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秋深》 第一章 繁华万千浮云如烟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此刻王小鹤站在环湖路上,望着不远处周家钓场的垂钓者,如同当年邬青站在那棵泛黄的银杏树下看着王小鹤一样。 入秋不久,江城的天气自然酷热。王小鹤站在银杏树投下的阴影中,看着野鸭在水草中钻进钻出,那些圆圆的水草簇拥在一起,把水面铺满,青青的草叶在微风中摇晃着,湖面微微泛起的涟漪把细碎的小浮萍推到湖岸边,圆形的水草上零星地开着几朵紫色的花。 拦堤的那几棵白杨树已经亭亭如盖,似乎长大了不少。 这就是邬树村的秋天,一切似乎都还是当年她在博客中写道的那样。 是这样,当年王小鹤正是看了她那篇《邬树村的秋天》才决定搬到邬树街的,王小鹤回忆着当时的一切。 王小鹤是在那个春天从北京回到江城的,那时漂泊了三年的王小鹤感到身心俱疲,决心回到江城。 他不再惦记心里的理想,那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和他费尽心机的努力之间形成了巨大的鸿沟,他无法跨越,于是他认了,不再给自己找台阶下,不再对辉煌的未来抱有幻想。 这时他又想到那个清晨,他用了五年的玻璃杯破碎了,他呆呆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目光灰暗,似乎是永夜前的最后一丝光亮,闪了几下后终于完全熄灭了。 王小鹤蹲在地上忽然忘记自己是要做什么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开始捡地上那些形状各异的碎片,那是她送给他。 那时他是学校文学社的主编,是满怀理想的阳光男孩,他那时相信自己将来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另一个莎士比亚,那时他对戏剧已经如痴如狂。 那时候江城里的某个著名文艺评论家看了他的原创话剧后,对他说你的前途不可限量,那时候他对这个评价兴奋的睡不觉。 那时候他在学校获得了各种各样的奖项,收到老师和学生的追捧,而如今“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虽然他曾获得了无数褒奖,但是王小鹤给自己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在那个烟雨朦胧的春天,王小鹤携带着不算多的行李,坐着绿皮火车回到了江城,当列车驶过汉阳鹦鹉洲大桥时,王小鹤的心中翻出一丝酸楚,当初带着梦想,独身去北京的情景历历在目。 王小鹤看着列车渐渐驶过宽阔的长江,感觉自己就像过奈何桥一般,跨过这道分界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王小鹤在心里告诉自己,就这样了。 人生就这样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像个普通人过完一辈子,不再做梦,不再幻想遥远的爱情,找一个不是太丑的女人,结婚生子,做一个毫无兴趣的工作,慢慢老去,然后像祖辈们一样,最后变成一堆黄土。 回到江城,王小鹤对找工作没什么热情,胡乱的在网上投了一通简历,也没怎么去面试。 在和两个大学室友挤在光谷一间30多平米的小房子两个月后,王小鹤终于觉定搬出去一个人住。 虽然主意已定,结果他迟迟想不出自己该搬到那个僻静的地方,直到有一天他在小区电梯里看到关于邬树街的房地产广告。 邬树街,名字听起来挺有意思的,于是他便在网上搜邬树,他觉得邬树应该是一中树,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百度百科竟然没有收录什么关于邬树的词条,不过那一刻失望的王小鹤看到了邬青的那篇关于邬树街的文章,这个把邬树村写得美丽而宁静的人,看博客图像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王小鹤决定亲子去考察一番,果如那姑娘所言的话,我便搬到邬树村去。 王小鹤在去邬树村的路上反复翻看着这个名为相信命运的博主写得那篇文章,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个博客最后的一篇文章是在二零一二年九月更新的,在这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动态,难道说那姑娘后来搬走了。 王小鹤从那个喧哗的小房间走出时,他的两个室友一个在玩穿越火线,一个在玩魔兽世界。那是属于他们大学时代最火的游戏。 王小鹤信步来到国际资本大厦,公交站台上下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王小鹤挑了一个人相对少一点的地方,在那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坐上了去庙山的公交车。 公交车发挥一如既往没有座位的优良作风,王小鹤一路站到底,这反而让他有机会观察路边的情况,一路上都是寻常的风景,直到经过江夏大道的时候,王小鹤才略略地注意到路边的建筑和花木,似乎有一点不一样。 楼还是寻常的楼,树还是熟悉的常青树,要说哪里不一样,王小鹤还真说不出去,但是他隐隐感觉到某种不同寻常的东西,似乎在冥冥之中牵引着他。 王小鹤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很快车过长岛,巨大的湖泊像镜子一样展现在眼前,一座长桥穿湖而过,不远处的庙山静静地耸立在湖畔,湖堤上有一座高大的灯塔似乎尽在咫尺,但又像离得很远,到底是怎样的距离,让王小鹤迷惑不解。 王小鹤反复在心里念着路边的牌子上的长岛两个字,长岛挺有意思的名字,王小鹤心想是不是某个也有一个叫长岛的地方呢! 播音员提示澳门山庄站到了的时候,王小鹤心底一惊,长湖已被抛在身后,庙山迎面而来,他便在心里盘算着还有几站下,其实这个地方也不错,长湖,庙山,有山有水的。 王小鹤在美加新城站下车,沿着江夏大道走了一段,他很快看到了很多豪华的建筑,等他走近以后,才发现原来是罗马春天奥特莱斯城。 对面那高大的罗马式建筑,王小鹤显然没什么兴趣,而门口巨大的喷泉让他有点发怔,水花不断地跌落破碎,一如他一直以来的处境,曾经心高气傲,到头了如丧家之犬,他沿着江夏大道走到了正在建的高速路口时,他觉得方向不对,于是返回。 他低着头往反方向走,重新经过奥特莱斯城,王小鹤发现了耸立在江夏大道旁的邬树村居委会,王小鹤推断和江夏大道交汇处的街道就应该是邬树街了。 王小鹤看了一眼这条安静的街道,便顺着街道往前走,正如博客里那个姑娘所说,邬树村三面环湖。 路边有许多破败的建筑,那些老旧的单元楼前杂乱的摆放着一些花草,有些花盆里还种着辣椒豆角等蔬菜。 王小鹤慢悠悠地行走在邬树街,一直到他下了邬树街,来到环湖路,他见到那姑娘在博客中描述的美景,那一刻他已经决定搬到邬树村了。 在离开光谷的那个临时蜗居地时,王小鹤请他的室友吃了一顿不是很奢侈的饭,顺便乘着酒酣把房租的事一抹而过。 “我请你们吃这一顿饭,算是我住这几个月的房租。”王小鹤撂下话。 吃过简单的散伙饭,王小鹤便收拾好东西,搬到邬树村那栋老旧的小区。 按照王小鹤的说法,他这是富人才有的经历,当别人都还在城市化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开始在逆城市化的道路上奋力前进了。因此他坚信自己始终走在时代的前列,他就是旗帜就是标杆,是社会发展的风向标。 当他对两个室友吹完了牛逼,站在加州阳光三栋26单元上看着光谷璀璨的夜景,心底忽然涌出一丝辛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调侃归调侃,自己的处境只能让他在自嘲中化解掉无限的尴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默认戏份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闲来无事的王小鹤开始写网络,晚上对着键盘敲着字,几乎是白天睡觉,下午醒来时吃饭、看书,偶尔在电脑上看看电影。 碰上天气好的时候,王小鹤会出门沿着邬树街和环湖路跑步,他买了一根鱼竿偶尔会去周家钓场钓鱼,王小鹤就这样在邬树村过上了和北京差不多的自由职业者的生活。 那时候江城到处都是“武汉,每一天都不一样”的宣传语,王小鹤在见了无数次这样的标语后,在日记中感叹:这座城市每一天都不一样,我却每一天都一样。 王小鹤甚至开始构思一个关于宅男的剧本。 夜里写作,白天睡觉。王小鹤过着和别人截然相反的生活,这让他除了房东几乎和人隔绝,而他遇到邬青正是呆在邬树村两个月后的仲夏。 雨后,暑热已被冲淡了许多,难得遇到一个轻松的周末,在结束了一周的编辑工作后,邬青从邬树村社区走到上邬树街。 空气清新,不远处的田地里传出虫鸣,邬青背着手,沿着街头的人行道不紧不慢地走着,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满足。 邬青穿着纯白的裙子和白色的回力牌帆布鞋,从邬树街走下环湖路,远远地他看见了王小鹤穿着背心短裤,叼着烟坐在湖畔那株巨大的白杨树下,鱼竿卡在拖鞋和脚趾之间,王小鹤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烟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人盯着他看。 王小鹤用他那迷离的双眼随意看了一眼站在湖边的那个女人,雨后的荷叶沾着晶莹的水珠,荷花来得很好,雨后初霁,夏荷丽人,本是很有美感的瞬间,但是王小鹤并没有多看。 随手点燃嘴上叼着的香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地吐出,余烟袅袅,邬青一直看着那缕烟散尽,但是王小鹤却再也没有扭头看她一眼。 邬青想再走近点,以便可以看清王小鹤那张就算天塌下与我无关的脸,邬青从邬树街拐上环湖路,在这条新铺的柏油路上,邬青看到了路边栽下不久的银杏树,沥青路面很干净,不远处的树林穿出清脆的鸟鸣,路边的地里种着黄瓜、豇豆、芝麻、苕、蚕豆等各种各样的农作物,俨然故乡一般的村落。 邬青站在和王小鹤遥遥相对的路旁,路边茂盛的茅草随风飘动,几只蜻蜓从茅草的叶尖上飞起,在水面轻点几下,落到湖边的芦苇上去了。 邬青站在那株银杏树下一会儿看蜻蜓,一会儿看王小鹤,直到最初的雨落在她脸上。 那个男的似乎靠在白杨树干上已经睡着了,在雨中一动不动,邬青心想。雨渐渐大了起来,雨滴在树叶上,哗哗的响着,湖面被雨滴击出一个个小小的水纹,它们碰撞着,很快被新的水纹取代,王小鹤还靠在白杨树上,他睁开眼睛,依旧没有动,这时王小鹤面前的湖面忽然涌出很大的水花,一条鱼在水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鱼竿激烈的抖动着,揉了揉眼睛,从脚丫子上抽出鱼竿,熟练地把钓线收了回来,一条大鲤鱼跳跃着被提出水面。 王小鹤小心翼翼地去下鱼钩,啪的一声又把鱼放回湖中,鲤鱼在水中静停片刻,一摆鱼尾游到深水处,再也看不到了。 王小鹤麻利的收好鱼竿,把它放进一个长长的圆筒中,又点燃一支烟,不慌不忙地沿着湖边的小径向环湖路走去。 当王小鹤经过邬青身边时,她才意识到之前自己一直盯着王小鹤的一举一动,于是她装出雨中漫步的样子,背着手度着细碎的步子,闲庭信步的样子就像古代那些豪放的文人,全然不顾头顶密集的雨滴,她看着雨滴打落在水草上,草叶晃动着,晶莹的水珠便滚落到湖水中去了。 王小鹤暼了邬青一眼,左手娴熟地从嘴上拿下半截香烟,邬青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便期待般地停下了脚步,没想到王小鹤只是把已经被雨水浇灭的烟头扔进了她身旁的垃圾桶。 王小鹤在低头抬头之间,闻到了邬青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邬青傻傻地看着王小鹤俯身起身,很快便不紧不慢地沿着环湖路走上邬树街,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邬树街的那几棵香樟树下,邬青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已经快淋湿透了。 很快邬青像雨中的燕子,飞快地冲上了邬树街,没想到很快就看到了王小鹤那有点熟悉的背影,这家伙怎么走这么慢,邬青在心里嘀咕道。 此时的王小鹤正在一个露天水龙头下冲脚,白色人字拖上的泥巴不断地被冲散,细碎的泥沙随着雨水和水龙头的水汇聚不断流远,邬青放慢脚步从王小鹤的身边经过,走进了邬树村小区。 邬青进屋没多久,很快又出现在走廊上,这时她已经换上了素白的衬衣和宽松的黑裤子,她一边用毛巾擦打湿的长发,一边看着小区楼下的情景。 雨继续下着,雨滴如丝在空中划出白色的线,雨线交织在一起,织成细密的网,邬青期待般地看着小区空地,仿佛是捕食的老鹰,在等待着自己的猎物,充满耐心,又好像是一个经验不足的间谍,满怀期待地希望看到些什么,又心存戒心担心自己的行动暴露了自己的心思,总之她怕王小鹤突然看到被雨淋得有些狼狈的自己。 邬青想看清楚邬树街的情况,但小区门口那一排巨大的香樟树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等了超过五分钟,而那个吊儿郎当的人还没有出现,她觉得自己的耐心受到了挑战,它匆忙赶到楼顶,完全忽略了她母亲的尖声叫喊。当她的母亲的声音传出,邬青已经跑了一层楼了。 “这么大的雨,你去哪……” 中年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的女儿转眼之间就看不到人影了。 邬青很快顺着老式的楼梯爬上了顶层,她站在楼顶看到了昂头伫立在雨中的王小鹤,此刻他就像旷野里的一棵树,孤零零的站在那,不动如柱。 他就那么站在雨中,如同在接受某种洗礼一样,安静而肃穆,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流到下巴,然后汇聚到他的脖子,看起来他已经完全淋湿透了,不过他好像完全不在乎。 王小鹤的身影出现在小区门口是十几分钟以后的事情,邬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可以肯定王小鹤一定连内裤都湿透了,邬青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问题。 这个男人要么就是极度伤心,要么就是精神有点问题,邬青下了结论。 王小鹤依旧是以他惯常的气定神闲的步子,在雨中行走着,他很快走到了小区的空地。站在邬青心中升起巨大的阴影,眼前这个男人正像浓雾一样,让她感到困惑,她那时还不知道这个还是迷一样的男人会怎样改变自己。 邬青飞快地冲下楼梯,很快又出现在了自家门口,这时她站在四楼,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王小鹤脸上的表情,但是身为编辑的她竟然无法用语言形容这种表情。她只是觉得在那个行走在雨中的男人像雨一样忧伤,他一定有什么伤心往事吧!邬青心想。 不过这时候她注意到王小鹤摇了摇头,他艺术家般的长发在雨中甩出很多小水花,它们飞散开去,很快落在地上,邬青看到王小鹤用手抹了一把脸,转身走进了对面的那栋楼的楼梯间,他的身影有说不出的孤独和凄凉,如同一个迟暮老人的背影消失在走道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关爱残障人士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以后的几天里,邬青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忧伤的男人,她在汤逊湖岸,在邬树街上,在环湖路上下,在小区的角落乱转,而王小鹤没有再出现,虽然邬青留意着邬树村的边边角角,但是这个男人好像消失了一样。 她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这个男人的踪影,邬青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但她很快否定了自己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男人的说法。 或许在淋了雨以后,他生了重病,住院了,或许他已经英年早逝了,总之邬青的感觉是在邬树街小区的这个孤独的男人,这个神秘的男人,这个无人知晓的男人已经死了。 不久之后他的尸体会发出恶臭,邬青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开始更加细心留意邬树村的一切来,如同她第一次到邬树村一样,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虽然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五年,但她从未真正观察过这个村子。 邬青沿着邬树街一路向西,路边的有些建筑正在拆迁,一些大树正在被移走,当地政府在邬树街与环湖路交汇的那块空地种了一些不太大的树,有些树种她不认识,似乎她可以肯定的只有那些不算高大的桂花树,或许还有香樟树,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栽种的非常密集。 停留片刻后,邬青便向环湖路走去,当她站在环湖路时却不知道是应该往上还是往下。 这时她看到在环湖路的西北有些工人正在高架桥上施工,而在尚未竣工的桥下坐着一个人,看身影很像前些天遇到的那个神秘的男人,邬青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个男人真的已经生无可恋了,所以时时把自己至于危险之中,难道这么忧郁的男人就是人们说的那类人:我随时随地准备离开人间,让大好青春毁于一旦。 邬青快速走到桥下,却见王小鹤从桥墩下走了出来,手里似乎还捧着什么东西,等邬青走进才发现那是一只灰白的鸟儿。 “这是什么鸟,燕子吗?”邬青看着王小鹤,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表情十分奇怪。 “你是跟我说话吗?”王小鹤抬起头,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这个清瘦的姑娘。 邬青点了点头,静静地等着王小鹤开口。 “你有见过这么大的燕子?”,王小鹤言简意赅,竟然有一瞬间忍不住想笑。 “那这是什么鸟?” “可能是蓑羽鹤吧?” “蓑羽鹤?”敏锐的邬青觉察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是水鸟就对了!”说完王小鹤把水鸟抱在怀里,邬青这时候才看清那水鸟体型不小,羽毛也不是灰白的,而是通体蓝灰色,只有在尾巴处有一缕白色的羽毛。 “你把它怎么了?”邬青似乎很怀疑王小鹤的用心。 也就在王小鹤换手,把水鸟抱在怀里的时候,邬青看到了王小鹤手心里的血。 “它受伤了。”王小鹤显然不准备回答更多的问题,他说完便开始往邬树街走去,行色匆匆的样子和那个在雨中漫步的男人似乎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喂!你准备把它怎么办?”邬青忽然在背后喊道。 “带回家啊!”王小鹤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蓑羽鹤是国家保护动物,你这样是犯法……的!”邬青冲着已经走出去很远的王小鹤说。 “包扎一下伤口,等它好了就放了!”王小鹤平静的语调如同在自言自语。 “可是……”邬青话到嘴边又没说了。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邬青小声地嘀咕道。 此时王小鹤头也不回地穿过那片菜地,往邬树街走去。 邬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看着他走到了黄瓜秧架后,不久就听到了那水鸟凄厉的叫声,邬青看到王小鹤身体前倾,右腿已经跪地,手中还小心翼翼的捧着受伤的麻雀。王小鹤跌倒了。 邬青匆忙跑了过去,正准备去扶起这个倒霉的男人,却见王小鹤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邬青看到在他的短裤的遮挡下,膝盖破了一大块,血不断从那块擦破的皮上渗了出来。 “要紧吗?”邬青看了看皱着眉头的王小鹤。 “皮外伤,没事儿!”王小鹤轻描淡写。 “要不你去村里诊所看看?” “不用了,我要赶紧把这鸟儿拿回去,给它包扎一下伤口!”王小鹤说着已经开始往小区走了。 “你还是去下诊所吧!”邬青看到对方似乎有点站不稳了。 “真的不用!”王小鹤掂着右脚,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 “给我!把蓑羽鹤给我!”邬青的语气已经分不清是恳求还是命令了。 “给你?你脑子不好使还是咋……”王小鹤突然回头,瞪着他那双深陷下去的大眼睛,让邬青吓了一跳。 果然有几分盗猎分子的气质,看来不能硬碰硬。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呢!”邬青幽幽的说。 在报社工作的这几年里,邬青没少采访那些人精,所以故意把话语放软了下来。 “这样好,这鸟儿腿伤了,我也伤了腿,同病相怜。”王小鹤看了一眼耷拉着头的鸟儿,继续往小区走去。 “你倒是挺逗的。”邬青跟着王小鹤也不敢走的太快,毕竟还要照顾伤病人的感受。 “哎!你跟着我干嘛?”在快到小区的时候王小鹤回了一下头。 “是这样啊!我呢是市残联的人,所以关注残障人士是我的义务。” “那你看我这种伤残程度,能定个几级残疾?”王小鹤见这个姑娘这样挤兑他,也跟着来劲了。 “依我看你这腿没多大毛病,可是这脑袋问题就大多了!”邬青不知怎么的特别想和这个盗猎分子斗嘴,仿佛是早就相熟的朋友一般。 “你丫脑袋才有问题,我怎么得罪你了,我?”王小鹤装出生气的样子,顺便来了一句京骂。 王小鹤毕竟北漂了好几年,这些词也是耳濡目染,有时候会脱口而出一句北京方言。 “你说你都瘸了,我帮你拿一下鸟儿,怎么了?”邬青指了一下王小鹤的腿,分析着说。 “哎,我说你怎么就想不明白,我怎么能把一个鲜活可爱的小生命交到一个完全没有同情心的人的手上,如果这麻雀要是在你的手上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帮凶,就是千古罪人。你回去吧!别再跟着我了,再跟着我,我告你尾随,告你性……!”王小鹤差一点就把性.骚扰三个字说出了口。 此时的王小鹤也想不明白原本不怎么爱言语的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贫嘴了。 “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一直是自己标签,但是到了这姑娘这,怎么就全变了,乱了套了都。”王小鹤心说。 “随你怎么说?可是你不能把这鸟儿带走!”邬青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了。 “那可不成。”王小鹤说。 “我是爱鸟协会成员,我必须督导你,不对这只麻雀下黑手。”邬青打定主意跟着王小鹤。 “你到底想怎么着?”王小鹤也有点生气了。 “把它交给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这样我就放心了!” “那也要等这个鸟儿伤好了以后才能够……”王小鹤看着邬青人真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狼窝狗窝往事如昨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你是不是心怀鬼胎!”邬青说。 “怎么?不相信我!” “相信你可以,那你得先证明你不是盗猎野生动物的贩子!”邬青说。 “嗨,我说你没完了?” “什么叫,我没完了!明明是你……” “随你怎么想,我这没时间跟你瞎耽误功夫!” 说话间二人已经拐进了小区,两人很快走到王小鹤住的那栋楼前,邬青怔了怔,但是王小鹤并没有停下来。 王小鹤忍着痛,爬上了四楼他打开门,发现邬青并没有跟来,他摇了摇头,关上门把麻雀放进书桌上的一个小纸盒里,小心翼翼地从抽屉里拿出了阿莫西宁,扣出一粒,树立起药丸,轻轻一弹,小心地旋开胶囊,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药末。 王小鹤摆弄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 他关好门窗,用一本书把放麻雀的纸盒盖上,留了一个小缝,关上门直奔村里的药店。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走到了街道。他拖鞋脚奔跑的样子十分狼狈,很快他冲到了一楼。 他又开始跑时,邬青迎面而来,眼看已经刹不车了。 “啊……”邬青一声惊叫,手中的棉签碘伏全掉在地上,碘伏碎了,紫黄的药水洒了一地。 就在两人即将撞个满怀的时候,王小鹤忽然伸出奇长的胳膊,一下子抓住了邬青的肩膀,此时邬青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王小鹤愣愣地看着邬青俊俏的脸,她澄澈的眼眸,在王小鹤的眼睛中闪动着。 四目相对,王小鹤慌了,他迅速放开邬青,这才注意到地上的掉的棉签、纱布。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王小鹤喘着粗气,脸刷一下红了。 “没事儿!”邬青低下头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你跑那么快干嘛!赶着投胎啊?”惊魂未定的邬青抬起头,看着手足无措的王小鹤,一边忍住笑一边埋怨道。 “我这不是怕鸟儿流血过多,下来去药店弄点纱布嘛!” “跑那么快,你的腿没事了?” “没事儿。我本想急着去药店买点纱布给麻雀包扎的……”听到王小鹤这么说,邬青才想起自己拿的东西已经掉在了地上。 王小鹤低下头准备捡棉签和纱布,发现邬青这时也低头准备捡东西,不约而同的两人,在弯腰低头的瞬间头几乎撞在一起。 两人尴尬地看着彼此,都有点不好意思。 “我捡就好了!”邬青试探着说,以免两人再次撞到头。 “那好吧!”王小鹤已经很尴尬了。 王小鹤看到邬青慢慢地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了棉签和纱布,随后从掏出几张纸巾,一点一点地把碎玻璃包在纸巾里,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这是身残志坚啊!”邬青从地上站起来调侃道。 “小伤,不碍的!不过你这从残联到红十字会,再到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业务范围挺广的啊!”王小鹤怼了回去。 “那是!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邬青拿着棉签和纱布准备走了。 “你这还真不错!要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无限的为坏人服务上。”王小鹤自嘲道。 “别贫了,走吧!带路!” 由于是老式的小区,一律没有电梯,所以王小鹤只能顺着楼梯往上走,原本受了外伤的王小鹤经过刚才那么一下,又崴了脚,只能一瘸一拐地走。 邬青跟着一瘸一拐的王小鹤来到四楼,在打开房门的时候,王小鹤回头看了邬青一眼。 “我怎么有种放牛的王二小给敌人带路的感觉!” 王小鹤说话间已经打开了门,走进了自己的小窝,完全没有顾及到邬青,而邬青则站在门口打量着房里的一切。 “进来吧!”王小鹤随口说了一句,但是邬青像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站在门口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我这已经是羊入虎门,我可不能随便就上了你的当了!”邬青半开玩笑的说。 “姑娘不要怕,我又不是什么好人!”王小鹤在屋里忙活着说了一句。 “害怕,不存在的,我又不是没见过坏人!” 邬青说的没错,作为一个记者她的确遇到过阻挠她报道的人,前不久她还碰到一个中年威胁她不让她报道自己的不孝行径。 “我这里是狗窝,不是狼窝!” 看到邬青没有进门的意思,王小鹤只得走到门口,从邬青手里接过纱布和碘伏。 王小鹤知道邬青对自己心存戒心,便不理她,自顾忙着给鸟儿包扎伤口。 “你这可真够乱的!我估计狗都不承认自己有这样的窝!”邬青笑着说。 邬青的目光在狭窄的房间里游移,窄小的单人床上放着凌乱的薄被子,凉席上乱七八糟的放着一些衣服,几双鞋子放在床底。墙上挂着一套蓝色的西装,地上倒是收拾的挺干净。 这窄小的屋子,只有二十平米左右,屋里的东西可以一眼看到头。 看起来没有什么作案工具,而且这人看起来似乎是个穷酸文人。邬青在心里盘算一番。 