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刀门老怪》 作品相关 关于此书,关于阿刀,关于我。 这是个系统文,但并不是个合格的系统文,准确的说,系统这个金手指在全书中的存在感不会太强烈,尤其后期。 这个系统只有一个作用,召唤武侠中的刀客,别无他用。 我更想专注于这些刀客和阿刀的关系,这个天下和阿刀的关系。 而不是去讲系统多么牛逼,主角会多么无敌。 主角练功还是要循序渐进,吃苦耐劳,只是多了一帮召唤出来的兄弟们可以客串他的人生导师和刀法师傅罢了。 —— 至于阿刀和我…… 阿刀是个努力上进又不求上进的矛盾人,我也是。 这是阿刀的成长,我希望,也是我的成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签约改名 要签约了,编辑大大要求改名,《阿刀》改为《重生之刀门老怪》。 我虽然更喜欢《阿刀》这个名字,但没办法,在资本面前咱还是要低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关于重复章节 之前事情有点多,而且一直在单机,只有大纲没有存稿,所以为了维持更新写了几章重复章节(就最后那几章),结果突然上推荐了,加了好多收藏,心慌的很,我会在一两天内尽快补上所有重复章节的更新,app页面看过的会一直显示原先重复的版本,记得长按章节重新载入一下。 ps:不再单机了,但也再不能水更新了,阿雾充满幸福感的流下了痛苦的泪水……补更新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沉痛悼念武侠小说泰斗金庸金老先生仙逝!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一个时代终将落幕,芳华已逝,物是人非,不知不觉间竟也走到了这般年纪——看着从小到大耳熟能详的名字一个个消失在世界上。 但对于我来说,金庸老先生无疑是特殊的。 我思绪倒转,少年时代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偷看武侠小说的情节历历在目,似是昨天,一晃眼那些武侠作家竟多数陨落了,实在悲伤。 金庸老先生在我心中是伟大的,他将那座快意恩仇的江湖几乎揉进了历史,揉进了人们的记忆里,我总觉得那些武侠人物是在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这可真是美丽的错觉。 我多希望,今日之消息也是错觉。然事已真也,逝者如渡渡,再难追矣。 只愿金老先生此去,山长水远,一路珍重。江湖袅袅,逍遥天上人间。再愿老先生在天之灵,护佑武侠兴起。 …… 我隐约似听见了那日杨过朗声说道:“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 四下里声音回荡:“先生千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召唤人物出处,实时更新。 田波光(出自金庸笑傲江湖) 覆红雪(出自古龙天涯明月刀) 花错(出自古龙风铃中的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楔子 乞丐 一、 在这个世界里,他是个异类。 他已经很久都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来了,很少有人跟他提起。 他也已经很少说过话了,几乎已经忘记了如何开口,就像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他是个乞丐,很小的时候被拐卖,打断了手脚,每天在人群中爬着,爬着就是他的一生。 二、 大雪,隆冬。 两天只吃了一个硬馒头的他终于爬不动了。 他看着这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看着自己面前破碗里的几枚硬币,和一张大红色的纸钞。 这些钱每晚都会被人收去,就是他身后面包车里那个青年。 他眼中流出泪来,他回望自己这一生,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什么,包括自己的生命。 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我要每天都能吃上一顿饱饭。 如果有来生,我要像小时候看过武侠小说里的大侠,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 ………… ——分割线—— 说在故事之前,因为前世乞丐这个设定,所以主角阿刀一开始会有些木讷自卑愚笨,但他会逐渐成长为一个冷酷的人,这种冷酷不是绝对的冷酷,不是阴狠,而是认清了世间规则后,保留温情和道义的一种决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一章 阿刀与系统 阿刀是个孤儿。 这是元宝镇碎子村谁都知道的。 阿刀终于饿死了,死在破落的黄泥瓦房里,这谁都不知道。 所以他又“活”了过来这件事情,就更没人知道了。 他有些不太灵活的握了握拳头,从冰冷坚硬的床上爬了起来。 月光从破损的屋话,所以想着就自言自语的说了出来。 他这具身体本来的记忆里,在这黄土瓦房门外的台阶上就有一块磨刀石。 阿刀提刀出去,又从木桶里取了一瓢水出来,泼在磨刀石上。 “嚯嚯嚯嚯嚯……” 磨刀的声音响起,让这寂静乃至死寂的村子角落里,多了丝生气。 阿刀额头隐隐见汗,锈迹斑斑的刀身也逐渐脱去了丑陋的外衣,露出明亮的本体。阿刀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浑厚又明亮的古怪声音。 “苦海磨刀翻云雨,血海抽刀天为摇。刀头骷髅英雄泣,腕底乾坤杀劫操。” “一刀出手百命消,一人身后万人朝。影落明湖如弯月,人落世间一把刀。” “恭喜宿主获得第一把锋利的刀,激活百兵之刀系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二章 万里独行田波光 四周里都静悄悄的,静的吓人。 任谁在这种环境下,刚经历了稀奇古怪的事情后,又听到脑海里凭空来这么几句,都会吓一跳。 阿刀手一哆嗦,已经打磨发亮的柴刀“当啷”一声便掉在了地上。 他立时站起身子来,喊道:“什么人!?出来!” “回宿主的话,我不是人我是系统,我在您脑海里。” 阿刀听到“不是人”三个字就已经吓得脸色煞白,他紧张的问道:“你为什么在我脑海里?” “宿主您可真可爱,您问这问题,就好比在问,世界为何会诞生?世界何时会毁灭?世界上有很多回答不了的问题,您可以把这个问题,归于此类。” 阿刀继续问道:“你会害我吗?” “我可害不到你,我只是个系统。” 阿刀犹豫了片刻,继续问:“那……你会帮我吗?” “宿主问到点子上了,本系统旨在为宿主服务,因为宿主激活的是刀之系统,所以宿主可以通过系统获得因果点数随机召唤刀客,让他们和我一起,辅佐您。” “辅佐?”阿刀能感受出这个词的重量。 “是的,他们会有七情六欲以及独立的思绪人格,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但他们会如同系统设定般,认定您为主人,尽心尽力辅佐于您。” “另外,宿主初次激活系统,奖励特殊功法《乱世磨刀诀》,因果点1000,可随机召唤刀客一名。” “是否立即召唤?” 阿刀有些局促,干燥的嘴唇开阖了一下,并没有发出声音。又过了会,才犹豫道:“是?” “召唤中……” “叮,恭喜宿主,召唤出‘田波光’。” 阿刀只见面前白光一闪,霎时出现一道人影。 这人三十许岁,身着华服,头戴玉簪,一缕碎发斜挂额前,看起来颇为放荡不羁。 这人长得一表人才,还算周正,但眉眼里却有一些猥琐气质。 阿刀吓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突然动了,一步向前拉住阿刀,笑道:“小主莫怕,我虽是采花大盗,但我不采男人,不好鸾童的。” 阿刀可不知道鸾童为何物,只是被眼前的景象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知道田波光是哪号人物,他虽然看过一些武侠电影,但九岁孩童而已,所知甚少。 田波光看阿刀有些愣,嘿嘿两声笑道:“小主年纪太小,许多事情不懂,等过些天我带小主出去见见世面。” 他拍了拍阿刀的肩膀跃进屋里去,看着这家徒四壁的景象,眉梢挑了两下,转身摸了一把头顶,眼中精光一闪,纵出几道残影,施展轻功掠着树梢,竟然远遁去了。 阿刀有些看不懂,但还是为田波光那迅捷怪异的轻功身法惊了片刻,瞧着田波光远去的方向,竟然久久不见归来,阿刀重重的叹了口气。 “大概不愿意跟着我吧。”他苦笑一声,从地上捡起刀来,继续磨。 渐渐的夜幕深沉,阿刀怕迷路,只在这简陋的房子四周转了转,期盼能够找到些野兔野鸡的,好填饱自己那早跟脊梁贴在一起的肚皮。 可惜,这饥荒的日子里,恐怕连野兔野鸡也都饿死了,否则怎么会一个也碰不见。 阿刀一只手拄着砍柴刀,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月儿高高挂在天上,没有雾霾的天空格外晴朗,数不尽的星星每颗都像是在眨眼睛。 忽的从夜幕下的连绵树林中,跃出一道人影,转眼就到了阿刀面前。 是去而复返的田波光。 他一手扶着腰间宽短的刀,一手扶着背后偌大的一个包裹。 除此之外,还令阿刀注目的就是他满脸的唇印了。 “你回来了,你脸上很脏。”阿刀说话简短又木讷。 “嘿,小主你还小,不懂。”田波光还算硬朗俊俏的脸庞,突然全被猥琐之气覆盖,“这可都是小桃红对我浓浓的爱。” 说完,他还眯着眼睛又回味了一番半个时辰前的温柔乡,这才把巨大的包裹从背上卸了下来。 一包煮熟的五花肉,用厚厚的纸包着,从包裹中被田波光找出,扔到了阿刀的手里。 “小主,你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可得多吃些肉。世道不太平,要健壮些才行。”田波光一边解包裹一边说。 阿刀饿坏了,早吃了起来:“唔,真香……我想跟你学刀,学轻功。” “你这身子骨可不行,多吃些天肉补补再说吧。”田波光从包裹中拽出两床锦被,进屋扔进了床上。 “你这床没个软和被子可不行。”田波光转身朝外走。 阿刀问道:“你去哪?” “小桃红还在春梦楼等着我呢。”田波光嘿嘿一笑,“你别馋,早点睡,等你再大些,我就带你去风流。” 言罢,田波光晃荡着,在这浓密黑夜中渐渐走远。 阿刀低下头去,这世界于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不过好歹有肉吃。 他开心的想着,这般多的肉,他已经几十年没吃过了,真香。 他起身回到屋子,铺了被子躺在上面,听着屋外的蝈蝈叫响,许久才睡去。 梦里那浓郁的肉香也经久不散…… 却说另一边,田波光从小桃红的肚皮上翻下身来,仰面躺在柔软的床上,轻轻吸允着空气里弥漫的花香味。 小桃红满足的不得了,钻进田波光的臂弯里笑道:“田爷,我可是第一次碰到像您这么厉害的。” “哼,你今后也碰不到我这么厉害的了。”田波光有些不屑,吃惯了山珍海味,总不太习惯这些野店小炒。 他想自己堂堂采花大盗万里独行田波光,早年间玩弄的那都是紫禁城里深宫里的妃子,王侯公爷家里的福晋小妾,京城里的头牌花魁,还有一想到就心旷神怡的依琳小师傅…… 何以不济到在这偏远镇子里的小小青楼寻欢作乐,竟还险些乐在其中。 唉! 他心里长叹一声,又想此后要侍奉这什么也不懂的小主,便再也称不上是万里独行了。 天大地大他也想一走了之,只是冥冥中他清晰的感知着,如果他这样做,这系统会要了他的命。 系统能让他凭空出现在这世上,自然也能凭空让他消失。 “唉,我田波光,命苦啊……” 他心中长叹一声,发泄般的在小桃红丰盈处使劲捏了一把,终于“自甘堕落”的昏睡在了这庸脂俗粉的温柔乡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三章 乱世磨刀,喝酒吃肉 清晨,轻柔的风钻进破落的窗,拂过阿刀紧紧缠在柔软被子里的身上。 有股独属于春日里的清香钻进阿刀的鼻子,与之一同的是如昨日一般浓烈的肉香。 阿刀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只见田波光坐在门口,嘴里斜吊着一根鸡骨头,在他面前有只刚撕去一条腿的烤鸡。 “小主醒了,来,这可是春梦楼下,最最招牌的童子鸡,贼他娘的香!”田波光吐掉嘴里的骨头,招呼阿刀。 阿刀翻身下床,田波光将另一只腿撕下来,塞进了阿刀的手里。 “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阿刀毫不犹豫的咬下一口鸡腿,含糊不清问道。 “嘿嘿,不需要名字,知道您是主人就行了。”田波光讪笑两声,眼神飘忽到湛湛青天之上,“其实也好过跟着那大和尚,被逼出家不说,浑身都不自在……就是再也见不到仪霖小师傅了,唉……” “大和尚?仪霖?”阿刀连田波光也不认识,这俩人自是更不曾听过。 田波光笑道:“嘿,大和尚就是仪霖他爹,这仪霖小师傅啊,那可是人间极品,那清纯的相貌……唉……罢了罢了,再也见不到的故人而已,不提也罢,反正有令狐充和大和尚照顾,也不差我老田一个!” 阿刀终于听到个熟悉的人名,眼中忽的闪出精光来,道:“令狐充我认识!独孤七剑嘛!大侠!” “什么独孤七剑?那是九剑!嘿!这他娘的都不是一个世界了,你咋还听过这小子的名号?这小子这么出名???”田波光一脸惊悚的表情。 阿刀可是惊喜的不得了:“看样子你是认识令狐大侠!” “那何止是认识!”田波光眉毛一挑,胡子也翘到了鼻子上面,牛气冲冲道,“令狐充这小子啊,从小就跟我屁股后玩,那左一口大哥右一口大哥的,天天叫!说白了,我跟你讲吧,他就我一小弟,后来我浪迹天涯嫌他累赘,就把他丢到了华山派让他磨练磨练,再后来我托我结拜兄弟风青阳传授了他独孤九剑这天下第一剑法。这才把他领出来带着他扬名天下,毕竟老田我这有着天下第一刀法的男人,小弟怎么也得会个天下第一剑法才般配你说对吧。” “你这么厉害!?天下第一刀法!?我怎么没听说过?”阿刀瞪大了眼睛,将嘴里的鸡肉咽下肚去,大惊出声。 田波光故作高深道:“做人嘛,低调!抛头露面的事情,交给小弟做就行啦。” “你那刀法叫做什么名字?”阿刀问道。 田波光轻咳两声道:“小主听好了,这天下第一的刀法就叫做翻天覆地飞沙走石狂风十三式神刀!” 阿刀愣道:“这名字也太长了。” “简称狂风神刀也行。”田波光一脸得意的样子。 阿刀憨厚笑道:“能教给我吗?” “那肯定能,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小主的身子骨还太薄弱,等再健壮些。而且啊,光练刀法,终究是外行,要修内力。” 阿刀道:“内力?我这有本《乱世磨刀诀》的功法,看那内容好像就是修内力的。” 田波光略有惊色,抬头道:“小主有功法?功法在哪?小主可能拿给我看看?” “这是系统给的,在脑子里,没有。”阿刀敲了敲自己的脑瓜子。 田波光大笑道:“好呀!好哇!虽然名字有些古怪,但既然是系统送的,那一定是绝世功法,你就练这磨刀诀!” …… 磨刀诀,顾名思义,便自然与磨刀有关了。 修炼磨刀诀,要潜心静气,如坐莲花,双手推于膝前,臆测膝上横一大磨石,手握一刀,不停打磨,前后推诿,阴阳交合。 修内功首修心性,心性平和坚韧,方得始终。 当心性平和之时,便可感受到有股热气自双掌推诿之间,缓缓流淌进身体之中,最终汇聚丹田。 而修炼此功法,可静心蓄力,出刀更稳,力道更猛。 这便是乱世磨刀诀了! 这磨刀诀就是个普通的内家功法,唯一不同的是,他可以用因果点来升级,只要能将磨刀诀入门,把内力汇聚丹田,哪怕只有一丝,那也算是练成了第一层。 再往后便可用因果点升级,共八层。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刀每天都沉下心来修炼这磨刀诀,虽然天赋不算出色,但胜在上一世的乞丐经历,磨练了他的意志,更能耐得住枯燥的修炼。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终于在半个月后,阿刀第一次感受到了那股热气流转到了丹田处。 田波光难得这夜没有出去寻花问柳,月儿高悬,这僻静的碎子村里,田波光脱去身上华服,露出内里的褐色劲衣,气劲勃发飞沙走石足足施展了十数遍的狂风十三式刀法。 这是一式短刀路数的刀法,田波光本欲给阿刀打上一把精铁短刀,奈何这小小元宝镇上唯一的铁匠,竟然已经饿死了。 好在这柴刀也是短相宽刃,阿刀此刻手紧紧的握着已经被打磨锃亮的柴刀,笨拙的劈砍腾挪,可不是个灵活的主儿。 田波光看这样子,便知单单是入门,也要费上许多功夫了,便在门前摆上酒肉吃喝,罢了便睡。 时间转眼又是一月,这一个月,田波光连去春梦楼的次数也减少了许多,每日便是教授阿刀练习刀法,练习到夜罢熹微时,二人喝上一壶酒吃上盘肉,便仰头大睡到第二日太阳上三杆,起床再练! 田波光也不嫌阿刀愚钝,这一日也终于算是入门了。 殊不知,阿刀并不算愚笨之人,只是对于手脚的掌握还不灵便,有了这一个月的打磨开阖,渐渐的也习惯了,以后再学什么武功刀法,断不会再如此麻烦! 看着阿刀练完一遍,终于有些模样,田波光开怀大笑:“他娘的,可算教会了!小主你慢慢练,我要去春梦楼快活了!这些日子,憋的老田我鸟都上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四章 揽星阁里识阿清 虽然闹了饥荒,这元宝镇上很多店铺生意经营不下去了,但是春梦楼,倒是一点也不比往日里冷清,依旧是人来人往,锦衣华服,推杯换盏。 春梦楼招待的那都是上层人士,上层人士可受不到饥荒这种事情的干扰。 寂静冰冷的长街,唯独这里是热闹的。 从这热闹处往西看去,远远的走来两人,一个是穿着质朴的少年,神情有些怯懦,四下打量着,好像豢养起来没见过世面的猫儿初次逃出。另一人则正好相反,穿着一身艳红色华服,大摇大摆哼着小曲儿十八摸,眼中精光四射。 二人正是阿刀和田波光。 老田提前实现了自己的许诺,带阿刀来春梦楼快活,得知春梦楼是什么地方后的阿刀,此刻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那股子期待又畏惧的心情,和“有色心没色胆”又有诸多不同。 更多的是对以正常人身份,接触这世间人情烟火气的欣喜与恐慌。 当他看到多数人是从东面来的,唯独自己跟老田是从西面来的后就更有些慌乱了。 往东是元宝镇富户聚集的地方,若再往东些那都到隆县了,富人更多! 阿刀从西面来,自然知道西面是何种景象,“路有饿死骨”这句话,用在这都不合适,要用“路多饿死骨”才对。 这样一对比,就更显得他们二人与众不同了。 似乎有些回到前世的感觉,别人总是站着,而自己总是爬着。 阿刀骨子里是有些自卑的。 “别慌,咱有的是钱。”老田似乎看出了阿刀的畏惧,掂了掂手里的银子。 阿刀当然知道他有钱,否则他怎么能天天来春梦楼快活,自己又怎能天天有肉吃。 虽然阿刀到现在也不明白他钱是哪来的。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但到了春梦楼门前,看着那些娇艳美好的姐姐们,大腹便便的员外郎,腰悬玉佩的公子哥,阿刀顿时就打了退堂鼓。 可惜他拗不过老田劲大,生拉硬拽便把他扯了进去。 “好酒好菜赶紧上,我今天带我家公子来尝鲜来了!”老田早是这里的熟客,进了楼便开始喊。 魏妈妈那满脸褶子的微笑大概能每日维持十个时辰以上,听着声便迎了上来:“哎哟,原来是田爷来了,小桃红啊!还不快下来伺候田爷!” 楼上应了一声,声音极脆,接着便见一娇艳欲滴的美人儿脚轻轻的跑了下来,径直扑进了老田怀里,撒娇道:“田爷昨日没来,可想死人家了。” 老田在她脸上使劲香了口哈哈笑道:“嘴永远你最甜,赶紧的,第一次带我家公子出来,还不赶紧安排上?” 说完,他又趴在魏妈妈耳边小声道:“我家公子年龄小,还是个雏儿,给他也找个雏儿。” “两个雏儿多没意思,不若找个经验多的……” “万万不可,我家公子啊胆小,经验太多的经不住,找个雏儿挺好。” “哎,都听田爷的,刚好昨日来了个妹妹,跟这公子年岁相仿。” “就她了,我还是老房间听月阁,我家公子就旁边的揽星阁。” “得嘞,马上给您送去。” …… …… 阿刀已经在软绵绵的床榻上坐了有五分多钟,真可谓是如坐针毡,他开始臆想待会的景象,该怎么说第一句话,怎么做第一个动作。 隔壁老田与小桃红已经打的热火朝天,奇怪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听的阿刀心痒痒。 这里可真不隔音! 阿刀来到这世界后难得抱怨起来,屋子里的香味也让他很不舒服,太刺鼻了。 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魏妈妈那满是褶子的笑脸率先挤了进来:“阿清给您送来了,公子好好享用。” 然后,清秀瘦弱的小女孩便满脸通红的被推了进来。 她看起来比阿刀还要局促些,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衣服显然是刚换的,虽然漂亮却不合身。 空气尴尬又怪异的滞停了几分钟,还是阿刀率先说话了:“你叫阿清?” “嗯。”她的声音细不可闻。 阿刀笑道:“真巧,我叫阿刀,咱俩名字有点像。” “嗯。” “你只会说嗯吗?” “嗯。” 阿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得了,两个无趣的少年人凑在一起,可真够让空气尴尬的。 阿清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也就比阿刀大一两岁左右,只是这小小身体里的老乞丐灵魂,可对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没多大兴趣。 空气尴尬的够久了。 “过来,坐吧。”阿刀又开口了。 阿清摇头,小声怯懦道:“不敢。” “你看我像坏人吗?”阿刀有些无奈。 “不像,但是人不可貌相,你小小年纪就逛窑子,可真够坏的,长大了就是大大的坏人!” 阿清的推理似乎十分有力,阿刀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阿刀犹豫了片刻,搬了个凳子到门前。等他放下凳子退回到床上后,阿清才安心的坐在了凳子上。 接下来的时间,阿刀努力的试图在与她搭话,她也终于在确定阿刀不会再做下一步出格的事情后,放下了戒备心。 不知觉中,阿刀竟然已得知了这女孩十几年的人生经历。 阿清没有姓,今年十三,比阿刀大一岁。她三岁就被拐卖了,养父酗酒无业,前些日子才把她送来春梦楼卖了,他不愿跟养父姓,又不记得自己本姓,遂叫了阿清。 阿刀难得碰到个跟他一样经过苦难又单纯的女孩子,聊了很多,心情也很好,可惜天不遂人愿,在他这心情美好的时刻,却有人扫兴。 楼下已经吵了有些阵子了,除了魏妈妈的声音外,还有个男人,声音很是粗犷,不过隔得有点远,听不太真切。 阿刀聊得开心,便没去管,前世养成的性格,他向来不爱多管闲事。 以前他是个爬在路上人人都会避讳的角色,现在他不想管闲事,闲事却来找他了。 魏妈妈面有难色的推开了门,从外面进来:“没打扰你们吧……” 看到阿清尚还坐在门口,她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心里也觉得事情好办了许多。 “公子,您年龄小不喜欢那些床第之事,但我看你们在这也太清淡了,不若我把涟鹿换来,她是我们这儿现在最红的清倌人,让她给您弹个小曲儿听可好?阿清这丫头没甚么才艺,也不讨人喜欢。” 阿刀皱了皱眉头:“不用,我们在这聊天,也挺开心的。” 魏妈妈在这经营了二十几年,来春梦楼聊天的,眼前的傻小子还是第一个。 看着阿刀那一脸认真的模样,魏妈妈知道该说实话了,而且面前这傻小子,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魏妈妈叹了口气:“我跟公子说实话吧,咱们元宝镇有一霸不知您晓不晓得,就是那罗不平罗大爷,他现在正在楼下吵闹着,要新来的雏儿陪他,咱这楼子小,近日里只有阿清这一个雏儿,那还不得赶紧给他送去。公子是个通情理的人,我们做生意也不容易,要是不顺了罗大爷的心意,我们楼子被砸了也没地说理去啊!” 阿刀听后犹豫了片刻,有些惋惜,但还是答应了下来:“那您把阿清带走吧,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谢天谢地,公子真是个菩萨心肠,我这就把涟鹿给您叫来。”魏妈妈拉着阿清就要出去。 阿清面上大急,忽的使劲挣脱了魏妈妈,跑到了阿刀身后。 “我知道罗不平,那是个恶霸,大坏人,楼里的姐姐们都怕他,说他是变态,我才不要过去!”阿清抱紧了阿刀的胳膊,使劲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你能不能不要让我过去,我害怕。” 阿刀看着她心头没来由的一颤,这可是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人求他,又是这么个可爱的女孩儿,真是让人心动。 可是……那罗大爷是个恶霸,恐怕不是个该得罪的主儿。 可是……拒绝一个和自己身世相仿,又聊得来,又如此可怜楚楚动人的女孩儿,实在是太无情了。 我该怎么办? 阿刀脑子里一片空白。 …… “做你想做的事吧,不要怕。”老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前,明明在两分钟前,隔壁还发出此起彼伏的声音。 听到这话,阿刀瞳孔一个阵的收缩,抬眼看去,满脸唇印的老田笑容平淡,似乎并不把这事看在眼里。 魏妈妈可是吓坏了!忙道:“我的亲娘勒,田爷,公子!可不得犯傻,这罗大爷不是咱们能惹的,阿清命苦,进了这楼子,就是这样的命,你们今日就算救了她,明日呢?往后的日子呢?” 阿刀很清楚,魏妈妈说的在理。 可话是这样说没错,阿刀心里有股莫名的侠义之火却已经悄悄燃了起来。 这几个月练刀为了什么呢? 荡尽不平事尔! 就算做不到那么伟大,最起码也要荡尽自己见到的不平事。 更何况还是救妹子这种后续好处多多的事情。 “我想把她买下来,我知道你有钱。”阿刀看着老田,态度十分认真。 老田抿嘴一笑,脸上猥琐之气尽显,从腰间摸出了一张银票,塞进了魏妈妈的胸脯之中。 “够吗?” 魏妈妈犹疑片刻:“够……够是够了,只是……” “够就别说那么多了。”老田打断了她,把腰后的短刀仍向阿刀,“我想小主还需要这个。” 阿刀接到手里,看了看刀,又看看阿清,问道:“在这里,兴许没什么自由,但不见得过不好,最起码能穿漂亮的衣服,用上好的脂粉,睡最软的床,跟了我,这些可就不一定有了,你会后悔吗?” 阿清反而反问他:“你会后悔吗?” 阿刀一愣,顿了片刻,笑道:“当然不会。” “你都不会,我怎么会呢?”阿清脸上有些红,这红好像会传染,等她说完这句,阿刀脸也红了。 阿刀笑了笑,有股英雄救美的豪迈心情充斥心间。 “你在楼上看着别下去。” 阿刀嘱咐了一句,握紧短刀,看了眼老田,便跨过门槛朝楼下走去。 “啧啧,孺子可教也,不错不错,有我老田的风骨。” 老田嘿嘿一笑,忽然看到了面色难堪的魏妈妈,这才想起什么,把腰间的一整袋碎银子都取下来放到了魏妈妈手里:“这些银子给你了,若是待会打坏些桌子凳子酒坛菜盘的,可别再找我。” 魏妈妈眼看着阿刀走下楼去,叹了口气:“疯了!疯了!这一个两个三个的都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五章 烟花地中初杀人 罗不平每月睡一个雏儿的习惯已经维持了两三年,具体来说,是自从他妹妹做了金钱豹子帮帮主吴大金的小妾后,他就有了这习惯。 凭借她妹妹的枕边举荐,他轻而易举的就坐上了豹尾堂的堂主,虽然是最小的堂主,那也是堂主不是。 所以直接被他豹尾堂管辖的元宝镇,就成了他肆意扬威的地方。 他此刻坐在春梦楼楼下的凳子上,他最亲近的侍从罗啰在他身后给他揉肩,他闭着眼享受,不时舒服的胡子梢一阵乱抖。 罗啰此刻做着下人做的事情,却趾高气昂的抬着脑袋,好像能给罗大爷揉肩,是个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据说罗不平睡过的雏儿都会再给他睡一遍,大概这股子“骄傲”便是这般睡出来的。 这二人就是现下元宝镇上的土皇帝和太监,其实都是两个狐假虎威的玩意。 …… “嗒嗒嗒……” “吱呀吱呀……” 罗不平坐在这后,楼子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吵闹。 有规律的慢悠悠的脚步声和木板楼梯被踩过的声音混着响起,清晰可闻。 魏妈妈这次上去的可真久,看来这雏儿是个贞烈货色,啧啧,我喜欢! 罗不平那硕大的肥头里臆想着待会的美妙,缓缓睁开那一缝小眼,顿时一愣。 从楼上下来的既不是魏妈妈也不是清新可人的小姑娘,竟是个提刀少年! ———— 阿刀一下楼梯,便看到了罗不平,在人群中,他实在是太显眼了。 硕大的脑袋上毛发稀疏,满脸横肉,一脸凶相,坐在那属实像个无恶不作的大爷! 单单看这厮的长相,谁都不会相信他的妹妹会是吴大金的小妾。 所以私底下才会有人说闲话,大抵内容是猜测罗不平和他妹妹,到底哪个是他妈偷情生的。 阿刀不知道这些,也不在乎这些,今天他只想把楼上的女孩带出这水深火热的窑楼子罢了。 罗不平看到楼上下来的是个衣着朴素瘦弱平凡的少年,便把刚睁开的小眼又眯了回去。 看来这雏儿比我想的还要贞烈些,他想。 很快他就又睁开了眼,有人在他的肩膀上敲了两下。 罗啰捏肩膀的手都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这个少年“胆大包天”的行为。 罗不平睁开眼,看到那少年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 不用想罗不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元宝镇这年头竟然还有敢不经过他同意就碰他肩头的人,这众目睽睽下,实在太丢人了! 不知什么时候,碰他下肩头都能让他丢人了…… 看着怒火即将烧起来的罗不平,阿刀非但没有浇水,反而浇上了油。 “你要的阿清,没法陪你了。”阿刀开口,直奔主题。 “你是哪里的小子?在这找死?叫魏妈妈来见我!”罗不平眉头一皱,“他奶奶的,反了!这元宝镇有女人敢不陪老子?还他娘的有男人敢跟我对着干!” 他又打量了一眼阿刀:“还他妈是个没长毛的,草!” 魏妈妈吓得缩在揽星阁门后不敢下楼,阿刀直接忽略了他后面的话道:“魏妈妈不会下来的,阿清也是真的不想陪你。” “他奶奶的,在这楼子里的,还有不陪客的?她不想就不想?知不知道这是哪?这是春梦楼!”罗不平一脚踢翻了桌子。 阿刀往后退了两步,闪开翻转的桌子:“她已经不用陪客了,我把她买下来了。” 罗不平眼睛眯了眯:“那就是你小子跟我对着干呗?跟老子抢女人?” 说完这话,他便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罗啰也跟着笑。 这笑声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跟豹尾堂堂主元宝镇土皇帝罗不平抢女人,说出去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如果不是这个少年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就连楼里的客人和姑娘们都跟着笑了起来。 再锋利的刀放在一个少年的手里,都没什么威胁力。 不过,这些嘲讽的笑听在阿刀的耳朵里,并没有觉得很刺耳,他前世听过不少这样的声音。 “这是哪个财主家的傻儿子?” “得罪了罗不平,倾家荡产也救不了这傻儿子了。” “兴许给个几百两可以换个命回来,最多断俩腿!” “啧啧,看那衣服也不像有钱的主。” “那就更惨了,明天他就铁定是咱元宝镇长街上无数饿死骨中的一具了。” “话别说那么绝,好歹也能在春梦楼里买女人,肯定有点底货。” …… 周围没几个看好阿刀的人,讨论下来最好的结果,是断两条腿。 断两条腿可没什么,阿刀断过四十年,还是能适应的。 阿刀看他们笑,也傻傻笑了起来:“可以这么理解,确实要把阿清从你手里抢过来。” 罗不平冷哼一声:“今天本来只是要来寻寻乐子的,保不齐要染一身血了。” 言罢,罗不平沙袋大的拳头直接朝阿刀头上砸去。 “无知的人啊。”楼上老田撇撇嘴摇摇头,进了屋子,自己倒了杯酒喝。 外面已经静了下来…… 时间倒退几秒——在寂静之前,罗不平的拳头已经离阿刀的脑袋,只有两寸。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阿刀的脑袋被这拳头打到地上时,阿刀动了。 阿刀往后撤了一步,然后手中的短刀迅速抬起,竟脱了手,围绕手掌转了一圈,而这一圈刚好抡在了罗不平的拳头上。 阿刀用的刀背,所以罗不平的拳头躲过了“分家”的悲惨结局。 不过罗不平用尽全力的一拳打在了刀背上,那也是极不好受的。 短刀被他一拳打飞,不过半路被阿刀重又接回了手中。可怜罗不平已经抱着肿起来的手,疼的呲牙咧嘴了。 …… 这些当然在老田的预料之中。 他一口将手中的酒倒进喉里,喃喃自语:“小主太过木讷,这次要是能杀个人或者得罪了什么仇家,兴许就能逼他走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想着离开这里后的美好生活,老田脸上堆满了一言难尽的笑意。 尤其在听到楼下桌子接连碎裂的声音之后。 …… 罗不平不是废物,相反的,对于打架,他比许多人都在行。 他以前便是金钱豹子帮出色的打手,当然若不是他妹妹,以他的头脑,这辈子也就只能做打手了。 吃了先前的亏后,现在他的手上戴了指虎,拳拳劲猛虎虎生风,不过似乎有些太笨重了,总是被阿刀轻而易举的就闪开了。 桌子已经砸烂了七八张了,却连阿刀的衣服都没碰到。他越打越恼! 周围的“看客”们也奇了,这十二三岁的少年耍的罗大爷团团转,实在是奇闻! “你有本事就别跑!咱真刀真枪的干一架!”对着十几岁的小娃娃说真刀真枪干一架,实在是说不过去,只是再这样纠缠下去,才更是丢人! 阿刀却也耿直,道:“我要出刀你就死了!” 这大实话在罗不平耳里听来,那分明是挑衅。哪还管不管丢人,双脸涨红,“呜呀呀”大叫一声,顿时又冲了上来! 二人围着这春梦楼,来来回回转了那么几圈,桌子凳子也砸了个差不多干净,阿刀还没出刀呢。 这时候,阿刀迎面闪开了罗不平势大力沉的一拳,忽觉得腰后一凉,定睛看去,却原来是那罗不平的跟班罗啰,手握一单刀插进了他的后腰! 说时迟那是快,阿刀反身一斩,直接将罗啰握刀的手剁了下来,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盖了阿刀满身。 再慢些,这刀尖怕是就要从阿刀的肚皮里钻出来了。 阿刀腰中巨痛,心中大气,满脸是血,又受到这血腥味道的刺激,这一记“飞沙反落式”使出后,紧随此招后的“狂风扬尘式”便没去收,直接施展了出来! 这狂风十三式刀法讲究的就是快准狠! 一刀接一刀,一刀快似一刀,一刀准似一刀! 刀尖轻易的挑破了罗啰的肚子,没有划破麻袋一般“呲啦”的声响,也没有那种释放出来的洒脱快感。 阿刀觉得有点恶心,尤其是看到那断掌和肚子上黑黝黝的大洞,以及其中流淌出的各个物件,这种恶心甚至完全盖过了他腰后的疼痛! 阿刀一咬牙,将腰后的刀拔了出来,幸亏插的不算深,只有刀尖。 阿刀回头盯着罗不平,有滴血溅在了他眼里,透过这滴血,看这个世界都蒙上了一片血色。 “我说了,我出刀要死人的!我不想杀人!你想死?” 罗不平看着阿刀,顿时觉得就像看到地府钻出来的小鬼一样,浑身打了个冷颤,慌不择路的跑出了春梦楼,临跨门槛还绊了一脚…… —— “死人了死人了!春梦楼有人杀人了!” 这个消息就跟插着翅膀一样,从春梦楼出来,顺着这条无情的长街,和萧瑟的风,飞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而后接下来几天乃至几个月,元宝镇每个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便是“春梦楼英雄少年一怒斩恶仆,元宝镇罗大堂主奔逃竟摔跤。” 而那人们口中的英雄少年,在那天貌似淡定离开其实是有点吓懵了之后,“藏匿”在自己那寒酸的住处,一直处在杀人偿命的恐慌之中。 在从老田口中得知这元宝镇已经是被仲朝国家司法机构放弃管理的地区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幸亏隆县的衙门不管这里了。”阿刀心有余悸,忽然一个咧嘴,“哎哟,你慢点,疼!” 他身后的阿清,换止血布的动作又更慢了些,紧张的出了满头大汗。 “啧啧,魏妈妈说的真不错,你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啥也不会,缠个止血布都能缠出一头汗来……哎呀哎哟,我错了,姑奶奶,慢点慢点,你就是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六章 雨夜与回不去的黑衣人 元宝镇东面,与隆县县城接壤之处,有座宅邸十分的气派。 尤其是那琉璃般明亮的青瓦和屋脊边缘高翘的檐角走兽“螭吻”。 螭吻是龙之九子,要知道像螭吻这种五脊六兽,只有官家的建筑才用,用在这偏远的小镇上,可见上面衙门对这里的放任自流。 比那檐角走兽和在日光下反射古朴琉璃光泽的青瓦更高更显眼的,是插在门前的旗。 旗面迎风而舞,猎猎作响,黑色的底面上用金丝线绣了一金钱豹子,好不威风。 这里便是豹尾堂了,此刻罗不平正坐在正堂的堂主大椅上,抱着一个女人呜呜的哭,涕泪横流。 女人是他的妹妹,金钱豹子帮帮主的小妾,罗湘竹。 罗湘竹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老哥,终于在罗不平又一次擦了鼻涕抹在她衣服上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 她也是听说自己这老哥嫖娼不成反被少年“羞辱”后,这才赶来的,否则就是八抬大轿她也绝不会再回元宝镇这种破烂地方。 她可是出卖了自己身为女人的所有,才换来了如今在隆县站稳脚的机会,虽然这隆县与元宝镇只有十几里地远,可在她心里,那就是天壤之别! “哭哭哭!你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豹尾堂堂主,也不怕人笑话!你看你这点出息,整天就知道喝花酒,喝花酒就算了,还被一个娃娃欺负了!说出去也不嫌人笑话,要是老吴问我,你让我怎么有脸说?你以为你丢的是你的脸?你丢的是我的脸,是老吴的脸,是咱帮的脸!”罗湘竹点着罗不平的大脑袋一个劲的数落。 这个问题在这几句话之间便把阿刀与罗不平的矛盾上升到了阿刀与整个金钱豹子帮的矛盾。 “那我们该怎么办?”罗不平在他这靠山老妹这,可浑然没了那股子嚣张跋扈的气质。 “怎么办?”罗湘竹眯了眯眼,冷哼一声,“得让这小子死才行!” “我手下……估计没几个能打过他的,更何谈杀了他。”罗不平根本不知道阿刀有多厉害,因为他就没拔刀,初一拔刀便杀了自己最亲近的侍从。 “指望你?指望你咱帮都得让人笑掉大牙了!”罗湘竹又点了罗不平脑袋一下,眯眼笑道,“我这次来,经老吴允许,带来了‘猎豹’的人。” 猎豹,是金钱豹子帮最训练有素的一批精英,专由帮主吴大金自己调管,一般做的都是暗中保护吴大金、刺杀其余帮会帮主堂主之类的任务。 金钱豹子帮这些年能在隆县一家独大,猎豹的功劳可是不小。 猎豹只有二十个人,这一次,罗湘竹就带来了八个。 八个已经是对待小帮会帮主的待遇了,对付阿刀,不算少。 …… “叮,获得罗不平因果点,100。” “叮,获得罗湘竹因果点,100” “因果点可用来召唤刀客,或升级《乱世磨刀诀》。” 午时,阿刀刚从床上爬起便听到脑海传来提示的声响。 这是除了刚激活系统时送的之外,阿刀第一次获得因果点。 凭借脑海中自然而然对系统的了解,大概是上面二人做了与自己有关的决定。 只是这罗湘竹是谁?令人费解。 他询问了系统,得知将《乱世磨刀诀》升级到二层刚好需要200因果点,不过他有些不舍得。 阿刀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此事,昨晚服了药睡得有些多了,头疼的紧。 阿清昨晚在地上的铺盖也收拾了起来,阿刀往窗外望了望,有股稀薄的轻烟笼在窗外,依稀可见那本来废弃的炉灶前,站着身材清瘦的少女。 阿刀心中一动,下床走了出去。 少女自然是阿清,此刻正满头大汗的在炉前忙碌着。 春末时节,午时的气温已经有些闷热,平白待着还好,要是生火做饭,那非得热出身汗来不可。 能看的出来阿清并不是很擅长做饭,手忙脚乱的有些笨拙,但正是如此,才显得这饭的可贵,与阿清的真心,这让阿刀很是感动。 简单的蛋炒饭,上面撒了些葱花,黄黄嫩嫩的,虽然说不上好吃,但也绝不难吃。 阿刀最起码就吃的津津有味。 “老田人呢?”阿刀一边吃一边问。 阿清看阿刀吃的那么香,心里高兴,笑道:“谁知道呢,你昨晚睡得早,你睡下后他就走了,说是去查点事情,不过我看是去了春梦楼的方向。” “嗯,他最喜欢去春梦楼了。”阿刀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饭,又盛了一碗。 他刚说完这句,天上忽然就下起了雨。 “陇县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阿清不满的抱怨了一声。 可不是嘛,上一刻还艳阳高照有些闷热呢,一眨眼就阴天下雨了。 阿刀心里也跟着抱怨,尤其是他还急着吃那碗刚盛满的饭呢。 二人快速的收拾起桌碗板凳,阿刀拿着板凳端着饭便又坐在门前吃起来。 雨越下越大,炉灶内未熄的火星,也在雨水浸润中,渐渐黯去,变成了黑色的潮湿木炭。门前瓦槽淌下来的雨水,像一道水帘,落在门前的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湿了阿刀的裤脚。 阿刀浑然不知,只是一个劲的吃饭。 不过天气瞬间冷下来了,他倒是可以感受,这也挺好,尚且满头大汗的阿清,很快就会觉得舒服起来吧,他这样想。 他终于吃饱了,阿清把他衣服脱下来给他换止血布,门前屋不过去。 雨越下越大。 阿刀吃完了饭,便回到床上打坐练习磨刀诀,如今腰上有伤,刀法练不成了,功法还是不能停的。 转眼便到了夜里,雨还没停。 甚至隐隐有低沉的雷声蔓延,偶能见几道白光乍现于黑色的天穹之上。 老田正坐在门前喝酒,忽的耳根微动,眼中精光乍现。 “送死的,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七章 隆县乱了春风 天越来越黑,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已经饿死了很多人的碎子村到了夜里分外的静,静到雨落的声音有若雷鸣,静到春夜凉风刮过周遭林中树叶的声音有若浪涛。 经老田提醒,阿刀屏息静听,才在这有若惊雷的雨声风声中,听到屋这少年受了伤,应该有机会对付。 雨水冰冷的打在他脸上,他冲进这破房子之前,屏息听了片刻,确定里面没有动静,才冲进去的。 可是才一迈进门,他就后悔了。 他能感受到那人拿了一把宽厚的刀砍进了自己的肚皮,可惜他准备阻挡的手只抬起了一半,这人速度太快了,跟外面红袍子那位一样快! 他至死才看到黑暗中那个人影——一个少年。 阿刀远远的便看见他冲来了,藏匿在门侧的阴暗里,已经等他很久了。 …… 老田姗姗来迟,看到这幕才长出了一口气,淡淡一笑,道:“小主,今晚一过,隆县这风,怕是要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八章 仇家与拉拢 三天后。 元宝镇豹尾堂内,罗湘竹恶狠狠的咒骂着自己那不争气的老哥:“都是你惹得煞星,现在猎豹八人不见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让我怎么跟老吴交代!” 罗不平才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哪能知道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这般厉害!在元宝镇跋扈惯了的他打死都不会相信,元宝镇会有二流高手存在。 可若不是二流高手,什么人有能同时杀掉八名后天三流级别的杀手。 这八个人的死已经完全算到了阿刀的头上。 仲朝武学驳杂,但总体实力尚有迹可循,像罗不平这种就叫做江湖混混,抛去罗不平这种半吊子不谈,上面还有江湖好手、后天三流高手、后天二流高手、后天一流高手、伪先天、先天、大先天、宗师、大宗师、尊者…… 这三流高手虽然如此看来不过是武学之途中的基石,但要知道,这里只是区区一个偏远县城罢了,而尊者级别的武者,千百年来不过出了三人,尚活着的有两人,一为天涯海教教主梅林,一为独步天下三十年没有敌手而后归隐江湖的奇侠韩一。 单看这两人便知如今正是武学兴盛之世,普天下都崇武尚侠。 小小的隆县出了个二流高手,还是个少年,这要传出去,那还得了! 鸟类扑棱双翅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个白鸽。 “老吴的回信。”罗湘竹急切上前,打开一看,这才松了口气。 “帮主他老人家怎么说?”罗不平更急,一切因他而起,丢了豹尾堂堂主身份事小,要是帮主要他死,他可就完了。 罗湘竹思量了片刻,怒容渐渐转化为俏脸:“老吴没有追究我们,但是……话里的意思是咱帮从来不做吃亏的买卖,既然那小子使我们损失了八名三流高手,那就把那小子拉进帮会里来。” 罗不平问道:“如果他不来呢?” 罗湘竹冷哼一声:“那你就等死吧。” …… 夕阳透过软绵绵的云,散发出极为好看的光晕。 “叮,获得豹子帮帮主吴大金因果点500.” 阿刀一愣,把最后一一铲子土填在了半个时辰前刚挖出来的坑里,又铲了些新鲜的杂草铺盖在上面。 这里面埋着八个人,他知道吴大金这笔因果点肯定跟这八人有关系。 老田在一旁笑道:“都说了,不必如此麻烦,随便找个水沟扔了便是。” 阿刀神色认真道:“人死总还是要入土为安的,况且还是我们杀的,总该有个交待。” “啧啧,他们是来杀你的,要是他们把你杀了,可不会好心帮你入土为安。”老田啧啧嘴表示不屑。 阿刀笑道:“我都死了,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笑脸在夕阳的映照下耀耀生辉。 老田耸肩表示无奈,他这小主木讷又善良,他是知道的。 “我想他们这两天大概会来找你加入帮会,或者派更多人来杀你。”老田顿了顿,“不过后者可能性很小,除非他们都是傻子。” 阿刀简单的“嗯”了一声:“我不会加入黑社会的。” 言罢便沿着杂草丛生的泥泞路,往住处走去。 “黑……社会?啥啊!我他娘的听不懂啊!” …… 二人回到住处,阿清依旧在做饭,面色不好,因为来了一群“客人”。 这群人足有二十多数,房子里站不下也坐不下,便都在门外看着阿清做饭,为首一人笑眯眯的摆出一副和蔼形象,和他粗狂丑陋的外表根本不相符合,正是罗不平。 阿刀远远的看到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的手握在了刀上:“看来让你说对了,不过他们好像是傻子,派了这么多人来。” “哈哈,人多可不代表要来杀你。”老田看着阿刀疑惑的眼神,继续道,“他们应该是怕你,你看他们并没有对阿清做什么,反而一脸和蔼的傻样。” 老田说的没错,罗不平只是怕阿刀杀他而已,这二十来人是他带来防身的,只不过他觉得带着二十来人根本不够,要带二百个才好。 阿刀虽然木讷,但还算相信老田的话,松开刀,快步朝那走去,他依旧有些担心阿清。 “哎哟,刀公子来了!”罗不平一见阿刀回来,虽然没来由打了个冷战,还是笑脸迎了上来。 “他们没欺负你吧?”阿刀直接忽视了他,朝阿清问道。 罗不平脸上青红不定,阿清摇了摇头,阿刀才问他:“你来做什么?” “嘿嘿,我们帮主想请您入帮。”罗不平顿了顿,“先来我这豹尾堂当两年副堂主,等您过两年熟悉熟悉江湖路子,就可以去隆县总堂会在帮主身边做护法。” 听起来这帮主诚意满满。老田一挑眉毛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惜不是请他去,要是他肯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副堂主虽然没啥好的,但是这隆县元宝镇的女人,怕是可以多睡不少。 阿刀也很干脆:“不去,没兴趣。” 罗不平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自己可是把貌美如花的妹妹送给帮主那老头子,才哄来个堂主当当,现在免费送还能升职护法,人家竟然一点看不在眼里。 这种人,不是傻就是真牛逼。 不亏是二流高手,就是有性格。罗不平心里是这么想的。 “这个……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帮,我们帮历史悠久,成就斐然,帮主吴大金那也是二流高手水准的牛人,在他手下干事您也不算委屈……”罗不平框框而谈,开始讲述帮会历史、发展与传承。 阿刀依旧无动于衷,去灶上盛了一碗蛋炒饭一边吃一边听。 罗不平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他也不知这位少侠为何就是油盐不进,可是今天就算说破天他也得把阿刀劝进帮里去,为啥?他妈的劝不回去小命就没了!这厮二十个保镖来都嫌少,那可是惜命的很。 “话说了这么多,少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我们金钱豹子帮纵横隆县江湖三十载……” “行,我同意!”阿刀忽然打断了他,眼中露出异样的神色,反问道,“金钱豹子帮对吧?” 罗不平大喜,笑道:“对对对,金钱豹子帮豹尾堂副堂主!” 阿刀“嗯”了一声,道:“我了解了,你走吧,我要吃饭了。” “哈哈哈,那咱就不耽误少侠的工夫了,等明天到豹尾堂来,兄弟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呼!”