机会爬了上去。天明以后，运煤车司机发现了张博约，就把他请到了驾驶室，原来这是将山西煤运往的返程空车。想着为了躲避便衣的追捕，他决定绕道回去，顺便把父亲和二哥当年上，以及走陕西去甘肃的路再走一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49 咱们有共同的目标 张博约辗转来到兰州，受李教授委托成立了甘肃临时省党部，此刻全国的国民革命事业开展的如火如荼，他没有多余时间回去看望家里人了，只想着能早日完成孙的未尽事业。 在省党部成立不久后的一天，有同志告诉正在起草文件的张博约：你亲戚来找你了！他很纳闷兰州怎么会有自己的亲戚？就好奇地跑出去一探究竟，在大门口和一个同志说话的是一个老者，他白发苍苍，比较消瘦，但看起来精神矍铄，像个大人物。张博约走近仔细辨认，忽然就叫出了声：“原来是关先生！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家里人都好吧？”关先生笑呵呵地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就在省城工作呢，你前脚刚到这里，我就知道了！只是我平时比较忙，今天才有空来看你！”张博约请关先生房里坐，一进门，所有的同志们都起立和他打招呼，说：“关先生好！”张博约一下子就愣住了，敢情就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 一个同志给他解释说：“关先生是咱们省民政厅的，早期是同盟会成员之一，刚做国民党不久！你刚到兰州时，我就给关先生说了，想不到你们认识！”关先生说：“自一别，你我有两年多没有见面了，想不到你成了孙亲自签发的党，以后咱们就是一起共事的同志了！”张博约在举目无亲的省城，能遇见自己的长辈，而且是具有共同奋斗目标的同志，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关先生作为长者，自看望自己之后，又一次地主动来找他，这在老家是不允许，也绝对是不可能的，向来只有晚辈去拜会长辈，岂又反向而行的？也正因为如此，他觉得德高望重的关先生，更加的和蔼可亲与平易近人。 张博约嘴唇哆嗦半天，终于哭出了声，半天才说：“关先生，好久不见，您一向可好？有我们家里人的消息吗？”关先生看着好朋友兼亲家的儿子，用手拍拍他的肩说：“我还好！只不过你倒多愁善感了，干大事的人动不动就哭，不是好兆头！”张博约说：“两年未见，关先生也老了，我看到您就想起我的父亲，所以就不免得感慨，希望关先生不要笑话！” 关先生把张博约安慰好之后，将最近一段时间有关渭州的消息告诉了他，并给大家讲了国际国内局势，最后，关先生说：“北伐战争已经打响，冯司令也宣布全体将士加入了国民党，并参加了北伐，咱们也应该配合革命军做好广大人民群众的工作，这样可以将旧军阀的势力从根本上斩断！”张博约给关先生和省党部们说：“我最近就在筹备这件事情，咱们要在全省范围内开展运动，把宣传工作做到基层和农村去！这次从返回甘肃的途中，我听到好多地方在传唱一首歌，名字叫《打倒列强除军阀》，咱们也可以组织大家在游行的时候歌唱！”关先生一敲桌子说：“就这么定了！这首歌我听过，是专为北伐制作的，要不现在咱们先练练！” “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努力国民革命，努力国民革命，齐奋斗，齐奋斗。工农学兵，工农学兵，大联合，大联合。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帝国主义，齐奋斗，齐奋斗。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国民革命成功，国民革命成功，齐欢唱，齐欢唱。”关先生将歌词写出来，又一边打节拍，一边带领大家演唱，他的激情与热忱丝毫不输于这些小辈，国民革命的火种先在省党部里燃烧了起来，不久将烧遍整个西北！ 一天，张博约和同志们正在筹划下一次运动，有人送进来一份电报，他急忙打开观看，发现不是李教授发来的，而是冯司令的电报！他没有想到，和自己只有数面之缘的冯司令，邀请自己去渭州面谈工作！张博约请教大家的看法，关先生说：“你必须去！咱们做这么多工作，也只是从基层做起，现在你能直接进入军队，成为北伐军的一份子，是咱们开展各项运动的高级阶段，这是其他党员都求之不得的事情，你难道还有什么推脱的理由吗？”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张博约说：“我还是先请示一下，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很快，国民和冯司令的调令先后到了，张博约只好辞去主任的职务，将省党部的工作交给了其他同志，以及身兼数职的关先生，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渭州，回自己朝思暮想的故乡。 冯司令打跑了盘踞在陕甘宁的各路军阀，将这些地盘都收入了囊中，此次来渭州视察，主要是为北伐战争安排后勤工作。冯司令一到达渭州，就想起来在接见过的北师大张博约，知道他是此地最早的国民党员，而自己的队伍正需要这种有学识有能力的人，就千方百计地邀请他来为自己做事。 张博约回到渭州，冯司令接见他说：“想不到我们，相隔不到半年又见面了！你是孙最小的党，这里又是你的地界，更重要咱们有共同的目标，就是国民革命的胜利！所以我请你回来，咱们一起共事，并给我做做向导！”张博约谦虚道：“承蒙司令看得起，在国民革命这样的大事面前，只要司令一句话，我立马就来投奔！”冯司令问：“渭州的工作千头万绪，你说我们先从哪里开始好呢？”张博约说：“我一时半会也不好说，要不先带司令到处看看名胜古迹，说不定灵感来了呢！”冯司令说：“也好，我来这段时间，天天忙的焦头烂额，就跟你出去转转！” 渭州被张镇守使治理的乱七八糟，马路坑坑洼洼的很是难行，昔日的左公柳又被人为的砍伐，随处可见稀稀拉拉的，只有张宅修建的富丽堂皇，如同皇宫。经过状元桥时，木桥面年久失修，人一走到上面就吱吱响，还有轻微的晃动，让人提心吊胆的，怕它忽然给垮塌掉。张博约给冯司令介绍：“这桥叫状元桥，传说鲁提辖就是穿过此桥，到镇关西的肉铺里，三拳打死了郑屠夫！”冯司令很感兴趣，说：“此桥这么有名，却如此破败不堪，对行人很不利，不如我将它重新修建一下吧！”张博约说：“修桥补路是功德无量的善事，广大百姓一定会感激司令的！” 冯司令雷厉风行，组织人员立即着手修桥。军令如山，在他的密切关注下，士兵们出工出力，像修军事设施一样，快速又高质量地建成了一座石质桥，冯司令给重新命名“中山桥”，相邻的那条街改名为“中山街”。新桥的建成，树立了冯司令在百姓心中的形象，知道他和旧军阀不是一路人，是真正为百姓谋福利的长官！ 随后，张博约帮他在渭州的几所名校，召开了几次集会，冯司令亲自做了鼓舞人心的演讲，受到了广大师生们的欢迎。国民革命的火星，终于在陇东烧成了熊熊大火，下一步将烧向全国！ 离家这么近，张博约抽空想回去看看家里，特点去向司令告假，司令说：“我派人送你回家！”张博约说：“谢谢司令的好意，我熟门熟路的自己能回去，再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看到队伍就害怕，还是不让他们担心了！”司令说：“我听说你在被张大帅通缉，你是我的得力助手，我必须保护你，不能让你在我的地盘上出事，所以就这么定了！” 张博约无奈，骑着马被士兵们保护着，或者说被押解着回家，他不知道此次回家，会不会惹其他的事，乡亲们被官兵吓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0 给咱们祖宗长脸呢 听完博约的讲述，大家都明白了：他既是张大帅的通缉要犯，又是冯司令的宣传，现在是高祖还乡——显摆来了！全村人对当兵的很反感，尤其是张先生，最反对儿子当兵，不成想他们偏偏不听话，武痴当了，高材生成了军官，他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养了两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刘阳两口子却很高兴，自他们祖上到村子落脚后，做生意使家业发达兴旺到名扬渭州，但就是没有出现在朝为官的。当初外孙考上了北师大，他俩在整个渭州的面子都比知事大，现在博约当上了军官，腰里有了骇人的铁鸽子（盒子枪），他俩觉得刘氏有了靠山，腰杆子就更硬了。刘汾是行武出身，对后代们当兵有着特别的感情，他对埋怨博约的张先生说：“我当初之所以参加甘军，跟随左公平定回乱，是因为大清国在西北的军队不足，士兵战斗力衰弱不如叛民强悍，才导致大西北的汉民差点被杀绝了！假如当时全国军队都像左公的湘军，大清国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造反派！你们常说好男不当兵，如果人人都是这种想法，国家的军队从哪里来？又由谁来保卫国家和咱们老百姓呢？” 张先生辩解说：“我不是反对他们保家卫国，只是觉得不应该这个时候去当兵！你看从八国联军进，到现在民国，军队除过打内战，夺地盘，抢劫老百姓，还做过什么正经事吗？我的儿子就是当兵，也是当为国为民的兵，而不是替军阀和土皇帝欺压百姓的帮凶！” 刘汾说：“我看冯司令是个为国为民，也是成大事的人，应该不会出现以前那些事情！现在各地都在打倒军阀，消灭割据势力，全国总的局势开始从大乱逐渐走向大治，正是需要当兵的出力的时候，博约投军的时机也刚好成熟！” 巧儿娘说：“我相信我的外孙不会差的！他是个有主意的人，是个干大事的人，觉对不会去给土皇帝作打手的！” 刘阳说：“就是就是！我听说冯司令的军队是正义之师，他还从皇宫里赶走了皇帝，咱们博约跟着他干，是大有前途的，是给咱们祖宗长脸呢！” 