排除了王小鹤是盗猎分子的嫌疑后,邬青最终还是走进了屋子,当她踏进屋子立即主意到他的书桌上放满了东西,一个白色把牙杯放着绿色的牙刷,云南白药牙膏旁放着一块香皂,而在靠墙的位置放着一瓶洗发液,一个午时银花露的玻璃瓶大概是做水杯用的,再里面是一大盒咖啡,一个巨大的笔筒放着各种笔,书桌的一侧堆满了书,一把扇子斜靠在书堆上,在书堆的边上放着一些白纸和稿纸,最上面写着一些字,书桌的墙上贴着两张素描版明信片,似乎上面也写了一些字,一张不大的海报上用黄色的字写着《风雪夜归人》,邬青走进看才知道海报下面用红色行楷写着:北京人艺戏剧博物馆。海报边上的一张白纸上有几个凌厉的大字:开场散场,人生无常。 “你是剧作家?”邬青问。 “不是。”王小鹤答。 “那这些东西是谁写的?”邬青摸着墙上的海报问。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原本很欢喜的王小鹤,突然有一丝心酸。 毕竟是一个感性的人。想当年自己一个年少轻狂、才华横溢的人,那时候自己写诗、写戏剧,如今变成了一个没有理想的俗人。 王小鹤的确从最开始的“我不信命”,变成了“我相信人有命,但我绝不认命!,到如今已然成为“我认命了!” 过去的自己已经死了,随着理想一起埋进了土里。 “这屋子死过人?”邬青的话打断了王小鹤的沉思。 “谁告诉你的?”王小鹤说。 “你不说这是一个死去的人写的吗?” “我说你就信啊!” “信啊!我信你个鬼!” “我说我就是鬼,你信不信?” “再废话,恶鬼就出来抓你来了?” “我是无产阶级革命者,而一个正真的无产阶级是无所畏惧的。” 王小鹤没再搭理邬青,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纸盒的盖子,轻轻地抓着受伤的水鸟。 那水鸟在王小鹤的手里扑腾了几下,似乎在挣扎。 “哎,你怎么能这么抓着它呢!” 邬青连忙跑了过去,准备阻止王小鹤,谁知她刚走到蓑羽鹤边上,那鸟儿就扑腾地更厉害了,翅膀上的伤口已经可以看到骨头了。 邬青不忍直视,连忙起身退了几步,远离了鸟儿。 “这蓑羽鹤怎么……”邬青不知道为什么她一靠近鸟儿,那鸟儿就惊着了。 “野生动物像小孩一样,认生的嘛!”王小鹤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鸟儿的羽毛,渐渐地蓑羽鹤安静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病药无言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那它怎么不怕你?”邬青问。 “我抱着它走了那么远的路,它已经开始熟悉我了!”王小鹤一边抱着鸟,一边抚摸着它的羽毛。 “能搭把手吗?爱鸟协会会长!”王小鹤暼了邬青一眼,邬青这才意识到自己沉浸在王小鹤随口说出的生死谎话,忘了自己是来包扎麻雀的。 “看我这记性,我帮你……” 邬青幡然醒悟,看到桌上的纱布上有些白色的粉末,立即会意,这时王小鹤已经小心的捏着蓑羽鹤受伤的翅膀,邬青轻轻地抬起纱布,将药末撒到蓑羽鹤的伤口处,轻柔地缠上纱布。 “这怎么……” 她正在疑惑该如何捆住纱布时,却见王小鹤指了指书桌上的针线,邬青麻利地抽了一些线,把纱布松动的线头绑牢。 给蓑羽鹤包扎完伤口后,王小鹤把蓑羽鹤放回纸盒,轻轻地盖上,免得它受到惊吓。 做完这些王小鹤卷起裤子,邬青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不顾自己的腿上先给这鸟儿包扎,竟然有一丝感动。 当她把湿润的眼睛移向墙边,这才看到墙上还贴着一张泛黄的稿纸,上面写着:如果我能使一颗心免于哀伤,那我就不虚此生。 王小鹤打开书桌旁边的一个白色瓷瓶,从中倒出一些白酒,面无表情地滴在受伤的膝盖上,血气逸散,血水从小腿上流了下来。 邬青有点不忍看,不过王小鹤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有点心安,王小鹤眼也不眨从书桌上扯了一些纸,把腿上的血水擦干净,做完这些,便躺倒在床上,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天花板。 “喂!寡人要就寝了!” 邬青假装没听见,看着那堆乱糟糟的书。 “自己随便找个地坐吧。”王小鹤说。 “不,不用了……”邬青有点不好意思。 “我的意思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王小鹤说。 此话一出,原本因为尴尬准备离开的邬青,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看鸟儿睡着了没……”邬青说。 “别去打扰它了,不然伤口又该裂开了!” “我走了啊?”邬青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随便你!走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上门!”说完王小鹤闭上眼睛。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邬青忽然郑重其事起来。 “干嘛?”王小鹤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邬青。 “我必须知道你的名字,要是你敢偷偷把这只蓑羽鹤卖了,我就去公安局举报你。” “你还真以为我是盗猎野生动物的人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想怎么办?” “给我看一下你的身份证,我拍个照!” “凭什么?你又不是公安!” “可是,你……” “可是,什么可是!你赶紧走,不然我告你私闯民宅了啊!”说完王小鹤把手臂一伸,用双手枕在头下,闭上了眼睛,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 “我偏不走!”邬青气鼓鼓地看着王小鹤心里嘀咕着。 王小鹤也不睁眼,就那样躺着,看起来像睡着了一般。 邬青一下子坐在书桌前的那个老久的椅子上,她小心地揭开了纸盒盖子的一角,她看到蓑羽鹤静静地蜷缩在纸盒的一角,似乎已经睡着了。 邬青原本只想和王小鹤较劲,赌气坐在书桌前,这时背后的主人忽然没声了,她感到无奈,就像她憋足了力气的拳头一下子打在棉花包上。 邬青百无聊赖地盯着墙上的两张明信片,忽然发现有一行小字写着:只手耕耘天欲雪,壮怀如我更何人? 邬青看着眼前的话,想这个家伙都是什么人啊!写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究竟意图何在? “你……到底……”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便听到背后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果然是同病相怜,邬青看着装着蓑羽鹤的纸盒,又扭头看了看睡着的王小鹤在心里嘀咕道。 主人都睡了,邬青也不好意思多做逗留,正欲起身却发现胳膊把一堆稿纸弄掉在地上,她悄无声息地弯腰从地上捡起稿纸,把它们放好,又整理了一下书桌上的书,这时她发现一个笔记本上写着两个大字:日记。 邬青怔了怔,望着熟睡中的王小鹤,什么年代了,这家伙竟然还写日记。 邬青摸着日记的封皮,像做贼一样,用大拇指拈着笔记本的一角,轻轻地松开,纸页便慢慢地翻动着。 日后邬青每次向王小鹤提及此事,总是闪烁其辞或者一笔带过。我只是随手翻了翻,没有看到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令邬青意外的是她在日记本里,发现了一张王小鹤的身份证复印件,邬青扭头看了一眼睡着的王小鹤,轻手轻脚地把身份证复印件从日记本里抽了出来。 邬青像做贼一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身份证复印件放回到书里。 “这下看你还敢不敢把这蓑羽鹤卖了!”邬青在心里嘀咕着。 这时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香樟树叶沙沙作响,邬青急忙放回王小鹤的日记本,看到王小鹤并没有醒来,便从书堆里抽出一本卡佛的书,她仔细打量着这本放在最上面的书,当然也是最破旧的一本书,因为其他的书几乎都是新的,大概是翻的最多。 黑色的封皮边缘已经露出了白色的内里,书皮上沙沙点点地露出一些白色,毫无意义这本书相对于其他书来说是个例外,它的旧显示出书的主人对它的喜爱,因此邬青推断这个叫雷蒙德卡佛的作家,一定是王小鹤非常喜欢的,带着这样的想法,邬青翻到了第一篇名为《柴禾》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也许对邬青来说就是不够华丽,但她似乎能感受到文字中透露出的那一点点淡淡的温暖,不过这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邬青开始怀疑起王小鹤的文学品味来。 虽然卡佛的不是特别惊艳,这更让邬青相信这本书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然王小鹤不会这么喜欢它。 讨厌一件东西可以不需要理由,但是喜欢一个东西必须有原因。邬青对此深信不疑,但是现在当事人已经密会周公,她一时也无法得到答案。 放下卡佛的那本书,邬青坐在王小鹤的书桌前,望着贴的乱七八糟的墙,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感到自己也有一点瞌睡,方才起身准备离开。 邬青伸个懒腰,从椅子上起身,见王小鹤依旧没有醒来送客的意思,便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 带上门的刹那,邬青站在门口,在心里想这家伙如此心宽,也不怕别人把他屋里的东西给顺走,不过转念一想这屋里也确实没什么值得小偷冒险偷的东西,这才放心走下楼梯。 愉快的周末很快过完,对邬青来说西西弗斯式的日子又来临了,每天挤公交,早出晚归。 虽然她有心去看看受伤的蓑羽鹤,但是一想到王小鹤那种倒头就睡的姿态,又不好意思在晚上去问,如此忍受着泛滥的好奇心的折磨,终于还是熬到了又一个星期三。 这天邬青到家正好七点半,天还没有黑透,不算太晚,邬青打定主意要去看看麻雀,当她忐忑不安地敲了敲门,没人应,邬青觉得这家伙可能睡着了,所以使了狠劲翘了几下,依旧没有人应。 邬青悻悻地下了楼,出了小区,沿着邬树街汤逊湖走去,她想那家伙可能还在钓鱼,转念一想天都要黑了,还钓个什么鱼,不对莫非他在夜钓,想到这些她便加快了脚步,向湖边的那棵白杨树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夜色撩人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邬青没有在树下发现王小鹤的身影,失望之余,她忽然看到邬树街边的那片荷塘上有亮光闪动,邬青便向荷塘走去。 等她走到荷塘不远处,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邬青加快步伐走到荷塘边,她看到王小鹤正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在荷塘边的荒草丛里寻找着什么东西。 “喂!你丢了什么东西了吗?”邬青冲着王小鹤喊道。 “我耳朵不聋,你用不着这么大声!”王小鹤抬起头,看着站在小路边的邬青。 “你在找什么?” “寻宝!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山……”王小鹤煞有介事地念着寻龙诀。 “别贫嘴了!我问你,那只鸟怎么样了?” “它没事,吃得好睡得香,再过几天就要麻雀变凤凰了,这不它的饭量又加大了,害我给它捉虫到现在。” “你不是那是蓑羽鹤吗!鹤不是要吃鱼的吗?”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我又不是鸟类专家!” “你都捉的什么虫啊?”邬青提着裤腿,从草丛里穿过。 “都是像你一样的虫子。” “你么斯意思啊?”邬青问。 “我说我捉的虫子都像你一样是害虫!”王小鹤故意把“害虫”两个字咬的很重。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这么漂亮、这么善良的害虫?”邬青不以为意。 “啧啧,没听说过芙蓉白面尽是杀人利刃……” “我这不也没杀死你吗?” 王小鹤说话间,邬青已经走到他面前,邬青怒睁杏眼盯着王小鹤。 王小鹤只得识趣地闭上了嘴,邬青走到他跟前,一把夺过王小鹤手里的塑料口袋。 “不……要……”王小鹤刚张口准备制止的,他话还没出口,邬青已经打开了口袋,几只蚂蚱嗖地一下跳出了口袋,钻进暮色苍茫的草丛,邬青吓了一跳,呆呆地站在那里。 “好不容易,捉了几只,这下好了,全让你的放跑了……” 王小鹤说着就向邬青扑了过去,邬青被突如其来的状况给打懵了,她以为王小鹤想要耍流氓,却见王小鹤眼疾手快。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王小鹤默念着。 王小鹤像个魔术师一般,右手从邬青面前一闪而过,快速抓住了两只刚跳出口袋的蚂蚱,但是剩下的几只漏网之鱼,转眼间就跳到黑暗的地方去了,它们迅速地钻入草丛,钻入渐渐变浓的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王小鹤接过邬青手上的塑料袋,把蚂蚱放了进去,在地上拔了两根灯心草,把开口处一扎,转身走到了路边的小径上。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小鹤一边摇头,一边说。 “对不起,我……”邬青珊珊的说,一副愧疚难当的表情。 “美丽的害虫,走了!”王小鹤招呼一声,邬青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坏了事,已成既定事实。 “不好意思……”邬青喃喃地说。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这话你还是留着给我那可怜的兄弟说去。”王小鹤竟然把那只蓑羽鹤当成了自己的兄弟。 “唉唉唉……你别来劲啊!”原本还有着愧疚的邬青被王小鹤的一句话给逗的烟消云散,因此说的颇有几分理直气壮。 不想王小鹤不再说话,邬青只好跟着王小鹤穿过荒草丛,踏着峨眉月的清辉,走到了邬树街,把清风吹拂的荷塘和夏虫的鸣叫抛在身后,直到池塘边此起彼伏的蛙声也只能依稀听得到一点声音。 “你这虫子是给麻雀吃的?”邬青试图缓解两人之间的不愉快。 “不然给你吃!” “切,我才不和你的兄弟抢食呢!” “你来干嘛来了?” “我来……我来欣赏荷塘月色。” “呦,没看出你还有这样高雅的情趣呢!”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弥望着甜甜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 “呦呦呦……把朱自清都搬出来了啊!但是这里也不是清华园啊!” “不和你斗嘴,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给它喂米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蚂蚱对鸟儿来说就是肉,如果有肉吃,你还要干吃白米饭啊?” “肉虽然好,但是也得均衡营养,不是吗?”邬青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觉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我怎么感觉跟你说这些就是对牛弹琴,就是秀才遇到兵呢!” “那你说……” “打住,我的大小姐,我们不聊这个话题了可以不?王小鹤及时制止了邬青的发问。” 两人很快来到王小鹤的住处,王小鹤拿着手里的塑料袋,掏半天没掏出钥匙。 邬青看了看王小鹤,王小鹤又看了看邬青,望着手上的塑料袋,王小鹤一拍大腿。 “糟了,钥匙丢了。” “那你有没有备用钥匙?” “没有。完犊子了,房东好像也没有了!” “你这……” 邬青看到王小鹤急得团团转,也开始急死了,王小鹤推了两下门,使劲地捏着锁把拧,但是毫无效果,这时房间里穿出蓑羽鹤清脆的鸣叫,邬青走到门边,轻轻地一拧,门竟然开了,王小鹤瞪着眼睛像看外星人和怪物一样,看着邬青。 蓑羽鹤的叫声,相比之前更加清晰可辨,原本受伤沙哑的声音已经消失,大概被这家伙照料的很好。 王小鹤捏着两只蚂蚱,刚把笼子旋开,鸟儿便兴奋的叫了起来,如同嗷嗷待哺的小鸟,它知道丰盛的晚餐来了。 王小鹤将虫子放进笼子,蓑羽鹤立即闭了口,开始享用自己的食物,邬青看起来十分好奇,不由自主地凑过来看。 王小鹤心领神会,拿了两只死掉的蚂蚱放到了邬青的手中,这时蓑羽鹤已经吃完王小鹤先前拿去的两只。 邬青刚走到笼子前,蓑羽鹤立即躲了起来,浑身瑟瑟发抖,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兴奋,王小鹤和邬青面面相觑。 王小鹤接过虫子拿到笼子边,蓑羽鹤再次兴奋了起来,王小鹤把虫子放进小盒子,蓑羽鹤立即跳了过来,邬青饶有兴趣地看着它啄食虫子,嘴角露出了一丝不一察觉的笑意。 直到所有的虫子喂完了,邬青才决定离开王小鹤的房间,这时她看了看手机,看起来家里的晚饭已经错过了,只好准备出去随便吃点,邬青走到门口,看到王小鹤已经躺倒在床上。 “能不能把你那本卡佛的书借我看两天?” “武林秘籍,不能外传。”王小鹤干脆的拒绝了。 “切,不就是一本破书吗?搞得像宝贝一样!”邬青不屑一顾地说。 “对我来说,它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不借?” “不借!” “真不借?” “真不借!” “不借算了。反正也怎么不好看!”邬青背着手,一脸得意。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王小鹤脸上露出笑意。 “嘿嘿,你不吃怎么知道卡佛种的葡萄是酸的呢!”邬青淡然地看着王小鹤,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等等,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搞戏剧的吗?这点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没研究过潜台词吗?” “你该不会是看过这本书吧?”王小鹤当年明白邬青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他不相信而已。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嘛!” “冒昧地问一句,你在哪弄到这本书的!” “就在这屋啊!”邬青已经有点想笑了。 “什么时候的事?”王小鹤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厚颜无耻之徒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上次,你睡着了,我偷偷地看了……” “大意啊!大意失荆州啊!”王小鹤一拍脑门。 “又不是失身?用的着大惊小怪的嘛!”邬青踮着脚,背着手,在王小鹤的小屋里悠闲地踱步。 王小鹤突然用手捂着胸口,做出悔不当初的吐血状。 “他英年早逝,留下漂亮的尸体……”邬青咯咯的笑着,背诵着这句诗。 “你又诅咒我!我发现你是巫婆啊!”王小鹤一边说,一边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 “我说你枉活二十有六,一生没有著书立说,你随然写过几本书,但是全都太监了。一个搞写作的人,不想着为天地立心,为民生立命,为为万世继绝学,没有一点文人风骨不说,还爱吐槽别人,我真的是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邬青模仿者诸葛亮骂王朗,把王小鹤数落了一顿。 “喂,你好像知道太多了点!”王小鹤瞪着邬青,厉声说。 “骂人不带脏字,完胜的感觉真好!无敌是多么寂寞啊!” 邬青说完,奔奔跳跳地离开了王小鹤的房间。 那时候王小鹤安静的坐在床上,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到尽头,如同达达的马蹄声消失于草原尽头。 自此以后,邬青会每周到王小鹤的住处一次,每次都待上一小会儿,看看蓑羽鹤,和王小鹤斗斗嘴。 时间过得飞快。等到处暑前后的那个周末,蓑羽鹤已经痊愈,但是它的翅膀受了伤,好像有点飞不起来了。 王小鹤只有继续养着它,看着这只水鸟不断地长大,王小鹤渐渐地相信了这的确是一只鹤。 为了确认这只水鸟是不是蓑羽鹤。那天王小鹤闲来无事,去百度看了看蓑羽鹤。百科上说,蓑羽鹤是世界上已知的体型最小的鹤类,大概有三到四斤重。 照这么来看的话,这蓑羽鹤就和公鸡差不多大,但是现在这只水鸟大概也只有半斤重,看来它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邬青在周六时又造访过王小鹤。 当她踏进王小鹤的小屋,站在门口的邬青惊呆了,那只原本只有野鸭大小的水鸟,已经变得像半大的公鸡了,邬青看到蓑羽鹤活蹦乱跳的,在小屋里跑来跑去,转瞬间就跳到王小鹤的书桌上,它的脚踏在薄薄的木板上,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没吃饭的小和尚,有气无力地敲着木鱼。 邬青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王小鹤就在桌子上随手撒一些面包渣,蓑羽鹤见了,就去啄食吃,它的喙敲击着桌子,发出当当当的声音,不一会儿,它又闲不住,跳到王小鹤的椅子上去了。 最让邬青忍俊不禁的是,蓑羽鹤还跳到王小鹤的床上,玩累了以后,蓑羽鹤就卧在他的被子上。 “喂,卡佛,你下来!”王小鹤冲着蓑羽鹤喊道。 这时蓑羽鹤似乎像听懂了王小鹤的话一般,竟然站起来了一下,王小鹤以为它立即会意,就要下床了。 邬青却看到蓑羽鹤伸了伸脖子,扑棱了几下翅膀,然后调整了姿势,淡然地卧到王小鹤的被子上,时不时地把喙插到翅膀里,挠挠痒,然后弯曲着脖子,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哈哈,它不听你使唤!”邬青乐呵呵的笑着。 “什么事都有个过程,不是!慢慢地它就会听话的!”王小鹤回答道。 “你说它怎么不飞走啊?” “鹰伏在丘,安知其没有一飞冲天之时,它现在羽翼未丰,等它长大了就可以去征服号称鸟儿都飞不过去的高山了!” “你说的是喜马拉雅山?” “没想到你还挺有见识的嘛!” 这时王小鹤指了指身边的椅子,邬青便从门口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王小鹤轻轻地坐在了床边。 王小鹤和邬青就这样看着蓑羽鹤睡着了,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眼中全是宠溺。 “我听着你好像叫它卡佛!”邬青小声地说。 “对啊!你有意见?” “你……就这么喜欢卡佛?” “对啊!你有意见?” “王小鹤,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邬青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她加重了语气。 “哎,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没有告诉过你啊!” “切,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的年龄,你家庭住址!所以你千万不要想着干坏事,不然警察叔叔分分钟来把你抓走!”邬青背着手,洋洋得意。 “呦呦呦,看你说的跟真的一样!” “看来有必要让你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老姜辣不辣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是真的老!”王小鹤看着邬青洋洋得意的脸,来了一句。 “你一个89年生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姐姐我老。” “喂,你……” “你什么你?” 看起来眼前这姑娘已经掌握了我的全部资料,而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我怎么跟她斗啊!王小鹤知道自己要处于下风了,索性服软。 “你过分了啊!”王小鹤忽然泄了气。 “对啊,你有意见?” “你看它这大长腿,跟你差不多了!”王小鹤想转移话题,于是打趣地说。 “不要转移斗争的大方向,好不好?” “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随你怎么说吧?” “我觉得你应该把它放生!”邬青认真地说。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是养着它,又不是囚禁它!” “再说了,这鸟儿是我相依为命的哥们,我们一起受过伤,一起睡过床!就像是一对患难夫妻,哪能说分就分!” “又耍贫嘴!我是说真的,这是候鸟,它们越冬是要迁徙的!” “我知道啊!蓑羽鹤是飞跃珠穆朗玛峰,到尼泊尔印度过冬的!” “你也知道啊!” “是啊!蓑羽鹤正是一种伟大的鸟类,它们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说真的,你应该把这只蓑羽鹤放了,不然早晚会出问题的!”不过邬青并没有坚持。 “它现在翅膀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没办法长途飞行的,而且可能它这一生都无法再飞越喜马拉雅山了!” “那它冬天怎么过?” “冬天就把它放家里呗!” “总之,我会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如果有一天这只蓑羽鹤死了,或者是不见了,你王小鹤就是罪人,我就会去派出所举报你,就算你躲到老家去,我也会让他们去十堰抓你。” “你又威胁我!” “对啊!你有意见!” “我是说,你不能老提这茬,你看我在你面前已经像一个一丝不挂的人了,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但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哈哈,活该!” “这不公平!”王小鹤抗议道。 “来来来,你叫我一声姐,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姐!”王小鹤有口无心的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没听清!”邬青故意说。 “姐!”王小鹤又大声叫了一遍。 “哎,好弟弟,记住喽!我的名字叫无情!” “无情?你耍我?咱不带这么玩的啊!” “谁让我叫无情呢!”邬青一副打了打胜仗的样子。 “那我以后就叫你无情了!” “走了!再见!” 说完邬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了王小鹤的小房间。 有好几次王小鹤静静地坐着,侧耳聆听,直到邬青的脚步声渐渐地听不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次王小鹤很怕以后再也听不到邬青不断远去的脚步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扰民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处暑过后,江城依旧炎热,秋蝉趴在汤逊湖边的柳树上,大声鸣叫着,似乎在感叹夏日短暂,时光易逝。 这个时候蓑羽鹤长得很快,王小鹤在湖边找的那点虫子,已经满足不了它的食欲了。 当蓑羽鹤饿的时候,它就会不知疲倦地叫唤着,闹得王小鹤没有办法安静地读书写作,这时候王小鹤只能用更多的食物,才能堵上它的嘴。 当蓑羽鹤吃饱了,它就会安静下来,有时候王小鹤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看书、写作,蓑羽鹤也会安静下来。 王小鹤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有时候他静静地看着蓑羽鹤,想着这样一个同伴在自己的房间里,朝夕相伴,就会忍不住想这种陪伴会持续多久。 随着蓑羽鹤渐渐长大,它的叫声越来越宏亮,越来越有点鹤鸣九霄的意思了,这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王小鹤的心里却有一丝隐忧。 该来的总会来的。最让王小鹤担心的事发生在立秋的前几天。 那天早上五点多,码字码到凌晨三点的王小鹤,还在床上睡着,听到了几声清脆的声音,那时候王小鹤睡得迷迷糊糊,这声音从迷梦中传来,听起来特别像哀鸣。 