罗不平感觉捡了一条小命,也不在乎阿刀的冷漠和不近人情,双手抱拳,大笑而去。 他还以为是阿刀被自己说烦了才答应下来的。 其实,阿刀只是听到了“金钱豹子帮”这五个字,这五个字,就是十年前,杀害曾经的阿刀全家的罪魁祸首。 他觉得,该为曾经的阿刀做点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九章 豹尾堂副堂主,阿刀 阿刀连夜收拾了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用老田的话说,全丢了便是,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可是阿刀穷怕了,这也不舍得那也不舍得,什么锅碗瓢盆的全都挂在了身上,就连老田从春梦楼带回来的那条锦被,也被他扛在了身上。 也就这黄泥瓦舍带不走,要是能带走,保管也给拉走了。 所以当挂着锅碗瓢盆的少年,带着背抗锦被的红袍男子和瘦弱的阿清站在豹尾堂门前时,初次见到阿刀的罗湘竹明显一愣,她可真是想不到能连杀八名猎豹的少年,是如此人畜无害的清秀模样,竟然还有些傻愣愣的。 三人被请进了堂口,正厅里供奉着武神铜像,意义大概等于关二爷。 罗湘竹询问老田的身份,老田便装作是阿刀的家仆。 本来寒酸人家有家仆是很奇怪的事情,可在他们眼里阿刀都是二流高手,这反而显得没什么稀奇。 从正厅出来后,到了院里,正如罗不平昨日所言,果然在这里摆了一大桌酒席。大鱼大肉自是少不了,酒更是陈年佳酿,老田抱起来一闻,也是连连称赞道:“真香!好酒!” 罗不平跟罗湘竹这会儿那是大献殷勤,什么话好听说什么,尤其罗湘竹,尽显娇媚之态,甚至还给阿刀夹菜,惹来阿清一阵阵的白眼。 阿刀才不管这些,她夹来了就吃,毫不客气。对于桌上那些,更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看那架势真真是个穷酸人家的傻小子,好像几辈子没吃过肉一般。 反倒是那叫老田的仆人,挑挑拣拣,吃这个皱眉,吃那个吐掉,好像是个锦衣玉食惯了吃不顺乡下东西的纨绔公子。 这一对“主仆”总之是处处透漏着怪异,当然阿刀的身份更加怪异,因为据他们调查,碎子村里认识阿刀的人,都道他不过是个普通少年,至少到现在为止,罗湘竹看表象也觉得这他娘的就是个乡下穷小子! 她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了眼罗不平,罗不平轻微摇头,表示无奈,阿刀的表现确实不像个高手,可是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也永远忘不了阿刀被血晕染红色的眼神,就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撕裂了罗啰的肚皮,扯肠抽骨…… 罗湘竹皱了皱眉头,在身边侍女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便让她下去了,她可不是个能耐住性子的人,他要看看这少年是不是真的不一般! 这一切小动作都看在了老田的眼里,不过老田好像没事人一般继续喝着自己手里的酒,他进来时候观察过,他很想直言,在府的各位都是垃圾。 最起码对阿刀构不成威胁。 …… 阿刀依旧在狼吞虎咽的吃着,他连鸡架骨都啃得剔透干净,一点肉渣都不会留在骨头上。 罗湘竹给阿刀倒茶,水渐渐的蓄满了茶杯,而她并没有停。 茶水晃动中溢出茶碗,罗湘竹好像被烫到一般娇呼了一声,手中茶壶砰然落地,碎了一片。 好像商量好的,从院子南墙上忽然跃进两名蒙面人,手握单刀,身手矫捷,一落地便朝罗湘竹刺去,又好像商量好的,明明身手矫捷的蒙面人这一刀却刺得极慢,慢到足够罗湘竹这个女人可以闪避过去。 一刀落空,还是好像商量好的,两名蒙面人眼中精光闪烁,各从两个刁钻的角度刺向了阿刀。 阿刀眉头微蹙,将刚夹起的牛肉塞进嘴里后,才跳到凳子上,拔出腰后砍柴刀,看也不看一眼,左右随意挥砍,“锵锵”两声,那两把单刀便全断了! 倒不是说这柴刀比那两把朴刀锋利,相反的这柴刀粗钝的很,只是因为用的人功力不同罢了。 这两人是豹尾堂里罗不平最得力的两名手下,但也只是江湖好手,虽然掌握了内力,却还不能将内力凝聚于丹田,无法更好的掌控,这也是三流高手与江湖好手的区别。 阿刀断了两刀,也不喜杀人,便转砍为拍,又用刀身“啪啪”两声,将两人拍飞出去两三丈远,二人顿时脸色苍白,口鼻冒血,浸湿了蒙面的黑巾。 “有刺客!还不快来拿人!你们这群饭桶!”罗湘竹有模有样的叫喊,从门外进来一批人将受伤的二人拖了下去。 罗湘竹道:“让刀少侠受惊了,我这就让他们好好审问,大概是我们金钱豹子帮的仇家寻上门来了,多亏有少侠在这,要不可麻烦了。” “也不算太麻烦,不过我最烦别人打断我吃饭了。”阿刀冷冷回了一句,继续坐下吃饭。 罗湘竹自讨了一番没趣也安生了下来,对于阿刀的身份武功也再没多少疑虑,一旁的老田自顾自的喝酒,好像全然没看到什么。 罗不平心疼自己的得力属下,一个劲的蹭他这个妹妹,嘴里小声抱怨着都怪她出的馊主意。 一桌饭就在有些尴尬的气氛中渐渐吃完,罗不平取了香来,教阿刀进行入帮仪式。 过程无非是对这武神爷的雕像,上香、宣誓、磕头、割掌、喝血。 阿刀割开掌心,滴了半碗血,在熏鼻子的青烟中,和武神爷的雕像对视了良久,毫不犹豫的一口喝下,嘴里说着:“愿为金钱豹子帮效犬马之劳,与众兄弟不愿同年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日……” 心里想的是:“阿刀,冤有头债有主,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等报完了仇,咱就两清了,我喝了你的血,替你好好的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十章 独爱富户之财 蝉叫的聒噪。 “这才四月份,哪来这么多知了,他奶奶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老田翻了个身,嚷嚷起来。 没被知了叫醒的阿刀反而被老田扰醒了。 这是堂口里最大的客房,床大的很,所以阿刀就和老田睡了一张,阿清睡在隔壁。初在这般古香古色的宽敞房间内醒来,阿刀还是觉得有些恍惚,有时候真还觉得这就是一场梦。 一大早就有婢女过来伺候,漱口水早茶全都备好了。 阿刀喝完早茶后,换腰上止血布的空,老田就跟那漂亮婢女搞在了一起。 依旧是美名其曰打探情报。 阿刀相信罗家兄妹以及这帮会的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但也相信老田绝不是为了打探情报,就算是也不是主要目的。 阿刀很是有些认真的同情起那漂亮的婢女,可怜这只小白羊算是进了狼口。 想着这小婢女的事情,阿刀就想阿清了,踱步朝阿清房间走去。还没走出两步,忽然被拉住了胳膊。 是罗不平,这厮满脸堆笑道:“兄弟醒的这么早,昨晚睡着可还合适?” 阿刀点点头,急着去找阿清,并不想理会他。 “合适就好,帮主吩咐我要让你赶紧熟悉江湖路子,好去给他老人家当护法,这不正好今日要去独龙路那块劫道,这重任可就交到你身上了。”罗不平拍了拍阿刀的肩膀。 “劫道?抢劫?”阿刀眉头微蹙。 罗不平哈哈大笑道:“兄弟,咱金钱豹子帮吃的就是这碗饭,咱豹尾堂做的就是收元宝镇这大小街道上店面小贩的保护费,和独龙道下河道劫道的生意。不过咱得说的好听点,叫房租和过路费。” 其实昨晚阿刀和老田夜谈言及此事,老田已经跟阿刀说过了这帮会要做的事情,既然要成事,那当然也只能委曲求全做些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只是阿刀更想去收店面保护费,毕竟像春梦楼这种赚钱的店铺,还是有些的。 可若是去劫道,要知道元宝镇这种小地方,终究还是穷人多富人少。 阿刀虽然犹豫了片刻,但也答应了下来。 …… 日过三竿。 阿刀带着八人站在了独龙路的大槐树底下。 这五人除了老田外自然都是豹尾堂的小弟,什么王五刘一的,阿刀也是第一次见。 “事先说好了,我阿刀的规矩就是,只劫财不杀人。”阿刀顿了顿,扫视了一眼这几人,“懂吗?” “懂是懂,那要是有好看的姑娘,还可以强了不?副堂主你先上,我们兄弟跟后面就行,不过这槐树后面不好,去那面的玉米地才行。”刘一嘿嘿一笑,遥遥指了指斜对面的大片玉米地。 老田本来被阿刀从婢女青玉那强行拽来,还有点不开心,倚着大槐树,藏在阴影里无聊的吃着花生米,忽然听到,顿时两眼放光来了兴致。 “啧啧,那确实是玉米地更有意境。”老田眉毛一挑,凑了过来。 阿刀白了他一眼:“谁要敢玷污人家黄花大闺女,我就砍了他第三条腿。” “黄花大闺女不行,那少妇行不行?就那种屁股又圆,馒头又大,经验又多的。” “哈哈哈哈……” 几个人已经哄笑了起来,老田这家伙啥都好,就是好色,阿刀也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至于别人,阿刀也懒得管,他们也不把阿刀看在眼里,很多时候,这些小人物,更喜欢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 他们臆想的那个世界里,阿刀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不会是三流高手,老田更不会是一流高手,至于阿刀这个副堂主的身份,那还用想,肯定跟堂主罗不平一样走后门了啊! …… 独龙道来往的人比较少,下河道人更多些,那是去陇县县城的路,至于这边,都是往虎头镇去的。 虎头镇不归豹子帮管,那是虎头山虎头帮的地界。所以过这条路,是要交两份过路费的。 不是有什么急事,很少有人会在虎头镇与元宝镇之间来往。 几个人等了约莫有一个时辰,才远远看到一个老汉推着木推车缓慢行来,走的近了还能瞧见身后跟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几个人早等得及了,都站起来摩拳擦掌准备上去劫掠这一老一少。阿刀淡淡道:“一看就穷,没什么好抢的,让他们过去。” “刀堂主,您不知道,走这道的都知道规矩,那最少也得准备几十个铜板才行,否则就叫他脑袋搬家。几十个铜板那也够咱哥几个吃顿肉包子了。” “就是就是,咱那份不抢,那些钱也会被虎头山的人抢去。” 阿刀点点头:“他们抢就让他们抢吧,咱不抢,也算问心无愧。” 得嘞,这会全闹明白了,原来这刀堂主在这发善心呢,劫道的讲究问心无愧,刘一王五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 刚意气风发站起来的几人,就又百无聊赖的蹲了下去,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鱼儿渐渐近了,又渐渐远去。 其实那老头也纳闷,不知道豹子帮这伙人,今天明明在这,却又不上来要钱是什么情况,不过总是个好事,不禁推得更快了些,把本来准备好孝敬豹子帮的那串铜钱,塞进了羊角辫小女娃娃的衣服里。 接下来陆续来了七八趟人,阿刀瞧着全是穷人,一概不准上去劫道,可把身后的哥几个憋坏了,不时瞅着阿刀,心里咒骂或者小声嘀咕。 眼见日头西沉,金霞漫天,不多时就要天黑了,自路上远远行来一辆马车,车后还跟着十几个仆人。看那马车上的华贵饰物和仆人们衣服的做工,便知这是个大大的富户。 阿刀笑道:“嘿,有钱人来了!” 昏昏欲睡的众人忽然被阿刀一声惊醒,刘一抬眼一瞧,忙道:“是张大官人,万万不可,张大官人是虎头镇头号财主,跟虎头山颇有些勾结,是抢不得的!” 阿刀双眼眯了眯,笑道:“头号财主,那真是有钱的很,抢他些个银子,也无关痛痒。那些穷人,饭都吃不上,再抢他们钱,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嘛!” “刀堂主,使不得,我们豹子帮去年刚吞并了黑熊寨,元气还未稳定,要是这会得罪了虎头山,保不齐又要干起来了。” “那没办法,谁让这张大官人有钱呢,我就喜欢抢有钱人的钱,你们不愿去就算了,在这看着。”阿刀把砍柴刀攥在了手里,看着漫天金霞,喊道,“老田,劫道了!” 老田还倚在大槐树上睡着呢,正梦见把丰满水润的女人推在了玉米地里,被阿刀这一叫,迷迷糊糊的醒来,梦呓般嚷嚷道:“干,干他娘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十一章 送命的活 田波光有些愣,因为刚才他还在玉米地里快活呢,现在却站在路中央,眼看着一匹马儿拉着车就要撞在他的身上,车上的马夫一脸凶恶,掀开帘子探头出来的富态中年人,也有些愣的看着他。 夕阳斜照着他的双眼,有些刺目,他恍惚间觉得那匹马儿可能会撞在自己身上,毫不犹豫的拔出刀来,一刀砍下。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噗通”一声,断头马双膝跪地,猝倒在他面前,滚烫的血淌进他的鞋里,扬起的尘土在夕阳的映照下就跟金粒一样漂浮在空中。 老田终于清醒了,面前一片人仰马翻。 “话还没说呢,你这也太利索了。”阿刀看了老田一眼,又同情的看了一眼马儿。 抬起头来,阿刀用刀敲了敲马镫,发出清脆的响声。 “此树是我栽。”阿刀指了指那颗大槐树。 “此路是我开。”阿刀又指了指脚下的路。 “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清醒后的老田也大约了解发生了什么,不耐烦的嚷嚷起来,“赶紧给钱,给钱走人,天都要黑了,我还要回去陪青玉呢。” 张大官人这才从歪倒的车厢里钻将出来,身边的人赶紧扶住了他。 他一钻出来就听到这些,气的跳脚道:“还此树是你栽,他娘的这树比我爷爷年龄都大!” 阿刀眉头微蹙自觉理亏,又使劲敲了两下马镫:“别废话,赶紧交钱。” “你知道我是谁吗?”张大官人撸起自己的袖管,指着自己鼻子道,“我,虎头镇张荆山,你去打听打听,我差这点钱?但我就不给!” 阿刀道:“没说你会给,所以我们来抢了。” “你们豹子帮想找虎头帮茬是吧?嫌我没给你们孝敬?我告诉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我……”他伸出手指来,指着阿刀,破口大骂,气势正盛之时,戛然而止。 “啊!!!!!” 撕心裂肺好似杀猪一般的哀嚎,惊飞了树林里的群鸟。 张荆山伸出的食指早已落在了地上,鲜血喷涌而出。张大官人何时经历过这个,吓得双眼圆睁,登时便晕了过去。 出刀的是老田:“真聒噪人,哪这么多事,在老田我这,管你豹子帮还是虎头帮,赶紧给钱走人,不给的一人一根手指头!” 这一幕可把大槐树底下刘一王五几个看呆了,切掉张大官人一根手指,那可算是彻底得罪虎头帮了。 看着老田那副嚣张模样,和二话不说先切为敬的果断气魄,哪还有人敢废话,身边的侍从赶紧把张荆山腰上的钱袋子取了下来,抖啊抖的递给了老田。 “就这些?”老田掂了掂,眉头一皱。 那人赶紧又从张荆山的衣服里摸出了两张银票,看到老田还瞪着他,委屈道:“大爷,真没了。” 老田冷哼一声点点头,把钱袋子远远的扔给了刘一,朝阿刀笑道:“这两张银票咱留着自己花。” 阿刀哪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这厮最后无非拿到春梦楼里快活去了。 夜幕终于降临,暮色四合,阿刀又敲了敲马镫:“走吧,也算能给罗不平个交代了。” 一行人朝元宝镇来路去了,张大官人一行人也背负着晕倒的张荆山朝虎头镇去了,徒留大槐树路旁倾倒的马车,断头的马儿和冰冷的食指。 …… “给我个交代?这是想要我罗不平的命啊!”罗不平又怕又气,将手里的钱袋子狠狠的掷在了地上。 站在下面的是刘一王五几人,他们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罗不平。 罗湘竹在一旁踱了几步道:“我们得抢在虎头山来算账前赶紧告诉老吴,反正责任都在那小子,咱兄妹两个不会有事的。” 兄妹俩对视一眼,叫马夫备了两匹快马,连夜赶往了隆县金钱豹子帮总堂口。 …… 已经是子夜十分,月牙隐隐约约出现在浓密的云后。 金钱豹子帮总堂口门前的两尊白玉狮子在月光下泛出淡淡的光泽,府邸沉闷的好像一只昏睡的巨兽。 “驾驾……吁!” 两匹快马绝尘而来,罗不平翻身下马率先敲响了门,罗湘竹才缓缓下来,面色一变竟然泫然欲泣,一副哀怨的模样,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敲了许久,厚重的大门才“吱呀”一声缓慢的敞开来,从门缝中探出个头来,是个老人,颌下一缕灰色的胡须在夜风中飘荡。 “小罗啊?帮主睡了,什么急事这么晚过来。”老人眉头皱了皱,开口问道。 罗不平急道:“徐门房,性命关天的大事,得罪虎头山了!” “虎头山?”徐门房神色一凛,看了罗湘竹一眼,打开了大门,“烦请二夫人和堂主去大厅稍后片刻,我这就去禀报。” 等大门开了,才发现这徐门房还是个精壮的老者,仔细一瞧,那太阳穴高高鼓起,原来也是个高手。 “多谢徐门房。”罗湘竹点头,跟罗不平朝大厅走去。 徐门房朝相反方向而去,脚下速度极快,且颇为稳健。 罗不平兄妹在大厅等候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徐门房带着吴帮主秉烛而来。 吴帮主虽然年过半百,两鬓斑白,但身材还是极为壮硕,身上披着件大氅,双目如电,不怒自威。 “你们得罪了虎头山?”吴帮主声音冷淡,盯着罗不平眯了眯眼,“不要以为有你妹妹在,我就不杀你?” “不是的,是阿刀!”罗不平吓得浑身一抖,冷意布满了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阿刀?”吴大金喃喃了一遍,脸色阴沉的缓缓走上了铺着雪白豹皮的帮主座椅,“就是那个二流高手的少年?发生了什么?” 罗不平赶紧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讲述了出来,罗湘竹非常有眼力见的站在吴大金身侧给他揉肩。 吴大金仰头闭眼享受着,听罗不平讲完,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这么说他身边那个仆从也是个三流高手以上的厉害角色?嗯,真没想到小小的元宝镇竟然还藏龙卧虎,藏龙卧虎是吧,明日申时,让他俩去把虎头山打下来,能打下来,自然是好事一桩,打不下来,咱就是送他们俩的小命去给虎头山一个交代的。” “啧啧,这一对高手,我们豹子帮胃口太小,可能吃不下啊。”吴大金啧啧嘴,叹了口气,“老徐,关门,送罗堂主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十二章 老田独上虎头山 小雨。 阿刀昨夜便醒了,在睡得正酣时,突然听到了脑海里传来系统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获得吴大金帮主因果点500。” 醒了后,他就再也睡不着了,呆坐在窗前,思量吴帮主到底做了什么和自己有关的决定。 令人意外的是,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阿刀看见了骑马冒雨归来的罗不平。 他潜意识里便觉得罗不平的这趟深夜出行,肯定与这件事有关系。 一直在窗前呆坐到天明,罗不平果然来敲门。 阿刀打开门,罗不平叹了口气道:“阿刀兄弟,你们昨天得罪虎头山了。” 阿刀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罗不平又道:“虎头山派人去了总堂口找帮主的麻烦,帮主要你们趁此机会去把虎头山端了。” 阿刀问道:“就我们俩人?” 罗不平点了点头。 阿刀又问:“虎头山上有多少人” “恐怕还有一百来号,算不得多。”罗不平道。 “那还挺多了……”阿刀眉头微蹙,有点犹豫。 “如果不这样做,虎头山要人,帮主也只能把你们交出去了。”罗不平补充道。 阿刀有点害怕,他怕万一有什么闪失…… 正思量着,阿刀忽然觉得颈上一痛,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是罗不平推门进来后才醒来的老田,一记手刀便将他打晕在地。 罗不平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老田也对他下手:“你……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不说要去灭了虎头山嘛?我去!”老田转身把桌上的短刀别在了腰后,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头发。 “你?”罗不平发出疑惑的声音,这一声既带有对老田实力的不信任,又带有一丝算计,毕竟帮主安排的是把俩人送去虎头山送死。 “你们大概都误会了,他不过是个三流高手,我是他师傅,一流高手。况且,那八个黑衣人是我杀的,张荆山的手指头是我砍的,怎么算,都该我去。”老田说完十分满意的吹了吹自己额前的一缕刘海。 罗不平眼珠子转了两圈,心道也没办法,先送一个去,等阿刀醒了,也定然会去救他这个师傅的。 “行,那你准备准备吧,马厩里的马随便挑。”罗不平计量好,便关门出去了。 老田阖下镜子,弯腰把阿刀抱在床上,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事情断然不会那么简单,看那小子的样,老田我这一去,凶多吉少,就不带小主淌这趟浑水了,事情都是我老田做的,最后也该由我去了结。” “倘若运气不好,那就再也不能带你去青楼快活了,真可惜呢,青玉本来答应了今晚陪睡,真他妈倒霉。” “记得,以后别再那么木讷了,江湖比你想象的险恶的多得多。” 老田使劲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找了纸来,又研了墨,写了大大的一行字贴在了正对床的墙上,能保证阿刀醒来就能看见。 “老田已去虎头山了,若不回,勿寻。” 老田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墨宝”,歪嘴一笑,提起手中短刀,径直出门选了匹黄骠大马,翻身而上,朝虎头山方向扬长而去。 …… 阿刀是一个时辰后才醒的,看到墙上的留言,得知老田一人去了虎头山,面色剧变,心中暗骂一声,也知这事必然有鬼,撕下白纸,又担心自己走了阿清的安慰,嘱托阿清先回之前的黄泥瓦舍,便去马厩里找了匹个头小的马骑上而去。 小雨还在下,没有要停的意思,浓厚的乌云层层叠叠,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天地间一片昏暗景象。 阿刀从没觉得一条路那么的长,好像比他前世爬过的每条路都长,他感觉已经骑马跑了很久,却还看不到虎头山的轮廓。 终于,远远的能瞅见虎头山的山头。 这山很是奇特,远看当真像个虎头,所以甚是容易辨认。 渐渐离得近了,阿刀能闻到空气里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马蹄践踏的雨水中也掺杂了些许的红,清淡中透着浓浓的杀意。 今日的虎头山上,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阿刀骑到山下,通往山顶的山路上,每隔几步便能看到具尸体,苍白的脸和手在雨水中已经浸泡的浮肿起来。 阿刀紧紧的抿着嘴唇,握紧了手中刀朝山上跑去。 风雨中的血腥气越来越浓烈,阿刀已经能听到山顶传来的喊杀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长笑,像是老田的声音。 阿刀心中想着,真好,这厮还活着。 一直舍不得用的因果点,被阿刀调了出来,有1200点,阿刀先是用200点将磨刀诀升级到二层,功力自然晋升二流高手,只是在狂风刀法上或还有些不太熟练。 阿刀只觉得通体如被电流穿透,浑身酥麻,而后便觉得精力旺盛,气力充沛,感觉就算是有头牛,他也敢去试试能不能掀翻在地。 接下来晋升到一流高手需要500点因果,晋升到伪先天还要1000,根本划不来,倒不若把剩下1000因果点再用来召唤一名刀客。 功力晋升,不知不觉间阿刀已经奔到了山头,入目一副狼狈的景象。 遍地的尸体自不多言,从山脚跑来,已经见了不下五十具,现在入目粗略估计,又有一百来号人躺在地上。 站着的还有两三百人之多,老田浑身浴血,飘逸整齐的头发也披散开来似乎被削去了一些,混着血液粘稠的纠缠在一起。他努力睁着已经杀红的双眼,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在人群与刀剑的包围中左突右冲,哈哈长笑,不时大喊一声“爽快”给自己壮声势。 写着大大虎字的黄旗在血腥的风中飞舞,上面溅上的几滴血触目惊心。 虎头帮的老大端坐在门前,看着面前空地上的困兽斗,先前的喜悦神情早已化作了怒容。 他早接到了豹子帮吴大金的来信,说今日下午遣得罪张大官人的二人前来送死,结果只来了一个不说,竟然如斯厉害,砍翻了自己半数手下。 他有些庆幸另一位传闻似乎更厉害的少年没来,眼见面前这位短刀客也终于筋疲力尽,变作了不似之前凶猛的困兽,他才心疼起自己的手下来。 这人不是伪先天也有一流高手的境界了,这位满脸横肉混着刀疤的老大,悄悄抹去脸上的冷汗,却突然看到一名少年进入了视线。 少年看着眼前的景象,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大声喊道:“老田!他娘的,你要是死了,老子跟谁玩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十三章 覆红雪 刚晋升二流高手的阿刀,把那股憋着的劲,从这声喊里释放了出来。 这一声盖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呼啸山间的风声,以及不远处的喊杀声。 所有人停了下来,只有闪开一刀后的老田兀自笑了几声,才往这边望来。 “都说勿来了,真不听话。”老田苦笑一声,喃喃自语。 剩下这二三百人,小主又怎是对手。 这场厮杀因这一声喊,有了短暂的停滞,而后从那二三百人中顿时分出半数朝阿刀冲来。 阿刀面色一凛,毫不犹豫的用剩下所有因果点数召唤刀客。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此生难忘的神奇一幕,这手握柴刀的少年,面前白光一闪,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人! 一个男人。 一个脸色苍白身着黑衣的男人。 他闭着眼,昏暗的日光照着他的脸,他脸上的轮廓英俊而突出,但却像是远山上的冰雪塑成的。 春末夏初温润的雨丝也似乎因为他的出现,变得冰冷起来。 他握着一把刀,一把独属于他的刀,并不名贵也并不起眼。苍白的手,漆黑的刀,刀柄漆黑,刀鞘漆黑。在虎头山这群人眼里看来,这是把比少年手中柴刀还要丑陋的刀,看起来毫不锋利也毫无光泽。 “叮,恭喜宿主召唤出‘覆红雪’。” 随着提示音落下,这个叫做覆红雪的男人赫然睁开眼来,漆黑的眸子看不出喜悲,身上的杀气却已经将弥漫在虎头山上经久不散的血腥气都盖了下去。 他站在这,就好像一座冰山,令在场所有人感到寒意。 阿刀虽也不认识,但觉得他一定是个厉害角色,试探性的开口道:“红雪,杀人!” “是,主人。”他开口,声音更冷,好像从极北的雪山吹来的风。 说完他就动手了。 刀光一闪,比闪电更快,比闪电可怕。没有人能形容他这一刀,他一刀出手时,刀上就彷佛带着种来自地狱的力量。 在场的人才发现,这不是一把普通的丑陋的刀,这是一把魔刀,一把只有魔鬼才能使用的魔刀! 而这个魔鬼就在眼前,握着这把刀出手了。 每个人都看到了这道闪光,但没有人看到刀。 刀已经刺穿了最前面一人的心脏。 鲜血顺着漆黑的剑身一滴一滴的滴落地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何时到了这人的身前?明明在眼睛扑捉到他的上一秒,他还站在两三丈外那个少年的身边。 他拔出刀来,中刀的人颓然倒地,血液汇进雨水,生命归于苍白。可再苍白,也白不过面前这个如同从地狱来的英俊恶鬼。 他再次出刀,而后拔刀,出刀,拔刀,出刀,拔刀…… 速度越来越快,鲜红的血汇聚在一起,向天空肆意的挥洒,覆红雪出刀之快,纵是十个老田拍马也追不上。 快到等他把剑从第一百个人的胸口拔出时,第二个中剑之人才跌落雨中。 而坐在大门之前的虎头帮老大王老虎,只来得及从座椅上惊而站起。 他的面色瞬间苍白,看着覆红雪,覆红雪也抬头看向了他,空洞绝望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王老虎吸扯进去。 王老虎只觉的浑身寒冷,情不自禁的小腿乱颤。 “该死!”他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自己好歹也在这陇县江湖昏了几十年,何等场面没有见过,怎么这么没出息! 可是恐惧发自内心,很少有人在覆红雪的刀面前不会恐惧。 王老虎尚还是个有胆量气魄之人,使劲在自己打颤的腿上狠狠一拧:“他奶奶的,头掉不过碗大个疤,老子跟你拼了!” 王老虎从座椅下抽出一把九环大刀,径直冲了过来。 还不等覆红雪出手,阿刀率先跑出,速度极快,脚步稳健。 “锵”的一声,阿刀的柴刀与这九环大刀撞在了一起,王老虎胸口一阵发闷,倒退了两步,阿刀虽未退步,却也觉得虎口一痛,柴刀上碰撞处,已然开了道豁口。 “红雪,这人交给我,你先去救老田。” 不用知道老田是谁,一百多人围攻一浑身是血的血人,傻子也能看出来哪个是该救的。 覆红雪拖着漆黑的刀,杀入人群,刀光刀影,是虎头帮陨落的标志。 阿刀也随着覆红雪动了,他终于学会了率先进攻,他已经逐渐了解一些江湖的残酷,最起码,江湖就是个你死我活的地方。 这是阿刀目前最浅薄的认知。 狂风十三式刀法,阿刀用的不算熟练,但奈何王老虎的刀法更为杂乱无章,二人虽同为二流高手,但也立时就分高下。 七八个回合下来,阿刀一脚将王老虎踢飞出去一丈远,只觉得脚底板一阵生疼。当下强行咬牙忍住,抢步上前,一刀斩下,速度很快。 “砰” 一声沉闷的响,九环大刀架在身前挡住了阿刀这一斩,但阿刀由上至下,势大力沉,王老虎招架不住,九环刀脱手,并不算锋利的砍柴刀,深深的嵌进了他的肩膀之中。 另一边覆红雪已经杀光了所有人,扶着满身鲜血,在结束战斗后已经脱力的老田缓缓走来。 王老虎瞳孔一阵收缩,他才发现这个凭空出现刀法身法奇快的黑衣刀客,竟然是个瘸子。 他突然笑了起来,下巴上的胡子高傲的张扬着。 “算我王老虎倒霉,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过豹子帮既算计老子又算计你们,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了吧。” “他娘的,这不是你该管的,他们会很快去地底下找你们的。”老田有气无力的冷哼一声。 “那就好!也算死前听到一个好消息!来!也别唧唧歪歪了,给我王老虎一个痛快!” 阿刀胸中有口气闷着并不好受,尤其是闻着空气里弥漫的死亡的味道和浓浓的血腥气,几欲令他作呕。 他实在不怎么喜欢杀人,尤其是那么多人。他抿了抿唇,拔开刀道:“老田,你来了结。” 老田挣扎着使出最后的力气握紧了已经有些卷刃的刀:“我老田敬你是条汉子!” 言罢,手起刀落,狠狠的砍下了王老虎的脑袋。 已经并不新鲜的鲜血喷涌的场面,配上一颗去皮西瓜般滚动的脑袋,虎头山一日间变成了一座死人山。 阳光难得透过浓密的乌云,偷偷洒下几缕阳光照在了虎头山山顶,兴许这些身死江湖的可怜人,也还能受到轮回的眷顾。 毕竟野草春风吹又生,来年的虎头山会草长莺飞,白骨掩埋,人也一定会一茬又一茬的这样走下去。 一个少年,一个黑衣刀客,一个“血人”,用破布包了一颗滚圆的人头,从山上下来,迎着细密的小雨离开这人间炼狱,已经准备奔赴下一个生与死的轮回。 ——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断肠,人在天涯。 断肠人,在天涯。 那个断肠人,拖着跛足走遍人间,终于走到了阿刀的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十四章 断尾 雨已经停了,这里是那间黄泥瓦舍。 依旧是轻烟笼罩,阿清站在灶前忙碌着,小姑娘原来把锅碗瓢盆也带回来了。 阿刀三人骑着两匹马绝尘而来,停在了门前。 翻身下马,先将浑身是血的老田扶进了房中,阿刀令覆红雪去镇上找医生来给老田治疗外伤,至于内伤几乎没有,老田自己运气便可回复,只是中了些刀剑,流了些血罢了。 等年迈的医生来开了药,并将伤口全敷了药包扎好后,老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鼾声如雷。 阿刀送老先生走后,阿清饭也做好了。 依旧是撒了葱花的蛋炒饭。 覆红雪并不打算吃,抱着漆黑的长剑,靠在墙边站着,眺望着远方的云,不知想着什么。 阿刀坐在灶旁慢慢悠悠的将一碗饭吃净,只觉得顿时浑身又充满了气力 “红雪该干正事了。”阿刀拍了拍肚皮。 何为正事?因时因地而不同。此时的正事,便是杀人! “恩。”覆红雪应了一声,拉的声音很长。 和话唠般的老田比起来,覆红雪真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 他真是惜字如金,或者说,他觉得每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与生命。 “这饭做得越来越香了。”阿刀称赞了阿清一句,“等我晚上回来,还要吃。” 言罢,二人骑上两匹马儿,勒紧缰绳,往豹尾堂奔去。 人要慢慢杀,事要慢慢做。 …… 豹尾堂里,罗不平大惊失色的从座上站起。 “什么?虎头山被灭了!?”他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一个人也不剩?” 底下来报的人点了点头。 罗不平又问道:“阿刀呢?” “他们三人下山了,田波光受了重伤。”那人答道。 罗不平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三个人?怎么多了一个?” “属下也不知道,只看到是个黑衣刀客,高高瘦瘦的,是个瘸子。” “他奶奶的,又是个拿刀的!”罗不平思量了片刻,“不行,这事情大了,我得写信给我妹跟帮主,快给我拿纸笔来。” 下面人赶紧去取了纸和笔来递上。 罗不平气的一脚踹在那人身上道:“你他娘的给老子干啥,老子大字不识一个,去给文案啊给老张!快去!” …… 约一炷香后,罗不平把信纸卷起来,塞进信筒之中,绑在了白鸽脚上一扬手,白鸽扑棱着双翅飞往了陇县。 在飞过豹尾堂门前时,两匹快马方在此地停下,其中的黑衣刀客抬头看了一眼飞远的白鸽,冷声道:“主人,我们得快些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再快不过了!” 阿刀双眼微眯,纵身下马,在豹尾堂大门上使劲拍了几下。 “什么人!?” 阿刀哈哈笑了一声:“快开门,刀副堂主我斩了虎头帮帮主的脑袋,凯旋而归了!” 罗不平也听到了动静,从正堂走到了门前,满脸的冷汗。 守卫门房不知该不该开,朝罗不平投来询问的目光。 罗不平也犹豫了片刻,只留了十几个精英护卫身旁,吩咐手下人都去了堂口两侧的杂物后埋伏着,在阿刀再一次叫嚷敲门后,才点头示意门房开门。 门“吱呀”一声缓缓拉了开来,门房好像本来打算说什么,不过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了。 他只看到了一道闪光,漆黑的剑便刺进了他的喉咙。 准确的说,站在门前的罗不平以及那十几个精英,也只是看到了一道闪光。 大门被人一脚蹬开,阿刀跟覆红雪走进了堂口。 罗不平一众拔出或剑或刀来警惕的看着这俩人。 “他奶奶的,叫了这半天也不开门,是不把我这副堂主看在眼里吗?”阿刀冷哼一声忽然又哈哈笑了起来,“我副堂主心情不好杀个门房,没啥问题吧?” 这句话明显是跟罗不平讲的。 罗不平示意身边几人收起武器来,皮笑肉不笑道:“刀兄弟这是说的哪里话,您除了虎头山,大功一件前途无量,就是您要我的脑袋,帮主恐怕也会愿意。” “哦?”阿刀淡淡一笑,“那可巧了,我还真挺想要您的脑袋。” 罗不平眉头皱了皱,眼中隐现怒火,强自笑道:“刀兄弟说的这是什么话,要我这大耳肥头又有什么用处,不若快快进来,咱哥俩喝上两杯庆祝庆祝。” 阿刀点点头,罗不平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进了堂中。 覆红雪左右打量了一眼,伏在阿刀耳边小声道:“主人,两边埋伏了人。” 阿刀叹了口气道:“我先进去,你把他们处理了。” 覆红雪点头,朝左侧的便所走去。 进了堂中,阿刀坐在了下首第一个座位上,罗不平见覆红雪不见了,问道:“刀兄弟身边那位真是好身手,怎么没一起进来。” 阿刀笑道:“人有三急,他去如厕了。” 罗不平点点头,但心中还是有些顾虑,毕竟便所,离自己埋伏人的地方还挺近的,虽然自己也是为了自保,但被发现了总归不太好。眼前这位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既然能杀绝了虎头山,自己这小小的豹尾堂自然不在话下。 二人闲谈几句,喝了两口酒,覆红雪已经回来了。 他苍白的手上还沾有几滴血珠,身上浓浓的血腥气,一进房间便可闻见。 罗不平豁然站起身来,眼珠子瞪的如铜铃一般大:“你……你做了什么!?” 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但还是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阿刀喝光了酒杯里的酒,道:“罗堂主还真是会装无辜啊,自己埋伏下的人,自己不知道吗?” “我他娘的那是为了自保!”罗不平知道自己埋伏的手下怕是已经都死绝了。 “不是有鬼心虚,自保做什么?”阿刀冷哼了一声,“不过你自保也对,我阿刀今天就是来杀人的!” 罗不平额头上泌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干咽了一口唾沫:“刀兄弟,既然你已经灭了虎头山,帮主那里岂会亏待于你,护法定然还是你的,就连那虎头山和虎头镇,日后定然也是你的地盘,都走到这一步了,你是跟前途过不去啊!?” 阿刀盯着罗不平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要你们这什么狗屁“前途”,我本来是想等真的做到了护法的位子,要杀吴大金便有的是机会。” 阿刀看了眼覆红雪,继续道:“不过现在不用了,有红雪在,我可以直接去总堂口,光明正大的杀掉吴大金!” “为……为什么?”罗不平不明白阿刀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刀深吸了口气,他脑海里融合了曾经那个阿刀的记忆,他能感受到那个阿刀对于豹子帮的深恶痛绝,每日每夜。 “为什么?你们豹子帮做的坏事有多少,仇家就有多少,我只是其中一个而已,你们杀我全家,我现在来报仇,说的够明白了吗?”阿刀紧盯着罗不平的双眼。 罗不平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春梦楼里那个眼中有血的少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全家?跟我没关系,我……我也是才当上豹尾堂堂主没几年,……你知道的,你去找吴大金,都是他……都是他指使人做的。”罗不平话已经说不利索,两条腿更是像抖簸箕一样乱颤。 阿刀道:“那你跟你妹妹还有吴大金一起算计我们去虎头帮,其实是让我们去送死,这件事你也是无辜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你们……自己得罪了虎头山,我们也不想的。”罗不平连连摆手。 阿刀点点头:“你放心,吴大金很快就会去找你,冤有头债有主,不过最近的事情都是因为你开始的,了结也得从你开始。” 言罢阿刀拍了拍覆红雪的胳膊,起身往外走。 “还不快给我上……”罗不平嘶吼了一声,不过声音戛然而至,漆黑的长刀从他张大的嘴中插入,脑袋后面探出。 这一刀,就堵住了他的嘴。 罗不平都死了,顿时传来了“稀里哗啦”武器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那十几名精英全都扔掉武器跪在了地上,以期获得不杀。 阿刀回头看了一眼道:“做人不能太绝,我们走吧。” “是,主人。” 二人缓缓走出豹尾堂堂口,两侧杂物堆后面,已经流淌出了几行鲜血,可惜看不见那些死人,不知有多少。 “红雪,你说我们要去其余堂口,还是直奔总堂口。” “前者太麻烦,后者太随意。” “你说那白鸽会不会是去给吴大金送信的。” “断了尾巴的豹子,失去平衡,站不稳也跑不远的。” “好一个断了尾巴的豹子,直接去总堂口吧,杀太多人总是不太好罢。” “一切都听主人的。” 乌云渐渐稀薄,两人两马,朝隆县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十五章 提头来见 野草蔓延的道路上,二人纵马飞驰,杀人这件说出去不光彩做起来不舒服的事,只剩最后一步。 金钱豹子帮总堂口,白鸽混在几只麻雀中停在屋脊上,被雨水冲刷了一整日的青瓦,色泽亮丽。 吴大金将那封罗不平写来的信放在油灯跳跃的火焰上燃烧殆尽,笑道:“说什么来着,要是运气好,虎头山就被那小子给端掉了,哈哈哈,我这份大礼虎头山吃不下啊!” “人家早就说过嘛,这个隆县早晚都是您的天下,以后啊,就连西川府也是您的天下。”罗湘竹在后面娇笑道。 “这次多亏了你那二货老哥,也算他干了件好事,给我捡了这么大一个宝贝。”吴大金一把搂住罗湘竹,便要大快朵颐饱餐一番,以此庆祝。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中年帮众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事不好了!” “他奶奶的,没看见老子在干正事!他妈的进来也不敲门,你哪个狗娘教你的!”吴大金刚扯开罗湘竹的衣服,被属下打扰,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不是的,是阿刀带着一个黑衣刀客来了!”那人慌张道。 吴大金放下罗湘竹站起来道:“你慌张个屁,不就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子,我正好要找他来呢,这下倒好了,多省事。” “不是的,他已经进正院了,杀了门房!” 吴大金面色一变:“他娘的反了?灭了虎头帮再来灭我豹子帮,他要做隆县的老大不成!” “不知道……那……那黑衣刀客,简直是个魔鬼!” “没出息的东西!”吴大金把插在座位旁的金头长枪拔了出来,“虽然十年未动过手了,我可一天没耽误这身武艺!” 言罢,一脚踹开那属下,大步流星直奔外院而去! …… 外院。 覆红雪把漆黑的刀从一人身体里拔了出来,血要等那人倒下才会缓缓流出,因为刀实在太快了。 覆红雪也已经忘了自己杀了几人,豹子帮总堂口的门前已经堆满了尸体。 阿刀还是不习惯杀人,只是偶尔砍出几刀,但也不致命。 直到—— 吴大金倒拖着金色长枪出现在前院,几百名帮众渐渐向着吴大金汇聚,对阿刀二人呈包围的趋势。 吴大金冷声道:“刀副堂主这是做什么?” “提头来见咱这好算计的吴大帮主。”阿刀声音也极为冷淡。 “提头来见?”吴大金眉头微蹙。 阿刀把腰间包裹的血红色头颅摘下来,扔在了吴大金面前:“不知这颗王老虎的头颅,您可满意?” “哈哈哈,原来刀副堂主是来邀功的?嫌我不给功赏不成?”吴大金用枪头拨弄了两下那用布包着的脑袋,难隐笑意。 “不是。”阿刀用袖口擦了擦柴刀上的血,“王老虎让我把您的脑袋也割下来,他还在黄泉路上等着您呢。” 吴大金双眼一缩:“找死!”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些个帮众一齐动手。 他们是豹子帮最精英的一批帮众,陇县最悍勇的江湖汉子,否则也不会待在总堂口效命。这些人全部手握朴刀,拉开衣襟,在他们腰间系着粗糙的布带,布带里夹杂着小斧子。 这些人一齐拔出了小斧子,向阿刀二人掷来! 覆红雪反应极快,拉紧阿刀臂膀,脚下一点,便已出了门外,反身两脚,踹在大门上,厚重的大门便紧闭了起来。几百把飞旋的斧子,瞬间便把这大门击破打烂,如同马蜂窝一般。偶有些飞出来的斧子,也不似之前迅猛,被覆红雪的黑刀一一挡下。 大门被这些悍勇帮众一齐拥开,撕碎。 “主人,该杀人时则杀人,若还存善念,便不该来的。” 望着这些蜂拥一般冲出来的帮众,覆红雪面色严肃,握刀的手上,青筋节节鼓起,在苍白的皮肤下分外清晰,高束的黑发迎风扬起,肃杀之气骤起。 阿刀又怎会不知他的意思,先前对付那几个门房,阿刀都没下死手,眼前这场硬仗,若还如此心存善念,必然自己遭殃。 既然决定要复仇,要杀人,就一定要狠心! 覆红雪此刻身体微微下蹲,双掌握刀,闭目凝神,在那群帮众即将要冲到眼前的一刻,赫然睁开眼来,眼中隐有红芒。 浓郁的杀气自他的身上散出,刀中凝聚,猛然一刀斩出,刺目的白光在短暂的瞬间给人直视太阳的错觉。 冲在最前面的精猛的汉子们,顿时衣甲迸裂,鲜血泵涌! 这一刀,竟斩出了刀气!无形无色无影,只有一道闪光,便斩杀百余人! 远远站在人群之后的吴大金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双目中显出恐惧之色:“刀气!?难不成,是先天高手!不可能……别说隆县,就算西川府,先天高手一个巴掌也绝对可以数的过来!” 覆红雪这一刀斩出,便使本来信心百倍的吴大金,萌生了退意。只是这一刀斩出后,覆红雪面色也更加苍白了些,比世上最白的雪还要苍白。 阿刀知道自己不能一辈子藏在老田的身后,藏在覆红雪的身后。 他终于动手了。 还活着的数百名隆县悍勇江湖汉子,扩散开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在大批同伴死后,反而爆发了更为惊人的战斗力和血性。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刀斩下,不是先天也半只脚踏进先天了。他们感受不到吴大金此刻的恐惧,他们不会知道,在他们面前横亘的是如同深渊一般的沟壑。 这是弱小的悲哀,也是弱小的庆幸。 蹬!蹬!蹬!蹬!从人群中部忽然急速跑来一人,此人乃是吴大金身边的贴身护卫,自是比这些徒有悍勇的汉子们有些差距,他踩踏着尚还有些湿漉漉的地板,纵身跳起,而后借着同伴的肩膀踩踏,一步步跑到最靠近阿刀的一侧,高高跃起,以不可抵挡之势,向阿刀的头顶劈下! 阿刀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闪烁,似乎懒得理会这凶蛮一刀般闭上了眼,只见手腕一翻,刀自下而上划过石板,卷起一些石板碎屑,在上卷的过程中又以气力使这些碎屑化作齑粉,准确无误的扬在了这人的脸上眼上。 然后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此人失去了视野,阿刀手中的柴刀精准无比的插进了此人的胸膛之中! 红色的血液泄了一地,将那些尚还漂浮的齑粉碎屑重又压在了地上。 阿刀顾不及抹去溅在脸上的血,伸手推掉这沉重的中年壮硕男子,回首便又是一刀,宽厚的刀身砍进了身后打算偷袭的那人脖子里,已经有些破损的刀锋粗鲁的破开脖颈的皮肤,而后被其间骨肉紧紧夹住,血水从刀身与皮肉缝隙间如同红色丝线般涌出,像是拧不住的水龙头。 阿刀左手正握刀柄最下端,右手反握在前,眼帘低垂,咬牙间闪电般的一拉左臂,刀锋在这人的脖颈上带出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那是金属与强壮劲骨摩擦的声音。 毫不犹豫的再次前砍,毫无阻挡的砍进另一人的肩膀之上,再一用力便将那人整个臂膀砍了下来,在那人痛苦的嘶嚎声中,阿刀再补一刀送他一场痛快。 斩完这个,紧接着身形一转骤然发力,如同陀螺般转起,斜斩进另一人的腰身。 甫一照面,四名帮众便死在了他的刀下,血水从残破身躯上四处喷洒,瞬间便染红了青黄色的石板。 这一日,阿刀终于学会了,面不改色的杀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十六章 屠豹 覆红雪明显无论是功力招式还是杀人的经验都远远的高于阿刀。 此刻的阿刀如果像初次狩猎的小老虎,那覆红雪就更像是一头离群多年的凶狠孤狼。 他握着手中的黑刀就好像握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命脉,他每出一刀,必有一人倒地,没有任何多余的一刀。 他一边杀一边往前走,拖着缓慢沉重的脚步,拖着他那只跛脚。 一个面色苍白看起来并不健康的人,一个腿瘸的人,却可以远远凌驾在这些精练壮硕的肉体之上。这对死于他刀下的悍勇江湖汉子们,实在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他们甚至没有能力伤及这个男人的衣服,如果有人能破开他的衣服,就能看到他从小到大每日每夜被鞭笞留下来的伤疤,那是使他灵魂强大的根本,一个人灵魂强大了,肉体不过是皮囊罢了。 他面前杀出了一条血路,就像在这些悍勇汉子的人群中杀出了一道峡谷,而峡谷的尽头,就是站在人群之后的吴大金。 刀光闪,吴大金此前的锐气,都好似积雪遇到了烈日,一瞬间消融的一干二净! 他举起精铁所铸的枪身去挡。 “锵”的一声响后,刀光才消失。 刀光消失后,才看见血,血是从脸上流下的。 吴大金的脸。 一道刀口从他眉间刻下来,划过鼻尖,刀如果再靠前多用三分力,他的脑袋已然分作两半。 可惜覆红雪没有,他太自信了,刀已入鞘。 鲜血从鼻尖流落,流入嘴唇,又咸又热又苦! 吴大金双目瞪的好似铜铃,瞳孔却收缩的极小,那种惊恐只有经历生死才能知晓,他握着手中已被切做两半的精铁金头长枪,很清楚的知道,若不是被身后的老徐拉了一步过来,他的脑袋已经各自分家了。 