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猎兵》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个选择 伯爵摊开血迹未干的右手掌，抬起头，发觉最他妈可气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了。 伯爵的名字当然不叫伯爵，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喜欢起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外号——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有文化，能够掩饰他暂时还不识字的尴尬。 他其实远比大部分上过学的同事要聪明，毕竟，在这个时代，如果你上过学还选择加入了地狱猎兵，那么智商想必也是不会太高的。 比如，眼前的这两位同僚——男的名叫洛羽，从异国他乡过来讨生活的愣头青，看起来是个血气方刚的暴躁伙儿，竟然受过两年系统的外科培训，在队里担任军医——目前为止，他的表现基本合格，至少还没锯错腿。 伯爵曾经问过他，就算暂时不能在余烬城里谋生，为什么不在隔离区的某个镇子里做事？既安全又受人尊敬，干个几年有了人脉和资历，自然就能以“技术人员”的身份获得余烬城的公民权。 但洛羽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老子就是要干烂那些车匪路霸、流寇暴民的狗头，当医生没这个机会。当时的伯爵，从青年燃烧着怒火的双眼中，看到了无数悲情的故事——比如说什么母亲被土匪奸杀啊，父亲被卖做奴隶之类，然而事后的种种经历证明，他的父母都还活着，在遥远的中国种地养猪，活得绿色又健康，而洛羽只是单纯地想要干爆很多人的狗头而已——无论他们是不是车匪路霸、流寇暴民。 所以某种意义上说，这位“军医”倒也算是找对了工作。如果这次任务结束后他能生还，伯爵考虑向最高统帅部建议，找一个真正的医生入队，而让洛羽去扛火焰喷射器，感觉那个更适合他。 伯爵的视线游向另一位战友——这位名叫菲比的棕发少女，与洛羽简直就是完全相反的极端：她的父母双亡，从在姐妹会的教团里长大，知书达理，斯文白净，参加地狱猎兵的原因则是教团的推举与一颗救世的慈悲之心。在半年的相处之中，伯爵渐渐发现，菲比的“圣母情怀”并不是吃饱了闲的，而是真真正正被狂热的信仰所包裹，融汇在骨子里的一种强迫症。 想起来她第一次开枪杀人的时候——虽然那是个自寻死路的悍匪，菲比还是满眼感伤地对着尸体念念有词，整个队都仿佛被她的虔诚所感染，围着那人渣默哀了三分钟。 毫无疑问，伯爵相信，这两人的智商都不会太高，甚至可以说，在整个队中是最低的一对……但天命不由人，现在，他们俩成为了队伍中除了伯爵以外，最后的两位幸存者。 当然，从“生理”上说，队长卢西奥还没有死，他躺在洛羽的怀里，目光迷离，嘴唇轻颤，乌紫的秽迹正透过左半边身体的血脉向上涌动，已经没过脖根，眼瞅着就要爬上下巴。 根据在蛮荒之地混迹十多年的经验，伯爵知道，距离这位英俊帅气的队长变成行尸走肉般的暗傀，只剩下最后的半时——也许0分钟。 “那他还有救吗？”但是出于对医护人员的尊重，伯爵还是问了洛羽一句。 “你说伤口？”洛羽抹了抹额前的汗水：“还是光化感染？” “那当然是感染，伤口你不是已经处理过了吗？” “你有药吗？” “那你是医生，为什么会问我有没有药？” “哦，那没救了。”洛羽很干脆地回着，还用手抹了一下队长卢西奥的脑门，随后从怀里掏出半根没吃完的火腿肠——是的，竟然是火腿肠，一脸无所谓地啃了起来。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麻木不仁？就连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伯爵，看着奄奄一息的卢西奥都不免心生痛惜，为什么这刚入行没多久的毛头子却是这般德行？ “那你确实应该去扛火焰喷射器的……”伯爵低声叹着，摘下眼镜、轻轻捏了捏鼻翼——他并不近视，但这个动作和眼镜本身可以让他显得很有涵养，以掩饰……其实人人都知道的他不识字的事实。 “那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我们有两个选择——”伯爵轻轻卸下肩上的a94，用那缠满廉价胶带的托把撑住地面，再掏出他那精致的银色酒壶： “那第一，咱们干了这壶野人酿的马尿，叫什么来着？” “松花酒。”洛羽没好气地回道，而与此同时，菲比也偏过头来，满面愁容地盯着伯爵。 “对，松花酒，”伯爵点点头：“咱们继续任务，把马尔科姆这个叛徒和他的傻逼老板抓回余烬城接受审判，然后枪毙——当然也可以先枪毙再带回去接受审判，这个得视他们的配合程度而定。” “但我们只剩下一顿餐的补给了，”菲比皱着眉摇了摇头：“连龙骑兵的支撑点都被暗傀给淹没了，再继续向北肯定也没法找到补给站了。” “向龙骑兵总部申请投送三人份的补给呢？”洛羽建议道：“我们的贡献点数应该够……不，是肯定够。” “那不可能，”伯爵摇摇手指，比了比卢西奥：“申请投送的权限在队长和副队长的手里，更不要说我们的汪婷也被暗傀吃了，没人也没有设备能够和余烬城联络了。” 汪婷，可怜的通讯员，十天前伯爵还对着她意淫来着——想到这里，他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这是第一个选择，显然行不通。”洛羽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说的第二个选择呢？” 伯爵斜了他一眼：“……那第二个选择，咱们径直向南，避开暗傀爆发的地区，绕回摩塔镇，大概三天的步程，然后睡个好觉，再折返余烬城。” “空着肚子在蛮荒之地里走三天？”洛羽苦笑道：“你想听听专业医生的意见吗——我们都会饿死在路上。” “不能放过马尔科姆！绝不！”菲比将一口皓齿咬得咯咯作响：“神说他罪大恶极，必须得到制裁。” “那你们的神还管这个？” “与他串通的同伙袭击了教团的救济车队，还玷污了两个姐妹，不用神发话，我也知道以马尔科姆的罪孽，判决是死刑。”似乎是为了给自己的论断一点信心，少女兀自地微微点着头。 “你是没听明白吗，大姐？”洛羽一脸苦相地笑道：“别说去声讨什么罪孽了，咱们现在回都回不去、就要饿死在这荒山里啦！” 伯爵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早已形成习惯的生存本能，总是让他在身上多带两根可能发霉的压缩饼干和过期的净水药片，以目前的幸存人数来说，灰头土脸地爬回余烬城应该还不成问题。 然而，这些没有经历过战后最艰苦那段岁月的年轻们，压根就没见识到地狱的成色却也敢加入地狱猎兵招摇过市，看看这位菲比娘们，竟然还穿着教团的白色制服和白丝裤袜，以为这是在春游吗？ “我在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道上流传一句格言——”伯爵决定给他们一点的“教育”，便朝行将就木的卢西奥一指：“‘如果身边还有个能说上话的伴儿，说明你至少不会因为饥饿而死’。” 起先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显得有些困惑，但洛羽立马就明白了伯爵的暗示： “等等！你难道是说……要、要吃人？吃……吃卢西奥？！吃我们的队长？！” 伯爵看着正在口吐白沫的卢西奥，侧脸的神经和血管中已经能隐约看到游动着的黑色液体……光化感染到了这个阶段，“救活”已是痴心妄想，相反，让他平静而彻底的“死去”才是最负责任的行事逻辑——通常这意味着挖个坑、浇上汽油、再点上一把火。 “那卢西奥大概重150斤，避开感染的部分，用火烤熟剩下的肉做成肉干，怎么算都足够我们三人一路吃回余烬城了……”伯爵耸耸肩：“这是我们能活着回去的唯一办法，虽然它并不能保证我们一定会活着回去。”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声调都不那么沉重，做出一副“吃人”只是稀松平常的模样——从某种意义上讲，在偏远的蛮荒之地，这确实可能是每天都会出现的正常现象。 但菲比和洛羽不同，他们都是出生在重建时期而又成长在和平环境的“文明人”，他们望着伯爵时那种不知是崇拜、惊讶还是恐惧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们对“吃人”这个行为的态度。 菲比转过身，双手合什而唇角微启——正如伯爵所猜测的那样，这丫头在关键时刻开始了祈祷，很好，他倒要看看她的神能给出怎样的答案。 “我……”洛羽则用手掌摁住自己的额头，双眼瞪得老大：“我做不到……这种事，我加入地狱猎兵……不是为了……” “那《地狱猎兵职业手册》的第一条是什么？还记得吗？” 洛羽咽了咽喉咙：“……‘活下来的人才配称为‘地狱猎兵’。” “那所以我们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来，”伯爵严肃地抱住洛羽的双肩：“你是医生，应该能分辨出哪里的肉没有被感染吧？等会儿就由你来下刀。” “我？我？！”洛羽吓得脸都白了——就算是被红脸伏击的那次，都没见他这么慌过。 就在这时，菲比突然起身，攒紧的双拳，就好像是一对鼓槌那样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我们还有第三个选择……” 伯爵惊了：“……那请讲。” “我们喝了你的松花酒，吃掉所有剩下的补给，把队长做成肉干，然后去继续追击马尔科姆，至死方休。” 她说这话时异常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点姐妹会成员所特有的、经过反复训练的、礼节性的笑意，这让伯爵心头不禁狠狠一颤： “那……那我们都已经落到要吃人的地步了，你为什么还盯着马尔科姆不放？” “就是因为我们已经落到要吃人的地步，所以才更应该盯着马尔科姆不放——”少女眼神里似有流光逸动：“如果不得不堕入魔道，至少得有一个足够好的理由不是吗？为了自己的苟活而吃掉同伴与为了伸张正义而吃掉同伴，虽然同样是罪孽，但孰轻孰重不言自明。” “那这个……这个……”现在，轮到伯爵用不知是崇拜、惊讶还是恐惧的眼神望向对方了：“这些话，是神教给你的吗？” “是的……”少女闭上双眼，顿了顿：“就在刚才，我问过他了。” “那……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伯爵心翼翼地问道：“……你的那个什么教团，信的神应该不叫‘耶和华’吧？” “当然，”菲比显得有些惊讶：“基督教团在街对面，城区里也有几个，和我们不是一伙儿的。” “那真是太好了。”伯爵苦笑着，从屁股后面的暗袋中掏出压缩饼干： “等我们这次回去，请你务必介绍你的神跟我认识一下……” 余烬城位于北美大陆西北岸，与它“应该在”的位置正好相对，但若是那样的话，你们应该就看不到这本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零话 1 零 她名叫镰仓二二二。 不，不用提醒，谁都知道这是个蠢爆了的名字，但绝少有人敢当面取笑，对于一个传说中连睡觉都枕着步枪的女人来说，如此怪异的名字反而有种“它背后一定有什么故事”的错觉……虽说这样的故事压根就不存在，连前面那句描述里的“枕着步枪睡觉”都是谣言，但镰仓二二二并不在乎……应该说，她并不在乎任何人的任何评价，因为就算在乎了也没有任何卵用，改变不了普通人对她“天生”就是“异类”的偏见。 “你知道在我们地狱猎兵里，哪种人最容易丧命吗？” 新来的黑人哥茫然地摇了摇头，一脸懵逼。 镰仓二二二从上到下地打量着他——迷彩披风之下穿着崭新的墨绿色制服，似乎是刚从邮差身上扒下来的那种；双手斜端着一把g6突击步枪，似乎是刚上过油却难掩枪身上的缺口和破损；脚上的山地靴一黑一棕，似乎……不，可以确定就是从隔离带的废品收购站里讨来的垃圾，连尺寸都不一致。 对于这位从异乡来余烬城讨生活的苦汉子，镰仓觉得还是少来点玄乎的说教，直入主题比较好： “算了，等你活过今天我再来告诉你——”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敷衍地干笑了一下：“欢迎加入地狱猎兵，菜鸡，无论发生什么，跟紧我。”她抬起右手食指，颇俏皮地轻点自己眉心上的莲花纹印：“记好这个标记，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队长了。” “是，呃，是的，长官！”新丁喉头微动，紧张得连声音都有些粘稠：“我、我我叫……” “你叫什么我一点都不关心，菜鸡，从现在起，你的代号就叫‘菜鸡’，字面上的那个意思。”“是、是！长官！” “别叫什么长官，”镰仓有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只需要记住我的名字，如果有龙骑兵或者其他地狱猎兵的傻嗨跟你问东问西，你就回答说你是‘镰仓队’的成员，是‘镰仓二二二’的手下。” “二……二二……二？”新丁本来就不太麻溜的舌头几乎都要打结了：“是，是三个‘二’吗？” 听起来像是打德州扑克时才会用到的问话——在镰仓二二二刚满六岁的人生中，她遇到过大概八百次类似的尴尬，考虑到整个“镰仓系列”都不被允许更换名字这一点，这种提问恐怕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对，是‘三个二’，而且是‘二二二’，不是‘贰佰贰拾贰’，给我记好了。” “当、当然，‘二二二’长官……”新丁的嘴唇微微颤着，不善奉承的他却又尽力想要说些能让自己长官“开心”的话：“呃，我觉得，您的父母……很有品味。” 父母？镰仓眉头一紧——无论喜欢怎样的“品味”，世上都不会有父母给孩子起“二二二”这种古怪的名字……不，这当然不是名字，比起用来区别于其他“人”而存在的“名字”，它更接近于区别同一批“产品”而存在的“编号”。实际上，如果不是联合国重建委员会在四年前查封了镰仓实验室，她连这么个破名儿都得不到——负责培育她的护士们只管她叫作“507”，既拗口又不不好记，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同舍姐妹、后来被称为“镰仓二二三”的死丫头就能有一个“109”的简约号码，这镰仓实验室到底是以什么规则来给产品定编号的？着实匪夷所思。 想到那死丫头二二三，也不知道她找到工作了没有？虽然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毕竟这样的姐妹足有九百九十九个，还都长得一模一样……但说到底，只有“二二三”与自己在同一个寝室中长大并一同接受从说话到运动的各种教育与训练，说是“唯一的亲人”可能有些矫情，但实际上也差不多了。 “所以说你以前并没有听说过‘千女团’的事？”镰仓提着步枪，一边慢悠悠地沿路而行一边问道：“你从来不看新闻的吗？” “看新闻？你说在我老家那儿吗？”黑人哥咧起嘴，露出一口黄牙：“连电都没，哪儿有什么新闻啊，就村头寡妇生了一个儿子这事我们都能讲上半个月。” 镰仓二二二突然顿住了脚，慢慢转过头来，脸上带有莫名的微微快意——看着那些从蛮荒之地投奔文明世界的土包子，每次都能让她心生一股智商上的优越感。 “来，看到这些车了吗？” 双车道的柏油旧径上，停着一整列缓缓蠕行的车阵，其中鱼龙混杂，从轮胎足有半人高的重型卡车，到装满了老弱病残的城际大巴，从战争年代遗留至今的军用吉普，到可能是昨天才从某个走私贩手里买来的超级跑车……绵延两三百米的车队里，几乎找不到一辆相同款式的载具，但大多败损不堪，有些已经残破到快要用上“生物力”来驱动的程度……哦，天哪，那是什么？镰仓二二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队伍的末尾，还真的有一辆牛车。 而在车队的头部，金属链刺组成的临时路障卡住了整条线路的咽喉，几名地狱猎兵——或者确切地说，是镰仓队正在按照上级的指示，对车队进行突击路检。 “看到了，长官。” “你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处理这个车队。再往前两公里，就是余烬城隔离区的关口，也就是说，我们是进入城市的最后一道防线……” “不对吧，长官……”黑人哥压低了声音，试探似地问道：“进城的关口都是由龙骑兵把守的吧？他们难道不应该才……才是最后一道防线吗？” “偷渡客才不会傻兮兮直接去闯关，他们都会先藏进隔离区的农田里。”镰仓指了指不远处齐人高的玉米地：“比如说前面，就是个跳车的好地方。” 黑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他正是用这个办法从穷困贫乏的南方“移民”到了余烬城，之所以加入地狱猎兵，也正是指望用服役来获得公民权。 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任务，竟然就是阻止自己的同类们用同样的方式来追求“新生活”……何其讽刺。 “是、是的，长官，我懂了。” 一架灰色的型无人机从车队上空掠过，在两人头顶停定，嗡嗡盘旋。镰仓知道这是自己的队员在催促，便朝那摄像头的方向比出中指。 “好，现在开始干活把。”她撩开斗篷，从自己的后腰摸出一支黑色的棒状物，递向哥：“拿好，菜鸡，要像保护你自己的老二那样保护好这东西，它是你能在蛮荒之地保住自己老二的神器。” 菜鸡赶忙背好步枪，瞪大了双眼，用近乎是虔诚的手势捧住这根看起来像是警棍的棒子。 “啊，嗯嗯！它是……它是什么高科技装置吗？透视仪？激光剑？超电磁炮？” 镰仓回身斜了他一眼，将黑棒一把夺回，轻旋开关后，一束白光从顶部的透镜中射出，又重新被塞回到菜鸡手里： “这是手电筒，兄弟。” 说完，镰仓便兀自走向最近的一辆大巴车，菜鸡不敢怠慢，赶忙跟上。 “愚者之灾”被某些地方称为“一星期圣战”，持续约7天，始于4月1日凌晨的伊斯坦布尔之战，故得此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零话 2 这是一辆非常老旧的大型客车，可能除了轮子以外的部分都有几十年历史了。但同时它又明显经过了适应时代与地点的加工，上下左右焊了无数大大的金属板，其中一些已经布上了弹痕。车头则挂了一尊似乎是从旧式火车上直接拆卸下来的挡泥板，上面的污泥中混杂着破布与纸屑，很难讲它之前撞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看到地狱猎兵的大斗篷靠近时，司机便很识趣地打开了车门，挤出客气的微笑，又露出一口烂牙： “这位官爷，今天又来突击路检了啊？这星期都两次了吧？” 镰仓绷着脸，端起手里的sar突击步枪，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平时挺爱笑，但面对一车从外乡过来的野人，最好还是给他们一点下马威比较好。 面朝车厢走道的瞬间，城际大巴特有的可怕气味扑脸而来，那是闷热天气下的汗臭、常年未洗澡的体味与动植物农产品交杂在一起的乡土气息。 作为老江湖的镰仓自然是习以为常，而跟在她身后的菜鸡则被这股猛味吓得向后连步后退，就差没把脖子上挂着的防毒面具给戴上了。 “跟着我，别紧张，尤其手别抖。”镰仓头也不回地声说着，悄悄打开突击步枪上的保险：“就像训练时那样就行了。” 菜鸡犹豫了一下，按队长的样子端起了枪：“……训练时没教过这个啊？” 还真是非常符合地狱猎兵教学风格的回答——那位教官姐姐从来都是想到哪儿训到哪儿的。 “那就学着点儿……”镰仓微微下腰，向前踏出第一步的同时，清了清嗓子： “各位老乡，我代表余烬城官方进行临时路检，如有任何违禁品请主动出示，蓄意隐瞒可能会导致包括枪决在内的严肃处理，万望配合。” 老实说她并不指望车内的这些乡民懂得什么叫做“违禁品”，实际上，搜查货物与行李的工作还真是由把守关卡的龙骑兵们完成，她的主要工作是寻找可疑的偷渡者或者走私商，万一有什么头脑不太好的恐怖袭击者或者马匪，也好为后方的正规军充当“肉侦”和“炮灰”。 车厢并未坐满，但也只有两三个空位。眼前的这四十几号大活人就和外面的车队一样——衣着五花八门，有的打着补丁有的穿着西装有的套着裤衩；相貌千奇百怪，秃头的蒙头的染发的，黑脸白脸遮脸的……等等，那是什么？这位大妈怀里抱着的，是鹅吗？是一头活鹅吗？ “不好意思，”镰仓一步上前，用枪口比了比那晃动的鹅头：“余烬城月6日规定，禁止携带一切外来活禽入市，持续至6月底。” “呀？”似乎是有着斯拉夫血统、而且保养得颇具“富态”的大妈抬头憨笑：“啥？” “禽流感懂吗？生物制品保护呢？”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英语，大妈只是傻乎乎地点着头。 镰仓叹了口气不再多言，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位大妈应该是个到隔离区务农的村妇，直接交给关卡的人来处理就可以了，至于她怀里的“爱鹅”——今晚多半就会出现在几个龙骑兵和公务员的肚子里吧？ 一边坏笑一边这样想着的时候，镰仓突然注意到了大妈后方三排的另外两名乘客，她本能地警惕起来——靠走道的座位上，是一位抱着迷彩背包的瘦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他穿的登山服非常合身而且几无破损，应该不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而登山服这种东西……且不说现在的天气是不是有点热了，以蛮荒之地的经济条件来说，大概只有富到发慌的那些父母才会为自己的孩子量身买一套并不是经常需要用到的登山服，而当真有那样的闲钱，又怎么会让他坐这种危险而廉价的城际大巴来进城呢？ 简单的推理让镰仓捏紧了步枪的握把，而少年也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有些羞涩地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口……与这个动作相比，更可疑的恰恰就是坐在窗边的这人——他像是中世纪的麻风病人那样，把自己完全埋在黑灰色的斗篷之下，干瘪的手指与兜帽阴影中若隐若现的枯脸，都说明这人的健康状况恐怕已经十分糟糕，宛若风中残烛。 余烬城向来都不接收身有重疾的移民，更不要说是从蛮荒之地渡来的野人了，这附近恐怕只有只有姐妹会的教团才会收留他们——而且还只要女性。 “菜鸡……”镰仓将声音压到最低。 “嗯？长、长官？” “从车头开始，你查一下每一个人的通行证，我去问个事。”镰仓向车厢中部走去，一开始并未看向那可疑的怪人，在即将经过少年身边的时候，才突然转身抬枪： “这位先生！请你起来！” 全车的人都把目光聚焦过来，那少年——镰仓注意到，还是个眉清目秀的腼腆子，更是瞪眼红脸，怯生生地、用发颤的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你……你说我吗？” 镰仓没有回答他、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他，而是死死盯住那纹丝不动的斗篷怪人： “请出示你的通行证！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什么？都最后警告了？！”少年顿时茫然无措：“第、第一次警告是什么时候说的？” “你他妈闭嘴！”镰仓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又好气又好笑的心情，冲少年喷道：“没问你话你就安静坐——” 就在这眼神离开目标的刹那间，那怪人突然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用胳膊肘抬起sar的枪口，另一只手则按住少年的胳膊，将他用力推向镰仓。 明明是形削骨立的模样，这怪人却拥有惊人的爆发力，镰仓的腹被少年的脑袋撞中，下盘失衡，险些翻到在地，但天生战士的本能让她在这被偷袭的瞬间，做出了几乎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镰仓松开突击步枪的握把，任由这把实际上已经被格开的sar翻飞离手，转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拔出手枪，在自己脚步错开站稳的同时，朝对方的胸口和面部急射两枪。足以致人惨死的两发九毫米空尖弹，却在怪人身上打出了仿佛敲击油桶般的金属闷响，他本人更是纹丝不动，连被“击中”的反应都没有。 只有头上的兜帽，因为刚才的动作稍稍滑落，露出一张敷衍到简直让人想哭的假脸，连眼珠子似乎都是画上去的，而在那枯黄的面孔下方，是粗制而外露的金属骨架。 镰仓只愣了一秒钟便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但她的反应还不够快——这干瘦的机器人猛地挺起胸口，藏在其中的霰弹发射器喷出一大串细的钢珠，它们撕破斗篷，想受惊的鸟群那样脱巢而出，贯穿了镰仓的胸口，将她重重掀倒在地。 口中的鲜血淹没了呼喊的声音，她听到了菜鸡的尖叫与步枪的射击，以及随身耳麦中，副队长急切的追问……然而这一切，对于现在的镰仓来说，都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光景。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业已自杀的镰仓博士为“千女团”制作的最后一个“福利”也随之启动，那本应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却化作了如同高潮一般的极致快感，伴随着意识的渐渐模糊而愈演愈烈。 镰仓二二二觉得，这应该就是战士们的最终归宿吧？ 那属于亡者与勇士的瓦尔哈拉。 余烬城建立于愚者之灾后的第五年，是最早出现的大型城邦之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一话 1 听到第一声枪响的时候，伯爵正在路边捧读一本脏兮兮的“英语教科书”。 这是刚刚从一辆跑车主人那边缴来的“违禁品”——虽然它究竟违了哪条禁令，伯爵也说不上来，只是单纯觉得，一个开着豪车出城打野炮的纨绔子弟，不应该会把一本破书丢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肮脏交易。 听说现在有一种很野路子的技术，可以把毒品融在纸浆里，等到了买家那边再还原就可以享用……不过这本书似乎不像，它太过破旧，绝对是在一星期圣战之前的古早产物。 “哟，伯爵，又在学英语吗？字母表背熟了吗？” 问话的死胖子名叫甘特，代号“海象”，是镰仓队里的通讯员，自认为有点文化——确实也挺有文化，经常调侃伯爵。 “那我只是认的单词少，字母表八百年前就会了好吗？”伯爵不服地争辩道：“话说你怎么跑过来了？叫你去盯着无人机的呢？” “咦？怎么还有z文？让我看看——”海象答非所问地抢过破书：“这是！这是z文的英语教材啊，给学生用的，你怎么了？是要用这个学英文还是学z文呢？” 这个死胖子显然是在暗示他还懂z文，伯爵觉得这一阵不能输： “那都学呗，万一哪天中国人又打过来了呢？” 海象凝视着他，面目严肃地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为什么要说‘又’？他们上次打到过这里来？！西海岸这儿来？” “没有吗？”虽然伯爵看起来显老，但实际上在一星期圣战开始时他还并未出生：“……那下次一定会了，所以学点不会错的。” 实际上，伯爵的地理和历史知识仅限于余烬城周围以及地狱猎兵活动的区域，他对“中国”这个概念到底指代了什么基本是一窍不通。 胖子自然是觉得话不投机，便又带着嘲弄似的笑容调侃道：“行吧，那副队长你先学着呗，等过两天，教队里的人一起说z文。” 他转过身去，准备继续手头的工作，但前脚刚离开，车队中部便传来了两声手枪射击的闷响，很快，又是一下仿佛烟花升天似的怪声。 海象立即顿住脚，一边从肩上卸下4，一边调整腕装电脑中的无人机系统，期待着什么一样地抬起头来，望向伯爵。 “啧！”伯爵眉头一紧，将教科书随手扔在脚边，拢着耳朵大声呼喊： “这里是伯爵，镰仓队长请回话，听见请回话。” 无人回应，反倒是车队中又传来了一串枪响——那明显是突击步枪射击的声音，无论是谁的武器在开火，说明那里正在发生的既不是“威慑”也不是“行刑”，而是毫无疑问的“战斗”。 “是城际大巴！”海象扫了一眼腕装电脑的屏幕：“声源在那辆大巴车内部！” “让无人机悬停待命，车头、左、右各一架！”伯爵非常熟练地下令道：“大嘴！你和老鬼汇合，从左侧接近大巴，阳伞盯紧车门，但先不要射击。注意隐蔽，对方身份不明，但可能携带武器。” 他又回身打了个响指：“海象你赶紧联络龙骑兵，就说我们遭到袭击，请求武装巡逻队立即支援，记住千万不要把地点和队名给报错了！” 胖子认真地点点头，“明白！”——确切地说，是认真到表情都已经僵住了。 车队在枪击开始时便已经开始了骚动，末尾的两辆车——包括那辆牛车，掉头就跑；打头的面包车试图强闯，被链刺扎破了轮胎，瘫痪在路口，那些中段的司机们各显神通，有的开下了路牙，有的则直接弃车跑路。 “别管他们！”伯爵一边猫着腰前进一边在通讯频道中吼道：“我们人手有限，专注于目标！阳伞，如果大巴启动，你就打它的轮胎。” “阳伞收到命令。”阴冷的男音回道：“明白。” “现在是伯爵你在下令……”另一个沙哑的男音、应该是那个叫“老鬼”的家伙发问：“也就是说，队长是不是……” “不确定，但她没有回话，那个新人也没见影。”伯爵咬了咬嘴唇：“……怕是凶多吉少。” “不会吧？我都还没跟那新来的说上一句话呢！而且镰仓姐姐那么屌，怎么可能……” “专心点，大嘴，稍有闪失，你怕是就又能见到他们了……”伯爵顿了顿：“而且，没事不要占用我的频道，现在这个就是指挥频道了！” “明白。” 镰仓队的人已经不算是新手了，但离伯爵这样的老油子还是相去甚远，战斗经验权且不提，像今天这样在隔离区遭到偷袭还真是前所未遇。 大巴车一时没了动静，无论用肉眼还是借助无人机，都没法观察到其中的异样，只是所有乘客都埋头抱首，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这说明车里面至少有一个足以影响他们生命的存在，而“他”现在已经劫持了整辆车作为人质。 “不要伤及无辜……”伯爵在离车门大约10米的路边半跪下来：“阳伞你能确定目标吗？” “不能，他要么是混在乘客中，要么是趴在座位之间，一个站着的人都看不到。” “龙骑兵呢？什么时候派人过来？” “第四武装巡逻队和第十三独立武装巡逻队接令，正在朝这边赶来，时间大概是……”海象的声音顿了一下：“……七分钟！” “很好……”伯爵下意识地推了推脸上的眼镜：“那我们暂时保持对峙就可以了，别背黑锅。” 一架风扇模样的型无人机飞过他的头顶，加入了另外两架同型机的行列，呈三角形地将城际大巴拢在中间。 “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一话 2 午后的艳阳刚好被一片棉云遮挡，给这本身就有些异样的“对峙”平添了一分不详。果然，还没过一分钟，大巴的车门突然打开，首先走出来的是举着双手的驾驶员，他刚一下地就飞也似的夺路狂奔，完全不顾伯爵的喝止： “站住！那不然开枪了！干！” 随后，在大巴中陆续起立的乘客，也都以同样举起双手的姿势鱼贯通过车门。由于这些人并未确认过身份，伯爵和另一侧的两名地狱猎兵当然不敢靠近，远处的狙击手虽然能看清人面，却也根本没法搞明白谁是“人质”、谁是劫持他们的“目标”。 情急之下，伯爵抬起枪口，对空打了一弹： “趴下！所有人都趴下！否则杀无赦！” 没有一个正常的平民会质疑这种命令，除了那个知道这样做意味着束手就擒的劫持者——果然，在所有人俯身向地的时候，披着黑色破布的身影反而激动起来，向伯爵这边挺起胸口。 霰弹发射器与狙击枪的击发声分别从前后两个方向汇聚到伯爵的耳蜗里，而他本人早已在这之前的半秒便扣动了扳机。目标被不同口径的武器先后击中，仰着身子打了个趔趄，破胸而出的钢珠弹丸也如烟火般飞上天际。 然而它并没有倒下。 在不知道是犹豫还是故障了的保持中弹姿势三秒之后，它突然一跃而起，抓住大巴的车窗，翻上车顶，朝车体的另一侧爬去，在这个过程中，狙击手又朝它打了一枪，然而不论是否命中，都没能阻止它的动作。 “大嘴！老鬼！目标朝你们那儿去了！”伯爵焦急地大喊：“从车顶上！” “明白……看到了！” 密集的枪声响起，但又迅速落下： “目标钻进玉米地，朝东北方逃窜了！”“天哪，它动作可真快。” “海象！” 不用伯爵下令，原本盘旋在大巴附近的三架无人机便迅速向枪声响起的方位移动，这些侦查用的型号虽然没有配备任何武器，但拥有世界一流的速度和机动性，不要说追铺人类，就算目标是一辆跑车也绝甩不开它们。 不……目标很显然并不是人类，子弹打在金属上的动静与它那奇怪的姿势与动作，都说明这家伙是一部机器。 “目标是一部中型机器人，尚不能确定具体厂商、型号和控制方式——”伯爵一边说着一边朝趴在地上的人质们跑去：“阳伞现在应该没法瞄准，大嘴你身上带有磁暴手雷对吧？” “我和老鬼都有呢。”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尽可能完好地捕捉目标！那东西的腿脚都很细，重量看起来也很轻，不可能覆有重型防护，普通的穿甲弹应该足以应付。” “明白！” 伯爵半跪下来，扶起一个仍双手抱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起来！你们都起来！快一点！不！手别放下！抱着头！继续抱着头” 乘客陆陆续续地起身，发出一阵叫苦和抱怨。而伯爵不敢大意——鬼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混着第二名凶徒，他端着a94瞄过人群，指向队伍的尾部： “那所有人听好了，按照现在的队列前进，到前面的链刺那儿等待龙骑兵的救援。” “……可我们不需要救援。”不知是谁唉声叹气地道：“我们只想回家。” “那我说你需要救援你就需要！别废话！快走！”伯爵话锋一转：“海象，我马上带人质到你那里集合，你把他们都给我看好，一个都不许少，等龙骑兵到场再交接。” “明白。” 从大巴到链刺之间，原本密密匝匝的车队如今只剩下两三辆没能离场的破铜烂铁，从那惨兮兮的外貌大概就能想象出，它们的主人在发觉后面有骚动时，恐怕都没有丝毫犹豫就把它们丢了下来，自顾自地逃命去了。 甘特那胖子朝人群招手示意，从体型上很难让人相信他竟然是地狱猎兵的一员——象征身份的墨绿色斗篷简直都要遮不住他的肚子了。 “先、先生！” 就在伯爵打算重返追捕的时候，一个有些羞怯的童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请等一下。” 正心浮气躁的伯爵，自然是猛别过头来，横眉怒对：“那谁？！” 这是个身形矮的男孩子，穿着还算完好的童装登山服。阅人无数的伯爵本能地觉着，他的实际年纪应该比看起来的要大些——但应该也不会超过16岁： “什么事？” “……有位大婶，她没有下车。”与其他满面惊恐或是愤怒的乘客不同，少年的黑色眸子中农，闪烁着平和而认真的流光，让伯爵不禁想起自己故乡那条重金属超标的溪。 “那关你啥事儿？” “她和那个机器人，是在同一个车站上车的，而且就他们俩人。”也许是因为对方的态度很不友好，少年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白石山采石场，我不会记错的……因为那部机器人后来就坐在我旁边。” 伯爵愣了几秒，随后舔了舔嘴唇：“那是……什么样的‘大婶’？” “胖乎乎的，棕色头发，胸很大，还抱着一只鹅。”少年认真地比划着：“具体长什么样我也说不好，但看到的话，我一定能认出来。” 在这与少年对视的刹那间，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伯爵做了一个在平时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的决定： “那你跟我来，如果发现那位‘大婶’就喊。” “哦哦。” 被少年这么一提醒，伯爵意识到自己确实在情急之下犯了一个错误——并未上车检查便开始驱赶人质，那么可能出现有人质甚至歹徒同伙残留在车内的情况。 车门仍保持着之前大开的模样，伯爵尽量安静地踏上台阶，侧身前探，将枪口对向车内而又保持自己的隐蔽，那少年紧随其后，也慢慢登上了大巴。 车厢内空无一人，残留的只有三具尸体——那个今天刚编入镰仓队的黑人新兵，半倚在驾驶座的护笼旁，明显是面部中弹，已经难辨容貌。 倒在走道中央的，则是镰仓队的队长镰仓二二二，鲜血染透了胸口的迷彩服，以至于都没法数清具体的弹孔数目——总之可以用“被打成了蜂窝”来形容。伯爵仰起头，微微的一声哀叹，随即半跪下来，用手合上镰仓那无神的双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一话 3 最后一名死者位于车厢末尾，从脑门上的弹痕来看，应该是口径步枪射击所为，伯爵回头看了一眼新兵阵亡的位置，答案不言之明——这个可怜的伙子不仅没有保住自己的性命，慌乱之中的反击还误杀了一名无辜平民……悲剧中的悲剧。 “那‘大婶’呢？” “本来她就坐这儿的——”少年指着靠近车头的一个座位：“而且那只鹅也不见了。” 他说着蹲下身子，似乎是在检查什么似的用指在地上抹了抹，放在鼻前嗅了嗅：“……奇怪。” “那又怎么了？”伯爵也靠了过来，未见端倪。 “这趟车开了好几个时，她的鹅竟然都没有排泄……”少年忧心忡忡地回道：“家禽都是直肠子，应该憋不了那么久的。” “那你家以前是养家禽的？” “不，”少年笑道：“我们家是猎户，只养过狗。” 伯爵望向窗外，既隐隐觉得问题严重，又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严重的，正犹豫的时候，队员的通讯传了过来： “这里是大嘴，目标进入一间废弃的农舍……呃，也许没废弃，总之是个很的屋子。我和老鬼已经从两个方向将其包围。” 伯爵略作思索：“海象，武装巡逻队还有多久能到？” “两分钟，他们的无人机已经与我的汇合了。” “把你的无人机拉回来，全部拉回来——”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但伯爵还是朝面前的车窗外猛一挥手：“以扩散队形朝西南方搜索。” “……当着骑兵团的面？”甘特明显是愣住了：“我能冒昧地问一下为什么吗？” “不能。” “明白。” 伯爵大步流星地冲下大巴，迎着他的，是一片比丛林还要密集、两边都望不到头的玉米地，如果真有人钻了进去，不依靠空中侦查要找到那简直是大海捞针。 “嗯？”伯爵注意到那少年还跟在自己身后——动作还挺麻溜：“那你可以走了，还跟着我干嘛呢？” “她不会跑太远……”少年答非所问：“应该就藏在一个能看到这边的地方。” 伯爵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睛，没想明白：“……那为什么？” “说不清楚……”少年皱着眉摇了摇头：“反正如果我是她，就绝不会往玉米地深处跑，那反而容易暴露行踪，这是动物都知道的常识，连虫子都会‘假死’呢。” 果然是猎户家的孩子吗……伯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觉得要怎么抓住她呢？” “打草惊蛇。”少年望着路牙外的玉米田，“就像狩猎时一样。” 虽说不愿承认，但少年的回答还是让伯爵在心底里拍案叫好——因为这也正是他打算采取的策略：当无人机今天第三次掠过自己的头顶时，伯爵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抬起a94步枪，漫无目的地朝身前打出数次短点射。 两发一组的子弹穿过茎秆和枝叶，伴随着短促的啸叫声，在茂密的植被群中撕开一道道缺口。伯爵打完了整整一个弹夹后，耳卖中响起了海象的通讯： “玉米地里有人在跑动！” “那她跑不了啦……”伯爵冷冷地应道，将空弹夹插回腰间的弹袋，又给步枪换上了一个新的：“帮我指引方向。” 也许是发觉到自己已经被天上的无人机给盯上，“大妈”没跑出多远便放缓了脚步。而对附近地形十分熟悉的伯爵，也就很快赶上她。 “就、就是这人……”缩在伯爵身后的少年声道：“还有她的鹅。” 大妈憨笑着，紧紧抱着手中的白鹅，完全没有被伯爵的枪口吓到。 微风抚过玉米田，激起一片枝叶的摩挲声，三人默默对峙了几秒之后，伯爵率先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这位女士，我代表余烬城要求你放下手中的物品，举起双臂接受检查。” “哎？”大妈露出迷惑的神情，但并未作答，就好像是压根听不懂人话。 “那我再说一遍……”伯爵又往前走了两步：“这位女士，我代表余——” 对方手中的白鹅突然振翅打鸣，脱怀而出、向伯爵这边飞扑过来，伯爵开枪点射的同时，那看似臃肿痴肥的大妈突然侧身翻滚，靠向身旁的一株玉米梗，同时用近乎是变魔术一般的手法从衣兜下掏出一支……伯爵并没有看清的东西，瞄向自己。 红白不一的羽毛上下翻飞，子弹穿梭其间，伯爵似乎听到了不只两种枪响——其中一声，从背后传来，炽热的弹线几乎贴着面颊划过，精准地扎进大妈的脖颈，将她掀翻在地。 意识到自己并未中弹而面前的目标已经没有威胁之时，伯爵猛地挥枪转身，指向正举着手枪的少年： “把枪放下！” “呃……”少年犹豫了两秒：“我刚……刚救了你的命耶。” “那所以我说叫你把枪放下！”伯爵一瞪眼：“我去，这是镰仓……队长的1911吧！”他等不及少年把枪丢下便一把将其夺了过来：“你从哪儿弄来的？！” “呃，刚刚，在车上的时候，我……” 伯爵不由分说，用枪托卡住少年的肩膀，将他用力压倒在地： “那你趴好！先别动！不然开枪了！”伯爵轻呼了口气，有些不太好意思似地压低声音：“……那总之，谢谢了，子……救了我，嗯。” 他转而走向被射倒的大妈，这可怜的女人捂着自己的喉咙，人已经没气了，但鲜血仍从指间不断汩汩地渗出。 “那是……”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对方拿在手上、之前还瞄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支黑白相间的单手武器，充满了前卫而崭新的金属质感，显然不是能在荒野之地弄到的垃圾，枪托上方铭刻着它的型号——df-40，dsrfir。 “什么鬼东西……”伯爵摘下几乎从不离脸的眼镜，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 “呃，我叫端木夜雨，是猎户的儿子。” 伯爵回头看了一眼仍像他嘱托那般趴在地上的少年，哭笑不得，本想大喊的一声“没问你”，却变成了： “我叫贝塞里安，不过大家一般称呼我为……”他重新戴上眼镜，一本正经地欠了欠身：“‘伯爵’。” 就仿佛，是一位向女王行礼的绅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话 1 在懒散地渡过了一整个星期之后，蕾姆实在没料到自己会在轮休的最后一天摊上事儿。 回想起三年前她以总分第二名的成绩从王立龙骑兵学院毕业时，也曾是意气风发，想要“守护秩序与大义”，想要“重塑世界的文明与繁荣”，想要“为了女王而战斗到最后一息”——即便她从没见过那个所谓的女王到底长什么样……也许整个余烬城都没见过。 而现在，蕾姆水到渠成地一路升迁，从负责处理无聊文档的士官一直做到了中尉，乃至管理拥有“暴力执法传统”的第十三独立武装巡逻队，她反而愈发觉得，还是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发生才是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渴望，什么大义什么文明什么女王，都不如和男朋友厮混一整个平安的周末……如果她有男朋友的话。 接到镰仓队“请求支援”的时间，是中午的1点05分，蕾姆和她麾下的两辆斯特赖克装甲车正从隔离区的边缘折返。相比起正逐步换装的龙骑兵王家近卫团，外围的武装巡逻队仍在使用老旧的美式装备——其中还有不少是早已超过使用年限的“赠品”，经过了简单而敷衍的修补之后被硬塞进了龙骑兵的武器库。 毕竟，与其他几个新兴的城邦不同，余烬城的重工业并不发达而且基本都集中在卫城区的港口附近，不要说像铁骨城那样生产领先时代的战斗机甲了，就算是独立造一辆轿车都很困难，所有的武器几乎全部依赖进口……而且采购的前提往往都是以“性价比”为第一优先。 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蕾姆看到尸体旁这把df-40时会如此惊讶了，这是连近卫团都还在考虑要不要引进的高级货。 “荒芜之火……”她从地上捡起这把轻若儿童玩具的冲锋枪，将其心地折叠成平板电脑大的长方体：“这可是东方集团的新产品，今年才面世，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或警察有购买意向……” “那谁知道呢？”一旁的伯爵耸耸肩：“兴许她是人家公司的vi客户？” “吸引你们火力的机器人被证实是手工改装过的‘精灵’，带有遥控和简易执行命令的双模块，本身不算什么难搞到的东西，恐怕也提供不了有价值的情报。” “那是。可惜人死无对证，连鹅都被我不心给杀了……”伯爵下意识地看了看脚边那只肥美的大鹅，不无惋惜：“就辛苦你们龙骑兵的验尸官了。” 蕾姆斜了他一眼，将冲锋枪递给身后的副官：“……不管怎么说，这是个严重的武装入侵事件，能提前发现是一件大功，我会为你们队申请额外的百分之十贡献点数加权。” “那谢了……”伯爵把视线挪向别处：“别忘了还有百分之五的人员阵亡加权和百分之十的队长阵亡加权……” 蕾姆听罢，嘴角含笑地朝伯爵偏过身来：“虽然我很想说节哀，但连镰仓这种被联合国禁止生产的‘量产型斗战用速成克隆体’都能被你克死，真是想不笑都不行啊。” 伯爵当即怒上眉梢，虽然他也不能把一名龙骑兵军官怎么样，但还是在对方副官的惊视之下，一把上前揪住了蕾姆礼服的领口：“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在为你们挡枪？！如果不是因为要搞什么累人的临时路检，这蠢女人能杀得了镰仓二二二？” “我只是让你下次心点，伯爵阁下，您那‘下克上’的大名在龙骑兵里也是让我们闻风丧胆……”蕾姆毫不反抗，也抬手示意部下不要过来：“而连上今天这次，已经是第五个死在你队里的‘队长’了。” 伯爵松开手，泄气似地长出一口气：“那你他妈以为我是故意的吗……三个我也打不过镰仓二二二，我怎么就能知道她会死得这么憋屈……” 蕾姆被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目击证人呢？你说的那个少年？他在哪儿？” 此时此刻，披着毯子的端木夜雨正坐在装甲车的轮胎旁，津津有味地吃着军用压缩饼干，一旁还站着两名手持sar的龙骑兵士兵，虽然面色和善，但他心里清楚，这两人是来“看押”自己的。 由于阳光直射的关系，端木夜雨想要换一个坐姿，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引起了两名士兵的警觉，但他们的注意力立马又被向这边走来的蕾姆吸引过去，连忙并足立正，持枪行礼。而蕾姆则摘下银灰色的翼盔，夹在腋下，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少年，并朝他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龙骑兵城防团第十三独立武装巡逻队的队长，蕾姆中尉。” 被头盔别住的金色卷发披散下来，正好遮住了微胖的两颊，让本来有些孔武凶悍的蕾姆，显出一股别样的妩媚与雍容。再配上那明显不同于普通士兵灰色迷彩服的军礼服着装，让她在艳阳下看起来就像是参加化装舞会、而又刚好跳得香汗微出的贵妇。 但即便如此，端木夜雨的反应似乎还是有些过头了——他先是瞪大了双眼，嘴角微颤，直愣愣地盯着蕾姆看了半天，继而又流出了一管鼻血，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哟，”紧随而来的伯爵故作惊叹：“那没想到蕾姆你还是少男杀手嘛，看把人家兴奋的。” “别啊，这样也能兴奋，”蕾姆既不尴尬也没羞涩，反而是有些刻薄地挖苦道：“你子是没见过女人吗？” 端木夜雨这时才发觉到异样，一边起身一边低头用手背擦拭自己的上唇： “您……您是龙骑兵的官员吗？” “嗯？”蕾姆一愣：“你刚才没听我说话吗？啊，无所谓了，对，我是龙骑兵的官员，如果你觉得中尉也算官的话。” “那……”少年咽了咽喉咙，突然面目严肃地跺脚立正：“那我要加入龙骑兵，找你行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余烬城、卡奥斯城和铁骨城是“新秩序”中最强大的三个城邦，在各自的领域拥有垄断性的技术优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话 2 “原则上我们不收智障，虽然这里的智障其实也不少……”蕾姆挠了挠头，仍旧是那副愤世嫉俗的语态：“最重要的是，龙骑兵只从余烬城的公民中招人，你不够格。” 少年却丝毫没有受挫的样子，只是歪头寻思了几秒：“那……那我要怎么才能成为余烬城的公民？” 蕾姆双手抱胸，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行了别闹了，我们这儿先办正事，你会写字吗？” “会的。”少年毫不犹豫地答道。 蕾姆有意皱着眉扫了伯爵一眼，后者半恼半愧地避开她的视线： “很好，拿支笔和行动记录本来，让这子把前因后果都写好，少尉——”蕾姆指了一下身后的副官：“你负责做电子记录，别再搞错名字了，呃，”她顿了一下，面向少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塔姆耶？” “端木夜雨，我叫端木夜雨，”少年似乎早就背熟了一般、很有经验而慢条斯理地回道：“姓端木，名夜雨。” “这是……日本名儿吗？” “华裔，”一直沉默的副官突然开口纠正道：“是华裔的名字。” “不会吧？”蕾姆眉头一紧：“华裔不都是单音节的姓吗？李、王、张什么的。” “z文有多音节的复姓，顺带一说……”副官涨红了脸，强作严肃：“我原本姓司马。” “什么？！原来你也是华……”蕾姆欲言又止，今天第一次体会到了尴尬，忙朝男孩摆了摆手：“正好，这就交给你了，我去疏导一下交通，咱们不能一直堵着道。” 做笔录一共花去了差不多四个时，等端木夜雨完事的时候，夕阳已经向西边的地平线重重垂去，天空中零星的几朵浮云也被染上了初夏时节常见的玫红。 少年伸了个懒腰，目送龙骑兵巡逻队的斯特赖克离去，旋即有些失落地看向早已恢复通畅的公路。一台台过往的各型车辆在眼前来来回回，没有谁会为了矗立在路边的这个孤零零的身影而停顿…… 除了一个人。 伯爵骑着他的三轮电瓶车，从关卡的方向朝这边慢慢颠来，嘴边不知何时，叼上了一支褐色的烟斗。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呢？”他撑住电瓶车的把手，明知故问地笑道：“你到隔离区来该不会只是为了搭车看风景吧？” “我想……我只是想，找个活儿做做。”端木夜雨摇摇头：“但不认得路。” “隔离区里有好几个定居点，而你上的这辆大巴一直到关卡才会停车，你在那儿可找不到工作，只能得到白眼和侮辱。” “那，那也没法子啊……”少年耸肩苦笑：“我是第一次来余烬城。” 伯爵上下打量着他，吐出一口眼圈：“每年来余烬城的外乡人不计其数，大部分最后都只能灰头土脸的滚蛋，或者在隔离区里做着和在蛮荒之地也随处可为的粗鄙工作，拿着同样微薄的可怜报酬……” “我不是为了工作才来这儿的，我只是……”端木夜雨干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黯然神伤：“无处可去。” “哦，那可太正常了，”伯爵昂起脖子，摊了摊手：“在咱们这儿，谁不是无处可去呢？” 少年没法理解对方是在揶揄还是在自嘲，只能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 伯爵本来还想等等看对方有什么话好说，结果两人尴尬地大眼瞪眼，沉默了十好几秒。 “……那总之呢，你救了我一马，就算是按蛮荒之地的江湖规矩，我也应该帮你一手。”伯爵故作洒脱地抖了抖手：“说吧，你是要什么？钱？食物？还是武器？” “我……”男孩起先有些腼腆地低下头，但很快就重又迎住了伯爵的目光：“我还是想要加入龙骑兵。” “那必须不可能，没听那娘们说的吗？他们只收公民……”伯爵突然觉得男孩那认真的眼神，明显不像是在开玩笑，也绝非是一时兴起：“硬要说的话，办法也不是没有……余烬城追求绝对的效率，如果你能向移民局证明自己的价值，那么获得公民权也并非不可能。” “证明自己的……价值？” “那就是说，你能为余烬城做什么？你能为余烬城带来什么？你能帮余烬城得到什么？” “我……”没有意识到对方其实是在劝自己放弃幻想，少年还当真认真地思考了一阵：“我好像只会打猎……而且还都是和父亲一起。” 伯爵耸耸肩：“在城市里的猎人？那很好啊，如果你会杀虫灭鼠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一份工作……但等你收到用工通知，至少也是饿死好几天之后的事儿了。”他朝木讷的少年招了招手：“那现在，过来，至少我得保证我的救命恩人不至于今晚就饿死。” 端木夜雨并不觉得饿，他甚至还随身带着点没吃完的干粮，所以本能地想要拒绝——如果是在蛮荒之地，像这样一个胡子拉碴的怪大叔要求同行，那么结果多半是被卖到某个黑矿场当苦工、某个乡村妓院当男宠，或者直接被做成人肉叉烧包——这应该是每一个在蛮荒之地长大的孩童都懂得的简单道理……否则他们根本就不可能长大。 “嘿，别怕呀，子。”在蛮荒之地长大、年纪几乎与余烬城一样大的伯爵，当然是一下子就看出了少年眼中的顾虑：“别看这里只是隔离区，但好歹也是余烬城的一部分，法律在几公里外可能只是狗屁，在这儿它可是靠突击步枪与装甲车来维护的……要是你实在不放心，我也可以给你点钱，在北镇的旅馆过上一夜，等明天再帮你去找个活儿干。” “找个活儿干？”显然端木夜雨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案，不禁双眼泛光：“什么样的……活儿？” 伯爵笑而不语，只是示意端木夜雨不要废话、赶紧坐到电瓶车的后座上来。 在这个文明被摧毁了半个世纪之后的时代，一个能够毫不犹豫地向陌生人开枪、并且一发致命的少年，又怎么会找不到活儿干呢？ 这一天是城邦历第40年的月5日，贝塞里安遇到了一个与自己初来乍到时极像的少年，而端木夜雨则找到了解答谜题的第一块拼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话 伯爵非常确信自己在推门的时候，男孩正在轻喃着什么人的名字。 他当然不懂汉语，但直觉告诉他那一定是恋人或者亲属的名字——因为只有这个东西值得出现在清晨的梦呓中。 结合少年昨天的表现与话语，不需要什么文化，伯爵也能大致琢磨出发生在端木夜雨身上的故事——也许是强盗，也许是奴隶贩，也许只是找到了一两把新枪而想要试试身手的熊孩子，总之，什么人袭击了端木夜雨一家，有没有满门杀尽权且不论，肯定是逼得他背井离乡…… 很可怜但并不值得同情，因为这样的事情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都会随机地发生在地球的每个角落，而同情这种奢侈品也只有住在文明世界——比如余烬城中享受安逸的圣母们才消费得起，对伯爵来说，他的那一份早在二三十年前就消费完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少年和家里人闹翻了，非要一个人到“大城市”来寻刺激，他口中是所谓的“无处可去”，也许只是叛逆期常有的一种赌气说辞而已。 “那好了，子，快起来，这旅店不供应早饭，你……” 伯爵一掀被子，发现端木夜雨竟是一丝不着地裸着身体。 “呀！”他半是嫌弃半是尴尬地扭过头去。 “啊！”而惊醒的少年也跟着叫了一声。 “那没看出来你倒是挺奔放嘛，”伯爵揶揄道：“是谁教你这样睡觉的？” “啊，我只是洗澡之后太累了，倒头就……” “行了行了，不用解释，赶紧穿上衣服……可不能让大佬们等太久了。”伯爵的后半句话声若蚊鸣，显然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端木夜雨栖身的这家旅馆，正好位于北镇的中心，与木质的教堂隔街相望。路面的质量差得离谱，已经硬固的黄泥中满是纵横交错的车轱辘印，边缘还能看到马匹甚至是猫狗的足迹，与镇外那条通向余烬城的主干道相比，这里的基础建设简直可以说是停留在中世纪水平，甚至还不如某些蛮荒之地中的城。 这并不奇怪——在隔离区的四个大型定居点中，北镇算是最为贫苦落后的吊车尾，居住于此的人完全得不到余烬城的照料，既不交税也无福利，只在名义上受到法理与秩序的保护……或者说“控制”，处于潦倒的自给自足之中。 对余烬城而言，不能提供价值的人与事，便不配得到任何关心——公平得近乎不通人情。 伯爵的车颠簸，经过一排似乎是用建筑废料搭建起来的棚户，零星的居民目光茫然，看着从眼前经过的两人，微弱的好奇在脸上闪现而过，很快又被疲惫而无奈的神情所替代。后座上的端木夜雨简直不敢相信，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余烬城？是方圆几百里之内文明与繁荣的灯塔？ “那如果你没遇上我的话，最好的结局恐怕也就是这里了，就和大部分指望来余烬城改变命运的傻子一样。”伯爵颇有些得意地朝右边撇了撇嘴：“看到那边的楼了吗？” 那是一栋三层高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上下都被涂成了俗气的砖红色，本是毫无特色的长方形楼，被周围低矮的简易民居衬托得仿若杰内大清真寺般宏伟壮丽，在最醒目的位置上，余烬城的昂翼灰凤纹章更是让它显出一种炫目的威严与霸气。 “那是……”端木夜雨咽了咽喉咙：“龙骑兵的军营吗？还是指挥中心？” “那是招工中心，北镇这里唯一的官方机构。”伯爵笑道：“每天都有上百人等待审核与测试，试图找到一个临时工的活儿干干，其中的绝大部分都只能去附近种地或者参加开拓团，我本来想找个熟人把你引荐过去，开拓团还真的需要猎人。” “开拓团？”端木夜雨还真知道这个组织：“就是余烬城派出去修建定居点的那些人？” “挖矿、拾荒、放牧……坚持下来的人能够获得余烬城的公民权，但又有谁会离开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家园呢？”伯爵耸耸肩：“那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余烬城里的工作不好找，物价还贵的要死。” 少年眉头一紧，回望向那正从身边经过的楼：“我……我不想参加开拓团，以前遇到过他们几次，感觉都……不是很友善。” “哦不，你不用，你昨天杀了人，而且我相信那绝不是你杀的第一个人……”伯爵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浮现出一股不知是苦涩还是恶意的浅笑：“你有一种天赋，开拓团只会浪费这种天赋，你的价值不应该只有那么一丁点。” “天赋？” 不是瞄准的天赋，亦不是扣动扳机的天赋，甚至不单纯是杀人的天赋，在正确的时候选择做正确的事，无论手段、不惜代价、一气呵成，而在尘埃落定之后，又淡定坦然得仿佛什么也没没有发生过……欲言又止的伯爵，想到这里时突然感到脊背上有一股凉意——在城外执行任务的时候，伯爵见过许多年纪便以杀人为业甚至为乐的家伙，有男有女，但端木夜雨和他们都不同，即便是早已习惯了“英雄不问出身”，但伯爵还是对这个身形瘦的男孩产生了好奇。 “那你说你们家是猎户？主要是打什么的？” “什么都有，兔子、鸭子、驯鹿、野猪、狼……家里的挂壁上有一块猛袭兽的面甲，但我从没见过父亲去招惹它们，所以那块战利品应该是从尸体上捡来的。” “那枪法也是你父亲教的吗？打得很准啊。” “只是……运气吧？”端木夜雨的语气阴沉下来，似乎是已经感到了对方的试探而有些警觉。伯爵兀自地哼笑了一声，也就不再多问，而是转动把手，加大了马达的出力。 驶出北镇之后，电瓶车在岔道口一路西南。远方的农田上，熠熠生辉的高楼大厦已初现菱角，尤其是那一座被称为“刹那”的冲天巨塔，不禁让从未见过此景的端木夜雨目瞪口呆。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塔还有三座，眼前所看到的，也只是余烬城最北端的冰山一角。 伯爵的目标并不是进城，在驶过了一大片菜圃和大棚之后，面前出现了一块被铁丝隔绝起来的平坦低地，大大的野战帐篷错落其中，间或点缀着几栋不起眼的低矮楼房，与远方金碧辉煌的都市形成鲜明对比……当然，至少从整洁上来说，比北镇那土窑子还是要好了不少。 道路尽头是这片营地的唯一入口，两名身披墨绿色大斗篷、脸被防毒面具完全遮住的哨兵朝伯爵抬手示意。 “那个，我约了老大姐谈事，九点钟。” “那你很准时哦，”虽然隔着面罩，但说话者的语气中，依然能听出浓浓的调侃：“现在才九点零五分而已。” 伯爵毫不在意地付之一笑，将右拳伸到对方面前，那哨兵打开自己的腕装电脑，在伯爵的臂上轻轻一扫，通过经脉识别确认了身份，名为“贝赛里安”的资料也旋即跳现在液晶屏幕上——这当然只是个走流程的工作，以伯爵的身份和资历，这里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昨个儿的事儿我听说了，”另一名哨兵搭话道：“你又克死了一个队长。” “那你他妈说什么？再说一遍？！”这次伯爵是真的有点发火了，说着便从电瓶车上跳了起来：“信不信我马上给你克一克？” “嘿，都冷静点，”之前的哨兵连忙抬臂挡在两人中间，回头面向同伴：“尤其是你，赶紧闭嘴，站一边去。”他又转回来时，刚好看到了电瓶车后座上的少年：“这位是谁？带他来干嘛的？” “亲戚，”伯爵没好气地随口敷衍道：“来余烬城投奔我的……那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原则上这里是闲人面入，不过今天……”哨兵盯着端木夜雨看了几秒，慢慢点了点头：“好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伯爵，破一次例。” “不行吧？”另一名哨兵突然又走了过来：“这如果出了事……” “出了事我的担着，放行。” 营区的实际面积比表面上要大得多，在密密匝匝的帐篷与营房后方，还有一片应该是人为开凿的湖，湖对岸立着各式各样的训练设施，从绳到跑马场应有尽有，更远的地方，还传来了几声零星而悠长的枪响。 唯一有些不协调的，是湖东岸那座维多利亚风格的豪宅，它独立于众多军事化的设施之外，无论气质还是风格都与端木夜雨之前见到的那些建筑大相径庭。 “这里是……” “是地狱猎兵们的驻地，让你见笑了。”伯爵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吃惊的端木夜雨：“我们不比龙骑兵，没有他们那种在城区里面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营房。住在咱们这儿的人，基本上都没有公民权，食宿费用都得自己掏。”他顿了顿：“但是薪水还不错，雇佣我们的余烬城有的是钱，就算一辈子都只是个兵，至少也是衣食无忧。” 少年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所以你说的给我找个活儿干，该不会就是……” “没错……”伯爵停住车，看了眼身旁那毫不起眼的土灰色平房：“我想引荐你加入地狱猎兵。” “城邦历”在非城邦国家（比如中美）被称为“新历”，定愚者之灾后的第十年为元年，意为“新时代”的开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话 1 绝不会有外人能想到在这座低矮的灰色建筑中，竟藏着地狱猎兵的心脏与大脑。 它甚至不叫“指挥部”，从三十年前建队之初开始，地狱猎兵的缔造者，那个早已归隐江湖、在湖边别墅中养老的“普鲁士人”，便以难以捉摸的虚荣与傲慢，管它叫“最高统帅部”。 每一条重要的决策都会在这里审议，每一项重要的任务都会由这里发布。专业人员组成的经营团队既不隶属于地狱猎兵本身，也不对余烬城负责，一心一意只想着如何维持机构的财务，心谨慎地研究每一个可能的受雇机会，再由“普鲁士人”来决定到底要不要接受任务、又要派谁的队去执行。 当“普鲁士人”决意退休时，他把继任者的选择权留给了现役的队长们，而博弈与竞争的最终结局，就是这位代号为“疤面”的男子——他端坐在会议室的正中央，领带西装白手套，俨然是一副企业高官的模样，唯一的异样是脸上带着有如鬼怪一般的木质面具，只露出下巴与半部嘴唇。 伯爵领着端木夜雨进入会议室时，疤面正翻阅着手中的文档。他背后的墙壁被投影仪照得雪白，里面空无一物，只有疤面本人那正襟危坐的轮廓。 伯爵扫视了会议室一周，发现阴暗的屋内脸上他也就只有三个人： “那曹操呢？” “她知道你会迟到，所以去驯了一圈马。”疤面头也不抬地应着，他的声音轻柔舒缓，慢条斯理，像是练声的戏子：“不过应该就要回来了，你先坐吧。” 伯爵示意欲言又止的端木夜雨赶紧闭嘴安静，坐到旁边，自己则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平摊双臂，翘起二郎腿——这随意的模样与长桌对面的疤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呃，是那批罗塞塔公司送来的母马吗？第二代改良的试验品种？” 疤面翻动书页的手停顿了一下：“……你什么时候也对科技产品感兴趣了？而且还是马，你从不骑马的对吧？” “那尤其是马。”伯爵朝疤面的方向打了个响指：“我很在意他们的口感。” “曹操今天心情不太好，我劝你不要跟她提吃马的事儿。” “那她哪天心情好过？” 恰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又一次被用力推开，穿着褐色夹克衫的黑发女人风尘仆仆闯了进来，她约莫三十五岁的样子，却比十七八的伙子还要躁动——满面红光、步履铿锵，被汗水打得微湿的发梢似乎还冒着丝丝白气。 “哟，说曹操操到了。” “什么？她就是曹操？”端木夜雨忘记了之前伯爵要他保持安静的嘱托，失声叹道：“是个女的？” “啊哈，”这个“女的”在伯爵身后停住脚，单手叉腰地指了指少年：“他就是那个救了你命的野人？是个亚裔？” “那他说他是华裔，”伯爵用手朝端木夜雨比划了两下：“好像是叫什么多姆哦耶的，我反正是念不出来。” “不错嘛，”女人双眼一亮：“这年头带种的华裔不多了，他们都喜欢往城里钻，找些安逸的工作。”继而一边说着汉语一边向少年友好地伸出右手：“我叫王淑仪，代号曹操，不用怀疑就是‘那个’曹操，这里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给自己起代号的。” 虽然接过了对方伸来的手很有礼貌地握了两下，但少年脸上显出了有些困惑的神情：“……对、对不起，您说的太快了，我的汉语不是太好……”眼见对方的表情由笑转冷，即便是第一次见面的端木夜雨还是立即明白了方才疤面嘴里“心情不太好”是个什么意思，赶忙认真地用汉语回道：“您、您的代号是曹操，这个我听懂了，我叫端木夜雨，你你你好。” “天哪……”曹操皱紧眉头，俯视着少年，像是很为难一般抹了抹自己的唇角：“已经好多年没遇到过这么难念的名字了，你爹妈是怎么想的……这样吧，现在就叫你‘夜雨’好了，有人问起来你就说自己姓‘夜’，反正这里的大部分傻逼也不懂汉语，怎么样？” “我……”端木夜雨一时语塞——任谁也不会情愿让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来贸然改动自己的姓名吧？但当他视线上扬，看到曹操那丰满挺拔的胸部中间、挂着一条明显由动物和人类牙齿组成坠饰时，不禁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威压，让他有些屈辱地点了点头：“好、好的……” “你以后会谢我的，真的。”曹操满意地笑着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到长桌对面，在离疤面大约一个身位的地方坐下。 而与此同时，疤面也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两手交叠地放在桌上： “首先，端木夜雨先生，”他念得非常标准，而且有一种莫名的客套：“请允许我做一下简单的介绍——我叫‘疤面’，是在联合国重建委员会注册过的合法私营武装组织‘地狱猎兵’的总队长，这位曹操，是我的副官，我们俩主要负责与具体任务相关的事务。” “啊，我……” 赶在少年继续说话之前，伯爵用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而疤面则慢吞吞地点了点桌上的文件： “我看过了龙骑兵方面送来的事件记录，其中包括了你的口供。昨天与你遭遇的队伍，是我军的一支主力队，由一名‘量产型斗战用速成克隆体’，代号‘镰仓’的‘镰仓二二二’指挥，而你身边的这位——”疤面微微比手示意：“代号‘伯爵’，是该队的副队长。两人都是我军最优秀的精英，尤其‘伯爵’的资历比我还老，拥有两个‘路西法’纹章，是活着的奇迹，在世的传说。” 伯爵别过脸冲少年点了点头，下巴撅得老高，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所以你应该可以理解，在听说‘镰仓队’执行一项零难度的临时路检任务过程中、遭到了伏击并损失了包括队长的两人时，我有多么的震惊与恐慌……”疤面继续道：“以我的认知来说，需要一整支地狱猎兵队的人手与武器才能在面对面的战斗中杀死一名‘量产型斗战用速成克隆体’。”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之后，夜雨意识到对方应该是在等待自己接话： “不、不是‘面对面’的战斗啊，她那个时候，是被偷袭而死的。” “我看过你的口供，我知道那是一次偷袭，我也知道对方是一部机器人，但这都不是她会死的理由……” “‘你知道在我们地狱猎兵里，哪种人最容易丧命吗？’”曹操突然意味深长地插话道，像极了自言自语。 “没有人可以永生，也没有人能够获得赦免，无论你是谁，再的失误也会让你万劫不复……这便是地狱里的最基本规则，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隔着鬼怪面具，夜雨没有办法看到疤面的眼神，但还是感觉到他应该是在看着自己，不禁有些茫然无措： “啊，我懂……不，我不懂……” 愚者之灾“消灭”了接近五十五亿人口，这个数字实际上至今还在增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话 2 “通常我们只招收退伍的老兵、荒野中的生存高手以及身手不凡的技术人员，没空搭理那些没有作战经验或者没有受过作战训练的新丁——比如说，像你这样的孩子。”疤面顿了顿：“但你是伯爵推荐的人，他的眼光很好，推荐过的几个人最后都成了骨干……大部分，嗯。” “嗯……啊？”直到这时，夜雨才猛然醒悟过来，今天的这次会面竟然是为自己而举行：“但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加……” 伯爵双眼一亮，赶忙伸手捂住少年的嘴巴： “那，那就这么决定了吧，哈哈，我这就带他去体检和填资料。完成适应性测试差不多需要一个星期，我这边正好与海象他们做个修整训练，等待新队长来重编。” “关于这个……” 与之前淡定舒缓的语态不同，疤面微微有些迟疑地瞥了曹操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地接过话茬： “实际上，他和你不会参加重编。” “哦，那也没事，新人嘛，”伯爵点点头表示理解：“也应该在那些二线的队里练练手，我觉得‘鹰眼’的新队伍就不错，亚裔很多，都是用筷子吃饭的，沟通起来可能……” “他，和你，不参加重编，”曹操一词一顿地重复着方才的话，脸上渐渐开始出现不耐烦的神色：“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伯爵咽了咽喉咙，想了几秒之后，终于反应过来：“我、我也不参加重编？！啥情况？” “首先，你就职的这近二十年里，先后死过五个队长，我们当然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曹操微笑着摊了摊手：“但怎么说呢，地狱猎兵的成员普遍文化水平都不高，人比较迷信，你懂的……” “那意思是说他们觉得是我克死了五个队长？！”伯爵的嘴唇微微打颤，面色发白：“是我的错？！” “不，没人怪你，但现实是，已经没有人愿意做你的队长了。”曹操毫不客气地提高嗓门：“……所以我们决定提拔你做队长，为你组建一支新的地狱猎兵队。” “那不可能，我早说过了，我不做什么队长，也不想参与和管理有关系的任何事，这是我接受你们返聘的底限。”伯爵松开了夜雨的嘴，四手齐摇：“要不然我就回余烬城去做厨师了，我有‘路西法’纹章，你们不能强迫我服役。” “对的！”夜雨突然也跟着叫道：“你们怎么能强迫我呢？我从没说过自己想要入伙！” “喂！那你子还真是不识相！”感觉到腹背受敌的伯爵，不禁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不是你自己说想要加入龙骑兵的吗？！” 夜雨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但，你们，不是龙骑兵吧？” “当然不是！”伯爵轻轻锤了一下桌子：“但你只是个野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加入龙骑兵！除非获得余烬城的公民权！” “而只要你在地狱猎兵服役八年，就能获得‘路西法’纹章——”疤面慢悠悠地接过伯爵的话解释道：“这个东西等价于余烬城的公民权，拥有它就意味着可以离开地狱猎兵并在余烬城内定居，之后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加入龙骑兵——他们非常欢迎有实战经验的人。事实上，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个时刻，龙骑兵各军种中有差不多三十人来自地狱猎兵，有些还是伯爵的老相识。” “那所以你明白了吗？”伯爵拍了拍夜雨的肩膀：“我是在帮你啊，子，这是你加入龙骑兵的最快办法。” “最快……也要八年吗？” 在少年失落的表情中，伯爵似乎看到了一丝异样——那绝不是因为梦想破灭而产生的懊丧，而是某种更加强烈、更加迫切的欲念。 “八年，或者用‘贡献点数’来换，不过相信我，‘八年’绝对更简单。” 夜雨咬了咬下嘴唇，低头不语，盘算着什么的样子，但明显是已经有点动摇了。 乘着伯爵即将试图说服少年的时机，疤面也开始说服起伯爵： “实际情况是这样的，贝塞里安先生，地狱猎兵与余烬城的政府和某些企业达成了一项协议，为他们组建一支用以试验新式战法的队，我希望你来做这个队的队长。其实原本是打算用类似‘镰仓队’那样的精英团队来应付，但协议方声称他们需要试验的技术应当具有强大的泛用性和发展性，因此最好是能让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人员来测试。” “测试新技术？那难道不是龙骑兵的专利吗？”伯爵苦笑道：“我们这边连皮鞋都要自费，枪都是去买美国人的淘汰货。” “有些新技术不那么安全可靠，有些则必须要在十分危险的环境下进行测试。”曹操替疤面答道：“而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每死一个龙骑兵，余烬城就要给付十五万元的抚恤金，而死一个地狱猎兵呢？只有六千元的丧葬费。” “哼，”伯爵撇了撇嘴：“那所以我们只是廉价的白鼠？” “你他妈在开玩笑吗？”曹操没好气地笑道：“这里是余烬城！大规模人体试验的观察中心！转基因动植物的孵化乐园！”她轻轻叹了口气：“我们都是白鼠，别说的好像你是第一天知道一样。” “我无所谓，只要他们别给我们这些白鼠试验耗子药就行。”伯爵耸耸肩：“那既然你们需要一个纯新手的队伍，为什么还想要我来做队长呢？” “你虽然不算是新手，但也从未做过队长，没有独立指挥的经验，某种意义上算是最合适的人选。”疤面用摊开的手点了点桌面：“如果整支队伍都是菜鸟，别说什么试验了，在蛮荒之地怕是连一天都撑不下去吧？” “我连带领一队老油子都不敢，你现在让我去带领一群我连见都没见过的菜鸟？”伯爵双手抱胸，用力摇了摇头：“抱歉，那我不干，这事儿我干不了。” 疤面又斜了曹操一眼，后者这次却只是冷眼冷面地摇了摇头——她知道伯爵的脾气，这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嬉皮笑脸、很好说话，但发起倔来也是毫无办法。 就在这个会议室气氛有些僵硬的时刻，伯爵身旁的少年突然抬起头来，想通了什么似地喝一声： “我入伙。” “那什么？”没听清的伯爵冲他一皱眉：“你说啥？” “我入伙，你们的那个什么新人队——”夜雨一脸严肃地顿了顿：“如果你做队长的话。” 贝塞里安轻抚额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良久，才瞪圆了双眼，在夜雨和疤面之间看了两个来回： “……喂，我说，你们该不会是串通好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话 蕾姆看了一眼父亲送的腕表，指针刚好划到了1点15分的位置，呈现出一条完美的直线。 与自己的闺蜜们……或者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同，蕾姆对奢侈品一窍不通而且毫无兴趣，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可以建造出第五代核电站的时代、在这个可以培育出基因改良人类的城市，一块瑞士生产的所谓“手工”陀飞轮机械表竟然能卖到差不多九十万元——这相当于六个龙骑兵现役士兵的抚恤金。 据说这种表的价格还在不断攀升，不光是源于折磨人类无数个世代的通货膨胀，而是因为“瑞士”这个词本身就快要成为历史概念了——一星期圣战的影响持续至今，在南欧丢下的动能弹改变了大陆板块的运动趋势，整个阿尔卑斯山区都在此起彼伏的地震中不断升高……或者塌陷，原本完全中立也确实没有吃过一枪的瑞士人成为了牺牲品，他们正在向联合国重建委员会申诉，要求交战双方各划出一部分领土来安置国民。 蕾姆的家族、或者说父亲，原本就定居在瑞士的德语区，祖籍的灾厄不仅没有让他产生一丝同情和悲伤，反而成为了大发横财的机会，原本的钟表生意也扩展到了古迹和文物领域，正在渐渐消亡的文明之血，一点一滴流进了商人富贾的收藏室。 蕾姆打心底里鄙视她父亲的贪婪，但对他本身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她知道自己做不来商人，所以早早就下定决意要远离商界——这也是她当初报考王立龙骑兵学院的原因。 不幸的是，自己唯一的弟弟似乎也对从商不感兴趣，他似乎是想要去做一个什么vr游戏的职业电竞选手，而且好像还颇有天赋…… 也许是因为弟弟的叛逆，父亲又把继承祖业的希望转移到了蕾姆身上，不断用各种套路为她安排“门当户对”的“相亲”，甚至强迫她穿上昂贵而勒得喘不上气的礼服，去参加所谓“上流社会”的宴席。 虽然谈不上逆来顺受，但蕾姆也绝非那种一意孤行到要与家人决裂的奇女子，在没有合适借口的情况下，她还是会按照父亲的安排去做——只不过到目前为止，那些相亲的对象实在也太不入眼了。 而今晚不同，蕾姆有一个难以推诿的理由来回绝一切邀约： 有案在身。 她站在余烬城奥丁区的中心，那被称为“彼岸之塔”的巨楼脚下。直冲云霄的尖顶被余烬城特有的“空中花园”结构所缠绕，绿叶灌木间缀满了圣诞节彩灯一般的绚丽光华，让整栋塔楼在相对安静有序的办公街区中显得鹤立鸡群。 龙骑兵的研究中心位于“彼岸之塔”一百五十五层到一百六十层之间，接近顶楼。安排在这么个鬼地方倒不是为了保密或者安全，而是因为这个“研究中心”的前身实际上是一家综合科研企业，与余烬城长期合作之后，干脆由王室出资，完全并入了龙骑兵的体系。 余烬城本身是不进行任何军工生产的，十年前甚至连子弹都要进口。因此这家研究中心实际上只是做一些辅助设备和软件的开发，或者分析军事行动中遇到的“敌方”装备。 就比如说，蕾姆在昨天带回来的证物。 首先是那部拥有“精灵”骨架的机器人。蕾姆看到它的时候，这东西已经被拆成了零件状态，平摊在试验台上，停在一旁的机械臂和扫描仪说明，对它的分析工作应该是已经完成了。 “我们核对了迪米特机工发来的生产清单。”研究员指着屏幕上的列表说：“这台‘精灵’的生产编号是5090d，原本是出口给马来西亚的普通量产型号，接受方是一家名叫‘犀牛角’的建筑公司，购置‘精灵’是为了协助工人在危险地带进行施工。” 看着满屏幕的数据，蕾姆不禁摇了摇头：“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余烬城？” “‘犀牛角’公司给出的解释是，这部机器人是跟随施工队，参与到联合国重建委员会的项目才来到北美洲的——”研究员打开了一张地图，在山体与密林中间，是一座大约有两三百栋建筑的城，其中大约有半数建筑已是废墟，一条白色的大道横贯其间：“这是加拿大的卡西亚尔城，5090d最后的服役地点就在此地。报告说施工队和重建委员会的护卫部队遭到当地土匪武装的突袭，一死两伤，被掳走了少量物资，以及三部‘精灵’机器人。” “其中就包括这一部？”蕾姆扭头看了一眼试验台上的零件堆。 “是的……”研究员用双手轻抚鼻翼，似在思索：“……很奇怪，土匪不能生产燃料电池，一般来说他们是不会带走机器人的。” “除非有人‘订货’……”蕾姆下意识地把玩了两下腕上的手表：“这部机器人的改装，技术含量高吗？” “胸部的护板被拆除了，为了安装霰弹发射器所以大幅改进了上半身的设置导致结构平衡受到了严重影响——顺带一提，霰弹发射器非常劣质，弹药也是粗制滥造的钢珠而非制式散弹，我在上高中电工课的时候就应该能做出这种东西。”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乡间的匪徒也能做出这种改进？” “光看硬件的话，没错，‘精灵’的图纸在上就能下载，即便是没有络覆盖的蛮荒之地，要搞到应该也不难。只是……”研究员话锋一转：“软件就不好说了，我检查了一下控制中枢，原版的自律回路和使用方——也就是‘犀牛角’公司的设置都被修改了，这需要迪米特机工的内部权限或者……怎么说呢，‘相当不错’的黑客技术，我认为有这种本事的人应该不会在卡西亚尔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厮混。” 卡西亚尔离余烬城倒也不算太过遥远，但毕竟属于加拿大——或者说，曾经属于加拿大，如果是联合国重建委员会参与了重建工作，那么想必要前往调查还破费周章，蕾姆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惹这个麻烦比较好。 “那把冲锋枪呢？你把它也拆了吗？” “df-40s？！那可是今年才上市的新品！”研究员的眼里，闪过了一瞬亢奋的光——虽然也只有一瞬而已：“哦，当然，我把它拆了，工作嘛……我跟你说那真的是艺术品，从没见过做工这么精细的单兵武器，而且还出奇得轻便，连上弹夹也才……” “那你查出点什么了吗？” “啊，暂时还没有，”研究员干咳一声：“枪托上的生产编号被磨掉了，就这样拿去跟东方集团核实的话，人家一定没功夫配合。” 研究员说的没错，可惜这个结论来得太迟——昨天事发后不久，蕾姆便已经在上级的授意下致电给东方集团客服，果然只是收获了一番近乎于冷嘲热讽的套话：“不好意思，我们公司每年要卖上万支枪，没有生产编号的话，我们也不方便泄露客户隐私呢”——诸如此类。 “哦对了！倒是有个线索！”研究员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赶忙从座位上跳起身来，跑向房间另一侧的试验台，拿起一枚子弹模样的东西，递向蕾姆。 “这是……黑弹？” 这的确是一颗子弹，约莫九毫米口径，看尺寸是df-41s通用的手枪弹无误，不过与普通子弹不同的是，它遍体漆黑，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还能隐约看出上面有一圈圈蜂巢状的纹路。 “嗯，弹夹里全是黑弹。”研究员又拿起冲锋枪的长条状弹夹，将开口冲着蕾姆晃了晃。 这虽然不是蕾姆第一次见到黑弹，但作为武装巡逻队的一员，她入伍三年来还从未使用过这种既不便宜又不好用的实弹替代品。然而它们本身的好处也同样难以替代：这些由纳米构造体组成的子弹，可以通过一台型的d打印机迅速组装成形，只要有包括火药在内的原材料，就可以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随时生产——而且不限口径与型号。相对于寿命、精度与质量都十分不理想的d打印枪械，真正只需要一次性使用的黑弹并不比传统工艺制作出来的子弹差多少，尤其是在面对没有护甲的“软目标”——也就是这个地球上大部分的活物时。 但问题在于的关键在于，百分之九十的纳米构造体由奥南公司统一生产贩卖，价格比购买同质量的九毫米子弹要贵上不少，更不要说能制造黑弹的d打印机已经是非民用的精密设备，远不如在作坊里用简陋的车床冲子弹来得方便——简而言之，普通的匪徒也好民兵也好，压根就没道理去使用d打印机来制造弹药，这既不划算也没必要。 “有意思，一把‘荒芜之火’的市场价是5500美元，再算上黑弹和d打印机的成本，这已经比咱们城市的雇佣兵要奢侈了啊……” “你说的是地狱猎兵？”研究员搓了搓手：“我听说研究中心这边正在开发一批会首先提供给地狱猎兵使用的东西——那些项目的预算都是天文数字，肯定不是那帮穷屌丝能负担起的，应该是你们龙骑兵的投资。” “是吗？”蕾姆眉头一紧，回忆了几秒：“一点风声也没有啊……先不说这个，尸体在哪儿？验尸官那里我去过了，拿到了报告，但他说尸体送到你们研究中心来了？我怎么没见着？” “那当然是在楼上的生物实验室里咯，我只和‘东西’打交道的。”研究员指了指天花板：“如果你以前没去过那里的话，我劝你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 研究员拉下口罩，意味深长地坏笑道： “无论你看到什么，都别大惊怪。” 联合国重建委员会（ifrsrufuidas）的缩写是“ru”，在不同地方这个词有不同的念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话 不用任何人提醒，蕾姆心里也清楚自己可能会看到什么——毕竟各种匪夷所思的生化工程正是余烬城的立足之本。大到为客户定制的人体器官，到超市里就能买到的感冒药，贴着余烬城标签的产品出现在文明世界的几乎每一个角落，就连作为人类存续之源的食物，用伊普西龙公司的转基因种子种出来的麦，都要比别家的同类产品更加香甜。 更不要说，位于彼岸之塔一百五十七层的这个“生物实验室”，直接隶属于余烬城的官方武装“龙骑兵”，就算是从里面冒出一头装甲霸王龙来，蕾姆都只会微微一笑，绝对不慌，又怎么可能“大惊怪”呢？ 但她又确实在电梯门展开的那一瞬间，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是……” 眼前这位将分头梳得油光滑亮的潇洒青年，正是自己上个月的相亲对象，名字是叫奥尔特？还是阿兰德来着的？ 青年先是非常优雅地稍稍昂首，继而又十分绅士地微微欠身： “阿尔伯特，爱德华阿尔伯特。”温柔到有些娘炮的嗓音中，却带着孤芳自赏式的得意与骄傲：“蕾姆姐，军礼服很适合你，感觉比上次见面时的样子更美。” 恰恰是这份自命不凡的公子哥气质，让蕾姆感觉浑身不适，相亲之后自然也就再未联络。她只记得这人似乎是龙骑兵某位高官的儿子，也在军中任职，但今日看到他穿着的军礼服时，才知道他的军衔竟然比自己低了不少——只是一名技术士官。 “嗯嗯，爱德华阿尔伯特……” 蕾姆礼貌地笑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临时通行卡——像她这样的龙骑兵精英也只能在任务需要的时候进入生物实验室的指定区域，而他这样一位明显不像研究人员的技术士官又是何德何能才在这里招摇过市？ 阿尔伯特褐色的漂亮眸子中闪过一丝可能是“自作聪明”的流光，他觉得自己读出了蕾姆脸上那有话不便问的矜持与迷惑： “哦，这里是我的主要工作地点之一，也希望您能保密……至于蕾姆姐，您今天的到访，应该是为了处理昨天那个案子吧？”他侧过身，很有风度地朝背后的白色走廊比出左臂：“霍尔博士在等你了。别让他等太久，他没我这么好说话。” 这句简单的“威胁”成了霍尔博士给蕾姆的第一印象：一个难对付的学究形象跃然眼前，花白的胡须与头发，不修边幅而又邋遢可憎，说不定还是个喜欢骚扰女同事的糟老头。 “谢了，爱德华阿尔伯特。”从男人身边经过的时候，蕾姆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给对方耍一点的威风：“对了，上士，你我现在都穿着军礼服，应该算是在工作时间吧？” 正要关闭电梯门的阿尔伯特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这个问题的言下之意： “当然！长官！” 他双脚并拢、站得笔挺，皮靴根底相撞，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旋即是一个标准的现代军礼。 而蕾姆却并没有回礼，只是带着得胜般的微笑点了点头，回身走开。 通行卡本身是绿色，走廊的地板上则有红黄绿三道色条，即便不用任何人指引，就是傻子也能明白该往哪儿走。 但还没走出几步，拐角处突然闪出一个莽莽撞撞的身影，一边带着哭腔、高喊“爸爸救我”一边冲了过来。蕾姆定睛一看，是个披着宽松白色病服的少女，头发被剃了个干净，脑壳亮得好像能反光，只不过在天灵盖的前端，隐约贴有一枚似乎是胸章的东西。直到很接近时，蕾姆才注意到那是一个嵌在头盖骨上的型器械，中间的孔洞大约有一根筷子那么粗。 “快！别傻站着！”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个研究员模样的健步男孩，制式的白大褂对他来说明显太长，已经拖到了地上：“帮我拦住她！” 身为军人的天性让蕾姆不假思索地抬起胳膊，拦住了狂奔的少女，她这才注意到，女孩身上的异样不只出现在天灵盖上，仔细看的话，她的半张脸孔颜色比其它部位颜色稍深但更显粉嫩，感觉不像是先天而成。 女孩挣扎得厉害，她的力气远比想象中要大，但也没有超过正常人类的范畴。隔着病服能摸到一副凹凸有致的曲线，凭“经验”来说，蕾姆判断她应该是已经成年、至少是刚刚成年。由于眉毛都被刮掉，而且哭闹不止、涕泪横流，所以也很难说清美丑，但至少五官正常，脸型也还算精致。 “谢谢！谢谢！”穿着白大褂的男孩比少女还要矮半个头，他轻喘着气向蕾姆道谢，同时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锥子似的器械：“帮我按住她，麻烦你了。” 蕾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一言不发地按令照做，她扭过少女的胳膊，用很是专业的手法将其固在胸前，而与此同时，男孩把住少女的下巴，非常迅速而娴熟地将那枚“锥子”刺入她脑袋上的孔洞，达到底部后还将把手向左一扭，发出“咔哒”一声。 “哦！” 少女的挣扎立即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微微抽搐，但很快也恢复了平静。 “真是不好意思……”男孩掏出手巾，先是擦了擦自己的额头，继而又心翼翼地为女孩拭去眼泪和鼻涕：“让你见笑了，都怪我刚才操作失误，不过她力气也忒大了，不愧是练过篮球的妹子。” “她是……” “名字我不方便透露，不过你可以理解是我们这儿的一位病人——”男孩顿了顿：“与主体脑科医院合作治疗的一位病人。” “主体脑科医院……”蕾姆咬了咬嘴唇，通常需要这家医院来救治的病患基本都是一条腿迈入鬼门关……或者头部先进去了的可怜人：“那么她头上这个……” “哦，这个东西是我们研究中心委托伊阿索公司开发的试验性医疗设备，请原谅我不能透露它的具体名称和功能……”男孩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夸耀自家产品的推销员那样语态昂扬：“总之呢，没有它的话，我们这位病人的智力就会回到三岁，并且丧失绝大部分的记忆，相信你刚才也看到了。” “抱歉。”就在这时，女孩突然半转过身来，冲蕾姆露出爽朗的笑颜：“刚才给您添乱了，没把鼻涕抹你身上吧？” 蕾姆上下打量了女孩一番，发现她左眼的瞳色从之前的深黑变成了明显不属于正常人类的翠绿，心头的好奇不禁膨胀起来，抬手轻指、正欲发问，近年形成的愈发怕麻烦的性格最终还是占了上风：“没关系……能不能请问一下，你们知道霍尔博士在哪儿吗？我找他有急事。” 男孩撇着嘴点了点头，用右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脊背：“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别忘了提醒护士给你做生发剂的初期试验，你知道是哪位护士吧？” 女孩并没有立即动身，她左眼的瞳孔在翠绿与猩红之间迅速切换了十几下，就好像是闪烁的路由器信号灯。 “是的，我想起来了，霍尔博士……那我们明天见，晚安。” “晚安。” 就如出现时一样，女孩道别之后就头也不回地一路跑，而蕾姆的视线却一直停在男孩身上，完全无暇他顾： “你……你他……”她顿了顿，把险些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了回去：“你就是霍尔博士？” 男孩故作优雅地掸了掸自己的左肩：“对的，想必您就是蕾姆中尉了，我虽然没有军衔，但权限相当于是少校哦！” 你可拉倒吧你，屁孩——蕾姆强忍住喷薄而出的辱骂欲念，微微涨红了脸： “你……看年纪应该是第一代‘完人计划’的早期产物吧。” “果然像资料上说的那样，中尉你是一个很敏锐的人哪。”男孩耸耸肩：“不过请不要被无良媒体误导，联合国明文禁止人类的种族改良，因此‘完人计划’只是剔除了致病和冗余基因，并适当加快了成长速度而已。”他用大拇指比了比自己：“我能拿到博士头衔，完全是因为勤奋的努力以及对科学的热情。” 蕾姆的嘴角微微一抽，她还真没料到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竟然能比老学究还惹人生厌：“博士，听说尸体转移到您这边了，我是来确认你们有没有新发现的。” “新发现，嗯，所以你看过验尸官的初检报告了是吧？”霍尔转过身，打了个响指，又向前一比划，示意蕾姆跟上自己。 “是，但其中有一段被乱码处理了，我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先例。” “嗯嗯，你们的验尸官可能是被吓到了，”霍尔语带讽刺：“毕竟他和这座城市本身一样，是极端唯物主义的狂信徒吧？” “什么意思？” 男孩停住脚，抬起头，用后仰的怪异方式看着身后的蕾姆：“那个被你击毙的犯人，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而且在验尸官检查的时候，胚胎还有微弱的活动反应。” 蕾姆如遭电击一般身子打了个颤，她可从没想过自己的工作中会包含着“射杀孕妇”这个项目： “不……不是的，不是我击毙的，是……是地狱猎兵开的枪……也不对，其实是个路人……” “行啦，人死不能复生，而且她自己选择了以有孕之身来余烬城作恶，那么便应该有觉悟带着自己的孩子一并慷慨赴死。”霍尔摊了摊手：“还有，你们的验尸官一定是弄错了，母体死亡那么久之后胚胎不可能存活。” “不过这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会把尸体紧急转移到研究中心……”蕾姆推理道：“他希望你们这儿的什么黑科技能把胎儿给救活了。” “我们当然愿意试试，如果……那里面真有胎儿的话。” 在蕾姆诧异的注视之下，霍尔博士用自己的通行卡打开了一间实验室的门。 本文作者常年遭到敌对势力情报人员追杀，更新完全靠命——如果有天没更，那一定是我死了（手动滑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话 这间实验室的规模并不算大，但从建筑位置上来说却处于楼层的中心，重要程度可见一斑。它的结构也很有特色，分为内外两层，以透明的厚重玻璃相隔。 内层的间中，是两张并排、类似于手术台的长床，其中一张处于半收拢状态，而另一张上则躺着一具有些臃肿的裸体女尸——蕾姆第一眼就确定，她就是那个被端木夜雨击毙的中年女人。 看到蕾姆微微皱起眉头，脸色有些异样，霍尔连忙一步上前，将手按在厚玻璃上。沿着他的手型，一圈应该是操作指令的界面弧形铺开，男孩看似随意地点了几下，那裸尸便被玻璃上出现的马赛克给完全遮住了——无论蕾姆的视线如何游移，这团马赛克始终挡在她与尸体之间……的确是非常贴心的设计。 实验室中还有另外一名研究人员，他的年纪感觉比男孩可能要大上一倍，但在霍尔靠近的时候还是毕恭毕敬主动点头问好，霍尔则示意他继续手头的工作。 “首先是这具尸体的基因信息——”男孩在一台液晶屏前停住脚，在投影键盘上一阵操作：“目前的分析结果来看，她有百分之六十的r1a基因和百分之三十左右的j型基因……” “抱歉，这个我听不太懂，是不是可以理解她是一位混血儿？” “哦不，她是纯正的白人，确切地说，斯拉夫人，算是我的同族吧。”霍尔笑着指了指屏幕上的一组数据：“还有一些关于遗传病之类的基因诊断，不过应该都和案情无关，总体来说她是个在生理上说十分正常、健康的女人。” “还好，”蕾姆苦笑道：“至少镰仓队长不是死在一个病秧子手上。” “这说明所谓的‘斗战用克隆体’也只是人类而已，”霍尔又将手背到了身后：“是人类就有可能犯错，会犯错就有可能送命，这不就是你们军人每天都在面对的现实吗？” 莫名的，蕾姆感觉到一丝惭愧——毕竟以她目前的工作履历来说，还没怎么面对过“会送命”的现实。 “从骨骼的年龄来判断，这女人的年纪应该是在40岁左右，误差不差过岁。”霍尔继续道：“这一点与女人的容貌相符，没有问题。血液中没有既发现纳米机器人也没有发现药品残留，非常干净，更不要说毒素或辐射了……” “这倒是不太常见。”蕾姆用手托住下巴：“通常在蛮荒之地生活了40年的人，身体上多少会有些辐射病的痕迹——辐射尘、脏水、土壤，只要活得够久，总归会有中招的时候。” “所以说她应该没有在蛮荒之地生活40年。” “也许一年都没有，从她拥有的武器来看，可能是来自某个大国的情报机构也说不定呢。”蕾姆点点头：“但这又解释不了怀孕这件事，如果是特工的话，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来出任务的吧？” “我不是说了吗？如果真有‘胎儿’的话……” 霍尔正抬手打算调出照片，想了想又放弃了：“我就直接说结论吧——昨天晚上尸体送达实验室之后，研究员的初步检测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一时后解剖人员到位，子宫内虽然存在0期胎盘但并未见到胎儿，由于母体死亡所以所有组织都开始萎缩坏死，不能确定堕胎手术的具体执行时间。” “堕胎手术？” “0期胎盘出现在妊娠期的前中期，那个时候胎儿甚至都不能算是‘活着’，某种意义上只是寄生在母体上的器官而已，以任何方式离开母体都是死路一条，所以姑且判断是堕胎或流产——反正结果都一样。”霍尔捏了捏鼻子：“抱歉，我不是妇科专家，所以只能如此解释。” “那验尸官看到的是什么？他没道理编个‘尸体怀孕’的故事出来。” “实际上他并没有进行解剖，你拿到的验尸报告是我们提供的。”霍尔示意蕾姆跟着自己继续前进：“你们的验尸官很有可能只是用了hd1510型快速扫描仪进行初步检测，这原本是一种非常可靠的设备，但毕竟已经有差不多十年的使用历史了，不能排除发生误报的情况……反正没有胎儿就是没有胎儿，纠结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来，让我给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高科技。” 离开实验室的时候，蕾姆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中央的隔间，那团马赛克仍旧死死挡住了她的视线，不时还会微微地上下交错，仿佛一只有生命阿米巴原虫。 两人通过一条被紫外线灯所笼罩的走廊，进入一个比刚才那实验室还要昏暗狭的隔间，感觉就像是上个世纪冲洗胶片用的暗房。 房间的主体部分是一个躺倒的半圆柱体，中央印着伊阿索公司的“圣女之手”商标，看来应该是某种医疗设备。 “来，聪明的中尉同志，”霍尔博士用怜惜恋人一般的神情，轻轻抚住半圆柱体的外壳：“猜猜这是什么？” “锅炉？”蕾姆不假思索：“烧开水的那种？” “哼，”霍尔不屑地干笑一声：“原谅我书读得太多，没有你们武人的幽默感，不过通常用这种方式开玩笑的人都会被我视作弱智。” 蕾姆轻抚前额，叹了口气：“……那我承认你这东西太高科技了，我见都没见过总行了吧？” “它的代号是‘意识投影’，你可以理解为一台拥有‘超能力’的电脑。”霍尔有意放慢语速：“请原谅我不能透露它的具体构造以及学名，我们与伊阿索公司有保密协议。” “不用了，我也不想知道，真的。”蕾姆渐渐有些不耐烦了：“顺带一提，我对它的性能啊参数啊造价啊什么的也没有一丁点兴趣，你能直接告诉我它与案件有什么关联吗？” “人的思维，说白了就是电信号的传导，这些微弱的生物电在大脑的神经元中通过时会留下残迹，而这台电脑可以捕捉残迹，将其逆向还原，结合被读取者的个人思维模式，就能够以图像及文字的形式展现出来。” “读心术。”蕾姆立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台会读心术的电脑。” “‘意识投影’，”霍尔认真地纠正道：“是‘意识投影’，相比于人脑的复杂程度和运转速度，它目前还非常迟钝，仅能读取到只言片语的碎块而且还必须被读取者予以配合，因此目前还处在试验阶段，谈不上什么实用性。” “嗯，如果你们试验成功了，千万别忘记通知龙骑兵治安团，”蕾姆笑着点点头：“有了这东西，以后就不需要用人来审问罪犯了。” “只怕你们的治安团买不起哟……哦不，算了，讲正事。”霍尔猛地摆了摆手：“人在死亡之后，神经系统并不会立即坏死，最后的思维同样也会在神经元中留下一条轨迹——假设并不是头部中弹、且还有思维的话。而‘意识投影’能够读取这条轨迹，把人在最后时刻——也许一秒、也许半秒、也许几毫秒的想法还原出来。” 蕾姆先是有点兴奋——因为这意味着已经死去的大妈也能提供线索，但旋即又陷入了失望： “人在弥留之际，多半都是哭爹喊娘吧？能想到的估计也就是自己的亲人、年少时的经历之类的吧？说不定还是意识模糊之下的胡思乱想，估计没什么价值。” “老实说，你们的这位‘犯人’，是‘意识投影’接受的第一位‘亡者’，我们事前也不好说会看到什么，至于有没有价值，这得由您来判断了。” 蕾姆略作思索： “反正来都来了，如果只是几秒的片段也费不了什么时间吧……那个，我们要怎么看？没见到有屏幕之类的东西？” “我说了呀，‘意识投影’。”霍尔张开双臂，像是要迎接什么东西降临一般微微抬起额头：“你也算是龙骑兵里重点培养的精英，就让你看看余烬城的核心科技。” 蕾姆顺着博士的视线抬起头，只看到两排幽黄的灯光微微打颤，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里，一幅抖动着的怪异图像忽然印入眼帘——不是那种在屏幕上看到的图像，它占据了整个视野，就好像是直接黏贴在视膜上一样。 画面中央是一颗白色的大树，约莫两层楼高，树干很宽，可能需要好五六个人才能环抱过来，在其之上的树冠更是大得出奇，白色的干枯树枝上，没有一片树叶，却零星地长了许多腥红色的花…… 樱花。 远处的天空与地平线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虚实，天上散落的雪花缓缓落在白皑皑的地面上，却从不沾到大树一分一毫。 “找到她。” 一个模糊到分不出性别的低沉声音在耳畔响起： “找到她。” “找到她……”蕾姆与霍尔异口同声地念叨着，而后又似有所悟似是茫然地对视了一眼： “找到……谁？” 残留在脑海中的余念，只剩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字，其余的一切仿若镜花水月那般恍惚不定，在视野恢复正常的同时便烟消云散。 余烬城的官方武装力量被称为“龙骑兵”（drag），前身为国民警卫队第二十一机械化步兵，目前的编制模仿卡奥斯城的监察军而设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话 夜雨又一次核对了路牌上的字母，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猎兵林场”——这个已经有些褪色的描述，言简意赅地指出了此地的归属与特征，仅从字面意义上来说，应该是不会有误才对。 唯一的问题是，说好的“适应性测验集结地点”，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前方是被晨风吹拂、沙沙作响的森林，身后是被杂草包夹、空无一物的泥泞径。自公交站下车后，夜雨过来的这一路上，只见到一辆空载的卡车从身边经过，此后再没遇上过一个活人。 他明明记得伯爵说过，这个“猎兵林场”对地狱猎兵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训练场所，按理说就算没有什么训练设施，起码也得有一两个人值班……不，最少也得有点标识能够告诉别人这里是“非常重要的训练场所”才对吧？ 然而除了路边这孤零零杵在地上的一根路牌之外，放眼所及的范围里，就没有一丁点人类活动的迹象，说是原始森林都不为过。 但夜雨琢磨着，只要地方没搞错，那么人还没到应该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盘腿坐下，拿出在北镇廉价超市买来的面包，研究了一下真空包装，没有找着好撕的封口，却在最醒目的地方，看到一行用粉红色美术体书写的、看起来就很美味的宣传语：“精选伊普西龙原麦，香甜加倍、酥软满分”。 这样一包只要三块钱的原味面包，在一百五十公里之外的绿洲市镇中能卖出三倍的价钱，更远一些，进入蛮荒之地的深处，黑市中能换到五十颗步枪子弹，如果继续向北，越过危险而无垠的锈银树海，便可以在奴隶市场中换到一个大活人——运气好还能活好几年的那种。 在试验了各种办法之后，少年也没能撕开那号称是用可回收材料制成的环保包装袋，只得用上了人类自古以来的最终奥义——牙咬。 宣传语并没有骗人，黄嫩的面包仅仅是靠近唇齿，那浓郁的香气便铺面而来，让夜雨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任何对转基因食品有所顾忌的文明人，在吃过伊普西龙公司的产品之后，都会对自己的观点产生怀疑，即便没有吧，也会明白用生物工程制作食材已经是不可逆转的潮流——毕竟人类最基本的需求也是最忠诚的欲念，长远的健康与可能的安全隐患，同真正难以抵挡的美味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啊……”只咬了第一口的夜雨，竟然有了种要流下眼泪的冲动：“这个，好吃！” 他举目四望，并没有任何人能够分享这份愉悦，却还是忍不住仰起头大声称赞： “这个！真的！好吃！” 不知是真的回音还是幻听，这一句声嘶力竭的呐喊，随着进食在耳边不断盘旋萦绕，直到完成最后一口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有三个高矮不一的男人正沿着自己来时的径，朝这边大步走来。 身为“野人”的本能让夜雨立即起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森林——最近的隐蔽点大约有三十米远，如果尽全力跑的话，只要几秒钟就能到达。 对方虽然没有显露出敌意，目测也没有携带武器，但这仍然是在蛮荒之地中最稳妥的保命策略——即便持有压倒性的火力，也不能保证在这三人之外、在自己的视野控制范围之外，还有另一个甚至另一组人埋伏。 但夜雨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余烬城的隔离区，于法于理都属于“文明世界”的范畴，如果仍像个“野人”那样思考与行动，被人笑话是，被当成可疑份子给当场抓起来就不太好了。 犹豫着要怎么办的时候，对面反倒是下了决心一般快步向这边奔来。 “天哪……” 隐约看清他们长相的夜雨，侧过身子，准备迈腿跑路：领头的大个子黄毛剃了个平头，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物的全套迷彩服，面相正气堂堂、胡须鬓角也收拾得妥妥帖帖，怎么看也不像坏人。但他身后两位跟班就有点吓人了——两人穿得十分随意，其中一个脚上还是凉拖，脸上都戴了塑料面具，一个是丑一个是弗兰肯斯坦……非常符合夜雨印象中拾荒者的形象，要是再配把锈迹斑斑的大砍刀，那就该是嚎叫着逃命的最后机会了。 “喂！” 大概是看出了夜雨的惊惶，领头的大个子在十五米开外便率先挥手打起招呼： “你也是来参加测验的吧？” 非常有技巧的一句问候，让夜雨立即放下心来，并且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是的……”他微笑着应道：“我叫端……我叫夜雨。” “不可思议，我记得地狱猎兵以前只收成年人的，最好还是当过兵的成年人。”大个子叉着腰打量了夜雨几秒，点了点头，主动探出右手：“我叫巴克尔，以前是摩塔镇的民兵。” 粗糙而厚实的大手，握住的时候，夜雨似乎感到了一股自信的勇力——再仔细看他本人的模样，威如铁塔、不苟言笑，5岁上下，确实是一副非常典型的民兵模样。 “摩塔镇？”夜雨一惊：“就在余烬城北边吧？我以前随父亲去卖过皮草。” “你是说镇上的毛皮骨肉店？”巴克尔双眼一亮：“安德鲁那个死胖子奸商开的那家？” “对对，”夜雨简直像是看到了老乡一样笑了起来：“一个死胖子……”他旋即又指向大个子身后的另外两人：“你们都是一起的吗？” “并不——” 这两个戴着面具的怪人突然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后退一步摆出巫医跳大神般的怪异造型，用同样怪异的口音喊道：“我们是！来自微光沼泽的变相双煞！我叫胡安，狂暴风行爪胡安！” “我叫何塞，”另一人变换了一下姿势，更丑了：“老鹰坐飞机何塞！” “狂……狂暴风行爪……”夜雨眼角一抽：“老……老鹰坐飞机……” 发现气氛有些尴尬，明显比三人都高出一个头的巴克尔连忙干咳一声：“呃，你来的挺早啊，夜雨，说好是十点集合的。” “啊！”夜雨一愣，继而咬了咬牙：“……有人告诉我是九点半集合来着。” “现在已经是……”巴克尔撸起袖子扫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九点五十了，”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两人：“不可能只有我们四个，适应性测验都是以队为单位开展的。” “队？”夜雨与两位面具人对视了一眼：“难道你以前参加过这个测验？” “确切地说，是准备参加过，就是两个月前。”巴克尔一脸严肃地答道：“但天公不作美，先是强电离风暴，然后又下了一场暴雪，摩塔镇有好几座屋子都被埋了。” 听到“暴雪”这个词的时候，夜雨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左手更是抖得不得不赶忙悄悄放去身后。 “嘘！”戴着丑面具的胡安突然抬手打断两人的交谈：“你们听见了吗？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身后正在缓缓逼近的越野车，只有他还在陶醉地侧耳倾听，甚至还不满意，五体投地的匍匐下来，把耳朵贴紧地面： “来了来了！是发动机的声音！混合动力的！” “行了，”他的同伴用脚捅了捅他的肚子：“起来吧，别丢人现眼了。” 深黑色的越野车上满是污泥与秽迹，轮胎上绞着链条，车窗则被外挂装甲所覆盖，只露出几条供观察的缝，完全是一副准备去蛮荒之地与各路牛鬼蛇神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但它的前引擎盖上，涌白漆印着一个显眼的不对称图案，既像是振翅的天使，又像是正在被吊起来晾晒的野鸭，而这怪物的头部，却俨然是人类少女的模样，怪异得让人无言以对。 “半翼圣母纹章……”巴克尔似有难言之隐地咽了咽喉咙：“这是姐妹会教团的车。” “姐妹会？那个慈善组织？”何塞摇摇头：“她们过来干什么？给我们发粮食和水吗” “不可能，”刚刚从地上跳起来的胡安，一边拍打手掌一边道：“这些老太婆只给女孩子发放食物，还不给带回家。” 越野车在三人身旁不远处刹车急停，后门轻启，首先走下来的是一位穿着白色长袍与罩衫的棕发女子，体态丰满、身形挺拔，化着淡淡的妆，看样子与巴克尔的年纪相当——离“老太婆”显然还有许多年的差距。 “等等，我好像认识她……”巴克尔瞪圆了双眼，自言自语：“我操，这不是——” 他大步上前，一边亢奋地提高嗓门： “菲比！是你吗？” 不计算后勤人员（通常他们由外包企业组成）的话，龙骑兵“据官方称”有五千人——但中央情报局认为实际数字应该在六千以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话 2 白衣女子横起戴着银戒的右手，露出明显是敷衍的微笑：“退后，朋友，别激动，我是菲比没错。” 波澜不惊但又充满威严的语气，竟让巴克尔真的停下脚步，甚至向后退了一点： “我是摩塔镇的巴克尔，两年前你救过我的命，还记得吗？在考克斯商会的车队那儿？” “记得，你是摩塔镇的民兵，你还活着，很好。”被称为“菲比”的女人依旧是微微地笑着，风淡云轻：“一定是神的旨意让我们在这里重逢，所以不用谢我，赞美神吧。” “呃……”巴克尔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好、好的。” 胡安好奇地凑上前来，声问道：“大哥你认识她？挺漂亮啊，她也是来参加测验的吗？” “你开玩笑？”巴尔克莫名的有些恼了：“她拥有‘食人魔纹章’，是地狱猎兵的精锐！” 后半句话显然没有控制好情绪，声音大得连巴克尔身后的夜雨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不要说更近的菲比了。 “严格地说，我从来就不是地狱猎兵。”正回身从车里接人出来的菲比特意停下来解释道：“只是姐妹会与他们有合作，不断提供拥有天赋的人才而已。” 说话时，她意有所指地朝越野车内部看了一眼，而话音刚落，又一个全身白衣的人影从车内缓缓步出。 相比起菲比，这人的体型明显巧上许多，身高可能比夜雨还要矮上一点。她同样穿着纯白的罩衫，其下却是镶有蕾丝花边的白色短袍，露出的腿部穿有长筒裤袜和短靴——同样是一尘不染到充满了仪式感的雪白。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她蒙着面——确切地说，是包着头，白色的纱巾将那颗的脑袋层层缠裹，只在眼睛的位置上留了一条细缝，以至于完全看不出相貌，也就很难判断她的年纪——但从那胸前极为明显的凸起来看，“应该是女人”这一点绝不会有错。 “这位是要和你们一起参加适应性测验的队员，她叫艾尔，不太喜欢说话，所以我也希望你们不要骚扰她。”菲比朝这边的四人靠近一步：“记住，她是姐妹会的人，为了保护自己她会毫不犹豫地伤害你们，而这种权利受到余烬城官方的法律保护。” “伤害我们？”何塞朝蒙头女人比了比手，语态轻佻：“你是说她？这姑娘成年了吗？感觉我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 “我可能要两只手。”胡安夸张地笑着，对他的同伴上下比划：“用抱的比较舒服。” 菲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赞许似地点了点头： “很好，有一个会讲笑话的同伴，艾丽，这对你的修行很有好处。” 被称作艾丽的女子不置可否、不言不语。菲比则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向前抬了抬手：“去吧，站过去，让考官知道你是来参加测验的一员。” 艾丽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像听话的玩具人偶一样向四人这边走来。不知为什么，隔着层层叠叠的白纱，在那似乎是深不见底的黑色缝隙之中，夜雨隐约感觉到一对冰冷的眸子始终注视着自己，直到她在巴克尔身后站定，才将视线移开。 “记住，艾丽，无论你身在何方，神都在看着你，”菲比将食指与中指并拢，点了点自己的双眼下沿：“不要让它失望。” 说完，她便钻入越野车，沿着原路打道回府。 原本还能聊起来的三个人，因为艾丽的加入而突然尴尬了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的脸始终朝向东边不远处的一丛灌木林。整整一分钟过去了，“变相双煞”又开始猥琐地窃窃私语，巴克尔兀自地掏出一跟手制卷烟，用打了好几下才出火的打火机点燃，有一口没一口地吸了起来。 “啧……” 不禁觉得有些无聊的夜雨，便又从背包中掏出一根同样在超市买来的巧克力棒，上下端详了一阵，竟然又没找到包装纸的开口。 “这到底哪个神经病设计的……” 夜雨暗暗咒骂着，一边龇牙咧嘴地涨红了脸，费了好大力气也没能在那看起来薄如蝉翼的纸上撕出一个豁口。倒是这动静引起了一旁艾丽的注意，她默默地别过头来，想要看看这孩子到底是哪根筋搭错，可正好这时夜雨也忽然抬起头来，两人视线相错的刹那，都各自愣了一下，然后又猛地避开彼此。 “呃，那个，我……”夜雨挠了挠头，觉得既然开了口，就至少应该把话说完：“我叫夜雨，你是叫艾丽对吗？” 女人并没有一丁点反应，倒是在她另一边的胡安放声搭话： “喂！兄弟我劝你不要招惹她比较好！” “哎？招惹？我没……” “她是姐妹会训练的圣武士，用一支圆珠笔就能把你大卸八块！”何塞接过话道：“而且姐妹会的人都发誓要终生侍奉她们的神，你想讨她做老婆也是痴心妄想。” “怎么又要做老婆了……”夜雨哭笑不得地摇着手：“我只是想要互相认识一下……” “你既然知道人家是圣武士——”巴尔克突然面向他的两位弟：“为什么刚才还要跟人家菲比亮狠话？作死吗？” “这样才刺激嘛！”胡安手舞足蹈，与他戴着的丑面具还真是十分相符。 巴克尔叹着气摇了摇头，转向艾丽：“不好意思，请不要与我们这些野人一般见识，在蛮荒之地，大家都没空讲什么礼数。” 出乎意料的，艾丽这一次竟然微微欠了欠下巴，似乎是接受了对方的道歉。 巴克尔正要继续，突然脸色大变，赶忙丢掉手中的卷烟：“来了来了！又有人过来了！” 艾丽一直盯着的那丛灌木林旁，确实正有一个高瘦的身影正缓缓靠近。夜雨连忙收好手里的巧克力棒，定睛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匹健壮的黑马，马背上的骑者侧鞍而坐，显得优雅异常。 “咦？怎么又是个女人？”何塞踮起脚尖，他的眼神看来相当不错：“好像还是亚裔……哇，全身上下都是黑的，连马都是黑的！” “安静！”巴克尔面色紧张地按了按手：“这个时候过来的……差不多应该是考官了。” 听到“考官”这个词的时候，包括“变相双煞”在内的所有人都赶紧闭上了嘴巴，自觉地与身边的人保持距离，立正站好。 正如何塞所说，来者确实是一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黑色”气息的女人——黑色的长发束成一条粗壮的大麻花辫，搭在鼓涨的胸前；黑色的大墨镜遮住了半张充满东方风情的脸；再往下，则是一身深黑色旗袍，点缀其上的细灰白色勾边，正好绘出了余烬城的纹章——昂翼灰凤。 身下的坐骑同样是黑似煤炭，连马具和驼包都故意涂成了纯黑色，在明媚的阳光与满地的绿意包围之下，一人一马都显得如此抢眼易辨……或许这也正是来者的意图，因为巴克尔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皱紧了眉头。 夜雨不得不承认，这是到目前为止，他见过最优雅的女子——她斜坐在非常罕见的侧鞍上，挺腰昂首，从脖根延伸到臀部的背弓曲线，就仿佛艺术品般完美圆润。更不要说胸前那对彰显着成熟与雌气的山峰，在贴身合体的服装衬托，显得更加丰韵挺拔。 然而也正是这种种令人过目难忘的表征，让巴克尔愈来愈确定自己最初的判断，他的额前开始渗出冷汗，身体也莫名地微微颤了一下。 黑衣女子策马前行到大约是五人中间的位置，慢吞吞地自左向右、又自右向左地扫视队列两遍，仿佛检阅仪仗队的女将。 她从马上轻巧地滑下，跺了跺长筒靴后，摘下墨镜，甩了甩头。相比起堪称完美的身材和脸型，女人的眼睛多少有些“失分”——她那对明显是混血儿的棕色眼睛像要努力看清什么似的瞪得老大，配上那总是微微咬合着的、仿佛正有切肤之痛的唇齿，展露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暴戾之气，让这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显得不怒而威。 “你们就是来进行‘适应性测验’的新人？嗯？” 非常普通平凡的女音，硬要说特色的话，就是语气中似乎带有一丝隐隐的挑逗： “只有五个吗？很好，这表示最高统帅部非常重视这次测验……”她单手叉腰，兀自地点了点头：“首先让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花乃子，多萝茜花乃子，地狱猎兵金丝雀队的队长，也是你们这次测验的考官。” 巴克尔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大得，连队列最左端的夜雨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是！你是多萝茜！‘无头金丝雀’多萝茜！” “哦？”花乃子饶有兴趣地拉了个长音：“你听说过我？北边来的吧？” 巴克尔眼神失焦、手足无措地抓耳挠腮一阵，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带着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抬起头来： “我退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九话 “啥？大哥你说啥？”本来十分淡定的胡安与何塞，也跟着慌了神：“你退出？” “对，我退出，我……”巴克尔咽了咽喉咙，看向花乃子：“我不参加这次测验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花乃子好像很开心似地朝身旁一挥手：“欢迎下次再来，白脸，你不会每次都遇到我的，放心。” 在其他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巴克尔头也不回地沿着径向东跑去，直到离开了差不多五十米，才第一次回头观望——但也就只有这一次而已。 “还有人要走的吗？”花乃子俏皮地歪了歪头，又踮了踮脚：“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不会被地狱猎兵的征召处记录下来。如果在我宣布测验开始之后退出，你们就会被视作‘二级淘汰’，也就是这辈子也别想再来加入地狱猎兵了。” 胡安与何塞对视了一眼，似乎在征求对方的意见，但还没等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开口，花乃子便有些兴奋地猛一击掌： “很好！那就让我们开始吧！首先，嗯——” 她又一次扫视全场，面带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剩下四个人，三个蒙着脸，你们接下来是打算跳一支舞吗？”花乃子等了几秒：“嗯？怎么都没有反应呢？你们两个？” 胡安有些不太情愿地摘下面具，继而是他的伙伴何塞。这两位从口音到外貌都显出拉丁裔特征的大男孩，竟然还有些羞涩——在夜雨看到他们脸上的骇人纹身之后，大概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哦哟？加入过帮派？混哪儿的？南边？东边？” “微、微光沼泽……”摘下了面具之后，两人竟像是脱胎换骨了似的羞涩起来：“旁边的废城里。” “废城？圣洛伦斯市的废墟？”花乃子玩弄了一下自己麻花辫的发梢：“我的队路过一次，听说那儿的帮派还挺邪性的，吃人吗？” “我们只是生活在城郊的边缘派系，”胡安耸耸肩：“每天都还要种田呢……” “还有养牛，”何塞补充道：“我们可买不起你们余烬城的牛肉……” “我问的是，那里的帮派吃人吗？”