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夜行》 《及夜行》正文 第一章 大业十一年，三月的长安城原是一片繁荣安乐的景象，万春殿的寝宫传来一阵骚动，内侍总管高公公急匆匆赶来，“启禀陛下……”，话未说完，容华夫人满溢皎柔的目光刹时转为怒怨，“高公公，可小些声，陛下近日夜不安寝，好容易歇下，您可仔细些”，说着掖了掖浮光金丝软被，便不再搭话。高公公小心翼翼站在塌旁，余光瞟向床榻，思忖着。 “高希，是什么事？”，床榻上，慵懒的炀帝终于出了声，“陛下，您醒了？”容华夫人面色忽如一阵春风，那嫩鹅黄的轻纱袖，依稀寻得见纤长的手臂，也不知那细如柳条的手臂，是如何扶得起懒重的身躯， “陛下，臣妾扶您起身” “嗯……，朕睡得浅”，炀帝使劲眨了眨眼，似乎还有些迷离，”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可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是运河又有异乱？” “陛下，是观星门总领安伽陀觐见”，高公公小心上前道，“陛下，您今早传令的，安伽陀已候在两仪殿了” ”嗯……是有此事”，炀帝说着，面色忽然沉重起来。 两仪殿外，安伽陀拱手静候，正心想着如何应付，又如何讨得陛下信服，一听到传召便紧赶着进殿。“安伽陀，朕听闻你身为方士三十载，尤擅梦理，朕昨夜得一梦，甚是古怪，你替朕解解看”，“臣学识甚微，理当为陛下排忧”，说着安伽陀便靠近炀帝，仔细听祥。 话说，隋炀帝走后，万春殿又恢复了平静，容华夫人四下无趣，唤来贴身女仆去百福殿。“不必乘骄辇，你陪我去便是”话音刚落，贴身女侍便已备好一应斗篷、手炉、油毡伞，“娘娘怕冷，还是带上吧，近日雨水增多，娘娘仔细着凉”， 容华夫人心里一阵感触，和声道，”桐叶，你陪我进宫最长，服侍最多，本宫要什么，你总能悉心备好，本宫无争无斗，没什么可给你，只盼着将来为你指个好人家，叫你平平安安的”， “娘娘言重了”，桐叶闻声赶紧跪下，“这话娘娘说过多次，可桐叶已擅自决定，这辈子都跟着娘娘，宫中苦闷，还请娘娘不嫌弃桐叶伺候不周” “你的心意，本宫明白，快起来吧”，说着便拉起桐叶的手，“等下去百福殿见玥，玥嫔向来和善，本宫也知道你同玥嫔的侍女丘儿最是投机，等下我同玥嫔谈话，你们自顾一旁玩耍就是，左右成日里呆在这万春殿，闲得发闷” 话说着，主仆二人便到了百福殿，守门太监进去通传，不一会儿便见玥嫔出门迎接，只见她身着蓝紫轻纱衫，腰间系玉色飘带，虽不比容华夫人纤弱，丰腴之间更添几分柔美。“我正想着姐姐前日绣的好丝帕，姐姐便来了”，玥嫔迎上来，笑脸盈盈，面颊含春。 “这有什么难的，妹妹若是喜欢，姐姐天天来绣丝帕，只怕来的多了妹妹厌烦，再不然，哪日陛下赏了妹妹绝顶好绣品，只怕显得姐姐的寒酸”，二人边说着进了殿。 “姐姐这么说便是打趣妹妹了”，玥嫔笑嗔道，“姐姐今日也带了桐叶来，她与我的丘儿最是合得来，不如叫她们一旁玩耍去，咱们也说说体己话” “我也正是这么想”，容华夫人笑道接过茶碗，“丘儿和桐叶，自打咱们入宫便陪伴在身边，我这几日闲暇总是想着，到了时日也该给她们指个好人家，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苛待宫人”， “姐姐这话可是怎么说？”，玥嫔颇有微意的看着，“妹妹听闻，前日便是姐姐侍寝，今日午时陛下又在姐姐那里歇息，若不是高公公进来禀报圣上，怕是此时此刻姐姐还在寝宫劳碌呢！怎的姐姐伺候陛下之余，还有多的心思为桐叶寻人家？”， “你这又是浑话”，容华夫人道，“我只想着她们婚嫁之事同你商讨，你竟说这样的浑话”， “是是，妹妹的确该打”，玥嫔笑道，“倒不如借姐姐的好手艺，在妹妹的舌头上绣一朵莲花，不知能不能口吐青莲了呢？”， “我看你，越发没规矩了”，容华夫人说着，脸色略微严肃了些， “那咱们说些正经的” “这几日，陛下睡得不安稳，有时到三更天也不能安睡，虽说召了御医，也制了安息丸，可也不见好”，说着容华夫人脸上露出了愁容，“今日晌午，高希进来禀告，说是陛下召见了观星门的安伽陀，陛下恍惚之间又提到运河一事，我心想这几日怕是要有动乱”， “姐姐体察甚微，只是这样的事，哪里是我们这些深宫命妇该操心的，姐姐只管伺候圣上，日后必是享清福的” “可如今朝局动荡，宫外风声鹤唳，后宫又怎能安然度日？我听闻如今宫外起义此起彼伏，官兵根本无力镇压，而陛下，被奸臣蒙蔽，还以为叛乱早已平息！我今日见安伽陀来，想是不好” “这些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这等乱事，陛下尚不愿听朝臣议论，更何况我们，陛下厚待姐姐，纵是有危难，也必不会置姐姐于不顾” “成王败寇，倘若没了陛下，尊为正宫的皇后娘娘尚且不能自保，我们这些妇人又算得了什么” “姐姐宽心，不过是些穷苦劳民的小动作，哪朝哪代没有的，咱们女人只管过自己的，又能左右什么呢？不过这些日子我听后宫丫头嚼舌头，似乎陛下又要纳妃子了？” “哼，要说这个王世充，妖言乱上，竟欲以民间妖女祸乱圣上，实在大胆！幸得皇后娘娘劝阻，陛下才不致失了分寸，不过此事已有苗头，往后若是陛下又有此念想，怕是不好劝阻了”，容华夫人满面愁容望向窗外，“你看这黑云压城，这太极宫，怕是要大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二章 天刚蒙蒙亮，万春殿还蒙着一层青纱，石板长廊的烛台如同黑暗森林的萤火，温暖，明亮，让人安心，而这让人安心的氛围中，却布满惴惴不安的气息。容华夫人已经起来梳洗，浅粉色的轻纱寝衣衬托得她格外娇俏，可如今的她比起容貌和宠爱，她更关心的是这个隋炀帝还能撑多久，宫外起义此起彼伏，怨声载道，硕大巍峨的太极宫实则摇摇欲坠。 “娘娘！出事了！”，丫头的唤声将她的思绪拉回万春殿。 今日例行的请安显得草草了事，毕竟宫里宫外人心惶惶，萧皇后贵为正宫，自是温慧聪颖，知书达礼，对待后宫众妃，多有善言少严惩，纵是炀帝任性强纳的卑微宠妾，萧皇后也平等相待，更何况出了这等大事，萧皇后也知晓各宫自有要料理的烦难，便命早早散了。 “姐姐！” 容华夫人停下脚步，见是玥嫔唤她。“姐姐可有别的事？妹妹有些难事，想请姐姐帮忙”，见玥嫔眼神躲闪，容华即可会意，便说道，“妹妹前几日的喜上梅梢不知绣的怎样了，我有几处针脚巧计，等下来教你”，“多谢姐姐”，玥嫔行了礼便走开了。 容华夫人回到宫中，换了身轻便的衣物，便赶去百福殿。 进了内阁，玥嫔一手拉住她，眼睛里分明闪着泪珠。“妹妹有件小事，还恳请娘娘帮忙”， “妹妹旦讲无妨” “嫔妾家中有一堂姐，其父前几日病逝，可怜她母亲早年患有心疾，未等她成年便早早撒手而去，奈何我堂姐尚未出闺，家中又无人可收留，孤苦伶仃难以过活，妹妹想恳请姐姐收留，只做个下人伺候也好” “妹妹这话倒多有蹊跷”，容华夫人眉头微皱继续道，“妹妹若是有心收留，遣了内务领事公公便是，哪里需这等麻烦？更何况昨日出的事，朝野上下沸沸扬扬，妹妹在这时收留下人，实在不合时宜，你若真心求我，还要你清楚明白一五一十告诉我原委”， 玥嫔闻此当即起身跪下，“实不相瞒，嫔妾的堂姐，乃是嫔妾叔伯之女，嫔妾本不是显赫名门，家父原是洛阳乐坊掌柜，曾因得罪江湖恶霸惹祸上身，幸得叔伯出面方能平息。嫔妾卑微，本不指望进个好人家，叔伯见嫔妾善舞善曲，引进了宫来，后得圣上垂怜，方至今时今日。叔伯于我有恩，如今叔伯逝去，堂姐孤苦，臣妾实在于心不忍”， 容华夫人心有疑窦，继续问道，“你说你叔伯引你入宫，有扶持提携之恩，可知你叔伯是何人物？”， “娘娘，嫔妾斗胆，昨日京都发生的惊天大案，明公李穆一家满门抄斩，嫔妾的叔伯乃明公之子李浑家管事李察”， “你……！”容华夫人一时惊得说不出话， “嫔妾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但嫔妾堂姐本不该绝，现如今已收押掖庭宫”，玥嫔说着说着逐渐不能自已，“叔伯与李浑并无血缘关系，嫔妾堂姐平白受牵连，实属无辜” “可你要知道，陛下下令满门抄斩定是犯了大罪，我听闻李浑乃是犯了谋逆大罪，未株连九族已是大幸，妹妹何苦惹火烧身呢，更何况，掖庭宫不过是派遣做些苦力，不至于性命之忧，本宫知道你心善，今日之举不过是报往日之恩，妹妹不如打发些银子，请掖庭宫公公多照看些便是，倒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容华夫人见玥嫔仍欲分辨便继续道，“妹妹可知，李浑一家世出武将，一向颇得圣心，陛下亦封右骁卫大将军，又尊为郕国公，要说谋反，李浑所得未必比现在更多，李浑与陛下也并无不满过节，又怎么会谋反呢？” “娘娘的意思是，此乃诬告？” “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陛下召见安伽陀一事？” “自然，当时姐姐正服侍陛下午睡” “安伽陀觐见陛下，是因为陛下在此之前做了一个梦，陛下深觉诡异便命安伽陀前来解梦，要说这梦”，容华夫人叹了口气，“陛下梦见整个长安城被洪水淹没巨浪滔天，所过之处满目疮痍，可唯有城头的李子树安然无恙郁郁葱葱，安伽陀解答，说是日后杨氏必被李氏所灭，望陛下早早防范” “难道？”玥嫔惊然站了起来， “陛下心存实疑，李氏一族早已扣上了谋乱的帽子，这个人是李浑也罢是李浊也罢，不过是要顶下这顶帽子。抄斩一事，说白了不过是陛下的预谋，妹妹此时收留有关人等，哪怕这个人和本案毫无关联，都等于是和圣意作对，此事若被有心人知晓，后果妹妹难道预想不出来吗？” 话说至此，玥嫔终于不再说话。 “此事一时半会还急不得，本宫不是不帮，只是妹妹需再忍些时日”。 掖庭宫虽属于后宫范畴，因是犯罪家属妇女劳动之处，同后宫别院比起来显得毫无生机死气沉沉。说为劳动，实则服苦役，掖庭宫中人除了每日繁重的劳作，还要忍受掌事公公打骂，其处境比其他宫的洒扫宫女还差许多。这日掌事公公同往常一样，督促着掖庭宫人洗刷阶石，远远瞧见一个身影。“哎哟，这不是桐叶姑娘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桐叶并未走近，隐隐从袖口露出一串五铢，公公即刻会意。稍偏远处，公公讨好道，“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告知便是” “前几日我家娘娘去山池院赏景，因一时兴起免了轿辇，谁知回来路上不慎扭了脚，一时肿痛不能行动，幸得遇见一采药女奴，为娘娘上了一层药汁，竟立时可以行走了，见其穿着推测是掖庭宫人，我家娘娘仁善，命我来照看照看这位奴人” “这倒好说，只不知是哪个奴才得了这样的好福气？” “那女奴说药效有限，需立刻回宫请御医，便走得匆忙，未曾问得名字，只记得右手无名指处有一青痣” “这便不难，奴才这就替娘娘查看，一会儿便给娘娘送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三章 转眼午膳过后，容华夫人怡然闭目倚在软枕上，一旁玥嫔慢悠悠绣着喜上眉梢图，桐叶进来轻声唤道，“娘娘，人来了” “传进来” 只见低头进来个身量纤弱的姑娘，“抬头本宫瞧瞧”，容华夫人放下茶盏，定眼一看竟是个出水芙蓉般的女子，虽无闭月羞花之质，却如白壁般出尘脱俗，我见犹怜中透露一股难以掩藏的英气。容华夫人竟看了有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是这个丫头，你过来”， 那女奴上前，细看之间更觉其眉目如画。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姓李，单字名奂” “李奂”，容华夫人思忖片刻道，“前几日本宫不慎扭伤了脚，你为本宫敷的药汁真是奇效，可不知你以前是否学过医术？” 李奂听此话，抬头看了看容华夫人，又看了看一旁的玥嫔，心中立时明白了几分，回答道，“略懂一些，娘娘体弱，这几日还需静养，切不可过多走动，若是寻得到人为娘娘多加按摩疏通，便可好的更快些” “说到体弱，本宫倒有个想法”，玥嫔说道，“娘娘体弱，可宫中御医总想着早早敷衍了事，动辄便是大进大补的方子，即便娘娘觉得好了，实际只是药劲厉害，哪里有慢慢调养来的妥当？若是每日召御医实在是不便，我看不妨每日传唤这丫头进宫为娘娘推拿，更为稳妥，不知公公可否允准？” “娘娘这话便是折煞奴才，不外乎是个苦力丫头，多一份差事而已，有什么难的呢” 之后李奂每日到时便前往万春殿，推拿自然是幌子，容华夫人虽并未扭伤，但李奂每每去依然规矩伺候，今时不同往日，虽平白受了冤屈，毕竟身份已等同下人，一举一动都恪守本分。 这日又到了时辰，李奂已在万春殿侍奉容华夫人，只见玥嫔面有怒气的进来，“姐姐！” “好好的，妹妹哪里来这样大的火气？” “姐姐难道不知道，陛下刚纳了个采女，就住在新殿” “不过是个采女，妹妹就这么上心？” “姐姐可知道！” “江淮的舞女，出身低贱，品劣卑微，还有什么？” “姐姐都知道” “当年陛下龙舟选美，还有什么能比那时更令人瞠目的呢” “是啊，一千个姿态万千的美人舟前拉纤，场面实在荒乱无度” “所以啊，妹妹不如吃好茶，穿好衣，过得逍遥自在，为何要烦心这等芝麻琐事呢？” “姐姐说的是”，玥嫔宽了心，转向李奂道，“堂姐可还好” “我一切都好，你放心”，李奂答道，揉肩的手却没有停下来， 容华夫人拉过李奂的手对玥嫔道，“你放心，毕竟是妹妹的人，本宫自然不会亏待，只是委屈了每日依旧回掖庭宫” 李奂赶忙行礼，“娘娘言重，奴婢是娘娘要出来的，于奴婢有恩，怎可谈委屈二字” “你不必过于谦卑，你父亲原是郕国公管事，与朝中各层文武官员皆有来往，交情颇深，本宫家室远不能及，本宫亦不是拜高踩低之人，你这几日虽在我这里伺候，可本宫从未把你当下人看过，等这场风波过了，本宫才能把你要出来” “娘娘的心意奴婢自然知道，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心境早已不同，更为不为引人耳目，娘娘不妨只把民女作下人使用” 听此一话，容华不禁对李奂多了几分好感，三人相视一笑，便不再多谈此题。 过了时辰，李奂和玥嫔相继别过容华夫人，李奂低头拱手紧跟在玥嫔骄辇旁。玥嫔面有不安，皱着眉头低声道，“难为堂姐，只能屈尊做下人” “表妹不必担心，我一向看得开，容华夫人也说了，只是稍忍时日即可，表妹切勿心急” 玥嫔这时抬高了声调，对身后小太监说，“本宫见这丫头伺候的不错，也想令她替本宫调理调理，你去跟掖庭宫掌事公公说，百福殿今日借了这丫头，明早再送回去” 转眼既到了百福殿，玥嫔刚进殿，侍女便神采奕奕过来禀报，说陛下晚上会来一起用膳，玥嫔并无多作喜色，只是按例吩咐了人准备周宜，便命丘儿和李奂进内阁梳妆。 内阁中，丘儿正欲寻出讨喜亮眼的首饰，只见玥嫔无精打采坐在镜前。 “表妹似乎并不高兴？” “堂姐让我如何高兴的起来呢，当今圣上昏乱不仁，四处纳妃不说，竟什么样的人都能收入宫中！那新封的吴采女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身上干不干净！” “表妹既然知道圣上为人，又何苦自己生气” “我明白，纵然容华夫人也宽慰我不少，可我” “表妹如今已为嫔位，虽不及容华夫人，却也是享荣华富贵的，区区采女比及表妹不过是蝼蚁之尊” “我明白，堂姐遭此劫难，也多亏了容华夫人相助，这大半个月来，我无时无刻都想着找机会要你出来，只是抄斩一案尚未平息，容华夫人每每劝我不得操之过急” “容华夫人所虑合情合理。