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剑雪衣侯》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一章 风雪古庙 日落西山,漫天飞雪如絮,凛冽寒风掠袭,呼呼乍响。寒鸦悲鸣,暮色稍有降临,荒野古庙显得更为凄冷。 “咯吱……” “咯吱……” 一个男子头戴斗笠,神色隐在笠帽边沿之下,呼出的口气飘出一团白色氤氲,衣衫褴褛,沧桑且又紫青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神情。 唯有那条围脖的素锦显得雍贵,水彩式样的红豆芭蕉图画隽秀在锦巾末梢。 天地一白,唯有一行蹒跚脚印延展到古庙门前。 那男子扶住古庙门轩梁柱,缓缓推开庙门,进入古庙之中。 丹金色泽已被风雨剥落,窗格棂扉显出败落的颓状,看来已是久不得香火供奉,人迹疏无。 月色渐渐升高,那男子挣着身子伏在神案台前,借着微光,找到半截薰黄的蜡烛。 掏出火石,点燃残烛,烛光微微摇曳,把周围照得更亮些。 男子解下背后的青白古剑,斗笠也摘下放在刚点燃的篝火旁。 整个人垢面声糙,干皲的嘴唇在舌头的舔舐下稍稍泛红。 掏出一个布囊,里面仅剩一个黄石一般的馒头,那男子一口咬上去,咯的牙疼。 他就着唾液一点点软化,吞进嘴里。实在太干太渴,酒壶里的佳酿早已喝尽,只能抓些积雪润润嗓子。 灯光打在神龛边角的一个鼠洞前,有一堆虫蛀的麦粟,实在太饿,鼠粮也可将就来吃。 找来一个破碗,盛了大半碗放在火上炙烤。 “噼啪……” 贴在破碗壁上的麦粟已经冒着焦糊的气味,取下破碗,麦粟烫手,他就拽了拽衣袖垫了一下手指,抓起几粒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一声叹息,好像垂老将休的老者,底气不足。 “没想到啊!我叶族百世忠胆,却背负叛贼之名,满门遭戮,而今,故国已是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想到此处,他的泪水潸然而泣,一声声嘶嚎的苍狼啸月声和残瓦摔碎的声音传入耳中,伴着风声,有些阴森森的氛围,但叶洛也不为所动。 比起这些黑夜的惊惧来讲,白昼下的锋刃血光更为凄惨,一个女子终究是权势的牺牲品,那幕惨象可能是他一辈子忘不了的记忆。 叶洛,豫国辅相叶昊之子,家族世代为侯,征伐四讨,收服边临国,劝课农桑,轻徭均赋,使豫国实力居于各诸侯首指行列。 诸侯剑戈,纵横捭阖,群雄逐鹿,以章,豫,泾,渭,陵,益,荻七国称霸。 谁也明白,今时豫国的天下,七分归于叶家,提及那支“天焱军”,整个春秋大陆上的百族都会忌讳。 叶洛明白,军是卒士,进一步万疆清平,退一步白骨堆山,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只有够强才能守护想护之人。尽管是天生贵族,但武功剑诀一刻也未怠慢。 家族世代为相,位高人危,况是乱世之中,朝廷之上总有些臣僚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年仅二十的叶洛已是统御西塞十六州的少年才俊,江湖人称“西塞射白鹫,一剑封叶郎”。 三日前得诏,叶洛离开西塞将府,匆忙回到相府。 圣诏所书为叶洛和月依完婚,豫帝亲赐,天下人皆是艳羡,叶家上下也是一片欣喜,诏书传到府上时,其父叶昊就开始张灯结彩,红绸缀花,开始筹办。 谁会想到,眼前一切却是一场惊天阴谋! 日子迫急,腊月初八正是祈桑盛典,豫帝祭天,祈求黎庶安康,海内升平。 三拜结理的婚地因此就定在应天台上,以示皇恩。 叶洛顾及祭天典礼时的西塞边防隐患,只带了几个轻骑归府。 应天台外围广场,皇城御卫围绕三层,国礼典仪,九鼎三牲,道袍术士焚香舞剑,一个时辰后豫帝祭天典礼完毕。 豫帝随后振臂挥袖,告令婚典开始。 月依身穿红玫瑰敞袖龙凤袍,腰系轻烟金罗鸾玉带,霞帔拖在九台高阶上,豫帝赐婚,规矩自是以公主当嫁为仪。 叶洛身穿一袭婚服,流苏束簪,牵着月依的皓腕玉指,一拜天地,二拜豫帝,三拜高堂,夫妻对拜。 叶洛透过垂帘凤冠看到她柳眉如弯月,凝脂晕粉,亲手为她插上了他精心准备的龙凤钗。 这是春秋大陆上男子成婚的习俗,也是两人永结连理的见证,每一个男子都很重视。 礼仪行毕,叶洛抱着娇美轻柔的月依搂在怀中,走进应天台偏殿婚阁之中,眉间笑容,可能是叶洛此生最开心的表情。 月依也喏喏笑了一声,眉头突然间紧锁,叶洛把她放在榻上坐下,拉着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庞。 “月儿,我们成婚,得天下人相贺,实乃幸运。” 叶洛掀开珠帘,取下凤冠置在铜装镜前,映着金光,把她额前的凌乱丝发重新梳理。 突然间发笑:“虽然我在战场上威风飒然,但都不会给我带来快乐,我希望生在平常人家,少了这份责任,就和现在这样,我们一起慢慢变老。” 月依转身钻入他的怀中,眼泪像珠串子一样在眼角里打转:“洛哥哥……” 叶洛把她搂在怀中拍了拍腰臂:“今天大婚,不能泪目,抓紧擦擦吧。希望早点结束这场争霸,天下一统,我就卸甲,让我躺在你的膝上,看着你的唇语,想着你的样子。” “洛哥哥,做你的心上人真的幸运,但这场婚礼,我真的很担心。”月依皱着眉头依偎在他的胸间。 “担心什么?” 月依干净的眸子里露出一种迟疑和害怕,“前几日准备去爹爹书房找一本典籍来读,只听得爹爹与屋内人私语,成婚与祭天并举,可阻断‘天焱军’的敌势,御林军会以通敌之罪围杀叶家,叶家内部我已安排妥当,你只需把令爱打扮得宛若天仙,风光大嫁就好。婚宴一切由我来安排。豫帝的意思,事成之后必有重赏,月侯爷,叶家世代为相,功高盖主是大忌。” 月依顿了顿顿继续说道:“我偷偷跟随,那人正是豫帝的殿前都尉,御林军统帅韩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二章 落苍血战 叶洛低首默不作声,脸上还是一脸镇定。生死边缘行走惯了,已经没有那么畏惧,“天焱军”仍在镇守塞外,困在设局的围城之中,远水难解近渴,君臣之义,其往皆是利好。 月依站起来挽住他的胸背,紧紧搂住。 “洛哥哥,我希望月儿所闻是假的,可这一切好似正在发生着。” 叶洛沉吸一口气,挑着眉眼仔细打量着月依。 “月儿,别怕,我叶家光明磊落,对得起苍生百姓,想杀我,总得给天下人一个理由。” 叶洛传来卫兵,吩咐去寻叶相过来。 半盏茶过后,卫兵跪地回禀:“相侯被豫帝召入清央殿中论事。” 卫兵退出婚阁,婚礼大兴的酒席上,儒士文爵掩袖对酌,武将军卒则是划拳吆喝,兴致正浓。 “该来的没办法阻挡,今天是我们大婚,开心一点。” 叶洛拉着月依步出婚阁,相互敬酒,以尽礼数,毕竟还是个年方二十的孩子,又当值婚礼,对长辈之礼和成婚礼数不能丢弃。 酒已过半巡,叶洛脸上稍带红晕,有了醉意,已而夕阳在山,宴尽席罢,烛灯如星摇曳闪烁,婚房里甚是温馨。 月依权衡再三,也无办法,唯一可信的父亲都是皇家之人,又能奈何? 女流之辈除了一身妩媚得君帝宠幸之外,其言都是妇人之见,难有成效。 婚阁之内,炉香烟缭,看着月依的眉目舒睫,叶洛轻轻搂住她的腰身,微润的唇慢慢靠近她的樱唇粉瓣,双臂后知后觉紧紧搂住。 气氛正涨,一道诏令惊扰这点春宵时光。 入了清央大殿,空荡荡的紫金琉銮在微光中静默,豫帝高居龙椅之上。 叶洛依旧行了君臣之礼,起身恭候。 “叶洛侄儿,今已与你的心爱女子完婚,万民同庆,朕甚是欢心。念你常驻西塞,难得有春宵美满,良人怀中的时机。朕特准你留在相府中,常伴伊人左右,做一个好的丈夫,你意下如何?” 叶洛嘴角一丝笑语:“甚好,多谢豫帝挂怀。” 心里也已经敞亮,权势是豫帝最忌讳的东西,既然如此,又何必去担大任,只要陪在月依身边做一对平常夫妻便好,叶家远离官场也并非坏事。 豫帝步下九阶銮台,近临叶洛身旁,开口道:“新的西塞十六州将帅已经择定,明日便可上任。” 叶洛唤来侍卫,携诏去了叶相府上。 许久过后,侍卫殿前求召。 “已取回帅印。” 侍卫走进殿中,把黄巾锦帛包装的紫檀金丝盒递于豫帝手中,打开木盒,碧玺略带蜜黄,将印上的龙首盘虬。 寥寥数语,叶洛拜别了豫帝。 回到婚阁,亲卫报说府上人已经离开应天台,回了叶府。 阁内月依还在焦急等待,眉目间的愁容不知几许深沉。 看着叶洛跨进门槛,拖着婚帔奔到跟前紧紧抱住。 叶洛想立刻离开此地,不想耽搁一刻。吩咐属下备了马车,同月依连夜赶回叶府。 月依钻在叶洛怀中,这一刻就像一个女孩一样,心头的担忧也消怠散尽。 蟾月静谧,银光泻地,回途照得月白。 落苍坡,偶有惊鸟啼鸣,树影晃动。叶洛顿觉有险,命车夫鞭急,快速赶回叶府。 马车行不过半里,突然停下。 阴处“嗖”得一声,一支羽箭穿过车夫胸肺,鲜红血液沿着车栏淌下,月色下分外刺眼。 手中青剑张合一指距离,叶洛让月依拍拍肩膀,让其乖乖躲在车内。 还没觉察,叶洛已经下车落地,随从围在车身四周,行道两旁数百人黑衣刺客围堵过来。 派两个部下继续驾车,自行断后。 车辙在颠簸声中远逝,叶洛稍许安心地微微一笑。冷峻的脸庞上浮出一抹剑客的杀意。 “今日大婚,不想杀戮。” 对面贼首蒙着黑面,语声有些沉闷,抬臂,剑刃斜竖,反射出一道刺眼白光。 狰狞眸色里显得得意洋洋,爆音粗口道:“久闻叶府的犬狗都是佼佼实力,可现在呢,难不成刀枪不入,以一敌百?” 叶洛没有废话,找一石墩借力,一剑竖刺,那为首刺客身后闪出数十人握剑相挡。 叶洛脚踏诡步,瞬绕一圈,变换三十六剑,划出数百道寒芒,剑剑封喉态势,剑身相接,火星擦过,金铁之声激荡。 剑尖过后,数个蒙面刺客抱喉嘶哑,倒在地上痛苦吟痛。 正当此时,贼首横空一剑,一阵白虎吟啸的剑气逼来,叶洛闪移如电躲开,身旁一块巨石在剑气下劈成两半。 寒霜眸眼里未有一丝怯懦,凝肃淡然地道,“原来不是一般毛贼,豫帝儿也是心机颇重,夺权取印不够,还要赶尽杀绝,为遮掩耳目,连殿前御林将军都扮起杀人越货的勾当,同为官僚多年,武功底细谁不清楚,就别蒙面了。” 那中年男子狐笑,“无妨,就算你猜到也无济于事,死人不会说话,这将是个秘密。” 一群贼人猛扑而上,割喉的鲜血溅满红衣,艳得异样。 落苍坡上,倒下的贼人已经半百,横竖遍地。 叶洛身上的伤痕已有数十道,血衣斩破,并不明显。 纵横剑术独步天下,还是会有体力不支的时候,忽然他收住了剑。 韩邦摘了蒙布,放荡的笑声一寸寸吞噬着叶洛的怒气,持剑指着绑缚的月依,剑刃在她凝脂雪白的脸蛋上轻轻划过。 韩邦往前迈进几步,“这新娘子如此娇媚,一不心失手可就再也没有花容月貌了。还是乖乖把剑丢了,我韩某人说话算话,只要听话,绝不为难于她。” 月依挣了几下绳索,大声呼喊,“洛哥哥,别管我,生我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成为你的娘子,已经无憾,逃出去,叶家才有希望。” 韩邦稍有发愣,月依用力一扑,白刃染成血红刺穿胸背,血滴挑在剑尖上滑落。 叶洛使出轻功,从长空而下,韩邦注意不及,拿横剑来挡,剑被斩两段,整个头颅被裂成两半,脑浆从缝里迸出。 那些贼人惊惧,纷纷退后几步。 叶洛一把搂住血淋淋的月依,眼里泛着红泪。 “月儿,你别睡,别睡,洛哥哥找大夫救你,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泪珠在鼻尖上挂住,心痛欲裂。 月依就着仅剩的一点力气抬手擦去他眼角的泪水。 “洛哥哥,别哭,我不允许有人威胁你的生命,你要好好活着,替你我尝遍人间烟火。”言罢,玉葱手指耷拉在地,没了呼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三章 流落渭国 凝滞的空气压迫着叶洛的神经,气息之中带着轻轻的颤声,月依娇软的躯体已经失去了脉搏。 望向四周,他想一刀割了这群贼人的头颅,挂在落苍坡的树杈上泄恨。 山下马蹄声急,奔腾而来,御林军将要赶到。 叶洛再次吻了月依的额头,取下她围脖的素锦围在自己身前。割下长袍,撕裂为带,把她绑负在身上。 剑已入鞘,深知此地不可久留,转眼飞步深入密林,不见踪迹。 那群贼人还在四处张望,只听得山风萧索,战马飞踏。 叶洛寻了个山野傍水的好去处,山南水北安葬了月依,用剑劈出一块木碑,雕刻上了她的名字。 坟前泣泪垂珠,血誓如磐。 “月依,就算负了天下人之意,我也要杀了豫帝那个阴险儿,用他的血,为你祭奠。黄泉碧落,让我们下辈子再相遇,做你的洛哥哥。” 翌日城中张榜告示,叶洛勾结外族,杀害月依,刺死殿前御将韩邦,藐视皇恩,今依旧在逃,见者揭发,赏银一千两,藏匿隐瞒,则受连坐杀头之罪。 叶洛换了一身破烂素衣,裹得严严实实,去探叶府情况,走在叶府门前街道上,过往行人皆是惊叹议论。 昨夜子时,御林军围杀叶家,淋漓鲜血把青石板台阶都染得血红。听说是豫帝得到叶洛在西塞为帅,勾结外族的罪证,大将军韩邦缉拿,不幸身死他手,如今龙颜大怒,满门抄斩,连累整个家族蒙难。 满城眼目,自是不能多留,独自出城。 无家可归,西塞难回,前是天涯飘零,后是追兵围杀,戚戚如丧家之犬,活着,仅是那个复仇的信念,还好有一把剑,一壶酒。 追兵围堵,连逃三日,到了豫渭边境。临江驾舟,度过这条秦渭河,算是踏离故土,进入渭国境内。 入冬初逢大雪,困逃古庙,久饿力乏,只能以鼠粮为食,苟且维持今晚的生存。 过眼景象渐渐在迷迷糊糊中消淡,沉沉睡去。 一阵刺骨朔风,脚腕骨酸痛冻疼,叶洛缩缩身子爬起,倚靠在破神像前的木梁柱子上。 篝火被风吹灭,风太疾,连破门都被掀开半掩,只能找个再笨重一点的木桌子顶上门栓。 破落古庙里的生火柴薪还算丰腴,叶洛重新点起火堆,不然熬不到天亮,估计已被北风吹成一座冰雕,在荒野中被狼嚼碎,被鹰啄食。 清晨,初阳斜撒在雪沫子上映出一片片晶莹光芒,也射入窗户的破木格子里照在叶洛的脸上,口干舌燥,浑身发颤,额头滚烫的高烧把整个身子沉浸在朦胧状态之中。 耳边听见一声轻扣木门的响动,只是精疲力竭,在梦中游离一般,徐徐倒地。 醒来时,额上的蘸水巾绢还腾着热气,眼前锦帐珠帘,好似女儿家的闺阁。 再转头望向他处,铜镜梳妆台,琉璃玉溪簪,璎珞宝坠,云梳呈锦瑟弦状,鳞次栉比。 刚一咳嗽,一个女子端着玉盏汤勺走进屋内,忙伸手扶起叶洛,单手轻轻托着他的后背。 叶洛有些不适应,脸上情不自禁泛起尬羞。那女子把汤药递在叶洛手中,让他赶快服下。 女子也算热情好客,并不生疏,语音清脆饱满,近临他身旁。 开口道:“见你满身伤痕,又昏厥在古庙之中,就索性救你回来。幸好是抄近道赶回家中,不然那种荒山破败之地谁会经过,见雪上一行脚印,又有血迹,便破门而入,把你带到府上。” 叶洛欲要下榻答谢,可奈身子骨酥软生痛,行动不起。 那女子见状扶住他,“你伤势未好,不便走动,等过几日你身子骨好些了,带你去府上游览一番。” 汤药已经喝完,女子接过碗盏放在一旁木桌上。 莲步轻移,淡粉色裙摆轻轻晃荡,看起来很是淑雅。 秀眉纤长,山黛明眸,唇上未涂膏脂,手却是有些生糙,一看便知是个习武女子。 叶洛轻咳一下,舒缓了一下气息便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那女子盈盈笑了一声:“也就平常事而已,见你伤势惨重,定要相助。” 叶洛笑问:“哈哈……讲了半天,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楚蓉儿,你呢?” “叶洛。” 女子微微盈笑,笑声还是有些收敛。 “嘿嘿……落叶,真是个好记的名字!” 叶洛皱了一下眉头忙解释道:“一叶知秋的叶,河洛孤烟的洛。” “逗你呢!” 楚蓉儿嬉笑着拽了一下棉被把他盖得更为严实。 听得她道:“救你时见你衣衫破烂不堪,脸上污垢如同枯木树皮,还以为是一个大叔。嘿嘿,丢到榻上擦洗过后,原来是一个英姿俊朗的伙,等你好了就帮我爹爹扛麻袋吧!以你的体格,省去两三个劳力,足可省好多零碎银子。” 叶洛看向她时正挑弄着炭火,抓来一个柑橘剥开,白丝金肉,递到他的手中。 “吃一个橘子,然后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听着阁门咯吱带上,嘴里不觉说道:“楚蓉儿,楚楚厅风,芙蓉轻摇,意象倒是挺美。” 楚蓉儿转过行廊,到了爹爹的书房。 恰巧爹爹楚烟白临案提笔,腊冬的季节里,天寒地冻,室内温一壶茶,案上白宣铺张,挥墨成书,实在美事。 蓉儿走到砚台前拿起墨棒,轻轻研墨。 楚烟白突然淡淡一笑,拿墨笔尖在丫头的鼻尖上轻点,墨迹黑黝黝的,好生可爱。 “蓉儿,又闯什么祸了,这么乖巧,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蓉儿擦擦鼻尖,轻轻搂住爹爹手臂,撒娇贴在胸前,“爹爹,腊寒深冬的,女儿关心一下你嘛,见你书信所言,家中有急事,我这才从舅父家匆匆赶来。” 楚烟白装作严肃,但还是笑出了声,“是不是不想回楚家过年,再过几日便是除夕祭祖,总不能一直待在舅父家吧,那成何体统。” 蓉儿只得嘟嘴,听爹爹数落。 楚烟白继续说道:“还有,你令狐伯伯过几日走访,沅也会过来,你提前准备一下,可不能失了礼数,顺便把你们两个孩子的八字合一下,择个良辰吉日,我楚家风光大嫁。” 蓉儿一脸沮丧,躲到舅父家不归便是怕爹爹催婚,耳听心烦。 “爹爹,女儿不喜欢沅哥哥,他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我并没有爱慕意。蓉儿的婚事还是让蓉儿自己选择吧!” 楚烟白丢下手中砚笔,愤愤说道:“古来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你令狐伯伯世交,从就定了这门亲事,怎能出尔反尔,再说,沅少年才俊,哪里配不上我们楚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四章 重伤初愈 蓉儿觉得爹爹有些生气,嘴一扁,望向他的脸色,做了一个鬼脸笑道:“爹爹,女儿方才十八岁,暂时还未考虑婚嫁,我要留在你身边孝敬您,是不是我整天蹦跶,你会觉得有些烦躁!” 楚烟白还是露了喜色,道:“女儿大了当嫁,作爹爹的总得操心一下。你近几日就不要舞枪弄棒,做做女工,读读诗书,别跟一只泼猴儿似的,磨磨性子。” 蓉儿把砚笔重新拾起递在爹爹手中,楚烟白抖一下衣袖,又重新在宣纸上疾笔书写。 过了良久,见爹爹有了倦意,气也消退,就合上砚台,帮爹爹洗了墨笔悬挂在藏笔架上。 上前捏捏他的肩膀:“爹爹,舒服吗?” “舒服,有个女儿就是好,比生个后生子强多了,你瞅瞅你哥哥,久不回家中探望,还故意气我,唉……还是蓉儿好。” 蓉儿柔声轻婉,软绵绵说道:“哥哥都是大男孩了,哪里还需要像时候那样管束他。再说,他在渭国边陲军营里自是自由散漫惯了,不习惯你在家中条条框框的约束。” 楚烟白轻喝一声:“我知道你们兄妹俩感情甚笃,互相偏袒,是不是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楚蓉儿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哪里老了,还年轻呢,嘿嘿……老当益壮,俊采依旧。” 见爹爹被自己哄得兴致正好,就开口道:“爹爹,我在归途中救了一人,见他高烧滚烫,负伤惨重,就把他带来了府上,向你通报一声。” 楚烟白起身捋一捋胡须,眼瞳散出一股气愤的神色,白了一眼,“你呀,就是心善,做事没有章法,大大咧咧,不知是好人还是盗贼,就带到府上。” 楚蓉儿撅了撅嘴,轻声嘀咕道:“女儿见他可怜,看起来寒碜,就带到了府上,本来以为是一个大叔,结果……”顿顿语气,未再说下去。 倒是楚老爷子急了,开口问道:“结果什么,一个孩子,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说吧,爹爹不怪你!” 岂不知楚烟白已经着了套,蓉儿心里暗自窃喜,装作淡定地答道:“结果是一个俊伙,看起来有几分冷酷。” “唉……你这泼猴,下不为例,这次就谅解了你,救人之心是好,但也要提防,不能因为同情心而连累了自己。走,带爹爹去见见,看看他的伤势。” 楚蓉儿一脸惊诧,连忙转身拉开书房房门,带着爹爹向自己的房间行去。 女儿房间的路,楚烟白自是熟悉不过,脚下的步子很急。纳闷问道:“你直接带回了自己闺房?” 蓉儿应道:“爹爹,见他高烧得厉害,又惧你责怪,就偷偷带入我的房间,找了一副退烧汤药熬了,刚给他喝下。” “这要是传出去,对我们楚家的声誉颇为不利,也对你影响极大。罢了,见你一番善心的份上不再计较了,你以后行事细谨些,不要如此鲁莽。”楚烟白负手而行,认真讲道。 楚蓉儿默然前行。 听见门外步履声沉沉入耳,随着阁门咯吱响动,首先进来的是楚蓉儿,奔着碎步跑到榻前,面如春阳灿烂,温婉说道:“叶洛,爹爹过来瞧瞧你的伤势。” 楚烟白已经到了身前,叶洛出身仕家相府,待人礼数自是考虑周全,试着掀开被子下床拜谢,无奈,身上的伤痛难耐,力不从心。 楚蓉儿语气有丝责怪,道:“别逞强了,身子骨儿是血肉做的,不是铜筋铁骨。” 楚烟白也深切地望着他的境况,前手轻抬示意不要多动,坐在榻上,右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诊脉。 欲要祥知病情,望闻问切自是情理之中的事,经过楚蓉儿的细心照顾,说话交谈自是已经好许,稍带的气嘘也不妨碍。 “孩子,你的伤势甚是严重,再加上高烧和寒冻,体内虚火四窜,还好身强体壮,抵得住这些病痛。” 楚烟白随后招招手,让蓉儿去找一味断续理气膏药,特地吩咐,在里面一定要加入血参和雪莲,如此才能除了体内寒毒。 楚烟白不惑的脸上有几分凝重的眼色,久久未语,翻开他的伤口查看一番,结痂处已经化脓,需要用药水擦洗,否则会加重病况,一旦感染,可能危及心肺。 沉重地问道:“孩子,你就实话说吧,你是什么来历,如若常人受此重伤,必定殒命,而你的内力,称得上是一位绝顶高手,可放眼整个渭国,难寻你这般年纪就已经拥此深厚内力的人。” 叶洛既是楚蓉儿所救,这份恩情自是无以为报,又得她爹爹关爱,隐瞒身世定让人猜忌,就如实告知便是。 叶洛讲述之间也未免伤痛,随着一声轻咳,才把事情的缘由交待清楚。 楚烟白拍拍叶洛胸脯,气息稍微舒畅了些。 接着便起身道:“我楚烟白年轻时就已经厌倦了世事的诸侯争伐,官场的尔虞我诈,索性学得一手好医术,便辞官回家,不问政事。你先在府中休养,往后之事切再计较。” 叶洛扶着胸口微微点头,蹙眉间道出一声:“感谢楚伯伯搭救之恩。” 正逢此时,楚蓉儿端来断续理气膏药,递到他的身前。 楚烟白眉头欢喜,接着说道:“哈哈……这次还是感谢我这乖巧的女儿,我可不敢跟她抢功!” 蓉儿推推爹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就知道拿女儿玩笑,让叶洛好好休息一下。” 十日后,经楚蓉儿亲手照顾,再加上楚伯伯一手精湛医术,叶洛已经恢复九成,只是蒙此大难,内力损耗过半,以前熟悉的洛剑七十二式,只能模仿其形。 楚留苏也从边塞归来,回到府上,三个人一起,整日玩闹,好生快活。 楚留苏很是疼爱妹妹,为讨蓉儿欢心,总是为她做一些看似幼稚的事,也总惹得楚伯伯生气。 刚刚鸡鸣,天才微亮,三人翻出楚府,去了坊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五章 作宾幽州 三人入了坊市,径直奔向“花阴酒家”,拿了两坛美酒提吊在手上,拍案几两碎银子,吩咐店家二一并牵来两匹棕红色汗血马驹。 先前结草而拜的兄弟,魏家世子魏荀还曾飞鸿书信于留苏,诚邀作宾,倾说最是喜欢哥几个围坐一起饮酒谈色,述说诸侯暗斗,女姬风流,更是难忘“花阴酒家”的醇酿,围炉赏雪。只是年纪长了,聚少离多甚倍,难逢机缘是愁。 如今正是时候,带着蓉儿,叶洛一同去幽州牧魏家作客,想必年前能回楚府,年祭家祖。 走出酒家门栏,留苏跨上马背,蓉儿也随之上马,紧环着哥哥腰腹。 楚蓉儿对视一眼轻蹙眉目笑道:“叶洛,可敢与我哥哥赛马一番,他的骑技,可是渭国才俊中的优者。” 留苏也是撇了撇嘴,转首憨笑,得到妹妹褒赞,心里如同古井泛波的惊喜。 叶洛飞身上了马鞍,皮鞭在手中轻摇,都是青葱年纪,心里自有一股好胜之心,伤势正好初愈,可在马背上试试身手,免得久坐而不知经脉舒痛,内力消弥。 偌大的坊市街道上人流稀疏,倒可一试,赛马本是旷野田道之间为妙,只是兴致骤起,随即就决高下。 楚留苏两胯用力,鞭策之声在汗血马胯骨的股肌上拍打而下,飞马蹄疾,冲出酒家店门前的长街。 叶洛松开缰绳,左手里的力道稍稍控制着马驹的疾奔步子,以免前半程耗尽力气,后半程只能力乏仰倒。 记得在西塞十六州的境地,骑射之术作为淳朴民俗,三年前在马背上弯弓搭箭,三箭射鹫之举历历在目,实在痛快。只是物是人非,年轮暗换。 楚留苏不愧是渭国的善骑之人,负载两人却把马驹驯得如同一体,在弯街路口自减速度,轻吁之声绕耳甚是美妙,略带一种轻柔之美。 叶洛还在惊讶中沉浸,神色恍惚,立刻便拉开了五十步的距离,缓神过来,只得双股用力,拍马猛追。 马力毕竟相近,短途奔驰后四蹄松弛,加劲提速的力道儿再无。正是如此,叶洛占尽便宜,虽说蓉儿是个清瘦胚儿,正是少女年纪,重量也有近百。 两马并驱,叶洛讥笑回眸,盯着蓉儿神色,扬鞭。 “驾,驾……” 声音回传到楚蓉儿耳中,看他得意的劲儿,气得闷哼一声。 戳戳哥哥的肚皮,示意扬鞭赶超。 只听留苏哥哥一声叹息道:“汗血马已经使了力气,再加鞭驱策无异于害了它的性命,极有可能肝肠鼓胀,仰翻在地。” 楚蓉儿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失落,本想炫耀一番,不曾想被叶洛超越,声音变得低沉,缓缓道:“是追不上他了?早知道我就与他同马,省得他得意恣肆。” “哈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叶洛兄弟有此等骑术固是好事,你就无需孩子般置气,改日让他教你骑术,他的技艺绝不在我之下,你可是要虚心受教。”留苏轻摇着缰绳,语重心长地讲笑。 柳街尽头处,暗巷里突然跑过两个玩闹的童稚,一男孩儿只手捏着半颗红嫩苹果啃吃,后面的女孩子猛追,不知嘴里咕哝着什么话,听不真切。嬉闹间并未注意飞马疾驰而来。 叶洛面色乍然铁青,惊诧万分,情急之下勒马必定造成马踏伤残,甚至伤了两个孩子的性命。 “嗖……” 叶洛腾空踩在马鞍上向前一个箭步,扑身上前,双臂搂住两个孩跟圆鼓球一样滚到街旁一侧,手上皮肌遭受石砖磨擦,血丝渐渐渗出。 后面楚留苏见机不妙,忙勒马跳身下来,奔到叶洛身前。 两个孩子经受此番惊惧,都是四目无神,呆愣原地,半颗苹果也丢进路旁沙土里,灰扑扑埋落在一旁。 一个老妪拄着桑木拐杖一跛一跛寻来,两眼泪濡,焦灼急切心加上年迈的眼目疾患,潸然泪水滔滔,鱼目水汪汪一般。 见两个孙儿在一个俊朗哥哥怀中平安站矗,纠着的心和吊着的胆儿缓缓有了着落。 两个孩子见到老妪,爆出哇哇哭声奔向怀中,老妪亲切地拍抚着俩孩儿的脑袋,温暖说道:“快谢谢大哥哥救命之恩。” 女孩子率先上前一步,嘴儿撅着讲道:“谢谢大哥哥救了我和哥哥,这是我的苹果,送给你吃。” 叶洛蹲下身子摸摸她的鼻尖,“妹妹,往后玩闹定要注意安全,以免遭受伤痛,让奶奶担心。”双手接过苹果,拿在手中起身。 男孩搓搓手谢道:“谢谢大哥哥!” 叶洛自是知道孩子的心思,他的苹果还在沙土之中埋藏,无可相送。 继续摸摸男孩子的脑瓜,嗟叹一声道:“不可太调皮,玩时不意,会酿下大祸,快快跟奶奶回家吧!” 男孩裤子耷拉,跟个土黄鼠一样圆润,走到沙土旁抓起一把尘土,捡去其中的杂块,走到叶洛身侧。 “大哥哥,你的手流血了,我以前手破了都会用此法止血,三日即可结痂长好。” 拉过叶洛的手撒上尘土,血丝渗出,结成块。 “没事了!” 微笑着点点头,向老妪挥别。 楚蓉儿也礼貌地向老妪挥手,向前街行去。 惊马停在五步外等待牵缰,楚蓉儿一步上蹬,伸手拉叶洛上马。 “给,锦帕,把手包扎一下。”蓉儿将手帕递到他的手上。 叶洛推脱一下还是难耐蓉儿的固执,就乖乖从了,把手上苹果塞到她的手上。 “你先来吃了这颗苹果作为犒赏,皮外伤而已,简单包扎后抓紧赶路,幽州距此还有三百里地。” 马蹄声嗒嗒而过,穿越陇上阡陌道,淌过金沙溪潭。 幽州的城墙拔立,卫兵在城楼门口处仔细盘查,如今天下大势,通关检查甚是严格,楚留苏上前向卫兵亮出军符,只见那两个卫兵握剑拜道:“原来是楚校尉,不知大驾,失礼失礼!” 留苏继而告知叶洛,蓉儿是兄妹随从作客,就省了盘查。 到了魏府门前通报,魏荀忙着步子相迎,拂袖请入。 “留苏哥哥光临,自行进府即可,何必讲究如此规矩。”魏荀自带一种暖馨关切的问候之音,也招呼身侧两人问好,楚留苏一一介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六章 香橙蒸蟹 穿过回廊,腊梅在古井旁的阴湿处含苞待放,总有难耐寂寞的偏枝开出花瓣,蓉儿见了很是欣喜,暗自盘算折梅入室,插在花胚瓶儿里独嗅梅香,顾及不在自家府上,还是有些生疏,就跟着哥哥的脚步踏入正厅。 恰逢魏伯伯不在府上,刚刚备马离开。看来问候之礼自是免了,楚蓉儿只记得魏伯伯来访楚府仅有一面之缘,倒是听闻下人讲说,魏荀世子到访数次,却也无缘相会,估摸着俩男人出去鬼混,特地隐瞒于她,出了楚府就是天高地远,想寻觅找到仿若海底捞针,煞费心神。 魏荀很是热情地招呼入座,到了自己的厢房,如鱼得水,吩咐下人整弄几个菜,酒已经在围炉旁温煮。 紫檀木几上的果品瓷盘通通移开,清炒牛肉在冬笋的入味下飘出清香,草药汤汁的卤鹅透着玲珑红釉色,极调人胃口。 蓉儿已经馋得垂涎欲滴,可那三个木讷呆瓜还在称兄道弟,饮喝酒水。 世家大户的女子,诗书礼仪之训固是偏陋,但也不能太过鲁莽,显得粗鄙。 索性,蓉儿就端起一杯腾气热酒相呼:“敬哥哥们一杯。” 一杯下肚,嗓门咽喉处似是着火冒烟一般,想之前曾舔酒尝味觉得辛辣刺腔,心想这次一口焖或许好些,不料却如此难受。淡脂粉装扮也难饰脸上霞色晕散,红云扑面,额头上汗气也微微挥发。 真是出丑,三个男人欢得鬼笑犬吠一般。 “蓉儿未曾沾过酒水,让兄弟们见笑了,快夹菜吧!” 楚蓉儿拿起左手当作蒲扇来扇,吐舌呵气,顺手夹来一片鲜嫩黄牛肉喂在嘴里咀嚼。 叶洛起身端来一杯茶水递在木几案头,蓉儿瞥了一眼,就端起来吸了一口,嘴腔内瞬间清爽。心里暗暗思量,叶洛好似还挺细谨,知微知行,懂得茶水冲解辣酒。 夹起一根鹅腿,收了一下吃相就随性啃吃起来,一旁的花生米儿遭受奚落,无人问津,偶尔会被其他三人用筷子夹起一粒。 楚蓉儿已经吃得油腻,唇上的鹅油在青天白日光下映出一种光泽,油润极致。 舌一卷,连粉色舌尖也显得极为满足,可能是楚府的饭菜吃惯了,有些生腻,蹭得魏荀府上一顿美餐,实在满足。 再细细察看那三人,美餐倒是动筷很少,酿酒反是一杯一杯下肚,抬头豪饮的喉节跟游梭的竹节一般,脖子跟灌了猪血一样通红。 骰子在瓷碗中呲呲作响,一人坐庄,点数的庄主喝酒。 蓉儿餐食饮饱之后擦擦嘴角油渍,起身围炉,挑了挑炉间炭火,把所剩的一瓶黄釉酒拿到檀木木几上。 楚留苏起身,从金丝浮刻楠木桌上取下那两坛美酒,大红锦绸的坛塞掀开,凑鼻轻嗅,自叹一声:“真是香醇,荀弟好眼力,嘴尖子也是会挑。” 魏荀见况,笑呵呵抬手指道:“留苏哥哥,那两坛美酒留存下来,今晚我带你去个销魂去处,夜光杯里娇绡透,琴瑟笛前香粉人,佳人还需美酒来配。” 楚留苏不觉向蓉儿扫了一眼,魏荀似乎明白了些,尴尬满面,只得怯怯避开蓉儿神色。 留苏步履缓缓,过来一齐坐下,继续喝了那瓶黄釉酒。 府内丫鬟踏进房门,一个白玉托盘内端放四个香橙,氤氲水汽从通透金黄的橙身上冒出,撤了吃完的餐盘,把托盘心翼翼地摆放在木几上,躬身请示世子后退出厢房。 “来,来,来,留苏哥哥,叶洛,蓉儿过来围坐。这是香橙清蒸蟹,在北地很是难寻,其味一绝,醒酒养颜,算得上是人间奇品。其材取于南地,十月赣水山野的香橙,经保鲜运输才到府上,闸蟹也是稻香水垄间的虾米喂养,取其蟹黄蟹肉,经温火慢蒸,橙汁酸爽入肉,嫩而丝滑,成此菜品。” 楚蓉儿心里嘀咕,虽是饱撑,但此等美味怎能错过,窃窃想到动勺那一刻的佳肴风味,足可撼动味觉神精。 楚蓉儿揭开橙皮盖,嫩黄汁水里浮动着嫩白蟹肉,一勺下去黏黏糊糊的肉丝喂进嘴中,久不下咽,一旦入了肠胃,再也享受不到此等滋味,只想绵长美味慢慢滋尝。 叶洛自是粗放一些,一个香橙端在手中,跟喝稀饭一般,举橙壁贴在唇边,滋溜滋溜下咽,蓉儿仅吃了两勺,他就已经吃罢,摆手称赞滋味绝佳,不枉如此珍贵食材。 吃罢,几个人的酒力劲还在身上,也不见仆人传话魏伯伯回府,时日已经向西移动,骄阳也收敛了光热,渐渐暗淡,房中炉火升温,顿觉身上困乏瞌睡,三人就仰翻在地板上四平八叉入睡,睡鼾如雷,不经片刻就入了梦乡。 楚蓉儿招呼丫鬟收拾了木几上的残羹空酒瓶,自行找来几条鹅毛绒毯盖在他们身上。 出了厢房门槛,绕过回廊,日近黄昏的温暖撒在脸上甚是舒服,亲临梅树下踮起脚尖,在三棵梅树上折下枝枝早开的梅花,八瓣紫梅的馨香凑在鼻尖入肺。 蓉儿兴起,原地轻舞,独特的剑步和曼妙的舞步结合,玉葱手指和柔水柳腰弹转,一颦一笑,多姿妩媚,秀出千种风情。 七步外的仆从丫鬟也顿足观赏,手中无措,完全沉醉在水袖绒衣下的美人婉转,轻轻赞叹:“世子殿下哪里寻得的美人这般靓秀,看来是好事将近了,还能有幸在府中再多看几回。” 楚蓉儿隐约听见那些下人隐隐评说,就住了脚步,拿着数枝紫梅回了房中。 那群仆从也各自散场,拿了茶盏扫把各自做事去了。 找来花瓶胚子插了紫梅端在手上,三个醉汉已经洗漱了一番,困意全无,精神抖擞。 魏荀吩咐丫鬟带着楚蓉儿去看今夜暂住的阁房,蓉儿就蹦蹦哒哒在回廊上转过假山石桥,去了西苑。 一切置备妥当后回到魏荀厢房内,却不见人影,只见楠木桌上留下一封书信,三人不知所踪。 拆信读看,楚蓉儿气不打一处来,跺脚踹踹地板,随着一声“啪啪”的响动,脚尖也感受到了一丝痛感。 想必三人又去鬼混,哪里还有个正形,只是觉得叶洛也不该随他们一行同为污秽,气又胜一筹。 红袖馆,幽州银钱的流转要地,此处逗歇的主儿,不是腰缠万贯的富贾,就是权臣贵宦,夜夜笙歌,欢饮春宵。 在整个渭国,闻名遐迩,属于三教九流末梢的枝头凤凰,就连外族的显贵都不惜重金偷渡入境,解解艳香美-伶,玩弄风花雪月。 三位美男子下马入馆,并未受到特别待遇,魏荀可是愤懑,点名找那馆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七章 红袖馆楼 馆内繁闹若市,轻纱烛红,香馥的水粉胭脂味在空气里悠荡。 即刻瞅见老鸨摇着紫手绢从楼廊内缓步走来,薄纱透肌,扭着风韵美-臀,盈盈摇摆而至。 魏荀迎上去自是相熟,一手拍在老鸨翘臀上。 老鸨自是惯了,依旧妩媚戏道:“不知世子殿下到访,有失远迎,老身这厢赔礼了。”微微躬身,兰花指露出拇指上的金芒饰物。 叶洛常年身居西塞,这种风情馆楼倒是鲜往,一时间有些羞涩,隐隐不适。若不是魏荀提及红袖馆的花魁李飞燕舞得一手好剑,就留在魏府中休息罢了。 红袖馆的老鸨虽显得普通平常,但知其行规的都清楚,权力比一个郡县太尉都大。 京畿重地的王臣皇子一旦入了风情楼馆,都会落下把柄,只要学得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玩弄他们的权势于股掌之间确是易事。 就像执棋者,百八伶姬为棋子,风流手段,皮肉生意,美腿搭上露肩,映入色眸,埋首在双峰之下,一夜激情,啃吃水乳,粉嫩唇儿在白齿间隐隐作痛,香汗淋漓尽致。那些所谓的七尺男儿,成了瘾,就像那黄狗一样眼馋,栓上一条绳还不乖乖听话。 魏荀会心一笑:“潘妈妈不必客气,这赔礼倒是不必,还请您找个上等物色,前些时日欲寻飞燕妹妹赏舞,可惜没得机缘,这次领了兄弟过来,你就赏个情面可好?” 老鸨戳戳魏荀的白皙脸蛋,轻盈笑了一声。 魏荀领悟,从袖中掏出两金塞在她的手中,顺势摸了摸光滑手背,狐笑一声:“银钱可是备足了,美人儿可要潘妈妈给机会喽!” 这些风流之举已是熟车熟路,家常便饭,都已不在意,只是叶洛不适,有些含羞。 老鸨转身引路,上楼时也不忘告诫:“世子殿下可真会挑时候,今夜飞燕正闲,为你们献舞,但她是我们红袖馆的头牌,名动京城的花魁,卖艺不卖身,又是一个烈女子,你可不能给我捅篓子,一定注意分寸。前几日九皇子糙手糙脚的,被她划破了手腕,差点就丧了性命。” 魏荀心中窃喜,只要有机缘相见,脑子灵光,法子自会有的。 这李飞燕不知是何种出身,就连原本名字也未知真假,不过那些风尘青楼里过往的富贾权宦不在意这些,只要皮囊娇媚,满足榻上欢交,怀里绒猫便是。 到了馆楼顶层,一个敞亮的内室大厅扫过眸眼,再走一下,到了阁门前。 老鸨扣门问道:“飞燕,幽州牧世子殿下想请你赏舞,你打扮一下,我带他们去内室大厅候着。” 屋内传来一声轻柔的答应声:“潘妈妈,我今天有些困倦,劳烦你代我向世子殿下致歉。” 魏荀听见将要破口大骂,留苏轻拽了一下他压住怒火,老鸨也轻轻拍拍魏荀后背,推门进入屋内。 