花乃子的眼睛似乎瞪得更大，脸上也显出一副有些开始不耐烦的神态：“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多一句少一句都不行，明白吗？” “我们不吃，但城中心和地下铁里有人得了怪病，变异得厉害……”何塞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惧的事情那样打了个哆嗦：“听那些去探险和拾荒的弟兄们说，是见过他们吃人的，但我反正是没亲眼见过，也不想去见。” “圣安第斯并没有吃到环约的核弹，变异多半是由于生物武器或者病毒真菌引起，”花乃子自说自话地低下视线道：“如果有空的话，倒是值得调查一番……”她猛地重又抬起头：“我可以理解你们戴面具的初衷，余烬城不欢迎帮派的垃圾，不过等你们加入了地狱猎兵，这些就都不是问题，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要学会用堂堂正正的真面目示人。” 胡安与何塞明显不太情愿，但又不敢违逆对方，只得将面具丢到脚边的地上，以示决裂。 花乃子不知是满意还是不屑，长长地“嗯”了一声，视线移到艾丽身上： “还有这位邪教女僧，我看过名单，你是叫艾丽，‘玻璃人偶艾丽’对吧？” 艾丽毫无反应，仿若一条晒硬的咸鱼那样纹丝不动。 “我不管你是不是姐妹会推举的圣武士，你来参加测验，就必须按照地狱猎兵的规矩来做事——而在这里，此时此地，我即是猎兵，”花乃子跺了跺左脚脚尖：“我现在要求你摘下面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虽然依旧是没有表态，但艾丽却当真开始动手解除缠在头上的纱巾，自上而下，一圈又一圈。 首先露出来的自然是天灵盖处的头发，而仅仅是这冰山一角，便让夜雨好奇不已—— 艾丽的头发呈现出一种带有微微金属光泽的白色，在完全扯开纱巾的同时，这卷曲得好像特意烫过一样的长发水银泻地般披打在肩上，分量和尺寸都远超过初见时的预想，也可见那纱巾缠得有多紧。 艾丽仰起头，甩了甩头发，把最后一段纱巾从嘴上揭下，像胡安他们一样，将长长的白绢丢在脚边。 珠圆玉润的脸上，是苍白到仿佛大理石雕像一般的肌肤，那精致而有些稚嫩的五官，确实有如洋娃娃般符合她的称号“玻璃人偶”。 然而，当艾丽睁开双眼时，那对漂亮到令人窒息的眼睛，却让两个帮派子吓得惊叫失声： “白亡！”站在艾丽右边的胡安颤抖着侧移了半步：“她是个白亡症患者！这病会传染的！我操！” 艾丽用那血红色、仿佛玻璃珠一般清澈明亮的瞳孔斜了胡安一下，唇角微闭，不回不语。 “-是先天性的辐射病，怎么传染？她又不是你妈，你怕个什么东西？”花乃子转而面向艾丽：“地狱猎兵是绝不会收废人的，但既然你是姐妹会推举来的人，那么想必是用什么办法控制了病情，是吧？” 艾丽眨了一下眼睛，点了一下头，嘴角挂着和之前那位菲比有如同胞姐妹般相似的微笑，但仍旧没回话。 “好一个奇怪的丫头，你们姐妹会难道就不能招些正常人吗……”花乃子眉头一皱：“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戴着面纱吗？修行还是遮丑？余烬城里不会有人觉得你的病会传染吧？” “怕，晒黑。” 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开口了，而她用有些懒散的语调说出的这第一句话，就让包括花乃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得呆若木鸡。 然而花乃子毕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的老江湖了：“……行吧，废话就不多说了，测验就此开始。” 她顺了一下背后的麻花辫，清了清嗓子： “首先，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不管你们来自何处，有多大的本事，干过哪种惊天伟业，在我这里，你们都只是一文不值的猪崽，明白吗？两头公猪和两头母猪。 地狱猎兵中至少有一半人使用随口乱编的假名，比如“多萝西花乃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九话 2 夜雨一愣，发出了“嗯”的一声。 “呵，这位猪崽，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这里应该是……”夜雨探头看了一眼右边的三位同伴：“三男一女吧？” “是男是女，也得有我来决定，明白吗？”花乃子咬牙切齿地邪笑着：“而且就你这娘炮也配叫男人？来过梦遗吗？” “梦遗？”夜雨歪了歪头：“那是……什么？” “闭嘴站好，母猪，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母猪了，明白吗？我问你明白吗？！” 在胡安与何塞的窃笑声中，夜雨不太情愿地点头应和：“是、是的……” “不是‘是的’，地狱猎兵执行任务的时候，必须‘明白’来回答问题！明白吗？” 夜雨连忙提高嗓门：“明白！” “第二，余烬城只接受那些能够向它证明自己价值的人——”花乃子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地狱猎兵这里，我们不会训练毫无经验的新丁，只接受那些符合标准的强者。在你们这群猪崽身上我完全没有看出老兵或者荒野生存者的痕迹，反倒是那个逃跑的帅哥还有点人模人样。”她耸耸肩：“所以请明白适应性测验不是教学，也不是员工试用期，而是决定你们够不够格加入地狱猎兵的的考试！作为考官的我，绝不会对你们有任何的照顾与偏袒，你们早一天被淘汰，我就早一天回家休息，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四人异口同声，虽然艾丽好像只是动了动嘴，不确定有没有发声。 “第三，测验的持续时间是三至五天，原则上没有生命危险，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并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你们的安全，说难听点，你们有可能会死，而我呢？”花乃子咧嘴一笑：“不用负任何责任，因此如果当真发生需要我出手相助你们才能得救的情况，请你们赶紧自杀，至少还能死在文明世界。” 夜雨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身侧，除了艾丽仍目不斜视外，那两位帮派哥果然也都是面面相觑。 “下面，开始宣布本次适应性测验的内容——”花乃子转过身，从马背上的驮袋中摸出一卷白纸，像宣读圣旨那样，平举着胳膊缓缓展开： “前往地图上标记的ab三点，寻找隐藏的补给袋，搜齐之后回到出发地，使用补给袋中的信号弹或通讯器向最高统帅部回报，完成测验。” 她收好白纸卷，又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质地图，自己先展开看了一遍后，重新叠好，捏在手上： “理论上说，在测验进行的过程中，我是你们的代理队长，但实际上我并不会干预你们的行动，所以你们需要一个‘副队长’来指挥，一个无论他说什么你们都会去照做的人来指挥。” “原本倒是有一个刚认的大哥……”胡安撇了撇嘴：“他妈的竟然跑路了，真是世风日下。” “如果选不出来的话，按照传统，找个年纪最大的好了，”花乃子朝何塞随意一指：“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一般不会，应该就是你了，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吗？” 虽说何塞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但他朝左一看，剩下的三人确实年纪比自己还要些，便也不再推辞，点头应承： “好的，我做副队长，不过事先说好啊，我连自己的妹妹都管不住，别指望我给出什么靠谱的指令啊。” “这话不要对我说，副队长，对另外三头猪崽说去吧。”花乃子说完，一步上前，将叠好的地图递给何塞：“现在，过来，由你来分配一下各位的装备。” 她从马背上打开驮袋，把其中一卷布包卸出来丢到地上。何塞轻轻叹了口气，朝其他同伴招手示意，四人围拢上来，看着地上翻开的布包—— 压缩饼干、瓶装水、各种余烬城本地土产的野外生存药片，被分成均等的五份，用皮筋扎成五捆。 半跪下来的何塞，回头看了看他的兄弟胡安，拍了拍大腿：“这还需要怎么分配？”他拿起扎好的补给品卷，分别递给另外三人，但最后一捆却放在手里掂了两下，递向了花乃子。 “别客气，分了吧——”花乃子摆了摆手：“同伴如果离去，无论是死了还是逃了，他剩下的一切都应当被充分利用，包括尸体……你们在蛮荒之地时应该早就学这个行事准则了啊不是吗？” 何塞正要拆开补给卷，夜雨上前提议道：“这个……先放你那儿吧，等要用到的时候再说。” “也对……”何塞抹了抹下巴，望向花乃子：“然后呢？” “别看我啊——”花乃子走到黑马前，靠着马鞍，抱住自己的两肘：“是你们来参加测验的。” “嘿！”胡安拍了一下何塞的肩膀：“她不是给了你地图吗？哥们？” 四人围拢过来，看着铺在何塞面前的地图，在那上面果然用醒目的红叉标着“ab”三个地点，其中ab点分别位于林场的东西两端，点则在林场中央“凹形地带”的湖内。 “说句老实话，我们这些野人并没有上过地理课，”何塞挠了挠眉角：“所以谁能告诉我，咱们现在在哪儿？” 辨认方向和地形对猎人来说当然是基本技能，夜雨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然后转身询问花乃子：“那个……能告诉我们现在的确切时间吗？” “嗯，很好，你们中间总算是出来个有时间观念的人了……”花乃子不知从身体的哪个部位摸出一只手表，抛给提问的夜雨：“不过别指望用这表来判断方向，它是数字显示的。” 夜雨接过表——“10：0”，虽然用手表指针来确定方向是个很有用的技巧，但在知道了现在确切的日期与时间后，结合维度，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东南西北。 “我们来的方向应该是正东，相差在十度以内吧……”夜雨比直手臂，回转了一百八十度：“那么这边就是正西，林场在我的右侧、道路在我的左侧，所以它们分别是北和南。”他蹲下来点住地图上森林的最南端：“所以说，我们在这儿——从比例尺上看，离a点只有不到五公里，再怎么走，天黑前也肯定能赶到了。” “嗯嗯，”胡安抖着腿点点头：“跟我想的一样，那咱们就……就这么办吧？嗯？” 所有人都扭头看了看他，面有不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话 门铃响起的时候，霍尔博士长正倒头在自己温馨惬意……或者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杂乱无章的屋里安睡。 彼岸之塔附近的房价，并不是像他这样的公职科研人员能够承担起的。实际上，如果不是还算有钱的父母资助，他恐怕连一间厕所都买不起——虽说这间屋实际上也并不比厕所大多少。 关于自己身世的这件事上，他实际上并没有对蕾姆说实话——霍尔确实是第一代“完人”计划的产物，但他并非只是剔除了“致病与冗余基因”的普通型号，而是在父母的同意下，加入了一些秘密的试验项目。 但无论是更高效的学习能力还是堪称天才的智商，都不是霍尔能够以1岁之龄获得博士头衔并进入龙骑兵研究中心的原因——他比这个城市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更加勤奋，一旦有了目标，通宵个两天便是常态，自读书起就习惯了废寝忘食。而这也导致了他虽然身为“完人”，但个头和体质都发育得非常“不理想”，还不时遭到胃疾骚扰。 在昨晚送走了蕾姆之后，霍尔本打算回家休息，但一个的试验数据吸引了他的注意，再反应过来时，他又在生物实验室里呆足了八个时，外面已经是月7日的清晨了。 霍尔摇摇晃晃地离开研究中心，完全不记得一路上发生了什么，好在公寓就位于大道对面，从刷卡出门算起，到瘫倒在床上昏睡，总共也就是十五分钟的功夫——其中还有几分钟是在电梯里度过。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一个好梦，但被门铃吵醒时，却只能隐约记起可乐和烤虾……嗯，就这么决定了，午餐就点份外卖烤虾吃，配上冰箱里喝剩的可乐……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挂钟——下午15时15分，看来吃午餐是稍微有点晚了。 “来啦来啦！” 门铃响个不停，霍尔不耐烦地应着，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匆匆披上便衣，走向玄关。 站在门口的，是穿着军礼服的蕾姆，但与昨天相比，她戴上了翼盔，表情也显得更加严肃，更重要的是，她身后跟着两名士兵——两名穿着深灰色标准战斗轻甲、荷枪实弹的龙骑兵士兵。 “啊……这是，”霍尔抹了抹嘴巴：“是几个意思？” “霍尔博士吗？”从蕾姆冷硬的语气上，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情况不妙：“请您立即跟我们返回研究中心，协助调查。” “协助调查啊……”霍尔知道再多问也已经没有意义，便点了点头：“让我换身衣服，两分钟。” 为了避免平日最讨厌的闲言碎语，在离开公寓的时候，霍尔特地要求龙骑兵们保持距离，蕾姆虽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在马路边等待红灯的时候，霍尔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在实验室中的经历，想要找出为什么自己会被“调查”的原因，可翻来覆去也没闹明白。 彼岸之塔的东门，通常是供员工往来的快速通道，现在却被一个壮硕的身影挡住，不用任何言语和提示，就能解读出“禁止通行”这个简单信息。 “一部‘狂战士’？”霍尔有些不敢相信地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蕾姆：“用得着吗？在市内部署这么昂贵的东西？” 那“身影”是一部通体深灰色涂装的人形机甲，身高接近三米，两条粗壮的巨臂“挂”在肩上，左右手掌则各扶着腰间像是刀鞘的东西。在主臂之下，大约是人类肋骨的部位，则是两条上许多、与正常男性相当的辅臂，同样仿人的手中擎着一把龙骑兵制式的sar突击步枪，独眼巨人般的孤瞳中，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红光，不时地左右摆动着，由远及近、巡视路过的每一个人。在它脚下、确切地说是两腿之间，一根充电枪连接着拇指粗的电缆，一直延伸到十几米外、停在街边的黑色四轮镇暴车上，车身印着余烬城的昂翼灰凤纹章，以及“龙骑兵治安团”的字样。 “不是一部，是两部——”蕾姆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坛，另一部无线相联的狂战士正半跪着查看什么东西：“就是因为它们很贵，所以才要用在刀刃上。” 一只受惊的黑猫从花坛中鱼跃而出，那部无线的狂战士也因此而起立，在确定没有异常之后，向东门走来，刚好与霍尔一行人同时到达。 蕾姆弯腰从地上拾起充电枪，递给第二部狂战士，它用辅臂接过后，非常熟练地插在自己两腿之间，并用沙哑的电子合成音致谢： “谢谢，长官。” “你能想象吗？”在电梯间里，蕾姆朝霍尔摇摇头：“这些机器人竟然拥有下士的军阶，而且一服役就有。” “这也许是为了阻止普通士兵对它指手画脚吧？”霍尔心不在焉地回道：“……何况一部‘狂战士’可比你们那些没什么智商的大头兵贵多了。” 蕾姆与自己的两名部下交换了一下眼神，嘴上虽然不说，但厌恶之情还是尽显于色。 生物实验室的电梯口又站了一部“狂战士”——实在难以想象它在电梯间里面弯腰驼背蹲上157层高楼的样子。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蕾姆没有回话，而是示意霍尔在走廊里继续前进。 “让我猜猜，中尉，”霍尔加快了步伐，同时嘴也没闲着：“你不是治安团的人，因此我能在这里见到你，只能说明一种可能——这事和前天那案子相关，对啊？” “恐怕……不是相关那么简单。” 在一名低阶研究员的指引下，霍尔顺着红色箭头的指引，进入一间陈列着各种大大培养槽的微光巨室。 “这是……样品间，大都是些高机密的东西，”霍尔蹙眉回望：“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中尉。” 隔着头盔，蕾姆那对丹凤眼里写满了不耐烦：“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问题吧，博士。” 他们在一个大约只有饮水机尺寸的培养槽前站定，内灯亮起，将藏于其中的怪物照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只略微有点像“蜘蛛”的东西，蜷缩成一团，但即便展开，应该也只有半个椰子那么大。 霍尔凑近仔细看了一眼，嘴巴微微张开，欲言又止，他回想了几秒，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也从未听说过研究中心内有类似的项目。 “这到底……是什么鬼？” “我们等你来告诉我们答案呢……霍尔博士。” 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黑肤女人从暗处慢慢踱出，这个年纪可能有霍尔五倍的老妪一直走到霍尔跟前，冷冷俯视。 “莫里斯主任……”就像看到老师的调皮学生，霍尔有些畏惧地微微低下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称为“莫里斯主任”的黑人扫了眼蕾姆，点头示意，后者接过话道： “今天上午十点零五分，研究中心的安保处发现了一处信息安全漏洞，有人通过生物实验室的内部络向未知电子邮箱传输了大量信息，发现时已经传输了超过6g文件和图片。” “不可能！生物实验室里只有几台电脑拥有通联外的权限！”霍尔激动地手掌都在微微打颤：“而且还需要密码和指纹录入！” “博士。”蕾姆顿了顿：“邮件，全部是从你的电脑上发出的。” 霍尔瞪圆了眼睛，望着蕾姆：“你、你开玩笑？！上午十点钟，我、我还在自己家里睡觉呢！” “安保处在冲进你的办公室时，在电脑键盘找到了这个东西——”莫里斯主任拍了拍身旁的培养槽：“直到最后一刻，它仍然在用肢端操作着鼠标。” “这……这……”霍尔又仔细端详了一遍眼前的培养槽，抓耳挠腮地不知所措：“这怎么可能呢？它、它是怎么搞到密码？还有指纹呢？他是怎么用我的指纹录入的？” “不，不是你的指纹……”莫里斯主任咽了咽喉咙，表情严肃到都有一点扭曲了：“是索契斯博士的指纹。” 霍尔如遭当头棒喝般愣在原地，盯着培养槽里的怪物时，觉得自己所有的常识都要被颠覆了： “……但是，索契斯博士……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扭头望向蕾姆：“等等，她会被牵连进来，也就是说……难道这个鬼东西和昨天的案子也有关联？”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蕾姆耸耸肩：“根据初步的da检测，这个‘鬼东西’身上沾有前天你解剖的那具无名女尸的基因。” 听到这里，霍尔恍然大悟：“它莫非……是那女人的……” “没错，”蕾姆点点头：“恐怕，正是那女人的‘胎儿’。” 霍尔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在了培养槽上，那瞪大的眼中，散出了仿佛是看到神明现世一般虔诚的光芒： “……杰作！” 他发出了赞叹，出自肺腑。 余烬城拥有世界上最顶尖的生物实验室……而且不只一座，相关科研主要由企业而非官方负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一话 虽然在地图上看只有几公里的距离，但在林场里走上了两三个时之后，几个年轻人就发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了。 第一个难点是地形——这片森林的植被密度惊人，已经不亚于南方的丛林，枝叶藤蔓与灌木交错在一起，不要说是路，有的地方连落脚之处都不好找。 最初获得的补给品中，并没有任何工具，而通常在蛮荒之地行进，最起码也应该有一把开山刀才对。 “我看到那女人的马背上有把刀……”走在队列中央的胡安声道：“要不哥哥你去跟她说一下？” 同样觉得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的何塞点了点头，回身准备交涉。 而这个时候的花乃子，正侧骑在马上，一脸木然地平视前方，高昂得仿佛阅兵中的女将军。 拿着地图的夜雨，与胡安一起望向他们的“队长”和“副队长”，也许是为了避免难堪，何塞的声音压得很，根本听不清是在讲什么。 而与此同时，艾丽不紧不慢地从夜雨身边经过，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 “喂！妞！你等一下撒！”胡安试图叫住艾丽，却没有得到回应，夜雨不无担心地步追了上去： “别急呀，艾丽，副队长他正在申请要点工具，能让我们走得轻松些。” 艾丽毫无停步的意思，她别开挡在面前的枝条，心地避开脚下的树根，虽然在夜雨看来，她的动作还相当笨拙，显是尚未习惯在林间穿行，身上的短袍白裙也被枝叶杂草撕开了几个口子，但这些都阻止不了艾丽那满不在乎的眼神和坚定不移的脚步。 “喂，都说叫你等等了！”胡安有些恼意地追了过来，一把擒住女孩的手腕：“你是怎么了？完全不理别人的吗？” 艾丽像是不愿被人抱抚的猫咪一样轻巧地扭动身体，以被擒住的手腕为轴心、自肩而下发力，不仅在转眼间就挣脱了胡安的控制、转过身来，而且可以说是不费一点力气就反扣住了对方的手掌。 “喂喂喂！大姐轻点！” 艾丽松开手，扫了夜雨一眼，用慢吞吞、懒洋洋的语气应道： “你们还不明白吗？这是测验的一部分。” 果然如这位白衣圣武士所料，回来的何塞一无所获。 “算了，她都说了不会帮我们的……”夜雨安慰副队长道：“而且就快要到了，再坚持一下。” “呵，用不着说这种话，”何塞苦笑一声：“我们好歹也是闯荡江湖的人……” 如果仅仅是没有开山工具，也只不过是让路途稍显漫长而已，夜雨隐隐觉得，这应该只是今天的第一个、也是最微的一个“测验”。 然而他不曾想到的是，第二个“测验”来得比想象中快上许多——在艰难摸爬了又一个两时之后，领头的胡安表情越来越凝重，从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聚集在紧皱的眉心上，最终引发了一句咒骂似的诘问： “该死！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夜雨抬起头，透过树冠间的空隙看向天空，勉强还能看到太阳的位置：“……应该没错啊，怎么了？” “我是数着步子走的——”胡安用手背抹去腮帮上的汗珠：“如果咱们是走直线的话，早应该到了。” 在没有指南针的情况下，夜雨当然不能保证这个队伍走得是不是直线，而也就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在一开始便失误了： “糟了……”夜雨捧起地图，用手在那个标记着红色“a”的位置来回摩挲了几下：“我只想着要赶紧出发，以为走到地方自然就能找到……但实际上到底是要找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记得，”何塞也凑到地图前，用手比了比身后不远处的花乃子：“她说是要找三个隐藏的补给袋。” “这可就麻烦了啊——”夜雨脸色也变得纠结起来：“如果按照字面意义来理解，是一个‘隐藏的袋子’，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在这森林里找到它呢？它完全可以埋在地里，或者挂在树上，我们不可能一棵树一棵树地找过去啊？” “什么？你现在才想起来这个问题？”何塞捶胸顿足：“我看你那成竹在胸的样子，还以为是早有办法了呢？！” “大哥，我就说他不靠谱了，”胡安乘机插嘴道：“就不应该信他的，亚洲人都贼精，坏着呢！” “别别别，让我再看看——”情急之下，夜雨赶忙又把地图展开翻看，由于刚好被树荫遮挡，他向侧边挪了几步，在一片穿过叶片间隙投下的阳光中，仔细盯紧了那个“a”点：“我有办法了，这个地方离林场边缘不远，从现在开始，我们径直向东，直到走出森林之后……” “之后怎么办？你要怎么从森林外面定位到里面的地点？” “别急啊，我在想呢，我……” 夜雨突然一愣，何塞无意中的询问，让他忽然悟到了什么：走出边缘是为了确定当前的方位，从林场外部定位a点这种事根本就做不到——因为这个“a”字相对而言实在是太大了，从比例尺上看，不仅覆盖了至少三公里见方的范围，而且比b两个点都要大上两圈。 “等等……” 他视线游移，又仔细端详了一下b两点：点在湖正中央自不必说，b点所标识的位置，在中间那道横线上能隐约看到半间屋的形状，也就是说，这张图上的后面两个地点其实都有明显的标的物。 “那没道理只有a点没有啊……”夜雨自言自语着，将地图举过头顶，让阳光穿过整张纸面。 “有什么？”胡安焦急地追问：“你在说什么啊？” “有……”夜雨轻快地出了一口气：“一片池塘！” “a”点的红色涂料之下，非常微的一块不规则梯形空白被象征着“树”的图形所包围，即便没有图例明示，夜雨还是凭直觉认定那是一片水域。 “池塘？” “对，池塘，”夜雨放下地图，斩钉截铁地道：“刚好被红色标记给遮住了。如果这张地图是按照真实比例来绘制的，那么它有差不多一百米宽，应该不难找的！” “找到有什么用？”胡安耸耸肩：“你确定补给袋在那里？” “只可能是在那儿，”夜雨应道：“a点范围内再没有其他的标示物了，既然是测验，那么总得讲道理才行吧？总不能让我们当真翻遍整片森林啊。” “我相信你，子，”何塞拍了拍夜雨的肩膀：“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对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怎么去找它了……”夜雨点点头：“这个池塘应该是人工开凿，在野外找水源的方法应该都不适用——就算适用我也不会。” “我们帮派里训练过找水的狗，”胡安插话道：“能找纯净水源的那种。” “可我们身边没有这种狗啊，”夜雨苦笑道：“我们自己也没那本事闻出水味来。” “不不，不一定是靠闻的——”胡安用手比划出狗跑步的姿势：“我们一次性朝不同方向放出好几只寻水狗，它们会一直找下去，直到发现水源后才会返回，所以回来的那个方向一定是有水源的，其他的就成野狗啦。” “我们既没有通讯工具，也没有信号弹，连用来在树上做记号的东西都没有……”夜雨摇摇头：“分开来就算能找到池塘，走散了也还是白搭。” “这他妈不是又绕回来了吗？！”胡安泄气地啐了一口：“等于还是要一点一点去找。” “那么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何塞有些怒意地反问道：“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要说泄气话！” “喂！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啊？” “这和哪一边没关系好吧？”夜雨连忙陪笑着打圆场道：“这不是在商量着想办法吗？” “我说，你们男人就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吗……” 轻轻软软而又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嗓音，把争吵中的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艾丽有些懒洋洋地用鼻息重重出了一口气：“如果你其中一人觉得自己的方向判断没错，另一人觉得自己的距离估算没错，那么池塘也好，a点也好，不就应该在这附近了吗？” 空气突然安静，周遭只剩下零星的鸟鸣。三个男孩都用有些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艾丽，直到整整三秒之后，胡安才边笑边叫地鼓起掌来： “啊啊，听到了没有？她竟然会说话！会、会说这么多话咧！” “人家会说话你也能稀罕？嗯？没听过女人说话？”何塞推了一下胡安的脑袋，清了清嗓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样吧，我们变纵队为横队，一字排开，在彼此能看到的位置缓慢前进搜索。” “虽然是个原始的办法，但也没有更好的了，毕竟我们手里什么工具都没有。”夜雨表示赞同：“这里的植被密度很高，我们的间隔控制在0米……不，15米之内比较好，一旦发现与同伴失去联系，就喊话。” 艾丽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细声慢语地道：“我不想喊。” “那……”夜雨挠了挠后脑勺：“那你在队列的最左边吧，我离你近些，帮你看着点儿。” “如果都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那就这么办吧……”何塞扫了一眼左右，最后又回首望了望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花乃子：“……出发！” 各位新春快乐！春节期间隔日诈尸一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二话 找到那个所谓“池塘”的时候，天空泛起了红霞，身心俱疲的夜雨低头看了看电子表——已经是下午五点二十了。 过程比想象中还要辛苦：纵队当真是像夜雨在一开始建议的那样，走出了林场的西缘，在短暂的失落与正常之后，大家调整了一下方向，由西向东重新进入森林，又进行了整整一个半时的拉式搜索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长宽差不多有100米的大土坑——幸好这是个大土坑，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树木的密度比周遭稀疏，否则夜雨一行人恐怕还要再走一个来回才能找到。 土坑边缘是几乎九十度的直壁，深约有五米，虽说里面并没有一滴水，但确实是有着“池塘”的模样……或者准确地说，更像是一个只挖了地基、还未贴瓷砖的大型游泳池。 池塘的西沿，非常明显的位置上插了一把铲，而在池塘的正中央，则是两只堆放在一起、互相倚靠着的粗布麻袋。 “那应该就是补给袋了吧？”胡安不太确定地道：“看上去不够‘隐藏’啊？” “问题是要怎么去拿呢？”何塞望了一眼脚下五米深的土壁：“这里连个梯子都没有。” “我们来的路上不是见到了许多藤条吗？”胡安非常自信地指了指身后：“弄一根过来，你如果下去的话，我们可以用它把你拉上来。” “为、为什么是我下去？”何塞下意识地向后退却半步：“而且我们没有刀具，弄一根藤条也不容易吧。” “那树枝也行，”胡安颇有自信地点点头：“放心，我们会找一根粗壮些的树枝。” 就在这时，刚刚走去一边的夜雨跑回来，手里还拿着那柄插在地上的工兵铲，何塞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对了，把这个插到墙里，用它当把手……不、用它当垫脚不就行了吗？这个高度，上面再来个人拉我一下，怎么都上去了啊。” “嗯？当垫脚？那样不就没法回收了吗”夜雨同样往下看了一眼：“都有铲子了，为什么不能在墙上挖两个洞出来落脚呢？” “……哦！对哦！”何塞反应了一秒，继而猛地点了点头：“那我们谁下去挖洞？” “呃……”夜雨挠了挠额头：“刚才我好像听队长你说‘拉我一下’来着……是不是就……” “我只是随口一说……”何塞瞥了一眼胡安，这位兄弟正用略有些失望的眼神回看着他：“嘿，别这么看我，你知道我恐高的！” “可大哥，这他妈才三米高，最多！” “你识数吗？！这他妈都快两层楼了啊！” “三米肯定不止，”夜雨细声细气地插嘴道：“……但两层楼也不至于嘛。” 又是在这三个男孩纠缠不清的时候，艾丽叹了口气，大步上前，从夜雨手里拽过铲子，走到坑边，一语不发地半跪下来，稍作观察，便返身爬下，轻巧无声地落在坑底。 她并没有动手挖墙，而是将工兵铲用力插进地面，掸了掸衣裙，看也不看坑边瞠目结舌的三人，转身向补给袋走去。 “瞧瞧你们，还不如人家娘们。”何塞嘴角一歪，也跟着跳了下去，可毕竟是近五米的高度，落地时脚下吃力，双腿一软，四肢扑倒在地。为了不在弟面前丢脸，又立马挣扎着起身，忍住手掌脚掌上的疼痛，抬起头喊道： “再下来个人去帮她！我留在这儿挖洞。” 夜雨与胡安对视了一眼，后者有些心虚地道： “你、你去吧，我信天主教的，和姐妹会的人谈不来……” “但……”夜雨有些迟疑：“但我矮啊，你这么高……” “高什么呀？！我也就一米七出头！”胡安明显急了，朝艾丽悠然的背影愤愤一指：“你看那丫头才多大点儿个子？你能比她矮？！” 还真差不多——夜雨心里虽然这样想，但也知道自己闹不过，便学着艾丽的样子，从大坑边缘慢慢爬下，由于何塞的接应，倒是一点都没磕碰。 只不过在攀下的过程中，他刚好看到了在不远处牵马而立的多萝茜花乃子——这女人依旧瞪着本来已经很大的双眼，面带诡谲的浅笑，像是欣赏一群正在接近老鼠夹子的荷兰猪……当然也可能只是夜雨想多了，因为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好像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都是这副似乎是神志崩坏的表情。 夜雨跑到艾丽身边的时候，女孩已经开始拆解第一个粗布麻袋了，里面有五只盛满的水壶，三只简易的行军帐篷，和五人份的号医疗包。 “这不是红十字啊？”夜雨捧起医疗包，用拇指轻抚了一下中间的双蛇标志：“但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那是伊阿索公司的商标。”艾丽淡淡地应道，不带任何情绪：“这是他们生产的标准型野外生存医疗包。” 说着，她心地拉开拉链，将医疗包慢慢展开，里面的套筒中插着两管针剂，三根药瓶，一卷纱布和两袋白色粉末。 夜雨指着那些透明药瓶中五颜六色的药片，不无好奇地问道：“这些都是什么呀？” 艾丽没有回答，只是将另一个医疗包反过来递给他——原来在那背面，很贴心地印着简易的使用说明：红色的是止疼镇定，一次一片，滥用可能成瘾；蓝色的是预防及抵抗感染，根据受伤情况酌情服用，滥用可能休克；黄色的则是用了新配方的“退辐灵”，在进入有辐射污染的地区之前服用，旁边附有遭受辐射的伦琴数与服药量的对比图，反正夜雨也看不懂。两根针剂的说明书上打着醒目的红字：伊阿索公司专利所有，命名为“万伤愈”，是一种“综合型急救药剂”，同时拥有止血镇痛、提供肾上腺素与刺激脑部反应的效果，并不能保证活命，但至少能让人在生死关头有一口困兽犹斗的反咬机会。 纱布和止血粉末倒是夜雨见过的东西，也算在蛮荒之地中比较常见的“医疗手段”了，尤其是前者——用煮沸的破布来包扎伤口，可以说是在野外生存的最基本技能之一了。 “这也是五人份的，真可惜了，那个叫巴克尔的大兄弟……”夜雨摇摇头，有些惋惜地道：“他为什么要跑呢？感觉这测验也没多难嘛。” “那是因为……”艾丽顿了顿，后半句话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下去：“测验还没开始啊。” 她扯开另一个麻袋的绳口，用力拉开，却非常罕见地露出了受惊的神情，猛地跳起身来。而也就在这个时候，胡安与何塞也已完工，赶到了两人身后。 “怎么了？”夜雨上前想要拉过袋口一探究竟，却被艾丽轻轻挡开。女孩看了一眼三人，将麻袋倒置，把其中的大物件全部摊在了地上—— 一把看不出型号的短管左轮手枪，一支二连发的土造滑膛枪，一柄两尺长的弯刃开山刀，一柄带有加长握把的消防斧，三柄长短粗细不一的匕首……虽然不能说是多么强大的火力，但和今天早上出发时的状态相比那真是鸟枪换炮，就连混过帮派的何塞与胡安都有些吃惊于主考方的“慷慨”。 胡安心翼翼地擒起左轮，转动了一下弹巢，手不禁微微打了打颤： “里面有四颗子弹……这是真家伙哦！” “用得着吗？”何塞同样拿起土枪，别开枪机：“这里也是上了膛的，两发，难不成马上还有打靶的考试？” “应该不会是打靶……”夜雨拿起开山刀，左右翻看：“这两把枪械都很土旧，能不能打准很难说，没道理用它们来测试我们的射击水平。” “那……那为什么要给我们真枪实弹”胡安明显是不安地来回摇晃着身子：“如果不指望我们能打准的话？” “恐怕，重要的不是枪打得准不准，而是……”夜雨也阴下脸道：“是何时何地开枪。” 这意味深长的话语，一下便让整个队伍的气氛都变得沉重起来，除了艾丽仍在一件一件地整理刀具外，其余三人都默不作声地沉思着，同时也都下意识地避开彼此的目光。 过了两三分钟，作为“副队长”的何塞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多少负起责任：“那个……嗯嗯，”他清了清嗓子：“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这土枪我来保管，左轮让姐妹会的战士来用，她肯定练过，剩下的东西咱们分分，均着拿，怎么样？” “我要斧子，”胡安一把从地上拾起消防斧，放在手上掂量了几下：“砍刀什么的，看着威猛，遇到暗傀没卵用的。” “暗傀？！”夜雨瞪大了眼睛：“这里还有……暗傀？！” “别听他瞎哔哔，这傻逼在说梦话呢。”何塞把土枪插进自己后裤腰带，顺带将左轮递给艾丽：“天色不早了，咱们就先在这坑里休息吧。”他用下巴冲艾丽比了比：“你会架帐篷吗？” 女孩不语，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让亚裔子帮你吧——”何塞拍了拍夜雨的肩膀：“我来生火，烧点热水。” “生火？烧水？”胡安不解地看了看四周：“我们没东西烧啊，总不能烧麻袋吧？” “我们这是在森林里啊！”何塞故作惊讶地道：“到处都他妈是能烧的东西，去随便砍点树枝灌木什么的不就行了？动动脑子！” “也对，那我们谁去砍……”胡安突然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正握着的消防斧，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行行行，不用说了，我懂。” 愚者之灾中，相当一部分核武器被双方的战略防御系统拦截，但破防的那部分仍然造成了巨大杀伤，其中较劣质的弹头使辐射问题残留至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三话 翻遍整个补给点，都没有发现打火机或者火柴，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点的何塞，决定教大家一手“钻木取火”的神技。 在胡安气呼呼地扛着一麻袋树枝回来后，何塞开始了他的“表演”——他跪在地上，将一截较大的干燥木块放在膝前，用匕首在其中央剜出一个凹口，又拿起一根光滑平直的枝，将尖端插进凹口之后，便开始用惊人的手法快速搓动，一口气搓了三四分钟，直到面红耳赤、龇牙咧嘴，都没能冒起半点火星。 “啧，一定是受潮了，”何塞怒气冲冲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我们需要木屑，纸屑也行。” “枯树叶呢？”胡安抖了抖麻袋：“可以吗？” 何塞将几篇枯叶碾碎，铺在作为砧板的木块上，随后又进行了新一轮的尝试，这回他卯足了力气，弄得挥汗如雨，木块中央总算是很给面子地冒出一丝青烟，但很快便又熄灭了。 “妈的！一定是树枝的锅！”看着已经渐渐低沉的夕阳和愈发昏暗的森林，何塞有些泄气地扔掉手里的树枝，朝红彤彤的手掌吹了口气：“别急，让我歇一会儿再试试。” “行了。” 艾丽又一次展现出她那带着三分嘲讽七分不耐烦的哀叹：“让我来吧。” 她撇开左轮的弹巢，取下一枚子弹，用臼齿咬住弹头的边缘，用手来回旋动，不一会儿便将弹头拔出，将弹壳里面的火药倒出一大半，堆在之前被激烈摩擦过的凹口周围。而后又将之前碾碎的枯叶和碎树皮塞进弹壳，又将这发子弹塞回弹巢，很潇洒地轻轻滚动两圈，将枪口对准那堆黑火药。 “喂！”胡安有些不舍地撇了撇嘴：“你可只有四颗子弹啊！” 艾丽冲他翻了一个白眼，什么也没说就扣下了扳机，随着枪响，火苗一下就腾了起来。 “妈的，牛逼啊！”胡安击掌叫好：“大哥，这个比你那土法子管用多了。” “就你话多！”何塞瞪了他一眼，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把凑近焰芒，心翼翼地捧到面前：“保护好这支火把，这是我们唯一火源。” 篝火很快被几人准备起来，这时何塞才发现手里并没有锅能来煮开水，大家便只能席地而坐，捧着水壶，吃起压缩饼干。 “哇，这东西可真硬……”拆开包装纸后，胡安用那大理石棒似的坚硬饼干条敲打了两下自己的额头：“这要怎么吃？” 夜雨看了一眼坐在篝火对面、远离三个男孩子的艾丽——她正目光无神地盯着火苗，口口地啃咬着食物，发出“咯嘣咯嘣”的脆响：“你们以前没吃过压缩饼干吗？我听说这东西在黑市上，是像子弹一样可以当钱来用的啊。” “嗯……”何塞咬了一大口，细嚼慢咽，同时将饼干条在眼前来回翻看：“味道倒是还不错，怎么？子？”他看了看坐在身旁的夜雨：“你吃过这东西？看清楚啊，这可是余烬城龙骑兵用的标准野战口粮，不是你在野地里能搞到的山寨货。” 夜雨被这一提醒，才又仔细看了一下包装纸，品尝起来后，味道确实与曾经所吃的压缩饼干不太一样。不过尝过伊普西龙公司生产的原味面包之后，这东西的味道和口感都如同石蜡般难以下咽。 “不要看我们今天弄到的这些补给和道具，”何塞晃了晃手里的水壶：“如果能带回圣安第斯，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 “真的吗？就这些？”好奇心让夜雨追问道：“能卖多少钱？” “这个嘛……”何塞又咬了两口饼干，左思右想：“胡安他叔叔在帮派的市场上做工……”他看向胡安：“你应该是知道时价的吧？来帮我们算算，能卖多少？” 胡安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堆破烂玩意儿？你说是换美金还是灰币？食物还是弹药？” 何塞见到对方的态度，不禁有些心虚起来：“呃，那个，就按照帮派里的规矩来说呗？” “可以换到三顿热饭和一夜安眠，”胡安漫不经心地随口答道：“如果左轮里有六颗子弹的话，还能换到一个肥女人帮你吹喇叭，哦，男人也行，说不定是旅社老板亲自来。” “帮忙吹喇叭……”夜雨皱着眉头想了想：“是什么意思？” “闭嘴，你们两个，都闭嘴。”何塞哭笑不得地指着篝火对面：“人家女孩子在那儿吃饭呢！” 艾丽头也不抬眼也不动，但应该是听见了的——她那口喝水的动作明显是停顿了一下。 “怕什么？”胡安面露淫笑：“她是姐妹会的圣武士，什么市面没见过？我听说她们的训练里就有取悦男人的项目……哦不，等等，说不定她本人就是从哪个奴隶市场或者风流场所赎出来的苗，都不用训练，原本就会呢。” “不会吧？”夜雨不可置信地看着隔火相望的少女：“你不是说她……她有传染病的吗？怎么会有风流场所收她呢？” “哟！原来你知道什么是风流场所啊！”胡安突然大兴奋，丢下手里的饼干：“你刚才还跟我装清纯，说什么不懂吹喇……” 啪！何塞一耳光，反手打在胡安的侧脸上：“我都他妈叫你别说了，听不懂吗？！讲点正经的好吗？” “喂！”胡安还挺冤枉：“篝火晚会时不就应该聊这些吗？从哪儿来啊，干过什么呀，有没有相好什么的？” “篝火晚会？”何塞看了一眼手里的饼干包装纸，歪嘴哼笑：“想什么呢？”他站起身来，掸了掸屁股：“……都没事的话，回帐篷休息吧，好好保存体力，争取明天把测验全部完成。”他环视一周，并未看见花乃子的身影：“奇怪了，我们的‘队长’呢？她不跟来过夜吗？” 夜雨也跟着起身观察，无星的夜幕之下，并看不到大坑边缘的情况，但按常理来说，这时候身为“考官”的多萝茜花乃子应该出现在四人周围才对——哪怕只是为了监视。 “算了不管她。”何塞仰头饮了一口水，笑道：“反正有三个帐篷，我和胡安睡一个，你子是愿意自己睡也好，和丫头一起睡也好，自己看着办吧。” “啊、呃……”仅仅是这么一说，竟也让夜雨羞涩地面泛红晕，他瞄了一眼艾丽，未曾想对方竟然也斜眼回望了一下自己：“我！我这就去休息，当然是一个人，嗯，一个人。” 他像是认可了什么似地用力点着头，自说自话地弯腰钻进了帐篷。 伊普西龙公司是目前全球最大的转基因种子供应商，许多证据表明它可能参与了基因兵器“鬼种子”的开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四话 1 当手掌平放在门扉上时，霍尔博士才突然忆起，自己来到研究中心工作将近一年，此前还从未来过这间位于彼岸之塔一百六十层的“大会议室”。 晚上十点二十五分，离会议开始还有五分钟——他抬起左臂，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旋即关闭了腕装电脑的屏幕。 他实在不明白这东西是怎么流行起来的——戴在手腕上既没有美感，还挺碍事，性能别说和实验室的台式机比，就算是一般的商用笔记本电脑都赶不上，也就比手机强点儿。 但潮流就是这么回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北美洲的商务人士都开始戴着这么个血压计似的怪玩意儿，周旋在各个洽谈会场与社交舞台之间，无论是播放幻灯片还是产品说明书，总会拿出来拨弄一番，顺带着就展示出它那虽不强大但恰好够用的性能。 可能，这就是身为社会性动物的人类，所根深蒂固的“从众心”吧？正如圆形会场中的这些大佬们，平时在研究中心，各个都是独当一面的项目领袖，现在却被彼此说不清是悲伤、恐惧还是愤怒的情绪所感染，摆出一个比一个可憎的臭脸，仿佛刚刚才出空难死了全家。 甚至是从来都板着面孔，风轻云淡的莫里斯主任，此刻也是抓耳挠腮，一边看着面前的文件，一边烦躁地用铅笔敲打着桌面。 每个人的会议桌都收尾相连，组成一个完美的圆环，在外圈则是为旁听者准备的座位，这阵势让霍尔有些慌了手脚——他原以为自己是个很放得开、大大咧咧的人，从没想到也会在需要自己登台亮相唱主角的地方怯场。 但他确实是有些害怕，在本能的驱使下，坐到了离大门最近的位置上。而恰好，身为旁听者一员的蕾姆位于身后，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却也都欲言又止。 “到这儿来！霍尔博士！”正对面的莫里斯主任提高嗓门，拍了拍她左边的一张会议桌：“你的座位在这边！” 更换座位的过程中，霍尔再次确认了一下会场的分量——除了龙骑兵研究中心的三位主要负责人外，还有两个商人模样的老者，西装革履，一黑一白，感觉就像是税务所派来查账的狠角儿；坐在莫里斯主任右边的光头佬，穿着镶了金边的灰白相间军礼服，就算不懂龙骑兵的军衔体系，光看他那不怒而威的扑克脸和坐姿，就能猜想到这货绝对来头不。 而另外两张空着的位置，一个摆放着“亚瑟克拉克”的名牌，而另一个则极不寻常地空着，好像忘了写上名字一般。 “那是谁的座位？”刚坐稳的霍尔声问道。 “不清楚，”莫里斯主任同样声回答：“只是亚瑟说‘可能’会有一位‘贵客’前来，让我们先准备好。” “‘可能’……”霍尔斟酌着这个词语：“这‘亚瑟’是谁啊？听起来能量挺大啊。” “什么？”莫里斯瞪圆了眼睛：“你连亚瑟都不认识？你是怎么混进这个单位的？”她顿了顿：“在场的这些人……你还有谁不认识的？” “呃，我认识你、老王和那个……”霍尔博士眼睛瞄了一下另外两个研究中心的负责人：“那个叫什么斯基来着的，毛子。” “你是真的牛逼……”莫里斯主任掏出下意识地掏出手巾，擦了擦额头：“那待会儿你给我老实点，就事论事，该报告啥就报告啥，其他的一句话也别说，就当你一个人都不认识。” 霍尔用力点点头——他真的是几乎一个都不认识。 预定的会议时间已经过去两分钟了，但依旧没有开始，而且也无人质疑——由此可见，尚未到场的人确实非常重要。 好在这位“亚瑟”也并没有让人等待太久——首先是一位身穿黑西服、脸戴墨镜的彪形大汉，他推门而入，一句招呼也不打就站到门边，双手反剪在背后，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看也不看。 一身红裙的金发女郎紧随而入，最初霍尔以为她是秘书或者情人之类的配角，然而这个似乎只有三十出头的浓妆佳丽径直走到放着“亚瑟克拉克”名牌的会议桌前，抚裙坐定。霍尔注意到她蓝色的双瞳中间各有一个阿拉伯数字“”型的银白色图案——如果不是戴着隐形镜片，那只能说明这是一对假眼。 “她是伊普西龙公司的执行总监——”莫里斯主任用手挡住嘴巴，微微侧身对霍尔博士介绍道：“我们的主要合作对象之一。” 霍尔这才明白，原来她眼中的形状那并不是阿拉伯数字的“”，而是希腊字母“”——伊普西龙。 “各位，请再稍等一两分钟——”亚瑟微笑着开口说道，如火的红唇，挤出一道令人难以抗拒的曲线：“我们必须确保安全工作万无一失。” 在龙骑兵的研究中心、彼岸之塔的一百六十层还需要确保安全工作？霍尔不禁对那空白名牌的主人更加好奇……也略微地心生不定。 走道中传来了分外铿锵的脚步声，那是一种金属物体击打地砖的声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门口，其中有两人还微微立起身子，侧目以望。 最初现身的，是两部抱着sar突击步枪的中型军用机器人。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它们比普通人类更加纤细的“精灵”骨架——来自铁骨城的进口货，明显是被专门改造过的肩部、胸部与腰部更是抢眼：那些仿佛中世纪铠甲般的薄金属护板对钢筋铁骨又悍不畏死的量产型机器人毫无意义，反而是上面雕刻的金边鸢尾花纹路说明了它们彰显身份的用意。 霍尔对机器人向来不敢兴趣，无论它们有几条腿、几只胳膊、或者像不像人……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盛装打扮”到可以用“华丽”来形容的铁皮罐头，着实是印象深刻。 而这还不算完——在机器人站定于门扉两侧之后，一个拥有“镰仓系列”克隆人相貌的女子走进会场，她束着精干的马尾辫，鬓角发白，穿着紧身的黑色皮衣，胸前别着金色鸢尾花型的胸针，却没有佩戴武器……至少看起来没有，然后迎着众多诧异的目光，仔细环视现场一周，又退回走廊。 “那是一个‘镰仓’吧？”霍尔声叹道：“这家伙竟然雇佣‘千女团’的人做保镖？” “她……她不是‘一个镰仓’”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莫里斯主任，又一次用手巾擦去额上渗出的汗珠：“没看到鬓角的白毛吗？她是镰仓六六六！我的上帝！” “六六六？”霍尔更加疑惑了，眼珠瞟向眼角，冥思苦想——在被联合国重建委员会的武装部队解救之后，“千女团”确实成为了一段时间的新闻热点，但根据霍尔博士的经验，能让莫里斯主任喊出“我的上帝”的东西，绝对不会是“新闻热点”那么简单。 当那个褐发棕眼的英俊伙儿大步流星、踏入会场的瞬间，霍尔立即从遐想中回到现实——并不是因为来者本身，而是因为会场中众人的反应：无论是在会议桌前还是旁听席上，他们全都起立目迎，脸上或是惊恐或是畏惧，只有亚瑟一人显得从容不迫。 直觉告诉霍尔，他应该和自己一样，是一个“完人”——而且是那种丝毫不掩饰自己被精心修饰过的基因、甚至以此为傲的“非法完人”。 略带东方人特色的别致五官，充满波西米亚风情的微卷短发，像打磨过的大理石一样洁白光滑的细嫩肌肤——简直可以说是“八国混血”的多民族特征，以近乎完美的方式排布在一颗脑袋上，再加上模特般高挑匀称的身形，令人羡慕得无以复加。 但这还不是他身上最让霍尔震撼的特质——那对漂亮的棕色瞳孔，带着一种既目空一切又勾人心神的非凡气度，就像一匹桀骜的骏马，对脚下践踏着的草原毫不在意，却也在心底里明白自己并不属于那正仰望着天空……只是桀骜地不愿露出端倪。 他径直走到那空白名牌的座位前，步伐优雅而坚定，而那个束着马尾的镰仓六六六紧随其后，面无表情，看不到一丝一毫紧张的情绪，但也恰恰是这镇定的模样，让其他与会者紧张得连身体都僵硬了。 “请坐，诸君，不必多礼——”男人随意地理了理自己的灰色西装，在会议桌前重重地潇洒落座：“请你们不要对一个君主立宪制城邦的王储太过尊崇，这会让议院里那些真正的主子们很难堪的。” “王、王储？”霍尔惊叫出声，引得其他人侧目以对，尤其是莫里斯主任，她那黝黑的脸被吓得几无血色，都有些发白了。 这世上君主立宪制的城邦寥寥无几，而能出现在这个会议厅中的，就只能是—— “您就是霍尔博士吧？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了，真是英杰出少年。”反倒是这位“王储”本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非常有风度地微笑着率先自我介绍道：“我是莱昂纳尔费利克斯，被命运所眷顾，现在是余烬城的皇太子，假面女王的继承与代言人。” “殿下！”莫里斯主任连忙紧张地解释道：“我、我们当然认识您！只是没想到您会亲自到场。” “对、对的！”霍尔低头抚额：“费利克斯陛下。” “喂！乱喊什么啊！”莫里斯急得青筋暴跳：“你他妈一定是太紧张了对吧？” 对历史和人文都无甚兴趣的霍尔确实分不清封建领主的称呼，但“紧张”却也是同样重要的一个原因，他唯唯诺诺地点着头，都不敢正视皇太子一眼。 “客套话就免了吧，诸君，请坐。”莱昂纳尔收起笑容，点了点会议桌，从西服的内袋中抽出一根黑色涂装的香烟，向身侧轻轻一比，背后的贴身侍卫便非常熟练地掏出打火机点燃。 霍尔落座的同时，被身旁的莫里斯白了一眼，但两人又同时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自动灭火器——看来是已经被人关闭，因此再申明什么“这里是禁烟区”已经毫无意义。 “我是在伊普西龙公司视察时得知你们这里出事的，所以顺带就和亚瑟姐一并过来了。”莱昂纳尔优哉游哉地深吸了一口烟：“我之后其实也没有什么正经事要做，但还是不想浪费一分钟时间——所以，请诸君直入主题地开始吧。” 即便是在“完人”中，霍尔依然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虽然“完人”的智力实际上也并不比余烬城的平均智力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四话 2 不知为什么，悬挂在圆形会场中央的全息投影仪花了半分钟才完成启动，还发出了不同寻常的难听嗡鸣——虽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故障，但这个的插曲，让本来就非常紧张的霍尔博士手心都渗出了汗。 “今、今天……嗯嗯，”莫里斯主任清了清嗓子：“今天的会议，主要是报告并研讨三项议题，而这三项全部是由发生于今天早先时候的、暂称为‘手魔入侵’的事件所引起，而它的源头又是前天、也就是城邦历第40年月5日、发生在余烬城郊区的一起袭击事件，以下是龙骑兵武装巡逻队蕾姆中尉的现场报告。” 投影仪将一系列袭击现场的照片投送在环形会议桌的中央，而与此同时，每个与会者手边的液晶屏上都现出了龙骑兵官方对于时间线与文字说明。 “蕾姆中尉……”皇太子扫了一眼报告：“她在这里吗？” “在的，”秃头的龙骑兵将领朝旁听席中一比：“她是我们的青年才俊，现任第十三独立武装巡逻队的队长。” 蕾姆非常识相地起身行礼，同样非常识相地无言坐下，只与皇太子对视了一瞬。 “在袭击中，一名恐怖分子被击毙并送至法医验尸，”莫里斯继续道：“发现其特殊情况后，被送到我们这里，也就是龙骑兵研究中心的生物实验室，该恐怖分子我们暂且称之为‘目标a’。” “目标a……”莱昂纳尔看着全息相片：“是个孕妇啊。” “我们调阅过验尸官的扫描仪记录，确实有胎儿存活的迹象，但在运至生物实验室后，精细扫描与解剖都没有发现胎儿。”莫里斯主任指了指身旁的少年：“这位是当时负责解剖和检查的霍尔博士。” “尸体运来的时候，我正在吃饭，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开始解剖，”霍尔立即接过话道：“不过按照‘胎儿仍然存活’的假设，给予了维生处理……”他顿了顿：“应该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代号‘手魔’，也就是伪装成胎儿的‘目标b’设法逃了出来，并潜伏在生物实验室的某处，直到我们通过解剖后确信不存在胎儿之后，它才乘着无人在实验室中的时候，偷跑出来，窃取了数据库中的重要资料。” 投影仪将蜘蛛型怪物的图像投送出来，除了之前已经看过的以外，所有人都忍不住打起了精神，坐正了身子。 “‘手魔’……”莱昂纳尔又吸了一口烟：“这个东西伪装成胎儿？然后窃取了你们的资料？怎么做到的？” 霍尔起身，将投影仪的控制手套戴在右手，转动了一下“手魔”的图像： “它的最长处是二十五点五厘米，最宽处是十九点六厘米，全身呈不规则的四边形，所有肢体分布于一侧，共有五条，因此大致的形状与人类的‘手’十分相似，得名‘手魔’。” 投影图像舒展了开来，乍一看这个怪物确实很像人手——只不过大拇指与拇指的特征并不明显。 “在没有手指的一侧，长有一只被认为是视觉器官的独眼，”霍尔继续介绍道：“因此我们判断它的行走方式，应该是这样——” 投影中的怪手，以异常猎奇的方式直立起来，五只手指交替着运动，做着或是前进或是后退或是攀爬的动作。 会场中传来了声的议论，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没法离开投影中的“手魔”。 “你们的判断？”皇太子在桌上掸了掸烟灰：“你们的判断是什么意思？难道没有拍到它活动的影像？” “真抱歉，费利克斯殿下，”莫里斯主任有些尴尬地道：“生物实验室内部是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的……因为，因为我们觉得原有的安保措施已经足够了。” “而且，发现‘手魔’的时候，它已经失去活性了，只有微弱的生物电反应……”霍尔补充道：“这东西没有任何消化系统和进食器官，所有营养物质和能量来自于手掌中央的这个像肚脐眼的孔。” 莱昂纳尔的双眼中，闪过一瞬兴奋的光芒： “肚！脐！眼？！等等，让我猜猜，这个‘手魔’是从‘目标a’的胎盘中获取营养的吧？通过脐带？” “暂时没有明确的证据，不过这也是我本人的判断——”霍尔赞许地微微点了点头：“‘手魔’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生物’，而是一次性使用的‘工具’，相当于是型无人机的话，‘目标a’就是它的运载工具，因此……”他咬住下嘴唇，“嘶”地吸了口气：“‘目标a’的袭击和身亡，基本可以认定为计划的一部分——也就是第一阶段，而第二阶段则是在验尸官扫描时，发现胎儿存在的痕迹，被紧急移送到龙骑兵研究中心。” “第三阶段就是设法逃出母体，在研究中心内部窃取资料——”皇太子咧嘴哼笑：“恕我直言，博士，这个疯狂而复杂的计划，恐怕只有对整个龙骑兵体系非常了解的人才有可能制定出来。” “完全正确，陛……殿下。”霍尔咽了咽喉咙：“但也基本可以排除存在‘内应’的可能，因为如果我们这里有叛徒的话，它也完全用不着这么麻烦才能混进来。” “喂！这一点我们还不能肯定——”莫里斯心急地打断他道：“也许这就是障眼法也说不定。” “但是从逻辑上说……” “具体的案情侦破自然有龙骑兵来负责，”秃头军官抬手示意两人安静：“你们是科学家，请解释一下科学家才能解释的事情好吗？”他伸手比了一下仍在“跑跳”的投影：“请问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人类怎么能孕育出它来？” “不，它并不是由人类‘孕育’的，”霍尔摇摇头：“而是由人类‘制造’出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四话 3 “那就是某种基因修改的生物咯？”亚瑟扭头看了一眼会议桌对面的黑人老者：“就像罗塞塔公司制造的改良动物一样？” “嗯……”穿着正装的黑人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不，不对……基因修改至少得有一个原型，至少以我们公司目前的技术，是绝不可能凭空制造出一种……一种……”他带着几乎可以说是“厌恶”的神情，比了比投影：“一种连消化系统都没有的怪物出来。” “以目前的化验结果来说，‘手魔’确实与基因修改什么的没有关系，或者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关系。”霍尔博士挥了挥右手，将全息投影变成几幅旋转着的da双螺旋图： “它体内并不只有一种基因，‘手掌’的部分是一种，手指的部分是一种，视觉和运动神经的又是一种。而除了‘手指’可以明确属于人类以外，其他两种都无法找到百分之百匹配的基因型，最接近的应该是约克夏猪。” “约克夏猪，在我们公司是用来培育人体器官的‘基盘’。”那位黑人老者托住下巴：“它们和人类的相性比较好而且繁育迅速，只不过……说真的，把五根人类手指嫁接到一片猪肉身上，再弄上一颗猪眼，就算是我们公司最强大的项目组，也只能造出一块并不能动的……嗯，猪肉而已。”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一下桌面：“而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明白，罗塞塔公司在器官移植和嫁接方面已经是世界顶尖。” “将完全不相关的生物体拼合在一起并用统一的神经系统协调运动，”霍尔博士点了点头：“就我们所知，全世界目前并没有任何组织或个人能完成这种程度的生物工程……”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亚瑟的方向：“虽然根据索契斯博士留下的试验记录，有一种理论上的技术手段非常接近，但很不巧，他的工作成果没有留在龙骑兵研究中心，而是在……” 亚瑟恍然大悟似地无声的“哦”了一声：“亚历山大索契斯博士？对，他的项目组是在伊普西龙公司……那时候这个研究中心还没纳入龙骑兵编制呢。”这艳妆的女人注意到会场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蒙混过关显然是不现实的：“‘9触酶’，嗯，那个项目的代号叫做‘9触酶’，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立即让人把资料传送过来……但我必须说的是，在索契斯博士自杀之后那个项目就终止了，因为剩下的实验材料、也就是‘9触酶’并不能重现原来的研究成果，可以说是完全失败。” “让我们先不讨论技术问题好吗？这可以等报告结束之后再慢慢深究。”皇太子不太耐烦地将烟头掐灭在桌上：“霍尔博士，你的第一个议题结束了吗？” “快了，最后一步——”霍尔又一次晃动右手，投影再次变幻，出现了一片错落的状神经结构：“‘手魔’由统一的运动神经系统所控制，但并没有一个功能完整的大脑，取而代之的是这个东西——” 不知何时，霍尔的左手里多了一颗的黑色“纽扣”，他举过并不算高的头顶，而同时投影也显出了这枚“纽扣”的大号全息图像。 “这是一枚神经控制单元，类似于用在残疾人身上的那种，用以控制人造神经运动。不同点在于——”霍尔用光标指了一下投影中“纽扣”的尖端，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根长针从中探出：“这是，怎么说呢，一个微型的接收器，位于‘手魔’的中央，虽然尚不能确定它接收的是何种信号，但我们认为它接收的信号决定了神经控制单元、进而也就是‘手魔’的一切行动。” “也就是说，”皇太子点点头：“这个怪物是遥控的。” “是的殿下，它相当于是一部微型的‘生物无人机’，使用者并不需要事先对其进行训练，而是直接通过它唯一的这颗眼睛来观察世界，伺机而动。” “所以你们其实是被一颗猪眼睛给打败了。”皇太子笑道：“了不起，用生物科技来击败以生物科技自傲的余烬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么的接收器，发信端应该离的比较近吧？”亚瑟插嘴问道：“就好像遥控的民用无人机那样，也许那个控制者离研究中心不远——说不定当时就在这栋楼里。” “也许是，也许不是。”秃头军人代答道：“发信器的功率决定了信号传输的范围，而不是接收器，而且，如果连它使用的是哪种信号都不能确定，就更难判断具体的距离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当时在余烬城、甚至就在彼岸之塔，现在应该也已经不知藏身何处了，”霍尔博士耸耸肩：“我们对这个可能的‘遥控者’毫无概念，而余烬城却有超过500万居民……” “但是我们向您保证，殿下，”光头军人不无紧张地插嘴道：“我们正在全市排查嫌犯，从所有的监控录像开始……” “向我保证算什么呢？”皇太子有些恼了似地挥了挥手：“被偷了东西的又不是我家！”他又抽出一根香烟，夹在指间却并未点燃：“话说你们到底被偷了什么？商业情报？试验数据？龙骑兵的研发计划？” 霍尔与莫里斯主任交换了一下眼神，挥手将投影画面全部撤去，同时从桌面底下拿出一只银白色的盒，像捧着某种神圣的宗教器物那般仔细端详了一眼，非常心地轻放在桌上：“这就是今天的第二个议题了——” 他明显是咽了咽喉咙，视线仍然紧紧钉在盒身上： “代号‘打孔者’，或者愿意的话，也可以用学名相称——‘融髓蠕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四话 4 投影中浮现出来的并不是某种‘虫类’，而是一根类似试管、但两头都被封死的透明容器。里面装满了橙红色的液体，由于全息投影本身的固有问题，它本身应该比看上去的颜色更深一些——接近于血红色。 随着霍尔的手势，投影稍稍改变了一下角度，在放大了数倍之后，会场中的大部分人都得以见到隐藏在试管深处的物体——那是一堆麻线团似的细触须，簇拥在一枚梭型的瓜子状物体上。 看到这图像的瞬间，三名来自不同公司的代表全都瞪大了眼睛，正襟危坐。 “这是我们龙骑兵研究中心目前的最核心项目，没有之一，它集合了余烬城三家支柱企业——”霍尔环视了一下会场：“也就是罗塞塔公司、伊普西龙公司与伊阿索公司的前沿技术，说是我们城市目前最高的技术结晶也不为过。” 与其说少年的语气中带有骄傲与自豪，不如说那是一种信徒们描述神灵时的虔诚，三家公司的代表则显得心事重重，那个黑人甚至偏过头去。 “请直接说重点，博士，”莱昂纳尔仰头叹了口气：“请原谅我听过的自吹自擂实在太多，已经有些厌倦了。” “如果殿下需要，我们可以将具体的详细资料送至府上。”莫里斯主任打圆场道：“而今天的简介由我来做，毕竟这个项目最早是由我负责的——”她从霍尔博士手中接过控制手套，起身指了指投影，略作操作： “‘打孔者’是一种改良自贵志脑线虫的超级寄生虫，项目编号h490。它不具备传染性也没有独立繁殖能力，必须通过专用装置，由注射进入人体的血液循环系统。” 随着她的介绍，全息投影出现了看起来非常逼真的演示画面——针管插入了半透明的人体，其中的红色液体连同包裹着“线团”一起，经由针孔流进血管。 “那是人造的产卵器，”莫里斯主任指着那堆在血管中游动的“线团”：“是为了保护‘打孔者’的卵而专门定制。在没有量产之前，每一颗卵的平均价格是一千六百万灰币，所以必须确保其能够成功孵化——”她笑了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当然，这个价格是算上了总的研究费用。” “差不多是两辆主战坦克的价格，美国人的坦克。”皇太子极不常见地皱了皱眉头：“千万别告诉我这里面用的全部是余烬城纳税人的钱。” “这是生意，我的殿下，”莫里斯主任朝亚瑟的方向轻轻一比：“我们首先要感谢三家企业的通力合作与投资，但同时，这项目科技的专利也由他们所瓜分，如果成功的话，‘打孔者’将会改变世界，会成为智能手机、民用机器人和纳米构造体之后最赚钱的生意。” 莱昂纳尔看了看亚瑟，后者轻轻点了几下头，虽然好像也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 “继续。”他说着，让身后的镰仓六六六给点燃了香烟。 投影演示随着莫里斯的动作而不断变化角度——那线团般细的触手一直保护着中央的梭子，在血管中不断向心脏游动，很快又通过强有力的心室脉动而被“冲”向大脑，最终，在接近脑干的时候，触手乱舞着逐渐溶解，将梭子推进颅脑，而在这个过程中，梭状物体本身也像被拨开的瓜子那样翻了开来，最里面的椭圆形虫卵旋即粘黏在了脑膜之上。 “仅仅是产卵器通过血脑屏障的这项技术，就值几亿美元——”莫里斯主任不无失望地话锋一转：“不过在对脑送药领域，通常采用微泡技术，市面上有许多廉价的替代产品，我们这个产卵器的专利目前只能用在‘打孔者’身上。” “不奇怪，”莱昂纳尔半是赞许半是挖苦地道：“毕竟蓄意往人脑里送寄生虫这种事，别的地方应该是做不出来的。” “这不是普通的寄生虫，殿下，它是新时代的开端——” 莫里斯主任潇洒地大手一挥，投影中的虫卵逐渐发育，成为一条扁平的、相貌可憎的蠕虫，趴伏在大脑前半段的一道脑回之上，而它的触手则随着讲解逐渐发育、部分扎进了脑体，另一部分则向后延伸至脑髓： “‘打孔者’会寄生并融合进特定的神经系统之中，为使用者、或者说被寄生者提供多种便利，包括——优化运动协调能力，让任何普通人都能达到运动员的水平；强化精神安定能力，受到任何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的心理打击都能够处乱不惊、不为所动；痛苦抑制能力，当身体遭到伤害后，抑制少量痛苦并彻底排除诸如休克、震颤、昏厥等不良反应；最后，被我们称为‘燃烧的肾上腺素’，其效果类似于镰仓系列斗战用克隆人的‘血怒’——”莫里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皇太子身后的保镖，而这位马尾美女也同样好奇地回望了她一下：“当使用者面临生死危机或者受到严重创伤时，寄生虫会强迫身体分泌大量肾上腺素，给宿主提供最后一搏的机会。而所有我说的这些……都还只是目前的功能，正如这个‘融髓蠕虫’代号‘打孔者’的字面意义，它实际上是为人体开了一个可供强化的‘孔’，将来我们可以为它添加更多的效果。” 投影中出现了许多看起来非常“美好”的画面——跑步的少女，弹琴的绅士，月下的情侣，散步的老者…… “最终，它将相当于一台植入体内‘生物计算机’，不用经过任何手术，便能将人体改造成精密的仪器——你会知道自己的健康状况，你会知道自己缺乏何种营养，你会知道自己需要那种锻炼，你的五感会更敏锐，你的神志会更清晰，你的身心与同样的普通人相比，将会更加健康而强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四话 5 不光是身体微微前倾的莱昂纳尔，会场中所有此前并不了解“打孔者”的听众都明显是被这一番简单的介绍给震撼到了，目不转睛地盯住投影。 “所以那个‘手魔’……”皇太子调整了一下坐姿：“窃走的资料就是……” “很不幸，就是‘打孔者’的情报，‘他’显然有备而来，知道自己需要找的东西是什么、在哪里，直入主题。”莫里斯主任看了一眼霍尔，有意加重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还不能排除有内应在捣鬼的原因。” “你们的数据库难道就没有防御措施吗？密码什么的总该有吧？” “这……”即便是在研究中心内“一言九鼎”的莫里斯主任，在是否要把“手魔拥有索契斯博士的指纹并且知道密码”这件事告知皇太子上，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她求助似地偷偷瞥了一眼知情的光头将领，对方则用很的幅度摇了摇脸。 “这是我们的疏忽，殿下，”莫里斯主任低头示歉：“已经在紧急升级安保系统和部署对策了。” “被盗走的情报有多重要？” “基本上是我们现有成果的百分之八十。”莫里斯主任注意到莱昂纳尔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便赶忙“安慰”道：“不过仅凭这些，并不足以立即复制出‘打孔者’，还需要一整套相应的设备与技术。” “想清楚，女士，”莱昂纳尔神色凝重地叩了叩桌子：“你们的对手，可是拥有制造‘手魔’的能力啊。” “糖皂与糖块看起来很像，舔一口也很像，但生产它们需要的工艺完全不同。如果没有‘打孔者’专用的培养槽，那么至少是短期内是绝不可能仿制出成品的，况且——”莫里斯顿了顿：“目前我们自己的‘打孔者’都还称不上是‘成品’。” “……所以你们离成功还有多远？” “如果按照科学研究的标准，基本算是成功，但它离商业运作还相差很远，排除成本控制和宣传推广之类的问题，现在最大的障碍在于……”莫里斯主任顿了顿，似乎是在酝酿语言：“如殿下您所见，‘打孔者’的寄生对象是人脑，它的安全性能如果不能得到百分之一百的保证，那么商业价值就是百分之零。到时候恐怕只有最不怕死的雇佣兵和特种部队才会有所需求，那么市场就很狭隘了，也谈不上什么改变世界。” “我懂你的意思，”莱昂纳尔点点头：“你们还没有开始‘人体试验’，对吧？” “严格意义上说已经开始了——五个受试者，其中三名死囚，一个重病志愿者，一个植物人。”霍尔博士插话回道：“在试验的过程中我们不断改进了‘打孔者’，才有了现在的成果。” “所以你们现在需要的是什么呢？”皇太子显然是产生了极大的兴致：“在这座拥有全地球最尖端生物实验室的余烬城里，你们还需要什么呢？资金？人才？技术？” “时间。” “时间？” 莫里斯叹了口气，朝霍尔博士点了点头，后者知道又该轮到他来圆场了：“先前进行人体试验的五人，其中有四人都不幸去世了，即便是经过改进的‘打孔者’，也并非是所有人类能够适应的，贸然扩大试验可能会带来相当大的伤亡，让媒体知道的话怕是会前功尽弃，同时也要考虑到将来的商业运用……所以首要的目标是开发相应的皮试，而皮试针剂本身是否有效，也需要时间来测试，以我们接下来安排的动物以及人体试验流程和d级试验材料的数量……完成皮试针剂的测试大概需要十个到十二个月。” “原本按照这个时间和计划来做，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现在，时间已经不站在我们这里了——”莫里斯主任接过话道：“假设失窃的情报流转到了中美之类拥有足够研究能力的地方，十二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做出‘打孔者’的仿制品了。而如果是敌对企业的商业间谍——这种可能性更大，那么他们有所准备的话，也许六个月时间便已经足够了。” “那将是一场灾难——”皇太子左侧的亚瑟突然有些激动地补充道：“不只是白搭了十几亿的研发费用，而是损失了几百、上千亿的市场！” 这些商人从来都只会计算金钱的数量，而忽视真正的风险——直觉告诉霍尔博士，“融髓蠕虫”的情报绝不是失于什么“商业间谍”之手，而是比那更可怕、更强大……也更纯粹的势力。 “我懂了……”莱昂纳尔又一次捻灭手里并没有吸几口的烟，将双肘撑到会议桌上：“所以找你们打算怎么办呢？诸君？” “这就是我们今天需要讨论的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议题……”莫里斯主任抬起胳膊，做了个“收拢”的手势，关闭投影：“先说我们研究中心的‘理想方案’好了：立即授权扩大试验规模，将试验材料的选取范围从d级扩大到级，把志愿范围扩大到b甚至扩大到全员。” “并且，开始皮试针剂测试的同时，进行成品的实地测试——”霍尔博士补充道：“先从d级试验材料开始，并提前筛选好对‘打孔者’需求最大的a级人员，一旦皮试针剂完成，就立即在他们身上测试成品。” “这个方法可以让我们把测试时间压缩到理论极值……”莫里斯主任尽量保持语言的平静，但紧张得手指都在打颤：“通过计算机模拟，我们可能需要数千件测试材料。” 这一套“理想方案”立即在会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连旁听席中都传来了可以辨识的议论声。 “这个意思是……要进行‘大规模人体试验’？”亚瑟听罢也明显慌了神，连忙撇清关系：“我、我可从没听说过这个方案啊……而且现在产品还在研发阶段，进行数千人规模的试验……” “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全场突然鸦雀无声，用或是期待或是惊讶的目光看向莱昂纳尔： “是什么阻止了你们进行这个所谓的‘大规模人体试验’呢？法律？舆论？道德？还是良知？” “实际上……”明明已经有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但莫里斯主任在正式表达的时候，还是脑海一片空白，只能想到哪里讲到哪里：“联合国年初通过了关于规范生物科技发展的法案，从理论上说，我们做的一切人体试验都被划为‘非法’，所以必须谨慎行事……” “诸君！” 皇太子莱昂纳尔，突然用双手撑住还沾有烟灰的桌面，猛然起身： “扪心自问，如果是这样的话，请问你们为什么来到余烬城？”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解其真意。 “以你们的才能和学识，在这世上任何一个生物实验室里都能获得赏识与重用，为什么一定要栖身在余烬城这样一个势单力薄的城邦里呢？同样，来自伊普西龙、伊阿索与罗塞塔公司的诸位，你们为什么会把世界上最好的生物科技企业扎根于此？” 看到莱昂纳尔那有如利剑一般锐利的目光扫到自己，亚瑟知道这是要自己表态的暗示： “因为……”她咽了咽喉咙：“……自由。” “自由。”莱昂纳尔用力点了点头：“因为我们的先辈，在创立这座城市的时候，便想要建立一个可以实现真正学术自由的乐土，一座不受任何宗教、法理、政治与道德的束缚，可以探究一切可能性、打破一切禁忌桎梏的圣殿。也正因为这种自由，我们才有可能在一片充满了暴虐、辐射、污染、变异与失序的蛮荒之原中站稳脚跟，为500万人提供庇佑与尊严；也正因为这种自由，我们才有可能在竞争愈发惨烈的今天，占据生物科技领域的一片山巅，在列强博弈的夹缝中苟延残喘——这是我们的生存命脉，是我们的立城之本……”他出了口气，挥了挥手：“余烬城当然不能违逆联合国和重建委员会的意志，但如果你们因为畏惧联合国而止步不前，那么等待在前方的同样是失败。我们的一切研究与试验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如果坚信这一点，那么你们应该无所畏惧！” “恕我冒昧，皇太子殿下。”莫里斯主任下意识地微微欠身：“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不过您说的这些，我都懂也都认同，但我们研究中心毕竟只是余烬城官方的下属单位，如果没有得到女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议会的许可，让我们和企业去开展大规模人体试验是不可能的事，而您……” 她欲言又止，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让莱昂纳尔心知肚明： “是，我只是个花瓶，就实权来说，还不如议会里的一个角色。”他点点头：“不过你们觉得，这种事拿去议会公开讨论，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那会是一场灾难，”亚瑟摇摇头：“光是让世人知道我们保留有‘d级试验材料’这件事，就足够让联合国重建委员会过来把我们抄家了。” “所以你们需要的，并不是允许你们去做的‘授权’，而是做了以后也不会被惩罚的‘保护’，”莱昂纳尔露出邪魅的笑容：“我虽然只是个没有任何权力的花瓶，但以我的身份，凑巧认识这座城市中所有能够为你们提供‘保护’的人……而我以费利克斯之名向你保证，莫里斯主任，他们的想法绝对与你我一致，需要的只是一份的文件——不能公开的那种。” “……谢谢，殿下。” 莫里斯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写着的却并不是欣喜——她隐隐有种预感，今晚莱昂纳尔所说的这一席话，将会改变无数人的命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五话 1 夜寂无声，唯有偶尔响起的莺鸟啼鸣划破长空。 篝火被刻意捻，只剩下一丁点余光，夜雨起身解的时候，发觉旁侧无人照看——他瞧了一下腕上的电子表，时间是凌晨三点半，按照轮岗的安排，这个时候应该是艾丽在守夜才对。 “咦？怪了……” 他四下张望，黎明前的黑暗是如此彻底，以至于在篝火之外，万物都好像不存在了一般。夜雨抽出别在腰上的开山刀，清了清嗓子，连喊了三声“艾丽”。 就跟预想中一样，艾丽当然是没有回音，反倒是何塞与胡安冲出帐篷，一人拎着消防斧，一人双持着匕首，张牙舞爪地四下瞪眼： “谁？！怎么了？！艾丽怎么了？！” “她不见了……” 夜雨本能地步退到另外两人身边，呈三角形站好，各自面对一片未知的黑暗——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在那望不到边际无光世界中，正有什么东西在与他们对峙……而且，很近。 “我觉得……”夜雨咽了咽喉咙：“我们用不着去找她了。” 胡安紧张地将消防斧举过头顶：“我！我听到脚步声了！有东西在我们周围！” “是……是队长吗？”何塞扔下匕首，从裤带中摸出土枪：“花乃子？是你吗？” “还是艾丽？”夜雨也不死心：“是艾丽吗？” 突然，三人左侧近处传出一阵急促而明显的脚步声，他们立即转过身去，各自横兵相向。 “谁？！到底是谁？！”何塞又急又怕地涨红了脸：“再不说开枪了！这里面可是有子弹的！我——” 他刚准备再吼两嗓子，却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在道上混过的经验让他立即明白那是什么，便闭紧嘴巴，乖乖举起了双手。 被身旁同伴的异动所吸引，夜雨与胡安也相继转过头去，立即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若木鸡—— 两名身穿大斗篷、戴着兜帽、防毒面具与夜视仪的士兵，正猫着腰端着突击步枪，一动不动地立在三人背后。 “是……是地狱猎兵？！”胡安一边放下手里的消防斧一边惊叹道：“那是地狱猎兵的斗篷啊！” 两人的斗篷虽然样式相同，但涂装略有区别，一人是偏深绿的丛林迷彩，另一人则是龙骑兵制式的数字迷彩。单论这身斗篷并不能确认他们的身份，但叠加上兜帽与防毒面具这两个同样标志性的装束，那么“地狱猎兵”这个判断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 “啊，我们是，是来参加测验的……”夜雨虽然也放下了手里的开山刀，但强作镇定地道：“各位，啊，那个……前辈好。” “呵呵呵……” 另一侧的黑暗中，传来花乃子的邪笑，她架着被堵住嘴巴的艾丽缓缓现身，衣着虽未改变仍是那身镶边黑旗袍，但眼上多了一副桥形的夜视仪： “如果只需要凭外貌就能分辨敌我善恶，这世上该消弭多少恩怨怒恨啊？” 她将艾丽轻轻用力一推，女孩打了个趔趄但支撑着并未摔倒。苍白的脸上虽无怒色，但眉毛明显因为警觉而吊了起来，原本就大而有神的红瞳，更是散发出完全不同于平时的凶光，就像是嗅到了危险逼近、但又不肯轻易放弃嘴边残羹冷炙的野猫。 “首先——”花乃子把夜视仪推上脑门：“你们有谁知道地狱猎兵目前一共有多少个队在役吗？” 篝火前的四人互视了一眼，但只有胡安摇头开口： “喂，我说，这个我们不可能知道的吧？” “有47队，数量从4到10人不等，但通常是6人，”花乃子伸手比了个“六”的手势：“他们大部分时候在余烬城周边执行巡逻和侦查任务，有时充当龙骑兵的马前卒，有时为龙骑兵擦屁股，但无论它们执行什么任务，在出发前，都会拿到一张写着代码的表格，就像这样——” 她朝一个猎兵打了个响指，后者虽然仍用突击步枪对着夜雨一行人，但腾出左手，从腰间摸出一张纸，用力抖开——上面确实是一副表格，错落地写满了看起来毫无规律、或长或短的数字，连一个可以辨识的英文字母都没有，显然应该是密码之类的东西。 “上面会详细标出每一个队的任务类型和行动区域、至少是方向，这个密码每个月都会更换一次，只有每个队的队长和最高统帅部知情。”花乃子解释道：“这样做的意义在于，当你看到一个穿着像地狱猎兵的‘前辈’时，可以立即明白他是真的‘自已人’，还只是个杀了‘自己人’、抢了装备的冒牌货。” 夜雨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在蛮荒之地的亡命之徒们，有时连美军甚至联合国重建委员会的武装勘察队都敢打，打完就穿起死人的衣服耀武扬威，简直就像是某种“勋章”。 “另外，也许你们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每个稍有名气的队都有自己的特征，服役个几年自然就全都能认出来了。” “所以这就是大姐你的队伍咯？”胡安本想抬手指点，却又心生怯意没有去做：“没……没发现什么特征啊？和我以前在圣安第斯附近见过的地狱猎兵……完全一个模样嘛。” “我们？特征？” 花乃子抚住额头，起先是几声哼笑，继而像是精神崩溃了一般仰颈狂笑，“哈哈哈”的人声仿若狼吠，在夜空中回荡，而她的两名手下却完全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持枪对峙的站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五话 2 “我们是……”她突然收住笑容，露出阴如死尸般的眼神：“‘无头金丝雀’队，在所有现役的地狱猎兵队中，总贡献点数排名第二，并且全员都拥有‘食人魔’纹章。哦，当然，你们现在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花乃子咬了咬下嘴唇，第一次在四人面前露出焦虑的表情——虽然只有两三秒钟：“‘在黑暗无界的地狱中，留下永燃的血路，让活着或死去的罪人，找到回家和安息的归途’……”她默念着诡异的诗，突然抬起头来：“我们……即是火炬！” 三个男孩被这一番话说得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了一阵。 “算了，不重要……”花乃子突然丧失了兴致似地摆了摆手：“总之，你们犯了几个错误：第一，不应该在空旷而又无隐蔽物的地方扎营，并且点起明火，这会大大增加你们被偷袭并灭团的几率；第二，在任何时候，必须保持至少两人清醒来互相照应，一个人守夜而三个人休息只会让你们全都死得不明不白；第三，除非天气过于恶劣，否则在野外不要使用帐篷，这会降低你们的反应速度，并为敌人提供一个明确的目标。” “没有经过训练的话，我们不可能知道这些……”何塞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知道了，嗯……我们会记住的。” “这不是训练，孩子，这是测验，还记得吗？”花乃子狞笑着转向刚才那名拿出表格的手下：“洛羽，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老规矩，”仿佛面具底下，传来一个听起来就有些暴躁的男音：“四选一。” “很好，就这么办——”花乃子用手在头顶划了两圈，又有三名士兵从其他方向聚拢到篝火周围：“各位参加地狱猎兵适应性测验的朋友，请把你们身上所有的物品，按照‘食物’、‘药物’、‘工具’和‘武器’的分类堆成四份，分不清是工具还是武器的，就放在一起。” 虽然她看起来是对四个“朋友”这样说，但后来出现的三名士兵却探身走进帐篷，把所有藏在里面的东西都翻找了出来——倒是没费什么事，因为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 四种补给物在四人面前摆放成十六个堆，其中大部分非常寒碜，只有一把刀或者一支枪。 “由于惊人的过失与疏忽，你们遭到了偷袭，原本应该失去全数补给，但我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花乃子抹了抹下巴，点点头：“现在，孩子们，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在四种物品中选出一种带走，继续本次测验。” “你开玩笑吧？！”胡安急得跳脚：“我们绝不可能知道在这里会遭到伏击的啊？！” “对啊，”何塞也跟着应和道：“帐篷也是放在补给袋里的，这个坑也是早就准备好的样子，我们会在这儿过夜完全是按照你们的暗示和安排来做的啊！” “别争了，”艾丽看也不看心急躁动的两人，慢条斯理地道：“你们还不明白吗？这就是测验的一部分。” 花乃子发出一声“哼”，很难判断这个怪笑到底是表达了赞许、认同还是嘲弄。 “所以我们应该商量一下，到底选什么，”夜雨指着自己面前的压缩饼干和水壶：“食物肯定不能少，但如果省着点吃的话，五人份的压缩饼干能让我们支持很久。” “但我们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不是吗？”胡安反驳道：“看看这次的补给袋——里面连一片面包都没有！如果接下来的两个袋子里都没食物要怎么办？” “但每人只能选一样，”夜雨争辩道：“如果我们全选了食物，其他什么都没了，和出发时相比就多了五只水壶！” “武器也不能不带，至少得有一把枪吧？”何塞指着艾丽面前的那把左轮：“就算不打什么东西，还能子弹用来生火呢。” “啊，明智的选择，”花乃子笑道：“在野人的世界里，枪，就是生命；子弹，则是货币。你混过帮派，这算是个加分项，我应该给你个的优待——”她略作思考，随手一比：“你可以带着你的土枪，无论你选什么。” “非常感谢……”何塞搓了搓手：“这样就有两把枪了，应该是足够的。” “工具的话，我建议带开山刀。”夜雨补充道：“以前父亲带我出去打猎的时候，这东西的用处最广。” “那最少还要有两个人选择带食物，”胡安接过话道：“这样就齐活了，不用再想啦。” “那药品呢？”夜雨眉头一紧：“一点药都不带吗？” “嘿，我说，那些都是急救品！”胡安用余光瞥了一眼花乃子，尽量压低嗓音道：“你们该不会是觉得他们的狗日测验会真的让我们受伤吧？那我退出，真的，不测了。” 就在何塞与夜雨欲言又止、还举棋不定的时候，花乃子抬手大喊一声： “时间到，孩子们，选好了吗？” 夜雨抬腕看了一下电子表，不无诧异地道：“这还没到五分钟吧！” “对，我知道，反正时间到了，”花乃子坏笑着点点头：“顺带一说，谢谢你的提醒，哥——手表也请你放在地上，对，就放在‘工具’那一堆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六话 1 夜雨保住了他的表。 因为在他的那一堆“工具”中，还包括了对完成测验来说至关重要的“地图”，所以他身上的选择没有任何悬念。 同样情况的还有艾丽，她把左轮手枪和分给她的另一把开山刀都放在了“武器”那一堆中——这并没有违反花乃子随口定下的规矩。 剩下的就是食物和水——由于何塞帮忙保管了属于巴克尔的那份补给，所以实际上现在剩下的是三人份的压缩饼干，和三只已经差不多见底的水壶。 花乃子所属的队很快就带着“战利品”散去，而她本人则在不远的坑边席地休息，只盖了一条毯子，丝毫不在乎身上那看起来十分高档昂贵的旗袍，被泥土弄得污迹斑驳。 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本来就睡意全无的四人，决定动身出发。 “接下来是b点，看样子可能是一间林中屋……”就着初升的朝阳，夜雨指着地图道：“最近的路线肯定是禁止向北，穿过林场，那看起来应该是有个……十公里的样子？差不多半天的脚程吧，如果路上顺利的话。” “路上顺利不了，我们这基本上是要以最大距离穿过整片森林了！”胡安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同样起身了的花乃子，压低声音：“更别说还有那位‘瘟神’在，指不定会再闹出什么花样来哩！” “说的很对，所以我还有另一条路线——”夜雨点了点标记着“”字样的湖：“我们先往西，走出林场，然后一路西北，先去点。” “这差不多也是十公里了……可能会近一点，”何塞用手丈量了一下：“然后从到b有十五公里左右。” “对，反正我们从b到也是这么远，迟早是要走的……”夜雨耸耸肩：“但区别在于，这第二条路线百分之八十的路程都在森林外，会省下不少力气。” “但他们之所以标记出ab这个顺序，应、应该不是没理由的吧？”胡安有些心虚地道：“万一我们到了点后发现，必须要先到b点才行怎么办？比如说那儿的补给箱有锁，必须要在b点找到的钥匙来开？这样的？” “如果是能够就地解决的困难，我们就自己想办法，我相信‘随机应变’应该也是地狱猎兵需要的基本素质之一。”夜雨斩钉截铁地道：“就算必须按照ab的顺序行进，我们按这条路线走也不会太吃亏，只不过是在平地上多走十来公里而已，半天功夫足够了。” “嗯……在理，那么暂且就这么决定了吧，”何塞点点头：“收拾一下出发，看还有什么要带的？” “帐篷呢？”胡安指了一下身后：“要带走吗？” 何塞则扭头看了一眼花乃子——这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上了坑沿，拉着同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大黑坐骑，正在那儿兀自地顺着马毛。 “丢这儿吧。” “但我明明看过地狱猎兵的人睡帐篷！”胡安气呼呼地辩解道：“喂！你也看到过的吧？！就在城郊的沼泽区边上！”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呢？就会放马后炮！”何塞没好气地道：“就当这是测验好了！” 也许是疏忽、也许是刻意，插在坑底被当做垫脚用的工兵铲并没有被花乃子的“无头金丝雀”队带走。 “还留了个临别赠礼给我们，有情有义，”何塞苦笑一声：“这个就让我来拿吧。” 可能是有了心理准备的原因，从西边穿出森林的路程比之前要顺利。大约在早上七点左右，打头阵的夜雨看到了象征着森林尽头的标志，那是一块钉在枫树上的铭牌，只有简单的一个单词“边界”，下面还带有编号。 “这意思是说，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地狱猎兵的林场咯？”何塞挠了挠后脑勺：“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走出树林的时候没有看到类似的东西？” “也许……” 夜雨垫脚伸手，抹了抹铭牌下方的锈迹，在指间搓揉了两下：“这不是林场的界碑，好像已经有很多年的样子了啊。” 透过这株枫树，已经能隐约看到枝叶世界之外的草原，这让大家多少鼓起了劲，连脸上都情不自禁地浮出了笑容——当然除了艾丽以外，她始终保持着那个不卑不亢、似笑非笑的神情，乍看起来优雅得体而不失可爱，看久了就不禁让人有些毛骨悚然——感觉像是涂在人偶脸上的油画。 草原明显也是许多年没有人打理过了，足有膝盖那么高，好在秃一块长一块，密度与之前的林场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因而行进的过程与其说是在“测验”，不如说是在“散步”，而花乃子也并未上马，只是拉着坐骑远远地跟随，保持着大约二十五米左右的距离。 唯一的问题，是一路上都没有找到水源，三个水壶中残留的量本就不多，很快便见了底，到中午之前已经只够润润嘴唇了。 也就在这时，一辆印着余烬城龙骑兵纹章的黑色装甲车出现在视野之中。与之前常见的斯特瑞克相比，它的模样显得分外简约，轮子只有四个，而外壳也尽是些棱角分明的黑色多边形，非要必要的话，就像是一座长了轮子的移动厕所。而且最吊诡的是，前后镜像对称的它完全分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尾，别说驾驶舱，连入口都找不到。 车辆并没有因为有人接近而移动，也没见谁从中探出，就像是被遗弃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草原之中。 夜雨回头的时候，发现只有艾丽已经下意识地藏伏在草丛之中，胡安则反而像是因为好奇而兴奋起来： “好像是废弃的车子嘛！看看还能不能动！” 何塞赶忙拉住他的肩膀：“喂！那是龙骑兵的车！就算遗弃了也轮不到你来捡便宜！” “万一这是测验的一部分呢？”胡安像是毒瘾发作而又看到“好货”的混混那样不住动着手指：“比如考验偷车技术什么的，这个我可擅长啦！” “放屁！军车你偷你妈呢？”何塞愤怒地推了一下胡安的脑门：“而且你见过这种车吗？不是斯特瑞克啊！不是龙骑兵用过的任何型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六话 2 “嗯？”夜雨发现了些许异样，忙心地蹲身观察：“地上好像有条大蛇在动？不、不对！不是蛇！” 怪车底盘下方的黑色电缆在草间左右蠕动，伴随着似乎是电机运转的微微嗡鸣，沉重得仿佛犀牛在移动般的脚步声从车后传来，对未知的恐惧让夜雨和何塞同时抬手，示意大家赶紧后退。 长着两条巨臂两条“人手”的黑色机器人从车后一步一步缓缓踱出身来，这部“狂战士”即便没有搭载任何武装，但那接近三米的身形和孔武的姿态还是让人忍不住地想要退缩。 “什么鬼东西？！”何塞拎起土枪，明知对那钢筋铁骨的黑兽毫无威胁，却还是装模作样地端了起来：“从没见过这样的机器人！” 比起夜雨前两天在城际巴士上遇到的那部骨瘦如柴的“精灵”，这头大了三圈的“狂战士”确实要吓人得多，但在他惊恐地退了两三步之后，才意识到无论如何一部隶属于龙骑兵的机器人都不应该会危害“测验中”的地狱猎兵。 “也许只是来做某种野外试验的，碰巧被我们撞上了。”对峙几秒之后，夜雨直起身子：“别怕，我们只要从旁边绕过去应该就没事了。” 似乎是听到了夜雨自作聪明的判断，“狂战士”两步向前，展开四臂，做出要阻挡所有人靠近……或是离开的姿势。而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却剃了个滑稽平头的高瘦少女从车后现身，她的两只眼睛颜色不一——右眼深黑、左眼翠绿，手里还捧着一张展开的、正显示着某种数据流的卷轴屏，最奇怪的是，靠近天灵感的位置上还贴着一块创口贴似的封条……明显不像是正常人的扮相。 “茶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胡安声撺掇道：“应该是中国人，你去问问她。” “中国人哪有茶色头发的啊……”夜雨哭笑不得地比划了两下：“而且你难道没注意到她的左眼吗？我去！那是怎么回事？她的左眼！” 两秒之内，少女的左眼黑绿相交地接连跳转了十几下，有快有慢，不过她盯着四人的神色也显得非常紧张——这给了夜雨搭话的勇气。 “呃，那个，我们……”他心翼翼地一步上前：“我们是……是……” “我想不起来了，怎么回事……”少女目光有些呆滞地自言自语了几句，随后眨了眨眼睛，提高了嗓门：“我查不到你们的任何资料，请立即报上所属单位和姓名，因为你们正闯入余烬城龙骑兵研究中心的试验禁区。” 赶在夜雨答话之前、甚至赶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前，花乃子驾着她的高头黑马冲了过来，横在众人的视线中间。而那“狂战士”机器人也像是要保护少女一般挺身向前、将她护在身后。 “多萝茜花乃子，”少女在看清来者相貌的同时便报出了对方的名字：“代号‘金丝雀’，地狱猎兵‘无头金丝雀’队的队长，嗯，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什么意思？”花乃子眉头一紧：“我们之前见过吗？” “应该是没有，但您名声在外，风评……”少女的嘴角微微一跳，不知是真的在笑还是单纯的面神经抽搐：“……甚好。” “那么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地狱猎兵的地盘上活动？”花乃子瞪圆了那本来就很大的双眼，仿佛能射出伤人的光：“我可没听说今天这附近有龙骑兵活动。” “我的名字是……秘密，”女孩的左眼又闪烁了一下：“你们……可以过去了，请不要对任何人透露此时此地的与我相遇，那……同样是秘密。” 说完，她身旁的狂战士突然微微弯腰，把粗壮的胳膊放低，而女孩也以非常顺从的模样配合着坐上了机器人的臂弯。黑车的侧门——或者说只整个儿侧壁掀了开来，露出一排类似支架的结构。 “喂！姑娘！”眼见狂战士就要往车里钻，胡安这才有了胆子打起招呼：“发型不错！” 女孩下意思地摸了摸长着微毛的脑袋，带着苦大仇深的表情向胡安比出中指。狂战士坐上车内的支架后，胯下的电缆也瞬间收紧，整面侧壁随之缓缓合拢——直到这时，夜雨才发觉这辆车中用来收纳机器人的空间实在是太大，应该是真的没有驾驶室。 “那女孩好像是站着的？”夜雨疑惑地自语出声：“里面好像连座位都没有……” “当然没有座位，那是龙骑兵治安团用来投送无人机动装备的镇暴车，它……”话说到一半，花乃子突然愣了一下：“……它应该是通过市内治安监控络遥控的，奇怪了，信号不可能传这么远才对……” 目送着镇暴车远离之后，何塞挥手示意大家继续前进，而花乃子仍旧选择在队伍后方保持距离，默默尾随。 抵达湖的时间是中午11点5分，它的面积明显比地图上绘制的要不少，最宽处可能也就是五百米左右，而地图上的它看起来足有五分之一个林场那么大。 湖的对岸有一栋应该是废弃了的木屋，连墙壁都残缺不全，有两个拾荒者模样的人正在湖边打水，另一个在用自制的简陋鱼竿钓鱼，他们看起来颇有些落魄，还不如在北镇附近种田的农夫。 “至少这里的水应该没问题……” 虽然何塞嘴上这样说，但出于在蛮荒之地生活的基本经验或者说是自我安慰，夜雨靠近湖边后还是先蹲下身子，心地舀了一捧水浅尝。 “所以我们已经到了啊，”胡安举目四眺：“那个‘’点又在哪儿呢？” 与在森林中不同，湖周围都是铺满泥石的浅滩与低矮的草地，如果有补给袋的话，应该一眼便知。 “这附近有流民出没，补给袋不大可能放在显眼的地方……”夜雨指了指对岸的三人：“如果被发现的话，肯定就一下子被顺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六话 3 何塞顺着夜雨的示意望过去，他更在意的其实是三人身后的东西：“会不会在那间木屋里面？毕竟这周围就这么一个标识物了，就和昨天那个什么大坑一样。” “很有可能。”夜雨点点头。 从湖边绕过去的途中，那三位本就警觉起来的流民连忙收拾东西跑路，而这边自然也没有要去追的意思。四人不紧不慢地来到破败的木屋前，先是绕了一圈观察探查，确认没有异常后才从快要散架的正门鱼贯而入。 这是一座大约只有四十平方米的屋，以半堵木墙隔成两间，四处透风不说，连屋顶都通了一个能够看到天上阴云的大洞。屋中没有任何家具——如果有的话应该也已经被拾荒的流民给搬走了，只是在内侧隔间的角落里，放着一只大铁箱，箱口贴了一张绘有余烬城地狱猎兵纹章的封印。 “兄弟们，这里应该就是‘点’！错不了啦！”胡安兴奋地摆了摆手：“我打赌箱子里会有酒和香烟——猎兵随身都带着它们，就算自己不用还可以当货币来使，贼好用！” 夜雨则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为什么这箱子没有被偷走？你们也看到了，屋外就有流民。” “嘿！没看到这上面贴着的封条吗？！”胡安指了指紧闭的箱口：“别的地儿不好说，这里是余烬城的隔离区！是地狱猎兵的地盘！谁敢动他们的东西？” 并不是很有说服力的解释，但夜雨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反驳。何塞犹豫了一下，在另外两个男孩怂恿的目光下，伸手揭去了箱口的封印。 “等等，上面好像有东西！”眼尖的夜雨注意到，刚刚贴着封印的地方，被人用油性笔写上了一行字：“‘你们应该先去b点的’。” “啥、啥意思？”何塞不安起来：“难道真的有顺序？” 胡安弯腰仔细看了一下这句“忠告”：“喂，它也没说不许先来点吧，只是说‘应该’先去b，语法上不是很强硬啊。” “你算了吧你，还语法，教你识字的那法国佬都老年痴呆了，字母表都背不全！”何塞苦笑道：“万一我们没有按照顺序做，被测验淘汰了怎么说？谁负责？” “至少这东西肯定和测验有关，我觉得它就是‘点’不会错。”胡安抄起别在背后的工兵铲，在手里转了两圈：“事已至此，至少也得打开看一看，对不对？” 何塞与夜雨对视了一眼，默许地点了点头，而艾丽则不知为什么，一言不发地退出半步。 胡安将工兵铲狠狠插进铁箱的盖缝，用力往上一撬，伴随着某种机械机关被触发的“咔哒”声，数枚弩箭从箱底射出，其中一枚擦着胡安的脚踝划过，而另一枚则不偏不倚，扎进了何塞的右腿。 “我操！” 这位副队长惨叫着侧倒在地，涕泪横流，而闯了祸的胡安则只能颤巍巍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一旁的夜雨瞥了眼铁箱，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四支已经击发了的、类似十字弩的机关——原来整个儿箱子根本就是个陷阱！ 弩的威力并不算太大，弩矢没有击穿整条腿，但也已经扎进去两寸有余，很可能还伤到了骨头，胡安试图将其拔出，但仅仅是轻轻一碰，何塞就疼得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别！”他满面冷汗地制止道：“不要乱拔！可能会失血过度而——” 话音未落，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矢猛地拔了出来。 “哇啊！” 艾丽丝毫没有在意何塞的打滚与哀嚎，看了一眼手里沾着血的矢后，将其随手丢在了地上，慢条斯理地道： “这么点伤口，外加没有命中动脉，怎么可能失血过度而死……”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何塞大口地喘着气：“但……但请你以后……温、温柔点儿……” “现在的问题是，”艾丽仍旧是面不改色地冷言冷语：“聪明的你们选择了工具、武器和食物，放弃了所有的药品，我们对伤口只能做应急处理了。” “怎、怎么处理？”不知是疼是怕，何塞脸都有些发白了。 艾丽没有回话，只是动手撕开自己短袍的袖口，扯下一截已经有些破损的白色布条，蹲下身来，撸起何塞的右腿裤脚，麻利地包扎妥当，总共也不过花去了一分钟。 她抬起头，看着胡安和夜雨那呆若木鸡的模样，若无其事地摊了摊手：“怎么？不过是一点伤而已。” 说是一点伤，但看来是动到了筋骨，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何塞在搀扶下只能勉强站立，已经没法行走。夜雨挥起开山刀，劈下一截窗边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木条，递给何塞作为支撑行走的拐杖。 “没事没事，”他轻轻推开过来帮忙的胡安：“省点劲儿，等我走不动了还要你背呢。” “对、对不起，大哥！我真的不知道……” “别哭丧着脸！不就是闯了祸吗？你闯的祸还少吗？”何塞很勉强地挤出笑容：“你要是个省油的灯，也不会走投无路要来参加地狱猎兵了不是？” “嘿嘿，那倒是……” 虽然何塞坚持不要任何人搀扶，但众人还是心地簇拥在他身旁，观察步伐，一直到走出木屋为止。 牵着黑马的花乃子已然等在那里： “这件事给你们两个教训——”她像是早有预谋那样举起两根手指：“第一，被地狱猎兵贴上封条的东西，一定有它的道理，而且绝不会什么安保措施都不做就放在那儿；第二，只要还有一口气，绝不要放弃医疗品，因为它能保证你们还有一口气。” “你们这做的也太过分了！”胡安涨红了脸，大步上前理论：“明明只是测验而已，为什么还要设计这种伤人的机关？万一射中要害怎么办？” “不会有人趴在地上开箱子，如果有的话，就一定能发现箱子底部的机关了。”花乃子笑着轻轻叹了口气：“现在你们怎么说？是继续测验？还是先休息一会儿？”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何塞没好气地问道：“作为一位资深的地狱猎兵？” “当然是继续，但也只是有能力的人继续——”花乃子针锋相对地回道：“而那些会拖累整支队伍的人，应该很自觉地选择放弃，想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返回，或者至少寻找一个藏身之地，等待队友们完成任务后再回来接他。” “这个办法不错啊！”夜雨恍然大悟似地叹道：“反正这里就是点，等我们从b点回来再接你就是了。” “……不。”何塞与花乃子冷冷对视：“这里不是点……没那么简单。” 看着花乃子笑而不语的模样，夜雨不禁打了冷颤，他意识到何塞说的没有错，这里压根就不是点！ “你既然觉得没那么简单，那我干脆就再给你增加点难度好了——”花乃子微微昂起下巴：“何塞，如果你选择留在这里等待，那么就可以判断你态度消极，视为主动放弃测验，而作为副队长，如果你现在放弃测验的话，将被定性为二级淘汰，永远不得再来参加地狱猎兵；而你的队员将被视为一级淘汰，也就是丧失本次测验的资格。” “你他妈说什么呢！” 胡安正要爆发，却被何塞拉住了手腕：“……没关系，这点伤而已，不影响我走下去。” “不是伤的问题！”胡安气愤地大声道：“她这明明就是在故意刁难我们啊！” “我没有兴趣听你们争辩，事实上，我没有兴趣听你们说任何话……有了决定就出发或者离开，不要浪费我和你们自己的时间……”花乃dishiliuhua子牵马转身，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地顿住脚：“嗯，对了，如果我判定何塞已经没有能力继续下去，那么他将被视为‘一级淘汰’，剩下的人则仍然可以继续。” “那，什么叫‘没有能力继续下去’？”何塞咬了咬牙根：“走不动了？昏倒了？还是看你的心情？” “哦？你是在担心我随便找个借口让你出局？”花乃子哼哼地阴笑了几声：“你想多了，对地狱猎兵而言，‘没有能力继续下去’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唯死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七话 1 霍尔博士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龙骑兵研究中心会选择把所有“d级材料”存放在中央区，一个能够眺望到“神殿山”的“私人疗养机构”内。 为了避人耳目，研究中心的同事们通常都会选择搭乘高架轻轨往来于彼岸之塔与这间名为“梦境”的三层建筑。它的四周被浓密的景观林木所包围，其密度和规模就算在花园世界般的中央区都算是很夸张了——如果再计算这里的房价，那么在旁人看来，能够进入此处“疗养”的人一定非富即贵，绝不是平凡民可以踏足之地。 然而事实却刚好相反，在这座外表如苏丹皇宫般富丽堂皇的楼地下，“收容”着超过五十名“d级材料”——他们没有余烬城的公民权，没有居住许可，没有身份识别编码，没有医疗与福利的保障，甚至连名字都不具备名字应该有的意义……简而言之，他们在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作“人类”，只是如同字面意义上的“材料”。 霍尔以前接触过一对“d级材料”双胞胎，他们是一系列“完人”试验中培育出来的“副产品”。由于其身份特殊而且相对“精贵”，在他们身上进行的试验被严格规范在一个可控的流程之内，基因上的同一性也让他们能够接受更多的“交叉对比”试验从而提高“贡献点数”，尽快结束自己身为“材料”的命运。 比如这位正在帮霍尔博士拉开“梦境”大门的迎宾姐，她应该就是那些历经各路试验之后获得“公民权”的幸存者，伟大而神秘的余烬城催眠师压抑……或者说是“破坏”了她过往不愉快而屈辱的经历，让她鞠躬时的笑容如此甜美而真诚，即便她心里其实明白，自己也曾是这个设施里的一只白鼠。 经过作为“掩护”而存在的地下一层停车场之后，空间瞬间就开阔了起来，整个地下二层的面积不仅远远大于“梦境”本身，甚至超过了它周围的景观林带，一直延续到附近马路的地下管线系统旁。 相对温顺的五十五名“d级材料”就生活于此，住在如同牢房一般狭逼仄但食宿条件还算不错的单人隔间之中。他们大多不满二十岁，来自于非法越境者和游民、在各种治安行动中解救的奴隶以及根本查不到身份资料的偷贼，按照余烬城的“一般”规定，这些年轻人应当被直接驱逐出境，仍由其在蛮荒之地中自生自灭……也许那才是更好的结局。 现在，其中暂时没有“项目在身”的二十二人被分成两组，在霍尔博士和他的临时助手面前一字排开。 霍尔博士并不太喜欢这位助手，实际上，他不喜欢“梦境”中的任何一位工作人员——无论是心理层面还是技术层面，这些人对于人体试验早已麻木，在具体操作时总是缺乏必要的敬畏……或者说，是负罪感——哪怕只有一点点。 而霍尔博士则特意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就跟其他“完人”一样，他当然不近视，但这样做可以让他显得成熟一些，不至于在这群明明是孩子，年纪却可能比自己还要大一些的“材料”面前落了“下风”。 穿着统一白色病服的“d级材料”们，齐刷刷地看向这位初次见面的少年，他匆匆换上的白大褂几乎完全盖住了腿，显然是有些尺寸不合。 “各位，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霍尔有些紧张地润了润嗓子：“我是隶属于龙骑兵研究中心的霍尔博士，来这里进行一项紧急试验，我不想隐瞒它的风险……”他顿了一下，低头用手指顶了一下眼镜：“应该说，它一定有风险，而今天的试验，正是为了证明这种风险的存在。” 高矮不一的年轻人们面面相觑，但谁都没有开口，他们早已对自己的命运有所觉悟，知道以现在的身份，甚至都还不能被称作是“人”，对于“风险”什么的完全不在考量范围之内。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霍尔斜了一眼身旁的助手：“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等一下！”一个短发女孩赶在助手回话之前突然开口：“霍尔先生，您说的‘风险’有多大？” 霍尔博士愣了一下，回望着这个长着雀斑的少女，她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额头上烙着三个嵌套在一起的圆环纹印——应该是蛮荒之地中某个邪教团体的成员，或许是自己逃了出来或许是被地狱猎兵解救，总之她在“生活于蛮荒中的自由”与“向余烬城证明自身价值”之间选择了后者……同时，也放弃了身为人类的权利与尊严。 “你……”霍尔博士忽然想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叫自己“霍尔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安妮，”女孩俏皮地耸耸肩：“不过我觉得这样便好，我原本的名字太拗口了。” “很好，安妮，你听着——”霍尔博士一步上前：“我们尚不能确认这个风险概率到底有多少，不过结合计算机数据进行的理论研究表明，大概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左右……” “不，先生，我是想问，‘风险有多大’……”安妮坦率地笑道：“会死吗？” 霍尔被问得有些不自在，视线左右摇曳了一阵：“……风险包含了失智和脑死亡，不过我们会尽量把应急措施做到最……” “所以这是一个‘有死亡风险’的人体试验项目，对吧？”女孩微笑着打断他道：“如果我……如果我们完成了这个试验，应该能得到大量的贡献点数，对吧？” “这个……虽然具体的评分体系我并不清楚……”霍尔博士看了一眼助手，后者朝他点点头：“不过今天挑选出来的诸位，你们中的大部分在完成了这个试验之后就等同于向余烬城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并获得相应的权利，到时会有专门的机构对你们进行培训和照料，以确保你们能够融入文明世界……” 这其中最重要的步骤应该就是“压抑”记忆的催眠师——霍尔心想，能够阻止这些身为人体试验材料的白鼠跑出去“爆料”，这已经算是最人道的办法，虽然说穿了，住在余烬城的人……乃至生存在整个文明世界里的人类，对于余烬城在私下进行非法人体试验这件事都是心知肚明的。 霍尔的话语显著地提振了人群的士气——其中一些看来在这儿已经呆了一段时间的“老材料”眼中甚至放出了亢奋的光芒。 “那还等着干嘛？”安妮喧宾夺主地“下起命令”，还顺带撸起了病服的袖子：“咱们就赶紧开始吧，是吃药还是打针？” 看到对方如此迫不及待的“配合”，霍尔反而心头一阵酸楚，他苦笑着点点头，朝助手挥了挥胳膊： “现在的时间是城邦历第40年的月八日……”他看了一眼腕装电脑：“下午1时16分，记录一下，开始第一轮给药。” d级材料的存在并不合法，所以它们并不存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七话 2 三十枚皮试针剂被心地封存在一个打上了“生化污染”标记而又没有任何文字说明的金属手提箱中，长短粗细均与中指相当。 按照霍尔博士的要求，d级材料们在被注射后返回了自己的单间，对其余活动则不加限制，他们有的在屋里读书，有的在听音乐，有的只是单纯抱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经过十分钟后，研究人员开始为受试者统一采集血样，并送往位于“梦境”建筑中的分析室进行化验，而化验结果可能还需要半时左右才能出来，之后才能进行试验的第二阶段……也是最重要的阶段——为被试者注射“打孔者”，以观察皮试针剂是否有效。 霍尔博士盯着监控屏幕，观察着每一人的情况，各种生理数据也通过病服内的探针投射到画面的左下角，试图捕捉住任何细的变化。 尤其是那名为“安妮”的短发少女，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兴奋与激动，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走着，不时还蹦蹦跳跳……询问助手之后，霍尔才知道，这女孩在“梦境”呆了差不多有十六个月，算上这次的试验，她的贡献点数已经远远超过“证明自己价值”的量，这意味着获得公民权之后，这些点数还能为她将来的人生带来一些额外的、诸如就业培训之类的“帮助”。 然而毕竟只是皮试针剂，并没有任何一位受试者出现显著的“反应”，略觉无聊的霍尔博士想找个人聊聊天，却发现那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助手并不在监控室内，而在座的两位研究员既陌生又阴沉，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监控白鼠的工作，与他们交谈恐怕只会让自己更加无聊。 化验结果比预想中来得还要晚，拿着卷轴屏的助手不紧不慢地走进监控室，但却被霍尔用手挡住： “别，先别给我，告诉我，有没有阳性反应？” “有。”助手毫不犹豫地答道，甚至没有看一眼卷轴屏。 好个万分之一理论几率，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出现了……霍尔心想，苦笑着叹了口气， “有几个？” “一个，名字叫……” “嘘！”霍尔急得站起身来，赶忙用双手把住助手的胳膊：“别！别说出来。” 他面色凝重地回望着监控屏幕，看着那二十二个或是紧张不安或是雀跃亢奋的身影，霍尔博士用力咽了咽喉咙，欲言又止。 而助手知道博士心头的矛盾——他本应该感到高兴，阳性反应意味着可以借此验证皮试针剂是否有效，但紧迫的时间与资源，又让他别无选择，不得不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完成这件事。 “排斥反应的结果是什么？博士？”助手面不改色地问道：“你们应该有在僧帽猴或者黑猩猩身上做过试验吧？” 死亡……异常痛苦而可怕的死亡，寄生虫会因为宿主的排斥而疯狂挣扎，用带着倒钩的在大脑中钻出许多细的孔洞……大脑本身当然没有痛觉，但寄生虫的痛苦和扭曲会通过神经链接直接传导给宿主，很难分清那究竟是虫子在尖叫还是猴子在尖叫，但无论如何，那尖叫的可怕声响总是不时浮响在霍尔耳畔，挥之不去。 “有……有不同的结果，但都不会太好，瘫痪、失能或者……”霍尔博士轻轻叹了口气：“嗯，死亡，最有可能的结果，是死亡。” “我们可以使用传统一点的医学试验手法，首先……” “不，不用了，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并且欣然接受……”霍尔目光游移，盯住监控屏幕：“那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的命运呢……医学的进步总是伴随着生生死死，更何况我们现在需要对整个人类的未来负责，我们是余烬城的……” “博士……”助手偏了偏头：“你的手在抖。” “啊？”霍尔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虽说不至于是在“抖”，但确实是因为极度的紧张与踌躇而来回搓动：“我只是……” “你不必说服自己，博士，请记住现在在你心头的……无论恐惧抑或愧疚，等你像我们一样习惯了决定生死之后，那都会变成珍贵的记忆，以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曾经有过人性？” 助手不解地瞪了瞪双眼：“不，证明自己有权利决定别人生死……啧，算了，”他摇摇头：“你干不来这活儿的，博士，就说句话吧，试验要不要继续，其他的交给我们来做就行了。” 霍尔博士摘下那并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用力擦去脸上渗出的汗水： “试验继续……并准备好应急措施。”他顿了顿：“如果皮试有用的话，那这些人中至少有一个会牺牲。” “博士，他们只是些d级试验材料，在我们这儿，都是用‘损耗’这个词的。” “嗯，这我知道，是‘损耗’没错……”霍尔点点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但在我这儿，就是‘牺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八话 1 天下起雨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两点。 最初还只是星星点点的蒙蒙细雨，那水线却以肉眼能辨的速度变大变粗，连空气中也开始传来属于它们的“哗哗”声，愈发喧嚣噪耳。 走在队伍最前列的夜雨停住脚，看了看眼前渐渐模糊的草原，又看了看右侧那似乎已经遥不可及的林场，突然意识到自己选择的这条“近路”，忽视了在野外行动的一个重要因素：天气。这让整个队伍都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尤其是在带着个伤员的时候。 何塞拄着简易的拐杖，在胡安的搀扶下努力迈着步子，但即便如此，行进的速度也只有受伤之前的一半，更不要说现在雨势渐大，而路况……根本就没有什么路况，方圆两公里之内，仍旧是布满了快要触及膝盖的野草。 “我们，要不然还是先回去吧？”夜雨建议道：“这雨不知什么时候会停，我们离那个木屋也不算太远，在那儿歇息之后，等天放晴了再走。” “我很想说你的主意不错，但抱歉，哥们……”何塞吃力地挤出笑容：“如果说真要歇息的话，我建议大家还是原地歇一会儿好了……我实在……实在不想再走回去了。” “在大雨中休息只会增加热量和体力的消耗，还会让士气更加低落。”艾丽难得地插话过来——虽然还是漫不经心的冷言冷语：“而且我们放弃了所有药物，如果在这里感冒的话，恐怕测验就真的没办法继续了。” 夜雨举目四眺，视野所及之处确实没有任何可供遮风避雨的东西，而跟在队伍后面的多萝西花乃子则撑着一把黑伞，闲庭信步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我记得她有条毯子，”夜雨对何塞示意道：“这种情况下，问她借用一下应该会通融的吧？” “谁？你说问那贱人借？”何塞头也不回地声道：“别做梦了，她最多冲你笑笑，不赏你个耳光就算福气咯……”看到夜雨还在犹豫，他知道自己身为队长，是得赶紧拿个主意：“就朝那边的林子走好了，如果你确定这样不会迷路的话……反正从方向上看，也没偏多少。” 虽然这个简单的命令是轻描淡写，选择的道路也只是“折中”与“妥协”，但真正执行起来却并不比“继续前进”和“原路返回”要容易——脚下依然是举步维艰的杂草荒原，没有任何供人畜行走的通途；头顶是时急时缓的风雨，还带着些属于春季的微寒；身后是始终保持距离却又紧跟不舍的多萝西花乃子，与其说她的尾随给大家施加了心理压力，不如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心理压力——总让人觉得她还预备了什么“惊喜”，就像昨晚那样。 在泥泞与阴湿中跋涉了大约二十五分钟之后，林场的树墙终于又一次开始在眼前摇曳。似乎是为了配合这暂时的“抵站”，降雨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只有一些零星的水线还夹杂在风中，断断续续。 天并未放晴，但无论如何，这是个提振士气的好兆头。因为自责而一直有些愁眉苦脸的夜雨，也难掩嘴角的曲线，加快了脚步，跑在队伍前方。 他在离树墙约莫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稍作观察之后，回身朝慢慢跟上的队伍挥了挥手： “我有个点子了！” “那说撒。”支着简易拐杖的何塞叫道。 “我们可以沿着林场的边缘前进，天气不好的话就进林子里避一避，放晴的话就在外面走，这样既不耽误行程也能随时有有个退路。” “一开始就应该这么走的！”胡安没好气地叹道：“都怪你要去什么点！