擅自索要抄斩关联家属，必定惹人注意，陛下怒气未消，若是有人小题大做，只怕我自身性命不保，还会牵连表妹及其他许多人” “陛下晚膳时刻过来，堂姐可有什么打算？” “我倒没有什么大的想法，我只是担心你，纵然心里多有不满，也不能形于言色，记着，别提任何吴采女的事，随意敷衍便是了，恪守成规即可，殿下刚封这舞女，应正当兴头，今日却来你这里用膳，你想是为什么？” “我素日不爱理会这些闲事，向来矜矜战战，陛下面前不敢多一言一语” “这就是了，肆意擅纳舞女入宫，陛下心里自知不妥，陛下没有频繁召见她，一来是不想自己落人口舌，二是看来这吴采女也并不是那么吸引圣心，陛下到这里来，不过是想落个清净，你便顺了他这心思便是” “堂姐教诲，妹妹铭记在心” 用膳时刻，玥嫔谨守本分，并无提半字吴采女之事，炀帝果然立觉舒心满意，当晚便留宿百福殿。李奂见此自回掖庭宫中，不在话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四章 一晃又是一月，玥嫔正觉得四下无趣，听下人传话说容华夫人约着午后去山池院赏景，又说堂姐李奂也会跟着，一时欣喜便早早吩咐丘儿换上轻松简便的青裙小袖袍，巴巴等着时辰赶去。 快入夏的山池院没有初春的嫩绿新葱，又不到盛夏时的花团锦簇，那叶子猛长，坐在石凳上十分隐蔽，既与外头的石板通道分隔开，又不会闭塞压抑，令人安心幽静。 玥嫔正感叹找了好地方，便见容华夫人满面笑容走来，玥嫔忙起身行礼，容华夫人快步上前拉着她坐下。 “姐姐今日好兴致”，不知是被容华夫人的情绪感染，玥嫔也觉得愉快许多， “今日向皇后娘娘请了安，一时想去萧嫔那里坐坐，谁知碰上赵王季子也在，便逗耍一会儿，甚是有趣” “萧嫔娘娘是有福气的，赵王聪敏过人，又生的十分俊美，将来必成大器，我听闻咱们陛下之所以迟迟不立储，便是等着这位赵王” “赵王才智聪颖，是常人不能及，对陛下更是忠心不二，不过仍是个孩子，今日还嚷着去抓五彩金雀” “我听闻雀鸟司养了不少奇异珍种，赵王喜欢，直接去雀鸟司要就是了，又有什么不能得的？” “雀鸟司若是有，赵王也不会耍孩子脾气嚷着派人去抓了，我听萧嫔讲，说不久前赵王下学回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五彩雀，羽翼鲜艳炽目五彩缤纷，周身又仿佛鎏金一般金光四溢，神奇得很，说得连我也想亲眼见见” “哈哈哈”，玥嫔听得笑了起来，“那都是赵王的孩子话，怎么连姐姐也信了？小孩子讲话都是没头没脑的” “这回可是你说错了，要说当时可不只赵王一人，几个随从还有伴读都见着了，据他们描述皆与赵王无差，想必是真的” 玥嫔想了想，转而问李奂， “堂姐怎么看，可有听闻？” “我也是今日才听容华夫人讲，不过这宫里的事，向来都说不清的，我也只当故事听” “奂妹妹的话有理，这宫里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不过是个好寓意，便都顺着赵王说了也不一定” “先不说这个，这几日正是吃樱桃，我闲来无事做了樱桃玫瑰饼，竟是特别好滋味。娘娘们若不嫌弃，我便多做一些请两位娘娘尝尝” “那自然是好！”，玥嫔一听很开心忙向容华夫人央求，“好姐姐，待会儿便让我先带堂姐回百福殿好不好？” “好好，今日你便留了她吧”，容华夫人自然应允。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又赏了景，约莫晚膳时分二位娘娘便各回各宫，李奂自然跟着玥嫔回了百福殿。 话说李奂同玥嫔回了宫，玥嫔便吩咐了人守着正殿，自己同堂姐李奂进了后面的小厨房。 “堂姐到底怎么看赵王的事？” “这宫里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赵王见到了五彩金雀，这宫里自然有人阿谀奉承，拿出来夸大其词，向萧嫔讨好” “堂姐以为是真有此事还是为储位之争呢？” “事情的真假我倒并不关心，不过东宫一直空着，储位向来颇有议论，你可有想过加入哪宫？” “我没有想过，这些事太复杂了，我自问没有这样的好本事参入党政纷争，堂姐莫不是鼓励我加入？” “我知道你向来只求自保，不愿涉险，不过这件事迟早会被这后宫好事之人传送，到时我们再看看热闹”，李奂一面说着，一面已备好了相应食材，“来咱们一起做，我试了这几日，成品口味的确不错，馨香清甜，你一定喜欢”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这件五彩金雀之说便被传得满城皆知，更有人道。那神秘的五彩金雀每日清晨便会在赵王寝宫上方盘旋，所有人都说是天降祥瑞，皆道赵王被上天选中，将来必登太子之位。一时之间萧嫔的淑景殿多了好几拨人去请安，说的不外乎都是赵王一事。话说这赵王虽极盛炀帝宠爱，其母萧嫔却从未因此狂妄自大，且向来少言寡语，这几日被传五彩金雀之说，萧嫔更是忧心忡忡，一是突然之间备受瞩目令人不安，而是赵王年龄尚小，虽说才智过人，但这党政争斗的阴险其尚且不能应对，若是为这样的小事遭人眼红陷害丢了性命，那自己真是不用活了。 这日萧嫔心里愈发不安，成日的拜访已让萧嫔烦躁到了极点，便带了贴身侍女出去走走，兜兜转转也没有个好逛处，侍女见状便说道，“娘娘若是累了，不如回宫吧？” “不，不回宫”，萧嫔想了想接着说，“去万春殿”。 此时正值晌午，容华夫人懒懒地倚在软塌上正打盹，见桐叶进来通传萧嫔拜访，心中自然明白了些，便令人请进来。 “我正担心打扰娘娘午睡”，萧嫔走了进来，似乎有些歉意。 “萧嫔多虑了，本宫倚着犯懒，正愁没人说话呢” “娘娘悠闲自在，不像我，这几日心神不定夜不安寝” “本宫知道萧嫔所谓何事”，容华夫人笑道，“闲言碎语兴风作浪，的确是让人不安，萧嫔这几日还需照看好皇子啊” “娘娘见事清楚”，萧嫔叹了口气。 容华夫人见状便又宽慰了其几句，这时李奂端了小碟进来，容华夫人忙转了话道，“你尝尝这樱桃玫瑰饼，实在是好吃极了，酸甜不腻口，本宫这几日时时都想吃”，萧嫔见此也不便再说什么。 “你啊，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每日同季子同食同寝，若有人真有坏心，这该来的你也挡不住”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容华夫人命李奂去百福殿取东西，其实不过是放她去玥嫔处说话而已。转眼二月有余，李奂每日虽仍回掖庭宫，然而大部分时间都已在万春殿，实质上已不再听命掖庭宫。 于是李奂领命，前往玥嫔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五章 玥嫔见李奂到来，便拉着进了偏殿，一时又开始问东问西起来。 “堂姐今日又有什么见闻吗？” “你啊，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见我回来了就急着听故事，要么就是问我当日的行程，活脱脱像个管教嬷嬷！” “堂姐不知道，你不来我可闷死了，我这一天可就等着你来呢” 李奂一听不由得笑了一下，却让玥嫔沉默了起来。“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李奂问道。“堂姐，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你笑了，从叔伯出事，你被收进掖庭宫，我看着你冷了许多，我自然知道你为叔伯伤心，可我也希望你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你放心，再怎么悲痛，我也会强忍着活下去，你不必担心我”，李奂看着玥嫔，眼神里却看不到任何悲喜之情。 “那堂姐来讲讲今日的趣事？”，玥嫔赶紧转移了话题，她甚至觉得，堂姐的眼神有些冷得可怕。 “倒不是什么趣事，今日我在万春殿，正碰上淑景殿萧嫔来给容华夫人请安，听她唠叨了好一会儿” “那一定是赵王的事吧，现在宫里还有谁不知道的呢，我甚至听闻那五彩雀每日清晨会在赵王殿上空盘旋，真是越传越玄了” “还能有差吗，眼瞧着多少人去一探究竟呢。不过一夜之间风头过剩，倒的确是让这萧嫔受宠若惊了” “萧嫔一向本分甚微，向来不做这出头之事” “难怪了，今日她倒去向容华夫人讨主意，容华夫人倒说不出什么，只能寻常宽慰几句而已” “堂姐怎么看？” “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季子尚小，若说他意图不轨，那谁都不会信的，但若说萧嫔心急图谋储位，可按照往日萧嫔为人，陛下也不太可能相信，所以这件事，最多陛下当做件宫中趣闻，听听也就罢了” “那这事就这样过了？” “哼，那可未必”，李奂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阵光，“赵王与金雀，我们听着只当杂谈，可放在有些人眼里，怕是坐卧难安妒火中烧了”。 此时此刻，齐王府中，炀帝次子杨暕在府中来回踱步，脸色更是十分难看。 “王爷，您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也好啊，这样憋在心里别伤了身子”，一旁的公公哆嗦着，早已四脖子汗流。 “哼，杨杲不过才九岁，便懂得争位，本王真是小看他了！什么狗屁五彩金雀，一件小孩子过家家的胡话，竟被这般传送！这宫中人个个都没有脑子吗？” “哎哟王爷，赵王殿下哪有这般心思啊，依奴才看，不过是被嘴碎的人添油加醋说了去，算不上什么大事” “你懂什么！东宫储位一直悬而未决，本王虽为次子，可贵为嫡出，长兄病故后，本王早该入主东宫！谁知父王却丝毫没有立储之意，眼看赵王越来越大，自然要为自己争取些优势！” “王爷，恕奴才多嘴，赵王打小教养在宫中，这脾性宫里人都是知道的，怕是没有这心思” “本王也曾这么揣测，说到底还是萧嫔心思深，童言无忌最是天真烂漫，便想到以此引诱圣心，那鸟雀保不准是萧嫔暗地里造出来的，再故意让赵王看见，进而引发种种流言，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本王平日里倒少提防了” “王爷宽心，三皇子虽聪颖有加，可比之王爷，那是远远不能及的，更何况王爷是嫡出，赵王是庶出，萧嫔不过是个嫔位，论长幼尊卑，这立储之事都轮不到赵王的” “你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听此一话杨暕情绪到缓和了不少，“本王记得，长兄还在世时，父王何等钟爱，二十一岁便被立为太子，就连祖父都赞赏其天生长者，长兄过世不久，父王便加封其子为亲王，可见情之深切。父王对长兄何等喜爱，难免会念及其家人，若是因为长兄而加恩，我那三个侄子迟早怕是要爬到我头上” “那王爷”，公公没有继续说下去，杨暕此时也陷入沉思，赵王毕竟才九岁，若说争夺储君之位，杨暕自己心中也并不十分相信，更何况，二人之间还有兄弟的情谊，别说陛下，就连自己往日也爱同这个九岁的小小赵王逗乐，尽管储位之争注定要踩着亲兄弟的头颅，杨暕也并没有立刻决定要拿赵王试剑。 “罢了”，杨暕叹了口气，“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浑话罢了”。 说完杨暕望向殿门外，他预感到这摇摇欲坠的大兴宫，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这头百福殿，李奂同玥嫔又讲了许久话，玥嫔原想留她下来，但李奂执意回掖庭宫，李奂劝道，“我那边还有许多东西未打理，左右这几日容华夫人会把我要出来，谨慎本分些总是好的，省得落了人口舌” “堂姐实在是太小心了，倒让我想起往日未入宫之前，每每去叔伯府上堂姐那咄咄逼人的样子，真难想象是同一个人呢” “在这宫中，若是不处处小心，倘若被人抓住把柄拿来说事，倒更多了许多麻烦” “好在咱们这边还有容华夫人，有了事情可以一同讨论，彼此还能互相帮衬着” “我在万春殿也待了许多时日，的确见着容华夫人是个不错的人，从未有害人之心不说，对待宫人也甚是温和，你与她一路也的确是个好的选择。只是以我现在的境地，倘若出了事，只怕容华夫人非但保不了我，我的背景反而会牵连她和你，所以现在凡事都不可轻举妄动” 玥嫔点了点头，目送李奂出了殿门。 回掖庭宫的一路上，李奂心中思绪万千，她明白自己要做许多事，她心中有许多计划和步骤，她都要一一完成，一刻都不容差错，这其中要牺牲多少东西，她心中比谁都清楚，可她没有别的选择。 进了卧房，李奂打算收拾下自己的东西。从前的她，也是满屋的金银珠宝，出行时总要静心拣选几样心爱的首饰衣衫，带上顶好的胭脂水粉，可如今，她望着灰突突的墙和少得可怜的几样发饰，便觉得又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扑楞楞羽毛扇动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李奂赶紧开了窗，只见一只鸟停在窗台，羽翼鲜艳炽目五彩缤纷，周身又仿佛鎏金一般金光四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六章 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午膳刚过，容华夫人便觉得无趣，心里正想着无事可做，只见桐叶进来说萧嫔来给请安，容华夫人忙请了进来，只见萧嫔款款而来，脸上已没有了前几日的愁态。 “萧嫔今日怎么突然想到我这里来了？” “说了怕夫人见笑，臣妾今日来，是来讨方子的” “哦？方子？”，容华夫人顿时觉得疑惑，“本宫又不是神医，哪里有什么秘方给萧嫔呢？” “夫人别急，倒不是治病的方子，臣妾是想来讨个食谱” “萧嫔莫不是说那日本宫请你吃的樱桃玫瑰饼？” “正是了，说来不怕夫人笑话，那日夫人赠与臣妾一盒，臣妾回去便拿给季子吃了，谁知那淘气鬼竟是个馋虫，偏偏迷上了夫人的樱桃饼，好不容易丢下了五彩雀鸟，现在又吵嚷着要夫人的吃食，臣妾实在是头痛得很，今日便厚着脸皮找夫人讨要来了” “赵王果然还是个孩子，这倒是个容易事，这樱桃饼是本宫宫里一个小宫女偶然制出来的，萧嫔若觉得可以，本宫叫她把食谱记下，再到淑景殿教导教导下人做几回便是了” “臣妾多谢夫人，改日必定带季子来给娘娘请安” “萧嫔客气了，本宫也好些日子没见赵王，赵王聪明可爱，本宫有时也想着” “小儿顽皮，夫人不嫌弃他吵闹便是夫人好脾气，前些日子的事，着实让臣妾头痛不已，好容易风声过了，臣妾终于消停了些，也盼着他可别再这么折腾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容华夫人命桐叶让李奂简单准备下，片刻后随萧嫔去淑景殿。 一路上，李奂小心地跟在萧嫔身后，倒是萧嫔自见了李奂，便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李奂，娘娘只管叫我奂儿便是” “你原不是容华夫人宫中的人，是吗？” “回娘娘话，奴婢原本是个普通宫女，有日人手不够需要人送些药材去太医院，管事便遣了奴婢去。不想路上偶然遇到容华夫人，夫人不慎崴了脚疼痛难忍，因事出突然，奴婢又略微懂点医理，便替夫人简单包扎了下，夫人提携，每日传奴婢去推拿，一来二去便留了奴婢在宫中做事” “本宫瞧你生得精致，倒不像是个下人的样子，你家里原是做什么的，何时来的宫里？” “回娘娘，奴婢母亲过世得早，家父只是个小商贩，父亲向来疼爱有加，从不委屈什么，只可惜家道中落，父亲也因病去世，奴婢这才进了宫，也就半年的事” 萧嫔听了也不再继续追问。 到了淑景殿，李奂见这地方虽没有容华夫人的万春殿富丽堂皇，却也独特雅致，尤其是桌台上的几本古籍，更是让李奂觉得，这个萧嫔也不是个没有头脑的深宫妇人。萧嫔叫了个宫女来，“无霜，你带她先下去，这是万春殿请来的人，特意来教导做樱桃饼的，找个伶俐的丫头跟着学，要好好招待，学罢了可是要还给万春殿的” “是，娘娘” 无霜说罢带了李奂下去，转去了后院的小厨房，李奂见着小厨房也是一样的干净别致，空闲的窗台还摆着宫里新开的槐花，清淡素雅，不仅暗自感叹这萧嫔实在是个独特的人。 “就是这儿了，需要什么食材尽管用，要是有缺少的，我再想法子” “多谢，只是不知道谁跟着我做呢？” “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向娘娘毛遂自荐了！” “你？做这个樱桃饼最要讲究食材的搭配比例以及烹制火候，要是粗心大意的，那可难教了” “你放心，别的我不敢夸，这淑景殿里，要说做点心，我可是最拿手的，我这就去跟娘娘说，你先在这儿待着，看看有没有缺的食材，等我回来了就告诉我”，无霜说着便飞快地跑了出去，李奂浅浅一笑，心里不禁为她的那股天真而动容。 李奂环视了四周，简洁干净的木架上放置着各类晒制的干果，都标上了纸条，摆放的整整齐齐，桌台上的小瓷罐里有各式各样的干花，看样子都是每年应季收取下来晒干的。 李奂一边看着，一边把她所需要之物都拣选出来，又一一放在灶台上。一会儿的功夫，无霜就回了小厨房，兴高采烈的奔向灶台，“我家娘娘已经应允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吗？”，李奂看了她一眼，实在不明白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高兴，只见她拿出一个冰凉的陶瓷瓦罐，对无霜说，“这个罐子里装的，就是做樱桃饼所需要的馅料，是我早先就酿好的，趁着这时节还有新鲜樱桃，你每日多收一些，不然过了季节便做不成了” “好，我都记着。对了，刚刚你听了娘娘叫我无霜，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李奂” “李奂，你家娘娘没赐你名字吗？” “我也是前几日才刚去百福殿，没有赐名，不过容华夫人倒是唤我奂儿” “那就是了，那我以后直呼你的名字吗？会不会” “你就叫我名字吧，我岁数比你大，你若叫我奂儿，倒显得我得管你叫姐姐了” “你，不爱说话？” “我受容华夫人垂怜，刚从卑微的洒扫宫女转到万春殿，这又是我初次来淑景殿，自然少说话多做事”，李奂冷冷地说道，“你倒是挺活泼的？” “我是跟着我家萧嫔娘娘一同进宫的，打小在府上就伺候娘娘，所以娘娘知道我性子，也就不说什么，纵容惯了的” “淑景殿淡雅别致，很是不同，可见萧嫔娘娘为人，这倒和你的性格很不协调” “我家娘娘向来沉稳安静，再加上有了赵王殿下，娘娘更说殿中应当多些书卷气，于是把往日里那些招摇夸张的摆件都收了起来，一心想好好教导赵王殿下” “萧嫔娘娘用心良苦，赵王殿下必会感知” 二人正说着，这时门外来了一宫女来找无霜，无霜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李奂，李奂说道，“你先去忙吧，我这里先处理下食材，你忙完再过来，我就在这儿等你” 无霜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七章 话说李奂随萧嫔去了淑景殿，见到殿内铺设尽显雅致，又从无霜那里听到萧嫔对赵王如何用心良苦，不免心中有些感慨，《列女传》上的孟母三迁，说的不就是如此吗，为了赵王能更好的读书，萧嫔撤下所有醒目招摇的摆饰，不就是为了赵王能更勤学苦读吗？一想到这里，李奂便又想到自己，原来父亲在世，虽李奂为女儿身，却仍被父亲安排与兄长弟弟一同读书，每日晨起早读，仿佛历历在目。 李奂正这么一个人发着呆，突然余光里看见门口有个人影，立时警觉起来，“什么人！”，李奂叫道。这么一喊倒把门口的那个人吓得不敢动弹，李奂这才看清原来不过是个小男孩，但见其衣着相貌，李奂心中对此人的身份便已有了答案。 “小孩儿，你过来”，李奂这么喊道，没想到那男孩却也听话，果然乖乖地走了进来。 “这宫里还没有人这么叫过我呢！” “那你听了我这么喊你你还进来？” “你是新来的？我以前没有见过你” “宫里这么大，难道每个人你都见过？” “别的宫我不知道，但是淑景殿的人我都知道的，你以前不是这个宫里的？” “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我是干嘛的？” “我看你摆弄那些食材好一会儿了，你是新来的厨娘吗？” “姑且算是吧，那现在换我来猜猜。我今日应容华夫人命，来淑景殿教导宫人做点心，这点心又是为某位小王爷做的，眼下我刚来呢，就有位衣着光鲜的男孩来小厨房探查工作了，而这个男孩又对淑景殿了如指掌，那么敢问，阁下是不是赵王殿下呢？” “当真让你猜着了！你是来做点心的？是樱桃玫瑰饼吗？你会做？”，赵王开心地跳着，向她一扑环抱着她的腰，这一扑倒把李奂扑了个踉跄，李奂连连退后了几步，这才稳了下来。 “赵王殿下快松开，奴婢手上还有面粉灰呢，小心别弄脏了衣服”，赵王这才松开，待李奂清干净了手，又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李奂有些疑惑地答道，“已有二十了”，赵王想了想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敢说，李奂越发疑惑了，“殿下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的岁数如此让殿下困惑吗？”，这时赵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头说道，“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这下倒是把李奂吓了一跳，忙说道，“殿下这不是开玩笑吗？殿下若是叫我姐姐，我又该怎么称呼殿下呢？若是萧嫔娘娘知道了，怕是奴婢应该已经杖毙了！” “哎，你不过比我大十岁而已，叫姐姐又有什么不可呢，我只有一个母亲，可这宫里的许多娘娘，她们不曾生我养我，却又都是我的母亲，这又是为什么呢？” “殿下”，李奂不禁对这小小的王爷有这样的思虑而刮目相看起来，“可殿下今日才与我相识，相互并不熟知，殿下便放心的称呼我姐姐，可知是为何呢？” “因为你傻乎乎的，又有趣，还会做我爱吃的樱桃玫瑰饼！” 这么一说可把李奂逗乐了，这三个无厘头的理由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李奂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你说我傻？你哪里瞧见我傻啦？你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这宫里的皇子一共只有三人，我是年纪最小的，宫中自然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而现在又在淑景殿，平常人见了我，即便没见过，也一定立马猜到我就是赵王，应当早就行礼跪拜了。可你却装傻看不出，所以我说你傻，接着你更是大胆地叫我小孩儿，又佯装列举一系列理由，猜出我的身份，所以我便觉得你有趣，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 “是你敢称呼我平常人根本就不敢叫的‘小孩儿’，所以我想，那会儿你的心里，应该真的把我当成小弟弟看了吧” 听了这一番话，李奂不禁暗自惊叹，赵王如此小的年纪，竟然能有这样心思考虑，寻常的孩子根本达不到这样的境界。李奂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怜爱，“好，但是你答应我，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萧嫔娘娘和淑景殿的所有人” “这是自然，你放心！”，赵王拍了拍胸脯，一脸正经地答道，李奂看着他的样子不免又觉得好笑起来。“不过还有一个人，他是可以知道的！” “哦？谁能得到我们赵王殿下这么大的信任？” “林衍，你快进来吧！”，赵王冲着门外喊了一声，一个身量挺拔的男子便快步跨了进来，只见他身着墨绿圆领袍衫，头戴黝黑软脚幞头，目光皎洁面若春风，温文尔雅英气洒脱，李奂看着他，仿佛从他身上便能看到阳光。 “殿下，淑景宫上下到处找你呐，你要再不出去，萧嫔娘娘怕是急慌了！” “这可不是假惺惺了，你倒爱看这乐子”，赵王回头跟那男子打趣道，转身向着李奂说道，“这位我私下里叫哥哥的，是我的伴读，你以后叫他林衍就是！” “殿下平日里都到处找哥哥姐姐的吗？” “那可没有，我只认你们俩”，赵王表情严肃地说道，“林衍你陪我出去吧，要是让人知道我在这儿跟姐姐说话，可别连累姐姐受罚”，说着欲拉着林衍出去，李奂看着他们俩相视一笑，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回到灶台开始清理食材。 过了好一会儿，便见无霜气喘吁吁地回来，李奂见了问道，“这是怎么了，累成这样？” “还不是赵王殿下，娘娘说明明接了人回宫的，转眼就不见了人影，连林衍侍卫也寻不着，这可不到处找来着。娘娘还说，该不会是在小厨房，我说我刚从小厨房出来，倒没见着赵王殿下，刚不久才见着殿下二人，俩人说打赌捉迷藏去了，这可不急人吗！” “想不到连赵王殿下的侍卫也这么淘气”，说着李奂微微一笑，“来吧，我教你做樱桃玫瑰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八章 转眼已是快入夏，大兴宫山池院的花木也愈发长得茂盛，这日早早的，容华夫人便命李奂去山池院摘些花束放在殿中。李奂漫步来到山池院，见着院里数不尽的花，开得极热闹，假山下的池水微波粼粼，清晨的风吹得丝丝凉意，又不免多看了一会儿，便沉醉在这景致中。 李奂挑着花一路看着，不留意竟走到望云亭，远远地瞧见亭上一高一矮站着两人，心想是谁这样有兴致，这么早便来这地方赏景呢？便悄悄地欲从那两人视线后方绕进。 “别躲啦，我和赵王早就瞧见你捧着花一路过来了” 李奂一听这声音，便没好气地说，“我说是谁，竟是赵王殿下带着他的小哥哥！” “姐姐也这么早来看景吗？”，赵王望着李奂，那眼中满载着天真。 “姐姐哪有那样的好兴致，为了教淑景殿的宫人给殿下做樱桃玫瑰饼，可累坏了我好几日呢！殿下今日没有早读吗，还是林衍侍卫也想偷偷懒？便带着殿下躲着儿来了？” “先生家中有事，昨日赶着回去了，但嘱咐我这几日带殿下赏赏景，说回来了要考诗词歌赋的” “先生好雅兴，旁的先生多教授政治商策治国治理，倒少用心这些闲情雅致” “姑娘摘这些花，是给容华夫人的吗？怎么不摘盛开的呢” “盛开的花，大多是前几日便开了的，花香气早已散尽不说，放入殿中没几日便谢了，这些待开的栀子花骨朵，现在插上，到了晌午便能慢慢开放，香气幽微缓缓释放，那才是最好的” “林衍哥哥真是个粗人，这些道理都不懂，奂姐姐，我有个忙想请你帮帮？”，赵王傲慢地瞥了一眼林衍，那样子又可爱又好笑。 “嗯，殿下说说看？”李奂答道， “奂姐姐前些日子虽然教了无霜做樱桃玫瑰饼，吃着也没什么大的不同，可我想带给父王尝尝，所以想请姐姐做最好的给我” “给陛下？”，李奂停顿了一下，“好，我明日晚膳前一定送至崇仁殿”。 话说着，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李奂见时辰不早，便别过了赵王和林衍，匆匆回到万春殿。 此时容华夫人已在用早膳，李奂便去寻雕花细瓶，把新采的花插上。 “夫人”，只见桐叶进来，小声在容华夫人边耳语了几句，容华夫人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奂儿，怕过了片刻，玥嫔便是要气呼呼地来本宫这里了”， “玥嫔娘娘性子直，在夫人这里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的，从不压脾气。只是不知夫人为何这么说呢？” “陛下接连这几日都只召见了吴采女一人侍寝，上次玥嫔还为招纳吴采女一事发过气，本宫还劝过她” “多谢夫人操心，这事我也是说过她的” “待会儿我去向皇后娘娘请安，桐叶你陪我去。奂儿，你去司药处帮我看看调配的香料好了没有，本宫这几日总睡不好，特意嘱咐了要安寝的香药”，容华夫人依次吩咐一二，便去皇后娘娘处请安，李奂自去司药处领香料，不在话下。 话说李奂来到司药处，还未走进便远远闻道草药的香气，屋外搭着晒药的竹棚，显得错落有致。李奂进了屋，只见靠墙的樟木柜上，整齐地排放着各式药盒，都用封条标识着。 “姑娘是哪个宫的？所谓何事啊？”，李奂正欲往里走，便被个女官拦了下来，“奴婢是万春殿的，奉容华夫人命来拿香药”，李奂答道。 “你过来”，那女官将李奂领至樟木柜一处，小心拿出个小木盒，只见上头清楚用纸条封着“万春殿”三个字，“这是你家夫人要的”，说着递给李奂。李奂接过香药盒，却不留意发现桌台下角还有个盒子标着“新殿（吴）”的字样，便问道，“掌药史姑姑倒是忙，这还给了好几位娘娘炮制香药吗？”，那女官看了一眼，有些不悦地说，“旁的娘娘倒也罢了，这位吴采女，几次三番要求变方子，这日说香冲了，搅得陛下心烦意乱，那日又说香气淡了令人难以安睡，实在难伺候”，李奂听了暗暗一笑道，“姑姑辛苦，好歹人家现在正值盛宠，怠慢了恐不得好，姑姑还请息怒啊，容华夫人怕是请安快回来了，奴婢现行告退”，说着便退出司药处。 话说李奂一路回到万春殿，还未走至殿门口便听到玥嫔的声音。 “你瞧瞧，本宫说什么来着，奂儿快来劝劝你的妹妹”，容华夫人掩嘴笑道， “早上夫人便说今日你必得过来唠叨，当真是猜着了”，李奂有些埋怨地看了玥嫔一眼， “可不是，今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本宫还没踏进正殿的门槛，就闻到好大一股酸气，果然一进去，瞧着各宫的主子们酸得脸儿都歪了”，容华夫人自顾自地打趣道，李奂却谨慎安分，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把香药盒子放好地方，便回到容华夫人旁，“夫人要我取的香药，我已经放好了，不过我今日在司药处，倒听得掌药史也诉苦了几句”， “哦？可是何事？”，容华夫人问道， “是那新殿的吴采女，五次三番麻烦司药处制香，却又十分苛刻，挑三拣四地惹人烦” “瞧瞧，不过是个采女，便要这要那的，可见不好伺候” “毕竟是个舞女，没有受过正统的教养，按着这吴采女的品性，在这宫中怕是好不了几天，若是态度轻狂再得罪哪位娘娘，那她在这宫中便别想好过了” “玥嫔你瞧瞧，你这道行和你堂姐比，可是差远了”，容华夫人这么说着，心中不免对李奂又多了几分看法。 过了几日，天气愈发炎热，日头更胜了，司药处也越发忙。处掌药史正专心研磨着药材，突然看到熟悉的人影进来，一抬头便说道，“姑娘又来了？可是容华夫人又有什么吩咐？” “姑姑不急，不过是例行来取香料” “这几日司药处实在忙碌，不想今日姑娘来得早，怕是还未炮制得宜，还好我昨日多做了些，夫人用着喜欢就好”，掌药史说着便要去桌台后取，却不想旁的一女官端着晒干的药材路过，一下子绊倒全洒落在地上。那女官赶紧跪下，“姑姑恕罪！奴婢刚像被什么绊了下，奴婢”，“行了行了，赶紧收拾了，幸好不是药粉，不然可怎么收拾！”，李奂见那女官手忙脚乱一时顾不周全，忙对掌药史说，“姑姑若不见外，我自己取药盒便是，姑姑先把这里收拾了吧”，“倒让姑娘见笑了”，掌药史拱手行了礼，便蹲下一起捡地上的药材。 李奂转去桌台，便见着了贴着“万春殿”字样的药盒，李奂小心拿了出来，一抬头瞧见另一格子赫然贴着“新殿（吴）”的标识，李奂看了一眼仍在忙碌的掌药史，她小心翼翼用指尖一划，那封条便完好无缺得打开了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九章 转眼已是入夏，晌午的阳光更是照得人懒懒的，容华夫人用过了午膳便吩咐人要休息，桐叶寻来一柄六角绢丝团扇，一面扇着凉一面又命人为容华夫人捏腿，一时间好不惬意。