在将要合门的那一霎那间唇语轻轻告知:“世子殿下,我去劝劝她,你们且将等候一下。” 片刻过后,阁门拉开,李飞燕协同潘妈妈一齐走出阁门,稍稍点头示意,拖着长裙向内室敞厅走去。 轻盈脚步生风,衬得露肌香肩极为精致,十分诱人。 三人入座,数个女姬端来美酒佳肴伺候,伶女长鼓击缶,琴瑟和鸣,编钟五合。 潘妈妈恭祝一声即就退出厅门,合上门扉。 李飞燕并未立刻舞剑,端起酒壶走到案前,左案头正是魏荀。 斟满一杯酒水,盈盈笑间显露倾城姿色,体态也是端庄淑雅。 魏荀的恼火早就消散于九霄云外,接过酒盏,指尖触碰皓腕的那一下感觉整个人都酥了,双眸在她的炯炯目光和双峰嫩唇间游览,显得跟豺狼一样饥渴。 “这位想必就是世子殿下,那日我们曾有相见,只是楼高影单,殿下未发觉女子而已!” 魏荀唯恐应迟:“啊!如此缘份,却未相见,今日得见,真是天仙美人,多一分似腴,少一分似瞿,天然宛成。” 李飞燕饮了手中酒水,到了留苏身旁,魏荀急急饮下酒水,呛了一下,咳了几声,感到有些失礼,避了一下神色。 留苏谦恭地端起酒樽,斟满一杯,两人相恭一下饮下咽喉。 叶洛并未直视,脸上有些羞涩,并未逃过李飞燕的双眸。 她斟满酒水,淡淡问道:“公子是被我吓到,为何有丝慌张神色?” “天性使然,并不是姑娘过错。”稍稍侧视一眼,礼貌答道。 “公子如何称呼?” “叶洛!” 叶洛紧捏杯盏一饮而尽,但李飞燕好似没有立刻走开的意思,眼神在他的身上打量了一番。 一旁的魏荀好似有些嫉妒,留苏还沉浸在未能问他称呼的尴尬之中。 叶洛抬头,终于正视一眼。 眉目黛浓,凝雪面肌上笑容婉尔,剪水秋波的瞳目犹如三月暖阳,樱唇是紫梅瓣染的,面腮旁仅是一点点胭脂,罗裙蓝丝烟带,绰约丽人。 正是身体躁动的年纪,遇此般美人,心想非非也是正常,叶洛缓过神来,盘膝坐下。 李飞燕转身入了纱帘,琵琶声起,嘈嘈切切,玉珠落盘。曲毕,玲珑步子半掩面,走出帘帐。 舞起,剑挥。 舞姿妖娆婀娜,剑如流星划过。 叶洛觉得身段甚美,舞若霓裳,只是剑步缺了劲力,少了几分味道。 魏荀掀开那两坛美醇助兴,盛了四满杯,与李飞燕一同举杯,再斟满,叶洛的神色飘转向清凌的酿酒里。 忽而李飞燕犹如蝉翼轻起,柳剑在空气中发出清脆响声,一脚踏在旁落架子上,单脚踮起,仿是丹鹤抖翅。借助柳剑撑地,下腰如弓。 忽而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李飞燕轻飘落地,收拾一下装束,把眸光投向门口。 听得“啪吱”一声,门扇被人一脚踹开,潘妈妈还在后面阻拦,并未效果。 那人恶狠狠叉在门口,手指指向桌案头的三人身上。厚颜无耻道:“看在馆主的面子上就放过你们,这楼已被我包场,你们三人可以滚出去了。” 哪里见过这么横的,魏荀一个酒盏飞射过去,却被那人接在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八章 剑破蛮熊 叶洛凝神扫了一眼,那人体格肥腴,却筋骨分明,黝黑的皮肤里透着一股蛮力,束腰金丝珮带看似十分吃紧,相貌已然明了,跟灶王爷神似。 跨着笨重脚步到了桌案前,生性暴戾,一语未发便一拳锤碎了一张案几,劵黄色的木质纹理断裂形成层次,拉扯在一起藕断丝连。 潘妈妈音容婉笑,声色中有些慌张,上前劝阻于他。朝背后使个眼色,飞燕有些迟缓地假笑问候。 “哪阵子风把相国世子殿下吹来,刚是不巧,燕儿今天已经有客,还望见谅,不要惊到我的客人!” 那黑蛮熊未做理会,挣大眼珠瞪了三人一眼,端起酒壶在刚才接到的杯中斟满酒水,一气沽空。 “哼哼哼……” 这黑蛮熊儿乃是渭国国相徐崇焕的长子徐彪,自神力,又长着一副凶神恶煞模样,路人都是避着走。 听闻三年前被送上岳华山学艺,练了一身铜筋铁骨。 举手之间,酒盏啪地摔在案几上滚在红毯上,酒水溅了魏荀一脸。 魏荀本欲在李飞燕跟前装作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态,但这厮太过嚣张跋扈,蛮横无理,同是世子,出入馆楼,哪里可曾受过这等侮辱,低人一头。 擦擦眼角的酒渍,话也未语,甩开袖子,一拳轰在那黑蛮熊脸上,只觉肉肉乎乎感觉,并未泄气。 嘴里念念叨叨:“丑的出奇,还敢在这红袖馆里招摇,也不照照镜子,就这熊样。” 那黑蛮熊确是一个大块头,高出所有人一大截,虎背熊腰,脸上赘肉似是肥猪产仔的乳脯,皱起凸凸凹凹的深痕。 黑蛮熊暴怒,挥拳砸去,其速稍微迟缓些,魏荀身轻机敏,躬身一闪,躲过拳头。 那黑厮脸上有些失意,朝前踏步,伸手欲逮住,魏荀身旁有些狭窄,被正手擒住,从衣领上一把提起,摔落在地。 “哈哈……厮儿如此娇弱,连个娘们儿都不及,还想揍爷出气。” 场边人儿一阵惊愕,楚留苏忙扶起魏荀,只见他连咳数声,背手抚摸一下后背。 这蛮熊使得一手神力,摔得肝胆都颤。 好兄弟遭受欺凌,留苏愤愤替他出头,只为挫挫其锐气。 叶洛傻眼了,两人霹雳啪啦,拳脚相加,十数个来回,也未分出谁占上风。 李飞燕冷瞥一眼,这种场面对于青楼女子来说也不稀奇,那些臭男人为了显摆权势武功,显得跟一个公鸡勺子一般,一通义气拼杀过后,残废重伤的不在少数,更滑稽可笑的是有时连裤裆被划成莲瓣,内裤衩子光腿儿跑路。 她没等片刻,皓腕一紧,挥起柳剑,削了一根烛焰飞出,擦过两人前额,两人只得纷纷躲开,闪开三尺。 厅内回归平静,两人住手,各自找了一个案几坐下,斜瞪一眼,栽坐在红毯边角里。 翩舞再起,李飞燕身形若魅,使出了真本事,数人回神浸入剑舞之中。 女人的柔和,柳剑的灵动,再加之丝带飘曳。 楚留苏兴起,大赞:“风华绝代有佳人,醴酒寻欢度帐暖。真是技术活儿,该赏该赏。” 朝潘妈妈使个眼色,那老鸨自是喜上眉梢,身段扭得更是妩媚,却也没得人在意,毕竟年华淡去,人老珠黄难用胭脂雪粉掩得过去,非得那些特别的嫩人儿啃吃秋草才喜欢这些老物件。 魏荀掏出银钱递在老鸨手上显了风头,那黑蛮熊不甘下风,拍出一金置于案头。 “燕儿姑娘真是解人,过来为爷斟杯美酒。” 李飞燕并未拒绝,收了柳剑走到那肥坨案前,弯腰抬手倾倒,酒水缓缓满上酒杯弧口。 李飞燕没能留神,被那黑货一把拽住手臂,向后一拉,整个人立足未稳,一头栽进黑货怀里,只见他嘴角的口水湿润,缠腰的如橼手臂携得紧紧的。 “美人儿,终于有机会吃你!” 嘴撅着向李飞燕吻去,她使劲挣脱,就像一条身肢柔软的蛇人儿被锁在怀里,难以挣开。 叶洛飞身掠过,运用内力捻起酒杯,酒水猛打在肥仔脸上,从怀中搂起她。 那黑蛮熊儿顿觉一阵烧灼感在眼眸里散布,睁不开眼。 叶洛扶着李飞燕站到一旁,安慰道:“飞燕姑娘,无碍吧!” 李飞燕点点头望了望他,厅内众人都有些不安,朝黑蛮熊儿瞥去。 黑蛮熊儿恢复了视力,活像一只激怒的疯狗,狂吼一声,单手掀起一张案几朝叶洛砸来,叶洛向后腾翻,如俑单膝触地,抓起一旁柳剑一挥,木案几破烂两张,掉落在地。 黑蛮熊儿摆出架势,企图通过口气威慑,唾沫星子乱飞,道:“又来一白脸多管闲事,他娘的扫兴,美人还没到口,却被这群杂碎东西碍事,待彪爷废了你的手脚,叫你狗拿耗子。” 厅室内案头旁侧一排兵器架栏陈列,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徐彪如金刚猛熊一般窜身过去,手持一把悍刀,在身前舞出一个交叉。 叶洛冷瞥一眼,摆摆手示意李飞燕退后几尺。 徐彪一冲直上,悍刀厉气逼人,凌空破势,交错刀影如幻,恰如万刃劈来。 叶洛深知,与此蛮熊拼力自是不及,洛剑七十二式,讲究快,迅猛如影;讲究柔,以柔克刚;讲究出其不意,一击毙命。 柳剑本就柔,在悍刀面前就是白刃,一刀下去就是废铁。 刀势破风,叶洛溜出三尺,地板被刀劈出一道长痕,楼下风流作欢的公子,吓得勒起裤腰带乱窜,倒是有些好奇的男女,站在楼底望着楼上动静。 看不清楚,只有人影晃动,嘈杂声入耳。 蛮熊儿还在抽刀,叶洛借着案几绕到身后,一剑如虹,偏了一下剑锋向左胸刺去。本欲在他挥刀格挡时一脚把他仰翻,只是霸道刀锋格得力重,手掌都有些生麻。 “白脸倒是善使柄剑,算彪爷看你了。爷天生性情,喜欢你这般武艺,你若输了,这娘们归我玩弄,若我输了,娘们归你,还可到相府做事,赏金百两,你我兄弟相待,可敢?” 叶洛讥笑一声,看看身后李飞燕脸色,有些慌张,其他几人面面相觑猜疑着他的答复。 “记住你的话即可,我只要姑娘安然。” 楚留苏与蛮熊交手过,知道他的实力,皱起眉头为他担忧。 剑平举当胸,刀竖拔斜持,双臂一振,刀剑相接,流星火花,刀剑之威,足以震散魂魄,百十来回,已经乱得眼花缭乱,轻盈剑步从侧空刺出,徐彪猛一惊,惊挫未定,猛躲开利剑,被叶洛一脚踢飞手中悍刀,再接一脚,旋风疾扫,蛮熊儿笨重,只能跌倒爬地。 旁落一阵掌声,李飞燕雀跃欢喜:“叶洛,你赢了。” 叶洛微微一笑,眉目里温馨,也算对得起他们的相信。 “给,你的剑,剑舞重于观赏,手中剑,欠了剑气,剑法精妙倒是不落流俗,勤加练习足可防身,姑娘家久居此处定有难处,只得自保。” 徐彪见不惯在娘们儿面前继续出丑,爬起身拍拍衣衫,愤懑出了厅门,转下回廊,带着喽啰出了馆楼。 舞也看了,酒也喝了,魏荀的荡漾春心也被这个插曲扫尽,三人聚一处,决定离开。 潘妈妈陪同一起,眉飞臀扭,夸赞着叶洛救了燕儿姑娘。 走到厅门回廊处,倏尔一声轻婉唤声:“叶洛留步,可否留下来片刻,我有事相叙。” 空气停滞,面色也有些僵硬,潘妈妈最会缓解气氛,招招手推推叶洛,道:“燕儿是个感恩人,她想单独谢你。” 叶洛跟转身回望,随着李飞燕踏入阁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九章 雪夜认亲 入了阁门,叶洛脚步更轻,室内炉上的紫砂壶中热水正沸,热气胀得壶盖跳动,噗噗作响。 她端来茶具置于围桌上,桌头不高,席地而坐甚好,恭身示礼,叶洛答谢一声就蜷腿坐下。 茶水在杯里浸色,草绿鹅黄,淡淡茶香入鼻,李飞燕递手一杯放在叶洛胸前桌上。 月白齿在微笑的唇间显得极致,呢喃说道:“酒力还在,舒缓舒缓!叶公子,尝尝味道如何?” 叶洛闻起来即已清香,还是抿了一口,夸道:“真是好茶,此茶产于水乡山丘之上,北地固是难觅,感谢姑娘厚爱,得此机会品尝,根据口感色相以及泡制手法来论,应该是上品的‘雾间雪’。” 她神色有些惊诧,拍手赞道:“公子真是好眼力,对茶竟有如此高深的研究,佩服,佩服。” 叶洛抬手再喝一口,神情泰然若欣,讲道:“曾随家父南下,与茶圣陆子虔有过面交,得赠一本《茶经》批注,所以略知一二。因饮茶谈雅之风在繁华盛世才可兴起,当局时下诸侯争霸,战祸横生,对茶道的兴致了无,知之者甚微。再则,民以谋食生存为本,食不裹腹,安知这等讲究?” 她轻轻点头,面色突然有些凝重,说道:“可悲九州纷争,天下百姓陷于水火,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乱世,注定是一场血染的悲剧,尸骨堆砌的将军台。” “姑娘说的极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但唯有天下一统才可免除那些不必要的战乱,那些凄惨的骨肉分离。” 李飞燕起身,移了一步,双膝跪地。 叶洛一阵慌忙,连忙起身扶她起来,可她甚是倔犟,难听劝说。 “燕儿不幸,沦为风尘女子,多谢公子不嫌弃,出手相救。” 即时拜首,眼眶里梨花带雨,伤悲泣恸。 “叶公子,燕儿还有一事相求,还望答应。” 叶洛用力扶起她的双臂,拉她起身。 “姑娘何必如此客气,倘若可以帮救,定当倾力而为。” 她继续说道:“我本名并非李飞燕,而是南诏国郡主姜灵,三年前南诏内乱,其余五诏篡权,与章国合谋杀害了爹爹,母妃也被掳去,遭章国太子章丘猥亵,囚在章宫铜雀台中,母妃不忍其辱,投井而亡。我在那场叛乱中被护送逃脱,后来流转飘零,沦落街头,被拐卖至此。” 叶洛露出怜悯同情的神色,略有意外之喜般回道:“原来你就是南诏郡主,三年前夜听江湖传闻,南诏内乱,血泪成河,章国捞了诸多好处,霸地掳妇,姜氏一族被尽数屠杀,无一生还。” 她神色忧郁,再添一些温茶,熟悉说道:“女子无才,隐姓埋名苟活,只想有朝一日寻个机会,亲手杀了那白蛮儿段淳。他欠的债,要一刀一刀还回来。可恨自己的剑法难以大成,只能在这红袖馆中翩舞,为风流公子爷娱乐助兴。三年前入馆,幸得潘妈妈照护,做贴身丫鬟,,一直未离,青涩模样褪去,活成现在这般样子。” 叶洛扶手她坐下,自己也回到原处。 “潘妈妈真是个好人,可能她更懂你们这些女子的无奈,同情你们如同同情自己的过往一般。” 说着,叶洛陷入沉思,眼神不在交谈之中。 李飞燕蹙眉问道:“叶公子,有心事?” “同是天涯沦落人,忆及一些过眼往事而已。” 一旁的李飞燕踌躇地猜测着他的想法,但也没细问,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过往,至于自己,选择相信叶洛的为人。 她顿了一会,缓缓开口:“叶公子,你我年纪相仿倒是无碍,我要拜你为师,请你收我为徒,我学剑,只为杀一人。” 叶洛听后浑身一颤,有些无措。茶水也不心喷了一桌。 气氛突然欢快起来,两个都被逗笑,显出有些失礼的尴尬。 李飞燕面上也显得羞涩,舔舔嘴唇解释道:“此事虽有些唐突,还望公子成全。燕儿识人不多,但一向很准,定不负女子所期。” 叶洛也打趣,不好意思将她拒于千里之外,随口而出:“既然姑娘一心想学,我便答应于你。只是学剑并非只是舞剑的招式步伐,更重要的是内力修习,一个合格的剑修者,需要经历淬炼。刀锋落芒之处即是淋漓血泊,举目抬首间就是头颅落地。杀人并不是一件快事,要有足够的意志力坦然面对。” “哈哈……师父,你答应了。”李飞燕跳身起来拍拍手,百褶裙摆出柔软的波纹。 “姑娘,且不可如此称呼,我答应你练剑是因为你的仇人未死,这种感受我最清楚,任他们逍遥快活一日,心头便如同刺上一刀,我是同情你,也是同情我自己。” “师父……”李飞燕拽拽他的胳膊央求。 叶洛显得生份,冷峻的眸色挂上面庞,轻轻推开手臂。 “我也是无家可归之人,不如唤你为妹妹如何,日后也可以照应。” “师父若不嫌弃,我认作哥哥实在高兴,且不知年岁谁更大一些?” 叶洛应道:“二十!” 李飞燕回道:“二十!” 叶洛继续说道:“初冬十月生人。” 李飞燕笑盈盈应道:“腊冬十二月生人。” “洛哥哥!” 叶洛再次一颤,曾经熟悉的声音如同回放一般,沉重的心绪如同凝望着那把白刃染成血剑,一寸寸刺进她的身体。 “姑娘,夜色已深,你就歇息吧!身处青楼并不是一个好去处,既然答应你练剑,认你为妹妹,即是亲属,我来想法子为你赎身。” “洛哥哥,潘妈妈待我很好,你无需费心,赎身的银两需要千金,巨富商贾都难以承担,何况我们这种底层平民。红袖馆中,潘妈妈只是个掌柜人,渭相才是真正的幕后人。” 叶洛疑惑问道:“渭相徐崇焕?” “正是,江湖人称一两侯,唯一嗜好就是银钱,夺一两就招杀身之祸,何况千金,他手下的八侍都是绝顶高手,‘八犬’的名号臭名江湖,想必你也听闻过。” “你安心歇息吧!” 叶洛转身出了廊道。 窗外,鹅毛大雪如絮,在瑟瑟寒风中撒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十章 大寒冬猎 魏荀和留苏二人在潘妈妈的招呼下入了三楼偏阁,叶洛下楼寻了一个识路的舞女引领,穿过大敞篷屏风,左绕西折,算是寻得了去处。 推门而入,妖冶艳丽的女姬有些惊恐,见得叶洛寒霜眸子里带愁,就没主动围身过来,而是如同猫咪一般钻在两个公子哥怀中旁侧,胸脯挤得鼓圆鼓圆的。 魏荀在这种风流场合混迹惯了,最是会逢场迎合,拍拍怀侧依着的一个光艳女子的翘臀,顺力推推。 “玉,快给叶公子斟酒,扶他入座。” 那个名叫玉的女姬识得体统,端起酒盏,恭谨地走到叶洛身前,双手作揖,媚呵呵笑道:“世子殿下的酒,哥哥可要赏杯!” 叶洛接过,一口饮尽。吃酒这事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件芝麻绿豆的事,千杯不醉纵然有些吹嘘,豪饮百杯倒是平常技术活儿,西塞的军帐中几乎天天饮酌,一可以驱寒;二可以疏通经脉,修习剑术;三可以空对明月,寄托离愁,酒量也就变大,贪杯只是一种情趣而已。 入座,玉躬临身前,神色中显着迷茫,含含糊糊问道:“叶公子可要揉搓香暖的服侍?” 还没等叶洛开口说话,魏荀露出狐黠,收着偷窃发笑的身子指着玉笑道:“想必飞燕妹妹已经揉搓的舒服了,哪还会看得上你们的粗糙活儿,你就奉酒罢了,瞧叶洛面色,必定是个喝家子,若能灌醉,爷赏银五十钱。” 叶洛心头扑通扑通直跳,一个剑客的冷厉眸色瞬间转消,有些无奈,嘿嘿笑道:“世子殿下说笑了,李飞燕只是答谢我的解救之恩,吃了几杯茶水,恐耽搁你们回府,就匆匆来寻你们。” 魏荀质疑着稍稍仰起身子,扶了扶身侧女子的细嫩香肩。 “可是真话?” 叶洛只得继续接上:“真话,欺骗于你做甚!” 魏荀一阵狂喜,脸上的皮肉露着皱纹,令人费解。 留苏伸手轻轻拍拍他的大腿,“我知你又在动歪心思,想吃新鲜的桃儿。人家李姑娘可是渭国出了名的玉璧美人,舞剑卖艺,从未听闻过献身的传言。若被你解了馋,那岂不是一只破鞋,能有如此高的身价和如此蜂拥而来富贾公子吗?” 魏荀还是侃侃笑答:“这美人儿就是耐磨,前日数次寻来皆是竹篮打水,这次倒是幸运,见得真面。想她也被我风流倜傥的样子有所吸引,相念于我。” 一众皆是畅怀大笑,旁侧贴胸的女姬有些淡淡的气愤,修长玉指在他鼓嘟嘟的大腿上摸摸,指法娴熟。 “世子殿下常来这红袖馆中,原来是为了飞燕妹妹,前几日还嘴皮子抹蜜,油嘴滑舌说女子生得闭月羞花,服侍得爽呢,原来只是解闷子。” 魏荀未等那女姬眨目,一只手就已伸到胸脯上一抓,像蝴蝶爬在睫毛上轻盈的手指力道,酥得女姬一头钻埋在他的腋窝之下。 魏荀嘿嘿笑道:“美人,你们这些人儿,世子殿下都吃。”魏荀曲曲手指轻轻戳在那女姬的鼻尖上。 留苏见识了自家兄弟的风流活儿,不禁赞叹:“这百日不见,纨绔风流样又胜了一筹。” 魏荀点头道:“留苏哥哥见笑了,男人儿就喜这种活儿,弟只是勤奋学习体验几回。” 玉揉了揉叶洛肩头,就吩咐她添酒,吃着酒水耗费时光。 三人聊起了江湖秘闻,风流道上的采花高手更是祥谈了些,叶洛不懂处就像听书一般,稍稍带入耳中。 子时更夫的铜锣声入耳,魏荀露着厌倦神色拈起一杯酒水,起身打理好衣带胸袖。在长木桌上丢下一袋银钱,三人一齐迈出了馆楼。 雪已经积了三寸有余,潘妈妈还守在柜台前划拨着算盘,吩咐仆役牵来马匹,三人跨上马鞍,叶洛不觉向后回望,红袖馆楼灯火泛彩,五楼的烛光已灭,沉沉隐入夜色。 入了魏府,魏荀尽量压低步子探门,拽出开门的仆役问了魏伯伯是否回府,还好行途耽搁,魏政被风雪阻拦,大雪封道,只得在途中客栈歇息。 毕竟十里一个天色,阴晴风雪不定,最是琢磨不透,哪里艳阳和煦,哪里风雪压城,都很难估测。 魏政不在,牧府里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没了管束,身心像是解了枷锁,仿若心气儿就是脱缰野马,尽力驰骋,随意释放。 楚蓉儿孤零零一个人守在西苑屋子里生着闷气,见三个没正形没有什么响动,无奈地上了火炕,裹了被褥,左翻右滚,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有点困倦意,朦朦胧胧中进入了梦乡。 魏荀安排两人寻了榻炕,命丫鬟端来洗脚水盆伺候。 楚留苏出了门廊,穿过西苑苍柏石路,院里一片漆黑,只有瓣瓣雪花还在飘撒,就转身回了落脚歇息处,没再惊扰妹妹安歇。 次日清晨,也就炊烟袅袅时分,早点心都没备好,一个男子就冲进了房门,魏荀还光着膀子捂扯着被褥,晕晕乎乎睁不开双眼。 魏靖羡扑到床头,找来鸡毛掸子拔下一根羽绒,一轻一重,在魏荀鼻子里轻刺。 魏荀感觉好生难受,尤如蚊蝇爬进鼻腔之中,一大巴掌啪在嘴巴上,甚是疼痛。 神经经受这般刺痛,惺忪双眼也瞬间清醒,眼珠子向上一翻,瞥见是魏靖羡这个鬼又在整饬于他,一脚踢开被褥,跳下炕,一把抓住他的胸襟,把他一头扎进被窝,圆鼓禄禄的屁股翘得很高,一把掌拍下去,魏靖羡只得喊疼。 “荀哥哥,我错了,饶了我吧,你答应大寒时节带我去看冬围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我都盼了好长时间。” 魏荀住了手,拿起衣架上衣衫穿整,想起还真有这档子事,面子上浮出一丝愠色。 “你一个崽子,脑瓜子真是灵光,我差点都忘记了。” 门扇咯吱一声响,紫杉端着羹汤茶点进屋,娟娟秀色在盈盈眉目里显得楚楚动人。 婉转莺语问候:“叔子这么早起,你这哥哥倒是没个样子,总是懒睡。” 魏靖羡乳牙刚是换新,唇儿微笑的姿态甚是可爱。 “嫂嫂,荀哥哥答应带我去看冬围,我听其他伙伴说皇帝老儿也会来凑热闹,今年幽州的冬围定是好玩。” “那就让荀哥哥带你去凑热闹,猎杀几只野雉跳兔之类的,拿回来给你们煲汤御寒。羡儿快过来,嫂嫂给你盛些甘草银耳汤,再吃些点心,长得结实些。” 魏荀抓着靖羡的脑袋走到桌前,眼睛特意扫了紫杉几眼,笑呵呵道:“杉儿真是贤惠,还亲自下厨,今日的装扮甚是绝艳,勾人心魄,今晚仍到你这处安歇,洗洗身子等我回来。” 魏靖羡还埋头在美味的甘草银耳汤中,并不解他们的这些风流谈兴之中。 紫杉使了个眼色,魏荀也觉得颇为不适,少儿不宜的东西还是要收敛些,做个端端正正的荀哥哥,摸摸他的脑瓜,帮他递去一块点心。 魏荀只顾暇自己吃喝,猛想起还有留苏哥哥,叶洛,还有蓉儿妹妹,一脸的窘迫和失礼。 紫杉猜到了夫君的想法,轻媚一笑:“特地早起,为留苏哥哥一行做了家羹,妾身刚刚端送过去,薄尽礼数。指望你早起招待,屁股都被太阳烧焦了。” 魏荀还是诧异一喜:“还是杉儿解我,其余那些世子妃皆是一些风月行家,讨我欢心,得些珠玉宝饰私藏,未曾分忧。今晚回来给你购些添置,你说于我,有何喜欢的?” 紫杉还是有稍许欣慰,缓缓说道:“夫君尚还年轻,别整日想着在红袖馆中厮混,学些本领,为爹爹分担些忧愁就好。至于添置之物,府中应有尽有,我并无所需。” 魏荀洒然大笑出门,拉着靖羡穿过曲折石阶,去寻留苏哥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十一章 帝君操槌 到了留苏就寝处,三人皆在,楚蓉儿端着水壶浇弄着几株盆景,闷气还没生完,不怎么搭理他们三人。 一见还跟从一个孩,十三四岁模样,看起来跟个白棉花球一般,甚是招人喜欢。 楚蓉儿凑身过来拉住靖羡的手,笑扑扑摸摸他圆嘟嘟的面庞。靖羡也不陌生,撇撇嘴憨笑,两个酒窝迷人得要紧。 “姐姐” 楚蓉儿捏捏脸道:“真乖,荀哥哥,这是哪家的娃子,生得这般好看,还如此乖巧。” “是我叔父的遗子,叔父患疾,久治不愈而逝,这些年来婶婶一手抚养,爹爹也照看娘俩。靖羡这孩子心思通透,聪明伶俐,和我最亲,前些天应诺他去看冬围,今天就是时日,早早地便寻我来。” 叶洛在一旁有些疑惑,问道:“冬围为何物?” 魏荀解释道:“是幽州一年一次的冬猎,大寒时节接近年关,猎些稀物置办年味。本是规模一般,可这次非同寻常,听说渭帝唐玄龄亲临狩猎,晨时已将整个空苍山围堵。” 楚蓉儿好似并没有什么乐趣,插话说道:“皇帝老儿爱干嘛干嘛,与我们何干?” 叶洛依旧垂着眸,心思还在那千两的赎金上,并无兴趣去围观。寄人篱下,哪有钱财去赎回妹妹才是当务之急,一笔大数目,只能寄希望于那把青白古剑,得找个名剑行家,当个好价钱。 靖羡在一旁嘟嘟嘴,拉着楚蓉儿的手不离,两个清水眸子渴求着望向她:“姐姐,一起去看嘛,可好看了!” 楚蓉儿被他可爱的样儿迷得跟晕了方向的蜂蝶一般,围着靖羡挑逗。 魏荀突然神色闪出灵光,惊喜地拍着叶洛肩膀,整得叶洛一阵懵怔。 “叶洛,见你武艺超群,我觉得有戏。” 叶洛一阵发懵,没有答话,只是瞄了一眼他惊喜的眼瞳。 “相传渭帝年轻时在空苍山猎得一只灵狐,征战时曾救他性命,如今大雪封山,灵狐行迹最易寻得,最有可能捉得千里灵狐,林海雪原,金銮宝架,场面定是蔚为壮观。若能为皇帝老儿捉得灵狐儿,心头一兴,指不定金银官户,粉嫩佳人相赠。” 叶洛细一想,还真有如此荒唐的道理,心头的焦虑也渐渐淡去。毕竟一个剑修者,当了贴身佩剑,就如同骑士杀了马,狗失了主人,是一件折煞尊严的事情。 有一丝机会,叶洛也不想放弃,不妨去空苍山一试,千里驰行的武技,还会输于一只灵狐儿?但细一想,此事也并非如此简单,在府上揣测千遍,倒不如立刻动身出发,一探究竟。 楚蓉儿身骑枣红马,怀里搂着靖羡,十分惬意,女孩子对这些娃娃天生没有抗拒性,再加上魏靖羡那般讨人喜欢,软萌软萌的。 魏荀倒是多嘴,眯一只眼,咧嘴轻笑道:“蓉儿妹妹倒是喜欢娃子,抓紧出嫁,榻炕上激烈一些,不出一岁年月,娃子就会爬了,腰身好些,用不了多少年岁,就可以生一大堆人儿,长到靖羡这般年纪,各个都是玉树临风,绰约佳人。” 楚蓉儿斜瞪了一眼,讥笑道:“姑娘生得漂亮岂不是羊入虎口,绰约身姿恐会把你迷得晕头转向。让你稍稍本份些,妹妹就迟嫁会,和靖羡玩玩尚好。” 空苍山,东升初阳照得寒气升腾,刺眼雪白射得眼睛有些缭乱。 山顶是冬猎台,三面悬空,唯有西向可攀山巅。 山巅上是平坦开阔的塬地,历代扩建,规模已经达到上限。 最显眼的莫过于“观沧楼”,翼然架于悬空之上,九层入耸,好似青云踏在脚下。 大凡山高月,奇峰险阻之地皆被封为仙泽之地,“观沧楼”初建竣工时就被迎来“三清道人”,祈恩福佑,皆来朝拜。 世子殿下贵为侯储,可以登顶,四人拜了香火,便在冬猎台上站定。 金钟清脆浑厚,犀角号轰鸣震耳。 渭帝唐玄龄凌绝九层之上,昭告臣民。 “大寒冬猎,开始。” 魏荀抬首猛然瞄见爹爹也在楼上,陪同渭帝,尽地主之宜,想必是直接从客栈赶来,并未回府。 剑士刀客皆抢先入山,在崖壁上如同壁虎穿行,御气而落。 每一个初成的剑修者都会学习武技和内功心法,前者与身体天赋吻合较高,根骨奇特的掌握奇快,一般人则需要时日慢耗,以求熟记。但要真正成为强者,内功心法最为重要,内外兼修,方可大成。 内功则没有什么界定,全凭个人悟性,大凡那些羽化登仙的高人都是在一时之间领悟了大造化。 经脉气转,全凭顿悟。 山中物类,在苍松和皑皑雪沫下显得稀少,雪泥鸿爪倒是不少,杂乱无序,难以分辨。 狩猎刚开始连个兔毛都未见,观赏自是无趣。 皇宴歌舞铺张,金樽帐暖,妃嫔跪在皇袍下添酒作乐,臣僚都使着美言附句,博得君主欢颜,以求赐地封赏。 冬猎台上的剑客所剩无几,约摸二十来个,有三个身穿玄色甲袍的男子曲臂持剑,观览着台下的一切动向,整个眸子睥睨冷傲,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杀气弥漫着手可触及的每一寸地方。 靖羡的眼神则注视着惊弓的鹰鳽被射落,如同大萝卜栽在雪里,唧唧喳喳一阵惊叫,楚蓉儿陪着他一同笑腹,一起拍手。 不料被三人斜首侧瞪,惹得楚蓉儿一阵气恼,被叶洛拉住,劝说了下来。 靖羡抬着指头骂道:“坏蛋,大坏蛋,姐姐帮我收拾他们。” 尺距稍远,三人并未听到,叶洛捂了捂靖羡的嘴巴,哄了哄,让楚蓉儿带着继续观赏飞驽射豺。 北地的孩童,这种血腥场面见惯了,不曾畏惧,尖叫惊喜才是本能反应。 整个空苍山,围境之兵已经把外圈卡在了半山腰,开阔平地上的野物增多,在石缝林木间惊窜。 突然,山涧水瀑上闪过一道白影。 叶洛早已发现,扭头望望那玄色三袍,已箭步飞出数丈,青白剑气如虹,掠过巉岩,溅起一阵水珠。 人声鼎沸,瞬间炸了锅一般巨响,雷鸣掌声不止,连耳接耳说声话都听不真切。 犀角号再响,牛皮鼓锤出震山敲石的声音。 渭帝唐玄龄起身龙銮,步于槌鼓架前亲自操捶,大戏,开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十二章 青莲剑雨 魏荀指着水瀑里的光影,大声喊道:“快,快,快看,千里灵狐……走,再迟些就被别人抢先了。” 叶洛向身后“观沧楼”高阶上飞去,寻得兵器架,背起一张银月弦弓,拿起剑,随在魏荀,楚留苏身后。 到了冬猎台石栏上,直接使出轻功内力,借助这次张力,在流动气旋中飞出数十步,直接甩出身段。 一人梭奔而去,水瀑下激流冲荡。 “轰隆,轰隆……” 那玄袍三人已经到了山涯中段,身轻如燕,不使出点真本事极有可能被他们抢先。 叶洛向后屈膝一蹲,“唰”地窜出数丈,剑刃在花岗岩体上留下一道深痕,剑刃的弹力又让他翻了一个筋斗,在水瀑中露出的石尖上又一次腾身。 “姐姐,超了,超了……”冬猎台上的魏靖羡摇摇晃晃地指手喊道。 身底三人再一次使出内力,速度又快一倍,却始终落后于叶洛。 眼见灵狐在眼里飞窜,雪霜皮毛上透着淡淡蓝光,如火眼瞳里射来一股魅色,叶洛顿觉神情有些恍惚,稍眨了一下眼皮,千里灵狐却不知溜去了何处。 水帘深处是一方洞天,叶洛站在一翘岩上冲入,玄袍三人也紧随其后,入了洞天。 洞壁上五色剔透,石柱如笋。 淡蓝幽光从一石洞入口处闪过,眼疾手快,叶洛已经冲袭过去。 “嗖嗖嗖……” 数支羽翎利箭冲半腰射来,叶洛立马贴着石壁,眼眸斜望身后位置,调转身来一闪。 身侧一块铁石被射成一个刺猬,亮锃锃的箭头入了半寸。 叶洛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冷哼道:“三位,素面未识,何来仇怨,背地里使阴招?” 仨人进了一步,冷面模样各具神态。 “废什么话,抢老子的灵狐儿,还装着臭读书人的儒雅气,该死!” 叶洛也懒得继续说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地里使阴招,还如此嚣张,见你们三个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顺带收拾收拾这狂妄自大的脾性。” 三人哂笑,好似听了个笑话。 叶洛气不打一处来,顶到了天灵盖上,不收拾几个有眼无珠的毛贼,还真不知自己佩的是剑。 三人看着怒气冲天的叶洛,特意嘲笑,拿起几颗石子飞来,尤如飞刀暗驽,稍不留神就结果了要害。 叶洛稍眯一下眼斜扫过去,剑刃如鳞光飞彩,石子擦出火花,斩成两半落于尘埃。 对面三人互窥,一阵惊讶,裂石之剑肯定要注入内力,没想到叶洛如此身手。还是略略收了收神态,以免灭了自己威风,涨了他人的士气。 叶洛觉得这处稍微有些狭窄,地方也不够敞亮,游曳飞步向光亮处奔去。 三人以为叶洛要抢先去捉灵狐儿,紧身跟过来,其中一人善使暗器,九枚银针破风破势,如电光火石般飞射而来,处处都是夺命的方位,叶洛不敢再接,只得借着洞内的摇枝藤蔓,躲开飞针。 “他娘的,灵狐儿又不是你娘生的,如此刁难于我,招招致命。我是厌倦了杀人,不要逼我乱了方寸,结果了你们的性命。” “呦,好害怕,你以为你谁呀,是紫月刀客林毅之,还是崆峒剑祖风扬清?” “呸”叶洛一口唾沫啐在地上。 “就凭你们这点本事,用得着二位前辈出手么,撒泡尿照照自己,害不害臊!” 所提之人皆是江湖上的绝巅高手,叶洛曾有所听闻。 在西塞为帅时还曾亲自去崆峒剑冢拜会,只是风老前辈是个人间宿客,浪迹江湖,久不回冢,未能得见。剑冢则交由大弟子管理经营,门徒繁众。 风扬清一生只收了两名弟子,皆是武学奇才,大成境界,只是徒儿被女色所诱,成了益国的驸马,为取悦益国皇帝老儿观赏崆峒剑法,一式剑法便屠了数十名手无寸铁的无辜人,全套下来,百余名割喉的血人儿遍地。 后来徒儿被人所杀,头颅被扔在皇廷的茅房尿水之中,相传是风老前辈亲自清理门户,洗白了天下人的笑谈。 日后崆峒剑冢设立新规,不入世扰政,以扶天下万民为己任。 紫月刀客林毅之则是江湖榜上第一刀客,生于南地,却对刀情有独钟,清癯身段却是女人魅色,见过本人的都说是一身女人装扮,随从的男子甚是清秀,被传有喜欢男人的嗜好,床上那些勾当,皆在背地里被人嘲弄,遭人诟病。 善使一手好蛊,中蛊者都是牛犬生活,唯命是从,侠的道义,在他身上似乎没有太多凸显,只是一个游于世外的闲散“男人婆”罢了,自讨情趣。但那一手紫月刀法,惦念的人倒是众多。 “兄弟们,上,结果了这厮,省得他在这里碍眼,挡我们财路。” 瞬间身旁窜出三人,脚步屈张,循规循矩,三柄冷剑滑过,白刃剑气激荡,在叶洛的隔阻下撞成一股向外四溢的劲力,震得四人纷纷退后数尺。 三个玄袍儿未占上风,却乐得跟拧了的麻花一样,沾沾自喜。 叶洛快速出剑,三人魂都吓愣了,一个趔趄退后,一人正中一剑,右肩胛处一剑入骨,疼得那玄袍男子脸色惨白,大汗淋漓,嘴唇都被咬烂。玄袍色泽更深,水淋过一般。 二人慌张,大声呼喊着杀将过来,叶洛道出一句:“青莲剑雨”。 无数飞剑朝二人刺去,数百道剑芒结成一个八瓣莲花横劈过去。 叶洛还没等二人回神,两手抓住二人脑袋,跟晃荡夜壶一般,撞了个晕,倒地深深抽着气。 抓上洞内悬吊的藤蔓,张开银月弦弓,“嗖”地一下,三箭射成一个圈状,把那包扎伤口的男子吓出尿来,裤裆里一阵热气,地面也湿漉漉的。 叶洛窃喜一笑,从之前闪过淡蓝荧光的洞口而入,去寻那灵狐儿。 进入洞天中部,一线通天的圆孔直竖,好似天穹一棒子捅的窟窿,青光落下。温潭古井,鬼斧匠心,不知是哪位高人的隐身之所。 外面是岁寒三九,里面却是绿意如荫,比之前的那个洞天更为敞亮,更具美观。 身上也有些冒汗,只得解开棉衣的一带,体感稍许舒服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十三章 千金得手 “咕咚咕咚……” 潭中气泡炸裂,叶洛一阵惊异,不解其理。虽说天穴有冬暖夏凉的调温之理,但如此古怪异象倒是未曾见过,若不是亲历,难以言想。 凑近几步围着古井石床俯身细看,水清凌,映悬日入井,凑巧时机,蓝幽身影如魍魉鬼影般掠过,无波倒影也显得模糊。 叶洛猛抬首仰颔,眼瞳如雪鹰目光般犀利,望眼一只灵狐蹲在头顶钟乳石柱上。 “嘎嘎……” 叶洛心中一喜,难不成这骚狐狸腊冬还在发情,还是一只母的。 银月弦弓搭箭,满月会挽,三箭惊得灵狐儿一通窜跳。 叶洛自是轻松,这骚狐狸玩起来倒是打趣,看来也并非厉害灵物,掏出一个袋囊,矫健步子飞壁走石。 嗤嗤笑道:“骚狐儿,捉你去讨换些银两,入了宫墙,皇帝老儿会给你找个公种配一下,毋自担忧。” 灵狐儿倒是奇怪,扭头窜咬过来,红瞳血色有些吓人。 叶洛挤出微笑:“这骚狐儿,总让人意想不到,还想伤我,又不是刁睛白额大虫,又有何惧。” 这狐儿速度之快,足以缭乱目色,还好叶洛眼疾手快,未被它伤着。 利爪挠过眉宇,差点抓瞎了眼珠子。 “滋滋……” 一股难闻的狐臭味熏得叶洛直呕,这骚狐儿贼他娘的诡计多端,占不尽机会就想放屁溜人,倒是天真。 叶洛一剑横扫,整个剑气结成一道光障,把骚狐儿困在其中,倒也惊奇,这千里灵狐确有灵力一般,淡蓝幽光一隐,跳出了隔挡光障。 一把剑扔在半空,脚后跟一蹬翻身,一柄剑直飞灵狐儿脑门射去。 灵狐儿敏捷度仍能跟上,从一块岩壁上跃出半空,正是时候,叶洛把袋囊张口,骑凤坐凰般闪过去收了袋口。 扎结,骚狐儿还在袋囊中乱蹦,利爪抓得袋壁咧咧作响,但还是无果,特殊材质弄的袋囊就是非同寻常,任百般骚动,依旧如钟盖顶。 “咚咚咚……” 仿若碎石坠地的音响,本以为是洞天内的三人搞的把戏,但古井周围如风进巷道,异常清晰,叶洛凑耳贴在井床上听了一番,断定井下绝对有一方岩洞。 心中有丝隐隐的不安,但此处天造地设,温泉碧苔,寻个人间稀物珍宝倒是很有可能。 再一想,若是灵狐儿的主人可如何是好,毕竟夺人所爱有失剑道,仗势欺人会被耻笑。 彷徨之间又是一声响动,叶洛没再犹豫,跳入井中,飘摇而坠,井壁上显露一个暗门,一个旋转,脚尖就踩在石门窄槛上,脚下没有站稳再加上骚狐儿在袋囊中不安份,心神没有集中,向后微微倾倾身子。 一个石格子缩了进去,叶洛神情凝聚,眉头一紧,如此洞天暗格,机关齿索之类的暗器总是附属。 对面一个硕圆的黑铁圆柱如椽撞来,叶洛持剑顶在石门上弹开,脚尖轻轻点在铁柱底角边沿上,落在柱体上空噤若寒蝉。 “澎” 一声巨响,千钧之力捶撞在石门上裂得粉碎,如爆弹炸开的巨岩一般四分五块,掉在石阶下如乱石坟堆。 叶洛用脚步平衡了一下晃动的黑铁圆柱,找了个口子飞身落地。 这方空间是一处密室,中央一个八龙喷水柱上陈放着一颗鲛珠,色溢七彩,在珠内浮动。 叶洛并不清楚,但藏匿如此玄妙,定是宝物。 只手探在上面,手摘星辰一般捏在掌心,其物并不硕大,一把手可以攥住。 八龙也甚是奇怪,眼神皆朝向一处,一个凹陷的圆珠格子出现在前面案台上。 叶洛好奇之心甚重,没有过多思虑,把七彩鲛珠置入其中。 “啪!” 叶洛身子一搐,一个金丝盒子砸在地上,四方四正,破开嵌套,一本《九宫杂论》映在眼帘里。 伸手掏出来,其下又有一本黄劵书籍《落雁谱》。 翻开凝视,本草医理之术,还有一些脉络宫穴图画,想必是一本神医内经医书,叶洛也不懂,放回盒中。 《落雁谱》所书为何物,并不了解。 再翻开一看,一招一式如雁翔九天,平沙迁舞,习剑之人一眼便能识得,其中奥妙,还需时日参悟。 叶洛藏于怀中,那本《九宫杂论》也从金丝盒里掏出,揣在胸口衣衫里。 鲛珠更是珍贵,心携带。连那个金丝盒子也没有丢弃,想必应该能换些银两,填补千金的赎金。 往日千金万两见惯了,也不觉得奢侈,毕竟财物钱币并不是他的喜好。而今虎落平阳,无家可归,却要一点点积攒,救出妹妹,完成雪夜的应诺。 人在江湖,多个人照应或许会心安一点,就算日后刺豫,也有个外围的照应。 出了密室,是空苍山的西山密林,苍柏掩映很难识得出口。 白狐儿挣得有些累倦,蠕动着身子毛绒绒,暖乎乎的。 叶洛登临观猎台,渭帝亲派亲卫守在悬瀑涯下静候。 