王小鹤睁开眼,看了一下手机,不到六点。 此时天色微明,王小鹤看到蓑羽鹤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跳上跳下的,扑腾着自己的翅膀,做出振翅欲飞的动作。 王小鹤走过去抚摸着它的头,希望它能安静下来,但是它还是很焦躁,时不时的发出哀鸣。 王小鹤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了,他像一个没有带过孩子的父亲,突然有一个哭闹不停的孩子放在他面前,需要他照顾。 王小鹤给它弄了一些食物放在蓑羽鹤的面前,但是它还是一边吃,一边哀鸣。 “你这是怎么了,卡佛?”王小鹤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说。 蓑羽鹤还是不停地叫着,王小鹤知道这栋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他也有点急了。 “卡佛,你这是病了吗?”王小鹤说着,打定主意给它买点禽类用的药。 “卡佛,你这么叫邻居怎么休息啊?他们会说你扰民的!”王小鹤说着,把蓑羽鹤抓住,放进了自己大学时一直用的那个背包。 此时天光微茫,王小鹤和卡佛,一人一鹤,踏着黎明的曙光来到了邬树街,然后拐上环湖路,来到了汤逊湖边。 王小鹤把蓑羽鹤从包里放出来,轻轻地放到草地上,蓑羽鹤就在草地上爬来跑去,王小鹤把一只蚂蚱放在它的嘴边,蓑羽鹤一嘴就把这可口的食物咬进了嘴里,但是很不幸,王小鹤的手也被它咬住了。 “好哇,卡佛!你这忘恩负义的鸟,竟然咬我的手指?”王小鹤用手轻轻按了一下蓑羽鹤的头,好像是在责备一个调皮的孩子。 两人就在湖边的草地散步,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慢慢地从地平线东边升起。 王小鹤像一个蓑羽鹤妈妈,教卡佛捉虫吃,显然卡佛是一个一点就通的好学生,很快它就学会了自己啄食吃。 王小鹤捉的虫子也会喂给卡佛,卡佛吃饱了,玩累了,就静静地伫立在湖边,像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这时候,王小鹤就坐在草地上,随手拔一根灯心草叼在嘴上,看着微风吹过湖面,白杨树发出沙沙声,柳树随风摇摆,远处芦苇里野鸭在水里钻进钻出。 卡佛偶尔也会用它那长长的喙去啄王小鹤嘴边的草。 “卡佛,你过分了!竟然跟我抢草吃!”王小鹤一边说,一边把草递给卡佛,但是当王小鹤把草丢在地上,卡佛就理也不理了。 “喂,卡佛,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是吧!”王小鹤话一说完,卡佛就开始鸣叫,它昂着头,又开始扑腾翅膀了。 王小鹤抬头,顺着卡佛眺望的方向看去,一群大雁正从头顶飞过,时而不时地发出呱呱呱的声音。 王小鹤看着卡佛,突然间明白了,迁徙是动物的天性,虽然卡佛和人类在一起很久了,但是它的天性并没有改变,他们通过鸣叫和同类联系。 “可是,你没有飞行能力了啊!”王小鹤突然觉得卡佛有些可怜,它本该一飞冲天,鹤鸣九霄的,如今只能跟一个颓废落魄的穷酸文人待在一起。 这一刻王小鹤想到自己虽然空有著书立说的理想,到最后只能隐逸在这城市的郊区,写着媚俗的东西勉强糊口。 这时候王小鹤又想到自己最爱的电影《南海十三郎》,他忘不了电影里的唐涤生对南海十三郎说的那番话:我要证明文章有价,再过三十年,五十年,没有记得那些股票,黄金,钱财,世界都是过眼云烟。只有一个好剧本依然有人欣赏,就算我死了,我的名字我的戏,没有人会忘记,这就叫文章有价。 想到这里王小鹤就有些哀伤,自己的戏剧理想,怕是永远没有机会实现了吧! 此时看着南飞的大雁和落寞的卡佛,王小鹤觉得自己和卡佛更有同病相怜的悲哀。 “坚强些,卡佛!总有一天,你会飞起来的!”王小鹤忽然想抱着卡佛痛哭。 王小鹤和卡佛目送着那群大雁飞越过邬山,它们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山后的地平线下,这时候卡佛方才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王小鹤又拔了一根茅草,叼在嘴里,用舌头一下顶到左边,一下顶到右边,蓑羽鹤也跑来跑去的啄。 王小鹤脸上有露出了笑容。 “只要不死,就有机会!”王小鹤在心里告诉自己。 那个周末当邬青再次造访王小鹤的狗窝时,王小鹤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想把卡佛带回老家去!”王小鹤说得很直接,看起来不像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把它卖了!”邬青也很直接。 “那你说怎么办吧!它现在叫声很大,影响了邻居们休息,他们已经容不下它了!隔壁的老婆婆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她还威胁我说要报警!” “要到秋天了,蓑羽鹤要迁徙到南方去过冬了,而且蓑羽鹤要通过鸣叫和同伴保持密切联系!所以它叫不是很正常的嘛!” “废话,我当然知道!但是该怎么解决它扰民这件事!” “你可以在它嘴上按一个消音器!”邬青开玩笑说。 “别开玩笑,帮忙想想办法!” “多大点事啊!看把你急的!”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说一个月前,它还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孩子,那么现在它已经是一个男高音了。它现在就是帕瓦罗蒂,你懂我的意思吧?影响别人休息!你知道吗!” “要不然你这样,你把蓑羽鹤送到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去!” “那怎么能行?” “它在那边有专家照看他,怎么就不行了?难不成你比专家还了解它们!” “我告诉你,专家知道的知识多,但是我和卡佛的感情更深,我告诉你,你这样做就是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收容所!”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啊!” “我这是正常人思维,正常人的感情!你以为把卡佛送到哪里去它就能过得很好了,我跟你说,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这样,我们先去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看看,如果卡佛能适应那里,就把它留在那里了!” “可是……” 两人正在为怎么处理蓑羽鹤争论不休时,邬青的电话突然响了。 “等一会儿再说!”邬青打断了王小鹤,从包里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什么?张浩被人打了?”王小鹤听到邬青在电话里说。 “是啊,肋骨被打断了三根!腿也骨折了,现在他正在中医院躺着呢!”虽然电话里的声音不大,但是王小鹤还是听到了对方似乎是一个年轻女人,大概是邬青的同事。 “怎么回事?” “我估计是跟他去调查江北地沟油事件有关!”电话里又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虽然王小鹤从来没有问过邬青的职业,但是通过他们对话,王小鹤已经猜到邬青是一个记者了。 “个婊子养的!他们也太狠了!”王小鹤听到邬青竟然说了一句汉骂,把他吓了一大跳! “你有时间到医院看看张浩吧!毕竟你们……” “不提这个了!”对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邬青打断了。 “好吧!不提了!最近你也要注意安全!” “谢谢提醒!”邬青说。 “那就这样了,我先挂了!” “拜拜!”邬青说完挂掉了电话。 等到邬青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就走到了蓑羽鹤待的那个大纸箱里,看着蓑羽鹤。 “你明天去江城野生动物保护协会问问,看他们能不能喂养蓑羽鹤!”邬青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王小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此刻邬青的心情已经很不好了,从电话内容和她的那句汉骂来看,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是得罪她的时候。 王小鹤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邬青的做法。 “那我走了啊!”邬青说完,就准备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互怼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那个,你……”王小鹤很想分担邬青的不快,想听听邬青和他的同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点安慰的话什么的。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大家只是萍水相逢,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于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想说什么啊?”邬青扭转头问。 “没什么!”王小鹤从桌子上随手拿起了一本书,假装要看,随便翻了翻。 “沙扬拉拉!”邬青一挥手,扭头走出了王小鹤的狗窝。 等王小鹤反应过来,他举起右手挥手告别的时候,邬青的脚步声已经从楼梯间传来了。 王小鹤对着门口的空气,无奈地挥了挥手。 离开王小鹤的房间,邬青直接从小区走到了邬树街,然后拐上江夏大道,到了公交车站。 上了公交车,邬青直奔省中医院,到站了以后,邬青去医院附近的水果摊,买了一些水果,直接去了住院部,在护士站,邬青询问到张浩的住院号。 进了张浩的病房,邬青看到病人已经睡着了,便放下了水果,坐在了床边。 邬青刚坐下,病人就睁开了眼睛,对方头上缠着绷带,被鼻青脸肿的,他的腿架在一个布兜上,腋下也缠着绷带,看起来是很像盗墓里的大粽子。 “你来了!”张浩微微张开了嘴,就感到脸上疼痛难忍,哎声连天地摸着自己的脸。 “张浩,你怎么样了,还好吧?”邬青问。 “本来很不好,不过能看到你什么都好了!”张浩说完,便用他那双已经肿的睁不开的小眼睛,看着眉清目秀的邬青。 “在贫我掐你了啊!”邬青假装要去碰张浩架着的腿。 “怎么办?邬青,这下我要毁容了!”张浩一边说俏皮话,一边想咧开嘴笑,但是他刚想笑,脸上的伤就扯着他的皮,痛得他直撇嘴。 “医生说,你要少说话,多休息!”邬青说。 “以前我很帅的时候,你都不喜欢我,这下我毁容了,你更不会喜欢我了!” “都伤成这样了,还贫嘴?”邬青扯了一下张浩的耳朵。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的!你安心养病,我会把事情查清楚的,给你报仇!” “这事背后肯定有黑社会组织参与,我挨了一顿打就算了,你就别在冒险了!” “可是,他们太可恨!”邬青攒紧了拳头。 “这群婊子养的,是可恨,但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不可能,这样做有悖于我的新闻理想,有悖于我作为记者的职业道德!” “为众人抱薪者,已冻死在暴风雪中,那么多揭露社会黑恶面的记者都被杀了!我可不想你死在我前头,我还要等着你来娶我呢!” “这个人……不想跟你讲话了!”邬青假装生气。 “好了,好了,我不说这个了!” “我走了,你好好养伤,等有空了,我再来看你!” “谢谢你来看我!小青!” “谢不着,作为同事,我来看你,这是应该的!”邬青扭头,看了一眼张浩。 “你好狠心!”张浩喊道。 “又怎么了?” “临走了,还要在我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无聊!” 邬青说完,掉头离开了病房。 一周之后,邬青拿着文件夹走进了主编办公室,把一篇名为《江城记者揭露地沟油被黑社会报复》的文章放在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前。 “韩主编,这次发这个稿子吧?”邬青说。 “阿青,这事以后再说!” “主编,你要不发,我就辞职不干了!” “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我要跟他们死磕到底!”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真把自己当公安了啊?” “如果我们连追求正义找寻真相的勇气都没有了,那我做这记者还有什么劲啊?” “我正好想让你回家休息一段时间!这事我已经给社长打过招呼了!” “不干就不干!”邬青一把抓起韩主编面前的文件夹,气愤地走出了办公室。 邬青出了报社,当即坐上公交车,回到了邬树村。 邬青下了公交车从江夏大道回到邬树街,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准备进入,当时她很快又改了主意,她垂头丧气地走到了环湖路。 邬青站在湖边,望着被风皱的湖水,心中也是波涛汹涌愤怒难平,她在湖边的草地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离他不远处的浅水处,还有一只鹤,用一只脚立在水里。 王小鹤正把一只蚂蚱往水里扔,蚂蚱落水以后,湖水荡漾开去,这时蓑羽鹤一伸它长长的脖子和尖尖的喙,瞬间把虫子吞进了口中。 “王小鹤!你干嘛呢?”邬青远远地喊了一声。 这时王小鹤一甩他那艺术家般的长发,扭头看到了正款步向他走来的邬青。 五年后,王小鹤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夏末初秋的午后,那时候邬青穿着淡青色的长裙,脚下是浅绿的帆布鞋,微风吹动她的长裙,她就像从罗塞蒂画中走出来一样,带着淡淡的哀愁,走在汤逊湖岸,走向自己。 王小鹤就这样,扭着头,看着邬青。 等到邬青从环湖路走到他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邬青看,而他的嘴里,还喃喃地念着席慕容的诗。 “在那个晴朗的夏日,有着许多白云的午后,你青春的衣裾,在风中飘摇,倒影在我心中,像一条温柔的小草!” “你在说什么?”邬青在离王小鹤不远地草地上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像一条温柔的水草……”王小鹤自言自语的背诵着,突然被邬青的话打断了。 “什么水草?”邬青又问了一句。 “没……没有……”王小鹤有些语无伦次! “呆呆傻傻,胡言乱语,你的魂被勾去了!”邬青开玩笑。 “不是呆傻,而是痴,痴心一片!”王小鹤像一个喝醉的人一样,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时邬青看到蓑羽鹤已经从水里跳起来了,然后绕过邬青往王小鹤身边走去。 “嗨,你说这鸟,即使绕路也不愿从我面前走,我这么不招人待见的嘛!”邬青看着王小鹤说。 这时候王小鹤这才清醒过来,他轻轻地摸了一下卡佛的头。 “鸟儿认生!卡佛过来,坐下!” 王小鹤说完,卡佛就蜷起脚,卧在了王小鹤的另一侧。 “蓑羽鹤生性胆小,这一点和你很像哦!”邬青说着,在离王小鹤不远的草地上坐下。 一个美女坐在自己边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口吐幽兰,王小鹤有点局促,他向挪一挪似乎,往旁边坐一点,但是又怕邬青看出来了。 “你来这里遛鸟啊?”邬青问。 “我来这里首先是遛自己,然后随便遛鸟而已!” “你叫王小鹤,它是蓑羽鹤,你们是两只鹤,都是鸟!还说不是遛鸟!” “怎么好好的人话,到你嘴里全变味了呢?” “因为你是鸟人,只会说鸟语!” “你说怎么我们一见面就斗嘴啊?”王小鹤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连他自己都有点经验。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只要见到你,就想和你拼一下!” 其实邬青也搞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王小鹤见面,说话就互怼,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欢喜冤家吧! “最近怎么样啊?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见邬青沉默了片刻,王小鹤转移了话题。 “最近有点忙,糟心事多!” “凡事看开点,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嘛!” “哎,都是工作上的事!说多了都是泪,都是恨!”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好吧!我是一个记者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励志做一个正直的好记者,但是现在这个理想正离我原来越远了!” “怎么了?” “就是我的一个同事,当时和我一起调查本地地沟油,后来他被人打了,我想找出幕后黑手!因此得罪了黑社会的人,和我的领导!” “看不出你还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啊!” “光有正义感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啊!邪不压正嘛!” “哎,我说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啊?” “一开始我就说了,我是一个好的倾听者!”王小鹤挤了挤眉头说。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你要不说我就更不懂了!” “哎,刚刚不是说好不斗嘴了,你怎么又开始了啊?” “明明是你先挑起战火的,好吗?” “和平与发展是时代的主题,你动不动就挑起战火,一点也不热爱和平!” 两人正说着,蓑羽鹤走到两人面前,站在远处的白杨树下看着斗嘴的两人,它睁着滴溜溜的眼睛,一会儿看看王小鹤,一会儿看看邬青。 “别争了,卡佛都在看我们的笑话了!” “哈哈,这鸟真有意思!” 这时王小鹤的手机突然响了。 王小鹤掏出手机一看,邬青看到是一个叫谢博的人打来的。 “喂,博仔,搞么斯啊?” “找你喝酒啊!自从你隐居江夏后,我们已经快半年没见了!” “好哇!最近和小冉发展的怎么样了?” “她……” “她已经离婚了!” “那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打蛇打七寸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邬青听到两人在聊私事,识趣地远离了王小鹤,往蓑羽鹤待的那棵白杨树走去。 给王小鹤打电话的人是谢博。 谢博是王小鹤的大学室友,中等身材,微胖长脸,脸上轮廓分明,戴着一副黑边框眼镜,看起来很像年轻时的北岛。 谢博从江大毕业后,考了民大的研究生。 眼下谢博研究生就要毕业了,但是他和小冉的“孽缘”还没有结束,所以听到谢博在电话里说,小冉离婚以后,王小鹤想当然地认为,谢博和小冉之间狗血剧般的爱情故事,无论如何应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此时初秋已近,很多野草的叶尖开始泛黄,有些草还结满了草籽,谢博打完电话,便走到邬青伫立的那棵白杨树下,两人彼此互看一眼,转而各自看着湖面。 “刚刚打电话的,你朋友?”邬青随口那么一问。 “是啊!一个情途坎坷的朋友!”王小鹤随口那么一说。 “他找你喝酒?” “是啊!一个情途坎坷的人,很多时候就需要一个懂他的酒友!” “听你这意思,你们是知己?” “算是吧!古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也许我们不能以同怀视之,起码有什么烦心事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对方!” “你这朋友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是啊!他的故事堪比现在电视上播的那些狗血电视剧,跌宕起伏,总是在意料之外转折!” “我喜欢听故事!” “行,有时间了我给你讲讲他们的故事!” “你是不是一个有故事的男同学?”邬青突然发问,让王小鹤措手不及,忍不住愣了一愣。 “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你想说真话就说真话,想说假话就说假话,反正你是个编剧,真真假假的,其实都是人生!” “你这么说就没劲了!” “你本来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强迫了我就会说似的!” “你说了我还不想听!”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 “如果什么事情都要讲道理,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说的没错,有很多傻瓜,你是不能跟她讲道理的!” “你说谁是傻瓜呢?” “谁接话茬我就说谁啊!”王小鹤话说完,赶紧向旁边走了两步,和邬青保持着安全距离。 “王小鹤,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傻子才会过去!”王小鹤说着又往旁边走了几步。 “你还想不想要你卡佛?” “卡佛,它不是在我这的吗?” 两人在拌嘴的时候,卡佛已经悄然回到王小鹤身边,呆呆地看着两人斗嘴,仿佛是一个很有素养的相声观众一样。 “我说得不是蓑羽鹤,而是卡佛的那本书,叫什么需要时给我电话的来着?” “你什么时候拿的?” “你这个夜猫子,白天睡觉,我当然是白天拿的啊!” “怪不得我最近找不到这本书了呢?原来是你!你个小偷!”王小鹤狠狠地指着邬青。 “鲁迅说了窃书不算偷,你想要的话,到我这里来!然后吃我一掌!” “打蛇打七寸,既然今天你抓住了我的要害,我认了!” 王小鹤说完,走到了邬青身边,一副大义凛然,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 “刚刚谁说,过来的是傻子!” “士可杀不可辱。”王小鹤做出紧握双拳,横眉冷对。 “挺有骨气的啊!” “那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王小鹤说完,猛地往地上一蹲,双手抱头! “大哥别杀我!我错了!”王小鹤刚说完,邬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心情好一点了吗?”王小鹤直接坐在地上。 邬青忍住笑,点了点头,也在离王小鹤不远地地方坐了下来。 “以前我特别喜欢穿白色的衬衣,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非黑即白!现在我觉得这个世界更多的时候是灰色的,虽然在我心里我知道我最喜欢的还是白色的衬衣,但是我平时穿得更多的是灰色的。”王小鹤说完,随手从身边拔了一根狗尾草,叼在嘴里。 “你想说什么?”邬青问。 “我的意思是你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立场!” “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懂,但是我想妥协!我想让人们看到真相,看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丑恶的嘴脸!” “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不去揭露黑恶,而是站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揭露,不要那么大张旗鼓!” “多谢大师指点!” “甭夸我,我这人经不起夸,一夸就得跨。” “哎,你喝不喝酒,我请你?” “喝啊!但是让你破费不好吧!” “虽然我很穷,但是请你喝酒的钱还是有的!说吧!你想喝什么,我去买!” “请问我可以喝82年的拉菲吗?” “可以啊!” “真……的?”王小鹤的字还没有说完,邬青就开口了。 “我去汤逊湖里给你打一瓶!” “算了,我还是喝勇闯天涯吧!” 说完邬青就起身往邬树街的小超市走去。 很快王小鹤看到,邬青提着几罐啤酒,重新出现在环湖路。 两人在坐下湖边的草地上,就着湖光山色碰杯把盏,彼时秋高气爽微风送凉,两人胡言乱语,好不欢乐。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邬青开始背古诗。 “晴云一鹤白云山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王小鹤接。 邬青:“待到秋来九月八!” 王小鹤:“我花开过百花杀!” 两人一边喝一边对诗,背诗,王小鹤忽然想到谢博,以前大学的时候,谢博和王小鹤经常去学校后的长江边,两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背诵诗。 当然有些时候两人会一起去一些名胜古迹,无一例外,两人也会谈起很多古人故事和古诗,但是这时候王小鹤有些时候跟不上谢博,因为谢博的硕士专业是古代文学。 “以前我和我的那个朋友,也经常一起喝酒,去名胜古迹,然后一起背诗!” “这么说,我也算是你的知己了!” “那必须……”王小鹤此时尚还清醒,抬头看了一眼邬青,话到嘴边忽然说不出口了。 王小鹤很喜欢喝闷酒,自从他在北京事事不顺以后,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但是王小鹤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会醉得那么快。 “目及众生死之的草原,野花一片!”王小鹤感觉到了醉意,索性仰头躺在地上,朗诵起海子的诗。 “这诗是海子吗?” “是啊!” “大学时,我非常喜欢这首,可我一直不知道这几句诗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不布吉岛!” “有很多现代诗我都读不懂,但是就是很喜欢!” “英雄所见略同!干一个!”王小鹤说完,坐了起来,举起啤酒罐,等和邬青碰杯以后才发现罐中已经空了。 邬青这时看到把啤酒罐放在嘴上又拿下来的王小鹤,哈哈大笑。 “你喝醉了!”说完邬青也把啤酒罐往嘴上送,等到了嘴边,脸色一变。 “哈哈,你才醉了吧!” “王小鹤不是我吹,我跟你说,我千杯不醉!” “你不吹牛,吹酒瓶!” “不行,我好像真的有点醉了!”邬青拍了拍脑袋,头往后,倒在了草地上。 两人在这个初秋的午后,躺着,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两人渐渐安静了下来,都瞪大眼睛望着碧蓝的天空。 这时候蓑羽鹤跑到两人丢啤酒罐的地方,把它那尖而长的喙往开口处伸去,仿佛是在学习乌鸦喝水,把铝箔做的啤酒罐弄得哗啦啦响。 王小鹤听到动静,抬起来一看,卡佛正在喝瓶里剩下的酒。 “嗨,卡佛,你这个名字没白起啊!雷蒙德卡佛是个酒鬼,你也是个酒鬼啊!” 这时邬青听到动静也抬起头,看了看。 “哈哈,真有意思!这鸟儿也不怕喝醉……” “在喝酒这点上,卡佛随我!” “你又不是它爸爸,它凭什么随你!” “它就是我儿子,咋啦?” “那你让它叫你一声爸爸,我听听!” 两人聊的正欢,这时王小鹤发现啤酒罐的开口卡住了卡佛的喙,卡佛就使劲地摇着脑袋,想把啤酒罐从它的嘴上弄下来。 王小鹤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了卡佛身边。 “早告诉过你了,啤酒虽然,但不能贪杯!现在好了,嘴卡住了吧!”王小鹤一边说,一边轻轻地帮卡佛把啤酒罐从它嘴上拿下来。 “子不教父之过!你自己就是个酒鬼,它能不是嘛!”邬青笑着说。 “没完没了了,你?” “好不容易让我逮着机会可以侃你,我会这么轻易放过嘛!” “卡佛,我们睡觉,不理这个嘴上长刺的人了!” 谁知卡佛完全不理会王小鹤,昂起头,从湖岸跳到汤逊湖里去捉鱼吃了。 王小鹤感到一阵醉意袭来,头很重,眼皮很沉。 他正准备躺下,就在他倒头的时候,他发现邬青竟然闭着眼睛睡着了。 “心真宽!”王小鹤摇了摇头,说了一句。 王小鹤使劲拍了拍脑袋,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便静静地坐在草地上,侧身看着邬青的侧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傻瓜钓鱼记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秋天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是惬意,不久王小鹤也躺在草地上了。 