李奂见殿中无甚要紧事，便告知了桐叶，自己去尚服局领取沐浴用的巾栉和香粉。 一路上日头越来越大，李奂也渐渐遭受不住，只能加快步伐，好早早回万春殿躲凉。李奂正快步小跑着，突然一个人摔倒在她眼前，着实吓了一跳，李奂赶紧扶那人起身，一见是个小太监，又见他手里的东西铺了一地，李奂不免有些关切地问道，“你可还好？有伤着哪里？”，“多谢姑娘，不过是送浣洗衣物，倒没什么要紧”，李奂刚准备起身走，却不想那小太监竟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李奂又忙蹲下道，“还说不要紧，这怎么又哭了，到底是哪里伤着了？”，那小太监却只顾抹着泪，也不说话，李奂有些急了，“问你你又不说，等下若有人瞧见了，可不定要怎么说呢，你若没事，还不快起来，仔细人看了笑话！” “说了，姑娘也帮不了我，别管我了，姑娘走吧，奴才就在这儿哭一会儿，反正这时候也没人，奴才也不怕丢人”，那小太监虽这么说，泪水儿却流得更厉害， “这不是磨人，你在这儿哭，我又怎么走的开呢？可是家里出事了？反正没什么事，你倒不如说出来听听，万一我能想到什么法子呢？” “奴才，奴才在齐王府当差，叫小甫子，奴才有个妹妹，原本也在宫里做事，前不久吴采女嫌宫里人手不够，又要了几个宫女去新殿，我妹妹身量娇小，前几日却被吴采女叫去擦高架，我妹妹我妹妹哪里够得着那架子！搭了好几个板凳才擦着，不想一个不留意从那板凳上摔了下来，那脚踝肿得像个粽子！可那吴采女偏不放过，这两日仍叫我妹妹做事，可我妹妹她哪里动弹得了！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谁知那吴采女，竟以此取乐，更加变本加厉吩咐我妹妹做事！我”，说到这里，小甫子又哇哇地哭了起来，“奴才今日寻了由头进宫，好容易见着了妹妹，可怜人，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你别急，说不定我真能帮上忙，只是不知道你妹妹叫什么？” “我妹妹叫绺霁，你？你有什么法子？” “我从前略学过些医药，你若信得过我，过几天你若能进宫，保准瞧见你妹妹已经好好的了！” “姑娘此话若当真，以后倘若有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奴才也心甘情愿为姑娘舍身！” “这话我可记住了，估摸着我家容华夫人也快醒了，你也快忙完回府吧” “多谢姑娘大恩大德，敢问姑娘大名？” “李奂，以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转眼过了几日，后宫内各宫虽相安无事，宫外的起义却又兴了好几拨，朝廷镇压也渐渐吃力起来，炀帝亦日渐觉得紧迫，甚至官僚地主间也相继起兵，其次是瓦岗军的迅速发展，更是让炀帝忐忑不安，终于决定在八月，前往北部边塞巡视。此闻一出，大兴宫上下立时变得紧张躁动起来，大臣上书进言，亲王请旨拜见自是络绎不绝，后妃之间虽谨慎小心不敢轻举妄动，实质上也暗潮汹涌，人人都在猜测今后的朝廷局势。 陛下出宫北巡，大兴宫上下为准备出行事宜已是忙得焦头烂额，倒是后宫清暇了不少。 这日玥嫔提议几个要好的妃嫔，一同去球场亭子踢球，倒是让拘谨了好几日的后宫轻松了起来，李奂又想到了好玩法供各位娘娘开心，一时间众人心情自然愉悦，便迫不及待约好了时辰要出发。 “奂儿，听说今日踢球，那球可是你自己做的？”，容华夫人问道， “奴婢哪有这样的好本事，只是想到咱们众娘娘身子金贵，自然不如男子健壮，若是用他们那般笨重的球，只怕娘娘们几下子没了力气，便无心玩耍下去，奴婢便想到把里面的米糠倒一部分出来，换上鹅羽，球面也改用了更柔软的羔羊皮，这样球体更轻盈蓬松，娘娘们玩起来也更有兴致” “你心思倒细，亏得你能想到”，容华夫人满意地说道。 球场亭子位于东海池处，景致极佳，若不是这几日陛下北巡的事令人慌了心神，这些娘娘及宫人怕是早已忘了还有这么个闲良的好去处。 容华夫人和玥嫔相继踢了好一会儿，便体力不支，坐在阴凉处看着宫人们玩。一时间球场亭子嬉笑不断，终于打破了这些日子的沉闷，各宫主子们自然而然话也多了起来，有说些无关紧要闲话的，也有说天下局势的，只是气氛不再尴尬拘束。 “萧嫔真是好福气，又教得赵王这么个好孩子，你说这将来，该不会是赵王入主东宫？”，玥嫔小声地说， “话哪里说得这么轻巧，你没瞧着，齐王也是虎视眈眈吗？”，容华夫人道，“奂儿，你怎么看？” 李奂没想到这时容华夫人竟会主动问她，忙回道，“奴婢只是下人，储位之事若是让奴婢插嘴，那不出三刻，这项上人头怕就要被当做球儿踢了”， 容华夫人笑道，“本宫知道你与旁的宫女是不同的，眼下周围没有旁人，咱只当说闲话”， 听容华夫人这么说，李奂更不敢轻易言语，“行了，本宫就不为难你了，待会儿你便只跟玥嫔说体己话吧”，容华夫人道， “夫人当真是难为人，奂儿哪里敢谈论这个！”，玥嫔忙接过话，“除了赵王，我倒知道咱们燕王也是极受咱们陛下疼爱的” “你是说先太子的长子？” “可不是？先太子过世时他才五岁，陛下就封了他亲王，论宠爱，就连齐王都十分忌惮呢” “这我倒知道，我还听闻，因为燕王得宠，齐王还时常有怨怼之言，就连陛下也因此斥责过，可见这储位之事，还真是不能轻易断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十章 话说李奂随众位娘娘去了球场亭子，因皇后娘娘处理陛下北巡事宜未能到场，各宫主子更是玩得自在，直至晚膳时刻方回到各自寝宫。此时李奂早已是四肢无力，容华夫人也浑身疲累，晚膳也未能好好用，早早便要休息。 李奂回到卧房，想到桐叶今夜不用当差，便从床底拿出一小卷草席为她铺上，又规整好床铺，这时桐叶也回了卧房，“这是草席？你从哪里来的这好东西！” “嘘！可小些声啊！”，李奂忙捂住她的嘴，“你这是要吵醒夫人呀！” “快说说！你从哪儿弄来的？” “前几日我去尚服局拿夫人沐浴用的香粉和巾栉，路上听到尚寝局的女官说，上一年剩下了几匹草席，因时间长了都忘了，又放置得久了生霉，打算烧了，我见着有两匹坏得不多，便要了下来” “这可是顶好的茵席，他们也舍得烧？” “那得多亏我的巧手，把霉渍除得干干净净，又找司药处要了檀香木灰擦拭匀尽，这才入了桐叶姑娘的眼！” “你竟这般贴心”，桐叶开心地笑着，她入宫虽久，却一直难得知心朋友，李奂今日着实让桐叶心里暖暖的。 “不过，今日玥嫔娘娘说的齐王羡妒燕王一事，我倒蛮有兴趣，你可有过什么听闻？” “齐王府的事，我们这些深宫里丫头哪里知道，不过陛下因燕王斥责齐王，毕竟是在宫里，我还是知道一些。要说先太子故后，众人皆纷传将是齐王继以储位，可谁知咱们陛下却迟迟没有动作，更不想先太子故去未有一月，便加封其三子为亲王，这样大的动作，当时还掀起了满朝议论！” “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可不过是加封而已，向来听闻陛下与先太子感情深厚，若说爱屋及乌而加封先太子之子，也并无不妥，想必齐王肚量也不至于此” “齐王原本以为入主东宫胜券在握，可陛下老这么踌躇不定，又对先太子念念不忘，齐王难免忌惮，因此频频语出不敬，一日齐王暗中命令宫中太监监视燕王，却不知隔墙有耳被人上报，陛下大怒严厉训斥了齐王，还命其紧闭思过，你说说，齐王能不心怀不满吗” “看来，这齐王也并非什么雄才大略之人” “你啊，权谋乱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还是早些歇息吧，要是明日一脸疲相，夫人可是要责怪的”，说着二人相继熄了灯，各自上床歇息。 这一夜，李奂睡得并不安稳，她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根本无法勒住缰绳，翻来覆去约莫四更天才迷迷糊糊地睡下，忽然间，她听到仿佛有人在焦急地说话，还没醒过神，她就被桐叶猛地晃醒，“李奂你快起来啊！宫里出事了！”，李奂来不及多想，急忙翻身而起，快速穿上裙袍拢起头发，跟着桐叶飞快地跑了出去。 这边容华夫人也已起身，见桐叶和李奂赶来，她急忙吩咐道，“陛下突发高热昏迷不醒，你们俩赶紧陪我去新殿”，桐叶和李奂一听到“新殿”二字，心中便十分清楚陛下又宿在吴采女处了，便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安安静静地准备着。 容华夫人赶忙上了骄辇，脸色愈发不好看，转眼到了新殿，各宫各位娘娘也已经相继赶来。容华夫人进了殿，只见御医一等都在内殿为陛下把脉，皇后娘娘端坐在内殿外，自是一脸不悦。容华夫人见过了皇后娘娘，看那吴采女只顾跪在地上哭。 “还不快闭嘴！做出这样的乱子，就安静点儿！省得惹人烦！”，容华夫人没好气地说道， “皇后娘娘，臣妾也不知怎的，陛下本来好好的，谁知半夜突然发烫起来，臣妾感觉不对，原想唤醒陛下，可怎么都叫不醒。臣妾慌了神，赶紧叫了高公公进来，事情就是这样，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萧皇后闭上眼，不想多看吴采女一眼，容华夫人见状道，“安静点！在你宫里出了事，皇后娘娘自会严查到底，若是吴采女你的责任，那可别怪本宫严刑处置！” 这时的新殿到处只有紧张与不安，没人敢出一口大气，个个都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看萧皇后会有什么命令。 御医看完诊，便一齐退至内殿外。“陛下可还好？是什么病症？”，萧皇后问道， “回皇后娘娘，陛下的病症来得突然，臣等暂时也不敢妄言，还需斟酌一二方能给娘娘答复”，御医战战兢兢地答道， “连个病症都诊断不出！”，萧皇后大喝一声，她立马感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又放低了许多声气小心地问道，“可是不治之症？” “皇后娘娘，陛下目前只是高热，脉象虽有些蹊跷，所幸暂无其他症状，微臣自会尽快定好药方为陛下服下，再看后续该如何诊治啊” “那你快去拟方子吧”，萧皇后一扬手，御医们见了便都退下，深怕多待一刻钟便会性命不保。 一时间，新殿上下陷入了死寂，只有吴采女强忍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刺着众人耳膜。“陛下移至立政殿，吴氏禁闭，新殿所有宫人，一律严加审问，陛下这几日的吃食用具，统统要查！”，萧皇后下了一连串的令，仿佛从刚一开始积攒的怨气，都一齐吐了出来，说罢萧皇后站了起来，一干妃嫔赶紧齐刷刷地跪下，萧皇后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榻上的炀帝，又转过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吴氏，便快步离了新殿。 瞧着萧皇后上了骄辇，一干嫔妃这才慢慢起身，出了这等事彼此都心照不宣，刚刚还是一片死寂的新殿，现在仿佛弥漫着丝丝喜气，每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不易察觉的喜悦。 桐叶扶容华夫人出了新殿，李奂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这后宫安静了这样许久，如今终于出了本曲子，够大家唱的了”，容华夫人说道，那神情分明明朗， “娘娘打算在这出戏里唱个什么角儿呢？”，桐叶低声问道， “这样粗糙的曲子，本宫只当个看客便罢了，任那些小角儿去闹吧”，说完容华夫人安然地椅靠在骄辇上。 太阳也终于升了起来，照在容华夫人脸上，仿佛一片金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十一章 陛下移至立政殿后，立政殿便多了许多人，每日要求探望的各宫娘娘妃嫔自是络绎不绝，更不说还有官史外戚的请旨，不到一日萧皇后就觉得头昏眼花，见着人求见便心烦不已。 这日过了快到午膳，容华夫人只觉得没胃口，便吩咐了宫人只送一半的例菜，然后便命李奂做些清爽的甜点，自己则一旁懒洋洋地看着。 李奂慢慢捣着桑葚，见容华夫人似乎有了疲态，便寻话道，“夫人不去探望探望陛下？” 容华夫人打了个哈欠，“探望？你没瞧着立政殿的大门都要挤垮了，我才不去凑这热闹！” “夫人也不担心？” “陛下若好了，自然有宫人来通告，若是不好了，这宫门也关不住风声” 李奂见容华夫人态度冷冷的，便不再继续多问，转而说了些不打紧的话。这时门外进来了宫人，“夫人，皇后娘娘请夫人现在去立政殿”，容华夫人慢慢起了身，看了眼李奂道，“知道了，本宫即刻就去，奂儿你也跟着来吧”。 到了立政殿，却没有瞧见什么人，容华夫人进了正殿，萧皇后满面疲累，撑着额头靠在桌上。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容华夫人行了礼， “起来吧，坐这儿来说”，萧皇后无精打采地说道， “皇后娘娘劳累了”，容华夫人看了看四周，接着说，“听说这两日来探望陛下的人已经是多得水泄不通，怎么这会儿倒没什么人呢？” “已是午时，本宫遣了那些人走，让陛下好好歇息”，萧皇后叹了口气，“你倒是轻省，本宫这几日倒没瞧见你来” “臣妾一准知道立政殿忙，即便是有心求见，只怕臣妾的脚尖都挤不进来的”，容华夫人原想这么说缓和下气氛，见萧皇后的神色并没有放松，忙接着说道，“娘娘这几日要照顾殿下，应付各宫的求见，还要审讯新殿，实在辛苦” “这正是本宫为难的地方，本宫需要听听你的主意” “皇后娘娘若是应付不过来，臣妾自当为娘娘分忧，只请娘娘吩咐” “倒不是这事，是审讯的事”，萧皇后说道，“本宫询问了这几日伺候陛下的宫人，吃食用度，去过的地方，都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有一点” 容华夫人见萧皇后停了下来，便觉十分疑惑，“娘娘您贵为后宫之主，有什么主意是您拿不定的呢” 萧皇后看了看殿门外，下人们立刻明白，便掩上门一齐退了出去，“本宫从一个宫人那里得知，陛下发高热之前，曾经见了赵王” “赵王？”，容华夫人笑道，“若说赵王，那是最不用质疑的” “本宫原也这样想，但新殿的确查无可查，本宫便命人去询问那日陛下同赵王做了什么事，于是打听到，那日赵王带了盒点心，说是赵王最爱的樱桃饼” “皇后娘娘！”，容华夫人不禁有些失态，但她也立即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了，忙跪了下来，“臣妾失仪，只是赵王才九岁，心思纯良，这宫中没人不喜爱他，臣妾也十分疼爱那孩子，实在不忍听到这样的揣测” “本宫明白，所以这才找你来商量”，萧皇后扶了容华夫人起来，“本宫也并不想陷赵王于不清白之中，更不想伤了萧嫔与我的情分，可若是公然审查淑景殿，只怕遭人非议，更重要的是，不论清白与否，赵王都难免被人议论，到时损了赵王清誉，本宫也羞愧难当” “母后觉得羞愧吗？做出这样的事，下手的人可也会觉得愧不敢当？” 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出现，萧皇后抬头一看，齐王杨暕正站在内殿的青纱帐外，只见他头戴青黑硬脚幞头，身着素色团领常服，腰佩玄山玉，脚蹬乌皮六合靴，虽衣着俭朴却显得十分精神，“儿臣参见母后”，齐王进了内殿跪下行礼，萧皇后连忙扶起道，“你怎么来了，何时来的？”，齐王道，“儿臣失礼，原想看望父王，却被告知母后遣了众人要父王好好歇息，因而转而来见母亲，不想似锦说容华夫人也在此，儿臣便想在殿外等候，却无意听到了母后的谈话”，“齐王殿下今日穿得过于简陋了，即是亲王，有亲王之仪也是应当的”，容华夫人说道，“父王至今仍在病中，儿臣自然无心打扮”，齐王答道，“好了，你既然听到了，也来说说吧”，萧皇后把齐王牵至跟前，侍女似锦端来椅凳给齐王坐下。 