楚蓉儿转身就瞄见了叶洛,见手里端着个金丝木盒,诧异神色扑上去接在手中打开,空无一物,眉头愣怔,憨憨问道:“叶洛,抱个盒子搞什么,灵狐儿捉到了吗?” 叶洛微微一笑,从屁股后拿出袋囊, “这儿呢!” 魏靖羡手摸在上面,暖绒绒的,开心笑道:“我要玩,我要玩……” 叶洛摸摸他的脑袋瓜子,解释道:“灵狐儿放出来便溜无踪迹了,一不留神还会咬人,吃去这么大一块肉。”拿手比划了一巴掌的大。 靖羡吓得缩回了手,躲在楚蓉儿身后。 叶洛登上“观沧楼”石阶,把袋囊递在侍卫手中,呈在渭帝唐玄龄手边。 金丝笼里淡蓝幽光不减,灵狐儿躲在角落里惊瑟发颤。 唐玄龄治国理政历来皆受子民爱戴,明主风范大显,亲自召见叶洛。 犀角号吹响,击鼓收兵,在“观沧楼”上昭告臣民,得千里灵狐儿,圆成多年夙愿,逢年各牧州府放银,普天同庆。 赐叶洛封官入朝,招作千牛卫将军,施展一身武艺,守卫京畿。 叶洛辞谢,只许了千金收为赏赐,连同行的三人皆赏了厚礼,幽州牧魏政更是官晋三级,奉银倍增。 一行五人在沸声拥贺中离去,回了魏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十四章 赎身一诺 酉时天色变沉,暮霭压城,磨刀嚯嚯,乳猪肥鹅上案,剁肉声“霹雳嚓啦”。 炊烟直上,热锅滚油,厨房里一阵熙攘忙活。 魏政设下夜宴,一为叶洛接风,二为渭帝赏赐相贺,连连夸赞,露出喜爱神色,吩咐魏荀上酒,一饮就是三大杯。 魏政对儿子的期许还是颇高,数落几句,嘱咐日后好好练剑,一身绝技,风光无限。 叶洛谦虚应了几句,吃了些饭菜,感觉肚皮已经撑饱,就叫了蓉儿离开了酒宴。 回转折绕,两人倚坐在西苑的亭栏上,冬日的夜风虽寒,但月华素绢,如剪云飘逸。 叶洛从怀里掏出那本《九宫杂论》递在蓉儿手中,爽朗笑道:“蓉儿,我们相识已半月有余,得你悉心照料,才捡回命,心头总是暖意融融,我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子,这本医书赠于你,搁我身上也无用处。” 楚蓉儿借着月光翻看,毕竟其父是神医妙手,其女也会耳濡目染,知会一些医理药法。 大概翻览一遍,合上最后一页,相较以前读过的那些医书,不解处颇多,可能也是玄妙之处。 楚蓉儿拍了拍叶洛肩膀,笑盈盈问道:“一下子土鸡变凤凰,什么感觉,我还准备使唤你为爹爹扛麻袋呢!” 叶洛听着笑喷了声,也没收敛怪象。 “什么土鸡呀,你才土鸡呢!” 叶洛思忖一会,蓦然回望着蓉儿的脸蛋,她的双手正一拍一拍地拍着医书。 叶洛深情地笑问道:“蓉儿,你洛哥哥挥剑纵横,就不打算问问来历,万一是江湖恶霸,你岂不是遭了殃!” “哈哈……本姑娘救人全看兴致,没有理由,你算是幸运之人。” 略作停顿,叶洛掏出七彩鲛珠放在她的手心,合上。 “蓉儿,这颗鲛珠算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礼物,找个链坠衔在胸前,对你的内功有所裨益。” “你这是?” 叶洛沉沉说道:“我是豫国国相叶昊之子,遭那狗皇帝毒害,家破人亡,才流落渭国。每每沉痛,想起叶府那日的惨状,食无味,寝难安。空有一身武艺,却护不得心爱之人,天人永隔,实在汗颜。就算以杀尽千万人为代价,我也要去做,取了豫帝的狗头。” 叶洛眼含涟漪,蓉儿轻轻地用手指拭去。 “失态,失态,蓉儿,明日回了楚府取剑,我就拜别,有缘我们江湖再会。” 楚蓉儿表情沉定,斩钉截铁地说道:“救你时就猜测你绝非等闲之辈,后来爹爹把真相曾告诉于我,我不提及是因为怕你陷于仇恨,迷失了自己。” “我很清楚我该干什么,杀人尝命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楚蓉儿摊摊手,质问道:“你的天经地义就是一个人独闯皇城,被皇帝老儿的走狗军士射成筛子,还是头颅悬在城轩之上?” “不会,我会找到法子,亲手宰了豫帝老儿。前途就算是暗无天日的深渊大泽,我也必须走一遭,这是我对叶家祖先的承诺,也是活着的唯一意义。” 楚蓉儿愤愤地瞥了一眼,把医书和鲛珠一同递在了他的怀里。 “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你行你的独木桥。我们本是陌路人,不相见自可安好,明日回府收拾东西走人。” 叶洛心里一阵酸痛,断断续续叫道:“蓉……蓉儿……” 楚蓉儿起身离了风亭,月下独影一人,好似天地寂寥。 叶洛只得回转身,在月色下消失。 渭帝唐玄龄应叶洛请求,国府监所拨发的银两汇兑成千金银劵,送于叶洛手上。 一骑扬雪,鞭音在簌簌下落的覆雪声中应和。 红袖馆内依旧如常般繁闹,叶洛寻了潘妈妈,老妈子还算是记性甚好,认得叶洛。 叶洛轻声叨语,告知潘妈妈寻个稍微偏静的阁房子,有重要之事需要商量,以免带来麻烦。 看似静水无波的风流之地,耳目遍处皆是。那些富贾公子也常常安排个暗哨,谨防府中老爹派人捉奸,抓到把柄。 到了偏屋之中,叶洛就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潘妈妈,飞燕妹妹承蒙你多年来的照顾,我替她谢过。在这馆楼之中毕竟不是偏安之所,徐相的手段你也是清楚,为了利益,随时可以弃子,现在赎身出去,不再做馆中人。” 潘妈妈闻言一怔:“若我放飞燕离开,红袖馆的众人需要遭劫,就算是我成全于你,你们也逃不过相府的鹰犬。” 叶洛从怀里掏出千金票劵塞在老妈子手上,沉沉应道:“徐相国的条件想必渭国皆知,皇族有钱无胆,顾忌是青楼女子,富贾虽有财粗者几耳,也舍不得千金易赎,只想着在这风流馆内讨点艳色罢了。” “公……公子……是国府监的亲柘,皇帝亲赐!” “潘妈妈,劳烦你交到徐相国手上,一定欢喜,‘一两侯’适合做买卖。” 叶洛单膝跪于地上,揖手谢道:“潘妈妈照理好自己,此一别,不知何时相逢。” 潘妈妈紧忙拉起身来,语气有些急躁:“使不得,公子使不得!” 叶洛协同老妈子一起上了五楼,叩门入室。 李飞燕望见叶洛归来,不知是何滋味,无语凝噎。 老妈子凑近身旁搂在怀里,如同慈母亲抚。 “燕儿,快谢谢这位公子,纵然我十分疼你,却给不了你自由身,这位公子赎你出去,好好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去吧,我相信他会疼你爱你的。” 叶洛默言,脸色有些变化。 半晌絮叨,衷肠难舍之言诉完,潘妈妈帮她收拾了赶路的衣裹。 叶洛吩咐她换一身素调点的衣裳,出了屋门在外等候。潘妈妈吩咐下人牵来马匹,在馆墙外等候。 半盏茶的功夫,泪雨挥别。 李飞燕紧缩在叶洛怀中,欺霜赛雪的嫩手抓着他持缰的手臂,温温生热。 叶洛急着赶回魏府,鞭急马弛。 马背上的话在怀间还是听得真切,“姜灵,以前你唤作李飞燕寄人篱下,隐于红袖馆楼,今日起,你便是曾经南诏的那个姜灵,重新生活,去完成我们背负的使命。” 李飞燕侧首,呼气声在他的脸前留下白霜雾气。 “谢谢你,洛哥哥,日后我便是南诏的姜灵,也是你的灵儿妹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十五章 醉里玉人 府宴上,魏荀划拳技艺比留苏差了好多,一阵比划之下多吃了许多酒水,面上的红润肤色体现的很明显。 吃罢,寻不见蓉儿和叶洛的人影,就径直奔去了西苑蓉儿的歇榻之处。 一进屋子,楚蓉儿守着那些折采的腊梅,一瓣一瓣揪落,摆列在桌上。 见屋子里叶洛不在,魏荀就纳闷问道:“蓉儿,叶洛呢?” 楚蓉儿有丝置气,不禁反问:“没去找你们吗?” “没呀!他和你一同离的宴席,我想你们在一处,就寻来了,我和留苏哥哥才刚刚吃罢!” 楚蓉儿眉头一皱,微蹙的眉目间携杂着淡淡忧虑。 “夜都几许深了,真不给人省心!” 楚留苏和魏荀都看出蓉儿似乎对叶洛有丝生气,就笑呵呵说道:“蓉儿,你歇着,我们出去找找。” 魏荀出了府门向门卫打听了叶洛的去向,是红袖馆的方位,再细一琢磨,肯定是去了那风月楼子,幽州魏府作客,无亲无故,李飞燕算是唯一认识的人。 一人一马,两人把头缩在狐裘大衣袍裹携的绒帽里。 两人一通酒水过后,身体的热量慢慢流失,有些生冷,外衣裹得更紧。 马蹄步子也放缓了许多,马背上膀胱更是受气,遭不起折腾,一阵尿意来得急,魏荀忙勒马,跳到旁侧一棵合抱粗壮的树下,解下裤带,如水枪扫射,一阵舒服。只是冽风不给面子,顶风扬洒湿鞋,溅起的尿渍如秋雨沾衣,防不胜防。 魏荀站着挪了一下步子,张大了胯度,避免溅在裤沿上,也防止尿流浸上鞋底。 树干上一阵热气如雾,本来楚留苏尿感不强,这下看得尿意来了,同样挨着紧挨着的大树一通操作,感觉混身舒畅自在。 魏荀戏道:“嘿嘿……儿时站在山涯上与伙伴一同比射程,非要憋得很久才撒尿,图个厉害,现在真是憋不住,尿来就急。那时撒泡尿不嫌冷,现在巴不得不撒,夹紧裤裆,可就是频率高多了。” 楚留苏诙谐一视,噗嗤笑道:“府上金屋娇娥,馆内风流红招,还想憋得住,哪有那么万全的事。你还是把那玩意儿歇歇,免得老来无力,空悲叹息,还落下病症,裤裆里都是湿气。” 魏荀哈哈一笑:“及时行乐,及时行乐!” 两人扯了几下裤带,收拾齐整,上了马背。 行不及半里,四人便在月下相遇。 魏荀在马背上噙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好似不是高兴,让人耐人寻味。 李飞燕首先开口问候,两人都笑着眸子应了一声。 魏荀终于明白,白狐儿换得的千金万两赏赐就是为了替李飞燕赎身。心里骂叨自己几句,为何当初不好好练剑,只得干巴巴瞅着眼前美人,和叶洛走得亲近,日前的那些惦记,算是白费的心思。 魏荀寻思着要搭话,只得装作不清楚,问道:“飞燕妹妹,怎么离开红袖馆了,莫非……” “女子终得自由身,多亏洛哥哥搭救!” “飞燕妹妹,这是好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嘿嘿……一家人,都是兄弟姐妹。”李飞燕柔媚眸子微微眯笑 天寒地冻,再没有过多言语,直接策马啸西风,在月色下朝魏府赶去。 看见李飞燕双肩偎在叶洛怀里,魏荀莫名的不爽,也无办法,与叶洛相比,在这美人儿面前已经隔了好多距离,但不甘的心绪总如水浪涟漪,激荡不平。 到了府上,魏荀直接招来了仆人去收拾房间,并未向魏政禀报,这等事,这个纨绔公子随便安排就好了,省得老古董爹爹又是一通讲究,耽搁功夫。 叶洛领着三人去了西苑里屋,到了楚蓉儿房间,蓉儿拨挑着烛灯,灯火忽明忽暗,仿是星星点灯。 留苏凑在背后拍一下肩膀,惶恐转身,瞳眸扫过众人。 大半目光被眼前的陌生女子所吸引,有些愣神,恍惚凝神间还是呆滞目光。 叶洛上前介绍道:“蓉儿,这是李飞燕妹妹,年岁比你稍大些,你唤声姐姐就好。” 楚蓉儿白了两眼,懒得搭理他,直接和李飞燕相互问候。 午夜甫过,叶洛,楚蓉儿,李飞燕,楚留苏,魏荀五人一起聚集在西苑屋中,院落中悄无人声,偶有夜猫窜上屋檐青瓦的响声,魏荀则是偷瞄数眼李飞燕,心里盘算着龌龊的想法。 明日还要将起赶路,就起座回房,各自歇息。 李飞燕被安排在东苑的紫竹厢房中,魏荀带着丫鬟和李飞燕行去紫竹厢房,安排她歇下,回到自己的炕榻上,紫杉已经熟睡,披散的乌丝在枕边散乱。 日有所念,长夜难眠。 起身穿上貂毛长靴,拿出两坛子烈酒,买醉不休。 醉意到了七分火候,后知后觉歪着身子到了院里,脚下台阶未能注意防备,磕绊在了地上,起身抖抖衣上尘土,趁着酒兴晃荡,盘盘绕绕,到了紫竹厢房,上阶缺了个心眼,一头撞在紫竹厢房的房门上。 厢房中还亮着烛灯,听闻门外有叩门声,没再多想,就开了屋门。 魏荀一头栽在李飞燕怀中,一阵囫囵胡话断断续续:“燕,燕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叶洛那子,如若不是,我恰巧喜欢你。我……魏荀,就是一个俗人,喜欢面容娇俏婉人的,但你给我的感觉非寻常人一般,不仅仅是那种思慕的皮相人儿,而是入骨的思愁与嗔念,绵延不绝,你就像那可摘的天上星一样,我禁不住伸手;更是那曼妙的玉绡人一样,我长夜漫漫,辗转难眠。” 见魏荀喝得烂醉如泥,又满嘴胡话,担心深夜惊扰他人,就直接搭起双臂,扶拖着他蹒跚步走到炕榻前,酒力很劲,魏荀稍稍一晃,翻仰在了被褥上,打个翻身,帮他盖好床被。 李飞燕转身坐到木檀椅上,倒了杯热茶捧在手心。 微困,伏在桌案上曲臂枕头,眯了几个时辰,一阵脚麻抽搐把她从梦中惊醒,只是天还在鱼肚泛白,北辰星才刚刚暗淡光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十六章 九指盗寇 府中开始响动,仆役丫鬟晨起忙活,院里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传来,李飞燕已经洗漱完毕,一身淡雅素净的飘雪白绒衣,碧玺玉坠,衬得白衣恰到好处,素洁动人。 名动京城的头牌,天香国色,不打扮即就是千人沉醉,这一打扮,倾国倾城之姿也不为过。 魏荀还在熟睡打鼾声中,李飞燕就带了门去寻叶洛。 到了房中,空留楚留苏一人在修弄着一张古琴,拨弄调弦。礼貌地问知之后,转身出了府门,朝后山走去。 峭壁寒岩上依旧挑着日前的积雪,凛冽劲风飕飗掠过,雪沫子扬扬撒撒落了她一身,反射出晶晶莹莹的亮光。 琉湖山,其峰不高,仅算得上是一个土塬,但水势地理极佳,十里罗汉松拔地高耸,如盖遮天。 南诏无冬,又在红袖馆中呆了数个春秋,这种白雪苍茫的景象从来没有领略过。李飞燕心头的震撼油然而生,感慨四时光景的无穷变化,密松满山的蔚为壮观,穷尽目光,扫驰四望。 登上琉湖山峰,正湖心冰层上两人正对剑而立,远远的背影看不仔细,但从大概体型轮廓来推断,定是叶洛和楚蓉儿。 李飞燕扯着嗓子喊道:“叶洛……叶洛……” 虽山风是背吹,但还是被两人听在耳中,两人转头回望着蹦跳而来的她良久。 到了身前,李飞燕瞥了两人几眼,犹豫问道:“你们俩在干嘛,看起来好凶!” 叶洛噗噗失笑。 “斗鸡呢,装凶!” 楚蓉儿置之不理,提起剑鞘横在李飞燕身前向后一拨。 “飞燕姐,你退后,我来领教领教叶大公子的剑法,看他还藏了多少本事。” 李飞燕只得听从,退到湖岸上观战,兴许能学得几招剑式,日后派得上用场。 长剑挎在腰间,一根银色的辔穗系在剑柄上,叶洛用大拇指按在剑柄上向下摁,剑尾稍微翘起。 楚蓉儿有些迟疑,愤懑说道:“你就算是一个豫国的西塞将军又如何,可别瞧了女子,拔剑即可,不必手留余力,我想见识见识天壤地别的差距。” 叶洛心里如明镜透亮一般,与楚蓉儿相伴数日,还不知她那臭脾性,女孩心思,又是府上娇惯的姐,不按她的想法来,一股子怒气没处撒泄,早早起床就跟到琉湖上,谎称是比剑,实际是耍耍性子,撒撒气,隔个数日,气消了又是活蹦乱跳。 两人虽同是持剑,但剑法造诣高低,几招之内便知分晓。 楚蓉儿撩出一剑,剑气柔媚,似是轻鸿蝉翼般的轻风扫过,夹杂着那股愤慨的怒气,凝着巨大的内力藏匿在轻风扫过的痕迹上,裹挟着湖面冰屑飞射而来,霸气凌人。 叶洛一直未拔剑,嘴角嘻嘻一笑,大拇指向下一按,剑悬立而竖,在手心如旋转陀螺般顺势劈下,冰屑碎成渣沫,宛如撒盐飞絮,簌簌坠地。 剑未出鞘,叶洛抱在怀中锁着双臂点头笑道:“蓉儿,剑术不错啊,怒气太盛,那种柔媚的内力就会露出破绽。不过我这一招‘流星挽月’真是好使,剑未出鞘便可避其所有锋芒。” “哼!好使就使呗,谁稀罕呀!”楚蓉儿冷哼一声。 叶洛怔怔出神,不知讲说些什么才可让她消消心头怒火。 一旁的李飞燕揣摩着刚才的那招,手上的树枝总是从手心滑落,甚是不解,跑上前去,仔细盘问叶洛其中玄妙。 叶洛淡然说道:“剑式不外乎就是一个形体的显现,不论是腾转穿刺,挑勾抹挥,都可以模仿至九分形态,但最重要的是内功,一个大成境界的剑修者,可抽刀断水,挥剑裂金,剑气可撼云霄,剑意韧如熟铁。我之所以能挡住蓉儿的剑芒,全凭顺势蓄力,催动体内罡力流梭,汇聚在手掌之上,通过旋体剑鞘释放。” “洛哥哥,教我这招如何?” 叶洛点点头。 楚蓉儿顿首仰面蔑了一眼叶洛,凑近身来,把剑递在李飞燕手中,喏喏轻声说道:“飞燕姐姐,起剑摆势,让叶公子亲手教授。” 片刻之间,李飞燕蝶步轻盈,飘舞绒袖,名不虚传的红袖馆招牌技艺,妙。 又把方才叶洛的那招式演示了一遍,嘿嘿笑问:“学得几分相像?” “九分,不过好看的还是你起势剑舞的那段,比那晚烛光下更绚。三寸寒冰,清影翩翩。” 李飞燕凝滞一会,有些无奈地说道:“那段剑舞是爹爹送我去东篱学宫学艺时所授,儿时轻灵好记,学得自然熟悉一些,为了买艺生存,练得精湛了些。可是……唉,不提了,洛哥哥还是教我那招,领会通透了就可以保护自己。” 楚蓉儿不知所述情况,好似懂了些,不过剑舞的确诱人,堪称一流。 叶洛单手抓住她的玉脂手腕,让她先用手指将剑鞘抡成圆弧状,身子略微沉低。 李飞燕感觉剑鞘控制起来容易好多,进步明显,脸颊上的微笑如夕阳一抹,无限姿容。 叶洛凑在楚蓉儿身边,声嘀咕道:“蓉儿妹妹,收拾一下心情,我教你这招!” 楚蓉儿讥讽一句:“我不需要亲手教,也不想学。” “蓉儿,不要使孩子脾气了,我随你便是,过完元宵佳节再计划南下寻仇。想来报仇也没那么简单,这段日子可以安心修习剑术,也可以教你们几招。” “真的?”楚蓉儿嬉笑颜开,跟变脸一般。 叶洛递过剑,同样的姿势。 起剑,收剑,一气呵成。 半晌过后,两人的剑技已经熟练得烂熟于心,手也被冻得一青一紫。叶洛正准备教授她们一些简单的内功法诀,突然间一把飞剑插进眼前冰湖,剑刃入了三分,不住晃动着剑柄。 山头上“白”字大旗在风中咧咧作响,一群玄袍剑客齐刷刷列成一排。 叶洛还在愣神,那群人霎时就飞临湖岸。 李飞燕,楚蓉儿收了剑侍立。 为首的一名剑客身着红袍,甲胄上的玉片道道痕迹,筩袖处甲片断了编带,最显眼的还是垂伸着的左手,五指缺一,中指断了一截。 比起之前见的那个黒蛮熊儿,这个更像是煤窑里出来一般,再加上一脸络腮胡子,暴躁脸一看就是个土匪头子。 那人嗓门跟夺了食盆的疯狗一般,二话不说就破口大骂:“杂碎,爷寻你真是煞费了心思,请你去我蛇枢总坛坐坐,会会酒。” 叶洛不知所由,但来者不善。向前迈进数步,扬声问道:“是唤你九指盗寇好呢,还是八指半呢?” 那人横眉斜翘,胡茬也立了起来。 楚蓉儿低语喃喃,凑在叶洛耳旁说道:“蛇枢总坛是渭国的一个地下组织,遍布数百个州县。专干一些杀人夺命的交易,只要生意谈得来,连皇帝老儿的龙銮轿都敢一劫。叶洛,你还记得空苍山冬猎台上的玄袍三人吗?估计就是蛇枢的人,你伤了人家,定是寻仇来了。不过日前是‘赵’字大旗,看来总坛内部又发生了动乱,换了贼主。” 叶洛瞪了那莽汉一眼,拳头一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十七章 十斩斧影 那人讥笑,横肉生纹。 “坛主有令,请你去总坛一絮,爷只是奉命行事,若不是坛主再三强调以礼相邀,我早捆根绳子将你绑了去,省得麻烦。” 叶洛行事细谨周全,既然这黑胡子以礼相待,何不问清来由,避免无谓事端,引火烧身。 “我与你们坛主不识,也无瓜葛,麻烦你回去告知一声,没有时间拜会,见谅。” 那黑胡子爆怒,甲胄紧绷,肌骨辘辘,白眼珠子显得十分可怕,一副狰狞目色若是困兽凝视,惊得楚蓉儿,李飞燕纷纷移了一下碎步,走到叶洛身侧。 唾沫星子乱溅,在日光下映出飞落轨迹。 “崽子,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少给我装蒜,蛇枢的三个师弟皆是拜你所赐,一人还裹着绷带纱布,曲臂难伸呢!” 叶洛瞟了一眼,佯装恍惚明白,解释道:“那日三人欲伤我性命,我算是给三人长点记性。” 那黑胡子似乎没了耐心,丹凤眼深蹙,细纹褶皱,舔舔厚唇骂道:“少他娘的给我废话,有什么滔天冤屈去总坛再说,我管你娘的三七二十一,在这里给我贫这么多嘴,一句话,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然我就没这么客气了。” 叶洛仰笑质问:“客气?若不是见你是长辈的份上,早就叫你尝尝苦头,跪地求饶了。” 黑胡子抹抹胡子,啧啧咧嘴讥笑:“年纪轻轻就如此狂妄,爷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要记住,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年少轻狂容易挨揍。” 叶洛笑呵呵应道:“哦,是吗?可能是我太年轻了,还没遇见绝世的高手,一些蝼蚁喽啰也没机会让我使全力。” 黑胡子瞅了瞅琉湖冰面,对视三人,狂吼一声:“崽子口气挺硬,就看你的腰板硬不硬,一斧子下去让你断成两节。” 仰头,晴空一道斧刃光影砍下,叶洛移身一闪,一斧子下去一个硕大的冰窟窿,湖水泛着冰屑溢出来。 叶洛匆忙喊楚蓉儿,李飞燕两人上岸,不然冰层碎裂,落水遭难。 黑胡子看见叶洛身形敏捷恍若鬼影,心里暗暗凝了神,黯然一叹:“收拾不了一个狂妄子,我这二十年的蛇枢教头算是白做了。” 少顷,斧钺再次挥起,巨刃尤如半弯新月,百道皎白幻影瞬间燃起赤金火焰,击在冰层上炸开。 “咚……咚……” 叶洛被迫催动体内罡力,减轻身体上的灼热感,身陷火海囹圄,只得处身被动,一招招化解黑胡子的利斧攻势。 “没想到这黑胡子还有火巫术法,一把破斧子倒是凌厉。” 叶洛继续寻思破解之法,脚下浮冰开始慢慢融化,湿漉漉一大片融水,赤红色烟雾骤然弥漫,袅袅升腾。 叶洛提剑,凌波步绕出,长剑附带一束青光朝他刺去,那黑胡子拿斧来格。 “咣”一声巨响,火花四射,手臂在这阵震颤中生麻,烟雾四散,依稀看清人影。 湖中央已成冰塘,浮冰被斩成三角状,四角状,奇形怪状。 叶洛顺势翻身,飞身上了湖岸。 黑胡子一见没有讨得甜头,在斧柄上搓手,“咯咯”磨牙。 “好子,爷不动真格的还拿你不住,看招!” 黑胡子连砍四斧,湖岸一阵颤动。 黑胡子转体吼一声:“尝尝爷十斩斧的厉害!” 横一道斧光,纵一道斧光,渐逼渐近,交错飞扫,就像一道佛印,全身都被罩在其中,难脱身形,叶洛扭一下身子,如虹剑气凝在长剑之上斩去,光影交错,如雷炸响,两人还未分出胜负,又续了三十余招。 停手,两人皆喘气不止,耗力过多。 “崽子,爷不打了。” 叶洛收剑入鞘,擦一下滚动汗珠,喝道:“回去禀你家主子,你那三个师弟是咎由自取,我还有事在身,没功夫去你们蛇枢总坛,若是诚意相邀,烦请不要搞这么大排面,空暇时日兴许会去坐坐。” 黑胡子旁侧一玄衣男子指着楚蓉儿,李飞燕两人在那人耳畔嘀咕,不知又搞什么花样。 倏然间黑胡子一巴掌抽在那男子脸上:“爷打不过人家,就要拿两个妮子要挟?若是传出去了,我蛇枢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玄衣男子拱手认错,退到黑胡子身后。 黑胡子甩甩袖,扛起斧头高喊:“撤,回坛。” 楚蓉儿,李飞燕看得高兴,拍手鼓掌。 初阳已经悬高,叶洛没再教授内功法诀,三人一同赶回魏府。 魏荀见了李飞燕,顿觉羞愧,眼睛眸子不敢直视,打了个招呼,和其他人一起絮叨。 楚留苏拜拳相别,感谢几日来的照顾,众人纷纷跟着一通答谢,出了魏府,策马上了街道,出了幽州城。 四人在途中歇了片刻,喝了壶茶水,天色将昏前就赶到了楚府。 楚烟白见儿子女儿归来狠狠地训斥一顿,吩咐他们准备一下,令狐伯伯会来府上。 楚蓉儿一惊,如同晴天霹雳,只是不辞而别陪哥哥去幽州玩闹,没理反驳,只得回了阁房,换换风尘仆仆的衣装,补补妆容。 将近申时,令狐伯伯父子到了府上,正厅堂下檀木椅上三人言欢,不一会儿就提及蓉儿。 楚烟白笑呵呵解释道:“女方才去了后山习剑,暂换衣饰呢!” 令狐伯伯一阵夸赞:“令爱真是勤奋,照此下去,沅的剑技恐要落于下风,不过甚好,两个孩儿可以相互学习,共促而上。” 楚烟白吩咐丫鬟去告知楚蓉儿,稍等片刻之后,蓉儿入了正厅,稽首行礼,向令狐伯伯问好,令狐伯伯摆摆手眼眯着笑夸道:“蓉儿真是越长越秀,令狐伯伯没记错的话,今年应该年芳十八了吧!” 楚蓉儿泯笑融融答道:“令狐伯伯真是好记性,蓉儿今年十八,翻年将是十九。” 令狐沅起身迎上来招呼,蓉儿微笑示意,上前向三人斟茶,玲珑手节奏缓轻柔和,慢慢倾倒。 令狐沅看得入迷,愣愣失了神。 令狐伯伯向儿一望,觉得有失体统和礼数,轻轻咳了一声,令狐沅恍若梦醒,面含羞涩地苦笑了声,问道:“蓉儿今日练了些什么招式,给沅哥哥讲讲!” 楚蓉儿心里一懵,微露一丝措忙,放下手中茶壶莺语回道:“一些杂乱招式,沅哥哥也是知道的,蓉儿练剑都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练剑只是有了兴致闹着玩玩而已。” 令狐沅似乎语藏安慰地讲道:“女孩子只要会些女工持家,相夫教子即可,练剑这种事情不必强求。再说,以蓉儿妹妹聪慧,随便练两手就比平常女子厉害,改日我教你几招,如何?” 蓉儿侃侃笑道:“沅哥哥,改日来了兴致,一定相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十八章 龙渊古剑 楚蓉儿陪同令狐伯伯说叨了几句,觉得有机会开溜,揖手行礼告退。 楚烟白转头冷冷瞥一眼,回首时又是笑容扑面,不住夸赞令狐侄儿,滔滔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论及两家亲事,令狐伯伯和楚烟白两人都主张正月里择个黄道吉日,上岳台山合合孩子八字,祈求个吉日良辰,成就一桩美满姻缘。 一旁的令狐沅听得兴致正浓,还说要协同楚蓉儿一起上山,求一对鸳鸯福,让八方神明一同庇佑。 后院廊亭梁拱下,叶洛倚着栏杆望着楚府的青砖合缝围墙,青白古剑合鞘搭在木栏边上,稍稍迟虑问道:“灵儿,可还习惯,与那红袖馆相比,楚府是不是自在些?” 姜灵眨眼回道:“那是自然,不过毕竟不是自家地盘,偶尔会有一丝难为之情。仅凭你的关系进入楚府,又是白吃白喝,自然有些拘束。纵然蓉儿兄妹热情款客,但内心还是有丁点不自在。” 叶洛起身握剑,眸子凝望灵儿娇面,恰巧冬风不通人意,掠来一丝寒风吹散几缕墨染乌丝,灵儿用指尖轻拨,绕在耳后。 叶洛喃喃道:“进屋烤烤炉火,冬风有些寒。” 姜灵转身迈步走在前面,柔荑莲步走上青石台阶,跨进门槛。 叶洛坐在椅上,古剑搭在大腿上,取来一块绢白棉布,浸上酒水,把剑鞘上的云霁烟雾浮刻一遍遍擦拭,古剑猛然间透出一股古朴新意。 姜灵看着叶洛游梭的手指,愣怔一会疑问道:“洛哥哥,你尽管擦着个剑鞘把子干甚,把剑刃抹得雪白锃亮岂不更好?” 叶洛呆笑一声:“此剑不是寻常铁剑,出鞘饮血,擦擦剑鞘即可。” 姜灵一阵惊骇,面色紧绷,张齿咬咬嘴唇,叹声道:“有如此神奇?” 叶洛点点头。 “此剑名龙渊,是十大名兵之一,排在剑榜第三。第一是崆峒剑祖风扬清的玄齿剑,第二是章国神月教的九股剑。各大名剑皆是天外陨铁铸炼,龙渊剑的特殊之处就是锻造时使用了巫族术法,以鲜血祭剑。” 姜灵讶然捂了捂嘴:“这么残忍,一把剑就要献祭一个生灵?” 叶洛淡笑一声,摩挲剑鞘回道:“何止一人,成百上千已无从查究。相传龙渊在流落时,每一个剑修者都会用人血慰剑,刺激通灵剑戾,发挥怒斩山河,横削耸峰的剑气。” “那,那是不是每一把名兵都是如此?” “不,并不然,各大名兵的锻造技艺术法各有不同,方式不一,玄齿剑用内力滋养,九股剑凭冰芯白焰炙烧,龙渊无疑是最残忍血腥的。” 姜灵似是恍然顿悟,叹了口气。 “难怪玄齿剑名列第一,灌剑之法只是一些平常法子,不像其他的名剑,皆是一些古怪法子做弄。” 叶洛语露赞同之意,开口提道:“你们南诏也有一把雷焰剑,需九九八十一天的蛊毒浸泡方可开锋,除去铁锈杂渍,剑体如焰通红,仿若鬼灵幽火游弋。” 姜灵拂拂叶洛手臂,惊奇骇道:“洛哥哥,这你都清楚!曾听闻父王讲过,只是这把剑流落民间,辗转草市,不知为何人所获。” 叶洛豁然朗语笑道:“这次南下,兴许能有所知获,如有幸寻得,最好不过。此剑轻柔,最适合女子把持。再加上南诏子女皆懂蛊术,灌剑不用生愁。” 姜灵挑挑眉,柔声问道:“那我们何时动身南下,需要备一些物料么?” 叶洛摆摆手回道:“不用着急,我答应了蓉儿,元宵过后动身,那时再收拾一些酒水干粮也不迟。近几日有空闲,我就教你和蓉儿一些剑法和内功法诀,日后勤加习练,武功定会更上层楼。” 姜灵看见绢白布上的浸酒干了几分,就跑到桌子前拿来酒瓶,缓缓倒上一些,叶洛再次用力揩拭一遍。 姜灵有些疑惑道:“洛哥哥,你几岁开始习剑,这把龙渊随你多少年月了,看你对它的感情,颇是笃深。” “五岁开始握剑,龙渊是我十二岁时师父赠我的生日贺礼,算下来已陪我八个年头。日日练剑,天天杀人,已经深谙剑意,感情也就如同手足。记得师父曾告诫说,剑没有善恶,好与坏,全由持剑之人而定,他赠予我此剑,也是相信我的善念与天赋,可以剑通人意,不再凭借激发剑戾而发挥威力。” “那一定不容易通意吧!”姜灵蹙蹙眉,细细观赏叶洛脸色。 “正是,铸剑之法诡谲,我也无十足把握驯服,只能尽少拨剑出鞘,以贼人血满足灌剑需求,实在不行就只能自割肉肌。” “啊!”姜灵大呼一声,眼里饱含十分的怜悯心。 叶洛低声安慰说道:“无碍,你无需担心,我有内力护体,调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初。现在剑戾也渐渐变淡,一年之内震躁一回,与普通名剑无异。” 姜灵沉声平静道:“洛哥哥,日后再也不可自伤身体。” 叶洛嗯了声回道,起身把剑放在了一个黑油发亮的剑匣中,盖上匣盖。 嗟叹一声:“那时穷尽了法子,准备当了此剑换些金银,还好有幸帮渭帝唐玄龄捉了只白狐儿才换得千金赏赐,不然真不知何时赎你出来。” 姜灵噗嗤一笑,说道:“馆内传言一个少年剑客捉了一只骚狐儿就得了赏赐,都骂说踩了狗屎运,原来是你,嘿嘿,你现在可是闻名遐迩的擒狐大侠,细细想来,那些人也是羡慕嫉妒,才会如此讲。” “哈哈,擒狐大侠也是侠呀,有何不可,与世无争高低,倒是省去好多麻烦。” 姜灵鬼机灵拍拍叶洛肩膀,脸庞凑在耳畔嬉笑着说道:“洛哥哥真是侠隐于世,如此武功剑术还寄居楚府,真谓是简洁低调,不争俗名。那晚我在红袖馆里就有疑虑,但还是收了心思,如今赎我出来,又答应我一同去南诏,就讲讲你的身世,如何?” 叶洛迟滞一会,沉沉应道:“我是豫国叶相之子叶洛,家门遭遇变故,逃难至此,得蓉儿搭救,才活了下来。” 姜灵拍拍叶洛后背,声音有些轻颤道:“洛哥哥,珍重,豫国叶家的事在馆内有所传闻,我知悉一二,你这次南下是为寻仇么?” 叶洛轻叹一声,瞳目转而凝向黑墨剑匣静默。 姜灵一直彳亍身后,守望在半尺相隔的烛光身影里。 叶洛踌躇眉目未展,说道:“一己之力难以搅动朝堂,刺豫之事若是莽撞些将是玉石俱焚,我不能在没有九分把握时以身犯险,便宜了豫帝儿,丧了自己性命。” 姜灵随意换了个姿势,停顿一下说道:“洛哥哥,你不是一个人复仇,你还有我姜灵,南诏郡主。” 叶洛有丝惭愧呼道:“灵儿,若不到万难之地,你就不要卷入这场漩涡,夺回南诏后,你安心做你的南诏郡主,福泽子民。” 正说间,门扉吱吱嘎嘎响动,跳脱步子迈进屋子,一阵躁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十九章 南苑失火 “叶洛,你们俩在说叨什么呢?渴死我了!” “闲聊呢!” 叶洛忽然好奇问道:“府上客人走了?” 楚蓉儿露着窃喜应道:“过会就回了,现在正厅有爹爹陪着,我算是逃离苦海。” 正说间,楚蓉儿走到桌前端起茶壶,扫了一眼一旁的李飞燕,眼波轻轻沉低,翻起一个碧玉茶盏,倒入腾气热茶,喝得太急,舌头烫得通红,喷在了地上,嘴角满是水渍。 叶洛见状一脸嫌弃脸色,说道:“蓉儿,你慢点儿喝,要赶着投胎去吗?这茶水是丫鬟刚沏添的,还是沸水。” 楚蓉儿冷瞥一眼,呼气喝道:“那你为何不早点提醒一下,竟在那里讲些风凉话。” 叶洛有些无奈,不知如何讲明,只轻轻应道:“那茶水还冒着热气呢,你看不见啊!” 楚蓉儿盯着手中茶盏寻思,静默无语。李飞燕走过去翻起桌上好几个茶盏,倒上一杯,在四五个杯盏中晃荡,茶温渐渐降了下来,伸手递在楚蓉儿手中,拍拍肩膀安慰说道。 “蓉儿妹妹现在觉得烫吗?用嘴吹吹气,口喝应该正好。” 楚蓉儿拉着李飞燕坐下,欢语道:“谢谢燕儿姐姐,我喝得有些急,烫了一下舌,无碍的。从正厅一路跑过来,有些渴了。” 叶洛走近端起一杯,吸了一口,起身去床案桌头上拿来酒壶,浮出一抹弯月轻笑,说道:“还是酒水烈些,更有味。” 楚蓉儿伸手指着酒壶问道:“叶洛,楚府还有更烈的沉缸竹叶青,想不想试试?” 叶洛露出狐黠,嘿嘿挑逗:“想试,但孤单一人酌饮显得没有情趣,只要你陪我喝一杯,我就沽一壶,可敢?” 李飞燕笑得合不拢嘴,用手轻轻拍着楚蓉儿的手背,撇了撇嘴盈笑道:“洛哥哥,激将法呀!我来陪你喝,风流道上混惯了,酒量倒是长进,舍命陪你倒是无妨,蓉儿妹妹可别着了他的道呀。” 楚蓉儿心底涌出一丝不甘,直接蹦起身向门外走去,霎时传来一声玉润嗓音:“叶洛,等着啊!我去整饬几坛子回来,一较高下。” 半个时辰不足,楚蓉儿就抱着两坛子竹叶青排在桌子上,后面的一个仆役也抱着两坛子续放在桌上。 朱红锦绸坛塞“嘭”一声揭开,酒烈味醇,瞬间就飘进鼻息,浓郁诱人。 叶洛凑近鼻子轻轻嗅嗅,轻舒呼吸。 “叶洛,来,我先干一杯!”楚蓉儿已经覆杯沉下,烈酒入喉,一股辛辣灼热感在嗓子眼处绵延不绝。 叶洛分酒一壶,仰起头,一壶烈酒一口焖,脸上色泽渐渐红涨,极为豪气。 楚蓉儿又举一杯,咳了两声,不屑地瞥了一眼。拈紧杯盏又倒了满弧口的酒水。 李飞燕盯视两人,喝酒已经带上了脾气,注定是不醉不休。再看两人脸色,都是红扑扑的,没一个好看到哪里去,乍看间,还是叶洛脸色稍微浅淡些。 李飞燕抓起酒坛,取来一个瓷碗斟满,心里暗想,两人犟劲头上,劝说无非就是浪费唇舌,倒不如分些酒水吃罢,两人少吃一些。 门外朗月如盘,府内巡夜的卫兵走过,窸窸索索的脚步声传入耳窝。 拿起酒壶与蓉儿一起干一个,惬意笑道:“妮子,不是我叶洛夸海口,能灌倒我的真的是稀罕人儿,拼酒,你只不过是班门弄斧,到时醉得说起胡话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呀!” 楚蓉儿眨一下白眼,酒杯贴在嘴唇上再饮一杯,讥笑道:“大不了倒头睡到午时,又有何妨!” 倏然,屋顶一声青瓦响音,叶洛动动耳壁,再没听得响声,又续一壶烈酒下肚。 不时,一阵人嚷声呼,匆忙步子沉重,透过薄纸窗户看得一缕火光,三人连忙起身推开门奔出屋子。 南苑失火,通红天际火苗四散,叶洛飞檐走壁,径奔南苑失火之处,立在火势前方。 噼啪声夹杂喊救声一片混乱,场面狼籍。 楚留苏正带着一众卫兵和仆从取水浇火,楚烟白也立在火前指挥扑救,院中曦月亭下的塘水已经取了大半。 风势突然一疾,叶洛醉意浇头,气流冲得身形一晃,凝息定神,催动内功罡力,龙渊破空劈落,一阵龙吟声冲荡脚下屋宇,崩塌倒地,横剑一抽,一排厢房颤颤巍巍抖动,青石地板也有几分震动。 叶洛再接一剑,凭借摧枯拉朽的罡力,抖颤的墙壁又一次受摧,轰然坍塌。 火势无法蔓延,在众人忙救之下渐渐减弱。 叶洛欲回转身,耳畔一阵箭矢声飞来,羽翎音轻梭回旋,场边扑救的仆役防备不急,射穿心脏,几十人霎时倒地,面色惨白,发出蚀骨哀嚎,鲜血从口中喷出,伤口处也渗得跟染缸着色一般,血泊潺潺流在低处,在火势炎烤下干涸。 楚留苏高呼退后,命仆役退到南苑廊道,避免伤亡。举剑滑步劈斩,箭断两截。 李飞燕的脚步虽是轻鸿如燕,但毕竟没有什么内力修为,躲掉数箭后有些忙措,一根白铁箭矢朝左眼珠子射去,叶洛心中一急,飞身扑救,把箭抓握手中失了重心,跪身蹲在地上。 青砖高墙上猛然跃出四名黑袍蒙面客,黑衣咧咧作响,放声荡笑。 “世子啊,你是属耗子的吗?从豫都逃到渭国楚府,一路好找,竟然藏在渭国楚医侯的府上,铁鞋踏破,终不算是白忙活。” 叶洛抬首望去,黑衣斗蓬下别无差异,看不清样貌,感觉杀气重重,吸一口气略定心神,喊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纵火烧府?” 那群人窥一眼四周,冷语爆笑道:“死到临头了还不明白,那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好在阴曹地府里签到也讲个明白。给爷听好了,我们是崂山四客,奉旨而来,只是在渭国地盘,行动有些不便,才让你偷活这么多时日。” 楚留苏和楚伯伯一同围过来退到廊道上,楚蓉儿挡着飞箭掩护叶洛退后。 众仆役惊恐未定,眸光扫向叶洛。楚留苏更是不解,愣愣地瞥了一眼,转目又注视黑衣人的动向。 龙渊剑气已经泄了大半内力,叶洛感觉心力疲乏,当下调息已经来不急了,龙渊剑开始抖动剑身,好似剑意感觉到了杀气,很难压制。 叶洛攥紧拳头握住剑刃,血丝渗进剑锋,平静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二十章 仪老出阁 黑衣客临高俯瞰,叶洛正沉头控剑,气息未稳,有些嘘喘,肩膀微微抖搐。 正是绝佳时机,四人箭步跳下高墙,袖箭仿若银针密织,“嗖嗖”不歇,红木廊柱上恰似生了倒刺,宛若刺猬甲壳。 楚烟白急切高呼,命令儿子带着众人退守藏机阁,独自一人断后。 横飞袖箭在剑刃上叮叮当当撞落,散在地上。 