正说话间，一阵欢快的唢呐声从山下传来，在宝儿家窑院里歇息喝茶的士兵们，都跑到院门口往山下瞭望。树檀从娘身边离开，跑了出去看情况，过了一会儿回来告诉大家，气喘吁吁的说：“县里来人了！说是咱们家有好事！”全家人都走到大门口迎接，一群人敲锣打鼓吹着唢呐走近了，一个带头的人穿着四个兜的制服，头戴一顶礼帽，他对众人说：“鄙人是乌氏县的，张博约是高材生，又是党，现在是国民军冯司令帐下的军官，我政府来特地慰问军属！” 张先生施礼说：“我就是张博约的父亲！欢迎的到来！”他请和众人进去坐，结果他们被门口扛枪的士兵吓住了，赶紧过去给两个军官鞠躬，说：“老总好！”一个给他介绍：“这是我们司令座上宾，宣传张博约，我是何排长！”说：“我自从到任，听到不少关于张的事迹，只是无缘得见，今日相见实乃三生有幸！”张博约对当官的不感冒，但人家到门上了，只好笑脸相迎，跟随父亲陪他进窑洞。 落座后，一招手，有人端过来几卷银元，他对张先生说：“令郎现在替冯司令做事，也算是一方大员，咱们地方上的士绅少不了前来拜会，鄙人全县百姓把这些钱送与张先生，烦请将府上翻新一番，到时候也让县府脸上好看些！”张先生赶紧拒绝说：“谢谢的抬爱，我们一家人习惯了住这破房子，就不劳县府破费了！”张博约也说：“还是请拿回去吧！我也只是个暂时吃军粮的，再说和地方上的同志们不太熟，就不建房子接受别人拜访了！” 话题一转，指着端银元的人说：“张先生，你认识他吗？”张先生仔细看那人半天，摇头说：“不曾相识！”说：“他是咱们县保安团的营长，他大叫沈青！”张先生一愣，想起在街上遇到他时，沈青让他叫自己，这么多年未见，想不到他已当了营长！沈青的儿子扑通一声跪下了，他说：“我叫沈继业，谢谢张先生治好了我娘的病，不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了！”张先生把他扶起来，说：“这都是我的份内事，你不必太客气！”沈继业说：“张先生，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张是吃军饷的，也可能要随着队伍四处征战，而乃是父母官，将来咱们还要在他治下生活，所以大家还是互相照应着好！” 巧儿在旁边全部看懂了：想巴结博约，父子俩又拒绝他，而沈继业的意思是不要得罪他。她就接上话，说：“掌柜的，博约和将来还要共事呢，咱们还是不要辜负了他的好意吧！”张先生也怕以后被他穿小鞋，就说：“那我就听婆姨的话，先谢谢了！”张博约欲言又止，只好轻生叹息：“唉！” 问张先生：“我有一事不明，请问院子里为啥做棺材呢？”宝儿插言道：“给我父母和大伯割材呢，顺便为他们冲喜！”围着棺材转了转，说：“棺材棺材，升官发财！不过为啥有四口呢？”闻天说：“禀告，有一口是我为家父准备的！”吃惊地说：“给张先生做棺材？张先生是咱们渭州的名人，割材这样的大事，应该好好的大办，就像过喜事一样！看这样子，一两天时间就会完工了，那我明天派人来，咱们大摆宴席庆祝一下！” 张先生和宝儿两家人不再阻拦，人家是父母官，说啥就是啥，由着他去吧！次日，沈继业跟着又来了，菜肉烟酒装了一板车，来巴结的士绅也来了一大串。刘氏兄弟很高兴，这是祖宗几代人梦寐以求的幸福日子，他们终于体验了一把人上人的感觉。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经过这么一番长脸子的冲喜，本来三个虚弱不堪的老人，犹如枯木逢春般地又恢复了勃勃生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1是不是不想混了 泾河将渭州的川区分为南北两片，人们习惯将两侧的人或村子称为河南的河北的，河南边的土地广阔，交通便利故而相对富裕一点，而河北边的土地狭小，比较闭塞贫穷。俗话说穷则思变，河北边的人要么吃了上顿没下顿，要么出去给人熬长工，有的人独辟蹊径，满山遍野地挖药材出售。黄土山上药材本来不多，就挖那么一点，划不来专门跑一趟城里的集市，勤劳的农民只好将它卖给前来收药的贩子，这样既挣钱了也不耽搁干农活，他们很是觉得满意！ 狗儿经常赶着驴车，满渭州的县村收购药材。一天，狗儿在河北里的村子走街串巷，由于他给的价钱公道，身后又有个张先生托底，农民多愿意卖药材给他，待所有村子走完时，车上已堆满了装药材的袋子。他带着一天的收获，准备经泾河上的石桥到河南边时，附近的好多挑着担子，背着背篼的小商贩撒腿四散奔逃，狗儿很纳闷，停下车，站到车檐上瞭望周围：桥南边有七八士兵背着枪，像赶鸭子一样赶着小商贩！他以为是小贩们堵塞了道路，才被士兵驱赶，觉得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就赶车继续过桥。 士兵们发现驴车靠近了，脸上都笑开了花，一个带头的张开双臂拦住它，问：“老乡，你车上拉的啥？要去哪里呢？”狗儿赶紧跳下车，说：“军爷，有什么事吗？我车上是刚收的一点药材，正要运回家去呢！”带头的问：“你为啥要运回去呢？不卖掉吗？”狗儿说：“军爷有所不知，药材先要拉回去，经过晾晒切片等多种粗加工之后才能卖。”带头的说：“这样来回折腾挺麻烦的，你不如直接卖给我们算了！”狗儿很高兴，问：“军爷，只要你们愿意要，我就不往回运了，不过请问价钱怎么算呢？”带头的说：“你赶着车跟我去营房，我们长官给你算账，他说多少就是多少！”狗儿发现赚钱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赶着驴车往军营走的路上，狗儿发现这几个当兵的，不断地将好多小商贩，或者引诱或者逼着他们携带自己货物，走在不断壮大的队伍中，他不由的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此行是凶是吉？一行人到达军营里，这几个士兵吩咐将货物搬到仓库里，狗儿他们照办了，出来讨货款的时候，士兵说去找他们的头，带头的又让去找管仓库的军官。小商贩们叽叽喳喳乱成一团，都想不出个办法来，正喧闹间，来了一个军官，他说：“各位的货物已经送到，现在我给你们算货款，拿到钱后就不要闹了，赶紧回家去吧！”狗儿很高兴，原以为自己被敲诈了，想不到这么快能拿到钱！ 军官拿了些银元和纸币，又让人拿来一些旧军鞋和旧衣服之类的东西，他根据每个人送来的货物，给点钱再送点东西。狗儿的一车药材，本来收购成本就近五个银元呢，他只给了两块银元和一个军用水壶充当货款。有的人一筐泾河鱼，换来了两双旧军鞋，也有人两只鸡换来了一条裤子和两件上衣……商贩们吵吵闹闹表示抗议，狗儿说：“长官，你给我的货款连我的成本都不够，我不赚军队的钱了，也不要你送的东西，你只要把我的本钱给够就行！”军官站起来开始演讲，他说：“咱们民国内忧外患啊！渭州的百姓受够了旧军阀的压迫，吃不饱穿不暖，幸亏有我们冯司令的队伍，帮助大家过上好日子！咱们当兵的也是人，也要穿衣吃饭，作为有功之人，拿一点百姓的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者，各位百姓应该多犒劳犒劳我们当兵的，我们为了大家的安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和旧军阀土匪拼命，难道抵不过你们这点东西吗？” 狗儿说：“长官，我们是应该拥护军队，但是这一车药材花了我的全部家财，你拿去之后我的日子就没法过了！”其他商贩也说：“是啊！没见过有这样犒劳军队的，你让我们以后怎么过日子？我们还敢出来做生意吗？”军官恼怒地说：“不要废话了！拿上钱就滚蛋，不然让你们吃枪子！拿你们一点东西，还要跟军队讲价钱，是不是不想混了？”他一招手，那几个士兵就端着枪过来赶他们。 商贩们被轰到街上，他们站在原地跳着脚谩骂，这个时候，一队士兵背着行装和枪从外面一路跑过来，带头的一身军装背插大刀，狗儿见了赶紧招呼：“六郎，彼园，我是你狗儿哥！”带头的停下脚步，仔细看他，说：“狗儿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狗儿说：“我被你们当兵的抢劫了！”彼园迟疑了一下，转身示意其他士兵先跑回军营，之后问狗儿说：“你把事情说具体一点，我给你做主，想不到冯司令的队伍里竟然有这种事发生！” 冯司令和博约，以及孙师长都开拔去关中了，留下程旅长驻守渭州。当初彼园也在开拔之列，他让博约向孙师长请求留在家乡，理由是有博约去就可以，他还要照顾家里人，孙师长最后就同意了。彼园听完狗儿哥和商贩的诉求，就去找程旅长告状，要求严惩败坏军纪的士兵。旅长轻描淡写地说：“这种小事，就不劳张费心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会处理好的！”彼园出来后越想越生气，旅长肯定是推诿包庇呢！他回到训练场，让人把那七个士兵找来捆到柱子上，提起鞭子说：“你们是不是抢夺百姓货物？”有个士兵说：“我们没有抢，给他们钱了！”彼园“啪”的一鞭子，说：“咱们当兵的，时刻要遵守纪律，不能仗势欺人，你们今天拿人家货物，给一点点钱，还拿破衣烂衫相抵，跟土匪抢劫有什么区别？” 彼园发飙了，将他们每人抽了二十鞭子，抽的他们哭爹喊娘的。程旅长想着不对劲，听到惨叫声过来查看，待看清状况后，他说：“张，你不要打他们了！他们跟着我出生入死东挡西杀的，功劳苦劳都有，拿老百姓的一点东西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大不了给他们补一点钱！我现在命令你，把他们都放了，此事就这样算过去了！”有士兵赶紧过去，把那七个人给放下来，扶回去休息了！程旅长派人给那些在门外候着的商贩，把剩下的货款都给补上，他们终于高兴地走了，但彼园从此惹下了麻烦。 一天军训时，彼园给士兵们示范大刀和枪搏斗，本来是空匣的枪突然响了，子弹击中了他的肩膀，在倒下去的那一刻，他发现枪支走火的人，原来是上次因为抢狗儿药材，而被自己抽了二十鞭子的士兵！