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终须醒》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章 执念 青砖黛瓦,阴雨绵绵,越发显出巷的清冷。 宋南柯看着窗外的青砖,蜿蜒不见尾,心中茫然一片的就如巷那看不见的尽头。她神情恍惚,望着窗外,似乎直直地穿过宇宙洪荒。“难道,就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那就要看宋姐所需的办法,是何种办法?”是个平静的声音,带有几分局外人的冷漠。“一如往常,将南柯剑放于身边,每夜忍受着执念带来的痛苦,此乃办法一。或是,带着这执念跨越时空,了却那一番纠缠,此乃办法二。不知,宋姐如何选择?” “如果把南柯剑放在身边就行,那我又何必来找你!”宋南柯将视线置于老板身上,心中生出几分恼怒。一年前,她无故昏迷,便是这老板将南柯剑放于她身边,将她唤醒。一个星期前,却因这南柯剑,她夜夜无故落泪到天明,她才到咖啡厅寻求解决之法。 老板修长的手指拿起咖啡,悠闲地抿了抿,眼睛往那黑匣子轻轻一扫。“宋姐何必与我置气,这一切,不过归根于你前世的执念。世间万物皆有念,只是,一旦念想过深,便成执念。你无故昏迷,便是这执念过深,将魂魄脱离了肉体进了这南柯剑内。而将南柯剑放于身边,虽是保你灵魂不再离体,但是这剑中执念的痛苦却会感染到你,所以每当你入睡后,痛苦便侵占你意识罢了。” 宋南柯有些挫败地瞧着老板,有气无力地说道,“可你也说那是我前世的执念,和我今生有什么关系!用我今生去做前世的事,这对今生的我来说,不公平!” “你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踏入轮回井,这前世自是与你无关。只是,这世事向来就是如此不公平,纵使南柯剑内的执念与你今生无关,却仍是纠缠于你。如果你此番不亲手断了这执念,那么,下一世,下下一世,它仍会随着你的轮回而纠缠于你……” 宋南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拿起桌上的拿铁轻轻抿了一口,一股奶香味在口中瞬间蔓延,只是皆化作一片苦涩…… 许久,才一字一字地开口,“这桌上的三件古董,又是什么意思?”她看着黑匣子旁放置着一副新嫁娘画卷、一枚木簪以及一串水晶手链,经时间长河的洗刷,颜色黯淡,表面了布满斑驳的纹路。 老板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这世上可没有白食的午餐,我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你送往异世,解你纠缠之苦,你总得需付我些报酬!这三样物品与南柯剑一样,附有强烈的执念。既然宋姐前往异世,便一同将这执念也斩断,免得我再折腾一番。” 宋南柯差点一杯咖啡泼到面前这张满是微笑的脸上,如此打蛇随棍上,真当自己救世主不成?但转念一想,不解地瞪着老板问道,“既然你可将我找来,自是可以把这三段执念纠缠的今世之人也找来,让他们与我一同前去那所谓的异世,岂不是更快更有效率!若是只有我一人,怕是到死,也未必能将一段执念斩断!” 老板没有吭声,看着桌上的三件物品,过了好一会,才微笑道,“这三件物品,今生已是缘尽,甚至已是没有了今生,怕是帮不了宋姐了。至于断念一事,冥冥之中自会有安排,宋姐就不用太过担心。” 宋南柯看着眼前的老板,一身儒雅气息,只是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模糊了那双凤眼。冰冷的镜片下,与外界增加了几分距离,一如方才的话,一副局外人的冷漠。 “让我考虑一下。”宋南柯放下手中的咖啡,“我先回去公司上班,你怕是要忙着开店,我就不打扰了。”说着,便从挎包中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再联系。” 老板只是微笑喝着咖啡,既不说话,也不接过名片。 宋南柯微微一愣,带着几分无奈,将名片压与杯底下。正欲起身,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皮似有千斤重。她心下大骇,抬眼看向那重影斑叠的老板,镜框下那抹狡黠笑意显得尤为刺眼…… 老板轻抿了一口咖啡,平静地说,“宋姐,我刚才不说了吗,这世事就是如此不公平,有时,甚至是选择和犹豫的时间,都要剥夺……” 宋南柯尚未作何反应,眼前便陷入了一片虚无,耳畔仅绕着老板那清冷的声音…… …… 阳光透过那层层竹叶的遮挡,呈斑驳之态在宋南柯眼皮上来回跳跃,扰得她眉头轻皱,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皮略张开,下意识地又闭上眼睛。 她一惊,猛地睁开眼睛,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眼前,一片狼藉,方圆十米内皆是竹子破碎的残骸,铺着薄薄的一层碎冰,在日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宋南柯眨了眨眼,清醒过来了,回想起与老板的一番谈话,心中满是恐慌。这老板到底是与她开玩笑,将她扔到荒山野岭了。还是,真把她弄来异世了…… 宋南柯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如何离开! 突然,宋南柯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冷,以及,金属锋刃的利意。金属特有的冰冷使她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何人?为何突然出现在此?”身后传来年轻男子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起伏。 宋南柯僵住身子,皱紧眉头,心跳得就像擂鼓。她该怎么说?可她知道她必须说点什么,要不然,这锋刃就要割破她的皮肤,甚至是颈动脉…… “我,我是,是a大的学生,我也,不,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恢复,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这竹林里……”宋南柯尽量轻声细语地说,那声音中还夹着几分哭腔的颤抖,好让男子对她减轻敌意。 “胡说八道,这a大是何物,且听你的声音,分明是一名女子,又怎是学生!说,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伴随着年轻男子冷冷的声音,那锋刃更是往里挪了一下。 脖子上的刺痛刺得宋南柯头皮发麻,那本是刻意带上的哭腔此刻多了几分真实,“这,这位先,大侠,我,我真没说谎,这a大是间收女弟子的学堂。我真是不知道为何来到这里,大侠看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我又怎敢在大侠面前说谎!” 话语落下,那清冷的声音却无响起。 片刻寂静过后,就在宋南柯惶恐不安时,她感觉到脖子上,那锋利一下便抽离,只留下丝丝刺痛。 宋南柯四肢发软,没站稳,一屁股便坐在地上。 伸手摸着那濡湿粘粘的刺痛,缓缓转过头,只见一位男子背光而立,一身银白云气纹锦袍,玉冠束发,温润清俊,只是眼中蒙上了一层寒霜。 不过,当她目光扫过男子手中的剑时,她一下便愣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二章 下山 剑鞘与剑柄上刻有如星宿运转般的纹路,在日光照射下,那通体玄黑的剑身反射出悠悠光芒,越发显得古朴灵秀,这可是陪伴她一年已久的南柯剑! 脖子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让宋南柯回过神,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轻声说道,“多谢大侠不杀之恩。” 见宋南柯扭过头来,男子的身体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只是一下,很短的一下。 他将南柯剑放回剑鞘,转身便走,不理会身后这着装怪异的宋南柯。 宋南柯见男子转身便走,心下大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忙跟上。 这不仅因为南柯剑在男子身上,而且,在这竹海莽莽中,她可不想因为迷路而成为野兽的果腹之物。 男子听见身后的动静,那银白背影一顿,转身看着宋南柯,平静且冷漠地说,“姑娘为何跟着在下?” 脖子上那点血迹,似乎刺痛到他的心,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宋南柯赶急赶忙地跟在男子身后,见他突然停下,倒是把她吓了一跳,生怕那南柯剑再次架在脖子上,忙哆哆嗦嗦地解释。 “大侠,我,我不认识下山的路,所以,才跟在大侠身后。大侠放心,我绝无任何目的。而且在大侠眼中,我不过是一只蝼蚁,大侠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我掐死,我自是不会如此不自量力,妄想伤害大侠!” 宋南柯看着男子那清幽如深潭的眼睛,心中暗自打鼓,张了张嘴唇,却没能再说出什么任何话。 若是男子拒绝了她,她似乎也无可奈何…… 男子看了宋南柯半晌,微微蹙着的眉头有些舒展,脸上的冰冷似乎在慢慢破裂,虽然仍是对宋南柯所说不置一词,但已是没有方才那拒人千里的冷漠。 须臾过后,男子眼眸微微低垂,扭身便往前走,只是那往前迈的脚步放缓了许多。 宋南柯咽了咽口水,脚步有些发虚地继续跟上。 …… 沿着溪走了两个时辰后,往下看,溪拐角处,隐约可见到木屋的一角。 这时候男子开口了,“已是接近山脚处,不知姑娘有何打算?” 宋南柯看着那一角发呆,方才下山已是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如今,她脑子空空,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那略带嘶哑的声音轻轻回道,“大侠,要不我们到那屋休息一番,我已是完全走不动了。” 男子本是看着那木屋,听了宋南柯的一番话,原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更添几分幽深,淡淡地问, “姑娘口中的屋,可是在那溪流拐角处?” 宋南柯愣了愣,皱着眉头,这里不就只有一间木屋吗?但不敢如此说。 “正是。” 男子挑了挑眉,唇畔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轻轻说道,“如此便好,走吧!” 宋南柯咬咬牙,抬脚跟在男子身后,为分散注意力,有气无力地说,“与大侠一路走来,尚不知大侠如何称呼?我叫宋南柯……” 前面的身影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就在宋南柯以为男子不愿回答时,清冷的声音飘到耳畔。 “修远” “修远大侠!修远大侠可知此乃……” 宋南柯见男子愿意搭理她,便赶紧出声打听。 “不知……” 宋南柯话语未落,这清冷的声音便传来。 宋南柯嘴角一撇,心中不禁讪笑…… 两人安静了好一会,直到来到这溪拐角处…… 在这平地竹林中,溪流环绕木屋而过,一条经年踩踏而成褐色的竹桥横跨溪两边。 在溪外围十米处,有一位老汉在挖竹笋,宋南柯以为这木屋是老汉的,想进去歇一歇脚,便清了清嗓子喊道。 “老伯……” 只是,她一嗓子刚落下,那蹒跚的背影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转过头来!竟一直僵持着。 宋南柯一愣,有些意外与不解,下意识地便往老汉走去,口中轻轻问道,“老伯,你没事吧……” 听着这渐行渐近的声音,那佝偻的背影顿了一下,竟瑟瑟发抖起来。 宋南柯有几分迟疑,站在老汉身后,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便转身偷偷打量修远,只见其一脸漠然地看着那竹林深处,心中竟然有隐约的失望…… 她皱了皱眉头,拍了拍老汉颤抖不已的肩膀,话语尚噎在喉咙,一道寒光闪过,她尚未反应过来,手臂便是一阵刺痛…… 本是坐于地下的老汉,竟一下便爬起来,满脸惊恐之色,挥舞着镰刀,正欲往她身上砍来。 下山的路程本是耗尽了宋南柯的体力,加之脚上穿着高跟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便撞得她坐倒在地。 眼看那寒光闪烁的镰刀就要落于身上,她脑子里空空的,一时间竟忘了躲闪…… “铮” 竹林深处响起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宋南柯呆呆地看着站于眼前的修远,一如初见时那个逆光身影一样,但是,似乎又不一样…… 老汉保持着挥舞镰刀的姿势,见修远手持南柯剑,眼眸如蒙上冰霜一般,吓得他顿时瘫软在地。 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看着宋南柯,那手抖得如筛子一般,口中慌忙求饶道。 “妖怪娘娘,老汉方才是瞎眼了,竟不心伤了妖怪娘娘。妖怪娘娘莫要吃我啊!妖怪娘娘,您就莫要吃了这我这老汉,我已是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了,吃了我有损您的修为啊!妖怪娘娘……” 宋南柯面上一僵,坐在那,满心的挫败,她的穿着虽是与古代格格不入,但亦不至于被当成妖怪! 而且,她摸了摸手臂,毛衣划破之处,似乎有些许濡湿,心中无奈叹了口气,她才到这异世不足一天,便两次见血了…… 她缓了一下劲,有些挫败地看着求饶的老汉,有气无力地说,“老伯!我不是妖怪,我要是妖怪,你还能伤得到我!我要是妖怪,你现在还要命在这求饶……” 老汉偷偷打量着,看了一眼,就觉得心惊的紧,那佝偻着的身躯抖得如那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那卷曲长发,那发绿指甲,若是人间女子,又怎么会是这般打扮…… 宋南柯随着老汉的打量,见方做不久的美甲,一愣,有些了然,愕然地说,“老伯,你该不会见我这指甲,便以为我是妖怪吧!我不过是染甲罢了……” 那瑟瑟发抖的身躯没有吭声,只是微微一顿。 修远看着白衣上的那抹血迹,眉头似有似无地皱了一下,似乎,那一刀划在他心底一般,莫名的感觉又出现了…… 老汉似乎觉得宋南柯所说有理,那佝偻的身子慢慢地就不再发抖,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睛,颤着嗓音问道,“你,你真不是,妖怪?” 宋南柯叹了口气,满脸郁闷之色,没好气地回道,“不是,我真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便好,你这姑娘也真是的,好端端地唤我作甚,倒是快把老汉那颗提着的心给吓破了。” 老汉拍了拍胸口,一脸惊魂未定。 “姑娘可莫要在此处逗留,这南坡竹林可是有妖怪的。若不是老汉孙子吵着闹着要吃这笋干,我亦是十分不愿来这,特别是今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三章 结界 宋南柯看着老汉那高深莫测的模样,心中不觉好笑,噗呲一声,方想开口,却被那清冷的声音截了先。 “老伯,为何是今日来不得这南坡竹林?”修远似乎极其无意地问。 老汉见修远一副翩翩公子模样,还虚心向他请问,顿时将那佝偻的身子挺直,本是颤抖着的声音亦有了几分底气,全然忘却了方才被修远用剑抵着的经历…… “你们怕是外地来的吧,不知这昨夜的南坡竹林可谓惊天动地啊……老汉就住在这山脚下,昨晚老汉起夜,看到三团火光似的东西落在这南坡竹林内,荡得整个竹林翻滚,一时亮如白昼,一时寒若冬日,那架势,看得我一顿心惊。而且,最后,仅有两团光团消失在空中,就意味着,还有一个东西在这……” “听老伯的话,他们估计在打架。不过既然只有一团光芒留下,怕是那个妖怪死了吧,要不然另外两只妖亦不会就此离开。” 宋南柯想起她醒来后看到的那一片狼藉,估计就是老汉口中三团火光落下之地,难不成老汉口中那留下的妖怪就是她? “姑娘就是姑娘,真是天真,妖怪若是那么容易死,那还叫妖怪吗!”老汉看着这奇怪的姑娘,压低嗓子说,“怕是,这落下的妖怪,此时,便在这四周……” “而且,当今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寻遍大江南北的名医术士,都没法子应付,怕是便是这妖气入侵咱们国家的征兆……” “这宫闱秘事,老伯又是从何得知?”修远略一思索,缓缓问道。 听到修远的话,老汉干瘪的脸上显得沟壑纵横,嘴角一扯便说:“平日这南坡竹林多外来之人往来,而我喜好广交。前些日子,便认识了一个西域医师,这消息便是我从那听回来的。” 宋南柯听着老汉的话,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却想不出哪里奇怪。 她扭头望向旁边,发现修远竟然不在!她慌忙转身,却见修远站在庭院外的栅栏边上,脸上竟是布满了疑惑。 宋南柯顾不上和老汉招呼,连忙跑过溪上的竹桥,气喘吁吁地走到修远身边,“大侠,怎么不进去?” 她抬头看着那匾上的字——绿玉筑,方才听老汉的一番话,这房子的主人怕是另有其人! 老汉本是疑惑方才那翩翩公子怎么突然没了踪影,但是看着那奇怪的姑娘急忙跑到溪边,亦是突然没了身影。 老汉不可思议地眨眨眼,溪还是溪,溪环绕处不过是一片空地,全无那奇怪女子的身影。 老汉瞬间心惊,拿起篮子便往山下跑,那竹笋已是掉了一路…… …… 残阳已逐渐被晓月代替,宝蓝绸缎似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星星,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绿玉筑内,宋南柯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那及腰长发将其表情盖个满实。一双玉足在粗糙暗淡的木地板上显得尤为白皙,而高跟鞋就在这桌子底下七歪八倒。 本是四处查看的修远,回到这木屋的外厅,见到宋南柯那狼狈样,心中不禁一怔,心底似乎有种不明的感觉飘过,似心痛、似爱惜、似无奈,或似其他…… 只是,他扭头看向门外,在这暗淡下来的天色下,那层泛着蓝光的结界若隐若现,一股淳厚的魔界气息飘散于四处,将整个绿玉筑包围其中。 不过,这凡人女子为何可以看到这筑,并毫无阻碍地进来了? 而他,又为何可以穿过这结界?莫不是,他们两人皆与这设界之人相识,并曾经来过…… 而且,他低头看着腰间这通体玄黑的剑,宋南柯初见此剑时惊讶的表情尚在脑海,怕是,宋南柯与他同路,与此剑脱不了关系。 只是…… 脑海中空白的一片,让他无奈放弃这些谜团,眉眼中染上了些心事与沮丧。 修远看着眼前这恨不得瘫在桌子上的宋南柯,略一沉吟,心中便生出一个决定。 声音有些僵硬,他轻轻地说,“姑娘,在下已在四周巡视一番,今晚我们就在此处歇息吧。” 话语落下,他姿态闲雅地坐于宋南柯对面,看着窗外那一片墨色。 如今看来,宋南柯可能是他唯一的线索,若是她愿意与他同行,那是最好不过…… 宋南柯闻声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惺忪的睡眼满是濡湿,一脸的疲惫加之额上的那块压红的皮肤,实是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穿越后情绪的大起大落以及赶路的疲惫,来到这安逸舒服的房子后,疲惫如潮汐一般将她围个严实,她实在不想动弹。 只是,陌生的世界让她毫无安全感,心中总是惦记着接下来的事,便轻声问道,“修远大侠,接下来何去何从,大侠可有打算?我可否与大侠作伴?对于此地,我是初来乍到,心中多是惶恐之意,所以,才欲与大侠为伴。” 对于修远主动与她说话,宋南柯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惊讶与欣喜,听修远的口吻,已不再如前时的冷漠,对于她的请求,也许会应允下来…… 她的眼光有意无意地往南柯剑上瞄了几眼。既然南柯剑在修远身上,那么修远定是与她前世有关,她自是要跟着修远,找到前世的她。 而且,尽管几个时辰前,修远还想拿剑抹她的脖子,但是,对于修远,她有着一种莫名的归属感。与修远一起,她不由自主地有些心安,这种情绪似乎就藏在内心的最深处…… 修远听着宋南柯那疲惫的声音,眼中那一片平静泛起几缕波澜,口中仍是淡淡地说道,“姑娘若是不怕吃苦,愿意跟着在下,那便跟着吧。只是,明天,在下需要进宫一趟,姑娘若是愿意,便随在下一同。” 修远从怀中拿出一张告示,将其递到宋南柯面前。 宋南柯伸手将其拿起,虽是繁体古文,但是大致意思她亦是看懂了,是关于罗天下有能之士为太后治病,若是治好太后之病,定是封高官厚禄,赏黄金万两。 这告示想来便是修远所揭,只是,看修远那冷漠的闲雅之样,怎么会为这俗世之物入宫? 突然,白日老汉那沟壑纵横的脸瞬间涌上脑海,这莫不是便是老汉口中被妖气所害的太后? 她踌躇片刻,还是静静地开口道,“大侠,为何要进宫?” “找记忆……”那清冷的声音响起。 宋南柯一愣,有些意外,愕然地说,“大侠,可是失忆了?觉得宫中有关于大侠身份之事?” 对于大侠冷漠态度的转变,她心中亦是十分惊愕…… 修远的目光并未离开窗外那一片墨色,口中的声音似乎从天外飘来那般悠远,“可能吧,只是,既然当初我将那告示揭下,想必是极为紧急之事。不过,不知这中间发生何事,竟失去记忆,想来此番入宫,便可探得一二……” 说到这,修远轻咳一声,继续道:“今日赶路,想必姑娘早已疲惫,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而且我看里间有些衣物,姑娘还是换上为好。” 宋南柯低头看着自己这及膝毛衣裙,半截腿显露在这湿凉的空气中,双脚则直接光着踩在地上,的确与这古代格格不入,看来修远亦是忍耐已久,方才提醒。 她心中不觉好笑,心中不禁对修远亲近了几分,莞尔道:“多谢大侠提醒,我这便去休息,大侠亦早点歇息吧。” 说着,宋南柯提起那桌子底下的高跟鞋,脚步虚浮地往内室走去,全然已将心中的疑惑抛诸九霄云外…… 修远听到那内室之门关上的声音,方才收回那胶着在窗外的视线,空气中仍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馨香。 他呆坐了一会,便往另一间房内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四章 死亡 晋城内,车水马龙的闹市中,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那市招旗帜高高悬起,一片彩旗飘扬之态。店铺外侧则是摊贩,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摊位,让人应接不暇。 修远好笑地看着那几乎要趴在窗边的宋南柯,一身绿色的翠烟纱,内搭水雾绿花抹胸长裙,将她的活泼与生气更是衬出十分。 只是,她那卷曲的头发仅用一根水绿绸带高高地束于脑后,身上还背着个形状奇特的包袱,虽说不至于被认作异类,但亦十分奇怪。 修远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姑娘,若是感到好奇,大可到街上看。” 宋南柯闻言,身子一僵,顿时收回视线,端坐于桌前,轻轻地说,“不必了,我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在这窗边看看便可。” 她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提了一口气,尽管窗外是一片熙攘的热闹,但是她却不敢跑下去。 毕竟昨日之事尚在眼前,生怕修远嫌她碍事,便将她扔下。 修远挑了挑眉毛,轻轻拿起茶杯,面上带着微笑,眼里却带着审视,将视线置于窗外那高耸的宫墙。 宋南柯见修远无话,听着楼下街道的熙熙攘攘,心中提着的那口气方才呼出,眼中忍不住往窗边瞄。正当她正看得起劲,身后的谈话声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有一人说道,“你说,这皇榜天天有人揭,只是,日复一日,那皇榜仍在。到底是这揭榜之人无能呢?还是太后已是,药石无灵了……” 另一人赶紧压低声音阻止同伴,“你这莽夫,可是不要命了!一个蝼蚁民竟说这大逆不道之话。太后虔心信佛,佛祖必佑太后长命百岁,如今太后凤体欠恙,想来只是那揭榜之人无能罢了。” “瞧了你那胆样,我不说便是了。我听一西域医师说,太后身体无恙,就是,睡着了醒不了!对于病患,他们尚且可以将其治愈,但是,对于这睡着了却无法醒来的太后,他们已是束手无策。” “闭嘴!隔墙有耳尚且无语,更何况这大庭广众之下,怎可将宫闱秘事说出!你若是觉得在这凡尘俗世待腻了,想到地府游一圈,但可别带上我!二,结账!” 耳边仍是那男子的责怪之声,只是已无关于太后之事。宋南柯抬头看着修远,见修远亦将视线收回,在二人视线相交之时,宋南柯正欲开口…… “铮” 一道清风飘过,眼前的修远已是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声剑刃相击的轻响…… 身后一阵慌忙求饶之声传来,“大人饶命啊,人不是有意冒犯,的已是尽力阻止这莽夫胡说八道了,望大人开一面,饶了人吧……” “大,大,大人,的,的,只是,一时糊了脑子才胡说八道,的这嘴,确是该打,该打,大人饶命啊,的家中还有妻儿老母需要照顾,大人饶命啊……” 宋南柯一愣,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慌忙逃窜的食客间,一名锦袍男子与修远挥剑相持,方才说话的两人在一旁跪地求饶。 锦衣男子五官之间稚气未脱,看着眼前的修远,那稚嫩的脸庞上透着恼怒,冷声道,“你是何人?竟敢阻止本王教训这两个诅咒太后的刁民,莫不是,活腻了!” 修远看着太子眉眼间一闪而过的戾气,一愣,微微一笑,淡淡的说,“在下不过是一江湖中人罢了!此二人说话确是口无遮拦,只是,惩大诫足矣,殿下又何必出剑伤人性命。” 太子见修远一副姿态闲雅样,可那玄黑剑上的压迫却不断增强,他握剑之手已是发麻。一时之间,脸上有些僵硬,那执剑之手微微有些颤抖,口中却不屑地轻哼一声,“蝼蚁民罢了,竟敢当众议论太后凤体,若是留他俩一条命,那天家颜面何存!至于阁下,怎么?难不成想要替这两人去死,若是如此,本王倒是要好好考虑一番!” 修远挑了挑眉,似乎并没有把太子的意思当回事,淡淡一笑,手中暗自运力,猛地往剑上一握…… 宋南柯只见持剑相持的二人瞬间分开,就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只是太子脸上一惊,站在那,似乎有些意外。 修远收剑,一笑,淡淡地说道,“在下并非圣人,与这两位素不相识,自是做不出这以己命换他人的高尚。只是,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殿下真是为了太后着想,那就饶两人一命,亦可为太后积下善缘,好让佛祖护佑太后早日醒来……” “哈哈哈……阁下倒是爽快得很!” 太子本是一愣,看了一眼旁边那两人吓得已是脸色苍白,略微提高了声音,说,“既然如此,本王亦不想弄脏手,便不杀你了,你们二人,还不快滚……”说着,便一脚踢向其中一人。 “是,是,多谢太子殿下!” “是,是……” 那两人吓得连滚带爬地往楼下跑。 宋南柯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安,看向太子,只见其略显稚气的五官,在笑容的映衬下,如春日的阳光一般,全无方才的戾气…… “啊” “啊” 突然,窗外接连传来两声惨叫,一阵窃窃私语响起。 宋南柯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往窗外看。 只是,一道银白身影突然挡在她身前,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修远,脑子里空空的,尽管心里已是明白,但是,似乎不愿面对…… 修远看着身前这双茫然的杏眼,心中一滞,本是平静的眼眸,多了几分波涛汹涌的幽深。 “哈哈……这两个刁民竟如此天真,冒犯了天威竟然还想着有命出去!”一个充满暴戾的声音响起。 宋南柯循声转过头,看那满脸天真阳光的笑意,心中一阵反胃,颤着声音,冷冷地问道,“方才,你不是说了,不杀他们吗!” 太子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不屑地说,“的确如此,本王亦做到了不是!姑娘,可是见那两人死于本王手中!至于你们二人……” 太子眼睛往修远身上一扫,想起方才之事。微微一笑,兴奋地说,“本王方才本是十分郁闷,不过现在倒让那两个刁民给解,也算他俩死得其所!所以,本王便不与你们二人计较!” 话语落下,三人皆没有吭声,仅剩窗外那一片窃窃私语。 宋南柯看着那稚嫩的脸庞,心中的郁闷犹如翻江倒海一般,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摸索到了硬物,正想用力时,却被一个温暖的掌心握住了…… 太子看着宋南柯眼中的厌恶与气恼,似乎很是满意,微笑着说,“本王今日心情大好,便不打扰二位了,二位就慢慢用膳!来人,回宫!” 看着那身影消失在楼梯间,空气中似乎飘有几缕血腥味,宋南柯抽出被握住的手,一语不发。 修远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心中一怔,无奈地笑了笑。他握起的手心,似乎还能留有几缕温度。 过了许久,宋南柯叹了叹气,沮丧地说,“方才,多谢大侠阻止了我,要不,只怕此时,我已是那剑下的一缕亡魂了。” 方才,她第一次感觉到,她真的已是置身于古代了。在权势面前,百姓的命,不过如同蝼蚁,轻轻一踩,既不心愧,也不惋惜。 修远在临窗的位置直接坐下,轻轻地拿起茶壶,为宋南柯倒茶,淡淡地说,“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姑娘能够想通,便是最好。” 宋南柯看着杯中那片茶叶打着圈缓缓落于杯底,便一动不动,一如她那沉积在心底的烦闷,她闷闷地开口,“大侠,难道,不难受?” 方才两条生命就在面前消逝了,可修远仍是一脸漠然…… 修远似乎没有听到宋南柯的话一般,手中轻轻地把玩着茶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茶水随他摆动而动。 许久,方轻轻开口道,“或许习惯了吧,再说,方才那人,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现在做的恶,怕是会成为他一辈子都走不出的梦魇。” 宋南柯愣了愣,皱着眉头,正欲开口,可修远已是侧过身子看着那高耸的宫墙,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光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五章 入宫 夜色如墨,寒雨如潮,孤灯摇摆下的庭院显得越发的清冷。殿内,烛光正盛,青铜鎏金的熏炉传出缕缕的暖气,使得仅一门之隔,便成两个世界。 “殿下,天色不早了,你尚未用过晚膳,奴婢端了些莲子肉糜粥,你便用上些吧。” 一名穿着素雅的年老女子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粥食,看着床榻旁喃喃自语的男子,眼眶不禁涌上一阵酸涩。 闻言,男子稚气尚存的眉间微微皱起,但仍压着声音,轻轻说道:“等等吧,我正说到精彩处,皇祖母肯定十分期待祺儿到底怎么对那位多管闲事的江湖人士,哈哈,想起来便觉得十分有趣……” “殿下,你要仔细些身子啊,若是你因此病倒了,姐知道后,定会心疼不已。” 女子抬眸看向床榻中人,只见床上之人一副祥和的气息,与沉睡之人无丝毫差别,只是,却无法苏醒过来。想到此,女子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担忧的水雾。 “姑姑真是好生无趣,我这才讲到精彩处,姑姑便要拿皇祖母来管着我。” 男子的抱怨打断了女子的担忧,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便说:“殿下便好生听奴婢一句劝,将这粥食吃了,便回寝殿歇息吧。这天怕是要越来越坏了,若是耽搁久了,倒是招来风寒。” 对于女子的执着,男子有些无奈,轻轻地为床上之人掖好被子,说:“皇祖母都睡了好一段日子了,怎么还不愿意醒来?可是在生祺儿的气了?” 女子拿起黄里暗云龙纹碗,缓缓地将肉糜粥盛上,闻言,心中酸涩之感再次涌现,声音有些哽咽:“殿下说笑了,姐一直都将殿下放于心尖尖上,哪里忍心与殿下置气。殿下就莫要多想了,只要那位仙人入宫,姐定会醒来。” “是啊,祺儿有今日的光景,全依仗皇祖母的庇佑。可看着皇祖母昏睡不醒,却只能干等着那人的到来,除此之外,竟无能为力……” 女子抬手擦拭着眼睑,安慰道:“陛下拟书已发,想来那人已是快到了,而且姐虔诚信佛,佛祖定会佑姐早日苏醒……” “希望如此!” 男子低眸看向床上之人,继续道:“淳于棼的孤本已在祺儿的宫中,既然皇祖母如此喜欢,那便早些醒来吧,不然祺儿便将其送人了……” “啪” 瓷碗闻声掉落,女子的手微微地颤抖着,脸上有些不可置信,嘴角扭动了一下,口中却说不出任何话…… “姑姑?姑姑?” 片刻的呆愣,女子似乎已是缓过来了,她垂眸看着地上的碎片,竭力让声音平静:“奴婢自幼便在姐身边伺候,不曾见姐对画画感兴趣,便一时恍惚,倒是惊扰了殿下。” 闻言,男子失笑片刻,道:“倒也是,前些日子与皇祖母说起此事,皇祖母的反应亦是将我吓了一跳……” 女子半晌无言,良久才一叹道:“时候不早了,奴婢再为殿下端些粥食……” 说着,女子便匆匆往殿外走去,留下一脸若有所思的男子…… …… “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世人皆说,晋城外百里,皆见皇宫之瑰丽。南国皇宫建于一高地,睥睨整个晋城。 “请公子交出佩剑,皇宫重地,不可佩戴任何武器!”守门侍卫冷声道。 修远不语,默默将腰间的南柯剑取下。只是,当那冰凉离开手心时,心中似乎落下了几缕空荡,方想抓住,却已荡然无存…… 宋南柯看着那正红朱漆大门内,只见一条笔直大道直通后宫,深不见头,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 不知是深宫怨女在此积攒了过多的怨气,还是客栈暴戾之人的影响,她心中涌上一阵抗拒…… “公子,姑娘,请二位随咱家来。” 宋南柯正茫然于心中所想时,一个阴柔的声音将她带回了现实。一位身穿蟒袍外罩的天青色褂子,手持塵尾的公公,正在前面带路。 她心中有些许不安,他们方才递上皇榜,不到一刻钟时间,便来人引路。这宫中之人如此着急,看来太后的病,并非寻常之患。 她虽是想要问清修远的把握,但是身边太监侍卫少说亦有十位,此时若是说出这些话,只怕惹祸上身。 而且此刻,她十分不自在。不知是这宫中规矩甚严,还是太后之患弄得宫中之人人心惶惶,这路上没有半点声音。两边那灰蒙蒙的一片更是让人压抑,就像通往监狱一般。 就在宋南柯胡思乱想之际,他们一行人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宫门,终于在一个名为“凝华殿”殿门前停下。 那位公公拂尘一甩,扭过身子,掐着嗓子说,“公子,姑娘,这凝华殿便是各位有能之士的居所。二位先在此殿歇息一晚,明日便会有人领二位去太后寝宫。这两个丫头便是照顾二位起居的。” “落梅见过公子、姑娘!” “疏月见过公子、姑娘!” 公公话语刚落,殿门侧边的两个娇俏丫鬟便异口同声地向修远与宋南柯行礼。 “那二位早些歇息,咱家就先行告退!”公公朝他们二人微微点了点头,便往前走去。 “公子、姑娘,请随奴婢来,奴婢领二位到厢房休息。”落梅开口道。 “多谢姑娘,劳烦姑娘在前面带路。”修远朝落梅与疏月抱拳致谢道。 宋南柯则默默地跟在修远身后,并非是她不想说话,只是她不懂古代的礼数,若是多嘴多舌,只怕惹上不必要的祸患。 疏月将他俩带至一院落,指着两间相邻的房间说道,“公子、姑娘,二位的厢房就在这里,奴婢与落梅便在这院中候着,若是二位有何需要,直接与奴婢说即可。” 修远微微一笑,轻轻地答道,“多谢二位姑娘。我们暂时不需要添置什物,亦不需他人伺候,只是,在下尚有一疑问,这凝华殿可还住着他人?” 落梅在宫中多年,早已练就一颗七窍玲珑心,心知修远想要打听关于太后病情的消息,便道:“如今这凝华殿仅有公子与姑娘二人,此前那些侠士大夫,因对太后之患束手无策,早已被遣散出宫。而近一段时间来,亦只有公子一人揭了皇榜,所以,这凝华殿中,便只有二位了。” 修远脸上笑意依旧,回道:“多谢姑娘,我俩已无事,二位姑娘可退下歇息。我们若是有需要,再麻烦姑娘。” 疏月与落梅侧身行礼,应道“是” 宋南柯见那疏月与落梅的身影逐渐消失,立马大松一口气,那挺直的腰杆瞬间耷拉下来。 只是,身后传来一声笑声,朗朗入耳…… 修远从进宫开始便发现宋南柯的不自在,一个散漫之人来到宫中这诸多约束的地方,想来亦是压抑得很。 所以,这一路,他未曾听到宋南柯说一字,眼光偶尔触到那绿色身影,只见一身僵硬取代了她之前的灵动,那双杏眼水光停滞,倒显出一股悠远之气。 只是看见这双眼眸时,他心底的那抹疼痛又开始蔓延,似乎记忆深处就有这样一双悠远而孤寂的杏眼,盈着水光,心疼地看着他。他在努力回忆这一双眼睛的主人,只是,公公突然而起的声音倒把脑海中的那双杏眼冲个粉碎,努力回想,已是难以成像了。 他本是沉浸在心底的那抹痛苦中难以自拔,可见宋南柯那懒散的模样,一时之间竟将他心底那层痛苦的薄雾吹个干净,顿时忍俊不住,心中一阵畅快。 宋南柯闻声转身,看到修远眼眸中的那片幽深波澜四起,脸上的笑意虽淡,但亦使其更添真实。温润清俊的脸上,因笑意的存在更加有温度,宋南柯竟然一时之间看得入神。 修远见宋南柯呆呆地看着他,以为她不喜,便敛了笑意,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宋姑娘,我并非取笑姑娘,只是见姑娘乃性情中人,性子着实可爱,一时之间便起了笑意,望姑娘莫要见怪!” 宋南柯顿时从呆望中醒过来,脸上瞬间涌上了一片潮红,火烧一般。见修远看着她,她胆颤了一下,迅速移开视线,心中犹如擂鼓。 听着修远的话,更是让她羞得不知所措,忙说道,“大,大侠,说笑了,我,我先回房了,大侠早点休息,晚安,拜拜!” 说完,宋南柯便慌不择路地跑进房间,急忙之下还给门槛给绊了一下,全然没注意到方才说的是现代话语。 修远看着那原槅扇门“嘭”地一声关上,虽然不懂拜拜为何意。只是,想到方才宋南柯那落荒而逃的样子,心下不觉好笑。这散漫胆大的女子,竟也会儿女的害羞。 修远亦未发觉,他在看着宋南柯之时,笑意荡得那一片幽深起伏不定,那疏远之意早已不复存在。 宋南柯如逃一般回到房间内,拿起那白玉茶杯便是一顿猛灌。五杯之后,心中的躁动在冷水的作用下方才冷静了些许。 她拿起茶杯贴在滚烫的脸上,想起方才自己那落荒而逃的怂样,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只是想到修远那清俊模样,心中又是一阵花痴样。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修远原来长得那般好看…… 不过,宋南柯回想起昨日那一脸冷漠疏远的修远,似乎与今日不同,犹如截然两人般…… 宋南柯正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了落梅的声音,“姑娘,晚膳已备好,姑娘是准备在房内用膳,还是与公子一块用膳。” 宋南柯见那海棠样式的棂华槅扇窗已是一片金黄,竟已是傍晚时分。 虽说方才自己那狼狈样让她不大想要见修远,但是自打进宫以来,她心中一直不安,她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若是处于一无所知中,她便焦虑无比。所以还是找修远商量一番,看他那样,想必已是知晓一些事了。 于是,宋南柯轻声回道,“不必麻烦,我与修远一同用膳即可。” …… 宋南柯见修远已在膳厅内,听到她到来的动静便抬头朝她一笑,她心下一慌,顿时连手脚都不知放哪。 修远见宋南柯那局促样,便知她定是诸多疑惑,要不估计她也不会想要与他同桌用膳。 只是,见餐桌两旁的落梅和疏月,淡淡地说道,“二位姑娘,我俩本江湖粗人,不拘礼节,不习惯他人伺候,姑娘还是下去做事吧,不需在旁候着。” “是”落梅与疏月回答道。 修远见二人已走远,微微一笑,淡淡地问道,“宋姑娘,可是对这宫中,有何看法?” 宋南柯压下心中的局促,正正色说道,“不知大侠可有注意到,方才进宫时,侍卫与公公们神情肃穆,似乎心中紧绷着一根弦似的,再加上这凝华殿的有能之士皆已遣散。想来太后凤体抱恙已久,且一直不见好转。怕是皇上已是焦急大怒,正寻尽一切办法医治太后。所以,我们将告示递上,不足一刻便来人,想来他们心中亦是焦急万分……” 修远微笑着点点头,不语。 宋南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想起坊间那男子所说,太后之患怕是……” 修远忍不住一笑,说,“姑娘,就是如此信不过我?前人无法将太后治愈,只是因为他们不知太后症结所在。对症下药的症,尚且不知,他们又如何用药呢!姑娘,就莫要太过于担心。” 宋南柯不懂药理,她只关心修远是否能够医治这病,脱口便问,“大侠,你如今失忆,这岐黄之术可还记得?而且,大侠口中的症,大侠可是找着了?” “自然……记得!”修远本想说他不懂医术,只是,看着宋南柯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心中顿时不忍,便改口。 “至于,那病症,过了今晚,便可分晓。”修远看着宋南柯眼中的担忧转变成了疑惑,唇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 今晚,便可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六章 诊治 “浓绿阴中庭院,燕语莺啼。数点新荷翠钿,轻泛水平池” 龙飞凤舞的“曲散”二字后,青翠的凤尾竹夹道而立,曲径通幽处,豁然开朗,桥之下,一汪清潭,清潭之上,芙蕖点缀。黛瓦粉墙前,一株与房齐高的海棠树,缀满粉色花,如那娇艳少女精心装扮后等待情郎一般,为这一院清冷增添了几分风韵。 宋南柯见这朴素雅洁的院落,回想起以往的影视作品,太后寝宫虽说不是金碧辉煌,但也是雍容华贵,与此处实乃大相径庭。 她忽然对这位太后十分好奇,到底是如何一个人,在这金碧辉煌、花团锦簇的皇宫中,独守这曲散后的一殿清冷? 就在宋南柯急切于见到太后时,一位穿着素雅的年老宫女将他们领入寝殿内。 宋南柯进入寝殿后,眼光偷偷往前一瞄,心中顿时十分失望。因为太后凤体矜贵,岂容他人窥视,所以,床榻之上,挂起了层层宝罗帐。 只是,当她失望的目光移到床榻一旁,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吓了她一跳,当日,在客栈里,遇见的暴戾之人竟然也在…… 看到她与修远,那双澄澈的眼睛似乎亦有些惊讶,微微一笑,轻轻地开口:“哈哈,二位别来无恙!没想到本王与二位甚是有缘,竟然在太后寝殿与二位重逢,更没想到二位便是为太后诊治的医师。” 宋南柯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脑海中满是当日之事,鼻畔似乎还飘着几缕血腥的气味,心中顿时充溢着怒火与反胃,正欲开口…… “太子殿下可是与二位侠士相识?”方才引路的宫女有些好奇。 “是啊,是啊,扬灵亦十分好奇,太子哥哥怎么与这江湖人士结识了……”立于太子身旁的一个娇美女子,一脸好奇地看着太子。 “在下与殿下在宫外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算不得相识。”修远清冷的声音响起。 太子面上带着微笑,眼中却带着审视,看着修远,“确是,本王与二位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不过,当日之事,本王纵使当下想起,亦禁不住在心底愉悦一番,倒是要感谢二位,为本王增添了不少乐趣……” 宋南柯恼恨看着那一脸无辜状的太子,正欲开口反驳。 只是突然,一道温暖包裹住了她的手,使得她冷静了些许。 此处是皇宫,面前之人乃当朝太子,纵使她恨他入骨,她亦不得随性而为。不然,她就可能埋骨乱葬岗了…… “殿下倒是看得起在下,当日之事,乃殿下一手促成,在下自是不敢邀功。只是,若是日后殿下想起此事,在下希望殿下莫要忘了今日所说……”修远语气平和,不起波澜地说道。 太子笑容依旧,只是眼神有些阴蛰起来了:“阁下倒是有趣得很,竟已是开始担心本王的日后了。本王若是不听阁下之言,岂不是白费阁下的一番苦心。” 引路的宫女将太子眼中的阴蛰之色尽收眼底,心下不禁一叹,轻轻地开口,“打断殿下与公子的相聚,奴婢心中十分惶恐。只是,时候亦不早了,还是为太后诊治要紧……” 听到此话,太子眼中的阴蛰之色,顿时消散,那澄澈的眼中竟然有隐约的担忧,“倒是本王的不是,竟因故人重逢,一时忘了皇祖母的病。既然如此,流莺姑姑,便领着这二位,为皇祖母诊治吧。” “是,殿下。” 流莺转过身子,看着修远与宋南柯,“奴婢唤流莺,乃太后的贴身宫女,二位若是有何需要,尽管提出。虽在太后跟前,但二位不必过于拘束,请开始诊治!” 话语毕,便弯腰伸手进罗帐,动作轻柔地将太后的手从锦被中拿出。 修远一顿,却似没听到一般,径自在这寝殿之内游走,将那茶杯、书籍、笔墨等皆查看一番,看那架势,仿佛在查找什么东西。 扬灵见修远四处翻看,觉其竟敢在凤驾面前无礼,心中大怒,正欲出声喝止,却被流莺伸手制止。 流莺觉得,此人行为虽怪异,但是看其气度非凡,并不像那浑水摸鱼的无礼之徒。而且见其神色慎重,不停地查看殿中太后的什物,怕是其中大有端倪。 想来,也许此人有医治太后之法。 宋南柯见修远四处查看,亦是一头雾水。想起此前大侠那番故作高深之态,想必是对太后的病状有了一定的了解,并有了应对之法,方劝她莫要忧心。 只是,昨晚他到底发现什么了?他又是如何知道? 宋南柯突然觉得修远就如一团迷雾,远观,只可窥其形状,不知内里。近瞧,本以为可洞察一切,不曾想越接近迷雾,视线越模糊…… 就如她现在一般,尽管她与修远相识,可是她却对他一无所知!不知其行为,不知其想法!她有心靠近,可修远总是一副“日后便知”的高深表情将她推开。 一时之间,宋南柯心中有些落寞,毕竟修远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认识的人。与他相识,她才没有经历那一个人在异世的寂寞。 如今想来,倒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思及此处,宋南柯眼眸中的盈盈水光逐渐暗淡,上扬的嘴角亦耷拉下来…… 修远自是没有注意到宋南柯的失落,他正看着书案上的佛经,其中的一本《金刚经》书皮已是翻卷。 他眼中闪过一缕光芒,转身便与流莺说,“方才,我已是诊断一番,依我所看,太后凤体安康,并无受病魔侵害。” 修远话语未落,方才扬灵便一脸怒容道,“你这江湖郎中,怎可胡言乱语。你连太后的脉象亦不曾把,只在这殿内转了一圈罢了,这无病之说又是从何而来。” 流莺此次并未阻止扬灵的质问,因为她亦是十分好奇,此人有何能耐,又如何证明他那无病之说! 太子只是微笑着看着气鼓鼓的扬灵,并不说话…… 修远脸上那温润笑意不减,看着那厚重的宝罗帐,静静地说道,“若是寻常病重的老者,必被病魔折磨得骨瘦如柴,身上皮肤犹如那枯树树皮一般枯皱。可是方才,流莺姑姑将太后的手抽出时,在下见其白皙且有光泽,全然不似那昏迷多时的病重之人。如此看来,太后并不是因病昏迷!” 扬灵仍一脸的不服气,反驳道,“若非生病,那又岂会昏迷不醒。太后乃凤体,自有神佛庇佑,容颜自是青春常驻,又岂是寻常人家可比。你这郎中,凭这一点便断太后无病,岂不就是一如之前的无能之辈!依我看,还是早早离了凝华殿,回你那江湖去吧!” 宋南柯虽然心中低落得很,但是那得理不饶人的扬灵着实烦人。 先不说她与修远是一处的,扬灵此番的讽刺,刺到的亦有她。而且,修远还是她心中的白月光,岂容他人诋毁!便开口轻轻道,“姑娘可懂歧黄之术?” 扬灵满脸不屑,回道,“我只是太后殿中的一宫女,自是不懂岐黄。只是,宫中之人并非痴儿,可不好糊弄!” 宋南柯见那扬灵抬起的下巴颏,一脸轻蔑样,心中不禁好笑,也难得她可以在太后寝宫伺候。 “那不知姑娘可曾听过术业有专攻!既然姑娘不懂岐黄之术,以不懂的角度去抓专业之人的毛病,这又是何理!再者,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太后昏迷乃病魔所困,你这病魔之说又从何而来!还有,姑娘亦说太后乃凤体,自有神佛庇佑,可又说太后被病魔折磨,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宋南柯一口气说出了三连问,只见扬灵白皙的脸蛋变得通红,瞪着一双几乎喷火的大眼睛,口中唧唧呜呜,却也说不全一句话,怕是被气惨了! 流莺见那几近发脾气的扬灵恶狠狠地盯着宋南柯,便开始解围道,“此前见姑娘一脸乖顺模样,不曾想到竟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这扬灵受太后宠爱,性子自是娇蛮了些许,二位莫要见怪,公子,若是有法医治太后,奴婢定是愿闻其详。” 宋南柯听着流莺的话,话外之意不就就是说她表里不一吗!只是,她乐于表里不一…… 她微微一笑,轻声说,“多谢流莺姑姑的夸奖,南柯愧不敢担。” 只见扬灵那满脸怒容逐渐消散,一双山葡萄似的眼睛闪着嘲讽之意,心想这宋南柯亦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人,连那讥讽都听不出来,竟还以为是称赞,果然是那粗野的江湖人,真是可笑至极! 宋南柯自是将扬灵那嘲讽看在眼里,只是她方才气也出了,就不与其计较。便往修远处看去,只是,视线一转,便与修远四目相对。那原本如星辰大海般幽深的眼眸里,此刻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一时之间,心中便是一悸。 修远方才见宋南柯出言袒护自己,心中燃起阵阵暖意,原本清冷的语气,有了缕缕的温度,“多谢流莺姑姑!方才经在下的诊断,认为,太后昏迷,乃那鬼祟之物作怪,将太后困于幻境中,使其不知时日的流逝,将那幻境错当现实!” 话语落下,殿内一阵寂静无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七章 杀心再起 许久,方传出一阵冷冷的声音…… “这位侠士,本王见你亦是位聪明人。怎么此刻却是如此糊涂了,这鬼神之说,骗骗寻常家百姓或许可以。只是,阁下莫要忘了,你此刻所在之地是皇宫。皇宫之内,这鬼神可是禁忌!” 太子看着修远,眼中全无方才看着扬灵的柔情。 “正如殿下所说,皇宫之处,自有龙吟之气护佑,岂容妖邪之物。公子莫要胡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者,奴婢见公子气度非凡,若是无法医治太后,直说便可,何须找些莫须有来搪塞奴婢。” 流莺眉头轻皱,那眼角的褶皱更为明显,眼中精光闪现,语气威严地呵斥道。 她心中甚是不悦,她见此人先前的一番作为,本以为他有法子医治太后,不曾想他竟以邪祟为由。 皇宫正气凛然,岂是鬼祟作怪之所,更别说是潜心信佛的太后寝宫,实乃对太后的大不敬! 修远见流莺发怒,脸上仍不为所动,淡淡地回道,“殿下与姑姑莫恼,先听在下解释一番。这一般邪祟自是无法随意进入皇宫。只是,迷惑太后的邪祟,可是自太后入宫便随之而来,太后心中郁结,那邪祟便看准时机,以幻境迷惑太后。世人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太后深陷于心中执念,自是无法从幻境中醒来。” 流莺不语,面部肌肉不知是年老使之,还是贝齿紧咬,一时显得僵硬非常。 太子微微皱起眉头,冷笑着,“依阁下所说,难不成这邪祟,可是太后带进宫中!” 修远看了一眼流莺,淡淡地回道,“殿下误会了,这邪祟是趁太后入宫之际,附身于太后的随身之物上罢了。” 扬灵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疑惑地说:“既然那邪祟是四十年前入宫,那么为何现在才出现?” “这便是太后昏迷的症结所在!太后心有执念,郁结于心,想必前些日子是因旧物牵出心底旧事,让本是在龙吟之气压迫下的邪祟,得了机会。” “哈哈,阁下倒是好口才,竟将这荒唐之言编得头头是道。太后乃我朝最为尊贵的人,说句呼风唤雨亦不足为过。阁下口中的郁结,不知所指何物?” 太子稚气的脸上布满了冷霜,想起平日,太后总是一副淡然的洒脱样,又怎是心中郁结。 修远一声轻笑,若有所思地看着流莺,“这世人,又有何人能做到心中无念,纵使太后尊口一开,所要之物速来,又如何!往事难成,藏于心底,终成执念。至于殿下所问,在下非太后心中的蛔虫,自是难以解答。” 太子眉眼之间染上了怒气,冷声道,“说太后心事郁结于心之人是你,说难以解答太后心中执念之人亦是你,难不成,阁下竟是如此不知道找后路!” 宋南柯一愣,有些意外,方才修远所说,竟然与当日老板所说类似。 那么太后此番昏迷,岂不是一如她之前。 她强自保持镇定,轻轻地说:“殿下何必如此焦急,既然我二人揭了榜,自是有法子医治太后。正如方才殿下所言,太后乃当朝最为尊贵的人,我等布衣,自是不敢随意揣测太后心底之事。” 她顿一顿,继续说道:“而且,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便要看何人知晓太后这心底之事了……” 话语落下,她便扭头看向修远,她方才所说,只不过是她的一家之言。 修远见宋南柯扭头看他,朝着她微微一笑。他此前为了稳当起见,尽管宋南柯多次朝他打听,但是他却未曾提起半个字,不过,他没想到宋南柯竟说出了他心中之话。 看来,宋南柯,定非寻常人界凡人…… 他回过神来,看着那逐渐染上怒意的太子,淡淡地说:“没错,在下虽不知太后郁结所在,但是自是有法子将太后唤醒。” 扬灵看着修远那温润清俊的模样,听着那清冷的声音说着这天方夜谭般的事,竟一时入了迷,见修远截住了话语,不禁开口问道:“是何法子?” 修远继续道,“让太后从幻境醒来亦非无法,只要找到太后心中郁结所在,在午夜之初,极阴之地,将事关之物朝其形成之地的方向燃烧,幻境自然破灭。” 太子怒意未减,看着流莺,冷声道:“姑姑侍奉太后多年,可知太后心中郁结于何事?” 他自是不相信这江湖之人所说,待他明日启程前往无名仙派,太后之病自是迎刃而解。 “回殿下的话,奴婢未曾听说过太后心中有何遗憾郁结之事。” 流莺扭过身子,看着修远,眼中平静得如一汪池水,声音毫无起伏地说道。 “公子,这鬼神之说,乃宫中禁忌,公子却几次三番地强调,奴婢谅解公子治病心切,不与公子计较。只是,望公子自重,莫要再说这有损太后名声的话。若是公子别无他法,便回凝华殿候着吧!” 宋南柯一愣,她本以为修远是算准了这殿内之人,必有知晓之人,方说下那一番话。可是,见这气氛,似乎无人知晓…… 她心中有些焦急,偷偷打量着修远,看一眼,便觉得心中安定不少。因为修远并无因流莺之话而慌乱,仍是一副风雨不惊的样子,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姑姑心善,不与二位计较。只是,本王并非心宽之人,方才二位所说,既犯了这宫中禁忌,亦损了太后名声。若是让二位就这样出去,岂不是让他人觉得,这宫中规矩不过是个摆设……” 太子看着那一脸平静的修远,脸上满溢着笑意,只是,眼底那阴蛰之色又起来了。 “反正二位于太后之患,已是无用。那么,就斩了吧……” 宋南柯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无法相信。那床榻前坐着的人,生就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睛,为何可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等残忍之事…… 修远只是微笑着看着太子,并不说话。 “殿下,这万万使不得。太后虔诚信佛,若是因太后之故,造杀生之事,怕是,对于太后病情更是不利!”流莺低着头,似乎有些慌张。 太子眉头微微皱起,有些挫败地看着那低头的流莺,冷声说:“太后的病,本王自会想法子,这两人,本王自是留不得!” “扑通” 一声过后,在场的四人皆愣住…… 流莺跪倒在地,磕着头道:“奴婢言微人轻,自知无法改变殿下的想法。只是,望殿下看在太后的份上,莫要造这杀生之事。纵使,日后太后醒来,得知此事,不过是为太后徒增烦恼。奴婢望殿下三思,莫要做这无法挽回之事!” 扬灵回过神,看着跪倒在地的流莺,心生不忍,“太子哥哥,且听扬灵一言。太后心善仁慈,平日为了不造杀生之事,更是持斋把素。更何况,皇上不是也放过了那些能人大夫,扬灵希望太子哥哥也和皇上一般仁慈,将这两人放了吧……” 听着这求情的话语,太子看着修远眼中一片平静,不起波澜,心中顿时大怒,只是,碍于流莺与扬灵的求情。 “既然,扬灵与姑姑皆为二位求情,本王便留着你们二人的脑袋。只是,一如之前的江湖郎中,将你们二人禁于凝华殿。没本王命令,不得离开……” 宋南柯听着太子的话,却无半分松懈。客栈之事仍历历在目,她并不相信这暴戾的太子,就因几句求情便放过她与修远。 “多谢姑姑与姑娘为在下求情,亦多谢殿下的开一面……”修远向流莺与扬灵施了一抱拳礼。 “这感谢之话就不必多说了,既然你二人无法医治太后之患,便回凝华殿候着吧!”太子起身,扶起流莺。 “姑姑,日后有事直说便是,何必跪下,若是让皇祖母知道,又得在本王耳边唠叨了。” “是奴婢考虑不周,倒是让殿下为难了。” 看着修远与宋南柯两人的背影,流莺似乎有些失神。 …… 宋南柯看着这一院的清冷,方想将心中的郁闷呼出,只是…… 一阵力量猛地拉住她的手臂,她一头便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身后一阵冷风闪过。 一股熟悉的清爽气息包裹着她,心中竟生出几分怀念之感,一时之间,她有些愣住了。 “不知殿下所谓何意!” 修远脸上浮上一层冰霜,拽住怀中之人的力气不禁加大了几分,冷冷地看着那笑得灿烂非常的太子。 太子收起掌中的内力,微微一笑,兴奋地说:“阁下的武功,本王是领教过了,确是非常了得。所以,本王想着,这位姑娘跟于阁下身边,怕亦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所以,便起了比试的念头。只是……” 他视线移至宋南柯身上,看着宋南柯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有些讪讪然,“没想到,姑娘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或者,姑娘的功夫,藏得太深了……” 手上传来疼痛,宋南柯回过神来,便看见太子那一脸的取笑之意。她心中大怒,方才她便觉得这太子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攻击她…… 她离了修远的怀抱,站在那,满心的怒火,冷冷地说:“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罢了,殿下倒是高看我了,竟劳烦殿下出手,与我这弱质女子比武。” 听着宋南柯的话,太子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心中顿时怒火丛烧,这平民女子竟然暗讽他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正欲开口…… “殿下,若是再与二位聊下去,怕是要误了皇上的召见……” 流莺站在殿门前,看着太子一脸的怒火,忙解围道。 太子抬头看了看已到高空的太阳,憋着一肚子的闷气,拂袖而去…… 宋南柯看着那拂袖而去的背影,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手心似乎有些濡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八章 打听 “疏月,麻烦将那剪子递与我。”宋南柯扯着一根枯枝,轻轻地说。 “宋姑娘,你性子真是好。这修剪花草的粗活本是奴婢的分内事,姑娘却愿意为奴婢搭把手,奴婢都不知如何感谢姑娘!”疏月将剪子递与宋南柯,笑呵呵地说。 宋南柯一愣,低下头看着那枯黄的枯枝,微微一笑,静静说道,“疏月姑娘又何必如此客气。我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姐,做些轻松活又有什么紧要。何况,待在这凝华殿内,虽是舒适非常,但终究少了江湖中的那份精彩,做些活,倒是正好可以消磨一些无聊罢了。” 疏月看了看宋南柯,似乎有些犹豫,轻声说,“江湖,定是十分肆意自在吧。前些日子,这凝华殿亦是住着几位浪迹江湖的大夫。他们说,江湖儿女,天为被地为席,四海为家,不拘节,喜欢便说,不喜欢便拒绝……宋姑娘觉得这可是真的?” 宋南柯看着这绿叶丛中的枯枝,叹了口气,淡淡地说,“这江湖虽是比皇宫随意了些,但是,终究是由人组成,这直爽,就不免带上几分假意。疏月姑娘亦不必过于向往……不过,姑娘口中的几位大夫,不知是何时离开皇宫。之前,我听闻我一位大夫朋友亦揭榜进宫了,若是时间来得及,我们倒还可在晋城相聚。” 疏月皱了皱眉,眉眼染上了些许失望,轻声说,“就在五天前。” 她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嗓子说,“你这些朋友亦是好运气。太后久病未愈,皇上龙颜大怒,下令若是治不好太后的病,便乱棍打死,幸好流莺姑姑求情,加之太后信佛,担心杀气过重,更不利于太后病愈,便改为将他们困于凝华殿,直至太后病愈。” 宋南柯微微一笑,轻轻地说,“看来流莺姑姑很是厉害,竟可说服皇上。日后见着她,定要替朋友道个谢……” 疏月似乎有些兴奋,声音不免增大,“流莺姑姑可是宫女的典范。她是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便伴于太后身边,就是当今皇上,亦是姑姑看着长大,可姑姑待人,仍是十分可亲。” 宋南柯看着疏月,忽略她眼中的兴奋,轻轻地,似乎极无意地说,“可为何,后来又将他们放出宫外?” 疏月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淡淡地说,“此事亦是我从他人处听闻的。据说,无名仙派答应了皇上的请求,派弟子前来为太后治病。皇上龙颜大悦,便将那些无用的大夫全数放出宫外。只是,不知为何,那仙派弟子至今未到……” 宋南柯眉毛一挑,疑惑地问道,“无名仙派?” 疏月十分愕然地看着宋南柯,呆呆地抱着那枯枝,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她才不可思议地问道,“姑娘不知无名仙派!姑娘难道不是南国人?这无名仙山上的无名仙派在南国可是家喻户晓。派内弟子皆晓法术,平日里杀邪魔,斩恶妖,为百姓所称颂……说起来,无名仙派的一任掌门与太后还是同宗。” 宋南柯脸上多了几分尴尬的笑容,别说这无名仙派了,就是这个国家的名称,她亦是方才才知晓。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自幼便与师傅在深山中修行,外界之事,所知甚少,倒是让疏月姑娘见笑了……” 疏月看向宋南柯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可怜之意,轻声安慰道,“姑娘如今不也知道了……再者姑娘在江湖中行走,这世上之事肯定很快便知晓,就不用说无名仙派了。而且,我今早听闻,今日早上,太子殿下便亲自赶往无名仙派,请仙派弟子前来医治太后。” “太子?太子位尊,为何亲自前往无名仙派?” “殿下自幼便在太后膝下长大,与太后自是感情深厚。此番太后病倒,殿下亦是担心不已,早便起了到外求医的念头,只是陛下一直不允罢了。” 疏月不免在心中叹了口气,虽说太子生性不按常理出牌,性子跋扈,但是对于太后,据说是十分尊敬与孝顺。 不过,她转念一想,笑嘻嘻地说:“不过,奴婢看姑娘与公子亦非寻常之人,怕是殿下尚未将无名仙派之人请来,姑娘与公子便可将太后凤体治愈。” “哈哈,没想到疏月姑娘倒是位口中漱蜜的巧人儿,为了不辜负姑娘的一番期待,我俩倒是要加把劲了。” 宋南柯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听了疏月这一番话,心中不禁好笑…… “疏月!你怎可让宋姑娘做这些粗活。” 身后传来落梅冷冷的声音,倒是把宋南柯吓了一跳,莫名一阵心虚。 只是,她脸上微微一笑,扭过身子,淡淡地说,“落梅姑娘莫要怪疏月姑娘,她不过一番好意罢了,是我无聊得紧,便修剪花草,好消磨这无事可干的时光。” 疏月低着头,站在原地,轻声说,“落梅姐姐,是疏月不好。疏月忘了这宫中规矩,是该罚……” “疏月,平日里,我谅你是刚入宫不久,待你便宽厚些。不曾想,竟将你纵成这般不懂规矩,宋姑娘乃宫里的客人,你不好生伺候,反倒让姑娘与你一起做这些粗活,实在该罚!”落梅声音不高,却自有一番威严, 宋南柯一愣,落梅明则训斥疏月,实则在警告她,警告她莫要不懂规矩,四处打听! 想到这,她脸上笑意依旧,只是,冷冷地说,“落梅姑娘,事是我非要做的,疏月姑娘当时亦有多番阻拦,只是犟不过我的执拗罢了。若是你此番惩罚疏月姑娘,倒是让我愧疚的紧。不如,将我一并罚好了,免得我日后愧疚。” 落梅微微一笑,轻声说,“宋姑娘说笑了,您是宫中客人,奴婢又怎敢罚姑娘。虽然姑娘为疏月求情,但是这宫中不比江湖,宫规甚严,奖惩严明,有错便是要罚。” “不知落梅姑娘口中的错是何意?疏月不过是一介宫女,若是不遵我所说,那便是错。只是,此事,是你情我愿之事,本就一派和乐融融之像,这错,又从何而来。” 落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低头说道:“此番倒是奴婢狭隘了,扰了姑娘之乐。” 宋南柯端出一副平静如水模样,淡淡地说:“此事孰对孰错,多说无益,若是落梅姑娘卖我一个面子,便恕了疏月吧。” “姑娘倒是折煞奴婢了,遵姑娘的要求,本就属于奴婢的分内之事。” 落梅抬眸,看了一眼抽泣的疏月,冷声道:“疏月,还不快谢过姑娘!” 站在一旁的疏月,肩膀似乎有些微颤,哽咽着低声说道,“疏月多谢姑娘求情……” 宋南柯见疏月此番模样,心中十分难受。只是,若是她再为疏月求情,落梅只怕会更加为难疏月。 她拍了拍疏月的肩膀,轻声说道,“姑娘不必道谢,此事皆因我而起,倒是我对不住姑娘……” 扭过身子,看了一眼落梅,宋南柯冷冷地说道:“既然无事,那我便回房了。” “姑娘慢走!” “姑娘慢走!” 二人皆侧身行礼。 宋南柯经这一事后,心中一阵烦闷,推开房门的力道都不免重了几分…… 房内,修远正安静地看着窗外那花花草草,拿着手中的茶杯轻轻把玩,一副姿态闲雅。 听到那略显粗重的开门动静,脸上轻轻一笑,淡淡地说,“此番打听,倒是辛苦姑娘了。” 宋南柯坐在修远对面的位置上,叹了叹口气,闷闷地说,“经这一番折腾,日后疏月见着我,怕是绕路走了……” 修远淡淡一笑,为宋南柯的茶杯倒些茶水,语气有些柔和地说,“这深宫并非寻常地方,说错话,做错事,都会有丢掉性命的危险。以疏月姑娘的性子,若是不趁早受点教训,只怕日后遇到计较之人,性命便难保了。所以,姑娘就莫要内疚了……” 宋南柯听着修远的安慰,虽然心中苦闷不减,但是脸上露出微微笑意,轻轻问道,“大侠,方才的一番话,可有大侠所需的信息?” “嗯,基本上可以了。”修远平静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点起伏。 “可这与医治太后的病有何关系,方才不过说出了一个无名仙派……”宋南柯十分疑惑,昨日为太后诊治回来,修远便让她今日趁落梅不在时,向疏月打探消息。 修远抿了口茶,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一个理由,足矣!” 宋南柯一愣,眉头微微皱起,不解地说道,“理由?什么理由?” 修远似乎一下来了兴致,微笑道,“姑娘觉得,我昨日的一番话,可有人会去做?” 宋南柯回想起昨日,在场之人不过四位,除了她与修远外,便是扬灵与流莺,加之方才与疏月的谈话…… 她心中一动,唇畔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开口说,“看扬灵那娇蛮的性子,虽是受太后宠爱,但是她并非愿意倾听之人,想来太后亦不会将心事告知她。纵使她相信大侠所说,亦不过是有心无力。至于流莺姑姑,她自幼便伴于太后身侧,纵使太后不与她说,想来她亦是目睹了这执念的产生,毕竟可以让太后甘愿沉溺于幻境亦不愿醒来,想必那件事或那件经历,定是轰轰烈烈!而且,这是太后藏于心底的事,她亦不敢告知他人。所以,那人,定是流莺姑姑!” 修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一笑,轻声问道,“那姑娘,可愿今夜去冷宫验证一番……” “验证?可是大侠口中那……” “没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九章 验证 春寒夜重的冷宫,残垣断壁,爬满了墨绿的爬山虎,犹如那魑魅魍魉。庭院处花枯水断,一片萧瑟之景,毫无生活气息。 “大侠,已快接近午夜时分,怎还不见那人身影?”宋南柯躲在假山后,侧身探头往前望,悄声问道。 她只见那一片荒凉萧瑟的庭院,黝黑的一片,仍是没有半点人影。 修远背倚假山,双手抱于胸前,看着西方那上弦月已成呈落下之态,轻轻说道,“姑娘莫要着急,这子时快到了,想来那人亦要来了。” 宋南柯收回往外探的身子,望向她右手边的修远,一身银白色锦袍,修身而立,没有被这黝黑的夜晚带走半点光芒,仍是气质飘逸。 她突然使劲掐了掐大腿,在心中狠狠地告诫自己,要事当前,切勿沉迷于美色! 她在心中念了好几遍五字真言,方才轻轻问道,“大侠,烧掉牵挂之物不能使太后苏醒过来吧!” 宋南柯自是不相信修远所说。如他所说,太后因执念而陷于幻境,这不就如她之前因为执念而昏迷一般,若是只要烧掉那执念之物便可,她就不需要来到这异世。想来这只是诱饵,将那知情之人引出。 修远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脸上淡淡的笑意融进了缕缕温柔,温润的声音在那一张一合的嘴唇间传出,“姑娘,心中不已是有答案了……” 宋南柯看着修远温柔的笑意,心中一颤,慌忙移开视线。心想,失忆前,修远绝对是撩妹能手,这才认识几天,便撩得她跟怀春少女似的! “来了!” 就在宋南柯胡思乱想之际,修远的声音传来。 她赶紧侧身探出头张望,只见一位身披拖地黑斗篷之人,头戴宽大的帽子,若非手上提着一盏琉璃宫灯,想来已是与黑暗融为一体。 看那斗篷下略显宽松的身影,估计便是位宫女。 那黑衣人匆匆走到庭院的南边角落,将宫灯插在那石缝中,拉出挎在手臂上的黑包袱,只见其中装有一副卷轴,以及一些衣物。 黑衣人将衣物包裹着卷轴,扔在地上,从怀中拿出火折子,正准备点着。 “这半夜三更的,流莺姑姑不在房内歇息,这是在做甚?” 宋南柯正屏气凝神地看着那黑衣人的所为,不曾注意到修远竟已走到了假山前面,还出声惊动了流莺。此时若是再躲在假山后亦是毫无意义了,她亦走到假山前。 流莺本是偷摸着来这冷宫,所以一直都提着颗心,在她全神贯注地准备烧毁这些东西时,不曾想修远的声音突然想起,吓得本是蹲着的她一个踉跄便坐在地上。 她寻声望去,只见假山前站着两个身影,一个是一身银白锦袍的修远,一个是身着水绿长裙的宋南柯,男子温润,女子灵动,若非在这荒凉的冷宫内,倒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对俊男美女。 流莺到底是在后宫中浸染多年的老人,惊吓过后,不多时便调整过来。 慢慢站起来,拂掉斗篷上的泥土,摘掉那遮盖面容的帽子,一面正色地看着修远与宋南柯,道,“奴婢乡下的一位侄女福薄,一个月前生产不顺去了。奴婢膝下无儿女,将其视若己出,昨日听闻此噩耗,便趁夜深人静之时,为她烧些物件,让她在下面不至于凄苦。这宫中禁止祭拜亡人,望二位勿要外传!” 流莺话语间偶有哽咽之声,说道最后,眼中蓄满了泪水,拿出手帕,扭过身子轻轻擦拭,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 宋南柯看得都傻眼了,若非她知道流莺来冷宫的目的,看她那一脸的悲痛,想来必定会深信不疑。 此时只见流莺转头望向他们,继续轻声说道,“只是,不知二位为何在这萧瑟冷宫内?宫中宵禁甚严,二位还是莫要乱走,否则,让这宫中巡逻的侍卫看见,岂不是惹祸上身!” 修远淡淡一笑,冷声道,“我们自是在等人!流莺姑姑,莫要担心,夜间出行,在下自有分寸。只是姑姑为何要烧掉这画?想必那作画之人定是倾注了毕生心血,方画就如此美艳动人的新嫁娘,若是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烧掉,太后,岂不是心痛不已!” 流莺一愣,那满是濡湿伤痛的眼中闪过一阵犀利之色,只是,很快便消失了。 她冷声道:“公子倒是说笑了,这不过是奴婢收藏的一副不值钱的画卷罢了,又怎能入太后之眼!” “这值钱与否,便要看此画在太后心中的分量了。若是此画关系到太后心尖上那人,恐怕只是一卷白卷,在太后心中亦是无价之宝……” 流莺眼神如利剑般锐利,直直地刺向修远,紧紧抿着的双唇此时张开,道,“你究竟是何人?” 修远一笑,道,“我不过是过路人罢了,姑姑何须紧张!我刚到晋城时,发现这皇宫之上的龙凤之势竟被一团雾气所包裹,刚好听闻太后凤体抱恙,便想入宫一探究竟!至于这画中所画,仅因我入宫无聊的紧,见夜色迷人,便想尝试那文人墨客的浪漫,来一番月下漫步。路经太后寝殿,无意之中便与这画有了一面之缘。想来姑姑定是十分珍惜此画,要不也不会在众人皆歇息的夜深时候,拿出来细细观赏。只是,此番却要烧掉这画,岂不是十分可惜。” 宋南柯听着修远的话,顿时对修远刮目相看。长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正经样,却将这无礼之话说得振振有词,实是厚脸至极,非常人所能比拟! 她想,修远知道那画中所画何物,估计便是他们进宫那个晚上,趁人不备,溜进太后寝宫所看到。也难怪他知道太后心有执念,然后编出如此一个理由将流莺引出。 流莺心知自己中了修远的计,心中顿起一把无名之火,抓住画卷的手指指节皆泛白。 这淳于棼,活着的时候流连花丛,辜负自家姐一番深情;死后,那该死的回忆还缠着姐,害得姐就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如今还害得姐昏迷不醒! 她看着眼前的修远,若是她继续隐瞒,想必这修远亦是不肯罢休;可若是她将此事告知修远,万一他将其说出,那姐的颜面又何存! 流莺在心中掂量了几番,便开口道,“公子倒是有计谋,竟将奴婢戏耍了一番。只是奴婢不知公子所求,又怎敢全盘说出!” 修远见流莺心中已有松动,便轻轻回道,“请姑姑见谅,若是此前便要姑姑说出实情,怕是姑姑心中对我们产生敌意,以致诸多搪塞和隐瞒,所以方才设下如此一个圈套。至于我的所求,我乃无名门下的弟子,斩妖除魔本是我的职责,我所求便是将那邪祟收服。” 话语落下,修远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将其递于流莺眼前。 流莺见玉牌玉质细腻,纯质无瑕疵,玉面上纹有祥云,祥云围绕之处有修远二字,想起前些日子皇上的修书请求,一时之间,心中便将修远的话信了个七分,便回道,“原来公子如此侠义心肠,倒是奴婢狭隘了!只是,不知公子为何要隐瞒此事。” 修远看着手中的玉牌,微微一笑,轻轻地说,“我派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向来不愿于世人面前现身,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此次,修远受师门嘱托,不可以无名仙派弟子的身份入宫。” 流莺一愣,有些了然,声音中掩不住那几分喜悦,“原来如此,那公子可有医治太后之法?” 修远看着流莺手中的画卷,不理会流莺的问题,淡淡地问道,“不知这作画之人与太后是何关系?” 流莺一愣,低头看着手中的画卷,方才用力过大,在这卷上留下了五个手指的凹印,一如当初她在青楼门口甩下的一巴掌,口中无奈地叹出一口浊气,说道,“这作画之人名唤淳于棼,当年姐因外祖母病重,来到了江南的清州,与这淳于棼相识相恋。可是这淳于棼乃是一个风流才子,一手字画引得众人皆折腰,同时他亦喜好画那青楼女子,经常在烟花之地流连忘返,不知进取。姐乃相国之女,门不当户不对的,自是无法在一起,最终姐流干了眼泪后,选择了嫁入帝皇家。只是,这情伤痊愈,又谈何容易……” 修远看着那画卷,似乎极其无意地问道,“那淳于棼,如今可是已不在人世?” 流莺苦笑道,“没错,就在姐回金陵后,入宫前一天,淳于棼的厮送来这副画卷,说淳于棼得罪了地方豪强,被活生生打死了。临终前嘱托势要将此画送与姐。只是,姐夜夜落泪的伤痛方才好转,我又怎忍拿着这画去将姐的伤口划开。所以,我便将这话与画藏于暗处,不让他人看见。” 修远听完后,对此不置一词,仅问道,“不知姑姑可否将此画借与我,事后我定当奉还!” 流莺心中虽不解,但是此刻已是无法拒绝…… 宋南柯听着流莺的话,心中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只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十章 迷心蛊 “姑姑!” “姑姑?” “啪” 手上猛地传来一阵刺痛,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流莺忙将发疼的手背贴于脸上,陷于深思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姑姑的手可有烫伤?” 扬灵急忙冲进寝殿,见碎落于地毯的白玉碎片中仍冒着几缕热气,声音有些急促:“我远远便瞧见了姑姑,见姑姑手中的热茶快要溢出,便喊了几声,可是扬灵吓到姑姑了?” 手上的那片刺疼已将流莺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缓了缓,有些压抑地说道:“无事,奴婢一时走神罢了。” 说着,她垂眸看着手背上那块发红的皮肤,似乎喃喃自语一般,“这事,可是错了?” “姑姑说笑了,不过碎了一个杯罢了,谈何错与对。”扬灵心思单纯,以为流莺因摔了白玉杯而自责,便开口安慰。 流莺抬眸看了一眼扬灵,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奴婢先收拾这满地的碎屑,免得待会伤及云裳她们。” “姑姑就莫要忙了,这等事便让云裳她们收拾便可。方才热水可是洒在了手背,还是快些处理吧,不然落下伤疤可不好。” 说着,扬灵便匆匆拿来一个紫檀箱子,拉起流莺受伤的手,道:“扬灵可是在太子哥哥面前允诺过,在他外出期间,好好照顾太后与姑姑的,此番姑姑受伤,扬灵自然不可袖手旁观。” 手上传来一阵凉意,如一缕清风一般,沁入心脾,流莺心中的不安顿时平息了不少,只有眉间的几道褶皱仍在诉说着主人的疲惫。 流莺叹了叹气道:“孙姐与殿下都是心底良善之人,倒是奴婢给你们平添麻烦了。” 听着流莺的话,扬灵顿时笑意嫣然,娇声道:“姑姑何须客气,太子哥哥待姑姑如亲人一般,何需说两家话。” 扬灵说着,抬眸看了看流莺,放下手中的青花瓷瓶,话语一转,有些犹豫地说:“姑姑,听说你向皇上请旨,让修远他们二人出宫,这怕会徒惹太子哥哥不悦……” 闻言,流莺低垂的眼皮颤了颤,怀中的硬物似乎搁得她心慌,耳畔仍飘来太子那平静的声音:“若是他们离开,姑姑便悄悄将这东西让他们服下……” “姑姑?姑姑?” 扬灵看着流莺失神的模样,心中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惊愕。流莺是宫中的老人,事事皆老练通达,做事虽非完美,但是亦无可挑剔,可不知为何,近日做事竟失误频频…… 流莺回过神来,见扬灵满脸的审视,脸色一凛,随即紧抿了唇,平静地道:“奴婢让修远二人出宫,乃寻求苏醒太后之法,若是殿下知道了,自会明白奴婢的用心。” 扬灵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眼中的光彩有些暗淡,轻咳一声,道:“不知他们二人何时启程,也好些让宫人备好一切。” 流莺嘴角扭动了一下,眼神有些奇怪,似吃惊,似害怕,似痛苦……看着扬灵的脸,与记忆中的那张似乎有些重合,心中泛上一丝不知是悲是喜的滋味。 就在扬灵以为流莺不愿开口时,流莺突然一字一板地说:“奴婢不知,修远公子与奴婢说,时候到了,他自会与奴婢告辞。” 闻言,扬灵微微蹙眉想了想,不知想到何事,嘴角泛起一丝窃喜的微笑,只是,再次抬眸时,与流莺冷冷的视线相交,嘴角的微笑渐渐僵住,心中莫名涌出一阵慌乱…… …… 凝华殿内 “不知公子出宫后,打算去往何处?”流莺看着眼前的两人,语气不禁有些焦急。 修远淡淡一笑,静静地说道,“姑姑就莫要担忧,我此番出宫只是为了寻淳于棼的亡魂。解铃还需系铃人,太后陷于执念,也就只有淳于棼可将其唤醒。若是找着了,我便速速入宫,将太后唤醒。” 流莺一愣,有些意外,亦有些不解,但是想了想,似乎又正常得很。 “可这天下之大,公子又如何寻得那淳于棼的亡魂?” 见流莺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宋南柯担心大侠失忆之事暴露,想了想,还是轻轻开口道,“姑姑,你莫不是忘了大侠是无名仙派的弟子,这斩妖除魔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招个亡魂罢了。而且皇宫之内,自有皇上的真龙之气护着,行事自是十分不便。所以,为了尽早让太后清醒,还是出宫为好……” 流莺面上尚有几分犹豫,宋南柯见势,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外面那西斜的日头,略带几分急切,说,“姑姑,若是不赶紧出宫,宫门怕是要关闭了,这就耽误唤醒太后的时间了……” 流莺抬眼看了看窗外那日头,解嘲似的说,“倒是奴婢老糊涂了,误了二位的时辰。那既然时候不早了,二位便早些启程吧!奴婢在此,以茶代酒,祝二位早日找到那亡魂。” 宋南柯看着这一桌的践行酒菜,想起从冷宫回来后,流莺便向皇上请示,罢了太子的禁令,她与修远方有了离开冷宫的机会,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激。 她轻轻拿起酒杯,微微说道:“多谢流莺姑姑此番的周旋,我与大侠方可离开皇宫,以酒表心意,这一杯酒便是我敬姑姑的。” 话语落下,那白玉酒杯的冰凉已是触到嘴唇,只是,突然一道力道,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并夺过了酒杯。 宋南柯眨巴着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修远。 修远轻轻把玩着宋南柯的酒杯,若有所思地看着里面的酒,也不吭声。 流莺举着茶杯,看着一脸平静的修远,眼中似乎闪过一缕慌忙…… 许久,修远才缓缓开口,“姑姑便是如此喜欢宋姑娘!不惜在她的酒杯内下了珍贵的迷心蛊……” 宋南柯面上一白,呆坐在那,满心的惊恐。若是方才修远没有察觉到这酒中的问题,那她岂不是…… 看着这一桌的酒菜,她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挫败,所谓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她与流莺既无仇,亦无恨,流莺又为何害她? “哈哈,公子说笑了。没想到公子如此好眼力,竟看出这酒中之物。”流莺一声轻笑,语气平淡,不起波澜。 “此前,奴婢一时情急,将事情全盘托出。可事后想来,公子的身份却让奴婢心生不安,便想留着宋姑娘,讨个心安的同时,亦好让公子在找淳于棼的路上,不必分心。” “迷心蛊,摄入者症状,轻则昏迷不醒,重则心智被控。看这酒中的量,只怕宋姑娘喝了后,便成了姑姑的傀儡了。原想,太后慈悲和善,如今想来,倒是在下看走眼了……”修远清冷的声音如寒冰般,字字戳在流莺的心中。 流莺面上的平和瞬间破碎,眼中恼恨地看着修远。 在宫中多年,看惯了尔虞我诈,凡事皆控于手中,她才安心。修远虽是温润,却也冷情,一般俗物自是无法牵制他。 不过,修远看宋南柯的眼神却是不一样的,所以,她便有了将宋南柯放于身边的想法。 “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公子又何必牵扯到太后。纵使公子识破这酒中的蛊毒,但这宫中多是武艺高强的侍卫,奴婢是不会让宋姑娘离了皇宫。若是公子担心宋姑娘,那便尽快治好太后之患,与宋姑娘早日团聚。” 听着流莺的话,宋南柯满心的怒火中生出几分好笑,她竟不知她在修远心中有那么重的分量…… “姑姑所想,怕是要落空了。我与大侠相识的时间,不过比姑姑早上几天罢了。若是姑姑以此威胁大侠,这就好比以姑姑的性命威胁一般无用。” 流莺看了宋南柯一眼,眼中似乎有一缕精光闪过,“有用,还是无用,公子心中自是清楚得紧……” 宋南柯眼中似乎突然间鲜活起来,盈盈水光里,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修远。 修远似乎没有听到流莺的话一般,轻轻地放下那白玉酒杯,缓缓开口。 “若是在下轻易便受他人威胁,岂不是有失无名仙派的威名。当日在下可了无声息地探知画中内容,今日便可不惊动一人离了这皇宫。只是,太后之病,姑姑便要多费点心了,毕竟,这请求,我派已是履行了……” “啪” 流莺手中的茶杯掉落,双目瞠大,有些惊慌无措,声音有些颤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纵使无名仙派又如何,若是无法将太后之病治好,陛下亦不会放过你们……” 修远只是轻轻地把玩着酒杯,并不说话…… 殿内一片寂静,许久,一个痛苦的声音响起。 “奴婢竟是一时鬼迷心窍,妄想以宋姑娘威胁公子,实是该死。只是,望公子莫要迁怒太后,这等龌龊之事,皆是奴婢所做。公子若是怒火难消,奴婢愿以己命换太后醒来。” 说着,流莺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单薄的身子颤抖不已…… 看着如自己父母一般年龄的流莺跪倒在地,宋南柯纵使心中怒气不散,但是亦不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只是,她偷偷打量着修远的表情,温润清俊的脸上,一片平静,让她无法猜测他心中所想。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一阵寂静过后,修远看了一眼跪倒在地流莺,冷冷地说:“姑姑救人心切,在下自是了解。我派既然应下此事,必会守诺。宋姑娘,我们走吧。” 说完,修远转头便往殿门外走去,似乎丝毫不给流莺说话的机会…… 宋南柯看了一眼仍然跪倒在地的流莺,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便连忙追上前去。 这流莺,怕是在宫中待久了,眼界竟变得如此狭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十一章 出宫 “公子,姑娘,请随咱家走,咱家领二位到宫门。” 此前领路的公公在殿外候着,见宋南柯两人无事,顿时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心中不禁提起一口气,紧紧抓着拂子的手心有些湿滑。 修远似乎没有听到公公的话一般,漠然地站在原地,眼睛清幽如深潭,冰霜般的视线却胶着在公公身上…… 宋南柯看着夕阳底下公公额间的闪闪亮光,心中既无奈又好笑,看来流莺的此番行为确实惹得大侠十分不悦。 只是,她微微抬眸,面前高耸的宫墙,一如既往地让她觉得冰冷压迫。突然,一道微弱的寒光闪过,宋南柯的眼皮颤了颤,眉梢微挑,心下恍然大悟。 果然…… “苏公公,好生将修远公子与宋姑娘送出宫,勿让闲杂人等误了二位的时间。” 宋南柯循声扭头,只见一脸平静之色的流莺站于他们身后,一丝不苟的妆发全然不见方才的痛苦失态。 苏公公闻言,佝着的身子颤了颤,道:“姑姑说笑了,奴才怎敢耽搁二位侠士的时间,这不,正为二位引路呢!” 此时,修远平静的声音传来,“宫门快要关闭了,公公还是快些为我俩引路吧。” 说着,修远便迈出脚步,全然不理会流莺那复杂的眼神。 宋南柯微微犹豫了下,才跟上前去。她似乎极其无意地往宫墙上看了几眼,方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方才,在她与修远走出殿门时,宫墙之上定是埋伏着流莺口中的高手。若是没有流莺的那番话,修远领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只怕只有恶战一场…… 她看着眼前银白的身影,嘴角不禁泛上了点点微笑,深藏于心底的那抹安心莫名地占据着她的整个心房…… 宫门外,天地豁然开朗。 宋南柯终于明白什么叫自由的空气了,一时之间,心中不快尽数呼出,脸上的笑容明媚了不少,轻快地说,“大侠,今日我们便在这城中找间客栈歇息吧。只是,明日,大侠有何打算?” 修远似乎被宋南柯的笑容感染一般,微微一笑,轻轻说,“明日,我们回去南坡竹林的绿玉筑。” 宋南柯微微一愣,不解地问道,“去绿玉筑?想必筑的主人已经回来了吧,若是我们过去借住,岂不是打扰了?而且为何要住在绿玉筑?” 修远俯瞰着整个晋城,笑意不减,耐心地答道,“绿玉筑已是无人居住,房内洁净无尘只是因为整个筑皆罩上了一层结界罢了。我们此番过去,自是为了寻找淳于棼的亡魂。当初他必定是附身于画卷之上,随厮来了京城,只是相府与皇宫又岂是孤魂野鬼能进。而南坡竹林灵气充沃,若他想要长久留在人间,定会去到南坡竹林修炼!” 宋南柯听着这“结界”“鬼魂”、“灵气”等,心中仍是一片虚幻之感,虽然她并非无神论者,但是她亦不信这些灵异之物存在于她周围。 而且修远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懂得这些。 于是,她便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大侠,你之前说你是无名门下的弟子,可是真的?” 修远见宋南柯那一脸认真的模样,脸上不自觉扬起一阵温润的笑意,回道,“那无名仙派便是先前我与你说过的理由。流莺性格谨慎,但是由于身居后宫多年,仅知那口口相传的逸事,我便应她所求,做一次这无名仙派的弟子!” 修远声音顿了一下,不一会儿,微微一笑,便继续说,“正好我身上有一块玉牌,也应了我这身份……” 宋南柯呆了呆,眨了眨眼睛,十分惊讶于此。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大侠可真是好计谋,别说流莺姑姑了,就连我亦被饶进去了。只是,大侠又为何知道此事是淳于棼亡魂在作怪?” 修远淡淡一笑,迈步往山下走,静静地说,“那不过是我为引流莺姑姑的借口罢了。虽说此事并非淳于棼的亡魂作怪,但是却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所谓大隐隐于市,真正洒脱超逸的隐士,是在一片熙攘嘈杂中自得其乐的。而那些一心逃避现实的人,才会迁往深山田园间。不知姑娘可曾注意太后的寝宫……” 宋南柯顺着修远的话回想起那一院的清冷,说道:“大侠的意思是,太后在逃避!” 修远点点头道,“没错,我见书案上,《金刚经》的书皮已是多处褶皱,而《金刚经》的内涵便是一个空字。想必当年之事,一直是太后心中的一个死结。情深缘浅,缠绵的爱意与无限的遗憾,让太后只能在佛经上寻求平静!只是心中执念日积月累,便会生出心魔,太后是困于自己营造的幻境中……” 宋南柯回忆着那一院清冷时,一树娇艳的海棠跃然出现,心下一惊,她终于想到为何觉得流莺的话语有些不对劲了。 她忙开口道,“大侠,依我所看,这淳于棼未必是负心汉!当初太后虽非宠冠六宫,但亦是恩宠极胜,入宫不到一年便生下当今圣上,更是母凭子贵,坐上了后位。这一切的美满,虽无法抚平心中的创伤,但是亦足以使其淡化成疤了。再者对于一个负心汉,心中更多的是悔与恨,而这会随时间的冲拭而变淡,不至于生出执念!” 宋南柯看向修远,见他无异议,便继续说道,“若是淳于棼是负心汉,那临终前亦不会让厮将画卷送入京城,他亦不会愿做这孤魂野鬼,飘荡于红尘外四十来年。想来当初相爱的二人,必定因故无法厮守终身。佛曰,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而正处豆蔻年华的太后便经历了这爱别离、求不得,相爱却不可相守,心门自会关闭,独守着那一人!不知大侠可曾注意到殿前的那棵海棠树,一殿清冷之中,那娇艳的海棠面向南方,独自远眺,犹如太后心中那说不得的爱意与等待!” 修远赞赏地朝宋南柯微微一笑后,轻轻说道,“不错,姑娘甚是聪慧,竟窥得这真相,真是让在下佩服得紧!那姑娘可知,这与流莺姑姑所说,为何不一样?” 宋南柯虽知修远只是礼貌性的夸赞,而且想来他亦是早已知道此事,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不过,她仍是有些飘飘然,星眸微转,朱唇微扬,笑道,“大侠说笑了,大侠定是早已知晓,我不过是在大侠的引导下方得此事!嘻嘻……咳咳……” 宋南柯清了清嗓子,将不断往上泛的喜悦给压住,轻声开口道,“流莺姑姑自幼便伴于太后身边,且看扬灵那性子,便知太后对待下人比较和善,想必与流莺姑姑自是情同姐妹。大侠亦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流莺姑姑何尝不是局中之人,关心则乱。”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想来当初太后并无将她与淳于棼分开的原因告知流莺姑姑,流莺姑姑便凭己见断定淳于棼是负心人,有了这先入为主的观念,再加上太后的痛苦,更是蒙蔽了流莺姑姑看事情的眼睛,所以,她将画卷藏起来,不告知太后淳于棼死亡的消息……只是,不知这对于太后来说,是好,还是坏……” 宋南柯想到,若是当初画卷交到了太后手中,那后事又是如何发展…… 宋南柯呆呆地看着那蜿蜒的下山大道,好半天没有吭声,仿佛痴了一般。 修远见身旁之人秀眉微皱,那双本是波光潋滟的杏眼,此时一片平静。这双杏眼,修远心中始终觉得熟悉非常,犹如刻在心底的牵挂,每每看到,心底必会蔓延出一种复杂的心痛之感…… “噌” 麻雀归家的声音,惊醒了这各自深思的修远看着那随着麻雀飞起,而摇晃的树枝,回神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流莺姑姑只看到太后为情所伤的痛苦,却不曾想到,太后与淳于棼的一场相爱相知,可能亦是彼此生命中最为绚烂的色彩!一入宫门深似海,纵使太后恩宠再盛,亦抵不过帝皇薄情。而心底有了淳于棼这一人,让她可以忍受这深宫寂寞,不必为红颜未老恩先断而黯然神伤,这何曾不是一件幸事。当然,这代价便是相爱却不能相守。所以,好坏相随,姑娘就莫要过于执着于此事了……” 宋南柯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修远的话,突然鬼使神差地问道,“大侠,若是明知相爱却不能相守,你,还会选择与之在一起吗?” 修远一怔,他没想到宋南柯会如此问他。 突然,心底那阵充满无力的痛苦包裹着整颗心脏,仿佛有一股绝对的力量将毫无反抗之力的他按到泥泞底下,纵使他放弃全部傲气,声嘶力竭地求饶,那冰冷的一剑落下,抹掉了他眼前所有光芒! 宋南柯竟然在修远眼中看出寂寥与绝望,她一愣,眨了眨眼睛,只是那眼中已是一片平静…… 修远回过神来,温润清俊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冰霜,似乎没有听到宋南柯的问题一般,径自往山下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十二章 不速之客 临江客栈内,柔和的日光洒满了窗棂,印下了一片雕花影子。早晨特有的清冷随着缕缕微风吹拂着,为慵懒惺忪的人们带来几分舒爽。在这舒适的晨间,雅间内的空气中却飘荡着缕缕尴尬的气息…… 宋南柯抬眸,悄悄地打量了几眼修远,只见修远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桃花糕,正欲递入口中,那双幽深的眸子忽的看向她…… 宋南柯猛地垂下眼眸,面上虽是平静无波,但是她的心中微微一沉,眉间有些微不可察的皱起。 静默下来的二人各怀心思,良久,宋南柯方打破这一寂静…… “大侠,昨夜休息得可好?”宋南柯心翼翼地开口问。 昨天,自她问了那个问题后,修远便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一直不与她说话,似乎又变回了初识时的修远。 修远挑了挑眉,仍姿态闲雅地接着喝茶,似乎没有把宋南柯的话听在耳里。 宋南柯心里咯噔一下,说不上害怕,就是担心大侠会丢下她一人,轻声说道,“大侠可是为昨日之事生气?我不过随口一说,若是勾起大侠的伤心事,我,我……” 看着这心翼翼的宋南柯,修远平静的眼睛中闪过一缕波澜,微微一笑,淡淡地开口,“若是真是如此,你,便如何?” 宋南柯一愣,有些意外,亦有些茫然,眼眸一转,扬起一个明媚的弧度,轻快地说,“那我,嗯,只要我在大侠身边,大侠的食宿由我全包!” 她刚到的那个晚上,在包里翻找东西时,发现包里竟然有几张银票,怕是老板良心发现之举…… 修远看着眼前女子一脸笑意,如那春日阳光下盛开的梨花,清丽却带有温度,似乎暖进心坎一般,清冷的声音亦带上了几分温度。 “那我,日后可要麻烦姑娘了……” 宋南柯心下一阵喜悦,正欲开口,却不想…… “嘭” 一声过后,雅间的门被踹开了…… 宋南柯一愣,下意识回头一看,那双开的原槅扇门此刻还在轻微地来回晃动,可见踢门之人用力之大。 而那踹门之人,身着一身粉霞锦绶藕丝烟沙散花裙,双手插于腰间那鹅黄束腰处,一双山葡萄似的眼睛蓄满了怒火,发髻上的珊瑚珠排串步摇摇晃不断,皆显示着来人的气恼。 “没有,怎么?这就是你说的没有!你这店二怕是当腻了吧!”清脆却夹着怒火的声音响起。 立于门边的店二忙哈腰,脸上赔笑道,“冯姐,这,这客人的信息,的亦不敢泄露,冯姐就饶了的吧。……” 修远看着这门外的这场闹剧,敛了脸上的微笑,淡淡地说,“这没什么事了,二下去吧。不知扬灵姑娘如此大动静找在下,所谓何事?” 扬灵听着这清冷的声音,面上一红,站在门口,满心的欢喜,偷偷打量着,看一眼,便觉得心跳加速,一时之间,也不追究二的过错了,竟不知如何是好。 修远无意间一抬头,便看见宋南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眼神满是笑意与审视。 那青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修远大哥,我听流莺姑姑说,你在找寻致太后昏迷的罪魁祸首。平日太后视我如己出,如今她老人家躺在病榻上已是数十日了,我自是焦急不已。所以在听了流莺姑姑的话后,便自请出宫,协助修远大哥早日将那罪魁祸首捉到,让太后凤体恢复康健。所以,在打听到修远大哥落脚的客栈后,便赶来了。” 宋南柯听着这一声修远大哥,心中不禁好笑,这扬灵此前见着他们不是满脸不屑吗!如今却反倒一脸娇羞,看来修远那张脸,果然是祸水…… 她微微一笑,轻声道,“扬灵姑娘莫要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坐吧!” 话语刚落,她的视线便胶着在扬灵那粉裙上,看着扬灵莲步轻迈,慢慢挪到她与修远之间。而她的视线仍不移开,因为她感受到大侠冰冷的眼光就一直在她身上,她胆怯了…… 果然,那清冷的声音响起,“扬灵姑娘,这寻人之路艰难险阻数不胜数,以姑娘的千金之躯,怕是难以承受。在下知晓扬灵姑娘亦是担心太后,一时冲动做出决定。只是如今在下与姑娘明说,这一路上,在下自是无暇照顾姑娘,若是姑娘出事了,在下亦无法与太后交代,望姑娘思虑再三。” 扬灵红了红脸,娇声道,“修远大哥,你莫要为我过于担心。我早已知道这路上必是不平,所以,我亦带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关键时候还可以帮到修远大哥。修远大哥,你就让我随你一起去吧!” 一阵轻笑,两道目光同时落在了宋南柯身上,一道无奈,一道敌意。 修远本是冷眼看着窗外,心中甚是无奈,不曾想,听到宋南柯那一阵压抑的笑声。往她那看去,只见宋南柯满面取笑之色,见他望过去,立即用那青葱一般的手捂住嘴巴,只是那双杏眼都弯成月牙状。 察觉到两人的视线,宋南柯一愣,默默地低下头,吃起碗中的荷花酥。心中却叫苦不迭,她方才亦是忍俊不住罢了…… 扬灵看着那低头不语的宋南柯,有几分迟疑,轻轻地说,“在路上,可是宋姑娘在照顾修远大哥!倒是辛苦了宋姑娘……” 宋南柯听着扬灵的一番话,一副女主人的口吻,心中十分无奈,感情她被这个女孩当作情敌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 修远微微一笑,轻轻地说,“扬灵姑娘说笑了,宋姑娘乃我未过门的妻子,照顾在下,本就是她分内之事。不过,这一路上,却是多有辛苦了,日后,在下这衣食住行可是全仰仗在宋姑娘身上,姑娘可要多吃点……” 话语刚落,便将一块芸豆卷夹到宋南柯的碗中。 宋南柯看着碗中的糕点,心生好笑,轻轻地说,“大侠客气了,毕竟我曾向大侠许诺过,好好照顾大侠……” 修远看着笑得过于“真诚”的宋南柯,并不说话,只是此时他的眼中亦涌上了一层笑意,温柔、宠溺、无奈…… 扬灵看着眼前“眉目传情”的两人,心中虽怒,但是转念一想,却认为修远不过是推脱罢了。 便强自镇定,轻声问道,“两位就莫要寻扬灵开心了,两位口口声声的‘姑娘’‘大侠’,如此生分的称呼。还有,宋姑娘看着怕是已为人妻为人母的年纪了,怎么可能是修远大哥未过门的妻子。” 宋南柯愣了愣,微微皱起眉头。 不过眼眸一转,便轻轻地说道,“扬灵姑娘有所不知,这称呼见证了我俩的相识相知,自是舍不得改过来。至于我,倒是让扬灵姑娘猜对了,唉……我已经嫁人,亦有了一群孩子,聒噪得很。” 扬灵立马提高了几个度,问道,“那宋姑娘为何与修远大哥在一起?” 宋南柯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因为,我抛家弃子,红杏出墙了!而你的修远大哥便是让我攀出墙的罪魁祸首……哈哈……” 果然,话语刚落,扬灵那双山葡萄似的眼睛蓄满了怒火,满是恼恨地看着宋南柯,狠狠地说,“你这女子怎么如此不知羞耻!这些话亦说得出口!难怪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在修远大哥身后!而且姑娘莫不是当我痴傻,拿这些话来打趣!” 修远没有吭声,似乎没有将扬灵的恼怒看在眼里,轻轻地为宋南柯倒茶,若有所思地看着宋南柯…… 宋南柯抿了一口茶,叹了叹气,说,“扬灵姑娘何必如此气恼!为我这不知羞耻又嫁不出去的江湖女子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了!不过,有一事,扬灵姑娘方才说错了,就是我并没有跟在大侠身后,因为,我俩是,并肩同行……” 扬灵还想要还嘴,但是触及修远那冰冷的视线,让她心生惧怕,只得坐在那瞪着宋南柯生闷气! 三人安静了好一会,宋南柯觉得若是眼神是刀子,那么她此刻已是被扬灵刺成筛子了…… 她无奈地一笑,轻轻地说,“大侠,时候不早了,在启程前,我先去购置些什物,待会在客栈门口会合。扬灵姑娘,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对于大侠眼中的无奈之色,她亦是无法了,桃花债追上门,就看大侠是快刀斩桃花,还是柔心护桃花了…… 她衣袖一挥,裙摆飞扬,自认潇洒非常地往门外走。刚拐出走廊,一个黑色武装的男子吓得她一个趔趄。 眼前的黑衣男子,让她感觉非常不舒服。一个大活人,却萦绕着一种死寂之气。脸上肤色是没有一丝血色的惨白,五官精致却木然,仿佛那寿衣店里的纸扎人一般,自她出现后,他头发丝都不曾动一下,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无神地看着远方,仿佛坠入虚空一般。 看来此人便是扬灵口中的侍卫。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这黑衣男子,心中莫名地涌上一股憎恨,仿若从外太空传来一般,悠远、无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十三章 执念之人 “修远大哥,你莫不是在诓扬灵,这里哪有什么筑?” 扬灵倚着一支翠竹,用那滚雪细沙手帕擦拭着额间的细汗,气息紊乱地看着面前的一片竹海,漫无边际,只是何来修远口中的筑。 宋南柯看着眼前这溪环绕的绿玉筑,一想到这筑之上有个她看不见的光罩,隔绝这一切外来之物,犹如科幻片一般,她就觉得神奇不已。 只是,看扬灵的反应,想必她竟连这筑的身影亦无法看见,但为何她和修远可以进入? 脑中突然想起老板说过,她的前世与南柯剑执念有关,若是她可以进入这结界,莫不是她的前世,与这绿玉筑的主人相识? 宋南柯正因自己的这想法而发笑时,一个温暖修长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修远拉着她,直接便进入了绿玉筑,身后传来扬灵那气急败坏的声音。 宋南柯反应过来时,他们二人已是进到筑的前院。她往门口看去,那粉色倩影正提着裙摆,来回往他们方才消失的地方走,身上的金珠翠饰随之晃动不已,一张脸已是涨得发红,口中不停地喊着修远。 宋南柯有些迷糊,她方才见扬灵与他们同路,便以为修远将扬灵的一颗芳心收下了…… 只是,此刻,只见这男主,似乎对于佳人的呼唤毫无反应,一脸漠然。 她不禁开口打趣道,“大侠,这样将追求者置之不理,是不是不太好。若是此事传出去,有损大侠的名声,这闺中女儿岂不是不敢嫁与大侠了?” 修远那漠然的脸上挂起了温润的笑意,不过,眼中的幽深之色更重了,看着宋南柯,淡淡说道,“看姑娘的表情,似乎想与扬灵姑娘在外作伴,若是姑娘愿意,在下自是愿助姑娘一臂之力,将此结界加固!” “呵呵,大侠真会说笑,若是我此时出去,这扬灵岂不是要将我剥皮拆骨。呵呵,我这不是担心扬灵为大侠招来祸患嘛!依我看,这扬灵定是位官家姐,否则怎么会派一位深不可测的侍卫保护……” 宋南柯说道此处,望向门口那个黑色的身影,扬灵站在他面前,一脸怒气地喋喋不休,似乎在命令他将这结界给破了。 只是,那个黑色身影仍是无动于衷,一脸木然,似乎失魂一般。 …… “江离,你傻站着作甚!还不快赶紧将修远大哥找出来!” 扬灵在修远方才消失的那三寸之地来回跺着,扭头便看见江离木头似的看着溪环绕处的空地,心中怒火更盛。 只是对于这娇嗔般的呵斥,江离似乎没有听到一般,那双眼睛如死水般沉静,没有因此而泛起半点波澜…… “你是聋了,还是死了!没听到我与你说话吗!若是,今日你不将修远大哥找出来,我便让太子哥哥斩了你!”看着那无动于衷的江离,扬灵气得柳眉倒竖。 娇声过后,似乎有些作用,江离竟迈脚往扬灵处走来…… 扬灵一愣,看着伴着死气沉沉的一身黑衣,犹如地府夺魂使者一般,一步一步走向她,心突突地跳,手心竟生出几分濡湿…… “江离,你,你要作甚!你若是敢碰我半根头发,太子哥哥定将你碎尸万段!” 扬灵的心,一下子怦怦地猛跳起来,额上渗出了冷汗,看着这脚步越走越快,她两只脚像钉住了似的,一动也不能动了。 只是,一阵冷风拂过,那道黑影便绕过了她,同时也失了踪影…… 扬灵四肢发软,没站稳,一屁股便坐在地上,脸上一阵后怕之色。 江离本是太子的护卫,纵使平日见着了,她心中亦有些战战兢兢,方才一时气急,她才敢说下那番话…… …… 看着那黑色身影踏过斑驳的竹桥,宋南柯一愣,有些愕然。 她一恍惚,眼前竟是一片璀璨缥缈的星空与浩瀚无边的深海,悠远、寂静、孤独、绝望…… 一时之间,那莫名且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使劲地摇了摇头,星空与深海瞬间消失,只剩满眼的竹海莽莽。 “倒是我看阁下了,没想到阁下竟可看见这绿玉筑!”修远看着那黑色身影,一片平静的眼中泛起几分幽深。 那前进的黑色身影似乎顿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修远,空洞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稍纵即逝,却也不吭声…… 只是,那木然的视线却胶着在宋南柯身上,黑曜石般的眼眸,映出宋南柯疑惑的身影。 宋南柯被江离看得心中有些发毛,呼吸有些急促,心中似乎有种澎湃的情绪欲要喷涌而出。 她定了定心神,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你,是何人……”一个冰冷且僵硬的声音传来。 宋南柯一愣,心中生出隐约的失望,她本以为黑衣男子可能与她前世相识…… 突然,身侧忽起一阵清风,宋南柯尚未反应过来…… “叮” 火星四溅,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的竹叶都飘飘落下。 宋南柯寻声看过去,只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浮光掠影一般,一时竟无法看清…… 修远将南柯剑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江离咽喉。剑还未到,江离脚步一溜,后退了七尺,这南柯剑便刺了个空。 只是,南柯剑出鞘后,江离的身影似乎有些迟疑,竟兀自收起了攻势。 修远见势,忙将这足以震散他人魂魄的剑气收回,满天剑气消失无影,却扰得翠玉般的竹叶纷纷攘攘。 他静静地望着江离,江离亦静静地望着他,两个人面上都全无丝毫表情。 宋南柯回过神来,有些不明所以,这二人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大侠,你可有受伤?”宋南柯的声音打破了这僵持的寂静。 “无事……” 他看了一眼江离,冷冷地继续道:“此番赐教,领教了阁下的非凡武艺,倒是让在下眼界大开。若非阁下骤然停手,怕是,在下便是败者一方了。” 修远眼中一片幽深之色,方才他见江离胶着在宋南柯身上的视线时,一股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感竟然让他失了自控,拔剑便攻向了江离…… 最后一片竹叶落下,绿玉筑又恢复了一片静谧,江离眼中的活络之色,似乎亦随这一片竹叶一同落下,沉淀回了往常的死气木然。 对于江离的沉默,修远似乎并不在意,继续道:“在下知阁下并非寻常之人,定知此处并非安全之所。既然保护扬灵姑娘乃阁下职责所在,那么便请阁下将扬灵姑娘送回皇宫。” 说着,修远亦不理会江离,径自往屋内走去。 宋南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各自离开的背影,方才不是还打得不可开交吗?怎么就突然各自散去了…… 只是,宋南柯亦不知为何,方才那场景,竟然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让她分不清心中那澎湃的感觉到底是悲是痛还是恨…… 她忙追进屋中,心中又几分迟疑,轻声问道,“大侠,你可觉得这黑衣男子甚是奇怪?不知为何,看着他,我心中便是总会涌现莫名的场景和感觉,仿佛,灵魂深处有一个烙印一般。” 修远看着宋南柯,不语…… 许久,才淡淡地说道,“或许,姑娘的前世,与这男子有所纠缠,纠缠痕迹太过于深刻,纵是那孟婆汤,亦无法洗去……” 宋南柯十分讶异,若是如修远所说一般,那黑衣男子便是她的执念之人? 只是,这南柯剑在修远手中,按理说来,修远该是那个执念之人;但是,每次见那黑衣男子,她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正如修远所说,前世与其有纠缠,那这男子亦有可能是执念之人…… 这千头万绪,宋南柯一时亦难以想通,也只能见步行事了。 “而且,这黑衣男子,身上死寂之气太盛,想来前世必是做了大恶之事,死后在地狱受罚太久,导致新生之时,地狱的死气无法洗脱,压抑住他的生气。所以,他才会如同失魂一般,无丝毫灵活之气。” 修远对那男子并无可怜惋惜之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世事因果循环,种因得果,这男子今世如此,仅因前世种下的恶果。 宋南柯听着修远如天方奇谭一般的说法,脑中竟浮现出大魔头与柔弱女子虐恋情深的狗血戏码,想得她都觉得恶寒…… 赶紧转移话题,“大侠,准备如何寻找淳于棼的亡魂?这南坡竹林竹海莽莽,莫说魂魄,纵使是活人,没个十来天,亦难以找着。而且,这魂魄,看不见,摸不着,又如何找?” 修远解下那黄杨木竹节画筒置于桌上,从怀中掏出一面黄色旗子,说道,“不必如此麻烦,我自有办法让淳于棼主动来找我们。而这画卷与招魂幡便是关键,把画卷焚烧,将其气息导入招魂幡,以法力唤醒招魂幡即可唤来亡魂。” 宋南柯自是不知这等操作,只是,“大侠,这画卷上的气息可不止淳于棼一人,若是唤来了流莺姑姑的魂可怎么办?再者,大侠不是失忆了吗?这程序可还记得?” “哈哈,姑娘过于忧心了,此气息非彼气息,这招魂幡上朱砂明示‘精,唤魂之要,’凡人的精气附于血液中,若是凡人被吸尽精气,那便成了一具干尸。我曾问过流莺姑姑,这画卷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乃是当初淳于棼临终前将画卷抱于身上,粘上的。再者,虽然我失去了记忆,但是我的法力并无消失,经过几日的熟悉与调整,已是可轻易调用。至于这招魂幡招魂的步骤如何,随心即可……” 宋南柯一时语塞,这随心…… 她将画卷从画筒中慢慢抽出,见那洁白的纸上果然印有斑点血迹,看来这淳于棼痴情得很,临终之际竟亦不忘将此画抱于身上。 “大侠,一定要将这画完全烧掉吗?这可是寄托了淳于棼的一腔痴情之意,太后尚未曾见过,若是就此烧掉,这不就辜负了当初淳于棼的心意。” 宋南柯觉得,若是这画的心意无法传达给太后,岂不是太过于可惜。 修远见宋南柯一脸可惜地将画卷慢慢铺开,微微一笑,轻轻地说道,“这画上的精气已是过了四十来年了,想必消散得所剩无几。若是不将此画卷全烧,估计这不足以唤来淳于棼的亡魂。而且,情之一字,自在心中,这画卷不过器物罢了。皆说睹物思人,所以又何必留着徒增烦恼。再说,将那淳于棼唤来,是要其进入梦境将太后带出,到时二人自可互述衷情,这可惜,又谈何而来!” 修远话语刚落,便看见宋南柯双眼冒光地看着铺开的画卷,画卷之中,一双秋水明眸瞬间抓住观画者的目光。新嫁娘桂香袖手床沿坐,微风将盖头挑起,羞得佳人凝脂般的脸上飘上了两朵红霞,低眉垂眼于一颦一笑间,美目顾盼生辉,水光流转之际,藏着娇羞、爱意与满足…… 宋南柯紧握住手腕红点处,心中一阵波涛翻滚,这幅画竟是她需斩断执念的那副,看来,这腕中的红点可要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十四章 悸动 “哗啦” 长林竹道中,阵风忽起,惊得林中鸟儿纷纷攘攘,拂得山中玉竹翠浪波涛,落叶纷纷。 扬灵尚未从方才江离带来的恐惧中走出,一双失神的眼睛便是直直地看着溪流环绕的那片空地,这阵风刮得她的衣裙纷飞,那失神的眼睛方恢复些活力,只是,这活力稍纵即逝,马上便被恐惧所吞噬…… 扬灵脸色煞白,心跳如擂鼓,她双眼瞠大,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那片空地,听着四周熙攘的动静,生怕一不注意便跳出什么妖魔鬼怪…… “啪” 突然,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于她身侧响起,右手手腕处尚留有被触碰过的力道,这力道犹如毒蛇之毒,瞬间便侵入到了扬灵的心脏一般,扬灵煞白的脸上渗出了丝丝冷汗,收紧的指尖已是握得发白,白玉般的脖子上的咽喉抽动了几下,只是,那声尖叫尚未形成…… “施主,请问,这可是已是晋城内了?” 一声稚嫩的童声在扬灵的身侧响起,语气有些苦恼。 听见这孩童声音,扬灵的尖叫尚且噎在喉咙中,山葡萄似的眼睛此时蒙上了一层水雾,看着这莽莽竹海,似乎多了几分缥缈之意,一时之间,口中竟说不话。 “施主,施主……” “施主,你还好吗?”说着,一个白胖如粉团般的拳头在扬灵面前挥了挥,继续道:“施主,可是被方才那阵风给迷了眼睛,怎么眼睛红红的?” 听着这奶声奶气的声音,扬灵本是惊恐到极致的心中此时冒出一阵邪火,直冲脑袋,扭头瞪了一眼身侧的沙弥,葱白似的手指指着沙弥的鼻尖,骂道:“你这和尚,竟然敢在本姐身后做这鬼鬼祟祟之事!可知本姐随时随地便可要了你的脑袋!” 只见身侧一身灰色僧衣的沙弥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两道眉毛几乎要皱成毛毛虫了,澄澈的眼中有些委屈,撇了撇嘴巴说道:“师父让僧前来晋城历练,可是僧因贪图一时便利,不曾想吓到了施主,真是阿弥陀佛……” “你这和尚,平白无事冒出来,吓到本姐,岂是一句阿弥陀佛便可了了!”见身边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幼童,扬灵娇蛮的性子便又恢复了。 沙弥那眼珠子转了转,咧嘴一笑,道:“施主莫恼,相逢即是有缘,你我在这莽莽竹海中相遇,便是佛祖的用心良苦,施主为何一人在这外边?说出来,说不定僧有法子……” 说着,沙弥的眼神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往溪环绕处瞄了一眼,很快的一下,快到连扬灵亦无留意。 “我……” 扬灵一时语噎,她方才竟生出与这孩诉苦的念头,想想便觉得好笑,只是,她抬眸看了一眼那片空地,眉头一皱,扭头便往前走,道:“和尚,既然你的佛祖将你派来,你便为本姐引路,待本姐心情好了,便饶你一命,如何……” 既然他们将她落下,为何她便要在此候着!她不仅不等,她还要回宫,告上一状,她不好受,其他人便别想着有安生的日子…… 闻言,沙弥眉梢微挑,急忙说道:“僧……” “废话莫要多说,若是多说了一句让本姐不乐意的话,那你便去见你的佛祖吧……” 听着这话,沙弥不解地皱了皱眉毛,只是,也非常听话地噤声了…… “姑娘,姑娘想什么呢?如此出神?可是仍在为此画惋惜?”修远轻轻敲了敲桌面,关心地问道。 宋南柯回过神来,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扬,轻快地说道,“没什么,只是见画中太后那双秋水明眸,一时间竟被吸引住了,便有些走神。大侠说得亦有理,这画终究是死物,生者为大,能将太后唤醒,亦算这画死得其所了。大侠,可还有事?” 修远抬头看向庭院那刺眼的日光,回道,“淳于棼在这南坡竹林修炼已有四十来年,想来修为定是不弱,若是此时强行招魂,怕是他多有抵抗。而今夜子时三刻乃阴气最盛之时,亦是招魂幡威力最强之时,我们便在今夜招魂。” 宋南柯点了点头,问道,“虽说我不懂这招魂之法,但是大侠如此胸有成竹,我自是十分信赖大侠,只是,不知我有什么可以做的?” 这事关断念,她亦不好翘首观望。 修远微笑着看着宋南柯,这个总能燃起他心中那团温暖的女子。但似乎他已经独来独往惯了,一时之间对这有些许不适应。 便轻轻回道,“这招魂之法并非繁琐之事,姑娘在一旁看着即可。只是,这绿玉筑的结界十分强势,鬼魂是无法穿过,所以我们需在结界外招魂。而且这招魂幡毕竟是地府镇压恶鬼所用,怕是上面亦有穷凶恶极的妖魔精气,所以,到时听到任何动静,姑娘切记勿要离开我的身边。” 宋南柯咽了咽口水,她愕然地愣住,心中自是惊恐万分。妖魔鬼怪这类生物,于她,是存在于影视作品中的。鬼片,她尚且不敢看,更莫说与恶鬼来个面对面了…… “姑娘莫要过于担心,我自会保护好姑娘的安危,定不会让姑娘陷于危险中!” 修远将宋南柯眼中的恐惧看在眼里,只是,他这亦是无奈之举。若是将宋南柯一人安置在筑内,万一恶鬼破界而入,他怕是会顾及不上。 而且,不知为何,想到今晚之事,他心底便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缓缓升起…… 虽有修远的保证,但是宋南柯心中的恐惧不减反增。这种感觉就如同与朋友看鬼片,事前朋友一直出言安慰,可安慰往往只会坐实那恐怖! 好言道,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她觉得,她当日不该嘲笑那挖笋老汉封建迷信,因为她与老汉感同身受了。 突然,脑中一道光芒闪过,她一愣,有些意外,以及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修远,她心翼翼的开口,“大侠,我方才想起了一事。大侠可是,在你我相识的那一天,失忆的?” 修远呆了呆,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轻轻地说,“正是,想起当日之事,倒是觉得对姑娘抱歉得紧。我恢复意识不久,便看见姑娘突然出现,情急之下,竟伤了姑娘……” 宋南柯心下了然,难怪她觉得初识的修远与后来的修远截然两人般,原来只是她刚好撞枪口上了…… 她抿了抿嘴巴,有几分迟疑,轻轻地说,“大侠,你可是觉得,你便是当日那老伯口中的妖怪?” 她回想起当日醒来后看到的那一片狼藉,以及修远主动询问老汉之事。 修远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有几分审视,淡淡地说道,“若是我便是那妖怪,姑娘,可会害怕?” 宋南柯不假思索地便快声答道,“当然不会!我害怕妖怪,只是受世人影响,总觉得妖怪残暴不已,会伤害我。但是大侠不一样,我知道大侠不会伤害我。纵使大侠是妖,亦是一位不会伤害我的妖怪,而且,大侠在我心中,先是大侠,再是妖怪……” 听着宋南柯的一番话,修远眼中的幽深似乎更重了几分,这番话,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一闪而过的感觉,短得他尚且来不及反应…… 回过神来,他淡淡一笑,说,“姑娘的一番话,倒是让我好生感动!既然姑娘如此信任我,纵使负尽天下人,我亦不可负了姑娘啊……” 看着修远脸上挂着的温润笑意,宋南柯脸上一红,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奇怪…… 一时之间,空气中一片寂静…… 宋南柯听着逐渐加快的心跳,热气不断往脸上冒,热的她脑子一片空白,所有思绪都搅成一团糊。 她终是忍受不了这寂静的氛围,强自镇定,苦笑道,“多谢大侠,今夜就依仗大侠了,希望可将淳于棼的魂魄唤来。” 修远没有吭声,看着宋南柯,过来好一会,才微笑说,“嗯,今夜怕是无眠,姑娘还是趁现在多些歇息吧,好养足精神应对今夜之事。” 宋南柯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也不知为什么,好像很不喜欢大侠为她操心的样子…… 她点了点头,步伐似乎有些虚浮,飘飘然地往里间走去。 修远看着那无言的绿色倩影隔绝在原槅扇门后,拿起桌上的明黄旗,看着那朱砂符咒,一时之间,如入定一般…… 一番翻来覆去的煎熬后,宋南柯起身来到厅中。夜色已是侵占了整个前厅,闪烁的烛光似乎摇摇欲坠,印出那张牙舞爪的黑影。 这空气中传来阵阵燃烧的烟味,心中了然,估计是修远在外面焚烧画卷,她便迅速离了那昏暗恐怖的前厅。 “姑娘,子时将至,你就待在这个圈中,切记勿要离开。” 宋南柯方迈出门口,便见修远虽与她说话,可那视线却未曾离开过面前的那堆火苗。 只见那焚烧着的画卷飘起缕缕白烟,竟逆风飘向插于一旁的招魂幡,看来那便是修远口中的精气。 修远见宋南柯已走进圈中,神色带有几分凝重,轻轻地说道,“这是我方才设下的结界,只要姑娘不出此界,这一般的妖魔自是无法接近与伤害姑娘。而且,姑娘记住,招魂期间切记要坚定心神,若是一惊一乍,或是神游太虚,魂魄便会被这招魂幡吸入。” 宋南柯方抬腿迈进圆圈中时,听到修远的此番话,脚步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眸,看着地下这圆圈,空间宽阔得很。看那地下的划痕,恐惧中泛起阵阵甜蜜,终究还是让大侠为她操心许多。 她看着大侠的背影,唇畔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是,在往竹林深处望去时,就彻底僵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十五章 招魂 夜若泼墨,将那这竹海莽莽染上了团团墨汁。在漆黑的墨团间,有一个发着金光的物体,如那巨兽的眼睛一般。 宋南柯心下大骇,连那抬起的指尖亦颤抖不已,她慌忙叫道,“大,大,大侠,那,那里有个,东西,会发光的……” 只是话语未落,那团金黄似乎察觉到宋南柯的视线,如同皮球一般,蹦跶了一下,瞬间便消失了…… 修远见宋南柯那满脸惊恐,略显凝重的脸上不禁染上些笑意,紧抿着的嘴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忍不住笑着说,“姑娘莫要惊慌,那不过是这山间精怪的魂魄。怕是见我们在这亮起火光,满怀好奇来看看罢了,他们不会伤害姑娘的。” 听着修远的话,宋南柯仍惊魂未定,她的眼睛不住地往方才那瞄,心中生怕又看到违反自然规律而存在的精怪,可是又抑不住心中的好奇。 看着眼前这胆的女子,明明害怕,那水绿的衣袂已被抓出一片褶皱了,可那双杏眼仍咕噜噜地转个不停。见状,修远眼中不禁泛起了星星点点,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此时似乎有些松懈,站在那,不若平时那般清冷,带上了一丝温情,好笑地看着宋南柯…… 宋南柯四处乱瞄的视线与修远撞在一起,四目相对时,宋南柯看着那双眼睛,如清潭一般幽深,让她不由自主便沉溺于其中,激得她心中荡起千层浪…… 忽地,宋南柯猛地收回视线,神情有些失措,慌乱的眼睛往四周转了几圈,方缓过来,看着泼墨般的深处,略一沉吟,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哈哈哈,我胆子,让大侠见笑了……” 说着,那僵硬的笑意似乎镶嵌与脸上一般,已是收不回去,扯起的嘴角在这寂静的晚上显得有些滑稽…… 只是,宋南柯并没有注意到这滑稽的模样,她心中有些黯然,因为,她,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心底的那份悸动,终归是要辜负的…… 见那双暗淡下来的杏眼,修远不解地皱了皱眉头,正欲开口……却见那画卷已然成灰,一阵山风拂过,便随风而去。 宋南柯亦将其看在眼里,她定了定心神,轻轻地问道,“大侠,是不是时候到了……” 修远微微点了点头,伸手解下腰间的南柯剑,轻轻地说道,“姑娘将此剑拿着,必要时刻作防身之用,记住,不管发生何事,切勿离开结界。” 宋南柯见修远一脸凝重之色,那眸子更是变得深不可测,不由自主地就点头答应。 将南柯剑抱于怀中,不知为何,突然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安心的感觉包裹着心头,如同失散的魂魄重遇相融一般的归属感瞬间侵入她全身各处。 她不解地看了眼那玄黑的剑身,竟有一团光华绽放而出,宛如那穿越万年的星光,悠远而孤寂,只是,转眼即逝。 宋南柯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出几分疑惑,心想,莫不是被方才那精怪给吓出幻觉了?她正欲将此事告知修远,可是…… 就在此时,修远以指作笔,用指尖上的血珠混着法力,画出一串金光闪烁的咒语,掌心运力一推,那咒语便化作一缕光芒消散在招魂幡内。 不多时,那手掌大的招魂幡化作一人高,闪烁着金光,朱砂咒语浮于空中,仿若高僧为亡魂超度一般。 修远见招魂幡已起,警惕地看着这四周一片寂静,淙淙溪流变得甚是刺耳,那黝黑的竹林中似乎藏着无数双等待狩猎的眼睛,只待他一有松懈,便往前扑。 宋南柯亦是注意到这不寻常的寂静,心中莫名发慌,不禁紧了紧怀中的南柯剑。 突然,一个火球带着火光从天边落下,那落下的燥热刺得她的皮肤生疼。下落的冲势过后,宋南柯只见一个人身牛蹄,四目六手的怪物,周身还燃着熊熊火光。 “煜月儿!你窃取我的招魂幡,竟敢如此光明正大地使用,莫不是当我不存在!” 那嘶哑的声音震得宋南柯一阵晕眩,如同置身于舞台音响里面,音浪翻滚。 修远见那怪物来者不善,手下暗暗施力,加快招魂幡的速度,口中冷冷道,“不知阁下可是在唤在下?在下惭愧,前些日子竟不知为何丢失了记忆,若是此前对不住阁下,望请见谅。在下此时要事在身,若阁下体谅,便事后再与在下算账。若是阁下耐不住,就莫怪在下亦不客气!” 那怪物一阵哈哈大笑,那浑厚戾气震得空气都在波动不已。 宋南柯本是觉得那眩晕之意搅得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内如同放了一台搅拌机一般,将她所有的器官都搅到了一起。 就在她快要晕死过去时,一缕缕暖流在体内四处窜走,将那阵阵不适轻轻压制。 不一会儿,她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手中传来一阵温暖…… 眼前那银白的背影,虽然未曾回头看她一眼,但是,她垂眸看了看紧紧被包裹住的左手,惨白的脸上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原来,方才修远见情况危急,速拉起她的手,为她传入内力,以防被这戾气震伤。 她压着那往上涌的难受劲,微微一笑,轻轻地说道,“又让大侠操心了……” 话语刚落,那低沉嘶哑的声音骤然响起。 “黄口儿,这些把戏岂能糊弄我,纵使你是那神界的太子又如何,我今日便要你魂归虚无。”怪物从虚空中唤来大斧,混着那烈焰戾气迎面劈来。 闻言,修远运气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只是,很短的一下,他眉目幽冷,抿唇不语,看着那呼啸而来的大斧,手中快速地收紧对招魂幡的控制。 突然一道冷光划破这漆黑,与那大斧猛然相碰,激出一阵火花四射…… 火花落下之时,一黑衣男子的身影显现,宋南柯一愣,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黑衣男子已是跟着扬灵一块下山了,却没料到他此时竟会出现…… 江离的出现,惊讶的似乎不止宋南柯一人。剑斧相持之下,那斧头的攻势逐渐减弱,而银剑仍是不断呈压迫之势…… 怪物似乎有些吃惊,直着嗓子吼了一下,厉声笑道,“哈哈……原来是阆风啊!竟不知何时从那孽镜地狱解脱了,看样子,竟投胎成凡人了!不过,尔等竟联手,倒是让我好生开眼啊……” 江离木然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神情,压迫的剑势亦少了一分杀气,不过转瞬即逝。他没有吭声,猛然加强了攻势,两方相持之下,荡得这竹海碧波浪涛翻滚…… 怪物一时竟哈哈大笑,“哈哈……在地狱待久了,我亦许久未活动筋骨了。今日,纵使尔俩叔侄联手,尔等亦非我的对手,我便让尔等皆魂飞魄散,以慰我的这份劳顿!” 话语刚落,怪物大斧一转,运起周身火焰,随着一声低吼,那充满戾气的烈焰猛然向四周进击。 听着怪物的话,修远本是一愣,见状,手一挥,四周顿时出现一道结界,那烈焰与结界碰撞荡起一片翻滚。 怪物见状,更是疯狂不已,不断地往结界上挥斧,看着因斧刃而飘出的银光,怪物声音有些癫狂,吼道:“哈哈,这阆风已是肉体凡胎,在我的戾气下自是不值一提。只是,没想到堂堂神界太子也变得如此不济,竟需用真元之力来抵挡我这戾气,看来,私放南柯剑灵之事,神界那迂腐的老头可没少惩罚你,这神界,怕是……哈哈……” 闻言,修远的脸上一凛,眼中的幽深之色更甚,一缕痛苦之色闪过,但只是微微一闪,已是一脸的平静。不过,控制招魂幡的手,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而宋南柯已是无心留意怪物的一番话是何意了,她看着那一片烈焰火海,心中大骇。一片火红中,早已淹没了那一抹黑影…… 正当她看着那一片火海时,心中尚存着一丝希望,希望可以寻到那黑色的身影,哪怕是一片黑色衣角…… 只是,燥热的空气中,忽然飘来阵阵阴冷,伴随着腐肉味与血腥味。那腥臭味,冲得她生出一阵阵干呕…… “嘭” “嘭” 四周传来一阵阵刺耳的撞击声,那本是无形的结界,被撞出缕缕光芒。宋南柯一愣,有些恐惧,她想起大侠说过这招魂幡本是作镇压地狱恶鬼之用,此时这阴风阵阵,怕不是那恶鬼…… 修远护于宋南柯身前,看着眼前这一片火海,脸上蒙上一阵冰霜,眼中那一片平静,多了几分幽深。 修远眼光扫过那招魂幡,微微一愣,心中有些疑惑,招魂幡唤醒已有一段时间,为何淳于棼的一点气息都未招来?若是再等下去,怕是他与宋南柯皆要命丧于此…… 突然,修远脸色变得煞白,心中大骇。 方才进入招魂幡的一缕灵识,竟然探出一缕熟悉的精气,一时之间,他如同坠入虚空一般,四周的动静沉归与寂,只能听见他那不规律的心跳。 忽地,他猛地一抬手,瞬间便收回那驱动招魂幡之力,只是,已是为时过晚…… 身后的那只手,已是无力地坠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十六章 突变 群山黛色间,一座恢弘古朴的宫殿坐落其中。远远望去,那一座深红的宫殿像嵌在绿叶上一样。大殿内,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分外壮观。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锦袍男子,长着犄角的脑袋耷拉在宝座的靠背上,手中把弄着青铜酒杯,狭的眼睛眯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只是,这一片的觥筹交错似乎皆围绕在右上尊位上,乐声间,赞美之语不断充斥着锦衣男子的耳中。 “咳咳” 一声咳嗽声传出,在这一片其乐融融中显得尤为突出…… “哈哈,各位觉得这大殿如何?可合各位的心意?” 乐曲渐停,一片觥筹交错之声亦平息下来,而那刺耳的称赞声也淹没在突如其来的一片寂静中,座上男子那蜡黄消瘦的皱出几道纹路,尚未听得众人的回应,男子继续道, “老龙我是个大老粗,不懂什么雅俗之分,向来便喜好那金光闪闪之物,所以此前才将这大殿弄得金碧辉煌的模样。只是,老弟啊……” 说着,男子笑意吟吟地将视线放于一素衣男子身上,声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那一言惊醒梦中人之语,倒是让老龙醍醐灌顶。而且,看着这宫殿,经老弟妙手,却是让人十分舒适,瞧着我这手下,眼中的喜爱之意都全跑出来了。” “啪” 闻言,素衣男子将扇柄捏在指上,指尖一用力,扇面一下便开了,只见其言笑晏晏,“龙当家过缪了,在下也就这门手艺活拿得出手,承蒙龙当家看得起罢了。” 听着这话,座上的锦衣男子瞬间哈哈大笑起来,便是连手中酒杯的酒水洒出亦毫不在意,笑道:“老弟不愧是读书人,就连这口中说出的话,听着也让人十分舒爽……” 素衣男子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座上之人话中的深意,道:“在下不过一个的书生,怎敢在龙当家面前逞能!而且,在下有瓦遮头,也是多亏了龙当家的收留,不然,在下此时,怕是那往昔岭的一缕回忆罢了……” 话语落下,锦衣男子那眯着的眼睛方露出一缕满意之色,暗红削薄的嘴唇抿了抿,正欲开口…… 突然,神色突变,看着殿门外,远处的天边,犹如被利剑穿透一般,一簇光芒直插而下…… 他蹙着眉想了想,煞有威严地说道:“准备,有东西进来了……” …… 宋南柯看着这云雾萦绕,成混沌初开一般,已是无法看清任何事物。 此时,她的脑中亦如这一片混沌…… 方才,她正心惊胆颤地看着那发狂的怪物不断地劈着结界,生怕他劈出一丝缝隙。只是,突然有一股强大的拉力,一下就把她拉出结界。她尚未反应过来,就如同被扔进滚筒洗衣机一般,不停地翻滚,搅得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要滚出体外。在她以为快要晕死过去时,便着地停下了。 宋南柯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方将脑中那晕眩之意稍微减弱,才发现怀中的南柯剑早已不见踪影。 看着这混沌之境,怕是不知掉落在何处。回想起筑外那险状,亦不知大侠是否安好,还有,是否,会来寻她…… 她呆坐在地,心底一片冰凉,害怕不断涌上心头。第一次,她在这异世尝到了无助惶恐的滋味……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缓缓起身。靠人人会跑,靠山山会倒,若是她此刻不自救,只怕大侠尚未找到她,她便饿死在此处。 而且,在断念的路上,大侠,终究不会陪她一路…… 一时之间,她觉得莫名的失落,脚步虚浮地往那一片混沌中走去。 只是,在这一片混沌中行走,宋南柯就如同蒙上双眼瞎走一般,完全丧失了方向感,纵使是返回了原地亦不自知。 所以,花了三个时辰,宋南柯方见前方透入缕缕光芒!心下大喜,警惕的往那透光处挪,尚且不知这是何处,若是轻举妄动,只怕招来不必要的祸患! 她看着这缕缕轻烟交织而成的墙,模糊地透着外面的景色,山清水秀、姹紫嫣红,一派世外桃源模样。 她一愣,皱着眉头,心恐有诈,便扯下一根头发丝儿,缓缓地将其伸出那轻烟似的幕墙,再抽回,见其无碍,便抬脚迈出幕墙。 方迈出这幕墙,脚下便是一个陡坡,宋南柯下意识地往回看,一愣,站在那,满心的疑惑与恐惧,方才那一片混沌之境竟然被一片葱郁森林所代替…… 她往回走了几步,全无方才的云雾萦绕之感。她似乎有些不大愿意相信,伸出手,往四周的空气摸了摸,除了微风拂过指尖,无任何变化…… 宋南柯皱了皱眉头,扭过身子,看着眼前峰峦叠嶂,碧水如镜,一派葱郁景象,若是平日见着,定会以为误入那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只是,历经这一番波折后,她看着这景象,倒生出了几分诡异之感。 “隆隆……” 天际突然响起一声炸雷,把宋南柯吓了一跳。她循声望去,一片晴空万里,并无闪电撕裂之象。四周一片寂静,空气中似乎漂浮着几缕焦味。她心中咯噔一下,一阵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她猛然转身,只见那墨绿的丛林深处,一道光芒携着雷霆之势,劈出一条火光闪闪的道路,直往她这边冲。势头之猛,已是让她躲避不及,情急之下,双手握拳挡于身前…… 片刻过后,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宋南柯慢慢抬起头,眨巴着眼看着眼前,一愣,心中十分愕然。她的周身竟然出现了一个防护罩般的光罩,将她包围在其中,而那闪电仍在光罩的外围与她相持…… 对方似乎没预料到她可以挡下这道闪电,片刻呆愣后,那道闪电的威力瞬间变大,逼得宋南柯连连往后滑,脚跟已是到达了斜坡的边缘…… 宋南柯看了眼身后的斜坡,就觉得心惊不已。若是滚下去,身体虽是无碍,只是,怕让这闪电有机可乘,被这闪电击中,那她就真成了这异世中的一缕孤魂了。一时之间,心中大急,一股澎湃的感觉喷涌而出…… 眼中的波光潋滟渐渐暗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深之意,周身散发出一股悠远的力量。 看着那强势的闪电,她的唇畔勾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口中轻轻哼出一声,淡淡地说,“看来,倒是长进了不少!亦不枉我当初的一番苦心” 衣袖一甩,一缕蓝光穿透了闪电,眼前的闪电瞬间与蓝光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光芒。 宋南柯微微一抬眸,眼中的一片悠远中映着空气中的星星点点,除此之外,毫不波澜…… 突然,漂浮于空气中的点点蓝光竟慢慢聚合起来,看那势头竟成反冲之势。见状,她微微皱起眉头,眼中的幽深之意更重了几分。正欲运起气息,那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体内气息竟然全无! 眼看那反冲的力量就要撞上她了,她一愣,便直直地往斜坡下倒去。而那一缕蓝光,亦随她的倒下,而消散于空中…… 一番翻滚停止后,宋南柯感到背部的刺痛感慢慢渗进肉里,火辣辣的的疼痛直冲脑袋,眼眸中的幽深早已退散,只剩下一眸子的疑惑。 看着那斜坡,她一愣,有些茫然不解,她方才不是在上面与闪电对抗吗?怎么突然就滚到这底下了? 心中突然泛起一股恐惧之意,如铺天盖地的潮汐一般,将她盖个满实。她缓缓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视线随着手的摆动而移,一切如常,只是,为何方才她感觉自己意识被夺了…… 突然…… “你是何人?竟敢毁我的守护分身!”一个低沉且沙哑的男子声音似乎从天际飘来。 话语落下,宋南柯周围突然出现了一群妖怪,将她团团围住,个个拿着刀剑斧戟,口中窃窃私语,眼中满是警惕之意。 一连串突发事件的来袭,已是惊得宋南柯脑子一片空白,仅剩下那些窃窃私语在脑壳里乱窜。她坐在那,呆呆地看着周围这些奇形怪状的妖怪,心中竟然波澜未起。 众妖见这女子十分沉得住气,竟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既不纠缠,也不解释,反倒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而且,女子身上的魔气若隐若现,只怕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一时之间,他们心里有些拿不准。 突然,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蒙上了厚重的乌云,地上顿时狂风大作。见状,周围的妖怪躁动起来,口中大叫着,一脸兴奋地看着那群山黛色。 脸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让宋南柯从方才的呆愣中回过神,只是,这狂风刮得她已是无法看清任何东西了,耳中亦只有那些妖怪的兴奋大叫。 她心中一动,缓缓站稳身子,正欲逃出这个妖怪圈…… 只是,此时,狂风停止了,乌云亦吹散了,而妖怪们亦都噤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十七章 缥缈界 南坡竹林,竹海莽莽,翠竹,绿得仿佛要流动。茂盛的枝叶透不进一丝风,挺拔得直插云霄。只是,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前,昨夜那修罗炼狱般的残酷似乎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啊……醒了,这位施主醒了!” 修远的眼皮颤了颤,窗外的日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剑眉微蹙,心中似乎有一股压抑的感情在乱窜,只是,那稚嫩的童声在他耳边搅得他脑子一片混乱,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 “哒哒” 那稚嫩的声音落下后,门外传来一阵急忙的脚步声,听着那渐近渐响的声音,以及鼻畔飘来了的阵阵脂粉香味,修远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模糊的粉色身影在他面前来回走动,心中竟升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失望。 扬灵看着那苍白且失神的脸,一时之间,眼睛竟然有些酸涩,微微哽咽道:“修远大哥,我是扬灵,你可是觉得身上伤口发疼?” 说着,扬灵的眼中不禁看了看修远那裹满了纱布的上半身,心中泛起一阵疼痛与羡慕,昨夜,眼前这位男子,她心仪的男子,不要命地挡在那绿色身影前,哪怕身上银白的衣裳已被染成一片血红,却不曾移开半分…… “扬灵?”修远干涸的嘴唇一张一合,一阵嘶哑且十分疑惑的声音传出。 听着这声音,扬灵使劲地点点头,便是连眼中的泪意点点亦顾不上了,正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下文。 只是,一声过后,修远本是苍白的脸上,此刻瞬间失去了血色,惨白如纸,双眼瞠大,用力之大,竟生出了一片血红…… “修远大哥?修远大哥?和尚,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修远大哥已经没事了吗?” 看着修远突如其来的抽搐,扬灵一时慌忙得手都不知该如何安置,因为修远身上包裹着纱布,她亦不敢随意触碰他,她只好扯着沙弥质问道。 沙弥看着修远的情形,也不吃惊,圆鼓鼓的脸蛋倒是有些许放松,道:“施主莫要担心,修远施主只是昏迷初醒,想起了昨夜之事罢了。僧已封住了修远施主的经脉,以防撕扯到伤口。” 闻言,扬灵泪眼朦胧地看着修远,水雾遮盖的眼中一片痛苦:修远大哥,那宋南柯在你心中,便是如此重要!哪怕放弃生命亦在所不惜吗? 沙弥不解红尘俗世,自是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之事,见扬灵默默地落泪,眉梢微挑,摸了摸鼻子道:“施主不必过于担忧,修远施主已是无甚大碍了,身上的不过是些皮外伤,养些时日便好了。现如今,情况较为严重的应该是那位女施主……” “宋、宋姑娘,如、如何了?”沙弥话语尚未说完,修远嘶哑且痛苦的声音响起…… 沙弥见状,抿了抿嘴唇,那双澄澈的大眼睛转了转,安慰道:“施主,那位女施主……” “她在哪里?”修远惨白的脸上一阵幽冷,语气微弱,却不容置否。 “施主,虽说你身上的伤只是皮外伤,但是到底也是肉体凡胎,若是不好好养养,怕是……” “带我去!”说着,修远的指尖竟然动了动,只是,身上雪白的纱布却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色。 那星星点点的血色似乎刺痛了扬灵的眼睛,她转过头去,似乎有些赌气地哭到:“和尚废话怎么那么多,既然人家都不怕死,你又瞎操什么心!” 说着,这粉色的身影似乎无法忍受房内的气氛,便冲出了房间。 修远似乎没看到扬灵的伤心,仍一脸冷色地看着沙弥,两人皆无话。 不一会儿,沙弥一撇嘴,有些气馁,奶声奶气地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既然施主执意,那僧便应了施主便是……” …… 宋南柯正欲往前迈的身子顿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藏在衣袖里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强自镇定,慢慢扭过身子…… “姑奶奶,真的是你!姑奶奶……你总算来了!龙等你都等了四千年了,真是苦啊……”妖怪夹道之处,一中年猥琐男突然坐倒在地,呼天抢地地说着。 宋南柯听着这头上长着犄角的中年猥琐男一番哭喊,她愕然地愣在当地,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将他扶起,还是站在冷眼旁观。 她就这么看着中年猥琐男那蜡黄消尖的脸上涕泪纵横,心中却是茫然一片。 一旁的妖怪弟见当家那威武模样,此时涕泪纵横,一时亦是心酸一片,纷纷落下那男儿泪,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宋南柯见眼前这哭倒的一片,心中亦缓过劲,心知他们怕是错认了人。 只是为了避免成为妖怪果腹之物,她正了正脸色,厉声开口道,“都给我住嘴!男子汉大丈夫,一个个瘫倒在地哭天抢地的,如那市井婆娘撒泼耍赖一般,成何体统!我不过是来晚了些日子,必是有要事在身,抽不出空。莫不是在你们心中,甚是怨我……” 龙见这姑奶奶一如四千年前的暴脾气,生怕她此次不将他们带出这招魂幡,忙道,“姑奶奶,纵使给龙十个胆子,龙亦不敢对姑奶奶生出怨气。姑奶奶要事要紧,我们兄弟在这不过是多待了三千多年罢了,不过是弹指一瞬间。此番落泪,亦是见着姑奶奶,心中着实激动,一时没忍住,便在姑奶奶面前现眼了……”说完,那双绿豆般的眯眯眼还掐出几滴泪,似乎方显得他的一番真情实意! 似乎为显得真诚,身后那群妖怪哭得更加卖力了,那尖利之声,响彻云霄…… 宋南柯皱起眉头,满脸不悦。 龙亦是会看人脸色的主,见状,一脚踢向一旁哭得最带劲的牛头,吼道,“哭什么哭!吵得姑奶奶心烦得紧,都给老龙闭嘴,莫要扰了姑奶奶的清静!”那副模样,全无面对宋南柯时的恭敬。 宋南柯努力地忍住笑意,微微挑了一下眉,冷着脸说道,“在这待了四千年,看来,龙倒是变得聪明的紧!那你可还记得,你为何在这,待了四千年!” 龙听着这姑奶奶旧事重提,怕又是一番算账,哭腔微颤地回道,“龙当年心术不正,不安心修炼,竟一时冲昏头,妄想杀了鲛人夺取鲛珠链。姑奶奶与煜月殿下为惩龙,将龙镇压招魂幡内……” 宋南柯听到这煜月二字,心中咯噔一下,想起那怪物亦是如此唤修远,难道,这龙口中的姑奶奶与修远相识?而且,她怎么就进了这招魂幡?莫不是大侠业务不成熟,错把她给招进来了? 龙见宋南柯不置一词,仍是冷着脸看着他,忙说道,:“可是,在这招魂幡内,龙已是为此前行为感到痛心疾首,决定痛改前非,所以,在这招魂幡内,龙安心修炼的同时,亦精心打理姑奶奶这南柯幻境之力幻化的缥缈界,与四千年前相比,变得葱郁了不少!” 宋南柯心中一番波涛翻滚,南柯幻境之力?若是龙所说属实,那么她口中的姑奶奶莫不是她的前世了,只是,如今她已是肉体凡胎,这龙为何仍如此害怕她? 看来,关于前世的这团迷雾,已是逐渐吹散了。 她淡淡一笑,抬脚便往这缥缈界内走去,全然不提那前尘往事,口中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这缥缈界如何,我自是看在眼里,你不必多说。而你如何,我谅你亦不敢在我面前耍花样,我自是需要在这界内静观一番,看你这条龙,是否真如你所说,已是痛改前非!” 龙见宋南柯迈步向前,连忙爬起身子,那宽松的棕色长袍已是歪歪扭扭,加之他脸部尖削,双颊无肉,鼻子带尖下垂,显得甚是猥琐滑稽。 他跟在宋南柯身后,一脸谄媚地说道,“姑奶奶所说既是,龙倒是糊涂了。当初姑奶奶便是在幻化出缥缈界时,就曾与龙说过,若是龙安心修炼,不再动那些歪念头方将龙放出这缥缈界。龙一时激动,竟然忘了,倒是姑奶奶好记性,竟还记得……哈哈……” 宋南柯微笑着点了点头,手心中隐隐有些湿意。若说不紧张,是假。虽然这龙将她错认为她前世,对她毕恭毕敬,但不过是基于她可将他们带出这缥缈界,可问题是,她亦不知如何离开招魂幡!若是露出马脚,只怕这群妖怪翻脸不认人。 龙仍是自顾自地说,“姑奶奶,要不你先到我那殿中歇息一番,好休整休整?” 宋南柯看了一眼那黛色群山,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那是甚好,方才因你们的一番闹腾,我亦需清静片刻,那便过去吧!” 龙听宋南柯应允,便甩起那宽大的衣袖一挥,二人眼前已是一座古朴的宫殿。虽说没有皇宫的金碧辉煌和宏大,但是那全是木质的建筑,倒显出几分古朴的悠远之感。 不过,看着这山谷处的宫殿,宋南柯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慌乱,她本是见这群山环绕,便应允了龙前来,好观察一番地形。不曾想到他竟是用妖术瞬间便将她给转移到这…… 她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却冷声道,“看来,龙在这缥缈界,倒是活得惬意得很,这古朴大气的宫殿怕是人间帝王看了,亦心生羡慕!依我所看,龙要不就在这过活吧,那俗世,何必再惦念!” 龙不知这姑奶奶又是怎么了,听着那话,心下一惊,眼中一阵慌忙,手脚慌乱地解释道,“姑奶奶就莫要再寻龙开心了,这宫殿,不过是前些日子新进的亡魂给捣拾的。龙是个大老粗,自是不懂这古朴大气,还是俗世活得自在些!” 这狐假虎威似乎为宋南柯壮了不少胆,见计划落空,心中冒起一股无名火。对龙所说不回一词,冷着脸便走进那宫殿。 龙看着宋南柯那沉默的背影,顿时急得抓耳饶腮。若是他无法出这缥缈界,他定不会放过那淳于棼,非说这暗淡的木头方才配得上他的身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十八章 往昔岭 对着镜子发呆,铜镜里的女子一脸疑惑。 宋南柯看着铜镜中的女子,眨巴了下眼睛,动了动嘴巴,动作十分一致。只是,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几朵绿色花的柔软触感让她无法否认。她那烫卷的长发明明是束成马尾罢了,何时变成发髻了? “姑奶奶,奴婢是这缥缈宫的侍女,今晚,当家为姑奶奶设了一席洗尘宴,不知姑奶奶可否前往?”有一个恭敬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宋南柯吓了一大跳,寻声转头看去。 门外一个侍女装扮的兔子精低眉顺眼地站着,轻声说道,“当家说,今晚为迎接姑奶奶的到来,他为姑奶奶准备了一样礼物,准保姑奶奶喜欢!” 宋南柯心中苦笑,这龙为了离开,真是百般讨好啊。方发现她来了,便已是备好了礼物,若是她不前往,只怕日后他更是纠缠不休。 便正了正脸色,端着声音说,“既然龙一番好意,我自是不能拂了,你去告诉他,晚上,我便过去。” “是,奴婢先行告退。”兔子精施了一礼,便弯腰低头退下。 “等等……这殿内甚是无聊,正好我亦有四千年没有来,你便领我四处走走,好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宋南柯心生一念,淡淡一笑,轻轻地说道。 “是!”兔子精站立于门侧,默默地等着。 宋南柯扭过头,看着镜子中那陌生的自己,昏暗的烛光下,柔和的线条,沉静内敛的表情,似乎只是个与她相像的女子罢了…… 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起身往外走。 宋南柯看着这庭院的这抄手回廊,淡淡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兔子精一愣,似乎有些意外,轻声说道,“奴婢,奴婢唤雪儿。” 雪儿垂下的眼眸有些吃惊,对于魔界南柯的威名,她虽没有亲眼见过,但是耳闻却不少,传说魔界南柯拥有一身幻化之力,所到之处必定是哀嚎遍野,甚至是连威风凛凛的龙当家也栽在了她的手中,实乃魔界的利器也。 只是,她偷偷用余光看了看眼前之人,一身水绿衣裙,衬得整个人灵气十足,只是,脸上沉静的神色,中和了这份灵气,倒生出几分清丽,实乃一位清丽如梨花的女子,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传闻中对上号来。 难道,无妄之地便是如此厉害,竟将一个戾气满满的女魔头改变成人畜无害的清丽女子…… “雪儿!那雪儿是怎么来到这缥缈界的?”宋南柯看着那走廊两边的风景,似乎无意地问道。 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雪儿一跳,她慌忙收回思绪,苦笑一下,无奈地说道,“五百年前,奴婢贪恋凡尘俗世,化作人形在凡间游历。在晋城,奴婢遇见了一位女鲛人,心生好奇之意,便偷偷跟在她身后。不想,一时心神不定,便被这招魂幡吸入缥缈界。” “哦……不过,既然你是五百年前才进这招魂幡,那,想必,你对我的事情,亦是有所耳闻吧……” 宋南柯一笑,淡淡地说。她想,既然龙如此害怕她,想必在三界内,亦有她前世的“威名”。 雪儿低着的头微微有些颤抖,站在那,偷偷地打量宋南柯,生怕宋南柯察觉到她方才的胡思乱想。 只是,见其脸色平静,方带有几分迟疑,开口道,“奴婢,奴婢,奴婢知道当年之事。不过,不过关于姑奶奶进了无妄之地的事,奴婢没有说与龙当家知,所以龙当家一直都在等着姑奶奶来缥缈界,好在如今,姑奶奶已出了那囚禁之所。” 宋南柯一怔,脸上扯出一缕冷笑,静静地说,“囚禁之所……”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一时糊涂,竟相信了那三界的流言蜚语。姑奶奶修为深厚,若是无姑奶奶的首肯,那阆风,又怎是姑奶奶的对手,更莫说将姑奶奶镇压于无妄之地了。”雪儿跪在地下瑟瑟发抖,口中忙解释道。 宋南柯面上带着笑,眼中却带着审视,看着跪倒在地的雪儿,没有吭声…… 许久,她才淡淡开口道,“起来吧,当年之事如何,你又非那见证之人,纵使说错,错亦不在你。倒是你再不起来,怕是我便要再多一个恃强凌弱的流言了。” 宋南柯看着那路过的妖怪,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怕是在心中已是诸多怨言了。而且,对于前世之事,若是她再问下去,只怕会让听者生疑。 不过,阆风,那黑衣男子,竟然真是与她前世有关…… 雪儿见眼前的身影已是迈步向前,慌忙起身跟上。 “那是何处?” 宋南柯站在宫殿大门前,对面一座闪闪发光的山岭映入眼帘。 雪儿微微一顿,轻声回道,“回姑奶奶,那是往昔岭。” 宋南柯挑了挑眉毛,微微一笑,淡淡的说,“往昔岭?” 雪儿见宋南柯脸上露出微笑,心下方舒出一口气,慢慢地道来,“是,这本是一座普通的山岭。只是,由于招魂幡每次被人唤醒时,皆会将四周心神不定者的魂魄吸入。若是人类生魂来到这缥缈界,假以时日,便会魂飞魄散;而且,招魂幡本是作镇压地狱恶鬼之用,难免有恶鬼为了逃离而进入招魂幡,然后被龙当家打得魂飞魄散。但是,这两者的记忆皆不散,便化作光芒漂浮于这座山中。所以,龙当家为其起名为往昔岭。” 宋南柯看了一眼雪儿,转眸一笑,轻轻的说,“既是如此奇特!那我们便上去看看吧!” 雪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有些犹豫地说,“可是,龙当家下令,缥缈界内一切妖魔皆不可上往昔岭……” 宋南柯敛起笑意,冷冷地说,“难不成那一切妖魔已是将我亦包括其中!若是如此,可需我到龙面前请求一番!雪儿,我看你亦是个机灵的,此番倒是犯起糊涂来,你莫不是忘了这缥缈界是谁创造的!还不快带我过去……” 雪儿一愣,心中虽有为难,但是亦不敢逆了宋南柯的意,轻轻地回道,“姑奶奶教训的是,是奴婢糊涂了,奴婢这就为姑奶奶带路。” 话语刚落,宋南柯已是站在往昔岭前。看着眼前这座往昔岭,与其说是山岭,倒不如说是座只有六层楼高的土堆罢了。 宋南柯抬头往上看,只见往昔岭的外部犹如磁铁一般,将一缕缕的光芒吸附漂浮于上面。只是,这缕缕光芒不过白、黄、蓝三色,仅有山岭尖上那缕,是银白色与蓝色缠绕一起。 看着那双色光芒,她微微一愣,心头闪过一丝熟悉,只是一下,很短的一下,短到她尚未来得及注意…… 宋南柯回过神来,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为何,这往昔岭顶上那缕光芒,是两色相缠?” 雪儿面露难色,轻轻地回道,“奴婢亦不清楚,前些日子,一个生魂进入了缥缈界,却不知所踪,只留下这双色交缠的记忆。怕是,一如前人,已是魂飞魄散……” 宋南柯盯着那双色光芒,眼眸渐渐变得一片幽深,透着犹如穿越洪荒而来的悠远气息,沉静却带有一丝颤抖的声音从口中缓缓脱出,“你说,那人,已是魂飞魄散?” 雪儿一愣,有些不解,轻轻地说,“这不过是奴婢的猜测罢了,因为龙当家已派人找遍整个缥缈界,皆无那生魂的踪迹,怕是他进来时,灵魂便受了重创,所以,不多时,便魂归虚无了……” 宋南柯没有吭声,看着那双色光芒,一时之间,似乎陷入了深思…… 雪儿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已是快到宴席时间,正欲开口,可身前之人一个闪身,已是不见踪影…… 双色光芒前,一个绿色的身影突然出现,但是却不靠近,只是远远地徘徊于四周。高空风流乱窜,吹得那绿色衣摆四处飘扬,青丝如瀑,却也模糊了眼睛,只剩下缕缕怯意飘散于四周,一如近乡情怯之人…… 宋南柯那一片幽深的眼眸中,漫起一层水雾,遮住了所有的情绪,口中喃喃道,“公子,锦瑟,回来了……” “你,可,还记得锦瑟……” 说着,唇畔漾起一缕柔情的笑意,有些迟疑地伸手摸向光芒,只是…… “姑奶奶,这光芒碰不得啊!这些光芒不仅是记忆,而且还饱含了亡者一生的情绪。若是有所触碰,那他人一生的情绪便瞬间进入你的脑中,纵使是意志再坚定之人,亦会变为痴傻!” 雪儿扯住宋南柯的手腕,心跳得如敲鼓一般,幸好及时阻止了…… 宋南柯一愣,茫然地看着被雪儿拉住的手,她什么时候上来这往昔岭了? 心中似乎尚存着一缕不属于她的彷徨与痛苦,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吃力地抬起手撩起遮挡视线的头发,只是,冰冷的手背却在眼周触碰到了一片温热…… 放在额间的手有些僵住了,自来到这缥缈界,她已是出现两次记忆断层了…… “姑奶奶,晚宴快开始了,姑奶奶可要现在便回去?”雪儿见宋南柯一声不出,心翼翼地问道。 宋南柯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叹气,淡淡地说,“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十九章 心魔 春日和熙的日光穿过竹子,零零散散地洒落在窗棂上,在这温暖的光柱下,隐约现出缕缕轻烟,伴着浓郁的药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呼” “呼” 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沙弥无奈地扭头看着靠在门框上的修远,勉强的挪动,难免牵动到身上的伤口,而且被戾气重创,体内法力犹如干涸的枯井,现下的修远与一般凡人还要弱上几分。 所以,修远那惨白的脸上,虽是竭力忍耐,但是身体是无法骗人的,只见其因力气后继不足,额上已是渗出阵阵冷汗。 “施主,宋施主就在这房中,但是她仍昏迷不醒,施主又何必急着过来瞧她,她又不会逃……” 说着,沙弥突然噤声,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因为他看到了修远神色突变,眉目微冷地看着他…… 只是,这冷如寒霜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十分短,短得他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瞪着眼睛看过去时,修远的视线已是越过他,停滞在身后的榻上。 榻上之人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贴在脸上,在洒落的零星阳光照射下,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只是,蓝布白花的粗布被子下,有着微弱的起伏,显示着榻上之人的生命气息尚存。 看着那双紧闭的双眼,不知是伤重所致,还是心中情感使然,一时之间,他的心中竟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如同胸口被挖出一个大洞,寒风正不断地往里灌…… 突然,榻上那张白皙的脸庞变得迷糊了,修远的眼皮颤了颤,只见榻上之人竟缓缓睁开双眼,四目相对时,宋南柯本是灵动的眼神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悠远与沉寂,还有深藏于那一片幽深中的浓浓不舍与心痛…… 毫无血色的唇变得鲜红起来,只是,朱唇微启之时,嘴角竟忽地流出缕缕鲜血,但是榻上之人似乎毫不在意,双唇动了动,微不可察的声音缓缓流出。 “公子,对不起了……” 这句话犹如青天白日下的炸雷一般,“轰”地一下在修远的脑中炸开,他如同瞬间坠入虚无,耳边寂静得仅剩他粗重的呼吸声。内心深处突然涌上一股澎湃的感情,汹涌的情绪似乎利刃一般,割得他的心脏鲜血淋漓…… 微弱的话语余音消逝之际,那双满是不舍的眼睛竟似无力支撑一般,眼皮渐渐掩盖了悠远的目光,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 修远双目失神地看着那紧闭的双眼,如同一道重击,瞬间便将心脏击成齑粉。他惨白的脸上僵硬非常,喉咙发出绝望的哽噎声。 突然,一缕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如游龙一般,在体内经络游走着,那铺天盖地的痛苦慢慢平息下来。现实世界的声音渐渐入耳,屋外的流水潺潺,枝上的莺莺啼叫,还有身旁担心的细语。 看着修远眼中渐渐涌上了活络之气,沙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收回置于修远心脏处的胖手,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地说:“施主真是吓坏僧了,怎么突然就被心魔靥住了?幸亏僧平日精于修炼,法力足以唤醒施主,不然,此刻施主的魂魄便被心魔所噬了……” 说着,那两道眉毛不禁又皱起,沙弥吸了吸鼻子,走进房中咕咚咕咚地猛灌了一杯水,方摇头晃脑开解道:“施主,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所有,又何苦如此执着。” 