容华夫人见了道，“既然齐王殿下来了，想必有话和皇后娘娘说，臣妾不便打扰，还是先行告退” “不必”，萧皇后拦住容华夫人，“本宫既然愿意让你插手此事，便不忌讳你与本宫的其他人一同商讨，你不用避讳” 容华夫人这才坐了下来，但却不敢多说话，只听萧皇后和齐王讨论。 “你听到了，你来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 “赵王是我的弟弟，可儿子亦是父王的孩子，既然现在有一条线索指向赵王，儿子想，母后不妨追查下去” “听齐王殿下的意思，是怀疑赵王了？”，容华夫人说道， “儿子也想还季子清白，以免落人口舌”，齐王答道， “皇后娘娘，此事若真是赵王殿下所为，那樱桃饼应该早就吃完寻不到了，还如何查呢”，容华夫人问道， “若此时真为赵王所为，也必会落下蛛丝马迹，容华夫人疼爱赵王，但不该包庇他”，见齐王心中有些不快，容华夫人便说，“还请皇后娘娘暗中调查，切勿伸张，伤了赵王殿下” “容华夫人放心，这件事本宫自有分寸”，皇后娘娘说道， “此事臣妾也会守口如瓶，娘娘放心”，说完容华夫人便告退离开， 见容华夫人走远，齐王道，“想不到，容华夫人竟这般袒护赵王，母后要不要也调查调查？” “容华夫人向来与萧嫔交好，赵王出世，萧嫔因体弱不得不卧床几月，萧嫔甚至能信任地将赵王交与她照拂，可见其感情至深” “那此事让容华夫人掺入，会不会” “本宫原也有此顾虑，可你瞧瞧这宫中，有几个正常人呢？好在容华夫人心地是好的，所幸将她亮出来，即便她与萧嫔感情深厚，也不得不秉公处理，大不了赔一个采女吴氏，这后宫众人也心里舒坦” “母后既然早有打算，那儿子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萧皇后看了看齐王，不禁有些担心，“你与昭儿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希望你敬小慎微，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才好，不管将来结局如何，本宫只希望你平安喜乐” 齐王明白萧皇后的意思，虽心中仍有不甘，但还是表面应允，接着又与萧皇后叙了叙话，便跪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十二章 话说容华夫人从立政殿出来，心中便是一团乱麻，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本以为是落井下石的一出好戏，竟会牵扯到赵王，而樱桃饼又与李奂有着微末的关系，她更担心的是这件事会与李奂有关。 李奂跟在容华夫人骄辇后，又见容华夫人脸色阴沉得厉害，心中自然明白其所想。自打进入万春殿以来，容华夫人看在玥嫔的面子虽待她有所不同，可因为自己的身份背景，李奂并不敢做任何出格之事，至少在容华夫人面前，她已经做足了自己的本分，又极力塑造出谨小慎微之态，为的就是打消容华夫人的顾虑，可如今，她心中也明白少不了一番风云争论。 “奂儿，你去把玥嫔请来”，容华夫人说道。李奂自然清楚了这意思，便领命匆匆赶去百福殿。 此时已是申时，玥嫔见日头渐渐缓了下来，便嘱咐了丘儿片刻后去西海池摘些莲花，晚上好安睡。正说着，便见李奂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怎么了，怎么走得这样急？”，玥嫔问道，李奂急忙行了礼道，“玥嫔娘娘，容华夫人请您即刻过去”， 玥嫔见李奂脸色不对，又看事出紧急，便不再多问，差遣了人换丘儿回来，立刻就跟着李奂前往万春殿。 “堂姐，究竟是什么事” “表妹不用担心，我心中已有打算，等到了万春殿，我会解释清楚的”，李奂安慰道。 话说李奂带玥嫔赶到万春殿，容华夫人已端坐在偏殿，玥嫔看到容华夫人阴沉沉的脸色，便知多半是李奂有了麻烦，待不相干的宫人出去，玥嫔才说道，“有什么难的事，慢慢揣摩总能解决的” “我心里乱，李奂，你自己把原委告诉你妹妹吧，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你只把你的解释讲与我听” “是，夫人”，李奂行了礼接着说，“今日萧皇后传了容华夫人议事，说道陛下突发高热前，曾与赵王会面，赵王带了樱桃饼给陛下食用，因此皇后猜测是否与赵王有关” “赵王？这要说宫中最没有夺储之心的，怕就是赵王了，皇后娘娘难道会不知道吗？”，玥嫔说道， “不，皇后虽有心查赵王，其本意是为了陛下安危，争夺储位的猜测，我想她自己应该也是不信的，不过我看齐王倒有借机打压赵王的意思” “齐王怎么也在？” “齐王来探望陛下，顺便问安皇后，不想让他听到了皇后和容华夫人的谈话” “那这件事，皇后娘娘” “不，这件事皇后娘娘如何处置，都不是要紧的，我想现在心乱如麻的应该是”，李奂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看向容华夫人。玥嫔有些慌神，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容华夫人说道，“你虽然去淑景殿教了无霜做法，可据我所知，赵王每每面见陛下，都会要你亲自做樱桃饼，你是何时与赵王如此亲密的，还有你的身份”，容华夫人看着李奂，那眼神尽是猜疑，仿佛要把李奂看穿，“我想我的意思，就不用明说了”， “夫人是想说，我会借机刺杀陛下是吗？”，李奂如此开门见山，那眼神阴冷得倒让容华夫人不敢太过咄咄逼人， “你清楚你进宫的原因，自然不用多说，我想你也能理解我对你的这些不信任” “是，但我绝不会做这种冒险又愚蠢的事！那日赵王的点心的确是托我亲自做的，不过是小儿仁孝之心想将最好之物献给陛下而已。我若在那日的点心中下毒，势必会牵涉赵王，陛下对赵王的宠爱自是不必说，且不说相信与否，萧嫔都一定会找出替死鬼代替，那么我就是最佳人选，我的身份虽然一直对外隐瞒，可夫人是知道的，为了自保，到时夫人也不得不将我折出去，不是吗？” 见李奂如此直面坦诚，容华夫人也没有再拐弯抹角，“你在我这里这些时日，我知道你与你妹妹非常不同，你是有性子的，你虽然委身在我宫里，可我也不敢轻视你半分，你的心思你自己心里有数” “夫人知道我的性子，我的心思，便也知道我并不蠢笨，若是东窗事发，皇后一定会查到我与玥嫔的关系，牵连之罪，为了永绝后患，后果如何我想就不用明说了” “那你说，你究竟有没有！” “我没有！我说了，这样愚蠢的事，我不会做！”李奂斩钉截铁地说道，“若真要借赵王之手刺杀，干脆下毒药一招毙命即可，只让陛下小病高热，有什么用？” 话已至此，容华夫人便不再在说话，玥嫔也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了许久，容华夫人终于开口道，“你同我相处这些时日，我愿意相信你。现如今皇后已经决定暗查赵王，你打算怎么办” “夫人想不想一箭双雕？”，李奂说道，一听此话，容华夫人惊愕不已，“一箭双雕？你可仔细讲来！” “采女吴氏在这后宫之中早已成为众矢之的，这出戏原本吴氏才是主角，我们为何要换了角色呢？” “自然是不愿意的，可谁想会牵涉这么多事呢？”容华夫人说道， “现在所幸事情的进展还停留在赵王那里，只要皇后还没有公开审讯，萧嫔也不会立即寻替死鬼，那么我暂时就是安全的，同样夫人也不会受连累，那我们就趁现在让事情调转走向，把目标重新定在采女吴氏身上” “话虽如此，可皇后那日也说了，新殿吴氏查无可查，只怕是没有下手之处” “皇后虽然这么说，但事无绝对，一定会有她没能注意到的地方”，看到李奂胸有成竹的样子，容华夫人明白她心中已经有了想法，李奂接着说道，“我有一计，可让夫人与这件事抽离得干干净净，赵王也不会受嫌疑，顺带还有碍眼的吴氏，以后也不会在这后宫之中招人嫌了” 出此一言，容华夫人不禁警惕地看了看窗外，只见屋外宫人整齐地站着，明晃晃的阳光映在窗户的糊纸上，仿佛努力地挤入一股股热烘烘的气流。 当下容华夫人、玥嫔、李奂秘密凑在万春殿的偏殿中，细细商议起来。 自此一事，李奂在容华夫人心中再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十三章 早膳时间刚过，若是往常，新殿此时必定又是一番吵嚷喧闹，然而时至今日，早已今非昔比，采女吴氏只能在阴冷的宫寝，战战兢兢，等待萧皇后对她最后的处决，说穿了不过是在等死而已，这些日子的嚣张狂妄，目中无人，都已经断定了她最终的结局。她惧怕结局的发生，却又保留了可笑的一点点希望。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阵“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殿门猛地被推开，“皇后娘娘驾到——！”一声尖锐的传唤响彻空荡荡的新殿。吴氏匆忙跪下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萧皇后并没有瞧她一眼，她快步走上正座端正地坐下，说道，“本宫昨日听说了一件趣事，因发生在吴采女你的宫里，便叫上一干姐妹大家一起来听听”，吴氏知道萧皇后此行非善，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只能尽力捋直了舌头回话道，“臣妾这几日闭门思过，并未听问什么趣事，不知皇后娘娘所指何事？”，萧皇后并未说话，她看了看玥嫔，玥嫔便起身道，“臣妾原不愿管这等闲事，昨日听下人们说，新殿后殿的花坛，停落了一群鸟儿，且样子诡异癫狂，奇怪得很，臣妾原本当饭后闲谈同容华夫人讲，好在夫人心细，禀告了皇后娘娘，谁知这一查竟查出个好东西来”，说到这里，玥嫔看了容华夫人一眼，容华夫人便接着说道，“昨日玥嫔同臣妾闲谈，讲了这事，臣妾便觉得蹊跷，于是派人去查，发现那花坛的土有细细的香灰粉末，臣妾便命人捧了一把送去司药处查验，这一验果然验出了问题”，萧皇后盯着吴氏道，“听到这里了，吴采女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臣妾臣妾不知道！什么香灰，臣妾实在听不明白！” “难怪了，毕竟用了这样的东西，你也没有颜面说，可用的时候，倒是没瞧见你的廉耻之心”玥嫔道， 容华夫人接着说道，“臣妾将含有香灰的土送至司药处，查验后发现香灰中有晚香玉、迷迭香、依兰的残留痕迹，这些香药经过精心的比例调配，便成了成就花好月圆的好药，臣妾原以为若只是这些情动之药也就罢了，可谁想那灰烬中还有一味曼陀罗，臣妾带来了尚食局掌药史，来给娘娘解释清楚” 说着，掌药史从殿门外走进，给萧皇后行了礼便说道，“在下尚食局掌药史，昨日容华夫人送来一捧香灰命在下查验，除了方才夫人讲到的三味寻常催情药物，还发现香灰中含有曼陀罗，曼陀罗虽为草植，实则蒙汗药，不论是口服吸食，均会出现中毒的症状，陛下昏迷不醒多半原因在此” “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萧皇后说道。吴氏自然知道事到如今，所有矛头都是指向自己来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道理她也明白，于是便不再多言，只叩了个头道，“臣妾冤枉！”，已是她唯一能喊出的话。 萧皇后便起了身，冷冷地说了句，“关禁闭，三日后处置”，众妃皆随着萧皇后出了新殿。 话说李奂如何将此计谋运作得天衣无缝，便要从数日前与齐王府宫人小甫子相遇一事说起。李奂发现尚司药处负责的香药里，亦有吴采女的份额，便有意从香药中下手，只是一来吴采女喜怒无常，送去的香药每每不得心意，多半都洒了土里，二来，容华夫人治好了失眠的病症，便不再委托尚食局炮制药粉，李奂便不便每日前往尚食局，恐令人生疑。 却不想那日偶然遇到小甫子，又听闻了小甫子的妹妹，在吴采女处尽受欺凌之事，李奂便有意借刀杀人。 容华夫人向来不限制李奂的行踪，除了日常琐事需要她处理，李奂每日的行程容华夫人从不干涉。这日容华夫人已经安寝，炀帝因为八月的北巡需要十分准备，也许久未进后宫，李奂得知新殿今日并不侍寝，便决意当晚去面见那个绺霁。 李奂小时曾背着父亲随家中兄长学过攀爬的功夫，身手倒还敏捷，几下便翻到绺霁的卧房房檐，李奂便飞身跃下，轻盈地落在地上，不出一丝声响。 这时绺霁正盘坐在床上，轻轻地揉着自己肿胀的脚踝，心中自是万分难过，此时她突然听到“笃、笃、笃”叩门的声音，也未多想，只一瘸一拐去开了门，一瞧李奂便慌了神，“你是什么人？” “你不用怕，我认识你兄长小甫子”，李奂道， “是兄长！可不知姑娘找我有什么事？”，绺霁道， “你兄长同我说了你的事，我心想，既然都是同在宫中伺候的宫人，互相帮衬些，往后有了什么难处，给些援手也是好的” 绺霁听了仍一头雾水，李奂笑道，“姑娘别担心，我懂些医理，你的脚伤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且替你包扎起来，还有这些药包，都已经是配好的，你每日记得捣碎了换药便是” “姑娘如此待我，我怕是不能报答姑娘什么，你何苦费心这些” 李奂知道绺霁这样的丫头，从来都是穷苦被欺压的，真遇到好事反而消受不来，便不予多费舌，只说了句，“往后我有什么忙，只请姑娘肯帮我”。 几日后，李奂有悄然来到绺霁处，瞧见她的伤势已大好，便知已到了用人的时候。她假意来送消暑的例品，便叫住了绺霁。绺霁明白她的用意，将李奂带到偏一点的地方，问道，“奂姐姐这次来，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李奂看了看四周无人，说道，“你想脱离吴采女吗？” 绺霁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哪里这么容易，我若有机会，便也不会这般受苦” “倒先别说这丧气话，我说我能帮你，只望你也替我做件事” “姐姐请说” 李奂见她眼神里有了希望，心中便有了底气，“这些粉末，你替我撒进吴采女的香料里，记住，陛下不来，你便少放些，陛下若是来了，你便放往日的两倍，明白了？” 绺霁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这么一听立马怕得发起斗来，“好姐姐，这杀人的事，我哪里做得来，姐姐只把我往火坑里推！” “你不用紧张，这只是让人情动的药，并不会害人性命，给吴氏一点麻烦罢了” “吴采女若是有麻烦，我这个下人还哪里拖得了干系？若是皇后娘娘彻查出来，便是死罪一条了！” “你若连这个险都不敢冒，我也不能帮你脱离这深宫了，你兄长一直懊悔将你送入宫中，只盼着年纪到了迎你出去，可你如今年纪尚小，只怕在这儿还要待十年，现在脚又好了，只怕那吴采女没了乐子看，不定要怎么耍弄你，你若决议继续忍受，我自然不再管，你便自己慢慢挨” 说着李奂便将手中端着的例品塞到绺霁手里，头也不回地快步离了新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十四章 话说李奂离了新殿，心中却并无半分气怨，她知道方才她的那些话，绺霁必定会好好揣度，今晚若是她来找她叙说此事，那多半便能成。 当夜李奂同往日一般正打算休息，隐约听到窗外有窸窣声，心中自然有了答案，但她有意吊吊窗外人的胃口，令她坚定一下自己的决定，于是没有立即开门，只在卧房稍稍打理东西。窗外的动静越来越明显，李奂心想，此人定是着急了，不妨现在迎她进来，以免中途打了退堂鼓。于是她不慌不忙开了窗，咳嗽了声，便开门出去寻她。 