把我哥都弄伤了！” “我那不是指望着路能好走些吗……”夜雨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确实没有料到，在余烬城的势力范围之内，竟然也存在着如此广大的一片荒地，不要说什么开发的痕迹了，连形成“文明”所需要的最基本元素——道路都没有，同样是在“隔离区”内，之前夜雨所呆过的几个地方，再穷再乱，至少能见到茂盛的农田与牧场，有些还挂着“伊普西龙公司”的牌照，负责看管的老农凶得就像土狼…… “土狼！”正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何塞突然没来由地将它大喊了出来：“是土狼！” “嗯？”夜雨正疑惑着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什么的时候，猛然意识到情况不对——不光是大叫着的何塞和总是一惊一乍的胡安，连一向处乱不惊的艾丽都屏息凝视，甚至从腰间摸出了那把破锈不堪的左轮手枪。 顺着他们的目光，夜雨慢慢地扭过头，看向身旁，在离他不到10米的位置上，一头精壮的犬形动物正慢慢离开树林，缓缓现出身形。 夜雨咽了咽喉咙，身为猎户之子，他一下就看出这个正冲自己虎视眈眈的“大狗”并不是什么“土狼”，而是一头北美灰狼——这种险些被人类灭绝的掠食者曾经统治着整个北美大陆，在历经核战、灾变与瘟疫之后仍旧幸存至今，并能与那些可怕的“新物种”们分庭抗礼。 虽然就目前这个扭曲而不自然的“自然界”来说，它已经不算是最大的犬科动物，但并不表示它们就好对付——恰恰相反，与几千年前一样，成群的北美灰狼仍然是猎人在野外最不想遇到的对手。 更何况，现在的夜雨连“猎人”都算不上，他赤手空拳，腰里别着一把并不怎么会用的开山刀，也失却了无论对于“狩猎”还是“逃命”都最为重要的“先机”。 “隔离区里怎么会有狼？！”胡安不满地回身质问：“这又是你搞出来的花样吧？！” 然而花乃子同样凝重的神情说明了一切——她不仅没有回话，反而从马鞍袋中抽出手机，细声细语地不知与谁通起话来。 灰狼虽然凶猛但并非狡猾的野兽，它们既不懂得声东击西也不会制造诱饵与陷阱，因此眼前这头应该只是孤狼，并没有同伴。 夜雨心翼翼地伏低身子，抬起双手，嘴里暗暗念叨着什么，一步一步向后退却，而不远处的艾丽已经举枪瞄准，这时她才发觉，这破枪的瞄准基线竟然有一点微微的弧度——枪管压根就不是直的！ 严格来说，隔离区并不属于“余烬城”，只是一块用以和外界缓冲的区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八话 2 何塞觉得自己没法拄着拐杖瞄准，将抽出来的土枪递给胡安，后者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冲动，在接过来的瞬间便看也不看地指向土狼，手指一抖，枪向弹飞，什么都没打中不说，还弄出了惊人的动静，把正在后退的夜雨吓得踉跄倒地。那灰狼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毫不迟疑地朝迸发枪火的方向扑来，那疯狂而又决绝的模样，完全不像是野生动物应该有的姿态。 艾丽的速射同样没能阻止灰狼——虽然她非常确定子弹击中了目标的后腿，甚至看到了微微盛开的血花，但在下一个瞬间，那本应被疼痛与贯穿伤所阻止的野兽，竟突然改变了自己跃动的方向，朝艾丽这边扑来。 圣武士的训练中，显然没有包含如何应对“发疯的灰狼袭击”这一项，在本能地趋势下，艾丽举起左臂护身，被灰狼一口咬住。 “呃！” 少女咬紧牙关地忍住剧痛，任凭灰狼在自己身前左右摇晃撕扯，将左轮紧紧抵住它的侧颊，在确定这一枪可以贯穿颅脑之后，才冷静地扣下了扳机。 灰狼的身体虽然已经彻底地僵直不动，但那瞪圆的双眼中仍残留着桀骜与嗜杀的凶光，让被咬的艾丽也好，大叫着“艾丽”之名前来查看的夜雨也好，都半天没敢动作，最后还是胡安率先上前，用力去掰灰狼的嘴——虽说没有想象中咬得紧，但臂上的伤口很深，从弧状牙印中渗出的献血将白衣染红，碎布料与伤口杂糅在一起，一片模糊。 “……还好，”艾丽轻轻握了握拳头，发白的唇角上竟然还浮出了笑意：“静脉没断。” “什么叫还好？！”夜雨皱紧了眉头，不知该如何下手施救：“都伤到骨头了！” “我们手头连纱布都没有……”何塞咽了咽喉咙：“且不说会不会感染，如果不能止血的话，恐怕……” “包扎的话，我自己来就行了……”艾丽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甚至轻轻推开了想要搀扶她的夜雨，并用右手从自己的短袍上又扯下一截布料。 “这怎么行？”夜雨抬起头，迎向正朝这边走来、而且已经很近的花乃子：“急救药包呢？你应该有带着吧？” “地狱猎兵任何时候都应该带着急救包，哪怕为此要放弃食物，因为饥饿杀死你需要三天，毒素和失血杀死你可能只要三分钟……”花乃子扫了一眼艾丽，这少女也停止了手上的包扎动作，似乎在等待交涉的结果：“相信，现在你们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对对，你说的对，我们学到了，好吗？”一旁的胡安不满地提高嗓门：“现在能救人了吗？” “救人？”花乃子眉头轻挑：“我为什么要救人？这是你们在进行适应性测验而不是我，你们受的伤，你们遭的难，你们做的业，都必须自己来解决……你们拥有的只是彼此，在那之外的世界，便是地狱。” “喂！你他妈的没问题吧？！”胡安几乎要暴跳起来：“老姐！你自己过来！看看这个伤口！她手都要被狼咬下来了！好吗？！” “如果觉得没法继续进行任务……我是说，测验的话，就退出。”花乃子非常优雅地欠了欠身，翻了翻手腕：“她一个人退出，你们还可以继续，不受牵连。” “我操！操！”胡安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一步上前：“你他妈的！这说的是人话吗？！” 夜雨抬起胳膊想要拦住明显已经冲动起来的胡安，却被后者粗暴地一把挡开了，而同样试图上前阻止他的何塞却因腿脚不便而只能改为大喊： “回来！胡安！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你干嘛呢？！” “那你难道就没听见她说的话了吗？！嗯？”胡安也扭头对何塞叫道：“这婊子弄了狼来搞他的什么测验！现在差点咬死人，又不闻不问地跑了！” “首先，狼并不是我放的；其次，它的出现让我非常惊喜——”花乃子露出不加掩饰的坏笑：“我不知道它是怎么闯过隔离区的电，但我知道，在蛮荒之地，像这样的一头狼只能算是仓鼠，如果你们连它的袭击都抵御不了，我劝你们还是放弃做一个猎兵的狂妄念头，回去干你该干的事就好，打打猎、唱唱经……”她特意挑衅似地歪着头，斜了一眼胡安：“或者回到属于你们的老鼠窝去，找只母老鼠生一窝老鼠，以此这般、周而复始。改变命运？住进余烬城？融入文明世界？别做梦了。” 这一番刻薄之语，着实让夜雨新生不快，而几乎是被点名道姓的胡安与何塞，就更是震怒不已，一时失语。 “但它死了，而我还活着……”反倒是被咬的艾丽一副淡定的模样，踢了踢脚边的死狼：“这项测试应该算是通过了吧？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啊，瞧啊，我们的圣武士不辱姐妹会之名！这才是一个地狱猎兵应该有的样子——”花乃子朝少女点了点手指：“知道什么叫专业了吧？” “我知道你妈！”胡安终于按捺不住，彻底爆发起来：“你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测验！你这是在故意整我们呢！” 他激动地大步上前，挥舞着手里仍剩一发子弹的土枪，胡乱地摇晃着。 “哦……”花乃子微微摊了摊双臂：“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向自己的队长兼考官举枪相向？” “你给我闭嘴！”胡安抬起枪口，正对花乃子的面门：“现在！把你的急救包给我！还有武器！对！马我们也要了！” 花乃子仍旧是全无畏惧，只不过眼睛瞪得老大：“咦？现在又变成打劫了？” “别装得好像地狱猎兵就全是好鸟！你们打家劫舍的事可干了不少！以为我不知道？”胡安抖了抖手：“既然现在是要搞什么测验，那我就给你一个地狱猎兵那样的答案！现在！快！把急救包交出来！” “我给你最后一次警告，孩子，”花乃子不避不让，迎着胡安前进了一步，眉心顶在了枪口上：“立即放下枪，我便赐给你一个二级淘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八话 3 “哈，”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滑下鼻梁，胡安却强作冷笑，仿佛下了决心：“不然呢？” 没来由地，花乃子突然朝身侧抬起右掌，做了一个摇手的姿势，淡淡地道：“……我自己来。” “什么？你说什么？” 不光是胡安，连夜雨也下意识地朝那其实什么也没有的空旷草原匆匆一瞥，仿佛某个狙击手正埋伏在那里，已经瞄准了“大逆犯上”的胡安。 然而就是这分神的一瞬间，花乃子用疾若闪电的速度偏头扭腰，单手扣住了胡安的手腕，后者也不迟疑，当下扣动扳机，从枪管中喷涌而出的火药烟尘扑在花乃子脸上，炽热的弹线则贴着她的眉尖划过。 手拉脚绊，花乃子用一个非常简单而又异常凶猛有力的动作将胡安制服，手腕被反剪在背的跪倒下来。 “我，多萝西花乃子，以地狱猎兵‘无头金丝雀’队队长之名，宣布你的适应性测验中止，鉴于你在测验过程中有严重危害他人生命安全的行为，因此，处理结果为……”既没有死里逃生的兴奋、也没有面对要杀自己之人时的愤怒，花乃子脸上始终是平静如初，甚至连嘴角都还保持着那个诡异坏笑的弧度： “‘三级淘汰’。” 话音刚落，花乃子突然从旗袍的袖兜中抖出一枚银色长钉，毫不犹豫地凿向胡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仿佛缝纫机般在后脑勺、脖根和背心的脊椎上连戳三下，可怜的大男孩只发出了很短暂的一声低吟，便扑倒在地，手脚还在抽搐，却已名归西天。 一切都发生的实在是太快，无论是一直在劝自己兄弟放下枪好好说话的何塞还是在旁不知所措的夜雨，都没料到花乃子会如此决绝地痛下杀手，更不要说是出面制止了。 “啊……啊？” 好半天，反应过来的何塞失声大叫，他扔掉了拐杖，不顾脚伤地扑向胡安： “啊……啊，我……你……” 思维已是一片空白，他只是瞪大了眼睛，捧着胡安的脑袋，语无伦次，完全不敢相信这就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在地狱中狩猎，他们中的大部分……”花乃子冷冷地呢喃着，折起胳膊，将长钉在肘弯中擦拭干净：“都只能成为猎物和草芥，最终，在地狱中化为粪土。” “你……你……”何塞仰起头，死死盯住花乃子的双眼，他咬牙切齿地咽了咽喉咙，却始终没有再多吐出一个字，甚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花乃子稍稍有些吃惊，她记得这种姿势和神态的意思——那些藏在床下的孩童，在看到自己亲人被屠戮之后，或是敢怒不敢言，或是出于求生本能，捂住自己的嘴巴，把咒骂与惊惧都埋进心底，化作一颗名为仇恨的种子。 所以……花乃子意识到，这位看起来不到0岁的大男孩，已经把自己视为仇敌。 “嗯，很好——”她狞笑着点点头：“那么，何塞，作为这次测验的副队长，你是否选择在这里退出？”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记得之前花乃子说过的话——如果何塞选择主动放弃测验，那么他本人将被视为“二级淘汰”，而剩下的人将被判为“一级淘汰”……也就是说，全队覆灭。 然而此情此景之下，又有谁愿意开口去规劝一个刚刚去了“兄弟”——无论是亲是义的人呢？ 夜雨与艾丽对视了一眼，虽然都心有不甘而面带难色，却心里却又已经默认了那几乎已成定局的结果——对他们而言，这场所谓的“适应性测验”已经到此为止了。 何塞慢慢放下了双拳，虽然仍旧是失神落魄的脸色，但明显已经度过了最初的震怒与惊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个在化外之地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不说见过多少大场面，至少早已习惯生离死别，更明白在生死危局面前，应该作何选择。 “我……”他无力地点点头：“我放弃……”但是很快，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他又别过上半身，扫了一眼分站身后左右的两人： “你们……你们就这样还要继续吗？这疯婆子会杀了所有人的。” 艾丽未作表态，而夜雨则欲言又止，脖子僵硬地抖了两下，下巴却只是微微晃动，始终没有点下去。 “好吧，我懂了……”何塞苦笑着点点头：“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他转向花乃子，支撑着站起身来：“我没有放弃，但我的脚只会拖累其他人，所以我作为副队长，命令其他人放弃照顾我而继续前进，这应该没问题吧？” “何塞你……”夜雨咬了咬牙，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而且不得不承认，何塞做了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圣人般的选择。 “哦？”花乃子显得稍稍有些吃惊，低头思索了几秒：“我知道你要玩什么花样，但我欣赏你的聪明……光凭这一点，嗯，很好，我同意你的建议。”她朝夜雨这边走了过来，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非常巧纤细的翻盖手机，轻轻抛向艾丽： “会用吗？这个？” 艾丽将翻盖打开，左右端详了一下，点头示意。 “这东西只能打电话，而通讯录里也只有一个号码——我的号码，”花乃子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如果你们决定放弃测验或者遇到了什么意外，打这个号码，我会派人来搭救……现在，走吧，继续你们的测验吧。” “那，那你呢？”夜雨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艾丽，又看向花乃子：“你不跟我们一起了？” “要听实话吗？我觉得你们今天吃晚饭之前就会打电话来求饶……”花乃子单手叉腰，回身指了指何塞：“而且，你们的副队长既没有违规也没有放弃，他这副样子理应得到我的更多关注，至少不能让他死在这儿。” “哼……那，能把铲子留给我吗？”何塞面色苍白地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至少让我先把他埋了吧？” 夜雨不言不语，将之前从大坑底部回收的工兵铲递给何塞，想要道别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尴尬时，被何塞拍了拍胳膊，后者苦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同样也没有说话，但已足以传达心意。 夜雨叹了口气，刚回身发现艾丽已经出发，便两三步追上前去，不知是心急还是步子迈得太大，险些被灰狼的尸体给绊倒。 “嗯？这是……” 有些恼怒的匆匆一瞥之中，夜雨惊讶地发觉，这匹死去的灰狼瞪圆的双眼，好像还朝自己这边动了一下。他赶忙起身，一边摆出随时准备后撤的样子，一边心翼翼地上前查看，用手拨撩了一下灰狼的眼角。 ……并没有异样，是错觉吗？夜雨回想起过去随父打猎的经验，死去的动物是会有肌肉抽搐，但刚才在灰狼眼中闪过的光华，异样得让人过目难忘——就像是，有“另一个瞳孔”在眼中滑动蠕行。 “你是想切点狼肉带着吃吗？”花乃子漫不经心的提问打断了夜雨的正胡思乱想：“去吧，我不会拦着的，”她朝狼尸比了比，“毕竟这是你们的战利品。” “不……不用了。”夜雨连忙摇头，追上还没走出多远的艾丽。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只是想着，要赶紧离这个地方、这匹狼远一点，当然，最重要的，还有这位名为“多萝西花乃子”的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九话 1 伯爵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自己如此优哉游哉的散步是什么时候了。 他不是一个工作狂人，地狱猎兵的工作也不至于像城里那些精英一样需要没日没夜的打拼，在每次任务之间的休整期，终归会有属于自己的一阵惬意时光。 但自从被编入了镰仓二二二的队后，休整期总会被队长带着去吃喝玩乐，大家都是无家无室的单身人士，来头也大多不清不楚，谁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队长的好意。待回到自己家中时，伯爵往往也已经是精疲力竭，没啥心情再跑出去散步了。 横穿整个弥赛亚区的人工河发出潺潺水声，从伯爵面前奔流而过，今天的降雨量不算大，但断断续续下了好久，据说还要持续两天，可能也正因为此，整座余烬城的排水系统都提前运转起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伯爵记得，十几年前，自己几乎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都会带着“威廉”——一条巧克力色的贵宾犬，在人迹寥寥的河岸边漫步，一直走到还算灯火通明但也十分安静的商业街“东京”为止。 那时候的伯爵，刚刚拿到人生中的第一枚“路西法纹章”不久，志得意满，觉得自己终于摆脱了“非人”的地狱，以“公民”的身份进入了凝聚着无数梦想与憧憬的繁华之地“余烬城”，即将开始全新的人生。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再回想起来时就没那么愉快了——他经过多次努力，发现自己并不是因为从缺少系统教育导致了“文盲”，而是确实没有辨认字母的能力……医生说这是一种重度的阅读障碍，可能是生理疾病也可能是心理问题，总之经过一番花费不菲的“治疗”之后，伯爵仍然只能通过“记住图形”的方式来辨认极为有限的少量单词。他曾听说使用汉语的人群中阅读障碍的比例较低，因此也还试图学习过z文，但那些象形文字除了更像“图画”以外，并不比长串的字母好记。 而在余烬城这样一座自诩为“文明灯塔之一”的城邦中，不识字简直和残疾人没有区别——不，应该说比残疾人还要惨，毕竟伊阿索公司已经能够提供非常亲民的廉价义肢替换服务，而对于重度阅读障碍这种连病理都搞不清楚的脑残，最先进的现代医疗科技似乎也是无能为力。 由于地狱猎兵的身份和一枚漂亮的“路西法纹章”，伯爵真的要在城里找到工作也并非难事，他做过八线明星的保镖，当过伊普西龙公司的安保，甚至一度被赌场招揽去做讨债的打手…… 然而所有这一切用以维持生计的工作，总让伯爵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他依然习惯性地席地而眠，最多铺一条毯子，而每次试图睡在床上时，他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噩梦惊醒——被勇士级的红脸偷袭，被食人族的狩人大队俘虏，被美军的三角洲部队追杀……虽说他其实并不反感这些可怕的梦境，有时醒来后还会痛快地哈哈大笑。 直到有一天，在系好领带，戴好墨镜准备出门上工，去护送某个连名字都记不全的千金姐上学时，伯爵突然发觉，“威廉”安静地死了，而他也在这一刻意识到，把自己束缚在这座“余烬城”、束缚在这片城市边缘贫民区里的，仅仅就是一条狗而已。 那一刻，他推开家门，迎着朝阳抬起头，看着河对岸，如童话花园般美丽的别墅群以及远方仿若外星飞船般熠熠生辉的高楼广厦，觉得在那里的“公民们”，也都是被一条狗，一个人或者一座房给束缚在了安稳平和却又非常狭隘的世界里，而他自己…… ……却从没有离开过那片蛮荒之地。 之后的选择就顺理成章了——伯爵辞去了并不算很好但贵在稳定的工作，孤身一人返回了隔离区的最高统帅部，与那时还只是“普鲁士人”助手的疤面摊牌：他要回到地狱猎兵的队伍，继续一轮新的服役。 之后，他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二枚“路西法纹章”，纵观整个地狱猎兵的历史，也只有寥寥数人获得此项殊荣——而他们大多选择像疤面和曹操那样，从事管理、经营或者培养新人的工作，远离随时有可能命丧黄泉的最前线。 到达“东京”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六点零五分，伯爵通过仿古的石桥，将并未用上的雨伞架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离河岸最近、似乎并没有什么客流的饭店。 他和老板是熟人，这位形貌可疑的大叔体格魁梧，左脸还带着伤疤，不仅不是“日本人”，连亚裔都不是，只不过系了条围裙，裹着印有太阳旗的头巾，看起来煞有介事而已。 凭借在地狱猎兵中混迹多年的直觉，伯爵早就读出了这位大叔身上浓浓的江湖气——而且更重要的，是那种曾经在蛮荒之地摸爬滚打过的警觉与低调，这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来历。 只不过大家都不是善主儿，又何苦去为难一个同样生活在城市边缘的店主呢？ “欢迎光临，吃什么？” “老样子。” “猪排饭加土豆泥？” “啊……”伯爵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另一个老样子。” “乌冬面？”老板看到伯爵依旧欲言又止，便一口气报了下去：“那是鳗鱼饭？寿司拼盘？炸鸡块？” “就猪排饭吧，”伯爵想起自己确实有些年月没来这里吃过饭了，便点点头，“加土豆泥，嗯。” 即便是生活在余烬城中的“公民”，依然有相当数量朝不保夕的贫困人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十九话 2 等餐的间隙，伯爵习惯性地左右观望，本来就不大的饭店里，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一名吃着烤串、喝着烧酒的糟老头，门帘外也半天不见有人经过。按理说现在正是饭点，若再往城中心去一些，哪怕还是在这条商业街上、再往南去一些，都应该是门庭若市才对。 也好……伯爵心想，独自一人安静地享受美食，也是人间乐事。可正当他拉开抽屉，摸出茶包准备给自己倒上一杯热水的时候，门帘突然被粗暴地掀开，走进来一黑一白两个彪形大汉。 墨镜与纹身配上大金链，他们明显不像是来吃饭……至少不像是来“好好吃饭”的样子，但根据伯爵的经验，二位也不是什么狠角色，最多只是来收“路灯费”的马仔。 那些拼死拼活想要进入余烬城谋生的可怜虫，恐怕再怎么也不会料到，所谓“文明世界”里也会有这些以欺负弱者而不是用自己的双手来谋生的“败类”吧？ 而且，最可气的是，这样的人渣还不少，他们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长的余烬城人——也就是生来便有“公民权”的幸运儿……好逸恶劳、不思进取倒也罢了，还以在伯爵看来十分幼稚可笑的方式敲诈勒索，让他这位老猎兵着实有些心生不快。 “……看来最近的生意不好做啊，”他将茶包撕开，自哀自怨似地叹道：“对吧？” 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地在伯爵身后站定，好半天才有一人反应过来：“什么？你在跟我们说话？” “还能有谁？”伯爵慢慢倒好茶粉，压住龙头，灌上热水：“这样的店都不放过，看来是找不到什么有油水的地方咯？” “关你他妈的屁事？”那人恶狠狠地回道：“你懂个鸡毛？” 而他的黑人同伴虽不言不语，却也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好像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伯爵攒紧了手里的茶杯，脑海中已经开始规划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他有信心用杯子先撂倒那个说话的蠢货，因为真正喜欢动手的人不会这般大放厥词，接下来就要看他的同伴是真的有两把刷子还是空长了一副傻个儿……但无论如何，讲拼命的话，这些在余烬城里长大的混混绝不可能是自己——一个见识过各种各样“地狱”之人的对手，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店主端着餐盘走了进来，他看到长桌前这一字排开、互不相看却又剑拔弩张的三个大男人，歪着嘴哼笑了一下，把猪排饭用力放到伯爵面前。 “你别怕，老板，我今天便是要……” 伯爵的话才说到一半，身后的白人突然激动地一步上前，开口大喊： “鸡哥！老爹那边叫你回去帮忙！上个月那帮傻屌又找上门来了！这次来了十好几人呢！” 老板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避开伯爵惊讶的眼神：“我这儿还有客人呢，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两位大汉旋即应和着离去，而老板也打发店里除了伯爵外唯一的顾客走人： “今天打烊了，老哥，对，钱？下次再给吧，快走快走。” 伯爵兀自地一声苦笑，用勺子挖起饭来。 “土豆泥没了，对不起啊，贝赛里安先生——”老板从围兜的口袋中摸出一支香烟，递向伯爵：“作为补偿，呢，收下这根手卷烟吧，我自己捻的。” “嗯？”伯爵虽然毫不犹豫地接过了烟，但随后就愣住了：“你……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还知道你为地狱猎兵工作，家住在墙根那儿，在这余烬城里无亲无故。”老板一脸严肃地耸耸肩：“抱歉，像你这样可疑的家伙，按时给钱从不赊账，却又不愿透露自己的故事，连名字都不说一声的，正常的店主都会想要调查一下吧？” “正常的店主才不会想要调查这种事呢——”伯爵将烟轻轻放在桌上：“不过，反正你就不是个正常的店主。” “……怎么说呢，”店主挠了挠后脑勺，摘下头巾，露出带有伤疤的脑门：“有些活儿，不是说你想退出就能退出的。” 伯爵颇有些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是啊……”他掏出零钱，拍在柜案上：“猪排饭帮我打包，去忙你的吧，鸡哥。” 被唤作“鸡哥”的大汉走出柜台，扯下围兜后狠狠扔到地上，拍了拍伯爵的肩膀，心平气和却又面带疲色地轻声道： “别扯淡，这可是纯天然的猪肉，赶紧乘热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话 原本就有些阴湿的天气，被傍晚的风一吹，凉意乍起。 更不要说原本就被雨水淋透的夜雨和艾丽，在这明明是春季的时节，却像是刚从冰湖里爬出来一样浑身打颤。 现在最合理的解决办法，当然是赶紧生火，将衣物烤干。但一来，这大雨刚停，要找到干燥的柴草枯木并不容易，二来谁也不知道这不祥的雨水什么时候还会再次降下，在没有找到合适庇护所的情况下，如果好不容易生起了火，一下被扑灭就更让人沮丧了。 而且最重要而两人又都心照不宣的原因是——现在就只剩下一颗子弹，还不知道林子里是不是还躲着其他大灰狼野猪，如果为了生火用掉了这最后一发弹药，再遇到危险那恐怕真就要束手无策了。 经过了一下午的跋涉，夜雨确定两人已经绕过了林场的西北端，接下来只要沿着边缘前进，等到b点的正北方，再向南走不远的一段就能抵达目标——从地图上看，最多也就是五、六百米的距离。 但天色渐晚，在没有照明物的情况下进入森林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而这个问题又绕回到了“生火”与“防身”之间的矛盾。 艾丽的话一直不多，而本就有些腼腆的夜雨在独处之下显得更加不知如何开口。两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地踱着步子，谁也不知该在何时停下。 直到仅存在天空中的夕阳余晖也渐渐被氤氲所吞噬，夜雨才知道已经真的不能再拖延了，再扭头一看，发现艾丽正抱着自己的胳膊肘瑟瑟发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这丫头又是如此倔强，注意到夜雨的目光后又赶忙放下手臂，强装出若无其事的神情。 “很冷吧？”夜雨试图去扶女孩的胳膊，却被对方摇着头、伸手挡开了。 虽然才认识不满两天，但夜雨十分确定，以艾丽的性格，一定会拒绝任何形式的帮助——无论是一个简单的拥抱还是自己的登山服外套，甚至，恐怕连语言上的慰藉都不需要。 只相信自己，只依赖自己，只需要自己……如果是在蛮荒之地，这倒是无可厚非的“独狼式生存法则”，但眼下既非在蛮荒之地，她也绝非是一头“独狼”……至少夜雨觉得，艾丽还拥有自己这位“同伴”。 “天要黑了，继续前进不安全……”在尽量不伤及艾丽自尊的前提下，夜雨心斟酌着用语：“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找个地方歇一歇，等明天早上再动身。” “不……不行……”艾丽的唇角微微有些发白，声音也比之前沙哑了许多：“我明天一定会感冒，活动力会锐减，必须乘现在……乘现在还有力气，多走一会儿……”正说着时，她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眼疾手快的夜雨一把搂住。 这一刻，夜雨才发觉，女孩的身体抖得是真厉害，虽然幅度不大，但频率快得就好像是体内装了个马达。 “别逞强了，你瞧你身子都凉透了……”夜雨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不上是心急还是心痛：“我们得赶紧生把火，既能御寒还能吓跑动物。” “吓跑动物……”艾丽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比如狼吗？” “尤其是狼。”夜雨笑道：“别不相信啊，我父亲可是镇上最好的猎户。” “哦，猎户的儿子……”艾丽用鼻子重重吸了一口气，将少年轻轻推开：“行吧，我需要一些干草、枯叶……或者，哪怕碎树皮也行，只要是干燥易燃的。” “干燥、易燃……嗯，”夜雨抬手向天：“这些在今天可不好找啊。” “你不是猎户之子吗……”艾丽的声音愈发显得有气无力了：“让我……让我先歇一会儿……”她侧移了几步，扶着林场边缘的一棵杉树坐了下来：“记得多找一点，我们得烧一整个晚上呢。” 没有艾丽陪同的话，夜雨对是否能找到合适的燃料自然是心里没底，更麻烦的是，看着艾丽合眼憩的样子，他也不敢离得太远。 无论地上的杂草灌木还是周围的参天大树，无论哪一个摸上去都是湿漉漉的一片。雨水确实停了有一阵子没错，但显然不足以让淋湿的植被晾干。在天色已经暗到不足以分清树木的种类时，夜雨也才东拼西凑找到了一捧还算干燥的材料。 “只有这些吗？”艾丽简单地拨撩了几下，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非要说的话……都不太合适啊。” “那……”夜雨抬头看了看天，最后的光芒也在慢慢消逝：“恐怕只能凑合着试一试了，我们已经没时间再找新的材料了。” “但子弹只有一发……”艾丽从左轮的弹巢中退出仅剩的弹药：“如果没生起火来的话，我们就真的是赤手空拳了。” “那……”夜雨欲言又止，显然也没什么好的建议。 “怎么？难道你和你的猎人老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一如既往的刻薄，反而让夜雨有种莫名的安心——至少，这表示艾丽还挺精神的。 “还真没，”他笑着摇摇头：“父亲总是准备得十分妥帖，没让我遇到过这种事。” “我也没有……”艾丽看了看手里的子弹：“所以，这应该也是测验的一部分吧？” “啥？测验？”夜雨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你是说我们现在这个状况，是有人安排好的？那个花乃子？” “我们现在这个状况纯粹只是咎由自取，是一系列错误选择引出来的错误结果……”艾丽顿了顿：“但是，这种错误应该也包含在了测验之中，以考察我们如何应对眼下的困局——是相信自己的技术与运气拼死一搏，还是理智地将机会与希望保存下去。”她盯着手中的子弹，轻轻叹了口气：“……你要怎么选呢？夜雨？是留下这颗子弹？还是用来试着点火？” “我？我……”夜雨眨了眨眼睛：“你刚才叫了我……我的名字？” “哦？之前没叫过吗？”艾丽满不在乎地道：“别想太多，只是随口说出来了而已……” “没、没有，只不过我……我的名字不太好念，而、而……”夜雨干咳一声：“而你念得还挺好听的。” 艾丽把头偏向一边，笑着叹了口气：“……新手。” “呃？什么新手？” “……那么，你考虑好自己的选择了吗？”艾丽把话题扯了回来：“是放手一搏？还是留粮过冬？” 夜雨看着少女捏在指间的子弹，抿着嘴唇攒着拳头，仔细权衡了好一阵：“……那，还是试试生火吧，如果成功了就既能照明又可御寒，失败了也不过就是在黑暗与阴冷中度过一夜——和我们省下这颗子弹的结局没区别嘛。” “嗯，一个乐观主义者……”艾丽又一次露出她那仿佛经过仔细训练过的微笑：“这迟早会要你的命，希望不是今天。” 说着，少女张开嘴巴，一口咬住了弹头，但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技巧不对，无论怎么旋动都没法将弹头卸下，只是发出了一阵“啊啊呜呜”的尴尬声音。 “那个……能让我试试吗？”夜雨忍不住提议道。 艾丽把子弹从口中取出，轻轻喘了一口气：“……这没那么简单的，需要训练、有时还需要工具才能做到。”她顿了顿，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子弹：“……何况现在上面全是口水，太脏了。” “这有什么脏的？我可是在‘外面’长大的人，”夜雨不由分说地夺过子弹，而对方也并未阻止：“……不就是用牙咬住弹头吗？有什么难的？” 艾丽先是一愣，继而半笑半怨地叹了口气： “……好吧，首先，第一个动作你就错了——你得用臼齿来固定弹头，而不是门牙。” “臼、臼齿？”夜雨吐出子弹，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单词，但又不清楚它确凿的意义：“是……是哪根牙？” 艾丽探手欲指，在快要碰到少年的唇角时，稍作犹豫，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腮帮，又像是触电般地立即缩了回去： “……知道了吗？” 不知为什么，一股莫名的愉悦从夜雨心底涌起，让他情不自禁地咧嘴傻笑： “嗯……差不多吧。” 感冒是历史上消灭人类数量最多的疾病，原因很简单——因为它容易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一话 在拿到余烬城的公民权之后，伯爵对自己应该“定居”在哪里进行了好一番规划和畅想，但一头叫做“房地产中介”的怪兽很快就击破了他的幻想，他发现以自己的积蓄与薪水，要在像样的地方安家基本是天方夜谭。能够选择的，不外乎是廉价的租赁公寓，或是没人早已被文明人所遗忘的犄角旮旯。 比如他眼前的这一堆集装箱——或者用官方的话说，叫“居住箱”，这是余烬城有产者的最低标准，至于公共服务，用当地人的话来说，就是“业主自治”……连最近的公交车站都在一公里之外。 外观上虽然就是一只只货运集装箱的模样，但里面倒也五脏俱全，按照住客自身的不同品味，甚至可以布置出各种各样颇具艺术感的内饰装潢，时间一长，这里便成了某种“草根艺术”的圣地。有个自命不凡的文艺青年，还曾向伯爵提出过长期租约，就为了在他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来这儿体验一把情怀。 沿着人工河走上归家之路时，城墙那边传来的重型机车轰鸣不绝于耳。伯爵想起今天是龙骑兵的训练日，但没料到这么晚他们还在调度——当然，从城里各处都增加了明岗暗哨这一点来看，也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状况……某种不方便直接宣布戒严，却又不得不认真对待的紧急状况。 正兀自分析着的时候，伯爵已经走到了被称为“北街”的高速车道前，这是余烬城北界的最主要入口，也是通向“文明世界”的最终通途。 从伯爵站着的天桥望去，能看到那高达十米的城墙上车水马龙，宛如一条奔流的七彩长河，它既是最重要的防御设施又是最外圈的绕城公路，所以几乎每时每刻都是如此繁忙；而下方的城门前却也是一如既往、堵塞得水泄不通，无数大大的机动车——无论是出城还是入城，都逃不过仔细的逐一盘查，喇叭的鸣叫与司机的咒骂混合在一起，让整个场面显得更加混乱。 不过今天的龙骑兵显然比平常更加认真，声势也更为浩大——不光是治安团的条子们在牵着狗忙得热火朝天，街边还站着数十名荷枪实弹的武装士兵，甚至还开来了装甲车，搬出了狂战士那样的战斗机器人。 “嗯……”伯爵捋了捋胡须，突然对眼前的状况有了兴趣：“那看来不是普通的逃犯嘛，但为什么绕城公路没有封锁呢。” 本是自言自语的一句问话，突然在背后传来了一句轻蔑的回答—— “因为负责侦办此事的人，是个只会亡羊补牢的蠢材。” 伯爵倒吸一口凉气、赶忙回头查看，与穿着便装却又同样警觉的蕾姆四目交投。 “抱歉，长官，那容我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伯爵摆了摆手：“我们这是巧遇呢？还是说你在跟踪我？” “都不是，”蕾姆指了指脚下：“确切地说，是我在等你。” “等我？”伯爵歪了歪头，明显是有些狐疑：“那我今天是一时心血来潮才想要散步的，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会走这天桥？” “天哪，你生活在1八世纪吗？”蕾姆耸耸肩：“这城里到处都有摄像头，你去公共厕所拉屎花了几分钟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等不到你？” 这确实超乎了伯爵的算计——对于常年在蛮荒之地活动的人来说，能看到“电”已经不容易，更不要说是遍布全城、手眼通天到已经可以说是侵犯隐私的监控系统了。 “那我们长话短说呗，长官，请问您找我有啥事？哦，对了，抱歉，那天揪了你的领子，我一时火气上头了。” “你们地狱猎兵道歉的时候，不都是要请客喝酒的吗？” “当然！”伯爵学着文艺复兴时代绅士的模样，欠身行礼：“那非常荣幸，我知道一家非常不错的地下酒吧，你肯定没去过的那种。” “先欠着吧，今天没空了——”蕾姆笑着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在自己面前晃了晃：“跟我来，有正事要做。” 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气，这姑娘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所以伯爵也不再多问，而是默默地跟着对方走下了天桥。 蕾姆开来的并不是军车，而是一辆红白相间的保时捷k6——说实话，单论配色，倒是与蕾姆平日的军礼服装更配一些。在蛮荒之地很难看到这种崭新的高级货，事实上，当伯爵的屁股落在那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坐上电驱跑车——如履平地的奔驰感、马达传来的嗡嗡微鸣，简约而又前卫的内饰设计，无不渗透出一股“华贵”与“先进”的气息，与伯爵平常多见的粗苯组装车简直是判若云泥。 “今天的路特别堵啊，”伯爵试探地问道：“是因为你们在搞训练吗？” “堵吗？”右手握着方向盘的蕾姆，用左拳轻托香腮，肘部则架在了拉开车窗的车门上。 在跑车驶上应急通道的同时，两名治安团的士兵立即围拢过来，不远处的路灯下，一部狂战士机兵也跟着朝这边转过身，还示威似地抬起了副手里抱着的散弹枪。 野路子出身的伯爵不禁紧张起来，正襟危坐，而蕾姆依然保持着淡定的姿势，只是把左手伸出窗外。 士兵见状马上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便用腕装电脑在蕾姆臂下方一扫而过。静脉扫描的结果几乎是即刻就得到了回馈，将蕾姆的身份投放在液晶屏幕上。 “中尉，”士兵点点头，抬手敬礼：“请问您是……” “公事，”蕾姆冷冷地回道：“需要立即出城，能通融一下吗？” 两名士兵对视了一眼，双双面露难色：“这……我们现在执行的任务是由……” “我当然知道是由谁下达的，而我也在执行同一人下达的命令，”蕾姆把头稍稍探出车窗，压低声线：“任务代码是r101090b，您可以去核实一下。” 作为志愿入伍的职业军人，龙骑兵并不会被区区一个中尉的头衔给唬住，在蕾姆报出任务代码的同时，他就悄悄地在腕装电脑上键入了这一行字串，而得到的信息却让人更加迷惑： “任务内容是……a级机密？”他看了一眼屏幕，咽了咽喉咙：“时间和人物倒是没错，但……”他又看了一眼伯爵，而伯爵则很“配合”地咧嘴而笑，露出一口黄牙。 “但，还有什么疑问吗？” “不，没了。”士兵退后一步，抬手敬礼，同时示意放行。 于是，跑车在众多拥堵司机的怒吼和注视下，驶过差不多有二十米宽的城门和架着自动炮台的检查站，一路向北，进入了灯火迅速黯淡下来的隔离区。 虽然在靠近城门口的地方还是有些堵，但很快就进入了车辆稀疏的区域，车速也明显快了起来。 一开始还挺享受平稳跑车快感的伯爵，突然就有些不自在了——他总感觉既然是机动车，就应该有点机动车的阵势才对，现在屁股底下这种微微的震颤，只能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在动”。 “我现在能声问一句了吗？”伯爵看着窗外熟悉的夜景：“你找我来是要做什么？” “别那么心急，”蕾姆也左右扫了两眼：“还没到地方呢。” “哇哦——”伯爵深吸了一口气，故意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那我承认我是挺喜欢野外，不过今天外面有点潮气，我觉得直接在这车里也挺有情调的。” “哈……”蕾姆冷笑一声，斜眼看了看伯爵：“留着你的荤段子给北镇的老妓吧，今天真的是来做正事的。” 伯爵舔了舔嘴唇：“那乐意效劳，请说。” “……我，”蕾姆犹豫了一下：“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或者说是‘疏忽’。” “嗯……那我是该说‘对不起’呢还是‘节哀顺便’？” “认真一点，老哥，我没说笑话。”蕾姆沉默了好一会儿，双手握紧了方向盘，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你还记得，那只‘鹅’去哪儿了吗？” 余烬城不同区域的房价有明显差别，但基本上，你都买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二话 虽然身边是大树，脚下是杂草，耳畔是晚风，夜雨却觉得自己站在大都市的十字路口上——而且还是没路标的那种。 在已经逼近极限的微光之下，他勉强能看到远处那不同于普通树冠的轮廓——似乎是有着屋檐的形状，但也不能确定，说是一棵身宽体胖的松树也没问题。 另一方面，现在的自己和艾丽已经颇有些距离，天色再暗的话，等会儿要回去找她可能会有麻烦。 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飞禽，毫无征兆地从头顶掠过，并没有发出鸣啼，但枝叶摩挲的动静还是让夜雨一阵心悸。 “艾、艾丽！”他头也不回地大叫一声，虽然心里清楚地知道来时的路，却还是想要确认一下对方的位置。 并没有听见回应，也许是身体虚弱声音太，或者是干脆就睡着了，这倒不是特别让夜雨担心……但问题是，现在没有人能和他商量，进入余烬城来第一次，他得完全靠自己拿主意了。 “好吧……” 他丢下自己怀里捧着的、并不理想的柴火，径直向那奇怪的轮廓跑过去。在下定了决心的这一刻，夜雨突然发觉，自己应该是在往南方跑——也就是说，正是地图上“b点”的方向。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两三分钟便来到了那棵可疑的大树之下。螺旋形的金属台阶盘着粗大的树干，连接着一座巧别致的树屋，看它的样子，既不像是游民草草拼凑的栖身窝棚，也不像职业士兵搭建的监视岗哨……非要说的话，感觉有点像是战前那种供守林人存放工具和晚上休息的“工作室”——在蛮荒之地中，偶尔还能发现类似的东西。 昂头观望的夜雨绕着大树转了半圈，观望良久，犹豫着、迟迟没有攀上台阶。 “我说……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身后传来一段有气无力的质问，夜雨不禁吓了一跳，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艾丽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这女孩手脚轻盈得简直就像是夜行的猫咪。 “你、你怎么过来了啊？不是你自己说要休息一会儿的吗？” “你之前……喊那么大声……”艾丽每说几个词就要歇一口气：“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呢……” 这时夜雨才发现女孩手里握着左轮——想必那最后一颗子弹已被重新塞进了弹巢，成为眼下，“保障”两人安危的最后屏障。 “枪给我吧，”夜雨伸过手：“我先上去看看。” “给你……你会用吗？”艾丽把枪举到自己面前。 “拜托，我可是在蛮荒之地长大的人……”夜雨轻轻将枪夺下，对方并没有丝毫抗拒：“你问那个什么伯爵，两天前我还开枪救了他呢。” “伯爵是……”余烬城毕竟是君主立宪制的城邦，虽然此前并未听说过有爵位这种东西，但艾丽还是犹豫了一下：“哪位贵人？” “哪有什么贵人，一个大叔而已……”夜雨欲言又止——仔细一想，他确实对“伯爵”的真实地位一无所知，便指了指树屋，转身攀上阶梯。 落脚点虽然是金属制成的踏板，但外圈并没有扶手，而且做工异常粗糙，就算踩得再心，也有种摇晃不定的感觉，那箍在树干上的部分，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一般。 木屋的门并没有上锁，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虽然从一开始就感觉到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吓唬自己”，但在进门之前，夜雨还是示意紧跟在身后的艾丽做好准备，自己则用肩膀慢慢顶开那半掩的木门。 如果说外面还有点微光的话，木屋里面简直就是一团漆黑了，夜雨勉强能看出房子里似乎是有一张桌子一张床铺，但根本辨认不清那到底上面放置了什么东西，只能一件一件摸索着拿过来，就着门口的光线凑近了细看。 “起子，美工刀……这是胶带？那这又是什么？”夜雨拿起其中一个圆墩墩的柱状物，一头是镜片，另一头却是个握力器模样的怪东西，他下意识地捏了两下，发出嘎达嘎达的闷响。 “这个啊，可是‘神器’呢……”艾丽伸手握住镜头的两端，顺时针地轻轻一转，微黄的光晕一闪而熄，把夜雨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手、手电筒？！”他先是一阵欣喜，继而又哀叹了口气：“可惜这么快就没电了啊。” 艾丽露出一瞬浅浅的坏笑，从夜雨手里取过电筒，快速捏动尾部的握力器，同时侧身走进木屋： “我说了……这是‘神器’……是这世上……最有用的东西。” 夜雨眨了眨眼睛：“怎么说？” “因为……” 艾丽一边保持着捏动握把的频率，一边转动了开关，摇曳的黄光投射出的锥形，将木屋的一角照亮，虽然仍时大时并不稳定，但用作照明已经绰绰有余，而正好在这同一时刻，最后一抹余晖消散殆尽，天空像是被一块幕布遮挡住了那样，突然就完全黑了下来。 “……它能带来光。”艾丽转过身，朝夜雨抬起正在捏动握把的手示意：“而且……还不需要用电……只要有握手的力气……就能给整个世界……带来光。” 夜雨愣了一下神，面有惊色的叹道：“……天哪，这东西在蛮荒之地简直太有用了，应该人手一个啊。” 夜雨并不知道，像“人力手电筒”这种简单的发明，却是在前几年才真正了实现型化与商业量产，在此之前的各种手摇式电筒，要么是体型太大携带不便——还不如老老实实多带两块电池，要么是粗制滥造甚至手动组装，摇不了几次就散了架。 “可能……是因为……贵吧……”艾丽吐出半句话，声音忽然变得越来越，突然脱力地朝一边倒去，两眼一黑迅速失去了意识。 正回身准备关门的夜雨一下没反应过来，想要上前搀扶时已经慢了半步，那像摊烂泥一样瘫软下去的少女，重重倒在了木床上，脑袋似乎还磕中了铺着一层薄薄被单的床板，发出重重闷闷的一声“咚”。 “嘶！”夜雨龇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开口，怯生生地声问道：“你……呃，艾丽？你、你还好吧？” 女孩没有任何反应，电筒还因为失去动力而突然熄了光，屋子又回到了黑暗的怀抱。 “唉……”夜雨轻轻叹了口气，最后看了眼屋外那几乎已经完全无光的森林，将门轻轻合上。 至少现在，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饿狼游民，属于那片黑寂中的一切，都随着插销锁上时发出的“咔哒”声而被挡在了屋外…… 暂时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三话 1 伯爵对夜晚的玉米田总有种莫名的畏惧——密密匝匝的植株整齐划一，在道路两边形成一望无际的帷幕，就像是无言的哨兵，默默掩护着可能藏在它们身后的任何东西……无论好坏。 尤其是清风拂过时，沙沙的声响由远及近、又从近至远，仿佛阴暗剧场中观众的窃窃私语，令人不寒而栗。 ……不，也不能说是不寒而栗，刚刚出车的伯爵，正打算点烟的时候，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这里明显不同于城区，有一种空寂的清冷，就算温度没什么差别，还是让人觉得寒意阵阵。 紧随其后的蕾姆，将手里冲锋枪的折叠式握把拉开，端在怀里。 “嗯？那是vr吗？”伯爵别过头看了她一眼：“按规矩龙骑兵不是应该只使用标准口径的武器吗？” “醒醒，这枪是从我自己车上拿下来的，”蕾姆轻轻抬了一下手里的家伙——伯爵这时才发现枪口上竟然还装着消音器：“是我买的好吗？” “城里不是禁枪的吗？”伯爵拨开身前的玉米丛，心翼翼地侧身向前——他手里可没有任何武器。 “城里还禁止杀人呢。”而蕾姆也保持着警惕，就像当真在执行任务那样心跟紧：“余烬城现在的法律比北美洲的任何城市都要多，但想犯罪的人可不管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对吧？猎兵。” 伯爵用手电筒照着脚下的径，确定这里应该就是之前带着夜雨追赶那老妇人时走过的路。 “那我听说……”他一边探着路，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城里正在召集所有拥有d级材料的机构进行一项大规模试验？” 蕾姆一惊：“你怎么可能知……”她猛地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好歹在余烬城生活了这些年了啊，姐，一点眼线总还是有的……”伯爵笑道：“那说吧，是什么个情况？伊阿索公司造了什么新药？治疗胰腺癌的还是白亡症的？” “别乱猜了，人体试验是严重违反国际法的犯罪行为，余烬城早就全面禁止了所有相关项目……”蕾姆像押送犯人一样用枪口顶了顶伯爵的背：“什么d级材料八级材料的，我听不懂呢。” 伯爵突然停住脚步，又抬手示意蕾姆后退一些，指了指地面： “是这儿了，那天的‘案发现场’。” “这里？”蕾姆有些不敢相信，她举起手电，瞪大了眼睛四下张望一阵：“你确定？” 伯爵俯身，用十分夸张的姿势做了个“猛嗅”的动作：“那还能怎么确定？要让我给你起草个合同吗？” “等你学会了写字再说吧，文盲。”蕾姆没好气地叹道：“果然，鹅不见了。” “那你们龙骑兵搜集证据的时候，怎么就能漏掉那么大的一坨东西呢？那可是一只鹅啊，一只鹅！老天！” 雷姆当然听出了伯爵语句中挖苦的真意，本不想争辩，但转念一想，觉得说出来可能也没什么关系： “主要是……”她蹲下身，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照了照地面——一无所获：“那位被你们击毙的中年女人，身上带有一件技术含量很高的生物武器，因此那只鹅也很有可能不是普通的家禽。” “那贱人要带生物武器进余烬城？”伯爵故作惊讶地道：“那不是班门弄斧了吗？” “我说了，技术含量很高……”虽然明知道周围不可能有人偷听，蕾姆却还是尽力压低了声音，用手拢住嘴道：“细节我不好透露，但城里那些专家啊博士什么的都吓呆了，你真应该看看他们那时的表情。” 伯爵咽了咽喉咙——如果有种“生物武器”能让余烬城的专家“吓呆”，那它恐怕距离“毁灭世界”已经不远了：“那是……什么样的‘生物武器’？有多厉害？” “多厉害倒说不上，但真的非常精巧。”雷姆像是想起了什么难受的回忆，眉头微微一紧：“这样说好了，如果那只鹅也按照‘手魔’的标准来制作，那天死在这里的人应该就是你了吧。” “手、手魔？”伯爵愣了两秒，确定自己从没有听过这个单词：“那手魔是个什么鬼？” “你别管了——”蕾姆不耐烦地晃了晃枪口：“现在有什么办法找到那只鹅吗？” “那不好说啊，得看是什么原因了。”半跪在地上的伯爵，抹了抹下巴上的乱须：“比如说被游民捡去吃了，被野狼啊野狗的叼走了，或者真像你说的那样，是某种生物武器，中了枪还能自己跑……”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最后一种情况……”蕾姆叹了口气：“而我们现在又没办法去验证。” “那血迹还没完全消失呢，”伯爵指了指地面：“虽然说不清是那女人的血还是鹅的血，但多带几条智能犬过来分头去找，说不定还有希望。” 蕾姆早就知道伯爵在余烬城里颇有些“门路”，但能随口报出“智能犬”这样的机密项目，还是让她再次刷新了对这家伙的认知——毕竟就目前而言，知道“智能犬”存在的人，在龙骑兵中都是少数。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不过要找狗来的话……” “狼，那是狼，”伯爵头也不回地摊了摊手：“智能犬计划用的试验材料是狼！你当我什么都不懂吗？” 蕾姆终于被惹恼了：“我干，你他妈怎么连这个都能知道？” 带着坏笑的伯爵微微昂首扭头：“……那是上个月巡逻时，镰仓队长在隔离区打了一头野狼，被你们龙骑兵抓起来盘问了好几个时，我当时就有些好奇，便托人给打听了一下……” 蕾姆不禁翻了个白眼——果然，就像传闻中那样，余烬城的情报系统是个千疮百孔的漏勺，连一个文盲都能“托人”打听到涉及非法试验的机密项目，整个城市还没被联合国重建委员会给铲平还真是个奇迹。 “狼也好狗也好，凭我自己的权限都调不过来的，而且……”蕾姆有些为难地挠了挠眉角：“这案子的具体细节，知道的人也越少越好。” “那这事没法办了，”伯爵拍了拍手，起身道：“无论是找游民还是找动物，都需要人手——还不是一两个人那种。” 就在蕾姆寻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身后的静夜里忽然传来一阵引擎的低沉轰鸣，她赶紧打开冲锋枪的保险，压低了身子。而伯爵摸遍了全身，最后也就掏出个打火机。 “那你不该把车停在路边的……”他声道：“这里毕竟是隔离区，每年的凶杀啊强奸案的都没人统计，你懂我的意思不？” 蕾姆正要反驳，引擎的声音却戛然而止，紧随而来的，是更加沉重的脚步声，和机械关节活动的微微嗡鸣。 令人不安的寂静持续了几秒，蕾姆举起冲锋枪，打开枪身上的全息瞄具。虽然从声音上已经大概能判断来者的身份，但她仍不敢放松警惕。 蕾姆瞪大双眼，屏住呼吸，瞄向那隐隐约约中逼近的高大黑影。在沉重脚步声停歇的同时，玉米田那边打来一片惨白的强光，照得蕾姆和伯爵险些跌倒。 伴着巨枪上膛的回响，光源处传来了柔美的电子合成女音： “里面的人，别蹲那儿了，这里有热感仪，你们藏不住的。” 罗塞塔公司生产的智能犬，可以做十以内的加减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三话 2 “一部‘狂战士’……”蕾姆举起双手，从玉米杆中探出身来：“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狂战士’在隔离区里活动……” 由于光线的关系，伯爵只能看到两个像碗口一样大的晃眼探照灯，完全辨认不出“狂战士”战斗机器人那伟岸而独特的身形。 “那它应该不会是失控了吧，会不会乱杀人什么的……”伯爵藏在蕾姆身后，连一根脚趾都心地不露出来：“喂，应该不会的吧？铁骨城生产的机器人不是号称使用了那什么七级逻辑模块，失控率是零，最多变砖吗……” “安静！”蕾姆没好气地喝住伯爵，自己则把冲锋枪高举过头，清了清嗓子：“我是蕾……” “蕾姆中尉！啊哈！”一个故意拉了长音的年轻男声从黑影背后响起——正是伯爵最讨厌的那种“公子哥”式的调侃：“你怎么在这儿呀？” “我干……是爱德华阿尔伯特……”蕾姆捂住额头，情不自禁地暗叹一声：“今天我怎么就能这么倒霉……” 金发褐眼的帅伙从装甲车中大步走出，手里捧着一块平板电脑，背后还躲着一个怯生生、穿着连衣裙、好像出来郊游一样的姑娘——与躲在蕾姆背后的伯爵形成鲜明对比，倒是两人的姿势颇有几分相似。 “那他认识你？”伯爵声问道：“看制服是个龙骑兵的军爷啊，你的上级？” “闭嘴！”蕾姆不想跟连军衔都搞不明白的伯爵多解释，倒是放下了高举的双手：“……阿尔伯特少尉……请问你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看到你的保时捷k6停在路边——”帅伙儿保持着半真半假的微笑，微微侧身道：“如果我没记错，就是你上次约会时开过来的那一辆吧？” 伯爵双眼一亮：“哟，还约会过啊？那你们上床了吗？他活儿怎么样？” “你他妈的闭嘴好吗？！”蕾姆半转过身，用胳膊肘将坏笑着的伯爵格开，气呼呼地又转过脸面向阿尔伯特：“少尉！我在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会把‘狂战士’拉到这里来？”她注意到不远处的车影：“那是镇暴车吗？所有镇暴车都归治安团管辖，‘狂战士’也是，你应该不是治安团的人吧？” “公务。”阿尔伯特不卑不亢地点点头，抬了抬手里平板电脑：“就像中尉您这么晚还会和一位男士出现在玉米田里的原因一样——我相信也是为了公务，对吧？” “当然是公务！真的是公务！”像是要撇清关系一般，蕾姆又向前走了两步才回身指向伯爵：“他是地狱猎兵的人，是……” “‘伯爵’贝赛里安，地狱猎兵镰仓队的队员兼副队长，真名未登记……”阿尔伯特背后的女孩露出半个脑袋，那看向伯爵的左眼竟然像硬盘指示灯那样闪烁着微微的绿光红光：“两枚路西法徽章获得者，拥有一部‘居住箱’的完整产权，位于在弥赛亚区的北街。” “嗯？你是……”蕾姆一下就认出了这个特征：“是研究中心的那个光头女孩？” 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女孩用力抹了抹自己只戴着一枚奇怪发卡的秃脑袋：“只是……生发剂还没起效果而已，而且我有名字，我叫……” “别，”阿尔伯特连忙抬手拦住身后的少女：“我就不打搅你们两位‘执行公务’了，那个，晚上这里挺冷的，中尉您别冻着了，事办完就赶紧回城里去，好吧。” 说完，他收起微笑，一本正经地立定行礼，便撵着女孩回身向镇暴车走去。在两人走出三米之后，那台狂战士机兵也熄掉了身上的探照灯，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退去，留下面面相觑的蕾姆与伯爵。 镇暴车确实不适合在城外行动——它的轮子既窄又，在平坦的沥青路上，自然是游刃有余，来去如风，但到了城外，哪怕是相对还算“文明”的隔离区，那泥泞坑洼、充满乡土气息的道路便让它里面的乘员有些吃不消了……虽说它本来的设计，是不应该有什么“乘员”的。 镇暴车的原名是“半自主设备输送单元”，是铁骨城出口狂战士机兵时的配套产品。一部镇暴车可以携带两台“狂战士”，无需任何操作人员，能够4时地在指定地点巡逻或是待命，一旦有需要，便能够通过余烬城内的治安监控络迅速调动，派往事发地点。 如果“狂战士”搭载最新式的燃料电池，可以独立活动超过八个时，但当它们和镇暴车上的电瓶相联时，这个时限便能够成倍地增加——反过来说，塞进了两部“狂战士”和相应装备、电池的镇暴车里，已经没法给其他功能留下足够空间了。 然而这一辆车却十分特别——它把其中一部狂战士连同支架全部移除，腾出了一张躺椅、一块坐垫和一片控制台的面积，也就刚好有了阿尔伯特与女孩的栖身之地。 女孩扭了两下，在躺椅上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舱门也缓缓合拢，狂战士以一个四臂环抱的姿态蜷缩在了支架上。 “走吧。”阿尔伯特打了个响指，并没有驾驶员的镇暴车立即启动，晃悠悠地向余烬城的北部边界驶去。 “我觉得……”双目微闭的女孩，突然没来由地开口道：“你喜欢那个叫蕾姆的姐姐，是吧？” “嘿，现在这是谁在说话？是霍尔博士吗？”阿尔伯特看了看控制台上跳动不定的数据与图形——对外人来说，它们简直就是天书：“……哦哦，是你自己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没，就是觉得你们挺配，都是金色的头发，个子都很高，而且……”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唉？等等，你这就承认了？”她像是挖到了八卦新闻的娱乐记者一样，兴奋地从躺椅上半坐起身：“你竟然是喜欢这种类型！我原来还以为你更想吃嫩一些的呢。” “躺好，注意力集中点，”阿尔伯特微笑着双手抱胸，斜靠在舱门上，不置可否：“别又把车开翻了。” “哼……”女孩也不争辩，又一次闭上了双眼，用右手轻轻挡住额头，就像睡午觉那样把自己平摊到了躺椅上。 “那个叫‘贝塞里安’的猎兵，”她似是自语地喃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嗯？”阿尔伯特猛抬起头来——这个话题明显让他更感兴趣：“为什么？” “而且很快。” 女孩答非所问，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挤出一道的酒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四话 艾丽惊醒的时候，身旁的少年正在木桌前伏案苦读，他被那一声混着哭腔的尖叫所惊，赶忙用手电筒照了过去： “嘿嘿！你没事吧？！” “我……”艾丽挣扎着起身，正要说话，却又下意识地润了润喉咙：“我睡了多久？” 沙哑怪异的声音，让夜雨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他赶忙捧起桌上的搪瓷碗，将水端到艾丽嘴边。 “哪儿来的……水……”虽然艾丽心里和口头上还有一点疑问，但马上就接过、或者说是抢过了碗，大口大口地吞吮起来，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别喝太急了，水这里还有的是……”夜雨笑道：“应该是地狱猎兵给我们留下的。” 艾丽一口气喝干了整只搪瓷碗里的水，重重地一声叹息：“呼！所以……我们应该是……找到了‘b点’吧？” “没错！”夜雨难掩兴奋与自豪，用力地点点头：“这里就是b点！” 艾丽略作思索，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么……有找到……补给袋吗？” “这个……没有，”夜雨收起笑容，指了指桌面：“只有一桶水，一张防毒面具，和一本册子——《地狱猎兵职业手册》。” 这三样东西果然都被放在了桌上，以树屋的这个面积和空间来说，可能真的也藏不下更多的东西了。 “手册……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是可以，”夜雨苦笑着，把摊开的册子取过来递送上前：“不过，我不认识上面的字儿。” 沾着可能是血污的发皱册子，封面上画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比诺曹的欢脱个子，戴着羽帽叉着腰，手里支着一杆前帝国主义时代的来福枪，除了那哥特体的大标题外，一行英文字印在最下方不起眼的位置：《地狱猎兵职业手册》。 “是德语……”艾丽抹了一下鼻头：“这应该是……‘普鲁士人’……创立地狱猎兵时……印制的那个‘初版’……”她翻过来，看了看封底：“嗯……很可能……还是第一本。” “德语啊，你能看懂吗？” “不能……”艾丽翻开污损的页面，里面同样是充满了卡通风格的绘本，不时还会出现点“血腥暴力”的猎奇画面，其中许多内容即便不用看懂，大概也能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但也无所谓……”她笑着指了指第一页：“‘只有活下来的人……才配称为地狱猎兵’……记住了这句话……这书也就……不用看了……”她放下手册：“那，防毒面具呢？” “唔，这东西啊，样子有点古怪……”夜雨放平手电筒，心翼翼地捧起桌上的呼吸器，送到女孩面前：“和我见过的所有防毒面具都不一样。” “哈，这是……”艾丽掩嘴浅笑了几秒：“这不是……防毒面具……是呼吸器……用来……用来潜水的那种……” “潜水？哦……”夜雨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赶忙从怀里摸出地图，摊在床边上，用手电照了过去：“瞧，那个点标记是在湖中心，对不对？” “嗯……所以……要找的东西……是在湖里……” 夜雨先是松了一口气，但立即又紧张起来，为难地挠了挠头：“但问题是，我不会潜水啊……连游泳都不会……” “我……我也不会潜水……”艾丽轻轻抚摸了一下地图上的标记：“不过至少……我会游泳……可以试试……” “喂喂！你都已经病成这样了！”夜雨伸手抚住女孩的额头，可只接触了一瞬就被对方挡开：“天哪！还在发烧！就这样你还要潜水啊？！” “办法……办法总会有的……”艾丽避开对方关切的眼神，撩了一下自己的额发：“让我先……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呃，那个……”夜雨有些为难地道：“关于吃的……” 艾丽眉角轻扬：“怎么……你把它们都……都吃完了？” “怎么会？！虽然……本来没多少就是了。”夜雨拿出已经拆封、露出一半“食物”的压缩饼干：“这个，根本不能吃，就是根木棒。” 艾丽显然是不愿相信，她从包装中抽出那根本应该是压缩饼干的杏黄色棒状物，正打算咬一口试试，却马上就又放弃了——光是闻一闻就知道，这绝不可能是以“色香味俱全”为目标的伊普西龙公司的产品。 “一定是……考验吧……”艾丽有些痛苦地重重喘了口气：“是地狱猎兵……故意……设计的……考验。” “肯定又是那个该死的日本女人……”夜雨既恼怒又无奈地叹道：“她就是在故意刁难我们！她根本就不想让任何人通过这次测验！” “我不会放弃……而且……也不能……”艾丽把手里的“木棒”扔到地上，发出僵硬的嘣咚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命……” “喂！你清醒一点啊！”夜雨拉住女孩正微微打颤的手腕：“不管你什么运什么命，没了命还能有啥？” “我是……是姐妹会的……圣武士……我必须……” “你必须休息，别胡思乱想了，无论发生什么，明天早上再说。”夜雨轻轻按住艾丽的肩膀，想要将她扶到床铺上，女孩想要抵抗，但不知是脱力还是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她放松了肩膀上的力道，缓缓躺倒下来。也就在这同一时刻，桌上的手电筒闪了两下，几秒之后就完全乌了下去。 夜雨“啊”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回身拿起电筒，正打算捏动手柄发电，却被艾丽拍了拍背：“你也……休息吧……时间应该……不早了……” “也、也对！”夜雨受惊了一样地弹跳起身，离开床沿：“没食物的话，是应该多休息休息……明天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手边的木椅：“那、那我就睡地上了哦。” 黑暗中的艾丽微微一笑：“……请便。”她闭上眼，顿了顿：“我都不会介意的……” 夜雨摸到墙角，半依半靠地坐下，他正要合上双眼，突然又睁了开来，盯着不远处那完全是漆黑一片的世界，听着女孩仍有些沉重的呼吸声，良久才开口道： “那个，艾丽……” 他的声音比刚才阴冷了许多，而女孩的回音也同样沉重：“嗯？怎么了……” “刚才你惊醒的时候，大喊着‘别这样’……”夜雨舔了舔嘴唇：“然后是……‘别过来’。” 艾丽欲言又止，重重地翻了个身。 “你……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就别回答了，但我这人呢，就是有个坏习惯——特别好奇，所以不问出口的话，可能会睡不着……”夜雨“啧”了一声，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脑后勺：“那个，你加入的‘姐妹会’，到底是干什么的……” “是个……慈善机构……”艾丽咽了咽喉咙：“称颂神、赞美神、信赖神、依靠神……的慈善机构。” “我家里以前也有教会的人上过门——对，还是两次。”夜雨比出两根手指：“……自己带枪的那一伙，叫‘福音军’，各个都穿着迷彩服，拿着武器——很好的武器；另一伙则由武装人员护送，看起来像是专业的神职人员，叫什么……嗯，‘天堂之门’。” 艾丽漫不经心地道：“邪教。” “哈？什么教？” “邪教啊……”艾丽又翻了个身：“那些信仰‘旧神’的人……特别容易……被似是而非的先知……所蛊惑……” “那些信仰……旧神的人？”虽然父母并不信教，自己对宗教也只是一知半解，但夜雨至少还明白最基本的“语法”：“你……你们那个姐妹会，难道是信奉的是一个‘新神’？” 过了好久，艾丽终于开口，却是答非所问：“我累了……晚安……” “嗯……” 不知为什么，夜雨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晚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五话 1 天气预报上说，月9日会是一个完美的晴天。 但坐在湖边垂钓的花乃子，却还是披着地狱猎兵的斗篷，严丝合扣，不只是遮挡了大半个身体，甚至用兜帽盖住了额头，就好像在那飘着零星白云的灿烂艳阳之下，正有一道道看不见的雨线凭空降下。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上的浮漂，轻息凝神，身后不远处，是昨天何塞受伤时所在的那栋半毁木屋，自己的坐骑则在木屋前悠闲地踱着步子，不时埋头啃咬身下的杂草——它并不是真的饿了，大概只是闲着无聊。 虽然看起来就像尊立在湖边的石佛，但花乃子对周遭的动向一清二楚——在自己抛竿之后的这两个时里，周围有两次合计五人经过，其中三个是结队而行的游民……或许说是拾荒者也不为过，还有两人则应该是某个公司的员工，穿着农牧企业流行的那种连体式制服、戴着口罩。虽说不知道他们为何路过此地，但在看到了湖边的花乃子之后，都选择了悄悄绕行——这便是地狱猎兵斗篷的意义，很多时候，背上一个简单的标志就能胜过千言万语。 钓杆始终没有动静，一如那稳如明镜的湖面，而花乃子亦像真正的雕塑那般，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停止。 然而她的坐骑却猛地激动起来，扬首跺蹄，撒欢似地原地蹦跶了几下。花乃子不动神色地斜眼看向北方，那互相搀扶着的少男少女，正踏着远方的长草，亦步亦趋地朝湖这边走来。男孩的手上支着一根长棍——应该是树枝之类的东西，但其中一端被削尖了，变成了一支虽然简陋但足以插死“灰狼”的木矛。 “哼……”花乃子嘴角微扬：“猎户的儿子，嗯？” 在这同一时刻，夜雨与艾丽显然也发现了钓者——他们起先还不敢确定这人的身份，但暴露在斗篷外的一截黑色旗袍，还是让两人立即明白了是谁等在湖边。 他们立即分了开来，同时加快了脚步。而花乃子也仰起头，抖下兜帽，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拍去膝盖和腿上的草屑尘土。 她单手叉腰，一副傲慢模样地站着，整整五分钟一动不动，直到两位神色疲惫的男女靠得足够近时，才开口道： “怎么样？昨晚睡得如何？那屋子我也睡过，床板很硬，被褥还有股霉味……” “被褥？”夜雨皱了皱眉：“哪里有被褥……” “别说了……”艾丽冷冷地道：“她在逗你呢……” 夜雨尴尬地咬住下嘴唇，点了点头： “……你，你不是把何塞送走了吗？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在树屋里过夜？难不成一直有人跟踪我们？” “需要吗？如果你们昨晚没有找到那个树屋，应该早就打电话向我求饶了。” “那你是想多了……”艾丽的话语虽然还是有气无力，但态度上已经完全是针锋相对了：“我就算是死在树林里，也绝不会向任何人……尤其是你求饶。” “‘玻璃人偶’……”花乃子像是赞许似地笑道：“前天出发时，你还是个惜字如金的冰山美人……看来病一病对你还是有点好处的嘛……” “嘿！”夜雨指着艾丽道：“你知道她在发烧！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 “我说的不是发烧，嗯，发烧？哦……”花乃子故作恍然大悟地把手指放到嘴边：“那一定是昨天淋到雨的关系，对吧？你们现在知道斗篷的重要性了吧？” “但是！补给袋里没有斗篷！”夜雨哭笑不得：“哪个补给袋里都没有！” “你还不是地狱猎兵，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拿到斗篷呢？”花乃子冷冷地反问，让夜雨一时失语，过了几秒，她从自己的斗篷里面摸出一根塑料瓶，在手里晃了晃，丢向艾丽，后者抬手接住，看也不看，便拔开封口，仰头将里面的药液一饮而尽。 “这是……是治发烧的吗？”夜雨连忙摇摇头：“不不，不可能，你都不知道她发烧了……”他转向艾丽：“话说，你怎么看都不看就敢喝的？她万一在里面……” “她不敢……”艾丽直直盯住花乃子的双眼：“我是姐妹会的圣武士……她就算杀了其他所有人……”女孩故意放慢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也必须让我通过测验。” “完全正确——”花乃子用力点了点手指，旋即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枚银闪闪的徽章，往前一丢，但这一次和方才丢“药”时不同，她故意将东西丢到了艾丽脚下：“恭喜你，玻璃娃娃艾丽，你现在是个‘鬼’了。” 艾丽与花乃子对视了几秒，俯身捡起那枚的徽章，不动声色地在手里把玩。 “这……这就算是过关了？”夜雨掏出了昨晚找到的呼吸器，来回翻转了几下：“那……不对啊，这个东西要用在哪里……” “我说了啊，她无论做什么都可以通过测验，”花乃子耸了耸肩：“而你就不一样了。” 夜雨看向湖面，面露难色：“……但是，我不会游泳啊。” 花乃子耸耸肩：“那你是要我教你吗？” 就在夜雨不知所措之时，艾丽回过头来，拿起夜雨手里的呼吸器：“我来。” “嘿，‘鬼’！你已经通过测验了！”花乃子的坏笑似乎有些僵硬：“你已经拿到你的徽章了，按规矩，你不能帮他。” “对，你给了我徽章……”艾丽侧过身来，把徽章轻轻扔回到了地上：“但我没说我要接受……” 说着，她便咬住呼吸器的出气口，解开后颈处的第一颗系扣，忽然又停住手，面无表情地看向夜雨。 后者先是用茫然的眼神回望向艾丽，过了几秒，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哦哦哦”地叫着，猛地转过身去。 可还不等艾丽解开第二颗系扣，花乃子便两个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艾丽的手腕：“……行了，水里什么也没有，别浪费你的时间了——当然，还有，别浪费我的时间了。” “啊哈，”艾丽撇了撇嘴，挑衅似地莞尔一笑：“你只是单纯不想让我下水而已吧？” “我只是单纯地不想看你死在这里，姐妹会的贱人。”花乃子也不想争辩，她掏出了另一枚徽章，扔向还没来得及转过身的夜雨，正中后脑勺：“游戏结束了，子，拿着你的奖励滚吧……说实话，我原本不想让你过关的，但还是恭喜了。” “唉？”夜雨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捡起徽章——做工简单粗糙，基本就是个印着地狱猎兵标志的铁牌子：“这就……结束了？” 花乃子没有回话，甚至都没有转身以对，只是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开始夜雨还以为这是某种独特的“说再见”的方式，直到花乃子的坐骑欢叫着跑向主人，他才明白此时此刻的花乃子，已经完全无视这边的任何情况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五话 2 “这贱人……”夜雨看着手心里的徽章，摸了摸后脑勺：“嗯，我是说，这女人真是搞不懂。” “把它戴上吧，就在胸口这儿——”艾丽将自己的徽章再次捡起，示意似地别在自己左胸上方：“能帮我系一下扣子吗？” 她转过身，毫不避嫌地背向夜雨，而少年正要学着她的样子别上徽章，这下完全慌了手脚——仔细回想了几秒，夜雨非常确定自己这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子半裸的脊背。 他的十根指头都在打着颤，明明只是系上扣子这样简单的事情，却怎么也稳不住手。 “呃，好、好的，是……是这样吗？” 对夜雨而言，艾丽身上这一套“白纱礼服”绝对是非常古怪的装束，既不方便也没有任何防御能力可言，为什么一位所谓的“圣武士”会穿这种服饰……虽然不得不承认，还挺好看的。 “只是把结塞进圈子里，如此而已。” “是、是，”夜雨点头应道：“就是这扣子感觉有点紧啊……” 不经意中，指尖碰到那如汉白玉般光滑细嫩的背肌，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只是轻轻接触到的地方，竟然像是被硬物用力戳了一下那样泛起了红晕。 “嗯？”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细微变化之外，从脖子上方一直到后脑勺的皮肤明显更让人在意：“你这是——”他下意识地探手摸了一下，被艾丽反手擒住了虎口： “怎么？” “你脑袋后面……不，不对，你身上的皮肤，颜色好像和脸上的不一样啊……” “这是废话吧？”艾丽用力松开手，向前走了两步，没好气地转过身来：“我就是怕晒黑所以才会包住头。” 夜雨想起初见时艾丽的模样，如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但是，这两天的太阳也不算大吧？” 艾丽微微颔首，花了点功夫自己系好扣子：“你……你原先没有见过-的患者吗？” “白……白亡症吗？”夜雨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没有。” “嗯，倒也不奇怪……”艾丽停顿了好一会儿：“在蛮荒之地，患上-就等于是被判了死刑……而且还没法确定具体的执行时间，是颗定时炸弹。” 夜雨察觉到了微妙的疏离感，苦笑着摇了摇头：“在蛮荒之地，又有谁不是被判了死刑呢？不……在世的每个人，都会在不确定的时间走向生命的终结吧？” “但神铭刻在每个人身上的印记，是完全不同的……”艾丽折向湖面，走了两步，脚尖踢到花乃子遗留下来的钓竿——那多半根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停下步子：“你完全没有理解什么叫做……‘绝望的定时炸弹’。” “‘白亡症’应该是……”夜雨咽了咽喉咙：“不传染的吧？”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不会传染，那是神降下的罚，无论有没有罪……”艾丽将后牙根咬得咯咯作响：“你连白亡症患者都没见过，肯定也没见过他们死去的样子吧？你见过他们的尸体吗？那种，因为病发而身亡的尸体？” 夜雨皱着眉，摇了摇头，他大概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并不想听下去却又找不出让女孩住口的理由。 “或迟或早，无论你温柔以待还是不闻不问，他们都会惨烈地死去——哀嚎着、癫狂着、挣扎着，惨烈地死去。”艾丽看着湖面，双手却抚在自己的脸上，顺着腮帮慢慢下移，一直抹到锁骨：“首先是皮肤——他们愈发惨白的皮肤，最后会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细，直至透明到，能看到肌肉与脂肪为止。接下来，是皮下组织，腐蚀与崩溃会从真皮层开始，一直渗透进纤维、血液乃至骨骼……在这个阶段的尾声，内脏与结缔组织也会像是被加热过的黄油那样融化，从已经千疮百孔、像蚁穴一样的状皮肤中渗出……” “不……”夜雨摇摇头：“别说了……” 艾丽像是压根就没有听见一样，失神似地向湖面又走了两步，继续道： “到了最后，骨质也会被渐渐破坏，由外向内，变成粉末状的白灰，和身体的其他部分一起，化为一坨发臭的烂泥……”她顿了顿：“直到这个终末阶段，病毒才最终显出原型，在那堆混沌丑恶的腐朽血肉中，它们第一次拥有了人人为之色变的传染性——任何接触之人都难以幸免……” “这、这就是你说的……”本想上前安慰的夜雨，在听到“传染”这个词之后，本能地停住了脚：“‘定时炸弹’吗……” “不，阻止白亡症大规模传染并不难，只要在它进入终末阶段之前将宿主杀死即可……”艾丽慢慢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道：“……-患者的毁灭不可避免，但它传播的并非磨难与死亡，而是真正的绝望——病毒会破坏神经却不会伤害大脑，因此病人越到后期越不会感觉到痛苦，但直到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们仍保持着清新的认知与思维，他们将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化为粉齑，并把这种绝望与恐惧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 “那么，你……”夜雨面露难色：“你是……是染上白亡的？” “我？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出生后不久被传染，反正很快就被家人抛弃了……” 夜雨点点头：“所以这就是你加入姐妹会的原因了吧……你是被她们收养的孤儿？” “不……”艾丽欲言又止：“……算是吧，至少，是她们给了我控制病情的药。” “药？”夜雨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比划道：“就是刚才那疯女人给你的瓶……” 夜雨突然闭上了嘴，警觉起来——花乃子早已策马远去，但地平线上出现了一辆深黑色的越野车，正朝这边疾驶而来。 按照过去在蛮荒之地的“生存经验”，看到以这般气势和速度冲过来的机动车，夜雨通常是应该找个地方藏起来，但随着越野车的接近，他认出了这台印着姐妹会标志的载具——正是两天前运艾丽来参加考试的那辆。 “好了，姐妹过来接我了……”艾丽越过夜雨，迎着越野车过来的方向慢慢踱去：“后天见。” “后天？”夜雨一愣。 “嗯？没人跟你说的吗？”艾丽也不知是真是装，同样也愣了一下：“哦，也是啊……”她半扭过身来：“没人指望你能第一次就通过测验——还是在多萝西花乃子的手上。” 夜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转念一想似乎也挺有道理——除了“钦定过关”的艾丽，整个测验最后就剩下了自己……而且竟然还有人丢了性命。 “那……后天到底是要干什么？去哪儿？是不是要有个入队仪式什么的？” “入队仪式？”艾丽似乎来了兴致，完全转过身来：“为什么要搞入队仪式？” “因为加入了地狱猎兵啊？”夜雨摊了摊手，觉得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难道不应该……呃，庆祝一下什么的吗？” 三天来的第一次，艾丽发自真心地掩嘴而笑，发出了银铃般的轻盈声响，足足乐了有十秒钟： “我说——”她放下手，笑容也一并消散：“对于马上就要进入地狱这件事，又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六话 1 霍尔博士看了一下手机上的导航，确定自己既没有迷路也没有看错。 他早就听说，越是廉价的餐饮场所，越是会把招牌做得醒目而花哨，相反，那些最顶级的餐馆，往往低调得令人费解，甚至从外观上根本就看不出它是用来吃饭的地方。 面前的这座与办公楼无异的建筑，似乎非常符合“顶级餐厅”的潜规则，如果不是手机导航上的店名与楼上的一串手写体意大利文吻合，霍尔博士根本就不会把它与“余烬城人均消费最高的餐厅”联系在一起。 就在霍尔还犹豫着要不要出示邀请函之类的东西时，身着燕尾服的侍从拉开了看起来非常朴实的大木门，他甚至都不用正眼看到来者，便微微欠身：“博士，里面请。” 这一刻，霍尔才意识到自己穿着花衬衫前来吃饭是件多么失礼的事——在以前为数寥寥的极客聚会中，这番扮相可谓是恰到好处，既不算难看又不会太显眼，毕竟所有的技术爱好者，基本上都没啥穿衣品味。 就和大多数高档餐厅一样，最精华而昂贵的“餐位”都在能鸟瞰街道的顶层——即便这座楼只有四层高。 但当真走上四楼的时候，霍尔博士才意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权贵——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守住了楼道，在最里面的包厢门边还有另外两人，他们都不言不语，双手交叠在背后，这倒是为霍尔清晰无误地指出了前进之路。 他在最后这道门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但门边的两位保镖却岿然不动。霍尔犹豫了几秒，突然想起来基本的为客礼仪，便赶紧抬手敲门。 “博士你迟到了——”拉开门的这个身影，让霍尔本能地往后退了三步：“这里的菜是不等人的。” 作为王储最信赖的贴身近卫，镰仓六六六今天的装束似乎太过“松懈”了——印着金边鸢尾花的大红色晚礼服，衬出了她婀娜曼妙的身形，与这家餐馆的格调十分相配，但显然没法提供任何必要的防护，武器——如果有的话，也只能放在不方便迅速抽出的部位。 包厢里有两张长桌，但其中一张空着，而另一张也只在末端坐了一人——正是莱昂纳尔菲利克，余烬城的皇太子，假面女王的代言人。 他戴着餐巾，正享用着一块细嫩的牛排，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博士的到来。 “殿下。”霍尔欠身行礼，走到为他准备的那套餐具前，心翼翼地拉椅落座。 他记得自己并没有点餐，但镰仓六六六还是将一盘——也只有这一盘菜端到了霍尔面前。 “唉？”揭开餐盘的时候，霍尔愣了一下：“烤、烤鳕鱼吗？” 米白色的鱼段，散发着珍珠般晶莹剔透的光泽，香气沁人，但配菜非常简单，除了三截可能是芦笋之类的草本植物外，就只有半颗被霍尔抓在手里的橙子了。 “听说你喜欢吃鱼……”莱昂纳尔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用非常优雅的动作掏出一支烟，就着桌上的蜡烛点燃：“这一家的阿拉斯加鳕鱼，是整个余烬城、也许是西海岸最好的。” 霍尔确实很喜欢吃鱼，但这种事除了父母以外，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不，仔细想来，无论是工作时也好、下班后也好，哪怕只是叫个下午茶外卖，他也要点个炸鱼干——这种消费模式，在余烬城里根本是瞒不住的。 “哦，嗯……”霍尔的脸颊微微一红——皇太子的话让他多少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谢，我确实很喜欢吃鱼。” “不够的话，也请不要再多点了，”莱昂纳尔不像是在开玩笑：“这里的菜非常贵，我的预算只够自己一人的豪华套餐，所以我们两人分的话，就只能吃主菜了。” “啊？”霍尔博士给自己心地系上餐巾：“只有一个人的预算？” “当然，我花的每一分钱，都得经由议会批准，每个月的消费记录都会由专人统计……”莱昂纳尔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镰仓六六六，又指了指门口：“就经济独立性而言，我还不如我的保镖，他们起码还能用自己的钱来买烟呢。”他抬手看了一眼自己指间的烟：“虽说这也是哥伦比亚产的高级货就是了，议会对我还是很不错的……” 本来就有点饿的霍尔，赶紧用刀叉切了一块鳕鱼，有些心急地塞进嘴里，那滑润的口感让他几乎流下了幸福的眼泪，就是味道稍显清淡——相比鲜橙汁，他还是更喜欢重口味一些的佐料。 “怎么样？物有所值吧？”莱昂纳尔将烟轻放到烟灰缸边上，又切了一块牛肉，细细咀嚼：“其实我本来是想让你也尝尝这里的牛肉，虽然是最普通的法式牛排，但原材料却是韩牛，有种特别的嚼劲，而且非常的贵。” 在霍尔看来，生物学上同属一个科的“家牛”，根本就不大可能有多大的肉质差异，无论是和牛韩牛还是被辐射过的变异牛，用火烤过之后，就都应该是“烤熟”的牛肉而已，至于“嚼劲”如何，只是在价格因素驱使下的心理作用而已。 “我都行的，殿下——”霍尔眨眼间就已经吃掉半盘鱼肉了——话说这量还真是的可以：“猪牛鱼鸭，我没有忌口。” “其实老实说，所谓的高档料理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而已——”莱昂纳尔话锋突转：“我吃过外卖的所谓澳洲牛排，55元一份，味道和这里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区别，重要的是进餐时的心境，当你想象这是一块非常高级、非常昂贵而又经过了数十、也许上百人心血，不远万里送到你面前的牛肉时，它的味道自然而然就与外卖不同了。” 霍尔微微一笑：“是的，殿下，所见略同。” “这就好像，大家明明都是同一个物种，但在知道我们是‘完人’之后，普通人就会很自然地对我们报以别样的期待，觉得我们应该跑得更快、长得更高、工作更好……”莱昂纳尔叹了口气：“他们并不会理解我们所付出的努力与汗水，觉得所有的成功，都是理所当然而且拜基因改良所赐。” 霍尔一边嚼着鱼肉，一边轻轻点点头，但不置可否——以他对“完人”计划的了解，普通人的期许并没有问题，完人本来就应该具备绝对的天生优势……只不过以目前的技术水平，还没法做到这一点而已。 “再比如说——”莱昂纳尔比了比镰仓六六六：“千女团的‘镰仓’们，普通人看到她们，第一印象就是‘雇佣兵’，如果穿着便服，那也肯定是哪里派来的特工或者杀手，但实际上，在实验室被查封之后，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镰仓’从事着诸如舞女、侍从之类对战斗技巧毫无要求的工作，如果你看到一位服务员、这里的服务员，长得与我的保镖一模一样，你会怎么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六话 2 镰仓六六六注意到少年的眼神，微微一笑，理了理花白的鬓发——这应该是她与任何一位“镰仓”都不同的特征，所以如果当真见到“一模一样”的她，恐怕只会让人不安吧？ “我会觉得……”霍尔咽了咽喉咙，忙把视线移回餐盘：“有些浪费。” “啊，‘浪费’，这个词简直精辟——”莱昂纳尔像是来了兴致，他突然提高嗓门，身体前倾：“如果只是做一位侍女，又何必以‘量产型斗战用速成克隆体’的身份来到这世上呢？所以有的时候我自己也会想，作为一名‘完人’，我到底要做什么，或者说，应该怎么做，才对得起自己应有的伟大？” 哼，好一个自命不凡、而又闲极无聊的官僚主义者——霍尔强忍住心中的鄙视，撇着嘴点头应和：“是……是啊，有时确实会……嗯。” “所以，告诉我，”莱昂纳尔似乎完全认真起来了：“博士，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到底适合做怎样的工作？毕竟你还如此年轻，是我见过最……不，回想一下，我好像还从没见过比我更年轻的科研人员呢，你可能比他们中最的还要上一半吧？” 可能还不只一半——霍尔心想，但在这种场合，显然还是不太适合说出口：“我倒是没想太多，毕竟也才在龙骑兵研究中心工作没多久……每天就是觉得先把手头的活儿干完了再说。” “嗯……”莱昂纳尔激动的神情消退了些许，他重又斜靠到椅背上，用餐叉把玩了一下剩余的一截牛排：“好吧……”他难掩失望：“那行吧，说说看，目前你手上的活儿做得如何了？” 霍尔赶紧用餐巾胡乱地擦了擦嘴巴，正襟危坐——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预感到皇太子会询问工作之事，但没想到会问得这么突然而随意： “‘打孔者’的人体试验正在全面推进，第一代皮试针剂‘安妮’已经完成测试，全城拥有d级材料的实验室都在以此项目为第一优先，植入数目前达到了两百三十五，预计明天能到四百，如果按预先计划，将权限开放至级材料，那么从后天零点开始，参与试验的受体可以以每天五十的数量稳定增加……” “喂，”莱昂纳尔轻抚额头：“我没有经过任何人同意，把你叫来共进晚餐，可不是为了听你做报告的啊，那种东西，我直接问你的莫里斯主任就好了嘛。” 霍尔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呃，恕臣子无能……没能明白殿下的意思……” “‘臣子’啥的，免了好吗？从你这毛头子嘴里叫出来，听上去一点意义也没有。”莱昂纳尔把仍燃着的卷烟从烟灰缸上拾起，轻嘬了一口：“……来，告诉我你对‘打孔者’是怎么看的，说心里话。” 霍尔博士感觉到额头渗出了一颗冷汗，他不知道皇太子到底想听怎样的“心里话”，也不明白如果说出口来，会给整个项目带来怎样的结果——也许霍尔的智商确实胜过常人，但毕竟涉世未深，对“大人们的谋略”还是很有忌惮，或者说……是“自觉”。 “别害怕，博士。”皇太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会来这家我连名字都念不好的意大利餐厅吃饭吗？” “嗯……因为，好吃？” “当然不，如果我自己出来的话，肯定会选中餐。” “哦？！”霍尔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套近乎的机会：“殿下你喜欢吃中餐？我其实也……” “不，别搞错了，孩子——”霍尔抬手摇了摇：“我并不喜欢中餐，当然也不讨厌——我的味觉有些先天性的问题，所以吃什么都差不多。”他顿了顿，朝镰仓六六六伸手一比：“但是她喜欢中餐，每次都会吃得很开心。” “她？”霍尔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看了看那位贴身保镖：“她和殿下您是……” “别误会，她只是由议会批准，高薪聘来护卫我个人生命安全的贴身保镖，仅此而已。”莱昂纳尔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简而言之，她是因为单纯的经济关系而与我暂时建立起关系的一名下属……但是你瞧，既然我尝不出什么味道，那何不让自己的下属开心一些呢？” “殿下真是……”霍尔憋了两三秒钟，才憋出一个自认为恰当的形容词：“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这个词，应该是这家餐厅用来评价我的话——毕竟我赏脸来这儿吃饭，给了他们又一个给自己菜单加码的好借口。”莱昂莱尔耸耸肩：“但我可不希望我的朋友这么说，尤其是，那些和我上过床的。” “哈？！你们！”霍尔险些将嘴里的最后一截鱼块喷出来，不过在这段信息量惊人的对话之中，博士找到了最重要的一个词：“……‘朋友’？” 他猛抬起头，刚好与莱昂纳尔异样的眼神在餐桌上方交汇： “对，‘朋友’……”皇太子点点头，猛吸了一口烟：“所以，还是那个问题，朋友，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打孔者’的？” 霍尔终于明白对方之前那几句话的用意——既然是“朋友”与“朋友”之间的提问与回答，那么就无所谓什么公事，自然也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的前途。 “‘融髓蠕虫’是……”霍尔咽了咽喉咙，用手来回抹了抹低下的额头：“是生物工程学的奇迹，我非常敬佩那些能把它制造出来的前辈们，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官场上的话，就免了，好吗？你现在是测试‘打孔者’的负责人之一，掌握第一手的资料与成果，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它……‘打孔者’，是一种，”霍尔感觉自己手心在冒汗：“非常危险的技术……不，我不是说它本身的安全性，配上有确凿可靠性的皮试针剂，它应该就和天花疫苗那样万无一失……但是，以我，不，以整个龙骑兵研究中心目前的能力而言，它又实在是太过晦涩深奥了。说实话，我根本不相信这种技术真能存在，而它的所谓‘提供方’，也遮遮掩掩，不肯出让所有原始资料和样本……” 莱昂纳尔看起来好像丝毫不为所动：“所以呢？你在怕什么吗？” 男孩犹豫了好一阵，才试探似地、慢吞吞地开口道：“比起能够强化人体的所谓‘灵丹妙药’，它更像是一种生物武器，我们目前所确定的所有功能，可能都只是为了掩盖其真性的障眼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六话 3 “……实际上，那天的会议结束之后，我对这个‘打孔者’确实很感兴趣，拜托了一些……”莱昂纳尔顿了顿：“嗯，‘朋友’，帮忙在三家与‘打孔者’有关的公司里做了个的调查。” “罗塞塔，伊普西龙，和……” “和伊阿索，没错，就是你刚才说的‘提供方’。”莱昂纳尔接过话道：“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三家公司是余烬城的支柱，是以卡奥斯城的‘奥南’、铁骨城的‘迪米特’为竞争目标而设立的‘未来企业’，对不对？” “当然。” “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三家公司的技术源头，都是有余烬城官方背景的‘伊普西龙研究所’。” “这是……常识吧。” “我的‘朋友们’在那三家公司的资料库中，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融髓蠕虫’的专利记录，确切地说，是压根连最初立项的文件都没找到……”莱昂纳尔又摸出了一根烟，但却不着急点上：“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现过，从研究所那里继承下来的产品，或是利益纠纷或是性质非法，总之，因为种种原因不方便留存记录，被像战利品一样瓜分殆尽，而所谓‘三家合作’这种事，对于研究领域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企业来说根本就是扯淡吧？你们龙骑兵研究中心，接手这个项目时，难道就没有提出质疑吗？” 霍尔挠了挠后脑勺：“我们……我们是官方的研究机构，怎么着都得执行命令啊。” 其实他对当时的情况完全一无所知——龙骑兵研究中心接手“融髓蠕虫”的那一年，他还在以媒体口中“天才儿童”的头衔，读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博士。 “咦？你难道还没有发现问题吗？” 霍尔眨了眨眼睛：“请……殿下明示。” 莱昂纳尔稍微有些失望地摇头晃脑：“如果这个‘打孔者’，是伊普西龙研究所的产物，因为其潜在的风险与收益都十分巨大，所以三家企业不得不分享或者说……分担这个责任，同时又需要通过官方渠道进行审批和试验，所以才会找到你们龙骑兵研究中心……你觉得我这个假设是否成立？” “综合殿下之前说的那些……”霍尔似懂非懂地摸了摸下巴：“逻辑上……应该是，啊，没有问题的。” “那就很有意思了啊，博士，伊普西龙研究所的三位创始人，在研究所解散之后就各奔东西，其中一个加入了伊普西龙公司，并且始终坚持奋斗在科研第一线的人——” 莱昂纳尔沉默了整整二十秒，房间里鸦雀无声，隐约还能听到隔壁房间提琴的演奏。 “亚历山大索契斯，”他顿了顿：“索契斯博士。” “啊！”听到这个名字，霍尔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大腿也撞到了桌沿，碰得生疼：“哎哟……索契斯博士！那个发明‘9触媒’的天才？” “对，也就是间接制作了‘手魔’的人……你现在发现这事儿有趣了吧？”莱昂纳尔双手交叠，轻轻托出下巴：“一位明明是已经被警方确认自杀身亡的科学家，他的遗产却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如果‘打孔者’确实是索契斯博士的成果，那也就是说，‘手魔’的制造者不只是拥有索契斯博士的‘9触媒’，而且还想要获得他的其他技术……”霍尔目光发直地分析道：“那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了，这家伙对索契斯的科研生涯十分了解，甚至比我们龙骑兵研究中心还要了解！” “比我和我的‘朋友们’还要了解——”莱昂纳尔用力点点头：“恐怕只有伊普西龙公司的高层，或者曾经在伊普西龙研究所工作过的那区区几十位研究员才有可能知道。” 霍尔略作思索，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慌慌张张地从裤袋中摸出智能手机，一般划开翻盖一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自语道：“我、我得问问蕾姆中尉，她也许调查了伊普西龙公司的人……” “哦？这案子还真是由那黄毛丫头在负责？”皇太子似乎有些惊讶。 “当然，怎么？”霍尔反问道：“她可是龙骑兵现在重点培养的明星新人，这案子交给她来处理挺合适的吧？” 莱昂纳尔哼笑了两声：“交给她，就说明这案子压根就没指望能破。” 霍尔立即停止手上的操作，瞪大眼睛看向皇太子，稍稍平静之后，缓缓放下手机。他把想要追问的话语咽了回去，知道此时再说什么都不会得到答案了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至少是在酝酿，”莱昂纳尔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而作为这座城市、这个国家名义上的代言人，我却一无所知，而且一无所用。” “殿下，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 “不，你不能，现在还不能。”莱昂纳尔摆摆手：“但至少，咱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你觉得呢？” 霍尔推开椅子，一脸严肃地起身立正，毕恭毕敬地向皇太子鞠了一躬：“非常荣幸！” “那么，‘朋友’理应互相关照，互相帮助，又何必问什么能不能帮忙呢？” “是！原谅我的措辞，”霍尔依然保持着恭敬的姿势：“请殿下尽管吩咐！” 莱昂纳尔用餐叉狠狠刺中最后一块牛排，聚到面前，转了两圈： “……你弄错了啊，‘朋友’，今天不是让你来帮我的，而是我要来帮你。” 霍尔茫然地缓缓起身：“帮我？” “后天早上，你的项目组应该是要给第一队地狱猎兵注射‘打孔者’，进行野外测试了吧？” “是，”霍尔咽了咽喉咙——他后天的这个“注射”是整个“打孔者”人体试验的重中之重，按理应该只有研究中心的极少数员工知道才对：“一并测试的还有另外几个预定项目，包括代号‘娜娜’的……” “记住我的话，‘别搞砸了’。”皇太子突然阴下脸，漂亮的棕色瞳孔中，露出让霍尔不寒而栗、也是终生难忘的两道凶光：“想要得到余烬城的恩惠，你得首先证明自己的价值，而在那之前，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博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七话 1 虽说夜雨在出发时心里已经暗暗有所预感，但看到余烬城的轮廓在眼前渐渐成型时，他才真正确信，伯爵特地选择中午十一点半这个时间点带他来北门，绝对是别有用心。 “那是……是城墙吗？”还不等伯爵把电动车停稳，夜雨便从后座上跳了下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远处那仿佛铺满了整个地平线的黑色长城。 “那是绕城高速公路，”伯爵摘下头盔，也示意端木夜雨赶紧下车：“喂，子，你傻愣着干嘛呢？咱们这辆车没有通行证，只能靠两条腿才能进城。” 夜雨下车的时候，眼睛仍旧没有离开那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奇观的“绕城高速公路”。 “不对吧，我又不是没见过高速公路的残骸，”少年皱了皱眉头：“它下面应该都是桥墩子，上面才是路面，怎么可能上上下下都是实心的？！” “那仔细看啊，子，没瞧见上面正跑着车？你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 就在伯爵发声调侃的同时，那“绕城高速”的上方，非常应景地驶过一列悬挂式的轻轨电车，以比起下方车流快上许多的速度，在视野中横贯而过。 “哇……” 夜雨情不自禁地惊叹了一声——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类似的交通工具，无论哪一种轨道交通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和资源去运营，这在蛮荒之地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奇景……虽说废弃的铁轨倒是并不罕见就是了。 “我！我们！等会儿能坐坐那个吗？”夜雨颤巍巍地探手向前，像是看到外星人那样大叫：“就是那个挂在城墙上面的东西！” 伯爵不怀好意地哼笑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那好说，不贵的，一会儿我请。”他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头也不回地抛给夜雨：“那边的停车场见着了没？子？” 夜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丛生的杂草和垃圾之间，立着一圈半锈的铁丝，挂了块歪歪扭扭的牌子，用油漆刷着同样歪歪扭扭的“停车场”几个字。 “呃……那是停车场？”结果钥匙的夜雨有些为难：“恕我直言，先生，您把车停那儿，和停在荒郊野外并没有什么区别，肯定会……呃，会被人顺走的。” 说这话的时候，夜雨斜了一眼身边的三轮电动车——说实话这破烂玩意儿就算放在蛮荒之地应该也没人看得上，可能也就是里面的燃料电池还稍微值一点钱……如果真是用了燃料电池的话。 “子，我知道，你我都是在蛮荒之地长大的人，所以有些事儿可能不懂……”伯爵微微昂首，看着面前川流不息的车道，一副语重心长的师长模样：“你知道什么叫‘文明’吗？” “嗯……”夜雨抿了抿嘴唇：“不说脏话？” 伯爵迟疑了几秒：“嗯，那、那也算吧……”他干咳了一声，难掩尴尬地又恢复到刚才那副说教的姿态：“那其实啊，当人类学会在地上画一个圈，说这是墙，而别人就真的不会越过去时，文明就开始了。” “唔……”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这和你的车肯定会被顺走有什么关系呢？” 伯爵啧了一声，半扭过身来道：“那我们呢，已经算是站在文明世界的正门口了，这里既然写了是停车场，那么作为文明世界的文明人，就会当它是停车场，怎么能说顺走就顺走呢？” “明白。”夜雨低了低头：“但是不对啊，先生，会顺车的人，压根就不会管什么文明不文明吧？” “那就你他妈的话多！”伯爵扇了一下少年的侧额：“赶紧给我他妈的去停车！” 夜雨心里一阵莫名的暗爽，难掩笑意地握住车把，点头应道：“是！先生！” “那叫伯爵，子，”伯爵正了正墨镜：“先生是个什么鬼？念着太不给劲儿了。” 夜雨既不会也不敢骑车，在发动了引擎之后，只能一步一步向停车场推去。伯爵看了他一阵，欲言又止，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北门走去。 真把电动车推进停车场的时候，夜雨才明白这里为什么叫“停车场”——在角落里，当真还泊着两辆机动车……而且是有四个轮子的那种，比起夜雨现在推着的这个“东西”，那真是要像样太多了，真要有盗贼来顺车，怎么也会找它们下手。 “这才是你说的‘文明’吧？”夜雨笑着把车停好，拍了拍已经露出一截海绵的坐垫：“懂数学的人，怎么都不会顺你的车呢，伯爵。” 拔出钥匙之后，夜雨赶紧追出停车场，那伯爵看起来走得漫不经心，步速却出奇得快。 “伯爵！”夜雨跳着大喊了一声，却不见伯爵回身，便摇了摇头，跑上前，却也只是刚刚好在离北门检查站前不到十米的地方赶上他而已。 从他站的位置和角度看过去，夜雨更加确信了自己最初的看法——这所谓的“绕城高速公路”，绝对就是一堵环绕整个城市的“围墙”，无论在它上面是不是跑着车吊着轨，十几米高的混凝土结构在事实上保护了余烬城，将里面那的“文明”与外面那无边的“蛮荒”彻底隔绝，让几百万人住进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而作为这座堡垒仅有的四个大型入口之一，被简称为“北门”的通道，却相对来说格外“清闲”——南门和东门是通往美国的必经之路，西门则连接着余烬城的出海口——卫星城“雅典娜区”、又或者简称为“卫城”。北门虽说理论上通向加拿大，但整个西半部加拿大的重建都还遥遥无期，如繁星般分布在蛮荒之地的大定居点中，全都是要么凶残暴虐、要么病弱体衰要么想要自立门户的刁民泼妇，其中还有好几个试图模仿余烬城而建立的所谓“城邦”，却大多是像在过家家一样，建立了各种各样滑稽可笑的独裁政权。 更为重要的是，越过现在被称为“锈银森林”的辐射带之后，继续向北便是大片难以勘察的“阴影之地”，名义上虽然隶属于战后的加拿大新政府，但压根就没法进行任何哪怕是象征性的统治，倒是关于那边的可怕传说不断涌现……就连夜雨这样出生在蛮荒之地的“野人”，时候也被诸如“油炸食人族”的故事给吓唬过。 总而言之，对余烬城而言，“北方”基本上就是穷乡僻壤的代名词……自然也是“重点防范”的对象。 所谓的“北门”其实不只是在绕城高速公路组成的巨墙上挖了个洞，设上哨卡，让机动车和人员得以临检通行。而是建了两道足以抵御云爆弹直接命中的巨门——这甚至比绕城公路本身还要坚固，恐怕只有战术核武器才能将其打穿。 三辆斯特赖克装甲车排成一条直线，横亘在早已展开、或者说是许久都未封闭过的巨门左侧，荷枪实弹的龙骑兵战士，或是像雕塑一般立正不语，或是像没事人那样东张西望。过往的车辆，虽然早早就开始减速，但在经过巨门的时候，却并没有停车，而是以较慢的速度穿过了绕城高速，随后就又加快到之前的速度，匆匆上路。 “怪事，怎么都没人检查的？”夜雨微微喘着气，将钥匙还给伯爵：“这些车就这么给放过去了？余烬城不应该是很害怕我们这些外乡人吗？” “那第一呢，这些车都有通行证，刚进减速带就被扫描过了。”伯爵故意在其中一个士兵看向自己的时候停住脚，双手插进裤袋：“第二呢，你看到那些摄像头了吗？” 夜雨上下左右地仔细寻了几眼，确实是在入口的门洞顶上看到了悬挂着的摄像头——形状有些怪异，明显比一般的监控摄像要大不少，而且还不只一台。 “看到了？怎么了？” “那可是高级货，装有最先进的生理特征识别系统，直接与余烬城的治安络相联，车辆上的通行证如果和车主对不上号，就会立即发出警告，此时若是不停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七话 2 “若是不停车，他们……”夜雨咽了咽喉咙，怯生生地看了两眼装甲车：“那边的士兵，他们会开枪的吧？” “士兵？”伯爵哼笑着推了推眼镜：“那你是看余烬城了啊，子——”他得意洋洋地朝其中一台摄像头晃了晃手指：“里面直接就搭载了二十毫米榴弹，你开得只要不是装甲车，嘿，人当场就飞了，都用不着士兵动手。” “榴弹？！”夜雨有些不敢相信：“直接炸吗？在这大马路中间？！光天化日之下也炸吗？” “那——当然！”伯爵拖了个长音，故作惊讶地道：“鬼知道你车上带了什么？而且事先不是也给你警告了吗？仁至义尽。” 夜雨起先眉头紧蹙，很是不解，但很快就又放松下来，反而轻叹了口气，露出像是调侃似的坏笑：“所以这就是你们说的‘文明’啊，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嗯？”伯爵把墨镜微微往下一压，扭过头来：“那你是什么意思？” “在我们那儿啊，”夜雨微微笑着，慢条斯理地道：“人也不自称‘文明’，但就算是打劫呢，也没说是直接就上榴弹炮开炸的嘛。” “嗯……”伯爵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几秒，点点头：“那‘文明’呢，是一种奢侈品，它脆弱到，只能用比‘蛮荒’还要‘野蛮’的手段才能维持……嘿，对了，你子不是说要加入‘龙骑兵’吗？” “哦？”少年面泛红晕，有些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睛：“你还记得这事儿啊？” “那龙骑兵啊，可比榴弹要‘野蛮’多了，”伯爵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与他们相比，你反而是太文明了啊……” 夜雨正琢磨着这句话到底是个啥意思时，伯爵潇洒地朝前打了个响指： “来，走着，那让你看看真正的‘龙骑兵’是怎么干活的。” 虽说北门主要是供车辆通行，但在主干道两边，设有两条可供双人并排行走的通道。而不知为什么，这一进一出的两条通道，人流量不大，却盘查远比主干道还要严格，全副武装的龙骑兵拿着便携式扫描仪，无差别地确定着每一位穿行者的身份。 伯爵两手插在裤袋中，流里流气地走向其中一人——正是刚才与他“看对眼”的那位。 “退后！”士兵抬起手中的sar突击步枪，示威似地横在身前：“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唉？”夜雨一愣：“最后一次警告？那第一次在哪儿呢？” 士兵并未回应、甚至根本就没有看夜雨一眼——他似乎已经认定了眼前玩世不恭的伯爵才是威胁：“以余烬城龙骑兵的名义，我命令你后退，本城不对外人开放，也不接受任何形式的亲属。” “那别慌，阿哥哥，”伯爵指了一下自己夹克上的徽章——他今天把它擦得锃亮：“看到我胸口上这玩意儿了吗？” 那徽章虽然印着地狱猎兵的印记，却不只是身份或职业的象征，而是意味着余烬城的公民权——这是一枚纯银质地的“路西法纹章”，而且是伯爵得到的第一枚路西法纹章。 虽然隔着面罩看不到表情，但士兵微微耸肩的动作，还是显露出了些许的敬意，他沉默了几秒，放下步枪：“那么先生，如果您需要通过北门，请在那边排队。”他回身指了一下人行通道的方向，之前那边还只有两三个人在接受检查，现在不知怎么就聚集起了一队人，其中大部分都穿着伊普西龙公司的外勤制服——可能是在附近农场劳作的员工。 加入队列的时候，夜雨不禁激动地手脚都不知该放哪儿是好——就好像在游乐园排队的孩，那远处仿佛玻璃城堡一般的都市天际线，现在也成了即将开放营业的摩天轮。 眼前就是余烬城——它不只是文明与秩序的象征，比起那些虚无缥缈、冠冕堂皇的漂亮词句，余烬城意味着富足而可口的食物、坚固而温暖的住所以及最为重要的、不再会随时随地殒命的“平安”——这些在蛮荒之地，几乎都是可望而不及的“神迹”。 而现在，这份的“神迹”就近在眼前，让连摩天大楼都没见过的夜雨怎么能不激动呢？伯爵自然是看出了少年压抑着的雀跃，他意味深长地抿嘴一笑，不言不语。 龙骑兵使用的检查设备是静脉扫描仪，在对象仍活着的情况下，它比任何一种身份识别设备更准确更快捷，而且除非修改治安络的数据库，否则根本不可能蒙混过关。因此看起来挺长的队列，在两名龙骑兵的配合之下，很快便见了底， “贝赛里安先生……”士兵看了一眼扫描仪上的信息：“资料显示您仍在地狱猎兵服役，代号‘伯爵’，是吗？” 伯爵重新戴上墨镜：“那没错，是我。” “我认识一位军官，他也曾在地狱猎兵服役，说起过那时的经历……”士兵欲言又止，沉默了几秒，随后向一侧退开半步：“余烬城感谢您的服务，请进。” 他随即转向夜雨，少年也学着刚才伯爵的样子，很配合地探出左臂。 “嗯？”扫描仪只用了一秒钟，便发出了警报，快到让士兵觉得是不是哪里出错了，连拍了几下外壳：“嗯？！嗯！” 他简直不敢相信，在余烬城建立了三十多年之后的今天，竟然还会有人蠢到啥手脚也不做，就“裸闯”检查站。 “你……”他仔细打量了一眼少年，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哪里藏了武器，但看他傻傻笑着的幸福模样，又觉得这货不像是故意来找茬的“野人”：“你他妈在逗我吗？” “对……”一秒之后，夜雨反应了过来，猛摇摇头：“不不不，长官！我没逗您……” “那赶紧给我滚远点！”士兵的性情大变，变得暴躁异常，他退了半步，看向伯爵：“抱歉，先生，这子是你的亲戚吗？还是朋友？” “啊，那都不是，是也没用。”伯爵叼上了一根烟：“他只不过是……我的同行，嗯，仅此而已。” 恍惚之间，夜雨有一种被“曝尸荒野”的感觉：“这……这是怎么回事？先生？伯、伯爵？” 伯爵把电动车的钥匙抛回给夜雨：“那你啊，就先回去休息吧，别忘了明早的集合，九点哦，千万别迟到。” “好的，不，但是……我……”夜雨望了望身后几个正看他笑话的排队者：“您、您不是说好带我进城的吗？” “那是没错，你已经向我证明了你的价值——你救了我一命，而且通过了多萝西那个疯婊子的适应性测验，所以我当然愿意带你进城……”伯爵指了指正在气头上的士兵：“但你并没有向余烬城证明自己的价值——远远没有，在他们看来，你压根就不算人，明白吗？” “我……”不知为什么，夜雨感觉自己汗如雨下，他晃着两个拳头，向龙骑兵走了一步：“我现在、现在加入了地狱猎兵，我已经……” 那士兵再次举起了步枪，并且瞄准了夜雨的脑门，在听到枪机被拉动时的“咔嚓”声时，少年猛然恢复了心神，停住脚步。而在扳机上方的保险被士兵打开时，伯爵也紧张起来，刚忙横到两人中间： “那别激动，阿兵哥，就一熊孩子。”他转向夜雨：“子，别打搅人家工作，他们龙骑兵很忙的。” “龙骑兵……龙骑兵很忙的……”夜雨盯着士兵的面甲，一边步后退着一边慢慢恢复了镇定：“对……是龙骑兵。” 他转过身，轻轻抚着左额，失魂落魄似地慢慢向停车场走去，完全没有听见伯爵最后的几句叮嘱，只是又重复了好几遍最后那莫名其妙的自语： “……是龙骑兵……他们是……龙骑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八话 1 又是这个梦。 它出现的频率已经远没有以前那么高了，但还是如此清晰，连一个最微的细节都不曾变化——完完全全，就像是昨日再现。 “藏在这儿，别动，我们会保护你的……”一只纤细的手抚过面颊，明明在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却给了同样害怕的端木夜雨一丝安慰：“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别出来，知道吗？” 无论发生什么……是啊，但在密集枪声响起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端木夜雨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甚至这一次，连这位说话者……这位温柔地安慰了自己、旋即转身离去的人长着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了。 “但是，姐姐，你要怎么办……” 梦中的自己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对话，精准得就好像老练的舞台剧演员，而对方的回答也是如此熟识： “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她关上了门——这个被自己叫做“姐姐”的少女，把瑟瑟发抖的端木夜雨一人留在了柴房……或者是谷仓之类的地方。 然后是火，并没有焚毁整个村庄，但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很快，自家的房子也被点燃，两个高大的人影举着火把，从房门前经过，虽然只留下在火光中摇曳的背影，但还是能看出他们穿着的黑色制服，以及挂在胸前的武器轮廓……甚至，能隐约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那边还有活人吗？” “我想应该是没了。” “你应该再检查一下的，哥们，你懂我的意思吧？” 其中一人叹了口气，不太情愿地转身朝这边走来。夜雨连忙向后挪步，想把自己藏身在草垛中，但他的动作显然还不够快……或者说那名士兵的动作实在太快，在其还未完全藏好时便已经出现在了柴房的门口。 夜雨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凝滞，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影抬起步枪，一边左右扫动一边缓缓进屋。 似乎是在恐惧着什么一般，他的动作很轻很慢，而且仅仅浅尝则止，便又退出了屋子。 “没了……”他虽然这样说着，却明显还一副不确定的样子，持续监视着屋内，那慢吞吞的呼吸声，也透过面罩之类的东西传了出来，愈发沉重：“来，给我个火把……” 房子起火的那一刻，夜雨才注意到，在草垛旁——就在自己手边，瘫着一个人，他是谁？多大年纪？干了什么？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不……这些都不重要了，这人虽然好像还在微微地喘息，但鲜血正从他的眼窝、耳孔和鼻腔中渗出，扭曲的脸孔上，布满了死亡的痛苦与绝望。 火势在草垛间扩散得很快，屋里眨眼就硝烟弥漫。 虽然答应过“姐姐”不能出去，但继续留在这里，也只能是死路一条，他心地爬过门口，左顾右盼了几秒，爬上身后的坡，躲到一棵树旁。 从这里刚好能看到村庄中央的花坛，那个平时长者们给大家……尤其是孩子讲故事的地方。 现在，在原本应该是人们促膝长谈的地方，端坐着一位白人老头——不修边幅、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如果夜雨没有记错，他应该是叫亚历山大，是个医生，来自遥远的南方，几个月前到村里进行所谓“调研”……好像是和锈银森林那边传来的瘟疫有关，总之，人们都很感激，亦十分尊敬——毕竟愿意从文明世界来蛮荒之地治病的人实在是凤毛菱角。 在他身边，围着一圈、至少有十五个拿着武器的黑影，其中就包括刚刚点燃柴房的那位。他们全都戴着在夜雨看来十分骇人的全覆式面罩，别说是脸，连一根头发也看不到。 “博士，”其中一个黑影走出人群，像是这群人的领袖：“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也许是隔着面罩的关系，他或者说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混沌，甚至辨认不出性别，但无论如何，这人手里的步枪已经举起，对准了博士，那并不会说话的枪口，显然比千言万语还要有力。 但亚历山大博士低着头——他一直低着头，把玩手里的平板电脑，那似乎是他始终随身携带的“宝贝”，即便是在最放松、最愉悦的时刻，也从不许任何村民接触。 但是此时此刻，被枪顶着脑门质问的此时此刻，他却只是在埋头操作，玩着一款应该是第一人称射击的游戏。 “你玩过kkrir吗？少校？” 博士的嗓音清澈而洪亮，与他本人狼狈不堪的外貌形成鲜明对比。 “不，我不玩电子游戏。” “我以前也不玩，但你应该玩一玩的，它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博士似乎是被游戏中的敌人击毙了，抬起头来：“你知道吗？它就像是一道光，突然出现的光，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在我最困惑、最迷茫的时候，一闪而过……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我的研究，伊普西龙的研究，所有人的研究，全都被表象所欺骗，反倒是这个游戏，这个‘kkrir’，让我知晓了本质。” “什么……”少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某位同僚：“本质？” “人类——”博士面带微笑：“是人类的本质啊。” 像是受到羞辱一般，那少校恼怒地低哼一声，俯身甩手，打落了博士怀里的平板电脑： “别扯犊子了！博士！如果你不愿意回答问题，那么我来替你说——首先，我认为你在此地进行非法的人体试验，涉嫌反人类罪，并对本地人口的大量死亡负有主要责任。” “我只是把你们在余烬城的工作搬到了这里而已……”博士不卑不亢，平声静气：“反人类罪这种事，如果没有活着的证人，就不能算是反人类罪了吧？”