沙弥仍在自顾自地说着,只是听者无意,修远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榻上之人,修远幽深的眼中,清晰地映着榻上之人的身影,只见其在榻上安静地躺着,一如沉睡之人,全无方才那幅场景…… 许久,修远嘶哑的声音响起:“你并非凡人!” 沙弥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眨巴眨巴了眼睛,有些无辜的看着修远。毕竟听着修远这肯定的语气,已是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果然,修远继续道:“不管你有各种目的,依你之力,可能将宋姑娘从招魂幡中救出?” 修远冷冷地看着沙弥,体内那道气息尚存,不必细探,他亦感受出了那道一如招魂幡内的气息。 “不过是一道招魂幡罢了,自是不再话下,只是……”听着修远的话,沙弥眼睛瞪得老大,撇了撇嘴,马上回道。 对于修远的猜疑,他心中很是不满,回想起昨夜的危险的情况,若非他与扬灵施主原路回来,修远与宋南柯早已成了奈何桥旁的一缕冤魂了…… …… 昨夜的南坡竹林 “和尚,若是你敢戏弄本姐,你可知后果!” 扬灵倚着翠竹,止步不前,冷眼看着前面那四处张望的身影,心中更为恼火,他们已在这竹海中走了不知多少个时辰了,此时已是繁星满天,而他们仍在这竹海深处不知所谓。 话语过后,跟前的沙弥顿了顿,摸了摸鼻子,声音细微如蚊,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僧不敢欺瞒施主。” “既然如此,为何你我在这竹林中瞎荡了这么久!”扬灵怒不可遏,朝着那灰色身影吼道。 吼完之后,心中涌上了一阵委屈,她可是堂堂的相府千金,平日无论做何事皆是一群人鞍前马后地跟着,岂会如同现在一般,腹中的饥饿与身体的疲惫已是让她十分狼狈了。 沙弥在嘴角处扯出一抹笑意,扭头说道:“施主不必担心,这南坡竹林在晋城的南边,只要我们往北走,脚程快些,便很快走出这竹海了。” “可现下,我们走的是南边……”扬灵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容有些僵住的沙弥,心中的一股怒气无法发泄,竟怒极而笑,冷笑道: “和尚,你家师父难道尽教你阿弥陀佛,而忘记教你识路不成!看来,可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师父” “不称职……也许施主说得对,师父,真是不称职啊……”沙弥笑意不减,抬眸看着满天繁星,清澈的眼中闪过几缕与其年龄十分不符的寂寥之意。 似乎惊觉自己的失言,扬灵下意识抬手捂住嘴巴,抬眸随着沙弥的视线看去,似极其无意地说道:“呵呵,我也是看你师父让你一个孩子独自出来历练,方一时口快。” 闻言,沙弥那如同吸进了满天繁星的眼睛扑闪了几下,奶声奶气地说:“师父,已经圆寂了,若是我继续待在禅林寺,反倒是徒惹无妄之灾……” 一时之间,扬灵有些语塞,心中的怒火不知何时已熄灭,她有些挫败地倚着竹子坐下,全然不顾衣裙的整洁。 晚风拂过,林中仅剩一阵沙沙的落叶声,扬灵似乎无法忍受如此寂静,随便问道:“和尚,怎么年纪便出家当和尚了?你家亲人呢?” 沙弥一如扬灵一般,盘着胖腿坐在扬灵的对面,撅了撅嘴巴,道:“霁华说,僧的爹娘已是不在人世了,僧是霁华养大的,只是,后来连霁华也突然不见了,僧便被云游的师父收留了……” 扬灵看着面前盘着腿坐着的孩童,胖胖的身子都几乎团在了一起,就像一个灰色的粉团,与一般童年稚子无异。只是,说着如此凄凉的身世,他脸上挂着的笑意就不曾掉下过,那双眼睛,清澈、透明,又充满希望,全无任何怨天尤人之色…… 突然,扬灵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只是,片刻之后,那惊讶之色便沉寂于一片黑暗中。 “噗呲” 扬灵忍不住一笑,山葡萄似的大眼睛中一时星光闪闪,对于自己方才突然生出的念头感到可笑,看着沙弥疑惑的胖脸蛋,笑道:“和尚,你可知,你长得与一人十分相像,若非我熟知此人,不然就以为……” “嘭” 天际划过一道火光,北边竹林随之响起一道巨响,打断了扬灵的话语,同时也将沙弥脸上的微笑打下。 扬灵猛地站起来,脸上十分惊恐地看着沙弥,哆哆嗦嗦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了?” “地狱妖魔侵入人界,必有大事。”沙弥神色有些严肃,看着北边的动静,冷静地说。 “施主,僧乃出家人,自是不可任由地狱妖魔祸害人界。至于施主,前方危险万分,施主还是待在此地候着,待僧回来。” 说着,这灰色的身影便往前冲,只是,一把便被扬灵给拽住了衣领…… “不行,我也得去!”看着那方向,扬灵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施主……” 沙弥拽住被扯着的衣领,扭头回道,只是,看到扬灵眼中满满的央求时,口中的话瞬间便咽回肚子了,愣了片刻,转言道:“好,只是,施主要切记,莫要冲动!” 不待扬灵回应,沙弥嘴中念出一段咒语,手腕处的一串珠子发出柔和的白光,瞬间,面前一道道热浪伴随着恶臭喷涌而至…… 扬灵看着眼前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竟吓得有些呆愣,只见此前的溪前笼罩着一圈银光,只是,这结界般的光圈已如风吹日晒的渔一般,破洞无数。这些破洞上,笼罩着团团黑雾,而且还传出阵阵腐臭。 虽然心中止不住地颤抖,但是扬灵仍强自镇定,极目搜寻那个银白身影,突然,她的眼睛一亮,那如火团一般的怪物身后露出了一片银色的衣角。 只是,当她看到那人全身时,她呼吸有些急促,嘴唇处已被咬处一阵血腥。只见那银白的身影已是染上了一片血色,怀中仍紧紧地保护着不省人事的宋南柯。 眼见那斧子快要落下时,扬灵双眼瞳孔猛的收缩,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温暖的光芒,以及声声清净明彻的梵音传来。 扬灵猛地扭头看去,只见那灰色身影竟生出团团金光,那金光如同初生的太阳一般,竟将这黑暗渐渐吞噬…… 不多时,尚未听到怪物的反应,四周只剩下缕缕金光,以及那个满身浴血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二十章 淳于棼 “姑奶奶到……” 一个马脸妖怪见雪儿将宋南柯往这边引时,用他那嘶哑的嗓子长长地吼了一声,这声音,在这山谷处不绝于耳…… 宋南柯听着那刺耳的声音来到所谓的膳厅,顿时就傻眼了。膳厅两边列座,一列少说亦有站三十个妖怪。两列座位的中间放置着主座,上面空置着,怕是为她所留。 众妖见宋南柯的身影出现,齐呼: “姑奶奶安好……” 宋南柯的身体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是,只是一下,她就微微笑着,端着声音说,“都坐着吧,莫要多礼了……” 宋南柯面上平和如水,端得是沉稳安静,迈腿便往主座上走。只是,背上却已是沁出一层细汗,心中更是确定,她的前世绝非善茬,竟将这一群穷凶极恶的妖怪治得服服帖帖。 宋南柯落座后,微笑着说,“各位开始吧,莫要因我而败了大家的兴。” 语毕,听着这觥筹交错之声,她便拿起那凤鸟纹爵,一脸玩味地把玩着,眼睛看似无意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龙坐于她的右下座,而左下座坐的却是一名年轻公子,蓝衣布衫,剑眉朗目,生得气宇轩昂,倒是成了这一殿妖怪中的靓丽风景。 龙见宋南柯心情似乎不错,拿起酒杯,粗声说道,“姑奶奶,可满意龙此番为姑奶奶设下的宴席?” 宋南柯微微一笑,沉静地说,“不错,龙倒是有心。” “哈哈……姑奶奶喜欢便好。此番为了欢迎姑奶奶,龙特意备了份大礼。”说着,龙那双眯眯眼往淳于棼处一扫,干瘪的脸上扯出一个莫名的弧度。 宋南柯眼波一转,手中的凤鸟纹爵亦已放于案上,好奇道,“哦?” “我知姑奶奶甚是喜欢美的东西,龙特意为姑奶奶寻来了这份礼物。这份礼物,便是,这位俊朗公子……” 龙故作高深地走到淳于棼面前,那低沉粗哑的声音因兴奋带上了几分尖利。 宋南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只是转眼即逝,那杏眼一眨,脸上微笑便活络起来,冷静地问道,“为何?” 眸子一转,便将素衣男子看了个遍,在这一殿妖怪中,素衣男子无疑是最应该得到她信赖的人。只是,男子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反倒让她心生疑虑。难不成,男子的修为高深莫测,反倒让她看不出威胁所在? 龙已是打好腹稿,见宋南柯开口询问,搭着淳于棼的肩膀激动地说道,“淳于老弟那一手画技,可谓神乎其神,画出的美人更是一绝!当年姑奶奶说那鲛人模样标致,便出手救下。而这淳于老弟,画出的美人,绝不比那鲛人差,所谓倾国倾城。” 宋南柯再次拿起那凤鸟纹爵,饶有兴趣地把弄,唇畔的那抹笑意逐渐灿烂,笑道,“呵呵……龙倒是好记性,连我这喜好亦是记得如此清楚,若是我不收下,岂不是辜负龙的一番心意。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宋南柯话语刚落,全场的视线皆放在这淳于棼身上,一阵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响起,话语的内容倒是让宋南柯哭笑不得…… “果真是有才气的人,与姑奶奶不过初见,便被看上了!” “有才气又如何,若非是那副皮囊好看,怕是诸葛在世,姑奶奶也未必注意到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诶……要我说,你们所说都有失偏颇。在我看来,此事最大的功劳既不在才气,也不在皮囊,而在咱们龙当家!若非龙当家有远识,安排这一出,以讨姑奶奶欢心,这赏识哪里轮得到这亡魂,而且啊……” 这妖如人界说书人一般,顿了顿,继续道:“姑奶奶一开心,说不定咱们出缥缈界的日子,便提上日程了!”这句断喝,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话语落下,殿内便响起一阵喧哗的应和。 “咳咳” 龙脸色有些僵硬,压低嗓子咳嗽了一声,瞪了一眼底下那群愣头青,他本意虽是如此,但是也没必要拿出来细说,若是惹恼了姑奶奶,界外的凡尘俗世只怕便与他今生无缘了! 淳于棼见龙的一番做法,竟也不恼。言笑晏晏,将那扇柄捏在指上,徐徐打开,回道,“在下淳于棼,方才龙当家赞缪了,在下只不过是一手艺人罢了。” 声音飘出,有如那皓月当空,清风徐来之感。 龙见底下一片安静,拍了拍淳于棼肩膀,大笑道,“淳于老弟真是谦虚,老龙不懂这读书人的歪歪肠子,自是有话实说。姑奶奶,你看这淳于老弟如何?若是合适,到时便将他一同带出这缥缈界,免得浪费他的一身才华。” 宋南柯看着凤鸟纹爵内轻晃的酒水,听龙一番话后,抬眸一撇,缓缓开口道,“此事我自有打算,龙就莫要操心。这席上之物亦无甚好吃的,我便先回寝殿。这淳于公子,既然画技如此了得,那便随我回去吧,正好这缥缈界亦无什么可打发时间。” 淳于棼微笑着,礼貌周全地施上一礼,开口道,“承蒙姑娘抬举,在下自是十分荣幸!” 宋南柯微微点头,便起身往外走…… 龙看着这消失在门口的背景,心中叹道,这姑奶奶果然是个好美色的,不过见他老龙相貌普通,便将他困于这缥缈界四千多年,他心中实是冤的紧…… 想着,他心中有些忿忿难平,猛地转头看向一殿的妖怪,绿豆般的眼睛在殿内扫了一圈,摸摸了消瘦的下巴,叹道:“看来,老龙也不差啊……” 说着,便一脚踏出了膳厅,仅留下一殿面面相觑的妖怪…… 宋南柯见那兔子精将门关上,扭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淳于棼。一时之间,心中生出一阵疲惫,这又惊又喜的一天实是耗费精力得很! 只是,这最大的麻烦还在眼前! 她抿了抿嘴唇,方可扯出一个弧度,轻声说道,“淳于公子不必拘束,让公子随我来,不过是想与公子聊天解闷罢了。听龙的口吻,公子只怕是前些日子才来到缥缈界。只是,不知公子为何会进入这招魂幡内?” 淳于棼拿扇的手顿了顿,脸上苦笑道,“哈哈……造诣弄人罢了。我本是在南坡竹林安心修炼,殊不知神界的煜月以魂控幡,同时招魂与聚魂,灵力强劲,便将处于附近的我给吸进这缥缈界内。” “是吗!我与那煜月倒是相识一场,不想那人却是如此可恨,竟将公子平白无故地收进缥缈界,若是日后见着了,我定当为公子抱怨上几句。” 宋南柯面上笑意嫣然,只是,心中不禁一愣,想起她与修远初见的情形,以及修远失去的记忆,只怕与这招魂幡脱不了干系。 淳于棼微笑不答,却话头一转,看了眼宋南柯,笑道,“那姑娘又为何进入这缥缈界?” 宋南柯眼波一转,微笑道,“难不成你不知,这缥缈界便是我的杰作?在三界待久了便腻,来这缥缈界尝尝新鲜感罢了。若是,你想出这缥缈界,怕是要像龙一般,好好讨我欢心。我一开心,说不定便将你带出这缥缈界。” 淳于棼不置一词,将指腹放于扇骨上,一折折打开折扇,修长的折扇变成几倍于原来大的扇面,才微笑道,“姑娘可知我擅长画什么人?” 宋南柯眉毛微微往上一挑,微笑不语。 淳于棼继续说道,“在下最是擅长画女子,这女子的神态变化,在下早已是了然于心。方才宴厅中,姑娘虽是表现得沉稳冷静,只是,眼中的慌乱与惊喜,在下亦是看在眼里。 一顿,继续道:“姑娘是否是龙当家口中的姑奶奶,在下自是不敢轻易下论。只是,对于这离开之法,怕是姑娘亦是不清楚吧!而且,姑娘找在下过来,想来是还有其他事要与在下说!” 宋南柯神色未变,脸上仍是静静的微笑,轻轻地说,“淳于公子一幅女子画像令权贵皆折腰的美谈,天下谁人不知,我便学学凡世之人,好仰慕一下公子的墨宝。只是,若是世人见着了公子那副新嫁娘,怕是羞得不敢提起画笔了!公子必是为此画费尽心血,方画就如此美艳绝伦的太后,就着一番痴情送往京城。” 淳于棼脸上的微笑渐渐僵住,眼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的宋南柯,清丽、平静、内敛,一双眸子犹如透着宇宙洪荒般的悠远,与方才判若两人。 “在下虽不知姑娘是何人?只是这容易让人抓住话柄的话,还是莫要乱说为好。我与太后不过是买卖关系罢了,她付我钱,我便给她画。”淳于棼冷冷的说。 宋南柯愣了一下,带着几分激动,疑惑地说,“那我岂不是找错人了,这时间耽误得太多了,太后怕是……” “怕是如何?”手中的折扇渐渐出现裂痕,只是那握住之人尚未发现。 “太后不过买过公子一副画罢了,公子何必多问,徒惹烦恼……” 朱唇微启,话尚在嗓子眼里,一阵刺痛从脖子处传来,宋南柯笑意不减,手指轻轻地抚在扇骨上,看着那双冷意十足的眼睛,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公子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什么了,惹得公子不悦;还是,公子对太后,旧情难忘……” 话语落下,淳于棼呆呆地看着宋南柯,好半天亦没有吭声,仿佛痴了一般。 “轰” 殿外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整个缥缈界亮如白昼,随后,殿外传来一阵躁动。 淳于棼一惊,猛地从回忆中醒来,只是,手上一空,置于宋南柯脖子间的扇子已成齑粉…… 他低头一看,忽的撞上了一双清冷悠远的眸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二十一章 纨绔子弟 望仙阁,江南清州风流之人最爱流连的青楼。 选了个栏杆旁的位置,正好可将楼下高台尽览眼底,王暮颜随意点了几样菜,便将龟奴打发走。 她一脸兴奋地看着四周的各色美人,低声说道:“玉仙表姐,待会下面便有曲开唱,那歌声可谓余音绕梁,表姐有耳福啦!” “你这丫头,若是让表兄发现我们从禅林寺偷跑出来,你啊,怕是又要跪祠堂了……”一个温柔冷静的声音响起。 “而且,看你这熟门熟路的架势,估计已是这的老熟人了吧!” 王暮颜嘴巴一撇,娇嗔地说道:“好不容易才离开家中,若是不出来逛逛,岂不是浪费这大好时光。再说了,表姐好不容易来一次清州,暮颜自是该尽地主之谊,带着表姐看些有趣的。这望仙阁,可是藏龙卧虎,阁内众女子皆有着一副莺莺嗓,唱起曲来,悠扬婉转,勾人得很。所以许多的文人墨客皆喜爱到这听曲吟诗,而表姐在晋城可是人人称颂的才貌俱全,自是不可落了份……” 身边之人微微一笑,看着周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听着耳畔的莺声燕语,无奈地说道:“哈哈,倒是愚兄错怪了贤弟,贤弟的一番心意,愚兄自然是心领了。” 王暮颜眼眸一亮,哈哈大笑,“倒是显得我粗心得紧,忘了此刻,我是那王暮公子,而你,便是冯玉公子,哈哈。来,贤弟为这一时粗心,自罚一杯。” 说着,那素手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了,别这曲尚未开听,你便醉倒了,愚兄可没法将你抬回禅林寺……”冯玉仙静静一笑,淡淡地说。 王暮颜拿起酒壶,为冯玉仙倒酒,笑嘻嘻地说:“哈哈,我可是号称百杯不醉,千杯不倒,冯兄就莫要为我担心了。哎……曲子开始,冯兄可要好好欣赏一番这清州的吴侬软语。” 冯玉仙笑了笑,没有说话,将视线放于楼下的高台上,耳畔渐渐传来一阵如泣如诉的古琴声,台上青衣女子正欲轻启朱唇,只是…… “停……停……爷我来此处,可是为听安歌姑娘唱上一曲的,而不是随便找个清倌便可打发!”屏风相隔的雅座传来一阵粗鲁的喝止声。 在场客人皆低头窃窃私语起来,谁也不敢抬起头来看向她俩身后的雅座,更是无人反驳半句。 方才弹琴的那位女子,听着底下的一片杂言杂语,脸上涌上了一层红晕,眼中一片慌忙之色,频频往台后看去,若非台后有人看着,只怕早已羞愧而逃…… 冯玉仙皱了皱眉头,这雅致之处,竟让如此粗鲁无礼之人进入!不过看着场内客人的反应,她便有所明白,怕是个家中后台紧实的纨绔子弟。 王暮颜瞪着一双眼珠子,愤愤地说:“这苏华真是可恶至极,不就仗着他的贵妃姐姐龙恩正盛吗!就如此粗鲁无礼,本是一副好心情,此番,倒是让他全坏了!” 冯玉仙似乎没有听到王暮颜的话一般,看着走廊处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扭着腰肢缓缓走到了他们后面的雅座,一阵软媚的声音飘出。 “苏公子何必动怒,若是公子不喜欢结绮的嗓子,那三娘换一人便是,定让苏公子满意。” “三娘,你方才可是没听清楚我所说的话!爷今日除了安歌姑娘,谁也不要,三娘若是明白,那便让安歌姑娘出来唱上一曲,爷满意了,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三娘似乎有些为难,说:“苏公子这不是为难三娘吗!这清州城谁人不知,这初三、十三、二十三三天里,安歌是被淳于公子包下了,若是苏公子真的想安歌,亦不差这一天吧。苏公子还是消消气,我们这的其他姑娘,那嗓子,亦不比安歌差,要不我就让轻云来给公子唱上一曲,上回我见公子对于轻云还是十分喜爱的。” 听到淳于公子时,冯玉仙一怔,心跳似乎已是不受控制,眼神不禁地往四处扫过,有些踌躇地问道: “暮颜,这淳于公子……” “哎呀,冯兄方才才说了弟,怎么这回反倒自己给忘记了!来来,弟给冯兄满上一杯……” 王暮颜本是愤愤的脸上满是狡黠的笑意,不待冯玉仙把话说完,便急着为她满上了一杯酒,双眼闪光似地看着冯玉仙。 冯玉仙一愣,白嫩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心中的那份紧张倒是让王暮颜的一番打闹给消去了不少,无奈道: “好好好,为兄认罚便是!” “嘻嘻” 看着冯玉仙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全无闺阁姐的扭捏作态,王暮颜眼中的笑意更胜了,开心地回道: “既然冯兄如此豪爽,那弟也不好吝啬,便解一解兄长的疑惑。这淳于棼是清州城的大才子,手中的一幅墨宝,可是引权贵重金以求,但是嘛……” 王暮颜眸子一转,脸上有些不满,抱怨道:“自古以来,才子便喜好惹上风流债,似成定理一般。这淳于棼,也是个流连花丛的风流之人。而安歌,便是待在他身边最久的一位红颜知己。” 说着这淳于棼的风流韵事,王暮颜的眼中有些不屑,淳于棼以才出名,却以以才招蜂引蝶,徒惹风流债,不知伤了多少女子的芳心。这种人,她最是不待见的!若非真心喜爱,还不如不识不见! 只是,王暮颜顾着自说,全然没注意到对面的冯玉仙的一双秋水明眸中,已是一片黯然之色…… “淳于棼又何如!这淳于棼出了多少钱,爷我出双倍即可。怎么,莫不是三娘不愿意……” 后面的雅座似乎并没有谈妥,突然传出苏华暴怒的声音。 “苏公子亦是我这临仙阁的老熟客了,也知安歌接客不看价钱,看才情。三娘也是头疼得很,所以,苏公子,不如看在三娘这张老脸上,就将就一番……” “哈哈,苏华,听到没有!这话里话外的,说的不就是安歌姑娘嫌弃你这大老粗的,没才情!”王暮颜微微一笑,似乎嫌麻烦不够大一般,朝着屏风大声说道。 话语落下,全场一片寂静…… 果然,一个高个子伴随着满身怒气大步过来,见到他们二人时,一怔,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粗蛮地说: “这位公子胆子倒是大得很,竟敢出言骂爷我!来人,给这子点颜色看看!” 王暮颜顿时气得柳眉倒竖,指着苏华怒道:“你竟想要教训我!你莫不是不知我是……” 她突然截住了话头,纵使她再大的胆子,亦不敢在青楼说出自己便是王府的姐…… “怎么,我看你倒是面生得紧,要不你介绍一番自己,说不定爷我心情一好,便不与你计较了!”苏华挑了挑眉毛,看着怒目圆睁的王暮颜。 冯玉仙看着眼前互相怒视的两人,在心中叹了叹口气,沉静地说:“苏公子,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苏公子何必咄咄逼人。方才舍弟出言,扰了公子兴致,确是他不对,在下向苏公子道不是。”说着便起身向苏华施了一礼。 苏华听着这话,总觉得十分别扭,可他又说不出那别扭之意。他看了一眼冯玉仙,倒是个眼生,疑惑地问: “你又是何人,凭什么替这子赔罪。要赔也是这子赔!” 三娘听着冯玉仙的话,心中不禁发笑,这位作男儿打扮的姑娘倒是位巧人儿,竟然不着痕迹地说苏华喜好惹是生非,只是,看苏公子的架势,怕是要惹祸上身了。 她不禁解围道:“苏公子,万事以和为贵。既然这位公子已是赔不是,那苏公子便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们一回吧……” “哈哈哈,想要爷我的原谅,可以,不过嘛……” 说着,苏华朝着王暮颜笑了笑,挑衅道:“那便让这矮子给爷我倒茶认错,爷便大人不记人过,既往不咎了,如何!” “呸……谁要给这纨绔子弟赔罪!说你不学无术,你还不承认!你和淳于公子能比吗!人家一副画作,引多少权贵争抢。而你,仗势欺人你倒是有天赋得紧……”王暮颜见苏华那满眼的怒火,心中一阵畅快。 “你,你……”苏华指着王暮颜的鼻子气得直发抖,张了张嘴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了!贤弟,时候不早了,既然大家都没了这听曲的闲情逸致,那便早些回府吧。”冯玉仙看着不屈不挠的王暮颜,顿感头疼,只好提醒暗自她莫要惹是生非。 王暮颜本是个娇蛮的女子,再加上此番争吵,她还处于上风,自是不愿就此放过苏华,便继续道: “怎么!若是不信,有胆子,就去找安歌姑娘说个清楚!” 冯玉仙一愣,有些无奈,正欲开口…… “好,爷我怕过谁!去就去,见完安歌姑娘,爷我再与你这子算账!走”苏华见王暮颜那一副嚣张样,心中怒火丛烧,不假思索便答应。 “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二十二章 初见 临仙阁内灯火通明,只是,一门之隔的庭院中,却是灯火全无。满天繁星下,佳木葱茏,奇花炳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夏日晚风携着流水淙淙飘散于院中的每一处,洒下一片夏夜特有的安宁。 一纤纤素手拿起案上的碧玉酒壶,殷红剔透的琼浆缓缓漫上了白玉酒杯,琼浆的晃动,使得剔透的夜光杯如同有生命一般,女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莞尔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自古以来引得多少文人墨客不惜口水,强说愁上愁,喜上喜。不知安歌今日可有这荣幸,可聆听公子的倾情之语?” 外间栏杆上依着一位素衣男子,静静地看着满园的寂静,闻言,将手中的扇柄捏在指上,徐徐打开,微微点了点鼻尖,只露出剑眉星目间的一抹慵懒之色,轻笑道: “几日不见,安歌这张巧嘴倒是长进了不少,竟也会指桑骂槐了……” 闻言,安歌素指轻敛手帕,微微遮住红唇,娇笑道:“安歌有几斤几两,当然瞒不过公子的慧眼。只是,与公子多日未见,免得与公子生疏了,便说几句上不得台面的玩笑话,活络活络气氛罢了,公子,可会因此与安歌置气?” 男子微微一笑,并不说话,亦将视线离了那抹娇艳,置于院落中的一片漆黑中,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之色。 安歌见状也不恼,扭着腰肢,走向男子,继续道:“我便知公子大度。既然如此,安歌也并非气之人。” 说着,安歌举起手中的夜光杯,轻声道:“这是前些日子西域客人送予安歌的葡萄酒,据说乃是千金难求的琼浆。但是安歌只是一介俗人,免得暴殄天物,便留着让公子酌一番。” 只是,男子并未移开视线,轻声道:“安歌何必自谦,这清州城内何人不知安歌酿造的美酒最为上称。” “呵呵……” 闻言,安歌轻笑不知,原来,对于她,他并非一无所知。娇艳的脸上扬起一抹柔媚的微笑,朱唇轻启,只是…… “姑娘,苏公子在外间嚷着要见姑娘,三娘说,若是姑娘无事,便出来安抚一番,免得扰了其他客人。” 楼梯处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低眉顺眼见有些惊慌。整个临仙阁的人都知道安歌对于淳于棼的喜爱,此番打搅了他们二人的相处,一场皮肉伤怕是免不了了。 果然,安歌秀眉微皱,脸上有些僵硬,冷声道:“难道三娘不知淳于公子在我房内吗!” 女子的身子有些颤抖,仍是低头不语…… “安歌,三娘平日待你不薄,此番她有求于你,你便过去吧!”男子冷然如冬日的声音传来。 安歌娇媚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只是稍纵即逝,转眼脸上便染上笑意,笑道:“让公子见笑了,为了不扰了公子的安静,那安歌便下楼劝劝苏公子……” 说着,那妖娆的身影便往楼下走去,只是,男子的视线仍在那一片漆黑中,一片平静与寂寥…… 看着前面互相推搡的两人,冯玉仙不禁有些好笑。放着美妙的曲儿不听,非要去找安歌姑娘料理清楚,也是孩子一般的行为。 只是,想到房内还有那人,她的心里便如激荡的湖水一样不平静…… “苏华!你这粗鲁的家伙,推我作甚!” 王暮颜看着那使劲往前挤的苏华,自是不甘落后,扯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在前面。 苏华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说:“你挡了爷的路,爷没将你一脚踹开,已是给你面子了!王暮颜,放手!你这刁蛮女子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之理吗!” 三娘有些头疼地看着这对冤家,虽然他俩没在前厅打搅其他客人,但若是此番过去,惹了淳于棼不悦,她这临仙阁的生意就难做了…… 她见那二人已快走到庭院门口了,无奈地开口道:“二位公子,走过了,这才是安歌的房间……” 说着,她指着冯玉仙所站的门前。 “嘭……” 苏华与王暮颜看着摔倒在地的冯玉仙,皆一愣,满脸的惊讶,方才听到三娘的话后,他俩争相往门口处冲,却不料,将站于门口的冯玉仙给撞倒进门了…… 冯玉仙本是沉浸在心底的那片不平静中,却不想突然一阵冲撞,她便直直地往这门内倒去…… 手肘上传来一阵刺痛,冯玉仙娥眉微蹙,好一会儿方缓过劲。 明眸轻抬,淡淡的脂粉香充斥在鼻畔,镂空的雕花圆门架外,纱幔低垂,古琴架于案上,一纤纤素手正拨弄出悦耳的乐章。 冯玉仙看着那娇柔似水的黄衣女子,有些呆愣,想象中的那抹身影却没有在,心中隐约有些失望…… “哎呀,真是造孽啊!三娘的那颗心,都要被你们吓破了!姑娘可有摔着?” 三娘看着风风火火的两人将冯玉仙撞到在地,吓出一身冷汗。 这王家姑娘可是临仙阁的老熟人了,这王府可是清州的高门府邸,这位摔倒的姑娘,怕是位官家姐了。 闻言,王暮颜回过神来,脸上一片惊慌,忙进入房内将摔倒的冯玉仙扶起,“玉仙表姐,没事吧?可有磕着哪了?要不要找大夫?都是我不好,一时意气用事,反倒害得表姐受伤了……” 冯玉仙看着慌忙的王暮颜,微微一笑,轻轻地说:“无碍,不过是轻轻摔倒罢了,又不是那瓷做的人,何必请大夫。” 安歌手指尚且轻抚在琴弦上,见状,方反应过来,缓缓起身,柔声道;“这位姑娘,方才摔下的那动静可是不,若是有不适的地方便尽管说出吧,我房中亦有些膏药,姑娘若是不介意,我便让丫鬟领姑娘上去?” 那柔美的声音如勾人心魄一般,听着这声音,冯玉仙几乎要忘了手肘上的阵阵刺痛,轻轻开口道:“那就有劳安歌姑娘了……” 安歌轻轻一笑,往门口唤道:“琉璃,领这位姑娘到楼上,拿些膏药帮忙敷上,只是,轻声点,莫要扰了淳于公子的休息。” 冯玉仙心中咯噔一下,说不上有多喜悦,只是,心跳如擂鼓…… “表姐,要不,我也陪你一块上去。方才那一摔,我心中亦难受得紧,你若是有何损失,我又如何向姑丈交代!你便让我上去,好让我安心些许。”王暮颜见冯玉仙脸色惨白,额间都渗出细汗了,她的心中十分难受。 冯玉仙摸了摸王暮颜的头,好笑地说:“我不过上去敷个药罢了,又非去那虎口之地,再说了,你这毛手毛脚的性子,上去,怕是要给安歌姑娘添麻烦了。” 安歌不禁莞尔,说:“姑娘,琉璃这婢,人如其名,心如琉璃,做事细心得紧,你就莫要过于担心了。这人多了,做事亦不方便。” “就是,还是安歌姑娘心细!王暮颜,若是你再纠缠下去,你这表姐怕是有罪要受了。” 苏华听着安歌的软言细语,面上的棱角不禁柔和,只是,视线触及王暮颜,话语就变得不饶人了。 听着苏华的话,王暮颜眼中顿时蓄满了怒火,紧紧抿着的嘴唇正欲张开…… “好了,暮颜,方才不过是磕碰到的伤罢了,你就莫要担心了,便依安歌姑娘所说,你在这候着,我好了便来。” 冯玉仙拍了拍王暮颜,眼眸带上了几分正色。 王暮颜一愣,有些气馁,丧气地说:“表姐说的是,暮颜便在这楼下候着……” 阁楼上 “姑娘,先坐会,琉璃去拿些膏药过来。”琉璃轻轻地说。 冯玉仙有些回过神来,微微一点头,“嗯,有劳姑娘了,去吧!” 说着,她的眼神不禁往那珠帘后的闺房望去,只是,那雕花镂空的圆门架内,仅隐约可见纱幔一角,倒让人联想翩跹。 她的心中隐约有些不舒服,不知是鼻畔飘来的阵阵安神香味,扰得她脑子里有些混乱。 还是,这躺在她人闺房内的人…… 她定了定心神,往阁楼的回廊处走去…… 看着庭院处的亭台楼阁、桥流水,感受着夏日晚风轻拂,倒是让她感到一阵清爽。 只是,当她侧身一看…… 这回廊的角落处,一名素衣男子慵懒地倚在廊椅上,看着天边高悬的圆月。男子剑眉朗目,生得气宇轩昂,只是那眉眼之间,透着几分寂寞。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外人闯进,微微一转,似乎有些惊讶,只是一闪而过。 只见那作男儿装扮的女子呆呆地看着他,玉冠束起的青丝,已是散乱,几缕调皮的,直接耷拉在脸颊两侧。 那爱慕的眼神,他已是习以为常。只是,看着这女子,他心中不免发笑,疼得脸色都发白了,那双秋水明眸中,却仍是他的影子…… 冯玉仙没想到淳于棼竟在这回廊处,一时视线相交时,如惊雷一般,轰得她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二十三章 厌恶 淳于棼唇畔扬起一丝肆意的微笑,轻轻地说:“你是何人,怎么上来这了” 冯玉仙面上微微飞上几抹红霞,站在那,满心的紧张,强自镇定,轻轻地说:“我,我,方才我不心受伤,安歌姑娘好意,便让琉璃领我上来敷药。若是打扰到淳于公子,倒是我的不是……” 淳于棼面上带着笑意,眼中却带着审视,淡淡地开口说:“你认识我?” 虽然心中仍有一份不愿停下的躁动,但是冯玉仙面上已是恢复平静,微微一笑,静静地说: “淳于公子才情名动天下,公子墨宝一出,权贵尽折腰,这样的美谈,在坊间流传得甚广,这世上还有谁不识公子呢。今日,虽是我第一次见淳于公子,但是我亦是那俗世之人,自然也识得公子,” “哈哈,你这姑娘倒是会说话,竟奉承我起来了。只是,这奉承之话说得甚是俗气,已是听得我耳子都起茧了。若是,姑娘可说到我的心坎里,我便赠姑娘一副画,如何?”一声轻笑,郎朗入耳。 “姑娘,药已备好,姑娘可是现在便敷药?”琉璃突然来到冯玉仙身后,轻轻地说。 冯玉仙眼眸中本是闪过几缕雀跃,只是,听到琉璃的话后,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失望,轻轻地说道: “那就先多谢淳于公子了,那画就麻烦淳于公子先代为保管着。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定将此画拿回!” “你倒是自信得很……”淳于棼转了转手中的折扇,平静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饶有趣味地说道。 “公子过奖了,我不过是自觉有幸见过几幅公子的墨宝罢了。若是我再多说几句,那可就真成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说着,冯玉仙颔首示意,扭身便往屋内走去。 淳于棼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纤瘦的背影,脸上微微一笑,这姑娘倒是个有意思的…… 屏风后面,感受着手肘上的阵阵凉意,冯玉仙慢慢放下衣袖,唇畔漾起一缕淡淡的笑意,轻轻说道,“我已是好多了,此番倒是多有麻烦姑娘。” 琉璃轻轻收起围于桌旁的屏风,心地说:“姑娘不必客气,姑娘是临仙阁的客人,为姑娘敷药亦是琉璃的分内事。姑娘若是可以了,便下楼吧,方才楼下似乎吵得厉害……” 冯玉仙一愣,无奈地扶额,她差点就忘记楼下那一桩事了。她叹了叹口气,缓缓起身,微微抬眸,那拨动她心弦之人就站于楼梯口,似乎正准备下去。 两人视线相交,淡淡一笑,这默契,似乎让两人皆微微一愣…… “淳于公子安好……”琉璃轻轻的行礼惊醒了微愣的两人…… “淳于公子可是要下楼,那便一起吧。”回过神来,冯玉仙淡淡地说道。 淳于棼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就默默站在楼梯处。 冯玉仙面上一红,缓缓迈开脚步,那陌生的气息让她似乎有些呼吸不畅,不过,心中却如偷吃了蜜糖般喜悦…… 王暮颜看着苏华眼中的喜爱之意,顿时柳眉倒竖,道:“此番打扰到安歌姑娘十分抱歉,只是,我有一事,需要安歌姑娘给个答案,好让某些人看清自己……” 苏华见着了心中的可人儿,本是十分喜悦,不过听着王暮颜的话,恨不得将她毒哑,恨恨地说: “王暮颜!莫要以为你是女子,我便不敢将你如何!你莫要忘了……” 冯玉仙方下楼,便听到这一番吵闹,缓缓开口解围道:“暮颜,莫要再吵了。有事便心平气和地说,这大晚上的,不要扰了安歌姑娘。” 话语落下,身旁之人似乎微微一愣。 王暮颜本是满腔的怒火,见冯玉仙无碍,方缓了缓声音,娇声道:“表姐,你可下来了,这苏华就是不可理喻!本就是一个粗俗无礼的纨绔子弟,却还不承认!” 她拉过冯玉仙的手,看着安歌,“安歌姑娘,是不是也和我一般的想法!” 安歌扑哧一笑,娇嫃道:“姑娘可是说笑了,姑娘与苏公子在安歌心中皆是位有趣之人……” “好了,耍够了没,若是耍够了便出去!莫要扰了我的一番清静……”一声冷冷地声音在房内响起。 冯玉仙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突然就一脸冷漠的淳于棼,轻轻说道:“淳于公子,此番多有打扰,实是抱歉。我……” “废话不必多说!既然知道打扰了,便快些离开,莫要扰我的心情!”淳于棼挪开看着那双秋水明眸的视线,盯着庭院外的花花草草,冷冷地说。 冯玉仙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淳于棼脸上的厌恶,她有些恍惚,心中慢慢地渗出一股酸涩的委屈。 安歌微微一愣,有些吃惊,淳于棼虽然性子有些冷漠,但是亦不会随意生气。她正欲开口…… “暮颜!玉仙!”一个稳重正气的声音才门口传来。 王暮颜一愣,有些心慌,僵着身子往门口处看,看着门口处那一身武装勃然英姿的男子,弱弱地回道:“大哥……” 听见熟悉的声音,冯玉仙亦下意识地寻声转头,只是眼中一片黯然失落之色,有气无力地开口道:“表兄” 王戍看着发冠散乱、一脸恍惚的冯玉仙,强忍的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说:“舍妹性子娇蛮,今夜给各位添麻烦了,望各位莫要见怪。时候不早了,你们二人还不赶紧跟我走!” “如此良辰美景,不约上知己酌一番倒是对不起安歌姑娘腾出的房子,所以,王公子,何必如此急着回府。” 苏华自幼便瞧不上做事板正的王戍,此番好不容易见面,心下那捉弄之意便起,全然忘记了方才淳于棼的逐客令。 王暮颜不敢吭声,只是,看到苏华那落井下石的眼神,狠狠地撇了他一眼,拉着冯玉仙便往王戍身旁处走。 冯玉仙回头看了一眼那冷漠的背影,似乎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方才那厌恶的眼神犹在脑海,她心中充溢着满满的委屈与失望…… 闻言,王戍棱角分明的脸上仍是一片平静,语气平淡地回道:“在下本是一介粗人,自是不如苏公子了解这风花雪月之事。而且……” 王戍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盛上几分威严地扫了一眼苏华,冷声道:“在下与各位不过萍水之交,算不得知己。” “哈哈哈” 话语落下,王暮颜的娇笑便在房内响起,这声音在苏华听来,如同刀剑相划而生出的尖利之声一般,让他烦躁不已,粗眉大眼间的怒气已是藏不住,冷笑道: “呵呵,若是如此,我更是求之不得。我看王将军有权有势,与我爹说上一番,怕是比我说得口干舌燥有用!” 本是一心失落之意的冯玉仙听到这话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一双秋水明眸中有些担忧地看向王暮颜。果然,本是一脸娇笑的王暮颜听到这话后,脸色有些僵住,眼中的笑意尚未消去,一缕若有若无的自嘲闪过。 冯玉仙紧了紧手中的柔荑,平静地说:“苏公子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心中有气,何必拿一个女子来出气。” 苏华看了一眼沉静的冯玉仙,取笑道:“这事本就是苏王两家之事,与你这外人何干!” “暮颜喊我一声表姐,不知苏公子可仍觉得此事与我无关!当初这事,本就是苏老爷几次三番央求而得来的,苏公子不懂珍惜便罢了,何必将这气撒在暮颜身上!” 冯玉仙看着苏华,一字一句地说着,平静的语气别有一番威严。 安歌见苏华紧紧拽紧的拳头,凤眼半弯,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笑着缓和气氛说: “嘻嘻,方才与姑娘只是聊上几句,竟不知姑娘也是个牙尖嘴利的巧人儿,我安歌,最爱与伶牙俐齿的姑娘打交道,省事儿!” 说着,便走到冯玉仙跟前,轻轻拉起冯玉仙的手,笑道:“好姑娘,若非时辰不早了,怕误了各位的休息,安歌真想与姑娘好好谈上一番。” 王戍这才注意到房内的安歌,看着走到跟前的女子,面似芙蓉,眉若细柳,比桃花还要媚上几分的眼睛让人看一眼便足以失魂,王戍一愣,漆黑不见底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 冯玉仙娴静妍美的脸上微微一笑,作整理头发的架势缓缓抽回了被拉住的手,心中不禁对安歌另眼相看,不过短短数语,已将苏华眼中的怒火浇灭,真不愧是名扬清州的花魁。 只是,她微微抬眸,看似极其无意地往房内看了一眼,方才那冷漠的身影已是不见踪影,脸上神色不变,但是心中早已是一片失望。 她看了看娇媚入骨的安歌,若是她是男子,怕是也会沉迷于安歌的温柔乡中,眼中怕是容不下任何女子了。 “姑娘所言极是,时候不早了,在下便不打扰了苏公子与姑娘的良辰美景了。”王戍已是回过神,一脸冷色地看了一眼安歌与苏华,继续道: “至于苏公子的话,在下回府后,会细细斟酌,到时定会给苏公子一个满意的结果!” 说着,也不待他们两人的回答,便扯着有些愣住的王暮颜往外走去。 见状,冯玉仙转身之际,眼睛不自觉的往楼梯处望去,只是,垂眸间徒留一片叹息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二十四章 避雨 禅林寺,清州香火最盛的佛寺。 溪潺潺、泉水叮咚,夏日凉风吹来阵阵泥土的清新。 只是,这似乎无法扫清冯玉仙心底的那抹阴郁,使得眉眼之间沾染上了忧愁,轻轻叹道:“流莺,莫要挂那纱帐了,让人看着气闷得紧。看天边乌云压顶之势,怕已是无人来这亭子了,就不用麻烦了。” 流莺放下纱帐,笑嘻嘻地说:“既然姐也知这倾盆大雨将至,又为何要来到这山边亭子呢,只怕一会儿,我们都要困在此处了。” “在寺里待久了,那香火气息熏得我难受得紧,便趁大雨未至时,来这亭透透气,好让自己心情舒爽一番罢了。”冯玉仙看着亭子外的潺潺流水,静静地说。 “嘻嘻,姐可骗不了流莺,姐分明就是不开心。自三天前,姐被表少爷送回禅林寺后,流莺便常常看见姐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 流莺轻轻地为冯玉仙倒茶,看了一眼冯玉仙,继续道:“姐可是想表姐了,也是,没了表姐在身边闹着,流莺亦是有些不习惯。” 冯玉仙想起当晚被王戍带回王府后,她与王暮颜便被训斥了一番,担心她随意乱走,便安排了六位家丁跟在身边保护。 她看了看亭外道上站在的家丁,无奈地说道:“当日之事,我亦有一半责任,若是我好好规劝暮颜,不让她随着性子胡闹,她便不会被表兄禁足在家中。” “姐何必自责,表姐若是听得进劝告,当日就不会领着姐从寺里偷跑出去了。而且表姐鬼主意最多了,又怎会安下性子待在府中,怕是此刻,她又不知在哪里玩着了。所以,姐还是放宽点心吧,莫要愁出病了。”流莺以为冯玉仙是因王暮颜被禁足而发愁,不禁轻声开解道。 冯玉仙听着流莺苦口婆心的话语,心中有些好笑,只可惜她说错了。 她忧,她愁,不过是因那厌恶的眼神,那冷漠的背影罢了。 三天了,她都未曾相通,她是如何惹他生厌了…… 流莺见冯玉仙的眼中似乎突然间暗淡下来了,以为方才的话勾起了她的不悦,便心翼翼地转移话题,“姐,我此前听姐说过,那淳于棼便是清州人士。此番我们来到清州,不知会不会遇见呢?不过,怕是那淳于棼见着姐了,便移不开眼了,毕竟姐比他画中的女子,美得多……” 手中的热茶溢出了些许,只是冯玉仙毫无察觉,脸上扯出一抹苦笑,“怕是,他见了我,心生厌恶罢了……” “怎么会呢!姐的才貌,在晋城都是一绝的,更不用说清州这个地方了。若是将姐的画像与他人放一起,绝对艳压群芳,姐就莫要妄自菲薄了。”流莺有些激动,一时声音亦大了许多。 “莫说这些了,看这天色,暴雨怕是要下了,你让家丁先回寺里避雨吧,我还想在此处待会。”冯玉仙吹着这山间凉风,嗅着空气中湿湿的泥土清香,语气平和,不起波澜。 “是,流莺这就过去。”说着流莺便往亭外走。 只是,不多时,她便领着一家丁头子过来了,轻轻说道,“姐,他们说,他们奉表少爷的话行事,表少爷说过,若是姐离开寺里,他们便要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姐。” 冯玉仙缓缓转身,看着那低着头的壮汉,静静地说道;“我知表兄是怕我四处乱走,所以安排你们跟在我身边。只是,此时这暴雨将至,我又能去哪呢!再者,这倾盆大雨之下,你们难不成,是想与我一块挤在这亭子里不成。” “的不敢,的不过是粗人,淋着这的雨,无妨。”壮汉粗着声音回道。 “你们是无妨,只是,你们莫不是忘了我此番来寺里的目的!我日日在寺中为外祖母持斋把素、诵经祈福,为的就是佛祖保佑外祖母早日康健。可若是放任你们在外淋雨,我又怎好在慈悲的佛祖面前祈求了!”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这回寺的时间不过两刻钟,若是你们不放心,雨停后,便立即赶过来便是了。” 那粗壮的身影微微一愣,带有几分迟疑地说:“那,请表姐莫要乱走,雨停后,的便回来。” “嗯,走吧……” 冯玉仙缓缓转过身子,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的视线一直胶着在那低垂的乌云上,看那样子,似乎已是兜不住那无根水了…… 果然,不一会儿,林中便逐渐传来一阵“沙沙”声,继而来到这亭子时已是变为“噼里啪啦”,激得溪荡起一阵又一阵涟漪,凉风迎面拂来,夹着丝丝雨意的清凉。 冯玉仙似乎很享受这种酣畅淋漓的清爽,即便是听着身后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亦舍不得离开这种感觉,而转过头去张望…… “公子,快点,这雨下得太大了,我们先在这亭子中避避雨……”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 两个避雨之人急急忙忙地躲进亭子里,见亭子中有人,素衣男子向那纤瘦背影施了一礼,语气有些喘: “打扰二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只是这天降大雨,在下亦无法前行,望姑娘莫要介意……” 冯玉仙听着这声音,一愣,有些意外,愕然地转身…… 淳于棼见女子转过身子,有些呆住了。这不就是那日向他讨画的女子! 只是,此时,女子不再是一身狼狈的男儿装扮。而是身着一袭白色烟笼梅花水裙,一头青丝仅用一根海棠花样的玉簪绾起,肌如凝脂,气若幽兰。那双秋水明眸,一如初见时,仅有他的身影…… “公子,你要不要擦一下身上的水迹?”厮的声音惊醒了愣住的两人。 “不必了,既然二位姑娘在此,为了避嫌,在下还是告辞了。华英,走!”淳于棼冷冷地说道,转身就往雨幕中走,只是…… 他皱起眉头,看着一脸急切的冯玉仙,以及那扯着他衣袖的纤纤素手,冷冷地说:“姑娘,身为官家姐,难道就如此不懂礼节,竟不知这男女授受不亲之理!望姑娘自重,请放手!” “恕我愚钝,不知哪里得罪了公子,竟让公子如此厌恶!” 冯玉仙有些挫败地看着淳于棼,闷闷地说道,“在山路中冒着倾盆大雨,也要离开,公子就如此讨厌我!只是,若是真是如此,又何必拿身体开玩笑。亭子本四角,公子不愿看见我,转过脸去便可,何必冒雨离开!” 话语落下,除了外面的倾盆大雨,四人皆一片寂静…… 许久,厮带着几分犹豫,缓缓开口道:“公子,要不,你还是先擦擦身上的水迹吧!” 心中满是委屈与急切的冯玉仙听见这话,不禁偷偷打量着,淳于棼一身素衣上,水迹浸染出斑斑点点,玉冠束起的头发,有几缕粘上了雨水紧贴于脸上,却仍摆着一副冷漠样,她不禁一声轻笑,如春风抚耳一般…… 淳于棼一愣,面上的冷漠似乎有些缓解,只是恼恨地看了一眼那傻头傻脑的华英,狠狠地夺过手帕,抽回那被扯住的衣袖,坐于石凳上,一声不吭。 冯玉仙微微一笑,坐于淳于棼对面,满心的好笑,她竟不知名扬天下的淳于棼是如此孩子气。 她偷偷地打量着,看一眼,便觉得喜悦多上一分。 他的视线一直放在亭外的雨幕中,她亦遵守诺言,不出声扰他半分。 流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无语的二人,她竟不知自家姐与这男子有何渊源! 只是,想起方才男子的态度,她心中便是一阵恼火,见厮背上的箱笼有几卷卷轴,眼珠子一转,极其无意地问道: “这位哥,你家公子可是位画师?” 华英本是郁闷于淳于棼的不悦,听一道清灵的嗓音响起,便快嘴说出:“画师?我家公子可非寻常画师可比……” “画师就是画师,还说什么非寻常画师可比!既然你家公子如此厉害,不知可有听闻过淳于棼一人,与他比起来,你家公子又是如何啊!”流莺有些嗤之以鼻,继续说道。 “我见你们二人方才的行为,怕是亦不过尔尔,只怕与淳于棼相比,望尘莫及吧!” “流莺,莫要胡说了,这……”冯玉仙本是满心喜悦地看着淳于棼,听着流莺的话,心中生出几分无奈,正欲轻声制止。 只是,方才一言不发的淳于棼淡淡地说道:“你又怎知在下不如那淳于棼?还是你可曾见过他?” 淳于棼本是对苏王两家之人是厌恶至极,只是,身边这女子,眼中的喜爱之意毫无掩饰,倒是让他有些吃惊。身为一位官家女子,倒是有趣得紧。所以,心中便生出了作弄之意。 “我虽未曾见过淳于棼,但是,我家姐甚是欣赏淳于棼的墨宝,流莺平日耳濡目染,自是了解些许。所以,公子何必在姐面前如此嚣张,公子的才华,我家姐才看不上眼!”流莺瞥了一眼那漠然的男子,十分不屑…… “哈哈……你这丫头,果然是个没眼力!怕是你家姐说话时,你都在打瞌睡!我家公子,便是你口中那望尘莫及的淳于棼!”华英似乎听到了天大笑话一般,都笑弯了腰。 冯玉仙见流莺那涨红的脸,敛起脸上的笑意,淡淡地说:“这位华英哥,流莺本是第一次来到清州,且平日志不在画画,不识得淳于公子十分正常,哥何必取笑于她!” 她看了一眼淳于棼,一如她所说,他的视线不曾在她身上停留,她叹了叹气,说:“我知淳于公子厌恶于我,只是,何必作弄无辜的流莺,她亦不过是维护我罢了……” 只是,话语落下,仅有那隐约水滴声交相呼应罢了…… “暴雨亦停了,既然公子不喜与我共处,那我亦是个识相的,就不扰了公子的清静了。流莺,我们回寺里。” 冯玉仙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失望, 淳于棼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走远,方将视线置于那娉婷的背影上,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生出几分隐约的失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二十五章 意外 瓢泼大雨过后,茂密挺拔的树丛上,水珠滴答滴个不停。依山修葺的道,山壁流下的雨水与道的泥土混合,道变得泥泞非常。 流莺提着裙摆,撑着伞,满脸不悦地看着脚下的泥泞,闷闷地说道:“姐,可是为方才流莺多嘴之事而生气?” 冯玉仙身影一顿,有些气喘,轻轻说道:“流莺莫要多想,方才之事,倒是我害你难堪了。若非是淳于公子对我有意见,又怎会作弄于你。” “这淳于棼,亏姐一直都这么欣赏他,没想到竟是个鸡肠肚的!只是,姐是何时认识了这淳于棼的?”流莺想起方才姐的行为,有些疑惑。 冯玉仙唇畔漫上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想来淳于公子亦不愿与我相识,这过去之事,就莫要再提了。” 想起初见与再见之事,看来这淳于棼对她是十分厌恶了,也许,她就不应该再去招惹淳于棼了…… 她看了一眼走在悬崖外侧的流莺,轻轻地说:“流莺,道泥泞且滑,你莫要走外侧,免得不心便滑下那悬崖了。” “姐!方才你就不应该与那淳于棼置气离开,就算要走,也应该是他们主仆二人离开。姐好歹也是相府千金,走在这泥泞道上,弄得满身脏污,多招罪啊!反倒是那布衣书生,悠闲地坐在亭内欣赏这雨后新景!” 流莺看着冯玉仙衣裙皆被泥水弄得斑斑点点,心中便冒起一股按压不住的邪火,顿觉那山壁碍眼得紧,正面便是一脚踢过去…… 只是,她忘记了道这滑脚的泥泞,那一脚踢在山壁上的力气反冲,加之脚上打滑,她只觉得身子就直直地往悬崖下倒去了…… “流莺……”冯玉仙见流莺身子往悬崖下倒去,忙伸手去拉…… 流莺呆呆地倒在这泥泞的道上,方才被握住的手腕上,还留有那力道的感觉,只是,就那一扯,力道的主人,已是没有了身影…… “公子,这都快黄昏时候了,你倒是快点。方才你已在那亭子坐了两个时辰了,若是还不赶紧拜访方丈,今夜怕是要宿在这山林中了!” 华英站在禅林寺寺门前的石阶上,看着那慢悠悠的淳于棼,他都快急红眼了! 淳于棼看了一眼华英,接着闲庭漫步一般地踱着步子,似乎没有把华英的意思当回事。 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了,他的眉毛微微皱起,眼神中似乎有些不解。方才那抹纤瘦的身影,为何在脑中挥之不去…… “师傅,这都黄昏时候了,你们这是要上哪去?” 华英的声音让淳于棼回过神。只见十来个年轻的和尚正神色紧张,急匆匆地往山下跑去。 “回施主的话,一个多时辰前,相府姐在回寺的山路中摔下了悬崖,众师兄寻人未果,见已是黄昏,便让寺中所有人等皆外出寻找。”和尚合什作礼后,正欲离开…… 淳于棼听着和尚的话,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呼之欲出,他忙问道。 “师傅,那位相府姐可是唤玉仙?” “施主说笑了,僧又怎知相府姐的闺名!僧只知这位姐来禅林寺,是为了给王家老太太祈福的。若是无事,僧便要去山下寻人了。”说着,和尚便急急匆匆地往外跑。 “哎,公子,你又要上哪去啊……” 华英见淳于棼似乎突然愣住了,回过神来,便急忙往山下跑,他连忙跟上前去。 …… 山下,天已经快黑了,极目都是那遮天蔽日的树枝树干黑影,往深处看,黑洞呦呦一般,周围除了叫喊声,四下寂静,毕竟这山底丛林多瘴气,平日并无人烟。 淳于棼有一种心惊的慌乱感,他觉得他面对的是惊心动魄的危险过后那一片安静,无论方才冯玉仙的坠崖如何惊心,他赶不上了。他来,只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在这莽莽丛林中找到那一双秋水明眸罢了…… 淳于棼顺着陡崖走到了冯玉仙掉落的大概位置,周围的杂草已被践踏得平整了,看来方才也是有许多人在此寻找过。 他抬头看向那遮天蔽日的树叶,似乎有些奇怪。若是冯玉仙从山上掉下,为何没有在此处留下任何痕迹? 他看了看方圆皆是搜寻的火把,若是冯玉仙真的掉下这丛林中,应该早就被找到了! 他观察了一下这山壁,虽说陡峭,但是坑坑洼洼的,亦不是不能够往上爬。 淳于棼凭着直觉,见众人不注意时,便攀上了这陡崖,顺着冯玉仙掉下的位置慢慢攀爬。每爬一刻钟,他便抬头往上看是否偏离了。若是他没猜错,这森林枝繁叶茂,冯玉仙怕是被崖边的树杈什么的勾住亦不定…… 淳于棼吁了口气,雨后的陡崖打滑,他只能心翼翼地挪着,已是用了半个时辰了,他才爬过了那茂密的树冠。 只是,当他抬头往上看,仍是那茂密的树杈,毫无冯玉仙的痕迹,加之天色已是全黑,看向远处,已是目不能视物了。 他的心似乎要一点一点变凉了,最大的可能便是他的猜测是错误的,冯玉仙可能掉下山底了,要么就是被他人救走了,要么就是被野兽…… 淳于棼不敢想下去了,他强迫自己冷静。想起那双秋水明眸,心底的惊慌方歇了些许。 他继续用麻木的手指攀着山壁上的坑,缓缓往上爬。 只是,一刻钟后,他有些呆愣,他发现这半山腰的陡崖变缓了,甚至头顶处还有一个一尺多宽的平缓之处,如腰带一般,将陡崖绕上了一圈…… 他一头仰倒在这片平地上,方才的攀爬已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头晕得厉害,躺了一会儿,视线慢慢模糊起来了,眼前漆黑的一切都不清晰了。但想起那个娉婷的背影,巨大的悔恨像水一般漫过头顶。 当时为何要将对苏王两家的不满迁怒于她呢!哪怕是走,他亦是那个该走的人;他才应是那个命丧崖底之人!反正这世上他本就是孑然一身,他亦了无牵挂。 淳于棼闭上眼睛,伸手抹了一把,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似乎让他清醒了些许,他睁开眼睛,夜色若泼墨,已是听不见山底下那喊叫的声音了,四周一片静谧。 只是,模糊的视线中,忽然闪了一闪,那泥土中似乎藏有几点温润的星光,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淳于棼愣了一下,擦了一下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只是,那泥土中,确有点点光芒…… 淳于棼脑子空空的,似有一道惊雷在脑子响起一般,下意识地就跌跌撞撞地爬过去了,几乎想也不想,伸手将那道光芒拿起。 虽然沾染上了泥泞,但是淳于棼仍记得,那青丝绾起处,便插有这海棠花样的玉簪…… 淳于棼拿着玉簪的手似乎有些颤抖,双腿发软,依靠着山壁方能缓缓站住。每迈出一步,他的心跳便快上一分。 仿佛跨越了无数个春秋,方见前方山壁上的一个洞口,在这漆黑的一片中,溢出缕缕微光,如妖魔的蛊惑一般,对淳于棼而言,有着直插心脏的诱惑…… 站在洞口,淳于棼愣住了,面上木着,只是,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他看着那躺在杂草堆上的女子,一身白衣沾满了泥污,抱着那鸡蛋大的夜明珠,正酣睡…… 凝脂般的脸上划有几道淡淡的血痕,那血痕刺痛着他的眼,眉头不经意地皱起。 那睡梦中的人儿似乎感觉到了外人的闯入,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一双秋水明眸中,满溢着惺忪的茫然之意。 看着这双眼睛,似乎触碰到了淳于棼深藏于心底的那片柔软,面上神色不禁舒缓下来,满眼柔和地看着冯玉仙。 “淳于公子,怎么是你……” 冯玉仙扭头看见洞口的淳于棼,睡意瞬间跑个干净,激动地继续道:“原来方才恩公说的人是你!” 淳于棼一愣,有些意外,愕然地说:“恩公?” 他看了看冯玉仙,从如此险峻的陡崖上摔落,她的身上除了脸上那几道划痕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伤,看来便是掉落时,被她口中的恩公所救。 冯玉仙缓缓起身,正欲伸手理理头发时,却微微一愣,她倒是忘了玉簪掉了之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是的,方才我不心掉下悬崖时,便是在这半腰处被恩公所救,他将我带到这山洞。只是似乎有急事,他突然放下这夜明珠,他便离开了……” 她想起方才之事,亦有些后怕。她拉住流莺的同时,不想竟把身子给甩出悬崖了,她以为她的一生,便是这样结束时,一个身影将她接住。 脚跟触地的实感让她方缓过劲,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银白锦袍的温润男子,不过眉眼之间透着冷漠却让人感到十分疏离。 她一愣,定了定心神,轻轻地说道:“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 闻言,男子低眸看向地上的冯玉仙,脸上微微一愣,幽深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只是稍纵即逝。 “姑娘不必客气,在下不过是恰巧路经此地,见姑娘坠崖便出手罢了。”一阵清冷的声音传出。 冯玉仙这才注意到四周的环境,不过一臂之长的平缓之地,她只要垂眸一看,底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洞便直冲她的视线,惊得她一阵腿软。 “大雨初歇,此处终究危险,姑娘还是跟在下走吧,在下正好在此处寻人。” 说着,眼前的银白身影已是往前走了,冯玉仙定了定心神,连忙跟上。只是…… “恩公?” 冯玉仙看着忽然停下的男子,只见其似乎冷峻的眉间微微皱起,不禁疑惑道。 “无事,进去吧!”男子微微侧开身子,只见一个干燥的山洞映入眼帘。 冯玉仙虽是心有疑惑,但是见男子一脸冷漠之色,怕是不愿她多问。 只是当她进入洞中时,男子仍立于洞口,她不禁问道:“恩公,可是有事?” 闻言,男子眼中的幽深之色更甚,神色有些凝重,摇了摇头道:“姑娘便在此处候着,待会便会有人来,所以……” 说着,男子凭空拿出一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夜明珠,继续道:“在下所寻之人怕是出事了,在下便先走一步!” 冯玉仙正欲开口,只是,门口只剩一颗发着微弱光芒的夜明珠,而那银白的身影已是不见踪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二十六 敞开心扉 微光所及,皆是平滑的山石,就如同人为地在半腰处钻出的一个深洞,且山洞似乎十分深,黑茫茫一片中,携着几分凉意袭来。 在微弱的暖光中,淳于棼看着冯玉仙,青丝披散,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只是,一颦一笑,美目盼兮,一双秋水明眸中,散发着别样的光亮,似乎缓缓照进了他心底那不为人知的阴郁。 一时之间,他忍俊不住,唇畔勾起了一缕柔和的笑意,轻轻地说:“姑娘,方经这坠崖之险,正常人不应是一副惊魂未定之样。为何,姑娘笑得如此开心?” “从那么险峻的陡崖上摔下,我却分毫未伤,我自是开心得紧。而且……”冯玉仙眼眸一转,看着淳于棼。 “这在寂静的洞中,尚有淳于公子陪伴,我若仍是一副惊魂未定之样,岂不是辜负了公子攀崖救我之恩……” 冯玉仙看着那一身素衣上,满是泥泞,莫不显示出,它的主人经历了何种困难,方到她身边。这似乎与那气宇轩昂的淳于棼比,更显真实了。 她的心底,不禁冒起了阵阵甜蜜的喜悦,或许,淳于棼对她,不仅只有厌恶吧…… 淳于棼一愣,有些好笑:“倒是在下狭隘了,没想到姑娘是个心宽的。而且,姑娘又何必谢我,若非是我,姑娘又怎会冒着满地的泥泞而走,导致摔下悬崖。看着姑娘脸上的伤痕,在下倒是内疚得很……” 脸上传来丝丝刺痛,冯玉仙一愣,伸手轻轻地在脸上摩挲了,她方才一直处于紧张,倒是没注意脸上有伤。 淳于棼见冯玉仙有些愣住,以为她担心容貌被毁,便轻声道:“姑娘不必担心,姑娘脸上的伤不过是树枝的轻轻划痕罢了,过不了几天,便会消去。” “呵呵,公子方才才说玉仙是个心宽的,怎么这又来安慰玉仙了,玉仙不过有些意外罢了,方才竟没注意到脸上有伤。” 冯玉仙放下摩挲的素手,微微一笑,静静地说:“而且,划痕深点,未必是件坏事……” 一时之间,她脸上闪过几缕自嘲的神色,若是容貌不再,或许,她倒是可以活得自在些…… 淳于棼将那抹自嘲看在眼里,心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 寂静的晚风拂过,两人却一时无语…… 许久,冯玉仙回过神来,低着头看了看身上,有些好笑地说:“与公子两次相见,皆是一身狼狈,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初见时,她一身男儿装打扮,却摔得发髻散乱;再见时,她虽是恢复女儿身,但却粘上了满身的泥泞。似乎她身为相府姐的端庄贤淑,在淳于棼面前,便会无影无踪…… 淳于棼想回初见时那场景,也觉得有些好笑:“姑娘两次狼狈皆被我看见了,倒显得,我是姑娘的命中克星一般。不过,姑娘的直爽倒是让我吃惊得紧,两次见着我,姑娘眼中的爱慕之意竟毫不掩饰……” 淳于棼看着有些呆愣的冯玉仙,那双秋水明眸中,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里面的他,一脸柔情…… 他为无数女子作过画,他并非没有遇见喜爱他的女子,只是,每当他们视线相交时,那喜爱便会藏于慌乱与端庄里面。 不过,冯玉仙不一样,她让他清楚地感受到了那句话,一个人的喜爱,哪怕是将她的手脚捆绑起来,那喜爱也会从眼里蹦出来…… 每次相见,那双秋水明眸中,总是毫不吝啬地将他完全装进…… 冯玉仙回过神来,她惊于淳于棼如此直接问出这个问题,但是她并不觉得羞愧,常年的拘束生活,让她懂得,对于自己的喜爱,便要直截了当地表达。若是表现出毫不在意的端庄,那么,她的喜爱,便注定成了别人的了…… 她抿了抿嘴唇,看着淳于棼,微微一笑:“公子如此直接,倒是让我有些愣住了。在晋城时,我确实十分仰慕公子,因为公子画中那抹散不去的轻愁,看着公子的画作,总会勾出心底的那抹阴郁。画乃表意之作,这轻愁便是公子那不经意的流露。所以,一直以来,对于公子,我心中是十分好奇的……” 淳于棼有些意外,世人评价他的画作,皆是离不开那一字罢了,便是“美”。说他画中带愁,冯玉仙是第一人。 冯玉仙见淳于棼不语,继续道:“而且,十年寒窗苦读,仅争入仕之门。儒生毕生所愿,无非就是在官场摸爬滚打一番。以公子的才学,入仕并非难事。但是公子却选择肆意潇洒地活在民间,这便是我仰慕公子的原因。” 在家中,官场的尔虞我诈与后院的打听提防,她已是厌恶非常了。她逃脱不得,只能羡慕着淳于棼的那份潇洒自在。 淳于棼听着冯玉仙的话,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嘲讽地说:“官场?不过是一个充满虚伪、欺诈、逢迎、倾轧的污浊之地罢了……” 他顿了一顿,看着冯玉仙疑惑的眼神,问道:“你可知,此前我为何如此厌恶于你!不过因为,你是那王家之人罢了……” 冯玉仙心中一惊,眼中闪过一缕惊慌失措…… “十年前,我爹调知清州,满腔的为民之策,却毁于苏王两家的势力压迫之下。看着苏王两家之人欺压百姓,他自觉枉为父母官,郁结于心,不足一年便过世了。我娘,大悲过后,不久,便随我爹而去……”淳于棼看着那如墨般漆黑的深动,眼中幽深一片。 听着淳于棼冷冷的话语,冯玉仙胸口仿佛被堵住一般,气闷得紧,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淳于棼看着那低头不语的冯玉仙,语气平和,不起波澜地说道:“怎么不说话了!” 冯玉仙有些沮丧地瞧着淳于棼,静静地说:“我,无话可说……若是王家做了此等错事,本应受到惩罚与唾骂。只是,王家乃我舅家,我又有何资格出言唾骂!” 淳于棼淡淡一下,“你又何须自责!我已是想通了,这事本就与你无关。倒是我,此前不分青红皂白便怪罪于你……” 冯玉仙一愣,有些意外,“公子,就是如此觉得对我不住?不如,答应我一事可好?” 淳于棼看着那突然展开的笑颜,亦跟着扬起了嘴角,“何事?答应你便是了!” “在只有我们两人时,我可否唤公子为子若?你便唤我玉仙?”冯玉仙一脸期盼地看着淳于棼。 淳于棼看着那央求的眼神,似乎已是将他的心底荡成一潭春水了。 “玉仙,次韵中玉水仙花,娴静妍美、绰有态度,倒是与姑娘相配得紧……” 听着淳于棼的话,冯玉仙的脸不自觉地有些微微发烫,眼波流转间,染上几缕娇羞之意,转眸看向洞外的一片漆黑,一直慌乱的心慢慢地沉静下来,自嘲道: “态度?呵呵,子若倒是看得起我……” 看着冯玉仙嘴角泛起的一丝自嘲的笑意,淳于棼微微一愣,心中似乎泛起了一抹别样的情绪,他不自觉便开口道: “玉仙可知,初见时,于我,玉仙便是一个特殊的人。” 闻言,冯玉仙眨巴了下眼睛,想起初见时的情景,淳于棼对她,那厌恶之色可是不加掩饰的,她略一沉吟,问道: “初见时,子若对我,难不成不是十分厌恶吗?” 淳于棼不料冯玉仙会旧事重提,回想起临仙阁之事,一时之间,脸上生出了几分窘迫之色。只是,当他望向冯玉仙,只见青丝掩住的半边脸,露出了微微勾起的嘴角,心下一松,有些好笑地打趣道: “毕竟像玉仙这般自信的女子,世间难以再找到第二个……” “嘻嘻,没想到我当时一时口快,竟得子若这般欣赏。” 冯玉仙一扫之前的黯然,笑意嫣然地看着淳于棼,继续道: “只是,不知子若,何时将画作备好,好让我珍之藏之……” 闻言,淳于棼不若平日那般冷漠了,带上几分喜悦,反问道:“那不知,凭玉仙口吐莲花的巧嘴可能说动我?” 话语落下,两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相视一笑,继而同时动了动嘴唇,也同时合上了嘴唇。 “你说……” “你说……” 冯玉仙看着眼前淳于棼,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滋味,下巴微微抬起,剑眉星目见如蓄满的星河般璀璨,再次相见,他们两人似乎都变了…… “心……” 冯玉仙微微有些发愣之际,突然听到淳于棼的声音,以及一阵清风拂过,肩膀一重。等她反应过来时,只见淳于棼眉间微微皱着,静静地抓着右手手指,忙开口道: “子若,你的手怎么了?” 淳于棼摇了摇头,气息有些不稳,安慰道:“无碍,方才见有只蜘蛛待在你的肩头,不过已被我拂走了。” 冯玉仙不顾淳于棼的解释,拉过他受伤的手,只见虎口处被划出了一道口,不停地冒着鲜血,而伤口四周更是一片红肿。 “嘶” 冯玉仙毫不犹豫地撕下裙角的布,心翼翼地为淳于棼包扎,心中似乎有些慌乱,喃喃问道:“这蜘蛛可是有毒?这伤口如此严重,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山洞……” 淳于棼看着低头喃喃有语的冯玉仙,并不做声,只是平静的眼中已是波澜四起。 只是,因伤口而无暇他事的两人并无发现,滴落于草堆的血液,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二十七章 暧昧 充满着潮湿腥气的山洞,那泼墨般的未知传来滴答水声,夜明珠微光如萤火,仅能勉强看清脚下之物。 “子若,我们已走了两个多时辰了,你是否需要休息片刻?”冯玉仙气喘吁吁说话的同时,她的一双眼睛仍无法离开面前那置锥之地。 地面湿滑崎岖,一个分神,便可能摔倒在地。若是如此,耽搁了时间,只怕淳于棼手中的毒素便会蔓延开来。 “不碍事,时候不早了,若是在此处耽搁,今日之内,我们怕是走不出这山洞。”淳于棼气息似乎有些微弱,被搀着的手不禁重了几分。 冯玉仙感受到手中的重量,心中一阵慌张,忙说道:“可若是过于劳累,只怕你身上的毒素侵入心脉,要不,我帮你将那伤口处的毒素吸出?” 淳于棼闻言一愣,看着一脸担忧之色的冯玉仙,心中有些愕然,亦有些好笑,轻轻地回道:“哈哈,玉仙就不怕这毒素过渡到你的身体?” “子若就莫要为我担忧了,我自幼便有一副康健的身子骨,平日便是风寒亦是几年方患一次,这蜘蛛的毒素,纵使厉害,多个人分担,总该弱上些许。” 冯玉仙秀眉微蹙,脸上勉强保持着冷静之色,只是,心中已是打鼓。对于方才所说,其实,她心中亦是没底。 淳于棼面上一片沉静之色,眼中却带着审视的神色看着冯玉仙,只见那双秋水明眸中,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的同时,那担忧之色亦满溢而出。他默默地看着那双眼睛,并不说话。 一片寂静过后,那似乎藏有不知名情绪的低沉声音响起。 “即便,这蜘蛛毒素让你我二人皆命丧于此?” 冯玉仙一愣,站在那,似乎有些茫然。自她坠崖脱险后,她并无想过,她或许命丧黄泉之事。经淳于棼一番提起,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淳于棼看那秋水明眸一片茫然,他也不催促,转眸看着那墨团般漆黑的深处,默默地等着。 “我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俗人罢了,对于丧命一事,我自是恐惧得紧。但是我为子若吸走毒素,并非抱着就义般牺牲的想法,因为,我坚信,我与你,定不会丧命于此!毕竟,你我,皆有未了之事!” 冯玉仙心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只是,到了口中,却成了这颠三倒四的一句话罢了…… “未了之事……”淳于棼喃喃道,“不知玉仙的未了之事是?” 冯玉仙微微一笑,脸上似乎飞上了几朵红霞,轻轻地说道:“与其说是未了之事,不如说是希望渺茫之事,说出来倒是让子若见笑。” 她眼眸低垂,看着那地面的青苔,嘴角漫出一缕笑意,继续道:“一壶茶、一双人、一院落,闲看那云卷云舒的生活。只是,亦不过愿罢了,终究无法实现……” “哈哈,倒是我眼拙了,竟没看出堂堂相府千金毕生所愿,竟是甘愿过上这弊衣疏食的生活。” 淳于棼听着冯玉仙的话,似乎有些意料之中之感,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 冯玉仙抬眸,淡淡一笑,“或许天下人皆以为我锦衣玉食、风光无限,若是可以选择,我倒是愿意出生于寻常之家。子若,应该很是理解吧……” 说着此话,冯玉仙不禁感慨万千,世人丢下那潇洒肆意的生活,反而对于名与利趋之若鹜,殊不知这名与利不过是一道枷锁罢了,随心二字从此与你无缘…… 淳于棼一愣,有些意外,亦有些了然,却故意问道:“我不过是一介布衣罢了,玉仙心思,我又如何得知?” “若是子若追逐这世间名利,只怕已是朝中之重臣,可是,子若却选择了偏安一隅,在这清州之地,过得潇洒自在。所以,子若又何必相问与我。” 冯玉仙不愿继续此话题,因为此事不过是藏于她内心深处的妄念罢了,既然是妄念,多说只是徒增烦恼。 她看了一眼淳于棼的右手,继续道:“莫要再说这些不重要之事,你的手若是再不将毒素吸出,怕是……” “哈哈,这法子不知玉仙从何处得知,若是吸出毒素便没事,这世间解药与大夫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间。”淳于棼苍白的脸上有些好笑,禁不住便出声打断冯玉仙的话语。 听着淳于棼的话,冯玉仙突然有些语塞,面上有些踌躇之意。这法子,她不过是从这话本子中看来,对于其中的效果,她亦是不解分毫…… “对于玉仙的一番心意,我已是心领了,只是,这吸取毒素之事,不过是坊间流传的土法子,用不着让你以身试险。” 对于冯玉仙的一片心意,淳于棼心中很是感激,在这阴寒潮湿的深洞中,他的心中漫出阵阵暖意,已是漫上了他的脸,将脸上的冷漠与距离融化了。 听着淳于棼的一番话,冯玉仙脸上的担忧之色更重,秀眉微微皱起,一双秋水明眸呆呆地看着淳于棼受伤的右手,紧紧抿着的嘴唇,欲言又止…… 见状,淳于棼柔和地说道:“此处与来路相较,已是干燥些许,而且,洞内有阵阵凉风拂来,这出口,怕是就在前方了。所以,玉仙,就莫要再过于担忧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离了这山洞,这蜘蛛毒素亦不过是事一桩。” 闻言,纵使冯玉仙心中担忧万分,但是,她也明白淳于棼口中所说之话,在此处过于纠缠此事,倒是耽误时间。 她强自打起精神,搀住淳于棼的手不禁紧了几分,默默地地往前走…… 淳于棼感受着这纤纤素手给予的支撑的力量,心中渗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眼中的平静布满了幽深之色,或许,他与苏王两家之事,不应将冯玉仙牵连…… “子若,前方有缕缕白光,看来我们快要走出山洞了!” 冯玉仙无意间抬头,便看见前方透入缕缕白光,白光虽弱,只是,足以照亮她心底那片阴郁之色。 淳于棼并无抬眸看向那白光,反而将视线放在冯玉仙身上。青丝如瀑,衬得那张脸更为白皙,一双美目,波光潋滟,喜悦之色满溢而出,一时之间,他竟是看呆了。 他自诩画尽天下女子,比冯玉仙倾城娇艳的的女子,他亦见过许多,甚至,依世人的眼光,娇媚的安歌在样貌上亦胜其几分。只是,他未曾将任何女子放于心上。 而此刻,冯玉仙在他的心中,似乎逐渐占据了些许位置…… “子若,子若,怎么了,可是伤口痛了?” 对于看见光亮之事,冯玉仙本是十分兴奋,只是,话语说出,身边之人却无反应。 只见淳于棼剑眉微蹙,眉眼间似乎染上了愁色。兴奋之色瞬间被担忧取代,她紧张地看着淳于棼,生怕他手中的蜘蛛毒素发作。 淳于棼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脸担忧,他微微一笑,柔声地说:“无事,方才我不过是看得有些呆愣了。” “看何物?”冯玉仙有些疑惑,淳于棼的视线并无接触那缕缕白光,而这洞中又漆黑一片,又有何值得看得呆愣之物? 淳于棼微笑看着冯玉仙,并不说话…… 看着那炙热的眼神,冯玉仙心中似乎有些了然,脸上瞬间涌上阵阵热气,下意识地伸手整理发髻,只是,刚伸出手便醒悟过来,若是此刻拨弄头发,反倒显得有些搔首弄姿的意味,倒是自添了几分局促之意。 此刻,冯玉仙觉得身上的端庄娴静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一双眼睛到处乱飘,就是无法与淳于棼的视线相触…… 淳于棼看着娇羞且局促的冯玉仙,心中不免好笑。此前他见冯玉仙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爱慕之意,还以为这女子是个胆大张扬的,没想到,一句暧昧的话语,便让她局促不已。他想,若是,此刻便在洞口,只怕冯玉仙早就跑个没影了。 “既然洞口就在前面,那我们便加快脚程,只怕这寺中已是乱成一锅粥了……”淳于棼微微一笑,解围似地说道。 冯玉仙心如擂鼓,听着淳于棼的话语,她便默默地迈腿往前走…… 只是,冯玉仙的思绪已是被搅得如同浆糊一般,有些魂不守舍的意味,所以…… “啊” “心” 两道声音落下之时,同时伴随着两道身影摔下。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冯玉仙轻轻地睁开眼睛,看着底下之人,一时之间,如有一道惊雷落在脑子里一般,轰得她脑子空空的。 她努力地想要做何反应,只是,身体已是不受她控制一般。就如同灵魂出窍,纵使她有千思万想,但是,就是无法将其传达到身体各处。 背上阵阵刺痛逐渐渗进肉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可是,淳于棼似乎没有感觉一般,一脸平静地看着冯玉仙,只是,眼中的幽深之色,不但未减弱半分,反倒增加了许多。 两人视线胶着在一起,虽是无话,但是这眼波微眨之际,心中的千言万语已是相随而出。 温热的呼吸飘散在两人之间,那热量似乎热得两人皆呼吸急促,这短短的一掌距离,隔着礼教门第与家仇怨恨等重重难关,让二人皆不敢往前拉近分毫…… 或许已是过了一弹指,或许是一柱香,又或者是一盏茶…… 不知是两人之间皆不敢有所作为,还是时间已过许久,冯玉仙慢慢冷静下来,心中竟生出几分悲凉之意,她不敢,他亦不愿…… 她唇畔勾起一抹自嘲,道:“呵呵,子若与我一起,每次皆因我而受伤,似乎我与你命中相克一般……” 说着,她便撑着身子起来。 只是,身下之人伸手一拽她的手腕,她便直直倒进一个温暖的怀中…… 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隔着衣服传来的阵阵的温度,冯玉仙心中本是存了几分失落的凄凉之意,只是,对于方才那一拽,似乎将心中的失落亦拽个干净,或许,迈出这一步,淳于棼亦是愿意的。 淳于棼听着冯玉仙方才的一番话,似乎犹如尖刀一般,直戳心窝,让他一时之间竟失了理智,身上那娇柔的身子,对他似乎有些致命的吸引,竟让他狠不下那个心,将其推开…… “玉仙,于我,又怎么可能是克星,在我心中,你便是……”淳于棼正欲伸手揽过怀中之人,只是…… “咳咳” 一阵微弱的咳嗽声,惊醒了心猿意马的两人。两人皆是一惊,寻声看去,只见方才的来路上,飘着一缕微弱的光芒,犹如萤火般地浮于空中。 淳于棼迅速起身挡于冯玉仙身前,警惕地看着这不明之物,冷声道:“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竟不以真面目示人!” 闻言,那缕光芒便停在了当地,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回答淳于棼的问题一般,不多时,一阵微弱且平和的声音响起: “你们二人不必惊慌,我不过是这洞中的一缕残念罢了。昨夜因阁下血液中的精气浸染,我才得以化形。” 听着这缕残念的话,冯玉仙微微蹙着眉头想了想,良久才问道: “你,可是恩公所寻之人?” “呵呵,我不过是一缕残念罢了,生前记忆早已随着肉身泯灭而消逝,姑娘口中的恩公,我已是不知。” “既然如此,不知阁下为何跟着我们二人?”淳于棼冷声道。 “二位不必担心,我跟着你们,不过是因神灭时的一缕执念罢了。”那缕光芒顿了顿,极其不舍却又无奈地说: “我希望二位可以帮我找一个孩子,告诉他,霁华回家了,让他不必再寻了……” “为何公子不亲自与那孩子说,听公子的语气,想来公子便是霁华吧……”冯玉仙沉吟片刻,然后终于缓缓说。 “我不过是一缕残念,虽机缘巧合之际受阁下精气的滋养,但是终究撑不了多久,希望二位可了却我的这一心愿。” “那孩子如今在哪,又唤何名?” “希白,这孩子唤希白,住在这山脚下的一宅子。”霁华似乎有些激动,微弱的声音多了几分生气,只是…… 话语落下,那本就微弱的光芒似乎呈扩散的样子,越发地暗淡,见状,冯玉仙急忙开口道: “这,这是……” “哈哈,执念已了,是时候魂归虚无了。只是,为答二位的恩情,我有一句忠告要说与二位听,二位并无姻缘线,情根深种不过是终落情深缘浅的下场。” 说着,霁华微微一愣,这话,似乎有些熟悉,他似乎曾经说过,只是,对方似乎并不理会…… 闻言,冯玉仙脸上一白,看着那渐渐消散的光芒,张了张嘴唇,却没能说出什么。 那光芒已是消散殆尽,淳于棼一愣,默默收回了僵住的手,淡淡地说道:“看来这洞口便在前方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声音低沉,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感。 冯玉仙默默地撑着身子起来,并将淳于棼搀扶起来,两人皆无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二十八章 对峙 禅林寺后院,荒草丛生之处,一所茅草屋摇摇欲坠,突然,那不过靠于门口的木门,轰然倒塌。 耀眼日光驱散了洞中的阴寒潮湿,同时亦模糊了冯玉仙的眼睛。从倒下的门外看去,似乎有位沙弥呆呆地站于门外三丈远的荒草丛中。 冯玉仙向着那模糊的身影喊道:“师傅,此处可是禅林寺后山?” 那个模糊的身影一顿,接着竟飞快跑过来,有些迟疑地说:“二位施主所在,正是禅林寺后山。只是,二位施主可是淳于公子与冯姐?” 眼睛逐渐习惯了这强光,冯玉仙看着眼前的沙弥,不过是位六七岁孩童罢了,稚气的眉眼中却是充满着焦虑之色。 冯玉仙微微一笑,轻轻地说:“正是,这寺中可是仍在寻找我们二人?” “真是太好了,失去二位施主消息的一夜,这官府衙役源源不断地往寺里跑,急得寺中的师兄们都快愁白头了,僧在此,便是摘草药医治中了瘴气的衙役。此番二位施主平安归来,真是佛祖保佑。” 沙弥看着冯玉仙二人,那眉毛都快皱成八字眉了,硬生生装出一副大人模样,就着一脸的感叹之色。可却偏偏生就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倒是让人心生喜爱之意。 冯玉仙看着沙弥那可爱模样,唇畔不禁扬起一抹笑意,方才在洞中的阴郁似乎皆让这沙弥驱散了。 她打趣道:“师傅此话倒是有趣,寺中师傅都是断了三千烦恼丝的,又如何愁白头了?” 沙弥一愣,那双澄澈的大眼睛转个不停,面上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道:“施主亦说,这头发乃三千烦恼丝,面上的烦恼丝是没了,只是,在这紫陌红尘中,谁又能活的空空自在……” “你这沙弥倒是有趣,我看你眼生得紧,可是寺中新进的?”淳于棼见冯玉仙因这沙弥露出嫣然笑意,面上神色不禁柔和下来。 沙弥朝着淳于棼施了一合什礼,清脆地回道:“僧唤莫羡,前些日子,家中变故,是主持将僧带回了禅林寺。” 莫羡一顿,眼中闪过一阵慌忙之色,忙道:“与二位施主说着话,倒是忘了将二位平安归来之事告知主持,请两位施主随僧来。” 闻言,冯玉仙一愣,唇畔的笑意逐渐僵住,语气似乎有些压抑,淡淡地说道:“师傅先前去通知寺中之人,从崖底上来的一番折腾,我俩甚是乏累了,所以便麻烦师傅通个信,免得他们担心。” 莫羡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冯玉仙所说有理,点了点头道:“那二位施主便在此处歇息,僧这就前去通知主持与师兄。” 说着,莫羡转身便往禅林寺的后门方向跑去,只是…… “等等,麻烦师傅为子,为淳于公子寻一名懂歧黄之术的师傅候着,公子为救我,右手被那毒蜘蛛咬伤了。” 闻言,莫羡扭头看向淳于棼的右手,细纱手帕包裹的伤口处,隐约可见红肿的皮肤,只是…… 他看了一眼淳于棼,视线相交之时,只见这淳于棼向他眨了一下眼睛,嘴角处勾起一缕微笑,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莫羡心中了然,将快到嘴边的话瞬间吞会肚子,正如霁华所说,这男女之爱,总会让人昏了头脑,不过是普通蜘蛛咬伤,这冯姐担心则乱,竟相信是毒蜘蛛…… 冯玉仙看着莫羡远去的身影,叹了叹气,想到之后之事,心中不免有些怏怏,扭头看着淳于棼,说:“莫羡已去安排,想必很快便会来人,子若便在这茅屋中歇息片刻,我……” 冯玉仙松开搀住淳于棼的素手,淡淡地说:“我便先行一步了……” 她看着淳于棼,心中似乎有无限的话语需要讲与他听,只是,此时她如鲠在喉一般,多说一句,只怕会显出哽咽之声…… “玉仙,可是担心,我与王府之人见面,他们多有为难于我?”淳于棼看着眼前的女子,方才手臂上搀扶的力道尚可感觉,他心中一阵澎湃的感觉似乎要冲出。 冯玉仙扯出一抹笑意,强自镇定地说道:“子若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是不愿任何人伤害你,所以,若是有缘,我们必会相见……” 淳于棼似乎没有听到冯玉仙的话语一般,径自说道:“你可知,王府中人于我,如无物,而且,救命恩人这一虚名,我丝毫不在乎。你可知,我心中在乎的是何物!” 看着淳于棼炙热的眼神与质问,冯玉仙此番并没有逃避,她静静地看着这位让她倾慕多年的风流才子,不知何时,在淳于棼处,她已是丢了颗心…… 两人相顾无话,耳边仅有那山中莺莺在悠扬婉转唱个不停。 “玉仙……” 一道低沉且充满正气的声音惊醒了二人。 冯玉仙扯出一缕苦笑,看来妄想避开之事已是无法逃避了,她看了淳于棼一眼,缓缓地扭过身子,看着急忙走来的魁梧身影,缓缓道:“表兄” 淳于棼看着缓缓扭过头的冯玉仙,眼中一片幽深之色,冷冷地看着远处那身影。 王戍急忙而来,看着一身白衣裙的冯玉仙满身沾满了泥污,白皙的脸上更是划有条条血痕,而身后便站着那常宿柳眠花的淳于棼,正一脸冷意地看着他。 瞬间,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眉头几乎要皱成一个结了,似乎正酝酿着极大的怒气…… 见状,冯玉仙微微施了一礼,淡淡地说:“此番玉仙鲁莽的行为,不仅招致无妄之灾,还让表兄等各位亲人操心了,是玉仙的不是。” 她顿了顿,扭头看了眼淳于棼,继续道:“幸好有淳于公子的救助,否则,玉仙怕是已是与世长辞了……” “好一个救命恩人,事情经过我已听流莺说过,若是没有这淳于棼从中打诨,你又怎会掉下那悬崖!”王戍看着淳于棼,声音不高,却别有一番威严之势。 “此事与淳于公子何关,不过是玉仙任性,在这乌云蔽天之时,仍要出寺,倒是忘了山中泥泞湿滑,方致失足落下悬崖。若是没有淳于公子,只怕我此时已是黄泉边上的一缕孤魂罢了……” 冯玉仙面上平静如水,气势丝毫不弱与统帅军队的王戍。 “哈哈……淳于棼倒是好手段,真是不枉这风流才子的名头,竟将我这表妹迷得神魂颠倒,尽说胡话!” 说着,王戍拔出腰间的佩剑,寒光一闪,便直直地刺向淳于棼! 淳于棼眼中一阵狠厉之色闪过,细沙手帕包着的右手竟形成掌风之状,只是,一道白色身影瞬间便挡于身前…… “玉仙!你莫不是被这子迷得不要命了!还不赶紧给我让开!” 眉间一阵寒气袭来,可是,那双秋水明眸却毫无惧色,直直地看着王戍,冷冷地说:“淳于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表兄在我面前,却要将淳于公子置于死地,不知是将玉仙置于何地!” 冯玉仙正了正脸色,继续道:“表兄乃一朝将军,有幸得圣上垂怜,让你侍于外祖母的病榻旁。可是,表兄却枉顾身份,竟想滥杀无辜。于情于理,玉仙亦不会让开!” 王戍听着冯玉仙的话,看了一眼淳于棼,只见其仍是一脸冷色,竟无半分躲于女人身后的羞愧,冷笑道:“哈哈,玉仙倒是说得一口好理由,只是,这淳于棼,可值你如此担待!” 冯玉仙一愣,心中叹了叹气,淡淡地说道:“淳于公子是玉仙的救命恩人,如同玉仙的再生父母一般,护得公子的命,自是值得!” “救命恩人?玉仙倒是说服得了自己。只是日后,希望玉仙表妹亦要清楚地记得,这淳于棼不过是你的救命恩人罢了!”王戍看着冯玉仙,特意在救命恩人处加重了语气。 “哈哈,闻名不如见面,在下竟不知王大将军竟是如此气量,竟持剑威胁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冯玉仙正欲开口,好早些了结此话题,让淳于棼脱险,只是,不曾想到,这话尚在嘴中时,淳于棼便开口了…… “呵呵,玉仙,可听清楚了?你的一番苦心,淳于公子似乎并不领情!”王戍冷冷地看着略微惊讶的冯玉仙,心中很是恼怒冯玉仙的不争气,竟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王大将军倒是说笑了,冯姐的一番心意,在下倒是感恩的很,就是因为感恩,在下才不愿有人拿着利剑威胁冯姐!” 淳于棼冷冷说着的同时,竟越过冯玉仙,来到其身侧,伸出食指与中指直接夹住剑面,仅用二指之力,竟将那寒气逼人的利剑移开了半分。 王戍看着轻易便被移开的利剑,心中大惊,他虽常年戍守边疆,但是对于清州这位风流才子,他亦是有所耳闻,本以为他只是一名弱质书生罢了,不想,此人竟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 但是常年征战的经历,让王戍早已将喜怒之色深埋心底,纵使心中大惊,面上仍一副正气凛然的严肃样,冷冷地说道:“看来,阁下亦非那饱读诗书的绣花枕头,竟可将我这剑移开半分!” “哈哈,承蒙将军抬爱,在下亦不过随江湖中人习过几招罢了,与将军相比,倒是显得上不了台面。”淳于棼气若神闲地看着王戍,这利剑中传来的阵阵内力,似乎于他,并无影响。 眉间那道寒气消失时,对于淳于棼会武功,冯玉仙亦是十分讶异,只是,细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当初淳于棼年幼便丧双亲,在这世上,一人苦苦支撑,怕是过得十分艰难…… “表兄,若是你尚且在意我分毫,便让淳于公子离开,我与淳于公子皆往那地府门前游了一圈,已是身心疲累,表兄真的要就此纠缠不休?” 冯玉仙面上一片娴静之色,只是,眼中已是显出乏累之色,默默地看着王戍。 闻言,王戍一愣,看着本是端庄娴静的冯玉仙,此时一身狼狈相,眉眼间的疲累之色更是显眼,他握住利剑的力道不免轻了几分…… “姐,姐,你吓坏流莺了,呜呜,流莺以为这辈子便再也看不见姐了,呜呜……” 一声哭腔打破了三人僵持的局面,王戍听着身后那纷杂扰乱的脚步声,眉头微微皱起,手中一挥,利剑便已入鞘。 淳于棼若无其事地收回右手,眼睛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冯玉仙,只见其亦正看着他,他便微微扬起嘴角,本是冷漠的眉眼,此时蓄满了柔情。 冯玉仙听着流莺的哭喊,心中既喜又忧,喜的是,流莺等人的到来,王戍便不好为难淳于棼,忧的是,她与淳于棼离别的时候到了…… 她缓缓开口道:“玉仙此次可重回这凡尘俗世,多亏淳于公子的相救之恩。若是,日后有缘相见,玉仙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淳于棼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我必定有再见之时,毕竟,我还欠姑娘一副画……” 说道此事,这初识之事跃然于脑海,两人相视而笑…… “玉仙,既然乏累了,便快些回寺中洗漱休息……”两人的情意,王戍自是看在眼里,只是,心中已无此前的恼怒之意,有的,或许只是一声叹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二十九章 辞别 禅林寺厢房内,淡淡的安息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在这夏日午后,倒是营造出几分昏昏欲睡的氛围。 冯玉仙拿着帕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长发,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的那双明眸,一片空洞…… 流莺看着冯玉仙那失神的模样,以为她对于坠崖一事仍惊魂未定,心中很是内疚,嗓音不免带上了些许哭腔,“姐,这是主持给的膏药,流莺先帮姐涂于伤口处。” 冯玉仙回过神来,扭头看向立于身旁的流莺,只见其低头垂眸,隐约可见眼周处的红肿。冯玉仙伸手拉过流莺的手腕,看着她,轻轻地说:“对于我坠崖一事,可是表兄曾苛责于你?” 流莺仍不肯抬头,哽咽着说:“没有,尽管流莺与表少爷说,是流莺鲁莽,连累了姐坠崖,表少爷还反过来安慰流莺不必担心,姐肯定吉人天相。只是,流莺却过不了自己这关,若是姐出事了,流莺以死尚不能偿还……” “傻丫头,莫要哭了,眼睛都快肿成核桃了。我这不是好端端的,我刚从这鬼门关迈过,流莺就不为我开心?” 冯玉仙看着低头抽泣的流莺,心中不免难受,毕竟这所有事情皆因自己所起,自己没事,反倒连累了无辜的流莺。 “不,不,姐平安归来,流莺十分开心,只是……” “有何只是,可是怕我责骂你?看着你哭着梨花带雨的,我心中很是难受。流莺,你自幼便伴于我身边,我自认将你当做姐妹,却不想你待我,竟是如此生疏。”冯玉仙拿起干净的帕子,轻轻地为流莺拭泪。 流莺缓缓抬起头,泪水已是模糊了眼睛,仅能感受到帕子摩挲的力度,一时之间,泪如决堤,哽咽得已是说不出话了…… “既然要哭,便哭得痛快些,这低头哽咽算作何事!只是,此番哭过,这事也就算结了,日后可莫要再因此难受了。” 说着,冯玉仙伸手轻轻地为流莺抚着背,一脸怜意地看着她。 “可是好些了?”冯玉仙看着流莺肩膀的颤动渐渐减弱,轻轻地问道。 流莺强自镇定,轻轻地回道:“好多了,真是惭愧。姐历大险平安归来,流莺不仅未能安慰姐,而且反倒劳姐安慰。” “怎么又跟我如此生分了,你难受,我出言抚慰,是理所当然之事。再说,我并无大碍,自是不需你的安慰。”看着流莺那红肿的眼睛,冯玉仙有些好笑地道。 “是,是流莺糊涂了,流莺先帮姐涂药吧。” “嗯” 冯玉仙扭头看向铜镜,原本鲜红的血痕,此时已呈结痂状的褐色了,横七竖八地分布在脸颊的两旁,想起自己便是以这幅模样,与淳于棼待了差不多十个时辰,心中便觉得好笑,看来,她端庄娴静的形象,从未在淳于棼面前出现过…… 膏药轻抹在脸上,带来一阵阵清凉的舒爽,冯玉仙缓缓合上了眼帘,唇畔不禁勾起一缕微笑,只是,这微笑尚未成型,手背上滴落几滴温热。 冯玉仙无奈地叹了叹口气,柔声说道:“流莺,可是我脸上的疤痕将你吓哭了!” 脸上的手一僵,一阵哭腔传来:“不,不,即便脸上划有几道血痕,姐的样貌亦是寻常女子无法比拟的,而且,这不过是几道浅痕,不消时日,便会不留痕迹地痊愈。” 听着流莺的解释,冯玉仙并无张开双眼,淡淡地说:“既然如此,流莺又何必庸人自扰。” 流莺看着冯玉仙一脸平静之色,可眉眼间染上了浓厚的疲惫,便自觉地噤了声。 “咚咚咚” “玉仙,是我!” 一阵敲门声后,王戍的声音传进房中。 “流莺,开门。”冯玉仙缓缓地睁开眼睛,淡淡地说道。 一阵开门声后,稳重的脚步声传进耳中,冯玉仙从凳子上起来,对来人缓缓施了一礼,道:“不知表兄找玉仙所谓何事?” 王戍坐下,伸手制止了流莺倒茶的动作,轻轻地说:“不知玉仙表妹身子可好些了,若是可以,我们便一同回府。” 对于王戍的话,冯玉仙似乎并不意外,微微一笑,淡淡地说:“我已是无碍,此次让舅家的亲人为玉仙操心了许多,倒是玉仙的不孝,是该回府向各位赔礼了。” 王戍默默地看着冯玉仙,眼中的审视之色毫不掩饰。对于冯玉仙的爽快,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毕竟,留在这寺中,她与淳于棼方可见面。可若随他回府,她怕是便与淳于棼断了联系。 听着冯玉仙的话,流莺的眉头微微皱起,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姐经历了一番波折方回到寺中,若是此时赶路,我怕姐身子吃不消。” 王戍不语,仍默默地看着冯玉仙。 “百善孝为先,让府中亲人安心方是最为重要。而且,到清州城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到时我在轿中休息便可。” 冯玉仙不言拒绝,因为她知道,即便她想要留在这禅林寺,王戍亦会软硬兼施将她带回府中。既然如此,她倒不想与王戍生出缝隙,便主动应下。 “玉仙表妹可是想清楚了?这回府后,可不像在寺中这边自由。”王戍将视线放于门外,暗喻之色不言而喻。 “表兄说笑了,这自由,玉仙打便知与我无缘。” “既然玉仙表妹心如明镜,为兄便不多说了。只是,这淳于棼终究不是你的良人,望表妹还是快些断了这情缘,结了这妄念。” 听着王戍的话,冯玉仙虽是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真的从他人口中说出,原来还是十分难受,那一字一句,便犹如尖刀一般,直戳心尖…… 王戍看着冯玉仙一脸平静之色,只是,那双眼睛已是暗淡一片,他在心中不免叹了口气,这便是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的悲哀…… 他一时心软,柔声道:“这话虽是难听,但是为兄亦是为了你好,莫要深陷其中方才醒悟,到时只怕害人害己。” 他看了一眼冯玉仙,见其似乎有些呆愣,继续道:“前些日子,我收到了明庭的书信,他十日后便到清州。” 听到此话,冯玉仙的眼中似乎有一抹不明情绪闪过,只是稍纵即逝,甚至连王戍亦未看清。 她抿了抿嘴唇,轻声回道:“玉仙明白,不知表兄可还有其他事情?” 王戍摇里摇头,并不说话…… “既然表兄无事交代,那么玉仙要收拾些什物了,免得误了表兄回府的时间。” 听着冯玉仙的逐客令,王戍亦不生气,扭头便对流莺说道:“玉仙已是乏累,这什物就劳流莺收拾了。” “表少爷客气了,这便就是流莺的分内事。”流莺低着头回道。 “那我先去向主持辞行,若是你们收拾好了,便随厮直接到寺门便可。”说着,王戍已是起身往外走。 “表兄慢走!” “表少爷慢走!” 看着王戍逐渐远去的身影,冯玉仙一脸的平静之色生出了几分凝重,她一把抓住前去衣柜收拾的流莺,却也不说话…… 许久,那淡淡地声音方才传出:“流莺,帮我做一件事。” 冯玉仙松开流莺的手腕,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将这信送与淳于公子,切记莫要让表兄知道!莫要问为何了……” 看着流莺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冯玉仙忙出言制止。 流莺看着冯玉仙脸上的凝重之色,虽然她不喜淳于棼,但是念在他救了姐一命,所以她略带迟疑地回道:“是,流莺必会心,不让表少爷发现。” 在冯玉仙的注视下,流莺默默地走出了厢房。这寺中的厢房,分东西厢房,女子在东,男子在西,流莺将信件藏于怀中,向四周查看了一番,见没人注意,便匆匆地往西面走去。 只是,事与愿违,她方走出东边厢房,身后一阵声音喝止了她…… “流莺,你不在房中帮玉仙收拾东西,跑去哪里?”王戍看着冷冷地看着匆匆而去的流莺。 听着这声音,流莺一阵心虚,低着头回道:“表少爷,姐说饿了,便遣流莺去厨房拿些斋饭。” 王戍冷笑道:“可我见你的去向,可是那西边厢房!是饿了,还是相思病反了!” “表少爷说笑了,发生了如此多事,倒是把流莺急糊涂了,一时便走错了路。”流莺觉得手心已是渗出一阵濡湿之意了。 “流莺,我知你对玉仙忠心耿耿,只是,你可有想过,若是你迈进了这东厢房,便会害了玉仙!” 闻言,流莺猛地抬头,见王戍一脸正色,心中有些慌张,轻轻开口道:“表少爷误会了,流莺只是去厨房罢了。” 王戍似乎没有听到流莺的话一般,看着那东厢房,冷冷地说:“寻常女子婚嫁之事尚不能做主,更何况玉仙身为相府千金!若是你迈出了这一步,玉仙心中的妄念便多一分,到时她又怎忍受嫁作他人妇!” 他扭头看向流莺,有些语重心长,“我知你待玉仙好,只是,你可愿玉仙后半生皆沉溺于这爱不得的痛苦中!” 听着王戍的话,流莺的脑子空空的,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她知姐倾慕于淳于棼,但是亦不过限于那画技上。不曾想,何时,姐竟喜欢上了淳于棼…… “若是你为玉仙着想,便将东西交与我!”王戍见流莺一脸踌躇之意,便知其已是想通了。 流莺一愣,有些意外,愕然地看着王戍,轻轻地问道:“表少爷为何知道姐托流莺带信?” “玉仙本是极有主意的人,又怎是方才那般好说话,加之又急着将我遣走,想来便是她想要与淳于棼联系!” 他看了看流莺的怀中,继续道:“快些将这信件交与我,若是耽搁久了,只怕玉仙生疑。” 流莺心中有些迟疑,但是不由自主地将怀中的信件拿出,或许,表少爷所说,是正确的。 王戍接过信件,径自放进怀中,淡淡地说:“你回去后,便告诉玉仙,你并无遇到淳于棼,便将信交给了厮,免得玉仙多问,反倒生出疑惑。” “流莺明白!”流莺看了一眼那东厢房,心中不免叹了口气,希望真如表少爷所说,此番可断了姐的妄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三十章 香囊 清州王府 “昼永蝉声庭院,人倦懒摇团扇。” 阁楼前台上,冰盘立于侧,冯玉仙靠在廊椅上,托着腮,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呆呆地看着院中那毒辣的太阳。 “表姐,表姐……”一阵阵娇声从那抄手回廊便传来,清脆的声音中难掩兴奋之情。 冯玉仙看着那蹦蹦跳跳的娇人儿,不禁打起几分精神,微微一笑,道:“暮颜,你这泼猴,可算想起我来了。” 王暮颜随意地靠于廊椅上,脸上因兴奋染上了一片红晕,笑嘻嘻地说道:“表姐就会打趣暮颜,七天前,明明是表姐十分嫌弃我在身边转悠,我亦是为了表姐着想,方躲着点。” 冯玉仙看着王暮颜那撅起的嘴巴,心中不禁好笑,柔声道:“倒是我的错,见不得你在跟前落泪,便将你遣走……” 冯玉仙想起回府当天,王暮颜闻声而至,可是一看到她脸上的伤,那眼泪便止不住,为了不惊动外祖母,她便让王暮颜待她伤口痊愈后再来。 “我这不是心痛表姐嘛!这张脸多标致,若是有半分损伤,可真是暴殄天物!所幸脸上的伤已是痊愈,真是如剥壳鸡蛋一般滑嫩,让暮颜羡慕得紧!” 闻言,冯玉仙脸上的笑意更是止不住了,娇嗔笑道:“你这丫头,尽说些胡话,这市井混混的话,可莫要让表兄和舅舅听了去,否则,又得禁足了!” “我可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只是爹爹与大哥那顽固脑筋不解风情罢了!”说着,那娇俏的脸上生出几分不满。 “你这疯丫头,舅舅与表兄可是你可置喙的,看我不教训教训你……”说着,冯玉仙作势便要伸手掐王暮颜的脸蛋。 “哈哈,我的好表姐,暮颜知错了,表姐最是心疼暮颜了,可莫要掐坏了暮颜的脸,哈哈……”看着那纤纤素手渐渐伸过来,王暮颜娇笑不已。 两人在这前台上一番嬉戏,倒是将冯玉仙原本的倦意驱散干净…… 王暮颜缓了缓,笑道:“表姐本是跟着春天的尾巴来到清州,平日里却一直待在禅林寺为祖母祈福,此时已经是榴花照眼的的五月间了,表姐也未曾仔细逛过这清州城……” 冯玉仙好笑地看着王暮颜那故作高深之态,对于下文,她心中了然,却不言语。 “表姐可知明日便是那端午了,街上贩处皆是百索、艾花、银样鼓儿,花花巧画扇,香糖果子、粽,白团,各种巧玩意儿应有尽有,那江河处,还举行龙舟竞渡,可热闹了……” 王暮颜偷偷打量着冯玉仙,见其一脸寻常之色,不禁有些挫败,闷闷地说道:“表姐好生气人,见我说得如此有趣,却仍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冯玉仙眼眸一转,忍着笑意说道:“这世间之物,在你的眼中,可有无趣的!” “表姐……”王暮颜知道冯玉仙在捉弄她,眼中神色马上鲜活起来,嫣然笑道。 “反正表姐在这房中不过闷着,倒不如随我出去逛逛,解解闷也好。” 闻言,冯玉仙微微一笑,心中不由想起那封交托出去的信件,不知可有到了子若手中,有缘无缘,就看明日了。 “表姐?表姐?想什么呢?明日你就随我出去逛逛,不然在这府中待在,迟早地闷出病。”王暮颜拍了拍冯玉仙的肩。 看着这端庄娴静的表姐,清雅秀丽,可性子却过于懂事,总将那条条框框的死物摆于身前,将自己束缚得死死的…… 冯玉仙回过神来,见王暮颜那审视的眼光,笑道:“看着你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让我心惊,答应你便是。只是,表兄不是将你禁足于家中一个月吗?” “这等事又如何难得到我,表姐放心便是,我自有法子出去。” 冯玉仙见王暮颜那一脸得意之色,也不去迎合,反问道:“近日,我听其他丫鬟说,你在做那端午香囊,可是有了心悦之人?” 王暮颜一愣,脸上笑意渐渐僵住,吞吞吐吐地说道:“谁,说着香囊就得送给心悦之人,我不过,一时兴起,做着玩玩罢了……” “原来如此,那不如将那做着玩玩的香囊给我吧,反正我那也坏了,也好让我留份纪念。” “这,这,我,我”王暮颜一时语塞,好半会儿也说不全一句话。 “怎么,暮颜竟是如此吝啬,连这的香囊亦不愿送我?”冯玉仙佯怒道。 王暮颜心中生出几分心虚,本是伶牙俐齿的嘴巴,此时却粗嘴笨舌的,那脸上憋得发红,亦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我也不打趣你了,要我再说下去,你这脸蛋怕是要冒烟了!” “表姐……” “唉,你这丫头,纵使你不说,我也是猜到了,这香囊,可是送给苏华!”冯玉仙看着突然显出娇羞之色的王暮颜,想起临仙阁一事,心中不免一叹,只愿不是,襄女有梦,神王无心…… “表姐可是觉得可笑?”王暮颜有些怏怏,“我俩自幼便定下亲事,可我与苏华,见面便忍不住大吵大闹,对于我,只怕他心中很是厌恶。” “傻丫头”冯玉仙摸了摸王暮颜的头发,轻声回道:“你们青梅竹马,感情自是他人无法比拟。可曾听过欢喜冤家,做不了相敬如宾,每日吵吵闹闹,说不定亦是十分有趣。” 冯玉仙见王暮颜不语,继续道:“我知你是个勇敢的姑娘,既然已将香囊做好了,便就着心意送出,好过你终日猜测。” “可若是,得来的不过一番嘲笑,该如何是好?”王暮颜低着头,声音细弱游丝。 “而且,整个清州的百姓都知,苏华喜欢临仙阁的安歌,尽管安歌喜欢淳于棼,但是苏华仍是一掷千金,将安歌其它的日子都包下了……” 闻言,冯玉仙一愣,回想往事种种,心中涌上一阵不安,但愿这事与她所想无关…… 冯玉仙回过神,轻轻地回道:“可你暗自神伤亦是于事无补,有时,快刀斩乱麻,也不失为一种好法子。若是,你此时不问清楚,这郁结于心,便成心结,日后成亲,你与苏华又该如何相处。” 王暮颜有些挫败地看着庭院内的花花草草,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见势,冯玉仙便知王暮颜心中已经想通,她起身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给她。 王暮颜抿了几口茶水,茶味的苦涩的口腔中瞬间蔓延,倒是让她冷静了些许,看了看四周,说:“怎么不见流莺?” “明日便是端午了,管家人手不够,便唤了流莺过去搭把手。” “这冯伯倒是老糊涂了,将流莺唤走,表姐这不就没人使唤了,要不,我将我院中的丫鬟叫过来?” 冯玉仙见王暮颜那娇蛮性子又回来了,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不过去两个时辰罢了,我这又没事,人多了反而闹得紧。” “好好,倒是我考虑不周。”王暮颜放下茶杯娇嗔道。 冯玉仙摇了摇头,微笑看着王暮颜,并不说话…… 书房 “回府的这几天,玉仙可有做何事?”王戍拿着兵书,视线却放于流莺身上。 流莺一愣,心中竟然有隐约的罪恶感,带着几分迟疑,道:“姐回府后,因脸上的伤痕,便一直待在院中,无聊时,便绣着这端午香囊。” “香囊?是何种样式?” “姐喜爱海棠花,这香囊自然是海棠花样式。” “对于那封信的下落,你可有露出半点马脚?”王戍将视线放回兵书上,淡淡地道。 “我遵表少爷所说,姐听了是华英收下了信,便没有多问。看情况,姐应该没有发现。”流莺在心底默默回想着当时的情形。 王戍脸色一沉,兵书不禁抓出了几个指印,眼中一片深邃,却不言语。 一阵寂静过后,那冷冷的声音传来,“明日,暮颜便会领着玉仙出府,到时我不便安排家丁,你跟着便可,” 流莺有些茫然不解,迟疑地说:“表少爷,这信的事,流莺希望就此为止。流莺知表少爷为了姐好,只是,这些事终究是违背了姐的意愿,流莺心中很是内疚……” 王戍抬眸看了一眼流莺,轻轻地说:“今日过后,这信件的事就翻篇了,流莺就不必内疚。这断人姻缘之事,我亦是十分厌恶,只是,若是等到玉仙情根深中时,这一切便都迟了……” “有一句话,流莺不知该不该讲?”流莺抬头看着王戍,语气有些僵硬。 王戍点了点头,说:“什么话?” 流莺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淳于公子与姐之间,虽是存着门第的鸿沟,,但是以淳于公子的才情,入仕并非难事。既然姐喜欢淳于公子,为何不成全?” 流莺自幼便伴于冯玉仙身边,深知冯玉仙十分厌恶后院间的尔虞我诈,那忧愁常年占据在眉头。然而只有在看着淳于棼的画作时,方扬起几分真挚的笑意。 王戍一声轻笑,不知是笑流莺的天真,还是笑冯玉仙的身不由己,道:“流莺终究是想得太简单了,纵使淳于棼出身与钟鸣鼎食之家,亦怎么比得上东宫的那位!” 流莺一愣,心中大骇,愕然地看着王戍,正欲说话…… 只见王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摇了摇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三十一章 断心意 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莲池四方亭中,纱幔低垂。 微风轻拂,勾起那鹅黄轻纱,女子露出白藕似的细腕,纤纤细手在琴面上行云流水,如山涧泉鸣,似环佩相碰。 淳于棼倚着栏杆,手中轻轻地把玩着那海棠玉簪,若有所思地看着随风漂浮的轻纱。 “公子,事情已安排妥当,两日后,太尉大人便领旨到达清州。”华英匆匆踏入庭院,一脸正色地说道。 闻言,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窈窕身影踏着款款玉步而来,安歌轻轻地为淳于棼的酒杯倒酒,白玉葱指拿起酒杯,柔声道:“安歌恭贺公子大愿以偿,这多年来的谋划,五日后,便可大功告成。” 淳于棼把玩玉簪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没有听到安歌的话语一般,抬眸看了一眼华英,轻轻颔首…… 华英是个识趣儿的,知道自家公子有事与安歌这红颜知己说,低了低头便转身往外走。 淳于棼见华英渐渐消失的背景,方才开口道:“安歌的一番心意,我自是不敢辜负。” 说着,他便接过那白玉酒杯,脸上全无惊喜之色,仍是一脸的平静,只是,眉眼之间,浮上了淡淡的忧愁。 安歌见淳于棼手中的玉簪已是没了踪影,唇畔勾起一抹娇媚的笑意,柔若无骨般地倚进淳于棼的怀中,娇笑道:“公子若是真的明白安歌的心意,也不免安歌在这世上的一番蹉跎……” 淳于棼轻抿了一口,见那柔媚的身子倚进怀中,眉头不禁微皱,淡淡地说:“安歌,你我相识多久?” “快三年了!三年前,公子将安歌从人拐子手中救出,并予安歌一片遮瓦之处,安歌此生难忘。”安歌白玉似的指尖在淳于棼的怀中摩挲着。 “三年时间,难道安歌尚不知我的规矩?”一声冰冷的声音传出。 闻言,那来回摩挲的指尖突然僵住,安歌的脸上涌上些许不自在,只是,眉眼一转之际,脸上的笑意便鲜活起来。 她缓缓起身,娇声笑道:“安歌一时大喜,竟忘了分寸,请公子责罚。” “既然安歌明白这分寸之意,可为何瞒着我,行那龌龊之事?”淳于棼把弄着手中的酒杯,冷声道。 安歌笑意不减,轻轻拿起酒壶为淳于棼倒酒,“恕安歌愚昧,不知公子所指?” “若是你觉得勾引苏华,可坏了苏王两家交好,那你便错了……”淳于棼抬眸一扫安歌,眼中的警告之色不言而喻。 “苏王两家害公子家破人亡,如今还在这清州城内行欺霸之事,安心享尽荣华富贵,此番,安歌不过为公子与清州百姓做事罢了。”安歌语气有些委屈。 对于安歌的委屈,淳于棼熟视无睹,冷声道:“在你心中,可真如你说得这般正气?你那点私心,之前我念在你我毕竟相识一场,不愿与你扯开了说。只是,如今看来,你却无半点悔过之心。” “公子此番说开了,难道就不是私心作祟?我承认我是想要嫁入苏家,只是,我这一切皆是为了公子着想。只要我嫁进苏家一日起,苏家便不得一日安宁。但是,公子……” 安歌自嘲一声,继续道:“不过是为了那位玉仙姑娘罢了。公子可是觉得,若是玉仙姑娘知道,舅家之人锒铛入狱是公子的手笔,便怨恨公子!” 听着安歌的一番话,淳于棼的脸上犹如蒙上了寒冰一般,冷声道:“你倒是越发不懂规矩了,竟敢私下调查我的事!” “公子何必恼恨,安歌不过是担心公子,便遣人到禅林寺询问了公子失踪之事罢了。”看着淳于棼的神色,一丝怨恨从安歌眼底闪过。 淳于棼目光深邃,淡淡地说:“日后莫要让我知道你这自作聪明之事,若是再有下次,你的境遇将与三年前一般!” 听着淳于棼的话,安歌心中如同大冬天被人猛灌冷水一般,一片冰凉。三年的陪伴,竟不及这几日的相识…… 看来,在苏华那,她需要紧逼一些了…… 安歌脸上的神色瞬间柔媚下来,软声道:“安歌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做下这等擅作主张之事,请公子责罚。” 淳于棼不语,全然不理立于一旁的安歌,径自将目光移开,转身之下,牵扯到了怀中的玉簪,淳于棼不禁一愣,眼中浮现出一片幽深之色。 夏风轻拂,拂起缕缕纱幔,寂静在其中穿插不止…… 安歌侧身赔礼的姿态在这时间流逝中逐渐僵麻,额间细汗不断渗出,只是,仍不敢挪动半分。 在淳于棼身边的三年陪伴,对于淳于棼的习性,她已是摸个清楚。她深知淳于棼来这不过是旧日府邸便是这临仙阁,且淳于棼并非良善之人,若是惹其生气,便会不留半分情面,弃她而去,那在这临仙阁,她便难以立足了…… 一个蹑手蹑脚的身影悄声来到亭边,轻轻地说道:“公子、姑娘,苏公子想要与姑娘会面。” 淳于棼收回视线,目光撇了一眼安歌,淡淡地说道:“将苏公子领来这儿,便说安歌有话与他说。” 闻言,安歌一愣,脸色有些苍白,扭头看向已经远去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恼怒。 淳于棼倚着栏杆,淡淡地说:“待会儿,苏华来到,你可知说些什么!” 安歌僵着不动半分,声音有些委屈,“安歌知道……” 苏华听闻安歌有话与他说,心中不禁多了几分雀跃,他就知道,安歌心中定是有他。思及此事,前往庭院的脚步都不禁有些飘。 只是,当他看到那池中亭之上,纱幔轻飘间,隐隐显出两个人的身影,眼底见闪过一丝恼怒之色。 尚未到亭中,便粗声喊道:“安歌姑娘,我今日给你带来了西域的稀世香料,不如安歌随我回厅中看看,是否合心意。” 安歌闻声转身,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勉强的笑意,柔声道:“香料珍贵,安歌怎敢收下。” “安歌姑娘谦虚了,这香料,也就安歌这样的美人,方能配得上。”话语落下,苏华已是匆匆来到亭中。 “公子过誉了,安歌这副臭皮囊,也就在公子眼中珍贵些许……”说着,安歌似乎有些羞怯,缓缓低下头。 苏华见这美人娇羞,心中一片春意荡漾之感,全然不理会一旁的淳于棼。 “那是自然,每当我看见这美丽珍贵的事物,都不禁想到安歌姑娘,恨不得将这世间的美好统统送予姑娘。” 安歌肩膀有些颤抖,声音颤颤,“公子的一番好意,安歌心中明了,只是……” 说着,声音不禁带上几分哽咽。 苏华眼底闪过一丝心痛,低头看着安歌,发现其满面的苍白之色,一双娇媚的眼睛泪光闪闪,这美人垂泪,惹得苏华心中一阵疼惜。 冷声道:“安歌姑娘,可是有人欺辱于你!”说着,那视线便落在了一脸漠然的淳于棼身上。 淳于棼抬眸一看,唇畔间扯出一抹冷笑,却不言半字。 “公子误会了,只是安歌福薄,担不起公子的一番情意。” “安歌姑娘何必这般姿态,在我心中,姑娘便是最珍贵的,这番情意,我倒是觉得轻了。” 安歌闻言抬眸,泪眼汪汪地看着苏华,有些神伤道:“公子莫要折煞安歌了,安歌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伶人,自是配不上公子的一番情意,这情意,公子还是留着给王家姐吧!” “可是王暮颜那娇蛮女子来你这撒泼了!”想到此事,苏华脸上一阵恼怒之色。 “不,不,公子莫要误会王姐,王姐性子率真,待人真诚,定会成为公子的贤内助。所以,公子日后就莫要来临仙阁了……”说着,安歌便捂脸往离开这水榭。 看着伤心离去的安歌,苏华心中犹如有无数的细针戳着,并非痛彻心扉,但也痒疼难耐…… 淳于棼冷眼看着安歌的一番行为,心中冷笑不止,看来当初那怯怯懦懦的安歌已是长大了,明着应他所求,与苏华断了干系,暗着,方才那番委屈,怕是不仅将矛头指向了王暮颜,而且更是招得苏华无法放下…… 苏华快步走向淳于棼,猛地伸手扯住淳于棼的衣襟,只是,他的尚未触碰到那衣襟,淳于棼已是不见人影。 “苏公子倒是好性子,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与王家果然是一丘之貉。” 身后传来一阵冷冷的声音,苏华猛地转身,厉声道:“淳于棼,你不要以为有几分才情便心比天高,你不过是一介布衣书生罢了!可是你让安歌与我断了干系!” “哈哈!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苏公子放着这真心待你之人不管,却天天鞍前马后地讨好这虚情之人,真是可笑!” 说着,淳于棼正欲扬长而去,多说无益,苏华不过是一根筋的愣头青,若非撞个头破血流,他是不会清醒的。 “站住,若是此番你不给我将事情说个清楚,你便妄想出临仙阁!”苏华拦于淳于棼面前,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真是愚蠢! 一声愣斥后,苏华忽然坐倒在地上,膝盖骨上传来阵阵酥麻感,眼前的淳于棼已是不见身影! 苏华一愣,膝盖骨的阵阵疼痛渐渐漫上心头,慢慢转化成一阵阵的邪火,脑子仿佛已被烧热,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一双充满怒气的眼睛,看着王家所在的方向,眼底闪过阴蛰之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三十二章 混混 城郊玉渊江畔,往来行人络绎不绝,皆以五彩丝系臂,名长命缕,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 别君亭屹立于玉渊江上游江畔,经风雨洗刷,柱子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冯玉仙坐于亭中的石凳上,抚着手中的五彩丝,唇畔不禁扬起一缕柔情蜜意。离开禅林寺的情景再次浮现于脑海中。 当日,心意相通使之,二人皆向对方留下口信,她让流莺传信,而淳于棼,则让莫羡沙弥传了口信:五月五,郊外别君亭…… 而她的书信,冯玉仙抬眸看了一眼默默站于一旁的流莺,心中不禁叹了叹气。流莺并非可以藏事的人,自送信归来,流莺便心事重重的,这信怕是送到了表兄的手中了。 “流莺,自出府后,你便一直闷闷不语,可是有何不快之事?”冯玉仙抚着彩丝,淡淡地说着。 闻言,流莺一怔,眼底闪过一缕慌忙,轻声道:“多谢姐关心,流莺没事。只是昨夜没睡好,今日脑子便有些晕罢了。” “既然如此,便莫要站着了,来这凳上坐着吧,反正这就只有你我二人,就莫要管那虚礼了。”冯玉仙并不想戳破事情的真相,便顺着流莺的话尾说下去。 流莺偷偷打量着冯玉仙,见其脸色平常,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道:“是” 坐下后,流莺看了看四周络绎不绝的行人,眉头微蹙,有些迟疑地问道:“姐,表姐为何离开了?此处游人络绎,而姐又没有带家丁,怕是不安全。” 方才王暮颜将她们二人送到这别君亭,与冯玉仙一番密语后,便离去了。想起王暮颜将要做的事,冯玉仙心中不禁添了几分担忧。可是,这爱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她若是不识趣地跟着,怕是适得其反…… 她叹了叹气,有些无奈地说:“暮颜有事,便先回府了。这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间,纵使是心怀不轨之人,也不敢随便乱来,流莺就放心吧。” 冯玉仙微微一笑,继续道:“五月五,百姓皆乐于踏百草、竞渡,不亦乐乎,你却在这愁眉苦脸的,岂不是浪费这一番好风光。” 经冯玉仙的一番开解,流莺心中的郁结渐渐散去,不禁娇嗔道:“姐在候着那人,心中自是开心……” 冯玉仙笑意不减,眼中波光潋滟,一颦一笑间,与江畔两边的海棠花更是娇艳几分…… “哈哈,这是哪家府邸的姐,竟生得如此娇艳迷人!”一个轻浮的声音传来。 闻言,冯玉仙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眉眼间浮上阵阵冷漠。扭头看向两岸有如晓天明霞的海棠花,不去理会那轻浮之人。 只是,眼光所及,皆是那游人若有若无地往这偷看,以及与身边之人窃窃私语,却无半个行动之人,看来,此人在这清州城内是欺霸惯了,而百姓,则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流莺听着这话,怒气已是烧上脸颊,立马起身,挡住那人轻佻的审视。眼中满是怒火地盯着来人,心中泛起一阵反胃,这轻佻之人,长得肥头大耳,如同一只穿着锦衣的肥猪,身后还跟着一群喽啰。 “呵呵,你这丫头也是个泼辣的,那双看着本公子的眼睛,都快冒火了”苏富一双狭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流莺身上转个不停。 流莺忍住心中的恶心,冷冷地说道:“你可知我家姐是何人!竟敢摆出这轻佻之相!” “你这丫头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这样和我家公子说话!这清州城内,就算州府大人见了我们苏家二公子,也得点头哈腰给着面子!”一个喽啰头子嚣张地看着流莺。 闻言,苏富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肥肉颤个不停,“闭嘴,莫要惊了这位貌美姐!姐是何人,让本公子看上几眼,本公子自会清楚。” 说着,苏富便想越过流莺,那双三角眼却在流莺身上瞄个不停。 看着那毫不掩饰的轻佻眼神,流莺心中邪火丛生,直直烧上了脑子,双手如同失去控制一般,恼怒地往那肥胖的身子上一推,那肥猪竟踩着了自己的衣摆,直直地往后倒去! 一声惨叫后,苏富四脚朝天地躺着,满脸横肉的脸上的一片苍白。 身后的喽啰一愣后,皆蜂拥而上,一时之间,这亭子中显得拥挤非常…… “你这丫鬟,是不是不要命了!竟敢推我家公子!”方才那头子一脸凶色地吼道。 流莺不屑地笑了笑,道:“推了有如何,也就你家公子蠢笨如猪,被我一下便推到而已!” “好一个刁蛮丫头,看我不替你家姐教训教训你,什么叫规矩!”说着,那头子竟高高扬起手掌,正欲落于流莺的脸上。 只是,那差一寸便落于流莺脸上的手掌被一只纤纤素手拦下…… 头子蛮横的力量打得冯玉仙的手心一阵发麻,只是,她仍是端得平静如水,重重地将那头子的手甩出,冷冷地看着头子说道:“不过市井混混罢了,竟敢替我教训丫头!那又不知你哪来的胆子!” 冯玉仙一脸冷色地看着那头子,周身散出迫人的气势,一时之间,竟压得头子不敢直视。 “真是没用的家伙!连个女人都没法制服!”苏富推开那群献殷勤的喽啰,怒声道。 只是,那满脸的怒气,在看到冯玉仙时,竟成了轻佻猥琐,一双三角眼,冒着精光,打量着冯玉仙,一身海棠花样绯色长裙,映的略施粉黛的脸上娇艳无比,一双秋水明眸流光溢彩,让人深陷其中。 看着那打量的眼神,冯玉仙的心中十分不舒服,脸上更加冷了几分,道:“这苏家倒是厉害,竟生出一个登徒子。我见识浅薄,竟不知这纨绔子弟,竟可命州府大人点头哈腰,不知这传到京都,可真如你这些混混说得如此有面子!” 苏富闻言一愣,只是,脸上轻佻没有收敛半分,心中好笑,这在清州城内,谁不得给苏家面子。纵使这女子口嘴伶俐,但也不过是清州州民,只要他一声令下,这女子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美人,这牙尖嘴利的可不惹人疼!还是乖巧些,好让本公子好好疼疼你!”说着,那双手竟想抚摸冯玉仙的脸。 闻言,冯玉仙一把拽住那往她脸上伸的手,然后…… “啪” 玉掌一扇,那布满横肉的脸上顿时现出五个手指印! “可恶的登徒子,我家姐可是堂堂相府千金,可是你们这些粗俗的混混可轻佻的!”那一巴掌,打得流莺心中一阵畅快。 冯玉仙皱皱眉头,有些嫌弃地甩开那粗壮的手腕,冷声道:“若非今日我有事,定不轻饶于你,还不赶紧给我滚!” 苏富捂着方才被打的地方,顿觉脸面尽失,那双三角眼中,充斥着怨恨之色,尖声道:“相府千金?我还是天王老子!来人,将这恶妇给我绑回府中!” 苏富的话如同一剂兴奋剂一般,身后那群混混壮起了胆子,虎视眈眈地看着冯玉仙主仆二人。 冯玉仙转眸往亭外一扫,期待的那抹身影并非出现,她心中有些不安,只是,面上仍是平和如水,端得是沉稳安静,冷冷地说道:“王家是我的舅家,你们不信,尽管去查。可若是此番你们轻举妄动,这后果,只怕整个苏家都无法担当!” 对于冯玉仙所说,苏富置若罔闻,即便她是相府姐,到时生米煮成熟饭之时,他倒是可捞个相府女婿做做,他就可将那苏华踩于脚底了! “动手!” 看着那不断靠近的混混,冯玉仙挡在瑟瑟发抖的流莺身前,不断地后退,只是,这不过是个亭子罢了,不待走几步,她们已是靠在了栏杆上,身后便是那玉渊江…… “姐,怎么办,呜呜,都怪流莺,若是书信送到了淳于棼公子手中,此时也有个帮手……姐……”流莺扯着冯玉仙的衣裙,颤着声音喃喃道。 感受到了流莺的害怕,只是冯玉仙已是无暇安慰,她看着那摩拳擦掌的丑恶姿态,顿时理解淳于棼当初为何如此厌恶于她了…… 只是,她看了看身后的江水,心下一黯然,看来此生,不待生离,已是死别了…… “咚” 一声落水声,停住了混混的动作。 “救命啊……救命……救……”那肥胖的身影竟落入了江中,在江水的漂浮下,锦衣吹鼓,如同一只皮球在江中挣扎一般,可笑狼狈之极了。 亭中的混混骤然醒悟,一片慌忙,纷纷跳入江中救人,一时之间,亭中一片空寂,仅有江中那呼喊声…… 冯玉仙一时间有些缓不过劲,一下便软倒在栏杆上,背上感觉已是一片冷意濡湿,她抚了抚胸口,方将那害怕压下些许。 脑子渐渐清晰起来,突然,她的心底竟生出几分喜悦,心跳如擂鼓,她缓缓抬头…… 亭子之外,海棠树下,那素衣身影,正默默地看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三十三章 求娶 五月五,郊外别君亭,玉渊江畔游人纷纷攘攘,看着江中一片混乱,窃窃私语。在这一片纷杂中,冯玉仙与淳于棼间,却仍穿流着一片安静。 冯玉仙看着淳于棼,脸上虽平静,只是,那双秋水明眸中,水光流转之际,其中无言的情感满溢而出,两人相视,仿佛一眼万年。 “姐,你没事吧?”流莺怯怯的询问打破了二人间的相视。 冯玉仙一愣,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淡淡地说:“没事,此番多亏了淳于公子,要不然我们已成这玉渊江的两只水鬼了!” 淳于棼闻言而至,柔声说道:“玉仙客气了,此番是我考虑不周,将相约的地点放于人流络绎的郊外,害得你们身陷险境。” 流莺一脸复杂地看着淳于棼,他是如何与自家姐有了联系?而且,她想起了当日书房的谈话,心中更是郁闷不已…… 冯玉仙好笑道:“美景在前,我俩却忙着致谢与致歉,岂不是浪费了这大好风光!” “哈哈,玉仙说得有理,毕竟这苏家二公子落水,可是平生难遇的奇景……”淳于棼一脸柔情地看着冯玉仙,心中却仍因方才之事而心惊不已,若是他来迟了,这后果是他不敢想象的…… 闻言,冯玉仙脸上不禁扬起了几分真切的笑意,正欲说话…… “淳于棼,你这书呆子!竟然敢将本公子推进江中,我定不会饶你!”亭外传来了怒吼。 冯玉仙闻声看去,只见苏富全身湿漉漉地站于亭外,发冠尽散,头发紧贴与脸上,犹如一只肥胖的母鸡一般。 “在下愚昧,不知苏二公子有何本事不饶在下!”淳于棼转身,冷冷地看着那狼狈的身影。 苏富一时语塞,感受到淳于棼冰冷的眼神,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心中怒火丛烧的同时,也夹着几分恐惧。 他不过是苏家庶子,而淳于棼虽一介布衣书生,但是却有许多权贵庇佑,若是较真起来,怕是他爹也保不住他。 想着,那满是横肉的脸上染上几分谄媚,哈哈说道:“哈哈,望淳于公子见谅,我方才被这江水给吓糊涂了,竟然一时冒犯了公子,我给公子赔不是。” 说着,那肥胖的身躯微微弯下了半分…… “看来二公子可谓胆如鼠,被这江水一吓,便糊涂得连道歉的对象都搞不清了!不知相府姐意下如何!”淳于棼转头,微微一笑。 冯玉仙瞬间意会,冷声道:“方才二公子不是自称天王老子?二公子的道歉,玉仙可受不起!” 那弯着的身躯闻言不禁一僵,他竟忘记了方才之事,一时之间,不知是江水,还是汗水,顺着额间不断滴落,他颤声道:“人该死,竟冒犯了相府姐,望姐大人有大量,饶了人,人愿为姐献犬马之劳!” 冯玉仙冷笑道:“玉仙并非朝堂大人,有容纳百川的气量。相反,玉仙只是后院中锱铢必较的妇人罢了。但是……” 听着冯玉仙的话语,苏富提着的一颗心几乎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只听其话语一转,眼中瞬间冒出希望。 “但是苏王两家向来交好,且即将结秦晋之好,玉仙也不好过分。而且见二公子尚有悔过之心。那么……” 冯玉仙朝着淳于棼眨巴了一下眼睛,忍着笑意,冷声继续道:“今日之内,二公子携令尊亲自到王府向王将军赔罪,若是王将军既往不咎,玉仙亦是个明事理的,便不追究了!” 闻言,那肥胖的身躯一软,竟然瞬间瘫倒在地,苍白的脸上,惶恐之色满溢而出。平日他在清州横行霸道,他爹充当睁眼瞎只是因为清州之内无人敢出声。再加上这王将军性子严肃。若是此番赔礼,两人皆不会轻饶于他! 想着,这三角眼竟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看着那群喽啰忙将苏富抬起,冯玉仙不禁嗤笑一声,“莫要忘了这赔礼之事,若是过了今日,可就不止向王将军赔罪这般简单!” 话语落下,那昏倒的身子一僵,脸白如纸…… 看着那群狼狈的身影,淳于棼一阵轻笑,犹如那清风拂过,皓月当空。想起冯玉仙的一番表现,他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冯玉仙的头发,脸上一片柔情蜜意…… 听着淳于棼的笑声,冯玉仙脸上不禁扬起一抹娇笑,两人相视不语,全无注意到彼此间亲昵的行为。 流莺在一旁看着,心中一片酸涩。她从未见过自家姐这番儿女的娇羞模样,平日里,她永远都是端得一副平静如水、端庄娴静的模样,所有的情绪皆深藏于心中…… 看来,这情根已是深种。只是,这淳于棼终究不是姐的归宿…… 片刻寂静之后,冯玉仙微笑道:“五月五,清州的习俗是需系上那彩丝,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佑一年的平安喜乐。” 说着,她便从怀中拿出亲手编织的彩丝,笑道:“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者,但是拿个彩头也是好的,子若,可愿意接受这份彩头?” 彩丝以七彩之色的丝绳编织而成,显眼的颜色似乎晃得淳于棼有些恍惚,这祈福护佑之举,似乎自他父母亡后,便无人在意了…… 似乎太久没有回应过此等事情,一时之间,淳于棼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冯玉仙看着淳于棼那恍惚的模样,一愣,心中有些了然,柔声道:“子若,你若是不将手伸出,我便没法将这彩丝带于你手上了!” 闻言,淳于棼木然地将手臂伸出,看着那纤纤素手拿着彩丝绕过手腕,轻轻地打结系上,这个结,系上手腕的同时,心中一悸,似乎,也将他的心脏系得紧紧的,已是变得随她而动…… “好了,看来长度也是十分合适……”冯玉仙娇笑一声,一脸明媚地看着淳于棼。 看着那双秋水明眸,清晰地映着他恍惚的神情,一时情动…… 他伸手揽过眼前的人儿,一股清香淡淡飘逸进鼻,淳于棼感受着怀中人儿的体温,怀中满满当当的温暖,心中那个空洞,似乎已被填得一丝缝隙也没有了…… 不知是怀中温暖所致,还是心中羞怯所引,冯玉仙感觉脸上热气不断往外散,热得她有些飘飘然。只是,她抿了抿嘴角,一缕笑意跃然而上,上扬的嘴角宣示着她心中的喜悦。情之所至,她默默地伸手环住了淳于棼的腰…… 看着相拥的两人,流莺眼泪都差点落下。她虽不喜淳于棼,但是看着姐那副满足的模样,她实在无法想象日后该如何是好!俗话有云,真诚所致,金石为开。两人的爱情,但愿可感动相爷与大公子…… 凉风拂来,带来了几分清醒,淳于棼心中已是冷静了许多,那揽住冯玉仙的双手,慢慢地松了下来,低头看着因羞意而越显娇媚的女子,声音有些嘶哑,道:“玉仙的一番心意,此生,子若定不辜负!” 闻言,冯玉仙心中一怔,有些愕然,猛地抬眸,轻声道:“子若是何意!” 冯玉仙心跳如擂鼓,对于淳于棼所说,她似懂非懂,但她不敢确定,她想听淳于棼明确地表明。想着,那双莫名的期待之色毫不掩饰…… 看着那期待的眼神,淳于棼一声轻笑,脸上一片柔情,认真地说:“此生,得一心爱之人相伴,便是子若最大的心愿,而玉仙,便是我在这碌碌尘世中寻找已久的人!” 说着,淳于棼一顿,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道:“不知,玉仙可愿与我相伴一生!” 听着淳于棼的话,冯玉仙的脑子有些空空的,一切繁杂之事已然不见,唯有淳于棼这个人…… 她直直地看着淳于棼,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一股又一股澎湃的感觉不断地充斥着她的泪腺,口中就是无法言语,不多时,眼前的淳于棼已成一个模糊的身影。 淳于棼看着泪眼婆娑的冯玉仙,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忙伸手用指腹轻轻地为冯玉仙擦拭泪水,这滚烫的泪水如热汤一般,烫得他心中一阵发疼。 感受着脸上那僵硬的手指,冯玉仙不禁破涕而笑,哭笑不得道:“看来子若枉顾了这风流才子的名头了,连为姑娘擦拭眼泪亦是手忙脚乱的。” 见那笑意重回脸上的冯玉仙,淳于棼心中方松了一口气,眉头有些微微皱起,轻声道:“莫不是玉仙在介意此事?” 冯玉仙拿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听着淳于棼的话,手上一僵,心下一叹,道:“那是子若的过去,既然没有我的参与,谈何介意之说。只是,这日后,只怕子若要被这清州百姓取笑了,毕竟我气量,可容不得自家相公出入青楼……” “那临仙阁不过是旧日的一个念想罢了,若是……”淳于棼猛然醒悟过来,话语突然便截住了,看着眼前一脸狡黠之意的冯玉仙,一时之间,竟呆了…… “怎么,可是不愿意娶我这醋坛子!” 清风轻抚,拂起两人的衣摆,竟使其交缠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三十四章 退婚 玉渊江畔,海棠花竟相开放,红白相间,花潮如海,蜂飞蝶恋,姹紫嫣红,微风吹来,落英缤纷。 漫着扑鼻的香气,沿着树下道前行,一边是清清的玉渊江,一边是花团锦簇,树下一对璧人携手同行…… “我将你独自带走,只怕流莺此时在心中已将我咒骂千万遍了。”淳于棼握手身旁人儿的柔荑,有些好笑地说。 冯玉仙眼波一转,有些调皮地说:“怎么,子若可是后悔了!” 淳于棼有些好笑地看着冯玉仙,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便是这世人皆恶语相向,我也不会放开玉仙的手!” 说着,相握的双手同时使了点劲,心有灵犀般的两人不禁微笑不已…… “流莺不愿你我一起,让她跟着我们,不过是让她徒增难受罢了,还不如让她在亭中,感受百姓竞渡的喜悦,好放开心思。”冯玉仙回想起流莺方才的不情愿,不禁叹了叹气。 听着冯玉仙的叹气,淳于棼眼底闪过一道不明的光芒,声音有些缥缈地说道:“玉仙可是担心家人不让你嫁与我这个布衣书生。” 冯玉仙扭头看着淳于棼,敛起脸上的微笑,一脸认真娴静地说:“纵使他们不同意,那又如何。嫁人的是我,并非他们,大不了我便扔了这身份,与子若作对平民夫妻!” 听着冯玉仙任性的话语,淳于棼有些意外,亦有些好笑,不知何时,这相府千金的束缚,已渐渐离她远去。 淳于棼笑道:“玉仙此番表心意,倒是让我好生感动。只是,玉仙放心便是,我不会因前尘往事便仇视你的家人,为了你,到时我会亲自登门拜访丞相大人,求他将你许配于我!” 听着淳于棼的一番话,冯玉仙心中涌出一阵酸涩感,她何德何能,竟得淳于棼如此待她。一句不因前尘往事,她便知淳于棼为她忍耐了多少,的夫如此,妇复何求! 淳于棼见冯玉仙忽然低头不语,以为她仍在担心家中反对之事,便出声开解道:“玉仙,这世事无常,重要的是活在当下,若是一味担忧未来,不就白白浪费了当下的大好时光!” 闻言,冯玉仙轻笑一声,声音有些颤抖,“是,是,子若说的对。若是不全心全意欣赏这海棠花,倒是对不起它们如此灿烂的姿态……” 淳于棼微微一笑,伸手折下一朵粉色海棠,轻柔地将其带于冯玉仙的发髻上。 看着这熟悉的身影渐渐靠近,冯玉仙呼吸有些急促,心脏跳得如那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受控制。鼻畔传来熟悉的气息,染得冯玉仙霞飞双颊。 发髻上一紧,那熟悉的气息渐渐远离,清爽的空气一时涌入,冯玉仙心底的闷热方解分毫,正欲伸手抚摸发髻上的那抹海棠花…… “等等,我好不容易别上的,可莫要因你这一摸,便给弄坏了。”淳于棼一脸紧张地握住冯玉仙的手腕,忙说道。 冯玉仙一愣,看着淳于棼那副紧张样,微微一笑,娇声道:“看你那一脸的紧张样,海棠花娇艳,插于发髻,倒是让它夺取了几分神采,连子若你,都不忍我触碰了……” “玉仙妄自菲薄罢了,莫说一朵海棠了,纵使与江畔这片海棠花相比,亦不逊色分毫!正所谓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闻言,冯玉仙脸上一红,抬眸撇了淳于棼一眼,有些娇羞地抽回手腕,慌忙低头便往前走,只是…… 慌忙之下,竟踩着了裙摆,步子一绊,身子便直直地往前倒去,冯玉仙心中一惊,双眸紧闭…… 只是,腰间传来一阵握力,身子重重地撞在一个温热的怀中…… “看来这土地很是喜爱玉仙啊,你我相识不久,只是,你已是摔倒了好几次了……”淳于棼好笑地看着怀中那双眼紧闭的人儿,打趣道。 听着这打趣,冯玉仙缓缓睁开眼,轻轻推开了淳于棼,嘴巴一撇,道:“这其中不是也有子若的几分功劳……” 淳于棼轻笑一声,重新握住冯玉仙的柔荑,缓缓往前迈步,道:“是,是我的错,生给姐赔不是了,姐可愿原谅生?” 冯玉仙扭头一看,看着淳于棼眉眼间一片阳光,之前的忧愁已然散尽,嘴角亦不禁扬起一个弧度,笑道:“既然公子如此诚心,那本姐便大人不计人过,饶了你!” “是,生这厢谢过姐的大度。”说着,淳于棼竟向着冯玉仙作揖行礼。 冯玉仙顿时喜笑颜开,一双秋水明眸中,笑出了水光闪闪。 看着一脸娇笑的冯玉仙,淳于棼心中亦是一片明朗,朗声道:“为表谢意,生领姐去放河灯如何?” “河灯?这河灯不都是元宵节才有吗?”冯玉仙有些不解。 淳于棼微微一笑,道:“在清州,五月五,放河灯,有将邪祟之物带走的意味。久而久之,百姓自得其乐,便将其纳入了端午习俗,不过那意味,便成了放灯许愿了。” “许愿?好,不知子若有何愿望?”冯玉仙有些好奇。 淳于棼一愣,微笑着看着冯玉仙,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这愿望若是说出了,便不灵验了。” 冯玉仙眼眸一转,笑道:“子若也信这鬼神之说?” “心中有愿,便姑且信信!” “你这般不诚心,便不怕这神仙便是见着了你的河灯,也不替你实现?” 听着这话,淳于棼一时语噎,有些无奈地看着一脸狡黠的冯玉仙。 冯玉仙眼波微转,安慰道:“无事,我诚心些,说不定神仙看在我的份上,将子若的愿望也一并实现。” 淳于棼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冯玉仙的头发,却不言语…… 碧江之上,粉色河灯乘着百姓的心愿,随波逐流…… 冯玉仙捧着河灯,站在边上,偷偷地打量着淳于棼,只见其龙飞凤舞地在纸条上写下愿望,她只能见其笔锋,无法观其内容,脚下不禁悄悄地往前挪了几步,只是…… 淳于棼突然扭头,两人视线相触,冯玉仙慌忙移开眼神,心虚地到处乱瞄。 “我写了,下去放灯吧!”淳于棼将纸条塞进河灯中,牵过冯玉仙的手。 冯玉仙见淳于棼没有计较,收回心虚的眼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随淳于棼走到江边。 冯玉仙蹲在江边,双手捧着河灯,看着一旁的淳于棼说道:“子若,我们一起放可好?” 淳于棼淡淡一笑,道:“好” 说着,两人便轻轻地将河灯放于江面上,水流虽平缓,但是河灯终究轻,一接触江水,便打着急旋往外飘走。 冯玉仙看着两盏河灯相依而走,唇畔不禁扬起一抹笑意,心头那股莫名的郁结似乎随灯而去。她所求不多,只愿与淳于棼在这紫陌红尘中携手相伴,若是神佛怜悯,便应了她这个心愿吧! 冯玉仙心下一轻,扭头看向淳于棼,只见其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她,如同看待珍宝一般,冯玉仙心中一软,伸手握住淳于棼的手,手中的薄茧磨着手心的同时,也给与了冯玉仙心安……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淳于棼见冯玉仙不语,以为她蹲太久,身子不舒服。 冯玉仙笑意不减,道:“没事,不过心生感慨而已,我们定是可以在一起的,是吧!” 看着冯玉仙眼中的殷切,淳于棼心中一窒,只是,面上仍是温和的笑意,柔声安慰道:“你方才不才放言说,纵使扔掉相府千金的名头,亦要与我一起吗?怎么此番就胆怯了?” 说着,他揽过冯玉仙的肩膀,轻声道:“只要你不放弃我,我便会紧紧地抓住你的手,便是狂风大浪,亦无法将你我冲散!” 冯玉仙扭头搜寻江中的两盏河灯,只是,方才相依的两盏灯,在水流的冲击下,不仅分开了,而且还越走越远…… 她心中的不安更剧,只是听着耳畔的安慰,她方可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道:“没事了,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了。” 说着,手中不禁使了几分力…… 淳于棼感受着手中力道的增加,脸上如没事一般,拉着冯玉仙的手便往道上走。 “玉仙何事回晋城?”淳于棼看似无意地问道。 冯玉仙一愣,脸上有些失落,淡淡地说道:“如今外祖母身子已是好多了,且两日后,大哥便到清州,想来,归府之日不远了……” 淳于棼微微一笑,抚了抚冯玉仙的头发,柔声道:“既然玉仙如此担忧,我便随玉仙回府,如何?” 闻言,冯玉仙眼眶有些酸涩,无声地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而走,清风拂来,落英缤纷,耳畔一片热闹的熙攘,淳于棼神色有些凝重,突然,他希望这道没有尽头,那样他们便可一直走下去,不再理会任何杂事,包括,明日…… “姐,姐,出事了……”突然,流莺从人群中涌出,气喘吁吁地说道。 冯玉仙皱了皱眉头,不安地问道:“怎么了?” “方才,方才府中来人,说,说,表姐出事了!让姐赶紧回府!”流莺眼眶有些红,干着嗓子忙道。 这话如一道惊雷一般,在冯玉仙脑中轰然炸开,轰得她脑子一片空白,站在那,竟不知如何是好。 “玉仙,玉仙,没事吧?”淳于棼摇了摇冯玉仙的肩膀,担忧地说道。 冯玉仙慢慢回过神来,脸上端出一副平静如水,缓缓地松开了淳于棼的手,淡淡地说道:“回府……” “玉仙可是觉得此事是我所为!”冯玉仙迈腿之际,身后传来了一声平静的话语。 冯玉仙身子一僵,咬了咬嘴唇,压抑着不断上涌的澎湃心绪,淡淡回道:“不,我相信此事不是子若所做。” 她扭过身子,看着淳于棼,道:“只是,此事与安歌脱不了干系!王家怕是会多有为难于你,所以,我们,便在此一别吧!待事情了却,我便想法子通知你!” 看着冯玉仙渐渐远去的身影,淳于棼眼中充满了幽深之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三十五章 受伤 两间房子并无隔断,当地放着一张檀香木书案,案上放着的却不是名人法帖以及各类书籍,反而是一些巧的玩意儿,外间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阵阵的窃窃私语伴随着缕缕漂浮于空中的血腥味传进内间。 “啪” 听着传到耳畔的私语,王老爷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眼珠瞪得拳头大,一掌便拍在了案上,震得案上的玩意儿骨碌转个不停,同时也震得外间的闲言闲语戛然而止。 “哼哼……老爷,你要为我们颜儿做主啊,这苏华怎么如此狠心!颜儿可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他竟敢刺伤颜儿,我的颜儿啊……” 说着,王夫人又想起王暮颜被送回府时那满身鲜血的模样,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瞬间般崩溃,身子有些不稳,在丫鬟的搀扶下方可勉强站着 王老爷听着自家夫人的哭声,本是恼怒的心中不禁更添几分烦闷,使劲一拂衣袖,板着脸斥道:“哭,哭什么哭!动静闹得这般大,感情你是生怕别人不知晓此事!” 闻言,王夫人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她拿开擦拭泪水的手帕,一双红肿的眼睛盯着王老爷,悲哀地说道:“老爷,颜儿是我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此时她生死未卜地躺在床上,我的心脏就如同刀割一般。而老爷竟说出如此话语,老爷,颜儿也是你的女儿啊!” “哎呦,姐姐怎么可以这般说话,这可太冤枉老爷了。平日里,老爷待大姐犹如掌中珠,大姐此番受伤,老爷心中亦是十分心疼,只是……” 王家老爷身侧立着一身姿婀娜的女子,虽已是徐娘半老的年纪,但是一双丹凤眼中妩然一段风姿,谈话间,万般风情绕眉梢。只见其柔荑敛起纱帕,点点眼睑下的泪意,柔声道: “大姐的性子,姐姐又不是不了解,此番事情的起因尚未有结论。若是张扬出去了,俗话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大姐的名声啊,可就坏了……” 听着娇媚入骨的声音,王夫人恨得睚眦欲裂,手中的帕子已是绕得手中一道发白,手指颤颤地指着女子,一腔怒火欲诉,只是张了张嘴唇,却没能说出任何话…… “老爷,表姐回来了,在外间候着呢,可是要让表姐进来?” 正当王夫人几乎要气晕过去时,外间一个嬷嬷匆匆进来,闻言,也不顾王老爷的反应,便忙开口道: “快,快,快让玉仙进来,只怕她心中亦是十分焦急担忧……” 说完,王夫人不复方才那般窝气,甚至有些得意地看了看那娇媚女子,她知道,颜儿与冯玉仙情同姐妹,颜儿此番出事,冯玉仙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想着,从外间走来一个绯红的身影,端庄娴雅的身影此刻有些匆忙,额间已是掉落了几缕碎发,气息有些不稳,看着房内之人,轻声道: “舅父、舅母、柳姨娘,暮颜眼下的情况如何?” 王夫人忙搀住冯玉仙的手,本是止住的眼泪又落个不停,哽咽道:“玉仙,颜儿她,她,呜呜,大夫还在里面医治呢,呜呜,你说,有什么事不可说个清楚,这苏华,怎么可以对我们颜儿动手呢!” 闻言,冯玉仙拍了拍王夫人的手心,面上微微一沉,安慰道:“舅母,暮颜平日便是个善良的姑娘,上天定会保佑她平安踏过鬼门关。” 柳姨娘看着痛哭流涕的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柔声道:“表姐,大姐被利剑刺中了肩部,并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大夫还在医治。” 冯玉仙的神色有些放松,她微微蹙眉想了想,刚想问出嘴,只是嘴巴一抿,便将问题咽回去了。依着暮颜的性子,只怕不愿她将事情告诉众人,只是…… “不知舅父可知苏华为何刺伤暮颜?” “唉,那也是个臭子,不管老夫如何问他,他就只有一句话,便是他一时失手伤了颜儿,唉……” 王老爷眼中有些无奈之色,此番闹腾,只怕得耗费他许多的心血才可压下,毕竟他们苏王两家的联姻,断不可取消。 听着王老爷的回答,冯玉仙眼中并无惊讶之色,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只是,她略一沉吟,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苏华,可是,还在府中?” 冯玉仙心中有些不安,一双明眸闪过一丝疑虑,若是苏华在府中,只怕难免要受一番皮肉之苦了。 “那子也算是个有良心的,自将颜儿送回府中,便一直在屋外候着。”王老爷看了看窗外,似乎有些嘈杂的声音。 冯玉仙似乎也听到了屋外的嘈杂,突然,娴静的脸上神色突变,她正欲开口…… “老爷,老爷,不好了,大少爷在屋外和苏少爷打架了!” “这臭子,可是还嫌家中不够乱了!”王老爷衣袖一甩,便急忙忙地随着仆人往外走去。 冯玉仙看着匆匆往外走去的身影,脚步却未移动半分,冷眼听着屋外的嘈杂声。她并非圣人,苏华既然伤了暮颜,她对于苏华,心中自然不待见,那便让王戍教训一番,让他受回相应的皮肉之苦,方解她心中的气。 但是冯玉仙并没有在屋内待太久,毕竟王戍是驰骋沙场的将军,苏华在他手中定是受不了多少招,伤了苏华反倒给王戍招致闲话。 果然,冯玉仙迈出门槛,看着乱成一锅粥的仆从,围着那个健壮的身影,却不知所措,而王老爷等人也就只能待在一旁干着急。 王戍看着眼前这丝毫不还手的苏华,心中的怒火更盛,吼道:“怎么,苏家大少爷的武功便是留着打女人的不成!” 苏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头看着盛怒下如野兽一般的王戍,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伤了王暮颜,你打我,本是理所当然之事……” “哈哈,好一个理所当然,那我一时失手杀了你这纨绔子弟,为清州百姓除害,也是十分理所当然!” 话语落下,王戍一个飞身竟抽出了葡萄架子上的一根干竹,竹子的切口虽不若刀剑锋利,只是,看着王戍拿着的架势,让在场之人,不无胆寒的。 王老爷看着自家儿子眼中的杀气,全然不顾自己的脸面,气得身子直发颤,吼道:“戍儿,你这逆子!杀了苏华,王家怎么办!” “哈哈,爹,暮颜还在里面躺着,你竟然还想着你的荣华富贵。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杀此人,难平我心中的怒气!” 说着,那竹竿一转一立,王戍手一扬,竹竿如同活了一般,直冲苏华的胸口…… “啪” 在众人都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时,飞射过去的竹子如同被地上一只看不见的抓住一般,竹竿突然就掉落在地上,仅留下一群满脸呆愣的人…… 屋顶处隐约可见一缕素衣衣角,冯玉仙微微垂眸,唇畔漾起一抹若隐若无的笑意,只是,再次抬眸时,那双秋水明眸已是一片平静。 “表兄” 冯玉仙缓缓走进仆从围起的圈中,冷静地看着有些陷入沉思的王戍,叹道:“大夫还在屋中为暮颜诊治呢……有什么事,还是等暮颜身子好了再说吧。” “就是就是……” 王老爷见状忙附和道,踉跄着过去察看苏华的情况,只见苏华脸色惨白,嘴角处一片瘀青,微微弯着的身子有些僵硬,呆呆地看着脚边的竹竿。 “你们这些饭桶净会呆着,还不赶紧将这竹竿给扔了!还有,领苏少爷下去敷药。”王老爷看着地上的那支竹竿,心中仍是一阵后怕。 “戍儿啊,你怎么这么冲动,若是你俩都出事了,你让我怎么办啊!”王夫人突然悲痛地哭吼,拍了拍胸口,道: “你们兄妹俩若是想走在我前头,那便提前告知我一声,好让我早些了结这凄凉的生活,免得我像此刻一般担惊受怕!” 听着王夫人的哭喊,王戍凌厉的眼中闪过一丝情绪,微微皱起眉头,说:“孩儿不孝,竟让娘遭此痛苦。只是,娘不必多说,此人我定不会轻饶!”说着,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眼苏华。 “表兄,此人伤了暮颜,自是不可轻饶,只是,何必将自己也赔了进去。”看着快要哭晕过去的王夫人,冯玉仙神色有些发冷。 “若是暮颜醒来,发现你因她而杀了苏华,你让她如何自处?表兄是想让暮颜这辈子就背着这愧疚过日子吗?” 她扭头看了一眼苏华,只见其全无当初初见时的盛气凌人了,眼中仅剩一片痛苦与愧疚之色,心中不禁生出一阵可笑,这苏华,怕是到现在都尚未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哈哈哈,难道玉仙也觉得要轻饶了此人!”王戍眼中怒极而笑,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冷声道: “暮颜那个傻丫头,尽会做些傻事。此前我便与她说过,这纨绔子弟并非她托付终身的良人。可是,这丫头痴心不改,才被伤得片体鳞伤!” “表兄也说暮颜性子倔强,若是她没有想清楚,纵使将苏华杀个千遍万遍,以解表兄心中的怒气,但是这最终伤害的还是暮颜。” 冯玉仙站于王戍与苏华之间,神情有些严肃,看着王戍语重心长地说。 王戍一愣,嘴角抽动了一下,不若平日那般威严,带上了一丝脆弱,心酸地叹道:“这丫头……” “吱呀” 一声门开,吸去了众人的眼光,也止住了所有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三十六章 相信 王府后门,门檐下的两盏孤灯,随着夜风无声地摇摆着,映下两道飘忽的黑影。门后的阶梯上,一灰衣厮正靠着柱子睡得正酣。 “哒……哒……” 一个纤细的身影提着灯笼,在这昏暗的曲径上快步走着,走上几步便回头看几眼,眼见后门已映入眼帘,不禁舒了一口气。 但是,当她看到快要睡死过去的厮时,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与不屑。不过稍纵即逝,一眨眼的功夫已是满脸堆满了笑意,缓缓走到厮跟前,柔声道: “阿福哥,醒醒,这夏夜凉意袭人,在这打瞌,心着凉。” 听着这动静,厮动了动,也不睁眼,模糊不清地道:“燕红啊,怎么?今日并非十五,怎么得了闲过来了?” “唉,昨日我收到家人的来信,说家中的老娘病重,这不,便趁入夜后好悄悄回家看上一眼,好安心,也亏我们柳姨娘体恤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说着,艳红作势抹了抹眼睑,继续轻声道:“所以,希望阿福哥莫要声张,免得让柳姨娘难做。” 这时,厮缓缓睁开了浑浊的眼睛,吧嗒了下嘴巴,狭隘地笑着说:“燕红妹子就这般信不过老哥!平日里,老哥可有说过妹子半句闲话!只要妹子一如往常那般会做,老哥这张嘴算是哑了!” 看着那一脸狭隘之色的阿福,燕红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厌恶,但是脸上仍是笑意不减,娇声道: “阿福哥说笑了,阿福哥平日的关照,燕红自是记在心中,拿着,这是柳姨娘平日的打赏,阿福哥就拿去喝上几杯。” 说着,燕红将手中的钱袋子塞在阿福的手中,继续道:“往后还要阿福哥继续关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我偷偷回家呢!燕红感激不尽。” 阿福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袋子,见有一定的重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哈哈大笑道: “妹子放心,老哥这张嘴紧得很,时候不早了,快些走吧,免得被他人看到。” “吱呀” 阿福弯着身子,蹑手蹑脚地拉开后门,一双鼠目警惕地往四周探了探,朝着燕红招手道: “快些,趁现在无人,莫要耽搁了,也好早些归家。” 闻言,燕红快步闪身出去,也赶不及寒暄告别了…… 听着身后的关门声,燕红顿了顿身子,便换了方向,往府邸旁边的巷走去。 “咔啦” 巷子深处,几只觅食的野猫听着这声音,皮毛竖起,瞬间便往四处逃窜。燕红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放进墙上的一个方洞中,正欲将砖块塞回去…… “啪” 在这寂静的夜里,一声轻响在这黑暗中无限扩大,将燕红吓出一身冷汗,她猛地回头一看,只见昏暗的巷子里,仅有几个来回走着的黑影。燕红不禁舒了一口气,将砖头塞回去,便匆匆离开…… “府中的人怎么回事!怎么没有点灯!”流莺看着园中一片漆黑,眉眼间立即涌上了不满,忙抱怨道。 冯玉仙捏了捏眉间,脸上的疲惫之色已是掩饰不了,轻声回道:“府中出了这等大事,下人怕也忙坏了,点灯难免有所错漏。大家都累坏了,就不必麻烦他们了,你去厨房拿个火折子过来点上就行。” “姐就是好脾气!自今早表姐受伤后,姐便滴水未进。如今满身疲惫地回到院中却仍是一片孤清,流莺都替姐抱屈了!” 冯玉仙摇了摇头,好笑道:“你这丫头,看来你的精神头还是很好啊,竟然还有心思为我抱不平。” “姐!”听着冯玉仙的话,流莺马上娇嗔道。 “好了,快些拿火折子过来吧,时辰已晚,弄好了,也好早些歇息。明儿的事,怕是更多……” 流莺见冯玉仙满脸的倦色,也不好再多说,轻声回道:“嗯,姐今日未曾用膳,可需流莺带上些吃食?” “不了,时辰太晚了,吃了反而硌得慌……” “好,那姐心些,这瞎灯黑火的,莫要绊倒,流莺去去便回。” 冯玉仙看着流莺渐渐淹没于黑暗的身影,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便往房内走…… “啪” 冯玉仙一下便掩上了门,没有了月色的映照,一时之间,房内漆黑一片。她抚了抚额,疲惫如潮汐一般地将她盖个满实,依稀见着了桌椅的痕迹,只是她已不愿移动半分。依着门,缓缓坐下,看着漆黑的房间,竟发起呆来…… “不知玉仙在想何事,竟想得如此入神……” 窗外突然想起一阵熟悉的声音倒是将神游的冯玉仙吓了一跳,她猛地转头看去,只见窗外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看着这熟悉的身影,冯玉仙眼眶间有些酸涩,似乎幼童受了委屈,正好遇上让她心安之物一般…… “怎么?可是我的出现吓到了玉仙?”说着,窗户渐渐打开,一个素衣身影伴着皎洁的月色站着,一脸温柔地看着房内之人。 冯玉仙定了定心神,一双明眸中亦染上了柔情,笑道:“子若倒是不走寻常路,早些时候还在屋顶待着,现下又跑到轩窗下候着。” 淳于棼一个侧身便越过了轩窗,笑道:“玉仙真是聪慧,竟发现当时我待在屋顶,毕竟在场之人也没几个发现我。” 听着这话,冯玉仙的冯玉仙不禁莞尔,此前她之所以知道淳于棼在屋顶,不过是因为淳于棼在她扭头之际露出那片衣角罢了,其中的邀功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淳于棼看着笑而不语的冯玉仙,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伸出右手,轻轻说道:“地上凉,快些起来。” 闻言,冯玉仙一愣,一双明眸中蒙上了一片晶莹,看着眼前这眉头轻皱之人,她的心底有一阵汹涌澎湃的感觉往上溢。她猛地点点头,将手置于那粗糙却有力的手心中,瞬间,一阵温暖之意便将她包围住,让她眷恋不已。 “怎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这寒气入体,可非事……”淳于棼依着月色的光亮寻到桌前,将冯玉仙安置于圆凳上,可是嘴上仍在絮絮叨叨。 说着,他见身旁一阵沉默,便转头看去,只见如兰般娴静的脸上满是笑意,一直在默默地看着他。他一愣,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窘迫之色。 “嘻嘻” “子若这番模样,若是让仰慕者看去了,定是吃惊不已。”冯玉仙收起心中的孤寂,打趣道。 淳于棼似乎没有听到冯玉仙的话一般,无奈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柔声道:“今日忙了一整天了,若是什么都不吃便就寝,伤胃!” 冯玉仙看着那双白皙且骨节明晰的手生疏地打开油纸包,一阵桃花的香甜飘出,果然,几块桃花花瓣点缀的雪白糕点七歪八倒地躺在油纸上,点点碎屑塞满了纸缝。 见状,淳于棼一愣,脸色有些僵硬,似乎他也没有料到糕点竟然碎了,语气有些急:“这,这,我想着将桃花糕放在怀中不至于冷掉,没想到……” “扑哧” 冯玉仙见淳于棼那副窘迫解释的模样不禁乐坏了,拿起一块桃花糕尝了偿,笑道:“只是,我却不愿世人见着子若此番模样。这样的子若,很是讨人喜爱……” 听着冯玉仙的话,淳于棼窘迫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深,他扭头看了眼笑意嫣然的佳人,喉结抽动了一下,试探性地问: “若是,有朝一日,我骗了你,你可仍是这种想法?” 冯玉仙笑意不减,只是姣好的面容上多了几分认真:“那,子若,可会欺骗我?” 听着冯玉仙的反问,淳于棼一愣,看着那双明眸,嘴唇蠕动了一下,只是“不会”二字就卡在喉间,无法说出。 冯玉仙一笑,并不纠结于此,轻声道:“我与暮颜虽非血亲,但是胜似血亲。如今暮颜虽然没有了性命之忧,但是至今尚未苏醒。对于这场闹剧的背后之人,我是绝不会轻饶!” 对于冯玉仙提到此事,淳于棼并无意外,只是苦笑一声,眼神中有些落寞,喃喃道: “难道,你认为此事是我一手策划……” “不” 冯玉仙娴静的脸上染上几缕冷意,平静地说:“若是子若甘愿使这不磊落的招数,只怕苏王两家在清州早已消失。这背后之人,怕是子若的红颜知己,安歌姑娘!” “为何?” 淳于棼看着一脸平静之色的冯玉仙,心中莫名升起一阵疼痛,方才那坐于地上的落寞身影与眼前端庄娴静的女子犹如截然两人一般。 “我曾听得传闻,安歌是你于三年前救下的一个孤女,自那时起,便一直栖身于临仙阁。想来子若也非冷心之人,不会将一虎口脱险的良家女子带入青楼,如此想来,便是安歌甘愿栖身烟火之地。” 冯玉仙顿了顿,冷笑道:“自她入了临先阁,苏华便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冯玉仙唇边的冷笑似乎刺疼了淳于棼,他握住身旁的柔荑,轻声道:“或许,你不需要那般聪明,那样,你便不必活得这般累……” 闻言,冯玉仙一愣,脸上平静无波,只是,神情过于平静反倒显得更加倔强,不理会淳于棼的话,声音有些颤抖,继续道: “而且,王府中有一人,与安歌关系不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三十七章 苏醒 夏日的午后,枝头上的蝉鸣个不停,加之毒辣的日头,闷的人浑身不爽利,难免让人心生躁意。 “啪” 昏昏欲睡的丫鬟不心将一碗漆黑苦涩的药汁儿撒落在地,这声音不仅惊得丫鬟睡意全无,同时也激起了王夫人压抑在心底的那阵火气。 “你这丫头可是心性大了!端碗药都这番不情愿!” 王夫人声嘶力竭地吼道。这与平时保养良好、端庄雍容的王夫人似乎截然两人般,眼底的乌青与细纹,徒增了几分老态,甚至连她的步态也是疲惫的,这疲惫如同钻到了皮肉里、骨髓里,而此番的怒气,似乎是她生命的唯一支撑一般。 看着几乎要扑过来的王夫人,丫鬟吓得一下便跪倒在地,全然顾不上地上的碎片,忙哆嗦着求饶: “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夫人,便饶了奴婢这次吧,奴……” “呵呵!不是有意的!只怕你此刻的心早跑到柳姨娘那了!我们这庙,可容不了你这尊大佛!” “不,不是的,奴婢自幼便侍于姐身侧,绝不敢存二心,夫人……” “来人,将这丫头带下去,从今往后,我不想在清州城内看到这人!”王夫人不顾丫鬟的求饶,声色俱厉地朝外间喊人。 “舅母,这是怎么回事?” 冯玉仙刚踏入房内便见着了一番景象,怒火冲天的王夫人跟前,丫鬟双手压在碎片上,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苍白的脸上一片恐慌。见状,冯玉仙开口道。 “怎么回事!玉仙啊,你来评评理啊。这个家怕是要毁了,我堂堂一个明媒正娶的正夫人,老爷对我爱理不理便算了,他喜欢黏在那狐媚子那,也就算了,可是现如今,连这下人也敢欺我们母女俩,你说这,这……” 王夫人见冯玉仙出言问道,加之心神恍惚,便颠三倒四地将心中的苦闷一倾而出,只是,话到激动时,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看着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的王夫人,冯玉仙有些于心不忍,她搀着王夫人因愤怒而颤抖的手,将她安抚在凳子上,轻轻地为她倒上了一杯热茶,轻声道: “舅母,先不说表兄是朝廷亲封的振武大将军,就你是王府的当家主母这事,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你何必多想,思虑多了,若是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冯玉仙抚了抚王夫人的手背,继续道:“夏日天气热辣,那屋外的热气熏得人混混沌沌的,这丫头自暮颜回府后就一直候着,难免力不从心。若是舅母因此而责罚她,岂不是让其他人笑话舅母没有容人的度量……” 王夫人一顿,怒容有些僵住,回想起自那狐媚子柳一若进府后,自家老爷便与她生疏,且处处嫌弃她,若是此事再传出去,怕是…… 冯玉仙看王夫人眼中现出犹豫之色,便知她已是想通了,只是拉不下面子饶了这丫鬟。她了然地拍了拍王夫人的手背,扭头看向仍在磕个不停的丫鬟,道: “流莺,把这丫头带下去,找个大夫为她好好包扎一下。