等王小鹤睁开眼,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的余晖从邬山余脉,斜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金灿灿的一片。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王小鹤从地上坐起来,发现邬青早已醒来。她静静地坐在湖岸,眺望着湖面,微风吹动她乌黑的长发,王小鹤感觉自己恍惚了一下,就像仙人神游物外。 这时卡佛在满是浮萍的湖边漫步,时而不时地把喙插入水中。 邬青对它招招手,把一只蚂蚱在它眼前晃了一晃,卡佛就伸长脖子,往邬青身边走去。 “有奶便是娘,卡佛,你怎么能这样?”王小鹤远远地冲着蓑羽鹤喊道。 邬青扭头看到王小鹤正向她走来,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说话呢,你?”邬青嗔怒道。 “卡佛,你太没有骨气了!陶渊明还不为五斗米折腰!你可倒好,某些人用一只蚂蚱,就把你收买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是个老顽固!” “卡佛,我对你太失望了!”王小鹤指桑骂槐。 “不理你,我要回家了!”邬青说。 “卡佛,我们也回家吧!”说完王小鹤一挥手,卡佛就走到了他的身边。 王小鹤本想站一会儿,等邬青走远了,他再走,但是邬青似乎在等她似的,便抬起脚开始往环湖路去。 王小鹤走在邬青后,卡佛和他并驾齐驱,这时他看到了邬青裙子上粘着一些草籽和草屑,王小鹤便自作主张想把它们摘下来,正当他伸手之时,邬青突然往后一扭,剑眉横竖杏眼一睁,警惕地看着王小鹤。 “你干嘛?”邬青惊魂未定地问了一句。 “你身上粘着不少草籽屑,我帮你弄下来!”王小鹤尴尬地说。 “那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要……” 显然邬青以为王小鹤要偷偷地摸她,所以才那么敏感的! “不好意思!”王小鹤声如蚊蚋。 “没事儿,谢谢你!”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邬树街小区,分开的时候两人才挥了挥手。 第二天一大早,王小鹤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前去赴约。 当他重回光谷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因为自从他搬到邬树村,他就没有离开过,也没和那两个同学聚过。 现在回到光谷,他重又想起和那两个同学蜗居的日子,正是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回。 在刚回武汉的时候,王小鹤经常假装伤感的说:如今我置身事外,悲欢离散已然崩坏,我不再需要那些谎言,相信人生可以倒带。 “去一次西藏,从此不再流浪。”在毫无准备地情况下面试过一次后,王小鹤在他们蜗居的小房间的阳台上喊着。 “简历不做,正装不穿!哪有半点面试的样子!”在王小鹤面试前,刘伟说。 那时候他的两个大学同学,张勇和刘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最后一次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们知道这就像运动员喊口号一样,这绝不是第一次。 事实上就在王小鹤刚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他就说过这话。 那是在几个月以前,王小鹤忽然从北京回到这座中部城市,他看了看我们所居住的小房子,感叹道:这房子做猪窝还差不多,给我这样的金牌大编剧来住,那就是把金佛供在青楼里,辱没了一身的金黄。 “爱住不住,给你说,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他妈的,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虽然你现在抱怨不已,到时候还不是会住在这里。所以说,你这他妈的就是烧香摸摸屁股,多此一举。”他的室友张勇立即反唇相讥道。 这张勇是一个圆脸的胖子,大学毕业后,去了部队,但是部队这个大熔炉并没有把他这块废铁炼成钢,复员之后他仅用了三个月就把一身肌肉变成了肥膘。他的脾气暴躁,说话很冲,即使是打游戏也很喜欢喷队友,似乎他想把对人生的不满都发泄在游戏里。 至于刘伟,就是一个极品宅男,他个头不高,脸上总是耷拉着一卷头发,据刘伟说,他的刘海是自来卷。 刘伟这家伙看起来总是一副不举的模样,整天萎靡不振的,即使一天睡十个小时,他也是这副模样,所以无论你什么时候看到他,他脸上永远写着四个字:睡眠不足。 王小鹤不知道刘伟的家伙事是不是火力不足,但是刘伟对穿越火线情有独钟,复员后没找到工作,就整天打飞机,打坦克,打僵尸,所以只要刘伟坐在电脑前,王小鹤一定可以在宿舍听到子弹横飞百老汇的声音。 张勇是一个队日常生活缺乏耐心的人,但是王小鹤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人会对垂钓情有独钟,而且特别擅长钓鱼,据说刘伟的钓鱼技术就是师从张勇。 那年春天三人蜗居在光谷步行街旁边的一座公寓里,公寓的名字叫加州阳光,这个名字让人想起《重庆森林》里的那首名曲《加州之梦》。 “对,我他妈就是冲着这个名字来的。”刘伟后来解释说。 对于新入住的王小鹤来说,刘伟和张勇就相当于这个房子的原住民,王小鹤就戏称他们是土著人。 光谷这个地方人口密度非常大,就和北京的天通苑差不多,用刘伟的话来说就是:此时的光谷,人来人往,一尼泊尔军刀下去,可以砍倒一片。 刘伟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是在年初的那个明媚的春日,确切地说是在清明节的那天,那时候他和王小鹤相约去汉阳钓鱼,素来不爱早起的刘伟,破天荒得在七点起床去坐地铁,当他们站在地铁口等着进站的时候,看着人群他感到了绝望,似乎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十米的距离,我他妈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我就想当时,我要是有一把冲锋枪,我一定对着长长的队伍一阵扫射……。”刘伟一见到王小鹤便开始吐槽。 吐槽完了以后,刘伟用手比枪,对着空气扫来扫去,左右手配合十分默契。 “傻逼!”王小鹤对张勇的行为做出了客观的评价。 两人在公路边找了两辆那种扫码可以开的自行车,那时候共享单车这个概念还没有出现。 王小鹤一扫车就开了,但是刘伟摆弄了十多分钟还没有开锁。 王小鹤建议刘伟再换一辆试试,但是以张勇的公牛脾气他那里肯,他已经和那辆车结下梁子了。 当王小鹤把车骑到他面前的时候,张勇正狠狠地用脚揣着那辆车。 “你他妈的真是个牛脾气!在部队里混了一年多也没让你消停点,你说在首都怎么都没人削你呢!”王小鹤说话间,那辆自行车砰得一声,锁开了。 “就是犯贱。其实有些时候,你再坚持一下,就有可能成功。”张勇含沙射影地说道。 三人走到一半,张勇的自行车链条断了,他一撒手,把自行车推进了路边的草里。 “草,老子不去了!” “你真不去了?”王小鹤问。 “你们去吧!”说完甩手到了一个公交车站,一辆公交车迎面而来,张勇随着人流挤了进入。 那时候王小鹤实在听不出张勇是在对自己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王小鹤本来还想弄清这个问题,可是张勇已经骑着车飙出了好几十米。 王小鹤只得蹬着车跟了上去,两个待业青年就这样骑着单车踏上了钓鱼之路。两人穿行在三线下的公路上,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北太子湖。 时值四月天。春风像妓女的手一样,滑过他们的脸庞和撸起袖子的手臂,道路两旁开着一些他们不知道名字的花,柳树开始发芽,路边的草地像妻子红杏出墙的丈夫一样,头上绿了一圈。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天她妈终于晴了……”王小鹤望着蓝天道。 “那可不,在你回来之前武汉已经下了半个月的雨。”张勇附和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我们是没法左右的!”王小鹤似乎想起了什么。 “喂!你妈还单身吗?”张勇邪恶地笑着。 “什么单身?”王小鹤心不在焉地说。 “智障,你在想什么呢?”张勇突然问。 “你记不记得上大学那会儿我们院有一个叫胡晓的姑娘。” “毕业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人家呢!人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好歹是文学院的四大花旦啊!我这个人虽然记性不是更好,独独对美女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得得得,别扯了。” 这两个待业青年像追风少年一样很快飙到了北太子湖。 张勇和王小鹤去太子湖的那天,阴雨连绵的天气刚刚放晴,湖边的泥还很湿滑。 当王小鹤和张勇锁了自行车,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在湖畔寻找钓鱼的地方,自称钓鱼专家的张勇看中了一个水位深的地方,并断言这地方会有大鱼,那是一段很陡的斜坡,由于雨水冲刷的厉害,湖边还有不然细碎的黄泥巴,当浪冲向岸边时会让接近岸的湖水浑浊一下。 在那段小斜坡上,张勇右脚一滑,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在他滑入水中的刹那,适时地抓住了王小鹤的胳膊。 那时候张勇的体重已经突破一百四,往一百五奔去了,带着张勇的重力加速度,两人就像滑雪者一样,从湖畔的斜坡上冲下,双双跌入湖水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留个微信吧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谢博说完就准备离开。 “留个微信吧!” “干嘛?”谢博扭过头来。 “到时候我好把外套还给你啊!” “好吧!” 谢博说完掏出手机,两人互相留了微信,然后谢博冲女孩挥挥手,以示告别。 分开后谢博立即往公交车站走去! “谢谢你!”女孩在他背后喊着。 谢博回过头,女孩还拿着手机站在原地,过于宽大的外套,松松垮垮地堆在她身上,远远的看起来空空荡荡的,冷风从袖口和裤管吹进去,看起来鼓鼓的,谢博觉得有几分滑稽。 谢博身上冻起来了鸡皮疙瘩,但是他的心暖暖的。 王小鹤和谢博会面,谢博每每提及此事仍然是沉醉其中,激动地难以自持。 王小鹤下了公交车,走在民族大道上,回想着之前谢博跟他说过很多次的细节,心中不免为谢博感到惋惜。 从光谷向东,往民族大道走一公里左右,就是民大,民大在民族大道以西,毗邻南湖之畔,王小鹤平时会在民大北区学生公寓的牌楼下等他。 那天王小鹤和平时见面一样,但是等他到的时候,看到谢博早已站在民大北大门等他,两人见面寒暄几句,谢博照例会在民大门口的水果店,随便买点时兴的水果,顺便拿两瓶水。 两人也不会抢着付账,如果王小鹤不说谢博就会主动付钱,但是如果王小鹤抢着付账,谢博也不会拦。 两人买完东西,通常会在谢博的宿舍坐下一会儿。 如果谢博有同学在,两人便随便聊聊天,然后在校园里走一走,然后再东湖做一会儿。 如果刚好没有同学,两人便会多聊一些关于人生关于理想,关于大学时代的旧事。 两人爬了七层楼梯,都有点累了,进了宿舍,谢博的其他几个室友要么去兼职了,要么去约会了。 “随便坐!”谢博招呼一声,王小鹤就坐在了谢博旁边的一个书桌上。 谢博把西瓜切了,两人分着吃了一半。 “都快立秋了!西瓜以后不能在吃了啊!” “可不是!时间过得太快了!” 王小鹤吃完一块西瓜看到了他坐的那个书桌里的书架上当着一本《了不起的盖茨比》。 王小鹤用纸巾擦了擦满是西瓜汁的手,站起来,从书架上取下这本书。 “博哥,看过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吗?”王小鹤随手翻看着书,问谢博。 “书没看过,电影好像看过!” “我怎么觉得你和书里面盖茨比的经历很像啊!” “是吗?”谢博很好奇。 “是啊!两个深爱的年轻人因身份悬殊而分开,等盖茨比成就一番事业后,发现对方已经结婚……”王小鹤一边说,一边往洗手间里走。 当王小鹤站在洗手间小便时,透过沾满灰尘的窗户,他看到对面楼下的操场上,有几个男生在跑步,篮球场上有六个人在打球,还有几对情侣在散步。 “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看来我得把这本书好好读一读!”王小鹤拉上裤链,紧紧了腰带。 “我觉得你应该读一读,或许对你有启示意义!”王小鹤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从操场上移回来。 “我有时候在想,人生真的是本糊涂账,虽然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笔,但是好像永远总也算不清楚。” “你不要再跟我说,你们相遇的故事了,好吗?”王小鹤以为谢博又要给他讲他和小冉相识的事情。 “说真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结婚了!而且完全没有跟我商量过!” “意思是她不爱你了呗?” “不是,好像她说她怀孕了!” “奉子成婚啊?” “好像是这样!那她还联系你吗?” “如果不联系我,我怎么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你说她怀孕了?那孩子有没有可能是……”王小鹤话没说完,听到有人推门,赶紧闭了嘴。 “同哥,回来了!”谢博对回来的室友说。 “博哥!没出去玩啊?” “这不一个朋友过来了,一起聊聊天!” “那你们聊吧!我去衣服了!” “吃西瓜!” 王小鹤看到谢博的研究生同学从自己床上捡起几件衣服,放在盆里,然后拿着洗衣液出门,往楼道左边去了。 谢博这时候看了看手机。 “十一点多了,我们到南湖逛逛,然后去食堂吃午饭,下午我们打一会儿桌球吧!” “好!”王小鹤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摸过桌球了,忍不住手痒痒了。 两人说话间,拿了水,走下楼梯,来到校园。 两人穿过宿舍楼,王小鹤看到谢博宿舍楼下一棵小碗粗的银杏树叶已经开始泛黄。 “我之前在北京的时候,一到秋天就特别伤感,我当时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北京,一定要在秋天!看着窗外山山黄叶飞,树树皆秋色,我就像一个游子一样,带着满身风尘,回到故里……” “可惜你没能如愿以偿啊!” “是啊!今年春天回来的时候,我也没想那么多,反正就是厌了倦了,就提起行李箱离开了!”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的发展,都会和我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谁说不是呢!事事顺遂只不过是人们的愿望而已!” 两人行走在到处都是高大香樟树的校园里,身边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 “离开北京前的那个秋天,我去了一趟香山!其实很早就想去了,可是到北京好几年也没去了,一直等到决心离开的时候,才下定决心去一次。”王小鹤喝了一口水,幽幽的说。 “有些事,你不去做就会成为遗憾,伴随一生或者永远。”谢博插了一句,似乎在感叹他和小冉的爱情。 “是啊!我当初就是这么想的,我对自己说,不知道我这辈子还会不会再去北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去,更不知道再去北京能不能正好赶上秋天!所以,我就想在离开之前,无论如何也要去一次!” 王小鹤记得,他去香山是在霜降后。 那时北风凛冽,街边的白杨树叶,纷纷从枝头坠落,飘散在清秋。气温骤降,转眼之间已到了零下。 塑风成冰也许有些夸张,但是在那个寒冷的清晨,出门前王小鹤确实看到了路边的冰凌。 王小鹤出门时已经过了早上十点,那截冰凌看起来行将融化,大概是从栏杆上掉落下来的。 “看来你有对香山有所惦念啊!”谢博笑着说。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上课,李黎君老师跟我们说,她说她在北京读研的时候,经常会在秋天爬上香山,然后一待就是一天。我当时就想,将来我一定要去一次香山,看看这个让李老师流连忘返,回味不已的地方。” “我怎么不记得了李老师说过这话了!”谢博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 “那时候李老师很喜欢你,喜欢把你的诗拿在课堂上念!还说你是未来的北岛!没想到现在你已经不写了!哈哈,你辜负了她的栽培啊!”谢博回忆起来往事来,让王小鹤有点心酸。 “我想,既然她这么喜欢那里,我也想去看看那里到底有怎么样的美丽。”王小鹤接着说。 那天王小鹤去乘坐地铁时,当他行走在街头,路边的树叶已经开始变黄了,想起前尘往事,就像谢博说得那样,不免也有些伤感,那时候他确实想做一个诗人。 “对了,去香山的那天清晨,我从梦里醒来,我想起梦中有一个姑娘,那姑娘俯身看着我。但是我不记得自己是坐在书桌前看书还是写作,我很好奇我在梦里读些什么,或者写些什么,然而我什么也没有看清楚。”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该不会是胡星月吧?”谢博笑着说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体验,怎么说呢,就是在记忆中,有那么一些时光,你和她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在同一天,去过相同的地方。” 谢博知道王小鹤还要继续说他的故事,所以他就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等待着王小鹤接着说下去。 “在我要离开北京之前,她曾告诉我,她要去西藏。” 王小鹤:“你还在做着原来的工作?” “对,不过我就快要辞职了。” 王小鹤:“如果我辞职了,我一定会会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无牵无挂地在那游历一番,就像和尚云游四海一样。” “我也是这样想的。” 王小鹤:“你辞职了想去哪里?” “我想去西藏。你呢?” 王小鹤:“我想去滕王阁,我和一个兄弟念叨了好久要把四大名楼都去一遍。” “王小鹤,你又在犯癔症了?”谢博用怀疑地目光打量着王小鹤,就像心理医生在观察病人。 “别闹,我们什么去滕王阁啊?”王小鹤问。 “晚点吧!你们后来聊了什么?” “后来聊了什么我已经忘了,反正最后我也没流露出想去西藏的意思!” “你真是钢铁直男啊!”谢博感叹一声。 “你还不是一样钢,人都跟你去开房了……!”王小鹤反唇相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暗恋是花园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在落水的那一瞬间,王小鹤觉得他一定会被淹死,他想起一句话:我们英年早逝,留下自己漂亮的尸体。然而湖水并没有王小鹤预测的那样深。 王小鹤从水里爬起,摆了摆被打湿的头发,看着湖水正好淹没他的腰,而个头不高的张勇,水已经淹到了他的脖子。 “看看如果你不趟一趟浑水,你永远不知道那水到底有多深,其实娱乐圈……”王小鹤还要说他在北京的广博的见闻时被张勇打断了。 “你再比比,我直接把你的头塞在鱼嘴里。” “你说今天我们俩要淹死在这湖水里……”王小鹤使劲地拧着湿透的衣服,做出了大胆的假设。 “你错了,不是我们,是你一个人……我在我娘肚子就会游泳了,而且经常游的是酒,如果不是生我的前几个月她戒了酒,让我没有了游泳场,我想我一出生就是她妈的世界冠军。”张勇一脸痞像,悠然地说。 “这么说是你妈扼杀了你的冠军梦想!”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这样,那我就是另一个孙杨!”张勇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哎,你说假如你不会水,我们都藏身鱼腹,会怎么样?”王小鹤似乎对死亡这个词情有独钟。 “第二天媒体会这样报道:昨日,待业青年王某和张某,在北太子湖钓鱼,由于久雨初晴,湖岸湿滑,不慎落入水中,英勇就义。” “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中文系毕业的?”王小鹤其实也知道,张勇根本就不喜欢中文,当年高中毕业,他是从经济学调剂到中文专业的,更别提他有什么文学素养了。 “王先生,你觉得这段新闻稿有问题?”张勇明知故问。 “从语法上来说没有问题,从语意上来说问题就大了。我们不慎落水,怎么能说英勇就义呢?”王小鹤。 “我们落水后,为了保卫钓鱼岛,和湖里的绿毛水怪哥拉斯英勇搏斗,当然能说英勇就义……”张勇乱扯一通。 “还哔哔,你不冷吗?”王小鹤说完,小心翼翼地踩着湖泥,如履薄冰地往岸边走。 相比之下,张勇就淡定了许多,他仗着自己熟悉水性,竟然在水里游上了泳。 “人肥就是不怕冷,膘厚!”王小鹤讽刺道。 他说完走到岸边,抓住一把水草,开始往岸边爬。 这时他看到张勇在湖水里像一条鱼一样,哗啦一下就游到了自己身边。 张勇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原本在他身边荡漾的水波散去。 在岸边爬的王小鹤试了几次,都觉得自己的脸被卡住了一般。 “莫非水里真的有东西,不会是一条大鱼吧?”王小鹤在心里思忖道。 他回头一看,张勇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王小鹤心里更慌了,大喊着张勇的名字,然而张勇不理他。 仔细感知下,王小鹤确认确实是自己的脚有东西卡住了,这时的张勇脸上挂着笑意,紧紧地逼着嘴笑着,谁知王小鹤在情急之下,猛踢一脚,想要摆脱在水底纠缠自己的东西。 很不凑巧,这一记驴蹄后踢,正好踢到了张勇的鼻子上,张勇叫了一声操,血就从鼻孔喷涌而出,迅速在湖水里蔓延开来,不一会儿,张勇眼前就成了红通通的一片。 张勇连忙窜出水面,他鼻子的血还继续流着。 “王小鹤,你大爷!”张勇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骂娘。 “无缘无故,你骂我干嘛?”王小鹤说着,扭头看了一眼。 不明所以的王小鹤回头一看,张勇的鼻子血流不止。 “你怎么搞的,鼻子来大姨妈了?”王小鹤看着张勇笑着。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张勇。 “我干什么了,我?”王小鹤像个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你把我的鼻子踢破了,我在这跟我装傻充愣是吧?” “你这怎么话茬!我什么时候踢你了?” “就在刚才,我在水里扯你衣服,你踢的!” “哦!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水鬼,要把我往水里拽呢!哪知道是你啊?” 这时候张勇仰着脖子,使鼻血不再奔流。 “要是我知道是你,我还不得使劲大一些!”王小鹤一边说,一边往湖岸跑去。 “王小鹤,你大爷,我和你没完!”张勇以为王小鹤要逃跑大喊。 王小鹤抓起那个旧背包,从包里拿出一些干纸巾,递给了张勇,张勇把纸巾揉成长条,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他那粗大的鼻孔。 做完基本的急救,张勇往湖岸走去,王小鹤挑了一个稍微干一点的地方站稳,把张勇拉了起来。 “别以为,你拉我一把,我就会放过你了!”张勇一边往岸上爬,一边说。 “放过我的事以后再说,你鼻子还在淌血呢!” 张勇和王小鹤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开始收拾鱼具,张勇把鱼钩摔进水里,试了试水深。 这时王小鹤一看自行车,发现放鱼饵的袋子丢了。 王小鹤很无奈:“鱼饵掉在路上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张勇说。 “你这鼻子上插两个纸巾条,让我想起来了一个成语!”王小鹤严肃地说。 “什么?” “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此情此景我也想起一个成语!” “真是稀奇,你竟然还会用成语!”王小鹤把竟然二字咬的很重。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不是成语,是俗语!没文化!” “你那也不是谚语!” 两人一边准备钓鱼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没有带鱼饵,王小鹤还是啪一声,把鱼钩啪一下扔进了有些浑浊的湖水中。 “你干什么?”张勇一脸懵逼地看着王小鹤。 “当然是钓鱼啊!”王小鹤不理他,继续拖动着鱼竿,调整着鳔。 “没有饵,钓个**啊!”张勇说。 “我效仿姜太公,不行啊!”王小鹤淡然一笑。 “你今天要是钓不上来鱼,你以后就叫王不举!”这时张勇露出了他一贯的猥琐。这展牌式的表情,在他那对不起观众的脸上涌现,而他的那个虎牙在这时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举不举不是你说了算!”王小鹤很淡定。 “效仿姜太公钓鱼,你以为你是谁呀?姜太公把智商砍掉二百五,你都比不上人家!不要以为我在表扬你,智障啊!”张勇盯着王小鹤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说。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竟然说出如此愚蠢话来。”王小鹤不服气。 “如果要把我归为聪明人的话,至少要把我的智商砍掉一百五!”张勇望着湖面平静地说。 “我没想到你的智商竟然高达二百五!”王小鹤一边说话,一边紧盯着湖面。 这时湖里不断有鱼跳出水面,在水面弄出令人忧伤的水花。 “你是不是傻啊?” “我这是痴,不是傻!其实做一个智障未必就是坏事,你看那些智障不用思考人生,不用承受生命带来的沉重……”王小鹤无比淡然地说。 “真他妈的智障。其实说你是智障都是在夸你!”张勇看着那些出水的鱼,突然感到了莫名的愤怒,就好像那些鱼正在向他挑衅一样。 “谢谢!”王小鹤轻描淡写地说道,如同真的有人夸他,所以他的语气里有一丝高兴,又有恰到好处的谦虚。 王小鹤看着湖边的苇草,想起学生时代学过一篇关于芦苇的文章,是毕淑敏还是哪个作家他实在想不起来了,那些枯败的杆,夹杂在那些新生的嫩绿的芦苇中,像他精神恍惚时分不清过往还是未来的幻景。 “等咱们公务员考试完了,咱们骑行去西藏吧!”张勇幽幽地说,点开了许巍的《第三极》。 “我觉得还是咱还是先去大理!我一直想去大理。”王小鹤说。 “我觉得还是先去丽江!”张勇说。 “去大理!” “去丽江!” “去他妈的丽江!” “去他妈的大理!” …… “你说到底是去他妈的大理,还是丽江?”张勇喘着气说道。 “我他妈已经不记得当初她跟我说的是西藏,还是丽江了。”张勇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胸口。 “这些年,她把我的心当成了菜园子,在我心底的一亩三分地里反复地进进出去,静静地待一会儿,或者生气了捣鼓捣鼓,种下一棵树,然后让它生根发芽长大,最后长成参天大树,或者栽下一支花,给它浇水施肥,让它开得无比绚烂,终于有一天她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就像她从来不曾在我的世界里存在过一样。”张勇摊坐在地上,泪花从他的眼眶里慢慢泛起来了。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文艺,这么伤感了?”王小鹤很不解。 “老子怎么说也是中文系毕业的好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正在将她遗忘吗?”王小鹤。 张勇点了点头:“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她了!” 王小鹤知道张勇说的“她”是胡星月,那时候胡星月是隔壁班的班花,如果还要具体一点,就是谢博班上的班花,而大学时代的张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男生。 