事情发生后，程旅长来探望他，说了一件他亲身经历过的事：他以前当大头兵时，有个团长打了犯错的士兵，结果有一次打仗时，指挥部房子里被扔进来两颗手，团长当场被炸死。据事后调查，原来手是那个挨过打的士兵所扔，他当时在外面做警卫人员。彼园听出来程旅长讲这件事的意思，当时就表态，他说：“旅长，我等伤好后想解甲归田，希望您能批准！”程旅长说：“也好！你们家有张一个人当兵也就够了，你回家好好照顾家里人吧！” 程旅长本来就看彼园不顺眼，很高兴他自己能提出来要回家，以前碍于博约的面子，更要紧的是上面还有个孙师长和冯司令，这次终于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从自己眼皮底下给一脚踢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2 请师父收我们作弟子吧 对于彼园离开队伍回到家中，父母亲和外爷一家都表示欢迎，他们知道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趁早离开是明智选择。张先生知道他帮不上闻天的忙，就让他和老五老七侍弄庄稼，作为农民不种地成何体统，再说他们眼看着都到娶亲的年龄了，如果没有个正经营生，每天游手好闲的，将来连个媳妇也说不下！ 彼园不爱读书，不喜干农活，唯一的爱好就是习武，他感觉在家里的日子无聊的要死，每天梦想着干一番大事业，或者找个世外高人学几招，真是瞌睡了遇枕头，他终于盼来了好消息！ 清明上坟回来，狗儿来找彼园，告诉了一个令他振奋的喜讯：刚过完年的时候，邵寨乡来了两个传教的，他们同时也是拳棒手，刀枪棍棒样样精通，喝了他们画得符之后能避枪防弹，还能刀剑不入，一时间，好多乡民们都跑去拜师学艺了。彼园摇头说：“你说他们拳脚很厉害，我可能相信；但是他们能刀枪不入，就着实让人怀疑了！”狗儿说：“我这是亲眼看到的，他们喝下符之后，有人拿枪射击，我和乡民发现他们真的是毫发无损！”彼园激动地说：“如果他们的符真的这么灵，我现在就去拜师，等学成以后，兵痞土匪就伤不着我了！”狗儿说：“我做点小生意，还要受当兵的气，不如咱俩一起去学艺，将来有人欺负我，我也就敢和他们拼了！”两人于是约定好日子一起出发，他们都不敢给家人说实话，借口说有事出去几天，想着学成归来以后再告诉大家。 彼园和狗儿往邵寨乡赶，发现乌氏县城东边的好多个村子里，都有两个拳棒手的教众，听说最远的已传播到泾州的几个乡了。在两个师父的住处，前来拜师学艺的人络绎不绝，彼园仔细的打量他俩，发现两个拳棒手留着发髻，穿着貌似道服的衣服，身材高大魁梧，看样子是个经常练武的好手。有个人给大家介绍：“两位道长的本领，想必大家已经听说过了，这位就是傅师父，另一位是吕师父，我是他们的大徒弟，人称大师兄。你们现在非常幸运，两位师父将给大家展示武功了！” 傅师父练完一套拳后，吕师傅又拿长枪舞起来，彼园在旁边一直看门道，此刻一时技痒，大叫道：“我想和师父过两招可以吗？”吕师傅停下长枪，盯着他看了半天，沉声对大弟子说：“给他一杆枪，让我领教一下他的枪法！”狗儿一直拉彼园的胳膊，说：“咱们专门来拜师学艺，你就不要惹是非了！”其他不认识的人跟着起哄说：“小伙子，你张狂的很，让师父好好教训一下，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彼园不管不顾，接过长枪站到吕师傅面前说：“我叫张彼园，请师父指点一下！”吕师傅傲慢地说：“我让你三招，只要你能刺到我就算你赢！”彼园说：“师父还是正常应对吧！”说着长枪就朝他的上中下三路刺去，一枪接着一枪，真是快如闪电，吕师傅原本想用长枪挡几下了事，此时赶紧全力招架，完全没有了攻势，只能勉勉强强躲过枪头。彼园看他手忙脚乱，满脸是汗，知道了他的底细，就给留点面子，他停下长枪抱拳道：“吕师傅果然好武功，谢谢手下留情！”其他人以为彼园败了，说：“年轻人，这下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吕师傅也拱手说：“承让了！”他不再展示武功，而是掏出一张符点燃后，将纸灰吞了下去，一招手，边上的大师兄就拿过来一杆枪，众人赶紧往后退，说：“师父要露刀枪不入的手段了！”，枪声响起，一阵青烟消散后，吕师傅又翻起了筋斗，大家看他真的毫发无损，不由的啧啧称奇，都纳头就拜，彼园和狗儿跟随众人说：“请师父收我们作弟子吧！”吕师傅乐呵呵地说：“好好好，我把你们都收下！我看张彼园身手不错，就给你们当二师兄吧！”其他人顺从地给彼园行礼，说：“二师兄好！”张彼园激动的答应了。 教众们敬奉西天佛和唐僧，还有关二爷，每天喝符练武，开展宗教活动。两位师父为了继续扩大影响，以庙会为基地，让信教和有胆量的人作骨干，以能写字会说话的人当传符法师，让他们去每个村子里搞串连。彼园和狗儿这样的，是他们的最佳人选，就被指派回家，去晋庄附近的几个村子串连。 彼园不敢回晋庄串连，他知道父亲和外爷的脾气，到时候肯定还没开始就会被他们狠批，说不定还有可能打断他的腿。他和狗儿把目标锁定到附近其他几个村子，先找几个熟悉的人传符，再让他们给别人宣传，因为张先生的缘故，大家对他俩所传的教深信不疑，纷纷地报名参加。 两位师父见每个人串连颇丰，就组织铁匠铸造马刀和红缨枪，让女教众缝制黄帽子和黄腰带，还有黄头巾和装符用的黄挎包。给每个教众配发了一支红缨枪或一把刀，还有护枪符、护刀符、护炮符、护身符。刚开始时，教名定为红枪会，采用军队上的建制进行管理后，改成了红枪团，一个庙会为一团，设团长和副团长各一人，团下面设连，带头的为连长。校场村被称为校场团，彼园被选为团长，副团长则由狗儿担任。 张先生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彼园和狗儿的所做所为，不由的大为光火：这又传教，又打造兵器的，完全是要造反的节奏啊！张氏一门何时出过造反派？这可是掉脑袋诛九族的大罪！闻天脱不开身，张先生就让老五老七去找彼园，叫他赶紧离开那帮大胆狂妄之徒，免得将来害了全家人的性命。两个儿子前前后后去了几次，都没有见到老六，他可能躲起来了，不敢见家里人，张先生这样认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3 为了咱们的好日子杀啊 夏天的时候，红枪团的声势越来越大，两个师父想着找个机会露一手，杀几个土匪兵痞祭旗，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目标和时机，不过它终究是来了！ 一天，北原上的梁河村，来了七个携带枪支的士兵，有人认出他们就是以前强夺自己货物的，国民革命军渭州驻防军。红枪团梁团长吩咐教众敲响庙会的大钟，召集附近教众来消灭他们。洪亮的钟声响起来后，教众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黄帽子黄头巾大刀片子红缨枪，像枯树绿树相间的森林。士兵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老百姓平时见了自己，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走，今天反倒持着武器迎上来了，他们一时又惊讶又害怕，紧紧的背靠背挤在一起。 梁团长给教众作动员工作，他一手持红缨枪，一手指士兵们，说：“各位教众们，咱们这个地方的老百姓苦啊！旧军阀土皇帝连年为了抢地盘打仗，不但收咱们的皇粮和国税，还拉丁征夫为他们服务！加上这几年不是地震，就是干旱，咱们已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离被逼死就剩下一步之遥了！他们这些国民革命军，不想着为大家谋划好日子，反倒来抢咱们的口粮和家当，这不是把大家往绝路上逼吗？咱们现在行动起来，消灭这几个胡作非为的坏种，为红枪团祭旗，为了咱们的好日子杀啊！” 教众们群情激愤，又自恃刀枪不入，就拿刀持枪地往上冲，士兵们吓得哆嗦，手都不听使唤，装子弹拉枪栓费了好大劲，情急之中总算开枪了，但子弹不是飞上天，就是打到地上，总之没有打到人身上的！教众们可不给他们第二次机会，眨眼睛冲到跟前，将他们乱刀乱枪给砍戳死了！ 血腥味刺激的大家斗志昂扬，都觉得意犹未尽，应该再干一番大的。此战之后，红枪团喝符念咒，刀枪不入的消息，就传遍了渭州的各个县乡村。两个师父得知消息后，决定趁此机会举行暴动，他们召集每个团长副团长来商定下一步的具体行动。校场团团长张彼园说：“我听说在古时候，但凡打仗和造反以前，都要找一个借口，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咱们也商量个好一点的理由吧！”傅师父赞赏地说：“这个主意好，大家集思广益给它弄一个！我先想到了一个——杀尽贪官，大家觉得怎么样？”吕师傅补充道：“我建议再添上个铲除污吏，大家再凑凑，再整几句！”张彼园手一挥，说：“都太啰嗦，还是叫替天行道吧！这样简单又直接，就像梁山好汉的作法！” 其他人说什么的都有，比如叫杀富济贫，或者叫打土豪杀兵痞等等，狗儿说：“两位师父说的有道理，各位团长副团长讲的也不差，但我认为还是文绉绉一点的好，咱们又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起那些由头哄人呢！干脆叫铲除贪官污吏，反对压迫剥削，大家说行不行？”众人一寻思，说：“还是这个有水平，把咱们的目的说了出来，还不至于被官府当成土匪！”吕师傅说：“既然大家都同意，就这么定了！” 有人说：“贪官污吏多在县城里，咱们要想杀他们，就必须打县城！大家说怎么办？”傅师父说：“咱们有神符，能刀枪不入，最近又杀死了欺负老百姓的兵痞，此时教众士气正盛，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机会将那些王八羔子都给收拾了！”所有人斗志昂扬地喊：“打县城，打县城！” 