一出卧房，见那绺霁丫头小心翼翼地半蹲在草丛中，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幼稚好笑，她走了过去说道，“你倒是小心，不过这里只我和桐叶姑娘住，一般少有人来，你可以放心” 绺霁仍警惕地压低了声音道，“今日姐姐同我讲的事，我后来细细考虑了，与其在吴氏底下被折磨致死，最终不过抛尸荒野，倒不如从了本心，给她点教训。姐姐有什么打算，我不便得知，只将需要我做的告诉我便罢” 李奂微微一笑，“倒不必说得如此壮烈，你只按我说的，每日将这些粉末撒半个手心儿那么多的量，若是陛下来了，便撒两倍” “我明白了，还有一事，姐姐说能助我出宫，不知姐姐如何有把握？” “这个你不用担心，等这件事成了，我定会想办法。你只相信我” 见李奂没有把话说明，绺霁自然十分不安怀疑，便沉默不做声，李奂便说道，“此事需要你兄长帮忙，我自会找机会同他细谈，你且等我的消息。这几日你兄长若是进宫，必定要令我知道” 绺霁点了点头，二人亦不再多说，李奂担心不在久了被桐叶知晓，便别了绺霁，各回各处。 自此以后，绺霁果真按李奂所说，每日酌量添进吴采女的香料里。要说那粉末究竟是何物，便是之前所说催情的药材，尤其是依兰一物，对女子效用尤为显著，绺霁不过加了几日，吴采女便情动难耐，每日烦躁不已，李奂知晓吴采女舞女出身，必定有不同宫内正统娘娘一般操守，勾人的花样自然是超乎许多。如此剂量下去，吴采女便会使出浑身解数引诱炀帝至新殿，而另两味药，便是为这陛下准备的，一旦有一日陛下留宿新殿，迷迭和晚香玉必会让其流连忘返。而这最后一味曼陀罗，若说李奂真是只为除吴采女而加入，却未必是，只有她自己明白。 陛下昏迷以后，萧皇后彻查此事，李奂跟着容华夫人至立政殿听到此事的进展，却不想竟牵连到赵王，李奂便知必定要尽快行动，倘若迟了一步便会殃及更多人。 得知萧皇后欲暗查赵王当晚，李奂寻了绺霁，见其并没有因审讯而受重邢，心中便安慰了许多。 “我不能久留，恐容华夫人生疑，这几日吴采女用过的香灰，你都照我所说收集起来了吗？” “都收着的”，绺霁答道， “这个布袋里，是新鲜的肉虫，等下你趁无人的时候，将香灰和肉虫一齐洒在后殿的花坛里，找离你的卧房远些的花坛。记住，每条肉虫，都尽量裹上香灰”，说着李奂递了个布袋去，绺霁接过来，只觉得那布袋软软的，还有蠕动， “一定要在今晚寅时完成，切不可迟了” 绺霁点了点头，李奂便匆忙离开回到万春殿。 李奂回到万春殿，桐叶正准备服侍容华夫人睡下，见到李奂隐隐藏在帷帐后。桐叶小心伺候好了容华夫人，转身出了殿问道，“藏这里鬼鬼祟祟地是做什么？” 李奂道，“我算错了时候，怕是几日后会有月事，当差不太方便，望姑娘暂且同我换换” 桐叶道，“我当是什么，倒不是什么难事，这几日你且同我换吧” 李奂瞧了一眼纱帐里的容华夫人，见其翻身叹气的，心想，必是白日里同萧皇后的谈话搅了心神，夜深人静里最容易胡思乱想，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折腾很久，李奂说道，“夫人今日睡得安稳吗？” “约莫半个时辰了，还是无法安神” 李奂想了想，给桐叶做了手势让她走远些说话。两人躲在殿门口，李奂说道，“不然你为夫人做些安神汤吧” “这可怎么做，煎药就要好些时辰” “这不难，我平日委托司药处制了安神镇惊丸，用药的时候只取滚水，溶在水里即可” “这倒是好主意，难为你能想到” “你就在这里看着，我去烧水”，说着李奂去了小厨房，立马扇旺了火架水上去，不一会儿便端了汤药送去，桐叶刚接着，李奂拦住她道，“夫人若问起，可别说是我煎的” 桐叶笑了声，“怎的，如今竟怕起夫人来？” 李奂道，“倒不是为别的，皇后娘娘同夫人谈话后，这件事虽与我无半分关系，可夫人毕竟是为我忧心，你若提了我的名字，那怕是连药都不喝的” 桐叶笑道，“你这人，说你心细，却见你心眼也小”，说着捏了下她的鼻子，便给容华夫人端了汤药去。容华夫人果真安心喝下，桐叶出了内寝，又嘱咐了李奂几句便回卧房歇息。 李奂小心守在容华夫人床榻旁，不敢有一丝怠慢，约莫一个时辰，见容华夫人渐渐睡熟，心里开始盘算时间。李奂心算着应是寅时时刻，确定了容华夫人睡得沉了，当即溜出万春殿，飞身前往新殿去。 到了新殿，李奂赶往先前约定好放置香灰和肉虫的花坛，见绺霁已按她所说放置得当，李奂四下观察了一下，见四周空荡无人，便一手合拢了弯在嘴边，向宫墙外发出“哑——哑——”的叫声，不过一会儿，只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哇——哇——”乌鸦的声音，“哑——”，李奂应了声，过一会儿，远处又传来“哇——”的乌鸦声，只是这一次听着距离更近了，“哑——哑——哑——”，“哇——哇——”，李奂和殿外的乌鸦一唱一和，只听着乌鸦的声音越来越近，不多久，一团黑黑的影子便出现在花坛边的宫墙上。 李奂看了一眼那团黑影，满意地浅浅一笑，接着退后几步，向乌鸦的方向四周望着。 只见那乌鸦“哇——哇——”断断续续地叫着，尖锐的声音在这深宫深夜显得毛骨悚然，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两只鸟停落在乌鸦不远处的宫墙上，接着，远方传来更多“扑楞楞”的翅膀扇动声。 “事成了”，李奂心想。 越来越多的鸟渐渐聚集过来，李奂见状便退至花坛更远处，静静地看这接下来的一切。 约莫有了八九只鸟，这时乌鸦俯身冲下，停落在花坛边，那些鸟像是听从了它的指引，皆一齐飞下来。接着这些鸟都发现了花坛泥土中尽身裹上香灰的肉虫，立即竞相争夺起来。 李奂满意暗笑，“啾——”地一声，她吹了个口哨，乌鸦便闻声飞离新殿。 天色快亮了，李奂翻身一跃跳上屋檐，向万春殿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十五章 采女吴氏一案不多久便消停得差不多了，各宫妃嫔又恢复了往日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之态。萧皇后本打算处以鸩毒，但各宫娘娘们非说必以极刑处置，方能威震后宫，因而改为断椎，也不必死得太残忍难看。炀帝之后几天也渐渐恢复，不再赘述。 容华夫人晌午接到下人来报，说午后萧嫔要来拜访，于是便推脱了旁的打算，命桐叶挑了几束花，自己慢慢修剪着打发时间。 这些时日李奂轻易不愿近侍，一来樱桃饼一事，容华夫人保不准仍存有疑虑，二来这几日发生的事，难免容华夫人对她看观已大有不同，近身伺候易引得人细细查问，倒多些麻烦事，索性躲着些也是好的。 李奂正在后院洒水，听桐叶说萧嫔要来拜访，心下有了想法，桐叶道，“不然撇了这事，你随我一齐到夫人跟前儿伺候”， 李奂笑道，“我还是在这儿待着吧，夫人若要与我问话，自会命我过去” 桐叶道，“这几日都是怎么了，像是躲着夫人一般，倒不是做了亏心事？” 李奂道，“夫人近日心绪不定，怕见了我更加烦躁，我还是不去冲撞了” 桐叶道，“往常若是见人，夫人总带着你一旁听着，可见夫人知你是有主意的，罢了，我倒也不劝你，我瞧着机会替你说说嘴，可别有了间隙” 李奂笑道，“姑娘心细，我尽做好本分，不叫夫人担心就是” 桐叶点了点头，便离开去了容华夫人处。 这边万春殿偏殿，容华夫人用心剪着花束正在兴头上，依稀听到桐叶的脚步声，说道，“萧嫔等下过来，备好她爱喝的茶了吗？” “都备好了，夫人放心”，桐叶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奂儿，她”，说到这里，容华夫人停下手里的剪子转了过来，桐叶鼓了鼓气，接着说道，“奂儿是怕夫人的，担心夫人生气，这几日都不敢见夫人” 听到这儿，容华夫人又转了身去，继续面无表情地剪着瓶里的花束，“李奂，是不会怕本宫的”，桐叶不敢作声，深怕令容华夫人不高兴，只站着不说话，容华夫人接着道，“樱桃饼的事，我的确仍存有疑窦，事发突然，李奂却周划地万无一失，究竟真的是陛下身体偶然抱恙，还是有意为之？” “夫人的意思是” “李奂身份特殊，进宫的原因本宫也知道，本宫不介意。这些天，宫外一直传闻炀帝撑不了多久了，将会有新的王朝建立。只是本宫如今仍在这深宫之中垂死挣扎，本宫不在乎李奂会做什么，只怕她迷了心，将本宫，甚至她表妹，都作了棋子” “夫人，奂姑娘不像是这样的人”，桐叶颤颤巍巍地说道， “本宫很早以前想为你指人家，原也意在如此，早日成家，早日逃离大兴宫，将来若有不测，便不会波及到你啊！” “夫人别说了，好好的，倒让人掉泪珠” 容华夫人沉默了下来，好久都没有说话，桐叶赶紧说道，“夫人快别想了，仔细萧嫔来了看出来”，容华夫人这才端正了精神，继续搬弄面前的花瓶。 又过了一沏茶的功夫，外头人来通传，说萧嫔来了，容华夫人赶紧作了作精神，不显得太蔫儿。 萧嫔一走进来，便立即跪了下来，叫容华夫人一时措手不及，忙走下阶扶她起来，“萧嫔这是为何，本宫倒不明白了” “请夫人受我此礼，臣妾方能安心”，萧嫔头也不抬，只顾行礼。容华夫人见此只得让她行毕，又好好地扶她坐下，请了茶。 “冷不丁的，萧嫔吓我一跳”，容华夫人笑道，“究竟是何事？本宫倒不记得近日施了什么恩？” “此事对夫人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对臣妾却是意义不同的”，萧嫔接着说道，“臣妾深宫妇人，如今看来当真愚钝得很！我近日才知道，原来当时吴氏下药一事，皇后娘娘本怀疑了季子，还有意调查，是夫人竭力保护，说服皇后娘娘暗中查探，才不致令季子颜面尽失” 听到这里，容华夫人心里一惊，表面却不经意地说道，“萧嫔言重了，本宫一直喜爱季子，自然不愿其白白蒙冤，本宫为季子说辞也是应当的，萧嫔如此感恩，本宫倒不消受了” 萧嫔道，“也怪臣妾行的唐突，惊吓了夫人，臣妾原想带季子给夫人请安，可季子年纪尚小，终究想来，这样的事还是不要让季子知道为好” 容华夫人道，“本宫爱子之心，同萧嫔是一样的，左右不是什么大事，都已经过去了” 于是二人又说了会闲话，便不再多说此事。 这时李奂在后院做完了洒扫，归置好一应笤帚工具正出门，见一个丫头在外头，便说道，“我去把夫人的衣服送去涣洗，说是夫人问起来，你便帮我回明了”，说罢李奂抱着一篓筐出了万春殿。 送罢了涣洗衣物，李奂迅速赶去新殿，又径直拐去后院，只见后院的卧房昏昏暗暗的，李奂一踏进去，眼睛仿佛像看不见了，令人十分不舒服。推门进去，屋内到处空荡荡的，只有几样小包袱，绺霁只坐在床沿出神。 “你这里倒都干净了”，李奂说道， “丫头们都盼着别的出路，能走的都走了”，绺霁说道， “我几日前见过了你兄长，已经拟好了计划”，绺霁一听当即泪流不已，立即跪了下来，“绺霁多谢姑娘大恩大德”， “快起来，咱们快些说话”，李奂扶了她起来，继续说道，“陛下身体渐好，齐王近日新得了块奇石，于是打算这几日进献陛下，恭祝身体安泰。我与你兄长商定，到时会用木箱将奇石运送进来，回府的时候，将你藏在木箱中，因为是齐王的物品，出宫时一般不会搜查”，绺霁认真听着，却不知该如何说话，只顾掉眼泪。 李奂接着说，“这件事一定要趁早办，否则过几日你被发落了，便多许多麻烦，最迟明日晚一定要把你送出去”，说完李奂留意了下四周，“我要回万春殿了，你再忍一日，若有情况，一定想法子让我知道” 绺霁点了点头，目送李奂快步离开。 私逃出宫，这在大兴宫可是罪名不小的大事，李奂不敢怠慢，一时心思繁重便不曾注意脚下的路，谁想刚踏出新殿没几步，眼神瞥见个人影已到了跟前儿，李奂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咚”地撞了上去。 “奴婢不长眼，望娘娘恕罪”，李奂头也不抬赶紧跪下。 “你也不抬头瞧瞧就喊娘娘？”，李奂一听是个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不由得稍稍偏了头，这一看可不了得。 要知此人是谁，竟让李奂慌了神，还见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及夜行》正文 第十六章 话说李奂出了新殿，一心只想着私送绺霁出宫的事，一时心乱顾不得眼前路，谁想竟撞了个人。 李奂抬头一看，这倒吓了一跳，忙又低头请罪，“奴婢该死，不知是齐王殿下，请殿下恕罪” 齐王杨暕，若论外貌，可以说是皓齿浓眉，相貌俊美，更不说配以精致装扮，实在风度翩翩，只是李奂知道此人言语轻浮，不过人面兽心，因而不敢造次。 齐王歪着头好看了一会儿，笑道，“本王当时谁，原来是万春殿的丫头，你到这新殿来做什么？可是替你家主子销毁什么罪证？” “回齐王殿下，奴婢过来送洗衣物，因天热，故而走了阴凉道儿，这才转到了新殿” “你可别当人人都是傻子，赵王刚涉嫌下毒，万春殿就找到了罪魁祸首，你们还真是雷厉风行” “王爷明鉴，吴氏被揭发，皆是因为端倪被发现，又得皇后娘娘公正查明，方了结此案” “是吗？”，齐王冷笑道，“怎么皇后娘娘初查之时不曾发现，一说暗查赵王，你们便发现香灰有问题了呢？只怕不是万春殿与萧嫔相勾结，故意伪造罪证，拉人做替死鬼罢了！” “齐王殿下何故如此怨愤呢，论人伦，赵王是您的弟弟，王爷自然不愿亲兄弟白受委屈；论公正，皇后娘娘慧娴严明，必还众人清白真相，齐王殿下您又是皇后娘娘的儿子，性子想必刚正不阿，对待小事锱铢必较亦在情理之中，只是大丈夫不拘小节，齐王殿下实在不必过度操心这件小事，王爷是成大事之人，后宫之事自有皇后娘娘打理。奴婢还要回万春殿应差事，不能同王爷作多的言论，望王爷恕罪”，说着李奂又行了礼，便起身快步走开。 “本王今日，记住你了”，齐王突然说道，李奂楞了一下，来不及细想仍旧速速离开。 话说李奂同齐王讲了一遭，另一边万春殿也着急寻着，李奂一回殿，旁的丫头便告知她容华夫人要见她，李奂简单规整了一番，遂立即赶去正殿。 如今天气炎热，容华夫人也早换上了细米珠帘，坐在偏殿躲凉，桐叶自是拿着一往的绢丝团扇小心翼翼地扇着，看这光景，萧嫔走后容华夫人怕是等了好一会儿了，李奂暗想容华夫人应是有不少事要问她，于是暗暗稳了稳情绪，好等下对答如流，不至过于慌乱。 “奴婢参见夫人”，李奂跪在珠帘外道，容华夫人抬了抬眼皮，说道，“进来吧，天儿热，把殿门也带上，这热气儿烘得人犯懒”，李奂应诺着，拉过了门，走进内殿来。 “桐叶，不必扇了，你替我将前几日说要绣的团丝扇面拿来，闲着没事做” 桐叶放下扇子，正要出去，容华夫人又说道，“那扇面金贵，我放在隐蔽处了，如今倒忘了是哪里，怕是要寻好一会儿”，桐叶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说道，“奴婢明白，请娘娘稍等些时候”，说着出了殿。 “你坐着吧”，容华夫人朝李奂挥了下手，李奂并不敢听从，只规矩站着，“你现在是以玥嫔堂姐的身份同我说话，不必拘束” “夫人抬爱，李奂不敢造次” “造次？且不说你方才去做什么，萧嫔刚刚来访，想必你也知道” “桐叶姑娘早些时候告知了，我想萧嫔过来同夫人说话，不用太多人伺候，后院还有小事需要打理” “李奂，本宫遣了桐叶出去，不是来听你冠冕堂皇的”，容华夫人打断了李奂的话，“萧嫔方才一来，便给我行了大礼，我这才被告知，原来是萧嫔知晓萧皇后原意调查赵王一事，因我求情为赵王博得颜面特来道谢”，容华夫人直直地看着李奂接着说道，“我若没有记错，那日除了皇后娘娘的近身侍女，也就只有我、桐叶和你，齐王和皇后自然不会将此事传去淑景殿，桐叶跟随我多年，谨小慎微，当然也不会管这等闲事，如果不是你暗中散播消息，萧嫔如何知道？李奂，你究竟适合目的？！” “夫人既然知道是我，便能想到将此消息告知萧嫔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 “从表面上看，的确是给萧嫔做恩情，拉拢萧嫔和赵王，可是李奂，你如此精密筹划步步为营，最终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扶持赵王上位？