张勇和胡星月的故事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但是其实又很简短的故事,就像所有关于暗恋的故事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冥冥中自有天意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据张勇说,他第一次对胡星月产生好感是在一个美好的上午。 毕业很多年后,张勇还曾深情地回忆起那次的情节,就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一样。 那是端午节前一天,张勇给母亲打过电话,正准备回教室上课时,胡星月正款步从楼道口上来。 有一次张勇跟我们说:“以前我老是把胡星月和一个高中同学搞混,那个同学叫何欣悦。” 他还告诉我们,我老是把她们弄混,因为两个人的名字是如此的相近。” 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当张勇回头的时候,胡星月正从墙壁拐角走过来,张勇从远处看她走来,胡星月身材高挑,赋性温柔。 等她渐渐走近,刘伟更觉她美得惊心动魄,芙蓉如面,秋水为神,目如碧潭活水,齿若苍海扁贝,白色的衬衣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刘伟呆呆地凝望着她,他感觉他的心在瞬间融化了。 “教学楼里的楼道里窗口那么远,怎么可能有阳光照在胡星月的身上?”王小鹤后来纠正过他,但是刘伟固执地认为确实有阳光洒在她的身上。 现在王小鹤想明白了,陷入爱情的人,会在记忆中加入想像成分,把邂逅美化。 刘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个角度看过去,她穿着白色的衬衣看起来很迷人,他就像被什么东西牵引。” 后来王小鹤告诉他,这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虽然以前我见过她很多次,但是唯有那一次,她让我产生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刘伟一直觉得在那一刻她正真地走进了他的心,并且在他心里住下了,从此他对胡星月魂牵梦绕,辗转悱恻。 王小鹤去光谷见谢博的那天,顺便去了一趟加州阳光。 阔别多日,王小鹤很像知道刘伟和张勇这两个宅男最近过得如何,不过他倒不担心他们会饿死,张勇退伍后,拿到了十多万的退伍费,而刘伟家里承包着几十亩果园,还开着一个养殖场。 按理说,刘伟应该留在家里帮忙,但是刘伟和家里人关系不是很好,因为家里人都偏爱他的哥哥,他就不愿意留在家乡。 “扫黄扫黄!” 到了门口,王小鹤使劲敲了敲门,这时候张勇揉着眼睛,打开了门。 “大清早,扰人清梦,不积阴德!”张勇抱怨一声,坐在床上把拖鞋一踢,又蜷缩到床上去了。 “刘伟呢?”王小鹤问。 “回老家相亲去了!”刘伟随手摆弄着苹果手机。 “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就回老家了!你不知道吗?”刘伟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这几个月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王小鹤简单地说。 “咋的,还真想做隐士啊?”刘伟问。 “不说我了,你们最近怎么样?”王小鹤岔开了话题。 “老样子呗!不过勇哥就厉害了,他勾搭上了一个二婚的小富婆!” “不是吧?” “准备好彩礼,他今年十一就结婚!”刘伟从床上坐起来。 “前几个月他跟我提起了胡星月来着!”念旧的王小鹤不解。 “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这都什么年月了!人工智能打败柯洁,比特币都涨疯了,你还提大学时代的那些破事!” “也是!”王小鹤感叹一声,竟然有一丝伤感。 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了,有时候王小鹤也会觉得自己和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格格不入。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儿,刘伟端着脸盆去了洗手间,准备起床。 这时候王小鹤接到了谢博的电话,谢博说,他已经到了。 王小鹤便带上了门,往楼下走去。 谢博出生书香世家,他本身颇有古文造诣,考研后读的也是古代文学,王小鹤和他见面,谢博依旧是浅色衬衣配黑色长裤,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睛。 谢博有些憔悴了,见到王小鹤冲他招手,谢博忧心忡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王小鹤便知道谢博还在为他和小冉的事烦忧。 有些故事看起来是结束,其实是开始,有些故事看起来要开始了,其实也是结束。 正如艾略特在他的诗中写得那样: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在我的结束是我的开始。 谢博原本以为大学毕业那年,小冉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了,自己和她之间的故事要结束,谁知这只是个开始。 现在熬了这么多年,小冉得偿所愿地和那个她并不爱的男人离婚了,谢博以为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事实证明,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六年了。 谢博依旧清楚的记得,认识小冉是大二那年的寒露。 江城夜雨淅沥地下着,气温骤降,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让很多行人猝不及防。 凌晨一点,在江城开往杭州的火车上,一个短头发的姑娘正在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她坐在靠走廊的位置上。 四周站满了回家过中秋节的行人,姑娘边上的座位空着,在火车即将开动的前一刻,这个空着的座位让很多站着的顾客投去了关注的目光。 这个座位原本的乘客一定是因为某事耽误了,错过了火车。 乘客们这么想着,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开始往那个座位靠近。 这时一个背着跨肩包的男人,从人群中挤出,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票开始朝那个空着的座位走去。 “我不会回去的,他根本就不关心我,他眼中只有游戏,那就让他娶游戏得了。”那姑娘对着耳麦狠狠地说道。 “让让。”男人对姑娘说道。 姑娘看了男人一眼,双把腿朝走廊便挪了挪,男人穿过狭窄的空间,一下子坐到座位上。 年轻姑娘依旧再向她的闺蜜抱怨。 “我出门的时候忘了带外套了,我都准备好了,就放在沙发上,都是那个渣渣给气的。” “是啊!我本来是爱因斯坦的智商来着,现在已经和阿甘差不多了。” “晚上有点冷,没法在车上睡觉了,好悲惨!” 谢博已经整理好了行李,在座位上坐稳了,那个年轻姑娘还在喋喋不休。 谢博有意无意地打量了那姑娘几眼,那姑娘长着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一双大眼睛,头发染成金色,身穿米色短袖,胸前鼓鼓的,看起来不算小。 “真的很悲惨,比《悲惨世界》更悲惨。” “你真是的,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为了公平起见,我决定让你当一回我的出气筒。” “我都想好了,既然我一晚上没法睡,你就陪我聊一晚上的天呗!”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今天刚充了一百块的话费,够和你聊上一晚上了。” “哎!我问你,你当我的出气筒是不是很荣幸!” “那就好。” 谢博闭着眼睛,偶尔看一眼身旁坐着,对着耳麦一刻不停说话的姑娘。 坐下不过片刻,谢博站起来轻轻地碰了一下姑娘的肩膀,指了指过道,姑娘立即会意,把腿挪开,给男人让出了路。 车窗外雨还在继续下着,车窗上的水珠不断地顺着玻璃滚落下来。 谢博从行李架上拽下一个大箱子,从箱子里扯出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但是很快他感到身上有一丝燥热。 谢博半闭着眼睛,他犹豫了很久,想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女孩,但是他怕姑娘不接受他的提议。 谢博的心砰砰跳着,如同感到自己似乎在经历生死攸关的瞬间,仿佛是他在拆弹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谢博渐渐地感到一丝困顿,他终于鼓起勇气把自己准备睡觉的外套递了给那个姑娘。 谢博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她的肩膀,简单地说了一句:外套给你,冷的时候可以批一下。 她似乎犹疑了片刻,道了句谢,接过了外套。 当然谢博也理解,毕竟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纯粹的善意。 当晚谢博抱着胳膊,在半睡半醒中度过这个清冷的雨夜,中间他还被冻醒过几次,当他睁开眼看着那个女孩,披着他的外套睡得很香时,他的心里也找到了平衡。 火车到达杭州是清晨六点多。 火车停稳后,乘客纷纷走下火车,而这个姑娘还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旁边放着谢博的外套,他静静地站在她的座位旁没有说话,终于她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把外套递给了他。 谢博犹豫了一下,接过外套,夹在胳膊下,跟随人群走出了车厢。 冷风嗖嗖地吹着,谢博感到阵阵寒意袭来,他原本想把外套披在身上,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把它塞进行李箱,但当他放下行李箱时才发现,她还跟在她身后,可怜巴巴的,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谢博看了她一眼,她忽然低下了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心头一热。 “你还冷?”谢博看了看她说。 那姑娘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给你!”谢博又把外套递给她,她怯怯地接过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 “你去哪里?”那姑娘说。 “我去……”谢博莫名其妙地语塞了。 “哪儿?”姑娘想没听清似的问道。 “我去滨江区!我哥住在那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曾经想过死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我去了香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但是总算了却一桩心愿,登山时想起最爱的电影《南海十三郎》里的台词:上山容易,下山有何难。艰难地登上主峰后,俯瞰整个北京,没有太多感触。转了一圈就决定下山,然后发现上山不容易,下山也不简单。傍晚时分又到了山脚,看到那方几乎废弃的破庙,忽然有股熟悉的感觉,颓废是一种气质,在荒草、黄叶和野花的掩映下,看起来很有吴哥窟的味道。” 进入碧云寺,王小鹤忽然间发现香山还是很好的,深山藏古寺的意境像画卷一样展现在眼前,惊异之下,当我就在心里默念一句话:碧云寺间,别有洞天。 “我那时候想的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一个想去的地方,见一个想见的人,说自己一直想说的话,不管是一句,还是千万万语。” “王小鹤,你又在犯癔症了?”谢博用怀疑地目光打量着王小鹤,就像心理医生在观察病人。 “别闹,我们什么去滕王阁啊?”王小鹤问。 “晚点吧!你们后来聊了什么?” “后来聊了什么我已经忘了,反正最后我也没流露出想去西藏的意思!” “你真是钢铁直男啊!”谢博感叹一声。 “你还不是一样钢,人都跟你去开房了……!”王小鹤反唇相讥。 “开房?开什么房?”谢博明知故问。 “别打哈哈了,那次你喝醉了,都跟我说了!”王小鹤直截了当地戳穿了谢博。 那是大四毕业的那年,王小鹤和谢博在五月份时候,去了一个叫八岭山的地方。 那地方离江城百十公里左右,王小鹤是在谢博的极力怂恿下才和他一起去的。 那时候夏蝉刚刚开始在树林间鸣叫,在通往海子湖的路边开满了波斯菊,五彩缤纷的,像彩纸一般,铺满了旷野。 两人达到山下的时候,看到一个巨大的湖,查了地图才知道湖的名字是是海子湖。 两人来到湖边,立即闻到了浓重的鱼腥味,等到两人经过湖中的堤坝,便看到很多死鱼飘在湖边,很多蚊子萦绕在堤坝上。 充满恶臭的空气,和扑面而来的蚊子,让人感觉呼吸很困难,王小鹤身上白衬衣的半边领子,把口鼻捂住,在窄窄的堤岸上,像一个躲避毒死的人,奔跑着。 两人就从蚊子堆里,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了对岸,有几个农民正在地里割麦子,一辆农用三轮车屁股后面冒着黑烟,正在把麦子往稻场拉。 两人沿着农用车走的方向,死鱼的腥臭味就越来越淡了。 很快就到了稻场,三轮车司机把成捆的麦子卸在地上。 在稻场旁边,有一个不大的池塘,大概是钓场。 几个人在湖边的钓场钓鱼,那鱼全都是清一色的大鲤鱼,王小鹤绕着看看,好像每一个垂钓者都收获颇丰。 时而不时地有鱼上钩,两人在钓场待了一会儿,决定顺着公路,往山坡上去。 两人到达山顶,看到路边种了一片广玉兰树,指头上已经有零星的花苞,点缀在油亮碧绿的树叶间,再往远处有几棵巨大的松树,静静地伫立在山岗。 “前有照,后有靠!我看这个地方风水很好!没准有大墓!”王小鹤站在山岗上说。 “你不是盗墓看多了吧?”谢博很诧异。 “我从来不看网络的!” “真的,我研究过风水,等你将来要是死在我前头,我就帮你选一个风水好的地方……” “风水什么的,不可信吧!要那么说,城市上的人都葬在公墓,那能有大多区别呢!” 两人从江城出发,到荆城已经是上午十点,等二人抵达八岭山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又走了一段山路不觉有点饿了。 两人下了山,便看到有山下有一个餐馆,二人不约而同地往餐馆走去。 王小鹤和谢博坐在二楼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落座点菜后,拿着菜单,正在点菜,而谢博呆呆地看着窗外。 “你看!”谢博突然说,让王小鹤吓了一跳。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王小鹤一边低头写菜名,一边问。 “不幸,被你言重了啊!” “什么啊?” “你看啊!那边真的有公墓!” 王小鹤放下手里的菜单抬头一看,离餐馆不远处的另一个山坡上,有无数低低矮矮的墓碑。 公墓顶上,有一座八面玲珑的高塔,仿佛镇着地下的亡灵,两人第一次见到这样壮观的墓地,一时忘了点菜,直到服务员来催,二人方才如梦初醒。 “不好意思!” “你看你还有什么要点的?”王小鹤把菜单递给了谢博。 谢博拿起菜单看了看。 “再点两个青菜吧!”谢博对王小鹤说。 “可以!” “手撕包菜和酸辣土豆丝,你看行不!?” “可以!” 谢博迅速在纸上写下这两个菜,然后把菜单给你了服务员。 “对了,帮我们拿两瓶啤酒!”临走时王小鹤对服务员说。 “我们有青岛纯生,和金龙泉,你们要那种!” “青岛纯生!”谢博抢着说。 “要不来点白的?”王小鹤提议。 “那就拿两瓶小枝江吧?” “服务员,再拿两瓶小枝江!” “好的!”服务员说。 上菜了以后,两人吃得很快,喝的也很快,晕的也快。 吃完饭,两人付过钱,离开了餐馆,继续往八岭山去。 两人行走在茂密的山林中,渐渐地感到一丝醉意,不久就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活了二十多年,总有很多事情你不愿意再提,有些人你不愿意再见,就像总有些地方你一再提起,有些人你一直想见。”谢博模仿着《东邪西毒》里欧阳锋的口吻说。 “我曾经想到过死!因为我眼看着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一个从这个世界离去,我渐渐地感觉不到人生的意义了,我觉得活着真的没劲。”王小鹤一边对着一棵松树撒尿,一边说。 这时王小鹤重又想起来,卡佛还在在家里,便匆匆告别了谢博,坐上公交车回到了邬树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像个弃儿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爱是不能遗忘的!你们应该……” “应该什么……”谢博好奇的问。 “你们应该怎么样,其实我不关心这个,我关心的是你们在学校的旅馆里做过什么!你们应该做过吧?”王小鹤嘿嘿一笑,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做你妹啊!”一向温文尔雅的谢博也说了脏话。 王小鹤想起大学那会儿,无忧无虑的时光,不觉失了神。 “想什么呢?”谢博拉过王小鹤,一个女孩骑着一辆自行车,和他擦身而过。 “我又想起毕业那年,我们去八岭山的事了!” “这么入神啊,刚那个妹子差点撞到你了!” 当天下午两人吃过简单的午饭,正准备去打桌球。 “我得回去了!” 王小鹤忽然想起蓑羽鹤还在房间,大半天没回去,卡佛一定急坏了。 “什么事这么急啊?好不容易来一趟!” “几个月前,我在湖边捡到一只受伤的鸟,我就把它养着了!” “你是急着回去喂食?” “不是,最近它叫得特别厉害,打扰了邻居休息,他们也是颇有微词!所以只有我在的时候它才会安静一点。” “你怎么不把它放了啊?” “它现在还没办法飞,我想等它可以飞起来的时候,再放的!” “那你就一直养着?把它当宠物了呗!” “不,它是我的兄弟,我给它取名卡佛!” “你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打几局桌球再走!看我实力虐菜!” “你说你这手下败将,怎么这么不要脸呢?看我不把你打的落花流水!”王小鹤说着便往台球室走去。 “不要吹大话,我最近可是隔三差五的就来台球厅练手,所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那我们今天玩点刺激的,好不好?” “说吧,你想怎么玩?” “这样吧!今天我们来玩五局三胜,输的人给赢的人买一本书,怎么样?”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想给我送书啊?” “记得到时候把《月亮和六便士》送到江夏啊!” “你还是考虑你有没有钱买一本《梵高传》吧?你可不许给我买盗版的啊!” “别吹大话,台球桌上见真章,好吧!” 两人一边唇枪舌战,一边往民大南门外的桌球室走去。 进了台球室,两人走到柜台前开了一桌。 各自精挑细选了一根球杆,两人便走到球桌前。 “你开还是我开?”谢博问。 “你开吧!给你点机会,不然我一杆收了,你球都还没摸到,多没面子!”王小鹤一开口就把牛吹到了天上。 “如果你的台球技术跟你上你的吹牛技术,你早就是丁俊晖了!”谢博反唇相讥。 “别浪费时间,你赶紧开!” “你开,我今天来看看你是怎么一杆全收的!” “那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自己不要的啊!” 王小鹤说完,把台球杆往地上轻轻地一靠,提了提裤子,郑重地拿起台球杆,然后从桌子上拿起壳粉,缓慢而有节奏地擦着枪头,看起来特别专业的样子。 王小鹤趾高气扬地走到了台球桌前,摆好姿势,然后身体前倾,左手叉起,右手轻轻地捋了捋球杆。 王小鹤目视前方,全神贯注,淡然地说了一句:“开球必进!”。 谢博看到王小鹤用力挥动右臂,球杆猛地往母球撞去。 雷声大雨点小。 王小鹤用尽全力的球杆由于压得太低,打在台球桌上,卸了力道,母球并没有直接往前撞到球,而是偏离了方向撞在台球桌的侧边。 “你说的一杆全收的呢?”谢博问。 “我不好让你输得太难看!好歹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还是民大的研究生,要面子的人嘛!” “再给你一次机会!”谢博笑着说。 王小鹤把白球捡回来,抄起球杆,再一次奋力向母球撞去,这一次虽然撞到了球,但是球都没撞开,更别说进球了。 “三天不练手生,我已经三个月没练了。”王小鹤恬不知耻地说了一句。 “看我来虐你!”谢博拿起球杆,啪啪啪,接连打进了三个花球。 “几个月没见,大有长进了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何况我们别了三个月了!”谢博说完,准备去打第四个花球,但是球没有进。 “从现在我不再放水了啊!”王小鹤说了一句,郑重其事的握住了球杆。 “菜就是菜!何必要给自己找借口呢!” “谦虚点!你这种态度,技术怎么能进步呢!” “我也想低调啊!可是实力不容许!” 王小鹤保持着出枪的姿势,已经保持很久了,他握着球杆试了半分钟也没有出杆。 “这么优柔寡断,怎么能成大事!”谢博催促道。 话音刚落,王小鹤出枪了。 “大力出奇迹!” “你看到了吧!就连上帝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投降吧!”王小鹤说。 “那我只能说上帝他老人家,站错队了!” 谢博抄起球杆,砰砰砰,一枪把剩下的球全打进了。 之后两人又打了三局,最后打成平局了。 眼看到了决胜局,这时王小鹤重又想起来,卡佛还在在家里。 “我真的要走了!”王小鹤说。 “你怕了?”谢博挑衅道。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我再不回去,卡佛肯定要大闹天宫了!” “这鸟对你真的这么重要,比我这个兄弟还重要?”谢博不悦。 “吃一只鸟的醋,谢博,你至于吗?” “那我们这赌注怎么算?” “我认输好吧!《梵高传》会给你买的!” “你最好不要忘了!” “我忘了我姓什么,也不能把这事忘了,好吧!” 之后便匆匆告别了谢博,坐上公交车。 一个星期后,谢博收到了一本《梵高传》,而王小鹤收到了一本精装版的《月亮和六便士》。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谢博回到邬树村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等他到家准备开门时,发现邬青很快跟了上来。 “你在搞么斯呢?把卡佛放在家里不管,你知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卡佛一直在你屋里叫,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等着奶吃呢!你可倒好,到处潇洒!” 一见面邬青就把王小鹤数落了一顿。 “那我还不能有点私事了啊!”王小鹤表示抗议。 “什么私事,见女朋友啊!” “不是!”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王小鹤问。 “我已经被主编下放回家了!” “怎么回事儿啊?” “还不是之前报道不法分子惹出来的破事!” “这么严重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你快别说了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和大学室友打了一会儿台球。”王小鹤如实回答。 “你会打桌球啊?水平怎么样啊?什么时候我们切磋切磋!”邬青来了兴致。 “可以啊!哎,你今天下班,这么早?”王小鹤问。 “我已经被主编下放回家了!”邬青丧气的说。 “怎么回事儿啊?” “还不是之前报道不法分子,揭露地沟油,惹出来的破事!” “这么严重啊!”王小鹤意识到事态比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主编说,我被黑社会盯上了!所以社长决定让我躲一躲!” “那你还不躲起来,还在大街上抛头露面!”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敢动我!这是人民大家做主的时代,不是黑恶之人的天下!我还就不信了!” “你快别说了!” “怕什么?我还就不信了,他们真的敢动我!” “好人不长命,你何苦跟那些法外之徒计较呢!”王小鹤劝解道。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王小鹤的楼下。 两人刚刚走到王小鹤所在的楼层的楼道口,便听到了蓑羽鹤的哀鸣,王小鹤和邬青互相看了一眼。 王小鹤快速走到房间口,满身摸来摸去地找钥匙,不一会儿就急得满头大汗。 邬青诧异地看着王小鹤:“你不会又没带钥匙吧?” 王小鹤轻叹一声:“你说对了,我的钥匙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丢了,还是走的时候忘了带了!” “你真是够了!患了老年痴呆症啊!”邬青埋怨道。 “最近卡佛老是晚上叫,我又担心它的健康,又怕邻居抱怨,睡不好!”王小鹤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自己健忘是有难言之隐。 “那你走之前,不知道看看自己带没带钥匙啊!” “猛虎尚有打盹时,骏马也会偶失蹄。何况我是个普通人呢!” “别耍嘴皮子了,赶紧想办法开门啊”邬青听着卡佛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催促道。 “这不是再想办法的嘛!” “要不打电话,找开锁公司吧?”邬青建议。 “不用,我能搞定!”王小鹤一边说,一边往阳台走去,留下满脸狐疑的邬青站在门口。 “你去哪?”邬青喊道。 “我去找开锁工具!” 王小鹤去阳台找了一块易拉罐铁皮和一根捆纸箱的塑料片绳子,邬青一看他拿着这些东西,已经断定王小鹤没办法弄来门了。 “这就是你找的开锁工具,你在开玩笑吧!” “这怎么是开玩笑呢!” 王小鹤把易拉罐铁皮放在门缝了使劲地划着,但是门依旧不见开,反而把铁皮弄得皱皱巴巴的了。 “卡佛,我回来了!你不要这么叫了!”王小鹤站在门口一边摆弄着他的“开锁工具”,一边对蓑羽鹤说。 这时候卡佛似乎听到了王小鹤的声音,竟然不再哀鸣了,只是偶尔叫唤两声,声音也没有那么悲切了。 邬青饶有兴趣地看着王小鹤,似乎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一般。 只见这时候王小鹤扔掉铁皮,把塑料绳片拿了起来,小心地把它插进了门缝,然后慢慢地往下划动。 “你这要是能把门弄开,我就把这东西吃了。”邬青冷哼一声说。 她的话刚说完,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邬青瞪大了眼睛,张大着嘴,吃惊地看着王小鹤。 “全吃了吧!别客气!要不要我给你买一瓶麻辣酱,沾着吃!”王小鹤把塑料绳送到邬青张大的嘴巴前。 “走开,我们快去看看卡佛!”邬青推开王小鹤的手,脸上毫无波澜地微笑着。 邬青推开门,卡佛摇摇摆摆走出房间,来到门口,它抬头看了看邬青,转身往王小鹤身边走去。 王小鹤把铁皮和塑料绳,重新放回阳台的角落里,而蓑羽鹤一直跟在他身后。 “你傻啊!你不扔到垃圾桶,把它们拿到阳台干嘛!”邬青满脸疑惑。 “留着下次再用啊!你傻还是我傻?”王小鹤没好气地说。 “看来傻子也会有聪明的时候!”邬青笑着说。 “说自己要吃塑料绳的才是傻子!”王小鹤反驳。 “王小鹤,你才是傻子!” “其实,你不用强调,我知道你的名字叫这个!” “傻子!傻子!傻子!”邬青一连说了好几声。 “你把自己的名字叫这么多遍干嘛?”王小鹤冷淡地领着卡佛开始往房间走。 “王小鹤你……” “我什么我?以后我就叫你傻子了啊!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王小鹤笑着说。 “是啊!我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呢!” “不,你告诉我很多遍了!” “什么?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就在刚刚啊!”王小鹤说。 “我刚刚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吗?”邬青自己也搞糊涂了。 “傻子傻子傻子……”王小鹤学着邬青的口吻说。 “你把自己的名字叫这么多遍干嘛?”