作战计划已定，吕师傅自任为大元帅，傅师父为副元帅，狗儿因为识字又顾全大局，被选为了军师，左先锋右先锋则由大师兄和张彼园分别担任。到了约定好的日子，两个元帅带领泾州和潘口红枪团的两千多人，向乌氏县城进军，两个先锋率四百多教众在前面开路。 先锋队伍走到离县城不远的地方时，发现路上有七辆马车，上面包着油布，由十几个持枪的士兵押运。士兵们看到几百人拿着武器靠近，都躲在马车的一侧举枪瞄准，一个副官掏出盒子枪在旁边指挥。见此状况，队伍停下来了，一个教众过来问两位先锋：“他们都有枪，而且已经准备好了，咱们怎么办？”大师兄说：“没事的，我和二师兄打头阵！”他和张彼园走近马车，副官命令道：“不许靠近，马车上是给渭州驻军的军火，属于重要军事物资，你们再要过来，我们就开枪了！” 大师兄说：“我们正要打县城呢，你不说我们或许不碰，你既然说是军火，我们正好用的着，看来是不碰都不行了！”士兵们听了都拉枪栓，张彼园持红缨枪上前一大步，说：“怎么了，你们要开枪？”士兵们仔细一看，都惊讶了，有人问：“原来是张教官，你来这里要干什么？”张彼园见他们认出了自己，说：“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我们要打县城，借你们的军火用用！”副官是新来的，没见过他，说：“你们认识他？就算是熟人也不行，抢劫军火是死罪，丢弃军火也要上军事法庭，大家拿起枪，管他是谁，只要靠近就开枪！” 张彼园慢慢往前走，士兵们紧张地对副官说：“张教官对士兵很好，我们不能开枪！”副官向天开了一枪，说：“听我命令，谁不开枪我毙了他！”他举起的手还没落下来呢，张彼园就趁机一枪捅进了他的胸口，副官倒地后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士兵们吓了一大跳，赶紧放下枪跪倒在地，张彼园说：“各位弟兄还认我，不错！我也不难为你们，你们把枪和物资都留下，然后回去复命吧，就说我们借军火是为了杀贪官！”士兵们听从他的安排，都空着手走了。 教众们打开马车上的油布，发现有很多箱子，里面装了好多支长枪。刚出师就打胜了一仗，大师兄高兴地让人去给元帅报捷，又蘸着副官的血，染了红枪团战旗，随后宣布：“为了防止县府做好准备，咱们现在乘胜追击杀进乌氏县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4 二师兄好样的 两个先锋带领队伍加快步伐前进，到达县城的东门时，发现城门已关闭，守城的保安团已在城墙上架好了枪等着他们。教众们见状不敢前进，大师兄说：“大家不要怕，咱们有西天佛和关二爷保佑，还有神符护体，他们的子弹伤不着咱们，大家赶紧往里面冲，进去抢头功啊！”教众们还是你推我搡不往前走，张彼园制止大家说：“咱们这点人手，想打县城还是不够，等后面的大部队到了，商议好打仗方案再说吧！” 大部队很快就到了，两个元帅观看了一会阵势，大元帅说：“我带人进攻东门，副元帅带人进攻南门，这样可以分散开他们的火力，再者只要有一座城门拿下来，这个县城就是咱们的了！”军师狗儿说：“咱们来的匆忙，没有带攻城器械，就是冲到城门下也进不去，还是找些长梯子作攀城墙用吧！”副元帅说：“我都忘了这茬事，只想着往前冲，没计划怎样进城，幸亏你提醒的及时，不然咱们冲到城门下干嘛去？”教众们从县城外的人家，搜集来一些梯子，长的短的都有，就是没有能够着城墙头的梯子，张彼园只好再让人找来绳子和铁钉，将这些短梯子接到一起组成长梯子。 大师兄跟副元帅去攻打南门了。大元帅手持宝剑念咒作法，军师狗儿在一旁侍奉，张彼园和教众们掏出神符，烧完后用水冲进肚子里，又开始念护身的咒语，他们一个个顿时觉得全身充斥着神力，仿佛就是那打妖怪的天兵天将。仪式结束后，大元帅指挥人吹响了冲锋号，张彼园就带领大家拿着武器，扛着梯子喊杀声震天地向城门冲去。 保安团团丁平时缺乏训练，只顾着狐假虎威欺负老百姓，面对如洪水般冲过来的教众，他们忙手忙脚地胡乱放枪。张彼园身先士卒的冲在最前面，教众们抵达城墙下后，竖起来长梯子，争先恐后地向上攀去，守城的团丁赶紧举起石头和磨盘使劲往下砸，教众们被砸的一倒一大片，梯子都被砸折了。见没有了梯子，教众们又惨叫连天的，张彼园招呼大家马上往回撤。大元帅见他带领教众们跑了回来，责备说：“咱们眼看破城在即，你不率领大家继续进攻，竟敢临阵逃脱，是不把我放眼里吗？”军师狗儿解围说：“大元帅，你看咱们的人受伤惨重，又没有了梯子，怎么进的了城？不如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这个时候，进攻南门的队伍也回来了，大师兄的右胳膊上绑着布带，血还在往外渗，他不停地哆嗦，说：“哎呀妈呀，那枪子咬人可疼了！大家伙刚冲到城墙下时，一眨眼的功夫，就倒下了四五个，伸胳膊伸腿地不停抽搐，太吓人了！两位元帅，咱们还是赶紧撤吧，再这样下去，大家伙都得玩完！”大元帅正要考虑一下，副元帅说：“赶紧撤，他们追出来就麻烦了！” 红枪团教众栖栖遑遑地往回跑，突然有人来报告：“元帅，不好了！保安团从县城里追出来了，有骑兵有步兵，人数大概有一个营！”副元帅说：“吩咐下去，让大家没命地往回跑，千万不能被他们追上！”军师狗儿说：“大家这样跑不是办法，保安团有骑兵，很快就会追上咱们！咱们不如乘机阻击一下他们，万一打胜了，还能继续打县城！”大元帅说：“张彼园身手不错，就带领大家阻击追兵吧，我和副元帅给你们念咒作法，这样定能旗开得胜！” 张彼园领命之后，在惠家洼桥东，让教众搬来石头和枯木组成临时工事，又安装上打雨打冰雹的土炮，之后，大家持红缨枪在土墙后严阵以待。 保安团追到桥西，发现红枪团已做好了准备，就不再贸然进攻，他们的营长命令两个步兵连，先分路占领桥南和桥北的袁家城、瓜鸡咀及城南，对惠家洼桥形成半包围之势。总攻开始后，骑兵从桥上正面进攻，南北两侧步兵不停开枪压制教众，红枪团由于所劫军火只有枪没有子弹，况且除张彼园外没有人会打枪，他们只好用土炮进行顽强抵抗。战斗一直进行到傍晚，双方都没有取得胜利，保安团最后停止了进攻。 红枪团教众见桥对面的保安团在埋锅造饭，而自己却饥肠辘辘地挨饿，在闻到饭菜的香气后，他们开始埋怨起两个元帅来，有人说：“咱们的符不灵，你看被子弹打死了好几个人！”一个人说：“我的兄弟好惨啊！他被石头从梯子上砸下来，很快就不行了！”副元帅听到怨言解释说：“被枪打死的人，是因为他们咒语没有念正确！被石头砸死的人，则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我没有教大家防石头的咒语，再说也没有护石符这么一说！”教众们不满意这个说法，仍是议论纷纷：“看来我们本不该打县城，说是刀枪不入呢，结果死的死伤的伤，都不知道明天怎么脱身？”两个元帅此时没了主意，也不敢多说话，只要教众们不把他俩当骗子给打死就不错了！ 天亮之后，保安团又发动了进攻，教众们士气低迷，不再冲上桥面迎敌，只躲在桥东的临时工事后面放土炮。惠家洼桥桥身很长，桥面却比较窄，容不下骑兵的两匹马并行，红枪团的工事虽然简陋，但因为占据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有利地形，保安团想攻下来也不容易。 快到中午了，教众们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又见骑兵丝毫没有要停止进攻的意思，都想着要放弃抵抗了。军师狗儿给大家做思想工作：“咱们千万不能投降，要死死地顶住，不然被他们抓了去是要被砍脑袋的！”此时，又一波的进攻开始了，骑兵排成一字长蛇阵冲了上来，张彼园见众人吓破了胆，就持红缨枪跳了出去，迎着骑兵往上冲。前面的骑兵刚到桥中间，见到有人出来迎战，不由的一愣神，张彼园抓紧机会，一抖枪把他捅了个透心凉，扑通一下就从马背上掉了下来。紧随其后的一个骑兵，不料想会有这样一个结果，他被吓呆了，顾不上挥马刀，张彼园趁机一枪将他戳死，又一使劲给挑下马，结果用力过猛，尸首掉到桥下的沟壑里，那匹马受惊了乱奔乱跳的，不小心也掉落了桥下。其他骑兵看一眨眼的功夫，就死了两个伙伴和一匹马，赶紧调转马头逃了回去。 红枪团教众们见二师兄旗开得胜，不由的大声欢呼：“二师兄好样的！”狗儿大声喊：“老六，赶紧回来，小心他们打黑枪！”张彼园见骑兵撤了，又听见狗儿的喊声，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回来。两个元帅过来说：“多亏我们两个刚才念咒作法，关二爷才保佑右先锋打赢了骑兵！咱们现在乘胜追击，先消灭面前的骑兵营，然后再一次的打县城！” 军师狗儿说：“保安团刚被打败了，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再进攻，咱们现在都饿坏了，应该趁此机会派人到附近去找些吃的，等吃饱喝足了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大元帅说：“还是军师想的周全，我这会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呢！”他安排人去找食物和水，还有刀箭药，以及更多的土炮，为下一步的计划作准备，因为接下来的战斗可能比这更激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5 为你和红枪团从中调停 在红枪团起事之前，张闻天从来看病的教众口中，得知了他们将要攻打县城，发动暴动的消息。他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父母亲和宝儿一家，怕几个老人受不了刺激，再闹出点事情就不好了！ 闻天晚上在地上急得团团转，婉儿问：“你不休息，在地上乱转啥呢？