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你自己发明的吗？” “确实是我发明的，”博士点点头：“只不过你们的议会一直把它当成真理，当然……”他叹了口气：“以你的级别，应该根本就不会相信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八话 2 “‘你们的议会’，嗯……”少校哼笑一声：“亚历山大索契斯博士，你的第二个罪行，是背叛余烬城，背叛了议会与人民的信任，背弃了对假面女王的宣誓。” “背叛了余烬城的，恰恰是你们啊……”博士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们早已忘记了假面女王建城时的初衷，反而被苍白无能的正义与不合时宜的道德所束缚，成为了你们自己曾经厌恶的那种虚伪之辈。” 少校沉默了几秒，似是赞同地微微点了点头——他显然不是那种只知道单纯执行命令，而搞不清楚状况的“局外人”： “假面女王建立余烬城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弱肉强食的末世蛮荒，她为的就是在绝望与混沌之中创造一个希望与秩序的庇护所，一座‘文明’的灯塔，而我想你也知道的，博士……”他顿了顿：“在文明世界，是有‘法律’这种东西的。” “女王陛下想要建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灯塔’，而是一座‘堡垒’，一座可以让人类文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断前进的堡垒……”博士耸了耸肩：“当然，我没兴趣与争论是非对错，你们觉得它是灯塔也好，是马桶也罢，都与现在的我无关。” “所以，现在的你，与什么有关呢？”少校半扭过身，朝四周正在起火的屋宅摊了摊手：“能告诉我你到底在这里试验的是什么吗？新药？病毒？还是模因武器？” “它以前是什么并不重要，”博士弯腰去拾他的平板电脑，在抬起头的时候，一把早已藏在花坛边缘的左轮手枪被他抓在了手里：“但它现在是‘kkrir’，是我的，也许是我们的未来。” 少校猛地后退了一步，本已放下的突击步枪又一次被架起，对准了微微含笑的老者，而周围的士兵们也无需命令，全都齐刷刷地举起了枪。 “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博士——”相比他的手下们，少校显得毫无惧意，不慌不忙：“联合国重建委员会并没有发现这个村子的事，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到余烬城，说明情况并交出所有相关的资料，今晚这个事就能够得到解决，不会有国际法庭的审判，不会有新闻媒体的报道，也不会有任何损害您名节的传言。” “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博士点点头，扳开左轮手枪的撞针：“你回去以后，就和他们说——我是自杀的。” 他猛地反手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脑门，赶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扣下了扳机。 鲜血像喷泉一般向后飞溅，染红了一大片花花草草，老迈的身体反而坚挺僵直着，就像一个明明已经谢幕却迟迟不肯下台的哑剧演员。 少校看起来相当愤恨，用力跺了下脚，两名手下迅速越过他，一本正经检查了一番已经魂飞魄散的亚历山大。 “目标确认死亡。” “废话！”少校怒号道：“这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吗？！”他仰头眺望了一下已经被浓烟玷污的星空，情绪很快就平复下来，面向仍愣在周围不知所措的部下们： “所有房子都搜过了吗？” “是的，长官，都找过了。” 少校看了一眼脚边的尸体：“这家伙……到底把研究资料藏哪儿了呢……”他弯腰捡起仍闪动着游戏画面的平板电脑，无奈地甩了两下：“不可能只有这么个破东西啊……” “长官，尸体需要我们带走吗？” “当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少校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语句中的歧义：“哦，我是说索契斯博士的尸体打包带走，这里的村民尸体就别管了……话说，村里还有多少活人？” “九个，长官。”回话者顿了顿：“尸体大概有一百二十具，还有三十五人处于濒死边缘，是否有其他幸存者逃跑就没办法确认了。” 少校长叹了口气：“千万不要是什么该死的病毒……就算是，也拜托你们安静地死在野外就好，千万别祸害别人……”他朝村口的方向挥了挥手：“把幸存者集中起来带走，不要留下证据，这里没我们事了。” 亚历山大的尸体被装进了黑色的裹尸袋，而之前每一栋未被点燃的房子也燃起烈焰，整个村庄都淹没在火光之中。夜雨始终盯着少校的动向，从花坛一直慢慢踱到村口，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这高大身影的步伐格外沉重，最终，在一辆卡车前站定。 “姐……姐姐？！” 夜雨忍不住惊叫出声，不远处一名黑衣人警觉地朝这边扭头观望，他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蹲到身旁的灌木丛之后。 卡车的混合引擎发出了轰鸣，一排——或者确切地说，九位村民被黑影们围在卡车的尾部，双手受缚，垂胸颔首，其中打头的，便是端木曦虹…… 端木夜雨的姐姐。 怎么办？ 此情此景，此时此地，明明梦见过数十、上百次，甚至已经能够意识到这只是过往的回响，不管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但夜雨仍旧可以感受到那份孤独、焦虑与绝望，如此真切而刻骨。 “全都在这儿了吗？”少校扫了一眼被控制住的村民：“怎么全是亚裔？” “这村子基本上都是亚裔，以华人居多。”一个装饰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女人解释道：“暂时还不明白这是索契斯博士特意选取的试验场所，还是随便找了个方便的。” 正说话时，博士的裹尸袋正好被抬到了卡车旁边，少校不禁唏嘘地叹了口气：“也许我们永远也弄不明白了。” “假定索契斯在这里进行的是某种生物武器的试验，那么这些幸存者都是拥有‘抗体’的正规样本。”穿防化服的女人轻轻拍了拍端木曦虹的脑袋，就好像是在挑选水果店里的商品：“我需要每一个活人，以及不同性别、年龄段和死亡症状的尸体，如果可能的话，濒死的人也最好能带上几个。” 少校肩膀微抖，显然是笑了起来：“亚瑟女士，我们的任务是追捕亚历山大索契斯博士，而不是来帮你收集活体样本，你连这些人身上可能带有什么病菌都不清楚，却要把他们带回余烬城？” “我当然愿意就在这里建立实验室，乘那些半死不活的家伙还没咽气，就地研究肯定是最好的选择……”女人争锋相对：“但我觉得，既然你们连村子都烧了，肯定是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余烬城的人马来过这儿吧？” 少校轻轻扳起身前一个村民的额头，迟疑了几秒：“只带活人。”他打了个响指，朝周围的黑衣人们示意：“一级生化危害警戒，把所有幸存者都带走。” 他的部下立即行动起来，就像是驱赶牲口一样，将端木曦虹、以及另外八位村民撵上了卡车。 “姐姐……” 在舱门关闭的那一刻，夜雨的心头仿佛要跳出胸口，但一股莫名的力量压抑住了上前“救人”的冲动，将他钉死在藏身的灌木丛之中，保持安静。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呢喃声，在脑中反复回响，甚至带来了一阵微微的偏头痛，夜雨抚住左额，惊恐地转身四望，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在同自己说话。 “至少带一具尸体回去吧？”卡车那边，穿防化服的女人抗议似地大叫起来：“如果这些活人身上没有查出问题，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少校有些恼羞成怒地将她轻轻推开：“我的部队已经完成了既定任务，你有没有查出问题那是你的事！现在，赶紧上车，女士！这是命令！我们龙骑兵很忙的！” 他刚才说什么？他管自己叫……“我们龙骑兵”？ 但……龙骑兵？那又是什么呢？ “是龙骑兵……”梦中的自己重复着这最后一句话，盯着迅速远去的车队，直至意识完全陷入黑暗： “……他们是，龙骑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九话 1 夜雨从不会在那个可怕的噩梦中惊醒——这让他自己都有些奇怪。 就好像是在观摩一件精心编排的悲情故事，遥远而又陌生，虽然可怜可叹，但完全没有实在的感觉，根本不像曾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实经历。 每一次，都是从寂静的黑暗中缓缓睁开双眼，只有微微的偏头痛和似乎仍挂在嘴边的“龙骑兵”一词残留了下来，提醒着夜雨，自己又重度了一遍早已熟识于心的往昔。 他从床铺上坐起身来，左右望了两眼，放着四张高低床的帐篷里，只睡着他一人，冷清得让人有些害怕。清晨的微光穿过门帘的缝隙，勉强照亮了长桌上的机械座钟——六点二十六分，距离预定的集合时间还有两个半时之久，还早得很。 夜雨捏了捏眼眶，偏头疼已经有所好转，但梦中的场景偏偏又清晰了起来——他熟悉这个过程，每一次都会重复两三遍才会彻底消散。 “龙骑兵……”他机械地、无意识似地重复着：“他们是龙骑兵……” 与其说是愤怒与憎恨，不如说是迷惑——无数相似却又有着细微不同的问题盘踞在夜雨脑海，与反复念叨的“龙骑兵”这个单词各种排列组合，变成了一座似乎永远都找不到出口的思维迷宫。 “为什么是龙骑兵？”“龙骑兵在干什么？”“龙骑兵为什么要这么干？”“龙骑兵的指挥官‘少校’是谁？”“与龙骑兵同行的那个女人是谁？”“龙骑兵把姐姐抓去哪里了？” 在想到“姐姐”这个词的时候，他用力摇了摇头，不……不对……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端木曦虹……端木曦虹，这个有些拗口的z文名，在哪儿听过……不，如果她是姐姐的名字，身为弟弟的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的陌生？梦中那个清秀可爱的面庞，为什么此时回想起来、任何时候回想起来，都有种笼罩着雾气一般的朦胧？ 端木曦虹……端木曦虹…… 他本能地有种感觉，似乎这个名字本身就蕴藏了答案，但想要继续深究下去的那一瞬间，莫名的偏头疼又再次袭来，而且格外强烈，一瞬间便打断了他继续思索下去的勇气。 “姐姐……”他艰难地咬了咬牙根：“你到底，在哪儿呢……”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被人从外面猛地拉开，一个风尘仆仆的瘦男子突然闯了进来，看到夜雨时，不禁停下脚步，与后者以差不多一样茫然的眼神对视了几秒。 毕竟，夜雨在被安排到这间帐篷的时候，伯爵可是特别强调过，这几天大部分猎兵都在外面执行任务，不会有人来打扰——就算有回来休整的，也会去湖边那座新建的兵营。 “啊哈！你是哪个……叫什么来着的……”这位瘦的猎兵率先打破了沉默，疲惫的脸上涌现出一抹嬉笑：“忘了，反正，我见过你，那辆城际大巴车，还记得吗？就一周前？” 夜雨当然记得那辆把自己拉进这座城市的大巴车，但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都实在无法想起是在哪里见过这位地狱猎兵了。 “呃……您，您好，”他尴尬地笑了笑：“我叫端木夜雨。” “嗯！”对方撇了撇嘴，将自己破损不堪的背包和斗篷卸下，十分随意地丢到了地上：“我知道你的名字，不过你应该是不认识我……毕竟我那个时候啊，也是从瞄准镜里看到你的。” “瞄准镜……”夜雨虽然不太确定，但还是有了判断：“您是……您是一位狙击手？” “仅仅是因为队里那些傻鸟打得还没我准而已——”男人伸出脏兮兮的手，意识到了什么似地在身上擦拭了两下：“我是克里斯，刚完成一个任务回来休整，你叫我‘阳伞’就好，在地狱猎兵里，大家都用代号互称的，反正很多人也都不用真名——他们有没有都难说。” 礼节性的握手之后，阳伞一屁股坐到了夜雨对面的床铺上，翘起二郎腿，十分“自来熟”地聊了起来： “嘿！听说你子通过了多萝西花乃子的适应性测验！” “嗯……”夜雨脸上微微一红，从枕头下方摸出那枚“鬼”徽章：“我现在也是名地狱猎兵了啊。” 阳伞猛地摇了摇手：“你没明白，花乃子是个有虐待倾向的疯子，能通过她测验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少年你可是骨骼惊奇啊。” 起前几天的经历一下子冲入头顶，夜雨猛地打了个冷战，一边咽着喉咙一边尴尬地笑着应道：“啊，她是有点……古怪。” 阳伞从地上的背包里摸出两个苹果，随手丢了一个给夜雨： “千万别怪她，哥们，咱这里不比龙骑兵，没有心理医师服务，干久了多少都有些精神问题……”阳伞咬了口苹果，皱着眉头嚼了两下：“……不过，那女人应该原本就不正常，我服役不比她短，也没那么疯啊。” 夜雨捧着苹果，迟迟没有下嘴：“那个……大哥，您做猎兵多久了？” “五年？五年半吧，”阳伞若无其事地道：“入伙儿时和你差不多大吧，也许再大一点？” “那你很快就能住进余烬城了啊？”夜雨的话语中难掩羡慕之情：“伯爵说是八年，对吧？” “八年，或者八万单人贡献点数，这些很快就会有人教你的……”阳伞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哦对了，就是伯爵推荐你加入地狱猎兵的吧？他有没有带你进城？嗯？” “有的……”夜雨笑着挠了挠头：“被看门的士兵给赶了出来。” “这就是他送给新人的‘见面礼’，我也经历过，当时是有点懵，不过别想太多，就是刺激一下你，让新人们有个盼头。” “八年……”夜雨阴下脸：“那个叫花乃子的，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吧？但我记得她也有那个什么纹章？” “路西法纹章，”阳伞点点头，面带敬畏：“她是地狱猎兵创立以来最年轻的获得者……怎么？你要以她为目标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九话 2 “她……她也是花了八年吗？” “五年——她是最年轻的获得者，但不是最快的，所以你还还有机会打破她的记录。”阳伞伸出三根手指，指示意道：“在她升任队长的那一年，赚取了整整三万贡献点，连上之前积攒的量，刚好过线，拿到纹章。” 五年才拿到路西法纹章，这意味着她“入行”时可能也就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但即便如此，五年时间对于夜雨来说依然是太久了。 “那，最快的记录是谁呢？” “是‘疤面’，四年零六个月，‘普鲁士人’的继任者，‘最高统帅部’里的‘最高统帅’，”阳伞大大咧咧地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虽然手下总共也就三四百号人而已，但这名头还是挺唬人的吧？” 夜雨掐紧了手里的苹果——最快也要四年半……生死未卜的妹妹，可能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了。 眼见少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本来健谈的阳伞十分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他叼住已经啃了一半的苹果，从背包里摸出手机。 “唔，有信号了——”他有意顿了顿，瞟了一眼夜雨：“能随时随地上，进不进城其实也无所谓的。” 然而无论手机也好、上也好，对方似乎都没什么兴趣，阳伞兀自耸了耸肩，翘腿躺倒，打开一档极为恶俗的综艺节目，面带憨笑地看了起来。 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多久，阳伞突然没来由地开口道： “兄弟，我劝你吃点早饭，通过适应性测验只是毕业舞会的入场券，今天就会让你迈出第一步——有大概百分之十五的人连第一个任务都无法完成。” 夜雨慢悠悠地抬起头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些人……后来都去哪儿了？直接退出地狱猎兵了吗？” 阳伞几乎是沉默了同样的时间：“拿到‘鬼纹章’的时候，花乃子没跟你说对吧……在没有获得‘路西法纹章’之前，只有‘死亡’才能让你离开地狱猎兵。” 夜雨似乎从花乃子嘴里听到过类似的话，但所指的应该不是同一回事：“您……您的意思是，第一个任务就有百分之十五的死亡率吗？那按照这个比例，根本就没人能坚持八年吧？” “我只是说‘完不成任务’而已，失败再多次，你也必须咬着牙坚持到底……当然，如果你非要说‘死亡率’的话，新人在第一年的死亡率大概是百分之三十五，也就是三分之一——”阳伞放下手机，看向夜雨：“而其中又有差不多三分之一，是被新人所在队的指挥官亲手‘淘汰’的。” “淘汰？！”夜雨双手一抖，苹果也掉到了膝盖上，他难掩惊惶地张大了嘴巴：“花乃子也用过这个词……难道……难道队长会下手杀死自己的队员吗？！” “这是‘大魔纹章’赋予队长们的基本权利，《地狱猎兵职业手册》里写的清清楚楚，你真的应该读一读。” “我会的，只不过……”夜雨皱了皱眉头：“伯爵他……他也杀过队员？” “嘿，兄弟，你要明白两件事——”阳伞意味深长地笑道：“第一，并不是每个加入地狱猎兵的都是‘好人’；第二，并不是每个拿到‘大魔纹章’的都是‘好人’……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伯爵一定是个好人，因此——”他用手朝夜雨比了一个“枪毙”的姿势：“如果伯爵决定要杀你，那一定不是他的错，而是因为你真的该死。” 不知为什么，这看似调侃戏谑的话语，在端木夜雨听来简直是振聋发聩。 “我……我还是去吃点早饭吧。”他觉得自己需要离开这间帐篷透透气，把膝盖上的苹果送还给了阳伞：“谢谢你的苹果，克里斯先生。” 地狱猎兵虽然不是慈善组织，但至少还能让自己人吃上免费的早餐——口味与种类还都不错，别说与真正的蛮荒之地相比，就算是在夜雨之前生活过的村子里，每天能吃到如此丰盛的饭菜都已经算是人生理想之一了。 食堂位于旧营区的西北角，但来自隔离区的雇工们通常会“主动出击”，将成份的食物用铁盒装好，送到整个驻地的各个角落，凭借任意级别的纹章，别可以领取一份——也只有一份免费的食粮，无论地位高低、职位大、分工几何，所有猎兵都一视同仁，吃着完全同质同量的餐品，不够吃的大胃王可以自己与吃不多的个子调机，但如果想要多吃一份，那只有使用贡献点数、或者真金白银去购买了。 大多数猎兵确实都在执行任务，营区内显得有些空旷，只有很少的几人在领取早餐，他们看到有些羞涩的夜雨，丝毫不为所动，既不打招呼，也没有面露嫌弃，就好像早已习惯了有不相识的新人来来去去。 排在夜雨前面的大汉可能是个北欧裔，金发碧眼而又肚大腰圆，无论长宽高似乎都比夜雨大个一倍。他非常熟练地拿了两份餐盒，朝雇工脸上扔出一张揉成团的钞票，虽然始终面无表情，但那种飞扬跋扈的气势已经溢于言表，让夜雨突然就明白了阳伞刚才的那句话——“并不是每个加入地狱猎兵的都是‘好人’”。 心事重重的夜雨起先并没有什么胃口，但在打开餐盒的那一刻，便被浓香扑鼻的土豆泥与培根所征服，一口气吃了个精光，连盒子的边角都舔得干干净净。 大快朵颐之后，时间已经接近八点半，无需任何人提点，夜雨便能顺着枪声找到位于湖畔的简陋靶场，两个女性猎兵在这里训练……或者说是“比试”。 看到夜雨入场，她们停顿了几秒便又恢复射击，不时停下来拿起望远镜，观察大约两百米开外的半身靶牌。 夜雨正准备找个角落蹲下来休息会儿，却一眼望见了从另一边入口走过来的“熟人”，又触电似地站了起来： “艾、艾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九话 3 那娇窈窕的身影，正如初见时那般优雅而淡定，虽然用纱巾蒙着面，身上的白色礼服也换成了崭新的一套，但光是凭那个走路的姿势，夜雨就确定了来者的身份。他正要激动地冲过去打招呼，却被跟在她身后的另一名姐妹会成员给吓得停住了脚——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女人应该是叫“菲比”，就在几天前，地狱猎兵的测验开始时，也是她送艾丽过来的。 艾丽明显也有些拘谨，她既未摘下面纱，也没有回夜雨的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看来你们以后要做队友了啊……”倒是菲比率先开口搭话——虽然那皮笑肉不笑的态度，让夜雨感到有些不安：“我很看好你哦，孩子，但愿你能和我们的姐妹艾丽好好相处。” “那、那一定……”夜雨僵着表情，用力点点头——他还在揣测对方的这句话里，“但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也正是在姐妹会的人站定之后，响彻靶场的射击声才完全停止，那两名女猎兵交头接耳了几句，匆匆收拾武器与弹壳，一言不发地迅速离去，却又在门口被什么人给“堵着了”，并着脚跟立正行礼——那动作当然不及美国陆军或者游骑兵那样正规，但“努力做到最好”的认真劲儿也已经通过那字正腔圆的吐字，很好地传达了出来： “长官！” 夜雨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是“伯爵”到场了，他转身观望，看到的却不只有贝赛里安，这位平素总是没正经的中年人，此时却绷着脸孔，而这么做的原因也显而易见：他身旁站着“疤面”——那位“经营”着“地狱猎兵”的神秘男子，即便隔了一副面具，也能从他的姿态和步伐上感觉到一股完全不同于普通人的自信与魄力。 “嗯？”菲比显得有些吃惊，她半侧过身：“怎么回事？为什么是你们的老大亲自过来？建队这事，他应该是完全不管的啊……” 疤面似乎是注意到了菲比的疑惑——甚至可能读出了她的口型，过来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微微摆了摆手：“放轻松，姐妹，我只是来等人的。” 说完，他斜眼示意了一下伯爵，而后者也故作严肃地干咳了两声，一步向前： “我，贝赛里安，代号‘伯爵’……”他与平时相比，庄重得根本就是判若两人：“现在以余烬城及假面女王的名义，在余烬城唯一合法武装力量‘龙骑兵’的授权下，建立编号0406的地狱猎兵队，根据《成立地狱猎兵的几点注意事项》等相关协议，我……” “哎呀哎呀，”不等他说完，菲比便慢悠悠地开口道：“原来是伯爵你来建队啊，那我就放心了。” “呃，那别打岔，”伯爵挠了挠鬓角：“协议，嗯，根据相关协议……该死，我背到哪儿了？” “行啦，对一个不识字的大叔来说，您已经背的很好了，”菲比依旧是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语调，和平时的艾丽简直一模一样：“现在，我们的姐妹艾丽，就拜托给你了，在天堂的卢西奥队长，一定也会为你骄傲的。” 说完，菲比微微欠身，又拍了拍艾丽的肩膀，转身离去。而在听到“卢西奥队长”这个名字的时候，伯爵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直到对方走出五米开外，才像是犯了错的孩子那样看向身旁的疤面。 “算了，跳过这些流程吧，”疤面双手抱胸，摇了摇头：“反正他们也不会在意，你也不会在意。” “那长官您应该会在意的吧……” “我在不在意你也就背成这样了……”疤面冲夜雨摆了摆手：“赶紧的，别浪费时间了。” “嗯嗯，那总而言之呢，”伯爵正了正自己鼻梁上的圆框墨镜：“我现在授命组建一支新的地狱猎兵队，而你们两位被选为本队的成员，你们虽然无权选择被编入哪支队、接受哪一位队长的领导，但你们有权拒绝征召，不过也只有此时此刻的这一次拒绝的机会……”他深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那所以，请做出你们的选择与回答，是否愿意加入地狱猎兵0406队，成为我的部下。” 夜雨脸上微微泛红，既羞怯又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我！我愿意。”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啊——”伯爵扶额轻叹，愤怒地提高了嗓门：“你他妈就不能看一下《地狱猎兵职业手册》嘛？还我愿意？！以为这是结婚典礼呢？！” 由于夜雨真的没有看过《地狱猎兵职业手册》，现在的他只能回以一阵呆若木鸡。在伯爵与疤面似乎就要开始发火之前，突然开口的艾丽帮少年解了围： “我自愿加入地狱猎兵0406队，以生命与信念为燃料，为余烬城的存亡与繁荣而奋斗，直至最后一息、最后一刻。”艾丽慢吞吞地念叨着，虽说不至于是捧读，但不带任何情感的语调还是让人觉得有些诡异：“我将谨记地狱猎兵的至高荣耀：在黑暗无界的地狱中，留下永燃的血路，让活着或死去的罪人，找到回家和安息的归途——我们即是火炬，照亮末日与绝境，而总有一日，在我们的尸骸与灰烬之上，新的世界终将涅槃重生。” “嗯，那还不错，这段废话我听了也说了好多次，都没你这么熟练，”伯爵点点头，看向夜雨：“到你了，子。” “啊？我？”夜雨一惊：“我也要说一遍吗？” “那你说呢？你他妈的这是要气死……” 这次救下夜雨一命的，是从疤面身上传来的铃音，他抬手示意两人赶紧安静，掏出手机接听起来，但很快，只匆匆说了一句“好的，带他们过来吧”便挂上了电话。 疤面的声音明显是故意压得很低，但旁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都尴尬地闭上了嘴，好像在等待刚才那句“带他们过来吧”的下文。 “一个队……应该有六个人吧？”夜雨心翼翼地道：“但现在只有两个，也就是说，还有四人……” “那我就不算人吗？你是怎么数的啊？”伯爵皱着眉道：“而且，一个队规定编制六人，不代表一定就是六人，超编与不足编的情况也多得是。” “要来的新队员，应该不是猎兵吧？”艾丽不紧不慢地插话道：“否则不可能让队长等他们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九话 4 “那不关你的事，丫头。”伯爵顿了顿，面不改色地转向疤面：“要来的新队员，应该不是猎兵吧？否则不可能让队长等他们的啊。” 疤面还没来得及开口，卡车的嗡鸣便在靶场外响起，那是一种很少在营区出现的、纯电驱引擎发出的动静，让伯爵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新队员”可能确实并非猎兵，而是来自“更文明”的地方——比如说，几公里外的余烬城。 就连摸不着头脑的夜雨，此刻都意识到了空气中的紧张与期待，默默地望向靶场入口，只有艾丽仍旧淡定如初，像是什么都漠不关心一般静立不动。 两分钟后，四个人影出现在靶场的另一头，两男两女，只有打头的那人，夜雨还有些面熟——她身形高挑挺拔，步态英姿飒爽，上半身披着地狱猎兵专用的斗篷，手里则端了一柄制式的sar突击步枪…… 脸上虽然涂抹着迷彩，但在她走近了几步之后，那属于亚裔女性的成熟面容还是被夜雨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曹！曹操？！”但惊叫出声的却还不是夜雨——在少年努力回想的时候，伯爵像是活见了鬼似地摘下了墨镜：“那等一下，不是说好我来做队长的吗？” 疤面没有回话，而是迎着四人径直走了过去，但他与曹操擦身而过，也没有搭理其后的两人，反倒是朝那个最像跟班、手里只拎着一个医疗箱的个子立正行礼： “霍尔博士，没想到是您亲自过来，我以为会是您的助手。” “嗯嗯，”被称为霍尔博士的男孩点点头，他明显比夜雨的年纪还要些，但无论语句还是态度都更加沉稳，只是感觉有些疲惫：“我想了一下，这件事还是我亲自来办比较稳妥……” “不慎荣幸。”疤面微微欠身，而曹操这时也走到了伯爵跟前，俏皮地并拢右手中指食指，做了个行礼的动作： “嗨，伯爵，又见面了哦？” “好呗，”伯爵抹了抹下巴：“那敢问您今天是来……” “放心，我不是来抢你队长的，哥们，”曹操俏皮地做了个鬼脸：“但介于您缺乏担任队长一职的经验，所以按照惯例，最高统帅部委派了一名‘督导’——也就是我，前来辅助你的工作。” “那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惯例’？” “因为以前人手总是不够，而且现在你这队伍不是刚好……”曹操朝身后的两人稍稍侧过身：“刚好才只有五个人吗？算上我刚好六个。” 这句暗示让伯爵立即意识到，曹操背后那一高一矮的两人并不是谁的护卫或者侍从，而是即将加入自己队的“新人”。他们穿着龙骑兵的便装，军帽与防毒面具几乎将整颗脑袋都遮得严严实实，只能从身形上判断出其中矮个儿的那位应该是个女人。 虽说高个儿胸前挂了铭牌，但对伯爵只能象征性地看上一眼：“那谁能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是惯例还是新例，都没有听说过地狱猎兵里有龙骑兵的成员……”他单手叉腰：“这本末倒置了吧？我们不都应该只是龙骑兵的狗吗？” “放肆！”疤面一时有些慌了手脚：“你怎么说话的这是？！” “没关系！让我来解释好了。”霍尔博士反而像是找到了机会一般，用胳膊轻轻挡开疤面，走到伯爵跟前：“我是龙骑兵研究中心的霍尔博士，幸会，首先，之前已经有人跟你提到过了吧？地狱猎兵要成立一支试验性质的队……” 伯爵突然回想起那天与夜雨一起、在最高统帅部中的谈话，便下意识地望了曹操与疤面一眼，三人一道心领神会地微微点了点头：“啊……那，我记得，是有人跟我说过。” “我便是这支试验队……或者准确地说，是这次‘试验’的负责人。”霍尔博士侧身转向另外两人，在确认了眼神之后，他们动手摘除自己的防毒面具与军帽，而博士则继续道：“这二位是试验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同样来自于龙骑兵研究中心，在编入你的队之后，他们会像普通猎兵一样执行你的命令，但也请你在下达命令时，务必以确保他们的生存为第一优先。” 伯爵正要开口质疑，却被两人的面容给惊到了： “唉？！那你们……你们不是前天晚上的……” 娜娜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刚长出半寸绒毛的圆脑袋，正了正中间的白色发卡，微微笑道：“对，贝赛里安先生，我就是……” “那个秃头女娃！”伯爵就像是忆起了中奖彩票的号码一般兴奋，用力抖了抖手指：“对！我想起来了！叫什么来着的……” 娜娜笑容突然凝滞，渐渐消失，身旁刚刚摘下军帽的阿尔伯特赶紧揽住女孩的肩膀将其固住，连霍尔博士都慢慢回过头来，面露惊惶。 “她叫娜娜，”阿尔伯特的表情倒是十分淡定，语气也是不慌不乱：“我是阿尔伯特，咱们有过一面之缘，之后也请劳烦您多多关照。” 伯爵打量了两人几秒：“那我记得你是龙骑兵的尉官吧？” “少尉，确切地说。”阿尔伯特极有礼貌地微微颔首。 “那你也要来加入我的队伍？听我的命令？”伯爵挠了挠鬓角，紧皱的眉头上写着越来越强的狐疑：“一个……一个龙骑兵少尉？” “你们地狱猎兵是没有官衔的吧？”阿尔伯特将仍是呆若木鸡的娜娜挡在身后：“所以别说是少尉，就算是龙骑兵的少将过来，也无所谓谁大谁。” “那话是没错，”伯爵耸耸肩：“但现实是，一个龙骑兵的二等兵就能对我颐指气使。” “好啦，咱们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节约点时间吧——”霍尔博士将手里的提箱轻轻放下，打开锁扣，那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在摆弄一颗炸弹：“贝赛里安先生，虽然您是地狱猎兵极力推荐的队长人选，但老实说，我们还有其他的备选方案，所以，如果您对自己的新队员或者我这边的任何要求有所不满，可以现在就退出，我这边绝不会给你任何压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二十九话 5 “但我这边会，”疤面丝毫不避讳地接过话道：“伯爵，我认为你是最适合执行这项任务的人选，你缺少担任队长的经验，而你手下的队员们也都是新兵，刚好可以为试验性的设备与装置提供一个恰当的模拟环境。” “新兵新将新装备，那感觉有点……”伯爵抹了抹腮帮：“让人感觉不妙啊，上一次有装备交给地狱猎兵的时候，那破车第一次出城就翻水沟里去，死了三个兄弟。” “正是为了让你放心，我们俩儿才会被派来加入这支队——”阿尔伯特侧开半步，比了比身后已经浮现怒容、但仍沉默不语的娜娜：“我们都没有上过战场，她是龙骑兵研究中心的心肝宝贝儿，我呢则有个当官的爹——挺大的那种官儿，他虽然没指望我干什么大事，但也不希望我死，所以你尽管放心，交给你的无论是‘新设备’还是‘新任务’，对您这样拥有两枚路西法纹章的老兵来说，根本都是菜一碟。”他转而又指向曹操：“更不用说，还有这位曾经领导过地狱猎兵最强队伍的大神压阵，简直万无一失，出个城还不就跟踏青一样简单吗？” “嗯……”伯爵心里本来还有些犹豫，但看到周遭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在望向自己时，突然就意识到此时拒绝就有些不识抬举了：“那怎么听起来，你像是在说服我啊？子？”他干笑着摆摆手：“还轮不着你来担心我的安危……那行吧，疤面，我没问题。” 直到这时，霍尔博士才完全打开手提箱，松了口气似地从里面取出一串固定着注射器的支架——虽然都是伊阿索公司制式的一次性注射器，但上面没有贴任何产品说明，只有一个大大的、象征着“生化危害”的标记，令人望而生畏。 “那我就直奔主题了，贝赛里安队长……”霍尔神情紧张地捧着那串支架，轻轻举过胸口：“这次试验的最重要环节，是这个新式药剂，暂定名叫‘打孔者’，你可以理解它兼具镇静剂与兴奋剂的效果，是一种极为智能的新产品——在需要的时候，产生需要的效果。” “啊哈？那么厉害的吗？”伯爵调侃道：“没吹牛的话，这东西卖给毒贩更好吧？” “会的，而且不只是毒贩，如果不出意外，余烬城的每一个人都会爱上这东西……”霍尔博士邪魅的笑道：“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现在你们地狱猎兵也好，龙骑兵也罢，在隔离区外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给自己打一种被称为‘卡西利亚斯’的长效合剂，用来压抑攻击性和生理本能……确切地说，是在文明世界里经常性被压抑而在蛮荒之地中又极容易放纵的‘兽欲’，在普及了‘卡西利亚斯’之后，关于性、肆意施暴、滥杀无辜的丑闻下降了非常多，确切地说，是百分之百。” “嗯，那个，强奸什么的确实是很少见了，”伯爵哼笑着插话道：“但滥杀无辜这种事儿，怎么说呢，那些精于彼道的‘高手’，都是从来就不留痕迹与证据的，恕我直言，‘卡西利亚斯’也阻止不了他们，因为他们杀人真的不是出于什么‘兽欲’……” “哦嚯？”很少被别人带偏的霍尔博士，对这个话题突然有了兴致：“那是出于什么？” “‘需要’，”伯爵故弄玄虚地拉了个长音：“那些人，是因为‘需要’才……” “给我住口！”疤面赶紧抬手打断了他：“让博士说正事！” “嗯嗯——”霍尔低头干咳了一声：“‘卡西利亚斯’的有效时间是两个星期，有些任务可能需要打两三针才够用，而就和伊阿索公司生产的所有长效合剂一样，连续使用会造成不可逆的后遗症，其中最轻微的结果是阳痿或者性冷淡——”他眉头微挑：“相信这个副作用对大部分人而言已经足够严重了……而我们现在所研制的新产品，则没有这些问题——从目前的临床试验来看，它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伯爵这个时候反而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嘴脸，变得认真起来——以他的经验来说，在余烬城里，如果有一种东西被宣称为“几乎没有任何问题”，那么在它的“几乎”之外，问题一定是非常非常严重。 “那你这东西还经过了临床试验？多大规模的试验？” “很大规模的试验，”霍尔博士手指朝下，比划了两圈：“你们这支队也包含在其中，而且你们将是第一支在实战场合进行测试的队伍。” 伯爵苦笑一声：“那么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我们这个实战测试，你要怎么保证它的安全性呢？你懂的，毕竟咱们这是要去蛮荒之地的，和在实验室里的环境完全不是一回事。” “首先是这个——”霍尔轻轻放下支架，从中取出五根并联在一起的细性注射器，每个里面都装着大、粗细不足一根拇指的透明溶液： “来见见‘安妮’，它是‘打孔者’的专用皮试针剂，目前来说有效率是百分之百。” “‘安妮’？”这回是曹操笑着插话进来了：“是不是和‘卡西利亚斯’一样？是为了纪念发明者而用其本人的名字来命名的吧？这次是个妹子咯？” “不算是发明者，但确实是为了纪念一个妹子……”霍尔低下头，沉默了两三秒钟：“皮试针大概需要一个时左右生效，而‘打孔者’最好在饭后一时注射，如果你们打算按原计划在天黑之前出城的话，我建议你们……”霍尔博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刚好是九点半。 “嗯，现在就开始注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话 1 从霍尔博士那心翼翼、好像捧着某种珍贵文物的神情和动作就能看出来，那被称为“打孔者”的新药显然比“安妮”要值钱得多。 “嘿，别动！”霍尔博士固住夜雨的手腕，在用皮筋固住的地方轻弹了两下：“你以前就没打过针吗？害怕还是怎么着了？” 夜雨隐约记得，上一次打针还是家乡，那位以志愿者身份前来帮忙的老医师，以注射疫苗的名义，给村里的每人都打上了一针。 “打是打过，但……但没在……哦哦哦！”针头插进血管的刹那，夜雨一阵龇牙咧嘴：“没在这么短时间里连打两针……” “如果不经过皮试，‘打孔者’可能真的会要你命——”霍尔博士屏住呼吸，慢悠悠地扣下注射器的发射键：“而且相信我，那死相你绝对不会喜欢。” “所以‘皮试’到底是用来干嘛的？药引子吗？” “药引子又是什么东西……”霍尔把已经打空了的注射器心收好，一边解开夜雨臂上的皮筋一边笑道：“皮试就是看你的身体能不能接受‘打孔者’，如果注射了皮试药物之后发现你有剧烈的应激反应，那么你基本就告别这次试验了——但这总比送了命要好对不对？” 夜雨看向坐在不远处墙根边休息的艾丽，以及在她身旁悠闲吸着烟的伯爵：“那……我们这队人里，有谁产生了那种反应吗？” “‘打孔者’的目标是微调剂和天花疫苗，是那种理论上应该全世界人手一针的产品……”霍尔也朝伯爵那边比了比下巴：“目前大约有千分之一的人体不能适应它，而且我们还在持续改进技术，下一代应该就能达到万分、甚至十万分之一。” “那龙骑兵的两位也……” “阿尔伯特少尉在来之前已经注射过了，而娜娜嘛……”霍尔将所有空注射器都整理好，插回支架：“她需要参与另一项试验，这个以后你会明白的。” 博士像是刚刚完成了一项大工程那样，半跪着盯住面前的支架，长长出了一口气，又用手背抹了抹额头：“……行了，如果有轻微的头痛或者眩晕，都是正常情况，不用担心一会儿就好，哦对了，头一两天因人而异可能会有短暂失忆，也不用慌，如果实在觉得问题严重，就直接跟阿尔伯特讲，他会酌情处理的。” 夜雨咽了咽喉咙，苦笑道：“哇，这些副作用你怎么在打针之前不说的啊……” “因为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所有副作用是什么样的，”霍尔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刚跟你说的那些，都是我自己在注射‘打孔者’之后的切身体会而已。” “啊？”与其说是吃惊，不如说夜雨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半步：“你自己身上也……” “我也同样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且——”霍尔起身，掸了掸膝盖：“‘打孔者’也好，‘安妮’也好，都寄宿着余烬城未来的希望，也是当代生物技术的巅峰，我作为从业者，尝个鲜也算是员工福利了吧？” “那……你用了之后有什么……”夜雨比划了一下：“不一样的感觉吗？” 霍尔欲言又止，沉默了几秒后，朝伯爵的方向比了比：“他好像有话要说，你先过去集合吧。” 伯爵也正巧在这时望向了夜雨，他招了招手，又叉起腰，面向墙边那一排已经站好的“队员”——甚至还包括刚刚并不在那儿的阿尔伯特与娜娜。显然所有人都已经完成了注射，都在等待他们最后的“队友”。 夜雨从没有经历过任何军事训练，但至少还懂得“集合”的意思，便憋着一口气，赶紧跑到靶场的墙边，学着大家的样子，挺腰收腹，在艾丽的身侧立定站好。 “那放松一些，各位，别装什么大头兵了，我这儿不喜欢那一套的。”伯爵摆了摆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疤面与霍尔——这两位靶场中地位最高的人像国家领袖会面那样，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轻声漫语，临别时还握手示意。 “哼，”看到完事后的疤面正朝自己这边走来，伯爵便又转回头面向众人：“那首先呢，我必须恭喜一下诸位成为地狱猎兵，这意味着你们将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你们虽然还没有获得余烬城的公民权，但与住在隔离区外面的那些‘野蛮人’已经不一样了，余烬城会在乎你们的生命，会指导你们的行为，会权衡你们的价值，会计算你们的成败……即便余烬城最终放弃了你们，地狱猎兵也会为了拯救你们而不遗余……嗯，”伯爵挠了挠眉角：“算了，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总而言之，如果你们以前过惯了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日子，那么从现在开始，请学会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我身为队长有义务提出警告，同时也有权利进行惩戒，请记住，各位，在蛮荒之地执行任务的时候，队长可以做出生杀予夺的判断，可以完全凭借自己的意愿将你们处决——而无需承担任何后果。” 他与微笑着的曹操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多也就是向最高统帅部说明说明情况，写一份报告什么的——当然这对我来说还挺难的。” “我会确保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曹操应道：“我可不希望在自己的督导下，伯爵你开枪射杀自己的同伴……虽然那也不是第一次了。” “是啊，那也不是第一次了。”伯爵面带苦涩地点了点头：“地狱猎兵毕竟没有身份审查，一队里混进两三个坏人再正常不过了。” “两三个坏人……”夜雨咽了咽喉咙：“这一队不是才只有六个人嘛……” “嘿，子，注意纪律！”已经走到伯爵身旁的疤面打了个响指：“队长没说‘完毕’之前，不许插嘴的哦。” 伯爵狐假虎威似地深吸了一口气，连嗓音都提高了一个八度：“那么现在，按照地狱猎兵的惯例呢，每个人都得有一个代号，并且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必须以代号互相称呼……大概吧。” “嗯嗯！”此前始终保持沉默的娜娜忽然激动地踮了一下脚：“我已经想好了！我的代号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话 2 “安静！那我有说‘完毕’吗？而且只有获得了大魔纹章的人，才有权利给自己起代号，否则都是由队长——现在而言，也就是我，来起！”伯爵顿了顿，看着少女嘟囔腮帮的可爱模样，两声哼笑：“哟，你这表情，还不高兴咯？不如就叫你‘大姐’吧，嗯，正好咱们都还要保护你，这名字挺应景的，那就这么定了！”他又看向强忍住笑的阿尔伯特：“你既然被选来做这位‘大姐’的保姆，代号就是‘执事’如何？不不不，别争了，就这个吧，我好不容易说出个复杂的单词来，不然就得叫你‘狗蛋’了。” 阿尔伯特微微抬起手来，欲辩又止，最后非常优雅地笑着点了点头：“执事，嗯。” “至于你，亲爱的‘督导’，”伯爵看向曹操：“那虽然我觉得‘曹操’这代号非常拗口，但比你原先的‘母鸡’可要强得多了。” “可以了，你念得很标准，”曹操笑着耸耸肩：“不过我很喜欢‘母鸡’这个代号，它可是跟随疤面南征北战，创造了奇迹的名号呢。” 她眼神暧昧地看向疤面，对方却微微偏过视线，握拳干咳了一声。 “那姐妹会的圣武士，你有现成的代号吗？比如法号之类的？”伯爵朝艾丽摊了摊手：“如果有的话，只要别太难念，我尊重你们教团的选择。” 裹着白纱的艾丽，就像夜雨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惜字如金：“没有。” “唉，等等？”夜雨突然插话道：“我记得之前那谁不是叫你‘玻璃娃娃’的吗……” 艾丽看了他一眼，并未回话。 “那明显不是正经的名号好吗？”伯爵揉着眉心，思索了差不多有十秒钟：“……不如就叫你‘修女’，行吧？” “我拒绝。” 女孩淡淡的回话，让包括疤面在内的所有人都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伯爵更是不敢相信地稍稍拉下墨镜：“那你……你拒绝？” “……这样吧，姐妹会的人有时会叫我‘白雪’，可以吗？” 虽然艾丽的语速仍是不紧不慢，但语气中明显的不确定感露了怯，就连夜雨也能意识到她是在说谎。 “姑娘，那‘白雪’什么的是你现编的吧？”伯爵摇了摇手：“也罢，倒挺适合，就用它好了，但记住哟丫头，确定了之后就不能换了哦。” 终于，夜雨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无论是正视还是斜视，都汇聚到了自己身上，他颇不自在地润了润嗓子，像是要投降似地微微举起双手： “我、我随便就好，名字什么的……” “那就猴子吧，”伯爵不假思索地道：“叫你猴子怎么样？” “猴子？”夜雨显然是不太乐意，但又不敢直言顶撞：“那个，好记倒是好记，就是会不会太随便、太普通了点儿？” “那就猕猴，”伯爵打了个响指：“听起来就很有技术含量吧？” “我……” “好了猕猴，那赶紧闭嘴，”伯爵朝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现在呢，每个人都拥有了自己的代号，它相当于是你们的生产序列号，标志着你们成为了一台大机器上的零件，而这台大机器，同样也应该有自己的名字……”他顿了顿：“那同样是按照惯例，地狱猎兵队的名字应当与队长的名字直接相关。比如，目前最声名远扬、总积分排名第二的‘无头金丝雀’队，便是得名于他们美丽温柔善良贤惠的队长，代号‘金丝雀’的多萝西花乃子。那么我的代号呢是‘伯爵’，所以我想了一个还不错的队名，叫——” “叫‘奇美拉’，”疤面突然开口打断了正准备发表重大发现似的伯爵：“你们的0406队，定名为‘奇美拉’，这是由最高统帅部与龙骑兵研究中心共同商定的名号。” 伯爵尴尬地慢慢转过头来，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共同商定……那是什么时候商定好的？怎么没事先通知我？” “就在刚才——”疤面示意了一下霍尔博士离去的方向：“博士和我都认为‘奇美拉’这个名字非常合适。” “我也觉得这个队名很好——”阿尔伯特微笑着插话道：“‘奇美拉’在医学上是‘嵌合体’的意思，很符合我们这支队的特色。” “那什么特色？”伯爵没好气地道：“鱼龙混杂吗？” “……呃，”阿尔伯特舔了舔嘴唇，脸上仍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应该说是，‘多元化’。” “‘奇美拉’……”伯爵低头默念了两遍队名，点点头：“嗯，那也不错，听着怪邪性的……现在诸位就是‘奇美拉’队的队员了，离可以执行任务已经只剩一步之遥，通常这一步是指两到三次的磨合训练，但是今天应该没有这个时间了……”他看向疤面：“那位博士的意思，是要我们直接开干是吧？最高统帅部的任务编码已经做好了吧？是巡逻呢还是巡逻呢还是巡逻呢？” 疤面轻轻吸了一口气，摇摇头：“你们的任务细节被定为机密，只有最高统帅部的负责人——也就是我知道，因此也没有制作任何纸面材料，不过你放心，0406队的情况已经通知给每一支正在或将要执行任务的猎兵队伍了，在必要的时候，龙骑兵乃至余烬城都会为你们提供支援……”他顿了顿：“至少霍尔博士是这么说的，呵呵。” 最后的这声“呵呵”里，带着一丝无奈与不屑，既像是叹息又像是嘲讽，而曹操与他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那我听说最近的一次‘机密’任务是由‘鱼骨’队接下来……”伯爵牙关紧咬，“嘶嘶”地倒吸了口气：“现在已经三个多月没听见‘鱼骨’们下落了，按照以往的经验……该是全都凉透了吧？” “放心，给你们的任务不一样……”疤面朝墙边的队员比了比手：“你们几位爷本身就是任务，怎么可能派去执行危险的活儿呢？” “行吧，那我就姑且先放心了，”伯爵抬腕看了眼表，惊奇地发现指针竟然完全不动了：“……什么破烂玩意儿，妈的。” 他暗骂着的同时，疤面早已心领神会：“你们三点整出发，会有车送你们到北门外的‘110’龙骑兵哨站，具体的任务会在那里下达，还有装备也会一并送到。” “哦？”夜雨双眼一亮：“什么？这里还给发装备的吗？这么好？” “发、装、备？”伯爵露出了一瞬惊讶的表情，但旋即变成了诡异的坏笑：“啊哈，那当然，地狱猎兵还给你交养老保险呢，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一话 1 车行过半的时候，夜雨才意识到，这正是自己进城时经过的那条大路，甚至能看到好几辆似曾相识的城际大巴擦身而过。只不过这一次坐在涂有龙骑兵标志的重型卡车里，虽然招摇过市，引得路人羡慕相望，却是逆行向北——将所谓的“文明”甩在了身后，朝蛮荒之地的边界高速行进。 光是这个想法，就让夜雨有些不自在。他算是个“过来人”，即便蛮荒之地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生理或者心理上的严重创伤，却也有足够的理由让他心生畏惧或者说是不快……更何况，车轮下这条向北蜿蜒的道路，与他前来余烬城的真实目标完全是背道而驰。 也许是因为今天早上那个旧梦的关系，在与那位代号“阳伞”的狙击手交谈之后，夜雨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为地狱猎兵服务八年、或者挣取八万“贡献点”，无论哪一个听起来都是难以完成的任务，且不论自己是否能顺利熬过这八年吧，就算是成功拿到了余烬城的公民权，是否就能够顺利地进入龙骑兵？是否就能够找到毁灭自己故土的真凶？是否可以救回自己那生死未卜、甚至不知道该从何找起的姐姐？ “嗯，你长得有点像我弟弟呢……” 正面露愁容望着路边玉米田的夜雨，突然被身旁的搭讪打断了苦思冥想：“啊？什么？不、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开腔者是娜娜，严格来说，现在应该叫她“大姐”了……以夜雨的年纪和身份，这可真是个有些羞于出口的名号。 “我说，你长得有点像我弟弟呢……”娜娜倒是一点也不拘谨，伸手在夜雨的眉框和颧骨处轻点比划：“特别是这个眼睛……”她显得有些失神，左眼也好像闪过几缕在夜雨看来非常诡异的怪光：“啊，简直是一模一样，怎么回事？” 夜雨就像是被无意捡到的受伤雏鸟，不知这个好心收留自己的少女到底是出于何种用意，只能任由其上下搓揉，露出惶恐的表情不知所错。 “行了，大姐，回来坐好——”坐在车厢对面的阿尔伯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长椅：“别给人家添麻烦。” 娜娜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似的，双手一左一右、轻轻捧着夜雨的两腮，表情严肃地死盯着他的双眼，直到这时夜雨才确定刚才自己并没有看错，这女孩的左眼确实是在闪烁着微光，而且还呈现出不断交替的红与绿——任何一种都绝不是正常人类应该有的颜色。 “你……你是叫夜雨……对吧？”她微微皱了皱眉：“但……资料库里……没有找到‘夜’这个姓啊。” “那个，我其实是姓端……” 夜雨的话还没说完，娜娜的身子忽然微微一颤，缩了回去，左眼也恢复了常态……或者确切地说，是忽然就变得怅然若失，从夜雨身上完全移开了。 这诡异的状态不仅让夜雨呆若木鸡，连本来一直望向车尾舱门口的艾丽都投来了好奇的余光，默默注视着两人。而伯爵更是一下就发现了阿尔伯特那明显异样的动作： “喂！那是什么东西？！”他本想要伸手去抓青年军官的手腕，却又猛地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改为指点：“我看到你按了一下！” 阿尔伯特微笑着沉默了两秒，注意到车内有三双目光聚焦到了自己身上，便点了点头，将已经藏在手心的黑色件露了出来——那是一个像极了汽车电子钥匙的梭形设备，上面只有两三个完全没有标识的按键。 “从理论上说，我没有权利向你们透露相关的情报，但既然咱们已经是‘同伴’了，那就从我开始，先展现一些诚意，如何？”阿尔伯特不等任何人回答，便晃了晃手里的黑梭：“这是娜娜……我是说，大姐的‘遥控器’，具有三个基本的功能。” “遥控器？”夜雨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正轻抚额头、面露迷惑的少女：“难道她是……” “听我说完，孩子，”阿尔伯特脸上现出极为罕见的不快：“第一，遥控器可以让大姐立即停止当前的运算及活动，相当于是重启，用来摆脱可能出现的逻辑错误或者认知障碍——就像刚刚那样；第二，可以对大姐的感官加装‘认知滤’，用来修改甚至屏蔽可能会造成心理创伤的信息摄入，当然目前这个功能还非常粗糙，也没敢做试验；最后……”阿尔伯特稍稍翻过手掌，露出黑梭底部的旋钮：“在一段复杂的操作之后，可以用这个遥控器摧毁大姐的辅脑，那会造成什么后果，相信我不用明说了吧？” “那还是请你明说了吧——”伯爵没好气地道：“我是个没什么文化的粗人，恕我直言，之前从没听说过人身上有‘辅脑’这个器官。” “那你以为她原来会叫‘娜娜’吗？真会有人叫这种傻名字吗？”阿尔伯特指了指娜娜的后背，微微笑道：“她不是余烬城的人，美国佬把她送过来的时候，她甚至都不能算是个完整的人了。” 伯爵虽然可能真的如他所说那样“没什么文化”，但毕竟也算是见过市面，阴着脸思索了几秒，冲娜娜歪了歪头：“那她现在算是什么鬼东西？机器战警吗？” “都不是，她不是为了战斗或者执行什么任务而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阿尔伯特耸了耸肩，轻轻叹了口气：“美国的医师也好，龙骑兵研究中心的科学家也好，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活下去而已……她的左半脑已经完全毁坏，右脑功能也有缺损，所以联合团队使用了伊阿索公司提供的一项激进技术，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辅脑’，除此之外——”阿尔伯特抬起手，从少女那留着毛茸茸微毛的秃头开始慢划，一直比到大概是尾椎骨的部位：“我们用为她再生了一部分皮肉和筋骨，这些服务你都能在余烬城的医疗机构里买到，从克隆猪身上移植过来的器官虽然可能会有些贵，但对大部分公民而言，也不至于负担不起……除了‘辅脑’，她与常人无异，就是体毛生长方面有点问题，我们还在研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如果只是为了‘活下去’——”伯爵仍面带警惕：“你为什么要带她过来参加地狱猎兵？” “喂，不是我带来的好吧？我也就是个打工仔啊。”阿尔伯特又按了一下手中遥控器的某个按钮，一边将其收纳入怀一边笑道：“在她身上花费的资源远远超过一般家庭的承担极限，余烬城从来也不是做慈善的，即便她不用向我们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们也会主动得榨取应得的那一份，所以……” 他拖了个长音，故意不把话说完，而此时的娜娜也完全恢复了神志，像在回忆什么似的，慢慢坐回到阿尔伯特身旁。 “你是不是又无缘无故地重启我了？”坐定之后五六秒钟，娜娜才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拉住阿尔伯特的袖口质问道：“我的左眼画面又都变成黑白的了。” “嗯嗯，是重启了，不过不算是无缘无故……”阿尔伯特保持着微笑，却像是完全没放在心上一样慢条斯理地道：“重启时会消除半分钟的记忆，所以每次你都会觉得我是在无缘无故欺负你，其实我不是，我没有。” 娜娜显然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不依不饶地嘟着嘴：“以前的我不管，那这次到底是什么原因，你给我说清楚？” 阿尔伯特非常有耐心地点了点头：“你刚才与我们的一位队友——”他指向夜雨：“‘猕猴’交谈时，出现了运行错误，模糊记忆与数据库中关于你弟弟的信息有所重合，因此误认为他和你弟弟长得很像，但又没法通过数据检索进行确认，形同宕机。” “不可能！”娜娜摆摆手，爽朗地笑道：“我压根就没有弟弟，别骗我了。” 车舱内的所有人突然都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阿尔伯特轻轻叹了口气：“好的，刚才是我不心碰到遥控器重启了你，我道歉。” 伯爵摇了摇头、轻捏眉框，艾丽又偏头面向车外，而夜雨在注意到娜娜正好奇地看向自己时，也赶忙把视线偏开，咽了咽喉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一话 2 卡车又行进了大约十五分钟，终于来到了隔离区的北部边界。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隔离区本身便已经处在“文明世界”之外，但这里才是真正意义上，“里面”与“外面”的分界线，越过了那道将余烬城远远地围在中心的铁丝之后，正常的法律与道德便不再有意义，一切都只得交给那若有若无的“天命”。 “就到这里了——”在距离入口大约5米的地方，穿着龙骑兵制服的司机将车引向路边的空地，敲了敲车舱的玻璃隔板：“各位请下车吧。” “哎？就到这儿了？”夜雨有些惊讶：“我们不是坐车去执行任务吗……” “那是你想多了——”伯爵做了个往外撵人的手势：“地狱猎兵百分之九十的任务都是靠徒步完成，剩下的百分之十，也是搭别人的顺风车。” “你们地狱猎兵的定位是‘轻步兵’，”跟着艾丽、第二个跳下车的娜娜补充道：“轻步兵靠双腿机动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不要说‘你们’，大姐，”紧随其后的阿尔伯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是‘我们’地狱猎兵，你现在也是其中一员了啊。” 在最后的伯爵跳下车舱之后，司机非常认真地探出头朝这边行了个军礼，发动引擎原路返回。 “福特066，纯电驱的版本……”娜娜望着远去卡车的车尾，左眼又闪烁了两下：“确实不适合在蛮荒之地用，根本没地方换电池啊。” “那主要是我们地狱猎兵招人恨，开车出去容易被抢。”伯爵挠了挠头，明显是想要避开这个话题：“行了，110哨站离这儿不远，走不了几步路就……” “110哨站是吧？距离115千米，”娜娜一边背书似地念叨着，一边转过身，朝前伸直手臂：“东北5方向，按照人类平均的步行速度，我们现在出发的话，十五分钟应该就能走到。” 顺着她比划的方向看过去，铁丝开口的地方，正有两辆车被一队龙骑兵拦下检查，他们挥动着手里的武器，拼尽全力似地狂喊怒嚎，态度显然是非常不友好。所幸这番粗暴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一位牵着狼狗的士官做了个放行的手势，便头也不回地，与自己的同伴走向了停在路边的迷彩越野车。 “哦哦！那可是高级货！”娜娜字面意义上的眼睛发光，指着正在发动的越野车：“那是通用公司生产的‘食人鱼’，六缸四驱，混合动力，每百公里耗油只需……” “行了！那给我闭嘴！”伯爵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不耐烦，头也不回地打断女孩：“保持安静！你们没有地狱猎兵的披风，也没带武器，不想惹麻烦的话，就学我的样子，老老实实地走出城，别让曹操等太久。” 只有夜雨非常认真地学着伯爵的模样，将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步一踱地向铁丝之间的缺口迈进。那里竖着各种各样的广告与指示牌，并没有任何拦阻，无论车辆还是行人，都可以畅通无碍——除非被武装巡逻队给盯上。 而现在，正打算驱车出城的这一支武装巡逻队，毫不意外地盯上了不远处的这五个“怪人”——打头的两位形同街头混混，步态猥琐，似乎还在偷偷瞄向这边；中间的两人穿得似乎好像大概有些像是龙骑兵的便服，最后的个儿姐们……用白色的纱布把脑袋裹了个严严实实，就如同重度烧伤的病患。 “妈的……什么鬼？”士官拍了拍狼狗的脊背，一脸嫌弃地朝车里的三位部下挥了挥手：“掩护一下我，我去查一下这帮怪胎。” “不用吧，头儿，”司机质疑道：“他们反正是出城去的，别管了，咱们还要继续巡逻呢……” “不,别拦着我……”士官用力拽了拽手里的狗绳，把同样不愿意下车的狼狗给牵了下来：“我一定要闹清楚这几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他拉了一下sar的枪栓，确定保险已经打开，心翼翼地穿过不时有大车辆经过的四车道旧马路，在距离伯爵还有五米的时候端起了枪口： “喂！那边的！停一下！龙骑兵路检！” 伯爵恼怒地暗哼了一声，举起双手，故意昂首挺胸，露出自己的地狱猎兵徽章:“军爷，那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是自己人，自己人。” 士官屏吸不语，心扫视着队伍，看到阿尔伯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同时注意到每个人胸口都挂着同样的地狱猎兵徽章——而且大多都新得就像是纪念品市场上的山寨货，便微微放低了枪口。 “你们……这是要出城执行任务？” “那确切地说，还不算是出城，”伯爵慢慢放下手：“我们只要去110哨站就行了。” “哨站倒是不远……”士官犹豫了一下：“但你们这赤手空拳的，是要去……” “哦，我们这边情况特殊，”出来解释的是阿尔伯特——他依然是慈眉善目的面带微笑：“有些装备根据余烬城现有的法律，不方便出现在隔离区内，或者说……”他抬了抬手：“不方便出现在我们身上。” 作为余烬城的官方武装力量，龙骑兵在名义上有权监督地狱猎兵的行动，但在实际操作中，没有哪个人闲着无聊去关心那些脏活累活——甚至连打听一下都不愿意。士官觉得至少伯爵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那副玩世不恭却又鬼鬼祟祟的模样，正符合地狱猎兵——而且是个老油子的特质。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士官非常快速地行礼示意：“预知各位武运昌隆，平安归来。” 他正准备转身离去时，一直徘徊在脚边的狼狗突然朝着艾丽大吠起来，那俯首撅臀、龇牙咧嘴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扑过去一般。 “别介意，姐，这是上级新配发下来的智能犬，”虽然嘴上似在安慰，但士官又一次警觉地仔细打量起艾丽：“它脑子好像有点问题，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又跳又叫。” 狼狗仿佛能听懂主人的抱怨，停止了敌意，瞠目结舌地慢慢抬头看向士官。也就在这时，后者终于发现了艾丽身上最大的异样： “你的眼睛……等等！”他猛地后退半步，重新举起步枪：“你……你是个……把面巾摘下来！” 血红色的瞳孔骗不了人——艾丽轻轻叹了口气，却并未完全摘下面纱，只是轻轻揭下挡住嘴巴的部分，却也并不做任何解释，反而是伸手卷起左臂上的蕾丝袖口。 “余烬城禁止白亡症患者入境，无论是哪个阶段！”士官是如此之激动，不远处的四名同伴也听到了动静，纷纷钻出越野车，警惕地持枪在手：“请立即表明身份！否则我有权依据《余烬城隔离法》予以就地处理！” 艾丽依旧惜字如金，她把袖子完全撸了起来，露出夜雨此前从未见过的、如同莲藕般雪白的左臂，也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被那上面如梅花般密密麻麻、新旧不一的六烟针孔所震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早期试验的成果，现在我每周只需注射一次即可。”倒是艾丽慢条斯理地开口解释道：“它可以将病毒抑制在第二阶段，除了我自己的孩子外，不会有人因我而感染——这是你们余烬城的技术，你难道信不过吗？” “……从没听说-还能被治愈……”士官保持着端枪瞄准的姿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但你穿的，应该是姐妹会的服装吧？我就算不信余烬城的技术……”他再一次放下枪口：“也愿意相信姐妹会的判断。” “不是‘治愈’，只是‘抑制’，”艾丽平声静气地更正道：“我已经无药可救了，但至少在我有限的生命里，不用担心会祸害别人。” “嗯……”士官盯着那对红色的眼眸，迟迟没有表态，脚边的狼狗见状微微探前，刚要开口，就被轻轻踢了一下肚子：“你们是要去110哨站对吧？”他拍了一下头盔的左沿：“斯塔卡，你还握着方向盘吗？” 街对面的越野车司机回道：“没有。” “让车上那群懒逼赶紧下去，把车开过来，你带这群——”他比划了一下面前的五人：“这群不怕死的怪胎去110哨站。” 起先是阿尔伯特，接下来每一位新晋猎兵，都慢慢看向伯爵，目光里全都带着一丝期待。 “那怎么说呢……”伯爵拍了拍夜雨的肩膀：“你运气不错，第一次出城就赶上了那十分之一的概率——咱们有顺风车可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二话 1 对夜雨而言，这当然不是第一次“出城”，他本打算在跨过那道铁丝时感叹一番，没想到却是搭着龙骑兵的顺风车，风驰电掣般一晃而过。 司机在看到娜娜的时候本还想搭个讪，看到艾丽又猛地闭紧了嘴巴，他当然不能违抗上级的命令，却也不愿意看到一位白亡症病人出现在自己的车上——哪怕已经知道她没有传染性。 无论如何，关于-的传闻实在是太多，连它到底是一种单纯的辐射病还是由变异病毒所引起都有好几种模棱两可的说辞。也正因为此，人类对它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它本身的威胁，即便是以医疗技术著称的余烬城，也把-当成是“黑白双煞”中的一种，禁止任何患者入境，甚至连隔离区都不行。 艾丽倒是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也许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她只是唇角微扬，轻轻拉上面巾之前扯开的部分，遮住嘴巴。 “啊！”刚落座的夜雨将这个动作看在眼里，明白了什么似地一声轻叹：“你……你戴面纱就是为了……” “嘿，伙子，”阿尔伯特突然打断夜雨，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膝盖：“你又何必再问呢？” 115公里的距离对于越野车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直到司机踩下刹车时，夜雨也没能意识到他们已经抵达了那个所谓的“110哨站”。 从外观来说，它就是一座废弃的加油站，位于同样龟裂不堪的州际高速公路旁边，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连墙壁都没有粉刷翻新，只有那明显加固过而又不透光的门窗露出了些许端倪，让明眼人一下就能知道，里面藏着人，而且绝非善类。 所有人中，就娜娜最为亢奋，无论是在美国还是余烬城，她都生活在文明世界的怀抱中，虽说算不上“养尊处优”，但至少不会有生死之虑，衣食住行也都还合规矩。但离开温室，进入真正象征着混沌与冷酷的蛮荒之地，对她来说确实还是第一次。 “那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窝棚？”娜娜指着东边的一大片低矮、丑陋的简易住宅——如果它们还能算得上是住宅的话：“看地图，那里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啊。” “那地图一定是余烬城官方出品的吧？”伯爵不屑地笑道：“这里叫做‘鼠棚’，住着好几千人——”伯爵转过身，朝西边的山丘挥了挥手：“那边的山坡上还有一片居住区，叫‘大蜂窝’，极盛时有两万多人聚集在那儿，算是座城市了。” “他们为什么不愿意住进隔壁区呢？”娜娜有些不解：“余烬城不会拒绝廉价劳动力去给他们种田啊。” “那又为什么不在外面种田呢？反正隔壁区里，龙骑兵也不会把他们当人看……”伯爵没好气地道：“而且他们自己要枪有枪要手有手，为什么要看别人脸色来活？” “主要原因是钱，”阿尔伯特打断伯爵的激愤的演说，对娜娜笑着解释道：“隔离区里的农场全部都处在大大的各路企业名下，无论谁去开发，种田也好、养猪也好，都只能按他们的要求来做，并且一辈子只能做个雇工，连坟墓都要花钱从资本家那儿买。”他转过身，朝“鼠棚”旁的一大片麦田展开双臂：“而在这里，在外面的‘世界’，你在地上划个圈，说‘这里是我的地’，那么便可以种上你的田，所有的东西也都归你自己——只要你能守得住它们。” “那够了，经济学家，”伯爵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加油站：“咱们赶紧的，拿不到枪我心里不踏实。” 虽说伯爵只是不想再听这位金毛帅哥的高谈阔论，但他的忧虑却并非没有道理——不远处的田地旁，一位农夫模样的中年人抬起头，正了正额前的草帽，不言不语地看着这一行陌生的怪人。在更远些的地方，丘的顶上，太阳已经开始它这一天最后的旅程，几个孩子正嬉笑着从山坡上跑过，他们赤着脚丫，衣服也都是脏兮兮的，但那欢快的模样，还是让娜娜不住地回头观望，既是好奇又有些莫名的羡慕。 “喂！”她轻轻拉住夜雨的胳膊，声道：“你是从蛮荒……从外面的世界过来的吧？时候是不是也住在这样的地方？” 夜雨回头看了一眼——实际上他住的村子被森林所环绕，和这边的景色大相径庭。 “呃，”夜雨敷衍地干笑一声：“差不多吧……” 娜娜叹了口气：“真让人羡慕。” “是啊……哈？”夜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女孩：“你是认真的吗？” “嘘！”伯爵示意两人闭嘴，他已经站到那看似毫无异样的紧闭大门前，虽然不清楚摄像头隐藏在哪里，但他十分确信里面的人正在盯着自己。 “我，那个……”伯爵咽了咽喉咙，看了一眼身后这队牛鬼蛇神，忽然有些不习惯：“我是‘奇美拉’队的……” 话音未落，门内侧便传来了栓锁开启和机械传动的声响，一名全副武装的龙骑兵冲他点了点头，将众人引进屋内。 加油站里面果然经过了额外的加固，几乎每一面墙后方都钉着交错的各色金属板，颇有些“蛮荒之地”式的粗制滥造，但看起来确实还挺“安全”。 早已在屋内恭候的曹操猛站起身来，她匆匆放下手里咬了一大半的鸡肉卷，露出尴尬的神色： “啊，你们来得挺快嘛！我以为最少也要到四点……” “那是我们运气好，搭上了顺风车，”伯爵看着桌上的餐盒，咂了咂嘴，：“呃，所以你这是点了外卖？一个人？！” 曹操屏住呼吸，看了一眼加油站内的另外三名龙骑兵：“……这，啊，其实，是……是他们点的，我……我就跟着吃了一份。” “余烬城的军用口粮出了名的难吃，执行任务时又不一定能吃上别的东西，”阿尔伯特慈祥温柔地微微一笑：“所以您应该是想在离开时再吃顿好的，是吧？”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曹操有些羞涩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我们这也就是出去一个星期而已。” “哦哟？那已经确定是一个星期了吗？”伯爵拉开桌旁的折凳，一点也不见外地大方落座：“那应该是‘踩点’不会错了吧？” 虽说夜雨是在穷乡僻壤长大的“野人”，但也略懂“踩点”根本不是什么好词儿……实在是想不出那会是怎样的任务。 “嗯……”曹操朝守在一旁的龙骑兵点了点头：“麻烦几位哥先回避一下，这里要说明一些……不那么方便公开的事儿。” 这几位龙骑兵显然是事先就被打过了招呼，不言不语地推开了经过那扇层层加固的大门，走出了加油站——回避得相当彻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二话 2 曹操并没有直接开始任务说明，而是扭头拉开了身后架子上的帆布，并示意大家都靠过来，但伯爵不仅没有起身，反而将脚翘上了桌。 “首先，配发一下这次任务的装备，你们虽然是新成立的队，但情况特殊，所以最高统帅部决定，按照最高的建队标准进行补给，简单来说，除了武器之外的一切，都由地狱猎兵来提供——”曹操把叠好的六只墨绿色背包一一取出，整齐地放在桌上，每个背包上都摆着一张像是复活节鬼怪面具的东西，上下部分彼此分离，中间则由支架相联，看起来既能够拼合在一起，又可以分别折成非常夸张的角度。 眼见众人面面相觑，曹操便抖开其中一个布包，像舞蹈般优雅地转了一圈，顺带着将舒展的斗篷披到了身上，那崭新的地狱猎兵纹章印在背后，纯白无瑕，就像是从天而降、落在茫茫草原上的新雪。 “这是地狱猎兵的斗篷！”娜娜的左眼又闪烁了几下：“那是地狱猎兵的纹章！” “那真是谢谢你为我们解说了啊，大姐，”伯爵摆了摆手：“我说，这背上的纹章是不是太大了？怕目标不够明显吗？” “这是为你们特制的款式，”曹操将兜帽拉起，盖住大半颗脑袋，只露出一张脸：“就是为了让人看出来地狱猎兵的身份，这样那些鸡鸣狗盗的角色也许就不会打你们的主意了。记住哦，无论你们身上穿什么衣服，穿不穿衣服，都必须披这个斗篷，这是你们唯一的制服。” “角色不会打我们主意……那也就是说，来找茬的都会是狠角色吧？”伯爵撇了撇嘴，冲看向他的夜雨点点头：“你们不如印个靶子在披风上，方便那些和地狱猎兵有仇的人瞄准。” “放心，至少这第一次任务，你们不可能遇到仇家。”曹操笑着拿起黑色的面具，轻轻扣在脸上，将其上半部分推开，平塞进天灵盖与兜帽的夹缝，而下半部分则被拉到下巴的位置，就像是一撮可笑的山羊胡。 “然后是这个，h6型多功能面甲，原本是美军为他们的游骑兵所研发，用以在蛮荒之地那样的危险地带执行侦查任务。”她轻叩面甲边缘的支架，上下部分各自向内合拢，“咔嚓”一声合二为一，变成一张有些骇人的鬼脸，在大概是嘴的位置，横着一支的储气罐，其作用不言而喻。 “除了基本的防毒防化防菌功能以外——”因为面具合拢的关系，曹操的声音变得沉闷而模糊，她轻轻敲了敲面甲的鼻梁处：“h6型还具有一定的防弹效果，这样你们死的时候至少不会破相。”她手指上移，又比了比自己的双眼：“原本还会植入显示器，接入什么数据链之类……反正我也搞不清楚的东西，但由于我们这些低贱的猎兵不用和高贵的美军们联合行动，所以也不配接入他们的作战系统，顺便连夜视仪也省下了，这可节约了不少钱呢。” “那啥？夜视仪也省了？！”伯爵激动地从桌上放下脚，赶忙坐正身子：“我他妈干这行这么多年！都没捡到过夜视仪！不，捡倒是捡到过，没一个能用的……你们竟然为了省钱就……” “为什么要用夜视仪？”曹操从架子上取出一支手电筒模样的东西，“咔哒”一声拉开，抛向伯爵：“我们这儿可有神器啊。” 在夜雨想要仔细分辨之前，曹操又拿了五支一模一样的圆筒出来，分别递送给每位猎兵。 “咦？这不就是手电筒吗？”夜雨有些失望地上下翻看了几秒，见到一个非常眼熟的设备：“等等，这……这握把是发电用的吧？”他苦笑道：“真巧了嘿，前天才用过……” “为什么是神器？”娜娜同样也有些不解：“奥尔伽公司生产的人力手电，很普通的电器嘛……” “手电筒可以带来‘光’，这是上帝才敢提出的要求啊，而你只需按下开关便能满足它，难道这还不算是神器？”曹操按下开关，看着射向天花板上的光柱：“这和斗篷一样，是地狱猎兵的标配，只要你加入我们，就绝对能拿到一支。” “关键是人力驱动，”阿尔伯特举起电筒，像表演手偶一样在娜娜面前按了几下发电握把：“这个在蛮荒之地比什么都好用，没了电，那些娇气的高科技设备就都是一堆废铁了。” “没有电，就用不了高科技，也就没有办法给落后的地方带去文明……”娜娜的左眼闪烁了几下，像背书一般幽幽地喃道：“而没有文明的地方，又吸引不到投资与援助，也就没有办法铺设安全电，只能在黑暗的深渊中苦苦轮回……” “所以才会需要像我们地狱猎兵这样的人，去给那些没有文明的地方带去希望，去给那些黑暗中的人们带去光……”说这段话的时候，曹操显得分外严肃，但旋即又放松了下来：“接下来，是消耗品，由于咱们的建队是最高标准，所以食物与药品也是完全免费，首先请感谢一下我们的两位主要赞助商——”她从架子上拿起一黑一包两个包裹，大与形状都和超市里贩卖的面包很像：“伊普西龙公司与伊阿索公司，它们提供的压缩饼干与战地医疗包，不管使用起来效果如何吧，在外面的世界，这两样东西都是相当于硬通货一样的存在，以前……不，现在还有许多素质极差的猎兵用它们换钱，我希望你们不要——永远不要做这样的事。” “那你说压缩饼干？开玩笑的吧！”伯爵惊了——完全不像是在假装：“没有新鲜食品就算了，连战地口粮都不给吗？！只能吃饼干？！” “这可是我仔细考量后特意安排的，”曹操显得有些不高兴：“我们不是才打了奇怪的疫苗吗？战地口粮那么油腻，万一吃了过敏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二话 3 除了伯爵以外，每个人都学着曹操的样子，将斗篷罩在身上，只有娜娜的动作显得挺笨拙，在阿尔伯特的提醒下，她不太情愿地摘下帽子，花了一番功夫才穿好。 “干嘛？”娜娜注意到夜雨正盯着自己，不禁怒上眉梢：“没见过光头吗？” “呃，”夜雨哭笑不得：“你那也不算是光头吧，好像还有个几毫米……” 这句安慰显然是起了反效果，娜娜脸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这都要怪生发水不行！完全不顶用啊！” “不管什么药，都不可能刚抹上就生效的呀，”阿尔伯特笑道：“你别着急，那是伊阿索公司的原型产品，再坚持用个几天试试。” “接下来是武器，但这个呢有点复杂，必须先向各位新人介绍一下我们这儿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规矩——” 曹操话说到一半，人却钻到了架子后面，伴随着沉闷的嗡鸣，她拖出一只棺材似的长木箱，直起腰，掸了掸手： “也就是《职业手册》里提到的‘贡献点’，由于几经改动，所以手册上的规则已经不是很实用了，所以……”她单手叉腰，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颗步枪子弹，像是主持什么仪式那般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现在我们都是安排队长口述的，不过今天就由我来代劳。” “‘贡献点’……”娜娜的左眼闪个不停，但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我怎么没搜到这个词条……” “并不是所有数据都保存在电脑里，也不是所有机构都采用无纸化办公……”曹操兀自点了点头：“地狱猎兵是从蛮荒之地走出来的暴力集团，从不轻信高科技，相反，最重要的情报与资料，都是写在纸面上的……比如说‘贡献点’，它是衡量猎兵功绩的唯一数据，与服役年限一样，这个数据积累到一定程度——以目标的标准，是八万分，就可以让你们获得一枚路西法纹章，也就是，余烬城的公民权。” 听到这里时，夜雨咬了咬牙根，发出咯吱一声响，都引起了身旁伯爵的注意。 “‘贡献点’分为个人与队点数两个部分，每次完成任务，最高统帅部的精算师都会根据任务难度与完成状况进行评估，”曹操继续解说道：“点数的百分之十五会直接划给‘队’，剩下的部分算在个人头上，每人到手的点数都完全一致，亦即是说，无论是什么事都没干、甚至上来就受了伤的新兵，还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或者运筹帷幄的队长，只要是参与任务的成员，都一视同仁。” “嗯，简单粗暴但很公平，”阿尔伯特微笑着点点头：“说实话，比龙骑兵的赏罚制度要吸引人多了。” “至少龙骑兵的月薪比我们高啊……”曹操耸耸肩：“贡献点数换不了钱，对那些已经不在乎、或者说从来没在乎过公民权的人而言，贡献点到最后基本是没什么用的。而绝大多数猎兵都指望通过服役八年来获得公民权，因此对这些人，贡献点看起来也没有多大意义，那么，这些分数到底有啥用呢？”她一边打开木箱，一边自问自答：“它可以用来换取枪支、弹药、食品、药物、额外的补给——任何这里存在的东西，都可以靠贡献点弄到，比如你们队长的‘最爱’——” 她首先捧出来的是一把a94突击步枪，没有装弹夹，但伯爵还是看出那是给自己的武器，便站起身来，接进怀里。 “哦嚯嚯，”他夸张地傻笑着，左右翻看了一下手里突击步枪，渐渐地面露愁容：“嗯？那不是我的枪啊？我只是让你们给修理一下，没说要换把新的。” “你那破枪膛线都快磨平了，还当个宝贝呢……”曹操不屑地哼笑一声：“现在要搞到a94不容易，已经没人用这破烂了，明明是上个世纪的俄国货，还那么娇气，比准头和威力也不如现在的……” “那你懂个锤子，”伯爵把枪抬到眼前，展开折叠的枪托，稍稍检查了一下瞄准基线，难掩得意地点了点头：“老子的a94天下第一！” “友情提醒一下，你这把枪没有经过现代化改装，只能发射556的口径弹，所以没法对抗拥有五级防护能力的武装人员——”曹操将四个叠在一起的弹夹轻轻拍到桌上，滑向伯爵：“地狱猎兵的标准战斗基数是一人两百发子弹，你这个是四十五发的弹夹，所以四个差不多了。记住，各位——”曹操抬起一根手指，示意似地转了半圈：“这里没有免费的午餐，每一发弹药都是要算贡献点的，虽然不多，但这是希望你们养成一个对地狱猎兵而言最重要的习惯——珍惜手边的每样东西，哪怕只是一颗子弹，生还是死，或许都系于此物。” “那对于使用重机枪的人岂不是很不公平？”阿尔伯特问道：“如果每一发子弹都要斤斤计较的话？” “所以我们这里根本没人用重机枪……除非他自己准备武器弹药，比如——”曹操转过身，从木箱中拿出一把简直可以说是银光闪闪的g6s卡宾枪，连同几个弹夹一并轻放到桌上：“心点儿，白雪，这是打八毫米弹的s型，和你们姐妹会平常用的口径不一样。” “练过，放心。”艾丽轻描淡写地说着，把卡宾枪和弹药都捧走，退回自己刚刚站的屋角。那把g6s已经比大多数的步枪都要短上一些，但对艾丽来说似乎还是有点大了，但她做检查时的样子又是如此轻车熟路，让人立即就明白“练过”这个说辞绝非敷衍。 虽说明显还是不放心的样子，但曹操点了点头：“姐妹会的圣武士从不会让人失望，就拜托你凯瑞我们了……”话音刚落，她又拎出一支崭新的步枪，乍看有点像是龙骑兵装备的sar，但没有任何标识与字符，连涂装都是非常敷衍的灰黑色：“这是五年前正式被美军列为制式装备的ais步枪，使用90a型八毫米步枪弹，可以在大部分交战距离上击穿绝大部分防弹衣，换装b型穿甲弹后，一两分米厚的水泥墙都不在话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二话 4 “ais步枪……”娜娜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个代号，左眼也跟着闪动了几下：“余烬城好像正打算采购一批用来取代龙骑兵现在的sar……” “还没定，我这把也是作为‘商业测试’的一部分，毕竟余烬城不比美国，使用环境和维护手段都不一样，而它的竞争对手……”曹操深吸了一口气，从木箱中摸出一杆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电影道具的短枪，捧着炸弹那样一脸严肃地捧到了阿尔伯特面前，后者早有准备一样毫不犹豫地接了过去，颇熟练地拉了下枪栓，整支步枪也像是弹簧刀那样舒展变形，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比刚拿出来时大了足有四分之一。在阿尔伯特将枪完全端正时，轻盈的电子合成音从握把深处娓娓响起： “使用者身份确认：‘爱德华阿尔伯特’，东方集团祝你平安幸福。” “哦哦！”夜雨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伸手一指：“这枪还会说话？！” “生物识别技术，”阿尔伯特抬起枪口，温柔地笑着应道：“一等价钱一等货，你指着的这个东西，可是世界上最贵的突击步枪。” “df-9，darkfrs，东方公司生产的‘次世代兵器’，自带多功能导轨和可切换三种模式的光学准镜，并且能够发射同样是东方集团生产的智能弹药……”曹操顿了顿，看向伯爵：“话说你一周前见过他们公司的产品吧？有挨上一两枪没？” “‘荒芜之火’，那把破冲锋枪据说要一万多美元，”伯爵不屑地挠了挠耳朵：“样子是挺酷炫，但有什么用呢？一个毛头子用手枪就解决了。” “呃，”夜雨指了指自己：“顺带一说，我就是那个毛头子。” “总之，东方集团给余烬城开了一个批发价，但依然很贵……到底是选择ais还是df9，”曹操示威似地朝阿尔伯特抬了抬手里的步枪：“我们这次测试可能会起到关键作用，决定一份数以十亿计的大合同。” 阿尔伯特很礼貌地微微一笑：“我倒是希望根本用不到它们。”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连子弹都不用带……”曹操一边点头一边将桌上的餐盒挪开，打了个响指，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一张污迹斑斑的地图：“现在，来看看任务——” “唉？！等……等等！”夜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指了指自己和娜娜：“我！我们俩儿的武器呢？！” 谁知娜娜歪了歪头——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半条鸡柳，嘴还在慢吞吞地嚼着：“我不用武器的呀，麻烦你们请保护好我哟。” “她负责通讯和一切与电子战相关的工作，”曹操指了下架子旁一只白色的大背包——那尺寸看起来仿佛塞了一台冰箱在里面：“包括无人机和无线电之类的设备都给她准备好了，既不需要也没有放其他武器的空间了。” “其他武器”这个词让夜雨明白了什么，他咽了咽喉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那……那我的武器呢？” 曹操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邪魅地微微一笑：“我和你们队长的武器呢，是靠贡献点换来的，”她保持着左手撑住地图的姿势，用右手分别比过另外三人：“‘执事’与‘大姐’身上的每一样东西，可能包括内衣内裤，都是由龙骑兵为他们提供，‘白雪’就不说了，她是圣武士，所有东西都有姐妹会埋单。然后——”曹操突然收起笑容，用手指了一下夜雨：“你呢，你有什么？贡献点是零，没有大佬资助，看起来也不像是杀人如麻、值得投资的绝地硬汉，你凭什么有武器？” 一席话说得夜雨哑口无言，他当然找不出任何答案，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理由：“没……没有武器，那到蛮荒之地执行任务……岂不是送人头去的……” “那地狱猎兵的第一堂课呢，通常是教你如何用粗树枝造长矛的，”伯爵一本正经地说教道：“你要先生火，把矛头烤硬，这样才好捅人，不然用两次可能就坏了。” “进阶的课程是教你做弓和箭，”曹操接过话：“需要用到的材料也都能在野外很容易地找到——话说你是猎户的儿子，这个应该不用教的吧？” 夜雨目瞪口呆，感觉整个屋子的人都面带嘲意地看着自己——包括身后那仍用白纱蒙脸的艾丽： “怎、怎么可能？我们家又不是原始人啊！怎么可能还用攻坚打猎！” 就在他抱住脑袋准备抓狂的时候，一支手枪送到了自己面前——伯爵冲他点点头： “那别客气，你用它救过我的命，拿去先耍着吧，千万别伤着自己啊。” 虽然只是一把手枪，但夜雨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伸出颤抖的双手，虔诚地接了过来。 “那可是1911，”曹操顿了顿：“镰仓二二二的1911，她可是一人就顶过一支队的战神，你可千万别弄坏了哦。” “镰仓的……枪啊……”夜雨脸上的欣喜先是变成了崇敬，又很快复杂起来：“她……她不会被打死了吗……” 曹操阴下脸来，沉默了几秒：“活下来的人才配叫做‘地狱猎兵’，但这世上，凡人终有一死啊不是吗？” 她不给任何人回答的机会，而是用力吸了口气，抹了抹鼻头，用掌拍住桌上的地图： “行了，把你们的家伙儿都收好，来看任务了，两三句话就能说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二话 5 伯爵示意艾丽也过来，女孩似乎不太情愿但还是照做了，所有人都围住了那张大桌，曹操将地图往前推了些许，放到每个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任务的类型是武装侦查，这也是余烬城交给地狱猎兵最基本的工作之一，简而言之，就是去获取蛮荒之地中，那些不方便由龙骑兵直接去了解的情报。当然，具体的搜集是依靠各地的线人来完成，地狱猎兵只负责传递这些情报而已。” “我的天哪，外面的世界难道生活在15世纪吗？”娜娜有些不敢相信：“如果只是传话，难道就不能打个卫星电话……就算是在风暴密集的时节，抽空发个电报总行的吧？” “那首先呢，线人这种东西不一定靠谱，”伯爵解释道：“我们需要到现场去，对情报的真实性做一个简单的基本判断；其次，线人是非常珍贵而又‘矫情’的资源，通常我们会带着各种报酬去换取情报，以示尊重与诚意；另外，线人经常因为不可预料的原因而‘暴毙’，那时就需要地狱猎兵去处理后事，寻找新的替代者。最后，去见线人的过程，本身也是侦查的一部分，依靠步行获得的情报，包括沿路的风土舆情、经济产出之类，比其他任何方式都更加可靠。” “这些……”娜娜眨了眨眼睛：“都没有记录在数据库里啊……” “绝大部分线人都很低调，这也是在蛮荒之地的生存之道。”曹操耸耸肩：“而且，虽然说到底还是余烬城在为线人提供报酬，但这笔钱在账面上会算到我们的头上，因此你在任何的数据库和报表上都不可能找到‘线人’的存在，除了，地狱猎兵最高统帅部的保险柜里……” 娜娜撅起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曹操用右手食指点住地图，那大致是余烬城北部边缘的位置：“我们将由旧47号公路北上，途径大蜂窝与摩塔镇，收集信息之后，转向西北——”她的手指顺着地图上一条曲线缓缓游移：“在15号哨站附近休整，向西进入无相城……” 听到“无相城”这个地名的时候，伯爵的眉头一紧：“啧，那大蜂窝就在隔壁，不可能有什么事儿，按惯例我们在山头扫一眼就行了，摩塔镇也是地狱猎兵多年的合作伙伴，整个镇子都算是线人也不为过……那直接到无相城，这游戏难度是不是增加的有点快啊？”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伯爵，”曹操笑道：“你们荷枪实弹，穿着地狱猎兵的斗篷，只是去无相城转一圈而已，会出什么事儿呢？” “那你得看看我们这边有什么人啊……”伯爵苦笑着比了比四周：“两个未成年人就先不说了，‘大姐’连枪都没有，‘执事’应该也缺乏在蛮荒之地行动的经验吧？如果真遇上事儿，只有我们两个有战斗力而已。” 曹操嘴角微扬，并没有回话，而是又埋首指向地图：“……之后，从无相城转向东北，到‘普罗旺斯庄园’，从庄园主那儿收集情报之后，休息一天，由余烬城派出的直升机或车队接返……步行的总路程大致需要一个星期，这也是我们任务实际上需要花费的时间。” “普罗旺斯庄园……”伯爵凝重地抹了一下腮帮：“那已经是余烬城能够影响的最远范围了吧……” “我记得你和普罗旺斯姐弟的关系很好啊不是吗？”曹操笑道：“特意选择那里，就是希望咱们的新人能沾你的光，感受一下盛情款待。” 伯爵微微抬起身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不愉快的经历，脸部肌肉也跟着猛地抽搐了一下： “那……并没有必要吧？姐弟俩是地狱猎兵的忠实盟友……”他抹了抹额头：“谁……谁去都不会被亏待的……” “放心吧，你上次吃他们家狗的事，我已经给摆平了，他们不会真的吃你。”曹操敲了敲桌上的地图：“那么，现在，任务就是这样了，作为‘奇美拉’队的队长，你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吗？” 伯爵双臂张开，呈“八”字型撑住桌面，紧紧盯着地图闭唇不语，像是沉思了好一会儿之后，用力点了点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如果要让我决定的话……”曹操撸开袖口：“一个时后，最迟一个半时，这样我们应该能在十二点前抵达116号哨站，在安全的室内过夜。” 伯爵也跟着抬起手臂想要看下时间，却怒不可遏地将那指针已经完全不转的腕表卸下，用力拍在桌上： “择时不如撞时，那要我说，就现在出发，你觉得呢？” “明白……”曹操将ais步枪挂在肩上，环视屋内一周，见几个人正在面面相觑，像是在等待自己的决定，便耸了耸肩： “怎么？难道没有人教你们吗？队长下达命令后，你们就这样愣着？” “是，长官。”阿尔伯特最先反应过来，以龙骑兵的礼仪向伯爵立正行礼。 “别别别，别耍官腔，”曹操摆摆手：“在咱们这里，你听到命令时回答‘明白’就行——清晰洪亮，让队长知道你真的‘明白’了，明白了吗？” “明白。” 阿尔伯特认真地点点头，而曹操又将目光转向其他人：“……你们呢？” “明白！” 清晰洪亮的回应在屋内回荡，而曹操却冲伯爵翻了个白眼，轻轻叹了口气： “喂，你是队长啊，跟着喊个什么劲儿啊……” “那……”伯爵挠了挠头，想要故作威严，却又难掩脸上的尴尬之色：“……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三话 1 时间是四月一日的早上十点半。 平日的这个时候，镰仓二二三应该刚刚收拾好店面、吃完午饭，准备上床睡觉。 但是今天不一样……四月一日，在人类的上个时代，那只是一个象征了月份开端的日子，某些好事之徒则认为它是“愚人节”——很难说清这是个源自哪里又为何而起的诡异节日，据说过去的人们会在这一天互相挖苦讥讽，甚至做一些可能会有辱情谊的恶作剧，而后冠以“愚人节快乐”之名，将所有的误会与不快一笑而过。 镰仓二二三有时觉得，关于愚人节的往事都是谣言——如此宽容豁达的先人们，又怎么会在这一天发动那场几乎毁灭整个文明世界的争战？又怎么会在这一天，以一场惨烈的灾难将旧的历史完全终结？ 理由早已不再重要，反正自“愚者之灾”发生之后，每一年的四月一日，都不约而同的变成了世界各地的共有节日。或是举行庆典或是发起集会，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城市，会用自己的方式来纪念五十年前的那场灾厄……起先大多是些沉重的悼念性活动，但随着时间推移，它渐渐变成了文明世界的欢乐节庆——也许是人们终于意识到，祭奠亡者的最好办法，就是更好的活着。 作为北美大陆最大也是最著名的城邦，余烬城对待愚者之灾的纪念日显得十分随意，它既不会像始作俑者们那样郑重其事、一边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三缄其口，一边又用各种仪式性的可笑活动来粉饰现在的太平；也不会像某些损失较的地区与民族那样，把“四月一日”当成是商品促销、拉动内需的好借口。 余烬城没有任何官方的纪念活动，而对民间自发的活动又不加限制，因此在这一天，五湖四海的移民们会在不同城区举办上百种大大的聚会，人数不定，多则上万，少则几十，只要不弄出人命，那是哭丧还是跳舞，悉听尊便。 镰仓二二三参加的，是被称为“万民平等友爱促进会”的奇葩组织，它号召消灭“国家”这个发动一切征战的万恶之源，所有人——无论它来自哪里、肤色如何，都团结在一起，完全放弃暴力，以类似“社区自治”的形式永远安心幸福的生活下去。 对于曾和姐姐一起，在地狱猎兵中服役的镰仓二二三来说，“万民平等友爱促进会”无论理念还是名号都十分幼稚可笑——这些生活在文明世界的圣母们，又怎么可能明白，在那保护着是所有人的围墙外面，人类可以用怎样凶狠残忍的面貌苟活着……不，也不完全是苟活，许多人并不是为了生存而作恶——这才更可怕。 但促进会的人却对二二三“情有独钟”——他们认为从实验室里诞生的可怜幼女，脱离了束缚她的战场与暴力，在文明世界的深处，安安静静地经营一家袖珍酒吧，这简直就是“平等友爱”的典范，所以几经登门之后，终于说服了二二三成为他们的“副会长”，并在四月一日的广场集会上向公众发表演讲。 如果没有记错，这还是镰仓二二三第一次到“女娲区”。这里是整座余烬城除了中央区以外，常住人口最少的城区，各种公园与娱乐设施密布其间，加上紧临的几所大学和其他教育机构，已经占去了大部分土地，仅有的高楼大厦与办公区，也都被诸如“伊普西龙”这样的国际级企业们选做了总部。 “我名叫镰仓二二三，今年六岁，是一名量产型克隆战斗……量产型速成斗战用……斗战用速成克隆体……”无人驾驶的出租车上，二二三仍在修改着自己的讲稿：“该死，这到底是谁给起的‘学名’啊，太拗口了吧……” 她非常清楚地记得，在那座位于加勒比海岛上的巨大实验室里时，无论是姐妹们还是护士姐姐，哪怕镰仓博士本人，都是管大伙儿直接叫做“克隆人”的……不，博士有时会用“我的女儿”来打招呼，想想看养了1000个一模一样、为战斗而生却又没见过外面世界的“女儿”也是挺辛苦的一件事。 除了“生养”了自己以外，至少有一样来自于镰仓博士的馈赠，让二二三十分感激——比起其他姐妹，她格外“叛逆”，对别人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人形兵器”也好，“生化怪物”也好，“涉世未深的妹妹”也好，无论正面负面，都让她非常不舒服。 因为“出厂设置”的关系，她当然不会对自己克隆人的身份感到困惑，也绝不可能因为擅长杀人而苦恼。同时相对的，别人的同情与安慰在她看来也毫无必要，她从没有因为与众不同而感觉到自卑，也没觉得那已经畏罪自杀的镰仓博士是个灭绝人性的坏蛋——毕竟没有他的试验，整个千女团压根都不会降生。其他人大可以指责博士的人体试验，但镰仓姐妹们应该感激他才对。 “……我感谢余烬城各位同胞的支持，以及‘万民平等友爱促进会’的无私协助，正因为这些陌生而友善的面孔，我才能够站在这里，与大家面面相对。”二二三转着手里的圆珠笔，舔了舔嘴唇，她总觉得这开场白太过矫情，却又不知给从何改起。 几秒钟之后，她皱起了眉头，思绪完全沉浸进讲稿之中。就和每一位姐妹那样，镰仓二二三也不擅言辞，更不要说打理这些书卷气十足的文本了。 她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但无人驾驶的出租车却像精确的钟表那样，有条不紊地将乘客带向了目的地——在上午十一点整，它停在了“绿日高中”的后门前，用轻盈欢快的音乐催促起镰仓二二三，让她赶紧下车。 “啊……”二二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四层高的教学大楼。 她从没有上过学，连学都没有上过，更不用说“绿日”这种在整个城邦里都非常有名的高中，虽说觉得有些遗憾，但她对自己现在的教育水平还挺满意——说到底，教育的意义不外乎是传授做人的道理与做事的本领，镰仓二二三觉得这两样自己都不缺。 今天是星期二，学校只在下午有半天的纪念日休息，所以这个时间点仍在上课。促进会的人说让二二三直接从后门进校，会有工作人员接应，但看着那紧闭的铁闸门和目光极不友好的黑人胖警卫，她还是有些犹豫——说的应该是后门没错吧？怎么完全没见着有人要来迎接自己的样子呢？ 就在这时，之前一直停在街道对面的红色跑车忽然启动，以近乎步行的速度悄悄跟到了二二三身后——这当然不可能躲过她的感知，虽然确信光天化日之下，不可能有人在这治安良好的女娲区对自己下手，但二二三还是下意识地攒紧了拳头，放慢了脚步，调整了呼吸。 车门展开的同时，她不用回头就听出下来的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穿着那种对脚踝非常不友好的高跟鞋，而另一人……听起来像是龙骑兵制式的军靴。 她转过身，看到一张与自己全无二样的脸，但从那招摇的开叉连衣裙和鬓角的一缕白发上，还是能非常简单地一眼就认出来者的身份—— “六六六……” 按照“千女团”内部不成文的规矩，编号靠前的人都是“姐姐”，因此名义上讲镰仓六六六应该算自己的后辈……但由于某些不便言说的原因，至少在余烬城里，在六六六面前，另外几位姐妹都只能低声慢语。 “有阵子没见了，姐姐。”六六六倒是一如既往的随和：“生意还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三话 2 她身旁的金发女人，穿着龙骑兵制式的礼服，在如此艳阳高照的季节，也不忘佩戴象征着军官的翼盔，显然对自己的身份颇为自豪。 “生意还行，”二二三用余光扫了一眼那辆红色跑车，不禁有些唏嘘：“这是你的新车？很贵的吧？” “不，我就一打工妹，哪里买得起这种高级货，”六六六掩嘴而笑，比了比身旁的军官：“是她的车。” “您是……” 金发女人将翼盔摘下，抱在肋侧，不卑不亢地行礼致意：“我的姓氏太拗口，叫我蕾姆就可以了。” 在地狱猎兵里干过两年的二二三，当然能看明白龙骑兵的肩章和军阶，也明白以一个“中尉”的身份买得起如此豪车之人，背景一定相当骇人。 “长官，”二二三挺直腰板，打起精神：“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是关于……”蕾姆咽了咽喉咙，顿声的时候，与回过头来的六六六交换了一下眼神：“你姐姐，镰仓二二二的事。” 镰仓二二三心里咯噔一紧——自从和二二二分道扬镳之后，她们大概两三个月才能见上一次面……其实这倒也没什么，为了降低作战时的情绪波动，镰仓们普遍都有感情淡漠、甚至铁石心肠的毛病，千女团成员之间的感情也因此变得十分微妙，明明算是在这世上唯一最可以信赖的羁绊，却并没有多少挂念之情，相反，总觉得对方一定能“照顾好自己”、一定“不会出事”。 当看到两人忽然严肃起来的表情时，二二三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姐姐她……”她艰难地咽了咽喉咙，视线微微下移：“她怎么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蕾姆答非所问。 “就这个……不，上个月，15日左右的样子。”二二三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蹊跷：“怎么回事？”她看向六六六：“姐姐她难道失踪了？我们都是有余烬城公民权的人，不可能当逃兵的。” “15日……”六六六掐指一算：“……那也就是我们聚会的一周之后？” 所谓的“聚会”，正是由编号最前的镰仓二二二挑头发起的活动。四年前，镰仓实验室被联合国重建委员会的突击队查封，存活的千女团成员一时成为了新闻焦点，无论是觊觎她们身上那超前的科学技术、还是对她们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感兴趣，甚至只是单纯出于人道主义的怜悯，许多国家都表示愿意接受这些名字里只有编号的人造生命，而作为以生物技术立国的余烬城，更是想尽办法，以一城之力弄到了整整十位“镰仓”。两年过去之后，两个去了美国，两人去了欧洲，一人加入了“光荣的”联合国重建委员会。剩下的五人，无疑是镰仓六六六混得最好，说是优越感也好、责任心也罢，她决定将仍留在城里的姐妹们组织起来，定期见见面，吃吃饭，聊聊天……第一次聚会的时候，就只剩下四个人了，在龙骑兵中服役的镰仓九出了训练事故，被新兵的手雷给炸成重伤，不治而亡。 最近的一次聚会，确实是在上个月15号，大伙抬石头吃了份海鲜大餐——那两只波士顿龙虾的体型之大，让人十分怀疑它们是不是被辐射过而有些变异。 “对……我们还喝了一整瓶拉菲，”二二三微微笑道：“五八年的拉菲。” “别忘了还有点心，那家店的餐后甜点真的完美。” 蕾姆对两人漫不经心的“叙旧”显然有些不满，她干咳一声：“今天我们过来找你，是这样的——镰仓二二二在一周前，月5日的临时路检行动中，不幸遇到偷袭身亡，我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但授命调查此案，有一些关于她本人的问题，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提供线索。” 二二三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哑口无言，愣了足有十五秒钟。 “那个，因为我担心会有些突兀，所以请了六六六来引荐——”蕾姆见状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比了比身旁的六六六：“她说你今天不会在家，而是……” “不可能。”二二三说着，慢慢摇了摇头。 “……对不起，”蕾姆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不可能”：“我知道她和你原来在一个队，你们……” “她不可能被他偷袭的，”二二三面带笑意，语气也甚是不屑：“姐姐……二二二她后脑勺都长了眼睛，你懂我的意思吗？” 六六六与蕾姆交换了一下眼神，连她都有些不敢相信，对方竟会用如此抗拒的姿态回应：“喂，姐姐，她没骗你，二二二真的……” “我说了，她不可能被偷袭！”二二三像被激怒一般忽然提高了嗓门：“我以前和她睡在一个房间！我比谁都清楚！” 镰仓六六六耸耸肩，觉得这位姐姐已经是在无理取闹了：“你不相信龙骑兵，好，但你总该相信我吧？这种事我干嘛要骗你呢？” “这……”二二三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动摇：“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 “我知道你和她的关系不一般，在实验室的那几年，我和六六七也是住在一个房间里，可能比你们的那间还要点儿，就在三楼厕所旁边，”六六六一边比划着，一边缓步上前：“我有时也会想她，她现在人在中国，我们有时候还会发发消息什么的……”她顿了顿：“但是，你对她的感情……并不是真的你明白吗？我们被生产出来时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不会被同伴的生死所影响，哪怕是姐妹在自己面前死去，从生理上说，我们也会坦然接受，而不是像你刚才那样……” “刚才那样……你是什么意思？” “姐姐，你是个叛逆的另类，这个我懂，”六六六轻轻叹了口气：“你离开地狱猎兵，用所有积蓄租了一个店，只是在对抗自己的本能与天性……同样，在内心深处，你一定明白二二二已经死了，但仅仅是了为了反抗自己的冷血与淡定，所以才会装出不愿接受的样子，我说的对吧？” 二二三感觉自己的胳膊在发抖：“你……你在胡说什么啊？” “但是……你是骗不了自己的，姐姐。” “回去找你的王子吧——”极为罕见的，身为“量产型斗战用速成克隆体”的镰仓二二三被激怒了：“在他胯下呻吟的时候，你也一定是在骗自己那是真爱吧？” “哇哦……”在旁边“看戏”的蕾姆也被这句话给惊到了，准备点烟的手也放了下来：“姐们你说话可要注意点啊，咱们这儿好歹是君主制国家。” 话音未落，只见镰仓六六六嘴角微微一抽，突然一个踏步探身，右掌一挥，扇向二二三的侧脸，后者却也毫不示弱，退半步，摆开架势，像夺刀那样抬手格挡，架住了袭来的右臂，并迅速侧体转身，以惊人的爆发力将六六六摔投出去。 六六六并未反抗，而是顺着这股力量从姐姐肩头翻滚过去，并在空中迅速调整姿态，稳稳落地。 两人保持着几乎是一模一样、抓握对方右腕的姿势，对峙了三四秒钟，缓缓放松下来，也在同一时刻松开了手。 “我还有一场演讲要做——是关于团结、友爱、和平的演讲。”二二三冷冷地道：“失陪了。”说完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绿日高中的后门走去。 “那我们等你。”六六六同样不苟言笑地应着，慢慢走向蕾姆：“我们去喝一杯吧，咖啡、汽水、伏特加，什么都行。” “等她？”蕾姆有些不解地道：“我以为你请个假不容易呢……” “她现在情绪不好，总不能硬拉走问话吧？” “情绪不好？”蕾姆不敢相信地哼笑道：“怎么会？你们这些‘镰仓’不都是已经六根清净、不通人情了吗？” “对啊，本该如此的……”六六六皱了皱眉，单手叉腰，困惑地看向二二二的背影：“但眼泪是不会骗人的呀。” 说这话的时候，那边的二二二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渐行渐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四话 1 夜雨醒来的时候，天空中正挂着一轮新月，它躺在绚丽的繁星之间，明亮得仿若白昼。 这些日子的天气都不是太好，但今天却是个例外，不仅白天艳阳高照，连这本该黑暗无际的夜晚，天空都是一净如洗。 不过这同时也意味着，自己是在露天过夜——明明身后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是摩塔镇那座人声鼎沸的酒吧，劣质柴油发电机的轰鸣还在远处隐隐作响，但不知为什么，伯爵还是选定了山坡下这一片啥也没有的树丛作为留宿之地。 “那《地狱猎兵职业手册》里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当时的伯爵，甚至与曹操都起了的冲突：“‘在没有人也没有光但能看到人看到光的地方扎营过夜，这样当那些人被杀那些光熄灭的时候，你们还能逃过一劫’。” 虽说总体而言，《地狱猎兵职业手册》这本充满了“就是怂不要干”的书并没有错，但在几乎所有队员看来，带队的伯爵也实在是太过谨慎了——地狱猎兵不只一次帮助过摩塔镇，救过人灭过火，打过抢匪运过物资，吃饭喝酒都能打折，连洗个澡都能附送“额外服务”，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拒绝旅店的入住邀请，曹操觉得这已经到不给面子的地步了。 但在蛮荒之地，队长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其命令当然更是不容质疑，曹操作为一个“监督”，既不能也不该干涉伯爵的决定——况且，他说得也不是全然无理。 “嗯？你醒了？不舒服吗？” 就在夜雨望着月亮出神时，身旁响起了曹操轻声的低语——看来这正是她守夜的时间段。 “啊……”夜雨点点头，用胳膊肘撑着，稍稍正了正身子：“我没事。”他突然意识到对方用的是z文，便润了一下嗓子：“就是突然醒了。” “没有做噩梦？” 曹操的问话里明显意有所指，让夜雨不禁紧张起来： “我……我是做了梦，但内容记不清了。” “我听到你在念叨两个字，夕红之类的……是人名吗？” 夜雨身子微微一颤，不知为什么，连脑袋都跟着刺痛了一下，整个人立即从惺忪的初醒中完全恢复到常态：“对……是人名……”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我姐姐”这个身份说出口：“时候，一个朋友的名字。” “夕红……”曹操琢磨了一下，半跪到夜雨身边，又看了一眼四周熟睡的其他队员，耳语道：“听起来，像是华裔的名字吧？” “嗯……”夜雨点点头：“和我在一个镇子长大的，那里有许多亚裔的难民。” “镇子……有许多亚裔的镇子……”曹操眯了一下眼镜：“是布莱克威尔吗？” 夜雨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布莱克威尔”，但他还是打了个冷战，不禁有些后悔刚才的说辞了：“呃……你们地狱猎兵不是说好不问过去的事吗……” 曹操微微直起身，意味深长地哼笑了两声：“那是当然，谁还没点秘密呢？”她点点头：“你继续睡吧，我去叫娜娜起来守夜。” “她一个人吗？”夜雨皱了皱眉：“她连武器都没有吧？” “相信我，她用不着的，”曹操顿了顿，面带坏笑：“当然如果有人愿意做护花使者……应该会更安全一些吧？” 不待夜雨有所回应，曹操已经探身叫醒了娜娜，少女揉着朦胧的睡眼，嗯嗯啊啊地应着，擦了擦口水，支着身子慢慢站起。 她虽然有个“大姐”的代号，但就这两天的徒步经历来看，倒是一点也不娇气，叫吃就吃，叫睡就睡，叫走就走，无论嘴上怎么个抱怨法，脚步始终跟得很紧，虽然没扛枪，但身后背的那个长方形大包，看起来也比其他人的负重要大不少。 娜娜伸了个拦腰，从背包中取出两个餐碟大的物体，夹在腋下，走出树丛。夜雨也赶紧起身，正想要跟过去时，又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曹操——这人正靠坐在树干旁，看戏似地面带微笑，像是在说“去吧”。 在时间不长的接触中，夜雨发现娜娜有一个非常诡异的特质——她只能集中注意力干一件事。就比如现在，娜娜昂着头，像扔飞盘那样把手里的“餐碟”扔到半空中，那两个东西发出电吹风启动时那样的轻微嗡鸣，稍稍下坠又猛然升起，迎着北斗七星的方向渐行渐高、越来越远。女孩一直盯着它们，在象牙白的月光下亭亭玉立，一如广场中央喷泉的雕像，动也不动。直到已经在她身后静待十几秒钟的夜雨一声干咳，娜娜才意识到有人靠近，猛回过头来，还吓了一跳： “呀，是你啊猴子。” “代号是猕……猕猴啦，”夜雨摸了摸后脑勺：“算了，不重要。” 他注意到女孩的左眼正在以之前从未见过的频率闪个不停，嘴角微张，目光也有些涣散。 “你……呃……”夜雨舔了舔嘴唇：“你这是在放哨吗？” “是呀，”娜娜眨了一下右眼：“倒是你，过来干嘛的呢？” 夜雨将手里的1911抬到两人之间：“就算是来帮你忙吧，你没带武器，万一有人欲行不轨……” “哈哈哈，欲行不轨……”夜雨扭头指了一下天空：“你知道我刚刚飞到天上去的那两个是啥东西吗？” “呃，无人机？” “那是‘积雨云’，迪米特机工与大疆联合制造，世界上最好的无人侦察机，”娜娜嘴角微扬，虽然表情仍有些僵硬，但还是能看出一份莫名的得意：“两部就可以组成一个方圆五公里的监控圈，最新的动态识别技术可以准确地分别出‘人类’、‘动物’、‘载具’与‘其他’，将可疑讯息汇集起来，通过数据链上传至信息处理中心——以这里的情况来说，也就是我。” 她点了点自己的左太阳穴，与此同时，左眼的闪烁也戛然而止，停留在了深绿色的状态。 “好了，”女孩摊开双手：“现在，五公里内，任何‘欲行不轨’的人想要靠近都会被我发现，我可能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但这里面睡了好几个拿大枪的猛将——”她指向树丛：“我只要喊一嗓子，他们就会出来替我开枪，我又为什么要带枪呢？” “呃……”夜雨一时间被说得哑口无言，看了看自己手上这只有一个弹夹的手枪：“也是啊，所以你背的那个大包里面，都装着无人机？” “怎么可能？”娜娜大大咧咧地笑道：“我既不懂修理也不会维护，‘积雨云’采用了完全自动化的辅助维护设备，包括充电和更换配件，全部都可以在你说的那个大包里完成……你可以理解为，我背了一艘型的航空母舰，另外，我还要负责和你们那个什么最高统帅部联系，所以还得背着一整套通讯设备，很辛苦的呀。” “联系最高统帅部？”夜雨眉头微蹙：“我们这一路上，都没看到你打电话啊？” “每六个时我都会说句‘一切正常’，这种报平安的事情，我眨个眼的功夫就能把信息传过去，又何必要打电话呢。” 夜雨对这个解释自然是有些好奇，但就在几分钟之前，自己还对曹操的问询表示不满，现在反过来想要弄清娜娜身上的秘密，未免也太双重标准了。 “嗯？”他马上就找到了一个新的、而且自以为非常得体的新话题：“你的头发……好像长出来了！” 娜娜下意识地摸了摸鬓角，虽然确实是比前两天要长了一些，但总体而言依然没有脱离“半寸”的程度，这反而让她恼羞成怒： “喂，鬼，你要是找不到话说就不要说，赶紧回去睡觉！” 夜雨也知道自己身形瘦，看起来比实际的年纪可能还要稚嫩一些，但被叫做“鬼”还是让他相当不服气： “什么叫‘鬼’？你跟我差不多大吧？” “别说笑话了，我可是成年人，”娜娜颇有些得意地用手抚住自己的胸口：“而且还是大学生，大学生你懂吗？虽然一天都没去上过就是了……” 虽然不是太明白“大学生”是个什么概念，但借着月光，夜雨把对方的姿势和体态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也就包括那笼在右手之下的隆起。 “唉？”他喃喃自语道：“好像没有艾丽大啊……” “怎么可能？”娜娜不屑地摆摆手：“她都没满十八岁，我这儿有她资料的。” “我说的不是年……”夜雨揉了揉左侧的太阳穴，露出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憨笑：“行吧，那我就喊你‘娜娜姐’好了……话说回来，‘娜娜’这应该不是你的全名吧？也太简单了点。” “哼，别来套近乎啊，鬼……”娜娜故意半转过身，对着空气做了个甩头发的样子：“而且我们这还是在执行任务中，你叫我的代号‘大姐’就可以了。” “呃，”夜雨咽了咽喉咙，有些不敢地点点头，“好、好的，‘大姐’。” “行啦，你回去睡吧，明个儿要走一整天呢，我们……”女孩顿了一下，眼角余光扫到了夜雨的脸：“唉？慢着，你……你鼻子是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四话 2 正满面丧气、准备回头的夜雨，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头，一阵隐隐作痛之后，他发现指尖竟还沾有血迹。 “唉？！”他连忙抹了两下人中，发现自己不仅流了鼻血，而且量还不。 “你……嗯……那个……”娜娜“啧”了一声，左眼闪动了两下，面露难色：“那个怎么说呢，虽然我也知道有人看到性感的异性会流鼻血，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有些嫌恶地龇牙咧嘴：“但你这个反应未免也太夸张了吧？我穿成这样你都……” 夜雨不仅没有回话，反而非常失礼地不等女孩说完就转过身去，一语不发地捂着鼻子，跑进树丛，留下一脸错愕的娜娜，目瞪口呆： “这臭子……也太不懂礼数了……”几秒之后，她又捂着脸，颇有些得意地面露窃笑：“倒还是挺诚实的。” 跑进树丛后的夜雨，仍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确信娜娜没有跟过来之后，他才扶着一株树，站定停稳。 少年又点了一下鼻尖，粘稠的鲜血仍在一滴一滴缓缓坠下，那诡异的刺痛感不仅没有变弱，反而愈来愈清晰，它不是单纯地来自于鼻腔，而是……来自于更深处，那本应属于“脑”的部分。 为什么要跑？他说不出原因，但隐隐约约的，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着，让他避开娜娜……不，是避开所有人。 “喂！”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身旁突然钻出了一个“熟面孔”——伯爵正仓惶地提着裤子，猫着身子，透过一丛灌木向这边探头观望，手里还拿着几张没用完的卫生纸：“那谁？是猕猴吗？你没事吧？！” 一边说着，伯爵一边打开了手电筒，照在夜雨脸上的同时，那光柱明显抖了两下： “那什么啊？！你这！是流鼻血了吗？” “我……没……”话音未完，夜雨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偏头痛，而几乎也是在同一时刻，一股滚烫的热流从鼻腔中喷涌而出，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没想到刚好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将这尴尬的场面拔升到顶点的，是停留在夜雨手心里的，这个混杂了鼻涕、鲜血和未知粘液的细肉虫，它看上去像是一棵微型的人参，主体部分呈柱状，不到五厘米，上下都是长短不一的卷须，也分不出头尾。这丑东西本身看上去已经令人非常不舒服了，但一想到它是从自己鼻子里喷射而出，夜雨简直恶心得要吐。 “那什么！别动！别吐别吐！”伯爵赶忙一步上前，用电筒的光紧紧钉住夜雨的手心，另一只手则帮着夜雨一起捂住他的嘴巴：“……嘿，哥们你可以啊，我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见人大喷嚏打出屎来过，还真没见有人能打喷嚏打出虫子来过。” “这……这是……”同样一头雾水的夜雨完全不知该怎么解释：“不不，我……” “嗯？等一下……”伯爵心翼翼地捏住那虫的触须，拎起来些许——它似乎已经死透了，僵硬得一动不动：“那是……商标？妈的！真是商标！” 虫弓起的身体中央，印着一个余烬城的象征——昂翼凤凰纹章，虽然不是什么“商标”，但其表达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那现在都能在这么的生物制品上打商标了吗？挺厉害的啊。”伯爵的眼皮跳了一下，用手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侧额：“……那帮龟孙，果然又是他们搞的鬼。”他眨了眨眼，自己都有些奇怪，面对如此骇人的怪相，为什么这样淡定，竟然还能顺畅地逻辑思考：“这应该就是那个毛头博士给我们注射的东西了吧？叫什么‘打孔者’来着？” 杀了他……毫无征兆的，夜雨耳畔突然响起一声惊叫：杀了他！ “谁？”夜雨猛地回头四望，除了眼前的伯爵外，并无他人，瞬间冷汗便涌上了脊背，直抵 脖颈：“杀了……谁？” “那……”伯爵愣了一下：“啥？”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耳畔的呼喊连成一片，化作合唱般的回声，少年感觉到颅脑内一阵强烈的刺痛，那声音也随即变成了清晰而不容置疑的命令：快！现在就杀了他！ 夜雨咬牙强忍，喉中发出了难耐的苦哼，他颤巍巍地伸出手，一把捏住了那已经僵死的虫的卷须，在伯爵“我日！那你搞毛啊”的惊呼下，把虫扯成了两半。 蠢货！不是它！它已经死了！ 更加难耐的痛苦如海啸般扑来，就好像有数十根钢钉扎穿了头骨那样。 你连人称代词都听不懂吗？！杀了他！是他！ 夜雨抬起带着血丝的双眼，看向伯爵，左手虽然仍按着自己的脑袋，但右手已经摸向了别在腰间的1911。 “既然你把这虫子给喷出来了……”伯爵显然也注意到了夜雨的异样，往后退了半步：“那说明试验失败了啊，可你明明已经通过皮试了啊？” “我……我……”夜雨依然死死盯住伯爵，握着枪柄的右手，正不住颤抖：“不行……我不能……” “那你不能什么呀？”伯爵不禁焦急起来：“喂喂喂，子！你可千万别死在我面前啊！” 不可思议的是，夜雨僵硬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在与“杀死伯爵”这个命令对抗的同时，头部的剧痛竟也缓缓消退……不，确切地说，是适应了这种痛苦，化成了另一种虽然难受但还可以忍耐的奇怪感觉。 “不能……我不能杀他……”夜雨唇角微动，口不发声地默默念叨着：“不能杀他……” 伯爵试探似地伸过手，拍了拍少年的侧脸：“喂，那你没事儿了吧？鼻血已经停了啊，怎么还是一脸拉不出屎的死样？” 这几下拍打，让夜雨彻底清醒过来，之前仍盘踞在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也因此而瞬间消散。 “哦……我、我没事。”夜雨长出了一口气，憨憨地笑道：“那个……”他指了指仍被伯爵捏在指间的半截虫：“这件事，请你先别跟其他人说，好吗？” 伯爵有些狐疑地看向夜雨，过了几秒，又顽皮地撅了撅嘴：“那我又不是科学家，管他呢。说着，他用力甩掉了手里的虫，却舔了一下指间的粘液。 “哇！”这个动作让夜雨一惊：“你……你不怕中毒吗……” “那玩意儿是从你脑袋里出来的，能把我毒死你早死翘翘了，”伯爵又舔了一下：“你瞧，还有脑浆的味道呢。” “倒也是啊……”夜雨挠了挠头，但笑容瞬间就凝滞了：“唉？！