楚府上下庭户百间,布局构造错落,廊腰缦回,火苗依旧吱吱嘎嘎燃烧,照亮半边院落,楚烟白转过行廊,如游鱼潜于蓝波,杳然无踪,掏出三枚黛墨弹丸磕在栏柱上炸开,飞沫如烟笼罩,朦胧一片。 四人放缓步子,凑在外围窥视,谨慎入微,以免莽撞冲入,遭了暗算,丧了性命。 白雾弥烟飘淡过后,众人无了行迹,外院墙外的喽啰厮也跃墙入府,聚在四人身后,点起火把,听候调遣。 偌大庭院空无一人,四人气急败坏,命令喽啰厮搜房。 “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叶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提头来见。快找,寻得者赏银百两!”蟒鞭袁呼喊声道。 众厮异口同声应道:“是!” 此时叶洛一行已经转过曦月亭,进了藏机阁。 阁内横道由九九八十一块汉白玉镶嵌而成,晶莹通透,映出晃晃人影。 楚烟白随后溜到玄石阁门前,夜色如洗,就着光线按下石格子机关,呈北斗七星勺状,缺了天枢一格,随即石门徐徐升起,步入阁中按下石键,石门又一次封堵。 藏机阁是楚府繁琐复杂的浩大工程,里面囊括各类机括类暗器。层楼十二尺,凌顶可观整个府邸的望眼景象。 毋庸赘言,建阁初衷就是抵御强敌,毕竟在江湖道上行医,难免牵扯一些零碎复杂关系,防患于未然。 片刻后,楼梯侧口窜出一道白影,一声幽冥诡语发问:“来者何人,扰我清修?” 楚烟白拜拳施礼回道:“仪老,楚府遭劫,只得入阁暂避,等贼人离去,我即带着众人出阁。” 那白衣长髯老者伸个懒腰,蜷腿坐在二楼梯道口,抬手托着腮帮子闭目养神,如同入梦恍惚,久未回话。 阁内一阵寂静,仪老长嗟一声:“来了!” 众人心中一颤,约莫半刻之后,喽啰厮拥簇黑衣四客围堵阁旁。 听得外面数声恳求喊声:“楚侯爷,阿福对不住你了,来生愿为你当牛作马来赎罪,我家中还有老母需要照看,不想死去。” 楚烟白凛然一声长叹:“唉!这些畜生竟威胁手无寸铁的下人。” 踏步白玉砖跳上二楼,再上三楼。 打开窗格,眼底-火光如昼,阴阳两影相映。 蟒鞭袁高喊:“楚医侯,我们并无仇怨,只要交出叶洛即可,大火所毁房屋价值按十倍折算,明日我们四兄弟亲自登门奉银拜谢。” 四贼旁侧用麻绳绑缚五个仆役,阿福望见侯爷连连扣首。 楚烟白冷漠回道:“洛儿是老夫的干儿子,交出叶洛无异于斑虎弃子,老夫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江湖?” 蛇矛袁迈身上前一步,银亮蛇矛指在阿福脑门,邪气怯意笑道:“拿他的命换叶洛,你意下如何,我们兄弟四人不远万里寻来,总不能空手回豫。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思量,和干儿子道个别,等你答话。” 回身望望叶洛,脸色凝重,盘膝坐下,双掌阖实,紧皱眉头强行催动内力,紧贴剑壁,一股白龙剑气入脉直上,欲达守丹天穴。 仪老瞬移身旁点穴,叶洛一声长咳,白玉砖上一摊血印。 “孩儿,你这样会毙命的,剑气入了丹田,整个人会爆戾泄功,不死即残,整日如同榆木脑瓜,行尸走肉一般。” 仪老盘坐推过叶洛脊背,手掌一挥,凝罡之力撕碎衣衫,上身裸-露。 手指在七节脊骨处按定,一道虹光从骨脉中嵌入,在全身游梭。 仪老勾拳锤向腰身,一阵剧痛疼得叶洛啊了一声,一口鲜血喷在胸前,沿着胸沟流下。 蓉儿和李飞燕眉头蹙皱,眼巴巴望着他的垂落长发和疲倦眼眸。 仪老有些放心宽慰地吸了一口凉气,轻轻说道:“孩儿,现在从丹田内发功,使余留内力泄向全身,再用中指按住脾经穴,止住剑气窜入肺腑。” 叶洛听得仪老言说,跟着操作之法一一催力,一阵舒畅,体内罡力如春风绿水波荡,体内内力渐渐恢复,气息也归于平稳。 楚留苏扑到仪老跟前,跪地讲道:“仪老爷爷,多谢搭救,我们已经多年未见了,你好像又老了几分。” 仪老起身扶起留苏,柔笑道:“你都长这么大了,仪老爷爷肯定也会老的。” 霜华白髯轻轻颤动,摸摸留苏脑袋瓜子。 仪老握起长剑细视,青白古剑剑刃上一道隐芒,稍倾一下剑身就瞧见一道龙纹。 仪老捏指轻弹,惊骇问道:“孩儿,你这龙渊古剑从何处得来?” 叶洛平静道:“家师赠的!” 仪老收剑入鞘,皱眉讲道:“银澈?” 叶洛惊诧愕然,嘴唇都有了弧度,叹道:“仪老爷爷认识家师?” “嗯,孩儿,容我日后再讲。今日我便破例出阁,帮你收拾了那帮贼人,日后每夜子时来藏机阁看望爷爷,爷爷有事相托,你就算还了恩情。” 楚烟白还在窗角凝望,仪老飘摇白衣飞到格窗前,向外一瞥,拍拍楚烟白右肩,讲道:“烟白,阁内戊门灯格下有六彩狼烟灯,找官府过来收拾这些喽啰厮。这四个黑衣客交由我来收拾。” 蛇矛袁昂首嬉笑骂道:“楚侯爷莫不是吓成龟孙子了,等我斩了这狗奴才,就破石门擒人,且莫说我四兄弟没给面子。” 阿福唯唯诺诺地哭喊求饶:“四位爷,饶了人,人还有老母在家,除夕即到,想陪老人家一起守岁迎新。” 蛇矛袁胡子一横,抬矛欲刺,骂道:“守你狗-娘的岁,还迎新!” 倏然飞石咣咣两声打在矛尖上震得手有些痛觉,又是一颗飞石砸向嘴角,露齿未来得及合上,一颗门牙掉在舌上,鲜血沿着嘴角淌下。 蛇矛袁捂着嘴唇露着风骂道:“老匹夫,暗算我!” 仪老已经飘落在地,相距七尺有余,面面相觑,显露定力。 仪老嘿嘿笑道:“在我老人家面前就别蒙面了,蛇矛袁,蟒鞭袁,画戟袁,青剑袁,崂山四客!” 四人心头一颤,落寞道:“老骨头算是有眼力。” 仪老沉声说道:“十年隐退,为何又要重出江湖,家仇已报,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还不收手?” 青剑袁冷讥朝讽:“老骨头,就你多事,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得着?” 仪老捋捋白须,笑道:“这次我管定了。” 风寒而栗,甫落银发丝丝飘飞。 讲到崂山四客,如今的江湖上很少听闻,早在十年前,四人在中秋月圆夜提剑屠杀,端木族三百一十二口老幼妇孺,无一人幸免,五步一尸,血流如蛛红练交织,一夜间恶名昭著,惊动朝野。 端木刺史一族惊天悬案也闹得京城人心惶惶,悬镜司奉旨介入查办,四人自此之后销声匿迹,未露踪影,只得草草结了案卷,归档悬镜司藏卷阁。 往事烟雨空濛,三百一十二口血案渐渐被世人淡忘,四人也很少被人再次提及。 崂山四客相传是一母四子的怪胎,乃是豫国东境千寻湖中的崂山四兄弟。 陈氏在随其夫袁提督逃亡端木家追杀的过程中遭遇暗杀,动了胎气,提前临盆。 生父为救陈氏和肚中孩儿被暗卫乱刀剐死,陈氏也因分娩乏力而死。 天降大才,恰逢其时,陈氏产后幸遇丘机道人搭救,一番因由讲说,垂危临终之际含泪托子。丘机道人救下四子之后,与道童将四子带上千寻湖中的道府仙境——崂山,以雪豹奶-水喂养长大,收为徒儿。 仙府道都,上等修功之府第,得丘机道人青云剑诀真传,二十岁下山寻仇,躲了悠悠十载,如今重出江湖,仪老也是费解。 楚烟白点了六彩狼烟灯升空,那些喽啰厮还在抬头张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二十一章 四客逃匿 青剑袁挥剑向仪老头顶砍来,仪老转身一闪,数道剑芒劈落处,一道晃电白影闪过。 又是一枚飞石破空而来,弹指功力十足,青剑袁被迫敛了敛攻剑姿势,灵蛇步伐绕身躲过飞石砸脸,轻轻一跃,立定在地。 仪老禅定,双掌在胸前结印,从怀中掏出一把玉白折扇握在手中,内力仿若白虹灌入,撑开扇,一幅山河松石旭日图装缀扇面,扇骨白玉晶莹。 仪老微微置笑。 陡然身形一隐,飞出数尺,只见青剑袁持剑平刺,迸射出夺目凶光,冷哼声在风中四散飘荡。 扇骨正好抵住青剑,同时,右手一转,腾身抬脚,右脚尖正中青剑袁手腕,青剑袁一阵剧烈疼痛,呲了呲嘴,松开右手腕,青云剑欲坠,抽出左手向前一扑,一个趔趄滚窜,拄剑蹲在地上。 仪老掌扇轻摇,直视青剑袁眉目,一股肃穆寒气逼人,占据上风。 其余三袁凑上一步,青剑袁平压右中指,稍微调整气息,站身入列。 脚下迈出七星步法,飞身盾地,人影如魅,瞬移变换,数道光影劈头盖脸飞来,仪老向后翻身,闪退十步。 戛然,天地瞬间如云之蔽月,尤如天牢地阵昏昏暗暗,转而鞭火灼烧,矛风咆哮,戟电万均,剑雨针织。 仪老手中银白折扇翻飞,白衣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淡吟一声:“七星天芒阵!” 阵中传来一声不屑讥笑:“老家伙倒是通晓得多,就尝尝天星七芒阵的厉害。” 周身气流逼近,鞭声在耳畔嗡嗡作响,离得很近,一道火光从裆下穿出,仪老点波轻影直上,脚尖立在蟒鞭袁长鞭之上。 轻挞,迫使蟒鞭袁用力抽鞭,借力涨力,顺势一脚斜侧蹬出,蟒鞭袁双手举鞭来挡,一股强横内力震得钢鞭抖颤,自己也重重砸地,嗓子眼处一热,一股热血喷出,如雾如霾。 七星天芒阵中骤然凝出数道天雷火光,直穿而下,如同翼蜃兽口吐云雾紫电一般,旖旎磅礴云气弥漫,四客身影瞬间消失在云墙背后。 仪老心中也没底细,默默退后数尺,静观其变。 楚烟白见此异象,面色讶然。跳下藏机阁三楼,入了七星天芒阵,与仪老形成掎角之势。 叶洛倚着栏柱,嘴唇轻抿一下,一股煞白汗气从头顶冒出,整个脸色变得红润了些,随着一声爆雷狂吼,跳起身来。 右手龙渊古剑一阵颤动,叶洛一步跨上二楼楼梯口,破窗而出,立在仪老身后。 仪老耳旁听得衣袖咧咧作响,稍扭转身回看。 叶洛拜拳握剑谢道:“仪老爷爷,多亏您的相助,我已经恢复了八成功力。” 乍然一声洪象皋音沉沉说道:“叶洛,你终究还是出来了!”,一顿一挫,一缓一急,如同幽灵,扰得人心神有些涣散。 叶洛横眉冷瞥,只见云墙深处有一缕飘衣素带。 “崂山四客,哼哼,四狗还差不多。” 叶洛又接着哼笑了一声:“说你们是狗还真侮辱了狗,你们充其量就是豫帝的一枚棋子,几条唯唯诺诺的看门狗而已。” 四客朝阵中凝输一股内力,聚泥成俑,数百个武士兵俑狰狞神态,迎面扑来,催动阵中机关,兵俑如同饿狼扑食,蜂拥而上,泥铠甲闪着火光,如同丹炉中逃出的石猴妖物。 如梭驽箭窜出穹空,防不胜防,这些陶泥胚子甚是邪乎,驽箭跟长了眼睛一般,斗折蛇行。 叶洛呼出一口气,龙渊已经颤鸣不止,拔剑出鞘,朝那群泥俑武士劈斩而去,一剑下去,锋刃断头,陶泥兵俑断臂掉头,几个圆鼓溜球的头颅如同陶土瓦罐子一般,发出“砰砰”响声。 仪老和楚烟白也飞身跟上,玉白折扇飞出,几个陶泥人丢下手中驽戈,十指捂着双眼,哀嚎撕心裂肺。 叶洛收剑,敛了几分剑气,惊奇地望着那些陶泥兵俑的动向。 仪老不屑一顾,冷语喝道:“就你们这破阵法还想困住我,笑话,毁了这些陶泥兵俑双目,此阵就形同虚设,看你们能奈我何!” 云墙之上七星眩目,仿是数千个人影闪来,游龙矫凤一样的掠影,隐在陶泥兵俑身后露出半个头来,玉白折扇飞砸过去,寻不得踪迹。 叶洛一个回旋手抛出龙渊古剑,一道白芒略带白狐尾光擦过陶泥兵俑喉咙,倒地泥俑碎成一滩齑粉,黄尘弥漫。 陶泥兵俑归为尘土,云墙也渐渐黯淡,惊雷紫电也消弥了踪影。 崂山四客无了隐身屏障,手持兵刃相对。 楚留苏,楚蓉儿,李飞燕一行及众仆役女婢走出玄石门围在三人身后。 那些喽啰厮一齐竖着刀剑发威,阿福在刀刃下低着头,双手不住颤抖,整个身子如同缩了一半,在瑟瑟寒风中跪伏。 骤然间,马蹄声止。 楚府,石狮墩外,六扇门的衙役冲进朱红大门,熊熊火把冒着淡淡袅烟,铿锵脚步纷杂,喊杀声传遍整个府院。 藏机阁外庭院过道上传来一声命令:“仔细搜,一只蛆蝇卵都不能放过。” “是,知府大人。” 崂山四客朝身后一望,衙役已经将整个楚府围得水泄不通,知府贺年庆带着两个武将侍卫迈上庭院青石过道。 楚烟白迎身上去揖手恭维,贺年庆拂袖显着威仪,命令衙役抓人。 四客手下示意一个动作,互相暗通,神情凝重,无形剑气弥漫天地,扫扬而起一阵沙尘遮了眸子,目不可视一物,袖袂扯动,嘎啦响动,沙尘稍许飘散后,四人踪影晃过青墙。 贺年庆立即派人抓捕,几十个衙役循着青墙边缘紧追过去。 反抗的喽啰厮被捕快衙役乱剑断成三截,血肉模糊。 其余的厮看得心惊肉跳,落慌抱头,丢下手中刀剑,蹲身围在一起,像极了赶鸭子上架。 求饶讨命的喽啰厮喊哭一气,如同荒草坟茔上拜祖祭奠一般,摸鼻子擦眼,心头一阵发怵。 贺年庆命令武侍斩了绳头,救下阿福,阿福磕了三通响头,叩谢了青天大老爷。 武侍的青钢悍刀架在颈上,贺年庆抬起右手指着喽啰厮审问:“谁人指派而来?” 那厮不敢抬头,慌张结舌答道:“我……我们是豫国潜渡而来,听命于四使,刺杀叶相世子叶洛。” 贺知府再次逼问:“谁是叶洛?” 叶洛没等厮抬手指认,抬脚迈前一个身段应道:“我是叶洛。” 楚烟白絮絮解释缘由,知府还是要公事公办,带叶洛去了六扇门衙狱。 渭律有曰:“敌国隐谍者,按律斩。若是偷渡入境未报审查者,从严处置。” 楚蓉儿一脸盲然,和李飞燕一同追了数百步,望着叶洛的身影被质押远去,消失在蟾月皓白的官道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大理寺狱 银月寒光,耗费两个时辰有余,叶洛被押解到青州知府衙狱。 青灰色的墙壁上几点污垢斑驳,一股难闻古怪的味道扑鼻而来,夹杂一些屎尿的蒸发气味,令人闻之作呕。 两个狱卒打量了叶洛一眼,鄙夷不屑地吼道:“滚进去!” 一手把叶洛推进铁栏狱牢,地上的蒲草还算新置,整齐地铺散在地上,两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灭了一盏。 久不见天日,地面潮湿,连空气都是污浊的,充盈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贺年庆火急火燎回到府衙内,匆匆召唤师爷面谈。 娓娓叙说一番,贺年庆依旧面露犹豫,踟蹰不定。 谭师爷拜拳揖手,淡淡微露弓唇,狡黠说道:“如此天赐良机,贺大人何必忧心?” 贺年庆一阵费解,伫立目滞,惊诧问道:“此话怎讲?” 谭师爷抹了抹山羊胡子继续说道:“叶洛这个烫手的山芋转交给大理寺即可,一可以讨些赏赐,加官进爵,二也不会担下通敌卖国的罪名,两全其美,何不美哉!” 贺年庆转了转眼瞳,愕然顿悟,感叹一声笑道:“还真是如此,事不宜迟,今夜就动手,押交给大理寺,让渭帝做主,省去好多麻烦。” 衙狱内铁门咣啷啷响动,叶洛空对几缕蟾月冷光,身上有些生冷,自己便紧了紧衣带。没再多想,用衣襟遮了遮鼻腔,盘腿坐在蒲草上运转气机。 不多时,狱卒拿着铜金钥匙打开了黑锁,一脚踹开,贺年庆缓步走进铁槛,恭维笑道:“叶洛,那四贼还未捉到,衙役还在追查,只是渭律严明,你身份特殊,需要大理寺审查,我已上报大理寺卿,将你移交大理寺,现在就动身,祥细情况我会给楚府告知。” 叶洛并没有回答,愣怔望着敞开的黑漆铁门,心里暗暗喃语:“就屁大一点事,还要大理寺审查,渭律如此繁琐,岂不是累死大理寺卿,夜夜办案,日日审查。” 出了衙狱大门,一排火把,数十个衙役捕快持剑等候,谭师爷一袭淡蓝色书生装扮立在正前方,恭敬地行礼叩首,火把噼啪作响,贺年庆委派数十人连夜押解叶洛去大理寺戍案。 一路车马颠簸,抵达幽州时已经丑时甫过,狱卒打着瞌欠泛着泪花。 领头的都头面呈案卷向大理寺卿陈子煜面禀,详细说明了叶洛的身世,以助大理寺结案。 既已移转交接,都头未做逗留,叩首拜别了陈寺卿,连夜赶回青州衙内回禀。 大理寺卿陈子煜乃是渭帝唐玄龄钦命的三品大员,贫苦农家出身,十年苦读,终得出头之日,渭律竹编三百卷有余,仍能滔滔言讲,殿前的文卷考核,一举摘得状元。 市井言论,误传他是一个满腹经纶的穷酸书生,因两月前处置京兆府贪腐案轰动幽州,京畿的百姓找了梨园的戏班子唱戏,排了一出《破腐令》传颂,唐玄龄还亲自驾临大理寺赏赐,绢绸布匹,细软黄金,载了三驾马车,以宣君主赏罚分明之制。 陈子煜移步案头掌灯览阅了案卷,立即派值夜的守卒召集捕卫入潜豫国调查。 叶洛进了牢门,酣睡的呼噜声一个接着一个。 狱卒一个劲地塞他进去,恶狠狠地关了牢门,叶洛恍惚一下,恁恁地盯着五个四仰八叉的囚徒凝望。 牢房很,连个正儿八经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叶洛只得借着烛光月色,心绕开横竖的手臂腰身,默默靠在西北向的墙角坐下。 麻雀虽,五脏俱全,大理寺的狱牢和青州的衙狱大同异,只是铁栏更粗,黑锁更结实。 身旁一个污脏的破木桶盛着半桶夜香,叶洛只得面南背北倚着墙壁歇息。 深夜的牢房还算安稳,偶有几声耗子跑过菱草的沙沙声,在青瓦墙壁中嘶嘶作乐。 漫漫长夜月未落,幽光望断千人愁。 倏然,其中一个囚犯一只臭脚伸到叶洛裤裆内,满脚的泥垢散着恶臭,叶洛抬脚蹬斜了腿,那个囚徒觉得呼吸不畅,身子难受,一个驴打滚翻身,又沉沉酣睡。 一番响动,一个青布衣的男子爬起身睁开眼睛,瞳孔内无异样反应,抬头望了眼天色,柔声问道:“兄台这是犯了何罪,入了这大理寺牢狱?” 叶洛缓缓叹息一声,沉声说道:“说来话长,简单而言就是隐谍之罪,渭律严明,对于异族身份忌惮极深,被押送大理寺审查。” 青衣男子哦了一声,起身跨过几人躯干,倚靠在叶洛身旁的墙壁上坐下,阴沉眸子看着烛火和月光交融,沉默无语。 叶洛抬眼一望,青衣男子神色间隐着一丝绝望,无助,孤愤…… 叶洛心生好奇,情不自禁问道:“兄弟为何被关押此处,犯了何事?” 青衣男子听闻此语,顿了顿首,摩挲扭转拇指,忍不住一叹,想起半年前的黄陵一战,丹凤眸子戾气沉凝。 眼前浮景再现,风卷残云,如血夕阳,蛇枢一千五百余人,被贼相徐崇焕设伏的禁军围杀,斜道十里火焰,焦尸横野,禁军将士千骑齐驾冲出火海,手握巨剑,斩臂的蛇枢喽啰抱臂呻-吟痛不欲生,沟谷内平添一具又一具的兵甲尸身,战马瞪大的白眼仁如同员外门口高挂的白绢送丧灯笼。 膂力不俗的禁军都尉一刀挑杀数名惊骇退却的蛇枢士卒。 数百修剑的蛇枢暗卫凝罡力挥剑阻隔,也难挡万骑横踏的雄威凶残,战至落日西沉,弥烟消荡。 青衣男子回头提问:“你可知蛇枢总坛?” 叶洛回想思虑一番,面无表情地答道:“听闻过,见过一个八指半的蛇枢头领,憨黑粗鲁的大气汉子,还有过一段不愉快的怨念。” 青衣男子惊诧地拍拍叶洛肩膀:“那是青州蛇枢的副坛使,是一条性情耿直的汉子,其名唤作阎罗,一把斧子使得出神入化。” 叶洛扇扇衣袖,驱散周身的恶臭味,沉吸一气问道:“兄弟如此熟悉蛇枢,想必是蛇枢内部的人!” 青衣男子重重点头应道:“我是蛇枢的坛主,半年前被那白重阳儿勾结徐贼,困战于黄陵,寡不敌众,被囚进大理寺。一番烙铁鞭打,幸存了下来。幸而渭皇垂怜大赦,免赦我等死罪,活罪依旧负身,年后将押解至西岭郡荒寒之地做苦力劳工,修造登险的盘山道,修葺风蚀的军工狼烟台。” 叶洛瞄了一眼四个酣睡的粗鲁汉子,扫过青衣男子脸颊,平静如水的眸子里像是饱受沧桑过后的淡然,翘曲了一下左腿,舒缓一下血液不通的酥麻感觉。 两道浓密斜裁柳眉轻蹙,问道:“兄弟可是‘赵’姓?” 青衣男子惊愕大呼,双手抓住叶洛左右肩轻摇,说道:“你识得我?” 叶洛和煦笑容微露,点头回道:“在琉湖山头见过蛇枢的‘白’字大旗,一个姑娘故而提到过‘赵’字大旗,我一猜测,便想你有几分赵坛主的可能!” 旁边的狱友挠挠蓬头的骚-痒,嗲了嗲嘴,又滚着身子睡去。 青衣男子喟然长叹,瞥了黑漆牢房一周,盯着狱门铁栏扫过一道冰刺般的目光,拉回视线道:“世道果真无常,未曾想到我赵寅罡落得牢狱囚足的地步,若能逃亡出去,我定将那白重阳儿的脑瓜子剁成浆泥,糊弄倒屎的瓦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二十三章 鸿鹄之志 夜幕下,叶洛默然恭听赵寅罡的一句一词,心间百味油然而生,悲戚怆然。 赵寅罡扶短须浅笑道:“兄弟天庭饱满,伏犀灌顶,两颧斜插天苍,浓眉双飞入鬓,气清神扬,绝非凡夫俗子,定有大造化。” 叶洛腆着脸色,叹了口气赧颜道:“兄弟说笑了,同为阶囚,又有什么大造化,即便有,奈何这玄铁栅栏困身,罡力也无济,再说,逃出去还有成千狱卒。” 赵寅罡凑近身子,在叶洛的耳畔附耳低言:“你所犯之事还有余地盘旋,大理寺查清后自会释放。” 他稍稍沉头,拿起一根菱草挑起另一根菱草,疏淡一气再道:“可我们五人已成定局,屠夫老王杀了奸夫淫妇,获刑入狱;农人老哥张大郎为了一只鸡失手打死了邻居;盗鼓跳骚偷了霸占乡里的孙员外,还睡了他的夫人;马官老杨更严重,惊马踏死了徐崇焕的外甥。” 叶洛感到一丝怜悯,贝齿不由咬了咬唇,啧啧嘴道:“渭律如此昏腐吗?大理寺的法度不应是明察秋毫吗?” 赵寅罡失望地笑道:“纵然渭帝唐玄龄圣明,大理寺卿陈子煜廉秉,也奈何不了徐崇焕只手遮天,狱审奏章,朱红批笺只是渭相所呈的少部分,就连马官老杨也是陈寺卿冒死保下来的,法度,仅是少数人的君王之道,一两侯徐崇焕操纵的大理寺没有法理可言,在他眼里只认银两。” 叶洛撇了撇头,窜室的风从天窗而入,就连墙角都一阵寒冽,手掌不住摩挲,省得冻成青一块紫一块。 幽光笼罩的两人欠着身子,惊鸿一瞥的神态浮现在各自的眸眼之中。 “唉,这世道,一国宰相便可如此狂妄恣肆,大厦将倾,扶正道必须除了这些宦贼!” 赵寅罡摇摇头苦笑道:“谈何容易,猢狲乱党不知其数,渭帝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列强环视,国内一旦出现大动荡,给邻国可乘之机,陷西陲五镇遭荻人掳掠,东疆八郡无险可据,豫国越过秦渭河便可直插渭境腹地,南北边域算是安全些,高山大泽尚可拦挡一阵。不过,肥肉流油的疆土,哪个不想分占一席之地呢!” 叶洛紧紧攥住拳头,哀转一声叹道:“实在悲恸,我为豫帝狗儿驻守西塞三载,何尝不是铁衣裹身,金柝天明,以防敌国东侵直下屠杀百姓。到头来得一个谋反叛逆的罪名,连累叶门族人,一个个成为刀下亡魂。” 赵寅罡听得叶洛话语,眉心一点窃喜笑意,呢喃细语问道:“兄弟莫不是叶洛?” “正是!” “嘿嘿……天涯沦落人,我赵某人最敬佩的就是汝等少年英才,入狱前还曾派蛇枢暗卫寻你,打算拉你入蛇枢做事,为百姓鸣不平,可惜我被囚了大狱,此事就搁置了。” 叶洛红着眼睛怔怔望着他,柔声谢道:“叶洛在此谢过赵坛主,江湖虽远,依旧遗有恩情。反观那些高居庙堂的猢狲儿都是些披了人皮,明颜善笑的势力走狗,冠冕堂皇的衣冠禽兽。” 赵寅罡屏息,神情一动,伸手曲指叹道:“曾入蛇枢时胸怀鸿鹄之志,想为天下百姓安居犁耕,凭这蛇枢的江湖势力与宫廷朝堂斗上一斗,无奈劫那地方州府上贡的生辰纲,遭白重阳算计,徐崇焕绞杀,害得蛇枢弟兄们掉了头颅,哀戚诛心啊。” “庸庸世道,该是变上一变!”叶洛吞了口水,斩钉截铁讲道。 赵寅罡抬首又望半轮月盘,无奈苦笑道:“世人皆浊,千万人爽于美色权钱,背弃正道。如今七国之势,章国坐大,益国凋敝,荻人国凭西险戈壁蛰伏塞外,七雄之争,苦天下穷民疲兵,王侯将相高居庙堂,不惜流血牺牲,输败退舍割地,各自为战,早就应该变上一变,叶洛兄弟,若能出去,我们不做那仗剑天涯的江湖侠客,做那雄霸一方的诸侯,私仇国恨,一并了结了。” “好!”叶洛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赵寅罡的大腿。 赵寅罡缩了缩身子,脸上显得有些生疼,叶洛意识到用力有些生猛,就敛了敛笑,微微颔首。 翌日,青州府衙的大门刚刚推开,楚烟白跳身下马上了府衙台阶,几个奴仆抬着一个黄釉木箱子从侧门穿入。 贺年庆因昨夜天色深晚,就在府衙的侧厢西房中歇下。 衙卫叩门禀道:“楚府老爷拜见。” 贺年庆还在迷糊当中,惊得两旁的两个婢僮丢了魂魄,双臂捂着丰满的峰房坐起,胸前风光大泄,腿上白脂肌肤赛雪,慌乱地蹬上里面的内衣丝襦,紫绸红带的肚兜上覆上雪白的云锦外衣。 妖娆身段下床曲身穿鞋,用手轻轻摇摇贺年庆手臂,贺年庆一摆手抓住手腕,拉扯着还喊声:“美人儿。” 那个婢僮挣脱手俯身说道:“门外楚府老爷拜见。” 贺年庆一把掀翻被子,叩门声再响,回声道:“知道了,带楚老爷候堂歇息,清晨早茶招待,稍等片刻就到。” 伺候贺年庆穿戴整齐,官服玉冠束发,步出西房向候堂行去。 婢僮轻盈体态坐上木椅梳妆,铜镜映鬓鬟螺髻,十分风韵,兰花指风情流梳。 想起昨夜一阵观音坐莲,老汉推车,泼猴摘桃,惹得荡声笑吟,体态多姿,方才一阵惊吓全然忘于脑后,还与姊妹探讨起下次招呼知府的指法技艺,床上门道,掩着桃色绢巾,委实独领风骚。 入了候堂,楚烟白霍然起身,放下手中青瓷碗茶具,沉低身子向知府大人行礼。 楚烟白在青州境内也算得上是名贾富商,一手医术又在江湖上名声大噪,世俗地位颇高,内堂拜见就免行跪拜大礼。 贺年庆伸臂接住楚烟白拜拳,忙说着让他坐下继续吃茶。 贺年庆心中敞亮,不等片刻就讲起昨夜叶洛转交大理寺卿审查之事,讲得天花乱坠,但楚烟白心中自有尺度,谁还不谙这狗官心中的如意算盘,恐是担心受责,交出去领赏去了。 几个奴仆抬进黄釉木沉箱,掀开一看,满是雪花花的银两,贺年庆立即派人接过,封箱抬入后堂。 贺年庆笑眯眯望着楚烟白笑道:“楚老爷真是破费,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这些礼物就不必啦!” 楚烟白哈哈一笑,看着鼠目贼脸心里一咒,还是假装喜道:“知府大人与徐相爷也算有些交情,劳烦在耳边说叨说叨,放了儿。” 贺年庆手捧清茶一噙,笑容可掬道:“那是,那是,我一定在徐相爷耳根子前美言劝说,只是徐相爷也爱金光闪闪的银钱嘛,楚老爷……” 楚烟白打断话语说道:“银两已备好,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事事,我这就到徐相府上拜见。” 楚烟白又拜拳相谢,说道:“劳烦知府大人了。” 楚烟白离开青州府衙单骑回府,勒马楚府门前,楚蓉儿与李飞燕已在门前静候多时,见爹爹回来,悻悻然冲过去相问。 楚烟白摸摸女儿绾结乌发,拉着手说明情况,李飞燕也跟在身后聆听,面露迫切的紧张神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二十四章 闲敲棋子 登府入堂,楚烟白脸上微露窘迫,局天蹐地,吩咐奴仆去账房主薄那里划拨一百锭白银装箱。 微过半晌,晓日才渐渐有了烁光。 贺年庆指派随从武侍入楚府取银,抬送知府。 双马低盖,贺年庆乘车居左,右摆一个银锭箱,两个时辰后到了徐相府前。 下车转交拜帖,徐府奴仆双手呈上信函通报,不多时,一个白白嫩嫩的奴侍传话:“知府大人,且随奴来。” 贺年庆摆袖示意,几个抬箱的武侍纷纷退后,手握长剑默然等候。 徐府出来两个奴役接过银锭箱子疾步跨过朱红门槛,绕过曲蛇盘折的信白石径,再瞥一眼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奴低着下颚紧迈步子,走过白玉拱桥,旁落的花圃成垄,菟葵鹅黄,山茶如滴血莲瓣,冰凌花嫩蕊扑香,腊梅吐妍欺雪,贺年庆瞥眼迷了神,脚下步子细碎,与奴拉开了五六步的距离。 奴转身呼了声“知府大人”,贺年庆如是梦魇惊魂一般,颤了一下身子,脚下紧赶了几步跟上。 贺年庆心里嘀咕,在政为官数十载,登门拜见相爷还是首回,素闻徐府堪比宫廷琳琅,果真如是,雕甍画栋比皇廷的做工还精致。 相府中堂只见几个丫鬟倒取昨日的白灰余烬,重新添香置炉,卷帘清扫书阁,寻不得相爷身影。 奴躬身揖手施礼道:“知府大人,相爷吩咐您在此等候,今日逢八,相爷去了翰弈亭与人博弈。至于何时归来,奴并不知祥!” 贺年庆胸中憋怒,脸上却是弥勒笑容,回道:“不碍事,不碍事,相爷好雅兴,不知可否带我前去闲观,鄙人在局弈术路上倒是颇感兴致,向相爷讨教一下棋圣黄西士在《局弈十九道》残卷中所留下的‘黑白龙眼’,领悟一二。” 奴仆愣怔神色,并不知其意,含糊半懂,试探着应道:“相爷对弈一向讲究清闲,一心沉浸,不方便叨扰,知府大人若有难解之惑,可待相爷归来再相请教。” 奴仆端起玉翡砂缀壶盛满一杯温茶,吩咐一个女婢去准备一些羹羔。 翰弈亭,徐府北向假山上,面阳坐落。 虽是假山,但徐府的与平常富贾庭院中的截然不同,方圆三百步,高五丈有余,紫红壤取于幽州城郊,夯土成台,怪巘沙石更是精挑细选,采自各地的名川大河,其中一些还是四海岸涂上找的彩斑珊瑚石。 相爷徐崇焕正与国棋九段江流逸对弈,只见江流逸沉头纵览,稍稍举眉问徐崇焕道:“相爷,你这个畸角儿的黑子不要了么” 徐崇焕提神屏息凝观,面露惊色,接着舒缓面肌嘿然道:“不要了,不要了,顾全大局舍其子,未尝不可,纵横十九道棋盘,你多占几个白子也无妨!” 江流逸淡然吟笑:“相爷好胸襟,不愧是点拨江山的良才。” 江流逸举白子敲落在十字格上,堵死黑子气路,八子黑棋顷刻成为死棋,天元拾子中空。 徐崇焕噙一口茶,继续落子。 徐相府前皆是谨言慎行,都是客套的美言妙语,但在局弈术路上一定要拼力,徐崇焕最厌对弈故意让子的行径,自言是对棋者的敬重。 江流逸道:“我便打了起来,看你怎么样!” 徐崇焕却微微笑着,把边上子一接,搭转一吃右上白子,把黑子的一个角儿都盘活起来。 抬手请道:“江学士,该你落子了。” 江流逸窥见右上已无气,蹙眉感叹:“相爷这一招逆转乾坤扳平了棋局啊!” 徐崇焕嘿笑道:“这叫做倒脱靴势,每月与学士对弈三回,又得黄西士十九道奥妙,棋技有所提升,熟络各道之后,总会悟得一两招异想天开的惊骇操作。” 江流逸垂袖抬臂欣然道:“恭喜相爷悟得天人之作,以凭现在棋力术路,八段的棋手不是您的对手。” 徐崇焕嘿然一笑,手中落下黑子,杀吃三百一十二回,黑子落败,白子比黑子仅多五子而已。 两人起身,对着温润日光舒展腰身,步出翰弈亭。 江流逸与徐崇焕伴行的道上并没有住话,一直闲聊,穿苑转阁的道上聊得火热。 江流逸喜色挑眉,笑道:“相爷,三月三梨苑花开,一年一度的国士招募将会如期举行,若有兴致,我便提议渭帝让你主持,还可以与各路高手会会棋,娱乐兴玩可欤?” 徐崇焕转一下眼睛,回道:“那就三月三梨苑见,向一众国士讨教讨教。” “相爷客气了,讨教谈不上,若能有一招被相爷所悟,实乃我们学士之幸。” 至于徐府中堂,徐崇焕招来一个奴仆,命令道:“替我送送江学士,我便不再出府门了。” 江流逸再一揖手低胸:“相爷不必了,我等闲散人儿,不比相爷日夜操劳,自行离去即可。” 江流逸转身行去,奴仆点头后陪送出府,牵来奔霄白马扬鞭而去。 徐崇焕进了中堂。 贺年庆立刻起身迎上去,如同惊窜的狡兔一般。 “相爷,回来了!”贺年庆眯眼奸笑道。 “贺知府拜临府上有何事?”徐崇焕冷淡说道。 贺年庆官场混迹多年,见风使舵的油腔滑调依旧脱口而出:“相爷真是颖悟绝伦,府上拜见,确有一桩事需要帮忙。” “快讲!” “青州富贾楚烟白的干儿子囚在了大理寺,还望相爷通融一下,年关在即,都想过个舒坦年,躲过牢狱一劫。” 徐崇焕似乎不耐烦地道:“报上姓名,我去查问,若无他事,你且去青州赴职,处理好府上事务,稽核书章就免了那些繁文缛节,直接派使送于相府即可,年后我一并呈于皇上过目。” 贺年庆凭脚丫子都能明白,位卑言微,不受待见,挤出两抹会意笑容轻言道:“劳烦相爷了,卑职先行告退。” 出了徐府,贺年庆憋了一肚的怒火,无处撒泄,一脚踹在马车上吱吱嘎嘎摇晃,跳上车辕入盖,怒道:“回府!” 众仆役见贺知府脸色铁青,怒容阴沉,马夫匆忙驾车驱赶,奔临青州。 楚府派出的信使侯在府衙内,听闻贺知府赶来,忙端起一碗碧螺渌茶递在其手中。 贺年庆愤愤怒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回去知会楚老爷,当今相爷是虎狼胃口,我等权轻财疏的难受正眼待见,更别说是帮忙,在下已经竭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二十五章 入狱探监 楚府信差回到府上禀知楚烟白,歇缓一下急促气息,退去茶房讨了碗温茶止渴,解解乏,消消淋漓大汗。 信差抬脚刚走,楚蓉儿便急切地跑到中厅,向爹爹打听明了。 如此一听,楚蓉儿心急如焚,沉着脸色去了东苑紫竹厢房,听到窸窣脚步,李飞燕停下指尖幽怨琴弦,起身出门瞧望。 楚蓉儿进门正好相互迎上,李飞燕下意识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焦躁不安地拉她坐到榻上盘问。 “蓉儿妹妹,洛哥哥处境如何,能不能救出?” 楚蓉儿沉首摇摇头,手指搓着衣裙无话。 “救不了?”李飞燕扯了嗓子大声呼道。 楚蓉儿重重点头,蓦然仰了仰头,眼角似乎泛起了泪花,飘带衣袖轻轻摩挲而过,只见眼眶有些泛红。 李飞燕摸摸她的额头,以手梳理一下耳根处的散发,安慰讲道:“蓉儿,勿要担心,朝纲法纪还在,洛哥哥最差也是被多关押些时日,我们一起去探监,会会面,翻年一眨眼工夫就能出狱。” 楚蓉儿有些含羞,方才心急,有些失态。 “可以,我们一起同去大理寺,探望一下叶洛,不知他现在是否安好!” 李飞燕毕竟比楚蓉儿年纪长些,世道上的场面见的多些,神情镇定。 正说间一人匆匆忙忙冲进紫竹厢房,眼角余光一瞥,是魏荀世子。 魏荀感慨道:“分别不过数日,便生出这种事端,蓉儿妹妹,飞燕妹妹,且莫担忧,我已派奴仆回家中传信,让爹爹出面相救。爹爹每年出进京城徐相府十来次,也有一定交情。” 楚蓉儿上前一步扯住魏荀衣袖,惊喜感谢道:“谢谢荀哥哥以及魏伯伯。” 魏荀伸手摸摸丫头的后脑勺,欣然地讪笑,眼光转向李飞燕的面上,见美人眼波含愁,桃腮深凝。 “荀哥哥,我打算和飞燕姐姐前往幽州大理寺探监,你可有兴致同去?” 魏荀张口就应,没再思量。 “荀哥哥带你们前去,轻车熟路,还能蹭个熟面,让那些守牢的狱卒多宽限些时间,以便和叶洛多聊聊。” 楚蓉儿转身向紫竹厢房的门口行去,乍然一住脚。 “荀哥哥,我们偷偷前去,不要告诉爹爹和哥哥。” 魏荀重重点头应道:“嗯,我们三人前去,入府时楚伯伯已不在府上,留苏哥哥在筹备开岁事宜,偌大一个家门,年关筹备比平常节日更加繁忙。” 楚蓉儿闻言,心里轻松许多,脸上深凝容色有所舒缓。 三人出府上鞍,快马在通往幽州的驰道上狂奔。 魏荀本欲打算和李飞燕同骑而行,无奈她却上了马,和楚蓉儿一起。 魏荀时不时稳住马,等等身后的二人,偷瞄一眼美人流盼,自那夜醉酒说漏心声后,心里一直忐忑挂怀,不自禁多看几眼。 到了大理寺,看守牢门的狱卒摆着一副凶神恶煞般的神情,有一个稍俊的狱卒也显得十分憎恶,张口的语气拒人千里之外。若不是为了见叶洛一面,楚蓉儿只想冲过去招呼两耳光,灭灭嚣张跋扈的气焰。 魏荀找到领头的,从袖间掏出数锭银两,侧着身子暗暗塞在曹狱长手中。 “哥几个日夜看守,不辞劳苦,拿这银两给弟兄们买坛酒吃,寒夜难耐,暖暖身子骨。” 曹狱长呵呵大笑,声音哄亮,殷殷如雷,身后楚蓉儿和李飞燕一通惊诧,斜瞥了一眼狱长眯缝的眼睛。 曹狱长双腿夹住刀,将银两拿手塞在腰间流云革带中,右手挎刀,拿出一串铜金钥匙,走到铁门锁跟前。 “哐啷……” 开了锁,推开门买笑迎欢,说道:“你们快些絮叨,探监时间有限。” 魏荀又从袖中掏出一大颗银两递在曹狱长手心。 “再烦劳老哥一事,找个稍许幽静空荡的去处,这里污秽脏乱,女孩子家不便,还望通融。”魏荀指了指身后的两人。 曹狱长手指颠了颠,魏荀明白其意,又掏了几颗银两。 曹狱长领着他们三人一齐穿过哀声惨叫的牢房,有的抓着铁栅栏发怵,有的伸手欲扯靠近人的衣衫,大呼“救命”,有的露着色眸呆望女子体态,想必入狱前定是登徒浪子,说不定是犯了奸-淫勾当才锒铛入狱。 走过大概十余个牢间,到了偏角的一处狱门口。 六人一室,两人倚在墙壁上呆望着天窗,其余四人躺在乱籍菱草上假寐,一人哼着调儿听不大懂,大概是幽州本地的方言山歌。 “叶洛,有人探监,起身随我出来。”曹狱长讲话如同牛哞,不是一般人的底气能学得来的。 两人转目侧畔,躺着的四人猛挣个身子坐在地上观望。 楚蓉儿猛扑到栅栏旁,凝噎语调差点喊不出声。 “叶……叶洛!” 言简意赅,一个姓名不知承载了多少温煦的关怀。 李飞燕也在铁栏的格子里喊了声:“洛哥哥”。 眼见二人,叶洛还是如往常一样起身行来,并没有露出半点蹲大狱的狼狈样。 出了狱间牢门,楚蓉儿一手扯住叶洛衣袖,像个邻家妹般娇气,李飞燕跟在另一边看着叶洛彻夜未眠的血红丝眼睛,淡淡说道:“洛哥哥,你遭罪了,我们会想办法救你出去,魏伯伯应该会帮我们。” 曹狱长声令走快些,到了狱牢一处闲置的空牢房。 魏荀拍拍叶洛肩膀肃然道:“我已告知爹爹求见徐相爷开一面,争取大年三十出狱回府,贺喜开岁。” 叶洛拱手一谢。 魏荀陪同曹狱长一同去了牢门等候,此处只有三人成行。 楚蓉儿率先开口冷哼道:“叶洛,你可真是个瘟神,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救你回府!” 叶洛开怀爽笑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楚蓉儿没好气地锤了锤叶洛胸脯,感觉一麻,眼带余光瞥见她娇愤的脸色,心中窃窃自喜。 叶洛突然一声喷嚏,背转过身。 李飞燕拢着手问道:“洛哥哥是不是染了风寒,身子不适?” 想到两人又要担心,叶洛摇摇头笑噗噗道:“不碍事,我有罡力护体,一般风寒难侵,只是鼻头突然痒痒,打一喷嚏。” 楚蓉儿伸掌拍拍其后背,喃喃问道:“现在是不是觉得好些?” 叶洛没有答语,眼瞳瞅着她的眼角,似乎有点泪痕,依旧红润些。 叶洛捧腹大笑道:“蓉儿,你哭过,是不是觉得哥哥在里面遭受非人待遇,心里过意不去,暗自怜悯,湿了眼角呢!” 