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闻天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和她商量一下好，现在只有她能为自己出出主意了，他给婉儿讲了彼园和狗儿参加红枪团，并要发动暴动的事，接着说了自己的担心，最后说：“我怕他们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给各自的家里人交待？他们两个此刻肯定是叫不回来的，我一时也不知道怎样处理这件事了！” 婉儿闻言惊讶又叹息了半天，给闻天分析说：“他们肯定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想即使咱们去往回叫，此刻也迟了，不如想办法将问题给缩小化，把他们的罪名定最小才是重点！” 闻天怦然心动，说：“这是个符合实际的想法，你再说说咱们具体要怎么做呢？”他对各种医术和医书十分通晓，唯一的缺点是对世事洞察的不深，用婉儿开玩笑的话说：是个书呆子！不过，他有个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的好婆姨，除给人看病等大事由自己处理外，人情世故和居家过日子等琐事则交由婉儿规划。 婉儿讲的头头是道，她说：“首先，他们之所以暴动，是由于士兵军纪败坏到处抢劫在先；其次，他们是打着铲除贪官污吏，反对压迫剥削的旗号举事，不是要占山为王或者成立新政府。咱们可以找人说和调停一下，让双方尽量不动手或少动手，这样避免他们各有损伤，因为打仗肯定是要死人的！” 闻天说：“你讲的倒是有道理，可是谁会听咱们的？再者，咱们该找谁出面调停呢？” 婉儿说：“你忘了，我大不是从省城离任回家了吗？咱俩明天去找他，他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闻天高兴地说：“都是我糊涂，我怎么把老岳丈给忘记了呢？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次日，小两口给两个老人撒谎说，要进城看看刚卸任回乡的关先生，他们没怀疑就同意了。 听完女儿女婿的讲述，暂时赋闲在家的关先生，认为兹事体大，耽搁时间越多，后面的事情越严重。他赶紧邀请渭州的名人士绅，请他们出面从中调停，希望此事得以和平解决。关先生是整个甘肃省的名人，他的面子好多人都抢着给，最后聚集了诸多有头有脸的人参与，如名士力英、民团团长张孝儒、渭州第一乡约王福春等等，还有商会会长镇关西，就是那个在南门市场卖肉的郑屠，他和张先生一家很熟悉，自告奋勇地加入了！ 关先生将一行人召集起来，赶到乌氏县城时，才知道晚了一步：红枪团的进攻已经被打退，他们在惠家洼桥，被追击而至的保安团包围了起来，目前双方都有伤亡，战事陷入了胶着状态。 县长正谋划着，要再调更多的民团和保安团前去，将那些暴动的刁民一网打尽，对于关先生和众士绅的到来，他感到万分的惊讶，说：“现在兵荒马乱的，不知道关先生怎么屈尊到小县里来了？您只要一句话，我一定亲自上门拜访！不过，我今天有公事在身，只能等先处理完毕后再听先生教诲！” 关先生问：“县长是急着处理红枪团的事情吗？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呢？” 县长义正言辞地说：“无法无天的刁民，不事耕种，抢劫渭州驻军的军火，还发动暴动，要打进县城杀人！作为地方父母官，我要安民保境肃清各类匪患，将他们斩草除根！” 关先生说：“县长的勇气和做法值得学习，但我认为不是明智之举！县长是否知道他们发动暴动的原因？是否知道省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县长疑惑不解地问：“刁民暴动不过才几天的事，省城怎么会知道的呢？” 关先生说：“我昨天接到省城的电报，询问红枪团暴动的事情，估计这一两天报纸上也会报道！据我所知，他们之所以暴动，是因为驻军四处抢劫扰民，再有就是官员贪污腐败严重，百姓没法活了才起事的！一般老百姓，只要有吃有喝，有三分的凑合，都不会和官府作对的！佛说诸事必有因，有因必有果，你不想办法化解他们暴动的原因，只是一味地征伐，这场大火只会越烧越大，到时候佛陀都没法救了！目前，上面在关注着此事的发展走向，你就是暂时把他们消灭了，只要诱因不除，将来的大火会将你吞噬；万一他们把你打败了，你的仕途可能就要受到影响。总之，你这样打下去，无论结果如何，受伤的都是你！” 县长闻言惊出了一身汗，只怪自己没有想周全，此刻正坐在火炉之上竟不自知，懊恼一会儿后，忽然茅塞洞开：这有名望的关先生，带领众多士绅前来，绝不是来郊游看风景的，也不会专程来给自己上一课，他们肯定对这件事，有自己的小九九。斟酌半天，他想反正自己里外不是人，他们既然能来，索性就将皮球踢过去，将来万一有事，也和自己没有关系！县长假装没识透，可怜兮兮地说：“请关先生帮帮我，给我指点一二！” 关先生亮明此行的目的：“我和众士绅专为此事而来，打算为你和红枪团，从中调停，这样对双方都有利，不知道县长意下如何？” 县长见他们主动把头往马蜂窝里面伸，乐的清闲，就感激涕零地说：“一切全听关先生吩咐！” 张彼园和众红枪团教众，预料保安团会继续增兵，到时候必有一场恶战，手持刀枪的自己，怎么可能打的过拿枪的保安团？他们一个个地蔫了，打不过又逃不掉，只能躲在临时工事里听天由命！ 天明以后，料想中的恶战没有打响，他们都站起身来看着桥西边发愣：从桥西边保安团的大营里，缓缓得走来一群人，他们有的长袍马褂，有的身穿制服头戴礼帽，由保安团团丁持枪在两侧保护着。来人到达桥头时，张彼园和一些教众认出了：是关先生！他们兴奋地呼喊：“关先生来了！关先生救咱们来了！” 关先生笑着打招呼，又说：“叫你们带头的过来说话！”教众们给两个元帅让出了一条道，他们两个左右看看说：“我们不能去，这肯定是个圈套，要抓我们两个元帅呢！既然你们的大师兄受伤了，就让二师兄前去，我们给大家压阵，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也好有个应对措施！” 张彼园只好一个人，翻过工事，走到了关先生等人面前，他深鞠躬说：“关先生好！”关先生寒暄几句，开始给他介绍自己身旁的每个人。 两个元帅见自己的先锋，在桥西边给敌人又是鞠躬，又是连比带划的详谈了许久，他们俩个觉得自己有可能被他给卖了！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张彼园回来报告：关先生率领众士绅愿给大家作保，只要把被抢军火还回去，他们保证驻军对大家伙不予追究任何责任！众教众齐声欢呼：“万岁，万岁！谢谢关先生！” 根据双方协商结果，教众们将装载军火的七辆马车还了回去，还将大刀和红缨枪悉数上交，县府里遵守约定，没有为难他们，让各自都回家去了。两个元帅没有回家，他们选择单独离开，从渭州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动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6 我不要媳妇 关先生与众士绅顺道来看张先生，就随张彼园也到了晋庄。直到此时，住在山上窑洞里的张先生，才知道了彼园干的大事！他让闻天拿来家法——以前赶毛驴用的一根藤条，气哼哼地要打彼园，他说：“天杀的倔驴，不听我的话在家好好务农，却和别人勾连一起做差点被砍头的蠢事，这次如果不是关先生和众士绅从中调停，你小子还有命回到家里？” 众士绅把他拉住，力英说：“张先生，你也一把年纪了，不要动不动就发火！令郎是条好汉，只是做事方式欠妥，相信张先生假以时日，定能将他培养成一个思虑周全，做事有分寸的人！” 关先生将张先生手中的藤条抢过去扔到一旁，并把他拉回到椅子上坐下，说：“彼园他们不是小孩子，何况你的孙子都那么大了，体罚肯定解决不了问题，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在我看来，除过老七年纪小一点外，你其他的四个儿子都该娶亲了，博约和积发是高材生，他们有自己的前途和事业，就由自己相端（决定或者拿主意）吧！至于老五老六，你抓紧时间把媳妇给娶进门，只要家里有个人牵挂着，他们就不会出去满世界的跑！” 几个士绅说：“这个方法好！咱们几个就帮忙塔式（留意或者寻觅）两个女娃子，给他俩当媳妇。在咱们渭州府地界，以张先生的名望，不知道有多少人家都想和他攀亲呢！”张团总对郑屠说：“郑会长，你和张先生交情匪浅，还听说有个女儿尚未出嫁，不如就给张先生做儿媳妇吧？”郑屠说：“我也正有此意，不知道张先生是否嫌弃？”张先生乐呵呵地说：“这是好事，我同意，我们全家都同意！” “我不同意！”彼园冷不丁的一句话，把众人都惊住了！他继续说：“我不要媳妇，只给我五哥一个人娶就行了！”关先生问：“老六，你年纪不小了，为啥不娶媳妇呢？”彼园说：“我的人生目标是干一番大事业，将来还要出去闯荡江湖呢，在未功成名就之前，我是不娶媳妇的！” 张先生忍无可忍说：“你说的啥混账话？大家为了你能少点出去惹是非而操心呢，你倒不知悔改，要一味地闯荡，一味地随心所欲，没有一点家庭和家族观念！你也不想想，万一将来捅下大娄子，咱们所有的人是不是要受你的牵连，被官府给诛九族呢？” 彼园仍死犟：“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有事也和家里人没有关系！”张先生突然像个兔子般灵活，跃过去“啪”得扇了一个耳光，说：“混账！越说越来劲了！我打死你这个轻重不分的东西！”彼园猝不及防，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被打的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婉儿自从过门以来，第一次见老公公动手打人，而且下手这么重，不由的叫出了声：“大呀！”