等等，你……你怎么会知道脑浆是什么味儿……” 伯爵故作回味地舔了舔嘴唇，又咂了砸嘴，拍了拍夜雨的背： “那赶紧回去睡觉，有些事儿啊，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确实……不知为什么，夜雨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最后的这句话——有些事，你还是别知道的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五话 1 所谓“收集线人情报”的任务，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与其说是“收集情报”，夜雨觉得还不如叫做“散步”更贴切，某种意义上，和之前花乃子给布置的“适应性测验”十分相似——都是走到“a点”就完事了，那些“线人”压根就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意思，知道地狱猎兵到访后，主动就跑了出来有说有笑。 虽然具体的情报都是由“口述”的原始方式来传递，而且只有身为队长的伯爵一人知晓，但从他们交流的时间长短来看——全都不超过五分钟，压根就没有什么重要的、值得认真对待的情报。 按照曹操的解释，这完全是因为之前的所有活动，均处在余烬城能够影响的“势力范围”之内。虽然不会听命于余烬城，但这里的定居者平日多少都受过一些文明世界的恩惠，无论风土民情还是自然环境也比较温和，再加上从余烬城拍出来的拓荒团大多不敢走得太远，许多居民本身就和余烬城颇有渊源，对待地狱猎兵的态度自然就十分友善了。 想到这里时，夜雨庆幸起自己没有被拿到什么像样儿的武器弹药——如果根本用不着的话，这些东西完全就是累赘……更不要说现在正值换季，阴沉的天空之下，气候忽然就变得燥热憋闷，自认为脚力并不算差的夜雨，在路况也并不算差的旧道上行进了区区两三个时，便已经满身是汗了。 “省着点儿喝水，猴子——”看到夜雨正端着水壶，咕咚咕咚地仰头狂饮，娜娜中断了与曹操的闲聊，扭头说教道：“我们离15号哨站还有十五公里，照这个速度，还得走差不多四个时呢。” 作为“老兵”的伯爵与曹操自不必说，挂着“圣武士”这个吓人头衔的艾丽训练有素也可以理解，为什么两天半的徒步下来，娜娜这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姐姐，也是大气不喘、未显疲态呢？反倒是那代号“执事”的阿尔伯特，明明是位职业军人，却好像比夜雨还累，连面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了。 “这一路上……”夜雨口地喘着气，一边把水壶收好：“水源很多吧？还有……还有不少居民呢。” “自然水源中可能含有未知病菌或者污染物，人为水源则有可能被主动投毒……”曹操抢过话道：“虽说余烬城能生产世界上最好的净水药片，但我们要养成节约资源的习惯，”她比了一下前方的道路：“15哨站有得是饮用水，咱们到那儿洗个澡都没问题。” 正说话的时候，一辆锈迹斑驳的卡车从队伍身旁驶过，顺着曹操所指的方向一路开去，留下了明显是燃烧不充分的难闻汽油味。 “那个……”夜雨咽了咽喉咙：“咱们应该就是……顺着这条路往下走的吧？能搭一下顺风车吗……” 伯爵放慢脚步，欲言又止地看向曹操，看起来像是对夜雨的建议也有些“兴趣”，而曹操却回以不明所以的微笑。 “那你以为我们是来干嘛的？旅游吗？”伯爵故作恼怒地朝夜雨挥了挥手：“搜集情报懂不懂？我们在这里压马路也算是搜集情报的一部分，明白？” “我说……”阿尔伯特抹了抹额头的大汗：“嘿，我们这从早上八点出发，走到现在……”他低头看了下表：“都下午三点半了，路上有集市有瓜田，也没见队长你停下来和谁聊天啊？” 显然这位一直彬彬有礼、堪称绅士风度楷模的白脸，也想要蹭个车来代步了。 “那搜集情报呢，又不光是聊天好吗？”伯爵头也不回地走着：“看看、走走、闻闻，四周的一切，会动不会动的，哪怕一个笑容一只飞鸟，都可以算是情报啊。” “那队长啊，”阿尔伯特叹了口气：“你到现在看看走走闻闻，发现什么情报了吗？” “那当然有啊——”伯爵斩钉截铁地朝不远处的一座教堂砍出手刀：“一切正常！感谢上帝！” 在说到“上帝”这个词时，艾丽有意无意地干咳了一声。 “怎么？那一切正常还不够吗？”伯爵回头望向众人：“你们还想要什么？撞上三头勇士级红脸就舒服了？” “勇士级红脸，”娜娜左眼闪烁，表情兴奋异常，显然是又找到了炫耀学识……或者说数据库的好机会：“最初于一星期圣战之后的第二年，在比利牛斯山脉南麓被发现，体型比普通的雄性红脸要大出三倍，据信是……” “那别说了，等歇下来再给我们科普冷知识好吗？”伯爵不耐烦地打断她，蹙眉摇了摇头，声自语：“一路就没见你嘴停过，怎么就不累的呢……” 被这么一提醒，夜雨也发现了这个令人苦笑不得的现象——娜娜的“倾诉欲”简直可以说是难以遏制，配上那图书馆般渊博的知识量，无论看到什么都能说上十分钟——历史、地理、花草树木，哪怕是头顶上的阴云，无所不包，无所不讲，滔滔不绝，念念不歇，不禁让人怀疑她会不会是个机器人……或者至少，有相当一部分身体使用了机械能而非生物那可怜的一点化学能。 这样的疑虑，在晚上七点三十五、队抵达15号哨站时烟消云散。经过了又一个四时的徒步、其中还有一段泥泞路的跋涉之后，娜娜终于也是灰头土脸地不再说话，只顾着低头慢走，默默地追随着伯爵的背影。 天色已暗，无星无月，但前方隐约的灯光将山体轮廓照亮，那里显然有一片居住区——而且是很大的一片。 “今天的无相城……”曹操举起ais步枪，用上面的光学准镜观察了几秒：“……也是很平安呢。” 凑到她身边的伯爵，也装模作样地观察了几秒——虽然是没有借助任何设备的干瞪眼： “那挺好啊，我们的线人是在哪儿来着？在哨站等我们吗？” 曹操斜了他一眼：“你上次来无相城是什么时候？” “嗯……半年前？”伯爵摇摇头，捏捏鼻梁：“那也许七个月？怎么了？” “哼……”曹操放下枪，微笑着点点头：“我也有两个月没来过了。根据蛮荒之地的潜规则，像无相城这种有油水的地方，两个月时间已经足够换一波大王了，所以表面上的‘平安’可能并没啥卵用，心为妙。” “那反正我们今晚先去哨站过夜吧——”伯爵垫着脚，举目四眺，犹豫几秒后指向了北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个方向。” 他所指的方向，不到一公里的位置上，似有一盏孤灯悬挂在半空中——那正是余烬城在这一带的存在象征，15号哨站。 那灯塔似的光亮，来源于一座型机场的塔台，机场本身属于灾前的产物，废弃多年，能用的物资也早已被搜刮殆尽——而且可能还被不同人搜过好几遍。 机场的规模不大，跑道看起来也是短精悍，恐怕只能飞停一些洒洒农药、带带游客的型飞机，而那污迹斑斑的哨站，自然也就没法和正规机场的塔台相提并论——高度差不多只有三层楼，矮墩墩灰蒙蒙，仿佛一只巨型的蘑菇，耸立在空旷的废弃跑道边，貌似凄凉，但视野倒还算不错，在字面上满足了“哨站”这个词的意义。 可再靠近一些时，不光是经验丰富的伯爵与曹操，连至少有一些军事常识的阿尔伯特都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那是什么？”他没有询问队长，而是转身朝娜娜示意：“塔台后面的那个东西，你能看清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五话 2 在那哨站的后方，一个体型不的物体犹抱琵琶半遮面，在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下，隐隐露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看得……不是太清楚，”娜娜驻足观望了几秒，最后还是摇摇头：“如果有夜视设备的话就好了。” “什么？”站在两人前方的伯爵回过头来，惊叹道：“那你左眼能放那么多种光，就没有一个带夜视功能的吗？！” 娜娜不高兴地嘟囔了一下嘴巴：“发光和夜视又有什么联系……” “她那眼睛就是一个硬盘灯，用来确定辅脑运转情况的，话说——”阿尔伯特眉头一紧，能听出来是在努力克制着话音中的不满：“我们这整个队伍，就没有一部夜视设备的吗？连曹操你都没有的吗？” “你现在是地狱猎兵了，哥，”曹操明显是有些挖苦的笑道：“咱们这儿啊，和你原来的单位不一样，从来都是有什么用什么，说没有就别抱怨的。” 阿尔伯特叹了口气，卸下腰间的手电筒，按下开关，那白色的光柱刹那间刺破了愈发浓暗的夜幕，却也只维持了一瞬间。 “你干什么？！”“你他妈在干什么？！”曹操和伯爵几乎是同时回过身来，用手将电筒的光挡住。 “嗯？我……”阿尔伯特先是一愣，随即连忙关上了电筒，他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都有些不对了：“不、不至于吧，无相城好歹也是个大型定居点，前面还是我们自己的哨站……” “根本就没有什么无相城，也没有什么哨站——”虽然根本看不清表情，但阿尔伯特还是能从那紧咬的牙根和死死捏住自己手电筒不放的指力中，感受到曹操此前从未有过的愤怒：“这里有的只是‘蛮荒之地’，就算还没有见到‘恶魔’，也千万别忘了你已经身处‘地狱’！” “那说到恶魔……”伯爵压低声音，将手里的a94微微上抬了些许：“恶魔就来了呢。” 他并没有举枪瞄准，而是直接举过了头顶——前方不到十米的草丛中，陆续站起来了四个高大壮硕的黑影，他们明显全副武装，而且各个的面门上都戴着夜视仪——看起来专业而霸气。 “举起手来，”打头的黑影晃了晃手里的家伙——并看不清那是什么武器：“站在原地，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ls05型夜视仪！”在手电的帮助下，看清对方身形相貌的娜娜自言自语似地喃道：“……这是‘一级军管物资’啊，你们……是美军吧？” 不知是这个问题本身，还是被手电照脸有些恼怒，打头的黑影将武器对准了娜娜——那是一把除了涂装以外、和曹操手上几乎一模一样的ais步枪： “把灯关掉！举起手来！听不懂英语吗？！” “听她的话，大姐，另外，戴上面具……”曹操声地令道：“让他们看到面具。” 地狱猎兵的面具具有相当高的辨识度，除了民间的模仿者外，整个西海岸恐怕都没有重样的——再加上那标志性的墨绿色大斗篷，对方果然稍稍放松了警惕，连枪口都低下去了几寸： “……是余烬城的佣兵啊，路过还是执行任务？” 沉默了几秒后，曹操用膝盖顶了一下伯爵的屁股，后者方才恍然大悟地道：“哦！那什么，我是贝赛里安，代号伯爵，地狱猎兵所属奇美拉队的队长，正在执行搜集线人情报的任务，任务代码是……呃，”他挠了挠头，回头看了曹操一眼：“……保密，而且说了你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对吧？” 对方显然也并不在乎什么任务代码，从他仍没有放下枪的警戒动作来看，可能压根就没有在乎伯爵的说辞： “我是诺兰上尉，游骑兵一营。根据美利坚合众国与余烬城之间签署的《余烬城军事互助协议》，我们在执行任务时可以使用对方的军事基地。” “军事基地……”伯爵尴尬地嘴角一跳：“那上尉你说的该不会是身后的塔台吧？” “你们应该是管它叫‘哨站’，对吧？”诺兰点点头：“我们在里面建立了临时的作战指挥中心，如果你们想要使用的话，只能说抱歉了。” “那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在自己的哨站里过夜？” “不，”诺兰慢条斯理地道：“哨站附近五百米都是警戒区，请各位配合一下，谢谢。” 对方明明是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的语气，反而让伯爵火上眉梢：“那你们到底在执行什么任务啊？这么宝贝的吗？还五百米警戒？你他妈的以为这是在美国吗？”伯爵瞪圆了眼睛指了指地面：“这他妈是在蛮荒之地好吗？蛮荒，蛮荒你懂吗？你要拉什么警戒区，滚回你的美利坚合……” “好了好了好了，”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曹操赶忙上前，挡住伯爵的嘴巴：“这人精神不是太稳定，各位军爷别介意。” “抱歉，我们的任务内容同样也需要保密。”诺兰上尉真的是丝毫没有介意：“而且就之前的合作协议来说，美军在被允许使用余烬城的军事基地时，拥有完全独立的行动权，我想，其他的都不用解释了吧？” 就在这时，此前一直低头不语的娜娜突然开口： “4月1日，也就是昨天凌晨三点十三分，一架无人驾驶型f5dr在训练中脱离控制，最终于无相城以东55公里处失去踪迹……”她双眼茫然地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诺兰：“……卫星没有发现坠毁的痕迹，所以怀疑可能是战机降落后被人有意隐藏……你们应该就是被派来调查这件事的吧？” 上尉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是什么人？佣兵不可能知道这些信息。” 娜娜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在龙骑兵总部的数据库中拥有四级权限，可以调阅与美军的协作行动记录。” “虽然今天来无相城是执行常规任务，但我们不是一般的地狱猎兵，”阿尔伯特乘机解释道：“我们在为龙骑兵研究中心服务，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余烬城的正规军了，根据协议，与你们的地位应该是平等的。” 直到这时，诺兰才完全压低了枪口，而他的手下们也跟着放松下来：“……嗯，我明白了，但很抱歉，你们依然不能接近警戒区，如果是需要哨站的补给，我可以让里面的几位龙骑兵帮忙带出来。” “那不用了，谢谢，”伯爵没好气地道：“我们还得找地方过夜，这附近可不能闭着眼睡觉。” “这里离无相城大约有五公里，夜路确实不好走……”诺兰略作思索，点点头：“这样吧，如果你们不着急的话，等我们一个时……”他抬手指向远处的灯火：“那时这里会有一批人向无相城方向转移，你们可以搭顺风车。” “好啊！”听闻“顺风车”这个词的时候，阿尔伯特简直可以说是双眼放光：“真是太感——” “那不用了！”伯爵摆了摆手：“几公里夜路而已！我们地狱猎兵自己有腿！”他转过身，看了一眼包括曹操在内、全都呆若木鸡的众人： “嘿，那你们还愣着干嘛呢？走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六话 1 六点五十五分的时候，天上飘起了微微的细雨。 霍尔站在“彼岸之塔”顶楼的停机坪上，仰头望向夜空中那闪烁着缓缓迫近的航灯，直到头顶上响起了撑伞的声音，才意识到身后站了人。 “你来了啊……” 由于直升机的噪声太过刺耳，蕾姆只知道霍尔在同她说话，却根本没法听清内容，只能敷衍地点了点头。 印着龙骑兵纹章的型直升机，在距离两人不到十米的地方停定，舱门拉开，走下一位穿着灰色风衣的老者，他几乎已经完全谢顶，只在耳根和鬓角处残留着几缕白毛，但眼神却异常锐利，配上那棱角分明的鹰钩鼻，整个人都显出一副与年龄不相称的矍铄。 虽然桨叶还在因惯性而转动，但引擎已经熄火，老者看了看霍尔，又把目光移向蕾姆，带着浓重俄语腔调的嗓音，如教堂的撞钟般穿过滴滴答答的细雨： “你就是霍尔博士？” 蕾姆礼貌地微微一笑，朝身旁的少年比了比，而霍尔也乘机点点头： “我是霍尔，阿纳托利教授，欢迎来到余烬城。” 老者的眼皮子抖了一下，但很快便接受了眼前的现实：“……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联合国重建委员会要封杀‘完人计划’了，都是为了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一点面子啊。” “您太谦虚了，教授，”霍尔脸上微微一红：“您在十七岁时读完了第一个博士，绝大多数的‘完人’可做不到这一点。” “那只是因为你们不愿意‘放手去做’……”阿纳托利欲言又止，咽了咽喉咙，看向蕾姆：“那么这位是……” “余烬城龙骑兵——”蕾姆昂首挺胸，立正行礼：“蕾姆中尉！” “哦，龙骑兵少尉……”阿纳托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既然与霍尔博士站在一起，想必你就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了吧？” “负责人不敢当，但目前确实是由我在调查。” “早就听说你们余烬城军警不分，没想到这种涉及到情报安全的案件也能交给‘业余人员’来办……” “这是建国时定下的‘土规矩’，那时候人手少，龙骑兵既要维护治安又得抵御入侵，比起贵国的职业军队，更像是‘组织严密的民兵’……”蕾姆一步上前，将原本罩在霍尔头上的伞移向了阿纳托利：“而且我们现在有‘治安团’这种机构，专职负责城内的治安管理，也许用不了几年他们便会从龙骑兵的编制中独立出去，成为真正的‘警察’。” “你们这些‘民兵’的装备,可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号称是‘军队’的组织要精良多了……”教授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带路吧，让我们速战速决。” 蕾姆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彼岸之塔第一百五十七层，龙骑兵研究中心里拿存放着“意识投影”的那个房间。在今天早上之前，她一直以为那台仿佛热水器一样、貌不惊人的怪东西是同胞们的发明……或者用霍尔的原话来说，是“余烬城的核心科技”，再怎么也不会想到，它出自一位名声很差的俄国学者之手——而且几乎是凭借他一己之力完成，余烬城只是出钱接盘、把俄罗斯视为儿戏的全套技术引进过来，又做成了实物而已。 “教授，恕我直言……”三人刚刚进入电梯间，霍尔便声问道：“您在喀山的实验室已经被关停了，为什么不干脆来余烬城继续研究呢？” “我父亲在上班的路上，吃了美国人的核弹，”阿纳托利苦笑一声：“我母亲靠卖屁股才把我养大……你们买了我的产品那没问题，人穷志短嘛，但想让我叛国投敌就免了，谢谢好意。” 霍尔尴尬地歪了歪嘴巴，探手按下电梯的关门键：“抱歉教授……但我们不是美国人啊。” “你们迟早都会是美国人，”阿纳托利冷笑一声：“我和你赌一百美元。” 霍尔自知没趣，便不再多言。电梯很快便抵达了第一百五十七层，但博士刚踏出去一步，早已守候在门口的研究员突然迎了过来： “博士……”他注意到同行的两位“外人”，便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十分钟前，娜娜动用了四级权限，了龙骑兵总部的数据库。” 霍尔一惊：“总部的……她查看了什么？” “无相城的地图、龙骑兵的行动方案和一些通讯记录，具体的细节还在核实，不过时间很短，信息量应该不大。” “嗯……”霍尔皱了皱眉头：“她不会浪费电力做无意义的登陆，你们有问过她理由吗？” “没，还没。” “那就别问了，”霍尔看着身边已经略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教授，显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保持监视，如果龙骑兵那边没有意见就随她去。” “这……”研究员有些犹豫：“如果她那边出了什么状况的话，是不是应该……” “不，不要干扰娜娜的任何行动——”霍尔一边往前走一边摆摆手道：“等她回余烬城后，再仔细研究她的行为模式和记录。” 虽说阿纳托利是“意识投影”的发明者，但毕竟是个外国人，在他到场之前，莫里斯主任已经特地嘱咐过整个楼层的员工，不要让他“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而阿纳托利本人显然也懂得“道上的规矩”，他一路上始终低头背手，目不斜视地看着地面——或者确切地说，是看着霍尔的脚后跟。 距离上次来到这个房间时，只有差不多一个星期时间，但“意识投影”本身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它那电热水器似的桶状外壳被拆成三截，之间用红蓝不一的电缆相联，虽然能隐约看到其中的部分结构，但以蕾姆的知识量来说，实在是无法理解那到底是什么。 阿纳托利教授就像走进自己卧室一样脱下了大衣，随手丢在了屋角，而霍尔则轻车熟路地操作着墙上的控制面板，房门应声而合，灯光也切换成类似暗房的玫红色——这让本来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有些拥挤了。 “温度，温度，温度，”阿纳托利一边俯身端详业已拆开的“意识投影”，一边晃着手指碎碎念道：“温度不对啊，我说过要保持在5摄氏度的吧？” 调整温度这种简单而又重要的事情，龙骑兵研究中心而言当然是不可能弄错，实际上现在这个二十度不到的室温，正是在多次运行和实践之后，由“意识投影”项目组的负责人亲自决定。但同样身为“科技从业人员”的霍尔明白，学者这种“生物”对自己的研究成果总是十分偏执，现在解释恐怕只能引起不必要的争执——他决定直奔主题： “……教授，我们按照您传来的设计方案，对设备进行了修正，但在那之后就没法启动了。” “嗯嗯，”教授一点也吃惊，他撸起了袖子，在“意识投影”旁的键盘上噼噼啪啪地操作起来：“你们确定完全按照我的图纸来修正了吗？之前喀山实验室卖给印度人的项目被他们自己改得乱七八糟，功能都不一样了。” “嘿，教授，这里是余烬城，给我们点信心。” “那就行了——”阿纳托利轻轻拍了一下键盘：“二位，房间是了点儿，但神经信号聚焦阵列还可以再容纳最少……嗯，三个人，还有其他知情者需要进来的吗？” “什么？”霍尔有些吃惊：“这就行了？你是什么魔法师吗？就敲了两下键盘就修好了？” “它根本就没坏……”阿纳托利面带爱怜地抚了抚“意识投影”一端的外壳：“只不过在得到了更新之后，它需要确认自己的主人并没有抛弃它……毕竟，它记不得变成这个样子之后的一切。” 霍尔与蕾姆面面相觑：“它还有记忆？是某种人工智能吗？” “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绝对不要打开那里面的‘零号容器’吗？”阿纳托利指着中间那段“意识投影”，咽了咽喉咙：“那里面装着一颗人脑，她犯了罪，判决是死刑，比起被枪毙，她选择呆在那里面作为服刑的方式。” “唔……”霍尔博士咽了咽喉咙，故作镇定地道：“采用了生化零件啊，余烬城这边倒也有过类似的计划，嗯……” 蕾姆却不依不饶，显得异常认真：“但是余烬城法律，进口任何生物制品必须拆箱检疫，你们的这个保密协议不符合规定啊” “妈了个巴子，说好的美国人有幽默感呢？”眼见两人一个比一个严肃，阿纳托利双手朝前一摊：“骗你们的好吗？大脑塞这里面，从哪儿提供营养和氧气啊？你还说自己是科学家？闹着玩儿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六话 2 话音刚落，他用力按下了键盘上的回车键，意识投影发出了一阵阵诡异的嗡鸣，伴随着闪烁不定的蓝光。 “不过关于‘确定主人’那段我并没有骗你们——”阿纳托利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们也懂的，‘意识投影’这种东西很难通过正规渠道申请到专利，为了防止别人盗取这个成果，我利用设备本身的功能，设置了一个的‘防伪认证’——每一次改良之后，都需要依靠识别我本人的脑电波来重新启动。” “天哪！”霍尔不敢相信地耸了耸肩：“我们把你大老远地接过来，就只是为了重启一下系统……” “我这不是正在帮你们检查设备的改良情况吗？”阿纳托利抹了抹下巴：“另外，我还有些新想法，等今天这个测试结束后，我还会多留一阵子，试试新的设计。” “今天在这里进行的可不是测试，”蕾姆一脸严肃的更正道：“某种意义上，我们是在进行‘审讯’，千万别……” “哦！对！审讯！”阿纳托利教授搓了搓手：“那位犯人呢？他现在在哪儿？隔壁房间吗？我有说过叫你们不要把‘读心室’建在同一层楼里的吧？” 蕾姆稍稍有些不满——她实在不喜欢别人打断她的话：“不是‘他’，是‘她’，而且这位犯人已经死了，我们用防腐措施勉强保住了她的脑……” “就在，呃，”霍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比了比身后：“隔壁房间，对。” “行吧，”阿纳托利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你们也没比印度人强多少……”他又在键盘上操作了几下：“‘亡者’没有自然的脑电波，每用神经聚焦阵列激活一次都会引起造成永久损坏，希望你们没有折腾他……哦不是，‘她’，太多次。” 也就六七次吧——霍尔干咳了一声，点点头：“只要这次能够成功就行，嗯。” “如果我的计算没错，改进后的意识投影比原先灵敏三倍，”阿纳托利略带不屑地伸出三根手指：“所以，这次会成功的，你们准备好转账付费就行了。” “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会转账付费，”霍尔的语句豪气冲天——反正那又不是他自己的钱：“余烬城从不欠薪——尤其是科学家的薪。” 房间的灯光变成了蕾姆所熟悉的暗黄色，从意识投影那里传来的声响也愈来愈大，最后变成了恼人的蜂鸣噪音。 “啊，我说……”霍尔皱了皱眉头：“咱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东西先给合上？” “安静！集中精神——”阿纳托利抬手打断霍尔：“不然意识投影的功率可能不足以影响你们的大脑。” “啧，”霍尔嘴角一歪：“这种环境下要集中精神有点不容易啊……” “别抱怨了，”阿纳托利盘起腿，就像冥想那样席地而坐：“我当年的研究环境可比这里糟心多了，隔壁是拖拉机厂你明白吗？俄罗斯的拖拉机厂你明白吗？那真是……” 他的话越来越慢，眼神也失焦一般地飘向远方，霍尔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意识投影已经启动，这位教授已经看到了并不属于自己的景象与记忆，但蕾姆的反应却又立即让霍尔意识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唉？等等！”他尴尬地抬起头，指了指屋顶的昏黄灯光：“怎么……怎么个意思？为什么，嗯……”他舔了舔嘴唇，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为什么我们没有被拉进去？” 阿纳托利眨了眨眼睛，虽然没有看向霍尔，但明显是听到了他的话：“……也许是我的大脑优先级比较高吧？嘘！现在别说话，我好像好看到了什么……嗯？好像是……一棵树？”教授伸出手，空抓了几下，就好像是一头要够住树枝的猴子：“有个大妈……站在树下面，是个……亚、亚裔？” “她是个大妈，但不是亚裔……”蕾姆正要说下去时，被霍尔赶紧制止。 “别说话！我看到……看到了……一句话？”阿纳托利紧紧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味什么：“‘找’……‘找到’……这又是……是什么？一个名字？？” 蕾姆非常想要惊叫“对！就是”，但咬紧着牙没有出声——她知道这时绝对不能打断教授，接下来的几个字母可能非常关键。 “……ik？”阿纳托利顿了一下：“找到……ik？” 屋内的黄光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切换回了之前的暗红色。 “啊，该死！”阿纳托利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显得有些痛苦：“这破玩意儿开始有后劲儿了啊……你们要不要试试？我可以重新设置一下权限，让你们也看看。” 霍尔正要点头应允，被一步上前的蕾姆中尉挡在了身后：“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是个名字吗？” “……ik，我想，”阿纳托利思索了几秒，有些不太确定：“，i，k，，那个大妈，对我说……不，对你们的‘犯人’说，‘找到ik’。” “大妈……到底是怎样的大妈？”蕾姆就像急着询问自己期末考试成绩的学生那样焦急：“高矮胖瘦？什么特征？你确定是亚裔？” “嘿，姑娘，我可不是你们的犯人——”阿纳托利十分反感地摆了摆手：“你真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自己来看一下？嗯？我重新设置系统也就需要十分钟而已。” 蕾姆深深地吸了口气，又迅速叹出：“那就麻烦你了，教授。”她半转过身，看向霍尔，忽然被少年那若有所思——而且是有些惊诧的若有所思给吓住了：“博士你……还好吗？” 霍尔一愣神，猛抬起头来：“ik是……是个人吗？” “呵，这谁知道？也许是只猫呢？”蕾姆无奈地笑道：“如果是人的话，听起来像是日本人的名字……也许是那个亚裔女人的孩子？余烬城里大概有两三万日本人，排查起来不难。” “不……我在哪儿见过ik这个词……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的了……”霍尔焦虑地咬了咬下嘴唇：“如果说是日语的话，除了名号，ik应该是巫女的意思。” “巫女是？” “一种……一种日本的神职人员，类似萨满之类的吧……”霍尔抚住额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具体我也不清楚，你上谷歌搜一下就知道了。” “日本的神职人员，嗯，”蕾姆点点头：“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排查起来就更简单了。” “嘿，你们说的巫女——”正在键盘上操作的阿纳托利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它是一个名词吗？” 霍尔与蕾姆面面相觑了几秒：“……那是个职业啊，肯定是名词，就像‘牧师’、‘神父’那样，怎么了？” “大写。” “大写？” 阿纳托利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ik’这四个字母，每个都是大写，既不像名字也不像职业。” “字母大写也许只是为了强调？”蕾姆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要么就是什么东西的缩写？” 霍尔忽然像触电一样打了个哆嗦——好在屋内的另外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 “我……”他咽了咽喉咙，急匆匆地向房门转过身去：“我失陪一下，蕾姆，教授这边就麻烦你了。” “啥？”蕾姆有些不敢相信：“教授都已经在重置系统了呀？你就不能再等等？” “这是你的案子，中尉，你应付得来……”霍尔的声音都有些微微打颤，他不容对方辩驳地打开了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是缩写……”少年刚进入走廊，就有些目光失神地低声呢喃：“对，是个缩写……” 在这一刻，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儿见过这个“ik”了。 地狱猎兵的漫画上线，j也即将开始，谢谢各位看官老爷支持~熊叔爱你们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七话 1 就算是伯爵本人，对自己赌气之下的决定也有些后悔了。 阴沉无光的天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虽然地狱猎兵的带帽斗篷具有防水功能，而在一片潮湿的空气中摸黑行进，还是让人本能地不爽。 “我们刚才应该就地找一个废弃的机库，”曹操声念叨着，似是自语：“如果是我，就找一个废弃的机库……” 伯爵本想争辩些什么——比如说“机库也在五百米的警戒线”之内，但机场附近可供过夜的休憩地点在是太多了，这个理由压根站不住脚。 每个人似乎都有些怨气，但也都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唯独娜娜仍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好奇地注视着路边的一草一木，将手电筒挥舞得仿佛演唱会上的应援棒。 “看！‘欢迎来到华盛顿州南湾镇’！”她指着一块已经破败不堪、只能勉强辨认出字迹的大路牌：“按照灾前的地图，前面应该个大湖，霍特科姆湖！它是以印第安人的……” “已经没有什么华盛顿州了好吗？大姐，西雅图已经沉海里了呀，南湾镇现在叫无相城了。”曹操笑着叹了口气，回身按住娜娜的手腕：“还有，不要四处瞎晃电筒，这既暴露了我们的位置，也浪费了电，只要还有一线光亮，哪怕是几只萤火虫，也不要使用自己的资源——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要靠它们来续命。” 娜娜温顺地照做，左眼也跟着闪了几下。 “呃，另外，”曹操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语气：“能不能把你的眼睛也关上？大晚上看到还挺渗人的。” “她的这个回馈系统是锁死的——”几米开外的阿尔伯特停下脚步，有气无力地回头解释道：“为了让研究人员确定系统的运转完全正常……只要她在使用辅脑，闪烁就没法避免，不过她也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用上辅脑，放轻松。” 曹操看着娜娜，眼里多少带了点同情：“……好吧，那以后遇到危险的时候，你记着别用辅脑就行。”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后，伯爵突然抬拳示意所有人停步。 “嘘！那什么声音？听见了吗？” 除了艾丽面不斜视地呆立外，其他人都紧张地四下张望，阿尔伯特甚至卸下了背挎着的df9步枪。 “啊！是有个动静。”夜雨大惊怪地一哆嗦：“嗡嗡响的！我听见了！” “那是我枪启动的声音！”阿尔伯特举了举手里的步枪，他已经猫着腰好像已经准备战斗了：“还有，你声音点儿，别一惊一乍的！” “是从后面来的——”曹操斩钉截铁地道：“沿着路过来的，像是……引擎的声音。” “隐蔽！就地隐蔽！”伯爵即刻紧张起来，朝道路的左右两边比了比手：“曹操你和猴子、阿尔伯特去那边的灌木丛，其他人跟我过来！快！” 队伍迅速分散开来，按照伯爵的指示藏进了黑暗，半跪在草叶之后的夜雨，用双手紧握住了自己唯一的武器——那把曾属于镰仓二二二的1911。他回想起以前和父亲猎鹿时的经历，也和现在一样躲在灌木之中静候，只不过这一次，谁是猎物还不好说。 “别紧张，我第一次伏击的时候，手都在抖，”曹操轻声安慰道：“那时可能还比你年纪大点儿呢。” 说到这里，夜雨下意识地低下头，用左手摸了一下右手腕：“……嗯？我的手……没在抖啊。” “我也没有，反而还挺亢奋……”一旁的阿尔伯特声分析道：“这应该就是霍尔博士说过的，‘打孔者’能够稳定情绪的意思了吧？效果很明显啊……尤其对我这样的新手，真是太有用了。” “啊？前辈你是新手？”夜雨有点不敢相信：“不会吧，你不是在龙骑兵的……什么尉吗？” “少尉而已，”阿尔伯特苦笑道：“而且还是技术官员，完全没有参与过实战，所以和你一样，算是新手。” “如果要叫人的话，记得喊代号，”曹操严肃地道：“他叫‘执事’，不是你前辈也不是大哥，明白了吗？猴子。” “明……明白……”夜雨眉头一皱：“但、但我的代号明明是猕……” “嘘！”曹操猛一抬手：“来了！” 那声音慢慢接近，确实是引擎的动静——而且还非常大，即便是那“打孔者”有效果，夜雨还是难以自抑地紧张起来，当车轮转动的声音也跟着愈发清晰时，他屏住了呼吸。 沿着公路驶来的东西有着异样的外形，虽然头部长了一对类似车灯的发光物，但整体轮廓却不同于任何一种车辆——它似乎长了四条腿，前肢较短而后肢很长，这让它以一个别扭的、类似“跪拜”的姿势趴在地上，四个车轮则位于腿部外侧，但不能确认到底是以何种方式连接在主体上——是腿上本身就长了轮子，还是另一套外挂设备。 “他们这是……要去无相城？”阿尔伯特听起来有些害怕。 曹操随即眉头一紧：“让他们过去，要是他们愿意乖乖过去的话……” 她果然一语成谶——那笨重的大家伙突然刹车，轮胎摩擦着老旧的灾前公路，发出撕玻璃纸般的怪响，两枚巨大的车灯也跟着戛然而熄。 虽然引擎的轰鸣仍在继续，但空气中却弥散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寂静，足足半分钟之后，那机械的前灯、后灯、乃至身上的每一处能闪光的点都突然同时亮起，几名用各种姿势搭坐在其上的美军游骑兵跳了下来，为首的自然还是那位诺兰上尉。 “嘿！我说，别躲了，余烬城的各位佣兵——”他把脸上的夜视仪往上挪了几分，露出眼睛——这原来是一位慈眉善目的拉丁裔大叔：“我们知道你们在这儿，这台‘哥特剑’拥有生物感知仪。”他伸手拍了拍身后的机械腿外壳：“你们六个人三男三女，拿着几把破枪，蹲草丛里是要伏击美利坚合众国正规军吗？” 夜雨正要起身，却被曹操按住了肩膀，直到潜伏在路对面的伯爵一脸尴尬的走进灯光，这边的三个人也才跟着离开灌木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七话 2 这是夜雨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重型机兵”——一台足有主战坦克那么大的“哥特剑”，它涂着灰黑相间的数字化迷彩，以微微的倾角向前低俯，背上“长”了好几个滚圆的容器，乍看上去像极了一只正值求偶期的癞蛤蟆。 “哦！哦哦哦！”娜娜激动地抬起颤抖着的手指，兴奋得左眼都快闪成电风扇了：“这是！是一部‘哥特剑’啊！由迪米特公司生产，采用了最新骨架‘长刀’的第一款重型机……” “行了行了，那能给我消停一会儿吗？”伯爵叹了口气，强作潇洒地单手叉腰，脸色、姿势和语气都非常僵硬地面向诺兰上尉：“那个，我说，美国佬，你们想干什么呢？” “我的天……”诺兰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赶紧以手捂面：“抱歉，原谅我脑子转得不够快，哥们……你刚才，是问我来干什么吗？我是要执行任务啊，倒是你们，不是说要去无相城的吗？怎么改在这里过夜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开来的这大家伙动静吓人？”伯爵比了比路面：“这条路上，现在可没多少车在跑了。” “这条路吗？”诺兰忽然严肃起来，跺了跺脚：“这里以前叫凯因河路，是通向加拿大的要道——差不多吧，美国车确实有很久时间没来过这里了，至少民用的没有了。” “那还不是你们自作自受？”伯爵颇有些气愤地摆摆手：“不，别跟我解释什么谁对谁错，我没文化，辩不过你们，我只知道就是你们这帮傻鸟引起了‘愚者之灾’，毁灭了世界。” 诺兰毫不介意地呵呵一笑，又像是自认理亏地摸了摸后脑勺： “我记得你们是要进城的吧？怎么说？既然咱们都已经到这里了，不如上来吧，我顺路带你们过去。” “那不用了，谢谢，”伯爵的拒绝已经明显不像上一次那样坚决：“我不会因此感激你们美国人的。” “哈，美国用不着你的感激，哥们，”诺兰朝身后的重型机兵比了比大拇指：“没坐过这玩意儿吧？带你们开开洋荤。” 伯爵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曹操已经带头走到“哥特剑”的身边，在车上另外三名游骑兵的帮助下，一眨眼就爬了上去。 “妈的叛徒……”伯爵暗骂一声，只得朝诺兰点点头。 夜雨左看右看，没有在“哥特剑”身上找到任何可供“搭乘”的“座位”，更不要说是供人进出的舱门了，那几名游骑兵和率先上车的曹操，都是像晒香肠一样挂靠在机兵的背后，用那圆滚滚的凸起物撑住腰臀。 “这……”夜雨犹豫了一下：“根本就没有坐人的地方嘛……这车子难道没有驾驶舱吗？” 一旁正在攀车的娜娜不无鄙夷地道：“‘哥特剑’是专门用来进行城区治安战的半自律机器人，就和余烬城里用的‘狂战士’一样，怎么会有‘驾驶舱’这种东西呢？你是乡巴佬吗？哦，不对，你真的是乡巴佬呢……” 诺兰并未爬车，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哥特剑”的左前腿上，他拍了拍身旁的外壳，示意正被众人嘲笑的夜雨坐到身边： “别怕，这‘车’稳得很，看到那个把手了吗？对，抓住就行，它虽然没有安装座位，但也考虑过转移前线人员的附加功能，带十人还是没问题的。” 见所有人都已经用各种要么不舒服要么不雅观的姿势挤上了“哥特剑”，诺兰便抬手砸了一下侧面的装甲： “走了，宝贝儿，辛苦一下，已经不远了。” 看似笨重的机兵晃动了一下，四条腿稍稍展开，像是在为身上的乘客们着想一样将姿态尽量放平，随即轻盈上路。 不管无相城是不是曾叫做“南湾镇”，就蛮荒之地而言，这里的规模已经十分可观。城区中大大、高高低低的建筑，散发着零零星星的灯光，与余烬城的璀璨辉煌当然不能比，但只有一个运转稳定的电才能实现眼前的景象，而运转稳定的电，意味着秩序、智慧、资源和雄心……而这些东西，在全世界任何一处蛮荒之地，都是比金银首饰还要珍贵的稀缺品。 城区的入口处，是两座七拼八凑、破破烂烂的哨塔，也就七八米高，各架着一挺49轻机枪，后面又各站了一个裹着深蓝色头巾的大汉。 哥特剑缓缓减速，在两座哨塔正中间的路上精准地停稳，虽然塔上的机枪转了过来，但那同样用各种材料混搭而成的铁闸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什么话也没问便挥手示意他们入城。 “呵，那还是你们美国佬有面子哈，”伯爵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道：“我以前到这儿来要盘问半天呢。” “游骑兵的先头部队今天下午就进城了，”诺兰拍了拍屁股下面的哥特剑外壳：“而且如果你明知道自己拦不住对方，为什么还要做蜉蝣撼树的蠢货呢？” 无相城的主干道原本是一条州级公路，但由于缺乏维护，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龟裂坑洼。偶尔出现的良心统治者，会用不知从何处搞来的劣质沥青进行修补，一大滩一滩的，像打在旧牛仔裤上的一块块破补丁。 道路两旁的大建筑，无论它原来的功用是什么，现在都拆去了门面，变成了住宅，而从其上的弹孔和修补痕迹来看，它们的所有权也是几经易手。 零星的灯光与行色匆匆的路人，让入夜的无相城看起来就像是中世纪的城镇——在粗鲁的幽暗中，带着一丝令人草木皆兵的神秘。远方还是隐约能听到时断时续的喧嚣，甚至还有放肆狂笑的欢愉之声，也许这“城市”看上去不起眼，但毫无疑问也能为其中的居民提供对“城市”而言最为重要的功能——娱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七话 3 最终，哥特剑在一个几乎可以被称为“凶案现场”的地方停稳——路边的墙根下，倒着三具扭曲的尸体，血已经流到了机兵的两对前轮中间。尸体旁边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游骑兵，见到诺兰上尉跳车之后，举手行礼。 由于位置的关系，夜雨从右前腿上跳下来时，刚好踩在血迹中央，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里是……怎么回事？” “是啊，”诺兰抹了抹额头，摊手比了一下现场：“这里是他妈的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杀人？” “人不是我们杀的，长官，”一个士兵回道：“听目击者说是‘黑驼鹿’下的手……” 夜雨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几具被哥特剑探照灯照亮的尸体——虽然保养状况并不算好、也不成套，但他们每个人都是西装革履，还全部光着黑黝黝的脑袋，旁边放着被踩碎的墨镜。 “呵，那可有意思了，”伯爵嗤笑道：“看看这些黑鬼，他们都是‘黑驼鹿’的人呢。” 一名同样是黑人的游骑兵斜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应该是处决叛徒之类的吧？”曹操接过话道：“还特意选在了马路边上。” 阿尔伯特与艾丽走到伯爵身旁，在看清尸体的刹那，他们像是同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偏头疼所袭扰，情不自禁地抚了一下侧额。 “‘黑驼鹿’是什么鬼？”诺兰面向自己的手下，对方却只能回以无奈的耸肩： “……目击者说是无相城里的帮派之一，成员大概有一百多人。” “他们只接受非裔成员，”曹操补充道：“两年前还是个不起眼的组织，现在已经发展得风生水起了……”她斜了诺兰与其手下一眼，意味深长地道：“‘黑驼鹿’的总部不在无相城，而且也不只一百多人，远远不止。” “行了，不管他们是黑人还是黑帮吧，”诺兰点点头：“只要不影响我们的任务，就不要招惹他们。” “但是，长官……”手下犹豫了几秒：“本地人说，他们控制了城里大部分的电子器材买卖，所以我们要找的f5dr控制核心可能也……” “喂！”诺兰惊恐地挥了挥手，健康的麦色皮肤都有些发白了：“你瞎说什么呢？！”他回头看向伯爵与曹操：“……余烬城的诸位，我们就先在这里别过吧，大家显然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对吧？” 说完，他对手下声令道“带路”，后者比了比身后的巷——像是呼应一般，那里传来了一声绵长而凄厉的惨叫，感觉就像是有人被卡车压断了腿那样。 “嗯？那是什么声音？”伯爵正要上前，被诺兰回身抬手挡住了脸： “对不起，兄弟，这个方向是军事禁区了，我不想说第二遍，你们真的……怎么说呢？”他的态度和语气明显比之前要冷硬许多：“真的应该去做自己的事儿了，好吗？” “军事禁区？那是什么意思？”伯爵也来了脾气：“你们这是上瘾了吗？还到处划禁区呢？我跟你说，这里是无相城，老哥我可是认识人的，我……” 他虽然已经注意到游骑兵们慢慢抬起了手里的突击步枪，但直到曹操把他用力拉开，伯爵才终于停止了唾沫横飞的叫嚣。 曹操就像叼住奶猫的母猫那样，用惊人的怪力将伯爵拉开，远离那群美国兵，隔开大约十米左右时，那台哥特剑才将探照灯从这几名地狱猎兵身上移开，守在了巷口， “你他妹的，是脑子进水了吗？！”曹操咬牙切齿，但尽可能压低了声音：“是想把我们都害死？嗯？干嘛要顶撞美国人？！活腻歪了？！” “他们……”伯爵抹了抹嘴，自知理亏：“那是他们太嚣张了好吗？说禁区就禁区，嗯？这里是蛮荒之地，不是美利坚！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横行霸道的样子！” “对啊！这里是蛮荒之地！我以为你不知道呢？！”曹操显得更火了，她一把揪住了伯爵斗篷的领口：“他们要是真的开枪杀了我们，就像那几个‘黑驼鹿’一样丢在大街上，谁来管？” 伯爵哑口无言，渐渐平静下来，而曹操也轻轻地喘了两口气，帮他理好领口，不再多说。 “而且，他们……他们也挺友好的呀，”夜雨声道：“还让我们坐他们的高级车呢……” “高级个鸟！那是杀人机器懂吗？杀人的！”伯爵深吸了一口气，朝路边挥了挥手：“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做事，曹操，你带他们去找个能歇脚的地儿，我去那边和线人接头，但愿他们还没记得暗号。” “暗号早换了，你现在过去敲三次门可能会被当场击毙吧，”曹操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额发：“我跟你去吧，让其他人订旅馆，就在城区中央，招牌很大的，叫‘无相酒家’，不可能弄错。” “其他人……”伯爵回身扫了一眼“其他人”：“那你是想让这群菜鸟单独行动吗？他们第一次来无相城，还他妈的是未成年人。” “拜托，‘执事’今年都岁了，”曹操回身指了指忽然错愕的阿尔伯特：“我对他有信心……是吧？” “我……”阿尔伯特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又强作微笑：“我，嗯……应该，没问题。” “‘应该’可不够啊，”曹操笑道：“你拿着我们这儿最好的枪儿，长着我们这儿最高的个儿，还是个受过正规训练的龙骑兵，带弟弟妹妹们找一家酒店没那么难吧？” 阿尔伯特的笑容僵在脸上，用力咽了咽喉咙，挤出一个“好”字来。 “要说‘明白’，明白吗？地狱猎兵要回答‘明白’而不是‘好’！”伯爵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点了点手指：“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和曹操去找线人，你们去订酒店。无相城虽然是在蛮荒之地，但好歹还是讲那么点法治，只要你们不惹事儿，也不会有人为难地狱猎兵——我们在这儿的名声还是挺好的。” “但如果，有人惹你们的事儿，”临分别的时候，曹操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务必让他们复习一下‘地狱猎兵’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 也不知是没有听明白还是被吓到了，几位留下来的“菜鸟”愣在了原地，一脸茫然，只有那仍蒙着面的艾丽用力拉了一下g6的枪栓，将子弹上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八话 莫里斯主任揉了揉眼眶，最后看了一眼屏幕，按下了保存。 她早已习惯了制作这种讨好上级的报告，并且愈发擅长——尤其是这一份关于“人造智能生物”的研究，图文并茂，堪称精品，既表达了“必要”的事实，又避开了“不必要”的缺陷，关键还通俗易懂，无论政府官员还是商界大佬，即便没有任何相关知识，也能通过这一份报告掌握足够的信息，做出莫里斯、或者说，整个龙骑兵研究中心所希望得到的那个判断。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莫里斯向后重重倒靠在转椅上，难以言喻的疲惫随之涌上心头。 这其实并不是她想要的“工作”……刚毕业那会儿，莫里斯还不是所谓的“主任”，她在索契斯手下实习，博士相中了她的潜力，推荐她去了伊普西龙研究所。 那是一段真正值得纪念的美好时光：和天才般的科学家们共事，参与堪称奇迹的研究项目，梦想着改变人类的历史——无论是让它变得永垂不朽……抑或华美的毁灭。 但随着时间与履历的推移，莫里斯终于显露出真正的潜力，她开始游走于不同的团队，不是以研究员、而是以项目负责人助理的身份，协调资源，打点人脉，当然，也包括制作报告。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在第一线的实验室里摆弄培养皿，也不用像个实习生那样拿着酒精灯加热烧瓶，但不知为什么，在办公室里坐得越久，在“龙骑兵研究中心主任”的位置上呆得越久，她觉得自己离“研究”就越远……自己渐渐，或者说，某一天，突然就变成了自己所讨厌的那种人……那种靠嘴而不是靠大脑吃饭的官僚。 通常莫里斯不会在办公室里吸烟，但是今天，她抽完了几乎一整支雪茄。原本她也应该站在停机坪上，欢迎那位从俄罗斯远道而来的“阿纳托利教授”，但那个怪老头特别讨厌黑人——而且还是阿道夫讨厌犹太人的那种“讨厌”，这让莫里斯与他的初次交流“多少有些”不愉快，所以为了避免尴尬，她决定让自己的得意门生霍尔博士来代劳。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能确定阿纳托利教授到底是讨厌黑人还是讨厌女人，亦或是讨厌任何其他人类，但以目前为止还没有谁来投诉这一点来看，霍尔处理的应该还算妥帖。 就在莫里斯主任伸出手指准备关闭电脑、结束这一日的辛劳时，霍尔突然火急火燎地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无论脸色还是语气，都给莫里斯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主！主任！” 霍尔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奔来——对于一个“完人”来说，这表示他真的跑得挺急。 “稳住，问题不大，”莫里斯猛然起身，强作镇定：“是阿纳托利那个老法西斯对吧？你叫保安了吗？” “呃……”霍尔被问的一愣：“呃？” 莫里斯压住隐隐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那是怎么回事？你不去协助龙骑兵的那个……”她顿了顿，一时没想起来蕾姆的名字：“那个中尉办案，跑过来干嘛呢？” “他们，他们是还在办案啊，没毛病，”霍尔走进办公室，心地将门带好：“教授的改进很成功，我们从死者的大脑中提取到了非常清晰的画面……和文字，对，最重要的是文字。” “那不是很好嘛？”莫里斯不解地干笑道：“你为什么还来冲我的办公室呢？连门都没敲。” “我们读取到了一段重要的信息，确切地说……是四个字母，”霍尔咽了咽喉咙：“我不能确定它具体的含义，但有隐约的印象——它应该是我们龙骑兵研究中心里用过的一个代号。” “代号？” “缩写——确切地说，是缩写，”霍尔认真地点了点头，走到主任的办公桌前：“‘ik’，就是这四个字母，您听说过吗？” “、i、k、……”莫里斯琢磨了一下：“没有，我们这里的项目一般不用缩写，至少现在不用了。” 这一点霍尔当然知道——他所参与过的项目，全都用了或是复杂难懂或是可笑滑稽代号，什么“堕落帝皇”“愤怒丑”“血色天使”之类，可能上面的负责人还认为这些蠢名号都挺酷呢。 “对，我知道，但是听我说，主任——”霍尔放慢语速：“我在研发部门的资料库里查了一下这个词条，发现有唯一对应的词条，ik，没有任何说明……或者说，是我看不到任何说明。” 莫里斯主任楞了一下，将信将疑地打开了资料库的页面，看了一眼霍尔后，一字一顿地输入了那四个字母。 “嗯？还真有这个……为什么从没人提起来过，”她咬了咬牙，用力按下鼠标左键：“……怎么回事？空的？搞什么嘛，为什么会出现空的词条？” 莫里斯刚要拿起电话怒喷技术人员，却被霍尔上前按住了手，这一刻她真正意识到对方确实是一位“完人”——无论力量、速度还是反应，都远远超过他这个年纪的孩子。 “主任……”而霍尔却没有意识到由于心急，自己手上的力道有点过大：“这个词条的登陆来源是‘伊普西龙公司索契斯工作室’，也就是曾由‘亚历山大索契斯博士’本人领导的那个科研组，时间是第三十八年的四月五日——离他自杀还有不到半年。” 莫里斯慢慢放下手里的话筒，开始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了：“……等等，我们这里不会删掉与索契斯博士有关的任何记录，更不要说他自己登陆的项目了。” 霍尔不语，只是点了点头，莫里斯咽了咽喉咙，打开那被称为“ik”的词条明细，虽然里面所有的内容都是一片空白，但它本身的基本信息并没有消失——记录时间是“第三十八年的四月五日凌晨三点”，而最后一次的修改时间……是“第四十年的三月二十六日的九点五十八分……”她顿了顿：“那不就是……” “嗯，就是‘手魔入侵’的时间，”霍尔用力点了点办公桌：“‘手魔’用索契斯博士的指纹获取了我电脑的权限之后，首先做的并不是窃取并发送‘打孔者’的信息，而是删除资料——这个‘ik’的资料！” 莫里斯瞪大了双眼，像瘫倒一样重重坐回了转椅，一时半会儿没缓过劲来。 “如果连主任你都不知道这个缩写的话，能联系到研究中心的高层吗？”霍尔显得非常认真、不依不饶：“这事关重大，我们必须搞清楚每一个细节。” “不！”莫里斯赶忙摆手回绝：“还没确定的事情，先不要惊扰其他人……”她略作思索：“对了！我们这里的所有数据，都在中央区的龙骑兵总部存有备份，这是今年二月份的新规定，派出‘手魔’的人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就算知道，也没有可能依靠‘手魔’通过你的电脑去删除总部那边的资料。” “那很好啊，”霍尔眼睛一亮：“我们要怎么查那个备份资料？这里能联上龙骑兵总部的吧？” “不能，而且我们过去查询需要一些权限——可能需要四级、也就是最高级权限，这还得走流程申请，”莫里斯“啧”了一声，挠了挠头，显得有些烦躁：“……看来无论如何都得闹大了啊。” “四级权限，就是最高级了吗？”霍尔仰起头，慢慢地后退了一步：“那我倒是知道一个，不用走流程申请权限的办法……或者说，是‘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三十九话 自从离开余烬城之后，娜娜还从未像现在这么兴奋过，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霍尔博士发来的第一封求助邮件。 仿佛有一百年历史的霓虹灯招牌在路边闪闪烁烁，散发着暧昧的玫红色光晕，那大写的“无相酒家”旁边，还立着一个丰胸翘臀的靓女剪影，每过十秒钟，她就会抬腿招手，搔首弄姿。 阿尔伯特这样的“文明人”，从未见过如此简陋却又强撑着揽客的“广告”，而像夜雨这种来自村庄的野孩子，在自己家乡的蛮荒之中也没有机会接触到类似的娱乐场所。 但他们显然都没有娜娜这么激动，相反，走在这条无相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他们心中更多的是警觉与不安——毕竟与城区其他业已进入梦乡的地方不同，这里几乎可以说是灯火通明，即便比不上余烬城吧，比那鸡鸭猪狗满地儿跑的北镇还是要热闹些……这也就意味着，四面八方都是想要“做生意”的饥渴目光，至于他们做的是哪种生意，就不太好说了，毕竟，能在蛮荒之地混的生意人本身也绝非善类。 然而娜娜并不会也不能想那么多，她只是单纯的、像是沉迷于考古挖掘现场的老学究那样，对目下所及的一切都无比好奇： “看！那是烤野兔吧？我还没从吃过兔子呢！”她指着街边的一个烧烤摊，忙碌在架子后面的赤膊大叔正在用娴熟的手法，翻烤着几根肉串，而架子上方则挂着一排已经烤熟的动物——看起来是有些像兔子。 “应该是土拨鼠，如果没变异的话，”夜雨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这个季节的土坡鼠没多少脂肪，正是好吃的时候。” “没变异的话？”娜娜笑着问道：“那变异的话又是什么呢？” “那……那就有可能是任何动物了，”夜雨尴尬地耸耸肩：“但反正不是兔子，嗯，兔子的后腿肉要更厚实一些。” “没关系，反正土拨鼠我也没吃过！”娜娜激动地跳着脚，连地狱猎兵的斗篷都跟着上下翻飞：“我说，爱德华，给我买一串吧，要不，我们四人吃一只整的，怎么样？艾丽你也想吃的对吧？” 走在队列最后、仍蒙着面的艾丽没有回话，还刻意避开了对方的目光。而阿尔伯特更是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叫我的代号，大姐，叫代号……而且这里的东西尽量别吃，万一有毒呢。” “我们不是打了微调剂嘛？还有疫苗什么的……”娜娜拍了拍自己的左臂：“就算是受过辐射的肉，一口气不吃太多的话，应该也没事吧？” “不，不是那种‘毒’，是人……算了，”阿尔伯特摇摇头，不太想解释：“等我们找到住宿的地方以后再说吧，我也确实有点饿了。” 或许是地狱猎兵的装扮起了作用，那些明显是在招揽生意的皮条客们都敬而远之，连叫卖手工首饰的贩，在四人经过的时候故意低下头，缄默不语。 也不需要任何言语，夜雨就能明白，在这些人余光里的并不是尊敬、至少不完全是尊敬，更多的是“不想惹麻烦”的“畏惧”，以及隐隐约约、闪烁其间的“厌恶”。 “无相酒家”的老板坐在用铁栅保护起来的柜后，他是个块头很大的中年白男，脑袋秃得很有个性，就像是一片被重炮轰出了好几个弹坑的沼泽地。 “各位高手，这儿只用现金，”他看起来对地狱猎兵也没有多大的好感——但至少也没有多少反感：“灰币或者美元都行，再远的就不好意思了，这城里没有兑换外币的银行，哦不，是什么银行都没有。” “我，那个那个……要两间……”说话间，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像是什么重物撞击地板的轰响，这让阿尔伯特紧张地抬起头，盯住那已经掉漆的天花板：“不，要三间房，我们有六个人。” “六个人……”秃男哼哼哈哈地笑了几声：“高手你才入行吧？” “什么……意思？”阿尔伯特警觉地握紧了枪把儿：“你以前接待过很多地狱猎兵吗？” “不多，但他们都是只要一间房的，无论来多少人。”老板猛地收起笑容：“七十五美元一晚，押金二十，想打折的话，请你们的老大普鲁士人过来，他打牌还欠我好几百酒钱呢。” “普鲁士人，”娜娜左眼一闪：“地狱猎兵的初创者，真名不详，来历亦不明确。”她顿了顿，也许是成为猎兵后的第一次，她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类似的场合自说自话：“啊，抱歉，我也不认识他，只是听到这个代号有些好奇。” “代号？你开玩笑吗？普鲁士人是活着的传奇！”老板似乎有些激动，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算了，三楼0，有什么行李的话，我这里的伙计可以帮忙运上去。” 他一边收过阿尔伯特拍到柜上的百元大钞，一边扯着嗓子，对并没有人影的楼梯口一声大喊 “邋遢虫！出来接客了！” 几秒钟后，一个流着鼻涕的男孩从楼上屁颠颠地跑了下来，他看起来比夜雨还要些，皮肤呈现出印裔的咖啡色，显得格外憔悴，但在看到“客人”后，脸上又立即挂出了熟练的谄媚笑颜： “哟哟，是贵客啊，”他用夸张的动作朝楼道一比划：“高手们，这边请。” “行李我们自己带着就行了，不需要人帮忙……”阿尔伯特警觉地瞄了他一眼，同时示意身后的三人跟上：“‘白雪’，房间钥匙你来保管。” 男孩正要一起上楼，被阿尔伯特回头喝住：“你别跟着，我们认得路。” “哼……”待脚步声离远，老板没好气地嘲笑道：“明明是一群菜鸡，还想装什么大手子，我跟你说，邋遢虫，像他们这队人，在北边活不过三天，三天你懂吗？三天。” 被唤作邋遢虫的男孩看着已经无人、徒留足音的楼道，呆立了几秒： “那女孩……蒙着面的那个，穿得好奇怪啊……” “妈的，自己都养不活还想学人家泡妞？”老板没好气地挖苦道：“而且她是姐妹会的人，这辈子别想了，轮奸都轮不到你。” “姐妹会！”男孩猛地打了个激灵，慢慢回过头，看着正准备点账的老板：“真的假的？不会就只是穿了姐妹会的衣服吧？” “开玩笑吧？谁没事儿会冒充姐妹会？又不能骗钱，一点意义也没有的好吗？”老板猛抬起头：“嘿！臭子！你要去哪儿？！” “我！我去东城那边找个人！”男孩转过身，倒着退出店门，完全没有要停步的意思：“很快就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话 停步在卷帘门前时，曹操举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 “那怎么个意思？”伯爵扫了她一眼，声道：“你是把暗号忘了吗？” 四下静得出奇，尽是些低矮的平房，零星的两三个昏黄灯泡，将巷头巷尾勉强照亮，而两人所站的这个地方，恰好在无光的巷中央。 “一、二、三……四，”曹操用手电筒照着巷口的屋子，慢慢地从左向右数过来：“嗯，应该没有搞错，就是这一间。”她一边有节奏地轻叩着门，一边悄悄地道：“暗号是否正确倒还是其次，在这里，要是敲错了门就有可能出大事了啊。” 卷帘并没有打开，而是在更阴暗的角落里开了一扇门，曹操与伯爵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点了点头，闪身入室。 里面的陈设类似于“汽修店”，空气中还弥散着机油的独特芳香，在伯爵与曹操进屋后，一个梳着莫西干头的壮汉立即将门带上。 “那……那你就是‘托尔斯泰’？”伯爵犹豫了一秒：“看着不太像啊。” “那托尔斯泰应该长啥样？”对方的声音浑厚有力，而且毫不客气：“独眼的白胡子老头儿吗？” “别介意，上一个线人退休了，所以我们这算是第一次见面……”曹操顿了顿：“对了，退休的那位兄弟我以前还见过一次，他现在去哪儿了？” “在这座城市，‘退休’只是‘活埋’的官方说法而已，”壮汉耸耸肩：“不过你们放心，他不是因为做线人才‘退休’的，我接这活儿也是为了赚点酒钱，不想玩命。” “那，规矩你应该是懂的吧？”伯爵意识到这家伙不太好说话，还是开门见山比较方便：“你给我们多久的情报，我们给你多少钱，以月为单位，有价值的情报可以获得额外奖金，但必须经过最高统帅部分析评估后，下一次再派人带给你。” 托尔斯泰用帅气的姿势挥舞打火机，噼啪一声给自己点上了烟，深吸一口之后，他回身从摆满五金用具的工作台上摸出一支贴着标签的黑色盒，随手抛向伯爵，被曹操抢先接住后，端平细看——标签上写着年月日期，打开盒盖，露出了银光闪闪的数据接口。 “这是……移，”曹操瞪大了双眼：“移动硬盘吗？！” “嗯，内容是用sd加密的，”托尔斯泰点点头：“地狱猎兵第一次来时，我已经把密钥给你们了，现在应该就在那什么最什么统帅部里，别跟我说弄丢了啊。” “嘿，那还真是新鲜事儿啊，”伯爵指着曹操手里的移动硬盘道：“以前‘线人’不都是口述情报的吗？现在怎么还用上科技产品了？还他妈ds加密？这么威的吗？” “是sd加密，你个乡巴佬。”托尔斯泰不紧不慢地吐了口烟圈：“我这人呢，梦想是安安静静当个作家，不喜欢瞎聊，所以有什么就写下来给你们了。” “那不错，倒也省事，正好我这人也不爱瞎聊。”伯爵望向曹操，后者冲他点点头，他便稍稍掀开斗篷，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卷捆成团状的钞票，看也不看地扔给了“托尔斯泰”。 壮汉接过了钱卷，数也不数就点点头道：“那今天就先……” 他的逐客令才下了一半，卷帘门那边突然又传来了一声像是便秘很久、有劲故意憋着的轻唤：“汤米，你，呃，在吗？” “哦，那原来你叫汤米啊，”伯爵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这名儿像你，比托尔斯泰好。” “闭嘴！”托尔斯泰压低嗓音，示意两人赶紧藏到房间中部那辆待修的破车后方，他自己则随手拿起了就支在工具箱边上的短管霰弹枪，润了润嗓子：“谁呀？！是邋遢虫吗？” “啊哈，大哥还记得我，真好呢，”对方异常恭谦，嗓音听起来像是个孩子：“那个，我就是想来问一下，你今天有看到何塞吗？” 壮汉并未放下手里的散弹枪，但神色轻松了些许：“没有，对了，你跟他说哈，我这儿不需要帮手，会修车的也不要。” “行、行，打扰了打扰了。” 托尔斯泰侧着头靠近卷帘门，确定对方已经跑远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把霰弹枪扛在了肩上： “你们等个几分钟再走，那子看着不起眼，其实是‘黑驼鹿’的眼线，不……应该是好几伙人的眼线，外面来的野孩子，也是真的不怕死呢。” “为什么要我们躲起来？”从旧车后面探出身来的曹操颇不解地道：“地狱猎兵在无相城应该没那么招人厌吧？” 壮汉欲言又止，见面以来第一次露出了微笑，他把烟灰轻轻抖在工作台上的空罐头里，叹了口气：“……至少以前没那么招人厌。你们知道吗？无相城这个名字，是你们地狱猎兵的大老板起的……那时我还没出生呢，这城里的大部分人可能都还没出生。” “大老板……”伯爵眨了眨眼睛：“那你说的是‘普鲁士人’？真的假的？” “真的，我向你保证。”托尔斯泰认真地点点头，话锋突转：“但至于为什么是‘真的’，你得额外花点钱才能知道。” “那你赶紧别说，”伯爵不屑一顾地摆摆手：“关我吊事。” 而曹操关心的显然不是历史：“你刚才说‘以前不招人厌’，那现在难道有变化？距离上一次派人跟你搜集情报，应该才过去最多一个月吧？” “情况确实有变化——现在这里不欢迎任何人，”托尔斯泰用夹着烟的手比了比卷帘门：“你们来的时候有看到美军士兵吗？游骑兵——精锐中的精锐，昨天放出消息，今天就进了城，没人敢拦他们。” 伯爵正要开口，却被曹操抢过了话头：“看到了，他们应该是来调查失联的f5dr战机吧？” 托尔斯泰稍稍有些吃惊：“……这你们也知道？” “说些我们不知道的好吗？” “f5dr是无人驾驶型的战斗机，与最新的f91‘魔鸦’组成编队，它们之间的数据链由复杂的动态加密系统保护，可以说是万无一失。”托尔斯泰一本正经地道：“所以有战机脱离编队失联，只能说明它使用了某种新玩意儿——而且还极有可能被人给破解了。” “那飞机去哪儿了？”原本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的伯爵，也好奇起来：“难不成真的被拉到这破城里来了？而且这事儿是谁干的？无相城里难道还有人敢打美国爸爸的主意？” “飞机就停在城外，从垂直起降的发动机到注满合成燃料的油箱，全都完好无损，被破坏的只有机首——”壮汉点了点自己的脑门：“也就是用来替代驾驶舱的无人驾驶系统，无相城的巡逻队发现它时，整个儿都被挖空了。” “所以美军的游骑兵才会锁定这座城市，嗯，”曹操点点头：“他们其实也没有证据吧，只是想着无论如何先搜集些情报再说。” “我不知道他们的情报到什么程度，”托尔斯泰撇了撇嘴：“但我这边，可以确定地告诉你们，‘黑驼鹿’和这事儿有关——东西很有可能在他们手里。” “这消息，能再明确点儿吗？”曹操一步上前，尽可能让语气保持镇定：“我们可以付钱，现金。” “正是因为我的消息还不够明确，所以前面说的那些都是免费，你们就当是听个笑话好了，”托尔斯泰拍了一下掌：“要是我真能搞到确凿的消息，肯定早就卖给美国人了，哪里还轮到你们来问？而且说实话，是不是要惹黑驼鹿那帮傻嗨也值得考虑，我的自传没写完呢，还不想死。” “哈哈哈，”伯爵爽朗地笑道：“那伙计你还真风趣啊，我喜欢，以后来无相城搜集情报的工作，都交给我来吧。” “你先别闹……”曹操抬手示意伯爵闭嘴，紧锁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我记得‘黑驼鹿’只是个人模狗样的混混组织啊，他们什么时候胃口变得这么大了？” “两三个月前，从北方来了一群移民，他们……怎么说呢，”托尔斯泰的嘴角微微一抽：“带来了一些‘加拿大民风’，其中有非裔血统的人基本上都加入了黑驼鹿，他们已经不再是你熟悉的那个‘混混组织’了，至于其中是不是有贤士能人可以破解f5dr的系统，那我就真的不太清楚了。” “那看来无相城这里也快不适合人类居住了啊，”伯爵调侃道：“我时候生活的镇子就是被黑帮火并弄得乌烟瘴气，我才跑出来谋生的。” “火并倒还不至于，”托尔斯泰摇摇头：“黑驼鹿的主要业务是投机倒把和控制拾荒市场，他们不需要什么地盘，和城里的其他派系没有冲突……但你们最好别惹他们，这些人现在有几个臭钱了，就自以为是‘文明人’，天天穿个破西装招摇过市，手里还拿着自动武器——这城里能找到的、最好的自动武器，我敢说不比你们地狱猎兵的差。” “谢谢提醒，我们会心的。”曹操示威似地抬了抬手里的ais步枪：“而且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走，应该不会惹上任何人。” “如果可能的话，请你们今晚就走，”托尔斯泰指了指汽修店的后门：“我有预感——很强烈的预感，今晚这城里可能会出事。” “那怎么个意思？你不当作家又改当算命婆婆了？” 连曹操都觉得伯爵的这个冷笑话实在是没有意思，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向后门。 “记住，他们都是黑人，穿西装，”临走时，托尔斯泰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真的不幸招惹了黑驼鹿，请行行好，帮我们把这群傻嗨赶尽杀绝，年女老幼，一个都别留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一话 虽说对那什么“0号房间”的简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阿尔伯特还是难掩脸上的惊愕——不是因为屋里有什么，而是因为屋里什么也没有。 房间的装潢仅仅比毛坯房好那么一点，不知哪年贴上来的墙纸早已变色，透过上面的大洞，能看到开始崩解的墙体，其中的材质随着脚步走动竟然还在掉渣。 房间里并没有“床”，取而代之的是四张带着脏兮兮毯子的床垫，屋角放着一只水桶，水桶上方贴着告示“洗漱用具，请勿解手，外有公厕”。 “日妈哟，这他妈逗我的吧？”阿尔伯特头上的青筋爆跳：“就这鬼地方还敢收七十美元一晚？！” “呃，是七十五美元。”夜雨声更正道。 “哈哈，总比睡野外强吧？”娜娜则依旧乐观。 “这是酒家！酒家！”阿尔伯特则难得地冲娜娜发起火：“我们搭个帐篷都比这要强的好吗？！” 艾丽则不言不语，走到离房门最近的床垫前，卸下肩上的g6与背包，解开斗篷，优雅地盘腿落坐。 “入乡随俗吧。”夜雨无奈地挠了挠头，走向艾丽对面、靠窗的床垫，一边拉开窗帘，一边违心地安慰道：“我生活的那个村子，比这里的条件还差呢……嗯？” 他望向楼下的时候，一个穿棕色西装的黑人正好抬头看着自己，但两人的视线相交了不足一秒，对方便猛地低下了头，匆匆离去。 “那是……” “等等，这破屋子里只有四个床垫啊，”阿尔伯特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唯一的一盏灯泡：“六个人睡是不是挤了点儿。” 正摆好姿势、准备冥想的艾丽，非常少见地插话道：“正好有两个人守夜。” “我们这是在无相城的旅馆里！”阿尔伯特有些不可思议地耸耸肩：“这样还要安排人守夜？” “正因为我们是在无相城的旅馆里……”艾丽无意争辩，慢条斯理地应道：“所以才更需要安排人来守夜。” 阿尔伯特死死盯着艾丽，像是要从那蒙了面纱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一般，几秒之后，点了点头：“行吧，蛮荒之地的事，你肯定比我熟，”他转向娜娜，表情与语气都恢复到了日常的平和与儒雅：“‘大姐’，联系一下队长，就说我们已经就位，等待进一步指示。” “等、等一下下哦，”扶墙而立的娜娜表情茫然，目光呆滞，左眼闪得噼噼啪啪，简直像是要发出声响的样子：“我正在和霍尔博士通话，他有急事找我帮忙。” “啥？这种时候？”阿尔伯特皱了皱眉头：“找你帮忙？” “嗯，对……”娜娜的声音就像是没睡醒一样含含糊糊、慢慢吞吞：“说是要借用我的权限，搜索一个……嗯，词条……” “咦？”夜雨觉得“大姐”不像是在开玩笑：“你……你正在和别人通话？电话吗？” “嗯嗯，对……卫星信号不是太好……还有点……延迟……” “这么厉害的吗……”夜雨咽了咽喉咙，一时无语。 而阿尔伯特则忽然变得敏感起来：“……借用你的权限？”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权限”：“搜索一个词条？是什么词条？” “ik，”娜娜不假思索地答道：“、i、k、，ik，说是缩写，但我觉得是人名……等一下哦，我要绕一下防火墙，每次都要用权限登陆实在太麻烦了。” “绕、绕防火墙？”阿尔伯特有点心急了：“哪儿的防火墙？该不会是龙骑兵的……” “嗯嗯，是龙骑兵总部的数据库，”娜娜毫不在意地应道：“……啊，好了，我来搜一下，嗯？还真有这个词条……” 按道理说，阿尔伯特应该阻止娜娜……或者说霍尔博士对龙骑兵机密信息的非法窥伺，但在这一刻，好奇心战胜了责任感，他决定闭嘴沉默，等待喜欢自说自话的娜娜忙完。 “assrduillikhrbj……”娜娜愣了好一阵才将信将疑地摇了摇头：“这是什么意思啊，都不知道要怎么读嘛……” 阿尔伯特也跟着默默地念了一遍，皱着眉头欲言又止——他好像确实在哪里听过类似的东西，但肯定不是在重要的官方场合。 “你问一下霍尔博士，”他走到娜娜身前，声道：“为什么要搜索这个词条？” “他已经下线了，”娜娜恢复了神智一般，憨憨地笑道：“那词条乱七八糟的，根本就是份草稿而已，记录者是伊普西龙公司的索契斯博士，但他又申明这个项目需要与罗塞塔公司合作，所以需要两边的审核，结果应该是都没通过。” “罗塞塔公司，不就是生产智能动物的那个……等等，”阿尔伯特突然想起了什么：“assrduilli该不会就是……” 话还没说完，房门那边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咚咚”两下，听起来非常心。 “谁？！”阿尔伯特对有人打断了自己有些恼怒。 “客房……”声音顿了一下：“客房服务。” 这一下的停顿让屋内除了娜娜以外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连夜雨都下意识地摸出了腰间的1911，而艾丽更是直接站起身来，尽可能地压低声音：“……不止一个。” “……妈的。”阿尔伯特暗骂一声，润了润嗓子：“不需要客房服务！我们不需要客房服务！” “好的。”门外的人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 旋即，屋内唯一亮着的灯应声熄灭，在所有人都举起了自己的武器——娜娜则抱住了脑袋的同时，房间的窗户被硬物砸破，一个罐状的物体叮叮咚咚地落到了地上，又咕噜咕噜滚了几下。 “不好！手雷！” 阿尔伯特还没有来得及卧倒，闪光弹便炸了开来，耀眼的白色炫光便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夺去了几乎所有人的意识。 娜娜虽然也是耳鸣目眩，但在辅脑的帮助下，她仍然在一片白茫茫中勉强保持住了清醒，说是聪明也好愚蠢也罢，在这一刻，这个只有半个人脑的少女选择了自然界最常见的保命手段——装死。 “是他们吗？”最先推门而入的高大身影急吼吼地问道：“你确定没看错？” 几秒钟之后，在另外几个高大身影的簇拥之下，一个矮许多的身影闯了进来——他似乎还有点跛，心翼翼地绕着艾丽转了几圈： “没错，老大，就是他们，这个是姐妹会的圣武士，我不会认错的。” “你最好别认错，何塞，招惹地狱猎兵可不是件事。” “哦，那我明白，”个子苦笑着点了点头：“……我当然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二话 在向市中心转移的路上，伯爵和曹操又一次遇上了游骑兵，但这一次，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点头示意”这样最简单的招呼都没有打，只是像完全没有看到对方那样默默地相错而过。不远处，那台张牙舞爪的“哥特剑”正在无相城的主道上缓慢爬行，机身前方的一对大灯就像是某种大型掠食动物的双眼，警惕而贪婪地扫视着空旷的街道。 “那看来他们的任务进行得不太顺利啊……”伯爵放慢脚步，扭头看了看正渐渐远去的几名游骑兵：“毕竟强龙难斗地头蛇，尤其是在无相城这种鬼地方，别说游骑兵，就算你能把整个美国空军都搬来也不一定有用。” “你是看‘美国空军’了啊……”曹操打趣地笑道：“如果最后他们找不到失窃的宝贝，说不定会把整座城市夷为平地，反正也根本不会有谁关心这里的‘野蛮人’，联合国重建委员会的地图上可能都没有什么‘无相城’。” “那还等什么呢？”伯爵一声哼笑：“看这些美国大兵现在的脸色，这无相城十有八九是要被炸平了吧？咱们也别找旅馆过夜了，赶紧乘夜走人才对。” “呵呵，别慌呀，”曹操悠哉地摇了摇手指：“记得那句名言吗？‘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也不能阻止我种下我的苹果树’。” 通常有人在伯爵面前念叨什么“名言警句”的时候，都会被他认为是对自己不识字的一种侮辱——就和爆粗口的效果差不太多，不过对曹操这样吐字清晰而优雅的美女除外……那就算是粗口，也是“悦耳”的粗口。 “对了，也不知道阿尔伯特那子到底能不能行，”曹操从斗篷下面掏出一只巴掌大的无线电步话机：“喂，这里是‘曹操’，‘执事’收到请回话，完毕。” 几秒过去，端在手里的步话机安静得像一块板砖。 “什么情况？”曹操按了一下“重复”键，之前的问话原封不动地又发送了过去，然而结果却没有任何变化。 “那你有教他怎么用步话机吗？”伯爵指指戳戳地道：“刚上手的话，这东西是不太好操作的，我当时也……” “你闭嘴，”曹操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伯爵的胸口，没好气地道：“人家是龙骑兵的职业技术人员，步话机这种东西，他闭着眼睛都能拆了装装了拆，和你这文盲能比吗？！” 说着她又按了两下重复键，仍旧是无人回应。 “那他该不会是睡着了吧？”伯爵摇摇头：“猕猴没有步话机，要不你问下‘白雪’吧？” 曹操并未表态，只是不懂声色地调整了频道，这一次她调整了语气与节奏，能听出对“白雪”这位“圣武士”多少有些敬畏。 无人应答，这让曹操与伯爵同时紧张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后者更是下意识地把自己挎在背上的a94移到了身前。 “会不会是……有干扰……”曹操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氤氲无星，但既不刮风也不打雷：“不像啊，天气预报上也没说有电离风暴啊。” “那就算有干扰也不会没人接电话啊，”伯爵拍了拍额头，想起来什么似地道：“你可以联系那个‘大姐’啊，她不是脑袋里装着无线电接收器，而且二十四时永不关机的吗？” 曹操咽了咽喉咙，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喂，那个，这是‘大姐’的频道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停下脚步，忐忑地等待着回复。屏息沉默了十秒之后，曹操正要再次呼话，被轻柔的电子合成女音所打断： “是王淑仪吗？你现在在哪儿？” 音调虽然波澜不惊，但曹操从语意中明显听出了“大事不好”：“什么情况？！你们不在‘无相酒家’吗？为什么联系不上‘执事’？” 娜娜过了十几秒钟才发来回复： “‘执事’和其他人被闪光弹震晕了，我们现在应该是在酒家附近的一座大房子里，一些穿西装的人用麻袋把我们装了过来，我装作昏迷还没被发现……”合成女声顿了顿：“但是我好害怕。” 曹操与伯爵对视了一眼：“黑驼鹿！” 伯爵“啧”了一声：“那就麻烦了啊，怎么搞的这是？什么时候黑帮和地狱猎兵也结仇了？” “既然是黑帮那做什么都不奇怪了。”曹操略作思索：“如果真像‘托尔斯泰’所说，黑驼鹿在城里有上百人的话，别说是救人，我们自己能不能跑出去都是个问题。” “那先别急着下结论吧，对方也许只是误会了，毕竟以前也发生过假冒的地狱猎兵出来招摇撞骗被挂电线杆烧死的事情……而且还不是一两次。”伯爵挠了挠头：“这样，黑驼鹿既然没有直接射杀他们，说不定也会想要‘活捉’我们，而且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我们仍能够与‘大姐’保持通话。” 曹操一愣：“所以你想干什么？” “那所以我们可以利用信息不对称，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将计就计去无相酒家。” “然后呢？” “那然后……比如说，呃，跟他们谈谈，刺探点情报，看是不是有误会什么的？” “你可拉倒吧，”曹操明显对这个计划不屑一顾：“人家黑社会都绑了你的人了，你还去刺探情报，这不是过去送人头吗？”她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以前参加过帮派，但现在时代不同了啊，你们那时候讲的什么仁义道德，现在都没人信了。” 伯爵被说得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文明”正在驱逐蛮荒，渐渐夺回这个星球，怎么感觉人心反而变得更加险恶了呢？ “那你说要怎么办吧？” “你不是说了吗？刺探点情报——”曹操摊了摊手，其实到底要怎么办，她心里也没底：“首先我们要确定队员被关在哪里。” “那要怎么确定？娜娜只是说在酒家附近的大房子，这要从何找起？” 曹操再次打开步话机：“‘大姐’，能听清吗？我们需要追踪你现在的这个信号，不用说话，保持通讯不中断就可以。” “那应该没问题……不过请你们快一些好吗？我好害怕的。” 曹操点了点步话机上的指示灯，面向伯爵道：“这个东西拥有最基本的无线电定位功能，当然不可能像余烬城里的卫星导航地图那么好用，但掌握技巧的话就能确定位置，误差不会超过三米，最多。” 身为老猎兵的伯爵，当然知道什么是“无线电定位”，但这个时候还是做出一副“哇那真的好厉害哦”的样子就可以了： “哇，那真的好厉害哦。” “不是什么高科技了，你这样的高智商人士，一学就会。”曹操说着便抬起步话机，原地旋转了半圈，似乎是找到了方向：“……这边，我来确定路线，你来确保周围的安全。” “喂喂？你们还在听吗？”曹操才迈开步子，娜娜的合成女音又响了起来：“我现在应该干什么？我好慌。” “这样吧，你尽全力观察一下周围，敌人的数量，位置，武装，还有地形什么的……”曹操从口袋中掏出耳机，插在步话机上，同时用手势示意伯爵跟紧自己：“不着急，还有些距离，我们没那么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三话 1 娜娜非常认真地睁大双眼，从左至右、慢悠悠地巡视了一圈房间。 这应该是个地下室、或者酒窖之类的地方，她双手被反绑着丢在屋角，四周皆没有窗户，唯一的入口也没有装门，外面则是螺旋上升的台阶，能听到正逐渐清晰起来的脚步声。 房顶的白炽灯泡虽然不大，但功率显然不，这里比之前的那什么酒家的客房还要亮堂一些。 房间中央有一张木桌，上面放着餐盘，盛了一坨说不清是土豆泥还是南瓜酱的粘稠食物。从楼道里走出来的人影径直走到桌前，刚准备拿起勺子，就与惊恐的少女四目交投。 “哦？你醒了啊？”这人穿着灰色的西装，脸色如碳——毫无疑问也是黑驼鹿的成员，他朝楼道那儿招了招手，另外两名“黑驼鹿”加紧脚步，大步走进屋内。 几乎是在这同一时刻，刚刚恢复意识的阿尔伯特突然叫出声来：“该死！这是哪儿？！” 他一下就注意到迎着自己过来的三对敌意目光，刚想起身，又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已经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哎？！各位老哥，你们是弄错了吧？我们这里的几人都是第一次来无相城，无冤无仇吧？” 最先进屋的灰西服与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你们是地狱猎兵？” “对对对对！”阿尔伯特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点头如捣蒜：“我们是地狱猎兵，货真价实的地狱猎兵！” “那就错不了啦——”灰西服面现坏笑，用手从餐盘里捻了一点泥食，塞进口中：“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胡安’的人？” “胡安，我好像在哪……”阿尔伯特欲言又止，苦思冥想，皱着眉头迟疑了好几秒钟：“……呃，这个，真没听过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听到自己重复“胡安”这个名字的时候，倒在阿尔伯特身边的夜雨微微抽动了两下。 “那不打紧，”灰西服指了指天花板：“胡安呢，和我们老大有些交情，不，算是亲戚也不为过吧……而你们地狱猎兵杀了他，哟，像条狗一样，在野地儿里把他给杀了。” 夜雨又抖了一下——他明显是醒了，却还在装晕，这反而弄得阿尔伯特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任务，别说杀人，连条狗——真狗都没杀过啊。” “呵呵，你们这些地狱猎兵，仗着有余烬城做后台，狐假虎威、招摇过市……”灰西服苦笑着摊了摊手：“觉得杀一两个野蛮人就和碾死一只蚂蚁没区别吧？从没想过，有一天，蚂蚁也会反咬一口？”他又摇摇头：“不，不对，你们也已经被反咬过许多口了，三年前马尔科姆叛变，地狱猎兵一天之内折了整整两队精锐，你们的所谓‘最高统帅部’，只是根本就不在乎而已。” 娜娜左眼一闪：“哎？你竟然知道马尔科姆叛变……这可是机密啊！” 三位黑帮成员同时半转过身，而打头的灰西服嘴角一挑：“还是机密？哦也对，倒也不难理解，毕竟马尔科姆领导的‘王龙’队，曾经是你们地狱猎兵积分排名最高的队伍……或许现在也是，这样的‘偶像’竟然为了钱就背叛余烬城，和外面的那些野蛮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传出去，给你们提供预算的纳税人肯定要闹起来吧？” “积分排名……”娜娜楞了一下：“你说的是贡献点吧？但这积分排名也是不外传的啊……” “呵呵呵呵……”灰西服仰头大笑，随后叹了口气：“我做了马尔科姆六年的副队长，每一分贡献点，都是我亲眼所证，亲手所取，你们大可污蔑他是叛徒，但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真相呢——无论是你们的……还是他的？” “副队长……”娜娜的表情凝滞，左眼又猛然闪烁了两三下：“你是……是‘犀鸟阿巴萨’！拥有路西法纹章的地狱猎兵！” “哇，大哥，这姑娘……”灰西服的手下似乎被吓到了，明显压低了嗓音：“这姑娘眼睛好像不对头啊，该不会是城里人弄的什么新式武器吧。” “怎么？你还怕她眼里发激光不成？”灰西服不屑地摆摆手：“反正女人都是卖钱的，有点特色也好，说不定客户就是好个这口呢。”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不能卖她！”阿尔伯特试着坐正身子，却不慎踢到了脚边夜雨的脸，后者一声“哎哟”，知道自己再也装不下去，只得睁开了眼。 “你们就是想要钱对吧？”阿尔伯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镇定：“那简单，只要放我们走，余烬城——听好了，不是地狱猎兵，而是余烬城将直接给你们一百万灰币，不，两百万！” “哦？”灰西服双手抱胸，眼睛斜了一眼可怜兮兮、头也不敢抬的夜雨：“余烬城付钱？你们这些佣兵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余烬城来赎人？嗯？” 阿尔伯特咬了咬牙根，他当然不可能说出娜娜的“特别之处”，也不能透露自己龙骑兵的身份——甚至有些后悔说出了刚才那段自作聪明的话，让对方起了疑心。 “那，如果是为了给胡安报仇的话，”阿尔伯特又想到了另一套说辞：“地狱猎兵有好几百号人，这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能随便找个队伍就下手啊？” “我们也不是随便找个队下手哦……”灰西服指了指角落的艾丽——她早已蜷着腿，用楚楚可怜的姿势靠墙坐好，只是因为一直没有说话，根本都没人知道她已经醒了：“杀死胡安的那一队地狱猎兵里，有一位姐妹会的圣武士——这应该很容易分辨的吧？我记得按照地狱猎兵的规定，同一时刻，你们应该是只能接纳一位圣武士。” 艾丽并没有回话，甚至连看都没看灰西服一眼，反而是夜雨激动地猛抬起头：“喂喂！人不能胡说八道啊！我们可没有参与杀人啊！完全是那个叫‘花乃子’的女疯子一个人干的！” “你瞧，还有位不打自招的朋友呢，”灰西服歪了歪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当然不会放过花乃子，但她应该也知道自己是位名人吧？没那么容易逮到……所以也只有先从你们先手了，你们可以把这想成是，嗯，为了维护帮派稳定而进行的团队建设活动。” “团、团队建设？！”阿尔伯特目瞪口呆，觉得自己根本就是遇到了一群神经病：“就为了这个理由，你就要杀了我们？” “不，我们要杀的只有你和他而已，”灰西服指着夜雨：“从余烬城出来的可爱女孩子，在北方可是非常值钱，只要把你们运过了锈银森林，这辈子应该是再也回不来了，也就无所谓什么生死了……而且，地狱猎兵也不可能管你们几个角色的生死。” “地狱猎兵是可能不会管，”阿尔伯特看向艾丽：“但你们看清楚哈，这人是姐妹会的圣武士！她身上有姐妹会的烙印，谁会、谁敢买她啊？” 灰西服哼笑一声，离开木桌，走向艾丽，他摸了摸下巴，伸手将艾丽头上的纱巾轻轻解开，缓缓褪下，艾丽起先闭着眼睛，有些厌恶地将头微微偏向一边。 “嗯，我早听说姐妹会的眼光一向不错，”灰西服用手轻轻地扳过艾丽的下巴：“为什么要训练这么可爱的姑娘做什么‘圣武士’呢……这么美丽的脸，被打死后再奸尸又有什么意义呢？” 艾丽慢慢睁开眼睛，毫无惧意地迎住对方的目光：“那样的话，不被打死就可以了吧。” 涂脂抹粉可以造就纯白如雪的肌肤，银霜般的卷曲头发也能依靠染色实现，然而只有这对红通常色玻璃珠一样的瞳孔，即便用上了隐形眼镜也很难模仿其神韵。通常只要露出这对猩红的眸子，那些对自己还有一丝兴趣——无论哪种兴趣的人，就都会很自觉地退避三舍，就像现在灰西服身后的两位弟一样。 “……哦，原来如此，”也许是为了在部下面前保持自己淡定的形象，灰西服的手明明是猛颤了一下，却还是不紧不慢地松开：“你得了白亡症，姐妹会要忽悠你送死就更容易了，是吧？” 艾丽不语，作为回答，只是冷冷的盯着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三话 2 “但有件事你应该不知道，白亡症患者受到刺激的时候，体温提升比普通人要快……”灰西服转过头，与自己的手下相视一笑：“所以在‘特殊场合’，你们这些可怜人更受欢迎。” “不，”艾丽认真地点点头：“这我知道。” “那就指望自己卖个好价钱，去个高档点儿的地方，”灰西服耸耸肩：“在豪宅里被几个有钱人调教，总比在矿坑里被万人骑要好，对吧？” 艾丽似乎并没有被吓到，不仅如此，严肃的表情也渐渐消逝，变成了夜雨从未见过的冷笑： “呵呵呵呵……”笑声虽然如银铃般清澈悦耳，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你是叫阿巴萨对吧？代号犀鸟的，阿巴萨，是吧？” “是……”灰西服嘴角微扬：“又怎么样呢？” “我会用一个非常有创意的方法杀死你，比如……”艾丽顿了顿，用下巴朝木桌那里比了比：“那边的汤勺。” 灰西服回头望了一眼木桌，拿起汤勺，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艾丽：“你是说，你要杀了我？马尔科姆的副队长，黑驼鹿的副帮主，就用这个？一件餐具？” “汤勺，”艾丽认真地更正道：“一只汤勺。” 灰西服回头看了看手下，干笑了两声，继而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说笑或者垂死挣扎般地逞强，便收起笑容，用力点了点手指： “好的，烈女，你，给我等着，我这里正好有些适合你的好花样。”他冲手下打了个响指：“你们留下来看场子，别让我去去就回。”他又指了指桌上的餐盘：“这堆垃圾你们给我留着，等会儿我来亲手喂她吃……就用这个，嗯，汤勺。” 他有些恼怒地退出房间，大步走进楼道。在阿巴萨混迹江湖的这几十年里，遇到的糟心事和失败并不在少数，但像今天这样被一个黄毛丫头——一个得了绝症的黄毛丫头羞辱，还真是前所未闻。 阿巴萨推开暗门，走出地窖，越想越气之下，径直跑向了二楼， 这里——或者说整栋建筑本身，是黑驼鹿转运脏物的据点，无论是混着石灰的劣质毒品、锈迹斑斑的走私武器还是活生生的少男少女，都会首先在这里集中，被所谓的“专业人员”仔细检查、评估与分类之后，再交由缺点和优点都是没什么智商的帮派成员拿出去“找销路”。 从地狱猎兵队那边搜刮来的武器和物资被堆放在曾用来分尸灭迹、还残留着血渍的长桌上，一个戴着厚厚眼镜而又尖嘴猴腮的秃头老者，正撅着他那黝黑如炭的下巴，摆弄着阿尔伯特的那把df9突击步枪。 “怎么回事？”阿巴萨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把枪有什么问题吗？我走的时候你就在摆弄它了？” “哼，”老人轻轻把枪放下：“这可是一把df9‘黑暗森林’，你这辈子应该都见不到比它更贵的步枪了。” “我知道，我是问它有什么问题？” “它用了生物识别技术，扳机和弹夹都被锁死了，如果拆卸不慎，说不定会有什么内部加热设备引爆弹药，把这件黑市上价值三万五千美元的杀人利器变成一堆废零件。” “三万五千！”阿巴萨倒吸了一口凉气：“地狱猎兵从没用过这么昂贵的东西！” “所以他们可能不是普通的地狱猎兵，”老人摊了摊手：“你确定那个叫何塞的混子没有认错人？我可信不过这些拉丁裔的骗子。” 阿巴萨回想起刚才在地窖中的谈话，摇了摇头：“不幸的是，何塞并没有骗人……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他们还带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老人在木椅上转了半圈，指着不远处的另一张长桌——所谓“值钱的东西”被在整整齐齐地分类放好，摆成一排： “四个标准的余烬城医药包，基本上都完好无损，缺失的部分可以用山寨货顶替，每个都能卖三四百美元吧，运过锈银森林的话，价钱也许能翻两倍。”他顿了顿：“一把g6型突击步枪，一把1911手枪，总计不到四百发子弹——包括这把df9的，一柄多功能猎刀，一把印着姐妹会纹章的匕首……就这些了，对一支地狱猎兵队来说，这些武装实在是太可怜了。” “而且人数也不对，不过没关系，只要还在这城里，他们就逃不掉的……”阿巴萨饶有兴趣地指了一下最大的那个背包——像冰箱一般的长方形背包：“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那位，呃，没那么奇怪的女孩的包，”老头抓了抓自己没有一根毛的光脑袋：“主体部分是一个装着无人机的容器，最顶部则是一台远程通讯终端——定制型的通讯终端，前所未见。” “装着……无人机的容器？这么大的一台无人机？” “不，不是一台，”老人摇摇头：“至少有三部，但全都被锁死在架子上，没法取下，实际上……”他扶了扶眼镜，犹豫了一下：“我没有找到无人机的控制元件，你们搜身时有发现类似平板电脑或者卷轴屏之类的东西吗？” “都在这儿了，”阿巴萨皱了皱眉：“你就说这东西能不能卖钱好吗？” “我没法检查无人机的质量情况，不过看样子应该都是九成新……当然能卖，而且能卖个好价钱。” “那什么远程通讯终端呢？该不会有定位功能吧？你确定它已经关上了对不对？” “嗯……这又是一个谜，”老头面露难色：“这个设备的功率十分强大，应该能在低烈度的电离风暴中使用——我是指联上卫星，但问题是，它既没有输出端，也没有输入端，我甚至不知道它要如何‘关上’……或者‘启动’。” “哼，不奇怪，又是余烬城搞出来的什么高科技玩具吧？”阿巴萨终于不耐烦了，用力地摇了摇手：“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让我们用‘黑驼鹿’的方式来解决一下问题——”他朝老头打了个响指：“帮我配两份‘天使尘’，两份‘奶粉’，分四个注射器。” “哦？现在？老大不是说这两天要应付美军，得等货出手之后才能玩吗？” “不，不是我玩，”阿巴萨狞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我是想看着他们自己玩。” “你还真是畜生，犀鸟，”老人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马尔科姆从不玩弄自己的猎物，都是二话不说给他们个痛快的。” “所以我做不了马尔科姆，只能在无相城这种垃圾堆里苟且偷生，”阿巴萨收起笑容，没好气地道：“……和你们这些狗日的黑鬼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四话 1 从资历上来说，伯爵比曹操入伙的时间要早上许多，但后者无论是攫取贡献点数还是晋升，都展现出令人吃惊的动力——尤其是对一名当时已经年近三十的亚裔女子而言。 和其他人一样，曹操的来历成谜——那时候她的代号还是“母鸡”，貌不惊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随便”，是那种“不美不丑不高不瘦不胖不矮”的典型。 也许是因为太过普通，包括伯爵在内的大部分同僚，都觉得这位“王淑仪”只不过是又一个找不到进城之路而病急乱投医的可怜女人。有人想要劝她离开，有人想要看她的笑话，有人想要和她做朋友，有人想要和她滚床单，总之，没有一个人想要与她做“队友”——出于不想看到女人惨死在眼前的“好意”。 谁也不曾想到，“普鲁士人”最器重的接班者“疤面”选中了她，并在半年之后，提升她做了自己的副队长。在那之后，地狱猎兵之中便会不时流传关于一个亚裔女人如何神乎其技完成各种复杂任务的故事……在多萝西花乃子出现之前，这些故事通常还是比较积极向上的。 伯爵当然也听过这些故事，虽说是将信将疑，但看向“母鸡”时的眼神也渐渐带了些敬畏，并在心中有了的期待——也许有一天，两人能够合作，共同执行一项任务，见识见识这位女中豪杰的实力……也让她见识见识自己。 直到王淑仪给自己起了“曹操”这个代号并拥有了自己的队，这样的机会一直没有出现……而在貌美如花的花乃子出现之后，对“娇玲珑的亚裔女性”的所有幻想都彻底破灭，觉得还是不要“见识见识”为好。 谁曾想到，在普鲁士人退休、疤面掌权的今天，极有可能成为“新继承者”的曹操竟然能与自己同行……做一群菜鸟的保姆。 至少有一件传闻是真的——曹操真的可以用四个简单的步骤爬上二楼：助跑、起跳、蹬墙、伸手，眨眼的功夫里一气呵成……竟然还是背着步枪和大包。 “上来吧，”曹操从黑洞洞的窗口中探出头，挥着手声道：“里面没人。” “那你这是强人所难啊，”伯爵耸耸肩，尴尬地笑道：“我又不会飞檐走壁。” 曹操叹了口气，挺出半个身子，向下方伸出右手，伯爵睁大了眼睛，显然是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踮起脚，抓住了曹操的手腕，学着对方的样子又是蹬墙又是跳，而这女子的力气也是相当惊人，竟然硬是把还有那么一丁点恐高的伯爵给拽上了二楼，穿过窗口，直接拉进了伸手不见五指、却又充满了难闻霉味的房间。 “呼……”伯爵打开手电筒，心翼翼地用光柱扫遍几乎整个二楼：“那真是怀念的气味啊，让我想起了时候，妈妈做的曲奇饼干。” “哦？你还有一个会做曲奇饼干的母亲？”跟在他身后的曹操，心翼翼地举起步枪，瞄向那似乎什么都没有、也不应该有的黑暗：“我……我们一直以为你是孤儿呢。” “嗯，那在她与我的生母——可能是我生母的女人同归于尽之后，我确实是个孤儿了。” “……感觉你的故事好像比一般的地狱猎兵还要复杂啊。” “那可不是？我那时是以为你们地狱猎兵是某种黑帮才入的伙……”伯爵歪了歪头：“……不对，不应该是‘你们地狱猎兵’——我入伙可比你早多了啊。” 在确定这座废楼的二层确实无人居住之后，两人来到一个能看见不远处“无相酒家”的窗口前，心地伏低身姿，曹操掏出了仍开启着定位功能的步话机。 “距离已经很近了，也就不到100米，而且‘大姐’说他们就在酒店后面的房子……”曹操伸手顺着一条巷比划了两下：“看到那边的两座楼了吗？应该就是其中一间了。” “那我赌是左边这一间，”伯爵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手指——他其实毫无头绪：“只有靠门的两间屋子有灯光，明显不太对头。” 曹操不置可否，而是端起了ais步枪，用枪身上的四倍率瞄准镜左右观察了大约一分钟。 “嗯……”她点了点头，像是即将展开推理的名侦探：“假设‘大姐’所言不虚，那么只有黑驼鹿的人参与了袭击，而这个自以为有品味的帮派全都穿着西服，成员也都是黑人。” “那也别忘了线人，”伯爵应道：“咱们的线人不是说了吗？黑驼鹿在城里还有许多眼线。” “如果一个帮派拥有自己的‘制服’，那么正常人应该是不可能有胆子和他们撞衫的，因此至少，目前在街上晃悠的西服哥们，都应该是黑驼鹿的人，”曹操又一次举起了突击步枪：“……酒家附近有两个，一直在转悠，估计是在等咱们呢，那两栋房子所在的巷口，看到了吗？还有两个。” “那拿的好像还是……ak？”伯爵眯着眼，定睛看了几秒，拍了拍自己的a94：“反正是毛子的枪，错不了吧？” “aka，ak枪族最新款的产品，不过也有快二十年的历史了……”曹操把瞄准镜从那两名守卫身上移开，绕着两栋可疑的房子缓缓转了一圈：“两个房顶都藏了人，左面的那个在吸烟，蹲房檐边呢。” “嗯，那看到了，右边的那个躲在水箱后面，是吧？” “嗯，旁边还支着aka，看来这枪应该是他们的标配了，伤脑经啊……”曹操抹了抹下巴，啧了啧嘴：“他们不是一般的混混，火力非常猛，就算我们有先手优势，哪怕只漏了一两个人也能把我们都干死。” “那也就是说，到底在哪栋房子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们都打不过，对不对？” “对——”曹操点点头：“根据《地狱猎兵职业手册》，这时候一个合格的队长应该及时止损并带回信息，也就是……是时候放弃任务和队员撤退了。” “那是没错，但这次不行啊，”伯爵笑道：“这次如果咱们弄丢了大姐与执事，回去怕是要枪毙了吧？” “我从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队友，无论生死，今天也还不想破这个记录……”曹操低下头，思索了片刻，又一次拿起了步话机：“‘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让我们看看大姐能不能给咱们制造点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四话 2 然而此时此刻的大姐，正在瑟瑟发抖。 穿着灰西服的阿巴萨已经返回了地窖，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淫笑，与上一次不同的是，手里多了四根长短不一的透明针筒，里面装满了微微有些浑浊的液体——虽然娜娜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对它们有种强烈抵触……反正不会是米汤之类人畜无害的东西。 灰西服将手里的针筒分给两位手下，自己则掏出了一把手枪，示威似地抽出弹夹，取了一颗子弹出来又装了回去，合好弹夹，最后拉动枪栓上膛：“女士们先生们，我猜大家应该是等得有些无聊了吧？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些娱乐，男方使用的叫‘奶粉’，是一种非常传统的化工艺术品，学名叫甲基苯丙胺……”他撇了撇嘴：“或者之类的吧，不是我的专业，当然作为黑驼鹿的品质保证，我们还在里面加入了一些特殊的成分，希望两位男士能够喜欢。” 他抬手一比，两名手下便左右移开，分别半跪到阿尔伯特和夜雨跟前，端起了针筒。 阿尔伯特虽然挣扎了一下，但当阿巴萨把枪口顶了过来的时候，他只能咽了咽喉咙，僵住了身体。 “你们那个，呃……”他脸色都被吓白了：“是不是至少给针筒消个毒什么的？” “放心，都是开水煮过的……”灰西服示意另一个手下也给夜雨注射——这人的手法似乎有点生疏：“咱们这儿的医疗条件不比余烬城，将就一下吧。” 夜雨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在短短的三四天之内，被两个素未谋面的人摁住胳膊，注射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奇怪液体。 “因为一些特殊的配方以及……嗯，工艺上的瑕疵，‘黑驼鹿牌奶粉’需要几分钟时间生效，在这期间，正好来向你们展示一下无相城的特产，免得老有人说我们是不学无术的蛮族——”阿巴萨指了指桌上的另外两支针筒：“这是‘天使尘’，专为保守派女性设计，就比如说商务精英，或者，嚯嚯，修女，”他看了一眼艾丽，对方正面无表情地与他默默对视，便头也不回地道：“这个丫头我来，你们随便谁，给那边的妹妹打一针。” 与不动声色的艾丽相比，娜娜的挣扎可以算是翻江倒海了，她一边喊着莫名其妙的“我们现在情况非常不好”一边疯狂扭动身体，像一条蛇那样蠕来蠕去。 “安静！别动！”拿着针筒的黑帮试图按住她的头，未曾想这“妹妹”的力气还挺大，一阵推搡，打落了她头上的软帽：“哦？你怎么……还是个秃头？” 娜娜突然停止了挣扎与碎碎念，愣了一秒之后涨红了脸，简直可以说是恼羞成怒： “这怎么能叫秃头！明明已经长出有一厘米了好吗？！我每天都有量的！哎哟！疼疼疼……” 见到娜娜那边完成了注射，阿巴萨便在艾丽面前蹲了下来： “这个呢，是我特意给为你准备的礼物，剂量加大百分之五十，”他晃了晃手里的针筒：“它会激起你最原始的本能，做一些……你那个什么姐妹会从来都不会教你做的事情——而且是以某种，某种非常疯狂的方式。” “那你还在磨蹭什么呢？”艾丽的反应出人意料——她竟然带着挑衅的眼神，主动出击：“等着我唱生日歌吗？” “……够种。”阿巴萨点点头，那咬牙切齿的表情，显然是被激怒了，可就在他有些粗暴地擒过艾丽的胳膊，拿起针筒的时候，一个火急火燎的身影顺着螺旋形的楼道跑了下来，还没完全冲进屋子就大喊道： “外！外面！美国大兵靠近西街了！迪弗正带人去拦他们！” “别！吵！”阿巴萨吼得吐沫横飞，连推送针筒的手都在轻颤：“……不要恐慌！先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半妥！” 完成了注射之后，他拿着仍残留了一点余液的针筒，缓缓起身： “完工，那亲爱的，咱们一会儿见——大概两三分钟吧，如果心急的话，你也可以试着用舌头抵住上颚，用力夹紧双腿，自己先玩一会儿。”他倒吸了一口长气，用力捏了捏双拳：“相信我，我也很急的——蛮荒之地的黑鬼老混混，与虔诚优雅的白人修女，哇，想想就刺激。” “圣武士，不是修女，而且……”艾丽顿了顿：“我也是黑鬼，哥们，让你失望了。” 不光是阿巴萨，屋内的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艾丽，最先失声开口的竟然还是夜雨： “你、你也是黑……黑人？！” “我生父是黑人，生母也是黑人——”艾丽斜了夜雨一眼，耸了耸肩：“凭什么我就不能是黑人呢？” 虽然一开始有些震惊，但夜雨很快就接受了艾丽的说辞，毕竟，她那苍白如雪的肌肤只是一种病态，与人种无关——而且说实话，她那微翘的性感嘴唇确实还有些非裔的样子。 “那更好，都是黑人的话，我们也可以少点拘束——”阿巴萨朝两个手下挥了挥食指：“等会儿我会多叫几个兄弟来伺候你，希望等完事儿之后，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怎么说呢，淑女。” 说完，他便带着每一个“黑驼鹿”急急忙忙地走出地窖，去对付那伙“靠近的美国大兵”，似乎屋内剩下的人都已经被钉进了棺材，埋进了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五话 1 虽然伯爵并没有看到什么美军，但确实瞧见了阿巴萨带着一队人推门而出，端枪瞄准的曹操自然也没有放过这个镜头，一直跟到目标离开视野才停手 “老虎出窝了，”伯爵指了指那栋大门仍未完全合上的建筑：“那应该就是这座楼不会错了。” “只有六个人出门，”曹操歪了歪头：“假设原先我们冲进去会死五次，现在大概只需要死三次就够了呢。” “那还得考虑‘大姐’的安危，不能冒险……”伯爵顿了顿：“对了，她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说是有人给他们打了奇怪的针剂，看样子应该不是安眠药，她还醒着……所有人都还醒着。”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束强光扫过天空，又埋进了楼群，紧随而来的，是机械足踩踏地面的声响，铿锵有力。 “那应该是美国人的机甲，”伯爵扒住落满灰尘的窗台，仰头眺望：“它好像是在往那边走。” “‘哥特剑’……”曹操低下头，琢磨了几秒：“和那伙黑帮去的好像是同一个方向……我觉得我们也应该过去看看。” “那你是想找美国人帮忙？”伯爵似有所悟地点点头：“直接告诉他们，就说黑驼鹿手上有他们要找的东西？他们会信吗？” “不知道……”曹操背好步枪起身道：“先去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再说。” 话音刚落，她便翻身越过窗口，以半跪的姿势稳稳降在地上，伯爵探头出去，估算了一下这两层楼的高度，不禁有些畏缩。 “你在等什么呢？”曹操抬头笑道：“是要我接住你吗？” “妈的……”伯爵暗骂一声，先把背包和步枪丢出窗口，然后才心翼翼地钩住窗台，用极难看、猥琐的姿势一点一点吊下去，直到胳膊完全伸直到极限才松开手，“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哇，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曹操摇头轻叹：“好歹也是拿了两枚路西法纹章的老油条了，不至于连跳个楼也这么矫情吧？” “那人呢，又不是猴子，我们发明楼梯，就是为了上楼下楼时不用爬爬跳跳……”伯爵背好包，拍了拍手，理了理斗篷，端起枪道：“走吧，你带头我殿后。” 要去的方向倒是不难分辨——那部“哥特剑”的动静不算，而在它那沉重的脚步声结束之后，零零星星的争执声又变成了新的路标，引导两人穿街过巷，互相掩护着，一边避人耳目，一边在暗处猫腰前行。 无相城落后而原始的照明系统给了任何不想被人发现的潜入者一个机会，斜躺在肮脏角落的流浪者与醉汉也早已对那些借着夜色行迹匆匆的人见怪不怪、而又不感兴趣——他们可能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了。 在约莫三分钟紧张的屏息跑之后，曹操在一个亮着暧昧的橘红色灯光的巷口前停了下来，持枪观望，并抬手拦住了正想要闯过去的伯爵。 “那是怎么回事？”伯爵看了一眼巷外的大街，龇牙咧嘴地问道：“第三次世界大战吗？” 在一家打着“威尼斯活兔烧烤”的大店门口，一字排开的六七名黑驼鹿们，正与诺兰上尉带队的三位游骑兵持枪对峙。诺兰抚着一位少年的肩膀，将他轻轻摁得跪在地上。 他们显然是有在争执什么，但从曹操和伯爵的角度，他们根本就听不清楚——可能也不太重要。 “那有个家伙被美国人逮住了，”伯爵声道：“该不会是人质吧？看上去像是印裔啊，黑驼鹿不是只收黑人的吗？” “别管他，”曹操则看向了大约二十米开外的另一个位置，抬了抬枪口：“看到那边了吗？水塔下面。” 伯爵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 “哦哦，有个枪手啊，为什么守在那儿？” “估计是怕被美军绕后……不，”曹操又指了指黑驼鹿的队列：“你发现了吗？这些黑帮没有任何通讯设备。” “那不是废话吗？”伯爵苦笑道：“他们想打电话那也得有运营商和信号基站才行啊。” “所以路上留着的，应该是接头人，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他进可以指引援兵，退可以通风报信。” “有道理……那，然后呢？” 曹操欲言又止，嘴角上挂起了一丝带着杀气的邪笑，过了几秒，她点点头，念了一句z文：“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 “哈？”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四字成语，连拼音都还没学完的伯爵自然是听得目瞪口呆：“那你说啥鸟语呢？念咒吗？” “一句中国古人说的谚语，地狱猎兵的职业手册里也有句话和它很像——”曹操点点头：“‘任何猎兵都可以被牺牲，当然，如果能牺牲别人那就更好’。” “那这句我听懂了……”伯爵撇了撇嘴：“这位‘中国古人’可够狠的啊，不是什么好人吧？” “他叫曹操，”曹操顿了顿，回过头看向伯爵：“……不算好人，但坏得很有品味。” 于此同时，在那仍亮着灯的地窖里，四个被注射了奇怪液体的猎兵正大眼瞪眼地互相看着，虽然已经感觉到了身体上“有些不对劲”，但反应却又不如想象中那么剧烈。 “他给我们注射的到底是什么啊，”夜雨的头上开始冒冷汗，却觉得身体在莫名地发热：“我感到头有些晕。” “甲基苯丙胺……应该就是冰毒吧？”同样不安的阿尔伯特，脸色却显得颇有些迷惑：“注射冰毒的话，会在短时间内刺激神经细胞，造成神经递质的耗竭性释放……第一次注射的话，反应会很大，可能会猝死也说不定。” “冰毒？”娜娜紧张得瞪圆了眼睛——虽然从脸色上看，她比另外三人的状况显然要好不少：“那我们这岂不是就算是吸毒了吗？会、会上瘾的吧？” “嘿，别慌，看着我，别慌，娜娜，听我说，你不会有事的——”阿尔伯特也同样感觉到身体有些发冷，甚至在不自然地抽搐，但此时此刻，还是得先安抚好“大姐”才行：“你的所有情感与激素都是由辅脑所控制，冰毒之类的化学品在理论上是没法影响你的……”他顿了顿，看向楼道，确定那里空无一人后才声道：“你、你应该能与伯爵他们保持联络的吧？不，不对！你应该能联络上最高统帅部的吧？！你之前不是还帮那个什么霍尔博士查资料的吗？” “不行啊，远程通讯终端在那个大包里，被他们收走了……”娜娜苦着脸道：“伯爵那边，确实是还能说上话，不过一直都是曹操在说……” “她、他们现在在哪儿？能过来救我们吗？我们这里情况不妙！非常不妙！” “她说在找机会，让我们……先撑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五话 2 “撑住……”阿尔伯特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要怎么撑住？！我们四个被注射了冰毒好吗？！还是不知添加了什么鬼东西的冰毒！” “不……给我和‘大姐’注射的，不是冰毒……”一旁的艾丽蜷缩在角落，用背抵住墙，她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面色也像是剧烈运动后一样泛起了红晕：“……‘天使尘’是另一种东西，它……它会刺激荷尔蒙分泌，完全扭曲人的意识，让被注射者变成……变成疯狂渴望交配的……母狗……” “噫？！交、交配？！”娜娜身体一振：“你是认、认真的吗？！这世上真有这样的药？！我以为都是色情片里骗人的呢！” “不仅有……而且使用规模……还很大……”艾丽轻轻地喘着，脚尖死死抠住地面，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频率轻颤：“无论自愿还是……还是被拐卖，许多女人在头、头几次接客时……都会注射‘天使尘’……就算是余烬城里……应该也、应该也有这样的可怜人吧？” “那……”娜娜咽了咽喉咙：“那我们该怎么办？” “凭人类的意志……是、是没法抵挡这种药的……”艾丽的牙齿在“咯咯”地打着颤：“我……我应该是在劫难逃……如、如果没人来救的话，我劝你也……你也装作和我一样……这样暂时能保住性命……之后，说不准还有机会逃生……” “装作和你一样？！”娜娜简直是瞠目结舌：“这！这要怎么装？！像……像母狗一样吗？” “到时候……你自然就懂了……我……呃！”不光是话才说到一半的艾丽，连旁听着的阿尔伯特与端木夜雨都感觉到了异样——那仿佛是从颅脑最深处弥散出来、窜上天灵盖的难言痛楚，打断了语言，也打断了一切思绪，让三人只能在大脑一片空白的状况下，咬牙苦忍。虽然这两天似乎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但从未像现在这般强烈……强烈到几乎让人窒息。 “喂？唉？”娜娜一脸茫然：“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药效起来了？一起的吗？！这么厉害的吗？！” 就和出现时一样，这难耐的刺痛却在不知不觉间转瞬而逝，三人眨了眨眼睛，都有些不可置信地对视了几秒，也因此都注意到了彼此脸上的怪相——每个人的右眼眼白都因高度充血而变得一片猩红，一缕浓稠的血迹从鼻腔流出，慢慢淌向了各自的嘴角。 “怎么回事？”阿尔伯特不解地摇晃了两下脑袋：“我突然感觉……特别清醒……” “还有点兴奋……”夜雨同样茫然地补充道：“这难道就是那什么‘奶粉’的效果？好像也不坏嘛……” “是不是冰毒我不清楚……”艾丽又一次调整坐姿，面色凝重地道：“但我可以非常确定地说，这一定不是‘天使尘’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夜雨看着艾丽陷入愁容的侧脸，似乎读出了一丝酸楚，联想起之前她与阿巴萨的对话，悟到了些什么，不由地心生同情： “你这么确定……”他顿了顿：“难道以前吃过这种药？” “嘿！”坐在两人中间的阿尔伯特赶忙探出自己的头，挡住夜雨的视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猛地压低声音，龇牙咧嘴：“太失礼了好吗？！” “呃……呃？”夜雨打了个激灵，这时才猛地明白过来：“对！对不起！我我我，我不是想要打听你的经历，我、我不在意的，真的，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 “闭嘴！”阿尔伯特怒斥道：“你是故意的吧？！赶紧别说了！” 艾丽瞪大了双眼，用一副完全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两人： “嘿，两位，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呢？”她摇摇头：“和我的经历有什么关系？！你们难道都没有看过余烬城福音公益频道的戒毒节目吗？！” 夜雨一皱眉：“福音？” 阿尔伯特紧随其后：“公益？” “戒毒节目？”娜娜咧嘴笑出了声：“真会有人花自己的时间看那种东西吗……” 自结识以来第一次，夜雨在艾丽那通常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脸上看到了“恼羞成怒”，她秀眉紧锁，愤愤地摇了摇头：“你们啊，还是好好想想等会儿怎么办吧！那个犀鸟回来时看到你们还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大家就都死定了，谁也别想活。” “嘘！”走廊上方传来的脚步声让夜雨警觉起来：“有人来了！” 艾丽立即蜷成s形，窝在墙根，将脸也一并侧了过去。 “装死，装死就行——”阿尔伯特与夜雨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磨了磨牙根：“也没别的办法了。” 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表演”的娜娜，则是急中生智、突发奇想，捂着肚子侧倒在地，嘴里哼哼唧唧地轻声呻吟。 走进地窖的，是阿巴萨的两位手下，不知是不是没有经过“领导批准”的缘故，他们显得有些紧张，嘴里也一直在声絮叨着什么，夜雨只零星地听见了诸如“美国狗”、“拖延时间”之类的只言片语。 “嗯？这是……怎么个意思？” 打头的黑西服一下便发觉到了屋内的异样，某种意义上，简直可以说是哭笑不得——墙角的艾丽，缩得像条大虾，弓着不住颤抖的腿，脸却挤在墙上，只能看到那一头银色的卷发；阿尔伯特和夜雨，则面面相觑地侧躺在地，一动不动，表情平静得就像是睡死的老者；而离自己最近的这位……这位几乎是秃头的姐姐，正用古怪的腔调哼哼唧唧，与其说是展露媚态，不如说是在装疯卖傻。 “咝……”他倒吸了口气，挠了挠头：“啥情况？这几个人好像……不对劲啊。” 他身后的同伴显然比他还要紧张，直接从怀里掏出了手枪：“……是不是打错药了？” “没可能啊，刚刚不就是我们打的针吗？”黑西服像是害怕被什么人听见一般，压低了声音：“两份‘奶粉’，两份‘天使尘’，对不对？是大哥亲自带进来的。” “会不会是配错剂量了？要不……原料出了问题？”拿枪的人耸耸肩：“去年不是有一批货吃死人了吗？” “管他呢！”黑西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艾丽，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听说白亡症的妞玩起来特别爽呢，我得试试。” “别吧，这病厉害呢，你要是传染给你妹，整个黑驼鹿可就都完了。” “去尼玛的，”黑西服头也不回地怒骂一声，旋即走到艾丽跟前，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声地絮叨着：“没到最后阶段，这病是不传染的……对吧？” 看到少女蜷曲却又不失丰韵的身体，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细细端详了几秒之后，蹲下身来，伸手轻轻扳过艾丽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翻了过来，正面朝上。 女孩的双目微启，面色泛红，嘴里轻轻地哈着气，满面的汗水，甚至将额前的刘海打湿——如果说这是“假装”的话，那她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一点。 “喂！你是认真的？！”拿钱的同伙明显是退缩了：“这要让老大知道了……” “反正今晚咱们都是要在她身上爽爽的，就别在乎先后了吧，”黑西服抬起艾丽的下巴，深吸了一口长气：“就当是我给大家试个毒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五话 3 艾丽很配合地微微昂起头，用侧脸轻轻磨蹭对方的手指，嘴里还发出“呜呜嗯嗯”的轻吟。这一切都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夜雨看得清清楚楚，他咬了咬牙，虽然很想要起来做点什么，但躺在对面的阿尔伯特却突然皱紧了眉，抽搐似地微微摇了摇头，把他“拼一把”的冲动又给压了回去。 “看呀，绵羊，你好像进入状态了嘛……”黑西服有些粗暴地搓揉起艾丽的脑袋：“是不是感觉快要控制不住你自己了？嗯？” “求……求你……”艾丽一边轻声地娇喘一边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帮我……帮帮我……” “帮你什么？哦哦，当然当然……”已经完全“进入状态”的黑西服看到艾丽正不住磨蹭的双腿，恍然大悟，便解开束缚她脚踝的绳索，犹豫了几秒之后，又摸向了女孩的手腕。 “喂！”他的同伴紧张起来：“你疯了吗？