这丫头这些时日照顾暮颜也是用了心,断不可让外人笑话咱们王府苛待下人。” 看着流莺搀着那蹒跚的背影往外走,王夫人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冯玉仙说得一番话虽是体面,但是也将她的想法堵死了。若是她硬要将那丫头赶出清州,便是枉顾王家的声誉。 她眸子一转,将视线置于冯玉仙脸上,只见其眼中虽是有一丝的倦意,但是仍是一脸的平淡与娴雅,如同那空谷幽兰,纵是野草遍地,仍是端庄自立,自有一番芳华。 她不禁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她早年便将暮颜送去晋城,便望着她能如眼下的冯玉仙一般,能够对于这家宅内事,游刃有余。只是,这结果…… “舅母,自昨日起,你便没有歇过眼,现下暮颜已是无大碍,这有我看着,你便回房歇歇吧。不然,尚未等到暮颜苏醒,你只怕便病倒了。” 王夫人眨了一下眼睛,从思绪中醒来,突然心中生出一股强大的倦意,多年的期望,竟想不到得到的是这样的一个果。她似乎全身的力气被突然抽光了一般,无力地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 …… 冯玉仙看着渐渐空了的房间,眼神渐渐有些空洞,思绪不禁飘回了昨夜,那人,子若是否已是知道了,他,会包庇她吗…… “嗯……” 一声微弱的呻吟声将冯玉仙瞬间扯回现实,那双本是空洞的双眼,满溢着惊喜,她猛地起身,只是,用力过猛,裙摆被踩出了几个模糊的脚印,她全然不在意。 “暮颜,你,可还好?”冯玉仙跪于床踏上,一双明眸满是心疼地看着床上之人。 只见锦被之下的那张苍白的脸微微皱着,额间竟慢慢地渗出了些细汗,干涸的嘴唇动了动,一声微弱的声音传出,似乎梦魇一般。 “暮颜,别怕,表姐在呢……” 见状,冯玉仙微微皱起眉头,拿出纱帕,轻轻地为王暮颜擦拭额间的汗,口中轻轻地安抚道,一如时候安抚梦魇的王暮颜一般。 冯玉仙轻柔的安抚似乎十分管用,王暮颜皱着的脸慢慢地舒展开来,眼皮颤了颤,便缓缓睁开了一条缝,只是,一滴晶莹的泪珠趁机从眼角处滑落。 冯玉仙一如擦拭冷汗一般,轻轻地擦掉那眼角的泪痕,似乎那不过是一滴汗珠罢了。她嘴角微微地泛上了一抹微笑,轻声问道: “暮颜,可是能听到了我的话?” 王暮颜看着那刺眼光芒后的温柔身影,不由自主地便点了点头,似乎每当她害怕时,这温柔的声音都会出现在她耳畔,似乎有魔力一样,总能让她的害怕如绚烂过后的烟火一般,慢慢地消逝于黑暗中。 “嗯,那就不用害怕了,是我,玉仙表姐,慢慢睁开眼……”冯玉仙一如时候,轻声安抚噩梦过后而害怕得不敢睁眼的王暮颜。 看着床上听话的王暮颜慢慢地睁开眼,冯玉仙唇畔的笑意更柔和了,一双秋水明眸中更是泛出闪闪泪意。只是,王暮颜彻底地睁开眼睛时,冯玉仙嘴角的笑意突然便僵住了。 只见平日那双满是机灵的眼睛,此时却是一片平静,一片想通了、看开了的平静,冯玉仙愣愣地看着一脸平静之色的王暮颜,总觉得她要说点什么,可是她喉间一片酸涩,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可是睡了很久?”一声沙哑的声音惊醒了愣住的冯玉仙。 “嗯,自昨日苏华送你回府后,你便一直昏睡到现在,伤口可是还在疼?” 冯玉仙见床上之人摇了摇头后,那双平静的眼睛便陷入了空洞,冯玉仙也不着急,她靠着床榻,默默地等着。 “表姐”不一会儿,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 “我想要退婚。” “好” 片刻的安静,冯玉仙的心绪也慢慢地沉静下来,所以在听到王暮颜的话,也是在她意料之内。 听着冯玉仙的话,王暮颜苍白的脸上才泛上一抹淡淡地微笑,轻轻地说道:“这世上,也就是表姐愿意为我的任性说一句好……” 说着,她嘴角浮起一抹不知是悲还是喜的弧度,平淡地说:“只是,我自幼便是个贪心的,心想这世上定是还有一个人如表姐一般,能够包容我所有的任性。只是,我好像错了……” “傻丫头,这话可莫要让表兄听了去,要不然他可真的觉得白疼你了。” “呵呵,也是,要是让大哥听了去,我的耳朵怕是要唠叨得起老茧了。” 听着冯玉仙的话,王暮颜虽知冯玉仙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只是,她也不想让冯玉仙担心,所以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勉强泛起了几缕笑意。 “莫让我听了去?暮颜,你这丫头可是在我背后说我坏话了!”一声压抑不住惊喜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哈哈哈,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这不,才在说着表兄有多疼爱暮颜。看来,表兄还是掐着时间来听我们的赞美之词了……” 冯玉仙听见身后的声音便缓缓起身,不若平时那便端庄娴静,带上了一丝调皮地打趣道。 “看来玉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暮颜处久了,倒是与这疯丫头越发相似了。” 王戍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似乎与平日里驰骋沙场的将军无二差别,只是,犹如苍松古木般过于挺拔的身姿倒是出卖了他紧张激动的心情。 王暮颜看着床边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的两人,酸涩痛苦的心中不禁流过几缕暖意,倒是勾起了她心中的委屈之意,她略带哽咽地轻轻说道: “大哥,表姐,我,我……” “可是伤口疼了?” “我去找大夫!” 王暮颜泪眼婆娑地看着顿时慌乱的两人,泪意更胜,口中抽噎着方才勉强说出几个字: “不,不是,我,我的心很难受……” 闻言,王戍往外冲的身子一顿,他不曾想到王暮颜会对他说心底话。对于自家的妹,他自是十分疼爱。只是,他少年时期便上了战场,暮颜自幼便是与他聚少离多,便是见面了,他也忍不住几番管教,所以,平日里王暮颜对他总是怨言满满。 但是,他僵着身子扭头看去,平日里总是事事与他犟嘴的丫头,此时正如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一般,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便开口道: “大哥明白,退婚便退婚吧。” “这退婚可是你们可以做主的!” 话语落下,门口传来一阵恼怒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三十八章 争吵 白天里的临仙阁,少了夜晚的歌舞升平,似乎连那女子的脂粉香亦淡上了几分。 前来赏曲玩乐的客人,已是散尽,便是连阁中女子也鲜少出现在走廊处,眼下也就只有两人在这冷清的临仙阁内走动。 “苏公子,你进去后好生劝劝姑娘,这身子又不是铁打的,这不吃不喝的,怎么受得住!” 琉璃领着苏华穿过走廊,来到安歌房间的门口,也不急着开门,反而往四周扫了几眼,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似乎生怕房内之人听见一般。 “怎么回事?” 闻言,苏华皱了皱眉头,担心地往房内看了一眼,只是说话间牵扯到嘴角处的伤口,声音有些模糊。 “唉,也就苏公子对我家姑娘上心。明知姑娘有心事,昨日三娘还强着姑娘接客呢。” 琉璃一顿,脸上挂上几分为难之色,轻轻开口道:“而且奴婢只是伺候姑娘的粗人,姑娘又怎么会向奴婢倾诉心事呢!苏公子莫要将这话告知姑娘,免得姑娘说奴婢多嘴多舌,毕竟姑娘不喜她人为她操心。” 苏华闻言神色更冷,摆了摆手示意琉璃下去。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嘴角上指腹的摩挲带来了几分刺疼,苏华抿了抿嘴唇,似乎嘴上的伤口会因此而消失一般。 “吱呀” 眼前的门突然打开,一股清淡的脂粉香味飘然而至,苏华猛地抬头,只见眼前那鹅黄倩影亦有些惊讶,一双娇媚的桃花眼中因惊讶而多了几分活络之气。 只是,苏华并没有忽略佳人日渐消瘦的身躯,蒲柳般的身躯似乎要随风而倒,让看者不免生出几分疼惜。 “苏公子,怎么站这了?我还以为是琉璃那丫头贪玩,误了公子的时辰。”安歌抬头看着苏华,竭力让声音平静。 “无事,方才不过是突然想着事,便一时呆站着罢了。”苏华淡淡一笑,握住门框上的柔荑,轻声说道。 “公子,脸上的伤……”安歌突然发现苏华脸上的伤,忙开口问道。 苏华摇了摇头,轻轻搂住眼前的佳人往里间走,道:“不过皮外伤罢了,不下几日就可痊愈了。” 怀中的安歌突然低下了头,肩膀有些轻微抖动,微弱如蚊蝇的声音传来:“可是因为端午那日之事……” 闻言,苏华一愣,不知为何,王暮颜倒在血泊时那张苍白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心中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感觉。 他与王暮颜自幼便相识,幼时他与王暮颜关系还是十分融洽,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俩一见面,便如同冤家一般吵个不停了。正如端午那日,他尚未反应过来,他的剑便穿透了王暮颜的肩部…… …… 端午当日郊外的惜花亭,与人流熙攘的别君亭截然不同,仅有一片无际荒凉苍绿的野草,倒是辜负了惜花之名。 王暮颜靠着亭子的栏杆,失神地看着这一片苍绿,记忆深处的一个场景似乎要与眼前的场景重合起来了,两个总角儿在这一片的野草中耍着,银铃般的童声充斥着整个惜花亭。 “华哥哥,如果被爹娘发现我们偷偷跑出来,会不会被罚?” “怕什么,有我在呢!若是你爹娘骂你,你便说是我诓你出来的。诶,这有朵花,看……” “哪呢?哪呢?”皱着眉头的女孩瞬间便将担忧抛于九霄云外,忙凑过去与男孩蹲着看地上的花。 “笨蛋!这呢!”男孩扯了扯女孩的衣角,粘了几抹泥巴的脸上浮上几缕得意,继续道: “看你平日不爱出门!连朵花都找不到。” “娘亲说,女子不可随意出闺阁,不然长大后会没人要的……”女孩弱弱地回道。 “你若是常常陪我出来玩,你没人要,我便要你,如何!”男孩生怕女孩不相信自己的话,话语落下后,还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真的?” “真的!” “王暮颜,你好歹也是一个千金姐,怎么约爷来这种荒凉之地!连杯热茶也没有!” 身后传来的声音瞬间将记忆的气泡击破,王暮颜猛地惊醒,紧了紧手心的香囊,有些慌乱地扭头道: “你,你怎么突然就,就,来了……” “哈哈哈,王暮颜你不是一向都是伶牙俐齿的吗!怎么见我来了就口吃了!可是在想着如何诋毁我!” 苏华嫌弃地踢了踢路便上的杂草,继续道:“这什么破地方,弄脏爷新裁的衣服,你故意约个这样的地方找不快!” 听着苏华的话,王暮颜眼中的慌乱早已冷静下来,仅剩一片黯淡之色,背在身后的右手已是抓的泛白,一阵平淡、冷漠、丝毫不在意的声音从她口中飘出: “也是,让你这个大少爷来这,真是委屈你了。” 苏华看着莫名其妙的王暮颜,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也不多问,直入主题:“你此番找我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我竟不知苏家大少爷是个案牍劳形之人,让你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可真是委屈你了。”说着,王暮颜唇边不禁泛起一抹嘲笑之意。 看着一如平日的王暮颜,苏华觉得理所当然的同时,心中瞬间便冒火,忍不住还口道:“爷我如何,也轮不到你这娇蛮的女子来评论。既然我已独自来赴约,你有话便快些说。这破地方我多待一刻亦觉得难受!” “哈哈哈,难受……怕是苏大少爷惦记着心中的佳人,恨不得一步不离那临仙阁!” 王暮颜仰头看着眼前的苏华,竭力让声音平静。只是刻意压抑出来的平静,越发显得倔强。 苏华扭头看向亭外的一片荒凉野草,夏日阳光下一片苍绿,倒是在这夏日里给人几分舒爽。不过,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此处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只是,在脑海中却无从找起。 王暮颜看着突然有些沉默的苏华,心中竟卑微地升起了一丝期待,哪怕他只是想起了一点,她或许也是欢喜的。 “王暮颜,若是你约我出来只是为了好玩,可能要你失望了,因为我有些事想要与你说。”苏华似乎刚刚回过神般地扭过头看向王暮颜,淡淡地说道。 感受到苏华冷漠的眼神,王暮颜垂下眼眸,但只是微微一闪,再度抬头,已经是目不斜视。不过,手心的香囊已是蹂躏成团了。 “何事?” “我要与你退婚。”苏华脸上平静无波,平日里嬉皮笑脸的神色多了几分认真。 “哈哈,这话,你也并非第一次说了……”王暮颜心中咯噔一下,喉间犹如塞了一个尚未成熟的李子一般,那酸涩的味道呛得她几乎无法说话。 苏华看着眼前嬉笑的王暮颜,早已想好的话语似乎被塞在咽喉处,张了张嘴唇,却没能说出任何话。 只是,那梨花一枝春带雨的脸庞深深地刻在脑海中,每一滴的泪珠犹如热油一般,烫得他的心中发疼。 他沉吟片刻,然后终于忍下心来,看着王暮颜一字一板地说:“不,此番我是认真的。此次前来,我是想提前知会你一声。过了五月五端午,我便亲自上门向王老爷说明。” 闻言,王暮颜眼皮颤了颤,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冷声道:“提前知会我一声,听你这话,可是还需我对你感恩戴德!” 苏华脸上微微一沉,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我相识于幼时,基本的情分我还是有的,我定不会让你成为清州府邸后院的笑谈,这事对外,便说是你王大姐嫌弃我这纨绔子弟,即可。” “即可!哈哈,当初的一句承诺,竟就换来一句即可,苏华,你可有想过,你心中可曾有过我半分!”王暮颜的眼神中有种不清醒的迷离,抬手便将手中拽得紧紧的香囊给扔到了野草丛中。 “王暮颜,虽说我俩是自幼一起长大,但是你我相见便是争吵,此番,你又是在胡说什么!”苏华脸色一凛,全然不顾王暮颜手中扔出之物。他冷眼看着冷笑不止的王暮颜,心中一阵不耐烦。 “没错,我是不如安歌一般温柔善解人意,当不了你的解语花,可是,你可是真的了解你的那朵解语花!”王暮颜倏地站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苏华。 闻言,苏华不解地皱紧了眉头,脸色一凛,冷声道:“安歌如何,我心中自是十分清楚,轮不到你这娇蛮女子多话。而且……” 苏华眼中一片冷漠,没有任何温度,继续道:“若是日后我发现你再去纠缠于安歌,我定不会像今日一般好好与你说话!” “哈哈,我纠缠于她!没错,若是她不安分,我定不会饶了她,至于你,你可真是可怜至极了!”王暮颜心中一沉,面上却丝毫不犹豫,直直地看着苏华。 见王暮颜这咄咄逼人的样子,苏华心中本存的愧疚瞬间便消失,他怒目圆睁,狠狠地说道:“王暮颜,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与你解除婚约之事,与安歌无关,若是你再诸多纠缠,莫要怪我不客气。” 听着苏华的话,王慕雅犹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出了泪光闪闪,她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你可知,安歌接近你,可是别有用心!” “王暮颜,你这又是何必呢!既然你我本无情,何不放过我们彼此。如你所说,我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安歌接近我,又是图什么?” “她图的是苏王两家的财产!”王暮颜不顾形象地吼道。 苏华皱着眉头别过脸,不耐烦地说:“既然你我已是解除了婚约,何来两家之说!王暮颜,话,我已是说在这了,你若是无事,那便就此别过!” “站着!”王暮颜一手扯住了苏华腰间的佩剑。 “对于我的话,你可是半点都不相信!” “不信!”苏华甚至没有扭过头来,斩钉截铁便回道。 “苏华,你给我听着,安歌不是什么纯良之人,她接近于你,已是早有预谋了,她与……” “住嘴!”苏华一手甩掉王暮颜搭在佩剑上的手,扭头朝她冷冷地弯起了唇角:“王暮颜,平日你那娇蛮的高傲样可是装给世人看的?这胡搅蛮缠,可真跌你的身份!” 闻言,王暮颜被甩开的手在半空停滞了一下,心神恍惚,摇摇欲坠,毫无感情地说道:“没错,我这是在犯贱,你既然不听,那我便坐看你被安歌那贱人如何耍个够!” “王暮颜,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若是你再说安歌半句不是,莫要怪我不客气!” 苏华猛地抓住王暮颜的手腕,勒出一片青紫色全然无视,他狠狠地看着王暮颜,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王暮颜烧个干净。 “哈哈,安歌就是个城府深的恶毒女子,就你这傻愣子被她耍个云里雾里的!”王暮颜目不斜视地盯着苏华。 “你再说一遍!”苏华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之人,太阳穴处已是青筋绷起。 “怎么,看你这眼神,若是我再说了一般,你可要杀了我!安歌就是……啊”王暮颜闷哼了一声,本是倔强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苏华猛地回过神来,王暮颜肩部已是晕染出了一片血色,他慌忙地松开手中的佩剑。 “安歌……就……是……个……城府极深的……女子!”王暮颜无力地滑落在栏杆上,口中仍微弱地说着。 只是,苍白的脸上竟染上了一抹笑意,那笑意让人如此不安,仿佛哽咽,仿佛欣慰,又仿佛只是在笑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戳破 “苏公子?苏公子?”安歌轻轻地为苏华沏茶,只是忽然抬头,却见其陷入了深思。 闻言,苏华愣愣地看着安歌,只是,王暮颜那苍白的笑意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虽然觉得他应该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状,安歌心中便已是了然,她微微一皱眉头,一双桃花眼中有些晶莹,垂眸轻轻说道:“苏公子可是在担心王家姐的伤势?” 苏华已是回过神来,他轻轻地拍了拍安歌的手掌,低声抚慰道:“安歌就莫要操心,王暮颜的伤势无大碍,昨日已是苏醒了。只是……” 苏华一顿,接过茶杯,有些丧气地说道:“都怪我当时一时冲动,经此一事,我与王暮颜之间的事,怕是更难以解决了。” 安歌轻轻地靠在苏华的怀中,指腹在苏华的胸口上来回摩挲着,口中方缓缓道来:“你与王家姐本是自幼指婚,感情自是十分深厚。王姐此番的任性,也是心中有你罢了。” “呵呵,她不过是气不过我要退婚,折了她的面子罢了。”苏华回想起以往他与王暮颜相见的种种,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无奈。 “其实,安歌不过是栖身于青楼的低贱女子罢了,公子为了安歌做如此多的事情,值不得……” “安歌何必妄自菲薄,在我心中,安歌自是最好的,纵使失了苏家少爷这个名头,我也要娶安歌为妻!”苏华看着怀中的人儿,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片柔软。 “公子对安歌有这份心意,安歌已是十分感动。若是连累公子过上这黜衣缩食的日子,安歌怕是难以自处。”闻言,安歌眸子闪过一丝慌乱,继续道: “而且,苏老爷与苏夫人生养公子之恩,若是公子为了安歌而放弃孝顺二老,安歌岂不是成了罪人。” 听着安歌的话,苏华并未出声,只是轻轻地抚着安歌的秀发。 安歌见苏华无话,便继续开口道:“其实,有着公子的这份心意,安歌已是心满意足了,若是奢求太多,安歌担心上天会嫌弃安歌贪心,收回公子对安歌的心意……” 苏华的手一顿,眼中泛起一丝心疼,好笑地抚慰道:“安歌你这是魔怔了,就不能两全其美吗?” “不,安歌自幼便深知这世道残忍,得到了便意味着失去,若是上天对安歌太好了,安歌反而心中难安。” 说着这等凄惨的话,安歌的脸上却无半点痛苦的神色,只是殷红的唇紧紧地抿着,眼底蓄起层层的得意。 苏华张了张嘴唇,闷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只要有我在,安歌就不必担忧,安歌喜欢的,便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捞来。” “呵呵,公子就会哄安歌开心。”安歌粉拳轻握,挠痒般地锤了苏华胸口几下,倒是引得苏华哈哈大笑。 几声开怀大笑后,苏华握住怀中的柔荑,正了正神色,道:“这几日为何不好好吃东西呢,看你的样子都消瘦了许多。” 安歌一顿,嘴角泛起一缕意料之中的得意,只是,她仍轻柔地说道:“自上次公子离开临仙阁后,安歌害怕公子做傻事,且端午那日公子伤了王姐的消息已是传遍了整个清州。毕竟此事因安歌而起……” “傻瓜,这事与你何干,若是因此而坏了身子,还怎么做我的新娘子了。”苏华压低声音,瞪着怀中之人。 “公子……” “笃笃”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安歌的话语,她眉间一冷,声音有些冷淡:“何事?” “公子,府中传来消息,老爷有急事,急着见公子,希望公子可以马上回府。” 闻言,苏华神色突变,他微微蹙着眉想了想,略一沉吟才开口道:“你先去备马,我马上便到。” “是” “公子,只怕是要紧事,公子还是快些回府。”安歌缓缓从苏华的怀中抬头,一双担忧的桃花眼怯懦地看着苏华。 “安歌莫要担忧,待回府后,我便向爹说明,我要娶你为妻。”苏华眼睛幽深如清潭,布满了认真的神色。 安歌一愣,神色有些复杂,没有出声,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 安歌默默地看着渐渐掩上的门,脸上几度变换,在门掩得密实的那刻,终是伪装不下去了。眸中满是得意之色,娇媚的脸庞甚至因此而有些扭曲。 “安歌姑娘倒是好手段,竟然将苏华迷得晕头转向,一心以为找到了真心之人。”楼梯间突然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 安歌下意识地一颤,神色尚未恢复便寻声扭头看去,只见楼梯间站着两个身影,说话者一身白色梅花刺绣烟水笼裙,神色娴静,气质如兰,却是前些日子来过的姑娘。 “姑娘换上女儿装倒是迷人得很,难怪淳于公子被迷得往事家仇亦不顾。”安歌只是一瞬便镇静下来,看着冯玉仙身后的淳于棼,冷笑道。 “安歌姑娘看到我俩似乎不大惊讶,看来子若怕是时常做这事,以致安歌姑娘都习以为常了。”冯玉仙也不在意安歌所说,反而扭头看向淳于棼,打趣道。 淳于棼见神色如常的冯玉仙,心中不禁一愣,只是面上还沉得住气,他微笑着看着冯玉仙,并不说话。 安歌从未见过如此的淳于棼,与她相处时,淳于棼永远是淡然以对,纵使有些喜悦之事,那快乐也到不了眼底。只是,现在的淳于棼,满是柔情与满足的眼神却胶着在那白衣倩影上。 安歌双手紧握,指节泛白,用力得似乎将手掌整个捏碎一般,眼中闪过一丝偏执与疯狂,她嘲笑道: “安歌这本是淳于公子的休闲之处,公子出现于此,安歌自是不觉惊讶。只是,姑娘,若是让他人知道姑娘一个闺阁女子,出入这烟花之地,姑娘的闺誉,怕是要受损了。” 冯玉仙微微一笑,语气平和,不起波澜,“让安歌姑娘见笑了。只是,我此番前来,只是将一样物件物归原主罢了。” 安歌一愣,有些意外,冷声说道:“我与姑娘,不过仅有一面之缘,这物件。怕是姑娘找错人了。” “是吗?说出来也不怕姑娘见笑。府中规矩不严,下人里难免有几个偷闲躲静之人,就爱往府邸旁的巷子里跑。说来也巧,那日夜里正好撞见了柳姨娘处的燕红,见其偷偷摸摸的放下一封信件便匆匆而走,那人便以为燕红私会男人,起了邀功的心,将信拿到了表兄处。” 冯玉仙略一沉吟,若有所思地继续道:“只是,竟不知姑娘与柳姨娘是相识,私下有着信件往来……” 淳于棼看着亭亭玉立的身姿立于身前,有条不紊地说着,他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眼睛清幽如深潭,蓄满了复杂的感情。 闻言,安歌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收紧,眼底蓄起的层层恨意一闪而过,面上一阵娇笑,道:“姑娘可是糊涂了,贵府中的姨娘是何等尊贵,而安歌不过是一介卖唱之人,姨娘怎么会折了身份来这烟花之地,而安歌又哪有那福分与贵府姨娘相识。” “呵呵,那倒是。”冯玉仙捂嘴微微一笑,马上转言道: “只是,这信中的阿宝,不知姑娘可有幸相识?” “这时候不早了,姑娘有话便直说,何必与安歌绕弯子,若是误了姑娘午膳的时间,倒是安歌的不是。”安歌眼神一凛,心中有些发虚。 “既然安歌姑娘如此爽快,我也好省些口舌。据闻,这阿宝,可是姑娘的闺名?”冯玉仙缓缓走近安歌,脸上淡然的笑意不减,乌黑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安歌,自有一番威严。 “姑娘这传闻,怕是有误!”安歌心中咯噔一下,只是想到三年前所做的种种,心中便沉稳了许多。 “也是,在表兄处初闻此消息时,我亦如姑娘一般反应。只是,表兄让我见了一人……一个安歌姑娘十分憎恶的人!” 话语落下,安歌的脸上一白,神色有些恍惚,身子摇摇欲坠,她仿佛刚刚回神般看着冯玉仙,怨毒的眼神如殊死一搏的困兽。 冯玉仙似乎没有见到安歌的表情一般,一声轻笑,继续说道:“这人,是将柳姨娘卖入王府,将安歌姑娘卖入临仙阁的人贩子。只是,世人不知,这人啊,还有一个身份,便是……” 冯玉仙不停地靠近安歌,直至两人间的距离仅有一掌之隔,眼神如冰霜,一板一字地冷声道:“柳姨娘的相公,安歌姑娘的生父!” 安歌僵硬如化石一般伫立着,嘴角颤了颤,咬牙切齿地吼道:“那又如何,那人是个遭雷劈的,将我与母亲当商品一般卖了,那人的话,如何能信!” 吼完之后,安歌已是渐渐地冷静下来,声音有些沙哑,继续道:“母亲已是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若是我将此事说与世人听,母亲被赶出王府,过回赤贫如洗的生活,岂不是有违孝道!” “哈哈……” 冯玉仙垂眸撇了一眼低着头哭泣的安歌,冷笑道:“难怪安歌姑娘可将苏华迷得晕头转向的,果然是有几番手段。” “只是,你当真以为我是苏华不成!” “啪”冯玉仙顺手便从怀中抽出一封信件仍在桌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四十章 谋划已久 夏日凉风穿堂过,拂得纱幔阵阵飘浮,房檐低垂处悬碎玉片子,此时叮叮当当发出响声,在房内显得异常清脆。 信件扔出那刻,房内三人一时静默起来。淳于棼看着桌上略微褶皱的信件,脸上一愣,想起今日早上冯玉仙忽然到访之事,原来,一切都已在她的计划之中。只是,他看着那笔直的倩影,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安歌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冯玉仙已是敛起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强自镇定,颤着反问道:“姑娘着实是冤枉安歌了,安歌待苏公子本就是一片真心,谈何手段!若是姑娘今日是为了王姐之事抱不平,安歌自是无话可说,毕竟……” 说着,安歌敛起纱帕拭泪,哽咽着说道:“苏公子执意退婚,是因为安歌……” “此事自然与你脱不了干系……”冯玉仙看着一脸梨花带雨呈可怜样的安歌,眼中冷意更胜,道:“不过,这其中缘由,不知安歌姑娘可能耐着性子听一番。” “自然,看着姑娘的样子,怕是对我有着误会,说开了倒是省事。”安歌默默垂眸,眼中闪过一丝狰狞。 “那我便如姑娘所愿,摊开了说。”冯玉仙往后退了几步,扭身便端坐在桌旁,纤纤素手拿起玉壶倒下一杯水,若有所思地把玩着,口中方缓缓开口: “据安歌姑娘父亲所说,安歌姑娘是主动提出卖身的要求……” “呵呵,你我同为女子,深知声誉对于女子何其重要,安歌为何做这得不偿失的事!” “寻常女子自是不会,自是,安歌姑娘若是只是寻常女子,又怎么会在不过三年的时间里,便名扬清州城呢!”冯玉仙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不待安歌的回答,便继续道: “三年前,安歌姑娘本才是被卖入王府的那个,只是,奈何王家老爷刚好归府,看中的却是现在的柳姨娘。既然已是有了逃离你父亲的希望,你自是不愿就此放弃,也正好让你看见了临仙阁招选姑娘一事,你的主动要求,便造就了你与子若的一番风流佳话!” “有了子若的庇佑,姑娘自是不必担忧生计,同时姑娘也与柳姨娘私下暗通信件。与苏华的开始,估计便是在柳姨娘向姑娘倾诉与王家夫人不和时,柳姨娘希望姑娘可以勾引苏华,让其退婚,使得王家夫人成为清州的笑谈。” 安歌听着冯玉仙的话,心中早已是汹涌澎湃,只是面上却无甚表现,她好笑道:“姑娘倒是好想象,我与娘亲虽是私下通信,只是,至于这……” “安歌姑娘何必如此着急,是与否,且听我说完。”冯玉仙也不看安歌,神色平常,似乎只是在说着家常话一般。 “以姑娘的聪慧,迷住苏华那一根筋的二愣子,自是不在话下。” 闻言,淳于棼一声轻笑,朗朗入耳,听着这话,似乎与平日的冯玉仙截然两人般,这护短的冯玉仙使着性子,倒是让人觉得有意思得紧。 听到淳于棼的笑声,冯玉仙的脸上微微一僵,只是稍纵即逝,仍是一片的平静,冷声道:“在得知姑娘成功获得苏华的爱意时,柳姨娘怕是动了心思了,毕竟若是有个女儿嫁到了苏府,平日里,她的腰杆子也可挺得直一些。” “啪” 冯玉仙重重地将茶杯置于桌上,杯中的茶水却是全往安歌的衣裙上洒,面上一沉,抬眸看向安歌,冷声道:“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苏华面前明里暗里地说暮颜的不是!” 看着衣裙上的斑斑水迹,安歌脸色有些铁青,上下齿间使劲地咬合着,似乎只有这样,她才可勉强控制面部的表情,她有些僵硬地说: “姑娘说出一番话诽谤安歌也就算了,如今却做出此等有失身份之事,岂不让人笑话姑娘的家教素养!” “我的家教素养轮不到你一个平头百姓来评论!”冯玉仙平淡冷漠的声音传来。 “再者,这事是真是假,姑娘何必如此着急撇清!”说着,冯玉仙眸子一转,将视线置于淳于棼的身上,默然不语。 淳于棼略一思索,冷声道:“安歌,你与苏老爷的关系如何?” 闻言,安歌脸上一白,仰头看向淳于棼,竭力让声音平静:“与公子相识三年,难道在公子的心中,安歌就是这样的人!” “如何的人!子若不过是问姑娘与苏老爷的关系罢了,认识便是认识,不认识便是不认识,何必多说这无用的话。” 淳于棼好笑地看了一眼今日说话格外刻薄的冯玉仙,微微一笑说:“就是因为我与你相处了已有三年,所以,某些事情,看在这三年的情分上,我提过你便算了。只是,不曾想到,你却是不知收手!” “三年的情分!公子若是将这三年的情分放于心中,现下这可有冯玉仙的身影!三年的情分终究比不过你俩这几日的相识,公子何必与我提这事!” 听着淳于棼的话,安歌身神色有些狰狞,已是不在意去辩驳淳于棼的话,仅是颠三倒四地说着心中的不满。若是淳于棼真心待她,哪怕只是一眼,她亦不会耗费心计做下这些事情! 淳于棼脸色一凛,默默地皱眉,不理会安歌的胡言乱语,冷声道:“那些罪证发往晋城前,你可是与苏老爷见过面!” 安歌低头不语,披于肩上的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僵硬如化石地立于桌旁,只是双手紧握之下,泛白的指节已是出卖了她的忍耐。 “你自作聪明地以为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找苏老爷做下那笔交易,却不知你身边的琉璃本就是我的人!”淳于棼撇了一眼仍是沉默不语的安歌,继续道: “你与苏老爷说,这些罪证你大多都存了藤本,若是苏老爷派人追回晋城的,你手中的罪证亦足以毁了苏家。若是苏老爷应允你嫁入苏家,你便将这些藤本全数奉还。” “以安歌姑娘的聪慧,又怎么可能将手中的筹码全数交换给苏老爷。所以,你便在苏华面前故作可怜姿态,让他以为暮颜时常来找你的麻烦。以两人的性子,若是冲突起来了,事情肯定会闹大。你这是在断了苏老爷的后路。”冯玉仙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 “你当初偷摸抄下的藤本应该还在你手中,要不,王暮颜之事已是闹得清州人尽皆知的程度了,而苏老爷却仍无半点表态,且仍放任苏华前来临仙阁安抚你,怕是苏老爷此刻在府中仍是十分苦恼是弃你还是弃王家。”淳于棼说着苏王两家之事时,眸子神色突然变得十分冷漠。 “哈哈”本是低着头的安歌大笑起来,整个身子颤动不已,她声嘶力竭地笑着,却不说半句话。 冯玉仙抬眸扫了一眼身旁的安歌,泛起一丝不知是嘲笑还是可怜的笑意,冷声道:“安歌姑娘机关算尽,不知可有算到如今这一幕。如今看来,你手中的筹码怕已是废纸一堆了。” 安歌嘴角抽动了一下,发髻散乱之下的脸上多了几分疯狂,笑意终是挂不住了,瞬间转为扭曲,眸子里射出火光,恨不得将冯玉仙烧成灰烬。 只是,转瞬,她的眼中淬着毒光,怨毒的眼神如殊死一搏的困兽一般,尖声笑道:“哈哈,你以为淳于棼对你便是真心实情的吗!可笑,现下你对他一腔的爱意,只怕不久,你便恨他入骨!” 闻言,淳于棼神色突变,眼睛甚至不敢往那白色的倩影上停留,冷如冰霜的声音盛着莫大的怒气,朝门口说道: “来人,将安歌送离清州,从今日起,临仙阁不再有安歌这号人物。” “哈哈,淳于棼,你可是害怕了,哈哈,见着你这副模样,安歌真是死而无憾!”看着淳于棼的冷漠,安歌眼中的疯狂之色毫不掩饰。 “下去!”淳于棼冷漠地下令道。 刚进屋的两个壮汉得令后马上驾住安歌的双臂,只是,此时的安歌已是全然不见柔情了,本是娇媚迷人的脸上仅剩满脸的疯狂,她双手猛地在空中乱抓,修长的指甲直接在壮汉的脸上留下几缕血印子。 “淳于棼,你不可以这样子对我!三年了,我爱了你三年,你呢!你可曾将我放进你的心中半刻!冯玉仙不过出身比我好,我哪里比不上她!你忘了吗!她是王家的人!若是事成了,她定会恨你一辈子。”安歌疯狂扭动着身子与挥舞着手臂,一时之间竟让她挣脱开了壮汉的束缚,只是用力过猛,一下便扑倒在淳于棼跟前。 摔倒的疼痛让她多了几分清醒,她猛地扯着淳于棼的衣角,疯狂过后的眼中多了几分恳求,颤声道:“公子,安歌知错了,莫要赶安歌离开……” 淳于棼冷着脸,一拂衣角,语气平淡地说:“下去!” “啪” 两个壮汉脚步尚在半空中停滞着,地上的身影闪过,留下了一片血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四十一章 抉择 穿过车水马龙的闹市中,各类吆喝声络绎不绝,卖书的、买伞的、卖纸的、卖菜的……他们脸上布着繁忙而满足的笑意,正熟练却又繁乱地介绍着自家的货物,全然没有注意到默默走着的两人。 听着这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冯玉仙眼中方才有了几分大梦初醒的活气,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似乎极其无意地说道: “今日之事,子若心中可是在责怪我……” 淳于棼往前走着的脚步一顿,略一沉吟,仿佛刚刚回过神一般寻声扭头道:“这事本就与你无关,这不过是我与安歌之间的纠缠,倒是将你牵扯进来。” 想起方才安歌所行之事,淳于棼的眼中不禁闪过几分冷色。他倒是瞧她了,不想她对于自己亦是如此狠心,妄图在他面前行以死相逼之事。只是,大事未成,以安歌的心性又怎么会甘愿就此罢手。 “不管如何,安歌姑娘今日轻生的动静,已是惊动了整个临仙阁。虽说你已是下令让阁内的姑娘不准将消息外传,但是,这闲话终究是止不住的。怕是传到苏华的耳中,又是一番风雨了。” 说着,冯玉仙脸上有些微微皱起,似乎方才那血腥气息仍然缠绕在她四周一般。 淳于棼看着冯玉仙微微皱起的眉头,心中微微一沉,手已是不受控制一般,拇指在冯玉仙的眉间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轻声安慰道: “苏家此时怕是自顾不暇了,对于此事,定不会起推波助澜之用,就一个苏华,谅他也翻不起什么风雨。所以,玉仙就莫要再操心了。” 感受到眉间的力度,冯玉仙的脸上一红,一双秋水明眸波光潋滟地看着淳于棼,轻轻地说道: “子若倒是瞧我了,这不过是几件事罢了,有何操心之谈。” “日后有我在,你便不需要操这份心。任何事情发生后,你都不必马上挺着腰杆站在前面。”淳于棼想起方才那立于他面前,有条不紊地逼得安歌无话可说的身影,他心中便涌上一阵心痛。 闻言,冯玉仙脸上的笑意一僵,心神有些恍惚,默默地立于原地,似乎突然间陷入了沉思。 见状,淳于棼也不着急,满脸柔情地默默地站在冯玉仙的身旁,为她挡去络绎不绝的人流。 陷入深思的冯玉仙睫毛微微一眨,抬眸便看见立于身旁的淳于棼,她心中泛上了一股不知名的感受,将她整个人都裹得密实。她真的可以如淳于棼所说,过上那种生活吗? “怎么,玉仙难道也如这清州的女子一般,被我这副面容迷住了?”淳于棼见冯玉仙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心中似乎有根针一般,微微刺疼着,他不禁打趣道。 冯玉仙噗呲一声笑起来,收回视线径自迈步往前走,声音带上几分调皮,道:“若是这清州的姑娘知道子若这自恋的性子,你这俊秀的面容怕是要折去几分了。” “无妨,他人的看法,我自是不在乎,只要玉仙对我是满意的,我心中便是十分满足。” 春风拂耳一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冯玉仙的嘴角已是情不自禁地扯出了一个弧度,眸子转了转,也不回头,好笑道: “今日我与安歌说的那番话,你也听到了。面对一位倾城佳人,说着那样的话,做着那般的事,你便不觉的我十分刻薄与咄咄逼人?” “哈哈,玉仙护短的性子,我十分满意。有了玉仙在身边,怕是日后无人再欺负于我。” “感情子若将我看做那母老虎了……”冯玉仙扭头看着淳于棼,好笑道。 “其实……”笑过后,冯玉仙抿了抿嘴巴,忽然放慢了脚步,等到与淳于棼并肩行走时,方缓缓开口道:“今日之事,我没有提前告知你一声,你心中可会觉得我欺瞒你了……” 淳于棼微微一笑,轻轻开口道:“在你说出你要见安歌时,我便将事情猜出七八分了,若说意外的话,便是不曾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已是将安歌调查得如此清楚。” “其实这事都应归功于表兄,在临仙阁初见时,看到安歌与柳姨娘相似的相貌,表兄便留了心眼,便派人调查了一番。”冯玉仙想起王戍将此事告知她时,她恼怒的同时便求了前来临仙阁。 “那你又如何知道,对于安歌所做之事,我是知晓的?” 闻言,冯玉仙眉梢微挑,打趣道:“若是子若连这都察觉不了,岂不是枉担这才子之名!” “而且”冯玉仙眸子一转,正经道:“看还记得苏富一事,以他那欺软怕硬的性子,却没有前来赔礼,便知苏老爷怕是已是存了与王家交恶的念头了。细想,苏老爷定是有底气,没了王家,他仍是清州一霸。所以……” 淳于棼看着冯玉仙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的眼神,言外之意似乎若是如此明显的事可察觉不了,她便十分嫌弃一般。他好笑地揉了揉冯玉仙的头发,宠溺地说道: “玉仙你这性子,越是接触越是觉得你是个巧人儿……” 冯玉仙红着脸看了看四周络绎不绝的行人,见无人往他俩这看过来,轻咳了一声,默默地瞪了淳于棼一眼,局促地快步往前走。 淳于棼看着娇羞而逃的冯玉仙,脸上笑意不减,只是,神色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 皎洁的月色下,夏虫虫鸣越渐微弱,只是,这月下独酌之人仍无半点歇息的念头,桌上的白玉酒杯,杜康酒不断地续上。 “公子,晋城飞书出传来消息。”华英紧紧地拽住一张纸条,匆匆而来。 递至唇边的酒杯微微一顿,带着几分酒气的清冷声音响起:“何事?” 华英看着自家公子,脸上激动的神色已是压抑不住了,他咽了咽口水,激动地说道:“消息传来,皇上驾崩了!” 闻言,唇边的酒杯微微一晃,洒下了几滴酒水,淳于棼深邃的眼中多了几分复杂,看着激动的华英,默默不语。 “新帝已定,是三皇子!因朝中大臣多弹劾太子品行不端,无法担一国之君。先帝大行前,便下旨将三皇子立为皇储!”华英口沫横飞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默然不语的淳于棼。 “公子,先帝驾崩,苏家便没了贵妃这一后盾,太子倒台,王家便没了太子一派的相府,终于可将他们绳之于法了……”说到最后,华英语气有些哽咽,因苏王两家之故,府中的老爷与夫人早早便离世,剩下公子一人在这世上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如今,这苏王两家终于要遭报应了! 淳于棼一仰头便将所剩无几的酒倒进嘴中,火辣辣的烈酒穿过喉间,带来一阵辛辣的刺激,淳于棼方有了几分清醒,他冷声道: “太尉大人何时可到清州?” 华英激动的脸上有些不解,对于大仇将报的时候,公子的反应似乎有些反常。但是细细一想,太尉大人是领旨而来,便是要来将苏王两家绳之以法的。想通后,他激动地回道: “是明日,明日太尉大人便到达清州。” “明日……” 淳于棼口中喃喃有语,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中的牵挂,淳于棼的脸上多了几分不清醒的迷离之色,那双秋水明眸似乎就在眼前看着他,只是,眼中不再是满满的爱意,而是被一片水雾掩盖的恨意…… “啪” 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眼前那双蓄满了恨意的眼睛随之而消失,淳于棼眨了眨眼睛,唇畔泛起了自嘲的笑意,摇了摇头。 “公子,你没事吧?”华英看着有些反常的淳于棼,以往公子虽然也时常月下独酌,但是鲜少会出现这副神态,他愣了一愣,忽地想起今日前来的那位相府姐,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公子。 淳于棼神色极冷地看着地上的碎片,似乎没有听到华英的话。 “公子,可是在担心那位相府的冯姐?”见状,华英狠了狠心问道。 果然,话语落下后,淳于棼神色突变,只是稍纵即逝,待华英看过去时,仅剩一片自嘲之色了。 “公子,你莫要怪华英不懂规矩,华英有句话实在是无法忍着,你与冯姐是没有结果的……”华英皱了皱眉头,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 “先不说冯姐心中是否会责怪你害得她的舅家锒铛入狱,就冯丞相就不会应允你们的婚事。公子愿当一介闲云野鹤,难道丞相会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布衣百姓吗?” 淳于棼看着侃侃而谈的话语,眼中的神色更冷了,对于华英的话,他似乎无法反驳……想起今日那护短的冯玉仙,若是真如华英所说,她责怪他,他又能如何…… 华英感受到了那冰冷的视线,侃侃而谈便戛然而止,他低着头,抿了抿嘴唇,有些迟疑地在此开口: “华英虽然知道公子现在不痛快,但是,这还有一个消息需要告知公子……” “何事?” “那个,安歌偷偷逃跑了……” 华英久久不见淳于棼的呵斥,心中有些奇怪,便轻声问道:“可需加派人手将安歌找回来。” “不必了,以安歌的性子,怕是不会就此死心,你让人跟着苏华便可。”淳于棼对于安歌逃跑一事并无意外,毕竟安歌在撞柱时用了巧劲,并没有受到很重的伤,怕时就是为了给自己逃跑制造条件罢了。 “是的,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华英装作极其无意地瞄了几眼淳于棼,见其神色已是恢复正常了,便心翼翼地问道。 淳于棼若有所思地看着碎了一地的白玉酒杯,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派人在玉仙身边看着点,莫要让安歌耍些手段。” “可……” 华英正欲反驳,可是见自家公子一脸的警告之色,便只好噤声。看着那落寞的身影,他也只好在心中默默地叹出一口气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四十二章 抄家 “哒……哒” 白瓷匙在药碗中来回地转着圈,白匙柄上的那只纤纤素手无意识地将匙在碗壁上刮着,荡得漆黑的药汁泛起层层旋涡,那素手仍不自知。 “表姐,可是有心事?” 王暮颜听着这刺耳的剐蹭声,抬眼望去,只见冯玉仙失神地盯着漆黑的药汁陷入沉思,眉间不自觉地便微微皱起。 闻言,冯玉仙一动,手中的药汁已是洒了一手,神色有些惊慌失措,伸手便去扯掖在臂钏里的帕子,只是,慌忙之下,那盛着漆黑药汁的碗失手便滑落在地。 “表姐,等等,来人,收拾一下。”王暮颜见冯玉仙俯身便收拾地下的碎片,忙开口制止。 “这活留给她们做就好,表姐可有烫到?” 冯玉仙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手中的残汁,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抹自嘲,道:“本来想着过来看看你,好帮舅母减轻几分,竟倒是帮了倒忙……” 王暮颜微微一笑,安慰道:“因我之事,表姐已是连着忙了好几日了,难免会出现力不从心的时候,表姐何必自责。” 冯玉仙一愣,看着王暮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无奈,扭身接过丫鬟重新盛上的药汁,缓缓开口道:“看来我们家的皮丫头是长大了,竟然还会安慰人。” 闻言,王暮颜嘴角不禁弯起了一个苦笑的弧度,心底泛起的苦涩似乎使了劲地往上涌,呛得她的眼睛有些模糊。原来,心里竟然还是如此在意…… “怎么着,可是如时候一般,见着这漆黑的苦水就要哭啦!可还要给你备上几个蜜饯……”冯玉仙见王暮颜的神色,心中了然。只是,纵使她说得再多,这事,也不及王暮颜自己想开一个字…… 王暮颜摇了摇头,默默地接过冯玉仙递过来的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爆发,让她多了几分冷静。 “表姐昨日可是去找安歌了……” 安静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王暮颜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欲言又止地看了几眼冯玉仙,最终还是带上几分犹豫问道。 “没错…”冯玉仙默默地看了一眼王暮颜,轻轻地说:“你可已是知道了安歌与柳姨娘之间的事?” “嗯,我也是机缘巧合之间听到了柳姨娘与燕红的话,只是,这家宅后院中,哪个不是各怀心思的,觊觎着府中的财产又不止他俩。所以,我便没将此事告知任何人,只是…… 看着床顶上的纱帐,想起毫不犹豫甩开自己手的苏华,心中便觉得可笑至极,她闷闷地说:“当我将此事告知苏华,他却丝毫不信,看来,在他的心中,我连安歌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 “傻瓜,既然他不懂得珍惜,你又何必将心思放在他身上。其实情爱之事,旁观者说得再多,也比不得你自个想通……” 冯玉仙揉了揉王暮颜的头顶,温情地看着这皱起的脸,继续道:“苏华,不值得你这般待他……” “可是,这婚约,爹似乎铁了心思促成了……” 王暮颜眉间染上了几分忧愁,此前这话提出已是让爹勃然大怒了,而且还让他与大哥生了间隙,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弄得家中无安宁的时候。 “这事……” “姐,表姐,太尉大人宣旨而来,老爷让两位姐快些到前厅接旨。”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打断了冯玉仙的话。 闻言,冯玉仙脸上的温情突然僵住,红润的脸上有些发白,托着药碗的素手用力过大,指节间皆泛白。 “表姐?” 冯玉仙一愣,眼神中有种刚清醒过来的迷离,失神地看了王暮颜一眼,眨了眨眼睛,很快,眼中已是一片平静,只是,声音有些不平稳: “你先下去,我与暮颜马上便来。” “表姐,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没事,过去前厅,你身子可还受得住?”冯玉仙脸上已是恢复平常,轻轻地扶着王暮颜起身。 “没事了,我本就不是三步不出闺门的娇弱女子,只是你与娘亲题大做,不让我下床罢了。” 冯玉仙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进入眼中…… …… “太尉大人,这徽州名山众多,高山云雾出好茶,这太平猴魁便是我生意往来的一些友人所赠与,若是大人不嫌弃,便品尝品尝。”王老爷看着主位上正气凛然的官袍男子,躬身谄媚地说着。 “这太平猴魁可是我朝茶叶中的精品,王老爷的日子过得倒是精致,不过是待客,便大方拿出如此珍贵的茶叶。”太尉大人余光扫了一眼王老爷,也不端起茶杯品尝,反而气势威严地说道。 王老爷脸上的笑意一僵,看着上座威严肃穆的太尉,心中顿时惊慌失措,额间冷汗阵阵地往外沁着。 “老爷,后院的各位夫人、少爷与姐已是到齐了。”管家突然而至的声音,瞬间便解了王老爷的惊慌,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弓着腰,轻声说: “太尉大人,人已是到齐,可宣读圣上的旨意了。” 太尉轻咳了一声,满是威严的眼睛朝在座的人扫了一眼,缓缓起身,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州王蕴等人结党懈职,尸位素餐,贬其位为庶民,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振武将军王戍知情不言,纵容他人鱼肉百姓,枉担一国之将。念其昔日的功勋,免去死罪,罢其振武军统帅一职,贬为湛州司户参军,着令即日启程,钦旨!” 话语落下,前厅一阵鸦雀无声,每个人表情各异,唯一相同之处便是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地几乎无法动弹。 “王老爷,接旨!”一声威严,震醒了所有人。 王老爷如大梦初醒一般,慌忙地蹭着膝盖来到太尉面前,脸上涕泪交横地哭求道:“大人,冤枉啊,这是莫须有的罪行,大人,你要明鉴啊。我从未……” “王老爷,如今已是证据确凿,这事实,你纵使诸多狡辩亦不会有所改变。你还是快些安抚好家中的眷属,早早离开,免得使得大家难做。” 太尉面无表情地看着已是哭成一片的前厅,这眼中毫无波动,这类场景,他已是习以为常了。 “大人……” “王老爷,下官与你费上几分口舌,实是看在丞相大人的份上,若是你还是如此地不识趣,就莫要怪下官不客气。”太尉皱着眉头看着被扯得绷紧的下摆,十分不悦地说道。 “是,是,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可为我作证,我绝无做过……”王老爷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一般,口中念叨个不停。 “以王老爷的意思,丞相对于王老爷所做一切,着实是知情的!”太尉威严的眼中散过一丝精光。 闻言,王老爷一愣,心中如同当头淋了一桶冷水,猛地明白过来,原来,丞相选择弃了他,只是,他想起身后的一群家眷,心中便是有口难言。他突然如同打了霜的茄子一般,丧失了全部据理力争的力气,细弱蚊蝇的声音响起: “不知……” “老爷,老爷,这事是淳于棼冤枉老爷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喊叫,一个花红柳绿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跪倒在王老爷身旁,娇媚的脸上多了几分狠厉: “老爷,这事是淳于棼利用杜撰的证据诬告的,我们快些进晋城,向丞相大人禀明,老爷,淳于棼他居心不良!” 太尉面有愠色,看着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厉声道:“此处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后院妇人说话!还不赶紧下去!” 只是,柳姨娘置若罔闻,她上下齿间死力地咬合着,脸上的狰狞之意让人无法忽视,她视线猛地触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尖声道: “老爷,府中有内鬼,便是她助着淳于棼陷害咱们府的,就是她!” 柳姨娘猛地站起来,神色癫狂地指着冯玉仙,口中仍颤颤道: “什么相府千金,性子里面比青楼的娼妓还下贱。在清州不过数月,她便数次前去找淳于棼,甚至当初在禅林寺失踪,亦不过是与其偷情罢了!” 听着柳姨娘说着如此不堪的话,冯玉仙仍是神色平和,不起波澜,仿佛柳姨娘口中的人并非是她一般。相反,立于她身旁的王暮颜,听着这话已是忍得满面通红,看着压在手掌上的那只素手,她只能生闷气罢了。 “我与冯姐如何,柳姨娘倒是清楚得很啊!”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冯玉仙心中一愣,似乎刚刚回过神般寻声扭过头,一道素衣身影摇着折扇肆意潇洒地缓缓而至,看着那个身影,脑中忽地想起了那日的话,“日后有我在,你便不需要操这份心。任何事情发生后,你都不必马上挺着腰杆站在前面。” “不知柳姨娘是从何处得知,我与冯姐之间,存了你所说的那点心思了?”淳于棼朝太尉行了礼后,便直直地看着一脸狰狞的柳姨娘。 看着淳于棼冰冷的眼神,以及扇骨上的吊坠,柳姨娘一时之间愣住了,双手紧紧地握着,指节泛白,用力得似乎要将手掌整个捏碎一般,安歌自杀的消息尚在耳边回响。 “怎么,柳姨娘方才不是什么都敢说吗?” 淳于棼撇了一眼柳姨娘,指头一用力,扇面瞬间收起,转言道:“身为大户人家的姨娘,柳姨娘你这素质着实让人汗颜。” 太尉看着面前的这场闹剧,绷了绷脸上的表情,冷声道:“圣旨所在,如圣上亲临,柳姨娘殿前失仪,枉顾天威,来人,将柳姨娘拖下去,仗责二十!以儆效尤” 闻言,柳姨娘的身子颤了颤,两眼一翻,竟昏了过去。 冯玉仙看着官兵粗鲁地将柳姨娘拖出去,眉间的冷意似乎仍未散去,只是,那素衣身影突然映入眼帘,冯玉仙心中不禁一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四十三章 责怪 城郊老宅青砖黛瓦,在夕阳残留的霞光中映下一片金黄,偶有几只归家的鸟雀惊起几声扰动,动静过后,仅留下一片炊烟下的宁静。 “明日我便要动身前往湛州了。”王戍看着天边的那片金黄,刺得眼睛有些失神,声音缥缈地继续说道: “如今家中发生此番变故,家中的人怕已是人心浮动。若是没有人管着,只怕难以为继。” “表兄可是让玉仙暂时操持家中的事务?”冯玉仙一愣,有些意外。 “没错。如今遭此变故,父亲与母亲的身子已是大不如前,对于家中事务,只怕有心无力。而暮颜,性子上不过还是个孩子,若是就此让她担起重任,只怕添乱无数。” 说着,王戍收回视线,转身看向站于身旁的冯玉仙,恳求道:“你虽是快要离开清州,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暂时看着这个家。” “可是……”冯玉仙面上带上几分迟疑,微微垂眸,轻轻地问道:“以我与淳于棼的交情,表兄心中对我,就没有半分怨言。” 闻言,王戍正气凛然的脸上不禁染上了些自嘲,说:“此番变故,本就是家中自作孽,淳于棼此番亦是正义之举。与他相比,我倒是显得有些卑鄙了。我徒有严正的名声,对于家中之事,却全当没看见。如今的下场,倒是让我好受些。所以,玉仙你何必内疚,此事与你、与淳于棼皆无关。没了淳于棼,定会有其他的受害人鸣冤。” 夕阳下,冯玉仙看向王戍的眼中有些水光,她微微一笑,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玉仙定不负表兄的托付!” 王戍看着冯玉仙柔和的脸上一片感动之色,硬朗的脸上多了几分柔情,轻声道:“自幼我便将你看作是与暮颜一般的亲妹妹,心中定是不愿你受到半点的委屈,所以,又怎么会因为这闲杂之事责怪于你。” 冯玉仙吸了吸鼻子,眼中似乎突然间鲜活起来,一双秋水明眸灿若星辰,感激地看着王戍,轻轻说道:“表兄便放心去湛州,即便我不久我便回晋城,我亦会安排好舅家的一切事物,你就不必担忧。” “其实,我这有一句话不知该讲还是不该讲……”王戍看着面前这即将担起家中大任的柔弱女子,声音有些迟疑。 冯玉仙一愣,淡淡的笑意有些僵住,扭头看向天边的晚霞,声道:“表兄可是想说,我与淳于棼之事……” “嗯”王戍也随冯玉仙的视线,看着天边即将消失的晚霞,有几分无奈,“晚霞虽美,但是终是留不住,玉仙何必强求,苦了自己。” “强求……”冯玉仙失神地喃喃自语,“我不过想要与此人平平淡淡地看尽人世的种种罢了,什么财富、身份、地位,在我心中,亦比不过一个他,这是强求吗!” “只是,你心中真的觉得你们有未来吗?”王戍十分残忍地一言说破。 闻言,冯玉仙的眼皮颤了颤,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天边渐渐暗淡下来的晚霞,眼中一片幽深,默默不语。 “其实,若是你当我是兄长,便听我一句劝。”王戍扭头看着冯玉仙倔强的侧脸,无奈地说道: “趁现下还来得及抽身,便快些断了你们之间的情意,莫要等到情根深种时,让彼此留下一生的伤痛……” 看着眼前最后一缕霞光黯淡下去了,冯玉仙似乎方缓过神来,淡淡地说道:“太尉大人宽限的时间已到,表兄还是快些上路吧,免得辜负了太尉大人宽限表兄与家人告别的一番好意。” 王戍听着冯玉仙问非所答,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方才才说了暮颜是孩子脾性,估计要受很多苦。看来,玉仙这倔强的性子,怕是要受的苦也还有很多啊…… …… 宝蓝绸缎似的天空,镶嵌着几颗发着微弱光芒的星星,入夜后的凉意渐渐深了几分。冯玉仙眨了眨眼睛,失神的眼中有了几分活络之气,她紧了紧双臂,迈着僵硬的双腿往后院中走去。只是…… “你这是还嫌家里人不过心烦吗?在这嗷嗷叫个不停!”一进后院便听到王夫人责备的声音打断了柳姨娘因伤痛而叫喊的声音。 “老爷,我这是为老爷抱不平啊,我这心里憋屈的紧!再怎么说,老爷与丞相也是姻亲,他怎么可以冷眼看着咱们王家落下如此下场!” 听到柳姨娘尖利且痛苦的声音,冯玉仙一愣,脚步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立在这院中。 “闭嘴,看来今日这板子可是轻了,还打不住你的破嘴!”王夫人冷笑道。 “我不过实话实说,自是不怕什么人听了去!本来我就是贱命一条,若是有人不愿我为老爷鸣冤屈,便将我这条不值钱的贱命拿去吧!”柳姨娘似乎故意让后院中的人听到一般,声音明显尖利了许多。 “好了,好了!事到如今,还不让人安生几分吗!”不知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气,还是责怪柳姨娘的不懂事,王老爷恼怒地吼道。 “就是,就是!若是让玉仙听了去,到时回晋城与相爷一说,我们王家就真的彻底完了!”虽然王夫人压低了声音说,但是仍一字不落地进入了冯玉仙的耳中。 冯玉仙想起方才王戍的一番托付,再听着耳旁的言语,心中升起一阵乏累,竟然想要发笑。对于之后她掌家,怕是让他们十分憋屈了。 “姐姐倒是天真,若是丞相还顾着咱们王家,现下咱们还需要挤在这郊外的破宅子中!” “你,你!” “我也早说过了,你口口声声的玉仙,不过是个生性浪荡之人。咱们王府有今日,少不了她出的那份力!她就是个手肘自往外拐的白眼狼……”柳姨娘似乎已是将心中所有不堪的词语都用在了冯玉仙的身上。 “方才在众人面前,我不愿多问,你是如何知道玉仙与淳于棼是相识的?”王老爷冷声问道。 “这……这……”柳姨娘迟疑了一下,忽然继续道:“我听跟着大少爷的厮说,冯玉仙虽是坠崖了,但是却毫发无伤地与淳于棼出现在禅林寺的后山,那崖之高,怎么可能毫发无伤便回来,不是两人偷情被发现又是什么!” “再者,前些日子我与苏府的姨娘聊天,说她家苏富少爷还在玉渊江旁的别君亭见到了冯玉仙与淳于棼两人私会!” “吱呀” 一道开门声惊醒了呆立着的冯玉仙,她慌忙地闪身躲进后院的假山里,从缝隙里隐约可见,王暮颜满面不悦地搀扶着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妇人往王老爷的房中走去。 “娘亲,夜深寒重,你身子又不好,怎么过来了!”王老爷打开房门,忙从王暮颜手中搀住王老夫人的手,只是,王老夫人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不悦,用力便甩开了。 “你也知道关心我这老婆子!我还以为你们是当我死了!”王老夫人生气地一甩拐杖,脸上松弛下垂的的肉都在微微抖动着。 “娘亲,你这是什么话,儿子怎敢……” “怎敢,我看你们房中就是没把我这老婆子放眼里。你这妾,嘴里说得都是什么浑话!这是一个大户人家该有的体面吗!”说着王老夫人撇了一眼卧在床榻上的柳姨娘,继续道: “这种人,丢去勾栏也嫌她丢人现眼!先不说她所说是真是假,就玉仙的身份,哪里轮得到她一个贱妾来评论。这事,你可知如何处理!” 看着王老夫人迫人的眼神,王老爷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讨好道:“儿子知道,娘亲下去后,我便好好教训她!” “呵呵!教训,你之前的后院之事如何,我不是瞎子,我心中清楚得很。之前不讲,是因为我留你几分面子,只是现下你似乎仍无意识!那便让我这老婆子来!” “老夫人,我……” “现下哪里轮得到你说话!”王暮颜冷着脸,呵斥道。 王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地说道:“柳姨娘口多言,为其离亲,即日起,休出王家!” 闻言,王老爷一愣,正欲开口,只是接触到王老夫人警告的眼神马上噤声…… “咚” 房内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后,便不再出现柳姨娘的尖利喊叫。 “还有,戍儿临行前,与我说了,在玉仙回晋城前,由她执掌王家的一切事物!” 话语落下后,王夫人马上开口道:“安人,玉仙终究对家中大事务不熟悉,若是此番让她操持家中的事物,会不会力不从心。” 闻言,王老夫人一声冷笑道:“若是你可以管好后院,我还需冒着寒露站在这多话!” “可是……” 听着那一片争吵,冯玉仙面上平静无波,转身便往宅子外头走去,脑海中,忽然变得茫茫的一片空白,似乎有些事情快要将她压得无法呼吸了。 “唧……唧……” 田间的虫鸣声惊醒了深思的冯玉仙,她扭头看向远处宅门上随风摇摆的两盏灯笼,心中便是一阵疲累,她突然就坐在田边的杂草上,全然不顾仪态地躺下,身下杂草尖刺得身上皮肤一阵疼痒,但是她却恍若不知,合上眼睛听着四周的虫鸣。 “夜深露重,躺着地上对身子不好……”身后传来一阵温柔的声音。 冯玉仙的眼皮颤了颤,仍没有张开眼睛,只是,眼角处,一滴泪珠缓缓落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四十四章 离开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微凉的空气中飘来一阵熟悉的气息,眼角处有着略微粗糙的感觉,冯玉仙紧闭双眼,感受着淳于棼轻柔的摩挲,神色平静,但是却显得更加地倔强。 “玉仙心中可是在怨我……”淳于棼轻轻地摩挲着冯玉仙眼角的湿意,心中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冯玉仙摇了摇头,脸颊旁边的杂草刺得她的脸生疼,但是也让她心中清醒了几分,淡淡地开口道: “今日之事,本就在我意料之中。舅舅在清州做下如此多的错事,如今不过是失了那身外之物罢了,若是安分些,这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为了这事,怕是子若在其中费了不少心思了,我心中很是感激。我只是……” “有些累了……罢了……”最后一声似乎叹息般的声音缥缈地在这虫鸣中消散开,但是却如尖刀一般地直直地插进了淳于棼的心中。 “傻丫头,累了也不可直接躺在地上啊……” 忽然,冯玉仙感觉头部一轻,草尖造成的刺疼感瞬间消失,继而枕在了一个温暖且熟悉的位置。冯玉仙侧着脸,贴着淳于棼的腿,温暖的体温让她冰冷的脸格外地留恋。 “现在可是舒服了些许?”淳于棼抚着冯玉仙的秀发,一脸宠溺地看着冯玉仙。 冯玉仙闭着的眼睛微微一动,缓缓睁开,一双眼睛波光潋滟,方才的泪意濡湿了眼睑,越发显出冯玉仙的娇美,让淳于棼移不开眼。 “子若可还记得,我与你曾说过的那个妄想……”看着黑幕上的几颗寒星,冯玉仙似乎极其无意地说道。 淳于棼一愣,面上仍是一片柔情,只是眼里却带着几分审视,道:“自然记得,一双人、一壶茶、一院落,闲看那云卷云舒的生活。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事……” “这是妄想吗……” 一声细弱蚊蝇的声音从冯玉仙的口中传出,不知是在问淳于棼,还是在问她自己。 看着这样的冯玉仙,淳于棼不由自主地有些不安,这种情绪似乎在内心的最深处,只是一直被他有意识地忽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平静的冯玉仙,并不说话,因为他知道,冯玉仙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对于清州,子若可有什么牵挂?”果然,不一会,冯玉仙便轻轻开口道。 “我不过是孤家寡人罢了,有何可牵挂。”对于冯玉仙的反常,淳于棼已是了然。 “那么,我们……”冯玉仙收回置于天际的视线,眼中一片幽深,坚决道:“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不再是冯玉仙,你也不再是淳于棼……你可愿意……” 淳于棼低头看着冯玉仙炙热的眼神,微微一笑,轻声道:“天涯海角,只要玉仙愿意,我奉陪到底!” 冯玉仙看着淳于棼那双满是柔情的眼睛,里面清晰地倒映出她愣住的样子,微张的嘴唇,似乎有些千言万语需要倾诉,但是一时之间却说不出来,只能汇集成了一声:“谢谢……” “噗呲” 垂眸看着那张满是感动之色的脸,忽然听到这话,淳于棼一时忍俊不禁,好笑地揉了揉冯玉仙的头,道:“你我之间,这谢谢二字,还是免了吧……” 冯玉仙微微一愣,听着淳于棼的笑声,有着皓月当空,清风徐徐之感,似乎吹散了她心中无限的烦恼一般。她是真的十分感激淳于棼,是淳于棼给了她爱,也是淳于棼让她学会了爱。至少,在遇见淳于棼之前,她以为这紫陌红尘不过尔尔,可现下,她觉得,与淳于棼一起的红尘俗世,她不愿离去…… “等我几日,待我处理好王家的家事,我便与你一同离了这纷纷扰扰的明争暗斗,看尽这世间的云卷云舒……” 听着冯玉仙的承诺,淳于棼的头脑里,忽然变得茫茫的一片空白,但是心中的有道热流在横冲直撞。自双亲离世后,他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这尘世的一缕浮尘,即便待在临仙阁,那孤寂也是无时无刻不在。但是,眼前的人,让他有了此处心安即为家的感觉…… 一时之间,两人脉脉相视,前尘往事似乎皆是云烟,仅剩当下的岁月静好…… …… 第二日早晨,前厅立着一众奴仆,看着主座上的绯红身影,皆窃窃私语起来。 “今日,我召集大家,不过是与各位说几件事罢了,大家不必紧张。”冯玉仙端坐于主座上,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人,淡淡地说。 “我知大家经过昨夜一夜,对于这未来的去路,已是有了打算。王家并非无情,若是你们之中有人已是生了离开之意,便找管家找回你们的卖身契,另谋生路。若是有人想要继续留在王家,我心中亦是十分感激,毕竟王家已非高门府邸了。” 话语落下,底下的一片窃窃私语戛然而止,每个人皆是低着头,不敢直视主位上的冯玉仙。冯玉仙也不着急,她拿起茶杯,神态娴雅地把弄着杯盖,偶尔抿上几口,并不说话。 只是,这寂静的场景并非没有持续很久,片刻过后,便又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表姐所说,可是真?奴才真的可以不需付任何代价便可拿回卖身契?” 冯玉仙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道:“我所言,千真万确!”说着,她微微一转眸,看了一眼捧着箱子立于一旁的管家,轻轻地点了点头。 管家见冯玉仙的示意,带上几分威严,看着底下面面相觑的奴仆,道:“你们的卖身契都在这箱子中,若是你们已决定另寻东家,便随我来,到我这领回。” 说着,管家便向冯玉仙点头示意,随后便往前院走去。一群奴仆看着管家渐渐消失身影,脚尖都不禁向着门外,只是鉴于冯玉仙在场,皆不敢有所动静。 见状,冯玉仙轻轻地放下茶杯,缓缓起身,语气平和地说道:“若是无事,便散了吧……” 话毕,奴仆也顾不上什么主仆礼仪了,便匆匆往管家消失的地方快步走去,生怕过会儿冯玉仙会反悔一般…… “唉,看来咱们家平日里可没少苛刻下人,一听到离开,个个都恨不得马上走……” 后堂传来王暮颜打趣的声音,冯玉仙寻声扭头,好笑道:“人生在世,不过寻三顿温饱,他们想要更好的生活,亦是人之常情。” “其实就算他们不主动离开,估计冯伯也会裁掉些下人,毕竟咱们家的银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王暮颜看着突然便空下来的前厅,语气隐约有些失望。 听着王暮颜的话,冯玉仙微微一笑,拿起一杯热茶,递向歪坐于一旁的王暮颜,安慰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又何必自寻苦恼。” “也是,不久之后,连表姐也要离开清州了……”王暮颜接过热茶,揭开杯盖,看着飘起的缕缕热气,竟然生出几分孤独。 闻言,冯玉仙一愣,看向王暮颜的眼神有些躲闪,她轻轻地开口道:“日后,虽然家里的条件大不如前了,但是足够平平淡淡地过这一辈子。你啊,莫要那般贪玩了……” 说着,冯玉仙的手指轻轻地往王暮颜的额间一点,佯怒道。 “是,是,表姐教训的是,暮颜听教!”王暮颜坐在椅子上,歪着身子给冯玉仙作揖道。 看着古灵精怪的王暮颜,冯玉仙心中不禁一松,看来王暮颜已是开始想通了,也好,免得她日后不在了,也没人安慰暮颜了…… “姐,表姐,大公子来了!” 流莺气喘吁吁地跑到前厅,看着主座上的两人,脸上的喜悦已是无法掩盖,忙开口道。 “啪” 冯玉仙一愣,似乎突然堕入虚空一般,手中的茶杯已是无力抓住,瞬间便在地上激起一道水花,在那绯红的裙摆上点上了斑斑点点的水纹。 “听见表兄到来的消息,表姐开心得都慌了神了,流莺,你先去后院知会一声,我与表姐在前厅候着。”王暮颜见冯玉仙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忙支开流莺。 听着王暮颜的声音,冯玉仙眼中的迷离之色渐渐散去,一缕害怕的神色闪过后,已是一片平静。她脸上平静如水,端得落落大方,看着渐渐走近的身影,淡淡地说道:“大哥” 来人一身月牙色锦袍,模样俊俏,眼眉间与冯玉仙有几分相似,只是,这眼中却多了几分老练达达的精光,看着厅中的二人,朗声道:“玉仙,暮颜,许久不见!” “表兄还是一如既往地神采奕奕啊,这一大早赶来,精神头还是这般好。”王暮颜极其无意地挪到了冯玉仙面前,满脸娇笑道。 “哈哈,看着暮颜的这嘴啊,可真是蜜糖养大的,说出的话,都让人甜到心尖尖上了。”冯明庭来到厅中,看着面前笑意嫣然的王暮颜,打趣道。 “表兄赞缪了,表兄此番来的焦急,爹娘还在后院,我已是派人去知会了声,他们稍后便来。”王暮颜看着下人匆匆忙忙而来,继续道: “我与表姐有事,就无法陪表兄唠嗑了,表兄请自便。”说着,她便拉着冯玉仙已是冰冷的手。 “看来你们俩的感情还是一如时那般好啊。只是,莫要玩疯了,我与玉仙亦是好些日子不见了,若是回来了,便到我那,也好给为兄说说这清州的趣事啊。” 闻言,冯玉仙抬眸,只见座上之人眉眼含笑间,一缕警告之色若隐若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四十五章 家族 悦来客栈,夜色初临,已是点上一片烛火通明,晚膳时间,大堂内人流熙攘,热气腾腾的饭菜与喜笑颜开的人们为这陌生的住所营造出了几分和乐融融的温暖气氛。 雅间内,冯玉仙看着摇摆不定的烛光,一双眼睛如寒星一般,没有任何温度,只是藏于袖子后的的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指节泛白,用力地几乎要将指骨捏碎了一般。 “怎么,好些日子不见了,此番见面,玉仙便是这般不情愿的表情!”冯明庭朝冯玉仙冷冷地弯起嘴角。 闻言,冯玉仙转眸看向端坐于面前的冯明庭,似乎没有听到冯明庭的问话一般,淡淡地说:“天色不早了,不知大哥找我过来,所谓何事?” “你我好些日子不见了,自是想要与你叙叙兄妹情了。”冯明庭轻轻地抿了一口茶,继续道: “再者,现下,你也不好继续挤在舅家那老宅子里了,毕竟舅家发生了这般事情,就不便劳烦他们再费精力照顾你了。” “听着大哥的话,倒是十分体贴,只是……”冯玉仙看着义正言辞的冯明庭,微微皱起眉头,淡淡地说道:“我已是答应了表兄,暂时替他操持王家的事务。” “这你就不必操心,毕竟姻亲一场,为兄自然不会让王家破落,我已从家中带来了一位嬷嬷,日后有她辅着暮颜管理王家,你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冯明庭平淡、冷漠、且毫不关心的声音传进冯玉仙耳中,冯玉仙失笑片刻,讽刺道:“姻亲一场!怕是在大哥心中,破落的王家只会给你的宏图大业添了几分污点罢了!在大哥心中,王家不过是一枚可随意丢弃的棋子罢了!” “舅家之事东窗事发之时,姻亲一场的大哥怕是正忙着如何撇开关系吧!不然,为何会急着赶来清州的同时,舅家却一丝一毫都未曾收到消息!大哥将消息封锁了,不就担心舅舅他们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吗!” 听着这话,冯明庭并没有说话,轻轻地把玩着一个杯盖,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脸冷笑的冯玉仙,寂静在两人的对视中默默流淌着…… “哈哈,看来此次清州之行,玉仙倒是成长了不少!”冯明庭看似轻轻地将杯盖置于茶杯上,只是,这青花盖子上,多了一条裂纹。 “可是身后有了那位风流才子,便忘了你是冯家之人!” 闻言,冯玉仙一愣,但是很快便冷静下来,平静地看着冯明庭饶有兴趣的模样,默默不语。 “晋城富家子弟对你青睐有加,你却不屑一顾,我本以为你亦是个有野心,不想一个平头百姓罢了,竟将你的芳心收了去。”冯明庭眼中闪过一丝嘲笑。 冯玉仙看着那讥讽,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玉仙愚钝,竟不知大哥的优越感从何而来,莫要忘了,冯家的祖上不过是他人府中的一个奴仆罢了!” “啪” 冯明庭脸上一片寒霜,看着侧着脸的冯玉仙,眼中闪过一丝盛怒,怒道:“这祖宗之事,岂容你这辈置喙。” 右脸上一阵刺疼慢慢地渗进肉里,火辣辣的疼痛烧上了脑门,变成了一股按压不住的邪火,冯玉仙垂眸看着地上摇摆的影子,冷声道:“置喙?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还是大哥心中十分介怀此事,所以才一直以来都不择手段地往上爬!” 冯明庭一把扯住冯玉仙的衣领,神色狰狞如同野兽一般,仿佛随时便会露出建立的森冷牙齿和嗜血的残忍眼神,狠声说道:“你若是再敢说一句,休怪我不顾彼此之间的兄妹之情!” 被扯住的衣领勒得冯玉仙气息有些不稳,只是看着冯明庭迫人的怒气,冯玉仙一声轻笑,一双秋水明眸中满是讥讽,道:“你我之间,可曾有过半分的兄妹之情!” 她在冯明庭心中不说是一枚棋子罢了!在他的威逼下,一次又一次的打探,一次又一次的虚与委蛇,她已是十分厌恶了。 闻言,冯明庭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残忍,咬牙切齿地说:“你可知,圣上驾崩,三皇子已是王储!” 冯玉仙一愣,眼皮颤了颤,眼神中有种不清醒的迷离,看着地上的浮动的暗影,脑中忽然变得茫茫的一片空白,耳边传来的话语,她一字一字皆入耳,可是就是无法组成句子理解意思…… 冯明庭看着突然失神的冯玉仙,脸上满是解恨后的愉悦,使得本是狰狞的脸上多了几分滑稽,他笑道:“太子倒台,丞相府第一个遭殃!可是你可知,我为何仍然无事地站于你面前!” 看着死气沉沉的冯玉仙,冯玉仙心中突然一阵畅快,一板一字地残忍说道:“那是因为三皇子,是你的裙下之臣……” 冯玉仙垂下的眼睑微微一颤,慢慢抬头,眼中清幽如深潭,冷冷地说:“放开我!” 冯明庭一愣,看着冯玉仙忽然平静的神色,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特别是眼中的那抹决绝之色,生怕她生出玉石俱焚的想法。想着,他便慢慢地松了冯玉仙的衣领。 没了衣领上的那力道,冯玉仙身形似乎有些恍惚,如同干涸池塘里的一尾鱼,感受着那阵依恋渐渐离去,她除了只能原地扑腾,似乎已是别无他法了…… “相府的存亡,就在你的手中了,你就断了与淳于棼一起的妄想吧!”冯明庭看着有些恍惚的冯玉仙,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冯玉仙一脸的漠然,似乎没有听到一般,身形恍惚地迈腿往门外走去。 “站住”冯明庭大步越过冯玉仙,一把按住房门,警告道:“可是想要去找那书生!你还是断了这份心思!我已是安排了后天便回晋城,你就好好给我待在客栈,休想离开!” 冯玉仙微微抬眸,冷冷地看了冯明庭一眼,淡淡道:“没了我,你青云直上的野心就要废了……” 冯明庭按住木门的手一滞,指节分明的手背绷出了几丝青色,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甩手便往回走,听着身后的开门声,心中已是怒火丛烧…… …… “叩叩” “吱呀” “冯姐,你……” “子若,可在府中……”冯玉仙保持着敲门的动作,神色有些恍惚,不待华英说完便开口打断。 华英看着脸色苍白的冯玉仙,语气有几分犹豫,“公子,他,他今夜怕是在临仙阁。” 闻言,冯玉仙一愣,继而苍白的脸上笑了笑,似乎与自己喃喃自语一般,“没关系,我只是,只是……”说着,冯玉仙扭过身子便往外走去,口中仍在喃喃自语,“只是,有些累了……” 华英自是听不清冯玉仙细弱蚊蝇的声音,看着那纤弱的背影,皱了皱眉头,便将宅门关上。淳于棼对酒消愁的场景尚在脑海中,他是十分不愿自家公子与这冯姐有任何的牵扯。昨日苏王两家才被抄家了,看这冯姐失魂落魄的模样,怕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又何必多此一举,知会了公子反倒惹出不开心。 冯玉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默默地往前走着,心中的空洞方才填上了些许。想到这,她在心中不禁苦笑。原来,最后的最后,她终究只有自己的影子相伴而已…… “啪” 她猝不及防,额头一下便撞在了一个温暖的硬物上。她微微犹豫了一下,看着地上多出的一个人影。只是,方才的几步路似乎已是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了,她微微张了张嘴唇,却无声音发出,才绕过去。 “玉仙”手臂被一道轻轻的力道抓住,头顶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 冯玉仙微微一愣,脸上有些茫然不解,缓缓抬头,那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只是,一时之间,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便愣愣地看着淳于棼。 心中一窒,淳于棼站在冯玉仙跟前,见其身形不稳,神色恍惚,便满心的不安,“玉仙,这夜间寒凉,可要随我进去?”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冯玉仙一愣,眼中似乎突然间鲜活起来了,她忽然伸手环住淳于棼的腰,将脸紧紧地贴在那温热的胸膛上,孤独彷徨的心似乎有了落脚点一般,让她久久不愿松开。 看着怀中的人儿,淳于棼心中微微一沉,面上仍是一片柔情,轻轻地抚着冯玉仙的秀发,安静地站着。 冯玉仙贪婪地呼吸着这熟悉的气息,心中恨不得时间便停在这一刻,停在这一刻多好啊,仿佛天地间就他们二人,不再有那些扰人心烦的诸多事宜…… “子若”一声哽咽的声音从冯玉仙的口中吐出。 “嗯”听着这颤抖的声音,淳于棼心中一慌。 “子若” “嗯” 冯玉仙口中喃喃自语地念道,似乎喊着这名字,她的心中便会多上一份心安一般。 只是,时间终究不会因他们二人而停止,冯玉仙的眼睛微微眨了眨,心中已是慢慢地平静下来,一声平静却又不平静的声音似乎不受她控制一般地传出。 “子若,我,怕是要,失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四十六章 私语 屋庐倒坏,篱落破漏,正如一栋逃亡无人的家屋,只是屋中传出的句句哀叹与抱怨,显示着这破落院落已是住人。 “咣” 有些腐朽的木门被重重地掩上,在这夜色中抖落了几缕灰尘,苏华面有愠色,站在那,满心的烦闷,听着方才止住的哀叹声再次响起,心中的烦闷更盛,抬脚便往田边走去。 寂静的郊外,似乎连呼吸声也显得十分明显,同样的,白日里的群诟众骂,如同回声一般地在这空旷的田野回响着,逼得苏华神色苍白,四处张望的眼中多了几分惶恐,生怕白日里聚于四周的千百人,突然便冒出来。 “咚” 一声活物跳进水中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苏华脑中炸开,惊得他脑子里茫茫的一片空白,继而双腿一软,便瘫倒在田埂上边。 不一会儿,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凄凉之意。那抄家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事后邻间不屑的眼色以及包围于屋前屋后的人们,让他们不得不谢绝了与人来往,杜门不出。 “以官爵金钱勾结府县,以虚言诈语欺罔君子,此乃苏家之大罪!”苏华愣愣地看着满天的星寒夜皎,耳边想起当日他跪求太尉大人时得到的一句无情之话。想着,他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自嘲,原来,对于当初不屑一顾的财势,在他心中是那般重要,重要到让他丢下所有的尊严,下跪求饶…… “啪” 一个莫名的东西直直地掉落在苏华头上,苏华一惊,忙起身,惊惶地往四周看,生怕是熟悉之人落井下石之举。 只是天边除了已是金黄一片的稻子外,已无任何的东西。苏华低头看了眼方才砸他头上的不明物体,不过是块泥巴,他一愣,面上有些疑惑,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泥巴,心中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身后的稻田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动静,苏华猛地转身,只见金黄的稻田中藏着一个粗布衣裳的身影。看着这熟悉的身影,苏华面上一喜,只是心中生疑,便作随意瘫在田埂之势,头部刚好在那身影的旁边。 “安歌”苏华细细柔柔的叫了一声,声音中的思恋与倾诉已是无法掩饰了。 只是,那已是十分消瘦的身影却无应声转过身子,闻言微微一愣,便是那样僵着,一声颤抖着的声音传出,“也就公子能够认出这样的安歌了,恕安歌不可正面给公子请安了……” “安歌……”苏华看着那微微颤抖的身影,心中一窒,如同有无数只虫子同时啃着他的心脏一般难受。 “公子莫要担心,安歌没事,安歌已是逃出了,逃出了……”说着,安歌声音的哽咽声更是明显了,甚至连气息也接不上。 见状,苏华已是顾及不上有无人在附近了,他起身坐在安歌面前,一把扯过那纤瘦的手腕,只是,看着眼神闪躲的安歌,他一愣,有些惊愕。 只见安歌那艳若桃花般的娇媚脸庞,多了一片可怖的伤口,不知是方才躲避时蹭掉纱布,还是本来就是没有包扎,那伤口上正慢慢地渗着血珠。 安歌使劲地挣脱苏华的手,但是终究无法甩开苏华的钳制,她脸上现出极其羞愧的神色,一张苍白的脸使劲地往一旁低头,似乎苏华的视线,与她而言,她已是无法承受了一般。 “安歌,安歌……”苏华见神色哀痛且羞愧的安歌那无处安放的眼神,语气不禁轻了几分,慢慢搂紧安歌低声抚慰道。 “不要害怕,没事了,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了……” “不,安歌这番模样,已是没有颜面存活于世上了。只是,安歌心中尚有牵挂无法放下,便冒死逃了出来……”安歌紧紧地贴着苏华的身体,似乎十分眷恋一般。只是眸中如同淬上了毒光,装满了狠毒的恨意。 “傻安歌,没事的,这自寻短见之事就莫要再想了……” “不,安歌这副模样,便是自己见着了,亦觉得十分恶心吓人,公子就莫要说些好话安慰安歌了……”说着,安歌伸手环住了苏华的腰际,只是,双手紧握,似乎只要这样才能维持自己的面部表情一般。 苏华伸手抚了抚安歌的头发,心疼地说道:“在我心中,安歌便是最美的,任何人也不及安歌的一番好。” “公子就莫要牵起安歌心中的妄想了,便让安歌好生了却余生吧……” “嘶” 苏华撕下身上已是千疮百孔的粗布衣服,轻轻地将安歌牵出怀中,看着神色憔悴的安歌,心疼地抬起手,轻轻地为她擦拭额间渗出的血珠,口中轻声道: “我如今已非当初的苏华了,如今的我虽是一无所有,但是起码有了选择妻子的权利。若是安歌不嫌弃我这穷困潦倒的人,这便不是妄想……” 听着苏华的话,安歌脸色几度变换,终于是冷静下来,她低着头看着田间的泥土,喃喃自语,“公子的一番深情,安歌怕是担不起了。当初安歌在临仙阁,因一些事情,得罪了淳于公子与冯姐,怕是……” 苏华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继而开口道:“没事的,现下安歌不是逃出来了,只要我在,我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了你一分一毫!” 闻言,安歌抬起头来,看着苏华认真的神色,脸上似乎带着几分犹豫的神色,慢慢地凑到苏华的耳畔,低言了几句…… 感受着越发贴近的柔软,苏华脸上一红,呼吸有些粗重。但是,听着耳边的低语,他脸上的神色越发地僵住,便是连手中那块布料掉落在地也全然不知。 “安歌……” “公子,若是这事不成,安歌怕是终生难安……”安歌见苏华眼中多了几分犹豫之色,脸上一沉,一双桃花眼中满是痛苦的泪意。 苏华见状,忙伸手擦拭,话语尚在口中,只见那抹身影忽地便凑上前来,唇边贴下一阵柔软。苏华一愣,衣摆下的那只手轻轻的摩挲激得他呼吸一片粗重,口唇中那灵巧的柔软让他无法自拔。他猛地搂住已是坐在他腿上的安歌,带上攻城略地般气势加深了这个吻…… 只是,在苏华贪婪地亲吻着安歌脖间的那抹甜香时,安歌眉目间却一片幽冷,脸上神色几番转换,终成一片得意之色…… …… “公子,你就不要再喝了,你已是喝了一天了,要不我们回府吧!”华英看着瘫倒在满地画卷之上的淳于棼,担心地劝道。 淳于棼似乎没有听到华英的劝告一般,拿起酒壶便是直直地往嘴中倒去,辛辣的酒水涩的眼睛一阵发红。只是,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画像,嘴角不禁泛起一抹痴恋。 只见画中,新嫁娘桂香袖手床沿坐,微风将盖头挑起,羞得佳人凝脂般的脸上飘上了两朵红霞,低眉垂眼于一颦一笑间,美目顾盼生辉,水光流转之际,藏着娇羞、爱意与满足…… 华英随着淳于棼的视线看着那画像,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脸上多了几分无奈。难道冯姐昨夜独自来临仙阁找自家公子了?想到这,他不禁一叹,开解道: “公子,既然你如此在意冯姐,为何就躲在临仙阁呢!我听外间的人说,这相府姐,明日便要离开清州了!” 闻言,淳于棼愣愣地看着华英,总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来教训一下华英这多嘴多舌的毛病,可是他的脑子里面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开口…… 华英见自家公子默默地看着自己,心中便以为自己说得有理,正欲开口继续说…… “公子,阁里来了位姑娘在闹事,说,说要见公子……”门外有个传来琉璃怯怯懦懦的声音。 闻言,淳于棼如同没有听到一般,略有微醺的眼中一片幽深,冷声道:“这般简单的事,难道还需我教你们如何做吗!” “可,可,她口中一直在嚷嚷,嚷嚷,公子是,是……” “是什么?”华英此时倒是来了兴致,忙问道。 “是负心汉,害得她家姐自昨夜后便暗自伤心……” 华英眼睛一亮,还以为自家公子开窍了,满脸好奇地看着淳于棼。 淳于棼一愣,连手中酒壶撒了一地的酒水也全然没注意到,半晌无言,良久他才淡淡地说道:“让她过来吧。” 说着,淳于棼缓缓起身,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中那人的作用,他心神有些恍惚,摇摇欲坠。看着地上的画像,脸上闪过一缕柔情,轻轻地将其卷起,置于案上。 “啪” 门被一脚踢开了,流莺带着满身的怒气,怒目圆睁地看着一身酒气的淳于棼,怒声道:“明日我家姐便要离开清州了,你竟然就在这饮酒作乐!”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我家公子可……”华英见是流莺,眼中的好奇少了一大半,只是见其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自家公子,便忙开口道。 “那又如何,离开便是离开了,流莺姑娘还想在下如何……”淳于棼看着流莺,冷笑一声。 “啪” 流莺一气之下,快步走到淳于棼的面前扇下一巴掌,手中一阵发麻,想起昨夜自家姐精神恍惚地回来,待所有人离去后,竟一人在房中默默伤心,若非她有事返回房中,还不知自家姐受了这莫大的委屈。 “既然当初你起了与姐一起的念头,又为何最后要置姐于不顾!” 听着流莺的质问,淳于棼脑中满是昨夜那张平静的面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中毒 “子若,我,怕是要,失约了……” 星寒月皎,一片凄清之下,一声语气平淡且不起波澜的声音飘散于夜色中,淳于棼突然觉得时间似乎一下便陷入了循环往复中一般,这清冷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着,让他脑子有些茫茫然的一片空白,口中带上几分好笑的僵硬: “玉仙可是在与我开玩笑……” 冯玉仙面上一片平静,抬眸看着淳于棼眼中那一缕卑微的希冀,她嘴角一颤,差点落下眼泪,她强自镇定,并没有回答淳于棼的问题,冷声问道: “此事,你可是事前已是知晓!” 看着那双秋水明眸中一片平淡,淳于棼眼中那最后一缕希冀随之而消散。他自是知道冯玉仙口中所指是何事。三皇子继位,丞相倒台,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在晋城,身为太子党派的冯家只怕处于水深火热中。 他沉吟了良久,方才哑声回道:“知道……”这二字似乎已是花光了他所有的气力,让他神色一片疲惫。 “你可知,若是我此前便知此事,我定不会与你许下这荒唐的诺言!” 冯玉仙双手紧握,指节发白,用力得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维持面上的平静。 淳于棼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自嘲,低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冯玉仙,冷笑道:“在你心中,我终究不及冯家重要。玉仙言下之意可是这个!” 淳于棼嘴角的那抹自嘲如同尖刀一般,戳得冯玉仙的心脏鲜血淋漓,她呼吸有些急促,张了张嘴唇,几番发声,方说出一个字! “是” “哈哈,若是我现在还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很愚蠢……”淳于棼愣愣地看着冯玉仙,眼中的的哀求之色快要满溢而出。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冯玉仙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只是,一声过后,两人皆是无话地看着对方。 安静在两人间并没有存留太久,一声打更的响亮惊醒了陷入沉思的两人。 “时候不早,为了不招来闲言闲语,我还是早些回府为好。”冯玉仙眼中一片清亮,似乎失约之事与她而言,毫无影响一般。 淳于棼一把揽过面前平静的冯玉仙,用力之大,似乎要将冯玉仙的身子捏碎了一般,他将脸伏于那纤瘦的肩膀上,恨不得时间便停在这一刻。 感受着肩窝处的温热,冯玉仙身子一僵,平静的神色终究维持不下去,贝齿紧紧地咬住殷红的嘴唇,生怕一不注意,那哽咽声与泪水便由不得她控制了。 “我送你回去吧……”半晌无言,良久淳于棼才缓缓拉出怀中之人。 “不必了,若是让他人见着了,怕是对你我皆非好事。” 淳于棼一愣,面上一柔,如同全然没听到冯玉仙的话一般,轻声道:“日后可莫要再将所有的事情都窝在心了,难受时也莫要再坐地上,地上寒凉,对……” 听着淳于棼的话,冯玉仙猛地转身外前走,不再理会身后传来的阵阵叮嘱,声音,步伐之快,显得她纤瘦的身影有些不稳。 淳于棼看着匆匆而逃的身影,面上的笑意渐渐僵住,只是叮嘱的声音仍是一片柔情。对不起了,玉仙,是我自私,想着瞒着你,或许我们之间还有一丝的可能。 只是,他看着渐渐消失于黑暗中的倩影,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这老天,连那条的缝隙也未曾为我们留出…… “公子,公子” 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将淳于棼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看着窗外已是刺眼的一片亮白,愣了愣,道: “进来吧” “公子,这是华英吩咐下的醒酒汤,公子还是趁热喝下吧。”琉璃捧着一碗热汤,低声说道。 “放着吧,我待会便喝,华英可是已是去了禅林寺?”淳于棼掐了掐眉间,声音里一阵疲累的气息。 “是,今日一大早,华英就出门了。”琉璃将醒酒汤置于案上,抱着托盘,继续道:“公子,这醒酒汤还是趁热喝了为好。” 淳于棼点了点头,拿起热汤便一饮而下,只是,这温热的液体流入体内,身子里面还是一片寒凉…… “若是公子无事,那奴婢便先下去了。” “下去吧!” 淳于棼看着满地的画卷,全是心中那人的眉眼,一诺已毁,那便让他践行初见时的那一诺吧! 突然,神色突变,淳于棼脸上一片痛苦的神色,身体如同无力一般,直直地便坐倒在地。心中一惊,扭头看向方才放置热汤的位置,神色一阵发冷。 “噗” 体内一股热流往上涌,淳于棼口中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染得地上的画卷多了些星星点点的猩红,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缕冷笑。 “吱呀” 一个轻柔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一股熟悉的脂粉香飘到鼻畔,淳于棼看着这鹅黄裙摆,冷笑道:“安歌可真是煞费苦心了,旧人相见,便是这般大礼。” “哈哈,多日未见,若是不给公子送上份大礼,又怎么对得住公子三年来的栽培呢!”看着坐倒在地上的淳于棼,安歌一声娇笑,娇媚的桃花眼中满是畅快之意。 淳于棼冷冷地看着笑得一片狰狞的安歌,并不说话,只是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嘲笑。 “公子……”安歌缓缓蹲下,染着猩红蔻丹的指甲在淳于棼苍白的脸上划出了一道红痕,狰狞的脸上多了几分眷恋,“你可知,安歌可是很是想念公子。” 淳于棼一双眼睛如寒星一般,没有任何的温度,冷声道:“我想你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与我叙旧情的吧!” “哈哈,既然公子这般聪明,怎么就安排人在冯玉仙身边候着,而忽略了自己呢!难不成公子忘了,安歌可是在临仙阁生活了三年了,对这一切早已是了如指掌。进来,不过是易事罢了!” 只是,当她的视线接触到满地的画卷时,画卷上那熟悉的眉眼,眸子的眷恋瞬间扭曲,射出的火光,似要将地上的画卷烧成灰烬。 “公子倒是痴情,人家冯姐已是将你抛下,奔向那大好前程。此番回晋,人家可是要入宫当贵人的。而公子竟默默地在这为冯姐画画像,真是让安歌好生感动。” 安歌缓缓起身,往那满地的画卷走去,一步一个脚印,皆是落在了画像的脸上,她脸上现出了狰狞的爽快,尖声笑道: “不过,公子可莫要伤心……”安歌转眸看见眼神一片幽深的淳于棼,重重地将在画卷上踩下了一脚,继续道: “安歌啊,快要替公子报仇了!哈哈” 淳于棼全然不顾狂笑不已的安歌,脑中仅有那句“快要替公子报仇了”,他眉目幽冷,冷声道:“若是玉仙有何事,你定是活不过今天!” 看着淳于棼冷如寒霜的神色,安歌轻轻一笑,声音娇滴滴,可却莫名透着令人胆寒的意味:“公子与其担心冯玉仙,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你所中之毒,可是我特意收着的西域珍毒,若是没有我的解药,莫说今天了,就是三个时辰,公子也撑不下去!” “而且!”安歌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厉声质问道:“我哪里比不上冯玉仙了!她都抛下你,嫁作他人妇了,你还一心想着她。而我,我时时刻刻都想着公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子,可是你却全当不见,满心也就只有那个冯玉仙。哈哈!你可知,冯玉仙怕是要回不去晋城了……” 听着安歌颠三倒四的尖利声音,淳于棼运起内力,正欲起身,只是,一口温热的鲜血立刻从咽喉处涌出,身上的素衣已是被染的一片猩红。 看着拼命似的淳于棼,安歌脸上的笑意马上僵住,恨意与笑意相交,越发显得狰狞无比,她吼道:“你都快死了,你还想着去救冯玉仙!” “哈哈,只可惜,太晚了!”安歌看着淳于棼突然僵住的身子,心中一快,笑道:“你不是不让我接近冯玉仙吗!我便如你所愿,让苏华杀了冯玉仙。” 淳于棼朝她冷冷地弯起嘴角,冷笑道:“苏华那纨绔子弟,怕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起半分杀人的念头!” “难道在公子心中,安歌便是这般愚蠢!我不过是略施计,让苏华替我送些什物给冯玉仙罢了,你给我站住!” 安歌看着身形恍惚的淳于棼仍一个劲地往外走,厉声吼道:“你便是这般不要命吗!” 淳于棼对于安歌的话置若罔闻,心中全是那抹娴静得让他心疼的身影,玉仙,我后悔了,我不该那般轻易地放开你的手。哪怕是你千般万般不愿意,我哪怕是将你绑着,也应该带你离开的! “淳于棼,只要你留下,我便将解药给你!”身后传来安歌凄厉的恳求声。“若是你走出这个门,你便休想得到解药,你就赶着去与冯玉仙去阴间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淳于棼呼吸有些接不上气,身形摇摆,连眼前的事物亦是一片重影,只是他紧紧的握拳,用力之大,似乎要将拳头捏碎一般,他生怕一放松,与那抹倩影便是永无相见之日。 “备马!” 他猛地抓住因动静赶到房门口候着的奴仆,冷声催促道:“赶紧!” 奴仆看着如同浑身浴血的淳于棼,一愣,有些犹豫的劝阻道:“公子,还是快些请大夫吧!” “怎么,这临仙阁可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备马!” 奴仆踌躇不知所措,可是看着淳于棼冷如寒霜的眸子,心中一怔,忙跑开去备马。 看着淳于棼坚定神色,三娘也不多话,默默地皱了皱眉头,对身后的奴仆吼道:“还不快进去将那贱人给我抓住!还有,派些人跟着公子……” 淳于棼摇摇欲坠地往马厩走去,耳边不断地回想着他与冯玉仙相处的种种,时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那双秋水明眸已是嵌入了他的生命中了,哪怕她伤了一分一毫,他甚至要比她痛上十分,所以, “玉仙,等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四十八章 死别 平日香火不断的禅林寺,今日却是一片静寂,偶有一声木鱼吟唱的梵音,却被这满寺的蝉鸣掩盖。 “杨柳无风蝉满枝,倒是应了故人相忆之说。暮颜又何须愁眉苦脸的,今日之别又非永别。”冯玉仙站在禅林寺的阶梯上,看着满目的苍翠,淡淡一笑。 王暮颜本是默默跟于冯玉仙身后,她心中虽是难受,却非因与冯玉仙离别难受,而是冯玉仙的平静让她十分难受。她虽不知表兄此番如此急着回晋所谓何事,但是怕是事关冯玉仙…… “今日一别,我都不知何时才能与表姐相见,自是抑郁得很……”只是,她站在身后偷偷地打量着冯玉仙,见其独自站着的落寞身影,不禁在心中叹下一口气,嘴上却打趣道。 “你这丫头……”冯玉仙扭过身子,泛上一丝不知是喜还是悲的滋味,看着神情郁郁的王暮颜,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日后可要听嬷嬷的话,莫要再耍性子了,若是有事,便写信过来,我也好派人帮你料理些……” “别人怎及表姐,是不是若是我有事,表姐便会来清州!”王暮颜低着的头猛地抬起,郁郁的眼中顿时有了几分活络之气。 闻言,冯玉仙脸上的笑意微微闪过一丝僵硬,只是很短的一下,短到连她自己都似乎没有发现,继而开口:“方说着你是该长大了,怎么又说些孩子话了!” “我……”王暮颜撅着嘴,脸上有几分委屈,正欲说话…… “姐,方才有个厮送来一幅画,留话说是姐当初寄存下的一副画作。”一奴仆手中拿着一卷画卷,低声说道。 冯玉仙身子一僵,背对着奴仆的脸有些发白,她自知应该从容大方,只是她现下的脑子里茫茫地一片慌乱,衣袖底下的双手微微地颤着,初见时的话语仍在耳边回响着。 “哈哈,你这姑娘倒是会说话,竟奉承我起来了。只是,这奉承之话说得甚是俗气,已是听得我耳子都起茧了。若是,姑娘可说到我的心坎里,我便赠姑娘一副画,如何?” “那就先多谢淳于公子了,那画就麻烦淳于公子先代为保管着。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定将此画拿回!” “你倒是自信得很……” “表姐,这画,可是……” 王暮颜正欲打开画轴的动作将她脑海中那洒脱的素衣身影击个粉碎,她伸手压在王暮颜的手上,语气有些冷淡。 “时候不早了,既然已是替外祖母还愿了,我还是早些启程,免得大哥等得不耐烦了。” 搭在手上的柔荑有些发凉,甚至还有微微的颤抖,王暮颜心中一愣,回想起冯玉仙与淳于棼的种种,有些犹豫地问道: “表姐,你可是决定好了……” 冯玉仙垂眸看着画卷,眼皮颤了颤,笑道:“我已是要回晋城了……” 王暮颜一愣,微微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既然你们两情相悦,为何不留下!” “这世上,两情相悦并不能解决问题,比起两情相悦,还有很多东西,更为……重要……”冯玉仙淡淡说着,神色平静,不起波澜。 王暮颜肚子里似乎还有一堆的大道理需要讲,但是她看着冯玉仙平静的身影,千言万语一时之间全都堵在了喉咙里面,沉吟良久,方才闷闷地说道: “你,这是何必呢……” 冯玉仙接过画卷,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王暮颜觉得她现在的心情就如同狂风暴雨来临前的沉闷,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她移开置于发冯玉仙身上的视线,往那外看去,只是,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她心中一晃,感觉魂魄被人重重打了一击,快要脱离肉体一般,口中不受她控制地冷声道: “你来作甚!” 被奴仆拦下的苏华抬头一看,见冯玉仙身后站着的王暮颜满脸寒霜地直直盯着自己,他心中一慌,忙收回视线。此前王暮颜满身是血的模样还停留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现在两人相见,越发地让他觉得愧疚难耐。 听着这动静,冯玉仙寻声看去,见是苏华,心中一愣,有些意外,但是见王暮颜神色发冷,恨恨地盯着被奴仆拦下的苏华,心中便是一叹,看来,对于这苏华,暮颜还是没有走出来啊…… “我是来找冯姐的。” 苏华强迫自己尽量忽视王暮颜的眼神,看着那绯红色的身影,大声说道。 “不知苏公子找我所为何事,毕竟我与公子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冯玉仙看着底下那眼神躲闪之人,脸上便是一阵冷笑。 “此前与冯姐几次相见,皆多有得罪,且五月五端午那日,舍弟不知轻重,做下的轻薄之举,皆让我心中十分难受。所以,听闻冯姐来禅林寺为王老夫人还愿,便前来致歉!” 闻言,冯玉仙眉梢微微一挑,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道:“既然公子愿意为这等事匆匆前来道歉,那便说明公子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只是需要这一道歉的,恐怕不是我!” “表姐可是相府千金,怕是得罪了,招来后患!” 听着苏华的话,王暮颜猛地发笑,本以为那一剑下去,纵使苏华于她无半点情意,至少也该有几分愧疚吧。只是,看他那模样,怕是前程更为重要。 听着王暮颜的话,苏华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收紧,眼中闪过一丝恼恨,但是一想到昨夜那娇柔的身影,他强自镇定,看着王暮颜,认真说道: “伤了你的这事,我无话反驳,若是你心中有怨,即便你还上我一剑,我亦不反抗分毫!” “哈哈,刺你一剑!”王暮颜越发走近苏华,竭力让声音平静,“你以为我如你一般,如此冷漠狠心吗!再者,这一剑下去,我都嫌你的那肮脏的血污了我的手!” 看着王暮颜眸子里的嘲讽,苏华上下齿死力地咬合着,仿佛只要这样他才能维持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至于在王暮颜面前大发雷霆,他深吸了一口气,道: “那不知你想要如何……” 见面前这张竭力忍耐的面孔,王暮颜突然觉得此前的生活就仿佛一场与苏华缠绕不止的梦一般,昏昏沉沉、起起伏伏,却又好生漫长也好生清醒。只是,已是梦了这般久了,也是该醒了。 “我想,从今往后,我,王暮颜,与你苏华,此生再无瓜葛!” 听着王暮颜似乎使尽全身力气说出的话语,苏华一愣,不知为何,心脏似乎有些空落落的感觉。自幼王暮颜便如同粘人的狗一般,老是跟在他身后。哪怕是自三年前她从晋城回来两人关系恶化了,但是不管他上哪,也总能看到王暮颜娇蛮的模样。 一时之间,他愣愣地看着决绝的王暮颜,心中似乎有些话想要喷涌而出,但是却卡在喉间无法发声。 冯玉仙见僵持着的两人,缓缓走到王暮颜身边,拍了拍王暮颜的肩膀,继而转眸看向苏华,冷声道: “若是苏公子担心我是个睚眦必较之人,才来这趟,我想不必了。对于此前之事,我也不想白费这份心思。若是苏公子无事,便离去吧。” 听着冯玉仙清冷的话,苏华神色有些犹豫,道:“本就是我有错在先,定不可这般轻易离去。如今苏家已是败落,我身上仅剩一块香玉,若是冯姐不嫌弃,便收下吧。” 苏华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向冯玉仙,道:“这是西域香玉,有着特殊的香气,带于身上,便可防毒虫。” 冯玉仙并无伸手接下这荷包,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淡淡说道:“这玉石怕是十分难得,我并无夺人所好的兴趣,公子还是留着吧。” 说着,冯玉仙便拉着王暮颜的手往轿子处走,不再理会身后的苏华。 只是苏华看着冯玉仙往外走的身影,一时情急,竟越过了奴仆,径自将荷包塞在了冯玉仙的手中,牵扯之下,那荷包的束口已是松了。 冯玉仙看着全然不顾礼节的苏华,心中不禁有些恼怒,手中的荷包便直接扔落在地,冷声道:“苏公子,苏家财富地位虽是没了,但是公子的礼义廉耻难道也随这财富去了吗!” 苏华看着地上的荷包,已是清醒过来,听着冯玉仙的话,脸上一阵窘迫之色,带上几分犹豫。 “冯姐,我也是一时情急,我……” “表姐,心!” 突然,那荷包中飞出了绿色如甲壳虫一般的虫子,竟直直地往冯玉仙身上钻。立于周围的仆从已是赶不及过来,只是一声尖叫后…… 冯玉仙呆呆地看着压在身上的王暮颜,胸口如同有了几个缺口一般,寒风不断往里钻。听着四周慌忙跑来的仆从的动静,冯玉仙脸上苍白如纸,冰冷的手抚上王暮颜血色全无的脸上,颤颤地问道: “暮颜,你没事吧!” 王暮颜低头看着一脸惶恐之色的冯玉仙,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笑,“嘻嘻,暮颜,还是第一次,见到,见到,惊慌失措的,表姐呢……噗” “暮颜!” 冯玉仙看着王暮颜忽地喷出一口热血,心中的不安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一般,她颤抖着手忙将王暮颜唇角处的血擦去,只是,这源源不断往上涌出的血,已是无法擦净。 “暮颜,你坚持住,很快,大夫很快就来了!”冯玉仙看着王暮颜渐渐收缩的瞳孔,忙恳求道。 “表姐,我,我似乎,以后,都不能,写信给,你了……”王暮颜细弱蚊蝇的声音响起,渐渐失神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若是,日后,有,有人,欺负你,怎,怎么,办……” “那你,你就坚持一下,莫要合上眼睛了……”冯玉仙哽咽着声音,慌乱地擦拭着王暮颜口中流出的血液。 “嗯,我,我若是,离开了,表姐,表姐,便没个,知心,人了……”王暮颜眨了眨眼睛,只是冯玉仙的面容已是越发地模糊了,甚至越发地黯淡了。 “暮颜……” 看着已是无力支撑的眼睛,冯玉仙心神恍惚,脑子里茫茫然地一片死寂,口中不停地叫着王暮颜的名字。 “啪” 王暮颜身上突然没了支撑,全部力量压在了冯玉仙的身上。冯玉仙感觉到脖间一阵流动的温热和冰冷的触感相交。 她忽然如同坠入了虚空一般,身边所有的吵杂已是离她远去,耳畔只剩下一滴又一滴鲜血落地的声响。她眼中一阵酸涩,如同干涸的枯井一般,没有半点泪水流出,她呆呆地盯着身上那一片刺眼的猩红,眼神渐渐失去了焦距…… “啪” 不远处的一个血红的素衣身影骑在马上,精神恍惚,忽地便从马上掉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四十九章 结束 玉渊江畔如云似霞的一片火红,在微风吹拂下,落下一阵红色的花雨。 这一片花雨下,冯玉仙缓缓伸手接住一片随风飘荡的海棠花瓣,眨了眨眼睛,秋水明眸中有几分迷茫。 “玉仙” 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冯玉仙心中一滞,忙寻声扭头看去,只是,这一片花海中,无任何身影。冯玉仙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手中那一片花瓣不知何时,已是随风而去…… “玉仙……” “子若,是你吗……”这次,冯玉仙看到了那个似乎站在这一片火红尽头处的熟悉身影,她一愣,脚步有些踌躇。 “玉仙,你可是要抛下我……”尽管相隔很远,但是这微弱蚊蝇的声音,如同响雷一般地在冯玉仙耳畔炸开,淳于棼那满是恳求与希冀的眼神似乎就在她眼前一般,看得她肝肠摧折。 “没有,没有,子若,我,我……”冯玉仙看着那渐渐模糊的身影,本是平静的眼中满是慌乱,心中只觉茫茫然地一片空白。 “子若,等等我!”那素衣身影在这一片火红中似乎快要没了颜色一般,冯玉仙心中一慌,抬脚便往前冲去,只是…… “啪” 精神恍惚之下,身形不稳便直直地倒在地上,冯玉仙忙抬起头看向前方,只是眼前却突然变成如同盘古开天辟地前的混沌黑暗一般,此前的花雨与素衣身影已是消失无痕了。 “表姐” 一个身影背对着冯玉仙,身形不稳地缓缓往前走,冯玉仙已是顾不上思考了,连忙起身,面上满是哀求:“暮颜,快过来,莫要再走了!” “表姐,我难受……”一阵微弱的声音从那蹒跚的背影处传来。 “暮颜,对不起,都是我,若非救我,你便不会……”冯玉仙看着那蹒跚的身影,眼中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颤抖着。 “暮颜,对不起,对不起……”千言万语,已是于事无补,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反复说着这三个字。 “表姐,我难受……”那微弱的声音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这话如同尖刀一般,直直地插在冯玉仙的心尖上,她面色如纸,上下齿间死力地咬合着,似乎只要这样,她才能勉强坚持住,不停地往王暮颜身边走去。 只是,突然地面如同龟裂的冰面一般,在王暮颜周围竟出现了道道裂痕,但是那个背影仍无知觉一般,径自地往前走着。 冯玉仙瞳孔猛地放大,在那已是无神的眼中清晰地映着眼前已是渐渐崩塌的地面,蹒跚着的身影已是消失,她僵着身子立着,裂痕已是到了脚下,猛然下坠的感觉在她僵住的脸上无任何的惊恐。 也许,当初死的那个是她,便好了…… “姐……姐……姐……” 冯玉仙眼皮颤了颤,突然无底的黑洞下,一股强光如同穿破黑暗的硬壳一般,直直地射进冯玉仙的眼中。 “姐,姐醒了!来人啊,姐醒了!” 流莺看着渐渐睁开眼睛的冯玉仙,心中的喜悦汹涌澎湃地涌上,眼中满是泪意,一股心酸呛得她说不上话来。 诡异的场景已是消失,眼前是一片熟悉的场景,冯玉仙的眼皮动了动,方才心中那股澎湃已是冷静下来,不知为何,现下她竟是无悲无喜,有的只是一阵空落落罢了。 “姐”流莺看着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身子可,有哪里,不舒爽的……” “我”听着沙哑的声音,冯玉仙微微一愣,继续道:“我睡了多久了……” “姐已经睡了半个多月了。” “暮颜呢?” “表姐……”流莺有些不敢看那双平静的眼睛,她低头看着地面,语气压抑得有些不畅。 “表姐,所中之毒太深了,大夫赶到时,已是回天乏力了……” “嗯”冯玉仙神色平淡,似乎不过与流莺叙家常一般。 “姐,若是姐,心里难受,便说出来吧,莫要窝在心里,闷坏身子了……”流莺低着头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她深知自家姐与表姐之前姐妹情深,此番表姐去了,姐心中又该是何等的难受! “苏华与安歌如何了……”冯玉仙似乎没有听到流莺的话一般,失神地看着头顶上的纱帐。 “大公子将二人押送回晋了,说是留着让姐处置!”流莺想到那两人,濡湿的眼中满是怒火。 “那便好……”说着,冯玉仙的嘴角弯起一缕不知是喜悦还是悲哀的弧度…… …… 相府地下的暗狱里,阴暗潮湿中就有几盏油灯在晃动,灯影下有两个窝成一团的黑影,两个黑影满身污秽,神色呆滞。只是其中一个一直在把玩着地上潮湿的杂草堆,偶有几声莫名的笑意,在这狱中更显阴森。 苏华面无表情地看着已是痴傻的安歌,心中一片平静,不再是初见时那般歇斯底里地询问原因了,安歌利用他的原因他已是不愿深究了。 他如今满脑子都是王暮颜那浑身浴血的身影,当时他反应过来时,王暮颜已是无力地躺在血泊上了,每当午夜梦回时,那身影,总是挥之不去…… 想着,他的双手已是握得发白,脏污的指甲甚至已是掐到了肉里,缕缕鲜血从指节缝流出,他仍是不自知。 “姐,那两人便在这!” 两个人影遮住了苏华身前的烛光,苏华僵硬地抬起头,在脏污结块的头发遮掩下,模糊地映出一个绯色的身影。他一愣,僵硬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自在,许久未曾说话的嗓子有些沙哑。 “看来冯姐的身子已是无大碍了。” “劳苏公子惦记,心中牵挂之事尚未处理,我又怎敢病下。”冯玉仙看着面无表情的看着满身污垢的两人。 “也好,冯姐可是想好了如何处置我们二人,毒药?白绫?还是酷刑?” 闻言,冯玉仙微微一笑,淡淡地说:“苏公子也知背负人命的滋味定是不好受,我可不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事。” 苏华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冯玉仙,心中竟然有隐约的失望。“难不成冯姐不打算为王暮颜报仇?” “苏公子,暮颜的名字,你还是莫要再唤了,免得污了她来生的路。”冯玉仙眉眼幽冷,一双眼睛如寒星一般,没有任何温度。 苏华一窒,眼神的光亮暗淡了几分,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也是,她定是已将我恨之入骨了……” “苏公子莫要将自己想得这般重要,暮颜已是喝过那孟婆汤,前尘往事、恩怨情仇已成如烟往事,早已消散于奈何桥头。而苏公子,若是心中尚有几分愧疚,便怀着这份愧疚,给我活下去!” “你竟会放了我……” “自然!”冯玉仙朝苏华冷冷地弯起嘴角,笑道:“我不仅放过你,而且还让你与安歌终成眷属,成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神仙眷侣。” “为何?” “怎么,苏公子可是想要感激我?”冯玉仙冷冷一笑,朝身后的招了招手,继续道:“喝了这药,你便可离了这牢狱!” 苏华张了张嘴唇,却没能说出任何话,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自嘲,拿起药碗便一饮而尽。 “苏公子既然如此爽快,我也不藏私了。”冯玉仙见托盘上的碗已是见底,看着苏华一字一板地说:“这药,名唤相思蛊,又唤入髓散,乃以雌雄相思蛊为药引,服用后的两人这辈子也无法离开对方十步远,不然全身如百虫啃噬,痛入骨髓!” 闻言,苏华脸上一白,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娴静的冯玉仙,只是,冯玉仙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心惊得很。 “中毒的两人,若是一方离世,另一方则需日日忍受着这百虫啃噬之痛,所以,二位出去后,可要好生活着,莫要一个想不开,就害了另一个人。” 冯玉仙平淡、冷漠、丝毫不关心的声音在这阴森的牢狱中回响着,她微微一笑,看着一脸痴笑的安歌,淡淡开口: “安歌姑娘既然当初自愿栖身于临仙阁,想必是十分满意这人前嬉笑的日子,所以,我特意为你们定下了日后的栖所,便是晋城最是下烂的勾栏,不知以安歌姑娘的伎俩,可否重现清州的辉煌!” “冯姐,安歌已是痴傻,你又何必欺人太甚!” “哈哈……”冯玉仙看着苏华轻笑一声,声音透着令人胆寒的意味,“欺人太甚!我便是欺人太甚,你又如何!至于你,这勾栏之处,最是缺的便是龟奴,你进去后,也好养活一下自己!” 说着,冯玉仙看着面色如纸、身子僵直着犹如断线木偶一般的苏华,微微一笑,转身便往牢外走去。听着身后忽起的吼叫,冯玉仙笑意不减,只是心中全无复仇后的快感,有的只是一片荒凉罢了…… …… 繁华的九陌通衢,一队热闹的车马缓缓而行,千百人聚于途中,围于道路两旁,看着这热闹,喜笑颜开地讨论着。 “据说相府姐可是晋城才貌双全的女子,不知可有这荣幸窥得一抹春色!” “得了吧,就你这样,人家冯姐现下可是入宫当贵人的,而非那花魁游行,还窥一抹春色!怕是你没这命!” “你、你……” 马车外一片热闹的喜庆,可马车里,冯玉仙仍是眉目幽冷,听着外边的纷纷攘攘,眼中不起一丝波澜。 只是,微风忽然拂起车帘,冯玉仙端正的身子一僵,幽深的眼中一片波涛汹涌,一双秋水明眸似乎有种不清醒的迷离,往车外看了一遍,又一遍,只是那熟悉的素衣身影并没有映入眼中,她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自嘲,默默地将车帘压下。 “啪” 贩正因窥得相府姐玉容而暗自乐乎时,架子一震,架的伞竟忽的洒了一地。贩慌忙望去,只见摊位上仅有落于一地的伞,却无任何人影。 “真是见鬼了!人都没个,这伞怎么就被撞洒一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五十章 闯入 缥缈界内,似藏青色帷幕的夜空上点缀着闪闪繁星,若是没有方才那阵亮如白昼的光芒,怎么看都是一片静谧祥和之景。 “可查到方才可是什么妖物闯入了缥缈界?”众妖正愣愣地瞅着漫天繁星,不知如何是好时,衣冠不整的龙匆匆而来,急忙之下,便是嘴上的那两撇胡子也翘了起来。 “龙当家,属下等人赶到时,那耀眼的光芒已是消失不见,便是那气息也隐了去,属下暂时无法查出是何妖物。”一身着盔甲的妖怪皱紧了眉头,心中甚是担忧,因为此番闯入之人,怕是不好对付啊。 “老龙我什么大风大浪不曾见过,便是入了这缥缈界,多少邪魔恶鬼死于老龙的闪电之下!现下不就是一只妖罢了,可值得你们这般地皱紧眉头!” 龙抚了抚胡子,心中微微一沉。但是看着面前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孔,三角眼中不禁淬上了怒火,面上毫不犹豫地呵斥道。 “是,当家说的对,此前多少大魔头误入飘渺界,最后不也死于当家手中。哈哈!”方才那妖怪听了龙的话,心中一宽,忙向一众妖说道: “而且,此前不也有东西误入了飘渺界,只是却抵不住飘渺界之力,已是化作了一缕残念罢了。此番这气息突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说不定一如此前一样,不待明日,已是往昔岭上的一缕光芒罢了!” “武大哥说的对,这缥缈界并非想来便来的地方!” “就是,就是,说不定那妖此时不知藏着哪里瑟瑟发抖呢!” “没错,有龙当家在,一切妖魔有何惧!” 听着耳边一群纷纷攘攘的恭维声,龙本是板着的瘦脸不免喜笑颜开,一双三角眼眯得已剩一条缝了,笑道:“哈哈,各位倒是给老龙面子,这番话,说得老龙甚是喜悦!” 一时之间,众妖似乎已是全然忘记了那道光芒之事一般,嬉笑打闹成了一片。 “龙当家,虽说以龙当家的能力,那妖不过尔尔,但是还是与姑奶奶说上一声为好,也给姑奶奶提个醒。免得那不长眼的妖冲撞了姑奶奶就不好了。”在一群嘻嘻哈哈的妖怪中,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龙寻声扭头看去,见是一只怯怯懦懦的兔子精,视线相触时,竟慌忙低下头,若非那兔耳朵上长毛了,怕是已是一片潮红。龙顿了顿,想起这兔子精便是今日照顾宋南柯的丫鬟,便淡淡开口道: “你这兔子都是有心,不过照顾了姑奶奶一天罢了,便事事皆为姑奶奶着想!” 闻言,耷拉着的兔耳朵颤了颤,细弱蚊蝇般地答道:“姑奶奶待人和善,雪儿不过投桃报李罢了,不知龙当家可需雪儿前去姑奶奶殿中说上一声……” 龙抬头看了看,皎月已呈下落态势,想着这明月皎皎,垂柳依依,才子佳人,他心中便是痒痒的,他敛了敛脸上狭隘的笑意,煞有威严地说道: “时候不早,就莫要扰了姑奶奶的休息。若是有事,也得明儿再说。”说着,龙拂了拂衣袖,便扬长而出。 …… 手中空空如也,淳于棼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浑身悠远气息的宋南柯,似乎与方才强装镇定的截然两人般。而且,方才,深藏于心底的往事竟全数涌上脑海…… 看着面前的淳于棼,宋南柯幽深的眸子中闪过一缕疑惑,只是很快便消逝于一片深邃中,她淡淡开口: “以你这不过鬼魂之力,竟妄想伤我分毫,可真是可笑!” 听着这平淡、不起波澜的声音,淳于棼一愣,唇角微微泛起一缕不知名的得意。 “以我之力与姑娘斗,怕是以卵击石,在下心中自是清楚得很。只是……”淳于棼修长的手一扬,手中便再次出现了一把扇子,他看着这重新出现的扇子,缓缓道: “方才在下所说、所做,可是对另一位姑娘,可非姑娘你……” 宋南柯面上神色不变,平静无波,静静地看着饶有兴趣的淳于棼,也不说话。 “虽然在下愚昧,不知为何姑娘的身体里竟有着两个魂魄,但是方才那位强自镇定的姑娘怕是才是这身子的真正主人,不消多时,姑娘的灵识怕是就要被方才那位姑娘压下去了!” “你倒是聪明得紧,只是……”宋南柯冷冷的看了淳于棼一眼,缓缓起身,“这话于我而言,不过废话罢了!” 淳于棼一愣,看着毫不在意的宋南柯,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自嘲,淡淡地问道:“虽说世间传言魔界南柯冷心毒辣,但是凡是生灵,便逃脱不过情之一字。难道,对于这世间,姑娘便是没有半点牵挂?” 闻言,那个清冷的背影微微一愣,周身的气息有些不稳,就在淳于棼以为她不愿说话时,一阵悠远的声音传来。 “人走茶凉,人死灯灭,明明不过轮回罢了,你们人界之人却说得这般凄凉。殊不知,神魔的死亡便意味着永恒。牵挂?怕是已成如烟往事了……” “这话,可真不像出自魔界南柯之口。” “呵呵……魔界南柯?已是早就死在了无妄之地了……” 听着似乎自嘲一般的话语,以及眼前那冷清的身影,似乎与记忆中那抹倩影重合了一般,不禁开口安慰道: “姑娘何必灰心,既然姑娘气息尚存,这希望便在。姑娘心中的牵挂,怕是也如姑娘一般,正跋山涉水地寻着姑娘的身影……” 淳于棼的话陡然入耳,宋南柯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收紧,微微犹豫了一下,淡淡开口道: “既然你说得这般肯定,不知你心中的玉仙姑娘,面对你的死亡,可是如你所说一般,怀揣着希望默默地等着你呢!” “那我岂不是找错人了,这时间耽误得太多了,太后怕是……” 方才激动的话语突然在淳于棼脑中回响着,只是看宋南柯那打趣的冷淡声音。她怕是不知玉仙发生了何事。 “啪” 殿内的夜明珠竟突然碎成齑粉,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淳于棼有些无法适应,而且待他反应过来时,一个微微泛着蓝光的光罩已是将他包围于其中。 看着那幽深的眸子中一阵警告之色,淳于棼皱了皱眉头,暗自压下心中的疑问。 桌旁的宋南柯忽然闪身进了门后,夜色透过窗棂纸,洒下的斑驳在宋南柯平静的脸上,更是显得神秘。 “吱呀” 一个蜷缩着的脑袋往门缝里探了探,怕是见光亮已是灭了,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门。 只是当那双骨碌碌的大眼睛与淳于棼对上眼时,这寂静的房间中传出一阵明显的吸气声,那个光溜溜的脑袋立马缩了回去,只是…… “呀,疼!” 听着这奶声奶气的声音,宋南柯拎着他耳朵的力气不禁减少了几分,只是眉目间仍是幽冷一片,手一扬,围绕于淳于棼身边的蓝光瞬间便化作点点光尘,同时,门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一般,一下便关上了。 莫羡揉了揉被揪得发红的耳边,撅着嘴巴埋怨道:“虽然僧行为有些不磊落,但是女施主何必下如此大的手劲!” “你隐去周身的气息,在这鬼鬼祟祟的,我没将你打得魂归虚无已是客气!”南柯冷冷地看了一眼莫羡,继续道: “若非我将这人身上的气息掩了去,怕是你还要在在徘徊许久啊……” “女施主何必如此恼气,僧也是受人之托,前来将宋施主带出这招魂幡罢了。只是,却不知这幡中竟如今多的妖魔,僧心中一时害怕,便隐去了气息……” 看着眼前的沙弥,淳于棼脸上虽是一片平静,但是眼中却是带上几分审视,似乎极其无意地问道: “师傅的法号可是莫羡?” 闻言,莫羡因为疼痛导致有些水光的眼睛一转,见到了淳于棼,亮晶晶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眉间老成了皱了皱,有些犹豫地问: “可是淳于施主?” 淳于棼脸上微微一笑,神色似乎有些触动,淡淡地说:“不曾想,竟在此处见到了师傅,多年未见,师傅可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淳于施主也是啊,当年发生那不幸之事发生后,僧便从未在寺里见到施主了。” “若是要叙旧,二位可否等出去在说。”南柯幽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看着莫羡,冷声道: “你是何人,为何可以以肉身今日这招魂幡内?” 这世上,除了有着幻化之力的她,也就只有那个承载了她三成的修为的孩子了,但是她看了一眼委屈的莫羡,莫不是此人与她有着莫大的干系? “僧不过是这世间的一个生灵罢了,宋施主不必在意。至于僧为何可以进入这招魂幡,当然是僧修为了得了!”说着,莫羡的眼中弯出了一个月牙,笑嘻嘻地看着南柯。 南柯眉目幽冷,猛地抓住莫羡的胖手,一股强大的魔力自手腕处强行涌入,瞬间,这房中便多了一缕气息。只是…… “这串链子,你是从处来的!明月是你何人!” 蓝色的魔力竟如丝一般缓缓地被吸入到了一条洁白的珠子中,一股柔和的白光如花苞一般地将莫羡围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五十一章 莫羡 殿内,洁白柔和的光芒轻抚着莫羡,犹如心疼孩子的母亲一般,细致温柔。但是于南柯而言,这珠子如吸血的蚂蟥一般,缕缕蓝光如顺流而下的溪流一般,尽数流进了珠子中。 但是那双悠远的眸中一片深邃,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口中发出的声音,似乎从天外传来一般: “此串珠子是何人予你的?” 感受着周身传来的温暖,莫羡撅着的嘴巴有些不以为然,那双澄澈的大眼睛甚至有些无奈,他似乎没有听到南柯的话一般,径自抚着手中的珠子,奶声奶气的安慰道: “好了,好珠子,莫要激动,女施主并非坏人……” 经过莫羡的一番安抚,莫羡周身的光芒渐渐微弱下来,便是那缕缕蓝光也渐渐歇了起来。 “女施主方才口中的明月不知是何人?” 莫羡这才将视线置于南柯身上,只是,握在手腕的那只柔荑,方才那股熟悉的气息,竟尽数消失了。 他一愣,有些意外,眼里带着审视,只见方才那幽深冷漠的眼神已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隐约几分不安与疑惑的眼神,他眉间微微皱起,为何这人会突然变了?而且,他抚了抚手中尚有几分暖意的珠子,方才那股蓝光,竟然与他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 “这……” 宋南柯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多出的一个灰色人儿,而且脖子间的那道刺疼已是消失,心中一沉,莫不是方才她又出现了记忆断层?想到这,宋南柯神色有些凝重,心中有着无数的疑问,但是看着眼前这俩陌生的人,却不知如何开口。 “宋姑娘,莫要担忧,莫羡师傅是来将我们带出缥缈界的。”淳于棼见方才那强自镇定的宋南柯神识回来了,心中一喜。 “莫羡师傅?” 宋南柯面上一愣,站在那,满心的疑惑,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胖身子,见她看着自己时,那胖胖的脸立马堆上了笑意,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突然,宋南柯脸上一慌,方才淳于棼唤她宋姑娘了!她猛地扭头看向淳于棼,只见其仍是一脸的平静之色,她强自镇定,淡淡地开口道: “既然淳于公子已是识破了我的身份,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宋姑娘可是担心在下将此事告知龙当家?”淳于棼微微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强装镇定的宋南柯。 “自然不是。”宋南柯眸子转了转,一笑,道: “公子的心中还是十分惦记着太后,自然不会随意便将我交出去!而且……”她看了一眼莫羡,眼中一亮,“师傅此次前来,可是受人之托,将我带出这缥缈界!” 莫羡一愣,大眼睛扑闪了一下,有些兴奋地说道:“宋施主真是料事如神,虽然僧方才已是说过一遍了,但是毕竟彼施主非此施主,宋施主竟也猜到是修远施主托僧前来将宋施主带出招魂幡。” 闻言,宋南柯已是顾不上猜中的喜悦了,她心中一沉,彼施主非此施主?难不成方才有人占了她的意识,抢了她的身子不成? “啪” 殿门忽地被猛地踹开,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殿内什物被吹得洒了满地,宋南柯已是顾不上心中的担忧了,她忙将袖子挡于眼前,方可勉强视物。 “哈哈,你这妖,闯入缥缈界也就算了,竟还不长眼的跑来这,扰了姑奶奶的歇息,可是不要命了!” 听着殿外传来的阵阵龙吟,以及那沙哑的嗓音,宋南柯心中一喜,生出了一计。她冒着这狂风,忙牵住莫羡的手,只是,刚好触到了手腕上的珠子,宋南柯一愣,低头看去,只见那洁白的珠子偶尔泛起几缕白光,宋南柯瞳孔一缩,便是呼吸也停滞了一般。 “宋施主?你拽着僧的手所谓何事?”在这狂风中,莫羡的声音被吹得有些缥缈不清。 宋南柯猛然惊醒,压下心中的惊喜,朝着门外,煞有威严地冷声道:“这半夜三更的,龙莫不是想要将我这寝殿给拆了方可安心!” 话语落下,那呼啸着的狂风渐渐地缓了下来,门外传来一阵迟疑的声音。“姑奶奶,龙该死,竟让这妖扰了姑奶奶的歇息。姑奶奶稍安勿躁,龙马上便可处理了这妖。” “妖?我家孩儿何时竟成了你口中的妖了!”宋南柯的一番话无疑像一颗炸雷一般,瞬间在所有人的耳中炸开。 “宋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的身影,他皱着一双眉头,怯怯地说道。方才他一时大意,被冲开的封印忘记重新封上,倒是引来这群妖怪…… 宋南柯压低声音,瞪了他一眼,“呆瓜,命重要还是这固守成规重要,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让你说上几句假话罢了,又非让你如佛陀一般割肉喂鹰!” 看着宋南柯那恶狠狠的模样,莫羡撇了撇嘴巴,大段的道理还憋在心中,却无法说出口,只能在心中默默地诽谤道:果然是一个身子的人,这脾气,都不怎么好! 突然,这狂风戛然而止,门外传来一阵迟疑且哆嗦的声音,“姑,姑奶奶,你就莫要诓老龙了,以姑奶奶的……” 门外的声音瞬间便止住了,龙咽了咽口水,心中一阵后怕,方才那句“以姑奶奶的性子,三界何人敢娶啊……” “呵呵,难不成在龙心中,我便是那般不招人喜欢!”宋南柯冷笑一声,只是眼中却是闪闪的笑意。 “不,不,姑奶奶样貌可是三界之绝,若是娶得姑奶奶,绝对是三生之幸事!”龙站在殿外,却不敢往前走上半步,口中模模糊糊地嘟囔道:“只是,不知姑奶奶的相公是何人,若是日后龙出去了,也好去拜见拜见。” 闻言,宋南柯一愣,本是压着满满笑意的眼中一窒,关于这神魔之间的名号,她可是半个不识。突然,想起那怪物口中的话,她微微一笑,语气有些柔和。 “龙有这份心便好,只是,日后出去了,你怕是不愿登门拜访了,毕竟我家相公,便是九重天上的天界太子煜月!” 闻言,龙惊讶之余啧啧称奇,几千年前星明月皎之下,那锦衣少儿郎与娇蛮的绿衣少女因是争执不下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如今,这却已成佳偶,不禁叹道: “真是时光飞逝啊,想当日姑奶奶与煜月殿下可是水火不容,如今竟终成眷属,真是羡煞旁人啊!” 说着,龙就着满面的感叹之色地踱步进入殿内,只见宋南柯身后藏着一个胖胖的灰色身影,看那澄澈无辜的眼神确是十分像一个久居九重天的仙童,只是,他身后那股若影若现的魔力,于他也十分熟悉。 加之那骨碌骨碌转个不停的大眼睛,龙心中已是十分相信这一说法了,他一咧嘴,笑道:“殿下可真是机灵,与姑奶奶的性子可真是十分相似,只是,为何殿下作一副沙弥的装扮?” 宋南柯微微一笑,宠溺地摸了摸莫羡的光头,轻声说道:“这教育孩子啊,可不能光是溺爱,也该让他们受些波折,不然这性子不免有些软,这不命他下凡好好随着些得道高僧磨炼下性子。” 说着,宋南柯意味十足地看了一眼龙,语重心长地说:“若是日后龙有了孩子,也该明白了。” 龙踱着的步子尚在半空中,听到宋南柯的话,不禁一滞,脸色几经变化,惊讶、喜悦、害怕……所有的情绪几乎同时出现在那蜡黄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怎么,龙可是不愿出这缥缈界了?”宋南柯不顾莫羡偷偷的暗示,径自看着满脸不可言喻之色的龙,心中不禁一笑。 “不、不!”龙脸上一急,口中忙说道:“姑奶奶,龙便知道,几千年,姑奶奶肯定不会丢下龙的,龙……” 龙哽咽得说不出话了,一双三角眼中满是深深触动,嘴角抽动了几下,口中已是说不出话了。 “好了,莫要显出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了!”宋南柯脸上一冷,带着几分宽容的呵斥。“男子汉大丈夫的,动不动便掉泪,若是让人看了,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是……是……哼……姑奶奶说得对,龙也是一时情之所至罢了,马上便镇定下来……”龙忙擦干脸上的泪水,用力之大,愣是将蜡黄的眼下擦出了几抹红色。 “既然已是冷静了,便快些下去唤上你的弟兄,一起离了这缥缈界,怕是自我来的那刻,你们心中盼着此刻的到来,我也不愿拖着你,快些下去吧!” 说道最后,宋南柯的眼中已是有着压抑不下的笑意了,只是龙匆忙之下,全无注意罢了。 看着那已是消失于夜色中的龙,莫羡甩了甩宋南柯的手,有些迟疑地问道:“他们皆是凶狠无比的妖魔,宋施主真的要将他们带出招魂幡?” 宋南柯看着那一片夜色,方才龙那激动模样似乎还在她眼前一般,听莫羡问起,她缓缓低下头,反问道: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这方才那话可不该出自你的口中!纵使这些妖魔曾经如何凶狠,在这缥缈界已是困上了几千年了,再大错,也该抵了……” 看着这仿佛长辈训教一般的宋南柯,莫羡张了张嘴,只是,却无半点声音传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五十二章 缘起 天空黝黑且低沉,月亮在乌云的遮挡下早已失去了光芒。夜晚的竹林太过于安静,原本清幽的风声、悦耳的鸟鸣仿佛销声匿迹。 突然,三道光芒划破天幕,瞬间落到这竹林中。光芒落地带来的巨大冲势,形成碧波浪涛翻滚。光芒褪尽之时,三个人影出现。 “请煜月殿下莫要为难在下,速将招魂幡还与地府!” 只见说话之人,面色惨白,口中吐出的那长舌更是让人发骇,此人便是那地府衙役白无常。 “望阁下体谅,我取这招魂幡实是迫不得已。待事情完成后,我定当亲自拿着这招魂幡上阎罗殿向阎王请罪。” 一身银白云气纹长袍的煜月面色苍白,嘴角流出丝丝血液。方才与看守招魂幡的蚩尤亡魂一番交手,消耗他八成的仙气不说,还被戾气所伤。再与黑白无常交手,只怕他必败无疑。只是,想到怀中寒气逼人的招魂幡,那一抹绿色的倩影便浮现在脑海中。五百年了,这是他最后的希望,纵使拼个魂飞魄散,他亦要试上一试。 煜月手执南柯剑,周身银色仙气环绕,气势逼人。手中通体发黑的南柯剑在仙气的驱动下,凝起剑锋,如山中猛虎等待狩猎一般,伺机而动。 黑无常见那南柯剑凛冽的剑气,心知煜月无归还招魂幡的意愿,但介于他神界太子的身份,自然要多加劝解一番。 “殿下,你此时身受重伤,必定不是我兄弟俩的对手,又何须苦苦抵抗。招魂幡乃我地府宝物,与镇魂幡一同镇守地狱恶鬼。你此番将招魂幡偷走,地狱恶鬼躁动,若非阎王施法镇压,这人界想必已成炼狱。而这后果,怕是你这神界太子也难以承担。” 煜月冷眼看着这黑无常,自他有了窃取招魂幡的念头起,他便知这后果,所以,在他窃取招魂幡时,他亦施法通知了阎王。若非如此,等阎王自己发现,怕是这人间已是炼狱一片。 黑无常见煜月仍是一脸冷漠,脸上瞬间现出凶悍之色,手中哭丧棒中的铃铛响起阵阵刺耳的铃声。 白无常应声而起,手中的杀威棒亦是蓄满阴寒之气。一时之间,竹林狂风大作,竹海翻滚,竹子左摇右摆,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犹如张牙舞爪的怪物。 煜月见势,运起周身银光,使周身仙气呈旋涡之态,而自己便是这旋涡眼。只见这竹林深海中,源源不断冒点星光,如萤火虫一般,纷纷飞往煜月周围。原是暗淡的银光,此时变得耀眼非常,本是黑暗的竹林,此时亮如白昼。 黑白无常见眼前这刺眼的光芒及呈压迫状的仙气,心中大骇。煜月所用之法,竟是用全身修为,唤醒这林中精怪的灵气,暂时借作自用。此法极其危险,若是这林中精怪中有心思不纯者,那施法者必遭反噬,全身修为皆散。 看着这源源不断飞向这旋涡的精怪灵力,黑白无常不敢有丝毫松懈,这片竹海,本就是灵气充足之地。加之能人聚灵,这威力怕是他俩无法匹敌。 煜月事前便知这竹林灵力充沛,心知自己伤重不敌黑白无常,便将他们引来这南坡竹林。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运起周身修为,这林中的灵气便飞涌而来。至于反噬一事,他已是全然不在乎。若是那抹倩影不在,这世上又有何留念! 煜月见这竹林中已是亮如白昼,想来这灵力已是聚集到了一定的程度。正欲反击脱身之时,怀中的招魂幡突然躁动起来,原是充满阴寒气息的招魂幡此时一阵烫热。煜月感受到怀中的烫热,竟一时忘了唤灵之事。他记得在拿到招魂幡的那刻,便将其唤醒了。如今这招魂幡的一番躁动,怕是…… 煜月因这招魂幡躁动而心绪不定时,这银白旋涡逐渐往外扩,速度之快,势头之猛,如火山喷发一般,一时之间竟成摧枯拉朽之势。 黑白无常见势心下大叫不好,这煜月不知为何竟一时心绪不定,导致这竹林灵力无法聚集,纷纷向四周挣脱煜月的控制。 看情形,纵使以阎王的修为,也未必有把握可以将这四散的灵力聚集安抚,更不用说那身受重伤的煜月。黑白无常正不断往后躲闪那四散的灵力,那旋涡中心忽然金光闪烁,看那光影竟成一人高的旗样,四处逃散的灵力此时似乎被什么牵引住,那银白旋涡停止了外扩。 煜月在回忆中猛然醒悟过来时,见那银白旋涡如吞噬黑暗般,往四处外扩。他便知那林中灵力已脱离他的掌控,怀中的招魂幡仍在躁动不已,煜月一时心生险招,想以自己的灵魂来控制招魂幡,使其既不妨碍招魂,亦可在这林中聚魂。这竹林精怪的灵力本就是精怪尚未成型的魂魄,如今失控,散魂四处逃散。若是他可将精怪的魂魄聚合,完整的魂魄生出意识,就可轻易将这失控的灵力安抚下来。 煜月拿出怀中的招魂幡,以指为笔,在虚空中画下一道符咒,瞬间被一个光罩包围住。随后煜月双眼紧闭,身体仍呈画符之势。一掌大的招魂幡此时却泛起金光,且逐渐变大至一人高。幡中金光闪烁,那幡面上的朱砂符咒浮于空中。原是四处逃散的散魂,此时安静下来,并渐渐呈抱团之态。 黑白无常看那原是来势汹汹的灵力,此时逐渐凝聚成一个个暖黄色的光团,竟是魂魄。再看向那旋涡眼处,一切便了然于心。心下不禁对煜月这些疯狂的行为多有佩服。毕竟敢将魂魄放于招魂幡内,煜月是第一人。招魂幡虽说有招魂用途,只是,它只招亡人之魂。这生人魂魄入招魂幡,纵使回归本体后,怕是亦有所缺失。 黑白无常在静观其变之时,那一个个暖黄的魂魄似乎察觉到他俩的存在。一时之间,那暖黄变得如日光般刺眼,犹如那受惊的刺猬,张开全身尖刺防御。黑白无常心中了然,他们本是地府勾魂使者,这魂魄天生便对他们带有恐惧感。只是,若是平日,形单影只的亡魂自然没有威胁。可这竹林中,少数亦有上千个新生魂魄,对付起来,怕是吃力得很。 果然,就在此时,那精怪魂魄纷纷躁动起来,看那势头,竟是全往黑白无常这方向袭来。黑白无常见势,哭丧棒与杀威棒双双亮出,其中的阴寒之气一时之间竟将这四周竹子冻成冰柱。精怪魂魄因恐惧变得更为疯狂,一团又一团的光芒疯狂地砸向黑白无常。黑无常衣袖一挥,四周已成冰柱的竹子瞬间挡在前面。只是这精怪魂魄发疯般的撞击,竟瞬间将冰柱撞击成齑粉。黑白无常见势头不对,心想苦战无用,闪身便消失在这光芒中。 黑白无常的气息消失后,躁动的魂魄逐渐安静下来。不多时,便向四处飘散。原本飘于空中的招魂幡,此时亦也逐渐恢复正常大,猛地从空中掉下。本是僵住的煜月,此时竟瘫软在地,面容惨白,双眼紧闭。 与此同时,一道闪光突然撕裂了天幕,如陨石掉落一般,坠落于竹海之中。 …… 冯云天回到寻幽苑看到的便是,阳光下,一身绿衣的锦瑟,脸上洋溢着笑意,那水盈盈的杏眼,在笑意的带动下,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锦瑟的眼神与他相遇,就如春风一般,直吹进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公子!” “公子!” 锦瑟和流年同时看到了冯云天,只是流年在招呼之后便默默离开了。 “怎么出来也不多穿点。” 冯云天拉过锦瑟的手,十指相握时,发现锦瑟的手有些冰凉。 “不碍事,锦瑟正在晒太阳。公子亦过来坐。” 锦瑟往边上挪挪,两人便坐在椅子上。冯云天伸手揽过锦瑟的肩,锦瑟便将头靠在冯云天的怀中。锦瑟看着依靠在一起的影子,仿佛将二人的心亦依在一起,不再寂寞孤独。当初的轻生之意,似乎早已熄灭。现在她所求不多,只想与冯云天相守一生,希望,这老天,不要再戏耍她了。 “锦瑟!” “嗯?” “锦瑟可愿与我离开这尚书府?” 锦瑟一愣,心中自是有几分了然,便道:“可是因为锦瑟?” “不,只是这府中,早已没有令我牵挂的事物了。此时离开,让彼此安静些罢了。” 冯云天想起方才书房内,冯尚书那就剩怒气的面容,揽着锦瑟的手不禁紧了紧。 锦瑟察觉到肩上的力道,便伸手环抱住冯云天的腰,使得双方更加贴近,甚至隔着衣物,仍可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公子,上穷碧落下黄泉,锦瑟誓相随。” 冯云天看着怀中之人,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竟得挚爱相伴一生。“好,那我与锦瑟就执手看遍这千山万水,踏遍那万里河山。” 锦瑟看着那万里无云的天空,仿佛日后的幸福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心中一时觉得有些虚幻。 “只是,在游山玩水之前,我们尚有一事需要完成。”冯云天看着怀中之人,笑得一脸狡黠。“锦瑟,可知是何事?” “准备银票和银两?”锦瑟想起三千年前,她来到凡间,方知这世间,事事皆需银子。那时她可以用法术变出来,只是现在她与凡人无异。这银子,只好让冯云天操心了。 “哈哈……没想到锦瑟竟是位持家能手啊!门尚未出,便操心起钱财之事了。只是,锦瑟未免太看我了,这钱财事,我又怎忍让锦瑟操心。” “那么,是何事?” “我要娶锦瑟为妻!”冯云天说完这话,便看见怀中之人抬头看着她,一双杏眼满是迷茫之色,朱唇欲言又止。 “锦瑟,在相识前,我觉得,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可自你来到我身边后,悲喜皆有你的陪伴。情不知其所起,待我发觉,已一往情深。我曾问过你,可否愿意嫁与我为妻。那时,锦瑟的陪伴对于我来说,是无法割舍的温暖。如今,锦瑟于我,乃我的血,我的肉,伤之半分,我便心痛不已。所以,我想护锦瑟一生喜乐。” 锦瑟默默地听着冯云天的表白,其实心中早已波涛汹涌。一直以来,虽然她不敢想,但是潜意识中,她是觉得自己的爱会伤害到冯云天。她是幻化的人形,身子骨比凡人弱了几分。若是日后,她早早便去世了,那就剩下冯云天一人在世间飘零,她又于心何忍。而且,还有那一直不愿放过她的阆风,她担心受怕的同时,还连累了冯云天。可是,冯云天于她而言,如那罂粟一般,开了头,她便割舍不下。 “公子,只是……” “锦瑟,莫要说其他的,你可否愿意嫁与我,作我冯云天的妻子。”冯云天并非愚蠢之人,看着锦瑟眼中的挣扎,他便知道锦瑟的担心。 “锦瑟,愿意,嫁与公子,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锦瑟看着冯云天坚定的眼神,一时之间,亦有些释怀。世间之事,变幻莫测,与其担心明天,不如过好今天。明天再苦,亦只是明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五十三章 锦瑟 繁星满天,月光似水,柔光铺满整个庭院。一簇光团缓缓飘落,瞬间化为一个绿衣女子。绿衣女子看四周无人,便缓缓走上环廊。 春天的寒气似乎有点强,女子紧了紧衣服,双手放于口中哈气,似乎方才暖和一点。绿衣女子缓缓来到冯云天房前,看着房间透出的暖黄烛光,却在回廊处止步不前。一刻钟后,女子方抬脚房内走去。 “公子!” 冯云天本在烛下独酌,闻声抬头,只见一身绿衣,携着春夜寒气的清冷,原本粉嫩的脸颊被冷的煞白。忙起身来,过去便牵过那柔软而冰冷的纤纤素手。 “锦瑟,听流年说你身子不适,为何还冒着这寒气过来。还不赶紧进屋。” 锦瑟看着眼前身边之人,一阵阵酒香扑鼻而来。 “锦瑟身子已无大碍,只是看公子房中仍有烛光,便来瞧瞧公子是否有何需要。” 冯云天牵着佳人来到桌前,让其坐下。拿起白玉酒壶为其倒上一杯热酒。晕黄的烛光下,身侧的锦瑟显得越发地娇柔,原本精致的侧脸被烛光蒙上了一层迷离,倒显得越发地柔媚,冯云天心中不觉一阵悸动,拿着白玉酒壶的右手微微颤抖了下,只是动作之微,锦瑟没有察觉,仅有杯下的一滴酒迹洞察一切,冯云天有些慌忙地掩饰。 “嗯,无碍便好,日后可要多注意身子,莫要再受寒了。既然来到,可否愿意陪我酌几杯,暖暖身子亦好。”说着便把酒杯递了过去。 锦瑟看着眼前的冯云飞,眉头微皱,却也脸色平静,便伸出芊手接过酒杯,指尖相触,仿佛一阵酥麻的电流穿过,让二人心中皆是一阵微颤。 锦瑟忙道,“多谢公子关心,与公子酌乃锦瑟之幸,锦瑟自然万分愿意。只是公子,娘娘之死已清,公子为何全无喜悦之色,反而在这房中独酌?” 冯云天看着那闪烁不定的烛光,说道“我也不知为何!姐姐之死本是我一直以来的心结,苦苦于无法将死因调查清楚,还姐姐一个公道。只是突然一夜之间,事情却迎刃而解了,难免缺乏些真实感。” “可现实便是如此,那赵贵妃已魂归黄泉,公子又何苦自寻烦恼,误了人生这大好时光。” “哈哈,没想到本公子身边亦有了如此玲珑心窍之人。哈哈,本公子惭愧得很,竟然如此佳人为我担心,来,我自罚三杯。” 冯云天伸手便拿酒壶,却给一只芊芊素手抢了先。“公子,酌怡情,海饮便伤身。三杯就免了吧,只是公子答应锦瑟一事便可。” 看着锦瑟那双杏眼,烛光影子在里头跳跃,原本悠远寂寥的眼神增添了几分灵动,冯云天心中郁闷顿时冲散,便道: “所谓何事,公子我定应佳人之所求。” “锦瑟希望公子不再烛下独酌。” “为何?” “酒既是好物,亦是损物。在愉悦之时,酒乃助兴之物,此乃好物;然,在孤独惆怅时,酒乃消愁之物,只是‘酒入愁肠愁更愁’,便成损物。” “哈哈,这可是锦瑟的灼见?” “自然,虽只是锦瑟的一家之说,却也是质朴真理,可世人多是将酒陷于损物之地。”冯云天看着眼前女子在滔滔不绝,竟把这终年寂静的寻幽苑增添了几番活色生香,自己心中亦是喜悦与满足的。 “那为何不希望我独酌?” 锦瑟听到此话顿时截住了话头,须臾过后,杏眼看着冯云天,黑眸悠远却没了孤寂。 “公子可曾记得锦瑟当日在碧虚先生处说的话?” 冯云天自然记得,如此惊世骇俗的话也就身边这巧人说得出,只是看着这认真的人儿,不免便起了捉弄之心。 “锦瑟所说之多,不知哪句?” 锦瑟没有理会冯云天的玩笑,一脸认真地说道,“锦瑟是因爱慕公子方才留在公子身边。自是希望公子平安喜乐,不再孤寂无助。” 冯云天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手中的酒杯转了再转。看着眼前毫无羞涩的女子,突然欺身向前,却在两人脸部接触仍有一指之隔处停下。 锦瑟没想到此人竟突然靠近她,竟一时紧张将眼睛给闭上了,冯云天略带酒香的气息铺在脸上,锦瑟觉得自己的心脏犹如击鼓,力道之重,声音之大,让她呼吸混乱,同时,红霞亦爬上了她的双颊。 冯云天看着眼前这双眼紧闭的女子,双颊慢慢地晕上了红晕,混乱的气息夹带着梨花的清香飘进他的鼻中,让他心中悸动不已,一时情迷,声音略带沙哑地说: “锦瑟,可愿嫁与我为妻?” 锦瑟一时听到这个消息竟反应不过来,双眼瞬间睁开,却满布迷茫之色。 冯云飞见锦瑟一脸迷茫,杏眼中的水光愈发晶莹,纤长卷翘的睫毛扑闪,显得整个人越发娇美,他便不由自主地凑上前,轻轻地吻了一下锦瑟的眼睛。 锦瑟尚未从话中反应过来,却见冯云天越发地凑近,气息几乎与她贴合,心跳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膜。突然,他的唇蜻蜓点水般吻上了她的眼睛,温润濡湿,却又柔软非常。这柔软仿佛抚摸到她的心脏,使其慢慢平静,三千年来的桑海沧田,仿佛此刻都被填满,只剩心中一片柔和。 两人额头相抵了片刻,锦瑟逐渐冷静下来了,虽然此刻的温馨让她不忍也不想打破,只是她仍有不安。 “公子可是当真?莫要与锦瑟开玩笑。” “锦瑟,虽然在这金陵城内,人人皆说我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流连烟花之地。只是,对于娶妻一事,我是非常认真的。儿时,父亲另娶新欢冷落母亲,使其郁郁寡欢,郁结而亡;十年前,姐姐因后宫嫔妃嫉妒难产而亡。那时,我便发誓,我若有幸遇到我命中之人,我势必让她幸福喜乐,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锦瑟听着冯云天的话,心中仿佛被什么堵得满满的,空虚孤寂此刻都被掩盖了,嘴角也有了一定的弧度,杏眼的水光更加闪亮。 “而你便是那个我想要执手到老之人。虽然我们相识不足一月,但是你的陪伴却让我感到安心,和不再孤寂。” 锦瑟原本喜悦的心情不禁黯然,连嘴角的弧度都有些勉强。“公子,难道不是因为爱锦瑟,才与锦瑟成亲吗?” 冯云天看着杏眼暗淡的锦瑟,一时语塞,不知该做何解释,因为和锦瑟在一起,他便有了相依的感觉,却未曾往情爱方面细想。 锦瑟看着陷入深思的冯云天,心中顿时苦涩,眼眸盈盈水光逐渐暗淡,只剩下一片悠远孤寂。 “公子莫要再苦恼了,锦瑟心中所慕仅公子一人,公子纵使不爱锦瑟,锦瑟亦会伴公子左右,直至公子找到心爱之人为止。所以,公子就莫要再说娶锦瑟的这些玩笑话了,既然不爱,就莫要给锦瑟希望。” 说完,锦瑟便向冯云天作揖告退,眼睛干涩,声音颤抖,她觉得再待下去,她便会难受到无法呼吸,以及落下眼泪,七夕说过,这是被人抛弃的表现。 冯云天没想到锦瑟反应竟是如此,看着这急忙告退的身影,他心中似乎被堵住一般,闷着一口气,难受至极。正当那绿色的身影拐出回廊时,冯云天不由自主地开口: “锦瑟,我不知何为情爱,亦不知爱一个人该是何种表现。只是,看到你开心时,我便喜悦得很;看到你难过时,我便难受的很;看到你眼眸中的落寞与孤寂,我便心痛的很。我希望我是给锦瑟带来幸福的那个人,而非痛苦。” 锦瑟不曾想到冯云天竟会说出如此一番话,身影便在门槛上停住了。眼前一片水雾,脸颊上湿湿的,滴落到嘴巴咸咸的,她竟然落泪了。七夕曾说,人的心受伤了便会流泪,可是此时她的心却是甜滋滋的,看来七夕的话不可当真。 “嗯,我知道了,那我先回房。”说着便往前走。 冯云天看着眼前的身影离去,心中便感到空落落的,连忙往门口跑去,一把拉住锦瑟的手,不曾想看到的却是满面泪光。 “锦瑟,你……” 冯云天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只知道这些眼泪仿佛在腐蚀着他的心,使他难受到无法呼吸。他笨拙地拿手指去擦掉锦瑟脸上的眼泪,指腹触碰到温热的泪水和娇嫩的肌肤时,他心中便想将自己打一顿,自己怎可说出那些话还锦瑟伤心呢! 锦瑟回头便看见冯云天惊讶的表情,可随即便双眉紧皱,嘴唇亦紧紧地抿着,伸手为她擦泪。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手指上的薄茧在她脸上来回擦拭,心中的喜悦更胜,一不心,心中的笑意便从口而出,看着冯云天的样子便嘻嘻地笑起来了。 冯云天看着眼前满脸泪水的人儿突然笑意嫣然,便心中了然。“你这疯丫头,又哭又笑。”冯云天嘴上虽说着,但是手上仍在为锦瑟拭泪。 锦瑟伸手抓住脸上那只笨拙的大手,笑嘻嘻地说:“莫要再擦了,锦瑟听了公子的一番话,心中喜悦得很。这一喜悦,眼泪便下来了。” “傻瓜……”冯云天看着锦瑟握住他的手,笑得与那早晨经露珠滋润过的梨花一般,清丽惹人爱,心中也是满当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五十四章 离幡 午后的春天,比燥热的夏天多了几分静谧与舒适,竹林间,偶尔传来几声竹叶落地的声响,动静过后便是一片寂静。只是,绿玉筑内,忽起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如同溺水之人得救后一般。 修远猛地睁开双眼,如同离开了水的鱼,仿佛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并不能缓解他的痛苦。他的额间甚至渗出阵阵冷汗,一双眼睛失神地看着身上那张粗布被子,脸上多了几大梦初醒的迷离。 “锦瑟?” “煜月?” “冯云天?”修远无意地喃喃自语,口中一直在念叨着这三个名字,方才,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一梦中,昏昏沉沉、起起伏伏,只是,梦醒之时,脑中仅剩这三个名字了…… “大侠?” 一声熟悉的声音陡然入耳,修远下意识一颤,温润的脸上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僵硬地寻声抬头,只见逆光处站着一个绿色身影,他一怔,一时之间,梦境与现实似乎重合在一起了,他嘴角一动,一声喃语便不自控地传出。 “锦瑟……” 宋南柯站在窗前,感受到修远的眼神,她面上一红,低着头站在那,满心的欢喜。只是听见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时,她一愣,有几分迟疑。 “大侠,你是在叫我吗?” 宋南柯的声音一响起,已是将修远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击个粉碎,眼中很快便平静下来,淡淡地道: “姑娘,此番进入招魂幡可有受伤?” 听着修远淡淡的声音,宋南柯心中竟然有隐约的失望,听着修远的语气,似乎她不过是往什么寻常地方去了一趟罢了…… “无碍,幸得大侠所托之人,我才可离了那幻境……” 听到自己如此平淡的语气,修远心中亦是一愣,为何他心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宋南柯从招魂幡内回来已非第一次了…… 他正欲开口时,却与那暗淡下来的视线相接触,他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波澜,改口道:“若非我托大,姑娘便不需受这份苦了……” “不,不……”宋南柯忙摇头,灵动的眼中满是认真地看着修远,道:“此事本就与大侠无关,大侠亦不知这画卷上的精气并非淳于棼的。” 不知为何,自她与淳于棼独处恢复神识时,她的脑中竟然有了冯玉仙与淳于棼过往的一切,她才知道,原来那画上的精气并非淳于棼的,而是那位长得与扬灵有些相似的暮颜的,当初那画卷落于地上,乃是华英厮捡了回去,因他的自作主张,便有了这长达几十年的误会…… 而且,每当想起在缥缈界内发生的一切,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里面的发生的一切已是超出了她的认知了,加上三次失去意识,她更是害怕…… 只是,她偷偷打量着床上的修远,只见其白色亵衣隐隐可见被血色浸染过的痕迹,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而且,此次若非要看着我这个包袱,大侠就不至于伤到这种地步……” 修远看着宋南柯因愧疚而耷拉着的脑袋,一声轻笑,朗朗入耳。“在姑娘心中,我便是如此不济,连一个弱质女子亦无法护其周全?” “不,不,我的意思是……” 宋南柯并无意识到修远的玩笑话,口中慌忙道,只是平日里的伶牙俐齿的她,此时如同口吃了一般,连一句完整的话也不说不出来。 “哈哈,我不过说笑罢了,看来姑娘很是紧张我的伤势啊。为了姑娘,想来,我可要快些好起来!” 闻言,宋南柯一愣,面上立马红了一片,只是一双眼睛仍在骨碌地转,口中不服气地道: “看来两日不见,大侠真是越发地风趣了,看来这身上的伤,在扬灵姑娘的护理下,好的很是快啊……” 看着那张如同抹了胭脂一般的面容,修远只是微笑着,并不说话。 “对了,我与淳于棼已是约定,因白天他不便出行,所以今夜他便过来绿玉筑,大侠看,可还行?” 宋南柯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似乎,猛地拍了一下手,淳于棼心急如焚的神色顿时出现在脑海中,只是,现下看修远的情形,似乎急不得…… 修远笑了笑,温润的笑意中夹着几分狡黠,轻轻地说:“我体内的法力已是所剩无几了,怕是无法担此重任。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人……” 宋南柯听着淳于棼的话,忽地想起那一片金光环绕下的孩,眼中似乎突然间便鲜活起来,确定地说道: “大侠所指,可是那位和尚?” 修远只是微笑着看着宋南柯满脸的得意之色,并不说话…… “这孩子很是厉害,在缥缈界内,他不过手一挥罢了,我们便出来了……” 宋南柯回想起此前在缥缈界内所发生的事情,心中仍是一阵惊叹…… …… 缥缈界内,莫羡看着月色下宋南柯柔和的侧脸,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升起一股说不全道不明的滋味,似乎与他时常偷跑下山去看大牛被他娘亲骂时,他所猜测的感觉。 “如何,可是觉得你娘亲我的形象,可是顿时高大了许多!”宋南柯猛地转过头来,在莫羡的光头上摸了摸,满脸打趣的笑意。 “宋施主,男女授受不亲,这亲昵的动作,着实不雅!”感受着头上柔和的触感,莫羡心中那不明的感觉瞬间消失,那澄澈的眼中满是无奈之色。 宋南柯看着一本正经地朝她作合什礼的莫羡,胖嘟嘟的脸嵌上了一抹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便伸手捏了捏莫羡的脸蛋,口中打趣道: “你这孩子,这般死板的模样,可是不讨女孩子的喜欢,来来,娘亲帮帮你……”说着,宋南柯在莫羡的脸上趁机揉了几下。 莫羡看着笑意嫣然的宋南柯,以及一直在蹂躏他脸的那只柔荑,他求救似得往淳于棼处看去。 淳于棼微微一笑,看着宋南柯已是不管不顾的模样,好笑道:“宋姑娘,龙当家离开已久,我们还是快些商量一下对策吧,免得一会儿漏了怯,于大家而言,可并非好事。” 宋南柯收回蹂躏莫羡的手,笑着看了一眼淳于棼,脑中忽的涌上一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一段只属于玉仙与子若的情深缘浅。 她愣了愣,似乎无意地轻轻开口道:“淳于公子,可是急着去救你心中的玉仙……” 闻言,淳于棼苦笑了一下,不知是在感叹还是在回答宋南柯的问题。“玉仙?呵呵,已是几十年未曾听到这个名字了……” “太后娘娘溺于幻境,不愿苏醒!” 一声轻语,如同炸雷一般地在淳于棼耳畔响起,他嘴角动了动,差点落下泪来:玉仙,你可知,你十分狠心,既然当初如此决绝,那为何不过得幸福一点,为何要苦苦执着于往事,苦了自己…… “宋姑娘,在下不过是一缕孤魂,无甚可报答姑娘。但是若是姑娘可将在下带到太后面前,日后,在下定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看着面前这认真的神色,宋南柯心中似乎有块大石头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闷闷地说道: “难道你心中就不怨这天道不公,将情投意合的你们拆散了,还害得你们在这世间苦苦等了对方几十年……” 半晌无言,良久才一叹道:“宋姑娘可莫要高看在下,当初在下亲眼看着在高头大马下那花轿缓缓进入深宫,在下心中怨与恨已是不可抑,只是,当时一位老人家将在下的怨气压抑住,并与在下说了一番话。” “这世间虽是不公,但是所有的不公只是源于你的选择罢了。”淳于棼回想起当初他怨气冲天时,甚至将一贩的摊位给掀,幸得那位黑披风裹满全身的老人家的开解。 “当初,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牵挂,皆不敢为独走而背负这愧疚一辈子,所以说,这果,在下又怎好埋怨上天不公……” “施主此番真知灼见,已是不负施主在世间踌躇了几十年……”莫羡听着淳于棼的话,似懂非懂的说道。 宋南柯动了动嘴角,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对于淳于棼的一番话,她似乎无法反驳,只是,心中就是憋屈的很! “姑奶奶,大家已是准备好了,不知姑奶奶可否启程?”门外传来了雪儿怯怯懦懦的声音。 宋南柯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似乎只要这样,心中憋着的那股气才可释放。 “可以了!”她朝外头说着,继而低头看向莫羡,闷闷地说道:“好孩子,你可准备好了?” 莫羡嘴巴一撇,鉴于雪儿便在外,口中模模糊糊地说道:“可以了,娘亲,请各位随、我来吧。” 看着莫羡那憋屈的模样,宋南柯眼中似乎突然间般鲜活起来了,她拉起莫笑的手,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早些上路吧!” 莫羡一愣,手中那串珠子已在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微微的暖流让他清醒过来。手中一挥,一缕蓝光竟缓缓飞出,渐化成一只泛着蓝光的蝴蝶。 “大家便随着、我的这灵蝶走,这灵蝶停下之处,便是出口。” …… 宋南柯看着眼前这发着微光的往昔岭,一愣,有些茫然不解,但是鉴于身后便是那群妖魔鬼魅,她也不好多问,她微微一笑,轻声道: “莫羡,你给他们解释一下,为何此处便是缥缈界的出口。” 莫羡抬起手,灵蝶缓缓落下,在手心中化作一缕光尘,他方开口道:“此处本是出口,这往昔岭不过是幻化出来的障眼法罢了,所以界内亡者的记忆皆往此处聚集。世人常说,落叶归根,这记忆也是一般,待生灵魂归虚无时,这记忆便会回到生灵的归宿之地。只是此处由于有幻境与结界的加持,而记忆又无实体,所以便无法穿过,便一直聚集于此。” “殿下真不愧是姑奶奶的孩儿,老龙在此几千年了,尚未参透这其中的奥妙,殿下竟一眼便看出,日后定是这三界了不得的人物啊!” 龙看着这往昔岭,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原来,姑奶奶并非让他们在此自生自灭的,只是他们自作聪明,把这唯一的后路给断了罢了。 看着龙那感动的模样,宋南柯微微一笑,轻声道:“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待出去后,可莫要再做些损阴德的事,找个窝,好生修炼吧。若是有无法找回肉身的妖魔,便快些入了轮回,或者正正经经地修炼,不然,这几千年来的孤寂,可就白受了……” “是” 在一阵感动的眼神中,莫羡手一挥,与方才的蓝光不一样,一股纯正的金光一冲而出,如利剑一般,将那往昔岭破成了两半,岭上缕缕的光芒如顺流而下的鱼儿一般,纷纷往那破口处飞去。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是有缘,日后再见……” 宋南柯拉着莫羡的手,径自走在前面,也不扭过身子,只是伸出一只手招呼了一下,便走进那破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五十章五 梦魇 “锦瑟,你为何又在那傻笑?” 流年拿着扫帚不解地看着锦瑟,这锦瑟自风寒好后,就经常发呆傻笑。就如现在一般,竟然坐在石阶上看着天空傻笑,就如同老李头那傻儿子看着他手中的糖一般,问题是这万里无云的天空亦没有糖啊!莫不是风寒太严重,伤到脑子了。 “无事。” 锦瑟下意识地回答,她在回忆三天前的那个夜晚,虽然公子没有说喜欢她,可是她知道,公子心中一定有她。一想到此,她便像吃了蜜糖般,嘴上也不禁扬起了明媚的弧度。 流年看着回答完后的锦瑟又在傻笑,虽然笑容明媚,犹如那盛开的梨花,让人不觉心动。只是他仍免不了担心,这动不动就傻笑,都不知是何病症,想着便继续扫他的地。 “锦瑟!” 冯云天看着坐在石阶上的绿衣女子,托腮观花,一双杏眼满溢着笑意,脸上在桃花的相映下染上了红晕,发髻上的两朵花似乎都因此鲜活起来了,这满园春色瞬间黯然失色。 “公子!”锦瑟听到心上之人的叫唤便迅速回神。 冯云天走过去,看着笑意嫣然的锦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锦瑟便将自己的手搭上去。 冯云天便用力将其拉起,看着锦瑟头上桃花瓣,便伸手拂去。 “这大清早的,怎么就坐在这石阶上?春寒露重,可要多注意身子。”冯云天感受到锦瑟手上的冰凉,便将其双手握于怀中。 “无妨,锦瑟打身子骨便强,这寒气奈何不了我。” 锦瑟感受着冯云天双手传来的暖意,一时贪恋,就把头也靠进他的怀中。淡淡的草药清香,规律的心跳,暖和的体温,这让锦瑟感到非常幸福,如果可以,她一刻都不想离开这个怀抱。 冯云天看着怀中的佳人,心中的空洞慢慢地被填满,仿佛此刻便是永远。 只是,一个扫帚落地的声音打破了这番温馨。流年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男的俊俏,女的清丽,自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只是,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惊讶与激动,一个手抖,扫帚就掉地上了。然而,画面并没有改变,锦瑟仍在公子怀中,不为所动。而公子,此时却在看着他,莫不是想要怪罪于他。流年看着地上的扫帚,便悄悄地退下,希望公子看到他如此懂事,可以原谅他。 “嘻嘻……” “你这丫头,就是不知害臊!”冯云天看着怀中的少女笑得一脸满足,月牙般的笑眼带着星辰大海般的光芒看着他。自己脸上的线条不禁变得柔和,眉眼间更是充满宠溺之色。 “锦瑟与公子彼此心意相通,亲密些又如何。再说人生苦短,未来充满着变数,又何须过于在意他人的眼光。” “是的,锦瑟所说,正确之极了,冯某,受教了!哈哈……”冯云天说着便拿手指勾了一下锦瑟精致巧的鼻子,更是惹得锦瑟笑意嫣然。 “我们今日去南坡竹林拜访师傅,锦瑟你准备一下,我去让流年备马。”冯云天看着日渐爬高的太阳,担心误了时辰,便将怀中的女子放开,怀中顿时一片凉意,似乎侵入到心坎里。 “好吧。”锦瑟一脸不舍地松开双手,嘴微翘地往房中走去,心中自是一万个不愿意。 冯云天看着锦瑟那一脸的不愿,心中的凉意瞬间消散。 “怎么只有一匹马?”锦瑟看着流年就牵着一头黑色骏马,不禁疑惑。 “流年留在府中,你我二人前往南坡竹林,一匹马足矣。”冯云天迅速转身,左脚踏上马镫,右脚蹬地,一个助力便坐在马背上,一身白衣飘飘,腰间的南柯剑更是增添了不少的威武之气,所谓潇洒之极啊。剑眉一挑,将右手递向锦瑟。 锦瑟看着冯云天耍帅般的动作,心中不禁好笑。眼前之人,眉眼间的孤寂似乎逐渐消失,挑起的眉毛,上扬的嘴角,莫不是在诉说着愉悦,锦瑟此时此刻突然觉得,法力在冯云天面前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如果可以用千年修为换眼前男子,她定是毫不犹豫。锦瑟将手放于冯云天的手中,顺力一上,便在怀中。 …… 冯云天与锦瑟驾马快到南坡竹林时,突然一阵躁动。竹海之内,各类生灵皆往外逃,连他们骑着的马也受到了影响,焦躁不安。 冯云天正疑惑这林中为何如此古怪,突然怀中的锦瑟大叫下马,伸手便使劲扯着缰绳,扯得马儿发疼,原就焦躁的马此时更是难以控制,一时没了方向到处窜。 冯云天感觉到怀中的锦瑟竟然想要跳马,心中大惊,便松开抓住缰绳的一只手,环住锦瑟的腰。可是马匹躁动得实在厉害,将马上的二人甩来甩去,冯云天一下没把握好,他与锦瑟便被甩了出去。 幸好此处是一片草地,冯云天环抱着锦瑟滚落在地上,并未受伤。冯云天看着狂奔而去的马匹,不禁松了口气,便低头查看怀中的人儿是否受伤了。 只是这一看,便把他吓一跳。锦瑟原本红润的脸庞此时血色全无,双眸无神,仅剩一片悠远孤寂,额上更是不断地冒着冷汗。 “锦瑟!锦瑟……” 锦瑟看着眼前之人不停地唤她,可是她却无法做任何反应。方才,她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那股镇压了她三千年的气息。她看向四周,无边无际的深海,绝美浩瀚的星空,没有任何的生命的气息,仿佛宇宙洪荒就她一人,心中瞬间填满了孤寂的酸涩。 她秉住呼吸,妄想沉入这深海中,三千年来她尝试过无数次,可身为剑灵的她,无法动弹,只能紧紧地依附在剑上,连选择死亡的都无力。可是,这次,她却有了窒息的感觉,也许,她可以向七夕说声对不起了。 冯云天看着锦瑟渐渐发紫的脸庞,心中大骇,双手捧着锦瑟的脸颊,充满焦急的眼睛紧紧地看着锦瑟失神的眼睛,不停地叫她。 “锦瑟!锦瑟!呼吸啊,锦瑟,赶紧呼吸……” 锦瑟感觉自己的灵魂轻飘飘的,是快要脱离南柯剑了吧!只是,为何心中仍然难受的很,好像有什么事还没做,没吧!自己所接触的生命无非就几个,自己的诺言给了的人也魂飞魄散了,没了吧! “锦瑟……锦瑟……锦瑟……” 锦瑟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一声声的锦瑟,带着恐惧的颤抖,直直地抖进心中。锦瑟脑中忽然闪现一个画面,夜晚,暗淡烛光下,一名男子说“锦瑟,你可愿意嫁与我为妻?” 她是愿意的,她愿意与公子相伴到老,她不再孤寂无助了。锦瑟把秉住的呼吸瞬间放开,突然而来的空气呛得她肺部刺痛,同时,她也从自己的心魔中醒来。眼睛慢慢有了焦距,只见她的公子正捧着她的脸,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里面有还没来得及消失的焦急和恐惧,还有刚到的欣喜与轻松。 锦瑟忽然觉得,原来真的有人在等她,而且这个人,她爱他。 冯云天双手颤抖地捧着锦瑟的脸庞,看着她逐渐聚焦的眼睛,慢慢地,眼睛里的一片悠远孤寂逐,渐有了光芒。 忽然一阵急促的呼吸,锦瑟便咳嗽起来。冯云天将颤抖的手伸到锦瑟的后背,轻轻地拍,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握住锦瑟的手。 接下来,冯云天一时之间竟不知做何反应,他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一般,整个人都懵掉了。 锦瑟看着吓到不知所措的冯云天,一时之间竟笑出声了。 “公子!” 冯云天看到锦瑟脸上的笑意便知她已无事,心中方可放下。 “公子!” 锦瑟再叫了一声,只是冯云天仍不理睬,径自说。 “马儿跑了,你身子又不舒服,我们便不去绿玉筑了,回府。”说着,冯云天便蹲下,将背部向着锦瑟, “上来吧!” 锦瑟看着眼前这背影,心中仿佛吃了蜜糖般,双手环住冯云天的脖子便上去了。 锦瑟看着冯云天鬓发和头后面的碎发皆汗湿,紧贴在脖子上,心中仿佛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住,安全且温暖,嘴角不禁便上扬出一个明媚的弧度。 “公子” “公子” 锦瑟连续喊了几次,可冯云天就是不理睬她。 “公子可是生气了?” 锦瑟只觉冯云天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公子,锦瑟心中此时很是愉悦。” “你可知你方才差点踏进鬼门关,还说什么愉悦!” 冯云天回想方才的情景仍十分后怕,可当事人却与她说她很是愉悦,他心中不免有些恼怒。 “因为在这世间,锦瑟不再是孑然一身。” 冯云天听到锦瑟平静的话语后,心中不觉一紧,一股浊气仿佛堵住了他的心门。 “傻丫头,你我相识亦有一年之久,早已不是孑然一身,锦瑟方才明白,未免有些过于愚钝了。” “嘻嘻,锦瑟确实愚钝,竟差点辜负了公子的陪伴。” “日后,可莫要再如此了,看着锦瑟方才的样子,我心中很是害怕。”冯云天停下来,看着正午时分的太阳,略微热辣的阳光洒落在身上,他却无半分温暖之意,他的双手仍是冰凉且颤抖。 只是,感受着背上那微微的呼吸,以及贴在背部的暖意,他心中方可安定些许。 锦瑟听到冯云天的话后,原是惨白的脸上微微飞上了红晕,将脸贴在冯云天的背上,听着他那规律且有力的心跳声,她觉得心中的那个窟窿,此时似乎已堵个满实。 “嗯……” 冯云天正等着锦瑟的下文,却不想背上传来了规律的呼吸声,心中不觉发笑,步伐不禁变得轻微。 感受着背部温热的气息,冯云天心中担忧却未减。想起方才锦瑟那毫无生机的眼神,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对生命充满绝望;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痛苦,才使得一个人狠心放弃生命,放弃希望。 只是背上之人已熟睡,而且方才如此一番经历,想必锦瑟亦不想回想太多。看来只能等日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五十六章 幻境 南坡竹林内,莽莽竹海中夜色如墨,仅有筑范围内的点点暖光。 莫羡眨了眨眼睛,看着手中微微泛着微光的珠子,澄澈的眼中有些疑惑与吃惊,方才,他不过是运气催动了这串鲛珠链子,为何他的脑中涌进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锦瑟?冯云天?莫羡惊惧之下,扭头看向身后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两人,一位银白锦袍,一位水绿长裙,那熟悉的面容,皆是与方才涌进脑中的片段无异。 “怎么了,可是不知如何操作?” 宋南柯见莫羡扭头看着自己发呆,只见那稚嫩的眉眼间微微皱起,那双平日里笑意满满的澄澈的眼中布满了疑惑与踌躇。她一愣,心下便以为此事,对于莫羡来说,难免有些难为了,不禁便轻声问道。 听到宋南柯轻柔的声音,睫毛微微一眨,莫羡仿佛刚刚回过神一般地扭过头,胖胖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自在,嘴硬地回道: “宋施主可是太看僧了,将淳于施主的魂唤入这鲛珠中,对僧来说不过绰绰有余罢了。僧只是……” “是,是,我们家莫羡可是最厉害的!”身后传来一声打趣的娇笑声。 听到“我们家莫羡”时,莫羡圆滚滚的身子一僵,嘟囔道:“女施主真是不知羞……” “淳于公子,你怎么了?” 看着这如天方夜谭一般的场景,扬灵心中本是有些许害怕,但是鉴于修远与宋南柯那愈发走近的关系,她便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便随着他们一同出来了。只是她忽地看见那素衣翩翩公子身形有些不稳,继而竟越发模糊了…… 闻言,众人皆往莫羡面前的淳于棼处望去,只见淳于棼的身体周边泛出了缕缕黄色的光芒,映得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淳于施主刚从缥缈界出来,若是不休养上一段时间,怕是……”莫羡看着强忍痛苦的淳于棼,形神俱灭四个字却说不出口。 宋南柯闻言脸色一凛,随即紧抿了唇,微微皱起眉间,有些迟疑地说:“淳于公子,唤醒太后之事,并不急在一时,还是听莫羡的话,好生休养几日再说吧。” “不,以在下的修为,仍可撑住,宋姑娘不必担忧。师傅,可莫误了时辰,还是快些吧。” 淳于棼气身形有些微微的颤抖,衣袖遮掩下的双手紧握,指节泛白,用力得似乎要将整个手骨捏碎一般。 “这,大侠……” 看着淳于棼硬撑的模样,宋南柯心中如同被塞满了石头一般,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求救似的看向身旁的修远,双手有些颤抖地拉住修远的衣袖,希望修远的话可以让淳于棼听进去。 修远的眼神清幽如深潭,硬下心肠不去看身旁那求救似的眼神,一板一字地看着莫羡说:“此事如何,淳于公子心中自是清楚,既然公子无异议,师傅还是快些吧。” 话语散开后,扯在衣袖上的手一僵,宋南柯心中微微一沉,有些发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身形不稳的淳于棼,殷红的嘴唇被咬出了一道深深的牙齿印,似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 “开……开始吧……” 莫羡半晌无言,良久才一叹,无奈地运起周身的气息,嘴中念叨着咒语,面前的淳于棼不下片刻,便化作一缕光芒,飞进了鲛珠链中。 微弱的光芒瞬间熄灭,几人瞬间被如墨般的漆黑吞噬…… …… 犹如在一条漆黑的道上徘徊许久,突然而来的光亮,让淳于棼有些不适应,模糊的视线中,隐约可见这青砖黛瓦的巷子,以及眼前那悬挂着的暗红牌匾。 “云淡风轻” 淳于棼口中默默念道,看着渐渐清晰的门庭,他竟然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之感,手中犹如扯上了千百斤的重物,似乎无法抬起手来。纵使木门深锁,但是里面的一切,似乎已是在他眼前一般,当初那个无法践行的诺言,如今就摆在面前。 “咳咳” 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一时之间,本是紊乱的气息更是到处乱窜,让他忍不住咳出声来。 “可是子若回来了……” 一门之隔内,传来那阵深藏于心底的声音,淳于棼僵硬如化石一般伫立着,张了张嘴唇,却没能说出任何话。 “进来吧,方才我出去了一趟,门并没有上锁。”似乎见淳于棼没有反应,门内又传来了一阵轻柔的声音。 淳于棼眼眶有些发红,嘴角扭动了一下,差点便落下泪来,颤巍巍的右手轻轻地贴在门上,轻轻一推,似乎已是将时光推回了几十年前一般。 鸥鸟群嬉,不触不惊;菡萏成列,若将若迎。庭院的尽头处,一棵艳若红霞的海棠树绚烂地盛开着,树下的石凳上,那绯红的身影正笑意嫣然地看着他,一如往常,那双秋水明眸中,满满当当的都是他的身影。 “今日为何这般早便回来了,可是学堂那群子今日好生听话了……”朱唇轻启,冯玉仙轻轻地拿起青花茶壶,满脸娴静的笑意,道:“今日子若可是有口福了,这刚到的春茶,便可让你尝尝鲜。” 淳于棼愣愣地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总觉得他要说些什么,可是他脑子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子若可是当教书先生当成呆子了不成,怎么傻站在门口呢。”说着,冯玉仙便缓缓而至,朝着呆愣的淳于棼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却秀眉轻皱,轻声道: “你手怎么这般发凉,可是……” 感受到手中实在的触感,淳于棼一拉,那绯红的身影便撞如怀中,他将头埋在那秀气的脖间,贪婪地呼吸着这熟悉的气息,双手颤颤地揽着心尖上的娇人儿。 冯玉仙一愣,脖间传来一阵濡湿的温热,她眼中闪过一缕有种不清醒的迷离,只是稍纵即逝,很快便被温柔所取代。她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轻轻地抚着怀中之人。 “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无事,只是觉得你我似乎已是许久未见罢了。”淳于棼语气已是平静下来,但是仍是不愿放开怀中之人。 “哈哈,怎么,难不成子若也学那新婚夫妇的黏糊劲,一早不见便如隔三秋。” “玉仙可是嫌弃我了?”淳于棼窝在脖间,闷闷地说道:“若是玉仙就这样嫌弃为夫,为夫很是难过……” 听着淳于棼孩子气的话,冯玉仙忽地便笑开了,笑着笑着,眼中已是泪光闪闪了。心中阵阵暖流涌进,她似乎已是许久没有这般愉悦了…… “好了,你的手这般冰冷,还是快些过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若是得了风寒便不好了。”说着,冯玉仙便从淳于棼的怀中出来,拉着他的手往树下走去。 “你来尝尝这茶,可还合你意?”冯玉仙将淳于棼安置在石凳后,拿起一杯茶,轻声说道。 淳于棼自两人相见后,视线便未离开过那绯红的身影,见状,他微微一笑,接过茶杯,柔声道: “只要是玉仙所泡,我定喜欢。” “你今日可是用蜜糖漱口了,怎么这般嘴甜了。”冯玉仙好笑地看着淳于棼。 “人生苦短,若是什么都憋在心中,岂不是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冯玉仙一愣,眼中闪过一缕不知名的情绪,有些迟疑地道:“子若,今日为何这般多感慨?” 淳于棼略一沉吟,方缓缓开口道:“无事,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罢了。”他微微一笑,转言道:“方才我见你笑靥如花的模样,可是有什么高兴之事?” 闻言,冯玉仙本是有几分不明情绪的眼中,顿时灿若星辰,语气中更是掩不住喜悦,道: “我今日收到了暮颜的来信,她已是生了个大胖儿子了,这茶便是她托人捎过来的。” 淳于棼心中咯噔一声,看着冯玉仙喜不胜收的模样,张了张嘴,心中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反倒淡淡一笑,道: “王家姑娘倒是找着了个好归宿啊。” 听着淳于棼的话,冯玉仙似乎也有些感慨,“是啊,暮颜与苏华的那番纠缠,虽是让暮颜心伤不已,但是好在如今她已是走出来了,也有了一个爱她护她的夫君。” 说着,冯玉仙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闪过一缕伤痛,竟然已是泪光闪闪。 “傻丫头,虽然王家姐情路坎坷,但是既然她如今已是觅得好归宿,你也该为她开心了……” 淳于棼伸手擦拭着冯玉仙脸上的泪水,只是手中触到那阵阵的温热,心中便是一阵发疼。 “不知为何,每当想起暮颜,我的心中便是一阵发涩……”冯玉仙晶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握住脸上的手,继续道:“也许是因为我与暮颜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些,见她此前吃了这般苦头,现下想起,也难免有些心酸……” 淳于棼将冯玉仙的手放于胸口处,幽深的眼中满是深情与宠溺,柔声道:“若是王家姐知道你每当想起她,心中只有心酸,她怕是要气得直跺脚了。” “噗呲”听着淳于棼的话,冯玉仙瞬间便破涕为笑,道:“哈哈,以暮颜的性子,怕是真是如此。” 淳于棼只是微笑着抚着冯玉仙的头发,并不说话。 看着淳于棼深情满满的样子,冯玉仙一顿,笑容有些收敛,带上几分犹豫道:“子若,你可知……” “我似乎做了一个十分可怖的梦,梦里只剩我一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五十七章 梦醒 似霞似锦的一片红火下,微风轻拂,抚下片片花瓣随风飘摇,也将那句疑惑、心伤的话语拂散于院子中。 淳于棼似乎没有听到冯玉仙的话一般,微微一笑,伸手将那如瀑青丝上的一抹红色拂下,继而方缓缓开口道: “梦境终归是梦境,总归要醒的,玉仙何须庸人自扰……” “虽说子若所说有理,但是……”冯玉仙明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孤寂,轻轻开口道:“这梦境着实可怕,似乎便是真实发生了一般,若非子若现在就坐于我面前,这……” “在梦中,玉仙可是十分孤独?”淳于棼拍了拍冯玉仙的手背,似乎极其无意地问道。 “嗯”冯玉仙点了点头,鼻子似乎有些发酸,“梦中,暮颜为救我,失了性命,而我,为了家族利益,竟然……” 冯玉仙抬眸看着淳于棼,竭力让声音平静,“我竟然抛下了你……” 冯玉仙的话,如同一只无形的手一般,将他的心脏紧紧地捂着,捂得他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一般,一股窒息的感觉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哈哈”淳于棼一声轻笑,只是笑声过后,脸色白上了几分罢了,他拉住冯玉仙的手,安慰道: “不知玉仙可曾听过这民间流传的一句话,这梦啊,通常都是与现实相反的。既然那生离死别发生在梦中,这现实里,我们自是十分美满了。” 看着那水雾掩饰后的点点孤寂与疲累,本已是打好腹稿的规劝之词,此刻如同被东西噎在喉间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形成话语。 只是,冯玉仙如同梦魇了一般,垂眸看着手背上的手,心中涌上的阵阵苦涩,似乎让她控制不住自己,口中的话语缥缈而出。 “在梦境中,我从妃子到皇后再到太后,似乎一路顺风顺水,世间皆是羡慕我这等幸运,但是不知为何,我的心一直都是空荡荡、凉飕飕的。而且,每当夜里,我都不敢合上眼,因为只要我合上眼,你与暮颜离去的场景便循环往复地在梦中出现……” 说着,冯玉仙朱唇咬得发白,似乎下一秒便要咬出血了,但是只有这样,她才能将那哽咽压在喉咙间。 “玉仙……”淳于棼捧着冯玉仙的脸庞,幽深的眼中满是深情地看着冯玉仙的眼睛,心疼地说道: “我在这呢,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我皆在玉仙身边候着……” 淳于棼模样有些模糊,冯玉仙眨了眨眼睛,待眼前的水雾悄悄散去时,淳于棼手上的冰冷传来阵阵的实感,心中那阵空荡荡之感方有了几分充实,只是,那阵阵的冰冷让她有些发愣。 “而且,即便玉仙狠心将我赶走,我也不会走的。我定会一直待在玉仙的四周,纵使……” “纵使什么?”冯玉仙心中一慌,忙抓住淳于棼的手。 淳于棼微微一下笑,轻轻地刮了一下那秀气的鼻子,打趣道:“纵使有朝一日,玉仙嫌弃为夫年老色衰,为夫也如狗皮膏药一般,死死地粘住玉仙。” 淳于棼看着眼前这喜笑颜开的娇颜,心中一愣,这戳破幻境之话,他又如何忍心开口…… “咳咳……呼呼……” 体内仅剩的紊乱气息再次不受控制地往上涌,淳于棼便是全力压着,也少不了几分气短胸闷。 冯玉仙看着淳于棼突然发白的脸色,伤心的脸上满是慌乱,她慌忙伸手抚着淳于棼的后背,声音颤颤地问道: “子若,你这是怎么了,可需我马上去请大夫?”说着,冯玉仙便立马起身。 淳于棼一把拉住冯玉仙的手腕,有些气喘地说道:“无碍,春日的早晨尚有几分寒凉,我今晨一时不察,穿少了衣裳罢了。莫要担忧,我喝杯热水,歇歇便好……” “可是,你的脸色十分苍白,怕是染了风寒了。” “无碍,若是我歇过片刻之后,仍不见好转,玉仙再去唤大夫亦不迟。若是我没事,倒是让人家大夫白跑一趟了。”淳于棼深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将不断上涌的气息压住。 冯玉仙将疑就疑地看了淳于棼一眼,便轻轻地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将热茶放于淳于棼的手中,继而握住淳于棼冰冷的手,眉眼间忧虑不掩,道: “你的手怎么这般冰冷?” 淳于棼抿了抿杯中的热茶,听着冯玉仙的话,面上虽然仍是平静一片,但是心中却咯噔一下,看来上天给他留着的时间已是不多了,若是不快快将玉仙带出幻境,怕是玉仙这辈子都要被困在这虚幻之所了…… “怎么了?”冯玉仙看着神色有些呆滞的淳于棼,心中的不安更胜了。 淳于棼看着满脸担忧之色的冯玉仙,发白的嘴角不禁泛起一缕微笑,轻声道:“天气有些凉,再加上我方才从外面回来,难免有些凉,你就莫要如此担忧了。” “那我们快些进屋吧,我也好为你熬些姜茶,去去寒气也好。” “玉仙……” 淳于棼苍白的脸色微微一正色,认真地看着慌忙的冯玉仙,只是在视线与那双秋水明眸接触时,他张了张嘴巴,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他侧了侧身子,背在身后的手有些颤抖,默默地压在石桌,借力方才勉强站起来,抬起手,伸向冯玉仙,轻声道:“过来……” 冯玉仙一愣,眉梢一挑,似乎有些惊讶,“怎么了,我们快些……” 不待冯玉仙将话说完,淳于棼便将那绯红身影再次拥入怀中,脸紧贴冯玉仙的秀发,这时,那幽深的眼中方才显出浓浓的不舍。 “玉仙,其实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淳于棼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其实,你已是知道了这不过是一场虚幻罢了……” 话语落下,怀中的身子一僵,不消片刻便淡淡回道:“子若今日尽说些什么胡话,什么虚幻的!难不成,我现在所拥着的人是假的不成!” 半晌无言,淳于棼良久才一叹,轻吻了一下冯玉仙的头顶,疼惜地说道:“玉仙,已经四十多年了,你……” “什么四十多年,我们离开清州不过两年有余,你可是教书给教糊涂了!” 听着淳于棼的话,冯玉仙心中咯噔一下,那孤灯冷殿时空荡荡的感觉似乎已是将她包个密实,她的情绪激动得便是身子亦有些颤抖。 淳于棼轻柔地抚着冯玉仙颤抖的身子,但是声音仍是十分残酷地飘出,“玉仙,这几十年来,我知你过得苦,但是你也不可沉溺于过去啊。你这般模样,可否对得住王暮颜的一番舍命!” “好了!”冯玉仙一把推开了淳于棼,神色悲痛,眼中水雾掩盖之下有些不清醒的迷离之意。 “我知你素来不喜王家,但是你也不可这般诅咒暮颜,暮颜适才为人母,在清州过着和乐满满的生活!你莫要胡说了。” 说着,冯玉仙扭头便往屋内走去,只是精神有些恍惚,步履有些不稳。 看着那似乎随时都要摔倒的绯红身影,淳于棼 “哎!哎!你可知当今圣上要立赵贵妃为后?” 八珍斋内一名灰衣男子与同桌友人悄悄说道:“可是真的?要是立赵贵妃为后,那朝堂可就免不了一番动荡了。” 同桌友人一脸好奇地感叹道:“真的,我听我那在宫中当差的侄儿说的,现在宫中凡有眼色的人都争相讨好贵妃身边的人,就希望到时啊,来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男子一脸高深莫测地说:“而且啊,现在就数赵贵妃恩宠最盛,皇上几乎夜夜临幸,赏赐的珍宝更是数不胜数,当今宫中又有哪个女子可匹敌。不过,唉,要是冯贵妃没有香消玉殒,想必,这皇后之位也未必轮到赵贵妃,唉,这都是命啊。” 突然寒光一闪。 “啪” 男子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发髻,旁边友人竟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连头上的纱冠都甩歪到后面,仅靠一簇头发的支撑也全然不顾,可他已顾不上这狼狈样了,逃命要紧。 灰衣男子碎发贴在脸上,手却无力去拂开,僵硬地慢慢抬起头,颈关节的响声尤为刺耳。 只见眼前的男子身着白衣,玉冠束发,手持一把黑色长剑,灰衣男子顿时崩溃,直接跪倒在地。 “冯公子饶命,饶了人这条贱命吧,人嘴贱,冒犯了公子,请公子大人不见人怪。” 冯云天看着地上这男子,披着满头的乱发在不停地跪地求饶,全无刚刚炫耀之色,心中的火顿时更胜。 “我可不知这市井民竟可随意讨论当今圣上,冯兴,我可不想在南国看到此等大逆不道之人。” “是的,公子。” 旁边一书童装扮的男子上前擒住灰衣男的上手,同时也顺手点了此人的哑穴,看情形竟非第一次做此事。 “冯公子饶命啊,人并非有意冒犯冯贵妃,人嘴贱,人该死,可是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孩,望公子饶了人此番吧。” 灰衣男绝望地在地下“咚咚”地叩个不停。 冯云天拿起黑剑,慢慢地伸向灰衣男,灰衣男顿感脖子上有丝凉意,往前一看,却是冯云天慢慢地靠近,嘴角上挑,一副玩味十足的笑容,可剑眉星目里却隐藏着巨大的怒意。 灰衣男低头只见一双白色莲纹靴在眼前,靴的主人的声音犹如无常勾魂一般恐怖。 “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孩?嗯!的确是不可失去你这顶梁柱。” 灰衣男听到这里不禁松了口气,可是冯云天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面如死灰。 “那么,就让你的老母和孩子,陪你,一起走吧!” 说完,冯云天便往八珍斋的门外走,留下那呆如木鸡的灰衣男以及一众假装没看见的客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五十八章 面见 夹道而立的凤尾竹仍是一片青翠,曲径通幽处,朵朵芙蕖正盛,本是粉嫩的海棠花,此时已是艳若红霞了。 宋南柯看着院中熟悉的一切,此次重回此处,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又似乎一切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离开了不过数日,似乎已是恍然隔世,让她难免在心中喟叹一番…… 见宋南柯满脸的感慨之色,莫羡默默地翻了翻白眼,朝宋南柯瘪了瘪嘴巴,嘲笑道: “僧竟不知宋施主是这般多愁善感之人啊,看施主这模样,似乎心中喟叹不已了,可否说与僧听上一回,好让僧悟道一番。” 听着莫羡怪腔怪调的话,宋南柯回过神来,撇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你这和尚,都说出家人七情寡淡,怎生你却是这般八卦了,连这女儿家的心思,也要了解一番?” 见那面团般的面庞顿时飞上一缕红霞,宋南柯心中一乐,这莫羡,不知为何,自打从南坡竹林出来后,便老是与她打趣。可偏生是个性子实诚的主儿,只消她说上一句,那脸蛋便红上一次…… 修远只是微笑着看着莫羡与宋南柯两人耍着嘴皮子,并不说话。只是心中已是打算了一番又一番了。此事结了,不知于他,可否有助…… “三位侠士,让各位久等了,太后已在殿中候着各位了,请各位随流莺过来……”流莺虽是低着头,但是言语间的喜悦已是让人猜到了面上的表情了。 宋南柯顿时噤声了,抿了抿嘴唇,眸子骨碌地转,停在了莫羡那身影上,立马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如她所料,红苹果似的脸蛋马上如煮熟了一般,红彤彤的煞是可爱。 修远见状,温润的脸上布上了一缕无奈,摇了摇头,朝流莺施礼道:“劳烦姑姑了。” “公子莫要多礼,此次若非没有公子,太后之患不知何时可愈,三位侠士,是我们南国的大恩人。” “姑姑过誉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免得让太后久等了。” “请诸位随奴婢来……” 偏殿内,主座上坐着一位装扮素雅的老妇人,眉眼间一片平和,岁月的痕迹皆化作了周身的云淡风轻,倒是与那匾上的“曲散”匹配的很。 “草民拜见太后!” 看着修远煞是威风地抱拳请安,宋南柯一愣,立马有样学样地慌忙抱拳,只是,情急之下,已是分不清左右手,是以右手抱左手,心中已是暗自叫糟了,只是,偏生这时…… “哈哈”座上之人传来一阵笑意。“各位侠士皆是江湖中人,就莫要拘着宫中的俗礼了。我这老婆子,也甚是烦这繁琐之礼。” 宋南柯面上一红,站在那,满心的好奇与紧张,微微抬眸,偷偷地打量着太后,见一眼,便觉得与记忆中那如兰美人愈发相似。 只是,她这偷摸的举动,倒是与太后来了个视线相触,她非常怂地立马低头,全当没看见一般。 冯玉仙看着那偷摸的视线顿时收回,仅留下一个头顶对着她,她有些好笑地说道:“可是我这老婆子长得严厉肃穆了?害得姑娘这般拘束。” 宋南柯一愣,有些意外,微微抬头,见太后朝她微微一笑,不知是这微笑的作用,还是记忆的作用,她似乎不受控制地开口: “太后说笑了,太后目如阳春,看着我时,如菩萨低眉,让我甚是舒适。” 听着宋南柯的话,修远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嘴角微乎其微地抽动了一下。 “哈哈,你这丫头说话倒是新奇,真是在深宫中待太久了,这般有趣的人儿,我这老婆子倒是许久未见着了。”冯玉仙看着宋南柯展开的笑颜,微微一愣,继而道: “此次,我因前尘往事沉溺于幻境,多亏各位的相救。”冯玉仙轻轻地看着座下的三人,似感叹道:“说来惭愧,在这世间蹉跎了这几十个春秋,竟也无法勘破心中的魔障。” “人生在世,谁能活得空空自在,若是勘破二字这般容易,这世上可就遍地是佛了。” 方才太后的一番玩笑话,倒是让宋南柯轻松了不少,思及此次来异世的任务,便轻声开解道。 “姑娘年纪的,所思之事倒是高深得很啊。” “太后说笑了,我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这世上,执念二字,让多少意志坚强之人折在此了。”话语落下,宋南柯心中一哂,偏还害得她来收拾这残局…… “太后,佩剑已拿来了。”在宋南柯说完后,流莺竟捧着南柯剑而来。 冯玉仙看着通体漆黑的剑身,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虽仍是一片平静,但是眼里却带着审视,打量着修远。 “太后” 流莺的提醒,惊醒了冯玉仙深思,她面上有几分恍惚,淡淡地说道:“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宫中之人不懂,倒是收了公子的佩剑,失礼得很。” “宫中戒备森严,剑乃利器,收了去,亦属正常。”修远起身拿起南柯剑,冰冷的金属质感,不知为何让他有些失神。 “不过,太后此番好意,在下心领了。” 冯玉仙看着修身而立的一席银白锦袍,似乎与当年救她与危难之间的男子有些相似,只是…… “我听流莺说,公子可是师出无名仙派?” 修远心中一愣,不知太后为何会问起这般事情,只是面上仍是一片温润的清冷。 “确是” 冯玉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神色有些激动,“不知公子在四十年前,可曾去过清州?” “去过” 听着太后的话,宋南柯竟然争先开口了,只是话语落下后,众人的眼光皆落在了她身上,她神色怯怯地抿了抿嘴唇,方才她不过是经太后的提醒,思及那段记忆中竟然有修远的身影,一时激动,竟说了出口罢了…… 对于宋南柯的回答,修远似乎并不吃惊,淡淡一笑,道:“不知太后所问为何?” “四十年前,于清州禅林寺,我差点命丧崖底,乃是公子救了我。虽是时间久远,但是我仍记得,公子一身银白锦袍上所配着的玄剑。”似乎是思及往事,冯玉仙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怀恋与释怀之色。 听着冯玉仙的话,流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便是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这位公子,可,便是,便是太后的救命恩人?” 冯玉仙只是微笑着看着修远,并不说话。 “机缘巧合之事罢了,倒是太后有心了,将在下这举手之劳记了这般久……”修远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 “当初之举,虽是恩公顺手之举,但是将我从阎王殿中扯回也是事实。事后我欲报恩公之恩,却曾多次寻找恩公未果,而且有一事,我觉得恩公理应知晓。” 冯玉仙缓缓呼出一口气,脸上有些无奈之色,淡淡道:“当初在山洞中,我曾遇见了一人,不,是与一缕残识……” 想起当初那缕残识所告诫之话,时过境迁后,冯玉仙心中已是不再像往常那便心伤了,遗下的不过一声喟叹罢了。 “因是残念,所以他已是缺失了记忆,他让我为他找一个名唤希白的孩子……” “啪” 莫羡呆呆地看着已是洒了一地的茶水,心跳似乎不受他控制了一般,他张了张嘴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怎么了,和尚,可有烫伤?” 宋南柯忙抽出腰间的手帕,慌乱地擦着莫羡手中的茶水,“怎么这般不心了,这手背都烫得发红了。” “流莺,快些带师傅下去敷药,莫要因耽搁久了落下疤痕了。”冯玉仙看着呆愣着的莫羡,眼中闪过一缕疑惑。 “不用了,这茶水倒也不烫,不过是方才僧一时不察,让这茶杯划到罢了,各位施主莫要因僧的粗心扰了。” 闻言,宋南柯擦拭的手微微一僵,抬眸看向神色有些奇怪的莫羡,只见其澄澈的眼中有些恳求,宋南柯一愣,心中有些心疼,无奈地伸手戳了一下那脑袋。 “这和尚脸皮薄,怕误了大家的事。这样吧,我这有些膏药,我在这为他敷上便好。” 说着,宋南柯便从挎包中拿出一支的芦荟胶,看了一眼有些出神的莫羡,拉住他的胖手,轻轻地擦拭着,也亏她来这异世之前,刚好买了一只芦荟胶,不然她就要用气垫给他装样子了…… 冯玉仙见状,也不好再让人将莫羡带下去,她只好继续道:“只是,从崖底出来后,便派人在山脚处四处查找,但是那唤做希白的孩子早已不在宅子中了,便是相近的邻居亦不知其所踪。” 闻言,修远微微蹙眉想了想,方才说道:“多谢太后告知,待在下出宫后,定会找到这故人之子。” 冯玉仙平淡的脸上似乎有些歉意,看了看修远,道:“此事本该是我之责,现下却要麻烦恩公了。” “太后客气,寻找故人之子,本是在下义不容辞之事。” “不知祺儿与江离在哪?”冯玉仙忽地看向流莺,“让他们随着恩公一同前去,也好有个帮手。” 流莺一顿,声音有几分迟疑:“前些日子,太子殿下着急太后的身子,便请旨去了无名仙派,而江离,据扬灵说……” “他,在,在南坡竹林被,被妖魔杀了……” 闻言,冯玉仙平淡的脸上一僵,眼中闪过一缕伤痛,看着修远,吃力地说道:“流莺所说,可是真的?” “太后莫要忧心,江离侍卫武艺高强,且懂得一些法术,自是不会这般容易便被杀害。”修远想起那晚烈焰之下的黑色身影,眼中多了几分幽深,继续道: “而且,事后在下亦曾在竹林内巡视了一番,并未发现江离侍卫的遗骸。江离侍卫,怕是被哪位得道高人所救了。” 冯玉仙提着的心似乎方才放下,只是眉眼间的担忧之色尚未褪下,她似乎喃喃自语一般: “这江离啊,所吃的苦头已是够多了,便是为上上一辈人偿还,也是足够了,望老天对他宽容些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五十九章 被掳 偏殿内,宋南柯看着镂金香炉中飘起的缕缕轻烟,对于这忽就陷入寂静的偏殿,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惴惴不安,与莫羡大眼对眼地默默相觑。 “太后……” 见冯玉仙面上的失神,流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喟叹,开口轻声提醒道。 “哈哈,思及往事,竟冷落了在座的各位,倒是让各位见笑了。”冯玉仙轻咳了一声,开口郎朗道,一时打破了心中的思绪。 “对于接下来之事,不知各位可有打算?” “太后身子已是无恙,在下亦需回师门将太后身体安康之事告知派内的长老。”修远水波不兴地说着日后的打算。 只是,宋南柯心中却是苦恼得很,余光所及,莫羡手中的那串珠子与此前在咖啡店所见无异,若是她为了南柯剑随修远走,这串珠子又该如何是好…… “嗯”冯玉仙轻轻地点了点头,安详一笑。 “其实若是追根溯源,我与贵派的一任掌门倒也算的上同宗,若是日后公子有用得上我这老婆子的时候,便尽管开口。” “太后之诺,在下定当珍惜。”修远朝太后行了一礼,平静的眉眼宠辱不惊。 “两次的救命之恩,我这老婆子已是无以为报了,不过一诺,公子何须客气。” 说着,冯玉仙瞧眼窗外,日头已是高照,淡淡一笑:“在这殿中,让诸位陪我这老婆子耗了些时间,怕是诸位已是乏闷了,便让流莺领着诸位下去歇息吧。” “太后大病初愈,倒是我等思虑不周。我等告退,愿太后安康永宁。” 宋南柯拉起莫羡,瞧了一眼座上那安详平静的面容,心中如同吃了黄连一般,苦涩非常,低了低头,便随修远往外走去。 “公子……”那平静祥和的声音响起。 闻言修远并未转身,声音有些平淡甚至是冷漠,“太后,人生如梦随风散,聚散,喜忧,皆是缘。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应无所往而生其心!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如幻泡影!那人心意如何,太后怕已是心如明镜,莫要因这执着,遮了世间的灼灼其华。” 闻言,冯玉仙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任何话,面上挂着的平淡,终是落成了一抹苦笑…… 听着修远说出的那番晦涩难懂的话,宋南柯思来想去,仍无半点参透,加之此前的烦心事,以致一副秀眉紧蹙的苦恼样。 “宋施主,你这戚戚然的模样,可是为何?” 莫羡看着手中的柔荑,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如同寒冬飒飒之下,喝了一碗热汤一般。 宋南柯有气无力地看了莫羡一眼,丧丧地说道:“哀他人之所哀罢了。” 说着,她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只是,郁结于心又岂是这般容易解了,她只好继续哭丧脸往前走着。 “他人之哀,何需施主操心,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莫羡瞪着双大眼睛疑惑地说道。 闻言,宋南柯呼吸一窒,蓄满了怒火的杏眼狠狠地剐了莫羡一眼,这和尚,可是专门来整治她的? “要不,我将此串鲛珠送与施主?” 看着那如刀子一般的眼神,莫羡慌忙脱下手中的珠子,他听坊间之人说,女子最是喜爱金银珠宝之物了,哪怕已是呈火山爆发之势,只待见着了这闪闪发光之物,便会立马乖巧下来。果然…… 宋南柯眼中的恼火瞬间便凝住了,眨了眨眼睛,确认道:“这鲛珠,可是当真?” “自然” 莫羡生怕宋南柯怀疑他的诚心,马上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将这串珠子顺着相牵的手套了进去。 “这……” 日光照射下,鲛珠似乎萦绕着一圈温润含蓄的光泽,宋南柯尚可感觉到珠子上存在的体温。 “诸位侠士,流莺在此,有个不情之请。”见已是离了太后寝殿,流莺面上有些迟疑与慌乱。 “何事?流莺姑姑尽管说便是,若是力所能及之处,我们定当尽力。”宋南柯抚着手中的鲛珠,好奇地看着流莺,难不成太后之患尚未痊愈? “公子……”流莺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修远,也不继续往下说。 宋南柯心中一讪,感情自己方才自作多情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方才的一番话,不过是说与修远听的。她只好撇了撇嘴巴,默默地等着修远开口。 “姑姑,何须客气,有话直说便是。”修远笑了笑,再温和不过了。 “不知公子可否了解湛州尧山?”流莺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湛州尧山,可是五百年前由一鲛人占山为王的尧山?”莫羡想了想,不待修远回答,便积极答道。 闻言,宋南柯眼中一亮,鲛人?鲛珠?这其中不知是否有缘由所在?一想到此,方才那又怒又悲的心绪已被雀跃所代替…… 修远似乎极其无意地看了宋南柯一眼,面上无波,平静道:“可是尧山的妖犯了何事?” “不可能啊,世间传闻,尧山之妖,占山为王,各自修行,从不入这俗世。”莫羡眨了眨眼睛,满是疑惑。 “呵呵,妖之劣性,又岂是这般轻易改变。师傅亦说,这不过是传闻罢了,总少不了几分失真。如今那荒蛮妖竟然掳走太子殿下,这不入俗世之谎,已是不攻自破!” “太子殿下乃是一国之储君,若是让妖魔掳了去,朝内多是能人异士,怕是亦轮不到我们三人操心吧。”修远面上并无吃惊的痕迹。 “此番诸位将太后从幻境中唤醒,奴婢便知诸位并非平凡之人。再者,那些所谓的能人异士,迄今为止,便是连尧山的山脚亦未曾进入,奴婢何敢奢求其将殿下救回。” 流莺一叹,神色有些哀痛,“如今太后初醒,此等劳神伤气的事,自是能瞒多久便是多久。只是纸终究保不住火,终有一日,此事定被太后知晓,所以,奴婢恳求诸位,可应奴婢之求,将殿下救回,奴婢日后定是缬草衔环报答诸位之恩!” 说着,流莺便扑通地跪倒在地,看她膝盖恨不得长在地上的模样,若是宋南柯他们不允,怕是要长跪不起一般。 修远微微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宋南柯,轻声说道:“此事,姑娘意下如何?” 宋南柯心中一喜,垂下眼眸看了流莺一眼,一道光亮闪过,再度抬头已是一片哀伤之色,安慰道: “我们本是南国之人,受南国庇佑得以安乐过日。如今国之储君有难,我等岂有推脱之理!”说着,宋南柯便伸手扶起流莺,慷慨大义般地说道: “姑姑放心便是,对于殿下之事,我等定将竭尽全力,护得殿下平安归来!” 说完,宋南柯趁流莺不察,朝修远眨了眨眼睛,其中满满的笑意已是遮掩不住了。方才她以为大侠沉于心中之事,未曾察觉流莺的一番深意,不想,原来大侠留了一手,为她掰回了面子,顿时,她的心中如同灌蜜了一般。 修远见那双笑意满满的杏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意。 “诸位侠义肝胆着实让奴婢钦佩。”流莺朝修远等人施了个礼,只是竟然有隐约的失望,继续道: “时候不早了,奴婢便不妨碍诸位休息,奴婢这就下去为诸位备下明日出行的物品,奴婢先行告退。” 宋南柯看着流莺匆匆而去的身影,脸上有几分好笑,这流莺身为宫中老人,怎偏生得这般气,不过是修远拂了她的面子罢了,便这般耐不住了。而且,他们方才将太后唤醒,便是这般急着将他们往外赶,真是让人难免生出几分不悦…… “姑娘” 宋南柯一惊,猛地寻声转头,不待修远开口,便急急说道:“大侠,莫羡手上的伤竟越发地红肿起来,怕是我的药有些过期了。” 她低头瞅了一眼惊讶的莫羡,忙道:“莫羡,你忍着点,我马上带你回凝华殿敷药,大侠,这宫中景色甚好,大侠便在此闲庭漫步回去吧!” 说着,宋南柯忙牵着莫羡的手匆匆而走,全然没有注意到她所牵之手便是莫羡烫伤的手。方才她一口便揽下了这烫手山芋,大侠,亦不知是否会秋后算账…… 修远眉头轻蹙,幽深的眼中倒着那落荒而逃的绿色身影,宋南柯,你,到底是何人…… …… “宋施主,方才为何落荒而逃……”一阵冰凉的药膏在手背上传来,莫羡蹙着的眉头有些舒展。 “和尚,你可是担心我因淳于棼之事伤心?”宋南柯轻轻地抹着药膏,并不回答莫羡的问题。 “胡,胡说些,什么!”莫羡一惊,猛地收回手,只是宋南柯似乎已是预着了似的,使劲地抓住了他的手。 “和尚……”宋南柯忽地抬头,朝莫羡眯眯一笑,笑得莫羡脖后一阵寒凉,阴森森地说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是要犯戒呀!” 莫羡抿了抿嘴巴,把刚到嘴巴的话给吞了下去,嘴巴一撇,便不再看着宋南柯。 “怎么,可是生气了?这么气,可真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啊!” 宋南柯咽了咽口水,将不断往上涌的笑意压了压,“不过见你这般为我着想的份上,这日后,我便照着你了!” “切,以施主这手无缚鸡之力,怕是还得僧照着呢!”莫羡似乎极其不满地喃喃有语。 “那好!”宋南柯一把揽过莫羡的脖子,开心道:“日后,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要拜托莫羡师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六十章 湛州再遇 南国的海滨城湛州 “宋施主,此番我们偷偷跑出来,若是被修远施主发现了,怕是不妥吧。”莫羡亦步亦趋的跟着宋南柯游走于个摊位中,满脸的不情愿。 “你且放宽心,大侠他前去尧山探探情况,不会这般快回来的。” 宋南柯把玩着摊上的海螺,听着贩的眉飞色舞又绘声绘色地吹嘘着摊位上的海螺,漫不经心地回着莫羡的话。 莫羡一窒,眼睛骨碌了几圈,委屈巴巴地说道:“僧今日的课业尚未完成,便先走了一步了。” “哎”宋南柯猛地放下海螺,一把拽住莫羡的手腕,睨了他一眼。 “你可曾见过,哪个女子孤身一人在这街上闲逛的。”宋南柯狡黠一笑,手指轻轻一点莫羡的额间。 “而且,我一孤弱女子……”说着,宋南柯做那西子捧心状,可怜巴巴地看着莫羡。 “若是被那歹人掳了去,该如何是好……唉……” 莫羡仰头看着娇柔作态的宋南柯,眼波一闪,便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施主想让僧拿东西,直说便是了,何必冤枉民风淳朴的湛州,真是让僧都看不过眼了。” 宋南柯嘴巴一抿,这和尚真是生得呆头呆脑,这般,日后又怎么讨媳妇了,她正欲开口训导一番时。 “师傅所言极是,我们湛州虽是山高皇帝远,但是民风甚是简朴,所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贩饶是自豪满满地摇头晃脑说道。 “可是”宋南柯余光瞥了一下四周,神秘兮兮地凑近贩,声道:“据说尧山之上,有许多妖魔……” “哈哈”贩顿时开怀大笑,“据说据说,无非就是市井传闻罢了。姑娘非湛州之人,定是不知,湛州如今的一番风调雨顺,皆是仰仗着尧山之上的那位妖怪娘娘呢!” “妖怪娘娘?”听着贩的话,便是莫羡亦抵不住疑惑。 “没错,湛州的百姓皆称其为尧山娘娘。所谓靠海吃海,湛州百姓以出海捕鱼为生,但遇上狂风巨浪定教渔民有去无回。不过自打五百年前,尧山娘娘来了后,狂风与巨浪便从未找上渔民了。” “这般神奇……”宋南柯若有所思地喃喃有语道。 “自然,湛州百姓可是十分敬崇尧山娘娘。”每提到尧山娘娘,贩便满面神圣之色。 “叨扰多时,实属不好意思,哥,这海螺,我要了。” 宋南柯嘴角泛起一缕微笑,如贩所说,尧山之妖,多为心善,这太子,暂时定无性命之忧,那么……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鲛珠,心中不禁一阵雀跃,既然如此,那便让她花些时日在斩断执念之上吧。面见太后那日,手腕的红点少了一点,已是给了她不少的信心。 莫羡无奈地接过海螺,忙忙堪将兀自走了的宋南柯追上,嘟囔道:“施主,既然不喜,何必浪费钱财买了此物……” 宋南柯却答非所问,忽的便巧笑嫣然,对莫羡亲切一笑,“莫羡,你这珠子从何而来?” 莫羡神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暗淡,嗫嚅道:“无用之物罢了,既然僧已是赠与了施主,定不会收回。” “莫羡,妄语戒律……”宋南柯眼睛眯了眯,兀地收起笑意,叹道:“你,可是要再破?” 莫羡身上生生泛起了一阵寒意,眉宇合拢,沉吟了片刻,动了动嘴巴,终是开口。 “是我娘亲的遗物……” 宋南柯足尖一顿,向前一顿,迟疑道:“这……” 她本是十分感叹莫羡这说不得谎的性子,不想,他淡淡的一句话,让她心中一窒,如同被一块大石头压得动弹不得一般。 莫羡微微一笑,朝宋南柯作了一合什礼,淡淡地念道:“无明灭,则行灭;行灭,则识灭;识灭,则名色灭;名色灭,则六入灭;六入灭,则触灭;触灭,则受灭;受灭,则爱灭;爱灭,则取灭;取灭,则有灭;有灭,则生灭;生灭,则老死忧悲苦恼灭。”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宋南柯,毫无凡间烟火气息地开口道:“人生百苦,死亡并非结束,不过解脱,施主何须自扰。” 听着这一番晦涩的佛偈,宋南柯已是分不清心中那澎湃的情绪到底是悲是喜是怒还是痛了…… 忽地,她伸手在莫羡的脸上一阵戳圆捏扁,扯了扯嘴角,煞是有威严的说道:“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模样,这老气板板的模样,可是不讨姑娘欢喜的!” 莫羡一愣,有些茫然不解,“僧已是出家人……” “走,姐姐给你装扮装扮。”宋南柯打断了莫羡的话,拉起他的手便往前走,口中仍言之有道。 “定要做个迷倒万千少女的翩翩公子,方不枉我一番苦心啊……” 莫羡眼前匆匆而走的身影,嘴角不禁泛起了一抹笑意,只是山葡萄般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地水雾。 …… “施主,僧已是没了三千烦恼丝,用不上这簪子……” 莫羡十分无奈地看着宋南柯拿着一支做工精巧的祥云簪在头上比划,低头一撇,手中已是满满的衣物…… “我自是知晓……” 宋南柯似乎十分满意,拿着簪子在日光下细细观看,只见缕缕日光洒进白玉中,给寒冷的白玉笼上了几分暖意。 “可是要赠予修远施主?” 抬在半空的手停滞了一下,宋南柯低头撇了一眼那亮光闪闪的眸子,理直气壮地说:“我送了这般多东西与你,于大侠而言,着实不公。这不,正好瞧见合适的……” “可是施主已是拿着簪子比划了许久,僧腿脚都有些乏了……”莫羡仰着头十分无辜地看着宋南柯。 “和尚!”不知是日头的原因还是心跳不均的原因,宋南柯脸上飞上了一抹红霞。 “此簪甚是合我意,难免就爱不释手,耗上了些时间罢了。”说着,宋南柯扭头看向一脸恭笑的贩,朗声道: “此簪,我要了,麻烦哥将此物包好一些。” “为何我的便没有嘱咐包裹? 宋南柯一顿,笑着道:“我这不是担心增加别人的工作量吗!你时常挂于嘴边的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怎敢坏了,是不是。” 莫羡惊讶之余啧啧称奇,果真是唯人与女子难养也,这牵强夺理之话,竟是面不红耳不赤地朗朗出口。 “莫羡,我有事,你先回客栈!” 在莫羡啧啧称奇之际,突闻宋南柯留下的匆匆只言片语,待他抬头时,那绿色倩影已是冲入了车水马龙中,他忙迈脚追去。 “等等,师傅,这祥云白玉簪尚未拿呢!” 莫羡脚步一顿,手中的衣物因惯性顿时摇摆不停,再待他往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去时,已是没了宋南柯的身影。 …… 宋南柯如一尾滑溜的鱼儿一般,在人流熙攘中紧紧地跟着前边的锦袍男子,只见男子低着头,行步匆匆,似乎要事在身一般。 “二,来碗热茶……”男子形色匆匆地走进了一巷子中,却忽地便安之若泰地于一茶棚里坐下。 因担心被男子认出,宋南柯便侧身贴于巷子口的拐角处,紧张兮兮地看着锦衣男子的一举一动。心中更是疑窦丛生,他,为何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此处? 而且,她往茶棚的四周看了看,四处无人,位尊的他,为何要来这不起眼的破落茶棚呢? “二,结账!” 在宋南柯站到半身发麻时,男子突然便唤二结账,宋南柯一眼不眨地看着两人一如平常的食客与二,并无二差别。 只是,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予二,更让她奇怪的是二神色寻常,似乎收到的不过是一枚铜板罢了。 宋南柯看着男子已是往巷口处来,忙闪身进一家布庄,拿着绸缎,余光不是地往巷口处撇。 心中心绪已是千回百转了,这太子殿下不应被关在尧山吗?为何可在湛州城内随意走动,再者,方才的一番鬼祟行为,怕不是在另谋其事。 “姑娘,我这可是上好的绸缎……” 眼看着那身影已是出来,宋南柯不待布庄掌柜说话,忙从包中掏出银锭,抱着布匹便匆匆而走。 宋南柯气喘吁吁地抬头瞅了一眼客栈的牌匾,正是午间时候,客栈里却是一片寂静,她顺了顺呼吸,正欲抬腿进去。 “这位客官,我们客栈已是被一位贵客包下了,若是客官需要用餐或者打尖,怕是要劳烦客官移步了。” 宋南柯看着拦于面前的二,眼睛一眨,微微一笑,不解道:“如今这湛州竟有这般大手笔之人,包下了整个客栈?” “哈哈,那倒不是。”二勾起嘴角,思及与那对夫妻初见时,男俊女俏,男子贵胄之气不掩,女子仙气缥缈,特别是额间的蓝色水滴花钿,将女子的芳华映出了十分。 “二哥……” 看着二满脸的迷离之色,宋南柯眼中疑惑更甚,不禁问道:“莫不是外地人?” “据说是从晋城过来的。” “难怪这般大手笔,原是从天子脚下来的。”宋南柯微微一笑,正欲开口问。 “二,店内可有桃花?” 一阵美妙的声音传来,大有大珠珠落玉盘之圆润,犹如林籁泉韵,如微风拂叶,如指绕青丝,只是,声音的尽头却落下了几分冰泉冷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六十一章 明月 “桃,桃花……”二看着二楼廊前的水蓝倩影,眼中竟看得有了几分迷离之色,一时间口齿不清起来。 女子宛若碧波的眸子一深,精致的嘴角泛起一抹自嘲,“我竟忘了如今已是桃花扇时令,繁花已成果了……” 二一愣,见美人蹙眉,忙开口道:“虽说正月至三月阳春才是桃花开放的桃花春,但是湛州比不得晋城寒冷,如今这时辰,倒也尚有几株。” “在何处?”女子眼中碧波波澜泛起。 “啊,这……”看了一眼这蒲柳之姿的女子,二有些迟疑。 “我定不会让你白说。”女子眸子闪过一丝讥讽,肤如凝脂的柔荑轻拿着一锭金子,睨了一眼二。 “说了,这锭金子,便是你的囊中之物。” “不,不……”看着那黄澄澄的金子,二忙摆手摇头解释。 “我不愿告知娘子,不过是因为那地方实在十分危险,若是为了赏花,白白丢了性命可是大大的不值。” “其中情况我自会考量,你直说便是。”女子眸中的讥讽瞬间凝固,看向二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 “据说在尧山向阳坡的一个山谷内。” “据说……”女子朝二冷冷地弯起嘴角。 “说来倒是让娘子见笑了。”二挠了挠脑袋,黝黑的脸上飞上了一抹红霞。 “当年旱灾,祖父因家徒四壁,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便起了破釜沉舟之心,绕进了尧山,好找些果腹之物。途中,祖父心善,救了一位老者,老者为报恩,便将祖父带进了那山谷,让祖父在山谷内撑过了旱灾。” “据祖父说,山谷内一片桃花灼灼其华,犹如人间仙境。只是,待祖父离开后,便再也无法找到回去的路……” 听着二的话,女子眸子波澜不惊,只是越发地深邃了。她沉吟了片刻,然后终于缓缓说: “这金子,便是我赏你的,拿着吧。” “这……” 二一愣,张嘴正欲开口拒绝时,那雕花槅门已是将女子的身影掩个密实。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正欲扭头招呼宋南柯,却发现门口早已没了那绿色的身影。 “也是,既然不能打尖用膳,当然离去了……” …… “姑娘行色匆忙地拿着这锦缎,不知所谓何事。”一声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紧紧依靠在怀中的宋南柯顿时熏红了脸,眸子的慌乱之色乱窜,口中哈哈解释道: “此番赶路有些急,用品上难免有些遗漏。趁着今日风和日丽,我便想着出来采购些什物罢了。呵呵……” “姑娘心思倒是仔细。”声音和风细雨,再温和不过了。 宋南柯重重地在心中呼了一口气,不知是两人紧贴的距离,还是脚踏飞檐的原因,心脏跳动有些不受控制。 方才,那妙若仙音的主人出现时,她正欲寻声望去时,忽地身形一动,腰间一紧,她便被修远携着上了这屋顶。 “大侠” 宋南柯忽地想起方才之事,猛地扬起头,却忘记了此时脚踩飞檐的场景,顿时便失了平衡,整个身子便往屋檐下倒去。 “心……” 宋南柯双眼紧闭,心中正戚戚然于这一摔,怕是好一段日子都得瘫床上了。只是,腰间一紧,她触不及防,额头一下子便撞在了修远的怀中。 熟悉却陌生的气息将她静静地包裹着,宋南柯下意识一颤,心脏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揪得紧紧的,似乎已是不能跳动了。 “姑娘没事吧,倒是我的疏忽,竟将姑娘带上这飞檐之上。” 余光看了一眼环于腰间的手,清幽如深潭的眸子泛起缕缕波澜,修远压了压心中的澎湃,略微嘶哑地说道。 眼皮颤了颤,宋南柯缓缓睁开眼睛,再度抬头,视线相触时,时间似乎便在此刻静止了一般,大到远处街道的叫卖声、儿哭闹声,到风声、云声、呼吸心跳声,声声入耳。 “姑娘?” 修远眼中似乎有些忍无可忍却又不可不忍的情感,他硬生生地将心底不断往上泛起的欲望掐断,仅仅剩下心底的一片落寞。 宋南柯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竟然有些酸涩,她垂眸掩下那一片的失望,轻声扯开话题。 “方才,我在……” 忽的,她的嘴角泛起了一道自嘲的弧度,既然修远都在客栈门口候着了,对于太子的情况,所知晓之事定比她多得多。 “大侠今日本是前去尧山,如今在此,可是发现了什么?” 看着宋南柯耷拉着的脑袋,修远的指尖动了动,缓缓手抬起,幽深的眸子中波涛翻滚。 “方才,我听二的话,客栈内的女子怕与太子是一处的。” 修远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他的眼神似乎刚刚回过神一般,忽地便将手收回,强自镇定道: “嗯,太子与那名女子乃是以夫妻之名入住。” “那女子,莫不是与尧山之妖有何关系?” 宋南柯思及方才那阵盈盈洋耳的林籁泉韵,心中便生出了一个猜想。只是,此次她已是不敢随意乱动了,她紧了紧环于腰际的手,心中一阵喟叹。 修远身子一僵,垂着的眸子中有些哭笑不得,轻声道:“这女子,乃南海外的一尾鲛人。” “鲛人!”宋南柯咯噔一下,没料到,这误打误撞,倒是让她碰个正着。 “可是尧山之上那位尧山娘娘?” “尧山娘娘?姑娘此番购置什物倒是收获不少,便是这百姓口耳相传的尊称亦探得!”修远微微一笑。 “哈哈……”宋南柯心虚地一笑,忙扯回正题。 “可是这女鲛人为何会与太子一同出现于湛州城内,还用着这夫妻之名。莫不是女鲛人看上了暴戾太子,抓回尧山当压寨相公了……” “哈哈……”修远温和一笑,方才放下的手终是抬起,宠溺地揉了揉宋南柯的马尾,哭笑不得道: “姑娘所说,倒是有理,只是,其中真假,可需验证一番。” “验证?”宋南柯忽地想起此前用计将流莺说出太后心中执念的事情,兴致勃勃道: “大侠,此次可仍来个瓮中捉鳖?” “不,这次,可就需要姑娘了……” “啊?” 宋南柯一愣,有些疑惑,纵是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啪” 片刻后,一声脆响,不知是谁手中的物件跌落于地上,碎了…… 宋南柯心中咯噔一下,眼中一亮,缓缓抬头看向修远,只见修远对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日后莫要做这等无用功之事!”客栈内响起一阵压抑着的怒气。 丹朱地毯上洒满了零落的桃花糕,更是显得桃花糕绵软中透着瓷实的质感,如美人的凝脂。女子弯腰用纤纤十指捻起一块桃花糕,犹如碧波流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戚戚。 “我记得,这桃花糕,乃是你最是喜爱的……”一阵婉转却戚戚的声音在女子朱唇轻启时传出。 孙淇脸上一冷,眸中簇上了一丛怒火,冷声道:“你心中自是十分清楚,我并非那人!” “呵呵……”闻言,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执拗,凄然笑道:“什么这人,那人的,你可是心中仍在怨我?便是相见了,亦不愿认我?” “于你,我无怨亦无恨!” 孙淇脸色一凛,随即紧抿了唇,不欲与女子相争。这争论,已是循环往复了无数遍了。 “你这呆子……” 女子似乎陷入了往事沉思一般,姣好的面容渐渐沉静下来,便是额间的水滴花钿亦闪烁着悠远的微光。 “莫要再说这无怨无恨之话了……”女子喃喃有语道。“我宁愿你怨我恨我,亦莫要不识我……” “尧山娘娘……”看着似乎有些魔怔的女子,孙淇眉头一皱,有些不耐。 “明月!”女子猛地抬头,冷如寒冰地撇了一眼孙淇,却又马上一片柔和之意,轻声诵道: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明珠有泪,然你乃明月,日后,切勿将明珠之事扯了过来。” 女子面容温温然,微微一笑,继续道:“你可知,几百年了,我将此话放于心尖尖上,一刻不敢忘,哪怕那宛若挖心般的痛苦,我亦不敢遗忘半分……” “尧……明月,我今不过二八,与你口中之人,实乃两人。你这般疯疯癫癫地不愿认清事实,即便你将我囚于你身边,我亦只是我,而非你口中之人!” “哈哈……”纤指一弯,手中的桃花糕只剩齑粉了,明月眼中有一种不清醒的迷离之色。 “你可知,我已是寻了你五百多年了……” 说着,明月缓缓挪步到孙淇面前,双手颤颤地抚上他的脸颊,满脸眷恋地说道: “这个模样,已是刻于我的血、我的肉、我的骨、我的魂中,怎会认错……” 看着明月痴狂的模样,孙淇咽了咽口水,眼中闪过一缕惊恐之色。 “哈哈……” 明月猛地甩开手,一阵大笑,那笑声令人如此不安,仿佛呜咽,仿佛欣慰,又仿佛只是在笑而已。 “你竟然害怕我,竟然害怕我,竟然……” 明月凄然地喃喃有语,眼睛微微一眨,眼角一滴晶莹安无声息地滴落,落地已成一粒洁白的珍珠,骨碌一下便滚落于角落里。 “也是……”明月似乎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当初,我杀了你,害怕,哈哈……你是该害怕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六十二章 缘起 宋南柯眨了眨眼睛,余光向四周提溜了一圈,继而惨淡了脸色,只见面前一望无际的深蓝大海,远处水天相接处皎月洒下了一片银屑,随着夜晚波澜不惊的海面荡漾,渐渐支离破碎。 而她,竟然在踏水而行,脚尖一点,缕缕涟漪便荡漾开去。心中一惊,莫不是她此番又来吸进了莫名之处? “嘤嘤嘤……”一阵女子啼哭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荡入耳。 “哈哈,你这美人,果真是珍宝啊。” 一阵嘶哑且又尖利的声音让宋南柯不禁眉间轻蹙,只是,这嗓音,似乎有些熟悉。一时间,脚步轻迈,竟不受她控制般地闻声而去。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其眼泣则能出珠。哈哈,前人诚不欺我啊!” “嘤嘤嘤……” “美人,你若是哭得卖力些,但凡老龙见你有用,指不定便带你上那红尘俗世见识一番。 宋南柯绕过一块山一般礁石,忽然这一声自称,脚尖一顿,向前一倾,心中立马燃起一簇火苗。身子往前探了探,只见一宽松锦袍之下的瘦弱身躯。 她一掌拍在了礁石上,既想发泄一番龙枉顾她的叮嘱,又行这缺德之事的怒气,又想提醒一番,好让他及时收手。 只是,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色中尤为清晰,偏就无人反应。宋南柯心中微微一沉,怒气毫不犹豫地飞上了面上。 “龙,此番行为,便是你于予我的承诺!” 宋南柯清脆且夹着怒火的声音在飘散于海面上,不过,龙似乎置若罔闻一般,仍是倨傲地立于那阵哭泣之前。 “龙!” 宋南柯怒气冲冲地一掌拍过去,不想她的手竟生生地越过了龙的削瘦的肩膀,空剩一道惯性罢了。 她双目瞠大地看着与此前无异的龙,再垂眸看了一眼方才如遇无物的手,在此扬起手来,拍了拍龙的肩膀,只是,一如此前。她僵硬如化石一般地伫立于龙面前。 “不,龙大哥,我,我,我怕,我不要去人界……” 脚边传来一阵哽咽着的声音,虽是哽咽,但是其声音洋洋盈耳,如林籁泉韵,宋南柯僵硬地缓缓垂眸,只见脚边竟浮着一尾鲛人。 鲛人身子被一捆泛着金光的绳子束缚着,一尾银色的尾巴已是挣扎得渗出缕缕血色。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额间的水滴花钿泛着微弱的光芒,宛若碧波的眸子怯怯懦懦地打量着倨傲的龙。 “若是龙大哥喜欢这鲛珠链,便拿去吧,只是……” “这人界乃花花世界,热闹繁华,可不比你荒凉孤寂的朱崖海好上千百倍!”龙干瘪的脸上泛上一阵不屑。 宋南柯看着眼前的两人,初入缥缈界时龙的话似乎在耳边响起。 “在这待了四千年,看来,龙倒是变得聪明的紧!那你可还记得,你为何在这,待了四千年!” “龙当年心术不正,不安心修炼,竟一时冲昏头,妄想杀了鲛人夺取鲛珠链。姑奶奶与煜月殿下为惩龙,将龙镇压招魂幡内……” “嘤嘤嘤……”鲛人泪落成珠,滴落于海中激起圈圈涟漪。 “若是,龙大哥,不,不将我放了,我便,便……” “你便如何!” 龙本是心心念念于鲛人落泪成珠的能力,见其虚张声势的威胁,余光间甚是不屑地一撇。 “我,我……”鲛人不敢看向龙,低着头嗫嚅道:“我便将这鲛珠毁了!” 龙拿着鲛珠的手一僵,狭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可知,在你毁了鲛珠之前,我这觅仙捆妖绳,便可将你绞死!” “不知阁下要绞死谁呢?” 身后忽地传来一阵和风细雨的声音,宋南柯猛地寻声扭头,见来人,心中一沉,脑中忽然变得茫茫的一片空白。 月色下,礁石之后,一身银白云气纹锦袍,男子修身而立,眉如墨画、鬓若刀裁,周身萦绕着温润如玉的贵气。 “如此花好月圆之时,阁下说着这等不适时宜之话,实乃大煞风景。” “此事与你这仙何干,若是识相,便快些离了,免得待会老龙一时气恼,手下无情了!” 龙见来人清秀俊美,肤色白净,活脱脱一副弱质生模样,心中甚是不以为然。 “不,不,仙人,啊……” 鲛人见来人不似龙这般凶狠,开口求救之时,身上的绳子竟越发地收紧,有些甚至已是嵌进了肉里,霎时间,鲛人身周的海水已是一片血红。 见状,白衣男子脸色一凛,眉目幽冷,衣袖一拂,海面顿时一阵清风徐来之感,而鲛人身上的绳子竟成齑粉,随风而散…… 龙鼻翼微微动了动,望着不露锋芒的温润男子已是怒的不轻,却又敢怒不敢言,唯有缓了几分神色,道: “好生厉害的术法,不知阁下是天界的哪位仙人?” 男子笑了笑,再温柔不过了,“在下不过是一过路人罢了,阁下何须挂心。” 他扬了扬手,一缕银白的光芒倏地飘进了鲛人眉间的蓝色水滴之上,只见因绳子所伤之处,竟愈合起来了。 “行于生死,唯不杀生为归、为救。入生死暗,不杀为灯。不杀生者,名曰慈悲。”见龙面上的怒气满满,男子水波不兴地说道。 “你们两个男子竟然欺负一尾手无缚鸡之力的鲛人,若传出去,便不怕成为三界的笑话!” 天际闪过一尾流星一般的光芒,看那势头,竟是往此处落下。光芒落下时,激起阵阵涟漪,涟漪中心处,渐渐形成了一道蓝光,并落于鲛人身旁。 闻言,宋南柯似乎刚刚回过神一般寻声扭过头去,果然,蓝光散尽之时,映下了一个熟悉的水绿色身影。只见其灵动的眉眼间,染上了缕缕的不屑。 “姑娘,莫怕,此番我既然见着了,便不会袖手旁观!”绿衣女子撇了一眼龙与白衣男子,信誓旦旦地看着鲛人。 “你又是何人!竟这般嚣张!” “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魔界南柯!”南柯余光睨了一眼龙,下巴颏朝白衣男子一挑。 “如今这天界真是越发不济了,竟生出此等道貌岸然之人。勾结妖,一同欺辱这貌美鲛人,实乃大恶不赦之罪!” 见状,男子无大悲大喜的眼中闪过一丝哭笑不得,朗声道:“早已听闻南柯姑娘的大名,此番相见,倒是意外得很……” “南柯姑娘?”闻言,南柯携风瞬移到男子面前,稚气未脱的脸上恶狠狠,伸手勾起男子的下巴。 “生得这般好看,怎奈是个心术不正的聋子啊!” 男子微微一笑,垂眸看向贴于身前的南柯,好笑道:“煜月愚昧,不知姑娘口中的聋子从何而来。” 南柯眸子骨碌地转了转,脸上有些审视又有些可怜。“倒是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竟生得这般愚钝。” “既然你早已听得我的名头,可知三界之内,但凡见过我之人,都得叫上一声姑奶奶!若非你是聋子,又为何不知!” “哈哈”煜月朗朗一声轻笑,如清风一般地拂过南柯的面前。 “姑娘的年岁,与我比之,甚啊。这一声姑奶奶,煜月着实叫不出口!” “煜月……”南柯嘴角泛起一抹嘲讽。 “原来是天族天子啊。与天族交战多年,与太子相见之时,竟非兵戈相向之时,真是可惜啊……” “那个”一个怯怯的声音打断的南柯正欲发作的怒火。 “这位仙人,并非是我的恩人……” “恃恩行不轨之事,更是可恶!” 南柯杏眼中闪过一丝嫌弃,猛地收回挑起煜月的手指,瞅了一眼煜月,挑衅地将手指在衣服上了擦拭了一番。 “不,仙人在此,是为了,为了救我,仙人方将我救下,姑娘便来了……” 闻言,南柯身子一僵,脸色几度变化,终于是伪装不下去了,仰头看着煜月,道: “那又如何,反正天界之人,便是顶顶的伪君子!” 煜月温温然一笑,和风细雨,徐徐诱导道:“可是天族哪位仙人得罪了姑娘了?” “你想知道?”南柯眸子一转,顿时浸满了笑意,唇畔间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 “可是,我偏就不告予你!” 煜月看着那双杏眼中满是嘚瑟的南柯,笑了笑,并不说话。 “可是想走啊!” 南柯猛地拉住欲偷摸溜走的龙,睫毛眨了眨,一时竟笑开了花。 “姑奶奶饶命啊,龙再也不敢了……” “无妨,无妨,想离开罢了,我理解。”南柯很是大方地松开手。 “不过,我最近得了一宝物,看来你这蛟龙,可是来得甚是准时啊。” 说着,不待众人反应,眼前的龙已是不见踪迹了。而南柯,则是得意满满地拿着一枚旗子。 “姑娘,招魂幡乃是地府宝物,玩过了,可就要归还了……” “我若是不还,你待如何!” 宋南柯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竟泛上一阵澎湃的感觉,特别是当她感受到煜月无意划过她时的眼光,不似修远,温润间满是幽深与清冷。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这便是煜月。 忽地,眼前之景一暗,那一白一绿的身影已是不见踪影…… “施主,施主……” 宋南柯倏地睁开双眼,大汗淋漓,胸口尚且怦怦起伏不定,气息不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六十三章 前世今生 “施主……” 莫羡余光所及,鲛珠链萦绕着若隐若现的柔光,只待他眼睛一眨,光芒已是消逝于日光之下。 方才,他在房中打坐时,忽地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自宋南柯房中传出,他寻息而来,竟发现宋南柯周身罩上了一层柔光,他本是不知其所然,却见宋南柯神色戚戚,大有梦魇之势。 宋南柯睫毛颤了颤,杏眼中有种不清醒的迷离,似乎仍无从梦中清醒过来。纱帐之上,银白之翩翩公子,如玉温润的眼中三分无奈七分好笑地看着眼前倨傲不屑的魔族少女。 “施主,你没事吧……”莫羡见宋南柯失神的模样,心中微微一沉。 宋南柯倏地起身,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掀开被子,不顾仪态便匆匆往外走去。 “施主” 莫羡正欲扯住宋南柯,到底是迟了一步。他微微犹豫了一下,忙忙跟了上去。 “啪” 修远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愣,寻声望去,只见宋南柯仅着一袭单衣光脚站于房门前,一脸失魂落魄地看着他。 “姑娘?”修远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茫然不解。 “早晨天气尚有几分寒凉,姑娘心大,但到底也要顾及几分身子啊。” 说着,修远拉起宋南柯的冰冷的手,将其安置于床榻之上,拉起锦被捂着宋南柯已是冰冷的玉足。待一切做好时,修远方将视线置于宋南柯身上。 只见其卷曲的青丝洒满了肩膀,越发显得脸色的苍白,额间渗出的细汗,粘上了几缕碎发,无不在显示出女子梦魇了。 修远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伸手包裹住颤抖不已的柔荑,柔声道:“姑娘可是梦魇了……” “大侠”宋南柯扬起头,看着温润却又清冷的修远,张了张唇,似乎不受控制一般。 “当初让我跟于身边,可是,可是因我模样有些熟悉……” 修远一愣,幽深的眸子中如同烛光一般明灭不定,半晌无言,良久才一叹。“姑娘所言,不错……” “与姑娘初见时,虽是一时莽撞,伤了姑娘,但是见到姑娘面容时,心底竟生出几分熟悉之感。又因我当时失忆初醒,心下便觉得我此前定是与姑娘相识。” “所以,你便应允了我,让我跟于你身边,只因你想从我身上,探得你的身份记忆……” 宋南柯低下头,青发遮掩下,嘴角不禁泛起一缕苦笑,原来,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听着宋南柯难掩失望的话语,修远心中一窒,似乎被人挖去了一块一般,鬼使神差一般,他慢慢地搂紧宋南柯微微颤抖的身子,低声抚慰道: “初见时,我不否认我确是存了这等想法,只是,待将失忆之事告予你后,你的反应便让我明白,此前的想法不过是谬误罢了。” 冰冷的脸颊贴在温热的胸膛之上,宋南柯有些反应不过来,脸上神色几度变换,终是落下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你便不怕,我当时的反应,不过是装的吗?” “姑娘心性开朗,面上更是藏不住事。若是真如姑娘所言,姑娘有这等城府,我便甘拜下风,甘愿被姑娘骗。” 宋南柯猛地扬起头,杏眼中漫上了一阵水光闪闪,颤声道:“你心中,于我,仍是存疑,不是吗?” 修远伸出指腹,轻轻擦拭着宋南柯眼睑下的濡湿,心下好笑。“姑娘平日里这般聪慧,对我此番情真真意切切之语,为何竟犯起糊涂了……” 宋南柯眨了眨眼睛,见修远笑了笑,再温和不过了,似乎已是与梦境中的煜月重合了一般。 “大侠所言,可是与我心中所想一致?”喉间似乎塞满了黄连一般,阵阵苦涩不停地蔓延,宋南柯咬了咬嘴唇,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我是宋南柯,并非南柯……” 修远轻轻地抚着宋南柯的背,若有所思地看着欲言又止的宋南柯。“有何区别?南柯不也是姑娘的闺名……” “不!”宋南柯神色一凛,认真地说道:“宋南柯与南柯并非一人,正如修远与煜月并非同一人,是吧……” 看着杏眼中的希冀,修远微微一笑,安慰道:“自然不是,修远便是修远,不管煜月如何,修远心中,所思所想,永远便只有宋南柯……” 煜月?修远眼中的幽深闪过一缕神色不明之意,只是,他垂眸看向怀中的女子时,眼中已是一片柔情。 闻言,宋南柯半掩了嘴,其中的柔情蜜意已是掩饰不住了,伸手紧紧地环住修远的腰,轻轻说道: “是的,修远是宋南柯的,谁也别想夺走!” “哈哈,不想姑娘竟是这般霸道。” “当然,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若是我不快快宣示主权,你生得这般招蜂引蝶的模样,若是让她人先下手为强,我定教自己后悔。” “哈哈……” 修远听着宋南柯一番豪情壮语不禁朗朗一笑,腰间的温暖似乎已是传进了内心的最深处,让他不由自主地心安。 “只是……”宋南柯面上有几分迟疑,细弱蚊蝇地说道:“我确是有一事瞒着你了。” “哦”修远眉梢一跳,打趣道:“看姑娘难以启齿的模样,可是家中已存了相公?” “不过在下武功了得,飞檐走壁尚不在话下,摘下你这朵正欲出墙的红杏,更是易如反掌。” 宋南柯面上一红,不想大侠竟然将她戏弄扬灵的话来打趣她,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她有些挫败地仰头看着修远,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知大侠武功盖世,加之手持南柯剑,更是无人能敌……” “南柯剑?”修远神色并无意外。 “没错,此玄剑名曰南柯剑,几千年前的魔界南柯,便是此剑生出的剑灵。” “魔界南柯?” 张了张嘴唇,一个忽地便牵动心中情绪的名字便脱口而出,心中徒留一份眷念与不舍以及一阵缥缈悠远的孤寂…… 见修远说出这个名字,宋南柯心中一窒,强自镇定道:“魔界南柯,宋南柯,据我推测,南柯怕是我的前世。” “据你推测?姑娘从何推测?” 宋南柯话语一噎,有些心虚,神秘兮兮的老板什么亦不肯告知她,她也只好顺蔓摸瓜,瞎猜一通了。 “在缥缈界中,里面的妖魔皆把我错认为南柯了,而且,在招魂幡内,我曾经三次丧失了意识,每回醒来,便发现我已是化险为夷了。” 现下思及此事,宋南柯心中仍是后怕不已,若是她没有恢复意识,是不是,她便会,直接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修远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宋南柯,并不说话。 “方才,我做了一个极为真实的梦……”宋南柯秀眉微蹙,紧紧抿了一下嘴唇,继而看着修远,强忍着心中泛滥的情绪。 “我梦见了,煜月与南柯初见的场景……” 感受到怀中的身子微微颤抖,修远将下巴颏靠于宋南柯额间,柔声安慰道:“如今有我在,姑娘不必担心,我定教他人无法伤害姑娘。” 不,我心中所忧,不过是待你恢复记忆后,煜月归来,但是我的修远便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只是,宋南柯张了张嘴唇,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姑娘,此前可曾接触过招魂幡?”想起招魂幡内那道熟悉的气息,修远眸子顿时明暗不定。 “没有,绿玉筑那次,乃是初见。”宋南柯不解地摇了摇头,忽地双目瞠大,心中一惊。 “难不成招魂幡内有我的气息,所以我才误入缥缈界?” “嗯”修远紧了紧怀中的人儿,一直慌乱不安的心慢慢地沉静下来。 “在我利用招魂幡探淳于棼魂魄所在时,我在幡内确是感受到了一缕熟悉但是又陌生的气息。” “熟悉,但又陌生……”宋南柯似乎不受控制一般地喃喃有语于这句话。 “或许,并非是我的气息,而是南柯的。” “咳咳”一阵稚嫩的咳嗽声自门口传来。 宋南柯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那灰衣童伴着个红番茄似的脸于门口手足无措地站着。她一愣,忽的想起一事,在缥缈界,她意识恢复之时,莫羡已是在她身边了,便忙开口。 “莫羡,你我初见时,我可有何异状?” 莫羡挠了挠脑袋,晚霞乱飞的脸上浮上一缕沉思,半晌,方缓缓开口道: “施主可是想要问僧关于南柯之事?” 虽说听人墙角非君子所为,但是思及方才宋南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一时不放心不下,便呆站在这了。而且,听着宋南柯的话,想起此前那莫名其妙的梦境,果然只是他胡思乱想罢了。 “你知道?” “嗯”莫羡点了点头,骨碌地转了一下眼睛,开心道:“南柯施主,似乎知道鲛珠的来历,还问僧可曾认识一名唤作明月之人。” “然后呢?”宋南柯不曾想到南柯竟然知道此串珠子的来历,期待地候着莫羡的后文。 “然后,你便醒来了……” 宋南柯眼中的期待瞬间僵住,脸上阴晴不定,看着那双澄澈的眼中蓄满了无辜,一股郁闷直冲脑袋。 “只是,即便南柯是姑娘的前世,但我看姑娘三魂六魄未缺,按理说,南柯已是不存于世才是。” 闻言,修远细细打量了一番宋南柯,他微微蹙眉想了想,继续道: “姑娘,以前可曾发生过意识被夺之事?” “没有”宋南柯蹙眉想了想,她似乎除了莫名落泪之外,她并未发生过此等莫名之事了。 “只是,我有一事,并未与你们说。”宋南柯咽了咽口水,有些迟疑地看着修远。 “我自异世而来,初到当日,便是与大侠初遇之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六十四章 错认 “客官,此番可又是不赶巧了,贵客尚未退房,店暂时不接待他人了。”二见客栈门口站了一家子,搭着抹布便速速过去,不想却是前日的姑娘。 “二哥,我们一家也是打从晋城而来,听闻贵店的芷寮醉蟹鼎鼎有名了,我便携家带口地慕名而来。” 宋南柯微微一笑,煞是温柔地看着二,一双杏眼中的希冀闪闪发光。 “这……”二为难地张望了一下,脸上飞上了一抹红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姑,娘子若是喜欢,不如过些时日再来吧,如今掌柜吩咐下,不可扰了贵客的歇息。” “二哥放心,这大声喧哗之事,我们自是不会做的。而且,此次我亦是随相公前来湛州处理生意,不消几日,我们就得赶回晋城了,二哥,便行行好,满足一下我这口腹之欲吧。” “就是,就是,尚未到来湛州之时,我娘对这醉蟹已是垂涎已久。如今心心念念之物便在眼前,若是因这等事由便拦于门外,着实残忍了些。” 二寻声望去,只见女子手上牵着一位蓝色锦袍的总角儿,头戴虎头帽,如面团一般的脸中皱成一团,煞是苦恼地看着他。 “公子,此事并非我这二能做主的,要不,我请示一番我们掌柜的。” “那便多谢二哥了。”宋南柯眼睛一亮,面上闪过一缕狡黠的灵动。 “哈哈”看着二的背影,宋南柯朝莫羡挑了挑眉。 “如今我们扮起母子来,倒是越发地默契了,要不,日后,我便吃点亏,收了你作干儿子!” 闻言,莫羡白嫩的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但是稍纵即逝,便是宋南柯亦无见着。“施主此番所言差矣,于我,施主并无生养之恩。若是硬要说,反倒是姑娘占了僧的便宜。” “你这和尚,倒是越发牙尖嘴利了。” 宋南柯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莫羡的脸蛋,爱不释手地说道:“看你这可爱的模样,我便不与你计较。” “施主,男女之防不可忘,男女授受不亲……” 莫羡秃噜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道,胖胖的手拉住宋南柯沉溺于蹂躏的爪子。 看着眼前一一大的身影打闹不停,修远幽深的眼中犹如起风的湖面一般,泛起了阵阵涟漪,温润中携着的那道清冷似乎已是消散,深藏于心底的那阵莫名的孤寂如同太阳底下的水汽,慢慢消逝。 “可是三位客官用膳?”打闹之际,二领着一五十来岁的男子匆匆而来。 宋南柯拂了拂衣裙,正欲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时,却突然闻得身旁之人朗朗道来。 “芷寮红蟹盛产于附近海域,是湛州最佳海蟹。湛州百姓捉回红蟹,便用酒糟存入土坛内,浸至逾月取出即可食用,饶有风味,谓之醉蟹。我朝状元为此作了醉蟹诗一首,其中“执杯持螯螯,足了一生事,况此酒兴蟹、酝酿使之醉”之佳句,脍灸人口,足见醉红蟹之风味,沁人心扉,吃后真是“乐不思归”。” 宋南柯眨了眨眼睛,听着莫羡一顿摇头晃脑地说,竟被惊得哑口无言,不想莫羡对湛州之事竟这般清楚,忽地,手腕处的鲛珠似乎传来了阵阵的温度,宋南柯心中咯噔一下,原来…… “哈哈,公子年纪,便有这般见识,真是好生厉害。”掌柜看着观音童子般伶俐的莫羡,面上不禁慈祥一笑。 “掌柜爷爷,对于这脍炙人口的醉蟹,我娘亲心中向往之,不知爷爷可否允了莫羡这一愿。” 莫羡无辜的朝掌柜眨了眨眼睛,拉起宋南柯的手奶声奶气地说道。 “公子,娘子,真是好福气啊,生得这般伶俐乖巧的孩子。” 掌柜看向面前的一对璧人,男子温润如玉,女子灵动开朗,倒是比店内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更显天作之合。 “虽说店内已是被贵客所包,但是既然三位也是自晋城而来,想必,贵客亦不会在意。我便破例一番,让三位尝尝我们湛州的芷寮红蟹。” 见掌柜应允,宋南柯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脸上的假笑已是僵住了,她眨了眨眼睛,垂眸看了一眼作无辜状的莫羡,心中愣是一阵感叹。 “在下夫人对这醉蟹已是垂涎已久,掌柜此番大方,在下十分感激。” 修远微微一笑,朝掌柜施了一礼,便拉着宋南柯的手随二走去。 …… “若是明月不来,此计又该如何?”莫羡见二离去,半掩了嘴,凑在宋南柯身侧,声与其说道。 “山人自有妙计,你这孩子,就莫要操心,这乃是大人合计的事,孩子家,好好吃饭。”宋南柯摇头晃脑地装神秘,笑意嫣然地戳了一下莫羡的额头,打趣道: “你这孩子,原以为是个呆子,不想,竟是这般聪明。唉,收你作干儿子的想法,可真是越发强烈了,如何是好啊……” 莫羡撇了一眼宋南柯,似乎极其无意地问道:“莫不是,这异世的女子,皆如施主一般厚脸皮。” “怎么,可很是喜欢?”宋南柯眸子一转,嘴角泛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要不,待我斩断执念之时,便带上你一同回去,好让你感受一下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生,可好!” 话语落下之时,修远脸色一凛,周身温润的气息霎时便有些清冷,看着那笑靥,眸子中的幽深越发凝重。 “公子,您回来了。”门口传来二的招呼声。 宋南柯渐渐敛了脸上的笑意,朝修远挑了挑眉,朱唇轻启,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缓缓传去。 “诱饵来了,准备……” 原来,昨夜他们经商量,以太子好友的名义接近明月,若是明月真的认识南柯与煜月,那么这串珠子与前世的缘来由去,便清楚了…… “公子,方才我们掌柜招呼了一对夫妇进来,不知公子可否介怀。” “无碍” “孙公子……”修远缓缓起身,叫住正欲上楼的孙淇。 “竟不知包下这客栈的贵客,原是孙公子啊。若是早些知道,夫人前天便不必白跑一趟了。” 闻言,孙淇的脚步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料到,竟然再次遇见修远。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早有准备。 “不知阁下到来,让贵夫人吃了闭门羹,着实是我的过错。”孙淇转身看向大堂深处的一桌,果然,又是那两人。 “哈哈,孙公子严重了,听二所说,公子与贵夫人落脚于此。”宋南柯微微一笑,似乎十分怀念地说道: “与尊夫人已是许久不见了,心中甚是惦念。如今这般巧合,如若不嫌弃,不如凑上一桌,叙叙旧事可好?” 孙淇朝宋南柯冷冷地弯起嘴角,倨傲地一笑。“夫人有心了,只是我家夫人今日身子抱恙,已在房内歇息。” “相见便是有缘,既然我们可在这远在千里之外的湛州亦有缘相见,在下便与二位喝上几杯,可好?” 说着,孙淇朝二示意了下,便径自走到宋南柯等人的桌前。方才尚存的客气,已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阴蛰之色。 “二位可莫要多管闲事,虽说二位于皇祖母有恩,但是若妨碍本太子行事,本太子自是饶不了你们。” 宋南柯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不解。“恕我愚钝,竟不知在客栈填个肚子,可会阻了殿下的何事?” 闻言,孙淇脸上一凛,随即紧抿了唇,眉眼间染上了一层戾气。“本太子之事,何需向你这草民言明。” “哈哈”修远见宋南柯瞠大的杏眼中蓄满了怒气,淡淡一笑。“殿下的雄心壮志,自是不需向我等草莽言明,只是……” 修远冷冷地扫了孙淇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事缓从恒,事急从权;事缓则圆,事急则乱。若是殿下一意孤行,怕是终落个后悔莫及的下场。” 宋南柯眼中怒火丛烧之时,突闻修远这一句话,心中甚是怪异地看向修远,莫不是他已是知晓了什么? 闻言,孙淇神色突变,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任何话,只是,稚气未脱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狠厉。 “阿淇”楼梯间传来一阵绵言细语。 只见孙淇身子一僵,微蹙的眉头间闪过一丝厌恶与不耐。僵硬地寻声看去,平淡、冷漠、丝毫不不关心的声音传出。 “外间风大,既然身子不适,便莫要出来。” 云一呙,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此词,似乎便是为明月而写,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真是一位倾人倾城的美娇人!宋南柯不禁在心中赞叹道。 明月似乎全然没有听出孙孙淇言语间的敷衍,眉眼一笑,碧波眸中波光潋滟,柔声道:“我在房中闻的楼下动静,便前来看看,不想竟是久别重逢的友人。” 说着,星眸微转,见着宋南柯与修远时,明月身子一颤,似乎酒酣之际,醉眸微醺,朦朦胧胧地吐出只言片语。 “姐姐……” 听着似乎从远古洪荒传来的缥缈之音,宋南柯一愣,余光往四周一扫,在场的就她一个是女的,只是,难不成明月与南柯尚有金兰之谊。 “姑,姑娘,可是在唤我?” 宋南柯瞪着眼睛,看着倏地便立于面前的明月,脑子中茫茫然地一片空白。 “姐姐!”明月抓住宋南柯的手,眸子中碧波翻滚,激动难掩地说道:“我就知道,纵是阆风那厮狡猾狠厉,以姐姐的修为,定不会就此魂归虚无!” “那个,那个……”宋南柯挣了挣被抓得生疼的手腕,心中知晓明月将她错认为南柯了,有些无奈地说道: “姑娘,认错人了,我并非姑娘所思所想之人……” “不,你便是!”说着,明月神色戚戚,哽咽道:“几百年了,我还以为,当初做下的错事,终是落下一个无果……” “不想,煜月殿下竟真将姐姐找着了!”说着,明月感激地看了一眼修远。 “这链子,为何在姐姐处?”趁明月视线移开之时,宋南柯故意撩起衣袖,露出鲛珠链。 “莫羡送予我的!”宋南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便是那孩子……” 宋南柯嘴巴朝低头不语的莫羡处扯了扯,果然,手中的力道顿时松了下来,她瞬间甩脱了明月的桎梏,作惋惜状说道: “此珠甚至珍贵,乃莫羡娘亲遗物,若是姑娘喜欢,恕我不愿相赠。” 明月瞬间收回置于莫羡身上的视线,方才的激动已是化作一阵冷漠,眼中的碧波已是凝结成冰。 “回尧山!” 宋南柯尚未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花,继而已是失了意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六十五章 狠心 凝视着头顶的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初醒的宋南柯有些反应不过来,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空白。 方才她不过是将计就计,以鲛珠链为由,意欲让明月可将其中事由说个明白,不想她竟是这般激动。 她余光往四周一扫,房内空无一人,亦不知修远与莫羡如今何在?虽说前夜他们已是商量好,利用前世之事,诱出明月所知之事。只是,不想明月对南柯感情竟是如此之深。情急之下,她便利用鲛珠链之事,不料竟将自己陷于这般下场。 “吱呀” 宋南柯打开房门,只见桥流水、亭台楼阁、四面抄手游廊,倒是与一般观景园林无甚区别,只是,若是作为栖息之处,难免少了几分烟火气息。 她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缕自嘲,如今这般境地,自己尚有这份品头论足的兴趣,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真是见怪不怪了。 她顺着游廊一路走去,只是偌大的宅子中,竟是半个人影亦未曾见着。她心中莫名有些慌乱,直至她穿过一道月亮门儿,忽闻房中传来一阵怒气冲冲的声音。 “为何!你不是答应了我,一起与我在城中生活吗?”孙淇拍案而起,澄澈的眼中盛满了怒火。 “待这些日子过去了,我会与你一同回城的。”面对孙淇的怒火,明月有些失神。 “可是因客栈的两人?”孙淇见明月不似此前那便癫狂,心中忽的生出一阵丧气。 星眸微转,明月嘴角泛起了一抹自嘲,戚戚然一笑。“到头来,我仍是那个心狠之人,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那个孩子……” 凝着明月脸上的悲凄之色,孙淇心底竟是生出几分心疼,神色有些别扭。 “又是说着什么胡话!若是你真愿向我倾诉心中的不痛快,便好生说话,莫要再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闻言,明月眼中滴落一滴晶莹,指尖动了动,终是没有将手置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上。 “阿淇……” 孙淇神色一凛,见明月失神的眼神似乎透过他,注视着另一个人。他心中顿时升起一阵烦闷,吼道: “我乃南国太子孙淇,并非你口中的阿淇!”说着,孙淇掐住明月的下巴,狠厉的眼光直逼失神的明月。 “你可看清楚了!若是连心中惦念的那人你亦分不清,这爱,不过是满口的谬言!” 明月呼吸有些急促,失神的眸子中渐渐聚焦,只是,眸子的碧波倒是黯淡。睫毛轻轻一颤,眼角处落下一滴晶莹。颤抖不已的柔荑竟似不受控制一般,兀自盖上那双狠厉的眼睛。 “啪” 手被重重地打下,孙淇怒目切齿地凝视着面露恳求之色的明月,心中一股莫名的疼痛,直直烧上了脑中,成了一道按压不住的邪火。 忽地,他俯身,重重地吻上了她冰凉的唇。只是,她并不反抗,僵硬如化石一般站立着。 这似乎将孙淇心中的怒火燃得更盛了,他狠狠地在朱唇之上落下了一抹痕迹,继而粗鲁地撬开明月的牙关,炙热缠绵间却在口腔徒留一阵苦涩与血腥。 只是,孙淇发泄似的吻着面前之人时,面上粘了一抹温热,不消片刻,温热已成冰凉,落入唇间,染下一片苦涩。 孙淇身子一僵,一把推开一直僵持不动的明月,呼吸粗重,指着门口,目眦欲裂地吼道:“滚!” 明月的眼神中有种不清醒的迷离,面对孙淇的逐客令,不置与否便径自离开,只是,精神恍惚,便是脚步亦有些不稳。 和熙的日光此时倒是显得越发刺眼了,洒在眼中,升起了几分模糊的酸涩。可能是日光的原因,现下,她竟打从心底生出了几分疲累。六百年了,也许,是时候放手了…… 凝视着明月脸上那了无生趣之色,宋南柯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声,心生执念,竟将一倾城女子生生折磨成这般模样,真是让人闻之可惜,见之心疼。 “明月姑娘……” 明月一愣,仿佛刚刚回神般寻声扭头,模糊间隐约见着一个身影站于回廊之上,脑子里茫茫然地空白一片,竟是一时想不起来,这宅子中,竟还有凡人所在? 见美人蹙眉那失神落魄样,宋南柯眼下唯有一叹,轻声道: “初见之时,明月姑娘将我错识为他人……” 见美人仍是呆愣着,只是额间的水滴花钿闪了闪,宋南柯走近,微微一笑。“与姑娘初见时,尚未自我介绍,我名唤宋南柯。” “南柯……”美人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 “不!”宋南柯特意强调道:“不是南柯,而是宋南柯!” 这时,失神的明月眸子中方才有了几分活络之气,眸子一转,戚戚然一笑: “是,与不是,当真这般重要……” 宋南柯心中知晓明月思绪又回到了与孙淇的纠缠之上,不禁开解道: “南柯,与宋南柯本属两人,是与不是,定是十分重要,毕竟,明月姑娘,亦不愿心爱之人,仅是将你看作其他人吧。” 闻言,碧波一凝,眼神如寒冰利刃一般地看向宋南柯,冷冷一笑。“既然这世上仅可选择一人存留,该留着的,亦是我姐姐!” 宋南柯呼吸一窒,双目瞠大地看着明月。“天道轮回自有因果,行这逆天之事,姑娘难道还未尝尽其中的辛酸吗!” 说完,宋南柯心中默默地拭了一把冷汗,如今明月这般痴缠于孙淇,言语间的愧疚与戚戚,怕是与孙淇前世之亡有关。 “你懂什么!” 明月脸色一凛,眸中闪过阵阵惊恐,神色癫狂地朝宋南柯一扬手,只见院中狂风四起,吹得两人衣袂翩跹。 “对!我不懂,我不懂你竟是这般狠心!”狂风之下,宋南柯冷然,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 “我不懂,你扔下莫羡一人,让他年纪如浮萍,在世间随意漂浮!” 狂风骤然而至,四周皆是枝叶落地之声,宋南柯冷冷地撇了一眼愣住的明月。 “莫羡何其无辜!你将他带来这世上,却因心中的情执对他不管不顾。在莫羡生命中,你可曾尽过半分为人母的责任!” 宋南柯一口气将心中猜测全数说出,在听闻莫羡对湛州这般了解时,她心中便是存疑了,待客栈中,莫羡的低头不语,以及明月的落荒而逃,更是证实了她心中所想。 “你可知,莫羡居于清州,却对湛州之事了如之掌!”说着,宋南柯顿感一阵气闷与心痛。 “哈哈” 明月倏地笑起来,只是眼中晶莹却是不断地掉落,神情戚戚然让人不忍直视。 “那孩子,不要也罢!” 明月的一句癫狂之语,犹如夏日惊雷一般地在宋南柯耳畔炸开,瞠大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若是真如你说得这般轻巧,为何今日要落荒而逃!为何在我提起莫羡之时,心绪这般激动!” 明月朝宋南柯冷冷地弯起嘴角,只是眸子深处闪过一缕不忍,稍纵即逝。 “因为我心中对那孩子,只有深深的恨意!”明月一双眸子如寒星一般,没有任何温度。 “既然如此,你便将鲛珠链交还与我,这是莫羡娘亲的遗物!”宋南柯特意加重了遗物二字。 明月垂下眼睫,手腕处的那串柔光似乎有些刺眼,睫毛微微一闪,再度抬头时,已是目不斜视,却不说任何话。 “怎么?方才明月姑娘不是言语凿凿吗?此番怎又不愿说话了?” “一串链子罢了,不要也罢,倒是僧便欠下宋施主一条链子了。”身后传来一阵稚嫩却又冷静的声音。 宋南柯一颤,心脏似乎停止呼吸了一般。她寻声扭头望去,只见庭院对角的月亮门儿下,一个灰色的身影静静地站着,平淡、毫不关心地看着她们两人。 “既然这般识相,便免得费我口舌。”明月微微一笑,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只是,在宋南柯看来尤为刺眼,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正欲说话…… “宋施主,此处非寻常凡人长待之所,施主还是随僧一同下山吧。”莫羡看了一眼欲哭之际的宋南柯,微微一笑。 宋南柯嘴角抽动了一下,差点便落下泪来。她呼吸有些粗重,故作轻松态,却哑声道: “好,大侠在客栈怕是等得十分着急了,我们快些回去,倒也可赶上一同用晚膳。” “孩子可以走,但是你,走不得!” 宋南柯垂眸瞥了一眼拦于身前的素手,紧紧地抿了嘴唇,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似乎欲将心中的烦闷尽数呼出一般。 “明月姑娘,莫要欺人太甚!” 方才,明月定是发现了莫羡,方才说下这番残忍的话,细想之下,心底便怒火丛烧。 “既然你这般不待见,何必将我置于眼前,不过白白置气罢了。” 明月不知是故意而为之还是顺势而站罢了,竟一直背对着莫羡,闻言,碧波的眼中泛起一缕波澜。 “你莫不是忘了,这身子并不是你的!” “你这是何必呢!”宋南柯似乎没有惊讶,反而撇了撇嘴巴,蹙眉望着执拗的明月。 “光一个太子,尚不足以让你清醒吗?方才太子之言,若是你没有半分明了,又怎是这般恍惚!” 听着宋南柯的斥责,明月不怒反笑,“说了这么多的话,看来姑娘是不愿留下了。我并非强人所难之人,既然如此……” 宋南柯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流直直地撞进胸口,忽地,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了,耳畔仅飘来阵阵清脆的风铃声。 原来,在房屋的东北角,悬着一枚金盘,周匝皆垂金铎,风起,宝铎和鸣,铿锵之音,闻及十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六十六章 狠 凝视着头顶的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初醒的宋南柯有些反应不过来,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空白。 方才她不过是将计就计,以鲛珠链为由,意欲让明月可将其中事由说个明白,不想她竟是这般激动。 她余光往四周一扫,房内空无一人,亦不知修远与莫羡如今何在?虽说前夜他们已是商量好,利用前世之事,诱出明月所知之事。只是,不想明月对南柯感情竟是如此之深。情急之下,她便利用鲛珠链之事,不料竟将自己陷于这般下场。 “吱呀” 宋南柯打开房门,只见桥流水、亭台楼阁、四面抄手游廊,倒是与一般观景园林无甚区别,只是,若是作为栖息之处,难免少了几分烟火气息。 她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缕自嘲,如今这般境地,自己尚有这份品头论足的兴趣,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真是见怪不怪了。 她顺着游廊一路走去,只是偌大的宅子中,竟是半个人影亦未曾见着。她心中莫名有些慌乱,直至她穿过一道月亮门儿,忽闻房中传来一阵怒气冲冲的声音。 “为何!你不是答应了我,一起与我在城中生活吗?”孙淇拍案而起,澄澈的眼中盛满了怒火。 “待这些日子过去了,我会与你一同回城的。”面对孙淇的怒火,明月有些失神。 “可是因客栈的两人?”孙淇见明月不似此前那便癫狂,心中忽的生出一阵丧气。 星眸微转,明月嘴角泛起了一抹自嘲,戚戚然一笑。“到头来,我仍是那个心狠之人,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那个孩子……” 凝着明月脸上的悲凄之色,孙淇心底竟是生出几分心疼,神色有些别扭。 “又是说着什么胡话!若是你真愿向我倾诉心中的不痛快,便好生说话,莫要再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闻言,明月眼中滴落一滴晶莹,指尖动了动,终是没有将手置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上。 “阿淇……” 孙淇神色一凛,见明月失神的眼神似乎透过他,注视着另一个人。他心中顿时升起一阵烦闷,吼道: “我乃南国太子孙淇,并非你口中的阿淇!”说着,孙淇掐住明月的下巴,狠厉的眼光直逼失神的明月。 “你可看清楚了!若是连心中惦念的那人你亦分不清,这爱,不过是满口的谬言!” 明月呼吸有些急促,失神的眸子中渐渐聚焦,只是,眸子的碧波倒是黯淡。睫毛轻轻一颤,眼角处落下一滴晶莹。颤抖不已的柔荑竟似不受控制一般,兀自盖上那双狠厉的眼睛。 “啪” 手被重重地打下,孙淇怒目切齿地凝视着面露恳求之色的明月,心中一股莫名的疼痛,直直烧上了脑中,成了一道按压不住的邪火。 忽地,他俯身,重重地吻上了她冰凉的唇。只是,她并不反抗,僵硬如化石一般站立着。 这似乎将孙淇心中的怒火燃得更盛了,他狠狠地在朱唇之上落下了一抹痕迹,继而粗鲁地撬开明月的牙关,炙热缠绵间却在口腔徒留一阵苦涩与血腥。 只是,孙淇发泄似的吻着面前之人时,面上粘了一抹温热,不消片刻,温热已成冰凉,落入唇间,染下一片苦涩。 孙淇身子一僵,一把推开一直僵持不动的明月,呼吸粗重,指着门口,目眦欲裂地吼道:“滚!” 明月的眼神中有种不清醒的迷离,面对孙淇的逐客令,不置与否便径自离开,只是,精神恍惚,便是脚步亦有些不稳。 和熙的日光此时倒是显得越发刺眼了,洒在眼中,升起了几分模糊的酸涩。可能是日光的原因,现下,她竟打从心底生出了几分疲累。六百年了,也许,是时候放手了…… 凝视着明月脸上那了无生趣之色,宋南柯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声,心生执念,竟将一倾城女子生生折磨成这般模样,真是让人闻之可惜,见之心疼。 “明月姑娘……” 明月一愣,仿佛刚刚回神般寻声扭头,模糊间隐约见着一个身影站于回廊之上,脑子里茫茫然地空白一片,竟是一时想不起来,这宅子中,竟还有凡人所在? 见美人蹙眉那失神落魄样,宋南柯眼下唯有一叹,轻声道: “初见之时,明月姑娘将我错识为他人……” 见美人仍是呆愣着,只是额间的水滴花钿闪了闪,宋南柯走近,微微一笑。“与姑娘初见时,尚未自我介绍,我名唤宋南柯。” “南柯……”美人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 “不!”宋南柯特意强调道:“不是南柯,而是宋南柯!” 这时,失神的明月眸子中方才有了几分活络之气,眸子一转,戚戚然一笑: “是,与不是,当真这般重要……” 宋南柯心中知晓明月思绪又回到了与孙淇的纠缠之上,不禁开解道: “南柯,与宋南柯本属两人,是与不是,定是十分重要,毕竟,明月姑娘,亦不愿心爱之人,仅是将你看作其他人吧。” 闻言,碧波一凝,眼神如寒冰利刃一般地看向宋南柯,冷冷一笑。“既然这世上仅可选择一人存留,该留着的,亦是我姐姐!” 宋南柯呼吸一窒,双目瞠大地看着明月。“天道轮回自有因果,行这逆天之事,姑娘难道还未尝尽其中的辛酸吗!” 说完,宋南柯心中默默地拭了一把冷汗,如今明月这般痴缠于孙淇,言语间的愧疚与戚戚,怕是与孙淇前世之亡有关。 “你懂什么!” 明月脸色一凛,眸中闪过阵阵惊恐,神色癫狂地朝宋南柯一扬手,只见院中狂风四起,吹得两人衣袂翩跹。 “对!我不懂,我不懂你竟是这般狠心!”狂风之下,宋南柯冷然,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 “我不懂,你扔下莫羡一人,让他年纪如浮萍,在世间随意漂浮!” 狂风骤然而至,四周皆是枝叶落地之声,宋南柯冷冷地撇了一眼愣住的明月。 “莫羡何其无辜!你将他带来这世上,却因心中的情执对他不管不顾。在莫羡生命中,你可曾尽过半分为人母的责任!” 宋南柯一口气将心中猜测全数说出,在听闻莫羡对湛州这般了解时,她心中便是存疑了,待客栈中,莫羡的低头不语,以及明月的落荒而逃,更是证实了她心中所想。 “你可知,莫羡居于清州,却对湛州之事了如之掌!”说着,宋南柯顿感一阵气闷与心痛。 “哈哈” 明月倏地笑起来,只是眼中晶莹却是不断地掉落,神情戚戚然让人不忍直视。 “那孩子,不要也罢!” 明月的一句癫狂之语,犹如夏日惊雷一般地在宋南柯耳畔炸开,瞠大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若是真如你说得这般轻巧,为何今日要落荒而逃!为何在我提起莫羡之时,心绪这般激动!” 明月朝宋南柯冷冷地弯起嘴角,只是眸子深处闪过一缕不忍,稍纵即逝。 “因为我心中对那孩子,只有深深的恨意!”明月一双眸子如寒星一般,没有任何温度。 “既然如此,你便将鲛珠链交还与我,这是莫羡娘亲的遗物!”宋南柯特意加重了遗物二字。 明月垂下眼睫,手腕处的那串柔光似乎有些刺眼,睫毛微微一闪,再度抬头时,已是目不斜视,却不说任何话。 “怎么?方才明月姑娘不是言语凿凿吗?此番怎又不愿说话了?” “一串链子罢了,不要也罢,倒是僧便欠下宋施主一条链子了。”身后传来一阵稚嫩却又冷静的声音。 宋南柯一颤,心脏似乎停止呼吸了一般。她寻声扭头望去,只见庭院对角的月亮门儿下,一个灰色的身影静静地站着,平淡、毫不关心地看着她们两人。 “既然这般识相,便免得费我口舌。”明月微微一笑,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只是,在宋南柯看来尤为刺眼,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正欲说话…… “宋施主,此处非寻常凡人长待之所,施主还是随僧一同下山吧。”莫羡看了一眼欲哭之际的宋南柯,微微一笑。 宋南柯嘴角抽动了一下,差点便落下泪来。她呼吸有些粗重,故作轻松态,却哑声道: “好,大侠在客栈怕是等得十分着急了,我们快些回去,倒也可赶上一同用晚膳。” “孩子可以走,但是你,走不得!” 宋南柯垂眸瞥了一眼拦于身前的素手,紧紧地抿了嘴唇,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似乎欲将心中的烦闷尽数呼出一般。 “明月姑娘,莫要欺人太甚!” 方才,明月定是发现了莫羡,方才说下这番残忍的话,细想之下,心底便怒火丛烧。 “既然你这般不待见,何必将我置于眼前,不过白白置气罢了。” 明月不知是故意而为之还是顺势而站罢了,竟一直背对着莫羡,闻言,碧波的眼中泛起一缕波澜。 “你莫不是忘了,这身子并不是你的!” “你这是何必呢!”宋南柯似乎没有惊讶,反而撇了撇嘴巴,蹙眉望着执拗的明月。 “光一个太子,尚不足以让你清醒吗?方才太子之言,若是你没有半分明了,又怎是这般恍惚!” 听着宋南柯的斥责,明月不怒反笑,“说了这么多的话,看来姑娘是不愿留下了。我并非强人所难之人,既然如此……” 宋南柯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流直直地撞进胸口,忽地,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了,耳畔仅飘来阵阵清脆的风铃声。 原来,在房屋的东北角,悬着一枚金盘,周匝皆垂金铎,风起,宝铎和鸣,铿锵之音,闻及十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六十七章 交换 “宋施主所言,何意?”身侧传来莫羡怯懦迟疑的声音。 宋南柯一愣,侧身垂眸,看着那隐隐约约的希冀,她张了张嘴唇,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 依明月所言,六百年前便与孙淇的前世结缘,若是莫羡是两人的孩儿,这孩子竟是孤身一人在这世间漂浮了六百年,且不见长的身长模样,怕也是害苦了他…… 若是她将猜测说出,明月气恼的同时,这对莫羡而言,怕是残忍无比。 “这是不过是我的一番猜测罢了,真与假,怕是要问问明月姑娘的言下之意。”宋南柯看着莫羡无辜的面容,一阵心疼,不欲将事情真相告知莫羡。 日光下,明月脸上的泪痕微闪,忽见莫羡怯怯的视线,脸上一愣,站在那,满心的悲哀,偷偷地打量一眼,看一眼,就觉得心如刀割,竟不知如何是好。 于这孩子,她已是亏欠太多了,若是此事牵连于他,她着实于心不忍。 她沉吟了片刻,然后终于缓缓说道:“你,可是唤做莫羡……” 莫羡眨巴了眼,澄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朝着明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忽而有摇了摇头。 “僧,僧道号莫羡,乃,乃僧皈依三宝时,师父赐予僧的法号。但是……” 莫羡顿了顿,似乎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鼓起莫大的勇气一般。 “僧的世俗之名,乃是希白……” 闻言,宋南柯眉梢一挑,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弧度。果然如她所想,此前莫羡在太后寝殿时的反应,便让她觉得好生奇怪,果然,太后所寻之人,便是莫羡。 与宋南柯截然不同的是明月,忽闻此名讳,明月眼眶有些发红,嘴角抽动了一下,差点便落下泪来。 见明月这般反应,莫羡心中一喜,紧了嘴唇,生怕其中的喜悦一不心便蹦然而出。 “时也,运也,命也。”明月戚戚然地缓缓吐出几个字。 “我与你,母子之缘淡薄,你还是莫要强求,免得终落个黯然神伤的下场。” 宋南柯瞠大眼睛,忽地垂眸看莫羡,只见莫羡脸上的窃喜尚未来得及展开,已是僵硬于脸上。 “什么时也运也命也,不过是你的选择罢了!”宋南柯愤然说道。 “若是你真愿意面对现实,所谓的时命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谬误!” 面对宋南柯的质问,明月神情忽的变得轻松许多,她唇畔泛起一缕春水,默默地看着莫羡。 “施主……”莫羡拉着正欲说话的宋南柯,和气平常如道家常一般。 “明,明月施主之语,僧已是明了,宋施主便莫要再恼气,此番前来,已是了了僧多年来的一个心结,现如今,这凡尘眷念,僧已是彻底放下了。” 是啊,霁华已是魂归虚无,而他的几百年来心心念念的生母,此时便在眼前,只是,不过于明月心中,有无他分毫的位置,如今他已是不在意了…… 看着眼前两人平静得似乎不过是谈论晚膳菜式一般,宋南柯心中顿觉无力。莫羡执拗,明月情执,她一个局外之人,便是说得再多,不过落下一片唏嘘罢了。 “时候已是不早,不知明月施主可否放行?”正待宋南柯因两人的反应而捶胸顿足之时,忽闻莫羡之请辞。 “我不走!”尚未等来明月的答复,宋南柯便一声断喝。 “我尚有一事未明,自是不可就此一走了之。” 莫羡一愣,有些茫然不解。“宋施主所指,所谓何事……” “为何我方才倏地便离了身子?”宋南柯抬眸,竭力让声音平静。 “似魂非魂,不知明月姑娘可能给我一个答复。” 明月眸子一深,方才她竟然没料到宋南柯可以这般快速地夺回身子,她若有若无地打量倔强地宋南柯,她才发现,原来,除了样貌,此人,与姐姐截然不同。 三界之中,皆知晓南柯性子嚣张,断是容不得他人的瞧,哪怕心知理亏,亦要梗着脖子整个脸红耳赤。 但是眼前之人,与其比之终究少了一份味道。只是,孰好孰坏,唯有见仁见智。 “于你这凡人而言,此事知晓了,亦无任何意义。” “既然姑娘欲夺我的身子,便大发慈悲好让我知晓,自己乃是如何?” “哈哈”明月朝着宋南柯冷冷地弯起嘴角。 “你便是死了这条心吧,其中之缘由,乃天机,以你这凡人的命数,怕是扛不住知晓天机的后果。” 宋南柯脸上的笑意一僵,心中不禁讪笑。虽然不知晓其中缘由,但是,她想她已是知晓了如何回到身子上。既然如此,便让她赌一把,赌赢了,怕是可解了明月的情执;输了…… 她微微一笑,心中却止不住地颤抖,输了,这世上,宋南柯便从此消失了。 “既然如此,不知明月姑娘可否将方才术法再次施于我身上。毕竟每回见着将我错认为南柯之人,我心中便非常好奇,是何等人许,将得这么多人相守。当下,不知明月姑娘可否允了我这愿。” “宋施主,莫要意气用事了,这非寻常术法,虽较之他人无效,但是于你,可是……” “在你这和尚心中,我便是这般无用,难不成你方才没有见着,我乃是自己清醒过来的!” 宋南柯摸了摸莫羡的光头,下巴颏一挑,朝莫羡得意一笑。 “施主怎知方才不过是上天眷顾,让你一时醒来。若是此番……”莫羡扯住宋南柯的手,于他而言,宋南柯之言,未免过于狂妄了。 “如何?”宋南柯眉梢一挑,垂眸看向满脸关切之色的莫羡。 “此事我自有分寸,孩子家的,莫要胡思乱想,既然天色不早了,你便快些下山,免得让大侠担心。” “不行,出家人以慈悲……” “你这呆子,莫要再寻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大道理来搪塞我了!听着我脑子都疼了……” 明月神色有些踌躇,看着不按常理出牌的宋南柯,她又有几分迟疑。“你可知,方才你的一线生机不过在于姐姐尚未清醒,若是姐姐清醒了,你可知这……” “知道!”宋南柯垂下眼眸,敛起嬉笑之色,认真地看着莫羡。 “和尚,可否答应我两件事!” 从未见过宋南柯出现这般认真的神色,心中咯噔一下,一时之间,莫羡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若是我真是回不来了……”宋南柯淡淡一笑,有些眷念道: “你便与大侠一同,寻得失去的记忆。想必,变回煜月的大侠,见着南柯,心中应是甚是喜悦……” “若是你真是这般为修远施主着想,便莫要行这心中没底之事,可好!” 看着莫羡眼中的恳求之色,宋南柯眨了眨眼睛,只觉一股酸涩之感直捣心底深处,却不答应莫羡的恳求。 “傻孩子,我这尚有一事,你可能答应我?” “既然你心中甚是不舍修远施主,便等着修远施主到来。不然,这传话筒,我当不起!” “这事,与大侠无关……”宋南柯好笑地揉了揉莫羡鼓起的脸,笑道:“人之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你一样不缺,既然如此,日后莫要再说这对红尘俗世无眷念的丧气话了。” 闻言,莫羡呼吸一窒,山葡萄似的大眼睛有些发红,只是,紧紧咬着的嘴唇硬生生地将泪水憋了回去。 “不过……”宋南柯煞是豪爽地拍着莫羡的肩膀,倨傲地说道:“我便不信我这般窝囊,连自己的肉身亦护不住!” “若是不愿,何必强求。” 明月的神色有些缓和,不若方才那般冷淡戚戚,看向宋南柯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呵呵”宋南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缓缓松开莫羡的手。 “莫羡这孩子就爱瞎操心,让明月姑娘久等了,开始吧!” 说着,宋南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只是背在身后的手不禁盖上了莫羡的眼皮上,淡淡地说道: “这般有失我威名的事,你还是莫要多看了。” 话语未落,胸口被一股重重的力道击中,此番,她倒是有了经验了,没了第一次的惊慌失措。身子一轻,她便缓缓睁开双眼。 只见自己的身子如失了支撑了一般,缓缓瘫倒在地,盖于莫羡眼上的手,随之掉落,只见一双已是通红的泪眼颤颤地看着昏倒在地的自己。 看着仍在憋着的莫羡,宋南柯既心疼又好笑,伸出几乎透明的手,轻抚着莫羡的脸颊,尽管她无法触碰莫羡,但是至少,于他身边,仍有一个安慰。 看着已无意识的肉身,明月神色有几分激动,她颤抖地拉起宋南柯无力的手,一串鲛珠链随之滑落于宋南柯的手腕之上。 只见鲛珠之上,一缕银白与蓝色交缠的光芒缓缓飘出,渗于手腕之上的脉络,继而全然消失,如同被脉络全吸收了一般。 “姐姐……” 明月的一声惊喜,惊醒了宋南柯,她寻声扭头看去,只见方才紧闭的眼皮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指尖动了动。 不消片刻,只见睫毛一颤,地上之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迷茫的眼中一片悠远孤寂…… “姑娘……” 忽地,身后传来一阵清冷的熟悉声音,宋南柯僵着身子踌躇地扭过头,只见修远一身风尘仆仆之色,正愣愣地看着地上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六十八章 回忆 无边无际的深海,浩瀚广阔的星空,一切都寂静无声,就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变得十分微弱了,看来体内的魔力快要消耗殆尽了,自己估计也快魂飞魄散了吧,那岂不是要离开这恐怖之地了。 只是,不知魂归虚无后,可否看到繁华的红尘世界,可否看到同样魂归虚无的七夕…… 估计不可以吧,上天怎会让她如愿呢,她害死了七夕,她最好的朋友。她本就应该满怀痛苦地死去,还奢求什么红尘世界和七夕的原谅呢!南柯日复一日地沉浸在痛苦中,似乎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是活着的,或者,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无愧于七夕。 星空中突然一道闪电划过,随即一尾流星飞过,落到了南柯身旁。南柯一愣,心中一松,以为自己大限已到,竟出现幻觉。毕竟这无妄之地,莫说是闪电,便是微风亦不曾有过。 只是突然,南柯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向她走来。来人似乎是个挺拔的男子,腰间别着一把剑,只是距离太远了,她亦无法看清那是什么剑, 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来人是一名身穿白色锦袍的男子,一身洁白的锦袍,在这昏暗的无妄之地显得尤为显眼。 锦袍的的龙纹,在星光的照耀下,仿佛要跃然而出。只是,男子模糊的面容有些熟悉,但是,脑子里却是茫茫然的一片空白…… 这男子看到她时,脸上顿现惊喜之色。不过,她周围皆是封印,男子在离她十步之遥便止步不前。 只见男子手指往虚空比画,不多时,一个符咒般的光印便缓缓出现于男子面前。嘴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念咒语。 男子念咒语的同时,双手往光印出一推,南柯便觉得光印迎面而来。只是,在离她五步之远时,光印与封印相撞,如火花相撞一般,光芒四散,如天上繁星纷纷坠落一般。 南柯感觉到,光芒散落后,环绕她的封印此时有了一个缺口,正是方才光印相撞之处。 男子此时亦感应到封印亦被他的光印撞破了一个缺口,一时竟画出六个光印,瞬间,六个光印从四周包围而来。六个光印同时撞上了封印,昏暗的无妄之地仿佛迎来了第一个白天一般,光芒耀眼至极,天上繁星此时的光芒显得暗淡无比。 南柯心想,若是此时便是她魂归虚无之时,此番光景让她无憾了吧…… 就在南柯沉浸在耀眼的光芒时,男子已走到了南柯身旁。只是,由于长时间看着耀眼的光芒,南柯的眼睛此时无法看清男子的面容,仅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就是魔族至宝——南柯剑?”男子温润却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虽然不知男子的来意,但是南柯觉得男子此时的声音对于她来说,犹如,为她这三千年来的桑海沧田增加了一抹颜色,使她孤寂之感略微减轻。 “南柯剑剑灵可在此?可否现身?在下乃天界太子。” 南柯看着眼前之人,心中不禁无奈。在这无妄之地她已待了三千年之久,身上的修为早已所剩无几,别说是化成人形了,就是与外界说话,她亦做不到。 这天界太子对着这虚空呼唤了几次,见无人应答,想必认为南柯剑剑灵已魂归虚无了吧。 “在下失礼了!” 太子说完后便将南柯剑拿起,转身便往外走。 太子右手拔出佩剑,往虚空处一划,一道闪电划过星空,原来方才的闪电,只是无妄之地的入口打开了罢。 太子瞬间化为一缕光芒,快速地往闪电处飘去。南柯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出了无妄之地。太子腾云而走,南柯感受着微风拂面的舒服,看着云下的红尘世界与壮丽山河,不由得感叹,前一刻,她还沉浸在绝望中,此刻,却在感受着万物的勃勃生机。 只是,出了无妄之地,她该何去何从?这天界太子将她带出无妄之地又是有何目的?只是,不管何种后果,如今的她也无法做任何反抗。 南柯由于身上修为所剩无几,纵使这大千世界再吸引,亦抵不过神识薄弱,渐渐地,她的世界便陷入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暖流在她身上游走,流过她的五脏六腑,穿过她的全身脉络,原本失去的神识,此时竟也逐渐恢复。 原本黯淡无光的南柯剑,只见一团光华绽放而出,宛若混沌之界绽放的第一缕光芒一般,悠远而厚重。 …… 南柯愣愣地看着这八纮九野之水争相拥入这归墟中。水势浩大,犹如千军万马,冲战沙场般地冲进归墟,荡起缕缕水汽,在归墟上构筑了一道彩虹桥,若是旁人不知,定以为此处是人间仙境。 只是,对于南柯来说,这就是仙境一般的地方。这里没有无妄之地的死气沉沉,她耳中也不再是万籁俱寂,这浩浩荡荡的水声充斥着她空虚的心。 而且她想起,当日魔君将她送来时说,“南柯,本君自是不能来看你了,以免被天界之人发现,你就在这静心修炼吧。” 南柯不知魔君说话时是何种表情,亦不想知道。魔君不来看她,对她来说,亦是一件好事,至少她可以不用面对魔君,那样她还可以安慰自己,魔君也许没有责怪她,更不会抛弃她。 只是,这平静的生活并不长久。一天早晨,南柯如往常一般,依附在南柯剑上,看着滚滚流水,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水流声,默默地发呆,连魔君站在她身后亦无发觉。 “南柯,本君有一事与你讲。” 来人也许实在无法忍受南柯的默不作声,便开口道:“你可还记得当初救你出无妄之地的天界太子?” “他因私闯无妄之地,天帝大怒,将其罚下凡间历十世情劫。” 这时,南柯剑上的光华有了一丝的闪烁。南柯觉得,尽管她不愿出去见人,只是,她亦不想欠人。 这辈子,她已经欠了七夕了,这份债已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了。天界太子的救命之恩,她是不愿拖欠。 “魔君,可否将南柯剑送到投胎后的天界太子处?” “不可!你身上修为已所剩无几,若是下凡,沾染那凡尘之气,那你日后修行更是难上加难了。而且,你莫要忘记,阆风可在三界到处找你!” 魔君的拒绝已是南柯的意料之中,可她怎可轻易放弃,就如同三千年前,她缠着魔君,非要去那红尘万丈走上一番一样。 “魔君,若是没有天界太子,南柯早已在无妄之地魂归虚无,又谈何修行。而且,归墟的气息已将南柯身上的剑气收敛了,凡人的一世,就如魔界的几天罢了,南柯身上的气息想必亦不会溢出。所以,望请魔君成全南柯。” 南柯看着魔君眉头紧皱,却也一脸的坚决。 “本君说不可就是不可,若是本君让你下凡,那与将你推向死亡又有何异。南柯,虽说你是本君的佩剑,可本君一直以来,是将你与七夕一般看待,我又怎么忍心将你送走……” 听着魔君的话,南柯心中亦是难受的很。是她,是她无法原谅自己。一切的错误都是由她开始,那么,希望至少由她来结束。 “魔君,南柯很难受……” 南柯本是有千言万语需要说服魔君的,只是,看着眼前的魔君,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三千年前,她贪恋那红尘俗世,老缠着魔君让她去凡间,魔君经常被她纠缠到又气又无奈的情景,以致心中的千言万语便汇成这一句了。 只见魔君听到这话,瞬间背对着南柯剑,以手扶额,尔后,便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南柯,你,真是,魔怔了……”说着便甩袖急急离开。 南柯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魔君,便知他允许她报恩了。 …… “歪了,往左边一点。” “这样可以了吗?” “不,不,还是有点歪,稍微往右!” “这样呢?” “嗯?再往右点。” “锦瑟,要不你看好了位置,我再移这红灯笼,这一来一去,费劲得很。” 流年站在梯子上,拿着灯笼看着底下的锦瑟。在锦瑟挑剔的指导下,他光是挂这一盏灯笼,就用了一刻钟了。明天便是大喜之日,如此一来又怎么来得及。 锦瑟看着那屋檐下的灯笼,红火的颜色正如她此时的心情,浓烈且激动。心中那满溢的喜悦,让她整个人都有些飘然之意,竟一时觉得眼前的一片喜色有些虚幻,仿佛她一用力,便如那水中泡沫,顿时无影无踪。 她耳中全然没有听到流年的抱怨,一时沉浸于那缥缈不安。突然,不知何时出现的冯云天伸手环过她的腰,一阵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锦瑟方有几分真切之感。 “流年,看我夫人这脸色!莫不是你又在欺负她!” 冯云天从远处便看到锦瑟出神的身影,他知道锦瑟心中的不安,尽管他在身边时,锦瑟总是一副浅笑的满足样。 只是,在不经意时,他亦看到过锦瑟眼中不安之色的流出。他知道以往之事在锦瑟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口,可那又如何,日后,锦瑟定当由他爱着护着,他伴她一生平安喜乐。 “公子!你这是赤裸裸的偏袒,明明是锦瑟使唤流年,怎又成了流年的错?” “只要我家夫人脸色不喜,便是他人之错,我纵是偏袒有如何,纵是世间之人皆错,我夫人都是对的。” 流年看着自家公子一口一个夫人,脸上一副理所当然之色,心中不禁翻起白眼,世人皆说,爱情如灵药,滋润心灵。依他看,这爱情如迷药,使人发傻。 “嘻嘻,得夫君如此爱护,锦瑟真是三生有幸!流年下来吧!” 经冯云天的插科打诨,锦瑟心中的不安之感尽已消散。看着还在梯子上的流年,心中不觉好笑。 流年看着这灯笼的位置,不就是他刚开始摆的位置。爱情中的人,真是无法理解。流年无奈地从梯子上下来。 “公子,流年现在便去通知碧虚先生,让漱钰夫人今晚过来。” “去吧,只是莫让府上之人知道,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是,流年现在便走。” “锦瑟,你可曾怨我,未能给你个盛大的婚礼?甚至还需偷摸着来。” 冯云天觉得婚嫁迎娶之事,是每个女子一生中最为重要之事。每个女子都希望意中人骑着那高头骏马,铺着十里红妆,受着众人祝福,来到身边,与其相伴一生。 可现在,在他这寻幽苑内,既无高头骏马,亦无十里红妆,甚至还瞒着府中之人。 “公子,能嫁与公子为妻,已是锦瑟此生最大的福气,锦瑟又怎敢苛求太多。便是天地为媒,百花为证,锦瑟亦心满意足。而且,你我亲近之人,无非就是魔君与夫人,还有这寻幽苑内的婆婆留下的气息,有他们在,又何须他人!” 冯云天将听着怀中之人的话,心中感慨万千,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六十九章 魔君 “公子……” “姑娘……” 一声前尘往事的眷念与一声急切的担忧于院中同时响起,声音消散之际,两人皆是一愣。 “姐姐……” 明月似乎没有看到突然而至的修远,她看着地上有些失神的人儿,心中已是波涛汹涌,前尘往事,是非对错,一切只为眼前这双悠远孤寂的眼睛能够睁开罢了…… 南柯微微一垂眸,遮住了那道炙热却又陌生的眼神,嘴角泛起了一抹自嘲,此前她竟是这般痴傻,仅凭一缕神识便以为他已是魂归虚无了。只是,眼前这人,还是她的公子吗…… “大侠” 宋南柯看着似乎陷入沉思中的修远,心中莫然升起一阵酸涩,或许记忆失去了,但是心底里与南柯的感情已是深入骨髓了,一眼便是万年…… “煜月?公子?” 南柯缓缓仰头直视修远,如蕴含了宇宙洪荒一般幽深的眼中隐隐闪过一缕伤痛,口中喃喃问道。 修远看着地上样貌熟悉神态却截然二人的南柯,忽地于绿玉筑内那床榻之上的幻影骤然出现,修远只觉得心底深处有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感觉,但是似乎隐藏地过于深,以致他方想抓住,已是飘散。 “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占了在下朋友的肉身。” 南柯的头脑中,忽然变得茫茫然的一片空白。彼此再见的场景她并非没有预想过,甚至于心中,已是思虑了千遍百遍。她想过沧海桑田后,他已是另有所属,或者已是殒灭于某场战斗中。 但是,她从未想到,再见之时,于他而言,她已是成了“阁下”…… “煜月!你莫不是高兴地有些痴了,竟然不识的姐姐!” 明月自是没有错过南柯眼中的那抹伤痛,相见不相识,其中的无力之痛她已是尝遍了千百遍,她一万个不愿看到南柯活得如她一般。 “煜月?姑娘认错人了,在下名唤修远!” “修远施主!”莫羡自是不识三人之间心底的纠缠,他只知宋南柯不见了。 “你可来了,宋施主她,她不见了……”莫羡口齿不清地将事由尽数解释出来。 只是,话语落下之时,倒是南柯率先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脸上戚戚已是掩盖不止的明月,心下唯有一声喟叹。 “明月此番,亦是为了我。”南柯余光似乎极其无意地瞥了一眼修远腰间的南柯剑,似乎寻常得如道家常一般。 “我本该于五百年前便魂归虚无,如今眼下这番逆天之行,其中因果皆由我担,不知公子意欲何为。” “自然是将宋施主的身子换回来!”不待修远回答,莫羡便急急说道。 “这个呆子,倒是不免我一番疼爱!”宋南柯丧丧地脸上勾起一抹欣慰。 “这孩子,可是你的骨肉!”南柯转眸看向眉眼间皆染上忧愁的明月,轻声说道。 明月紧抿着嘴唇,垂下眼皮点了点头,不欲说任何辩驳的话。 “看来,我不在的几百年里,你过得甚是心伤……” 南柯这才细细打量明月,几百年未见,眉眼间的娇俏与怯怯,已是全然被一阵戚戚所盖。看来,情之一字,伤她甚重。 “二位可是在叙旧!” 莫羡突然有些刻薄地看着明月,冷冷说道:“若是宋施主出了什么事,你可知,你便回不来头了!” 明月一愣,看着眼中有些责备的刻薄眼神,心底竟是生出了几分暖意。只是,面上仍是一片冷漠。 “回头?呵呵……自六百年前起,我便没想过回头这两个字!” “公……阁下如何看?” 在莫羡与明月一来一往的对话中,南柯对于明月所行之事已是有些头绪,只是,一声公子正欲出口,待看着那陌生的眼神时,生生地噎在喉间。 “不知南柯姑娘为何能够与姑娘同存于世?” 修远神色寻常地站于南柯身前,只是眼中却带着审视。眼前之人三魂六魄皆存,可却已是全无宋南柯的气息。 听到修远的话,宋南柯顿时瞪大眼睛地看着眼前的南柯,心中甚是怪异,毕竟任谁以他人的视角,看着自己时,心中亦不免别扭。 “呵呵”闻言,南柯悠远孤寂的眼中闪过一缕伤痛。 “你莫不是以为,我是这位姑娘的前世吧……” 话语落下,莫羡与宋南柯如同惊雷一般,特别是宋南柯,心如擂鼓一般,若是南柯并非她的前世,她的到来,岂非没有意义…… 修远并无惊讶之色,早在宋南柯说道南柯乃是她前世时,他便存疑了。若是前世仍存于世,宋南柯至少亦缺少一魄。 “既然如此,不知南柯姑娘的残识为何会附于姑娘的肉身中。” 南柯默默地看了一眼平静的修远,心中有些戚戚然,张了张嘴唇,终是什么话亦没有说出。 “施主为何与他们说这般多废话,若是不赶紧将宋施主找到,只怕……” 莫羡看着一脸平静之色的修远,心中莫名升起一阵烦躁,直接便扯住了修远银白的袍子。只是,手中却是一阵濡湿。 “施主,你手上受伤了!” 莫羡的一声惊呼,惊醒了宋南柯的惊愕,她心中一悸,飘忽着来到修远跟前,只见方才背在身后的手腕处,渗出了一片血迹。 她眼皮跳了跳,伸手轻轻地抚上那刺眼的血红之上,只是,手直直地穿过了去,徒留一片颤抖。 “无碍……”修远正欲收回被扯住的衣袖。 “此乃戾气所伤,若是不早些入药,只怕血流不止!”南柯一把拉住修远正欲收回的手。 “阁下乃是使剑之人,若是这般不爱惜手腕,岂不是有辜这南柯剑!” 宋南柯站在修远与南柯旁边,看着相视的两人,一时之间,心中一阵沉闷,不知是为了修远之伤,还是,两人之间,她成了第三人…… “南柯姑娘若是不愿将真相告知,在下断是不愿离去!” 修远冷冷地扯回手中的衣袖,方才心中的那阵跳动,已是平静下来。 “若是知晓了,你待如何?” 天边忽地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闻言,宋南柯有些恍惚,脑中回响着一阵熟悉的声音。 “你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踏入轮回井,这前世自是与你无关。只是,这世事向来就是如此不公平,纵使南柯剑内的执念与你今生无关,却仍是纠缠于你。如果你此番不亲手断了这执念,那么,下一世,下下一世,它仍会随着你的轮回而纠缠于你……” “明月,你这冷清院子,今日好生热闹啊!” 庭院中间一道蓝光自天边飘然而至,光芒消散一个着玄衣锦袍的男子兴趣盎然地看着他们一群人。 宋南柯眨了眨眼睛,眼中闪过阵阵不可思议,杏眼中的倒影映出了一位儒雅之人,那双缺少了镜片遮掩的凤眼正似笑非笑地朝了这方向看过来。 “魔君消息竟是这般灵通,明月不过刚将姐姐唤醒,魔君便闻息而来。”明月恭敬地朝来人施了一礼。 “醒来便好……”魔君看了一眼南柯,万分感慨之下仅有几个字。 “魔君”南柯孤寂的眼中闪过一缕光芒,嘴角不禁有些弧度。 “魔君为南柯所谋之事,南柯怕是难以回报……” “傻丫头,我待你如胞妹,此事何足挂齿!”魔君温润一笑,心中甚是感慨,五百年了,回来便好…… 只是,他朝了修远与宋南柯处看一眼,心中重重一叹,一时不察,不料竟是生出了这般纠缠…… “魔君今日过来,可是要将姐姐带回魔界?” 明月似乎极其无意地问道,虽然她欲与南柯相谈,但是上天似乎已是不愿施舍她这个罪人半点时间了。若是南柯在,只怕徒惹一阵心伤罢了。 “你们姐妹多年未见,本君又岂是这般不通人情之人,今日过来,我乃是来见一位故人。”说着,魔君的视线便停在修远身旁的空地之上。 闻言,明月正欲说话,只是,手中突然被紧紧握住了,扭头一看,便直直地撞进了那一片悠远中。 “宋姐,多日未见,宋姐在这异世过得可好?” 说着,魔君手轻轻一挥,只见庭院内竟升起缕缕光芒,升至半空便骤然汇集成团,往宋南柯所处之处飘去。 众人面前,只见一个绿衣少女缓缓出现,正一脸震惊地看着魔君。 “可是本君换了套衣服,宋姐便不识得本君了?” “这,这……” 宋南柯咽了咽口水,心中过于震惊,以致半晌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板!”一声断喝,毫无犹豫,斩钉截铁。 “哈哈……”魔君朗声一笑。 “看来宋姐看到本君甚是吃惊啊!” 宋南柯似乎没有听到魔君的话一般,拉住身侧修远受伤的手腕,忙开口道: “大侠受伤了,你可有法子止血?” “宋姐真是一如此前啊,有事便想起来找我这闲人。”魔君看着宋南柯紧握的手,温润的眼中闪过一缕怪异。只是口中仍在打趣道。 “快点!”不知是心中焦急,还是方才之事的影响,宋南柯一时之间竟有些气恼。 魔君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宋南柯,指尖一挑,一缕光芒便跃然而起,飘至修远的手腕之上。 “可是好了?”宋南柯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奇怪的修远。 “宋姐就是这般怀疑本君的专业水平?”魔君正欲打趣宋南柯,却在宋南柯撩起修远衣袖时,一个月牙形的伤口骤然入目。 “这是何人所伤!” 魔君与南柯同时开口,两人相视,皆是一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七十章 七夕 南坡竹林绿玉筑内,一身背长剑,身着蓝色长袍,发髻散乱之人立于门前。 碧虚看着眼前面色冷漠之人,眼中闪过一丝幽深,冷冷说道:“不知阆风殿下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魔君自是清楚我为何而来。” “这三界之中,何人不知阆风殿下以除妖为己任,势必除尽行坏事的恶妖。只是,我这绿玉筑,清静得很,并无妖孽作怪。” 阆风看着碧虚一脸糊涂的样子,手指一划,一张画卷便破空而出。画中乃一把玄剑,剑身上的光芒浑然一体,像宇宙虚空,从容而舒缓。而剑刃,如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 一团柔和的光华包裹着剑身,宛如雨后的春日梨花,温柔且清冽,这正是魔族至宝——南柯剑。 “此剑,在何处?” “阆风殿下,此剑三千年前被你镇于无妄之地,虽在二十五年前,天族天子将其带出无妄之地,可自太子下凡历劫,此剑便失了踪迹,你此番来我绿玉筑,怕是白费功夫了。” 碧虚看着画中的南柯剑,指腹在剑身上摩挲,仿佛剑中之光华将其代入那孤寂的洪荒世界中。 “魔君莫不是忘了一年前南柯剑剑气波动之事,而那地点正是在这南国国境内,此后,南柯剑气息全无。” “南国国土之大,百姓之多,阆风殿下又怎可断定是在下这弹丸之地?” “魔君,南柯剑乃你的佩剑,废话我亦不想多讲,希望魔君可将此魔剑交出!” 阆风眼神犀利,看着碧虚指腹仍在摩挲这画卷,声音更是冷如冰刀,周身气息骤然而出,强大的仙气惊得这南坡竹林内的生灵焦躁不安,一时之间纷纷往外逃。 “阆风殿下,你又何须动气。南柯剑乃魔族之物,剑身上的魔族气息是无法掩盖的,阆风殿下可在我这筑内察觉出?” 碧虚看着阆风周身气息逐渐收敛,便知他并不知南柯剑的下落。只是,怕是今后这绿玉筑平静不再了。 “再者,南柯剑已在无妄之地封印三千年之久,身上修为怕是所剩无几。此番南柯剑气息泯然于三界,恐怕是魂归虚空了,殿下怕是白忙一场了。” “南柯剑乃上古魔物,魔力强大,怎会因三千年无妄之地便消亡。再者此剑以幻境魅惑他人,主宰他人命格,违背天地伦常,切不可存于世上。” 阆风逐渐将周身气息收敛,如寒冰地狱般的语气说着此话。 碧虚听着阆风的话,心中郁闷得很,自己的佩剑成了天界人人得以诛之的魔物,他却因三界的平衡,不可有任何的反抗,真是窝气得很。 所以,他亦不想阆风好过,脸上不禁冷笑道:“阆风殿下一直追查南柯剑的下落,难不成真的只是护天下苍生,而非,执着于旧事?” 碧虚看着阆风周身气息瞬间紊乱,脸上更是寒如寒冰,心中不禁大快。 “阆风殿下,十日后便是舍妹忌日,以你与舍妹往日的交情,可愿上柱香再离去?” 阆风原本冷如寒冰的脸上瞬间破裂,眉眼间净是癫狂之色,眼睛竟染上一层血色,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逐渐沁出血珠,拳头猛地往桌上一砸。 “七夕没死!没死!” 桌子轰然倒塌的同时,阆风怒吼。 碧虚冷漠地看着癫狂的阆风,更是火上浇油地说:“她的墓就在这竹林深处,殿下。” 碧虚说完后,一阵强大的仙气铺面而来,他衣袖一挥,仙气与魔力在的房子内猛烈地碰撞,房内用品皆纷纷破裂。 碧虚看着自己的心爱屋竟毁,心中一怒,运转身上八成魔力,一个掌风便将气息混乱的阆风打飞出去。 阆风被打落在筑外的溪中,碧虚浑厚的魔力将其法力化去了五成,同时也压抑住他紊乱的气息。 山中溪水冷冽,日头高挂,但寒气仿佛要沁进心头。阆风脸色回归漠然,纵使身受重伤,脸上亦无半点痛苦之色,就这样默默地躺在溪上。 碧虚走到溪边上,看着躺在溪里的阆风,突然化去五成法力使得他脸色惨白,原本就散乱的发髻此时已散落,仿佛水草一般随着溪水飘动,眼睛失神地看着上空的竹子。 碧虚心中虽恼怒阆风的执着,但是看着此时的他,不禁在心中无奈地叹气。 “阆风,你本就不是本君对手,看在七夕的面上,本君此番不与你计较。但同样的,因为七夕,我亦不想在我的绿玉筑内再看到你的身影,本君不想扰了七夕的清静。” 碧虚看着无动于衷的阆风,心中又气又恼又无奈,衣袖一甩,转身便往房子里走去。 阆风听着碧虚的话,但是他并不想动。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仿佛心中有了个大窟窿,他很想找东西填上,可是他找不到。 …… 锦瑟此次睡得特别安心,梦中没有了那无边无际的深海和浩瀚的星空,亦没有七夕的责怪,只有满满的安心。 她慢慢地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想必她已睡了一个下午。刚想掀起被子下床,发现床边有一人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上睡着了。 锦瑟看着床边熟睡之人,一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可以感受到他手上常年练剑的薄茧,粗糙却让她温暖且安心。眉眼间依然藏着忧愁,眉头微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将其抚平。 锦瑟伸出纤纤素指,指腹轻轻地在冯云天的脸上摩挲,一双杏眼满是痛惜,自己的存在,对于公子来说,是福,还是祸? 空气中的流动似乎突然停滞,屋外虫鸣与沙沙风声戛然而止,一阵熟悉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 “南柯!” 一缕光芒飘进房内,光芒尽散,一个玄衣人影出现在房中。 “魔君!” 锦瑟看着突然到来的碧虚,默默地收回了双手,掀起被子起身,向来人作揖。 “身子不适,就莫要多礼了。” 碧虚看到锦瑟惨白的脸庞,便知阆风的到来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不知魔君今日前来有何事?” “南柯,你本是本君佩剑,纵使如今的你与凡人无异,可你的气息,本君还是可以感知。今日,你与云天在南坡竹林!” 锦瑟看着月下的身影,不禁觉得可笑,自己妄想与凡人一样,可是她终究不是凡人。 “是的,南柯知道阆风已找到金陵城。” 碧虚看着锦瑟嘴角的那抹自嘲,心中一阵不忍。 “阆风虽然已找来金陵城,可是他却没有你的任何踪迹,只要你日后心行事,阆风就难以发现。” “南柯自然明白。这一年来,与公子陪伴的温暖,南柯自是不肯让任何人毁了。” 锦瑟看着床沿处熟睡的冯云天,她又怎可忍心让他孤独一人呢! “南柯,本君自知你要报答云天当初将你从无妄之地解救出来,只是……如今,云天心结已解,你何必在这人间苦苦挣扎呢!” 碧虚看着冯云天腰间的南柯剑,玄色的剑身上,已是光芒暗淡。 “魔君,当日南柯以毕生修为幻化成人,虽是报答天界太子的解救之恩。只是,如今南柯留在凡尘,只是因为公子。” “可云天百年之后,回归天界太子之位,你要怎么办啊!你如今与凡人一般,生老病死一样不少。只是凡人死后,魂归奈何,便等待下一世。而你,若是死去,那就魂归虚无了!” “一世足矣!南柯所求,亦不过是与公子相守一世。” “痴物!” 碧虚听着锦瑟的话,心中顿觉大怒,可看着眼前的锦瑟,一双杏眼,盈盈水光,眼眸内的悠远孤寂似乎消失不见,心中更是无奈至极了。 “魔君,可曾责怪南柯害死了七夕?”一声细弱蚊蝇的声音喃喃而出,其中的愧疚掩盖不下。 锦瑟盯着脚尖,月色下,鞋子上的莲纹闪着光芒,更是显得栩栩如生,可能也使得她无法移开目光。 碧虚没想到锦瑟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看着低头看脚尖的锦瑟,碧虚心中一阵心酸。 “南柯,我之前不也与你说过,七夕的死,与你无关。” “可,可,可是,是我,是我将阆风带人幻境,是我!是我在幻境中使用法术,破坏了幻境与现实的平衡!” 锦瑟略带颤抖的声音,将心中的愧疚一字一字地吐出,她觉得眼角干涩的很,喉咙仿佛被堵上一般,一字一字都是如此艰难。 “南柯!这都是七夕的选择。你与七夕相识多年,难道还不了解七夕的性子吗?当初她选择留在幻境中,是因她对阆风有情;她选择将内丹给予阆风,同样是因她对阆风的情。情之一字,又岂是你一人之力就可改变的。” “再者,若是幻境中的不是阆风而是云天,你又会怎么做!所以,南柯,为了你好,也为了七夕,放过自己吧!” “三千年的无妄之地,足以抵消你心中的愧疚。” 锦瑟看着一滴晶莹的液体滴落到鞋尖上,在水绿色的鞋面上慢慢地晕染开,紧接着,一串的水滴往下掉,不过,此时她眼睛已蒙上了一层水雾,无法看清莲纹晕染的美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七十一章 消散 湛州临海群山挺拔,繁木茂盛,多有阳光所不能到达之处,阴暗潮湿,寻常百姓亦不愿主动进去。因为但凡深入瘴地,无不染病。所以对于临海群山,湛州百姓皆是讳莫如深,提到时,皆是以尧山代称,因为尧山,即妖山。 木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紧闭的木门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拉开。 只见粉色的桃花明媚地张扬在枝头,花香飘满山谷,一阵风起,花瓣纷纷掉落,似飞舞的蝶,又似纷飞的雪,美丽缠绵,大有误入靖节先生笔下的桃花源之感。 面对一片灼灼桃花,男子苍白脸上的警惕之色并未减少半分。他眨了眨眼,环顾四周,剑眉微蹙,因为于这偌大的山谷间,竟无半分气息。 “哒……哒……”一声声粗重又笨拙的脚步声从屋后传来。 男子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缕冷意,下意识将手搭于腰间的佩剑之时,却搭了一空。 同时,男子心中咯噔一下,不知何时,脚步声已是来到了他的身侧。 “可是在找这把破剑?”一声嘶哑却又古怪到接近可怕的声音于身侧响起。 男子一愣,他的手已是在不知不觉间收紧,正欲运起体内的气息…… “莫要做这等无用之事……先不说你伤重未愈,就以你的凡人之躯,与我斗,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男子暗暗一咬牙,指尖动了动,便将收紧的拳头缓缓放松下来,微微犹豫了一下,方才扭过头寻声望去。 只见木屋一脚处,一身黑衣罩子笼着一个瘦弱的身子,头上纱帽黑纱垂地,厚密的黑纱不漏半分面容。枯瘦如枯树皮的手上捧着一碗漆黑的汁水,干净的圆润的指甲却因用力过度而泛白,脚下,他的佩剑闪着寒光,只是,不知为何,寒光之上,带着些许木屑…… “在下江离,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而且……为何我会在此?” 脑中记忆停留所在仍是一片火海,火舌之中,他竟没有被烧成灰烬。而且,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有了许多陌生的感觉,一种全新的感觉。 “老人家……” 垂地的面纱微微抖动,老人佝偻着的身子竟然有些不稳,口中喃喃有语。 “哈哈……”一声古怪的笑声自老人口中传去。“是啊,如今我这幅模样,确是担得起你的一声老人家……” 看着古怪的老人,江离心中一愣,只是面上仍是一片平静,视线若有若无地打量着老人。 “若是称呼有所失礼,望老人家指教,不知老人家尊号是何?” “你唤江离?”老人并没有理会江离的问题。 “是的!可是老人家救了在下?” “是又如何?” 虽然老人黑纱罩面,但是江离仍然可以感受到面纱后那道炙热的视线,他不解地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 “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唯有身外之物罢了……” “要那黄白之物,于我有何用?生不带来死不能走,不过……” 江离看着越发走近的老人,忽起一阵微风拂面,鼻畔飘来一阵若有若有的优昙花的飘逸,他心中一窒,心底那些陌生的感觉交汇得越发激烈了。 “此处凄冷,几百年来亦不来半个生灵,若是你这般想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便留下,如何!” 江离垂眸看着与他肩膀一般高的老人,一声允诺已是到了嗓子里,只是。 “在下今世的命,已非在下所能决定,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期待,着实……” “你的命……”老人突然扬起头,直直地看着江离,似笑非笑地说道: “何为你的命非你能决定!不管何时,你的口中,便是只有这种话来搪塞我吗!” 看着老人莫名其妙的话,江离心中虽是奇怪,但是面上仍是一片平淡。“此话并非搪塞之由,在下自幼于勾栏之所长大,若非得当朝太后相助,在下早已死于龟奴手下,所以……” 江离轻轻接过老人手中抓得紧紧的木碗,带上几分无奈说道:“若是老人家嫌此处清冷,便可随在下回晋,在下定会好好待您,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老人方才拿着碗的手仍在半空中,她看着如枯树皮一般的手,心中之凄凉似乎要喷涌而出,她紧紧地咬住嘴唇,用力之大,已是满口的血腥味了。 “若是您不愿离开故土,若是日后我得来空,便时常回来看您,如何?” “呵呵……”老人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颤抖,“不识也罢,不识也罢。” 说着,老人皮包骨一般的手轻轻地抚于面纱之上,其中沟壑分明的疤痕显得犹如明显,直冲指腹之上的触感。 “你的伤势已无大碍,喝了这碗药,你便快快离去吧!”说完这一句话,老人似乎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僵硬地扭过身子。 “老人家,可是认识在下?”听着老人的话,江离心中甚是怪异。 “不识”老人头都不回便斩钉截铁地回道。 “可……” “没有可是!此处非你此等凡人长留之处,若是惜命,便快些离去!” 听着老人毫不犹豫的话语,江离心中的疑惑更盛,只是看着那冷漠的背影,他心中那股陌生的感觉汹涌澎湃,他似乎极其无意地问道。 “我自幼便是个冷心的,识我之人皆道我冷情如石,只是,为何,自我醒来后,我……” “我不过将你身上的死气去掉罢了。” “死气?” “你的前世,犯下了弥天大错,你于孽镜地狱受罚,刑满投胎身上死气不散,遮盖了你的生气,所以,不管面对何人、何种情况,皆无法触动你的心弦……” 说着,老人双手紧握,指节泛白,用力的似乎要将手掌整个捏碎一般,却仍是无法控制心中对身后之人的眷念与恨意。 “弥天大错?”江离紧抿了嘴唇,半晌无言,良久才缓缓问出口。 “是的,弥天大错!”老人脸上松弛下垂的肉都在微微抖动着。 “你枉担神之名,因一己之念,害得一人心伤魂灭!” 江离不解地皱紧眉头,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人,可是您相熟之人?” “哈哈……”老人忽地便大笑起来,只是那尖利的笑声令人如此不安,仿佛呜咽,仿佛欣慰,又仿佛只是在笑而已。 “我又有何资格恼你恨你!若非我,南柯便不会死!” 看着眼前又哭又笑的老人,江离蹙着眉想了想,问道:“您可是认识我的前世?” “不认识!”一声断喝,斩钉截铁,毫无犹豫。 只是,在江离听来,确是证实了他心中所想,继续问道:“既然如此,您为何要救我,而且还将我身上的死气消去……” “救你?若是让你这般死去,岂不是太过便宜你了!”老人猛地转过头来,笑声之中有些阴蛰。 “凡间一世,乃是你的回归神位的一劫,若是你想要赎罪,便给我好生活着!”老人忽地扯住江离的衣领,竭力让声音平静下来。 “至于消去死气,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便是面对大痛大悲亦无半分反应,谈何赎罪。如今,你便好生感受着红尘俗世的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看着衣领上的那只手,江离微微一愣,眼前之人似乎突然变成了一个红衣似火的女子,正居高临上地睨着他。 “阆风,你看着我之时,可真只是两眼空空吗!” 江离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火红一片已是消失不见,只是耳边却莫名回想着那莫名其妙之话。 他将手中的药汁一饮而尽,其中的苦涩在舌尖之上瞬间蔓延,他方才有了几分清醒。 “前世我是何人,做下何等大恶之事,我已是全然不记得了。若是其中有伤害到老人家的,在此,我唯有……” “若是你真要感激我,便快些离了这!”老人似乎刚刚反应过来一般,猛地撒开扯住江离衣领的手。 “啪” 忽地,山谷北边传来一阵巨响,激起阵阵狂风,荡起一片花雨,席面而来。 结界波动之下传来的那阵熟悉的气息,老人一愣,身子竟一时间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衣袖一拂,一道蓝光飞射而出,直奔动静所在。 几声打斗之下,动静已是消失,结界之内的狂风渐渐停了下来。看着落了一地的花瓣,老人正欲呼出一口气,只是,身侧传来一阵怪异的眼神。 狂风吹拂之下,面纱不知于何时露出了一个口,隐约可见,流畅的下颌线上,沟壑交错的疤痕如粉色的肉虫一般,盘踞于苍白的脸上。江离忽地便瞧见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尽管已是稍纵即逝,但是仍然被老人看见了。 老人一把扯过面纱,颤抖着的双手紧紧地捂着脸上,尖声叫道:“滚!” “方才我……”江离看着黑纱之上有水雾浸染的痕迹,心中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滚啊!若是再不走,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老人脚步不断地后退,忽地抬手,升起一团炙热的蓝光。 “老人家……” “闭嘴!” 厉声之下,手中的蓝光已是飞奔而出,老人一愣,下意识一般地猛地将蓝光收回,只是,终究还是伤到了江离。 “阆风!”一声凄厉且自责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 江离捂着手臂,只觉手中传来阵阵炙热,忽闻一声凄厉后,眼前一花,他抬眸一看,那一片灼灼其华已是消失不见,身边皆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因他突然的出现,正好奇地指指点点中。 江离置若罔闻,恍惚地径自越过围观的百姓,已是分不清心中那澎湃的情绪到底是喜、是怒还是恨了。 他轻轻地拉起手臂上的衣袖,只见一个月牙形的伤口正微微泛着蓝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七十二章 夭折 庭院之内,众人皆是各怀心思地看着修远手腕处的月牙形伤口,寂静在各种心思间穿插流逝。 宋南柯见魔君神色凝重,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双手在不知不觉中就握紧了,生怕魔君一口说出一个没办法。 “老板,大侠的伤,可是很重?”宋南柯强自镇定地声问道。 魔君一愣,终是反应过来,眼中多了一抹无法掩饰的喜悦,笑道: “宋姐不必担心,事一桩罢了!” 说着,手掌一划,只见一缕蓝光自伤口处缓缓而出,而伤口亦慢慢地愈合了。只是,那缕蓝光,被魔君极其无意地收于衣袖之中。 只是,这一举动并没有逃过南柯的眼睛,看着那缕熟悉的戾气,南柯心如擂鼓,七夕,可是你…… “为何宋施主没有肉体,却仍可现身?”莫羡不解地皱紧眉头。 “哈哈,你这娃娃倒是个厉害的。”魔君低头看着莫羡,心中咯噔一下,不想这娃娃身上竟然有着如此醇厚的佛光相持。 “年纪这般,便与佛家这般有缘,孩子,若是你好好修炼,定成不俗。” 听着魔君问非所答,莫羡眉头不禁蹙起,嘴巴一撇,如耍脾气一般,扭头看向专注于修远身上的宋南柯。 “娃娃,年纪不大,这脾气倒是大得很啊!”魔君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道:“眼前的宋姐乃本君利用院中灵力所聚起的神识。” 宋南柯上下查看修远手中的伤口,翻来覆去,见仍是一片白皙无暇的肌肤,方舒了一口气。不想,一抬眸,与那片充溢着笑意的幽深撞个正着。 面上一红,睫毛一颤,眸子便往四处飘,慌乱之际,慌不择言道:“那,那起初你为何不直接利用灵力将南柯的灵识聚集起来呢?” “南柯与你自是不一样。”魔君扭头看向有些呆愣的南柯,轻抿着唇,默默皱起眉头,有些感慨地说道: “南柯在五百年前已是身死魂灭,本君逆天而行,强行留住了她的一缕残识。残识与神识自是不可相提并论,神识若是离体,只要生命尚未走近,就可利用灵力强行聚集。但是残识已超脱三界之外,寻常法子自是无法聚识成形。” “既然我非南柯的后世,为何我亦唤做南柯,同时那稀奇古怪之事,又为何纠缠着我?” 方才修远所言,她自是十分相信,她抬眸直直地看着魔君,只见其视线间的闪躲之意,宋南柯心中微微一沉,生出一种荒唐的想法。 “这个……”魔君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宋南柯,下意识一颤,声说道: “与夫人于各个时空中穿梭旅行乃是本君的一大爱好……” “说重点!”宋南柯一声断喝。 “本君一直都在为南柯寻一合适的寄主,机缘巧合之际,本君在医院见到了一名出生便夭折的婴孩……” “那孩子,是我?”魔君的话犹如一道惊雷一般,震的宋南柯的脑袋有些发蒙。 “没错……”魔君敛起脸上的笑意。“当时,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南柯的残识有了反应,我便知你,便是南柯的寄主。” “怎么可能!”宋南柯惊惧之下忙摇头否认。“若是真如你这般,我又怎会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有悖天理,世间因果循环,自是不可逆。但是这逆天之行,本君又非初次所为,多做一次又如何!” “若是我出生便夭折,我爸妈岂有不知之理。”宋南柯嘴角抽动了一下,一声哽咽差点便随之而出。 “他们自然知道。他们不仅知道,而且为了你的复活,他们还应允了本君两个条件。” 