李飞燕听得也是一阵大笑,隔壁狱间里的人贴着墙壁偷听,碎语嘀咕着:“这几人年纪轻轻,莫不是傻子,跑到牢房内放声大笑,能有多欢快,活了大半辈子,罕见。” 旁落一个老囚犯摇摇头道:“这世道,形形色色之人皆是,你们休要在这嚼舌根子,等着明年六月初五刑满,修建绳塔寺三月,苦力结束后就自由喽,见见妻儿,比呆在这儿贫嘴皮子强多了。” 两个狱囚斜眼瞪了瞪老头儿,没再多话。 楚蓉儿羞得腮红耳热,转移话题道:“来得匆忙,忘了给你带只烧鸡,等你出去了,我命厨房给你烤三只,一顿管饱。” 狱门口跑来一个卒催促,楚蓉儿挥挥手作别,步子迈得很。 叶洛在一旁嘱咐道:“回去好好练剑,等我出狱了再教你几招。” 再示意身旁的李飞燕,告诉她好好照顾蓉儿妹妹,让两人好好闹年。 李飞燕轻轻点头,抬脚迈了步。 叶洛骤然一步冲上前去,从襟口处掏出一个红绳绾串的七彩鲛珠递到蓉儿手上,直言道:“那日你没收,现在就收着,我身陷囹圄,一个恍神就弄丢了,此物虽不是绝品,但是个稀物,得来不易,对你的内功有好处。” 楚蓉儿登时神态楚楚,接过七彩鲛珠捏在掌心无语,转身跑出狱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二十六章 望月楼郭 狱中卒一番催促,一声泄愤的怒喊如同冰水浇在头上。 “他娘的快点,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叶洛扭转过头,大概又走了五六间牢房,被卒一脚揣进去,差点跌了个趔趄。 李飞燕将那个卒斜瞪了一眼,甩了甩袖转身离开,追了几步跨出牢门,魏荀和楚蓉儿并排站在一起,魏荀还在和那个贪财曹狱长言笑。 幽州距青州颇远,回途马乏,多耗了半个时辰回到府上。 楚烟白正候在中堂,吩咐奴婢去唤姐回来。 楚蓉儿和李飞燕刚进屋暖了一下手,手里捧着一个热茶杯揣在手中,不住地呵气。 “姐,老爷寻你问话!”龄玉轻轻说道。 “知道了,龄玉妹妹!”楚蓉儿亲和地回了一声。 楚蓉儿张手围炉烤了会炭火,手上热乎,贴在脸颊上轻轻揉揉,一阵舒坦。 出了西苑房门,用右手提提淡黄色绒衣裙,跑步到了中堂。 楚烟白招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抚摸,如同数日的雏鸟藏在老鸟的胸底怀里,怡然自乐。 楚蓉儿开口问道:“爹爹,你先前不在府上,去了哪里?” “蓉儿,去了你令狐伯伯的府上,他与徐相大人交情尚好,求他出手相救,帮帮洛儿,毕竟大理寺的实权握在徐相爷手中。” 楚蓉儿惊喜地站起身,抱着爹爹的臂膀欢呼道:“谢谢爹爹!” 令狐沅随从令狐伯伯一同去相府拜会,刚要迈上青石阶,幽州牧魏政走下四马琉盖车。 同为僚臣,相见欢笑。 “政兄,久时不见!” “潜兄,幸会,身后是令狐侄儿吧!” 令狐伯伯恭笑道:“正是犬子,政兄好眼力。” 魏政命厮抬着两个箱子从侧门而入,随后,令狐府上的奴仆也抬着两个箱子跟在其后。 两人相互谦恭一下,结伴入了徐府。 须臾间,两人到了相府中堂,徐崇焕不在府上,听奴仆所言,去了望月楼。 三人骑了单骑,一同赶去离京一百里的望月楼。 到达望月楼前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鸟雀归巢。 望月楼四处临江,是一个江心洲,一条五米长的木栈桥是唯一的路径,长桥三十多米,全是卯榫铁钉建造。 三人下马栓了缰绳,步行走过木栈桥,到了楼阙口。 侍卫铁盔银甲,看不见眉目鼻唇,全被铁壳面具罩住,身形比常人高出一截,都是魁梧壮实,虎背熊腰,仿佛银甲都要绷得碎裂。 望月楼是一处江心城郭,规模不能与京城相提并论,但也是烛灯如昼,旁落无数间坊阁,街道上摆着一杆杆翠竹干,用作晾晒锦绸,倚在角落里。 此处所居全是掳来的江南女子,美丑有别,但都会缫丝,更是一流的锦绸织工,幽州贩卖的丝帛品,大半都是望月楼生产。 这些女子无夫,徐崇焕偶尔来时还会随便找两个女子临床,一夜云雨情,都不记得样貌,有时钻进屋内,直接从房中裹被抱来熟睡的女人放纵大鸟,荒诞之极。 每月初一轮批次休假,给这些兵士入房纵欲的机会,兵士为争同一个女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颇多,徐相全然放任厮杀,当做练兵。 也就意味着说,望月楼是徐崇焕的一个秘密钱庄,也是风流城郭。 三楼,八侍围在徐崇焕膝下,胭脂水粉化妆,歪斜着身子靠在徐崇焕的胸脯上饮酒,楼上炭火烧得旺,九人都脱了上衣,手指在嫩白肤上不住摩挲。 八侍都是二十来岁的男子,与其说是男子,倒不如说是阉人,失去雄性根本,无须无胡,白白净净,其貌似是女人儿,只有喉结处比平常女子大一些。 当时,雍王唐玄敏参本,告密渭帝,徐崇焕以权谋私,残害忠良,刚出了京城皇都东门,便被八侍剐成白骨,那场夜战,死了百余人,都是雍王训练的死士,武功罡力,绝不落后于一般的江湖剑客。大理寺审查,抓了八个无辜平民替罪杀头。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八犬”的声名一夜间在坊间邻里传闻,谁也不敢招惹渭国境内最厉害的八条“大白狗”。 三人等待传召,却被两个铁甲兵带到一处暗室,只有天窗口可见一缕光芒,黑漆墙壁,铁皮门缝里能传入一丝响动,模模糊糊。 蜡烛通明,只能对视三人。魏政,令狐潜及令狐沅轮换使劲砸门,没人应和,于事无补。 子时,晦日如一角弯弧,似要隐了踪影。 突然一阵女人嘶哑的哭声轰然响起,有火光的影子隐隐约约在门缝里闪动,三人面色再次一惊,惨白默声听着密室外的动静。 望月楼头,天师祭剑拜神,道语符文过后,香案灰撒进江流冰面。 九个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被绑在江心冰面上,八支银箭分别铸有乾、坤、坎、离、震、巽、艮、兑,陈列在徐崇焕手中的驽弓前。 冰面上支着一个柴垛,火光照得通明,九个女孩面上没有一丝神态,仿若僵尸。 徐崇焕把乾字银箭装进驽弓,瞄准一个女子天灵盖射去。 “嘣” 一个女子额头喷血倒地,被铁甲兵拖离数十尺,凿冰破洞,塞进江心冰窟窿,沉江喂鱼。 不足一刻,八支银箭一支不剩,九个少女也倒了八个,全部沉江鱼食。 剩余的一个少女被铁甲兵带到望江楼上,扒光了衣服绑在一块巨形风水石盘上,似是天工开物的神器。 天师三支燃香点了天心眉,薰了十倍效力的“迷窍散”,少女如同死尸一般睡去。 天师拿了亮锃锃的匕首破开胸膛,取其五脏。 血涔涔的心、肝、脾、肺、肾摆在盘中,放在炭火中嗞嗞烧烤,熟透后拿刀剁成肉泥,九人围坐,抓在手中下酒。 坊间流传秘闻,超出六十四卜卦,拥纳五行者,修罡力,道门可诩羽飞仙,修成大成境界。 徐崇焕整整等了十二年才等到阴时阴月阴人,所射杀的少女之中,指不定那个是他是野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二十七章 正气不阿 暗室内三人只能听得一阵妇孺的哭喊声,心中狐疑,提心吊胆。 漫漫长夜并无睡意,倚在黑漆墙壁上高谈阔论,提到拜见徐相府的缘由,才得知是殊途同归,是为救那叶洛。 魏政讲了空苍山陪同渭帝捉狐的往事,叶洛又是儿魏荀的朋友,子让老子做事,老子就出面帮帮他。 况且,叶洛少年英雄,一身武艺,囚于囹圄也是浪费人才。 令狐伯伯言笑点头。 江面的柴垛烧尽后融化了冰层,一堆火星坠入江心。 望月楼下江岸上,一群穿着细软锦绣衣衫的少妇跪地涕泪交加,一是失去女儿的诛心之痛,二是被掳后的奴隶生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困在孤洲,日夜机杼,身子也被人骑胯,无情玷污。 十二年间,一批批妙龄少女被折腾玩弄,剩下的也是人老珠黄,容颜不再,试想逃出徐贼爪牙的女子,被那些铁甲兵抓来,一刀刀入骨,解了二百零四块骨头。 八侍与徐崇焕一同醉倒在望月楼三层,酣畅淋漓。 破晓天明后,暗室的大门一声巨响,惊醒沉睡的三人。 昨夜一场杀戮,犹如雨后冼洗一般,不留痕迹。 魏政,令狐潜,令狐沅三人跪伏在徐相身前行礼。 徐崇焕呵然淡笑道:“快快起身!” 起身走到令狐沅身旁,浅笑安然道:“令狐侄儿长高了,白白嫩嫩,器宇轩昂,妥妥的是个十足的俊秀男儿。” 令狐潜恭礼一揖。 “相爷,卑职有一事,还望费心。大理寺狱中羁押的叶洛乃是故交的义子,年岁将近,也希望聚家团圆,其并无重罪,只是豫国身份而已,按照渭律审查下来,估计要等到了阳春时节才能出牢,劳驾相爷。” 徐崇焕尖嘴薄唇里露出一丝贱笑,眼神瞥向了魏政。 魏政嗤笑道:“相爷,我也是为此事而来,烦请相爷一助。昨日备了份薄礼去府上探望,得知您在此处,面没见着,被两个铁甲兵关进了暗室,实在巧合。” 徐崇焕怒目一睁,喝道:“竟有这等事,那两个狗奴才聋了,我吩咐他们带你们去上好的阁厢房,好生伺候。” 三人无奈地笑道:“无妨,无妨。” 徐崇焕喊来一个红袍银甲将军,命令将昨日那两个甲兵削头沉江,当做赔谢。 魏政上前相劝,也没能拦住。不多时就传来“扑通”的落水声。 徐崇焕才一脸严肃地答应了此事。 三人过了木栈桥,马奔一百里到了府上静候消息。 徐崇焕召来八侍,辞去所有将军甲兵,关了望月楼门窗,低语谋划。 一柱香过后,八侍藏了暗器,出了楼门,朝邺城而去。 徐崇焕随后带了奴仆,那个天师也换了一身戎装,藏在阵仗中回到徐府。 宽敞院落中,天师闪进后院阁厢房后再无踪影。 徐崇焕偷窥一眼四周,接过天师递交的一份羊皮卷揣在怀中,摸进假山角楼。 晚饭傍晚时分,徐崇焕出了角楼,走进徐府正厅中堂,唤来府上齐总管前往大理寺递交书文。 齐总管出了府门,上了枣红大马。 大理寺卿陈子煜正埋头文案当中,屁股上的古朴木椅都被捂得暖烘烘的,炉中只有几节短木炭燃着星星火苗,屋子里浮着一股寒气,冻得手僵脚麻。 齐总管近了行文案头,略一拜手即将书文呈给陈子煜。 陈子煜刚一读完才要发问,却被齐总管恶狠狠打住,口气如同握有拥趸遮天的势力,盖在大理寺卿头上如负山岳。 “陈寺卿,放人吧,老夫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陈子煜脸上一愣,思绪翻飞。 齐总管冷哼道:“陈寺卿,相爷说了,明儿个即是岁末,此案一结就去回陈府上陪伴妻女,不必纠结流程。” 陈子煜没有理会,转身返回桌案前坐下,处理行文。 齐总管知晓陈子煜心思,微笑道:“嘿嘿,寺卿大人,你的廉明之名莫不是相爷成全,其实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必太在意。京兆府案那么顺利,还不是相爷想扳倒那些势力,你入局者迷,可能不知。若是惹了相爷,乌纱帽不保,还要连累妻眷,相爷的手段,可能还不止这些。” 陈子煜沉凝目色,呆滞了一下身子,张口喊道:“来人,把这个老匹夫先行扣下。” 齐总管虎不失威,大声喊骂:“陈寺卿,你个鸟人,还敢扣押我!你不过是个从三品而已,还想与相爷翻跟头,你动我一根毫毛试试!” 陈子煜轻淡道:“动你又如何,大渭律令还在,难不成被你个老匹夫坏了法度!” “你……你……”齐总管跺了跺脚跟。 “押下去,好生看管。只要我陈子煜经手的案子,必需合乎规矩,青天白日,若无法度,国焉能盛世荣昌,你们这些跳梁丑,还想耍出花样?” 齐总管连连喊骂,被差兵一脚踢出几步,带到偏房中锁了房门。 陈子煜吩咐手下备马,连夜面圣。 皇廷石晷仪上酉时刻度,渭帝正端居挺身,坐在御书阁的龙椅上查阅各州府郡的水利工程,勾注备画。 猝然,门外李公公传来一声大理寺卿求见,唐玄龄合了书卷,走出书阁,移驾内廷大明殿。 大殿内,陈子煜身披三品朱裳,幞头冠帽彬彬,紽尾玉銙,锦绶垂悬,白绫抹袜黑革履,精神抖擞,跪地陈说此案。 唐玄龄憋着一口怒气,感概道:“子煜啊,不愧是我渭国的殿前状元郎,为政高节清风,不畏权势。” 陈子煜面色凛然,铮铮说道:“陛下,此是臣子应有的作态。” 唐玄龄传召御林将军黄玠,手持圣令去大理寺狱牢押见叶洛殿审。 唐玄龄起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说道:“徐崇焕操纵大理寺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其势力深固,很难撼动,宫廷内的眼线冗杂,风吹草动都能传到他的耳中。若不是忧心大渭社稷,朕早就除了此贼。” 陈子煜恭言轻声道:“陛下,削兵夺权是上上计。” 唐玄龄甩开黄龙袍袖,淡笑盈盈道:“你觉得叶洛如何?” “陛下,不可,叶洛若是豫国隐谍者,岂不是将大渭河山拱手相让,百姓为奴,岂不痛楚!” 唐玄龄从容谈笑,郑重说道:“空苍山抓狐时已见过那个少年,朕欲想收为千牛卫将军,留到身边做事,可他推辞了。如今遭受牢狱,若我放了他,必定感恩于我,日后定能成为渭扫六合的助力。” 陈子煜皱眉惊疑,跪地叩首道:“陛下,三思啊!外族之人不可轻信,关乎社稷安危。” 唐玄龄哈哈大笑道:“朕已派暗卫查过叶洛身世,身遭诬陷逃到渭国,豫国叶昊满门被斩,这血海深仇,叶洛怎么可能和渭国为敌。” “陛下是讲,此人真是叶相世子,不是混进来的豫国奸细?” “不是,证据确凿,豫帝还派崂山四客追杀于他,今时救他,便是雪中送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二十八章 蓉儿表白 大理寺狱内,叶洛和赵寅罡及其他四人围坐在一起,堵得严严实实,低语喃喃。 门外的狱卒抽着鞭子,啪啪打在铁牢门上。 指着六人骂道:“你们这群泼厮,团簇一起做甚,快滚开!” 六人斜瞪了一眼,挪了挪身子散开。 叶洛背过膀子偷偷揣进一块金蛇令牌,藏得严实,没有看清全貌。 叶洛拱手谢道:“赵兄,承蒙信任,我一定不负所托,若能出去,定赴灞水堂走一遭。” 盗鼓跳骚触手搭在叶洛右肩,低颔沉头窃窃私语:“兄弟,蛇枢内部已经变了天,需心行事,稍有不慎,恐有杀头灾祸。那些厮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好手,曾遇在茶楼里偷了他们的几两碎银子,追了我三十多里路,一刀削在肱骨上,养了半年的伤才痊愈。” 叶洛重重点头,五人扫过大狱门口,一个持剑的威猛将军走来,立在门前,曹狱长腿夹单刀迎笑着开门。 “铐押叶洛前往大明殿,陛下殿审。” “是,黄将军!” 狱内五人诧异,神态不尽相同。 曹狱长吩咐两个狱卒将叶洛戴上手铐,押出牢房,五人起身爬在铁栏柱子上,如同希望被逐渐蚕食一样。 脚步骤急,登临大明皇殿。 叶洛跪身伏地呼道:“叩见陛下!” 唐玄龄并未直接让他起身,依然低首揖拜。 “叶洛,你可知渭律,他国之人都会进行彻查,以防隐谍谋杀?” “不知!” “不知也无妨,今夜我私自放你归家,闹年团聚,上元节一过,即刻来此上任,朕封你为千牛卫将军,不要负了朕对你的期许!” 叶洛抬头看看渭帝神色,不免有些为难,沉顿了一会才徐徐开口道:“陛下,我曾在空苍山上跟你说过,估计你还能想起,真的是抽不开身子来任职,若是陛下信任,我允下五年殿誓,五年后亲临大明殿,做你册封的千牛卫将军,如何?” 陈子煜忐忑不安,心思还沉浸在他是个豫国的逃徒而已,如此草草答应,岂不是入了他的圈套。 惶惶不安凑近一步拜道:“陛下,且不可随意答应。” 唐玄龄朝陈子煜咧笑。 转而望向叶洛有些惋惜地叹了叹气,心知叶洛心意坚定,再没多话,直接答应。 接着从腰胯上摘下一块皇龙玉珏,晶莹剔透,扶起叶洛递交在手上,慷慨地道:“五年后待你归还于我,助我横扫六合!为君之道,亦是聚天下英杰于毂中,任人唯有德才兼备者,才可统御天下。” 叶洛再次俯身重重一磕。 唐玄龄命令黄玠打开手铐,备了一匹飞云枣马,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大明殿上的叶子煜局促不安,忧心忡忡,欲要张口发问,又惧渭帝嫌他烦叨,一直憋嘴不说话。 唐玄龄肃穆神色,嘱咐道:“子煜,你无需担忧叶洛,他肩负一身血仇,不会轻易死去,也不会轻易失信于人,江湖侠客,最注重的就是快意恩仇,知恩图报,凭他的武功罡力,只有上乘境界的剑修者才能危及性命。” “陛下如此确定?” 龙威燕颔凛然低沉:“剑修者一露身手即可察觉气机厚薄,空苍山相遇,朕已摸了底细,派出的暗卫回禀,叶洛乃是道仙银澈的弟子,更是一个中乘的武修者,二十岁已独守西塞,杀敌千万。” 陈子煜加重语气惊骇地问道:“可是江湖上消匿多年的道仙银澈?一招破百甲,崆峒剑冢比剑,惜败剑祖风扬清的银澈?” “嗯!江湖传闻路人皆知,可知叶洛是道仙银澈的徒儿者,稀疏人耳。暗卫也是耗费了很长时间和金钱买的消息。”唐玄龄沉定回道。 叶洛回到楚府已是夜色深沉,冷气逼人。 飞云枣马拴到马厩槽柱上,仆役慌慌张张冲进府堂向楚老爷传报。 恰巧楚蓉儿,李飞燕,楚烟白三人同在一处交谈,楚蓉儿一脸无奈恍神的容色。 皱了皱眉头的楚蓉儿开口道:“爹爹,非要逼女儿嫁给令狐家吗?” 楚烟白傻愣在原地,目色瞥过,李飞燕拍着女儿抽泣抖颤的身子。 “蓉儿,你的婚事本就是儿时定的,这次叶洛蒙难,我只能恳求令狐家出面帮助,你令狐伯伯唯一的条件就是你与沅儿上元节成婚,就答应了令狐家。” 楚蓉儿泪珠窜落,喑哑嗓子低沉道:“只要能救得叶洛,我嫁便是,如果救不出,宁死也不从。” 楚烟白欣慰一笑,眉头稍微舒展了些,迈前几步摸着蓉儿的鬟鬓,偏偏头擦着她眼角的泪水道:“蓉儿,你令狐伯伯已经带了银两去了相国府,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你提前做做准备,上元节前还要和沅儿同去岳台山绳塔寺祈福。” 楚蓉儿,李飞燕两人刚要踏出正堂,通报声传来。 “老爷,叶洛回来了。”传话厮歇了口气,前胸一起一伏。 楚蓉儿如风一般冲出去,在门口转廊处撞见叶洛,一头扎进怀里拥住,女孩天性率真,哭着鼻子闷闷不作声。 “这……” 叶洛两只手张开,无从落处。 回忆又隐隐回到当初,叶府门前街道,一手牵马,一手拉着月依,大抵是情窦初开,胸间如鹿儿乱撞,在桃花飘撒下第一次紧紧相拥,出城相送。 叶洛霍然一笑,瞥见李飞燕也追了过来,脸上余光无处可逃,用手戳戳蓉儿后背,她仍然不撒手,叶洛用力推开,可她还是死死不松手。 稍微沉头一望,衣胸前已经湿了好多圈,李飞燕走近蓉儿身旁呆愕地望着,她也不理会。 叶洛红了脸颜,心里一惊一颤。 “叶洛哥哥,上元时节我就要嫁给令狐沅了,我怕再没有机会向你说声喜欢。” 叶洛伸手抓在她的双肩上推开一段距离,喊道:“蓉儿,你胡说什么,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当做你救我的感恩。” “那没关系,我就是喜欢你,没有理由。” 叶洛如同遭受晴天霹雳一般,脸色错愕惊诧,难堪十分。 “蓉儿,你别闹,我已是有婚室的人了!” 一旁的李飞燕和楚蓉儿心生质疑,眉头皱锁。 “我不想提及缘由锥心痛处,不忍再顾首看见那具淋淋血尸,是我害了她,遭受牵连。”叶洛瘫软在廊道木栏上倚住。 张口喊道:“去拿酒,就再这儿一醉方休。” 楚蓉儿旋即转身,去酒窖闷闷憧憧抱来两坛沉缸烈酒,用衣袖拂去栏上轻尘,拉拽着李飞燕一同座下。 倒满三大碗,豪气地说:“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二十九章 奇门遁甲 一碗,两碗,三碗…… 楚蓉儿歪歪斜斜,从长廊木栏上跌落下来,李飞燕在侧旁搀了搀,蓉儿觉得不过瘾,晕晕乎乎地爬起身子抱起一坛子酒仰头痛饮。 李飞燕挡袖来阻,被狠狠地甩在一边。 叶洛心房的伤痂再揭,随着抱起另一坛子酒水,两个酒坛子相互一干,咕噜一气咽下,痛快。 待楚蓉儿喝干一坛子,身子如同钻进丹炉,滚烫难耐,不知不觉撕扯胸前衣裙,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抱着坛子醉倒在叶洛怀里。 叶洛平日里千杯不醉,今日里一坛子下肚,已经醉得神志迷糊,借酒浇愁,费耗的酒水甚少。 李飞燕喊来三个奴仆搭了把手,把二人扶回房间。 楚蓉儿被直接送去了西苑,方便照顾。 灯火通明,沉寂摇曳。 楚蓉儿额头敷着一块湿水毛巾,蒸发汗气徐徐缓缓冒出,楚留苏端来一碗醒酒汤羹,准备俯身喂吃,李飞燕伸手上去接过来亲自喂吃。 歇缓了一阵,算是稍稍轻松些,酒后头痛欲裂,话也不语,楚蓉儿皱着眉头咽下热乎的汤羹。 一侧身,楚留苏揭起被褥往上一提,把妹妹裹得严严实实。 李飞燕转向留苏随口问道:“叶洛怎样了?” 楚留苏微微吟笑一声:“嘿嘿,叶洛湖海肚量,也有醉倒的一回,实属罕见,等他醒来了一定好好取笑一番。” 李飞燕放下碗勺,扶蓉儿躺在枕上歇息,转身解释道:“愁上头梢酒浇愁,那岂不是醉酒的料!” 楚留苏超然疑惑地道:“是为牢狱关押?” “不是,是一番情伤。哦,他可有人照顾?” 楚留苏半解微懂,还是连忙回了问话,道:“我吩咐了丫鬟去照顾,飞燕姑娘无需担心。” 楚留苏望望窗外天色,瞥了一眼飞燕美眸,恭敬含笑道:“飞燕姑娘,妹妹就劳烦你照顾了。等他们明日酒醒了,夜里一同闹岁,青州城的热闹去处可不比京城差多少,通宵彻明。” 李飞燕微颔首回道:“留苏哥哥,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蓉儿妹妹的,你过去看看叶洛哥哥,他这次心中伤痛,免得落下抑郁症结。” 楚留苏迈出西苑,脚下没有耽搁,进了叶洛屋子。 丫鬟刚喂完醒酒羹汤,叶洛突然捂着嘴招手,瞧来是要呕吐。 丫鬟急匆匆搬来盆盂放在卧榻前,叶洛头搭在床边一通呕吐。 “哗啦啦!” 羹汤混杂酒水一起呕吐而下,一股酒味跟发霉的腐米味一般难闻。 楚留苏遮了遮鼻腔,吩咐丫鬟赶紧处理。 呕吐后,叶洛心里稍微轻松舒坦些,倦意也渐渐加浓,眼睛眯住,沉头睡去。 大理寺狱内几日关押,估计是腐败食物吃坏了肠胃,一通酒水下肚,翻江倒海。 见叶洛已无大碍,楚留苏回了自己的厢房,留下两个女婢看守服侍,用湿毛巾擦拭降温。 子夜,房中漆黑一片,只有星月辉光从窗棂中投进几缕。 一转眼间,一道晃白人影透进窗纸,屋门被轻轻带开。 叶洛神志渐渐清醒,酒力散去。觉得一股罡风散溢,脚步逼临,猛一睁眼,借着星光点点,看见一个雪髯霜鬓的老者眼如鹰鹫般犀利,盯着他的面容,似有几分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但难以窥见全貌。 究竟在哪里见过? 叶洛不由自主回想,老者一掌呼来,惊得心头一急,凝罡力欲抗,被老者只手卡住脖子,死死不可挣脱。 “屁孩,忘了爷爷嘱托你的话了!” 叶洛惊魄才算定住,呼出一气。 “仪老爷爷!” “算你子眼没瞎,还没忘了老人家,若不是我寻你来,你是不是不来藏机阁看望我呢?” 叶洛嘿然一笑,连忙抬起双手举在胸前,道:“不会的,仪老爷爷!” 心里嘀咕,还真是忘记了那事,以为是白头老儿独自一人空守阁楼寂寞,说的无厘头的废话,全然没放在心上。 仪老拍拍他的脸蛋-子,松开手,叶洛顺势仰翻起身,屁股栽在被窝里看着老者后颈,不知所措,怔怔出神。 “子,提上龙渊来藏机阁,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若未赶到,心你的屁股蛋-子被我打烂。” 叶洛喊了声哎唷,抓紧爬起身,胡乱蹬上了黑革长靴,披上绒裘外衣,抓起旁落的龙渊古剑捏在手中,回头,那白头老爷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阵北风刮得呼呼响。 出门啪得带上房门,脚下轻功一使,直接在房檐屋角上飞走,如此可以省得好些时候,很快就到了藏机阁玄石门下。 叶洛触手刚摸一下缝,准备找找机关暗格开门进入。 “唰隆隆!” 玄石门猝然拉开,里面空荡一片,那几张飞落的桌子还躺在地上。 他挺胸走进去,喊了声“仪老爷爷”四处张望找寻,回音在墙壁间缭绕盘旋,久久不散。 玄石门再次“哐嚓”一声合上,震得精神集中的他心头一惊,眉目皱了皱回身一看。 “上三楼!” 声音有些悠哉悠哉的音律,如同三千佛卷结语的一声喟唱,停住鱼鼓一般。 抬首凝望穹顶,阁楼顶空如同囊阔繁星,点拽星光如同河汉。 他飞步窜上楼梯,想一探究竟,之前知道藏机阁三层,到了第三层还找不到仪老,猛一泄气,环眼四顾,除了几件简单的陈设,烛灯昏黄外,再没有他物,之前的星汉穹顶也杳无踪迹,全然无影。 叶洛继续晃荡徘徊在四周,眼前又一通星辉银亮,再次抬头,好似月空就在头顶,只手可摘星辰一般。 “头顶一丈处的暗格是机关,敲动它即可再上楼。”一阵声音如同隔空传来,比方才的力道更足,更清晰。 叶洛侧旋身形,罡力入剑,龙渊剑连同剑鞘一同飞出,剑柄敲在暗格上,一道隐隐的云梯飘拂而下,星汉穹顶如开一道口子,龙渊古剑飞回手中,张开手臂跨上云梯,翻身入了四楼。 仪老闭神养目道:“来了,算你狗腿儿跑得快,来我此处。” 叶洛抬迈步子,脚下如在云端,天盘如冰,云气翩浮,九宫星灿如灯,恍若踏入虚空,上云揽星。 疑虑还在心头萦绕,迷茫向仪老走近。 “仪老爷爷,我怎么觉得此处是个阵法,曾有听闻过奇门遁甲术,天盘九宫,变化云谲,有预测天下大道的奇法,更有改变规律之数的妙阵。” 仪老扶须一笑:“哈哈……老道倒是没少教徒儿呀!” 叶洛连连否认道:“仪老爷爷,不是师父教的,我是在一本黄卷经书上看到的,师父骂说是满纸荒唐言,丢在一旁让我拿去擦屁股,我一看图图画画,蛮好看的,就饶有兴致地读了几页,实在难懂,就拿去擦了屁股。后来在说书先生口中听闻过这种东西,也不知其祥,算是个走马看花的观客。” 仪老脸色忽转,喊骂道:“龟孙子,和臭老道银澈一个球得行,你竟然……” 一瞬间呼吸都仿佛遭到压迫,胸口沉沉,叶洛盯睛扫在他苍老的褶子脸上。 。鬼吹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三十章 云泥之别 岂知,叶洛向前踏一步,脚腕一崴,险些扑跪在地,不知何时窜来的人影,仪老一把抓扶住叶洛立稳。 “龟孙儿,走路不长眼吗?” 叶洛并不来气,走了几步到了仪老身畔,开口问道:“仪老爷爷,找我前来何事?” 仪老把目光落在叶洛耳根上,双指用力揪起耳朵侧偏着头骂道:“那臭老道银澈没教你一诺千金吗?况且,我还帮你出阁杀贼,不应当面感谢吗?” “不是,仪老爷爷,我不是说这个,刚从大理寺狱出来,遇见蓉儿,贪了几杯酒水,醉的一塌糊涂,哪里冲撞到你老,还请涵待点。” 仪老哈哈大笑,松开耳朵,一手拍在叶洛屁股蛋-子上。 “那臭老道教的好徒弟,嘴巴子倒是油滑。” 叶洛转身揉揉耳朵,眼前一片晶莹冰面,恰似走在水晶琉璃上,云绕霜气退散,九宫星灯白耀灼灼,仿似不是普通的灯焰,扑动的火苗如同白羽翩翩。 叶洛侧眼瞄一下,困疑重重,指着九宫星灯问道:“仪老爷爷,这灯为什么是白焰,如此神奇?” 仪老挥袖扇出一股罡力,一道白芒如银柱一般射入中宫的宫灯角檐笼中,焰光烈灼,如日中天,胜及晴空下万里无云,白光穿过每一个角落。 打在老头儿满面的褶子脸上都映出光滑,九宫星灯肆意翩飞,若是永不枯竭的灯焰,没有一丝熄灭的样迹。 仪老张唇问道:“龟孙儿,懂了吗?”从语气中可以听得,像是需要迫切得知答案一般。 叶洛似懂非懂盘坐,凑在仪老身侧,吞吞吐吐回道:“莫非这九宫星灯燃的是罡力?” 仪老兴憧憧抬手摸摸叶洛额头,从前额一直摸到发梢,哈哈道:“龟孙儿冰雪聪明,臭老道收了一个这么聪明的宝贝徒儿。” 叶洛没有打扰老头儿的兴致,继续在发梢上摩挲。 突然又揪住了耳朵逮在怀里问道:“那臭老道现在何处?” 叶洛没想到如此发问,呆呆愣住,心里嘀咕一算,离开已经四年了。 被老头儿太阳穴上一戳,才慌张回过神来答话:“走了已经四载有余了,临走时只留了封书信,只说闯荡江湖,逍遥自在去了,后来听闻去过崆峒剑冢,想必仪老爷爷也听过,败落后就隐于山林中,从此再无音讯。” 仪老轻叹一声道:“臭老道儿真是个倔驴脾气,是死是活都没个讯息,连个臭屁都不放,好歹也让我循着味儿找找。” 叶洛感觉两人情义深重,总是关心师父银澈的行踪,往前必是老熟人,关系亲笃。情不自禁,自己也有些想念师父,于是吐言便问。 “仪老爷爷,你似乎很关心师父,又很熟悉他,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仪老肃然脸色怒骂道:“什么关系?冤家对头,那个臭老道不是一个什么好鸟,了无音讯也罢,死在枯野荒沙中喂狼,省得千里迢迢为他收尸。” 叶洛心头一凉,沉吸一口气,慢慢呼出喘息,话音里带分关心的宠溺,口上却跟结了深仇大恨一般。 他不敢再多问一句,生怕与师父不和,把毒火撒到自己身上,明日就是岁末桃符燃竹的除夕时节,闹点摩擦伤了筋骨,心里只得暗暗示意,换个话题。 世人大凡都喜溢美夸赞之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显然已经不合时宜,就吹捧吹捧他不可一世的奇门遁甲术以及杀贼的扇骨精妙。 仪老敞袖一挥,足足十分的仙风道骨气势,那九宫星灯的迷团还未了解清楚,又续上接着问道:“仪老爷爷,九宫星灯看似日夜不熄,哪来那么的的罡力可供燃烧,香炉寺塔中的青灯都有油尽灯枯的时候,何况是这种神物!” 仪老淡吟一笑,指着地上消散的白雾霜华气团,脱口而出:“这些便是罡力,星灯烛焰成烟,在水晶琉璃的冷却下仍能化为罡力烧灼,仅有纯度下降几丝,我稍稍补充盈余一些,即可日夜流转,昼夜不息。” 叶洛曾占着茅坑拉屎,翻开几页黄经卷纸观览过,印象深刻。 九宫星灯与这天盘运道相关,八极兴衰,时空交替皆能查出一丝微弱变化,无穷无尽,一千零八十局,阴阳两盾,演绎天道规则。 洛剑七十二式中也有相通诡步,一招可出奇制胜。 叶洛叹道:“没想到这个九宫星灯如此玄妙。” 仪老木讷,若是木鸡一般瞅了会燃烧的焰光。喜道:“天道运势,皆在‘奇’,‘门’,‘遁甲’之中,星灯不灭,天下皆可凭此观微。” “那……那……仪老爷爷,豫国会当朝而亡吗?” 仪老笑容凝固,身体有些僵硬,负手转身而立,回道:“此为天机,不可泄露。但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天道也因人事改转,如同红鸾影动,却遭慧星横扫,必遭一场血光缟素的大难。不论是人是仙,才是掌控天道的主宰。” 叶洛无主神目还在思索,好似有了份灵感,喋喋地道:“听闻师父讲过大乘,中乘,乘之境的区别,对于人与仙倒是模糊,仪老爷爷可否细讲一二?” 仪老盘坐下来,徐徐讲道:“大乘境界九品,中乘之境五品,乘之境三品,凡夫俗子自是没品。品阶之分以罡力气机为分,可其中境界,差分倒是极不明显,如同一百石的丝棉和一百一十石的丝棉一样,轮廓形状眼观即是毫厘之差,区分不开。” 叶洛弱弱地问道:“那岂不是没有差别,两人对垒,胜者品阶优越。” “那可不一定,大,中,乘之境武功罡力十分明显,一挥拳即就觉察罡力高低,乘斗大乘,就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有着云泥之别。可同乘境界之间,武技罡力的临场使用才是绝对成败的关键。” 叶洛总算是清楚了点,插口问道:“那师父和你是什等级的?” “大乘境界!这世上大乘境界的道士,仙人,剑修,佛提说多也多,说少也少,整个大陆,大乘境界的人还不及三百人。天乘榜上留名的三百客,风扬清居首,十数年来无人撼动,臭道人银澈第六,仪老爷爷只得排到一百开外。” 片刻思忖之后,叶洛再问:“弱肉强食的世界,岂不是卑微的低层级人儿就轮为刀俎,和沙场冲陷的人儿一般,沦为亡魂。” 仪老抬脚换脚盘膝,轻轻解释道:“够强是生存的准则,但不是唯一标尺。道仙,佛提,剑修者三派争雄,你来我往,没占一点甜头,还丧送了无数生命,相互之间琢磨,三派融合,争斗起来却是绯刃滴血,一较雌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三十一章 抬棺来贺 叶洛在一旁悉心听教,眼神溜了四楼一大圈,整个阁楼都是按照奇门遁甲的排列构造布置,无一例外。 他盯着仪老,皱起眉头瞥一眼,笑问道:“仪老爷爷,此处如此玄机,定有大用处吧!” 流云霜气再次聚少成多,开始在水晶琉璃上飘浮,两人如躺云端,惬意十分。 “做了几十年守阁奴,用处即就是藏身,消补罪过。” 叶洛蹙眉不解:“有何罪过?” 仪老笑呵呵叹道:“唉……我与你那臭老道师父银澈本是同门兄弟,一起修剑,日夜相伴,情同手足。每日同羹共浴,日子过得好不舒坦。” 他摇摇头,又继续接着道:“可当他爱上楚静茹之后,就是楚烟白的姑姑,蓉儿的姑奶奶,对我避而不见,又与她床上缠绵,一见就来气。更可恨的是那女人长着一张挑拨离间的嘴,背地里不知抹了我多少黑墨,我心里郁结痛恨,那一夜,醉酒入魔,心性难抑,一剑挑了那骚-娘们,出了口恶气。” 叶洛脸上讶然失神,大呼道:“啊!还有这事?你如何给我师父交待的?” 仪老应道:“那个臭老道割了袖袍,与我断绝了关系,我一时气炸,就承诺在此做个守阁奴,永不出阁,直等他原谅我归来。可恍惚数十年,青丝变霜雪,终不待他归来,只能孤寂一人,在此继续守候。” “你为何不出去寻他?” “寻个屁,寻到还不是摆着张臭脸,我一个人潜心于奇门遁甲,也算尽兴,才不要看那臭老道的脸色。” “……” 叶洛听了一阵子,颇感讶异,手肘子杵在右膝上撑着面庞,默声无语。 仪老翻起身,一手抓在叶洛后颈上,只得乖乖起身,不敢耽搁一瞬,不然衣袖衫子都要被他撕烂了。 “龟孙儿,观览一圈,先把天盘的三奇八门,六仪九遁熟知,改日我教你星月斗转,四时阴晴来演君王大道,加以山河城渠,布兵法波谲。” 叶洛出神敛目,才发觉天盘上的长短尺寸不一,形状尽不相同,与那蹲茅坑所见的图画大有异处,摸一摸天盘琉璃上的长笺短横,必是一门大学问,心中也充满神往,想立即取经,修得境界。 他收了目色再抬头望向仪老,仪老正一根手指头塞在耳洞里扣耳屎,一看挑在指尖上一片乳黄色碎屑,轻吹一气掉在浮腾云气之中。 “仪老,晚辈想学,快快教教我!” 仪老语气嘲讽,狠狠地瞪了一眼,弯身指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天盘说道:“你个龟孙,没学会爬,就已经惦记着跑了。我研究了大半辈子才顿悟透彻,你还想一时学得,抓紧滚回去睡觉,教你还不是时候。” 叶洛默默凝望,噤若寒蝉,转了身子刚要踏下云梯,感觉身后屁股上一阵掌力猛推,脚步未立稳,一个趔趄跌倒,直接跟个球一般滚下了云梯,扶着腰背躺在三楼的地板上咧着嘴。 隐隐中听见一声飘渺的讥笑声“咯咯”传来,还未辨得方位,却已经哑然无声。 叶洛掸掸身上尘土,扭了扭脖子,挎剑铬得裆痛,摸摸大腿内的软筋肉,揉揉后不屑碎语道:“这老头儿好像有些神经兮兮,莫不是挂念师父思念成疾了,叶家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也不知师父去了哪里,八成是他老人家云游塞外去了。” 回到屋内,丫鬟还未发觉他曾离开,借着一点星光,摸着脱了绒裘外衣搭在红木衣架上,钻进被窝躺下,想到藏机阁四楼的诡秘和那个天盘,过眼印象如雪涛波浪翻滚而来,一长一短的六仪线错综复杂,密密交织,回想一下,理顺头绪。 清晨晓鸡还未打鸣,他仅睡了两个时辰便清醒张目。 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双手在胯骨锦带上摩挲,金蛇令牌还在,忐忑心绪才渐渐平息。 叶洛闭上眼睛,放松身躯,动作缓慢,如同蜗牛蠕动一般,能感觉到体内的罡力在经脉间流梭,气机凝沉丹田。 相比前些日子,体内的罡力有所回升,叶洛抽剑握在手中,眼神一动不动盯着剑梢青锋,手臂连轻微的抖颤都观察不到,持续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体力渐渐被消耗,才放下龙渊古剑。 穿过楚府长廊,突然觉得眼前一个女孩子正拥着自己,远远看去,像是月依的身影,刚踏出一步,恰巧是蓉儿嫣然一笑,招手娇媚。 叶洛骤闭住双眼眯了一会,张开瞳目,眼前黑漆漆一片,星光已经黯淡了光华,好似将要朦胧沉睡一般。 细思极恐,脚下步子加快,不知是转向那边。 岁末大年,腊月三十大晴,抬头望见天光从云层间穿出,天际云霞仿若踮着脚步散开,放出冬阳。楚府门檐上高挑的五个大红灯笼仿佛柿子熟透,艳得别致。 五灯寓意五福临门,竹节拔高,门庭蒸蒸日上。 楚留苏出出进进打理,府上已经收拾得年味满满。从坊市购来的烟花堆在储库的檐跟口,准备年夜迎拜祖先。 叶洛凝着罡力在院落中散步,婢女躬身相迎,招呼礼数。 空气舒爽,曦月亭下湖冰透明,凝神间望见一只锦鲤一头撞在冰层上沉下水去,他摇了摇头笑着向西苑行去。 府上杂役丫鬟都换上新衣,连手中茶盘也是新置的。 李飞燕和楚蓉儿梳妆洗漱后无事,正要前去探望叶洛,三人撞在门口。 “洛哥哥,酒醒了啊!昨日留苏哥哥说于我,要嘲笑你,一坛子酒水就已经烂醉如泥。”李飞燕赶忙抬手问道。 “肠胃不舒服,又加上酒是醉人的东西,一整夜昏昏沉沉,脑子至今还有些隐痛。” 