老徐就是徐门房,也是金钱豹子帮夜里唯一的门房,其实他还有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身份——豹子帮左护法。 所以长久以来,外人都以为豹子帮没有护法,所有企图夜里侵入豹子帮总堂口的敌人,无一例外都死在了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手中。 他的“崆峒擒拿手”,自幼浸淫,五十余载,早已炼至出神入化,更何况他尚有一身一流高手的功力。 若不是老田和覆红雪的到来,老徐就是这隆县唯一的一流高手。 “帮主哟,怎么老头子我睡个觉,便这般景象了?”老徐夜里看门,白日睡觉,又睡得沉,要不是哪个没长眼的把斧子扔了他睡觉的房门上,他还真没听到外面这动静。 吴大金脸色阴沉,两只手握紧一折两半的长枪道:“他娘的,引火自焚了!不管这许多,咱俩合力,应能对付这小子!” 老徐点头,从腰后的蛇皮包裹里,取出了两只铁手,戴在了手上,摆出了架势。 覆红雪重将黑刀拔出了一尺有余随时戒备,三人相互对视着,好似其余事物都再与他们无关。 剩下的百余帮众,也并不再敢靠近覆红雪,他们或许不知先天是多么厉害的存在,但他们知道就算再来一百人,也伤不到覆红雪的皮毛。 他们都调转了头,毫不犹豫的朝阿刀冲去。 柿子要挑软的捏,只不过这个软柿子也不太软罢了。 阿刀在覆红雪这一路杀进去的时候,也已经在后面砍翻了十余人,见惯了鲜血喷涌皮肉外翻,剩下的便只有麻木了。 阿刀没有覆红雪那么快的刀,快到可以敌人的血永远来不及沾到自己身上,所以如今不过杀了十几人,便浑身都是血迹。 阿刀将刀从面前一人的肚皮中抽出的慢了些,胳膊上便给人划了一刀。 疼痛能刺激人更大的血性,阿刀侧身一刀,那人横刀便挡,可阿刀这一斩,竟直将这朴刀砍作两半,从此人锁骨处砍入,到了胸前才停下来! 他能感觉到刀砍断锁骨砍断一根根肋骨的清脆,面色阴沉一脚将这已死之人踹开,便如一头迅捷的野兽,极为灵活的杀进人群之中。 柴刀已经开始卷刃,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块黑铁,但这并不能阻挡阿刀此刻的凶狠与血性。 而院内,覆红雪跟徐吴二人已经缠斗到了一处,只是覆红雪的刀太快了,仅仅只是二流高手境界的吴大金很快便浑身都是刀伤,当下不仅帮不了老徐,老徐甚至还要分心去照顾他,他也看清局势,早早的退了下来。 覆红雪跟老徐已经战了不下二十个回合,倘若不是覆红雪先前以伪先天的功力,强行使用刀气,老徐在他手中走不出十个回合,白家神刀实在是太过刁钻狠毒迅猛凛厉! 但现在老徐甚至可以用一只手抓住黑刀,另一只手袭向覆红雪的肩头。 只是他虽然可以抓住黑刀,却无法抓紧黑刀,刀随着覆红雪的前推,与老徐的铁手摩擦出零星的火花,在老徐即将抓到覆红雪肩头时,覆红雪突然松开了刀柄,侧身躲过老徐的铁爪,伸手抓住刀背,借力往前狠狠的一推,仅离老徐脖颈不过一尺的黑刀,直接砍进了老徐的后颈,斩断了脖颈后面的脊椎,老田嘴中“咕哝”一声,涌出大口的血沫砰然倒地。 覆红雪从其铁手中抽出刀来,抬头看向吴大金,似乎已然宣判了吴大金的死刑。 而阿刀那边一手握着卷刃的柴刀,一手握着一把不知从何人手中抢来的朴刀,也终于将最后一名悍勇的汉子斩于脚下,青黄色的石板已经全部染成黑红色,三四百人的残缺身躯,足以堆积成一座初具规模的死人小山丘。 阿刀如同虎头山上的老田一般被染成了血人,脱力疲乏的坐在了这“死人山”旁,气喘吁吁的也看向了吴大金。 今天隆县这头豹子,已被断尾剥皮抽筋去骨,只剩最后的脑袋了。 而阿刀和覆红雪从虎头山到元宝镇再到如今此时此地,竟也已从阴雨霏霏的晌午,杀到了雨过天晴的黄昏。 天与地都是一片红彤彤的景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十七章 杀多了,就不怕了 残阳如血。 “两位大侠,只要肯饶我一命,让我吴大金做什么都行,吴大金愿追随刀少侠,万死不辞!”吴大金眼见手下全死,心中恐惧,但更多的却是不甘。 他掌控整个隆县的江湖黑道已经二十余年,几可呼风唤雨,如今多年经营的所有心血付诸东流,怎能甘心? 他此刻虽然跪在地上,嘴里说着求饶的话,藏在袖子中的手背在身后却紧紧握着只剩半截的精金枪头。 他在等,等覆红雪放下戒备过来,趁其不备一枪杀之,剩下已经脱力的阿刀,便对他构不成丝毫威胁。 他想的很好。 覆红雪也当真朝他一步步走了过来,吴大金仿佛真的极为恐惧,浑身颤抖,看到覆红雪走来,面上露出希翼的神情,只是藏在这张神情的面具下的,却是一颗正在偷偷冷笑的心。 可惜的是,他也只是想的很好罢了。 比覆红雪先到他身前的,其实是一把漆黑如夜的长刀,覆红雪缓缓走来,漠然的一刀刺出,穿透了那颗偷偷冷笑的心脏。 “你这种人,谁又敢用呢?”覆红雪拔出刀来,归刀入鞘,吴大金双目收缩猝然跪倒,鲜血从身下缓缓的流淌出来。 堂堂一代隆县枭雄,地下皇帝,就如此毫无尊严的跪死在自己的堂口门前,正对着堆积如山的底下兄弟们的尸山。 覆红雪回过身去,到门外拉起阿刀,扶着筋疲力尽的阿刀朝这堂口后院走去,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去搜,那些仆人婢女早见事不好从后门溜走,只剩吴大金的妻妾子女。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杀人就要赶尽杀绝。 那些仆人婢女没有什么直接利害关系,就算不逃阿刀也会放他们走的。但是吴大金的这些妻妾子女却是万万放不得的。 他可不想平白添上几世仇家。 阿刀看着那些个楚楚可怜泪眼婆娑的孩子,心中生出怜悯来,但他也只能盼望这些孩子下辈子可以投个平平安安的好人家。 “红雪,这些孩子女人,我不想动手。” “明白。”覆红雪点点头,走上前去,在女人孩子的尖叫声中,一人一刀,刀很快,绝不会给他们带来多余的痛苦。 还剩最后一人——罗湘竹。 “这个人,我想自己来。”阿刀脸色阴沉,轻轻开口。 覆红雪退后了两步,在阿刀走过来后,将手中的刀递给了阿刀。 阿刀攥着刀,冷冷的看着罗湘竹。罗湘竹此刻已经吓得站不稳身子,只能依靠着墙壁,才能不瘫软在地,浑身抖着,面色苍白的如同白纸。 “我不想……不想死,……饶了我……我……” “记得下辈子如果还做女人,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别做女人不该做的事。”阿刀盯着她恐惧的双眼,狠狠的一刀插进了她的腹中。 鲜血顺着墙壁,缓缓滑下,人也是…… …… 偌大的府邸全是死人。 夕阳跃过残破的窗棂落在阴暗的屋子里。 阿刀紧紧握着手里的刀,盯着满地的尸体和聚在一起浓稠的血,嘴唇止不住的抖。 “红雪,我有点害怕。” 覆红雪站在门口,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杀多了,就不怕了,主人。” …… 天地间暮色四合,夜晚来临。 阿刀相信这个夜晚过去后,明天一定是个分外晴朗的艳阳天。 他要带着阿清纵马在隆县的山间小路和官道上,好好览尽这四月芬芳。 但是现在,他要在这死人堆积的如山的金钱豹子帮总堂口,好好搜刮一番!在隆县毫无作为的衙门姗姗来迟之前,把该取走的钱,都带走。 堂堂一个县城的第一江湖帮会,搜刮的不义之财自然少不了,单单便是罗湘竹的首饰之物,拿出去卖了,也够一个普通人家吃上几年。一直搜刮到子夜时分,阿刀和覆红雪才终于在吴大金的床下找到了暗室机关。 暗室就藏在床下,有个一人见方的大小,十几道阶梯通往其下一间暗室,里面足足有一间房子之大,堆满了金银财宝,几乎是吴大金这二十年所有的积蓄。 阿刀用吴大金的整张豹皮包了些金银首饰绑在背上,又抱了两厢金元宝,覆红雪则直接一人抱了四箱。 二人就这般抱着这些“不义之财”,连夜走路赶回了碎子村的黄泥瓦舍。 阿清尚还未睡,一直在门前等着阿刀回来,看到阿刀与覆红雪平安归来,笑的脸上都开了花儿。 可笑阿刀还惦记着老田的伤势,这厮只一日夜,便恢复了七七八八,看到阿刀与覆红雪带了如此多的金银珠宝回来,就嚷嚷着要去春梦楼做一回大爷。 阿刀只是一个劲的笑,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但是他也并不想把这些金子都留在手中。 他还有别的打算。 …… 经此一战,阿刀无比疲乏,足足昏睡了一整日夜才又精神抖擞的醒来。 如今,隆县这一大事闹得已然纷纷扬扬,谁都知道了虎头山、豹尾堂、豹子帮总堂口一日间被人剿灭的事情,更有人专门跑去这三处,只为目睹一眼尸积如山的景象。 有些景象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的。 当然这种景象还是不见的好。 衙门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至今也未针对此事作出任何的反应,竟然连那些尸体也不派人去清理,就任由他们在这个花香漫天的美好日子里,散发着血腥与恶臭。 至于坊间都在猜测,杀人者是何方神圣,不管是路边的茶馆,街边的面馆,酒楼的说书场子,谈论者不知凡几,却很少有人注意到,此刻有个红衣男子驾着一辆马车,从碎子村缓缓出来,横穿元宝镇中轴路,朝北面几个村子方向去了。车后跟着一个骑瘦马的黑衣人,车中坐着的是一清秀少年与少女。 在这少男少女的面前还摆放着足足六个箱子,其中一个箱子已经打开了些,能看到里面是清一色的金灿灿的金元宝,已经用了一部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十八章 千金散尽还复来 阿刀在离开碎子村前,每家每户都扔进去了一锭金元宝。 一锭金元宝,那足足够这小镇村落人家吃食十年之久。 “当啷”声响在这小小村中时而响起,而后便能听到房中人的狂喜。 阿刀要做的事,是让元宝镇甚至是整个隆县的穷人们,都能吃上饭。 “夏天要来了,路边倘若再饿死许多人,那是要臭的。” 此刻他坐在马车之中,认真且诚恳的回答阿清的问题,阿清始终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分明是跟钱过不去。 “臭和你有关系吗?你不是说不用多久就要离开元宝镇去隆县县城里去住,你又闻不到。” “我闻不到关系不大,主要对环境有污染。” “你一理亏就说这种我们听不懂的胡话。” 阿清气呼呼的鼓起小嘴,扭头不再理会阿刀。 阿刀也说不明白为了什么,可能听惯了英雄豪杰劫富济贫的故事,他总觉得英雄大侠都该这么做。 他杀了那么多人,如果再不做些大公无私的好事,他总说服不了自己,会觉得自己不像个好人。 风掀起了马车的车帘一角,能看见两侧街道已经变作了林林总总的树木。 “洼儿村快到了,你在车上等着。你放心,我会把豹皮里的金银珠宝留下来,你喜欢的首饰就拿去用,不喜欢的咱就卖掉,也够在隆县买房生活的。” “不是这么个理。”阿清嘟着小嘴生闷气。 阿刀笑道:“我觉得挺在理的,老田……你今早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千金散尽还复来。” 老田在外面回答,这是他今早得知阿刀要散财后,安慰自己的话语。 “对,就是千金散尽还复来!” “哼,都是歪理。”阿清皱着眉头,嘴巴翘的老高,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你真可爱。”阿刀捏了捏她柔软的脸蛋,“我知道你为我好,不过我还是想当一次大英雄。” 言罢,马车也停了下来,阿刀抱起一箱金子下了马车。 阿刀与老田覆红雪三人很快便将这些金子挨家挨户分发下去。 天色晴好,阿刀如此这般行遍了十里八村,把所有金元宝都分发了下去,站在元宝镇中轴街道的最西端,阿刀还能隐约听见几个村子传来的村民们的欢呼声。他们喜极而泣,喊着多谢财神爷,多谢观世音菩萨,声音随着风声传进阿刀他们的耳朵里。 阿刀对阿清笑道:“你看他们多开心,如果我是那财神爷,你可不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呸,我才不当观世音菩萨呢,我就喜欢做刻薄抠门的财主夫人。”阿清不满的冷哼一声,把仅剩下的豹皮和珠宝们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已经入夜,马车原路驶回碎子村,黄泥瓦房里,阿刀坐在板凳上,一边啃着烧鸡喝着酒,一边以昨晚的梦为名义,跟阿清描述未来的世界,未来的世界没有皇帝,不骑马,不点油灯…… 老田则带着银子去了春梦楼,继续享受他春梦了无痕的日子。 覆红雪站在门前,他不喝酒,也不喜欢说话,就这么站着,紧握着刀,好像冰雕一般。偶尔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他才会露出一丝的松懈。 阿刀喝了口酒,看眼覆红雪笑道:“我这俩兄弟啊,一个太闹,一个太静了……” ………… 金钱豹子帮总堂口。 月色惨淡的投影在被鲜血彻底浸染成黑色的石板上,原本威武不凡的两尊白玉狮子上,瓢泼一般的鲜血已然干涸在上面,展露出凶狠恐怖的气势。 偌大的府邸静若鬼宅,风呜呜的响。遍地的死尸散发出的恶臭,任凭谁也受不了。 三个堂口几百人全都皱眉从怀中摸出黑布来系在面上,盖住口鼻。 他们是阿刀嫌麻烦未曾前去覆灭的豹腹堂、豹背堂、豹颈堂三大堂口的人,领头的分别是一个员外郎一般的肥胖中年人,一个独眼硬朗汉子,一个清秀书生打扮的人。 “一个活口都没有?”肥胖中年人开口问道。 旁边人道:“有几个仆人女婢活下来了。” “那还不把他们找来问问,做这事的人长什么样子!”独眼硬朗汉子急道。 旁边人继续道:“已经问过了,他们一早就逃了,没来得及看到来人的样子。” 清秀书生冷哼一声,阴柔道:“那留着有何用,还不杀了!” “是……” “这些人做事还真干净,竟然一个活口也不留,连孩子女人也不放过。”清秀书生似乎嗅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嫌弃似得捂住了口鼻。 “呵,你还不是一样。”独眼硬朗汉子不屑似得开口。 清秀书生莞尔笑道:“人家可从不亲自动手。” “你个臭娘们胚子,也就会背后阴人。”独眼硬朗汉子就差吐一口唾沫了。 清秀书生撇撇嘴道:“那也比你好,除了砍人就是砍人,眼都让人砍瞎了。” “我看你是找死!”硬朗汉子豁的拔出刀来,明亮的刀面在月光下反射出明亮的光。 清秀书生不为所动,身后带斗笠的剑客剑已经出了三寸。 “他娘的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斗!”肥胖中年人咒骂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摸了摸老徐后颈的伤口,触感冰冷坚硬,鲜血已然凝结,脊椎突兀出来,触目惊心。 他眉头皱了皱:“能杀了老徐,这伙人当真不简单啊,恐怕是西川府派来的人。” “西川府派来的,就凭我们三个怎么惹得起。”独眼硬朗汉子叹了口气,“不若就此大家分着干,在这隆县各立山头,各凭本事!” 清秀书生冷笑一声道:“没有吴老大罩着,凭你那脑子啊,想活过今年,那可很难。” 独眼汉子哼了一声,道:“你少在那里唧唧歪歪,分家了老子第一个砍你!” 肥胖中年人不再理会那二人,看着染了血的白玉狮子,心事重重。 “西川府来人可为何还要灭了虎头山,丐帮不会这么做,山城剑派更不会,难道是血掌盟要扩张?” “吴老大可每年给血掌盟盟主不少孝敬,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紧锁着眉头,抬头看了眼月亮,月亮渐渐被一块厚厚的云挡住,他怎么也猜不到,杀光这里人的只有一个少年和一个不爱说话的刀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十九章 元宝镇惊天血案,少年人奔赴天涯 在这三个堂口的人离开后的第二天清晨,衙门的人才派人到了此地。 大概因为再不处理这些尸体,真的就要腐烂了,如此多的尸体腐烂对县里自然大有影响。也不知道知县老爷是怎么想的,临走前还嘱咐说千万避开豹子帮的人别得罪了,也不知剩下这去头去尾的豹子还有什么好怕的。 武捕头因此起了个大早十分的不爽,带着二十余当差的,迎着朝露而来,在街边早食摊子吃了两块炊饼喝了一碗馄饨才来到如今惨不忍睹的豹子帮总堂口。 这里如今是老鼠们的天堂,遍地的死尸,多日前的雨水混合着血水,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正是老鼠们最爱的环境。它们难得的熬了一夜,终于等到那群三大堂口的人离去,才有机会就着清晨的露水去喝这遍地腥臭的血水,随便吃上两口人类的肉,简直是世间最美的美味。 一群老鼠最早发现有人来了,似乎传达了什么讯号,所有的老鼠都在这遍地的死人堆中惊起,如同黑色的暗流,一部分朝堂口深处的房中各处跑去,另一部分则跑向了清冷街道上的各处下水道。 有只老鼠钻在一壮硕汉子的嘴中,头朝里屁股朝外,似乎太着迷于眼下的美味,细长的尾巴在空气中随意摇摆,没有接手到同伴的警报,也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直到有人走到跟前,他才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伸出两只脏黑的前爪从那人嘴中探出头来,身上的皮毛已经被粘稠的人血覆盖了大片,掺杂着灰黑色的尘土,紧紧的贴在一起。 它看到又来了大批的人,大惊失色跃下便跑。如果老鼠有后悔药吃的话,它绝对不会跃出,而是继续藏身于那让它充满幸福感的人类嘴中。但是它再也没法后悔了,在被那只坚硬的官靴踩成肉泥的瞬间,它还在想的是,这根口感筋道的舌头,比肉好吃多了。 武捕头收回穿着官靴的脚,看了一眼已经血肉模糊的老鼠,皱起眉头。再抬头扫视了一眼遍地的尸体,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些。 尤其是闻到空气里浓郁的腐烂臭味,武捕头退了几步,冷声道:“赶紧的,把人都抬到街东面的死胡同里,焚了!” 纵使这些当差的属下们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把这些死尸一具具的拖走,别说臭味了,就那满天飞舞的苍蝇,也够他们烦的。 …… 足足一个时辰后,所有的尸体才全被清理到了东街胡同里,一把大火滚滚黑烟,便彻底抹杀了这些悍勇汉子们在世界上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甚至不需要墓,谁都不会记得这群悍勇的江湖人。他们生前亡命天涯,死后孤魂野鬼,如此罢了。 武捕头可不会同情这些人,他此刻正带着手下们仔细的搜查着这里的每一处地方,吴大金和他子嗣夫人的尸体没有找到,大概是被三大堂口的人带走埋葬了。不过他们倒是也发现了那个暗室,只是钱财都让阿刀带走了,他们又如何还能有所得。 “这里面一定是吴大金藏金银珠宝的地方,是被行凶的掠走了,还是被剩下三个堂口瓜分了呢。”武捕头喃喃自语的思量着。 他身旁有个精瘦的小子忽然小声道:“武捕头,我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武捕头一瞪眼道:“有屁就放,别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 “俺们村,昨日有人去发金子了,一家一枚金元宝!”这小子伸出五根手指来晃了晃道,“五两的!” “什么!?他奶奶的还有这等好事?”武捕头嘴一歪,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片刻,继续道,“你是说……发金子的,就是杀吴大金的!?” 想到这点他面色一变,接着问道:“你可见到那人样貌了?” 这精瘦小子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曾……据俺娘说,金子是瞒着墙,扔过来的,等追出去,人早不见了。” 武捕头点点头,敛下眼去,盯着地板不知思量着什么。不远处另一个面相憨厚的高个子忽然道:“我……我们碎子村也发金子了,我爹去镇上补铁锅的路上看到了,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十三四岁,还有一个穿红袍子的马夫,以及一个随行的黑衣人。” “你确定?只有四个人?还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娃娃?”武捕头将信将疑问道。 那人道:“我爹亲眼所见,而且他说,那个少年,似乎就是我们村的阿刀……不过他也没敢近了瞧,我爹说那随行的黑衣人不似善茬,吓人的紧。” “操你奶奶的,不早放屁!”武捕头嚯的一下站起来,一招手道,“赶紧的,回衙门复命了!” …… 隆县衙门。 “知县大人,快下令抓捕吧!就在碎子村,我派张狗子去看了,那小子还优哉游哉的躺在家里呢。”武捕头急的满脸通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恨铁不成钢”用在这似乎不太合适,但却最能形容如今武捕头的心情了,这知县老爷,怕豹子帮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连个娃娃也怕。 “人家好歹把豹子帮的黑钱,都分给了穷人,那是大大的好事一件,咱去抓人家,真的于情于理不合适啊!”油光满面极为富态的汪知县,坐在椅子上,一脸愁容,说完后又喃喃自语补道,“不过要是上交给衙门,那就更好了。” 武捕头气的连拍刀柄道:“就算他分给了穷人,那也是杀了多少人换来的?人命关天,如此惨案怎能姑息!?” “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豹子帮和虎头山,那都是恶匪,这位叫阿刀的小兄弟那是见义勇为为民除害!”汪知县顿了顿,“再说了,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能长点脑子,这四个人一天之内屠了虎头山,绝了豹尾堂,灭了豹子帮总堂口,是咱们衙门能惹的吗?别觉得人家是个少年,就好对付,没听着还有个红衣人黑衣人呢?豹子帮多少比你武捕头厉害硬茬你难道不清楚吗?想想他们在一日间全被几个人杀了,我都害怕哟。” 说完,汪知县还真的打了一个冷颤,浑身的肥肉都在乱抖:“此事休再谈,我去后院斗蛐蛐了。” 汪知县艰难起身,在武捕头不甘的眼神中又回过了头来,犹豫片刻道:“要不这样吧,你别去抓,但你去贴个告示,通缉这个叫阿刀的,赶紧把这煞星逼出隆县……真不知道汪某我倒了什么霉,小小元宝镇竟出了如此可怕之人……” 汪知县说完叹了口气,这才真的去了后院。 “这他奶奶的都是什么事!”武捕头气愤的又重重拍了刀柄一掌,大步流星而去。 …… “叮,获得隆县知县汪勇的因果点500。” 正在阿刀听到提示音纳闷的一早晨的时候,老田难得在日上三竿之前从春梦楼跑回了碎子村,一进门就道:“他娘的,小主你被通缉了,通缉令上画着你的相貌,写的明明白白碎子村人氏,捉到有一百两银子的赏钱。” “这怎么办?豹子堂虎头山可以给灭了,总不能去衙门大开杀戒。”阿刀一听被通缉了还是有点害怕。 老田笑道:“离开这里就行了,正好这鸟不拉屎的隆县田爷我也待够了,咱去西川府快活!” 覆红雪在桌前坐着,默默起身道:“我去牵马。” 阿刀看了阿清一眼,无奈道:“没法在隆县买地买房了,要去西川府。” “你个大傻子,那岂不是更好!”阿清笑的贼开心,直接朝门外走去,“我去把锅收拾起来。” “算了,去西川府应该挺远的,带着不方便,我们去换新的。”阿刀开口阻止道。 “我不。”阿清娇哼了一声,“我跟这锅有感情。” “……” 四月午后的晴朗时候,风最轻柔,阳光最温和,花儿开的最嫩。 四人三马慢悠悠的行走在官道上,似乎也没那么的急。锅已经背在了阿刀的背上,阿清被阿刀揽在怀里,阿刀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环在阿清的腰上,不满道:“都说别带锅了,真的不方便,还很沉,真不知道跟个锅能有啥感情……” 阿清抬头反着脸,瞪着一双晴明的大眼道:“好了,你个啰嗦鬼,跟个老头子样的,还不是因为这个锅炒饭好吃,你最喜欢吃蛋炒饭嘛。” “其实我只是喜欢吃上面那点葱花。”阿刀难得打趣道。 就连一旁的老田也哈哈笑了起来,跟在后面的覆红雪,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 日坠西山,在这一下午,不知多少人到过那间已经人去房空的破落黄泥瓦房。 隆县几家生意顶棒的酒楼茶舍里,掌柜们和说书先生们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张先生,本子写好了没?明天一定要说的,别的馆子里肯定都在忙着写呢。” “别急啊,马上了!年纪大了头脑不灵光嘛!” “可一定写精彩了……” “好了好了,我给您念念看啊。咳咳……等我喝口茶润润嗓子。” “……” “咱们今天说的,就是近日隆县发生的惊天血案,豹子帮灭门连环案!这事还得从十三年前说起,那一日七月半,正是中元节,元宝镇碎子村在夜里下生了一个男婴,正是我们这次要说的主角——阿刀,刀爷!要说他出生那日,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天降异向,有道红光顺着一道惊雷,窜入了碎子村阿刀家里,匿了踪迹…………” 【卷一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卷一终闲谈 虽然第一卷极为简短只有短短四万余字,故事也很简单,其实说白了就是个杀人的故事,不过阿刀的性格跨度蛮大的。 这是我有意为之,虽然看起来不够圆滑有些生硬,但是木讷善良且怯懦的主人公实在太不讨喜了,就连我也不喜欢,所以将他的性格成长提前加速。 不过眼下来看,他当然是还不够狠,不够冷静,不够聪明,更是不够成熟,这才是接下来漫长的故事里要慢慢改变的。 我有大纲,其实是有一个故事主线的,依照主线以及我自己已经臆想出来的情节来看,这真是个挺好的故事,但最终能不能完整呈现出来,其实我也没把握,不过我会尽力的。 我有多少能力,就用多少能力去写,这是我能承诺的。 说回书上来,其实这第一卷更像是个前传前言一类的,后面才会慢慢的进入整个故事的主线,第二卷才会对这个故事中真正的主心骨主干有所接触,但也只是有所接触罢了。 第一卷的卷眼在第九章最后一段话——“阿刀,冤有头债有主,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等报完了仇,咱就两清了,我喝了你的血,替你好好的活!” 是的,第一卷我想说的就是阿刀替曾经的阿刀做完他生前想做的事,替他报仇,然后再替他好好的活,做一个全新的阿刀,就像“传承”一样,“喝你的血,替你去活”。所以我会说,这更像个前传。 故事慢慢展开,世界观会越来越大,牵扯的人物和势力也会越来越大,所以后面每卷的章节数和字数会逐步加长,故事的大局也会慢慢展开,我希望我能讲好这个故事,也希望这个故事被人喜爱。 阿雾,二零一八年十月十六日凌晨两点,晚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二十章 楼外有人 西川府在仲朝的近百州府中不是最偏远的那个,但也绝对不是繁华所在。饶是如此,和陇县比起来,这里实在是雄美了许多。 尚在离西川府还有一里地之外的官道上,阿刀骑在瘦弱的马儿上眺目望去,就已隐隐可以看到一处灰色的城廓的影子。 四人三马顺着官道旁的田垄而行,身旁田畦里的菜花开的正盛,蝴蝶在春风中缓慢地扇着翅膀,恼人的蜜蜂嗡嗡不停到处乱窜,阿清左看看右看看,不时的笑。 她显然是极开心的,阿刀也因此而开心。 四人很快便近了城楼门下,下马牵引前行,阿清把锅从阿刀背上取下,抱在了自己怀里。城楼门下,有士兵查过往人士,因为老田和傅红雪实在太过引人注目,着实被盘查了很长一段时间。 “江湖人?”瘦高的士兵检查了一番老田的短刀,还给了他,斜着眼问。 “怎么?还要抓老子不成?”老田冷哼一声倨傲的将短刀一把夺回。 瘦高的士兵瞪大了眼,就要发作,就连手中的朴刀都拔了一寸出来,而后不知是身为军人严律的守则性,还是因为顾忌他口中这“江湖人”的刀,总之又插了回去。 他对老田身后有的覆红雪冷声道:“刀,拿来。” 覆红雪的声音比他更冷,说的更简短:“不给。” “你他娘的……”瘦高的士兵明显的一愣,伸手便要去抢…… 刀光一闪! 漆黑的刀已经架在了这位倒霉士兵的脖子上,这是阿刀第一次看到覆红雪刀光闪过后不见血的。 “哗啦”一声响,在门口盘查的士兵们全都拔出刀来或者举起枪来,指向了覆红雪。 覆红雪动也没动,漆黑的眸子似乎毫无神采又毫无聚焦点的注视前方,冷声道:“今天不想杀人,但是刀不给查。” 有时候,杀意浓郁的人,真的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恐惧。比如这位可怜的高瘦士兵,吓得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虽然不知道是因为这杀意还是脖子上的刀,亦或者两者皆有。 但是周遭的人,在覆红雪说话的时候,还是打心底里升起了一股寒意,似乎这人说不想杀人,今天大家就能活,倘若他改变了心意,大家就都得去见阎王爷。 离覆红雪与高瘦士兵最近的另一名士兵,看长相就极为机灵,此刻悄悄的把手捏在了覆红雪的刀柄上,见覆红雪望来,又吓得闪电般将手缩到了身后,讪笑道:“这位大爷您请先把刀挪下来吧,这里新来的不懂事,我给您赔个不是,我知道,江湖上有些规矩,‘刀在人在,刀亡人亡’之类的,今日大爷您这刀,我们不查了,不查了。” 覆红雪低敛了眼,缓缓把刀收了回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高瘦士兵恍若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出了满头的冷汗。 覆红雪也不是有什么“刀在人在,刀亡人亡”的规矩,只是他真的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刀——这个他用来杀人的家伙。 阿清跟在覆红雪后面朝城门里走,这高瘦士兵定了定神,准备伸手去取阿清的锅下来检查,阿清忽的瞪了他一眼。他吓得一愣,慢慢又把手缩了回来。 阿清娇哼一声,道:“哼,锅在人在,锅亡人亡。” 说完阿清憋着笑,蹦蹦跳跳的赶上了走在最前面的阿刀…… “这……”高瘦士兵瞧着四人远去,还有些恍惚,“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规矩……” 他身边那机灵模样的士兵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小声道:“还不快上报长官,有外地江湖客进了西川府,嚣张跋扈不给盘查,且还袭击我等。” …… 西川府的青石板路似乎都比隆县的整齐些,时常便能瞧见辆马车平稳的驶过这看不到尽头的长街。阿清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城市,准确说她连隆县县城也没去过。她在此之前见过最繁华的地方,就数春梦楼了,此刻初来乍到,看到什么都是两眼冒星星,充满了好奇。 要不是阿刀使劲拉着,保管跑丢了。 他们先去马市把这三匹劳累了许多天的可怜马儿给卖了,得了些银子后,在某个不起眼的偏街找了一处酒楼,要了两间客房。 老田没来此地,而是早在半路上就拐弯进了一家高档窑楼子,他看到门前那打扮妖艳的老鸨子都走不动路了,更别提二楼凭栏处那一整排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朝过往行人一个劲的抛媚眼。 覆红雪倒是不为所动,阿刀都险些忍不住想要进去,更何况老田这色胚了。 阿清看到阿刀朝楼上望了一眼,险些都痴了,气鼓鼓的一路上都不理阿刀。 到酒楼安顿好后,就坐在窗前,看着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抱着一盒绿豆饼子可劲的吃。 她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吃着吃着气都消了。 只是阿刀见她生气,也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只好去了隔壁房间去找覆红雪。 二人本来是没多少话题可聊的,准确说,几乎没有人可以跟覆红雪如常人老友般聊天唠嗑。但是阿刀提出来要学覆红雪的刀法,那便可以聊几句了。 覆红雪端坐在凳子上,黑刀横放于膝前,道:“我这把刀叫做白家神刀,是供奉在神刀堂堂上的血刀,是我养父留给我的。我养父便是神刀堂堂主白天羽,我的刀法,也叫做白家神刀,乃我养父所创,此刀法可独步天下,神刀无敌!” 他顿了顿,又道:“我只出一刀,但所有的刀法精华与招式,尽在这一刀之中。” 阿刀点了点头。 覆红雪拔出刀来,速度极慢,而后缓缓站起身子,轻轻朝前挥出一刀,这一刀挥出的速度也极慢,似乎就连空气中飘摇的微尘也不会因这一刀而惊扰。 这一刀跟他往日的出刀大相径庭,实在诡异。 空气很静,阿刀并没有看懂,在阿刀眼里这就只是轻轻一挥罢了。 阿刀刚要开口疑问,覆红雪忽然耳根微动,双目一凛,冷声道:“楼外有人,很多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二十一章 酒楼大火,主仆分离 窗外起风了。 覆红雪话音落下,外面天就阴了下来,好像预示着什么似得。一大块厚厚的乌云遮天蔽日,广袤的看不见边儿,本来还要一两个时辰才黑的天,顿时便黑压压的让人觉得沉闷。 那闷在遥远的乌云后的春日雷声,好像饿了的肚子,一直低声响着,却响不痛快。 应是一场暴雨,这暴雨何时来,还是两说,但另一场瞧不见水的暴雨却已经来了。 火光摇曳。 阴暗的天,酒楼窗外对面的阁楼上,红黄色的火光荡漾出张牙舞爪的模样。 阿刀随着傅红雪探头朝下瞧,整座酒楼似乎都被人围了起来,应有五六百人之多,俱高举着火把,火焰在风中摇摆。 “什么人?找我们的?”阿刀扶着窗沿的手抓得紧了些,心中有些慌。 “不太清楚,不像是官府的人,可能是当地的帮派。”覆红雪静静的观望着,在人群中忽的抬起一张脸,那张脸涂着脂粉,看起来比覆红雪的脸还要苍白一些,一身书生打扮,手中却拿着一把花扇。 二人四目相对,覆红雪双眼微缩,这人却朝着覆红雪笑了起来。 覆红雪能看到他嘴唇开阖几下,吐出来几个字眼,似乎是:“人在三楼,上去抓。” 然后便瞧见他身后那个戴着斗笠的剑客动了,带着一批悍勇的壮硕汉子,鱼贯而入进了楼里。 覆红雪赫然关了窗,握紧了刀冷声道:“是找我们的,人已经上来了。估计这酒楼四面都被围了,主人你带着阿清从后门走,那里守卫应该薄弱些,我先去正门引开。” “小心。”阿刀对覆红雪的实力自然极为信任,但还是嘱咐了一句。 覆红雪“嗯”了一声,拔出刀来,极为淡定的朝楼下走,及至楼梯,便与那戴斗笠的剑客碰面了。 刀光一闪,剑光也一闪。 木质的楼梯轰然坍塌,那些个壮硕的江湖汉子跌落在地,歪三倒四一片狼藉,尘雾木屑飞扬中只站着覆红雪和剑客两个人,冷峭的剑已经刺到了覆红雪的肩头,离覆红雪的颈部动脉不过两指的距离,覆红雪躲也未躲,甚至退也没退一步,那把剑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前进哪怕一丝一毫。 黑色的刀已经被覆红雪从他的头顶收了回来,那古朴的斗笠才忽的断作两截,夹杂着些许斩断的发丝。 血顺着剑客的额头鼻尖嘴唇滑落,他已经死了。 覆红雪的视线透过酒楼的大门望出去,还能看见那个面上涂了浓厚脂粉的书生,视线往左移一些,还能看到一个肥胖的中年人,应该也是领头的之一。 “你们是什么人?”覆红雪开口问,眼睛紧紧盯着这群人,他的眼眶发红,眼球上布满了血丝,面色苍白如纸,说话有气无力,好像一个马上就入土为安的病佬,又好像一个熬了几天夜后元气亏损的人。 但是因为他手里握着那把黑刀,没有人敢轻视他,甚至没有人敢不接他的话。 “金钱豹子帮,你该清楚了吧。”涂脂粉的书生笑道。 覆红雪“哦”了一声:“漏网之鱼。” 言罢,面无表情的侧握着黑刀,杀进人群。 喊杀声、密集的脚步声与铁器碰撞的声音四起。 …… 没了楼梯,阿刀背着阿清从楼上跳下,看了眼在门前厮杀的覆红雪,神色有些焦急,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安顿好阿清,就回来帮忙。他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脚步更快了些,背着阿清穿过这酒楼店家的后院,一把推开后院大门时,险些被耀眼的火把晃晕了眼。 比前门的人确实少些,但也不少了,有一百来人的样子。火把聚在一起可以照耀一整条长街。 阿刀柴刀早卷了刃,丢在了碎子村的黄泥瓦舍中,如今配在腰后的,是屠灭豹子帮总堂口时,搜刮的一把单刀,极为精细锋利。 阿刀放下阿清一步迈出门去,把门又关了起来,并毫不犹豫的将外面的锁锁住。 “藏在里面别走动。”阿刀叮嘱门内的阿清,然后豁的抽出刀来,反手握住。 站在最前面的人,是那个豹背堂堂主独眼汉子,他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握着刀,看到阿刀出来,笑的牙齿全都露了出来。 他好像要说什么,不过阿刀没给他机会,阿刀的小腿肌肉迸发,直接冲出,单刀砍向独眼汉子的腰身,此人反应极快,举刀便挡。出刀是假,出拳才是真,阿刀趁此机会,狠狠的给他仅留的眼睛来了一记上勾拳。 他的眼睛迅速肿起来,严重影响了视野,阿刀又趁此机会一步上前把刀深深的插进了他的身体。 “咕噜”一声,这人嘴中涌出血沫来,豹子帮最厉害的刀手最悍勇的汉子,堂堂三流高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阿刀没有停下,杀入死了“主帅”的人群之中,那股子嗜血的劲头,就好像一只小巧的野兽,在一群大汉中灵活的跳跃劈砍,便倒下了一个又一个…… 天全黑了,许多火把滚落在地熄灭了,但仍有些还亮着,星星点点,照耀的场面更为阴森。 阿刀杀了最后一人,背上受了一刀,火辣辣的疼在杀完这人后,才铺天盖地的袭来。 阿刀回身砍断铁锁,将门后的阿清抱出来,抱着阿清转了几个街道,跑出一里多地,在一个清冷的巷子停下,让阿清去白日里老田去的青楼窑子找老田,自己则提着刀又折返了回去。 覆红雪还在厮杀,自己又怎能逃了。阿清不放心的嘱咐他千万小心,阿刀点点头,便朝回跑。 出了这巷子其实便能看到那座酒楼的楼顶,此刻竟然有青烟飘摇升起。 阿刀暗呼不妙,脚下更快了些,很快便穿过几条街道跑回了酒楼后门。此时已经是火光齐人之高,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阿刀顿时便愣住了,这些人竟然放火烧了酒楼,看这架势,覆红雪恐怕九死一生了! 火势起的很快,一眨眼的功夫,火焰已经完全吞噬了整座酒楼,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时传出,而后带着火焰的木梁一根根脱落。 似乎这滚滚浓烟把老天爷也呛出了眼泪,轰隆一声雷鸣巨响,闷了很久的乌云,突然便瓢泼一般下起了豆大的雨! 顷刻间欲要齐天之高的火焰,便被暴雨浇灭,已经被烧作黑色骨架的酒楼,在风雨中摇了两下,便稀里哗啦垮作一地黑木炭。 然后阿刀站在后门这里,便看见了站在前门那处的阴邪书生,以及他身边的二百余众手下。 书生朝他笑了笑:“刀少侠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二十二章 暴雨,斩头与西川府丐帮 在暴雨来临之前,大火烧起之前,在阿刀赶来之前…… 独自在前门厮杀的覆红雪,尚且游刃有余,他似乎还没用尽全力,身前便如小山般倒下了大批的尸体。 酒楼里的掌柜和伙计们,早在豹子帮这三个堂口的人将此地包围的时候,就躲进了藏酒的地窖之中。那些本在此地或吃饭或喝酒或住店的客人,见此情景也都跑到了二三楼中的客房里藏了起来。 此刻的火光与厮杀,惊扰了那些吃饭住店的客人,这群本藏在二楼三楼角落里偷看楼下景象的人们,有几个耐不住心中的恐惧,想要趁乱逃离这可怕的是非之地,皆不过才迈出酒楼的门槛,就死在乱刀之下。 江湖,不是只有义气与血性,还有无情与死亡。 江湖是个从来都不讲道理的地方。 大批的帮众不断的倒在血泊之中,那肥胖的中年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他从腰后取出一对铜环来,两相一碰之后,发出清脆的声响,眼中精光闪过后,直接冲进了楼中。 他不过三流高手,哪里是覆红雪的对手,只不过一个照面,覆红雪的刀就砍进了他的肩头。 他肩上火辣辣的痛,嘴上叫道:“公孙芹!你个臭娘们还不上来帮忙!” 被叫做公孙芹的便是那面上涂脂抹粉的书生,此刻他笑道:“以后我公孙芹的豹子帮发达了,一定树个碑,上面刻上对豹子帮有功的牺牲的兄弟们,你的名字我一定给你刻在最上面。” 中年人身材虽然肥胖,动作却比一般人还要迅捷一些,此刻他用双环挡开覆红雪的刀,一个懒驴打滚便滚到了一丈之外的门边,还差一步他便要出了酒楼。 他回过头来瞪着公孙芹道:“你是何意?” “送你去死。”公孙芹话说的很轻,面含微笑,仿佛在与人谈论天气一般的惬意自然。 话音落下,站在肥胖中年人身后的,他豹腹堂的副堂主,那个平时看起来木讷听话不善言谈的壮硕汉子,突然一脚将他踹了进去,嘴上还说了句:“属下送您一程。” 江湖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充满了背叛。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身边最亲信的人是何时反水的,就像他永远也不知道隆县为何会有覆红雪这么厉害的刀客,公孙芹这货又为什么总像个女人一样活着。 他已经比那些徒有悍勇的江湖汉子们活的高级了一些,但他在火光冲天而起吞噬他之前,依旧是稀里糊涂的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步。 他看到一只只的火把从门外窗外扔了进来,木质的板凳桌子在打碎的酒坛加持下,瞬间燃烧起来,他看到覆红雪一刀斩碎了半面墙,潜身而去。 他想也从那里离开,屋什么,被阿刀捂住了。 “嘘,我要拿你的脑袋包份大礼,送给覆红雪。” 阿刀眼睛急剧的收缩,一手抓住他的头发,一手握刀,狠狠的将他脑袋砍了下来! 无头的身子砰然倒地,血倾洒在雨伞上,而后被暴雨冲刷的一干二净! 阿刀提着这头颅一步步的走到酒楼残烬之处,将这头颅摆在了焦黑的木梁之上,心中五味杂陈。 暴雨落在他身上,打在他的伤口之上,疼痛不堪!所有的人杀完了,那股痛意和疲乏感才铺天盖地的袭来。 可是他现在不能休息,他听到远处传来了整齐沉重的脚步声,像是又来了大批人马。 “麻烦真多……”阿刀抱怨了一句,在这雨夜里连自己都听不见这句抱怨。 他使劲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帘,可以看到一群身着甲衣的人向这边径直而来。 是官兵,他奶奶的,西川府的司法管理也太好了,大城市果然不一样,这的动静竟然使得这些官兵们顶着如斯暴雨来了…… 阿刀已经连开口抱怨的力气都没了,他只能想想,然后咬紧牙关朝相反的方向踉跄而去。 他的精神十分的恍惚,许是淋雨淋太多了,也兴许是身上伤口流了太多血,他想自己这短暂的第二世可能就要这么结束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远,也不知道那群官兵有没有发现他而追上来。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跑到了一座破庙,庙里有一尊破损的伽蓝神像和一群乞丐。 乞丐问他何处而来。 他答逃命。 他反问乞丐这是何地。 乞丐答,此处乃是丐帮西川府分舵…… “打狗棒法……”他似乎这样呢喃一句,便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二十三章 入狱,小乞丐与白家神刀 这群官兵其实并非因为这场厮杀与大火而来,倘若因此被捧为敬业,那也算意外收获。 包括这场暴雨,也在他们意料之外。没有人脸色不是阴沉的,雨太大了,如此夜晚本来可以在家里搂着妻小睡觉,或者在青楼厮混,那更是再好不过。 他们是奉命来这处酒楼抓人的,白日里城关盘查时有个外来黑衣刀客“袭击”官兵,长官遣人追查,得知人在这处酒楼后,才派了这群官兵前来。据言此人武功似是极高,所以上面也给足了面子,领兵的副关都尉王绪是西川府出名的高手,功力已至一流。 …… 这场暴雨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大火也是。 在一炷香之前,他们截获了覆红雪。 当时他们初到此地,便发现酒楼被一群江湖客给包围了,出于谨慎,他们便在隔街落脚,暗中观察。 谁知不出片刻,酒楼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在上级的命令与人民的安危面前,王绪以及他手下的士兵们当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他们绝不会为了去拯救酒楼中的受难者,而致使上面给的任务出现哪怕一丝的差池。 大仲朝法令上虽然白纸黑字的写着四个大字“以民为天”,但他们初入军队之时,学的秘令乃是“无条件服从上级指令”以及“民为蝼蚁,国为蚁巢,无可为一蚁之生死,而顾忌行事。” 二蚁,三蚁,乃或满楼之蚁,其实并无区别,大仲朝疆域广阔,上百之府郡,及千之县城,最不缺的,就是人。 他们本以为酒楼中人前有围剿内有大火,已经很难有人可以活命了,包括他们要抓的黑衣刀客在内。但面朝他们这条街的那面墙,轰然断开,大火中走出一人,黑衣黑刀,可不正是上面下令要抓的黑衣刀客!? 瞧见他此刻似乎是被大火青烟熏了眼睛,眼眶通红满目血丝,再瞧那苍白的面孔,兴许还受伤了,王绪眼中精光闪烁,暗道这是好机会,吩咐手下人等藏匿于这街道每一处的阴暗角落里,只待覆红雪到得此地,便从四面八方扔出带有铁爪的绳索,将其困住后,再行抓获。 覆红雪并不知阿刀此时已经去而复返,也不知此刻这条黑黝黝看不到尽头的街上已经蹲伏了几十名官兵。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这螳螂目标是蝉,黄雀的目标也是蝉! 覆红雪走到此处,已然隐隐发现气氛的不对,毛躁的风儿在他面前打了个旋,暴雨忽至! 蹲伏的官兵们没有动,经受过正规训练的他们,此刻别说是暴雨,就算是冰雹,他们也不会乱动。 反倒是王绪愣了一下,皱眉看了眼昏暗的天,伸出两指来举过头。 …… 翌日清晨,西川府北街的破庙里。 阿刀缓缓睁开眼来,他躺在地上,身下铺的是茅草和破布,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尤其是后背,火辣辣的好像撕裂一般。 疼痛感让他清醒的瞬间便记起了昨夜背上中的那一刀,记起了那场滔天大火,那场疾风骤雨,以及那颗灰白色的书生人头。 清晨的风冷飕飕的吹在他身上,这破庙四处透风,就连屋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刀足足躺了三天,才有力气站起来走动,这三日里,都是老裴照顾他,二人渐渐愈发的熟识起来。 老裴是个顶有趣的人,爱开玩笑,爱讲荤段子,干活认真且卖力,但阿刀却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总觉得老裴没有那么简单。 阿刀现在已经俨然一副丐帮帮众的模样,衣服破烂,蓬头垢面,和这群丐帮子弟相处起来,也不费劲,大家都挺实在的,从不嫌阿刀在这占地又麻烦。 阿刀忽然就想起了老田和覆红雪,一想到覆红雪已经烧死在那场滔天大火之中,阿刀就觉得心头堵得慌。如今已然能下地走动,阿刀便去了那青楼一趟寻找老田与阿清,不过人没找到,还被青楼里的人当做臭要饭的给撵了出来,险些没被楼里的恶仆打手狠揍一顿。 回到破庙后已是夜里时分,阿刀坐在庙门前,望着头顶上高悬的圆月,忽然就想起了酒楼被包围前覆红雪教授自己的那一刀,那包含了他毕生招式与感悟的一刀。 当时没有看懂,此刻望着清明的月,望着虚无好似没有边境的深邃的黑色天空,脑海中那一刀在一瞬间似乎斩出了无数。 “白家神刀……”阿刀呢喃了一句,似乎渐渐感悟了那一刀的真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二十四章 阿宝 阿刀现在需要一把刀,可是他身上没有银子了。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老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老裴能帮上忙。 整个丐帮里用的都是棍子,你让老乞丐去给你捣腾一把刀,谈何容易?可偏偏的,老裴还真就给他搞来一把,且极为精致锋利。 他说是他早年间加入丐帮之前闯江湖用的,阿刀可不信。这老头,虽然人不错,可十句话有八句是在骗人。 阿刀也顾不得这许多,他在骗人,自己又何尝不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身上还能没点自己的秘密。 一直等到入夜,阿刀带着这把刀,悄悄的来到了破庙后的树林之中,他先是在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底下盘腿坐了一会,等到心彻底静下来之后,才握紧了刀赫然站起。 他闭着眼,脑海里却已经浮现出了刀法招数,仿佛覆红雪那日在他面前出的不是一刀,而是无数刀。 他就这样站着,闭着眼,握着刀,低着头,对着无边的黑夜。 脑海里的刀法终于停了,停于聚气一斩,一道明亮的白光斩出,将所有的黑斩开,斩做一片白昼! 阿刀猛的睁开眼来,可惜睁开眼面前依旧是黑夜,有些黑暗是斩不断的。就像你哪怕不断地重生,也不会过上平凡人的平淡日子。 不过好在还有月光,总还有些希望。只要一直斩,一直斩,一直斩下去,白昼总会来的。 阿刀出刀了,迎着滚圆明亮的月,就像迎着希望似得。刀极快,在月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来! 