关先生和郑屠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拽住，说：“咱还是有事说事，不要再动手打人了！” 张先生被按在椅子上，气的还在哆嗦，关先生对众士绅说：“你们看这事闹的，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郑屠说：“我说出的话，唾在地上就是个钉，这个亲我还是攀定了，既然老六不娶亲，不代表老五也不结婚！就这样定了，由潜渊做我的女婿！”巧儿赶紧喊老六过来拜见岳父大人，潜渊根据娘的指示，按部就班地行礼，关先生和众士绅终于松了一口气，张先生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彼园看着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就捂着腮帮子要开溜，张先生一回头看见了，说：“混账，你的事还没有完呢！”关先生劝：“亲家公，强扭的瓜不甜！他既然不想娶媳妇，咱们还是不要瞎折腾了，就让他闯荡去，等吃点苦头之后，会明白平凡的日子才可贵了！张先生面色地宣布：“我决定等潜渊把媳妇娶进门以后就分家，每个人都去奔自己的前程吧！一家人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将来万一有个啥事，全家人都要跟着遭殃！”巧儿强烈反对，说：“他大，不能分家！咱们的日子本来过的好好的，这突然一分家，别人不把咱们笑死了！再说，几个儿子还小，不具备分开另过的能力，没有你我照应指挥是不行的！” 张先生说：“谁要笑就让他笑去，鞋子夹脚与否，只有自己知道！再说牲口棚里跑不出千里马，巢窝里不会有能翱翔九天的雄鹰！他们都需要从咱们俩的翅膀下，出来锻炼锻炼，你和我不可能陪他们一辈子！”郑屠说：“张先生说的没错，咱们做老人的该撒手的时候就撒手，树长大了要分杈，羊养多了要分群，这都是些迟早的事，没必要给按着捂着不放！”巧儿虽然说不乐意，最后还是同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7还是吃小灶好 潜渊的婚事很快就举办了。郑屠当初他有意和张先生攀亲，就是相中了老实巴交的种田能手潜渊，这样的人不会学坏，也不至于让女儿饿肚子，不像彼园似的，天上飞地下跑的不着调，还可能给家里惹灾祸。作为商会会长，嫁女儿是特别的隆重，他从多年的肉铺和粮食生意里，挣了不少的钱，就给唯一的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张家有五个儿子未婚，这是办第一个喜事，排场自然也不可能小。 在这人人羡慕的婚礼结束一个月后，张先生召集大家要分家。刘阳一家，刘汾父子，牛老大牛老二都被请来作见证人，村长白民国主持，世杰帮忙写分家协议。为了照顾几个老人们的胃口，婉儿下厨做了两热两凉四盘素菜，又给提来一瓶酒。张先生开门见山，说：“我把诸位请来，是为我们的分家事宜要辛苦大家！众所周知，我们分家也是有必然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喜鹊长大了，就应该另窝（造新窝），另一方面是因为家门不幸，出了个不听话，胡作非为的逆子！为了全家人的安危，也为了让他回心转意，学做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今天我必须把这个家分了！” 白民国好奇的问：“张先生，你打算怎么分家呢？三郎四郎不在家，五郎新婚不久，七郎年纪还小，你总不是往外轰六郎一个人吧？” 巧儿娘不满地说：“你真能想的出来！分家后，彼园在哪里吃饭？在哪里睡觉？你说有个媳妇还能给做顿饭吃，他光棍一条的，是不是等着饿死呢？” 张先生说：“我想好了，在我们跟前的都给另（分家）了，这样别人就不会咬咱这个吃亏，那个占便宜了！闻天开药铺呢，下面院子和药铺都给他；这段日子，咱们全家人就在附近拾掇个空窑洞，让潜渊两口子住进去吧；彼园不是不要媳妇吗，那他一个人也找个空窑洞搬过去；咱们这风俗不是老人跟小儿过吗？我这处窑院就留给树檀了，别人也就不要争了！至于博约和积发，不知道他们何年何月能回来，就暂时不另了！” 刘阳问：“既然有的在，有的不在，那么家产和粮食你怎么分呢？” 张先生说：“这个好办，所有粮食和物件，都给他们弟兄六个平分，博约和积发的那份都放在树檀这里！”他和巧儿将家里所有家产说一遍，世杰用笔记了下来：家里有山地五亩，川地二十亩，小麦有两大囤，玉米二十麻袋，巧儿荷包内有银元十八个，其它农具若干，碗筷若干…… 世杰听从张先生吩咐，用笔写了三份分家协议：闻天除院子和药铺外，分得四亩川地，巧儿想着闻天从山下跑上来种地不方便，也为了厚待先房的儿子，免得外人说她闲话，特意建议当家的这样分；潜渊和彼园各分得川地四亩，山地一亩，银元三个，粮食八袋，其它物品若干。 三个儿子对分家协议无异议，张先生倒上酒敬在坐的，说：“谢谢各位来见证我们分家，从此以后，他们各凭本事过自己的日子，过好过孬是他自己的事，就是摊上了官司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刘汾说：“张先生，你一把年纪了又帮不上忙，树檀一个人怎么种的过来那么多地？”闻天和潜渊抢着说：“我和老七一起种，虽然分家了，我们还是一家人！” 巧儿娘说：“一天到晚的折腾个啥呢？这分家和不分家有什么区别呢？还不如在一起好好的过！” 巧儿劝娘说：“娘，我也劝了，他就是不听，也罢，分开了就都省心了！种地做啥的，谁想搭把手就帮吧，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心思了！” 老五老六选择了离家不远的几处旧窑洞，村民们都来帮助拾掇，盘锅垒灶，砌炕装门窗，很快他们的新家就有样子了。在搬进去的当天，老五的新媳妇郑秀儿擀了白面条，用菜丁做成臊子面，她给自己的男人端上饭，说：“还是吃小灶好！大家整天在一起吃饭，每天不是洋芋疙瘩汤，就是黄面节节汤（玉米面条），连点白面都很少吃到，更不要说有什么油水了！不像在我家，想吃肉想吃白面，随时都有！我发现你们一家人都抠的很，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只有家里来人或者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改善一下伙食！” 老五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说：“如果你后悔嫁给我了就滚回家去！你要知道全县有多少人家，到现在还吃了上顿没下顿，能有些磨糊（面糊糊）吃就不错了！”郑秀儿自过门以来，第一次见自家男人发火，她吓得一个激灵，说：“当家的我错了，咱们不说了吃饭吧！”老五不理会她，接着说：“妈年纪大了，做饭洗衣服的很吃力，老六也从来就没有做过饭，咱们在这吃着臊子面，却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凑合呢？” 郑秀儿老老实实地听他说话，又不知道他心里什么打算，就闷声坐在炕桌旁。老五突然跳下炕，把自己的那碗饭端上出去了，他媳妇赶紧在后面跟着看，却发现他进了老六的窑里。 老五一进门，发现窑里烟熏火燎的，脸上抹着锅灰的老六，在面盆里抓起一块玉米面团，两只手使劲捏成饼状，一甩手“啪”得就给贴在锅边上，然后用锅铲笨手笨脚地翻三个饼子，又一抖手，把一个饼子铲飞起来，掉到炕桌上的大碗里。老六见五哥来了，拿过一个饼子，说：“哥，你尝尝我的手艺，第一次做饭有啥错误的给我指教指教！”老五把饭放在桌子上，接过黑乎乎的饼子咬了一口，发现表皮烧焦了，里面却还是生的，推测可能是火太大了，他叹口气说：“你学做饭也是不容易的，先把这碗臊子面吃了再说！”老六说：“咱们都分家另过了，我怎么好意思吃你的饭呢？”老五说：“咱们是亲兄弟，你也不要做饭了，以后就和我俩一起吃！”老六没再拒绝，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 回到家里，媳妇给他又盛上一碗饭，说：“这下该你吃饭了！”老五说：“我去看看大和娘他们吃了没有！”媳妇赶紧拉住他说：“当家的，你先吃饭吧，不然面都坨了！待会我去给他们做饭行不行？”老五终于不再转圈圈，坐下来认真吃饭。 郑秀儿赶到老家要帮婆婆做饭，发现二嫂婉儿已做好了，她只好说：“嫂子，你一天还要给二哥和孩子做饭，上下山也不方便，以后就由我给老人们做饭洗衣服吧！”婉儿见她言辞恳切也就答应了，婆婆看老五媳妇每天要做两家人的饭，觉得过意不去，说：“你干脆把潜渊叫过来一起吃吧，这样就能少生一个灶台的火！”老五媳妇问：“那老六怎么办，我把他也叫过来？”婆婆说：“你大一直生他的气呢，你每天就给他端过去吃吧！” 从此以后，老五老六表面上说是分家了，其实只是分开住而已，仍旧和以前一样，在一口锅里吃饭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8 我可怜的大孙子唉 大西北的干旱是超出人们想象的，它每隔几年一小旱，再过十多年一大旱，在狗儿杏儿跟随父母从陕西逃难到渭州的十几年后，年馑又一次地来临了！它比上一次持续的时间长，影响的范围大，造成了关陇地区方圆数百里的庄稼绝收。 这次饥馑先从关中开始，随着逃难人群的到来，渭州府很快地也紧随其后。整个春天连一丝雨星都没有，冬小麦一片接一片的干枯，村民们原本指望着从湟渠里引水灌溉川地，最后这个希望也落空了：干旱导致泾河的源头水量减少，剩余不多的河水还没有流到渭州城呢，就已经被西郊的农民给截用。原本需要摆渡船才能过去的泾河，很快就成了一条一丈宽的小溪，好多成片的芦苇都已干枯，在干燥的热风里摆动飘落。 招弟在靠近左公柳的地里干活，她看到路上逃难的老乡，不由的用手指着天大声咒骂：“老天爷，你是个欺软怕硬的坏种，你是个日吗欻！你不往东不往南，偏偏要往西北害人呢！