眼神瞟向楚蓉儿,她不由侧脸沉眉,躲开目色,脸上瞬间潮红,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在那儿不说话。 “蓉儿,好点了吗?以后喝酒勿要生猛,身体扛不住。” 楚蓉儿低低地回了声“嗯”,敛了仪容,向案台走去。 新年新气象,铺就一张青州湖宣纸,挥起胜誉满天下的邺城砚墨毫笔,大写一气,磅礴气势如虹,笔走云间妖娆,墨染勾捺苍劲。 叶洛凝望一眼,大拇指翘得高高,大赞:“好字!” 楚蓉儿呆滞,懒得理他。 叶洛想起蓉儿出嫁之事,就上前讨问,李飞燕在一旁看得明白,扯了扯他的衣袖。 可话已经到嘣出半句,就索性讲完。 “蓉儿,婚事……婚事定在哪日?” 楚蓉儿白了一眼,愤愤地道:“年后就要与令狐沅拜登寺庙,上元节就是大婚,全听爹爹安排,你乐意赠点贺礼否?” 他感觉话里有话,但还是幽默风趣地笑应道:“一定一定,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来,到时候我一并送到灵狐府上!” 楚蓉儿被气得脸青气沉,湖宣纸上一点戳弯了毫笔,一个大黑点一圈圈渗开,甩了笔杆,冷冷地道:“抬口棺材来收尸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三十二章 玄女神祇 叶洛并没有放在心上,讪笑道:“金丝楠木四底翘檐棺椁,一定给你封个大土堆,弄个大排场,每逢清明重阳拜祭一下,报还恩情。” 他摆袖岔着二郎腿,抓起桌上果盘中的一颗香梨,咔嚓溅出水汁,滋润肠胃。 楚蓉儿蹙眉阴沉,夺过半颗沾有口水的梨,一把塞在嘴中,捂住他的上下唇,脑袋后仰贴在后背椅栏上。 “咳咳……” 几声咳嗽,呛得叶洛吐在地板上,方才未嚼尽的嫩白水肉丝飞散,惊得楚蓉儿向后一溜,拍了拍袖子,扭着身材细看了一番。 气恼至极,大声蔑视道:“呛死你!” 少顷,楚留苏踏进屋门,两个杂役各搬一块长条桃木竖匾进来,放在青砖地上。 环眼三人,脸上都没喜色,伸手拉了拉蓉儿手指,烂烂笑道:“蓉儿,过来,今年的桃木竖扁又是你上色,一年中仅有一次机会,就这点讲究,细心点。” 敲了一个响指,指了指叶洛,两人一同出了西苑里屋。 李飞燕搬来朱砂,倒在茶碗中,掺了些温水,摇匀混合,调兑好颜料。 楚蓉儿找来两支粗毫笔,往茶碗里一塞,把整个笔头沾成血滴,手抖一下就会掉落。 两个各弄饬一块,还没怎么尽兴就已经染得通体艳红,崭新发亮,搬到炉火旁慢慢烘干,便可在其上挥毫书题,尽显大气。 手上还有一点丹砂水迹,李飞燕正弓着腰身固定桃木竖匾,蓉儿悄悄移出一步凑在侧旁,正好逮着一个转眼的机会,食指摸在她的鼻尖上,两人瞬间对视,朗朗笑语,顺手也给自己的鼻尖上一摸,不知搞成了啥样。 李飞燕含着嘴形,声音较,而楚蓉儿笑得肆意,连肩膀都微微抖动。 楚蓉儿招来龄玉,命她去探看一下爹爹是否呆在书房。 过会龄玉传话来,曲了一下腰-臀回道:“老爷正在书房里等候。” 两个壮实青衫奴仆搬起竖匾随在三人身后。 蓉儿推门进入,楚烟白已经收拾了桌上的一切置当,只留了笔墨砚三宝。 “来,来……放桌上,你们先下去吧!” 三个仆役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 楚蓉儿嬉笑欢心,露着灿白牙齿抿嘴道:“爹爹,该你上场了!” 看见两个女孩染得鼻尖泛红,楚烟白哼哼笑道:“蓉儿,你又调皮了,以后学个画师,专给菩萨眉心点砂,玄女腮上涂红。” 楚蓉儿凑上胳膊,捏了捏老爹爹的手臂,娇俏道:“那女儿一定涂的很好看,都是画龙点睛的神作。” 楚烟白抬手捏捏女儿的脸蛋,关切笑道:“我给你找个画师派到令狐伯伯府上,你一定要耐心求解,不可马马虎虎,草草了事。” 转眼望见李飞燕对他微笑,稍有些奚落客人的尴尬,委婉指着旁侧的木椅请道:“坐吧,坐吧。” 楚蓉儿白眼睁大,喔着嘴轻嗤,十分不悦。 “那就别找了,女儿嫁过去就闭足不出阁户,老死不来探望。” 楚烟白望着李飞燕,不自然地笑道:“唉,蓉儿被娇惯坏了!” 李飞燕摆手摇头,盈盈回道:“伯伯,蓉儿妹妹只是性子跳脱任性点而已。” 楚烟白蘸了毫笔,谈笑问道:“蓉儿来一古联,辞旧迎新!” “不要,不要,爹爹若是答应我不嫁给令狐家就造两联大气磅礴的春联,来年整个青州都会五谷丰登。” 砚墨有些冷,他亲手端在炉前烧烤,瞅着女儿的神色有些悲哀的痛楚,轻语道:“蓉儿唷,不是爹爹逼你非要嫁给令狐家,我懂得男欢女爱,可天底下哪有几对欢快鸳鸯呢!你与沅儿的婚事是我们隔着肚皮就定下的,总不能背了交情,拿两家关系开玩笑呀!” “那我不喜欢沅哥哥,我亲自说于他,让令狐家退了这门亲事。” 楚烟白走到案前,咬了咬唇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令狐伯伯明面上君子好善,心坎里可是藏刀子的人,这次又帮忙救了叶洛,倘若你不嫁,我们整个楚家都要被他家夷为平地了,哪个父母不希望女儿嫁个钟意郎君” 楚蓉儿静默无语,候在桃木额匾旁侧。 李飞燕觉得一阵尴尬,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语嘀咕:“蓉儿,伯伯也有难处,别想了,做一首古联沾点喜气,换换心情。” 楚烟白安慰说道:“沅儿人品长相皆是不错,你嫁过去,我也是稍许心安,来,做联吧!” 楚蓉儿愣然思量一会,不知考虑何事。 李飞燕轻抚肩纱,她才恍然反应过来。在地板上迈出一步,两步,三步…… 七步罢后,熟稔地诵出一联:“曦湖赏冰,颜上悦色携春风;青城落雪,脚下轻尘染梅香。” 楚烟白大笑急呼:“妙、妙……不愧是我楚家的女子,七步成联,一等一的绝妙。蓉儿,以后勤练书法,明年的桃匾由你亲自来写。” 李飞燕听罢,脑中意境优美,的确做的不拘一格。 霞光嫣紫时,楚府大门拱柱上已经桃联高挂,熙熙攘攘的花绿孩童儿从门前经过,前去玄女神祇。 青州苏慕镇,楚府是镇上第一富贾,妙手济世,赢得人前人后名,美誉遍及江湖。 戍时尽末,玄女神祇人山人海,篝火火把照得天空一道红光,沸声接踵。 玄女庙中,供台上祭品繁杂,依次陈列,楚烟白带着众乡邻一同上香。 一尊清娟秀眉的女子隐在金纱缦衣下,赛若姮娥,齐比百花仙子,玲珑玉手扶着雷木剑鞘,金翅展翔。脚底天盘是铜金所铸,异常沉重。 祭礼完毕,苏幕镇上的家家户户摆好烟花,吆喝着从西边点到东尽头,十里烟花,绚烂夺目,装缀星空。 一尊的陶泥玄女神塑端在一个道士的手中,徐徐递在楚烟白手中,俗称“迎年仙子坐祠案”,便是将九天娘娘请回祖祠案前供奉,拜受三日香火。 烟花尽,夜空薄烟弥漫,突然一阵笛音雀起,神祇院前的苍青柏林一阵晃动,在一棵老树杈上架着一个黑影,斗篷乌帽仅有边缘的轮廓,那人比普通人瘦弱,两米多高,跟个芦柴棒神似,异常高挑,完全是一个畸形人儿。 乍然,星夜苍空中悠悠传来鬼魅的销魂声,低沉道:“玄女娘娘,多有得罪,在你神祇旁杀人!” “杀谁?” “一个故人!” 地面开始抖颤,青石板瞬间碎裂,钻出一个摆摆晃晃的头颅。 “咚” “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三十三章 鬼尸稻人 一阵阴风席卷而来,玄女神祠上的黄巾缦锦招摇,烛台倒翻,蜡泪泼凝,星微烛火瞬间吹灭,就连篝火堆都仿若灌了铅铁一般,猝然熄灭,火苗红锃锃的,一道道黑烟瘴雾翻滚扑腾,径直朝黑影飞旋过去。 凝聚成形的巨大旋转气团浮在畸形黑影人脚底,转手捏住唇间横笛一削,一道绿油油的罡力穿透气团,浦泻一地,青石板颤动更急,远处黑鬼压祠。 破土黑尸狰狞抖身,如潮涌来,血瞳眸子,绿盈眼仁,踏着步子,手指跟枯木乱梢一样摸过来。 跟钳子一样,扑来一个鬼尸,手臂缠住一个近旁镇民的脖子,獠牙刺穿喉咙,鲜血簌簌冒出,鬼尸嘴角溢出几道刺眼血痕。 莫非是驱鬼邪术! 叶洛像楚蓉儿和李飞燕示意勿动,和留苏抢身飞出,一步七尺,一群护卫也随在身后冲前,举刀砍杀,龙渊的青白罡力抽出,十尸断截,一滩腥臭的渌水撒在石板上。 鬼哭揪心,腐尸作祟。 斩一尸,增十人,杀十尸,增百鬼。天穹之上,那黑影蔑神大笑道:“哈哈,百鬼出窟,千尸拥趸就是气派!” 苏慕镇的怨鬼邪神皆被笛声唤来,蹿影赶道。 被吸血的那人已经全身发黑,五指还有轻轻的颤抖,被四五个黑尸撕扯,抓成一堆烂肉白骨。 “啊……啊” 山动地颤,数百护卫喊泄胸中悚吓,乱刀劈风一般,在一团腐尸中飞转。 那群鬼尸跟死缠的鼻涕一般,甩不开身,一寸寸压过来,活脱脱像是移动的木桩。 刀挑剑刺,黑尸血液如同咸菜罐子里的咸水一般,溅在众人身上熏人。 其中还有一簇黑尸红毛散发,湿漉漉的,恰似刚从血泊中爬起一般,一些散发莹蓝光的螨虫在嘴,鼻,耳间蠕动,进进出出,看得人一阵恶心,欲欲将呕。鹰爪一样的枯手奔扑着狂抓,逃命的镇民喊声凄惨,一个被摁倒的人直接被那群鬼尸挖了心肝,血潸潸的肠子搭在外襟带上。 李飞燕捂了捂脸,惨叫了一声。 楚蓉儿抢过一个护卫的朴刀,张手抛出,一刀封了鬼尸的咽喉。 “畜生,畜生……” 楚蓉儿滑出数步,钻入鬼尸群中,左腿起,右臂出,倒下两具,刚拿抽出那把朴刀,腥血贱了她满嘴,胸腔内诱出一股恶心,闭皱了眉目。 一张鬼尸利爪从蓉儿身后颈骨后抓去,龙渊剑唰一声削过,斩断鬼尸手臂。 “蓉儿,回去,退回去!” 一只手搂住腰腹,斩落挡道鬼尸,蓉儿还在干呕中泛着泪花。 人群震悚,轰然躁动,旋即朝后奔跑过去,在神祠殿前乱窜,尖叫声此起彼伏,乱成一锅粥。 孩童的哭叫声凄厉,好像骨节被踩折一样,嚎啕大哭。男男女女推推搡搡,起了又倒,倒了又起。 楚烟白端着陶泥神塑冷哼,大喊道:“镇定,原地站好,别乱跑。” 潮涌人群哪还顾得上理会,离得远些的甚至还未听见。 他甩手将神塑塞在仆从手中,抡起一柄钢刀蹬出神祠门口。匆忙吩咐护卫重新点起火把。 擒贼先擒王,削了树杈子里的这个兽面稻杆人儿,岂不是事半功倍! 只见钢刀斜侧里抽出,他扭身半旋,朝稻杆人儿砍去,扑了个急,破绽露出,被黑影人儿躬身一闪,窜上另一枝树干,绕到身后一踢,整个后背暴露在脚下。 楚烟白欲拧身回转,可是已经迟了,一脚踹在脊柱上,一把老骨头咯叭一裂,坠到了地石上。 楚留苏看见爹爹受伤,使出一招怒斩,腾出一步撤到爹爹身旁,扶起爹爹抱在怀中。 楚烟白只觉腰背上的疼痛还在蔓延,力气支撑不起,蓉儿拍着后背缓气,死盯着黑影。多年在江湖道上行医,今日却是着急马虎了,遭贼奸计。 黑尸还在向前逼近,护卫已经招架不住,无辜死去的镇民也有数十个。 那稻杆人儿拿手拍着竹笛,贱声荡气长笑道:“想必你即是楚府老爷子,何必呢?本司命只是玩玩而已,何必动气杀我,今日不关你事,我要的是叶洛的狗头!” 叶洛听见,一剑收了个腐尸,大声喊问道:“老匹夫,就凭这几具破玩儿阴物要杀我,可真是吃了狗胆。” “嘿嘿,叶将军,那年可是骑马射鹫的犀利目光,现在真是不行了唷,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呀!” 叶洛听得一头雾水,稍沉眉再望,黑袍之下一张朱艳的唇,没个人样。 “哈哈,故人相见,不摘帽有些失礼,莫见怪!” 稻杆儿摘下头帽,叶洛一惊,手中龙渊一紧,颤鸣声嘶嘶响起。 这人,还真是位故人。 “叶将军,别来无恙,可想起我?” 叶洛咬了咬牙,冷声道:“柴琅!” 那人再咯咯笑,“叶将军可算是认得了在下,今日,我们翻一翻旧账,亲手了结一下!” 叶洛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破口大骂,颤着嘴皮怒道:“畜生,算你娘的狗屁,早知如此,当初就应结果了你。现在长成这幅狗德行,人不人,鬼不鬼。” “无妨,活成怎样的样子,都比死去可贵,你说呢?” 叶洛磨磨牙,瞪大眸子看着。 “当年在‘天焱军’中,我没少给你卖命,你知道兄弟我好那一口,却不开一面,为了军威,为了你所谓的虚荣,将我流放,遭受的万般苦楚,是不是应该找你算算?” 倏尔,稻杆儿飘下橼木叉,落在树根下戳着根长笛懒洋洋地等叶洛答话。 “我且问你,身为军中校骑,奸杀十四岁的玲珑女子,穿肚挑在卜戟上可有罪?” 稻杆儿柴琅手臂抱环,狞笑道:“不就一个贱人儿么,死了就死了,有何罪责?” 叶洛已经气愤填膺,牙齿在唇上咬下一道深深的痕,“若是天下人皆如你般下品,随便滥杀,女孩儿还能剩几人呢?泱泱世道,岂不是成了混账?” “哎呦呦,叶家给豫帝卖命,到头来还不是落得家破人亡,你所说的上品人呢,豫帝算是上品吗?到头来还不是跟条狗一样,被楚府收养!” 楚留苏扶一下咳嗽的爹爹,蓉儿凑在身前接住。 “叶洛,甭跟他费话,斩了这厮,鬼尸无主,便可功成。” 一步踏出,被叶洛龙渊横在前面挡住,渌血滴在青石板上。 “哈哈,斩,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叶洛点头凝望道:“我来!” “哈哈,甚好,我柴某人的阴尸司命之术终于可以大露一手了。” 舌尖舔了舔嘴,接着道:“妙,一可以复了这仇,还可以赚那徐府的荣华高职,我阴尸司命的魔道终于可以步入庙堂,分羹天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三十四章 司命骑驴 叶洛提起龙渊,古剑注入罡力,青石板上擦出两道火花。 “柴琅,今日我们便做了了结!” 左脚踏出,前方枯草地皮被蹬掀一块,露出沙黄土石,仰着身滑出数丈,转出右手,从背后梭出一剑,直接朝阴尸司命柴琅的面门上刺去。 柴琅还在一阵荡笑声中没有收回神,歪头一看,斜插青剑将要刺了眉心,没想到叶洛出剑如此诡谲,第一式冲剑就是这般变化多端,正面难以相接,只得先避开青锋,寻找下次机会。 魔道控尸的邪术,身形迅捷,比一般的剑修者超出两三倍之多,张开步子后退,周身的鬼尸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看见一团乱糟糟的东西,他扔出龙渊,一个虎冲,右脚抡圆一个弓步,一脚踢出罡力充盈的古剑,一群张牙舞爪的鬼尸吱了声倒下,如冰化水,地上一滩咸水青碧。 稻杆儿司命潜身上了柏木枝端,点头如捣蒜,抿润了一下嘴唇,在黑郁郁的树端上吹笛。 那些鬼尸更加暴躁,刀剑铿锵,尸头辘辘,杀也杀不完,况且已经杀斗了许久时间,体力有些透支,被迫楚留苏带人搀扶着爹爹撤出神祠,躲出一段距离。 猛然笛声转换结奏,那群鬼尸瞬间呆若木鸡,转了方向。 “哎……哥哥,那群鬼尸朝叶洛去了,他有危险。” 楚蓉儿一手撒开爹爹,端起身扬刀,已经冲入鬼尸边缘,拿刀泄恨,尸头如削下的萝卜,滚到一边,脚下已成绿水泥潭,肮脏的污垢散发刺鼻的腥气。 “蓉儿,回来!” 楚烟白焦急地拍打着胸口,一口热气冲出,李飞燕连忙掏出巾绢擦血。 “快,护送老爷回府。”楚留苏疾呼。 李飞燕随在一旁照顾,听得老爷口中还在叫喊着蓉儿和留苏。 楚留苏提剑杀红了眼,身上的撕烂处已近十多处,被鬼尸抓伤处已经变得青黑。 终于窜过一道畦,找到蓉儿。 粉色的裙已经没了色彩,被渌血糊过,两人背靠背贴着,一前一后。 “蓉儿,这群鬼东西邪乎得很,你先撤,我去帮叶洛。” “不,多一人多份力,别担心我的武功,对付这些畜生还是绰绰有余,只是这群鬼玩意儿不知为何这么多,杀得手麻。” 两人举刀又转了一个圈,那些鬼尸围成一团舞着爪子。 “哥哥,得想个法子,如此耗下去,救不出叶洛不说,还会搭上你我的性命。” 外围派来更多的楚府护卫,增了百名弓弩手。镇民慌张,赶急着步子逃入镇里巷道中,喘喘气息如狗吠炎日。 家里那些待夫归家的妇娥火急,组着一大帮子人寻来,一家一户簇成一团,相互抹脸拍肩,惊泪寒喧。 镇民算是安全了,可叶洛被围在成千黑尸中,一道剑弧扬豁,杀出一个缺口,却又被一群鬼尸堵上。 无数根火箭漫天射来,扎在鬼尸身上扑啦啦烧起来。这不是普通的火箭,加了火油和硝黄,火尸滚爬起来,在烈火中嘶嘶叫唤。 司命柴琅见势不妙,换转曲子,鬼尸稍微散了开来。 楚蓉儿找准突口,朴刀挥出,血流潺潺,脚下泥泞地面也响出扑汩声。 叶洛冷眸一睁,凝出一股惊天罡力,青筋骨肉凸现在眼中,吼山震地,鬼尸哆嗦,左臂抬起擦干汗珠,洛剑七十二式,戳,刺,挑,抹,挥,斩…… 杀了数百个鬼尸,蓉儿和楚留苏也围杀过来相救。 叶洛死盯着黑郁郁的柏木顶端,弹出身子绕上从木,速度极快,只见一道身影。 火箭还在烧灼,浓烟味里夹杂一种焦熏味。 “叶洛,心!” 叶洛立在柴琅侧身的树杆旁,墨色深瞳紧缩,骂道:“枉为‘天焱军’校尉,祸害女子且不论,居然跑到渭国操起驱鬼控尸的邪术,今天不论为谁,我都要斩了你这个混账厮。” 魔道司命哪里是个饶爷的孙子。 “有人给我女子,金子,权力还有这操鬼之术,我为何不干呢?倒是你女人没了,钱物没了,权力也没了,图的就是家破人亡,血流成河吗?” 叶洛低沉剑眉,女人二字又勾起了满腔恨意,月儿的死,哪是一柄龙渊能泄完的,那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那身鲜血,也让眼前这厮刀刀流血。 森冷怒意在如勾目光中隐闪。 “青莲剑雨!” 古剑如神兵从天而降,无数道剑芒如同星辉坠地,向柴琅斜扫而去。 柴琅嗤嗤冷笑,腾身而起脚下黑云聚集,如坐墨驴,笛子在手中一倒转,反倒是单指摁着笛孔,声音殷殷如雷,刺穿人心。 剑雨被无数道笛波拦住,转眼片刻间一道绿茫茫的光力膨胀爆炸,波荡八方。 叶洛并不知此怪力的深厚,只得跳步躲开。 “哈哈……当年的豫国英雄,如今才是这般武力境界,估计连中乘之境都不及吧!” 蓦然,玄女神祠中“嘭”的一声,十道篆符燃火扑出,直冲黑影。 一个青衫老道闭着眸子,摆着乾坤步踏在石板上,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懂,好似是道家仙人的符咒,周身一道天火悬烧,那些黑尸不敢靠近,僵住了步子。 纷乱的人群震颤,跪在地上叩拜。 “玄女娘娘显灵了,玄女娘娘显灵了……” 孩子也被大人拉跪下来,一起稽首磕头。 呆目张望, 黑影又起笛音,一曲《引魂散》让人有些头晕,一群绿眼红毛的黑尸突然从身后窜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三十五章 青衫老道 青衫老道不慌不忙,好似蝴蝶飞越沧海,毫不畏惧。 绾一个道髻,碧玉簪子横插,仙风道骨之气一目了然。在徐徐阴风中飘然而来,鹤顶龟背,凤目疏眉,神态飘逸,立到正前方迎对四鬼。 衣领处的星阵刺绣,道法仙符的阴阳长短变化凸显,十分独特。 青衫老道睁开眼,双目全是白仁,不可视物,耳背闻声抖搐。 他怒色满满,嘴角微动道:“带人撤后,老道来收了这群杂废。” 尖锐的声音如刻刀般传入蓉儿耳中,想到叶洛伤势颇重,一刻也没耽搁,拉起一手架在膀子上退回苏幕镇巷口的人潮中。 阴尸司命柴琅欲试堵截,被老道御剑挡回,擦过他的眼畔,惊出一身冷汗。 苏幕镇民有了心气,狂呼不止,神仙斗架,是个稀有事儿。 四鬼在引魂之下,拿着手中刀扇,旋转腾挪,一百多个来回,四鬼身上也落下了大大的切口。 青衫老道的天火罡力减弱,再跟这几个邪神斗下去,八成要被消耗致死。 速战速决! 身背生出一双金翅焰火,金光四射,没有什么繁复的招式剑技,御剑冲荡天地,俨然化作一束天极火光,其武力境界不知几品,绝对是上乘境界。 一道挽旋的剑花铺盖劈斩,穿过四鬼,直奔吹笛者。 柴琅踮脚飞退,却也避脱不开,无奈撑笛来挡,被一道火光剑刃划破左臂,如烈焰灼痛一般,结成一道痂。 敛剑再攻,柴琅恍神,脚步还没发力,一剑封喉而来。 忽然一团弥烟铺散,柴琅已撤出三丈之外,老道耳朵用力听声,一道火剑飞去。 哐啷! 竹笛被斩成两段,一道剑影擦过胸腹前的肌口,吓得骨节薄凉,连退数步。 金凤翅扶摇而上,在穹空中避开那些烟雾,扑身过去一脚踢在他胯骨上,滚出数尺。 青衫老道再捏住长剑逼近欲刺,身后四鬼闹出一声巨响,刚一回头,柴琅仿佛从人间蒸发一般,盾了身形,阴尸司命之术,都有一手逃命的好技术,一旦脱了身,就很难捉住。 青衫老道扶了扶长须叹道:“唉……罢了!” 铮得一声收了剑,道童迎上来拉着袖腕道:“爷爷,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救我了呢?这些东西是什么,都很可怕?” “禹儿,那些都是鬼尸,通过阴阳之术操纵,连邪神都可以引招。” “爷爷,那个哥哥受伤吐血了,我拉着你去看,你的眼睛不方便。” “嗯。” 青衫老道走到叶洛身前,苏幕镇的镇民都很景仰地望着他,如同玄女娘娘再世一般,威风八面,只可惜老道双目无光,动也不动,一只手伸在叶洛手臂脉象上探察。 忽起一手,一指封了心肺处的血脉,叶洛不由地张开了嘴,他把一颗金丸喂进嘴中。 楚蓉儿猛然一慌,直愣愣盯着老道问道:“老爷爷,你给他吃了什么?” “紫阳丹,祛除体内的阴气寒毒,还可以提高罡力的恢复。” 楚蓉儿方才安稳下心态,静待等候。上下唇合住,丹药在体内消化一些,叶洛咳了几声,渐渐睁开眼皮,头沉沉,晕晕乎乎。 前日,八侍奔赴邺城去了寒光寺,欲取一本佛家的《修罗经》,拥纳五行,借助此经来修炼境界,诩羽成仙。 《修罗经》乃是佛家大乘之法诀,练就大乘境界的奇卷,只是江湖沉浮,经书也同无根草木一般随风飘零,流落四处。 民间曾有传闻,拥纳五行者修炼,不出三月即可得道飞仙,这已经是一个邻里巷间皆知的言说。 经书遭遇各种变故,渭国丢失,转到章都,再到豫国邺城,终归还是落入佛门。 邺城寒光寺是北境地区最大的佛门圣地,与中土道教并立,形成两大派,再加上剑修派,三派鼎立。 自佛提禅师慧空之后,佛门渐渐衰微,各国皆以道门为尊仰,奉三清上仙为主流,烧香拜神,大建神祠。佛门作为域外的流派,举步维艰,而那些佛门的修炼宝卷,都成了江湖中的惦念。 前日晌午,寒光寺主持正在佛堂添油烧香,准备喜迎新岁,不料冲来一群强盗,玷污佛门清修。 盗贼乃是豫帝指派的崂山四客,带领御林军血洗寒光寺,杀了现任主持,屠了三百光头和尚,攻破藏经阁的机关,守阁僧也被宰了,烧在香火炉中炼成了白灰,化成齑粉,《修罗经》落入他们之手。 八侍赶到寒光寺时已经一片火熄,佛寺经阁化为一片焦土。徐崇焕命令八侍东赴豫都,和豫帝谈条件。 八侍循着官道驰马,拜帖入了廷宫,豫帝吩咐四客款待,携了密诏归渭。 阴尸司命柴琅如今引尸前来,讨那徐府的银两,除了私仇,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四鬼摆脱招魂笛引,如同抽了魂魄,哆嗦着身子簇拥一团,青衫老道走近,天火还未熄灭,金翅依旧扑动。 见了玄女娘娘附体神光,四鬼连连叩首,求不杀之恩。 “玄女娘娘,饶命啊,饶命啊!” 老道长袖一挥,一道金光扑袭过去,四鬼仰头倒地,四道血渍留下口角,体内受了内伤。 “快滚,镇守四方,各司其职,若再是鬼心迷窍,休怪我毁了你们根基,废了武力。” 四鬼爬身揖手,连连答谢,感念不杀之恩。 叶洛回到府上,体内罡力依旧很虚,除夕之夜,经历这场遭遇,心有余悸,还沉浸在惊吓之中,老道亲自把玄女雕塑带到楚府,供在桌案上,施了七七四十九道篆符,仿若仙气被禁锢在桌案泥塑中。 青衫老道察了楚烟白伤势,施了金针引出体内的阴尸毒气,画了两张仙府烧在酒碗中饮下。 他感觉体内立即如翻腾火浆,寒毒驱除。 留苏招呼着吃了两只烧鹅,喝了几瓶烧刀子酒后飘飘摇摇大笑,扬袖而去。 道士滴酒未沾,吃了些蓉儿给的糖果,收了一个飞燕姐姐给他的荷包,在老道的拉扯下出了府门,消失在万家灯火的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三十六章 偷入神殿 第二日清晨。 楚烟白已经痊愈了八九成,自配了一些舒气止痛的草药,吩咐药童熬煮,女仆而后端送到叶洛的房榻案前,侍他喝下。 岁月不饶人,身体已不及年轻时耐扛,他的腰骨还有些隐隐的沉痛,自己也喝了一碗。 一轮年祭期间,叶洛想到连个柴琅那般的蝇蛆人都无可奈何,束手无策,又如何身闯豫宫,刺杀豫帝狗贼,完成复仇呢?想到总拉着月儿的手,一睁眼,却是一场惊梦,恨得牙齿咯咯响磨。 疯了,疯了…… 每日晨鸡未鸣,叶洛已经提挎龙渊,在楚府后院的一个破木屋前练剑。 风吹过,卷起漫天枯叶,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冷肃杀之意。叶洛抽剑,目光死死盯着眼前那棵梧桐木,划卷一团剑花,剑芒飞掠,落下无数道深深的剑痕。 身上的汗水淋漓,汗气在寒夜中变成一缕缕霜华飘浮起来,洛剑七十二式,不负有心,又上一品层阶。 《落雁谱》上的招式也熟知大半,抡剑思悟,总能领会些精妙之处。 子夜,人已入定。 玄石门徐徐推开,脚步一重一轻,跃上楼梯,转眼之间就踏入了四楼。 “来了!” “嗯!仪老爷爷,洛儿有惑求解!” 仪老庸懒地躺在水晶琉璃上,仿若云气流入躯体,又转而飘出,瞅得他瞪大了眼睛,嘬了一下嘴。 “说来听听。”仪老突然一个虎跳,扑到了他的身前,眼睛瞅着身子,在周围转圈。 鼻子一吸,皱起眉头。 “怎么会有秽气,你去了何处?” 叶洛心头一慌,这老头儿道行如此深厚? 转而又窃窃一笑,挂在脸唇之上。老头儿虽不及师父那般稳重,但有种超脱年龄的鬼机灵,只要认真修习他的奇门遁甲之术,一定能学得他的其他武技,勤修下来,长进肯定会比自己一股脑儿死练提升的更快,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昨晚遭遇黑影操鬼,使那阴尸驱鬼之术,负了重伤。” 仪老目瞪口呆,手指卷起他的衣袖搭在脉搏上,脉象沉稳,无妨,才定下神来。 开口喃喃讲道:“江湖上居然还有这种邪术!前朝时,魔道大盛,教徒生性凶残,诛杀那些不入魔道的百姓,民怨哀痛。于是渭国联合陵,益两国,伙同三派一齐杀入魔帝城,将魔道祖师塞在歃血油锅中煮了,天下人再也不敢提及和修习。渭国北境八百里平川的土地魔帝城,自此成了荒墟。只有一些寒鸦夜狐出没,迷路踏入的行路者也会离奇死亡,变成白骨骷髅,极有可能是因为那些阴尸寒毒作怪。” 叶洛呼道:“啊唷,我曾在西塞时听过这种诡谲传闻,都当成了鬼怪异事,当做消遣的趣事,以为是说书先生口传的编本,给乡绅大族取乐子的呢!” 叶洛探步靠近一步,从怀里掏出那本黄皮卷书。 张合一半,翻到不解处递到仪老爷爷眼前。 他指着那幅修剑图画颔首问道:“仪老爷爷,这式剑招我悟不明白,左收右回,岂不是误了时机,给对手露出破绽,置自己于危险中吗?” 仪老抓起黄皮卷书,留意神色,在手掌间使出那个姿势,气机一出,感觉衔接乏力,神态稍有些纳闷,还有此种武技,竟连自己都不能信手练修,蹙着眉,掌间罡力再凝,递转相送,一气呵成。 “妙,妙哇!子,哪里搞来的好东西?” 合上书本,三个大字映在眼中。 “落雁谱” 里外封皮翻看,再没有多余一字,也不知出自谁手。 仪老掂了掂书卷,困惑地等待着叶洛回答。 “此物是我在空苍山中的一处石井暗洞中寻得,并不知详具体的情况。” “空苍山?” “正是!” 仪老思忖一会,也想不到一丝线索,只知道那里曾修筑阁楼,供奉三清,并未听得有仙人老道隐居,哪里来的洞天福地? “罢了,罢了,世道变化,已不是几十年前。” 叶洛熟练地掌握了要诀,罡力运转娴熟,便又学起了仪老的奇门遁甲的九宫之术,一脸苦闷,但还是兴致盎然。 仪老情趣来了,又讲起了银澈。 “我与你师父那可不是一般的交情,我们同去春游,在山涧清泉里一同洗澡,脱得是一丝不挂。一起憋气,你那臭老道师父一个响屁吹了一个大气泡,笑得我差点淹死在水里。” 叶洛笑口大开,瞟了他几眼。 仪老还没尽兴,又续着说道:“臭子,你可别贪了美色,你那臭老道师父什么都好,就是被那骚-货给迷得神魂颠倒,听些不三不四的坏话,害得我酿下大错,当了几十年的守阁奴。” 叶洛微有一丝怜悯,叹道:“师父也不知去了何处,你大可不必守在此处,当时一句气话,不必当真。我相信楚伯伯也对你没什么怨念,可以出阁去江湖上走动走动,指不定还能听得师父的一些消息呢!” 仪老转身沉眉呵道:“几十载日光度了,头都白了,我就不信那臭老道会那么狠心,不来阁中探望。你先回去,今日便到此处,我有些倦了。” 楚蓉儿爬起床,走进叶洛的屋子,一片寂静,询问仆从丫鬟,没见过人影,不知几时出门的。 一时间,府上一阵嘈闹,楚留苏唤来几个门外巡查的府役,也没看见人影。 一个大活人瞬间就不翼而飞呢? 幽州城外的破败神殿前,枣红马喘气呼呼,摇摇马头,甩出飞溅的鼻涕,前腿一抬一刨,扬起一团飞尘。 踏入神殿正中,眼前一尊人形巨蟒塑身立在大殿神台上,四周壁画皆是飞天巨蟒,窜动银蛇,鳞甲生动,眼如勾镰,摄人心魄。 抬脚踩下一块青石板,隆隆响动,恰若触发了机关暗括,叶洛脸色平静,眼目清明,听着周围的响动变化。这种机关暗器已经不是头回遇到,心中沉定,不慌不虚。 无数把链刀飞刺,钢铁铮铮,躲过一刀,插进神台木供台中。 叶洛扭腾身子,如龙隐云霁,舒展自如。 突然一声大叫:“不好!” 。唐三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三十七章 灞水堂中 陡然,一个黒铁巨笼从头顶砸下,速度之快,如同电光闪过,其长足有九尺,其宽七尺盈余。 叶洛躲开飞旋刀刃,触地跟弹簧一般斜飞而出,一头冷汗,终于没被困罩其中。 叶洛还在悻悻然回望铁笼砸起的飞沫,脚下却不声不响猛然一陷,一眼之间就陷了三四丈。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眼睛不知是睁是闭。急速下坠,心里一阵惶惶不安,心跳加速,气息出现短暂的急促。 片刻后,下落的速度降低,隐隐地看到了一丝光迹。 叶洛捏住剑柄,心头的忧恐也减了许多。心里暗想,若是取命,下落的速度不可能降低,大概是神殿进入灞水堂的机关入口。赵寅罡那么看重,想必是他手下培养的忠士,不受白重阳的控制,多年盘据营造,堂口机关隐蔽,易守难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一遭便是! 盛火的炭锅噼嗤燃烧,火光照得地洞横道四下通明,眼前一条地下暗河莹澈,静静流淌。 转眼一望,满目皆是黒锦绸衣的持刀大汉,他不由心中一怵。 那些蛇卫白刃一齐抽出,指着叶洛前胸,刀口架在脖子上对峙,人多势众,叶洛根本无法反抗。 他迟疑了一下,挎剑铮地入鞘,若行莽事,丧了性命就是一万个划不来,再说,入了灞水堂,也算是客,堂主定然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砍了头颅,寻个机会亮出金蛇令,这群厮还不是跪地听令,冷瞥一眼正前方的头领。 “带我去见你们堂主,我有事禀明。” 那个头领凑上一步,冷笑着道:“我们堂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抽出了右手在叶洛的脸庞上拍了两下。 “哈哈……细皮嫩肉的娃子,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入了灞水堂,不是街市上闲逛,你得遵守规矩,你以为嗷嗷说两句就能见到堂主呀!倘若我带你去见,那我们堂主岂不是没有面子,太不值钱了。” 叶洛咆哮一声,凝罡力入手,翻转手臂使出数拳,双双倒地。 带头的登时反应过来,五指已经锁喉,一分分紧,气息也变得吃力。 冲荡的罡力震得衣袖飘摇。 叶洛森然笑道:“带路!” “咔嚓!” 头领“啊”了一声,好似颈骨错位,疼痛难耐。 “若不想死,你自己心里有数。”叶洛侧目扫一眼,喝声如鞭笞一样,打在众扈从心里。 须臾,领头改口:“快,快,带他去见堂主。” 叶洛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徐徐呼气。 若不采取些极端手段,与这些人乱斗,胜算且不说,伤腕断骨也是必然,耽误些恢复养伤的时日,肯定会误大事。 再而,正月初八前后,赵寅罡,屠夫老王,老哥张大朗,盗鼓跳骚以及马官老杨都将被押送西岭郡为奴,耽搁不得。 若是错过途中劫囚的机会,被大理寺押送到西岭,重兵看守,别说救人了,就算是偷个砖头出来,比登天还要难。 宏伟的地下城池,极尽奇巧,分横纵杂间的暗坊,茶楼酒舍,乐坊瓦肆,鳞次栉比,庭下洞壁装缀很少,然而每个房间,二十四条蛇纹雕刻各具形态,缠绕盘虬。 穿过许多石道,终于到了灞水堂的会堂,领头偏了一下头,示意蛇卫去请堂主叶清逸。 “咚咚咚” 蛇卫叩门,没有任何响动。 卯时更锣未过,堂主还在酣然大睡。 “咚咚咚……” 吵得实在耐烦,玉面书生叶清逸睁开双眸,一双手臂还环在脖子间,他轻轻推开手。 听得门外有卫兵喊叫,一定是有急事,不然那些厮不会打扰两人休息。 叶清逸大喊一声:“何事?” “堂上有人找您,少堂主!” “请到会堂先行招呼,我随后就到!” 洞府之地,声音沉闷,但玉润嗓音十分诱人,传到蛇卫耳中便跨步离开。 “端端,快起来,堂上有事!”叶清逸拍拍曾祥端的脸框,捏了一下脸蛋柔声说道。 “嗯哼……还早呢,梓哥哥,我们再睡睡!”伸手搂住头颈,微微睁开眼。 “再睡睡,梓哥哥!”声音拉得好长,略带一股娇气的味道。 叶清逸是灞水堂最年轻的少堂主,上一任堂主即就是赵寅罡。 十年前,赵寅罡刚上任灞水堂堂主,即接到蛇枢总坛命令,除掉江皖县的一大祸患,县丞柳三宝。 说来也巧,误打误撞救了叶清逸。 柳三宝与叶府的李氏有染,每每幽会,为顾及府上的安危,叶老爷只得装作全然不知,喜笑迎合,讨好夫人李氏。 李氏淫-欲起了,做些床上的好戏总是碍眼。一不做,二不休,向县丞柳三宝讨了“寸肠断”放在叶老爷饭食中,次日就气绝身亡。 仵作也被李氏买通,声称是患了猛疾,突然休克而死。 叶清逸披麻戴孝,葬了其父。 谁知李氏狠毒,生怕东窗事发,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夜里放火烧了叶清逸的寝处,赵寅罡赶到时,他已经昏厥,不醒人世。 赵寅罡将他带回灞水堂,给他寻了神医,吃药后三日才醒过来。 至于曾祥端口中称呼的“梓哥哥”,全是因为他的乳娘唤他“梓儿”,就把这个名字告诉了曾祥端,日后便如此喊他。 曾祥端自没了父母,由哥哥嫂嫂抚养,农人大多讲究祖祠家谱,又考虑阴阳五行,家中老二祥字辈份,又五行缺土,翻了阴阳黄历,就取名叫做祥端。 渭国那年大旱,农户受灾,饿殍遍野,他和哥哥嫂嫂在流亡过程中走散,孤苦无依,被蛇卫发现后救回堂中。 赵寅罡见两人根骨独特,是剑修者的良才,往后日日杂在蛇卫死士之中,练些杀人的招式,修些武功罡力,格斗武技。 不足五载,两人已经是不相伯仲的乘境界,罡力品阶也是满阶三品。蛇枢三十-六大杀手名录中,高居一二。 赵寅罡上任蛇枢总坛坛主后提拔两人做了灞水堂的正副二堂主。 日久情深,两人相互扶持,共同谋划,灞水堂在二十四堂中首屈一指,达到上千人的编制规模。 江湖暗坊间听到玉面书生叶清逸和黄面猴儿曾祥端,都是一段佳誉,但也闻风丧胆,杀人手法只有意想不到,插眼磕脑,扯肠掏心都是平常手法。 叶清逸两指捏住他的鼻孔,曾祥端心中闷沉,脑中嗡嗡作响,睡意了无。 翻个身转过,一把扑倒叶清逸,光着膀子骑在身上奸笑道:“梓哥哥,要不要我也来捏捏鼻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三十八章 堂前运筹 叶清逸躺在他的身下,听后摇摇头,附声抱怨说道:“端端,别闹了,快穿衣起床,堂上还有人候着呢!” 曾祥端听到此处,眼里突然放光,敛了敛脸上的不悦,浮现出一点振奋。 灞水堂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外人,更别说随便闯入的贼,他眨眼细捋一遍,实在打趣,当下有种莫名其妙的急切感,心想一探究竟,弹跳而起,下床从衣架上拿起白棉布内衫,穿上青丝软甲服,套上银装锁子甲,威风飒然。 曾祥端抬手持握柳叶双刀,啐出一口唾沫,拿白色棉巾不住揩拭,嘴唇贴在刀刃上呵气,拿棉巾再擦。 刀把上暗藏一个勾槽机括,近手对接一拧,双刀合为一体,像极了锻造的刈鹿刀,顺手转出一个圆弧,刀锋凌厉,烛灯反射而来,映出几道亮光。腰间一条皮革挂扣,心闲手敏地随手一扣,将刀挂在右股旁侧。 坊间暗传的“黄面猴儿”确有几分调侃的意思,他并非长得丑,眉目眼鼻都有模有样,尤其一双眼睛,恰如一汪幽静的深潭,墨色浓稠,高挺鼻梁下一张厚唇,显得憨厚。 若是说起话来,与古铜肤色的憨厚状大相径庭,泼皮机灵,眼珠子鼓禄禄打转,活像一只逗人欢喜的泼猴儿。 叶清逸束好衣带,刚下床榻,他已经收拾就绪,低首拿着一块青布擦着皮革长筒靴。 叶清逸弯腰坐上梳妆台桌案前,他便嬉笑着一步跨在身后。 “梓哥哥,我来帮你!” 曾祥端拿起碧玉鎏金梳,得心应手,三指拂捏墨发,一梳到底,略曲一下指一勾,帮叶清逸撩起青扎束,戴上白玉冠,横插入一支无瑕玉簪,英气不凡。 “梓哥哥,弄好了!” 叶清逸嗯了一声回应,挺身起座,拿起桌案上的衿缨佩在腰身上,流苏落入颈肩,玉冠发髻垂摇,手轻轻捻动扇骨,微微张合,风度翩翩,仿是天上白玉京殿里的俊秀神仙。盛世容颜,恐怕连处在深闺的佳人都会顾瞥一眼,含羞而笑,相思阑珊。 叶清逸偕同曾祥端走过巉石洞壁,轻盈步伐,登上横跨灞水的桥墩,旋即跳步落到对岸,离灞水堂会堂也就三四百步的距离。 曾祥端近来疏于练功,又加上近日大口酒肉,身体有些发福,气息微喘跟不上步子,落在后面大呼。 “梓哥哥,等等我!” 