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阿刀一边走一边挥砍,夜风萦绕着刀身,发出“呼呼呜呜”的声音来。 白家神刀其实无始无终,有人杀便是始,杀光了便是终!阿刀一口气使了几百刀出来,心中那股憋闷之气才似乎完全释放了出来,嘶吼一声将刀狠狠地插进了面前的一颗树里! “嚓”的一声响,刀身没入树中,而后竟“啊”的一声,从树后跳出一人来! 阿刀练得认真,身心完全投入,浑然没有发觉此处竟然还有别人,此刻也是被吓了一惊,定睛看去。 此人是个少年,看起来比阿刀还小两三岁的样子,脏兮兮的脸蛋也挡不住那眉清目秀好相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璨如宝石,只是衣服却极为邋遢,显也是破庙里的丐帮之人,只不过阿刀近日来心事重重郁郁寡欢除了老裴倒没怎么注意其余人,自然也不记得有这么个漂亮少年。 他的胳膊上出了血,显是方才阿刀那一刀所致,血液殷出破烂的衣服,疼的他呲牙咧嘴。 阿刀本想道声欠的,可又想起老田时刻嘱咐他不要太过善良,此时覆红雪就会在一旁“嗯”一声,表示赞同。故而阿刀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偷看我练刀?” 没想到话音落下,那少年好像连胳膊也不疼了,满眼星星一般希翼的望着阿刀道:“我叫刘宝,他们都叫我阿宝,我就是这伽蓝寺分舵的,观察少侠很多天了,我最喜欢江湖大侠了,所以从街边普通的小乞丐混到丐帮伽蓝寺分舵里来,就是为了学武功,可是丐帮上面教的都是些粗浅棍法,整个伽蓝寺分舵,除了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舵主之外,我看就属老裴最厉害,虽然他从来没有露手过,但小爷我活了十年来,最有自信的便是这眼力和见识,绝对不会看错!” 他仿佛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又大概是憋了很久了,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说的极快,好像背的滚瓜烂熟一般。 他在树后偷看阿刀练刀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把这些见面要说的话默练了许多遍。 阿刀继续盯着他:“你还没说完呢,为何在此偷看我练刀?” 阿宝笑道:“你来的时候满身是伤,尤其后背那一道,巨他妈的帅,简直酷毙了!你年纪那么小,就混江湖?过刀口舔血的生活?我想老裴也定然知道你不简单,才会和你那么亲近,能被老裴赏识的人,肯定差不了,所以……我见你问他要了把刀,就跟来了想看看你干啥,原来是来练刀!” 说到这练刀,他双眼愈发的亮了,羡慕道:“这刀法真厉害!虽然我也只是个门外汉,但我笃定这刀法绝不简单!”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会有很多麻烦。”阿刀淡淡的回应,心中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思前想后,忽然惊道,“你不是这里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里人?听口音?”阿宝得意一笑,“嘿嘿,我京城的!” “不是,我意思,你从别的世界来的?”阿刀试探的问道。 阿宝眉头皱了皱:“我是我娘十月怀胎生的啊!” 阿刀低敛了眉眼,思考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继续追问道:“巨他妈帅和酷毙了这两句话,谁教你的?” “我娘啊,我娘说我那个从未谋面的亲爹,总是喜欢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词汇,这两句话大概是一个意思,就是说很好。”阿宝笑了笑,童稚的脸上和阿刀一般露出了这个年龄段不该拥有的成熟,遥遥望向了京城方向。 阿刀此刻的心中已然翻起了海浪,他怀疑甚至笃定,阿宝的父亲,跟自己一样,是个重生者…… 他面上泛出笑意,他觉得这是个好事情,他就知道世界上的重生者,不会只有他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二十五章 那个小乞丐总言及自己是皇帝的私生子 夜愈发的深了,阿刀试着与阿宝坐下来谈一谈,用一个少年人的心态。 他想的其实是有没有机会见到阿宝的父亲,他真的很想见,重生者这个身份总让他产生浓浓的孤独感,尤其是老田覆红雪以及阿清不在的这些天。 只是阿宝似乎不想谈论太多关于他这个父亲的事情,总是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有那么几次甚至话就到嘴边了,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又咽了回去。 阿刀只知道阿宝他从记事起便没见过这个父亲,当真是素未谋面。 说白了,这个父亲,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阿刀终于放弃了追问,沉默下来,用衣角擦拭着刚从树上拔下来的刀。 夜里分外的清冷,两个人交谈一停,四周里便静的吓人,寂静的黑夜就像会吞噬人心思的野兽。 阿宝终于将按耐不住的心事说了出来:“我的父亲,是远在京城的昭武皇帝。” 他说完后,这夜便更静了,阿刀连擦拭刀身的手也停了下来,凝目了片刻后才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当真?” “说了也不信吧,从来没人信的,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痴人梦话的小乞丐……”阿宝苦笑了两声,眼帘低垂似乎想到许多不好的事情,“可我娘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就信了。可能也是娘骗我吧,这种鬼话也就我这个傻子才会信,仲朝皇子流落西川府街头沦为乞丐这种桥段,连说书先生都不写了吧,相当恶俗。” 言罢,他忽然又笑了起来,不是苦笑,是真的在笑:“管这些个劳什子,我那臭爹就算真是什么昭武皇帝,又或者是什么冠绝天下的大侠,都无所谓了。他能弃了自己的儿子,就不配做我老子!” 这小子虽然有稚嫩的孩子气,但有时候的言谈语气,真的是颇为成熟。 阿刀注视着他,心中感慨,但仍旧让他萦绕于心的,是那个所有人都不信的鬼话。 有时候很多说出来别人都不会信的话,其实都是真的。就像倘若阿刀现在去告诉别人自己是未来世界重生而来,自然也没人信一样。 但是,若这是真的,那当朝皇帝便极有可能跟自己一样是个重生者! 事情一念及此,便充满了荒谬与戏剧,甚至就算是真的,都有些让人不敢置信。 阿刀也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他不想安慰阿宝,因为他其实信了,信了阿宝这荒谬的身世。 夜风呜咽。 “以前,我还挺想去找我爹的,我想问他凭什么生了我却不养我,任我流落街头。可是说书先生们老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怕他杀我。都说虎毒不食子,我竟然怕我的父亲杀我。”阿宝自嘲似得冷哼了一声,“况且我这身世真假还是另一说,所以我现在不打算找他了,我想自食其力,凭我自己的本事,在这花花世界里闯出一番名堂。我想跟你学刀,我想做大侠!” 阿刀摸了摸已经擦拭锃亮的刀,道:“学这个?” 阿宝点了点头。 阿刀道:“大侠不是那么好当的,你知道人在江湖,拿着一把刀,就要杀很多人。还是不学的好。” 阿宝义愤填膺般的急道:“我……只斩恶人,只杀恶徒!” 阿刀轻声道:“怎么会呢,人这一生那么长,江湖上的雨那么多,你又怎么能保证,你杀的全都是坏人。” “那你又为什么学刀,练刀还使刀,你一定杀过许多人了,那天我见你来庙里时候,浑身是血,很多都不是你的。” “我用刀,不是为了变强,我只是为了保命,为了可以更好的保护那些,我在乎的人。纵使如此,我还是杀了许多人,我不喜欢杀人,但我必须要杀。因为不杀,我就会死。” 阿刀的声音很轻,很柔和,语调低沉仿佛揉进了夜里。 阿宝急道:“我发誓,我绝不主动杀人,我就是想有一身武艺,可以闯荡江湖,受人尊敬,不再是那个人人都看不起的西川府三十一街的小臭乞丐!” 阿刀看了他一眼:“你真想学?” 阿宝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阿刀犹豫了片刻笑道:“那我便把狂风十三式神刀传授于你。” 阿宝高兴的满脸通红,“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嘴里喊道:“徒儿刘宝,拜见阿刀师傅!” “教你几招刀法而已,不必下跪拜师,我才不过比你大两三岁罢了,如何做你师傅。”阿刀赶紧将他拉了起来。 “师傅不分大小,您教我练刀,那自然就是刘宝的师傅,江湖规矩不能乱,我学你刀叫你声师傅,也不亏你!” “你小子话倒总是说的有模有样!”阿刀冷哼一声,豁然提刀跃起,“这便是狂风十三式神刀,你瞧好了!” 言罢,阿刀纵身跃起,飞沙走石以欲要搅动黑夜之姿,嚯嚯生风间连续施展了两遍狂风刀法,将刀递给了阿宝。 阿宝悟性极高,依葫芦画瓢也能模仿出个大概,有些地方不太精准到位,阿刀便在一旁指点解惑。 “叮,获得刘宝因果点500。” 阿刀听到提示音一愣,而后微微一笑,这师傅当的真心不亏。 …… …… 天色熹微,伽蓝寺破庙之中。 一夜未睡的阿刀拖着有些疲倦的身躯,躺倒在杂乱的茅草上,也觉得好似进了温柔乡一般。 他一躺下,身旁的倚着墙睡的老裴便醒了过来,准确说,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早已经醒了,此刻不过是睁开眼罢了。 “练刀练了一夜整,够勤奋啊。”老裴笑了笑。 阿刀道:“还是老祖宗说的好,勤能补拙,刀法这东西,要常练,不练就会生疏,一旦生疏了,像你我这种在江湖里混的人,就会死。” “啧啧,危言耸听。”老裴撇撇嘴表示不屑,“老子三脚猫的功夫,混迹江湖二十余载,不也还活的好好的。” 阿刀笑道:“所以你还躺在这破庙里?” “嘿,破庙又有何不好,人不能太有上进心,容易要人命。”老裴打了个哈欠。 “歪理。”阿刀简短的总结了他的这句话,突然问道,“你知道阿宝这小子吧?” “他?你看,他这就是太有上进心了,都要得癔症了……”老裴叹了口气,“这小子总是言及自己是皇帝的私生子,不过最近似乎想通了,说的愈发少了。他也不想想,除非他能把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逼那皇帝认他,否则就算他真是这身份,找去京城了,皇帝也不会再认一个小乞丐为自己的孩子。只会更快的杀了他,一了百了。” “是啊,所以他是真的想通了。”阿刀眼睛微缩,喃喃了一句,“对了,明天再给我搞把刀来。” 老裴一愣:“刀呢?” 阿刀笑道:“昨天忘记跟你说了,我练双刀。” 东面的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阿宝在破庙后的树林里,一遍又一遍的使着狂风十三式刀法,不知疲倦,眼中神色坚定,哪里还像个十岁的少年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二十六章 我也有个秘密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场春雨一场暖。 自从接连下了几场大雨之后,这天气是越发的热了起来,到了晌午,太阳就会高高的悬在天上,散发着炽热的光火。 阿刀每隔两天就会去那家青楼一趟,以期可以找到老田和阿清,可惜屡屡无果。 这日阿刀书先生嘴里的昏君,都是这么享受生活的。”阿宝也喝了些酒,面色微红,手里握着鸡腿随意比划着哈哈大笑。 阿刀笑道:“酒池肉林实在太过夸张了,你知道吗?身为乞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都能吃上一顿好饭。”阿刀顿了顿,看着身下的酒肉,笑意更浓,“就像这样。” “我其实也只是说说,我听说昭武皇帝是个日理万机公私分明的好皇帝,倘若他真是我父亲,并且他肯认我的话,我也愿意为了天下为了人民牺牲自己。倘若我还有机会继承皇位,那我也会像他一样,日理万机,公私分明。”阿宝神情有些呆滞又有些幽远,他说着说着流下两行泪来,“我多希望我母亲没告诉过我这些,让我心甘情愿在西川府做个乞丐,在丐帮厮混多年,兴许也能做个管事,那也心满意足。可是……” “可是,有些事情知道了,有些本该是你的却得不到,总是不甘心罢。”阿刀拍了拍他的背,犹豫片刻后道,“其实我也有个秘密。” 阿宝擦去泪水,有些哽咽的抬头问道:“有何秘密?” 阿刀深吸了口气,看着满天的繁星笑道:“我是别的世界来的,大概类似于未来,我是在那里死掉后,在这里重生的。” 沉默了片刻,阿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可真能编,你咋不说你是神仙,你还会在天上飞呢?” 阿刀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不会有人信的,可能除了那个人——阿宝远在太安府紫禁城的皇帝老子。 阿刀一口喝尽了壶中之酒,咬掉最后的鸡屁股,起身淡淡道:“夜风冷,易中风寒,我们回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二十七章 山城剑派 伽蓝寺里是有钟鼓的,所谓晨钟暮鼓,便是寺院里僧人的报时声。 每日清晨,寺内的僧人都要撞钟来催人转醒。 只是这青铜大钟荒废多年,敲出的声音有些沉闷。 “咚嗡,咚嗡……” 不知今日犯了哪门子邪,丐帮这群老兄弟们一大早便在这撞钟,阿刀没睡到自然醒,心中甚为不满。 看着一旁同样才转醒的老裴,阿刀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谁他娘的知道,洒家在这寺里待了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撞这口大钟呢!”老裴一边说着,又睡倒过去。 “快起来,快起来,今日总堂口和山城剑派要派人过来,马上到了,起来接应。”有个丐帮帮众用手中棍子敲打着地面,在破庙里来回跑着喊。 刚倒下的老裴赫然睁开眼来,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便纵身站了起来。 “总堂口和山城剑派来此做甚?”老裴皱紧了眉头思量着,阿刀还是第一次见他紧张的样子。 整座庙里尚在熟睡的乞丐们,都被这震耳欲聋的钟声和扰人清梦的竹竿掷地之声叫醒了。此刻几十余名帮众头起话来,也有模有样得很。阿刀一直都觉得他有两幅面孔。 “元青,不得无礼!”站在其身前的中年师叔开口呵斥了一句,叫做元青的这位才冷哼一声极为不甘的将剑收了回去。 山城剑派与丐帮总堂口抬来长老那批人在门前相会,原一直睡着的胡长老顿时便睁开眼来,原来他并非醉了酒。 “胡长老好大的雅兴,日头尚未出山呢,您已经海饮许多。”山城剑派的良苏风,方才呵斥元青那位师叔瞧见胡长老开目,便抱拳而言。 胡长老哈哈长笑一声,一拍竹椅,气劲挥发之下尘雾飞腾,而他则纵身而起,已经站在了众丐帮弟子之前:“还不是今日你我两派要共商大事,老胡我先喝些庆祝庆祝!” “哈哈哈,大事必成!大事必成!”良苏风也大笑出声,二人相互做了个请的手势,并肩进了伽蓝寺。 两派众人尾随而入,老裴伏在阿刀耳边小声道:“这些家伙看着道貌岸然,背地里可都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得罪不得。” 阿刀心里可就疑惑了,名门正派与小人这个字眼挂在一起,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在他心里的名门正派那可都是道骨清风,大仁大义,为国为民的人士聚集所在。 见阿刀眉头紧锁,老裴又道:“洒家不敢断定世间所有名门正派都是道貌岸然之辈,但最起码你面前这山城剑派和丐帮胡长老之流,最是卑鄙无耻。” 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浑然不是丐帮中人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二十八章 夜谈,诡计与西川府的“正派”高手们 晨雾渐散了。 胡长老进了庙中之后,正襟危坐在了伽蓝神像膝下的草垫上,不知何时又从袖中摸出了一个酒葫芦一个酒盅,自酌自饮起来。山城剑派众人素衣净洁,最是讲究,断然不会在此地落座于草垫地板之上,而是皆站在了一侧。 “鄙帮与山城剑派在西川府东西两端,路程遥远,帮主体恤贵帮长途跋涉人马劳顿,便安排两帮在这最接近贵帮的分舵见面,只是这伽蓝寺分舵有些寒酸,还望海涵。”胡长老饮了一盅酒,似乎觉得并不过瘾,抱起酒葫芦使劲灌了几口,这才停下说道。 良苏风温文尔雅的笑道:“胡长老多虑了。” “如此最好。”胡长老收起酒葫芦来,“贵派来信相商结盟一事,鄙帮自然心向往之,只是不知这结盟之后,谁说了算呢?” “各自行事,但凭本事,只要能除了那十恶不赦的血掌盟,又哪要管谁说了算呢?”良苏风笑道。 胡长老敲了敲紫竹竿道:“还是良大侠看的通透,大气!” “那这结盟之事,定了?”良苏风拂了拂宽大的衣袖。 胡长老起身道:“那是自然,如今这联盟已结,除魔之事……” 良苏风扫视了一眼丐帮一众弟子,眼眸中精光闪过,道:“此事不急,还需从长计议,此地人多嘴杂,不宜谈涉此事。这西川府地界西面多崇山峻岭,不如东面繁华,我带来许多小辈此刻怕是要急着去街市逛逛。等入夜后,我们再秉烛细谈。” 他这话说完,山城剑派的弟子们脸上都露出了笑来,尤其那些个女弟子,简直是翘首以盼恨不得马上就跑去街市。先前那名英美女子也露出希翼的笑意来,和叫元青的那位不知说了些什么悄悄话。阿刀多看了几眼,便没再看了,老裴的话他还是听进心里了去的。 “也罢,老胡我刚好大醉一场,醒来恐怕就夜里了。”胡长老听闻良苏风的话语,复又坐了回去,吩咐身边人去抬酒,以他的酒量,寻常两三坛酒下肚,也醉不倒。 良苏风眯着眼抱拳笑道:“胡长老雅兴,在下那便先退了,告辞。” 胡长老哈哈长笑几声,吩咐几名帮众送走山城剑派的人后,便仰面举起一坛酒来,一饮而尽。 …… 山城剑派的人走后,一众丐帮子弟便被遣散离开这伽蓝寺。 夜里他们显然还有对付魔教的机密大事要谈,自然要在这伽蓝寺里谈论,除了胡长老自己带来的帮众留守院内之外,其余人等今夜怕是都要露宿街头了。 不过老裴显然不是这么打算的。 在阿刀刚迈出这伽蓝寺破烂的主持大殿门槛之时,老裴忽然就拉着他闪到了一侧。 当此丐帮子弟纷纷离开伽蓝寺场面杂乱之时,老裴拽着阿刀藏到了这伽蓝寺的伙房所在。伙房也如同那口大钟一般荒废很久了,满屋的蜘蛛网不禁让阿刀也皱了皱眉。 老裴四下查看,确定这寺院内偏僻所在此刻应是没人,要等大部分的丐帮子弟离开后,那些胡长老的亲信帮众们,才会慢悠悠的在这寺院内布岗做防。 老裴小声问道:“到了要用兄弟的时候了,洒家问你,你武力是何境界。” 阿刀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后天一流。” 老裴嘴角上扬了一丝笑意:“我还真没看错人,不过我倒一直以为你是二流,没想到这般年纪也能晋升一流,如此来看,刀兄弟这前途恐怕无可限量啊。这小小西川府大概也不够你施展拳脚。” 阿刀道:“什么施展拳脚,能平安喜乐,有吃有喝的过完这一辈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呸,没出息!”老裴啐了一口,“不谈这些,今日兄弟可肯帮忙?” 阿刀笑道:“都收过你的银子,怎么好推脱?” 老裴道:“杀人行吗?” “杀什么人?” “名门正派的人。” 阿刀一愣,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老裴:“你不是丐帮之人?这可是十恶不赦的事,我不做。” “洒家何止不是丐帮之人,洒家就是他们口中魔教血掌盟的护法。”老裴眼中露出不屑来,“我想洒家先前便同你说过,这两个‘名门正派’,最为卑鄙无耻,可不是好人。” “我总不能听你一面之词,便替你杀人。”阿刀心思还是极为冷静。 “不会是一面之词,他们今日夜谈的诡计,会亲口告诉你他们才是十恶不赦的人,若如此,你可愿意?”老裴又问。 阿刀犹豫了片刻,看了看腰间的刀:“你送我这把刀,已经磨的很快了。” 这便是答应了。 老裴笑了两声,带着阿刀出了伙房,朝不远处的枯井走去。这井不知枯了多久,朝里望,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直接跳就行,底下可是垫了十几床柔软的被子,有内力护体,伤不到的。”老裴朝阿刀看了眼,拍了拍已经长满野草的井台。 “这是……”阿刀当然是疑惑的。 “这是密道,可以通往主持大殿的伽蓝神像内部,谁也不会想到,伽蓝神内部是掏空的。”老裴朝后望了一眼。 阿刀惊诧道:“你怎会对此地如此之熟悉?这密道,只有你知,旁人不知?” “这伽蓝寺,三十年前,可不是荒废的。”老裴笑了笑,仿佛勾起了昔年什么美好的回忆,但立马神色便有些狠砺痛苦起来,“三十年前,世上没有血掌盟,有的只是伽蓝寺与老小沙弥们,可一本魔教功法却横空出世,兜兜转转到了伽蓝寺的藏经阁中。那些江湖中伪善之流,假借以武会法之名,在寺内举行大会,却行了那杀人夺书之事,好好一座伽蓝寺成了如今这副面貌……” 一边说着,老裴竟然有些悲痛欲泣:“那些顶着‘正派’名讳光明正大活在世上之人,该死了!有些债,也该让人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二十九章 侠心黯然 夏日的风自然是暖的,听闻老裴的话后,阿刀还是没来由觉得骨子里有些发寒。 倘若这是真的,那这该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害人的逍遥人间,光明正大,受人尊敬。被害的污以魔教,受人唾骂。 看着神情悲痛的老裴,阿刀可以笃定这绝不是可以装出来的。 “我信你一次。”阿刀拍了拍老裴的背,运起内力,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入了这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之中。 像坠入深渊的感觉,又好像前世死亡前的那一瞬间,阿刀只觉得幽幽的冷风掠过面孔之上,已经干枯许久的井内,还是潮湿的厉害。 “叮,获得血掌盟长老裴悟静因果点500。” 系统音在阿刀落下的时候响起,他才知道原来老裴叫做悟静。 “砰” 沉闷的声响,在井中来回荡着,久久难散。 阿刀能感受到屁股与冰冷潮湿的棉被接触,而后惯性导致他深深的陷入进去,又重重的弹了起来。阿刀屁股有些疼,不过也就只是有些疼罢了,他在被弹起的瞬间,抓住了井壁石块间的缝隙,勉强站稳了身子,才发现身侧的井壁上竟开了一道深邃的通道。 阿刀自然知晓这便是老裴之前言及的通往伽蓝神像内部的地道,地道很高,以阿刀这副少年身躯,进去自然容易,不过老裴估计就要费劲一些。 阿刀径直走了进去,他知道不消片刻,老裴就也要跳下来了,他得先闪开才是,否则估计要被老裴压死在这潮湿的十几层被褥中了。 果然,阿刀才刚站进地道中没几秒的功夫,老裴就落了下来。老裴身子比阿刀重许多,陷进被褥中也更深一些,不过他显然颇有经验,还不待弹起,双臂已经牢牢抓紧了通道的两侧“门沿”,身子一矮,便低头钻进了这对他来说不甚宽敞的通道。 “吃个饼,我想我们要在这里等到夜里了。”老裴朝阿刀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两块饼来,递给阿刀一块,似乎已将先前的悲痛完全忘记。 阿刀接过饼来咬了一口,张嘴想要说什么来着,欲言又止,靠着墙壁缓缓的坐了下来。 两个人平日里已经聊得够多了,在这样一个幽暗的密闭的环境中,反而没有那样轻松的心情可以去聊天。 时间就这样缓慢的流淌,这井底静的可怕,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两个男人就这样各自陷入了自己的心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刀觉得挺久,因为他的屁股已经坐的很疼了,脚也麻了,背也酸痛,很明显的,老裴的体型在这地道中,会比阿刀更艰难几分。 但阿刀也觉得不久,因为他只是捋了捋重生之后的事,想了想覆红雪,思考了一下老田和阿清此刻应该在哪里,光线就更加黯淡了下来。 阿刀从通道中探出头去,往上方的井口去望,原本耀耀白色的天空,已经昏黄黯淡了下来。 这感觉真是像极了井底之蛙。 老裴也探头望了一眼,低沉着声音道:“这磨人的夜,终于要来了,咱先去伽蓝神像里等着。” 阿刀点点头,转身跟着老裴朝通道里面走去。 这地道深邃幽黑的紧,又少有空气流通没法点灯火,二人只能摸黑前进,好在路只有一条,往前走就行了。 通道是一直通到伽蓝神像的底座之下,有七八级台阶,拾阶而上,便站在了伽蓝神像的体内。 这伽蓝神像内可比地道宽敞多了,在一些缝隙处都打有比针孔大些的小洞,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此刻天未全暗,橘红色的夕阳照进这伽蓝寺的主持大殿,胡长老斜倚在神像下睡了,身前足足七八坛的酒,俱已饮空。 胡长老鼾声如雷,阿刀和老裴就这般藏匿在神像之中,看着睡得正鼾胡长老,直到夜幕降下,良苏风仅带着穿竹青色长袍的几名弟子来了伽蓝寺。 良苏风来之前胡长老本还昏昏睡着的样子,却在良苏风前脚刚踏进大殿门槛的那一刻起,便睁开了眼来。 胡长老笑道:“我说怎么忽的醒了,原是良大侠来了。” “那可真是巧了。”良苏风进门便看到了早已备好的几方干净木椅,毫不犹豫的坐在了离胡长老最为靠近的地方。其身后的弟子们依次按照辈分落座。 胡长老道:“现在该谈正事了罢。” 良苏风笑道:“那是自然,只是不知现在丐帮一应实权,是在胡长老手里呢?还是在周帮主的手里?” 胡长老听完,哈哈大笑:“这又臭又硬的绊脚石已被我囚禁了起来,有他妻儿做威胁,自然乖乖把帮主令牌交给我了。” “胡长老可真是好手段,三十年前就是被这厮碍了事,才使得血掌大法没有到手。”良苏风顿了顿,再无先前温文尔雅的模样,“既然如此,便再无阻碍我们两派结盟,共剿魔教,大事几已成也。” “哼,也不知老帮主如何想的,竟把帮主之位传给这厮。”胡长老冷哼一声,“魔教掌教普憎,十分没有自知之明,且他定然心中感念周通天这厮三十年前的恩德,只要我们把消息传给他,他必然会来赴约。” “到时我们就在这伽蓝寺四面八方埋伏,剿灭普憎不在话下!”良苏风伸出手来,两指相并比划着。 “哈哈哈,如良大侠所言,血掌大法与西川府北部的地盘,已是囊中之物了!”胡长老忍不住长笑出声。 这笑声透过伽蓝神像身上许多残破的小洞里传进里面,将一只眼趴在某个小洞上朝外窥探的阿刀面部微微抽搐了两下。他虽听过笑傲江湖,听过令狐大侠,更结识老田这厮,但他并不知道那片江湖里,有华山伪君子岳不群,最是阴狠歹毒无所不用其极。 魔教重情重义,正派衣冠禽兽,这般情景的江湖早已多矣,只是前世阿刀实在孤陋寡闻。 此刻听着外面两位西川府正派大人物的诡计苟且之言,阿刀重生后心中一直炽热燃烧的那颗侠心,仿若被浇上了远在极北苦寒之地取来的冰水,黯然熄灭了…… 他握刀的手紧了紧,眼中露出杀气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三十章 浪子花错是一个野孩子 阿刀的手心出汗了,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心寒。心寒所以出了一身的冷汗,尤其手心,汗水已经顺着刀柄滑落,经过刀身,缓缓地滴在了地上。 阿刀看了老裴一眼,二人没有说话,便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有些人,早就不配活在这世上了。比如伽蓝神像底下谈论阴谋的这些货色,大概对于湛湛青天,对于诸天神佛,他们就从来没有过敬畏之心。 老裴身上向来背着一个圆鼓鼓的破烂包袱,阿刀一直不知是何物,此刻才见其解下,竟从中取出了一只小巧古朴的铜锤来。 “你竟然每天都背着一个锤子,只是这锤子也太小了。”阿刀忍不住小声出口,这神像的隔音效果,总归要比春梦楼那些地方的墙壁好上许多。 老裴没有说话,只是朝着阿刀撇嘴一笑,握紧了这铜锤,似乎在说:“瞧好了把,这锤可牛逼呢。” 这铜锤确实牛逼,阿刀从没想过这铜锤竟还有这般威力,也或者是老裴这厮太过强悍——他后撤了一步,高举着这小巧的铜锤,竟然一击之下,将伽蓝神像从内部贯穿,锤的四分五裂开来! 阿刀甚至明显看到了有海浪轻微摇晃一般的波纹在这铜铸的神像上游走荡开,然后便听到震耳欲聋“轰”的一声响,面前厚实的铜铸佛身,就迸裂了开来! 阿刀险些震的呆立当场,何况身在其外,毫无防备的胡长老及山城剑派诸人。胡长老与良苏风本正狼狈为奸心情大好,忽听震耳雷鸣响于身边,就好像凭空一道惊雷在身边炸响,二人骤然跃起闪避,惊兆之间回头相望,皆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来。 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幕,四分五裂的伽蓝神像,拿着铜锤的壮硕汉子长笑着,他身旁的少年,握着一把刀,紧盯着下面,就像要吃人的小野兽。 伽蓝神握刀的手臂断落,连带着他手中巨大的长刀,就要砸到阿刀头了,那场大火与我有关,我有些底牌不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嘛?” 老裴点点头,又开口问:“兄弟,你叫什么名字?”问的自然是花错。 “仙人掌上的刀。 刀如针,命飘零。 散不完的刀光,数不尽的刀魂。” 曾经有座江湖,那座江湖中人,只要听到这首沉郁哀伤的小曲,就知道它说的是谁了。但这座江湖不知道,他必须做出他第一次的自我介绍。 “我叫花错,那个天下人都认为我做错了,所以我自己便也认为自己什么事都做错了的浪子花错。”花错抹掉嘴角的血丝,有些骄傲于自己口中的“错”一般,翘起了嘴角。 “真他娘的绕口。”老裴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刀看着花错道:“我不用知道你的身世便羡慕你,你像个孩子,像个野孩子。我曾经和你正好相反,我是个没有自由的孩子。” “主人,我想你应该搞清楚,你现在也还是个孩子,没有曾经。”花错笑了,他一笑起来,眼睛里那份冷酷就消失不见,傲气却仍在,看起来更能打动人心。 阿刀笑了笑,没再言语,是自己错了,自己比花错还要错上加错,自己再也不该追忆那不该追忆的悲惨前世,可自己却总是犯错。 外面天已经极黑了。 “随我去血掌盟吧,我想盟主他老人家,会很想见见你的。”老裴已经撕下一块布来,包扎了伤口。 “听说血掌盟在西川府极北方,赶路之前,我想我们该找个舒服的地方睡上一觉。”阿刀点头看了眼老裴,“今早被这胡长老和良什么的扰了清梦,没能睡到自然醒,是该补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三十一章 血掌盟与漫天桃花 夜还不算太深,街上还能听到熙攘的声音。 山城剑派的弟子们在良苏风死后都逃了,但丐帮子弟们还在。几十人围在大殿门前,俱是手持着木棍,紧盯着殿内的三人,没有人会决定做第一个出头的人,那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当然,那三个人竟然权当他们不存在一般的瞎侃,实在是让人觉得极为羞辱。 有个耐不住性子的急了,率先开口:“你们……”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打断他们的是花错。 “闭嘴。” 然后老裴道:“找死?” 阿刀才无奈道:“还不快滚!” 三句话,简短,有力,一气呵成。 这些臭乞丐们再也不装义气清高了,他们知道这三个人若是起了杀念,别说几十人,就是几百人恐怕也不够这三个人杀的。耐不住性子开口那个第一个掉头朝外跑,然后所有的乞丐便像是约定好的一般,一齐跑了,冲出伽蓝寺的大门后,做鸟兽散。 …… 三人随在这群乞丐后面慢悠悠的的走出了伽蓝寺,从伽蓝寺的门口朝外望去,除了这处,别的地方都有灯火,甚至有些地方灯火通明,这边许多夜间坊市,此时初夜,正是西川府这东城区,最最热闹的时候。 当然阿刀此刻可没心情热闹,他疲乏极了,在井下的地道里蹲守了一日,又与伪先天高手对了几招,他现在只想找地方好好睡一觉。老裴比他只会更加疲劳。 花错精神挺好,在阿刀和老裴去临街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后,他出去了,他要去找女人。阿刀本以为他会和老田一样,是个好色的浪荡子,喜欢逛青楼,最好是住在青楼就像住在家里一样。 花错的确是一个浪荡子,但他与田波光不一样的是,老田去青楼需要花钱,若是良家妇女就要强抢或者诱骗。花错不会,花错可以做到去青楼不用花钱,良家妇女心甘情愿的陪睡,尤其那些深闺里的怨妇和每日充满幻想的富家小姐们,她们甚至可以倒贴。 因为花错太漂亮了,太英俊了。就连世间最美的女人也愿意做他妻子为了他放弃一切,当然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他现在要去找女人,对于他来说,这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 清晨的空气总是那么美好,阿刀由衷的感叹。 尤其你在柔软的床上醒来,隔着头完,三个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三四个时辰之后,摇晃的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阿刀坐在车里竟闻到了浓郁的花香。 阿刀疑惑的看了老裴一眼,老裴笑了笑,伸手道:“血掌盟到了,兄弟下去瞧瞧吧。” 阿刀毫不犹豫的走出马车,一出来,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是一座山,漫山遍野的桃树,仿若一片粉色的海洋,他在路上臆测过无数次这血掌盟该是何种样子。偏偏他没想过,血掌盟是在一座山的山顶上,山上漫山遍野开满了桃花。 血掌盟看起来就像是桃花海中的一座孤岛,大风吹过,漫天桃花飞舞,就像是一场粉色的雨。 阿刀发誓,他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三十二章 魔教最年轻的客卿长老 桃花,粉色的桃花,如同粉色的雨,又像是粉色的蝶,在风中起起伏伏,偶有掠过阿刀的脸上,就像女人轻柔的手拂过一样。 当然阿刀从来还没享受过这种滋味,这也是他臆测的罢了。 他喜欢臆测许多事情,这是前世的习惯,没手没脚又没自由的那些漫长日子里,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臆测,臆测所有正常人可以经历的一切。 身后马车里,老裴和花错已经走了下来。 花错也为眼前景象所震撼,言道:“我曾以为大漠便是人世间最神奇的景象,原来我又错了。” 老裴在一旁笑道:“刀兄弟,花兄弟,血掌盟风景还不错罢?” “漂亮极了,就是和血掌盟这个名讳,不太相应。”阿刀捏住一片飞舞的花瓣,放在鼻前嗅了嗅,“哪来这么多的桃树?” “盟主自己栽的,这些树是普通的桃树,但经过盟主亲手栽种后的桃山,便是一座大阵!”老裴顿了顿,“奇门遁甲可曾听过?” 阿刀摇了摇头。 老裴笑道:“若非有人领路,擅自进山,只会困死其中,绝到不了山顶,若是走的深了,便连下山也难了。” “若是我将这些桃树都砍了呢?”阿刀问道。 老裴一惊:“砍了!?” “对,砍了。”阿刀抬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山顶建筑群,“如果我从这里径直上山,不走弯路,不入花海,把面前所有的桃树都砍断,砍出一条路来,是否便可到那山顶?” 此话说完,老裴笑道:“如此自然可以到达山顶,只是这一路砍上去莫说人受不了,刀也是受不了的,山顶上的人自然也完全有时间从后山撤走。况且,你有人领路呢,请。” 老裴朝山上伸出手来,三人相视而笑,便依次跟在老裴身后往山上走去。 这上山之路,兜兜转转十分麻烦,倘若不是身负内力之人,或身体矫健之人,寻常人等这般绕着爬山,恐怕等不到山顶,便要累个半死。 三个人像是在粉色花海里鱼儿一般,好生游了一番,才到得山顶。 山顶的建筑倒是稀松平常,除了正中的大殿之外,其余的建筑都是西川府大街小巷寻常可见的房屋样子。 只是就连这大殿,阿刀竟也觉得分外眼熟。 何处见过?何处见过呢? 阿刀疑惑间已经随着老裴进了这座大殿,门前的黑衣弟子见了老裴都要单膝跪地恭敬叫一声左护法。阿刀在这大殿前院四下里扫了一眼,忽然便知道为何眼熟了!这里竟然是完全依照伽蓝寺建筑的! 老裴自然知道阿刀为何事所惊讶:“普憎方丈总是怀念昔日的伽蓝寺,便在这里重起了一座,自然不能完全一样,但也基本相同。世间任何事物,只要想,总会有替代品出现的。” “可惜没有伽蓝神像。”阿刀朝按理说本是主持大殿的门内望了一眼,黑黝黝空洞洞的,只在最里处,有着几点烛火。 “寺院可以重盖,伽蓝神却是只有一个了。”老裴笑道。 阿刀道:“那你还将他砸碎了。” 老裴笑道:“我说的是心里那个,不是金铸的那个。” “我心里没佛,只有金子。”阿刀笑了笑,老裴也不生气,他知道这个笑是单纯的,这句话也是单纯的,就像面前这个少年其实也是单纯的一样。 他只是单纯的因为憎恶杀人,单纯的因为喜好做事,没有太多纷杂的欲望,只是遵循本心罢了。这一点,老裴早看透了。 “伽蓝寺瞧多了,可没什么好瞧的,还是先去见普憎方丈吧。” 普憎方丈便是这血掌盟的盟主,老裴在主持大殿门前请示道:“方丈,阿刀兄弟已经带来了。” “悟静啊,快进来吧。”声音沙哑绵长,从大殿深处传来。 三人进了大殿,里面一片漆黑,在最深处,点着八盏蜡烛,蜡烛围着一人,幽黄的火光跳跃般的映照在他的脸上,晃动出奇异的光影。 坐在蜡烛正中蒲团上的人,身着紫砂色袈裟,须发皆白,瘦骨嶙峋,显然便是普憎方丈了。 他没睁眼,但在他的面前,阿刀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看通透了。 “悟静来了两封信言及于你,第一封说你剔透干净,风霜打磨,是可塑之才。第二封说你同他力战胡长运与良苏风,义字当先,侠气盈怀,是无双侠士。如今一瞧,原还是天生天养,从心之人。”普憎发出笑声来,不过他表情却并未变过,一直是那副样子,就像是泥塑的,又像是木雕的,还像残破伽蓝寺里的伽蓝神像。 他就坐在那,嘴不开,眼不睁,便好像可以看透一切事情。 阿刀心中琢磨着这厮是不是还会算命,琢磨着那句“天生天养”是不是已经算出来自己重生的身份。一念及此,在这幽暗诡异的环境里,阿刀便变得紧张了许多。 “方丈大师过奖了。”阿刀抱拳拜了一拜。 普憎继续说道:“我方才听你说,你要砍桃花?” 阿刀顿时骇然,这山下之语,竟然也能被深居大殿的他听到,这究竟得是何等境界何等能耐? 阿刀立时弯腰恭敬一拜:“是晚生失言了,还望大师见谅。” “何来失言一说,做人当如斯,怎么想的就怎样说出来,世间便没这般乱糟糟了。我很欣赏你的做法,砍上来,哈哈,终究是我佛思想僵硬,太过规矩。”普憎大师顿了顿,他想起三十年前的事,嘴上虽然笑了两声,但似乎心情已然变得极差了,只是他的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阿刀也只能从他的语气中判断。 “方丈大师说的是,只是不知大师叫晚辈来这血掌盟相见,究竟有何要事相谈?”阿刀不喜欢这样的讲话,太累了,不自在。 “只是想亲自问问刀少侠,有没有兴趣做我血掌盟的客卿长老?” 普憎沙哑的声音在这幽黑的大殿内回荡着,经久不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三十三章 伽蓝寺三方会晤 这句话问出,幽黑深邃的大殿里静极了,除了那八盏微微晃动的烛火。 “客卿长老?”阿刀重复了一遍,问出心中疑惑,“长老该都是年龄见长之人,像我这般十二三岁,恐怕不太合适吧?” “世间哪有绝对的规矩存在,无非就是做个魔教最年轻的客卿长老罢了,你心智不似十二三岁,武功也不似十二三岁,自然可以做那突破规矩的人。”普憎顿了顿,“老衲只问一句,你做还是不做?” 不待阿刀回答,老裴在一旁哈哈笑道:“方丈,不用问了,洒家替阿刀兄弟答应下来!” 这哪还有阿刀说话的余地。 就连提示音也已经响起:“叮,宿主获得血掌盟盟主普憎因果点500。” 普憎继续道:“善哉善哉,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已经收到了丐帮和山城剑派的来信,信上要我去伽蓝寺一聚,悟静你去准备准备,另外该叫你悟行师兄回来了。” “方丈,这是阴谋!我写来的信中已经提及,我与阿刀兄弟亲耳听闻,他们早有埋伏去不得!”老裴立即道。 普憎叹道:“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周通天帮主有恩于我们,如今他为胡长运控制了一家老小,就是龙潭虎穴咱们也得去闯一闯,否则怎么对得起我佛如来,又怎么对得起伽蓝神呢?” 悟静还想说什么,普憎终于第一次动了,他抬起干枯如柴的手来,朝外挥了挥:“休要再言,去吧。” 老裴也只得无奈带着阿刀与花错退出了大殿,从进来到出去,普憎的神情从未变过,甚至连眼也未曾睁开过。 外面的桃花依旧随风起舞。 “方丈大师是个矛盾的人。”阿刀盯着袅袅白云又盯着从眼前飘过的片片桃花,淡淡开口。 “别在背后议论方丈,他可什么都能听见。”老裴小声提醒。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方丈大师没有那么小气。”阿刀顿了顿,问,“你还有师兄?” “本盟右护法,便是洒家的师兄。洒家因从小喜动,脾气暴躁,所以方丈赐名悟静,一直随侍左右,做金刚法,做除魔人。我这师兄从小喜静,不善言谈性格孤僻,所以方丈赐名悟行,命他在西川府及几十余县中行走,做侠义士,做云游僧。” “偏要反着性格来做,当真有意思的紧。”阿刀又顿了顿,问,“你怎么找你师兄回来?” “那可简单的很,他最喜欢打着魔教的名义,去收那些小江湖帮派的保护费,所以他每天不是在收保护费便是在收保护费的路上。”老裴笑了笑,“我只要给那些江湖小帮派发下信去,保管不出三日,我这师兄就回来了。” 阿刀笑道:“这就更有意思了,他为何要收这些帮派的保护费?” 老裴颇有顾虑的看了幽黑的大殿一眼,拉着阿刀又往外走了几步,才趴在阿刀耳边极小声道:“我这师兄,别看平日里不怎么言语,似乎清心寡欲,实则是闷声干大事的主!这西川府上下各县的漂亮寡妇,都被他养了,他还要养人家孩子,你说能不缺银子嘛!” “这……” 阿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了…… “最可恨的是,这厮还打着救济孤寡的名义,天天念叨他这是为佛法牺牲,最常念的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得了,这是个闷骚货……” 阿刀心中想着,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而一旁似乎听见些什么的花错已经笑了,缓缓翘起了拇指。 阿刀笑道:“经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更想见见你这师兄了,当真是个奇人。” “马上就能瞧见了,我去写信。”老裴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这丐帮的衣服实在邋遢,我先去更衣了,你且在这山上四处走走,我吩咐人把你带去住处。” “裴大哥费心了。”阿刀抱拳拜了拜。 老裴拍拍阿刀肩膀哈哈笑道:“你小子啥都好,就是太客气,得改!” 阿刀笑了笑,点头应和下来,老裴又拍了两下阿刀,嘱咐门前站岗的弟子带阿刀去住处后,这才扬长而去。 …… 血掌盟山顶其实并不算大,只不过一会儿,阿刀就被带到了住处,与寻常弟子自然不相同的是,其余弟子都是单独的房屋,甚至有些是多人同住一房,阿刀身为客卿长老,住的地方虽然也算不得多么繁华,但也是有厢房有庭院,十分的气派。 尤其位置僻静,可以坐在庭院便望尽满山桃花,实在是种享受。 阿刀和花错就这么安心的在此地住下。 桃花飞舞的日子里,二人晨时饮茶,午时闲逛,入夜了便在庭院中练刀,总之是十分的快活潇洒。 快活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的,转眼三日过去,这一日晴空万里无云,自山下走来一人,此人面色严肃,极为英俊,一身素袍,手中拄一禅杖却不是和尚打扮,黑色秀发如同瀑布般悬在他的背后,披在他的肩上。 “悟行游历归来,拜见主持方丈,参见盟主。” 这人原来便是悟行,老裴的师兄,血掌盟的右护法,西川府所有漂亮寡妇的心头好。 他跪伏在主持大殿门前磕了三个响头,被普憎大师叫了进去,黝黑深邃的大殿里,也不知他们交谈了什么,只知道悟行出来后,奉普憎的命,写了封信回执丐帮及山城剑派,伽蓝寺之聚,定在了两日之后。 阿刀对悟行此人很有兴趣,奈何阿刀本性很难主动与人亲近,便也没去叨扰过悟行。 再次见面便是两日之后了,晨时,阴雨霏霏。 阿刀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将有大事发生,或者要杀人的时候,老天爷总会下雨,似乎太阳底下永远都不会有杀人这种肮脏的事发生。 阿刀本来以为只是让左右两个护法,以及包括自己在内的两个客卿长老带些人前去,没想到却是倾巢出动,就连普憎也出来了。 他穿着宽大的紫砂色僧袍,精短的白发和飘逸的长须,枯瘦如柴的身躯,老树皮一般的脸上写满了他曾经过多少岁月的磨砺。他还是闭着眼,手中抱着一残破的木鱼。 裴悟静和许悟行已经将所有的弟子帮众集于殿前,阿刀和另一位客卿长老也已经等候在此。阿刀听过这位客卿长老的名讳,他们都叫他影子,不过今日才得以瞧见。此人也是个不善言谈的寡言之人,一身黑衣,戴着木刻的粗糙面具,看不见面容,在他的袖里绝对藏了东西,只是不知道是把剑或是别的什么武器。 普憎站在殿前的台阶上,赫然将双眼睁开了一条缝,沙哑道:“启程吧,我们离伽蓝寺远,再走晚些,怕是要让人家等我们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三十四章 八面埋伏,十面杀机 雨是细的,风是轻的,阿刀喜欢这样的天气,走在这般细雨中本身便是一种享受。 他原本有些干枯的头发,已经蒙上了一层细密的雨珠,因为置身这队人马之中,所以他的心情也难以放松下来。细雨总归也来自乌云,乌云总是容易让人心里发闷,就好像预示着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一样,这些血掌盟的弟子帮众们都紧张的握紧了腰间的戒刀,松开,握紧,松开,如此反复,几乎每个人都是如此。 这是一场鸿门宴,这也是谁都知道的事。所以骑马走在人群最前面的五人也全都忧心忡忡,裴悟静如今穿了一身宽大的灰色僧袍,胸前衣襟敞开着露出胸前的纹身,如婴儿拳头大小滚圆明亮的佛珠,一颗接着一颗的挂在他宽厚的脖子上。前些日子砸烂伽蓝神像的精巧铜锤依旧挂在他的腰上,但手中便是多了条水磨镔铁禅杖,一人多高的禅杖两头有刃,一头为新月牙形,月弯处有四个小孔,分穿四个铁环,另一头形如倒挂之钟。尾端两侧各凿一孔,穿有铁环,柄粗寸余。 在阿刀眼里倘若他将脑袋剃成和尚光头再点上几个戒疤的话,大概和水浒传里的花和尚鲁智深有七八分相似。 许悟行一身白色的僧袍,比那日初见时一身素衣看起来还要干净一些,头发整齐的梳在脑后,手中银花双轮四股十二环锡杖一路上“叮哴”作响,据老裴说这禅杖是用银五十八两,金十两打造,看来这厮这几年在外面收那些帮派保护费是真的很赚钱。 不过阿刀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是能打之人,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感觉更像西游记里的唐僧,不过他那副“天下万事于我无关”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比唐僧还要欠打。 影子骑马走在最边缘最靠后的位置,起初阿刀只是以为他不善言谈,到得如今已经深刻的怀疑这厮是不是哑巴,他的确是自始至终一言未发。花错同阿刀并列而行,他是唯一一个看起来没有那么紧张的人,当然如果不包括普憎方丈的话。 普憎方丈大师坐在马车里,行在人群最后面,马是老马走的很慢,普憎抱着残破的木鱼坐在其中,面上依旧是无悲无喜无恼无惧。 这种人很可怕也很悲哀。 雨终会有停的时候,马车走的再慢也总会到达目的地。不过现在雨还没停,马车已经到了。 伽蓝寺前的长街上已经没人了,才刚过午时,细密的雨丝漂浮空中像无数的绒毛,这么浪漫的天气,街上不该这么冷清才对。 脚下的石板黑黝黝的,天空阴赳赳的,四匹健硕的马儿载着四个面色严肃的人踏上了这条冷冷清清的大街。在他们身后跟着一批手握腰间戒刀的黑衣人,在最后面的马车就像从不可知的遥远之地驶来,那匹拉车的老马似乎已经濒临了死亡的边缘。 阿刀四下打量着,这条街冷清的诡异,静的吓人。 似乎是听到了街上的动静,有十几人人从残破的伽蓝寺里走了出来,当首两人一位已经很眼熟了,自是那日在花错刀下侥幸逃命的胡长运长老。另一人蜡黄色面孔,颌下一缕黑灰色的胡须,竹青色的长袍胸前用笔墨勾勒了一副山水,背后两剑匣,两把剑一长一短,一窄一宽,负于身后,自是那山城剑派之人,看那气派该是那良苏风的师兄之流,这般西川府三派会晤的大事,当然是掌门人也极有可能。 阿刀、老裴、花错三人与胡长运对视了几眼,这胡长运此刻面色当然是不太好的,胸前那一刀虽然没刺中心脏,也足够要掉他半条小命。 