我们陕西人干啥缺德事来，要你这样攘治人（欺负人）呢？我们本来在老家过得好好的，你害得我们活不下去跑到这里来，日子还没安稳呢，你就跟着勾子（指屁股）追来了！你个天杀的狗东西，狗日的贱皮子，你把人往死里逼呢么！”宝儿扔掉镢头跑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说：“我的姑奶奶，你声音小点！你的胆子真大，竟敢骂老天爷，要是被他听到，咱们就要遭报应了！”招弟嘟囔了几句后不再发牢骚，终于安下心干农活了。 家里没有牲口，姐夫家也没了，只能全靠人工耕种，地里的土坷垃被晒干了，又大又硬，他和招弟就用镢头给使劲敲碎。以往平地，家家只用木骨犊打土坷垃就可以了，它是用粗椽头截成一尺多长，中间凿一个孔，装上木把后用木楔楔紧，就成了打土坷垃专用工具，如果做成小一号的，则能当烧炕用的木推子。两口子种地很认真，土坷垃全被敲碎，地也被重新翻平后，宝儿看着满地的干黄土面发呆，他把手插进深层土壤里，抓出一把土放到鼻子跟前嗅了嗅，又用手拨拉翻看，最后说：“这地已经干透一点墒都没有，玉米是没法种了，即使勉强点上籽，将来连种子都收不回来！咱们还是再等等看吧！玉米种不成，就等着种豆子，不管啥都要试一试！” 忽然，“嗷”的一声惨叫传来，紧接着有含糊不清的呼救声：“我的娘啊……杏儿……爷爷奶奶……你们在哪？”宝儿两口子拿着铁锹，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在村子东边靠近杜家沟的川地里，德禄家的狗剩双手捂着脸，正躺在地里不停地嚎叫翻滚，而远处有一个破衣烂衫的人在逃跑，着急忙慌间从沟里跳了下去。他俩看到狗剩满面鲜血，布满土坷垃的地上也糊满了血迹，招弟小心翼翼靠近喊：“狗剩，大侄子，你怎么了？”宝儿猜那逃走的人就是凶手，就端着铁锹追了上去，他站在沟边四处张望，沟里只有几处芦苇荡，还有成群的乌鸦，就是没有发现那人的影子。 宝儿满心遗憾地回到媳妇身边，看到狗剩仍在惨叫，只是声音越来越小，他赶紧给扶起来背到自己身上，招弟在一旁帮忙给扶着，一起跌跌撞撞地往闻天的药铺走去。 药铺里，闻天正在给几个外县的人看病，他见到宝儿两口子背进来的狗剩，立马过来查看，狗剩的面目已变形：鼻子塌陷，额头眼睛脸面嘴唇都肿了，鼻孔还在不停地流血，在青紫的皮肤上有些黄土的痕迹，看样子是被人用土坷垃给砸的！ 闻天赶紧拿来治跌打损伤的止痛止血丹药给他冲服下去，又开始清洗伤口，最后用针线把伤口处给缝合起来。刚处理完毕，德禄一家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久病的狗剩奶奶刚喊了一声：“我可怜的大孙子唉！……”人就跌倒叫不醒了，牛老二挣扎着过去扶老伴，也一头扎倒在地上，德禄媳妇抱着小儿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狗剩，见两个老人相继昏倒，哭得更凶了，她锤头顿足，叉着双腿坐在地上，用一只手扇自己的耳光，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忙其它家务，刚一转眼的功夫，狗剩就成这个样子了！老天爷呀，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你救救我们一家子吧！你让我们全家怎么活呢？” 杏儿满脸汗水披头散发地跑了进来，她看到一家人的样子吓呆了，就颤着声问唯一清醒的公公：“大，狗剩怎么了？爷爷奶奶怎么了？”德禄正看着闻天救自己父母呢，闻言突然想起来凶手还没有找到，就抓过药铺门后面立着的梭標，说：“我去抓打伤狗剩的凶手，把那个狗日的捅死给全家人报仇！”他刚冲出门，彼园和潜渊树檀拿着红缨枪从山上跑下来了，宝儿也正要回家拿家伙，就对树檀说：“七郎，你去敲钟，让大家赶紧操家伙抓凶手！我先带他们几个去追，你们随后跟来！” 德禄几个人跑到杜家沟边四处查找，大槐树下的钟声把乌鸦都给惊飞起来，发出瘆人的“哇！哇！”声。彼园站在高处观看，他说：“舅舅，你和我德禄叔沿着沟往里面找，待会我耀武叔弟兄几个来帮你们！五哥，你和我一起往沟外面搜！”四个人就这样分开两头行进。村子里人拿着武器跑到沟边，看到彼园问：“六郎，啥情况？”彼园在沟底一手持枪，一手给作指示：“你们去几个人到沟东边搜，再下来些人帮德禄叔和我们，其他人就在村子里到处搜，各角角落落都搜到，一定要把那个凶手抓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59 我叫逗你玩 由于闹饥荒没有人买瓷器，德禄也就停止从耀州往回运了，转而开始侍弄地里庄稼。以前父子俩个忙于做生意，没时间也不太会种地，导致收成也不是很好，粮食也就相对短缺，但好歹贩瓷生意能给补贴一些，所以他们的日子总体来说，能在村子里排第一！牛老二夫妇先后倒药锅子以后，德禄媳妇还要忙着拉扯小儿子，狗剩是个半脑子不中用，杏儿只好颠着个小脚给老公公帮忙种地，日子一下子就过的紧巴费力起来。 德禄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看着杏儿也不开怀，就知道是自家的儿子不中用，脑子已彻底的坏掉了，他怕外人传自己和儿媳的闲话，就常常支使杏儿去干其它的活，不要和自己待到一起。这天他去泾河里拉水，准备回来浇自家的菜园子，杏儿就独自去平地打土坷垃，狗剩的娘抱着小儿子，一会儿给老人煎药，一会儿烧水做饭，还要抽空给老人倒尿盆。狗剩奶奶和爷爷下炕很困难，而且两个人都是浑身的病，上一次厕所就要折腾好半天，狗剩娘就把尿盆放在地下，让他们方便到里面，之后由自己再去倒掉。 家里最无聊，最舒服的人就是狗剩了！用德禄的话说：他就是怂心都不操（啥事都不管的意思）！他和杏儿结婚两年来，除过体重长了，其它的都没长！狗剩胃口挺好，饭量挺大的，一顿饭能吃三大碗洋芋疙瘩，却还容易饥饿，要不时地往嘴里塞东西才行，德禄每次看见都厌恶地说：“我一天就当喂猪呢！喂头猪到年底还能卖些钱，养着你只能浪费家里的粮食！”德禄媳妇给他偷偷指一下杏儿，德禄就不言传了。一家人对于德禄的牢骚也能理解，家里现在没有一点进项，全靠他一个人摸索着种地养活，突然而至的年馑，使得家里的存粮显得更加珍贵，狗剩这样毫无节制地消耗，肯定会引起他的不满了！ 狗剩粗胳膊粗腿，没穿上衣只穿着大裤衩，挺着圆鼓鼓的大肚子，正蹲在大门口逗一只拴着绳子的蚂蚱。一个破衣烂衫浑身脏兮兮的小伙子，缩手缩脚地慢慢靠近他，说：“大哥，玩呢？”狗剩看了他一眼说：“好玩！”小伙子说：“你家里有大人吗？”狗剩头也不抬说：“你快跟我玩，我一个人无聊死了！”小伙子说：“你叫啥？”狗剩说：“你先说你叫啥？”小伙子看了半天，觉得这家伙有病，就灵机一动说：“我叫逗你玩！你家里有吃的没？”狗剩边指边说：“有窝头，在厨房里！”小伙子就站起身往厨房走去，狗剩喊：“逗你玩跟我玩！”小伙子头也不回地钻进厨房去了，狗剩又大喊：“逗你玩！” 狗剩娘提了个笤帚从正房里冲出来，大声说：“你一天怂心不操的事还挺多，一个人玩不行还要叫别人，家里人哪里有功夫陪你，你再乱叫看我不打死你！”狗剩听见立马就哑了，他娘也就返回屋里去了。 小伙子抓紧时间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提了一包用笼布包着的窝头，他走到大门口对狗剩说：“大哥，我改天再来和你一起玩，记住我叫逗你玩！”说完就要走，狗剩突然站起来，一把将窝头包袱抢了回来，小伙子一愣神，随即又扑过去抢夺。狗剩人高马大的，一伸手就将他推倒在地，小伙子很瘦小对狗剩构不成威胁，爬起来后只好对他又抓又咬，狗剩不小心手指被他抓住塞到嘴里使劲咬了一下，当时就火冒三丈，右手就给了一耳朵，小伙子又来拼命，他左手又一拨拉，小伙子就被拨得转圈圈。 小伙子见拿不到窝头，也占不到便宜，就转身要溜，狗剩却找到了好玩的项目，追上去左一拨拉，右一拨拉，他俩就这样一个跑一个追，最后跑到快到杜家沟的川地里。四周都是平整的土地，无遮无拦的连片蒿草都没有，只有满地的尚未敲碎的干土坷垃，小的有鸡蛋大，大的像个小碗。狗剩把小伙子当皮球，拨拉的正起劲，小伙子却想逃也逃不掉，他看这个傻子肉嘟嘟的，胸脯肉也多的像个女人，猜想他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打呢，就死命地要夺路而逃，慌张间却被土坷垃给绊倒了。狗剩玩兴正盛，见小伙子突然摔倒在地，就乐呵呵地靠近，说：“逗你玩，你为啥不跑了？快起来，咱们继续玩！” 小伙子绝望地躺在地上，看大狗熊一样的傻子逼近，而且蒲扇般的大手快要抓住自己的衣领了，他的脚就乱蹬手乱抓，结果抓到一个碗口大的土坷垃，于是就死命地朝傻子的面目上砸了过去。随着“嗷”的一声，傻子双手捂脸在地上打起滚，血一下子从指头缝里涌了出来，小伙子庆幸自己终于摆脱纠缠了，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他看到随着傻子的惨叫声传出去，有人拿了家伙往这边追了过来，就赶紧挣扎起来向沟边跑去，走投无路之际，他只好跳到沟里逃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60人已经不行了 杜家沟是多年来由北山上流下的泥石流冲刷而成的，一直通到南边的泾河里，在没雨的时节，北山下不大的两个泉眼，给它供给了不曾断歇的小小溪流，滋养着一片片的蒿草地和一个个的芦苇荡，相对于光秃秃的两岸，它们就显得格外茂盛和绿意盎然。 德禄带人仔细沿着沟底向北山前进，搜遍了可能藏身的草地和芦苇荡，结果是一无所获！彼园弟兄几个带领村民，向南一直搜到了泾河，河滩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只有一群乌鸦盘旋飞舞。潜渊对彼园说：“看样子这里没有其他人！我想那个乞丐这么会功夫，应该跑不到这里来，最大可能是沿西新大道往西或往东逃，咱们现在最好赶紧去路上和附近村子里搜！”