叶清逸依旧保持原来的步子,让“端端”在其后猛追。 偶有蛇卫做事经过,问候一声,才缓一下步子。 叶清逸迈入会堂门口,见一男子手持裂纹白刃指着吴统领喉咙,紧了步了走过去。 吴统领指着剑刃,唉声求道:“少堂主!” 叶清逸一语未发,拿玉竹扇骨抵住剑刃,略施罡力入指,拨移一尺的距离。 叶洛懂得规矩,没有用力,收剑入鞘。四目相对,在幽深黑暗的眼瞳里审视着对方,两股罡风散发出来,众人瞠目结舌。 少堂主的功夫他们自是知道,可这莫名闯入的男子竟然罡力比少堂主还要雄厚,气机所散发的排山倒海气势一重胜过一重。 吴统领退后两步,愣怔思索。 曾祥端粗蛮地踏进会堂大庭,瞥见叶清逸被叶洛压制气势,胸中一股怒火难平。 抽出柳叶双刀,转动机括解开双刀,旋转挪步,一刀飞射出去,一道刀芒如新月出海,嗖嗖扑来。 叶洛举头抬眉瞥去,挥出龙渊刀鞘相隔。 “嚓嚓……” 玄铁相撞,溅出零星火花,柳叶单刀再次回到曾祥端手中。双刀劈下,叶洛腾身左侧闪出,双刀斩在青石板上留下两道深痕。 曾祥端再抽刀欲战,被叶清逸一声吼停。 “住手,端端,你先退后,来者是客,摆酒!” 曾祥端只得摆手收刀,没好气地指着叶洛说道:“告诉你,这是灞水堂的地盘,容不得你放肆。” 叶洛哼哼轻笑。 接着,他挎剑凑前,轻淡说道:“少堂主,我有要事商量,你看……”而后咬了咬唇,使了个眼色。 “你们且退下!” 不足两三个弹指的时间,众蛇卫已经退出堂口,关了房门。 叶洛转眼盯看曾祥端。 叶清逸扇了扇玉竹扇,愣一会合上扇骨,平静地道:“端端,你也回避一下。” 曾祥端无奈地跺跺脚,地板隆隆一震。 “梓哥哥,八成是这鳖厮耍花招,心阴了你。我先抽他几个耳光再说,还敢在灞水堂显摆爷的架势。” 拳头已经攥紧,刚踏出一步,被叶清逸一扇横挡住,愤愤道:“出去,此事我自有分寸,替我守着门口,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入内,违者拖入蛇渊喂蛇。” “梓哥哥!” “出去!” 合门声再次咯吱一响。 叶清逸抬手邀请叶洛入座,玉竹扇再次扇摇。 叶洛沉声道:“少堂主,长话短说!” 右手伸进胸口处摸出那块金蛇令牌扔到桌上,叶清逸拿在眼前一望,翻转背后一望,一个镂金“赵”字映入眼中,边角独特的斜纹是蛇枢特有的暗语。 叶清逸骤然间神色突转,如同闷雷炸响,顷刻间露出冷意。 摇着金蛇令牌狠狠道:“告诉我,从何得来?快告诉我……” 叶洛心头猛地发怵,还未想到反应会如此强烈。 “前坛主赵寅罡亲手交于我手,告知我来灞水堂寻你,角宿蛇叶清逸。” 叶清逸抓住叶洛衣襟口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叶洛嘿嘿大笑:“二十四堂主凭二十八宿称呼,进行江湖暗杀或是执行蛇枢行动,四个堂口在二十年前就已消亡,如今只留下二十四堂。这些称呼只有在执行顶级任务时才会进行单线会头,以防有人落入敌手招供而出,也能散播一些惊恐怖惧的神秘色彩,更宜达到目的。” 叶清逸大惊,竟然如此知详,心想,此人必是师父的心腹。 “快告诉我,师父临终前跟你说了些什么,具体是怎么死的?”一把甩开衣襟,把叶洛仰靠在木椅上。 叶洛挤了个笑脸,摇了摇头。 “师父?赵兄还有徒儿!” 叶逸清怒瞥一眼,大声呼道:“别他娘的买关子了,我问你师父如何死的,仇家是谁?” 叶洛冷冷回一声:“你师父没死!” 叶清逸睁大白眼仁质疑道:“没死?当真?他现在何处?” “大理寺狱。” “黄陵一战,师父没死?” 叶洛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是那白重阳贼子联合徐崇焕使的诡计,赵寅罡被押至大理寺候斩,渭帝唐玄龄探监大赦了罪徒。徐崇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能置赵兄于死地,那徐贼善使圆滑权术,唯财嗜好。” 叶清逸捏紧玉竹扇骨,横手一劈,一张木桌啪地削成两半,茶盏碗水碎倒一地。 曾祥端闻声惊恐,推门扑进,被他一声怒骂喝退出去。 “白重阳这个狗贼!师父还交待了什么,就算我拼上整个灞水堂的蛇卫,也要救出师父!” 叶洛愕然轻道:“此事需要谋划,不可莽撞,大理寺的牢狱固若金汤,很难寻得时机,正月初八前后,朝廷会押解赵兄去西岭郡服役,行道上劫人,还有一线机会。” “好,全听你的,灞水堂几千兄弟交由你调度!” 叶洛拜手一礼,爽快道:“好,立即派人去监视通往西岭郡的官道,隔两个时辰传报,日夜不息。” 叶清逸皱眉大呼道:“来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三十九章 云涧劫人 曾祥端和吴统领一起冲进会堂,侧眼望了叶清逸一瞥,目散冷意。 曾祥端满肚子窝火,无处可以释放。 “梓哥哥,是这贼犊子惹你生气了?” 叶清逸没有理会他,直接瞥向旁侧的吴统领,凛然道:“吴统领,挑几个武功高强的蛇卫,去通往西岭郡的官道上监视,隔两个时辰来报,不可间歇,就算是一只耗子溜过去,都要给我盯仔细了。” “是,少堂主!” 吴统领转身欲走,被他喝住。 “你跟随前去,若是监视不利,提头来见。” 吴统领脸上瞬间生出阴云,心中发愣。 “快去!” 吴统领愕然回神,揖手拜道:“是,的这就去办!” 曾祥端又嬉皮笑脸迎上来,想讨得“梓哥哥”的好眼色,略带一声冷哼,朝叶洛翻了个白眼。 叶洛余光瞥见,那副模样实在有趣,惹得他开怀大笑。 “哈哈哈……” 曾祥端知道在笑他,头一偏侧骂道:“没见过爷翻白眼呀!” “真没见过,你这技术活儿,比那唱戏的女旦胚子都厉害,惟妙惟肖。” 曾祥端跟个狡兔一般,缩着脚试探性地踢了叶洛一脚,望着叶清逸的脸色,悄缩着身子回到他的身边,手摸着柳叶双刀凝视着前方。 叶清逸冷淡道:“好了,摆酒!” 曾祥端最听叶清逸的话了,话音刚落,就已经跑出堂口扯着嗓子吩咐厮,堂上听得清晰真切。 “你,带几个人去取几坛沉溪的陈年杏花酒来,给爷利索点,再整几只花红长尾野鸡,烤了呈上来。” 只听得厮奔着脚步跑走,曾祥端转身回到叶清逸身旁,站定不足打个响指的时间又跑出去。 见那厮跑远,又招来一个。 “你,过去说叨一下,多烧几只,一定要用神殿西山上的新土黄泥裹了,这样滋味才好,少堂主最爱吃了。” “是!” 听得“啪啪”两声,伸手拍了拍厮的肩膀。 俄然,闷笑着走到叶清逸身旁说道:“梓哥哥,让他们烧你最爱吃的新土黄泥烤鸡。” 叶清逸淡望了一眼,百无聊赖,怀间拂着玉竹扇在堂上踱步,脸面塞雪寒白,没有一丝表情,只能看见眼睛在眉宇下眨动。 叶洛端坐在椅子上审视两人,心中有些疑惑,也未再问,就等美酒上桌,饮个痛快。 厮端上刚擦过沾水瓷壁的沉溪酒坛,是三个瓶口拇指粗细的青瓷坛子,看那龟鳖一样的坛肚,一定是哪个窑口的烧瓷师父专门烧的沉溪青瓷坛子,连坛身的花纹装饰都是龙蛟盘绕,大气磅礴。 后随行的一个伙计是厨房的杂役,和堂主混得照面相熟,又是年纪相仿的少年,性情相投,端来昨晚剩下的一碟熟牛肉摆上桌,再找来一碟花生米,下酒绝配。 叶清逸也知“李子”贪杯嗜酒,抱起酒坛子灌满一壶递到他手上,叫他闲了口馋时焖几口。 曾祥端洒然大笑,夸赞道:“梓哥哥,何时对我也偏心一下,让我也觉得暖意满满。” 叶清逸斜扫一眼,拿起玉竹扇骨往他头上一敲,再敲,唇角微微一笑道:“喝你的酒,管饱!”倒了三大碗,一碗推到叶洛手旁,右手做出请酒的谦恭状。 “兄弟,来干!” 叶洛捧起碗一礼,一气下肚。 曾祥端也喝得生猛,一口焖了。 叶清逸喝得儒雅,玉面书生做态,喝了大概几口,放下酒碗,冷淡道:“我不胜酒力,你们俩开怀畅饮。” 再举碗喝了几口,碗里还剩下一些酒水,脸颊上淡淡霞晕有点泛起的痕迹。 “兄弟,留个名好称呼!”叶清逸望着叶洛问道。 “叶洛!” 叶洛探手伸进碟中抓起一把花生粒,大拇指和食指信手一搓,褪去一层粉色红皮,往嘴里一丢,慢慢嚼吃起来。 曾祥端眼窥着那碟牛肉,夹了一筷子正欲往嘴里喂,刚离嘴唇还有三寸,戛然闭住了嘴,把鲜牛肉夹在“梓哥哥”的碗中。 他嘿然笑道:“梓哥哥,来吃!” 叶清逸轻蔑地看了一眼,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几片牛肉就放在了碗中。他再夹起一筷子送到自己嘴中,嚼起来还带着声响。 叶洛听起来觉得十分爽口,出行太急,又加上近日又勤苦练剑,此时已经饥肠辘辘,嘴腔里的唾液不由得渐渐增多。 叶洛捏住筷子,暗暗咽了一下口水,夹了几片喂在嘴中,劲道味美,再饮几口陈年杏花酒,香气绵延,久久不散。 良久,烤鸡腾着热气呈上桌案,酥黄白嫩,曾祥端不知脑子搭错了哪根弦,又扯了两根鸡腿塞在叶清逸的碗中,就差喂在嘴中毕恭毕敬伺候着了。 叶洛心里思忖,这俩臭男人也太没礼貌了,尤其是那黄脸的猴儿,被他当做空气一般。 曾祥端抓起一只捏在手中,一头扎在鸡屁-股上撕咬下一块,喂在嘴中大口吃将起来。 “好吃,好吃,梓哥哥,快吃啊,待会凉乎了就不好吃了。” 曾祥端转眼一瞥叶洛,手里抓着一块鸡胸撕扯,哈哈笑道:“兄弟,味道可还行?” 叶洛点点头,饮了一口酒水,油润滋美,和西塞为帅时的景象恰有异曲同工之妙。 “哦,对了,顾着吃了,你叫叶洛是吧!我这人遇见美味了,心情倍儿好,方才的那些蛮冲劲儿就都烟消云散了,同在堂下围桌吃喝,你也别往心坎里去,一口酒沽下去就都是兄弟。” 叶洛哈哈大笑,赞叹道:“祥端兄可是真性情!” 曾祥端一愣,心想叶洛为什么会知晓他的名字。 “哈哈,梓哥哥帮我介绍了,我就不再多说,喝酒!” 曾祥端吃得也饱,喝得也足,一个饱嗝打得响亮,惹得三人哄堂大笑。 吃饱喝足伸展懒腰。 叶清逸依旧面色不好,全程只说了三言两语,冷俊的眸子里一片死寂,闷闷不乐。 门外蛇卫扑进堂中拜剑禀道:“大理寺狱有了动作,不知是否是赶往西岭郡!” 叶清逸弹起身子,沉凝道:“再探!” “叶洛,我们该出发了!” 曾祥端仿若蒙在鼓里,听得一头污水,鸡肋还喂在嘴边怔怔愣神。 “什么,梓哥哥,出发去哪里?” 叶洛挎起龙渊,拿手抹抹嘴角油渍,和叶清逸一同出了堂口。 曾祥端嘴叼着一块鸡肋,手中又偷抓起一根鸡爪,这滋味着实诱人,食之有味,弃之可惜。 徐府院墙外,一只白鸽扑翅高飞,脚跟处的绑系的一个竹管隐隐可见,穿过青云,寻不见影子,消失在天穹之上。 两个叫花子衣衫破烂,偷偷隐在徐彪的军伍身后,在巨石后窥探所有动静。 叶洛,叶清逸,曾祥端和千众蛇卫刺客到了通往西岭郡的官道。 吴统领急匆匆上前禀道:“官兵来了!” 叶洛望了望四周,三处空旷,极有西面有一低矮山丘,劫人不是个好去处。 叶洛摇摇头喊道:“撤,随我来!” 点兵时已经立了血誓,喝酒摔碗,一切听从叶洛指挥,蛇卫虽有几个不服气的扈从,但都只能憋着气,听从安排。 枯草晃动,碎石滚动。云涧谷上方,寒气料峭,羊皮裘衣贴着胸口,还算暖和。 “少堂主,此处劫人,武功低下的扈从在谷口上方投石射箭,武功罡力强的随我提刀砍人,营救坛主。” 叶清逸点点头,众人开始挪石试弓。 叶洛和叶清逸两人飘摇而下,衣带飘坠,仿若仙人。 “需要些斗篷掩身的衣物!” 叶洛召来三个蛇卫刺客,命令他们脱了衣物,六人换套了一身,只留了两个眸子露外,一身乌黑。 曾祥端穿得不自在,右手伸进裤裆一扯,骂道:“这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行当,难受死了。” 叶清逸转头骂道:“闭嘴,留着力气杀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四十章 倒骑黄牛 长空一声隼唳,惊空遏云。 “咯咯” 灰斑隼滑翔展翅,落在叶清逸伸出的玉竹骨扇上,他揪开竹管盖,从中取出信纸,眉眼横扫。 一纸扔落在地上,拿脚狠狠地踩在沙子中摩擦了几下,信纸瞬间破碎,和沙土染成一个颜色,毫无差别。 叶清逸捏紧玉竹扇负手仰立,冰冷眼神注视着云涧谷的入口。低沉声音道:“徐府的世子徐彪亲自押送。” 曾祥端一闻,轻言谈笑,管他天王老子降临,也是一个逍遥自在态,打得过就是踩死一只蚂蚱,打不过就慌溜一条狗,跑就得了。 “哈哈……梓哥哥,你无需担心,那徐府的世子是个黑蛮熊儿,有一身蛮力,悍刀耍得还行,我一个人就可以独挑了他。” 叶清逸冷哼了一声,御风飞踏跨步,藏在云涧出谷的一颗巨石背后遮掩。 等了一个晌午,瞅不见半个人影,曾祥端耐不住烦躁,跑去山上抓野兔去了。 叶洛盘坐,疏通经脉,丹田沉息,试用仪老所授的秘笈心法提升罡力,一股柔风旋转在周身,几个蛇卫杀手看得瞠目结舌,不知是何境界,但那股旋白罡力不是一般的剑修者可以匹及。 重甲押送,速度减了不少,不过是大理寺挑的精骑,也未耽搁几个时辰,黄昏时到了云涧谷。 沉重的车辙碾过谷道,马蹄声哒哒逼近。几个铸铁巨笼映在眼中,一个魁梧彪悍的黑脸汉子,骑在一匹肥壮的乌骓马背上,人马呼出两股白气,腰间吊挎一把悍刀,一把短刀,短刀精致,还镶有蓝玉宝石,映出熠熠光辉。 大战在即,曾祥端依旧迟迟未归,不知去了何处,叶清逸扫了一眼身后,冷眸回转,即刻蓄满气机,凝出罡力,扇骨上盈满了劲力,回手一拨,玉竹扇骨朝那马背汉子鹰撮霆击。 山涯上的滚石飞箭如同骤雨倾盆,硝石硫磺携在箭矢上点燃兵卒的衣物,火苗嘭地燃起,巨石砸在兵卒的头上,脑浆飞溅,飞弩穿透骨臂,抱手嘶吟,斜躺一地,谷底乱象入目。 徐彪双股一夹,使出劲力,踏在马鞍上旋身飞出,低手抽出悍刀回劈,玉竹扇绕后擦过肩甲,失了足劲的罡力,回缩到叶清逸手中。 蛇卫杀手一个个冲杀上去,对面的重甲也挥刀杀来,一个倒下,另一个顶替,前赴后继,蛇卫浑身划得稀烂,痛声嘶吼如雷鸣贯耳,哀嚎不歇,望着右手断臂的蛇卫还在滴血抽搐,千众蛇卫杀红了眼,霸道凌人,又杀进一步。 叶洛抽剑,剑意在锋刃上割裂夕阳,一个跳步就到了徐彪身前,巨剑如蛟,晃着剑影,刺挑过去,叶清逸扫瞥一眼,飞挪身一一个腰弓,弹出一个张弓步朝徐彪面门踢去。 那黑熊胖子手上灵敏,倾刻间拔出一把短刀直刺他的脚掌心,叶清逸见机不妙,压沉身子,猛缩身子落地,收了这个张弓步。 叶洛呼了一声:“我来!” 叶清逸一把扇子飞过一个重甲兵卒的颈喉处,一道飞血溅出。 叶洛一柄龙渊划过肥熊的红甲紽銙,擦出一团火星,剑势斜走,梭影扭转回抽,被悍刀格住剑身,一把短刀从左胸处刺来,逼得他后仰身撤出数步。 难道在红袖馆中,这黑厮未使出全力,还是近日练了什么秘笈,功力涨得这么快 徐彪大吼一声:“保护囚车后退!” 数十个兵卒围着马身,持刀调转马头,赵寅罡及其他几个兄弟心中有数,站起身在铁牢中招手呐喊。 “此处,在此处。” 叶洛凝出罡力,双手托着龙渊古剑,嗖飞射去,一剑斩倒十人,重者断了半喉,奄奄一息,轻者伤了左肩,丢刀捂臂止血。 叶清逸陡然踏在兵卒的头盔上一踢,兵甲嘴角喷出一团鲜血,扑楞倒地,他也飞落在铁囚车架上,一扇回勾一旋,就近拧了一个人头,夺了兵刃,凝出罡力注入刀刃,斩在锁链上撞出几点辉光。精铁锁链,根本砍不断,叶清逸抬眼飞上囚车顶盖,无数根如针袖箭飞刺,眼仁爆血而出,惨痛无匹。 谷口处,曾祥端珊珊而来,骑在黄牛背上心急,抓住牛角借力,飞出数尺,柳叶双刀抡圆,飞割了一对甲兵的脚腕筋骨,闯进敌伍中,杀倒数十个,背靠在叶清逸身旁。 赵寅罡的囚牢已被蛇卫围住,徐彪扛不住叶洛的剑势,只能提着悍刀退出数步。 其他的两个铁囚车已被兵卒调转包围,护在军卒身后,骑马的将军满脸是血,黑蛮熊儿的红甲也斩破了几处。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大地,映着夕阳,红泥寂寥,新鬼怨恨。 徐彪咯咯咬牙,露出狰狞目色。歪着头望了望左臂的剑伤,血迹渗入内衫,隐隐作痛。 旁侧两个兵卒持刀威胁着一个脚腕流血的蛇卫杀手,徐彪轻蔑一笑,朝三人喊道:“要活的,抓回去严加审回。” 叶清逸脸色一白,举臂欲射袖箭杀了那人,却被他自己抢先一步。 那蛇卫使出左腿股力,向前一冲,一刀塞入喉骨下三寸的地方,血水咕咚冒出,吹贱染红了整个刀口。 徐彪提起悍刀,使出蛮力一挥,一个滴血-头颅骨碌碌滚在沙石中淌出一滩红血。众军卒混身一颤,呆呆望着骑在乌骓马背上的徐蛮熊儿,脸色惊得霜白。 徐彪张口骂道:“蠢货,抓个活口都不当心。” 山涯上的投石飞箭还在噼里啪啦响作,硝烟弥漫,血色残阳渐渐隐退,两方犹如猛虎死死巡视。 叶洛伸脚挑起一把沾血的斧钺,一板斧下去,精铁锁链断成两截。 赵寅罡及其他四人出了车囚铁栏,拍拍了叶洛肩膀。众人开始后撤,叶洛立定在前,扬剑卷起一股浑厚罡力,裹挟沙尘劈将过去。 徐彪勒马飞起双蹄,悍刀使出雷霆一击,撞碎刀剑的凝罡劲力。 叶清逸飞马奔来,大喊道:“上马,撤!” 曾祥端倒是奇怪,一屁-股扎在牛背上,捏着一根枯枝敲打着牛尾,黄牛猛追,扬起飕飗一阵飞尘。 徐彪身后的一个红甲兵将问道:“世子殿下,还追吗?” 啪! 一个大耳光扇得那兵将一昏,栽下马背,啃了一口沙土。脸上五指红印刺目,身后那些兵卒提着心胆慢慢呼吸,低头望着残尸重辎。 徐彪怒道:“追你娘个骚-逼,就你们这群废孬,能追得上?拿弓来,他娘的,敢在彪爷面前秀牛技!” 三根翎羽飞箭破风飞来,曾祥端听见身后风声不对,转首回顾,后背一凉,点步跨下牛身,躲开飞箭,从黄牛耳旁射过,插-进谷道沙土中。他追着奔驰的黄牛,踩步倒骑上了牛背。 右手拍着胸口喘气:“唉唷,吓死我了,大黄,你没受伤吧!”伸手摸了摸光滑的屁-股。 牛背上一个腾转,弓着腰望了望牛耳,笑道:“幸好,没给你戳个窟窿,不然就可以给你上个耳环。” 骑牛的奔起蹄来,比蛇卫跑得更快,一人一牛混在其中,鹤立鸡群。 叶清逸转首一望,长嗟嘘叹,策鞭驱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四十一章 愤愤拔刀 回到玄蟒神殿前,曾祥端“哞哞”喝了两声,牛蹄停住。 赵寅罡带着众弟兄已经进入暗道机括,入了灞水堂。 曾祥端思量,黄牛与战马同栓一处槽枥,必然会受到踢咬,摸了摸牛耳,在眼眶前轻轻摩挲。 “大黄,给你找个好去处,你别乱跑啊!” 大黄温顺,啃了几口枯草在嘴里嚼动,牛尾悠闲地摇晃。想到云涧谷山下的农人老哥,嘴唇一勾,奸笑出了声。 “嘿嘿,大黄,你就不用再耕田了,你家主人估计还在唾骂我呢!改天我派蛇卫拿些银两过去,算是给你赎身……” 曾祥端把它圈在马厩旁的一个木敞厩中,找了几个大白馒头喂在它的嘴里。黄牛舔着舌头伸在他的手上,湿润的鼻尖嗅上他的脸蛋,他轻轻靠了靠。 出了马厩,唤来饲马的马夫,嘱咐道:“悉心看护我的黄牛,好吃的必须分给它一些,若有掉了膘肉,唯你是问。” 马夫弯了一下腰身,一点都不敢怠慢。曾祥端刚抬脚进了神殿,他就拿着马刷去梳理牛毛,让它显得油亮膘肥些。 曾祥端踽踽独行,柳刀挥击石格,密道机括徐徐陷开,踩在索板上,静静听着铁链伸缩的“吱叭”响声。 他直行走入暗道,踏上石桥,听得对面石室中一阵聒噪,热闹非凡,迎面而来的一个青面蛇卫面露几分焦急,拜拳道:“曾堂主,少堂主正寻你呢,他看似有些恼火,你登堂见机行事啊!” 曾祥端神色轻轻瞟了一眼火炭通明的石道,呲嘴笑道:“无碍,梓哥哥就是闹闹脾气!” 堂上赵寅罡接受蛇卫跪拜,声涛震耳。 “拜见坛主!” 赵寅罡转身凝眸,千众蛇卫依旧威猛如虎,气吞山河。拜拳呵声大笑道:“承蒙兄弟厚爱,我赵寅罡在此谢过。” 其中一个独眼甲卫放声呼道:“坛主的恩情,我们蛇枢众兄弟都铭刻在心,哪有言谢一词。” 又一个手握朴刀的甲卫惊疑道:“坛主,白坛主造谣,说你死于黄陵,是为何呢?” 再一个甲卫转头冷声道:“老姬,这你都看不明白么,白坛主,‘坛主’的位置不是摆在眼前吗?” 老姬转着眼瞳愣了一会,恍然顿悟,朴刀插得地基石板“呛啷”乍响,站起身来怒吼道:“蛇卫的众兄弟们,残害兄弟,该不该杀?” 又一阵滔天声音爆出:“该杀,杀杀……” 曾祥端刚奔到门口,被数声音涛震得发懵,心头不禁颤巍一下,踉跄弓腰,跟贼似的绕着蛇卫阵仗的边缘摸进会堂。 叶洛站在一旁伫立,四个狱友老哥也立成一排。 鼓跳骚用指掐了掐叶洛,指着猴一样溜进来的曾祥端,强忍欢笑。 叶洛一脸冷意,望了眼少堂主的神仙眉目,静听赵寅罡发话。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蛇卫众弟兄同仇敌忾,站起身挥举刀刃,齐齐吼道:“兄弟们,一起提刀斩了白重阳那个儿,狗-娘养的,竟然出卖兄弟,是猪油塞了心,还是夜香灌了脑?” 那群蛇卫在数声拥呼中愤愤转身,拔刀欲走。 赵寅罡举起右臂,如同擎天玉柱,撼然拔立。 “回来!” 灞水堂的众兄弟停下脚步,转首回身。 一片央求声贯耳:“坛主……” 赵寅罡迈靠几步走到前端的蛇卫跟前,拍其肩膀,洪亮声道:“我赵寅罡也想早一日除了那狗厮,可我更怜惜你们的性命,蛇枢二十四堂中,纵然灞水堂翘楚,但也难挡二十三堂合力围剿,你们能喘息至今,已算是成功了大半,复仇之事,且需从长计议。” 那群蛇卫静默无言,挎刀等候。 赵寅罡徘徊踱步,眼神横移,扫在叶洛身上定住。弯腰揖拜,拉成沉声缓缓开口:“谢叶洛兄弟相救!” 叶洛扑前猛地扶起赵寅罡,谦恭说道:“赵兄客气了,自家兄弟何必见外,我在狱中还承蒙几位哥哥照顾呢!” 一众蛇卫跟着齐喊:“谢兄弟!” 叶洛招招手,弓腰点了点头。 赵寅罡走近北壁堂下,坐上玄蟒柏木榻。振臂一呼,“众兄弟们,今日高兴,不论别的,摆席上酒,畅胸痛饮!” 叶清逸回转身吩咐众蛇卫准备,曾祥端怯生生靠在他的身旁,拜见了师父。 赵寅罡招手拉过曾祥端的手,摸了摸青丝发,暗笑道:“端儿还没变,仅是个头长高了!” 曾祥端搓了搓手心,有些羞惨地回笑道:“师父,比梓哥哥还矮那么一挫,若是乖乖吃饭睡觉,估计很快就能赶上他。” “好,师父天天为你准备好吃的!” 叶清逸轻蔑看了一眼,随着蛇卫出了会堂,不知去做何事。 曾祥端犹豫了一下,略略叹息,轻声道:“师父,你先喝茶,我去照看一下兄弟们的筹备。” 赵寅罡点点头,扭身指着堂上空椅道:“兄弟们,入座。” 曾祥端寻得叶清逸,委屈地跟在身后,回到寝舍。 “梓哥哥,梓哥哥……” 叶清逸对着镜中的自己合眸站立,一股冷冷的气势磅礴翻涌。 “梓哥哥,梓哥哥……” 曾祥端伸手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肩袖,叶清逸半转拧身,玉葱修长手指“啪”地呼在曾祥端的脸上,一道道青紫血色浮在他的右侧脸颊上。 他抬头拿手搓搓脸蛋,火烫烫的感觉侵袭着整个面庞。 “梓哥哥,我……我错了!” 叶清逸猛急伸手掬住他的双脸,悔恨地道:“端儿,疼不疼?” “不疼!” “你为什么不躲?” “我没有想躲,也躲不开!” 叶清逸愣怔片刻,抖抖他的脑袋,切切问道:“若是我要杀了你呢?” “那我也不躲!” 叶清逸一把环住他,拍拍胸背道:“端儿,我不应恼火,对你发怒。” 曾祥端双臂紧拥住叶清逸,低泣道:“梓哥哥,我不该贪玩,惹你生气日后行事我一定带着脑子出门。” 曾祥端挤了挤眼角的一抹泪珠,变脸欣喜笑道:“梓哥哥,我收了一只黄牛坐骑!” 叶清逸松开手惊骇道:“那只黄牛?” “正是,我自就是放牛郎,对牛有种天生的亲近感。今日恰有机缘遇得这只黄牛在山上吃草,极有灵性,就骑在身上牵来了。” 叶清逸被惹得大笑,“为何不早说,梓哥哥为你捕一头野鳞蛮牛来!” “嘿嘿……梓哥哥,我也是一时兴起,见那黄牛眼睛里极具灵性,才有了这番奇思妙想。” “哈哈……端儿,近日有事做了,训练战牛!” 曾祥端重重点头,屁颠屁颠地跑出寝舍。 叶清逸白眼嗤笑自语道:“端儿呀,端儿,毕竟还!” 厨房的膳食伙计抬出黄石沉缸的野猪腌肉,上案磨刀,割肉爆炒。 清蒸温炖,凉拌切丝,掌勺女子一双巧手,做成十三道美味烹菜。 “上桌喽,上桌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四十二章 流星挽月 寅时,叶洛从酣醉中醒来,赵寅罡劝他在灞水堂多歇息几日,被他委婉推辞。 出了神殿,晓寒袭人。 赵寅罡伸手握拳,叶洛凑掌合实,右肩撞了撞。“叶洛兄弟,大恩不言谢,日后刺豫大事,算哥哥一份!” 叶洛瘪了瘪嘴,“嗯,你先行谋划灞水堂的事宜,朝廷很快就会搜捕蛇枢,毕竟你是蛇枢的人。” 赵寅罡镇定神色沉沉道:“这并非坏事,借朝廷的势力削弱白重阳的势力,坐堂观狗咬,大快人心。” 叶洛脸上略带一丝犹豫,断断续续说道:“只怕那白重阳狗儿又耍花招,联合朝廷再来清剿灞水堂。” “嗯,定当防备!” 赵寅罡身后恭候一个扈从,提着一个黒巾裹着的笼子,不知里面是何物。 赵寅罡接手递过来。 叶洛惊奇问道:“赵兄,何物?” “一只白斑隼,十分灵性,是我曾任堂主时亲自驯养的,你带回去方便传信!” 叶洛撩起黒巾一望,隼眼犀利,喙尖啄起铁笼,并不友善。 赵寅罡露笑。 “啾啾……” 白斑隼变得温顺,转身在笼中跳动。 曾祥端笑着拍了拍叶洛肩膀,“这只鸟儿很古怪,是百隼之中的灵物,只听师父和梓哥哥的话。” “这……”叶洛愣着长嘘。 赵寅罡从銙带上摘下一个骨哨。 “这个骨哨可以帮你驯服它,勿要担忧。” 马夫牵来马匹,叶洛背上黑巾笼,骨哨栓在腰间銙带上,飞身上马,扯勒马缰逗转了几圈,向众人辞别。 众人回转堂中,曾祥端向木敞马厩走去,掏出从火房中拿的热乎馒头递在“大黄”嘴前,“大黄”一口一个,吃得悠闲自在。 抵达楚府时已经日上两竿,楚烟白,楚蓉儿,楚留苏及李飞燕四人都不在府上,府上只有一些走仆丫鬟们在里外忙活。 龄玉见了叶洛,心中一喜,行礼说道:“叶公子,姐一直寻你,操碎了心思,却未有半点音讯,清晨令狐府上来提亲,今时他们都去了岳台山,只留了一封书信给你。” 龄玉急着步子走回西苑厢房,将书信交于叶洛手上。 他拆信来看,整得叶洛又懵又笑,一页宣白纸就写了“混-蛋”二字,笔力遒劲,十分耐看。 叶洛折叠住塞回信封,丢在桌上。 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丫头又是哪门子心思,也不言明。 扯下黑巾,铁笼放在檐上透气,省得把这只白斑隼给闷死。 拿起骨哨吹响,白斑隼扭转蹦跶,欢呼雀跃。叶洛打开笼门,白斑隼飞扑上了檐头,鸟瞰整个府邸。 叶洛踱步走在楚府的转阁廊道上,骨哨再一响,白斑隼闻声寻来,落在叶洛的肩膀上。 叶洛心中略略惊喜,还真是灵性,挎剑朝藏机阁寻去。 岳台山绳塔寺佛殿前,令狐潜举香拜佛,方丈手握铜金禅杖,单手当胸,澄心存佛,微颔首喃语“阿弥陀佛”。 观音手持玉瓶,罗汉列坐。 僧童盘中呈上两块同心的开光紫灵玉珏,金黄细索穿缀,分给楚蓉儿和令狐沅各一块。 朝谒仪式完毕,方丈邀请令狐潜和楚烟白一同入禅房喝茶。 令狐沅陪同楚蓉儿及众人一起出了寺门,去后山观看梅岭花开。楚蓉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冷冷不语。 绳塔寺后门突然踉跄跌爬出一个和尚,喘着粗气喊道:“寺里出事了!” “什么事?”楚蓉儿转身质问道。 “秘宗的人杀上来了!” 楚蓉儿听得“杀”字,心中一惊,想到爹爹还在茶房喝茶,噤若寒蝉,滞愣一会后扭头便冲下陡坡,从一块垂直的翘岩上陡然翻腾,轻盈落地。 楚留苏接着追在身后,李飞燕只能绕道而行,多走几百步路途。 佛寺院前,倒地的尸体横搭在门槛上滴血,青衣僧袍的弟子持着棍棒,略微抖颤着衣袖,不禁捏紧了木棍。 方丈,令狐潜,楚烟白和一众寺内的高僧居高临下。惊诧的是,台阶下的一群贼人也是秃头和尚,刀刃滴血,没有一丝出家人的慈悲情怀。 随后府上扈从即到,持刀当胸,准备血战。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方丈慢吞吞拉长声音,一副病蔫蔫的样子,闭目思索。 阶下为首的老僧单手当胸行了佛礼,红衣袈裟一甩,透出一股肃杀的寒气。 “台上的香客们请速速离开,我们处理一些佛门间的私怨。” 方丈徐徐点头,闻声回道:“灵禅师弟,好久不见啊!” 老僧点头道:“灵普师兄,别来无恙!” 楚蓉儿没再理会两个老秃子言说,片刻之间,已是持剑落地,立在老僧面前。 “糟老头,原来是旧相识,为何不好好说话,刀剑伤人呢?” 老僧惊瞥一眼,嘿然一笑。 楚蓉儿再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讲究普渡众生,你却任其手下肆意杀生,是为何意?” 老僧道:“女娃子,你这是在指责老衲吗?” 楚蓉儿捏转了一下剑柄,冷哼道:“女娃子今天不会袖手旁观,佛僧杀人本就是罪过,还有什么理据要讲?” 老僧扶须笑道:“女娃子性情刚烈,老衲理解,但勿要不自量力,伤及自身。” 楚蓉儿举剑礼拜,“女子天生好事,最恨假面惺惺的恶贼,我该如何是好呢?” 老僧迈前一步大笑,“女娃子倒是伶牙俐齿,不与你说教了,就让你见识一下老衲的佛门绝技,好让你知难而退。” “自称佛门不耻吗?我都觉得羞愧,敬你是长辈,就赐教吧,若是我能接住三招,你便离开此地,一切恩怨,就此罢休,可否?” “哈哈哈……真性情,老衲还是接你三招吧,省得别人嘲笑老衲以老欺幼,坏了佛门七十二般绝技。” 台上众人心下骇然,楚烟白伸手呼喊:“蓉儿,回来!” 楚蓉儿闻声转首道,:“爹爹,不必担忧,女儿近来剑术有所长进,就尝试一回。”话音未落便柔转手势,剑意凌然,剑势朝老僧前胸刺去。 剑刃刚到老僧眼前,忽然两指捏住剑刃,不能动弹。楚蓉儿凝注罡力猛抽,毫无意义,老僧如磐石稳定,脸上轻轻浮笑。 弹指击在剑刃上一震,楚蓉儿觉得手心刺痛,一股罡力差点弹飞了身子。 楚蓉儿心有不甘,使出琉湖上学的那招“流星挽月”,剑气横冲,劈向老僧,骤然被反弹回来,扑向自己,剑气着实太重,只得偏移躲开,受了轻伤。 楚烟白飞跨步落下台阶,拉住蓉儿的手退后。 老僧微泯一笑,“女娃,还有一招!” 楚蓉儿速抽出手臂,平滑而出,气机贯穿全身,凌空旋舞,剑刃越来越急,手间招式纵横逆顺,数道光影隐闪,漩流倩影凌厉一击。 “嘭!” …… 楚蓉儿眼前浮现一个金色拳影,穿透剑刃,击在她的胸口,震得呼吸一紧,猛抽一气,疼痛有些柔糜,慢慢散开。 “女娃,还算不错,出乎我的意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四十三章 佛禅寺前试高低 楚烟白神色窘迫,踏步扶住跌晃的女儿,盘坐在地,食指按住经脉,封了灵墟,玉堂二穴,掌心罡力透过食指,沿着经脉冲散开去。 楚蓉儿轻咳两声,喷出一嘴血雾。 老僧脸色一诧,扭了扭拳头,皱着眉头深望。 低声嘀咕道:“老衲出手重了?” 老僧抬脚欲近几步,方丈飞身跨下台阶,挡在楚蓉儿身前,楚烟白继续灌入体内的罡力,使内力气机循环周身,逐渐恢复她被拳影冲散的罡力。 方丈扬袖,众人朝后退去,老僧也向后退出数尺。 楚留苏见妹妹身负重伤,一个箭步扑蹲到蓉儿面前,捏了捏她的脸框。 “蓉儿,没事吧!” “哥哥,无碍的,调息一下便好。” 楚留苏直挺起身,勾眼一望那个老僧,抽剑半尺,被楚烟白一声怒喝喊停,无奈收剑入鞘。 方丈再一声“阿弥陀佛”,稍迈开右脚,脚心在青石地上一拧,铜金禅杖砸地,列开数道深痕,一阵隆隆的颤响。 “灵普师兄,若你肯带领众弟子归顺秘宗,随我前往荻昭寺认罪,可免你一条死路。” 方丈怒哼,霜白髭须微颤。 “认罪,何罪之有?难不成是向你们这群败教之徒低头,还是向那些西荻蛮人臣服,身为大渭子民,做起卖国辱身的勾当,罪过啊,罪过!” 老僧冷讽道:“你们这群自称正派的秃驴,满口慈悲戒律,还不是婊子心肠猥琐货。天下之势,成王败寇!” 方丈道:“好一个成王败寇,若是西荻铁骑马踏中土,异族当主,奴役百姓,这便是我们出家人禅悟的天下和泱泱世道吗?” 老僧抠了抠耳屎,笑道:“忒烦,惺惺作态,当年我因好奇,误入经阁,偷学了一门藏经阁的秘门功法,便被定为犯下了滔天罪行,逐出师门。于我脸面何在,尊严何在?” 老僧斜瞥一眼,寺院墙脚处一把扫把立靠,他即刻一个滑步飞掠,捏提手中。 方丈略眯了下眼瞳,盯视着灵禅师弟。 “佛门有佛门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老僧怒火猛增,大吼道:“秘宗佛门就没有此等破规矩,七十二般佛门绝技雪藏经阁中,是你们禅宗的道义佛法么?” 方丈不缓不急地道:“禅宗讲究修炼内功真气,不可偷使淫巧,以免寒毒攻心,走火入魔。” 老僧淡然道:“无稽之谈,如今我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 “灵禅师弟,自古佛门规矩不可破!” 老僧横举扫把,怒斥道:“我便破了这陈腐规矩!” 方丈单臂紧握铜金禅杖,横劈而下,一道金光斜飞,被老僧一扫把格挡,撞出两道彩光流溅。 老僧单手拄着扫把,掸掸红衣袈裟上的灰尘,缓吟道:“灵普师兄,别怪师弟无情,我便用《九易经》的棍法,送你归西,去陪陪佛祖,再向师父捎句问候,若不是当年被逐出师门,又怎么可能学得佛门七十二般绝技” 佛门自达摩祖师初创,东传入渭,佛门武学也日渐完善,十二部神功自成一派,《九易经》即是其中之一,讲究护体真气,龙象吞海气势。其后百年间,佛门内生纠葛,分为禅宗,秘宗两派,因禅宗坐大,吞并秘宗,两派一直明争暗斗,结下仇怨。 秘宗势弱,被迫逃出中土,入了西荻。如今道门和剑修派盛行,又加上禅宗佛提先师庸庸碌碌,佛门弟子骤减,实力一落千丈。 弱肉强食,分肥吞私! 江湖之中,不乏些恃强凌弱的恶棍,杀僧放火,夺那十二部神功秘笈,守阁僧即成了世上最险的活当。 方丈抬腿,沉低重心冷冷地道:“莫不要班门弄斧,师兄领教一二。” 老僧咧了咧嘴,呼道:“出家人不打狂语,受死吧!” 四下里一片寂静,周身两股内功外泄,罡力凝聚,僧袍鼓风,咧咧作响。霎时间,铿锵铮铮的肃杀之气充盈天地。 扫把上一道罡力环绕,略微有些淡红。铜金禅杖上的色泽显得更深。 老僧履鞋重踏,旋转着扫把头朝方丈脑门刺来,方丈甩开袈裟衣袖,抡禅杖横接,气如猛虎吟啸,飞卷而来。 老僧点脚腾起,一个鲤鱼翻身跳上穹空,躲开一击。霸道劲力撞在旁落一个鎏金铜炉上,弹指间晃动不止,震起濛濛弥漫的香灰。 老僧虚晃一影,夺步身后,蜻蜓点水般戳出一扫把,方丈的躲得急,步子有些凌乱,再捏再攻,方丈回收禅杖,脚下连退数尺,借着禅杖才立定在地。 老僧俯下身形,右腿踢出一阵旋风,扫把斜插过去,方丈一通惊骇,躲避不了,只得握住禅杖架住扫把。 老僧转手将扫把向上一扬,在方丈脸上划出道道血痕。台上众高僧飞落身旁,仿若罗汉摆列,各有神态。 老僧身后的众青衣佛僧也持刀围上来,相持对峙。 方丈喝令众僧退下,挺身昂首,徐徐说道:“灵禅师弟,敢不敢来个生死盟约?” 老僧扫把搭在肩头,疑惑问道:“别卖关子了,言说便是!” 方丈点头道:“倘若今日我能胜出,你即刻滚回荻昭寺,永不踏入中土半步;若我输了,任由你处置,悉听尊便!敢与不敢?” 老僧蔑视一眼,微微一笑,回道:“乐意奉陪,也给你个老秃驴赏个情面。时过境迁,你还当真以为我是当时的灵禅师弟么!” 老僧蓄力催动体内气机,扫把颤巍欲出,抽出扫把一晃身影,万千道身影在方丈周身游动,眼目一阵缭乱,捉摸不定。 方丈使出罡力调运气机,使出金刚身姿,防备偷袭。 侧耳畔一根扫把挑来,方丈一拧头躲开,老僧倒捏扫把,木杆顶住方丈脊骨,爆出一股雄浑罡力注入扫把,猛力一捅,金刚身散了罡力。 方丈吐出一团血雾,轰然倒地。 几个高僧屈身扶住方丈,血珠泛红了袈裟,咳血不止。 一个弟子扶仰起方丈后背,准备用内功帮他疗伤,被他制止。 方丈喘着粗气道:“慧……慧空孩儿,无用的……肝胆已被震裂,为师大限将至……” 老僧单手当胸,又扛起扫把,冷笑道:“灵普师兄唷,省点力气,找些佛门的龙骨续气丸服下,兴许还能卧榻几日。” 方丈面容惨白,将近昏睡,几位高僧召来几个青衫弟子将方丈抬入禅房,服下龙骨续气丸。 老僧平扫一眼,怒喝道:“你们这些厮,忠命禅宗的出列!” 众僧瑟瑟发颤,立在原地不动。 老僧再瞥一眼几个身穿袈裟的高僧,问道:“你们几个老一点的是何想法?” 几人沉默无语,只有老僧身后的一众弟子持刀笑望。 老僧徐徐走到楚蓉儿跟前,楚留苏欲拔剑相护,被老僧瞬间夺了剑鞘,来不及反应,已经弹开身段。 后面几个高僧诧异,嘀咕道:“《无影经》的秘笈功法!” 楚烟白闭目凝罡,帮蓉儿调转体内气机,疏通经脉。 老僧俯下身子,剑鞘挑了一下蓉儿的下巴,楚留苏见况,出拳轰向他的脑门,被他甩袖一股罡力弹飞。 楚蓉儿咬着嘴唇不语。 “妮子,有个性,老衲喜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四十四章 有些事,唯有一剑 令狐沅抽出手上长剑,掠步斜刺向老僧,被老僧轻轻一甩袖,弹出五六尺。 令狐潜急忙命令扈从围身上前,老僧身后众青衣弟子也持刀相向。 楚烟白感到一阵森寒的气势,手指贯通蓉儿的中枢穴,逼出拳影残留的纯阳罡力。 楚烟白睁开眼眸,弹身而起,一把搂过蓉儿让在身后,老僧阴勾勾地盯着他笑道:“老头儿,在我手上抢人,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 楚烟白冷然道:“楚某无能,但也会拼上这把老骨头护下女,况且,女并无过错,只是你滥杀无辜。” 老僧禅定站立,脸色跌宕起伏,拍了拍袈裟衣袖,冷淡生硬说道:“这妮子老衲可劲儿喜欢了,绝不会伤害于她。” “那要如何?” 