他笑对着血掌盟来人,笑的极为殷勤,又像是面对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一般,似乎一点也不记恨花错在他胸口那狠狠的一刀。阿刀当然知道他是装的,谁又不知道他是个小人呢? 风凛厉了些,原本随意漂浮的雨丝变得斜斜下坠起来,阿刀心中紧张也愈发重了起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这般动辄大开杀戒的事情,还是依旧紧张,尤其在看到胡长运这笑里藏刀的模样之后。 他总觉得这条街不对劲,极有可能藏有埋伏,在那高耸的院墙之后,那视野难以顾及的深巷之中,在那些门楼场子的高阁瓦片之上……这些地方此刻兴许比这大街上热闹些罢,他们大概早已蹲伏许久,此刻瞧见血掌盟人马来到,恐怕自然是蠢蠢欲动了。 男人对于除爱情以外的任何方面,直觉总是极准的,这长街的四周当然埋伏了人。 这伽蓝寺,这黑黝黝的长街,这浓浓的乌云下,这斜斜的细雨中,到处都有眼睛盯着,这些眼睛的主人们也早已握紧了手中的利器。 这个地方已然是八面埋伏十面杀机,就像这细密的小雨一般,令人窒息! 阿刀拉紧了缰绳,马儿抬起前蹄,轻微的嘶鸣一声,等马儿安稳下来阿刀才翻身跃下。 胡长运似乎根本没把老裴和阿刀瞧在眼里,朝着最后面的马车一拜道:“普憎大师果然前来赴约,晚辈有礼了。” “你可不是个有礼节的小子。”马车的帘,无风自动掀了开来,普憎大师从中缓缓走出,沙哑的声音在风里飘飘荡荡的,似乎就要和这条肃杀的长街融在了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三十五章 拔刀再不顾星辰 普憎走下马车后,拉车的老马自个儿缓缓走到了残破的伽蓝寺院墙边上,它已经老化的记忆里,还记得三十年前它就是在这面墙内的马厩中出生。 它贴着墙壁缓缓跪下身子去,依附在墙壁上,粗重的喘息。 普憎说完丝毫不给胡长运情面的话语后,自顾自的朝前走,他走的很慢,枯瘦身体撑不起来的宽大紫砂色僧袍下摆已经垂在了并算不上深的雨水之中。 他走到伽蓝寺门前,低头看着破落的门槛,缓缓蹲了下去,轻轻的抚摸,问道:“周帮主何在?” “自然在里面,普憎大师请。”胡长运继续言道,似乎浑不在意普憎先前的话语。当然,一个人不管多恨一个人,在请他赴死的时候,都会表现的格外大度。更何况胡长运并不恨普憎,他只是盼着他死罢了。 普憎没有言语,继而缓缓站起来朝伽蓝寺内走去,阿刀五人紧随其后,至于剩下那些血掌盟的弟子们却被拦在了门外。 “胡长老,你是什么意思!?”老裴将手中的禅杖在地上重重一杵,被雨水淋浇的如同水墨一般的黑色地板,在这重达百余斤的禅杖的敲打下瞬间便裂开陷落下去。 “哪里有什么意思,我山城剑派与丐帮弟子们都没带来,你们带来如此多人,还要进伽蓝寺以多欺少不成?”虽然身为山城剑派的掌门人,寸海亭却不是个有气量的大度之人,甚至说起话来也毫无宗师风范。 悟行不屑的冷声道:“当真没带人来吗?” 寸海亭急道:“当然没有!最起码伽蓝寺内没有,所以你们的人自然不该进来!” 悟行四下看了几眼笑道:“善哉善哉,原来是寺内没有,晚辈懂了。” 寸海亭当然听得懂悟行话里的意思,双眼瞪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胡长运皱眉将他拉了开来,虽然埋伏了人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话说到这般境地,总是有些掉份。 血掌盟众人当然都还得留在门外。 斜风细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悟静与悟行率先进了大殿,而后才是普憎,阿刀同花错和影子走在最后。大殿里阴暗的很,像极了血掌盟里那座大殿,进了大殿便能瞧见前几日才碎裂的伽蓝神像,伽蓝神硕大的脑袋斜落在地上,怒目威容丝毫不减昔日它还在脖子上受人敬仰食人香火之时。 在这硕大的漆金脑袋旁边,安放着几张座椅,每张座椅上都绑着一人,如果阿刀没有猜错大概依次是丐帮帮主周通天、他的妻子、儿子、儿媳、两个女儿、年幼的孙儿。 其余的人都站着,丐帮四大长老在,山城剑派除良苏风以外的其余六名师叔辈分的也都等在此地。 “老衲已如约前来,还烦请胡长老放了周帮主。”普憎神情如旧的沙哑说道。 “普憎大师难道当真不知道晚辈的意图吗?”胡长运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酒壶。 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关了起来。 大殿顿时更黑了。 有人在伽蓝神像尚未损坏的基座旁,燃起了一堆杂草干柴,红黄色的火焰照耀在每个人的身上脸上。 “只要您交出血掌大法和你们血掌盟的地盘,晚辈立马便放了周帮主。我跟周帮主共事三四十年,又怎会当真忍心杀害于他呢,更不会忍心残害他的孙儿。”胡长运喝了口酒,露出微笑来,又露出似乎是痛苦的表情来,火光使他丧心病狂的神情更加的扭曲。那在他口中不会被残害的周通天的孙儿,不过三四岁大小,如今已然奄奄一息。 阿刀知道他会发难,但没想到会那么快发难,毕竟他们才刚踏进大门罢了。 阿刀的手已经紧紧的握在了刀柄之上。 普憎忽然便笑了:“血掌大法三十年前你得不到,如今你更得不到,伽蓝山上三千桃花是我亲自栽种,犹如心血,你更得不到!” “你确定?”胡长运微微一笑,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来,直接插进了周通天儿媳的腹中。 “你行杀孽,你入地狱,我只会同情你罢了!”普憎冷声道。 “佛祖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胡长运继续笑,将匕首移至了此女脖颈之上。 影子动了! 影子之所以被叫做影子,便是因为他要杀人的时候,总是极快,别人只看到一道影子,便要死了。 阿刀在他身边也只看到他身子一晃,人竟已冲到了胡长运的身前,他一把揪住胡长运的领口,藏在袖中的剑,此刻便像一条灵蛇般的探出,狠狠地在胡长运先前受伤的胸口连续刺了三剑! 阿刀很替他惋惜,本来他可以将这三剑刺进胡长运的喉咙。他显然不是一名杀手,他的心不够狠,人在江湖,不狠就会遭殃。 撕心裂肺的疼痛中胡长运手中匕首掉落在地,咬牙蓄力一脚将影子踢了回来后,才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哀嚎。 屋顶上忽的就跳下来二三十号丐帮和山城剑派的精锐,门外也响起了密密麻麻踩水的脚步声。 殿内的人也动了,寸海亭率先将背上两把剑弹出直刺普憎,被悟行的十二环锡杖半路拦了下来。老裴一人挥舞着月牙禅杖,犹如金刚在世一般,卷动柴草飞舞,力战丐帮其余四大长老! 花错的刀出鞘,闪烁着森森寒芒同山城剑派六位师叔战在一起,一时间竟也没有落入下风! 门外的杀戮已经开始了,喊杀声惨叫声脚步声以及武器碰撞的声音混做一谈。 那从屋顶跳下的二十来号精锐径直杀到了阿刀和普憎这边,阿刀是除了普憎以外最后动手的,他赫然拔出刀来,毫不犹豫一刀下去,冲在最前面那名山城剑派弟子竹青色的衣襟上斜着一道血红,砰然倒地,他无神的双目透过残破的屋顶看着阴赳赳的天,阴了一整日的天空自然瞧不见星星,这是个无星夜。 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最适合杀人,不止太阳底下没有肮脏的事,星辰底下也不该有。 阿刀这一日,助魔行事遇风雨,拔刀再不顾星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三十六章 叶落归根花正红 (这两天课业繁重,在这繁忙的课业中还要准备毕业作业和论文,外加这一章写了平日里两章的量,所以更新晚了一天,但依旧该打,见谅。) 风雨,厮杀。 阿刀单手握刀站在普憎的身前,砍翻一人后继续迅速出刀,在火光中映照着的黄色刀身以极为刁钻的角度斜插入一名丐帮精锐的胸口,刀身没入皮肉刺穿肋骨,阿刀能清晰的听见感受到肋骨根根断裂的声音和手感。 阿刀抽刀出来,黄色的刀身已被暗红色的血覆满,如果仔细瞧,兴许还能看见些骨头断裂的碎渣子。 这只是一刀罢了,一切属实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普憎甚至连眼珠都未动一下,哪怕已经有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 如果一定要说精锐代表了什么,那精锐代表的除了有较其他江湖悍勇汉子们更精巧凛厉的刀法剑法外,还有一颗更加悍不畏死的心。 所以阿刀手中刀上的血,并不会使这些人退缩,反而会使这群人激怒——他们实在接受不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可以轻而易举的斩杀他们。 这些可怜的人们,却忘了初入武道之时,他们的师傅或者领路人都会说一句“武道一途,境界犹如鸿沟,每进一步,都是脱胎换骨”,在这条路上,从来不分年龄,只分高低。 他们忘了,所以他们不止毫无畏惧,甚至是气恼至极的继续前冲,握紧了手中的刀剑——然后送死。 阿刀只学了两种刀法,一为狂风十三式,一为白家神刀,俱是以快著称。所以这些人会死的很快,这应该是他们值得庆幸的事情。 飘摇的风雨透过破落的屋顶钻进大殿,雨丝冰凉,但人血温热,在这冷热交替中,阿刀只觉得虚幻又迷茫,他只能不停地出刀出刀,面前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倒下。 他能确定自己做的事情,多数是对的,但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他想做一个平凡的人,但他自从来到这里,已经杀了数不清的人。 他最后一刀插入了一名山城剑派内门精锐的腹中,从他身后的阴暗角落里却冲出来另一名山城剑派之人,只是此人似乎没有背后偷袭阿刀的意思,他的剑如同黑暗中探出的毒蛇,径直刺往了始终闭目站在原地的普憎。 普憎双目开了一条缝,左手微微抬起朝身前轻轻一拍,在那从黑暗中冲出的山城剑派之人手中长剑离普憎的胸口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他忽然好像受了什么重击一般倒飞出去,胸前竹青色的衣服被一股奇异的气劲迸裂开来,撕的粉碎。露出的精壮胸膛上,有着十分刺目的一个血红掌印。 人已经死了,七窍流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显然便是那三派相争的血掌大法,的确是魔教功法,但纵是阿刀这般糊涂人也知道,一本功法或剑法或刀法的正魔之分,更该看用的人是好是坏,而非功法本身。 普憎淡淡道:“你刚才分心了。” 是啊,倘若不分心的话,这人又怎么有机会在阿刀面前把剑送到了普憎一尺之前。 阿刀将刀从那人腹中拔出,没有言语。 抬头去看,影子早同花错一起,和那山城剑派的六位师叔相战。这六位师叔中有两位乃是同良苏风一般的伪先天境界,其余四个也是同阿刀一般的一流境界。 所以花错虽然一开始没有落入下风,但随着许多回合下来,以一敌六自然会渐渐颓败,全靠一身顶尖的刀法苦苦支撑罢了。不过有同为伪先天的影子加入,局势便瞬间不一样了,虽不会占于上风,多半也立于了不败之地。 另一边老裴力战丐帮四长老,自然也是十分吃力,不过总还有些气势,月牙禅杖在他手中抡起,就连抡起的风都是刚猛劲烈。此刻他挥舞禅杖将伽蓝神像碎裂的身躯,一块接一块的击飞出去,暂时尚可逼退这四位长老,这四长老俱是伪先天境界,老裴能力战至斯,已是极难。 至于悟行,臂上已中一剑,鲜红的血殷出白色的僧袍,哪怕在幽暗的火光中也是极为显眼。他此刻黑发飞扬,滚动着手中的十二环锡杖,金光闪闪滚出一朵朵金色的莲花,也只能堪堪防守住寸海亭凛冽的剑势。别看寸海亭毫无宗师风范气度,又心智堪忧,但寸海亭却是西川府先天之下第一人,单论武力,也只有那西川府境内唯一的那位先天高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击溃。当然他已经以西川府第一自居很久了,因为那位先天高手已经很多年不曾出手,外界盛传,这位先天高手已经病入膏肓难以出手了。 尤其今日一见,似乎传言多半属实,那位先天高手已经病的连眼也睁不开来,浑身充满了死气,半只脚也似踏入鬼门关一般。 那位先天高手自然便是此刻站在阿刀身边的普憎。 他先前那一掌,似乎已经证明外界的传闻以及这些人心中所想,皆为虚妄。 先天高手就算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那也是先天高手! 他站在殿前,瞧着这主持大殿内的修罗场,很清晰的知道,悟静等到没有伽蓝神像的残肢碎体可以击飞出去之时,便要败了。悟行更是至多二十招之内便要败,花错与影子也多半要与对手拼比体力了,哪方率先力竭,哪方便败。 他能听见伽蓝寺外的长街上,细雨下,血掌盟帮众们的声势渐小,而丐帮山城剑派弟子声势见长。如此这般不多时外面的人便要杀进来,今日周帮主救不得不说,血掌盟恐也大难临头。 他动了,他必须要动,他拼了这身老命也要动! 阿刀只见他身子微微一晃,便纵身到了周通天一家老小身后,他缓缓的解开一个又一个粗糙的麻绳,似乎对眼前耳畔的厮杀不为所动,更对身后的胡长运胡长老视若无睹。 胡长运眼中狠砺的神色闪过,他虽已然是身受重伤,依旧是速度极快的刺向普憎的腰后。 普憎头也未回,右手朝后反手轻轻一拍,胡长运便觉得胸前如遭重击,倒飞出去,胸前止血布包扎的刀伤涌出血来,嘴中也大口的溢血。 普憎好似什么事情也未发生一般,继续解开了最后周通天帮主的麻绳,沙哑道:“阿刀长老,烦请送周帮主及其家眷出去,顺便肃清门外那些臭鱼烂虾。”阿刀自然点头应和下来。 周通天已然受过了许多残忍的虐待,此刻也只能虚弱的道一声谢。 普憎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三十年前你救我,三十年后我救你,恩恩相报,世间才能长安喜乐,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周通天抱起孙儿,搀扶着妻子朝门外走去,儿子搀扶着腹部受伤的儿媳紧随其后,大殿中的其余人,都陷于厮杀缠斗中,哪能顾及。 阿刀用力将大门推开,门外纷繁的雨丝凌乱的刮进大殿中来,阿刀身上衣服被门外突然涌进的风吹得高高鼓起猎猎响。 及至院内,阿刀又回头望了一眼。 火光与站在火光前的普憎是那么耀眼。 普憎身子又是一阵虚晃,人已站在了老裴与那四丐帮长老中间,老裴收势不及,又将一伽蓝神的碎石身躯击飞出去,普憎抬手一推,这巨石便碎成了齑粉,纷扬落下。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攥在了一名丐帮长老的衣襟上。 这位丐帮长老惊慌中脸色已然煞白,张嘴似乎要说什么,普憎没给他机会。 普憎攥他衣襟的手忽然平坦开来,坦然一推,此人便胫骨断裂,七窍流血,脖子上已然如被血手抓过一般,留下了掌印。 普憎没有犹豫,干瘦的身躯弓起,紫砂色的袍子充气般鼓起,好似涌进了大风一般,他双手张开,两名丐帮长老便被他吸附于掌心之中,在惊恐的嘶吼中,二人横飞出去,衣衫迸裂,身躯凹陷至背部都高高的隆起! 还剩一人,年事最高,此刻脸色已然如同他的白须一般。他瞪大了深陷于皱纹中的眼,颤声道:“血掌大法,恐怖如斯!” 话音落下,普憎已然走到他的身前,好像走的很快又好像走的很慢,他只是轻轻在这人的额头上点了一指。 “你我都知道,在这江湖里活这么久,挺不容易,送你一程。”普憎言罢,转身便走。这年老的丐帮长老,身子已然僵硬,赫然倒下,额头一点血红,犹如朱砂痣,又犹如佛祖眉心点在白毫上的那抹红。 四名伪先天的高人,就如此轻而易举的毙命。 普憎面色愈发的差了,迅速的枯黄黯淡起来,就连喘息也重了些。 但他的神情,依旧淡然从容。 他这一次出现在了花错与山城剑派六师叔之间,阿刀终于在遥远的庭院风雨中,捕捉到了他纵身跃起时的一抹残影。 普憎双指夹住了两名山城剑派一流高手刺向影子的剑,而后折断。花错本欲替影子挡剑的刀瞬间变守为攻,一个呼吸间迅速刺出两刀,这两名山城剑派的师叔,心脏上便各自开了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寸海亭眼见局势大变,又见自己师弟被杀,以疾风骤雨之势挥洒出数道剑气,在逼的悟行不得不退之时,赫然跃起,双剑直指普憎。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与普憎交手。普憎成名时,他犹是少年,多年来,他一直活在先天之下第一人这个名讳的阴影之下,这似乎是称赞的话语,在他听来便是讽刺。他不甘心,他不甘心永远只做西川府的第二。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普憎还活着,他还有实力,但他一脸死相。 他在想,若是这一剑刺去,取了普憎的性命,纵死也无悔了! 剑未至剑风已至,普憎神情依旧丝毫未有波动,这让他更加羞恼。普憎淡然的望着这一剑,抬起一只手来轰然拍向寸海亭的脑门,寸海亭的双剑则被他另一只手的僧袍,卷入袍袖中,一掌接住! 两人之间赫然出现了剑气与掌风相对的气场,一道看不见的气劲,如同波纹般在两人中荡开,横扫出去,大殿内遍地的干柴杂草乱舞,花错众人将手中刀剑插入地面之中,才避免了被这气劲卷开的惨状。 普憎僧袍狂舞,接住双剑的袍袖被寸寸撕裂,干瘦如柴的手臂上青筋鼓起,泌出血来。寸海亭整齐披在脑后的灰黑色的长发乱舞如蛇,面孔如同被狂风灌入。 如此境况持续了足足有十息! 气劲骤停,普憎将手从寸海亭的天灵盖上取下,寸海亭一头灰黑色飘逸的长发已然尽数灰飞烟灭,面上七窍流血,额头深深的陷入进去,五指血印在火光中妖异又圣洁。 普憎倒退一步,枯瘦的身躯跌坐在基座上,蓦地涌出了一口黑血。 的确如同外界所言,他早在十年前便遭血掌大法反噬,不得出手。倘若全盛时期,他自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杀掉寸海亭,但现在不行。他知道自己总会死的,自己已经活的够久了,今日之周帮主必须要救,今日要杀之人必须要杀,今日要死,他在出手前便知晓了。 他低头看了眼沾满了血腥的伽蓝神像的头颅,忽然就笑了。他闭目呢喃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他七十年前的雪夜,裹在襁褓中被人送来了伽蓝寺,一晃七十年,夏日风雨无星夜,他又坐在了这里,松掉了最后一口气。 伽蓝神像头颅遮蔽的阴影里,有朵透过破裂的地板顽强钻出的小黄花,被普憎吐出的血覆盖了,在火光偶然的映照中,反射出异样的红光。 阿刀回头看着这一切,心中苦涩,眼眶莫名湿润,但也只是眼眶湿润罢了,他握紧了刀,带着周通天一家老小推开了第二扇门,伽蓝寺的大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三十七章 你该没脸看见明天的太阳罢 漆黑的长街。 数不尽的人。 阿刀推开伽蓝寺残破的大门,便看见面前的地上已经倒了成片的尸体。 剩下的人们踩在尸体的身上,继续刀剑厮杀。 这就是江湖,残酷到让人害怕。 很明显的,血掌盟的人已经不多了,在做困兽之斗,顽强守住伽蓝寺的大门罢了。丐帮与山城剑派的帮众弟子,属实太多。其实地上倒下的,多半是这两派中人,但他们站着的人数量却是血掌盟人数的三四倍还多。 大门被人推开,战局停顿了约有一秒钟,便恢复如常,只是分了十几名丐帮山城剑派的帮众弟子杀来罢了,阿刀伸出胳膊来,将身后的周通天一家往后揽了一揽,一手持刀,向天挥洒着纷乱的雨丝与血,大开杀戒。 外面这些人,比起大殿时屋,太过艰难。但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永远不能混淆。 雨丝冰凉。 花错的刀比阿刀快许多,也凌烈许多,他明明长得像是江南的俊俏公子,可当他用刀的时候,就像大漠里的独行杀手。 风雨夜好似大漠,他会是唯一能坚挺活着的那株仙人掌。 还能站着的两派中人已经不多了。 靠在墙上的老马已然死在这斜风细雨中,身后的马车犹系在他的身上,就像普憎,到死也放不下头顶的佛和背负的恩义。 阿刀示意阿宝跟自己去殿内。 悟静和悟行的两禅杖已然各自悬于胡长运的头顶,胡长运没死,但已然奄奄一息,他浑身都是血,跪伏在地上,哀求道:“放过我吧,我不是人!我是畜生!两位金刚,两位菩萨,放了在下,我以后每日上香拜佛为几位祈福。” “算了吧,你该没脸看到明天的太阳吧。”阿刀进门坐在一旁的杂草上笑道。 “我有脸,我有脸……” “你去跟方丈大师说吧!”悟行冷声说着,重重的一禅杖重击在他的头上,他的半个头都深陷了下去。 他已经死了。 悟静依旧将手中的月牙铲插在了他的脖子上,半颗头颅滚滚落地,悟静道:“方丈去西天,他下地狱,可碰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三十八章 道士黄雀 轻柔的雨水细密的洒落在大殿之内。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空气凝住一般静谧了起来。 阿刀坐在大殿门前的杂草上,看着外面阴暗的天,心境在几天间又有了极大的变化。阿宝站在他的身后,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悟行和悟静呆立原地,不知想着什么,影子已经坐在角落阴暗处的碎石上包扎身上的伤口。 花错从伽蓝寺外走了进来,外面漆黑的长街上已然没有丐帮和山城剑派的活人,血掌盟的帮众弟子倒是还有几十人活着。 花错抖了抖细长刀身上的血与雨,朝阿宝和蔼的笑了笑,默默的站在了阿刀的身后。 其实一切不过在一个时辰间发生,一个时辰之前,大家都还活着。阿刀已经没有机会去问问普憎大师,用几百人的命来换周通天一家老小的命到底值不值,就算问了也已经毫无意义。 西川府的江湖变天了,那些二流帮派也终于有了上位的机会。官府当然是欣慰的,可以借机肃清西川府的黑道,并且扶持心腹帮派,建立一个完善的依附于朝廷的江湖,一直是上面人的意思。阿刀抬头看了眼依旧阴沉的天空,问道:“周家人走了吧。” 这句话当然是问花错的,花错答道:“走了。” “那我想我们也该走了。”阿刀站起身子来,朝大殿内看了眼,“将普憎大师埋在此地吧,也算是叶落归根。” 老裴和悟行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二人齐齐跪在普憎面前磕起头来。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罗汉………………佛说此经已,舍利弗,及诸比丘,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等,闻佛所说,欢喜信受,作礼而去。” 二人嘴中说了大段的佛经而后便开始不停的重复呢喃,大概是“南无阿弥多婆夜”这七个字音,阿刀不懂,也听不太真切。 足足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二人才缓缓起身,老裴眉头深皱着,拿起禅杖便朝外走:“我去挖墓穴,可带了方丈袈裟,给他老人家披上。” 说完他便后悔了,方丈平日也不穿戴袈裟,此刻又怎会带在身边。 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四下里竟然忽的传来一阵“桀桀桀”的怪笑声,分明是一个人的声音,却好像有很多人站在不同的地方一齐在笑一般。然后便从破落的屋顶,飘一袈裟下来,正是普憎方丈那件。 “你们方丈袈裟在此!” 老裴一把接住袈裟,四下看了几眼:“何人在此装神弄鬼,何不出来见上一面!?” “便如您的愿。”那人怪叫一声,声音归于一处,从门外走了进来。 没人发现他何时进的这伽蓝寺院中,门外那些侥幸活下来的血掌盟帮众没有,大殿门前的花错没有,阿刀也没有。 但这个人实实在在的莫名出现在院中,是个穿着黄色道袍,面黄肌瘦的道士,他一步又一步缓缓的走进大殿,站定在火光前,笑道:“贫道黄雀,从血掌盟来,幸会幸会。” 悟行眉头一皱冷声道:“真人这话是何意思?” 自称黄雀的这位道士眯着眼笑起来:“贫道云游四海,听闻西川府有本人人畏惧却又人人觊觎的功法,唤作血掌大法。” 说完这句,道士停了下来,大殿内几人的脸色都变的差了起来,阿刀也轻轻伸展酸痛的手指,重又握紧了刀。 道士继续道:“所以贫道便在血掌盟桃花岭南面的荒山上结庐而居,住了三年。”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年来贫道一心想要上山得此功法,但知道我根本不是普憎大师的敌手,外界盛传普憎大师已经无法运功,这一点贫道从来不敢信。”他又瞟了眼地上那些身有血色掌印的尸体们:“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否则怕是跟他们一样,已经去了太乙救苦天尊的东天长乐世界,那可不太好。” “说正事,洒家没空听你在这闲扯!”老裴将本来打算拿去铲土的禅杖在地上重重一击。 黄雀道士笑了笑,松垮的皮肤皱在了一起:“贫道等到今天,本来心愿已死,没想到你们血掌盟竟然倾巢出动了!我在你们走后,便去了桃花岭上,在血掌盟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血掌大法。”他顿了顿,“我笃定血掌大法肯定是被带出来了,便追了来,啧啧,此地当真是惨不忍睹啊,贫道在门外的马车里没搜到血掌大法,不过找到了这袈裟,想来普憎大师是一心赴死而来。既然血掌大法不在桃花岭不在马车内,那定然在普憎大师的身上,还请在火葬掩埋之前,将普憎大师的身子,借贫道搜上一搜!” “他娘的,你这臭道士原来是找死来了!”老裴脚下一踢,禅杖从地上扬起,双手握住,已然摆开了架势。 “话不尽然,普憎大师若还站在这,那贫道当然是自寻死路,既然普憎大师已然坐化,西川府没了这唯一的先天高手,贫道自问可以横行西川府无碍也。”黄雀道士眉头挑了挑,似乎对自己实力颇为自得。 老裴急性子可气不过,当下使力将脚下一块颇大的伽蓝神像身体碎石击飞出去,接着便脚下一蹬长伸着月牙禅杖,紧随着碎石之后朝这道士冲去。 一时间刚安静下来的大殿内又是火光摇曳,尘雾草木飞扬。 “洒家倒要看看你凭何本事在此海口,且吃洒家一禅……” 老裴的话说了一半,便兀自瞪大了眼,险些收力不急冲倒在地。 且见那碎石击向道士,道士竟然不躲不闪,只是在那笑。诡异的笑在火光中,有些阴森。碎石实实在在的击在了他的胸口之上,然后陷入,穿透,就像冲破了泡沫幻影,“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那道士还在笑,胸口之上出现一个黑洞,然后逐渐扩散、蔓延、扭曲,直到消失,化为虚无。 大殿内顿时又静了下来,扬起的尘雾杂草缓慢的下落,阿刀咽了口唾沫,觉得嘴唇有些发干,他觉得背后的风也阴森森的,直往骨子里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三十九章 老道老道又老道 大殿内的火光,有些黯淡了。 几人都在四下打量着,企图探寻那黄雀道士的身影,悟行言道:“真正的道门,讲究气机、阴阳、内调,多以内力见长,如此奇技淫巧,多半不是正统道人。” “小娃娃你倒是懂得很多的样子。”屋直接干,老子最不怕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要不是悟行和阿刀拦着,这厮还真就冲上去了。 黄雀老道笑眯眯道:“是贫道不对,让你们为难了。”言罢他将嘴唆了起来,发出两声怪响,更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老道士没动,嘴型恢复如初,门口却忽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老道士,怀抱着桃木剑,缓缓站定。房梁上蹲着一个轻声吹着口哨,声音倒真是像极了黄雀,甚至有些悦耳。另一面的阴影里似乎也出现了一个,但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只手,以及捏在手上缓缓燃烧起来的符箓。 瞬间大殿内便出现了四名老道士! 阿刀连倒吸口冷气的机会都没有。 一切还没结束,主张守势的悟行竟然主动冲了出去,不是冲向门口、阴影、房梁,而是冲向了伽蓝神的基座之上,冲向了普憎的尸身! 阿刀定睛去瞧,原来在那普憎尸身后面还蹲伏了一个老道,他紧紧缩在普憎的身后,只伸出一只有些乌青的手来,在普憎身前的衣襟中摸索。 饶是悟行的冷淡性子,看到自己师尊如此受辱,也顾不得那许多,心中只道缩在普憎身后偷摸功法怕被发现的那定然便是真身了。 那缩在普憎身后的老道士似乎听到有劲风吹过,从普憎肩头伸出脑袋来观望,便见硕大的锡杖迎面击来。 房梁上的老道士动了,他纵身跃下,双脚蜷缩着,双手握桃木剑,剑尖笔直朝下,狠狠的插往悟行的脑袋。 悟行双目紧缩,眼中露出决绝神色,电光火石间便做出决策。他没有收势躲闪,只是微微侧了身子,将脑袋躲过那一剑。他在赌,赌藏在普憎身后的便是真身。 鲜血四溢。 桃木剑没有插中悟行的脑袋,但却狠狠的插在了他的肩头,从他腋下插出,灰白色的僧袍瞬间自这肩头大片的氤氲起刺目的红色。 悟行却没看到理应脑浆四溅的老道,那藏在普憎身后的老道士脑袋被银环锡杖击中后,笑了。这笑容依旧如同泡沫般散开,虚幻,消失。 又是假身! 悟行面色瞬间苍白,侧目去瞧,那尚握着插在肩上桃木剑的老道士已然露出了得逞的笑。这黄雀老道面带微笑怪叫一声,再一用力,纵身跃起半丈高,将桃木剑拔出,血飙飞数丈之高,洒染黄粱之上。 另外三名老道,也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四十章 青烟 阿刀眼睁睁瞧着门前那黄雀老道脚下连点,速度极快的冲进大殿,怀抱中的桃木剑在这过程中翻转跳出,像是羚羊一般充满灵性,但这一切在阿刀如今的眼里看来,那便都是诡异了。 阿刀知道这还是假身,他从雨中来,竟然丝毫没有沾上雨水,实在荒谬。但阿刀不敢大意,这假身虽然杀了无用,可那木剑若捅在人身上,却是真真可以捅一个血窟窿出来。 阿刀紧握长刀,连使数式白家神刀,快如疾风骤雨,暂时逼得那老道近身不得。但那老道似乎油滑了许多,不只一味用假身送死,竟然开始灵巧的躲闪起来。几招下来,老道并未伤到阿刀,阿刀也并未伤到老道…… 杀死影子那名老道,手中桃木剑还沾着血,滴答滴答的随着雨水一同落在杂草之中,不等他冲到跟前,老裴便已经如同猛虎出山一般冲了出去。 他这急性子可等不下去了,月牙禅杖抡圆了,逼得那老道节节败退。 另一处阴暗角落里双手持符的道士,则先是将两张符箓甩出,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光火弧线,然后才终于背负着桃木剑自黑暗中冲将了出来。 花错准确而迅速的刺穿了两张燃烧着火焰的符箓,火星四射间二人便已经打了照面。不过这老道没有出剑,而是屡屡以极为怪异扭曲不可思议的姿势,躲开了花错的数刀。 悟行的左臂已然废了多半,此刻血流如注,悟行疼的满头冷汗,一连退开数丈一直退到墙边的阴影里,才趁着这间歇,右手双指连点,将左臂伤口周围的穴道封住,先止了血。 饶是如此,悟行失了一臂,且不说气血亏损,只用一只胳膊,那本来便极重的禅杖,自然使起来要费劲许多。 此刻那老道又杀了来,向来冷言冷语的悟行,也爆喝一声,长举禅杖奋力甩出,那老道似是仍旧极为忌惮,左右跳跃闪避开来…… 大殿内出现极为诡异的一幕,四人力战四名长相一模一样的老道,但那些老道却只是一味躲闪,站在大殿火光旁的阿宝呆立着,紧张的握着手里的刀,双腿仍旧止不住的发抖。 如果说阿宝是个孩子,阿刀也是个孩子的话,那这一幕便更有趣了,因为如此诡异且杀气萦绕的地方,竟然有三个孩子。 是的,是三个孩子。 这实在匪夷所思,但的确是三个孩子。 老裴将手中的月牙铲朝前狠铲,逼退了与其相战的老道士数步后,双脚交错迈出,双臂交错前伸,将手中禅杖掉了个头,以形似垂钟那面前滚,又逼退了那老道数步,如此反复,足足八次,禅杖掉了八次头,脚下走了八步,那老道已被逼到了墙边,再无退路,但老裴也终于追至了这火光照耀不到的阴暗之地。 风冷飕飕的,但老裴性热,从不怕冷。他哈哈长笑:“老子这‘八步赶蝉’,可是让你无从应对了!”八步赶蝉本来是一轻功招数,意指可在八步内追上飞行的蝉,是追赶的意思,但老裴这八步赶蝉乃是自创的佛家禅杖武器的招式,赶是驱赶的意思。迅速凶狠反复的变幻追击,在敌人最终疲于应对乃或习惯了这一招数之时,不再变幻径直杀人。 所以老裴说完这句,手中禅杖只是往后缩了两寸,便再狠狠的上挑,插往已无退路的老道的细瘦脖颈。 老道士忽然笑了。 老裴的月牙禅杖插在老道士的脖颈之上,依旧如同之前一般烟消云散。 不同的是,老裴似乎看见脚下面前的杂草中忽然有什么动了一下,便神情极为愕然了。 一把木剑捅穿了他的肚皮。 老裴没觉得肚中冰凉,反而觉得火辣辣的,但是那种身体内的东西往外流失的感受,当真是难过极了。 他自问不是个怕死的人,向来不是,但在这生死之际,他还是有些慌乱。 他终于清晰的看见了出剑的人,原来不是一直与自己缠斗的老道士,而是忽然在一堆杂草中站起,身披蓑衣的小孩,这是个奇怪的小孩,他面色灰扑扑的,头发也灰扑扑的像个迟暮的老人。 他身上的蓑衣像极了那些被雨水浸湿了的杂草,他似乎一直趴伏在这些杂草中,在对手被他的假身幻想迷惑了双眼时,便自假身后站起,迅速的出剑,也是一柄桃木剑,但却真真的能将人肚皮捅出血窟窿来。 “洒家,真他娘的不喜欢变戏法的,忒不讲究了。”老裴一张嘴,血就汩汩的从嘴中流出,他的视线已经模糊,那个小孩似乎又不见了。 阿刀听到了“噗通”的声响,抬眼瞧去,隐约瞧见了老裴壮硕的身子倒在了阴暗处,阿刀也只是瞧了眼,那老道士的剑便伸到了阿刀的腰眼,阿刀不敢分心,退后两步,一个鹞子翻身躲过这一剑,然后凛厉劈出一式狂风刀法,逼退此人。 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阿刀依旧精心听着老裴那畔的动静,此刻已经听不见他挥动禅杖时的“嚯嚯”风声。 坏了。 阿刀心中咯噔一声,事情愈发的诡异且不利起来。 眼前局势要破,第一步一定要先离开这座大殿。 阿刀忽的瞥到阿宝,眼中便是精光闪过:“阿宝,去普憎方丈身上取出血掌大法来,逃!” 话音落下,一直处在紧张中的阿宝哆嗦着应了一声,便三步并作两步奔至普憎尸身之前,强忍着恐惧将手伸进普憎怀中,一阵乱摸。 但是他什么也没摸到,此刻那与悟行战在一处的假身忽然便不再避闪,而是接连使出些凛厉剑势专攻悟行左肩伤处,将悟行逼退了几步,而后便如猿猴般灵敏的跃至普憎与阿宝这处,剑指阿宝咽喉。 那个身穿蓑衣的孩子没动,他从来不喜欢在一场战斗尚未结束时,暴露自己的身影。 阿宝并未摸到“血掌大法”,但此刻剑至眼前,他却是说什么也不得不逃了。他向来机灵,虽然此刻极度紧张,但脑瓜子转的却还是极快,就地一个懒驴打滚躲过这剑,然后便详装往怀中塞了些什么。 光线阴暗,谁又看的清楚? 躲过这一剑,他爬起便往大殿外跑,这当然不需阿刀去教。 那假身一剑不中,脚下一蹬伽蓝神像的基座,再次纵身跃起剑指阿宝奔跑中的脊梁。不过这一剑,半路却被拦了下来。 他一心想要杀阿宝却是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心,却没想到花错用胳膊挡了自己对付的那老道一剑,强行一刀刺来,将这假身从腰间穿过,就连花错也从这假身间穿过,这假身从中开了个大大的黑洞,扩散,消失。 那先前与花错相斗的假身却趁着这空,追出了门去,就连与阿刀相对那厮,也灵活的躲过阿刀两刀后,跳出门外追去。 阿刀与花错相视一眼,毫不犹豫紧追而去,与那追出去的两名假身缠斗。 大殿内顿时变得空荡荡的,悟行喘着粗气,扶着墙站起,他肩上的剑伤愈发的疼了起来,身体也有些脱力。 他拄着禅杖往前走了一步,忽然便愣住了。 在他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一般站起来一个灰发的孩童,看起来比阿刀还要小些,和阿宝差不多大小。他紧盯着悟行笑道:“找你师尊和师弟去吧。” 声音沙哑又苍老。 他没给悟行说话的机会,桃木剑斜斜向上已经刺穿了悟行的胸腔。 血从悟行口鼻中涌出,流淌在洁白的僧衣上。 …… 这是条清冷的街。 居住在此地的多是西川府最底层的百姓,如今正是白日,男人多在外面为了生计做工奔波,偶能听见那些简陋青瓦房舍内传出机杼织布的声音,多的是妇人在家。 小雨,只有妇孺,街上的人自然少。 阿宝已经跑到了深街处,这条街很长,长的站在这端,瞧不见那端。 两个假身紧追在后面,任凭花错阿刀如何劈砍,总是伤不到假身,奈何这俩假身也不出手攻击,只是将全部精力用来躲闪,似乎只要将阿宝阿刀和花错缠住便可。 如今一假身翻越了并不甚高的墙,踩在黑色瓦片上却毫无声响,跃至阿刀三人去路。 落地,也没有声响。 在这长长的街道中央,花错和阿刀将阿宝挤在当中,来路和去路上都站了一名假身,或许有一个是真身,谁又知道呢,阿刀已经分不清真假了。 他只知道要活下去,那才是真的。 雨停了,他们站定处,这户人家门内的机杼“札札”作响,甚至还能隐约听到孩童念着《幼学琼林》的声响。 在他们来时的长街那端,缓缓走来一孩子,头发灰白,身披蓑衣,面有笑意。正是刚杀完悟行后追来的真正黄雀。 他已经愈走愈近了,他手中的桃木剑低垂着,上面还有些血迹。 在他身前数丈远的一户人家,突然开了门,走出来一个男子,这男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和他那英俊但却有些放荡的面孔有些不搭调,和他手中的女人花伞更不搭调。 他先是看到了不远处的阿刀几人,愣了一下,手腕微动之时,又瞧见了缓缓走来的黄雀童子道人和他手中沾血的桃木剑。 然后刚抬起些许的手腕,便又放下了。他眉头一皱,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容来,嘴中小声喃喃着:“哎哟哟,西川府的治安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出门打壶酒喝,也能碰到动刀动剑的,吓煞咯,吓煞咯……” 一边呢喃着,便与黄雀童子擦肩而过。 他才刚走到黄雀童子身后,手腕这次真的动了,他迅速的拔出那被花伞挡在腰间的刀,以电光火石之势翻转,后插。 刀身没入黄雀童子的身体,黄雀童子瞪大了眼,他显然没有想到这寻常街角碰到的寻常汉子,会有如此凛冽的刀法,更没想到这汉子会将如此凛冽的刀法用在自个儿身上。 他被刀插入的地方已经开始冒起诡异的青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四十一章 重逢 一 田波光细细想来,自己在这条狭长的街道上,这户普通的人家,住了到底有多久,似乎也不太清楚了。他可以去问问阿清,阿清清楚,她每天都掐着时间算日子,愁眉苦脸的担心着阿刀的安危。 自从在这住下后,老田便深居简出不再如同之前一般招摇的穿着大红衣袍。 每日除了去最近的偏僻花柳巷喝喝花酒,就是去小西楼那边打听阿刀的消息。说来也巧,他经常是午后才去,阿刀却多是午前,更何况二人一个换了麻衣装束,一个成了乞丐打扮,在西川府人流最为拥挤的长街上,就算偶尔碰到过恐怕也难得瞧见。 不得不说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他将宽厚的刀从黄雀童子身上拔出来,有暗红色浓稠的血朝下流,有淡淡的青烟朝上飘,还能听到“滋滋”的声响,像是烤肉时,油水落入火焰的声音。 阿刀那边的两个老道假身也开始扭曲消散,纵是老田闯荡江湖几十年,也未曾见过此等怪异景象,一时间不免有些咋舌。 他转过身去和黄雀童子面朝着一个方向,阿刀已经缓缓朝着这边走来,天有些阴暗,阿刀起初还看不太清这人是谁,心中疑惑此人为何出刀相助,是敌是友?待到走的近了,看清面相后,不禁喜笑颜开起来,似乎这几日的阴霾和杀戮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阿刀一时语塞,老田率先笑道:“第一眼看到还有些不信,以为他娘的花了眼。” 阿刀只是一个劲的笑。 黄雀童子脸色已从灰暗变做惨白,血在脚下残破的砖槽中蓄满了许多,青烟已经在清冷的风中缓缓散开,渐渐淡了。 他仍旧站着,但是已经死了。 “真没想到他的真身会是这么个样子。”花错感慨开口。 “是啊,谁又会想到呢?”阿刀瞧着黄雀童子那比自己还要矮些的身躯,心中恍惚。 “他叫什么来着?”阿刀问。 花错道:“黄雀。” “黄雀……”阿刀又重复了一遍,心中只觉得世事无常。 黄雀当然便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那个黄雀,他以黄雀为名号,自然有此心意。他这次的出现,也应了此句,只是在他这只黄雀后面却还有只黄雀等着。 最讽刺的是,这后一只黄雀,只是意外出现顺道路过罢了。 眼下这只意外出现的“黄雀”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老田他也只是瞧见阿刀后,继而发现了危险,然后铲除危险。他开口问道:“这……究竟是何方神圣?奇怪的紧,不知小主这些天里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日后再细谈,眼下还有要紧的事处理。”阿刀已经伸手将黄雀童子身上的蓑衣取了下来。 取下蓑衣后,阿刀小心的将他衣襟打开,在其怀中找到了一本册子,上面写着《童子散形真解》,阿刀料想这便是那分身奇术了,先塞进了怀中。 “小主不先进去瞧瞧阿清姑娘?她可是每天都挂念着你。”老田朝旁边的房舍小院瞧了两眼。 阿刀将这黄雀的尸身推倒在墙角,笑道:“注定再相逢,不差这一时。” 言罢,他便急匆匆的朝伽蓝寺奔去。且不说悟行在他们走时便已身受重伤,走之前阿刀可是隐约瞧着老裴似乎倒下了。 这可不是个好事。 阿刀与悟行交情虽然不深,可与老裴却是不浅。虽然二人相识并不算久,那也是出生入死的感情,更何况老裴可是实实在在拿他当兄弟的。 阿刀此刻已然冲进了伽蓝寺的大殿,一进门便能瞧见瘫坐在斜对大门墙角的悟行,染血的白衣触目惊心,那一朵朵晕染开的红,像极了血掌盟山岭上的桃花。 他双目还微睁着,似乎有些不甘心吧。 也是,毕竟西川府上下诸多的寡妇都跟他有关系,怕是挂念有些多。 再朝当时听到声响,依稀看到老裴倒下的地方走去一瞧,阿刀眉头便深深皱了起来,心中说不上的堵闷。 老裴当然已经死了,而且已经死了有些时候,身子都僵了。他扑倒在地上,怀抱着禅杖,面色有些戚戚然,更多的是一些释怀。 阿刀闭目叹息,双手合十拜了拜,花错阿宝老田都跟在后面相拜。 老田瞧着里里外外这些死人,惊疑道:“小主这里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血战啊!” “说起来这才真是荒唐,一场几百人的血战,十几名伪先天一流高手的对决,大家都没死。区区一个大概至多不过一流高手水平的道士,却造成了这般残局。”阿刀叹了口气,将手中刀别回了腰上。 花错问道:“主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阿刀道:“当然是先把他们在此地埋了。” 一个叫小主,一个叫主子,老田和花错二人当然已经知晓到了彼此的身份。 阿宝倒是觉得越发看不透阿刀了,也不懂比自己只大两岁的阿刀,为何会有高超刀法傍身,又有那么得力的手下喊他主人。 这个世界太多事情让人想不通了。 “小主歇息吧,我跟这兄弟去挖墓坑。”老田拍了拍花错的肩膀,花错将老裴怀中的禅杖取走,又拜了一拜。 二人出去铲土的空,阿刀在大殿内转了两圈,并且从普憎的身上摸出了《血掌大法》,普憎并没将这功法册子放在怀里,而是别在了腰后的里衣之中。 阿刀取出《血掌大法》来后,随意翻看两页,收入自己怀中,双手合十低敛眉眼小声道:“此功法之厉害,随着方丈大师入土实在可惜,世上本无魔门武功,全在本心,晚辈一定不会拿来行凶作恶,但请方丈大师放心。” 收了这《血掌大法》,阿刀将普憎、悟行、老裴、影子四人尸身皆拖抱至门前,此刻院内的墓坑也已挖好,几人将这四具尸身一一埋了下去。且将那普憎袈裟一同埋下,又将那两把禅杖和影子的袖中剑插于四座坟前,阿刀四人又拜过后,这才离开。 出了伽蓝寺,纵使街上入眼依旧是横尸满地,阿刀依旧觉得无比的放松与舒心。 “走,终于能去见阿清了。”阿刀笑起来,还是像个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四十二章 重逢 二 长街,陋巷,青瓦,小院。 阿刀轻轻敲响了院子的门。 “谁啊?老田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有阿刀公子的消息吗?”院内传出清脆的少女声音来,木门栓“嚓”的一声被拉开,破损的木门也紧随其后,“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 阿清灰扑扑的小脸便从门内探了出来,起初似乎因为看到许多人影,有些慌乱的皱起了眉头,不过待他看清来人后,顿时便瞪大了眼,眼睛里就像装满了星星一般闪闪发亮。 “阿刀公子!”阿清叫出声来,局促的样子就像那日在春梦楼里初见,她想起自己方才烧火现在脸上恐怕还是脏的,忙双手捂住了脸,耳朵已经红的可以透过阳光。 阿刀笑了笑,上前摸着她的脑袋,笑道:“在烧饭?” 他说的好像并不是分离了多日,而只是晨时走了,暮时归来一般。 阿清点点头,张大了水灵灵的眼珠儿笑道:“蛋炒饭!” “我闻到了。”阿刀鼻子又嗅了嗅,啧啧嘴道,“真香,一闻就是我家阿清做的,想这口好几天了。” “我这就去给你盛。”阿清挑了下眉毛,便往灶房跑去,满心满脸掩不住的开心。 阿刀提醒道:“记得多放葱花!” “记得呢!”灶房里传来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 阿刀几人已经坐在了屋内的桌前,老田沏了几杯茶。 “你还有小婢女呢,真好。”阿宝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出憋了许久的话。 阿刀笑道:“你老说昭武皇帝是你老子,那皇宫便是你家了,你家里可是有成百上千的漂亮宫女呢。” “所以,我才没有羡慕你。”阿宝撇了撇嘴,将手里的茶一口饮下。 阿刀哈哈笑道:“你就差把‘羡慕’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切,你这婢女长得又不漂亮,小爷我才不稀罕……”阿宝话似乎还没说完,便渐渐降下声来,拉长了调。 特地洗了把脸又化了些淡妆的阿清端着大大的一碗蛋炒饭走了进来,上面点缀的葱花像碎玉一般清丽好看,而她的脸蛋则像岫玉一样温润明亮。 阿宝的眼珠儿都快长在阿清身上了,阿刀拿着筷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可别瞧了,刚才还说人家长得不漂亮,这会就丢了魂?”说完阿刀声音一转变得似乎狠砺了些:“再瞧,小心把你眼珠给你挖了!” 阿宝道:“师傅你可真小气,婢女也不给人看。” “什么婢女,这是你师娘!”阿刀拿筷子在阿宝头上敲打了两下,“还敢瞧不?” “不敢了不敢了……”阿宝忙捂住头,“你才这么小,都有媳妇了?” “童养媳,不行啊?”阿刀已经在扒饭了,不得不说,他真的越来越喜欢吃阿清做的饭了。 阿清在一旁瞪了阿刀一眼笑道:“谁是你的童养媳!” 阿刀抬头笑了笑,继续扒饭。 “师傅牛逼,徒儿佩服!”阿宝悟性也算极高。 阿刀笑道:“马屁拍的不错,阿清啊,帮我这便宜徒弟也盛碗饭去,还有花错兄弟。” 花错已经在一旁仔细的擦拭那把细长的刀,桌上的茶并未动过,他朝阿清笑道:“不要葱花,谢谢夫人。” 说完,便继续低头擦拭着刀,仿佛擦拭情人的身体一样认真深情,乃或有些欣赏。 十三四岁的芳华年龄就被人叫夫人,阿清当然觉得别扭极了,不过她还是有点开心。那种开心就像每个小孩子都期盼长大有所相同,又有所不同。不同在于,大概因为这是阿刀的夫人,所以她会更开心几分。 很快她便将大黑锅里的蛋炒饭都盛了出来,足足五大碗,摆放在桌上。那碗没撒葱花的自然放在了花错那边,不过花错还是依旧在擦拭着刀,还没要吃的意思。 阿宝已经开动了,阿刀甚至已经开始吃第二碗。 阿清在一旁笑道:“这些天老田出去查探你们的消息,得知覆红雪公子被西川府军部衙门抓去了,起初还以为你也被一起抓去,结果查问一番竟然没有你的消息,还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这下好了。” 阿刀倒是只听到了最重要的消息,惊诧道:“红雪没有死!?他被衙门抓了?” 言罢,朝老田也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事情确是如此。”老田点点头。 “我还以为他那晚在大火里烧死了!”阿刀饭也顾不得吃了,瞪大了眼,“这是个好消息,只是衙门为啥要抓他?” 老田道:“小主你可还记得进城那日,覆兄弟跟守城士兵翻了脸,拔了刀。” 原来如此,阿刀顿时明了,低头沉思了片刻,又抬头道:“消息可靠吗?” “可靠。”老田顿了顿,“我后来花银子从军部衙门下的人买了消息,也是这般说辞。” 阿刀双眼眯了起来,拾起碗来将剩下的饭都吃干净了,放下碗道:“我们得救他出来。” “当然要救,他奶奶的,这口恶气老田我可咽不下!”老田叹了口气,“只是先前凭我一人那莫说是救,分明就是送死。就算如今小主你回来了,还带了花兄弟,这事也不太好办,毕竟这里不是隆县,是西川府。” “我知道。”阿刀手指搓捏着刀柄想了想,“眼下西川府三大帮派都覆灭了,有够衙门和府台忙活的,绝对是好机会,只是事情需要智取,我们得想个法子。” “可惜我还没能认我那皇帝老爹,要不小爷我一声令下,就能把你这兄弟给放咯!”阿宝在一旁笑道。 阿刀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饭!” 阿宝讪讪一笑,继续吃饭。花错终于将刀收回了刀鞘之中,将擦拭刀身的布帕收进束腰里,平静言道:“要想救这位覆兄弟,我们得进西川府的牢房大狱救,所以眼下的首要问题应该是,怎么瞒过层层把控的府台衙门进到这大狱中去。或者,我们可以胁迫些有权有势的官员,直接让其放人,更为方便。” “胁迫何人!?知府?”