邬青没好气地说。 “你说这蓑羽鹤怎么老这么叫?” “大概是没有伴,所以才这么叫的!它用叫声了呼唤自己的同类。” “看来鸟儿也怕孤单的!”邬青说。 “可不是!”王小鹤一边说,一边走进了房间,但是当他站在书桌前,他惊呆了。 “怎么了?” 这时候邬青从后面过来了,她看着王小鹤愣在那里,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王小鹤气若游丝地说:“没什么……” 王小鹤这么一说,邬青更糊涂了,刚刚有说有笑的王小鹤,仿佛是在一瞬间成了打霜的茄子。 邬青走到王小鹤的书桌前,一看脸上的疑惑瞬间变成了绽放的花朵,她笑得那个灿烂,让王小鹤扇她。 只见王小鹤的水杯倒在书桌上,他摊开的日记本全湿了,旁边的书似乎也湿了几本,最让人忍禁不俊的是,那上面还有几坨卡佛的屎,那几坨屎有白,有灰,有黑,远远的看起来很像一副泼墨山水画。 “你看这像不像一副高度写意的泼墨山水画?”邬青拽了拽王小鹤的衣服说。 “那我把这副画送给你,好不好?”王小鹤强忍着愤怒,没好气地说。 “这么好的画,还是你留着吧!”邬青说。 王小鹤拿了扯了一些纸巾,把鸟屎弄到垃圾桶里,然后把日记本擦了擦。 这时候邬青也把扯了一些纸巾把书桌上的水擦了擦,然后把最下层打湿了的书,从书堆里拿出来,仔细地擦着上面的水。 “你总算干了一件好事!” “我这可不是帮你啊!我是心疼这些人类进步的阶梯!”邬青指着书说。 “随你怎么说都行!” “哎,你那开锁的本领跟谁学的啊?很专业啊!”邬青讽刺道。 “自学成才,无师自通!” “你不会是干过什么坏事吧?”邬青故意用怪怪的口气说,想暗示王小鹤是小偷。 “你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呢?” “我觉得你的真实的身份很有可能不是剧作家,而是惯偷!后来改邪归正,金盆洗手了!” “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写真的浪费了!” “那你跟我说,你的这首绝活,跟谁学的?”邬青耍无赖。 “你想知道啊?” 邬青点了点头。 “不告诉你!” 王小鹤说完把一些鸟食放在一个小盘里,然后又到了一些水在里面。 卡佛一见,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欢快地啄起食来。 “吃得这么欢,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就没有一丝愧疚吗?哎,卡佛,你知不知道你干了错事?”王小鹤开始数落卡佛。 但是不管王小鹤怎么说,蓑羽鹤全然不理,只是安心地啄食,时不时地喝一口水。 “明明是你抛弃它在前,现在却斥责它,你好意思吗你?”邬青开始为卡佛辩护。 王小鹤不快:“怎么就是我抛弃卡佛了?” 邬青:“那你把它放在家里不管?” “我这不是有事吗?” “那你不知道把它放到我那里啊!” “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敢把它放到你那?” “我不跟你说了我叫邬青的嘛!”邬青说。 “我既然知道你是无情,我更不能把卡佛交给你啊!” “邬是邬树街的邬,青是青草的青!”邬青纠正道。 “小样,上当了吧!” “一个名字,让你知道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邬青不以为意。 “哎,我说邬青,你工作上碰上的那事,你跟你家人商量过没有!” 虽然王小鹤嘴上不饶邬青,但是王小鹤心里想着邬青现在的处境,还是挺替她担心的。 “我怕他们担心,就没跟爸妈讲!” 邬青停下正在擦桌子的手,静静地看着王小鹤忽然变了口气。 邬青心里也明白,虽然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她实在不想让她的父母为她的事操心。 “那你爸妈问你怎么不去上班你怎么说?” “我跟他们说,我休假了!” “你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要我说,你辞职得了!” “辞职?那是不可能的,这是我实现我新闻理想的好机会!我可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了!”邬青很坚决。 “要是你出点什么事,你的父母怎么办?” “我还有个哥,在部队当兵!就算我死了,他还有个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无处安放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王小鹤虽然很担心邬青,但是他尊重她的选择,所以没有多言。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那么一些人,她们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仰,抛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他们就像飞蛾一样了,被眼前的光亮所吸引,即便那些光可能是虚幻的,即便它们可能为此而丧命。 这让王小鹤看到曾经的自己,执着坚定,为了自己所追求的戏剧理想,不顾家人的反对,远走他乡四处流浪。 望着眼神坚定的邬青,王小鹤忽然有一种我不再是曾经的自己的感慨。 那一刻王小鹤从邬青身上看到某种让他迷恋的东西,就像多愁善感的人们总喜欢迷恋自己的过去。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之后,邬青把王小鹤堆的乱七八糟的书摆放整齐,而王小鹤则把日记本放在窗台上晾着,转而摸着卡佛的头。 “你多久没回过家了啊!”邬青突然问。 王小鹤的手在空中停住了,似乎在思索什么。 “有几年了!”王小鹤说。 “好几年不回家,你对故乡一点眷念都没有吗?” “说不眷恋不是假!可是故乡早已面目全非,哪里还是故乡啊!” “你是一个伤感的人!”邬青说完看着王小鹤深邃澄澈的眼神,直言道。 “说伤感,其实更多的是绝望!对人生的绝望!” “没有对生活绝望,就不会热爱生活。” “你还知道加缪呢!” 王小鹤刚说完,邬青就给他了一盆冷水:“我根本没有看过加缪的书,只是刚好在那里看过这句话而已!觉得很有意思就记下了!” “……”王小鹤无语了。 “跟我说说你的家乡呗!大戏剧家!”邬青说。 “有什么好说的?”王小鹤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这反而激起了邬青的好奇。 “是没有什么好说的,还是你不想说?” “我是不想跟你说!”王小鹤突然来了脾气。 “你这人神经病啊?我惹你了,你怎么突然就吃了火药了呢!” “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王小鹤说完往床上一倒,但又感觉有什么不对。 他重新坐起来,摸了摸后背,手上沾了湿湿的一坨。 “卡佛!”王小鹤想要发火,但又忍住了。 “不是说好了,你不能在我的床上乱跑的吗?”王小鹤走过去拨拉了一下卡佛的头。 这时邬青噗嗤一笑,王小鹤再看邬青,只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特别欠揍。 “卡佛,你再这样,我要把你送到托儿所了啊?”王小鹤俨然把卡佛当成了他的孩子。 “卡佛真是你的孩儿啊?”邬青说。 “我发现你这个不仅固执,而且还充满了恶趣味!” “我愿意!你管我呢!” 王小鹤听完没有说话,慢慢地解开了扣子,突然把衬衣脱了下来,露出了白皙的皮肤。 邬青时不时憋几眼,但是王小鹤光着膀子,使劲把衬衣丢到了盆里。 “怎么?想耍流氓啊!”邬青一脸淡定地看着王小鹤。 王小鹤也不说话,邬青就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肌肉,胸肌和肱二头肌都很大,腹部虽然没有六块八块腹肌,但也没有赘肉,看起来像是一个健身的人。 “你还健身?” “不!”王小鹤从简易衣柜里找出一件白衬衣,套在身上。 “那你的肌肉怎么来的?” “不知道,大概小时候体力活多了!” “小时候的身材,能保持到现在?” “不知道,大概在北京体力活干多了!” “你在北京还干活体力活?” “搬砖!” “谁信呢!” “不信拉倒!我要睡觉了!” “既然你要睡觉,那你穿什么衣服!” “我怕你难堪!” “你还挺会替别人想的啊!” “你自个儿玩吧!我真的要睡了!” “你睡呀!我又没有不让你睡!” “你一个妇道人家在我房里,我睡不着!” “我走了!” 邬青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慢走不送!” 看到邬青走出了房间,王小鹤脱了衬衣,躺在了床上,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一脸疲惫。 没过多久,由近而远的脚步声突然停了,脚步声由远至近,王小鹤歪了一下头。 邬青又出现在门口,看着光着膀子的王小鹤。 “干嘛?” “不干嘛!来跟卡佛道个别!” 邬青站在门口,冲卡佛挥了挥手。 “再见,卡佛。” 说完邬青满意地离开了王小鹤的房间。 隔天当邬青再次造访王小鹤的狗窝时,邬青发现了一些异常。 卡佛不见了。 “卡佛!卡佛呢?”邬青一进王小鹤的小窝便问。 “按你的吩咐,我把它放生了!” “放生?放到哪里去了?” “放到野外去了!” “王小鹤,你骗谁呢?” “好吧!我把它带到老家去了!” “谁让你自作主张把它带回你老家的?” “我去了你说的那什么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他们说这只是一只普通的水鸟,不是蓑羽鹤,而且已经没办法再放归大自然了!” “我骗人!” “邻居都说它吵,我没办法,只好把它带回老家,让我妈照顾它!” “那你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会叫声打扰了邻居休息,邻居很生气,我有什么办法!” “你木得办法,不知道告诉我啊!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把它带回老家去,我们老家有暖气!它留在这里冬天多冷啊!它会冻死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反正我已经决定了!” “你有什么权利,替卡佛做决定!” “它是我捡来的,我当然有权利做这样的决定!” “你这是自以为是!” 两人正在争吵,邬青看到卡佛慢慢地迈着悠闲的步子出现在门口。 “你看吧!我真的把它放了,但是它后来又回来了!”王小鹤有些泄气。 邬青看到卡佛并没有被带走心里也为刚才的莽撞而惭愧。 “你不是说你把它带到老家了吗?”邬青的语气也软和了下来。 “我是准备这么做!” “我们把它送到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去吧!” “不,我要把它养着!”王小鹤坚决地说。 “你这拘禁,是非法养殖!” “非不非法,也不是你说了算得吧?” “那我要去举报你!” “随便你啊!” 邬青说完,就离开了王小鹤的房间,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王小鹤坐在椅子上看着墙上贴的海报和字条,看着“开场散场,人生无常”八个字,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消失。 王小鹤静静地坐在,邬青的脚步声从他耳畔消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立秋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和邬青争吵以后,江城下了好几天的连阴雨,气温骤降,炎热的夏天悄然逝去,仿佛是邬青的离开带走了最后的夏天。 王小鹤已经有一周没有见到她了,她就像从邬树村消失了一般。 立秋那天王小鹤去村里唯一的公共洗手间,他发现小便池的芳香球已经由黄色换成了绿色的。 那洗手间就伫立在汤逊湖边,王小鹤经常会在钓鱼或者散步的时候去一次。 邬青不再造访的那段时间,王小鹤不止一次注意到小便池里的那颗芳香球越来越小了,直到有一天王小鹤去公共洗手间里撒尿,他蓦然发现便池已经没有了芳香球,洗手间里臭气熏天。 “越是孤独恣肆,越是竭力克制。” 王小鹤想起这两句歌词,当他很伤感地坐在汤逊湖边,看日落邬山外,慕色渐深沉,月出惊山鸟。 有一天王小鹤小便完了,正扎紧裤腰带,他从那些砖砌的墙缝里,看到有些荷叶的边沿已经开始枯黄。 王小鹤又想起他最爱的电影《南海十三郎》里的那句诗:心声泪影女儿香,燕归何处觅残塘。 虽然王小鹤尽量克制着自己,但是此时他不得不承认他对邬青动了情,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废人,他觉得自己没有爱人的能力。 王小鹤想起了《爱的教育》里那个著名的观点,爱是一种能力。 有时候王小鹤觉得这个世界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世界,最爱的人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你最亲的人,也可能背叛你。 我们习惯了逢场作戏,忠诚道义,这些传统的东西,正像很多东西一样土崩瓦解。 不言盛景,不叙深情。人们说了太多诸如此类的话,渐渐地把痴情的人当成了傻瓜。 但是在王小鹤心里,他觉得深情是这种美德,是这个爱被快速消费的时代,留下的硕果仅存的浪漫之一。 谢博说过,他喜欢聂鲁达的诗是受王小鹤的影响。然而想任何一个深情的人都无法在聂鲁达的情诗前无动于衷。 有句电影台词说,女人一转身,男人就回去找另一个女人,其实,不止男人会如此,女人也可能如此。 如果说,我们都是向死而生的话,我希望我们都能走的慢一点,等一等自己灵魂,深情地对待生命中的每个瞬间。 有些东西被永远改变,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就像便池里那颗不断变小最终消失的芳香球。 立秋不久的夜晚,风吹着窗户呼呼作响,屋前的白杨树叶在风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王小鹤似乎能想象到那些泛黄的树叶随风飘落的情景,它们眷恋着枝头,却又不得不听从命运的安排,走向它们最终的宿命。 “它们的内心一定和我一样矛盾。” 王小鹤在心里想着,此刻他是一个流落异乡的浪子,像是个被女人抛弃的蠢货。 雨一连下了几天,卡佛不知怎么也安静了许多,好像它在之前的呼唤中已耗尽了力气,又像一个暗恋的人,在长久的等待中,终于失去了热情。 此刻,王小鹤蜷缩着身子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被子上似乎有淡淡的霉味传出来,自从被子被卡佛蹂躏后,王小鹤还没来得及晒洗,就开始下雨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雨停的那晚上,王小鹤独自去街边买了一碗蛋炒面,经过街心那个巨大的临时垃圾堆时,空气中那令人恶心的气味已经没有盛夏的时候那么浓了,大概是气温骤降的缘故。 王小鹤踩着湿漉漉的沥青路面,在街头缓慢地行走,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沥青路是夏末的时候铺好的,上面还没有沾上那些扫不掉的令人作呕的污渍,被雨水冲刷后,油黑油黑的,在路灯下泛出微弱的光泽。 他沿着路边走到主街西边,又在楼下的便民小超市买了一瓶黄鹤楼酒,然后他提着酒和饭,来到了汤逊湖。 王小鹤坐在湖边听着苏打绿的《蝉想》,祭奠已经逝去的夏天,似乎又在欢迎就将到来的秋天,一边吃一边喝,酒没喝几口,人就开始感到恍惚。 “是我老了,还是我的酒量下降了?”王小鹤自问。 看着还剩下的酒,好像喝的最多也不过二两,王小鹤心想,我的酒量下降的厉害,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吃完喝完,王小鹤提着剩下的半瓶酒,从环湖路走上了邬树街。 王小鹤把垃圾扔了,回到自己的小屋。 当他躺在那个窄窄的单人床上,他闭上眼,往事变得短暂而清晰起来。 眼前似乎全是邬青的影子,她从荷叶弥田田中出现,像一朵粉嫩的荷花,她从湖水中无边的浮萍中出现,像一只凫水的白鸟,她从故乡的荒野中出现,像一朵山野中摇曳的百合。 从小到大王小鹤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的事,他心中装满了痛苦,但是他的心还没有被痛苦懵逼,在他心中隐秘的角落,还残存一些纯粹,在他那铜墙铁壁般的心里,还留有柔软的缝隙。 如果说,王小鹤是一朵悲观主义的花朵,在随时都有枯萎的可能下,也隐藏着绽放的可能。而且和许多奇花异草一样,一旦绽放,就是惊心动魄。 有一次,王小鹤给大学非常欣赏他的老师写信,在信中王小鹤写道:“一旦我喜欢一件东西,就会深入骨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命,还是病!” 每个人都需要用某方式逃避庸常的现实,逃避无聊空虚的生活。 或许是经历过太多苦痛,从前王小鹤总想找一个地方躲,正是那个时候他开始喜欢现代诗,所以他把图书馆的现代诗集看了个遍,后来意外成了同学老师口中的诗人;再后来喜欢戏剧,也是如痴如狂,让很多文艺界的前辈觉得他后生可畏。 有一天傍晚,王小鹤忽然想逃离这个地方,他走上了邬树街,坐上了一辆不知道终点的公交车站。 王小鹤就那样面无表情地靠在车座上,双眼死死地盯着窗外,路边的街灯突兀地亮着,映照着彼此的孤独。 他看到昏黄的月亮在西边的天空升起,离地平线是那么近,隔着那片树林王小鹤感到它离自己很远。 随着车子不断地的移动,他看到月亮在树影间穿行,它在树的枝桠里时隐时现,虽然人们喜欢把月亮的阴晴圆缺和自己的情绪联系在一起,但是人世的悲欢注定与它无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离开江夏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王小鹤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街景,木然地听着列车员报着一个个站名。 王小鹤突然有一种无处可去,没有地方停留的感觉,他漫无目的地坐在公交车车上,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很快到了终点站,王小鹤不得不下车,又换乘了另一辆公交车。 从傍晚到黄昏,王小鹤在换了两次公交车后,他来到了北太子湖。 湖边已经没有水了,只有在湖中央才有几洼水。 残阳如血。 刚下完连阴雨,北太子湖却缺水。望着已经濒临干涸湖面,王小鹤忽然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王小鹤在湖边一直坐到暮色苍茫,夜幕降临,方才决定回去。 一路上这个城市的灯火不断点亮,千家万户都有一个温暖的地方可以去,可是自己呢。 当公交车驶过武汉长江大桥时,王小鹤忽然有一种冲动,他希望自己站在桥上,像一片落叶,飘然而下,但是他想到自己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什么,就打消了这种想法。 这个世界上还有令他眷念的东西,这个世界还有他渴望达成的目标,他掏出了一根烟。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女人,她个子不高,身材和脸蛋,都很好看。 女人向他投来了刀子般的眼神,王小鹤没有理他。 当她的嘴唇开始动的时候,王小鹤使劲把没有点燃的烟,扔处了车窗,香烟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刚好从桥边的栏杆下飞出,很快落到桥面以下,看不见了。 年轻女人用难以名状的眼神看着王小鹤,王小鹤旁若无人地盯着被灯火照亮的江水。 公交车到达江夏后,很快公交车就驶过了长岛。 王小鹤想起自己第一次来邬树村的样子。 那是漫长的夏日白天,巨大的湖泊像镜子一样展现在眼前,碧波万顷,一座长桥穿湖而过,不远处的庙山静静地耸立在湖畔,湖堤上有一座高大的灯塔似乎尽在咫尺,但又像离得很远。 现在是夜晚,长湖又是另一番景象。 湖面黑沉沉的一片,只有在近岸的地方,被沿岸的灯火照亮,那一带,在长湖的东南方,水面阑珊处,像很多彩色的镜子破碎了,浮在被风吹动的水面。 长岛上的那座巨型灯塔,此时闪烁着明亮的光,时而是绿色的,时而是红色的。 王小鹤靠在车窗上,重又想起《了不起的盖茨比》里,当盖茨比第一次到达长岛时,他站在自己的豪宅前看着黛西家璀璨的灯火,尤其是码头上那盏绿色的灯光,那是他魂牵梦绕的梦想之地,那是让引诱他断魂的绿色之光。 生活中的那些故事不断重演,仿佛世界就是一个怪圈,无论如何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你逃不开走不出。 王小鹤不希望自己成为盖茨比,他也不希望邬青成为另一个黛西,王小鹤希望这个故事不是以盖茨比那样的悲剧结束。 王小鹤这时像其他普通人一样,为了不使悲剧发生,便拒绝所有可能。 他再次想到了离开,离开江城,离开悲剧的源头,回到那个像刺猬一样的状态,把自己藏在刺里的局外人。 王小鹤心中有千头万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他想到最后,不知道公交车已经到了终点站。 等司机催促他下车的时候,他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他摇晃着身体,走下公交车。 又坐过站了!这个点怕是没有公交车了,公交车场建在邬山脚下,荒郊野外的,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共享单车,看来只能走路回去了。 王小鹤沮丧地行走在江夏大道,远处的树林黑森森的,不时的有鸟叫声,自黑暗中传来,有时候王小鹤还听到了他们扑通翅膀的声音。 这时王小鹤忽然又想起来了卡佛,他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赶紧加快了脚步,开始往家赶。 王小鹤在这条孤单的路上,越走越快,他总感到背后阴冷阴冷的,邬山上有一片墓地,他是知道的,此时他走地越快,感到越怕。 虽然王小鹤在老家没少走过山路,但是他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怕。 王小鹤从漫步变成了快步走,再到后来变成了小跑。 王小鹤一路小跑,从江夏大道的尽头回到了邬树街。 等他穿过正在建的高架桥时,四处的住户多了起来,路灯也亮堂了起来,他这才放满了脚步,即使是这样,等他到达小区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 王小鹤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已经十点多了,王小鹤用颤抖的手,掏出一根烟,默默地点了一根,有气无力地塞进嘴里。 于是,他又回复了以前那种漫不经心的调调,慢慢地踏着步子,走进了小区。 到了楼下,他踏着楼梯,三步并做两步爬上了楼梯,打开门,卡佛静静地伫立在他的脸盆里,安静地把喙插在翅膀下,似乎是睡着了。 王小鹤开门的时候,卡佛醒来,它摆了摆头,从脸盆里跳出来,迎面向王小鹤走来。 王小鹤摸着卡佛的头,忽然眼眶一阵湿润,这时卡佛把头放在王小鹤的腿便蹭了蹭,好像它懂得王小鹤的悲伤,所以安慰他。 王小鹤给卡佛弄了一些小米,放在自己的脸盆里。 “吃吧!卡佛!”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休息了片刻后,他感觉自己饿了,便去楼下小卖部买了一桶泡面。 上了楼,开水已经好了,就泡上了。 王小鹤决定离开江城,回家乡看看,其实王小鹤早知道家乡已经不是原来的家乡,而是回不去的家乡。 除了那些令人痛苦的往事外,还有就是强大的世俗力量。 老早王小鹤就知道,世俗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会使人变得复杂,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你站在井口看着水中的倒影,会感到可怕。 王小鹤在日记中写到:我们大概都喜欢自己身边的人简单一点,但是出于本能我们会尽可能地使别人感到自己是复杂的,这样我们会安心。 回到故乡意味着你必须面对这些世俗的力量,比如说亲戚问你,工作怎么样,其实是在说你有没有事业有成,问你女朋友怎么没带回来,其实是在暗示你你怎么还没有准备结婚。 所以王小鹤知道,对于他这样一个一无所成的人来说,故乡只能出现在梦里,早已没有容身之处,但是为了卡佛,王小鹤还是决定回到故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不约而同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当晚王小鹤收拾好了行李,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该怎么把蓑羽鹤带回家。 如果是装在行李箱里,可能会让它没法呼吸,如果是提在手里,可能挤压着它了。 看起来需要一个鸟笼了!王小鹤想。 可是到哪里去买一个鸟笼,这是个问题。 第二天王小鹤睡到上午十点,醒来想起买鸟笼的事,便洗刷完毕,坐公交车来到了庙山花鸟市场。 庙山花鸟市场里是很多独立的小样板房,每个房子都是一个独立的店面,靠近门口的位置主要是卖绿植的,王小鹤料想卖鸟的应该在里面,所以直接往里走。 王小鹤穿梭在那些绿植中间,仿佛行走在一个个花园。 在路过一个门前摆满兰花的店子里,王小鹤看到一个穿着淡蓝色的外套的女孩,抱着一盆花站在柜台前。 王小鹤经过那座房子的时候,那女孩似乎回过头来看了一下她,王小鹤也不由得看了女孩一眼。 正当王小鹤想看清楚一点的时候,一个人推门而入,挡住了王小鹤的视线。 王小鹤便想朝花圃里面走去,走了几十步,王小鹤便看到了很多卖鸟儿的铺子。 王小鹤走进了最近的那个,店主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老头儿精神矍铄,看起来有一种老而不衰的劲儿。 “小伙儿,买点啥儿?”老头儿问。 老头儿一边说,有一个声音一直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你好”。 王小鹤四处看了看店里也没有其他的人,他正在纳闷是谁在这么热情的欢迎他。 可就在王小鹤抬头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个鸟笼子装着一只鹦鹉,那鹦鹉嘴一开一合地叫着,看口型的确是它在欢迎自己。 “老爷爷,有没有大一点的鸟笼子?” “有!” 王小鹤便等着老爷子去找鸟笼子,随便打量着那些鸟儿,几只黄雀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很是活泼。 王小鹤走到笼子边,想逗一下鸟,他咂了咂嘴,那一对鸟儿就又唱又跳的,王小鹤忍不住笑了。 这时王小鹤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没有在意继续逗着鸟儿。 隔着稀疏的铁笼子,王小鹤看到了一张绷着嘴微笑的脸,那样子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蔷薇,可能在一瞬间就嫣然盛开了。 两个人隔着铁笼子,用灼热的注视着彼此,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王小鹤听到自己的心呯呯直跳,鸟儿还在笼子里欢快地跳来跳去,邬青怀里抱着花盆,手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在笼子的另一侧忽然又多了一张不满皱纹的脸,王小鹤这时才清醒过来。 多出的另一张脸,不是别人,正是鸟儿的主人,王小鹤这时候才感到脸颊发烫,而此时邬青原本只想看看王小鹤在看什么,不想两人四目相对,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所以邬青就更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刚刚有没有在对方眼里看到什么?”老头儿看着邬青和王小鹤问。 王小鹤和邬青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你们真的没看到什么了吗?”老头儿语气大了些。 王小鹤摇了摇头,而后邬青也跟着摇了摇头。 “你们眼里有对方啊!”老头儿微笑着说。 “老爷爷,你不要胡说!”邬青说。 “你们刚刚没有从对方的眼睛看到彼此吗?”老头儿饱含深意地说了一句。 “这没什么吧!我们对视看到的肯定是对方啊!”王小鹤想用科学远离搪塞过去。 “那你们可晓得我眼里看到了什么?”老头又问。 王小鹤和邬青又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我看到了爱情!”