老僧丢了手中剑柄,右手捏起扫把扛在肩上,嬉笑道:“释门佛家的禅秘两宗之争,已近百年,不是老衲狠毒,禅宗当初如何待我秘宗,秘宗当以还之,若是妮子陪我十日,待师兄灵普圆寂归西,火敛装入骨盒,我即去荻昭寺复命,妮子就自由了,若是不从,休怪老衲歹毒,除了妮子,绝不留活口,就凭你们这些厮扈从,能耐我何?” 楚烟白沉定思虑。 楚蓉儿面色素白,虚弱地探出步来,轻轻道:“可以,十日便十日,你要说话做数,绝不迫害于其他人。” 楚烟白一脸幽怨,赌气地哼了一声。 “蓉儿……” “妮子,爽快,老衲更加喜欢。” 话音刚落,老僧踏步掠前,一把抓住蓉儿疾飞,掠上檐头,传来一阵狂喜的吟笑声,隐没在青瓦雕甍后。 老僧莫是疯了? 楚留苏捂着胸欲追,被爹爹拉住。 “苏儿,追不上的,爹爹行医江湖多年,见识过这种飞檐走壁,踏雪无痕的轻功,一窜即就是十丈开外。” 令狐沅内力不够,檐头太高,只得绕出寺门去寻。望眼寺院四处,没有一丝踪迹。 他急急切切地回到寺殿阶前,向令狐潜弓身请示道:“爹爹,容沅儿回府调兵,抓了这群恶毒僧人,救出蓉儿。” 令狐潜冷哼一声呼道:“罢了,回府!”转眼扫过楚烟白,狠狠地瞪了一眼。 “烟白兄,虎父无犬女,侄女真是有胆识。” 掠前一步甩手,愤愤离去,令狐沅恭敬地拜别了楚烟白和留苏二人,带着府上扈从齐齐追在令狐潜身后。 回到令狐府上,令狐沅径自行到堂上问候爹爹,准备商量解救事宜,不料被一顿呵斥,心惊肉跳,身体有些发颤,怵在原地发嫩。 令狐沅暗暗瞟一眼爹爹,正坐在茶桌前盘弄两颗紫木核桃,手上的茶壶吊在嘴前,吸了一口温茶。 “爹爹,蓉儿遭了这通祸事,可如何是好?” 令狐潜转头凝着眸子射出寒意目色,呲了呲嘴道:“管她呢,一个女儿家,舞棒弄拳也就罢了,还装什么巾帼气慨,依我瞧,就是蠢货,榆木疙瘩。” 令狐沅感到有些不适,觉得爹爹说得有些不当,开口回道:“爹爹,你言重了,蓉儿一向随性善良,见不惯这种恃强凌弱,性子急躁了些。” 令狐潜大怒,“给我住嘴,还他娘的随性善良,我令狐家的世子妃是随性善良的吗?她如今落到老僧手上,指不定发生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秃驴单单瞧上她,想来也是佛禅夜里寂寞,寻个快活人儿。” “爹爹……” 令狐潜甩手扔来两颗紫核桃砸在他的脸上,怒指道:“你给我住嘴,把紫核桃拾起来递给我。” 令狐沅憋屈一气,忍着怨气拾起紫核桃放在桌上,拧着身子跑出中堂。 令狐潜从椅子上弹起来怒喊道:“狗崽子,你给我乖乖呆在府上,若是带兵去救她,我打断你的狗腿。” 令狐沅跑出屋子,爹爹已经指派府上的吴卫长随从,他心里一通烦愁,无处可去,进了屋子摔合上房门,抱了一坛子酒水喝就。 楚烟白回到府上,令狐府上的张管家驾车拜临,抬着几箱金银玉帛登上楚府中厅,递了一封黄皮书信,摆了摆袖坐上椅子。 “楚老爷,我家老爷的意思全在信中,这些薄礼你且收下,一点心意。” 楚烟白拆开信纸一看,丢在桌上,大声召来府上奴仆,把几个大箱子抬处门外丢在马车前。 命令奴仆唤来留苏送客。 张管家一副心高气傲的臭架子,扭头便走。 楚烟白愤愤道:“回去告诉你家令狐老爷,我楚家不缺银两,也不愁女儿嫁不出去,这种落井下石的下三滥行径,也配不上与楚府结为姻亲。” 留苏进了正厅,望见爹爹一脸怒色,疑问道:“爹爹,发生了何事?” 楚烟白捏起信纸摔在留苏手中。 楚留苏惊骇满面,愤懑满怀。继而淡然道:“爹爹,无妨,蓉儿也曾说过,并不喜欢令狐公子,如此退婚,倒是好事一桩。没想到令狐伯伯竟是这种人。” 楚烟白冷淡应道:“府上备的那些婚礼嫁妆全给我烧了,一丝不留,免得带来晦气。” 藏机阁内,仪老正布施八门,眼前数万土甲兵士陈列,舞旗喝令,土甲兵诡秘暗渡,调转阵型,行成一个八方卦向图,土甲兵各持利器,静候战令。 仪老幽淡笑道:“孩儿,破阵吧!” 叶洛没有推辞,眼观山丘间的军阵局势,闭目思量,凝罡力操纵火甲兵卒,从死门入阵,只见旗令土甲挥动红旗战令,土甲军士列盾牌相隔,弓弩箭矢如飞蝗袭来。 叶洛手指旋转,使出“流星挽月”剑势,那些火甲兵紧随剑意而动,万箭在旋刀下斩成数截。 仪老哈哈一笑,大赞孺子可教也。 叶洛心想,那本《落雁谱》上的剑诀看似平常无奇,现在想来也是精妙绝伦,那些简单的剑式招数竟有奇用,不知那石室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去了何处。 仪老再次控制土甲兵变换八门,土甲旗兵挥动绿旗,兵甲再次换转布局,浩浩然如盘龙伏卧。 土甲兵阵中窜出数百个无可匹敌的威猛兵甲,身穿一身冰铠,蜷指握着一把寒冰战斧,抡起冰斧砍向火甲,溅起无数冰屑,融成一滩一滩的水坑,火甲兵踏在泥中难以动弹,双双倒在泥洼中。 叶洛控制火甲兵后撤,已然错失了良机,火甲兵被土甲兵的勾镰戈屠尽,与泥水融为一体。 “哈哈哈……”仪老放开嗓音大笑,如癫如痴。 叶洛操控火甲的手指一颤,失去了感应,震得指尖猛然一搐。 “仪老爷爷,枉费你一番教导,孩儿还是未解其中玄妙,太愚笨了!”叶洛有丝自责地讲道。 仪老老面温煦笑叹,掏出那本《落雁谱》递于他手上,“破阵之法藏在其中,待你悟得剑道奥妙,即可破阵。其中玄妙之处已经帮你备注,剑式至简,但需时日来练,且不可一促而就,不然也只是几招疾风掠草的虚晃架势,发挥不出凝罡破天的惊天剑意。” 叶洛接过仪老手中剑谱,如获珍宝 露着诚恳的气色,恭敬地谢过。 “仪老爷爷,我即将远行,告知你一下。” 仪老沉凝,摸了摸叶洛的头上玉冠,感慨道:“有些事,唯有一剑可成;有些人,唯有放血才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四十五章 梅岭十二峰 叶洛出了藏机阁,飞影窜过屋檐,很快就到了西苑,白斑隼闻声飞来,斜侧着隼头,直勾勾地盯着他讨食。 楚府的火房里储有鲜肉,叶洛跨过苑廊,跟火房的掌厨老妈子讨了一块鲜嫩的野猪瘦肉,躬身抽出黑革长靴间的一把短匕,匕刃飞转,瞬间削成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血晶瘦肉,摊在匕刃上,让其啄食。 龄玉慌里慌张跑来,叶洛迎上去相问,究竟何事如此慌张? 龄玉双手鞠在胸前躬身道:“叶公子,姐被一个秃头和尚掳了去,你快想想办法救她!” 叶洛听得一头雾水,不知为何突然蹦出来个秃头和尚。 叶洛安慰一下龄玉,让她慢慢细讲,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龄玉讲了半天,含糊不清,急得龄玉直跺脚。 叶洛眨了一下眼睛,轻舒一口气,问道:“那飞燕妹妹呢?她可知情?” 龄玉急切切地回道:“飞燕姐姐知详,她听说你回到了府上,就急着去你的寝榻处寻你。” 叶洛回转,紧奔步子朝寝榻处寻去。 李飞燕正在房中寻喊,见叶洛冲进屋门,有种久别重逢的激动。 “洛哥哥……”她的口气中露着笑意,又带有几分责备。 “灵儿,蓉儿呢?龄玉讲得一塌糊涂!” 李飞燕沉定地讲明了事情的原委,叶洛方才稍稍安心,但还是担忧,皱蹙着眉头。 “灵儿,我去牵马,你带我上山!” 李飞燕点头嗯了一声。 叶洛出了屋门,步子疾,见一群丫鬟们嘀咕,听得她们背地里说三道四,心里不是滋味。 出了府门,绕过院墙,苏幕镇上的一群镇民拥簇一团。 一个中年瘸子摆着手势,贱笑说道:“你们听说没,一个秃头和尚掳了楚府的姐!” 一旁不知情的老叟惊奇地喝了一声,“竟有这等事?” 那瘸子继续说道:“令狐家已派人退了婚事,想必楚府姐贞节不保,令狐家怕遭人嚼舌根子,抓紧撇清关系。” 老叟质疑说道:“瘸鱼儿,这事不可乱说。” 一旁的众人齐声点头。 瘸鱼儿大声吆喝道:“你们想想,秃头和尚唯独对一个女子上心,有何目的?释门佛法讲究清心寡欲,看破红尘,见人便是‘阿弥陀佛’的慈悲心,又为何掳去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再说,即是我们这些俗人不明事理,可令狐府上退婚,不就看出了所以然吗?” 拥簇的众人神态各异,细细思量了一下,暗自点头信服。 另一个长衫男子感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连秃头和尚都破了色戒,这世道!唉……可怜了楚府姐,竟被一个秃头和尚坏了名节。” 叶洛听闻,心头一阵暴怒,凝罡抽出龙渊,一剑插入街道中心,卷起数十块砖石,砸出一通响动。 围簇的众人一脸惊恐,一溜烟儿跑走,走入交叉的巷道中。 叶洛骑来马匹,姜灵已经在府门前等候,跨上马鞍,两人向岳台山驰奔而去。 已近傍晚,寺内的血丝痕迹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方丈身负内伤卧床,以龙骨续气丸续命,一切事务暂由几位高僧代为主持。 叶洛冲进佛寺偏阁的寝卧禅房,一把揪起一个青衣和尚,怒道:“灵禅那个秃子呢?” 青衣和尚试图挣脱,被叶洛一用力,重重摔在地上。 “快说!” 一脚踹在那青衣和尚的胸口,疼得那和尚捂着胸口喘气呲嘴,露出一嘴白牙。 其余的一群和尚蜂拥而上,想为师弟出气,刚弹腰而起,被卷袭的一阵罡力冲得仰面跌足,惊慌失色。 叶洛抽出龙渊古剑指在那个青衣和尚胸前怒吼道:“快说,灵禅那个老东西藏在何处?” 那青衣和尚盘膝挺立,闭着眸子道:“阿弥陀佛,施主,且莫动气,勿要嗔怒,僧真的不知。” 叶洛闷气更重,一剑抽过臂膀,一道血渍渗出青缎僧衣,那和尚抱臂痛吟,翻着白眼恶狠狠地凝视。 再一移步,剑尖指在一旁,贴在另一个和尚的喉骨间,怒斥道:“你们这群秃头,奉劝你们快说,不然让你们早些去见达摩佛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和尚慌慌张张,有些怯怕,但也依旧说是不知。 叶洛无奈,转过剑背,啪啪一阵乱抽,和尚脸上青紫色涌现,还带有淡淡血色,抽剑回身,插在地上一震,青砖裂开数道深痕。 “走,我们自己去寻,这群臭和尚十鞭子抽不出一个驴屁来,费劲!” 李飞燕转身出了禅房。 叶洛铮一声收剑入鞘,招了几个和尚,和她一同出了佛寺院门,朝后山梅岭走去。 “灵儿,我们分头去找,如此一来,可提升效率,一有发现就立即发信号。你们在近处寻,我去深处找。天将黑时你就去寺里讨个歇处,等我回来,临走时我已嘱托过寺内高僧,给你备一些斋饭,填饱肚子。” 李飞燕点了点头轻声道:“洛哥哥,你也别太晚,万一寻不得,你就回寺,相信蓉儿妹妹应该无碍,老僧说十日后放还。再说,夜里山岗上多幽灵豺狼,容易遭遇不测,一定当心。” 叶洛轻掂一步轻功,已经腾出十丈之外。 李飞燕呼着柔软的声音,“蓉儿妹妹……蓉儿妹妹……” 和尚们则扯着掩脚的僧衣,慢慢苦寻。 叶洛穿过一个重山,到了一处险峰,三壁高悬,晚云铺盖。 梅岭十二峰,三大主峰相峙而立,九座重山如众星拱月之势相托而出。虽是奇峰险岭,但三大主峰间皆有钢索木板天桥相连,九大重山则是石栈道相通,青苔干枯的痕迹还在青石板的缝间巉隙里隐约可见。 叶洛御风飞行,绕着九座重山挨个搜了一遍,只剩下这三大主峰还留存点希望。 他喘着粗气一呼,双手扶住膝盖,躬身歇息了一下,又起身上了梅岭的西向主峰,落日隐于云海深处,暮色沉沉入夜。 窜过一片枯林,惊奇一阵老槐枝上的胡鹫嘎嘎叫嚣,扑楞展翅。 绕了个弧圈,盘旋着绕到东向的主峰,却也惊奇,东西两峰的景致全然不同。 东向主峰的梅瓣已经落尘化泥,中心主峰上的梅艳花香还在十里飘香,扑鼻沁人。 一座古朴的梅树屋在眼角深处隐现,叶洛心头一阵惊喜,掠步飞上梅树叉一跃,入弹弓飞行,弹指间就到了梅树屋下。 推开屋门,叶洛心里咯噔一下,寒颤抖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四十六章 幽墓中一柄葬身剑 树屋石桌下一团森白骨头,渗人寒意瞬间袭上叶洛心头。 叶洛跨前一步近临桌下扫望,原来是野兽枯骨,才放松了紧绷的脸庞,巡视了四处,再无异样发现,直接使出日行千里的轻功步,踏在长索铁链上,奔向中央主峰。 四野之内,梅红妖艳欲滴。 叶洛无心驻留,在梅林中穿梭寻找。 过了许久,月已高悬东方穹空,照遍万木,他依旧未寻得半点蛛丝马迹,唯有一些豺狐走兽,惊起一些飞禽。 绝望,迷茫,担忧沉浸在胸中,喘呼出一口怒气。 仰天长啸一声,抽出龙渊灌注罡力,一剑削下无数梅枝,梅瓣纷扬,在罡风中卷落。 叶洛一剑插入泥土,双手柱在剑柄上思量,一言不发,沉凝了一柱香的时间。 拔剑扔在地上,一倒头睡在地上,天衾地床。 想到叶府门前的血泊,月依穿膛的绯刃,叶洛指甲刺进掌心,弄出几道深深的青紫印痕。 梅岭主峰鬼谷幽墓中,老僧摆着僧衣朝深处行去,楚蓉儿跟在身后,幽暗的甬道内昏暗,惊起扑楞楞的黑漆蝙蝠飞过头顶,吓得蓉儿后背一阵冷汗,脸色苍白,不敢出声。 老僧脚下沉稳,似是熟悉幽墓中的构造,绕开偏翘的巨型岩体,双掌撑在眼前石门上缓缓推开。 墓室中明亮如昼,九颗莹亮的鲛珠散发一团白色光芒,光晕在墓室中晕晕散开。 老僧一步跨入墓室,楚蓉儿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跟随进去。 一路行来,感觉老僧并非是禽兽类的坏人,但秃头里的想法也琢磨不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楚蓉儿扫望一眼,心尖一颤。 一个绿衣少女平躺在玉床上,双手搭在腹部,衣袂铺遮了玉床的大半。楚蓉儿不自禁抬手捂住嘴唇,神色讶异地向前探视着目光。 老僧朝前跪伏在地玉床前,双手拉住绿衣少女僵硬的右臂,凑上嘴唇吻在她的手背上,如雪漆白的右手上仿是散发着一股寒气。 楚蓉儿侧头一望,瞥见老僧的眼泪湿了眼眶,抬眉一望绿衫少女的脸庞,她愣愣地怵在原地,头脑里一阵絮乱,不知是何感受。 “这……这……” 老僧用僧衣抹了抹泪,双指在眼眶处戳着眼角仰了一会头。 “妮子,是不是很震惊,你与涵儿相貌神似,足有七八分相像!” 楚蓉儿又瞥了一眼,连鼻梁眼眉这些都如同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世间还有此等的奇巧之事? 楚蓉儿试探着口音,断断续续说道:“是,是有几分相像,你带我来此处,究竟想干什么?” 老僧转头向玉床旁边走了一圈,摸了摸绿衫少女冰凉的躯体,放声道:“老衲差点被你骗了,差点把你误以为是我的涵儿,你知道吗?” 此时,楚蓉儿双手凑在一处,掬着手搓动起来,听着质问的口气,吓得手心出了汗。 老僧继续补充道:“但老衲深知,我的涵儿已经回不来了,她在这里已经躺了二十又五载了,成了一具不腐不化的死尸。” “啊!” 老僧一拳轰出,鬼谷幽墓的石门晃动,墓室开始隆隆震颤,她晃了几下身子,脚底用力定住身子,衣衫乱舞,如狂风袭过。 叶洛感到一股凝罡神力冲荡,地壳有丝隆隆的颤动声,跳将起身子,一掌拍下龙渊插在地上,耳蜗凑在剑柄上静听。 隆隆声隐隐约约传来,好似在山岭地心闷响。 叶洛寻着山岩上的水涧而下,一脚蹬在石壁上徐徐下坠。 石甬道内昏暗,黑乎乎出现在眼前,叶洛抢了一步,掠入其中。 绿衫女子被震得微移了一下身子,后背亮出一道冰亮的光束,楚蓉儿伸手指了指。 “那……那是何物?” “澄霜剑!” 楚蓉儿郁闷,第一次见到枕剑的操作,还真是惊奇。 “这剑很厉害么,为什么枕在背后?” 老僧扫了一眼她的眼角,呐呐讲道:“澄霜剑乃是东海瀛洲的冰窟铁水所铸,寒气充盈,可以护体不腐。” “竟如此神奇?” 楚蓉儿看见老僧脸上的悲痛还爬在眉梢,轻轻转了声调,温柔地说道:“老头儿,人死不能复生,我知你思亲至切,理解你的绞痛心绪,还请节哀!” 老僧再一回望楚蓉儿,咬齿撇了撇嘴。 嗟乎叹道:“罢了,罢了……” 老僧踏出一步,撑起绿衫少女的后背抱在怀中,抽出那把澄霜剑捏在手中。绿衫少女瞬间犹如一缕绿色的烟雾袅袅直上,撒下一滩薄薄的齑粉。 楚蓉儿凑前凝视,瞳孔不由放大又收缩。 老僧依旧蜷着手臂,抬头望着那股淡烟缓缓飘散,鬼谷幽墓中一片沉寂,只看见老僧眼角的两行泪水一直淌到下颚,滴在澄霜剑的冰刃上挑在剑尖上。 猝然,老僧开口道:“妮子,澄霜剑赠予你。” 那柄澄霜剑唰地朝她飞来,楚蓉儿伸臂张开手指捏在手中,一股微寒意渐渐传入掌心,沿着经脉传枢到脑中。 “老头儿,这又是为何?” “权当奖赏给你!” “可我什么都没做呀,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老僧起身,伸手贴在玉床上抚了一把,从床底掏出一个紫木镶玉的方盒,凝出罡力一吸,把所有骨灰粉装入其中,盖上盒子,摆列在玉床的剑槽中。 “你陪老衲在古墓中修炼十日即可,准备些餐羹,陪我聊天就好。” 楚蓉儿未吱声,老僧又补充道:“涵儿离我而去,你就代她陪我十日!” 楚蓉儿一脸疑惑,愤懑道:“可我不是你的涵儿啊,只是有几分相像罢了!” 老僧顿了一下,走近道:“妮子,你若再说,我就封了你的嘴。” 楚蓉儿换手捏住澄霜,疑虑问道:“老头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十日就十日,我还怕了你不成。”她微微挺胸,仰起前颔。 “老头儿,出家人也有妻女么?” 老僧盘腿坐禅,左臂摆佛手。 “妮子,可愿听听故事?” “好噢!” 老僧扬了一下僧衣,淡淡的说道:“老衲剃度为僧,也是情不得已。涵儿当年身患天疾,站立不足一个时辰,便会骨折流血,瘫软卧榻,看着她痛苦不堪,我也是锥心刺骨。寻访了无数神医,皆说是粉骨酥人儿,活不了多久,一般的草药膏贴根本无法缓解她的重疾。听算命老道讲,释门佛家有十二秘卷,兴许能给女接骨治疾。” 楚蓉儿兴致起了,插嘴打断道:“你就剃度为僧了?为什么不上岳台山佛门,让那些高僧救治?” “只有血缘筋骨相传的才有效,以血换血,以骨换骨。” “那后来呢?” 老僧盯着蓉儿的眉眼缓声道:“入了佛门,偷学了经阁内的禁术,还是未能救活涵儿,也被当成佛门的叛徒驱逐。” 楚蓉儿露出一抹怜惜神色,轻轻地叹了一声。 “算命老道骗了你?” “没有,只怪涵儿天命如此!” 楚蓉儿转了转眼珠子再问:“人已经死了,你又何苦让她躺在寒床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四十七章 莫非是佛提大乘境界 老僧抱起剑槽中的紫木盒搂在胸前,右脸贴在盒壁上沉默哑语。 楚蓉儿看得伤心,轻轻撩一下襦摆,蹲在地上,右手试探性地拍在他的肩上,安慰讲道:“生老病死,最是无奈,谁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呢!如此简单明了的道理,连我个屁孩都看得明白,你怎么就难以自拔呢!” 老僧抬眉温情地应道:“世间道理,老衲也懂,只是放在自己身上时,难以控制,就算是佛门静地,也消磨不了我的这份执念。” 楚蓉儿抓了一下裙角,弄舒褶皱,皱着眉头问道:“执念……是涵儿姐姐的死吗?” 老僧长叹一声道:“正是!一步错,步步错啊!当初偷学佛门绝技,还是未救得涵儿性命。听闻西荻秘宗有达摩祖师的佛伽舍利,可以使人起死回生,一怒之下,偷入梅岭禁地,杀了守墓僧,挪了太师父的遗体,保住了涵儿的尸身。远赴西荻寻药,入了秘宗,为了换取舍利,答应秘宗吞并禅宗,数十年来,杀人倒是不少。踏上这条路,有那么一点无奈,不过话又说回来,灵普那个老东西该杀。” “为何呢?”楚蓉儿瘪了瘪嘴。 “该杀就是该杀,老衲杀他自有道理,无需多言。” 楚蓉儿惊愕地白了他一眼,“听爹爹跟我讲过,世上的道仙佛提这些,哪还有一个是有长生不死的,那些起死回生药也不存在,只要人的气息一断,就如山岳沉海,陷于阴暗。难道你就不好好思虑,信这世上有起死回生的丹药啊?” 老僧闭息沉定,低声道:“那时为救涵儿性命,宁可信其有,放手一搏罢了,再加上佛门绝技中有诸多的玄妙诡技,可以续气回生,一把澄霜剑即能保住身躯不腐,又怎么不会信那些呢!” “现在又怎么忍心让涵儿化为骨粉了呢?” 老僧呐呐道:“看见你的样子,老衲恍惚间就明白了许多,如今灵普也活不了几天了,一切仇怨了结,就让涵儿归于尘埃吧!” 楚蓉儿轻柔道:“那老头儿今后做何打算?” “回荻昭寺复命,然后找个偏僻山野,虔诚诵经,不想再杀人了!” 楚蓉儿右手扶托着脸蛋,蹙眉笑道:“嘿嘿……和尚不都是寺院里诵经礼佛么,你跑山野草屋里盘膝一坐,再念句阿弥陀佛……” 老僧冷哼一句:“老衲厌倦了那些光头秃驴儿,七国杀伐已成定势,只求安稳过活。再而,佛门已不是清闲之地,官家势力介入,寺庙里的混人儿暗卫不知其数,指不定哪天被抹了脖子。” 就在老僧牢骚满腹的时候,鬼谷幽墓的石甬道里传来数声脚步。 老僧起身缓缓挪步,来到石墓门口,纹丝不动。 楚蓉儿起身跟从过来。 叶洛捏剑而来,望见蓉儿被堵在一个秃头和尚身后,面色一紧,双指一捏,罡力灌入龙渊剑刃,准备出剑相搏。 楚蓉儿看见是叶洛的身影,跳步喊呼着招手道:“叶洛,叶洛……” 老僧眼神一横,一把把楚蓉儿掀开在后,怒目圆睁喝道:“谁借你的胆,乱闯鬼谷?” “我来救蓉儿出去!” 老僧轻蔑一笑,道:“妮子现在是我的人了,不让离开鬼谷半步。” 叶洛摇头嘶吼道:“今夜我就要带她走!” 楚蓉儿瞬间感觉气氛有些紧张,凑前一步喊道:“叶洛,我没事的,你无需担心。” 叶洛跨前几步瞥一眼过去,蓉儿正傻眼嘿笑。再稍稍移睛盯着老僧冷言道:“蓉儿我必须带走。” 老僧蔑笑更重,胸前结佛手,同时放声说道:“老衲不管你们是何心思,老衲想要的人,你绝无可能带走。” 叶洛狠狠道:“那晚辈就来试试!” 楚蓉儿心如浇油,两人若是斗起来,这鬼谷幽墓能撑住吗?叶洛万一伤了,可就犯了愚傻。 刀剑无眼,生死自负啊! 叶洛一剑已经挑向老僧,罡风呼呼吹响。只听老僧怒道:“擅闯鬼吹,得给你长点记性。” 老僧划步一扭身,无影身段掠过身后,双指插向肋骨七分的后背,叶洛转身一拧,右脚发力,准备向侧后躲开。霎那间左手剑鞘不受控制,猛地刺向胸腹。 没等叶洛反应过神,一阵刺痛从骨节上传遍全身,气息都被阻塞,缓了一个弹指的时点才重重地吸进一口气。 楚蓉儿无疑是最震撼的,这老头儿什么境界,若非佛提大乘境界?三招之内就败了叶洛,恐怖如斯。正凝神暗自一想,他的处境不妙,大声喊道:“你们住手!” 老僧转手一侧,一袖扬去,满袖金光罡力打在叶洛身上呼出数步。 叶洛跌退了几个趔步,插剑撑住半曲的身体,经脉间一股柔荑般的微痛开始在全身蔓延,沿着脊柱通向后脑。嘴角微微一咧,挤了挤眼睛,缓了缓这阵疼痛。 楚蓉儿扑身上前欲要扶起他,被老僧一把拽住,怒笑道:“死不了!” “老头儿……”楚蓉儿哀求着。 “回去,这十日内,你必须听我的,不然,我立马杀了他。” 楚蓉儿愣在原地望着他,想了想点头说道:“老头儿,我见他内伤颇重,你可否帮他医医。” 老僧歪了歪嘴,朝叶洛怒喝道:“若是连这点内伤都扛不住,倒不如我刺他一剑,省得被别人剁成肉泥。” 楚蓉儿猛地着急,拽了拽老僧衣袖道:“别……” 叶洛方才的内力稍有恢复,破口大喊:“今夜我就要带她离开!”舔了舔嘴角的血渍,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如虎狼沉凝。 一纵一横,龙渊划出无数道纵横剑芒,剑尖触地挑起无数颗沙粒飞出,摆腿向左溜步,踏上甬道半空的一处石板上,斜刺而下。 老僧嘿嘿一笑,点头。 交叉步抢穿掠过,诡步无影,从石甬道底下踢出一道飞脚罡力,神龙见首不见尾,握剑手臂被一拳轰得颤痛,失了劲力,五指不由张开,丢了龙渊。 “哐啷!” 叶洛顺着石壁倒在墙沿,左手捏住右臂,头磕在地板上,咧着嘴。 老僧微微一笑。 楚蓉儿捂住了眼睛,蹲身埋在裙角上抽搐,双臂环着头,黑发钻在唇间,紧紧地抱着身子。 老僧缓踏着步子走过去,拿脚尖一踹,把他翻了半个身,嘀咕笑道:“老衲自认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姑且看在你的不自量力和超凡勇气上饶你一命。妮子不会有险,听清楚了吗?” 叶洛咬着牙狠迈过眼,一语不答。 “快滚,饶你擅闯之死,出去后若是口嘴把不住关了,老衲一定亲手撕个口子连到后脑勺。” 老僧忽地一把扛起叶洛,一道闪影钻出石甬道,跃上飞涧青石,一甩手,把他抛在峰顶的杂草中,古剑唰地插入草丛,戳破衣角晃动着剑身。随后听见一个瓶子骨碌碌滚动的声响传进耳中,他略沉低气息,通过八脉运转恢复手臂的筋骨劲力。 楚蓉儿一抬头,眼前空荡荡的,她赶忙擦了擦眼角,使劲睁着眼睛转首寻找,连个鬼影都寻不到。她冲进石墓中拿出一刻莹亮鲛珠捧在手心,向前面昏暗的石甬道中寻去。 “哧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四十八章 再遇九指人 鲛珠的光芒射在老僧脸上,看似沉着几分怒气。 楚蓉儿迫切地踮脚扑到老僧跟前,愤愤道:“叶洛呢?快告诉我,你把他藏哪里了?” 老僧蔑视一眼,瞪着眼眸回道:“死不了,担心啥?” “我……” “那混子擅闯鬼谷,若不是因为你,我早就把他撕成肉片了。” “告诉我,他在哪里?”蓉儿扯着嗓子喊道。 老僧眼中泛出一丝戾气,一把抓住蓉儿,闪入鬼谷幽墓之中,墓门陡然合住。 “你乖乖在这呆着,我要去睡觉了!” 霍然石壁上一道暗门拉开,老僧一脚踏入后,石门隆隆合上。 楚蓉儿蹦到墓门前,双掌贴在墓门上凝罡注力,墓门纹丝不动,连那条合上的缝儿都没有什么变化,再试了三四次,全然是浪费力气,她背身靠上墓门,徐徐蹲下,一屁-股扎在石阶上,胸中郁闷,冷冷淡淡地扫视着眼前的那张寒床,那个紫木匣子陈列在上面。 脑子灵光一闪。 楚蓉儿抱住木匣捧在怀中,贴在石门前喊道:“快告诉我,不然我摔匣子了!” 回音在整个墓室中传荡,石门瞬间打开。 老僧一把掠去紫木匣盒,五指攥在她的脖颈上,怒吼道:“你要挟我?” 楚蓉儿睁眼斜睨道:“对,要挟你。” 老僧眼神一转,徐徐松开手指。“妮子,我不该对你凶的。”随后抱着木匣转身跨过石门。 她愣了一会神,迈开步子走进去。 石室敞亮,有一个天孔垂下,一棵黑金色的参天梅树盘曲而上,粉色花瓣灼灼。石壁上道道剑痕,细细观来,是走剑挥刀的路数,西向石壁上还有几幅棍法图,身姿灵动如游龙,浮形若影。 老僧摊开衣袖,把紫木匣子放在古梅树根底,一瓣瓣梅花飘散在盒壁上。乍然,他捏指催力,慢念剑诀,澄霜剑嗖地插在脚前半步的地上。一个盘身,手指按剑,剑风鼓动起来,梅树上的樱粉梅瓣聚成长蛇,在剑风中舞动,握剑一挑,无数飞花静静飘落。 “妮子,来,给你澄霜剑耍弄一番。” 楚蓉儿的气恼还未消退,瞪瞥了一眼,开口道:“你告诉我的话,我就给你耍弄一番。” 老僧呐呐笑道:“给你练剑,又不是给我练剑!” 楚蓉儿走近几步,撷起一瓣梅花。“若是一番惊鸿剑舞,可会告诉我?” “那我便欣赏你的惊鸿剑舞,让我喜欢了,我就告诉你。” 楚蓉儿片刻不待,移步取剑,挥动澄霜,凭借那日李飞燕在琉湖上的剑舞记忆,起剑掠步,轻盈百态,衣裙间舞起梅瓣,宛若天上百花仙子。 叶洛扶着胸腔爬起,单手抽出龙渊,看见旁落有个药瓶,一剑竖切而下,一声青瓷碎裂的声响,盯视着沉声骂道:“他大爷的,死不了,拿点破药献殷勤。” 他坐下身子凝罡沉息,恢复了体力,深邃的眸子凝视着隐隐十二峰,借着微弱的星光,走下梅岭。 绳塔寺院中青灯燃灼,铜钟撞了三下。李飞燕心急,带了几个僧徒去寻,还未归来。 几个僧见叶洛身有负伤,找来些佛门的丸药,一个高僧拂袖踏进禅堂,运用气机打通郁结的血脉,让叶洛自行调息恢复。 灵普在榻上干咳不止,一个僧徒慌慌张张来寻这个白须高僧察看。 不多时,李飞燕猛扑进禅堂,看见叶洛盘坐调息,就蹲在身边瞅着他的眉头。他感觉体内罡力运转恢复往常,睁开眼睛,斜侧眼望见她正炯炯有神地凝望。 “灵儿,我……我未救出蓉儿。”叶洛脸上的黯淡神色又一次浮现。 李飞燕拍拍叶洛后背道:“洛哥哥,蓉儿妹妹会没事的,那个秃头老僧绝非常人,定是个高手。” “唉,三招之内就输给了秃头,真是个笑话,还日日惦记着复仇,助你重夺南诏呢!”叶洛攥紧拳头,恶狠狠地砸在地板上。 起身跨出禅堂,出了寺门,协同李飞燕连夜骑马赶回楚府。 第二日天方才淡了墨色,一个黒衣蛇卫跃上楚府屋檐,悄悄进入叶洛的房间,只听得长剑哐的一声,天明时已经寻不得人迹。 灞水堂上,赵寅罡拿匕首划破中指,血滴滴在酒碗中,豪迈呼道:“今日兄弟们都在,诛杀白重阳儿势在必得。” 叶洛,叶清逸,曾祥端,吴统领并排端酒站定,一气饮下酒水。 堂上只留了几百人,盗鼓跳骚怀有绝技,一起伙同出发。 曾祥端擦着柳叶双刀,插了两个白嫩馒头喂给大黄,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大黄的眼角。 此次出行需要经过官道,赵寅罡已经命人换了装束,分批次潜入蛇枢总坛附近,抢占各个蛇枢的暗哨。 蛇枢总坛地处幽州西郊,靠连祁山,坛口是五十余家商铺,地下暗道,盘折百余里,深入祁山内部。 叶洛,叶清逸,曾祥端和赵寅罡分四路暗行,趁着夜色,从东南西北四处商铺坛口攻入。 叶洛和鼓跳骚一起,并行使了个眼色,点了一下头,手指斜指了一下旁侧的两个暗门,一个滚步就卷进门口。 叶洛抽出黑鞋上的弯匕,一个跳步螺旋而起,一刃割了蛇枢的守卫,两人对一个眼,两个已经解决,再伸指交流,滑步进入坛口。 突然,北向传来数声厮杀,惊动了蛇枢的守卫,叶洛只得拔剑冲入,身后的蛇卫接踵而上,血雾飞扬,嘴角溅上一些血丝,他微微吐舌,舔了血渍啐在地上。 鼓跳骚的刀法迅捷,抽刃就放倒数个,身后突然穿出一个守卫正刺他腰身,被叶洛一剑挡住,扬剑便削了头颅。 攻入总坛内部,鎏金饰物映得洞室发亮,九指阎罗率总坛守卫黑压压一片挡在前方。 赵寅罡斜剑按住,血滴滴在地板上,一滴,两滴…… “阎罗!” “坛……坛主?”阎罗诧异地问道。 赵寅罡凌然扫了几眼守卫,分别百日,未有生疏,众人面上皆是惊讶失声,斜侧着眸子细细审视着眼前的头领。 曾祥端转动柳叶双刀,迈前喊道:“快拜见坛主!” 众守卫面面相觑,没一人胆敢屈膝拜见。 阎罗粗豪地问:“你不是死于黄陵一战中么,莫不是个冒牌货?” 叶清逸上前一步怒骂道:“冒牌你娘个蛋。”凑身说道:“师父,别让那白重阳儿逃了,杀进去。” 阎罗斧头扭了扭再道:“白坛主对我有恩,要想杀他,先跨过我的尸体。” 叶清逸搓扇呵斥道:“赵坛主对你无恩?” 还未等阎罗答话,一旁的另一个总坛统领持刀杀伐,一刀卷去一股刀刃罡力,守卫双手转刀冲开,一通乱战开来。 战衣分明,倒下的尸身横叉仰斜嘴角的血泡炸开,染红袍衣。 叶洛背身削了一个,阎罗一斧头劈倒一个,剑斧正好相接,目色一扫,还真是有些熟悉的印象。 “叶洛!”阎罗握着垂压着斧子诧异说道。 “九指阎罗,又见面了,琉湖一别,已经数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洛剑雪衣侯》正文 第四十九章 天外有天,贼外有贼 阎罗似是若有所思,黑炭脸上的胡茬在嘴唇微动下有点湿润。 斧子斜搭在地上,淡淡望了一眼众人,盯着赵寅罡道:“赵坛主,我阎罗是个粗人,不识什么大道理,身为白坛主的部属,理应护蛇枢周全,至于其他恩怨,我顾及不来。” 赵寅罡深沉地点点头,侧着身子道:“清逸,祥端,不可伤了他,其他人随我杀入蛇坛,生擒白重阳狗儿,下手要狠,要迅捷,免得被其他堂口合围。” 众蛇卫衣带唰唰响动。 叶清逸扭转扇骨,曾祥端侧抽柳刀,一横一侧,围着阎罗寻找机会。 灞水堂的蛇卫更加英勇威猛,一刀劈倒两个,又一扬刀,一个总坛的蛇卫只能惊诧地看着自己裂开一道血痕,再补一刀,只能倒爬在地上吐着热血。 很快就攻入总坛,坛主神座上赫然立着一人,衣冠霸道,白玉面容上带着一股戾气,斜转身望向赵寅罡,哈哈笑道:“赵兄,别来无恙,大理寺狱里的招待可是周全?” 赵寅罡扯着锦衣擦着剑刃上的血迹,淡淡回道:“天公垂怜,渭帝开恩,免了死劫,才有机会寻你复仇,可叹啊,你家主子徐贼毕竟不是渭国之主,还不能一手遮天。” 说罢,赵寅罡捏剑飞步,一脚腾出五米,在神座台阶上如同飞凰轻掠,隐侧着身子刺出长剑,那人从神座旁的剑架上抽出白刃钢刀来格,被罡力冲退数尺,晃着身子站定。 赵寅罡心生疑惑,难道白重阳狗儿负有内伤,竟接不住我的一招,还是我发力过猛? 他悠着步凝视着眼前的这个人,从步伐神态上似有三分不妥,与白重阳不像,怀着疑虑在心中揣测,手中的剑也并没闲着,催动罡力,横剑如秋风扫落叶之势劈出,一声吟吟风声嘶响。 那人也别无选择,避之不及,只能提起钢刀硬杠,一道剑虹撕裂他的霸道铠甲,连里面的白衬棉衣都裂了数道口子。心头瞬间一痛,那人喷出一股鲜血,跪身拄着钢刀,垂首吸气,肝肺已经震得开裂,手臂发软,撒开钢刀倒在神座侧下。 神座下的蛇枢众卫看见坛主已亡,纷纷胆怯,丢了手中兵刃,双手抱头,缩靠成一团。 叶清逸和曾祥端也凭借着武技生擒了阎罗,用粗麻绳绑缚,押到总坛听候处置。 叶洛和鼓跳骚铮地收剑,站在台下恭候赵寅罡发话,两个蛇卫上前抬走那个白玉面容的白重阳。 赵寅罡站在蛇坛神座前躬身谢道:“谢兄弟们随我出生入死,如今蛇枢已回到我们手上,我们要重整当初威风!” 众人异口同声大呼道:“恭贺坛主!” 赵寅罡摆手,吩咐接下来的蛇枢布防,以免其他二十二堂口的异心者反扑。命人把阎罗押入铁牢,好生招待。 阎罗愤愤摇臂,被两个蛇卫架着押送到总坛的铁牢中看管。 赵寅罡召集叶洛,叶清逸,曾祥端一同离开总坛行堂,前往停尸室,那两个蛇卫正搬弄着白重阳的尸身,准备拖出总坛堂口,丢入祁山深处喂狼。 曾祥端翻着眼睛愣怔问道:“师父,怎么带我们来见个死人?” 赵寅罡摸摸剑,轻声道:“我觉得其中有炸,感觉此人并非白重阳,恐是个替身,那狗儿贪生怕死,指不定学些江湖秘术,欺人耳目。” “啊!”曾祥端惊讶乍呼。 赵寅罡细心打量着那具死尸的面庞,突然在脖颈处看出了一些端倪,俯身躬腰,伸手摸在下颚的颈端上部,用力一扯,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曾祥端和叶清逸瞠目结舌,骇然立定。 “不妙,白重阳还会这等邪术,易容潜逃了,逸儿,快命蛇卫封锁总坛的各个出口,其他人随我来。” 赵寅罡转身出了停尸室,折行穿绕,在总坛行堂的西北向岩壁上扭动机关按扭,一面石门缓缓拉开,暗道内火把通明。 大凡地下暗城,都有密道脱身的设计,仅有那些巧妙构造者和知情的统领者才能知情,那些建造的劳工大多死于非命,幸存者也不敢提及一句,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密道足有千米,其中岔道众多,一旦误入,极有可能被暗箭射成筛子,吸入瘴气中毒而亡。 赵寅罡嘱咐身后众人紧随,免得入了岔道,害了性命。 贴着岩壁疾追不足百步,眼前倒着一个黑衣人影,踏步靠前行到身边。 赵寅罡凝神呼道:“奎木狼元宁!” 曾祥端抬脚狠狠地踹翻元宁的尸体,愤愤道:“走狗的下场!” 赵寅罡没再耽搁片刻,敏捷步伐已经奔出数米,一路上追踪,没有找到半点痕迹,一直沿着密道追到尽头,也未发现白重阳的踪迹。 叶清逸已经在出口处带兵防卫,派出的蛇卫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只能摆着竹扇轻哀,向赵寅罡说明情况。 “看来白重阳已经到了徐贼的势力范围,众蛇卫听令,回坛设防,又是一场恶仗。” 赵寅罡和一行骑马回坛,省得沿密道返回耽误时机。 经历恶战,又有旧伤,叶洛感觉身心疲惫,在总坛内的酒窖里抱了两坛酒水,去厨房里偷了一只烧鹅,找了一个通风敞亮的角落一通吃喝,体力也稍稍恢复。不曾想想鼓跳骚的做贼技艺高超,跟踪技术也是一流,顺着烧鹅味寻来,从身后暗戳戳蹦出,从叶洛身旁抱起开坛的酒水痛饮,从烧鹅身上撕下一根肥美的鹅腿啃吃起来。 “叶洛兄弟,怎么吃起了独食,美酒好肉不应共享么?” 叶洛斜瞪一眼鼓跳骚,轻轻道:“你现在不是吃着么!” 鼓跳骚嘿然一笑,转了话题,再道:“我过来时蛇枢一番忙乱,恐是要发生大事,赵兄带着两个徒弟奔去堂口了。” 叶洛饮了最后一口酒,慢吞吞说道:“徐崇焕的势力你可知道?” “势力遍及青幽两地,在渭国边境勾结的匪帮不计其数,是渭帝难啃的骨头。” 叶洛倒吸一口凉气,呼气道:“蛇枢大局不妙啊!” 鼓跳骚还饮着那半壶酒,叶洛伸手抢过,嘴唇贴在壶口上咕咕喝完。而后盘了个坐姿,沉着气息,罡力冲开全身经脉,经天枢穴到丹田,把仪老授传的《落雁谱》中的调息之法一一使出,头顶虚汗淡淡飘起,疲惫也渐渐消失。 鼓跳骚看得惊叹,笑吟吟道:“兄弟,你的这一手活儿不错,可否教我三招五式的,改天万一被哪个贼伤着了,还可以自行疗伤。” 叶洛听起来有些好笑,还是镇定下来说道:“你不就是翻墙走壁的那个贼么,还担心什么?” 鼓跳骚一脸不爽的样子,嘟了个嘴皮,没好气地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那做贼的,也是贼外有贼,万一哪天行盗,遇到更猛的贼,自己又不想宝贝拱手让人,还不得多学几招技术活儿,开溜大吉。” 叶洛似乎不通情理,冷淡回道:“那也是千年一遇的茬,勿慌。” 鼓跳骚挺立起步子,一根鸡腿骨扔到一旁,不屑道:“不学了,以我鼓跳骚的技术,还没栽过大跟头,若是时运点背,也就再去大理寺狱里走一遭,怕啥,做贼的,谁怂谁是孙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