宋南柯上下齿间死力地咬合着,仿佛只要这样,她才能维持自己的面部表情,同时,她觉得心底的寒意层层弥漫。 突然,收紧的拳头被一只大手紧紧的包裹住,冰冷的皮肤触到那一片的温暖,心底的颤抖方有几分减少,她求救似看向那双幽深的眸子。 只是,这般情景落入了一片悠远孤寂中,增添了几分暗淡。 “宋姐芳龄二十四,是吧?”魔君似乎出声问道。 宋南柯僵硬地点了点头,茫然地看着魔君。 “可知你能够活到正值繁花烂漫的年龄,可是你的父母将他们的阳寿各匀了二十五年出来。” 魔君回想当初那对因孩儿夭折而痛不欲生的夫妻,听闻此消息后,恨不得将两人的阳寿尽数给予这孩子,心中便是一阵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初若非担心所匀的阳寿过多,怕你一人在世间孤苦,你的父母本欲将全部阳寿尽数给你。” “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宋南柯仿佛没有了呼吸一般,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魔君认真的神色,忽地便不受控制一般问道。 “起名为南柯,将南柯剑置于身侧,直至你有了独立意识为止,便将南柯剑送还与本君。在你二十四岁之时,放手让你来到异世……” 宋南柯的头脑中,忽的变得茫茫然地一片空白,仅有与妈妈通话时的记忆。来异世前一个星期,她将无故落泪这事告诉妈妈后,妈妈的语气有些奇怪,唧唧呜呜了许久才告诉她一个地址。 在她准备挂电话时,还莫名其妙地提醒她记得回家。她不明所以,但是妈妈也不肯细说,她只好拿着这玄剑去找那咖啡厅,方有了这般经历。 “我,我爸妈,的,阳寿所剩,多少……”宋南柯似乎竭尽全力一般才将心中的疑问说出。 看着惴惴不安的宋南柯,魔君淡淡说道:“当初你的父母不愿知道,只因他们想要将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希望每天待你最好。你,可是仍要知晓……” 宋南柯垂下眼睫,但只是微微一闪,再度抬头,已是目不斜视。她朝着魔君甚是郑重地摇了摇头,只是杏眼中已是蒙上了一片水雾。 “你与南柯虽非前世今生之缘,但是一如双生姐妹。若是当初没有南柯的残识进入你的体内,便是我有着通天的本领,亦无法将你救活。” “老板的言下之意可是让我把肉身送给南柯……”宋南柯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 “是的!” “不可!” 魔君煞是威严地看了一眼坚定的南柯,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只是,对于魔君的眼神,南柯似乎没有看到一般,她的视线似乎极其无意地扫过那对相握的手,淡淡说道: “夺人之物这事我自是做不出来,如今,我尚有一事不明。若是此事摆弄清楚了,我定将肉身完璧归赵,姑娘不必担心!” “你这痴物!”魔君重重地将衣袖一甩,心中既气恼又无奈。 “魔君,南柯知道你所做之事,一切皆是为了南柯。但是我们魔界儿女又岂是觊觎他人之物之的卑鄙人!” 魔君话头一窒,他心知南柯是因煜月之事,了了回到这三界之内的念头。只是,他转眸看了一眼视线几乎没有从宋南柯身上移开的修远,心中更是无奈。此番纠缠,此番缘由,他该是如何解释…… “既然你们皆是这般执着,好自为之吧!”说着,魔君已是不见踪影,仅剩一句似怒非怒的声音在院中回想着。 见状,南柯神色一凛,一把松开了拉着明月的手,正欲跟上之时,倏地扭过头来,悠远孤寂的眸子中甚是认真。 “明月,事缓则圆,切忌用急,所有的事,皆待我归来之事,再做打算。” 说着,南柯余光间瞥了一眼修远与宋南柯所在,张了张嘴唇,却没有说出任何话,便随着魔君而去…… 往事如烟,于脑海中穿插而过。忽的响起,她是锦瑟,他是冯云天之时。她愧疚难过之事。 一只手便会挽过锦瑟的肩,她便进入了一个怀抱,怀抱中充满了熟悉的气息,是她最依恋的气息。 她会将脸贴在冯云天的胸口上,听着胸腔里心脏的跳动,感受着背部那只大手的抚摸,眼中的湿意已无, 在这个怀中,她想象过放声大哭,将心中的种种倾泻而出。 只是,如今,她却哭不出来,她只想默默地待在这个怀中,前尘往事皆与她无关,她亦不想追究为何他醒着。 其实,冯云天从锦瑟醒来的那刻就清醒了,只是他发现锦瑟娇嫩的指腹在他脸上轻轻地摩挲,他十分享受此刻的温馨,不想打破。 只是,突然,师傅的声音传进耳中,“莫要出声!” 他心中虽是十分疑惑,只是想必师傅自有其道理,便仍在不动声色地装睡。手中的柔荑在悄悄抽回,被褥的动静说明床上之人在下床。 只是,他未曾想到,接下来的一番谈话竟是如此使他震惊。听着锦瑟对他的表白时,他心中喜悦甜蜜得很。只是,这甜蜜很快便被锦瑟哽咽的声音冲散,锦瑟声音里的愧疚、痛苦、孤寂,听得他心脏直发疼。 月光下,一身单衣的锦瑟,低着头看着鞋尖,如黑色锦缎般的秀发顺势遮住了她的表情,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冯云天仿佛听到了锦瑟眼泪滴滴落下的声音,这一滴滴的眼泪犹如尖刀,滴滴插进他的心中。终于,他无法忍耐了,起身过去,便将月下那孤独的人儿拥入怀中。 宋南柯眨了眨眼,看见相继离去的两人,思绪似乎方才有些清醒过来。扭头之际,却撞见修远关切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正欲说话…… “三位在此待得也是够长了,是时候离开了!”明月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七十三章 了结 星寒月皎之下,尧山之上,一个偷摸的身影不时地四处张望,手中紧紧地拽住一根烟火,脚步匆匆地往前走去。 只见身影于抄手游廊之上左拐右拐,终是进入了一个荒凉的院子中。将烟花筒置于地上,男子稚气未脱的眉眼间染上了一抹喜悦,只是笑容之中夹着几分阴蛰,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 “此事,是时候了结了,明月,若是你要怪,便怪你自个儿,竟将本太子囚于尧山之上。”孙淇看着地上的烟火筒,澄澈的眼中闪过几缕癫狂之色。 “噗” 朝着火折子一吹,孙淇眼中立马染上了一缕火苗,飘忽不定,正如当下孙淇紧紧拽住火折子不放,心中似乎尚未落下决定。 看着手中似乎随时要熄灭的火苗,孙淇脑中忽地浮上明月那一脸戚戚的模样,竟然生出几分隐隐作痛,手中的火折子不由自主地松了些许,这种情绪在内心的最深处,隐藏之深,他似乎已是无法察觉。 脸上一凛,随即紧抿了唇,孙淇默默地皱眉,看着微风之下飘忽的火光,此事若成,他的太子之位便无人可撼动。但是,为何,他心底没有半分愉悦…… “啪” 忽地,荒凉的院中想起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孙淇一惊,手中一抖,火折子瞬间跌落在地,徒留几缕火星与一股淡淡地硝烟味于院中漂浮。 孙淇侧目倾听,只闻四周皆是一片寂静,耳边仅传来他擂鼓一般的心跳,他微微犹豫了一下,才迈开脚步往动静所在走去。 “咔” 假山之后,杂草丛生,孙淇的心脏几乎已是提到了嗓子眼处,一步一脚印地缓缓往假山处走出,脚下忽地踩到了一抹硬物,一声破裂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孙淇下意识一颤,另一只脚尚在半空中停滞,他僵硬如化石一般伫立着,脚下硬物的触感直冲脑中的神经,他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见无半分人影,暗暗一咬牙,缓缓移开脚下。 皎洁的月色下,一枚已是断成两截的木簪陷于土里。孙淇弯腰拾起木簪,非名贵木材的坯子下,笨拙的手法雕刻着一尾鱼,估计因长年累月的触碰抚摸,木簪变得光滑无比。 只是,看着这木簪,孙淇心神有些恍惚,心底似乎有什么将要呼之欲出,但是他使劲一想,他的脑海中,倏地变得茫茫然的一片空白。 对于无法掌控的局面,孙淇面上有些阴蛰之色,折成两半的簪子被紧紧地抓于手心,刺疼感慢慢地渗进肉里,火辣辣的疼痛烧上脑门,变成了一股按压不住的邪火。 只见孙淇身形如风,瞬间便拾起了熄灭的火折子,再次点燃。此次,澄澈的眼中再无犹豫,唯有满满的疯狂戾气。 “咻” 火舌碰到引线,不消片刻,一声光芒飞腾而出,于繁星间瞬间炸开,在孙淇阴蛰的脸上映下沟壑交错的阴影。 看着渐渐熄灭的信号烟火,孙淇一声轻笑,在荒凉的院中显得尤为阴森。睫毛微微一眨,眼中似乎突然间便一片澄澈,微微犹豫了一下,方才踏出了院子。 “哒……哒……” 看着孙淇一点点将要消失的身影,明月缓缓走出假山的阴影,只是,宛若碧波的眼中一片平静,无悲无喜。 她垂眸看着地上那抹印记,仿佛没有了呼吸一般,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心底的寒意层层弥漫。 “明月,明月,据说,男子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皆要为女子送上定情之物……”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不管明月是何人,在我心中,明月便是我的妻子。这木簪,便是我们携手到老的见证……” 那抹邀功的孩子气在脑海中反复地回想着,明月的双手在不知不觉已是收紧,嘴角泛起一抹怀念的弧度。 “阿淇,簪子坏了,你,可是仍在怨我?可是连这最后一点念想,你,亦要收回去……” 明月的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当初她做下的的事情,她又有何脸面求得他的原谅了…… …… “吱呀” 孙淇匆匆推开门,忽地看到房内女子悠闲自在地抿着热茶,孙淇下意识地一颤,强自镇定,问道: “时辰这般晚了,你过来想要作甚?” 明月轻抿了一口茶,眼波微转,顾盼生辉地看了孙淇一眼,声音洋洋盈耳充溢着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活色生香。 “夜间难寐,便想着过来瞧瞧你,住的是否习惯。不想,这夜间寒重,你倒是有这般雅兴外出散步。” 听着这林籁泉韵,酥香脆骨之感全然没有,孙淇仅有阵阵的寒毛倒竖的寒意,拿着木簪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收紧了,手心传来的阵阵刺疼让他方才有了几分清醒。 “皎月当空,繁星满天,正好我亦睡不着,便外出走走。若是……” “呆站着作甚,过来坐着吧。既然夜不能寐,我们亦好做个伴,好好聊聊。” 孙淇微微犹豫了一下,见明月低垂着眼眸,平静的脸上无甚怪异,才缓缓走上前去。 明月微微一笑,从红泥炉中拿起一壶温酒,轻轻为孙淇倒上,寻常得如道家常一般。 “认识这般久了,我亦未听你说过家中之事……” 孙淇哂笑一声,“有何可说,帝王之家,一如坊间传闻。” 明月似乎没有听出孙淇言外之意,继续温声细语道来:“生母自你出生之际便逝去,寄养于皇后身侧,日子定是难过得很吧……” “啪” 孙淇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杯,脸色一凛,默默皱眉,冷声道:“你若是有话,便直截了当说,何必说这无关紧要之事。” “人前,皇后待你如心肝,恨不得将世间珍宝皆送予你面前。人后,皇后却因你生母乃伺候她的婢女,而对你百般折磨。直到你七岁之时,方为太后所知,皇后被废,你便随太后生活。” “想来,明枪暗箭之下,无外戚背景的你,这太子之位,怕是坐得甚是心惊胆战吧……” 话语落下后,明月只是微笑着轻抿着热茶,并不说话。 孙淇心中已是波涛汹涌,他看着明月眼中的怜惜之意,却知那并非给予他,而是明月口中的阿淇。但是可悲的是,他心底深处竟然希望其中哪怕只有分毫是予他,他或许亦是喜悦的…… “那人,模样可是与我生得一模一样?”孙淇鬼使神差之下竟不受控制地问出了这句话。 明月一愣,眸子微转之际,竟生出几分好笑,她笑了笑,其中的爱意已是满溢而出。 “此前我被情执蒙了双眼,觉得你是阿淇的后世,定是与他生得一般,不管是模样,还是性子……” “但是经这些天的相处,我发现我错得甚是离谱……” 明月眼中闪过一番挣扎,继而惨淡了脸色,几分颓然道:“你们虽是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容,但是性子却是南辕北辙,你可知……” 说着,明月的眼神中有种不清醒的迷离,她盯着红泥炉里的炭火,似叹气一般说道:“阿淇,从来不会与我置气,哪怕我对他犯下了那滔天大错……” 听着明月口中念起时的柔情爱意,那一字一句,如同火折子一般,将他心底的火种纷纷点燃,心中的怒火瞬间成燎原之势,眼中闪过一缕嗜血的残忍。 “你不是尧山之王吗!以你之力,保你的阿淇永生不死并非难事!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孙淇毫不留情地将最为难听的话说出,他心中已是猜测出,阿淇之事,怕是与明月脱不了干系。 “呵呵”明月凄凉一笑,额间的水滴闪了闪,似乎随时便要滴落一般。 “对啊,我徒有一身灵力,却用来了对付三界之内最是珍爱我之人……” “你亲手杀了他?” 孙淇心中一愣,半晌无言,良久方才将心中的惊讶说出口。 “是,又不是……” 明月戚戚然一笑,紧紧地抿住嘴唇,似乎下一刻,心底的疼痛便不受她控制一般飞涌而出。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说着这模棱两可之话,不过是顾及你心中的愧疚罢了!” “你可是情绪一激动之时,便难以控制自己。”明月似乎不愿在此话题上说太多。 “每回因心中的戾气犯下错后,可是心中便是一阵阵的愧疚,让你夜夜难寐……” 闻言,孙淇心中一窒,他愣愣地看着神情戚戚的明月,总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话来反驳她,可是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事,这世间仅有皇祖母知道,而且还是在他因生气打死了一只咬伤他的狗而得知。所以,每当他心底戾气上涌之时,皇祖母总会给他念佛经,让他慢慢地冷静下来。 但是这一切都是要在晋城为前提,若是他离了晋城,便时常冲动发下杀戒,以致皇祖母禁止他外出,且为他持斋茹素化解血光之祸。 明月抬眸看了一眼失神的孙淇,心中泛起阵阵苦涩,颤声道:“六百年了,是时候该了断这桩逆天的大错了……” “逆天的大错?”孙淇僵硬地看来一眼痛苦的明月。 “世间因果循环,得失相随,若非我,你又怎会这般苦!六百年前,我所欠下的,今夜,我定将其全数交还……” 明月微微抬眸,山中莽莽林间,火光闪闪,一时之间她有些呆愣,虽说前尘往事如烟飘散,但是如烟的前尘往事亦会时常于脑中飘荡。 六百年前,晋城,那一片喜庆的大红之中,她心中那人,正朝着她朗朗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七十四章 代嫁 六百年前,晋城西郊外 晚上,忽然刮起西风来,风声非常凄厉,一阵阵落叶穿窗入室,间又下起潇潇冷雨,更是一番凛然。 微弱的蜡烛光芒飘忽不定,映着一个捂嘴哀伤而颤抖不已的背影。背影所向,只见床板之下,一张破草席之上,躺着一位脸色已是僵白的女子。 “哭!这个时候哭有何用!真是生了一个赔钱货,老子好不容易攀上的姻亲,竟临头一脚就呜呼哀哉了!” 钱远使劲地灌了一口淡然无味的酒水,心中瞬间生起一股无名之火,狠狠地将手中的酒葫芦砸于墙上,朝着仍在哭泣不已的妇人晦气地呸了一口。 “这矜贵的主儿,自咱们家破落后,三天两头便吃苦水,费了多少的钱银。我还以为过了明日,咱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不想……” 床榻边上的妇人不停地擦拭着泪水,死命地将嘴唇紧紧咬住,生怕发出一点哽咽声便招致钱远的毒打。 听着外边栅栏来回随风拍打,钱远心中更是烦躁,他不耐地一把推开面前的崩口茶具,倏地站起来,只是…… 朔风凛冽,地冻天寒的夜色朦胧中,一道光芒如同利箭一般,直冲而来。 “啊” 钱远看着破窗而入的光芒,一声尖叫后便跌坐于湿凉的地上,一缕蓝光于眼前来回飘荡着,携着阵阵的寒气,将他的酒气瞬间吹散。 只见蓝光忽地一转,化作一碧鬟红袖的女子,鼻畔传来阵阵的酒气,女子秀气的鼻翼一动,柳眉微蹙,冷冷道: “你便是钱远?” 钱远下意识地一颤,死死盯着满是污垢的地面,颤声求饶道:“,人,便,便是钱远,不,不知,妖,不,仙女娘娘找的,的有何要事……” 女子眸子一转,纤指轻指。“此女便是你已逝的女儿?” “是,是……”钱远不明所以,唯有不停地磕头说是。 “后日便是你与欧阳家的联姻,看着眼下的天色,欧阳家派遣的仪仗应是不下两个时辰便到了。” 女子睨了一眼颤抖不已的钱远,唇畔勾起一抹得意的神色,继续说道:“若是他们知晓贵千金香消玉殒,这彩聘,怕是尽数收回。你啊,估计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着这洋洋盈耳的声音水波不兴地将他心中的担忧说出,钱远只觉得一股凉风飕飕地刮过后脖,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的愚钝,不敢揣摩仙女娘娘的言下之意。” “哈哈……你这凡人,果真如那话本子上所说不差,胆如鼠!”女子似乎谈兴颇佳。 “这彩礼,你可想收下?” 钱远心中一窒,不知女子意欲何为,神色有些迟疑。“仙女娘娘亦看到了,的视若掌珠的女儿已是仙逝,眼下便是一副棺材的钱,的亦没有……” “你倒是说个爽快!想,或不想!”女子不耐烦地一声打破。 “想!”钱远眼睛一闭,便脱口而出。 “那便好!”女子缓缓走到已逝女子的跟前,轻声问道:“你女儿的容貌,可有多少人见过?” “女自幼体弱,常年卧于闺中,眼下的晋城,除了我们两口子外,并无他人见过。” “那倒好,省得我顶着她人的样子,也怪不习惯的!”女子撇了撇嘴巴,喃喃有语。 “闺名?” “镜湖” “嗯……”女子眸子转了转,似乎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镜湖水如月,倒是个好名字。” “你可记住了,后日那红妆十里的花轿之上,我便是你的女儿!” 说下一句林籁泉韵,女子身形一转,已是不见踪影。 半晌无言,钱远良久方才僵硬地抬起头,阴暗潮湿的屋中,除了昏倒在床上的婆娘,已无二人。 “啪” 他的眼中有一种不清醒的迷离,抬起满是污垢的手使劲地扇在脸上,一阵火辣辣地刺痛直冲脑门,他方才缓出一口气。 …… 破落的茅屋外,不知何时妆点得遍布红绸缎,栅栏围起的院中,大红地毯铺出一条火红的道,房檐亭角、桂树枝头,高挂红锦绸裁剪的花。入眼处,一片红艳艳的喜庆。晨起有些雾色,熙日尚未升起,整个世界一片艳红。 “钱老爷,若是还不给新娘子装扮,可就要误了时辰了!”一声如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惊醒了四处观看的明月。 “哎呀!梅大姐便好生等上一会儿吧,我这婆娘家子气,见女儿出嫁,这泪是宿宿亦流不尽啊。”钱远见明月仍不见踪影,心下已是焦急万分,但是面上仍是一阵赔笑。 “哎!我说夫人!”媒婆那大嗓门朝着房内吼道。“令千金此番嫁去的乃是欧阳家,乃是去享福的,莫要操这没必要的心啦……” 听着媒婆的嗓门,明月一个闪身便进入了房中,只见阴暗的房中仅有一个身影径自在发抖。 “你可是在害怕我?” 明月突然的现身,竟又将钱夫人生生地吓晕过去了。她无奈地看着躺倒在床上的钱夫人,轻轻一叹,携着几分哭腔,朝着门口喊道。 “爹爹!娘亲昏倒了!” 声音方才落下,一群人便蜂拥而至,不待明月作何反应时,媒婆已是煞有经验地安排人将钱夫人抬出去看大夫。 看着一群人摩拳擦掌一般地走向她,明月咽了咽口水,温声细语道:“不知诸位姑姑,我娘……” “钱姐莫要担忧,钱夫人不过是一时气急攻心,待会便会清醒过来的。”媒婆谄笑着拉起明月的手,掩不住地赞叹道: “钱姐可真是个倾城的美人儿,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文人酸诗中说的,不就是钱姐!” 看着媒婆那关不上的话匣子,明月故作娇羞的低头不语,默默地让他人为她装扮…… …… 就在明月于轿中昏昏欲睡时,轿稳,落地。耳畔传来阵阵穿透耳膜的爆竹声,以及夹杂其中的欢声笑语。 轿门上轻轻一震,轿帘从外面被人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一股药香扑面,有个温温如春风的声音低低道: “到家了,莫要害怕……” 明月看着这修长白皙的手心,心中涌起一阵波涛汹涌,眼中闪过一缕杀意,但是稍纵即逝,她强自镇定,将手置于他的手心,被他一把握住轻轻一捏便牵出了花轿。 周遭的欢声笑语已成背景,明月一心念着那身侧之人,若是可以……只是,若是可以的话,她便不必这般麻烦了…… 明月如同扯线木偶一般,任由身旁之人带着,行着这繁琐的礼俗,不知不觉间,耳边已是没了那阵阵的喧哗嬉闹。 “可是饿了?手怎么这般凉……”一声平静舒缓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明月一愣,总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她的脑中一片混乱,不知如何开口,只好轻轻地摇了摇头。 “冬日天气寒冷,我们脚程还是快些,免得着凉了。”明月仍然只是点了点头。 半晌,一阵暖意扑面而来,明月被牵到床榻边上,轻轻坐下。 “公子,请用喜秤掀开少夫人的盖头,讨个称心如意!” 欧阳淇拿过丫鬟举过来的红托盘中的喜秤,轻轻一掀,心中不禁一窒。只见一片喜庆之下,女子面若桃花,五官明艳,尤是以眉间的水滴花钿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灵气。 明月见眼前一亮,缓缓抬眸望去,只见眼前之人身着一件大红绣花锦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金色莲纹宽腰带,其上挂了一枚墨玉,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清俊的脸上温温然,只是此时却有些呆愣。 明月抿了抿嘴唇,眼睛不经意地往四处瞄,人界的话本子她自是没有少看,洞房花烛夜,所行之事,她心中清楚得很,只要待丫鬟下去,她便可使法术了…… “请公子与少夫人饮下这杯合卺酒,琴瑟和鸣,和睦永远。” “你们下去吧,我与少夫人在此便好。”欧阳淇朝身后的丫鬟摆了摆手。 举着红托盘的丫鬟脸上有些为难,只是看到欧阳淇微冷的眼神,张了张嘴唇,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 “吱呀” 一声关门声响起,明月脸上一沉,坐在那,满心的紧张,偷偷地打量着欧阳淇,只见其神色寻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地,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欧阳淇竟然朝她微微一笑,如春日和风一般,直冲她的心房。 “我饿了!” 明月只觉得心跳了几下,脸上有些微微发烫,有些不受控制地说道。 说着,明月不待欧阳淇的回答,匆匆越过他,拿起一块糕点便往嘴里面塞去,心中莫名的感觉以致她口中淡然无味。 “慢点吃,若是不够,我便让轻罗再拿些进来。” “咳咳……” 身后忽地想起一阵和风细雨的话,倒是把神游的明月吓了一跳,一时不察,便给糕点噎住了。 见桌面上摆着合卺酒,明月拿起正欲往嘴里灌时…… “啪” 手中一痛,白玉酒杯应声而碎。明月看着手上的红印,眨巴了眼睛,心中已是思虑万千,莫不是他已是发现她所谋之事…… 欧阳淇看着震惊的明月,有些好笑的拉起被他拍红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微微一笑。 “这酒,喝不得……” 听着欧阳淇的话,明月方才松了一口气,丧丧地说道:“不过是合卺酒罢了,喝了再满上便是,何必打人呢!真是吝啬!” “你且来瞧瞧!”欧阳淇只是微笑着揉着明月发红的手掌,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明月微微犹豫了一下,才看过去,只见喜庆的地毯上,方才洒下的酒水竟然冒着白泡。 “这便是话本子中所言的毒酒?真是久仰大名啊……”明月惊讶之余,啧啧称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七十五章 使绊子 山间之路多为崎岖,在轿子的左摇右晃穿梭之下,明月睫毛微微一抖,颤动的眼皮几乎要将那双宛若碧波的眸子盖上。 皆因昨夜之事,害得她整个晚上担惊受怕没阖过眼。经毒酒一事后,欧阳淇竟然恍若无事一般地和衣而眠,亦不提半句洞房花烛之事,她唯有僵直着身子躺于隔壁,不敢有半分松懈…… 迷迷糊糊之际,轿稳,落地,一声平静舒缓的声音自轿外传来。 “镜湖,醒醒精神,已是到庙里了。” 明月迷糊的眼睛一瞪,碧波间泛起缕缕怒气,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喃喃自语,这欧阳淇,可真是顶顶讨厌,昨夜之事,肯定是他故意而为之。 她很是不耐地将轿帘一把掀开,不料正撞进了如春日暖阳一般的笑容,只见他的眼角微微弯了弯,澄澈的眸子中有些宠溺,不知为何,竟瞬间将她心中的怒气扑灭…… “快些过来,莫要让祖母久等了。”说着,一只手伸了过来。 明月顿了顿,微微犹豫了一下,才伸手过去,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的道路,似乎极其无意地问道: “为何祖母要在这庙中常住?” 欧阳淇笑容依旧,只是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疑惑,轻轻说道:“昔日家中父亲与二位叔伯战死沙场,祖母觉得必是上天觉得欧阳家世代为将,杀伐过重,便在庙中持斋茹素,终日祈福。” 明月眸子一转,余光睨了一眼身侧的欧阳淇,微微一笑。“但是看你这身子骨,怕是连那玄铁剑亦未必扛得起来!” “哈哈……”欧阳淇似乎没有听出明月口中的取笑一般,一声轻笑,拉着明月熟悉地行走于这庙中游廊。 “我自幼身子便比他人弱上几分,自然学不得父辈驰骋沙场的肆意潇洒。” 明月默默地跟着欧阳淇,眼角偷偷打量着,无论如何打量,仍是一副温润的弱质公子模样,似乎无法与传说中的那人扯上半点关系。 “果真是新婚燕尔的夫妇,看那蜜里调油的眼神,真是看羞我们这些老婆子了。” 一声怪腔怪调的声音将明月唤回了现实,只见此时她已是在呆呆地站于一厅中,厅中主座为一简朴灰衣的慈祥老太,右手边座上为一丰腴的中年妇人,上挑的眼角正满是不屑地睨了她一眼。其下座是一名眼中含笑的男子,只是那笑里藏刀。左上座的是一位神情怯懦的妇人,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何事。 “我们又不是豺狼虎豹,媳妇儿怎么给唬得呆住了?” 丰腴的妇人轻捂着嘴笑了笑,心下甚是不以为然,不过是门户的贫贱女儿罢了。 “大伯母说笑了,镜湖今日初见各位长辈,心中难免有些紧张。”欧阳淇轻轻紧了紧明月的手,朝主座微微一笑。 “镜湖,祖母和蔼慈善,快些见过祖母。” 听着这夹枪带棒的话,明月心中一阵感叹,看来她在朱崖海的话本子尚未及现场的半分精彩。感叹之余,她朝着座上之人煞是乖巧地一笑。 “镜湖给祖母请安,愿祖母平安喜乐。” “乖孩子!”欧阳老夫人轻轻握住明月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其眉眼俏丽,却不乏乖巧,着实讨人喜爱。 “安人,新人已到,是时候奉茶了。”大夫人轻纱微遮的嘴角处勾起一抹嘲讽。 “大清早地过来,怕是你们亦累了,那便快些奉茶,好早早回去歇息。” “天碧,还不快些为少夫人将茶捧上来!”大夫人朝身后的丫鬟打了个眼神。 “公子,少夫人,请!”天碧站于明月身后轻举着红托盘。 明月轻轻捧起盏托,随着欧阳淇一般,正欲往前行礼奉茶时,身后裙角倏地一紧,茶杯便脱手飞出,只是…… “啊!”一声尖利的声音于厅中回响着。 明月坐于地上,惊慌的脸上秀眉微蹙,贝齿轻咬朱唇,右手轻轻地搭在左手之上,呆呆地看着狼狈的大夫人。 只是,心中却是一阵发笑,方才天碧所为,又怎可瞒得住她的眼睛,既然大夫人想要她将茶水泼于老夫人身上,她便将计就计罢了。 “镜湖,可有烫伤?” 捂着的手被轻轻的拉起,明月看着欧阳淇剑眉微蹙,紧抿嘴唇,轻轻地揉着她的手背,一阵阵凉意自发红处渗入,倒是有几分舒适。 “安人!你……” “请祖母责罚镜湖吧,方才镜湖身后的裙角被什物勾住了,茶杯竟脱手而出。镜湖仗着皮糙肉厚,妄想接住茶杯,不想茶水是滚烫,下意识便将茶杯抛了出去。不料,竟然洒于大伯母身上……” 明月一声哽咽打断了大夫人的尖叫控告,她挺直腰杆跪于奉茶的蒲团之上,宛若碧波的眼中泛起阵阵水雾,怯怯懦懦地看着老妇人。 “胡说大道!你分明便是针对我!”身前衣裙皆被濡湿,大夫人仍是手指颤颤地指着明月吼道。 “好了!大媳妇,你都一把年纪了,这泼辣性子还不改改,在一个后辈面前,尽说胡搅蛮缠之话!” 老夫人缓缓起身,满脸心疼地扶起微微颤抖的明月,看着其满面愧疚之色,心疼地说道: “傻孩子,方才之事乃是一时情急,与你何干!再说,这大厅之中,空荡荡的,哪有什物。”说着,老夫人煞有威严地看了天碧一眼。 “天碧,方才你站于少夫人身后,发生了何事!” “安人,你……” 大夫人正欲反驳,却看见了老夫人警告的眼神,下意识地一颤,张了张嘴唇,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 “奴婢该死……”天碧忽闻身后没了声音,便知大夫人怕是保不了她了。她猛地跪倒在地,惊慌失措地说着。 “方才奴婢一时不察,不想踩到了少夫人的裙角,奴婢该死!” “大媳妇,天碧是你的人,我给你个面子,让你自己处置!”老夫人不理会求饶的天碧,反而看着敢怒不敢言的大夫人。 “安人!” “老夫人宽宏,姑姑定会好好将处置天碧,还少夫人一个公道,是吧,姑姑!”那眼中含笑的男子忽地说话。 大夫人心中一窒,很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挑起的眼角恶狠狠地撇了一眼垂眸不语的明月。 “安人,媳妇仪表有失,便想早些回府,换身衣裳。”大夫人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收紧,心中的怒火几乎要烧上脑子了。 “回吧……”老夫人看着强压住怒火的大夫人,无奈地摆了摆手。 “都回去吧,佛堂安静,此番闹剧倒是让佛祖见笑了。” 明月低头看着脚尖的绣花鞋,洁白的鞋面上,银色丝线绣着朵朵云纹,日光之下,银光闪闪,煞是耀眼。不过,听着身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明月眸子动了动,正欲告辞…… “此番扰了祖母的清静,实乃阿淇的不孝。” “傻孩子,我年纪虽然大,但是心尚未盲,她们如何,我自是清楚得很。只是,苦了你啊……” 老夫人看着眼前温润的孩子,十几年的家宅争斗,也难为他仍可以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不过……”老夫人轻轻拉起明月的手,甚是安慰地说道:“如今有了镜湖,你也算有了个帮手。这孩子,也是个聪慧的。” 明月眨巴了眼睛,微微一笑,无辜地说道:“祖母莫要高看镜湖了,若非镜湖糊涂,怎会生出这番笑话。” “哈哈……”老夫人好笑地拍了拍明月的手背,将两人的手牵合在一起,好生嘱托道: “日后的风风雨雨,希望你俩可以携手共度,莫要辜负了我这老婆子的一番期盼。” 看着眼前的两口,老夫人心中不知为何竟然升起阵阵酸涩,只盼真如道长所言,娶妻之后,阿淇的命途便可顺些。 “祖母,我与镜湖定会相伴相守,你莫要操心孙儿,孙儿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明月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心中唯有一叹,这期盼,注定是要落空的! “嗯”老夫人紧抿了嘴唇,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你们还是快些下山吧。” …… “公子,方才大夫人的轿子坏了,便乘了公子的。”厮低头声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还是你想背你家公子下山!”明月想起那不屑的眼神,心中便是一阵怒气,区区凡人,竟是这般嚣张。 “镜湖”欧阳淇轻轻扯了一下牵着的手,好笑地说:“他不过是厮罢了,你发他脾气亦无半分用处。” 明月心中一窒,咬牙切齿地睨了欧阳淇一眼,一字一板地说道:“如此便好,既然你这般宽宏,我们便走下山!” “你就在候着,若是轿子修好了,随轿子回来便是。”欧阳淇见明月径自往前走去,匆忙交代了一句便匆匆走上前去。 “可是在生气?”欧阳淇走到明月身侧,默默地牵起明月的手。 明月余光瞥了一眼被紧紧握住的手,睫毛微微一眨,侧身看向温润如春风的欧阳淇,认真地开口道: “你心中便是一丁点儿气,亦没有?” 欧阳淇微微一笑,在阳光之下,眼中的澄澈甚是刺眼。 “没有!” “即便昨夜给我下毒,今日给我使绊子,你心中亦无半分气?” 欧阳淇一愣,半晌无言,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没有……” “那你便是不喜欢我!”明月瞪着眼睛看着坦荡的欧阳淇,话本子中,若是女子有事,男子不应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吗! “你我不过相识两日,便言及情爱,镜湖,难道不觉得为时尚早吗!” 欧阳淇看着山下葱郁的密林,似乎极其无意地叹道:“再者,这种事情,我早是习以为常了,气,不知在何时,已是起不来了。” “他们想要你的命!”明月瞬间便明白了人界所言的对牛弹琴之无奈了。 “无牵无挂,若是真是归天了,岂非解脱!” “胡说八道!只要有我在,你便休想死!” 明月一把扯过欧阳淇的领子,碧波眸中波涛翻滚,她不好容易方才寻到他,若是他死了,姐姐该如何是好! “你真的,不希望我死?” “自然!”明月一声断喝,毫不犹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七十六章 以牙还牙 “少夫人,新婚那日的水滴花钿甚是好看,衬得少夫人如水中仙女一般漂亮,此次归宁,少夫人可是仍要点上?”轻罗轻轻梳着如瀑的青丝,看着镜中的眉眼如画,轻声问道。 明月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梳妆奁中的玩意儿,其中传来的阵阵脂粉香让她鼻翼微微一动,蹙眉间将脂粉尽数推开,撇嘴嫌弃道: “随意挽个发髻便可,莫要将这熏人的东西往我脸上抹,那味道,膈应人得很。” “可今日是少夫人的归宁之日,若是打扮得这般素净,只怕不合规矩……” “我回家罢了,又不是登台唱戏!这东西抹在脸上,可不就成猴子屁股吗!” 明月敛起一个镂金缠枝纹的胭脂盒,看着其中色彩浓重的脂膏,脑子立马浮现出山边蹦跶的猴子,不想人界的审美竟是这般奇怪…… “嘻嘻”轻罗捂嘴一笑,接过胭脂盒,好笑道:“少夫人天生丽质,自是不需这等俗物点缀。只是……” 轻罗眉眼间染上些踌躇与为难,余光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百无聊赖的明月,嘟囔道:“少夫人打扮这般素净,若是被大夫人瞧见了,只怕又是一番奚落。” “奚落?”明月眸子一转,眼中似乎突然间鲜活起来。 “必是觉得我一家户的女子,如今竟飞上枝头,与她生活在一起,让她好生不痛快吧!” 明月抬眸看了镜中一眼,眼睛一弯,饶是灿烂地一笑。“可我这人,最是喜好看他人不痛快了!” “少夫人……”轻罗愣愣地看着镜中明媚的笑意,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 “轻罗”明月眨了眨眼,环顾四周,佯作一副认真的模样。 “大夫人,可是时常欺辱欧,欺辱相公!” “这……”轻罗抿了抿嘴唇,忽地半掩了嘴,凑到明月耳边,声道。 “公子命苦,自幼身边便无半个依仗之人。大夫人啊,性子泼辣气,动不动便因些事打压公子……” “哦……”明月饶有兴趣地继续道:“祖母不是挺疼惜相公吗?为何对于这类事情,不出面?” “唉,自家中三位将军战死沙场后,老夫人便放下家中杂事,皈依佛门了,对于家宅内斗,老夫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月眸子一凝,增添了几分幽深,看着那被她推得散乱不堪的梳妆奁,心中升起阵阵疑惑,老夫人为何爱而不管? “少夫人有所不知!”轻罗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满脸的忿忿。 “府中早已备好了少夫人归宁的礼品,但是昨日回来后,半数皆被大夫人扣下了。公子担心少夫人心里难受,便出钱填了那坑!” “呆子!”明月在心中暗暗地骂了一声,只是脸上却是一片感动,似乎极其无奈地摇了摇头,带上几分哭腔。 “相公,这又是何必呢……” “公子性子……” “咳咳!” 门口传来一声咳嗽声,惊得轻罗立马抿住了嘴巴。只是,闻声,明月嘴角却泛起了一抹笑意,不过稍纵即逝。 “镜湖,可好了,莫要误了归宁的吉时。”一声温润清新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好了!”明月瞄了一眼已铜镜中模糊的面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嘴角边染上了几缕调皮的笑意,她缓缓抬眸看向欧阳淇。 “让相公久等了……” 欧阳淇一愣,只见女子笑魇如花,明艳不可方物,心底倏地划过一缕陌生的感觉,一时之间,他的脑子竟是茫茫然的一片空白。 “走吧!”明月忽地拉起欧阳淇的手,碧波眸中灿若星辰。 “我们回家!” 欧阳淇看着手腕之上的柔荑,混混沌沌地随着跟前雀跃的人儿,喉咙间似乎被什么梗住了一般,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 一抹朱色,一身明媚,于这冬日中,晃得天地几乎失色,李延看着款款而至的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失神。只是,终究是浸染于生意场中的人,不消片刻,已是一片寻常笑意。 “表兄,表嫂,真是抱歉,昨夜姑姑染了风寒,没法为兄嫂送行,唯有派弟出来,望兄嫂莫要见怪!”李延缓缓施了一礼,温和地笑了笑,只是眼角的余光一直停留在明月身上。 “既然如此,大伯母便好生歇息,莫要拖着病躯再累着了。”欧阳淇上前拍了拍李延的肩膀,刚好遮住了李延的余光,温声叮嘱道: “天寒地冻,你亦要好生注意身子。” “是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若是生病,便是再名贵的药材亦无法减轻半点病痛。表弟还是好生注意身子。” 方才那偷摸的余光在身上来回瞄着时,明月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见欧阳淇主动挡去,心下不禁一阵赞赏。这呆子,真不愧方才她的一番假意。 眸子一转,明月眼中闪过一缕调皮,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凝,一缕蓝光瞬间飞入了李延的眉心,强忍着笑意,继续道: “今日相公陪我归宁,多亏表弟的一番打点!” “表嫂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两家人的客套话。”李延视线越过欧阳淇肩膀,看着只露出个头顶的明月,笑道。 “既然都是一家人,有些话,我便腆着脸面直说了。”明月缓缓走出欧阳淇的遮挡,微微一笑。 “昨日我查看归宁的礼单,今日一看,竟发现其中少了一半,莫不是下人粗心,给落下了?” 明月眨了眨眼睛,指着两辆马车,煞是无辜地说道:“还是下人欺我不过一贫家女子,受不起这等礼遇!” 李延话语一窒,快步走到后面的马车,一把揭开帘子,只见偌大的马车中,空空如也。他眼神一凛,心中更是升起丛丛怒火。想起昨日欧阳淇购置礼品的消息,他竟被欧阳淇反将一军了! “如何?莫不是表弟亦觉得我受不起?”明月垂下眼眸,戚戚地说道。 “这些下人竟是这般大意,弟定会重惩他们!望兄嫂莫要介意。”李延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已是收紧,只是面上却是一片愧疚。 “这般便好,时候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只怕误了吉时……”明月朝欧阳淇微微一抬眉梢,强忍笑意。 “便麻烦表弟将剩下的彩礼,另派马车送到我的娘家,我与相公,便先走一步了。” 说着,明月拉着欧阳淇的手,端着一副大方得体的模样缓缓走上马车,全然不理已是阴沉着脸的李延。 “驾……” “哈哈” 马车一动,明月瞬间便憋不住心中的笑意,靠于欧阳淇的肩旁大笑不已。 欧阳淇坐于软座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明月,慢慢揽住明月颤动不已的身子,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动作轻缓,生怕明月笑背过气。 “呆子!” 明月的笑意渐渐消停,眸子笑出了一层水雾,模糊间见一脸平静之色的欧阳淇,瞪了他一眼,轻轻啐了一口。 欧阳淇似乎没有看见明月粗俗的行为一般,微微一笑,拿出帕子轻轻地为明月擦拭眼睑上的水雾。 感受到眼睛粗糙的摩擦,明月眉头微蹙,一把打掉欧阳淇的手,很是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这凡人,真是顶顶地奇怪!别人这般欺负你,你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不然呢……”欧阳淇轻轻地捡起被拍飞的帕子,好笑地看着气鼓鼓地明月。 “自然要像我方才那般!你就莫要给我学什么以德报怨!记住,要以牙还牙!不然,日后大夫人还是照样要掐你这软柿子!” “方才,你可是为我出气……”欧阳淇慢慢地握住明月的手,澄澈地眼中飘过几缕光芒,声音有些低沉。 “自然!”明月立即接口道:“再怎么说,如今你已是我的相公,我怎可让他人欺负你!” 说着,明月使劲地拍了拍胸口,昂起下巴磕,睨了欧阳淇一眼,朗声道: “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便告诉我,看我不把他们治得妥妥的!” “噗呲”看着明月如市井混混一般的言语,欧阳淇不禁开朗一笑,轻轻点了点明月光滑的额头。 “你这些话,是打哪学来的,竟学的这般惟妙惟俏……” 明月眼睛一亮,紧紧拉住欧阳淇的手,满是期待地看着他,紧张地问道:“真的是这般像?” “自然”欧阳淇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哈哈……每回在话本子中见着英雄救美之事,我便想,终有一日,我定要做一番这英雄,没想到今日竟让我实现了!” “你唤什么?” “明月……” 明月眨巴了眼,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只是触及欧阳淇满是笑意的眼睛时,心中瞬间冒火。没想到这欧阳淇竟是这般狡猾,竟趁她谈兴颇佳之时,杀她个措手不及! “明月?”欧阳淇只是微笑着看着明月。 明月恼恨地瞥了他一眼,紧抿了嘴唇,眸子骨碌地转了一圈,忽地一咧嘴,笑道:“没错,明月,镜湖水如月,我的名便唤明月!” “倒是为夫的疏忽,竟不知镜湖名是明月。”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着呢!”明月一声断喝,只是瞬间便压低声音,瞪了他一眼。 “也是……”欧阳淇温和的脸上闪过一缕狡黠,温声道:“不过,我与明月尚有一辈子,足以让我好好了解,是吧……” “没错!”明月扯了扯嘴角,僵硬地朝欧阳淇笑了笑。 心中却是一阵不以为然,一辈子,那只是你的一辈子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不是 “噼里啪啦” 在明月昏昏欲睡之际,忽地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的鞭炮声,顿时,戏乐齐响,奏鸣,惊得明月朦胧着一双眼睛四下张望。 “已是到了丈人的府邸了。” 欧阳淇好笑地揉了揉睡眼朦胧的明月,拿出帕子轻轻地为明月拭去眼角的濡湿。 “外边好生热闹,可是有何大喜之事?” 对于钱家,明月记得的不过是天冻地塞的晓色朦胧中那间破茅草屋罢了,哪晓得如今这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想知道,便下马车瞧瞧吧!”欧阳淇温和地一笑,却不言及其他。 “唉”明月看着欧阳淇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甚是无奈。“你这人,可真是无趣得紧。” “有明月在,为何要担心无趣。”欧阳淇牵起明月的手,澄澈的眼睛微微一闪。 感受到欧阳淇别样的情感,明月心中微微一沉,面上却是毫不犹豫,瞪了他一眼,凑到他身侧,压低声音说道: “你便不担心,我嫌弃你无趣,偷偷溜走了……” 气息如兰,轻轻拂过耳畔,欧阳淇身子微微一僵,猛地侧过头来,脸上触到一阵柔软温热,一股酥麻之感瞬间传遍周身。 明月眨巴着眼睛,嘴唇轻贴于欧阳淇的侧脸,只见几乎贴于眼前的脸庞,一股热气瞬间涌上头顶,耳边是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如同朱崖海上的惊涛骇浪一般。 “镜湖!” 鞭炮交响间传来一阵高昂的声音,如一桶冷水一般,将明月浇个透心凉,她一把推开贴于眼前的欧阳淇,落荒一般地掀开帘子出去。 看着忽地落下的帘子,欧阳淇眼中渐渐暗淡下去。他缓缓抬起手,指腹在印下那片柔软的地方碰了下,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口中喃喃念道: “镜湖?明月?究竟哪个才是你……” “镜湖啊,可是身子不舒服,怎么脸这般红了。”钱远大喜之下,多喝了几杯,瞅着马车之上的陌生女子,大着舌头笑道。 明月看着鼓乐成双成对,喜庆一片,心神有些恍惚,如同酒酣后的飘飘然一般。 只是忽闻钱远之话,她脸色一凛,随即紧抿了唇,默默地蹙眉。 “路途遥远,让丈人与丈母久等了。”不知何时,欧阳淇已是立于明月身侧,温和有礼地朝满身酒气的钱远打招呼。 “不久等!不久等!”钱远仗着几分酒气,饶是豪爽地甩了甩手,一脸痴笑地看着清俊温和的欧阳淇。 “欧阳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镜湖嫁到你们欧阳家,我这老头子算是放下了心中的这块大石头了。” “丈人说笑了!”欧阳淇牵起抿唇不语的明月,微微一笑。“娶妻如此,倒是婿的福气。” “福气!福气!”钱远傻笑着看了两人一眼,朗然大笑道:“大家都是有福之人!” 反之,一旁的钱夫人倒是怯怯地瞄了几眼一脸冷意的明月,心底升起阵阵的寒气,颤着手搀住钱远,细弱蚊蝇般地提议道: “这天寒地冻的,莫要在此吹冷风了,还是快些进屋吧!” “丈母所言极是!”欧阳淇紧了紧明月的手,笑道:“镜湖身子骨自幼便比寻常人弱,这不,在这寒风之下,手中已是一片冰凉。” “那便快些进去吧!” “丈人,丈母请……” 看着客气谦让的欧阳淇,明月在心中狠狠地吐了一口气,这人,当真是十足十地狡猾。她好歹也是朱崖海一霸,怎会如他这凡人一般,吹个冷风便手脚冰凉! “荷,快些来为姑爷姐奉上热茶!”钱远一进大厅便朝着丫鬟嚷嚷道。 “姑爷,姐,可是要先为老爷夫人奉茶?”荷捧着托盘匆匆而来。 “自然是为丈人与丈母奉茶为重,是吧,镜湖……”欧阳淇接过茶盏,轻轻拉了拉明月的手。 “自然,相公思虑这般周到,倒是让镜湖好生感动……”说着,趁人不备之时,明月用余光狠狠地剐了一眼欧阳淇。 见状,欧阳淇眉梢微挑,眉眼间染上了掩不住的笑意,衣袖微遮,轻咳了一声。 见欧阳淇脸上掩不住的笑意,不知为何,明月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怒火,她脸上微微一沉,扑通一声便跪于蒲团之上。 钱远见状,酒气瞬间去了一大半,伸手慌忙示意。“不必在意这虚礼了,有心便可。” “爹爹!”明月忽地莞尔说道:“知道爹心疼女儿,但是礼不可废,若是让外人见了去,倒是要笑话爹娘了。” “镜湖所言极是,丈人若是心疼镜湖,便赏脸喝下婿这杯茶吧。”欧阳淇缓缓跪于明月身侧,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三人。 “好好……”看着明月的笑容,钱远只觉得心中瘆得慌,眼神躲闪地接过两人的茶盏,慌乱地抿了抿。 “娘,请喝茶!” 钱夫人垂眸看着明艳的明月,眼神中忽然有种不清醒的迷离,迷糊间,她那薄命的女儿似乎与眼前之人重合起来,一时之间,她有些哽咽。 “阿镜……” 明月见泪眼婆娑的钱夫人,心中知晓钱夫人定是想起香消玉殒的镜湖了,心中不禁一软,伸手抚上钱夫人的手背,如林籁泉韵般地说道: “娘亲……” “傻孩子,你怎么这般狠心,竟……” 钱远心中咯噔一下,没料到自家婆娘竟然一时失心,若是说出了不该说之话,他的荣华富贵便皆成云烟了! “好了!”钱远用了巧劲,伸手装作安慰,却狠狠地掐了钱夫人一下。 “镜湖大喜之日,就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了!” 钱夫人微微一颤,仿佛刚刚回神般地循声看向明月,忽地想起那朔风凛冽之夜,她沉浸于丧失爱女的疼痛中,一抹不知神魔的身影闯入了她家…… 心底似乎有什么要裂开一般,钱夫人身子有些颤抖,看着眼前明艳的女子,心中的恨意快速蔓延,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双手已是收紧。 “心!” 欧阳淇一把揽过明月,将其护于胸前,一声重响后,背上传来一阵滚烫…… “啪!” 钱远睚眦欲裂地打了钱夫人一个耳光,气得手指颤颤地指着她骂道:“你这婆娘,可是撞邪了,竟然突然便发起疯来!来人,将夫人送回房中,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明月愣愣地窝于欧阳淇的怀中,脑子里茫茫然地一片空白,唯有方才那声重物击打后的闷哼声在耳畔回响着。心中似乎如同吞下了黄连一般,泛起了阵阵的苦涩。 “镜湖,方才的热茶可有洒到你?”欧阳淇神色有些急切,将明月从怀中拉出,细细查看。 看着欧阳淇皱起的眉眼,心底那簇火花再次点燃,她一把甩掉欧阳淇的手,冷着脸说道: “无事!” “镜湖,你……” “好了,放心,我没事!”明月抿着唇,默默地蹙眉。 “丈人,丈母怕是闪了神,你还是快些去瞧瞧吧,此处有我陪着镜湖便可!”欧阳淇看着被甩开的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明月看着一来二往地推脱几番方才愿意离去的钱远,咬了咬牙,起身便正欲往外走去。 此事已是超出了她的控制,若是她再与欧阳淇相处下去,只怕到时,姐姐离开无妄之地便无望了! “明月!”欧阳淇一把拉住明月,温和朝她一笑。“可是担心丈母,放心……” “你心中分明知晓我不是镜湖!” 明月一声断喝,亦不回头看坐于地上的欧阳淇,使劲地挣脱被抓住的手,只是,似乎没有任何用处。 欧阳淇澄澈的眼中暗淡了几分,缓缓起身,揽过明月的肩膀,呆呆地看着她,一时之间,厅内一片寂静。 许久,明月抿了抿嘴巴,垂下眼眸,嘟囔着:“呆子!” 不知为何,眼下心中就如同平静无波的湖面,偶有几圈涟漪,却已是荡得她有些飘飘然的。 “明月……”欧阳淇慢慢地搂紧明月,贴于其耳畔,温声道:“不管你是何人,我只知你是明月……” 耳畔传来的缕缕气息,搅得明月的呼吸有些不畅,头脑发胀之下,她不受控制地问道: “为何……” “因为与我行六礼之人,便是动不动便耍脾气的明月!” “啪” 闻言,明月一把推开欧阳淇,恼恨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笑道:“耍脾气!” “咳咳……” 欧阳淇忽地惨白了脸色,捂住胸口,气息紊乱,强忍着的咳嗽终是漏出了几声。 “可是方才那茶杯砸伤了!”明月脸上一急,忙伸手顺着欧阳淇的的背上抚。“你这呆子,逞什么英雄好汉。方才杯盏砸于我身上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傻丫头!”欧阳淇苍白的脸上笑意不减,指腹轻抚着明月因担心而蹙起的眉头。 “若是砸到你,我怕是会更疼……” 明月的手一僵,睫毛微微一眨,垂下眼眸,声音有些发冷。 “你便不怕,我接近你,另有目的……” “给予明月的,我心甘情愿!” 声音不高,却一直萦绕于明月心中,久久不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七十九章 煞星 “叮咛……叮咛咛……” 春日暖阳下,明月倚着秋千轻轻晃动,耳边传来阵阵空灵的风铃声,似乎有着洗涤灵魂焦躁的能力,心中竟是一片平静。 只是,脑中所思考之事却已乱成一团麻。她嫁进欧阳府已有一个多月了,但是,除了家宅内斗外,异常之处,唯有房檐悬着的风铃了…… “少夫人,公子悉心栽育的红梅在前院开得正盛,引得多少人眼馋。而少夫人,你却偏偏日日躲在这荒凉的一角?” 轻罗煞是不解地环顾了四周,一树一亭相依而立,除此外,别无他物。与前院艳丽的红梅一比,显得清冷无比。不知少夫人为何这般喜欢此处,甚至要在此安下一座千秋…… “我不过是一粗人,做不来赏梅烹酒的雅事,倒不如窝在这,多几分自在。” 明月愣愣地看着飞檐下悬着的一枚金盘,周匝皆垂金铎,风起,宝铎和鸣,铿锵之音,盈盈绕耳。 “少夫人何必妄自菲薄!” 轻罗轻轻地推了一下停着的秋千,余光间瞥见明月失神的面容,私以为明月思及家中情况,生了自轻的心思,轻轻开口安慰道: “虽然少夫人娘家遭家道中落之祸,但是少夫人自幼便受诗书礼乐的教养,腹中的墨汁定不必他人少。” 闻言,明月眼睛眨巴了下,精致的眉眼间不禁染上些好笑,抬眸凝了一眼轻罗,微微一笑。 “轻罗,你为何这般袒护我?” 在欧阳家生活的这段时间,明月已是尝到了趋炎附势的滋味。欧阳家由大夫人掌家,大夫人眼中容不下欧阳淇,势利眼的仆人自然不会给她好眼色。但是于她,轻罗却是始终如一地真诚。 “你可是喜欢欧阳淇,于我,爱屋及乌?”莫不是话本子所言,爱而不得,便默默守护? “少夫人!”一声娇嗔打断了明月的胡说,轻罗佯怒地瞪了明月一眼,忙忙解释道: “少夫人莫要胡说了,若是让他人听了去,轻罗可就没脸面见人了!” “那你便是承认了!”见状,明月眯了眯眼睛,凑近轻罗,压低嗓子说道。 “少夫人!”轻罗面上一红,急急后退了几步,手脚慌乱地解释道: “少夫人莫要误会,轻罗定是不敢存这非分之想。忠心对待公子和少夫人本就是轻罗的职责所在,再加上,老夫人于轻罗,有着救命之恩。对于老夫人所托,轻罗自是不敢有半分懈怠!” “老夫人所托……”明月饶于兴趣地看了一眼轻罗,口中细细地咀嚼着这三字。 轻罗一怔,自知失言,心底一阵惊惧,忙垂下眼帘,抿紧嘴唇,默默不语。 “轻罗,欧阳淇心中的苦楚,你怕最是清楚的……”明月见轻罗默然不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此番我嫁入欧阳家,定不愿他过得这般苦。可是,若是我不晓得前因后果,我亦无法帮到欧阳淇半分啊……” 轻罗的指尖动了动,心中已是思虑万千,她在老夫人面前已是起了重誓,不可将此事泄露半个字。 但是她偷偷打量着无奈的明月,看一眼,便觉得心中的坚持少了一分。这些日子的相处,公子眼中的活络之气以及见到少夫人时的喜悦,她都是看在眼里,也许说了,公子便不必一人担着这重担了…… “少夫人,轻罗……” 见轻罗渐渐说出话来,明月心中一喜,面上却仍是一片担忧的无奈,只是…… “原来表嫂在此,倒是让弟一番好找!”一阵笑意吟吟地声音传来。 闻言,明月顿时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心中直嘀咕。只是差一点而已,她便可知晓其中的事由,竟就这样被不知所谓的李延打断了!她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气,寻声扭头之际已是一片嫣然。 “表弟找我,可是有事?” “弟前些日子得了些上好的锦缎,便想着送与嫂嫂多作几件衣裳。”李延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明月。 “那便多谢表弟了!”明月似乎没有察觉到李延肆无忌惮地眼神,莞尔一笑。 “此处冷清,嫂嫂为何长待于此?” 李延越发走近明月,甚至觉得鼻畔传来阵阵的美人香,这般一想,体内更是心猿意马地躁动起来。 感受到那抹如毒蛇一般湿滑的眼神于她身上上下滑动,明月强忍住汗毛倒竖的恶心感。眸子一转,看着飞檐之下的风铃,嫣然一笑。 “此处挂着一个风铃,风起,其声听起来甚是舒适。久而久之,便习惯了,一有时间,就来此处神游。” “轻罗!闻言,李延忽的一声呵斥。 “你明知此乃不祥之物,竟然任由少夫人在此处长待。若是少夫人身子有何抱恙,看你如何交代!” “轻罗知错……” 面对李延的怒气指责,轻罗只是垂下眼眸,默默地受着,平静的表情,似乎已是习以为常。 “表弟莫要责怪轻罗了,若说错,此事亦有我的责任。”明月从秋千上缓缓起身,纤指朝飞檐之下一指。 “我初入欧阳家,不知家中禁忌,麻烦表弟言明。” 闻言,李延眼中眼中闪过一缕精光,脸上禁不住地染上了些得意,只是立马被一阵故作的恐惧所遮盖。 “此事从我口中说话,若是让他人知晓了,怕是传言我离间你们夫妻……” “呵呵……”明月不禁莞尔,有些羞涩地垂下眼眸。 “我与相公的感情,又岂是几句话就可离间的。倒是这风铃,到底有何本领,竟可离间我与相公的感情!” 见美人羞涩,李延心中一阵荡漾,但是面上仍是一阵为难之色。 “唉,既然兄嫂鹣鲽情深,我便来唱这白脸吧!” 李延轻轻一叹,看着随风轻摇的风铃,皱了皱眉头。“嫂嫂定是不知,表兄出生之日,便是家中三位将军战死之日!” 闻言,明月下意识一颤,眨了眨眼,环顾四周,那抹温和的笑容浮上心头,忽地有些难受起来。她默默蹙起眉头。 李延见明月默然,心下一乐,若是她知晓了枕边之人是个煞星,不知该是何情景。 “表兄出生之日,战场上的噩耗尚未传至晋城。只是,随着表兄在世间啼哭响起时,二夫人就没了气息,府中的牲畜亦突然暴毙,若非老夫人威严尚在,只怕欧阳家诞下一个煞星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在三位将军头七之日,一位道士拿着这串风铃忽地出现于灵堂之上,天降煞星,殃家灾己。只是,何为化解之法,道士倒没有说明,只是与老夫人于房中密聊了一番,随后,老夫人便一心向佛,直至常住寺庙。” “不过,道士临走前,吩咐下,将此风铃挂于东北方,作挡煞之用!” 话语落下,李延看着有些发怔的明月,眼底深处不禁有些发笑。天生煞星,祸及他人,听着便让人心惊,他欧阳淇有何资格坐上欧阳家的掌权之位,又何德何能可以娶得这美人娇妻! 明月听着耳畔传来的阵阵空灵,心中疑惑解开的同时,却是一阵茫然。若是真的动手了,那抹笑意,可是会消逝…… “可是吓着嫂嫂了……”李延见明月久久回不了神,轻声问道。 李延之语瞬间惊醒了明月,精神似乎突然奄了一般,碧波一般的眼中一片死寂,淡淡地说道: “无事!许是今日吹凉风时间久了,有些头晕。若是表弟无其他事,我便先行回房了。” “那嫂嫂便快些回房歇息,莫要伤了身子!” 看着恍惚的身影,李延世故的眼中闪过一缕阴狠,一不做二不休,欧阳淇,下到地府,可莫要怪我狠心,要怪便怪自己偏生就一个煞星命格! …… “少夫人……” 看着神色恍惚的明月,轻罗微微一犹豫,方才缓缓开口。 明月正欲跨进门槛的脚步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方才缓缓跨过门槛,轻轻叹了一声:“你放心,今日之事,我定不会告知第二个人。” “不是!”轻罗紧了紧手掌,细弱蚊蝇一般地问道:“公子,绝不是如表公子所说,公子……” “轻罗!”明月一声叹息,缓缓说道:“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轻罗一窒,看着渐渐被门掩上的身影,心中如坠了一块石头一般,压得她已是喘不上气了。若非她今日多嘴多舌,怎会引出这番意外…… 拿开贴在门上的手,明月垂下眼眸,微微一闪,再度抬头,眼中的挣扎已是全然消失,只是…… “回来了!”欧阳淇手中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杯盖,温和地看着明月。 明月不语,看着那温和的笑意,一时间有些发愣。继而默默地走到欧阳淇身边,忽地抬手捧起欧阳淇的脸,凝视着欧阳淇温和的眸子,淡淡说道: “莫要笑了,方才之话,你不已是全部听到了吗!” 欧阳淇抬手捂住明月有些发凉的手,微微一笑。“有些事听多了,心中便不甚在意了……” “只是……”欧阳淇慢慢起身揽紧明月,下巴紧紧地贴于明月的头顶,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似乎有些在意,你是如何想的……我似乎有些害怕,你心中对我,存下惊惧与厌恶……” “呵呵” 明月在怀中闷笑了声,眼角有些濡湿,脸上划过一道冰凉,一粒光滑的珠子骨碌地转到了角落。 “在你心中,我便是这般胆!便是穷凶极恶的妖魔立于我眼前,我心中亦不起半分惧意!所以,你便莫要太高看自己了!” “明月……” 欧阳淇心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一时之间却全然无法说出,只能反复地唤着这两个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八十章 毒蛇 微风轻拂,携着缕缕海水的咸味撩起明月垂于额间的碎发,低垂着的下巴,滴落粒粒的晶莹。 “哼哼……” 明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止不住的泪意,看着手上的伤痕,心中的委屈已是翻山倒海了,却仍是紧抿着嘴唇,强忍着的神情却反显得更加倔强。 “鲛人,我们可真是有缘啊!”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洒脱的声音,惊得明月下意识地一颤,生怕是同族之人再次过来。 “哎呀,怎生哭了?” 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明月一愣,似乎刚刚回过神一般循声看去,只见海天一线间,一个绿衣女子衣袂翩跹地踏水而来。 身影携着一阵凉风瞬间便来到了身侧,强大的魔力压迫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便是身下的海水亦不安地漾起圈圈涟漪。 “上次相见,顾着与煜月争口舌之快,倒是没见着,原来真的眼泣则能出珠。”一个身影忽地凑到眼前,杏眼一眨一眨地盯着她。 “泪落成珠,当真是神奇啊……” 明月眼皮微微一颤,垂下的眸子只见水绿衣袖下的素手正蠢蠢欲动,她心中顿时惴惴不安,纤瘦的身子亦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为何一人躲在这偷偷哭呢?”来人似乎察觉到明月的害怕,极其无意地后退了几步。 “可是其他的水族精怪欺负你!”看着明月抿唇不语,来人轻叹一声。 “姑,姑……”明月耷拉着脑袋,怯怯地张了张嘴唇。 “姑什么姑!你唤我姐姐便是!” 闻女子这般爽朗的声音,明月猛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嘴角蓄着调皮的南柯,心中有些不可置信。她不过是朱崖海中一尾灵力低下的鲛人,何能称其为姐姐。 “怎么,可是不愿意?”看着如兔子受惊模样惹人怜的明月,南柯眨巴了眼睛,忽地撇嘴说道。 “不是的!”明月怯怯地回道,不敢直视南柯的眼神,垂着头,吸了吸鼻子。 “明月只是,只是这朱崖海中一尾灵力低下的鲛人,盛不得您的抬赏。” “谁说我抬赏你了!”南柯鼓着腮帮子,蹲在明月跟前。 “你这般貌美,你喊我一声姐姐,我心中自然是喜悦的。” “至于灵力嘛……” 明月浸于海水中的手猛地被抓起,一股冰冷却霸道的气息自手中脉络蔓延于全身上下。倏地,明月只觉得元神似乎要被一股强大的气息扯出肉体一阵,脑中传来一阵晕眩与疼痛。 “好啦!” 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将明月从痛苦的边缘拉了回来,她一愣,有些茫然不解,身上的异样已是消失。 “我已将我三成的魔力传于你了,但是鉴于你神识较弱,我便将你体内的魔力结了封印,只待你好好修炼,日后便不必受他人欺负了!” “为何……”明月呆呆地看着南柯。 “自然因为,我是你姐姐!” 明月看着眉眼间忽地便染上张狂的南柯,心跳似乎停止了一般,周边场景如走马灯一般变换,沧海桑田,日月交替,唯有眼前的张狂一直都在…… “明月……” 忽地眼前之人消失了,明月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环顾四周,浩瀚海面,繁星满天,一把玄剑立于眼前,黯淡无光。清风拂过剑刃,似乎扬起阵阵哀鸣。 “明月……” 明月的双手在不知不觉间收紧了,她上下齿间紧紧地咬合着,仿佛只有那样才能维持心中仅剩的一点平静。 “姐姐!”一声破锣一般嘶哑的声音自口中传去。 “姐姐,可是你……” “明月,为何,为何!”耳畔的哀鸣声越发地大了,震得明月一阵目眩。 “为何,为何还不下手!” 一声凄厉的声音划破天际,明月死死咬着嘴唇,口中已是一片血腥,只是心脏处如同有一只手,一直在死命地搓揉。她失神地看着黯淡无光的玄剑,口中不停地喃喃。 “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明月,明月……” 一声温和的声音夹杂在凄厉的哀鸣中,如一阵清风一般,渐渐拂散了眼前的凄厉哀怨。 “明月,明月……” 明月指尖动了动,眼皮微微一颤,眼前虚幻瞬间破碎,唯有一张熟悉的脸庞正急切地看着她。 “不过是梦境罢了,莫要害怕……”看着明月惊恐地眼神,欧阳淇慢慢地俯身搂紧明月,低声抚慰道。 鼻畔中大海特有的咸味已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新的草药味道。明月眨了眨眼睛,一双眼睛如寒星一般,没有任何温度,只有,阵阵的杀意…… “有我在呢!”欧阳淇一愣,轻轻地抚着明月的秀发。 闻言,眼中的杀意瞬间消失,只是,死死咬着的嘴唇更是用深了几分力,心中一股异样的感情已是压得她没法控制住自己了…… “欧阳淇……” 两人一时无言,良久,明月窝在欧阳淇的怀中方才闷闷地唤道。 “嗯?” “你可是喜欢我……”明月声音有些平静。 “可能是吧……” 欧阳淇微微一笑,紧了紧怀中之人。若是信任便是喜欢,那么他是喜欢的。若是介怀是喜欢,那他亦是喜欢的。他信任明月,哪怕于她,他仅知晓名字。他介怀李延肆无忌惮的眼神,他更是介怀她心中厌他怕他…… “你,不是说,我俩言及情爱,为时过早吗?”明月似乎存了一丝侥幸,声音有些急切。 “所以,那时,我便是你口中的呆子啊。”欧阳淇一声轻笑,朗朗入耳。 明月心中一窒,如同吞了钩子的鱼,心中惶急害怕的同时,却是一阵无力。她缓缓推开欧阳淇,乌黑深邃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欧阳淇温和的脸庞,正欲开口…… 脚腕处忽地传来一阵阴冷湿滑的感觉,明月下意识地一颤。她一把将欧阳淇推到床榻的里边,猛地掀开锦被,只见一条正吐着信子的毒蛇于她脚腕处蠕动。 方才怪异的感受瞬间化为燎原的怒火,明月脸色一凛,强忍着汗毛倒竖的恶心感,暗暗一咬牙,正欲施法将毒蛇大卸八块之时。 “明月,莫要乱动!”欧阳淇反应过来时,顿时屏住呼吸,轻声安抚正欲抬手的明月。 闻言,明月无奈地瞪了一眼欧阳淇,不料却见到欧阳淇竟然缓缓掀开枕头底下的暗格,掏出了一个瓷瓶。 欧阳淇凝了一眼明月脚脖子处的毒蛇,眉目幽冷,抿唇不语,手中轻轻一甩,只见毒蛇似乎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登时往床榻之下逃去。 明月看着欧阳淇手中轻轻一挥后,鼻畔立马传来一阵刺鼻的雄黄粉味道。她鼻翼微微翕动,望着脚脖子上湿滑的粘液,胸口尚在怦怦起伏不定,一股邪火已是烧上了脑子。 “明月!”欧阳淇忙拉过明月的手,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明月脚脖子上的粘液。 “可有吓着了?”很是难得的是,欧阳淇的声音有些发冷。 “此事,可是已非初次!” 明月语气肯定地看着欧阳淇,倏地凑到方才的暗格之上,两个巴掌大的暗格里,装满大大的瓷瓶,默默地蹙起眉头。 欧阳淇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自嘲的笑意,颓然道:“看来,此前我是过于宽容了,方让你遭此惊吓……” “哈哈!”明月朝欧阳淇瘆瘆地一笑,咬牙切齿地说道。 “今晚,我便让你瞅瞅,什么叫以牙还牙!” …… 欧阳淇眨了眨眼,温和的眉眼间不解地微微蹙起,看着天碧如视无物一般直直越过他,径自地离开。 “莫要露出这等没出息的眼神!”明月睨了一眼身侧的欧阳淇,拍了拍胸口,朗声道: “不过是掩身术罢了!日后若是有机会,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法术!” 明月正欲吹嘘一番自己的术法之时,忽见大夫人房中的烛光已是熄灭了,看来,怕是得到消息方才安心入眠吧。 明月朝欧阳淇微微一挑眉,缓缓走到大夫人房间的窗边。她嘴角忽的泛起一抹狡黠,指头动了动,一道蓝光自窗台的缝隙飘然而进。 “好戏要开始了!”明月忽地凑到欧阳淇的身边,压低声却仍是不掩兴奋地说道。 欧阳淇低头看着明月因兴奋而闪闪发光的眸子,心中不禁一软,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明月的额间,笑道: “你带我来这,可是为何?” “自然是以牙还牙……”明月摇头晃脑地故作神秘,余光不时地往窗台处瞄。 欧阳淇只是微笑着牵起明月的手,并不说话。 “你莫要这般无趣!此情此景之下,你……” “啊!” 房中传出一阵尖利的声音打断了明月的牢骚,明月面上一喜,便是眼睛亦弯成了月牙。 “听到没有,这就叫以牙还牙!”明月戳了戳欧阳淇的胸膛,听着房中尖利的惨叫,她心中的怒气已是消去了许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定不饶人!可清楚了,日后若是他们再欺负你,你便以牙还牙,一样不少地还回去!” 欧阳淇一把抓住明月置于他胸前的手指,乌黑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明月,声音有些缥缈。 “此生,若是有人欺我辱我之时,明月可皆会如今日一般……” 欧阳淇的话让明月有些触不及防,眼中突然冒上一阵酸涩,她眨了眨眼睛。只是,一声“是”却卡在了喉间,久久无法说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八十一章 驱邪 “夫人,这毛遂自荐的道士当真可以吗?”天碧轻轻地按着大夫人的肩膀,有些疑惑地看着匆匆而去的厮。 “可与不可,待会便见分晓。”大夫人微微眯着的眸子,疲惫的眉眼间满是恼恨。 “自打那低贱的女人进了欧阳家,我们这房便诸事不顺,若非晓她的底细,真以为她是邪祟之物!” “大夫人何必为了此等粗鄙之人恼气呢!欧阳家啊,自始至终皆在夫人手中,只待…… 说着,天碧凑到大夫人耳畔,压低声音地谄媚道:“老夫人归西,欧阳家,便是大夫人说一不二了!” 大夫人眸子微微一转,眼角细纹夹着几缕精光,抿嘴一笑。 “你这丫头嘴上功夫倒是厉害得紧。若是你干实事有这说巧话的机灵,前几夜,便已是欧阳淇与钱镜湖的忌日了!” 天碧脸上的谄笑一僵,忽闻大夫人旧事重提,心中便是一阵发虚,立马跪倒在地,急声道: “大夫人,天碧对天发誓,于大夫人,绝无二心!那夜,我分明瞧得清楚,毒蛇已是钻上了床榻之上,我才放心回来向夫人汇报!” “不料,不料……”天碧抿着嘴唇,眸子有些疑惑。“不料,这蛇竟然跑来了夫人这……” 看着天碧惊恐却又疑惑的眼神,大夫人冷冷一笑。“若是欧阳淇这般容易便被弄死,岂不是有辜负他煞星的名头!” “自他出世后,何种狠毒的法子,我已是悉数用尽。但是似乎连上天都在眷顾着他,皆被他逢凶化吉,磕磕碰碰,倒也让他命硬地存活了下来!” 大夫人想起自打欧阳淇出世那日,惶恐一直存于她心中,特别是战场上传回来的噩耗,更是让她恨不得立马掐死尚在襁褓中的欧阳淇。但是欧阳淇命硬的很,无论她如何想方设法置他于死地,临到头一脚,都会给他逃过去! “公子命硬,但是少夫人……”天碧霎时谄媚地提起安然无恙的明月。 “呵呵……”大夫人睨了天碧一眼,眼角划过一丝不屑。 “一贫贱女子罢了,无任何娘家依靠,成不了大事。只待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她在晋城,便难以立足了!” “那么,大夫人此次请来道士,可是……”天碧恰时地摆出一副赞赏的谄媚面容,看着大夫人,话头点到为止。 “大夫人,道长到了!” 听着门外传来的一阵声音,大夫人眯起的眼睛立马多了几分神色,带上几分威严,正襟危坐,朝身后的天碧摆了摆手。 “让他进来吧!”天碧了然,朝着门口正经回道。 话语落下后,只见一人吊儿郎当地迈着轻快的步伐,就着脸上肆意的笑容,大摇大摆地来到他们跟前。 见来人,天碧一愣,只见来人一身灰衣道袍披身,一张肆意的笑脸,连眉眼间也泛起了圈圈涟漪,好像一直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间的上弦月,增添了几分妩媚,一名男子,竟生得这般风流韵致…… “二位施主,不知这般着急寻到佛道之人,所谓何事呢?”道士声线柔和却不拖泥带水,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新。 “不知先生有几分能力,有些话,我还是不好说啊!”大夫人凝了一眼毫无半点出家之人气息的道士。 “哈哈……” 闻言,道士朗朗一笑,一双桃花眼中泛起的星星点点更是魅惑人心。 “贫道游历世间,恰巧路过贵府,逢府中厮张贴告示,这般巧合,岂非上天在暗示贫道,与贵府余有缘呢!” “那,既然道长说得这般高深莫测,想必道长定是能力不俗,不知道长能否算出,道长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呢?” 听着道士的侃侃而谈,天碧面上一红,站在那,满心的欢喜,偷偷地的打量着,看一眼,便觉得心跳下,竟娇羞地问出口了。 桃花眼微微一弯,道士点头轻笑,伸出指头,口中念念有道,忽地,一声惊呼: “寻常家宅,竟然藏着这般厉害的煞气!” “呵呵……”道士忽的惊呼将大夫人唬了一下,大夫人眉头微蹙,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此事,若是找些老人打听一番,自然便可知晓。如果道长便是这般功夫,我看,还是快快离去吧!” “施主莫急!”道士一甩衣袖,昂首看着门外,缓缓说来:“这煞气,贫道自然不是说贵府的公子。” “荒谬!”大夫人一声断喝。“欧阳家家宅安宁,又岂是你这牛鼻子道士胡说的!” “施主,肝火莫要这般重……”道士微微一笑,手指朝外一指。 “家宅安宁是自然的。一道阳一道阴,阴阳调和,互相牵制。若非人为,自然无法生出任何是非!” “听闻贵府公子新婚不久,看来这婚事,甚是巧妙啊!” “道长所言,另一道煞气,可是府中的少夫人?”天碧咽了一口气,有些不可思议。 “没错,两人命格天生煞气,殃家灾己,注定孤生。如今两人结了姻缘,命途倒是顺了不少。只是,不知是那位高人定下的这桩婚事,竟想出了这般妙法子!”道士眸子朝着天碧眨吧了下,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好奇。 “你是说,他们今后皆会顺风顺水!” 大夫人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已是收紧,心中已是怒到颤抖。难怪自打两人成亲后,两人一直安然无恙,反倒是她,波折不停! “没错,大夫人可真是关心公子……”道士忽地煞是摆出一副赞赏的模样,只是…… “有何破坏的法子!” 道士一愣,面上赞赏的笑意尚未褪下,立马被一片嬉笑遮盖。“大夫人,既然月老已是为两人牵上红线,若是棒打鸳鸯,可是会招天谴!” “何法子!”大夫人瞪了他一眼,提高了声音。 “院前设案焚香做法!”道士只是微笑着看着大夫人,不再反驳。 “天碧,下去准备!”说着,大夫人看了一眼嬉笑的道士,缓了缓语气道: “此事若成,定少不了道长的功劳!” 道士微微一笑,抿唇不语…… …… “明月,你师承何人,竟习得这般厉害的术法!” 画卷之上,一片浩瀚大海,泛起阵阵惊涛骇浪,置于画卷中的手指,传来阵阵海水的凉意,鼻畔甚至飘来缕缕的海腥味。 “你为何不直接问我,是不是妖怪!” 明月无聊地耷拉着脑袋,看着兴奋的欧阳淇,一言说破他心中所想。 “为何不是神仙?”欧阳淇移开置于画卷之上的视线,好笑地看着几乎瘫在椅子上的明月。 “因为我就是妖怪!”明月忽地摆出一副恶狠狠地模样。 “我来人间,便是专门吸你们这种呆子的阳气!可是怕了?” “噗呲……”欧阳淇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明月鼓起的面颊,朗声道:“明月,你怎么这般可爱!” “啪”明月一巴掌甩开欧阳淇在她脸上蹂躏的手,无奈地睨了他一眼。 “你便不怕将我惹恼了,我便吃了你吗!” “那你是妖怪?”欧阳淇失笑片刻,良久才移开话题。 “鲤鱼精……”明月眸子一转,忽地见到房中抱着鲤鱼的大胖娃娃,面上一喜。 “公子,少夫人,大夫人忽地带着一群人过来,说要驱邪……” 在明月向欧阳淇胡扯身为鲤鱼精的威武时,轻罗神色匆匆地冲了进来。 “驱邪?”明月似乎立马来了精神,两人泛光地看着轻罗。 “是的!大夫人说,近日府中之事多有不顺,定是邪祟作怪,便贴了告示请来了道士,这不,正匆匆往我们院了来。” “邪祟?道士?”明月忽地便起身,正欲朝外走去…… 她自打有了神识后便一直待在朱崖海,邪祟?道士这些事物,皆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此番有机会见到,她自然不可放过! “明月!”欧阳淇一把拦住兴致满满的明月,眉眼间染上了担忧。 “莫要贪玩了!” 看着欧阳淇面上的担忧,明月一愣,忽地醒悟过来,好笑地反牵住欧阳淇的手。 “放心,我厉害着呢!哪怕那牛鼻子道士有着通天的本领,都动不了我的一根头发!” 毕竟,她亦非妖魔,一般的凡间道士,自是奈何不了她的! “走吧,我们出去瞅瞅,看看这邪祟,到底长啥样!” …… 明月兴致匆匆地来到前院,只见一片红梅傲雪之中,府中人等挤得满满当当的,看这情况,倒是像逛庙会多一点。 只是,众人似乎已是察觉到她与欧阳淇的到来,竟然渐渐地让出了一条道,神色各异地看着他们俩。 明月心中虽是一阵兴奋,但是面上却是平静无波。抬眸顺着让开的道看去,只见院子的中间,摆下了一张长桌,盖上明黄绸缎的桌上三根拇指般粗的檀木香正飘着缕缕的白烟,周边的一些不知名的什物。 明月视线饶有兴趣地往上一移,忽地心中一窒,所有的兴奋好奇瞬间消散,指尖动了动,不知不觉间,她已是将欧阳淇的手抓得紧紧的。 手中一阵疼痛,欧阳淇看着忽然便有些失神的明月,心中一愣,随着明月的视线看去,却是一位道士打扮的翩翩公子,只见他亦似笑非笑地看着明月。 “明月,若是身子不适,便回房歇歇吧。”欧阳淇忽地站于明月面前,隔断了那道视线。 明月仿佛刚刚回过神般循声扭过头,愣愣地看着欧阳淇,总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她的脑中却是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着那双澄澈的眼中透着的担忧,明月忽的感到心中传来一阵疼痛,她捂着胸口,面色有些苍白。 “明月,没事的,有我在,没事……”欧阳淇轻轻地拍着明月的背,低声抚慰道。 “哎呀,镜湖怎么了,脸色竟是这般苍白,莫不是被什么脏秽邪祟附体了?”大夫人忽地喊道,煞是惊惧地看着明月。 “大伯母,莫要胡说!”欧阳淇脸色一凛,冷声道。 “阿淇何必这般激动,我亦是一片好心,待道长作法后,镜湖,会没事的。”大夫人眼角瞥了一眼苍白的明月,故作一副语重心长。 “咣当……” 案上什物尽数洒落于地,众人皆是愣愣地看着欧阳淇,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 “大伯母,我敬你是长辈,所以不愿与你生出间隙。但若是你再这般纠缠,便莫要怪我不念彼此的情分!” 看着神情凛然的欧阳淇,大夫人心中顿时怒火丛烧,胸口尚且怦怦起伏,气息不定,直直地盯着欧阳淇,却无法说出半个字。 “轻罗,留下来帮大伯母收拾!” 说着,欧阳淇神色冷然地拉着明月往后屋走去,全然不顾已是睚眦欲裂的大夫人。 只是,明月愣愣地跟着欧阳淇,忽地,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灰色身影,眼中竟忽地落下一滴晶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八十二章 宗之 子时的梆子在夜深人静之时显得尤为清晰,欧阳府中几盏疲累的灯火已是陆陆续续熄灭,只是,东侧院正房中,仍有一人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明月把欧阳淇环于她腰间的手轻挪了一下,然而,不消片刻,那只修长的手似乎无意识一般地重新环上她的腰。明月烦躁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无奈。 自今日闹剧后,欧阳淇便如孩子一般,时刻看着她,生怕她突然消失一般。她转了一下脑袋,神情呆滞地看着如孩子一般酣睡的欧阳淇。明明身处一个勾心斗角的泥潭中,却没有染上半分阴暗污戾,仍是一颗干净的赤子之心,与其相处,自在的同时,她越发地心虚…… “呆子……”明月似乎不受控制一般地看着欧阳淇喃喃自语。 似乎感应到明月的声音,只见欧阳淇轻抿了一下嘴唇,轻轻嘟囔了一声,瞬间便消散于夜深人静中。 只是,这声无意识的嘟囔,如同轻烟一般,一声明月,于明月耳畔中盈盈绕绕,扰得她心底一片无措。 “对着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竟这般掏心掏肺,真是呆子!”明月指腹轻轻划过欧阳淇的轮廓,压低的声音有些压抑。 “你可知,我根本就不值得你这般真心。你可知,你这般待我,我竟然,竟然……”指腹一僵,喉间泛起的阵阵酸涩。 明月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瞅着窗外的一片夜色,顺匀了气,正欲把脸埋进欧阳淇的怀中,夜色苍茫间,忽地闪过一抹身影,眼神一凛! 手心往欧阳淇脸上一抹,只见欧阳淇的手轻而易举地便让她拉开了,而欧阳淇仍是一副酣睡的模样,无丝毫被打扰的神色。明月轻轻地为欧阳淇掖紧被角,有些眷念地看了他一眼,方才匆匆往外跑去。 …… 下雪了,晶莹的雪花像轻盈的蝴蝶在翩翩飘落,不一会儿,凌寒独开的红梅便粘上了芦花一般的雪白,越发显得娇艳。 一片红梅间,一个灰色身影正月下赏梅,寒风吹得衣袂翩跹,看那闲雅的模样,似乎全然不觉寒风之凛冽,煞是摆出一副潇洒。 “霁华!”明月声音一冷,一声断喝! “哈哈”闻言,霁华一时忽地对天长笑,月色下,如瀑的青丝随风而飘,加之忽起的笑声,一时间竟然有些瘆人。 “莫不是今日未找到邪祟,怕辜负大夫人的一番期待,便大半夜来此吓人!”明月有些无奈。 “明月,听着你这话,我这心肝啊,便隐隐作疼啊。”霁华捂着胸口,哀怨地扭头看了一眼明月。 “以我的风姿神韵,月下赏梅,该是勾尽天下女子的芳心。也就你这鲛人,这不知赏识!”霁华傲然地一撩拨头发,桃花眼中满是风情万种。 明月看着如公孔雀求偶一般招摇的霁华,心下便是一阵无奈。明明上古唯存下来的鰼鱼,已是一大把的年纪,却每日这般不成熟! “你说你好歹也是佛祖池子里的一尾鱼,没悟出个两眼空空也就算了,竟是老是摆出一副世俗的模样!”明月睨了一眼“孤芳自赏”的霁华,更是无奈了。 “世俗?你一尾生在朱涯海,长在朱涯海的鲛人,不过来了人间半刻,便将这世俗悟得这般透彻?” 明月语言一窒,瞪了一眼渐渐走近的霁华,气鼓鼓地说道:“你这老家伙,既然悟得这般透彻,为何与大夫人同流合污,一同让我难堪!” “难堪?”霁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我以为你见着我,心中定是喜悦得紧!” “你不请自来!一来,还打着驱邪的名头,言下之意,不就是说我是邪魔吗!”明月有些不悦地说道 “真是大大的冤枉啊!”霁华双手猛地一拍,真诚地看着明月。 “平日里,我见你看道士棒打鸳鸯的话本子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心下便以为你喜欢这等戏码。这不,多日不见,便想着给你一个惊喜!” “有惊没喜!”明月朝霁华哼了一声,眼神有些躲闪。 “哈哈!”霁华一乐,拍着明月的肩膀说道。 “看来鲛人长大了,学会了口是心非……” 明月一把打掉霁华的手,声音有些发冷。“你什么时候离开?” 霁华嬉笑着抚了抚被甩开的手,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何?当初,你不是也央着我随你一块来人间,怎生我来了,你便恼了?莫不是,你心中甚是怨我当初不肯答应随你来?” “胡说什么!”明月一急,有些结巴地说道:“我,我这不是,不是为你着想,大夫人心肠歹毒。若是发现你是妖怪,怕是会对你不利!” “明月对我的拳拳关切,甚是令我感动啊!”霁华眼睛扑闪着光。“只是,这凡间甚是有趣,我暂时没有归意。” “什么有趣没趣!若是凡尘俗气沾染久了,只怕不利于你的修行!”明月见霁华兴趣盎然的模样,心中顿时大急。 “今日所睹,实乃前所未见,付出点代价,有何在乎!”霁华别有深意地看了明月一眼。 明月脸色一凛,忽地截住了话头,抿唇不语。 “今日,宗之的善识竟然冲冠一怒为红颜,你说,是不是世间难得!”霁华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明月,缓缓道来。 “善识与恶念被强行分离,善识不做恶,恶念不行善。且没了善恶调和,便没了中间的情感。可今日,善识竟然发怒了,你说,是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明月抿了抿嘴唇,似乎极其无意地轻声说道:“他的存在本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生出些你等认为绝无可能的事,难道不是十分正常吗?而且……” 她用力地收紧双手,指节泛白,指甲掐进肉里传出的刺痛方才让她多了分冷静。 “他是一个人,一个人有着七情六欲不该是正常的吗!本能之事,为何你们要强咬着不放……” “你心中真的是这般认为?”霁华的微笑中多了几分冷意。 “是!”明月一声断喝,毫不犹豫,毫不躲闪地凝视着霁华。是的,在她心中,他不是宗之,更不是宗之的善念,而是欧阳淇,一个有血有肉的呆子! “你莫不是忘了南柯?”霁华笑意不减,只是月色飘雪下,显得有些发冷 明月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有些失神地看着霁华,脑子忽地茫茫然一片空白,她知道她应该毫不犹豫地说出她定会救出姐姐的,但是,她张了张嘴唇,却什么话亦没有说出。 “当初天界伪善,披着为三界除害的旗号,使计害死了宗之,还尚不满足,强行抽出了宗之的恶念,作无妄之地的修缮者,却不料宗之的善识竟然自己生出了意识,入了轮回。所以,二者同体,若是善识出事了,恶念定不会袖手旁观。若是你还想救南柯,你只能放弃善识!”霁华残忍地一字一板地说道。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明月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缓缓开口道: “他唤欧阳淇……” “明月!”霁华忽地收起面上的嬉笑,凝着脸色问道: “对善,欧阳淇,你可是动了凡心……” “难道,便别无他法了吗?”明月避而不谈,却直言问道。 “明月!”明月虽然没有直接说出,但是言下之意已是不言而喻,霁华有些发怒。 “你心中难道不知,你与欧阳淇之间是没可能的吗!你接近他,只是为了杀他!” “那你此番过来,可是为了劝我杀他?”明月看着激动的霁华,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你可是担心我出手,你便救不了他了!”霁华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 “难道便没有别的法子吗?”明月再次问道,只是此次言语间满是恳求。 “有!”霁华看着哀求的明月,半晌无言,良久方才缓缓一叹。 “只是此法,甚是凶险!” “什么?”明月一把拉住霁华的手,似乎没有听到霁华话语间的警告。 霁华垂眸看了一眼被紧紧抓住的手,微微一愣,方才缓缓开口道:“利用招魂幡为欧阳淇召回恶念,到时,即可乘机救出南柯,同时也可使得善恶融合,他便不再一味地受欺负了。只是……” 霁华有些为难地看了急切的明月一眼,无奈地继续道:“只是,你莫要忘了,南柯为何进无妄之地!你莫要以为此事皆是阆风所为!南柯与七夕乃魔君得力的左膀右臂,天界忌惮两人已久。眼下七夕已身死魂灭,天界又怎可让南柯安好,方才应了阆风的请求,顺意将南柯关进了无妄之地。所以,怎么可能让南柯有离开的机会!” “若是天界发现欧阳淇的存在,那么,欧阳淇定会从这世间消失!你,仍想救他吗?” “船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日后之事,谁可以断言!”明月坚定不移地看着霁华。 “招魂幡在地府镇压恶鬼,但是其中有蚩尤亡魂看守!”霁华神色一凛,冷声道:“若是你真是这般不知死活地跑去,你可知,蚩尤的戾气之焰瞬间便可将你这水系的鱼燃成灰烬!这般,你仍执意要去?” “去” “不准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八十三章 夫妻 明月看着不置一词径自往前走的欧阳淇,心中惴惴不安的同时,她似乎亦松了一口气。是啊,自相识以来,虽说欧阳淇一直不在意她的身份,但是她终究一直都在欺他骗他,甚至想要杀了他。如今该知道的事情,他都尽数知晓,恼她恨她,都是应该的…… “明月……” 欧阳淇踏进房门后,忽地便顿着,紧了紧拉住明月的手,竭力压抑着心底的异样,声音有些嘶哑。 “嗯……”明月忽地不知该说什么。 “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沉吟片刻,欧阳淇方缓缓开口道。 “是……”明月哽咽了一声。“正如你方才听到的,一字不假!” 闻言,欧阳淇一把揽住明月,眼眶有些发红,手上的力气,不禁越发地重了起来,似乎要将明月揉进骨血一般。 对于欧阳淇的反应,明月有些猝不及防,重重地撞进了欧阳淇的怀中,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眸子,不受控制地问道。 “你心中可甚是恼我恨我……” “不恼亦不恨!”欧阳淇贴着明月的秀发,平静地说道。 “我欺你骗你!”闻言,明月一把推开欧阳淇,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接近你,不过是为了杀了你!我与大夫人等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我们都恨不得你立马去见阎王!” “你不是没有做吗!”欧阳淇心疼地凝视着因忍耐而通红的眸子,伸手轻轻地抚上明月的脸,怜惜的地说道:“我相信明月定不会害我的。” “不!”明月紧紧地拉住欧阳淇的手,声音有些颤抖:“我并没有你想得这般善良!你我初识时,我并非不杀你,我只是不能杀你!” “宗之乃绝世奇才,岂能没有预料到若是你出事了,恶念亦随之消逝。所以,他运用了玄门遁甲之理,死门即为生门,重整了你的命格!所以你命中带煞,却仍能逢凶化吉,世间无人能置你于死地,除了你自己。” 明月苦笑一声。“所以,我接近你,不过是想寻得你生存意愿最为薄弱之时,杀了你罢了!” 欧阳淇似乎并不吃惊,微微一笑。“我知道!自你梦魇那日起,我便知晓。那时我搂着你,虽然无法看到你的表情,但是我感受到了你一闪而过的杀意。” 说着,欧阳淇嘴角泛起一抹自嘲。“自我有有记忆以来,身边便杀机重重,所以方才敏感了些。不料,这杀机竟然是来自明月的。” “初始时,若说没感觉,都是骗人的,当时我心中其实有些难过……”欧阳淇好笑地看了一眼发愣的明月,继续道。 “但是,我还是选择相信你,因为我所认识的明月,是为我着想的。” 欧阳淇眉眼间浸上了些柔情,明月的话尚在耳畔回响着。 “胡说八道!只要有我在,你便休想死!” “你真的不希望我死?” “自然!” 明月愣愣地看着欧阳淇,心中茫茫然地一片不知所措,对于欧阳淇的信任,虽然她知晓她应该感动,但是不知为何,她心中只有一阵疼痛,如同有人在使劲地搓揉着,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呆子!”良久,明月方才吐出两个字。 “对,我就是明月的呆子。”欧阳淇见明月开口,眼睛弯了弯,笑道。 看着欧阳淇干净的笑容,明月嘴角扭动了一下,差点落下泪来。只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间冰凉的空气呛得她的气管有些发疼。 “你可知,姐姐于我,乃最为紧要的……” 欧阳淇面上的笑意一僵,僵硬地说道:“你真的,要去找招魂幡吗?” “真的!”一声断喝,毫不犹豫。 “你可有想过,你去了,便是死路一条!” “若非姐姐,如今这世上便没有明月的存在,更枉论你我相识!”明月语气强硬地看着欧阳淇。 “你有想过吗?你姐姐也许并不愿意你去送死。”少见的欧阳淇亦有些发怒。 “我只知道,若是在无妄之地的是我,姐姐亦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我!我知道我灵力不如姐姐,但是只要有法子,我定当放手一搏。仰不愧于天,俯不怍姐姐!”明月毫不退让地看着欧阳淇。 “你可有想过我半分!”欧阳淇眸子有些黯然。“你莫要忘了,你是我的妻子,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我你之间不过是一场有预谋的孽缘罢了!既然如此,便趁次机会,快些斩断!”明月缓缓垂眸,睫毛微微一闪,再度抬头,已是目不斜视。 “这可是你的真心话?”欧阳淇神色有些冷然。 “是!”明月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讲话说出,看着欧阳淇黯淡的眼神,她觉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正欲扭头往外走时。 忽然,欧阳淇身上那股清新药香的气息瞬间将她裹个密实。下一刻冰凉的手指腹触上嘴唇,印下一片火辣辣的情意,突如其来的亲吻像大海突然而来的暴风浪,让人措手不及。明月本是混乱的脑中嗡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她忘了方才的坚定,也不想再坚定。 朦胧间,一道略微笨拙的力道轻轻地撬开了明月的贝齿,前一刻因炽热而落下的血气,此刻尽数化作一阵甜蜜,在交缠的舌间穿梭。 明月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地闭着眼睛,全身靠于欧阳淇的怀中,全身上下一点也使不上劲。忽地,欧阳淇缓缓收住了攻势,明月迷离地眼中有些疑惑,呼吸急促地看着欧阳淇,如同涸辙之鱼一般。 “明月,一个月便好,陪我一个月便好,可好……”欧阳淇声音有些嘶哑。 脑中尚存的一丝清明让明月心中泛起阵阵感动,看着眼前温和的眸子透着的爱意,她不过是这三界生灵中最为普通的一个,她何德何能竟得次厚爱。她眨了眨有些濡湿的眸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欧阳淇微微一笑,心中忽然便被填满了一样,他缓缓低下头,如待至宝一般地吻着明月殷红的唇,细细地品这其香甜。修长的手于明月的腰带上轻轻一扯,层层尽退,满房春光…… …… “少夫人,火太猛了,容易糊锅,这样做出来的桃花糕便不松软了。”轻罗在旁着急地看着明月一股气忽起的熊熊火焰,硬是飞出火星飘舞。 ““咳咳……”明月被忽起的火焰呛得涕泪交横。 “这火,怎生这般难以控制啊!”明月抹了一把脸,看着方才旺的紧的火焰眼下有变回火苗了。 “少夫人,这烧火的粗活,还是让轻罗来吧。”说着,轻罗正欲接过明月手中的火钳子 “不行!”明月立马收起火钳子,快声道:“既然要做,自然得做全套的,若是让你来,那么这份桃花糕不就成了你我合做吗!” “是,是……”轻罗好笑地看着黑白相间的脸,连声说道。 “只待公子吃到少夫人亲手做的桃花糕,定会深深感动!” “那是自然!”明月见灶子的火慢慢上了正道,不禁抿嘴一笑。 “我这般辛苦做下的桃花糕,若是他情感上纹丝不动,我定饶不了他!” “嗓门这般大,莫不是生怕我听不见!”欧阳淇在门口好笑地看着脸上黑一片白一片的明月。 “自然说是说与你听的!”看见欧阳淇的到来,明月不禁笑靥如花,娇嗔道。 “今日我便做一回司命星君的星盘,为你卜卜未来!这桃花糕啊,味道甚好,你定是十分喜欢!” “哈哈!”欧阳淇朗声一笑,缓缓走近明月。“你这占卜甚是有理,我亦觉得我会十分喜欢这桃花糕!” “嘻嘻……”闻言,轻罗不禁捂嘴轻笑。“公子与少夫人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啊!” “莫不是……”明月脑袋一晃,手指轻指,笑道。“轻罗想嫁人了!” 闻言,轻罗面上一红,连连摆手否认道:“少夫人便莫要取笑轻罗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怎生是取笑。”明月朝轻罗眨了眨眼睛 “少夫人!”轻罗娇羞地跺了一下,红着个脸便径自跑出厨房。 “你啊!”欧阳淇宠溺地点了一下明月的额头,温和地说:“你明知轻罗脸皮薄,还这般作弄她!” “唉,你不能光顾着自己幸福,也得想想轻罗一个大姑娘家的,心中肯定有些女儿家的想法。”明月缓了缓手中的勺子,忽地抬头看着欧阳淇,有些疑惑。 “你今早不是有事出去吗?怎生这般早便回来了?” 闻言,欧阳淇的眸子有些幽深,只是稍纵即逝,他微微一笑。“事情处理得快,便想着早些回来陪你。” 明月抿嘴一笑,伸手环住欧阳淇的腰,脏兮兮的脸蛋在欧阳淇干净的衣服上蹭下了几抹黑色。 欧阳淇温和地一笑,伸手揉了揉明月的头发,轻声说道:“明月,据说,男子若是有了心怡的女子,皆要为女子送上定情之物……” “然后呢?”明月昂起头,朝欧阳淇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欧阳淇从怀中掏出一枚簪子,光滑的簪子上笨拙地刻着一尾鱼。他轻轻地将簪子插上明月无甚饰物的发髻上,微微一笑。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骚头。不管明月是何人,在我心中,明月便是我的妻子。这木簪便是我们携手到老的见证……” 发髻上一紧,听着欧阳淇的话,明月有些恍惚,伸手轻轻地抚着那么光滑,心中飘起阵阵的怪异,便是锅中的糊已传出阵阵焦味,她,似乎亦没有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八十四章 逝世 欧阳家自老夫人于寺庙中吃斋念佛起,家中的大事务虽说皆又大夫人掌权,但是大夫人终究是外姓人,且膝下没有半点欧阳家的血脉,所以,在账上收支这块就由欧阳家的唯一的血脉欧阳淇负责。 寒冬腊月中,屋外朔风呼叫,夹着阵阵雪沙,扑打着匆匆而行的人们。而屋中炉子烧得暖和一片,舒适得紧。只是,东侧园中的正房里,不断地传来阵阵哀叹声。 “唉!”明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便是手中研着的墨亦随之泛起圈圈涟漪。“你说,你已是连着好几日都在看这劳么子账本了,你便不打算歇歇吗!” 欧阳淇翻阅的手微微一顿,好笑地看了明月一眼,轻声道:“年底了,家中大事务都到了结算的阶段,难免繁重些。” “有些事情,交给手下之人未尝不可!”明月轻轻按住欧阳淇的手,关切道:“你看你满脸的疲惫,感觉你下一刻便要累倒在案上了!” 看着明月微微蹙眉起的眉头,欧阳淇心中顿时升其阵阵的暖意,微微一笑。“你性子活泼,如今让你好几日都陪我闷在这,倒是委屈你了!” 听着欧阳淇问非所答的话,明月轻哼了一声,喃喃道:“我的一片热忱真心,倒是忽略了!” “哈哈……”欧阳淇轻轻拉过明月的手,将明月顺势置于腿上,脸窝在明月的颈脖处,轻轻说道:“明月对我的情义,自是深深地刻于心尖不敢忘记。这世间,除了祖母,便是明月最为真心待我,我又怎敢有半分忽略明月。” 闻言,明月身子微微一僵,抿了抿嘴巴,良久方才一叹:“你这呆子……” 明月忽地捧起欧阳淇的脸,宛若碧波的眸子铺上了一层幽深。“日后,莫要再说这些傻话了,即便我不在你身边,你亦该好好疼惜自己。要不然,我会心疼的。” “很疼……很疼……” 明月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微,眼眶有些泛红。离开的话题,自那日起,两人皆是避而不谈,只是,她现在很是担心,担心她心底的满腔爱意,上天不愿给她时间倾述……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明珠有泪,然你乃明月,日后,切勿将明珠之事扯了过来。”欧阳淇看着明月眼角留下的一滴晶莹渐渐化作一颗珠子,伸手接住。 “你看,明月的泪甚是珍贵,怎可这般轻易便落下……” “嗯!”明月吸着鼻子,轻点着头,硬是扯出一抹笑意。 “凡间有句俗语,男儿有泪不轻弹弹,日后,我便要如此一般,定不轻易落泪。当然……” 明月忽地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眉梢微挑,笑道:“除了为你做桃花糕那不可避免的状况!” 欧阳淇想起前几日明月在厨房的狼狈样,不禁温温一笑,调侃道:“说起来,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吃到你做的桃花糕。” 明月一愣,眨巴了眼,忽地反应过来,上一次皆因她一时失神,以致桃花糕成了一锅焦炭。她轻轻地依在欧阳淇的怀中,不禁莞尔。 “下次,我定做出世间最为美味的桃花糕送于你面前。” 听着明月大言不惭的狂妄,欧阳淇不禁一笑,正欲张嘴说话时…… “公子!”门外传来轻罗哽咽哀痛的声音。 “老夫人,老夫人她,她去了……” 明月忽地觉得身边之人身子猛地一僵,似乎整个身子的血液一时间停止流动一般,以致整具身子发冷发僵。同时,她的心似乎亦随之而顿住,剩下满腔的心疼…… “寺庙中传来消息,让府中的夫人和公子快些过去……”轻罗的声音惊醒了不知所措的明月。 “阿淇……”明月一声心的轻呼,双手不禁环住失神的欧阳淇。 “我在呢……” 闻言,欧阳淇的眼中方才有些些活络之色,只是其中的哀痛不减,他垂眸看着怀中之人,似乎不受控制喃喃道。 “可是我……可是我的所谓煞气!”明月手臂一痛,只见欧阳淇不自觉都收紧了抓住她手臂的力气,自责地看着看着她。 “不是!”明月心疼地抚揽住僵硬的欧阳淇,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柔声说道:“什么天生煞气的命格祸家灾己都是无稽之谈罢了,他们不过是仗着这个荒谬欺负你!” “真的?”欧阳淇忽地如孩子一般,急急确认道。 “真的!”明月听着欧阳淇的话,有些哽咽。 …… 老夫人临去前,特意吩咐下,丧礼需在寺庙中操办,亦不可大操大办。所以,寺庙中的辟岀的一个会客厅中,挂满了哀丧之物,一口朴素的棺木置于厅中间。左边依次跪着欧阳家一众人等。 明月默默地烧着手中的冥纸,余光间时不时地打量着欧阳淇,只见其仍是一副呆愣的模样,眸中的哀痛却是长久不下。她心中不禁一叹,看了一眼置于厅中的棺木,此前还握着她的手说着谆谆教诲,眼下却已是泯了意识,踏进奈何,到底是天命弄人,还是…… 她似乎无意地看了一眼哭的肝肠摧断的大夫人,眼中闪过一阵狐疑。老夫人身子一向硬朗,怎会说没就没了。此事,估计与人为脱不了干系! “安人!”此前还强忍着的大夫人朝着棺木忽地便嚎啕大哭。“你怎么这般狠心啊!扔下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你让我们这些后辈该如何是好!” “姑姑,节哀!老夫人生前心慈,定是不忍姑姑为她哭坏了身子!”立于宾客之席的李延忽地哀伤地说道。 “是啊,安人怎是这等狠心之人。”大夫人闻言,瞥了一眼欧阳淇,忽地厉声说道。 “一定是你!”大夫人颤着身子狠狠地瞪着欧阳淇。“定是你这煞星,将安人给害死了!” “姑姑!”李延尴尬地瞄了在场宾客几眼,有些为难地说道:“大家都是一家人,表兄又怎会做下这等事情!” 说着,众人的视线瞬间便集中于垂眸不语的欧阳淇,有好奇的,有落井下石的,亦有得意的。唯有一缕担忧的,只是…… 明月余光凝了一眼被轻轻拉住的手,听着大夫人血口喷人的话,她纵使心存忿忿,可是,在欧阳淇哀痛之际,她亦不好忤他的意…… “怎会!”大夫人敛着帕子,指尖颤颤地指着欧阳淇,声嘶力竭地说道:“当初这孩子出世,便克死了自己的母亲。虽说女子生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荡一圈,但是当接到战场传来的叔伯战死的消息,加之道士所言,已是断定了他便是天降煞星。只是安人仁慈,不愿将你抛弃,不料,得到的却是此等结果。你说,你可还有半点良心!” 说着,大夫人竟全然不顾风度,一下便冲到了欧阳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吼道:“于安人而言,你等同于杀子仇人,若非不愿见到你,安人又怎会常年呆在这清寒的寺庙中!若是你真是有半点良心,就莫要在灵堂之上碍了她老人家登往极乐的清静!” “你!” 听着大夫人说着的每一个字,明月的心便如同油煎一般,特别是看着前来吊唁的宾客用着怪异的眼神,似嫌弃,似厌恶,似害怕,来回地打量着低头不语的欧阳淇,她便恨不得将大夫人扔到朱崖海中喂鱼! “大伯母……”在明月正欲开口时,自进灵堂后一直沉默的欧阳淇忽然出声。 “当年之事,我知大伯母心中对我诸多怨恨,打便不待见我,每逢见到我,便是一番冷嘲热讽,我亦是习惯了。但是,祖母适才仙逝,且祖母最是喜欢清静。可大伯母却在灵堂之上,大吵大闹,只怕扰了祖母的安眠……” 欧阳淇昂着头,平静地看着憋着一口气使劲瞪着眼的大夫人,口中缓缓说道,若非在灵堂之上,真是如道家常一般的语气。 只是,明月听着这话,心中如同吃了鱼钩子的一般地惶恐,心底忽地升起一阵心慌。看着欧阳淇澄澈的眼中,藏着的那团哀痛,明月心中的不安更是重了几分。 “好一个天降煞星,竟满嘴的胡言乱语,连我这做伯母的,亦敢随意置喙了!”大夫人方才喘顺了气,便马上看着满堂的宾客,哀痛地哭到。 “可怜我这孤苦的婆子啊,嫁到欧阳家二十年了,最后竟落个如此诽谤!诸位宗室叔伯,你们可要评评理啊!” “阿淇!”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抚了抚了胡子,挺出一副长辈的模样,折起满脸的褶皱,摇头晃脑地说道: “方才的一番话实在有失体统,再怎么说,大夫人亦是你的伯母,又岂是你可随意诽谤的,” 明月见大夫人示弱,朝着宗亲哭诉后,耳畔便传来阵阵愤愤之语,秀眉微蹙,朱唇轻启。 “我家相公自打出生以来,过得的是何种生活,各位宗亲长辈想必定是有所耳闻。适才之言,诽谤与否,各位自是心明如镜。” 明月放下手中的冥纸,拉着欧阳淇缓缓起身,睨了四周一圈,各怀心思的眼神让她甚是有些呼吸不畅了。 “只是,毕竟此乃祖母的灵堂,她老人家方登极乐,我等辈却因些无关事扰了祖母的安宁,实乃不孝。既然大伯母话语不饶人,我与相公还是出去一会儿,好让大伯母冷静片刻。” 说着,明月便拉着默默不语的欧阳淇在众人审视下离开了灵堂,身后尚且传来大夫人气急败坏的哭诉,只是,她不想管了,她眼下唯一的念头便是领着欧阳淇到了一个清静的地方,让他莫要将哀痛憋于心中。欧阳淇越发冰冷的手,让她心中很是不安…… “公子!少夫人!” 忽地,在明月一个劲地往前走时,轻罗从回廊处的拐角出现,神色有些凝重,手中紧紧地拽着一封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八十五章 谈话 经过一个个异样的眼神,越过一道道月亮门,寺庙特有的香火气息愈渐变淡,及至跨出那大理石槛,山间特有的凉意将飘散于鼻畔的最后一丝馨香吹散,仅余一阵沁人心脾的微凉。 明月重重地呼吸了一口,略微发涩的喉咙适才转好。她紧了紧身侧握着的那只冰凉的手,思绪纷繁,声故作轻松姿态,道。 “此时寺中之人大多聚于前堂,再加上此乃该寺的后山,定不会有其他人闯入,你,若是难过,便莫要逞强了……”说着,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嘴角扯出了一抹生硬的弧度。 “你放心,我定不会转过身去!”似乎担心身后之人不相信,在相握的手上,力气不禁重了几分。 欧阳淇看着眼前僵直的倩影,被紧握住的手上不断地收紧,喉间微微抽动了一下,被哀痛笼罩的心底似乎突然穿过几缕阳光,如终日被大雪覆盖的高山突逢暖意,让他一时有些无法适应。 “其实……”明月似乎极其无意地瞟了跟前一眼,面容踌躇,声音不禁有些弱。 “虽然我不知祖母在信上与你说了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信中定是充满了祖母对你的拳拳爱意。想来……” 铺天盖地的气息从背后袭来,明月低头看着环住腰间苍白的双手,炙热的气息扑在肩窝处,带着几分濡湿。一时间,她的脑子有些混沌,口中早已酝酿好的安慰瞬间化作冰凌,根根都准确无误地插在心底最柔弱处。原来,方才之话,说得过于轻松…… “明月……”须臾片刻,身后的气息已是平复下来,一声嘶哑的呼唤传出。 “嗯?” “你……” 猛然醒悟过来的欧阳淇苦笑一声,尚在喉间的挽留之语瞬间悉数咽回腹中,鼻翼处皆是他所眷念的气息,方才他便是一时晕了头,竟然妄想两人可以相依相伴一辈子。 只是,他知道,自打那日坦白后,在那抹肆意轻佻的笑意前,一切已是不可逆转……不过话语一转。 “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身边……” “呆子!这谢字未免说得太早了!”明月伸手覆上腰间那抹微凉,微微一笑,余光往后山密林处一瞟,轻叹一声,说。 “也罢,既然提早受了你这谢字,我若不做点事,亦说不过去!” 明月拉起腰间的手,扭过身子,看着那双微红的眼睛濡着点点迷茫,好笑的同时不禁有些心酸。在毫无意识之下,她的手已是覆上了欧阳淇的脸庞,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欧阳淇的眼睑,轻声道。 “可是想见祖母……” 说罢,不待欧阳淇反应,覆于眼睑上的手轻轻一扬。看着澄澈如清潭的眼眸由迷茫到奇怪,再到惊讶,最后哀喜参半…… “祖母?” 相顾甚久,迟疑之下,紧阖的双唇微颤,欧阳淇终是出声。看着立于二十丈以外密林处的身影应声而颤,欧阳淇方才醒悟过来,急忙迈开发僵的双脚,踉踉跄跄地往密林处跑去。 “祖母!” 一时心绪激动加之行走匆忙,苍白的脸上浮上了层红晕,欧阳淇气息不稳地立于老夫人跟前,不待两人反应过来,便是衣袂一甩,直直地跪倒在老夫人跟前。 “傻孩子!你这是作甚……” 老夫人顿时眼眶湿润,慌忙弯下身子欲要搀扶。不料,颤抖着的双手如遇无物般地直直穿过了欧阳淇的手臂。一时间,倒是涌上了几分阴阳相隔的凄凉,竟也不知该说何话来安慰跪于跟前的孙儿…… “相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般跪着,祖母定是甚觉心疼,你还是快快起来吧,莫要让祖母难过了。”似乎知晓老夫人心中所想,明月欲将欧阳淇扶起。 “祖母,孙儿不孝!”欧阳淇摇了摇头,满是羞愧难过地看着老夫人,嘶哑的声音在密林中显得尤为清晰。 “祖母在世时,孙儿尚且未尽膝下孝敬之事,便是连祖母仙逝之事,亦是后知后觉,还教人在祖母的灵堂之上大肆喧哗,令祖母不得安。祖母若是愿骂上几句,孙儿倒是舒服些。” “臭子!” 老夫人突闻欧阳淇之话,猛地捂着心口,声泪俱下地后退几步,皱起眉头,颤巍巍地指着欧阳淇,吼道。 “还不快快听你媳妇儿的话,赶紧起来。你莫不是要我这心肝活活痛成几瓣你才安心!” 闻言,明月与欧阳淇皆是两眼瞠大,呆呆地看着本是如大慈大悲观音大士的老夫人忽的便声嘶力竭吼道,倒是与寻常百姓家教育孙儿的老奶奶无异,让他们一时惊住了。 还是明月反应过来,她眼睛一眨,忙将呆若木鸡的欧阳淇扶起。心中暗暗地记下,原来凡人变成鬼魂,少了凡间的诸多约束,竟是这般凶狠。 只是她不知道,身为将门遗孀,老夫人又怎是一般闺阁夫人,若是没有几分威严,又如何镇得住昔日的将军府。只是,人生的风霜雨雪,早已教她将棱角磨得圆滑了。 老夫人似乎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敛了敛脸上的哀痛,伸手理了理发髻,语气严厉了几分。 “你自打出生后,我便将你丢在那狼窝一般的污浊之地,若说得难听一点,便是任由你自生自灭。如今我不在了,你心中有怨,只说便是。若是虚话,便好好掖在腹中,莫要顾及这红尘俗世的礼法教条。” “你!” 明月听着老夫人前后迥然两幅模样的话,心中莫名燃起熊熊怒火,眼睛一瞪,腮帮子一鼓,便要还嘴。 “若是真如祖母所说,祖母何必将轻罗置于孙儿身边。”欧阳淇语气平淡,似乎没有听到老夫人方才的一番话。 “那孩子不过是我顺手救下,却又无处安置,方才置于你身边。” “家中哪房不比我处安全,祖母如何,孙儿心中有数。祖母何必自毁清誉。” “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还是你并不愿意面对!” “孙子亦只是实话实说。” 话语落后,寂静在三人间来回穿梭。明月腹中塞满了一肚子的话,紧抿着嘴巴,生怕一不心便溢出几个字儿。眼波流转,怪异的视线在平静相顾的两人间来回逡巡。 “你可知晓,我为何要来这寺中常住?” 看着眼前恍若丈夫和儿子的脸孔,虽有几分病弱的苍白,但是其中的坚定并不弱于冲锋陷阵的父辈。她知道,当初那呱呱坠地的瘦弱婴孩,真的长大了…… “其中枝末细节虽是不知,但是亦可知晓大概。”闻言,欧阳淇澄澈的眼中不禁多了几分笑意。 老夫人看了一眼明月,似有无奈地呼出一口浊气,回想起当年之事,面上仍是带上了几分凝重。 “当年,你的呱呱坠地后,府中接连收到噩耗,闹得人心惶惶。就在你三位父辈的灵堂之上,有位自称知晓你过去与未来的道士突然出现在灵堂之上。” “当时他一如传言所说,说你是灾家殃己的煞气之体。但是我知晓他定非常人,便屏退他人,细问解除之法。” “那人却掏出一串风铃,与寻常寺庙所悬无异。却说此乃你的死门,亦是生门所在。悬此风铃虽无法保你人生福乐安康,但是定可逢凶化吉。且此风铃乃是认主的神物,若非易主,定不会消失。” “只是,有了这串风铃尚未足够。因你乃是天生煞气命格,上天自有定数,若是叫老天爷知晓了你命格大改,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其中的化解之法便是让我将你一人置于府中,冷淡疏远你,任由你的婶婶谋害你……” 说着,老夫人似乎有些哽咽,时间的风霜雨雪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此时,似乎更为明显。她耷拉的眼皮一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继续道。 “如此的人生,定是教人毫无恋世的欲望。所以,道士亦为你谋了一门亲事,该女子亦是天生的煞气之体,阴阳调和,以此化解你的煞气命格。婚后,你便与常人无异……” 听着老夫人的话,明月的心脏渐渐发凉,脑海中种种她不愿面对的事实来回旋转着。她默默地盯着脚尖,眼睛一眨不眨,指甲深深地陷于掌心,用力之深,似乎要将手掌戳穿一般。她害怕,生怕看着那双澄澈的眼中带上质问…… “难怪……” 熟悉的声音一起,明月心中便是一窒,仿佛有些千万只手同时按住,似乎要狠狠地将它扯出…… “孙儿就说,自打我与明月成婚后,孙儿便觉得十分地快活。孙儿方才发觉世界亦是有颜色的,有温度的。” 明月并没有抬起头,欧阳淇的一番话似乎已是将她的心狠狠拔出,仅剩下空荡荡一片不知所措…… 看着面前的两人,老夫人眼角有些发酸,浑浊的眼中满溢着担忧,只是,最终亦只是落下一声叹息。 “你这痴儿啊!” 颤巍巍的手渐渐贴近那温和的笑意,也许是微笑过于温暖,还是她的手过于冰冷,终是无法触到。但是老夫人仍是慈祥地抚摸着,略微弯起的嘴角带出了几条细纹,笑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老婆子,也是该放手了。” “祖母……”欧阳淇亦弯起了嘴角,伸手握住面前透明的手,微微弯起的眼睛泛点光芒。 “我本年纪日渐衰迈,早已看淡生死。此番大媳妇的作为,我亦不想追究了,我们欧阳家亦是欠她诸多。只是,我在这世间的唯一牵挂,便是你啊,傻孩子!若是你想要祖母安心,便幸福和乐地好好生活!” 话语毕,老夫人侧过视线,看着低头不语的明月,声音有些平淡。 “淇儿,我有些话,想要与你的媳妇儿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八十六章 私密话 “咚……” 暮时已至,钟鸣声澈云霄。在重峦叠嶂中,浑厚在回响,惊得归巢的鸟雀又是一阵纷扰,荡得枯叶漂浮。 看着最后一片枯黄散着夕阳的余晖,终是归于尘土。明月方才收回视线,面上平静如水,碧波流淌的眼眸直视仍在打量的视线,似无甚在意地轻声道。 “老夫人既然支开阿淇,想必有些私密话欲与明月说上一番。”说着,她纤指一勾,额间碎发便教其置于耳后。 “时不待人,老夫人有话直说便是。” “果真是个聪慧的丫头!”老夫人淡然一笑,弯起的眼睛遮住几抹精光,继续道: “既然如此,丫头何不猜猜,我欲要说何话?” 明月置于耳后拂发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抖,抬眸看了一眼淡然以对的老夫人,心中涌起既无力又无奈之感,冷声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圆润的指甲在指尖上用了几分气力,明月方才保持住几分冷静。 “老夫人如今已是亡灵之态,自然知晓明月非凡人。自家孙媳乃是老夫人多年谋划的一环,如今临到头一脚,却忽晓换了个人。想来老夫人,心中定是诸多不愿。” “况明月乃是来历不明的非人,若是寻常百姓知晓,不吓个元神出窍,亦慌忙找来道士。老夫人之意,明月自然知晓!” “既然你心中清楚得很,为何仍为我那孙儿开眼?若是我方才多言几句,你便不怕,我家孙儿碍着孝心,离你而去?” 老夫人余光扫过二十丈外的后门,忽见一袂衣角忽闪而过,心中顿时哭笑不得,手中的龙头拐杖立时重重地杵于地上,霎时生出几分太君的威严。倒是让一旁的明月心中一惊。 明月咽了咽口水,方才一吓,倒是将她心中的忸怩尽数驱散,竟生出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直言道。 “我只知道,若是冷眼看着那呆子隐忍哀痛,我心中定是一世不安。” 闻言,老夫人一愣,嘴角处微不可察地泛起一抹笑意,却仍是冷声道。 “你尚未回答我的问题,若是淇儿离你而去,你该待如何?” “我相信阿淇,定不会因你的三言两语便教我离去!”说着,明月忽的挺直腰杆,甚至带上几分挑衅看着老夫人。 她知晓,老夫人留她下来,定是一如话本子中棒打鸳鸯的家族长辈,令她眼含热泪,迈着不舍的步伐,却仍是义正言辞地说着绝情之话,定教相爱的两人为着这莫须有的理由哀叹一生! 只是,若是她一如话本子的娇花一般,可便白瞎了姐姐多年来的教诲了! “哈哈哈……” 老夫人忽的便大笑起来,便是那身份权势象征的龙头拐杖亦被她扔于一旁,反倒牵起明月的手,来回地拍着她的手掌。 “老夫人?” 看着忽地便失常的老夫人,明月顿时大惊,难不成化作鬼魂了,仍会患上痴傻? “孩子!我晓得了,我晓得你是个好的了!是好的……”老夫人眼中笑出几抹泪光,看着明月喃喃自语道。 “看着那痴儿待你的模样,我尚且担心他陷得过深。如今看来,竟是两个痴儿!” “你,不是要我离开阿淇?”明月狐疑地打量着情绪上下起伏的老夫人。 “若是我说了,你可会照做?” “自然不会!”明月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那便是了,我已是入土的老婆子了,何必做这等惹人厌烦的破事!只是……” 老夫人忽的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我知晓你不会伤害淇儿,不过,也莫要伤害他,这孩子,便没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 “我怎么……” “好了,时候不早了,冥官已是久等,言尽于此,你们两人,好自为之吧……” 话语说罢,只见老夫人身形越发透明,明月尚未反应过来,密林中,仅剩她一人伫立着…… 何为“我知晓你不会伤害淇儿,不过,也莫要伤害他”?思及不解,却仍在脑海中回荡不止…… “明月?明月?” 明月眨了眨眼睛,眼前渐渐有了焦距,只见一张俊秀的脸庞好笑地看着她。见她有了反应,不禁宠溺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 “可是尚未睡醒,怎么走路都跑神了?” 听着这清朗温和的声音,明月方才反应过来,瞥了一眼初日下的红梅凝点冰霜,在尚未有温度的日光下璀璨得很。只是,明月不满地噘嘴道。 “冬日本是赖床的好日子,你这狠心的呆子,早早便将我拉扯起来,倒是好意思笑我!” 欧阳淇伸手揽过明月的腰肢,清朗的声音竟带上几分撒娇的口吻。 “明月便是忍心,让为夫一人面对那些人吗?” 闻言,明月语塞,只得抬头瞪了一眼毫无自觉的欧阳淇,表示一番不满,却没料到此时抬头,正合了他意。 只见欧阳淇微微一低头,在那娇嫩的朱唇上轻轻一啄,继而目不斜视地揽着明月往前走。只是,脸上却多了几分少儿郎肆意的微笑。 见欧阳淇恶作剧般的行为,明月腮边登时烘出两朵红云,微嗔之下,杏目圆睁地欲开口。不料,目光刚好触到欧阳淇的肆意的笑意,正好拨动了心中的细弦。 明月微微一笑,似乎极其无意地伸手绕过欧阳淇身后,轻轻拉起欧阳淇空闲的那只手。似心有灵犀一般,欧阳淇手心一转,两人便是十指相扣。 一人低头,一人抬头,相顾一笑,执子之手,在初日下,相依向前…… …… 只是,尚未走到会客厅,其中的议论喧哗已是一阵接一阵地自四面八方传出。立在门口的轻罗见两人相携而来,便忙走向前。 “大公子,少夫人,族中族老悉数到齐了。只是,大夫人……” “无妨……” 不用轻罗告知,他自然知晓他的嫡亲伯母所为。只是,他略微侧目,见娥眉轻皱的娇妻,心中便是一阵踏实。 “走吧!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听着夹杂在喧哗声中大夫人那略带尖利的嗓门,明月心中便是一阵烦躁,恨不得立马往她身上甩上几条毒蛇。只是,她知晓此乃人间,定是容不得乖戾之人,她还是莫要给欧阳淇惹麻烦了。 看着明月眼中情绪变化不定,欧阳淇好笑道:“放心,为夫自然知晓以牙还牙之法!” 果然话语落下后,明月眸子立马波光潋滟,嘴角憋笑,轻声道:“果然愚子可教也!” “我还道表兄与表嫂为何迟迟未到,原是在此耍花枪。” 声音不大,但是恰好在这喧哗中占据一定位置。霎时,厅内鸦雀无声。 “表弟精神头倒是爽利!” 明月缓步而至,似笑非笑地地往厅内瞅了一眼,似乎煞是难堪地僵笑一声。 “让诸位族老久等,真是我等辈的不是。” 说着,于门槛前朝众人轻轻施了一礼,正欲站直,却没料踉跄了几下,好在欧阳淇已是立于身侧,一下便搀住了众人面前如弱柳一般的身姿。 明月煞白的脸上登时涌上几抹羞愧的颜色,只是趁众人不注意,却朝欧阳淇调皮地眨下眼睛,只是立马回复原态,略带几分疲累道: “祖母仙逝,我们夫妻俩日日于灵气守孝。昨日头七刚过,方得一夜歇息,却忽闻分家的消息。我亦是个无用的妇人,得此消息,悲愤交加,竟是一时病倒了。倒是连累了相公,为祖母守孝之余,尚还顾着我这病人。” 话不必说穿,在座的皆是凡世的老狐狸,自然领得其中意思。果然,待她话语落下,众人面面相觑。不待片刻,略带不满的眼神纷纷落在了已是咬牙切齿的大夫人身上。 缠于指上的纱帕已是勒得指节道道发白,看着众人不满的眼神,心中便是怒火冲天,但是面上仍是一阵忍耐。只是看着明月与欧阳淇的眼神却如淬着剧毒的尖刀,冷声道。 “我知,你们心中定是瞧不起我这般作为,只是……” 大夫人环视众人,忽的落下泪来,似乎极其悲怆地说道:“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啊!安人身子安康,怎会这般仙逝。莫不是因着那说不明道不清的由头,若真如此,莫不是让我等皆给他陪葬啊!” 厅内皆是欧阳家的族老,对于那由头自然心明如镜,一时间,皆是左右摇摆,心中尚难定论。只是眼神中,难免带上几分惧意。 看着那一双双污浊的眼中闪出的惧意,明月面上的柔弱瞬间便冷了下来。思及灵堂之上,这些人合起伙来欺辱欧阳淇,她心中便是一阵阵恶心,正欲戳破他们道貌岸然之皮。 “大伯母言重了,依大伯母所言,不知意欲何为?”一阵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明月的话头。 “自然是分家!”大夫人毫不犹豫道。 也许是因为回答过于爽快,她便弱上了几分,面带为难地看着欧阳淇,委屈道。 “淇儿,你们夫妻俩就莫要怨我这做伯母的狠心,我这亦是为了欧阳家着想。若是真的遭甚灭族之祸,到时我如何面对欧阳家的列祖列宗啊……”说着,大夫人拿起帕子捂着眼睛,抽泣不已。 “既然大伯母所求如此,我若是不依,倒是不孝!”欧阳淇微微一笑,语气如道家常一般。 “分家可以,只是,安姨娘需留在欧阳府!” 话语落下,厅内立马响起一阵疑惑的低声细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八十七章 安姨娘 “阿淇,你一个前院的当家,要求留下一个后院女人?她可是你大伯的……唉……” 在众人窃窃私语之际,大夫人煞是为难地说出一段让人浮想联翩之话。看着欧阳淇平静的面容,她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语重心长道。 “安姨娘到底是我房里的,要,你也给我个由头,也好堵住外人的悠悠众口。” 尚不等欧阳淇开口,大夫人素手扶额,轻叹一声,唤来天碧,道:“天碧,你且去后院将安姨娘唤来,便说我等有事想与她商讨。” 看着天碧匆匆而去的背影,在场的族老坐不住了,你一言,我一句,恨铁不成钢地瞅着欧阳淇与明月,字字诛心,句句断肠,仿若他俩乃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全无方才的担忧与害怕! 听着耳畔撑着长辈架子的话语,明月怒极反笑,讥讽道:“明月倒是看走眼了,竟不知诸位族老这般口若悬河,将这莫须有之事,实打实地安在我家相公身上。” “只是,若非心底藏污纳垢之人,怎么会在短短不过数语的一家之言下,便这般猜忌我家相公。” 说着,心中激愤所致,周身修为于体内猛地运行。虽然肉体凡胎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在明月那毫不掩饰讥讽之意的视线下,在座众人只觉得气压突降,空气似乎结成块状,呼吸甚是不畅。 一时间,本是颐指气使的族老,顿时哑坐于椅子上,眼中皆是一阵又一阵惊惧的水雾…… “明月……” 耳畔传来一声温和清朗的细语,明月见好便收,瞬间便收敛起运行于周身的修为。 经族老的一番“训诫”,欧阳淇面上并无不悦,反倒是看着那窸窸窣窣颤抖的身影温和一笑,更是招得在座众人的一阵惊恐。 “方才诸位族老对我的一番拳拳爱意,真是情深深意切切,让我这当辈都插不上话了。没料竟让诸位长辈担上了不义的罪名,着实是晚辈的不是……” “在诸位族老面前,岂由得你与你这媳妇满口胡言!”大夫人虽亦是极其惧怕,却又抵不住心头的怒火,愤然开口。 明月忽地娇笑一声,好笑道:“大伯母此言差矣……若非方才大夫人说下那番让人浮想联翩之话,诸位族老又怎会用如此龌龊的想法来猜测我等辈,究其根本,倒是大夫人本事大,短短数语,便将诸位族老陷于不义之地!” 闻言,大夫人顿时柳眉倒竖,厉声道:“侄媳妇倒是牙尖嘴利,我方才所言,一字一句,皆是由着当前之事所言,可有半句虚的!人言可畏,各位族老尚且有如此想法,难保外人……” 话语落下,在座族老的脸色瞬间便换了个样。依大夫人所言,已是坐实了他们以龌龊的心思猜忌为难辈,若是让他人听了去,他们颜面何存。听着她此时之言,竟是将其中关系撇个干净。 骤然而来的一厅寂静,思及方才所言,怒火丛烧的大夫人猛地反应过来,狠厉的眼神重重地刮了明月一眼,正欲开口…… 一身素净出现于众人的面前,缓缓而来。一身粉衣淡若月白,身上不见半分佩环之物,绾起的发髻仅别一枚檀木簪,额前落下了一层刘海,将来人的真容挡个八分,剩下两分,便由着她低垂的眉眼所遮。 若非身上那份淡然,便会让人过目便忘。 “不知姐姐唤妾身前来,所谓何事……” 安姨娘低眉顺眼地立于大夫人身侧,语调毫无起伏,生硬略沙哑,让人听之便索然无味。 大夫人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安姨娘,心中甚觉晦气。若非为了让欧阳淇吃瘪,她绝对不愿见到这样如同死人一般的脸。都怪当初老夫人经丧夫丧子之痛后,竟然不听劝告,将这自称是她家相公妾室的女子迎进家门…… 思及前事,大夫人不免又尖酸刻薄起来。 “安姨娘,不知何时,你与阿淇的关系变得这般要好?他都向我开口要你了!” 一番话说完,除了令得在座族老眉间褶皱多了几条外,当事人却是毫无反应,仍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大夫人不知,亦属正常。” 欧阳淇似乎没有听出大夫人的话中有话,温和地说道。 “诸位亦知,我自幼便是个多灾多难之人,不管做何事,总是免不了出意外。虽是没有危及性命,但是受些肉体之苦总是免不了的。而安姨娘怜我孤独无依,每逢我出事后,便偷偷前来照顾我,我这房中的许多防身的药物亦是安姨娘所赠。” 思及安姨娘的照顾,欧阳淇不禁会心一笑,看着仍是无动于此的安姨娘,道: “我自出生后便双亲亡故,本该受一世孤苦,不料却得安姨娘诸多关照,方才安然长大。如今,阿淇已是将安姨娘看做再生父母,愿赡养姨娘终老,以报姨娘照顾之恩。” 听到欧阳淇说的这番旧事,明月心中已是不成滋味,不过看向安姨娘的眼神不禁柔和了几分。 只是,看着安姨娘岿然不动的身影,明月心中有几分说不上的怪异,正欲深思,身侧之人的动作却将她的思绪带跑了。 衣袂一拂,欧阳淇施施然地朝安姨娘跪下,真诚地看着安姨娘,恳切道:“不知姨娘,可愿留在欧阳府?” 在一众族老涨红的老脸前,安姨娘衣角亦不曾动过半分,闻得欧阳淇之语后,仍是语调平平地说。 “若是大公子不嫌弃,妾身便留下叨扰了。” “呵呵……”大夫人冷冷一笑。 “虽说阿淇你如今是当家,但是安姨娘好歹是我房中的人。这好说歹说,亦要先征得我的同意吧!” 一语毕,族老们脸上褶皱已是堪比苦瓜,脸色已能比肩猪血。毕竟,条件在开谈前已是说了,如今旧话重提,明摆着既想要分家,但又不想欧阳淇好过! 只是,做人总不能这般厚颜。族老们在面面相觑之下,已给大夫人定了评价…… “怎么?难道火急火燎想要分家的人,不是大夫人?” 果然,后招来了,朱红的苦瓜脸们一声不吭,眼观天,鼻朝地,就是不愿开口掺和半句。 听见明月讥讽的话,大夫人环顾四周,只见在座的老东西眼珠乱转,就是不往她这瞅上一眼,心中大怒,但是脸上不禁缓和了几分,僵笑道。 “侄媳妇所言,倒是有理。我们此番请来族老们,可是为了分家之事,族老们年纪大了,精神头较差,我们还是快些开始吧。” 朱红的苦瓜脸们默默翻起了白眼,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大伯母不必担心……”欧阳淇缓缓起身,拂了拂衣摆,方才道。 “分家的大事由,自昨夜大伯母告知我时,我已有了一番打算。” “除了欧阳府的府邸,欧阳家的一切皆由大伯母打理!” 话语落下,厅内除了岿然不动的安姨娘外,皆是一片瞠目震惊。 “阿淇,你胡说什么!欧阳家的家底岂能托付于一位妇人!”其中一位族老很是痛心疾首地说。 “各位族老,阿淇意已决,你们不用多说了。” 看着诸位族老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慌张时,明月心中亦是着急,她终会离欧阳淇而去,若是有欧阳家的家产傍身,他人自是顾及几分,不敢随意欺辱他,可若是没有了…… 只是,她余光瞥见欧阳淇忽地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心中不禁一叹,也许,这欧阳家的当家,于他而言,是个累赘吧…… “当家之事耗神繁琐,而阿淇自幼便是个病秧子,怕是难当重任。而且欧阳家自祖母后便是大伯母当家,如今交还与大伯母,我也是心安。” “你所言,非虚?” 不知是大喜过望还是心存疑惑,大夫人竟然稀里糊涂地问出了这般蠢话。 欧阳淇笑而不语,反倒是朝着天碧与轻罗说道: “此事已是耽搁族老时间甚长,轻罗,好生安排将族老一一送回府。天碧,看来大伯母今日也是操劳了,快些扶她下去歇息吧。” 一场分家的商讨以剑拔弩张的争锋相对开始,竟是以各怀心思的默然无语结束。 明月看着皱眉深思甚至不察门槛绊倒的族老,心中一时感慨万千。以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谋划,势要争些非己之物。如今轻易得到了,反倒觉得惴惴不安,生怕其中有诈,倒是可笑…… “怎么?这般出神想什么呢?可是舍不得那白花花的银子?” 听着欧阳淇的打趣,明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装作凶神恶煞地说: “视钱财如粪土这话我可做不到!而且把欧阳家的家产都给了大夫人,这便是你的以牙还牙之法!” 看着怒目圆睁的明月,欧阳淇好笑地揽过她的腰,似撒娇一般地将头埋在明月的肩上,瓮声瓮气道。 “族老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方才大伯母数言已是将族老们得罪干净了,只怕日后关于家产的纷争不止,大伯母怕是没几天安乐了。” 欧阳淇鼻息的热气洒在明月的脖子上,她的心中一阵悸动之余不禁发软,双手环住欧阳淇,柔声道: “可是家产皆归他们,你,日后如何生话?” “哈哈……”欧阳淇忍俊不禁。 “傻瓜,我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妻子担忧,我又怎么会让你挨饿。” 说着,他紧了紧揽着明月腰肢的手,轻声道:“一切,我自有打算……” 明月听闻上半句,心中本是泛起阵阵暖意。只是下句刚出,她不禁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怀中的欧阳淇,很是不屑的说。 “还一切自有打算!你……” 后话尚未说出,便被一阵阵不断上涌的恶心之意打断,明月立马捂住嘴,生怕在欧阳淇面前呕吐。她可不想日后欧阳淇回想她时,出现的是她呕吐的场面。 看着忽然不适的明月,欧阳淇心中一慌,忙抓着她的手,慌忙道:“明月,明月?你怎么了?轻罗!赶紧去请大夫!” 强行忍住让明月眼前生出了阵阵水雾,她只能看见一个慌忙的身影在眼前晃,晃得她更是难受。她想开口,但是阵阵反胃的感觉却不容许,只能任人摆布了…… 一番折腾后,经过大夫把脉,吃下轻罗刚买下的酸梅子,明月只觉得身体不再那般难受了。 只是,她的心中却是比方才难受上百倍了。大夫之言,犹如千金之鼎,重重地压在心头上,完全掩盖住了那一点点卑微的喜悦。 她,怀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八十八章 孩子?姐姐? “少夫人,坊间俗语云‘酸儿辣女’。看少夫人爱吃那酸梅子的劲儿,这肚子里的,定是位公子!” “少夫人,公子可真会选时间。您是元月怀上公子,那么这产期正好赶上秋尾巴,天气凉爽,正舒服地紧……” “少夫人,您说,我要不要先预备些花样,给公子做些衣服呢?” “少夫人……” 明月藏于狐裘雪帽的脸有些失神,漫无目的地在游廊上踱步,听着轻罗的絮叨,苍白的脸上方才多了几分神色。 “得知有了这孩子,你很是喜悦?” 见明月忽地扭过身子,轻罗一愣,心中有些奇怪,却仍是答道。 “当然了,少夫人!府中已是很久未曾有喜事了,如今少夫人怀孕,轻罗心中自然开心。而且……” “若是老夫人泉下有知,定是一如轻罗这般高兴。” 看着轻罗眼中掩不住的喜悦与兴奋,明月觉得似乎有些刺眼,眼眸不禁低垂了几分,扭过身子便往前继续走,冷漠道。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不必跟着!” 也许轻罗听出了她话语的不悦,又或许轻罗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反正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明月似乎极其无意地垂眸看了一眼平淡的肚子,她并没有任何身为母亲的感觉。很难想象,的腹中,竟然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融入了她与欧阳淇的生命。 只是,她知道,此时此刻,这个孩子的到来,并不受欢迎…… 她与欧阳淇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如今已过半数,孩子自然无法在剩余的半月内生出。所以,欧阳淇在得知消息后,笑容之中并无半分真心…… 同样的,孩子的到来,除了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外,她也没有半分的喜悦,也许…… 只是,她不敢想…… 心中思绪万千,种种想法喷涌而出,却是无半点可取之处。思来想去,明月终是落下一叹,不仅没有将心中的烦闷呼出半分,反倒是因孕吐愈发地难受。 待她正欲回房吃些酸梅子时,一声风铃脆响,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悬挂风铃的房檐下。 冬日暖阳下的风铃有些晃眼,勾起件件往事在脑袋来回逡巡。 朱崖海中受精怪欺负…… 海天相接处,绿衣倩影踏浪而来;一阵痛苦,三成魔力,一声姐姐…… 红衣似火的失神脸庞,破碎的酒杯…… 烧焦的桃花糕,相伴一月的央求,心意相通的缠绵…… 往事如烟,正熏得她满脑子都是,几欲头昏脑涨,明月使劲地揉着太阳穴,不见有效,反倒是越发地厉害。 突然而来的眩晕感让她猛地闭上眼睛,脑中的往事瞬间如烟飘散,各种不适尽数消失。 痛苦虽是消失,但是思绪已是被痛苦搅成一团浆糊了,她闭着眼木木地立于原地。 在外人看来,明月正闭着眼享受着冬日暖阳的和熙,绝对没人觉得她是受了莫大的精神痛苦,导致的一阵发懵…… 脑中虽是混沌一片,但是明月的感知并无异常。忽的秀眉微蹙,眼皮轻颤,却仍是不敢睁开眼睛。 “这万年的修行,倒是越修越回去了!不知阁下何时做了墙上君子,在屋顶处鬼鬼祟祟!” “哈哈……” 伴着一声爽朗的笑声,明月眼前覆盖下了一片阴影,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欲伸出,却教明月一巴掌打开…… “我不过想要学学凡人的窃香偷玉,初次行事,不料却遇着不懂风情的!” 听着这轻佻的话,明月不禁嘴角一撇,讥笑道: “就你这年纪,让你当爷爷也嫌你年轻。老大的一个老头了,还学人家采花。果然是岁月飞逝,本事不涨,光长脸皮了!” “哪家老头有我这般丰神俊朗,风姿卓绝的!” 霁华惩罚似的弹了一下明月的额头,见其因吃痛而狰狞的脸色,方才笑嘻嘻开口。 “好了好了……” “怎么?可是我光彩照人?令你都不敢睁眼看我半分了?” 听到霁华的打趣,明月也顾不上还嘴,忙将适才之事告知。在她看来,霁华性子虽是混了些,但是能力见识皆在她之上。 当初若非霁华的教导,她定是无法这么快便修成人身离开朱崖海。所以,遇事的第一个反应,她便是想要找霁华商量。 “那铃铛邪乎,我方才不过看了一眼,便思绪紊乱,头痛欲裂!” 语毕,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明月以为霁华不知道之时,霁华冷声问道: “睁开眼吧!现在没事了!你可是怀孕了?” 明月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日光让她一时无法适应,看向四周亦只是一片模糊。 无意识地垂眸一撇,却发自己的右手一直护于腹前。原来,下意识间,她是想要保护这个孩子的…… “你是怀孕了?”霁华再次质问道。 “你既然知道了,何必问我!” 看着眼前模糊的霁华,明月不禁皱了皱眉头,继续开口道。 “风铃之事,与我是否怀孕有何关系!” “有何关系!” 霁华似乎听到天大笑话一般,看向微蹙的秀眉下那双迷糊的眼睛时,更是恨不得一脚将其踹会朱崖海。 “你可知为何鲛人一族渐渐凋零?” “就是因为鲛人怀孕,腹中胎儿会将母体的修为渐渐化为己有,产子之日,便是母体修为枯竭之时。而产子本就是极为耗费灵力之事,没了修为护体,那便是九死一生!” “风铃具有招魂之效,如今你修为渐弱,便是连这风铃亦可扰乱你的思绪了!” 出乎明月意料,听着霁华将话说完,她心中竟是一片平静…… 看着沉默不语的明月,霁华心中一软,语气便缓和了下来。 “你这孩子,如今不过半旬,对你影响尚且较浅。不如……放弃吧……” 眼中视物已是恢复,明月低着头看着平坦的腹,右手掌心紧紧地贴着腹部,犹如一面坚固的盾牌。思及于此,明月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原来,一瞬可以这般短,转眼即逝。同样,一瞬可以这般长,足以让她明白,原来,这就是母亲…… “若是你真的不愿放弃这个孩子,便放弃救南柯吧!好好与欧阳淇在凡间携手到老。” 霁华见明月嘴角的笑意便知,她定是不愿放弃这个孩子。只是,他的计划不能生变…… “不!” 明月摇了摇头,眸子碧波都泛上了柔和,面上却是一片坚定。 “孩子,我不会放弃!姐姐,我亦不会放弃!” “那你便一个都保不住!怀了孩子,你修为有限,谈何夺取招魂幡!怀了孩子,你尚要闯地府那龙潭虎穴,你的孩子定是不能活着出地府!” 霁华语气有些发怒,柔媚的桃花眼中登时溢满了怒意。 “霁华……” “我有一事想要求你。”明月好笑地看着怒火丛烧的霁华。 “不答应!” 听着霁华斩钉截铁的拒绝,明月一笑了之,口中却将所求一字不漏地说出…… …… “少夫人,你可回来了,轻罗正想要寻您去。” 轻罗有些紧张地看着缓缓而来的身影,适才是她一时大意,竟然任着少夫人独自一人散步。 事后她已是后悔莫及,种种不祥的预感纷至沓来。好在,当她如热锅上的蚂蚁时,少夫人便回来了。 见轻罗匆匆过来搀住她的手,明月不禁好笑。 “轻罗,我又不是身怀六甲的粗重身子,用不着这般紧张。” 轻罗不以为然,轻声说道:“少夫人有所不知,院里的婆婆说,女子怀胎的头三月是最为紧要的,不可出半点差错……” “哈哈……”明月莞尔。 “若是不晓得你是个闺女,外人听了这话,还以为你早已是哪家的媳妇了,说起话来,这般知根熟底的。” 看着明月微微弯起的嘴角,就着脸上柔和的笑意,溢着满满的温和,本是娇俏绝美的面容霎时让人移不开眼,轻罗不禁一愣,继而笑道。 “少夫人,可是很是喜悦?” 明月一愣,这话,她似乎才问过轻罗,当时自己却觉得这喜悦刺眼得很,让她心烦气躁。 当下,她是喜悦的吗?思及与霁华的一番谈话后,霁华无奈下只有拂袖而去的场景,她嘴角的弧度不禁更是大了些。 “因何事喜悦了?不如说与为夫听听……” 不知何时,欧阳淇已是站于明月身后,温和地伸手揽过明月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捂住明月冰凉的双手,关切道。 “天气寒冷,就莫要在外待太久了。” 明月将相执的手置于欧阳淇的胸口上,朝着欧阳淇,眉梢俏皮地微挑,笑道。 “屋子里闷得我难受,便出来喘喘气。有你在,我便不冷了。” “感情你把我的胸口当手炉了。”欧阳淇宠溺地一笑。 “做我的手炉,你便美人在怀,那也不亏啊!”说着,明月便往欧阳淇的怀里钻了钻。 “嘻嘻……”轻罗看着亲密的两人,不禁捂嘴笑道。 “少夫人都快当娘了,怎么还是这般孩子性子。” 语毕,明月只觉身前之人的身子僵了一下,心中的喜悦便慢慢地冷却下来,她将脸埋在欧阳淇胸前,闷声道。 “轻罗,我有些饿了,你先下去备晚膳吧。” 轻罗见相拥的两人亦没有多想,福了福身,便悄悄下去了。 “阿淇……” 明月的脸颊在欧阳淇的怀中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方才轻声道。 “你心里有事?” “是啊……” 欧阳淇微微一怔,低头亲吻了一下明月的头顶,心中的苦闷让他觉得乏力的紧。这世上,他最想留住的,到头来,却要他亲手毁掉…… “我怀孕了,你开心吗?” 明月忽地抬起头,碧波流转的眸子里闪着喜悦的光芒,直视欧阳淇忍耐的眼眸,一字一字地说。 “我很开心……” “明月……” 欧阳淇下意识抬手覆上明月的眼睛,他担心若是明月多看他几眼,他便狠不下那心肠了。 他凑到明月的耳畔,失去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句哽咽的话便如夏日惊雷一般地飘进明月耳中。 “我不要这孩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八十九章 放弃孩子? “呼……” 眼皮上的微颤,揪痛了她的的心,明月无奈,将心中的百感交集互化作一口气,缓缓呼出。 “阿淇……”她握住覆于眼皮上发冷微颤的手。 “感觉到了吗?”她轻轻地将欧阳淇的手置于腹上,柔声道。 “一个融入你我骨血的生命,他每一次的跳动,都是他为了来到世上的努力……” 欧阳淇不语,手心静静地贴在明月平坦的肚子上。隔着厚实的衣服,不知是否受了明月的影响,他竟有一刻的恍惚,直觉手心传来一阵轻微的触感。 这份微弱触动顺着手心的脉络,麻麻的,痒痒的,直接拨动起了心底的那根弦,落下一阵悠远却柔软的轻烟,飘浮于体内的每一个角落…… 明月看了一眼沉默的欧阳淇,难得认真地说道:“阿淇,凡人常道骨肉相连。如今这孩子便是我的肉,失去他,不亚于生生剜掉我的肉啊……” 欧阳淇一愣,默默地收回置于明月腹上的手,似下定决心一般地冷言道 “若是咱俩是寻常夫妇,你有孕,我必是喜不胜收。但是,我们不是……” 明月一愣,眼中有些着急,正欲开口,却被欧阳淇此时的冷漠生生地刺痛。 “我是人,你是妖,你我结合的孩子,又是什么……” “你可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从古至今,异于常人,向来是众矢之的。你可是真这般狠心,将孩子生下,让他打便因自己与常人有异而一辈子心翼翼吗?” 明月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咽喉处干燥得似乎要冒火一般。听着欧阳淇的话,她发现,她竟然无法反驳…… 见明月眸中渐渐漫起无助的水光时,欧阳淇心下一阵酸痛。只是,长痛不如短痛。 虽然对于盗取招魂幡之事,他已是有了安排,但是终究是需要明月深入地府,若是怀着孩子,这未知的危险便重上几分…… “明月,为人父母,不能这般任性,不能为了自己心安,便明知这尘世对于孩子并非美好的,还强行将其带来……” “我……没有……” 明月失神地看着平静到残忍的欧阳淇,手指无意识地拔着狐裘上的绒毛,不一会儿,内里的冬衣已是布满了白絮。 “不是心安……” 明月终是将眸中的水雾生生憋了回去,只是,倔强的眼神更是透出了她的无助。 “没有任何原因,我只是希望他可以来到这世上……” “没有原因的……” 欧阳淇看着渐渐喃喃自语的明月,终是恨不下过硬的心肠。他轻轻揽过无助的人儿,安慰道。 “嗯,我知道了,没有原因……” “真的!方才危险之下,我下意识便是护着肚子,从那刻起,我才知道,我只是,想他,平平安安来到世上而已。” 说着,明月的声音有些哽咽。 “可是来到世上只是这孩子的人生的开始,未来,也许坎坷得很……” “我不想用也许来决定孩子的生存与否!”说到这,明月有些激动。 “一生漫长,没有谁的的人生是绝对的。当初你在府中孤苦之时,可曾想到过,如今我出现在你的生命中。” 闻言,欧阳淇唯有无奈一笑。“明月,那你可知,我曾无数次埋怨,为何让我来到这世上……” “你如今还埋怨吗!” 欧阳淇话头一窒,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便也不言语了。 明月见欧阳淇沉默,便后退了几步,歪着脑袋,好寻个位置观察。 “无话可说了?阿淇,我并没有希望日后我们的孩子一生平顺,只要在苦闷之时,有个说话的人,莫要孤苦便好了。” “明月……”看着明月的审视,欧阳淇亦认真起来。 “你说这话时,可曾想过,你选择了生下他,但是亦选择放弃他。他自生来那日起,便没了个说话的人。” “我没……” 话刚出口,明月便是一惊,想起与霁华的谋算,初闻有孕时如千斤之鼎压于心头的感觉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你既然不欲抚养,又何必将他生下来!” 欧阳淇的话犹如利箭一般,瞬间便将她的心戳个支离破碎。她一把打掉欲要握上她的手,冷笑着说。 “说了这么多,你不过是不想养孩子罢了!你放心!哪怕我重伤得快要魂飞魄散,亦会寻得好人家照顾孩子!” 说罢,明月不再看欧阳淇一眼,转身便往外走。 欧阳淇看着气冲冲的明月,有些失神,却也抬脚,只是,却往了相反的方向…… …… “咚……” 竖着几根枯莲蓬的池面忽的被一口大石头惊起阵阵涟漪,便是那枯莲蓬亦折了大半。 看着那仍在风中摇摇欲断的莲蓬,明月捧起一块一臂大的石块,使劲一抛,枯莲蓬瞬间没了踪影,荡起阵阵水波直扑池边,泼下一片片水迹。 明月一把坐在假山边上,气息有些紊乱,一路匆匆而行,倒是将大盛的怒火灭了不少。 只是,心中并没有好受多少。欧阳淇方才的一番话,正好戳中了她不愿面对的事。她气,只是气自己罢了…… 她将手覆上腹,半月尚不足以察觉到孩子的存在,有的,只是她一起一伏粗重的呼吸罢了。 若是真的以此法生下孩子,将他强行带来这个世上,真的好吗?一时之间,她有些举棋不定了…… 明月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池塘,思绪亦随之飘远。只是,越是细想,心中越是沉重…… “表嫂?”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惊得明月一阵心悸。 “原来真是表嫂!我打进花园便瞅见假山后有个身影,还以为是哪个丫鬟做事呢。” 李延脚步轻快地走到明月身侧,脸上仍是挂着那虚伪的笑意,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明月。心中暗自叹道,美人昨日美,今日娇,果然是百看不腻。 被人扰了清静,明月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正眼都不瞧李延一眼,冷漠道。 “分家事宜繁杂,表弟可莫要在此浪费时间,要不然到时疏漏了些什物,也不好腆着面回来。” “表嫂所言,其中关爱之意真是让弟感动。” 李延似乎全然没有听出言外之意一般,挨着明月便坐下。 明月不耐地往边上挪了挪,眉眼更是不悦。 “你若是还不离开,便休要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李延嘴角一勾,神色染上了几分轻佻。 “不知表嫂如何对弟不客气?可是喊人?只是表嫂可要想清,这个时辰这个地点,若教他人知晓你我两人于此独处,到时可就水洗不清了。” “我尚且还好,顶多便落下个风流之名。而表嫂,可就……” 说着这话时,李延从未移开过视线,见美人生怒,眸中的垂涎之色更甚。这后院勾搭之事,他早已是老手。女子名声要紧,他便笃定明月不敢喊人。 说着,看着明月如凝脂般细腻的脸颊,李延瞬间心猿意马,色胆蒙眼,抬手便想揽过明月肩膀。 只是,尚未等他反应过来,明月衣袂未动,已是站于池边。一阵寒风吹过,拂起的发丝在随意地搭在雪白的狐裘上,映得明月的面容更是清冷绝美。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李延估计没有好好实践过。发现明月异乎常人的反应,他不仅没有收手,反倒志在必得。 “我说过,若是你还不离开,我便对你不客气!” 明月心中烦躁不已,方才与欧阳淇下了狠话,她亦不好立马回去见他。只是好不容易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却来了个狗皮膏药。 若是不顾着欧阳淇的颜面,就凭李延方才坐下的动作,她便可直接杀了他! 李延拂了拂衣摆上的尘土,满脸狎笑,渐渐地逼近明月,猥琐地说道。 “不客气?娘子,待会你在我身下,便知什么是不客气了!” “啊” 李延刚走近明月一步,忽然脚下一空,继而铺天盖地的水冲着五官而来,呛得他的气管一阵阵的火辣辣。 求生的本能让他使劲地往水上抬头,只是头顶如压重物一般,无论他如何挣扎,头部亦不能往上抬半分。 也许不过一瞬,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淹死时,头皮一阵刺痛,忽地,他整个人被提着头发拉出了水面。 突如其来的得救让他顾不上思考,如涸辙之鱼一般,他使劲地呼吸着,大量的空气同时进入,呛得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如何?”原是空灵的声音,如今在李延听来却如催命魔鬼一般。 李延抖嗦着瞄了冷笑不止的明月,不知是害怕,还是冬日池水冰凉,一时间,他竟说不出话。 “看来还不够清醒!”说着,明月碧眸一眯,池上的身影再次被扯入水中。 她看着池中使劲挣扎的人,心中烦闷不禁消了些许,本是冰冷的眸子此时倒是染上几分戏谑的有趣。 看来,她果然是没有半点仙根慧骨的,看着李延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她竟是有几分快意。 看着池塘中渐渐无力的身躯,明月手一挥,李延又被提溜了出来。 看着如死狗一般耷拉的李延,明月眉梢一挑,笑道。 “如何了?” “你……你……你……是妖怪!” 李延满目惊恐地看着笑意嫣然的明月,心底阵阵发寒。 “没错,我就是妖怪!” 明月很是灿烂地朝着李延一笑,继而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走,只听得身后“咚”的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九十章 心头血 西斜的残阳失了温度,慷慨地给予了一隅的光亮,却吝啬地不愿投下半点的暖意。这时,清风起,风铃晃,寒意层层随其绕。 一个脚步声愈发地近了,在这偏僻的一隅中,显得尤为清晰。声声脚步,不紧不慢,却勾起了一院的停滞,漫着一种绷紧细弦的蓄势待发…… 一抹浸润着温和气息的身影方踏过拱形的月亮门,紧弦绷断,风铃骤起,如遇狂风,撞柱疯狂相击,碰出缕缕光尘,渐化利剑,直往月亮门前的身影冲。 温和的身影不闪不躲,任由着利剑直插心脏,没入胸口的剑身如吸足了血一般,渐渐变成血红,直到漫上剑柄。 顿时红光大作,瞬间炸裂,光尘四散,却又猛地收拢,狂风缠绕下,化作一个白衣身影。 白衣身影微挑的眼角瞥见门前之人胸前一片血红,脸色已是不能用苍白形容了,身子亦摇摇欲坠。他快速地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进那人口中。 只见那人眼睛一闭,调整了几番气息,伤口处一片血红,虽是可怖,但是也止住了血。 缓缓睁开的澄澈眼眸中挂上了几分轻松,见白衣身影冷漠的眉眼紧皱,微微一笑,双手抱拳,道。 “多谢霁华兄!” “不必!”霁华扭身便走。 “虽然如今你已挨过了四次,但是后头还有三次。若是后面你挨不住了,一切亦是百搭。” 听着霁华冷漠的声音,欧阳淇垂眸看了一眼胸口血染的外衣,叹了一口气。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成败与否,我只求明月安好。” 霁华迈开的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异样,只是转瞬即逝,仍冷漠道。 “我与明月相识千年,定不忍她受到半点伤害,在这点上,你还是担忧一下你自己吧!” “这风铃一旦完成七次的心头血滋养,你的魂便会被锁进其中,湮灭所有的气息,却也不死不灭,享永世孤寂之苦。” 欧阳淇淡然一笑。“心若荒芜,不管处何喧嚣之地,亦是孤寂。而我,如今有了明月,内心早已满实,自然不怕……” “哼”霁华从鼻子中闷哼一声。 “情深意浓之时,你自然这般想。只是……” 说着,霁华看着微微晃动的风铃,心头莫名涌上几分异样,一些刻骨刻心的事情渐渐浮现,似感叹地喃喃自语。 “你永远也斗不过时间,爱恨情仇,在时间面前,只是渐渐消散的墨色罢了。久了,你只是剩下一念之执罢了……” 欧阳淇一愣,只见眸中失神的霁华,面上沉着淡淡地忧伤,只怕是思及心伤的往事。正欲开口,却见眼前之人面色忽然煞白,眸中闪过一缕狠厉的杀意。 “这风铃,看来很是了得!竟然敢迷惑窥探我的思绪!” 欧阳淇不解地看了一眼飞檐下的风铃,普普通通,一如寻常寺庙所悬,他并没有看出有何妖异之处。 “日后你要看好明月,莫要让她来此了!”霁华心头虽是有些疑窦,但是却也想到今日之事。 “她虽因有孕导致灵力下滑,但是她并不蠢,几次三番地观察,难免生疑。” “明月来过此处?”欧阳淇心中有些担忧。 “你可知,这风铃除你之外,可还与何人有关?”霁华不答,却反问。 欧阳淇见霁华眉眼间全无忧虑,方才安下心,只是眼中有几分犹豫之色。 “你当初主动寻我,说愿以己命换明月之命。你可知,你若是隐瞒,明月便多上几分危险!” 欧阳淇冷静的看着霁华,想起祖母信中所言,思虑几番,方才开口。 “有,她是风铃生出的灵识。” 他并没有说此人是谁,也不会说。他愿意以他命换得明月一世平安,并不代表他愿意用他人生命作赌。 “风铃之灵……” 霁华嘴角弯起一抹嘲讽,这风铃不过是寻常器物,灵气尚且没有,何以生得灵识! 唯一不凡的便是上面早已失传的上古符文,那是宗之作收魂拘魂所用的。这神识,只怕是欧阳淇日后的下场罢了! 待七次心头血滋养完成后,欧阳淇便会取而代之,这神识,可就真的湮灭于三界了…… “怎么?此事可是会牵扯到她?”欧阳淇心中有些不安。 “不会”霁华并没据实已告。 “你都说她是风铃生出的灵识,风铃在,他便在。” “嗯” 欧阳淇心中虽是有几分不安,但是瞅见霁华不耐的表情,便知晓不可多问,只好将来时的担忧说出。 “明月如今有孕,可会有危险?” “只要风铃能成功拘了你的魂,便无事。” 霁华想起明月那简直胡来的方法,心下便是一阵烦躁。但是,对于欧阳淇,因着内心的那抹阴暗,他并没有将事情告知。 “只要她持风铃到地府,招魂幡感知到宗之的魂识,便会随之而走,到时便是蚩尤亡魂亦无可奈何!” “风铃拘了我魂后,我的气息不是应该湮灭殆尽吗?为何招魂幡可以感知?” “招魂幡乃是宗之倾费大量心血而成,在招魂幡初成之时,宗之用心头血祭幡,加之特有的符咒之力,招魂幡与宗之的联系早已超越了三界的范围。” 也许是先前两事皆是欺瞒,这次,霁华难得耐心地解释道。 “你为明月安排了这么多,可曾想过,明月若是活着,定然会回来寻你的!”霁华想着环环相扣的计划,忽然有些好奇。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夺幡,唤魂,相聚,总得花上几天,待她来到凡间,几年已是过去,这时男婚女嫁,理所当然。” “我会留下书信,告知明月,几年时间里,我心已另属,寻得一位全心全意爱我的的妻子。且因妻子劝,携伴游历山水。不必寻他了,免得他的妻子吃味。而至于孩子,朱崖海更加适合妖凡结合的他……” 不知是否想到明月伤心的模样,欧阳淇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样难道就不伤她吗?” “长痛不如短痛!只有这样,她才能慢慢走出来。” “痴儿!” 瞥见欧阳淇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霁华心中顿时烦躁不已,撂下两字便消散于院中。 对于霁华的喜怒无常,欧阳淇早已习惯。他垂眸看了一眼衣衫上的血迹,无奈之余,匆匆走到亭子后头的石头缝中,抽出备好的衣服。 衣衫褪尽,白皙的胸膛上染了一片血红,只是,完好的皮肤看不出半点的伤痕。欧阳淇呼了一口气,仔细擦拭上面的血迹,生怕落下半点痕迹教明月发现。 换好衣服后,欧阳淇正欲回自己的院子,脚步却忽然停住了。他想起方才关于风铃神识之事,心下仍是有几分不安。 想着,迈开的脚步便往其他方向走去了。 …… 忽地承得欧阳家大部分的财产,大夫人自打出了议事厅,便一直待在账房,忙着清点欧阳家的资产。而府中大部分的下人,都被她遣到了库房清点,分拾 所以,当欧阳淇来到大夫人的院子时,已是将近晚膳时分,院子却是空无一人。欧阳淇也不在乎,他直往西北角那僻静的角落去。 若说前面是无人的安静,这西北角处便是无烟火气息的寂寥,仅有四处飞檐下摇摇晃晃的孤灯,估计还是房中之人方才点上的,毕竟,在这,没有一个下人候着。 “安姨娘……”欧阳淇在门前的石阶上轻轻地唤道。 语毕,一阵寂静,须臾片刻,房中适才点上蜡烛,毫无起伏的声音传出。 “有事?” 欧阳淇微微一笑,虽说安姨娘会在他受伤后照顾他,但是她也曾告诫他,不许将事告知别人,且平日亦不准找她。 “是的”他也是言简意赅。 “进来吧” 欧阳淇踏进门槛,只见一身素净的安姨娘失神看着方才点上的蜡烛,平素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淡淡的疑惑。 欧阳淇默默地等着,他很早就知道安姨娘每次见到烛光都会发愣。孩提时代,他曾经问过安姨娘原因,他尚且记得那毫无起伏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感情,她说。 “我忘记了……” 语气中那种穿越沧海桑田似的痛苦,悠远且淡,让他再也不敢多问…… “何事?”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安姨娘方才想起站着的欧阳淇。 “祖母已是将姨娘之事,悉数告知我了。” “嗯” 欧阳淇见那映着烛光的眸子毫无波动。他知道,她不是不吃惊,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在乎过。人都喜欢用超脱形容看淡一切的人。但是,至少,在他看来,安姨娘并不超脱。他觉得,安姨娘怕是就是因为看不开,才成了一具放弃了灵魂的身子罢了,世间一切,与她何干…… “祖母说,你是风铃灵识所化,会为护我一世周全。” 安姨娘似乎没有听到欧阳淇的话,看着烛光的眼睛一眨不眨。 “若是我有事,你,可会消失?” 终于,那眸子眨巴了一下,下意识间秀眉微蹙。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若是自愿的,你可愿成全?” “会” 欧阳淇一愣,惊讶之余,却也觉得理所当然。以安姨娘的性子,若是他自愿求死,她又怎会在乎。想着,心底竟生出几分失落。 虽说一直以来,安姨娘待他冷漠非常,但是,在心里他已是将她看做亲人一般。如今自家亲人说不在乎你的死活,总该是难受的。 “那……若是我有事了,你可会……” “不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九十一章 一念 残月初升,漆黑的夜色有了几分凄冷的皎洁。冷月下,风铃轻晃,叮铃入耳。 霁华以手为枕,于屋顶之上躺着。看着府中渐渐点起的灯光,心下竟越发平静,面上有些出神。 多久了?似乎自打离开了铜色吉祥山净土…… 思及于此,思绪似乎越过了林立山石和参天古木,在幽深密径的尽头处,遥望远处,云雾缭绕,一座佛光环绕、祥云漂浮的行宫出现。偌大的行宫虽不及西方极乐世界的奢华美丽,但是却又有另一番古朴的神圣。 行宫内有着一汪池水,池面开满了永不凋零的莲花,池下,有着嬉戏的两尾似鱼非鱼,其状如鹊而十翼,鳞皆在羽端,这是世间仅存的两尾鰼鰼。 霁华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不知是笑这嬉戏鱼的天真做派,还是笑这弄人的天意…… 那时,他以为,这就是他的道。在铜色吉祥山净土中,参研古籍,聆听佛偈,静心修习,以及与一念相伴…… 一念化形,莲花生大士命名之,曰:“一念之道,皆在一念。” 当时他与一念皆是懵懂无知,在莲花生大士怜悯的眼神中,心中仅有化作人身的喜悦…… 如今,真应了那话,一念之道,皆在一念。若非那一念之差,怎生下诸多后事…… 那时,与他日日勤恳修行不同,一念最是贪玩。每日,在吉祥山上,上蹿下跳,哪怕是累了,亦要蹦蹦跳跳地回来。 回来后,扯上他,惟妙惟俏地说着好玩的事。而他,也会因着那张神采飞扬的脸,说上几句。 只是时间长了,整个吉祥山皆被一念翻个遍后,她便觉得不免少了些乐趣,每天出去的时间便短了。 一日,霁华聆听佛偈归来,却见到一念盯着永生灯上的烛光,一动不动,灵动的眼睛映着摇摆的烛光,一片寂静。 昏黄的烛光柔和了一念娇俏的侧脸,阴影下,落下一片恬静的面容。一时间,霁华不禁有些看呆了。 须臾片刻,一念似乎察觉到了霁华的到来,眼睛一眨,眼中的寂静瞬间便消失。 “书呆子可是回来了!”因着霁华爱那晦涩古籍如命,一念便将他唤做书呆子。 “嗯” “你方才在作甚?”霁华压下心底的异样,顺势一问。 “无聊罢了,盯着盯着,时间总该过去的……”一念道。 “永生灯,燃永生……在这,它永生,我永生……” 听着一念似有惆怅的声音,霁华不禁皱眉。 “三界望永生,却求之不得。