阿刀皱了皱眉头,这显然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老田敲了敲桌子道:“这样动静太大了,关都尉也是有权可以私放几个罪犯的。” 阿刀、花错、老田三人相互看了那么几眼,便有了决断。 有些事情,不管冒多大风险都得去做。 阿宝看着这几个疯狂的人,默默的吃自己的饭。 阿刀看花错面前的饭丝毫未动,问道:“怎么,这饭不合胃口?” “不是。”花错笑了笑,“我喜欢吃冷饭,再冷一会。” “那你可比红雪更适合去军部衙门坐坐。”阿刀笑了起来。 得知覆红雪尚还活着,实在值得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四十三章 彭十三豆 院子是小了些,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除了正堂之外,东西各有一间厢房,本来老田住西厢房,阿清住东厢房。现在自然是阿宝、花错、老田三人挤一间西厢,阿刀和阿清同住东厢。 现在已经是繁星点点的夜里,阿清已经躺在了床上,盖了布衾。床上有两床布衾,另一床自然是阿刀的,但是阿刀此刻并未躺在床上。他掌了一盏灯,坐在角落的木椅上翻看着两本册子。 两本册子自然便是那在黄雀童子身上搜出的《童子散形真解》和普憎方丈的《血掌大法》。 “阿刀公子,还不睡吗?”阿清开口问道。 阿刀抬起翻看书册的脸笑道:“有两本紧要书要看,你先睡吧,还有,以后直接叫阿刀就好,带着公子,我总觉得别扭。” 阿清似乎思考了片刻,因为她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不睡,我也睡不太着。” “那你可要等会了,这两本书玄妙的很,我还要看些时候。”阿刀这次没抬头,淡淡的笑了笑。 阿清凝目瞧着阿刀道:“不打紧,你也玄妙的很,容我也思考思考。” 阿刀不禁抬起头来:“我又有什么玄妙的?” “你当然玄妙了,上次去虎头山,带了覆红雪公子回来,这次又带了刘宝和花错公子回来,就像凭空变得。”阿清眼珠向上翻了一下,似乎思考了些什么,继续道,“不过刘宝和他们几个不太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阿刀眼神变得怪异起来。 “刘宝叫你师傅,他们都叫你主人啊!”阿清眨着她清亮如琥珀的大眼睛,“不过这两个称谓好像都不太适合你这个年龄。” 阿刀笑了笑,他以为阿清知道了些什么,原来是因为叫法不同。 “我也没法给你解释,解释了你也不会相信的。你可以把他们当做我远方来的朋友,以后还会有很多。”阿刀突然打趣道:“你得习惯很多人叫你夫人才行。” “你真不知羞。”阿清背过身去躺下,盖紧了布衾。她已经羞红了脸,决定不再理会阿刀,她发现阿刀和刚认识那会相比,变得越来越贫嘴了。 阿刀自顾自笑了笑,继续埋头看书。 《血掌大法》当真是本绝好的功法,但并非一两日便可习会的,恐怕就连入门也要十天半月,不能急在一时。且这掌法最终的威力大小,还是要取决于内力的深浅。 《童子散形真解》倒是可以速成,阿刀已经看了些通透,这功法只要用两三天便可入门修炼,但是练这功法,虽然可以凝练分身,但在第一个分身练成之时,人便会返老还童,变成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童子,一直维持在七岁的样貌。分身的样貌体型则是练此功法前的样子。同时阿刀也终于得知那黄雀的分身最后为何只是躲闪牵扯众人,而非正面动手,原来这功法炼至最高境界,也不过每月最多只能凝练出七具分身,当时黄雀已将七具之数全部用完,这才心存顾忌。 研通之后,阿刀眉头紧锁,这是个诡异的功法,对于阿刀来说,这分身之法虽然也大有用处,但让他一直维持一个诡异的童子状态,他可是万万做不到的。 如此一来,这功法便变得有些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正在阿刀一筹莫展不想修炼又难以忍痛丢弃如此好的功法之时,已经许久未曾开过口的系统提示道:“宿主可将在现世得到的功法,与系统交换因果点。” 阿刀一愣,心中忙道:“这本《童子散形真解》可换多少因果点?” “系统检测中……” “回宿主,此功法可换因果点600。” 虽然算不上多,也不少了。阿刀眼中精光隐现,又看了一眼功法,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兑换。 “叮,恭喜宿主消耗《童子散形真解》一本,获得因果点600。” 阿刀想起自己先前在血掌盟当上客卿长老时,虽然这客卿长老当的短暂,却得到了500因果点,眼下倒是又能召唤一名刀客,或者将自己的实力提升至伪先天。 在要劫狱救覆红雪这个节骨眼上,不论选哪个,都大有用处。 阿刀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召唤刀客。且不说召唤的刀客都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不论是拼死搏杀还是江湖经验都比自己多,就已仅召唤的三名刀客来看,一名一流,一名伪先天,一名先天,从这个概率来看,召唤一名刀客对眼下实力的提升,多半机会会高于让自己升到伪先天。 看了阿清一眼,阿刀悄悄的开门到了院内,站在院内栽种的柿子树后面,阿刀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召唤。 “叮,恭喜宿主召唤出‘姜断弦’。” 繁星夜下的小院里,枝叶繁茂的柿子树下,白光一闪似乎惊到了这颗树。一颗熟透了的柿子,脱离树枝掉了下来。 “啪!” 橘红色的柿子虽然避免了落在地上摔个稀烂的下场,但却落在了一个漂亮纤美的手中。 他叫姜断弦。 听着像个美少年的名字,但如今站在阿刀面前的却是个老者。 阿刀不知道的是,这个老者认识花错,就像花错也认识这个老者一样。 花错这辈子曾做了许多错事,但最错误的那件,便是要找姜断弦比刀。所以花错死了,死在了姜断弦的刀下。 那时候姜断弦仍然用彭十三豆的名字行走在江湖。 那时候彭十三豆的名声,绝不会比当时的天下第一剑客武当柳先生弱一分。那时候彭十三豆也从来都没有败过一次。 如果要在江湖高手中列举二十个最可怕的人,这个人一定是其中之一,如果列举十个最可怕的人,这个人也会是其中之一。 —— 在此之前,姜断弦是刑部总执事,天阉,天才奇人,五十四岁,脸上的皱纹虽然深如刀刻,一双手却洁白纤美如少女,祖籍大名府,寄籍西皇城,接受大小差使一向称职,官从五品,领御前带刀护冲缺。当然,在被阿刀召唤来的一刻,这些便不复存在了,这里没有大名府,没有西皇城,他也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阿刀的刀客,或者阿刀也很乐意他们这些被召唤的人,成为阿刀的朋友。 追溯起来,姜断弦的祖辈是老王爷贴身卫士,武艺高强、刀法如神的姜家五虎,他少年时就被人称为“姜断菜”,意思是说他杀别人的头,就像砍瓜切菜一样的容易,居住的地方便被称为“切菜居”。姜执事的刀法早已名动京城,但只有亲眼看到后,才知道果然名下无虚。他是世袭的官方刽子手,是天下第一号刽子手──姜断弦,同时他也是江湖中最神秘可怕的名侠刀客,以一把奇形长刀纵横江湖的彭十三豆。 彭十三豆的成名就在一夜间,那一夜他连闯萧山十寨,用一把绝似鬼头刀又绝不是鬼头刀的奇形长刀,破前十寨后七寨,七大寨主的连环四十九刀阵,全身而入,全身而退,浴血而入,饮酒而退。 他的绝技是断弦三刀,人不能见,若有人见,人如断弦。他那名震天下的刀法绝不止于刽子手练的那种刀,其中还掺有其他门户的刀法,和包括他在东瀛扶桑的一个小岛上学刀三年的流派。刀声一响,头如弦断。刀锋入腰,腰断、身倒、血溅、腿仆、人死,出手如闪电,杀人在俄顷间的姜断弦,他的刀法被誉为神到极点,几乎已接近“魔”与“神”。 姜断弦的刀精钢百炼,而且是用一种至今还没有人能探测到其中秘诀的方法炼成的。他用的刀是奇型长刀,墨绿乌亮的刀锋,漆黑的刀柄,这把刀,刀身狭窄,刃薄如纸,刀背不厚,刀头也不宽,刀柄却特长,可以用双手并握。这把刀锐利坚硬的程度,也许可以算是天下无双,可是当它的刀锋横断人腰时,那种感觉却是异常温柔的。 阿刀此刻就盯着这把奇特的刀,赞叹道:“这是把好刀,但它长得很奇怪。” “别人也都是这么说的,主子。”姜断弦声音很冷也很怪。 “别人?”阿刀喃喃了一句。 姜断弦道:“是的,那些死在我刀下的人。” “那我收回刚才那句话。”阿刀不禁打了个寒颤,“我想我该怎么称呼你?姜先生?姜前辈?” “叫我彭十三豆就行了。”他冷冷的道。 阿刀透过枝叶茂密的柿子树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眼珠转了转,才道:“这名字很有意思,但也很怪。” “别人也都是这么说的,主子。”他的声音依旧又冷又怪。 阿刀又打了个冷颤,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天色不早了,十三豆先生先去西厢房将就将就吧,咱们明日再叙。” 彭十三豆点了点头,迈开步子朝西厢房走去,他穿着木屐,踩在地上发出古怪的声音来。 “真是个怪人。”阿刀皱了皱眉头,准备也回屋里睡下,天色确实不早了。 彭十三豆在数丈外回过头来:“别人也是这么说的,主子。” “……” 【像姜断弦和花错,出场时之所以要介绍那么多前因后果,甚至像数履历般借用古龙老先生原文介绍,全因“风铃中的刀声”这本小说颇为小众,尤其里面的人物自然不像田伯光和傅红雪这般耳熟能详,所以怕很多书友并不了解,便讲的麻烦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四十四章 小西楼劫持关都尉 晨光透过简陋的窗照在阿刀的脸上,阿刀自然转醒,身旁的阿清已经不在了,阿刀准备爬起身来,却觉得周身都有些酸痛,这几日厮杀下来,多少有些疲累。 但是他现在尚还不能歇息,覆红雪还等着他去救呢。 他咬咬牙,从床上坐起,趁着清晨美好的空气,盘膝坐在窗前吐纳了些许时候,便觉得神清气爽舒服很多。 他当然知道阿清起来干嘛了,他坐在窗前吐纳时,清晰可以闻见从窗外飘进来的面香味。 阿刀将脚蹬进布靴里,跑进灶房,走到阿清身后,十分满足的闭眼嗅了嗅,笑道:“葱花面,真香。” “你醒了啊。”阿清笑了笑,“还有两个鸡蛋呢。” “两个?我分明只看到一个。”阿刀瞪大了眼朝雾气蒸腾的锅里瞅。 阿清小声道:“就只有两个蛋了,这个是给你的,另一个打散了,大家吃。” “你可真疼我。”阿刀在她脸蛋上轻轻捏了捏,“我最近不宜吃蛋,留着自己吃吧。” 说完,阿刀便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径直到了院内。 除了阿宝还躺在床上酣然大睡,其余三人早已然起了。老田大清早便坐在正堂里喝上了小酒,快意的很。彭十三豆昨夜并未进房睡觉,而是在西厢门前站了一夜,因为他看到了躺在那的花错,也因为他并不想打扰到别人的睡眠。 花错当然清早睁眼便看见了彭十三豆,因为彭十三豆也在瞧着他。 二人在这狭窄的房中对视着,却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烈日,黄沙,荒漠无垠,烈日西沉。 “姜执事,别来无恙。”花错突然笑了起来。 “你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像鹰一样。”彭十三豆像是欣赏什么一般盯着花错。 花错依旧在笑:“但是人死是会闭眼的,眼睛再漂亮也没用,我是死过一次的,况且还是死在阁下的刀下。” “你不甘心?”彭十三豆开口问道。 “当然不甘心,我从三岁的时候就对刀有兴趣,十三岁的时候已经把天下所有刀法名家的资料,和他们的刀谱全都研究过。”花错已经开始穿鞋,“不过输在彭先生的刀下,对于我这个浪子来说,虽死无悔。” 彭十三豆继续道:“但你留下了天下最美的女人孤苦一生,为了给你报仇,她付出了很多。” “所以我只是说不后悔,没有说这样做是对的。”花错鞋已经穿好,并且站了起来,“我说过,每一次失败的经验,都能使人避免很多次错误。可惜我又错了,有时候败就是死,只要败一次,以后就根本没有再犯另一次错误的机会。” 彭十三豆盯着他道:“我曾说过,若能再见到你,我们再来比试。” 花错从墙角将细长的刀拿了起来,盯着刀笑道:“彭先生刀法高超,记性却不太好。你当日说的是‘你如能不死,明年此时,再来相见,我一定还会在这里等你。’,我当时虽从腰折断,但临死前听到的话,总还是记得清楚。” “况且,我都知道这是错了,又为何还要错上加错。浪子花错的刀,的确不如彭先生的刀快。但是能跟彭先生比过刀后,还站在这,我很欣慰。”花错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十分有感染力,且极为耀目的绚烂。 彭十三豆也嘴角微微扬起:“我也是。” 花错朝外走,用刀鞘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了门边道:“我们现在都是阿刀主子的人,刀口当然要向外。” 二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已经在门边聊了很久。 阿刀喜欢这样没有刀口舔血,一群人生活在一起的温馨日子。 当然,这对如今的他来说是奢求。 覆红雪还在大牢里,阿刀就连饭也吃不安稳。正因为他上一世从未有过任何情义、朋友、兄弟、爱人,所以他现在才会对这些格外的在意执着。 如今是初夏,但早晨竟然还有些冷,白铜盆里生了些火。 六个人围在正堂的大桌子上吃面。 阿清和阿宝有些呆滞的瞧着彭十三豆这个凭空出现的陌生面孔,阿清问身边的阿刀道:“又是你远方来的朋友?” “你真聪明。”阿刀眯着眼朝她笑。 阿清早就习以为常,况且她也不在意阿刀这些“秘密”,她将那颗完整的鸡蛋叉进阿刀的碗里,一本正经道:“本姑娘不追究这个事情,但你得把这个鸡蛋吃了。” 阿刀是个执拗的人,但他今日不会为了一颗鸡蛋和阿清纠缠,今日还有更大的事要去纠缠。当然在准备这件大事之前,他还是要叮嘱阿清记得多买些鸡蛋回来。 “最好再买些肉。”阿刀最后是这样说的。 他已经开始安心的吃起面来,不过阿宝还是一个劲的盯着他。阿刀无奈起身指着彭十三豆朝阿宝介绍道:“阿宝,这位是彭先生,远方来的朋友。” 彭十三豆朝阿宝点了点头。 阿宝问道:“彭先生是你什么人?” “下属。”还不等阿刀回答,彭十三豆便回话了。 阿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吃面。阿刀提醒道:“我的好徒儿,你还小,别想太多你不该想的事。” 阿宝在想什么呢?阿宝在想我这师傅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总是有人叫他主人,做他手下,还都是厉害的人。是的,眼前这位叫彭先生的高瘦老人,一瞧也是个厉害的人。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觉得一切都充满了奇怪的味道。 不过阿刀话音落下,他还是忍不住回道:“你也不过大我两岁。” 阿刀没有说话。 一直到吃完碗里所有的面,阿刀才抬起头来:“我们要救覆红雪。” 救当然要救,怎么救? 阿刀继续道:“就是之前的法子,劫持关都尉,逼他放人。” 花错在一旁提醒道:“这件事情也不简单。” “所以我们需要掌握关都尉的信息,比如他除了待在都尉府外,最常去什么地方。”阿刀凝目思量了片刻,“这件事交给老田去办,毕竟他在西川府混迹许久了,熟络的很。” 彭十三豆主动请缨道:“我也一并去吧,我在刑部干过,对于这些给朝廷办事的人和机构也算有些了解。” “也好,多加小心。”阿刀顿了顿,“来,继续吃面,阿清勺子给我,我再盛一碗。” …… 十日后,四月中,小满,小西楼。 今日的小西楼说不上冷清,那也绝算不上生意好。为什么?当然因为关都尉已经接连八天来到此地流连,很多富家公子或西川府内的兵士们都不敢再来此造次。 小西楼斜对的狭窄小巷子里。 老田背靠长满青苔的墙壁,瞧着关都尉从马车上下来,在姑娘们的簇拥中进了楼里,他解开裤子,背过身来朝着本就长满青苔的墙“放水”,接下来要做的事,憋着尿去干总不太合适。 “滋滋滋……” 他一边认真低头撒尿,一边搓捏着自己精修了一上午,颇为得意的唇上胡,皱眉道:“你说这关都尉为什么突然接连多日都待在这?据我所知,在此之前他只有每月的月初来此地松闲一日。” “找死呗。”彭十三豆说话的声音很冷很怪,但总能戳中要害,就像他的刀一样。 “十三豆先生说的对,他或许已经在等我们了。”阿刀笑了笑,率先走出去。 花错怀抱着细长的刀就像抱着剑一样,他似乎等这句话等很久了,阿刀话音落下脚步迈出他便紧跟着走动。彭十三豆双手拢在衣袖里缓慢又笔直的走出去,木屐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亮。他在东瀛扶桑的一个小岛上学刀三年,这种走路的姿势,就是他从那个小岛上的武师们那里学来的,带着种说不出的懒散疏狂之意。老田落了单,忙不迭迅速解决,匆匆提上裤子,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出了巷子。 四楼厢房里,关都尉李备坐在窗边,低敛着眉眼瞧着楼下四人,嘴角牵动了一下。 “人都安排好了吗?”他问道。 站在他身后的壮硕侍卫道:“都从将军命令,在四周备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四十五章 四人大闹西川府(上) 在半个时辰之前。 阿宝还躺在西厢房软和的被子里做着他的春秋大梦,花错正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把昨日的残羹剩饭喂给了路边的一只野猫。阳光打在阿刀的侧脸上,阿刀蹲在柿子树下磨刀,老田和彭十三豆站在他的面前。 老田道:“关都尉名唤李备,最近常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小西楼。” “消息确切吗?”阿刀又取了瓢水泼在磨石上,继续磨。 彭十三豆道:“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正在去小西楼的路上。” “嚯嚯嚯……”阿刀认真仔细的磨着手中的单刀,没有言语。 “刚好。”过了一会儿,阿刀站起身子来,“刀已经很快了。” 他朝老田和彭十三豆笑了笑,花错轻轻抚摸着野猫的脑后和耳侧,野猫发出“呼噜噜”舒适的声音来。它可能还想再被抚摸一会儿,不过花错已经起身了,他隐约听见院内的对话,此刻拔出刀来,看了眼几无瑕疵的明亮刀身,这才满意的将刀收进鞘中,怀抱着刀等在门口。 “阿清,我走了,晚饭回来吃,今晚吃肉丝炒饭。”阿刀呼喊了一声。 坐在正堂里的阿清应了一声,声音清脆道:“按时回来,饭冷了就不好吃了。” 阿刀已经出了小院,花错小声道:“那我们晚回来些罢。” “花兄弟,闭上你的乌鸦嘴。”老田在一旁皱了皱眉头。 花错无奈道:“可是我喜欢吃冷饭。” “我说了不算,关都尉的脑袋说了算。”阿刀在最前面笑道。 …… 在八天前。 清晨。 老田在路边喝了半壶米酒,吃了八块卤豆饼,彭十三豆喝了一碗豆腐花。二人便“走马上任”到了都尉府侧外的冷清街道上蹲伏着,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此前两日,这位在西川府身份尊贵的关都尉,只出了两趟门,一趟是去军营巡查,另一趟则是去了衙门,具体做了什么,二人没有跟着进去,当然也不清楚。 不过今早似乎不太一样,在都尉府的后门,备了一辆马车。 晨雾尚未散尽,二人清晰瞧见两名侍卫左右警惕探查着随关都尉从后门出来,上了马车,于晨雾中沿着路去了。 二人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么早出门又走后门,究竟是去做什么? 对于老田和彭先生来说,追上一辆寻常速度的马车,当然不是一件难事。但追到了小西楼门前,二人眼中都露出了喜色。 小西楼老田当然熟悉,初来西川府他便一头钻了进去,后来为了找阿刀,他也来过许多趟。当然,为了找到阿刀,闲暇之余,同楼里的姑娘快活快活串串门什么的,也只能算是忙中偷闲给自己找点小乐子了。 关都尉从马车下来,同两名侍卫一样四下里警惕的张望了几眼,才进了楼。 在进楼后,他对身边两名侍卫窃语道:“路上有两人跟着,你俩人留意一下。” 身为伪先天,当了十几年关都尉的李备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前两日行事随意,又带着大批人马,自然没有刻意留意,这西川府的黑道白道上偷偷瞧着他的又何止一个两个,若整天防范这些,怕是累也累死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要做的事情,不太足为外人道也,所以特地捡了个清晨时候,便衣轻马,却还是被人跟上了,这让他极为恼怒。 他是个严谨的官员,自从担任西川府关都尉一职以来,他一直兢兢业业生怕出了什么差池,唯一的松闲日子,便是每月月初时候,来小西楼喝喝花酒听听小曲,且也只有一白日罢了。 他从来不在小西楼过夜,他从来不敢在小西楼过夜,他只有躺在自己都尉府宽大的床榻上,才能安心睡着。 他现在已经端坐在四楼,听着头牌云水儿的小曲儿,半眯着眼,如坠云雾。 房门“咚咚”被敲响起来,他只睁开了一只眼,拉长了声音:“进。” 侍卫跑到他身边低首道:“是两个人,一个古怪的老人,站在对街脂粉铺子门口的风铃下,另一个年轻些的,已经进楼了,不过……” “怎么了?”李备挑了下眉毛。 “那人似乎是这楼里的熟客,许多女子都与他相识,皆能搭上几句。”侍卫皱眉道。 李备嘴角笑了笑:“还是个风流浪子。” 侍卫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近距离接触过了?你是二流高手,可能感受到他的气机?”李备把玩起桌子上的精致玉器酒杯。 侍卫面色一红道:“接触过了,只是属下惭愧,很难感受他的气机,应该是远胜属下。” 李备将酒杯中的酒一口饮下,笑道:“一场乱战,现在丐帮大乱,血掌盟和山城剑派几已灭门,咱西川府江湖上三足鼎立的势去个十之八九,这两个江湖汉子想必是西川剑楼和丹阳门的了,除了这两个门派,也难找出几个一流高手水准的人了。” 他想了想,又皱眉道:“只是不知这是敌是友?如今江湖乱了,依附朝廷衙门做事,那是最快崛起的捷径,只是这跟踪,是要秘谈合作还是另有目的,却也不好定论。” “那,怎么做才好?”侍卫在一旁问道,“直接抓来问问?” 李备又倒了一杯酒,从这里可以瞥见站在风铃下的彭十三豆,他瞧着彭十三豆想了想,笑道:“休得打草惊蛇,再观察几日,从明天开始在小西楼四周备下兵士,人不需多,但要好手。我们以后天天来这喝酒。” 说完这最后一句,他笑的更深了。 也是,难得有借口因公多消遣几日。这实在是个值得开心的事情。 只是遥远在偏街小巷里的阿刀,却因为他的盘算,平白添了三百因果点。 …… 现在。 阿刀四人已经进了小西楼,老田拍了拍熟识的一位龟公儿的肩膀,实则是把方才不小心洒在手上的尿,擦在了他的身上。 阿刀小声对身后彭十三豆问道:“你不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关都尉在楼上喝酒,气氛当然不对了。”彭十三豆朝五颜六色的天花板望了一眼,眼神似乎已经顺着精致的楼梯转了上去,他弯了弯身子,趴在阿刀耳边道:“其实我觉得,这位关都尉多半是发现不对了。” “你意思说这小西楼八日游是个局?”阿刀问道。 彭十三豆不置可否:“但是就算知道是局我们还得来不是嘛?” “当然,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阿刀笑了笑。 他当然还是紧张的,紧张是他的习惯。可若是等下月月初这关都尉再来时动手,覆红雪便要多吃一个月的牢饭了,那他可过意不去。 四楼上的李备已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就四个人?” 侍卫道:“是的,周围布下了两百余名精锐,这四个人已经插翅难逃了。” “听说丹阳派的高手多是老家伙,西川剑楼都是用剑的,可眼下这四人,带着四把刀,又有三个是年轻人,其中一个还是少年,这……”李备欲言又止,眉头紧锁,“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四十六章 四人大闹西川府(中) 小西楼从一个小小妓馆做起,十几年屹立于西川府不倒,且还能越做越大,虽说也依仗了江湖上一些帮派和衙门里一些官员,比如关都尉李备,便于这小西楼中有所投资,算是小东家一个。所以他虽然每月只来一次,可到了月初那几天,四楼的“川云阁”,一定是给他留着的。但要说这小西楼能有今天,当然还是全凭了小西楼的老板娘,阿刀如今面前的老鸨子——苑仙女。 是的,这个四十多岁浓妆艳抹的老女人,名讳就叫仙女。 苑仙女站在二楼的围栏上,在阿刀四人方一出现,便瞧见了。她是何等眼力的人,小西楼不论是白道还是黑道上的关系,都是她一手打通的,不凭相貌身体,全凭察言观色剔透伶俐,李备这些天连着来,她哪能不知道猫腻,早暗地里谴下人去瞧了,现在的小西楼方圆各处,那可都藏着李备如今伺机而动的手下们。 李备等的是谁?她不敢过问却敢猜测,从这四人进来不问小姐直奔楼上来的劲,她便清楚了这四人,便是李备在等的。 在阿刀走到从二楼通往三楼楼梯的时候,她拦到了面前,笑道:“这位小公子,怎么进来一句话也不说,便往楼上走啊?楼上可都是贵客的地方,要提前预约的。” 阿刀没说话,这女人不愧是经年于风月场中待着,一说起话来便媚态横生,但那扑鼻的浓烈香料味道,却是让阿刀呛得说不出话来。 她见阿刀不说话,眼珠转了转,笑道:“楼上今天可没人,公子还是别上去了,漂亮的姐妹们,都在这里了。” 她可不想因为这四个人,使得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十几年的小西楼被人“拆”咯。 当然,阿刀不会听她的话,躺在楼上云川阁里那位,也盼着阿刀上楼。 说起来,他李备也不过只是这里的小小东家之一罢了,早年间虽投了些钱,也已赚回来了。楼砸了又不用他补,损失的是苑仙女这老狐狸精,难道哪个有胆去都尉府要钱?况且他李备可不信抓四个江湖汉子就能把这全拆了,最多不过砸些桌椅板凳楼梯什么的,修缮几日停业几日,便也罢了,对他来说也无关痛痒,日后照样还有收益。 但这些对于视财如命的苑仙女来说,那可不得了。 阿刀终于忍不住被脂粉气呛得打了个阿嚏,喷了苑仙女一脸唾沫星子不说,把那厚厚的脂粉也变得更加不堪了起来。苑仙女似乎要发作,不过还是把怒火压了下来,此刻约莫知道阿刀是个油盐不进的小子,便把目光朝阿刀身后的人去瞧。 花错本来一直抱着刀低着头,此刻抬起头来,碧绿色的眼睛和苑仙女对视在了一起,饶是苑仙女纵横风月烟柳之地几十年,那也未曾见过这么俊俏漂亮的男人,一时间也不由得呆了,那跟在她后面的几个楼里姑娘更别提了,此刻简直是双眼发光直勾勾的看着花错,恐怕是上面没流口水,下面却流口水,身子都快软了。 花错讨厌这种感觉,讨厌极了。他冷哼了一声,怀中的刀竟自动弹出了三寸:“哪个拦在前面,花某便杀哪个。” 他眼中散发的寒气并不比出鞘三寸的青白刀身上散出来的少。 “还请您让路吧,我们可都是言出必践的人。”彭十三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可不太好看。他的声音又很怪,很怪的声音总是容易让人有些畏惧。 苑仙女自己也解释不了她现在为何控制不住身体的闪向了一旁,如果一定要解释,或许是因为她感受到了冥冥中所谓的生死危机。 四人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继续朝上走,随着彭十三豆木屐有节奏的古怪声音,越走越高。走在最后面的老田哪怕这种境遇下,也不忘在路过呆若木鸡的苑仙女身旁时候,在她和她身后几个姑娘身上揩了几手油,还笑道:“等爷爷办完了正事,再回来与你们快活……” 苑仙女以及她身后的姑娘们如今在想什么?她们在想这四个可怜的江湖汉子浑然不知这是个圈套,恐怕是活不过今日了,只是更可怜了这小西楼要跟着遭殃。 …… 阿刀已经站在了四楼,站在了“川云阁”的门外。 “咚,咚,咚。” 阿刀在雕刻着精致云纹的厚实木门上敲了三下,门未开,一把长剑从门上窗棂的麻纸中穿出,直刺阿刀的脑袋,阿刀双目一阵收缩,显然没有太多防备,难以避及。 一根纤细的手挡在了阿刀与剑之间,两根如葱玉般的手指,捏住了这一剑。 “软绵绵的,气力不够。”彭十三豆脸上是挂着笑的,“来到这里还没杀过人,正好拿你开市。” 言罢,彭十三豆原本拢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赫然从宽大的衣襟中拔出了那把诡异的刀,刀光横抹出去,便收回,提在腰际。 他将捏住剑的另一只手松开,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房内没有了声音,房外也没了声音,只有那把剑还依旧停留在原处。 花错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知道这一刀的威力,这是他曾用身体承受过的一刀,他知道这样的一刀有多可怕。 刀太快了! 足足过了七八息的功夫,鲜红的血才喷涌在了房门之上,遮蔽住了原本白中泛黄还有些透光的窗纸,而后房门才平滑的斜落下来。 “砰”的一声。 声音足够大,尘埃和满地的血被惊起,半个房门被整齐的切断了,就像站在房门后拿剑的侍卫那样。 “啊!!!” 瞧着这一幕的小西楼姑娘们尖叫起来。 阿刀嗅着血腥的味道,神色竟然缓和了许多,这味道虽然也不好闻,但实在比老板娘身上那脂粉味道好闻太多了。 房内站着侍卫八个半,是的,因为有半个躺在了地上,他只有腰身以下两条腿还站在地上,所以算半个。那一身软甲劲装斜靠在窗边榻上的自然便是关都尉李备了。 他此刻斟满了一盅清酒,缓缓抬起朝着阿刀晃了晃:“好刀法,少侠喝一杯?” (就我这更新尿性,昨天竟然得到多位书友的推荐票支持,实在受之有愧,很庆幸有如此包容的读者,我会记得你们的,感激涕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四十七章 四人大闹西川府(下) 阿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刀拄在地上,笑道:“我只喝朋友的酒。” “这样啊。”李备也摇了摇头,将杯中酒一口饮下,笑道,“不是朋友,那便是敌人。您这一刀下手可有点狠,把我的人都切了两半,这是见面礼?” “当然,你可以这么理解。”阿刀直勾勾的瞧着他。 李备也直勾勾的瞧着阿刀:“我劝阁下一定要站好队,只要站对了,杀人我可以不计较。西川府现在前有丹阳派和西川剑楼两大帮派,对于西川府的江湖地盘生意虎视眈眈,只要你们站对了,你们帮会想要往上爬,衙门和都尉府都会支持,不管丹阳派还是剑楼,那都是要往后靠的。” 空气凝静了片刻。 老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什么狗屁帮会,我们就是四个闲散人,来这闹闲散事,如何?” 花错也笑道:“我想李都尉搞错了。” “我们是奔着您脑袋来的。”彭十三豆没有笑,可眼神里都是轻蔑。 “我想,我还能给你们一个机会。”李备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酒盅从宽敞的窗扔了下去。 酒盅落地的声音隐约飘渺又清脆可闻。 然后便能听到街上传来躁动的声音。 从窗外率先翻进来十余名轻甲精锐士兵,皆是一手执着刀一手执弩,刀反握横放于前,前臂弯曲将另一只握弩的手搭在小臂上,蓄势待发的弩箭对准着阿刀四人。 楼下也已经糟乱起来,官制皮靴踩在楼梯的木板上发出极为沉重清脆的响声,上百皮靴同时踩踏,发出的声音,好似地震。 这群人也上楼了,俱是弩箭单刀,箭矢所指之处,便是四人。 李备翘了下嘴角:“不是帮会更好,省了麻烦,我也不问你们何方神圣,从刚才那一刀来瞧,足够厉害,若是愿意为我所用,今日不仅不杀你们,以后足以享尽荣华富贵。” “呸,你爷爷才不稀罕你的钱!”老田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 “你们可想清楚了,此地二百多人,皆是我西川府的精锐将士,俱是三流高手和二流高手,饶是你们四人再厉害,今日也插翅难逃。”李备已经站起身来,“等我一声令下,这些弩箭可不留情!” “李都尉,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彭十三豆忽的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像是树皮般纵横,身子好似平滑般瞬间出现在了房中侧窗之前,手中诡异长刀再次横抹出去,砍出一道剑光!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备冷哼一声,额头上的青筋节节鼓起,正色道:“放!” 几百支弩箭在房内侧窗与门外楼梯及长廊中狭窄的空间内射出,飘拂似密雨,纵横似棋盘,全部射向了阿刀四人。竟然就连那已经被彭十三豆横切而过的侧窗十数人也射了弩箭出来,他们是射完弩箭才身体分离,下半身仍留在房内,上半身竟然已经从窗口跌出,掉落长街之上。本来已经因为楼内事情躁动起来的长街,因为这十几具折半的尸身落地,瞬间就沉寂了下来,而后便能听到许多或女子,或俊俏公子哥,或走贩挑夫的尖叫恐惧声,以及匆忙逃走的声音。 长街便萧瑟冷清了起来。 除了小西楼的四楼。 一整排充满了江南诗意的精致小窗上溅满了残花般的红色,彭十三豆已经倒转了身形,追上那些人临死前急射而出的十数发弩箭,在电光火石间几刀砍落。另一边老田和阿刀二人各自施展着狂风刀法,将那从楼梯上长廊上射来的几百支弩箭,尽数斩落,切断的弩箭落了满地,像是斩了一地蝗虫。 剩下的近二百名兵士,极为整齐的迅速将弩箭脱下,又极为整齐的双手握刀冲了上来。当许多人穿着甲衣做极为整齐的动作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和展现出来的气势,是极为惊人的。不论是阿刀还是老田,皆被这股阵势惊得愣了一下,而后二人对视笑了起来,也都握紧手中刀,弯下身子摆起架势。 “还没跟你真正意义上并肩厮杀过呢。”阿刀道。 老田轻佻笑道:“你也没跟我一起玩过女人啊。” 二人又对视了一眼,俱是抿嘴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下一秒便如同两头野兽,高高的举起了冰冷的刀,砍进一具又一具衣甲及皮肉之中。 鲜血顺着地板的缝隙滴落在三楼上。 对于已经空无一人的三楼来说,此等画面,无疑是有些诡异的。 花错呢?他在弩箭射来的瞬间,便刺出了他每日精心擦拭的长刀,身法如同鬼魅,刀法如同毒蛇,每一刀都刺往李备的要害。 李备发誓,他活了这几十多岁,从未见过有人这样用刀,还用的这般漂亮,这般厉害的!这把刀在面前这人的手里,有刀的狠砺又有剑的锋芒,凭他一身伪先天的功力,和自幼便习练的家传剑法,竟然在其手中占不得半点便宜,甚至节节败退! 又是一个伪先天高手!这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西川府何时出了如此四名高人?他怎么也想不通。 他已经没机会想了。 彭十三豆又薄又怪的“鬼头刀”滑过了他的手指,滑过了他握剑的四根手指。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在剑掉落在地上之前,在四根手指掉落地上鲜血涌出之前,他只感受到一丝冰凉。是的,极为舒服,就像夏日里的一股凉风,又像冰凉的丝绸掠过,或者极为柔嫩的女人手的抚摸。当然,哪怕这些也无法形容这种感觉,这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可是这种美妙是他无法承受的。 他已经没法握剑了,所以花错的刀如同钉子一样,插进了他的肩头,将他狠狠的钉在了墙壁之上。 李备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一切运筹帷幄似乎就像是一个笑话。 两百名精锐兵士已经死了五十有余,老田受了点皮外伤,阿刀更是只破了点衣服。 彭十三豆的刀已经架在了李备的脖子上:“住手,如果你们还想要你们都尉的脑袋的话。” 声音不用太大,谁都能听见,谁都能看见,他们从未见关都尉这么狼狈过。 (本来想一章结束这段剧情了,结果太长,还是再分一章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四十八章 四人大闹西川府(终) 刀是极锋利的,而人是极脆弱的。 彭十三豆的刀足够快,所以虽然只是架在李备的脖颈上,但是皮肉已经破开一条红线,有两道稀薄的血液顺着脖颈滑落。 门外的士兵当然不敢再出手,一来是真的怕李备脑袋搬家,二来当然是心里清楚在这四人的刀下,不过送死罢了。 李备冷哼道:“你们要杀便杀,现在还留着李某的性命,到底是何目的?” 阿刀言道:“只要李都尉遣散了手下,带我们兄弟几人去西川府的大狱中放个人出来,我们和李都尉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取你的性命。” “何人?” “到了便知。” 李备眉头紧皱着,感受着脖颈中滑过的温热血液,瞧着外面一群无用的手下,字眼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让开,都散了!” 这些西川府精锐士兵们各自相视,面面相觑间拱手抱着兵器作揖,如来时一般极为有序的退了下去。不过他们也只是退到了楼下的长街之上,分列两侧,都尉还在敌人的手里,他们这些当兵的当真撤的远远的话,事后可没命活。 此刻四楼的川云阁内:“人都散了,可以放下刀了吧?阁下这刀实在太过锋利,万一手上一抖,李某可要去见阎王爷了。” “你最好是别耍什么花样,老实带我们去救了人,便放你。”彭十三豆冷哼一声,手中刀落下,藏在宽大袍袖之中,抵在了李备的腰后。 花错也将插在墙中的刀拔了出来归鞘抱进怀中,血流如注。 李备疼的嘴角接连抽搐了几下, 彭十三豆轻轻推了李备一下,李备自然知道这是何意,抬步缓缓朝楼下走去。 楼下他来时的马车还停留在那,四人拥着他上了车,一直守在马车上的车夫回头疑惑看了一眼。 他在都尉府做了这么多年的马夫,这四个生面孔还是第一次瞧见。更何况关都尉的脖颈上似乎有道血痕。 他似乎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李备瞪了他一眼,道:“你只管驾车,休要多问,去洪山大狱。” “是的,都尉大人。”车夫拉动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拉着“超载”的马车,绝尘而去。 守在长街两侧的士兵们当然不会抛弃他们的将军,好在马车中拉的人够多,所以倒不会跑的太快,这些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当然还能追的上。 西川府最繁华的街道上,一辆马车缓慢而有力的前行着,其后跟着一百余名软甲兵士追赶,似乎是有什么紧要事情,路上的行人见了自然纷纷避及,唯恐招惹祸事上身。 …… 洪山大狱。 洪山是西川府最高的一座山,这里本来地处偏僻,是座人迹罕至的荒山,全因为山顶的青铜大钟和山脚下的地牢监狱而变得特殊了起来。 这里是关押死囚的地方,当然这里的死囚都不是要即刻处死那种,而是来年乃或几年后才要砍头的那一类。他们有机会获得重生的机会,那便是每日在这座巨兽一样的庞大山体中挖洞。 是的,不是从西到东或者从南到北打通隧道一般的那种洞,而是掏空山体如同在挖一间巨大的暗室。具体用来做什么,只有朝廷知道,或许用来屯藏官银,也或许是用来建造更大的牢狱。 管他呢,这和阿刀都没关系。 如今这座山经过经年累月这地牢中死囚犯们的努力,已经基本挖成。根据在这山中挖洞的表现,上面会给予减少刑罚,一旦取消砍头的罪名,这里面的凶恶犯人们便有极大的机会去边疆充军,也算重新活过。 覆红雪就在这里面关着。 …… 才四月份,天气竟然有些炎热。 五个人挤在一辆马车里,脸上都热了一层汗出来,细密的汗珠儿布满了阿刀的额头和鼻梁,马车终于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 后半程马儿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平稳,似乎也是累了,就更别提后面一直紧跟着的一百余名兵士。 五人下了马车,冰冷的刀还抵在李备的腰后。 “这里便是洪山大狱?”阿刀看着面前的山,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道监狱大门或者什么宽敞道路,而是一条狭窄至极的峡谷,黑黝黝光秃秃的峡谷两侧山体,让这条路看起来,有些阴森。 里面似乎不是什么好去处。 老田抬头看了眼山顶,皱眉道:“听闻这洪山之上有口世所罕见的大钟,只要敲响,就连京城都能听见,只是这大山山顶高耸入云,他奶奶的根本瞧不见半个影子!” 李备点头道:“这里便是洪山,你朋友多半关在里面。” “希望前面最好没有埋伏,否则要了你的小命。”彭十三豆的刀往前递了递。 李备笑道:“我一直在你们刀下,又如何在这里做伏?” 他当然没有做伏,洪山大狱自有大量的狱卒看管,哪里需要做伏。就比如这峡谷之上的两侧,此刻便有十数个脑袋瞧了下来,亲眼目睹着四人“簇拥”着李备进了峡谷,朝山里走去。 峡谷中的风有些凛冽迅疾,几人脸上的汗只不消片刻便干了,彭十三豆遮蔽刀身的袍袖也被风卷了开来。峡谷上的十几人当然也看见了彭十三豆抵在李备腰后明晃晃的刀片。 阿刀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看了眼,却只能看到一线灰蓝色的天空…… 从峡谷出来是一块颇大的空地,四周建了房舍,极为整齐。阿刀终于看见了一座大门,门口盘虬着巨大的锁链,多半是牢狱所在无疑了。 阿刀不禁多看了几眼。 从一座房屋中走出两人,见了李备皆是抱拳一拜道一声:“属下参见关都尉。” 他们没问关都尉身后是何人,谁会傻到去盘问关都尉带来的人,况且他们已经知晓这是些什么人了——这是些会将刀子抵在李都尉腰后的人。 李备嘴角向上牵引了一下,点点头道:“去查一下,一个叫做覆红雪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四十九章 重逢 三 阴冷的风总是在山间荡来荡去,这里总让阿刀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覆红雪这个名字是在路上的时候,马车中阿刀告诉李备的。李备此刻说出这个名字,面前的两名管营,相视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覆红雪?这个人不用查,我们知道是哪个。” 他们说完低敛了眉眼在李备身上打量着,那脖颈上的血痕在路上已被老田用衣料缠了起来,倒是瞧不见。老田甚至将自己的衣袍脱给了李备,但那断去四指的左手虽然被阿刀四人要求其拢在袖中,袖口上晕染出的大片血液和不时滴下的血水,却是极难掩饰。 这两个管营当然知道李备是被挟持的。 李备神色如常道:“怎么,是个硬茬?” “说是吧也不太是,总之是个怪人,虽然不会惹事生非,但从不挖山作工,只是每日靠墙坐着,从不言语。”其中一个管营说完,另一个接道,“似乎根本就没打算以工减刑,像是一心求死。” 李备别有深意的笑道:“倒是个有趣的人,大概他也知道会有人救他出来。”他顿了顿,朝阿刀看了眼:“把他放出来吧。” “是,我们这就去把他带来。”说着二人便慌张朝另一面的一排房屋走去。 彭十三豆眉头皱了皱,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刀尖又往前一,足够逃离这把刀的掌控。 他脚下一点,整个人如同轻鸿一般倒飞而出,一个凌空后翻,人已经站在了铁门之外的地上,脸上露出讥笑之色。 那两名本来就站在门外手提巨大锁链的管营眼中露出精光,手上已经将锁链松了。 “哗啦啦……” 铁链拉动的声响分极为清晰。 巨大的铁门不似开时那般缓慢,而是极为快速的闭合了起来。 “咣”的一声,铁门已经完全合并,惊扰通道内的火把也疯狂摇曳起来,弥漫在火光光影下的是纷扬飘摇的微尘。 阿刀眼睛收缩了一下,惊道:“大事不好!” 花错言道:“小主莫慌,他们总会开门的,这里面还关着上百名死囚呢。” 阿刀道:“可是就算开门,外面想必已是天罗地网。” “不管怎么说,先把覆兄弟救出来再说。”老田也走到了铁监之前。 阿刀皱眉道:“这铁栅栏每一根都有手握之粗,锁又是精铜所铸,如何救?” “主子,让我试一试。”彭十三豆似乎因为失手放走了李备一事,心中有些介怀,脸色颇为阴沉。 他已经拿刀站在了铁栅栏之前。 “覆先生,我曾听过您的大名。”彭十三豆声音很静,“但我始终没有机会见您,因为我所存在的时代,您已经不在了。” “很幸运,能在这里见到您。”彭十三豆顿了顿,“倘若把刀放进您的手里,您有信心斩断这根根铁棍吗?” 覆红雪轻轻开口:“倘若我手中是白家神刀,世间便没有斩不断的东西。” 彭十三豆笑道:“晚辈懂了。” 这个年纪上看起来大了覆红雪几十岁的男人,自称晚辈后闭上了眼。 等他睁开眼后,刀光倾泻,横竖连斩四刀,而后提刀往后走了两步。现在是安静的,正因为安静,所以切断的铁栅栏落在冰冷地面上的声音,才更加响亮、沉重、清脆。 覆红雪脸上露出笑来,迎着火光一步走出,和阿刀四人站在了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五十章 钟声 (这章太长了,写了五千多字,又有点卡文,所以多耽误了一天,万望见谅。) 阿刀如今开心极了,在伽蓝寺的日子里,他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阿清,见不到老田,见不到覆红雪,甚至他以为覆红雪死了。 可现在覆红雪实实在在的站在他的面前,他们四个现在全部重逢了,阿刀心里感谢老天爷,感谢老天爷对他的恩赐。 他抓紧覆红雪的肩膀,本来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这时候嘴笨的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笑了笑。覆红雪本来就不是个健谈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此刻便更是无话可说了。 黑黝黝的山洞里“叮叮当当”挖山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倒是能听到脚步声和议论声越来越近,似乎是那些死囚犯们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朝这边过来了。毕竟无论是大铁门重重关下的声音,还是铁栅栏被切断落地的声音,都足够响亮。 一百多人兴许没啥气势,但一百多瞧起来或阴险或凶狠的死囚犯,手脚带着镣铐,身上穿着囚衣,手中握着或锤子或铁铲,从黑暗深邃犹如地狱般的宽广山洞中走出的时候,着实会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彭十三豆“锵锵”两刀,迸溅出两撮火花,覆红雪手脚上的镣铐已经应声而断,不是这刀削铁如泥是把宝刀,而是彭先生的刀法气劲实在太过凛厉。 这一幕显然是把这些“凶徒”镇住了,他们一开始露出来的凶相已经完完整整的收敛了起来,走在最前面的壮硕汉子本来打算质问他们是何人来的,见过这幕后却粗声粗气道:“这位老先生,您这刀可真锋利。” 彭十三豆可不喜欢这个称呼,斜看了他一眼,提起刀来没有理他。 壮硕汉子顿了顿继续道:“不知前辈可否将我们的镣铐也砍断了,我们一定感激不尽?” “我们是劫狱,你们也要逃走?外面可是有都尉府的兵士们等着。”彭十三豆对“前辈”这个称谓还是愿意接受,这才开口回答了他。他的眼神在微弱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凛厉,那些恶徒也不禁有些惶恐,壮硕汉子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似乎也下不定主意了。 他回头望了眼身后的死囚同伴们,他们显然比他还没有主意。 自由与生命,这是个问题。 眼下这个问题弥漫在每一个死囚犯的心间,他们做不了决定,当然就需要有人来帮他们做这个决定。 彭十三豆说的没错,且不说外面有从小西楼一路跟来的一百余名都尉府精锐兵士,洪山大狱这种关押死刑犯的重地,怎么说也会有几百的狱卒兵力,如果只凭阿刀五人冲杀出去,虽说不是不可,但总归有些棘手。况且现在被关在这黑洞之中,外面可是有充足的时间,从衙门和都尉府调人过来。 这些死囚犯当然会有用,他们当中不乏有些是二三流的高手,如果能把他们拉拢过来,到时候一起杀出去,多少有些用处。 “你别吓唬他们。”老田用刀柄轻轻撞了彭十三豆一下,缓缓走到了壮硕汉子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兄弟,你别听他危言耸听,区区几百兵士而已,哪够我们杀的?瞧这铁栅栏都轻易切断了,外面那些兵士的身体,比铁还坚硬几分不成?只要你们肯帮我们,虽不能保证你们全都安全离开此地,绝大多数还是可以的。” “好好想一想,是纵横江湖逍遥快活,还是发配边疆吃苦受累,自己选。”老田顿了顿,拍拍身边已经被切断的铁监,“愿意的,迈过这道铁栅栏,过来帮你们斩断锁链,不愿意的回去继续挖洞,别他娘都在这挤着。” 老田说完这句,人便退了回去。这些死囚犯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第一个迈了出来,是个高瘦的长发汉子,脖子上纹着一条长蛇,显然也不是个好相与之辈。 彭十三豆也不废话,手中的刀快速斩落自上而下,一刀便将其手脚两条镣铐全部斩断。 有了第一个,后面的人做决策便有了借鉴,谁又不喜欢听刀刃切过铁链时“锵”的那一声响呢?谁又不向往自由? 先前的壮硕汉子忍不住第二个走了出来,接着所有的死囚犯便都跟着出来了。 “锵锵锵锵……” 黑黝黝的山洞中回荡着一声声切断镣铐的声音,刀光映满了这条短促的通道。彭十三豆砍完最后一刀,提气收刀,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老田看了眼厚重的铁门,一拍之下发出沉闷的巨响。他言道:“彭先生,这门你可能砍开?” 彭十三豆二话不说急速出刀,一刀,火花四射,如同在铁门上划出斜斜一道火蛇。 收刀,铁门之上只有一道一寸见深的刀痕,和足足有半尺之厚的铁门来比,这实在无足轻重。 “如你所见。”彭十三豆表情平淡,眼神更加深邃了些。 阿刀皱了皱眉头:“这可如何是好……” 覆红雪冷声叹道:“倘若我现在气力充沛,再有白家神刀在手,兴许可以一试。” 这话说的不假,白家神刀本就是一把魔刀,不可以常理来论,且不论彭十三豆还是花错,都是伪先天境界,覆红雪虽然只比他们高一个境界,可一个“伪”字,天差地别。 倘若覆红雪使出曾在豹子帮总堂口斩出的化形刀气,这铁门八成可以斩开。但魔刀不在,覆红雪如今在狱中身体显然也不怎么好。 情况似乎并不乐观,众人沉默了下来。 花错此时从尚且还算坚硬的墙壁之上,用力之下竟然掰了一块土石下来,朗声笑道:“怎么没想到呢,这般大山都几近被掏空了,我们从这墙壁上凿洞出去,以我们这么多人,应该费不了多少时辰。” 老田一拍脑袋哈哈笑道:“他娘的!还是花兄弟聪明!” 言罢,以老田那雷厉风行的性格,自然是毫不犹豫便拔出腰后短刀,一连使出狂风十三式刀法,如发泄般尽数砍在了一侧的墙壁上,“砰砰”之声接连响起,在尘土飞扬碎石迸溅间,墙壁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可容纳数人站立的坑洞。 老田收刀,皱着眉头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只能砍这么多,再往里砍,人要站进去就施展不出刀法刀气了!” 他看了眼那群死囚犯:“兄弟们还愣着干嘛?身强体壮的赶紧带着铁铲锤子进去挖啊,再挖几尺便拐向朝门外挖,最多两个时辰我们就能出去了,难道想在这里面困死不成?” 见识了这几人的刀法,他们自然知道了阿刀众人的厉害,这些死囚犯哪敢耽误,更何况这多少也是为了自己的自由和性命。立时便有三名壮汉进了里面开始挖掘,等他们累了,便再换几人上去,挖掘的速度必然会极快。 老田满意的搓捏着自己的精致胡须,笑了起来。 …… 一门之隔的外面。 这洪山大狱中配有医师,虽然听闻之前也不过是个赤脚大夫,但就算看不了什么重疾大病,对于止血和包扎伤口来说,已经够用了。 李备没了四根手指头,此刻用棉纱布包裹住止了血上了药,多半不会再发生什么大事,但四根手指头没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尤其向来都言“十指连心”,那可不是随便说说,李备此刻断了四指,就算包扎好了,那一阵阵钻心的痛意却是一时之间并不能挥去。 他双目紧缩,眼中隐有一团邪火,咬牙切齿道:“传信的去多久了。” “回都尉大人,约一炷香的工夫。”站在他身后的精壮侍卫小心开口,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如今怒气正盛的都尉大人。 “才一炷香,为何竟觉得去了一个时辰那么久!”李备眼中毫无吝啬自己的怒火,他先前派了士兵快马前去衙门和都尉府请兵增援,到时候便可放开大门将这些断他四指,使他颜面尽失的阿刀几人全部捉拿,一一斩杀,如此方可泄他心头之恨! 他已经急躁的坐不住了,尤其手指上的隐隐痛意,使他更加心烦意乱。 他在大门前来回踱步间,耳根忽然微动,听到了些动静,便伏在门上听了片刻,可惜铁门太厚,他实在也听不太真切。 “你们可曾听见什么声音从里面传来?”李备皱眉回头问道。 两名管营笑道:“都尉大人不用担心,在这山洞中纵是他们插了翅膀也跑不掉的。” “别出什么意外才好。”李备喃喃自语,心中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 一个时辰之后。 日暮西山,橘红色的阳光透过峡谷,斜照在大铁门上,以及在门前焦躁不安来回走动的李备。 “人呢!?这下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吧!还是不见有人来!”李备显然十分的愤怒,“天都他娘的要黑了!” 一旁的管营赶紧安抚道:“都尉大人稍安勿躁,多关些时辰也是好的,里面无水无粮,到时候他们又饿又渴兴许还又困又怕,抓起来便更方便了!” 李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本来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被身后“轰”的一声打断了。 从两名管营瞪大的眼和惊恐的表情,以及数百名兵士狱卒突然统一戒备朝向自己右侧方的表现来看,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刚打算回头看的,还没来得及呢,胸口便被一把笔直如剑的刀,如锥一般的刺穿了,他看着那明亮的刀身沾着艳丽的鲜血,从自己胸口探出来那一刻,竟然有抹难以言明的诡异美感。 他欣赏这样漂亮的一刀,但是他不希望这一刀是插在了自己的身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他想张嘴,这时候身后的人忽然将刀拔了出来,他刚微微张开的嘴中,顿时便涌出了浓稠的血液,甚至有些还从鼻孔中呛了出来。 他“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但总该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他艰难的翻身、昂头,终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被寄予厚望的大铁门一旁竟然被人凿穿了一个巨大的洞,那名被叫做老田的浪荡中年刀客一脸笑意的站在洞旁,而自己身旁的人,是那个俊美到异常的刀客。 花错是在老田劈开最后一道墙体的时候,便如同鬼魅一般飘了出来,飘到了李备的身后,然后刺下了这致命的一刀。 “抱歉,这次你的性命没有用。”花错淡淡的开口,从怀中掏出一张布帕缓缓的擦拭刀身,似乎没有什么比让他的刀时刻保持干净更重要。 李备苦笑了一声,眼中的景象已经渐渐模糊,他看到覆红雪从洞中出来,看到阿刀从中出来,看到彭十三豆从中出来,没有停,他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死囚犯也走了出来,然后他便渐渐的看不清了。 “真该死呢,我李备堂堂西川府关都尉,伪先天高手,竟然死的这般窝囊。”他此刻心里这么想,他开始后悔,后悔不该在小西楼连等八天等鱼上钩,却不曾想竟被这鱼拉进了水里…… 直到他咽气的最后一刻,他已经开始气恼被派出去的那名兵士,为何如此的慢,倘若不是他们太慢的话…… 如果…… 没有如果,他彻底咽了气,睁着眼。 而他最终气恼的那名兵士,此刻正带着几千人的部队,在浩浩荡荡横穿西川府而来的路上。他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倘若这几千都尉府和衙门的兵士都有马骑,人人都一骑绝尘,那倒是可以在一个时辰内赶回洪山大狱。但现实情况是这几千人,多数没有马骑,俱是用双脚疾奔,再快也要两三个时辰。 是李备气昏了头,也合该他有此命数,能死在两名伪先天高手和一名先天高手的眼下,他也不算冤枉。 …… 这日子当真奇怪的很,晌午时候就热的人出汗,到了日落西山,冷风便顺着峡谷一个劲的刮。李备身下已经流出来一滩血液,风刮着他的衣角,掀起又落下,拍溅起些许血花。两名管营没来由打了个冷战,一边退一边喊:“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给关都尉报仇!” 两百余名都尉府精锐兵士和洪山大狱狱卒们,俱是提着刀剑冲杀了上来。 若是只有阿刀五人,倒还要费些工夫,但现在有一百余名死囚相助,杀光这些人不过顷刻间的事情罢了。 彭十三豆率先出手,所过之处,人人身首异处。花错紧随其后,每刺出一刀,便有一朵血花绽开伴着一条生命陨落。阿刀比老田还要快些,手中用的白家神刀虽然辗转腾挪没有老田的狂风刀法灵活,但胜在刀路诡异,刀势凛厉,出刀极快,阿刀每两三刀挥斩而出,也是一条生命的结束。老田的刀法路数施展起来,其实更残忍一些,因为他不能保证每两三刀便能杀死一人,但每两三刀便能斩伤一人,自是不成问题。在狂风刀法的刀下,许多人临死的时候,便已然如同被暴风雨凌虐过一般,伤痕累累乃或“缺斤少两”了…… 在四人已经杀了有一二十条人命之后,那些个死囚犯才反应过来,或拿着手中铁铲锤子,或捡地上死人的刀剑,呼喊着杀将进这战场之中,肆意的发泄着被囚禁日子里的无尽压抑。 覆红雪没有杀进去,而是纵跃而起,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追上了那两名已经往后山逃远的管营。一掌击中其中一名管营的后背,那管营顿时便从嘴中喷出大口的鲜血,覆红雪的内力相对这两名管营来说,实在太高了! 覆红雪在他身子被击飞出去之前,化掌为爪,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扭转了身形来,神色淡然道:“休走,先带我去兵器收押的地方,取回我的刀。” 另一名管营根本连回头看一眼发生了什么的胆子都没有,反而脚下更是快了许多,这一打眼的功夫,粗略估计跑出去几十余步了。 覆红雪当然懒得追他,他现在更关心他的刀。 留下来的这名管营,不知是吓的还是因为受了哪一掌后伤的眼中,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犹如白纸,颤颤巍巍道:“我帮大侠取刀,大侠莫要杀我……” 覆红雪松开抓住他肩膀的手冷声道:“取刀,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也不会跟死人说话。” 管营吓得赶紧踉跄而走,折身朝着最远处那排房屋走去。他受了伤走的很慢,覆红雪就跟在他后面慢慢的走,最后他走进了这排房屋最后面的一间简陋瓦舍里,覆红雪紧随其后跟着进了这瓦舍。瓦舍里有些昏暗,味道也很难闻,覆红雪点燃了门口边的油灯,才终于借着昏黄的灯瞧清楚这间瓦舍的内部。 这里面的确放满了兵器,刀剑枪叉甚至还有衣物应有尽有,覆红雪在这其中一眼就瞧见了自己的刀,那柄黑漆漆的毫无光泽的丑陋的长刀,被一箱衣物挤在墙角的空隙里。 覆红雪走上前去一脚踢翻那箱衣物,小心捧起黑刀,就像捧起心爱的女人。 然后他轻声温柔的说道:“委屈你了。” 话音落下,他人已转过身来,刀似乎是比他还要早转过来的,那带他过来的管营已经被劈成两半。 那句“委屈”当然是对刀说的,他看也没看那管营尸体一眼,缓缓走出了这破落的瓦舍。举目望去,阿刀他们已经结束了“屠杀”,天色黯淡极了,之前的橘红色夕阳转瞬间就几乎全被山影挡住。 他看到阿刀朝他挥手,笑的极为天真,如果忽略他那稚嫩脸蛋上污浊的血液的话。 他心中有些宽慰,朝阿刀他们走去,才迈出一步,却听到从飘渺的云层中传来了激荡绝响的撞钟之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五十一章 从京城来 夜幕群星笼罩下的西川府长街上,一辆独行的马车缓慢行驶着,与一群庞大的军队擦肩而过,驾着马车的老人十分有眼力见的退避于街边一处岔口,身上穿着的宽大衣袍,衣摆下的一角已经垂在了地上,如果仔细看,还能瞧见上面的血迹。 他低敛着的脸,在这岔口屋檐下浓厚的阴影里抬起来,眼睛静静的瞧着这几千人的军队直奔他们来时的路匆忙去了。 等最后一个士兵也彻底走过后,他才拉起缰绳,在马儿屁股上轻轻蹬了一脚,让它上路。马儿已经缓缓抬起蹄子继续赶路,老人嘴角轻轻上扬笑道:“主子,这群人竟然认不得他们都尉的马车。” “兴许是听到了那钟声太急了,没注意吧,天又黑。”阿刀坐在马车内轻声说着,从窗中伸出头去,看了眼渐渐远去的浩大队伍,“他们现在去给李都尉收尸,都有些晚了。” 说到钟声,阿刀又想起方才的钟声,神色有些恍惚。那钟声清亮嗡鸣,萦绕耳际,初闻好似雷鸣,再听却犹如音律,实在奇怪。阿刀在担心的,其实是先前入洪山之时老田说的那句话,这洪山大钟一旦敲响如果真的能一直传到京城,那可不怎么妙。 钟声是谁敲响的?当然是那唯一一个跑掉的管营,可惜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否则阿刀几人当然要追到山太明白就没意思了,要知道这事情皇上那里还是很在意的,虽然西川府地处遥远偏僻,但那洪山大钟也是十几年没敲响过了。”李宗孔平摊开一卷竹简,凝目而视,“下去吧,不是什么大事,最多是洪山狱里的死囚们跑了或者有人谋杀了知府,皇上爱民如子忧国忧天下,我们自然不必这诸多担忧,能管好这大理寺事务,足够了。” 薛廷尉点头称是,抱拳倒退着出了门后,转身便去着手准备派人前往西川府的一应事项。 …… 阿刀几人已经回了住处。 还是在这偏远静谧的小院之中,阿刀才觉得浑身自在。 他们五人回来的时候,阿清和阿宝坐在院子里正堂前的两级台阶上,恨不得望穿秋水,瞧见五人推门进来,险些没开心的跳起来。 阿清答应过阿刀的肉丝炒饭自然是早已经做好,闷在锅里许久了。看到那金灿灿的米粒拌着肉丝从勺子中抖落进碗里的时候,阿刀就觉得活在世上真的是一件伟大的事情。 如今几个人围坐在桌子前已经开始吃了,当然除了花错和彭十三豆。前者正抱着细长的刀仔细擦拭,他当然是在等饭冷下来,至于后者,则是驾着李都尉的专用马车去了西川府的官道大街上,然后在马屁股上狠狠扎了那么一刀,倒霉的马儿嘶鸣一声,一边翘着受了伤的俊美马臀,一边拉着空无一人的车厢,长奔而去。至于往哪去,那就不是彭先生该管的事了,只要别停在他们住的那条小巷里就行。 饭桌上,阿清开口笑道:“你们竟然真的把覆公子从大狱里救出来了,我可是担心了一整天。” “明明是我们,我也担心了一天啊,师娘!”阿宝嘴里吃着饭口齿不清,“对了师傅,我跟师娘方才坐在家中听到了一声巨响,像是打雷又像是钟鸣,很是奇怪,你们可曾听到?” 阿刀顿了一会,才叹气道:“那是洪山大钟,专门为我们撞的。” “洪山大钟!”阿宝惊得被饭噎住了,赶紧取了杯水喝下才继续道,“就是那个敲响了连京城也能听到的大钟!?” 阿刀点点头:“你怎么知道这钟?” “以前在丐帮的兄弟同我讲的。”一牵扯到和京城有关的事情,他看起来总是比较激动,“那钟据说十几年没撞过了,你们是犯了什么滔天大事,才会惹得朝廷衙门撞钟!?” “放了洪山大狱里所有的死囚犯,以及杀了关都尉。”阿刀轻描淡写的说完,继续扒饭,好像在他眼里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和吃饭比起来的话。 阿宝眼睛一会瞪大一会收缩,呆坐在那片刻后,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得问道:“京城里的人,会来吗?” 阿刀想起路上时的系统声音,皱眉道:“会来吧,谁知道呢。” 阿刀当然是不想这么多麻烦事情发生,可麻烦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而且是件大麻烦! …… 麻烦是五天后找上门来的。 是夜,月朗星稀,清风和煦,怎么瞧都不是个适合杀人放火的夜晚。 院门被轻轻的叩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五十二章 问问太安城里我老子 张墨在黑甲军混了十多年才混到了副小统这个职位,小统已经是很小的职位了,前面在带个副字,那就更不堪了。从英武不凡的少年郎,到如今胡子拉碴的沧桑男人,他这一身爱极又恨极的象征仲朝荣耀之军的黑甲之上,最终也不过就是在肩甲上添了一头小狮。 在这般黑夜里若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他跟他那些手下的区别。 黑甲卫军作为大仲朝京都太安城的禁军,足有十六万之巨。分南北两卫将军,各执有八万黑甲卫;两位卫将军之下又分禁卫中领军,每位中领军掌管两万黑甲卫;中领军下才是大统,大统掌五千卫,而小统只有一千卫。 张墨的顶头上司,便是太安城黑甲卫军一百六十个小统中的一个。张墨最恨的就是自从做了这副小统,实权没多少不说,京城里的事,一概是轮不到他了。这不,千里奔波到偏远西川府这样的事务倒是都给了他。按理说是派到他顶头上司头上的,不过人家懒得出门,干脆把手底下的一千卫拨了八百卫出来给他,让他来做这苦差事。 就这般越是没油水又劳累的事务,才会论到他张墨的手里。 所以在洪山从那撞钟的管营口中问出所有事情的经过和阿刀几人的长相名讳之后,便一刀把这厮劈了。不过是放走了些死囚犯死了个小小的关都尉,自己西川府了事便是,何必撞钟惊动京城?但既然来了,张墨自然要把做下这件事情的阿刀等人正法。 他是多方打听这才得知了阿刀几人的住处,这条狭窄的小巷里站不了太多人,他张墨身为伪先天高手,也不怕这偏远府地,有什么大先天、伪宗师之类的陆地神仙,所以他便把黑甲卫们,都安排在了两侧的宽广街道上,只带了十几人随从。还有大批的西川府都尉和衙门的兵士,俱是穿着黑色的衣甲,站在这八百名黑甲卫之后,还在他们后面的,便是刑部和兵部带来的寥寥兵甲。至于刑部的西川府清吏司和兵部的提领大人,此刻则在这近万数士兵们之后的马车里候着。 大理寺派来的人,则站在隔街的小酒楼二层客房中,端望着这边的景象。 这条巷落前后两条宽广街道,此刻除了兵甲,已经连个人影也瞧不见了。 张墨他敲过院落的房门后,久久不见动静,和手下几人对视一眼,复又敲了几下,从隔壁一侧的下水道口钻出一只野猫来,朝着这几人呜咽叫了几声,可惜找错了人,这些人可不是平日里喂他饭的花错,张墨厌烦的抬起重甲铁靴,一脚便将这野猫踹了几个翻滚,跌于墙角口鼻溢血,多半是踢碎了内脏,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张墨见接连敲响房门都不见人来开门,重又抬起脚来,作势要往那一看便不甚结实的木门踹去。 门后面,除了阿清之外,阿刀几人早已站在了院中,只是心中明了来者不善,又哪会前去看门。 可是这门总会开的,就像院子里树上的柿子熟了就会落是一般的道理。 他们只是不知外面来了多少人,来的是什么人。他们都在竖着耳朵听动静,当然也就听到了野猫的软糯叫声和被踹飞后的凄惨哀嚎。花错动了,花错明亮细长的刀从刀鞘中弹出,刀柄握于手中斜刺出去,从门而入,自门而出。 这时候张墨脚已经抬起来了,但还没踹出去,他凭借十几年厮杀的经验蓦然间只觉得一阵生死杀机袭来,毫不犹豫便侧头而躲,只见一道映着稀薄月光的刀影,从门中插出,顺着他偏过的脑袋,贴着他侧过的鼻尖儿,穿了过去! 他当然是躲过了这一刀,可他身后的手下可没这么幸运。 世界上总要存在替死鬼这种东西,是有道理的。他有道理就有道理在,你没别人聪明,没别人厉害,还没别人会感受到生死危机。更有道理在,谁让你是个连名字都不会有的配角。 所以这把刀就该插在他那不经描述的脸上。 血肉模糊这般熟悉的景象自不必多提,花错手上一拧,刀身在插入木门处,转了一整圈,而后花错内劲迸发,整一木门顿时便分崩离析炸裂开来,细碎的木屑木块四散纷扬! 花错刀身顺势横斩,斩往张墨的脖颈,张墨在纷扬的碎屑中眯着眼,提在手中的雕纹精钢朴刀便瞬间竖于身前,抵住了这一刀。 “锵”的一声,二人各自退了两步,不过张墨的脖颈上确被刀气伤出一道血痕来。 “看来你的衣甲该连脖子一块护紧了。”花错静静的开口。 张墨冷哼一声:“乱党贼子,休得口出狂言。” 阿刀抬手道:“先别乱下定义,我且问你们,可是从京城来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张墨将朴刀在自己厚重的铁靴之上拍了拍,骄傲道,“小娃娃,能死在京城黑甲卫的刀下,你可含笑九泉了。”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彭十三豆依旧懒散疏狂的抬着头,拢着手。这个姿势并不会妨碍他出刀。 “你们……六个人。”张墨打量一番似乎是数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阿刀几人,“嗯,似乎比得知的多了一个少年,不过就算你们再多一百个人,你们今日也在劫难逃了,大仲朝最尊贵的黑甲卫八百余人,西川府兵士八千人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你们算是惹到阎王爷了。” “我要是你们,现在赶紧投降,还能留个全尸。”张墨身后的另一名黑甲卫笑道。 覆红雪面色一冷,人在原地已经不见了。 人去哪了? 哪里死了人,他便去哪了。 张墨身后的十几名黑甲卫竟然在一瞬间全部倒在了地上,乌黑色的铁甲和乌黑色的地板撞在一起,声音在这夜里沉闷的像个让人笑不出声的笑话。 血液顺着厚重黑甲潺潺流出。 覆红雪已经站在了这群倒下的人之中,黑色的衣,黑色的刀,仿佛已经和这黑夜融为了一体。 在他的面前,黑甲卫们的黑甲,似乎根本不配用“黑”这个字眼。 张墨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脚下一蹬,人已极快的倒飞了出去,站在了两丈之外。 “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徒劳了。”就在这张墨惊诧于眼前之人厉害的时候,阿宝突然开口了,“且不说我师傅这些属下个个厉害的不像话,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湖高手,单单他是我师傅这层身份,你便动他不得!” 这话说的奇怪,张墨不禁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巷外两端已经陆续有黑甲卫士涌了进来,冲的快些的,已经站在了此地,执刀戒备着。 阿宝这次终于有机会见到了这许多京城里的人,还是给皇帝卖命的人,他要赌一次,赌一次回京城的机会。他信他母亲不会骗他是皇帝私生子这么荒诞的事情,既然他母亲说了,那便是真的。他一定要赌一次,哪怕换来的是皇帝不认他,甚至杀了他。 好歹自己现在不算是个小乞丐,也算个江湖侠客了吧。这次还被误认为是惹得洪山大钟被撞响的江湖侠客之一,这该不会给京城里那位苍天老爷丢人了。 阿宝心中憋了十几年的闷气,在这一刻好似发泄般,又有些义愤填膺的叫道:“你去问问太安城坐在皇帝宝座上的我老子,还记不记得他的玛丽莲梦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五十三章 梦露与殿下 玛丽莲梦露是谁,在场谁也不知道。 这句稚嫩少年的话语随着夏日的微风,传遍了这条狭窄的小巷。话音落于风中,四散于野之后,场面十分的安静,安静到针落可闻,安静到野猫濒死前粗重的喘息声也十分的清晰。不止张墨愣住了,那些才刚冲杀进来的黑甲卫们也愣住了。 不同的是,那些黑甲卫在愣过之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嘲讽讥笑之声。 “哈哈哈哈,他说什么?他说他是皇上的儿子?” “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大的笑话和谎话。” “啧啧,我们竟然在西川府碰到了土生土长的皇子殿下。” “他最后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念了句和尚道士的咒语吗?” “哈哈哈哈……” 吵杂的,极尽嘲讽的大笑、狂笑、憋笑盖过了风声,盖过了野猫的喘息声。 野猫终于眼角外翻,微露眼白,结束了悲惨的一生,干枯的皮毛在微风中自在荡漾。 除了阿刀几人没有在此刻露出嘲讽的笑意之外,还有一人也没有。 那便是张墨。 他不止没有露出笑意,他反而面色微白,露出一副惊恐至极不可置信的神色。 为何? 是因为此刻他有八分的相信这少年没有说谎,因为他不是第一次听到“玛丽莲梦露”这般奇怪的名字。 三年前,大概是三年前,他也有些记不清了。他刚坐上副小统位置那年,他曾有幸为昭武皇帝守过寝宫,那日昭武皇帝没有妃子侍寝,半夜噩梦惊醒唤他进去了一趟,当时他瞧见了皇帝寝宫里的一副画,画上的异族女子金发碧眼像极了妖媚,穿着一袭白裙,白裙飞舞扬起,露出了其下的白色亵裤。 此画像极了真人,张墨有时喜欢去京城有名的青楼玉露仙馆,里面有个当红花魁柳如是,画的一手好画。张墨曾有幸抢到过两次此女的入门签,也算有些亲近交涉,便知此女最爱画的就是当朝昭武皇帝自创的写实油画一派,张墨自然也就有幸拜见过几幅此女的画作。 饶是张墨他不懂书画,也能瞧出来这画与那写实油画间的相似之处。 这当然就是此时坐在龙榻上的昭武皇帝画的,但这显然不是一张雅画。 张墨当然也素来就听闻眼前这皇帝极为与众不同,从小聪颖多智如妖,及冠之年既游历了大江南北,在外浪荡多年,回朝后助先帝镇压了三方蛮夷,八处乱王,闲暇之余更是命工匠提取树脂与油膏混合蜡与色料,制作了特殊的颜料,自创画派。先帝驾崩,此人上位之后,更是取消了缠足,改革了军制,大肆造船出海通商,不过多年来无果,投入许多国库里的银子,却收获寥寥。除了广袤的仲朝大地之外,海外自然尽是未开化之蛮地。 但他没想到皇帝竟然将礼法也抛却的一干二净,竟在深宫内挂设如此不堪的画作。他不禁多看了几眼,却也为此女的妖媚容颜所惊叹。 天下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狐妖转世也不过如斯! 昭武皇帝坐在床榻上,如剑的眉动了一下嘴角微微倾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画作一眼,笑道:“怎么,你喜欢画里这女子?” 张墨这才回了神,顿时觉得脑袋不保,蓦地便跪在了地上,大汗如雨下,颤颤巍巍道:“属下惶恐,属下不敢。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昭武皇帝一手拄膝,一手摆道:“不该死不该死,你起来,如此美妙的尤物,哪个男人不喜欢呢?哈哈哈……” 张墨哪敢起来,伴君如伴虎,做什么都卑微一点的好。 昭武皇帝见他不起来,便也不说第二遍,自己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浅黄色的里衣,踱步到墙边,举起一旁的火烛,靠进了画作缓慢的来回晃了几道后,言道:“可惜没有照片和真人比拟,仅凭记忆,朕也只能画个八九分相似,少了许多神韵。” 他回过头来,烛火的光在画作和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来回跳动,他笑道:“你可知她叫什么名字?” 张墨头也不敢抬,慌张道:“属下不知,属下罪该万死。” “你当然不会知晓,朕怎么会砍你的头。”昭武皇帝将烛火放下,走回床边道,“她叫玛丽莲梦露,玛瑙的玛,艳丽的丽,莲花的莲,美梦的梦,露水的露。” 张墨当时道:“属下谨记心中。” “嗯?你是要和朕抢梦中情人啊?”昭武皇帝似乎是笑了一声。 张墨可不敢跟着笑,皇帝这话诛心的很,他一时吓得脸色煞白:“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属下只记住了名字,这位贵人的相貌,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皇帝自顾自的躺下,叹道:“这五个词,倒是正合时宜。”他顿了片刻又道:“你退下吧,朕只是做了噩梦。” 张墨如释重负,弯腰退下。 这许多年过去了,那一夜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他当然不会忘掉那奇怪的名字,更不会忘掉那倾国倾城的异国美人的相貌。 他此刻听到阿宝喊出此话,身上已如多年前一般出了一身冷汗。 “你说记得什么?烦请阁下再复述一遍”张墨盯着阿宝道。 阿宝回望着他,十分认真言道:“玛丽莲,梦露。” 张墨继续道:“这是何人?” “昭武皇帝最爱的女人。”阿宝皱了皱眉头,“他便是言及母亲像这女子,才临幸了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是异族人?”张墨心中此刻已有九分相信了阿宝,像玛丽莲梦露的事情,除了皇帝亲口说出来,谁又会知道呢? 阿宝点点头:“母亲西河国人氏。” 张墨倒吸了口冷气,何曾想到这次出动,竟能遇到流落民间的皇子。他心中已然十分的相信此事为真。 当即他便俯首道:“殿下,还请随属下离开此地,速回京城才是。” 这一幕当然令人诧异极了。 不止四周的黑甲卫士们,就连阿刀几人,包括刘宝自己,都有些诧异。 阿宝也没想到他只是说那么几句,眼前这将军竟然就信了,还称呼自己……殿下。 这当然是他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但现在实实在在的发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五十四章 甲衣之黑潮 暖风徐徐的。 刘宝望了阿刀一眼,眼眶中的湿润显而易见:“师傅,阿宝要去京城了。” 阿刀望了眼两旁的黑甲卫兵们才笑道:“这是好事,一路顺风。”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想带师傅一起去,但……”刘宝有些哽咽。 阿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不想去京城,京城里又没我老子。” 刘宝笑了一下:“我必须要回去,这是我十年来,心心念念的事情。” 阿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等我真的成了殿下,我就来接师傅你们去京城享福,给阿清师娘买最好的胭脂水粉。”刘宝也拍了下阿刀的肩膀。 阿刀摇头道:“堂堂皇子殿下以后就不能再叫我师傅了,掉价。你也不用来接我,有机会我当然会去京城找你,把你扔给你那素未谋面的皇帝老子,我也不放心。” “那我走了。” 阿刀再次点点头,再次没说话。 阿宝学着江湖中人的样子朝阿刀和老田、覆红雪、花错、彭先生一一抱拳后,才转头对张墨道:“我跟你走,但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张墨恭敬道:“但听殿下吩咐。” 阿宝言道:“不要让你的士兵再为难我的师傅和朋友们。” “这……”张墨思量了片刻,笑道,“属下答应便是,还请殿下速速与我离开此地,前往京城。” 刘宝顿时满脸都是喜悦神色,回头拍了拍阿刀的手:“师傅,京城再见。” …… …… 刘宝已经坐在了即将远去的马车车厢里,陪同他一起坐在车中的是张墨。 有万人大军在此,自问不用他张墨坐镇,这五个江湖刀客也在劫难逃。张墨从袖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从车厢内的木盒中取出了一个苹果,极为熟练的削皮,递到刘宝面前笑道:“殿下吃个苹果?” “为何这黑压压的大军还不撤?”刘宝接过苹果,掀开车窗朝外望去,如同黑潮一般的士兵一眼看不到边际,他恍惚间都要忘了自己是如何被张墨领着,从万千士兵闪开的道路中出来的。 他知道这一程过后,他的命运将翻天覆地! 张墨继续笑道:“殿下放心,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但如此大军,就算撤退也要徐徐图之,我们先行一步,放心吧。” “嗯,我信你,你看起来很真诚。”刘宝笑了笑,松开了掀起的车帘,在手中苹果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真诚…… 张墨颔首盯着手中还有些苹果汁液的匕首,没有再回应这单纯的小主子,他可没吩咐那近万兵甲撤退,在皇上的旨意和殿下的要求中,当然要选择遵从前者。况且这小主子也未必就十乘十的是皇子殿下。再况且,这小娃娃终究也比皇上好糊弄很多。 在马车拉着二人从前面的十字干道拐弯之后,那尚留在小巷中的黑甲卫们,便动了…… …… 阿刀也是个单纯的人,但和刘宝比起来,他总还精明聪明有见识一些。 他当然知道这些黑甲卫不会那么简单的放过他们。所以他的笑容在阿宝被张墨带远后就渐渐消失了。他身后的老田四人当然要更有见识些,他们很清楚在张墨和刘宝走后,这场死战便要拉开帷幕了。 四人手里的刀都已经蓄势待发。 在仲朝朝廷眼里,他们也不过只是蝼蚁蟑螂罢了,最多是几头老鼠,不能再大。 所以当然是杀便杀了。 可蝼蚁蟑螂和老鼠也最是顽强,这一点更毋庸置疑。 所以,今日这五个人当然也不会屈服于这黑潮一般的围剿之中。 黑潮已经开始流动了,从宽旷的长街,涌入狭窄的青石板小巷,如果从高处远处去俯瞰,大概像极了漏斗。 阿刀几人该庆幸,他们如今身处的是一条小巷,倘若这是一处四无阻碍的荒野,在那足足万人之巨的兵甲,更有八百俱是二流高手以上的黑甲卫围剿之下,他们五人是断无生路的。 可就是这狭窄至极的一条小巷,可以将这万人大军绝大多数阻拦在外,他们不用以五人之力同时承受上万人的刀剑枪斧,他们现在需要的反而是体力,能在这小巷中慢慢杀完上万人的体力! “主人,这屋脊之上也可走人,想必一旦打起来,会有很多人从这墙上或屋脊上攻来,杀进院内,所以阿清夫人待在房中也并不算安全。”花错手指在刀柄和刀刃上盘桓着,“这里有我和彭先生一人守住一边就行了。” 阿刀当然知道花错说的是对的。 如此这般他和老田覆红雪三人也可保留些体力,等花错和彭先生二人杀累了或受伤了,便可替换下来。 “一定小心。” 阿刀嘱托了一句,和老田覆红雪缓缓退到了院内。随着他们三人的退避,那些黑甲军动手了。 率先动手的是个看起来有些年轻的黑甲卫,他的脸上还写满了稚嫩。当然,还有一丝毛躁。 虽然早死晚死都没甚区别,可十七八岁出头的年纪,实在太可惜了。他应该还没好好享受过人世间很多美好的事情,况且他以如此年纪位列黑甲卫中,倘若活着,日后也是前途无量。 可惜他现在第一个迈出来了,第一个举起了手中的黑纹长剑,彭十三豆拢在袖中的手急速抽出刀来,刀光在这年轻黑甲卫的脸上映出一道飘忽的白影。 这个年轻人觉得生命忽然变得轻飘飘的,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摇晃、翻滚,他甚至瞧见了一个无头的身体笔直站在那,穿着他们黑甲卫象征荣耀的战甲,手中剑高举着,从脖颈中喷出的血像是传说中开在黄泉路上的曼陀沙华一样迷幻又艳丽。 视线还在翻滚,他好像摔落在了地上,他的视线定格之处,是本来站在他面前的倨傲老者,他的视线看起来就好像被这老者踩在了脚下,要仰着头看才能看到老者的脸。 老者沟壑纵横的脸微微低垂,眼睛里似乎有些怜悯,或者是不屑? 他已经看不清了,周围响起喊杀声来,他的视线也逐渐模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五十五章 风铃中的刀声 黑色的“潮水”开始流动起来。 喊杀声可以覆盖附近十几条大街。 沉重的脚步声在一块块斑驳的青石板上响起,像是密集有规律的鼓点。 如同花错说的,此时这狭窄但却冗长的巷道,两侧的墙头上、屋脊上,已经有黑甲卫出现。 他们身上穿着厚重的黑甲,但他们的脚步在单薄的墙头上,堪称陡峭甚有些残破的屋脊上,却如同猿猴般灵活,麻雀般轻巧。他们甚至没有踩落任何一块脆弱的瓦片。 “哗啦”一声响。 最先翻上墙头的黑甲卫已经率先落在了阿刀他们所处的院内,身上的黑甲震起又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他神情肃穆紧握着手中的长刀。 落地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紧盯着此时站在院内的覆红雪,他想从此人身上找到什么破绽,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找到。 哪怕此人看起来憔悴极了,有只脚似乎还是跛的。但他苍白的手握着漆黑的刀,就毫无破绽。 这名黑甲卫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如果盲目出手自己会死的很快,死的很惨。 很快他的想法就得到了证实,第二个落地的人从屋脊翻越,还没落地便高举长刀,斜切断一小截柿子树的树枝后,斩落到覆红雪的面前。 覆红雪隐有血丝的双眼,只抬头瞥了一下,便迅速出刀。刀光闪过后,他头也不回的朝一侧走了两步,手中黑刀上的血珠滑落在地上,溶于尘土。而后这高举长刀的年轻黑甲卫便连人带甲迸裂开来,跌落在覆红雪先前站立的位置,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第三个人第四个人乃至五六七个人已经陆续到来,他们都以决然自信的姿态杀来,然后便步了上一个人的后尘——落于血泊之中。 覆红雪的刀对于他们来说太快了,快到他们没看到覆红雪出刀,人便已经死了。 王易虽然是第一个跳进院中的人,但是因为一直未出手,反而便看清了覆红雪出刀的痕迹,然后便可得出结论——完全不是对手。 王易是近两年才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虽然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如果青天老爷愿意眷顾他的话,他还是有机会踏入伪先天,混个小统之类的当当。 他平生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机敏警惕,这才让他哪怕第一个落地,也绝不会倒在血泊之中。在黑甲卫这些年,他见到了太多的昔日战友死于眼前,死于脚下。 覆红雪是打死都不能碰的。 他在目睹了七八个同伴干净利落甚至有些“漂亮”的死亡后,终于动了。他斜拖着手中的长刀,如同黑色的猎豹般冲出,但不是朝着覆红雪去的,而是站在院子后方,正堂门前的老田和阿刀。 怎么瞧,那个少年和吊儿郎当的中年男人看起来都要比那站在院中的跛子,差上一截。 当然差一截,但就算是差了一截,那也是两名一流高手,和他王易俱在伯仲之间。 他是从柿子树后掠过去的,手中的长刀横切老田的脑袋,在他眼里阿刀这个稚嫩单纯模样的少年,不是他该率先出手的对象。 他当然要先解决看起来最危险的人。 老田侧身而躲,刀尖贴着老田的喉咙划过,老田在这一瞬间紧张的唾沫也不敢咽一口,手中短厚的刀毫不犹豫顶至脖颈之前。 果然王易一击不中之后,直刺而来,幸亏被老田手中刀宽厚的刀身挡了下来。 “锵”的一声,溅起几点火花。 王易嘴中蓦地涌出一口鲜血,阿刀手中精细的长刀,已经穿过了他的右侧腰身,从他左侧腰身探出头来。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少年是何时出手的,他不是没有提防少年,而是这少年明显比他想的要厉害许多。 一流高手?伪先天? 他现在已经没机会思考这些了,他心中生出一股悲凉来,怎么就死在了一个小娃娃手中呢。 想不通,他这辈子都想不通了。 阿刀拔出刀来,王易应声倒地,头上的黑甲盔跌落在地,滚出许远,一直滚到了柿子树下才停了下来。 阿刀和老田抬目去望,还有许多的黑甲卫士从屋脊墙头杀来,覆红雪脚下已经围了一地的尸体。 …… 狭窄的长巷之中。 花错已经不知第几次将手中细长的刀插入黑甲下的身体,再抽出来。血涌如注的伤口是本可一眼看穿的洞,此刻却黑黝黝的,像极了他们身上黑甲的颜色。 别人可能记不住,花错当然会记得。 “三十六。”花错将刀又插入一人的胸口,拔出来的时候嘴中数道。 这是他杀掉的第三十六个人,他从不会出任何多余的一刀,刀插中的地方,俱是要害,一刀就是一条人命。 彭十三豆就残忍多了,他的脚下有很多残肢,死于他刀下的人,不是拦腰斩断,便是切去了手脚,亦或者被割掉了脑袋,但是他的刀足够快,所以看起来虽然残忍,但这些人其实并不怎么痛苦。 血水渗透了黑色的石板。 他们杀的人,只是这万人大军中的冰山一角。 暖风中已经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一丝血腥的气息。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人一个个的倒下。 巷子里花错和彭十三豆已经站在了数不尽的尸体之上。 院子中已经尸积如山,覆红雪依旧居于中间,黑刀斜垂在地上,阿刀和老田的面前,也有一二十名黑甲卫的尸体横在那,从墙上陆续跳下的人已经不急于上前送死,而是开始囤集起来。 在这不大的院子中,已经站满了足足几十余人,屋顶的黑色瓦片上,四面的墙头上,亦是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喝!” 这些人爆喝一声,齐齐冲出,直奔覆红雪和阿刀老田三人而来,手中刀剑在夏日烈阳下折射出和沉闷衣甲截然不同的光辉。 眼见如同巨大黑甲虫潮一般的黑甲卫们涌来,眼见刀剑高举密密麻麻如同铁林,阿刀知道不能再吝啬手中的两千因果,在这一刻,毫不犹豫选择用掉其中一千点因果。 召唤刀客! 在喊杀声中,在铁甲刀剑齐鸣中,在环绕耳边沉重的喘息声中,在刺鼻的血腥味道中,在扑面的潮湿夏日暖风中,蓦得响起一串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响。 这风铃的声音,像是女人的娇喘,又像是稚童清明的笑声。 风铃的声音是从柿子树梢上传来的,一串精致的风铃的莫名挂在了那颗柿子树最高的枝桠上。 一道人影从树上跃下,随着他的跃下,犹如野兽低吟般的刀声响起,然后是刀刃切过黑甲、切过皮肉筋骨的声响。 一名黑甲卫应声倒地,站在这名黑甲卫尸身上的是个身穿黄衣脚蹬长筒靴的俊俏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五十六章 咱们,杀出去! “叮,恭喜宿主召唤出‘丁宁’。” 清脆的提示音在阿刀耳畔响起,比提示音更响亮的是树梢上的风铃,比风铃更响亮的是黄衣俊俏刀客手中的刀。 丁宁何许人也?此人一身黄衣,相貌英俊。其家世显赫,人称丁公子,朋友们都叫他丁丁。在朝是当朝位居极品镇国将军丁大将军之子,气宇轩昂;在野他是江湖中可怕的刀手,名头极大。 他是姜断弦一生的宿敌,也是和彭十三豆及花错并列江湖的三大刀客,真论起实力来,自然是比这二人还要高一些,据说他的绝灭刀法之快可以直追昔年的覆红雪。 现在他们倒是有机会来证实这些个江湖传闻了,这两大时代的绝世刀客已经碰到了一起。当然,他们还要解决面前的这些黑甲卫才行。 丁宁一刀斩开了一名黑甲卫后,顿时便有十几把刀剑伸到了他的身边,欲要取他性命。这些黑甲卫们杀到此时,早无惧生死了,他们已然有三百多名同伴死在了这简陋的院子中,死在了这狭窄的小巷里。他们身为黑甲卫的荣耀,以及身为男儿的血性,都不允许他们再有一丝的退缩和怯懦。 所以当他们瞧见忽然从树梢上诡异出现,并且落地便将一名黑甲卫斩杀在地的丁宁后,他们此刻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迎着死亡恐惧与实力差距,毫无畏惧的将手中的刀剑指向了丁宁。 接下来,更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丁宁眼中泛出精光来,眉头一锁,在他四周两三尺的地方,竟然凭空形成了一道无形墙壁一般的,将那些刀剑全部隔在了外面。 这是丁宁的「三十六重天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奇异功法。 丁宁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一直在思想中寻找刀法中的变化和破绽,寻找出一种最能和自己配合的刀法,直到他练成了绝灭刀法和三十六重天功。 他一步迈了出去,然后身体便如同精灵般,在周围被三十六重天功挡住的十几人间跳跃,看似动了又好似没动,他的步伐有奇特的韵律,刀法非常有效优雅,是无有生机变化出来的极端,代表永恒的死亡。 他用奇特的动作姿势滑出速度和变化绝对第一流的一刀,使敌人身上有红丝般的血痕,一道很淡很淡的血痕,在感觉舒服凉快的时候又实在不能相信,人世间会有这么快的刀法,这么可怕的刀法,让人折断,一折为二! 这样的一刀出现在了周围十几人每个人的身上。 他们的黑甲外面看起来毫无变化,只是黑甲覆盖下的皮肤上,却已然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痕,从这道血痕上渗出一粒粒细密的血珠。 黑甲这才如同机械卡壳般的响了一声,然后齐齐断裂散落开来。这黑甲下健硕的身躯们便应声倒地,俱是被拦腰斩断! 丁宁抬起头来,乳白色英俊的面孔在阳光下泛出淡淡的蓝色光彩,他双手抱刀朝着阿刀微微一拜:“主人。” 柿子树上的风铃还在微风中摇晃,发出清亮的响声。 阿刀笑道:“丁宁?” “叫我丁丁吧,我的朋友们都叫我丁丁。”丁宁笑起来就像蓝天一样清澈。 “丁丁。”阿刀顿了顿,仰头看着从墙头上陆续来到此地的后续黑甲兵,透过简陋的门,瞧着门外的刀光剑影,咬牙道,“咱们,杀出去!” 他本来是想据守此地的,但敌人实在太多,足足万人,且并不是杂牌军。除了这水平几乎不在阿刀老田之下的八百黑甲卫之外,其余几千兵士也俱是西川府的精锐。 他们就算有那能力也绝没那体力的。如今不过才杀了几百余人,几人已经明显开始有了疲乏的征兆,就连向来平静若水的覆红雪,也已经开始口喘粗气,面色看起来更苍白了许多。 “杀出去……”老田看了阿刀一眼,“阿清怎么办?” 阿刀眼中隐隐有些血丝密布,低沉着声音道:“我们离开此地,她反而安全,这些人可是奔着我们来的。” 言罢,他反手将破落的木门紧紧的关了起来,这是他鲜少拥有主见的时候。 老田随手砍死面前一名杀过来的兵士,恶狠狠的咒骂道:“他奶奶的,哪里的官家都不是好东西,言而无信,不是好汉!” 阿刀握紧了手中的刀,在他关门的空,他将剩下的一千点因果,全部用来提升了自己的内力,一千因果,刚好提升到伪先天,已经和花错、彭十三豆以及丁宁处于同一水平线。当然,经验与刀法上自然还是不够成熟,所以比三人要弱一些,尤其是已经无限接近先天境界的丁宁。 他只觉得浑身说不上的烫,仿佛有股他身体承受不了的力量,想要喷涌而出,在他的身体内沸腾。 他双目中的血丝更密了些,低声道:“可怜了这些悍勇的将军们。” “他们只是小兵,主人。”丁宁抖了抖手中的薄刃长刀,刀身与刀柄交接处的铜环叮铛作响,如同信号一般。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凛然的气势来。 真正的野兽们已经受够了这群苍蝇蝼蚁的打扰,准备反扑了! 丁宁此时精力最旺盛,实力又仅次于覆红雪,速度本来就快,他的速度不只是出刀的速度,还有身法的速度。 他整个人腾飞而起,两三个跃步便上了墙头,一刀砍翻一人后,身子又如同燕儿般折跃至屋檐上,将另一名黑甲卫一分为二。老田刀法舞出呼呼风声,如同一阵旋风杀入了院中,与四五人缠斗在一起。覆红雪手中黑刀所过之处,如同死神掠过,无一活口,这些不过一流二流水准的人在他的先天功力及凛厉刀法的面前,就如同干柴一般,摧枯拉朽。 阿刀已经连斩两人迈步走出了简陋的院门,站在了狭窄的巷子里。 他左右相顾,看着花错和彭十三豆长声而道:“花错,彭先生,咱们得杀出去才行。” “老朽也是这么想的。”彭十三豆一刀将面前之人的头颅连同头上的漆黑头盔一同斩了下来,带着黑盔的脑袋像西瓜一般在地上滚了许多圈,似乎急切的想要逃离这血染的小巷,他的身躯则跌在了彭十三豆脚下的死人堆中。 花错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但手中的刀未停,一刀下去,如同串糖葫芦一般的,长刀从他面前之人的额头插进去,却从此人身后之人的脑后穿出,拔出之时带起两朵妖艳的血花,带着星星点点的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少年与刀 第五十七章 昭武六年,磨刀门立 天色熹微,远方已经见白。 在这初夏的闷热空气里,身穿厚重黑甲的兵士们,已经大汗淋漓了。 最致命的不是这些因为闷热流出的汗水,而是他们因为心中害怕紧张而生出的冷汗。他们是整个仲朝素质最高的一批士兵,但哪怕他们不会把惊惧紧张流露出来,心中的恐慌却不会骗人。 这条本充满了质朴情调的青石板小巷,已经布满了森森的阴气和血腥的味道。 嫩绿色的路边野草上沾满了鲜红的血,墨绿色的青苔上洒染的血使青苔完全变成了墨色,可面前的这几人就好像才只做完了热身运动。 覆红雪已经缓缓的抬脚走出门槛,手中的黑刀阴沉的就连阳光也反射不出任何有生气的辉芒来。 阿刀这些时日下来,早已见惯了这些杀戮景象。丝毫没有任何不适的抬脚站在了彭十三豆脚下的尸山肉堆之上,脚下的骨头被踩出“咯吱吱”的诡异声响,血液也挤压出“滋滋”的响声,在血泊中泛起细密的泡沫。 阿刀手中的刀许多场厮杀下来钝了些,也用不惯手,随手便在脚下的某个断掌手中,拔了一把墨青色的长刀来,用袖口擦净了刀上的血,在日光的映照下泛出暗幽幽的光泽。 “京城造的刀,果然好。”阿刀夸赞了一声,已经和彭十三豆站在了一起。 覆红雪走向另一面,走到了花错的面前,花错将刀从一名黑甲卫的心脏中拔出,眉头微皱,面上有些不解。 接下来,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从院落中走出,在这短暂的几步中一直凝心聚气的傅红雪,他那一对苍白的手紧握着刀柄蓦然朝身前挥斩而出!一道月牙一般的刀气划出如同巷子里墙头一般高的刀影,斜纵而出,卷动的气劲吹拂的墙边遒劲的野草拔根而起,他与花错的黑发在空中狂舞,墙头上更是有些瓦片跌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人呢?人有时候跟这世界上任何脆弱的东西一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丝毫抵抗的余地,就像那些被拔地而起的野草们一样。 所以刀光掠过之处,刀断人,人断身,身断魂…… 刀光直飞出去,掠过这一面的整条小巷,掠过这一整条小巷中所有黑甲卫的身体。 能听见刀鸣的声音,就像从遥远地方刮来的飓风,卷着一群哀鸣的野兽。 