这给你又能带来什么好处？” “夫人既然得了好，不妨慢慢享用，何必左顾右盼？” “新殿吴氏一事，计划得万无一失，我想也不会是你一人所为，必定里应外合，还有同谋” “夫人睿智” “你是何时有了这些力量，发展到这一步，竟做得滴水不漏？” “夫人今日盘问了我这许多，是想得到什么答案？” “你的目的，你究竟要做到哪一步？” “赵王无意被疑，是事出突然，新殿吴氏做了替死鬼，是不得已而为之，整件事是因谁而起，因为谁栽秧了才引发的这一系列案子？夫人想想我是怎么入宫的，心里便有了答案” 容华夫人呆坐在那里，这个答案她心里曾想过，只是今日得到了印证难免仍旧胆颤心惊。容华夫人很快平稳了心绪，她知道宫外频繁起义，宫内蠢蠢欲动，政变随时可能发生，平日里她给自己模拟了无数场景，若是遭遇不测，自己该如何抉择，作何准备，她都偷偷考虑过，这时面对李奂的作答，她没有过度惊慌，只是冷静地说道，“那玥嫔怎么办？” “父亲暴亡，我在大兴城没有别的亲人，有些闲散的远亲，往来并不繁多，自然无需我顾虑的。至于表妹，我有我的打算”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容华夫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夫人今日听我说了这么多，怕是不敢再留我在身边吧” “哈哈哈”，容华夫人突然笑了起来，“若说亲身经历，本宫的故事怕是更令你匪夷所思的，你决定了什么事，放手去做即可，为何左顾右盼呢，只一点，我希望你不论何时，都不要迷了本心” 李奂怔怔地看着容华夫人，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明白！” 二人相视一笑，此时已是心照不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及夜行》正文 第十七章 八月北巡的日期眼看越来越近，宫中亦越发忙碌，炀帝已连日召见各部侍郎，自是焦头烂额日夜难寝。 齐王定了今日入宫请安，顺便探听北巡的相关事宜，于是早早做起了准备。小甫子备好了车马，瞧见齐王府管事站在屋外，便走上前去问道，“刘总管，前几日余杭太守进献的奇石，奴才已经包裹好了，不知齐王殿下准备怎么安排？”，刘总管道，“这倒也是个事儿，这石头最难照料，风吹日晒的，若是搁在库房久了，再磕碰到哪儿了没了型儿，到时可吃不了兜着走，正好今日王爷入宫，待会我跟王爷提一句，早点儿了了这差事”，正说着，里头伺候装扮的下人们端着托盘出来，刘总管立马换了副笑脸，巴巴的哈腰进了去。 一进内屋，便见齐王站在铜镜前仔细地端详，“刘真，你瞧本王这身如何”，刘总管一脸谄笑，“哟王爷，您是真龙之相啊，这哪儿能挑的呢？您这奇拔轩昂，奴才们眼睛都看直了，只管说好就是了”，齐王满意地”哼“了一声，又将袖口理了理，刘总管接着说道，“王爷，前儿余杭太守进献的奇石，奴才都已包裹好了，就等您的指示了”， “嗯，这事我还记得，只是先前父王一直养病，最近几日又忙着召见尚书侍郎，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间” “王爷，左右今日进宫，不妨就今日献给陛下，您看，这奇石本身就是祈求安泰的，现在进献，正好给陛下北巡祈福啊”，刘总管见齐王仍在考虑，接着说道，“王爷，陛下这次北巡，未必平安顺遂，奴才一直听闻东突厥蠢蠢欲动，若他们得知陛下的行程，未必不会有什么行动，您在此时进献奇石，一来彰显孝心，二来也是为陛下提个醒儿，此行恐怕暗藏危机，望陛下小心行事，陛下定会深受感动” “嗯，你说的也有理，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你自己去准备吧”，说着齐王出门前往书室，刘总管跟在后头，斜着眼瞧见小甫子站在外头，便给了个眼色，小甫子立即会意，满心欢喜地跑开了。 大兴宫中，容华夫人听说宫中北海池放养了仙鹤白鹭，一时新鲜总想去看看，便命桐叶留在万春殿照看，自己带着李奂去了北海池。一路上容华夫人精神高昂，与李奂挑明心扉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已非同以往，为了方便说话，容华夫人支了随从，将他们离得远远的，自己跟李奂走在最前头安心说着话。 “我听说，司苑处为了养好这些仙鹤白鹭，特地栽植了芦苇荡，十分茂盛好看”，容华夫人饶有兴致地说道， “我小时倒看过许多，如今反而不新鲜这景儿” “从前你自然是自由散漫的” “父亲只我一个女儿，自小当男孩养的，虽喜爱珠宝首饰，可有时扮了男人装，却也意外的好看” “听你这么一说，你可是读了书的？” “读过些书，从前跟着父亲好友家的兄弟们读过” “可习武过？” “不曾用心，父亲还是在意女孩子本分” “可会音律？丹青？” “擅长丹青，音律却是不行的，筝啊琴啊，甚少接触” “这是可惜了，不过陛下北巡在即，宫中司乐处倒清闲了，你若有兴趣，我安排了你去玩耍几日” 容华夫人这么一说，倒给李奂提了醒，陛下北巡，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宫中必定烦闷枯燥，听此一话李奂倒真想去试试，便说道，“夫人知道我是闲不住的，便给我安排好差事！” 两人一言一语，不觉已到了北海池，只见这里碧波荡漾微风徐徐，成片的芦苇随着风吹上下摇晃，那白鹭通体雪白，见着人便齐刷刷飞了起来，好一副惬意的光景！ “这宫里妃子们都是娇贵的，错过这样美的风景”，容华夫人说道，“咱们上那亭子去，还能有个阴凉儿” 李奂搀扶着容华夫人上了亭子，只觉从那高处看，那白鹭芦苇更加迷人了。二人一边赏着景，一边闲聊着，自是怡然自得，这时听到亭子外有个男声道，“久闻了宫中的好去处，却不想已被夫人捷足先登了！” 容华夫人转头看去，见是赵王和他的伴读侍卫，于是笑道，“好好的，吓人一跳！”，林衍陪笑道，“给夫人请安”，赵王亦跪下行了礼。容华夫人道，“怎么不见你的母亲？可也一起来了？”，赵王答道，“母亲嫌天热，烤得人心慌，下了学我便自己来了”， “可给你父王请安了？” “父王忙着见各部侍郎，罢后还要见齐王哥哥，实在不得空，今日我便不去了” “哦？今日齐王进宫了？” 林衍回道，“听说齐王殿下得了块奇石，今日来便是进献陛下的，不过赵王殿下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咱们也就没有多问” “夫人夫人，你会编花环吗？可否做一个给我玩玩？”，赵王突然拉住容华夫人说道，容华夫人一时不知所措，李奂见了说道，“赵王殿下可是为难夫人了，这些过家家的玩意，奴婢倒是会一点，殿下若不嫌弃，就让奴婢代劳吧”，容华夫人看了一眼李奂，李奂行了礼，赵王便拉着李奂出了亭子，一股脑钻进了芦苇丛中。 要说这芦苇丛实在长得茂盛，不一会儿便见不着人影。“姐姐，我在这儿！”，赵王扒开一排芦苇，对李奂说道。“我的殿下，你能不能小心点儿！”，李奂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许久没见姐姐了，找个由头骗你出来” “你可真会难为人，这下留了林衍侍卫在亭子里，可教人难堪” “管他做什么，本王原本也想看看那块奇石的，结果他说齐王与父王会面，本王在场恐多有不便，硬是不让我去，这可不是气人？” “林衍侍卫思虑周到，殿下的确不该凑这个热闹。如今赌气又骗了我出来，我可不会做什么花环，你可自己想办法吧” “姐姐果然心狠，这倒跟林衍哥哥十分像，若来日成了一家人，想来姐姐哥哥的孩子日子必定难过” “嘿，你这小子竟哪里学来这样的浑话！”，说着张手就要打，两人正闹着，听到林衍侍卫的喊声，“赵王殿下——”，赵王还来不及躲起来，就被李奂一把揪住，拉出了芦苇丛。 “容华夫人瞧你们一溜进草丛就没了人影，又想到这里尽是水，担心赵王有危险，叫我来寻寻” “我跟奂姐姐好好的，尽被你搅和了！”，赵王没好气地说道， 李奂同林衍相视一笑，李奂便告退去了容华夫人处。 回了亭子里，容华夫人说道，“你与赵王倒是亲密”，“陪小孩子玩耍罢了”，李奂答道。 容华夫人浅浅一笑，便不再多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及夜行》正文 第十八章 话说李奂陪容华夫人去北海池赏景，又与赵王闹了一会儿，不觉已过了大半日，一回万春殿便疲累不堪，桐叶赶紧过来服侍容华夫人，一时间吩咐人为夫人更衣，扇凉，取冰果，整个万春殿又忙碌了起来，李奂回了卧房，容华夫人也只单单由桐叶伺候，倒无需多的人帮忙。 这时齐王已进了宫，炀帝刚与尚书省各部侍郎商议完毕，高希便禀报齐王已在殿外恭候多时，炀帝有些不悦道，“让他进来吧！” 齐王毕恭毕敬进了殿，见炀帝一脸倦意，心想真是没赶上好时候，于是谨慎地说道，“儿臣给父王请安，不知父王身体可还安泰” 炀帝耷拉着眼皮，怏怏地说道，“嗯，近来觉得好些了。你今日来只请安，还有别的事吗？” 齐王心想，还好运了石头进来，不然就这么回去，可实在难看，于是强打精神道，“儿臣不久前，听闻民间有块奇石，虽为石头却生得泰山之貌，实属稀罕，儿臣命人多方找寻，终于寻得此奇石。儿臣心想，父王大病初愈，北巡在即，不若以奇石祈福，以求国泰民安” “嗯，拿上来朕瞧瞧” 齐王转身给刘真使了个眼色，刘真便转身出了殿，对外头喊道，“献上奇石！” 只见小甫子并几个奴才，小心翼翼搬着个台子走进来，那奇石被围布包裹着，只看出个尖尖的形儿。 “父王请看”，说着齐王走到台子前，轻轻地揭开围布，那奇石便露出原形，要说那石头有什么不同，只听齐王为炀帝讲解起来，“父王请看，这块石头乍一看的确普通，可您细看，这石头经风霜雕刻，其沟壑处自然形成的苔绿，整块石头远远看起来，像极了泰山天烛峰” 炀帝远远端详着，渐渐瞧出了意头，“嗯！是很像，这个形状，是很像天烛峰，远远看，那苔绿竟像天柱峰上生长的矮松” “父王您再看，更巧妙的是，这块奇石颜色并不单一，其平坦处颜色稍深，如同浸着泉水一般，父王，您看这像不像天烛峰的元君映容池？” “对对对，是很像！”，炀帝这时提起了兴头，脸色也明朗起来， “常言道，‘泰山安，四海皆安’，父王将这泰山山峰置于宫中，必能安镇四海万民！” “嗯——”，炀帝边看着奇石，边思考着什么，“正好今日你来，朕马上北巡，也有些事宜同你谈谈，听听你有什么看法”，听到这话，齐王立即喜不自胜，连忙行礼答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刘总管吩咐一干奴才们打理回府，小甫子拿麻绳将木箱勒得紧紧的，刘总管走上前道，“今儿你也算立功了”，小甫子道，“瞧您说的，我倒不知道”，“得亏早晨你提了句石头，要不然咱们殿下现在就不能跟陛下一同议事了”，小甫子道，“奴才不懂这个，左右不过是为了办差事”，刘总管哼笑一声，“你倒乖觉，以后本总管自然忘不了你，好生做事儿吧”，小甫子嬉笑着脸便走开了。 眼瞧着天黑了下来，大兴宫陷入了一团黑暗之中，只有零星点灯的地方，能给人点安心。终于齐王从炀帝殿中走了出来，看着十分得意，刘总管心想，今日真是办了好差事，于是赶上前说道，“王爷，奴才已经打理好车马，咱们回府吧？”，“嗯”，齐王说道，语气听着十分精神。 刘总管赶紧跑着招呼着，把马拉过来，齐王正欲上马车，一转头看见装奇石的木箱，问道，“这箱子就不带回去了，放在府里碍事” 小甫子连忙走上前道，“回王爷，奴才想这样大个箱子，也不知放在这宫里什么地方，也无处销毁，所以还是原样带回府里，到时只管劈了当柴烧” “却不必这么麻烦，随意交给个宫人处理了就是” “这可哪能啊王爷，这箱子好歹也是装了泰山奇石的，多少沾了灵气，您要是随意给了旁的奴才，倒白白便宜人” 一听这话，齐王心中顿时疑惑起来，于是放下了正迈步的脚，问道，“这倒奇怪，为何你执意要把这箱子带回去？” 小甫子一听慌了神，连忙跪下，“王爷恕罪，都是奴才贪心，心想这装了泰山奇石的箱子，必有不同，奴才这几日好赌，想着若是自己拿了，便能转转运，是奴才太过贪心了！”，小甫子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齐王看着他，说道，“算了，你要拿就拿去吧”，说着上了马车。小甫子松了口气，这才爬了起来，刘总管瞪了他一眼道，“不成器的东西！” 小甫子心想，齐王今日心情好，想必不会为这点小事为难人，于是又心安理得起来。马车摇摇晃晃走至宫门口，刘总管走上前对守门侍卫说道，“齐王殿下回府”，守门侍卫向后看了看，问道，“那后面是什么？”，刘总管道，“今日齐王殿下进献奇石给陛下，怎么，也要先同你汇报吗？”，侍卫道，“在下不敢，只是陛下即将北巡，因而近日宫禁严明，进出宫之物皆需严格审查，方能放行，即便是亲王也不例外，想必总管今日进宫，也是接受了查验的吧？”，刘总管道，“那你们快些，齐王殿下今日劳累了，咱们赶着送王爷回府歇息，可别惹恼了王爷”，“总管放心，必不会耽误”，侍卫说道向后走去。 小甫子见队伍停了下来，心想不好，这下怕是要出宫审查，又见侍卫举着火把朝自己走过来，心下愈发害怕，手心儿里紧张得冒起冷汗。 “这箱里是什么？”，侍卫问道，“今儿早上运送奇石用的箱子”，小甫子答道，“打开看看”，侍卫道，小甫子只得松了麻绳，打开上头的盖子。一开盖子，侍卫见里头密密麻麻的都是干草，于是问道，“好好的空箱子，塞这些干草做什么？”， 小甫子答道，“侍卫大哥有所不知，这宫里训马厩的干草用的好，奴才找人要了些，给王爷的马铺用”，侍卫狐疑地将火把举近了些，用手翻动着，小甫子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只觉得心咚咚跳。 这时突然有个火星掉了下来，挨着干草便猛烈地烧了起来，小甫子大惊失色道，“这可糟啦！侍卫大哥！你的火把把这草都烧啦！”，齐王队伍忽然慌乱起来，可这宫门口，哪里来的水救火。 只见小甫子一把抓住绑木箱的推车，大声喊道，“都紧让开！我把这推进护城河淹了去！”，说着队伍立马让开了路，小甫子推着木车一路快跑，猛得把车推进了河里，那火光便立即在黑暗中消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及夜行》正文 第十九章 话说齐王回府遇到守门侍卫审查，正查道运送奇石的木箱，不想一丁点火星引发了火，教小甫子将木箱推进河里淹了。骚乱终于平息了下来，小甫子一脸没好气走了回来，见齐王撩开了马车帷帐，侍卫正跪下赔罪，小甫子走过去跪下道，“回王爷，车带箱子，都淹了”，“齐王殿下恕罪，在下原想尽己之责，不想毁了殿下的东西，望殿下恕罪！”，齐王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应该没有要查验的东西了吧？”，侍卫道，“回殿下，没有了”，齐王放下帷帐，只听外头侍卫喊道，“放行——！”，齐王的队伍又摇摇晃晃开始行动，小甫子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终于到了齐王府，一落骄，王府里里外外便忙活了起来，这时一个小的过来，悄悄凑到齐王跟前小声说道，“王爷，九姑娘在偏房恭候您多时啦”，齐王道，“本王今日乏得很，你且打发了她去”，那小的允诺着还没走远，便听到一阵刺耳的娇嗲声，“殿下欺负人，叫奴家白等！”，齐王闻声看去，只见那女子着粉纱齐胸小袖袍，袖挽水兰轻纱带，婀娜多姿风态万千。要说这九姑娘究竟是何人物，不过是戏梅楼的舞伎，因无人知道真名实讳又牌号第九，故而称为九姑娘。 齐王见那九姑娘走了出来，突然十分慌神地前后望了望，“王妃今日身体不适，早就歇下了”，那九姑娘不悦道。齐王走上前挽住她的腰说道，“陛下今日留本王商谈国事，明日还要会朝廷要员，实在分不开精神”，齐王一边说着一边朝刘总管挥了个手，“本王听说姑娘前几日相中一串彩宝珠花，本王便派人买了下来，等着献给九姑娘”，说着一回头，刘总管便已捧上彩宝花簪站在一旁，“不过是多看了几眼，殿下有心”，九姑娘娇滴滴的，接着退开几步说道，“既然殿下劳累，那奴家也不便打扰，只趁夜赶回戏梅楼便罢”，说着就要走，齐王赶紧拦住，“这是何必，这夜黑风高的，本王叫刘真给你收拾间屋子，你明日再走”，九姑娘行礼道了谢便退下了。