你要给她松绑吗？” “别吵！”已经将艾丽手腕上束缚解开的黑西服别过头来，不耐烦地道：“她现在就是一条母狗，能把我怎么样？！”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串枪响，这让黑西服和身下的艾丽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他回过头：“……像是aka射击的声音？” “不、不知道……”他的同伴抬头望着天花板，像是要从那盏灯里看出什么名堂一般：“莫非是和美国人干起来了？！我说你就别玩了啊好吗？” 此时艾丽正双臂环绕，钩住黑西服的脖子，软绵绵地瘫在他怀里，对正在兴头上的男人来说，此时此景，怎么也不可能放手了： “你别吵！我这儿很快的，给我两分钟，哦不是，三分钟吧……” 又一阵枪声传来，随后便像节日庆典般噼里啪啦的此起彼伏，在黑西服手忙脚乱，正准备解自己领带的同时，艾丽突然发力，用膝盖狠狠顶中他的腹，又朝面门补上了一记头槌。 “嗯？”拿枪的同伴犹豫着不知发生了什么，而夜雨从地上猛地打挺起身，由于手脚都被捆住，只能用自己的整个身体当做武器，向这人撞了过去。 对方情急之下，不及瞄准便胡乱扣动了扳机，被撞开的手枪，阴差阳错地正好指向了娜娜，伴着硝烟与火舌的子弹，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少女惊惶的双眼中间，发出仿佛是粉笔划过黑板似的一声怪响。 “呜哇！”娜娜先是惨叫着向后仰倒，旋即又以极快的语速念叨了一串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意思的苦哼，那声音完全不像人类，倒是有点收音机进了水的味道。 “妈的！”反应过来的黑帮一边用胳膊肘顶开夜雨，一边将枪换手，指向正像条毛毛虫一样胡乱扭动、挣扎起身的阿尔伯特。 但是这一次，他甚至连开枪都做不到——从黑西服那里脱身的艾丽一跃跳上了木桌，半躺半坐着扫出侧踢，将黑帮手中的枪击落。他正欲反击，却被倒在地上的夜雨用束住的胳膊抱住了腿，一时几乎失去平衡。 “你们！” 才刚刚说出了个人称代词，艾丽如铁锤般的粉拳便砸上了面门，虽然第一击没有打中要害，但少女也并没有丝毫的犹豫，而是立即挥掌劈砍，以手刀斩向目标的脖颈，正中咽喉。 “唔！”男人双手交叠捂住下巴，发出痛苦的嘶吼。 枪下留生的阿尔伯特此时也加入了混战，他和被捆缚着的夜雨一道，像两条笨拙的肥蛆一样，一上一下地压制住了黑驼鹿，艾丽则从桌面跳下，狠狠跪在黑帮成员的脸上，直顶得他鼻血飞溅，连门牙都被磕掉了。 外面的枪声未停，反而愈发激烈，甚至有重武器的爆炸混杂其中，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再没人冲下地窖的原因——要么他们跑出去参战了，要么就是外面太过混乱而没注意到下面的打斗与枪击。 被艾丽解开绳索的夜雨，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擦去从鼻中流出的血水，上前扶起了仍瘫着的娜娜： “喂喂！‘大姐’！你！你没事吧！” 娜娜的两只眼睛都瞪得老大，虽然说不上是“无神”，却也不似常态——她明明是看清了夜雨的脸，偏偏就唇齿紧闭、一语不发，只有右眼的眼球在动，形同高位截瘫。 “你这是……是中枪了吗？”夜雨神色惶恐地在她身上胡乱摸索了一阵，隔着上衣碰到胸部的时候，女孩的眉头明显是紧了一下，他赶忙缩回了手： “不不不，呃，我不是故意的。” “别乱碰，给我闪开！”好不容易在艾丽帮助下挣脱绳索的阿尔伯特，像是护犊的母狮般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夜雨：“这是余烬城的重要资产！别给你瞎摸摸坏了！” 他显得非常紧张，也不顾鼻血正顺着唇角下落，而是抱住娜娜的脑袋，轻轻捧到自己面前。 “该死……”阿尔伯特注意到少女眉心上的皱痕，赶忙用食指揉了两下：“偏偏打在这儿了……” “打中哪儿了？头吗？！”夜雨又一次凑了过来，似乎比刚才还要心急，而持枪守在地窖入口边上的艾丽也用余光扫向这边。 “还好只是一把克劳格，子弹也可能是劣质的山寨货，”阿尔伯特扭头看了一眼艾丽手上的枪：“辅脑只是受到了冲击，外壳并没有被击穿。” “啥？”夜雨有些费解地挠了挠额头：“她这脑袋难道子弹还打不穿的吗？人的头骨不能这么坚固的吧？” 阿尔伯特斜了他一眼：“她这脑袋才不是为了防弹才做成这样，只是凑巧挡住了一发而已，勉强算是保住了命吧。” “那她现在这个样子，算是怎么回事……”夜雨在一旁忧心忡忡地搓着双手：“还能站起来吗？” 阿尔伯特一边将娜娜的手脚解开，一边叹了口气：“希望能吧，否则我们就只有采取‘紧急预案’这一个办法了啊……” 虽然夜雨不知道“紧急预案”指的是什么，但这个词本身似乎就有魔法般的诡异力量——在听闻到它的刹那，娜娜突然弹起上身，直挺挺地坐在地上，并用手推开了试图搀扶她的阿尔伯特，稍做停顿，便扶着桌脚站了起来。 至始至终，娜娜都保持着仿佛植物人一般的僵硬表情，别说是开口讲一句话，就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形同木偶。 “很好……”阿尔伯特松了一口大气：“至少你的运动系统没什么问题，但是不能说话吗？视力呢？听力呢？哦不，”他挠了挠眉角：“你刚才对‘紧急预案’有反应，说明听力和语言理解能力都还正常……” 娜娜挥舞着双手，意义不明地比划了几下，像是在做某种保健体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五话 4 “看来是不能说话了……”阿尔伯特看着她那可笑的模样，只能摇摇头：“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让你跟我们沟通的……” 娜娜突然打了个响指，虽然面无表情，但夜雨还是能在女孩脸上读到一丝兴奋——她用力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向两人示意，阿尔伯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睛，好的，然后呢？” 与以往都不同，娜娜的左眼闪出了蓝光——而且是连续、有节奏的蓝光，在两人傻傻对视了差不多有十五秒之后，阿尔伯特总算是恍然大悟： “卧槽！这该不会是摩尔斯密码吧？！”他捏了捏眼眶：“你还是给我省省吧……马上我给你做个检查，或者看看重启一下系统能不能……” 听到“重启系统”这四个字的时候，娜娜打了个哆嗦，将两只手摇得仿佛拨浪鼓，同时退了一大步，紧紧靠在墙上。 “检查和重启什么的，以后再说好吗？”夜雨看了一眼昏迷的两个黑驼鹿，以及将他们揍昏迷的艾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好吧？” “首先要找回我们的武器，我的‘黑暗森林’……”阿尔伯特有些恼怒地闷哼了一声：“该死，那真是把好枪啊，我还一发都没放过呢……” 娜娜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天花板的左上角，先是比划了个拿枪射击的动作，又伸出两根手指示意。 “啥意思？”阿尔伯特稍作思索：“……你……你是想说你知道我们的枪在哪儿？” 娜娜一边迅猛地点头，一边沿着自己的身体轮廓比划着，又是背带又是披衣的。 “她是说背包和装备！”连夜雨也明白了女孩的意思：“还有斗篷，地狱猎兵的斗篷！” “不可能啊，你怎么会知道这……”阿尔伯特猛地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你背的那个‘单兵综合数据平台’没断电是吧？” 娜娜攒紧双拳，用力点点头。 “意思是在二楼吗？”阿尔伯特似有所悟，解释似地看向夜雨与艾丽：“黑帮把我们的缴获物集中在了二楼，她是这个意思。” “那枪呢？”艾丽直入重点：“我的g6也在那儿吗？” “对啊，枪呢？”阿尔伯特又转向娜娜，面带急切的迷惑：“你只能感应到‘单兵综合数据平台’的位置，并不能确定枪也在那儿吧？” 娜娜摇摇头，指了一下自己的双眼，做了个鸟飞行的手势，又抬头指向天花板。 “呃，”夜雨苦笑着歪了歪头：“这是在说……你看到了鸟？在楼顶？这和枪有什么关系？” 娜娜急地直跺脚，虽然面部仍是僵着，喉咙里却极尽所能地发出呜呜唉唉的苦哼。 “好了，别跳，你们俩都打断我的思路了……”阿尔伯特顿了顿：“等一下，是……是‘无人机’对吧？你指的应该是背包里的‘积雨云’无人机对吧？”他学着娜娜的手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你通过无人机的摄像头看到了枪，是这个意思？啊？” 依然是点头。 “这也就是说……那些‘积雨云’还在运作？！你能控制它们吗？” 娜娜先点点头，又摇了摇手，乱七八糟地比划出一个好像是关箱子、然后上锁的动作。 阿尔伯特轻叹了口气：“被锁在‘单兵综合数据平台’里了是吧……这可就不好办了啊……” “能不能用无人机也是没所谓的吧？”夜雨有点泄气地道：“它们不都是没有武器的侦察机吗？” “不，就算是没有武器，”艾丽插话道：“哪怕能弄出点动静也好，帮我们吸引一下注意力，也许就能从别的方向逃走了。” “非要说武器的话……”阿尔伯特显得异常纠结：“其实倒有一架‘积雨云’搭载了装备……只不过……” “只不过？”夜雨与娜娜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对不起了，娜娜……”阿尔伯特从不知什么部位掏出黑梭似的遥控器，轻轻拨转了两圈：“……我真的不想让你做这种事。” 娜娜先是有些抗拒似地猛摇了摇头，但忽然就僵直不动，目光呆滞的同时朱唇轻启，说了一句完全不带感情却又莫名其妙的话： “第二战斗配置完成，战场控制上线，请监督者确认启动权限。” “哈？！”夜雨吓得一愣神：“怎么又能说话了？！” 阿尔伯特则抬手示意他闭嘴：“启动权限确认。试验体10，你现在能理解我的命令吗？” “问题明确，开始系统自检……”娜娜念叨着微微低下了头。 “她这是什么毛病？”夜雨龇牙咧嘴地指了指少女的额头：“不不不，你刚刚把她怎么了？” 阿尔伯特犹豫了一下：“……我启动了辅脑的应急程序，用它接管了双脑系统的控制权，这样试验体……娜娜就可以使用无人机的武器了。” “为什么非要让辅脑接管系统才能使用武器？”艾丽微微有些怨气地道：“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如果‘大姐’平时就能使用武器、做些警戒之类的事，我们也许都不会落到这个田地。” “嘿！你们这些猎兵！有一个任务！”阿尔伯特非常罕见地怒上眉梢，伸出食指：“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保护我们，不，是保护她！让她用不着像现在这样，让一堆本来只是保姆的电子产品替她做主，操纵可怕的武器夺去他人性命——这不是她应该做的事，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 最后这句听起来既丧气又诡异的话，让夜雨与艾丽一时无语，两人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地看向满面无奈、简直可以说是要掉眼泪的阿尔伯特。 “系统自检完毕，”娜娜猛地抬起头来，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叙述句打破了沉默：“语言理解功能确定无障碍，请下达指令。” “……对不起，原谅我的失态，10，”他拍了拍自己的侧颊，稳定了一下情绪：“听好，我不知道地狱猎兵是怎么规定的，但按照龙骑兵的行动操典，在采取具体行动之前，我们首先要确定一下周遭的状况——”阿尔伯特有意顿了顿，外界的枪声也像是刻意在配合一般，变得急促而剧烈：“所以，你现在还能联系上伯爵和曹操吗？” 娜娜沉默了几秒，左眼虽然没有再闪烁，但却一直保持着让人更加不安的绿色。 “确定……可以。” 电脑爆炸没法更新，今日连更两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六话 十分钟前。 通常来说，卢克是不屑于放风这种事的——无聊、寂寞、又没有油水，还容易被素质极差的“无相城公民”骚扰……尤其是最后这一条，它通常意味着暴力冲突与流血结局。虽然黑驼鹿为他“免费分配”了一把锈迹斑斑的aka突击步枪用来处理类似的情况，但每一发子弹都得自己掏钱，而实际上，卢克去年入伙至今，连一枪都没放过，毕竟他还有六十岁的老母和智障的妹妹要养，每一分钱都应该省下来，用在更需要它们的地方。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卢克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平时没有和那些黑帮大兄弟们一起作奸犯科而积了德，被分配在这座长了苔藓的水塔之下放风，暗中观察那一百步之外的对峙现场，而不是去面对那几名看起来就极不好惹的游骑兵。 他当然不知道黑驼鹿确实是“偷了”美国人的东西，更不知道游骑兵的诺兰上尉已经找到了蛛丝马迹，但他从犀鸟阿巴萨那越来越大的嗓音中能听出双方的“交流”相当不顺利，今晚“暴力冲突与流血结局”的出现概率恐怕会格外之大。 在接到“活儿”的那一刻，卢克已经规划好了完美的行动路线——美国佬带着一部前所未见的重武器，就算黑驼鹿人数占优还抢到了制高点，可一旦战斗爆发，胜负根本不难预料，到那个时候，他直接跑回老窝，大呼嚎一番，必要的话在地上打几个脏滚，然后找个阴暗的角落苟起来，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见机行事。 “嘿！” 身后突然传来了女人的轻声招呼，他猛地转过身来，一边想着又是哪个不识时务的妓女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揽客，一边压低嗓音，低吼质问：“他妈的谁啊？！” 借着街对面昏暗的灯光，他看到了对方身上墨绿色的斗篷，而这也是卢克二十五岁人生中看到的最后一件东西——他并没有来得及看清飞向自己面门的匕首。在他被夺去了性命之后，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脑死亡而剧烈抽搐，不敢有丝毫放松的曹操便在此时猛扑上来，拔去卢克脑袋上的匕首，又反手在他喉咙上轻快一划，侧身躲过喷溅出来的颈血，最后托住尸体的腰，将它缓缓放倒在地，拖进灯塔之下的阴影。 从喊出那一声夺命的“嘿”开始，整套动作只持续了差不多四秒钟，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决绝得让伯爵目瞪口呆。 “哇哦，那啥……”他咽了咽喉咙，隐隐觉得有些偏头痛，觉得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伯爵当然明白这帮“黑驼鹿”都是些手里不干净、心里更恶劣的人渣，但看着一个大活人像牲口那样被无情宰杀，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通常来说，伯爵只杀对自己不利的人——如果他们手里有武器，那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别站着发呆啊，兄弟，”曹操抬头斜了他一眼：“帮我打下手电筒。” 她从地上拾起卢克的aka突击步枪，卸下弹夹，一颗一颗地排出前五颗子弹，借着电筒的光晕，摊在手里掂了几下。 “铁质的空尖弹，没有编号，全部是地下作坊生产的山寨货，”她搓了一下弹头与弹壳之间的接缝：“还行，至少不是手工打造。” “那全是空尖弹？可够狠的啊……”伯爵心地别过头，看了下身后：“不过也可以理解，蛮荒之地的目标大多没有什么防护能力，用空尖弹刚好能把它们全都打出屎来。” 曹操点点头，若有所思而又慢条斯理地道：“但绝不可能打穿美军现役的防弹衣，除非你瞄着脸。” “那当然……”伯爵顿了顿，心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直冲脑门，让方才的偏头疼变得更加剧烈……或者说，是“真实”：“等等，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习惯俄系的武器，但aka的手感应该和a94差不多吧……”曹操把弹夹重新插回步枪，缓缓拉动枪栓，递向伯爵：“所以，由你来放第一枪。” “我、我来……放第一枪？！”伯爵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明知故问地道：“那你……到底要干什么呢？” “你找机会，瞄准那位诺兰上尉或者他身边的崽子打，能打中最好，不能也无所谓，只是千万别让他们看到你。”曹操指了一下自己背上的ais：“然后我会用这个来射击那位带头的黑驼鹿，我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 “那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啊……”伯爵有些犹豫地接过aka，捧在手里：“你为什么要杀他？不……为什么我要先开枪？” “第一个问题……”曹操招了招手，将伯爵引到巷口，她半跪在墙边，指了指远处对峙的人马：“帮派的组织度都很差，干死他，黑驼鹿就是一盘散沙，要么凭着义气乱打一通要么嚎叫着逃跑；第二个问题，你开枪射美国人，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大开杀戒的借口。” “那就是你的计划？开枪射美国人？！” “怎么？你这是怕了？你应该是不喜欢美国人的吧？” “那些美国人，不管我喜欢不喜欢，他们是无辜的啊——”伯爵面露难色地耸耸肩：“我不杀无辜者，那是我做人的原则。” “对，我知道，你的原则是不杀无辜者，”曹操比划了两下：“但我也没叫你杀他呀？忘了那五颗空尖弹了吗？你打在防弹衣或者头盔上都出不了人命的。” 伯爵低头检查了一下手里锈迹斑斑的aka：“……那恐怕由不得我啊，这破枪的准心在不在一条线上都难说。” “真要打着脸了，那就各安天命呗，”曹操笑道：“现在执事和大姐他们身处险境，随时有可能丧命……还记得手册上那句话怎么说的吗？‘要拯救蝴蝶，就必须学会杀死蜘蛛’。” “那……”伯爵皱了皱眉头，轻轻按住自己的侧额：“……那是卢西奥队长最喜欢的一句话。” 奇怪的是，当偏头疼达到顶点、变成一种仿佛针扎似的刺痛时，所有的犹豫与纠结都在一刹那间烟消云散，伯爵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怀，就好像是在最抑郁忧伤的时刻，突然喝上了一口甘甜的美酒。 “嗯……”伯爵连看向步枪的目光都变得清澈锐利起来：“‘要拯救蝴蝶，就必须学会杀死蜘蛛’……是吧？” 他歪着身子，探出墙头，用那确实不在一条直线上的准线瞄向正在大声质问的诺兰上尉。与此同时，曹操也保持着端枪的姿势，在他身旁半跪，瞄准了自己目标的后脑勺。 “准备好你就射击。” “那不用你说。” 伯爵扣下扳机的时候，心头有了一瞬的恐惧——并不是害怕后果，而是害怕那个，无惧后果的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七话 1 诺兰从未觉得自己像今晚这么暴躁。 他低头看了一下腕表，时间已近午夜，而任务却毫无头绪，想象中的“王师所至、望风披靡”并未出现，这些该死的野人不只是简单的“不愿合作”，而是百般刁难，连最起码的指个路都不情愿。 他不太确定对方聒噪的嗓音里有多少是虚张声势，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黑帮、这些地头蛇，敢跟荷枪实弹的美国游骑兵叫板，一定是已经胸有成竹，做好了万全……自认为万全的准备——昏暗处的伏兵，巷中的陷阱，废楼里的枪手，可能还有土制的地雷、山寨的毒气、甚至用孩子来挡枪的人肉盾牌…… 但这些算计，又怎么可能与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帝国对抗呢？作为美利坚伸向蛮荒之地的长枪，游骑兵有着与野人对抗的丰富经验，光是诺兰上尉亲手击杀的黑帮与匪徒，就比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些所谓“黑驼鹿”要多得多。 在对峙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便已经用腕装电脑悄悄下令，让分散在无相城其他地方的游骑兵摸黑向这边集结——他们同样也是久经战阵的老鸟，无需更多的指示与命令，自然而然就会懂得该如何在这被混沌吞没的废弃城市中布置战线、完成包围……或是突破封锁，总之，将这群乌合之众杀个片甲不留。 “我也再说最后一次，市中心和商业街受到我们‘黑驼鹿’的保护，”打头的高壮黑人显然毫无退意：“我不管你们是美国游骑兵还是火星侵略军，都得按这里的法律、这里的规矩办事，想要进来，就必须留下武器，明白吗？” “你听着，哥们，我现在——”诺兰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而aka的枪声也在这一刻响起，虽然他没能看清火光亮起的位置，但打在防弹衣上的空尖弹告诉他，来袭的反方向就是正面。 “什么鬼？”刚刚还在叫嚣的阿巴萨同样被枪声所惊，他似乎都能感觉到贴着面门飞旋而过的弹线，就在他手忙脚乱、打算诘问一下到底是哪个傻逼手下不经命令就随意开枪时，从ais上射出的八毫米子弹准确击中了肩膀，击碎了两根锁骨，穿体而出。 曹操的枪法确实不差，但显然也没有好到她想象中的程度，这一枪并没能击杀阿巴萨，但接下来的几枪已经向双方传递了足够多的信息，让阿巴萨剧痛之下的含混命令“不要开枪”完全失去了意义。 被射倒两人的黑驼鹿并没有作鸟兽散，反而是连滚带爬地朝美国人“还击”，而根据众所周知的交战原则，游骑兵们也用不着诺兰的批准，以精湛的战术动作散开，互相掩护着射击。 被副官拖到一边的诺兰，掸开嵌在防弹衣上弹头，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劲，但事已至此，前因后果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剩下两个单词：“活着”与“胜利”。 “启动‘哥特剑’！”他用力拉动枪栓，对副官令道：“打爆这些野蛮人！” 此前一直被aka打得叮当作响的哥特剑，直到这一刻，这接到命令的一刻，才真正运作起来——不是平时那样低姿匍匐或者笨拙爬行的蠢态，而是像报晓的公鸡那样猛然昂起身姿，甩开四肢，以雷霆万钧之态顺着街巷扑来，背上四个较大的圆球也旋即展开，伸出四支折叠过数道的机械臂——说是机械臂也许并不合适，它们连着电缆与软管，本身的质地与形状也更像是熏黑的腿骨，只有尖端确实是明显的机械结构，分别装设着四台并不算大但孔武异常的武器——两门口径的六管加特林机枪，一门二十毫米的航炮，一支带着多个弹种的榴弹发射器。 这四条额外的武器臂，加上底盘下的四条长腿，将整个哥特剑变成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型蜘蛛，它带着可怕的脚步声与泛红的怪光，一往无前，将精准而毁灭性的弹雨洒向每一个持枪相向的人类——它不在意目标的种族、肤色、性别和年龄，也不依靠服装、饰品和武器这些身外之物来分辨好坏，它就像每一台迪米特机工生产出来的杀人兵器，只对预先设计好的程序忠诚……任何身上没有佩戴敌我识别装置的武装人员，在这一刻都成为了攻击对象……或者准确地说，是一堆被打上了“待停止”标签的数据。 它远远就看到了赶来增援的黑帮，狂怒而热血，却又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借助精确的仪器，它锁定了每一人的眉心，并确保给每一人送去至少三颗加特林机枪的子弹。 它通过热成像仪看到了躲在墙后的狙击手，将武器臂拉长伸直，直接越过窗口，杀死任何一个躲在角落里的倒霉鬼。 它感应到了从楼顶射来的g火箭弹，这可能是唯一有威胁的反击手段，让它展开了背上的第五个圆顶，露出里面的主动式防御装置，这个仿佛刺猬般的半球迅速转动，对着火箭弹来袭的方向，喷射出数百枚梭形的金属针，在即将命中之前将其引爆。 它的生物感知仪发现了从巷中涌出的半大孩子，怀里藏着可能是自制雷管之类的爆炸物，一边装作逃命那样大吼大叫，一边从后方向哥特剑逼近。它判定即便枪杀这些家伙，也有可能无法阻止雷管爆炸，最好的办法是彻底毁灭——于是它今晚第一次，用上了二十毫米航炮。 游骑兵几乎没有怎么动手，在短短一两分钟之内，整条街便被哥特剑清理得干干净净，无论原先做了多么精密的部署与准备，在这台“城区治安战半自律机器人”面前都是如此不堪一击，化作了一片血流成河的修罗场。 即便是诺兰也有些惊讶于这种新式武器的惊人效率，呆立着，久久不能言语。 “上尉？”直到副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命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七话 2 诺兰咽了咽喉咙，用手刀向前挥了几下：“继续向市中心前进，让哥特剑打头阵，都到这一步了，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所有的可疑地点都搜个遍，谁挡干谁。” “但是，长官……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严禁我们在存有大量平民的地方使用‘哥特剑’……” “去他妈的司令部！”诺兰不耐烦地道：“这里的人！谁是平民！谁不是！这些都是由我们——我们这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士兵来决定的好吗？！” “但按照卫星地图，前面就是无相城最繁华的区域，如果、如果让我们的‘哥特剑’继续前进，”副官据理力争：“肯定会伤到平民，许多的平民！联合国重建委员会因此谴责美……” “嘿！”诺兰一把拉住副官的肩膀：“是他们先开的枪，懂吗？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平民，只有拿着枪的暴徒与没有拿枪的暴徒，无论男女老幼，给他们一个机会，死的就是你，明白吗？” “……明白，”副官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叹了口气：“这里就是……地狱嘛。” “执行命令吧，如果联合国要找人出来背锅，”诺兰上尉压低了嗓音，显得有些沉重：“让他们来找我。” 远处刚刚消停了没几秒的哥特剑又再次晃动起来，这一次它打开了最后一个封住的圆顶，放出了数以十计的型无人机，它们像蜂群一样嗡鸣着窜向天空，消失在浓凝的夜色之中。 “前进！”副官挥着手，已经集结过来的近十名游骑兵开始横贯这片血流成河的战场，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也在向同一个方向移动，只不过步履维艰——伯爵与曹操既要躲开逃窜着的黑驼鹿残部，又要避免和后面的游骑兵接触，同时还得尽可能地躲开刚刚飞到空中的那些……鬼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停下！”曹操突然抬拳，在她前面的路口，有四个惊魂未定的黑驼鹿成员正在商量着什么，她示意伯爵一起蹲下来：“……先等一下，看看他们往哪儿走。” “那台机甲……”伯爵心有余悸回头看了看：“简直是天神下凡啊。” “欢迎来到070年，老家伙，”曹操没好气地笑道：“记住我的话，很快迪米特机工就会发明出彻底消灭人类的新玩具，比我们余烬城要快，而且快很多。” “不，那才不是天神……”伯爵好像完全没听见一般，思绪还是逗留在刚才的自语中：“那是恶魔，是恶魔……你看到了吗？它用大炮轰了几个孩子啊，粉身碎骨！” “它只是件兵器，哪里懂得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再说……”曹操仍旧盯着不远处的四人——这些黑驼鹿似乎有了决定，看起来正准备转移：“这些时候就和黑帮溺在一起的混球，长大以后十有八九也会变成黑帮，不如早点解决了，省得以后害人，造成更多的苦难。” 作为一个“时候就和黑帮溺在一起的混球”，伯爵听到这一番话自然是相当不高兴了：“喂！那你听见自己在说什么了吗？！他们只是孩……” 就在伯爵用力扳过曹操的肩膀，阴下了脸，准备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时，对方却不卑不亢地打断他道：“嘿，哥们，是你自己开的第一枪啊，你这是想要干嘛？把杀童的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嗯？” “那！”伯爵一惊：“那怎么能是我呢……是你好吗？是你的主意！” “哦？”曹操微微一笑：“那又如何？如果你是想让我帮你分担一些负罪感的话，恐怕我帮不上忙，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谚语吗？‘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那你这女人真是……”伯爵怒上眉梢，正咬牙切齿要发火，一阵莫名的刺痛忽然袭上额头，像是有一群蚂蚁在颅内游行，顺着大脑的褶皱绕了半圈又戛然停止：“真是……” 曹操的面色凝沉，右手放在腰间，约莫是刀鞘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怪了……”伯爵慢慢松开手，后退半步：“那你对我做了什么？” 曹操也松开了匕首的柄，摸了摸自己的侧额——那也正好是伯爵头痛的位置：“不……不知道，我也觉得有些……”她皱了皱眉头：“平静？” 对于不识字的伯爵来说，“平静”这个词着实是太过贴切了，几秒钟之前喷涌上来、几乎难以遏制的愤怒、焦虑、恐惧……以及“应该是多少有一些”的负罪感，都伴随着方才的偏头痛而烟消云散。 两人“平静”地对视了几秒，沉默不语，另一边的黑驼鹿却愈发喧嚣，他们端起了手里的长枪短炮，互相鼓励着又原路返回，迎着游骑兵前进的方向奔去，这次的反攻在开始时就已注定失败——他们被盘旋在暗夜中的无人机看得清清楚楚，每个人从上到下、从表情到姿势，连着位置、方向和速率，都被哥特剑准确地计算并记录下来，它甚至都没有改变自己的前进路线，只是把那根连接着榴弹发射器的武器臂抬向天空，调整好角度，在无人机的协调下，抛出了一发罐头大的四十毫米口径榴弹。 爆燃与惨叫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间，在白雾似的硝烟之中，刚刚还大呼号的帮派成员已经化成了四个扭曲的人形黑影。 “妈蛋……”伯爵探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惨景：“那是白磷弹吗？我的天，美国佬这是疯了吧。” “这叫有备而来，”曹操放下步话机道：“现在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那能只说好消息吗？”伯爵的眼睛依然离不开那被焚成死灰的四人。 “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大姐’那边似乎是脱困了。” 伯爵扭过头来：“……那坏消息呢？” 曹操犹豫了一下，好像都不知该怎么表达：“她的精神好像……不太正常，我们恐怕得抓紧时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八话 1 何塞喘着粗气，急急忙忙、一瘸一拐地爬上二楼，仍守在这里的两名黑驼鹿试图拦住他，却反被他狰狞扭曲的脸给吼了回去： “阿巴萨！阿巴萨叫大家准备一下，准备撤离！” 帮派里没什么人把这个新来的子当回事——他甚至都不是非裔，但既然他带来了“阿巴萨”的命令，其他人也只能严肃相待……毕竟，在这栋房子里、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任何人敢假借“阿巴萨”的名义来发话，那可是要全家螺旋升天的。 但坐在长桌前的光头老者似乎还有些疑虑，他扶了扶自己厚厚的眼镜片，站起身来：“什么意思？怎么回事？阿巴萨他现在人在哪儿？” “没时间解释了——”何塞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蹒跚着向长桌靠近：“美国人马上就要杀过来了，把能带走的赃物都带走，不能带走的都烧掉。” “都带走？现在人都给拉出去了啊——”老人摊了摊手，无奈地比了一下身后：“你知道这里现在存了多少货吗？知道它们值多少钱吗？” “我只是传话……”何塞眼里满是惊惧：“那些美国人，美国人的火力太猛了，我们必须先潜伏起来，避一避。” 话音刚落，放在另一张大桌上的长方形背包突然微颤着晃动起来，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般，把背包的帆布外皮扯得歪歪扭扭。 “又怎么了？！”老人一声惊叫，其他人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大包之上：“你们都别动，让专业的来……” 他心翼翼地走到背包前，打开中间的索扣，发现原本被排列在支架上的一只“积雨云”无人机脱开了挂钩，不断冲击着封盖。 老人好奇地弯下腰，刚要扶眼镜，那无人机忽然停止了活动，在支架内原地右旋了九十度，把一个看起来像是枪口的黑洞对准了他。 “嗯？” 那确实是一个枪口，威力虽然不大，但足以将老人的光头打成一朵盛开的菊花，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像截被砍倒的木柴那样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何塞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而另外两人显然是“见过市面”——毫不犹豫，端起手里的步枪就是一通狂扫，打得火花四溅、叮咚乱响，背包正面的帆布都被打得千疮百孔。 在他们忙着换子弹的时候，原本守在一楼的两人也跑了上来： “发生了什么？谁开的枪？！” “可能是那包里藏了人，”回话者一脸狠相，也不知是在装给谁看：“但现在肯定是死了。” “你他妈逗我吧？！”问话者看了一眼目前已经完全安静的背包，怒道：“那里面还能藏了人？！” “有没有人不知道，肯定是有枪，不信你去看看？” 问话者刚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扫到了何塞的侧脸：“嘿！臭子，你过去看看。” 何塞说了个“我”字，自知争辩无用，便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他猫着腰，也不知在躲避什么，缓缓地挪着步子。整个屋子里的五双眼睛，现在全都直勾勾地钉在了那不知藏了什么的背包上，偶尔也就瞄一下倒在地上的倒霉老者，完全没有注意到从楼梯口那边缓缓上行的危险。 艾丽举着唯一的一把手枪，第一个摸上了二楼，她伸出两根手指，冲紧随其后的阿尔伯特打了个手势，指向最近的黑驼鹿，阿尔伯特立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背对着楼梯口的持械目标有四个，而艾丽手里却只有一把枪，夜雨觉得这完全是在赌命，还不如乘这个机会跑路算了。但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逗留了一瞬，还未来得及变成“解决方案”，艾丽便发起了攻击。 她手里的枪在极短时间内连射四枪，站在左侧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爆头而亡。中间的那人正要回身，阿尔伯特从后面擒住了他的枪托和枪管，勒住了他的胸口。唯一反应过来的第四个黑帮，把枪口猛掉过头来瞄向艾丽，情急之下，夜雨飞奔过去，撞中了他的腰身，虽然没能将其扑倒，却让那几颗原本要飞向艾丽的子弹打了飞机。 而年轻的圣武士也没有再给他第二次机会——又是两颗手枪子弹穿颅而过，这几枪精准得就好像是目标头里面贴了块磁铁，专门把弹丸吸了过去一般。 被阿尔伯特控制住的黑帮见状，更加惊惶地挣扎起来，而艾丽却带着明显是被压抑着的怒色，大步走到阿尔伯特的身旁： “我不是让你把这边的两人都解决掉吗？你这是在干嘛？” “解……解决？让我……解决？”阿尔伯特咬牙切齿，好像是在说“我没枪，你看我怀里这位大兄弟要怎么解决”。 艾丽摇了摇头，抓住黑驼鹿与阿尔伯特正四手齐握的aka步枪，用非常娴熟地动作卸下了折叠在枪管下方的刺刀，反手一挥，干脆利落地割开了黑帮的喉咙，又看也不看地朝身侧一丢，将刺刀甩向那个险些杀死自己的黑驼鹿，刃尖扎进他已经被打开了花的额头，血沫溅了正要起身的夜雨一脸。 “呜哇！” 少年惊得手足无措，简直可以说是花枝乱颤，而艾丽却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又看向了阿尔伯特：“对，让你解决——你是龙骑兵的军官，背后偷袭杀两个人，这都做不到吗？” 阿尔伯特无奈地苦笑一声：“我、我只是技术官员……而且一次偷袭消灭两个人，这、这无论如何、无论对谁都不容易吧？” “士兵也好、军官也好，都是以杀人为生的职业，”不知为什么，艾丽在这件事上显得格外义正辞严：“你连这个都做不好，不如辞职回家种土豆算了。” 阿尔伯特真是哭笑不得：“我都说了啊，我是技术官员，某种意义上说，就是种土豆……喂！”他猛地向前一指：“别动！那还有一个人！” 躲在地上避战的何塞赶忙举起双手：“别！别开枪！我没武器！” “唉？”刚刚把脸擦干净的夜雨愣了一下：“你不是……”他往前走了两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是你！何塞！这么巧的吗？” 何塞同样也在这一刻看清了夜雨和艾丽，有些尴尬地避开两人的视线：“……嗯，对……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也是被绑……”夜雨突然愣了一下，脑中像是有电流通过一般微微的、针扎似的刺痛起来，继而是有如洪钟般震耳欲聋的一声警告： “他出卖了你们。” “是他？”夜雨皱了皱眉头，轻声喃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阿尔伯特被这莫名其妙的自语给说懵了：“你们俩认识？” “哦……对啊，”夜雨恍然大悟地微微昂起头：“那个黑帮老大，说是为‘胡安’报仇才对我们下手的……”他顿了顿：“知道‘胡安’是怎么死的人，除了花乃子、我和艾丽，就只有你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八话 2 何塞咽了咽喉咙，想要争辩什么，但又放弃了，最后甚至放下了双手：“……胡安和我从就认识，我们一起偷过食、一起挨过打、一起杀……”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喉咙：“在圣安地斯，像我们这样的人要活下来不容易，一起混过来的孩子们，到去年时只剩下我和胡安了，而且即便是那样，圣安地斯也越来越不适合居住，于是我和他决定一起到……” “请打住——”艾丽不耐烦地一步上前，冷漠地挥了挥手：“我们时间紧，任务急，请直接告诉我，你是不是有跟黑驼鹿提到过，我们杀害了胡安。” “喂！”夜雨猛地一惊：“我们根本没杀胡安好吗？！” 赶在艾丽喝断夜雨之前，何塞突然激动起来：“但你们什么也没做不是吗？！你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婊子杀了胡安！最后还加入了她！成为了余烬城的鹰犬！” 砰！ 不等何塞发泄完毕，艾丽便将一颗子弹准确地送入了他的额头，嘴里仍含着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整个人却仿佛被突然抽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重重向后仰倒，啪嗒一声撞在地上。 “什么歪理……”艾丽嘲讽似地暗叹一声，挥手向前：“去找各自的装备吧，时间紧迫。” “喂喂！”夜雨又一次惊得手脚乱颤：“你——你怎么！怎么就杀了他啊？！” “他？”艾丽突然顿住脚，指了指地上的何塞，又比了比另外几具尸体：“他和这些人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我杀不得？” “他是……”夜雨耸耸肩：“……是和我们一起参加过测验的同伴啊。” “但也正是因为他，我们才会被困在这里——这是他亲口承认的，”艾丽一脸冷漠地反问道：“难道你的意思是，只许他害我们，不许我们反抗？” “不……不是这个意思……”夜雨眉头一紧，偏头疼让他不得不用手掌摁住自己左边的太阳穴：“但他刚才……都没有武器……他……只是……”随着痛楚的消散，夜雨激动的情绪也迅速恢复平静，理智重新占领了全部阵地，他明白，艾丽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只是你未免下手也太果断了点儿，他话都还没说完呢……” 艾丽愣了一下，继而微微低下头，轻叹了口气：“我这人呢，患有‘白亡症’，命应该长不了……所以也不怎么记仇，有仇的话，一般当场就报了。” 夜雨最后的这句话给逗乐了，但笑容中又带着苦涩：“别这么说……你不是有在吃药的吗？余烬城应该也有办法治好你的吧？” “这病没的治，吃什么都只是抑制，而且那药……”艾丽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跑向自己的背包，在斗篷里一番摸索之后，找到了一罐没有任何标签的橘红色塑料药瓶，摇了两下，确信其中仍有存货之后，才放下心似地长出了一口气。再睁开双眼时，她刚好瞥见了夜雨的手枪——那把由伯爵赠送的1911，就随意地摆放在桌上，显然并没有被当成什么高价值的物品。 而这个时候，一直躲在楼道口暗中观察的娜娜也被阿尔伯特唤了上来，先是心翼翼地踮着脚走了几步，在确信周围没有威胁之后，以远超常人的敏捷身法跳上长桌，两个大跨步便冲到了自己的大包前。艾丽本想拎着带子把它递给娜娜，却发现自己一只手根本没法把这个所谓的“单兵综合数据平台”给提起来——用上双手都有些勉强。 “很重啊，这东西……”艾丽稍稍有些吃惊地道：“你劲儿不啊。” 娜娜半跪在桌上，目光呆滞地看向艾丽，好几秒后才用力点了点头：“谢谢。” 阿尔伯特也找到了自己的df9，捧在手里，上面立即响起了熟悉的电子合成音——“使用者身份确认：‘爱德华阿尔伯特’，东方集团祝你平安幸福。” 阿尔伯特把黑色的怪枪紧紧抱在怀里，像对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狠狠地上下搓揉了一番，露出安心而又满足的表情： “啊，总算是有件像样的家伙儿了……”他突然醒觉过来一般，猛地看向娜娜：“试验体10，机体现在的负重程度是多少？” 此时的娜娜已经把背包整好，抖了两下，重重地跳到了地上：“……百分之三十五。” “还有……那么多吗？！”阿尔伯特稍稍有些惊讶：“这样吧，你去拿一把他们的突击步枪，找点子弹，必要的时候允许你进行以自保为目的的武力攻击。” 娜娜眨了眨眼：“请定义‘找点子弹’，是否要将负重完全填满？” “拿个一百发就差不多了吧……”阿尔伯特一愣神：“不，别一颗颗数，去拿三个弹夹就够了。” 艾丽看了一下手里的1911，扔向正在靠过来的夜雨：“你也去拿把aka吧，真打起来，你就一把破手枪活不过五分钟的。” “唉？aka？”刚把手枪收好的夜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脚边的黑帮尸体：“你是说这个吗？” 他捡起那仍沾着血污的步枪，左右摆弄地端详了一阵： “……这个，我不会用啊。” “你、你是认真的吗？”在夜雨的印象中，这应该是艾丽第一次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你、你不会用枪，还来参加地狱猎兵？你是不是填错报名表了？！” “我会用枪啊，手枪和猎枪都用过，只是……”在夜雨哭笑不得的时候，路过的娜娜把他手里的aka给拿了过去：“这种确实没有……打猎的时候又不用着扫射的吧？” “所以你杀过人，却不会用突击步枪，”一旁阿尔伯特苦笑道：“而我会用突击步枪，却没杀过人，真棒……这队伍。” “那请你让自己有用一点好吗？”艾丽皱了皱眉头，单手叉腰：“听见外面的枪声了吗？待会儿咱们出去，你打算用什么来保护自己呢？” 话音刚落，站在夜雨身旁的娜娜忽然拉了一下枪栓，莫名其妙地插话道：“我会保护你的……”她顿了顿：“保护你们每一个人。” “别别别，”阿尔伯特摇摇手：“你保护好自己就……” “也包括试验体10，”娜娜用呆滞的眼神看向阿尔伯特，却让后者感到一股凉意，戛然止语：“我，向你保证。” 屋里的一个女孩嫌自己没用，另一个则大义凌然地要保护自己——这让夜雨不禁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偏过头去，避开两人的目光，也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他看到了那个能拯救自己最后尊严的东西—— 一把挂在墙上的猎弓。 确切地说，这是一把韩国ap公司生产的运动型碳素复合弓，与夜雨时候和父亲一起出去打猎时“玩”的那种手工反曲弓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但理论上讲，只要它能够把被称为“箭”的东西发射出去，掌握起来应该是异曲同工，而且作用也应该差不了多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八话 3 “等等……”他双眼发亮，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去，将复合弓卸下，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兴奋地端在手里：“这个！这个我会用！” “上帝啊……”阿尔伯特倒吸一口气：“你是在逗我的吧哥们……” 夜雨从墙上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碳纤维箭，张弓拉弦——磅数对夜雨来说有点大，可能有55、甚至60磅，但过往的经验与肌肉记忆，让他咬了咬牙还能勉强拉开。 第一箭直挺挺地飞越了整个大屋，带着清脆的一声“嗖”，稳稳扎进了墙体。 娜娜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箭：“飞行速度每秒56米，接近职业选手的水平了。” “呼，还得再练练……”夜雨像搞定了数学作业的中学生那样长出一口气，伸手把箭筒摘了下来，正准备挎在自己肩上时，忽然发现上面还有一行字： “致所向无敌的……呃，朴什么什么？060柏林奥林匹克运动会纪念？” 他皱了皱眉头：“什么……什么意思？奥林匹克？” “060年柏林奥运会，”娜娜开口应道：“举办于城邦历第三十年，是‘愚者之灾’后举办的第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全球共有三十五个国家参加。” “呃，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夜雨又仔细看了一眼肩带：“那这个朴……朴隆新又是谁？” “朴隆新？！我的天！”阿尔伯特双眼一亮：“是‘那个’朴隆新？！他是传说中的弓圣啊！两届奥运会的大满贯选手，所有你能想到的金牌他都拿过了！他可以在把两支箭射在一个点上！”他颤巍巍地往前一指：“这、这难道是他的弓？奥运会冠军的弓？！奥运会冠军你懂吗？世界第一！” “哦哦哦哦！”夜雨感觉自己拿着弓的手都在颤抖：“力量！我感觉到力量涌上来了！” 艾丽扶额轻叹，摇了摇头：“……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出发了。” 不知为什么，在四人整理装备、披上斗篷的这两分钟里，外面的枪声与爆炸都暂时停歇，而当他们下楼时，又再一次喧嚣四起——而且明显比之前要吵闹许多，距离也非常近，有几枪仿佛就在街对面。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四杀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阿尔伯特与夜雨都默默地将艾丽视为了“临时队长”，而艾丽也毫不推诿地开始发号施令： “正门口很可能会有哨兵，”她在楼阶上猫着腰，心地比了比左右：“我们先在窗户边观察一下。” 脏兮兮的仓库一楼，除了残桌破椅和不知装了什么的老旧货箱外空无一物，就算外面站了哨兵，他们显然也没有被二楼的枪声所吸引，对精通偷袭之道的艾丽来说，他们如果真的守在门口，那距离变成尸体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如果窗户能打开的话，我们也可以从那里出去——”阿尔伯特忽然想起了什么，别过头看向娜娜：“试验体10，无人机操作功能应该完好无损吧？” 娜娜沉默了两秒钟：“确认无异常。” 前排三人蹑手蹑脚，几乎是背靠背地朝着三个不同方向，警惕地慢慢前行，只有走在最后的娜娜像个没事人一样昂首挺胸。就这样，奇怪的队伍以奇怪的阵型向离正门最近的窗口靠近，直至看到玻璃上反射的人影时，艾丽才发觉身后的娜娜竟然是大摇大摆、闲庭信步，仿若观光。 “你……”艾丽摇摇头：“算了。”她抬起手里的g6，用枪口将窗户轻轻捅开一角，向外看去，并没有发觉任何异样，似乎交火的位置并没有听起来那么近。 “‘大姐’——”她抬起手指朝外面比划了两下：“这条街不长，你飞两架无人机出去，分别沿东西方向展开，尽量……嗯？” 娜娜完全没有听见似地一动不动，艾丽愣了几秒，明白什么似地看向正暗自得意的阿尔伯特。 “试验体10，”他默许似地点了点头：“如果理解的话，执行吧。” 娜娜依然保持着呆若木鸡的站姿，但两家“积雨云”无人机却陆续启动，脱开支架，从箱体中飞出，一左一右地悬停在女孩的两侧： “暂时无法获取气象信息，无电离风暴实时预警，飞行高度定为二十五米，是否确认？” 阿尔伯特点点头：“是。” “无人机一号二号电量为99，平台总电量为71，预计滞空时间在一个半时左右，是否确认？” 阿尔伯特皱了皱眉：“是。” “信号输出稳定，控制距离大约……” “行了行了，”阿尔伯特咽了咽喉咙，怕了似地转过身来：“之后问题全选‘是’。” 娜娜的左眼闪了两下光，无人机正要向窗户的开口飞去时，正门另一边的玻璃忽然被撞碎，一个矫健的身影鱼跃跳入，在地上滚了半圈之后急停半跪，抬枪瞄准。 而与此同时，正门也被暴力踢开，端着a94的伯爵用奇怪的姿势横躺在地，侧着身子瞄向同样拔枪相向的三人。 他看到夜雨一本正经地拉着弓，惊得简直合不拢嘴： “那是……是弓箭吗？你是在搞笑吗？” 夜雨也看清了来者，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弓，颇认真地道：“这是奥运会冠军的弓，神器呢。” 率先破窗而入的曹操越过尚未起身的伯爵，大步走了过来，仍旧抬枪在手，一点也没有这边几人放松的样子： “怎么这里就你们四个？其他的黑帮呢？” “都被她杀了——”夜雨像给老师打报告的中学生一样，抬手指了指艾丽的背：“一共是六个人吧？” “七个。”艾丽冷冷地更正道。 “对对，还有何塞，”夜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楼道：“明明一星期前还是同伴来着……” 曹操歪头蹙眉，既没听明白也不太愿意相信，不过现在那都不重要了： “……咱们得赶紧出城，美国人打过来了，这里可能很快就要变成战场了。”她扫了一眼四人：“把斗篷脱掉，收起来。” “啊？斗篷？脱掉？”夜雨有些不解地低下头：“你是说这个地狱猎兵的斗篷？” “对。”曹操说着便麻利地褪下了自己的斗篷，整个动作大概只用了两秒钟。 “如果是美国人打过来的话……”与夜雨一样，阿尔伯特也有些犹豫：“我们穿着斗篷更安全些吧？美国是余烬城的盟友，应该不会伤害它的武装力量吧？” “他们当然不会，但是黑帮会啊——而且是整个城市的黑帮都会，”曹操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喂喂！你们该不会是，以为美国人能打赢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四十九话 “什么？”虽然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诺兰上尉在收到副官的报告时还是大吃一惊：“暂时无法提供空中支援？！你有解释清楚我们现在的状况吗？” 他望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夜幕下，不时还有火光窜出，其中几处甚至冒起了浓烟。作为临时的指挥所，诺兰选中的这座废楼还算是合适，虽然没法把整座城市尽收眼底，但至少能够看到交战区域，再加上由三十五部型无人机所组成的监控络，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十余名游骑兵，在信息层面掌握了完全的主动权。 但从卡昂到摩加迪沙，从顺化到巴士拉，美军所经历过的无数次类似战例告诉诺兰，一切因“先进”与“文明”所带来的优势，在另外两个更为关键的因素面前将会很快变得不堪一击—— “空间”与“时间”。 潜藏在暗处的地方武装，就像是沙漠中的响尾蛇，面对危险首先想到的是摇动尾巴发出威胁，外力可以很轻易地斩断那条聒噪喧闹的尾巴，但这种损失只会让毒蛇潜伏起来，而袭击它的猎人，原本掌握的先手优势也会在出击的那一刻丧失，变成猎物眼中的猎物。 而随着时间推移，人会疲惫，补给会耗尽，弹药会打完，当地人可以很容易地补充所有他们需要的东西，甚至包括“人”本身，而作为外来者的游骑兵们，每打出一颗子弹，实际上就是在向“团灭”多迈进了一步。 “最新的天气预报，华盛顿州东部的电离风暴发生概率已经接近百分之四十五，恶性概率是百分之三十三，”副官一边发送信息一边解说道：“杜兰特空军基地已经发出了紧急禁飞通告，所有战机都归库了。” 电离风暴？ 诺兰额前渗出了一抹冷汗——失去空中支援不仅意味着输出火力上的巨大缺失，而且最关键的是一旦陷入包围，恐怕只能依靠徒步来撤退，这在一座充满敌意的城市里简直是自寻死路。他艰难地咽了咽喉咙：“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那边怎么说？” “……他们希望我们继续执行任务，正在协调余烬城的龙骑兵，他们应该会派出直升机接应，新西雅图空军基地也出动了一架f91，会从南方进入任务地区。” “新西雅图……”上尉嘴角一抽：“这得多久能到？” “直升机预计要四十分钟，f91可能得……”副官顿了顿：“一个时。” “那机甲还剩多少电量？” “保持全力运转至少还能活动四个时，但问题是弹药……”副官点了两下腕装电脑：“还剩下百分之三十。” “三、三十？！”诺兰似乎又听到了远处传来加特林扫射的声音，就像是暴雨拍打树叶，他赶忙挥了挥手：“能、能让它省着点用吗？” 诺兰上尉向副官提出了一个并不能完成的要求——哥特剑的人工智能系统虽然说不上有多先进，但从维护到调整，全都由迪米特机工的专业技术人员负责，前线的使用者们只能下达命令、做出指示、指引目标，至于使用多少弹药这种细节问题，全都交由哥特剑自行判断……而作为一部以攻坚为主要职责的“城区治安战半自律机甲”，倾泻弹火力直可以说是写在u里的底层程序。何况，节省弹药这种事，在计算了双方的力量对比和自身的“存活概率”之后，根本就没啥意义，它的任务就是在主动防御系统耗尽之前，尽可能地消灭更多敌人，为游骑兵们那并不乐观的战况增加一点渺茫的胜算。 诺兰上尉制定的任务目标是四个“可疑地点”，前两个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有效抵抗，就已经被哥特剑清理完毕，只待跟进的龙骑兵入室检查。 但在接近第三个目标地时，黑驼鹿们组织了起来，布置出一道从土枪到g简直无所不包的交叉火。它没有直觉，也不懂什么经验教训，但逻辑模块的基本算法，让哥特剑有了一个概率最大的判断——无论游骑兵们想要找的是什么，它应该就在这里不会错了。 这个判断很快就通过数据链上传给了每一位游骑兵，在惊讶于那坨铁疙瘩竟然也能主动分析战场信息的同时，诺兰意识到它很可能真的猜对了。 “命令哥特剑继续牵制，”他用力拉了一下枪栓，向前挥挥手：“全队，向b点集合，空中支援已经……”他扭头看了副官一眼：“已经上路了，我们完成任务后就地驻防，等待撤离。” 哥特剑并不是太理解“牵制”的含义，或者说，它理解的方式比较特别——在把一间商铺轰得七零八落之后，它退回之前隐蔽的废楼，压低身姿，一边清点“存货”一边调整空中的监控，指引龙骑兵们的进击。 “杀人蜂”级无人机的滞空时间很有限，但它们每一部都装有大约五十克炸药，在电量耗尽时还能当做一次性的攻击武器来使用，威力不亚于一颗制式手雷——而哥特剑也确实是在这么用着，最初发射升空的40架无人机，如今只剩下半数，但对于掌控整个地区的战况来说，也已经是绰绰有余。 但也就是在这一次的调整中，它发现了两个的挑战者——它们盘旋在大约二十五米的高度上，离最后一个可疑位置“d点”不远。 恐怖分子和黑帮当然也“有权”使用无人机，但这两台昂贵的“积雨云”对他们来说似乎有些太过奢侈了，然而对哥特剑来说，无论是己方还是敌人，“价格”都只是些没有实际概念的数字，“保护己方消灭敌人”才是唯一有意义的事。 它伸直了最前方的武器臂，将加特林机枪伸过自己藏身的废楼，瞄向了那看起来一片空寂的夜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话 1 两条金色的弹线划过天际，准确地命中了目标，将正在指引“奇美拉队”的“积雨云”打成了两团火球。在它们化成碎屑的同时，娜娜像是中风一样原地抽搐了几秒钟，但还不待扶住她的阿尔伯特发问，便又恢复了过来： “失去一号机与二号机的控制权，原因不明，推定为被防空火力击坠。” “那还用得着推定？”伯爵苦笑着指了指天空：“我都看到你的那什么宝贝一号和二号被打成圣诞节烟花了。” “没事没事，”阿尔伯特也不知是在安慰谁，轻轻搂住女孩的肩膀：“试验体10，你应该还记得出城的路对吧？北门，当然我是说北门。” 娜娜点点头：“记忆体确定无恙，路线已记录。” “那就继续前进，”伯爵打了个响指：“你呆在后面，给我们指路就行了。” 娜娜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完全没有听见一般，直到阿尔伯特有重复了一遍伯爵的话，才开口回道：“指令确认——”她朝前方伸直了胳膊：“顺着这条街走到底，在教堂前左拐。” “哦？教堂？”曹操饶有兴趣地道：“这城市还能有教堂？” “伪信者的圣殿。”艾丽暗自喃了一句，声音得只有旁边的夜雨能听见——还好他不是基督徒。 “那他妈有什么奇怪的？”伯爵没好气地道：“连余烬城的中央区都有教堂呢，凭什么这里就不行？” “哈哈，倒也是，”曹操笑着接过话道：“我敢打赌，如果真的有地狱，中央区的那些富人肯定比这里的野人要更受欢迎。” “那还用说？”伯爵愤愤地哼了一声：“毕竟他们和撒旦叔叔都是亲戚呢，尤其是搞金融的那些混球。” 商业街那边的战斗渐渐停歇，零星传来的，都是些千奇百怪的枪声——既不属于美军制式的ais，也不像黑驼鹿的aka，看来有些并不属于交战双方的好事者也浑水摸鱼地掺乎了进来，或是打劫或是寻仇或只是单纯想打上两枪……倒是颇符合蛮荒之地的日常。 但这条街还没走到一半，远比之前剧烈的枪声突然响彻云霄，离半毁的商业街相隔大概三四百米，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 “那都别看了呀，”伯爵催促起驻足观望的队员们：“不过是杀人放火而已，你们多干几年地狱猎兵，这种场面你们想要看多少就有多少。” 唯一没有被交战声吸引过去的娜娜，却把目光投向了甚至都没能被火光照亮的漆黑夜空：“侦测到……稳定的双向信号传输，应该是有无人机在跟踪我们。” 曹操当即举起了步枪，但即便透过准镜，也没法在夜幕中看到任何异样：“……应该是，美军的无人机吧？” “无法确定。” “那管他呢！”伯爵有些不耐烦了：“现在美国人和黑帮都打成一团了，根本顾不上我们的！别吓唬自己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无相城的教堂算是一座“古迹”，早在“愚者之灾”爆发前，这里还叫南湾镇的时候，它便已经存在于此，为整个社区服务了差不多有五十年，期间几近翻修，木质的屋顶都被换过两轮，却始终屹立不倒，连后面的墓都被保留了下来。 无相城扩建之后，原本绿意盎然的草坪林地，全部被乱糟糟的窝棚和简易住宅所取代，唯独这个曾经给人带来安详与慰藉的圣地被保留了下来，四周还被特意空出了几米空间，这让在鳞次栉比的破败楼宇间，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按照本地牧师的话来说，这叫冥冥之中自有上帝保佑——虽然他原本是个连圣经都没读过拿着本字典起家的江湖骗子，但在一次次训教之中终于成功感动了自己，捐出了所有财产，变成了一位虔诚和善的宗教领袖。 也正是因为这座教堂的地位特殊又严守中立，它成了无相城中的一座天然“地标”，不同势力将它视为分界线，彼此划定了不成文的控制区，默默地井水不犯河水。 当然这种事情，难得来无相城一次的伯爵与曹操肯定是心里没数的，直到接近教堂时，他们才发觉到路口的一家“店”明显有些不寻常——它的门窗都被加固过，外面还垒了沙包，原本以为是店名的大招牌上，画了一头黑色的驼鹿——都不需要看清地下的字，就言简意赅地表达出这座屋子的归属。 “站住！”果然，在还没有接近大屋的时候，二楼阳台的探照灯便突然亮起，扫了过来，三名拿着枪、穿着西服的黑人从不知哪个阴暗的角落中突然窜出，围了上来：“什么人？！不知这里宵禁了吗？” “宵禁……”伯爵忍不住笑着调侃道：“那你们还挺认真啊，真以为自己是……” 曹操皱紧眉头怒瞪了他一眼，转而面向问话的那名黑帮：“我们是从北境过来的商队……”她用左手托了托身后的背包，右手仍端着ais步枪毫不放松： “本来打算在这儿进点货，谁知怎么就打起来了……” “北境……从锈银森林那边过来的吗？”发问者与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我怎么没听说这几天有什么商队啊……” “那不奇怪啊，我们是‘安卡利大王’的手下，”赶在曹操发话之前，伯爵昂起下巴，故意露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如果到哪儿都被人知道行踪，还怎么做生意呢？” 除了伯爵之外的每一个人，都非常想问“安卡利大王”到底是谁，娜娜甚至当真搜索了一下龙骑兵总部的数据库，信号虽然不太好，但终归是连上了……当然，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连词条都没有被收录。 其实伯爵记忆中的那个人，应该是叫做“阿雅利大王”——他确实是、或者说在活着时曾经是称霸大半个锈银森林的黑商王者，每一个村庄，每一处聚落，每一条暗道，没有他的口谕和应许，都绝不会向南方人开放。而所有的货物，不管是一条香烟，一块肥皂，还是一名妙龄少女，都必须老老实实向大王缴税，不然就有可能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三名黑驼鹿成员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确实听说过“阿雅利大王”，也知道这货已经被剁成了肉酱喂了狗，关于他手眼通天、暴虐绝情的传闻，也都是有所耳闻。因此虽然不知道那位“安卡利大王”到底是什么人，但如果他和他的前任有哪怕一丁点的相似之处，恐怕也是位惹不起的猛将兄。 更何况，这位“伯爵”正露出一副得意至极、仿佛“昨天才和大王喝过酒”的表情，说不定还是一位“亲信”…… “希望你们能快点放行，”曹操发觉到对方的犹豫，决定一鼓作气：“我们也会尽快回来向阿巴萨先生取货——”她指了指交火的方向：“……等这边的烂事儿处理完之后。” “嗯……”虽说仍旧是心存狐疑，但黑驼鹿们确实互相张望着缓缓放下了枪口：“行吧，你们可以通过了，代我们向大王问好……过了教堂就是其他帮派的地界，心点儿。” 夜雨压抑着心中的欣喜与紧张，试图学着伯爵的样子昂首阔步，通过这个的“边界哨站”，可刚迈出三步、走进探照灯的光晕，就被一个眼尖的黑帮发现了问题： “你等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话 2 “啊？我、我吗？”夜雨半转过身来，有些不敢确定地指着自己：“怎么了？” “你背的那个箭袋……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伸手指了指：“能拿过来让我看看吗？” 夜雨正犹豫时，曹操一步上前，抢过话道：“你问错人了，这是我的箭袋……”她用身子护住夜雨，一边帮他卸下弓与箭袋的背带，一边又越过少年的肩头，与扭头看向这边的伯爵交换了一下眼神，耳语道：“做好准备，猴子。” 取下箭袋的时候，曹操用极的动作抽出了一支箭，连着弓一起塞回到夜雨手里，同时自己转过身，将箭袋抛向问话的黑人。 “给！拿好！” 在对方接到箭袋、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的刹那，曹操甩下挎在肩上的ais，与猛转过身来的伯爵同时开枪点射，屋外的三人当场毙命，而被嘱咐着“做好准备”的夜雨也搭弓拉弦，几乎是看也不看地射向阳台，打碎了那正照向自己的劣质探照灯。 一瞬的惊讶之后，阿尔伯特与艾丽也加入了战斗，他们并没有找到目标，只是以过往的训练为标准，朝着阳台与窗口扫射。 “快走！别乱打了！”在屋内传来第一串反击的同时，曹操也挥手指示大家赶紧往教堂那边转移：“喂！你干嘛？！” 夜雨并没有被她喝住，反而是加快了速度，俯低身姿，像舔地苦嗅的猎犬一样扑向最近的那具尸体，风卷残叶般扫起掉在它腿边的箭袋，朝侧后方打了侧滚，又以简直可以说是更快的身法从正端枪射击的曹操身边冲了过去，一路奔逃不回头。 “喂！猴子！”曹操咬了咬牙，用手从上方擒住枪管，大步退着扫射：“都这种时候！你还为了一支箭筒……” “是朴新新的箭筒！”已经跑到伯爵身后的夜雨高举手里的弓：“世界第一啊第一！” 伯爵这时正朝阳台点射：“可以啊猕猴，你已经上道了啊。” 虽然不太明白这个“上道”是什么意思，但夜雨觉得这应该是在夸赞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没、没什么吧？” “刚才射灯的那一下也不错，”艾丽一边更换着弹夹一边道：“做得好。” “啊，我其实是瞄着那人……”夜雨又挠了挠眉毛：“……嗯嗯。” 屋内的黑帮显然是有些摸不清状况，面对突如其来的压制火力，他们只能隔着半个房间，将枪举过头顶乱射回击，等到对面的枪声渐歇时，才敢靠近窗户，观察情况，而这个时候，地狱猎兵们早已跑过了教堂，向北方挺进……或者说，逃窜可能更合适些。 在确定没有人追来之后，领头的伯爵放慢脚步，也用手势示意大家歇歇。 夜雨注意到娜娜一直抱着手里的aka，却始终没有动手，不禁有些好奇： “那个，大姐，为什么你刚才都不开枪的？” 娜娜没有理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我下达的命令是，允许她以自卫为目的使用武力……”阿尔伯特用袖口抹了一下额头：“刚才是我们主动攻击，她没理由开枪的。” 不光是夜雨，连伯爵和曹操都皱着眉头对视了一眼，朝阿尔伯特这边看了过来，而后者当然也知道他们到底是在怀疑什么，有些尴尬地避开了众人的目光，望向表情僵硬的娜娜。 “目前这个状态，它……她确实只听我的命令，不过一旦我们脱险，我就立即让她恢复成试验体10……不，娜娜，我是说，恢复成娜娜。” “那如果你死了呢？或者失去意识什么的，”伯爵朝娜娜比了比：“她难道就杵在这儿了？像、像台没人控制的机器人一样？我们这要怎么带她回余烬城？” “放心，辅脑虽然是机器没错，但它核心的作用是为原本的人脑服务，即便是她现在这个‘试验体10’状态，也会有完整的逻辑判断，如果我死了，她自然就会听命于身为队长的你……呃，或者是曹操？在那之前，我作为监督者，拥有最高优先级的权限。但我自己也是奉命行事，不让她开枪，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最高优先级的监督者……”曹操猛地抬起步枪，瞄准阿尔伯特：“有意思，那她需要保护你吗？如果我开枪的话，她也会在旁边袖手旁观吗？” 虽然明知道曹操应该是在开玩笑，两个女人的反应还是让人稍稍有些吃惊——娜娜依旧僵着身子，端住aka一动不动，但表情确实抽搐了一瞬，嘴巴也微微张开，似要发声；而曹操因为偏头痛，不仅放下了枪口，还用手掌摁住了额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 “唉？你、你还好吧？”夜雨刚想要上去搀扶，却被曹操轻轻推开了：“是头疼吗？” “没有啊……嗯？”曹操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轻抚了一下自己刚刚摁过的额头：“我刚才……好像是……有点头疼……但为什么……没印象了。” “那这么说来，好像是有过几次……”伯爵也龇牙咧嘴的，像是要努力回忆起什么似的：“突然就偏头疼，仔细想了一下，就最近，特别频繁……” “哎？我好像也……也想起来了，今天晚上在地窖里时……”夜雨扫视了一圈队友，目光落在艾丽身上，看到她也微微点了点头：“我看到你和‘执事’好像有同时头痛的样子。” “有意思，我看到的是你和‘白雪’同时头痛，”阿尔伯特舔了舔嘴唇：“唯独我们的‘大姐’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种现象，这到底……”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哦，等等，我懂了，是‘打孔者’！我们都注射了‘打孔者’！唯独她没有！” “‘打孔者’，那什么蠕虫是吧……”伯爵咽了咽喉咙，有些不安地摸了摸后脑勺：“是它引发了偏头痛？这什么原理？” 曹操叹了口气，拍了拍伯爵的肩膀：“这恐怕得问那个毛头博士了，而且我觉得，就算他实话实说，你个文盲应该也是听不懂的。” “呵，那说的你好像就能懂一样，不就比我多会二十六个字母吗？” “还有两千多个汉字呢——”曹操笑着朝前摆了摆手，用z文说：“‘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诸君，前路漫漫，时不待我，咱们还是快走吧。” “那啥几把玩意儿啊……”伯爵眉头一紧，回头声问夜雨道：“她说的是z文吗？你能听懂不？说的啥？” 从未学过任何古汉语的夜雨，只能无奈地耸耸肩：“呃，我想应该是让我们跟上吧……看动作。” “哟，那z文是挺难学的啊，”伯爵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还得看动作。” “可不是，有时还得看心情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一话 1 对于伯爵这位连一种语言都掌握不好、甚至连一个单词都拼写不出来的“文盲”来说，要理解世界上仅存的象形文字到底有多博大精深，实在是天方夜谭。 不过曹操的得意同样也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无相城的北出口，离“脱险”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了名为“客家话”的神奇方言。 紧闭的铁门两边，竖着两座警戒塔——比入城那会儿见到的哨塔明显要高要壮，正面还被各种厚实的金属板加固，由此看来，即便是位于蛮荒之地的无相城，“北方”依然是个更值得重点防御的方向。 不只如此，在门内、那本应该属于“市区”的街道上，最靠近出口的几栋房子都被改造成了街垒，其中一座车库里，停着几辆安装了机枪和撞角的皮卡……无论花里胡哨的涂装还是怪异恐怖的装饰，都极具蛮荒之地的特色。 大约十三四名亚裔壮汉守在这个出口前，相比统一穿着西服、戴着墨镜、拿着aka突击步枪的黑驼鹿，这伙人显得更加“杂鱼”——他们有穿皮背心手捧撬棒的，有袒胸露乳浑身刺青的，有叼根雷管拿着散弹枪的，高矮胖瘦、美丑凶善，简直能开一场“如何让自己看起来像野蛮人”的博览会了。 “别慌，是华人。”曹操一步向前，伸手扳住伯爵的肩膀：“我来对付。”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伯爵紧张地拉住她的手腕：“喂喂！这个可千万不能搞错了啊！万一他们是什么韩国日本的帮派，你说错话可就要横尸当场了啊……看看他们的武器！尼玛那是火焰喷射器吗？看个门而已，需要火焰喷射器吗……” “嗯……”曹操当然也注意到这边的防卫水平明显比无相城的其他地方要高很多：“……不慌，看纹身，‘义薄云天’这几个字是简体，韩国人和日本人不这么写z文的。” 她独自上前，转着圈挥舞起手里的电筒，迎向那一排凶神恶煞的亚裔，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是，那个只披了一条黑色坎肩，露出“义薄云天”纹身、满身肥膘的光头男也离开了队列，一个人扛着十字弩，走到曹操跟前，抬手示意她停步： “个打靶鬼，搞乜咧？” 曹操顿时目瞪口呆，像触电了的绵羊般傻站了快十秒钟。 直到肥男缓缓放平手里的十字弩，她才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扭头看向夜雨，露出求救的表情：“他、他们说的……是z文吧？” “你不是认识两千多个汉字吗？”夜雨哭笑不得地声道：“你都不懂我怎么可能知道……” 曹操只得回过头来，面对肥男，厚着脸皮陪着笑：“那个，大兄弟，会说英文吗？” “妈的，我还以为你是新入会的组员……”肥男啐了一口：“这破社团已经大半年没有女人加入了，怎么搞的？” 平心而论，当真让曹操选择一个加入的话，那些全体西装、人模狗样儿的黑驼鹿看起来确实比这伙……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壮汉更有吸引力些……其他正常女人的看法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我们是地狱猎兵，奇美拉队，”曹操顿了顿，补充道：“余烬城的那个地狱猎兵。” “我他妈当然知道地狱猎兵是余烬城的……”肥男有些恼怒似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你是队长吗？” “呃，不是，但我……” “那别废话，”肥男指了一下伯爵：“叫你们队长过来，我不和喽啰打交道。” 伯爵双眼一亮，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向前踱了几步，超过曹操一个身位：“哦嚯，那你眼光还不错嘛，怎么看出我是队长的？” “就你看起来混得最惨，像是在地狱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肥男左右端详了几秒：“话说，地狱猎兵天天都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穿着他们的斗篷，你们怎么……” “啊，对，那斗篷，忘了穿斗篷……”伯爵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放下手里的a94，卸下背包，用非常心的动作，从里面中取出斗篷，先当着肥男的面抖开，又慢慢套上，像盛装的女演员谢幕那样，捏着衣角欠身行礼。他回过头去，发现其他队员也学着自己，把武器放在地上，手忙脚乱地穿上了地狱猎兵的墨绿色斗篷，而周遭的黑帮大汉们都不言不语，只是警觉地端着武器，默默看完眼前的换装表演。 “虽然只有斗篷说明不了什么，不过……”肥男偏头看了一眼车库，那边有个梳着中分头的个儿冲他点了点头——看起来他才是这边的话事人：“不过在这无相城里，装成地狱猎兵也没什么好处，我们姑且就信了，说吧，有什么事儿？” “那还能是什么？”伯爵耸耸肩，朝大门比了比：“我们都走到这儿了，肯定是要出城啊。” “出城？现在？你们难道不知道……”肥男好像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痞样：“……行吧，反正你们都叫‘地狱猎兵’了，上刀山下火海对你们也就是日常活动了吧？” “那是……”伯爵眉头一紧：“什么意思？” “这两天从北边逃难过的人说，有好几个聚落遭到了暗傀的袭击，都在传是锈银森林那边发生了黑潮……”肥男愣了一下：“这你都不知道啊？所以你们不是去打僵尸的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一话 2 “黑、黑潮？你们没搞错吧？”不待伯爵开口，曹操大步上前，惊讶地插话问道：“北美洲已经有15年没发生过黑潮了好吗？” “难民嘛，总得找个理由进城，他们说俄国人打过来了我都不奇怪，不过确实有些人身上出现了被暗傀撕咬的痕迹……”肥男的语速越来越慢，最后明显是不耐烦了：“反正我们皇龙会也不是什么科学组织，才不会去考证什么黑潮不黑潮的，也就是守住这里，不让感染者进城而已。” “皇龙会，哈哈，嗯……”伯爵一下没忍住笑意，赶忙用手捂住嘴巴，干咳了两声：“……那个，起的名挺不错啊，一听就很有东方风情，很符合你们的……那个，招工标准，嗯嗯。” “招工标准？”肥男哼笑一声：“黑鬼都跑去黑驼鹿了，白皮猪都参加lll党了，这帮草尼玛的种族主义者，没一个肯到我们这儿来的，你以为我们只想招华人吗？！” “呃，那……那确实是能看出来你们还是挺有国际主义精神的……”伯爵舔了舔嘴唇，把曹操轻轻把到身后：“这位大佬，现在不管北边有黑潮还是白流，我们都急着要出城，能行个方便吗？” 肥男又一次望向了车库，这回同样得到了个儿男人“肯定”的暗示：“……我们没理由拦着你们，但记住，猎兵们，我们也没理由去救你们，不管黑潮是真是假，这段时间北边肯定是挺乱的，生死自重。” 说完，他抬起手，在自己头顶摇了两圈，城门那边旋即传来了铰链转动的咔啦声，沉重的铁门向两边缓缓展开，露出一条被探照灯完全覆盖、连一只苍蝇飞进来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大路。 “黑潮可不是开玩笑的……”曹操伏在伯爵耳边低语道：“这个情报非常重要，我们得立即汇报给最高统帅部。” “那你可别吓唬自己了好吗？”伯爵皱着眉回道：“没见过市面的乡下人，看到几十只暗傀啃尸体就以为是世界末日了，真要有黑潮，卫星会看不见？美国人会看不见？这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会有野生的亡灵巫师？” 曹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位年轻人——以端木夜雨和艾丽的年纪，可能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亡灵巫师”，更没经历过“黑潮”的恐惧，也就不可能明白如果难民们的传闻属实，那将会是多么可怕的灾难……但伯爵说的也颇有道理，15年前的最后一次黑潮发生时，他应该就在地狱猎兵中服役，估计没少与暗傀——那个时候还叫“僵尸”打交道，也见识过黑潮的威力。如果连他都不把传言当回事，那看来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曹操轻轻叹了口气：“……无风不起浪，北边可能是不太平，得心点儿，毕竟我们的任务并不是当真要搜集什么情报，而是……”她示意似地斜了一眼身后：“带大家活着回去，对不对？” 伯爵略作思索，点了点头，一边跟着肥男往正在展开的大门那边走，一边用拇指比了比车库：“我说哥们，那边的车，能借我们一辆吗？我们地狱猎兵会……” “借？你以为我们是搞慈善的吗？”肥男没好气地道：“租倒是可以，只收现金，不跑长途。” “那好说，我给你……”伯爵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阵：“呃，四百，不，五百灰币，把我们送到普罗旺斯庄园，没问题吧？离这儿也不算太远了啊。”眼见对方停下脚步，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他又立即提高了价码：“六百灰币！不能再多了啊，哥们，差不多就行了。” “……美元，”肥男揉了揉自己腰上的膘：“给我五十美元，我亲自开车带你们到湖边，不能再远了。” “美元？！”伯爵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手里的钞票：“那你是只收美元？” “美国人都打到这边来了好吗？”肥男指了指远处的火光：“你们那座破城的什么傻嗨女王，很快就会去跪舔美国爸爸的鞋底，到时候什么灰币就一钱不值了，多屯点美元才是正道。” “喂！那你他妈在胡说什么呢！我们余烬城怎么可能会去跪……”伯爵察觉到周围的黑帮似乎一个个都朝自己举起了枪，连忙舔了舔嘴唇，压住心头的火气：“行行，美元就美元，马上出发可以吗？” 肥男正打算伸手接过皱巴巴的美钞时，天空中传来了一声仿若巨剑斩开空气般的啸叫，一颗蓝色的流星划破黑暗，向南方飞去，两三秒后，市中心燃起了一团巨大的火球，直上云霄——诺兰上尉苦苦等待的“空中支援”，终于赶到，也决定了这一夜激战，终归不会以美军的覆灭作为结局。 “听见了吧？”肥男龇牙咧嘴地笑着，把五十美元的钞票在伯爵面前抖了两下，又指了指天空中f91发射导弹时留下的残迹，一语双关：“这他妈的就是美元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二话 1 虽然已不像昨晚那样风雨交加，但当霍尔博士仰起头的时候，一滴不知是空调水还是雨点的水珠落在了面门上，他轻轻抹了抹额头，把目光从面前的摩天大厦上移开，转向身后的豪车……以及从里面探出身来的皇太子，当然，还有他那几乎是如影随形的贴身保镖。 “怎么了？现在后悔可晚了哦，”莱昂纳尔丢下烟头，大力地用脚踩灭，神色凝重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事已至此，我可是不会轻易罢手的哦。” “我知道，殿下，我很感谢您能相信我的一面之词，我只是觉得……”霍尔咽了咽喉咙，看向前方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觉得，只有您才能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顺着霍尔博士的目光，皇太子看向大厦的正门，巨大招牌上的“罗塞塔”字样，骄傲地显示了这座宏伟建筑的归属。作为余烬城的三大支柱企业之一，罗塞塔公司的产值和名气都没有它的另外两位兄弟大，但毕竟也传承自伟大的伊普西龙研究所——那个全美洲、甚至可说是全世界最好的生物实验室。 问题在于，如果霍尔博士昨天晚上的发现属实，那么这家公司——这家被视为余烬城象征之一的伟大企业，很可能在私底下与某个连名字也无从知晓的势力相勾结，背叛了余烬城，背叛了它的几百万公民。 “非常明智。”皇太子点点头，用力捏了捏霍尔的双肩：“尤其是没有向蕾姆透露实情这一点，让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博士嘴角微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那个，也不是信不过她啦，只不过这事实在太蹊跷，就想着是不是自己先弄清楚比较好。” “蕾姆也好，龙骑兵的将校们也罢，说白了，都是些凡夫俗子，”莱昂纳尔的语气变得有些异样，隐隐中似有所指：“而你不一样，博士，你和我都是‘完人’……当然，还不够完美，但至少是迈步在漫漫征途上的先行者，我们完人理应互相信任、互相帮助，为了全人类，而不是单单一座城市的未来奋斗。” “呃，殿下，我只是来寻找关于‘ik’的真相……”霍尔博士有些尴尬地扶了扶眼镜：“为了全人类未来什么的，是不是扯得太远了一些啊？” “是啊，对现在的你来说，是太远了些。”不知为何，莱昂纳尔露出一瞬得意的浅笑，旋即朝身旁的镰仓六六六打了个响指：“走吧，让我们去‘视察’一下罗塞塔公司……毕竟，这也是我作为王储的权力呢，对不对？” 在被门卫拦住的时候，霍尔博士才想起来，自己这还是第一次来罗塞塔公司的总部——虽然他们与龙骑兵研究中心有过诸多合作，某些员工都能算是彼岸之塔的常客了。 在抬手拦阻的瞬间，门卫忽然认出了眼前的皇太子： “费、费利克斯殿下？！”他大惊失色：“我没听说您今天会来……” “啊哈，不必紧张，”这样说着，莱昂纳尔自己反而是显得有些紧张：“我只是收到了一些道消息，觉得有必要来查探一些……没有什么大影响的事儿。” 话音未落，他便有意识地抬首望向墙角的监控摄像头——毫无疑问，仅仅是在这个时候，皇太子到访的消息肯定也已经传遍了半座罗塞塔公司的大楼，很快，就会有或是受宠若惊或使做贼心虚的人被安排出来，为自己带路。 “但是，殿下，我们这里有规定，”门卫面露难色：“如果没有事先预约登记的话，任何人都不得入……”他突然打住，用手捂了捂耳麦，立即换了一副笑脸： “贵客，里面请。” 虽然罗塞塔总部大楼像极了一把倒插在地上的柴刀，但进门后的接待大厅却不知为何被设计成了一个中空的半球形，上面还密布着可能是象征了血管的白色蜂巢状花纹，被如镜面般光滑纯净的地砖一映，显得格外渗人。 霍尔想象中踩着高跟鞋的迎宾姐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矮墩墩的谢顶大叔，他穿着考究的西服，朝王子伸过来的右手手背上，刺着罗塞塔公司的商标——看起来是位相当“忠诚”的员工。 “早上好，殿下！”不同于那其貌不扬的外表，这人的声音颇具磁性，丝毫不输那些专业的电台解说：“我是公关部的负责人，泰勒，您未经预约的大驾光临，让我们感到惊喜，而又无比荣幸。” “哦，其实本来是想预约的，”皇太子面不改色地扯谎道：“但因为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走手续挺繁琐，我也不会呆太久，最多，半……”他看了眼霍尔博士，后者点点头：“半个时，嗯。” “当然当然——”泰勒非常得体地欠身行礼，但目光明显从皇太子身上移向了霍尔博士：“我们今天的早间茶点是锡兰红茶加草莓曲奇，三位是否需要……” “不，不必了。”皇太子的话音刚落，霍尔像是鼓起了一生的勇气那样踮了踮脚： “那个，草莓曲奇就行了，谢谢。” 泰勒嘴角轻扬，恭敬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的同时，又收起了那明显是久经训练的笑颜，烦躁得眉毛都纠在了一起——就和这楼里的每个人一样，他着实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余烬城的皇太子、假面女王的继承者、除了像吉祥物一样到处招摇过市就没有其他职责的莱昂纳尔费利克斯会亲临此地……还带了一名，穿白大褂的中学生，胸前别着“龙骑兵研究中心”的工作牌。 这他妈到底是要干什么？！哪个该死的贵族学校的代表来参观吗？还是那位连长什么样儿都无从知晓的“假面女王”，给莱昂纳尔生了个弟弟？！ 不满与疑惑在泰勒脑海中聚集，在金碧辉煌的电梯间中达到了顶峰—— “什么？十七号实验室？”他露出一口白牙，勉强地笑着：“那里……那里什么也没有啊，我是说，有价值的东西……” “对的，现在应该是标本间了吧？”霍尔捧着纸盒，从里面拿出一块草莓曲奇，左看右看。 “陈放一些淘汰或者根本就是失败的试验品，”泰勒不解地摇摇头：“……而且都是死的，有些连一次试验记录都没有留下，还处于胚胎阶段就死了。” “负责管理实验室的……”霍尔博士头也不回地咬了一口曲奇，脸上洋溢出幸福的表情：“是人还是数据机啊？” “是克雷西博士，他……”泰勒难以自抑地叹了口气，虽然尽量压抑着嗓音，但还是能听出些许不情愿的味道：“他曾经是我们一个重要项目的负责人，但精神上出了点问题，所以只能做一些……不怎么用和人打交道的工作。” 霍尔一边嚼着曲奇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也就是说，十七号实验室里的人很少？” “确切地说，是只有克雷西博士一个人。” 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皇太子与镰仓六六六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泰勒先生，等会儿，我们进到十七号实验室之后，希望你能够……让我们和这位克雷西博士单独谈谈。” “当……然，殿下，”泰勒有些为难地咧了咧嘴：“只是，我能不能冒昧地问……” “不可以。”镰仓别过头，用冰冷的眼神瞪了泰勒一眼，这无疑是种比任何软缠硬磨、威逼利诱都要更容易让人折服的交流方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二话 2 由于地理或者某些不为人知的历史原因，作为一座超级都市的余烬城不只没有地铁，连地下设施的建设都受到严格规制，任何个人或单位向下挖掘、哪怕是埋一条供暖管线，都需要向有关部门申请，久而久之，无论平民还是企业，都下意识地尽可能减少了诸如储藏室之类地下结构的建造。 而这间所谓的十七号实验室，埋得甚至比收容“d级材料”的“梦境”地下研究中心还要深，足见它的特殊之处。 电梯在标记着“b5”的楼层停定，泰勒目送三人走出梯门，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没有跟过去，只是清清嗓子，远远地叫道： “殿下，我就在一楼候着，您要有什么事儿……或者完事儿了的话，我随叫随到。” 他既然没有指路，就说明那什么“十七号实验室”肯定不难找。三人才向前走了几步，还不等身后的电梯门完全合拢，就看到走廊侧面的墙壁缓缓向两边展开，以一种颇滑稽的方式向大家展示出了目的地。 就和之前的传闻一样，这“十七号实验室”果真是一座“标本陈列室”，刚通过那扇突然开启的“墙门”，便一览无余地看到了排在两边的数十只大罐。这些旧式的k0式培养槽曾经是余烬城科技实力的象征，从里面走出过各式各样的“生物工业制成品”，为罗塞塔公司赚取了难以计数的钱财与名誉。而现在，它们灌满了暗黄色的福尔马林溶液，成了失败者与半成品的棺木。 “这些都是……什么啊？”莱昂纳尔突然顿住脚，他瞪大了双眼，隔着一个大罐那已经落灰的玻璃外壳，试图看清里面那坨畸形的肉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种试验品？” 霍尔斜了一眼身边最近的大罐，那里面隐隐约约是个人形，但面容之狰狞，似乎是在噩梦中才能得见的妖魔：“……我也没见过，罗塞塔公司毕竟是‘大型成体改造’的权威，手里库存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他似乎看到罐中的怪物对自己眨了眨眼，虽然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却还是吓得打了个哆嗦：“情、情有可原吧。” 大部分的培养槽前，都只有一块仅仅写出了名字和编号的匾，而少数几支看起来比较新的罐子旁边，安装着一一对应的触屏电脑。在其中一部电脑的跟前，站着位不修边幅到几乎可以说是蓬头垢面的瘦弱男子，他虽然穿了罗塞塔公司红白相间的漂亮制服，却似乎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洗过，与外面那些光鲜可人的同僚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用任何人介绍或是引荐，三位来访者立即意识到他便是泰勒口中那位“精神上出了点问题”的克雷西博士。 他似乎正忙得非常投入——将触屏电脑的控制界面敲得咚咚作响，不时还用力抓挠自己那简直像是鸟窝一般蓬乱的卷发。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堪比停尸房的鬼地方，究竟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一位“博士”如此焦虑而又上心，但无论如何他那怒气冲冲的样子，还是让原本就不太习惯与陌生人打交道的霍尔畏缩不前。 直到莱昂纳尔走到身旁时，克雷西博士才意识到有人靠近，他猛地扭过头来，用手遮住屏幕，用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皇太子，而后又用他那龟裂脱皮的双唇，问出一个让所有在场者都瞠目结舌的问题： “你是……新来的助手吗？我这里不需要人帮忙，真的。” 捧着曲奇饼干盒的霍尔博士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莱昂纳尔，确定这位皇太子并没有穿着什么奇饰异服，更谈不上乔装打扮，与电视新闻上的他相比，可能还要再精神一些。 “你……你不认识我？”莱昂纳尔尽量保持着面不改色：“克雷西博士？” 克雷西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了一瞬“我好像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你”的神采，却又很快便黯淡了下去：“我……呃，那个，是不是在财务处见过你？管工资的那个史密斯是不是你的上司……” “他是莱昂纳尔费利克斯。”镰仓六六六终于按捺不住地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是有多长时间没看新闻……不，你应该是是从来就没有看过吧？” “新闻？你是说余烬城的新闻？那都是垄断了话语权的资产阶级权贵用来忽悠底层人民的骗术！”克雷西博士挥舞着左拳，显得格外义愤填膺：“在现代社会，新闻就是一种洗脑工具！要、要想保持心灵的纯洁！就必须完全杜绝这些有害信息的污染！” “就比如说是躲在大楼的地下五层？”莱昂纳尔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调侃起来：“像你现在这样？” “呃，我来这里是因为……”克雷西博士低下头，视线摇曳迷茫，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这、这里的工作……工作需要我。” “很好，看到你这么敬业，那事情就简单多了——”莱昂纳尔抬手打了个响指：“我们就是来谈工作的，克雷西博士。” 听到响指声之后，镰仓六六六立即转过身，抬起头，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东张西望，甚至离开了一直紧紧护卫着的莱昂纳尔，顺着原道折返。 “嘿！别乱跑！”虽然克雷西博士不记得工作内容包含了“驱逐观光客”，但放任一个刚刚才讽刺了自己的陌生女人到处乱跑肯定不合适：“这里的东西！好多！好多都是机密！” 但就在他探出手，做势欲前时，却被莱昂纳尔一把擒住了腕。 “哦哦哦哦！”他像是崴到了脚一样，整个身子都痛得往一侧倾斜：“轻点轻点！” 或许是因为尊贵身份的关系，在莱昂纳尔的记忆中，他从未对任何人动过粗，自然也就拿捏不准手上的力道，在意识到博士并非无病呻吟之后，他赶紧松开了对方，还顺带着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嘿，哥……”克雷西博士揉着自己的左腕，用余光怯生生地扫向皇太子：“你、你应该是个完人吧……” 莱昂纳尔稍稍有些吃惊：“哦？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么瘦，劲儿却还这么大……”他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斩钉截铁起来：“我可是练过空手道的！还参加过比赛呢！” “我确实什么也没有练过，”莱昂纳尔暗自得意地捏紧了拳头：“但我想，这就是新旧人类之间的差别吧。” “新旧人类……”克雷西博士正在琢磨这句话的时候，镰仓六六六迈着大步走了回来，昂首挺胸、风尘仆仆，脸上还不多见地带着一丝杀气： “这里没有其他员工……”她把脸偏向莱昂纳尔，像是要说耳语的样子，却也一点也没有压低嗓音：“入口那边有两个监控摄像头，其他地方没发现。” “很好，”莱昂纳尔朝克雷西博士点点头：“那我们就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二话 3 “很好，”莱昂纳尔朝克雷西博士点点头：“那我们就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吧——” 话音刚落，镰仓六六六便猛地一步上前，几乎是跳着冲到了克雷西博士脸上，不待后者有所反应，便推住了他的胸口，将他狠狠按在了身旁的大罐上： “马科兰克雷西博士，在我们允许之前，请你不要乱说话，仔细听好。” 镰仓六六六的眼神与动作是如此凌厉，不光是被她压制住的克雷西，连一旁捧着饼干盒的霍尔都被吓得呆若木鸡，别提“乱说话”，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这两位博士完全不明白，好端端的会面，怎么连正式问话还没开始就突然变得剑拔弩张了。 “我们有充分的证据相信，你与城外的敌对势力互相勾结，”镰仓六六六背书似地继续道：“所以接下来的问题，将决定你的前途——是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还是将功补过，继续你在这边……”女人用轻蔑的眼神，瞄了一下身旁的培养槽：“无论是什么的工作。” “和、和敌对势力勾结？”反倒是霍尔博士先露出了一脸的茫然：“什么情况？我可没说……” “你不用再说什么了，吾友，”莱昂纳尔用手挡住男孩的嘴巴：“至少在我们问完前，你保持安静就可以。” “那、那那，那赶紧问啊，”仍被紧紧摁在大罐子上的克雷西博士，心地眨了眨眼：“几位义士，还等什么呢？” 镰仓六六六别过头看向皇太子，后者向他点了一下头示意允许：“你曾经与索契斯教授共事，没错吧？” 霍尔眉头一紧，这才意识到，莱昂纳尔不光是知道自己透露给他的那部分信息，还掌握了某些可能更为关键的情报。 “是的，在伊普西龙研究所的时候，”克雷西还显得挺得意：“某种意义上，我得算是他的学徒咧。” “那你的嫌疑就更大了……”莱昂纳尔继续道：“索契斯教授在研究所解散之后，加入了伊普西龙公司，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而是选择在罗塞塔就职？” “嘿！那时我只是个人物啊，是个实习生好吗？！”克雷西尴尬地耸了耸肩：“研究所解散后，我去宾夕法尼亚大学读了个博士，美国的那个宾夕法尼亚，你以为、你以为我这个博士的头衔是冲话费送的吗？！” “在索契斯博士自杀之前，他提议过一个项目——与罗塞塔公司合作的项目，”莱昂纳尔上前两步，走到克雷西的正对面：“那个时候，你应该是负责评估的人员之一吧？” 克雷西博士眨了眨眼睛，将头偏向一边，好像是用力思索了这么几秒：“……哥们，您一定是搞错了，我从来就没有评估过什么项目，他们压根就没让我做过这么重要的事儿啊……” 既迷茫又心焦的霍尔终于等不及了，他丢下饼干盒，将那个仿佛咒语一般的单词脱口而出： “ik！那个项目叫ik！龙骑兵总部的数据库里显示，你们这里……不，你这里，第十七号实验室里，存有关于ik的样本！” “嘿，我不是叫你别——” “等等！”克雷西博士像是磕了兴奋剂一样，身体猛地一抽，甚至让按着他的镰仓六六六都感觉到有些吃劲：“你是说！是说ik？是怎么拼的？、i、k、的那个ik吗？” 莱昂纳尔瞪大了双眼，向镰仓六六六点头示意，后者松开手，退了一大步，站到皇太子身边。 “那是，是一个天才的设计啊！” 克雷西激动得简直可以说是在抓耳挠腮，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你们……你们跟我过来，得先看看别的东西，直接解释不太容易的。” 他嘴上虽然是这样说，但却像是完全无视了其他人一样，慌乱地东张西望一阵： “是在哪儿呢……啊！是那边！应该是那边！”他点了点手，指向东南方——那里还是只有大大的培养舱，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此时此刻，除了跟上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选择了。 并不是所有罐子都装了标本，有些敞着口，就像殡仪馆里等待尸体的棺木，有些则只是注了水，或者说，“像是水”的某种液体，考虑到罗塞塔公司专注于大型生物体的研究，这里面应该没有可怕的寄生虫或者致命的病毒……至少霍尔觉得没有。 “三区……四区……”克雷西在一个像是十字路口的地方停了下来，原地转了半圈：“五区！”他指着右前方：“就是这儿了……有好久没人来过了，不，自打我到这儿来工作以后，就从没人到第五区来了。” “第五区……”莱昂纳尔有意地放慢了脚步：“这里都存了些什么？” “某一个批次的试验品，非常大的一个批次，前前后后大约有150头左右。”克雷西博士从最近的罐子一个一个地指了过去：“首先是老鼠——就和之前与之后的每个批次一样，他们都是从老鼠开始试验的。” 他所指的那几个型培养舱里，确实盛放着像是老鼠的动物，而且非常浪费的，每个罐子里就存了一只。 “什么试验？”莱昂纳尔极力压抑着心头愈发强烈的不耐烦：“拜托你先说清楚再给我们指路好吗？” “我想应该是，智能生物的试验……”贴在培养舱边上的霍尔博士，用食指轻轻点了点玻璃外壳：“头盖骨上的斜切口应该是植入芯片时留下的吧？” “……酶，”克雷西博士先是楞了一下，马上凑了过来，像是找到了知己的乐手一般：“是酶，研发部管它叫‘最初觉醒’，第一批刺激神经突触生长的试作品——并不是所有客户都喜欢自己宠物的脑子里插了块芯片，对吧？。” “主要是因为余烬城没法自主生产生物芯片……”霍尔的眼睛依旧盯着罐子没放：“所以才会想要直接‘改良’动物的大脑来让它们更聪明。”他顿了顿，似乎是看够了一般直起腰杆：“……现在的智能动物都是直接在胚胎阶段进行改造的吧？最新成果是马？鹦鹉？还是猴子？” “是鹦鹉……”克雷西上下打量了霍尔一番：“你……不是来参观的学生代表吧？” 男孩嘴角微微一抽，向他这边转过身来，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微一笑，向前伸出右手：“霍尔博士，龙骑兵研究中心。” “啊哈，国企的垃j……哦不是，精英啊，”克雷西脸上闪过一瞬不屑，立即又严肃地咽了咽喉咙：“你这个年纪能当博士，想必是个完人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二话 4 在霍尔的生命里，有这样疑问的人实在是太多，他本不想回答，但看在对方也是“博士”的份上，又觉得不能输了这一阵，便轻叹了口气：“我确实是个完人，但根据联合国的法律，并不允许余烬城用技术提升人类的智力，只能保证完人们不是智障而已。” “联合国的法律，也没允许你们提升人类的体能啊……”克雷西下意识地又瞄了一眼刚刚擒过自己手腕的莱昂纳尔：“而且说白了，‘保证完人不是智障’与‘提升完人智商’只是一种技术的两种说法而已吧？别的不说，你一定是参加过‘快速基本教育’的试验吧？不然怎么想也不够时间拿到博士文凭的。” 与之前那些讨厌的打探者不同，克雷西博士显然是掌握了一些“干货”，这让霍尔不得不干咳一声，赶紧扯开话题：“那个，嗯，这批智能生物，和那个ik有什么联系吗？” “索契斯博士管它们叫‘’，所有的这些——”克雷西比了比身旁的培养舱：“也就是，‘量产型智慧体’的缩写。” “‘量产型……智慧……体’，”霍尔重复了一遍这串词组，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莱昂纳尔，发现后者唇角微动，似乎也在琢磨着： “与ik只差一个单词‘khr’？” “khr……‘王冠’的意思，应该是个宗教学上的术语，”莱昂纳尔咬了咬嘴唇：“但并不是个形容词啊。” “啊哈，索契斯教授在1八岁时才开始自学的英语，所以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语法习惯——”克雷西干笑道：“尤其是在给项目起名字的时候，嗯，非常的随性，经常与我们的资料记录天差地别。” “……如果指的是这些普通的智能动物，”霍尔瞄了瞄罐中的老鼠标本：“那ik很可能也是某种已经存在的试验品吧？这里还留有样本吗？” “我说了，ik是一个天才的设计，所谓的天才，都是很难被常人接受的呀，”克雷西颇有些遗憾地耸耸肩：“所以提案并没有获得通过——在伊普西龙公司与这边，都没有获得通过，而且，说实话……负责审批的专家们认为他绝对是疯了。但我知道他没有，因为他虽然思想超前，但从不说大话，如果不是因为触媒的秘密研究已经取得了突破，他绝不会提出那种骇人听闻、就像恐怖故事一样的方案！” 克雷西激动得简直可以说是手舞足蹈，眼神也是磕了药似地茫然失焦，飘向远方。 “等、等等，”霍尔博士抬起手，觉得自己一下接受到了太多的暗示，有些处理不过来了：“你说的这个……‘恐怖故事’一样的方案，就是那什么ik吗？” “没错，k代表的‘khr’，就是王冠——”克雷西用力点点头，也不知到底是在回答哪个问题：“是凌驾于一切智能动物之上的王者，是索契斯教授毕生研究的顶点……呃，至少是他当时研究的顶点吧。” “那你刚才说的，什么研究成功的触媒，该不会是……”霍尔不太情愿相信似地吞了一下口水：“‘9触媒’吧？” 克雷西露出迷茫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演技的那种：“哦？哦，哦哦，那东西现在有正式的名字了吗？9触媒？以前教授叫它‘鲜血圣印’来着。” 听到“鲜血圣印”这个词的时候，霍尔回头与皇太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同样显得惊诧莫名。 不过从逻辑上说，这位克雷西博士应该没有说谎，如果他只是条被“发配”到这个“17号实验室”来看标本的咸鱼，是绝不可能知道“9触媒”这个词的，但在那之前，他与索契饿斯教授——也就是他的导师之间很可能有过交流，知道关于触媒的只言片语并不奇怪。 “那东西叫‘鲜血圣印’也好，9触媒也好，名字不重要……”霍尔博士回忆起了“手魔”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但相信我，博士，我们已经见识过它的厉害了，但它与ik到底……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虽然脑海中隐约闪过了几种“可能性”，但也许是因为它们的样子都实在是让人不太舒服，年纪尚的霍尔赶紧将这些恶魔般的生物从思绪中驱逐了出去。 克雷西博士欲言又止，继而露出坏笑，他朝前比了比，示意大家跟着自己继续往前走，但还没几步，四人就在一只明显是加大号的培养舱前停住了脚——而且这还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只完全被黑色蒙皮盖住的罐子。 在伸手去扯蒙皮上的拉链扣时，克雷西犹豫了一下： “这算是……怎么说呢，本公司的最高机密了，它虽然还有点不成功……不，是一点都没成功，但你们必须明白，让你们看到这东西已经违反了我的职业操——” “你可拉倒吧你！”莱昂纳尔朝前打了个响指，似乎更加急不可耐的镰仓六六六赶紧一步上前，将克雷西推到一边，一把扯开了拉链，整片蒙皮应声而落。 她往后退了一步，这位整个余烬城最强的“量产型斗战用速成克隆体”，微微战栗着，向后退了一步——与任何身份、经历都无关，这是一种人类自史前时代开始，对掠食动物的本能恐惧，不可名状却又深入骨髓。 在那超过三米高的加大号培养舱中，漂浮着一具“红脸”的标本，它像子宫中的胎儿那样蜷成一团，几乎整个儿上半身雪白的骨甲所覆盖，只露出口鼻与双眼，连脖子似乎都难以自由转动。单看体型，它应该还只是头刚成年的雌性，但那被保存得很好的灰色皮毛与尖牙利爪，还是能让人隐隐感觉到它“活着”时的英姿，以及……那震撼心扉的力与美。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瞄向红脸的时候，霍尔觉得骨甲之下的那颗黝黑瞳孔，正死死盯着自己，这又让他赶紧又把目光移了开来。 “一头伊比利亚骨獾……”连一向以沉稳示人的莱昂纳尔，都忍不住地咽了咽喉咙：“你千万别跟我说，这ik其实是在搞什么‘智能红脸’啊。” “智能红脸？”克雷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唔，这名字挺酷的嘛……不不不，不是智能动物那么简单的事情，目前的智能动物，仅仅是刺激大脑发育，让它们变得更聪明，远远还达不到索契斯教授心目中‘王者’的地位，也配不上这么——”他顿了顿，朝身旁的大罐子投去“深情”的一瞥：“这么高贵伟大的生灵。” “高、高贵伟大的生灵？”莱昂纳尔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用大拇指比了比道：“你知道这畜生弄死过多少人吗？文明世界恢复得如此之慢，有一半原因都怪在它们的头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二话 5 克雷西忽然阴下脸，莫名地认真起来：“这正是它们‘伟大’的原因啊——凭血肉的力量，以进化的名义，向自认为可以在这颗星球上为所欲为的统治生物宣战，即便不断地被猎杀、消灭和驱逐，却仍顽强地组织着一条又一条防线，让武装到牙齿的人类举步维艰，每前进一寸都有可能付出血的代价……这难道不正是上帝给我们的天启吗？告诉我们，凡人只是凡人，你只可到这里，不可越过，你狂傲的浪要到此止住。” 莱昂纳尔强迫症似地点点头：“约伯记……八:11。” “哦？”克雷西合拢双手，忽然显得有些敬意：“原来你也是位信徒？” 皇太子本想否认却欲言又止，继而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这东西是上帝创造出来惩戒人类的工具，那我只能说，他老人家的手法未免也太粗糙了，这东西就算放在愚者之灾刚结束那会儿，旧人类最无助的时候，也没法对文明造成什么真正的影响，就算拥有尖牙利爪和防弹骨甲，就算能每一代都不断变异、愈发强大，没有智慧的蠢物，终究也不过是文明世界的注脚，它们……”莱昂纳尔忽然顿住，意识到自己语句中一个非常可怕的潜台词：“哦，原来如此，真是棒极了，你们是想帮上帝完成它的工作，给红脸赋予智慧——就像智能猎犬和智能马那样的？” “智能猎犬？马？你还没明白吗？兄弟？”克雷西博士一脸不屑地摆了摆手：“索契斯先生可不是那种安于依葫芦画瓢的学术骗子，他才不会把‘khr’这样神圣的词语用在一种已经实现了商业化的技术上，他要创造出的，是一种全新的技术，全新的理论，全新的业界标准！” “全新的……技术……”霍尔博士下意识地搓了搓拳头：“对了，你刚才提到9触媒，你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我不需要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克雷西摇摇头，露出诡异的怪笑：“但我相信，它能够帮助索契斯先生完成ik——一头‘智能红脸’，没错，但，并不是普通的智能动物，而是一头拥有‘人类智能’的智能动物，明白我的意思吗？” 亢奋莫名的克雷西，与呆若木鸡的三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可能是足足一分钟后，身为完人的莱昂纳尔与霍尔博士才有足够的知觉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人不仅没有在开玩笑，而且认真得仿佛在做婚礼宣誓。 “人类的智能……”霍尔茫然地看向培养舱，那里面的巨兽，好像在这一瞬间有了生命，发出了准备觅食时的嘶吼：“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说句，‘你他妈是疯了吗’能糊弄过去的问题了……” “我原来就听说亚历山大索契斯教授是个科学狂人……”莱昂纳尔反而是笑了起来，抬手指了指培养舱：“果然名不虚传，不，应该说，比传言中还要离谱……那他是想怎么做？用9触媒把人脑移植到这东西里面吗？” “嘿，我又不是负责审核项目的人，具体细节我可是一无所知啊……”克雷西一步上前，用食指敲了敲罐子的玻璃外壳：“这东西从教授那边送过来进行审核的时候，就已经是具尸体了，它虽然标记说是‘ik’的‘基体’，但从外表上并没有看出任何特别之处。” “那它的脑子……” 不等霍尔说完，克雷西便摇着手抢答道：“我偷偷抽取过一些脑组织样本——从鼻腔里，毫无特别之处，扫描仪显示它的大脑褶皱也与普通红脸没有任何差别……” “那不奇怪，你们又没有批准这个项目——”莱昂纳尔从怀里摸出一根烟，漫不经心地道：“没有人手、没有经费、没有设备，再天才的教授也没法完成一个哪怕最简单的项目，这个就叫做资本主义啊博士。” “这里，啊，禁烟。嗯……”克雷西故作难受状地咳嗽了一声：“应该是常识吧？哥们？” 莱昂纳尔确实没有把烟点上，只是单纯地捻在手里，来回晃悠：“所以这应该就只是头普通的母红脸而已，不过还是很感谢你提供的信息，至少我们知道ik是个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样子了。” “我猜没这么简单……”霍尔眉头紧锁：“你也看到过‘手魔’的模样了，殿下，恐怕真正的ik‘成品’，和这头红脸是完全两种样子了。” 又一次的，霍尔猛摇了摇头，把脑海里各种各样、畸形扭曲的怪物赶了出去。 “殿、殿下？”克雷西瞪圆了双眼，上下打量了莱昂纳尔一番：“你难道是……” 皇太子既不耐烦又强作礼貌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 “……哪个国家的王子吗？” 莱昂纳尔手里的香烟被折成了两截，空气也突然安静了几秒，他已经有很久没感觉过像现在这么怒气冲冲了，连嗓音都在微微打颤： “……长话短说，在你们否决了索契斯博士的提案之后，还有没有其他人来打过这个ik的主意？” “没有，而且上面的人特意关照过我，不要让任何董事会以下的人员接触相关信息——”克雷西比了一下散落在地的黑色蒙皮：“所以，我把它给罩了起来。” “那教授本人呢？”霍尔仍不甘心地追问道：“索契斯就从没有再做尝试了吗？我听说他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呀，他又不在我们公司。”克雷西耸耸肩：“但听那边的朋友说，他全身心地投入进了新的项目，代号好像是叫……” “‘打孔者’，”霍尔点了点头：“……对吧？” “哦哦，原来是叫‘打孔者’啊！”克雷西恍然大悟似地挠了挠后脑勺：“是……是他本人起的吗？感觉不像啊，一点也不酷炫。” 霍尔博士“啧”地咂了咂嘴，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光是这“打孔者”的代号，确实已经算是不得了的机密了，怎么也不应该在此时此地，说给这样一个“闲杂人等”听。 “所以，这边的线索也还是断了呀，”莱昂纳尔轻叹了口气道：“接下来呢？你打算从何处查起？” “我吗？”霍尔茫然地应道：“我……我不是刑侦专家，这事也许还是得让蕾姆来……” “不，ik的事情，不要告诉她，”莱昂纳尔看向克雷西：“这毕竟是人家罗塞塔公司的商业机密呢。” “哈，其实也没什么好机密的，”克雷西双手叉腰道：“讲句良心话，如果真要制造什么‘智能红脸’，这世界上也只有罗塞塔公司有那个技术了哦，如果我们都觉得它不切实际，对其他地方来说简直就是做白日梦了啊。” “白日梦……”霍尔博士默默念叨着，最后看了一眼沉睡在培养舱中的野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三话 1 打自己记事时起，夜雨就很少有过睡午觉的印象，更不要说是白日发梦了。一来在蛮荒之地无论电力还是燃料都是珍贵的稀缺资源，晚上不点灯就啥也干不了只能好好睡觉，白天人自然就比较精神；二来家里是猎户，自古以来都是在白天、至少是有光的时候干活，到了夜里还不知道是谁猎谁呢。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个人体质——虽然并没有什么失眠的困扰，但夜雨对“睡眠环境”一向敏感，就好像在睡着时仍睁着眼睛一样，一丁点光线的变化或者晨日的喧嚣，都有可能将他唤醒，夜深人静时倒还好说，转身再睡便是，白天就总会让他有种莫名的好奇，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今天，或许是因为昨晚在无相城的经历着实有些刺激，刚从那什么“皇龙会”的破车上下来，伯爵还没把“大伙儿先原地休息一下”这句命令说完，他便抱着复合弓，斜倚在一株粗壮的树干旁，本只是想真的“休息一下”，刚合上眼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一股混杂着微微腥味儿的香气飘来，一连吃了几天压缩饼干的夜雨动了动鼻子，即便是在梦里也分辨出了那是鱼肉的味道，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缓缓睁开双眼，慢慢醒觉过来。 虽然天空阴沉依旧，但毕竟时值正午时分，光线比凌晨刚下车那会儿要好上太多，周遭的环境与风景也清晰得一览无余。 在夜雨酣睡的正前方，大约不到5米的地方，便是霍特科姆湖的西南岸，清澈如镜的水面上，漂着一只木船，如石雕般纹丝不动的垂钓者，端坐在船上，三两只夜雨说不出名字的鸟贴着水面，从船头掠过，好像一点也不怕人的样子。 “啊……” 如此悠哉悠哉的一幕映入眼帘，让刚刚从无相城中连夜出逃、侥幸生还的夜雨心中一阵宽慰，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发出一声愉悦的轻叹。 “哟，你醒了。”正嚼着什么的曹操，不知何时站在了少年身边：“看来你睡得挺爽哪，呼噜呼噜地直响呢。” “我、我？！”夜雨脸一红：“打呼吗？不会吧？我不打呼的啊。” “哼哼，每个人被这么说的时候，都不会在一开始就爽快承认的——”曹操很有经验似地点点头：“想想看，孩子，你是怎么可能在睡着时知道自己不打呼的呢？” “呃，”夜雨略作思索，挠了挠头：“好像……也对哦。” “没什么好丢人的，猕猴，打呼噜说明你是真的累到了，昨晚也是辛苦你了……”曹操顿了顿，想起了什么：“话说，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参加这么激烈的战斗吧？” 夜雨本想否认，但仔细一回忆，以前虽然也经历过匪徒进村、野兽围剿之类的“险情”，但真正能称得上是战斗的，昨晚还真是第一次。 “差、差不多吧……”他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看向怀里的弓：“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呢……”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地狱猎兵的新手，大约有百分之十活不过他们的第一次战斗，无论用了什么办法，找了什么借口，你能躺在这里发梦，就已经是大胜利了。”曹操愣了一下，话锋突转：“说到发梦，你今天有梦到那个女人吗？” “唉嗨？”夜雨一惊，自己想问的话却被正巧在这时候走上前来的艾丽给抢先了：“嗯？什么女人？” 她嘴角微扬，血红色的眼睛瞪得老大，既有些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又好像莫名的带着些焦虑。 “是、是呀！”夜雨赶紧避开少女的眼神，略显浮夸地看向曹操：“什、什么女人啊？” 曹操视线的余光扫到了艾丽，又看了看夜雨，似乎在这两人身上读出了点什么，便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双手抱胸道：“就是那个，你魂牵梦绕，睡着时都不忘喊出名来的女人哟，是叫夕红吧？我记得？” 夜雨猛地意识到对方所指何人，吞了口吐沫，觉得时至今日，好像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哦，那个啊……她是我的姐姐。” “姐、姐姐？”曹操下意识地与艾丽交换了一下眼神，难掩语气中的失望：“你天天做梦时喊自己姐姐的名字？” 夜雨尴尬地抹了抹额头：“有、有什么问题吗？”老实说，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时不时地梦见姐姐，还傻乎乎地叫出名来。 “思念自己的亲人，能有什么问题？”艾丽倒是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她一步上前，将可能是藏在身后的烤鱼串送到夜雨面前：“这是伯爵弄到的鱼，新鲜的，尝尝。” 大约一掌长的鱼，从中间剖开，内脏被完全掏空，散成一只展翼的蝴蝶，烤得金黄酥脆——虽然边缘和背上有点糊，光是看一眼就让夜雨嘴里溢漫了口水：“哇，我不知道伯爵还会钓鱼的？” “他才不会钓鱼呢，这种运动对他来说太无聊了。”曹操朝湖面上那条已经驶远的舟比了比：“他是从本地渔民手里买的……也许是用几颗子弹换的吧？” “鱼是他买的，”艾丽没来由的好像有些着急：“但，是我烤熟的哦。” 已把鱼片送到嘴边的夜雨，突然又犹豫了，他稍稍放低手，看了一眼曹操：“这个……你、你们都……吃过了吗？” “喂，你什么意思！”艾丽眉头一紧，鼻腔里简直像是要喷出两股火来：“是嫌这鱼烤得卖相不好吗？” “卖相？倒是……”少年上下翻转了两下手里的肉串，目光中带着狐疑：“挺诱人的，但这个什么湖里的鱼，不会有问题吧？这里离锈银森林应该已经很近了吧……” “都烤成这样了，你还怕什么？”艾丽朝鱼肉串点了点：“里里外外都熟透了，没有哪种细菌或者寄生虫能在这种环境下存活好吧！” “嗯，至少原生的都不行，”曹操用拳头抵住下巴，意味深长地坏笑了一声：“武器级的就难说了，再加上一点辐射和变异……” “辐、辐射？”夜雨面露恶色的撇了撇嘴：“这里还有辐射的？” “霍特科姆湖嘛，离动能弹的打击点也就不到三十公里，地下水层被污染的话，有点辐射不奇怪。但是，你要知道，旅店里的大理石地板都有辐射，没什么好怕的……”曹操耸耸肩：“以这鱼肉里的辐射量，你吃个十年也长不出触手的，怕得病的话，医疗包里有奥南公司生产的微调剂，搭配伊普西龙的‘退辐宁’半片，应该就没事了。” “退辐宁啊……”夜雨想起了背囊里的药包，实在没法回忆起那到底是哪片药：“所以你就是吃了退辐宁后，才吃的鱼？还是在那之后？” “咦？我怎么可能吃鱼？”曹操猛地摆了摆手，一副很拒绝的样子：“执行任务时，我只吃随身带来的食物，鬼知道外面的东西里都有些什么啊，万一被奴隶贩子下了迷药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三话 2 眼看夜雨瞅着鱼串的眼神愈发狐疑，艾丽终于按捺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不吃就算了，还给我。”她说着便要伸手去抢那串烤鱼，但夜雨下意识地躲过，还急匆匆地咬上了一口： “别别别！我吃的我吃的。” 夜雨高速嚼了几口，当即就有些后悔——由于缺少调料，甚至连盐好像都没有，难以接受的腥涩正在口中弥漫，简直可以说是催人泪下。但现在要吐显然已经晚了，尤其是当着艾丽的面——她不仅是烹调者，还是位用一秒钟就干掉三个黑帮的“圣武士”……鬼知道这头衔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样？好吃吗？” 迎着少女期待而审慎的眼神，夜雨艰难地把鱼肉咽了下去，还用同样的艰难挤出了一抹微笑： “不……不错呀，很好吃！” 艾丽像是松了口气，直起腰来，眉头也跟着缓缓舒展，甚至还极罕见、有些羞涩地将一侧的银色卷发撩到耳后： “那……那我再去烤一点……” 仿佛是在给自己增添信心，她兀自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离去，步伐与来时的蹑手蹑脚相比，明显轻快了许多。 “啊……”曹操看着女孩的背影，眼睛瞪得老大：“她、她竟然信了？！” 夜雨眨了眨眼：“信了什么？” “你的谎呀，说烤鱼好吃什么的。” 夜雨又看了一眼手里的鱼串，尝试着口咬了一点，接近腹鳍的部分，腥味好像稍微轻些——但还是有点难以下嘴。 “我、我没说谎啊，”夜雨苦笑道：“以前跟着爸爸打猎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吃这样的东西。” “你这话也就骗骗没啥道行的女生而已，但她怎么也……”曹操又一次看向艾丽离去的方向——后者已经钻进了林子，应该是已经跑到湖滩那边去了：“……哦，我懂了。” 本想回避话题的夜雨，被这句欲言又止给撩起了好奇：“你、你懂什么了呀？” 曹操转过头来，像是评判着什么似地斜眼看着夜雨，反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夜雨眼皮跳了两下：“……没，没啊。” “所以你刚才的那个谎只能得三分，正确的回话应该是——”曹操润了下嗓子，学着夜雨那还没完全变声的嗓音道：“‘这是你亲手烤的鱼，好不好吃又有什么关系呢？’” “噫！”夜雨简直要笑出声：“好恶心！