整条小巷中的黑甲卫们也如同被飓风刮过一般的,分崩离析、七倒八歪,然后死了一地。 “覆前辈果然名不虚传,晚辈望项背而追不及。”花错微微张大了嘴,两世为人几十年的光景,终于得以见到真正先天的实力。 覆红雪没有谦虚,而是冷冷的“嗯”了一声,提紧黑刀朝巷外走去。 这条小巷外的黑甲卫们已经不怎么敢走进这如同地狱一般的小巷了,可是一身黑衣面白如雪的病态俊俏男子,却一步一步的缓慢朝巷外走,就像从地狱深处走出的魔鬼一样。 这位“魔鬼”走在半路顿了顿,回头跟在身后的花错道:“你随主人去吧,他更需要你。” 花错微怔,淡淡的点头笑了笑,身形飘忽人便如鬼魅般到了阿刀的身旁。 阿刀双眼眯了两下,高声喊到:“红雪,杀出去后,伽蓝寺会面!” 言罢,也不顾及覆红雪是否知道伽蓝寺在何处,便提起刀来,向面前那群被覆红雪“一刀斩尽半巷”所惊呆的黑甲卫们杀去。 自从穿越而来后,鲜血与刀光似乎已经成为了烙印,烙在了阿刀每日的生活之中,那前世盼望的平安喜乐似乎越来越远。阿刀熟练的杀掉面前的人,熟练的就像吃饭喝茶。 他身边呢,是群杀人用刀比他更熟练的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来自己终有一天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吧。阿刀这般想着,别开一剑后,将脚插进此人双脚之间,身形微动,将此人绊于脚下,顺便将手中青色长刀从其后背深深的插了下去。 花错彭先生在其左右两侧,杀人还要更快一些。 至于墙头上不时落下的一两具或受伤或死透的士兵,则全部出自老田之手,他身上的红袍已经愈发的红了起来,红的发黑。 另一面的墙头上已经没有黑甲卫了,丁宁是个出刀极快的人,出刀快的人杀人便快,杀人是个一丝不苟的事情,丁宁显然是这样一个人。 他跟覆红雪很像,都不似人间凡人,如果说覆红雪像一轮月亮的话,那他丁宁就是冬日的暖阳,哪怕在他杀人的时候,也让人觉得他是个温暖的人。 他的嘴角总是微微上扬着,眉间正气坦荡,手中的刀却不停,身法诡异的斩出一刀又一刀比身法更诡异灵活的招式,在人身上描绘出一条又一条的红线。 他已经落在了地上,他的身边是刚刚走出小巷的覆红雪,他们面前是四千多人的大军,当然最为厉害的,从京城远道而来的黑甲卫们已经所剩无几,如今这些多是西川府的精锐兵士,和黑甲卫是天壤之别的存在。 鲜血、汗水、黑甲、黑甲覆盖下的尸体,摔碎的瓦片,凌乱的野草,以及率先死去的不起眼的野猫…… 阿刀六人已经分别从两面走出了小巷,身后巷子中的凄惨景象竟然诡异的有些美艳,似乎老天爷为了更添一些气氛,忽然便下起雨来,一场清晨间应景而来的太阳雨。 血被雨水冲刷,冲刷成浑浊的淡红色血水,灌入巷子中肮脏的下水道口中,缓慢的流淌到大街上,流淌到站在巷口与大街交汇处的覆红雪和丁宁脚下。 覆红雪冰冷冷的开口道:“你该跟去主人那边,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你应该相信,主人那边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丁宁温和的笑了笑,“姜断弦和花错都是一过伽蓝寺在什么地方,若不是听到厮杀声,我跟丁少侠可找不到这里。”傅红雪在阿刀身边小声道。 “抱歉,我忘了只有我跟花错知道此地。”阿刀在路过石阶时顿了顿,朝侧面远处普憎大师、老裴和悟行的坟双手合十拜了几拜。 丁宁也停了下来,不过他是为了石阶旁的那一株野花。他从怀里取出一把刀来,刀是一柄形状古朴而优雅的银色的短刀,一把很钝的纯银的刀。 他轻轻的截下花来,而后放在手中小心的修整。 雨中的阳光还是金黄色的。 彭十三豆远远的站在殿内,回头静静的看着丁宁削整花枝。 他的脸色永远是那么冷酷和淡漠,可是他的眼却像是火一般的夕阳般燃烧了起来,就像是一只猛兽,看到了另一只足以威胁到它生命的猛兽。 可是丁宁只不过在削整一枝已经被摘落下的鲜花而已。 阳光的金黄还在变亮,但两个时辰后,很快火一样的鲜红便会染上太阳,就跟命运一样无常。 彭十三豆终于忍不住又走到了石阶旁,声音沙哑道:“好久不见,这破庙倒像极了我们曾经相遇的那处。” 丁宁将视线从美丽的花上移开,抬目打量着这间庙宇,笑道:“是的,像极了,我还记得我们那日吃了狗肉和长寿面。” “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彭十三豆感叹道。 丁宁已经又低下头去看他手中的野花,他笑道:“所以我们现在重新认识一次,应该算是实实在在的朋友了。” 话音落下,他终于和彭十三豆四目相对,二人眼中都流露着对对方的欣赏,然后笑而不语间,一并进了大殿。 …… 六个人已经在殿内歇下,各自止了血,处理了伤口。 “杀了这么多的人,我们该怎么办?”阿刀取出磨石来,坐在杂草中一边磨刀,一边皱紧了眉头,“上面的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老田躺在大佛头的旁边,笑道:“做了这么大的事,咱们肯定名扬天下,臭名昭著了。西川府内的江湖中人肯定都对咱们佩服的五体投地,咱们不如立个牌坊把事情搞得更大些!” “这是个好主意,我们不若建帮立派,拉拢整个西川府的江湖势力,在这山高皇帝远的西川府,倒也有机会与朝廷讨价还价。”花错擦刀的手停了下来。 丁宁认真的雕着手中的花,笑道:“那得起个名字。” “叫什么好呢?” 六个人相互对视了几眼,最后都将目光聚集到了阿刀磨刀的手上。 “就叫磨刀派吧,刀越磨越快,刀越快了,杀人就越快!”彭十三豆倚靠在阿刀旁边道。 “‘派’这个字用的不够精髓,都烂大街了。”丁宁提示道。 覆红雪难得开口道:“磨刀门。” 六个人又相互对视起来。 最后阿刀昂首道:“磨刀门,不错。” …… “都开门立派了,咱们该去酒楼大吃大喝庆贺庆贺,或者去小西楼找姑娘快活!我喜欢那个老板娘……”老田来了精神,似乎身上的十几处伤都是假的,丝毫不影响他在床上的战斗力。 花错打断他道:“现在哪有酒楼敢招待我们?况且前几天刚在小西楼闹过事。” 阿刀忽然笑道:“老裴跟我说过,他在殿后的杂物间埋了一坛桂花酒,现在派上用场了。” 言罢他便去殿后将那坛酒挖出取了过来。 这是个注定被西川府铭记的一天,也会是被大仲朝偶尔想起的一天。 六个人将这坛桂花酒的泥封打碎,倒出香醇的酒来,浓稠的就像是浆水。 一坛酒刚好倒满了六碗,六人举起碗来,面朝着满地的死人,一口饮尽。 阿刀脸上瞬间便布满了红晕,醉醺醺间,他用力的摔碎了手中的碗:“从今往后,大家就是兄弟!” 另外五个碗,也随在后面摔碎,清脆的响声在殿内回荡。 六个刀客一坛桂花酒,就这样敲定了一个日后注定会响彻天下的组织。 这一年是,昭武六年…… 【第二卷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磨刀门 卷二终闲谈 熬了一夜,终于把第二卷最后一章五千字写完,终于把这二零一八年留下来最不干净的尾巴,给处理了,心中感觉万分舒畅。 “风铃叮咛 刀声断弦 你在大漠深处 等待一生的错误” 这是《风铃中的刀声》里,三个男主名字的由来——丁宁,姜断弦,花错。 我喜欢古龙先生讲的这个故事,小众并不影响我对她的喜爱。在这其中又最喜欢姜断弦,当然我更喜欢他的另一个名字“彭十三豆”,因为姜断弦只是个刑部侩子手,而彭先生是纵横江湖几十载的刀客侠者。姜断弦是为了生活,当他变成彭先生的时候,他才是他。 所以第二卷总共召唤了三个人,便是这三个充满恩怨纠缠的人。 我本来想给这卷起名“风铃中的刀声”,那也太不妥当,最后还是依着大纲叫了“磨刀门”,将主题拉回了主角阿刀身上。 不管怎么说,他们三个在这本书里,终究还是配角,主角一定会活到最后,但他们不一定会。 但就算有一天把他们写死了,我也依旧爱他们,这个无关生死,只关风月。 至于第二卷出来的另一个人阿宝,便是我在第一卷结束时曾言及的第二卷会触及的故事主线。当然,阿宝会是一直存在于故事主线里的人物,他本是无关紧要的,可他的父亲,同为穿越者的昭武皇帝却是极为重要。但就算阿宝不怎么重要,他也是阿刀的徒儿,阿刀会为了他进太安城,阿刀会为了他沽酒一壶夜闯皇宫。阿刀还会为他做什么?江湖和庙堂又如何接轨? 我在简介里提过这么一句——“隐藏在太平盛世下的暗流涌动,已经要急不可耐的浮出水面。” 现在这场暗流终于要来了,可是我打算让他迟到三个月。 第二卷写的极为吃力,是我能力的不足。也因为冬天实在容易让人疲懒,外加忙着考公务员刷题,忙着毕业论文和作业,忙着看书补充大脑,所以更新一直特别的拖沓。这种更新速度当然是对不起各位支持我的读者大人的。所以我打算停更三个月,一来整理好第三卷的故事纲要,备好存稿,等下次更新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停断更。二来我也要在过年这两三个月全心全力的准备考公。 大概会在三月份考完试后恢复更新,准备十几万字的存稿冲刺上架。希望我能讲好这个故事,我想这也是你们所希望的。 当然还是要说一句抱歉。 另外还要说一句感谢,感谢那些在我12月只更新了六天还在投推荐票的各位,感谢催更的各位,感谢在这持续掉收藏的日子里,依旧没有取消收藏的三百多人,我知道你们是喜欢这个故事的,也知道你们会原谅我的任性。 我能做的,只是承诺,我一定会写完这个故事,我发誓! 以上。 ——二零一九年,一月十日,小雪初融,大雪待至,我在黎明睡下,如果这算冬眠的话,来年春天一定会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京城乱 这大概是一个坏消息 断更已有两月,也存了几章稿子,但是不多。 本来说是三月考完公务员恢复更新,后来发现我错了,原来是4月20日考试,所以可能还要往下推一个月了,不好意思。 特地来说一声,否则你们要说我骗子,死太监了。 现在断断续续的更新也影响大家情绪不是,所以四月底咱江湖再会吧,第三卷在这呢,跑不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京城乱 第五十八章 三载,桃花已斩路已开 写在故事之前:三月仿佛三年,阿刀已经把刀磨的很是锋利了! ——分割线———— 大雪,隆冬。 漫山的桃花是一番景色,满山的白雪压青枝,又是另一番景色了。 三年之前,这里还叫血掌盟,不过现在已经换了名字,叫做磨刀门。就像西川府终究也换了一番天地,现如今整个西川府没有人敢不敬磨刀门,哪怕任何人都知道,磨刀门只有六个人。 准确的说是六个刀客。 这六个刀客三年前不止震惊了西川府,甚至震惊了京城,震惊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八百黑甲卫,九千西川兵,死于六人之手,这份战绩放在西川府这种小地方,足以骇人听闻! 在此之后,这六个刀客便在血掌盟遗址上建立起了磨刀门。 三年来他们做了很多大事,先是深夜闯入知府家中的彭先生,用锋利的刀逼迫知府和磨刀门签了一项协议,协议里磨刀门会帮朝廷整顿西川府如今大乱的江湖势力,并且愿意帮朝廷做事,但同样的,知府要给磨刀门庇护,并且提早把京城的一应消息,传递出来。为了让他听话,彭先生带走了他刚满两岁的儿子。 而后,俊俏的年轻刀客,带着一串风铃杀进了丹阳派,丹阳派最德高望重的六名长老,死了六个,掌门人的脑袋和风铃一同挂在了丹阳派门口的大旗上,二辈弟子最小的那个今年二十有九,在惊恐中接过刀客手中的令牌,被推到了掌门宝座上。没人知道刀客是谁,但他在离开的时候,将一支修剪的极为精致的桃花与一枚木牌丢在了风铃与人头的下面,木牌上写着“磨刀门”三个字。 漂亮绝顶的异族男子,带着一把细长的刀,站在西川剑楼门前扬言挑战西川剑楼的四名楼主,锋利的刀在他手中如同剑一样飘逸,他将西川剑楼的四名楼主皆刺死于刀下后,离去时用擦拭刀上鲜血的锦帕包裹着同样的木牌丢到了地上。最让人惊奇的是,四名楼主被刺中致命一刀的位置,如出一辙。 身穿招摇红袍的刀客在小西楼连住十天后,以重金召集了整座西川府的乞丐,重组了丐帮,但相较于曾经与血掌盟和山城剑派齐名的江湖大帮,此刻的丐帮俨然已是由磨刀门扶持起来的傀儡。新的丐帮掌门人,便是曾被阿刀他们救过的前任帮主周通天的儿子。 经由周通天出面牵线,以及几名刀客接连十几日的作为,整座西川府的江湖帮会大佬们在桃花山下汇聚,前来拜访磨刀门。无人接引,桃花山上的奇门遁甲大阵,可不是那么轻易可破的,没有人可以在这漫山桃花中,走到山上去。 人群中走出一跛脚的黑衣刀客,他一句话没说,只是从黝黑的刀鞘中,拔出黝黑的刀来。人们只看到他拔刀然后归鞘,没有人看到他如何出刀的,但是一道刺目的白色刀气已经斩了出去,从山脚一路斩至山顶,将这跛脚黑衣刀客面前的桃树尽斩,平白斩出一条直通山顶的道路。 然后这跛脚黑衣刀客便缓慢的顺着这条路,朝山上走去,直到那些江湖中人到了山上,见其站在磨刀门掌门人身旁候着时,才知道这拥有绝世刀法的黑衣刀客,也是磨刀门的人。 整座西川府江湖都会记得这一天惊艳的一刀,和那缓慢走上山去的跛脚背影。 就像阿刀到如今还记得三年前那天乌压压的黑甲,记得那天的太阳雨,记得那天的桂花酒,记得那天的惊慌以及后怕。 他以为京城会立马再派人来,赶尽杀绝。不过京城那帮人显然比他想象的气量还要大些,尤其在他们整顿了本来即将便要乱套的西川府江湖势力后,磨刀门这三个字,在西川府已经俨然被默认为了最有潜力的一个名词。 不过暗地里通过知府大人的上下打听,可以得知,多半是阿宝在他便宜老子面前说了许多好话,这才没有追究。 但那本来平凡的一天,却因为这六个刀客,被许多人铭记了下来。 西川府上至衙门官员,下至渡口上扛麻袋拉货船的苦力帮众,再到茶舍酒馆里说书先生的嘴中,流传着不止一个版本的故事,故事里的磨刀门掌门人,是个长相奇丑的侏儒,面上有块极大的红色胎记,在这一点上,倒没有异议。这是当日曾亲眼目睹了石板巷一战的傻子乞丐说的,傻子说的话,多半都是真的。 那日阿刀不过十二岁,面上染了血,倒与那傻子乞丐所描述的不无二样。 后来那些江湖中人上山时,阿刀担心自己稚嫩的长相不足以服众,便戴了一顶硕大的斗笠,斗笠边沿围了一整圈的黑纱,将其整张脸都挡了起来,如此行为,反而更印证了江湖传闻,这是位长相奇丑的侏儒。 只是如今三年下来,阿刀却是长高了许多,已经超过了老田,甚至隐隐要超过丁宁和花错的样子。不过后来阿刀再未接触过任何江湖中人,一直在后山深居简出,刻苦练习着身边五名绝世刀客传授的刀法,对于外界一切的掌控和对接,也都是靠着这五人,外面的人倒是对这个掌门人已经长高了的事情,毫不知情。 此刻他穿着一身黑色袍子,身姿挺拔的站在山顶的一块巨石旁,从这处朝山下望,有着极好的风景。他身后背负着一把墨色的长刀,是请西川府最有名的铁匠用那些黑甲卫的头盔熔炼后打造出来的。 “你说谭知府密信里说的,是真是假?”阿刀轻声开口,声音也比之三年前硬朗了许多。 站在他身后花错道:“多半是真的,具体当然还要等丁丁回来,才能知道。” 阿刀点点头,侧身问道:“老田多久没回来过了?” 花错笑道:“足有一个多月,他在西川府烟花柳巷之地的名声,可远远大过主人,现在那些老鸨子们,都不舍得他离开。” “堂堂采花大盗,竟然揣着满怀白花花的银子,认真做起了嫖客。”阿刀嗤笑出声,笑起来的样子倒还同三年前一样的阳光,“叫你说的好像西川府那些烟花柳巷之地,没了他老田,就失了魂似得。” 花错继续笑道:“可西川府的江湖现在没了主人,可不行。” “不行吗?”阿刀轻笑起来,“他们可巴不得咱们走呢。” “主人是说……”花错顿了顿,眉头一挑,“这西川剑楼?” “我倒觉得是整座西川府。”阿刀目光望向山下远方,“西川剑楼现在密谋的事,只是导火索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京城乱 第五十九章 血刀老祖的绕指柔 有群飞鸟被什么惊起,掠过满山桃林。 夹杂在飞鸟中的黑影一闪而过,如果仔细听,能听到“呼呼”的北风中,隐藏着悦耳的风铃。 丁宁已经如同风一般的到来,站在了阿刀和花错的面前。 “西川剑楼果然有动静了。”丁宁落地便开口。 阿刀叹了口气道:“终于安稳不下来了吗?” “事情尚不好说,毕竟此事暂时只是西川剑楼的一家之念。”花错在一旁道。 “为了杜绝更大的麻烦。”坐在远处石头上,望着灰青色天穹发呆的覆红雪突然开口,黑色的刀提在他的手中,“我去把西川剑楼灭门。” “此事不妥。”彭先生从数丈外的院落中走出,再一眨眼的工夫,人便化作一道残影,飘至阿刀的面前,“西川剑楼密谋之事,尚且只有知府那边和我们知晓,这事只要还没摊牌开来,我们行灭门之事,就名不正言不顺。” 阿刀若有所思的点头,话锋一转问道:“谭知府的幼子?” 彭先生笑道:“主人勿虑,就在一里外的农家寄养,我稍晚些便去接来。” “嗯,既然人家拿消息来换孩子,咱也得言而有信。况且三年了,确实也不好再圈着他这孩子,再长大些恐怕就不认他这老爹了。”阿刀嘴角刚翘起,眉头又皱了起来,“我们还得想个别的办法胁迫他,最起码也要保证,他不会因为这三年夺子之痛,来找咱不痛快才行。” “都放心的交给我吧。”彭先生似乎心中已经有了思量和办法。 阿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摊手道:“没我什么事,我就去练刀了。” “主人,西川剑楼今夜聚集各派密谋造反之事……”丁宁的额前几缕头发迎风而舞,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阿刀一拍脑袋,竟然是险些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 他支起手来,在下巴上摩擦了几下,思量道:“花错说的对,红雪说的也对……西川剑楼当然要灭门,但要等他在众派面前说出密谋之事,此刻倘若我们在场,再杀出来,便名正言顺了。当然此事暂时只是西川剑楼一家之念,但到时候若有别家被说服和他一同结盟了,咱就一并灭了。所以现在的问题倒变的显而易见了,得混进他们今晚的聚会才行。” 阿刀接着便问道:“丁丁,他们在何处聚会?” “雁北林外西郊荒地。”丁宁道。 “嗯,雁北林……你们几个在西川府名气太大,肯定是混不进去了。黄昏之时,你们先去雁北林候着,我自己混进聚会里见机行事,一旦等我朝天上发出信号,你们就杀出来。”阿刀顿了顿,“我们山上还有信号烟花吧?” 花错道:“有自然是有的,只是……您只身一人……” 阿刀立时打断他,学彭先生笑道:“都放心的交给我吧。” 笑容比之漫山桃花还要灿烂,当然,倘若在这寒冬里,那些枯枝桠还能开出花来的话。 …… …… 日头尚未西垂,诱人的红霞夕光大概还要过些时辰,才会出来。 不过覆红雪他们已经下山去了,他们还要去小西楼带上老田那条淫棍,所以早走了片刻。 阿刀在后山庭院里,已经练了整整一下午的刀法。从狂风刀法练到白家神刀,再从花错的无名尖刀练到丁宁的绝灭刀法,等他使出彭十三豆的断弦三刀后,在其身周数丈范围内的接连迸发出“砰砰”的奇响,炸出一团团的白雾,而后在这白雾弥漫间,庭院内所有的树木奇石,被斩断切碎,花草虫鱼,尽数化为齑粉,就连庭院的高墙,也在阿刀收起刀来的瞬间,轰然倒塌! 阿刀这三年的刀,可不是白练的。 这三年间,随着他名声与影响愈发的大,与他所牵扯的因果带来的点数,也愈发的多。他虽然已经三年没有下过山了,但是他的因果,却足足涨了一千五之多,虽然不足以令他直接提升到先天境界,却也已经足够再召唤一名刀客。 况且阿刀这三年来已将‘乱世磨刀诀’巩固了许多,更是修习了丁宁‘三十六重天功’的部分,可以凝练出一道隔绝攻击的空气墙壁,虽然相比丁宁来说,还薄弱许多,但也能挡个一刀两刀。他又练了这许多绝世刀法与普憎大师留下来的《血掌大法》,论实力,在这西川府,倒还真是没几个人可以威胁到他。 不过此次要面对的毕竟是整座西川府的江湖势力,小心起见,阿刀还是选择拿出其中一千因果点来召唤刀客。 白雾已经渐渐散去,在阿刀决定召唤的一刻,系统便按照指示运转,只见白光一闪,耳边已经传来了念珠“哗啦啦”碰撞的声响。 从渐淡的白雾中走出的,竟然是一个和尚! “血刀僧,拜见主人!” 这和尚不是中原常见的禅宗和尚,而是喇嘛打扮,穿一深红色无纹袈裟,戴一串黑黝黝的佛珠,耳朵上挂着一硕大的铜环,一脸凶相,倒不似个好人。 血刀僧这名号阿刀自然是不曾听闻,血刀老祖这名号阿刀也不知晓。 但此人,单单看相貌的话,便不是个好惹之人,似乎实力不俗。阿刀甚至隐隐觉得此人不好掌控。 阿刀当然是多虑了,以血刀老祖的脾气和心性,能在阿刀面前低头称呼主人,更是自称血刀僧而不是血刀老祖,足可见其忠心。 阿刀目光注视到了他的刀上,这是怎样一把刀呢。这是一柄软软的刀,没有刀鞘,刀身不住颤动,宛然是一条活的蛇一般。稀薄的日光照射下,但见这刀的刃锋上全是暗红之色,血光隐隐,极是可怖。 “这把刀很奇怪,但是一把好刀。”阿刀赞誉道。 血刀僧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唇上及下巴的灰白色胡须跟着抖动,浅淡的乌红色嘴唇开阖,发出低沉的声音来:“承主人夸赞,这是一把缅刀,取缅铁铁筋千锤百炼而成,极轻极软,极薄。当可谓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虽柔,却狠辣,其锋利之处,不亚于世上任何神兵利器。” 他弹了一下刀身,刀身左右摇晃止不住的颤动,刀身上血槽一般的红线也如同一条红蛇一般扭动起来,他继续道:“我这血刀又更锋利些,因为它是被千万鲜血浇灌滋养而成,是一柄真正的沾染了无数血腥,一身凶气的妖刀。” 说完,他似乎有些得意,手腕一抖,整柄刀竟然没入他硕大的袈裟衣袍中不见了踪影。 如果阿刀没看错的话,那柄刀似乎已经如同一条蛇一般紧紧的缠在了他的腰身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京城乱 第六十章 今夜会有一场雨 西楼,如果追根溯源的话,这里才是一切的开始。 李备是在这里被抓的,一切也都是因为李备被抓才开始的。 从前李备的那间上房,如今最常来的却是一掷千金的红袍刀客。没人知道他的钱从哪来的,但自从他出现后,西川府的富商巨贾们可没过啥好日子。 此刻他正坐在桌前,美酒佳肴应有尽有,西楼最出名的两位花魁一左一右分坐其身旁,依偎在他怀中,极尽可人之能事,两女偶尔四目相对间,都是在盘算着如何将中间这位怀中白花花的银子掏空。 当然,坐在中间这位刀客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既然花钱了,那自然是要把该做的事都做了,其左手伸入一人腰间感受着那盈盈一握,右手置于另一人丘峰之上,感受着不可全盘掌控的硕大。而后这厮十分满意的在二女翘嫩红唇间亲过,一口将桌上壶中美酒饮尽。 “今个儿爷让你俩知道何叫威风!”刀客哈哈大笑,唇上细密的胡须根根抖擞精神。 两女子咯咯娇笑,似乎也十分企盼着这位大显神威。 “哐”的一声! 精致木门被人一脚蹬开,红袍刀客顿时双目圆睁,似有怒火将要发作,他还想不到如今西川府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扰他快活,不过骂娘的话才到嘴边,等他看清门前几人时,便又生生咽了回去。 “兄弟几个怎的有兴致来这般地方?”老田怒容化作愕然,而后又化作了微笑。 门前站着的,自然是覆红雪四人,丁宁率先笑道:“田兄,有大事要做。” 老田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也不问何事,十分可惜的在两女腰下圆润处抓了一把,声道:“你们今天当真是不够幸运,见不到爷爷的威风了。” “田爷记得做完事了再来。”两女娇嗔道。 老田听着骨头都要酥了,他最听不得女人撒娇,可他又最讲义气,有些个时候,到底能不能回来,他也不太清楚。 …… 两人两骑纵马在西川府的官道上,当前那位像是个公子哥,却没有寻常公子哥身上那股纨绔或儒雅,反倒像是被刀削过般的一身尖锐英气,再见其一身黑色劲装,身背长刀,却原来是个少侠。 紧随其后的该是个仆人或者手下,是个着装奇怪的和尚,凶神恶煞的,与前面那位公子倒像是两路人。 可他们偏偏是一路的。 二人在路边一家客栈下了马,要了两碗葱花面。 吃多了蛋炒饭,自然想换换口味,不过果然还是没有阿清做的饭好吃。 说起阿清,想必她现在正在隆县从前的破落屋里胡思乱想的担心着阿刀,如今她可出落成大姑娘了,水灵灵的仿佛能掐出水来,也不似从前那般干瘦,而是变得前凸后翘,丰满了一些。 早在刚收到知府密信时,阿刀就用白花花的银子遣了两名江湖护卫,送她回了隆县,相比起来,那里总算安全些。 此时刻,已经是暮色四合,按理说本该是黄昏落日时分的,奈何就在这两碗葱花面的工夫,外面忽然便乌云密布起来。 阿刀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空,嘴角勾起笑道:“今夜会有一场雨。” 一旁的血刀老祖皱了皱眉头,嘴上却道:“雨天好,雨天好杀人。” 这句话倒是不假,阿刀总是在下雨的日子拔刀杀人,似乎雨天就该杀人才对。 但这对雨天可不太公平。 “我们快些走吧,争取在雨落下来之前赶到雁北林。”阿刀在桌上扔下四五枚铜钱,铜钱还在当啷啷响的时候,阿刀和血刀老祖已经飞身上马,在浓重的阴云下踏尘而去。 …… 半个时辰后,雁北林。 “驾!驾!……吁!” 五名头戴斗笠的刀客自雨中纵马而来,淅淅沥沥的雨虽不大,却也将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淋湿了。 这里是雁北林西郊荒地,东侧是乌压压望不到边际的雁北林,西侧是一官道岔口,在岔口的一侧有几间黄泥瓦舍,是家野店。 “虽然来晚了一步,不过似乎那些人来的更晚。”彭十三豆抬头看了眼乌黑的天穹。 丁宁摸着有些饥饿的肚皮,目光落在了泛着朦胧烛火光芒的野店:“要不要吃点东西。” 话音落下,覆红雪耳根微动间轻声道:“有大批人马来了。” “哈哈,丁丁啊,这顿饭恐怕要等做完事再吃了。”花错笑了起来,一拉缰绳,马儿掉头朝向了雁北林的方向。 丁丁嘟囔道:“饿着肚子做事,可不怎么舒服。” 话是这么说的,五个人却都已经夹紧身下马儿的肚子,钻进了黑压压的雁北林中…… 五个人深入雁北林后,将马儿拴在了几颗树上又徒步往回折返,躲在黑影浓密的林子边缘,透过细密的雨丝朝外观望。 不多时,果然一大群人马从远方驰来,在这没有月色的漆黑夜里,倒是看不清这些人的面貌,但总还可以依稀听见他们的话语。 花错皱眉道:“是西川剑楼的那些人。” 丁宁笑道:“咱们扶持上去那位丹阳派的新掌门也在呢,似乎这个位子坐的不怎么痛快。” “毕竟连丐帮也有人在。”老田面色不太好看,丐帮可是他一手打理的。 “看样子他们应该要去那家野店避雨详谈。”彭十三豆站的笔直,双手依旧兜在袖中,“不过这家野店可容不下他们这许多人,有些人要淋雨了。” “咱们也在淋雨。”覆红雪语气冰冷的说。 彭十三豆抬头看着头顶连绵的树叶:“总还有些遮挡不是……” 他们似乎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那些人马已经朝那黑暗中唯一光亮的野店去了。 大多数人当然要留在外面,只有比较“德高望重”的少部分人,可以坐下来谈所谓的大事。 又不多时,两骑冒雨而来。 “是主人。”丁宁双眼像鹰一样犀利。 “还有个奇怪的和尚呢。”老田摸索着自己唇上那和血刀僧相比稀疏不少的胡须,似乎在估摸着这货会不会比自己弱一些,不过看起来这和尚也不像个善茬。 他现在很担心自己在这个团体当中的地位,实力的提升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京城乱 第六十一章 刀客金韬 雨渐了些,站在野店外面也算不得多么凄惨的事情,但已经被淋湿的门外这些江湖子弟,显然并不怎么开心。 这些个人,可都是脾性不善的主儿,老实人自然没多少混江湖的。 看着缓缓骑马靠近这家野店的两人,徐平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泼皮无赖般的难缠模样,将手中并不怎么好看的短刀高高的举起,指向了右边那个青年人。 那个一脸凶相的大和尚,似乎不太好惹。 “哪里来的不长眼之人,也不瞧瞧这店里已经满了,怎还往这边走?”徐平冷哼了一声,“爷爷今天没空理你们,还不快滚!” 阿刀还没说话,血刀老祖眉头微皱,手腕便是一抖。 “啪!” 像是鞭子抽打的声音,徐平的脸上顷刻间便出现一道三指宽的血印子。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也不知被什么伤了。 眼下天黑如墨,门外站着的又没几个有眼力的人,实在没人看到血刀老祖做了什么。 在刚才的一瞬,他将腰间缅刀抽出,在徐平脸上用刀身狠狠抽了一下后,又迅速的缠回了腰间的宽阔袍子下面。 速度快的在别人眼里,就好像只是微风吹动了他的衣襟,而他的手抖了一下。 但好在整座西川府能上得台面的江湖人都在这了,总还有几个长眼睛的。 就比如现在坐在店中,却没有心情听西川剑楼的野心家侃侃而谈的金韬。 他本是丹阳派二代弟子中最为出色的那个,倘若没有丁宁的出现,等上代掌门驾鹤西去之后,丹阳派掌门的位置本来是非他莫属。此刻却便宜了生性懦弱的王师弟。当然他也并不在乎这些个虚名,行走江湖的人,最怕为这些重担所累,只是看着王师弟此刻对西川剑楼的人言听计从,心中有些窝火。 他愿意来此的原因,倒不是真心为了和这些人密谋覆灭磨刀门的计划,他只是想见一见磨刀门的掌门人,那个能将几名绝世刀客聚于手下的传奇人物。 想到这些,他总是不禁握紧手中的刀,就连喘气的声音也会变得粗重。他曾是西川府最有名的刀客之一,当然这都是在磨刀门还没出现之前。 他此刻穿着一身黄色的布衣,与这家店内濛濛的黄光几乎融为一体,棱角分明的脸明暗有界。店内的桌子被拼成了长长的一列,那些野心家们围着桌子谈论着他们的阴谋。 听着他们口中一个个的计划,金韬实在有些羞于与这些人为伍。江湖中人,无非刀剑厮杀,哪有那些阴谋诡计,令人恶心。 他没坐在桌前,而是独自坐在窗边,侧耳听了两句那些人的聒噪言论,便静默的望向窗外,看着茫茫的黑夜,及远处缓缓而来的两骑。 直到他看到血刀老祖的出手,他清晰的看见他取刀、打脸、收刀、缠腰,一气呵成! “这个人,用刀已经如同呼吸一样熟练!”他心里冒出这样的想法。他深知自己已经是用刀的高手,但和马上这人比起来,似乎是巫见大巫了。 他面上终于难得露出了属于今晚的笑容,丝毫不顾及屋内几人的诧异,纵身跃出了窗外,轻盈如同一只深夜觅食的野狐,三两步便站到了阿刀与血刀老祖的面前。 “前辈好刀法!不知前辈从何处而来?”金韬朝着血刀老祖抱拳一拜道。 血刀老祖深看了他两眼,便朝向阿刀道:“主?” 阿刀笑道:“少侠有礼了,我乃……嗯,柴家子,别处府地来的,听闻此地丐帮子弟言说有一魔教在西川府横行日久。眼下江湖各派于今夜在这雁北林西郊密谋大事,便想来助各位大侠一臂之力。看来便在此处了,嗯……在下从便习家传掌法,我身边的家将薛老先生也是厉害的刀客,总还有些用处的,不知……” 金韬眼中一亮,笑道:“原来是柴家公子,容我进去问问屋里几位,像柴公子这样侠义心肠的人和薛前辈这种高人,想来他们定然欢迎,不必担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京城乱 第六十二章 夜雨,革命,鸿门宴,林中人 西川剑楼的四位楼主死后,继承这四个位置的人,是各自的亲传弟子,又称剑仆。据说每一代的西川剑楼楼主,都会培养一个剑仆在身边,等哪天自己退位或者荣登极乐,屁股下面的地方就换剑仆来坐。 当然剑仆也不一定就是年轻人,就比如现在站在这野店桌子前的四位新楼主,只有一位年轻的,其余三位有两人是中年,剩下一个竟然已经是垂垂老矣的老者。 眼下说话的便是这个老者,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流淌出来的,除了岁月给他的沉淀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自信。烛火映照在他的脸上,露出惨淡的死灰色。 他显然对眼下这件事是极为看重的,面色极为严肃。 他抬起已经下垂的眼皮,冷声道:“这是一场革命,我们要让干旱了三年的西川府下一场大雨,要让使我们流血的人,付出代价。” 言罢,他手中同他一样古朴的小剑,被他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桌上烛火不住的晃动。 房内的其余人等也举起了手来,高呼道:“革命!” 声势如雷,在这雨夜里平地炸起。 店家小儿和掌柜的夫妇被惊得一怔,那正在擦手中酒坛的掌柜,陡然便松了手。 “啪!” 清脆的酒坛摔碎的声响,似乎在给这场“革命”壮声势。 屋内的江湖人们把视线移向了掌柜的,掌柜的脸都白了,忐忑道:“你……你们继续,我……手滑了……” 那些个要命的眼神收了回去,在激昂情绪过后,继续平静的讨论他们的计划。 酒水像蠕动的虫子一样四处流淌,掌柜的盯着脚下的碎酒坛,有些走神。 这可真是个不安分的夜,连绵的雨,突来的人,一群高喊革命的亡命之徒。他心里委屈的想着。 是的,委屈,他委屈极了。 掌柜的现在担忧的是这些人借他野店密谋大事,不知这些人离去后会不会灭口,早知当年就听媳妇的话在酒窖里打个暗道,现在便可以偷偷的溜了…… 屋外的阿刀小声笑道:“这掌柜的胆儿怕是要吓破了。” “嘘,小主,仔细听听他们说的什么……”血刀老祖示意阿刀专心一点。 阿刀点头,二人继续屏息静听。 …… …… “他们要请咱们去城南红轩酒楼吃饭,假意结盟恭迎我做西川府的武林盟主,其实准备在酒菜里下毒,然后令埋伏的人出来,取咱们性命。”听了几刻钟后,阿刀眉头微皱,向血刀老祖低声道。 “老和尚听的明白。”血刀老祖点头,咧嘴一笑,“很好很好,好一个鸿门宴,可惜被咱们听到了。” “鸿门宴是什么?”阿刀疑惑问道。 血刀老祖笑道:“嘿嘿,总之不是什么好宴席。” 阿刀点点头眉心皱起,心中甚为不解:“这虽只是西川剑楼一家之计,听起来屋内的各门各派却也极为附和。西川剑楼和丹阳派尚且罢了,是咱杀了人,有仇有怨,有头有尾。只是这别的些个小门小派,竟也容不得磨刀门的存在。” 血刀老祖道:“人家在西川府盘根错节年月已久,自然有依附者。磨刀门虽以铁血手段站在了山巅,可这种方法终究是独自爬山,无人搀扶的。” “我该怎么做?”阿刀叹了口气。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血刀老祖眼睛眯了起来,脸上笑意更浓。 阿刀道:“赶尽杀绝吗?” 血刀老祖点头:“此时不杀,难道要等他请你吃饭?” “鸿门宴……”阿刀喃喃了一句,从腰间慢慢取出了信号烟花,又取出火折子来把信子点燃了。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总之他对眼下这群人讨厌极了,甚至就连整个西川府他都讨厌极了。 “咻!”的一声响。 青烟从烟花筒子上冒出,一道白光像逃出生天的窜天猴子,直飞到漆黑的天穹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尖锐的欢笑声。 然后“嘭”的一声,四散炸裂。 没有阿刀前世看到的烟花好看绚烂,却也在这漆黑的夜里盛放。 野店外的那些人第一时间糟乱起来,显然被这突然飞出的烟花乱了阵脚,纷纷架起了手中的武器,循着烟花的方向,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手中冒着青烟,一脸怪异表情的阿刀身上。 离阿刀远些的已经开始高喊:“信号烟花信号烟花!注意敌袭!” 离阿刀最近的几个人,已经举起手中的武器,毫不留情的砍向了阿刀的脑袋。 坐在门前的金韬神情怪异,好像他早就知道这位先前态度谦和的柴公子是“奸细”一般,只是他眼中却又冒出精光来,露出欣喜的神色。 他握刀的手,已经因为很长时间的紧握,发出惨白色,他好像准备很久了,他倒拖着长刀,径直朝阿刀走去。 他清晰的看到阿刀面前一道角度诡异的红光闪过,然后出手杀向阿刀的几名江湖人便全都仰面倒地,长长的刀口从他们的额头一直划到腰身,鲜血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流出。 出刀的不是阿刀,而是他身边那个喇嘛和尚。 那个和尚缠在腰间的刀已经握在了手中,刀身止不住的轻颤,像是兴奋的嗜血怪物。 金韬更能确定这二人的身份了,他们一定是磨刀门的人,虽然他并没听说过磨刀门里还有什么喇嘛和尚,当年去桃花山时,也并未见过这个少年人,但是这两个人都是绝世刀客他是可以肯定的。 从身背长刀的少年,自称自己习有家传掌法时候,他便知道不太对。两个用刀的人突然来到,他便在赌他们是磨刀门的人,现在看来他赌对了,他想要跟磨刀门的人交手,这件事他已经想了足足三年。 刀客的孤傲让他不想承认,磨刀门的刀法才是冠绝西川府。 风冷飕飕的,他知道今晚很有可能会把命交代在别人的刀下,他当然是怕的,他都怕的笑出声来了。 喇嘛和尚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向这边走来,已经一路向另一个方向杀去,所过之处,鲜血如雨下,笑声如春雷。 金韬已经离阿刀越来越近了,他在等这个少年把背上的长刀拔出来,他已经将这个少年锁定为第一个目标。 这时,他忽的感受到身后的雁北林方向传来一股浓烈到不能再浓烈的杀机。 他回头,只见淅淅沥沥的雨夜中,五道执刀的人影掠出雁北林,如同飞刀一样冲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京城乱 第六十三章 这无趣的江湖 (昨晚急着睡觉,更新时候没有注意,贴错文档了,现在才发现抱歉,已经改过了。) 雨似乎在这一刻停了。 就在这五个飞刀一样的人影飞来的时候。 他们的速度太快了,快的好像树影只是被风吹得一晃,人就从雁北林那一里之外的地方,站到了这野店的门前荒野里。 金韬的视线在覆红雪与丁宁之间流转,这些人中他只见过这二人出手,他自问不是这二人的对手。 他要避开这两个人,除此之外那个冷面老者看起来也甚是厉害的样子,总之气场很强。 其余两人一个身着红袍异常张扬,一个漂亮的不像男人,实在极易吸引仇恨。不过他的视线在那漂亮男人手中如巨大针芒一般的刀身上掠过,想起了西川剑楼那些人嘴中的故事——一个漂亮至极的男人,用一把像仙人掌刺一般的刀,将西川剑楼上代的四名楼主刺死在了刀下。 金韬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两下,厉害的角色都来了。他有点担心,眼下的西川府江湖,在这几名刀客面前,有没有正面抵挡的实力。 他想到方才野店内几人商量一场鸿门宴,这才后知后觉般的自嘲这群人怎么可能对付的了这些像刀一样锋利的刀客。 但他觉得那个红袍男人和背刀的青年,应该还在自己可对付范围之内。 他悄悄躲在了野店屋檐下的阴影里,眼睛却像毒蛇一样紧盯着阿刀,他总觉得那喇嘛和尚对他极为恭敬。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印证了他的观察,那个漂亮男人的刀比他的眼神更像一条毒蛇,所出之刀无一例外的都插在了别人咽喉,他就这么一路接连刺死七八个人后来到了背刀青年的身边,恭敬说道:“主人没事吧。” 金韬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一怔,似乎那个达赖喇嘛也叫这厮小主…… 难道这人便是磨刀门的门主?可是传闻中磨刀门的门主不是面有朱砂胎记的侏儒,况且三年前去往桃花山时,见到的确实是矮个子的…… 他凝目注视着从野店内漏出的微弱烛光照射下的青年脸庞,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流下冷汗来。 “难道……三年前的矮个子是个……少年!”他心中产生这个想法后,即刻便想否决这疯狂的念头,可是这个想法就像在他脑海里扎根了一般,似乎根本没法推翻。 是怎样一个少年,才能将这样一群刀客收在麾下,为他效命。 他看着背刀青年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想了解这个少年的欲望已经隐隐盖过了之前想要杀死他的欲望。 野店的房门被人从内打开,那西川剑楼的老者提着一把三尺长剑率先出来,其余的人跟在他的后面,这些人才是当今西川府江湖上最顶尖的那群人。 不过在阿刀他们面前,也没多么顶尖。 阿刀看着老者,想着这群人先前在野店内密谋的计划,忽然就笑出声来。 他嚯的从身后拔出乌青的长刀来,朗声道:“这无趣的江湖,就让它消失把。” 从有到无本身就是个极为简单的过程。 金韬看着这个少年平静的面孔,简直像个魔鬼。 他这轻轻的两句话说完,血刀僧和老田桀桀怪笑起来,花错和丁宁的脸上也勾起轻微的笑,覆红雪和彭十三豆虽然面无表情,可是眼神里已经蓄满了看得见的杀气。 “好一个狂妄至极的磨刀门!”从店内走出的人中不知谁说了一句,然后这些人也都拉开架势杀了出来。 一时间喊杀声在这深夜寂静的郊野里响彻云端。 花错离开阿刀的身边,转身杀入人群,阿刀本来也想前去助阵,却突然出现一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先前在门前迎接他们的那个刀客,本来一直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方才不见了踪迹,原来藏在了屋檐下漆黑的阴影中。 这个人刀削般的面容上长着一道薄如刀片的唇,这张嘴开口说的却是:“磨刀门掌门人,却原来是个后生小子,你可把西川府江湖上下骗的好惨。” 阿刀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被认出来,他惊诧的打量了这人两眼,笑道:“谁让你们愿意相信一个傻子说的话。” “三年前想必你还是个少年,一个少年能在上万人中杀出,能让几个刀法出神入化性格各异的刀客俯首听命,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厉害。”金韬攥紧了手中的金色短刀。 阿刀轻声道:“我必须诚恳的警告你,你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话虽这么说,他手中的刀也已经狠狠的攥紧。 “刀客做事不论对错,只论生死。”金韬眯了眯眼,“况且你看起来不像个话多的人。” “你眼力,真的挺好。”阿刀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六颗牙齿,身子一晃率先动手,一眨眼便掠到了金韬的面前,双手握紧长刀,高举然后狠狠落下! “锵!“ 金韬的速度也很快,他举起手中的金色短刀将阿刀的青墨长刀挡了下来,脚跟只是略微往后移了半步。 阿刀神色不变,以极为迅速的动作,接连砍下了第二刀,第三刀! “锵锵!” 速度快的好像是一刀,就连两声刀碰撞的声音都隐约合在了一起。 三刀下来金韬的脚步也只是往后移了一步而已,但是他的金刀刀刃上已经被砍开了一道缺口,两刀相接触的三刀竟然砍在了同一处,金韬拿刀的手臂,外面的袖口已经被刀风撕裂,露出了肌肉线条根根绷起的小臂。 金韬眼中忽的闪过一道精光,另一只手臂探入了腰后,竟然又取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金刀来,赫然斩向了阿刀的腰际。 这人,原来是使双刀的! 又是“锵”的一声! 这一刀竟然在离阿刀的腰间还有三指的地方便再也砍不进去了,就像有一道看不见的盔甲挡在他的身体外面。 金韬明显的一愣,阿刀趁此机会腾出一只手掌来,施展血掌狠狠的朝金韬胸口拍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京城乱 第六十四章 以米酒敬今夜,以刀光敬西川 “当啷……” 本是砍向阿刀的那柄金刀掉落在了地上,金韬那原本握刀的手,止不住的抖。 原来在方才的电光火石之间,金韬身子扭转,阿刀原本拍向他胸口的那一掌狠狠的击在了他的肩头之上。 虽然阿刀血掌大法如今的功力远远不及当初的普憎大师,但是凭借着伪先天的功力,这一掌下去,金韬肩头的衣服上顿时便出现了一个手掌形状的窟窿,虽然夜色尚浓,也能隐约瞧见里面的皮肤上,已经印上了红色的手印。 金韬只觉得整条手臂都失去了气力,疼痛感在初被拍上时还很浓郁,如今已经减淡了许多,准确的说,此刻他这一条手臂已经完全麻掉了,感受不到疼痛,但也使不上力气。 他可没想到这一掌下来,竟然如此威力! 他有些吃惊的看着阿刀,身子后掠,倒退了一丈有余,一个尚算安全的距离。 阿刀轻声笑道:“我想你该十分疑惑方才的一刀,为何砍不进我的腰身。” 金韬皱了皱眉头,方才的一瞬,他都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施展了什么邪术。 “三十六重天功,想来你不会听过这个名字。”阿刀掂了掂手中的刀,“让你死个明白,这个功法可以将内力凝聚成一道气墙,抵挡一切利器。” 话音落下,阿刀一步踏出,整个人凭空跃起,一刀! 快速的一刀! 是覆红雪的刀法,金韬只看到一道弯弯的白月,他根本看不到刀是如何劈下来的。 他只能下意识抬刀去抵挡,凭借着一个刀客在刀头舔血多年的敏感反应。 “锵”的一声,他果然抵住了那白月映照下的一刀,但这一刀太快了,也太锋利了! 他行走江湖十余年引以为傲的双子金刀,就在这一劈之下,断作了两半。 他其实没有吃惊,在看到阿刀这一招出手之时,他便知道结果了。 在两刀相碰撞的气浪冲击下,他随着那被荡起的满地烟尘一同滚了出去,等他伏稳了身形,抬眼去瞧,只见那弥漫烟尘的空中,阿刀纵身而起,手中的长刀高举,似乎要一刀取掉金韬的性命。 金韬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一个刀客终其一生,可以死在刀下,实在是个令人欣喜的事情。 他缓缓闭上了眼。 他已经可以感受到刀风拂过头顶,拂过面前。 他在等,等那个使其这一生终结时的那一场短暂的疼痛。 他没有等来这疼痛,但他却等来了一句话。 “我欣赏你,我不太了解人,但我足够了解刀客。你是整个西川府,最像刀客的男人,我不杀你。” 这声音稚嫩中透露着一股硬朗,洒脱中又透露着一股莫名的霸气。 说话的自然是阿刀,他蹲在金韬的面前,露出了极为真诚的微笑。 “今夜,西川府的江湖会被填平,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我想这地方总归不太适合你,跟我走吧,去更大的江湖。”他如是说。 他第一次向别人投出了橄榄枝。 金韬不是个太会说话的人,他也笑了起来,同样是极为真诚的笑容,使他本来冷峻、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庞,变得有些奇怪。 “你得赔我一把刀才行。”他是这样回答的。 …… …… 阿刀本来想杀进人群帮忙的,不过似乎已经不太需要了。 只这顷刻间,这野店门前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真正还能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 阿刀这一眼望去,正瞧见那西川剑楼的老人被彭十三豆一刀削去了脑袋,半边的白发被鲜血染的通红,在并不太明亮的灯笼照耀下,映射着诡异的红光。 这其实是一场屠杀,血刀老祖甚至已经杀的满身是血,他是最早动手的人,也是杀人最多的那个,只不过他杀的都是最初在门外站的那些人,这些人比之野店内的人还要不入流一些,最多是些二三流的高手。 随着西川剑楼的老人脑袋落地,这群所谓的江湖中人,顿时便失去了主心骨,什么革命,什么“大计”,什么尊严,都被他们抛诸脑后,在生命的威胁面前,这些鬼东西,不值一提。 也没注意是谁第一个跑的,总之现在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在卖命的逃,顺着那条延伸在黑暗中看不到尽头的官道。 在官道的最那段,视线可及的接近天际的那里,正悬挂着一轮刚从阴云中探出半个脑袋来的弯月。 “一个不留,咱们今晚,要用鲜血祭刀刃,以刀光敬西川。”阿刀看到覆红雪他们几个望过来,冷声开口说道。 覆红雪面无表情,迅速朝前走了几步,手中漆黑的刀赫然斩出,白光一闪,就像将这深夜划破了一道口子,如同巨大弯月般的白光斜飞出去,但见所过之处寸草尽断,何况人哉。 金韬紧绷的脸忍不住抖动了几下,这样的一刀,他曾在三年前见过,那是从山脚一路斩断桃树直至山顶的一刀。 这一刀过后,顺着官道又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可怜有些被切断了腿脚,哀嚎挣扎,令人胆寒。 还有七八人尚活着,没命的奔跑,在这地狱一般的黑夜里。 丁宁动了,他就像一只翱翔天际盯紧了猎物的鹰隼一般,速度极快的横掠了出去,只一眨眼的工夫,远在百米外的一个人已经头身分离。 再一眨眼,那七八个人的脖子上都出现了一道红线。 他们还在奔跑,只是身子罢了,头已经掉落在地,遗弃在了身后的官道上。 丁宁已经回来了,站在阿刀的身边,将手中的刀归到鞘内,那几个仍在奔跑的无头身体才零落倒地。 风冷飕飕的,夜还是深的。 阿刀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索然无味,无论是江湖、鲜血还是那些阴谋。 “这家店不错,咱们进去喝一杯。”阿刀笑了笑,率先将刀背回身后,抬脚朝那家仍旧烛火摇曳的野店门内走去。 “掌柜的,上酒。”阿刀进门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便喊道。 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一家老小,看着这几个杀尽了先前那些江湖人的煞星,逐一走了进来,话都说不囫囵,吞吐道:“酒……酒没了,摔了一……坛,还有米酒……” 阿刀和蔼笑道:“是酒就行。” “哎,这……就去拿。”掌柜的看到阿刀这和蔼笑容更是瘆的慌,逃也似得跑掉了。 阿刀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现在竟然令人这么害怕了吗? 他看着桌子上精灵一般跳跃的烛火,心中却生出一股悲凉。 不多时,米酒上来了。 阿刀倒了一碗,对着包括金韬在内的众人道:“咱们明天便离开西川府,这地方实在太无趣了。” 他顿了顿,笑道:“就用那刀光敬西川,以这米酒敬今夜。” “干了!”他昂头将尚还有些滚烫的米酒,一饮而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