刘总管正要吩咐人，齐王拦住在他耳边说了句，“明日叫她从后门走，别叫王妃看见”，刘总管赶忙答允，又吩咐人伺候齐王歇息，这才平静下来。 话说齐王府闹腾了这好一会儿，小甫子暗中早已不耐烦了，好容易等到齐王终于休息下去，这才悄悄地从齐王府溜出去，又一路小跑，赶到一条溪水旁，焦急地四处张望。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女生，“哥哥，我在这儿！”，小甫子朝声音过来的地方一看，见是穿着粗布麻衣的绺霁。小甫子一时激动地难以自持，连忙跑上去一把抱在怀里，“妹妹！妹妹！终于”，小甫子泣不成声只顾着哭，绺霁忙拿着袖子擦他的眼泪，“如今相见是喜事，哥哥可不再哭了”，小甫子强忍着止住泪水，她抓着绺霁，仔细地看着她，好像深怕她哪里伤着了，哪里少了什么东西似的。小甫子说道，“方才突然着火，可有伤到哪里，可有哪里不舒服？”，绺霁道，“行动之前，奂姑娘来找过我，说担心被守门侍卫拦下，于是叫我提前备好浸了水的绣帕，说到时有用，我还疑惑来着，如今看来这都是奂姑娘安排好了的” “这便是了，齐王进宫献奇石，奂姑娘特意叮嘱了我，说必定要做好万全之策，否则被发现便是大罪，叫我将木箱做两层，一层放干草掩护，一层用来让你藏身，又教我说了一些话，说一定要机灵些，见机行事” “出宫时我听到你们在外头说话，实在害怕得不得了，我怕万一被发现，使你性命不保，谁想听到你大喊着火了，我便突然想起奂姑娘叫我带手帕的用意，于是连忙捂住口鼻，又幸亏木板隔着，所以也不曾伤着。待你把车淹入河中，我只将木板一推，便游了出来” “如今你平安就好” “奂姑娘大恩大德，只怕此生万死不足以为报” “是啊”，小甫子感慨了一声，又说道，“咱们现在去从前卖鱼的刘老伯家，我早先委托了他，等明日清晨他出船捕鱼，你便坐他的船，他会把你带回从前爹娘搭的小房子那儿，那房子我都收拾好了，从此你便可以隐姓埋名，过自己的日子了” 说着二人又激动地相拥在一起，接着便前往刘老伯处。 翌日清晨，小甫子送走了绺霁，二人又哭了一会儿，小甫子便赶忙回到齐王府。 谁知刚从后门钻进去，便被刘总管提溜个正着，“好小子，我还道你是个可栽培的，烧了殿下箱子不说，还偷溜出去，齐王殿下可等着见你呐！” “总管饶命，那箱子也不是我烧的，要怪也得怪那守门侍卫，谁叫他举火把，挨得那么近” “你还说呐！赶紧去齐王那儿跪着吧！” “还请总管指点，不知小的犯了什么错？省得小的呆头呆脑的，就这样稀里糊涂过去，岂不更惹得殿下生气？” “这我哪儿知道啊！不过我瞧着殿下倒没有怒气，你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小甫子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又七上八下起来，一路上腿也愈发发软。一进门，便“噗通”跪了下来，“小的拜见王爷，不知王爷有什么吩咐？” 齐王头也不抬，盯着手里的书问道，“你昨夜去了什么地方？为何今日本王见你不见人影？” “劳王爷挂心，都是小的不老实，昨儿原想搬了奇石，身上必定沾了灵气，这不是一时手痒来着，便想趁机会赌一把” “哼”，齐王冷笑一声，“那箱子里的东西，如今可藏好了？” 听这一话，小甫子立马四脖子汗流，当时便觉得浑身冷汗，声音也发起抖来，他小心地抬了抬眼皮，便看到齐王冷冰冰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他。 要说小甫子能不能瞒天过海，保住性命，还且见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及夜行》正文 第二十章 话说小甫子好容易送绺霁出逃，忙不迭赶回齐王府，却被齐王立即召见，心中自然七上八下。如今齐王明摆了看出其中的猫腻，小甫子自知继续撒谎怕是瞒不过去，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殿下恕罪！都是奴才的错！可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家中亲人前些日子砍柴，不想从半山腰跌了下去，好容易捡回性命，谁知大夫开的方子有几味药，虽用量不多，却极难得珍贵，奴才不过是个下人，哪里来这些银子，即便是有银子，怕也难寻药方。奴才在宫中有旧人，便托了她替奴才从司药处偷了点儿药，药箱子没处搁儿，奴才就想了个法子藏在运奇石的木箱里，这才有了昨晚的事儿”，小甫子只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哦？你可如何证明？” “奴才昨夜去寻了箱子，那箱子虽然淹了，到底药还能用，奴才便趁赶着送到大夫那儿，求他帮忙配好了药又连夜给家人送去，那药箱子倒没怎么坏，奴才也拿了回来，殿下若要看，奴才这就给您送来” 齐王微微点了点头，小甫子便飞快跑回自己的卧房，不一会儿便拿了个小药箱来，刘总管接过药箱又放在齐王面前，只见那箱子的确有浸了水的痕迹，木皮也有些许火烧过的样子，齐王冷笑道，“你倒做得滴水不漏，怕是有高人指点吧”，小甫子听了并不敢说话，只把脸贴着地，“行了，你下去吧，本王心里有数”，小甫子心中一惊，却不敢多作停留，于是快快退下以免多生事端。 话说自上次容华夫人提议去司乐处学音律，李奂后来想了想，左右闲着无事，多学门本事也是好的，于是答允了容华夫人，每日不必伺候，只安心学习即可，只是每日仍旧回万春殿歇息。奈何李奂实在不是学这小曲儿小调儿的苗子，每每花了十二分精神，仍旧不及旁人，容华夫人便笑话只管随意玩玩，不必太过较真。 这日李奂看乐书看得头疼，于是干脆丢下乐书，在教坊里四处闲转，看那些宫女练习曲子，正看到兴头，一个丫头过来，说外头有人要见她，李奂转身出了教坊，见是小甫子，看着神色便知好心情，李奂道，“今日怎么进宫了？”， 小甫子道，“如今齐王参与了北巡，因而这些日子进宫频繁。姑娘如今在司乐教坊，这里是个清闲地儿，倒没那些拘束，奴才见你也方便”， “嗯，绺霁姑娘可安顿好了，一切都无恙？”， “劳姑娘记挂，霁儿都很好，如今再没人敢欺负她，多亏了姑娘费心筹谋，只是”，说到这儿小甫子警惕的左右瞧了瞧，“那日守门侍卫拦了下来，多亏一场及时火，方化解险境，不知可是姑娘所为？”， 李奂笑道，“你既猜到，我也不必相瞒，那日晚我一直暗中跟着你们，只是离得远，你们没人发现，那场火也只是使的一点儿小伎俩，倒不是什么难事。齐王有瞧出什么吗”， 听到这儿，小甫子不由得皱起了眉，“这就是奴才担心的，这件事齐王似乎一直对我心有疑虑，前几日还特意抓了我盘问好一会儿，我那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多亏姑娘思虑周全，叫我提前埋了药箱子，这才推脱过去”， “只怕这齐王不是好糊弄的，这几日你要多留意，虽说你妹妹不过是个小宫女，齐王即便知道你们同谋私逃出宫也不会怎样，可总归还是小心为上”， “这我明白，不过我今日总感觉有眼睛盯着，浑身不自在，也不知是不是过于劳神了”， “万事总有缘故，你多加小心” “奴才倒没什么，倒是怕牵累姑娘” “这件事应该鲜有人会联想到我，你倒不必担心，若有情况，这几日你进出宫方便，瞧了机会告知我便是” 小甫子于是答允，二人不便长谈，便相互别过，各干各事去了。 话说小甫子来找李奂，一路上尽觉得有人跟着，便十分紧张，这会儿回齐王处，倒觉得轻松了，心中不觉留了神。 刘总管找过来，命他去马厩喂饱了马，打理打理午膳后回府，小甫子问道，“今日殿下倒回得早，往常怕是近晚膳时候才能回的”， “眼看着陛下就要启程，相应事宜差不多都结了，自然留齐王殿下的时间就短了” “王爷现在还在陛下处吗？若还在商议政事，我便多些时间，顺便把马背刷洗了” “那倒不用，殿下正在房间休息，想必用了膳便要回的”，小甫子一听便说道，“奴才这就去马厩”，说罢便跑开了，可他并没有立即前去马厩，倒是故意拐到了齐王休息处的后拐角，一站过去便听到里头的谈话。 小甫子只听齐王道，“这样的蠢事本王还是头回做，竟会为了这么个人叫人去跟踪” 另一个人道，“殿下小心些也没错” 齐王道，“所以，你亲眼瞧见他去见那人了？” “在下亲眼得见，不会错” “好，你下去吧” 听到这里，小甫子心中便知道了情况，心想需得尽快叫奂姑娘知道，只是不敢逗留太久，怕是被人发现偷听便人头不抱，于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仍旧晃晃悠悠前去马厩。 话说李奂同小甫子说了话回来，正瞧见一群学歌舞的宫女正练习着舞蹈，一时觉得好看，不禁停下了脚步欣赏起来。一旁的教习乐师见了，逗趣道，“奂姑娘领了容华夫人命来学习，如今只当个看客，只怕姑娘没银子来消受的” 李奂笑道，“乐师大人这般胡说，我虽一旁看着，心底里可是用心学这每一个动作，何时抬脚，何处勾手，那都是铭记于心的” 乐师道，“那姑娘何不随众齐舞，也叫大家点评点评？” 一听这话李奂犯了难，扭动腰肢这样的事最是要命，自己一向是个男孩性，哪里做得来这个，李奂正难堪不知如何回答，这时一阵爽朗的男声响起，“哈哈哈哈，张乐师叫奂姑娘当众舞蹈，可不是要了她的命，倒不如赐了白绫，奂姑娘必定行的洒脱” 李奂抬头一看，竟不想是他，一时又没好气来。 要说此人究竟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及夜行》正文 第二十一章 话说李奂同乐师笑谈，正被调侃地难堪，这时又来了个插话的，李奂抬头一看，只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赵王的伴读侍卫林衍，李奂便没好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林衍侍卫，大人好兴致，今日没陪着赵王殿下读书，倒在这里消遣？” “在下刚替姑娘解了围，谁想姑娘这么快便忘了” “这倒没有，奴婢不过是见侍卫大人好雅兴，不若教教奴婢，如何舞这一曲怎样？” 林衍笑了笑，说道，“哎，奂姑娘言辞犀利，在下自然是比不过的，只是奂姑娘有心习舞，可不知姑娘可知这场舞曲叫什么，是何人所作？在下无知，若是不知曲目，只怕教不好姑娘“ 李奂一听便知林衍有意刁难，可自己又的确不知这场舞是何曲目，一时心急脸也羞红起来。 “哈哈哈哈，没想到向来雷厉风行的奂姑娘，也有今日娇羞的时刻，只是姑娘你这《音律》学得实在不怎么样啊，这样有名的《小天》舞曲都未曾听过？” 一时众人都笑起来，李奂自觉羞愧难当，便堵了气跑到教坊外去了。张乐师道，“林衍侍卫今日来访，是为何事？” “哦，不过是素来爱用的琴音律有些不准，因此送来请司乐处看看” 张乐师道，“林衍侍卫明日便能来取了，眼下还是出去瞧瞧奂姑娘吧”，说着众人又嬉笑起来，林衍也难以自持，不由得笑道，“那我告辞了”，说着拱手而礼，追了出去。 谁想刚一踏出门，便瞧见李奂不紧不慢地走着，于是赶紧追上前。李奂敲他追了上来，白了他一眼，林衍笑道，“你倒是害我白担心”，李奂一听吃惊地望着他，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林衍继续说道，“我以为方才那场景，若是旁的姑娘，怕是已经气哭了，不想你竟好好的” 李奂道，“若真如大人所说，大人明知方才的话教人难堪，却还硬要调侃，不知大人又是何居心呢？” “不过是想看看你小女子的样子，倒是也没白来，还是瞧见了” “竟不想林衍侍卫也是如此轻薄之人，奴婢替赵王殿下担忧” “这可没有！我如今只对你一人轻薄，再没有旁人，事实上，姑娘在我心中实为男子，在下只当姑娘是好汉，故而谈不上轻薄” “你今日倒没跟着赵王殿下？” “萧嫔娘娘叫殿下留下吃饭，我不便在场，瞧着时辰还早，便四处转了转，谁想竟遇上姑娘” 李奂心想，自己孤身一人与林衍长谈，在宫中不何体统，于是欲告退离开，林衍突然拦住她道，“那件事，在下替赵王谢过奂姑娘” 李奂道，“林衍侍卫倒让奴婢听不明白” “姑娘是聪明人，姑娘的智慧谋略，在这宫中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陛下晕厥一事，萧嫔早先完全不知情赵王将被暗查，容华夫人虽然喜爱赵王，却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而与赵王殿下相关联的，不外乎你一人，在下亦有意打探过此事，其布详周虑，智慧非常人能及” “林衍侍卫过誉” “奂姑娘是何时入宫，所触及关系如此之广” “大人！”，李奂打断了他的话，“大人若只是替赵王殿下感谢奴婢，大人方才已经说过了，不必再说了，林衍侍卫多问无益，大人若没有旁的事，奴婢也要回司乐教坊了” 林衍沉默了一会，黯黯地说道，“那在下只想知道，姑娘为何帮赵王” 李奂停顿了一下道，“或许，是为了那一声‘姐姐’吧”，说着便回了司乐教坊。 林衍同李奂谈话后，心里愈发闷闷不乐，他虽觉李奂深不可测，他甚至猜测李奂会不会迫不得已害人，可又感到不至于此，他仿佛能看到她心底的纯净。他想靠近她，了解她，可又被其推之门外，无法走进她的内心。林衍一路想一路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尚仪局，“林兄今日怎么失魂落魄的？”，一阵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一看说道，“尔米兄是要出去？”，说着林衍便暂时忘却了方才的烦恼，心情也晴朗起来。 “这几日一直协助司籍史编撰《诸州图经籍》，眼睛都看花了，出来缓缓精神，你今日看着倒像是有心事” “尔米兄体察甚微” “我倒极少见你这样，你若没什么事，不妨同我去西海池走走，我正愁无人同去” 林衍一听立即答允，二人便一同前往西海池。 说是去赏景，不过是找个地方谈谈心，这宫中的景致若没有特别的布设，大抵都是相同的，时间久了也渐渐无趣起来，林衍二人一同前往了西海池，见不过是绿叶绿水，灰山灰石，便顿觉索然无味起来，尔米笑道，“司苑处如此不尽职，这宫中的美人儿们也都不常来了，如今倒无处可看” 林衍道，“你既成日嚷着美人，却不见你纳娶哪位姑娘回去”， 尔米道，“我虽醉心美人儿，却只钟情书中的红袖，你们瞧我每日整理编撰自顾不暇，我却是时时与那书中倾世佳人频频相见逍遥自在”， 林衍道，“尔米兄还是如此风流洒脱”， 尔米说道，“你倒别跟我耍嘴皮子，我方才出来，见你一脸愁相，你甚少如此焦虑，可是为何？”， 林衍道，“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我多心又操闲心罢了”， “哈哈哈哈”，尔米大笑起来，“林兄啊林兄，你怎么如今竟像个女人起来，你莫不是”，说着尔米靠近林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道，“你莫不是看上哪位姑娘了？”， “你别胡说！”，林衍大喝道，“她虽为女子，却好比男人，就你的那点脑子，可跟不上别人的万分之一！”， “哎——，方才还矢口否认，转脸就夸赞起来，这可真是不像你啊林兄” 林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并无他念，只想同她成为知己也是好的” “人的命数都是注定的，若命中有此人，你如何都逃脱不掉，若是没有，你如何强求都是得不来的” 林衍渐渐又陷入了沉默，二人倚在凉亭中，只各自呆呆地看了看景，便起身各回各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