而你生来便永生,为何庸人自扰。” 一念托腮,撇了撇嘴巴道:“求永生,只因心中有未尽之事。如帝王求永生,只因心有千秋万代之愿。而我,既不没有普渡众生的宏愿,也没有修行登顶的雄心。永生,有何用……” 霁华走到一念面前,忽地笑道:“可是,若是没了永生,日后,我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谙情爱的两人,并不知晓语毕后,出现在两人心中的悸动为何…… “切”一念不以为意。 “你天天泡在那些鬼画符般的古籍里,怕是我哪天不见了,你也不知晓!” “不会的”霁华肯定道。 “为何” “因为你我,是世上仅存的两条鰼鱼。” 一念一噎,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霁华。“我还以为你修为何等厉害呢!” 霁华笑笑不语,却不知,一语成谶,一念真的于他身边消失了两次…… 几日后就,霁华看到案上的绢帛,才知晓,一个时辰前,一念去了人间…… 霁华担忧若教莲花生大士知晓,便私下追随其气息而去。很快,在玉佩的感应下,他便在一片张灯结彩下找到了一念。 “霁华!”一念看到霁华并无讶异。 “你看,这好看吗?”一念指手上提着的兔子灯。 “好看”霁华敷衍地看了一眼,继续道。 “此处烟火气息太浓,待久了,容易生出心魔!我们还是快些回吉祥山吧!” “霁华,你看!”一念不理霁华的催促,指着络绎的人流。 “此处簇灯如花树,树下美人千余人,衣罗绮,曳锦绣,耀珠钗,施香粉,每个人眼中都是鲜活的……” “在这,时间是不需要看着永生灯才会快些……” “夏花亦绚烂,可终究会消逝。” “可是仍有来年的盼头,不是吗?” 一念忽的一笑,看着越发走近的人流,鼻畔的脂粉气息越发地浓。打趣道。 “霁华,你可知,今日乃是凡间的元宵节,也是……” 她一顿,俏皮地一笑。“也是男女寻找意中人的日子!” 忽地,一念只觉得眼前一花,待反应过来,已是在一个安静的街角处。 “哈哈哈……” 她瞥见霁华僵硬的俊脸时,顿时捧腹大笑,方才,她见到了,一位婀娜美人正欲将香包塞进霁华怀中,谁料,霁华大惊之下,竟然立马施法离开。 霁华有些不解地看着一念,他不知,一念为何突然这般喜悦。 “你可知,方才那女子是喜欢你!”见霁华疑惑的眼神,一念只好收住笑意。 “喜欢?” “没错,就是喜欢!”一念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 “霁华长得这般丰神俊朗,凡间女子见到了,自然想要讨了你作相公!” “不过是肉身皮囊罢了。” 一念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这是她在凡间学到的用于表示无语的表情。 “眼睛可是不舒服?” “没有”一念没好气的说。 “日后莫要翻出眼白了,这模样甚丑……” 一念正欲再次表现一番无语,却听得这话,登时僵住当地,待到眼角抽搐方才反应过来,拍了拍霁华的肩膀。 “霁华,看来,你还是需要多来几趟凡间。” “你不愿意回去?” “不回了!” “那我也不回!” “为何?”一念惊讶地看着霁华。 “你我是这世间仅……” “闭嘴吧!”一念无语,提着兔子灯便往前走。 “你去哪?”霁华立马跟上。 “回家!” “家?” “对!家!” 跟着一念来到一处白墙黛瓦的屋子前,霁华方才了然道。 “房子就是家?” “没错”一念将兔子灯交到霁华手中,认真地叮嘱道。 “拿一下,莫要弄坏了!” 霁华看着不过是纸糊的兔子,几番细看,也没看出珍贵在哪。 那时,他不知,这是一念在人间相处了一年的朋友所赠,也因着这朋友,一念生出一念之差,而他亦终是失去了一念…… 霁华在人间与一念生活了月余,日日被一念拉扯到街上,学习人世间的种种,一月下来,可谓收获颇丰。其中更是让他惊讶的是,原来他对于一念,竟然是喜欢! 这是他与一念谈论起了那婀娜姑娘时,言及喜欢之意,便是心动。心动,即随之尝遍喜怒哀乐。他直言,于一念,他也是心动了,因为一念开心,他便开心;一念郁闷,他也觉得闷闷不乐…… 一念闻之一愣,继而很是大言不惭地下结论说:“没错,我觉得你就是喜欢我了!” 因着这想法,霁华每逢被一念拉着出去时,他都会仔细寻找着街上任何喜欢的信息,希望可以了解更多,让一念也喜欢他。 后来被一念知晓,用怪异的眼神审视了一番后,忽地便像抚摸街口屠夫家的大黄狗一般,强忍笑意地揉着他的头发。 “霁华,日后可要少看点书吧!不然可就真成呆子了!” “那你喜欢我吗?”霁华不懂一念的想法。 “你说呢?” 一念擦拭着眼中笑出的水光,看着霁华认真的模样,心下便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 “我不知道!”霁华实诚地说道。 “唉”一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为何她就喜欢这样的一个呆子呢! “这说明,你在凡间待的时间太短了!” “也是!”霁华竟也似懂非懂地认可了一念的说法。 他觉得,一念在凡间待的时间比他多了一年,所以她可以知道他喜欢她。那么,他在凡间待够一年,估计也就可以知晓一念的心意了! “没错!”一念都不好意思看一脸认真的霁华了。 “要是你愿意在凡间陪我,那么早晚会知晓的。” “那要是你喜欢我,可会与我成亲?” 霁华忽地想起那日在戏院子看得一处西厢记,张生与崔莺莺相互喜欢,便想要成亲,那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你,你,你知道的还真多!”一念的面上有些发烫。 “你愿意吗?”霁华有些执着。 “想那么多作甚!枉莲花生大士对你青睐有加!平日修行,讲究的是根基稳固,一步一脚印。怎生到了这,你便忘了。”一念一本正经地说道。 霁华微微一笑,也不反驳一念的话。其实他素日里这般认真修行,不过是因为一念不愿修行。若是一念尚且无法保护自己,那么便他厉害点,让别人都不敢伤害一念! 只是,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意外,永远都是触不及防的…… 他知道,一念在人间有个朋友,是一个贫农户家的病弱女孩。在一念的医治下,女孩的身体已是渐渐好转。但是到底是打娘胎里带出的病根,生死有定数。 见一念参不透生死,霁华心中担忧之时,也提醒着一念莫要逆天而行。否则,必将承下上天降下的恶果…… 一念终究是比霁华在凡间生活的时间长,知晓如何教一个人放心,不下几句,便将霁华安抚下来了。 待霁华再次察觉到不妥时,能找到的,只是那块自一念化形成功后,他送予一念的玉佩,那是他化鳞而成,和他自有感应。 待他如盲头苍蝇般四处寻找时,忽的想起那位病弱女孩。一身狼狈之下的冷意,骤然出现,扯住已是吓坏了的女孩口齿哆嗦地说道。 “一念呢?一念在哪!” “说啊!一念呢!” “一念在哪!” “我,我……”女孩哆嗦着说道。 “我不认识,不认识一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九十二章 寻找 “啪” 一阵冰凉于霁华的脸上化开,同时也唤醒了沉浸于往事的思绪。他抬眸往天上看,清冷的月色下,竟飘浮这漫天的雪花,就像他茫然的心绪。 一如当时漫天飘雪下,他看着茫茫大地,想着一念神灵活现的笑容,竟一时失了方向…… 他曾经回去吉祥山央求大士,那时他第一次在大士面前失了体统,他揪着大士的袈裟,苦苦哀求。 “大士,你定是知晓一念在哪!” “霁华”大士怜悯地看着他。 “一念于何处,你心中早有定论,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没有!大士,一念定是被困在某处,正等着我去救她!大士,你就告诉吧。若是一念回来了,我定会专心修行,参透佛法,再也不会眷恋凡尘了。” “霁华,一念不在了!”大士看着失魂落魄的霁华,轻叹一声。 “这是一念的劫,无奈她红尘心重,终是无法参透……”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何?为何一念救人,便落下个如此下场!”霁华直视大士,不服道。 “一念之私……”大士平静道。 “佛救人,因之大爱;一念救人,因着舍不下那孩子给予的陪伴……” 扯在袈裟的手忽地掉下,霁华愣愣地看着大士,嘴巴一张一合,声音虽,但是仍可闻之。 “难道,就不能让一念回来吗……” “霁华,这不仅是一念的劫,同时,亦是你的劫。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要固于心中执念,害人害己……” 看着漫天的雪花,霁华讥讽一笑,他终究做不来普度众生的佛。为了一念,便是苦海无涯,逆流而行,他亦甘之如饴…… 他紧紧地拽在手中的绢帛,其中诡异的符咒已是深深刻于他的脑海中。 这是方才在那女孩额上发现的,不过几点成线,简单至极,但其中却蕴藏着诡秘的力量,于线上缓缓流转,使其犹如星宿运转般的纹路…… 于三界芸芸众生中,寻一人是何等艰难,何况还是一个早已被认定不在了的人。 霁华持着诡异的符咒,于三界逡巡已过百年,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寻到了一缕线索。 当时天族与魔族战火初歇,但是局势仍是剑拔弩张,所以彼此皆见不得异族于自家范围出现。 而他修的是无上密乘大圆满的佛,与天族息息相关。所以,刚出现在魔族入口,一招凌厉的剑气便迎面而来。 他不欲伤人,不过侧身一躲,正欲言明来意…… “怎么?天族如今竟挑不出厉害的?就派个修佛的来!” 霁华只见那人剑花一敛,衣摆一转,一位娇俏却张狂的女子便睨了他一眼。 “我说!”女子嘴角一撇。 “阆风殿下,若是你要走,我们魔族绝不多留!何必急着找外援呢!” 这时,霁华方才注意到一旁的石头边上倚着一位冷漠的蓝衣少年,静静地待着,似乎没有听到女子的冷嘲热讽。 女子见阆风没反应,顿时杏眼圆瞪,手腕一转,身影瞬移,出鞘半寸的玄剑已是架于霁华脖上。 “不管你与天族何关系!今日你既然闯了魔族,我便让你尝尝我南柯的厉害!” 只是,霁华眼中闪过一缕狠厉之色,全然不在意南柯剑凌冽魔气的侵蚀,冰冷的指尖登时抓住剑鞘,看着其中如星宿运转般的纹路,面上神色晦暗难辨…… 见剑气四绕,霁华全然不顾白皙的脖子上被画下道道的血痕,南柯眉眼火光灼灼,怒道: “一个哑巴!一个疯子!你们天族之人,便是没一个正常!” “南柯!莫要胡闹!”忽地,一道红光落下,化作一位红衣似火的女子。 “还不赶紧拿开你的南柯剑!” 话虽是对着南柯说,只是红衣女子妖异勾人的眸子却是紧紧地瞅着阆风。 “来者是客,莫要教人说魔族不懂待客之道。” 南柯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看着眼中只有阆风那个哑巴的七夕,翻着白眼道。 “你这只色迷心窍的喜鹊,被人欺负上家门口了,还念着你这不开窍的情郎!” 语毕,只见七夕露出个蛊惑妖冶的笑容,一把扯过阆风,放下一句话便消失在此。 “看来你在凡间疯太久了!这段时间没我允许,你不得出魔族!” “欸!” 南柯大惊,立时想要追上前,不料,霁华仍是死死地拽住南柯剑。 她没好气地吼道:“放手!” “这剑,是你的?”霁华森冷道。 “此乃南柯剑!我乃南柯剑灵!你说,这剑是不是我的!” “南柯剑剑灵?”霁华一愣。 霁华抬眸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稚气未脱的脸上瞪着两只杏眼,明明看着他几欲喷火,却仍是摆出一副张狂的模样。 “你可认识剑鞘上的纹饰?” “不认识!” “当真?”霁华眸中霎时增加了几分压迫。 南柯不以为意。“你穿衣服,便一定知晓衣服上的花纹吗!” “还有!便是你再凶神恶煞也无用,觊觎此剑,可没好下场!” 不知是霁华主动松开了手,还是南柯使足了劲,剑鞘一下便被她夺回,趾高气扬地扬扬手中的玄剑。 “因为,这!是!我!的!配!剑!” 见南柯不谙世事的嚣张,霁华似乎看到了几分一念的影子,怆然一笑。忽然觉得有些累了,捂着眼睛,竟一屁股便坐倒在地上。 “喂!”南柯有些慌张地踢了踢霁华。 “我又没有欺负你!” 霁华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疲惫袭来,听着南柯的话,他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赶紧起来吧!”南柯扯着霁华后脖的衣领。 “若是教人家看了去,还道我欺负你!这让我颜面何存!” “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便是挨打也要打掉牙齿活血吞!更何况我也没有打你!” 她忽地看到霁华脖子上那显眼的几条血痕,一愣,撇了撇嘴。 “好吧,是有弄伤你了。不过若不是你非揪着南柯剑不放,也不会受伤啊!” 南柯见霁华仍是一副委屈的鸵鸟样,没了法子,只好坐在他身侧,继续絮絮叨叨。 “若是你真这般喜欢南柯剑……” “我便借你用几天吧!” “还是你喜欢剑鞘上的纹饰?要不我把剑鞘送你?” 南柯自认这是个好办法,她是剑灵,南柯剑乃是她的本体,自然不得将其送人。但是剑鞘与她而言,应该与人穿衣服一般,没了,换件新的便是。 “呵呵呵……” 听着孩子气的安慰,霁华一时闷笑起来,心下也有几分释怀了。 “喏!拿着吧!” 南柯以为霁华真是喜欢剑鞘,便将剑鞘塞到霁华手中。 “我不使剑,你将剑鞘送我,不过暴殄天物罢了。” 霁华拿开遮住眼睛的手,视线模糊地看着那百年来如噩梦般纠缠着他的符咒,面上悲怆之色不减。 南柯瞅了瞅了霁华的神色,似乎随时都要落下泪来。她有些坐立不安,她最是看不得他人流下泪了。 “那个……”南柯绞着手指。 “那你想要什么?” “我喜欢的人……”霁华嘴角微微勾起。 “她跑了?”南柯思及七夕与阆风一跑一追的把戏。 “不是,是我把她弄丢了!” “这么不心!” 说完,南柯一滞,这话说得似乎有些落井下石。余光偷偷地打量着霁华,心翼翼地补救道。 “你别担心了,她,她还记得回家的路,不是吗?” “嗯”霁华一愣,继而笑道。 “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的。” “嗯” 看着霁华展开的笑容,南柯方才放松下来,却也不知该如何交谈下去了。情爱之事她不懂,也不愿懂。 毕竟看着平日里高傲如孔雀的喜鹊七夕,沾上了情爱后,只会长吁短叹。如今这人,更是因爱而哭哭啼啼的,她更是不喜欢。 由此看来,这情爱,太损她的形象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待着,就在南柯将要睡过去时,霁华忽然起身,手一扬,便将剑鞘扔到南柯的怀中。 “南柯,谢谢你!” “剑鞘,你不要了?”南柯奇怪地看着霁华。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我想知道的事!” “嗯!希望你可以早日找回你喜欢的人。”南柯并没有多问。 霁华回之一笑,也不做多留,便御风而去。他已经知晓,那诡异符咒的下落了。 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宗之!宗之,一个超越了三界的存在。他生以凡胎,孤僻乖戾,却有鬼才,三界之内鲜有其资料。 仅知晓其痴迷于制造各类摄魂拘魂之物,因其深谙上古术咒,所造之物皆是无人可破。 三界所知,他所造不过仅有南柯剑以及招魂幡。南柯剑善幻化,魅惑精魂。招魂幡善唤魂拘魂,两样器物皆是世间难寻的法器…… 如今他从南柯处得此消息,也该是宗之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只是,就在他努力寻找宗之的下落时,却骤然得知。宗之枉顾天理伦常,欲造无妄之地,图害生灵。因此天魔联手,已将宗之歼灭…… 霁华只觉得元神似乎出窍了一般,他飘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呆愣于地的自己,眼中早已失了焦距…… 他惊的不是宗之之死,而是消息中的无妄之地。他曾于古籍中看过,无妄之地,无思无想,时间在此,也失去了意义,有的不过是寂静之下的绝望…… 而无妄之地欲成,需鰼鱼之骨,架为穹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九十三章 朋友 当初听闻此消息,他是作何反应?他似乎有些记不太清了,唯一记得便是那剜心之痛,似乎被剔骨削肉的是他一般…… 也许,就是在那时,他便生出了心魔,方才谋下了这张大,牵出了段段是非…… 当年,他如疯魔了一般四下打听,终让他知晓,在围歼宗之这事上,魔族派出的是南柯。他甚至不曾细想,便直奔魔界而去,不料,却在朱崖海碰上了南柯救下明月。 不知受何牵引,当时他并没直接于众人面前现身,反而于水下隐去了气息。他本是鰼鱼,回到水中,更是如虎添翼,以南柯的修为,定不会发现他。 他神色晦暗地看着海面上一白一绿的身影,视线胶着在南柯手中的招魂幡,他知道,他此番是来对了…… 而南柯自然不知霁华正在水下暗中观察,她正洋洋得意地拿着招魂幡,眉梢处尽是挑衅之色,不屑道。 “天族太子!你还能来抢不成?” 煜月一笑,温和道:“南柯姑娘言重了。” “在下乃是奉命而来,欲往魔族协助南柯姑娘处理宗之善识,却不料在朱崖海处,便领略了一番姑娘的侠义心肠。” 南柯轻哼一声。“天族的就爱弯着九曲十八弯的肠子说话!你们既担心我们魔族使诈,也看不惯我们魔族的作风,直说便是,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姑娘倒是个直肠子。”煜月好笑地看着满脸不耐的南柯。 “适才一番教训,在下也是佩服得紧。” 听着煜月打趣方才她误会之事,南柯登时怒目圆睁,昂着脖子吼道。 “招魂幡如今在我手里,天族就休想碰上半分!” “姑娘可是另有打算?”煜月不恼,言笑晏晏地看着涨红了脸的南柯。 “与卿何干!”南柯几乎要咬牙切齿。 “不知姑娘打算几时到地府?在下在地府尚有几位熟识的朋友,若是姑娘光临,说不定可以通融几分。” “胡,胡说八道!那阴寒诡谲的地府,我,我才不愿意去!”南柯有些磕磕绊绊。 煜月静静地看着南柯有些飘忽的眼神,竟灿然一笑,直笑得南柯心底发毛。 “话不投机半句多!”南柯有些心虚地转身。 “我向来不喜天族之人,自然也就不需要天族之人协助!你还是好好回天上当你的太子吧!”说着,她正欲一走了之。 “姑娘”煜月轻唤。 “若是将宗之的善识投入轮回,你可知其后果!” 南柯猛地转身,冷眼看着煜月,讥讽道:“怎么?太子殿下可要长篇大论地与我这魔头谈论天纲伦常!” “赶尽杀绝之事,何必说着这般正义凛然!” 煜月一愣,周身光华似乎静止了一般,眸中深邃,明暗不定,默默地看着冷漠不屑的南柯。 “逆天而行,你便不怕?”须臾片刻,煜月正色问道。 “哼!”南柯白了煜月一眼,张狂地挺直腰杆道。 “三界之内,何人不晓,我南柯天不怕地不怕!” “你便不怕我将此事告知魔君?” 见南柯稚气未脱的脸上掩不住的肆意张狂,煜月便忍不住起了捉弄之心。 语毕,南柯笑意一凝,挺直的腰杆就僵住在那,灵动的眸子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阴恻恻地说。 “那我便让你无法活着见到魔君!” “哈哈……”看着那张脸上喜怒哀乐轮番上阵,煜月不禁朗声一笑。 “如此一来,在下为了保命,可要紧守此事了。” “毛病!”因煜月无法察觉的心思,南柯暗暗骂了一句。 “废话说够了,我要回魔界了!”南柯嫌弃看着笑意不减的煜月,警告道。 “你可莫要跟来!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丫头!” 煜月看着南柯眸子中正如他预料之内一般簇起缕缕火苗,心下不禁更是开朗几分。 “我给你打下手如何?仅有善识,可是不能入轮回的!” 南柯狐疑地审视着煜月。“为何?” “你又为何?”煜月反问。 南柯一愣,为何?在她与天族合力杀了宗之后,她拿着招魂幡时,与她以幻化之力诱魂入幻不同,那些魂魄都是冰冷的,早已是利欲熏心。 但是那时,手心传来的是一阵暖意。在魔君问宗之善识下落时,她说,已被她困于幻境中,不消时日,便会陨灭于三界…… “难道你不知,南柯剑是宗之的杰作吗!”南柯并没据实已告。 “原来如此……”煜月并不追问。 “那你呢?”她不知煜月为何知晓此事,只怕其有何目的。 “你方才不说了吗?天族之人赶尽杀绝,而我,恰好不愿……” 南柯一愣,月色下,一身银白云气纹锦袍,煜月修身而立,眉如墨画、鬓若刀裁,周身萦绕着温润如玉的贵气。她觉得,他还是长得蛮好看的…… “可愿意了?” 南柯猛地惊醒过来,耳后顿时升起了阵阵的热气,听到煜月的话,心底生出一阵心虚,四处张望,慌张道。 “可,可以……” “你看什么?”煜月看着神色慌张的南柯,有些不解。 “看,看,看看有没有偷听的人!”南柯慌忙地随口胡诌。 “此事事关三界,若教他人听去,怕是轮不上我们做主了!” 似乎担心煜月不相信,南柯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四处张望,声音亦放低了不少。 “你方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南柯怔了怔,眼皮微颤,转眸看了一眼一脸打趣的煜月,果然,她方才是瞎了才觉得他好看的…… 就在南柯再次气鼓鼓地与煜月拌嘴时,藏于水下的霁华,失神地看着满天繁星,心中早已生出了一计。 一年后,他在魔界门口再次偶遇了南柯。南柯见到他,似乎亦十分喜悦,便是平日里爱架着的张狂架子亦全然不顾了。 “霁华!”她匆匆来到他身前。 “你可是来找我玩?” 霁华看着似乎有几分熟悉的天真,脸上不觉露出了笑意。 “嗯,我路过魔界,还想着会不会遇上你,便来瞧瞧。” “那我们可真是有缘分!我正想出门玩,你也正好找我玩。”南柯兴奋地说。 闻言,霁华脸上的笑意不禁淡了几分,缘分?呵,不过是他一手谋划罢了。 “你找到你喜欢的那人了吗?” 南柯见霁华忽地淡下来的笑意,想起一年前的谈话,不禁心翼翼地问道。 “找到了” “啊!”南柯一愣,正欲说些祝福的话时。 “不过她死了……” “啊!” 惊于过大的声音,南柯轻轻地捂着嘴,余光瞄了瞄霁华,见其神色似乎与方才无异。 “其实……”南柯正绞尽脑汁地搜寻着脑海中安慰人的话。 “节哀顺变……”合适的,似乎只有这个。 “呵呵……”霁华微微一笑,只是,幽深的桃花眼中并无半分起伏。 “很好笑吗?” 南柯不禁撇嘴,这世上,也就只有他一人有这荣幸得到她的安慰! “你是不是没有什么朋友!”霁华似乎有些累了,寻了块石头便坐下。 “当然不是!”南柯急忙否认。 “我有七夕,还有魔君和夫人!” 霁华拍了拍旁边,示意南柯过去。 “他们都没有时间陪你?” 南柯坐下,托腮看着摇曳的竹林上投下的光柱,灵动的眸子渐渐安静下来,认真地想着。 自打七夕遇见了阆风,心思全跟着阆风跑,与她说上几句话的时间也没有。至于魔君与夫人平日里犹如蜜里调油似的,她也不好意思往上凑…… “不过她们定是很宠你吧!” 闻言,南柯的眸子亮了亮,嘴角忍不住往上勾起,不过在霁华面前也不好表现得太开心,她只好点了点头。 “所以,你才不知晓如何安慰人。因为她们只愿你开开心心,不忍你因他人之事,有半点不开心。” 南柯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看着霁华,认真道。 “若是你陪我玩,我日后就是你的朋友了,那样,我也可以像七夕待我一样,宠着你,希望你也开开心心的!” 霁华转头看着神色认真的南柯,如两汪清潭一般的杏眼,满是真诚。一时间,他竟是生出了几分退缩…… 只是,终究只是几分罢了…… 霁华看着漫天飘雪下亮堂一片的欧阳府,生出了几份烦躁,猛地起身,腰杆甚至压碎了几片黛瓦也没有察觉。 容音尚且在耳,但是早已物是人非。他忽地捂着胸口,当初被南柯剑刺中的地方,似乎传来一阵阵刺痛…… 当初,他步步为营,故意接近南柯,成为她的朋友。令三界闻风丧胆的魔女南柯,其实不过是个被保护得有些单纯的孩子。他不过是略施计,南柯对他,便放下了心防。 他知晓南柯希望有人陪伴,便时常到魔界陪她聊天。那时,七夕与阆风之事,扰得南柯亦是十分担忧。 所以,每次与他见面时,南柯都免不了骂上一阵阆风。而他,却时常顺着南柯的话头,话里话外地怂恿南柯将阆风收进幻境。 那日,他期待已久的一天终是来临了。他踏进魔界的那刻起,看着魔界中众魔皆是急躁一片,只是,尚未等他迎来心底的雀跃,一个消息却让他有些发愣。 南柯将阆风收入幻境,七夕为救阆风,魂飞魄散…… 七夕为救阆风,魂飞魄散…… “你是不是没有什么朋友!” “当然不是!” “我有七夕,还有魔君和夫人!” “不过她们定是很宠你吧!” 说着这话时,那双如藏了星辰大海般闪亮的杏眼,此时似乎正在满溢着怨恨,死死地盯着他…… 我从没有想过,用你的手,杀你最爱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九十四章 醒悟 夕阳西下,在苍翠的竹海中,投下一片金黄,一个翠绿的身影如老僧入定般地立在金黄外的暗影中…… 霁华知道,每次有不开心的事,南柯都会来到魔界入口处的竹林。只是,与平日飞沙走石的大闹不同,此时的身影,周身皆是环绕着一阵死寂。 “南柯”霁华有些不忍。 僵着的身影轻微一动,并没有转过身子。 “你都知道了!”颤抖的声音藏着巨大的忍耐。 “嗯!你……” 南柯蓦地转过身,脸色白的那样可怕。她抬起头,眸中有湿润晶莹的水光闪过,似梦呓般地喃喃自语。 “七夕,七夕被我,被我害了……” “南柯,此事与你有何干!”看着那双自责到绝望的眸子,霁华只想立马逃离。 “不!” 南柯身形不稳,几乎摇摇欲坠地冲到霁华面前,一把扯住他的手,声嘶力竭地绝望道。 “就是我!就是我!若不是我擅自对阆风施行幻化之力,七夕,七夕就不会,不会灰飞烟灭!” 霁华不忍看南柯伤心欲绝的模样,移开视线,心中早已打好的腹稿,此时竟悉数噎在喉间,任由南柯拉扯。 “你也觉得我该死!是不是!” 手背忽地落下一滴温热的濡湿,霁华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强忍着那份恻隐之心,安慰道。 “那是七夕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此话说出,他苦笑,这是何等的苍白无力的废话。 “你真的这么觉得?” 南柯犹如抓住了溺亡前的最后一根稻草,紧紧地拉住霁华的手。 “没错!南柯,此事不过是七夕自己的选择罢了。” 霁华垂眸凝视着无助的南柯,看着她泪水如决堤一般簇簇而下。在摧碎人心的哽咽抽噎声中,手上的握力越发收紧,捏得他的手一阵发白。 不过,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南柯面前,默默地看着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的不忍。 只是,很快,他浑身一震,一把甩开了南柯拽到死紧的手,几近阴蛰地看着越发森冷的眸子。 “装不下去了吗?”南柯弯唇冷笑,适才的泪意尚且挂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一阵晚风吹来,吹动了他纤尘未沾的衣角,霁华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忽地,他盯住南柯腰间的玄剑,寒光一闪,一阵金属特有的冰冷自脖子上传来。 “怎么?这友谊地久天长的模样还没有装够吗?”说着,玄剑便往里递送了一分。 “宗之杀你挚爱,你若是想要报复,想要利用我,直接冲我来便是了!”南柯似笑非笑地看着沉默不语的霁华,忽地崩溃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扯上七夕!” “不可能的!”南柯的眼里露出了压抑不住的失落与痛苦。 “是我,是我!若非我引狼入室,听信了你的谗言,七夕便不会死!”她一遍又一遍地不停重复,泪水渐渐再次涌上眼眶。 霁华看着几近疯狂的南柯,心底尚存的几分不忍,已被南柯以幻化之力探知心底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他脖子往剑身处探了探,冷漠到几乎残忍地说:“没错!就是你!若非是你心意不定,怎么被我唆使几句,明知七夕爱阆风如命的情况下,仍然将阆风诱入幻境!” “闭嘴!” 南柯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慌张地看着霁华,脚下却不曾挪过分毫。 “闭嘴?怎么?既然做了,何必怕认!你心中贪婪,看不得七夕全付身心爱着阆风,忽略了你!” “你就是杀害七夕的凶手!” 南柯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霁华,仍在喋喋不休,心底竟然生出了几分麻木,她有些想笑,只是嘴角无论如何亦无法提起半分…… “若是没了招魂幡,你说,你的复仇会不会成了一场笑话!”南柯竟然生出来几分快意。 霁华狰狞的脸上一僵,本是潋滟的桃花眼中满是恶毒地看着南柯,似乎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如今是无颜面对了吗?招魂幡,南柯剑,无妄之地皆融入了宗之的心头血,只是无法齐聚于无妄之地,宗之便无法复生,宗之无法复生,你便无法让其彻底消失于三界内!” “是愧对了你的挚爱了?还是无颜面对愚蠢的自己呢?想要寻短见,我便成全你!” 南柯眸子寒光一闪,身子顿时后退了几步,周身气息激起层层落叶,昏黄之中,南柯剑直取霁华的心脏,落下一片殷红。 南柯面无表情地睨着那张有几分解脱快意的脸,滚烫的濡湿顺着剑身,渐渐浸染到了她发麻的指尖,带出了心中的一阵荒凉…… 感受着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流失,似乎生命的尽头处,就在眼前一般。霁华虚弱地一笑,在生命的终点处,一念是不是已经在等着他了…… 忽地,霁华只觉得心脏一阵剧痛,他忍不住蹙起眉头,抬眸看着那模糊的身影渐渐远去。 那娇的身影,脚步吃力地向前迈着,似乎每走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气力一般。手中持着的南柯剑落下一滴滴鲜红的珠子,落在枯叶上,滴出朵朵鲜红的花朵。 或许,这世上,他最对不起的不是一念,而是,南柯…… …… 霁华捂着心脏的手忽的重了几分,原来,不过是他太过瞧南柯了。那时,待他醒来时,一切早已成定局。 因七夕之事,南柯终是不愿放过自己,自愿进了无妄之地…… 只是,南柯事前却将招魂幡给了天界太子,由煜月做主,将招魂幡置于地府镇压恶鬼,由蚩尤亡魂代为看管。 而他,南柯以一剑,故意略过要害,却废了他几千年的修为,彻底绝了他复仇的希望…… 只是,南柯当时估计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救下他的人是明月!明月当时听闻了南柯的消息,凭着几分修为化作人身,匆匆来到魔界,不料正好撞见失血昏迷的他。 那时,明月赶到,已是赶不及见上南柯一面了,因为南柯已经被带上天族了,而且因为她的修为有限,化作人形并不可支撑太久,只好带上他离开…… 待他醒来,见到的便是一脸愤慨的明月。她因急于修行而气息混乱,导致修为将欲四散…… 而令他惊讶的是,明月身上的修为,竟然是南柯渡予的。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本是泯灭的计划,因着明月的存在,竟然又可行了。 他虽是没了修为,但是几千年来所阅古籍多如牛毛,区区修炼之法,更是难不倒他。 他更是告知明月,自己乃是南柯好友,因着欲救南柯,而被天族之人所伤,明月因南柯入无妄之地一事,立马便与他同仇敌忾起来。 就这样,他于朱崖海内指导明月修行,直到如今…… …… 似乎察觉到自己过激的反应,霁华忙放下手,却也止不住一叹。 不知为何,今日竟然想起这般往事。风起,忽地一阵风铃清脆传来,霁华一愣,心头竟突突地跳了起来,身子有些踉跄,一跃而下。 他抬眸看着融于夜色中的风铃,在夜风中晃动,荡出阵阵铃音。他调起周身的气息,如开放了六感,细细搜寻着风铃四周的一丝一缕气息。 只是,如他认知一般,风铃并无异样…… 前尘往事,他本是深藏于心底。但是今日,却在这风铃底下,如重历了一般。莫不是事已快结,心生感慨? …… 烛光闪烁,欧阳淇看着安姨娘阴暗飘忽的脸,听得这斩钉截铁之答,有些好笑。 “姨娘这般爽快,倒是让我更难以置信!”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安姨娘仍是没有什么表情。 “或许姨娘不在意生死,但是阿淇在乎。”欧阳淇神色有些黯淡。 “姨娘是府中唯一关心阿淇人,阿淇真心希望姨娘可以好好的。” 安姨娘望着烛光,沉默了很久,忽地嘴角掠过一丝苦涩的讥讽。 “一厢情愿” 平常安姨娘便很少开口讲话,更不会有半分情感的起伏,欧阳淇忽地不受控制般地问。 “姨娘,在这世间,你便没有值得留恋的事吗?” 他看着安姨娘,只见其眼底掠过一阵掩饰不住的悲哀,仿佛想说话,却也没法说出口,只是眼睛蒙上了一层轻雾,默默地凝着烛光。 飘忽的烛光,印在眼眸中,似乎成了蔓延的大火。大火中,一个燃成火球的身影因痛苦上下翻滚,口中仍在哀求个不停。 “若教无妄之地终成,便是你们鰼鱼一族的荣誉!”一阵冷淡的声音自大火之外的黑暗处传来。 “你骗我!你骗我!什么朋友!都是屁话!” “啊!” 几根骸骨忽地被扔到大火中,火球痛苦的身影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朋友?这便是你那屋子的朋友!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两条鰼鱼,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屋子……”火球忽地使劲冲撞符咒筑成的火圈,嘶哑大吼。 “你将霁华怎么了!我,我,霁华,霁华……” 对于她的疯狂,仅有黑暗中的一片寂静以及烈火焚烧的兹拉声。 “姨娘?” 闻声,安姨娘空洞的眸子渐渐聚焦,眼前的火光不过是一火苗的烛光,只是,手心已是一阵濡湿,果然,不管如何,一旦思及往事,终是做不到眼中空无一物…… “活着,于我,不过是折磨罢了……”许久,安姨娘似感叹般地说。 “可……” “莫那你那套理论搪塞我。早在几千年前,我就该死了,不过因着身不由己,硬生生拖到了现在罢了。” 安姨娘忽地凝视着欧阳淇,平静的眸子有些恳求。 “若是,你真的念着我的好,便让我解脱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九十五章 绝配 “公子,你回来了。”轻罗见欧阳淇回来,忙迎上前去。 “嗯” 欧阳淇回过神来,视线越过轻罗看着房内微弱的烛光,凝重的神色不禁放缓了下来,轻声道。 “少夫人歇下了?” “是的” 轻罗不知欧阳淇与明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在她离开时仍是一副恩爱模样。待她备好晚膳时,才听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说两人起了争执,两人皆是气急而去了。 “公子,如今少夫人怀有身孕,脾气难免有些暴躁,冲撞到公子,也是无心之失。”她不禁开解道。 “少夫人还在使性子?”欧阳淇一愣,压低着声音。 “没有。”轻罗摇了摇头。 “少夫人从花园回来后,心情似乎不错,连胃口也好了不少。只是,喝了碗鸡汤后,胃又开始难受了……” 欧阳淇蹙眉,想起明月倔强的面容,不禁轻叹一声。“请大夫看过没有?” “少夫人不让,她说吃过几个酸梅子就好了,现在已经歇下了。” 看着昏黄的房间,欧阳淇有些出神,无声地站着,眼底深处略过一缕担忧。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吩咐道。 “日后,少夫人的膳食就莫让她由着性子来,还是挑些清淡的。” “轻罗知晓” 轻罗也知道明月爱吃甜食与荤菜,但是她如今孕吐得厉害,也不好让她为逞口腹之欲而伤了身子。 “嗯,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下去歇息吧。” “是” …… 欧阳淇轻手轻脚地褪下外衣,在鎏金镂空的三足熏炉前磨蹭了一会儿,待手脚暖和了,方才往床榻走去。 看着床榻之人睡意正酣,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两朵红云,嫣红的嘴微微嘟着,似乎心头的气尚未消散…… 欧阳淇眸中柔成了一汪春水,心翼翼地低下身子,往那嫣红的柔软处轻轻一啄,方才心满意足地躺下。 “阿淇……” 欧阳淇正欲入睡,身旁传来了明月似乎梦呓一般的呼唤。他侧身一看,本是睡得正酣的人儿已是睁开双眼,睫毛上尚且沾着迷糊的水光。 “我吵醒你了?”欧阳淇用手摩挲着明月的脸颊,柔声道。 “你回来了……” 听着明月迷糊得有些黏糊的话,欧阳淇微微一笑。 “是,我回来了,快些睡吧……” 明月双手环着欧阳淇的腰,钻到他的怀中,蹭了蹭,唧唧呜呜地说道。 “我,我以为,你生气了。” 看着将脸埋在他怀中的明月,欧阳淇好笑道:“我没有这么气。” “嗯,我知道的。”明月额头点了点欧阳淇的胸口。 “阿淇不会生我的气……” “是啊……”欧阳淇轻轻地抚着明月的背,安抚道。 “阿淇永远都不会生明月的气。” “明月永远也不会生阿淇的气。”明月照葫芦画瓢。 欧阳淇轻轻地吻了一下明月的头顶,忽地思起轻罗所说,道。 “现在还想吐吗?”说着,他将手覆于明月的胃上,轻轻地揉着。 胃部传来一阵暖意,似乎直直地冲上了脑袋,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明月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回。 “没事了……” “阿淇”明月有些迟疑。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担心我会因为孩子受伤,才会说那些话的,是不是?” 欧阳淇轻轻揉着的手微微一顿,只是稍纵即逝,很快便恢复正常了,嘴唇动了动,终是妥协似地道。 “是啊……” “那你是想要这个孩子的,是吗?”明月有些激动地抬起头,潋滟的眸中满是希冀。 “是的”欧阳淇一阵怜惜,轻轻地吻了一下明月的眼眸,道。 “这是我与明月的孩子,是我欧阳淇,在世上最是贵重的珍宝。” 明月的眼睛刹那间湿润了。“我很开心,很开心……” 欧阳淇望着明月,沉默了很久。他现在已是知晓,明月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孩子。他能做的,不过是在余下的时间里,尽力去爱她,倾尽全心去护她罢了…… “我的人生能够有你们,我也很开心……” 明月的眼睛涌出了泪光,月色如水,大雪纷飞,她就这样含泪,紧紧地贴在他胸口,久久不动。 她的人生虽然快要结束了,但是她也很开心。开心在老天给了她一份爱,让她多了份牵挂…… …… 自那晚后,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似的,再也没有提到那天的事情。两人天天过着日子,只愿将剩余不多的时日,过得不留遗憾。 “呼……” 明月看着冰雪初融的河面,迎面扑来阵阵清爽的寒意,很是爽快地将闷在心中的烦闷尽数呼出。 “哈哈哈……”欧阳淇看着鼓着腮帮子不断吸气呼气的明月,顿觉好笑。 “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舒服!”明月很是贪恋地重重吸了一口,不料却一不心岔了气。 “咳咳咳……” “怎么了?”欧阳淇一惊,连忙凑上前。 “没,没,事,我,不过,是,呛到了,呛到……”明月使劲地搓着胸口,艰难地说着。 “很难受?”欧阳淇轻轻地抚着明月的背。 明月摇了摇头,呛出了泪光闪闪的眼睛看着欧阳淇,声音有些沙哑。 “方才咳了几下,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呀!”欧阳淇伸手戳了一下明月的脑门,宠溺道。 “都是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不懂得照顾自己!” 明月一把搂住欧阳淇的手臂,笑嘻嘻地蹭上去。 “不是有你在吗?我一有什么差错,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怕什么呢!” 看着明月亲昵的行为,欧阳淇面上有些发热,却也不舍推开,唯有默默地板着个面,无奈地凝着明月笑成月牙的眸子。 “我说得对不对?”见欧阳淇板起的脸,明月故意捉弄。 欧阳淇眸中带笑,嘴上却是责备道:“这般妇人,脸皮着是厚实!” 语毕,明月葱指勾起欧阳淇的下巴,眉梢微挑,漆黑的眼珠骨碌地一番转,将欧阳淇很是认真地审视一番,如私塾的老夫子一般摇头晃脑道。 “这般公子,着实得我喜爱!” 话语落下,两人相顾,须臾片刻,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明月,你怎么这般有趣!”欧阳淇宠溺地揉着明月的秀发。 “阿淇,你怎么这般俊俏!”明月似乎还没玩够。 “傻丫头……”欧阳淇说。 “臭呆子……”明月回。 “那我们岂不是绝配……”欧阳淇很是认命地承认道。 “没错!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明月很是大言不惭地说。 欧阳淇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道:“原来明月今日出来,就是为了与我互吹互捧……” 忽地,明月将脸轻轻贴在他胸前,指头轻轻地抚弄着他的衣襟。 “我都不曾与阿淇外出游玩……” 欧阳淇一愣,抱着她,低头轻轻地吻着她的鬓发。“现在府中繁杂事务已经与我无关,日后,你想要去哪,我就陪你去哪!” “南坡竹林的山脚下有一大片的桃林,如今已是千树万枝的桃树盛开,密密层层,就像落下了百里的胭脂云一般……” 她不知什么时候从他怀里抬起了头,听着他的话,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向往。听到就最后一句,她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彩,立马兴奋道。 “那我们得了空就过去!” “好,得了空就去!” “要去!也得是随我去昊天塔!”忽地,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闻言,欧阳淇下意识地一把将明月护于身后,警惕地寻声看去。 明月有些不悦地寻声望去,只见乡间路上一位灰衣老道匆匆而来,须发皆白,鹤发鸡皮,光瞧模样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妖孽!”老道于两人五米处停下,拂尘一扬,冲着明月喊道。 “竟然敢擅下红尘,蛊惑人心,实乃该诛!” “该诛?”明月嘴角一撇,不屑地睨着虚张声势的老道。 “敢问老道,你哪只眼睛看出了,我是妖怪?” “怎,怎么!”见明月嚣张的表情,老道有些哆嗦。 “没怎么!就是礼貌问问,毕竟你也不想,两只眼睛都被我给挖了吧!”说着,明月顺势伸出食指和中指,朝着老道做出挖眼珠子的姿势。 “大胆妖孽,竟然这般嗜血残忍!今日贫道就要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孽畜!”老道嘴中念念有词,一双三角眼中闪着狠厉,直直地盯着欧阳淇身后的明月。 “别白费心机了,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水平,别说是我了,便会尚未成型的精怪,你亦奈何不了!” 看着老道絮絮叨叨半日也不见半分动静,明月讥笑之外,也好心地提醒了下,毕竟她还要赶着回府吃中饭。 “这位道人,何必这般恼怒。我家拙荆性子活跃,不过与道人开个玩笑罢了。” 看着老道慌张的神色,欧阳淇霎时间便知其不过是个半吊子。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不愿明月因逞口舌之快,树下人相对的仇敌。 “公子!你可知,你身边的女子,可是妖怪!可莫要被她的皮相给蒙骗了!” 明月冷笑一声。“你口口声声地说我是妖怪,那你就给我讲讲,我是什么妖!” “你,你,你……” 老道颤巍巍地指着明月,不知是羞还是气,面上一阵血色。 “不知道是吧!” “要不要,我告诉你,李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九十六章 好好的 “要不要,我告诉你,李延!” 话语一出,大有大珠珠落玉盘之圆润,犹如林籁泉韵,如微风拂叶,如指绕青丝,缓缓飘散于四周。 只是,在某些人听来,却有如催命魔音一般,霎那时惊得满面煞白。 “妖孽!休要胡言乱语!” 老道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便是先前装起的一番架势亦顾不上,怒气冲冲的脚步欲前却碍于明月的倘然自若而止。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贪念红尘也罢,如今更是妖言惑众,欲牵扯他人!实乃罪无可恕!” 明月轻拢发髻,闻言,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抿嘴,道。 “你这老道也是好笑,将我一番好意当做驴肝肺也就罢了,何必生出这般怒火。” 说着,她越过欧阳淇,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碧眸中泛起阵阵妖冶,迈着婀娜的步子缓缓向老道走去。 “你,你,想要,作甚!”老道惊得步子不禁步步退后。 “不想怎么……”明月嫣然一笑。 “只是,帮你这牛鼻子老道下下火罢了!” 说着,只见水蓝薄纱一拂,顿时花了老道污浊的眼睛,待他反应过来,已是“咚”的一声,成了落水狗。 “如何?这刚化开的河水可合你的意?”声音虽,却袅袅入耳。 老道在河中一番扑腾,方才稳住了身子。本是仙风道骨的鹤发此时稀稀疏疏地耷拉在脑袋上,一如毛发不多的落汤鸡。 手中的拂尘早在扑腾之时坠入河底,少了装腔作势的家伙,他不禁有些气弱,只可手指颤颤地指着岸边的水蓝身影,冷得哆嗦道。 “你,你,这,这,这妖,妖,女!” “老道士,话都尚且说不全,还这般不知好歹!”看着狼狈的老道,明月捂嘴一笑。 “你莫要嚣张!贫道乃是无名仙派的弟子,若教我回到派中,定教你不得好死!” 老道眸中如淬了毒般地直直盯着笑意嫣然的明月,伪善的脸色几度变换,终是伪装不下去了,牙口紧咬,其中狰狞仍是令人无法忽视。 他资质平平,于无名仙派中修炼了大半辈子,方才得了机会下山历练。在派中他早已受够了同门的冷嘲热讽,此番下山便是要做一番成绩,好教他们吃瘪。 所以在看到一脸惊慌之色的李延时,他甚至不曾想过自己修为如何便应下了,誓要将此妖收入昊天塔。 “明月”不知何时,欧阳淇已是站在明月身侧。 “莫要贪玩了。”他无奈地拉起明月的手,宠溺地戳了她的脑门。 “若教路过的村民看到,怕是吓坏他们。” 他并不担心明月会伤老道的性命,只是,他亦不想其他人知晓明月的身份,给她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明月眨了眨眼睛,嘟囔道:“也对,若是吓坏了其他人……” “我更得在这牛鼻子老道处添上了几笔帐了!” 虽是对着欧阳淇说,只是,说到这话时,明月的声音明显高了几个度,生怕老道听不见似的。 “老道士!”明月冲着那冷得直哆嗦的狼狈喊道。 “你蠢,我不怪你,毕竟是天生的。”话语一转。“只是,你蠢还不好好修行,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了不是,还听不得别人的解释,更是罪加一等!” 话语落下,只瞧见河中的老道哆嗦得更是厉害了,瞧着的明月的眼中几欲喷火,似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 “妖孽,如今你逞下这般口舌之快,来日,我定教你生不如死!” “唉”明月一阵扶额惋惜。“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话也我撂这儿了,要听不听,悉随君便”余光往不远处的草垛子扫了一眼,冷声道。 “莫要在我面前逞凶斗恶,做些扰我清静的事!我虽不是妖魔,但亦不是神佛,若教你们逼烦了,杀着几个人,于我而言,并无大碍!” “你!”听的明月这般蔑视人命,老道顿时张嘴骂道,只是,话尚未出口,就教明月给封了嘴。 见那瞪大眼睛吱吱呜呜的老道,明月轻哼一声,不屑道。 “俗话云,狗嘴吐不出象牙,依我看,你这张骂人的嘴,还是当当摆设便好。” 说完,明月也不再理会老道,拉着欧阳淇便转身离去。路过草垛子时,眼眸底下闪过一丝冷意,指尖微动,已在身后的草垛子在一声闷哼中瞬间崩塌。 “怎么了?”欧阳淇见明月皱着个脸,好笑道。 “心中郁闷得紧!”明月鼓起腮帮子,娇嗔满面。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都教他们毁了!” “傻丫头!”欧阳淇揉着她气鼓鼓的脸颊,说。 “若是你喜欢,日后我们常常出来便是了。” “一言为定!”明月伸出尾指,眼眸闪闪地看着他。“拉钩!” 欧阳淇一笑,亦伸出指,勾住明月,眸深似海地相顾,似许诺般慎重道。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太短了!”明月秀眉微蹙,不满地嘟嘴道。 “一辈子!”欧阳淇眸中深意不减。 “要生生世世!”明月霸道地看着欧阳淇,手指紧紧地勾住,不讲理似的强言道。 “我要你生生世世都要记得我!” 忽地,似乎想起什么,碧波潋滟的眸中有些黯淡,垂眸遮住几分不明觉厉的心绪,不确定地嘟囔道。 “你,会记得我的吗?” “会的,永生永世,我都会记得,我的妻,我的明月。”欧阳淇眼中一阵怜惜之色,下巴轻轻地抵着明月头顶。 “嗯……还是不用了……”明月低垂这脑袋晃了晃。 “只要你这辈子就行!这辈子偶尔想起我就行了……” “不要生生世世了?”他很是疼惜地轻轻吻着她的鬓发。 “不要了,你放心,我很是慷慨的。所以,等你找到相伴一生的人时,偶尔想起我,我就会很开心的……” 不知何时,明月已抬起了头,睫毛根部有些濡湿的反光,她默默地看着欧阳淇,似乎要将他的面容深深地刻于魂魄中一样。 她爱他,所以,她希望他可以一辈子好好的…… “我也是……”欧阳淇并无多话,轻轻地吻了一下明月的眼睛,似忍耐地说道。 明月微微地眨了一下眼睛,面上挂起了一幅柔和的笑意。“嗯!” “若是你想我了,便吃桃花糕吧……只是,桃花糕甜腻,可莫要贪嘴……” 就如想起若教你难受,那便忘了吧……明月在心中暗道。 “你都不曾做过桃花糕给我吃……”欧阳淇附在她耳畔轻声道。 明月一愣,忽地一笑,只是笑意不曾染上眸子。“若是得了空,我定做出世上最美味的桃花糕送到你面前!” 欧阳淇贴着她的脸,耳鬓厮磨之时,闻此话,不禁噗呲一声笑,热气直扑她的脸上,弄得她一时也顾不上心底那阵酸涩,扭捏道。 “你笑什么……” “笑你这忘性大的丫头……” 两人抵额相视,明月骨碌着眼睛,左思右想,愣是没有看出他所言所指。 “呵呵……”欧阳淇揽过明月,看着仍在百思不得其解的脸,笑意更胜。 “你忘记了,在书房,你可是说过一样的话!” “哦!”明月一拍脑袋,顿时恍然大悟。 欧阳淇揉着她的脑袋,责怪似的说道:“莫要再打脑袋了,不然可就成了老婆子一般不记事了!” “哼!”明月娇嗔似的撇了他一眼。“都是你的错!那次若非是你,我又怎会将桃花糕给做成焦土!” “是,是,都是我……明月,你怎么了!” 欧阳淇一把揽住如全身乏力而站立不稳的明月,捧起她的有些发冷的脸,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明月本是白皙的脸此时血色全无,嫣红的嘴唇此时亦是一片发白,紧紧地抿着,额间更是不断的渗着细汗。 “无事……”明月喘着粗气,思及缘由,心下不禁大惊。 她本以为霁华所言,不过是言之过重,意在恫吓。没料到,她方才不过施了一个法术,竟然引得全身灵力四窜。 只是,她艰难地抬头,见面前的欧阳淇满目慌张,她苍白地朝欧阳淇一笑。 “没事的……不过,是,灵力,有些紊乱罢了……” 尚不等她反应,欧阳淇已是拦腰将她抱起,脚步匆匆地朝城内走去,口中仍担心道:“不管如何,我们赶紧去找大夫!” 明月将脸贴轻轻贴在欧阳淇的胸口上,听着他因紧张而跳得快且有力的心跳不禁扯了扯嘴角。 “我,没事的,只要,调息,一,下,便好……” “有事没事,得让大夫说了算!”欧阳淇有些强势。 明月无奈,指头轻轻地抚弄着他的衣襟,其实,除了乏力,她并没有多大的难受。 但是,看着因此而慌张不已的欧阳淇,她既喜又忧。喜于欧阳淇的担心,让她心动。而忧,不过是灵力紊乱的事便教他这般心慌,若是日后让他知晓,她已是不在了,他该如何是好…… “阿淇……”她抬眸凝着欧阳淇,伸手抚上那张便是棱角亦柔和的脸,心疼道。 “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 只是,耳畔尚未传来欧阳淇的回答,她的世界已是陷入了一片黑暗。原来,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不过,如此一来,只怕得将阿淇吓坏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明月只觉得浑身乏力,便是连抬起眼皮亦觉得费力地紧。 “少夫人,你可算醒了!”轻罗惊喜地看着有些茫然的明月。 “什么时辰了?”看着烛光摇曳的房间,明月动了动,有气无力地问。 “戌时整点刚过。” “阿淇呢?”明月环视四周,亦不见熟悉的身影。 “见少夫人无碍,公子说有事,便往安姨娘处去了……” “安姨娘?” 不知为何,明月忽地生出一阵心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九十七章 玉佩 寒日的夜幕来临,半个月亮斜挂着,仅有零散的孤星相伴,夜,太静了…… 尤其是这偏安一隅中,便是孤寂亦变得深邃,绽放着魅人心魄的吸引。 只是,欧阳淇此时已无欣赏之心,一如往常,他在门口作了声招呼,得了那声淡漠,也就进去了。 “何事?”此番先开口的倒是那声波澜不惊。 欧阳淇见房内漆黑一片,借着冷清的夜色,他方才见着贵妃椅之上那抹素净,贵妃椅轻摇,女子眼睛轻阖,似乎在憩。 “扰了姨娘的歇息实乃阿淇的不是。”说着,他欠身以示歉意。 “在我面前,何拘泥于礼节。”安姨娘眼皮轻颤,缓缓睁开双眼,毫无波澜地看着夜色中的欧阳淇。 “那尾鲛人有事?” 欧阳淇苦笑一声,自嘲似地说道:“倒是什么都瞒不了姨娘。” “上一次你在我这,几乎是落荒而逃。若非那尾鲛人有事,你又怎肯登门。”安姨娘转头看着窗外夜色,不起波澜的眸中更添几分漆黑。 欧阳淇一窘,脸上顿时升起了几分热气,一呼一吸间,余光却见得安姨娘一脸淡然,心中不禁暗道自己少做多怪,安姨娘又怎会在意他的失礼…… “我知晓你有一片赤子之心。”今夜的安姨娘似乎有些不同,淡漠的面容中中竟染上了几分无奈。 “只是,以真心待人,未必会得以真心回报。”说着,安姨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言尽于此,你便好自为之吧!” “然我真心以待,并非奔着回报而去。”欧阳淇直视安姨娘,眸中一片毋容置疑的认真。 “我知晓明月心中的谋算,只因她并未瞒骗我半分。我所做,亦是我所愿。” “那你来此,又为何事!”安姨娘冷眸一抬,似笑非笑地道。 欧阳淇一愣,没想到几句话便教安姨娘而绕了进来。只是,他也不急不恼,思及明月,面上更是柔和了几分。 “明月所做,自她的角度出发,定是为我谋划,想我安好。我不怪她,相反,我自会更是怜惜她。” “但是,自我的角度而言,我无法甘之如饴地看着她默默地为我谋划,而全当无事发生。她伤一分,我便痛十分。所以,今夜前来,是望姨娘能解阿淇之惑。” “痴儿……”安姨娘默默收回视线,叹道。 “也罢……话我也说尽了,亦算结了你我相识一场的缘分。有何事,直说吧。” “今日明月忽地脸色发白,全身乏力,甚至骤然昏倒。纵使他人安慰无事,但是我心中着实难安。” 欧阳淇想起霁华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更是疑窦丛生。试想,若是好友身子抱恙,便是寻常友人亦会担忧几分。但是霁华安之若素的所做所言,更是让他嗅到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味。 “她身子此前可有抱恙?” “自打有孕以来,除了孕吐感较为强烈,并无大碍。”欧阳淇轻皱眉头,细细想着明月的身体状况。 “呵!”安姨娘嗤笑一声,枯井无波的眸中似有几分情绪在流转。 “本道你是个一心付出的痴儿,不料,那鲛人分毫不逊色于你!” “姨娘所言,可谓何意?” 他双手紧握,指节泛白,用力得似乎要将整个手掌捏碎一般,但是却仍旧无法控制心中的不安。 “世传鲛人一族,以命换子!” 安姨娘之语,犹如夏日惊雷一般,轰得欧阳淇脑中茫茫然一片空白。如魔音入耳,久久不得散去。 “以命换子,何意?”他张了张嘴,呆愣愣地问。 安姨娘不看欧阳淇迷茫中似有几分恳求的眼神,自顾自地瞅着屋外的一片墨色,漠然不语。 寂静在两人间默默地流淌着,不知过了多久,一盏茶?一炷香?抑或一个时辰? “姨娘可有法子……”终于,欧阳淇冷静下来了。 “世上无绝对,这救人的法子自然是有的……”安姨娘转头凝着欧阳淇,出神的眼底深处飘过几缕哀痛,紧抿着的薄唇久久不语。 视线所及,乃是欧阳淇腰际之处,其上挂了一枚墨玉,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欧阳淇轻轻抿了一下干涸的嘴唇,有些晦涩难明地猜测道:“可是这玉佩?” 安姨娘眸中神色一闪,似扶额,又似遮盖面上多余的神色,淡淡地说:“这玉佩,自有固元之用,稳固体内灵力,免教腹中胎儿将母体灵力吸食殆尽。” 欧阳淇紧握的双手方才松了些,一番谈话,仿若经历了生死折磨一般,教他生生出尽了一身冷汗,空余一阵乏力。 他这才得了空观察腰间所配,细细一番逡巡,却仍觉其与寻常玉佩无异。这枚玉佩,他并不知由来,只晓在他记事始,玉佩便配于身边。他本以为是已逝双亲遗物,便一直佩戴着。 与欧阳淇懵然不知不同,安姨娘已是猜出了几分。只怕是宗之知晓玉佩所用,又担忧她护佑不力,便将她的玉佩送给了欧阳淇。 “将玉佩给明月佩戴,便可保明月安好无虞?”欧阳淇心底尚有几分疑惑。 “此不过是一块死物,尚不能承你这般希冀。” 往事回溯,安姨娘顿觉心中一阵倦怠,她双手覆脸,声细若蚊蝇。 “身体安好,心中却因失所爱千疮百孔,这算无虞吗?” 声音缥缈,其中历经沧桑后的无奈以及一阵阵轻渺的穿越沧海桑田而来的哀痛瞬间散于房间角落。 欧阳淇觉得,人的心底总有一个角落,可以锁住唯有自己独享的秘密。而安姨娘心底独享的那个秘密,定是心伤而甜蜜…… “若是可以,没有人会选择独活于世……”安姨娘喃喃自语。 “明月的一辈子很长,我相信,终有一日,她会好好的……” “不!”安姨娘忽地厉声道。 “有些伤,已是烙在了心底。结了痂,再撕开,再结痂,再撕开,每一次,都是鲜血淋漓……” 哀大莫过于心死,都是狗屁话!心若死了,她便不必这般痛苦了…… “姨娘一生中,可有那人?”欧阳淇见安姨娘侧身背对着他,漆黑中,他尚可看到她几乎微不可察的颤抖。 “没有……”声音重归冷漠,却也不欲解释。 安姨娘似乎不欲谈话,犹如受伤后的猛兽只待寻得一个安静无人的处所,默默地舔舐伤口一般。 欧阳淇见状,知晓其不欲人打扰,正欲默默退下…… “不到你离开那日,莫要将玉佩给明月,否则,只教明月的计划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安姨娘忽地嘱咐。 “多谢姨娘……” “何时?” “后日” …… “轻罗,酸梅子没有了,你去寻些来。”明月无奈地看着仅余汁液而空无一物的瓷碗。 “少夫人,你方才才用了晚膳,梅子还是莫要多吃,免得胃里反酸。”轻罗自觉地接过瓷碗,却劝解道。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我也是担心夜里想吐,好备下些。”明月眨巴着眼睛,十分无辜地看着一脸无奈的轻罗。 “少夫人!” “好轻罗,你就去吧……” “若是……” “我发誓,我定不会贪嘴多吃!”明月忙截住轻罗的话头,举着手信誓旦旦地说。 “好吧……”轻罗妥协,正欲出门还不忘提醒。“少夫人,若是有事,你记得唤人!” “知道了,去吧去吧!”明月使劲扬手催促。 看着轻罗恨不得一步三回头的担忧,明月笑着笑着,眼底不禁笑出了一阵濡湿。她使劲地用手抹掉,见手背上的一抹水光,没好气地嗤笑道。 “果真是怀孕了,竟生得这般多愁善感!” 只是,尚未等她感慨完毕,空气中似有几分扭曲,一阵清风拂面,面前一闪,一个白衣翩翩便落座于跟前。 “做作!”明月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跟前之人。 “啧啧”霁华嫌弃地给了明月额头一个响栗子。“明月,你这眼光,着实不好!” 明月蹙眉,使劲地揉着额头,很不痛快地骂道:“你这死老头,一大把年纪,日日风骚也就罢了,还让人说不得!” 霁华捧过轻罗备下的茶水,轻抿一口,闻言,眉梢含情,桃花潋滟地朝着明月飞了一个媚眼。 “呕……”明月捂着嘴,作出呕吐状。“我方才好了些,你这番搔首弄姿,差点便教我将胆水都吐出了!” 霁华忽地敛起脸上的笑意,潋滟的桃花眼中染上了几分凝重,四下打量,凑到明月跟前,压低嗓音问。 “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明月被霁华的一番神经兮兮弄得不知所云,心下不禁亦随之紧张起来,余光四下瞄,捂嘴轻声道。 “没有啊……什么声音?” 霁华瞅了一眼狐疑的明月,愣是神秘地附在她耳畔处,须臾片刻,方才缓缓开口。 “我心碎的声音……” “啪!”明月一巴掌甩在了霁华的后脑勺上。 “恬不知耻的死老头!”她淬了他一声,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果真是唯人与女子难养也!”霁华轻拢着被明月打散的头发,瘪嘴道。 “我一番冰心在玉壶,望着能得美人一笑,不料却得来母大虫的一掌!” “呵呵!”明月假笑一声,瞬间便板起脸。 “当真不理我?”霁华饶于兴趣地在明月面前转悠,瞥见她不耐的神色,忽地凑上前,道。 “你猜猜我今日见到谁了?” “哼”明月轻哼一声,扭过头,没好气地道。“莫不是在镜中看见了你那惊天地动鬼神的模样!” “哈哈……”霁华似害羞地捂嘴一笑。“明月当真是幽默。只是……” 星星闪闪的桃花眼中的打趣渐渐化作一团幽深,一字一字道。 “我,看见煜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九十八章 不辞而别 “你胡说什么?”明月心下一阵狂跳。 霁华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便移开了,继续端起青花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杯盖刮着茶叶沫子。 “申时,西城门,我布下的结界被破坏了。” “你在晋城布下了结界?”明月忽地站起身,绞着纱帕,不可思议地俯着霁华。 “自然!”霁华眼都不曾抬一下。 “虽说晋城乃是龙气汇聚之所,寻常妖魔无法靠近半分,但是凡事有例外。若不在晋城四周设下结界,怎教我放心。” “不对不对!”明月摇了摇头,看着气定神闲的霁华,心中更是疑惑。 “结界虽破,但是你可亲眼看见煜月所为?” 霁华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杯盖,若有所思地看着惶急得像吞了钩子的鱼一样的明月,忽地一笑。 “没有……” 回来走着的明月闻言,顿了顿,差点咬到舌头。她斜睨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唇,却没能说出任何话。 她知道,霁华尚且有话要说。 “晋城乃是四周城,我因地制宜,结下结界后,我亦在四角处设下看守,有了他们,晋城往来的生灵,便一个不落地进了我的眼中!”。 明月一愣,眼里带着审视。“看守?” 霁华朝她冷冷地弯起嘴角,他自然知晓她心中想法。“若想成大事,就莫揪着心底那多余的善心。” “不是!”她垂眸看着他,竭力让声音平静。 “你修的是无上密乘大圆满的佛,如今残害生灵,于你而言,一生差错,便入邪魔!” 霁华嘴角泛起了一丝不知是悲是喜的滋味,却也咧嘴一笑。“我可曾与你说过,我残害生灵?” 明月立即接口道:“若非你将妖怪的生魂拘了,他们又怎会替你卖命。” 闻言,霁华眉梢轻挑。“我所聚的不过是山间尚未成型的精怪,我以自身灵力为其增长灵识,以求其替我守着晋城。怎生到了你嘴里,我就成了残害生灵了!” 脚步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明月垂下眼眸,但只是微微一闪,她直视霁华。 “霁华,我是相信你的!” 所以,希望你也莫要欺骗我!只是,后半句话,明月却无法说出口…… 霁华半晌无言,良久方才一叹。“我不会伤害你的!” “嗯……”一时间,明月竟不知如何回答霁华。 静默下来的两人并没有默默相对很久,明月沉吟片刻,终于缓缓说。 “霁华,难道你不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吗?” 霁华只是微笑着喝着茶,并不说话。 “以煜月的聪明才智,又怎会做下这般打草惊蛇之事?” “凭他的修为,瞒过守卫混入晋城简直易如反掌,为何要破界而入?” “自然是要将晋城内的两条蛇引出!”霁华拍案定论。 “你是说他已经知晓我们所谋之事?”明月脸上一凛。 “那也未必!”霁华脸上平静无波。 “我当初将玉佩一同随欧阳淇入了轮回井,自此便断了煜月与欧阳淇的联系,凭他天族太子再厉害,也无法察觉被掩住的气息。” “那为何他如今寻来了?”明月心神有些恍惚。 煜月虽然对她有恩,但是他终究是天族之人,若教他知晓了他们的计划,那么南柯怕是再难有得救的机会! “这就是我今夜来找你的原因!”霁华看着明月的腹,却也不再言语。 明月察觉到霁华的视线,顿感一阵天旋地转。微颤的手心僵硬地贴在腹上,似有几分不可置信。 “你是说,是这个孩子?” 霁华点头。“这个孩子虽是承了你的灵力,但是终究也有欧阳淇的一半。欧阳淇的气息被我用玉佩掩盖了,但是孩子没有。而且……” 他缓了缓口气。“孩子日子越足,其中气息也就越难以掩盖!” “然后呢?” 明月僵硬如化石一般地呆立着,心底一阵波涛翻滚,逼得她有些无法思考了。 “想必煜月便是顺着孩子若有若无的气息而来,怕是来到晋城后便失了方向,才将结界打破,望着我们会慌张自乱。” “所以,若是你真的想要救南柯,那么,现在就要随我离开……” “那……阿淇怎么办……”明月脸色悲怆,失神地看着平静的霁华。 “今日我才在他面前昏倒了,他本就很担心。若是他回来了,我不在,他定会急坏的……” 明月求救似的扯过霁华的衣袖,喃喃自语:“我还没有告诉他,我身子无碍。我还没有告诉他,不要担忧我。我还没有告诉他,我要离开了……” “明月!”霁华一把抬起明月悲怆的脸,冷静得有些残忍。 “你可以留下!但是,你就不要想着救南柯了!” 话毕,明月的身子瞬间便瘫倒在地,青丝轻掩下,波光潋滟的碧眸一阵失神,愣愣地盯着丹朱的地毯,发白的指尖早已嵌入了缕缕细绒。 霁华不若平时那般插科打诨逗她开心了,现在,带上了一丝刻在骨子里的淡漠…… “走吧……”睫毛微颤,耷拉的青丝被拢在耳后。 “早已预料到今日了,不是吗?”似有几分自我安慰,明月抬眸,平静的脸上难掩悲痛。 “后日离开,今日离开,不过早了一日罢了,罢了……” “起来!”霁华伸手至明月面前,不理会她的自言自语。 明月一愣,轻哼一声,不知是在气霁华,还是在气自己。以手撑地,默默地起身了。 “走吧……”她不曾回头。 只是,月色迷蒙下,一张信笺飘飘然,终是落在了扬花茶桌上…… …… “公子!公子!” 看着地上铺排有秩的石板砖,欧阳淇有些出神,方才安姨娘之语尚在脑中回荡着,让他一时间,有些自我怀疑。 正是想得出神时,轻罗之声陡然入耳。他仿佛刚刚回过神似地寻声望去,蜿蜒的道上,一个匆匆的模糊身影渐渐靠近。 心中咯噔一下,他微微犹豫了一下,忙走上前去。 轻罗一脸急切,两人尚且还有几丈远时,便扬着手中的信笺。 “不好了!公子!” “何事?”欧阳淇快步上前,一把夺过信笺。 “少夫人,少夫人她,不见了!”轻罗捂着胸口,双眸含泪地看着欧阳淇。 欧阳淇下意识一颤,拿着信笺的手不禁有些发抖。月色下,发白的信纸上墨色显得尤为明显。 “事出有变,一月之约结。身子无虞,毋忧毋念。” 无称呼,无留名,短短十七个字,欧阳淇看了足足一盏茶,神色尚来不及变换。信笺边角已折皱无数,发白的指尖紧紧捏着,似乎要将指骨捏碎一般。 “公子!”轻罗哽咽着。“少夫人会不会被歹人给掳走了……” “都是我!若非我离开,少夫人便……公子!” 轻罗止不住心中的自责,泣不成声之时,却见眼前的欧阳淇身影一动,似发了狂一般地跑了出去。她心中伤痛更甚,忙匆匆跟上。 昏黄的烛光一如他离开前的模样,茶桌上两盏茶相对而放,似乎那抹水蓝的倩影正托着杯盏,在笑意吟吟地候着他回来。 眼皮轻颤,屋内空无一人。欧阳淇心神恍惚,摇摇欲坠,顺着茶桌便软倒在凳子上,嘴角却是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渐渐地已成一声声泣血的笑声。 轻罗正欲跨过门槛的脚步顿住了,这笑声令人如此不安,仿佛呜咽,仿佛痛彻心扉,又仿佛只是在笑而已。 看着伏案而笑的欧阳淇,她心头一阵发涩。 “公子……” “我想过我们分离之时的种种,只是……”欧阳淇苦笑一声。 “却从未想到,你竟是这般不辞而别!” “毋忧毋念!好一个毋忧毋念!”他拍了拍胸口。“在这,你都在这了!我又怎会毋忧毋念!” 他扯住衣襟,哽咽之声已是遮盖不下。原来心中有怨竟是这般感受,痛,却无法言说!只是为何,当他尝得怨之滋味,却是因明月。 曾几何时,他告诫过自己,有了一个月该心满意足了。原来,一切皆是高估了自己,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公子”见状,轻罗以为两人又是闹别扭了。 “若是你念着少夫人,便快些去将少夫人寻回来吧!”明月离开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若是现在去追,定是可以找到。 “回不去了……”欧阳淇喃喃自语。 “都回不去了,一切都结束了……”他的一月之约,他的温暖,他的爱,都结束了。 “公子……”轻罗心中虽是着急,却也是个心有七窍之人,见欧阳淇这般反常,其中只怕有她说不晓得的原因。只是,她一个人,又能够做何事呢! 欧阳淇伏在案上,凝着闪烁缥缈的烛光,脑子皆是明月的音容笑貌,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柔和。 “我们都还没去南坡竹林山脚处的桃林,想必那里已是红霞一片。” “不仅如此,你还没给我做世上最好吃的桃花糕。我想,只要是你做的,定是世上最好吃的……” 轻罗靠着门框边,慢慢坐下,听着欧阳淇细语不止,也不知所措,只好默默地陪着。 “轻罗姑娘……” 轻罗寻声望去,原来是门房的老李,正心翼翼地朝着她这张望。 “何事?”她起身,带上几分大丫鬟的气势。 老李扯了扯身上灰不溜秋的棉衣,低眉顺眼道。“门外有一位侠士求见公子。” “侠士?”轻罗疑惑,欧阳淇虽出身将门,却也只会舞文弄墨,何来的侠士求见。 “那位侠士说,他乃是仙派弟子。” “有重要的事情与公子商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九十九章 新法子 “公子,就是这位侠士。”老李侧过身子,介绍道。 “不知阁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欧阳淇眉头轻皱,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片月牙白。 “在下煜月,深夜来扰,实在抱歉。”煜月似乎没有看见欧阳淇的审视,修身而立,作揖,一气呵成,却也就默然不语。 欧阳淇眸中神色深了几分。“李伯,这儿不需要人候着了,你与其他人先下去吧。” 老李心下好奇,转身间余光瞄了一眼。偌大的厅中,欧阳淇与煜月默然相顾,周身似乎有些他看不明道不出的气流。 他怀着几分丧气正欲离去,却不料与煜月的视线正好撞上。明明是温润如玉的眼神,可瞧着却硬生生教他浑身一哆嗦。脚下一软,他顿时知晓,有些东西,是他不该揣测的…… 心里明白了这一点,他慌忙退下之时,尚且不忘给两人关上门。隔离了那道视线,他才有几分后知后觉的轻松。 “你这是见到了天皇老子不成?看你的腿哆嗦成什么样了!”一起离去的厮见到他那副模样,不禁嗤笑。 “呵!”他瞥了一眼一脸取笑之色的厮,扔下一句话便离去。 “有些人,骨子里就刻着那种迫人心弦的威严!” …… 煜月敛起周身迫人的气势,朝欧阳淇温和一笑。“失礼了!” “现在此处仅有你我二人,阁下有话,不妨直说。”欧阳淇心下急切,已是顾不上寒暄。 “欧阳公子与我一位故人有些相似。”煜月好像没有听出欧阳淇的急切,只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闻言,欧阳淇心中微微一沉,面上却仍是平静无波。“不知阁下故人,如今在何方?” 煜月一笑,越过欧阳淇,看着窗外一片苍茫夜色。“不知……” “在很久之前,我便失了他的消息。” “那位故人,与阁下前来拜访,可有关系?”欧阳淇将话题拉回正道。 煜月身形不动,却从怀中掏出了一串珠子,在月色下,晶莹剔透的珠子宛若流光,熠熠生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口中模棱两可地说。 “可有,可无……” “何意?”欧阳淇不解地皱紧了眉头。 “这个问题,还是待欧阳公子为在下解了心中的疑惑,在下自然告知。” “什么疑惑?”欧阳淇心下一惊,生怕从来人口中听到明月二字。 “公子府上,似乎有着异于凡尘的气息。”煜月转身,视线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几秒就移开了,继续看着手中的珠子。 “不知公子,可有接触过凡尘之外的生灵?” “没有!”欧阳淇不假思索地否认。 煜月嘴角泛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看来,你的灵识已是越发地健全了,也学会了红尘之人的七情六欲。” 欧阳淇不解:“想来阁下寻人心切,忽视了我与阁下素未谋面的事实……” “当真不愿讲?”煜月打断了他的话。 欧阳淇尚且来不及反驳,只觉眼前一暗,一阵清风拂面,腰间一紧。似乎知晓了来人意图,他心中一慌,正欲伸手扯住,只是,终究慢了一步。 煜月身形一闪,已是站回了原地,手中却多了一块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的玉佩,他扬了扬玉佩,似惊似叹。 “原来是这个……” 他抬眸看了一眼将怒未怒的欧阳淇。“难怪我费尽心机尚不能寻得你半分气息,原来是这枚鰼鱼鳞片化成的玉佩敛了你的气息!” “我敬阁下仪表堂堂,言语客气以待。不料阁下却是这番心机!” “你可知,这枚玉佩的主人,所行之事既成,你便会陨命!”煜月不理会他的怒气。 欧阳淇一愣,见煜月神色清明,眉眼间仅有几分惋惜之意,却无伤心之色。一时间也猜不透其想法,唯有缓了缓口气。 “我不知阁下是何人,也不知阁下所求何事,只是,阁下所言,我早已知晓,亦是心甘情愿!” 语毕,两人皆是沉默了下来,四目相对之下,终是煜月开了口。 “罢了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只怕我再是逼迫,你亦不肯言明半分。只是……” 他苦笑一声。“若教你这般消失了,岂不是白费了那丫头的一番苦心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珠子与玉佩朝欧阳淇一抛。“这串鲛珠链可于危急关头留你一息,记得时时刻刻带于身边。只是,莫让任何人发现……” 欧阳淇一把接住,看着手中的鲛珠链,细看之下,方才发现其实珠子并非那般晶莹剔透,不知是利刃还是何物所划,珠子上划痕无数,却仍难掩其温润,只怕是十分贵重。 “这……”他抬头正欲婉拒,只是,窗前那抹月牙白早已不在,仅剩下一地皎洁的月光。 他摩挲着珠子上粗糙的划痕,心底竟然渐渐一片平和…… …… 朱崖海,红崖崖顶,烟波浩渺,云海翻腾,早已将底下的一片湛蓝遮个密实。 层层叠雾中,一个水蓝身影于一块早已被雨水摩擦得圆滑的石头上打坐,气息袅袅,引着水雾盘旋而上。 只是,本是环于头顶的水雾,忽地四窜。水雾之下的人,秀眉紧蹙,面若白纸,额间冷汗早已染湿了碎发,紧紧抿着的唇角,一缕殷红缓缓流出。 白光一闪,一个白衣身影瞬间便落于那人身后,双手手心抵住那人背上,一阵肉眼可见的灵力缓缓流入那人身体。 渐渐地,那人苍白如纸的脸上有了几分血气,紧阖的双眼一颤,便缓缓睁开了,声如游丝。 “霁华,我没事了。” 闻言,霁华周身气息一敛,双手一合,气沉丹田。双眼猛地一睁,蓄满了怒气。 “你可是不要命!” 明月擦了擦嘴角处的血迹,惨白的脸一笑。“不是没事了吗!” “没事?”霁华猛地站起身。“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这一身的灵力就散尽在朱崖海了!” 明月一愣,呆呆地看着指尖处的殷红的血迹,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说。 “我有分寸的,若是我撑不住了,我自然就会收手。”她扭头,认真地看着霁华。 “我不会拿我和孩子的命开玩笑的。” 闻言,霁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见到那张倔强却又苍白的脸,却也发作不得,唯有狠狠地一甩衣袂。 “若是你真的为了孩子着想,你就不会一回到朱崖海就想着分离南柯的灵力!” “我时间不多了,霁华!”明月服软地扯着他的衣袂,她知道,霁华气,也是担忧她罢了。 “若是我现在不赶紧将姐姐授我的灵力分离,待我夺了招魂幡,那一切就晚了!”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霁华一把扯过衣袂。 “我自然有法子教你毫发无伤地从地府里出来!” 明月收回被甩开的手,嘴角处泛起一抹笑意。“霁华,我们说好的。我负责去夺招魂幡,你负责去无妄之地将姐姐救出。” “霁华,我们是说好了!”她仍是止不住地提醒他,生怕他与她交换。 “我又没打算反悔!”霁华瞥了她一眼。 “那你好端端地干嘛说这些话!”明月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她接着闭眼调息,方才体内乱窜的气息已是尽数教霁华方才压下了,只是,她已尝试了两日,体内被她练得几乎融为一体的南柯的灵力,才分离了十分之一,想到此,她有些心灰地一叹。 “已是两日了,姐姐的灵力分离了不过十分之一,教我如何保住孩子……” “莫要分离了,你本身根基弱,强行分离,定会伤了根本。” “不管如何,我都要试试!”她轻轻地抚着腹,看着平坦地腹,似许诺一般。 “我说,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霁华不若平日那般冷静文雅,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怒气。 “我不是说了,我自有法子,你好好地养着身子,到时将招魂幡夺回,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便是!” 明月狐疑之下,啧啧称奇。“你有法子?什么法子,为什么当初你不说?” “新想出来的。”霁华扭过头去。 “喂!”明月扯住霁华的衣袂。“你说,什么法子!” “天机不可泄露!”这次他没有扯回衣袂,反倒是继续道:“有些事说多了,意外也就多了,若是你真想救回南柯,那就不要多问了。” “装什么神秘!”她再揪了一下他的衣袂。“你看着我!” 霁华没好气地转过身,瞪了她一眼。“莫要多问!” “不多问,你就说,涉及性命吗?”她担心,毕竟朋友一场,霁华会舍命相救。 “呵呵!”霁华冷笑一声,似乎知晓她心中所想。“我都还没看尽世间的花红柳绿,还舍不得死!” “我算你答应了!” “我答应!”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是担心你!” “我……” 层层云海间,响彻着两人的争执不休…… …… 晋城城墙外一脚,一路完好的地皮却在此处莫名多了一个大坑,正正方方,不似下陷,也不似狗刨。总之,但凡见到的百姓,都深感疑惑,虽是指指点点,但是,在生计问题上,这洞,可就不值得他们研究了。 不过夜里,一个月白身影在这坑处来回逡巡,打眼的衣服,引得赶路回家的百姓皆是留下匆匆一瞥。 只是,煜月全当无视,如闲庭漫步一般,在这城墙一脚,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似乎这光秃秃的地皮上有百花竞艳一般。 只是,上一秒尚且散漫的身影,一个闪身,一簇光箭落下,轰然一声,煜月方才所站之地,顿时成了一个大坑,坑上尚且还冒着白烟,如大炮轰的一般。 远处,煜月修身而立,衣角未乱,背手看着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城楼一脚,一笑。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章 怨气 夜如泼墨,悠悠墨团,如嗜人骨血的恶魔一般,不声不响,伺机而动。 “阁下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煜月掸了掸洁白如新的衣摆。 “一来就送在下这般大礼,说来也不枉在下寻你三千年,是吧!”他抬眸凝着融入了墨团般的城楼一角。 “煜月,你我本无怨,何必苦苦相逼!”须臾片刻,霁华冷冷的声音自那一片黑暗处传来。 煜月一笑。“阁下说笑了,我与阁下素未谋面,何来的相逼之意。” 霁华眸中一冷,却也碍于煜月的身份不好表露得过分。“我所行之事,于你这天族太子无碍,你何必揪着我不放!” “哈哈哈……”煜月一声轻笑。“故人所托,煜月亦推脱不下,唯有勉为其难,圆她所望罢了。” “故人!”霁华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若是你真的这般看重南柯,你更是不该碍我之事。” “要知,事成后,南柯便不必再困在无妄之地!” 煜月饶有几分趣味地凝着那一片墨色,思及那日之事,不禁有些失神。 那一向视他如麻烦的丫头,那日竟主动闯进了他的于飞殿。他知晓,这丫头因险些害得他的叔阆风命丧幻境,而被押上了天界。 他惊讶之余,不禁细细打量着破门而入的丫头。一袭青衣,分毫未乱,额间垂下的青丝,隐约可见低垂杏眼中的一片幽深。 “煜月!”她说“我有事要你去做。” 明明是求人话语,却教她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他当时觉得有趣,甚至打趣。“你乃是天界的阶下囚,不觉得此番前来,姿态不妥吗?” 她不理,死水一般幽深的眸中,渐渐映出一枚明黄旗子,手一扬,旗子不偏不倚正落在煜月面前的白玉茶案上。 “将招魂幡放好,莫教任何人夺了去!宗之善识休养得差不多了,可入轮回!” “心霁华!”顿了顿,忽地不知头尾,她说下一句便转身欲走。 “你就不想我救你?”不知为何,见那瘦的背影欲走,他鬼使神差地说。 “呵!”她冷笑一声。“若非我自愿,你们天族能耐我分毫!” 果然,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历经何事,那份张狂还是可刻在了她的骨子上。他一笑,也就应允了。 “煜月,定不负所望!” 得他允诺,那抹绿衣也就渐渐迈出了他的视线。 自此,他一直追查此事,只是,终究我明敌暗,还是失了宗之善识的下落。一月前,不知为何,晋城之内,宗之善识的气息重现,他唯有追踪而来。 “困?”煜月从回忆中醒悟过来。“若非南柯自愿,世间岂有困住她的地方。”他不禁以南柯当初之言,回之霁华。 “你当真不愿收手?”霁华话一出,空中的水雾似乎顿时凝成冰晶。 煜月眉头轻皱。“阁下此言差矣,收手的不该是阁下?” 他指着城墙角处的土坑。“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你虽修的是慈悲众生的佛,可是,所行之事早已成魔!” “你因一念之私,残害生灵,拘下他们的残魂,以上古密咒,困为己用,这便是你所修的佛!” 闻得煜月一声质问,霁华不以为意地一笑。“我不过替天行道罢了!当初宗之宛若邪魔,害尽天下多少生灵。天界因己私,不杀宗之以泄众愤,反倒收为己用。而你这天界太子与魔界南柯更是悲悯众生,竟将大魔头投入轮回,予以重生!” “我没这付慈悲心肠,我只知晓,宗之害我挚爱,我便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激动处,水雾成针,于黑夜中闪着寒光,一阵凛冽,冰针如飞,朝着煜月铺天盖地而去。 煜月眼神一凛,身形未动,一道银光应声而起,化作一道穹顶。纷至沓来的冰针,一有接近,纷纷化作一阵水汽。 衣袂一挥,穹顶四冲,铺天盖地的冰针瞬间融化,如丝春雨般地翩然而下。 水雾朦胧,一片月白悠然而立,只是,面上已是一阵寒冰。 “想来你势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话语一转,“只是,南柯、欧阳淇、你所拘的亡魂,他们何辜!你有怨,他们亦有怨!” 闻言,霁华神色突变,只觉经脉中气息顿凝,一时间体内灵力竟然后继不上。忽地,整个晋城如教一张大罩住了一般,银光四射,夜色中的墨团瞬间被渗透,他倚柱而立的身影亦在一片银白中显露。 他微弯着腰,覆在胸口的手只觉将欲跳脱而出的心跳,他喘着粗气,却也冷静下来,默默俯着城下那银光环绕,衣袂翩跹的身影。 “既然你这般执迷不悟,便教你领教一番你所造就的怨!” 说着,煜月周身环绕的银光,化作三条银色的巨龙,朝着晋城的三角呼啸而出。银龙呼啸盘旋,似蓄足了力量,一声龙吟,携风带电直冲而去。 三声巨响透彻天际,霁华身形一震,只觉三道阴恻恻的力量直冲面门而来。他嘴角泛起一抹讥笑,眸中印着越发靠近的狰狞面容,他身形未动半分。 三道怨气铆足了劲,冲着霁华身影,直冲而去。怨灵破体而过,后劲不止,直往城楼之上撞了去,坚固的城楼瞬间倒塌,扬起一阵灰尘中,夹着点点星光。 煜月心中微微一沉,面上却是毫不犹豫,游龙盘旋,银爪抓起失控乱窜的怨灵。他身形一闪,已是立于废墟之上。 月色下,指尖敛起星尘,手指轻轻地搓了搓,一阵清风拂来,吹掉了指腹上的星尘。 他神色晦暗难猜,看着一片废墟,冷笑一声。 “竟是幻化之体……” …… 与晋城泼墨般漆黑的夜晚不同,此时朱崖海内,月牙斜挂,星河璀璨,平静的海面上铺着一层层皎洁。 明月盘腿坐于石头上,盯着浩渺的夜空,心头愁绪千回百转。海风轻拂,撩起丝丝秀发,拂在脸上,带出阵阵细痒。 明月下意识将碎发拢在耳后,不料却碰到细软发丝后的簪子。她一愣,不自觉下,簪子已教她取下。 月色下,不知名的木材坯子下,一尾鱼糙糙成型,不成比例的大脑袋呆愣愣的,瞪着一双骨碌的大眼睛,却有几分灵气。 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有些粗糙的簪子,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只是,笑着笑着,眼底便模糊了。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骚头” 她嗫嗫地开口,一次又一次地轻轻念着。似乎每念一次,心底的思恋便可解一分。 “阿淇,我似乎有些贪心了。”她凝着手中的簪子。“我好想和你在一起,好想好想……想到心中就像吃了莲心,尽泛苦水……” 眼眶处的水光将欲决堤,她忙抬头,看着星空,使劲将眼中的湿意咽回去。她吸了吸鼻子,硬是扯出了一抹生硬的笑容。 “不能想了,不能想!”她暗自告诫自己。虽然霁华在她身上布下了咒术,敛了她的气息,但是,若是情绪激动,难免会冲破咒术。 她拍了拍脸颊,好不容易平复了些,她眨了眨眼,环顾四周,似乎没有半分动静。 如鬼使神差一般,她念了一声咒语,眼前场景已是变换。 浩渺无边际的大海此时亦化作一片莽莽竹海。思及此事,她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她竟然生出幻影,来到了当初救下霁华的竹林。 虽是几千年过去了,但是此处的莽莽竹海似乎并没有染上时间的痕迹,甚至,她一时恍惚,那块石头上,霁华浑身是血仍躺在那里。 “哗啦……” 一阵竹叶摇曳之声惊醒了她的恍惚,她迷茫地寻声望去,只见竹林深处一阵动静,月色下,竹影幢幢,一个的身影越发走近…… “噗呲……”待得那身影走出了阴影,明月止不住一笑。 只见眼前一个一身翠绿的包子,五短身材中,胖乎乎的手插着腰,圆滚滚的脸上盛气凌人地瞅着她。 “你这丫头,怎生这般不懂事,这三更半夜的,跑这来吵得我不得安歇!” “是,是我的不是。”明月捂嘴一笑,可能因着她怀孕的原因,也就不愿与这孩子计较。 “我一时兴起,思及往事,却扰了你这竹子的安歇,真是抱歉!” “竹子!”包子瞬间炸毛。“我生出灵识之时,这世上尚且还没有你这条鲛人!” “真是厉害!”明月很不走心地捧场道。 “那是!”包子傲娇地昂起头,却在见到明月面容时大惊失色。 “你……你……你……” “我怎么了?”明月见包子忽见鬼魅的表情,不禁郁闷,她长得这般惊天地泣鬼神? “是你!”包子扒拉着短腿一顿跑。 看着仅有她大腿高的包子,她不禁伸手蹂躏,也不忘问道:“你认识我?” “认识认识!”包子连连点头。“三千年前,你来魔界,我就见过你!” 明月一愣,嗯一声,示意包子继续讲下去。 “当时你急着来寻南柯,却知晓了南柯已被抓上了天界,你无计可施,便心烦气躁地来到竹林。” “哦……”明月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你当时就是竹林里的一根竹子啊。” “什么竹子!”竹子恶狠狠地白了明月一眼。“我生出灵识之时,便是魔界南柯还是那把冷冰冰的玄剑罢了!” 明月努着嘴上下打量着竹子,啧啧称奇道:“也难得你修成如今这模样……” 果不其然,话语刚落,竹子再次炸毛。“我生根于此,若非魔界灵力渐渐微弱,能人几乎难寻,我又何必这副模样!” “说来还有你的一番错!” “我?”明月不禁莞尔,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吵醒你修成的美梦了?” 竹子瞠目,指着明月,怒气满满地吼。 “若非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入铃 “若非你……” 话语未完,眼前景物一阵扭曲,竹子圆滚滚的身材被拉得弯曲颀长,嘴嘟噜,一张一合,却无半分声音入耳。 明月只觉如坠旋涡中心,止不住泛起阵阵眩晕,使她紧紧按着太阳穴,看着周身世界扭曲翻转。 忽地扭曲的空气中裂开了一条缝隙,如巨大的吸盘一般。光、景、人,如丝如缕,瞬间便入了缝隙。顿时。明月只觉一阵拉扯,面前便是一暗。 “明月!明月!” 明月觉得有个冰冷的手拍着她的脸,只是她此时眩晕得迷糊,眼皮重得无法睁开,她唯有嗯的一声,示意对方。 “你想死吗!”脑袋上被重重地戳了一下。“不是告诫你,莫要滥用灵力!可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没有……”她难受得有气无力地嘟囔着。“一时心中所引,不待我反应过来,我已生出了幻影。” “去看欧阳淇呢?”霁华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她的身侧。 “不是……”她将手覆上额头,略带凉意的触感,稍缓了几分不适。“我去魔界了。” 霁华一愣,眼底生出几分晦暗,凝着眉头紧锁的明月。只是,苍白的脸上,除了几分痛苦,并无异色。或许,并非他所想那样。 “你去魔界作甚?” 闻言,明月亦疑惑地抿着嘴,她当时念着欧阳淇,按理来说,也该如霁华所想,去看欧阳淇才是。只是,为何去了魔界?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待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在魔界了。” 霁华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就移开了,见海平面上将要泛起鱼肚白,平复了下,说。 “那里,可是有人念着你?” 在凉意沁人的海风吹拂中,明月恢复了几分清明。闻言,不禁好笑。“那也难说,我这般倾城之姿,当初在竹林救下你,说不定教哪位魔头见着了,倾心不已。” “竹林?”霁华生出了几分恍惚。 “不过都是你!”明月猛地坐起身子,好不可惜地白了一眼他。 “若非是你强行唤回我,我便知晓竹子的后话了!” 霁华神色一凛,本是苍白的脸上更是失了血色,心头突突地响着,强忍着转过头去的冲动,问:“什么竹子?” “嘻嘻……”明月并没有发觉霁华的不妥,仍自顾说着。“说来也是巧合,当初在我救下你的那片竹林内,有根竹子竟已是生出了灵识。所以今夜相遇,也算得上故人重逢了。” 明月洋洋盈耳之语穿耳而过,仅有生出灵识四个字在脑中转悠,霁华如化石一般,僵着身子。 “霁华”明月拍了一下霁华绷紧的肩膀。“你说,竹子为何说,修行缓慢是我的错?” 闻言,霁华沉吟片刻,然后才缓缓说:“或许,你将我救走,他便无法吸食我的灵力。” 明月头一歪,似是而非了轻点。“说来也是……” “明日你就要去夺招魂幡了。”霁华正了正神色,提起正事。“天快亮了,你抓紧时间好好休整,我先去准备一下。” “霁华!”霁华起身正欲走,却忽闻身后明月的呼唤。“你,你……” 明月低垂着头,似有几分苦恼地轻咬着唇瓣。不知为何,她心底很是不安。她知晓自己心底有一团迷雾,只是愣教她看到眼睛发直,亦无法看破。 “没事了……”话到嘴边,却不知晓说了什么。 “有我在,没事儿的,好好休息!”说完,霁华的身影已是消失在红崖之上。 ……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早,正月刚过,光秃的树杈上已有阵阵嫩绿冒头,又是一轮新开始。 欧阳淇默默地凝着亭盖之上的嫩绿,思绪早已飘至九霄云外。他与明月,过了今天,或许也该如这冒头的嫩绿一般,又是一轮新开始吧…… “叮咛咛,叮咛咛……”无风,风铃却摇曳。 “来了……”他知晓所来之人,所以没有转身。 “嗯”霁华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开始吧!” “等等!”欧阳淇顿了顿,解下腰间的玉佩。“明月可还好?” 霁华打量着向他走来的欧阳淇,平静自若的脸上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下场。“与其担心明月,你还不如将这份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欧阳淇置之一笑,将玉佩递于霁华。“明月怀了身孕,玉佩可护其安好,你帮我将玉佩交给她,让她好生带着。” 霁华低眸瞥了一眼玉佩,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过。“免得夜长梦多,还是快些开始!” 欧阳淇张了张嘴唇,却是没能说出什么话。他本想告诉霁华,煜月寻上门之事,但是话到嘴边,他却觉得没必要。不知为何,他打从心底里相信,煜月不会害他…… “怎么了?”霁华斜睨了他一眼。 “没事……”他淡淡一笑,示意霁华可以开始了。 与以往一样,风铃化作光剑,日光下闪闪发光,蓄起所有的势头,直冲他心头。 只是,也与以往不一样,此次,已是无痛无感。甚至,他垂眸,仍可神智清明地看着恍若放缓了动作一般的光剑,一寸一寸,穿体而过,留下衣衫上的一片殷红。 阳光似乎有些耀眼,他以手遮挡,抬眸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他嘴角泛起了一抹似解脱的笑意。 明月,这个时候,这片天空,你,也在看吗…… 恍惚间,湛蓝的天幕上,似乎印着明月娇嗔的面容,嘟噜着嘴。 “呆子……” “嗯……” 他轻声应着,欲伸手,只是,手尚未举高,他的世界已是一片黑暗。 …… 与此同时,闭眼假寐的安姨娘登时张开眼睛,猛地急忙往外走。只是,正欲踏出门的脚步僵在了半空。 须臾片刻,似乎想起什么一般,她苦笑一声,靠着门框,竟渐渐滑坐下去。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哈哈哈……” 笑着笑着,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一般,她将额头抵着门边,早已习惯冷漠的面容隐于阴影处。 “呵呵……她紧紧地揪着衣襟,指尖一阵发白,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 嗫嗫道:“三千年了,你困了我三千年!如今,只怕连你也未曾想到,你当初所卜的未来,竟是你自己亲手所造!” “宗之!”她猛地冲着天上,歇斯底里吼道:“哪怕你是天纵奇才!你可曾算到,你竟会亲手杀了自己!” 她垂眸看了一眼已渐渐透明的双手,似有几分痛快。“看到了吗!我可以离开了!” “我要离开了……”她呆呆地看着越发透明的手,口中不止地喃喃道。 “霁华,你,在等我吗?” “很快,很快,我就来了……” …… “哗啦” 拘了欧阳淇的风铃已恢复原状,于空中转悠了一番,便被霁华一把抓在了手里。 他神色晦暗地打量着手中的风铃,指尖处生出缕缕白光四探,只是,一如往常,他并未探出任何的气息。 心头忽地一阵突突,如元神被打了一下,让他整个身子都摇摇欲坠。紧紧拽于手上的撞柱,早已镶嵌入肉,指缝间流出缕缕鲜血。 茫茫然一片空白的脑中忽地闪过一缕光芒,他死死地盯着风铃,心中不祥更甚。为何?为何欧阳淇被收进去了,而原来被拘于风铃之人不现身? 心底那阵莫名之感越发强烈了,似冥冥中有一道力量在催促着他前进。 “啪哒” 他迈出去的一步刚好踩着了枯枝上,一愣,眼底的莫名已是尽数消失。 “霁华!”他循声望去,月亮门边上,煜月正好生悠闲地倚着。 “又是过来一番说教?”霁华敛起心中所有的异样,将风铃置于石桌上,便缓缓坐下。 “阁下不是不听吗!”煜月一笑,落座于跟前。 “那便是打算用武了?”霁华余光扫了一眼风铃。“打算强夺?” “是有这番打算。”煜月如实以告。“只是,比划之前,可要先看清阁下,否则与一个幻影过招,又怎生过瘾!” 霁华冷笑一声。“既然已是猜出了,何必在此与我打哑谜!” 他心中早已有了谋算,即便煜月猜出了明月,于他,于明月,已是无碍。 “爽快!”煜月轻拍石桌,笑道:“不知阁下这三千年来,在朱崖海住得,可是习惯?” 霁华轻轻把玩着风铃之上的撞柱,并不说话。 “人家鲛人好歹庇佑你三千年,你可知,若教鲛人知晓一切,她不仅会恨透了你,而且……”煜月顿了顿,眼底亦泛上了一层寒意。 “她定是无法原谅自己!如南柯一样……” 如南柯一样!霁华把玩撞柱的指尖僵了僵,当初竹林之中,那一剑,似乎仍插在心头尚未拔出。只是,很快,他便释然了,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不管南柯,还是明月,他本意并非针对他们…… “南柯如何?”他朝煜月冷冷地弯起嘴角。“我现在所做,就可救出南柯!” “她愿意吗?”煜月轻轻一语将话打了回去。 “你当初害她犯下弥天大错,她想通了一切,亦放过了一切,却唯独不放过自己。如今,你可是又要教那尾鲛人变成下一个“南柯”!” 霁华脸上一凛,随即紧抿了唇,拿起风铃正欲往外走。 “若是你现在还回头,尚且还有挽回!” “如今,你没资格说这话!”霁华头也不回,一双眼睛如寒星一般,没有任何温度。 “你以为,在你破界那日,我只是干等着吗!有本事,便在今日前,离开这院子!” 闻言,煜月神色突变,眼前早已不是庭院之境,而霁华早已失了踪影,在他面前的,只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漠。 他知道,这是上古符咒化成的迷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夺幡 风清月朗,花香四溢,阡陌纵横间,屋舍鳞次栉比。田野间更甚,缕缕身影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一心耕种,好一幅男耕女织、隐逸舒适的山水画卷。 “这就是地府?”明月不可置信地指着面前一副世外桃源。 “世人不都说阴间阴森恐怖,到处是孤魂野鬼吗?” “红尘中,又有谁亲眼见过?”霁华不若平日那般取笑,反倒是淡淡说道。 “地府乃是掌管万物生灵生命的地方,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有何诧异。至于孤魂野鬼,那些开耕的身影不就是。” “真是大开眼界……”明月虽觉得霁华所言有理,但是仍止不住啧啧称奇。 “赶紧收起你的好奇心!”霁华斜睨了一眼满脸好奇的明月,正了正神色。“若是我们在此待久了,难免教地府守卫发现。” “嗯”提起此事,明月面上多了几分凝重。“事不宜迟,我这就进去!” “等等!”霁华一把扯住明月的衣袂,眼底有些晦暗。“事出有变,旧法子已是不行!” 明月一顿,猛地转过头,却见着霁华面无慌张之色,似乎成竹在胸。重要关头,她亦不好追究霁华为何隐瞒她。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 “那该如何做?” 闻言,霁华手心一张,点点光尘渐渐聚拢,观其形状,似塔似鼎。不一会儿,光尘散尽,宝物露真容,却教明月大惊。 “这是护佑阿淇的风铃!” 明月狠狠地抓住霁华的手腕,视线却紧紧地胶着在风铃之上。当初她在院子中静观此物多时,早已将其刻在心间。 “你怎么能够将其取下来!”她有些慌忙地质问。 见明月慌张的模样,霁华却越发地冷静。“风铃中有宗之亲自设下的咒术,若是没有它,夺取招魂幡一事,你根本就没有胜算!” “你早就计划好了?”明月眸中一冷,直视霁华。 “没错!”霁华冷静地据实已告。“不然我当初为何教你接近欧阳淇!” 他垂眸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发愣的明月,语气不禁软了软。“这个风铃乃是认主之物,若无欧阳淇首肯,我们不能挪它半分!” 明月只觉得脑中思绪万千,塞得她脑子直发愣,只剩茫茫然的一片空白。 “可是,你当初教我接近他,是让他心甘情愿地被我杀。”她脑子已是一片混沌,口中喃喃地将心中所想尽诉。 “你没有管住自己的心,你已经下不去手了,不是吗!” “是吧……”她茫然地看着风铃,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我并非有意瞒骗你,只是,若教你知晓了,你定是思虑不止,所以,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一把将风铃塞在明月手里。“事成后,我定教风铃物归原主!” 明月下意识地接住风铃,发麻的指尖细细地摩挲着,眼眸底下不禁染了几分悲哀。 “没了风铃,若是阿淇出事了,该……” “不会的!”霁华一声断喝,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却地瞥见明月一惊的眼神,便缓缓了口气:“有煜月在,他不会有事的” “煜月?” 她愣愣地嗫嚅着。似乎如此,煜月找来了晋城,她才提前离开了阿淇。煜月已是护了他几世,想来,阿淇该是安全的,她暗暗地安慰自己。 “霁华……”她紧紧地抱着风铃,试图从中找寻半分安心。“你,没有事瞒着我吧……” 她脸色有些发白,眼中布满了不确定,嘴角扭动了一下。“我们相识三千年了,我是真心实意把你当朋友的!” “我图什么?” 霁华面上一片冷静,只是背于身后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指节泛白,用力得几乎要将指骨捏碎一般。 是啊,霁华图什么呢?对于自己的猜疑,明月在心底冷笑一声。他们缘起于南柯,缘续亦是于南柯。她一尾灵力尚浅的鲛人,有何可图…… “对不起……”她低垂着脑袋,弱弱地说道。 看着紧紧抱着风铃的明月耷拉着头,如市井中被人遗弃的孩子一般孤苦无依,煜月的话,忽地飘然上脑。 “你当初害她犯下弥天大错,她想通了一切,亦放过了一切,却唯独不放过自己。如今,你可是又要教那尾鲛人变成下一个“南柯”!” “明月……”他似不受控制般的张嘴。 “嗯?”明月抬眸,眸中哀伤未散。 “……” “开始吧” 话到嘴边,终究是不愿说出。不过,霁华在心中暗道,事成后,他不会让明月知晓半分欧阳淇之事…… 明月点了点头,示意霁华继续说。 “南柯与招魂幡同息而存,且你的灵力与南柯的灵力已是融为了一体,再加上有风铃中宗之符咒加持,你将灵力汇入风铃,由风铃领着你的神识,便可找到招魂幡。” “灵识缥缈,找到之后,我亦无法将招魂幡夺走。”明月不解。 “放心,有宗之符咒牵引,只要你找到了招魂幡,招魂幡便会感应到宗之的气息,随你而来。” “嗯”明月失神地点点头。 “莫要耽误了,我在此为你护法,免交他人打扰。” 闻言,明月盘腿而坐,闭眼调息,将游于体内的灵力缓缓汇至指尖,只见缕缕蓝光如有意识一般,尽数飘进了风铃中。 “叮咛,叮咛咛……”风铃骤然浮至半空,无风摇曳。 闻声,明月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盘腿而坐的自己,耳畔铃音袅袅,似乎正牵引着她往某处而去。 灵识缥缈,她丝毫不吃力的轻松随铃音而去。飘过纵横阡陌,越过连绵群山。终于,豁然开朗处,一座古朴无为的城池坐落着。 城内,与凡间城池无异,只是,守城的皆是牛头马脸,往来的皆是飘忽鬼魂。经前一事,明月无意好奇,飘过繁荣热闹的鬼市,顺着铃音便飘然而去。 终于,于一处肃静的类似凡间衙门的处所前,她停下了,铃音四散,却又来回激荡。明月狐疑地往前看了几眼,却教一开门声给止住了脚步。 “老傅,街角处那档子的吃食不错,午饭干脆就去那将就一下。”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从朱红大门中出来。 “吃食不错?老李,可莫要为你的酒瘾找借口!谁不知那档子所酿造的酒是一顶一的好!”接着出来的的是个矮瘦身子。 “哈哈哈……”大高个儿一把搭住瘦个儿的肩,大笑:“知我者,莫若老傅!” “你这莽夫倒是学会了扯文。”瘦个儿很是嫌弃地将大高个儿的手拍下。“只是喝酒误事!若是出了差错,可就不好交代了。” “差错个屁!”大高个儿原形毕露。“天天窝在这儿守着个破旗子,若是有几分危险,老子还乐意!可是三千年了,这儿,鬼影都不见一个!闷死老子了。” “你就莫要埋怨了,有几分偷闲你还不满足!” “好!老子现在就要去偷闲,喝酒去!”说着,大高个儿便昂首阔步地往前走。 “等等……”瘦个儿忙忙追上。 耳畔尚且传来两人的交谈,只是,明月已是听不出半分有用的消息了。她视线不住地往门内瞄,心中早已一番谋算。那人口中的破旗子只怕就是招魂幡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已是没了身影的两人,侧身一闪,便进了宅子内。 只是,偌大的宅子竟然只要一间屋子,她有些狐疑地走过天井,打量着与凡间无异的正厅,却觉得其透露一股她说不上来的诡异。 不过铃音就在厅内盘旋着,她心下一狠,抬脚便迈进了。眼前之景瞬间变换。庄严却阴森的正厅此时以化作一片熔浆地狱。 硝烟四起,熔浆激荡,其上套了手腕粗的铁链,怕就是这熔浆地狱落脚的路。视线沿铁链而去,明月一喜,尽头处,一人高的招魂幡,闪烁着金光,绕着朱砂咒语浮于空中。 “呼……”一声厚重的呼噜声却教将明月猛地一惊。 视线往下,只见熔浆中,一个人身牛蹄,四目六手的怪物正呼呼酣睡,周身还燃着熊熊火光。 哪怕她此时只是灵识,但是见到蚩尤亡魂,明月仍是止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多出一分动静惊扰了亡魂。 “哗啦啦……”空气中莫名一阵震动,铁链被惊得沉闷地摇曳几声。 只是,明月尚未来得及担忧是否会吵醒亡魂,她只觉得一阵巨大的拉力几欲将她撕裂,比之前幻影回归有过之而无不及 “噗……”如弹力筋绷紧了瞬间松手一般,明月的神识猛地被弹回。巨大的冲撞力,体内顿时气血上涌。 “明月!”霁华一惊,慌忙蹲下查看明月的情况。 “呼呼……”明月喘着粗气,睁开第一眼便是看着地上的风铃,生怕方才突如其来的力量将其损坏。 “明月……”霁华再次呼唤道。 “没事了……”明月回过神,无力地拭去嘴角的血迹。“我看见招魂幡了,只是,还没……” 话语一顿,明月瞠目,方才擦得满是血迹的手上,正紧紧地拽住拳头大的招魂幡。 “怎么在这……”她惊讶地喃喃。 “起来……”霁华顾不上解释,伸手便将明月搀扶起来。“先离开地府再说!” 明月愣愣地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鼻翼微动,闻到的便是海水的咸腥味。 见回到了朱崖海,霁华方才松了一口气,似无意识地拿过明月手中的招魂幡。“铃音蕴含着宗之的气息,加之南柯的灵力,只要招魂幡感应到了,便随了你回来。” “嗯……”明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抱着风铃挣脱了几步。 “风铃,我要将风铃还给阿淇!” “现在不行!”霁华捏着手中的招魂幡,冷声道。 “为何!”明月连退了几步,质问道:“你说过的,事成后就将风铃还给阿淇!” “那也得等到事成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答案 海在呼啸,掀起阵阵巨浪,席卷低矮的礁石,声音震耳欲聋。 明月愣了愣,轻皱眉头,似乎没有听清一般地看着霁华。 “你说什么?” “那也得等到事成后。”霁华不去看茫然得有些狼狈的明月,原封不动地将话重复了一遍。 “可,可招魂幡,不是已经拿到了吗!”她看着霁华手中的招魂幡,情绪有些激动。 “我可曾与你说过,拿到招魂幡就可将宗之恶念唤出!” “那要如何!”明月话语中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滋味。 霁华伸手欲拿过风铃,却教明月闪身一躲,空手愣在地上。指尖动了动,强忍着心中的急切,他淡淡地看了明月一眼。 “风铃中的咒术乃是宗之滴血而成,你既不忍欧阳淇以身犯险,我也就唯有将风铃炼化,用其气息,强行唤回宗之的恶念!” “不对,不对……”明月摇着头步步后退,眉宇见凝着伤心与迷茫。“这和你当初说的,不一样!” 霁华猛地掰住明月微颤的肩膀,强行要她面对自己。“我以为我在地府中与你已是说得够清楚了!” “一步变,步步变!你心里念着欧阳淇,猜忌犹豫丛生,你,可有想过无妄之地的南柯半分!” 明月呆呆地看着面前神情冷漠的霁华,抿了一下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凭泪水满溢而出。 “那阿淇怎么办?没了风铃,阿淇会死的!” 她很清楚风铃与欧阳淇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他命中的生门,可保他逢凶化吉。若是没了,那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他不会死!”看着滴滴晶莹的泪水化珠滴落,霁华面上也柔和了半分,指腹轻轻地擦拭着明月眼角的濡湿,轻声道。 “先不说现在他身边有煜月护着,而且到时恶念出来,善恶融合,他便不必为了天罡而受那煞星之苦了。” “真的?”闻言,明月眼中一亮。 “没错”捏住明月肩膀上的手紧了几分。“你当初救我一命起,至今,你我相识三千年了!” 他直视明月的眼睛。“我不想,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明月泪痕未干,眉宇间挣扎却又茫然,愣愣地凝着霁华,微颤的唇畔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出任何话。 “不要多想了!”霁华忽地握住明月的手。“你受伤了!” 他轻轻掰开明月死死拽住风铃的手指,只见青铜撞柱的锋利将明月的手心染得一片血肉模糊,眉头微皱,正欲为其施法疗伤。 明月一下抽回受伤的手,慌忙将手背于身后紧紧握着。 “我不碍事!” 她惨白着面,看着已在霁华手上的风铃。“此事要紧,你还是快些去吧!” “快走啊!”见仍默默待在原地的霁华,她几欲崩溃。 “快点!”她顾不上手上的伤势,用血淋淋的手推了霁华一把。 “快去啊!耽搁久了,阿淇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闻言,霁华一动,晦涩难明的眼神渐渐沉寂下来。“那我走了,你在这好生疗伤吧!” 明月忙忙点头,眼中急切之意毫不掩饰。“我待会就下去调息疗伤,你快去吧!” 霁华转身正欲迈步,却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身子一顿,淡淡开口:“你莫要起了去找欧阳淇的念头,现在他身边有煜月在,若教他知晓了我们的计划,那么后果,你该是清楚的!” 明月似被识破心事一把,脸上有几分慌忙,摆手连连:“我,我,没有,没有……” 听着身后慌张的声音,霁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把事情挑明了,依着明月的性子,涉及南柯,定然不敢犯险。他,也就不必担心,她去找欧阳淇了。 只是,以防万一,衣袂下的手指轻划几下,一道符咒顿时成型。他发现,如今,他已是不敢笃定明月了,唯有画下符咒困住…… 凝着那抹渐渐消失的身影,明月眸中的慌张缓缓飘散,仅余一片凝重之色。她垂眸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手心,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纵使霁华防她、瞒她,终究舍不下心底那份三千年来相伴的友谊,对她,到底还是少了几分提防。她虽是无法解霁华的符咒,但是霁华衣服上的血迹,足够让她幻化出幻影,寻一个答案! …… “竹子!竹子……”幻影刚成,明月便止不住心底的急切,在莽莽竹海中四下寻着。 “竹子!我是那日的鲛人!上回话尚未说完,此次我来,便是来寻个答案!”她不傻,她知道霁华定然有事瞒着他。此番夺幡,霁华明着虽说是因她爱上欧阳淇生出变故,但是,变故从不会这般顺利! 除非,他的计划,起初就不是与她所言那般! “若是你可解我心中之惑,明月定当回以厚礼!” “丫头!”话落,竹林深处传来一声不悦。“我这棵老竹,自有气节,岂是所谓厚礼可玷污的!” 明月急忙寻声望去。“是晚辈的不是,冒犯了前辈,望前辈大人不记人过,莫要与晚辈一般见识。” “前辈?”竹子似乎有些受用,只是嘴上仍是不饶人。“方才不是一口一个竹子,叫得可响亮了!” 明月心急,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衣摆一撩,便重重地跪下,膝盖叩到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竹林中唯有清晰。 “前辈!”她挺直着腰杆,恳切地看着竹林深处。“明月此番前来,皆因心中有惑,若得前辈提点几句,事结后,晚辈定在前辈面前耳提面命,唯前辈马首是瞻。” “娃子话就是说得漂亮!” 明月只觉眼前一暗,抬眸,只见一个绿色包子插腰撇嘴的睨着她,一喜。“多谢前辈现身!” “啧啧……”竹子打量的视线停留在明月血肉模糊的手上,不觉皱眉啧啧称奇道:“你这娃子,不过一会儿不见,怎弄得这般狼狈!” “伤不碍事!”明月不理竹子的打量,心中疑惑造就的不安几欲将她逼得崩溃,唯有直奔主题。 “前辈,昨夜,你所言,何意?” “何意?”竹子收回打量的视线,冷笑一声。“你救了那人,害得魔族渐渐式微!” “不可能的?”明月激动地正欲一把扯住竹子衣袂,却教竹子一下给躲开了,她愣愣地看着抓空了的手,喃喃道。 “霁华是姐姐的朋友啊!” 似担心竹子不信一样,她一下抬起头来,瞠大却茫然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竹子。 “当初,霁华说了,他是姐姐的!”瞅见竹子微皱的眉头,她一顿,忙解释道:“就是南柯,他说,他是南柯的朋友!” “他说?真是猪!”竹子眉眼间顿时染上些讥笑:“那他有没有和你说,当初他为何浑身是血地被你救回去?有没有和你说,身上的剑伤为何人所伤?” 闻言,明月白皙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瞠着的眼睛一片空洞,愣愣地看着竹子,总觉得她应该反驳些什么,可是她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给如何开口。 第一次,欧阳府内,她该是杀了阿淇的,但霁华告诉她,有了招魂幡便不必杀阿淇了;第二次,她该是亲赴夺旗的,但霁华告诉她,利用铃音引路,她便不必以身犯险了;第三次,她该将风铃还于阿淇的,但霁华告诉她,炼化风铃,唤出宗之恶念,阿淇就不必受煞星命格之苦了…… 明明已经三次了,说好的计划已是生出三次变数了,可她,蠢笨如猪,竟一一相信了,或许,打从一开始,她亦只是霁华计划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瞥见明月那双空洞干涩的眸子,令人不安地紧,其中仿佛是痛苦,仿佛是失望,仿佛是悔恨,或者仿佛是茫然…… 竹子愣了片刻,极其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你没事吧?” “说我是猪,也该埋汰猪了!”看了一眼神色担忧的竹子,明月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猪被扛上称上称卖,起码会挣扎一番。而我……” 明月一扭头,似乎说不下了,贝齿狠狠地咬了住下唇,齿印下沁出血珠,方才一笑。“都被卖了三次了,还傻傻地替人数钱!” “那个……”看着明月皮笑肉不笑的悲哀,竹子咽了咽口水,寻思着安慰的话。 “其实你也不必这般自责,那尾鰼鱼本就是个巧言令色之人,当初威震三界的南柯,不也教他骗的团团转!” 明月一愣,不解地皱紧眉头。思起前事种种,当初她是在南柯被抓上天界后遇见霁华的,那时他受伤甚重,身子周边的枯叶皆被血染得殷红,当时她只道他伤重至此,却不成想他只是受伤已久,无人救治…… “为何姐姐要伤霁华?”她已是猜出定是与七夕阆风之事有关。 “唉……”闻言,竹子很是惆怅地一叹。“无非脱不了一个情字!” 他感慨万千地看着地下的斑驳竹影,蹙眉遥想着当年之事。“当初七夕为情所困,为了阆风,终日愁眉苦脸。也累得南柯为此愤愤不平,天天拉着那尾鰼鱼倾诉。那尾鰼鱼是时不时亦会安慰几句,只是,这话里话外,莫不是透着几分若无阆风,七夕便无事之味。” “后来,也如众人所知一般,南柯亦幡然醒悟,却也佯着不知,以幻境之力探得霁华的谋算,那一剑,也就进去了……” 听着竹子的话,明月只觉得一阵阵的气血翻腾,体内闷着一股气,几欲将她炸裂。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是与虎谋皮。 她双拳紧握,本是血肉模糊的手心更是鲜血淋漓,强忍着激烈的情绪,她冷冷道。 “为什么?他骗姐姐的目标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囚禁 “嗯……”竹子顿住了脚步,以手托腮,紧锁着眉宇奋力思考中。 忽地胖手一拍,立马眉飞色舞起来,兴奋地看着明月。“我知道了!” “定是霁华被阆风横刀夺爱,心生怨恨,从而拾掇南柯将阆风关进幻境,欲教其于幻境中魂飞烟灭。只是,没想到啊……” 他似惋惜地摇头道:“七夕对阆风用情至深,竟以命换命,教霁华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可能!”明月毫不留情地一口否定。“若是霁华针对的是阆风,明知阆风无碍,为何事后却再无动静!” 竹子很是恨铁不成钢地瞥着明月。“当初南柯那剑,可是冲着霁华心脏去的!虽说是教他捡回了一命,但是修为估计也废了。他又怎么可能是阆风的对手。” “他当然要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以求杀他阆风个措手不及!” “韬光养晦?卧薪尝胆?”明月有些呆愣,心底那团迷雾似乎渐渐露出真容。 霁华自三千年前被她救下后,两人便一直在着力于救南柯的事。但是,如今细思,法子皆是霁华所想,她一直都只是听从。 霁华说,只要宗之善念出事,困于无妄之地的恶念定然会闯出来,那样,南柯就会得救。只是,那时,她并未意识到,若是恶念若有能力闯出,为何需等到善念出事? 而且,他会是因着心中愧疚,而谋划三千年以救出南柯吗?明月不禁苦思。 “喂”见明月再次陷入沉思,竹子不悦地戳了一下明月的肩膀,却也止不住心底的好奇。 “看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那霁华,该不是你心中的挚爱吧……” 明月一愣,有些古怪地瞅着一脸八卦之色的竹子,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忽地开口。 “霁华的挚爱,你可知是何人?” “挚爱?”竹子眼神似有几分闪烁,挠着后脑勺,踱着短腿,来回走着,却也说不出何人。 “遭了!”短腿忽地一顿,手重重一拍,看着明月,哆嗦着道:“错了,错了!” “我记错了!”竹子羞愧地捂上眼,口中仍喋喋不休。 “不是阆风,是宗之!” “什么?你说清楚点!”明月一把扯下竹子的胖手,眼底一阵慌张。 “是宗之!当初,当初……”竹子皱紧眉头,艰难地回忆着三千年的细枝末节。虽说那事当初对尚未修成人形的他来说,冲击有些大,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时间越长,那事也就越发模糊了。 “对了,对了……”似想起了什么,竹子拍手连连。 “是南柯!”记起往事,他有些兴奋。“是南柯说,宗之杀了霁华的挚爱!” 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全身麻木。明月像木头一样地跪在那儿不动,愣着两只眼睛空洞地看着仍在喋喋不休的竹子。 “当时南柯剑指……”兴致勃勃的竹子忽地瞥见面如死灰的明月顿时止住了话头。 “你又怎么了?”竹子挥手在她面前扬了扬。 “你……欸……” 见明月身子竟呈透明状,竹子大惊失色,下意识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定眼一看,莽莽竹海中,那抹水蓝早已不见。 …… 幻影破灭,明月瞬间回神。她眼皮微抖,缓缓睁开,熟悉的场景,却是翻天覆地的心境。 缓了一会儿,她静静地看着红崖边上,日光下,崖边除了拍岸的白浪,空空如也。但是她知道,那看不见的符咒就在那儿,就在那困着她,囚着她。 起身,发麻的腿脚让她身子摇摇欲晃,一步,两步,三步……她默默地迈步数着,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教自己冷静。 陡峭的悬崖边,凛冽的海风吹得衣袂翩飞。明月缓缓抬起手,凝着白皙手腕上泛青的脉络,嘴角忽地泛起一抹悲怆的讥笑。 眸子一冷,以手作刃,毫不犹豫地朝手腕处一抹。白皙的手腕上,瞬间一片殷红。她紧握拳头,冷冷地看着缕缕血丝自手腕处滑落,滴在半空,化作一片妖冶的光芒。 “呵”看着风雨欲来的海面,她漠然一笑,口中喃喃。 “霁华,你,来,还是不来!” 说完,她垂眸凝着平坦的腹,漠然的眉宇间方才染上半分柔和,温声细气抚着腹。 “孩子,莫怕,很快,娘便带你去找爹爹。” 很快就可以了!她抬眸凝着北边了无边际的大海,那边,尚且还有人在等着她,她一定要冷静!她不住地在心中提醒着自己。 …… 朱崖海海底深处,一座古朴却又明亮的宫殿坐落着。亮如白昼的宫殿内,朴实无华的风铃正绕着一人高的招魂幡,铃音四起,惊得四周浮游之物皆不敢有所靠近。 忽地,风铃一顿,铃音骤停。招魂幡前,盘腿打坐的霁华猛地睁开眼睛,寒意尽露,直勾勾地盯着上头毫无动静的风铃,咬牙切齿,牵出一脸僵硬的狰狞。 “哗啦!” 突然,他似发泄一般,将风铃重重地甩到墙边,用力之猛,直教墙壁之上,落下了一个坑印。 “明月!”他几乎是从牙齿缝中吐出的话。“你便是这般心急着去见欧阳淇!” 手腕之上,他画下的符咒正闪着妖冶的红光,其中传来的炙热几欲将他的手骨熔化一般。只是,纵使炙热万般难受,怎及明月所为教他心寒。 他画下符咒,不过不想看到她伤心的模样。如今,她竟是这般回报他! 思及于此,霁华不禁双手紧握,在一片明黄的招魂幡跟前,晦暗难明的脸上扯出一抹压抑的笑意,讥讽却又诡异。 “以身弑咒!呵!明月你既一心求死,我何苦多加阻扰!” 喃喃语毕,复又阖上眼睛,双手结印。宫殿之内,袅袅铃音再起。 只是,铃声虽起,但是风铃却也无法归位。晃荡的风铃在空旷的大殿内,上下起伏,左冲右撞。 再观霁华之状,细汗不断的脸上,嘴唇紧抿,眉宇紧锁。胸口上下起伏,呼吸粗重,便是结印的双手,亦止不住微颤。 一切的一切,不过皆因心有旁骛,无法专心致志罢了…… “噗”果然,心绪不宁,紊乱真气,终归气急攻心,吐血而止。 “哗啦”不受控制的风铃亦再次跌落。 “呵” 闻声,霁华冷笑一声,狠狠地擦掉嘴角的血迹,视线却也止不住往门口处停留。 须臾片刻,手腕之上的符咒,显得越发的妖冶。指尖轻抚,炙热无比,直达心口,他顿了顿,身形终究还是动了…… …… “来了……”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躺在崖边的明月微弱一笑。 霁华脚步一顿,眼底一片波涛汹涌的怒气,凝着躺倒在一片血色的明月,他终是无法狠下心肠。 “怎么不说话……”明月侧过头,一双眼睛如寒星一般,没有任何温度,直勾勾地看着霁华。 “你不是应该有很多话,要和我解释吗!” “你这是在以死相逼吗!” “呵呵……”明月冷笑不止,只是笑着笑着,也就没了力气。 “我!”她指着自己,虚弱得有几分恍惚。“在你心里,有这个价值吗?” 闻言,霁华脸上一凛,随即紧抿了唇,默然不语。 “我,一直以为,除了姐姐,你便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明月苍白得瞥了霁华一眼,便无力地低垂着眼眸。 “简直就是蠢笨如猪,是吧!”似忍耐一般,她狠狠地扣住崖边,染的满是鲜血的指尖顿时血肉模糊。 “别过来!”余光瞥见正欲过来的霁华,她厉声叫道。 “怎么?心疼吗?”她看着霁华紧锁的眉心,很是不屑地啐了一口。 “不要装了!你这幅虚假的模样,直教我恶心!” “难道你以死相逼让我出来,就是为了逞口舌之快!”霁华沉吟了片刻,然后才缓缓说。 “你不就是想要去出去见欧阳淇吗!”他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 明月也不恼,朝他冷冷地弯起嘴角。“你会让我出去吗!” “不会!”霁华斩钉截铁道。 “也是!”明月点了点头,幽幽一笑。“宗之杀你挚爱,几千年的谋划,怎能教我给坏了……” 霁华一愣,余光间却也瞥到衣服上那抹血印,也就明白过来了。原来一时心软,留了那竹精一命,却被其反噬自身。 “霁华……”明月忽地轻轻一唤。“三千年的情谊啊,我不求你放过阿淇,我只求你让我去到他身边,哪怕是他死了,我也好替他守着啊……” “你相信吗?”霁华眉眼间染上些许倦色,倚着石头便坐下,看着手中越发妖冶的符咒,淡淡道。 “打从一开始,我最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如他所料,明月惨白的脸上一片讥讽之色,他愣了愣,却也就一笑置之。 “当初,我虽是利用了你,但是,若是你听我的话,趁早断了与欧阳淇的情缘,或是,好好呆在朱崖海,又何必弄成如今这般狼狈。” “你是在说我不知好歹吗?”明月气急而笑。 “你在怪我,身为一颗棋子,却不好好守着做棋子的职责吗!” “我从来没有将你当成棋子!”霁华淡淡地看了一眼她。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明月双手紧握,伤口撕裂出的疼痛早已成了麻木。 “感谢你,为了你的挚爱,害了七夕,害了姐姐,还想害阿淇!” 闻言,霁华眸中顿时寒意凝结,强忍着怒气,说:“若非宗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有没有想过!你做下的这些事,又与当年宗之有何异!” “闭嘴!”霁华猛地站起身,眼底掠过一缕杀意。“我与他不同!宗之是为了自己,而我是为了一念!” “为了一念?”明月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怕是你心中的执念就叫一念!” 话尚未说完,明月只觉眼前一道携雷霆之势而来的力量,直冲而来。一刹那,红崖之上,一片血染之地中,落下了如雷轰般的动静。 发麻的指尖微动,霁华愣愣地看着一片狼藉的红崖,焦土之上,一片血染,而那抹水蓝,早已没了身影。 忽地,心跳似乎漏了几拍,晦暗难明的视线置于海底,手中的炙热早已消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求死 欧阳府,一个偏僻荒凉的院子中 “啪” 青天白日之下,一抹蓝色从天而降,重重地摔在了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震落一地的绿叶。 明月猛地坐起来,起伏不定的胸口,满头的冷汗。她惊慌地垂眸看向手中所握之物,一铃,一旗,虽是染上了一片血色,但是仍好端端地被她拽在手中。 她方才长舒一口气,勉勉抬手将散落的散发拢在在耳后,不料却也牵动了周身。 一阵阵剜心彻骨之痛,瞬间蔓延全身。她浑身一震,惨白的脸上冷汗不止,贝齿紧咬,紧抿着唇,搀着树干,竟也拼尽全力站了起来。 倚着树干,她恍惚地环顾四周,一亭一树,一凳一桌,于她而言,熟悉非常。只是,那飞檐之下所悬,已是在她手中。 她凝着手中的风铃,耳畔皆是一片荒凉的寂静,心底那份不安快要将她淹没了。 眼底深处略过几分踌躇,双手迟疑地微颤。方才她尚可冷静地利用幻术趁机逃出朱崖海,夺回招魂幡和风铃。 但是,看着这杂草丛生的院子,她竟然生出了懦弱的退却,她不敢用灵力探知欧阳淇所在。她害怕,害怕结果与她所期待的不一样。 “不!”她使劲地摇头,欲将脑海中的莫名甩掉。 她在心中狠狠地告诫自己。“阿淇答应过我的,他一定会好好的!一定会!” “一定,一定,好好的……”她不住地喃喃,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坚持下去。 是的,她不可以倒下。她幻化出的幻影,此时怕是已教霁华破了。若是她再耽搁不前,只怕功亏一篑。 思及于此,她捂着胸口,指尖紧紧地抓住衣襟,方能勉强地迈出因疼痛而麻木的腿脚。 一路上,踉踉跄跄的身影已是不知摔了多少次,每一次倒地,身上的血色暗上一分,直至一身水蓝色的轻纱长裙完全失了色,她,终于来到了两人所居的院子。 清幽的院子,流水潺潺,花香四溢,彩蝶翩跹。一院的欣欣向荣,无不得益于精心的打理。 明月直勾勾地看着打理得有条有理的院子,眸中早已蒙上了一层水雾,紧抿着的唇微微颤着,不禁泛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 她就知道,她的阿淇不会骗她的,他一定会好好的。 “阿淇!”声音低哑却掩不住喜悦。 她目不转睛地凝着那道雕花槅门,似乎下一刻,那抹永远都是温温然的身影就会出现,温润一笑,便会提醒她快些进来。 “阿淇!”只是,事与愿违,她朝院内张望,见四下无人,越发提高音量。 “我回来了!阿淇!”她踉跄了几步,恍恍惚惚地便往走进院子。 “啪” 这时,房内忽地响起一声瓷器摔地上的声音。 明月迈在半空的脚步一顿,心脏一时突突地跳个不停,而她似乎如坠混沌未开的世界,茫茫然地一片不知所措。 “哒,哒,哒……”急切的脚步声越发地近了。 “少夫人?”耳畔响起一声迟疑的女声。 “少夫人,真的是你!” 轻罗忙走上前,只是,目光触到明月浴血般的身体,声音不禁有些迟疑。 “少夫人,你怎么了?” 明月愣愣地凝着脚尖,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她的世界突然天旋地转了,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淇呢?”须臾片刻,她木然地喃喃,不知是问轻罗,还是问自己…… “公子,公子……”轻罗有些迟疑,绞着手帕,却是一叹。 “轻罗说了,少夫人莫要伤心。公子他已是另娶别家姐了……” 闻言,明月僵硬地抬起头,瞠大的眼眸中一片茫然。 “话来话长!”轻罗低垂着眼帘,不忍看明月的表情。 “而且,少夫人,你受伤了,还流了这么多血,我,我,去给找大夫吧!” 说着,轻罗似逃跑一般地越过明月,却不料教明月一把拽住了手腕。 “少夫人!”轻罗眼眶含泪,看着浑身是血的明月,似恳求般地哽咽道。 “等看了大夫,轻罗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手腕之上的力气越发加大了,轻罗一愣,她一把握住那只沾满血迹的手,苦苦哀求。 “少夫人,身体要紧,我们先看了大夫再说,好不好!” 那双空洞的眸子终于有反应了,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轻罗,缓缓开口。 “怎么回事?” “少夫人!” “说!”忽地,她情绪变得激动,顿时加大了几分力度,紧紧地拽住轻罗的手腕。 “到底怎么回事!” “嘶” 几欲捏碎腕骨的力气不禁让轻罗吸了一口冷气,但视线触及明月疯狂的神色间透露着的戚戚,她亦不禁一哀。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发黄的信封,递向明月。 “公子与新夫人周游四海去了,公子临走前,托付轻罗,若是少夫人回来,便将此信交予你。” 她默默地看着明月犹豫的眼神,一年前之事,渐渐浮现。自打少夫人不告而别,除了初时的伤心,公子之后竟一如往常,平平静静地过着寻寻常常的日子。 只是,时候不长,几日后,他便拿着一封信,并留下一段匪夷所思的托词,让她一字不漏地说与少夫人。 而他,说是周游去了,就留下欧阳府给她照看,让她必须等到少夫人的到来,才可离开欧阳府。 回过神来,她见明月仍是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信封,眼眸底下竟有几分惧意,心底不禁泛起阵阵酸涩。 “少夫人”她动了动手上的信封。“这是公子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呵……”明月忽地苦笑一声,凝着轻罗的眼睛,似确定地问道。 “另娶她人?周游四海?” “少夫人,你莫要难过了,公子也是为了你好。” 她虽然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知道,她家公子定是爱惨了少夫人的。即便是分开,他亦为她谋好了后路。 “为我好?”明月怆然一笑。“在他们心中,我便是这般好骗!” 在霁华心中,只要她好好呆在朱崖海,他便可瞒她一辈子;在欧阳淇心中,只要她好好呆在朱崖海,他亦可瞒她一辈子! 原来,在他们心中,她竟是这般蠢傻之人! 闻言,轻罗神色有些不自然,却也止不住为欧阳淇开脱道:“少夫人,你怕是错怪公子了,公子所言……” “好了,轻罗……”明月松开了轻罗的手腕,似乎全身力气登时离她而去一般,一下便软倒在地。 “少夫人……”轻罗一惊,忙上前搀扶。 明月却只是愣愣地笑着,口中喃喃不停。“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 “少夫人,你等等,我马上去寻大夫!” 轻罗看着神色恍惚的明月,欲伸手去搀扶,却碍于她浑身浴血,生怕碰到伤口,唯有交代一声,便匆匆而去。 “呵呵呵……” 明月不理会轻罗,她只是直直地盯着轻罗置于她身旁的信封,然后一阵又一阵地发笑。 原来,一次又一次的伤上加伤,不止是身体会麻木,便是心,也会麻木的。她觉得,她的世界只剩下茫茫地一片空白,无悲,无喜…… “叮咛……叮咛咛……” 不知何时,被她收起的风铃竟然悬于她身边,摇曳出一阵阵清脆的铃音。 她僵硬地寻声扭头,如放缓了动作一般,便是呼吸亦不自觉屏起来了。 轻颤的指尖微微触碰着风铃的撞柱,发麻的指尖已经没有半点感觉,但是,她的心中竟又再次掀起惊涛骇浪,竟生出一种荒唐的想法。 “是你吗?”她嗫嚅着。 她视线在风铃中细细搜寻着,似乎在找寻着半分欧阳淇的气息,可是,没有他的气息啊! “不可能”她不停地喃喃自语。“一定是你!一定是!” 空气里似乎还弥留着他安慰她的声音,他拥抱她的温度。她似着魔般地拽住风铃,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知道是你!”她眼里露出了压抑不住的失而复得的欣喜。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般狠心!不会丢下我的!”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忽地,院中吹起一阵风,撩起她散乱的青丝,她眼眸一寒,怀中的风铃更是抱紧了几分。 “明月!” 明月浑身一震,死死地抱住怀中的风铃,既不回头,亦不说话。 霁华睨了一眼瘫倒在地明月,扬了扬手腕处那抹妖冶,似笑非笑。 “认识你三千年了,从未见你用过半分南柯的灵力,不料,一用,可就用在我身上了!” 明月嗤笑一声。“霁华,你该为此感到幸运!” 她忽地一转头,眸中闪着令人胆寒的意味。“若非时间不足,此时困着你的,便不是幻影,而是幻境!” 霁华朝她冷冷地弯起嘴角:“看来,你很想置我于死命!” “没错!”明月讥讽一笑。“利用我,谋我所爱,杀我所爱,难不成我还要与你再装友谊地久天长吗!” “只可惜……”他斜睨了一眼紧抱风铃的明月,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 “以你现在的样子,莫说我了,便是凡人,你亦奈何不了!” “我奈何不了你,同时,你也别想从我手中夺回风铃!当然,除非我死!” “三千年的情谊,我再问你一句,招魂幡和风铃,给,还是不给!” “不给!”明月一声断喝。 “好!”霁华眸中瞬间阴戾晦冷,周身水汽瞬间凝结成冰针。 明月垂下眼眸,不舍地看了一眼腹,神色微微一闪,再度抬头,已是目不斜视。 “你既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你!” 说着,霁华双手一合,满天冰针如离弦的箭,凌冽而去。 看着满天的冰针,明月紧了紧怀中的风铃,微微一笑,缓缓阖上眼眸。 忽地,眼前覆下了一片阴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放下 鼻翼微动,一缕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飘然而至。 心跳漏了几拍,明月猛地睁开双眼,只见一道纤弱的身影背光而立,模糊了身形。 只是,尚未等她看清,那抹身影竟缓缓朝她这儿倒下。 檀木簪应声而落,扬起三千青丝飞扬,女子淡淡无奇的容貌瞬间现出清丽。 “姨娘!”明月一把接住了安姨娘。 事发突然,她虽未看清安姨娘模样,但是终究有过一面之缘,脑海中电闪雷鸣间也就想起了这熟悉的气息。 “姨娘?你怎么了?”明月急急地一唤,手指颤颤地拨开安姨娘面上的青丝。 一愣,面前清丽的女子却是与她之前所见,无一相似,但是触及她眉宇间熟悉的漠然,却是如出一辙。 “咳咳……” 怀中之人忽地一阵阵咳嗽,立马教明月回过神。 “姨娘,你忍一下,我立马为你疗伤!” “不了……”安姨娘微微地摇了头,按住看明月正欲传灵力的手。 “没用的!”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我不过是附在这个躯壳上的一抹神识,如今躯壳坏了,再多的灵力也没用……” “不……”明月倔强地忍着眼眶的湿意。“你是阿淇的亲人,若是你出事了,阿淇,阿淇……” “傻孩子……”她虚弱一笑。“怎么和那孩子一般傻气!” 她拉起衣袖,纤细手腕上,鲛珠链正泛着温润的光芒。 “那傻孩子,临走前,竟偷偷将此物放于我身边,方才留下我一息” “没错,阿淇就是个又傻又笨的呆子!”明月心情复杂地凝着那串鲛珠,竟破涕而笑。 “只是他既舍了鲛珠,姨娘何不成全他的一番心意,为何还要来救我!” “三界之内,我非人,非魔,非神,顶多不过是一缕苟延残喘的神识。若非因符咒之力,身不由己,早在三千年前,我就该消失……” 她似抱歉地朝明月一笑。“而且,若非我,又怎么会牵扯出这般纠缠。” 说着,她侧过头,朝着那抹身影,淡淡一笑。 “是吧!霁华,好久不见了……” 明月一愣,直瞪瞪地看着霁华的脸,露出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的神情。 “一,一念?” 一刹那,他全身紧张地像一块石头,他的心沉坠得像压上了千斤鼎。 “嗯”一念嘴角不禁泛起了一抹柔和。 “霁华,我是一念……” “不可能!”霁华如受到了雷击一般,半痴半呆的。 “你不是,你不是!” “一念已经被宗之杀了,已经被宗之杀了!” 看着愣着两只发痴的眼睛在喃喃不停的霁华,一念被麻木筑起的心墙瞬间崩塌,心脏痛得就像是被钝重的刀刃一点一点划开一样。 前事如何,她早已在煜月处知晓。她觉得,哪怕全天下的人都在责怪霁华,但是她,于他,只有绵绵不断的心疼。 “霁华……”她心疼万分地轻轻唤了一声。 “我以为你死了……” 是的,她以为霁华死了,所以她的心也死了,从此封闭自己的感官,默默地苟延残喘着。 “宗之说,他把你杀了!”她嘴角扭动了一下,差点就落下泪来。 “他把带有你气息的鰼鱼骨扔到我面前……” 她的脸已是白得不成样子了,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如半截木头般愣愣戳在那儿的霁华,早已泪湿满脸。 “一念……” 霁华一动,看着一念的眼神有种不清醒的迷离,木着的身子慢慢地朝她迈开了脚步。 “你没有死……”他失神地喃喃,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已是踉跄了几下。 “对,我没死”一念强忍着不适,缓缓起身。 “霁华” 看着茫然得不知所措的霁华,她一下钻进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揽住他的腰身。滚烫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滴滴落在了霁华的手背上。 感受到怀中传来实感,指尖微颤,犹豫了一下,霁华伸手环住一念。 “霁华……”一念贴着霁华胸口,不停地念着他的名字。 “对不起……” “傻瓜!”霁华紧抿着嘴唇,极力忍耐着眼眶的热意。 “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闻言,一念抬起头,下巴抵着他的胸口,痴痴地凝着他。 “是我害了你……”她的眼中溢着水光,闪烁着心疼与不舍。 “若非我眷念红尘,执意留在凡间,你便不必随我在红尘中蹉跎岁月。” “而且我还更因一己之私,枉顾轮回,最终自食恶果不止,还害得你生出心魔,苦苦挣扎了几千年。” “霁华……”她指尖细细地在他脸上勾画着他的轮廓,似要刻在心中一般。 霁华紧紧地握住她冰冷的手,痴痴不舍地贴于脸颊。 “你不是回来与我相伴的,是不是……” “你是来和我道别的,是不是……” 悲痛几欲从胸口满溢而出,一念双眸已是含满了泪水,但她仍强自冷静。 “是的,我要走了,我不会再回来了……” “你放心,你若去了,我便随你而来……” “不!”一念终是忍不住,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上一一掉落。 “你和我不一样,我的生命在三千年前已是结束了,但是你,你还有无尽的生命,去好好感受世间的美好。” 他兀自地站着,再也控制不住沉痛的感情,一双魅惑的眼睛漫上了层层水雾。 “霁华,答应我,好不好……”一念伸手轻轻地拭去他眼眸底下的濡湿。 霁华看着一念苍白的脸上那阵强忍的痛苦,刹那间,痛,从四肢钻到皮肉、骨髓里,一时间,全身都如坠千斤之鼎,沉甸甸的。 “一念……”他嗫嚅着,带上了几分恳求的滋味,答应二字,却是无法说出。 “嗯”一念抿嘴一笑。 “霁华,抛下过去,不为我,为了你自己,好好的活着!” 感受到怀中之人已是止不住颤抖,霁华痴痴地凝着她,脑中却是茫茫然地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觉得,似乎已是历过四季一般,一连串的泪水从他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他没有理会,反倒越发抓紧了一念的手。 “一念……”他贪婪地凝着脸色苍白得可怕的一念,万般艰难地开口。 “我会好好地活着,我会好好地照顾自己……” 话落,一念微微一笑,笑容中掺和着不舍、爱意、感激、欣慰、愧疚、温柔…… “霁华” 一念眼眸变得有些闪亮,一如当初在吉祥山时,神采飞扬地与他说着好玩的事物。 “霁华,你现在知道了吗?” “嗯” 不忍看向那似回光返照的光彩,霁华侧了侧视线,生硬地扯出一抹笑意。 “我知道了,我定会放下过去,好好” “傻子!” 一念好笑,欲伸手揉他的脑袋,只是,颤巍巍的手似乎连抬起的力气都耗尽了,眼底深处略过一丝黯然,唯有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心口。 “我当初是骗你的!” 霁华一愣,似有几分不解地看着一念。 手腕上的鲛珠链此时暖意更胜,一念眸中柔情满满,却也眷念非常。 “我当时,是喜欢你的……” 话语散尽,霁华手上一松,怀中之人已是化作一缕光芒,散于他的四周…… 霁华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弯起的手臂,牙齿紧紧地咬住血色全无的嘴唇。他已经忘记哭泣,他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一般伫立着。 一念最后的那句话,在他混乱得不知所措的脑海中,来回逡巡,勾起段段往事。 “霁华,日后可要少看点书吧!不然可就真成呆子了!” “那你喜欢我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 “这说明,你在凡间待的时间太短了!” “要是你愿意在凡间陪我,那么早晚会知晓的。” …… 明月愣愣地看着消散于四周的一念,竟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悲哀。 一念明明爱霁华如斯,有鲛珠在,她本可以与霁华相守到白头,但是,为何要救她…… 是替霁华赎罪吗? “霁华……”她愣愣地唤了一声。 “你将阿淇如何了?” 闻言,霁华失神地笑了笑,只是,笑着笑着,脸上已是一片濡湿。 “你忘了一念方才所言吗?”明月见他默然不语,有些急切。 “她让你忘记过去,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霁华身形不稳,踉跄了一下。 “对!难道你还不懂吗?一念舍命救我,她是不想你后悔!” “当初你害姐姐误杀了七夕,这三千年来,你有好过过吗!” “一念知晓你的苦,所以她不愿你再次背负愧疚与怨恨。” 霁华冷冷地瞥了明月,忽地,心底升起了阵阵的倦怠,透过血肉,渗入骨髓。他现在只想去他与一念共同的家,静静地呆着。 “欧阳淇被我困在风铃里,若想他无事,便用招魂幡唤出宗之恶念,使其灵识相融,他便可以出来了。” 说完这段话,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他步履不稳地转身欲走。 明月看着霁华孤寂凄凉的背影,心底怨恨竟已烟消云散。 或许,在朱崖海,那整天厚脸皮打趣她的霁华,她是真的将他当作朋友的。 “霁华……” 她心底有几分难受,只是,唤住了霁华,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霁华顿了顿,淡淡地说道:“明月,对不起……” 明月一愣,瞬间便觉得鼻子酸酸的,张了张唇,却是什么话也还没来得及说。 就在这时,院子外远远便传来轻罗气喘吁吁的叫唤。 “少夫人!我把煜月大夫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结束 风呼啸、火吞噬、人惨叫……各类声音一一融杂着,隔着一扇窗,却也阻不住空气中异样的血腥。 火苗尖在青铜烛台上跳跃,橙红橙红的,像一只浴火的蝴蝶,照亮漆黑的屋内一角,却也朦胧了两张失神的脸庞。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孙淇警惕地凝着失神的明月。 明月一愣,仿佛刚刚回过神般地抬眸,昏黄的烛光下,掩不住的倦怠。 “还你一个正常……” 闻言,孙淇顿时拍案而起,眸中一片阴戾森冷,咬牙切齿地说。 “你这妖怪,满口胡言乱语!本太子岂容你胡言诋毁!” 胸口激烈地起伏,看着平静得有些失神的明月,他恨不得一把将其掐死。 他知道自己心中有一处见不得人的黑暗,但是,他知道便足矣,他不需要任何人置喙,更不需要妖魔来拯救! “难道……”明月淡淡地瞥了一眼阴蛰的孙淇。 “你不想做回,正常人吗?” “不需要!”他双拳紧握,睚眦欲裂地一把扯起明月。 “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失去男人的可怜虫!看清楚了!” 见明月侧过脸,他紧紧地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 “我不是你的男人!收回你那副愧疚的模样!我不稀罕,也不需要你所谓的偿还!” 明月愣愣地看着那双本该澄澈的眼睛,此时蓄满了怒气与戾气,忽地惨然一笑,当初她是如何回答霁华的? 她说,她知道…… 那时,煜月因天族之事离开,不料回到欧阳府却是这番光景。 她央着他,将招魂幡和风铃带走,救出姐姐的同时,给欧阳淇一条生路。 她记得,当时煜月淡淡的脸上染上了几分不赞成,她还以为是因姐姐之事,毕竟,天族与魔族间,明争虽止,但暗斗仍不断。 煜月却付之一笑,风轻云淡地看着她,说。 “天族与魔族,我与南柯,不可同一而言。你放心,我定会倾力救出南柯!至于欧阳淇一事……” 闻言,她的心都快教她扯上嗓子眼了,她满怀希冀地候着他的后话,却等来一句。 “你可是想要步上霁华的后尘!” 她一愣,不解地看着煜月。 “霁华因失挚爱,情执三千年。而你,是想要为了心底的那份念头,执着多久……” “你要知道,一旦生出执念,就相当于一叶障目。你可有想过,霁华与一念间,三千年来,难道就没有相见的机会吗?” 他看了一眼呆愣不言的霁华,继续道。 “一念虽被咒术敛了气息,但是她一直都在宗之善识身边。若是霁华不是被心魔蒙了双眼,怎会视而不见。” “而你,且不说欧阳淇轮回后事,就你腹中尚有胎儿,若固执于心中那份念头,你置你的孩子于何地!” “煜月殿下……”她苦苦哀求着。 “此事并非我一时冲动所定,我想过很多很多的办法,最后,也就只有此法对阿淇和孩子,是最为妥善的,望殿下可以成全明月!” 煜月沉吟了片刻,似感叹似开解:“世事无常,万物流转,来去皆有因缘,得失不由己意,缘起即去。万物顺随,才会顺心,万物如法,才会如愿。” “你可知,若是欧阳淇与宗之恶念融合了,那他,便不再是欧阳淇了!” “我知道……”她喃喃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知道与做到,永远都是两回事儿。 “而且,宗之性乖戾,恶念比之善识,强大得多。转世为人后,定难以控制心绪。” “我知道……”她仍是喃喃不止。 “也罢……”煜月终是落下一叹。 “你既然这般选择,我便圆你此愿……” …… “你听清楚没!” 孙淇见明月失神的双眸,一怒之下,手劲不禁越发大力,捏得她下巴一片红色。 “清楚了……” 明月悲凉一笑,水光闪烁的眼眸中竟然几分释然。 她都清楚了,若说之前她尚有几分期待,她的阿淇,还在这世上。但是现在,她明白了,她的阿淇,在六百年前,就真的不在了…… “嘭” 瞥见明月脸上的满是悲凄之色,孙淇心中如同被刀刃划着,一阵阵的钝痛。 意识到自己心底的异样,他忽地一把推倒了明月,不知是在恼明月,还是在恼自己。 重重摔倒在地的明月淡淡一笑,将散落的碎发拢在耳后,拂了拂衣摆,缓缓起身,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刚才你就藏在院子里,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孙淇虽是被明月搅得心绪不受控制,但是仍在留意着山外的情况,只听耳畔传来的动静越发地微了。 “我一人之事,不愿牵扯其他。”她侧身坐下,双手疲惫地覆上眼眸。 “我可以成全你打下尧山,但是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山的妖魔为我的私欲牺牲。” “成全?”孙淇嗤笑一声。 “王将军麾下不乏有勇有谋之士,何须你这妖怪成全!莫说是一山的妖魔,便是连你,还有你那半人半妖的儿子,我亦不会放过!” 闻言,明月下意识一颤,指尖微动,却也没有拿下覆于眼眸上的手。 她害怕,害怕那张脸上,出现她不想看到的神色。 “莫羡那孩子,乃是佛家弟子,与我无关,你何必为难他。” 孙淇朝她冷冷地弯起嘴角。“一个半人半妖的玩意儿,也配做佛门弟子!” “啪!” 不待孙淇反应过来,他的脸上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惊得一时间忘记了生气,只是呆愣地看着已是立于他面前的明月。 “你对我再是恶语相向,我也可以一笑置之,但是,对于莫羡这孩子,你没有资格说上半句!” 明月平淡冷漠地看着他。“是我欠了你!不是莫羡!” 语毕,她突然觉得打从心底里生出了阵阵倦意,再从四肢钻到皮肉里、骨髓里,刹那间,她的整个身体都是软绵绵的。 原来,煜月所言的一叶障目,就是这样…… 她为了一个不再是阿淇的人,苦苦挣扎了六百年,却放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当年,她伤重昏迷,醒来却发现自己被抓进了昊天塔,原来,是那牛鼻子老道气不过当初之事,知晓她回府之事,就偷摸将她抓进了昊天塔, 昊天塔乃是神物,尚且不谈她灵力几近枯竭,便是她完好无损,怕是也无法破塔而出。 只是,因执念支撑,她倒是很快冷静下来。因为,她知道,若是她不好好修炼,她定是无法熬到孩子出生。 不过,她没想到,霁华竟然会来找她。因她怀孕之故,没法强行突破昊天塔,霁华唯有留下陪她。 他不顾她的反对,每日将自己的灵力代替她的传给孩子,一直到孩子平安出生。 然而,孩子自打出生,一个眼光,一个怀抱,她都没有给予。 甚至,她狠心地让霁华将孩子带出去,找一户好人家照养。 因为,她知道,迟早有一日,她会离开孩子的。所以,打从一开始就不曾相处,离别也就不会伤心了。 霁华拗不过她,唯有带着才呱呱坠地的孩子,离开了昊天塔。 而她,则是继续留在塔内修炼,她知道,若是连昊天塔都无法出去,她就别想找回阿淇了。 直至到今日,她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看着那灰衣沙弥眼中的渴望与胆怯,她却不敢露出半分柔情。 她,用着冷漠的眼神,说着残忍的话,将自己的孩子伤得落荒而逃…… 其实,她很想,很想,将他拥入怀中,轻轻地诉说着这么多年的思念。 事与愿违,她知道,她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过,她平静地看着发愣的孙淇,轻松地一笑。 是啊,事成后,这世上,也就没有值得她牵挂的事了。 “你放心”她看着孙淇,说。 “只要你不伤害山上的生灵,我就不会伤你一兵一卒。而且……” “你想做什么!” 孙淇瞪着她,使劲地扯回被她猛地抓住的手腕。 “化去你身上的戾气!” 明月毋容置疑地扯住孙淇的手,定住他的动作,两人双手合掌,只见她纤细的手指传出缕缕洁白的光芒,瞬间便钻进了孙淇的指尖。 对于孙淇狠厉的眼神,她恍若视而不见,全神贯注地调息,将元丹上的灵力,一一输往孙淇体内。 孙淇既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看着明月不知所谓的行为,他感觉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地窜动,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神色就更难看了,眼眸中燃着怒火,恨不得将明月燃成灰烬。 与孙淇的怒火丛烧不同,明月的呼吸越发粗重了,紧抿的唇失去了血色,只剩一抹强忍着的齿印。 她苍白得可怕的脸上浮上了一抹轻松的笑容,看着孙淇眸中的狠厉渐渐淡去,她紧咬牙关,将最后一道灵力送进了孙淇体内。 灵力离体的瞬间,明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下便瘫倒在地。只是,毫无血色的唇畔上,微微弯起了一抹弧度。 快了,很快,她就可以回朱崖海,在浩瀚无边的海洋中,做一尾鱼徜徉了…… “太子殿下”这是她第一次不是将他唤做阿淇。 “从此以后,你不必担心,做下不想做的事了……” 她已经利用鲛珠洁净无瑕的灵力化去了他魂魄中的戾气,自此,无论是今世,还是轮回的后世,他都不必受这般煎熬了。 那僵着的身影微微一动,澄澈的眸子无措地看着倒地的明月。 “你怎么了……” “没事……”她看着那抹澄澈,微微一笑。 “我不过是让一切回到原点罢了……” “这个” 她张开覆于心脏上手,手心之上,是一颗闪着柔和光芒的珍珠。 “是鲛人的元丹,你不必兴师动众地来剿灭尧山,你要的,我给你便是……” “有了它,你的太子之路,也许会好走许多……” 看着身子渐渐透明的明月,孙淇无法置信一般,伸手拭眼,却触到一片濡湿,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脸。 “我要走了……”明月朝他虚弱地一笑。 千言万语,一时间,她发现,于孙淇,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苍白地说下一句离开。 指尖动了动,孙淇颤着伸出手,只是,却不是接过鲛珠,而是,抚上明月苍白的脸。 不过,手尚未接近,明月已是化作点点光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故人 尧山山脚,那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 浓烟袅绕,熏得匆匆而来的莫羡睁不开眼。 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他讶异地凝着被火舌围着跳舞的尧山。只是,很快,他就发现。 尧山山脚边缘处,罩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结界,在浓烟滚滚中,被火光映射出点点痕迹。 所以,纵使山脚下火势在凶猛,结界里的尧山,便是半点火星沫子也没有。 “大牛,这儿,这儿有水!” 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吆喝,惊得莫羡慌忙侧身藏在溪边上的大石块后。 “来了,来了,热死我!” 来人身材纤瘦,满脸碳灰,斑驳的黑脸几欲与夜色融为一体,却也掩不住一双亮堂堂的眸子。 “你快些,若是被将军知晓你偷摸出来,定是军法处置,让你吃上一顿板子。” “唉……”被唤做大牛的人使劲地往脸上泼水,闻言,却是一叹。 “你可别说,我宁愿挨板子,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尧山,那心情郁闷得紧!” “好了,我知道尧山娘娘曾赠药救过你娘,但是军令如山,岂有违抗之理!” “荒唐至极了!” 大牛想起尧山娘娘的恩情,似泄愤一般,一掌打在水面扬起阵阵水花。 “尧山娘娘虽是妖,但是慈悲心并不比紫竹林的观音娘娘少,怎么会伤害太子!” “依我说,定是太子做了什么冲撞娘娘之事,方被娘娘掳来!” “哎呀!大哥!你就行行好,闭上嘴吧!” 闻言,在岸上看哨的人慌忙环顾四周,生怕有人听到这大逆不道之话,嘴上不住地责怪道。 “无名仙派的人可是在附近,若是教他们听了去,那可是犯上啊!” “呸” 大牛似嫌恶地重重地啐了一口,面上虽有不甘,但是嘴上却不再多话。 听着两人的谈话,莫羡瞥了一眼身后漫天的浓烟大火,火光闪烁的眸中竟染上了阵阵担忧。 霁华说过,当初,她就是被无名仙派的弟子抓进昊天塔的。他说,她非妖,却被以妖之名,困了一百年。 那么,这次,她,会重蹈覆辙吗?想到这儿,他不禁眉头紧锁。 “咔嚓” 一声轻响,瞬间惊扰了三人。 莫羡止不住狂跳不住地心跳,慌张地看着脚下被他踩断的枯树枝。 “出来!”石头后面传来大牛又惊又怒的声音。 “若是不出来,就休怪我俩不客气了!” “等等……” 莫羡弱弱地回了一句,耷拉着脑袋,踌躇着踱出石头的遮挡。 “和尚!” “和尚!” 看着石头旁边的垂髫儿,两人皆是一惊。毕竟,尧山瘴气环绕,若是没有仙派的丹药护身,他们也无法闯入半分。 “惊扰了二位施主,实乃僧无意之失……” 他抱歉地朝两人合什作礼。 “僧无意闯入,却因山火无法脱身。又闻尧山多妖魔,所以听到动静,心中一时胆怯,便藏于石头后。” “你可是把我俩当做三岁儿了!” 大牛虽是反应过来了,但是仍止不住哆嗦,秀气的脸上一片警惕。 “你,你,也不照照自己这幅儿模样,若是常人,怎会有能耐闯入尧山!” “就是……”一旁的人很是赞同地后退了几步。 莫羡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沉吟了片刻,就在两人几欲转身逃走之时,他才缓缓开口。 “若是二位施主不相信僧,尽管可将僧带回营地。” “施主方才不是说,有无名仙派的弟子在吗?僧是人是妖,只要他们见到了,也就水落石出。” 两人皆是一愣,细细打量着一派天真模样的儿。见瞧他眸中一片清明,气质纯良,似也不像妖魅。 “好!”安静了片刻后,大牛爽快地一拍大腿根。 “在王老将军与仙派弟子面前,我谅你也不敢整出什么幺蛾子!” “大牛!”一旁之人大惊失色,立马出言制止。 “军营重地,来历不明之人,怎可随意带入!” “景平,我说,你一大高个儿,怎生胆子这般!” 大牛很是嫌弃地朝景平胸口锤了一拳,满脸的不以为意。 “若是王老将军怪罪下来,我扛着就是了!” 闻言,景平憨实的脸上一红,顿时手脚都不知所措,唯有余光偷偷地打量着似有几分不悦的大牛,喃喃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你哪个意思!”大牛不以为意,也不再去看他,反倒朝着莫羡招手。 “走吧,和尚!” “多谢二位施主!” 莫羡一喜,迈着步子就匆匆而去。虽然他完全可以破界而入,但是估计找到明月,她也不会与他多说几句。 那他,去敌方探探口风亦无妨。 看着一一大并排走着的身影,景平方才反应过来,脸上的羞红尚未褪去,又添了一抹无奈。 …… “站住!”果然,待到了军营驻扎的入口,守卫便拦下了三人。 “非军营者,不得入内!” “喂!” 大牛看着拦在身前的手,眉梢一挑,叉腰抬颌,语气轻佻,活像个二流子。 “我在外边发现了可疑之人,正欲带到王老将军面前。若是耽搁了,你可担得起吗?” “这……”守卫看着面前的混世魔王,面上有些踌躇。 “别这那的了!麻利点儿,放行吧!” 守卫有些为难,视线在莫羡身上停留着,见其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大牛,你就别为难他们了。” 这时,站在他们身后的景平说话了,他指着右侧的一个守卫。 “你去王老将军的帐里通报一声,我们就在这儿候着。” 大牛一顿,转头斜睨着竟景平,嘴角似笑非笑。 “苏少将,你倒是体贴下属……” 见状,苏景平轻咳一声,无奈地看着大牛。 “大牛,军营重地,莫要胡闹了。王老将军治军严明,你,可要体谅几分。” 大牛一窒,久久说不出话来,心中郁气愈重,却也无法发泄,唯有扭头不再看他。 …… 几人吹了一会儿冷风,那名通报的守卫已是匆匆回来了,只是,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你们先下去。”老人一上来就屏退其他人。 大牛眼观鼻鼻观心,亮堂的眸子骨碌地转着,就是不敢抬头看着威严非常的老者。 “怀暮!”老者声如洪钟,气势十足。 大牛微微一抖,立马抬头撇嘴,委屈认错道。 “爷爷,我错了” “你错了?”老者直直地看着灰头土脸的王怀暮。 “你这丫头,方才不是很威风凛凛的吗?” “王老将军,都是景平的错!”苏景平主动抱拳认错。 “景平没有好好管教怀暮妹妹,还带着她外出玩耍。” 王戍微微眯着眼,却不去看苏景平。“景平所言,可是真的?” 她就知道!每次这呆头呆脑的苏景平一为她解围,定是火上浇油! “爷爷不是也不相信吗!”她声地嘟囔着。 明明自己都不相信,还非得问她!不就是让她自己认错吗! “是孙女不顾军纪,偷偷溜出去了,苏少将是担心孙女的安危,适才无奈跟上。” 王怀暮虽是一脸诚恳地认错,只是,那双山葡萄似的眼眸亮堂堂地骨碌转着,半分知错的愧疚亦没有。 王戍看着那双熟悉却早已消失在世上的眸子,便是征战沙场大半辈子修来的冷心肠,此时,也不过化作了一汪春水。 “唉……”他无奈却又宠溺地摇了摇头。 “你这野丫头!待事结后,回家禁足三个月!以儆效尤!” “嘻嘻……我就知道,爷爷定不会罚怀暮的!” 王怀暮俏皮一笑,一把抱住王戍的手臂。 “就知道嘴贫!若再是这般任性,我就将你送去晋城,在太后娘娘身边好好治治你这皮猴子!” “我可是爷爷的心肝宝贝!若是我不在,只怕爷爷会茶饭不思地想怀暮!” 爹爹曾与她说,她的模样与她那素未谋面的姑奶奶相似,便是她的名字,亦是取自姑奶奶闺名,怀暮,怀念暮颜之故。 所以,爷爷才会这般宠她,让她任着性子,因为,她的姑奶奶,就是一个真性情的女子。 “别贫了!”王戍冰冷的棱角染上了柔和,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 “不是说,你发现了可疑之人吗?” 王怀暮这才想起正事,她见沙弥一脸好奇之意,得意地一笑。 “爷爷,你细细看看这孩子,可有何异常之处?” 