我才不会这么说话！” “而她呢，嗯……”曹操朝河滩方向的林子点了点头：“差不多能得八分，虽然我敢打赌她也没谈过恋爱。” “什么跟什么呀，你这到底是啥评分啊？” “嗯，怎么说好呢，恋爱能力指数？不……”曹操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腮帮：“应该说是‘恋爱战斗力’更贴切，要努力啊，猴子，你这个数字基本上是要孤苦一生的哦。” “是‘猕猴’好吗！我的代号！”夜雨双腮微微一红：“而且‘恋爱战斗力’是什么鬼？你自己呢？是多少分？” “我？”曹操双眼望天，思索了这么两三秒钟：“……大概七十五分左右吧？我这人很谦虚的。” “百分制的啊？！”夜雨激动地双拳一紧，竟不慎将插串烤鱼的树枝折断，肉串也掉在了脚边。 “来，告诉姐姐，”曹操压低身姿和声音，一脸饶有兴趣的模样：“你觉得艾丽怎么样？想和她交往吗？” 夜雨触电了似的猛抽了一下，背离开了树干，甚至下意识地跳站起身：“我！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阿姨！” 如果是平时，有个毛头伙管自己叫“阿姨”，那曹操一定是要飞起一脚以示惩戒的，但现在显然还有更令她觉得“有趣”的话茬要续—— “虽然我觉得娜娜更符合咱们华裔的审美，不过……”她顿了一下，后半句话还特地换成了汉语：“我敢说，你喜欢上艾丽了吧？” “是，是是是……是‘大姐’和‘白雪’！”夜雨猛地站直了身子，把脸偏向一边，几乎可以说是语无伦次：“不！不不不……不是说在执行任务时，必必必必须彼此称呼代号的吗？！” 啊啊啊，好可爱……曹操难以自抑地露出一脸愉悦。心想“如果自己能年轻0该多好……不，年轻10岁应该也够了”。 “所以你到底喜欢人家什么呢？嗯，仔细一想的话，脸蛋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倒也是五官精巧，不枉‘玻璃娃娃’之名，还有点拉丁风情，也许是个混血儿？”曹操自说自话地帮夜雨分析道：“莫非是身材的原因？看上了人家的大胸细腰？还是那锻炼得恰到好处的、紧绷绷的翘臀美腿儿？” 夜雨哭笑不得：“喂喂！可以了呀！适可而止！” “啧，就是个儿有点矮，”曹操抱胸托腮，上下打量了夜雨一阵：“不过你反正也不高就是了……” “我！”夜雨又羞又恼地红着脸，一边卸下身上的复合弓一边迈开步子：“我要去解个手！” “嘿！”在他经过曹操身边的时候，忽然就被后者按住了肩膀：“如果你当真是猎人的儿子，就去帮下她吧——”曹操忽然收起坏笑，一本正经地道：“我们确实也好久没吃上新鲜食物了，别浪费。” 夜雨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刚要说“我也不懂烹饪生鱼”，却犹豫了几秒，“嗯”地一声点了点头。 搭着简易营火的河滩，与夜雨所昏睡的地方，其实也只隔了一排树，树枝与废铁杆搭成的支架上，正吊着一口可能也是从渔民那里买来的锅，里面嘟噜噜地煮了什么东西。守在锅旁的并不是艾丽，而是背对夜雨并排坐着的阿尔伯特与娜娜——这两人显然也不是在“烹饪”。 夜雨的目光只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间，便被更远些的另一样东西吸引了过去——赤着脚丫站在湖边的艾丽，正弯腰垂首，在水里摸索着什么。几秒过后，她站起身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从身后靠近的夜雨，而是喘了口气，用手背抹了抹额头。 而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夜雨忽然停住了脚。 阳光筛过云层，在湖面投下一片金灿灿的波纹，其中几缕撒在少女银色的卷发上，发出金属似的光泽，而比那还要耀眼、仿佛炼乳般纯白的侧脸上，浮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那并不是在对自己笑，但这个完美无缺的刹那，已经足以让夜雨觉得自己心跳加速……精致美丽的容颜也好，前凸后翘的身材也罢，在现在的夜雨看来，都比不上一个如此纯净透明、不负任何重量的微笑。 如果此时此刻，曹操站在身边，问起之前那个问题“你到底喜欢人家什么”……夜雨觉得自己应该能够说出答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三话 3 “嗯？”终于，艾丽发现了呆立在十步开外的少年，侧过身来：“你怎么过来了？” “我……”夜雨赶忙偏过头，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看向阿尔伯特与娜娜的背影：“呃，我是来找伯爵的，他人呢？怎么不在这儿？” “他刚游了会儿泳，”艾丽向北边的湖岸探了探手：“现在去那边的渔屋了。” “游泳？!不是……”夜雨猛摇了摇头，比起伯爵的休闲方式，显然另外半句话更让人生疑：“渔屋？去那里干嘛？鱼还、还不够吃的吗？” “不好吗？新鲜的食物？”艾丽转过身，正对着夜雨微微含笑，虽然撸着袖子，但右半边的白衣还是明显被水打湿了，隐约露出了里面的轮廓——其实根本就看不清楚，但对于这时的夜雨来说，仅仅是那朦朦胧胧的丰满就已经足够刺激了。 “好……好……”他目光失焦地呆看了两三秒钟，猛地闭上了双眼：“我是说，嗯……”干咳一声：“他……不，你……”又咽了咽口水：“你在干什么呢？是、是在摸鱼吗？” “啊，这个嘛……”艾丽有些不好意思地斜眼看了看脚下那刚好没过膝盖的湖面：“我本来也想游个泳来着的，但突然想起来，我并不会游泳呀。 好……好可爱……第一次目睹这微微的娇羞，险些丧失理智的夜雨猛然捂住了自己想要惊叹的嘴：“……唔，那、那我不打扰你玩水了，”他看向身后：“我去……去帮‘执事’他们做饭吧，他们是在煮鱼汤吗？” 夜雨没有听清艾丽最后的回话，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之前并没有认真看清的阿尔伯特与娜娜吸引了过去，为了确定自己没有走眼，他又心地向两人走了两步，不禁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娜娜的天灵盖中间，插着一根类似圆珠笔的东西，尾端连了两条细的金属线，顺着仍只有一两厘米头发的脑袋披下，一直延伸到阿尔伯特手里的一台便携电脑……或者说是控制板之类的东西上。不光是在操作，阿尔伯特不时地还要伸手微调那支“圆珠笔”的位置与角度，就像是信号不好时调整收音机天线那样。 “喂！”夜雨的呼喊声同时引来了阿尔伯特与娜娜的侧目，这让他把质问的音量又压低了些许：“呃，你……你们这是，在干嘛？” “还能是什么？”阿尔伯特朝身旁的少女摊了摊手：“工作啊。” “工作……”夜雨点了点自己的天灵盖，又朝娜娜比了一下：“那，为什么要在，呃，‘大姐’的头上插根笔？” “笔？”阿尔伯特扫了眼娜娜，而女孩自己也翻着白眼，一副想要看清自己脑袋上到底有什么的可爱样子：“这是数据接口，定制的，用来嗯……说了你也不明白，但，哥们，这怎么看也不能像是一支笔吧？” “数、数字接口什么的，我还是明白的好吗？”夜雨不甘心地比划道：“就是那个那个，让你从‘大姐’的副脑里提取信息的装置，对吧？” “是‘数据接口’不是‘数字接口’，而且不是‘副脑’是‘辅脑’……”阿尔伯特一边叹气一边更正，一边埋头在控制板上高速操作：“她虽然拥有无线连接功能，但安全起见，这个数据接口是唯一能够修改辅脑底层读写权限的办法。” 虽然对阿尔伯特正在说和正在做的事儿都一窍不通，但从这位“执事”纠成一团的眉眼中，夜雨还是看出些端倪： “你这‘工作’……好像不太顺利呀？” “嗯……”阿尔伯特缓缓地从鼻腔中喷出一股气，显得异常烦闷：“非常奇怪，自检显示辅脑的硬件完好无损，但最关键的一个系统功能出了问题……有什么东西，在抗拒我输入的指令……嘿!别乱碰!”他喝住想要把头上“笔”拿下来查看的娜娜，又心翼翼地将数据接口扶正：“对，保持这个姿势别动，一会儿就好了。” “最关键的系统功能……”夜雨用手撑住膝盖，半俯下身与娜娜四目交投，对方的眼神虽然不似昨晚那样呆滞木然，但也不像之前几天那样活力四射，更重要的是，对视时好像完全不认识夜雨，完全是一副看着陌生人的样子：“……是什么功能？” “‘操作系统的主控权限切换’，”阿尔伯特在控制板的液晶屏上微调着几个进度条似的东西：“用大家都能听懂的话来说吧，就是把‘试验体10’的人格关闭，让她恢复‘试验体10’的状态。” 夜雨眉头一紧：“试……试验体10？” 阿尔伯特像是说漏了嘴一般猛地紧张起来，他润了润嗓子：“就是……就是平时的那个‘大姐’了，那是她的……怎么说呢，主人格，嗯嗯。” 夜雨直起身子，微微有点失落地叹了口气：“……你说这个功能出了问题，意思是那个‘娜娜’回不来了吗？” 明显是从少年的语气中读到了一丝忧伤，阿尔伯特放低控制板，尴尬地笑道：“嘿，娜娜只是一个虚拟的人格好吗是一段程序，一个代码，明白吗？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最多只能算是借助了活人的生理机能而存在的应用软件，和你手机里的a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哦，抱歉，你可能没用过手机……ot他挠了挠头：ot总之呢，你把她——这个娜娜想象成是一部拥有情感模拟的三级智能机器就行了，回来也好回不来也好，和我们人类的生死不是一回事的，千万别太在意了。ot 既没有见过什么“三级智能”也不明白何为“情感模拟”，夜雨只是本能地对阿尔伯特的说法有些抵触：“但她明明不是机器人啊——”少年伸手戳了戳女孩的腮帮，后者不躲不闪，反而还有点好奇的样子，盯着袭来的食指：“这难道不是……不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吗？怎么就能把好端端的活人，当做是什么机器呢？我是不懂你们这些搞技术的人怎么想，但我反正是接受不了啦……” ot嗯……ot阿尔伯特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简直可以说是不怀好意的浅笑：ot行吧，那既然如此，让我给你演示一下……ot他在控制板上轻轻敲了两下，退出到最底层的操作界面，背景则是一个几乎占据整个屏幕的龙骑兵研究中心纹章： “如果不介意数据丢失的话，主控权限可以直接套用上一次存档时的设置备份，当然，我的工作是就要保护所有试验数据，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阿尔伯特抬起胳膊，示威似地摇了摇手指，又轻轻放回原位，在控制板上敲击了两下：“就先让我们把‘娜娜’叫回来再说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三话 4 输入完毕，短短半秒之内，这条简单的指令化成夜雨看不见的电流，顺着散发了金属光泽的细线，传到那插在娜娜头顶的“数据接口”上，又转为只有娜娜……或者说，只有“试验体10”才能够理解的信息。几秒之后，辅脑做出了反应——她猛烈地抽搐起来，虽然幅度不大，但频率极快，就像是触电了一般，嘴里还发出“呃呃呃”的低吟，左眼里不断来回切换的红绿光芒更是闪得飞快，简直是要融在一起变成黄色了。 虽说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但夜雨还是被吓得向后一退。赶在他开口质疑之前，娜娜的抽搐戛然而止，神态与左眼也都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确切地说，是恢复到了“娜娜”的样子。 她愣了几秒，随后微微皱起眉头，用手背擦去嘴角的口水，斜眼看向身侧的阿尔伯特时，才注意到头上还连着数据接口，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 “我说，你是不是又重启我了？” 阿尔伯特先是对夜雨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坏笑，随后耸了耸肩：“……这次情况有些特别，你的辅脑可能遭到了撞击，出了些……怎么说呢，未知错误，所以不得已做了一次系统还原，绝对是事发有因……”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对了，你最近一次与龙骑兵总部的服务器进行设置备份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半时前”娜娜抬头看了下天：“咦？伯爵不是说要在天黑前进城的吗？我们这是在哪儿了” 阿尔伯特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样一声长叹：“……这数据丢失的有点厉害啊，少了起码十八个时的记忆。” “哎？”夜雨听了也一惊：“什么？十八个时？昨晚我们在无相城做的事你都记不得了吗？！全部？！” 娜娜不禁面露难色，心翼翼地问道：“我们……昨晚……在无相城……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吗……” “对啊！我们……啧，”夜雨手脚并用地比划了两下，突然就放弃了：“算了，三言两语说不明白，我自己也是稀里糊涂就那啥了……” “喂喂！你给我说清楚啊，那啥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对我做了——哎哟！”娜娜一下轻呼，原来是阿尔伯特把数据接口给拽了出来，那东西比表面上看要长出许多，而且埋在颅中的部分就像是植物根须一般，带着许多粗细长短不一的金属突触——光是想象一下这东西扎在脑里的情景，就让夜雨打了个冷颤。 “抱歉，”阿尔伯特一边收拾器材一边腾出手，摸了两下娜娜的脑袋，顺带用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塞住了天灵盖上的洞口：“我应该让你躺下来拔的，很疼吗？” “倒不是疼，就是眼前突然走马灯似的闪过好多东西，在哪儿见过但又说不上来……” “走马灯……”阿尔伯特缠线的动作慢了下来：“是说类似回忆的东西吗？那不应该啊，看来辅脑是出了点问题，回去得做一次大检了……还有什么别的不适吗？你现在？” 娜娜摸着自己的脑袋，那毛茸茸的手感让她把意识到一个比起“不适”更严重的问题： “啊呀呀！”她右眼中闪烁出的兴奋，似乎比刚才左眼中高速交替的红绿光芒还要明亮：“头发！我的头发长出来了！” “有、有吗”夜雨看到阿尔伯特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忙心领神会地改口道：“啊！有的！有的有的！长出来，啊……”他又看了一眼阿尔伯特：“好多！好多呢！” 这反而让娜娜心生狐疑，用双手抱住了头，来回摸索了记下，眉毛渐渐纠到了一起：“……喂，爱德华，那什么试验型的生发水……”她看向阿尔伯特：“是骗人的吧” 刚把控制板塞回背包的阿尔伯特赶忙摇了摇手：“虽然我没亲身体验过，但霍尔博士没道理骗你吧？” “他懂啥？他又不秃！”娜娜面红耳赤地激动起来：“你们肯定是为了方便在我脑袋上插来插去，所以才故意让我不长头发的！” “哦？你这个阴谋论我喜欢，挺有道理的。”阿尔伯特笑着打了个响指：“可惜不对，不管你有没有头发，我们都会在你脑袋上插来插去的。” “……把生发水给我！”娜娜恼羞成怒：“让我来做个试验！”她四下张望了几秒，看向夜雨：“猕猴！你来做志愿者吧！” “嗯……”夜雨一愣，指了指自己：“嗯！？我志、志愿者？你、你想干啥？” 就在这三人闹成一团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悠长响亮的口哨，继续而是伯爵那浑厚但颇有些懒散的嗓音： “集合了集合了！那把放哨的曹操也叫过来！有重要的事儿跟大家商量。”他挥舞着右手，朝这边走了过来，与娜娜对视的时候，顿了一下脚：“哟，那这妮子是修好了吗” 阿尔伯特站起身来，耸耸肩道：“目前来看算是吧，不过还得麻烦伯爵您给她讲讲昨晚的故事，关于无相城的记忆全部丢失了。” “那让猕猴讲去！我又没和她共处一室。” “啊？！还共处一室的吗？”娜娜倒吸一口大气，而夜雨则是脸色发白地头手并摇：“不是不是！不是他说的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那你等会儿再解释，现在她得借我用用——”眨眼功夫，伯爵已经大步走到三人跟前——身后还跟着从湖岸边拎靴返回的艾丽：“执事，我需要她立即和最高统帅部取得联系，如果必要的话，还有负责你们二位任务的那个博士以及龙骑兵总部。” 虽然听起来是不紧不慢的语句，看着伯爵的面色也是气定神闲，但阿尔伯特还是本能地收起了笑容，咽了咽喉咙：“怎么回事？你想说些什么呢？”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啦，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无相城的那帮中国佬可能没吹牛，”伯爵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后，漫不经心地说出一句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北边真的来了黑潮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四话 对于从渔民那里听来的“黑潮”传闻，伯爵心中毫无涟漪，甚至还有一点想笑—— 如果就是几只暗傀出来搞事，那在一支有备而来的地狱猎兵队面前，不过是些轻松到手的“贡献点”而已。 如果当真是发生了“黑潮”、哪怕只是疑似“黑潮”的暗傀群聚现象，那简直是老天眷顾——龙骑兵总部也好，研究中心也好，一定不会冒着可能会失去“大姐”与“执事”的风险，强行继续任务，大家只能打道回府，说不定还会有专机接送……说实话伯爵还挺喜欢坐直升机的，可地狱猎兵连一架属于自己的都没有，只能在“紧急状况”下从龙骑兵那里借用——这通常还需要消耗队员们大量的贡献点数。 围坐在营火旁的众人，一边看着锅里咕咚咕咚的响，一边等待娜娜的通讯结果——她抱着那只外皮已经破破烂烂的长方形大背包，左眼间歇性的闪闪烁烁，每次大约有二三十秒，之后停顿差不多同样长的时间，如此轮回反覆，持续了足足十分钟。包括伯爵在内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虽然什么也没听到，但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打搅到了娜娜的“工作”。 最先忍不住的反而是阿尔伯特，他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似地问道：“嘿！上面到底说了些什么呀？你这通话的时间是不是也太久了一点？” “没有呀，什么都还没说呢，”娜娜非常坦然：“信号不好，我一直在重新呼叫，看能不能建立稳定的联系。” “那你是在逗我的吗？！”伯爵一下就火了：“你抱着个电台这么长时间，难道就只是在拨号码吗？” 娜娜看了一眼怀里的“大箱子”，显得有些委屈：“但是，信号不好也不能怪我吧？天气预报显示，这一带电离风暴的发生概率已经到45了呢。” 众人抬头看了看天空，虽说确实这几日都是阴沉沉的，但偶尔——比如说现在，还是能看到太阳，完全不像是会发生电离风暴的样子，但身为技术军官的阿尔伯特却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等等，如果真有电离风暴的话，你应该是完全联络不上余烬城才对，但你刚才说的是信号不好……对吧？” “是啊，”娜娜点了点头：“说话断断续续的，没法建立稳定的通讯，”她看向伯爵：“你总不能说一句话问七八个喂来汇报昨晚的情况吧？” 阿尔伯特松了口气，哼笑道：“伯爵说他要向霍尔博士那边汇报任务进展，只是表达方式而已，并不是一定要他亲口来说，你完全可以代劳的……”他看了一眼伯爵，后者愣了一下后猛点了点头，便继续道：“你把伯爵要说的内容记下来，发送文字邮件给霍尔就行，信号再不好，只要没中断就总能接收到的。” 不等娜娜表态，明显已经很急的伯爵赶忙伸出了两根手指：“那就帮我代两句话，简单点——首先是昨晚在无相城遭遇黑帮伏击，无人伤亡，全员抵达霍特科姆湖西南岸；第二，传闻北方发生疑似‘黑潮’的大规模暗傀出没现象，继续任务可能会遭遇预料之外的风险，请求指示。” “嗯嗯。”娜娜刚点完头，左眼便开始了闪烁，这让伯爵稍稍松了口气。一旁的曹操看着他有些焦虑的样子，不禁歪头哼笑： “我说硬汉，昨晚你不是对‘黑潮’嗤之以鼻的吗？今天怎么突然就怕起来了？” “那是因为我发现，咱们这队伍有个严重的缺陷——”伯爵没好气地斜了一眼营火上架着的锅：“明明有三哥女人，却连一个会做饭的都没有。” “嘿，你这算是哪门子歧视？”曹操掩嘴而笑：“为什么女人就应该会做饭呢？像我这样的战士，哪有心思去学料理啊？” “女人本来就应该会做饭，这是神的恩典，”艾丽面无表情地声插嘴道：“就算是个战士，她也必须懂得做一手好菜——比如说我这样的。” 她并没有注意到所有人都微张着嘴巴，朝她这边缓缓偏过头来，只是想要确定这丫头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当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话说……”夜雨一声干咳，问出了一个其实所有人都很想问的问题：“这个里面……”他指了指面前这只艾丽不时搅拌着的锅：“到底煮得是什么呀？” “剁开的鱼块……”艾丽又搅拌了两下，这一次还把勺子从那浓汤里给心地端了出来，吹了吹气，轻轻吸了一口：“嗯……还有磨碎的压缩饼干。” “压、缩、饼、干？！”伯爵目瞪口呆地愣了几秒，旋即捏了捏鼻梁，迅速恢复常态：“那什么，不能放进汤里煮的吧？” “怎么不能？”艾丽又尝了一口汤：“里面有坚果和蔬菜呢……而且曹操说她不想吃这湖里的鱼，所以煲个汤比较好。” “啊哈哈哈哈，”曹操的笑容逐渐僵硬：“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汤呢，我也是不会喝的呃。” “话说，白雪，你这个勺子，”夜雨抬手指了两下：“难道是……是地下室里的那个……” “嗯？嗯嗯。”少女扫了眼手里的木勺，漫不经心地道：“这就是当时阿巴萨吃饭时用的勺子。” “你是什么时候……不，”夜雨挠了挠头：“你为什么还要把它带出来？” “因为，”艾丽将勺子竖起，死盯着看了一阵：“我答应过阿巴萨，要用这个杀死他。” 虽然昨晚已经对看似冷若冰霜的艾丽“喜欢记仇”这件事有所见识，但此刻的夜雨还是懵了好几秒，继而抬头与同样错愕不已的伯爵交换了一下眼神，正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时候，娜娜的突然起身又在一瞬间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伯爵，霍尔博士不在。” “等半天你就跟我说这个？！”伯爵双手一摊：“那余烬城也好，最高统帅部也好，就没有能管事的人了吗？好歹给我问出个回话啊！” “稍等，正在解析最高统帅部的加密传输。”娜娜的左眼闪了一下——也只有一下而已：“完成。代号‘疤面’的指挥者的原话是，你们身为地狱猎兵，要有在地狱中游泳的自觉，在没有明确危险的情况下理应继续行动，没有任何随意放弃任务的理由。” “在地狱中游泳的自觉……哼哼，”伯爵抹了抹下巴：“那倒真是‘疤面’本人会说的话。” “关于‘黑潮’的传闻，他已经联络‘法老队’去就近核实——”娜娜继续道：“他们的位置更靠北，如果有暗傀活动的话，必然会被他们先发现。” “‘法老队’？草！”伯爵一惊，回身看向曹操，顺带着还朝地上啐了一口：“那帮智障儿在这附近？现在？他们他妈的在干嘛？！执行什么操蛋的傻嗨任务吗？！” 光从这脏话的频率上，夜雨大概就能感受到伯爵对这个“法老队”——应该也是一群地狱猎兵同袍的“友好态度”了。 “别问我，我只是‘疤面’的副官，不可能清楚每一支队的行踪——也许他自己也不清楚呢。”曹操撇了撇嘴：“不过‘法老’队的人可都不是等闲之辈，有他们帮忙那可是件好事啊。” “那只要别让他们觉得我欠人情就好……”伯爵低下头，略作思索，轻叹了口气道：“既然要继续任务，那咱们最好还是抓紧时间，目的地可还有些距离。”他指了一下北边，大概是渔屋的方向：“那我呢，刚才和渔民商量了一下，他们可以租一条船过来——带马达的那种，我们用船沿着霍特科姆湖岸航行，大概两个时之后，在旧渡口那里下船，向西再步行差不多十公里就能到普罗旺斯庄园了——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还能赶上姐弟俩做的晚饭。” “哦？你是说普罗旺斯姐弟？”曹操咧嘴微笑：“他们从不做饭给外人的吧？我记得上次打发我的就是几块过期姜饼。” “那是你——”伯爵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不得了的美食一般，他 用力舔了舔嘴唇：“那我呢，可是他们的贵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五话 1 拉美西斯看着眼前风平浪静的湖面，看了一眼手里的表——下午一点零五分，比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整整五分钟。 这可是一块好表，花了拉美西斯一笔大钱——差不多六十万灰币，才从一家号称是从瑞士来的奢侈品商人手里买来，他的女儿好像还在余烬城里当兵，听说还颇有几分姿色。 隐隐约约地，拉美西斯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捏紧了挂在脖子上的捕梦——这个的手工饰品，配上他那头飘逸的黑色长发与刀刻锤雕般的粗粝容颜，很容易让人“确信”他是一个颇有些情怀的印第安人，因此在交流上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禁忌……或者说是偏好。 这也正是他的目的——保持神秘，让任何人、无论是敌是友都有种距离感，包括腕上的高档手表和斗篷之下的诡异服饰，都是这么个作用。 但实际上拉美西斯的祖父来自哈萨克斯坦，父亲是个缅甸……或者是个越南人？不重要，反正自己曾有个非常土气而拗口的名字，与现在这个象征着“法老”的“拉美西斯”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在差不多一点十五分的时候，他又看了一次表，这次还连着指南针一起，以确定自己没有搞错地点——然而本应该径直指向湖面的那根蓝针却是晃个不停，幅度大得让人觉得这简直就是个雨刮器。 “啧……”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对于像拉美西斯这样已经把蛮荒之地当做家的人来说，要辨认会不会发生“电离风暴”并非难事，有时甚至比最先进的天气预测还要准。 “我们再等……嗯，十五分钟，到一点半……”他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今晚恐怕要变天，我们得找一个能避雷的地方。” 从他身后的灌木丛里，走出一个在披风上挂了伪装的黑人壮汉，身上的草叶与脸上的花涂装，让他几乎完全融入了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树妖。 “普罗旺斯庄园如何？”他的声音粗声粗气：“现在出发的话，晚上十点之前应该能到。” “‘疤面’好像派了一队人去搜集庄园那边的情报，”拉美西斯摇摇头：“我们还是别去凑那个热闹了……” 话音刚落，另一个穿着地狱猎兵斗篷的人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简直可以说是神出鬼没。他背着一个明显比“法老”要大得多的包，从斗篷被撑起的轮廓看，似乎是一个方形的东西。 由于戴着防毒面具和兜帽，在这位全副武装的个子开口之前，恐怕任何人都想不到她是位女性： “队长，‘疤面’刚刚下达了新的任务补充指令，附加百分之五十的紧急贡献点。” “百分之五十！”大个子黑人惊叹道：“一定是有什么事儿让他急得跳脚了啊！” “哼……”法老不置可否，头也不回地盯着湖面：“说吧，让我考虑考虑。” 他早就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路西法纹章”，但与不断挣扎着想要融入“文明社会”的贝赛里安不同，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攒够贡献点后去余烬城生活——那根本就没有油水。蛮荒之地也好，文明世界也罢，只要人类还以“社群”的形式在一起生活，那永远都存在着“利益交换”的需求，而能够实现这种需求——尤其是实现在两个不同世界之间这种需求的人，终归会找到一条不为人知的……但至少能够让任何人都买得起劳力士的发家之道。 “‘疤面’希望确认一下北方出现的关于‘黑潮’的传闻，确保‘普罗旺斯庄园’以南地区的安全。” “‘黑潮’？”黑大个儿哈哈狂笑：“……都、都传成是‘黑潮’了吗？！那些土包子，真是什么都敢吹啊！” “实话实说，先知，我干这行十几年，见过许多像你一样自认为见过世面而又看不起那些‘土包子’的所谓‘高手’……”拉美西斯别过头，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副手：“他们大多拿不到自己的‘路西法纹章’，有些人大话刚刚说完，就遭了报应，但愿你不要学这些没意思的坏榜样。” 代号“先知”的黑大个儿仍有些不服气，但笑容明显干瘪了起来：“我、我也只是说说，而且，‘路西法纹章’什么的，我也不在乎，真想要拿公民权的人，应该去跟镰仓那头母猩猩，是不会来加入法老你的队伍的。”他似乎是想要找到认同一般，又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兵：“咱们都是想要来‘赚点外快’的，对吧？” “你不应该说一个死人的坏话，会遭现世报的……不过镰仓……”拉美西斯幽幽地道：“确实是头母猩猩就是了。”他本想补上一句“坏了我两次生意”，但考虑到镰仓二二二和他的队在做任务时也帮过自己，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那么，我们要怎么回话？”负责通讯的女兵见队长又在玩深沉，便开口提醒道：“‘疤面’还在等答复呢。” 先知不耐烦地挥挥手：“就说信号不好没听见!” “……你是傻子吗？我这儿指令都接收完毕了，你说没听见骗，以为别人智商都跟你一样呢？” “哎呀，你这死丫头，才入队半年就这态度？我可是副队长!副队长你懂吗!” “那你真的很棒哦。” “都安静!”拉美西斯突然抬起手，示意正斗嘴的两人赶紧收声：“注意前方!保持警戒!” 不光是法老本人，他身后的另外两名猎兵也都俯低了身子，将挎在肩上的步枪卸下，心翼翼地端在手里——南方的湖面上，一条汽艇从视野尽头现出身形，乘风破浪地朝这边径直驶来。 即便用上了步枪上的高倍瞄准镜，拉美西斯依然看不清艇上的驾驶者，只能隐约看到它的后半部分盖着块灰色帆布，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里面藏了什么。 “不像是‘黑驼鹿’的船啊……”先知一边装模作样的瞄准，一边声问道：“太了吧？” “嗯……”拉美西斯放下枪，略作思索，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比划了两下：“谨慎为妙，魔女，你退回去和其他人一起埋伏好，先知你和我两人露面就行。” 黑大个儿咽了咽喉咙：“……我、我们俩吗？要不……我也藏起来掩护你？我枪法比他们都好，你知道的。” “啧，”拉美西斯又一次别过头，略带不屑地瞟了先知一眼：“富贵险中求，兄弟，就你这猫儿胆，道上混不了的。” 先知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一步上前，与拉美西斯肩并肩站好。也许是觉得位置不太好，法老又向左前方的湖滩移了几步，在一块紧挨着芦苇丛的大石块前半跪下来。 汽艇在离两人大约150米的湖面上突然减速，原地转了个整圈，才缓缓靠了过来。 开船者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亚裔老头，从面相到穿着，都是一副附近渔民的模样。他用警惕的目光审视着岸边近在咫尺的两人，却迟迟没有将汽艇的引擎熄火。 “不是黑鬼嘛……”先知紧张地微微抖了起来：“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啊。” 拉美西斯缓缓起身，把手里涂成花蝴蝶似的步枪平着轻轻放在面前的大石块上，然后把兜帽抹下： “我是余烬城所属，地狱猎兵法老队的队长，‘法老’拉美西斯。”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亚裔老头终于开口出声：“但你怎么带了六个人来？你的‘法老队’不应该是一共就六个人吗？那藏在后面的五个是怎么回事？” 拉美西斯回头看了一眼树丛，他的手下——包括他自己，都是潜伏和偷袭的绝顶好手，这老头要么是个特异功能的代偿者，要么就是瞎猜乱蒙外加虚张声势，但无论哪一种，都说明他确实是来找自己的……就在约好的时间与地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五话 2 “和约好的不一样啊，”拉美西斯摇摇头：“黑驼鹿的人呢？阿巴萨说他会亲自过来的。” “先回答我的问题——”老者紧紧握着方向盘，一副好像马上就要发动艇引擎逃之夭夭的样子：“多的那个是什么人？！” “无相城的帮派每天都在招人，难道就不许我们余烬城的地狱猎兵扩招吗？这是什么道——”先知的怒吼被拉美西斯抬手打断，后者冷言冷语： “实话实说，先生，如果当真我这边想要对黑驼鹿的‘货’下手，埋伏在林子里的应该就不是五个人，而是五十个了，对不对？” 听起来是个挺有说服力的解释，老者保持着直立驾船的姿势，足足半分钟才点了点头： “阿巴萨来不了啦，他托我给你带样东西。” “啊哈，一个邮差，”先知略显不屑地调侃道：“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大人物，搞得那么嚣张。” “请让你的部下放尊重点，队长，”老者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也就是在十年前，我性子还有些急，我会让他把自己的右眼吃下去。” “哦？够狠啊，”先知完全不惧地嘿嘿傻笑道：“为什么不是左眼？” “因为你什么都看不见的话，又怎么能知道吃下去的是自己的右眼呢？”老者阴沉沉地回着，把船体侧转，在离浅滩还有两三米的水面上停定，然后用很的动作指了指船身后部的帆布盖： “东西挺重的，恐怕得两个人才能搬得动。” 拉美西斯点了点头，朝先知打了个响指，比了比湖面。 “该死……”黑大个儿显然是有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照做：“为什么不能随便选个旧码头交易呢……” 他走上浅滩，用穿着长筒军靴的脚试探了一下，明明不应该这么快就感觉到水的温度，却还是有种透心凉自足尖窜上头顶。先知有些犹豫地别过头，发现他的队长已经紧随其后，着实是骑虎难下了： “妈的……这可是双好靴子呢。” 湖面大约刚好没过先知与法老的胯骨，两人艰难地涉水行了几步，来到艇的侧舷处。 “别弄湿了，”老者把帆布扯开一个角，将里面的灰色包裹拽出些许——那里面似乎是某种不规则的金属物体，从眼前这轮廓上很难分辨出它到底是什么，但既然是如此大费周章才送过来的东西，即便是一堆废铁一滩肥料，也一定是来头不。 “用的着这么心吗？”伸手扒住船舷的先知看了看四周：“这附近，法老带人已经确认过好几次了，我们做这一行是专业的，兄弟。” 老者不回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天空。 “无人机？没看着啊？”先知苦笑着耸耸肩：“而且，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里连码头都不是!谁会用无人机监视这鬼地方？看乡巴佬捉鱼吗？” “不是无人机，比那更高——”老者又一次指向天空，只是这一次几乎将胳膊伸直了：“听说过人造卫星吗？乡巴佬？” 先知与法老对视了一眼，显然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就不再多言了。 “这是……”接过包裹的时候，先知被里面奇怪的手感所好奇，不禁掂量了两下：“电线吗？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老者斜眼看了一眼这位表情凝重的黑人哥，就好像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想知道一样犹豫了几秒：“这是一个试验型的核心控制单元，是从美军f5dr上……” “别别别!”在听见“美军”这个词的时候，先知脸色大变，猛摇了摇头：“我们并不想知道这东西是从哪儿来，请你别再说下去了，我们什么也没听见。” “抱歉，在今天这件事上，不知者并不能免罪，如果被美国人的卫星、无人机、侦察队或者随便哪个线人发现你们在帮忙托运这批货……”老者耸耸肩：“不仅是你们会死，连地狱猎兵、甚至整个儿余烬城都会受到牵连，明白吗？” 法老面不改色：“放心，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北边’送货了，整个儿华盛顿州你都找不到比我们更可靠的团队。” 老者松开了捏着包裹最后一角的手，仍有些不安地看向岸边：“锈银森林离这儿还有不少距离，你们打算扛着这东西走过去吗？” “交通工具和路线的问题，就劳您费神了，这是我们的商业机密——”法老将包裹的一头托住，举过肩头，心翼翼地不让它接触到水面：“帮我给阿巴萨带个话儿，马尔科姆先生非常感谢他的合作，他知道这事儿不容易。” “那也帮我给马尔科姆带个话，”老者明显是咬了咬牙：“阿巴萨与他扯平了，从此互不相欠。” 法老愣了一下——作为一名服役超过十年的老猎兵，他当然知道马尔科姆与阿巴萨的关系，也明白阿巴萨欠的是“救命之恩”……还不止一条命，这都能够“扯平”，想来付出的代价必不会。 “哼，”法老意识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来回程的路上，我们有必要去一趟无相城拜访拜访黑驼鹿了啊。” “已经没有什么黑驼鹿了，我完全是出于江湖道义在帮阿巴萨这最后一个忙……”老者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发动汽艇的引擎：“现在剩下的无相城都落入了皇龙会和lll党的控制，你大可以去拜访他们，找点更安全的事儿做做。” “剩下的……无相城？”法老眉头一紧：“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美军把黑驼鹿的控制区打成了废墟，”老者指了一下包裹：“你们该不会认为，从美国人手上抢东西不用承担责任吧？” 马尔科姆一定是疯了……法老心想，虽然他原本就有点疯，但这次显然是疯的厉害……至于到底是谁、出于什么原因想要通过马尔科姆来拿到这批货，法老却是连想都不愿意、或者说是不敢去想。 在老者将艇掉过头去，准备向南原路折返的时候，法老与先知也已经走上了岸，拉美西斯突然想起了什么，挥手大喊： “嘿!这位先生!等等!” 老者回过头来，一语不发。 “你是皇龙会的人吧？” “呵呵呵，”老人第一次咧嘴而笑，露出了镶金的犬齿：“你说反了，皇龙会，是我的人。” 法老一时无语，只能目送老者的背影随着艇一并，渐行渐远。而先知直到确定对方已经超过可以“听到自己说话”的距离时，才敢有些哀怨地声开口道： “这老猴子，是吹牛皮的吧？皇龙会是他的人？嗯？一个帮派老大来给阿巴萨当邮差？开玩笑的吧？” 法老的目光依旧盯着那远去的艇未放：“……我听说，皇龙会是由一个职业杀手建立的，他在做老大时还会接单子，自己去执行一些……他认为‘有趣’的委托。” “杀手？就他？”先知嘴角一歪，语气中带着哪怕是学生也能听得出来的强撑：“我一个耳光就能把他漂亮的金牙给打到巴哈马去！你信不？” “信。”拉美西斯冷冷地点点头，丝毫不做争辩：“你又不是平白无故被叫做‘先知’的对不对？” “啧。”先知挠了挠头，欲言又止，像是不服气但又找不到什么办法的顽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五话 3 “现在，让我们来正事——”拉美西斯用脚尖捅了捅放在地上的包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它像极了是装了半个人在里面：“魔女，联系马尔科姆先生，先知，你和罗汉一起去把马车拉过来。” “是驴车，”先知叹了口气：“我们只有驴车……” “驴车很好啊……”那被称为“罗汉”的猎兵从埋伏的位置钻了出来，掸掸膝盖上的草屑：“有谁会想到我们用一辆驴车来运送马尔科姆先生的货呢？” “马尔科姆的专线已经接通……”而在另一边，代号“魔女”的通讯兵拿着话筒走出藏身的灌木丛：“信号不稳定，不过竟然还能说上话……” “那就表示电离风暴的发生源应该是在这里的南边，”法老接过话筒，刚要开口又放了下来，还用手捂住了麦克风：“嘿，丫头，之前我们的谈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嗯哼，”魔女耸耸肩：“怎么了？” “美军可能在监控整个区域的远程通讯——”法老压低嗓音：“你这个通话频道……是安全的吧？” “这是马尔科姆那边提供的加密频道，安全不安全什么的，我可不懂，我只上过拓荒团的学，一个体育老师教八门课的那种。” “啧……” 通常来说，法老只需要避开地狱猎兵自身对可疑通讯的审查与记录即可——而实际上，这种审查与记录基本上都只是走走流程，最高统帅部的大佬们，从“普鲁士人”到当权的“疤面”，早已学会手下的各种秘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在完成任务的同时没有捅破天，就不用去过多的管束。 在这种宽松的环境下，与“十恶不赦的大叛徒”马尔科姆合作还不算是太难，但招惹上美国人，那可就真的毫无疑问是“捅破了天”，再怎么心也不为过。 “马尔科姆先生？”拉美西斯仰起下巴，似乎光是清清嗓子并不足够表达“诚意”，他清清挠了挠喉咙：“货，那个，货我已经收到了。” “……嗯。”听筒那边，传来的嗓音异常疲惫而凝重，如果不认识马尔科姆的人，一定会以为这是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或是病入膏肓的将死者：“是‘犀鸟’亲自交的货吗？” “不，阿巴萨并没有出现，他……”拉美西斯犹豫了一下，在琢磨要不要把那亚裔老头跟他说的话给复述一遍，最后还是放弃了——他并不想用自己都没有核实过的情报来搪塞马尔科姆先生：“他托别人送来了货。” “那请问，拉美西斯同志，你要如何确定这便是我说的那件‘货’呢？” “先生，如果方便的话……”拉美西斯看了一眼正被搬向驴车的包裹，罗汉与先知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但肯定是隐约意识到了其中的价值，所以手上的动作非常心——相对于他们平时的粗鲁来说： “……我可以替您验货。” “如果连我都不知道货是什么，你又要如何替我‘验货’呢？” “连您也……”拉美西斯难掩脸上的尴尬，只得避开魔女有些好奇的注视：“这确实不好办。” “或者，更进一步，让我们假设一种情况，‘货’的原主人想要找到究竟是是谁窃取了他的宝贝，所以在里面做了手脚，换做是你，你该怎么办？” 拉美西斯欲言又止，只是习惯性地又“啧”了一声。 “还记得每次我都会跟你说去‘a点’接头吗？”马尔科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次恐怕得去‘b点’了。” 拉美西斯这才想起来，以往的几次交易确实都是在“a点”完成——大多是在靠近锈银森林南部边界的某个聚落中。他当然也曾想过为什么从来都只有a点，但无论是因为自己冷言寡语的天性还是对马尔科姆先生的敬畏，都从未问起过。 “在我筹备好人手布置好伏击圈之后，会把具体的地址发给你，在此之前，先向北转移吧，别走大路。” “伏击……”拉美西斯喉头微动：“什么样的……伏击？” “足以击退一整支美利坚合众国三角洲特种部队的伏击……” 拉美西斯抚住自己的额头，直到这时他才算真的发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是因为美国会派出最精锐的武装力量来回收这个包裹，而是马尔科姆为了保护这个包裹，竟然打算消灭“一整支三角洲特种部队”……他不可能也不应该有这样的实力。 “明白了，先生。看来这一次，您的客户相当……怎么说呢，‘给力’啊。” “‘给力’？哦，拉美西斯，如果你亲眼见过他们的话，就会选择一个更严谨的词了……”马尔科姆的声音似乎打了个微颤：“而现在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一件事，你们北去的路上，可能会遇到僵尸——不只一头的僵尸……” “僵尸？！不只一头？”拉美西斯猛地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队员——不光是最近的魔女，连牵驴的罗汉与装车的先知，在听到“僵尸”这个词的时候都触电般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屏住呼吸地面面相觑：“你是说‘暗傀’对吧？这边确实听说北方有暗傀……大量暗傀在活动，传闻是是发生了一次‘黑潮’，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论你听说了什么，别怕，僵尸群另有所图，”马尔科姆顿了顿：“……它们会为你放行。” “这……这难不成也是您客户的……” “等我的消息，三时之内。” 话音刚落，马尔科姆便“咔”得一声挂断了通讯。然而拉美西斯却仍保持着通话的姿势，呆若木鸡地愣了整整十秒钟，放下话筒之后，还盯着它看了半天，就像是要从那密密麻麻的孔洞里面看出愈发扑朔迷离、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一般。 “怎么回事？”魔女主动接过话筒，放回背上电台的挂架：“那老叛徒说什么了？你脸色这么丑。” “啧……”拉美西斯皱了皱眉头，但比起提醒魔女要注意“礼貌用语”，他更在意这位手下的提问本身：“简单来说……”他顿了一下，抬起头，心里明白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这句话到底有多荒谬：“马尔科姆先生，他……他可能在和一位‘亡灵巫师’合作。” “亡什么？‘亡灵巫师’？”先知迈着大步跑了过来，半猫着身子，一脸惊惧：“控制暗傀的那种，亡灵巫师？” 拉美西斯摇摇头，似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马尔科姆先生告诉我，一路上遇到任何暗傀都不用怕，它们在找别的东西，不会为难我们。” “我的天我的天……”先知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听这意思，那应该就是‘亡灵巫师’错不了了啊……” “所以，‘黑潮’的传闻也是真的咯？”魔女却显得格外镇定，仿佛完全事不关己：“那最高统帅部布置的任务，现在就能交差了呀。” “尼玛！你到现在还在关心什么最高统帅部的任务？！”先知瞪大了双眼，两手一摊：“让他们换另外一批人去办这事儿好吗？我们队已经够忙的了！” “既然是顺路去北边，我们哪有拒绝命令的道理？这可是‘疤面’亲自下达的任务……”拉美西斯从大石块上取下自己的步枪，用力扛在肩上，当着所有队员——包括刚刚才脱离伪装的另外三人的面，朝驴车的方向用力比了比手： “永远别忘了，伙计们，咱们是地狱猎兵，无论为谁送货，那都只是副业，在脱下这身斗篷之前，你们都应该把完成最高统帅部的任务当成第一优先。” “有意思，”魔女哼笑了两声，隔着防毒面具，听起来有点像是猪叫：“那如果有一天，最高统帅部布置了任务——‘疤面’下达命令要我们去杀死马尔科姆先生呢？” 拉美西斯停住脚： “你还年轻。”他伸手拍了拍魔女的肩膀：“请不要去思考这些会显著缩短你寿命的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六话 1 这已经是夜雨一路上第六次闻自己的左手了。 “喂，”他故意放慢脚步，与娜娜并肩而行：“我说，你那个什么生发水，不会有毒的吧？” “怎么可能？”娜娜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长着微毛的脑袋：“……我怀疑它根本就是生理盐水，骗人的。而且你在船上帮我抹完之后，不是还就近用湖水洗干净了吗？” “但我怎么感觉这手上有些不对劲啊……”夜雨来回翻转着左手，瞪大了双眼仔细端详：“好像有点儿……痒”。 “花粉过敏吧？”娜娜漫不经心地向四周摆了摆手：“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呢。” 身为猎户之子，夜雨当然知道自己不会对花粉过敏——就算过敏也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感觉。但不得不承认，随着太阳的渐渐西沉，夜雨确实觉得周遭的树林愈发地让人感觉不舒服了。 他记得父亲曾经教过自己，如何区分花旗松与云杉，当然最重要的还有野生的苹果与杏树——毕竟在“愚者之灾”发生前，华盛顿州是北美最重要的水果产地之一，而在战后那混乱野蛮的黑暗十年中，无人打理又自强不息的果树，不知帮助多少人苟活下来，成为了文明重新崛起的见证者。 身为猎人，与动植物打交道可以说是基本功，但说没有天赋也好，没有兴趣也罢，夜雨总是记不住父亲的言传身教，不要说是从树叶的形状去判断枫木的年龄了，连什么针叶木阔叶木的，都只能从字面意思判断前者指的是松树，而后者是……应该是，“树”吧？ 总之，对现在的夜雨来说，眼前城墙般密密匝匝的树海，就仅仅是象征了“森林”这个概念的标志物，既谈不上陌生，但也绝不能说是亲切……或者确切地说，有一种明明“应该熟悉”，实际上却分外迷茫的疏离感。 “有什么不对劲……”夜雨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声地自语：“但又说不上来……” “嘿！都说没事了，你怎么还碎碎叨叨的……”身旁的娜娜有些不耐烦了：“你看我连着涂了几天生发水，也没见有什么变化呢！” 这句略带抱怨的话语，声音明显有点大，引起了位于队伍末尾、距离两人不到三米的阿尔伯特的注意：“什么？生发水？你涂了生发水？” 娜娜赶紧闭上了嘴巴，故意装作没听见似地加快了脚步，把阿尔伯特乃至夜雨都甩在了身后。 “听我说！”阿尔伯特却面色发青地追了过来，轻轻拉住少女的胳膊：“那生发水……怎么说呢，非常厉害，一定得注意定时定量，千万不能随便乱用啊！” “知道啦知道啦。”娜娜故意避开对方焦灼的目光，敷衍地摆摆手道：“不是一开始就跟我说过了吗？我记性很好的……” “你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未授权试验药品’啊？”阿尔伯特哭丧着脸：“知不知道它们都有多危险？” “呃，等等……”与一副无所畏惧模样的娜娜相比，夜雨显然是慌了真神：“你说危、危险？”他苦笑着问道：“那个生发水，不就是用来长头发的吗？能有多危险？” “不知道，一般的生发水确实不算什么危险品，”阿尔伯特话锋一转：“但这可是伊普西龙公司的实验产品啊，说它能让裸鼹鼠变成刺猬我都不奇怪。” 夜雨不禁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又看了眼自己的左手——那奇怪的瘙痒感，在这一刻仿佛更加剧烈了。 也就在这时，突然加快步伐的曹操，追上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伯爵： “这条路感觉有些不对劲啊，”为了不让紧随其后的艾丽听见，曹操刻意压低了嗓音：“从码头到普罗旺斯庄园的话，应该是条比较常用的道路吧？” 伯爵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与其说是“道路”，他们所正在走着的这片土地，不如说是被车轮反复碾压而形成的两道“空隙”，在“空隙”之间与之外，都长满了快到膝盖的杂草。 “那据我所知，每天应该至少有一辆车来回——”伯爵点点头：“负责运送渔获到庄园，姐弟俩和仆人们都喜欢吃新鲜的。” “但这一路上什么车也没看到……” “那也许是早上就送过货了呢？”伯爵耸耸肩。 “相信我，这我不会看错的……”曹操用脚尖点了点地面——那里正好有个已经完全凝固的车轮印：“今天明显没有车来往，一辆都没有……也许昨天也没有。” 伯爵顿了一下步子，但很快又不以为然： “那也许是他们最近不想吃鱼了吧？” “这不像伯爵你会说的话啊，”曹操有些不敢相信地摇摇头道：“你一直是我认识的老年猎兵里，最他妈胆的那个啊……” “哈，那是你和普罗旺斯姐弟不熟吧？”伯爵哼笑道：“就算余烬城被炸平了，我也不担心他们会出事……” “确实不熟，”曹操挠了挠耳根：“只听说普罗旺斯庄园是十里八乡道消息的集散地，关于地狱猎兵的各种谣言和阴谋论都是从那儿冒出来的。” “阴谋论？那我怎么没听说过？”伯爵眉宇之间，展露出一丝微微的焦急，也不知究竟是在维护谁——猎兵抑或庄园：“都说我们什么了？” “搜罗孤儿与难民去余烬城做d级材料，进行各种人体试验；”曹操很认真地一边数着手指一边解说道：“抹杀感染了白亡症之类恶疾的无辜平民；挑拨武装帮派之间火并，让好端端的村镇变成战场；给余烬城的拓荒团做保镖，欺压甚至驱逐本地土著……” 伯爵听得龇牙咧嘴，仿佛每句话都像的锥刺那样扎到了心里：“……那，听起来好像都是些真事儿嘛，不算阴谋论吧……” “反正啊，这普罗旺斯庄园对咱们地狱猎兵就没说过几句好话，”曹操双臂抱胸：“这要是联合国重建委员会的人找上他们，恐怕我们都会被列为恐怖分子也说不定呢。” “那不可能，”伯爵摇摇手，斩钉截铁地道：“地狱猎兵是姐弟俩最稳定的老客户，每个月都给他们送钱过去，把咱们毁了有啥好处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六话 2 曹操瞟了一眼伯爵：“话说……你与普罗旺斯姐弟的交情不一般吧？是怎么回事？谁欠了谁的人情？”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伯爵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双眼似乎微微有些闪烁：“总之，结果就是，普罗旺斯姐弟‘觉得’我帮了他们大忙，所以只要我或者我所在的队伍经过庄园，都会得到他们的盛情款待……呃，起码吃饱喝足吧。” 他说着便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什么美食一般。 曹操被如此一说，也勾起的兴趣，便不再辩驳，而在这一番对话结束之后，由车轮压出的道也接近尽头——它连着一条明显是战前铺设的公路，虽然只有两个车道而且崩裂不堪，但好歹也是偶尔有人维护的沥青路面，在蛮荒之地中已经算是“豪华基建”了。 而在这条公路的远端，藏身于一片松树林的山丘上，隐约出现了一座宽大建筑的身影。在夕阳的照耀下，它显出了仿佛恐怖电影中吸血鬼古堡一般威严而庄重的轮廓，那便是此行的目的地、奇美拉队第一个任务的终点——普罗旺斯庄园。 没有人说得清楚它建于何时——只能肯定是在愚者之灾发生前……而其建造者的身份就更是永远的谜题：它可能是西部运动后期某位土豪的家族住宅，可能是二十世纪中叶某位暴发户的私人会所，也可能是00年左右，某个高尔夫俱乐部的“一期工程”。 从外观上说，普罗旺斯庄园其实是一栋典型仿不列颠风格的豪宅，与“普罗旺斯”这个象征了法兰西情调的词语毫无联系，周围既没有葡萄田也没有酿酒作坊，规模更是比不上欧洲那些真正的贵族遗产，与其说是“庄园”，不如说是“比较气派的别墅”更妥帖些。 这个名号来源于它最著名的主人——一位来路不明但颇有些人脉和资源的老绅士，他与他那些说法语的手下，在愚者之灾后的某一天——比任何竞争者都要早的某一天，占据了这座豪宅，并宣布周边半径一英里内的土地为其“边界”，任何擅闯者都“不受欢迎”。 通常来说，在蛮荒之地画个圈说“这里归我了”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愚者之灾消灭了如此之多的人口，为这个世界腾出了如此至多的地皮。但要守住自己占据的山头就是另一回事了——从饥肠辘辘的暴徒到走投无路的难民，不管手里握着的是g还是棒球棍，哪怕最的文明之光对他们而言都是生存下去的希望，而为了攫取这点希望，他们又不介意使用最为野蛮和简单的手段。 所以，不用借助任何纪录和传闻就可以想象出，在普罗旺斯先生占据庄园的最初几年，他一定是用同样野蛮而简单的方式守住了自己那“半径一英里”的领土——人肯定是没少杀，血肯定是没少流。 但在那之后，“普罗旺斯先生”慢慢成为了一个十里八乡都非常尊重的名号……东至太平洋，西到美利坚，北至锈银森林，南抵余烬城邦，无数不同身份、来来往往的过客，渐渐形成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别惹普罗旺斯庄园”。 当这位绅士过世后，两名同样带着法语口音的年轻人继承了庄园——也就是这里现在的主人，“普罗旺斯姐弟”。他们的来历更加神秘，仿佛一夜之间空降于此，而原本效忠老绅士的下人们，也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为这对姐弟服务。他们用了大约十年的时间，在这片接近加拿大边界的土地上，树立起一张前人梦寐以求却从未成功过的“情报”，虽然谈不上是“无所不晓”，但如果连“普罗旺斯姐弟”都不知道或说不肯卖的信息，那一定是真正的绝密——从任何其他渠道也同样搞不到手。 地狱猎兵每个月都会派人前来打探消息，但也许是出于“商业策略”的关系，普罗旺斯姐弟不太信任那些有官方背景的机构，因此交给猎兵们的大多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情报——但即便如此，普罗旺斯庄园依然成为了余烬城这只怪兽最北端的触角，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文明世界”最远的前哨。 也正因为这种还算稳定的合作关系，前往普罗旺斯庄园打探消息被认为是最简单最安全的任务，通常只会委派给新人或是那些根本就没什么战斗意愿的“咸鱼队”去执行，而无论一路上是不是有危险，一旦地狱猎兵们抵达了庄园领地，基本上就和回到位于余烬城隔离区的驻地一样，可以高枕无忧，睡个好觉了——就算是真的与地狱猎兵有深仇大恨之人，也绝不会在这里动手偷袭。 随着豪宅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伯爵的心情也愈加轻松惬意，连曹操此时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把始终挎在肩上的步枪甩到了背后。 虽然从理论上说，直接穿过松树林、翻越围墙、爬上山丘就能进入庄园，但那不仅对主人不够礼貌，万一踩上地雷或者陷阱——哪怕是遇到几条狼狗也会非常尴尬。 反正已经走了差不多一个星期路，也不在乎多绕最后这半圈了。也许是因为“没人会袭击普罗旺斯庄园”这个念头作祟，此时的伯爵一脸愉悦，甚至哼起了曲，大道两边密密麻麻的松树林，也从“可能藏着埋伏”的险地，变成了在春风中轻轻摩挲的风景。 不用言语，仅仅是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领队如此放松，所有人的脚步也跟着轻快了起来，就连不苟言笑的艾丽，看上去也没有戒心重重了。 只有夜雨，由于左手上的异感，眉头反而比早些时候皱得更紧了，而这也最终引起了阿尔伯特的注意： “你的手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看？” “呃？”夜雨说着用手心蹭了两下大腿：“没事儿，一点灰而已。” “我说你，该不会……”之前就已经有些怀疑的阿尔伯特，拉住了少年的胳膊，看了一眼娜娜的背影，压低嗓音：“是帮‘大姐’涂了那什么生发水吧——用你的这只……嗯，左手？” 显然他的声音压得还不够——娜娜停住了脚，满面狐疑地回过头来，盯着像是在窃窃私语的两人，一语不发，默默候着夜雨的回答。 夜雨心中的最后一丝忠诚，被女孩这说不上是期待还是愤慨的眼神给瞄了出来： “没、没有的事！” 心虚的语气配上浮夸的演技，就连娜娜都看不下去地翻了个白眼， “是什么时候干的？！”阿尔伯特几乎是喊出了声来：“要是过了一个时！消毒都来不及的！” 夜雨身子一颤：“消、消毒？！为什么要消毒？！” “别听他的！”娜娜激动地摇手上前：“那东西就是骗人的！怎么可能有毒！” “呵，好一对‘狗男女’，果然是被我猜中了吧！”阿尔伯特脸上一点也看不出“猜中”之后的那种得意，反而是更加紧张了：“喂！到底是什么时候！”他摇着夜雨的肩膀：“是在渔船上对吗？乘我们在和船主聊天的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六话 3 “呃……”夜雨征求意见似地看向娜娜，后者却噘着嘴点了点头，替他做出了回答： “就……就抹了一点，怎么了？” “抹了一点？”阿尔伯特不依不饶：“具体是多少？” “也就，半……”娜娜欲言又止。 “半瓶？！” “大半瓶吧。” 阿尔伯特起先露出一瞬“果然不出所料”的哼笑，但旋即变成了又惊又恼的叫骂：“你真的是不怕事多啊死丫头！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重要？你……” “喂！”已经走出十几米开外的曹操，听到阿尔伯特的怒吼才转过身来：“你们急吼吼地吵什么呢？就不能等大家坐下来吃晚饭时再骂吗？” “哎哎！来了！”自觉尴尬的夜雨连忙应声，率先跑开追上曹操，被留下的阿尔伯特与娜娜面面相觑，过了差不多有半分钟，才用力点了点手指，使了个恶狠狠的眼色后大步向前，而娜娜则回了一个鬼脸，乖乖跟上。 在通过一个近乎是00度的弯道之后，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那被称为“普罗旺斯庄园”的东西显出了它的全貌——优雅、干净、华丽，漂亮得完全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蛮荒之地的建筑，就算是比起余烬城中央区的富豪别墅都毫不逊色。 “等等！”伯爵猛地竖起拳头，示意所有人停下：“那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他指了指路边的灌木丛：“别急，先观察一下。” 在两堵大约四米高的红砖围墙之间，那本该紧闭拒客的大铁门展开了半扇，一辆六轮卡车横在了它的前面。卡车的外壳上钉满了各种丑陋不堪的挂件——有些是防护用的金属板，有些是铲子铁锹之类的工具，有些是一看就知道没啥用处但可以吓唬人的装饰品。 一名戴着毛线帽的伙儿守在车旁，手里端了一把放进博物馆都嫌旧的栓动步枪，百无聊懒地打了个哈欠。 对像伯爵这样混迹蛮荒之地多年的老油条来说，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实在是不言而喻，但他本能地还是不愿相信，会有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愣头青，破坏约定俗成了十几年的江湖规矩，来洗劫普罗旺斯庄园——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成功了。 “那也许就是来送鱼的……”他认真地分析道：“或者是，呃，快递？从……比如说，锈银森林送过来的那种？” “不可能……”曹操端起ais，朝围墙内瞄了一会儿：“看到草坪上的二位爷了吗？正在抬箱子的那两个？他们这哪像是在送快递，分明是在‘取货’哦。” “那或许是，嗯，”伯爵词穷地顿了顿声：“来帮忙搬家的？” “哈，继续骗自己吧，伯爵。” “那这样吧，”伯爵朝远处的重型卡车比出两根手指：“猴子，你过去看一下，打探打探这些人到底在干嘛，我们就在这里掩护你。” “啊？我？！”夜雨一惊。 “对，那就你，”伯爵看也不看他地点点头：“把斗篷脱了，枪，不，别带枪……背着弓吧，装成是猎人的样子，反正你原本不来余烬城寻死的话，也应该是做个猎人吧？本色演出就行了。” 夜雨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本想争辩些什么，却被曹操用胳膊肘推了一下，挤出了灌木丛。 “啧？你干什——”看到其他人似乎是已经达成共识似的眼神之后，夜雨愤懑地咬了咬嘴唇，如同发现了自己暗恋对象已经被妖艳贱货抢了先的姑娘，只能不情愿地走到马路中央，大摇大摆地走向几十米开外的重型卡车。 那个打呵欠的守卫确实是瞌睡得可以——夜雨几乎走到了他的跟前，停顿了差不多有十秒钟也毫无反应。 夜雨尴尬地回身看了一眼树丛，又挠了挠头，用力干咳了一声，面前的伙才猛然惊醒，手忙脚乱地端起步枪，颤巍巍地举过胸口。 “谁？！别动！”他的手与话都在打抖，显得比被枪指着的夜雨还要慌乱：“你是怎么过来的？！妈的，你子会隐形的吗？” “我，那个，你……”夜雨摆了摆手，后撤一步，用非常心的动作指了指来时的道路：“我就是一个路过的……呃，路过的猎、猎兵，不，猎人。” 伙儿这时才终于算是认真地打量起夜雨——有些旧态的登山服和背包，挎在肩头的弓与挂在腰上的箭袋，除了年纪稍微了一点，看起来确实是一副“猎人”的样子…… “猎人啊……”他故作镇定，放低枪口，腾出左手抹了一下自己油腻的分头：“职业的吗？现在还有不用枪打猎的？” “箭可以回收，成本比较低，”夜雨虽然并没有多少实际的狩猎经验，但“理论知识”倒还算是丰富：“而且，箭伤的创口可控，不容易损坏值钱的器官，也不会影响肉质……” “哦哦，原来如此……不是，”伙摇了摇头，又紧张了起来：“你怎么会路过这儿？普罗旺斯庄园周围能有什么猎物？” “就是……纯路过啊，那你们又是来……”夜雨有意瞄了一眼大卡车：“来送货的是吗？” “关你鸟事，”伙不耐烦地掸了掸手：“哪儿来的回哪去，今天这里有……那个。有宴会，嗯，对，闲人免进。” “宴会？”夜雨踮了踮脚，歪着身子朝庄园里面瞥了瞥：“那你们还缺食材吗？新鲜的哦！” “喂！滚啦！”伙张大了嘴巴，露出半口坏牙，他挥舞着手里的栓动步枪，显得既狂暴又心虚——夜雨发现，这家伙的食指完全抵在扳机后方，想必是在害怕自己不心走火惹上麻烦吧？ 就在夜雨举起双手，步步往后退却的时候，一个穿着藏青色套裙的金发女子从庄园那边一路跑冲了过来，她可能有四十、至少三十五岁，但保养得很好，衣装亦整洁如新，显然不像是在蛮荒之地里摸爬滚打过的样子。 “请问这位先生——”她的嗓音非常柔和纤细，可以说是十分彬彬有礼了：“您有何贵干？”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按下了伙手里的步枪，后者起先有些犹豫和抗拒，但很快便屈服了。 “我是……路过的猎人……”夜雨心地端详了对方一番，拍了拍自己的箭袋：“听说你们在办宴会？我这里有些刚打到的食材，你们有没有兴趣的？” “宴会……”女人斜了一眼身后的伙；“……差不多吧，不过我们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请回吧，谢谢。” 眼见夜雨好像还有些不舍似的，女人悟到了什么，大步上前，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纸币，塞到夜雨手里： “来，这个拿着，也别白跑一趟，买点好东西吃吃吧。” 她笑得优雅而端庄，却带着就连夜雨也能看出来的敷衍与紧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七话 1 “哇，十灰币——”曹操把纸钞举过头，对向穿透林叶的夕阳余晖：“真是让人感动呢，在这么远的鬼地方都还能见到余烬城的钞票，我以为这里的人只收美金呢。” “喂，那普罗旺斯庄园好歹也是余烬城的盟友好吗？”伯爵颇有微词：“再说，咱们那儿的钱，至少在华盛顿州还是很吃香的吧？” 夜雨关心的则完全是另一个问题：“话说，这个钱，应该买不到什么‘好东西’吃吧？” “那我是不懂现在这一带的物价了——”伯爵非常熟练地从曹操手里夺过钞票，揉成一卷，塞进自己口袋，一旁的夜雨则有些委屈地轻轻“啊”了一声：“但在余烬城市区内的话，大概够买一碗牛肉面——肯定不带牛肉，也可能不带面的那种。” “枪是英菲尔德不会错，”眼见天色渐晚，曹操赶紧把话茬又拉了回来：“具体型号我说不上来，但最好的也是差不多一个世纪前的老古董了呀，都他们不知道是从哪儿搞来的子弹。” “那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是普罗旺斯庄园的人……”伯爵抿着嘴抹了抹下巴：“嗯，看来有点不妙啊。” “但我依稀记得，”曹操挠了挠眉角：“那个女人应该是庄园里的人吧？” “那你没记错，她是普罗旺斯姐弟的女仆长，应该是叫史黛拉？还是史泰龙？史努比？”伯爵收起笑容，不太情愿地叹了口气：“……那她呢，不管怎么说，是普罗旺斯庄园的老员工，有五年，不，也许十年了吧？应该不会背叛姐弟才对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吧，”曹操耸耸肩：“也许是赌博欠了钱，也许是受了野男人的骗，也许是与姐弟闹了什么矛盾？” “不，那不会的，”伯爵斩钉截铁：“我与史黛拉聊过，她不是那种人……或者说，她压根就没那个胆。” “嘿……” 曹操摇了摇头，把步枪提在了手里，半转过身：“那边的情景你也都看到了，是劫匪还是搬家，你作为一个地狱猎兵队长，应该是不会看不出来的吧？” 伯爵欲辩又止，神色凝重。 “你们呢？”曹操又看向其他人，像是在征求意见：“你们觉得是如何？” 娜娜与阿尔伯特面面相觑，艾丽则仍是事不关己似的冷漠呆立，只有夜雨挠了挠头，回道：“呃……确实是有点像……那个，劫匪……我以前住的村子也遇上过一批，被大人们击退了。” 半蹲在地的伯爵沉默片刻，最后下定决心似地用力点了点头，猛然起身： “那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他做了个朝脚下砸东西的手势——太过逼真以至于夜雨还瞪大眼睛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各位，检查一下武器弹药，我们准备发动强攻。” “强、强攻？”夜雨一惊：“攻什么？” “嘿，你这是要干什么？”曹操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上前拍住伯爵的肩膀：“想做正义的伙伴还是怎么的？我们可没有义务管这种闲事啊。” “‘闲事’？”伯爵嘴角微微一抽，显然是强压着一股怨气：“那怎么能叫闲事呢？普罗旺斯庄园是余烬城的盟友，我们身为余烬城的雇佣兵，理应为国而战对不对？” “但我们的任务是——” “那我们的任务是，前往普罗旺斯庄园搜集情报。”伯爵打断曹操道：“我身为奇美拉队的队长，认为只有‘强攻’进入庄园内部，才有可能完成这个任务,如果您作为监督者，有不同的判断，我愿意接受你的批评指正——”他顿了顿，把脸向前凑近了一些：“在我把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嗨全部干死之后。” “呵呵呵……”曹操干笑了两声：“批评指正什么的就免了，‘队长’，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发动‘强攻’，那我这儿就只有一个的建议——”她抬指向天：“我们没有夜视设备，而对方的装备不明，最好乘天还没黑时动手。” “那负责看车的愣头青拿着把一百年前的老枪，他们能有什么好装备？嗯？”伯爵不屑地摆摆手：“那丫头，你的无人机还能用吗？” “嗯？”娜娜愣了一下，意识到是在问自己：“嗯，还剩下一部‘三号机’，但武器系统需要权限才能……” “那别管什么武器系统了，”伯爵摇摇头：“放出去，给我们提供一些情报支援。”他转向夜雨：“你的箭术咋样？能帮我们把车前面的那臭子给秒了吗——不带声儿的那种。” “啊？！射、射人？活人？用弓？！” 夜雨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用力握住了弓背，继而是微微的偏头痛，让他不得不用手掌心按了按侧颅：“我……我得先看一下。” 他说着便走到一旁树丛的边缘，心地朝外探出半张脸——卡车离这边大概有六七十米的距离，不要说是用一把复合弓了，就算把父亲那支精心校准过还装着二倍镜的猎枪给他，夜雨也没敢说一定能“把人给秒了”……伯爵的要求显然有些强人所难。 他咽咽喉咙，退了回来： “呃，那个，我以前只用箭射过鹿，大概十五米左右，站着不动的那种……现在这个目标，至少有六十米远啊。” “那你就走近点射嘛，反正那守车的子也不会乱跑。” “你就别为难他了，伯爵——”曹操笑着把一脸苦相的夜雨挡在身后：“我来打第一枪，然后负责掩护，你带‘白雪’和‘执事’顺着庄园的围墙先摸到门口去，至于猴子嘛……”她扭头看了一眼少年：“你这中世纪的武器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在这里保护好‘大姐’，明白吗？” “那你开打一枪，不就打草惊蛇了吗？等于还是要强攻——”伯爵质疑道：“他的弓箭至少是无声的，就算射不中，我们再补枪就是。” “所以说，你们为什么就不愿好好买一支消音器呢？”曹操说着，从背包的侧袋掏出一支黑色的圆柱体：“人类发明枪，就是因为弓箭已经被淘汰了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七话 2 “哦哦！那是消音器？！”伯爵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用手指指戳戳：“高级货啊，余烬城应该是严格禁止消音器的买卖吧？你是从黑市上搞到的吗？花了多少钱？五千？一万？” “拜托，我这把ais可是厂商赠送的测试样品——”曹操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消音器，像展示商品那样，缓缓地套在自己的枪口上：“该有的装备都一应俱全的好吗？”她又轻轻抚了抚枪身：“德制s四倍瞄准镜，有了他，在六十米的距离上，我可以把子弹射进松鼠的菊花。” “那可以，就让你开第一枪，‘大姐’？准备好了的话，就把无人机放出去。其他人，打起精神——”伯爵用左手打了个响指，在头顶上绕了两圈：“这是一次强攻行动，职业手册上说，地狱猎兵要尽量避免强攻，因为它可能会大大缩短我们的职业寿命，相信我，如果不是绝对必要，我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命令。” “嘿，你这是要打算发表演说？”曹操语带讥讽：“所谓的‘绝对必要’，该不会就是你想替普罗旺斯姐弟报仇吧？” “那闭嘴——”伯爵似乎是被戳到了痛点，眉头一紧：“别说不吉利的话，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他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你不是要打第一枪的吗？快去瞄准撒？‘白雪’、‘执事’，跟好我。” 眼见除了自己以外的每一个人似乎都紧张地行动起来，夜雨不禁有些茫然： “那个，等等，我们这是要……呃，去‘杀人’吗？” 伯爵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他： “那你是怎么理解‘强攻’的？嗯？上去斗舞吗？” “但那人……看上去不坏……我是说，还不够坏。”夜雨纠结踌躇的表情，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我们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也许只是个临时工也说不定？” “咦？那是个什么意思？”伯爵咂了咂嘴：“难不成，你到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人是不是无辜的？”他不屑而又恨铁不成钢地哼笑一声：“我说，那你真的是在蛮荒之地长大的吗？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靠的就是不随便杀人好吗？！”也许是第一次，夜雨一步上前，硬着头皮将伯爵的话顶了回来：“如果你什么都不问清楚，只是凭借自己的猜测就开枪，这和那些把蛮荒之地变成蛮荒之地的坏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伯爵眨了眨眼睛，往后退了半步，起先是有些愤怒，继而又觉得这少年所言颇有道理，但很快，当理性赶走了情绪，经验与推理编织成的逻辑之猛地浮现眼前，让伯爵即将爆发的怒吼变成了慢条斯理的说教： “……那你呢，说得没错，我确实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觉得那子——或者他的同伴该死，但是……”伯爵迎住夜雨的目光，走到他面前，稍稍弯腰，几乎额头相抵：“就说概率是百分之五十好了，假设对方是好人，你也没有先开枪，什么都没发生，皆大欢喜；而假设他是坏人，你没开枪，给了他打先手的机会，这一二三四五——”伯爵一边数着一边挨个指点每一位队员，最后手指落在夜雨头上：“六，我们六个人可能都会死——我们地狱猎兵，不应该赌命。” “但如果说他是个好人，”夜雨冷冷地追问道：“但你先开了枪把他杀了呢？” “那不过就是手上又多了一条好汉性命而已，”伯爵苦笑着摊开手掌：“说句老实话，当时你向那妇人开枪救下我的时候，也没在意她是不是‘无辜’吧？” “那……那时不一样啊，”夜雨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那时她拿枪对着你的不是吗……大家面对面来着……” “嘿，子，听我说——”曹操把伯爵轻轻揽到一边，笑道：“别听伯爵扯淡，什么百分之五十概率的，那伙人，百分之百是劫匪。这里又不是文明世界，如果非要有确凿证据才能动手，那最后完蛋的一定都是你们这样的老实人，对不对？”她忽然收起笑容，眼神也变得冰冷起来：“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如果每一个人都以这样的决心来维护秩序与正义，那什么蛮荒之地，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只是觉得，就这样……”夜雨叹了口气，一副怪可惜的样子：“就这样什么也不弄清楚，悄无声息、偷偷摸摸把人射死，就像猎杀一头畜生那样，实在是有些……” “所以，我们才叫‘猎兵’啊——”曹操用力搓了搓少年的脑袋，几乎把他的头发给弄乱了：“这个词来源于德语，原本指的是一种躲在战线后方和侧翼打黑枪的轻步兵，硬碰硬这种事，对我们而言就是自寻死路啊。”她凑近一些，用近乎是耳语的音量声道：“他当然不是畜生，但那只意味着，我们也不是猎人，懂我的意思吗？” 虽然没有点头应和，但夜雨也不再争辩，曹操朝他点了点头，便端起枪，走向树丛的边缘，而在同一时刻，娜娜也已经把最后一架无人机捧在了手里，用安慰病人似的目光看向夜雨： “别怕，你和我呆在一起就好了啦，嘿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八话 1 在禁枪的余烬城里，私藏消音器是一项比私藏枪支更严重的罪行，即便是手眼通天的关系户，也绝不是靠交点罚款就能解决的事儿。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偷偷购买枪支的人可能是个军迷、生存狂或者受害妄想症患者，不一定会用来射击，就算是射击吧，也不一定会瞄着人来打……而至于消音器嘛，这东西买去肯定是只有一个用途。 实话实说，夜雨从没有亲眼见过消音器，更别说是听过它开火时的动静了，通常在蛮荒之地，人们巴不得让自己的武器与嗓门再大一些以增加“威慑力”。所以在曹操扣下扳机的时候，那仿佛打开香槟瓶子似的闷响还把他吓了一跳——这与想象中的“消音”似乎差得有些远。 但对于六十米开外的目标而言，这声音是大是已经不再重要，他也许是隐约察觉到了死神的召唤，朝这边转过了头来，正面对着子弹的方向，被稳稳地射中了眉心，像没了骨头般贴着卡车的侧沿重重瘫倒。 曹操慢慢放下枪，屏住呼吸观察了几秒，在确定目标已经死透并且没有惊动其他人之后，才头也不回地朝伯爵做了个“k”的手势。 “那走起！”伯爵也毫不迟疑地招呼起艾丽与阿尔伯特：“眼睛瞪大点儿，说不定还不只这一辆车呢。” 三人鱼贯而出，曹操则又一次端枪瞄准。刚好有人走出豪宅，但并没有搬运东西，而是站在门口抽烟，因此曹操摸上扳机的食指又放了下来。 但这一次瞄准让她发现了个问题——豪宅距离自己所藏身的这个树丛，可能有三百米远，并且由于角度的关系，靠北的差不多一半窗户都不在射界之中，如果伯爵他们遭到来自那个方向的攻击，自己的射术再好也是帮不上忙的……更何况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射术有多好。 “你们俩呆在这里。”在目送三人组抵达围墙之后，曹操收起步枪：“我去前面掩护他们。” “啊？”夜雨一愣：“你也要过去？” “对……”曹操点点头，目光仍盯着远处的伯爵一行人：“看好‘大姐’，有什么突发情况，叫她先与我们联系，不要擅自行动。” 夜雨带着明显是不信任的目光，扭头看向娜娜， 后者左眼闪烁，回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憨笑。 不待夜雨回话，曹操便一跃窜出树丛，抱着步枪猫着腰，以远超之前三人的速度向围墙跑去。 “这……”夜雨挠了挠头，看向似乎元神出窍的娜娜，知道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了，便掏出别在腰上1911，可刚拉开撞锤，又把枪塞了回去，转而张弓搭箭，单膝跪地——在林子里，感觉还是这样“防身”比较熟悉。 “要觉得无聊的话，”过了约莫半分钟，娜娜突然出声道：“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哈？”夜雨觉得有点莫名：“聊天？话说我们这是在执行任务中吧？” “可你现在不是没事做吗？我……”娜娜顿了顿：“我看现在你挺寂寞的……” 夜雨哭笑不得：“啥叫没事可做？我这是在警戒好吗？警戒！” 娜娜欲言又止，左眼猛闪了几秒：“……你不用警戒呀，庄园那边，我看得清清楚楚呢。” “多一双眼睛盯着，总归是好事吧。”夜雨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搭弓手确实低了下来，靠在了膝盖上。 “那……那也不影响咱们聊天吧？”不知为何，娜娜脸上微微泛红，摊了摊手：“说说话而已，也不用盯着我看。” 夜雨这时才猛然意识到，这丫头根本就不是想要“陪你聊聊天”，而是想要自己“陪我聊聊天”。 “嘿，”他笑道：“你要是能一心二用的话，想说什么就说吧。” “嗯……那个……”娜娜微微低下头，但很快又抬了起来：“我之前看到你在挠手，如果是因为给我抹了生发水的缘故，我……我道歉。” 夜雨看了眼自己的左手，确实现在还有点痒：“是有点怪怪的……不过你都说了吧，那东西是骗人的啊？” “因为……那个……”娜娜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并且还像在承认错误的孩子那样挠起了头：“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头皮是人工再造的，没有知觉，所以其实也感觉不到生发水有没有用……” “长头发本来就是没感觉的吧？而且……”夜雨皱了皱眉头，忽然想起之前阿尔伯特透露过的“娜娜的身世”，不禁心生怜惜，话锋一转：“……话说，你记不记得，以前的事？就是，就是你变成现在这样之前？” “有一些，但都很混乱……”娜娜摇摇头：“不过没关系，我还记得家人的样子，等到所有治疗完成，我就会回美国与他们团聚。” “家人……”既有些许同情又莫名的羡慕，夜雨微微苦笑：“是父母和弟弟对吗？我记得你说我像你弟弟来着……哦不对，”他猛地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你好像又说自己没有弟弟……” “我当然没有弟……”娜娜戛然闭口，继而蹙眉低头，像是在回忆什么：“不……等等，如果我没有弟弟……那他是谁……他……是谁……” 就在娜娜自说自话、怅然若失的时候，她身后的树丛猛地一阵摇晃，明显是有什么东西的样子，让夜雨打了个哆嗦。 “谁？！”他猛然起身，将弓拉开瞄准：“出来！” “别、别开枪！”伴随着有些结巴的粗鲁男声，一个白人巨汉显出了身形：“我我我没恶意。” 他身高足有两米，一身线条分明的腱子肉，穿着迷彩背心梳着满头脏辫，额前还有一道似乎是被钝器砸出来的伤疤，而这些都还不是他身上最显著的特征——他的右前臂装着怪异的假肢，尖端巨大的虎头钳让它看起来活像一只螃蟹的前螯。 “妈妈呀！你是……呃……”夜雨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什么鬼到底？” 来者注意到身前背对着自己的女孩，正低着头絮叨不止，不禁犹豫了两秒：“……别别、别慌，我我就住这儿附近……反倒是你们，你你你们是来干什么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八话 2 夜雨不仅没有松开弓弦，反而拉得更紧： “住这儿附近？这附近只有普罗旺斯庄园一家吧？”他看向娜娜，焦急地干咳了两声，想要“唤醒”她，却没有受到少女的回应。 “对、对对。”大汉点点头，也看着娜娜：“我我我，我就是普罗旺斯庄园里的人。” 这句话让夜雨对这人的真实身份有了数，他咬了咬牙：“……这样啊。” 可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将箭射出去的瞬间，从普罗旺斯庄园那边，传来了密集的枪声——而且明显还不止一种武器在射击。大汉的眉头微微一皱，同样明白了一切，他猛地举起右臂，刚好挡住了冲向面门的飞箭，而再落下时，就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娜娜的后脑勺上——他并不觉得这丫头有什么威胁，但也正因为此，先解决这个最容易得手的目标然后再与面前的家伙单挑，明显是最为稳妥的策略。 那粗苯的虎头钳几乎与女孩的脑袋一样宽，两者相碰的瞬间，发出了一声带着回音的脆响，娜娜像跳向池塘的青蛙一样朝前扑倒，重重摔在地上。 “娜！娜娜？！” 夜雨迟疑了半秒，旋即被一瞬针扎般的偏头疼所刺醒，他猛地扔掉复合弓，转而去拔腰间的手枪——但那大汉的动作比想象中要快得多，夜雨的1911才刚举到腹部，对方的假肢便已经扫到了身前。 “呃！” 几乎是在扣动扳机的同时，虎头钳的外缘擦中了枪身，不知是对方的攻击力道太大，还是这把1911本来就有点破旧，明明不是直接命中，整个儿枪机都被砸散了出去，抠下的扳机自然也就没了反应。 但大汉的这一次攻击还没完结——他顺着向下劈砸的力道，用右肩给夜雨撞了个满怀，后者在地上滑出了一米多，几乎被推出树丛。 少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大卡车给撞到了，眼冒金星，浑身都散了架似地使不上力气，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 “对对对不住了，兄弟——”大汉抹了一下自己的辫子头，面色颇有些惋惜：“我赶、赶赶时间。” 说罢，他一脚踏来，被仍有些迷糊的夜雨侧翻躲过，但这仍只是虚晃一枪——那借着下踏的力道，抡圆了挥来的巨臂，才是真正的杀招。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所以颇有些经验——像这样一个身高不足1米7，体重顶多只有60千克的亚裔男孩，可能需要两下重击才能致死，但那第三下一定是会头壳崩裂，脑浆四溅。 “喂！给我起来！” 脑海中的怪声，第一次如此清晰响亮，就好像是一位世界级的男高音正在天灵盖底下办演唱会： “蠢子！你还不能死！” 身体像触电了般地猛抽一下，从一直前额渗到骨髓的刺痛，混着几乎是石油井喷那样的肾上腺素，让夜雨瞳孔收紧，喉咙深处挤出几乎不像是人类的低哼： “啊咳——” “想想你的端木曦虹！”那声音还在耳内作祟，步步进逼：“你还没见到她不是吗？她活着吗？还是已经被装在了罐子里，泡进了福尔马林？做成了标本？” “啊啊啊！” 夜雨嘶吼着，将双拳交叉在面前，硬生生地挡住了迎头劈下的巨钳。 对大汉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神迹——前一秒钟还在做垂死挣扎、拼死躲闪的少年，突然就有了抵挡金属重物直击的力量与勇气，而且在那足以打碎手骨的猛砸之下，他竟然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那本该是会有几下声嘶力竭的惨叫才对。 不止如此，在那交叉着的双臂之下，仅仅露出半张脸的夜雨，用坚毅到简直可以说是凶狠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够、够够种啊。” 大汉没有试图压下右臂，而是重新抬起，准备再来一下……也许五下，反正他的假肢感觉不到疼痛，如果夜雨要用血肉之躯来硬抗，那也只会让自己死亡更缓慢而痛苦。 为了确保下一击的力道，他甚至后撤了半步，而也正是这个动作让局势瞬间逆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夜雨从自己腰上的箭袋中拔出一根利箭，胸腹施力、蜷曲起身，将箭狠狠扎进了大汉的腿肚子。 几乎是同一瞬间，大汉的虎头钳也再次落下，夜雨偏头前倾，用肩膀架住了对方的手腕，旋即侧翻了半圈脱离接触，起身的同时拔出了另一支箭。 “啊啊啊啊……” 大汉咬紧牙根，用左手将自己腿上的后半截箭折断，转向夜雨，而后者则摆好了架势，不言不语，站得像个剑客。 “这里没有别人了哦……”脑海中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夜雨这时才注意到，它是在笑——而且应该，一直是在笑：“来展现点儿真正的技术吧。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夜雨咽了咽喉咙，虽然双眼仍死死盯着大汉不放，但心思却被脑海中的声音牵去了大半： “……那个时候？” “对呀，‘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还有‘那个时候’……在车站，在黑市，在农场，在河边，在那些人肉贩子面前……” 一幕幕似乎早已被埋葬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在眼前平铺开来，它们是如此陌生，像是别人的故事……又是如此熟悉，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人肉……贩子……”夜雨喃喃地自语着，而那大汉轻跺了跺脚。这人现在看起来微微有点瘸，加上右臂的假肢，比原先更加“不平衡”了，但这显然并不能影响他调整姿态，准备开始下一轮进攻。 “还有车匪路霸和野兽暗傀……你离开家乡两年，孤身一人……”那声音还在继续，而且笑得好像还更“欢”了：“你以为你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就靠你自己那连只兔子都打不到的‘猎术’吗？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活不过第一天……” “你……”夜雨觉得自己的嘴唇在打哆嗦：“你到底……是谁……” “哼？”对峙着的大汉突然来了精神，接过话道：“我我是谁？说说、说出来不怕吓到你，我我我是……” “行了，别说废话了，这里没有别人了哦……”夜雨扫了一眼几米开外，仍以嘴啃泥状趴倒在地的娜娜，便挑衅似地将箭在手中转了一圈：“来展现点儿真正的技术吧。” 伴随着普罗旺斯庄园那边，有一阵急促的枪声，大汉怒嚎着又扑了过来。 在夜雨看来，这人的动作似乎比刚才还要迟钝，简直像是慢镜头重播一般。他调整着呼吸，在心中默数到三之后，才向左前方踏出一步—— 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假肢，说穿了只是一坨七拼八凑的废旧金属块，与“真正”的胳膊相比，无论知觉还是反应都十分迟钝，从这个方向发起反击，便能轻而易举地打乱对方的节奏…… 这大胆而果决的想法，就像是被别人直接从外面硬塞进自己的思绪中一样，而夜雨非常驯服地依计行事，在轻巧躲开巨钳劈击的同时，半旋着身体，将手中的碳素利箭扎进了大汉只剩半截的上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八话 3 刺痛与愤怒让这个男人大吼起来，他狂暴地抡起双臂，试图用手脚能及的最大极限来夯倒夜雨。动作比之前还要凶猛，力道也一下胜过一下，大钳砸在地上，发出令人畏惧的闷响，但他的速度明显在减缓，喘息声也愈发沉重。 “他也就到此为止，没什么玩头了。”在又一次躲闪之后，脑海中的声音有些失望地叹道：“速战速决，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吧？” 夜雨并没有理会这烦人的低预，而是耐心等待着机会，等待着那大汉的下一声怒吼和下一次摆臂。而当这个机会出现的瞬间，夜雨拔出了第三支箭，舞蹈般地挪移着身体，那虎头钳几乎是贴着他的脊背滑过，在空气中发出一声蜂鸣般的嗡响。 在两人擦身而过之际，夜雨反手拔出了插在大汉上臂的箭，又用旋转的力量将两只箭扎回对方腰眼，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力量，不仅将食指那么粗的长箭刺进人体半根，还把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壮年男子推得跪倒在地。 这个动作也让先前插在腿侧面的箭探手可及，夜雨犹豫了一下，旋即猛地将这根箭拔出，用那带血的箭头刺向大汉的后颈，一击毙命。 翻涌的肾上腺素渐渐消散，杀戮的快意与求生的欲念也随之迅速退却，夜雨用力地喘息着，手脚也打起颤来，自心底深处感到一丝寒意。 “呼……” 他想要找什么人说说话，随便谁都行，甚至都有些期待那奇怪的声音能够再次响起，然而什么都没有……偏偏在这个需要它的时候，这家伙闭嘴了。 也恰恰在同一时刻，豪宅那边的枪声也戛然而止，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庆祝这尚不知是谁人获胜的短暂和平。 夜雨咽了咽喉咙，四下张望，注意到娜娜仍面朝下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刚才的激战中，自己竟然把同伴的生死完全忽略了。 “喂！”他大步冲到娜娜身旁，想要把女孩扶起来，手碰到脖子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后脑勺竟然微微凹下去了一块——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被那么沉重的金属钝器直击，正常人肯定是脑浆都被打出来了。 “别死啊别死啊别死啊……”夜雨半是祈祷半是认真地碎碎念着，慢慢将娜娜翻了过来，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少女翻着白眼、嘴角流涎的模样时，还想胸口一颤。 “怎么会这样……”夜雨跪在地上，搓着自己的额头：“这要怎么搞……” 就在他哭丧着脸不知所措时，发生了一件比“同伴死在自己面前”更可怕的事儿——娜娜的右眼突然翻了回来，又猛地抬起上身，一把固住夜雨的胳膊： “弟！弟弟！是你！吗！你！是你！你的！弟弟！我是！” 比起语无伦次的言谈，娜娜的动作和样子更让夜雨惊惧，她好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从来就不认识端木夜雨……而端木夜雨也不曾相识的人。 花了好大的力气，夜雨也没能制服娜娜，反而被她用惊天的怪力翻倒在地，死死摁住。 “你！我！哪儿！妈！在哪里！他！在哪里！” 她的肘子死死压在夜雨胸口，让男孩几乎喘不过气来： “喂！大姐你这是干嘛？！我……我……是我啊！” “你！”娜娜猛眨了两下右眼，而本已光亮全无的左眼，也闪出幽绿的光——虽然只有那么一下，就好像是没电了的玩具：“你是……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啥？”胸前的压力稍稍放松，夜雨猛喘了几口大气：“你这是？又失忆了吗？” 娜娜歪了歪头，一脸茫然：“……失忆？”她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眼神无光地瞄向远方：“为什么会……失忆？” 夜雨本以为对方撤开了双臂，应该能脱身，但没想到这丫头不只是手上劲儿大，胯下更是有怪力，被她坐着就怎么也挣不开。 而就在夜雨上下齐手，想要把娜娜推开、而娜娜却如同铜像般，保持着骑乘位岿然不同的尴尬时刻，阿尔伯特钻回了林子。他先是一懵，不明白这两人怎么突然就如此羞耻地纠缠在了一起，看到地上的巨硕尸身时，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个意思？娜娜你……” 本来还想上去“拉架”的阿尔伯特，在听到娜娜嘴里念叨的“失忆”二字时，忽然明白了什么，赶紧背起突击步枪，从怀里摸出那枚车钥匙似的黑梭，转动底部的旋钮，朝着娜娜按了两下，眼见没什么反应，就靠近了一些，又按了两下。 娜娜立即像是被速冻住了一般，停止了所有动作，唯有那只右眼还保持着仅有的生气，并且倾尽全力斜向阿尔伯特的方向。 阿尔伯特的脸色同样不好——他没有帮着夜雨从娜娜的“座下”脱身，而是绕着两人转了三圈，并且在可能的情况下，始终与女孩那只右眼保持对视。 “天啊，这丫头是……怎么搞的，”夜雨艰难地从娜娜胯下钻出身来，揉了揉自己的腰：“力气又大身子又沉的……” 他看向娜娜，原本积压在胸口的无名怒气，忽然又全都憋了回去——虽然屁股下面啥也没有，但那女孩的动作竟然就和刚才完全一样，正用奇怪的姿势“坐”着空气。 “呃，她这是……”夜雨扫了一眼阿尔伯特：“在干嘛？” 阿尔伯特终于将目光从娜娜脸上移开，自己却依然板着面孔，显得异常认真：“哥们，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唉？”“执事”的表现让夜雨有些诧异——他不来帮自己就算了，怎么也不先帮娜娜……至少换个舒服点的姿势：“没说什么啊……就是一直在念叨什么弟弟啊在哪儿的……你前几天好像说过，这是逻辑错乱什么的？” “逻辑错误与认知障碍……”阿尔伯特点着头声应了一句，继而又紧张了起来，猛地抱住夜雨的肩膀：“听着，端木夜雨，”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唤夜雨的全名：“在调整……我是说，治疗娜娜的时候，应用了一些相当不成熟的新技术，有很多虚假的记忆，怎么说呢，都是那时候留下的后遗症，包括弟弟啊，家人啊，故乡什么的，全都是假的，明白吗？无论她说了什么，她都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经历。” 夜雨有些被吓到了，愣了几秒才点点头：“嗯嗯，我懂的，她是个美国人，出了意外，所以被家人送到这里来治……” “她的家人，都死了——”阿尔伯特用力咽了咽喉咙：“父母、弟弟，每一个人，都死了，明白吗？所以她才会来接受治疗却又没有办法回家，来参加地狱猎兵并不是为了‘赎身’，而是她真的无处可去，明白吗？” 也许是受到对方情绪的影响，夜雨的表情明显也凝重起来：“嗯……明白。” “所以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要信，那可能只是辅脑为了自我保护，而编织的幻象，都是假的……” “她没说什么，真的，没说什么——”夜雨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都是幻象，嗯摁，我懂的，我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古怪的梦，有时还会听到一些怪异的声音……” “这样就好，无论如何，记住我的话……”阿尔伯特放开夜雨，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额头，一副好不容易脱险了的模样：“她的性命，比你我都要值钱，也许比这个什么‘奇美拉’队都要值钱……但我并不想为她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希望你这么做。” 夜雨皱了皱眉，似懂非懂：“……好的，我知道了。” 阿尔伯特长出了口气，用手里的梭形“车钥匙”又朝娜娜按了一下，后者这才站立起来，只是左眼依然黯淡无光，整个人都像是行尸走肉那般了无生气。 “她后脑勺被这货给打到了，”夜雨指着地上的大汉：“下手还挺重，好像头骨都有点……变形了。” 阿尔伯特“啧”了一声，走到娜娜身边，像按摩师那样轻轻抚过她的整颗脑袋，不禁面露愁容：“……该死，这怕是伤到了硬件呢。”他愤愤地看了一眼那早已凉透了的大汉，恶狠狠地踹上了一脚。 “在这里没办法修好她了，”阿尔伯特摇了摇头：“必须得回龙骑兵研究中心才行。” “没关系啊，我们这都已经到普罗旺斯庄园了吧？马上就应该会有人来接……”夜雨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问题的关键，缓缓抬手指向娜娜：“哦，不对，等等，咱们这儿负责通讯的……是她吧？” 阿尔伯特摆了摆手：“先不管这个了，咱们去集合吧……”他用手在娜娜面前挥了两下：“试验体10，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没有反应。 “前进一步。” 依然没有反应。 阿尔伯特叹了口气，伸手抓住娜娜的胳膊，稍稍用力拉扯，女孩非常温顺地向前走了一步——却也只有这一步而已：“……该死，她被直接打回默认设置了，希望数据损坏不大。” “这……”夜雨看着阿尔伯特拉着娜娜、而后者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滑稽：“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你就给我省……”阿尔伯特刚要开口讥讽，突然想到了什么，半转过身来： “别说，你还真能帮上忙呢——拉住她的手。” “哈？为、为什么？” “拜托，牵过牲口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九话 1 守在庄园大门外的伯爵，用背紧紧地贴着围墙根，与另一边的艾丽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地回过头去，看向之前众人藏身的方位——阿尔伯特在前面领着路，而夜雨则牵着娜娜的手，尾随其后，朝卡车这边跑过来。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曹操笑道：“你好像丢了一分啊，白雪。” 艾丽则毫不在意——或者说是根本没听明白，她半跪在地上仔细端详了几秒： “大姐的样子有点奇怪。” “嗯，不然无人机怎么会突然掉下来呢？”曹操耸耸肩：“还活着就好，她可是我们的vi客户。” 在确定娜娜至少“还活着”——而且还能靠自己的双腿走路后，伯爵显然也松了口气，把注意力重又转回到眼前的战斗上来： “那现在没有无人机和情报支援，耗着也没啥意思了，准备强攻吧。” 曹操探头看了一眼豪宅，那半敞的正门前，铺着一具尸体，以及另一位伤者的血迹，又缩了回来：“从这儿到建筑正门之间，有10米左右的开阔地——非常开阔，直接走过去基本上就是靶子，而且那该死的破房子上有十几扇窗户，我就算是神枪手也不可能保证掩护到你们。” “那你不是已经打死一个老阴比了吗？”伯爵探头瞄了瞄二楼那扇带血的破窗：“我打死一个，白雪还打伤了一个，再加上刚开始被你点掉的愣头青，这就是四个人了……”他用拇指比了比身后的卡车：“那这车呢，后面都是装货的，连上驾驶室，能带过来五六个人最多了，他们应该已经……” 伯爵顿了一下，与同样反应过来的曹操，一起看向自己正比着的卡车： “妈的，那不是有车吗？!” 他冲艾丽做了个“过去”的手势：“白雪，你和我上车，去驾驶室，我倒着把车开进去。曹操，你就在这儿掩护，等我们进屋，你带‘执事’……还有另外两个菜鸡一起过来。” “但愿他们没有重武器，”曹操微笑着点点头：“这破车看起来并没有防弹功能。” 伯爵担心的倒不是这个问题——在蛮荒之地，车与车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判若云泥，从发动机到零部件，从质量到规格，几乎没有两辆车是完全一样的。运气好还能找到已经过时的淘汰品或是旧时代的老古董，运气不好就只能看到手工打造的山寨货，这些就像是熊孩子自己制作的破玩具，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也不敢说一定能开得起来。 “干，那这是啥玩意儿？!” 虽说已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当伯爵钻进驾驶室，看到眼前那本该放着方向盘的位置是一支自行车扶手时，还是没忍住骂出了声来： “他妈的自行车？！逗我的吗？这要怎么开？”他歪头看了一眼脚下：“别告诉我这还有脚踏板……” 他沉默了两秒——还真有脚踏板。 “那我干哦！还真有脚踏板！”他不禁怒上心头，用力锤了一下仪表盘，竟然把一只弹簧给崩了出来：“这他妈的是行为艺术吗？！找一个方向盘能有这么难吗？！” 刚刚在副驾驶位落座的艾丽，看到伯爵面红耳赤的发着飙，依旧保持着冷若冰霜的淡定，不言不语。直到伯爵的怒喘稍稍平息，并用尴尬的目光看向自己时，才轻声慢语地道： “其实，我会骑自行车，而且开过手扶拖拉机。” “哈？那你还开过手扶……”伯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行了行了，你给我坐好，心点儿，我也是第一次开‘自行开车’。” 他试着转动钥匙，踩下踏板，引擎发动时的声响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整个驾驶室也跟着抖得仿佛八级地震，而这还只是第一步——伯爵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继而握住自行车扶手，准备倒车。 虽然在余烬城考过驾照，而且也开过几次蛮荒之地出产的“缺德改装车”，但伯爵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当司机的料，在以往的任务中，总是能避则避——但在他当真磕磕碰碰把卡车倒着开过大门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去当战斗机试飞员简直是暴殄天物。 一路上并没有任何人射击，无论是盯着瞄准镜的曹操，还是那豪宅中可能潜伏着的枪手，卡车就这样直接倒着穿过了整片开阔地，停在了离正门不足五米的位置上。 “那我数到三——”伯爵抱起步枪，朝艾丽示意道：“一起冲出去，我先进屋，你负责掩护，懂？” “明白。” “你……”伯爵看着艾丽那半梦半醒似的淡定表情，欲言又止，一种莫名的不爽涌上心头，颇有些想要捉弄一下： “三！” 他踢开车门，屏住呼吸，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下卡车，三个大步扑到豪宅那半敞的正门前——虽说中途打了个趔趄，但也已经算是破记录的快。他正准备挺身入室，却发现艾丽已经在里面半跪着左右瞄准，并且，最令人惊奇的是，她竟然还保持着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就好像并不是在突袭一间敌意不明的大房，而是到闺蜜家喝茶——还是熟到可以穿睡衣串门的那种。 门厅中空无一人，猩红色的高档地毯、装饰用的甲胄兵刃和可能很值钱但更可能是赝品的字画，被心地打包后搬到一边，连屋顶的水晶吊灯都被心地卸了下来……看来这群“劫匪”还挺懂品位。 伯爵端着a94，一边心地警戒着门厅内每一个可能出现人影的出入口——足有八个之多，一边朝门厅中央挪步。 大理石的地砖上沾着血，横七竖八，远远超过一个伤员可能流出来的量。最重要的是，它们早已干涸，至少也是一天……甚至更久之前的血迹了。 伯爵看向艾丽，指了指地上那条新鲜的血痕——它在门厅中央转了个弯，折往左边的房间，艾丽会意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蹭了过去，将耳朵贴在木门上，倾听了几秒，退后半步，猛一踹门，又立即闪身躲到一边，躲开了从屋内窜出的子弹。 伯爵听出那是口径自动武器连射的声音，攻击者显然十分慌乱，他嘶哑地大吼大叫，死死压着扳机，在短短两三秒内便打光了所有的子弹——其中大部分都砸在了屋门两边的墙上。 伯爵并没有躲闪，甚至都没有瞄向那间屋子，与这些不按常理出牌的绿林好汉打了多年交道之后，他已经相当清楚对方的套路——他们才不会顾惜队友的性命，相反，会很愉快地把“同伴”当做诱饵……就像现在这种情况。 他听到了咒骂着更换弹夹的声音，也就在同一时刻，艾丽猛地弹跳起身，向屋内打出三发点射，又退了回来。 继而是二楼的门，刚开了一道缝，便被早有准备的伯爵击穿，他的a94也许不能发射八毫米的新式弹药，但打透这种木门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九话 2 继而是二楼的门，刚开了一道缝，便被早有准备的伯爵击穿，他的a94也许不能发射八毫米的新式弹药，但打透这种木门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停！停！别开枪！” 在一声惨叫之后，便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喊： “我们投降！投降了！你们是地狱猎兵对吧？！地狱猎兵！” 伯爵沉默了几秒，隔空喊道：“那把武器扔出来！你们所有人，全部丢出来！” 二楼的木门中伸出一把破旧的散弹枪，颤巍巍的，轻轻往前一抛，砸在楼台的栏杆上，又滚落到内旋的阶梯中间。 然后是一把左轮，直接摔过了栏杆之间的缝隙，砸在门厅中央，还走火崩出了一发子弹，打在墙边的水晶吊灯上——对方看来把“丢出来”这个词太当真了。 “干！那算了！”伯爵猛退了几步，顺带还扫了一眼侧屋里那刚刚被艾丽击中的可怜人——两发子弹打在胸口，一发命中了眉心，可以说是足够死三次的分量了：“你们双手举过头顶，走出来就行！” 木门被慢慢推开，首先走出来的是一位胖墩墩的金发青年，他一手举过头顶，另一手却捂着胸口，表情也显得十分苦楚——子弹应该是打中了他那不知从谁身上扒下来的军用防弹背心，才从伯爵枪下捡回一条命来。 “别开枪！”是女人的声音——她躲在胖子的身后，手里举着一根铁撬：“投降了投降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碍着各位军爷的事儿了！” “哼哼，那怎么现在一下就怂了呢？”伯爵用枪口指了一下地砖上的血迹：“你们袭击普罗旺斯庄园时的胆魄去哪儿了？”他猛地加大音量，额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这他妈的是普罗旺斯庄园！这么多年来，连个贼都没敢进来过！你们竟然就把它给劫了！好大的鬼胆啊！” 胖子被这句怒吼给吓得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而那画着浓妆的半秃女人，咬牙切齿地轻踢了自己的同伴一脚：“……都跟你说这票活儿做不得，你非财迷心窍！”她转而又看向伯爵，极尽谄媚地笑道： “我们这……这哪能有胆儿袭击普罗旺斯庄园啊！是那女仆引我们过来的。” “女仆？”问话的是刚刚冲进门厅的曹操，她扛着崭新的ais突击步枪，昂首挺胸，就像是闪亮登场的电影主角：“你们说的是史黛拉？” “呃，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半秃女咧嘴而笑，露出残缺不全的一口破牙：“都是‘狗崽子汉斯’与她联系的，”她比了一下楼下的侧屋：“我猜他现在已经没法回答你们的问题了哦……没事没事，他和我们不熟，我们不上心的。” “真义气……”伯爵暗暗叹了口气：“那史黛拉呢？她人在哪儿？” “躲在书房里呢，枪一响她就进去了，胆儿可啦。” “那让她出来——”伯爵压住怒气：“我不是叫你们所有人都出来的吗？！” “书房有锁，”秃女为难地挠了挠头：“很高级的那种……” “那你就说是余烬城的‘伯爵’找她！她认识我的，如果不行，就说地狱猎兵被派来调查普罗旺斯庄园……”伯爵回头看了一眼曹操，后者微微点了点头：“……如果我们找不出真相，绝不会善罢甘休。” “记得提醒她我们带了4，”曹操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自己的背包：“并不在乎锁有多高级。” 女人忙点头哈腰，丢下自己的胖同伴，返身离去。 “你不跟去吗？”曹操放下枪：“万一她跑了呢？” 伯爵没有回话，而是转过身，对艾丽打了个响指：“白雪，警戒。” 他径直走到尾随曹操而来的阿尔伯特、夜雨与娜娜面前，注意到了女孩木讷呆滞的脸色： “那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联络就中断了？” “有个……呃，有个壮男突然冒了出来……”夜雨注意到地上触目惊心的污血，不安地咽了咽喉咙：“还没聊几句话，他就敲了娜娜的……脑袋，就把她给打傻了。” “敲了……脑袋？”伯爵眉头一紧，面露疑惑：“那什么壮男，有带枪吗？” “呃，没有。” “那你呢，有一把手枪对不对？我送你的1911？”伯爵指了一下夜雨的腰：“还有把弓，你自己搞来的战利品，是不是？” “呃，对的。” “你认识那个壮汉吗？” “呃，不。” “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兄弟——”伯爵抚额轻叹：“你有枪有箭，在我们与人对射的时候，为什么会……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聊起天来？” “呃，我、我只是想弄清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 “那我是问你！”伯爵的大吼，让除了艾丽之外的所有人都侧目以视：“为什么！不开枪？！为什么！不在看到那家伙的时候！就开枪？！” “我又不……”自知理亏的夜雨，欲辩又止：“对不起，我只是问一下……他的来意而已。” “问一下……来意？”伯爵不解地眉头一紧：“那……那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问……来意？” “那个……”夜雨向后退了半步：“万、万一他……他只是个路过的……普通人呢？” 伯爵重重叹了一口气：“……‘不为刀俎，即为鱼腩’。”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一步上前，反手一掌重重扇在夜雨的侧脸：“那我交给你了一个任务——就这一个任务！” 虽然夜雨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但他不退不移，只是低着头，保持站定。而奇怪的是，伯爵也感受到一阵剧痛——并不是手，而是自己的脑袋，好像忽然就有根簪子扎进了侧颅。与之前偶尔出现的几次偏头痛不同，这次的感觉格外清晰而剧烈，让他几乎站不住脚，忙用手掌摁住了太阳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气的中风了。 但伯爵还没有说完——他最讨厌话被人说话只讲半句，自己当然更能不例外。 “呃……那，那就是……”他咬了咬牙，待头痛感稍稍消退，便又转向夜雨，用颤巍巍地手指向娜娜：“保护她，不惜性命地，保护她……这不是骑士精神，也无关绅士风度，这是任务，明白吗？是你身为地狱猎兵，唯一能够证明自己价值的方式，而你——”伯爵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失败了。” “也不能叫失败吧？”见到伯爵余怒未消而又难掩失望，曹操忙过来打圆场道：“娜娜看起来还……”她扫了一眼娜娜，咧了咧嘴角：“啧，还算健康的吧？” “那这是你的第一次任务，”伯爵抬手示意曹操别说话：“你知道在我入伙的那个时候，地狱猎兵们是怎么对待在执行第一次任务时失败的新人吗？” 夜雨咽了咽喉咙：“我……我真的，很抱歉。” “那通常呢，我们是一笑而过，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错，尤其菜鸟，怎么可能一步登天就变成老手……”伯爵拍了拍夜雨的肩膀，突然，毫无征兆地，他后撤半步，猛地抬起了手里的a94，指向夜雨的脑门：“但并不是所有的失败，都能够被原谅，我们不是军人，不是余烬城的公务员‘龙骑兵’，你明白吗？不会有人来考虑我们的福利与生死，当他们下命令说是……说是要我们不惜牺牲一切来完成任务时，他们是真的……”伯爵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端枪的手也在越来越剧烈地打着哆嗦：“是真的已经在心底里打算牺牲我们的一切了……呃……该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五十九话 3 他猛地放下a94，腾出右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怎么……怎么回事……突然这么痛……” “嘿！你们先冷静下。”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阿尔伯特突然伸出双手，走到伯爵与夜雨两人中间：“我觉得……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我是说，这几天，我们一直间歇性地偏头疼，对不对？”他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又看向曹操：“你也有过的，对不对？” 曹操俏皮地笑着点点头：“嗯哼，最近的一次就是昨天晚上，我拿枪瞄准你的时候。” “完全正确！”阿尔伯特兴奋地轻叫一声，但是又想起什么似地迅速安静，抬头看了一眼仍双手抱头，跪在二楼门口的胖子，他做了让大家靠拢过来的手势，压低了嗓音： “现在，曹操，你可以再试一次，瞄准我……然后，试着扣扣扳机。” “哈？你认真的吗？” 这个突然提出的古怪要求，把之前大家感兴趣的话题全都压了下去，伯爵也一时忘记了任务和训斥，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甚至在负责警戒的艾丽，都稍稍偏过视线。 曹操本来还有些不情愿，但见到这架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举起手里的ais，瞄向两步开外的阿尔伯特，原本还没什么异样，但在推开保险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心悸涌上胸口，继而是愈来愈强烈的偏头痛，在手指摸向扳机的时候，更是到了几乎难以忍受、握不住枪的程度。 “这是……”她偏过枪口，痛楚与不适便瞬间消散：“对，就是这种感觉！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虽然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但我想，这应该是因为‘打孔者’的关系……”阿尔伯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还记得霍尔博士说的吗？这东西会抑制我们的负面情绪，让我们能适应更加复杂的环境与战况？” “那原话应该不是这样，”伯爵摇摇头：“不过差不多一个意思吧。” “所以，头疼这种现象，应该就是它抑制负面情绪时的现象了，大家好好回想一下——”阿尔伯特摊开手，原地转了半圈：“我们每一次头疼的时候，都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伯爵稍做回忆，微微点着头道：“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每当我们有所谓‘负面情绪’的时候，那什么‘打孔者’就会用头疼来刺激我们一下？让我们保持镇定？” “不，头疼应该只是副作用而已，”阿尔伯特斩钉截铁地道：“单纯的疼痛并不能让人的心理状态保持稳定，它应该是直接影响了大脑，完全帮我们消除了负面情绪的影响。” 所有听者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夜雨更是不安地打了个激灵： “完全消除了……负面情绪……” “对，包括恐惧、迟疑、恶心、怯懦……”阿尔伯特点点头：“之类的……而且‘打孔者’应该还有自我判断的能力，通常情况下它不会启动，只有当我们身处战斗中，或者负面情绪特别强烈、可能是突破某个阀值时才会有反应，否则我们每天应该头疼个好几十次才对。” “好几十次……那兄弟你平时的负面情绪是不是太多了一点……”伯爵干咳了一声：“简而言之，就是现在我们脑袋里，住了一个拥有自己的判断力，并且能够对咱们大脑直接产生影响的虫子？是这么个意思吗？” “而且它可能……比想象中还要聪明，”阿尔伯特抓住曹操的枪口，举起来对准自己的眉心：“它甚至可以分辨敌友，阻止我们彼此背叛，向同袍开枪。” “那甚至扇个耳光都不行……”伯爵看向夜雨，严肃地点点头：“这倒是有点吓人了，而且事先也没告诉我们。” “毕竟这东西才刚刚投入实际运用，”阿尔伯特苦笑着耸耸肩：“我们都是白鼠。” 曹操放下枪，脸色变得非常凝重：“……这是个……能够改变人类命运的发明啊，如果大规模推广‘打孔者’，我们也许就能拥有一个，再也不会互相伤害的世界。” 就在夜雨有些兴奋地点着头，准备表示赞同的时候，脑海中的声音“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想得太多了啊，那只不过是动物本能地想要保护同类而已，毕竟是寄生虫，杀死宿主，寄生虫又怎么能活下去呢。” “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夜雨烦愤交加的质问，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曹操更是一脸茫然：“啊？你说我吗？” “不不，我是说……”夜雨啧了一声，决定实话实说：“呃，就是，我感觉不时地有幻听，感觉脑子里好像有人在对自己说话。” “什么时候开始的？！”阿尔伯特突然紧张起来：“是注射打孔者之后吗？” “是……”夜雨回想起了什么，猛地摇了摇头：“啊不对，也不是，注射之前好像也有过的……” “那你只是单纯的神经病发作了而已，”伯爵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什么幻听不幻听的，别瞎凑热闹了，‘执事’说的已经够吓人了。” 就在这时，先前被打发去找史黛拉的半秃女又只身一人返了回来： “嘿，各位……”她看到艾丽瞄准自己的枪口，很自觉地把两手举过头顶，单膝跪地：“各位猎兵老爷，那个女仆不识抬举，不肯离开书房，说要你们去找她才行。” “也许是个陷阱……”曹操声道：“说不定她在书房里搞了什么机关等着我们呢。” “不，不可能，”伯爵笃定地道：“那个史黛拉，胆如鼠，说她敢背叛自己的主人我都不信，更别说搞什么机关来伏击地狱猎兵了……” 他沉默了两三秒钟，有了决断：“那这样，你跟我上楼，去书房，我知道在哪儿……艾丽，阿尔伯特，你们俩守在这里，看好俘虏。” 夜雨左看右看，指了指娜娜：“那我呢？还是保护好大姐就行了吗？” “那你他妈的给我离她远点儿！”伯爵涨红了脸：“从现在开始！你他妈拉屎撒尿都必须跟着我！听懂了吗？！” 明明是没好气的呵斥，不知为什么，夜雨却被说得会心一笑： “是！” “说‘明白’！妈的！地狱猎兵要说‘明白’！” “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话 在刚刚进入门厅那会儿，夜雨还没觉得这座屋子有什么了不得之处——毕竟大房间这种东西，在以前生活的村庄里就已经见识过了……这门厅可能还不如谷仓大。但真正让他惊叹不已的，恰恰是那些的细节——铺满一整条走廊的羊绒地毯，柔顺如水的丝质窗帘，每隔五步就立着一座的雪花石雕塑，这些精致绝美的陈设，将通向书房的这一条路变得富丽堂皇，在夜雨的概念里，这简直就是“宫殿”。 “书房”位于二楼最中央的位置，它可能是整座豪宅中最为安全的地方，姐弟俩也许并没有把物资补给或金银财宝存放于此，却放进了更加珍贵的东西——也就是从四面八方涌进普罗旺斯庄园的情报，那和他们的性命一样重要……也许更重要。 