老头儿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老爷子,你不要信口开河!”邬青瞪着老头儿。 “对,水与火怎么可能相容?”王小鹤看着老头儿说。 “一只羊和一头狼怎么可能在一起玩耍?”邬青看着老头说。 “你们没有听过一首歌吗?”老爷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什么歌?”邬青说。 “歌名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有几句是这么唱的,狼爱上羊啊!爱的疯狂 ……”老头说着说着,竟然唱了起来。 “老爷爷,你越说越离谱了!”王小鹤说。 “对啊!你越说越玄了!”邬青接过话茬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头儿还没说完,两人就不约而同地走出了他的店子。 留下老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提着那个鸟笼子。 两人从花鸟市场走出来,邬青和王小鹤原本的尴尬,已经被斗嘴驱散了。 “你这盆大蒜不错啊!”王小鹤看着邬青手里的花盆说。 “这不是大蒜!”邬青鄙视。 “我看挺像的!”王小鹤没话找话。 “没文化,你们家的大蒜会开花的啊?”邬青没好气地说! “不就是一盆水仙吗?当我不认识啊!”王小鹤一脸不屑。 “这也不是水仙!”邬青肯定地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斗嘴,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庙山公交车站。 当两人这时王小鹤忽然想到了什么,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花盆。 “你干什么?想把我我的花盆拍碎啊!”邬青愠怒道。 “我本来准备去买鸟笼子的!遇到你,全让我给忘干净了!” “该!谁叫你遇到我,都不主动给我打招呼的!” “我没认出来你,更何况你也没有主动和我打招呼啊!”王小鹤不服。 “不对,你买鸟笼子干嘛?”邬青问。 “卡佛不好带!” “你真准备吧卡佛带回老家啊?”邬青说完盯着王小鹤看,似乎很在意他给的答案。 王小鹤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好哇!王小眼,你还真敢干啊!” “我干什么了,我?”王小鹤不解。 这时正好公交车来了,邬青抢先一步,跨上了公交车。 王小鹤只得无趣地跟着邬青上了公交车。 邬青气鼓鼓地抱着花盆,但是车上人很多,邬青一只手抱着花盆似乎有些吃力。 “不帮你抱吧?”王小鹤小声建议。 “不需要!”邬青断然拒绝,让王小鹤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讨没趣的王小鹤,不觉间又远离了一点邬青,但是拥挤的公交车空间实在有限。 正在王小鹤尴尬的时候,突然司机一个急刹车,车身剧烈晃动着。 邬青的身体微微后倾,撞到王小鹤宽阔的胸膛,原本抓着扶手的手也松开了,慌乱之间,她伏在了王小鹤怀里。 邬青手里的花盆眼看就要落地了,王小鹤见状一个猴子捞月,轻轻地用右手托起了花盆。 “还是我来吧!”说完王小鹤把花盆抱在了自己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再生变故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眼看花盆就要落地了,王小鹤见状一个猴子捞月,轻轻地用右手托起了花盆。 “还是我来吧!”说完王小鹤把花盆抱在了自己怀里。 这次邬青既没有立即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同意,她脸颊微红,拨弄了一下头发,看着窗外。 两人一路无语,各自看着窗外,直到下了公交车,王小鹤这才询问了邬青最近的去向。 王小鹤怀里抱着花盆:“你最近去了哪里?” 邬青:“你管……我最近把收集的黑恶资料寄到了法院!但是那边……” 王小鹤:“但是什么?” 邬青正准备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这时她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人,忽然从两人背后的树林闪出。 “花给我抱吧!”邬青说着伸出了手。 王小鹤犹豫了一下,把花盆递给了邬青。 邬青:“有人来了!” 王小鹤还在纳闷来人了有什么好说的,便被邬青拉着手,拖着他往前跑!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 “你干什么啊!”王小鹤不明所以。 “快跑!”邬青不由分说。 “马上就到小区了,还跑什么啊?赶着投胎啊!” “笨蛋,报复我的人来了!”邬青简单地解释道。 王小鹤偷偷扭头看了一眼,在离两人十来米远的地方,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人,拿出了一根棍子样的东西钢管。 这下王小鹤完全没有了被“宠幸”的快乐,而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个大男人能不能快点啊?”邬青抱怨道。 两人快速穿过小区门口,一路小跑,躲进了王小鹤的房间。 一进房间,王小鹤把花盆放在书桌上,就拉上窗帘,这让邬青大为惊骇。 王小鹤本来的想法很单纯,那就是别让坏人发现邬青躲在这间屋子,所以他拉下了窗帘,但是当他拉下窗帘后,房间的光线就暗了下来。 在这光线暧昧的房间,别说是邬青,就连王小鹤都有一丝尴尬。 看到邬青的脸色已变,王小鹤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连忙又把窗帘拉开,强光一下子就扑了进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不被追你的发现我们了。”王小鹤珊珊地说。 “我知道!”邬青说完,走到了窗前,哗啦一声,又把窗帘给拉上了。 明亮的光,被绿白相见的薄窗帘阻挡,房间在晦暗中透出几丝柔弱的光,瞬间又陷入了略显尴尬的氛围,王小鹤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好在邬青看出他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她走到门口,把灯打开了。 房间一下子又明亮了起来,让王小鹤原本已经适应晦暗光线的眼,有些闪花了,王小鹤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 不过片刻,王小鹤重新睁开眼睛,看到邬青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翻看一本书。 当邬青坐在书桌前。王小鹤有些不安起来。 王小鹤知道那本书是《恋人絮语》,所以他并不担心,真正让他感到紧张得是在那本书边,还放着他刚开始的一个戏剧故事。 “那个你这盆花是什么花啊?”王小鹤走到了自己的书桌前,看着邬青买的那盆花问。 “香雪兰!”邬青一边翻书,一边说。 “没听过哎!不过我看这花好像刚发芽一样!会不会是花店老板忽悠你,真拿了一盆大蒜卖给你了啊!”王小鹤笑着说。 “香雪兰就是这样的,秋天种下,经过漫长的寒冷的冬天,然后在春天开花!”邬青合上书,来给王小鹤科普花草知识。 “听你这么一说,这花挺有意思的啊!” “那可不,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喜欢香雪兰!” “你怎么知道这种花的呢?” “很久以前看了一部老电视剧,里面有一个姑娘,她出场的时候就骑着自行车,然后在前面车篓里放了一盆香雪兰!” “那部电视剧叫什么啊?赶明我也找来看看!” “我也不记得了,好像叫什么爱情,邓超演的,好像!” “嗯!到时候在网上搜搜。”王小鹤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手机,开始搜邓超参演的电视剧,然后他找了一个俗气的名字《钻石王老五的艰难爱情》。 “钻石王老五的艰难爱情,是叫这个名字吗?”王小鹤问。 “好像是,里面还有车晓,我特别喜欢车晓,很有气质!” “对对对,就是这个电视剧!”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渐渐地淡忘了原来被坏人追赶的紧张。 实际上,这正是王小鹤的想法,她不想邬青太过担心,所以没问她工作上遭遇的事情,而是说了一些轻松的话题,他在等邬青冷静下来。 “你这本书挺有意思哦!”邬青说。 “你说的是罗兰巴特的《恋人絮语》吗?” “对啊!我随便翻看了几段,好像这人把爱情当成了公式一样总结了下来,而且一说就说到点子上了。” “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本奇书,同时也是一本解构爱情的书。” 多年以后,邬青再次说起王小鹤的日记,还记得他日记里的只言片语。 那是王小鹤看完这本书后,在日记里写道:罗兰?巴特在《恋人絮语》里罗列的那些场景,正如袁筱一说的,想遍了爱情里所有的情境沉醉、可爱、等待、快乐、痛苦、默契、交谈、献辞、依恋之后,蓦然间会发现一个令我们无比尴尬的事实:如果没有语言,爱情竟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在正真的疯狂之处,主体消散,爱情却不复存在,当语言无法得以确立时,爱情不复存在。 关于爱情是什么人们有那么多的答案,多得让作为凡夫俗子的我们不知道该选择什么。在尘世里的爱恨情仇,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似乎也不可能重新开始。你说你手中有斩愁的剑,为何不把情丝一刀两断。或者像泰戈尔在那首诗中所说,你静静地居住在我们,如同明月置于夜空。关于爱情我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当我写下这个题目时,我就在梦境里似乎永远也醒不过来,但是情愿我自己永远也不要醒来。如果雨洒街头,那么就让雨的水洗点轻轻,沾湿我梦,如果雾笼江面,那么就让时光悄然涉江而过。 多年以后,我会回想起这样的场景。我这样写:曾经有一个人问我爱情是什么,我没有认真思考问题的答案,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说三个字:不知道。或许仅仅像电影里的情节一样,两个人所处的位置可以掉换,我最希望听到的答案是,如果故事的情节可以重播,我给出的回答是。 “不管相信与否,不论是用古典还是现代的手段,爱,始终未曾找。它和我们生命中自以为存在的很多真相一样,藏在我们始终走不到的地方。然而这并不阻碍所有后来人继续寻找下去。我们难道不是为了这些也许并不存在的真相而活着的吗?它们是我们忘记死亡的唯一方式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最后的晚餐 ,最快更新往后秋深最新章节! 或许仅仅像电影里的情节一样,两个人所处的位置可以掉换,我最希望听到的答案是,如果故事的情节可以重播,我给出的回答是。 “不管相信与否,不论是用古典还是现代的手段,爱,始终未曾找。它和我们生命中自以为存在的很多真相一样,藏在我们始终走不到的地方。然而这并不阻碍所有后来人继续寻找下去。我们难道不是为了这些也许并不存在的真相而活着的吗?它们是我们忘记死亡的唯一方式啊!” 眼看过了中午,到了两点多,两人待在房间里,也不敢出来买饭。 这时王小鹤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邬青冲着王小鹤微笑:“你的肚子在闹革命了?” 王小鹤吞了一下口水:“你饿吗?我下去给你带饭!” 邬青突然严肃了起来:“那怎么能行了,刚刚那人已经看到我们俩了,到时候你在出门,碰到了他,那他不是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我嘛!” 王小鹤:“那我们还不吃饭了,还?” 邬青:“你不要命了?” 王小鹤:“比起呆在这里饿死,我宁愿被人打死!” 邬青:“”那你小心点,我的小命可就在你手上了,你可不能出卖我啊!” 王小鹤郑重的说:“”那哪能呢?我就是被人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会说出一个关于你情况的字!” 邬青:“”那我就勉为其难信你一次!” “嗨,你还真是相信自己的朋友!”王小鹤阴阳怪气地说,言语之中充满了讽刺。 这时邬青的肚子也开始闹革命了。 “别废话了!快去吧!”邬青催促道。 王小鹤换了一件外套,大义凛然地迈出了房间,在走出房间的时候,王小鹤回头看了一眼。 邬青同样凝望着他,仿佛他是一个即将踏上战场的,可能一别之后就会阴阳两隔。 王小鹤对邬青投出了坚定的眼神,意思是让邬青放心,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我会活着回来的。 王小鹤毅然决然地迈出了第一步,这时邬青从背后跑来了过来,王小鹤以为邬青会来个吻别啥的,最次也得是一个深情的拥抱。 所以他保持着迈出去的步伐,一动不动,像是一个被贴了定身符的人,或者是周星驰和金凯瑞的某些极其夸张的无厘头搞怪表情包,样子十分滑稽。 谁知邬青走过来,从外套里拿出一个一次性的口罩,递给了王小鹤。 王小鹤:“你这是干什么?” 本来以为是法式深吻的告别,最后是一个一次性口罩,想象和现实的差距实在太大,王小鹤的心理落差很大。 邬青:“戴上,免得暴露了!” 王小鹤怏怏不乐地接过了邬青递过来的口罩,紧紧地捏在手里,完全没有要戴上的意思。 “怎么了,你嫌弃我带过!”邬青问。 “不是,我只是没有戴口罩的习惯而已!”王小鹤随口找了一个借口。 这时王小鹤心里已经按捺不住欢喜了,虽然没有了法式深吻,但是间接的吻也是可以的。 王小鹤欢天喜地地把准备把口罩戴上。 邬青:“你说这还没到冬天,雾霾还没有木来,戴着口罩是不是很扎眼啊!” 王小鹤连忙说:“那不会,明星一年四季都戴着口罩也没有说很扎眼啊!” 邬青:“你这么一说也对哦!” 王小鹤:“那是,要辩证全面地看待问题!” 邬青:“行了,行了,快去买饭吧!” 王小鹤兴高采烈地戴上了口罩,一路小跑走下了楼梯,然后贼头贼脑地在四周看了一眼,开始往邬树街走去。 两人待在房间聊了很多关于王小鹤看得那些书,最后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就在王小鹤下楼后,邬青又看到了王小鹤的那本日记,她拿起来,随手翻了翻,然后迅速放下。 很快,王小鹤买了两份饭上来了,他一上来就看到自己的日记本位置变了,但是他默不作声地放下饭菜。 王小鹤:“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邬青打开饭菜一看,竟然是有她最爱吃的糖醋里脊,暗暗吃了一惊。 邬青:“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醋里脊?” “你也不看我是谁?诸葛亮转世,掐指一算就知道你的前生今世,喜感兴趣所在!”王小鹤洋洋得意地说。 “只怕你说的是算命瞎子吧?”邬青笑着说道。 王小鹤:“你这人怎么这样!” 邬青:“得得得,算我没说!”邬青说完,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其实王小鹤确实不知道邬青喜欢吃什么,他只是捡那个小餐馆最贵的菜点了两个,放在平时王小鹤自己都不舍得吃这么贵的饭菜。 毕竟王小鹤是一个走到了陌路的穷酸文人,没有被饿死,就已经要感谢上天的好生之德了。 两人便各自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邬青当然看得是《恋人絮语》,因为王小鹤把这本书说得牛逼地不行。 “这就是最后的晚餐了!”邬青一边大口地嚼着饭菜,一边感叹。 “你放心好了!今天不管谁想杀你,都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王小鹤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突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邬青像被什么惊着一样,用奇异的目光看着王小鹤。 王小鹤夸海口道:“今天我要带你走,挡我者,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他都会比我先倒下!” 邬青假装夸人:“我发现你这人有一种品质!” “什么?”王小鹤很好奇邬青会说些什么。 邬青:“一开口就能把牛吹到天上去!” 王小鹤诧异了:“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讽刺我?” 邬青敏着嘴笑:“你这人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不知道我当然是在夸你啊!” 王小鹤冷冷地说:“是吗?那我不是要对你顺一声谢谢!” 邬青也是按耐得住自己,一挥手就说:“算了,这虚头巴脑的东西都是形式上的,记得我对你的好就行!” 王小鹤:“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大言不惭?” 邬青:“小女子才疏学浅,求解释!” 王小鹤:“简单来说就是不要费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烟雨凄迷 霜降以后,王小鹤经常会从噩梦里惊醒,他经常梦见邬青以各种方式惨死,每次都在深更半夜,他都一身冷汗,从床上惊坐起来,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让王小鹤常常想起的那句: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在盛夏的很多个幽月沉寂的夜晚,王小鹤站在空旷的邬树街,盯着街边的白杨树,哀伤的眼睛时尔不时地抬头看着天空。 而如今王小鹤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泛出丝丝凉意,站在场地里可以感到秋天的气息,它们透过皮肤钻入王小鹤的心底。 那年邬青最后一次在邬树街见到王小鹤是在立冬前后,她看到王小鹤一边狠命吸烟,一面不住地咳嗽。 “小鹤,你莫要那么咳!”邬青开玩笑说。 “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王小鹤问道。 “鲁迅在《药》里就有这句话,包好,小拴你不要这么咳!包好!你不记得了?家!”邬青就学着以前上学时老师放的磁带,开始朗诵起来。 “鲁迅是我的偶像,你不要瞎说啊!不然我跟你急!” 王小鹤刚说完又咳嗽了起来,邬青看着他仿佛要把心肝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你不会也得了痨病吧?” “我怎么可能得肺结核!搞笑,我的身体好着呢?” “那可保不齐,而且你那么喜欢抽烟!” “抽不抽烟跟得不得肺结核,没有必然联系的,好吧!” “谢谢你给我科普啊!你这是有病的人” “那你最后离我远点,不然我会传染给你的!” “要不要我去给你找点人血馒头?” “人血馒头留着你自己吃吧!没文化,结合早就被攻克了!” “你得了鲁迅的病,却没有鲁迅的命。” “我看你还是把烟戒了吧!就算不是肺结核,你抽烟也对咳嗽没有什么好处!” “你说的对!我的确应该把烟给戒了!”王小鹤说完,又从兜里掏出烟盒,熟练地抖出一根,从书桌上捡起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悠然地抽了一口。 “你这……” “我跟你说,抽烟,就像思念一个人一样,你很难控制,很难戒掉的!”王小鹤说完,又深吸一口,缓缓地吐出烟圈,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得普利策新闻奖啊!” “照你这么弄,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去给阎王爷背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四章 香雪兰 王小鹤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手里拿着一把伞,他看到邬青用手遮着头,准备往对面的那排楼房跑去,便把伞递给了邬青。 “给你!”王小鹤又走近了些,雨伞正好到了邬青手边。 “那你怎么办?”邬青接过伞,问了一句。 “你打吧!我回了去!”王小鹤看着邬青说。 在路灯下,邬青看到大雨如同万千丝线,不断地落在王小鹤身上。 邬青仿佛又看到了第一次遇见王小鹤的那个夏日的午后,他还是那么的无所谓,任凭雨落在自己身上。 邬青就这样撑着伞看着王小鹤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似乎感受到了王小鹤的悲伤,而她对王小鹤究竟为什么而悲,一无所知。 王小鹤漫步在秋雨中,走到了楼道,才使劲把打湿的长发,往上捋,让它们很神奇地竖起来,但是他的头发太长,又被大雨打湿,所以还是不可避免地耷拉了下来。 王小鹤不紧不慢地走到房间,这时阵阵雷声从黑夜中传来,王小鹤走到窗户边。 闪电撕破远处的夜幕,让原本被黑暗笼罩的大地,清楚地闪现在王小鹤的眼前。 闪电照亮万物的时候,也照亮了王小鹤已经暗淡下去的心,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撑着伞,在雨中踽踽独行。 王小鹤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影远去,但是就在她的背影消失在桂花树后时,她停下了脚步,蓦然回首。 王小鹤感到她似乎朝窗口看了一眼,随即那个撑着伞的背影消失了。 闪电再次照亮夜空,熟悉的身影杳无踪迹,但是王小鹤没有动,直到他觉得自己湿漉漉的裤脚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 王小鹤回过头,看到卡佛正在用喙扯他的裤脚。 王小鹤从抽屉里拿出鸟食,洒在了卡佛的小碗里,关上门,把湿透了的衣服脱了,随手把它们扔在了书桌便的脸盆里。 王小鹤换了一身干衣服,坐在书桌前发呆,看着窄窄小小的房间,王小鹤忽然觉得其实我还是一个诗人。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王小鹤写过一些蹩脚的现代诗,而他记得最深的还是自己大一写的那两句:我走入夜色,走进更深的孤独。 此刻他又想起这句话,现在王小鹤还是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但是有了卡佛和邬青的陪伴,这种孤独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好像从前的日子就是在浪费生命,而现在的生活显得无比珍贵。 王小鹤知道要不了多久,他可能就会感叹,真应该珍惜,那些天上的日子。 是的,要是在天上,我们就没有那么多俗事缠身。就算你不劳作,也没有人说你四体不勤。你不用焦虑,不痛苦,没有人怀疑你精神空虚,世界是如此的辽阔,从上到下,从东到西,都是一望无际,柔软平整,没有一丝一毫的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王小鹤发现了邬青遗忘在王小鹤书桌上的那盆香雪兰。 王小鹤盯着那盆香雪兰看了很久,最后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柔嫩的叶片。 随后王小鹤,在网上差了很多关于香雪兰的百科知识。 王小鹤当然知道香雪兰的花语是:纯洁的心。但是他更想知道的是如何栽种香雪兰。 查到香雪兰喜欢光照充足的环境后,王小鹤随后把那盆香雪兰放在窗户外的铁架子上。 就这样,本来只是用来防盗的铁窗被王小鹤当成了阳台。 第二天清晨,骤雨初歇,王小鹤醒来,便看到了窗台上,绿的发亮的香雪兰叶片,忽然觉得小小的房间,有了一丝生机。 王小鹤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懒腰,穿好衣服,跳下了单人床。 洗刷的时候,王小鹤咳了几声。不过王小鹤早已习惯,毕竟自己也是一个资深烟民。 “吃个早餐吧!村口的那家早餐店热干面和蛋酒都不错。”没有吃早餐习惯的王小鹤一边冲着咖啡,一边想。 最终他决定放下咖啡,去村口吃早点。 雨后初晴,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王小鹤吹着口哨,迈着轻快地步子往村口走去。 走到江夏大道和邬树街的交叉口,一个卖油条的中年大婶,让王小鹤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因为她们都有一双被岁月流逝而显出沧桑的大眼睛。 王小鹤不由自主地走到大婶的摊位前,他要了两根油条。 付过钱,王小鹤拿出油条,一边往麦香园走去,一边咬了一口油条。 出乎王小鹤的意料,油条很好吃,这时王小鹤又想起北漂时,在一个叫二十里堡的城中村住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王小鹤会在楼下的一个窄窄的房子里,吃早点。 店子里的主人,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王小鹤每次会在那吃两根油条喝一碗豆浆,偶尔用小笼包换换口味。 在两年中,两老早已经熟悉了王小鹤的习惯,所以如果王小鹤不特别交代,两老会分别把豆浆和油条准备好。 这种习惯延续了两年多,王小鹤离开北京的那年,那家早餐店也关门了,大概是房租涨价了,两老的生意无以为继,所以离开了。 生活艰难。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都是一样,但是活着就要面对这些。 王小鹤这样想着,嘴里啃着油条,等他到麦香园的时候,手里的油条只剩了小半截,王小鹤三下五除二地把它瘪进嘴里,迈步走进了麦香园。 当那个年轻的女服务员问他要什么的时候,王小鹤还是下意识说出了热干面套餐。 当王小鹤拿到热干面和蛋酒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已经饱了,没办法,他喝了那碗蛋酒,把热干面打包了,准备带回去,慢慢消灭。 这时王小鹤看着那些碗里还剩几口的面碗,忽然又愤青了起来。 王小鹤极度讨厌那些明明可以光盘的人,非要留几口在碗底,仿佛不留几口丢了好大的人似的,所以王小鹤每次吃东西都会尽力把所有的东西吃完,除非是那东西特别难吃,或者他实在是撑得太狠。 王小鹤提着热干面回到了小区,当他走到门口,发现邬青站在门边,玩着手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五章 病与命 王小鹤提着热干面回到了小区,当他走到门口,发现邬青站在门边,玩着手机。 “你怎么在这?”王小鹤远远地看着邬青问。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邬青收起了手机,回答道。 “一个姑娘家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怎么说话还碍着你了!”邬青看到了王小鹤手中的热干面,双眼放光。 “你吃过药了?” “我连早饭都没有吃,吃什么火药!” “那你说话这么冲的!” “你这是给我带的早餐吗?谢谢你啊!” 邬青说完,一下子冲到王小鹤身边,不由分说地伸手要去拿王小鹤手里的热干面。 “呃……嗯!”王小鹤汗颜之余,已经把热干面递给了王小鹤。 邬青满心欢喜地接过热干面,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正准备吃,忽然发现王小鹤没有给她筷子,再看看王小鹤,只见王小鹤手中空空。 “你没有拿筷子的?”邬青问。 “忘了!”王小鹤很无奈,自己确实忘了拿筷子了。 “你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啊?”邬青抱怨道。 “最近确实老忘记事!”王小鹤说。 确实是实话实说,最近王小鹤出门老是忘了带钥匙,而且在走下楼梯的时候,老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锁门,有很多次他都从小区跑回去确认门是不是没有锁,等他上去一看,门锁得好好的,完了以后特别恼怒。 “没有筷子我怎么吃啊?”邬青茫然地看着王小鹤。 “手抓呗!”王小鹤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钥匙,准备去开门。 王小鹤打开门,在抽屉里找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当他拿着筷子,扭头往门口走去,眼前的一幕让他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了地上。 