闻言,莫羡立马收起面上的探究之色,扬起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直直地看着王戍。 “这……”看着那双澄澈的眸子,王戍心下咯噔一声,面上却是毫无异常。 “你不觉得他……”王怀暮心里藏不住事,见王戍无反应,就忍不住揭开谜底。 “他长得很像太子哥哥吗?” 王戍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王怀暮,正色道:“人有相似,不足为奇!” “不是!”王怀暮立刻接口道。 “爷爷可有想过,这尧山娘娘,与太子哥哥无冤无仇,为何要抓他!” 王戍不言,默默地看着一脸兴奋之色的王怀暮。 “我猜……”她指着眉头微皱的莫羡。 “这定是太子哥哥惹下的情债!” “胡说八道什么!”王戍用力地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太子不过二八年华,何来个这般年纪的孩子!” 王怀暮被戳歪的脑袋也不摆正,就这样歪着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说不定太子哥哥与尧山娘娘有过一段前世姻缘呢!” “是吧!和尚!” 莫羡一愣,眨巴着眼睛,摇了摇头,撒谎道:“不是的,僧并不认识当今的太子殿下。” “那你为何在尧山!”王怀暮旧事重提,一把扯过莫羡的身子。 “僧自然是来瞧热闹的!” “瞧热闹?”王戍忽地饶有兴趣地看着莫羡。 “没错!”莫羡挣脱掉王怀暮的桎梏,仰头直视王戍。 “僧路过此山,见火光缭绕,便生了几分好奇。几番谈话下来,僧却是生出了几分疑惑。” “嗯?”王戍示意莫羡继续说下去。 “山上虽有结界,但是有仙派助力,强攻并非难事,为何只是放火烧山?” 闻言,倒是王怀暮争先开了口。 “先不说太子就在山上,且说尧山之上的妖平日里非但没有害人,而且时常救人,若强行突破,难免又是一场厮杀,岂不是让彼此都白白丢了性命!” 莫羡一愣,有些意外,愕然说道:“难道,你们就不怕妖怪?” “为何……” 王怀暮正欲解释,余光却忽地瞥见山顶之上,飘起了点点星光。 “爷爷,那是什么!” 莫羡忙抬头看去,火光缭绕间,漆黑的尧山顶,如飞舞着漫天的萤火虫…… 忽地,他的心脏如漏了一拍似的,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席卷而来。 “和尚!” 耳畔传来一句惊叫后,他就失去了意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告别 朱崖海,红崖之上 如蓝幕般的海面,照在夕阳之下,调皮地漾起阵阵涟漪,海面上一片金光。 心脏突突地几欲跳出,莫羡环顾四面皆是浩瀚无边的大海,他惊呆了,张着嘴,半天也反应不过来,像半截木头般地愣愣地戳在那儿。 “莫羡……”一声柔柔盈耳之声传来。 微风拂起他灰色的衣袂,刹那间,他仿若掉进了一个混沌世界,迷迷糊糊,毫无实在感。 有的,不过是那声盈盈入耳的声音,绕梁不断。 “我没有想到,你会再来尧山……”来人似乎有些抱歉。 “你是不是死了!”莫羡看着忽然现于身侧之人,一字一板地说。 他知道,尧山之上,那恍若萤火虫的光芒,便是她飘散的灵力,想到这儿,他觉得,心头闷得几欲喘不过气。 明月一愣,凝着那双倔强却难掩伤痛的眸子,柔和的脸上忽地一笑。 “我没死……” 她指着面前的浩瀚大海,眼中似乎突然鲜活起来了,哀戚之色尽数消失。 “这是朱崖海,生我养我的家。如今,我只是,回归这片海洋罢了……” 莫羡扭头,紧抿着双唇,瞪着无边无际的朱崖海,一时默然。 “傻孩子……” 瞥见莫羡眸中一片橙红中闪烁着点点水光,她疼惜不已,只是,脸上却仍是一片浅笑。 “我并无骗你。我,只是累了,想让一切回到正轨罢了。” 她看着像是睡着了一样安安静静的海,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 “若非当年我承了姐姐三成的灵力,至今,我也不过是这朱崖海上一尾普通的鲛人。” “我莽莽撞撞地红尘俗世走上了一遭,却犯下了弥天大错。如今,错误已了,该是让一切重新回到了。” “只是……”她侧身凝着沉默不语的莫羡,似欣慰,又似心疼。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回来尧山。” 她没有想到,在她欲放下一切,飘然而去之时,山脚下,那抹身影竟牵动了她早已麻木的心。 所以,心中所想一闪而过,待她反应过来,这孩子,已让她引到了朱崖海。 “我以为,你该是恨我,恨我冷漠无情,恨我不负责任,恨我任意妄为……” 她嘴角扭动了一下,差点就落下泪来。 莫羡睫毛微微一颤,紧抿着的唇慢慢松开了,但是并不去看她,终是缓缓开口。 “我怨过你,但是,我并没有恨过你……” 这次,他并无以僧自称,而是以我。 轻轻一个我,不知包含了他多少藏于心底不得被人知的愁苦。 “我怨你,明明慈悲百姓,却吝啬地不舍我一丝一毫。” “我怨你,在我需要你之时,你却抱着过去悲怆自悯。” “我怨你,明明知晓我的存在,却从不正眼看过我一眼。” “我怨你,我都来寻你了,你却冷言冷语。” 莫羡稚气的声音,如刀子一般,句句割在她心尖上,一片鲜血淋漓中连着绵绵不断的痛。 她以为,不曾拥有,就不会有痛苦。却万万没想到,孩子都是渴望母爱的。而她,却硬生生剥夺了自己孩子的渴望,这才是最是残忍的…… “但是,我却不曾恨过你……” 刹那间,明月眼眶中豆大的泪水不停地滴落,她伸手捂着嘴,使劲咬着牙,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 “恨一个人,这样不好……” 莫羡忽地扭头看着她,稚气的脸上一片平静。 “霁华与我说过,心中有恨,被恨蒙蔽的眼睛,也就很难看到身边的爱了。” “他说,我是因爱而生,不该因恨而活。” “霁,霁华他,把你教得很好……”明月抬头看着天,竭力让声音平静。 如今想来,更是她这为娘的不是。她当初一心让霁华为孩子寻户好人家,但是却忽略了,她的孩子并非普通凡人,一般人家,怎可收养。 “与我比起来,他更像你的家人。” “可是……”莫羡一笑,笑得眼睛有些发红。 “霁华死了!” 他瘪嘴忍耐着,环顾四周无边的朱崖海,一片金光闪闪的海面上,并无半点熟悉的气息。 “他就是个大骗子!” “对,他就是个大骗子!”明月轻轻嗫嚅着。 听到霁华逝去的消息,她的心有点酸酸的,但是,她知道,也许死亡,对于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放下。 “他明明答应我的!”莫羡脸上滑下一滴晶莹。 “他说,他会等着我回家的!他答应我的!” 似乎一时找到了倾诉的口,莫羡平日里深藏于心中的情绪,一时间尽数爆发。 “傻孩子……” 看着莫羡眸中的水光,明月指尖微动,终是抬手拭去他眼底下的濡湿。 指尖触碰到的那刻,十指连心,她只觉得心跳似乎漏了几拍。 一时间,发麻的指尖不知所措地贴在莫羡的脸上。 “对!你们都告诉自己,我傻!这样,你们才教自己安心,这样,你们才狠下心来骗我!” 莫羡眼底深处略过一缕怒气,一把打掉了贴于脸上的手。 “什么只是回到朱崖海!我不是三岁儿了,我看得出,他的身子不行了,他时常看着烛光发愣,周身都变得透明了,我都看见了!” 她被莫羡突如其来的激动惊到了,半痴半呆地看着僵在半空的手。 “对不起……” 很荒唐,心底对莫羡明明有着说不完的话,只是,千言万语到了嘴上,却成了这三个字。 似乎明月愧疚的神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侧过身子不再去看她。 看着海平面上,橙黄的太阳只剩半个了,落日余晖染得整个天空都斑斓了。今天的太阳,要消失了,他觉得…… “其实……”余晖染红了的脸上多了几分挣扎。 “你没必要对我说对不起。我本来,就决定不怪你的了。” “原来……”闻言,明月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连愧疚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莫羡忙接口道。 “霁华说过,一个人会落泪,是因为痛;一个人会痛,是因为在乎;一个人会在乎,是因为心中有爱。我知道,虽然我曾埋怨你,但是,我并不否认,你在用你自己的方式,爱着我!” 明月一愣,痴痴地看着夕阳底下的身影,似想到什么,忽地微微一笑。 “呆子!你们都是呆子!” “你们?”莫羡一顿。“另一个,就是太子?” “不是!”明月轻轻地摇头,碧眸中才有了鲜活之气。 “是你爹爹……” “那个彻头彻尾都只会为别人着想的呆子!你与他,很像,很像……” “很像吗?”睫毛尚且还有濡湿,眸中却教好奇占上了。 “是不是,连样子也很像?”王怀暮也说过,他与太子有几分相似。 “嗯”明月看着莫羡好奇的儿模样,抿嘴一笑,重重地点头。 “特别是你们的眼睛!” “你很爱他吧!”莫羡见她提起欧阳淇那副满足的模样,不禁心翼翼地问道。 “嗯” “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太子?” “因为我想明白了,他不是阿淇。” 明月眼睛眨巴了一下,翘指一弹他的脑袋,难得俏皮一笑。 “孩子家家的,情爱之事,于你而言,谈及尚早!” 莫羡吃痛地捂着脑袋,不以为意地撇嘴道。 “我都已经六百岁了!在凡间,都是当祖宗的人了!” “那是在凡间!可在为娘心中,你永远都是个孩子!” 语毕,一声为娘,让两人皆是一愣,随后,仅有寂静绕着海风飘散于四周。 “时候不早了……”明月率先打破寂静。 “你该回去了……” 莫羡抬眸看了一眼平静的明月,默然不语。 明月淡淡一笑,只是,笑容中夹着几分苦涩。适才两人明明聊得挺好的,却教她这张破嘴给毁了! “走吧……朝那边走……”她指着崖边上突然出现一道门。 莫羡愣了一下,嘴角动了动,总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话也说出来。 明月木木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愣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 “吱呀”门被推开了。 只是,那只手紧紧地抓住门框,迈着门槛上的脚步顿了一下。 “我……” 看着门内漆黑的世界,莫羡低垂着眼眸,黯淡的脸上,有几分犹豫。 “日后还可以过来吗?” “你说……” 似乎突然明白了莫羡的话,明月激动地捂住自己的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可以的,若是你不嫌弃,那你……” “我不会嫌弃!” 莫羡斩钉截铁地说,惊觉自己的激动,面上一红,竟然一头撞进了门内,瞬间便失了踪影。 看着空无一物的崖边,明月唇边落下一滴晶莹,她轻轻一抿,原来,是甜的…… …… “和尚?你醒醒,醒醒?” 莫羡半昏半睡之际,只觉有人一直在拍着他的脸,他皱了皱眉头,心不甘情不愿地眯开了一条缝。 一个背光而立的身影在他面前不停地转悠着,模糊间隐约可见是一着鹅黄轻纱的女娇娥。 “宋施主,莫要转悠了,转得僧头脑发晕。”他再次阖上眼,嘟囔着。 “什么宋施主?我是王怀暮!”来人继续拍着他的脸。 “莫要装睡了!我可是看到你眼睛睁开了!你都昏睡两天了,还不赶紧起来!” “嗯”莫羡似梦呓般地唧呜了一声。 “别叽叽歪歪的了。” 王怀暮是个急性子,见莫羡迷迷糊糊地没有反应,心一急,竟一把将他扯了起来。 “太子要见你!” “太子?”莫羡顿时清醒了几分。 “是,是太子!还说与太子没有关系,人家都找上门了!” “找我做什么?” “说有东西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担忧 两日前,逸云客栈内 夜已深,客栈内的最后一缕光芒伴着一声插门的轻响,彻底陷入了漫漫长夜的寂静。 只是,在这寂静的夜里,一间房内断断续续地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就像老鼠拉扯什物一般。 “呼……” 宋南柯一脚将有些闷人的被子踢开,似宣泄般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盯着黑漆漆的床顶,有些苦恼。 不过短短一日,各种事情纷至沓来,惊得她当时尚未来得及反应。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些事儿一一涌上脑海,如千斤重担一般压在她心上,压得她几欲透不过气。 南柯回来了,她的身体也暂时借给了南柯,而她,靠着魔君汇集的灵力,暂时也没什么事,似乎一家便宜两家着。 只是,南柯回来了,修远是不是要做回煜月了? 瞬间脑中思绪万千,却条条皆是死胡同,宋南柯发狠地拍了一下身旁的锦被,用力之大,手心一阵发麻。 不过,这一举动,一如一拳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毫无泄气之用。 “哼” 她杏眼微瞪,似赌气一般,轻哼一声,侧身不去看身后的锦被,反倒是直勾勾地看着房门。 其实,或许修远做回煜月,未免不是一个好法子。只要做回煜月,他就可以与南柯携手幸福一辈子。 毕竟,她再是喜欢他,她都不可能留在古代。因为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她的父母,只怕正忧心忡忡地等着她回去…… 想起父母为了她,竟然用自己的阳寿给她续命,她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虽然她应允了不想知道父母阳寿的长短,但是,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待她回家后,她的父母已是不在了…… “不准想了!” 她压低着哭腔警告自己,她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自艾自怜的怪圈了,果然,三更半夜不睡觉就容易多愁善感! 为了冷静下来,她下床给自己灌了一杯冷水。冰冷入肚,虽是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好歹教她冷静了些许。 她拿着水杯坐在桌前,双目有神,毫无睡意,只是像截木头一样地愣愣看着窗外的月色。 一阵放空后,瞥见悬空的残月,茫茫然一片空白的脑袋中,电光火石间竟然闪过一丝不安。 因今日之事受惊的,可不止是她一人。还有莫羡那孩子,她都尚且辗转难眠,而莫羡,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一下就站起来,盯着房门,愣一下,却仍是迈步出去了。 …… 她弯腰低着头,附在窗边,余光往四周环顾一番,漆黑的客栈内,一片夜深人静。 她刻意放缓了呼吸,双眸紧紧地盯着纸糊的窗纸,食指指尖准确无误地戳在一个雕花花瓣上的窗纸,一用力,轻薄的窗纸瞬间破出了一个洞。 “嘻!” 在电视剧中看过几百遍的场景,今夜终于让她实践了一番,兴奋之下,竟笑出了声。 不过,一声后她便忙捂住嘴,余光还不忘往两侧瞄了几眼,客栈内,仍是落针可闻的安静。 她将眼睛贴在刚刚戳出来的窟窿上,睫毛微颤,杏眸微转,全神贯注地通过洞寻找莫羡那个身影。 只是,视线虽是暗了些,但是隐约间,床榻之上,莫羡光溜溜的脑袋还是引人注目的。 “不对啊……”她轻轻地嘟囔着。 “白天里,明月对他说下那般狠心之话,他怎么可以睡得这般安稳?” 难道是她境界不够,才辗转难眠? “障眼法!” “啪” 落针可闻的客栈忽地响起一声,她被吓得一头撞在了窗户上,一阵惊悸,汗毛倒竖,惊得她脑袋茫然不知所措。 “姑娘!”看着僵直附在窗户的人,修远好笑得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蓦地,宋南柯短促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反应过来,她幽幽地转过身子。 “大,大侠,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她心跳得厉害,便是说着话,也止不住哆嗦。 “抱歉!”修远说着,只是面上却无多少诚意。 “我见姑娘自打出门后便一脸认真,也不好出声打扰。” “那你突然间干嘛说话!” 宋南柯被吓得有些轻飘飘地,也顾不上追究被修远看了她偷窥莫羡的全过程了。 “自然是为姑娘答疑解惑……” 宋南柯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唯有干瞪着两只惊吓得有些濡湿的杏眼,表示一下不满。 “可是吓得厉害了?” 修远一声轻笑,清幽的眼中掠过一缕柔情,竟伸手轻轻地揉着她的脑袋。 宋南柯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被修远亲昵的动作惊到了,白皙的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 “还,还好……” 她局促地后退了几步,却没料到一下又撞窗户上了。 “那个……”忽地,她才想起了正事。 “你方才所说,障眼法是何意?难道,在里面的,不是莫羡吗?” “不是”见宋南柯的躲闪,清幽的眸中更是深了几分。 “那他去哪儿了?”宋南柯一愣,有些茫然不解。 “他该不会一个人跑去尧山了吧?” 虽然莫羡修为不凡,但是有些事并不是修为高,就可以占便宜的。就像面对明月一个冷漠的眼神,便是他修为再高,也避免不了受伤! 更别说,现在的尧山,明月与孙淇各怀心思,其中的恩怨情仇,再怎么着,也不该由一个孩子来背负! “走吧!”修远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去哪儿?” “你不是担心莫羡吗?自然是去尧山。” …… “这儿,怎么起山火了?” 两人乘风而来,却尚未走近尧山,就远远看到一片火光。 “攻山之计!” “该不会是太子要攻山?”宋南柯心头顿时涌上一阵不安。 该不会真的被她猜中了,明月竟然为了成全孙淇,放弃自己的一切。 “可是,莫羡还在尧山!” 思及此事,她眉眼紧锁,不经意间,竟紧紧地反抓住了修远的手。 “你放心” 修远似乎极其无意地瞥了一眼相握的手,嘴角泛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弧度。 “莫羡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不会伤害他的。” “可是!”她抬眸直勾勾地看着修远。 “并不是让身体受伤的伤害,才是伤害!有时,看不见的伤,才是最重最难痊愈的!” “来不及了……”修远指着一片红火中,闪烁着的点点白光。 “那是明月的灵力……” “怎么可能……”宋南柯吸了一口冷气,心脏似乎被栓了块石头一般地直往下沉。 看着眉头紧锁地宋南柯,修远轻握着她的手,低声抚慰。 “放心好了,她只是散尽了灵力,并无性命之忧。” “可是……”她张了张嘴唇,却没有再说下去。 她本是想问,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但是,她忽地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 爱情中的付出,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一个局外人,于此,又有什么资格多说。 “这是明月的选择。” 修远似乎读懂了她心中所想,看着火光缭绕间星光点点渐渐黯淡,尧山边上的结界亦渐渐瓦解。然尧山之上,却无半点妖气。 “也许我们觉得可惜,但是于她,救了孙淇与整个尧山的妖怪,也许,她已经很满足了。” 闻言,宋南柯淡淡一笑,轻云一般,揉在惆怅里。 “我们还是先找到莫羡再说吧!” 她落寞的笑落在了修远幽深的眸中,似安慰,清冷的嘴角翻上来一抹温暖的弧度。 “不用找了。” “你知道他在哪?”她一愣,有些茫然不解。 忽地想起她出门前,修远已是在外面了,莫不是,他早就察觉到莫羡的心思了? “你是不是跟着莫羡出去了!”她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修远笑而不语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带着莫羡回来?” “有些藏于心底的事,我们是帮不了他的!”修远带上了几分正色。 “解铃还需系铃人,莫羡的心结,只有他自己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了,他才能放下。” 闻言,宋南柯顿时如泄气的气球一般,丧气地耷拉着脑袋,闷闷地说:“那我们不去找他吗?有我们在,起码可以壮壮胆啊。” 修远一声轻笑,宠溺地戳了一下那耷拉着的脑袋,笑道:“你以为我们是神荼和郁垒,可驱邪避鬼吗!” 宋南柯眉梢一挑,打量着一脸好笑的修远,语不惊人誓不休。 “大侠这般好本领,一般妖魔精怪远远见到你,都得退避三舍,岂非神荼郁垒!” “那倒是!” 语毕,倒是宋南柯瞠目结舌了,痴痴地看着不若平时那般清冷的修远。不过,很快,她抿着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地泛起了一抹笑意。 “那我们走吧!让那些存了坏心思的妖魔鬼怪,统统吓得落荒而逃!” 她知道,修远是怕她多想多虑了,所以才这般逗她。 “好!我们就先去那!”修远修长的手指指着那一阵喧哗。 …… “军医怎么还没来!” “孙姐,已经派人去叫了!” “这孩子非常人,只怕军医来了,亦无法法子!” “那怎么办!爷爷,你说和尚突然失去意识昏倒,会不会就醒不来了!” “慌什么!阿刚,仙派的弟子就在附近,你派人赶紧去寻。” 偌大的军营前,一堆人在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似乎在遇到什么紧要事,私语不住。 宋南柯有些莫名地看着门口那几欲挤成团的人群,他俩大摇大摆出现,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咳咳……”她轻咳一声,欲造出些声响。 只是,事与愿违,门口的那堆人不知沉浸在何物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将视线移过来, 倒是修远,看着宋南柯孩子气地嘟囔着嘴,嘴角露出了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是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上,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 “有妖怪啊!”宋南柯突然解气地大吼一声。 瞬间,无数道警惕、惊慌的视线同时落在她的身上。 “那个……”她尴尬地笑了笑。“我们” “掌门?” 忽地,一抹白衣身影,神色激动地越过人堆,看着他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其实 “啪”“啪”几声响,那肆无忌惮的熊熊大火迸出了几个火星沫儿,随着风,在众人顶上飘着。只是,地上的人却是一阵呆愣。 “掌门?”宋南柯最先反应过来,愕然问道。 只见面前之人身姿修长,容颜俏丽,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抿嘴浅笑。忽闻她所言,更是莞尔。 “原来姑娘不知掌门身份,莫不是宛秋多嘴,泄了掌门的身份?” 说着,兴奋一笑,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一样,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间,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的灵秀。 “宛,宛秋姑娘说笑了,呵呵呵……” 看着眼前的可人儿,宋南柯面上打着哈哈,心中却是一阵的心虚。掌门之事,她不知亦属正常,毕竟人家当事人也不晓得,还捏造仙派弟子身份来着。 她偷偷地打量着修远,见其仍是一副温温然的笑意时,心下不免喟叹一声,果然是大山崩于前而脸色不变。 “不知姑娘为何与掌门同行?”宛秋朝她眨了眨眼睛,八卦之色毫不掩盖。 “因为你家掌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的救命恩人!对吧!”她心虚地拉了拉修远的衣袖。 “怎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闻言,宛秋兴致更高了。 “正事要紧!”修远淡淡一声,及时截住了宛秋的好奇。 “此番来尧山,还有什么人?” “没多少人……” 宛秋顿时兴味索然,但是瞥见修远温和笑意背后的那抹生人莫近,也不敢造次。 “师祖说,尧山的妖怪大多性子温善,怕是其中存了误会,才会掳走太子。” “再加上他与尧山娘娘乃是旧识,就亲自前来,望能够化干戈为玉帛,而随行的,就我而已。” “那他人呢?” “我也不清楚。”宛秋微微皱起眉头,似不解。 “傍晚时分,师祖与我查看尧山情况时还好端端的,不知为何,忽地似乎有急事,竟匆匆而去了。” “傍晚时分?”修远幽深的眸中似乎泛起了一丝波澜。 “怎么了?”宋南柯瞧见修远眸中的异常,不禁生出几分紧张。 她并没有忘记,初识那日,修远就已向她坦白,他是要寻回记忆的……如今,他的身份也大白了,或许,他就快要做回煜月了。 “诸位!”忽地一声脆响惊醒了她。 “寒暄叙旧的时间有的是,眼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更重要的事!” 宋南柯寻声望去,火光闪烁之下,见那人腰悬长剑,一身飒爽武装,韶华如花,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三分英气,七分豪态。 虽是与记忆中那抹粉衣有些出入,但是她仍止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更重要的事?”宛秋斜睨着那个灰头土脸地的身影,眉眼间染上了些许嫌弃。 “师祖说了,山火只是警醒,断不可强攻!” “哼”王怀暮轻哼一声,直接略过宛秋,看着修远。 “顾全大局的意识,我王怀暮还是有的!眼下,只是想让这位掌门大人帮个忙!” 修远并无异色,嗯了一声,示意王怀暮继续说下去。 “我们这有个和尚,不知何缘由,竟莫名昏睡过去,不管如何叫唤,都没有意识!” “和尚?”宋南柯一惊。“在哪儿?” 语毕,只见那堆围得密实的人那儿,忽地默默让开了一条道,人影幢幢间,一席披风之上,莫羡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似乎正睡得香甜。 “莫羡?”宋南柯顿时三步并作一步地跑过去。 “莫羡?”她蹲下,轻轻的拍着他的脸。 “没用的!”生着闷气的宛秋瞥了眼莫羡,忽地开口。 “他神识都不在了,叫不醒的!” “神识不在?”王怀暮一愣,有些不解,不自觉地看向宛秋。 “哼”宛秋轻哼一声,得意地睨着她,默然不语。 “大侠!” 宋南柯不理会两人孩子般的斗气,求救似地扯了扯修远的衣角。 “放心……” 修远微微弯起的嘴角泛起了一抹温柔如水,低下身子,似安抚地看着她,轻声道。 “莫羡没事,他只是去找寻心中的答案,很快,他便回来了。” 宋南柯仰着头,半痴半呆地愣愣看着修远,那双幽深似海的眸子,似乎有一种让人不自觉沉沦的魔力。 “既然无事!”人群中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 “让师父毫无遮掩之物地躺在这儿也不是办法。阿刚,你派人将师父抱进营内。” “这个……” 闻言,宋南柯紧紧地牵住莫羡的手,看着眼前精神抖擞的老人家,在岁月痕迹遮掩下尚可看出几分熟悉。 她知道此人就是淳于棼回忆中王戍,此番,莫羡定然不会有危险,但是,她偷偷地瞄了一眼修远,她并不知晓他的打算。 “王老将军此番美意,在下感激不尽!” 似察觉到她的心思,修远朝王戍拱手道谢。 “那么,莫羡就有劳老将军了!” “区区事,不足挂齿!只是,老夫狭隘,不知仙派掌门,竟是位青年伙。” “爷爷!”王怀暮不满地瞅了一眼王戍,撇嘴抱怨。 “修仙之人永葆童颜,你连这都忘记了!” “你这孩子!”王戍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这寒暄客气之话,竟教她说得莫名。 “老将军之话,意在说我们掌门年少有为,怎到了你嘴里,就变了味儿了。”宛秋瞅着时机,落井下石地讥讽。 “你!” “我怎么了!” 两人不知有何过节,见面一如炮仗,一点就着。苏景平无奈,唯有硬着头皮,轻轻扯了一下王怀暮。 “怀暮妹妹,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要回将军府吗?” “我不回了!要回你自个儿回!”王怀暮赌气地扭过头。 “怀暮!”王戍瞪了一眼耍性子的王怀暮,敛起脸上的和气,威严非常。 “我知道了……” 瞥见王戍面上的怒气,王怀暮瞬间耷拉着头认错,只是,黑白分明的眸中满满的不甘。 “孩子顽劣,让诸位见笑了。”王戍不好意思地看向修远。 此时,修远正搀着宋南柯缓缓起来,闻言,不过温和一笑。 “少年不知事,事知不年少。王姑娘性子直爽烂漫,倒是让人羡慕得紧。” “呵呵……”语毕,倒是一旁耷拉着脑袋的王怀暮笑开了怀。 “还好意思笑!”王戍似责怪地狠狠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 一时间,众人都好笑地看着斗嘴不停的爷孙俩,只有,宋南柯,默默地看着修远。 “看得这般入神,有看出什么吗?”修远忽地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 他的气息密密地洒在她的脸上,她一愣,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脸上一红,慌忙低下头。 “没,没什么……” “要不,再给你看会儿?”那语气,竟带着无尽的亲昵。 被他这么一说,宋南柯就更不自在了,刚想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双唇一张一合,却偏偏没有发出声音。 “那个……”她鼓起勇气开口。 “其实……” 若是可以,你愿意随我回家吗?这几个字一直噎在她的嘴里,可是她唧唧呜呜地,就是没办法说出。 她觉得,是她太自私了…… “王老将军!”一阵熟悉的声音惊醒了她的胡思乱想。 “其实什么?”修远更是贴近了几分。 “哈哈……”宋南柯忽地后退了几步,转眸看向来人,傻笑不已。 “大侠,你看!江离没事儿!” “然后呢?”修远继续问,幽深的眸中流淌着一缕异样的色彩。 “嗯?” 宋南柯装傻地瞪着眼,笑得嘴角几欲发僵时,见修远仍是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心底一阵泄气,方才缓缓开口。 “好吧!我方才是想说,其实……”她抿了抿双唇,忽地一笑。 “尽管你知事,但是,你还是一个很帅气的少年!所以,不必羡慕!” 语毕,她拍了拍修远的肩膀,似逃一般,匆匆跑到众人视线中, 而修远,看着那抹落荒而逃的身影,映着跳跃火光的眸中,强忍着一阵波涛汹涌。 “你……”瞧见了宋南柯两人,江离冷漠的脸上略过一抹惊讶,只是,稍纵即逝,立即言归正传。 “王老将军,结界已破,想来,是时候上山救出殿下了!” 耳畔似乎仍传来修远密密的气息,宋南柯心中突突地跳个不停,便是发现江离如同换了一个人,她也分不出心思去琢磨。 “不可以……”宛秋脸上有些发红,全无方才与怀暮斗气的傲气,看着江离弱弱地说着。 “宛秋姑娘,尧山之上,已经没有半丝半缕的妖气,不必担忧我们与妖怪起冲突!” “这个……”不知是没了主意,还是女儿家心思作祟,宛秋绞着衣角,迟疑不决。 “依在下看,将山火灭了,派人在此候着即可。” 不知何时,修远已是站在宋南柯身后,徒惹得心绪未平的她再次一阵阵心悸。 “既然尧山已无妖物,为何不可上去?”王戍亦有几分疑惑。 “上去又如何?”修远看着火海围绕的山顶,淡淡地说。 “哪怕你们浩浩荡荡上去了,太子想不通,也不过白费。” “我就说,太子定是与尧山娘娘有段前世姻缘!”王怀暮又很不合时宜地戳破大家都明白在心的事。 “唉……”王戍亦不知在叹自家孙女的心无城府,还是叹那段有缘无分。 “那便照阁下之意做吧,时候不早了,请宛秋姑娘灭了山火,便先回城里吧。” “我做不到!”宛秋坦荡荡地说。 “那得找我师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托付 湛州城内,将军府上 偌大的会客厅中,在座的几人各怀心思,默然不语。 宋南柯轻抿了一口茶水,不时地向门口张望,生怕下一刻,看到的就是那的身影。 两日前,修远寻回无名仙派掌门的身份,代悟为道人灭了尧山中的术火。且在王戍老将军的盛情邀请下,来到将军府作客,既可等着莫羡醒来,亦可等到孙淇的消息。 很快消息便传来,果然一如修远所料,孙淇一人在尧山之上待了两日,昨夜自个儿便下山了。 只是,却没想到,今日一早,他便找上门。而且,还言明了要见修远三人。 思及于此,宋南柯的眉头紧紧地蹙着,视线聚焦在手中的杯子上。由于握得用力,指关节微微发白,她有些坐立不安。 孙淇乃当朝太子,位高权重,却性格乖张阴蛰,且不说他不止一次想要取她性命之事,再说,他定然知晓了莫羡的身份,只怕他不愿放过莫羡。 “姑娘!”身侧传来了修远清冷的声音。 宋南柯刚回过神来,迷茫地寻声望去。“怎么了?” 她现在的心里乱得不行了,怎么也找不到解决这件事的办法。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便是带着莫羡逃,也逃不出皇权。只是,走也不是,等也不是,急得她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别想太多了!”修远似安慰般地朝她一笑。 “这世上让人害怕的事太多了,你是害怕不完的。” 宋南柯一愣,不解地看着修远,低声道:“可是,我……” 修远轻轻摇头。“有事情,便解决;解决不了,就拉倒!” “噗呲” 便是愁绪万千的宋南柯闻言亦忍俊不住,只是瞬间她便慌忙敛去面上的笑意,目光瞅了一眼正位之上的王戍,见其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方才舒了一口气。 “大侠”她捂着嘴,身子往旁边的修远侧了下,轻声道。 “恕我愚钝,看不透事情真相。不过看你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可是心中有底了?” 修远只是微笑着抿着清茶,并不说话。 故弄玄虚!宋南柯瞧着一派朗朗清风模样的修远,不禁在腹中诽谤。只是,经修远一番话后,她心中的惴惴不安减轻了不少。 “太子!” 忽地瞥见正位之上的王戍忽地起身,匆匆走到门外,宋南柯的心一下就被揪起来了。 “王老将军不必客气!” 随着一声平静舒缓的声音,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中。一身玄色武装的自然是江离,另外一个锦衣华服的,与王戍并肩而入的便是孙淇。 只是,宋南柯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周身无不透漏着温和有礼的孙淇。 在她记忆中,孙淇略显稚嫩的眉眼中总是透着一股阴蛰。所以,他,会在别人触碰到他的逆鳞之时,格杀勿论,例如客栈里的两人…… “修远公子!宋姑娘!别来无恙……” 宋南柯一愣,瞬间聚焦的视线正好对上了那双澄澈的眸子。脑子里一声轰鸣,似乎什么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一般。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与殿下几日不见,殿下很是不一样了……” 修远微微一笑,幽深的眼眸中流淌着一阵别样的色彩。 “是吧?” 孙淇不置可否,只是澄澈的眼底掠过一抹黯然,转瞬即逝。 “殿下!”一旁的王戍忽地躬身请示。 “臣下尚有军务处理,既然殿下要与二位贵客叙旧,臣就此告退了。” 太子与尧山娘娘之间的弯弯绕绕,他不能知道,所以,他很是识相地告退。 孙淇并不多话,嗯了一声便点头示意其下去了。 “今日,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宋南柯直瞪瞪地地看着孙淇的脸,露出了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的神情。 察觉到宋南柯的视线,孙淇脸上无半点愠色,如清潭般澄澈的眼神,染上了些许温和。 “我有一事,需要托付宋姑娘。” “我?”宋南柯一愣,指着自己,愕然道。 “你堂堂一国太子,一声既出,多少人供你差遣,为什么是我?” 她的视线在江离身上停留了几秒方才离开,光他身边的江离,可不就比她厉害得多吗? “这件事,由姑娘来做,或许才是最好的。” “什么事?”她连忙接口,却也不忘撇清关系。 “你先和我说,让我掂量一番,免得力有所不及,误了你的大事。” “宋姑娘放心,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孙淇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的红色丝绒锦盒,递向宋南柯。 “这是什么?”她眉梢微挑,也不接过锦盒。 当初在皇宫中的那顿践行酒可是给她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若是锦盒中装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教她一碰,生出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闻言,孙淇也不恼,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掰别扣,锦盒缓缓打开。 便是青天白日之下,光照耀眼,红丝绒之上的那颗珠子,闪烁的光芒,仍是熠熠生辉。 宋南柯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跳得厉害,指着珠子,艰难开口。 “这,该不会是明月的吧……” 锦盒之上的珠子虽然有婴儿拳头般大,但是其周身溢着的那抹柔和,却是与鲛珠链如出一辙。思及明月便是鲛人,那么此物可不就是她的! “没错……”孙淇面上染上了一丝不知是悲还是喜的情绪。 “鲛人滴泪成珠,这是明月的眼泪吗?” 宋南柯接过锦盒,好奇地打量着这般大颗的珠子,温和的柔光萦绕,熠熠生辉的同时,竟有几分悲戚之意。 语毕,孙淇面上一愣,竟失神地凝着鲛珠默然。 “这是鲛人的内丹!”修远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愣住的孙淇。 “内丹?”拿着鲛珠的手一颤,宋南柯咽了咽口水,看着修远确认道。 “是妖怪千年修成,蕴藏着所有修为的内丹?” “不止是妖怪,凡事修炼过的生灵,体内皆有内丹。” 宋南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震动了,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千年修行,竟是这般拱手相让…… 她忽地想起那夜看到火光之上的点点星光,原来,那时,明月便是将鲛珠送予孙淇。只是,为什么呢? 她看着孙淇眸中的异样,忽地生出一阵感叹。真的只有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明月如是,孙淇如是…… “你……”她将盒子合上,瞬间隔断了孙淇失神的眼神。 “你该不会想要我将这颗珠子给莫羡吧!” “是……” 孙淇眼神中有种不清醒的迷离,闻言寻声抬眸,愣愣地点头示意。 “其实,你来给,不是更好吗?” 先不说这是明月送给孙淇的,而且,孙淇上辈子也做过莫羡的爹,或许,莫羡还念着这份情…… “不了……”孙淇自嘲似的勾起嘴角。 “我不是那人,与他们两人,又有何关系……” 这场闹剧从头到尾,都没有他孙淇的名字,有的,不过是那已经死了几百年的欧阳淇。 明月抓他囚他,不过是因为,他是欧阳淇的转世; 明月用尽修为化去他的戾气,不过是因为,她对欧阳淇心怀愧疚; 明月赠他鲛珠,不过是因为,她想要欧阳淇,哪怕只是转世,活得更好。 “我今日便启程回晋,望姑娘将鲛珠交予莫羡。” 不待宋南柯回答,孙淇后退几步,脸色坦荡,竟朝两人抱拳作揖。 “此前我对二位多有冒犯,实乃对不住了。” “你不过身不由己罢了……”修远淡淡一笑,似感叹道。 “不过经过此一事,祸福相依,这几千年来的纠缠,也该是画下一个句号了。” 孙淇苦笑一声,却也不再讨论此事。 “二位对皇祖母之恩,我无以为报,唯有留一名头,若是二位有何困难,我定会倾力而为。” “多谢殿下美意。” 修远一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孙淇,忽地开口。 “殿下,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该放下的时候,你就应该及时放手。” 闻言,孙淇澄澈的眸中闪过一缕波澜,抬眸看着修远,不过最终也只是淡淡一笑,转身便走出了会客厅。 …… “宋施主,修远施主!你们怎么在这儿?” 孙淇离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王怀暮便领着莫羡匆匆而来。 看着气喘吁吁的莫羡,宋南柯叹了一口气,直截了当地地将手上的锦盒塞到莫羡的手中。 “这是太子让我给你的……” 有些事,她只是局外人,她没有资格替莫羡作决定。 “太子刚走了不过一盏茶。” 恢复女儿装的王怀暮多了几分少女的俏皮与天真,闻言,竟抓起裙摆就欲往外走。 “没关系,和尚!我这就去给你叫住太子!” “等等……” 看着手中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鲛珠,莫羡一把叫住了王怀暮。 “等什么啊!爷爷说了,太子今日就要回晋城了!” “不需要……”莫羡语气平和,不起波澜。 “我与太子并无关系,见面了,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有关系!”王怀暮气恼地戳了一下莫羡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 “他是你爹啊!若是他回宫了,你就很难见到他了!” “他不是……” 莫羡山葡萄似的眼中一片正色,看着急切的王怀暮,一字一句地说。 “我爹是欧阳淇!” 王怀暮一愣,气急了的红晕尚且浮在脸上,一双大眼睛眨了眨。 “哼!” 最终似赌气一般,她一把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莫羡。 “莫,莫羡,你,你……” 锦盒中的鲛珠忽地闪着光芒,先是一圈,两圈,三圈……不待宋南柯反应过来,眼前的莫羡已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藏于心底 宋南柯眨了眨眼睛,模糊地视线中,一个修长身影立于一团柔和中。 “莫羡?”她试探地开口。 “宋施主……” 同样的称呼,却不再是奶声奶气,而是少儿郎特有的清朗,如山涧中的潺潺流水。 “怎,怎么,回事?大,大侠!” 她尚未从震惊中晃过神,指着眼前的少年,瞠大的双眸却转向修远。一个奶声奶气的垂髫儿,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少儿郎了。 修远并无讶异,正细细品着清茶,闻言,一声轻笑,朗朗入耳。 “这才是莫羡该有的模样,何须讶异!” “和尚该有的模样?” 王怀暮登时忘记了气恼,好奇地凑到莫羡跟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地转着,欲将其瞧个仔细。 这时,宋南柯被光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只见身前立着一位衣衫褴褛的美少年。似极明月艳丽倾城的脸庞上,一双剑眉下,却是两汪澄澈的清泉,少了几分魅惑,多了几分空灵。 不过,二八年华修长的身子将一身僧衣撑得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尤其是在王怀暮几欲贴身的审视下,扭捏不安的的莫羡,就更是狼狈了。 “原来,和尚也不了啊……” 最后,大大咧咧的王怀暮似结案陈词般地拍着莫羡的肩膀,灿然一笑。 “王,王施主……”莫羡慌张地后退几步,白皙的脸上涨得通红。 “男女授受不亲,僧,僧此时衣不蔽体,实不宜久留。” “等等……”王怀暮一把扯住欲离开的莫羡,撇嘴不屑地看着他。 “我又不是没见过!在军营中,多得是光膀子的汉子!男子汉大丈夫的,这般扭捏作态可不好!” 说着,她还很是豪气地一拳打在莫羡的胸上,拉近乎道。 “而且,你昏睡之时,衣服都是我给你换的!你要怎么谢谢我啊?” 语毕,只见莫羡涨红的脸已是几欲滴血了,默默站在那儿,踌躇着,双颊绯红,两眼四处乱飘,没有个焦点。 “怀暮,你再逗他,若是地上有条缝,估计他想都不想就要钻进去了。” 惊讶过后,宋南柯反应过来,好笑地看着两人。 “是吗……”王怀暮一个眼神飘过去,只见莫羡忸怩的身子瞬间便僵住。 “哈哈……和尚,你可真是好玩!” 嘴上虽是这样说,但是她还是松开了手。和尚这般有趣,若是教她吓跑了,那她的生活可就无趣了。 “莫羡!”看着莫羡几欲落荒而逃的身影,宋南柯及时喝止了他。 “你想要去哪儿啊!” 莫羡迈开的脚步一顿,也不转过身,就像半截木头似地愣愣说。 “僧,僧,要回客栈。” “你回客栈也没用!”宋南柯似叹气地无奈扶额。 “你之前的随身之物,不也就如你身上所穿。” “就是!”王怀暮马上接口。 “要是你不介意,你还是随我下去,我寻人拿些新衣物给你替换。” 莫羡面上有几分踌躇,垂眸看着一身衣不蔽体的衣衫褴褛模样,走与留,在他内心深处激烈地搏斗。 “好了,和尚!你都是大人了!别这般扭扭捏捏地像个姑娘家。” 王怀暮不满地看着犹豫不决的莫羡,看他那模样,生怕她似欺凌良家妇女的恶霸一样。 “修远大哥,宋姐姐,那我就先逮和尚下去,你们先坐着,我们待会儿就来!” 语毕她一把扯过大惊失色的莫羡的手,便风风火火的朝外走了。 “呵呵呵……” 看着莫羡一副良家少男的羞涩模样,被王怀暮似霸王硬上弓般地拉扯走了,宋南柯顿时便止不住笑意。 不过也好,因着怀暮爽朗的插科打诨,倒是让莫羡不必沉浸在孙淇赠珠的事上。思及于此,她心中压着的那块石头,方才缓缓落地。 “大侠!”她斜睨着一侧风轻云淡地修远,不满地说道。 “这些事,你心中可是早已知晓?” 修远手中轻轻地把玩着一个杯盖,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宋南柯默然不语。 “怎么了?” 被修远看得直发毛,她的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手背不自觉地轻轻蹭着双颊,不解地问。 “我的脸上沾到什么东西了吗?” 修远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凝着她,轻轻地摇头,将手中的杯盖放回桌上。 “我不知……” “嗯?” 被修远看得她都懵掉了,突然听见修远的回答,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不过猜测,并无十足的把握,不告诉姑娘,不过是不想姑娘为这猜测操心罢了。” “呵呵……”闻言,宋南柯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下,悻悻地收回视线。 不担心才怪!她在心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生气了?” 修远饶有兴趣地看着腮帮子气鼓鼓的宋南柯,修长的手指戳了戳了那鼓鼓的脸颊。 “没有!” 宋南柯如触电一般猛地一惊,捂着被修远碰到的腮帮子,没好气地说。 “没有就好……” 修远低垂着眼眸,只是微笑喝着清茶,并不在说话。 宋南柯的脸上一僵,一刹那地变了颜色。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瞪着闲适自在的修远,感觉胸腔就是一口高压锅,,压力不断加大,几欲濒临爆炸。 “生气了?”低垂着眼眸的修远再次淡淡问道。 宋南柯面上一红,坐在那,胸口起伏不定,满心的郁闷,却也止不住偷偷打量着,见修远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心中一阵委屈。 “是的!我生气了!”她有些挫败地瞧着修远,委屈巴巴地说。 “那方才为什么不说?” 被他这么一说,宋南柯更是不自在了,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我矫情行不行!” 她有些郁闷,别人生气,都得疼着哄着;而她生气,不哄也就算了,为啥要自我检讨! “姑娘……”修远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 闻言,宋南柯眉头不住地微蹙,不解地看着被握住的手,心中有几分的莫名。该不会见她检讨完后,还得来个思想教育吧。 “这儿”他指着心脏的位置。 “有什么事,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逃避不前。” 宋南柯一愣,有些意外,愕然地说:“大侠,你好像说错了,明明是你一直都不将事情告诉我,让我在一旁瞎操心。我什么时候逃……” 看着修远幽深且炙热的眼神,她忽地止住了话语,想起那夜在尧山,她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之事。 不会这么气吧…… 她眨巴了下眼睛,抿着唇,皮笑肉不笑地谄媚道:“大侠,你宰相肚里能撑船,气量非常。那事,真的就是那样,我没有,没有……” 修远并不说话,只是嗯的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大侠!” 她两手一摊,僵笑着解释:“这三更半夜的就容易多愁善感,我当时见你慨叹,也不过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她坦然地看着修远,她并没有说谎,当时确是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平白无故地生出那个念头。 只是,冷静下来细想,那不过是她异想天开而已。 “真的!”见修远仍是无语,她就差拍着胸口发誓了。 “宋姐姐,修远大哥!”就在脸上坦荡几欲绷不住之时,门外便传来了怀暮亮堂的嗓音。 宋南柯如临大赦一般地寻声望去,只见怀暮扯着莫羡匆匆而来,鹅黄的纱裙随风摆动,活像一只翩翩蝴蝶。 “宋姐姐,你看!”怀暮一把将莫羡推到她的跟前,明亮的眼中洋溢着光芒。 “和尚长得是不是很漂亮!” “僧乃是男子,漂亮并不可用于僧身上。再说了,施主莫要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莫羡似乎不满怀暮的评价,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解释。 “出家人不打诳语,对你,我可是说得都是真话。” 怀暮眼睛与眉毛灵活地动着,得意得就像在她的脸上跳舞。 “我不能因为你是男子,所以特意诓骗你,你长得很是威武吧……” “噗呲……” 宋南柯冷不丁地绽放出笑颜,嘴角上翘,变成了一弯月牙儿。 “漂亮也好,威武也罢,总之我们的莫羡啊,长得非常好看!” “宋姐姐所言极是!” 怀暮一屁股便坐在她的身侧,拉着她的手,很是赞同的说道。 “哈哈哈……”宋南柯好笑地瞥了几眼红霞纷飞的莫羡,朝着怀暮笑道。 “莫羡脸皮薄,莫要再打趣了,不然,他就该像个大姑娘似地捂脸跑掉了。” “你,你们……” 莫羡咽住了话,红了脸,局促不安,掉过脸不好,不掉去又不好意思。 “修远大哥,和尚为什么会突然变了模样?” 见莫羡这幅模样,怀暮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眉眼清清亮亮的脸上瞬间敛了笑意,看着修远转移话题。 “鲛人怀胎,胎儿势必会吸尽母体的灵力才可成长。当初明月执意修行,她不断增长的灵力,自然就遏制了莫羡的成长。” “如今,鲛珠化去了它最后的一点灵力,莫羡身上的禁锢也就没了。” “可是,若太子没有将鲛珠给和尚,那么他岂不是一直都是孩童模样?”怀暮有些不解。 “与鲛珠无关。”修远看着侧身以对的宋南柯,温和的脸上掠过一缕黯然,却也平静地继续道。 “不管鲛珠在何处,只要其中的灵力散尽,那么莫羡便可恢复原貌。” “那……”怀暮咽住了话,她偷偷地打量着仍有几分局促的莫羡,心中似乎有些苦闷。 灵力散尽,那么他的娘亲岂不是不在了?不过,这戳人伤口的话,她亦问不出口。 “掌门,掌门……”一阵急促却又熟悉的声音惊醒了她的失神。 看着忽地忽然出现的宛秋,怀暮一愣,有些意外,愕然道: “你怎么在这?” 宛秋不理会怀暮,面上一阵惶急,看着修远,慌忙道。 “掌门,师祖出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允诺 “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客栈等悟为道人吗?” 宋南柯一愣,有些不解。悟为道人虽是行踪不明,但驻扎在尧山的士兵也一直在寻找着,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宛秋紧紧地揪着佩剑,脚下不停地挪换着脚步,闻言,马上接口道。 “是的,我有谨遵掌门的话,一直待在客栈等师祖。但是……” 她眼睛红红的,慌乱地脸上有些艰难,似乎在组织着话语。 “我心底越发地不安了……师祖向来是个守诺之人,在派中长老面前,他已是答应会在今日回无名。” “但是,今日已过去大半,师祖却仍无半点消息!” “会不会是他有事耽误了?” 宋南柯见慌乱得连手都不知摆哪里的宛秋,不禁轻声安慰道。 “不可能!”宛秋一口否决。 “便是有事耽误了,师祖也会用纸鹤传来消息,不会这般了无音讯。” “你先冷静一下!” 见宛秋惶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王怀暮也顾不上两人之间口角恩怨,出言安慰道。 “我将此事禀明爷爷,让他加派人手,搜遍尧山每一处角落,只要悟为道人还在尧山,定然可以找到!” “无用的!”修远淡淡地环顾众人。 “尧山非寻常地方,漫山遍野间,不知布下多少结界。既然此前搜寻未果,说明单凭凡人的肉眼,无法发现。” “那怎么办!”宛秋紧抿着唇,红着一双眼无助地看着修远。 “我要先过去尧山看看情况如何,再做定论!” “我也要去!” 闻言,宋南柯慌忙地抓住修远的手,心中逃避的忸怩早在这一刻消散。 修远瞥了一眼被扯出褶皱的衣袖,眼底深处不禁轻轻滑过一抹温度。 瞧见修远迟迟没有反应,生怕他撇下自己,宋南柯轻晃了一下他的手,说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大侠!” “我也去!” “我也去!” “我也去!” 另外三人反应过来,一副跃跃欲试地模样。 “不行!”修远淡淡一声便轰碎了他们的要求。 “那里危机四伏,安危难料,断然不可带着你们过去。” “既然是虎狼之地,弟子又怎敢让掌门一人前往!”宛秋不死心地说。 “以我的能力,尚能自保!若是带上你们,遇上危险,难教我不分心!” 宋南柯一愣,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有勇有谋的天界太子,威震三界的魔界南柯,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她的心底竟然泛起了一丝苦涩的滋味,她手无缚鸡之力,很多时候,不仅帮不上忙,而且,说不定还是碍手碍脚的包袱…… “宋姑娘!” “嗯?”宋南柯一惊,茫然地望过去。 “掌门!弟子觉得实在不妥!” 宛秋不满地看着茫然的宋南柯,她实在不懂为何掌门会选择她同行,毕竟在场的,哪个不比她厉害。 “此去危险重重,而宋姑娘不过是一弱质女子,只怕到时会受伤!” “有我在,不会的!” 修远自然地反握住宋南柯的手,不容置喙地环顾其他人。 “那,你们要心点!”瞥见那相握的手,莫羡心中了然,唯有叮嘱而已。 “还有,若是发现什么端倪,尽管来将军府,我定当倾力相助!” 王怀暮也不是个固执的,见修远去意已决,也不好说些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王怀暮抢先道。 “再说下去,你还要不要救你师祖了!” 说着,她一脸正色地看着修远。 “修远大哥!宋姐姐!早去早回!” 修远并未多话,口中轻轻念着,忽地一阵清风穿堂而过,迷了众人眼,待他们再次睁眼,已不见修远两人了。 …… “这是哪儿?” 宋南柯环顾四周,四周环山,山势雄伟壮丽,山峰直冲云霄。而她处于一类似山谷的包围区,隐隐约约间,正面山岚中有一条狭长的缝隙。 “这是尧山群山后的山谷。” 修远远远望去,凝着那条醒目却又隐蔽的缝隙,也不犹豫,拉着宋南柯便慢慢靠近。 “你来过这儿?”看着修远熟门熟路的步伐,她轻声问道。 “两日前,你被明月带走,我匆匆赶来,却一时不察,误入了此处。” “那你的伤,可是在这儿伤到的!”宋南柯下意识间抓紧了他的手。 想起尧山之上,他苍白的脸色与手上的那处月牙形伤口,她的心顿时不停地往下坠。 “没事儿”修远步伐未停,手上似让她安心一般,亦紧了几分。 “我当时一心在破阵上,时刻警惕着阵中的危险,却没料到,竟被布阵之人在阵外施法打伤了。” “而且……”他的视线在宋宋南柯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方才离开,继续看路。 “有你在,我不会冒险受伤的!” 闻言,宋南柯惊呆了,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 “莫羡、宛秋或者怀暮,他们能力不俗,比我更合适!我跟着你,不仅帮不到什么忙,而且,危急关头,说不定还要你分心保护。你,为何不驳我的话?” “不会有危急关头!”修远并无看她,声音平淡却又肯定。 “有你在,我便不会以身涉险。而且纵使他们能力不俗,但是终究不是我想要的那人!” 闻言,宋南柯只觉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她的脸上,热辣辣的。不过,很快,她的心中便泛起了一阵阵的苦涩。 “不是的,大侠。” 她故意慢了几步,落后在修远身后,慢慢垂下眼帘。 “你错了,我,也不是你要的那人!” 他要的那人,是南柯,而她,是宋南柯…… “姑娘!”修远忽地一顿,转过身子,看着她一字一板地道。 “我很清楚,我要的就是……” “等等!”宋南柯猛地抬起头,慌张地打断了修远的话。 “大侠,要事在前,闲话还是留着日后再说吧!” 她现在陷入了鸵鸟心态,只想蜷缩着,逃避着。她害怕从他口中听到南柯,更害怕,听到的是宋南柯! “时不待人,若是耽搁了,到了晚上就更危险了!” 见修远还欲张嘴说话,宋南柯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断,眼神飘忽,失焦地盯着远处的缝隙。 “山缝后面,凶吉难料,大侠,趁着日头还在,我们还是……” 宋南柯忽地一愣,眨了眨眼睛,似近视眼一般地眯起,莫名地看着山缝中的阴影。 “大侠!” 她紧张地扯了扯了修远的衣袖,指着山缝,哆嗦着。 “你,你,看那儿!那儿好像有东西!” 修远敛起脸上所有的情绪,淡淡地看向宋南柯所指的地方,不过,沉默却出卖了他的失神。 “那是什么?” 一人高的杂草遍地丛生,她盯得眼睛发酸也无法看清走进杂草丛中的黑影。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了。” 修远看着远处杂草中的动静,面上一片平静毫无波澜。 “什么人?”宋南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踮着的身子立马缩了回来。 “江离” “江离?”宋南柯不可置信。 “他不是应该随着太子启程回晋吗?” “怕是亦如我们一般,来寻人的吧!” 修远见那笨拙的身影愈发靠近了,淡淡一笑,看来,这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莫不是来寻那布阵之人?” 此地甚是隐蔽,估计寻常人难以在此安家,宋南柯想起修远方才所言,怕就是那布阵之人了。 “难说,但是至少有关系。” “你可还记得!”修远忽地看了一眼抿嘴苦想的宋南柯,解释道。 “当初江离可是在蚩尤亡魂的烈焰席卷下,失了踪迹。如今再见,却是在湛州,而且,身上的死气也尽数消失。” 宋南柯眉头微蹙,轻轻地咬着拇指的指甲,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激动地说道。 “难道,救下他的那人,与这儿布阵的人有关。而他,再次回来,是为了报恩?” “报恩也好,其他目的也罢,总之,他定然是进过阵内。有他在,我们破阵的胜算就大些!” “可是……”宋南柯看着杂草丛的动静似乎有些大,便将心中的疑惑说出。 “先不说他愿不愿意,而且好像不止是江离一人。” “嗯,他还背着悟为道人!” “啊!”她一惊,露出了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的神情。 “既然他救了悟为道人,你为何还要破阵?” “你相信冥冥中自有安排之说吗?” 修远凝着有些诡谲的山缝,也不待宋南柯回答,便淡淡开口。 “我与你相识,一路走来,似乎一直都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牵引着。每一件事,看似无关,却又紧紧相连。” “你来到异世,却又刚好碰上失忆的我;太后一事,我们又刚好得知明月的消息。与明月的纠缠,也巧合地引出了另一个人。” “你是说,打伤你的那人?” 宋南柯顺着修远的思路,顿觉细思极恐。一直以来,她以为,她不过运气比较好,稍稍打听了下,便可顺着线索而去。 只是,她忘了,一个从来都是谢谢惠顾的人,又怎么会有再来一瓶的运气! 修远嗯了一声,继续道:“那日,魔君与南柯看到我的伤口后,便匆匆而去;而据宛秋所言的时间,悟为道人估计就是察觉到了南柯或者魔君的气息,从而追踪而去。” “所以,你要破阵,要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宋南柯愣愣地说道,心中却早已波澜四起。可能过得太过安逸了,她竟然忘记了修远是那般急着寻回记忆之事。 “不仅如此……” 修远收回视线,面上划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凝着宋南柯,认真地说。 “那人估计与你所要斩断的执念有关!” 宋南柯面上一僵,生硬地扯出一抹笑容,只是,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谢谢啊……” 她似掩饰地垂下眼眸,千言万语汇聚心头,却终究无法说出。 “呵呵……”修远一声轻笑,笑声中有些失落。 “我答应过你的,要陪着你斩断执念!” 是的,他曾经许诺过的!宋南柯抿嘴苦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亲昵 一阵清风忽起,吹得枯黄的杂草一片翻滚。 看着四下摇晃的杂草,江离皱着眉头,侧脸躲过迎面而来的细长叶子。至于是否会割伤背上之人,他也无暇在乎了。 他本意不在寻找悟为道人的行踪,找到他,不过是意外之获罢了。 他似不死心的转头看向那一线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瑰丽无常,群山环绕,却独独劈开了一条缝,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只是,那位神秘的老人家显然是不喜他人打扰。得天独厚的地势下,她还布下了重重阵法,让人只能远观而叹。 他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自嘲,扭头继续在这泥泞的杂草中蹒跚而行。想他自负师从高人,习得一身术法。来了这儿,御风而行只是妄想,唯有脚踏泥泞而走。 更妄论,通过那一片灼灼桃花了…… 失神的时间永远都是匆匆而过,待他反应过来,杂草丛已是快要走到尽头了。 他弯着的身子一僵,被杂草遮挡的视线隐隐约约间,现出了两个身影。 静默不过片刻,他继续迈开脚步。平静的脸上,除了在泥泞中行走累出的一滴细汗,一片平静。 他并未因没有察觉到两人的气息而苦恼,也未因两人身份而疑惑。 “江离”一声略带鼻音的女声响起。 江离这才抬头望去,枯黄且锋利的枯草已在身后,身前的,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两人。 “悟为道人无碍!” 他似乎突然想起,面前的男子乃是无名的掌门,淡淡地开口解释。 不待两人反应,他便越过他们,缓缓来到两人身后的大树下,将背上的悟为道人安置于此,方才直起腰来。 “他怎么了?” 宋南柯藏起心中所有的情绪,见悟为道人被几番摆弄也不见有醒来的势头,不禁问道。 “灵魂出窍”江离言简意赅地回道。 “那灵魂呢?” 宋南柯下意识一问,只是,话出口后,她便后悔了。要是江离知晓悟为的灵魂所在,又何须这般辛苦地将他背回。 “不知……”江离转身,语气平和地照实回答。 “我当时看到他时,他已是昏倒在一旁。” “哦”宋南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将悟为道人背回来辛苦了,谢谢。” 江离也不客气,坦然受了她的答谢,却也不多话,随后便往杂草丛中走去。 “明明无法靠近,为何还要进去?”这时修远出声了。 江离迈开的脚步一顿,看着山缝,此时太阳西斜,从缝隙里面露出缕缕阳光,似乎直直地照入了他的心脏。 其实,他也不知为何这般执着于再见那人。或许,是那人救了他;或许,是那人面对他时那捉摸不定的情绪; 又或许,只是他受伤时那一声凄厉…… 他收回视线,淡淡地看了修远一眼,神色平和,不起波澜。 “我的事不足与阁下道!” 两人相视间,修远忽地轻笑一声。 “倒是在下唐突了。” “想来忠心耿耿的江侍卫不随太子回晋,反倒孤身前来此山谷,定然有要事。这也是巧了。” “在下亦有要事,急需阵内之人解答,我们何不一起搭个伴儿” 闻言,江离平静的眸中泛起了一阵涟漪,甚至冻起了几分冷意,周身气息顿时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不要误会!我们并无恶意!”见状,宋南柯忙开口解释。 “我们心有谜团,似于阵中之人有联系,抱着几分侥幸,望布阵之人能解惑罢了!” 似乎是感受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南柯的恳切,渐渐地,江离便敛起了周身生人勿进的警惕。 “你进去过?”寂静了好一会儿,江离终于开口了。 “那一片灼灼桃花吗?”修远淡淡一笑,语气间无半分困顿。 江离不语,默默地等着修远的后文。 “我试着接近过,但是却一时不察,教阵外之人施法打伤了,唯有就此作罢。” “你的伤,可否让我看一眼。”说着,他不自觉地覆上了手臂。 “实在不巧,得高人医治,手上之伤早已完好。” 修远自然没有放过江离那细微的动作,他指着江离抚着的手臂,淡淡地说。 “手臂之上,可是有一处月牙形伤口!” 见修远所言正中,江离脸上并无讶异,也许,打从一开始,他心里便是相信他的。 或许,真如那浴火怪物所言,他们,上辈子,真的有所牵绊。 “走吧……”没有过多的话语与犹豫,说下一句话,江离转身便走。 “等等……”宋南柯一把扯住修远的袖子,为难地指着靠在树干边上毫无意识的悟为。 “若是无人照看,他会不会有危险?” 这尧山向来人迹罕见,自然栖息着很多的野兽。若是瞧见了躺尸一般的悟为,岂不是大饱口福了! “无事!布下一个结界即可!” 说着,他以手结印,一缕银白光芒跃然而出,飞至悟为顶上停下,以此为圆心,规规矩矩地画下了一个圆。 瞬间,一个平面圆成了一个鸡蛋罩子,将悟为密密实实地护在里头。 此情此景,宋南柯不得不赞叹一声,仙侠世界就是方便,随便结个印、念个咒就搞定,自个儿就是个哆啦a梦。 “走吧!”修远牵起失神的宋南柯便随江离而去。 …… “大侠,这儿不是抑制了灵力的施展吗?” 宋南柯饶有兴趣地低头看着泥泞之上洁净如新的鞋子,她以为,他们选择走路的方式,就是因为在这儿没法飞。 “没错” 修远走在前头,一手牵着宋南柯,一手拂开锋利的叶子。 “御风飞行在此自然无法施行,但是的术法还是可以的。” “哦……”她似懂非懂地应道。 果然,有法术就是好,雨鞋都省了…… 啧啧称奇之余,她抬起头,在一片比她还高的草丛中,她只能看到面前的修远。 环顾四周,还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杂草,说起来,这些杂草倒是长得与芦苇无异。像剑一般的叶子,风吹飒飒作响。 只是,一般芦苇大都长在滩涂边上,或许在这儿的,只是某种类似的植物罢了。 不过她心下也好奇,便伸手扯住了身侧的叶子,瞬间挺直的枝干就被她拉出了一弧曲线。 可能叶子上有细的绒毛,摸起来有些粗糙,而且枯黄的叶子没了水分,似乎有些薄脆。 话头未完,受拉力作用,捏在指尖的枯叶裂成了碎片,如被弯曲的竹子,得了解放,弯曲的部分瞬间便挺直。 然而,被她拉着身侧的枝叶,回弹间,径直擦过她的脸。 “啊” 她惊呼一声,立马捂住,面上传来一阵刺痛感。 闻声,修远慌忙回头,正在拨开枯叶的手直接划在了叶片的剑齿上亦未发觉。 宋南柯捂着脸,与修远慌乱的视线正好对上,尴尬地笑了笑,身子不住地往后退。 “我,我,没事儿……” “别动!”修远历来平静无波澜的声音中带上了怒气。 “哦”听到修远的厉声呵止,宋南柯心虚地垂下头。 “拿开手” 两人间的距离不过一拳,修远的气息密密地喷在她的脸上,她只觉得一股热气不断地涌上脸,热辣辣的。 “把手拿开……” 修远见她没反应,轻轻地将她捂在脸上的手拿开,一片红霞中,一条细细的血痕并没有很醒目。 “我,我都说了,没,没事儿了……” 宋南柯僵在那儿,低垂着头,满脸通红。 “啊……” 她低呼一声,脸上拂过一阵凉凉的气息,下意识间,她伸手便想捂住伤口,只是,修远早她一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你,你,你想,想,要干嘛?” 她心跳得厉害,全身紧张地像是一块石头,慌张地看着近在咫尺地脸。 “我又,又不是,不是孩!受伤了,不,不需,要呼气的!” 闻言,修远似不怀好意一般,凑得更近了些,把她整个人都围着,似笑非笑地凝着局促的她。 “你方才所为,难道不是孩子的行为吗!” “说话,就,就说话,你,你,别靠,那么,近!” 她伸手推着他的胸口,想要挣扎开来,只是,好一会儿也不见距离拉开半分, 见无济于事,她几欲要哭一般地看着修远。 “大侠,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有别,男女之防不可无,身为修仙弟子,切不可为女色所耽……” “说完了吗?” “没,没词儿了。”宋南柯愣愣地回道。 修远嗤笑一声,把她搂紧了些,轻轻地呼着她的伤口。 一阵阵气息扑面而来,宋南柯眨巴着眼睛,心中的澎湃似乎直接冲上了脑袋,搅得脑中跟浆糊似的。 “还疼吗?”修远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 她呆呆地摇了摇头,细细的气息洒在耳畔,犹如阵阵电流,流过全身经络,空落下一片酥麻。 只是,就在这时,滚烫的脸上忽地落下一片凉凉的柔软,宋南柯顿时就像头顶炸了个响雷,惊得她直瞪瞪地看着贴在面前的脸。 修远用额头蹭着她的额头,似偷吃了糖果的孩子一笑。 “我说过,我知道,我想要的那人,就是你。” 睫毛微微一颤,宋南柯茫然地看着修远,一时转不过弯来。 “傻姑娘!” 看着她茫然的眼神,修远笑意更胜,在殷红的唇上,轻轻一啄。 “我喜欢你,只是你,只有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午后渐渐西斜的太阳当空,光芒不减。宋南柯仰着头,半眯着眼睛,半愣半痴地盯着空中的那抹身影。 事情怎么会这般发展?她很是苦恼地念着。想起方才之事,面上又止不住一阵热辣辣。 她手贱被叶子割伤,是她活该,若是修远骂上她几句,她或许更舒坦些。 只是,不断靠近的身体,密密扑洒在面上的气息,轻轻拂过的呼吸,蜻蜓点水般的两个吻。 还有,那突如其来的表白…… 这一切,就像脱离了正轨的火车,正风驰电掣地朝着她无法控制的方向飞驰着。 她不否认,当听到那句“我喜欢你,只是你,只有你”时,心里冒出的窃喜。 但是,一同涌出的,还有酸涩与愁苦…… 她知道,甚至很清楚,她与修远之间,横跨着一道堪比东非大裂谷的隔断,就是身份与时间…… 她或许可以安慰自己,修远与煜月非同一人,修远的爱,是全心全意地交托在她身上。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忽视,若是她离开了这个世界,爱她的修远该如何是好…… “唉……怎么又是一条死胡同!” 她丧气地耷拉着头,感觉胸腔就是一口高压锅,,压力不断加大,几欲濒临爆炸。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一块石头,越瞧越觉得神憎鬼厌。 “如何?”不知何时,修远已是从空中下来了。 听见江离淡淡的声音,她心中一颤,却赌气似地低垂着眼眸,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修远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宋南柯,心知她定是因方才之事生气,他也不着急,反倒是淡淡地对江离说。 “这是一个八卦阵。” 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宋南柯一愣,眼角的余光止不住的偷偷飘向修远。 只见那永远都是风轻云淡的脸上,此时眉头微蹙,双唇轻抿,染上了几分苍白。 她紧握的指尖动了动,面上一阵踌躇,却终究没有任何动静。 “八卦阵?”江离并无在意两人的动静。 “可我曾探过这片桃林,却无发现半点八卦的痕迹?” 修远仍在看着宋南柯,闻言,淡淡一笑。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桃林状似勾玉!” “此处群山环绕,本该合抱成两个隔绝的山谷。可如今,隔绝处的山壁,却多出了一条山缝。” “那是因为,八卦分两仪,桃林为刚柔,则阴,芦苇为玄黄,则阳。两仪初分,清者为乾,浊者为坤,人在中间相混。此缝隙,便是相混之处。” “言下之意,若从此处过,清浊相混,定将迷失于阵中!”江离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激动。 “没错!”修远赞赏似地说道。 “人自有归途,这就是为何,入阵却无碍,仍可视见来时之路。” “原来,只不过是一个高明的障眼法……” 江离看着山缝外的一片金黄,此前一心想着破阵,却从未想到,自他踏入山谷时,心眼已被蒙上…… “你,可有破阵之法?”他有些失神地问道。 “自然是有” 修远收回视线,打量着这不过几丈高的狭长,眼底深处划过一丝光芒,转瞬便被吸进幽深的眼波中。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他指着山缝,一笑。 “若是没了运行相通的渠道,阵法,也就不攻自破!” “这般简单?” 江离有些疑惑,布下这般心思巧妙的阵法,岂容他人轻易破开。 “世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对于江离的疑惑,修远并不讶异。 “有时候,想得太多,简单就成了终极的复杂。” “咳咳……” 话尚未说完,忽地,一阵止不住的咳嗽,修远面上顿时白了几分,手中不自觉地紧紧握住剑柄,似乎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你怎么了?”宋南柯猛地抬起头,紧张地问道。 倒是江离仍是一副面无表情,淡淡地瞥了一眼修远,便自顾地走到山壁上查看。 对于江离的表现,修远熟视无睹,反倒是苍白地朝宋南柯一笑。 “不碍事,可能方才不顾阵法压制,强行施法所造,休息一下便好。” 话虽如此,只是话语未毕,呼吸便急促起来,额间冷汗不断。 宋南柯慌忙间,顾不上心中的纠结,三步并作两步,匆匆来到他身侧。 “这样有没有好点?”她用手轻拍他的背,给他抚顺气息。 修远艰难地点了点头,似无意般地轻轻抓住她的手。 “不是,你看着很不对劲儿,我们还是回去吧!” 见修远难受得都弯着身子了,宋南柯急得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修远似乏力一般地将头靠在宋南柯的肩上,贴于她脖颈处的脸,若有若无地划过一丝笑意。 “没事儿”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闻言,宋南柯似半截木头般地呆呆站着,失神地抚着他的背,渐渐的眼睛就红了。 “你就这么急着找回记忆吗?”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 “可是,就算着急,也得顾着身子啊!” 修远一愣,有些哭笑不得,似安慰般地紧了紧手上。 “我不是……” 他本意不过是想要拉近两人的关系而已。他知道,宋南柯一直在逃避,哪怕是他已将话说开了,她仍不愿意面对。 “什么不是!” 一句不是,使得宋南柯胸腔的那口高压锅彻底炸了,她使劲地挣脱被抓住的手,只是,无济于事。 “你就是急着破阵,急着见到阵内之人,急着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只是,话说出口,她便后悔了。因为她知道,她这是在迁怒,将心底的郁闷发泄在修远身上。 “你不想吗?”见心绪激动不已的宋南柯,修远说出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你一心去送死,我还能拦着不成!”激动之下,她没好气地说。 “你不想我变回煜月?”见宋南柯误解,修远更是直接地问道。 心中一窒,宋南柯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嘴角轻轻动了几下,一个想字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见宋南柯没反应,修远高兴地一把揽过呆愣的她,全然不似那副伤重模样, “不是!” 宋南柯反应过来,伸手想要推开他,却也不敢用力,死鸭子嘴硬般地往回掰。 “我,我,刚,刚刚,走,走神了!” “时间过了,说什么也没用!”修远不似平日那般清冷端正,脸上满是狡黠的笑容。 宋南柯心中着急,自然没有察觉修远身子无碍的事。 “我是希望你便回煜月的!我是十分恳切,真诚地希望!”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修远不怀好意地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呼了一下。 “所以,不用嘴硬了。” “没有!”宋南柯顿时气急败坏地捂住发红的耳朵。 只是,她的否认,在一片山石崩塌间,已是细不可闻。 不远处,一片山石滚落,扬起阵阵灰尘、飞扬的细尘前,江离静静地站着。 宋南柯眨了眨眼睛,脸上的一片红霞尚未褪去,又飞起一阵羞红。 方才,她与修远的话,莫不是一字不落地落在了他的耳中…… 修远倒是一片坦然,松开了圈住宋南柯的手,看着那抹身影,淡淡一笑。 “看来,着急的人,是江侍卫!” 闻言,宋南柯面上一僵,嗔怪似的剜了他一眼。她现在才发现,修远这人,心眼老坏了! 瞧见她的视线,修远眉梢一挑,便是两道剑眉亦泛起了柔柔的涟漪,眼睛弯弯的,像极了夜空的上弦月。 “我,说得可是不对!” 宋南柯没好气地撇过脸去,盯着一片灼灼桃花,看得眼睛直冒迷糊。 修远也没再逗弄她,拉着她的手,朝身后的江离说道。 “阵法已破,布阵之人怕是已经察觉,免得人家多跑一趟,我们还是莫要耽搁了。” 说着,他也不待江离反应,便迈进了桃林。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修远瞥了一眼一直侧身不语的宋南柯,微微一笑,继续说。 “姑娘,桃花虽好看,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待会儿可就看什么都是花了。” 闻言,宋南柯一愣,她知道,修远是在给她台阶下,她生硬地将头转回正面。其实,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与修远之间的那层纱已被捅破,她再矫情纠结也是无济于事,为今之计,唯有三口六面地将事情说个清楚。 “真乖!”修远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只是,冷静下来的宋南柯又黑脸了,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修远。 “真乖?我是狗吗!” 修远手上一僵,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我并没有把你当成狗。” “k”她深呼吸了一口,方才压下心中想要大笑的冲动。 “是我错了,是我把自己当狗了!” “你为什么这般想不开,要当狗?” 看着修远眸中疑惑更甚,宋南柯只想扶额长啸。明明方才就像情场高手一般地撩了她这么多回,怎么现在就成人畜无害的奶狗了。 当然,在她无奈之下,自然没有看到修远眼中狡黠的笑意。 “你还没为我解惑……”见宋南柯无反应,修远再次问道。 “解惑?呵呵……”宋南柯面上一阵假笑。 “当狗多好啊!吃了睡,睡了吃,无聊了还能去遛几个圈儿。” 说完,心中却也不禁疑惑,难道,古代和现代的思考方式,差别这般大? “那不是猪吗?” “当猪也不错啊……” “你不是想当狗吗?” “是吗?” “……” 跟在两人身后的江离,听着两人忽地谈论起当猪还是当狗之事,平静无波的脸似有几分抽搐,只是,眸中却染上几分认真。 还是当狗好,猪太脏了…… 思索一番,他皱着眉肯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错了? 桃林深处,流水溪畔,飘落的桃花瓣,逐水而流,而潺潺流水声中,夹着几分淡淡的谈话声。 “这片桃林有这么大吗?怎么走了这么久,也不见半个人影儿?该不会又进了什么阵法吧……” “哈哈哈……” “笑什么?” “姑娘!不要着急,一盏茶之前,你才问过这些问题……” “是吗?”宋南柯蹙着眉头,有些不安地环顾四周,只见视线所及,皆是一片跳跃的粉色 “你有没有感觉,这些桃花怪怪的……” 修远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宋南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道。 “有” “我也觉得!”她余光不住地往四处瞄,下意识地往修远处挪近了几分。 “那些花,好像会动……” 感受到手上的凉意,修远也不忍再逗她,顺势揽着她的腰,好笑地说。 “若是你再直勾勾地盯着它们不放,到时会动的,可就不只是桃花了。” “它们是什么?”她慌了,紧紧地抱住修远的手臂不放。 “啊” 她惊呼了一声,一把捂住额头,被吓得晕头转向的,眼睛都不知往哪瞄了。 修远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食指,再瞥了一眼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宋南柯。无奈地摇了摇头,眉眼间都染上了柔和。 “别怕了……”他把她搂紧了些,轻轻覆上她额头上的手。 “进来的时候,我不是告诉你,不要一直盯着桃花看吗?这儿的桃花,看久了,会出现幻觉的。” “可是……” 宋南柯被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紧紧地拽住修远的胳膊,头埋在他的胸口上,瓮声瓮气说。 “刚刚,有东西打我了,会疼的,不是幻觉……” 修远面上一愣,不过稍纵即逝,看着怀中之人,仍是一片柔和的笑意。 “我们现在在山谷,可能山峰上的石头子被风吹下来,砸到你了。” “真的吗?我运气这么好?”她仍是不肯抬头,生怕再次看到那些鬼鬼祟祟的桃花。 “那么大的山谷,就偏偏砸中我了?” “是的,你的运气很好!”修远眸中的笑意映得幽深的眸子亮堂堂的。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宋南柯害怕鬼祟之物,但是,也没想到,她竟是害怕成这样。 “你这是幸灾乐祸……” 闻言,宋南柯悻悻地离开修远的怀抱,眼睛却直瞪瞪地凝视着地下。 “快些走吧!江离都不知去哪儿了?” “这儿桃花满陌千里红,若似江离这般急着离去,岂非可惜!” 话虽如此说,但他还是拉着垂眸不视物的宋南柯往前走。 “他那是有先见之明,早早离了这片见鬼的桃林!” 宋南柯不禁泄气,若是她知晓桃林的诡秘,怎会这般闲逛,早就随江离匆匆而去了。 “此言差矣,与先见之明无关,他不过是心里着急,想要快些见到阵内之人罢了……”修远毫不犹豫地一口说破。 “大侠……”宋南柯扶额一叹。 “你不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儿吗?” 自从到了山谷,修远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的清冷都不知跑哪儿去了,只会一个劲儿地逗她弄她。 “你该不会给桃树怪或桃花精附身了吧?” “啊” 宋南柯吃痛似的再次捂住额头,龇牙咧嘴地看着修远。 “你干嘛弹我额头!” 修远很是欣慰,她这次发现了是他弹她的额头,而非疑神疑鬼地以为什么鬼祟之物。 “自然是让你清醒些,这儿的桃树虽常开不败,但却无半分精怪的气息。其所造幻象,不过是阵法的影响。” “唉……” 她无奈地长叹一声,两手一摊。 “好吧!怪我!怪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一匹清冷孤傲的狼,不屑与我等庸俗之人同流合污。原来是我错……” “莫要乱用词语……”看着宋南柯胡说八道的模样,修远忍俊不禁。 “在你面前,我不必……” “阆风!” 桃林深处忽地一阵厉声疾呼,打断了修远欲说之话。 “南柯的声音?”宋南柯一愣,讶异地看着修远。 修远寻声看去,已是可以隐约间看到屋舍的一角了。 “看来江离已经到了……” “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听见方才那一声怨恨满满的叫唤,宋南柯有些不安。她虽不知南柯与阆风有何恩怨,但是想起,江离在绿玉筑见到她时,便想置她于死地,想来,定是一番不浅的纠缠。 …… 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楼,而绿竹筑成的楼在一片粉色衬托中,绿堪染。 宋南柯匆匆而来,便是心中焦急万分,也止不住被这如神仙乐地桃花源所吸引。 “你来这儿作甚!” 失神的宋南柯以为在问她,闻言便欲张嘴回答,不料却教江离抢先了。 “践诺”面对南柯的声严厉色,江离淡淡地说。 “践诺?你有什么资格来这儿!” 南柯睨了一眼平静的江离,旧事纷纷涌上,伴着阵阵悠远绵长的恨。 闻言,江离淡淡地看了一眼南柯,心绪未有半分起伏。 “你认错人了!” 南柯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认错人?阆风,即便你化成灰了,我也认得!” “他是江离,不是阆风……”生怕两人打起来,宋南柯弱弱地说了一声。 只是,语毕,屋舍前面的四人瞬间便将视线置于她身上,有惊讶,有疑惑,还有江离的平静。 “宋姐,你们怎么来这儿了?”还是魔君先反应过来。 “我们来找悟为道人……”宋南柯指着愣在原地的一派仙风道骨模样的老人。 “悟为道人忽地失了音信,宛秋担心不已,所以,我们就来了……” “原来如此,哈哈哈……” 语毕,魔君一阵尬笑,视线若有若无地往两人相握的手上逡巡。 “悟为,宋姐他们来寻你了,你还不赶紧走!”他似催促般地推了推呆愣的悟为。 重重交错的事情过于复杂,一时间也不好言明,为今之计,唯有想让两人离开。 闻言,悟为似刚回过神般地茫然看着修远。 “云天,你怎么来了……” 似乎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被魔君问了,他一愣,继而不解地看着宋南柯。 “锦瑟?” “锦瑟?”宋南柯似确定一般地指着自己,然后摆手否认。 “我不是锦瑟!” 怎么又多了一个锦瑟出来?她有些不解,询问似地看向修远,却瞥见他失神的眉眼。 “你是不是认识锦瑟?”她压低声音问道。 “是我老糊涂了!” 不待等来修远的回答,悟为便一拍脑袋,似刚反应过来一般。 “看到模样相似的凡人姑娘,便下意识以为是锦瑟,真是抱歉……”说着,他还朝满脸不解的宋南柯示歉地一笑。 “锦瑟和我长得很像吗?” “锦瑟就在这儿,姑娘看看是否相似?”悟为指着南柯道。 “她是南柯啊……”看着静静待在原地的南柯,她疑惑更甚了。 “她也是锦瑟,云天的妻子!” “妻子?” 她好像被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似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呆愣不已。 “悟为!”这时,魔君似怒地斥了一声。 环顾四周,见因悟为多话,众人各怀心思,魔君便恨不得将这悟为的魂体一脚踢回本身! 也许是魔君声音浑厚,瞬间震得他从锦瑟复活之事而欣喜无措中清醒过来,这时,他才看见,修远与宋南柯相握的手。 “这……”他不解看向魔君,面上的褶皱因疑惑更添了几道。 “别这啊那的!时候不早了,还不赶紧随他们回去!” “可是……” 宋南柯呆呆地看着争论不休的两人,忽地,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慌忙地甩开修远的手,这次,很是轻而易举…… 见修远仍在失神地盯着背身而立的南柯,她不自觉地垂下酸涩的眼眸,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自嘲。 她还苦于无法拒绝修远……真是多此一举! “姑娘……” 这时,修远方才回过神来,却瞥见侧身垂眸不语的宋南柯,停顿了一下。 “我好像曾看过关于锦瑟的幻象……”他轻声向她说道。 “不!”宋南柯忽地抬起头直视他,抿着双唇硬是扯了一抹笑意。 “那不是幻象,她是你的妻子,那是你过去的记忆!” 见宋南柯强颜欢笑的模样,修远顿时心中一阵闷痛,他伸手欲握住她的手,不料她一把将手背在身后。 “大侠,我们都错了……”她仰着头,倔强地看着他。 “错得离谱!” “不是!我,我不是……”看着僵在半空中的手,修远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皮子笨。 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他还是知道自己的心!尽管他曾出现过锦瑟的幻觉,甚至有撕心裂肺的痛,但是也就那一刹那。 这让他觉得,这是不属于他的感情,却被强行地注入到他身上,所以只有每当触发了,他才知晓这份感觉的存在。 “什么不是!” 与魔君争论中的悟为忽地激动地朝两人说道:“你就是天族太子煜月,同时也是我的弟弟冯云天!” “当初你就是因为锦瑟魂飞魄散之事,不愿回归神位,而一直在凡间寻找!如今锦瑟回来了,你又为何这般……” 悟为道人实在不懂,当初云天对锦瑟痴心一片,若不是魔君曾对他说过,或许南柯尚有一息在世上,他早就随锦瑟而去了。 几百年来,他也从未放弃过寻找锦瑟。怎生到了锦瑟回来,他却是一副变心模样。 “那是因为他不是煜月!”魔君气急败坏地说出一句语不惊人誓不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另一个他 空旷的山谷上,魔君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层层回响着,在场众人,皆是一副呆愣的疑惑。 瞥见众人的呆愣,魔君心中咯噔一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悟为!”他瞪了一眼那令他说错话的罪魁祸首。 “你灵魂离体这么久了,还不赶紧回去!若是回去晚了,身子可就叫野兽给刁了去!” 悟为没有反应,像半截枯树一般地呆呆立在原地。他的脸上被惊得改了样子,松松下垂的两颊此时似痛苦、似不解、似忍耐,正绷得紧紧。 “走吧!”见悟为没反应,魔君直接推了他一把。 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他懊悔之余,也无法扭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唯有将悟为当做借口,好快离开这儿。 “站住!”这时,南柯转过身子,出声止住了魔君欲走的脚步。 “把话说清楚!” 南柯淡淡地看着魔君,脸上平静的很,似乎此事并无对其造成什么影响。不过,藏于衣袖中微微颤抖的手,却是出卖了她的平静。 魔君迈开的步子顿时僵在当下,心中大呼糟糕,不过面上还是一片笑意吟吟的平和。 “本君说得不清楚吗?”他打着哈哈故作冷静地转身。 “不信你问他!”他视线往修远处一瞥。 “他是叫煜月呢?还是冯云天呢?还是修远!” 南柯并无因魔君的话而动摇,视线不曾移开他半分,苍白的双唇微微一颤。 “魔君,我希望你可以把话说清楚……”语气间竟是带上了一丝祈求的意味。 “南柯!事实摆在面前,你还要我说什么!”魔君有些泄气地看着眼神倔强的南柯。 “他现在名唤修远,自然不是煜月!” “他不是公子!”南柯毫不犹豫地否认。 “魔君,或许你不相信,自从见回他以来,我心中就一直有种说不上来的莫名。” “你想太多了,南柯!” 南柯轻轻地摇头,眉头微蹙,似乎在揣摩着心中的那阵莫名。 “不!魔君,将心比心,若是一位与夫人无异的女子替代了夫人,你会发现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儿!”涉及心中那阵柔软,魔君眉眼间满是坚定。 “不可能?”南柯似笑非笑,悠远深邃的眸中漫起漫起一阵水雾。 “曾几何时,我也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正如魔君你所言,事实摆在眼前!已是轮不到我以为了!” “所以,魔君,有些事既然早晚都得知晓,你又何必苦苦隐瞒!” “在下也想知道,这迷雾重重的身份之谜中,在下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这时,修远突然说话了,脸上除了几缕疑惑外,仍是一副风轻云淡。 听着两人的质问,魔君顿时感觉头都大了,有些事刨根问底,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魔君,我已经长大了……”南柯忽地似感叹地一笑,也不急着追问。 “我不再是那个恨不得将天都捅出一个窟窿的南柯了,也不再是那个要你事事操心的南柯了,有些事情,我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听着南柯话,魔君有多欣慰,就有多心痛。当初那个咋呼得恨不得搅遍三界的孩子,已经成长为冷静得波澜不惊的南柯了,只是,这成长的代价,也颇艰辛了些…… “唉……”终于,魔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也就松了口风。 “话虽说如此,但是其中真假难料,真相如何,也就只有靠你们自己去寻了……” “当初,你伤重而魂散,云天哀痛不已,找阆风拼了个玉石俱焚,云天身死……” 不过短短一句话,南柯脸上的平静瞬间破碎,面如白纸,身子僵直着犹如断线的木偶。她的死,给了他最痛的一击…… 原来,说到底,最狠心的那人,就是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唉……”见南柯眸中濡染的伤痛,魔君怜惜地安慰着。 “你也不必难过,毕竟云天本是煜月,身亡也不过是回归神位。” “他没有回天界……” 想起悟为之言,南柯眼睛就红了,上下齿紧紧地咬合着,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听下去。 魔君嗯了一声,继续说下去。“他没有回天界,甚至,在三界之内,那段时间里,没有半点煜月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我在绿玉筑中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所言,是何等地荒谬!”想起信中的内容,魔君也不禁蹙起眉头。 “信乃是云天亲书,信上言,在你弥留之时,他强行将你的一缕残念封进了南柯剑中。而且,他还找到了复活你的办法。” “他曾在古籍中看过,归墟乃是宇宙之口。出无本,入无窍。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如此神秘莫测的宇宙,拥有跨越时空的能力。” “他已是打开了归墟的宇宙之门,让我带着你的残识,去各个时空寻找适合你的身体。” “他出事了,是不是……”南柯悲怆地一笑,不然,他为何要让魔君为他奔走与各个时空。 魔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压抑住心中的酸楚,不忍看南柯悲戚的笑意,扭过头去。 “是,他说固元已坏,怕是命不久矣了。但是,他不想你重蹈他那剜心之痛,所以,他说,不久后,另一个他,便会来到世上……” 说着,他看了一眼修远,叹气道:“我当初自然不信,加派人手四处寻找云天,很快,手下之人就找到了。” “但是,当我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知道,这个人就是云天所言的另一个他……” “因为见到我,他的眼中幽深得无半分波澜,只有在我故意提起你时,他才会像被人故意晕染上伤痛一般有所反应。” “那公子呢……”南柯只觉得胸口那似乎破了个洞,空落落,凉飕飕的。 “不知……”魔君无力地摇头。“我从未放弃过找他,只是……” 一直都没有找到罢了……这半句话,他已是张不开嘴了。有时,找不到,虽然意味着几分微弱的希望,但是更多的是死亡的惶恐…… “没有找到,是吧……”南柯悲怆的脸上忽起一缕希望。 “我知道,公子他不会丢下我的,他或许正在哪里,正等着我……” “嗯”瞥见南柯死寂的眸中燃起的点点光芒,魔君也不忍说破。 “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找到的!” …… 听着南柯与魔君的对话,此时的修远心头只是一片茫然,说到底,魔君还是没有将他的身份言明。 “你没事吧……”忽地身侧一个弱弱地声音响起。 修远寻声看去,眸中有几分不清醒的迷离,看着担忧不已的宋南柯,一时尚未反应过来。 “那个……” 见修远茫然的神色,宋南柯心中一痛,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毕竟,“我是谁”的这种深奥的哲学问题,她才疏学浅,答不上来。 她唯有轻轻握住修远搭于身侧的手,将其贴在脸上,默默地看着他。 只是,两个人安静的时间很快便被一声癫狂似的声音打破。 “不可能!” 悟为这才反应过来,一派道骨仙风的清濯尽数消失,他面目狰狞,手指颤颤地指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尽是胡说八道!什么命不久矣!什么另一个他!都是狗屁!” 他踉踉跄跄地冲到修远面前,看着他,狰狞的脸上扯住一抹笑意。 “这不就是云天吗!” “明明就是你,你当初还来无名找我,与我一起在无名修行。我是你大哥,怎么会不认得!” 宋南柯被修远挡在身后,听见这话中歇斯底里的痛苦,不禁往修远身侧探头,不料却正好与悟为疯执的眼神对上。 “看吧!”悟为道人忽然指着她,痴痴地笑着。 “锦瑟也在!我就说,锦瑟定然不会死的!” 听着悟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宋南柯不禁蹙起眉头,却也不敢开口否认,生怕一语不合,使得他更加疯癫。 “对了……” 悟为忽视突然想起什么,脸上的狰狞瞬间或作一阵喜庆。他一把抓住修远的手腕。 “今天是你与锦瑟的大喜之日,为兄就祝你与锦瑟一生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他伸手往怀中似乎要掏出什物,脸上的喜色却是慢慢地凝固,一顿,却是示歉似地朝两人一笑。 “定是冯旭那子贪玩,忘了将我为你们备下的礼物给我!” “冯旭!”说着,他便转头呼喊道。 只是,视线所及,没有冯旭,不过,那抹冷然伫立着的玄衣身影却是让他大惊失色。 “走,走啊……”他甚至身子都尚未转过来,双手却是慌忙地推着修远两人不断后退。 “快些走啊!阆风,阆风来了!来了!”他笑意尚未来得及褪去的脸上,布满了恐惧。 “他要杀锦瑟!” 惊恐之下,他直勾勾地瞪着疑惑不解的宋南柯,忽地,场景重叠,面前的桃林已是变成了一片喜庆的红色。 “啊!” 忽地,他双手抱住头,十指指尖紧紧地抓住苍白的头发,面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口中不停地喃喃。 “是我,是我引狼入室,是我,害了你们,是我……” “我们没事了……”不知何时,南柯已是走到了悟为身旁。 只是,连叫了几声,悟为都没有反应。 “唉……” 见状,魔君又是一叹,可叹这人,不管时间过了多久,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他将你们当初之事,尽数归咎于自身,几百年了,还是不愿放过自己。” “罢了罢了!” 说着,魔君虚空画下了符咒,缓缓飘向悟为,不一会儿,崩溃的悟为已是消失了。 南柯静静地看着魔君收起悟为的魂魄,余光不禁瞥了一眼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只是,视线刚刚触上,却刚好瞥到那人身后的竹楼缝隙间。 闪过了一抹黑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挟持 事情发生太多,时间过去太快,残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消失于围城一般的黛山群中,天上零落地饰着点点星光,夜色初降。 也许真如悟为所言,修远与他相识已是几百年了。所以,尽管修远失去了记忆,但是见到悟为失心疯一般,他仍是心郁难解,唯有在一旁向魔君询问着悟为的情况。 而宋南柯则是在修远一旁,好奇地打量着院中的竹楼。其实这竹楼并无特别,和一般傣族的竹楼无异。 不过,见其门窗紧闭,她视线逡巡下,也只能看见外观。 夜色初降,虽暗未黑,绿油油的竹子显得暗沉了几分,更添神秘。 她不禁往前挪了几步,但也不敢迈太大的步子。她知道,这儿估计又有结界。毕竟连魔君他们都无法进屋,她不相信她有这个运气,能够像进出绿玉筑一般进入这儿。 只是,尽管她视物已是适应了黑暗,但是她终究不是猫头鹰,能够夜间视物无碍。所以,待她步子站定后,所看到的,一如之前无异。 她心中不禁有些泄气,果然,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一番功夫下,竟是做下了一番白用功,她似泄愤似地使劲朝竹楼飞去一个眼刀。 只是,眼白正欲往上翻之际,楼侧忽地闪过一缕如风一般的黑影。她呼吸一窒,眨了眨瞪得几欲抽筋的眼睛。 染了墨色的竹楼一派平静,一花一草叶片都不曾摇曳,一切似乎只是她用眼过度出现的幻觉。 只是,她心跳得厉害,指尖微颤,僵在地上的步子正欲后退,视线却是被胶着在那儿一般,不能移开半分。 忽地,她瞪大的双眼瞳孔瞬间放大,一缕黑色直冲而来。 “住手!” “心!” 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与意外,使得宋南柯完全惊呆了,好像失音了一般,身子僵得就像半截木头,既说不出话,也无力反抗。 “松手!”那抹黑影挟持着她,冷冷地瞥了一眼镰刀上另外的两只手。 “你放开她!” 修远一双眼睛如寒星一般,没有半点温度。紧紧握着镰刀的手,指节发白,却不敢用力掰开,生怕黑影收不住力,伤到宋南柯。 同样的,南柯也不敢轻易妄为。不过,与修远的凛冽不同,她愣愣地看着佝偻的黑影,眼中有些复杂。 “呵”黑影一声如破锣般地冷笑。 肩上被人使劲一推,宋南柯只觉得,僵直的身子瞬间失了平衡,直往那冒着寒光的镰刀刃上撞去。 见状,心下一窒,修远想都不想就松开了握住镰刀上的手。 “嘶” 宋南柯止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被人一把揪住的衣领,正紧紧地勒着她的脖子。而架在她脖颈上的镰刀,金属特有的冰冷贴在皮肤上,让她瞬间毛发倒竖。 “若是早早听话,她又何必受这番罪!” 见两人瞬间松开的手,黑影嗤笑一声。同时,又似泄愤一般,将镰刀轻轻一递,宋南柯白皙的脖颈上,立马渗出了一条血痕。 “住手!” 修远厉声止住,胸口上下起伏不定,凝着那条显眼的血痕,幽深的眸中一阵波涛翻滚。 “住手?”黑影好整以暇地环顾众人,好一会儿才开口。 “俗言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却不料诸位竟是这般不识趣,好好的安康大道不走,偏要闯我这盈尺之地,坏我布局,破我阵法。如今,我不过是惩大诫罢了!” “破阵的人是我!”修远马上接口道。 “若是阁下要追究,在下定不言半个不愿!” “胡说什么啊!”这时,宋南柯终于缓过劲儿了,正好听到修远这番话。 “就是!”黑影竟开口附和。 “胡说什么!柿子自然要挑软的捏!手无缚鸡之力的肉体凡胎和灵力高深的修仙之人,两两比较之下,我不会自讨苦吃!” 闻言,便是心绪激动的宋南柯,嘴角也止不住抽搐。话虽如此,但是大家心知即可,何必说破呢! “你挟持我这软柿子的目的是?”她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耻下问。 忽地,她感觉到后脖上的手微微一颤,如枯树皮一般粗糙的冰冷皮肤擦过她,惊得她一阵哆嗦,却又不敢动,唯有眼珠子不禁向下,胆战心惊地盯着寒光四射的镰刀。 “有这自知之明就好!” 听着这语气不似生气,宋南柯几乎提到嗓子眼的心方才放下。 “若是你们听话,我自然不会伤害她!”黑影一番话又将她的心给提起来了。 “你们,现在,马上,给我离开!日后,永不再踏入此处一步!” “好!”闻言,修远甚至未曾考虑,便一口应下。 “那请阁下先放了她,我等立刻离开!” “别和我谈条件!”黑影的声音提高了几个调,有些刺耳。 “等你们离开了,自然会看到一个完好无缺的她!” “话都是你说尽,我们又怎么相信你!” 魔君突然出声,一双凤眼,上下打量着黑影,只是,帷帽之下,层层黑纱,除了枯瘦褶皱的双手外,什么也看不见。 “难道你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们可以走,但是……”南柯眉头微蹙,直勾勾地看着黑影。 “有一事,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你为什么会月缺花残!” 语毕,宋南柯微不可察地轻皱眉头,后脖上揪着她衣领的那只手,加了几分力气,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了。 只是,黑影似乎并无意识到手上力气的加重,沉吟了片刻,方才冷冷说道。 “世上之事,何来这么多的为什么!” “何必绕弯子!”魔君似乎心中急切得很,直接打断了黑影的话。 “月残花缺乃是七夕独创之法,你身上毫无七夕的气息,却会使用此法,你与七夕,到底有何关系!” “你认为,我们有何关系?” 黑影的声音平淡得无半分起伏,不过,揪住宋南柯衣领的手,却是握得指节发白,仍止不住微颤。 “你可是认识七夕?”与其说是问,还不如说是肯定,南柯看着她一板一字地说。 “认识!”黑影竟是爽快地承认了。 “魔界大将七夕,三界之中,何人不识!只可惜啊……” “早就在三千多年前,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口上说着可惜,但是语气却仍是平淡,冷漠,甚至是丝毫不关心。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南柯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你们也知道,我并不想说这些!” 黑影似乎不欲再交谈下去了,直截了当地说:“好话歹话,我都说尽了,若是你们还不走,我也不介意我的桃树多了一具尸体作花肥。” 话语刚落,衣领瞬间收紧,宋南柯顿感窒息,面上肌肉紧紧绷着,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想要呼吸,慌忙间已顾不上架在脖子镰刀,手背直接蹭过刀刃,急切地想要扯开脖子上的桎梏。 “我们走!”见状,修远几欲目瞪欲裂,面上最后的一丝理性也消失了。 “若是诸位不愿,就休要该在下无礼了!”说着,他的手已是握住了南柯剑上。 “走吧……” 南柯淡淡地瞥了一眼黑影,嘴角不禁扯出了一抹自嘲。也不待任何人反应,瞬间便失了踪影。 “南柯!”魔君见状,慌忙追了上去。 从始至终,黑影亦不曾动过半分。只是,手上的气力,在魔君离去后,便松了几分。 而此时的宋南柯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溃散,殷红的嘴唇已是一片发紫,唯有鲜血淋漓的手仍在不停地扯着衣领,甚至都没有发觉脖子上的桎梏已是没了。 “走!”见修远仍在死死地盯着宋南柯,黑银冷漠地出声。 “还是,想留下替她收尸!” 闻言,修远神色突变,紧紧握住剑柄的手指早已渗出血丝,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 最后,他担忧自责地看了一眼早已失去意识的宋南柯,扭头离去。 “你不走?”黑影看着一直都沉默不语的江离。 江离淡淡地瞥了一眼倚在黑影身上的宋南柯,冷漠的说。 “我与她素不相识,要杀要剐,悉随君便!” “呵”黑影冷笑一声,似嘲讽,似可悲,似可笑。 “果然,自始至终,冷情冷心!” 江离平淡地脸上一愣,脑中闪过几缕捉摸不住的思绪,眸中不禁染上不解。 “又是阆风?” 然而,黑影却不理会他,身形不稳地搀着宋南柯踉踉跄跄地往竹楼内走去。 “前辈!” “我是来践诺的!” 佝偻着的身子一顿,不知是风起,还是黑影身子颤抖,黑纱竟然微不可察地抖动起来了。 一弹指、一盏茶、亦或一炷香,黑影终是缓缓开口了。 “不必” “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前辈救我一命……” “住口!” 黑影似乎有些恼了,她僵着身子,也不去看江离,厉声道。 “我救你,并非让你如狗皮膏药一般地死缠烂打!若是可以,我宁愿从未救过你!” 黑影气息有些不稳,身形飘忽,竟然一下子就软倒在地而失去意识的宋南柯,也随之瘫倒在木梯下。 黑纱里的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状如鸡爪一把干枯的双手,爱到荒芜,泪也就干了。但是,心竟然还是痛的。 “前辈!”见黑影在结界内摔倒,江离脸上闪过一丝慌忙。 “太晚了……”忽地,黑影悲怆地一笑,似在自言自语。 “你的报恩,来的太晚了!我,已经不需要了!” 是啊,当年她苦苦纠缠,央着求着,他也不愿施舍半点柔情,最后,真心换绝情,也就学会了死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很臭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只是,心动了,一抬眸,而他,刚好在……” …… 三千六百年前,神魔混战结束,迎来两族间流于表面的和平相处,暗地里却仍是纷争不止,所以,谁也不愿被抓住痛脚。 而在那阵子,蛇盘岭的魔兽红林巨蟒怪将人间搅得天翻地覆,民不聊生。这巨蟒怪本属魔族辖下,只因其性阴狠乖戾,自认不俗,不甘屈于魔君之下,所以离族自立门户。 知晓巨蟒怪所造之孽,魔君自然不愿放任,以雷霆之势派出魔族大将七夕与南柯,欲将其一举迁灭。 只是,世间之事,大多不会这般顺坦…… 蛇盘岭树木繁茂,终不见半缕阳光,随处可见都是满地翻爬的蛇虫鼠蚁,由于终日罩于毒瘴之下,在内的所有生灵都体内藏剧毒,体外则溃烂流脓。 这不,密林之上,一抹红衣翩跹,正无语扶额问苍天,妖异勾人的眼尾一下下地不住抽搐着。 “竟然劳你大架前来我这儿,不知所谓何事啊?” 伴着一阵阵的血气腥臭,一声声欲将人五脏六腑震成齑粉的笑声出来。 七夕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强忍着不断上泛的恶心,冷声道。 “杀你!” “哈哈哈!”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看来魔君在那宝座上坐成老糊涂了,竟然派你这娇滴滴的美人儿孤身前来,可不是便宜本王了!” 闻言,七夕忍无可忍地翻了一个白眼,余光瞥却是若有若无地瞥向东边的天边,这南柯又不知在哪儿玩疯了,竟然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不如……” 巨蟒怪忽地故作温声细语,话头一顿,买了个关子。却不知这不过是东施效颦,徒添了几分猥琐。 然而,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七夕有所反应,巨蟒怪也不怒,半眯着一双污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那抹妖冶的红色。 “抛开那憋屈的魔界,留在这儿,与本王一同双修,如何!” “呵” 七夕精致的嘴角不禁发出一声嗤笑,葱白一般的纤纤细指着不远处的堰塞湖。 “怎么?美人莫不是想要来个美人出浴?” 巨蟒怪粗鄙地搓了搓手心,微张的嘴甚至都快留下哈喇子了。 “你去看看!” 强忍住恶心,七夕忽地朝巨蟒怪嫣然一笑,灼滟的眼神在其身上上下逡巡。 “去看看,水中之人,是何等地让人吃不下饭!” 话语刚落,正如她所料,巨蟒怪瞬间大怒,周身怒极狂走的气息掀得整个蛇盘岭的树海一阵翻滚。 她不屑地勾起了嘴角,方才所言,她不过是据实已告罢了。 巨蟒怪本就长得兔头麞脑,加之在毒瘴之下专修阴毒的术法,面容上早已一阵阵溃烂。甚至,细看之下,还有白色的蛆在蠕动。 她现在仍能够强忍恶心,在此与他说话,已是给足他面子了! 不过,巨蟒怪自然不会这般作想,他只知道,七夕故意踩在他的尾巴上,身为蟒蛇的本能,当然是要瞬间反咬。 “敬酒不喝喝罚酒!七夕,你就莫怪本王不会怜香惜玉!”巨蟒怪阴恻恻地说。 “废话少说!” 七夕运气周身气息,白皙修长的十指渐渐罩上了一层柔和的蓝光。 “自不量力!” 随着巨蟒怪一声话落,一道腥气扑鼻的气息扑面而来。 七夕侧身一闪,双手一挽,蓝光瞬间聚于手心,化作一朵魅惑的优昙花。 余光一撇,见那道身影再次席卷而来,她双手作掌,迎面接上那道阴戾的掌风。 灵力相撞,瞬间激起空气的千层浪。红衣似火衣袂翩跹,束发冠瞬间被震碎,三千青丝随风飘扬。 “呵,美人儿!”巨蟒怪虽然用尽了全力,但是似乎仍然游刃有余。 “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你莫要忘了,蛇乃是鸟的克星!” 青丝拂于面上,模糊了七夕的表情,但是那双妖异的眸中一片冷然,掌上之力不禁用尽,抵得巨蟒怪连连后退。 “喝” 见状,巨蟒怪面一番狰狞,眸中淬上了阴毒,瞬间将气息聚于掌中,丝毫不想让。 刹那间,激起密林翻滚,卷起无数的落叶直冲云霄。 “嗯!” 相持并未持续很久,就在巨蟒怪狰狞的面容上忍不住一声闷哼,七夕神色一凛,眸中杀机四射,双手攻势骤然加猛! “啪” 两道相持的灵力瞬间在空中炸开,风声、水声、鸟鸣,尽数消逝于一阵巨响中。 凛冽的气息回荡,割得七夕苍白的脸上阵阵生疼。垂于身侧的双手,发麻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她艰难地咽了一下,硬生生将不断上涌的血气压下去!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林木尽倒,一片狼藉之上,一条红鳞泛光的巨蟒正在盘旋而上,蛇目中渗着阴蛰,吐着血红的信子,血盆大口中,暗黄的牙缝间缕缕血丝就着粘糊的唾液滴答而下。 她知道,哪怕她方才用尽了全力使出月缺花残,但是于巨蟒怪而言,也就把他逼到现出原形而已!或许如他而言,蛇本就是她的天敌,哪怕她用尽全力,使在巨蟒怪的身上,也就仅盛五成! “七夕!”巨蟒血盆大口一张,痛苦得似乎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听说你的月缺花残令人闻风丧胆,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罢了!” “确不过尔尔,也就将你打回大虫!”她特意在加重了大虫二字。 “死到临头了,还逞口舌之快!看来,你的实力远远比不上你那张嘴!” 纵使巨蟒占据着高位,但是七夕面上并无仰视之态,妖冶的眼尾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一副睥睨众生的不屑。 “实力如何,轮不到你这条长虫置喙!” 说着!发麻的手上早已浮上一朵优昙花!她从不信什么天生相克之理!那不过是失败者的懦弱之言!她七夕!还没窝囊废到不战而败! 思及于此,手中的优昙跃然而起,诡丽的光芒不停地跳跃着,一派跃跃欲试之态! 然而,她尚未反应过来,一道清冽的剑气骤然划过耳边。余光间,耳边的一缕青丝,随风而下。 “啊” 一声惨叫响彻天际,顿时惊醒了呆愣的七夕。 一抬头,不远处那盘旋而上的巨蟒一声吼叫后,坚硬如盔甲的鳞片似被细细的铁丝直接镶嵌入肉一般,竟瞬间被斩成了几节。 轰然倒塌的庞然巨蟒,体内的腥臭扑面而来,弄得离其不远处的七夕阵阵干呕。 “唰” 交缠于巨蟒血肉模糊的身子上的铁丝,忽地聚成缕缕银光,突起,朝她身后飞去。 七夕身子一僵,神色更为苍白,看来她真的疏于修行了!那人来时,她没发觉也就罢了,竟然连那人就在身后,她都没有丝毫感觉! “可有受伤?”身后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声音。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对于此时恶心不已的七夕而言,她竟然觉得这冷冰冰的嗓音,无疑如一般竟然让她好受了些…… “没事!” 虽然方才她干呕得几欲将苦胆水都吐出来,但是仍是强撑着气势扭头。 只是,那抹身影映入眼帘后,她不禁有些发痴。 只见,那人周身气息未敛,一身飘逸蓝衣无风而动。而清俊的面上,一双如视世间于无物的眸子,正冷冷地睨着她。 “你是什么人?”视线相交,七夕心中一悸,跳得厉害。 而那人却是默默地收回视线,似没有听到七夕的话一般,转身便走! “哎呀!我的胸口好闷啊,怕是被那巨蟒怪的毒伤到了……”七夕忽地捂胸哀嚎。 只是,那人脚步并无停顿。 “啊啊啊啊,据说巨蟒的毒无药可解,那我是不是要死了!”哀嚎声更烈。 那抹身影仍是一派无动于衷。 “站住!” 七夕气急,身形一闪,瞬间来到那人身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他。然而,那人却是比她更快一步,不过一侧,就让七夕抓了个空。 这时,那冷漠得几近面瘫的脸上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头,身子后退了几步。 七夕目瞪口呆地看着僵在半空的手,她敢肯定,方才那抹蹙眉绝对是嫌弃的滋味,心中的火苗正簇簇冒起,士可杀不可辱! 她颤巍巍地指着那人,咬牙切齿地说:“你嫌弃我!” 闻言,那人抬眸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淡淡地开口。 “你很臭” 七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似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有些迷糊的茫然。 “我臭?”她瞪着眼睛,确认着。 那人却为没没再说话,不过,似乎为了肯定她的话,那人若有若无地往后挪了几步。 “哈哈哈!”七夕气极反笑,只是,上挑的眉眼间毫无笑意。 “我这样,难道不是托你的福!” 若不是见他长得这般对她胃口,她的拳头早已挥上去了!她这副模样,难道不是因为他丝毫不顾跟前的她,直接跺了巨蟒怪所造! “所以”忽地,她眉梢一挑,眸中顿时染上妖冶的光芒。 “你要对我负责!” 那人仍是默默无语,不过,闻言抬眸瞥了一眼他,似乎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从今以后,你要跟着我!毕竟这一身臭气熏天的气息也不知有没有害,万一哪天病发了,找不到你,我岂不是欲哭无泪!” “气息无毒”那人言简意赅地回答。 听见那人开口,七夕在心中不禁窃笑不已,耍嘴皮子这事,魔界就没一个比得上她!不过面上仍是一副苦恼的模样。 “那不过是你觉得!世上可有明确的说法说红鳞巨蟒的气息无毒!” 说着,她拭泪一般地擦过眼睑,委屈地说:“你可是想推脱责任,好教我自生自灭!” “我不可能跟你走!” “说不定没我挡下这阵气息,中毒的人就是你了!”她似恼非恼地加了一把劲。 “换而言之,我难道不是你的救命之人!” “牵强附会!”那人声音终于有了起伏。 “此言差矣,我所言,不过是合理之推!不过……”她嘴角不禁泛起一缕涟漪。 “你不跟着我,也可以!那就以身相许吧” “那样,这辈子,我就不怕找不到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女为悦己者容? 七夕独闯蛇盘岭,以一人之力绞杀红鳞巨蟒怪,使其在魔界中风头正盛。只是,众魔钦佩、敬羡的背后,也免不了担忧。 平日里不好脂粉珠钗,一心扑在魔界事务上的七夕,自蛇盘岭归来后,竟一改之前作风,整日沉浸在香雾袅绕的脂粉世界中珠钗环绕,终日不思正事。 据说,蛇盘岭的那条巨蟒怪虽是长得獐头鼠目,面目狰狞,但是可能身怀青丘狐族的魅惑之术!不知何时,这样一句猜测就在众魔之间传开了。 这时,众魔方才恍然大悟,难怪七夕此次回来,竟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女为悦己者容,原来是叫那巨蟒怪给迷得失了魂。 这般,魔界内又流传着一出相爱相杀的凄美爱情,立场不同,势同水火,身为魔族大将的七夕,为了魔族未来,竟然手刃挚爱!真叫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对于众魔之间说得惟妙惟俏的故事,魔君表示很是苦恼。 七夕已与他言明,杀巨蟒怪之人,并非她。自然,所谓的相爱相杀之人,也就不是他那义妹了。不过,这事儿,若叫天族知晓,太损魔族声誉了。若不说,这流言纷纷的,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而且七夕近来也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对于女儿家的心思,他一个大老爷们的,也不好细问。如此一来,这个重任就交到了与七夕情同姐妹的南柯身上。 …… 星稀阁,七夕所居之殿 黄澄澄却模糊的铜镜中,隐约映着一位媚眼如丝的女子,嘴角蓄着柔媚的涟漪,指微翘,葱指轻敛石黛,细细地描着黛眉。 “七夕!”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七夕也见怪不怪,手上不曾停顿分毫,仍是一心一意在描眉大业上。 “你既然在,好歹也吱一声啊!” 宋南柯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正好看见那对镜贴花黄的七夕,没好气地说。 “我出声与否,也不妨碍你进来,不是吗!” 轻轻放下细长的石黛,侧了侧面,七夕上下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口中淡淡地答着南柯的话。 “你近来是魔怔了吗!” 鼻翼微动,一股的脂粉香扑鼻而来,南柯整个脸的皱了起来。 “此前,你不是说你天生丽质难自弃,不似一般庸脂俗粉需要扑得满脸粉吗!” 七夕一愣,看着镜中之人,三千青丝婀娜及额,累叠而锐,挽成了一个乌蛮髻。在细长的黛眉的映衬下,上挑的眉眼魅色尽显。殷红的唇上,染着一抹柔情的弧度,久久不散。 “这不是挺好的吗?”说着,她身后轻拢着发髻。 “好吗!”南柯顿时啧啧称奇,想起魔众间口口相传的谣言,惊叹道。 “七夕,你该不会真的鬼迷心窍了吧!” 七夕眉梢一挑,朝着南柯灿然一笑:“是又如何……” “原来你好这一口……”南柯忽地似嫌弃的后退了几步,满面古怪地瞅着七夕。 “那巨蟒怪长得那么丑,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闻言,七夕不禁翻了个白眼:“你这脑袋瓜子的,整天都想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南柯疑惑,立马接口道。 “看了巨蟒怪那副尊荣,我都干呕了好几天了!” “那你……”南柯有些震惊,朝着桌上那堆胭脂水粉努了努嘴。 “这是在做什么……” “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七夕不答反问。 “很好看!”南柯不假思索地回道。 在她心中,七夕的模样,比之艳绝三界的九尾狐一族,还要好看。九尾狐一族,至阴至魅,不过一个眼神,就能叫人骨头一阵酥软。而七夕,面上虽魅,但更多的是英气,她的一个眼神,就是一阵寒颤。 “那……”七夕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着遣词造句。 “好看到能迷倒众人吗?” “不能!”南柯很是直白地摇头否认。 “为什么!”七夕眼睛一瞪,直勾勾地看着无辜的南柯。 “因为,他们都害怕你啊!”南柯指着门外。 “我都见到了,每次在军营中,你一张嘴,他们就是一阵寒颤!” “你先过来一下!”闻言,七夕面无表情地朝南柯招手道。 “看吧,看吧!”南柯兴奋地走过去,指着镜子中的那抹面无表情。 “就是这个样子,每当他们看见这幅模样,他们心中都怕得要死!” “嘶” 南柯倒吸了一口冷气,捂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瞪着一派悠闲的七夕,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你这只臭鸟,做什么!” “孩子!”七夕饶有兴趣地拍了拍南柯气鼓鼓的脸颊,笑道。 “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讲!我,好看到能迷倒众人吗?” 南柯瞥着凑到跟前的七夕,那覆在她脸上的手似乎只要一句不合,就会开始蹂躏她的脸颊。 “可以!”迫于七夕的淫威下,南柯没好气地道。 这时,七夕嘴角止不住地泛起了一抹窃笑,心中甜滋滋得就像在冒着泡泡一般。 “你发春吗?”南柯讶异地看着脸色微红的气息。 七夕很是大量地瞥了她一眼,继而托腮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缓缓开口。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她的思绪不禁回到那日。 …… “你不跟着我,也可以!那就以身相许吧” “那样,这辈子,我就不怕找不到你了!” “胡搅蛮缠!”面对七夕的胡说八道,那人不过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错了!”七夕很是认真地看着他。 “此事算来,吃亏的还是我!你虽是以身相许了,但是我又何曾不是与你一起!为你挡去毒气,还愿意接受你的以身相许,你说,你是不是赚到了!” 面对七夕的强词夺理,那人不语,正欲离去…… “等等……”七夕伸手拦在他面前,果然,那人又是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看吧!你这罪魁祸首都嫌弃我!这一身的异味,让我以后怎么活啊!” “姑娘!” 这时,那人似乎被逼到了绝境一般,竟然开口说下一长串的话。 “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一面之缘,谈婚论嫁之事,荒谬不已,你还是不要说笑了!” “若是姑娘觉得有恩于我,那待我回去,便派人将你好好安置就是!” “可我对你一见倾心了,怎么办?”七夕微微一笑,继续道。 “我不想夜夜思君君不归!” 对于七夕的胆大直白,那人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冷冷地说:“虽说你是魔,但并非就可以毫无礼义廉耻之心!” “礼义廉耻?”七夕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所言所为,合乎情,止于礼,不过对所慕之人诉衷情罢了……” “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成了毫无礼义廉耻了!还是……” 七夕青丝散尽,眉眼如丝,不过轻轻一挑,顿时就是风情万种,清朗的声音,此时柔媚至极。 “你心里想的,与嘴上讲的,全然两副模样……” 语毕,那人冷冷地看着七夕,漠然不语。 “怎么?我是不是好看到,让你移不开眼!” “狼狈!”那人静静地吐出了两个字。 七夕一愣,有些抓不住要领的茫然。 那人手一翻,手心之上,出现了一枚水镜,正泛着细细的涟漪,他将其递向茫然的七夕。 七夕不解,瞥了一眼面前的水镜,嘴上却仍止不住打趣。 “送我的定亲之物?” 那人没有反应,拿着水镜默默地站在。 “那我就收……” 七夕话语瞬间止住,水镜之中,涟漪荡漾,清晰着映着一个蓬头垢面之人。 散落的青丝炸毛一般地胡乱搭在头上,甚至碎掉的白玉冠仍是歪歪扭扭地勾在一团乱发里。而面上,方才激荡的空气,划得她的脸上血痕遍布,纵横交错,恐怖至极! 她不死心地眨巴了下眼睛,只见镜中的那抹狼狈也跟着眨了眨眼。她低垂着头,指尖死死地剜住水镜边缘,粉色的指甲盖上一阵发白。 心中一片抑郁难解的尴尬!一想到她方才就是顶着这幅模样故作姿态,她就恨不得立马羞愧地钻进地缝中! “那个……” 她红着脸,叽叽呜呜地想要解释,只是,话到嘴边,她也说不出来。 毕竟,顶着这张脸,她总不能解释说,她本来长得很美吧! 不过,她越想,心中就越是气恼!那人明明打从一开始就看见她这副模样,却不出言提醒,待她话说光,丑出尽了,竟然还给她一枚水镜! 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是故意的!” 她气急了,一抬头,正欲质问,不料,面前早已没了那抹蓝色身影…… …… “然后呢?”南柯皱着眉头打量着出神的七夕,不可置信地说。 “你该不会就那样,灰溜溜地回来了吧!” 七夕眨了眨眼睛,似默认了南柯的话一般。 “你也忒没出息了吧!” 南柯嗤笑一声,拍着一案都是脂粉的桌面,恨铁不成钢地说。 “灰溜溜回来也就算了!你还使劲地往脸上抹堆这些东西,怎么?难道还想要以倾城之姿去找他!” “南柯!”七夕忽地语重心长地看着她。 “正所谓,佛争一炉香,人争一口气,咱们也不能就这样被欺负了去!” “何必那么麻烦,就找到他,把他打一顿就好了!” “不行!”七夕一声打断。 “瞧你那两眼冒精光的模样,还是实话实说吧!”南柯不屑地瞥了一眼双颊飞霞的七夕。 “你就是喜欢上那人了!” “那有如何!男欢女爱正常得很!”被戳穿了心思,七夕反倒是更加理直气壮,无所顾忌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南柯有些不解。 “你俩不过是只有一面之缘,而且他还那般对你!” 七夕一顿,其实她也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明明不过初见,明明都是冷漠以对,为什么呢?沉吟了片刻,她方才缓缓开口。 “或许,只是,心动了,一抬眸,而他,刚好在……” “很矫情,是吧……”七夕似自嘲一般地弯起嘴角。 “是挺矫情的!”南柯实诚地点了点头,她指着七夕心脏的位置。 “不过,这东西,不是一直都挺矫情的吗!” “你这孩子!”见南柯打趣自己,七夕心下一乐,面上却是故作正色。 “什么孩子!”南柯不满地撇嘴道。 “我可是魔君亲授的将军!即将就要去围剿宗之了!” “宗之?你的铸剑人?”七夕一愣,有些担忧。 “放心好了!他于我不过是陌生人而已!”南柯自然知晓七夕担心她心里迈不过那关。 “你呀!”七夕宠溺地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别你呀我的!咱们不分你我!所以,明天你要陪我去天族,商议相关事宜!” “知道了!” “你可别像绞杀巨蟒怪一样记错时间了,到时只身闯天族的丢面之事,我可就不想认识你了!” “是是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多嘴 天界入口,只见那天门,净白如无暇,乃是上好的白玉造就。里壁有伫立着六根大柱,三三对排,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金龙,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凤。远远便瞧见,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 看着天界这气派的大门,七夕不禁有些咋舌,看这仙雾袅绕也不怕迷路,这霞光明晃,也不怕迷了眼……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一旁的南柯瞅着这一派气势,想起往日满口说教的仙人,表示十分不屑。 “虚有其表!想想咱们魔界,那派田园风光,多么淳朴可亲!” “南柯”七夕好笑地唤了一声。 “虽说天界好排场,徒有其表,但是你也不能这般昧着良心,拔高咱们魔界吧!” 南柯眉头一皱,立马回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咱们魔界淳朴得来,还不忘精神上的熏陶,我又怎算拔高呢!” “好好好!”七夕不欲与她争论,无奈地一笑。 “你说得都对!” “那是自然!” 南柯得意地挺起胸膛,正欲朝那仙雾袅绕中的大殿走去,却忽闻几声细细的交谈。 “姐姐此番应诏而来,真给我们族人长脸!”这声音娇滴滴的。 “丫头片子的,休要胡说,如今我有这番际遇,也是多亏了族中长老们的培养,又怎好沾沾自喜!”另一声温和得体传来。 “呵呵呵……还是姐姐懂事,我这丫头,看来是拍马也赶不上姐姐半分了!”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放心!看看此番,魔族派出的南柯,年纪比你还,人家就带兵上阵了!” “切”不屑地哼了一声。 “若不是魔君之故,你叫她还能厉害得到哪里去!要我说,她怕是连姐姐的一个手指都比不上。她的厉害,不过是欺负些妖怪罢了!” “唉”一声叹息。 “不管她能力如何,就凭魔族,我们总该敬重她几分,这话,日后可就莫要乱说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到时,因她无能拖了大家后腿,说得就不止是我了!姐姐,你可要加把劲,以姐姐的风姿和实力,定能将那乳臭未干的丫头比了下去!” “傻丫头!我们此番是一同对敌,怎可存下这般心思!” “为何不可?姐姐,据说,此次围歼宗之,阆风殿下也在内,若是你能力出众,说不定,阆风殿下就对姐姐一见倾心呢!” “说什么了……” “嘻嘻……” 听着这话,七夕看了一眼南柯,果然,只见南柯一脸笑意,却上不了眼底,相反,眸中满是冷意。 她知道,南柯孩子脾性大,最是容不得他人说她年纪这事儿,如今,这两位仙娥,可谓撞在刀刃上了。 “七夕”这时,南柯朝她眨了眨眼,嘴角泛起了一抹俏皮的笑意。 七夕自然知晓南柯的打算,微笑示意,并不说话,默许了她。她是个护短的人,他们魔界如何,怎么也轮不到天界来评头论足。 “仙子……” 这时,面前的南柯早已不见,而不远处的两抹窈窕身影前,却是多了一个绿衣童。 “不知这位仙童,有什么事吗?”惜玉柔柔一笑,侧过身子,看着南柯说。 “方才,有一名仙君让我将此物交给仙子。”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轻轻地递向惜玉旁边不耐的怜雪。 “给我的?”怜雪一愣,有些讶异。 “没错,方才那位仙君说,此物是送予一位黄衣仙子的。” 说着,她瞪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了一眼一袭仙气十足白纱裙的惜玉。 “这只有两位仙子,不是这位白衣仙子,可不就是你了?” 话语落下,怜雪娇俏的脸上飞上了一抹红霞,她偷偷地打量惜玉,心中止不住地窃喜。 她自认比不上惜玉貌美,所以,不管去到哪儿,众人眼光都是在惜玉身上。如今,竟然有人舍惜玉而选她,怎叫她不开心。 “仙子!”见怜雪发愣,南柯动了动手上的锦盒,催促道。 “仙子还是快些收下锦盒,好叫我能快快回去,不然就让真人发现我私自出来之事了!” “不知仙童,可认识那位仙君?”怜雪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锦盒。 “不认识!”南柯天真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一个扫地童,天族位尊之人那么多,我又怎会都识得。” 闻言,怜雪面上喜色已是藏不住了。 “若是仙子疑惑,不如快些打开锦盒,说不定里头就有那位仙君的署名。” 南柯再添了一句,面上一丝狡黠一闪而过。 “也是!” 怜雪有些紧张,她看着锦盒,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扣,锦盒便开了一条缝,只是…… “啊” 一股腥臭扑面而来,手中锦盒瞬间滑落,她下意识地捂住脸,然仍觉得似有一丝濡湿从鼻中飘进,面上便是一阵蠕动。 “妹妹!”见状,惜玉一惊,慌忙查看怜雪的情况。 “别动,别动!”见惜玉慌忙递上前的手,怜雪步步后退。 覆在脸上的双手,只觉得本是光滑的脸上一阵阵蠕动外,渐渐地起来了许多的包,她几欲崩溃地看着的童。 “你,你……” “别你啊我的!”南柯瞥了一眼震惊且痛苦的怜雪,嫣然一笑。 “就是我!” 说着,周身光芒一闪,面前的童已是成了一个二八少女,一袭简洁的绿衣,腰间配着一把玄剑,正不屑地睨着在在场的两人。 “你是南柯!”惜玉反应过来了,瞥见那把玄剑,温柔的脸上满是震惊。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南柯嘴角一勾,好整以暇地环顾四周。 “我就是你们口中那拖后腿的南柯!” “你这阴险狡诈的魔头!”怜雪气得睚眦欲裂,手指颤颤地指着南柯。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南柯双手一摊,张狂的视线毫无掩饰。 “不过是送你了一些蛤蟆的毒血罢了。” 这时,惜玉一愣,有些惊讶过度地呆呆看着怜雪,微张着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 瞥见自己的身前的手,怜雪的神色,一刹那地便成了灰色。 “看看……”南柯忽地拿出一枚水镜,朝着怜雪照去。 “对于这样的蛤蟆脸,满意吗?” 看着涟漪之下的那张脸,怜雪松弛的皮肤都收缩了,嘴唇闭得紧紧的,抑止住了正要发出的叫唤。 水镜之中,本是少女如花似玉的脸庞,此时皮肤松弛不止,褶皱满脸,而且白皙的脸上染上无数的斑斑点点,就是活脱脱地一张蛤蟆皮肤脸。 “南柯” 惜玉苍白的脸上有些怒色。“舍妹性子顽劣,口无顾忌,虽是言语冒犯了你,但是何必用此阴毒的招数。” “很阴毒吗?”话出口,却不是对惜玉言,而是朝不远处的七夕说。 “是挺阴毒了!” 瞅着南柯手上的水镜,七夕止不住嘴角的抽搐,感情她折磨人家的灵感来于她。 “那好吧!”说着,南柯手中一用力,水镜瞬间被她捏成齑粉。 “既然二位不听我一言,那我们唯有去到天君跟前判个对错!” 惜玉见她的话无人理会,脸上的温柔早已消失殆尽。 “就等你这句话!”南柯一昂头,不羁地瞅着她。 见南柯这般,惜玉估计气得肺都要炸了,阴着脸,来到惊吓得如半截木头似的怜雪跟前,凭空变出了一顶帷帽。 “真是位好姐姐啊!”七夕忽地一笑。 “只可惜啊……” 南柯瞥了一眼卖关子的七夕,心中自然知道她不欲惊得天君的心思,很是不情愿地接了一句。 “可惜什么!” “可惜好姐姐护不了妹妹的周全!” “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兜兜转转!”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惜玉冷声道。 “如今天族与魔族交好,不管是神还是魔,都在尽力地维持着两族的关系。但是,你这好妹妹就是好本事,一语不合,就敢随意置喙魔族大将。” “如此看来,想必天族是没有交好的心了……” 七夕忽地一叹。 “也罢也罢,我们就去天君面前三口六面说个清楚,看他是为了这位多嘴多舌的仙子,而弃了努力几千年才得来的两族友谊;还是,将这位仙子剔仙骨、弃轮回,以儆效尤!” 语毕,惜玉握住怜雪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心里明白,怜雪的命,在两族面前,简直不足一提。 “仙子不走吗?”七夕淡淡地看了一眼僵持不动的惜玉。 “可是担心舍妹脸上的伤?这你就尽管放心好了,不下几天,待蛤蟆之毒消去,她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仙子了,保准不会顶着一张蛤蟆脸进轮回!” 言下之意甚明,不管她们诸多狡辩,天君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住与魔族的交好。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与我妹妹说吗?”心中一股郁气,惜玉阴沉着脸看着南柯。 “有啊!”南柯一挑眉,指尖轻轻地点着腰间的南柯剑。 “我现在有些后悔了!” “后悔只是用蛤蟆之毒,方才我就不该仁慈,就该直接用南柯剑在她脸上划个十道八道!” “哦……”七夕饶有兴趣地看着南柯,眸中一片心知的明了。 “虽说你是魔族大将,但还是莫要欺人太甚!”惜玉猛地转过身子,恶狠狠地看着两人。 “天族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呵”南柯冷笑一声。 “欺人太甚?就你一个的仙娥,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妄想在此番围剿中大出风头。这般枉顾军纪,我还教训不得!” “战场之上,一举一动皆是成败!若是你想要争奇斗艳,凡间的勾栏瓦舍有得是你挑!” 面对南柯的冷声质问,惜玉一派哑口无言,只是,眸中早已淬上了恶毒,阴恻恻地看着南柯。 “若是仙子真的想要去天君面前,那便快些,我们还有急事!”瞥见惜玉眸中的恶毒,七夕不禁蹙起眉头。 “不去!” 惜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不待两人反应,一下便失去了身影。 “七夕!”见那两抹身影消失了,南柯这才嗔怪地看着七夕。 “你干嘛不让她们去见天君,好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咱们魔族,可不是这般好欺负的!” “方才说下那般大道理时,也不见你这般孩子气。怎么这下,又给打回原样了!” “你还说!”南柯面上一凛。 “我错了!” 七夕无奈地一笑。 “我们南柯已经是大将军了,不是孩子了!” 继而正了正神色,道:“不过,南柯,战争从来都不是美好的存在,不管是对天族还是魔族。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族的交好,还得依靠你来维持。” “我又没有说我想要打仗!”南柯不满地嘟囔着。 “不管有没有想,你都要记住,战火一起,是不会有肆意飞洒的爽快,有的,只是,看着一条条生命无辜逝去的沉重!” “知道了……” 七夕无奈地搓着南柯耷拉的头,并无注意到,两人身后站着的那两个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重遇 “战争从来都不是美好的存在……” “战火一起,是不会有肆意飞洒的爽快,有的,只是,看着一条条生命无辜逝去的沉重!” 两句轻飘飘的话随风入耳,阆风平静的眸子微微一抬,似有几分深思地看着不远处的那抹红衣背影。 “怎么?你认识她们?” 见不远处的两人已是离去,阆风淡淡的视线却无离开,煜月下意识地问道。 “不识……” 语气淡淡的,毫无波澜,说着,目光一转,视线在煜月身上停留了片刻就移开了。 “你不好好呆在你的于飞殿,在这儿天门前晃悠作甚?” “自然是等你!”煜月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冷冰冰地阆风。 “因为那事?”阆风眼都不抬一下,口中无半分疑惑,淡淡地说。 “没错!” 煜月嘴角的弧度越大了,他看着方才两人离去的方向,眸中颜色重了几分。 “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阆风面上闪过一丝不解。 “天族与魔族联手,合力歼灭宗之!” “你真的这么觉得?”看着那仙雾袅绕见若隐若现的大殿,煜月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 “不然?” “看到了吗?”煜月指着那座隐约露出金晃晃的大殿,讥笑道。 “云里雾里的,存心藏私,明着一手,背后又是一手。” “也许,方才南柯说得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阆风面上并无多大的变化,只是顺着煜月手指的指向,淡淡地看着大殿。 “你又不是第一日在天界,用不着这般激动……” “激动?”煜月无奈地垂下手,似笑非笑地看向阆风。 “当初,你选择一直待在蓬莱,难道就不是因为这份激动!” 闻言,阆风微微一愣,缓了缓口气,方才道:“天族的野心,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觉得,你还能挽回什么吗?” “我不知我能够挽回什么……”煜月清清冷冷地说。 “但是,至少我知道,什么都不做,就什么挽回不了!” “所以,你在等我?” 阆风看着年纪一如他一般大的侄儿,温文的脸上藏不住的清冷,看来,当初他一气之下离开了天界,煜月倒是成了下一个受害者。 “没错!” 煜月毫不犹豫答道,几千年来,对于天族的所作所为,他早已是冷了心肠了。 “此番,我需要你一同随我去!” “你就不担心天君,我的兄长,你的父亲!” 阆风虽然不清楚煜月所行之事,但总是免不了与天君作对就是了。 “我做的事,不会伤害到他!不过是挫挫他的野心罢了!” 煜月轻轻一笑,似乎口中谈论的不是他的父亲一般。 “而且……”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平静的阆风,方才缓缓开口。 “你此番主动回来,难道不是愿意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决心要荡清这天界的污浊吗!” 话语落下,阆风没有出声否认或者承认,他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金碧辉煌的大殿,平静的眸中此时一片波涛翻滚。 当初对于天界之事,他人微势弱,无力回天,竟逃避似地躲到了蓬莱修炼。如今,天族已易主,那做事如雷霆万钧般的天君早已逝去。 他想,或许此次就是涤荡天界的时机了…… “如何……”见阆风没有反应,煜月也不着急,轻声问道。 “好” 不过轻轻一声,却是让两人心中一阵热血沸腾。 …… 而在另一边,七夕与南柯正迎着异样的眼神往大殿走去。 一簇簇的眼神自四面八方遮遮掩掩地飘来,惊讶、好奇、赞叹,而更多的是厌恶。不过,七夕面上却无半分异色,那狐狸般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牵缕缕妖冶之色,正摇曳生姿地环顾四周。 她自然知晓,自古天魔势不两立,如今交好不过千年。加之,在天族眼中,魔不过是冷心冷血、残暴不仁的怪物。当下忽地看到两个活生生的大魔头在面前经过,难免就压抑不住心头的激动,多看几眼罢了。 “遭了!” 南柯忽地低呼一声,双手慌乱地在胸前摸索着。 “怎么了?” “珠子,我的珠子不见了!”搜遍全身,仍不见踪迹。 “该不会是你方才拿锦盒的时候掉了吧……” 七夕见南柯渐渐阴沉起来的脸,不禁疑惑道。 “什么珠子?很贵重吗?” “嗯!”闻言,南柯阴沉着脸重重地点头道。 “这是一位鲛人送我的珠子,可是泪珠所化的!” “那还行吧!”七夕忽地松了一口气,轻轻一笑,开解道。 “鲛人落泪便成珠,这颗丢了,到时我再帮你新寻几颗,好叫你串成链子,那就不易掉了!” 找鲛珠这事儿还不好办!离魔界不远处就有一个朱崖海,那可是海中精怪栖息的地方,寻几颗鲛人泪,不过易如反掌。 “不行!”却不想,南柯一口拒绝了。 “为什么?难不成那是一尾男鲛人送你的定情信物?” 知晓南柯的孩子脾性,七夕也不当回事儿,好笑地打趣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眼中有异性没人性!” 便是心里着急,南柯也不住地翻了一个白眼。 “那是眼泪!只有伤心才会留的眼泪,怎么就不珍贵了!况且,那是鲛人,为了救我才流下的眼泪!” “救你?”七夕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你该不会又闯什么祸了吧!” “珠子!珠子!”见七夕扯开话题,南柯恶狠狠地说道。 “商议的时间快到了,我不够时间回去找!” “好好好!” 七夕见南柯急得几欲跳脚的孩子气模样,心里好笑,还让不得人说她孩子! “反正我此番来也是为了陪你,我不去也没事儿,我现在就去帮你找!” “珠子和一般珍珠无异,就是散着柔柔的光芒……” 南柯也不客气,一口气就将珠子的模样说了出来。 “我知道了!”七夕没好气地剜了仍在喋喋不休的南柯,提醒道。 “若是你还赶紧去,待会就叫人说咱们魔族之人不守时了!” 她知道,魔族,南柯是放在心尖尖上的,绝对不会容许他人说上半句坏话。同样,她也不会愿意丢了魔族的半点脸面。 “那你快些去!不然让天族的人捡到了,就找不到了!”南柯急忙而去时,还不忘扭头提醒着。 只是,话语一落,那缕缕视线瞬间就凝结成冰了! 不过,外人的情绪,七夕也不在意,转身便往来路走去,因为,在她心中,也就只有南柯那丫头和魔君夫妇罢了! …… “商议的时间快到了,我先过去,其中详细的事由,待我回来,再与你细说!” 煜月淡淡地瞥了一眼殿门大开,人影不断的大殿,向阆风嘱托道。 “嗯”阆风轻轻地应了一声,也不多话。 对于阆风的沉默寡言,煜月早已习惯,也不做多想,扭身便匆匆而去。 看着煜月渐渐消失的身影,阆风将视线再次放在仙雾袅绕的大殿之上,神色更是冷了几分。 过来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收回视线,默默地迈脚走去。只是,忽地,脚下似乎踩在了一块硬物上。 他一愣,移开脚,只见云气袅袅的地上,散着一抹淡淡的光芒,映在缥缈的云雾上,更显柔软了。 阆风见状,俯下身子,伸手就将地上那抹柔光包裹在手上。原来,只是一颗的珍珠。 “等一下!” 忽地一声脆响,不远处,一抹红衣匆匆而来。 见状,阆风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蛇盘岭纠缠不休的身影与匆匆而来的身影,瞬间重合。 “多谢这位仙君了,这颗珠子是我的!” 七夕气喘吁吁地跑到阆风面前,摊开手心,笑意嫣然地看着他。 阆风的轻皱的眉头不禁又重了几分,伸手便将珠子扔到了七夕手上,正欲越过她离去。 “等等!” 七夕收起珠子,一把拉住了阆风正欲闪开的手,嘴角不禁泛上一抹得意。 “一次让你逃了,那是我大意!若是这次还让你跑了,我岂不是太无能了!” 说着,七夕还似炫耀一般地晃了晃紧紧抓住的那只手。 “你想做什么?”阆风脸上冷得几欲结成冰块了。 “你觉得,我好看吗?” 说着,七夕似乎突然想起方才匆匆而来之事,忙伸手理了理头发和衣服,然后方才一脸坦荡荡地看着阆风,那上挑的眼睛,映着点点耀眼的光芒。 阆风面上闪过一丝呆愣,但是转瞬即逝。很快,又是一片冷漠。 “怎么?”七夕眨巴着眼睛,正满面期待地看着阆风。 “放手!”阆风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说。 “不放!” 见阆风不答,七夕也不恼,反而是故意一般加重了手的几分力气。 “你什么态度!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当初你看着我出丑而不做声,我都还没找你算账!” “胡搅蛮缠!” 阆风冷冷地说出一句不知对七夕说多少遍的话。 “嘻嘻嘻……” 七夕忽的捂嘴一阵窃笑,歪着脑袋打量着冷冰冰的阆风,更是莞尔。 “你觉得我胡搅蛮缠吗?只是,你也不讨厌不是吗?” 话语一落,阆风面上冷意更盛了,他瞥了一眼紧握的双手,冷冰冰地说。 “若是你再这般胡搅蛮缠下去,就莫怪我下了魔族的面子!” “咦” 七夕面上一喜,不自觉凑近了几分。 “看来,你认识我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二见倾心 轻烟笼罩,飘飘渺渺,看不真切。忽起一阵清风,清风穿过缠绵云雾丝丝缕缕地拂来,刹那间,风回云淡。 鼻畔传来一缕若有若无的优昙花清馨,阆风垂眸瞥了一眼已是凑上跟前来的七夕。 一袭艳丽红火的烟纱散花裙,软烟罗在腰间束出一抹姣好。青丝挽髻,绕着的红云绸带随风飘扬,额间却垂下几根碎发在两侧,微风轻拂,碎发微动,划过那万般风情绕眉梢,似乎也染上了些许妖冶之色。 看着眼前这抹妖艳姿魅,波澜不惊的心间,似乎忽地掉下了一块石子,激起了细细的涟漪。察觉到自己心中的变化,阆风不禁眉头轻蹙,眸中冷意更盛了。 “怎么?看得都失魂了……” 见阆风没反应,七夕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垂眸掩下那抹灵韵,削葱般的指头轻轻地划过阆风的胸前。 “看你这模样,我想,答案已是不言而喻了。” 凝着阆风的胸口,七夕面上一颦一笑动人心魄,只是,在心中,她已是止不住一阵大笑。 阆风不仅冷冰冰的,而且还呆愣愣的。他们两人虽是只见过两次,但是每次,看着他那副禁欲的冰霜脸,她总是忍不住捉弄,而不善言辞的阆风每次都不会让她失望。 “啊” 忽地,一掌袭来,七夕低呼了一声,脚下止不住地连连后退。 待身子站定了,垂下的青丝又多了几根,七夕也不恼怒,轻轻地拂顺衣服上的褶皱,方才似嗔似笑地看向尚未收回掌势的阆风。 “乘人不备,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不过,看来,你还是下不去手嘛!” 方才那一掌,尚不及伤她半分。她后退,也不过就势罢了,毕竟,她也不想阆风真的生气。 闻言,阆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道:“胡搅蛮缠好玩吗?” “说过多少遍了,这不是胡搅蛮缠!”七夕很是耐心地更正道。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勿要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救命恩人这个胡搅蛮缠得来的借口,阆风自然不相信!而且,她还是魔族之人! “自然想让你以身相许了!” 七夕很是自然地接口,似想到什么,她忽地兴奋一下,眼睛弯得像月牙似乎似的,手指指着自己。 “我七夕,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个相公,至于你,很是荣幸地刚好入了我的眼!” “而且,不都说救命之恩,应当涌泉以报,我现在不过是想你以身相许罢了!” “大恩不言谢!”阆风淡淡地说。 “哈哈哈……” 闻言,七夕噗呲一声就笑开了,弯成月牙儿的双眼笑得渗出了水光,上气不接下气,一抽一抽地指着一本正经的阆风。 “我说,你顶着这冷冰冰的脸说这话,着实不合适,哈哈哈哈……” “不过”她艰难地止住笑意。 “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语毕,阆风看着几乎要笑弯了腰的七夕,冷若冰霜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不知,方才的话,有何好笑之处。 “若是你想玩,麻烦另寻他人!” “不是玩!” 闻言,七夕面上的笑意一僵,步步靠近阆风,直到来到他的跟前,抬头直直地看着他,开口。 “我所言虽然有玩笑的成分,但是对于你,我是认真的!” “你我相见不过两面!” 对于七夕,阆风心中早已没了气,有的只是阵阵的无奈,对七夕的,也是对他自己的。 “初见就可一见钟情!” 见阆风主动开口回答,七夕面上再次染上了笑意,掰着手指笑道。 “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定终身!” “我并不觉得你对我有半分倾心!” 他虽然不知情爱之事,但是,他感觉,对于他的执着,七夕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在她眼中,除了打趣之外,并无半分心悦的颜色。 “现在不见得,但是好歹有了一见钟情的基础!你再加把劲儿,那我就对你二见倾心了!” 见识过七夕满嘴胡诌的本事,所以,对于她这番话,阆风并未感到半点惊讶,反而是冷静地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既然尚未到那个程度,那就就此结束!” “不行!”七夕一口回绝。 “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吗!” “是!”阆风毫不犹豫地冷冷道。 “为什么?”七夕不禁蹙眉,看着冷漠的阆风,不禁挺直腰杆,轻拢着头发。 “难道我长得不好看!” 七夕想起初见时,自己那副狼狈模样,心下就急切了,一步就凑上阆风跟前。 “你一定要忘记蛇盘岭那时的我!我是长这样的!” 似乎担心阆风不行一般,她直接伸手掰住他的脸,强行让他直视。 忽地见七夕这般孩子气的行为,阆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有些愣住地任着七夕摆弄。 “记住了吗!我就是就长这样!” 阆风似刚回过神一般地轻皱眉头,口中却似不受控制一般地开口。 “纵使你再如何,发生的事情都是无法改变!不管你现在如何,你在蛇盘岭的模样都是无法改变!” 语毕,阆风只觉得脸上的那双手微微一僵,面前明艳的女子,忽地就变了脸色,变得晦暗难明了。 “言下之意!”七夕直勾勾地凝视着阆风,阴恻恻地一字一板地说道。 “就是不愿忘记了!” 阆风嗯了一声,表明自己的坚持。 “那好!” 七夕嘴角抽搐了一下,双手一合,竟然直接就揉搓着阆风面无表情的面。 “那你就更要对我负责了!” 感觉到在他脸上蹂躏的魔爪,阆风十分程序性地皱起眉头,淡淡地说。 “不可能!” 听着阆风的声音因她手的原因变得瓮声瓮气,七夕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不过,虽然阆风脸上冷冰冰的触感很好,但是触到他越发阴沉的眼神时,七夕还是很怂地放开了手。 阆风面色有些难看,自打他出世以来,就没人敢对他这般下手!思及于此,他声音冷如寒冰一般。 “若是你再这般下去,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七夕眨巴着眼睛,余光有些飘忽,却止不住地往阆风面上瞄,只见阆风白皙的脸上,被她方才蹂躏出了一抹红色。 心下当即就有些心虚,却忽闻阆风的话,不自觉就接口了。 “若是你生气了,我让你捏回来好了!” 说着,她仰着头,嘴巴一努,示意阆风可以下手了。 纵使阆风心中又莫大的气,忽见七夕这般模样,顿时就烟消云散了,有的,只是一脸的无奈。 “阆风殿下?”忽地身后响起一声心翼翼的声音。 阆风本是无意那人是谁,但视线触及眼前的七夕,他心下就是一阵异样,唯有逃避似地循声望去。 只见身后立着一位白衣女仙,正羞怯得有些局促地站着,与身后的七夕,大相径庭。 “有事?”他冷冷地问道。 只见那位女仙娥身子一滞,似乎没有想到阆风会说话会这般直接。 “没,没事,没事!”忽地反应过来,女仙哆嗦着说。 “,仙,只是,见,见殿下一人在此,打,打声招呼而已。” “谁说只有他!”这时,阆风身后的七夕出声了。 女仙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是视线触及那么红色后,羞怯的面上瞬间有几分不自然和别样的颜色。 七夕与阆风站得近,从女仙的角度看去,七夕的身影已是被阆风遮个密实,现在七夕侧开了身子,自然也就看到了。 “看来我与这位仙子真是有缘啊,适才才见过,现在又见面了。”七夕似笑非笑地看着有些发愣的惜玉。 惜玉反应过来了,垂下眼眸,遮住眸中藏不住的怨毒,温声细语地回道。 “仙不知七夕将军在此,疏忽了礼数,实乃惜玉之错。” “确实是你的错!” 七夕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问:“不知你想要如何?” 语毕,只见惜玉纤瘦的肩部有些微微颤抖,低垂着头,似受了莫大委屈一般地哽咽着。 “惜玉自知有错,若是七夕将军想要罚惜玉,惜玉定不敢言半分的不是。” “爽快!” 七夕似乎没有看到惜玉惹人怜惜的模样,直接看向阆风,笑道。 “阆风殿下?” 似乎没有喊够一般,朱唇轻启,再喊了一遍:“阆风!” 闻言,阆风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却也不再说任何话。 “阆风!”她笑意嫣然地看着他。 “我是魔族的,不好越俎代庖,你说,该是如何罚她呢?” 语毕,惜玉猛地抬起头来,却刚好瞥见阆风终日冰冷的眸中满是无奈,甚至,他的脸上,还染上了几抹红霞,当下,她藏于衣袖中的双手,早已捏得指节泛白了。 “你看着办!” 阆风并不多话,淡淡地看了一眼七夕,便自顾地走了,从头到尾,他都不曾看过惜玉一眼。 “诶!” 见阆风要走,七夕也不欲耽误,匆匆地抛下一句话,就急忙追来了上去。 “你自己看着办……” 惜玉柔弱的脸色几度变换终于装不下去了,眸中淬上了毒光一般蓄满了狠毒的恨意,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咬牙说着那话。 自己看着办…… 是的,她会自己看着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化冰 天界三清殿 略带清冷的风拂过寂静的空气,划过摇摇欲坠的枯叶,湛蓝的天幕低垂。在一棵枯桑树下,一人正襟危坐,心无旁骛地看着手中的佛经;另一人托腮凝视,一心一意地将那人看在心里。 凡人曾云:“读经宜冬,其神专也;读史宜夏,其时久也;读诸子宜秋,其致别也;读诸集宜春,其机畅也。”但是,要她说,阆风宜独坐久读,其心满也! 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阆风,冷若冰霜的脸上一派认真,深不见底的眼神胶着在手中举着的佛经之上,一呼一吸似乎都要与自然融为一体。 七夕觉得,若是可以,她愿意一直待在这静谧平和的气氛中。 “阆风……”七夕朱唇轻启,瞥了一眼那褐色的佛经,轻声道。 “昔有道君枯桑下精思百日,得元始天尊授大乘之法,得证道果;今有阆风枯桑下悟佛半日,不知是想得西天诸佛中哪位的指点呢?” “胡说八道……”阆风视线并无离开佛经,只是淡淡地开口答道。 听着阆风冷淡却无嫌弃的话,七夕冷不丁地绽开了笑意,像喝了清醇的酒,高兴得嘴角上翘,变成了一弯月牙儿。 “阆风”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掩不住的甜蜜。 “阆风……” 耳畔不断传来七夕淡淡却情意满满的话,眼前的佛偈早已成晦涩难懂的天书,字字虽识,但是悟不出深意。 思及自己的异样,他不禁蹙眉,似极其无意地动了动发麻的指尖,将书置于桌上,淡淡地瞥了一眼嘴角含笑的七夕。 “何事?” “名字不都是让人唤的吗?我觉得你的名字好听极了,嘴上就止不住地叫着。” 似乎早已习惯了七夕的胡说八道,阆风只是淡淡地收回视线,将其置于她身后的桑树,并不说话。 见阆风视线从身侧划过,七夕一愣,也好奇地扭身看去,身后,不过是一棵参天的枯树,干枯的枝丫上光秃秃的,映着湛蓝的天幕上,倒是有几分荒凉。 “树已枯,为何还留着?”她有些不解。 “世人皆道树绿即生,树枯即亡,但是,何为生?又何为亡?” 语毕,七夕扭头看了一眼阆风,只见其平静的脸上,似乎有几分不解与慨叹,七夕,她知道,阆风说这话,并不是想要她的答案。 果然,不多时,阆风便继续开口。 “若过去生,过去生已灭;若未来生,未来生未至;若现在生,现在生无住,你可懂?” 