彼园觉得有道理，就招呼大家往回返。 两路人在左公柳下会面了，彼园把潜渊的想法给德禄说了，并说：“德禄叔，你要不回去照看家里人，救两个老人要紧，搜捕凶手的事就交给我们吧！”宝儿也说：“你回去先帮忙把老人们救过来，我们就是搜遍大道沿线所有的地方，也要把人给你抓回来！”德禄着急慌忙得回去了，彼园和舅舅分头带人沿路搜捕。 张先生得知德禄家出了大事，赶紧下山来给闻天帮忙，他一进到药铺，就发现了平躺在木板上的牛老二两口子，还有躺在看病桌子上不停抽搐的狗剩，闻天此刻正在给狗剩奶奶扎干针，他于是就开始给牛老二把脉。牛老二的脉搏已细弱至极，张先生又翻开他的眼睛看了看，发现两只眼睛都看向了右侧，并且一动不动，咽喉里还有一声高一声低的鼾声传出，却也渐渐地越来越弱。德禄冲进来问：“张先生，叔，我大怎么样了？”张先生看着地上的呕吐物，摇摇头说：“你大他头里面出血了！已经救不过来了！”德禄过去使劲摇父亲，激动地大声地叫：“大，大，你醒醒啊！” “嗯，嗯！”狗剩奶奶轻微地叫了两声，原来闻天把她的十个手指尖，都用针扎破，挤出了黑色的血液，又拿粗针使劲扎她的人中穴，才终于使她有了点反应。原本打滚并且嚎啕大哭的德禄媳妇，见到老婆婆有了动静，爬过去喊：“娘，娘，你千万要醒过来啊，你的小孙子离不开你！”狗剩奶奶的眼睛慢慢睁开，看了儿媳妇一眼，又转头盯着长桌子上躺着的大孙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狗，狗……”，突然声音停了，眼睛也直勾勾地一动不动，闻天见状用手指摸她脖子上的血管，最后宣布：“人已经不行了！” 一家七口人一下子倒下三个，一个刚过世，两个还生死未卜，德禄两口子和杏儿不由的放声大哭，巧儿父母和村长，以及村子里其他老少，都赶紧过去劝解，刘阳说：“大侄子，你们切莫哭坏了身子，家里已出了这么大事，不能再乱上添乱了，赶紧给两个老人准备后事要紧！” 乡亲们给德禄帮忙将三个人抬回了家，几个上了年纪的人打来水，开始抓紧给牛老二两口子擦洗身体，不然等身体僵硬后，连寿衣就都穿不上了。德禄媳妇给二老找出来，以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寿衣，在大家给穿戴整齐之后，牛老二的呼吸也停止了。 狗剩被放到了自己的炕上，浑身仍在抽搐，脸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张先生给杏儿交代：“狗剩伤的很严重，就是活下来，后半生有可能只能瘫痪在炕上！我现在担心他头里面出血，还有他最近几天的喝水吃饭问题，他这个样子，一段时间内水米是没法给送进去，这样一来，他的恢复和预后就差了！你现在每天要做的是，细心照顾好他，随时把他的病情变化通知我或者闻天，我们也好及时采取措施！”杏儿已哭成了泪人，只能不停地给干大点头表示知道了。 外面嘈杂声一片，张先生和闻天赶紧从德禄家出去观看，原来是村民们搜捕凶手回来了，他们拿着武器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有人说：“这奇了怪了，我们去东边的几个村子到处搜了，连个外来的人影都没看到！”也有人说：“我们沿着西新大道往西走，把上面的几个村子也都搜了，碰到了十来个从陕西来逃荒的人，有老头老太太，也有带着娃娃的女人，唯独没有青壮年的男人，更不要说那个凶手了！”有村民说：“我怀疑是不是咱们哪个地方没搜到？凶手知道白天逃不掉，可能藏起来等着天黑以后再跑呢！” 闻天见老五老七都在呢，唯独没看到老六，就问老七：“你知道彼园去哪里了？”老七说：“六哥让我们大家先回来，他要一个人晚上等凶手！”闻天说：“他一整天没吃没喝的，还要一个人抓凶手，如果出点事怎么办？你们也不想着把他拉回来，咱们大家一起再想办法。”老五说：“二哥，你不是不知道老六的脾气，他决定的事连大都改变不了，我们能有啥办法！”闻天说：“那好吧！我待会带些吃的喝的去找他，陪他一起抓凶手，你们两个和大家晚上警醒一点，防止有难民入室抢劫！” 张先生很高兴闻天想的周全，弟兄们就应该互帮互助，他说：“潜渊树檀，你们俩个晚上就替你二哥看药铺，小心不要再出什么意外！”白民国对村民们说：“天马上黑了，大家赶紧回家吃饭去，为了避免村子里再闹出人命，大家这段日子都提高警惕，把自家的门窗都收拾的紧呈一点！还有，记得明天都来帮助德禄料理两个老人的后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悠悠大槐树》正文 61大给你报仇了 闻天和彼园拿着武器，在左公柳上守了一夜，警惕地注视着西新大道上的风吹草动，等着任何可疑人的出现。意料之外的是，整个晚上除了不时而过的老鼠和兔子外，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前半夜的蚊虫放肆地叮咬，后半夜又冷风飕飕的，兄弟两个遭了不少罪都忍了过来。 清朝后期，渭州百姓为了自保民风越来越彪悍，他们不仅习武拥有武器，还组织了自卫队伍。面对命案发生时，他们对县衙能公正执法不抱有希望，就自己动手向凶手索命，这也导致了本地民众私斗成风。在埋葬死者的时候，他们会将凶手先暴尸示众，再砍下来尸体的一部分祭奠亲人；如果凶手一时半会找不到，家属们会在找到之日再来祭奠，手脚耳朵或者头发衣服，只要是从凶手身上取下来的都可以。关于民间的私刑，清朝和民国县府曾再三要求整改，但对于已成风俗的民间行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百姓不冤杀无辜不造反就行，因为他们的国家大事都多的处理不完，哪里有精力去破案子抓杀人凶手呢？ 天亮了，凶手却还没有被抓到，就好像平白消失了一样，德禄还等着让他抵命呢！兄弟两个跳下树，在西新大道上活动筋骨，闻天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问：“你确定你们昨天到处都搜到了吗？有没有什么地方被遗漏？”彼园说：“我们都搜到了，应该没有遗漏！”刚说完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指着左公柳北面远处的泾河，说：“昨天我们在那里看到一件稀奇事，一群乌鸦在河滩上空盘旋飞舞，哇哇的怪叫声很瘆人！”闻天说：“乌鸦是肉食性的鸟类，它一般不会聚集在一起吃虫子，除非发现了大一点的动物尸体！要不咱们现在去看看？”彼园说：“照你这么一说，很有可能是那里有死人了！” 两人急匆匆地赶到泾河河滩，发现黑压压的一群乌鸦在天空盘旋，就朝那里跑了过去。由于泾河水量锐减，河滩里的大坑小坑都断流了，形成了一个个深浅不一泛着臭味的涝坝，他们在一处不大不小的涝坝里，看到有一具人的尸体漂浮在岸边，一只只的乌鸦在上面跳动着啄食。闻天挥舞着手臂大声驱赶：“嘘！嘘……”，彼园则一只手拿一块石头往过去扔，乌鸦扑棱棱的惊飞起来，待看到他们两个之后又怪叫着扑过来，两个人慌忙捡起地上的枯树枝使劲挥舞，乌鸦见状不再攻击他俩，只是在头顶上盘旋。 彼园摸出火折子，将附近的一丛芦苇荡点着，火苗和烟雾立马冲天而起，乌鸦们惊慌失措地怪叫着赶紧飞远了。两个人凑过去检查，发现是一具男尸，看样子是被淹死的，全身肿得老粗，露在水上面的头面和前胸都被乌鸦啄食的只剩骨头了。彼园指着水中的衣服说：“看他破衣烂衫的，有可能是个从陕西来逃荒的！他或许就是我们要找到凶手，被追急了慌不择路逃到这里，不想力竭被淹死了！咱们两个要不给背回村子里，让舅舅给辨认一下！”闻天说：“行！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照这个情景，我推测他就是凶手，而且也只能这样解释！” 他们把尸体从水中拉出来，又用附近的树枝和芦苇编了个垫子，将它放了上去，再用蒿草拧成绳固定住，之后两个人就一起拖着前进。看着不远处的三处破房子，还有一个大大的坟包，闻天一回头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猛然想起来了，他指着这个坑对彼园说：“以前这里还是个浅河滩，还没有被冲成大坑，咱们家的马就是在这里被黄氏兄弟给杀了！最后狼群又把他们一家人给掏了！”这些事以前彼园和其他兄弟都听过，但因为泾河时常改道涨水，所以倒没有见到过具体位置，彼园仔细地又看了看，说：“这都是咱们家的马保佑咱们呢！”他忽然跳起来说：“不好！乌鸦跟上来了！”说完又找材料做了几个火把，点着后挥舞着驱赶乌鸦。 到达西新大道上，闻天说：“为防止诈村，尸体不能进到村里！我在这里守着它，你赶紧去通知大家！”很快，村民们都来了，德禄指着尸体问宝儿说：“你看看是不是他害得狗剩？”宝儿仔细观察了一番，说：“看这个身高和衣服颜色，凶手应该是他！”德禄大声说：“我的儿，大给你报仇了！”说着一刀就砍下来一只手，又一刀把另外一只手也砍了，他血贯瞳仁地怒吼：“你害我一家，我让你尸骨不全！”宝儿问：“那剩下的尸体怎么办？”德禄说：“烧了它！这样才解我的恨！”彼园说：“我看乌鸦还会再来，就让它们给吃了吧！”有村民说：“还是示众好！最近难民太多了，为了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咱们把尸体就放在大道上示众，作个牌子写上原因，看以后他们哪个再敢为非作歹！”大家伙都大声附和说：“这个方法好。咱们就这样办！” 天气出奇的热，牛老二两口子的遗体不敢放到第七天，就在第五天的日出之前下葬了，凶手的两只断手也被埋在坟头的一个小坑里。这边是安排妥当了，但那具尸体已严重腐烂，臭味传遍了半个村子，闻天对大家说：“咱们还是趁早把尸体火化了好，不然全村闹瘟疫，到时候死的人就更多了！”白民国也说：“这臭味熏的人头疼，咱们为了大家安全就把它烧了吧！”村民们纷纷表示赞同：赶快烧吧，先顾活人要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