王小鹤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已经掉落的筷子,他的那双眼睛还盯着用手抓面吃的邬青。 这时候邬青被王小鹤看得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出现了非常有戏剧性的一幕。 邬青像一个三两岁的孩子,抓着一根面条,一边往嘴边喂,一边则要往下掉。 王小鹤:“你……” 王小鹤把筷子递给了邬青,邬青把手上的那根面条塞进了嘴里,接过了王小鹤手中的筷子。 “你屋里有筷子不早说?”邬青向王小鹤抱怨道。 邬青接过筷子,开始大口吃面,王小鹤静静地看着邬青吃面! “我一直以为我吃饭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不想今天遇到了对手。” “哈哈,很多男同事都说我吃饭速度快。”邬青一边吃,一边说。 很快那碗热干面就见底了,这时王小鹤才端起桌上的咖啡,准备悠闲地喝上一口。 谁知他刚端到嘴边,就被邬青一把夺了过去,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王小鹤只得吞下一口口水,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但是没吸两口,他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王小鹤夹着香烟,几缕烟飘来,他感到有些呛人,只得把烟拿远了一点。 “你怎么一点都不绅士啊?”邬青喝完咖啡,把玻璃杯放在王小鹤书桌上说。 “怎么了?我本来就是绅士!”王小鹤不解。 “你要抽烟也不知道征求一下身边女同志的意见吗?” “你吃饭那么不讲究,怎么一点都不淑女啊?” “怎么啦!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淑女!” “看来我们是同一类人!”王小鹤感叹道。 “是啊!我们都不是活在别人眼里的人,而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人!”邬青表示同意。 “哎,你的剧本写得怎么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衣锦还乡?” “衣锦还乡早已不是我的梦想了!我现在的梦想是客死异乡!沟死沟埋路死路埋!” “你真的不准备回老家看看?”邬青问。 “不知道!虽然我想回去,但是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很想去你的家乡看看!”邬青低头看着在房间走来走去的蓑羽鹤说。 那天邬青在王小鹤的房间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邬青特意和卡佛告别了。 王小鹤忽然觉得邬青的告别和往常不太一样,但是他像往常一样没有多问。 霜降以后,王小鹤经常会从噩梦里惊醒,他经常梦见邬青以各种方式惨死,每次都在深更半夜,他都一身冷汗,从床上惊坐起来,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让王小鹤常常想起的那句: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在盛夏的很多个幽月沉寂的夜晚,王小鹤站在空旷的邬树街,盯着街边的白杨树,哀伤的眼睛时尔不时地抬头看着天空。 而如今王小鹤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泛出丝丝凉意,站在场地里可以感到秋天的气息,它们透过皮肤钻入王小鹤的心底。 那年邬青最后一次在邬树街见到王小鹤是在立冬前后,她看到王小鹤一边狠命吸烟,一面不住地咳嗽。 “小鹤,你莫要那么咳!”邬青开玩笑说。 “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王小鹤问道。 “鲁迅在《药》里就有这句话,包好,小拴你不要这么咳!包好!你不记得了?家!”邬青就学着以前上学时老师放的磁带,开始朗诵起来。 “鲁迅是我的偶像,你不要瞎说啊!不然我跟你急!” 王小鹤刚说完又咳嗽了起来,邬青看着他仿佛要把心肝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你不会也得了痨病吧?” “我怎么可能得肺结核!搞笑,我的身体好着呢?” “那可保不齐,而且你那么喜欢抽烟!” “抽不抽烟跟得不得肺结核,没有必然联系的,好吧!” “谢谢你给我科普啊!你这是有病的人” “那你最后离我远点,不然我会传染给你的!” “要不要我去给你找点人血馒头?” “人血馒头留着你自己吃吧!没文化,结合早就被攻克了!” “你得了鲁迅的病,却没有鲁迅的命。” “我看你还是把烟戒了吧!就算不是肺结核,你抽烟也对咳嗽没有什么好处!” “你说的对!我的确应该把烟给戒了!”王小鹤说完,又从兜里掏出烟盒,熟练地抖出一根,从书桌上捡起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悠然地抽了一口。 “你这……” “我跟你说,抽烟,就像思念一个人一样,你很难控制,很难戒掉的!”王小鹤说完,又深吸一口,缓缓地吐出烟圈,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得普利策新闻奖啊!” “照你这么弄,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去给阎王爷背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六章 听命于天? “你不会真得了痨病吧?” “我怎么可能得肺结核!搞笑,我的身体好着呢?” “那可保不齐,而且你那么喜欢抽烟!” “抽不抽烟跟得不得肺结核,没有必然联系的,好吧!” “谢谢你给我科普啊!你这个有病的人!” “那你最后离我远点,不然我会传染给你的!” “要不要我去给你找点人血馒头?” “人血馒头留着你自己吃吧!没文化,结合早就被攻克了!” “你得了鲁迅的病,却没有鲁迅的命。”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诅咒,我绝不听命于天!我信人有命,但我绝不认命!” 王小鹤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我看你还是把烟戒了吧!就算不是肺结核,抽烟也对你的咳嗽没有什么好处!” “你说的对!我的确应该把烟给戒了!”王小鹤说完,又从兜里掏出烟盒,熟练地抖出一根,从书桌上捡起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悠然地抽了一口。 “你这……” “我跟你说,抽烟,就像思念一个人一样,你很难控制,很难戒掉的!”王小鹤说完,又深吸一口,缓缓地吐出烟圈,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那你现在有思念的人吗?” 邬青说完,看着王小鹤,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有啊!” 王小鹤在思索良久后说,似乎他陷入了沉思。 “她是谁?” 邬青在短暂的沉默后,还是问了这个问题,因为她很好奇,像王小鹤这样孤绝的人,他所思念的人究竟其实什么样的女孩。 “我爸!”王小鹤的回答让邬青大跌眼镜。 “除了你爸,你就没有其他挂念的人?” “除了我爸,我还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值得我挂念!”王小鹤回答地很干脆,甚至已经有点不假思索了。 邬青看到他又抽了一口烟,在烟雾中王小鹤的脸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 “就没有朋友让你一直想见?” “像我这样落魄的人,还能有朋友?”王小鹤反问。 “那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一直在你心里的吧?” 邬青一边说,一边用一个吃酱香饼的竹签戳着已经干涸的香雪兰花盆,王小鹤知道她在用竹签测试盆里面的土是不是干了,需不需要浇水。 这个办法是王小鹤发明的,香雪兰不能过于频繁地浇水,但是有时候王小鹤不知道什么时候浇水,而且很多时候,你看到表面的土干了,但是下面的土还湿着,所以他把一个竹签放在土里,如果干竹签湿了,说明湿度够了,就不用浇水了。 “比如说……”王小鹤突然回过头来看了邬青一眼。 “比如说某个女孩,她还住在你的心里!” “也许有吧!”王小鹤说。 “什么叫也许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 “有过!” “她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 “你骗人!” “那就是没有!” “我说你……”王小鹤正要说话,被邬青打断了。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得普利策新闻奖啊!”邬青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得诺贝尔文学奖?” “有!”邬青看了王小鹤一眼,风轻云淡地说。 “你觉得概率是多少?” “和买彩票中五百万的概率一样!” “你能过得普利策新闻奖的概率,和我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概率一样!”王小鹤扔掉烟蒂,郑重地说。 “你……” “我是一个客观的喜欢讲真话的人!” “照你这么抽下去,要不多久你就可以去见你的偶像鲁迅和卡佛!”邬青看着烟灰缸里的烟蒂对王小鹤说。 “照你这么做新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去给阎王爷背沙了!”王小鹤反击。 “亦余心所善意,虽九死尤未悔!” “你又不是猫,怎么会有九条命死?” “这只是一种决心!”邬青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坚定。 “是啊!这是一种要去送死的决心。” 王小鹤坐在床上,轻轻地抚摸着卡佛翅膀上的羽毛。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邬青看着王小鹤,用她那明亮的眼睛,把王小鹤看得有些心悸。 “真话往往都很难听!”王小鹤淡淡的说。 “就算真话本来难听,从你嘴里说出来只会更难听!” “你是不是想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随你怎么说!” “你已经放弃人生了?” “别人认为我是什么,或者说别人怎么看我,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我是该说你超脱,还是该说你傻蛋?” “随你怎么说!都可以!” “虽然你已经病入膏肓,但是还有得活,你为什么要放弃治疗?” “心若死了,活着本身就如同行尸走肉!” “我觉得你的心还没有死!因为你还在写作!你还在试图和这个世界抗争!” “你说的是苟延残喘的挣扎吧!”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还没有死透!” 邬青说着说着,心里一阵心酸,便回头看了一眼王小鹤,王小鹤波澜不惊地看着卧在角落里的卡佛。 “你刚刚还说自己绝不听命于天,现在怎么又听天由命放弃人生了?” “我是一个矛盾的人!” “你这话听起来像一个精神分裂者清醒的时刻!” “随你怎么说!”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能!” “你能摆正心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 “能!” “老重复自己的话,你是机器人啊!” “随你怎么说!” “你是一个混蛋!” “随……” 王小鹤话还没说完,邬青便抱着那盆香雪兰准备离开王小鹤的房间。 “你走了以后就不要来了!”王小鹤静静地望着邬青的背影,这时候她站在门口就像一只成年的蓑羽鹤,安静优雅。 “你要我走!我偏不走!气死你!”邬青一气之下真的,抱着花盆,退回到了房间,把香雪兰放在王小鹤的窗台上。 “我要走了!” “你去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七章 一语成谶 立冬的那天,王小鹤心血来潮去了一趟归元寺。 当他行走在翠微路上,他忽得生出一种今时不同往日的感慨,原本道具两旁古香古色的建筑被拆除,残垣断壁透出颓废,有些树似乎被砍掉了,总之翠微路已经和他记忆中的样子相去甚远。 王小鹤这人有点奇怪。按他自己的说法,他视自己讨厌的东西为虚无,如同幻境里的东西,他觉得那些东西不属于现实,总是飘渺的。 归元寺近在眼前,翠微路上空无一物,他站在一个卖香表的人面前,心中尽力回忆着翠微路过去的样子,卖香表的人显然误解了陈春的想法,当她把一把香火的递到陈春的面前,而陈春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掉了。 陈春在一个没了右手的人面前停下,他在裤兜里摸出几枚硬币,弯下腰,平视着面前的男人,把硬币放入那人面前的破碗中。 陈春又想起昨夜的那个梦。梦中,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向他刺来,避无可避。凌晨三点,他从梦中醒来,惊出一身冷汗。他躺在床上,再也无法入眠,熬到五点多,在晨光微曦中,他再次沉入梦中。 大雪纷飞,他登上一座高山,山峰白头,他向山顶爬去,一座寺庙在白雪皑皑中若隐若现,风更劲了,雪花飘飞,古寺像一只飞入云霄的风筝,影入半空,行若流云。 他在离寺庙只有咫尺的地方停下来,半山腰的古寺,依然模糊不清,像圣者的昭示晦暗不明。 山中杳无人迹,黎明黄昏不见炊烟。他饿了,返回山脚,西山崖壁几株松柏青葱绿郁,皆是参天之树,傲然挺立。他沿着东边的石阶,进去先前呆过的房子,很快找出一只内脏已被扒光的公鸡。 房子建在山的东边,梦中所见似是深入地底或者被暴雪覆盖,开得很高的小窗,透出微光,他借着几缕光,看到公鸡已经被拔毛洗净。他兴奋不已,可肚子又开始打鼓,他把鸡放回铁锅里,想回到庙门拜上一拜,即使在可以看见寺庙的地方拜上一拜也好。他想对这从天而降的食物表示感谢,虽然他不知道真正要感谢的是谁,也许他只想分享自己的喜悦,不管是人还是神佛。 他再次登上半山腰,对着寺庙默然无声。他心中只有古寺,并没有意识到山腰已经起了变化,他张了张口,收起笑意,山坳里忽的冒出好几座茅草屋,炊烟袅袅,飘散在冰天雪地里,他傻站着看了很久,直到它们在风雪中完全散尽。 陈春穿过归元寺路,售票的地方零散地站着一些游人,路边的几株银杏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几辆小车呼啸而过,等车离开,陈春快速穿过马路,走到售票窗口,拿了票直奔入口。 在领香处拿了工作人员准备好的三支香,走到那几个香炉前,周围上香的人不少,陈春挑了一个人少的香炉,面前一个姑娘,动作徐缓,四面皆是三拜,她面向陈春时,他从她清秀的脸上看到了虔诚,姑娘十二拜以后,把香插入香灰之中,再拜,右转徐步离开。 陈春望着姑娘远去的背影,他想起多年前他爱过的那个写古诗的女人,那时候他和她相识都在校文学社里,毕业后她只身去了西藏,回来时经过青海塔尔寺,便在那里剃度了,听人说如今这个女人隐逸在铁女附近的巷子里,不过在毕业后的五年里,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陈春上完香,左转,很快走到一株七叶树旁,他站在树下沉思,寺中传来钟声,幽远空寂,如同一些旧时光一样辽远而安静,像一个安详的老人。此刻他特别想念这个姑娘,陈春喜欢旧一点的东西,对太流行的东西怀有抵触情绪,这让他常常有一种孤绝遗世的错觉,有时候他特别迷恋这种错觉。 陈春在大雄宝殿里的几尊佛像前拜了拜,起身,他看着楹联上的字迹,心中默念,鼻头一酸,眼眶开始潮湿起来,他看完对联,走出大雄宝殿,在跨出门槛时,用手抹了抹眼角。 寺庙的其他地方,陈春没有再去,到时在一面挂着黄色牌子的墙上停了下来,那是关于本命佛的介绍,陈春一眼就看到了她生肖对应的本命佛。 陈春在开光的柜台前买了一个做工精细的大日如来的佛像,虽然有点贵,但他没有犹豫。他付完钱,拿在手里摸了摸,手感很好,他小心地把它放回小盒,揣进了上衣口袋,径直往出口走去。 他在翠微园的一棵大榆树下,站了一会儿,几片树叶飘落下来,离开的时候,陈春从地上捡起一片红色的香樟树叶,也许是红枫叶,他把树叶放进装本命佛的小盒,缓步走到了归元寺的出口。 走出归元寺,踏上翠微路时,大学时的室友给他来了电话,说要给他接风洗尘,那个毕业后就在江城发展的同学说了一个他有点听不懂的词:请你全套。 当晚三个五年未见的老同学在吃了大餐以后,,陈春准备乘公交车离开,同行的两人告诉他还有下半场,陈春和两个大学室友来到一个ktv,定了一个包厢,那个有点胖的同学立即叫来四个陪唱,陈春立即询问那个因为矮有点自卑的同学,他微笑着告诉陈春这叫摸摸唱,看着姑娘们相继走进了两个同学怀里,他立即明白了什么。 虽然做东的那个胖子告诉陈春他可以随意挑,但是由于陈春对这样的场面缺乏准备,不知道该怎么办,到是有个年龄偏大的近乎中年妇女的姑娘,主动请命要求陪陈春。 陈春逢场作戏般地搂着大龄女青年,在她一杯接一杯的酒下,陈村的脑袋渐渐的沉重了起来,在他还有一丝清醒的时候,他使劲地按住了怀里女人递到他嘴边的酒杯,在几经推脱下,女人放下酒杯。因为陈春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不喝酒了,聊聊天吧!语气几乎恳求。 女人终于放下酒杯。在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后,两人一时无话,不过出于对女人从事的这个职业的好奇,他还是傻头傻脑地问了一些诸如你家在哪里,结婚了没有,今年多大之类的问题,女人都随口回答了,陈春不知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这时候陈春的两个同学已经开始和两个陪唱小姐进行了友好而亲密的互动,不过很快震耳欲聋的dj响起,最后他们一起站起来跳舞时,这种友好忽然被打破,五个男女变得疯狂而激烈起来,她们相互之间进行着某种摩擦,那个胖子脱掉了上衣后,那个女人有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把他的裤子也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八章 梦幻泡影 陈春看着舞蹈中的人儿,冲着他们笑了笑,不过笑里有几分尴尬几分开心,已经无从得知了。陈春和女人最后实在无话的情况下,女人掏出手机给他看自己的“儿子”,结果女人翻出的照片全是狗,当女人饶有兴趣地说起她的那条狗时,陈春看到了她手机里大量的佛像照片和佛家偈语,女人说她信佛,陈春看着手机一张张的佛像,微微摇头,他摸了摸兜里的本命佛。 我有个朋友,她也信佛。 是吗? 她剃度了,现在还在庙里了! 这时几个女人忽然涌到陈春身边,像是约好了一般,你穿这么多不热啊!小伙很少来啊!有点害羞放不开啊!各种各样的说辞以后,她们剥掉了陈春的外衣。 凌晨两点,在两个室友和女伴交换了微信号以后,准备离开。结账是陈春拿着胖子的银行卡刷得,看到消费清单时陈春吓了一跳,几个小时大几千块钱的账单,很快他们离开了包厢,陈春在还了胖子的卡后,准备离开,这时陪他的那个女人过来问他要不要留个微信,陈春笑了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萍水相逢何必呢。说完去了厕所,女人悻悻地离开了。 等陈春来到会所楼下,两个老同学和几个女人都消失了,陈春给胖子打了电话,没人接,便发了短信告知他已经回去了。 陈春在等公交车的时候,身上的汗被凉风吹过,他感到一丝寒意,感觉清醒一点了,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已经没了公交车了。 陈春是在快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兜里的本命佛不见了,他立即让出租车师傅开回去,等陈春匆忙赶到了先前的ktv,发现那个年龄偏大的女人正在前台似乎在等他。 你是不是丢东西了呀? 对。 什么东西啊? 我的玉佛丢了。 丢掉的东西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了哦! 找不找得着得看佛祖的意思! 你说菩萨会为难别人吗? 难说。 算了不逗你了,我决定不为难你了。不过你要告诉我,你这佛是要送给谁的! 就我跟你说那个的女孩,出家了的。 好,我知道了! 说要女人从怀里掏出了本命佛,她把小盒子放到陈春手上,陈春接过盒子放回了衣兜里。 也不看看东西还在不在? 我相信你! 实话告诉你吧!盒子里的东西,我已经拿走了。 如果你真的拿走了,就不会把盒子给我。 我还真聪明,这都骗不到你! 出家的人不兴骗人的啊! 我确实拿了里面的东西,那片红枫树叶我拿了,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 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啊!女人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陈春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嗯!谢谢你!陈春望着正在往包厢里走的女人说了一句。 你会去找她的,对吗?女人回头。 对!在离开的时候女人忽然对他说,他回头,对女人点了点头。 在那个秋天他去了荆州,陈春在铁女寺的巷子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三天后他在暮云巷遇到了她,两人在狭窄的巷子里看着彼此,良久沉默以后陈春先说话了。 你不近视了啊? 没有啊!和原来一样啊! 那你怎么没戴眼镜? 凡事看的太清楚,就会很痛苦! 那天清晨他一路小跑,当他漫步在护城河畔,路灯还未熄灭,灯影倒影在河水里,仿佛梦中那把寒光闪闪的刀,他路过芦苇特别茂盛的地方,灯影和芦苇的倒影,在交互中闪烁,仿佛静谧夜色下的飞舞的萤火虫。 陈春在荆州停留了数日,她陪着他去了荆州古城逛了逛,他决定离开这座小城。临走前他又见了她一面,他请她写一副字给他,她答应了,平静地不见一丝波澜,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纸,他知道这纸和屋里随意摆放的纸不一样,这是上好的宣纸。 立冬不过几日,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迟桂花香气,陈春站在她那个小房子里,看着她精心准备着笔墨纸砚,窗台上摆着几盆兰花,有蕙兰也有君子兰,也有最常见的吊兰。 她研好墨,展开宣纸,挽袖提笔,笔走龙蛇,字迹娟秀却又不失劲道,墨汁随着狼毫在纸上流动,不一会儿,他看着那四个大字,沉默良久,他看着她把宣纸叠好,递了给他,他学着她的样子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谢谢。 他离开荆州的那天,突然刮起了大风,街头的香樟树叶落了一地,不过那些落地的树叶都是已经变红的,离开的前夜,他在日记中写到:叶落不恨风,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九章 念念不忘 时隔三年,王小鹤骑着共享单车沿着环湖路一路向西,他注意到当年为了环中国自行车赛而建的围墙已经开始剥落,墙面的标语依稀可见,有几段已经有了断裂的迹象,在那棵银杏树的那段已经长满了爬山虎。 初秋,午后阳光温暖,一群麻雀从泛黄的梧桐树上飞过,汤逊湖上,残荷芦苇,白色的水鸟掠过,当他骑到那所私立中学时,他听到了毛竹也在风中沙沙作响,越过低矮的灌木丛和高大的桂花树,一座高桥耸立在汤逊湖岸,几辆车飞驰而过,王小鹤掉头,桂花弥漫在空气中,就像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女人一样。 王小鹤登上了邬山,在山顶上他遇到了一个初中生,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哭泣。 “你怎么了?”王小鹤走了过去。 细问之下,才知道对方是一个初中生,他失恋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初中生问。 “我来这里等一个人!” “等什么人!” “等一个……算了,我还是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那年夏天,我在博客上看到一个叫相信命运的博主写了一篇叫《邬树村的秋天》的文章,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对邬树街的喜爱,看头像这个把邬树街写得美丽而宁静的人是个姑娘。 “你的博客怎么叫相信命运啊?”王小鹤嘴上叼着烟幽幽地说道。 “怎么的,你有意见?” “我当然……” 你竟然有意见? 李亦然:我当然有……没有意见啦! 他还没开始陈述自己的观点,邬青就打断了他。 你有什么意见,说来听听。 王小鹤调整了一下坐姿:“是这样的啊!……” “你竟敢真的有意见!”邬青用手指着王小鹤。 邬青撅着樱桃小嘴,瞪着大眼睛看着王小鹤。 “我的意见大了去了,知不知道我的座右铭是我信人有命,但我绝不就此认命。”王小鹤挠了挠邬青梳理的特别整齐的头发说道。 “有意见保留。”邬青很干脆。 你这是强词夺理,咱也不是土匪,讲点理好不好? “所有的大事都由你说了算,但我有一票否决权。” 我抗议。 抗议无效。 我再次抗议。 好吧!虽然我同意你说的每一句话,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力。你继续说。 说什么?李亦然把掐灭了,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说你为什么抗议? 首先,从中国传统上来说,古人将三从四德,夫唱妇随…… 停。下一条理由。 其次,从中国现阶段的…… 停停停……下一条。 再次,从现阶段我也就是李亦然的生活状况来说…… 你现在就是贫下中农…… 喂?你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 啊!我打断你了吗?噢!对,不好意思啊! 从我的生活状况来说,为了我们将来的幸…… 谁跟你是我们? 我……李亦然一副扭头就走的表情。 我又打断你了吗?抱歉,你继续! 为了你和我将来的幸福,我必须挺起胸膛,随时准备迎接生活的风霜雨雪,为了我们的幸福,我必须随时准备耸起肩膀扛着生活的重担,我得到肩膀有两块空地,那就是勇气和毅力……邬青看着一脸认真的李亦然,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眼中涌出晶莹的泪花。 你的肩膀有两块空地,一块种茄子,一块种辣椒。说完邬青用小手抹了抹眼睛,像变魔术一样,转瞬间便眨巴着眼睛看着一脸严肃的李亦然,脸上赫然变成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离开武汉海淀外国语学校,李亦然骑着共享单车飞快地从环湖路飞奔,他的短发在迅疾的风中颇有几分逆风飞翔的劲道,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回到过去,那时他是一个相信人有命但他绝不会就此认命的逆风少年,那时他爱着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姑娘。 李亦然骑着共享单车,就这样沿着环湖路左边冲了下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逆行,不过他不在乎,但是当他冲过邬树街和环湖路的交叉口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怔了片刻,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口,李亦然连忙掉头,使劲地蹬着车子,向对面的人看去,这个短发的姑娘似乎是有些面熟的。 这时候对面的人也怔了怔,她拨开自己眼前的刘海。 真的是你呀?倒是来人先开口了。 真的是你。李亦然很是惊讶,这个爱惜曾经爱惜长发的姑娘竟然留了短发。 怎么,你还住在这边啊? 没。我只是偶尔过来看看!李亦然试图掩饰,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偶尔? 对。 你艺术家的长发呢? 早剪了。 李亦然摸着自己的短发,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邬青静静地站立在原地,王小鹤看着她的脸,从自行车跳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