七夕一愣,她没有料到阆风会主动问她,不过,她面上的讶异之色很快就不见了,她再次扭头看向枯桑树,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 “无数劫来积妙行,具足清净福惠因。烦恼结习皆已断,毕竟故也不造新。” 她停顿了一下,脸上淡淡的,透着几分悠远的无奈。 “你言下所指,我虽是不知,但是天理循环,生死有命,何必固执于此。再说,腐朽的枯树砍去,难道就不是新生吗?毕竟,叶落树枯,自有无数的缘由,你心中既有想法,何不从心而行。” 说着,眉头不禁微蹙,七夕觉得,她方才一番话说得东拐西绕的,也不知阆风听懂了没有。 “简而言之,你想多了!有些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做,与不做的选择而已!” 对于阆风另有所指的一番话,她虽是不知其深意,但是,其中的纠结,她还是知晓的。 “做,与不做?”闻言,阆风口中轻轻地咀嚼着这几个字。 “其实,在你心中,不是早已有了决定吗?” 闻言,阆风眸中闪过一缕讶异,不过转瞬即逝,他面上仍是一片淡然,眼中却已是带上了审视。 “为何这般觉得?” 七夕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树木枯死,却仍是伫立于此,说明你殿里的仆从虽知,但却不敢言,毕竟你尚未出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虽是不出声,但是其实你心中早已认定了树已枯,所以才会与我探讨何为生死,因为你有纠结,却也有决定!” “树枯,就是你的决定!” 这时,阆风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是上面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冷漠的脸,在眸中凝聚成了两点火星,转瞬便消失在深不见底的眼波深处。 将那抹笑意瞧在眼中,七夕轻轻地一笑,像是一抹淡淡地霞光从她的嘴角划过。 …… 三清殿外,一抹银光忽地落下,光芒散尽,只见煜月修身而立,温和却透着清冷的脸上,染上了些许疑惑。 这终年不许任何人进出的三清殿,此时竟然多了一缕熟悉的气息,而且还是魔族之人的气息…… 思及于此,煜月也不等回报,衣摆一拂,脚一迈,径自就进入殿中。 “你就不打算夸夸我吗?” 忽闻一声清朗却又娇媚的声音,煜月正欲迈过门槛的脚步一顿,抬眸朝清冷的院落看去,只见一抹红衣女子正笑意嫣然地看着背对他的阆风。 “你所言,有几分见地!” 煜月目瞪口呆地听着阆风的回答,什么时候,阆风与魔界的七夕有这般深交了。 “就这样!”只见七夕脸色一沉,似有几分不满地嘟囔道。 “不然?”阆风冷冷地回了一句。 “自然是真心诚意地夸上一番了!” 七夕忽地站了起来,红衣飘逸,她轻飘飘地在阆风面前转了一圈,活像是一只浴火的蝴蝶。 “好歹也得说,我不仅貌美,而且还极为聪慧!” “你不仅貌美,而且还是极为聪慧!”阆风冷冷地照葫芦画瓢道。 “噗呲……” 看见这百年难遇的奇景,煜月一下忍俊不禁,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 “原来是煜月太子啊……” 七夕大大方方地寻声看去,见是天界的太子煜月,有些熟络地打招呼。 其实,她与煜月早在天魔大战之时,见过好几次了,不过每次都是以敌对地身份见面罢了。 “七夕将军久违了!” 煜月亦无半分被发现的忸怩,反而是温文有礼地朝七夕抱拳示礼。 “你我在战场相见已不下五次,何必这般生分,叫我七夕便可!”七夕淡淡一笑。 “那我就逾越了!”煜月朗声一笑。 “只是,没想到,七夕与阆风竟然是挚友了。” 在煜月心中,这三清殿也就只有他与仆人进出而来,如今七夕在次,他也只能往那边想了。 “不是!”七夕眉梢一挑,饶有兴趣地看了阆风一眼,笑道。 “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哈哈哈……”煜月一声轻笑,若有所思的看着阆风。 “那我岂不是就不该叫你七夕了!” “也许!”七夕似乎想到什么,眸中一亮,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 “或许,你该叫我一声二婶!是吧……” 语毕,七夕还好整以暇地询问阆风的意见,只是,阆风的回答还是那般毫无新意。 “胡说八道!” 七夕笑容依旧,好笑地指着阆风,带上几分长辈的大度,温声道:“在辈面前,他害羞!” 闻言,煜月嘴巴一抿,脸上显出一抹笑意。看来真的是应了凡人那句一物降一物,糯米治木虱。 冷冰冰的阆风让其他人在他面前瑟瑟发抖,话都不敢多说。如今,他的冷漠,在七夕面前全然不是事儿,倒是让七夕抓得死死的。 “对了!” 七夕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急忙看着煜月:“那事已经结束了?” “自然是结束了,我才能站在这儿!” 煜月自然知晓七夕的言下之意,也不等七夕开口就说道。 “南柯似乎有什么急事,一结束就匆匆而去了……” 闻言,七夕似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怕是她担心我,方才这般匆匆而去!” 不用煜月细说,她都知道南柯是何其风风火火地离开了,但是,她还是不希望任何人觉得南柯孩子性重不好担重任。 “免交南柯担心,我还是先走了!” 她垂眸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阆风,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似有几分不舍地说:“待我得了空,我马上来找你!” 语毕,也不见阆风抬眸看她一眼。七夕眸中不禁有些黯淡,只是思及南柯估计找她找的着急了,狠了狠心,身形一转,便失去了身影。 这时,阆风凝视着枯树的眼睛方才有了一丝涟漪,淡淡地开口:“如何?” “大体如我所料!”煜月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走到阆风跟前坐下。 “那事就定在了七日后!” 阆风若有所思地看着枯桑树,似乎在等着煜月的后文,并不说话。 对于阆风的沉默,煜月也不在意,仍是淡淡地说:“你可知无妄之地?” 语毕,阆风眉头不禁微蹙,眸中神色更深,冷冷地说道:“宗之所造的另一个世界?” “没错,一个超脱于三界控制却由宗之主控的世界,一个成功后便会如旋涡一般吸食三界的怪物,此前,宗之似乎一直都没有进展,但是,近日,老君窥得,无妄之地将成!” “所以天魔两族都急着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阆风淡淡地说。 “事不尽然!” 煜月眼中突然染上了一抹讥讽:“只怕别有用心!” “其实,天君一直都有宗之的下落,却对魔族谎称不知!而在无妄之地将成之时,却突然将消息放出去!” “为何?” “自然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造无妄之地已是到了紧要关头,定会耗尽宗之的灵力。此时出手,正好打个措手不及!” “然而,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阆风冷冷地说出其中的诡秘,宗之性子乖戾,孤僻不已,不受三界管束,却未三界所忌惮,只因其是一个鬼才,巧制天下神器,所向披靡,例如魔族的南柯剑,天族的招魂幡…… 若是经此一役,天族控制了宗之…… 那么,魔族还有存在的意义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计谋 今日的天界,仙人太多了。平日里闭府修炼的仙君仙娥,因着那事,皆是纷纷出府打听,熙熙攘攘一片私语,冲散了天界的寂寞冷清。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在三清殿中,两抹清冷的身影相对而坐,一抹冰山一般的万年不化,一抹温润中携着清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清风轻拂,似乎携着几缕天界熙熙攘攘的动静,煜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围墙之外的世界,淡淡一笑。 “只可惜,其中道理,也就只有我们二人知晓,瞧……” 他心中微微一沉,眼睛清幽如深潭,看着阆风,继续道:“如今,天族众仙皆被蒙在鼓里,正在为着那事,摩拳擦掌,好生盼着出一番风头。” 阆风端坐,闻言,略一沉吟,看向胸有成竹的煜月,有些不解地道:“此番诛杀宗之之事,乃是与魔族共谋!瞒过天族众仙,仅需天君区区数语即可。但是,若想瞒过魔族,可就并非易事!” 闻言,煜月眸中泛起了一抹光芒,面上神色却是更是清冷了几分。 “招魂幡!” 不过三字,却是让阆风刹那间变了脸色,他微微蹙眉想了想,方才缓缓开口。 “天君想要将魔族派出的魔君尽数收入招魂幡内?” “没错” 思及天君所谋之事,煜月顿时眉目幽冷,虽然天魔积怨已久,但是这般临阵反戈之事,是何等地阴毒。 “如今两族虽是交好,但是天族众仙皆是自明不凡,视魔族之魔如冷情残忍的怪物。若是见着魔族大军覆灭,只待天君说上几句,众仙不都心安理地接受!” 语毕,阆风一愣,指尖微动,不禁覆上了佛经的褐色书面上,轻轻地摩挲着。他一直以为,天族与魔族混战多年,身处前线的煜月应该更是憎恶魔族才是。 “你与魔族交战多年,自然深知魔族之魔多是心思狡诈,残忍嗜血。然而,现在你却不忍他们被灭?” “战场之上,不过是各为其主,各凭本事,有何值得郁结于心。” 对于阆风的话,煜月并无太多的惊讶。他与阆风长于神魔混战最是激烈的时候,只不过,阆风因天族的野心勃勃而逃,而他,却因此被委任前线御敌罢了。 那么,阆风对于魔族的偏见,自然是打就在心中的。 “我一直觉得……” 阆风手指不住地摩挲着佛经粗糙的封面,也不去看煜月,似喃喃自语一般地说。 “天族与魔族,不过是一丘之貉,彼此之间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闻言,煜月眉梢微挑,看着眉目幽冷,抿唇不语的阆风,淡淡地说。 “可世间之事,岂容你一个觉得便可说尽!” “再者,不过是魔界、人界还是天界,都不乏心思狡诈之徒,岂能一言蔽之!或许你在蓬莱也听过不少魔族伤人之事,但是,难道其他两族就没有吗?” “不过只是世人墨守成规,固执己见,但凡发现魔头害人,便是众口铄金。而害人的仙或人,永远都是以误入魔道为由,瞬间撇清关系!” 这时,在佛经之上的指尖有些发麻,顿了顿,阆风方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之人,早已非当初那位稚嫩孩童。忽地,淡淡一笑。 “看来,你比我合适……” 煜月一愣,眉头轻皱,他自然知晓阆风口中的合适所指,不满地说。 “若是可以选择,我根本不需要这番合适!” 闻言,阆风再次微微一笑,只是,此番笑容的背后却是有几分歉意。 “当初之事,是我任性而为,倒是害了你这逍遥散人!” 当初,天界的太子是他。不过,就在上任天君,他的父亲在魂归虚无之前,将天族野心行派向他言明之时,震惊到无法接受的他,一气之下,当着大殿众仙的面,拒了下一任天君的委任,从此逃到了蓬莱。 而煜月,当时还是一个鲜衣怒马窜走于三界的逍遥郎,却因他的缘故,生生断了他的逍遥心。 “过去的事,多说也是无益!” 其实,煜月心中并无责怪过阆风当初撂下担子就跑。毕竟,若是有选择,他也想逃。 然而,当时天君魂归虚无,天族群龙无首,而与魔族又纷争不断,所以,他的临危受命也就逃脱不得了。 “正事要紧!我们还是言归正传!” 阆风也不再多话,点头示意煜月继续说下去。 “诛杀宗之或许容易,但是控制宗之就绝非易事!” “其实,既然天君在战前就将魔族大军收入招魂幡,这就证明他有信心仅凭天族之力,就可将宗之控制!为何,还要与魔族联手?” 阆风神色有些凝重,若是真的是如此,为何还要与魔族联手,白费这番功夫。他并不觉得,野心勃勃的天君会因着收下几对魔军就满足。 “你莫要忘了,魔界派出的是身为南柯剑剑灵的南柯,而宗之又是南柯剑的铸剑人!”煜月淡淡开口提醒道。 “他想要南柯对付宗之?” “不”煜月毫无犹豫地接口否认。 “他想要用南柯与招魂幡完成无妄之地!” 一言既出,登时成了一道惊雷,纵使阆风再是波澜不惊,此时,心跳得厉害,亦止不住一阵阵上泛寒意。 他一直以为,天君所谋所求,不过是鬼才宗之,毕竟有了宗之的助力,天族称霸三界岂不是易事。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一直以来,天君的目标竟然是无妄之地。可是…… “无妄之地虽是超脱三界之外,会不断蚕食三界,但是,它却是能由外力控制!那个外力,就是它的锻造者!” 似乎知晓阆风的疑惑,煜月不待他开口说完,便直接开口。 “呵……” 阆风忽地觉得荒谬至极了,一位象征着天地正道的天君,竟是时时刻刻地都在谋划着将世间万物化作他的傀儡…… “就是说,天君只想要无妄之地,而不是宗之……” “不错,统领三界,还有什么比控制无妄之地更为快捷的方式!” “那你的化解之法,又是什么?”阆风一愣,有些不解,愕然问道。 “七日之前,杀宗之!” 煜月眸中清幽如深潭,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 语毕,阆风沉吟了片刻,双手不自觉自握紧,直勾勾地看着煜月,似有几分心惊地说。 “天君谋划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就这般简单叫你破了!” “你放心好了!” 煜月面上漾起一抹笑意,气定神闲地回看阆风,淡淡地说。 “我与你所言,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天君虽是我的父亲,但是,却无对我说多半个字儿!” 阆风眉头不禁紧皱,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任何话。收回视线,凝视着前面的枯桑树,适才喟叹一声。 “你这是防患于未然,宁可杀错,也不肯放过……” “此言差矣!” 听着阆风的话,煜月不赞同地接口道:“诛杀宗之这件事,不管怎样,都不是错的!上古鰼鱼一族被他残忍屠族,若非莲花生大士及时赶到,这鰼鱼一族可就灭族了,更不论他为了锻造各类武器,残害的无数生灵了!” “若是不杀他,不管是有没有被人控制,对于三界,终归不是好的!” “那你打算如何?” 阆风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所在,也不多纠缠,直接问道:“若是仅凭你我二人,莫说诛杀宗之了,便是接近他身边也是件难事!” “我知你的顾虑所在!” 煜月忽地起身,朝东边远眺,脸上一片高深莫测之色。 “所以,我们需要后援!” “谁?” “南柯!”煜月的声音中平淡得无半分起伏。 “宗之是南柯剑与招魂幡的锻造者,而神物噬主之事很是寻常。如今南柯修为之高,在三界之中已是属于一等一的,只要有我们的加持,在幻境中诛杀宗之不是不无可能!” “你不觉得这有点过于冒险吗?” 阆风蹙着眉想了想,南柯的大名,他已是如雷贯耳。不过,伴着这个名字的,还有欺霸三界的恶名! 而且,适才在天门前,他也瞧见了那位令三界闻风丧胆的南柯,倒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模样,而是一副二八韶华少女的娇蛮模样,他不觉得,此番将诛杀宗之的重任赌在她是个稳妥的办法。 “你放心好了!” 煜月垂眸看了一眼不掩担忧的阆风,想起天门前那抹张狂的少女与大殿中那个冷静分析的将军,嘴角不禁泛起了一抹笑意。 “南柯并非如你所看的那般骄纵张狂!”他解释道。 “方才在大殿之上,她头头是道地分析诛杀宗之的计策,其中的冷静自若与独到见解,绝非你在天门前看到的那般。” “你倒是了解她……” 阆风敛起了面上的担忧,淡淡地瞥了一眼煜月,淡淡地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南柯出世虽是刚好在天魔混战结束,但是疏忽定生变故,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有在关注着她的动向。” “我不见得南柯是这般好说话的人。我并不觉得,你直接与她说上几句,她便随涉险。” “这事自然……” 煜月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划过脸上的一道涟漪,转瞬就消逝在温和的旋涡之中。 “我也不打算亲自去和你说!” 闻言,阆风放在佛经上的手一滞,眸中闪过一缕异样,却也不说话。 “看来你与七夕关系不错!” 煜月自然将阆风的异样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那便有你去魔界,与七夕说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又是一番纠缠 城郊西边树林内 “冯旭,天色已晚,我们就在这林中找个休憩之所吧。”一名锦袍男子对一布衣仆从说道。 “大公子,我们还是赶路要紧。这段时间,这路不平静啊!” 冯旭看着这树影婆娑的,月色虽亮,只是在这茂密的丛林中,就仅剩斑驳光点,远处黑糊一片,仿佛是一只正张大嘴巴,等君入瓮的怪物。想到这些,冯旭心中更是害怕。 “此时城门已关,赶路已是无意义了。而且,在树林中,有不少野兽,要是连夜赶路,碰上野兽了,那就性命难保了。” “可是,大公子,我,我听说,最近这树林好像有妖害人,已经有两名夜行之人死亡了。” 冯云扬看着眼中满是害怕与焦急的冯旭,不禁笑道“冯旭,你亦是跟我多年了,可曾听过,‘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何来的妖怪!你可曾见过!” “大公子……” “莫要再说了,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废弃的山神庙,我们过去将就一晚吧。” 冯旭看着头也不回的冯云扬,心中纵是害怕,他也不敢丢下公子就跑啊,只能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默念叨往日在庙会听回来的只言片语的佛经。 冯云扬看着眼前的山神庙,香火气息全无,外貌已是十分破旧,蛛密布不说,房上的瓦片已是稀稀落落的不剩几块了。 庙中的山神像,灰尘满身,威严气势全无,只是那双眼睛,细看之下竟是怒目圆睁之势,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倒增添了几分阴森。只是,这荒郊野外的,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只好捡起一条长棍,边走边将面前的蛛丝划掉。 冯旭看到这山神像,更是吓得双腿直抖。只是自家公子都下手收拾,他自是不可光站着。他只好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山神像,直往庙的右侧角落去,那里看不到这面目可怖的神像。 二人将角落收拾妥当,将前人留下的干柴点着,冯旭看着那熊熊火苗,心中的害怕才略微地减少,虽然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但是他此时睡意全无,他只盼着赶紧天亮,好离开这阴森之地。 冯云扬坐在这干草堆上,白天赶路的疲劳渐渐涌上,眼气不禁有些发重。他看到冯旭满脸警惕之色,便知他一时之间无法入睡的。 “冯旭,我先歇息,你在这看夜,半夜将我唤醒,我再替你。” “大,大公子,这地方,诡异的很,莫要睡了。” 冯旭听到冯云扬要休息,心中自是大骇,要是他一人看夜,这一动一静都会吓破他的胆。 “冯旭,既来之,则安之!你这提心吊胆的,怕是妖怪没来,你倒把自己吓死了。” “大公子,你是知道的,冯旭打就胆。而且,若不是大公子心善,将马匹借人,我们此时已在尚书府了。” “好,好,是我的错,我不睡便是了。” 冯云扬深知冯旭胆如鼠,而且此事确是自己连累他了,只好用手在脸上拍打几下,将睡意拍走。 冯旭听到冯云扬不睡了,立刻松了口气。 突然,“啪”的一声,那摇摇欲坠的木窗竟掉下了,一阵寒风吹得火花四散。 而冯旭本就提着的心,经那“啪”的一声后,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一时之间,竟晕了过去。 冯云扬亦是被这突然而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只是他没有冯旭那么不济,只是警惕地看着窗外那寒风不断吹进,不多时,地上的火苗已灭。寒风亦渐渐停下。 冯云扬看着这一时陷入寂静的山神庙,静得仅听见他那擂鼓般的心跳声。他环顾四周,一片破败之相,与来时并无不同,看向门口,亦无任何动静。 突然,他心中一惊,方才他环视四周时,那山神像,它的坐向似乎不对!冯云扬将视线缓慢地移向山神像处,只见一双怒目圆睁的眼睛正盯着他,原本撒满月光的脸部,此时因转向了他们这个角落,使得神像脸部糊上了一层阴影。 只是,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竟看见神像的嘴部微微上扬了。冯云天自知若是自己长时间处于这样一个寂静且诡异的地方,势必会崩溃。 “何人?何必躲躲藏藏,还不赶紧出来。” 冯云扬在庙中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刚落,庙内竟凭白升起了浓雾。 冯云扬将方才缠蛛丝的长棍握于手中,尽管他不识武功,但是拿着壮胆和防身也好。 只见庙内的浓雾逐渐形成一个曼妙人形,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衣的妩媚女子便出现了。 只见女子扭着腰肢,踱着莲步,便往冯云扬处走来。冯云扬看着那女子一步步走近自己,自己却动弹不得,额上冷汗直冒。 “呵呵,没想到,今日来的,竟是位俊俏公子啊!” 女子用食指将冯云扬的下巴抬起,仿佛野兽看猎物一般地左右细看,眼眸的绿色瞳仁更是凶光毕露。 “你这妖怪,竟伤人性命,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冯云扬看着眼前这女妖,心中虽是大骇,但也知要拖延时间,希望这深更半夜的,仍有人在这林中。 “天谴?呵呵,我自是怕的很。只是,若是公子成了我腹中之食。以我的修为,天谴,又有何惧!” “多行不义必自毙!” “公子,为何如此狠心,竟诅咒女子。女子本是看公子长得如此俊俏,心生不忍,只是,如今看公子,竟是如此狠心,那么……”女妖口中瞬间突出蛛丝,将冯云扬紧紧缠着。 冯云扬看着身上这逐渐加紧的蛛丝,似乎要把他身上的肋骨都要折断了。蛛丝已缠上胸口,肺部的空气逐渐减少,冯云扬眼前逐渐模糊,耳边就剩下那女妖的笑声,看来,此次,他便要命丧此地了。 冯云天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的一片,忽然一道寒光闪过,大量空气涌入,肺部如同要炸裂一般,止不住地咳嗽。身上的束缚一解,他便瘫倒在地。 耳边传来一阵打斗声,只见一蓝衣男子正与那女妖斗法。蓝衣男子手持长剑,将女妖吐向他的蛛丝,丝丝斩断。男子随后便以指为笔,在虚空处画出一金光闪闪的光印。 那女妖看到这光印,脸上瞬间布满了恐惧,未曾等她求饶,这光印便迎面而来,浑厚的仙气压得她体内妖气四窜,正当她以为自己便要灰飞烟灭时,却发现这光印中原是浑厚的仙气逐渐减弱。 虽然她仍是无法挣脱,只是这光印,此时,似乎已不足为惧了。她迅速跪下,看着那蓝衣之人。 “妖有眼不识泰山,竟冒犯阆风殿下,望殿下大人不记人过,饶妖一命吧!” 阆风冷眼看着眼前的蜘蛛精,眼中全无看待生灵的气息,仿若在看一死物,本是抿的紧紧额薄唇,此时一张一合,吐出的话语让那蜘蛛精瞬间失色。 “蜘蛛精,你以凡人灵魂助妖力,必不容于世。” 说着,便举起手中之剑,剑势直冲蜘蛛精。 蜘蛛精见求饶无望,一时绝望,竟运起全身妖气,妄图与阆风同归于尽。只是,这千年的修为又怎敌阆风。 阆风亦看出蜘蛛精的意图,仙剑往前一挡,妖气尽数挡与外。 蜘蛛精那毕生妖力与剑气相撞,激得空气阵阵起伏,原本就破烂的庙宇,此时竟轰然倒塌,冯云扬只好连忙将晕倒的冯旭拖出山神庙。 阆风突然眉头轻皱,体内一股热气往上涌,嘴角一丝温热的液体流出,竟是他与魔君斗法时的旧伤复发!蜘蛛精看到阆风嘴角的血液,变得更加疯狂,那妖气竟是震得剑气凝起的结界出了裂缝。 冯云扬的肉体凡胎虽然看不见那结界,只是他看出了阆风的身体似乎有些站立不稳,便知情况严重,若是阆风打不过那蜘蛛精,那么他们三人估计就要命丧于此了。 也许是被死亡的到来逼急了,冯云扬拿起一根长棍,悄悄的绕到废墟后。只见那蜘蛛精正疯狂地与阆风斗法,冯云扬吞了吞口水,紧了紧拿着长棍的力道,举起长棍便往蜘蛛精身上打。 蜘蛛精不曾想到这凡人竟是如此胆大,一时不察,竟被他偷袭了。只是,这凡人力道,于她而言,与那挠痒无异。 突然,剑气凛然,直穿心口。原是阆风剑那蜘蛛精一时分身,妖气势头亦有所减弱,竟不顾妖气之毒,穿气而过,将仙剑直插她胸口。 顿时,妖气尽散,只剩下那空中的点点光芒。而那蜘蛛精一声惨叫后,满脸仇恨与不甘地看着阆风,化作那空气中的点点光芒。 冯云扬看着空气中漂浮的光芒,心中的之气顿时卸下,这时方觉害怕,腿脚似乎已经脱力,直接就瘫倒在地上,废墟上就剩他那粗重的呼吸回响了。 他往阆风的方向看去,只见阆风满面痛苦之色,嘴角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出,便知他必是受了伤。 他方想询问一下他是否安好,不曾想,阆风转身便走。 “恩公,恩公……” 冯云扬急忙站起来,想向阆风道谢。只是他还没迈出步子,阆风便晕倒在地了。 他连忙查看阆风的伤势,只是这阆风身上并无伤口,他又不懂岐黄,只好将他拖到方旭处。只是,看着这天色,估计日头要出来了。 冯云扬将水壶中的水撒在方旭脸上,冯旭方才慢慢清醒过来。 不料方旭一醒便哇哇大叫,直呼有鬼。 “好了!” 冯云扬冲冯旭大喊一声,看着冯旭那慌张样,幸亏方才是吓晕过去了,要不看到那蜘蛛精,那就不是吓晕了,而是吓死了。 冯旭被自家公子这样一吼,心中虽是害怕,但也冷静下来了。可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堆废墟,以及自家公子满身灰尘的狼狈样,心下又打鼓了。 “好了,没事了,那妖怪已叫恩公除去了。” 冯旭这时才看到他身旁躺着一男子,只见男子脸上惨白,嘴角还有血液流出。 “这,这……” “就莫要这了,天色已亮,你去找辆马车,恩公身受重伤,我们将他带回府中医治。” 冯云扬看着这天空已是露出鱼肚白了,便遣冯旭出去找马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苏醒 香薰炉内飘起缕缕轻烟,一股药草的清香若隐若无地飘散在空气中。床边上,一粉衣丫鬟,正细心地为床上之人擦拭。 一旁,一仆人捧着药,见丫鬟擦拭得差不多,便将丫鬟手中的手巾接过手,将手中的碗递上前。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之人,不禁叹道,“粉蝶,你说,这位公子昏迷已有数日,怎么还没有见醒呢?” 粉蝶用手帕将床上之人嘴角的药迹轻轻擦掉,转身将碗放进托盘。 “冯旭,莫要吵闹。大夫说,这位公子中毒较深,好在练武之人内力深厚,不日便可醒来。我们下去吧,莫惊扰到公子的休息。” 冯旭撇撇嘴,转身便想出去,只是,床边挂着的银剑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把剑,在日光的照射下,全无日光的暖意,反而显得更加寒光凛冽,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此时,一团银色的光华团在剑鞘上,冯旭大骇,连忙擦亮眼睛。再次望去,那团银色光华已不见踪影,就剩下那寒光飒飒。 难道,他这次又看错了? “冯旭,你在这发什么呆。恩公今日可好些?” 冯云扬的突然到来,倒把冯旭吓一跳,只见呆愣的冯旭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冯旭!这大白天的,说句话,倒把你给吓到了?” 他看着冯旭那吓得呆若木鸡的样子,心中不免好笑,看来前几日的那场遭遇,是把他给吓坏,竟一句话就给吓呆了。 冯旭伸手抚了抚胸口,深吐一口浊气。心中一直默念:切不可多想,莫要自己吓自己。 冯云扬看到冯旭那夸张模样,便知他一时之间是缓不过来的,便自个走近床边,看着在床上躺着的阆风。 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相较回府那日,已是有了些许血色了,自己便可放心。当日,若非恩公将他从那妖怪手中救出,自己此时想必已在奈何桥边等待投胎转世了,所以,他才将恩公待会尚书府医治。 突然,床上有了些许动静。床上之人眉头紧皱,双唇紧闭,一脸痛苦之色,额间一时之间竟冒出细汗。 见状,冯云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大夫说,恩公体内的毒素已清,已无大碍。那此时,恩公想必不是受毒性折磨,而是被噩梦魇住了。 只是,寻常梦魇,唤醒便可。但是,昏迷不醒的人要如何做?他一时没了主意。 冯旭亦是注意到阆风被噩梦魇住了,看着束手无策的冯云扬,又想起山神庙中自己醒来看到的一片废墟,不禁有些心惊。 “大公子,你说,是不是那妖怪阴魂不散,在梦中纠缠于恩公?” 冯旭说完后,看着这房间,尽管床边阳光洒落一大片,可莫名就觉得阴凉得很,竟不禁打了个冷颤。 冯云扬看着一脸恐惧的冯旭,心生不悦。 “胡说!我亲眼看着那妖怪化作灰烬,你莫不是觉得,我在诓你!” 冯旭听着冯云扬的话,便知他生气了,只是默默退到一边。他心中亦是有些许不悦,他这不是担心吗? 若是恩公被妖怪纠缠,那可要赶紧找大师捉妖,他听人说,那静安观的道人很是厉害,说不定就可以将恩公救醒。 他转头看向床上的阆风,只见阆风原是紧闭的双唇,此时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大公子,恩,恩公在说话。” 冯旭连忙走到床边,一脸激动地看着冯云扬。 “说不定,恩公在向我们求救!” “尽是胡说八道,恩公梦魇,说梦话自是正常得很,你莫要听,出去吧!” 冯云扬自是看到阆风在说梦话,只是,这是恩公的私事,自己与冯旭偷听,绝非君子所为。 “不,大公子,恩公好像在说七喜?不,好像是七夕?” 冯旭直接将耳朵靠近阆风,只听见阆风口中那似有似无的声音,却无法听清内容,只能勉强听到七夕二字。 正待他认真听时,床上之人竟突然大叫一声,吓得他心肝都在颤。冯云扬听到声音后,大步上前,一把将趴在床上的冯旭扯开。 只见床上之人的额上已是大汗淋漓,眼睛直直地盯着上方,仿佛在看着什么东西,似乎还未从梦中缓过来。 阆风看着床顶,仿佛七夕的面容就在他那触手可及的上方,可他不敢伸手,生怕把好不容易出现在他梦中的七夕吓跑。 方才,他竟然梦到了七夕,尽管是三千年前的一场噩梦,可是他已是知足了。因为,自那以后,七夕似乎恨透他了,竟从不出现在他梦中。 “恩公?恩公?” 冯云扬轻声唤着阆风,担心他受梦魇影响。 阆风看着眼前二人,便想起在山神庙中,他似乎受了蜘蛛精的毒气,再加上与碧虚斗法的旧伤,竟失去了意识。 冯云扬见阆风眼中有了神色,便向阆风作揖。 “恩公,真是上天眷顾,恩公终于醒了!” “此前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云扬结草衔环,必报恩公的救命之恩。” 阆风冷漠地看着眼前作揖之人:“不必,那蜘蛛精占用山神之庙,行害人之事,我亦不过是代天行道。” 说着他便掀起被子下床。 “恩公!你伤势未愈,切不可随意乱动。” 冯云扬看着阆风下床的动作,一时焦急,便伸手去扶着阆风。 不曾想,阆风竟直接将他的手拍开,一副生人莫近的架势。 冯云扬面上有些尴尬,自己本是好意,不曾想恩公不喜与他人接触。 “恩公,虽然你从妖怪手中救了大公子和冯旭。只是,恩公昏迷后,是我家大公子将恩公带回府中医治,恩公又何必如此冷漠呢!” 冯旭看着自家公子一腔好意,竟贴了冷脸,心中自然不悦。 “多谢二位,在下告辞!” 阆风穿戴好,拿起床边悬挂的仙剑便走。 “恩公,我这厮口不择言,恩公莫要见怪。恩公身体尚未痊愈,此时离开,怕是不妥。” 冯云扬心中焦急万分,看着阆风那一脸冷漠样,他又担心恩公伤势未愈,恐其出事。 可冯旭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主:“大公子,你就让他走吧!我方才看到这人的剑和三公子的黑剑一样,都是会发光的!怕是……” 冯旭口中的“妖孽”二字尚未出口,自己的衣领便被提起,看着满脸寒气的阆风,其眼神更是如冰锥一般,戳得他大气都不敢喘。 “黑剑?怎么样的黑剑?” “就,就是,通,通体发黑的剑……” 冯旭不曾想到阆风竟是问他那黑剑的事,心中有些发虚。他答应过大公子不与他人说这事。 三年前,大公子外派知端州,他当时与流年关系不错,便偷偷留进寻幽苑,想与流年道别。 只是,他找遍了整个寻幽苑也没有找到流年。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他发现三公子的书房内,竟然有闪闪光芒透出,他以为是三公子收藏的奇珍异宝,一时好奇,便走到窗边,偷偷往里看。 然而,眼前之景,却是吓得他一时动弹不得。一把通体发黑的剑,一团光华竟围绕在其中,那剑上的纹饰如星宿运转一般,透着古老悠远的气息。 他当时呆愣了好一会,见那黑剑并未发现他,他才悄悄地离开。回到大公子的院落,他越想越害怕,府中竟然有这不知灵邪的东西,万一伤人了,那可就不得了。 于是,他就把事情告诉了大公子。可大公子听后,竟然呵斥他胡说八道,说他定是一时眼花,将阳光给看成那所谓的光团,而且命他不需与外人说这事,以免给三公子造成烦恼。 那是他第一次见大公子如此严肃,平日里,府中下人都喜欢大公子,因为大公子不管对待谁,都是十分温和,鲜少有生气的时候。所以,在这晋城,大公子有一美称,便是如玉公子。 因此事后尽管他心中害怕得紧,他亦不敢与他人说这事。 冯云扬没想到冯旭一时激动竟把那事说出,看阆风的架势,想必是仙道之人,若是让他知道三弟的玄剑,只怕是不肯罢休。 他知道冯旭所言并非虚假,因为玄剑的气韵,他便知玄剑并非凡物,所以在冯旭说那剑会发光时,他便相信。 只是万物皆有灵,却多被世人认其为妖邪之物,灭之而后快。所以,他命冯旭不可与他人道。 “恩公,莫要如此激动,我那三弟是个特立独行之人,世人所好之剑,皆为银白,可我那三弟却非要用玄铁造一剑。我这厮没见过世面,看着那通体发黑的剑身反光,便以为那剑会发光。真是让恩公见笑了” “是的,是的,人没见过世面,初见那玄剑竟以为是妖物,真是没见识,呵呵。” 冯云扬看着阆风那慢慢松开的手,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只是,阆风接下来的一段话却让他心惊的很。 “是妖?非妖?待我看过便知晓。不知贵府的三公子在何处?” “恩公说笑了,儿玩意,岂能入恩公之眼。而且,我那顽弟,此时想必是在府外玩乐呢!恩公,若是感兴趣,今夜顽弟回府,我自是让他捧来让恩公看看。” “不必麻烦,我看一眼便可。若是冯公子不愿告知,那就莫怪在下无礼了!” 阆风的指腹往冯旭眉心一点,冯旭的眼神空洞,表情呆滞。 “府中三公子在何处?” “寻幽苑,在府中的东北方。” 冯旭毫无语调的吐出一句话后,眼前的阆风早已没了踪影。 而冯云扬因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待他想要阻止冯旭之时,阆风一个闪身便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长大 碧虚看着冯云天腰间的黑剑,知道现在多说无益,便主动转移话题。 “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你腰间这南柯剑的传说?” “自然记得,南柯剑,南柯一梦,此剑会将人心中的执念无线放大,使其进入自身的执念世界,身死则魂灭。” 冯云天抚摸着这剑柄,说着这话不禁觉得可笑,这耸人听闻的传说无非就是增加这剑的威慑力,而这传说的南柯剑可是从伴他长大的,无非就是玄铁剑一把,他倒希望这剑如传说所说,纵使是假的,至少也快乐过。 碧虚看着冯云天提起的嘴角,便知他不信。 “南柯一梦,真真假假,何处为真,何处为假,云天有何看法?” “心之所向便为真。” 冯云天不知为何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了。“哈哈,真不愧是我碧虚的徒弟,云天啊,为师希望你亦可如你所说。” 碧虚没想到冯云天可以说话此话,看来当初那个抱着剑哭哭啼啼的云天已经长大了,看来是离开的时候了。 傍晚的晋城外,夕阳西下,河上妆成一抹胭脂的薄媚,扭着婀娜身姿的春柳在顾影自怜。 然而金陵百姓却无暇观赏这美景,他们或是匆匆往城门处赶去,生怕城门关闭,无法进城回家;或是在城门处吆喝,希望往来的客人可帮衬他们,好让他们早点归家;或是妇人在家中燃起炊烟,大喊在外疯玩的孩子,该是归家吃饭之时了。满满的生活气息充溢于这乡间道上。 冯云天沿着这护城河慢慢往前走,锦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看着眼前的冯云天,晚霞的红光将其一身白衣染红,然而这温暖的红色却没有给与这个背影半点温暖,反而使这一人一影更加寂寞。 锦瑟加快脚步,之前她只能默默陪伴在冯云天的身边,看着他孤寂无处述说,却无能为力。如今,她已有能力站在他身边,给予他温暖的陪伴。 “公子,你方才与先生说的‘心之所向便为真’,所谓何意?可否与锦瑟说上一说。” 冯云天诧异地看着身边的这位绿衣少女,一身水绿曲裾深衣,垂挂髻上别了两朵绿色花,清丽的脸上挂着愉悦的笑意,一双杏眼似乎藏着星辰大海般幽深。 冯云天心中疑惑,这锦瑟原来可是这般模样?自己平日里怎么没注意到,锦瑟少说也是自他时候便在身边伺候的。 “我还以为锦瑟羞得不敢见人了!却不知竟在听他人墙角。” 冯云飞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禁嘴角就上扬了。 “公子就莫要取笑锦瑟了,这筑就豆大的地方,锦瑟亦是无意,只是这话非要转进锦瑟的耳中,锦瑟也无奈的很。” 说完,锦瑟还不忘摇了摇头,一双杏眼无辜地看着冯云飞。 冯云飞瞬间便被锦瑟逗乐,伸手便往锦瑟头上揉:“你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这话怕不是被你这巧嘴给吸引了过去。” 锦瑟看着自己这被糟蹋的头发,心想,这公子怎么像摸狗一样摸她的头呢?七夕说过主人摸狗,是在表达喜爱。那么莫非公子对我亦是喜爱的?想到这,锦瑟脸上的笑意就更胜了。 “公子过奖了,这多亏公子教导有方。” “你这丫头……” 冯云天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看着眼前的女子,便无奈地笑了笑。“ 锦瑟为何对那句话感兴趣” “因为世人皆认为现实为真,幻境为假,幻境再真实,那也是虚无的,终有醒来的一天。可公子却认为‘心之所向便为真’,这是为何?” 锦瑟看着这染红的护城河,夕阳余光照射在河面,雾气刚起,波光粼粼,如梦如幻。 “幻境,无非就是一个人的历程,说不得,亦说不明,所以世人皆觉其虚幻缥缈。只是,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经历。沉溺于幻境之人,何尝不知此乃虚幻之所,只是此处心安罢了。” 冯云天看着远处的炊烟袅袅,听着身边行人的熙熙攘攘,身边之人若有若无地飘来的梨花清香,心中安适的很。 “难道公子不觉得这是在逃避现实吗?” “是梦终有醒来的一刻,只是贪恋这刻的温暖不愿多想,亦不需多想,活在当下,由何来逃避之说。” 冯云天看着前方被夕阳拉长的两个影子,一高一矮,相依前行。纵然前方艰难险阻不断,仿佛也没有什么可惧怕的。 …… 今夜的天色不大好,夜越深,天上乌云越多,不一会儿,已是云翳蔽月。泼墨一般的山谷,空荡荡静幽幽。 忽地,竹楼底下传来一声似穿越沧海桑田一般悠远的叹息。被墨团包围一般的木梯旁,似有几分动静,悉索了几声,若隐若现间,一个佝偻的身影踽踽而行。 “前辈……” 一声轻唤,瞬间与记忆深处那个声音重合,那抹佝偻的身影一顿,似乎尚未从往事中反应过来,呆呆的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你可还好……” 隔着院,江离担忧地看着欲上木梯的老人。他脚尖动了动,下意识地往前一抬,却是刚好碰上了空气中那道结界,无害,却也叫他不得靠近半分! “好,与不好,重要吗?” 寂静的山谷中,老人忽地开口,破锣般嘶哑却刺耳的声音在山谷中不住地回荡着。 似乎有些疲累,她狗搂着的身子又弯了些许。她瞥了一眼抓在木梯上的双手,纵使层层厚纱下,那双沟沟壑壑得如老树皮一般的手,仍然冲击着她的双眼。 瞬间双手如爪,死死地钳住了木梯旁的栏杆。圆润的指甲盖上,一片发白,甚至,指甲缝中渗出了缕缕的血丝。 “重要!” 江离并非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回道,相反,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 “我不知前辈与阆风有何前尘纠葛,但是前辈何必这般执着,且我并非阆风,也无法解前辈心头的愁绪。” “呵!”层层厚纱下传来一声冷笑。 手下的力气松了些许,也许是方才那句话的缘故,倦意瞬间积攒在心头,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厚重阴翳堆积。 “执着二字!从你口中说出来,未免太过于惹人发笑!”声音并无任何起伏,似乎不过是说事不关己之事。 “你可知!就是因你的执着,害了多少人!” 她忽地转身,伸出僵直的手,指着方才悟为所在的位置,冷冷地说。 “不说别的,就是方才那位疯道人,人家好心救你,却叫你害得家破人亡,愧疚了一辈子!” 闻言,江离并无任何激动,他只是默默看着那只枯犒的手,指甲缝中渗着点点血色。 “你的手流血了……” 闻言,老人一惊,似在掩饰一般地迅速将手藏在身后,似乎尚且觉得还不够稳妥,使劲了扯了扯衣袖,直到衣领勒住了脖子,她方才有了半分心安。 “闲事莫理!” 察觉到自己的失控,老人不再与江离多话,生硬地丢下一句话便闪身进了竹楼,便是连晕倒在一旁的宋南柯亦顾不上了。 而江离在看到老人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眉头方才微微蹙起。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人不该是这般冷漠的…… …… 竹楼内,老人踉踉跄跄地冲进来,却不料正好绊在椅子腿上,哐当一声,她就摔倒在地,而头上的帷帽早已洒落在一旁。 这时,阴翳退散,月色普洒,透过竹楼缝隙,丝丝缕缕地洒在地上。阴暗斑驳间,正好照在老人身上。 只见一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眼角微微上挑,眉梢绕着风情万种,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然而,此时,那双狐狸眼正失神地看着,其中溢着轻烟一般散不尽的惆怅。 视线往下,只见流畅的下颌线上,沟壑交错的疤痕如粉色的肉虫一般,盘踞于苍白的脸上。在忽明忽暗的月色下,更显恐怖。 睫毛轻轻地颤抖,老人似乎回过神来了,她侧过身子,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双眼空洞地看着丝丝缕缕地月色。 方才旧事竟然再次浮现,如今再看,倒是觉得,这一切,或许都是她咎由自取罢了!若非她一开始就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又怎会有下面的纠缠。若非她答应了阆风那个请求,又怎会害了这般多无辜之人! 想着,那双失神的狐狸眼中,早已濡湿一片。幸好,时过境迁后,她最对不住的人,仍在。而煜月,你,又何时能回来…… …… 魔界星稀阁,门前一派熙熙攘攘的热闹,一条长队蜿蜒盘旋,众人皆是如珍如宝地捧着一个盒子,一脸兴奋地瞅着星稀阁内的动静。 “将军,这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元冬一脸抽搐地从长队中左拐右拐地踉跄而入,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同样无奈的七夕。 闻言,七夕唯有无奈地扶额一笑:“动静越大,南柯的气才越快消……” 当日,她因阆风一事,忘记了南柯。待她匆匆赶到,若非南柯当时顶着个魔界将军的名头,只怕当时急得都快要拆天了。 待她据实已告,不出所料,南柯的倔脾气又犯了,死活不愿意与她说话。不过,她也不能埋怨,因为当时,她安抚地握住南柯的手时,只觉得她的手一阵颤抖和冰冷。 所以,在回到魔界后,她只好大张旗鼓地对外宣称,若是谁能拿来哄得南柯开心的什物,她就重重有赏。她知道,只要动静够大,只怕什物没有寻到,南柯就会气消。 “嘻嘻嘻……” 语毕,元冬止不住一阵发笑。“也是,将军心思单纯,只要哄哄就好了!” 七夕轻轻一笑,像一抹淡淡的霞光从她嘴角飘了过去。 “也就你给她说好话,孩子心这般重,也不知她何时才能长大!” “你就是口是心非!” 元冬不以为然地撇嘴,一边将堆积如山的什物整理,一边说道。 “将军如今这性子不都是你与魔君养出来的!若是真的有一天,将军真的变得事事周全的成熟稳重,只怕你呀,都得心疼死了!” 一双狐狸眼中流淌着的风情一滞,七夕摆弄什物的手不禁顿了顿,沉吟了片刻,方才会心地一叹。 “只可惜啊,我们也不能一辈子陪在南柯身边,迟早有一日,她都是要长大的。” 话语刚落,元冬扭过身子,煞是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噗呲一声就忍俊不禁了。 “怎么了?”七夕不解地皱起眉头。 “将军!”元冬笑得脸上都飞上了一片红霞,指着一旁的铜镜,笑道。 “你朝镜子了瞅一眼……” 七夕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脸,视线不受控制一般地瞥向一旁的铜镜,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我脸上没有脏东西!” “哈哈哈” 元冬顿时就被笑弯了腰,她放下手中的宝物,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将军,难道你不觉得,你方才一番话,特别像人间的父母担忧子女的模样吗?哈哈哈……” 下意识间,七夕又往铜镜中瞥了一眼,只见镜中那人嘴角蓄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染着无奈、担忧、期盼…… “将军!” 突然,初夏匆匆地从外面进来,打断了七夕的思绪。 “天族的阆风殿下有事找将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初遇 与尧山皎月当空不同,此时的南坡竹林正罩在一片狂风暴雨中,豆大的雨粒淅淅沥沥地打在莽莽竹海中,偶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却也无法照亮黑莽莽一片的竹海。 “轰隆” 又是一道劈裂天幕的闪电,顺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炸雷,轰鸣声在南坡竹林中久久不散。 “南柯!”一声威严的声音在绿玉筑前响起。 只见绿玉筑门前,南柯如半截木头似地呆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大雨滂沱下的筑,往事如豆大的雨点尽数滴在心头,激起阵阵涟漪。 “南柯!”见南柯没有反应,魔君再次唤了一声。 看着面前浑身被雨水打湿的南柯,他不禁皱起眉头,无奈地一扬手,一道透明的光罩瞬间挡住了雨水。 “此事迷雾重重,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查个清楚,不是吗……” 不过,南柯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湿哒哒地雨水顺着碎发划过睫毛,凝珠而落,而水雾后的那双杏眼,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深。 “魔君……” 就在魔君以为南柯不愿开口时,一声淡淡幽幽的声音就着雨水传来。 “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初见时的场景吗?” 魔君一顿,耳畔哗啦哗啦的雨水声渐渐消去,蝉鸣、流水、莺啼……一切带着夏日特有的气息,在耳边回想着。 他当然记得,当初南柯执拗要报煜月相救之恩,化身凡人锦瑟与身为凡人的冯云天初见…… …… 晋城外南坡竹林,群山环抱,翠浪波涛,溪流淙淙,竹林深处白云人家,林荫筑正炊烟缕缕,一派祥和气氛。 然而,环水而筑的屋外围,剑气如虹,扰得竹叶漫天飞舞,舞剑之人似乎与这竹林有莫大的仇怨,反手一挥,黑剑剑气凌冽,面前的十多株竹子便纷纷倒下。 这十几株竹子的倒下似乎并不能让此人解仇,飞身向前,正欲一个扫剑。 “云天,你此番是想将我这清静之地毁个干净才罢休?” 冯云天听到动静,便“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雷电下射,引手执鞘承之,剑透室而入。” 一气呵成,来者不禁抚掌大笑道:“好子,生气之余还不忘耍几道,哈哈。” 冯云天看着眼前这取笑之人,恼怒之外却也不可忘了礼数,曲身,行作揖礼后方道。 “师傅就莫要取笑徒儿了,这飞剑入鞘之法,徒儿也是师承阁下。” 说完,大步流星地往筑走去,边走边喊道:“师母,我腹中饥饿的很,中食可做好?” 碧虚看着这无视自己的徒儿,不免哭笑不得,心想到这子一旦有事便爱往这竹林跑,耍几招消气后却楞装没事。只是,看着这倒下的一片竹子,碧虚心痛极了,唉,只求这南坡竹林莫要被这子给弄秃了。 冯云天回头看到碧虚在长吁短叹,便知其是在心疼他那些竹子,心中不禁得意,怒气便消了大半。 “师傅,莫要再唉声叹气了。这断掉的竹子也不会因此而接回去,反倒是其他的竹子都要被你这老头子的叹息给压弯腰了。” “你这臭子,来我家蹭吃蹭喝还如此多话,钰儿,莫要给这混子吃的,让他回他的尚书府吃山珍海味去。” 碧虚正深陷南坡竹林成秃地的恐怖中,不想这罪魁祸首还火上浇油,一时气急,便搬出夫人来压压这子的气焰。 “师娘,云天今早早饭尚未入肚,您忍心让云天再饿一顿中食吗?”冯云天得意地看着碧虚说道。 只见一素雅打扮的妇人出现在门口,一袭墨竹深衣,一头乌发随意挽于脑后,面上虽粉黛未施,淡淡的笑意却足以吸引目光,其名为漱钰,乃碧虚的妻子,与碧虚在这绿玉筑已隐居十年已久。 “你们师徒二人莫不是前世冤家,见面非斗嘴不可,要让外人看了去,看你们骚不骚。” 漱钰看着眼前这两个俊朗的男人正大眼斗眼,便心生好笑,这师徒二人一遇见便愈发地幼稚。 “钰儿!” “师娘!” 两人看见漱钰便相视一笑。 “师娘就是了解我与师傅,我们也就敢在师娘面前如此,毕竟师傅可是要维持他那隐竹居士的形象,师傅,徒儿说得可对?”冯云天朝碧虚微微一仰头,星目中笑意闪闪,说道。 “徒儿可真了解为师,为师这名声可坏不得,要不然你还怎么向世人吹嘘,你是我隐竹居士的徒弟,坏不得,坏不得啊,哈哈。”碧虚在夫人面前自然不甘被徒儿落下面子,话锋直戳命门。 冯云天没想到被自家师傅反将一军,一时语塞,毕竟没有尚书府和师傅的庇佑,自己又怎可在金陵城内“威名远播”呢! 漱钰看着冯云天的笑意慢慢地僵住,便知自家夫君失言了。 “莫要再说了,饭菜都快凉了,云天快,快进屋,今儿师娘做了你最爱吃的菜,莫要理你师傅,你师傅今早看书看昏了头,就让他在这门口凉快凉快,我们进去吃饭。” 冯云天知道师娘是在担心他,便撑起嘴角笑道:“师娘真如云天的娘亲一般,知道关心云天,师娘?师娘?走吧!” 漱钰猛然从回忆中醒来,看着眼前的疑惑的冯云天,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唉,年纪大了,就爱感慨往事,这不才一会嘛,就陷入回忆了,真是不得不服老啊,” “师娘正是风华正茂之际,怎可说老。我看山上的这些莺莺,看到师娘都惊得忘了鸣叫了。” “你这张破嘴,就爱说笑,看我不把它撕破。”漱钰说完便作势过去。 冯云天立即大步流星地往屋里冲,“我先去尝尝师娘的手艺是否有提高。” 剩下漱钰在门口作张牙舞爪之态,顿觉哭笑不得。 “夫人,为夫腹中饿得很,可否进去?”碧虚撇着嘴皱着眉,可怜巴巴地说, 其实方才他已十分后悔,明知冯云天的心结,却非要戳上一戳,都怪这孩子就爱和他犟嘴,害他在这十年间养成了斗嘴的毛病。 漱钰看着本该威风凛凛的丈夫,此时摆出一副受气媳妇的模样,仿佛自己是虐待他的恶婆婆。漱钰瞬间就被这师徒二人弄得没脾气。 “走吧,以后可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话了。” “好好,夫人说的是,为夫定当铭记于心,势不敢忘。”说着便屁颠屁颠地跟在漱钰身后进屋。 午饭过后,漱钰在厨房收拾,碧虚与冯云天二人便在院中下棋。竹影斑驳,溪水淙淙,在这长林竹道中,倒显得音籁空灵;微风带来的竹之清香,宛若空谷幽兰自有芳华,让人不得不惬意自在。可往往有些人就爱破坏这气氛。 “云天,我听流年说,你今早在八珍斋与人发生冲突了,所谓何事啊?” 碧虚手执黑子,眉头轻皱,眼光注视着棋盘上的局势,嘴上似乎无意地问起。 冯云天手持白子,正欲以此子破势,突然听到此话不觉停顿了片刻,余光扫过站在身旁的流年。 流年感受到冯云天的目光,心中不禁大叫,碧虚先生您不是说好不提此事的吗?你如此出尔反尔,我回后可就有罪受了。 “公子,我,我不是故意……” “流年,此事我知定是这老头使计,公子我自然不会怪罪于你。” “我就知道公子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和流年计较这些。”流年正惊喜于冯云天的大度,却没想到还有后话。 “只是公子我最近财政上有些许紧张,你就体谅一下,这个月的月钱就免了吧。” “可,可,是的,公子,那我先过去帮夫人收拾。” 流年耷拉着头说道,往厨房走去时,看到这屯粮的蚂蚁,想到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存款,心中之气便不打一处来,走路的声响不禁便加大许多,希望公子可以听到自己这悲愤的脚步,可以把月钱还他。 冯云天和碧虚看着流年那可怜样,顿时开怀大笑,更是把流年羞得直冲进厨房。流年心中想,果然是亲师徒,就喜欢不让人好过,两个都是怪人。 碧虚看着眼前的徒儿,因流年的幼稚举动而大笑不已,竟激动到把棋盘上的棋局给搅乱了,还仍在抱肚大笑。 “好了,莫要再笑了。” 冯云天看着师傅逐渐严肃的面孔,便敛了笑意,正襟危坐地说道:“师傅,徒儿知道你所想,只是,对于当初害过姐姐之人,我势必不放过。今日那人便是赵贵妃手下之人的舅舅,此人与姐姐难产难脱关系。” “我自然知道冯贵妃之死是你一直以来的心结,只是此事你做得未免过于鲁莽,这不仅会打草惊蛇,而且只会使你在冯尚书心中的罪状更添一笔,这样难道不就加大了你调查冯贵妃之死的难度吗?” 碧虚看着眼前陷入沉思的徒儿,心中连连叹息,这孩子性子洒脱,不受拘束,却因姐姐之死,而深陷自责。 冯云天听着碧虚的话,心中如同压上了重石,难受得很。可是他并非执拗之人,师傅所说,他自然明白,只是如果不是他,姐姐便不需要进宫,那便没有这个一直折磨他的噩耗。 “师傅,徒儿自然明白,只是……讨好我爹,我做不到。”冯云天低头看着腰间的黑剑,手在剑柄上的雕饰来回抚摸,他觉得这样至少可以让他有安心的感觉。 “公子……”一声淡淡地声音自身后传来。 冯云天一愣,有些疑惑地寻声望去,看着突然出现在从房内出来的绿衣女子,愕然道。 “锦瑟?” 唤做锦瑟的女子嘴角蓄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闻言,捧着两盏热茶走到两人面前。 “夫人说了,饭后久坐,生出胃气就会难受,所以锦瑟为公子和先生煮了两杯热茶。” 说着,她轻轻弯下身子,将托盘上的茶杯心翼翼地放置在案上,方才抬起头,朝着冯云天微微笑。 “云天!” 看着云天直勾勾地盯着锦瑟,碧虚不满地咳了一声,手指轻敲桌案,唤道。 “心万般思后行,一失废前宫功!” 闻言,冯云天瞬间回过神,也顾不生心底那阵莫名的奇怪,指着棋盘嚷嚷道。 “你这老头子!定是趁我不察,动了棋子!” “切,这下三滥的伎俩我还不屑!” “胡说,方才我下的一子怎么移了位置!” “自然是你记错了!怎么!胆生毛了,竟然敢这般揣测为师!” “……” 锦瑟抱着托盘,默默地立在一盘,听着两人的争吵,轻轻地一笑,像一抹淡淡地霞光从她上扬的嘴角飘过,也似轻云一般,揉在惆怅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往事不追,余生不悔 天像是裂开了无数道口子一般,雨声连成一片轰鸣,暴雨汇成瀑布,朝着莽莽竹海倾泻而下。 风一阵紧似一阵,雨也一阵紧似一阵,耳边只有“哗哗”的响声,但是南柯仍是岿然不动。往事的堤坝一旦破开,就跟洪水席卷一般,拦也拦不住。 “魔君……” 南柯失神地看着面前的筑,淡淡地开口,雨水顺着脸颊流进嘴角,不知为何,寡淡的雨水也有了几分苦涩。 “有时候,我常会想,当初我是不是过于自私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心里明明知道我与公子可能不会有好结果,却仍要一意孤行。若是我当初不贪恋那抹温暖,是不是,一切就不会这般了……” 魔君走到南柯身侧,也不去看她,似有几分慨叹地看着绿玉筑,缓缓开口。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你觉得,你现在的一切是后果还是结果?” 闻言,南柯嘴角不禁泛起了一抹自嘲,侧头看着魔君,苦笑道:“既非后果,又非结果,而是恶果……” 公子生死未卜,七夕不知所踪,难道,这不是惩罚她一意孤行的恶果吗…… 听见南柯的话,魔君并无讶异,他默默地走进筑,正待跨入门槛时,忽地转身,眉宇间满是认真的看着南柯。 “你说对了前半句,既非后果,又非结果,因为,你们之间尚未结束!” “不管是七夕还是云天,我们都不能断定他们不在了!再者,你莫要忘了,当初云天是知晓你身份后,可是来找过我!” 南柯怔怔地看着魔君,关于那时的事,对她而言,恍若昨日,一切都是那么地刻骨铭心,那时,她因七夕之事,愧疚得无法直视魔君,不过,还好,身后还有一个人,一直都在默默地支撑着她。 …… 寂静的夜里,斑驳地月色和着无奈与哀伤在两人间流淌着…… 突然,一只手挽过锦瑟的肩,她便进入了一个怀抱,怀抱中充满了熟悉的气息,是她最依恋的气息。 她将脸贴在冯云天的胸口上,听着胸腔里心脏的跳动,感受着背部那只大手的抚摸,眼中的湿意已无, 在这个怀中,她想象过放声大哭,将心中的种种倾泻而出。只是,如今,她却哭不出来,她只想默默地待在这个怀中,前尘往事皆与她无关,她亦不想追究为何他醒着。 其实,冯云天从锦瑟醒来的那刻就清醒了,只是他发现锦瑟娇嫩的指腹在他脸上轻轻地摩挲,他十分享受此刻的温馨,不想打破。 只是,突然,师傅的声音传进耳中:“莫要出声!” 他心中虽是十分疑惑,只是想必师傅自有其道理,便仍在不动声色地装睡。手中的柔荑在悄悄抽回,被褥的动静说明床上之人在下床。 但是,他未曾想到,接下来的一番谈话竟是如此使他震惊。听着锦瑟对他的表白时,他心中喜悦甜蜜得很。只是,这甜蜜很快便被锦瑟哽咽的声音冲散,锦瑟声音里的愧疚、痛苦、孤寂,听得他心脏直发疼。 月光下,一身单衣的锦瑟,低着头看着鞋尖,如黑色锦缎般的秀发顺势遮住了她的表情,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冯云天仿佛听到了锦瑟眼泪滴滴落下的声音,这一滴滴的眼泪犹如尖刀,滴滴插进他的心中。 终于,他无法忍耐了,起身过去,便将月下那孤独的人儿拥入怀中。 碧虚看着月下相拥的二人,心中不禁松了口气。想起来时,漱钰与他说,最好将此事告知冯云天,不然,以锦瑟那什么都往心里藏的性子,冯云天想必会一辈子都蒙在鼓中,那样,他们二人都未必幸福。 看来如今,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一道光芒闪过,眼前的玄色身影已消失,房外的虫鸣和风声渐渐入耳。 …… 房间内,温暖的日光通过木窗洒落在床前,床边放着的南柯剑,在日光的映照下,透出悠远而温暖的光芒。而在床上,冯云天与锦瑟相拥而眠,脸上皆是一脸幸福。 锦瑟突然睁开眼,过于灿烂的日光使她只能用手遮住眼帘。这一动,倒也把冯云天给弄醒了,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一对新婚夫妇般甜蜜。 “锦……南柯?”冯云天刚想唤一声锦瑟,只是想起昨晚师傅称其为南柯,顿时不知唤什么是好。 “公子就唤我为锦瑟吧。我不愿为南柯,我只想做公子的锦瑟。”锦瑟看着眼前为难的冯云天说道。 “好,日后,南柯便是我的锦瑟,我一人的锦瑟。”冯云天说着便将身边的人儿拥入怀中。 “锦瑟” “嗯” “锦瑟” “嗯” “锦瑟” “嗯~”冯云天一声声地唤着锦瑟的名字,锦瑟亦是一声声地回,他们觉得,他们是在确定眼前的幸福。 “锦瑟!” “嗯!” “今日我需过去师傅处,你就留在寻幽苑可好!” 冯云天需要把事情弄清楚,他不想有人伤害锦瑟,他还束手无策,所以他需要找师傅商量一番。而且,为了锦瑟的安全,还是将她留在寻幽苑较好。 “好。” …… 冯云天刚进绿玉筑的庭院,便看见一身玄衣的碧虚在石桌上与自己下棋。 “来了!过来与为师下几局如何?” 碧虚自知经昨晚一事,冯云天必会来找他。 “师傅?!” “怎么?就一个晚上,怎么连唤声师傅都亦如此犹豫不决。” “云天让师傅见笑了。” 冯云天听着碧虚的话,觉得自己是自己矫情了。师傅纵使是魔君,但那也是教导他十年已久的恩师。 碧虚看到坐下的冯云天腰间没了那醒目的南柯剑,心中大赞其心思细腻。 “云天此番来,可是要问南柯的事情?” “是的,师傅,昨日我与锦瑟到这南坡竹林外围时,林中一阵躁动。锦瑟看到这躁动更是陷入梦魇,一时之间竟失去了求生的意志。那阆风,是何人?” 碧虚知道锦瑟看到阆风,难免反应有些过激,只是没想到,竟是想要求死,看来,这三千年来,在无妄之地,她是备受煎熬啊。 “唉,都是孽缘啊!阆风是天君的弟弟。三千年前,学成归来的翩翩公子下凡历练,在纷争中与七夕相遇,七夕竟对阆风一见钟情,南柯得知,便将那阆风带入南柯幻境中,与七夕成了一段孽缘,七夕最后为救阆风,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南柯心生愧疚,自愿封印于无妄之地,千年修为在那无望之地被消磨得所剩无几” 碧虚看着庭院前的溪流,都说时光如流水,可怎么就没把这些痛心之事亦冲个干净,每次回想,仍是如昨日发生一般。 “何为无妄之地?” 冯云天听着无妄之地,心中不觉隐隐作痛,觉得锦瑟的隐忍与孤寂皆是在这地方造成的。 “无妄之地,无边无际的深海,浩瀚广阔的星空,有着绝美之景。然而,没有任何生命,海水、星空、空气皆是静止,唯一声响,便是所镇压之人的呼吸声。” 碧虚仍然记得被太子带回来的南柯,一身悠远孤寂之气,往日的生气竟被磨得半点不剩。 冯云天听着碧虚描绘那无妄之地,心痛之余,更是生气。都说神仙慈悲为怀,可怎么就对锦瑟如此残忍。 “天界为何将锦瑟镇压于无妄之地?” “呵呵,天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神仙无非就是害怕。三千年前,魔族与天界战火方息,而我魔族至宝南柯剑,威慑三界。天界神仙担心战火再起,败于我魔族麾下,便以南柯剑以幻境迷惑天界殿下,差点害其丧命为由,将其镇压在无妄之地,想着将南柯剑的魔力消磨殆尽。而且当时,南柯心思单纯,一心以为自己害死了七夕,竟自愿进入了无妄之地。” 碧虚看着冯云天满脸怒气,不禁想到当初这天界太子带着南柯剑回来,并让他将剑放于魔界的归墟边上。 “天界的这无耻行为,就连自家太子亦看不过去,他查阅众多古籍,不想终被他找到解救南柯剑和掩盖南柯剑剑气的办法,而当初的天界太子,便是如今的你。” 冯云天听着自己的前世,其实心中是蛮复杂的,虽说是前世,可在他看来亦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所以,锦瑟一年前来到我身边便是为了报太子之恩。” “不,不是,南柯并非一年前到你身边,从我将南柯剑传授给你之时,南柯便在你身边。只是南柯的魔力已所剩无几,无法凝成实体。” “那她现在……” “如今的南柯,是她耗尽所有修为幻化的人形,与凡人无异,甚至身上的剑气亦消失了。只是……” “只是什么?” “若是南柯去世了,那么除了你的记忆外,这个世上关于南柯的一切将会被抹去。” “为何?” “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讲过的南柯一梦,南柯为你而幻化成人,是你现实中的梦。若是南柯去世了,那么你的梦便是醒了,周围之人自然不知你的梦。” …… “锦瑟,锦瑟!” 锦瑟听到呼唤,慢慢地从梦中醒来。只是,回想梦中的内容,锦瑟心中突然觉得这天命果然神奇地很。 当初她本是抱着必死的心来到冯云天身边,只是不曾想到,冯云天是她在茫茫大海溺亡前的一根浮木,不仅将她从深海处解救出来,还带着她漂上了岸边。 锦瑟看着眼前的男子,以前总是抱怨天命不公,竟借她的手夺走了七夕的生命,害她在这世间苦苦挣扎。只是现在,她突然觉得那些挣扎都是值得的,因为,她把所有的运气都积攒起来了,就是为了遇见她的公子。 冯云天从碧虚处了解到锦瑟的所有,他就立即飞奔回府。他只想紧紧地抱着那让他心疼至极的人儿。 来到锦瑟房中,却见她睡梦中亦是满脸愁容,冯云天心中更是难受,便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锦瑟的眉眼,想要将这烦恼的褶皱顺平。 只是,那眉眼的忧愁仿佛越来越深,冯云天心知,锦瑟定是被噩梦魇住了,便在锦瑟耳边轻轻地呼唤她。 看着锦瑟刚睁开的眼睛,水光盈盈中透露着茫然,冯云天的心中不免一软,伸手为她拂开额前的碎发,只是眼前的女子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嫣然笑意仿佛一道暖流,暖和了他全身血脉。 “怎么睡醒就如此开心?” “因为,锦瑟突然觉得很幸运。” 冯云天看着眼前说幸运的女子,心中更是疼惜,伸手便将女子抱入怀中。 “为何?” “因为锦瑟的幸运是公子。” “傻丫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三界? 漱钰听到外屋已无动静,便从内屋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心中不禁一叹,同时也不免担心。 此时,看到一脸气恼的丈夫进来。“怎么?没受伤吧?” 碧虚看着一脸担忧的妻子,心中的怒气方散去些。伸手揽过妻子的肩,安慰道。 “无事!” 看着眼前平日里妻子精心呵护的器物此时碎落一地,气闷得很。 “有事的是水里躺着的那个,不经百年修炼,他那五成的法力是回不来的。” 漱钰往外看,只见水里的那个蓝色身影此时起身,受伤的他步伐踉跄,衣服上的水不停地滴落,可他似乎没有感受到一般,也不使个净水决,径自往外走。 “唉,他亦是个可怜之人,心中执念过重,不肯放过自己。” 碧虚看着妻子娥眉轻皱,开解道:“这一切皆是自找。害了七夕还不够,还不放过南柯。” 漱钰听到南柯二字,心中担心更胜,“若是他日后还来,终会遇上南柯的,那云天与南柯岂不是……” “夫人莫要过于担忧,为夫自会通知南柯,让她近日莫要过来绿玉筑。而且,南柯如今与凡人无异,只要不与阆风碰面,阆风是无法发现她的。” “要不我们告诉云天,我们云游四方去,未免云天对南柯起疑。” “我们如今离开怕是于事无补,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们突然离去,反而坐实了南柯就在这晋城内。” “那怎么办?”“夫人莫要忘了此乃云天的劫数,若是你我插手其中,只怕反而害了云天。天无绝人之路,云天与南柯皆是聪慧之人,他们定会有办法的,夫人就莫要过分担心了。” 碧虚嘴上虽是如此说,心中亦免不了担心,云天不知事实,而南柯如今又与凡人无异。唉,这天命就是爱作弄人。若是上古时期,他定会与这天界斗上一番,只是……看着怀中的娇妻,他只能无奈地叹气。 …… 与天界的恢弘不同,魔界是一片质朴的田园风光,云山竹海,翠浪波涛,云雾环绕,清风带来阵阵清新的竹香。 阆风立于玉山之巅,极目远眺,目下尽览魔界景象。只见阡陌交错的田野间,偶有几个人形的妖魔扛着锄头,卷着裤腿,若遇上熟悉的,下巴颏一抬,也算是打过招呼了,继续再晃晃悠悠地走到自家田埂上。田野不远处,屋舍鳞次栉比,烟囱之上炊烟四起,随风袅袅而去。 七夕匆匆来到玉山,只见阆风修身而立,在崖边,山风四起,吹得那抹蓝衣衣袂翩跹,阆风却无半点惊扰,仍是静静地看着山下。 见状,七夕也不出声惊扰,轻轻地走到阆风身侧,与其并肩而立。 这时,阆风方才收回胶着在山下的视线,侧过面看了一眼难得安静的七夕。只见今日的七夕似乎有些不同,既不同于初见时蓬头垢脸的狼狈,也不同于再遇时精心打扮的妩媚飒爽。 一袭橙红纱裙,鲜红的腰带系出了曼妙的身姿。青丝如瀑,仅仅用一条红色的绸带束起,偶来几缕微风,发丝随风而动,更是显得其慵懒妩媚。 感受到阆风的视线,七夕也不侧过身子,一双狐狸眼中灿然闪烁,似乎看着山下劳作的妖魔有些出神,嘴角还蓄着一抹淡淡地弧度。 瞥见七夕嘴角的那抹弧度,阆风这才清醒过来,冷冷的眼眸中,一丝慌张似夜空中飞逝而过的流星,稍纵即逝。随着他正过脸,那丝慌张早已不见踪影。 “世间皆言妖魔心狠手辣,残忍嗜血,如今亲眼所见,不料竟是这番光景。” 他似乎在掩饰心底的莫名,看着山下勤勤恳恳地劳作的妖魔,用他一贯清冷的语气说道。 对于阆风的话,七夕并无讶异,毕竟,之前的魔界确实如阆风所言。只不过自从她的魔君大哥娶了个凡人夫人,魔界方才有了另一幅模样罢了。 “你喜欢吗?”说着这话,七夕方才侧过身子看向阆风。 闻言,阆风眉头又不禁蹙起,冷冷地回道:“你又想说什么?” 他早就该知晓,与七夕说话,她总是离不开她的的胡说八道。 “不想说什么。” 七夕眉梢微挑,双手一摊,无辜地看了一眼阆风。 阆风皱起地眉头并没有展开,看着七夕这幅模样,眉宇间更是染上了些许狐疑。他发现,每回面对七夕的时候,他也就唯有蹙眉的份儿。 “好了!” 七夕越过阆风,往崖边的亭子走去,还不忘朝身后思索的阆风招手,笑道。 “过门都是客!我可不能让你这堂堂天族殿下站在崖边吹冷风,过来亭子,尝尝我们魔族的茶水?” 语毕,阆风淡淡地看了一眼七夕,也不多说,径自走了进去。 走近亭子,七夕这才看着石桌上那只白玉茶杯,茶水分毫微动。眼尾一挑,牵出丝丝妩媚慵懒,饶有兴趣了看着坦荡落座的阆风。 她双手贴在桌面上,葱节似的指头无意识地轻轻点着冰冷的桌面,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魔界不似天界那般讲究,看来,这粗茶,是不合你胃口了。” 七夕话语刚落,阆风面色虽然没有变化,但是手已是拿起了茶杯,正欲往嘴了送。 “等等……” 七夕一把拉住了阆风的手腕,不禁莞尔:“这茶凉了……” 阆风抬眸瞥了一眼捉弄之色的七夕,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只是,视线却是直勾勾地凝视着七夕不放的手。 言下之意就是,放手…… 七夕也不多纠缠,爽快地放开了阆风的手,裙摆一拂,便落座于阆风跟前,好整以暇地凝视着他,口中还不忘吩咐道。 “元冬,初夏,你们下去换壶热茶来……” “是” 元冬应了一声,转身退下时,余光还一个劲儿地往阆风身上飘。也不知,这冷冰冰的天族殿下,到底哪里好,竟然使得自家将军一副儿女模样。 对于元冬的视线,阆风置若罔闻,仍是一副冷漠地模样,静静地看着远处地一片云山竹海。 “我还以为,你很是嫌弃我,不料今日,你竟然主动找我?” 七夕双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看着侧面不语的阆风。她知道,劳烦阆风大架,来魔界寻她这个烦人精,定是有何大事。 闻言,阆风眸中的幽深更添了了几分,便是远处的一片云山竹海倒影在眸中,也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寂静。 “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何事?” 七夕放下双手,端正姿态,潋滟的眸中染上了正色。 见七夕这般模样,阆风一愣,看向七夕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一直以来,七夕在他心中,都是与一般撒泼耍赖的市井无赖无异。因此,他就忽略了,七夕是魔族大将之事。 “怎么?” 七夕自然知晓阆风惊讶的原因,她嘴角不禁上扬,眼睛已是弯成了一抹月牙儿,指尖搭在茶杯上,轻轻地沿着杯壁画圈。 “正事当前,我就不耍玩笑,你说吧!” “对于诛杀宗之一事,你知道多少?” 阆风回过神来,瞬间收起眸中所有的异样,一如往常一般冷漠。 指尖一顿,七夕不解地看着神色凝重地阆风,猜测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阆风并无否认,只是直勾勾地凝视着七夕,似乎在想着如何组织语言。 “有话你直说便是!” 见阆风迟疑的神色,七夕秀眉不禁微蹙,下意识间,手指又轻轻地点着杯壁。不知为何,她心底生出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诛杀宗之一事,事出有变!”阆风不再犹豫,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出。 语毕,七夕似乎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又似乎有一缕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她抓都抓不住。 “难道,你是想让我、你以及煜月三人,一同对付宗之?” “不是”阆风毫不犹豫地否定。 “我们需要南柯!” “不行!”七夕的否定亦是斩钉截铁。 她神色有些阴沉,两颊惨白,不待一会儿,就一片通红,双手和手指都奇怪地不自觉地抽动着。 “此事若是没有南柯,定然不成!” 七夕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淡淡地看着七夕,不再多话,等着她慢慢冷静下来。 七夕眉头紧皱,方才喜悦的神色早就在她的脸上消失不见了,贝齿紧紧地咬住殷红的薄唇,过了好一会儿,紧绷的脸色方才缓和下来,殷红的嘴唇上一片发白的齿印。 “我还是那句话!” 虽是冷静下来了,但是七夕仍是不愿退让。这事儿,若是答应了,无疑就是让南柯去送死! “若是你觉得,你与煜月两人无法对付宗之,我随你们而去,绝无半句怨言!” “此事若是没有南柯,定然不成!” 阆风还是那句话,只是,余光间瞥过竹海时,忽地泛起了一抹涟漪。 “宗之神秘莫测,世间无人与其交过手,其灵力深不可测,稍有不慎,功亏一篑,那么三界定然毁于一旦!” “稍有不慎?” 七夕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的,满脸嘲讽地看着阆风。 “三界于你,不可稍有不慎。同理,南柯于我,亦是不可稍有不慎!” 她只觉得,心底一阵邪火,正四处肆虐,几欲将她的思绪都给烧没了!天族之孽,凭什么要南柯来还! “你冷静一点!” 阆风看着七夕双手紧握,将茶杯紧紧地握在手中,双手指节发白,而茶杯,似乎时刻都会教她捏成齑粉。 “宝物噬主,这是唯一可以诛杀宗之的办法,而且,有我们在,南柯不会有事!” “笑话!” 七夕冷冷一笑,手中的茶杯瞬间成了齑粉,随风而去。 “若是将你心中的三界,与南柯掉个位置,你还说得出这般轻松的话吗?” “七夕!” 阆风忽地冷声叫道,这是他第一次唤七夕的名字。他的目光如同一道冰冷的月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并无半点想要南柯送死的想法,相反,我定会拼尽全力,保住南柯!” “笑话!” 七夕尚未表态,忽然听见身后的熟悉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郁结 南国都城晋城 “哎!哎!你可知当今圣上要立赵贵妃为后?” 八珍斋内一名灰衣男子与同桌友人悄悄说道。 “可是真的?要是立赵贵妃为后,那朝堂可就免不了一番动荡了。”同桌友人一脸好奇地感叹道。 “真的,我听我那在宫中当差的侄儿说的,现在宫中凡有眼色的人都争相讨好贵妃身边的人,就希望到时啊,来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男子一脸高深莫测地说, “而且啊,现在就数赵贵妃恩宠最盛,皇上几乎夜夜临幸,赏赐的珍宝更是数不胜数,当今宫中又有哪个女子可匹敌。不过,唉,要是冯贵妃没有香消玉殒,想必,这皇后之位也未必轮到赵贵妃,唉,这都是命啊。” 突然寒光一闪,“啪”,男子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发髻,旁边友人竟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连头上的纱冠都甩歪到后面,仅靠一簇头发的支撑也全然不顾,可他已顾不上这狼狈样了,逃命要紧。 灰衣男子碎发贴在脸上,手却无力去拂开,僵硬地慢慢抬起头,颈关节的响声尤为刺耳。 只见眼前的男子身着白衣,玉冠束发,手持一把黑色长剑,灰衣男子顿时崩溃,直接跪倒在地。 “冯公子饶命,饶了人这条贱命吧,人嘴贱,冒犯了公子,请公子大人不见人怪。” 冯云天看着地上这男子,披着满头的乱发在不停地跪地求饶,全无刚刚炫耀之色,心中的火顿时更胜。 “我可不知这市井民竟可随意讨论当今圣上,流年,我可不想在南国看到此等大逆不道之人。” “是的,公子。” 旁边一书童装扮的男子上前擒住灰衣男的上手,同时也顺手点了此人的哑穴,看情形竟非第一次做此事。 “冯公子饶命啊,人并非有意冒犯冯贵妃,人嘴贱,人该死,可是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孩,望公子饶了人此番吧。” 灰衣男绝望地在地下“咚咚”地叩个不停。 冯云天拿起黑剑,慢慢地伸向灰衣男,灰衣男顿感脖子上有丝凉意,往前一看,却是冯云天慢慢地靠近,嘴角上挑,一副玩味十足的笑容,可剑眉星目里却隐藏着巨大的怒意。 灰衣男低头只见一双白色莲纹靴在眼前,靴的主人的声音犹如无常勾魂一般恐怖。 “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孩?嗯!的确是不可失去你这顶梁柱。”灰衣男听到这里不禁松了口气,可是冯云天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面如死灰, “那么,就让你的老母和孩子,陪你,一起走吧!” 说完,冯云天便往八珍斋的门外走,留下那呆如木鸡的灰衣男以及一众假装没看见的客人。 …… 心中郁闷难受的冯云天,眉目幽冷,抿唇不语,目光如冰冷的月光一般,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公子……” “何事”下意识间,冯云天不耐地回了一句。 锦瑟听着冯云飞的话,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心中仿佛有无尽的想法想要倾诉,然而到嘴边却变成了笑意。 “嘻嘻……” “你这丫头无缘无故傻笑什么,莫要吓到行人,怕不是让人认为我冯云天收了个傻丫头吧!” 冯云天看着眼前这笑意嫣然的女子,一双杏眼笑成了月牙,水光盈盈,双颊亦漫上了红晕,心中似乎被这笑意抚成一潭春水。 “因为,锦瑟突然感觉自己很幸运,无法用言语表达,所以……嘻嘻……” 锦瑟说着便忍俊不禁,她说的的确是真话,她何其有幸,所钟爱之人竟非世人一般,看见她只有恐惧与厌恶。 如此一来,锦瑟便无所顾忌了,伸手便挽过冯云飞的手臂,看着他诧异的眼神,继续往前走。 “锦瑟,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此话何意?你怎可对我如此亲密?莫非锦瑟是喜欢上我呢” 冯云天看着身边这紧紧挽着自己手臂的女子,全然不顾路人的眼光,反倒笑得像得到糖果的孩子。而 在手臂相碰处,彼此传递温度让他无法忽略,他并非死守礼教的迂腐之人,亦并非不懂男女之事之人,只是他未曾想到锦瑟会与他如此亲密,于是下意识便想捉弄捉弄她。 “锦瑟未曾识字读书,自然不懂这弯弯肠子的纲常礼教。至于,公子如此俊俏,平日里雨霖阁的姑娘无不日思夜想公子的到来。锦瑟自是爱好美之人,公子自然不例外。” 锦瑟昂起头,一脸狡黠的说道。她自然知道世人心中的男女礼教,只是,平日里他都是随身带着她,她已经习惯了,别人不习惯,那就不习惯着吧。至于喜欢嘛,自然要等公子喜欢上她再说。 冯云天自觉竟低估了锦瑟的脸皮,不想被她四两拨千斤给解了,而且还取笑他一番,他心中的郁结早已消散,真是愈发有趣了。 …… 尚书府邸寻幽苑,清露晨流,新桐初引,绿柳周垂,草木待醒,湖面沉寂。 抄手回廊上,锦瑟倚柱而坐,看着这雾气轻飘,抚过沉睡的草木,留下晶莹的露珠。日渐高烟渐敛,苍翠草木渐渐苏醒,消失雾气留下晶莹的泪珠,却滋润了草木。 锦瑟看到这不禁嘟囔了一句。娥眉轻皱,杏眼失神地盯着逐渐升高的日光,深渊似的眼眸,悠长而寂寥。 一阵脚步声传来,锦瑟眼眸迅速恢复盈盈水光,嘴角亦有了弧度,拍了拍身上的雾气,仿佛方才失神的是他人一般。 流年脚步匆匆地往内室赶去,却没想到锦瑟竟站在回廊处。 “锦瑟,你怎么大清早地就在这?现在尚未到公子起身之时。” “我担心误了时间,便早些过来罢了,怎么?你如此匆匆,可有急事?”锦瑟看着气喘吁吁的流年,便知时候到了。 “急事?是的,这是件大好事,我们公子终于可以安心啦!” 流年竟一时忘了去禀告冯云飞,满脸通红地说。 “好事?那可就要快点告诉公子,好让他开心开心。走吧!” “哦,对哦,要赶紧告诉公子。” 流年正准备告诉锦瑟,却不想锦瑟直接便让他告诉公子,真不愧是碧虚先生介绍的,就是懂规矩,日后定与公子说说,好让锦瑟多点月钱。 锦瑟跟在流年的身后默默地计算着日子,万万是没想到自己在流年心中竟成了杰出好丫鬟。 淡淡的药草清香四处飘散,温和的日光从窗外撒了满地,南柯剑正放置在乌木架上,在阳光的浸染下,黑色剑鞘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 “当真!” 锦瑟瞬间被惊醒,只见冯云天赤着双脚便下地,左手垂于身侧却紧紧地握住拳,右手则扯住了流年的衣襟,手上青筋冒起。眼睛盯着流年,然而却失了焦距,整个内室回荡着冯云天粗重的喘息声,犹如离水的鱼一般。 “公子!流年自然不敢欺骗公子。赵贵妃因谋害龙种与大姐,今早便被皇上赐了一尺白绫。公子!” 冯云飞听着这消息时,这一个个字仿若炸雷一般,轰得他整个人都不知所措。听到流年的再次回答后, 他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软倒在地上,冰凉的地面似乎给他带来了一丝的冷静。抬头便看见锦瑟站在门口,一脸担忧之色,看着锦瑟,他莫名地就感到安心。 “流年,你可知这是为何?” “这事多亏了公子,前些日子,公子命流年将一名灰衣男子逐出南国。那人自然百般不愿,其侄儿向赵贵妃求助,可赵贵妃又怎可屈尊救一市井民,那侄儿竟拿着毒害大姐的药和赵贵妃给的信物去御前告状了。皇上了解后大怒,便赐了赵贵妃一尺白绫。” 流年知道此事一直是公子的心结所在,便将长话短说地说出实情 。“就这样?” 冯云天听着这话不禁生疑,这赵贵妃城府之深,非常人所及,怎能让一个奴才有命去皇上面前告状。 “公子,你就莫要想太多了,这消息已在坊间传开了,这赵侍郎家中之人大门都不敢迈,生怕碍了谁的眼,又被告上一状。哈哈……” 流年想到自家公子因此事吃了多少苦,如今水落石出之日,真是大快人心。 冯云天看了一眼锦瑟,便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锦瑟看着地下的冯云天,便知此时的他需要独处,来消化这个消息,便转身出去。 锦瑟走出房门,抬眼一看,过于灿烂的阳光闪得她一阵头晕。突然,一阵心悸,呼吸紧促。 锦瑟心中大觉不妙,自己的功力似乎比预计的要弱。 “锦瑟,你没事吧?可是今早起早受寒了?可要请大夫?” 流年看着前面脚步发虚的锦瑟,担心地说道。 “无碍,我回房休息片刻便可,只是伺候公子的活,望流年多担待些。”锦瑟说着便往房间走去。 “这是自然,你身子不适,自然需要多休息,你……” 流年转过头来,身边已无锦瑟的身影,心想这锦瑟怎么走那么快,须臾功夫便不见踪影。 估计是在碧虚先生处学过武功,自己真聪明,竟然这样都猜到。想着的片刻便出来寻幽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回忆交缠 尚书府内,一众家丁丫鬟皆心翼翼地做事,生怕一个不心,便被书房内的怒气牵连。 “你这逆子,莫不是要气死我,你才安心!” 冯尚书听着冯云天的话,瞬间气得将手中的书籍直接扔在冯云天身上。看着眼前这身躯挺拔的儿子,打就爱与他作对,让他心累不已,如今更是提如此无理的请求。 “爹,儿子心意已决,今生今世,儿子非锦瑟不娶。” “你当尚书府是什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山野女子,有何身份嫁入尚书府!” “身份?” 冯云天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竟一时大笑不止,笑得眼泪都挂在了眼眶上。 “那当年,爹娶娘亲,凭的又是何身份!” 冯尚书心中顿时怒气大盛,呼吸都变得粗重,怒目圆睁地看着冯云天。 “当年,娘亲乃太子太傅之女,而爹只不过是一介穷书生罢了。” 冯尚书回想当年之事,陋室之内,红袖添香伴读书,郎情妾意美满得很。只是后来……的确是自己有愧于结发妻子。看着眼前一脸倔强的冯云天,眉眼间净是妻子的影子,一时之间,心中的怒气便有所减弱,语气亦不复方才般强硬。 “云天,这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便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若是你真是中意锦瑟,收作妾室便可,为父自是成全。只是,这正妻之位,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云天此次过来,是告知爹消息的,而非来征求意见。” 冯尚书拍案而起,指着面前的不孝子,大怒之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爹又何须如此生气!云天尚有一事需要问问爹。娘亲和姐姐的死,可曾在爹心中留下半点愧疚?” “你这逆子,莫不是想要拿你母亲和姐姐的死来要挟为父!” 冯云天看着那一脸顽固的父亲,毫无愧色,眼中透露的皆是怒气,脸上不禁一讪。 “爹莫要多想,是云天痴心妄想了,竟想着爹会因娘亲和姐姐之死愧疚,好让心中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个家的。只是,我竟是方才明白,从你将姐姐送入宫中之日起,你我之间的亲情便是走到了尽头。” 冯云天说完便走出书房,身后传来冯尚书的怒斥,以及器物纷纷落地的的声响。 所有仆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半点动静,生怕城池失火,殃及他们这些鱼虾。 “锦瑟!” “何事?” “锦瑟?” “有何事?” “锦瑟!” “流年,可是闯祸了?要我与公子求情?” 锦瑟自上次惊吓后,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利索,冯云天便不准她下床,而且还天天陪在她身边,她稍有动静便马上被他强制回床,她觉得自己躺床上都快长草了。 好在今日冯云天有事出去了,而且阳光明媚,她便让流年帮她将椅子搬到院中,让她晒晒太阳也好。 只是,这流年从她坐这开始,便一直盯着她。她出来晒太阳本就图个自在,可那流年的目光,哀怨惋惜非常,她就以为他必定是闯祸了,便等着他说。只是等来的,却是这一声声的呼唤,便以为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流年心中非常失落,因为不久之后,锦瑟就要成为公子的妻子,他的少夫人了。可这偌大的寻幽苑无人听他诉说,他之前便想找锦瑟倾诉一番,只是公子连锦瑟的影子都不让他见。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锦瑟,可看着她悠闲的姿态,他却还没组织好语言,不曾想,竟被锦瑟误以为他闯祸了。 “不是,只是,我这心中郁闷得很。” “哦!何事郁闷?可说与我听听?” “嗯!这寻幽苑本就只有三人,平日都是我与你一起打理。可如今,你成了少夫人,这打理的人,便又独剩我一人了。而且,平日里,我把你当做朋友,每次高高兴兴唤你锦瑟时,我心中亦喜悦得很,只是,日后,我便只能唤你为少夫人了。所以,流年这心啊,难受的很。” 流年回想往日与锦瑟一起打理寻幽苑的时光,虽然锦瑟不大爱说话,但是却愿意听他的絮叨,所以,他便将锦瑟当做他的好朋友。 锦瑟听着流年的话,心中的暖意竟盖过了这日光。朋友这个词,三千年来,她想到不敢想,更别说奢望作为他人朋友了。 阳光下,锦瑟的脸就像那绽开的梨花,只是不再清冷。一双杏眼犹如一潭清水,却也饱含温度。笑意写在脸上,嘴角扬起了一个明媚的弧度。 “流年,你将锦瑟视为好友,乃锦瑟之幸。锦瑟听着你的话,心中很是愉悦。至于日后,不管锦瑟如何,流年都是锦瑟的朋友。” “真的吗?我还以为锦瑟会嫌弃我絮叨。” 流年听着锦瑟的话很是感动,他自幼便在这寻幽苑,公子不喜他人进入,所以平日他只能与这庭院里的花花草草交朋友。不曾想到,锦瑟竟让他有了第一个朋友。 “自然是真的。”锦瑟看着流年那满脸笑意,不自觉地亦跟在笑起来。 …… 所谓“春日孩儿面,一日变三变”,本进入春暖花开的a市,在今日却迎来倒春寒,使得整个城市蒙上了一层烟雨蒙蒙,着实令人不喜。往窗外看去,站立的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在雨水的洗刷下,原是光秃秃的枝丫冒出了点点叶片,倒是给这灰蒙蒙的城市增添了几分色彩。 “姐,您看是不是这里?” 宋南柯闻声便转头往前看,屋脊黛瓦如鳞,老虎窗藤蔓缠绕,一条巷蜿蜒不见尾,的确和王信芳所说一样。她拿起雨伞,打开车门下车,一股阴凉的寒气扑面而来,她不禁紧了紧怀中的黑匣子。 寒雨天气里,巷子空无一人,家家户户房门紧闭,青砖黛瓦,阴雨绵绵,越发显得这巷清冷。 在这寂静无声的巷子中,她的高跟鞋与青褐色的石板碰撞,显得尤为刺耳,宋南柯心中不禁发毛,这咖啡厅怎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巷弄里,难道这附近还有其他巷?一时之间,她有些举棋不定。 看着怀中的黑匣子,一年前的事情跃上脑海。一年前,一向身体健康的她竟突然昏迷不醒,舍友将她送进医院,可经医生检查,身体指标一切正常。 家里人带着她转了无数次医院,都没法查出原因。只是,一日早上,妈妈不顾医生和爸爸的劝告,将一把玄铁剑放在病床前,令人十分不解。让医生瞠目结舌的是,三日后,她便醒了,身体检查的各项指标都正常。 从那以后,妈妈便要求她将玄剑放于床头,但纵使她软磨硬泡,也不肯告诉她原因。 只是,自一个星期前,每天早上醒来,她都发现自己的枕头上濡湿一片,她以为是自己睡得太死而流出的口水。 只是,当她看着镜中那双红肿的眼睛时,才发现枕头上的那片濡湿是眼泪。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同事看见她那双红肿的眼睛,都在背后议论,说她为情所伤。更有热心大姐顶着一脸过来人的模样来安慰她,说到激动处,更是手掌拍大腿,那狠劲,仿佛大腿是陈世美一般。而经理说她样子有碍瞻容,不能见客户,就让她自请三天病假。 她看着镜子中那双和兔子一般的眼睛,也觉得自己的眼睛怕是出问题了,便来到医院。只是,医生按得她眼睛生痛,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 只对她说些套话,什么压力过大、经常熬夜、睡眠质量不好等词语一涌而出,听得她目瞪口呆,原来做医生也不易啊。 她无奈,只好拿着医生开来安慰她的眼药水回家。回家后,那通体玄黑的铁剑映入眼帘,剑体在光亮的房内显得黯淡无光,透着时间的悠远与孤寂,剑鞘与剑柄纹饰相连,宛若星宿运转。 她想起之前无故昏迷,却因这剑醒来的事,她立马打电话给王信芳。只是,将这事告诉妈妈后,妈妈的语气有些奇怪,唧唧呜呜了许久才告诉她一个地址,在她准备挂电话时,还莫名其妙地提醒她记得回家。她不明所以,但是妈妈也不肯细说,她只好拿着这玄剑去找那咖啡厅。 宋南柯叹了口气,往回路看去,那弯曲的巷已经看不到头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走了二十分钟左右,一个木质招牌出现在眼前,一个龙飞凤舞的“念”字,肆意张狂地贴在上面。 往里看,竟是家古色古香的店。在被时光侵蚀出斑驳痕迹的木趟栊前,左右立着两座狐形铜灯,像看门一般。一阵阵咖啡的香味扑鼻,与这古色古香的装饰倒是违和得很。 宋南柯收起雨伞,往店里走去,只见店内坐着一名白衣男子,一身儒雅气息。只是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模糊了那双凤眼。冰冷的镜片下,与外界增加了几分距离。男子所坐的桌上,放置着一个卷轴、一串手链以及一枚木簪,看它们身上那斑驳的痕迹,怕是价值不菲的古董。 男子见她进来,便伸手作势。 宋南柯心中虽然疑惑,可认真一想,怕是王信芳将事情告诉这老板了。 “拿铁” 见宋南柯坐下后,老板将面前的拿铁递向她。 宋南柯虽然一肚子的疑问,但是人家老板都将咖啡递到面前了,不喝也说不过去,便拿起咖啡轻轻一抿。 老板见宋南柯喝了这咖啡,那黑框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 晋城内,车水马龙的闹市中,修远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那满脸惊奇的宋南柯,一身绿色的翠烟纱,内搭水雾绿花抹胸长裙,将她的活泼与生气更是衬出十分。 只是,她那卷曲的头发仅用一根水绿绸带高高地束于脑后,身上还背着个形状奇特的包袱,这一路走来,行人皆向其投来怪异的眼光,但宋南柯熟视无睹。反而一直要往贩摊位凑,那双充满好奇的杏眼,满溢着盈盈水光,仿佛流进别人心坎一般,让人不忍拒绝,所以,来到这京城中已是中午时分。 宋南柯自进城以来,便被这城中的繁华惊得不知该做何反应。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那市招旗帜高高悬起,一片彩旗飘扬之态。 店铺外侧则是摊贩,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摊位,让人应接不暇。这贩卖之物,更是千奇百怪,有装裱字画、制作成衣、买书的、买纸的、买伞的……吆喝之声,充斥耳旁。 她并非喜好逛街之人,只是在这京城内,她满心的好奇与激动,以至于让修远一直跟着她到处看。 宋南柯本是看那玩意看得正起劲,转头便看见身后的修远,顿时一窘,朝修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才自己就如那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真是让人见笑, 于是便补救道,“大侠可是累了,不如,我们去那家八珍斋吧,听说是家几百年的老店,食物甚是美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拖累 阴翳散尽,露出了清冷的皓月,落下一片皎洁的月光,照得山谷一片冷清。 “嗯……” 一声若有若无的梦呓传来,只见躺在木梯旁的宋南柯指尖轻轻一动,似乎有些痛苦,皱紧眉头,轻抿嘴唇,嘴角处轻轻地吐出了一声梦呓般的闷哼。 睫毛微微颤动,在一片月色下,她缓缓睁开了双眼,朦胧的眼中还残留着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迷离。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夜色莽莽,寂静的山谷中,白日里见到的桃花此时似乎染上了点点星光,越发地妖异起来。 宋南柯面上虽是一片茫然,但是心中早已是慌张不已。昏迷前的事已经重回脑海,她被人挟持,修远等人为了她的安危已是离去,而她却被那人硬生生地勒晕了…… 她似缓解心中地不安,轻轻地咽了咽口水,不料却是牵出了喉咙中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脖子…… “宋姑娘!” 身后忽地想起一声毫无起伏的声音,吓得宋南柯一个哆嗦,心突突地跳得厉害。身子似乎不受控制一般,僵硬地寻声望去。 只见被月亮忽视的一个黑莽莽的角落中,若隐若现中露出一个身影。那人似乎知晓宋南柯无法看清,便一步跨到了月色下。 一袭玄色武装的冷淡模样,原来的江离啊。宋南柯忽地舒了一口气,似安慰自己一般地轻轻拍着胸口,无奈地开口。 “你……” 只是,一个你字刚出口,嘶哑的声音呛得喉咙又是一阵火辣辣的干疼,瞬间呛她眸中一阵水雾。 看来那人是下了狠手了,竟然直接将她勒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她无奈,只好起身,眉头紧皱地看着江离,指着自己的脖子,有气无力地哼了几声。 言下之意就是:我没法说话了。 江离面上并无任何波澜,只是淡淡地看着宋南柯,见她脚尖微动,忽地一声喝住。 “不要出来!” 宋南柯抬在半空的脚瞬间就僵住了,她不解,疑惑地看着江离,愕然地朝他双手一摊。 “这有结界,外人进不得半分!” 言简意赅得很,宋南柯撇嘴,敷衍的一笑。江离的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若是她还敢一脚踏出结界,只怕江离腰间悬着的那把寒剑就又得架在她脖子上了。 “你进去竹楼里看看。” 江离的视线越过宋南柯,直勾勾地盯着没有半点声响的竹楼,想起方才之事,他冷漠的面上不禁微微皱起。 然而,宋南柯瞬间就瞪大了眼眸,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江离,他是不是忘记了她手无缚鸡之力,方才才被那人差点勒死的事了!现在,她再进去,岂不是与送羊入虎口无异! “她不会伤害你的!”见宋南柯没有动静,江离淡淡地开口。 “嗯!” 闻言,宋南柯重重地地哼了一声,恨不得天上立马降下一道惊雷,劈醒那呆愣的人。她指着脖子上的那条血痕,不忿地看着心思压根就不在她身上的江离。 “若是她想要杀你,你认为你还能在这儿和我说话吗?” 笑话,宋南柯气极反笑。不管那人存没存了杀她的心思,但是那人可是会伤害她的。她没有自虐的嗜好,送上门去给别人打。 “你想离开吗?” 这时江离收回视线,冷冷地瞥了呆若木鸡的宋南柯,冷声道。 “以你一人之力,你是无法突破结界离开的!只有那位前辈,才能将你放出来。” “哼” 南柯轻哼一声,这江离真当她眼瞎不成。他看着那人的眼神,早已有猫腻。如今拐着弯劝她进去,无非就是想要知道那人的安危罢了…… 只是,她并不否认江离说得有理。此时的修远怕是已经急坏了,若是她不早点回去,也不知会生出什么后事。 她扭头看着竹楼,修长的竹子间严密地排列着,肉眼间感觉半丝缝隙也瞅不见,越发显得内里诡异莫测了。 江离见宋南柯有了几分松动,再次开口:“你们不是心底有疑需要前辈解答吗?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难道你就要这样放弃?” 闻言,宋南柯一愣,修远失神的模样似乎就在眼前,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失焦地越过她,看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她的心忽地一颤,似乎鱼儿上钩后不断地挣扎一般。她竟然忘记了,修远对于自己身份的渴望…… 然而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发现,她的手已是贴在门上,只要轻轻一用力,这这竹门就会应声而开,同时,记忆如同缺口一般,瞬间涌现出修远的种种。 …… 宋南柯看着这一院的清冷,方想将心中的郁闷呼出,只是…… 一阵力量猛地拉住她的手臂,她一头便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身后一阵冷风闪过。 一股熟悉的清爽气息包裹着她,心中竟生出几分怀念之感,一时之间,她有些愣住了。 “不知殿下所谓何意!” 修远脸上浮上一层冰霜,拽住怀中之人的力气不禁加大了几分,冷冷地看着那笑得灿烂非常的太子。 太子收起掌中的内力,微微一笑,兴奋地说:“阁下的武功,本王是领教过了,确是非常了得。所以,本王想着,这位姑娘跟于阁下身边,怕亦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所以,便起了比试的念头。只是……” 他视线移至宋南柯身上,看着宋南柯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有些讪讪然,“没想到,姑娘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或者,姑娘的功夫,藏得太深了……” 手上传来疼痛,宋南柯回过神来,便看见太子那一脸的取笑之意。她心中大怒,方才她便觉得这太子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攻击她…… 她离了修远的怀抱,站在那,满心的怒火,冷冷地说:“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罢了,殿下倒是高看我了,竟劳烦殿下出手,与我这弱质女子比武。” 听着宋南柯的话,太子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心中顿时怒火丛烧,这平民女子竟然暗讽他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正欲开口…… “殿下,若是再与二位聊下去,怕是要误了皇上的召见……” 流莺站在殿门前,看着太子一脸的怒火,忙解围道。 太子抬头看了看已到高空的太阳,憋着一肚子的闷气,拂袖而去…… 宋南柯看着那拂袖而去的背影,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手心似乎有些濡湿…… 两人间的距离不过一拳,修远的气息密密地喷在她的脸上,她只觉得一股热气不断地涌上脸,热辣辣的。 “把手拿开……” 修远见她没反应,轻轻地将她捂在脸上的手拿开,一片红霞中,一条细细的血痕并没有很醒目。 “我,我都说了,没,没事儿了……” 宋南柯僵在那儿,低垂着头,满脸通红。 “啊……” 她低呼一声,脸上拂过一阵凉凉的气息,下意识间,她伸手便想捂住伤口,只是,修远早她一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你,你,你想,想,要干嘛?” 她心跳得厉害,全身紧张地像是一块石头,慌张地看着近在咫尺地脸。 “我又,又不是,不是孩!受伤了,不,不需,要呼气的!” 闻言,修远似不怀好意一般,凑得更近了些,把她整个人都围着,似笑非笑地凝着局促的她。 “你方才所为,难道不是孩子的行为吗!” “说话,就,就说话,你,你,别靠,那么,近!” 她伸手推着他的胸口,想要挣扎开来,只是,好一会儿也不见距离拉开半分, 见无济于事,她几欲要哭一般地看着修远。 “大侠,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有别,男女之防不可无,身为修仙弟子,切不可为女色所耽……” “说完了吗?” “没,没词儿了。”宋南柯愣愣地回道。 修远嗤笑一声,把她搂紧了些,轻轻地呼着她的伤口。 一阵阵气息扑面而来,宋南柯眨巴着眼睛,心中的澎湃似乎直接冲上了脑袋,搅得脑中跟浆糊似的。 “还疼吗?”修远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 她呆呆地摇了摇头,细细的气息洒在耳畔,犹如阵阵电流,流过全身经络,空落下一片酥麻。 只是,就在这时,滚烫的脸上忽地落下一片凉凉的柔软,宋南柯顿时就像头顶炸了个响雷,惊得她直瞪瞪地看着贴在面前的脸。 修远用额头蹭着她的额头,似偷吃了糖果的孩子一笑。 “我说过,我知道,我想要的那人,就是你。” 睫毛微微一颤,宋南柯茫然地看着修远,一时转不过弯来。 “傻姑娘!” 看着她茫然的眼神,修远笑意更胜,在殷红的唇上,轻轻一啄。 “我喜欢你,只是你,只有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只有你…… 脑海中瞬间就被这句话占满,不断地回想着。至于她,对于修远的直白,她选择了逃避,懦弱的当起了鸵鸟。 甚至,每到关键时刻,她终是拖后腿。不管是被招魂幡事件还是被明月掳走事件亦或现在这事,总之就是,每回皆是因她的无能导致修远受伤。 越想心底越是难受,手中的力气就不禁加大,而门,也在此时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河族 九州大地上有四渎龙神,分别是黄河河神、长江河神、淮河河神和济水龙神,各自统治着内陆四大长河。然而,经神魔混战,四大河族的得力大将皆殒灭,从此,上古时候辉煌一时的四大河族渐渐式微,需仰仗在天族的鼻息下生存。 济水龙宫内,除了偶尔冒出几串水泡破裂的声音,此时只有一片心翼翼的寂静,便是浮游在旁的鱼虾蟹都不敢弄出动静,生怕成为那个出气的工具。 “哗啦” 忽地,宫殿内传出一阵杂物被扔的声音。宫殿的虾兵蟹将惊得瞬间就屏住了呼吸,眼观鼻,鼻观口,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 自从那日怜雪带着帷帽失魂落魄地被惜玉带回后,只要一有不顺心意之事,整个龙宫就会响起怜雪气急败坏的尖利声。 没有任何人知晓其中的缘由,大家只知道,那日本是整个济水龙宫的大庆之日,因为自神魔混战结束以来,一千多年了,济水龙宫一直群龙无首,没有半个有实力之人能够担起复兴济水龙宫的重任。 只是,不料,前不久族中圣女惜玉竟然突破了最后一层功法,受了天雷,竟达到了龙神的级别。 如此一来,天族有事,便立马召唤了惜玉过去。当日,怜雪还兴高采烈地送惜玉上了天界。不料,不知何缘由,竟是落了个这般臭脾气回来。 就在龙宫上下左猜右想中,寝殿内,又是一阵瓷器落地的破碎。 “你们今日是没带脑子过来是吗!” 说着,怜雪一巴掌甩在了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绿衣丫鬟,面上气到面目狰狞,白皙的脸上一阵涨红。 “我说过,龙宫上下,任何人都不得穿绿衣!怎么?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不成!难道,就凭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也想和我作对!” 她怒不可遏地吼叫着,白皙修长的脖间暴起了道道地青筋,似乎随时都准备撕碎跟前的丫头。 这时,闲适地坐于一旁品茶的惜玉方才放下茶杯,温声细语地看着暴怒的怜雪,说。 “怜雪,你的病刚好,何必为了一个丫鬟置气。” “姐姐!” 怜雪猛地转过头来,忿忿不平地看着细细品茶惜玉,怒气十足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委屈。 “难道姐姐还要向着外人教训妹妹吗!” 想起当日之事,她的胸膛就像有一锅沸腾的开水,火气上涌,太阳穴突突地跳。当日,她凭白无故地受了那般屈辱,而她的胞姐却是为了在前程,竟然让她生生咽下这口窝囊气! 闻言,惜玉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她扫了一眼惊吓得面色煞白的丫鬟,眸中瞬间染上了寒意,警告似的瞥了一眼还欲开口的怜雪。 “秀秀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跪倒在一旁的秀秀心底如获大赦一般,但是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生怕教怜雪见着了,又是一顿打骂。她仍是一副煞白的可怜模样,怯懦地看着怜雪。 她不敢真的直接就退下,若是如此,以怜雪的性子,只怕待惜玉走了,就要将她扒皮抽骨了。 “走吧!” 怜雪强忍着怒火,在惜玉警告的眼神下,硬生生地扯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很勉强,紧绷绷的,一看就是气得厉害得紧。 “我知道你气什么!”惜玉见秀秀退下后,方才缓缓开口。 “只是!”她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案上,冷声道。 “你难道是想要将此事宣扬得三界中人尽皆知!” 怜雪心中也有气,见惜玉这般声色俱厉的质问,刚刚压下的火气又再次燃起。她一把抓起面前的茶杯,泄愤似地一下扔到窗沿边上。 “我就知道!你无非就是觉得,我这个妹妹,比起你的前程,你的面子,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对于怜雪激烈的反应,惜玉却是无太多的惊讶。她深知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妹妹,头脑简单,性子娇蛮。 “若是我真的如你所言,我为何不直接将你交给天君,来个大义灭亲,换取天族中的一个好声誉!” 怜雪紧紧握住地的拳头忽然有了一丝丝的松弛,面上怒气尚未褪尽,已是一片讶异。 见怜雪有了几分冷静,惜玉轻轻地抿了一口茶,白皙的手指敛着杯盖,饶有兴趣地刮着上面的茶叶沫子。 “你以为,在天君心中,你重要,还是神魔之间的平衡重要?” “可是,姐姐也是……” “别天真了!”惜玉冷冷的一句话就将怜雪的话口都给噎住了。 “若是天君真的这般重视我们济水河族,在神魔大战中,我们河族的得力大将又怎会尽数牺牲!神魔大战结束后,四大河族又为何一直都无法产生新的龙神!” “难道不是后生河族中难以找到一个修为上乘的吗?” 怜雪胸口的怒气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熄灭了,听着惜玉的话,不禁也正了面色。 “修为上乘?” 闻言,惜玉的嘴角不禁泛起了一抹嘲讽,茶杯里的茶水泛起了几缕涟漪。 “上古时代,四大河族可是各统一区水域。纵使辉煌不再,但是再不济也不该是后生才干难以为继!” “姐姐可是知道些什么?” 怜雪只觉得脑子里面茫茫然的空白一片,皱紧眉头直勾勾地看着惜玉。 “要知道,四大水族虽是不如海族厉害,但是好歹掌握着人界的命脉。一旦任由我们坐大,你道,那高高在上的天君可是愿意!” 思及于此,惜玉柔和的眉眼瞬间浸染上了阴蛰之色,一双明眸更是寒光闪烁,盯着手中的茶水,忽地阴恻恻地一笑。 “所以,自神魔大战结束后,但凡根骨较好的新生儿都是因着各种莫名的原因夭折。” “姐姐是说,这都是天君搞的鬼?” 惜玉没有言语,只是高深莫测地朝怜雪微微一笑。这笑意蕴含的意味,似讥讽,似阴毒,更似满腹心机的目中无人…… 看着惜玉的笑意,怜雪忽然觉得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感觉面前所站之人,与她那温柔端庄的姐姐全然两人一般。 “可是……” 她心底忽地升起一个疑问,心突突地跳个不停,一个不注意,心底的话已是从口中说出。 “既然天君一直在防着四大河族,那姐姐,又是如何达到龙神的级别?” 话落,整个龙宫被寂静包围得密实,怜雪觉得,心跳如擂鼓,正在她耳畔响得厉害。 “怜雪……” 惜玉面上的异色瞬间消失,仍是一片温柔端庄的莞尔,之前的一切异状,似乎只是幻觉一般。 步子轻移,她缓缓走到怜雪的跟前,两根葱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直叫怜雪直视她的眼眸。 “你要记住,若是不想被人骑在头上欺负,那么就要学会,什么话该问,而什么话又不该问!懂吗?” 怜雪瞪大的眸子一片失神,怔怔地看着惜玉深不见底的眼睛,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 “乖……” 惜玉一如一位宠爱妹的温柔姐姐一般地抚摸着怜雪失神的面孔,忽地凑到她耳畔细声道。 “姐姐能够达到龙神的位置,自然是靠姐姐地勤修苦练了,记住了吗?” “知道了,姐姐……”怜雪毫无感情起伏地回道。 “傻丫头……”惜玉疼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可是想要报仇?可是想要将南柯和七夕那些妖魔挫骨扬灰!” 语毕,只见怜雪如扯线木偶一般的僵硬的面上立马扯出了几抹狰狞的恨意,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 “挫骨扬灰!” “放心……” 见怜雪心绪过于激动,导致了幻术出现了抽离,惜玉马上闻声安慰。 “很快,很快,姐姐就可以为你报仇了。当日她们在天界这般戏弄你我,我知你心中之气难消。” “只是莫要冲动,只待姐姐完成了那事,莫说挫骨扬灰了,便是灰飞烟灭也不在话下!” 是啊,很快,她就要让那些不愿正眼瞧她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了。 怜雪只觉得迷迷糊糊地,如同神游天外一般,飘飘渺渺毫无实感。忽地,一声响指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放空别人瞬间吓到一般,她瞬身一抖,惊疑未定地看着惜玉。 惜玉见怜雪眼中仍有一种尚未完全清醒的迷离,嘴角泛起了一抹莫名的弧度,轻声道。 “怜雪,你怎么了?” “嗯……” 怜雪难受地哼了一声,双手不禁使劲地按压着太阳穴,只觉得脑袋又胀又晕的,所有的思绪都被搅成了一坨,无法思考了。 “我好晕……” 惜玉伸手拉住了怜雪丝毫不惜力的手,只见太阳穴那里已是一片红了。 “莫要再按了,定是气息紊乱导致头晕了。平日就叫你收敛点脾气,莫要随意生气,修炼者就该平心静气的,不然早晚气息不稳出事!” “姐姐……”听着惜玉的唠叨,怜雪痛苦地呻吟着。 “我难受得紧,若是日后得了空,定来听姐姐教诲!” “好!”惜玉嗔怪似地戳了一下怜雪的额头。 “你身子不舒服,就好生歇息,我就先回去了。” “嗯” 头昏脑胀让怜雪也不想多话了,见惜玉要走,她也径自往床上走去。 看着怜雪摇摇欲坠的不稳身子,惜玉眸中的柔情瞬间化作一片寒冰,扭头便出了寝殿。 只是,尚未走远,忽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世界瞬间就化作了一片黑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记忆错乱 男子在意识模糊之际,感觉一阵呼啸过后,脸上的刺痛感慢慢渗进肉里,疼痛让他多了几分清醒。 只是,当他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跪倒在地上,拨弄那竹叶。女子那卷曲的长发披散在一身白衣裙上,脚上穿着一双奇形怪状的黑色鞋子,那鞋子的脚跟竟是插有木棒一般的东西,着实奇怪。 当女子拿起一把玄色剑后,男子看着那剑,心头竟是一阵停滞,似乎心底有阵疼痛如轻烟一般,轻渺却飘满了整个胸腔,无法言喻,却感觉已成习惯。 宋南柯心情大好,看着这莽莽竹海亦觉得鸟语花香,舒适得紧。她抱着南柯剑正乐滋滋地转身,却不曾想到背后有一站着的男子,她被吓得魂都快跑出来了。 她用手抚了抚胸口,深呼吸了好几遍方缓过劲。见男子的目光似乎在这南柯剑上,宋南柯心中更是笃定这剑便是眼前男子的。 “先……大,大侠,你,你还好吧?” 宋南柯与男子大眼瞪眼,一时之间无话。宋南柯心中很是忐忑,这大侠莫不是认为她心怀不轨吧?正在盘算如何对付她? 宋南柯连忙谄媚地将南柯剑递向男子,“大侠,这可是大侠的佩剑?方被我从这竹叶堆中挖出。” 男子看着眼前女子一脸笑意,如那春日阳光下盛开的梨花,清丽却带有温度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内满是灵动,眼眸内映出自己的身影,满面疑惑,伸手接过南柯剑,问道。 “我,为何在这?” 宋南柯自是不知,见男子那温润清俊的脸上布满疑惑,不解道。 “大侠不知?我路过此地,见大侠昏倒在地,担心这山中野兽伤害大侠,便在此处等大侠醒来,亦是巧合,竟巧将大侠佩剑挖出,呵呵……不知大侠贵姓大名?” 宋南柯因南柯剑之故,想要与男子拉近一下距离。 “多谢姑娘,只是……我,我似乎不记得,所有事了?” “什么?” 宋南柯难以置信地吼出,这林间不断回响着这尖利的声音,久久不散,仿佛宋南柯心中亦不肯相信一般。 “大侠可是在说玩笑?”宋南柯仍是不死心地问道。 男子见宋南柯那一脸无法接受的模样,心生疑惑,这姑娘若是如她所说,只是路过,为何如此激动,怕是这姑娘有意隐瞒了什么。 只是,他见姑娘身上无任何内力,虽然衣着与行为皆古怪,但是不足为惧。 “在下尚未在意可惜,姑娘为何如此激动。” 男子看着这竹林深海,心中亦是好奇。发现脑海一片空白时,他心绪竟然没有太大的起伏,惊讶过后便是坦然接受。 “啊?” 宋南柯亦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行为。心下大急,脑海中闪现各种说辞。 “大侠莫要见怪,我此前未见过失忆之人,一时激动,望大侠莫要见怪!而且,我此番离家千里,便是来这寻找祖上失落的传家之物。只是人生地不熟,遇见大侠时,便存了作伴的念头,心想以大侠的阅历,说不定知道我那传家之物的下落,未曾想到大侠竟失去了记忆,失落之下便失礼了。” 男子自然不相信宋南柯的说辞。家中失落的传家之宝,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来寻,只是既然她需要作伴,反正他亦需找回记忆,而且想必这女子知道些许事情,那么与这怪异的女子一起亦无妨。 “姑娘若是不嫌弃在下,在下亦是十分荣幸。虽说在下失去了记忆,只是在路上行走,总该有个伴为好,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宋南柯心中自是十分愿意,不管男子对她的怀疑与戒备如何,但她毕竟已经开始接触关于南柯剑的执念,想来找出这其中缘由亦是早晚之事。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看他衣着打扮,亦非风餐露宿的江湖浪子。一身银白云气纹锦袍,玉冠束发,面如温玉,怎么看都是一翩翩公子,找到熟识之人应该较为容易。 “大侠,可否方便将身上之物拿出来,看有无关于大侠身份的线索!” 宋南柯心想不知这古代人有没有身份证,若是有,那么找到大侠家人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男子伸手将怀中杂物拿出,只有一张告示、一个旗子、以及一块玉牌。宋南柯拿起那玉牌端详许久,该玉牌玉质细腻,纯质无瑕疵,玉面上纹有祥云,祥云围绕之处有修远二字。难道这就是古代人的身份证? “大侠,你可知这是何物?可是与你的身份有关?” 宋南柯将玉牌递与男子。男子却不多细看,对着她说道,“这是玉牌,乃身份的标志,至于是何处的玉牌,我便不得而知。” “这玉牌在大侠身上,想来便是大侠之物,且这玉牌中修远二字,不如暂时作大侠的名讳?” “多谢姑娘此番操心,在下自是乐意非常!” 男子一副淡淡口气,仿佛失忆之人是宋南柯一般。 宋南柯心中亦是疑惑,若是失去记忆,难道不该是彷徨非常?毕竟记忆的世界已是一片空白,在这世上已变得孤立无援。 宋南柯不自觉便问出口,“修远大侠,关于失去记忆一事,我看大侠似乎不甚在意,难道大侠的思想境界竟是如此之高,可超脱出世?还是大侠只是在诓我,记忆之事纯粹瞎说?” 修远看着眼前娥眉轻皱的宋南柯,其实他自己亦搞不清为何心中毫无焦虑之感,在他内心,那失忆之事犹如投向大海中的一粒石子,荡起的涟漪太过于微。 “若是让姑娘误会,真是抱歉!”修远向宋南柯抱拳致歉。 “此事,在下亦是十分不解。只是凡事讲求机缘,机缘未到,过于强求只会累了自己。再者,在下不也得到了姑娘的帮助,想必这亦是在下不着急的原因之一。” 宋南柯听着修远那佛性的说法,心中不禁不以为然。只是脸上仍是一副真诚模样 “修远大侠这一番话真是真知灼见,听得我醍醐灌顶,心中的烦闷不觉少了许多……呵呵……” 修远看着宋南柯的假笑重回脸上,便知她不信他方才所说,便主动转移话题。 “与姑娘聊了如此久,尚不知姑娘贵姓?” “我叫宋南柯。” 修远在听到南柯二字时,脸上笑意明显僵住,那股沉淀在心底的疼痛又开始了。 其实宋南柯亦注意到修远脸上笑意的僵住,若是南柯剑是他的,想必记忆深处定是对这名字熟悉非常。 她看着修远那幽深的眼眸,此时竟如深渊一般,深邃且毫无波澜,让她一时胆寒,问道。 “修远大侠?大侠?大侠可是想起什么?” 修远觉得,心底的那抹疼痛就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潭,他竟心甘情愿沉溺在其中,对其依恋非常。 只是宋南柯的声音响起,他便从这水潭中探出头,亦不愿走出。南柯?南柯!为何如此熟悉?与心底的这抹疼痛可是有何关系? “哦,实是抱歉。只是,这“南柯”二字,似乎有些许熟悉罢了。” 修远看到宋南柯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探究之色,心中不觉好笑,这宋姑娘虽说有事瞒着他,可那双杏眼却总是在不经意便出卖她了。 “熟悉?莫不是大侠所识之人中,亦有名叫南柯的?而且看大侠的神色,此人莫不是大侠心尖尖上的那位?” 宋南柯生怕谎话拆穿,自是不敢将南柯剑告诉修远。 “哈哈……姑娘说笑了!宋姑娘,如今这日头已呈西斜之态,看来我们不可在此地再多耽误,要在晚上月亮出来前找到歇息之所。” 修远心中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的抗拒,所以,见竹林内已披上了一层金黄,那原是上空的日头此时已呈倾斜之态,若是此时不往山下走,只怕今晚就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 宋南柯因找到南柯剑竟一时忘记了吃住的人生大事,此刻听修远提起,她方有饥饿之感。只是,她看着自己这双七厘米的高跟鞋,希望到时不要滚着下山即可。 “修远大侠,我们此番下山可是直接进城?” 修远看着那蜿蜒不断的山间道,穿往竹海深处,说道。 “怕是不成,这时间已晚,估计今晚便要在这乡间过夜,我们快些赶路,估计可以在乡民家中借住一晚。” 修远说完,便直接迈脚往前走,宋南柯见势亦跟上前。 …… 本是四处查看的修远,回到这木屋的外厅,见到宋南柯那狼狈样,心中不禁好笑。 方才下山时,他便注意到宋南柯走得极为难受,腿一直抖个不停。他本是好意,顾不上这男女有别的礼教,问她是否需要他搀扶。 只是,那沁着细汗的脸满是倔强,以他伤重未愈为由谢绝。他无奈,只好将步伐放慢,好让宋姑娘可以轻松些。 只是这步伐慢下来了,自然就赶不及下山,好在找到了这绿玉筑。 修远见眼前恨不得瘫在桌子上的宋南柯,心中不禁为了自己的多想而发笑,这样子的一个女子又有何惧! 而且,有这样一个女子,想必接下来的旅程甚是有趣。想到此处,那温润清俊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就连那幽深的眼眸内,亦泛起闪闪波澜。 “宋姑娘,在下已在四周巡视一番,今晚我们就在此处歇息吧。” 修远姿态闲雅地坐于宋南柯对面,看着窗外那一片墨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记忆错乱(二) “大侠,今日我们要上哪去?” 宋南柯吃着早膳问道,雅间之内,仅有她与修远二人。他们昨日已从宫中出来,如今便宿在这归云阁中。 想起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她心中仍有许多疑惑,只是在宫中,诸事不便细说,所以她亦无法问清。而且昨日修远便提出离开皇宫,说需要前往寻找那淳于棼的亡魂,于是便拿着画卷在流莺忧心忡忡的目送下离开了皇宫。 修远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桃花糕,正欲递入口中,听到宋南柯的疑问,便将桃花糕放于自己的碗中,将筷子放于碗的一侧,方道。 “我们回去南坡竹林的绿玉筑。” 宋南柯顺着修远的话回想起那一院的清冷,可是与太后寝宫相比,不知为何,就是多了几缕温度。 她忽然想到,若是当初画卷交到了太后手中,那后事又是如何发展…… 修远见宋南柯手中筷子还夹着块莲花酥,脸上表情却呆住了,秀眉微皱,那双本是波光潋滟的杏眼,此时一片平静。 这双杏眼,修远心中始终觉得熟悉非常,犹如刻在心底的牵挂,每每看到,心底必会蔓延出一种复杂的心痛之感。 看来,这记忆,是时候该认真找找了…… “啪” 随着荷花酥的一声掉落,惊醒了这各自深思的二人…… 修远看着那随着荷花酥掉落,而震散的碎屑,回神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流莺姑姑只看到太后为情所伤的痛苦,却不曾想到,太后与淳于棼的一场相爱相知,可能亦是彼此生命中最为绚烂的色彩!一入宫门深似海,纵使太后恩宠再盛,亦抵不过帝皇薄情。而心底有了淳于棼这一人,让她可以忍受这深宫寂寞,不必为红颜未老恩先断而黯然神伤,这何曾不是一件幸事。当然,这代价便是相爱却不能相守。所以,好坏相随,姑娘就莫要过于执着于此事了……” 宋南柯将散向四处的荷花酥碎屑慢慢捡入碗中,心里想着修远的话,突然鬼使神差地问道。 “大侠,若是明知相爱却不能相守,你,还会选择与之在一起吗?” 修远一怔,他没想到宋南柯会如此问他。突然,心底那阵充满无力的痛苦包裹着整颗心脏,仿佛有一股绝对的力量将毫无反抗之力的他按到泥泞底下,纵使他放弃全部傲气,声嘶力竭地求饶,那冰冷的一剑落下,抹掉了他眼前所有光芒! “大侠,大侠,大侠……” 宋南柯的问题刚落,她便看见修远脸上一片煞白,原是一片幽深的眼中,此时满是绝望的痛苦,仿佛被噩梦魇住一般。 她心下大骇,以为修远之前的伤复发了,赶紧起身跑到修远身侧,伸手在他面前挥了几下,见其没反应,便捧起他那冰凉的脸庞,看着他的眼睛,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所幸的是,那充满绝望的眼中,慢慢有了点点光芒,她见其有效,便继续,且将一手挪到修远的后背,轻柔地抚着,犹如在安抚一个做噩梦的孩子一般。 半刻钟后,宋南柯见修远的眼睛动了一下,正欲确定一下他是否无事时。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包裹住,头顶上那温热的气息喷下,耳边传来对方紊乱的心跳声,宋南柯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懵了。 接下来的行为,让她日后每次想起都羞得捶足顿胸。 她似姐姐般地将手伸到修远的背上,继续轻柔地抚摸着,轻声道,“乖,没事了,有姐……有我在呢!没事了……” “咳咳……” 宋南柯本是边吃着糕点,然而,她真的忍不住了,尴尬地笑个不停,寂静的雅座中,她耳畔一直回响着这句话,她竟然一不心就占了修远的便宜。 只是好言道,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她方笑出声,便被那芸豆卷给呛到了…… 修远本是冷眼看着窗外,心中甚是无奈,不曾想,听到宋南柯那一阵压抑的笑声。 往她那看去,只见宋南柯满面尬笑,见他望过去,立即用那青葱一般的手捂住嘴巴,只是那双杏眼都弯成月牙状了,眼中的灵动与笑意灿若星辰。 突然眼中之人咳嗽起来,眼中因咳嗽蒙上了一层水光,仿佛轻轻一碰,便化为泪珠掉落。 修远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宋南柯身边,拿起茶杯递到宋南柯嘴边,另外一只手放在宋南柯后背,轻轻地为她抚顺气息。也许连他自己亦无发现,此时他的眼中亦涌上了一层笑意,温柔、宠溺、无奈…… …… 宋南柯说到此处,望向门口那个黑色的身影,扬灵站在他面前,一脸怒气地喋喋不休,似乎在命令他将这结界给破了。 只是,那个黑色身影仍是无动于衷,一脸木然,似乎失魂一般。她一恍惚,眼前竟是一片璀璨缥缈的星空与浩瀚无边的深海,悠远、寂静、孤独、绝望…… 一时之间,那莫名且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使劲地摇了摇头,那星空与深海瞬间消失,只剩那满眼的竹海莽莽。 修远本是好笑地看着那一脸谄媚之色的宋南柯,为自己东拉西扯地找那牵强的理由解释。 只是耳边那轻快的声音戛然而止,见其看着门外一时失了神。 宋南柯眼眸中,那黑色身影清晰地印在上面,修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似乎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扯着心脏不断地往下,让他一时没了计较的心思,转身便往厅中走去。 但是,脚步尚未迈出,身边之人忽然如那溺水一般,大口地吞吐着空气,急促的呼吸让她腰杆都难以挺直。 修远伸手揽过宋南柯的的肩,低头查看其脸色,只是见宋南柯脸色红润,不像患病之样。仅是胸腔在大力地起伏,额间亦不断地渗着汗。 “宋姑娘,你还好吗?” 宋南柯亦不知为何,方才那场景,竟然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她分不清心中那澎湃的感觉到底是悲是痛还是恨…… 一时之间,大量的空气涌入,刺得肺部发疼,她方缓过来,问道,“大侠,你可觉得这黑衣男子甚是奇怪?不知为何,看着他,我心中便是总会涌现莫名的场景和感觉,仿佛,灵魂深处有一个烙印一般。” 修远不动声色地拿开了宋南柯背部的手,看着被死寂之气环绕的黑衣男子,说道。 “可能姑娘的前世,与这男子有所纠缠,纠缠痕迹太过于深刻,纵是那孟婆汤,亦无法洗去……” 宋南柯十分讶异,若是如修远所说一般,她来这异世的目的,可能就是将他人与她前世的执念斩断。只是,这南柯剑在修远手中,按理说来,修远该是那个执念之人; 但是,每次见那黑衣男子,她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正如修远所说,前世与其有纠缠,那这男子亦有可能是执念之人…… 这千头万绪,宋南柯一时亦难以想通,也只能见步行事了…… 看着那黑色身影踏过斑驳的竹桥,宋南柯一愣,有些愕然。 “倒是我看阁下了,没想到阁下竟可看见这绿玉筑!”修远看着那黑色身影,一片平静的眼中泛起几分幽深。 那前进的黑色身影似乎顿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修远,空洞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稍纵即逝,却也不吭声…… 只是,那木然的视线却胶着在宋南柯身上,黑曜石般的眼眸,映出宋南柯疑惑的身影。 宋南柯被江离看得心中有些发毛,呼吸有些急促,心中似乎有种澎湃的情绪欲要喷涌而出。 她定了定心神,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你,是何人……”一个冰冷且僵硬的声音传来。 宋南柯一愣,心中生出隐约的失望,她本以为黑衣男子可能与她前世相识…… 突然,身侧忽起一阵清风,宋南柯尚未反应过来…… “叮” 火星四溅,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的竹叶都飘飘落下。 宋南柯寻声看过去,只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浮光掠影一般,一时竟无法看清…… 修远将南柯剑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江离咽喉。剑还未到,江离脚步一溜,后退了七尺,这南柯剑便刺了个空。 只是,南柯剑出鞘后,江离的身影似乎有些迟疑,竟兀自收起了攻势。 修远见势,忙将这足以震散他人魂魄的剑气收回,满天剑气消失无影,却扰得翠玉般的竹叶纷纷攘攘。 他静静地望着江离,江离亦静静地望着他,两个人面上都全无丝毫表情。 宋南柯回过神来,有些不明所以,这二人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大侠,你可有受伤?”宋南柯的声音打破了这僵持的寂静。 “无事……” 他看了一眼江离,冷冷地继续道:“此番赐教,领教了阁下的非凡武艺,倒是让在下眼界大开。若非阁下骤然停手,怕是,在下便是败者一方了。” 修远眼中一片幽深之色,方才他见江离胶着在宋南柯身上的视线时,一股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感竟然让他失了自控,拔剑便攻向了江离…… 最后一片竹叶落下,绿玉筑又恢复了一片静谧,江离眼中的活络之色,似乎亦随这一片竹叶一同落下,沉淀回了往常的死气木然。 对于江离的沉默,修远似乎并不在意,继续道:“在下知阁下并非寻常之人,定知此处并非安全之所。既然保护扬灵姑娘乃阁下职责所在,那么便请阁下将扬灵姑娘送回皇宫。” 说着,修远亦不理会江离,径自往屋内走去。 “大侠!” 忽然,身后传来宋南柯细弱蚊蝇的声音。修远抬起的步子一僵,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惊慌。 他寻声望去,只见那抹绿衣胸口闪过一道寒光,殷红的血正不断地顺着刀刃流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模一样 “咚——咚、咚、咚!天寒地冻……” 夜深人静的三更时刻,白日里人流络绎的街道,此时空荡荡的,只有两个更夫提着一面铜锣,一人负责敲,另一人也非常默契地跟着喊上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更夫洪亮的声音瞬间在大街巷中回响着。 然而,当这声音传到了将军府的厢房时,却是惊得房内之人一个惊窒。 修远如噩梦初醒一般地猛地直起身子,胸口上下起伏不定,平日幽深清冷的眸中此时一片惊慌,甚至还有几分尚未清醒的迷离之色。 脑海中一片血色,甚至耳畔仍然残留着几分血腥,他只觉得太阳穴正突突地跳个不停。脑中尚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已是离开了桌子旁。 只是,正欲推开房门时,他看着精致镂空的槅门时,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儿不是绿玉筑…… 思及于此,脑海中的回忆更是深刻了,可是却有着说不上来的蹊跷。方才,宋南柯就在他眼前无力地倒下,胸口处一片刺眼的血色。 不对……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拉着木栓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已是放下,愣愣地看着环顾四周,不需要细想,脑海中已是给出了答案,此处是将军府。 之前,迫于宋南柯的安危,他无奈离开了尧山山谷,本是在房内等着她回来,不料,竟是忽然失去了意识。 待他醒来时,脑海中竟是多了些莫名的记忆。他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梦境,就是发生过的事情,心底那股刻骨般的疼痛,就是存于脑海深处的记忆。 只是,他也知道,他与宋南柯的初识是冷然相对的,而不是如记忆中那般愉快轻松。同样的,在筑中,江离也没有伤到她…… 可是,为何记忆中会多出了一条不同轨道的发展…… 想到这儿,他眉间的褶皱更是明显了,他朝窗外的夜色朦胧看去,方才三更梆子已是敲响,银盘般的月亮,似有根无形的细线正缓缓拉着它下落。不过,他仍是还没等来宋南柯的消息。 手再次握住了木栓,“咯噔”一声,木栓就叫他移开了。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预想,他需要再次回到山谷。不仅是为了宋南柯的安危,而且…… 他觉得,一切诡异莫名的答案,都与山谷那人有关系…… 甚至,他觉得,那人可能知晓,他是什么,从何而来…… 想着,正欲推门而出,但是,脑子就像忽地响起了一声闷雷,炸得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如同瞬间脱力一般,身体没了支撑,哪怕他紧紧地抓住了门栓也无济于事,“啪”地一声,直接就瘫倒在地。 整个房间都响着他粗重的呼吸声,犹如打铁匠火炉中的风箱,急促得就像溺水之人一般。 他双拳紧握,满头都是汗珠子,嘴唇都发白了,用力的全身都在瑟瑟发抖,欲要在乏力的包围下挣脱出来。 “不必挣扎了……”忽起一个声音,在房间内回旋着。 纵使是喜怒哀乐不言于表的修远,在听见这声音时,亦止不住一愣。耳朵里面轰地一声,就像是被尖利之物刺了一下一般,全身都有些麻木,甚至,一时忘了挣扎。 “你想知道,你是谁吗?”声音温和却不掩清冷。 可是听在修远耳中,却是另一番感受,因为,这声音,他非常熟悉,就是他的声音…… 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下来了。他突然想起今日在山谷中,魔君所说,煜月行踪不明之事。 “难道阁下可以解我的疑惑?” “看吧……” 忽地,修远眼前出现了一枚水镜,于一般的水镜无异,只见镜面上涟漪渐起,却又突然而止,就像午后滂沱大雨戛然而止一般仓促。渐渐地,镜面上就出现了景象。 只见木质招牌出现在眼前,一个龙飞凤舞的“念”字,肆意张狂地贴在上面。往里看,竟是家古色古香的店。在被时光侵蚀出斑驳痕迹的木趟栊前,左右立着两座狐形铜灯,像看门一般。 忽地,镜面上出现了初见时打扮的宋南柯…… 宋南柯收起雨伞,往店里走去,只见店内坐着一名白衣男子,一身儒雅气息。 只是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模糊了那双凤眼。冰冷的镜片下,与外界增加了几分距离。 男子所坐的桌上,放置着一个卷轴、一串手链以及一枚木簪,看它们身上那斑驳的痕迹,怕是价值不菲的古董。 男子见她进来,便伸手作势。 宋南柯心中虽然疑惑,可认真一想,怕是王信芳将事情告诉这老板了。 “拿铁” 见宋南柯坐下后,老板将面前的拿铁递向她。 宋南柯虽然一肚子的疑问,但是人家老板都将咖啡递到面前了,不喝也说不过去,便拿起咖啡轻轻一抿。 老板见宋南柯喝了这咖啡,那黑框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宋姐,你今日将南柯剑拿来,想来是诸多疑惑吧,不过……” 老板修长的手指拿起杯子,悠闲地抿了抿,眼睛往那黑匣子轻轻一扫。 “南柯剑,这剑叫南柯剑?” 宋南柯一脸难以置信,想到之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并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宋姐不需这么惊讶,你这名字,是你母亲依着这剑所起罢了。” “为什么?难道我无故晕倒以及晚上流泪和这剑有关系?” 宋南柯竟不知王信芳与这南柯剑的渊源,而且这把剑,似乎自她出生以来便与她关系密切。 老板似乎没有听到宋南柯话中的焦急,拿起桌上的水晶链子,用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口中才娓娓道来。 “自然是有关系……这一切,都归根于执念。世间万物皆有念,只是,一旦念想过深,便成执念。你无故昏迷,便是这执念过深,将魂魄脱离了肉体进了这南柯剑内。而将南柯剑放于床头,虽是保你灵魂不再离体,但是这剑中执念的痛苦却会感染到你,所以每当你入睡后,痛苦便会侵占你的意识,这便是你每晚落泪的原因。至于,这执念与你何关,就需要宋姐你自己去解决了。” 老板那清冷却字字清晰的声音环绕在宋南柯耳中,扰得她思绪成了一团浆糊。按老板所说,她岂不是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昏迷和夜夜落泪,要么去寻找那所谓的缘由。 这二者间孰轻孰重,不言而喻。只是,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中,她又从何着手? “可这前因后果,我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去找?” “你先看看桌上的这三样东西。” 老板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眼中的狡黠之色更胜。他并不直接回答宋南柯的疑问,反而将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向桌上那三件古董。 宋南柯看着桌上的这三样古董,经时间长河的洗刷,颜色黯淡,表面布满斑驳的纹路,可这与多数古董无异。 她一时想不到这有什么特别之处,便伸手将卷轴打开,一双秋水明眸瞬间吸引住她的目光,纵使她不懂画,她亦知道这作画之人技术高超。 这凤冠霞帔的新嫁娘,所有的情绪皆在那双美目中。画卷上方提着一首诗,是那狷狂不羁的草书,无奈她也看不懂。 “记住这三样了吗?” 宋南柯毫无头绪之时,老板的声音适时而起。 “记住了,只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没什么关系,这是你给我的报酬。” 老板的声音如那夏日惊雷一般,将宋南柯从疑惑中震醒。她一时之间竟懵了,她一个实习生,连每个月还花呗都吃力。这让她买三件古董,那她…… “我需要你给我断了这三件东西的执念。” “哦,不是买……什么?” 宋南柯一口气尚未松便给噎在喉咙里,脸上的笑意未消,疑惑又重回。断执念?这是用剪刀剪呢?还是用刀砍?她普通人一个,有什么超能力可以给古董断执念? “老板,那个,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这……” “你只需帮我结了这执念之人的心愿便可。”宋南柯此刻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是这些都是古董,他们的主人怕是已经作古了,我总不能去奈何桥边找吧。” “哈哈,自然不需要那么麻烦,你只需要去到他们所在时空就行。” 宋南柯盯着老板那满脸温润无害的笑意,企图找出半点开玩笑的痕迹。只是,对方坦然自在,一副只是向你问候的表情。 “老板,想不到你这么幽默,呵呵。时候不早了,我还要上班,若是有事,我日后再来。” 宋南柯觉得,不管这穿越时空是真是假,她都不想尝试。正想起身走人,可是她突然全身乏力,眼皮似乎千斤重。她顿时心惊,抬头看着对面的老板,镜框后的那双眼睛满是狡黠的笑意。 宋南柯心中大怒,没想到自己竟被一杯咖啡给坑了。只是,她尚未作何反应,便陷入了一片虚无。同时,耳边想起那清冷的声音。 “执念斩断之时,便是你归来之日。” …… 水镜中的景象戛然而止,只是,修远似乎已经惊呆了,木头一般地愣在那儿不动,愣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泛起缕缕涟漪的水镜。 镜中那男子,竟是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幻术 “啪” 一声急促的脚步声后,雕花槅门猛地被推开。 只见宋南柯红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定,嘴唇与面颊因激烈的运动升起了一片红晕,右手还紧紧地抓住门框不放……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修远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仍是坐倒在地,失神地看着眼前,只是,那里,早就没有了水镜的踪影。 甚至,那犹如他自己的声音,也消失了…… “大侠!” 一声嘶哑得几乎无法成调的声音从宋南柯口中发出,她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修远,似乎生怕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会消失一般。 闻声,修远方才寻声抬头,眸中尚且带着几分疑惑,看着眼前牵肠挂肚的熟悉身影,却是一时忘了反应。 视线正好与修远对上,宋南柯只觉得鼻子一酸,方才心中的不安与慌乱尽数涌现。不待细想,她就直直地往修远的怀中扑去。 不过,失魂落魄的急切之下,脚刚好绊在了门槛上,宋南柯趔趄了一下,却也不在意,似乎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地蹲在修远跟前。 她直直地凝视着眼前的活生生的修远,指尖微颤,犹豫了一下,似重获至宝一般地轻轻抚上修远的面颊。不一会儿,红着的眼睛就起了水雾了。 感受到脸颊上的手微凉却颤抖,看着那双水雾弥漫的杏眼,修远只觉得心脏抽了一下,不自觉的伸手覆上宋南柯的手,心疼地说。 “对不起……” 说着,他挺直身子,轻轻将宋南柯微僵着的身子揽入怀中,手中温柔地拍着她颤抖的背,鼻畔嗅着她清新淡雅的发香,轻声道。 “我不该丢下你……” 怀中之人并无说话,摇了摇头,只是,肩膀的颤抖更剧了…… “怎么了……” 修远手下仍是不断地轻轻拍着,柔声问道。他虽然不清楚宋南柯在尧山山谷发生了何事,但是,看她的伤心的模样,只怕那事与他有关。 宋南柯双眼紧闭,把脸紧紧地贴在修远的胸膛上,贪婪地占据着修远独有的气息。闻言,紧抿的唇一松,轻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在,在竹楼,里,我看见,看见,你,你冷冰冰地躺在那里……” 想到这,宋南柯忽地浑身一个激灵,似乎仍然无法从当时的冲击中走出来。 “可是,你现在不是已经看到,我好端端的吗?没事儿了……” 听见宋南柯的话,修远面上并无讶异之色。既然连桃林中都被施法布阵了,那么竹楼内自然不缺,想来,她可能是中了幻术了。 “嗯” 宋南柯就着厚重的鼻音和沙哑的嗓音嗯了一声,只是思及那冰冷的触感,心脏又是一阵颤抖。 “我当时也不相信,可是我跑回客栈,你不在……” 修远置于宋南柯背上的手一愣,夜色莽莽中,眼眸里染上了心疼的柔情,嘴角勾出了一抹弧度,轻声道。 “所以,你又匆匆忙忙地跑来将军府找我了,是吧……” “嗯” 想起方才找不到修远时心底的那阵惊恐,宋南柯环住修远的腰间的手瞬间收紧,只有这实实在在的触感才能让她安心,她嗫嚅着。 “因为我很害怕……害怕躺在那里的人就是你……” “傻瓜!” 修远微微一笑,继续道:“那不过是一如桃林中的幻术罢了,莫要担心了,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听着修远的保证,宋南柯紧绷着的神色方才有几分松懈,只是,听着修远的幻术之说,她不禁生出几分疑惑。 “可是我觉得,那般真实,不像是幻术。” “你觉得真实,说明那施幻术之人修为极为厉害。” “是吗?” 宋南柯狐疑地抬头,眼睫毛还挂着几分晶莹,红着双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修远,下意识地一如方才那般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我在呢!” 修远以为宋南柯仍是不安心,只好柔声继续安慰。 “不是!” 宋南柯忽地一瞪眼睛,手中紧紧地拽住修远的衣袖,苍白的脸上因激动瞬间飞上了几片红霞。 “我觉得那不是幻术!” “为什么?” 修远并不急着驳斥宋南柯的想法,嘴角的笑意不减,眸中的柔情更是染上了宠溺,大手包裹住她因激动而紧紧握住的手。 “感觉!” “当时我碰到他了,虽然是冷冰冰的,但却是真是的触感!而且……” 说到这儿,她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头,贝齿轻咬着嘴唇,眼珠骨碌碌地转着,似乎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一般。 修远并不催促,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表情灵动的宋南柯,心底莫名地升起一阵满当当地实在感。幸好,她平安无事…… 所以,即便方才发生那般让他震惊的事,但是在宋南柯面前,他觉得,那也就不算什么了。 “大侠” 宋南柯有些犹豫地开口,她偷偷地打量着修远的表情,心翼翼地说。 “我觉得,那位黑衣人真的知道你的身份!” “为什么?” “因为,不知为何,在我触碰到那与你相似之人后,那人竟然消失了……” “然后,那位黑衣人突然出现,悲喜交加地说着有些莫名的话。只是,忽然就生气了,就把我送走了……” …… 魔界中,元冬远远地看着因南柯而竖起所有刺的七夕,面上有些无奈,脑海中还回想着此前七夕女儿家的心思。 她是魔族中一个身份卑微如尘埃的侍女,在这魔族中,她没有任何亲人,只因她的父母也是仆人,身为仆人之女的她,在有记忆以来,便被带到专门训练下人的地方。 在那里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心中唯一的观念就是他们都是为了伺候而生。 但是,在她被分派到星稀阁伺候后,她发现,其实她是幸运的。 因为,尽管七夕是魔君与夫人的义妹,但是骄纵在她身上找不出任何痕迹,她性子洒脱大方,无论待何人皆是不拘节。 她嘴角的弧度永远都是上扬,似乎在她心中充满的都是美好,这样的她,曾让她羡慕嫉妒。只因大家都是魔族的一员,只因际遇的不同,她和她的人生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 但是,每当她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看着她,那个笑容,那个声音仿佛是具有了魔力,身边人都被她感染得觉得什么都是一片美好,都不敢去打破这一切。 她亦一样,在与七夕的相处中,她心中的黑暗慢慢地被阳光照亮,同时,她也想这照亮一切的阳光能够一直温暖大家。 但是有一天,七夕嘴角上的弧度消失了,那灵动的双眼一直呆呆地在看着宫殿的上方。 她抬头望去,精美的琉璃穹顶与平常一样,仍是流光溢彩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手脚放缓地走到七夕的背后,轻轻地说:“将军,将军,将军!” 在她的再三呼唤下,七夕似乎吓了一跳,眼神慌乱地拿起桌子上已是凉透了的茶水,抿了一口,似乎已是发现,咳了咳,正色说。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低了低头说:“将军,夫人让我过来问问,将军可有钟意之人,毕竟将军已是到了待嫁年纪,不好再拖。” 说完,余光瞄过去,发现七夕似乎又有些出神。心中不禁有些奇怪,难不成将军真是有了心仪之人,以致现在魂不守舍。 她不禁有些调笑说:“将军可是害羞,不好意思与我这侍女说了吗?” 说完便捂了捂嘴笑。 “我、我确是有了心仪之人,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将军,可是害怕对方不喜欢将军吗?这有何须操心,你是魔君最疼爱的义妹,而且将军这么美丽动人,所谓让人一眼便是钟情至极了。” “你倒是说些什么,真是的!” 只见公主那白皙的脸上飘上了几片红霞,眼睛已是有回了那盈盈笑意。她便乘机问。 “将军所喜欢之人可是哪家大臣之子,样貌可俊朗?” 晴空万里,微风习习,知了在唱着歌,鸟儿在天上起舞,一片欢乐。 而此时在星稀阁内,她看着突然就默然不语的七夕,有些疑惑,不解道:“将军?” “无事,只是想起往事一时出神罢了。你说,除去了皮囊,我可是还有吸引他人之处?” “将军可真是妄自菲薄了,将军的能力,在魔界可是有目共睹的。三界之中,又有多少人是将军的对手!” “能力?” 七夕娇媚的脸上瞬间垮了下来:“可是,我再厉害,还是比不上他!” “他是谁?”她一脸局促地迅速接口道。 “天族的阆风!” 这名字从七夕口中缓缓吐出,似乎绕上了无尽的柔情,便是七夕往日里爽朗的嘴角,此时也添了几分柔和。 不过,她听到这名字,却是震惊不已,瞪着双眼,愕然道。 “将军!我们魔族也是人才济济,为何要喜欢那些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伪君子!” “元冬!” 七夕似嗔似怒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却仍是蓄着几分笑意,再次拿起案上的茶杯,若有所思地把玩着,开口。 “他不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心境 晴空万里,微风习习,知了在唱着歌,鸟儿在天上起舞,一片欢乐。而此时在一间大青瓦屋子里 “阿风,考虑得怎么样,那位王家的姑娘我看着不错,你也老大不了,是时候成家了。”阿风妈苦口良心地对着儿子说。 “阿妈,万一那位姑娘不喜欢我,或者有了喜欢的人了,我娶了她不就害了她吗?”阿乐低着头看着手指说。 “人家王家阿妈都不担心,你担心个什么劲!不行,过两天你和我去王家村一趟,赶紧把这婚事定下。你看看,和你同年的伙,人家不仅结婚,而且孩子都能下田干活了。你啊……” 阿风妈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满嘴的话憋得脸都红了,又不敢驳自己的意思。唉,果然忠厚孝顺太过也不是一件好事啊,无奈地摇摇头就出门继续回田里干活。 阿风心中十分地矛盾,既不想委屈了人家姑娘,也不想再让阿妈操心,他都快着急疯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你这浑子,我都在田里等你一个下午了,以为你怎么了,竟然在这发呆。” 阿风妈的声音成功地把阿风从思绪的海洋中扯了出来,发现自己竟然发呆一个下午,却还是什么办法都没想到,而且还没去干活,头不禁低得更低了,气都不敢喘大口。 阿风妈看见儿子这副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但是又无可奈何,这孩子估计以后也是只有被媳妇欺负的份了,真是孩子是父母前辈子欠下的债啊,为他真是快操碎心了,今后也就只希望能找个好媳妇管着点了。 两天之后,阿风和阿风妈来到王家姑娘家,阿风身穿洗得发白的深蓝色长衫,黑色长裤,脸上更是白了几分,而且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倒是增添了几分的书生气。 此时的他啊,腰杆子挺得直直的,整个人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上,仔细一看指甲有些发白,眼睛不敢乱瞄,唯有直直地盯着桌前的杯子,整一尊雕像似的。 “阿风,你之前有过喜欢的姑娘吗?” 阿风的脸在听完后便红上几分,在座的人也就都心知肚明,哈哈几声后,就不打趣他了。 过了一会,这王家姑娘便出来了,阿风偷偷瞄了一眼,心中便有了自己的比较,这王家姑娘可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 巧的脸蛋上白里透红,一双秋水似的眼睛,瘦的身上穿着一件碎花布裙,一条黑色裤子,长发都扎成一条长辫子。 装束虽然简单,但是却比其他人多了一份说不清的感觉。那姑娘一双秋水般幽深的眼睛,轻轻地扫了他一眼,清秀的脸庞上是淡漠的表情。 也许还有一丝丝的不喜欢吧,阿风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两位主人公都已经到齐了,各位家长当然是要尽力撮合了。那位王家阿妈开心地说。 “七夕,现在离吃饭还有些时间,你们年轻人在这了也是无聊得很,你就带着阿乐去外面逛逛吧,饭点了再回来,阿乐估计也很少过这边玩的。” 说完了,这三姑六婆的都在打趣他们,两位主角只好逃亡似的走出门口,后面的房间还传出一阵阵的笑声,让这刚认识的两位都不免有些尴尬,脸上又飞上了几片彩霞。 阿风想自己到底是男人,可不能让自己有好感的姑娘这样尴尬,就不禁开口说。 “七,七夕姑娘,这边,我也不认路,还是,请你带带路吧!” 阿风偷偷地瞄了阿环一眼,心中不禁满满都是失落,因为七夕姑娘在他语毕之后转头就走了,一句话,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这真的是不喜欢我,可能甚至还讨厌我吧。阿风在心中不无失望地想着,同时默默地跟在七夕的身后。 这是一副极其奇怪的画面,夕阳暖黄的光撒满了大地,远处山头还有那西沉的太阳,以及被他那热情所感染的火烧云,微风拂来,带来一阵稻苗的清香。 可是这里的两位年轻人却是:七夕头也不回地一人走在前面的田埂上,后面跟着这个垂头丧气的阿风。 在夕阳下,阿风就紧紧地跟在七夕拉长的影子后,慢慢地,生怕一脚踩在影子上,惊了心中的女神。 就在阿风以为他们就是这样一前一后逛个一圈就回去吃饭时,前面的七夕突然说。 “你是叫阿风吧,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清楚。” 阿风只因七夕知道他的名字就乐不开交地点头,但也不敢上前半步有所僭越。 “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是我阿妈喜欢的,但是我并不喜欢你,甚至可以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我想你也是一样的吧!”七夕双眼澄澈地看着阿风说。 阿风虽然对于这些话很伤心,但是这自己也是一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七夕这么好看的姑娘,他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娶她呢。 阿风在心中虽伤心,但是脸上也不好表现出来,怎么说还是得给人家姑娘一个好形象的。 阿风就扯了扯面上的肌肉,扯出一个勉强称得上笑的笑容说:“七夕姑娘,其实我挺欣赏你的,但是,但是,我,我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不强人所难这个道理还是懂的,所以七夕姑娘也就不用太过担心,既然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硬是要娶你的。” 说完,阿乐在心中不禁有些苦笑,有些话说得容易,但是做起来也就……唉。 七夕也许也没有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爽快,脸上的淡漠已被愕然所代替。其实她也就想要试试而已,她并不想要嫁给这个呆头呆脑的男人,她并不是嫁不出,甚至在村里,也有几个男人对她有好感,而且家境也不错,但是不知为何,她家阿妈就是不准她与那些男人有任何的来往,反而要她和这个书呆子似的男人好好处着。 把话说开了,两人之间似乎只剩下尴尬了。阿风知道七夕不喜欢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在偷看或者和她聊天了,怕对方会更加地不喜欢他,所以只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绿油油的稻苗,仿佛里面有什么宝贝似的。 而七夕更是尴尬,自己刚刚把话说得这么绝了,再说什么都是有些虚伪了,也就只好盯着稻苗看,从远处看他们,不知情的人还可能会以为他们处得很融洽。 “看来你们两相处的还可以啊,连饭点到了也不知道回去了,哈哈哈哈。” 七夕的大哥大老远就打趣着他们,二人之间的尴尬不仅没被打破,反而更加深了一成了,都不好意思与对方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大哥以为这两位年轻人因为他的到来而害羞,更是笑不拢嘴了。“好了,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害羞个什么劲呢,赶紧回去吃饭吧,走走走!” 王家大哥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自己的这位未来的妹夫,面上倒是比他们这些大老粗要白得多,身子骨比较瘦,但是身材偏高,倒是有几分看戏时那文弱书生的感觉,和自己的妹妹还是挺般配的。想来这次阿妈是没有看走眼了。 果然是他们耽搁了饭点了,一进屋子,一桌子的人都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眼中所谓意味深长啊,两位年轻人立刻被他们弄了个大红脸。 还是王家阿妈的当家范摆在那,大伙在她的一声咳嗽下,也不再好意思打趣了。 只是这里剩下的两个位置是相邻的,大家的目的已是显而易见的,只是此时的两位主角已是说开了,再坐一起尤显尴尬。 这时,七夕突然说:“大哥,我想和你换个位置。” 王家阿妈看了一眼七夕和阿风,说:“毕竟是女孩子家,脸皮薄,阿成,你就和七夕换一个位置吧。省得他们两饭都吃不好。” “好!” 换位置似乎并没有减掉大家的热情,这顿饭大家都吃得有滋有味的。除了两位心不在焉,也许这是他们唯一心灵相通之处,就是他们都在想,要怎么才能说服自己的母亲放弃这门亲事呢! 饭后,王家阿妈把七夕叫到房间里了,而阿风就在外面,不断地喝着王家这边亲戚的酒以及回答着他们的问题,很快,阿乐的脸上已经潮红一片了。 虽说话还说得利索,但是站已经是呈现出不倒翁的形象了,摇摇晃晃的。 阿风妈看着自己的这傻儿子,真是觉得怎么都叹不完气啊,别人灌的酒他竟然一杯不少地喝光了,怎么就不知道找个理由拒绝呢! 而且这儿子今天怎么这么反常了,平时问他事,都唧唧呜呜的,能不搭理就不搭理,可是今天从散步回来到现在那口就没合上过,难不成就真的那么喜欢这七夕闺女,开心成这样。 阿风妈最终还是看不过去,和各位亲戚寒暄了几句,说他们家阿风不能再喝了,再喝就不能回家了,这些人才放过他。 阿风妈把阿风扶到一边的椅子上,等这边的人慢慢地散去后,就问:“今天看见了这王家的七夕,你觉得怎么样了,如果可以的话,那我们就早点定下这门事,再找个好日子,怎么样?” 阿风妈说完后,发现儿子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自己,估计已经喝懵了,问不出什么的了。 她正准备去找些醒酒的东西,阿风突然笑了,说笑但是去仅仅是脸上的肌肉在动,他的眼睛就看着桌上的酒杯,说。 “我,我不满意这门亲事,我一点都不喜欢,对,我一点都不喜欢七夕。阿妈,这门亲事就这样结束吧,我们走吧!” 阿风妈十分吃惊地看着儿子,难道她判断错误,而已根本就不喜欢七夕…… “你不喜欢七夕吗?那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这句话刚到嘴边就咽回去了, 看着儿子那一副明明是哭着却非要笑出来的表情,她可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话说,这七夕也是够了,既然不喜欢有何必让我家阿风来一趟呢?这不是欺人太甚了吗? 他家阿风又不是找不到媳妇,需要这么眼巴巴地追着你们一家吗。阿风妈越想越气,特别是看到儿子那强颜欢笑的样子。 一气之下,就让同来的男丁把阿风背上回家,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就满腔怒火地回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南柯一梦终须醒》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答应 第二天,阳光从窗边偷溜进房里,调皮地射在床上人的眼皮上。很快,床上的人被弄醒了,只是,他的手往太阳穴上按了几下,似乎没啥效果,看了看几眼太阳,叹了口气,也就起床了。扯开木门上的木栓,缓缓地走出去房门。 “阿风,你醒啦,吃点东西缓缓吧。” 阿风妈焦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生怕他因昨天的事而难过。 阿风虽然平时在别人看来都是忠厚老实,甚至有点呆,但是他还是知道看人的。他知道阿妈担心他,如果他再伤心难受,只怕阿妈会更难受。。 “好,阿妈你吃了吗,没有的话,就一起 《南柯一梦终须醒》第一百四十一章 答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