伯爵敲了敲书房的门，看似是红木质地的门板上，传来了明显是金属的沉重闷响。 “哟，这是……虹膜扫描啊？”曹操饶有兴趣地戳了戳墙上的设备：“对蛮荒之地来说，这锁未免也太高级了点吧？” “那是装装样子的，千万别把眼睛对上去——”他伸手把曹操揽到一旁，指了指天花板又指两边的雕像：“心点，退后，我不知道他们装了什么机关，但肯定是能确保入侵者有来无回的东西。” 透过麦克风，门内侧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声： “你、你真的是……贝赛里安？地狱猎兵的，贝塞里安？” “那通常能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也算是我的朋友了，”伯爵一边寻找着到底哪里有监控摄像头或者窥视孔之类的东西，一边冲门板摇了摇手：“你把朋友关在门外，不够礼貌吧？更何况这也不是普罗旺斯庄园的待客之道。” “我知道！我知道！”女声停顿了几秒：“……在我开门之前，贝赛里安先生，我希望您明白一件事——如果我当真背叛了普罗旺斯姐弟的话，现在完全可以只按一个键，就把站在门口的三个人全都烧死，而不是为你们开门。” 伯爵下意识地朝后连退三步，用警惕的目光看了看木门两边，不过并没发现火焰喷射器……或者类似的能“全都烧死”的东西。 “倒是个聪明的女人嘛，”在他身后的曹操掩嘴笑道：“一下就把你要发的火给堵住了。” “嗯……”伯爵不置可否，只是低着头放下枪，重又站回到书房的门口。 女声隐隐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决意，便解开了门锁。 伴随着一连串错落有致的“咔啦”脆响，木门缓缓向内展开，直到这时夜雨才注意到，这门板不仅仅是金属材质，而且足有一拳那么厚，恐怕得要用上坦克炮才能把它打穿。 而在这扇令人惊叹的“木门”之后，屋内的景象就显得比较“一般”了——无论是铺满四面高墙的书橱，围着茶几的一整套沙发，还是摆在木制办公桌上的白罩台灯，都是“书房”应该有的陈设，连布局和位置都是如此稀松平常。 那名叫史黛拉的女仆长就站在桌边，她理了理衣角，脸色虽然因紧张而显得有些惨白，但仍露出了礼貌而又不失端庄的微笑： “……贝塞里安先生，好久不见。” “那这位呢——”伯爵故意朝曹操与夜雨那边侧过身：“就是史黛拉女士，普罗旺斯庄园的女仆长。” 史黛拉将两手交叠在腹处，欠身二十五度： “幸会。” “那既然是女仆长，想必大家也都发现问题来了……”伯爵一屁股坐到了沙发的扶手上，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着史黛拉：“请问，女士，你的女仆都在哪儿呢？” 史黛拉当然明白，眼前的这位地狱猎兵，对自己手下的那几位蠢女仆压根就没有兴趣，便直入主题地答道： “他们都死了，整个普罗旺斯庄园，可能只有我一个幸存者。” 也许是这个回答过于直白，把伯爵想要继续“表演”的套路都给打乱了，他愣愣地端坐着，过了好半天才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消息： “那是……怎么回事？说说清楚。” “今天是四月三日，嗯……”史黛拉咽了咽喉咙，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四天前，也就是三月的最后一个晚上，有三位陌生人来到庄园大门外，，他们披着破旧的斗篷与罩衣，看上去就像是流浪汉或者拾荒者……以前当然也遇到过类似的人，通常我们都是不予理会或者给点残羹冷炙打发走的。但是……这次不一样，庄园放了他们进来。” “……那是为什么？” “是主人们的命令，他们似乎彼此相识。”史黛拉皱着眉，颇有些苦相的摇了摇头：“不过那时姐弟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起来是有些……怎么说呢，惊恐。” “那是三个什么样的人？到底。”伯爵忍不住打断她道。 “个头不大，约莫一米六左右的样子，全身都被斗篷那样的长袖大罩衣给遮住了，连手都看不见。其中一个似乎病得厉害，脸上缠满了绷带，而且弓背驼腰，不住地喘着气。”史黛拉顿了顿：“领头的，我记得，是个说话声音很细腻、一字一词都念得非常清晰明确的女人，看不清面孔，但我感觉应该年纪在二十岁左右……可能更。” 伯爵点点头：“那继续说，这三人来了以后呢？吃饭？过夜？” “他们直接就来了这里——”史黛拉轻轻抚摸了一下书桌的桌面，也许职业习惯使然，又抬掌看了看手指上有没有灰：“谈了大概半个时，门没有锁，我进来送茶的时候，听到主人们向这三人再三强调，‘绝对没有出卖他们’……之类的。” 语句中的时态，让即便不识字的伯爵也警觉起来，他看了看同样面露狐疑的曹操，问道：“‘绝对没有出卖’，而不是‘绝对不会出卖’……那也就是说，这三位已经被出卖了，来这里只是为了证实姐弟俩的嫌疑？” “我完全不知道谈话的前因后果，但之后没多久，他们便离开了……那时大概是九点零四分，我记得很清楚。”史黛拉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大刘海：“临走的时候，女主人祝他们在‘球场’过的愉快，欢迎随时再来……” “球场？”伯爵挠了挠下巴：“那是什么意思？足球场？篮球场？还是什么代号？” “原话我记不太清楚了啊，但这个词肯定是没听错的。” “嗯，那然后呢？继续说。” “然后……主人们的心情都很不错，还特地要下人准备了一些茶点一起吃，像是要庆祝什么的样子——他们通常只有在谈成一单大生意时，才会如此释怀。” “那让我猜猜，你们高兴得太早了？” “确切地说，是等我们高兴完了之后，灾难才降临……那那……”史黛拉脸色忽然就变得有些苍白，脸唇角都在微微打颤：“那三人，杀了个回马枪，乘大部分人熟睡的时候，血洗了整个庄园。” “那你少他妈胡扯淡!”伯爵没好气地骂了一声，恐吓一般又端住了手里的a94，只不过没有抬起枪口而已：“普罗旺斯庄园养了二十名训练有素的武装保安，其中还有几个以前是地狱列兵中的老油条，怎么可能让三个流浪汉给洗了？！”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这些，我也不相信，尤其是……”说这段话时，史黛拉出乎意料的镇定，仿佛要有准备：“尤其是看到尸体的时候。” “等等！”曹操突然抢在伯爵之前开口问道：“庄园被袭击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在马厩那儿，有些睡不着就想去……”史黛拉顿了顿：“去看看马，顺带帮忙喂点夜草……听到枪声和惨叫时，就躲在了那里，直到快天亮时才敢进屋。” “哈，那还真是方便啊，躲在马厩，所以完美错过了一切？嗯？”伯爵从沙发把手上站了起来：“你这个解释可没多少说服力啊，女士，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别别！听我说！”虽然史黛拉并不知道伯爵这是想要干什么，但她挥着双手往后退，几乎都要坐到了书桌上：“我知道是没什么说服力，但都是千真万确！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让我来告诉你——”伯爵走到史黛拉跟前，两手撑桌、身体前探，近到鼻尖几乎相抵：“你欠了一大笔钱，也许是赌博也许是吸毒，无所谓……所以你勾结了北边来的亡命之徒，乘夜放他们进屋，卑鄙地偷袭了武装保安，然后再与他们分赃。”伯爵一声哼笑：“以楼下这帮臭番薯烂鸟蛋的战斗力，再怎么也不可能血洗普罗旺斯庄园，因此，你串通的一定是另一伙人，对吧？” 史黛拉不仅没有一丝“被戳穿”的不安，反而是满脸“得逞”似地笑出了声来：“……所以，贝塞里安先生，在你的假设中，血洗庄园的人是拿着枪的匪徒对吧？” 伯爵向后退了一步，反而是他面带忐忑：“……那难道不是吗？” “语言苍白无力，但如果您和我一样，看到了尸体的话，只需要一眼……”史黛拉咽了咽喉咙：“就会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一话 1 普罗旺斯姐弟恐怕再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死于非命之后，会被像垃圾一样埋在跑马场旁边——离自己父母的“家族”墓地，明明只有不到一百米。 但史黛拉的解释似乎也颇有道理——人手有限，尸体又不能不处理，只有先草草埋了，等日后再找人来移到墓园去，顺便弄个正经的葬礼……如果有人来参加的话。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但也只有西边的山丘顶上还残留着一丁点橘红色的余光，阴沉沉的天空中看不到月亮，更不用说是星星了。 五名地狱猎兵举着他们的手电筒，跟在史黛拉和那两个幸存的“劫匪”身后。娜娜则走在这支“盗墓”队伍的最中间，依然像是行尸走肉那样双眼无神，双臂低垂，但至少能明白阿尔伯特关于“方向”的简单命令，偶尔也会表现出对手电筒的些微兴趣，但转瞬即逝——就像是上了年纪的懒猫。 “就是这儿了……”史黛拉在跑马场的围栏前站定，指了指脚下：“他们就埋在这里……今天早上才全弄完。” 伯爵用电筒的光，沿着栅栏外缘扫了个来回，发现一整排地面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那整个庄园的人都埋这儿了？” “幸存的只有我和住在马厩旁边的老乔……”史黛拉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木制长屋：“其他人应该是……”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脖根：“都在这儿了，嗯。” “那可是差不多快四十个人吧……”伯爵又看了一遍眼前这一排“坟场”：“就你和那什么马夫两个活人，把他们都给埋了？” “老乔当晚就跑了好吗？”史黛拉无奈地苦笑道：“我只能找……”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指向那两个拿着铁锹的“劫匪”，后者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找些‘外面’的人手帮忙。” “我、我们就是拾荒的，然后倒卖点废铜烂铁——”半秃女看到伯爵有些复杂的表情，生怕史黛拉的解释还不够，便鼓起勇气补充道：“她叫我们来收尸，说值钱的东西让我们先搬，我们就过来了，前面已经搬过两轮了，车不够大没法子。” “所以说你们根本就不是‘坏人’啊……”夜雨故意说得很慢很大声，甚至还用余光瞄向了伯爵：“我们还杀了你们好几个同伴……” “没事没事！”半秃女一脸惊惶地摆摆手：“他们都是这个月才跑过来的加拿大傻嗨，我们不熟，真的，不熟。” “但，他们仍然不是‘坏人’啊……”夜雨语句中带着淡淡的忧伤：“而我们，却什么也没问，就……” “那你给我闭嘴！滚后面点儿！”伯爵不耐烦地将夜雨拉到一边，但从他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来看，应该是多少被夜雨给“说动了”：“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们是好人坏人，我只知道我是普罗旺斯姐弟的朋友，现在我的朋友死了，余烬城也失去了重要的同盟，于公于私，都需要一个交代，你们今晚如果不能给我这个交代，那我就只能给你们一个‘交代’了，听懂了吗？” “懂的懂的！”半秃女回身猛拍了一下胖子同伴的脸：“愣着干嘛！军爷都下命令了呀，快挖！” 仅仅是第一铲子下去，难闻的异味便破土而出，除了伯爵与娜娜，几乎每个人都皱起了眉头，纠起了鼻子，曹操甚至还往后退了半步。 “那么难闻的吗？”伯爵头也不回地冷言冷语：“你应该早就习惯尸体的味道了吧……” “对啊，早就习惯了，”曹操毫不避讳地笑道：“但这不表示我就喜欢这味道啊。” 坑挖得很浅，显然造坟压根就不怎么上心，很快，第一具尸体便露出了端倪……那是一只穿着迷彩服的胳膊，应该是某位保安。 “哦，不是在这边，”史黛拉往后退了一步：“姐弟俩应该是埋在这儿，不会错的。” “不！”伯爵双眼死死盯着那只伸出土层的手：“那就先把这个人挖出来，就他！” 这个坑中并不只埋了一个人——而是足有三个之多，他们全都是壮年男子，也穿着相似的迷彩服。只是刨出来一部分，那遍布了胸前背后、横七竖八的血迹就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但对于见惯了杀戮的伯爵来说，他惊叹出声则完全是因为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合逻辑的现象： “那是？！”他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你们两个！把他翻过来，把这三具尸体都翻过来！” 挖坟的两人面露难色，但在伯爵挥着步枪的急切催促之下，却又不便推辞，只得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将散落着渣土的尸体全部拖坑而出，堆到地上，在这个动作仅仅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支离破碎的胸膛与从腹腔中溢出的残破内脏都还好说，那明显是被利刃连切数道的面门，如此扭曲可怖，让夜雨连退两步，几乎撞到了艾丽怀里。 他正要说“抱歉”，回过头时，刚好看到艾丽呕了出来——而本来准备弯腰低头好好吐它一口的女孩，在注意到夜雨的目光后，猛又强迫自己把紧蹙的眉头展开，比原先更惨白的脸上，也被“故作镇定”的僵硬表情所覆盖，而那粘稠的呕吐物，却非常果断地汇成一团，顺着嘴角，啪嗒一声全部掉在脚边，就像是两三岁的童，吃东西时还会漏嘴一样。 “那个，中午吃的东西不太卫生。”艾丽的语气也是极为淡定坦然，完全不像是被尸体恶心到了的样子，甚至连看都没看地面一眼：“肚子一直不舒服。” 虽然对这丫头装腔作势的怪毛病已经十分熟悉，但这一次夜雨实在是忍耐到了极点，不吐不快了：“你这个明显不是因为吃坏了肚子吧……”他苦笑着向其他人摊了摊手：“怎么说也没人信的吧？”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确实不舒服的阿尔伯特已经把身子扭向别处，站到一旁，而已经恢复过来的曹操则凑了上去，与同样神情凝重的伯爵肩并肩观察起尸体。 “啧啧啧——”曹操摇摇头，一边叹息一边半跪下来：“看来‘恶心’不包含在‘负面情绪’之中呢，打孔者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你可以向生产部门投诉——”伯爵漫不经心地道：“他们说不定会在下一批次产品中加入这个功能。” “是啊，这不正是我们这些白鼠的存在意义吗……唉？等等，”曹操用手电筒仔细扫过三具平摊在地的尸体：“我是不是眼花了？但这些人好像……都不是被枪杀的？” 三个可怜的武装保安，身体缺损的程度与部位都各不相同，但全都如曹操所言，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弹孔，虽说判断不出他们到底死于那一道伤口，但可以肯定，绝不是现代武器所为。 “那谁，过来一下——”伯爵朝史黛拉招招手：“你看到尸体的那会儿，他们是不是就这个模样了？” 史黛拉走了过来，却并没有看尸体哪怕一眼：“……嗯，对，我知道，惨不忍睹，就像被凌迟过一样……每一具尸体都是这样，”她下意识地指了指其他简坟：“包括两位主人。” “那你确定听到了枪战？能分辨出是什么武器吗？” “我听到了枪声，是，”史黛拉苦笑着耸耸肩：“但抱歉，我真的分不清那是什么枪的声音……” “如果有枪声，至少说明他们进行了抵抗——”曹操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而不管对手是什么人，把尸体弄成这样，都得花很大的功夫，肯定不是在‘枪战’中能完成的。” 伯爵轻轻叹了口气，放下a94的枪口，本想要“捅”一下尸体，试探了两次却又放弃了： “那不像是刀伤啊……怎么回事？” “也许是锈银森林那儿跑来的食人族？”曹操刚说出口就哼笑着摇了摇头：“……不不，乱讲了乱讲了，食人族怎么也不会跑这儿来觅食呀，外面多的是快餐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一话 2 伯爵并没有被逗乐，反而是受到了启发：“食人族吗……那还真有点像，不，慢着——”他低头仔细看了几秒死者的胸口和脖子：“这应该，是爪痕吧？！” “哈？啥？” “是爪痕！那错不了的！”伯爵显得异常激动，就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是棕熊的爪痕！” “呃，应该不是棕熊……”在他身后偷偷观察的夜雨心翼翼地出声道：“那个，我以前见过被棕熊弄死的人——”他挥拳比划着：“熊都是用拍击，而且手掌的尺寸很大，打在人身上不是这种模样的。” “那狼呢？”伯爵焦急地追问道：“比如说，呃……北美灰狼？” “北美灰狼……”夜雨对这个如此正式的称谓还有点不适应：“嗯，也不像，身体上没有一点咬痕，犬科动物的话，最常见的攻击手段是扑击和撕咬，但这三个人……看不出来啊。” “如果是人呢？”曹操继续推断道：“如果是人拿着，呃……类似爪刃之类的武器呢？”她不太确定地看了一眼伯爵，得到了同样是觉得有些好笑的眼神回应：“你懂的，北方那些蛮子喜欢把手里的家伙弄的花里胡哨，觉着有威慑力。” “那不可能！”伯爵的语气非常笃定：“我不相信装备突击步枪与防弹背心的职业佣兵会被精神错乱的加拿大蛮子给杀成这样！” “也许他们中间有什么奇能异士？”曹操像是想起了什么——而且显然是不太好的回忆，整个面部都微微抽搐了一下：“比如说，一个能挡住子弹的代偿者？” “那别闹，从没有听说过有代偿者能挡住子弹，”伯爵咽了咽喉咙：“而且……其实，普罗旺斯庄园的护卫里就有代偿者……”他顿了顿：“三个。” “五个，”一旁的史黛拉微微含笑：“普罗旺斯姐弟，都是代偿者，”她示意似地抹了一下自己的面门：“所以他们两人总是带着面具，结伴而行，甚至同吃同睡，就是生活不便，互相有个照应。” “五个代偿者！”伯爵苦笑一声：“那就能说得通为什么普罗旺斯庄园靠这么点人手就能屹立不倒……但也更难解释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能不用枪不用炮就灭了他们全部。” 在最初的不适过去之后，夜雨已经敢靠的足够接近。尸体散发的臭气当然还是令人作呕，但一个越来越确定的念头让他又捏住鼻子，伸手扒拉了一下尸体身上残破的迷彩裤，左右端详： “我觉得……怎么说呢，这应该是……可能是红脸袭击留下的伤痕。” 这一回，不光是地狱猎兵的成员，连史黛拉和那两个挖坟者都惊呆了，其中一个手里的铲子都掉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太过震惊，虽然所有人都沉默无语，四下静得出奇，但还是没人听到娜娜的轻声低喃：“红……脸？”她本来一直红彤彤的左眼，闪出了几道绿光，但很快就又恢复了那可怖的原状。 “兄弟，那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看似是在否定的伯爵，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期待：“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夜雨挠了挠头：“这个要我怎么说呢……只能说，看样子有点像而已……而且——”他用手笼着自己的口鼻，示意了一下：“红脸在这个部位的骨甲特别厚，如果不是为了进食，它们不会用牙去咬猎物。”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一直没说话的阿尔伯特点点头，目光扫到尸体的刹那，又立即转了回去：“龙骑兵的教科书上说过，红脸习惯用四肢和突出的骨甲进行攻击，除非迫不得已和进食，否则不会张口咬人。” “那龙骑兵的教科书上有告诉过你，红脸族群不会主动袭击人类的定居点吗？”伯爵朝庄园主楼的方向比了比：“比如说这样的豪宅？” “有，但，特例也是存在的——”阿尔伯特顿了顿：“就在几年前，内蒙古绿海地区的一座村庄遭到了袭击，几乎全毁……而且落单的雄性红脸因为迷路而晃悠到郊区这种事，在好多地方都有过记录。” “落单的雄性红脸随便放两枪就能吓跑，不会进屋去杀人……”曹操想到了什么，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而且，这里还有个问题——就算能挡得住子弹，敌得过代偿者，红脸毕竟也只是没有思维的畜生，它们没有理由杀光整个屋子的人啊。” 眼看质疑的思潮越来越明显，原本不太确定的夜雨反而莫名地强硬了起来：“但这确实是红脸的伤口！父亲的师傅，教他打猎的人，阿克曼，就是死在了红脸爪下，尸体送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但从逻辑上说——” 曹操刚要反驳，就被伯爵抬手打断：“那就这样吧，我相信你。”看到众人诧异的目光，他伸手指了一下夜雨：“嘿，各位，这傻子你们也都是清楚的吧？他平时就是个软蛋，这么认真，还是第一次吧？” “啊？”夜雨一时不清楚这是在夸赞还是贬损，只得挠挠后脑勺：“是……是吧？哈哈。” “这算什么理由？”曹操站起身来，欲言又止，反而爽朗地哼笑一声：“反正队长是你，按照地狱猎兵职业手册，队员应当无条件相信队长，所以呢，你开心就好。” “但这也太扯了吧？”阿尔伯特苦笑着摊了摊手：“报告要怎么写？就说是红脸袭击了普罗旺斯庄园？团灭了余烬城在最北方的盟友与眼线？” “那不关你的事，报告反正是我来写……来弄，”伯爵不屑地道：“对这个结论有意见的话，你可以向疤面提出抗议，反正他也是不会理你的。” 一直在旁听的两名“挖坟者”，总算是松了口气，那半秃女媚笑着摇了摇手：“各位军爷，既、既既然你们认定凶手是红脸，那能不能放我们走了？” 伯爵稍作思索，指了指史黛拉：“那你留下，回余烬城之后，为我们的报告作证，你们两个……”他叹了口气，像是不太情愿的样子：“滚吧。” “谢！谢谢！”两人几乎是感动得涕泪横流，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踉跄着向庄园大门挪去，曹操盯着他们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迈步跟上： “……我去送送他们。” 伯爵猛地抓住她的上臂，两人对视了一秒，他用几乎是可以说唇语的微弱声音问道：“嘿，那就不能放他们一马吗？这两人明显都是孬种，我相信他们没胆带人杀回来的。” 曹操反擒住伯爵的手腕。眼神里混杂着于厌烦与失望，但在开口之前，她看了一眼另外几名队员，也把声音压倒了最低：“作为监督者，我有权不相信你的‘相信’，假如他们活着回去，晚上带个百八十人过来把我们先奸后杀，你再来后悔自己的仁慈就太迟了好吗？” “那不叫仁慈，只是我觉得……”伯爵欲辩无言，只能摇摇头。 “我知道你觉得不舒服，所以这种事呢，就让早已‘不干净’而且‘不在乎’的人来做便好了，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的……”曹操斜了一眼夜雨那边：“现在，放手吧，我这不是在求你。” “那快去快回——”伯爵松开手，无奈地苦笑道：“免得赶不上晚饭。”他转身朝史黛拉打了个响指： “喂！美女！那你会做饭吗？我们都饿坏了，进屋给我们弄点像样的东西吃吃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二话 1 史黛拉很想说自己并不是厨师——“女仆长”这个职位听起来无关紧要，在一个并不雇佣“官家”的庄园里，却已经是仅次于“主人”的最高级管理人员。像“做饭”这种非常基础的工作，她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过问——更何况那个在庄园里服务了十年有余的法国大厨，水平十分了得，已经到了其他人做的饭几乎咽不下去的程度。 史黛拉把最后一只盛着炒面的盘子轻轻放在夜雨面前，心翼翼地出了口气——她竟然有些佩服起自己了，毕竟目前庄园里唯一能找到的食材就是这点可能过期了的、连拾荒者都不一定看得上的烂面条，和一些勉强能够调味的辣椒油。 “餐具都被打包带走了，”史黛拉指了指长桌上摆放的一排烛台：“都是纯银的，配上烛光用餐，非常有情调。” “那没事，餐具我们自己有带。”伯爵端起盘子，嗅了一口，眉毛微微皱了起来：“……总之呢，谢谢你的晚饭，我们确实有一阵子没吃上热腾腾的食物了。” 用筷子挑面的曹操尝了一口，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绵长沉闷的“嗯”，又把手放了下来。看到她强撑住没吐的表情，夜雨也放弃了吃面的念头，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餐盘，手却定在了半空中。 唯有艾丽，虽然表情依旧木然，但稀里哗啦地就把整盘面条给吃了个精光，甚至比身为始作俑者的史黛拉还要快——快挺多。 “哦？”女仆长似乎是受到了鼓舞：“觉得怎么样？姑娘？味道如何？” “……嗯，还行。”艾丽用非常淡定的动作擦了擦嘴角，就像一个真正的贵族千金那样——如果不是用桌布来擦嘴的话，也许还能再更像一点：“你的手艺不错呀。” “哈哈，”史黛拉不禁有些尴尬：“从没有人说过这话呢……” 就在这时，阿尔伯特推开了餐厅的木门，他看着桌上的烛台，先是愣了一下：“为什么不开灯？发电机不是正在工作吗？”继而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没事。” 他一步上前，顺手从桌肚下面拉出两张椅子，示意紧跟着自己步入餐厅的娜娜，让她坐到身旁。女孩的动作僵硬而迟缓，尤其是脑袋——无论是站是坐，她始终目视着正前方，就好像是……一只操作得并不算好的提线人偶。 “那情况如何？”伯爵迫不及待地发问道：“与最高统帅部取得联络了吗？” “信号非常不好，在屋顶也没用，不过还是勉强发出了一封邮件……”阿尔伯特用一边用叉子卷着面条，一边用大拇指比向娜娜：“……谢天谢地，这个功能还没有损坏。” “那我不是让你用普罗旺斯庄园里的无线电台了吗？就是书房里的那个？” “你开玩笑的吧？”阿尔伯特苦笑着摇摇头：“那可是俄罗斯海军制式的军用级加密电台，我何德何能可以破解那种鬼东西？” “加密电台？”史黛拉耸耸肩：“抱歉啊，我真不知道还有加密这回事儿，以为就是打开开关就能直接用的来着。” “哇！这什么玩意儿？！”阿尔伯特把刚刚送进嘴里的半口面条给吐了出来，还忍不住用手拨擦舌头：“呸！呸！是谁做的垃……”他看了一眼史黛拉，干咳了两声，强忍着又把舌头缩了回去：“……唉，别说，这越来越带劲的回味是怎么回事？” “您……您没必要特意说好话的，”史黛拉的双颊微微泛红：“毕竟众口难调，同一道料理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的。” 伯爵斜了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女人一眼，把想要脱口而出的脏话又咽了回去，转而和声细语地道：“那什么，史黛拉女士，您能够……先回避一下吗？” “咦？我还要收拾盘……”史黛拉看着半伏在桌上的伯爵，忽然心领神会：“好的，我明白了。” 她毫不迟疑地起身，临走时还不忘心地带上了餐厅的大门。曹操旋即跟了上去，把门悄悄打开了一个缝，确信这位女仆长已经走远才朝伯爵点了点头。 “那首先，”伯爵则冲曹操打了个响指：“开灯。” 白光闪烁了两下，又黯淡了下去，屋内依然只有摇曳烛火所带来的昏黄之光。 “那执事，你发回去的邮件，有按照我说的去写吗？”伯爵神色凝重地问道：“你确定把红脸袭击普罗旺斯庄园，姐弟俩已经死亡的现状交代清楚了吧？” “当然——”阿尔伯特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根吃了半截的压缩饼干：“不过我得再次申请啊，老大，这个信号状况下，我不能确定邮件一定能传到你们的最高统帅部。” “那今天中午发邮件时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不还是收到回复了吗？” “问题是这次我们连能不能收到回复都无从知晓了——”阿尔伯特晃了一下正襟危坐的娜娜，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现在只能执行一些非常简单的命令，她能不能理解‘回复’是什么意思都另说。” “嘿，那你是瞎子吗？难道看一下回复也不行？” “喂！出发的时候就给你讲解过了吧？”阿尔伯特有些恼了：“大姐背的那个远程通讯终端是定制的，只有她本人能够使用啊！” “那先不管了，”伯爵用力摆了摆手：“反正按照计划，无论如何明天也会有人来普罗旺斯庄园接我们的吧？” “如果天气允许，说不定还会出动直升机……”阿尔伯特松了一口气：“目前暂定的接应时间是明天中午1点整，我们的任务——‘奇美拉队’的第一个任务在那时就可以正式宣告结束了。” “那也是‘奇美拉队’的最后一个任务——”伯爵用夸张的姿势鼓了鼓掌：“恭喜各位，并不是所有猎兵都能坚持到他的队解散，在我们业内，这算是善始善终了。”他看向娜娜，注意到女孩仍然呆坐在椅子上，像出席外交会谈的官员那样动也不动：“那什么，你确定她在‘交货’时没问题吧？我可不想到了明天中午，有个矮子从直升机上走下来，对我们指手画脚。” 阿尔伯特同样面带焦虑地看向娜娜，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伯爵的问题，而是敲了敲女孩面前的餐盘：“吃点东西，能理解我的命令吗？” 娜娜用眼角瞥了一下盘子里的面条，不置可否，既没动嘴也不动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二话 2 “说实话以我的技术水平和目前的设备条件，连她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恐怕都不好确定，不过，尽力吧，我会再做些测试……对了，我们今晚不用离开普罗旺斯庄园的吧？” “那当然，都已经到了任务的最后关头了，我们安安心心守好这一夜就行。”伯爵斩钉截铁地道：“排除你和娜娜，我们剩下四个人，就不分组了，一人守三个时，没什么事儿的话，就早点休息吧。” “同意，”曹操笑着点点头：“我们可以睡在普罗旺斯姐弟的卧房里，体验一下大户人家的感觉。” 夜雨听到“卧室”和“大户人家”这两个词的时候，还着实有那么点兴奋，但当大家真的被史黛拉领到这间屋子前，他不禁心凉了大半—— 如果说床和家具被搬走是不出所料，那窗帘与吊灯的消失就有些夸张了。 “那他妈怎么连门也被偷走了？”连见多了拾荒者手法的伯爵都有些惊叹：“你们家主人的卧室房门难道是藏了现金不成？！” “门板是用来帮忙抬尸体的……”史黛拉眉头微紧，指了指卧室对面的走廊，那里的地板上还残留着一溜血痕：“姐弟俩都是身首异处，总不能装在塑料袋里拎下楼吧？” 虽然伯爵并不觉得把死人脑袋装在塑料袋里拎下楼有什么问题，但对“为什么会有死人脑袋”这件事却感到格外敏感： “那等下，你说身首异处？是指头被砍下来了？” 史黛拉迟疑了几秒，似乎是在思量自己刚才的表述是不是有错：“……‘身首异处’，就是头和身子分家了呀，至于是砍下来的还是切下来的……这个我也不懂啊。” “那其他人呢？还有其他头被砍下来的受害者吗？” 史黛拉摇了好几秒头才缓缓开口：“……应该是……没有了，嗯，没有，只有两位主人是这个样子的。” “那这明显是……是人为的吧？！”伯爵面色发白，额上也渗出了冷汗：“就是冲着姐弟俩来的啊？嗯？” 史黛拉不解地眨了眨眼：“呃，你是说，袭击者是特意斩下了两位主人的头，为了什么？泄愤？报仇？” “为了确保他们死透透——”曹操冷冷地插话道：“还记得那天晚上来找你们的三个流浪汉吗？我觉得他们和这事脱不了关系——”她看向伯爵：“务必要在报告里强调这一点，明白吗？” 伯爵不太喜欢这种被人指教的语气，但曹操异常严肃认真的表情还是让他点了点头：“嗯。” “还有，”曹操用手搭住史黛拉的胳膊：“女士，你说你听到了那三人和普罗旺斯姐弟的对话，到时候如果要举行听证会的话，也请你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一字不差这个恐怕做不到……但大意我不会记错的，就是‘绝对没有出卖你们’这种话，以不同的说法重复了好几遍。”史黛拉耸耸肩：“比如什么‘没有理由出卖你们’啊之类……我只是进书房去送茶的，他们从不会在我出现时说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那等等，”伯爵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三人走的时候，普罗旺斯姐弟祝他们在什么地方过的愉快吗？” “‘球场’，”史黛拉点点头：“祝他们在‘球场’过得愉快。” “这个词也要写进报告，”曹操用力点了点手指：“千万别忘了，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哈，”伯爵苦笑着叹了口气：“光是这么个词算什么线索哦？要从哪儿找这个‘球场’呢？” “关你屁事，反正又不是我们去找。”曹操转身面向伯爵之外的几名猎兵新人：“别忘了，圆满地完成任务才是地狱猎兵存在的意义，而我们的任务是‘搜集情报’，其他的事情，要学会‘关你屁事’，明白吗？” “关你屁事，嗯嗯。”夜雨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明白的。” “那你明白个屁！”伯爵老脸泛红：“你他妈不是言之凿凿，跟我们说这都是红脸干的好事吗？” “哈？没毛病啊？”夜雨两手一摊，显得很委屈：“红脸把头咬下来这种事，我……我……呃，我也是听说过的嘛。” “那你给我闭嘴，这里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是留给专家来尸检，你就别瞎哔哔了。”伯爵指了一下并没有房门的卧室：“那我来站第一班岗，曹操站第二班，接下来是臭子你，最后，白雪，你结束后把我们都叫醒——如果那时候我们还没醒的话。” “明白。” “那至于你们呢？”伯爵转向阿尔伯特和娜娜：“你是打算在卧室里弄她呢还是找个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喂，什么叫‘弄她’呀，别说的那么猥琐好吗？”阿尔伯特摸了摸娜娜的脑袋：“就是再做点检查而已……用隔壁的房间就行了，不打扰你们休息……嗯？”他愣了一下，缩回胳膊，又换了一只手去搓揉娜娜的后脑勺： “哎呀，这是长出来了啊？头发！” 阿尔伯特的这一声惊叹，吸引了一片好奇的目光——娜娜头上那原本是只有不到一厘米的金色头发，现在已经和伯爵差不多长了，看上去就像是个理了平头假子，而明明在之前吃晚饭的时候，还没这么大差别呢。 “真的嘿！真的长出来了呀！”夜雨会心一笑，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脸色一下就白得就像身旁的墙纸： “……这！这边也长出来了啊？！” 指尖上的麻痒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层数毫米厚的黑色绒毛，让他的左手看起来就像是五只牙刷，眼瞅着似乎还在生长。 “怎！怎么办？！”他大惊失色，把手伸向阿尔伯特：“这手指上都能长毛的吗？！好！好像还在长的样子啊！你瞧！要怎么办？” 阿尔伯特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着，双手抱胸点了点头： “这就是把妹的代价啊，子就当是学个教训吧。” “什么把妹的代价！别乱说好不好！”夜雨哭笑不得，抓耳挠腮时却刚好与艾丽冷漠的眼神相交，愣了一下：“……你，你别听他乱说啊，我和娜娜，不是，大姐，没什么的，就是帮忙涂了点药而已!” “哦。” 艾丽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之后，便转过脸，打着手电走进了卧室，而曹操则用力点了点头，带着同情的神色，拍了拍夜雨的肩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三话 1 “喂!醒醒!” 就像被突然摇醒的猫咪，夜雨本能地伸手拨开了拍在肩头的手：“嗯……嗯嗯……” “嘿？还撒娇咧？”曹操直起腰，扫了一眼卧室内的另外两个酣睡者，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夜雨的肚子：“起来起来!懒猴儿，到你站岗了!” 听到了儿时熟悉的z文，夜雨果然有了反应，他挪了挪身子，不太情愿睁开的眼睛，又被打在脸上的手电光给晃眯了起来： “哦哦哦，起来了起来了……”他一边扶墙起身一边挎上复合弓：“已经到我了是吧？” “没错，下一轮是‘白雪’，别叫错人了哦。”曹操正要放下步枪，却犹豫了一秒：“你刚刚……好像又在喊你那个朋友的名字了——‘夕红’。” 夜雨打了个激灵：“哦……是呀，我朋友……” “但是这一次……”曹操压低了声音，同时放慢了语速：“……你好像喊了他的全名，‘端木夕红’……” 夜雨“啧”了一声，他从没想过遇到一个懂z文的人会是这么尴尬的事：“她其实……”少年知道自己已经没法隐瞒了：“其实是，我的……姐姐。” 曹操轻轻叹了口气，用头比了比卧室的门：“出去聊聊吧。” 一种几乎让夜雨浑身发冷的厌恶让他很想拒绝曹操，但对方没有留下丝毫要商量的余地，直接走出了房间。既然身负了“站岗”之职，夜雨似乎也没有理由赖在卧室里不出去了。 走廊就像房外的夜空那样一片漆黑，曹操不知道为何关掉了光源，夜雨只能朝有脚步声的方向打开手电。 “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别打扰他们——”曹操指了一下卧室隔壁的房门，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门底缝下有微弱的黄光渗出：“我们到楼道那边聊吧。” 在穿过走廊的时候，夜雨注意到每一扇窗户都合上了窗帘，他下意识地想要掀起其中的一块看看是怎么回事，却被及时回身的曹操给挡开了手腕： “你干嘛呢？” “不是说要放哨来着？”夜雨不解地挠了挠头：“这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外面的吧？” 曹操关上手电，用手指心翼翼地挑起窗帘的一角，轻敲了两下玻璃： “来这儿，看看外面，你看到了什么？” “呃……”夜雨瞪大眼睛左看右看：“什么……也看不到啊！” “既没有星星也看不到月亮，明天可能还会有电离风暴，在这种天气条件下，从室内往外看根本不可能发现任何东西。”曹操指了指自己的手电筒：“如果你主动制造光源，从二楼往外照，以手电筒的功率，连大门那边都看不到，但却能把你自己变成活靶子。所以放哨这种事，最好的选择，不是你去主动寻找每一个潜在的危险，而是想办法让潜在的危险找不到你。” “嗯，有道理，”夜雨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你们这些老兵经验丰富啊，你要是不说，我这没受过什么训练的新手可能直接就把大家给害了呢。” “这与训练无关……只不过是一点的人生经验而已。”曹操松开窗帘，重又打开了手电：“当然我的做法也不一定正确，像伯爵就喜欢用显眼的光源或者道具来做诱饵，自己则躲在暗处观察。我们是地狱猎兵，没有万众一统的操典或者不可改变的信条。更多时候，我们只是凭着经验与直觉在随机应变，同时下定决心，对每一个可能之敌痛下杀手——无论他们是谁，也无论他们何时出现。” “可能之敌……”夜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是说那些血洗了普罗旺斯庄园的红……不管什么东西，还会再杀过来一次吗？” “谁知道呢？不过更有可能是拾荒者……比如说史黛拉请来的那帮人——他们的亲戚朋友什么的，都有可能吧。” “那如果真是拾荒者的话……”夜雨沉默了几秒：“你们还是会开枪的吧？” 意识到少年的言下之意，曹操不仅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反而饶有兴趣地呵呵一笑：“行，我们假设，‘那如果真是拾荒者的话’，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我会……”夜雨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应该会和他们解释清楚吧？都是误会什么的……” “误那然后呢？”曹操的语速突然急促起来：“你向他们解释，说我们只是因为误会，所以不心杀害了你们的同伴？你打算怎么办？向他们道歉？让他们把同伴的尸体带回去厚葬？嗯？你觉得他们会就这样算了？ “那应该怎么做？什么也不说就直接开枪杀人吗？”夜雨摇摇头：“那我们和在蛮荒之地到处烧杀劫掠的车匪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曹操义正辞严地道：“我们是地狱猎兵，有人向你解释过这个德语词组吗？这是咱们的大老板普鲁士人起的名号，翻译过来的大概意思是在地狱里狩猎的人，你懂的吧？” “但……”夜雨鼓起勇气，用有些微颤的腔调说出了这句憋了好久的话：“但就算是在地狱里，也并非全都是恶魔啊，我们怎么能……” “呵呵呵，地狱里怎么可能都是恶魔，兄弟你读过圣经吗？”曹操先是哼笑一声，继而清了清嗓子，露出极为认真的表情：“在地狱里的，大多都是人类——那些犯了错又没有得到救赎与原谅的可怜人类，或者用神学术语，叫他们‘罪人’。”她话锋一转：“而在地狱里狩猎‘罪人’、以他们的血肉为食物、以他们的灵魂为玩具的家伙，才是恶魔……”她看到夜雨多少有些惊诧的目光，她停顿了几秒：“所以，别搞错了，猴子，我们并不是从高高在上的天堂派遣下来，肃尽邪恶的天使，而是在地狱里狩猎人类的恶魔。也正是因为这里是地狱，我们只能默认所有人都‘有罪’，无论这‘罪’是不是单纯的名为‘倒霉’或者‘投错胎’。” 夜雨欲言又止，微微偏过头，避开曹操的直视，而对方却并不想就此打住： “‘要拯救蝴蝶，就必须学会杀死蜘蛛’——这是普鲁士人亲自写在地狱猎兵职业手册里的信条，是他、以及成百上千的猎兵，在历经无数血雨腥风的考验之后，用生命与理智为代价换来的真理。”曹操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夜雨的侧颊：“你自己不也是这么做的吗？你从一个并不知道是否有罪的大块头手里救下了‘大姐’，不是做得很好嘛？” 被这么一说，与大汉激战的短暂回忆又涌进了脑海，夜雨此时才隐约意识到，普鲁士人总结出的那句“要拯救蝴蝶，就必须学会杀死蜘蛛”是如此精辟——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在看到大汉出现的瞬间就张弓放箭，娜娜就不会被打中后脑勺，变成现在这副……植物人似的可怜模样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漏着光的门缝，想必阿尔伯特要将娜娜恢复成常态的努力仍未成功，而现在仔细想来，这责任还得算在自己头上。 “……你，”夜雨挠了挠耳朵：“您加入地狱猎兵已经很久了吧？是什么时候明白，我是想，呃，怎么说呢……” “你是想问，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铁石心肠的吧？”曹操耸了耸肩：“不，那你要失望了，并不是地狱猎兵造就了现在的我，早在那之前，我的双手就已经沾满了鲜血——有罪人的，也有无辜的，但从杀第一个人时开始，我就从没有想过要去分辨谁有罪而谁无辜。” “我懂的，您那时也一定是被逼无奈，对吧？” 曹操抿住嘴唇，盯着夜雨看了几秒，继而露出一抹坏笑：“如果我回答了你这个问题，作为交换，你能告诉我‘端木夕红’的事儿吗？” “哎？你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感兴趣？”夜雨尴尬地笑道：“而、而且说实话，我、我并不是真的想问您第一次杀人时的……” “那时我是个杀手，职业的，所以杀人只是为了完成工作，”曹操一脸无所谓地挠了挠腮帮子：“当时心里想的呢，就是赶紧弄完，好快点回家洗澡睡觉……那，到你了，端木夕红是你亲姐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三话 2 “呵，对、对不起啊……”林飞羽退了半步，苦笑着连连摆手：“我真的不想谈她的事情……你们地狱猎兵不是说好不问过往的吗……” “嗯……”曹操注意到少年在这件事上的态度相当坚决，反而更加好奇了——通常她对新人的家境出身根本就毫无兴趣：“……其实倒也没什么，我只是作为一个华人，觉得‘端木夕红’这个名字有点……啧，拗口，本身端木这个姓就很稀有吧？” 夜雨依稀记得，自己的父亲似乎对自己说过关于这个姓氏的故事——前言很长，但最后的重点却异常简短：全家原本并不姓这个，在决定定居到那个梦中不断浮现的“故乡”之后，为了掩人耳目，特地选择了“端木”……诚如曹操所言，是一个即便华人念起来都有些拗口的姓氏。 “不过用英语的话，‘端木’倒是比你们姐弟俩的名字要好念些……”曹操放下手电与步枪，伸出左手食指，在摊开的右掌中一边比划一边道：“‘夜雨’、‘夕红’，念起来简直像是南美洲土著人的名字……不过，写出来看的话，意境还是不错，嗯……夜雨夕红，你父母还挺有情调啊。” “情调？”夜雨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情调何在？” “你瞧，你是叫夜雨对吧？夜色的夜，下雨的雨，”曹操拉过少年的手，在他手心写起字来，而且说起了汉语：“按照字面理解，应该就是夜晚的雨，这个没错吧？” 夜雨虽然感觉不出她写在手心的字形，但对自己名字的解读还是没有任何异议：“嗯，是这个意思，我记得爸爸还是妈妈说过的。” “而你姐姐叫‘夕红’，”曹操继续道：“字面上是夕阳发红的意思？虽然不太好理解，但结合你的名字倒也好说，毕竟是先看到傍晚的夕阳，之后才会是夜晚的落雨，光是从名字上就能看出你们谁大谁，嘿——”她像是解开了什么字谜一样，莫名自得的笑了起来：“z文真是有意思呢，对吧？” 夜雨忙抽回自己的手：“不对不对，我姐才不是什么‘夕阳发红’呢，她是……”他犹豫了一下，似乎脑海中关于这一段的回忆突然变得有些恍惚：“她是叫‘端木曦虹’，晨曦的曦，彩虹的虹。” “哦哦，‘晨曦的曦，彩虹的虹’啊……”曹操在自己手里写下这两个字，脸色慢慢变得疑惑起来：“那不对吧？如果曦虹是‘早晨的彩虹’这个意思，那她应该……应该是你的妹妹才对吧？” 夜雨惊得浑身一颤：“哈？为、为什么？!” 原本觉得这只是文字游戏的曹操，被夜雨质问似的语气给稍稍吓到，便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很简单啊，你的名字是‘夜晚的雨’，而她的名字是‘晨曦的虹’——夜晚下了雨，所以早上太阳出来时才会看到彩虹，这是非常合理的逻辑吧？” 夜雨猛地捂住了自己的侧额，双眼失焦了那么两三秒钟，在这短短的两三秒里，他无比清晰地回想起了梦中的场景——端木曦虹伸出手，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轻声呢喃： “藏在这儿，别动，我们会保护你的……” 因为她是姐姐，所以听她的话，服从她的“保护”应该是天经地义之事吧？但是如果……如果她并不是自己的姐姐，而诚如曹操所言是“妹妹”的话，又为什么要来逞强地“保护”哥哥呢？ 不，最可怕的，还并非这个“谁保护谁才对”的问题，而是为什么会如此动摇，为什么会在曹操发问之前，从没有去想过“端木曦虹”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为什么关于这个女孩，明明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却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是自己的亲人，并且要来余烬城找寻她的下落？ “呃……” 越是努力深挖，想要回忆起“端木曦虹”的一切，偏头疼的感觉就愈发剧烈，只能下意识地回避，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用粗暴的手段挡在了屋外——而此时此刻的夜雨，终于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你’……是‘你’对吧……为什么……为什么要……” “喂喂喂，发什么病了你？”曹操拾起手电筒，扶住夜雨的胳膊：“我就随便说说你别激动啊。” “没事……”夜雨轻轻地喘着，他知道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我突然有点头晕而已。” “估计又是‘打孔者’惹的祸，我就知道这种搞人脑子的什么狗屁‘新产品’肯定有猫腻……”曹操也有些紧张：“先忍一下，明天就回城了，实在不行就回屋休息，我再放一班哨也没问题。” 夜雨恍然大悟似地眨了眨眼睛，放下了抚头的手，吞了一下口水，润了润嗓子： “……真不用，”他直起腰，卸下挎在肩上的复合弓：“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但到曹操还有些不放心，他反过来拍了拍曹操的胳膊：“你回去休息吧，我就守在楼道那儿，有什么情况，喊一嗓子你们都能听见。” “记得先开枪再问话，”曹操一脸严肃地指导道：“作为放哨的人，你就是死，也要把警报放出来，不然整个队都完了懂吗？” “明白!”夜雨拍了拍腰间的手枪：“这东西我还是会用的，放心吧!” 虽说还是有一丁点不放心，但连续两晚都没有睡上一个整觉的曹操确实是有些倦了，她冲夜雨点点头，打着手电回到了卧室。 在确定曹操已经将门轻轻掩好之后，夜雨慢慢地走到二楼的楼道口，用手电朝底下乱照了两下，与其说是在“放哨”，不如说只是在让自己安心。他按着光滑的木质扶手，慢慢绕到了楼道的后方，刚好正对着阶梯。他关上了手电，背靠着墙角半倚半坐。 无边的黑暗之中，只有阿尔伯特与娜娜所在的房间还透出一线微光，偶尔还会摇曳两下——显然是有人在走动挡住了那昏黄的光源。 足足等了差不多有十五分钟，夜雨听到了伯爵愈来愈响的鼾声，他不敢说所有人都已经睡熟，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用轻微到几乎可以说是耳语的声音轻轻喃道：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吧？” 他并没有指望能得到回应——至少没指望能立即得到回应，毕竟现在想起来，过去自己也曾与这个“你”如此主动的对话过，但从未有什么东西应声。 那恐怕是因为……没有找到正确的“问候语”吧？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你一直都能的……”夜雨微微抬起头，仿佛是要看穿那漫无边际的黑暗。 “所以，你其实就是个‘打孔者’吧？”夜雨停顿了几秒：“从很久以前，早在伯爵、艾丽、阿尔伯特他们注射什么‘打孔者’之前，我就有过那种偏头疼了，而且很多次……很多很多次，只不过就和他们一样，总是莫名其妙地选择了忘却，现在想来，这都是你的杰作吧？” 他又等了十秒，但仍旧没有收到任何回音：“我想起来，几天前的晚上，你让我杀伯爵的那一晚，我把一条蠕虫给吐了出来，你还记得的吧？当时我以为只是身体不适应之类的原因，所以把‘打孔者’排出了体外，但现在我才明白，原因其实是你啊——正是因为我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打孔者’，所以才会排斥新来的那个吧？” 终于，有生以来第一次，夜雨的“呼唤”得到了回应： “并不是因为那虫子‘新来’所以被我排出了体外……”脑海中翻腾的这个声音，有如洪钟般沉重而响亮：“而是因为我本就比它的生命更加高贵，所以它选择了自尽——这是写在它基因中的本能，并不会因为先来后到的顺序而发生改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三话 3 夜雨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猛地起身，连续追问了好几个困扰着自己的问题，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没能够再唤回那个声音，这让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咬牙切齿： “如果你什么都不说，那好吧，等回到余烬城，我就把你的事情，向那个个子博士和盘托出——无论你藏着掖着什么，到那个时候都没有意义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夜雨忽然意识到，在自己并不算长的一生中，似乎是在哪儿听到过这个笑声，它笑得如此癫狂、如此亢奋，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已经倒塌变形，化作了一块扭曲而丑陋的哈哈镜： “不，别装了，孩子，你我都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硬汉’，从来就没有牺牲自己的觉悟……不，恰恰就是因为，你是个软蛋，所以我那时才会选择你吧？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会选择自保，就算是自己的父母、兄妹、青梅竹马的玩伴们，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你都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他们去死。” “选择……我？”夜雨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音调，用几乎是回荡在整个走廊里的嗓音大声质问：“那个时候？什么意思？哪个时候？等等……”夜雨咽了咽喉咙，终于意识到一个之前一直忽视的问题——脑海中的这个声音，如果只是自己的幻觉或者精神分裂之类，它应该是用母语同自己说话才对，但它却始终说着五六岁时才开始跟随村中长者学习的英语……而在英语的语法之中，“兄妹”并不是一个虚指，而是异常明确的两个关于亲属的称谓：“哥哥……和妹妹？对……对啊……”他下意识地抚住自己的额头，上面已经在眨眼之间渗出了一层细汗：“我好像是……是有个哥哥的……他是……是谁来着？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端木晨风，他叫，端木晨风。” 遥远的天边传来了一声闷雷，而在这同一瞬间的夜雨，也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闪电劈中一般，感觉到了触电似的震感—— 关于“哥哥”的一点一滴，毫无征兆地猛然涌入了脑髓，那有如汪洋大海般的信息，让夜雨几乎完全呆滞，只能感觉到头晕脑胀而一时难以接受，但就在他喘着粗气，稍稍反应过来、准备细细回想好好消化之时，那走马灯似的画面突然又全部烟消云散，无论怎么努力也抓不到一丁点尾巴了。 “‘你’……是‘你’！‘你’在玩弄我的记忆？！”夜雨半跪下来，几乎是以头抢地：“所以一直都是‘你’！我想不起来的那些过往，全部都是因为你在作祟对吧！对吧！” “不只是‘记忆’，还有‘情绪’，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是个‘失忆者’，却像是什么也不在意那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安然地苟活至今——与伯爵插科打诨，与艾丽谈情说爱，与每一个人谈笑风生。” “什么呀？！我没有与艾丽谈情说爱好吧！”夜雨捏了捏自己的眉框：“……不不，那不是重点……如果我哥哥是叫‘端木晨风’，我叫‘端木夜雨’……那‘端木曦虹’，确实应该是……是我妹妹吧？所以，曹操说的没错……我要找的人，那个在梦里救下我的人，是我的妹妹？” “姐姐和妹妹，这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差别吗？她只是你给自己找到的生存目标而已，是你把自己‘骗’到余烬城的一个借口——如果连她的记忆都不存在了，你应该会跑去北方吧？加拿大？还是锈银森林？或者找个偷渡的港口，漂洋过海前往中国？” 是姐姐还是妹妹，对夜雨而言当然有本质的差别——如果是姐姐，那为了安慰六神无主的弟弟而说出“我们会保护你”自然还情有可原，但如果是比自己还的妹妹，又为什么会有如此……如此大义凛然的觉悟呢？ 但比起这个疑问，还有另一个更让夜雨心惊胆战的猜测—— “你……你什么意思？难、难道关于‘端木晨曦’的记忆，也是你施舍来的吗？！”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腮帮子发麻：“是你……其实是你！是你想要去余烬城的！是吧？！” “施舍这个词不够准确，用‘引导’更合适——”油腔滑调之中，那声音又带着一丝微微的无奈：“我确实需要进入余烬城，但……怎么说呢，对于为什么我会想要引导你进入余烬城这件事，理由我也不是很清晰——这是一个需要由你来帮我寻找的答案。” “由我来……帮你？”夜雨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但直起了上半身：“你这是在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余烬城？” “说来话长，你只需要记得，你并不是我的奴隶或者玩物，我们必须合作才能生存下去——相信我，如果你当真打算把我交给余烬城，我可以让你当场暴毙，而且死得很痛苦……再说，”那声音顿了顿：“你也想要找到你妹妹，不是吗？毕竟这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夜雨沉思了几秒，点了点头：“行吧，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你知道我的名字，但那已经不重要了，我依附于你的大脑，而大脑又是一个人之所以是他本人的唯一凭据，因此，‘我’已经不再是‘我’而是‘你’，同时如果你能把‘我’当做是‘你自己’，那对咱们的将来都大有裨益。” 这一番其实相当可疑的说辞，却让夜雨有了种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似的感动： “那……那我要怎么呼唤你呢？喊一声‘你’就行了吗？” “不，你不能，也不用。”那声音的态度十分决绝：“我依附于你的大脑，而你不是什么爱因斯坦，支撑两个完整意识交流只会对你那并不出众的脑袋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什么？！不可逆转的什么？！” “也别那么激动好吗，脑细胞是不可再生的，因此人活在世上，大脑每时每刻都在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那声音顿了顿：“这样理解吧，‘我’绝大多数时候都与你的大脑处于同步状态，这可以将额外损耗降到最低，但如果你唤起了我，非要找我谈天说地，那我们聊天的时间越长，你的大脑负担就越大……现在，摸一下你的鼻子。” 夜雨有些迟疑地照做，发现指尖有种湿漉漉的感觉，忙打开手电照了过去，发现了一抹粘稠的血迹。 “这是……” “这就是聊这么久的副作用，你的大脑已经超负荷运转了好一阵，如果不是我抑制了感觉，你应该是疼得歪眼咧嘴才对。现在……我要恢复同步状态了，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我自然会联系你，而如果你想要联系我……请省省劲，我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理你的。” “喂，等等，你——” 夜雨刚要说点什么，忽然感到头部一阵难耐的刺痛，它毫无征兆地忽然袭来，让少年浑身都震颤不已，这次理解到刚才那声音所说“疼得歪眼咧嘴”是个什么意思。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夜雨才勉强缓过气儿来，扶着墙壁缓缓直起腰，伴随着砰砰乱颤的心跳，莫名的空虚感涌上胸口，让他又是一阵脱力。 “总之……先把第一个任务完成再说吧。”他站起身来，掸了掸膝盖：“姐姐也好妹妹也好……” 夜雨仰起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又从腰间拨出了1911，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等着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四话 1 拉美西斯看着氤氲无星的夜空，愈发地不安起来。 马尔科姆选择的这个“交货地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能够栖身的地方都没有，最近的建筑物，还是来时路过的一座废弃磨坊——那已经是差不多六七百米之外了。 他很想打开手电筒，看一下表确定时间，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队员都已经隐藏在了半人高的杂草之中，此时哪怕泄出半点光亮，都有可能暴露大家的位置。 远处的一声闷雷，让神经高度紧张的先知再也沉不住气了—— “魔女，你再联系一下马尔科姆，问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到？！” 代号“魔女”的通讯兵甚至都没有要把手从步枪上挪开的意愿： “你是傻子吧？现在这个天气启用远程通讯，只能听到电流声好吗？”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先知争辩道：“电离风暴我也不是见过一次两次了，这天相还早呢。” “说得容易，反正听电流声的又不是你，呵呵哒。” “哇，你这个态度，实在是太欠收拾了啊！” “嘘！”拉美西斯向身侧猛地一挥手：“别吵了！仔细听！”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下意识地还互相凑近了些许。由于“经营”得当，“法老队”拥有地狱猎兵中最为豪华而齐全的装备——其中的大部分根本就还没有用上“贡献点数”，但也正因为每一发子弹都是“血汗钱”，“法老队”的成员都自觉养成了“抠门”的习惯，不只是对那些昂贵的消耗品十分吝啬，这种习惯已经变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某种“增加生存率”的战术策略。 但现在可不是展现节俭品质的好时机—— “先知，准备好照明弹，其他所有人——”拉美西斯点了一下自己的防毒面具，开启了内置在其中的夜视仪：“打开夜视仪，注意电量。” 由于本身有一点色盲，所以法老并不喜欢那些能够模拟成像、让视野鲜艳得堪比盛夏午后的新式夜视仪，反而更喜欢老装备——即便这会让眼前化成一片墨绿色的诡异海洋。 不过，即便是在白天，周遭也应该是相似的景色吧？超过半人高的长草，紧贴着锈银森林的边缘，密密匝匝地排出了一道足有十几公里长的“隔离带”，再往北一点——确切地说，是在往北走十五米，就会越过美加边界，进入一片与身后截然不同的世界……那里适用着一套比蛮荒之地更加直接了当的求生法则，几乎容不下半点“文明”的存在。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地方，会有人出钱……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来购买属于美军的高科技设备——不，这当然是个蠢问题，选择这里作为交货地点，显然是因为锈银森林对任何势力来说都是个盲区，在这里把东西接走之后，就等于是石沉大海，再难找到踪迹了。 最近的树丛似乎动了一下——不方便揉眼睛的现在，拉美西斯只能死死盯住那一片可疑的区域，果然，几秒之后，它又动了一下。 “……鸟啊。”拉美西斯稍稍松了口气，他看到刚刚在树枝上停稳的那只飞禽：“嗯？是猫头鹰？” 那是一只胖乎乎的灰色夜鸮，正紧紧抓着树枝，用那一对与面颊几乎不成比例的巨大眼睛盯向这边——据说猫头鹰在夜间的视力是人类的一百倍，那么即便没有夜视仪，居高临下的它应该也能看清藏身在草丛中的几个猎兵吧？ 被一只猫头鹰瞪着虽然有些不爽，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拉美西斯刚要把注意力移向别处，忽然又愣住了——又一只深色的猫头鹰悄然无声地落在枝头上，与之前的胖鸟只有数尺之隔。 “嗯？感觉……不对劲吧？” 当第三只猫头鹰收拢双翼，落进视野的时候，就连负责监视后方的队员也注意到了异样。短短一分钟时间里，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十五只猫头鹰在最近的这株杨树上错落而立，像列队的哨兵那样死死看向这边。 “保持警戒！”从未见过此情此景的拉美西斯，除了这句话以外也说不出别的来了，但他那些更加六神无主的队员们，却认真地执行起了命令，端着枪四下张望。 而就在同一时刻，四下的环境也以一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回应了他们—— 风吹草动之下，无数影影绰绰的潜伏者渐渐显出了身形，它们大多以别扭的姿势弯腰驼背，亦躲避什么似地低垂着头颅……仅仅是这个动作，便让“法老队”的所有人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干！是暗傀！”先知最先惊叫出声，抬手就是两枪，子弹撕破寂静的夜空，精准地扎进最前方两名暗傀的额头，将他们的脑袋打开了花。 无需任何人提醒，拉美西斯都知道自己的这位副队长是个操蛋的蠢货，但毕竟是队里唯一和自己一样在马尔科姆手下服役过的老蠢货，出生入死好些年……但是今夜，此时此刻，拉美西斯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话不多说，转身朝先知脸上就是一枪托。 “别开枪！别发声！”也许是太过焦急的原因，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制造哪怕一点点噪音，拉美西斯还是平举着拳头大喊大叫：“都他妈给我别动！” 虽然关于暗傀的可怕传说很多，但这种因微调剂“错乱”而产生的“僵尸”并不比他们的原本人类形态强多少，也许在微光的夜里它们可能显得更加耳聪目明，但像现在这般无光之夜，暗傀也只能选择安安静静地休憩。 因此，在漆黑一片的情况下，即便是在荒郊野岭遇到了成群的暗傀，理论上也能全身而退——当然打开手电点燃火把之类的，都是毫无常识的自杀行为了。 “把照明弹放下！”拉美西斯压低声音，朝拿着信号枪的手下做了个“下来”的手势：“你让紧张的一批，兄弟。” “之前你不是跟我们说别担心暗傀的吗？”光听声音的话，魔女似乎还挺淡定：“为什么要紧张？它们应该不会主动攻击吧？” 部下的话让拉美西斯又冷静了些许——虽说现在这个被上百暗傀包围的状况是让任何正常人都有些绝望，但仔细一想，它们会埋伏于此直到现在才现身，不正说明了这些暗傀确实是被“真正的智慧”所操控吗？ “不会吧……”拉美西斯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难道说来取货的人就是……是个亡灵巫师？”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看向自己的队员，他们围住的草丛中，正藏着那个从神秘老者手里取回的“货”。仿佛是为了回应拉美西斯的疑问，一只暗傀打开了手里的电筒，一步一顿地向他走了过来，光柱伴随着那有些踉跄的脚步左右摇摆，在几乎每个队员身上都扫了一遍。 所有人都放低了枪口，倒不是因为感觉到了安全，而是在确定了这大群暗傀背后确实是一位亡灵巫师之后，觉得还是不要表现出“敌意”比较好——毕竟野生的暗傀再危险也不过是没有智慧、只会莽冲莽打的野兽，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队伍，在拥有良好配合和安定心态的情况下，抵挡几十甚至上百暗傀的围攻并不是问题。但在亡灵巫师的协调之下，如此数量的暗傀就变成了一支拥有信息共享能力的无畏军团，足以让哪怕最精锐的特种作战队阴沟翻船。 更重要的是，以眼前这些暗傀的动作与姿势来看，控制它们的这位亡灵巫师在“技术”上也是炉火纯青。 逼近的暗傀，让经历过黑潮的拉美西斯浑身不适，他退了一步半，本能地想要端起步枪，却被对方僵硬而别扭的嗓音给说愣住了： “你，货，带来了，没有？” 打着手电的这位暗傀，正歪着头，用那空洞无神的双眼斜视着自己，暗青色的皮肤上已经不见一丁点毛发，显然它的“尸生”已经颇有些年月，到了连性别和岁数都分不出来的程度了。 拉美西斯并没有亲身接触过亡灵巫师，但即便是道听途说，也明白“能让暗傀说出完整一句话”是个凤毛麟角的“绝技”，可不是随便找个在山区里经营矿场的野鸡亡灵巫师，靠经年累月的练习就能掌握的。 “请问阁下您是……”拉美西斯情不自禁地用起了敬语：“您是马尔科姆先生的朋友吗？” “我，马尔科姆的朋友，不是。”暗傀顿了两三秒钟，嘴角抽搐好几下：“马尔科姆，我，生意。” “啊哈哈，”听到这话，拉美西斯反而松了口气：“那是那是，马尔科姆跟谁都是生意——”他比了比身后：“货就在我们这儿，请问是交给谁？” “我。” 回完这个字后，暗傀突然打了个哆嗦，连手里的电筒都晃了好几下。就在拉美西斯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另外三只暗傀离开了原来呆站的位置，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围拢过来，法老队的队员们自然是不敢阻拦，非常自觉地四散分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四话 2 之前站在拉美西斯身旁的暗傀，把手电照了过来，在这束仍有些微微颤抖的光柱照耀下，那三只暗傀加快了动作，一人一角地抓起草丛中的麻布包裹，二话不说便向锈银森林的方向移去——确切地说，是朝那株已经停满了猫头鹰的白杨树移去。 “你，做的很好，现在，回去吧。” 拿手电的暗傀朝拉美西斯抖了抖手，示意他赶紧走人。 “等等，阁下……，”拉美西斯咽了咽喉咙：“那什么……运费，运费应该是这个时候当场结清的。” “马尔科姆，会，和你联系，”暗傀关上了手电：“而我，还要验货。” “但是，按照以前的老规矩，应该……”通过夜视仪，拉美西斯注意到所有准备转身离去的暗傀，又在同一个瞬间转了过来，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啊，没事儿，我会联系马尔科姆的……”他点点头，愣了几秒：“我们这就走，马上，嗯嗯。” 他头也不回地跑向来时的路，甚至都没有对自己的部下下令——也没有必要，让这个几个猎兵守在原地的动力，完全就是出于对长官的绝对信任，相信跟着拉美西斯可以提高自己在此情此景之下的生存率，而现在整个法老队的精神领袖都在夺命狂奔，那再多问一句“现在要干什么”或者“怎么没给钱”那真是蠢到了极点——就连先知也不会这么迟钝。 而在另一边，三只暗傀将包裹轻轻放在树下，又退后两步。从更加阴暗的树丛中，走出一站一“坐”两个人影，或者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个——戴着夜视仪的年轻女人，心翼翼地推着一副宽轮轮椅，在包裹前停步。 轮椅上的老者似乎已经有六七十岁的样子，精瘦干瘪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卷曲的灰白长发几乎披到肩头，这一切都让他看起来可能比实际上都要更苍老一些。但当他睁开双眼，这似乎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又显出了完全不像是同龄人的精神与活力。 藏在四周的暗傀向他聚拢过来，其中的半数都打开了手电筒，照向刚刚被放在地上的麻布包裹——他们的手都不是很稳，光柱也上下左右地微微抽动，摇摆不定，但起码提供了一个足以“验货”的照明。 “去验货吧，雪梨——”老人的嗓音十分沙哑，像是个刻意压着喉咙的摇滚歌手，还颇有点穿透力：“看看这些粗人有没有弄坏我们的‘筹码’。” 女人把夜视仪抬上额头，理了理自己的金色短发，一边上前一边撸起袖口。她心地揭开包裹，借着手电的光，仔细比对起金属外壳上的编码。 光束依然在抖，而随着雪梨的“检查”更加深入，照明反而是更加不稳了。而老者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抬起双手，像摆弄提线木偶那样微微晃动起手指： “抱歉，雪梨，我不擅长做这种精细的操作……” 手抖得最厉害的那头暗傀，把手电递给了从后面跟上的另一头同类，后者用上了两只手，把光尽可能地稳住了。 始终不敢怠慢的雪梨更是加紧了手上的动作，她几乎把整个设备都拖出了包裹，力图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虽然没法在这里进行拆卸作业……”过了大概两三分钟，雪梨终于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不过，从识别码和外壳的工艺来看，应该是错不了——”她比了比身下这堆混杂着金属球体、软管与电线的设备：“这是一部用在无人驾驶型f5上的核心控制单元，没有正式编号，所以应该是某种试验型产品——与情报中的描述一致。” “它的暂用编号是d9901，”老人轻轻吸了口气，用左手顺了一下自己睡袍似的米白色外套：“用的技术和材料都相当传统，算力与性能别说是迪米特机工最先进的量子脑，就连世界上主流的几家ai研究机构也比不过……但它毕竟是型化的实用产品，比实验室里那些温度高个一丁点就冒青烟的阿猫阿狗抢夺了，而且毕竟是真正的人工智能，和铁骨城到处推销的那什么挂羊头卖狗头的gilrs系统完全不是一回事。” “所以……”雪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东西也算是很有价值的高科技产品，才能成为‘筹码’的对吧？” “不，它并不是什么‘很有价值’的高科技产品，能够成为筹码，是因为它里面拥有包括美国空军敌我识别信号在内的机密信息——这些信息如果落到任何大国手里，都会造成巨大的安全隐患，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金钱与精力去弥补……这个开销，可能远远超过开发这个设备本身的费用……”老者仰起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只有这种程度的筹码，才有和美国人谈交还ik的余地啊。” “但如果ik当真跑去了美国寻求庇护，他们应该一下子就能发现那三个女孩的特别之处……以及她们的价值，”雪梨有些不解地辩道：“就算会为了军事机密与我们做交易，在那之前，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清楚她们的秘密吧？” “美国现在的生物科技发展到了一个什么水平，我这里还是有数的……”老者面带不屑地摆了摆手：“ik所涉及的技术，超出他们太多，不是靠留下一点血样，分析几段da就能够逆向出一个所以然来的。” “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ik并没有逃去美国寻求庇护，我们花了这么大代价找来的这个东西，要怎么处理？” 老者一声哼笑：“当然是联系中央情报局的朋友，说我们在锈银森林里发现了失窃的核心控制单元——只要这东西没开封，美国人就不会担心自己的军事机密外泄，寻找失窃真相的心情便没那么急迫，最后多半也就不了了之。” “就这样还给美国人吗？”雪梨看了一眼脚边的包裹：“我还以为你打算把它卖给中国或者搞个拍卖什么的呢。” “知道我们能从美国空军手里窃取一架无人驾驶战机核心控制单元的国家，现在还只有一个，没必要再惹起更多人的注意……‘调律人’这个组织能活到现在，还不就是靠着默默无名吗？” “当然，这个我懂……”雪梨有些紧张地微微低下头：“不过，虽然刚才那些地狱猎兵和马尔科姆是一伙儿，但现在广义来说，余烬城也算是一个知情的国家了吧？” “哦？对哦，”老者故作惊讶地点点头：“那怎么办？”他指了指左前方：“你还来得及去追上他们杀人灭口吗？” “啊，”雪梨还当真扭头看了一眼：“这……恐怕有点难了。” “那就随他们去吧，”老者呵呵笑道：“雪梨你要记住，在我们处于暗处的时候，永远都拥有先手的优势，因此对于那些已经成为过去的东西根本无须在意，只需要斟酌那些即将发生的事情就可以了。” “明白，路西斐尔先生。” 三只暗傀越过雪梨，一前两后地将包裹重又扛起，伴随着老者的一个响指，它们以异常协调的步履朝北方的森林深处走去，而其他暗傀则默默转过身，漫步向南。 “现在，咱们走吧，如果ik既没有逃去美国，也不在余烬城的话，那我们就不得不自己去狩猎了啊……”路西斐尔的眉头微微一紧：“不知为什么，我有预感，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也就是这一两天内就能见分晓了。”看过《绿海迷踪》的同学应该知道路西斐尔这位就是整个混沌之城系列的最终bss了=。=……当然，这也要看立场在哪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五话 虽说守夜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今晚的夜雨感觉特别疲惫，他很想找那个脑袋里的“兄弟”问一问，这是不是就是同它聊天的“后遗症”，但那家伙已经明说过自己不会再搭理，也就没必要打扰人家了。 他并没有一直呆在黑灯瞎火的二楼，而是在一楼楼道附近转悠了好久，这里虽然同样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但却能让他更安心些——毕竟如果真有人要发动夜袭，无论如何也得从一楼上来吧？ 可能是因为体型太大，更可能是因为不值什么钱，大客厅的座钟并没有被打包带走。即便整个庄园已经面目全非，它依旧忠实地荡着钟摆，记录着已经不知属于谁人的一分一秒。 时间是凌晨两点半，离自己这班岗结束还剩一个半时，夜雨打了个哈欠，决定还是回二楼呆一阵咱再说。 他感觉自己上楼时的动作都比平时要迟缓和吃力，明明只是顺着阶梯爬上二楼，就得扶住膝盖喘个半天。 “呼……”他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倒也没出汗，眼下的这份疲惫不堪，似乎也只是大脑中的一种感觉而已。 “那个……” 听到女孩的声音时，夜雨猛地打了个冷战，一边从腰里拔出手枪，一边抬起手电，扫向声源： “谁……哦，是你呀。” 半开的房门前，娜娜正亭亭玉立，不知为什么，她的姿势和神态看起来跟之前似乎不太一样，夜雨的字典还里没有“妩媚”这个词，但雄性荷尔蒙还是让他体察到了这细微的变化，连喘息都停了。 “你的头发……”最初的激动转瞬即逝，夜雨马上就注意到了娜娜身上最显眼的变化：“长出来了呀！” 仅仅是几个时未见，娜娜的一头短发已经披散及肩，颜色也变成了非常明显的茶色。 “哦……是啊。”女孩反而是楞了一下，用手轻轻绕了绕自己的发梢，并没有看出有多高兴的样子：“那个，呃，能来帮我个忙吗？端木先生。” “端、端木先生？”夜雨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尴尬得连笑声都扭曲了：“你这是怎么了呀？这么客气，还问什么能不能帮……”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收起笑容：“等等，你这是……修好了吗？” “修好……”娜娜的眉头微微一紧，看起来对这个词有着相当大的抵触：“差不多吧，就是……还有点问题没解决。” 几秒的沉默与对视让夜雨有些不自在，他忙干咳了一声道：“我这儿正在站岗，不过如果不费什么时间的话，要帮什么忙你只管说就是啦。” “当然不费时间，”娜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帮我看一下地图而已。” 虽说对“看一下地图”这个要求还有些疑虑，但夜雨还是非常爽快地点头应允：“没问题！”在走过娜娜身边时，他被那一头如瀑布般柔顺发亮的长发所吸引，愣了这么一两秒：“这么长的头发……”他实在没忍住，伸手上去轻轻顺了一下：“可以扎个双马尾了呀。” “双马尾？” “呃，没什么，就是我……我一个朋友以前留过的发型。”夜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手：“我觉得，那个，挺适合你的。” 他有些尴尬地避开对方的眼神，挤身进屋。 房间中唯一的光源，是放在桌上的油灯，昏黄羸弱的光线让人看着有些吃力，但勉强还能把压在它下面的地图照亮。 “是这张地图吗？”夜雨愈发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不叫‘执事’帮……”他下意识地举目四望，发现阿尔伯特正半躺在屋角的单人沙发上，合眼睡，手里还捧着那块中午时用过的控制板。 “他很累了，”娜娜把手指放在唇上，微笑着声道：“让他睡一会儿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夜雨觉得娜娜笑起来的样子和之前不太一样——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挤出来的酒窝也更明显了。 “你……没事吧？”夜雨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头疼吗？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事的——”娜娜走到夜雨身旁，弯下腰用手撑住桌面，又非常熟练地将头发别在耳上：“这张地图，” “这个……”夜雨皱了皱眉头，仔细打量起桌上的这张已经旧得有点变形的地图来：“就是英文吧？” 虽然是稍微有些浮夸的美术字体，但地图上的每一个单词，从“图例”到“说明”，都是确凿无疑的英文字母。就算很多“地名”意义不明没法解释，但地名这个东西本身就不需要解释的啊…… “嗯，是英文，但……”娜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视觉识别出了点问题，所以还想请你帮看看。” “行吧，我……” 夜雨低头看向地图，不经意的一瞥，让他注意到了左上角一个从未见过的地名： “‘通向西雅图’？什么意思？按这张图来看，再往西就是太平洋了吧？” “哦？西雅图？”娜娜抬起身子，略作思索：“那这应该是很多年前……不，愚者之灾前的地图！”她眨了眨眼，像是猛地回过神了一般：“那时候西雅图还没沉到海里呢，有些地形也和现在不一样……该死。” 最后的这声“该死”是如此轻巧，夜雨根本就没注意到，反而是被眼前的老古董给吸引了注意力：“哇，愚者之灾……那是，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了吧！” 娜娜看也不看地纠正道：“四十年，四十年……你这历史常识有点可怕呀。” “你是在哪儿找到的这地图？” 娜娜指了一下墙边的书架——看来拾荒者对知识呀文化啊什么的都毫无兴趣，这里的书完全没有被碰过的样子。 “话说，如果这是张已经不准的老地图，你要我帮你看什么呢？” “不，我也是刚知道这图不准……”娜娜皱了皱眉头，露出有些不甘心的表情，她盯着地图看了五秒，在几个位置上猛戳了戳：“能帮我把这几个地方念出来吗？” “你这不是能看图的吗？”夜雨愈发觉得可疑了：“为什么要我帮着念字？”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还是的低头照做——毕竟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呃，这个是西……西瑞玛酿酒厂，这个是，呃，桑尼，不，阳光度假山庄……这个是，什么什么购物中心，前面那应该是人名吧？不像英文啊。”夜雨尴尬地耸耸肩，伸手指向娜娜刚刚示意的最后一个位置：“这是……是霍特科姆，嗯？后面的词组没见过啊。” “怎么拼的？” 夜雨润了润喉咙，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念道：“glfurs……” 娜娜仰起头，倒吸一口凉气：“高尔夫球场！” “呃，所以，什么是高尔夫球场？” “就是打高尔夫球的地方啊！”娜娜一脸亢奋，诡异地咧嘴而笑：“和足球场篮球场不一样，它面积很大，而且地形复杂……足够藏下几个人的。” “所以高尔夫球是什么？”夜雨耸耸肩：“比足球场地还大吗？那这高尔夫球得有多大一颗哟？” 娜娜斜了他一眼，正准备伸手比划，却又摇了摇头：“不，我也没玩过。” “那正好，”夜雨憨笑道：“等咱们回余烬城，找人带着一起玩玩呗？” 娜娜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好的。那个，”她猛地收起笑容，沉默了片刻：“端木先生，谢谢你。” “哈，你别叫我什——” 挠着后脑勺、一脸傻笑的夜雨，完全没有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恐怕连他脑海中的“朋友”也没料到，在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他被娜娜一记老拳打中了面门三角区，当即两眼一黑晕死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六话 1 “喂！兄弟醒醒！那别给我这时候装死啊！” 夜雨猛地睁开双眼，露出一副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表情，而正拎着他衣领的伯爵，也慢慢放下了高举的右掌，转而拍了拍夜雨的头顶心。 “那你醒得还挺及时啊猴子，”伯爵笑道：“我这一巴掌下去，你可能会死呢。” 夜雨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双腮都火辣辣的疼，看来是已经被抽了好几巴掌了。 “怎、怎么回事？”夜雨惊惶地四下张望，发现自己仍身处昨晚失去意识时所在的那个房间，一圈人围着坐在地上的自己——不光是“奇美拉”队的猎兵们，连那平易近人的史黛拉大姐都在其中：“你们是……呃，在干嘛？” “那你问你妈呢？！”伯爵气得嘴唇都在哆嗦：“还问我们在干嘛？！是你在干嘛好吗？我他妈的让你放哨守夜，你呢？干嘛去了？！” “我有放哨的啊，我——”记忆像回潮的海浪一样，迅速涌进了夜雨的思绪，他用手掌揉了揉眼睛：“唉？我之后好像是被娜娜给叫住了……等等，娜娜在哪儿？！” 奇怪的是，这个问题反而把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到了房间的另一边——斜靠在墙边的阿尔伯特，正捧着一杯水，目光茫然地一口一口啜，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时，才猛地抬起头。 “对啊，那所以说，娜娜、不，‘大姐’在哪儿呢？”伯爵用手按住夜雨的肩膀，双眼则死死盯着阿尔伯特：“你们两个，能把事儿给我说清楚吗？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到底是谁？” “应该是‘猕猴’，”阿尔伯特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大概不到1点时就被‘大姐’给偷袭打晕了。” “1点……”曹操皱了皱眉头：“不对吧，我那会儿进这屋时，看你还在……还在操作啊？”她指了一下身旁的方桌：“那时‘大姐’就坐这里，一动不动的。” “对啊，现在想想……”阿尔伯特露出诡异的微笑：“她那时应该是已经‘醒了’，只是装成还在被我控制一样，所以你一走，她就动手打晕了我。” “那你还真是牛逼啊兄弟，”伯爵哭笑不得：“你一个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被个姑娘给打晕了。” “她才不是什么‘姑娘’，她……”阿尔伯特欲言又止：“对不起，是我不心。” “不心？那叫不心？”伯爵猛然起立，把枪横在自己身前：“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你和那个什么‘大姐’，是上级委派下来，要我们不惜代价保住的‘任务目标’，现在倒好，一个人打晕了另一个人，自己失踪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她的价值，比你们任何都清楚……但……”阿尔伯特先是一声苦笑，继而露出了简直可以说是丧气的哭脸：“但现在事已至此，她跑了，已经没有办法了。” “那什么叫没有办法？你先给我说清楚，你们到底……” “等等——”曹操抬手挡住伯爵的脸，急不可耐地插话道：“为什么说‘她跑了’，她如果真的要跑，为什么不在打晕你以后立即逃走呢？”并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其实也主要是在问她自己——她也很快就有了答案，猛地转向夜雨： “她是故意等到你站岗的时候，才动的手啊……” “啊？我？为什么？”夜雨双眼一瞪。 “那还不是看你这弱鸡好对付？”伯爵没好气地道：“她倒也没看错，你是真的一点吊用都没有，操。” “不，不对，”曹操不解地摇摇手：“她连职业军人都能放倒，无论是我还是艾丽放哨，没有准备被偷袭的话，也恐怕没什么机会……她找夜雨肯定另有原因。” “‘大姐’她……”夜雨挠了挠头：“她让我来帮她看看地图。” “地图？”伯爵、曹操与阿尔伯特同时激动起来：“什么地图？！” “就在、就在桌上啊？”夜雨伸手往前一指：“很显眼的，就压在油灯下面，你们没看到吗？” 阿尔伯特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猛地挣扎着站起身来，扑倒方桌边： “啊……没有！”他捶了两下自己的额头：“肯定是没有啊！她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破绽！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 “你好像……隐瞒了很重要的事啊。”曹操皱了皱眉头。 “抱歉，这是……”阿尔伯特双手撑着桌面，无可奈何地叹道：“……是机密，机密啊。” “那随你的机密便吧，”曹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转向夜雨：“你呢？她为什么会找你看地图？那是张什么地图？” “我觉得应该是……是张导游图吧？”夜雨稍微回忆了一下：“花里胡哨，感觉挺不正经的……哦对了！那是张老地图，愚者之灾前的。” “愚者之灾前的？”伯爵眯了眯眼睛：“那根本就没什么用吧？不要说地名，有的地形都变了啊……” “所以她为什么一定要让你给她看？”曹操也是不太相信的样子：“她自己难道看不懂图吗？” “这我也不知道，”夜雨苦笑着耸耸肩：“反正她就是指了几个地名，让我念给她听。” “念给她听？她这是不识字吗？”曹操比了比身后的伯爵：“被这家伙传染了？” “等等……”一直撑着桌子的阿尔伯特忽然激动起来，转身扑向夜雨：“你刚说什么？她不识字？你确定？” 被揪住斗篷的夜雨一时有些慌：“不，不是我说的吧？但现在想想，她确实就是让我认字儿来着。” 曹操上前钳住阿尔伯特的手腕，毫不客气地将他从夜雨身上拉开：“如果你不愿分享自己的秘密，就先给我缩到一边安静去。”她用脚尖轻轻捅了捅夜雨的腿：“她让你念的地名，还能想起来吗？” “呃，有个什么水泥厂，哦不对，是酿酒厂，一个什么度假村，还有……”夜雨停顿了一秒，眨了眨眼睛：“球、球场……对了！她给我指的地名，我其实没念完，说到一个高尔夫球场时，她就没再让我继续了。” “高尔夫球场……”曹操一直没松开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就是玩高尔夫球的地方对吧……和足球场篮球场的‘球场’虽然不是一个单词，但本质上应该是一个意思。” 听到这里时，伯爵忽然明白了曹操的言下之意，看向靠在房间门口、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女仆长史黛拉： “那我记得，你昨天好像跟我们说过什么‘球场’来着？好像是，你的两位主人说的？” “啊？我吗？”似乎是已经神游多时的史黛拉突然反应过来，惊得差点滑倒：“……啊，对的，球场，是，我是说过。” “那麻烦你再给复述一下撒？” “哦，是那一晚——”史黛拉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用期待的目光注射着自己，不禁有点紧张，她清了清喉咙：“那三个流浪汉，离开庄园的时候，主人对他们说，‘祝你们在球场过得愉快’……” “不是一个单词，”曹操啧了一声：“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三个流浪汉、你们的两位主子和‘大姐’说的完全就是同一样东西。” “那说不通啊，大姐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呢？”伯爵摇了摇头：“妈的，她应该和我们一样，也就是昨天才听过球场这事吧？是吃晚饭的时候？我记得？” “不！是吃晚饭之前！”阿尔伯特突然叫了起来，大步冲向伯爵：“我想起来了！吃晚饭之前，娜娜就坐在我旁边，她一定是听到了你们的讨论！听到了球场的事！” “那又怎么样？”伯爵摊开双臂：“她听到了又能怎么样？那个时候她不是像个木偶一样坐得不动如山吗？” “所以……所以……”阿尔伯特咽了咽喉咙：“所以最迟在那个时候，她已经‘醒了’啊……”他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满眼懊恼：“该死的，这个狡猾的狐狸，果然把我们都给耍了！” 看到他这副简直可以说是癫狂的失态模样，曹操终于按捺不住积蓄已久的愤怒，一个大步冲了过来，直接一掌把阿尔伯特摁到了墙上，将步枪横起，紧紧压住他的胸口： “好了帅哥，请你给我们讲清楚好吗，那个‘大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耍我们了？” “嘿！你这是在干嘛？”阿尔伯特强作镇定：“我是余烬城龙骑兵的少尉！你这是在威胁……” “完全正确，我就是在威胁你——”曹操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余烬城龙骑兵的爱德华阿尔伯特少尉，你现在的言行已经威胁到整支队的安危，你知道根据地狱猎兵职业手册，要如何处理这种威胁吗？‘那些不让你活的人，你也可以不让他们活’。” “怎么？”阿尔伯特干笑一声：“你难道要在这里杀我？” “冷静冷静！”感觉气氛不对的伯爵赶紧上前，用力将两人分开：“那你他妈的是疯了吗？”他训斥起曹操：“要杀一个龙骑兵的军官？还是我们的保护对象？” 赶在任何人说话之前，他又转头看向阿尔伯特： “那你呢，也给我听好，曹操这傻嗨以前是个职业杀手，她如果真想要杀你，一定办得很漂亮，余烬城不仅不会找她麻烦，说不定还会夸她尽忠职守，把你的全尸带了回去什么的……而且相信我，刚才她的眼神，是真的想要杀你，我不骗你的，因为她以前也这样看过我，”伯爵看了一眼曹操：“差点死，对吧？” 曹操很配合地点点头：“枪卡壳了。” “那所以呢，我劝你最好，认真地想一下她问的问题，”伯爵把拦住两人的手撤了回来：“不然说实话，她起了杀心，我拦不住她，这一屋子人都不一定拦得住她你懂吗？十年工龄的职业杀手你懂我的意思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六话 2 看到阿尔伯特面露动摇，曹操知道伯爵的“规劝”起了效果，也加入进来：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大姐’对不对？如果就这样回去，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反过来，如果你告诉我们实情，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把她找回来？”她比了比夜雨：“是个高尔夫球场对吗？我这儿有最新的地图，你给指一下位置，我们开外面那辆卡车过去，她跑不掉的。” “卡车……”阿尔伯特不屑地仰头苦笑：“你们说的是门口那台拾荒者的破车吗？那车如果不是完全报废，就是已经被她开走了……还有什么‘球场’，说不定这个词也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不，一定是故意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会留‘猕猴’一个活口。” “哈？”夜雨意识到那是自己的代号：“我？留我活口？” “对，以她的智慧，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她如果真的需要你来帮忙解读地图，最后一定会杀你灭口。”阿尔伯特痛苦地比划着双手：“而她只是打晕了你，为什么？就是为了让你来误导我们，让我们去那什么莫名其妙的‘球场’！” “所以她到底是怎样的‘智慧’？”曹操不耐烦地道：“你用得着这么怕吗？” “不是‘怕’，而是……”阿尔伯特咽了咽喉咙，“行吧，就是‘怕’。她……她确实智慧过人，也正因为此，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曹操欲言又止，同时也抬手示意其他人——尤其是伯爵说话，静静地等着对方坦白，而阿尔伯特也发觉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意识到再也瞒不下去了： “具体情况……我其实也一知半解，”他决定说出真相——至少是他所知道的那一部分真相：“她的真正名字叫贝娅娜，也就是‘试验体101’。我不知道她的身世或者来历，但可以肯定不是余烬城的公民——也许是买来的奴隶，也许是从隔离区拉来的难民。” “一个‘d级材料’，”曹操点点头：“被用来进行各种人体试验的‘d级材料’。” “哦？”阿尔伯特苦笑一声：“连你也知道‘d级材料’的来源嘛，看来余烬城的保密工作真的是千疮百孔啊。” “都是传闻而已，”曹操认真地道：“不过就连隔离区的老农都知道你们在进行人体试验，是不是用‘d级材料’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可不是一般的‘材料’，而是经过精心筛选之后、万里挑一的存在……”阿尔伯特顿了几秒：“筛选的标准……就是智力。” “智力？” “根据‘辅脑’的工作原理，从理论上说，越是聪明、反应快的人，就越能发挥它的性能，因此他们想要找到一个真正的天才来进行‘辅脑’的测试……”阿尔伯特抹了抹自己的额头：“贝娅娜的智商据说超过了150，在所有可用的‘d级材料’中，她是智商最高的那个。” “所以你们拆开了她的脑袋，塞了个‘辅脑’进行？”曹操摇摇头：“这和那位霍尔博士最初的说法可完全不一样啊，什么车祸啊美国人送来救命的，都是骗人的咯？” “我说了我并不知道这人具体的来历，”阿尔伯特摊了摊手：“也许真的是在哪儿出了车祸，从医院里直接拉过来的也不一定，但她是‘d级材料’这个身份肯定不会搞错……另外，不知是拆开了脑袋，为了维持‘辅脑’的消耗，我们还为她更换了一条大功率的‘能量脊椎’，差不多每星期只要充一次电就可以了。” “所以给我们布置的任务也是七天，”曹操与伯爵交换了一下眼神：“我就知道这傻嗨任务是算好了时间的。” “之前的测试都非常成功，你们看到的‘娜娜’，也就是试验体‘10’，”阿尔伯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它其实是个‘模拟程序’，是以‘辅脑’为主，依靠贝娅娜大脑的共同运算而形成的‘人造人格’，它可能不是太聪明，但相比之下更容易沟通以及……掌控。” “那、那原本的‘她’呢？”虽然听得并不是太明白，但夜雨仍激动地插嘴问道：“叫什么来着的？贝娅娜呢？” 阿尔伯特斜了他一眼：“贝娅娜啊……对贝娅娜来说，就像是在做一个梦，很长的梦，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的梦。” “但她还是‘醒了’，”曹操撇了撇嘴：“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但我想，应该和这两天她的头部一直被击打有关，”阿尔伯特自嘲似地干笑一声：“尤其是最后那次，可能伤到了辅脑的主要元件，导致抑制她原本人格的功能出现了故障，她可能一早就‘醒了’，只是假装顺服，借机观察周围环境和我们这些人，寻找逃脱的机会……另外，也有我的失误，”阿尔伯特苦恼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我本来发现了一些不对经的苗头，不应该直接重启……为了保险起见，应该先关闭整个系统，等回到余烬城再说，但她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了，真该死……” “瞧你说的，她如果当真那么聪明，”曹操抬了抬手里的步枪：“怎么没把我们的武器抢走？怎么没在昨晚，乘无人放哨的间隙，把我们都给杀了？” “那个……”夜雨有些不好意思地举起手道：“我的手枪不见了，应该是她……” “那把我给你的1911？！”伯爵惊叹着抚住额头：“你到底……到底知不知道那枪是队长……啊算了，反正她人也死了……” “那就说得通了，”阿尔伯特点点头：“手枪本来就没多少子弹，到这屋来袭击几个久经沙场的地狱猎兵，万一被发现了反而死路一条，直接跑路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这才是你们活下来的原因你们明白了吗？！” “喂，你怎么老是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夜雨有些生气地道：“她也许就只是想要件武器保命而已，根本没想过要害我们。” “不是害谁的问题，明白吗？她只是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不带任何感情和偏见。”阿尔伯特手舞足蹈地解释道：“她本就是个高智商的天才，现在辅脑反过来还在帮着她，龙骑兵中心研究了一套应急预案防止她逃跑，包括昏迷和断电，她一定是用什么方法都给避开了，不，也许是我在检查时帮她一个一个都关上了……嗯？等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走到夜雨跟前：“你说她让你看地图上的字对吗？不是看地图？” “对啊，”夜雨不解地点了点头：“她特意点了几个地方叫我念给她听，如果看不懂图的话根本就做不到吧。” “原来如此！原来是应急预案里的‘认知滤’起作用了！”阿尔伯特恍然大悟地道：“她现在看任何文字和数字都是乱码，已经变成文盲了。” “所以……”夜雨不太确定地声道：“她留我活口也并不是什么计策咯？” “那个权且不说，”阿尔伯特摸了摸下巴：“不过若是‘认知滤’当真起效，她让你认字绝对是有意而为……那什么‘球场’听起来也就很可疑了啊。” “至少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曹操挠了挠鬓角：“地狱猎兵里面都是些粗人，做事简单直接——”她看向伯爵：“现在有两个选项，第一，我们在这里守到中午，等接我们的人——无论是坐直升机还是斯崔克兰过来，向他们解释下任务最后这一晚出现的意外，然后装作很懊恼的样子滚回余烬城，就当无事发生过。” “那行了，别说了，”伯爵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挑这个傻嗨选项，大家准备一下，该干活儿了。” “喂，”曹操摊手笑道：“我还没说第二个选项是什么呢？” “那还用说吗？地狱猎兵的一个队员失踪了，我们既没有身处险境也没有在执行什么急迫的任务，理应把她找回来。” 听到伯爵的豪言壮语，阿尔伯特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哭丧着脸：“相信我，你们没机会的，她要么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要么就是给你们设下了陷阱，无论如何，你们都找不回她的。” 伯爵扫了他一眼，指了指站在房间门口的史黛拉：“那反正也不关你的事了，你们两个留下来，等中午余烬城的人到了，让他们再派些人手过来。那啥‘大姐’应该很重要对吧？所以就别省了，什么海陆空机器人的，都给派过来。” 他又转向曹操，手指绕了几圈：“那其他人，还能动的，都给我一起过来，咱们坐车去追。” “我都跟你说了，车没了，”阿尔伯特叹了口气：“要不就是她给开走了，要么就是她给破坏了，没指望的。” “那这里总该还有什么别的交通工具吧？”伯爵朝史黛拉打了个响指：“我记得普罗旺斯姐弟还有辆越野车来着。” “早被人顺走了，连三轮摩托都没了。”史黛拉顿了顿，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个……硬要说的话，倒是还有一些‘交通工具’，就是……不太好用。”故事接近尾声，真正的考验即将登场，出差前连更纪念，二月之内全书完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七话 1 开车这个机械而简单的功能本已预设在辅脑的程序中，但在第一眼看到拾荒者货车的“驾驶盘”时，贝亚娜还是完全愣住了。她向来就对野蛮人的“创意”和“改进”不屑一顾，对这破车能顺利地跑起来也不抱希望，只是“自行车扶手”这玩意儿还是有点过分了。 “哼……” 但这怎么可能难得倒她呢？就像之前的无数障碍一样，在并不长的一生中，贝亚娜克服了一个又一个看起来难以逾越的艰难困苦，她不会允许自己在这一刻放弃，在这个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刻放弃。 而她已经做好了迈出这一步的准备——她的脚尖已经抵上了油门。 看天色应该是凌晨三点钟的样子，离换班还有好一阵子，如果不出意外，等地狱猎兵反应过来，她应该已经开出很远了。 再想一下……有什么遗漏？还有什么可以阻止自己逃跑……或者暴露自己行踪的失误？ 贝亚娜深吸了一口气，她并非算无遗策的高人，没必要对自己吹毛求疵，而且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她轻轻踩下油门，让卡车以尽可能轻、尽可能静的方式驶向门口，在离开普罗旺斯庄园的一刹那，又全力加速，朝她已经确定了方向、却还找不到路的“球场”前进。 在蛮荒之地的夜晚开车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尤其是开着车前大灯时，这几乎是在故意吸引每一个牛鬼蛇神的注意——通常这时候他们也应该安心休息了才对。 贝亚娜记得关于“黑潮”的传闻，如果这一带确实有成千上万的僵尸在活动，车匪路霸们确实会收敛一些，至少在晚上会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兔子洞，把所有的武器都架到门口，心翼翼地安排好轮岗，而不是冒险蹲在路边，等待可能也在躲避僵尸的猎物。 哦不……它们现在不叫“僵尸”了，为了避免宗教狂信徒与阴谋论爱好者借题发挥，联合国重建委员会给这些只凭本能行动的人形野兽起了一个学名“暗傀”——某种意义上，这个新词也更符合现在僵尸们的形象，它们的肤色比以前更暗，毛发更少，行动与反应更加迅速，就好像是也在进化一样。 贝亚娜并没有亲眼见过哪怕一只暗傀，但辅脑中的记录已经足够——如果不是有亡灵巫师指示，这些蠢物通常不会在晚上袭击一辆开着大灯的卡车，虽然也有各种“例外”的报告，但在她看来更像是坊间奇谈而不是真实事件。 自行车扶手固然笨重，不过影响行驶的最大障碍还是路——愚者之灾中使用的核武器与动能弹不仅破坏了环境和基建，最重要的是彻底打烂了文明世界的维护能力，让原先被视为血管与命脉的大路道变成了一条条扭曲破碎的线段，而连接这些血管的交通设施则化为了一片片藏污纳垢的废墟。 但幸运的是，并没有什么贼人或是难民躲在加油站里，反倒在路边竖着一块指示方向的金属标牌，前半段已经模糊不清，后半部分则隐约显示出了“高尔夫球场”的字样。肩头冲着正东，在那里，朝阳已经渐露雏形。 她熄灭大灯，依然花了一点时间来确定行进方向，为了防止被追踪，贝娅娜完全切断了与龙骑兵总部的联系，甚至在临行前破坏了那台随身携带的远程通讯器——即便这样做其实并无必要。也因为此，她失去了卫星地图，只能凭借储存在辅脑中的依稀印象来判断自己是否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如果没有找到呢？如果找不到那三个神秘人呢？如果自己的判断……或者说是推理在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他们根本就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呢？ 没关系，她还有“b计划”——她总有“b计划”，虽然更加激进与危险，但就和自己在余烬城中的所做所为一样，她愿意承担那份风险……当然，如果必要的话，风险更的a计划才是首选，尤其是在……上一次的失败，并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之后。 重新上路的时候，一大群叫不上名字的飞鸟从林间起飞，整片树冠都在震颤，贝娅娜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这辆破车动静太大，还是另有奇物所扰，但现在也没时间思考这些了，如果之前的计算没错，她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辅脑的资料里显示，“高尔夫球场”是一种供富贵之人享乐娱乐的大型运动设施，它最大的特点就是……看上去并不像是运动设施，有丘有水池有树丛——最重要的，是铺满全场的鲜嫩草坪。 且不说愚者之灾，这些东西，在完全无人维护的情况下，恐怕只要个月就会面目全非，连原先修建它的主人都没法辨认。 贝娅娜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光团，在灰暗的氤氲之中，它仍然是万事万物最可信赖的本源，仿佛在这耀眼的明丽之下，一切邪恶与阴谋都无所遁形。 确实，在蛮荒之地，无论对人还是动物，选择在夜晚是伏击是成功率最高的狩猎常识，但对于真正的狂徒或者傻瓜来说，任何常识都毫无意义。 贝娅娜隐约预感到了这一点，便放慢了卡车的运行速度，在感觉到车篷上有什么东西在动时，她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有一些……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恐惧。 听动静，那东西应该不重，但动作非常的敏捷——无论暗傀还是车匪，都不会选择这种奇怪的攻击方式，而这多少也验证了少女的推测，她微微翘起了嘴角，选择缓缓地继续前进而不是踩下刹车。 直到，一个完全被灰色斗篷笼罩的身影突然窜出了灌木丛，挡住前路。贝娅娜用力踩下刹车，几乎要把自己的脚踝崴断，但即便如此，这破车的制动系统还是反应迟钝，不知用什么拼接成的扇形挡泥板，重重地撞在了这个贸然出现之人的胸口。 “嗯？” 伴随着那几乎是撞在水泥上的沉闷声响，拦路者重重地飞了出去，它在地上打了个滚，半跪起身，就像没什么时似地低头拍了拍膝盖，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隐约显露出在那残旧的兜帽之下，不可名状的诡异真相—— 那是一片。白色的骨头。 她很自觉地打开驾驶舱的侧门，慢慢走下卡车，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个快到难以置信的身影从卡车的另一边——它一定是早就守在了那里，用自己的同伴做掩护，偷偷地跟踪，等待这个现身的最佳时机…… 正如，雌性红脸捕猎时应该有的模样。 在这一刻，贝娅娜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找对了路，找对了地方，找对了人。 “所以……”她举起了双手，嘴角却带着得意洋洋的浅笑：“你们，就是ik了吧？” 无论是车篷上的灰斗篷，还是车前方的灰斗篷，还是自己身前的这个灰斗篷，三个并不高大的身影，在听到“ik”这个词的时候，都愣了一下。但毫无疑问，身前的这个人是它们的领袖——它不仅最先恢复镇定，而且还抬手示意自己的两位同伴别动。 不过，在摘下兜帽的这一瞬间，反而是轮到贝娅娜愣住了—— 这是一张如此端庄秀气的脸庞，直视过去，甚至是余烬城那些整容中心的漂亮广告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而当她眨着灰色的眸子、撩着棕色的短发，莞尔一笑时，仿佛整个世界的罪孽与痛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连贝娅娜这样觉得自己理智到了极点的人，都不禁心头一跳。 “你是……”开口说话的同时，这明眸皓齿的美少女伸出右手，搭在贝娅娜肩头——后者立即感觉到了重若千金的力量，以及，缓缓伸出的，有如鹰爪般的锐利：“路西斐尔的手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七话 2 一个非常陌生的名字，连辅脑中都没有记录……但这显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即便是笑面如花，声如银铃，美少女的杀气依然透过每一个单词展露无遗，让贝娅娜意识到接下来要说的这句话非常重要——重要到能够决定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说出别的话。 “我不认识什么路西斐尔，”她决定，直入主题：“我来自余烬城，和你们一样，都是试验品。” 棕发少女的腮帮子微微一抽，龇牙咧嘴，这时贝娅娜才注意到，对方的上下两排牙齿有如狼犬般锋利。 “那你……”她不解地挠了挠额头：“怎么能知道我们是ik的？难道是余烬城告诉你的？” 这本来是个说来话长的问题——要解释自己辅脑的联络功能，要解释自己在龙骑兵总部找到的支离破碎的情报，要解释自己与“奇美拉队”在普罗旺斯庄园的发现，要解释如何把所有这些没有第二个人整合过的信息整合到一起，并且做出正确结论的能力……不过，倒是可以用一个非常简单的单词，来概括所有的这一切“解释”： “推理。”贝娅娜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中甚至还有一点微微的骄傲：“只是单纯的推理。” “推……理……”被挡泥板撞翻的那个灰袍子，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个词——听起来虽然有些滞顿，但毫无疑问也是个女生：“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用语言来描述推理的过程，就直接说结论好了——”贝娅娜咽了咽喉咙，道出了早已准备好、在脑海中反复推敲过的说辞：“首先，ik，也就是你们，应该是从某个秘密实验室逃出来的试验品，你们同时拥有人类与红脸的基因，是用远超常人理解的生物技术制作出来的混种生物。” “如果你不是路西斐尔的手下……”少女的笑容渐渐消失：“这种事……你绝不可能知道的。” “我不知道路西斐尔是谁，但他并不是第一个幻想‘拥有人类智慧的红脸’的人，”贝娅娜反倒微微一笑：“这原本是余烬城一家公司的设计，只不过被你们的路西斐尔给实现了而已，而我，也正是从这家公司那里，了解到了‘ik’的含义，以及它所象征的东西。” 女孩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你们在逃亡的路上得知了普罗旺斯庄园的存在——也许在逃亡之前就知道了，不过无所谓，并不影响结论——”贝娅娜继续道：“你们知道普罗旺斯庄园是个情报中心，于是找到了它的主人，希望得到庇护，姐弟俩肯定是做了什么，让你们觉得受到了背叛，于是在三天前你们又去拜访了他们，交涉之后，姐弟俩提供了一个藏身之地，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球场’……然而在同一天深夜，你们又改变了主意，决定不能放过这两人，便下了杀手，血洗了整个普罗旺斯庄园。” “他们与路西斐尔合作只是时间问题，”少女有些遗憾似地撇了撇嘴：“我知道路西斐尔的手段与财富，那两个情报贩子，没有可能拒绝他开出来的条件。” “我看到了你们的杰作，你们不加掩饰、也无法掩饰的杰作，更加坚定了你们与红脸之间的共同之处……或者说，是ik的真貌。” “那可是非常有价值的情报啊，尤其是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话……”少女摇摇头，从指间传来的力量似乎更大了：“为什么你不用它来牟利，余烬城也好，美国也好，中国也好，总归会有人愿意为此出钱——一笔大钱。” “我说了，我和你们一样，是个试验品，”虽然不知道对方掌握了多少关于余烬城的信息，但贝娅娜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确切地说，我是个d级材料，既没有拥有财富的权利也不想弄到这样的权利，我想要的，只有自由，而一无所有的我，唯一能用来寻找自由的——”贝娅娜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只有‘推理’，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再做过的‘推理’。” “只有你做过，嗯……”少女抿嘴轻笑：“那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如果你杀了我，世上就再没有人知道你们在哪儿了。”贝娅娜艰难地强作镇定，咽了咽喉咙：“但你不会，因为就算我死了，我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这个‘高尔夫球场’也不再安全，总会有第二个人发现你们的秘密——无论是用‘推理’，还是用别的什么方式。” “那还真是有点遗憾，”少女耸耸肩，笑着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同伴：“虽然这个球场不错，餐饮啥的都很满意……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了，我们也只有考虑搬家了呀。” “家，对——” 贝娅娜终于松了一口气——谈话已经进入了她所希望方向，甚至比预料中还要容易，这些ik……至少眼前这位美丽的棕发少女，确实表现出了人类应有的智慧，那种属于社会性动物、以“沟通”作为一切行动前提的智慧。 “——你们需要一个家，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一个可以躲避那个路西斐尔……或者无论什么人的安乐窝。”她耸耸肩：“但如果你们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就不会去冒险寻求普罗旺斯庄园的协助了。” 少女终于放下了一直搭在贝娅娜肩上的手：“让我想想，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能帮我们找到这样的地方，所以我们不会杀你？” 非常漂亮的推测，显然是经过了“推理”之后才得出的结论，贝娅娜不禁觉得，与那些只能勉强听明白人类简单命令的“智能生物”生物相比，眼前的这个“东西”实在是强出太多，绝对不负ik所象征的“王冠”之名。 “我想要的，是在这个充满了‘异类’的危险世界里存活下去，你们呢？想要征服世界？还是长生不老？” 少女安静了几秒，灰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贝娅娜，直到车篷上的女孩发出一声诡异的低鸣，她才喉头轻动，用相似的鸣叫——有点像是毒蛇吐信般的嘶哑声响来回应。 “看起来，老大很喜欢你呢，”少女伸出拇指比了比身后：“我们会给你一个机会，不是证明你的忠诚，而是证明你的能力。” 证明自己的能力……这句话对于贝娅娜来说，简直有如天启，让她甚至脸红了起来： “谢谢，”她抬头看向车篷的顶部，那原本趴着的身影，也已经直立起来，向她点头示意：“我不能保证什么，只能保证我会拼尽全力。”她想起什么似地顿了顿：“我叫贝娅娜，你们呢？” “碧昂丝，”面前的少女先是指了指自己，又朝车篷顶上轻轻一点：“克丽丝，”最后是挡在车前的“硬汉”：“爱丽丝。” 在她向左面扭头的刹那，贝娅娜注意到她脖子上印着一个大写的“b”……“碧昂丝”开头的那个，“b”。明后天停更，大后天开始，整个春节期间一日一更，除“镰仓”外的所有伏笔已经结束，剩下的就只有“清算”这一条路可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八话 1 虽然从一开始就对史黛拉提议的所谓“交通工具”不报希望，但在伯爵的心目中，起码也是辆电动三轮车之类的东西——起码也是那种手工拼装的垃圾，拥有几个大不一的越野轮胎，可以载着各种拾荒来的破烂东奔西走。 但史黛拉并没有把大伙引向看起来像是车库的地方，而是往庄园后方那一排长屋走去——跑马场旁边的那一排长屋。 “别别别，”伯爵紧张地声嘀咕：“那别是马，别是马。” 史黛拉扭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不同于自己职业特色的那种坏笑，不言不语。 还没有靠近马厩呢，伯爵就听到了一声打响鼻的声音，他捂着脸后仰轻叹：“我操，那还真是马！这他妈是070年吗？！” “嘿！你胡说些什么呢？”曹操反倒是亢奋不已，嘴角咧了开来，脚下也虎虎生风，一下就超过了伯爵、甚至是史黛拉：“马可是蛮荒之地最好的交通工具，你干了这么多年地狱猎兵，不会不懂这个的，别矫情了。” 伯爵当然明白“马”的意义——这东西不用油不用点，不会抛锚也不会爆胎，维护简单动静还，随处可见的草料配上一些伊普西龙公司的添加剂，很容易就能满足它们一天的需求，这在蛮荒之地，是比任何现代化交通工具都要有用的最大优势。 道理呢，伯爵都懂，但他就是不喜欢马——主要原因还是马不喜欢他，无论是哪个品种都配合不好，有一次还差点把自己的命根子给踢散了架。 “那你是要去追一辆卡车！是卡车好吗！”伯爵摊着手大吼道：“还是在可能发生黑潮的情况下骑马！”他顿了顿，又比了比跑马场边上那一排重新埋好的野坟：“还可能有红脸！妈的！黑潮加红脸！老天，今天这是怎么了？！” “那破车根本跑不快的！相信我！”曹操头也不会地奔向马厩，一下就没了影。 即便是对马心存芥蒂的伯爵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几匹好马，不光是说那高头长腿的品相，从那健硕有型的肌肉与漂亮光鲜的皮毛就能看出，这些牲口平时得到了精心的照料，与蛮荒之地里那些席天慕地、辛劳一生最后还被吃了个干干净净的可怜畜生相比，简直是可以说是过得像公主一样了。 曹操拍着其中一匹的脖子，然后是另一匹，她的动作不像是在检查身体的兽医，反而像个在与马儿说悄悄话的灵媒。 看到她投入的眼神和姿态，史黛拉颇有些得意地捋了捋手边白马的鬃毛：“这五匹都是普罗旺斯姐弟从养大的猛将，随便一头都抵得上一辆电驱车，呃……”他顿了一下，指了指曹操正在抚摸的最后一匹马驹：“那头是‘泡泡’，姐姐的最爱，它值五辆车——如果车不是太高级的话。” “那你吹什么大逼呢，”刚走进来的伯爵不屑地一声怒哼：“就这破玩意儿还值五辆车？！你开玩喜呢你。” 这马确实貌不惊人，不仅体型似乎比其他几匹要，毛色也更糟——就像是在一块白色麻布上毫无规律地泼上了一大片墨点子，丑得非常有个性。 “你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本事，”史黛拉耸耸肩：“已经有买家接盘了……实际上，这里的每一匹都有主儿了，只等人来收货而已……啊，其中的两匹收货人被你们打死了。”她清了清嗓子：“不过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可以‘征用’它们，反正其实我也做不了主——哦，‘泡泡’除外，她是真的有人收了，好像还是你们余烬城拓荒团的哪个土豪。” “那看来是没得选了呀，”伯爵苦笑着轻叹了口气，随意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匹茶色骏马：“就这只吧，我就骑这只。” “啊，好眼光，它叫……” “不不不，”伯爵摆了摆手打断史黛拉道：“那我压根不想知道它叫啥，我就是随便选的……马具在哪儿呢？缰绳麻烦帮我系紧点儿……哦算了，看你应该也不是干这个活的，还是我自己来系吧。” “那我就要这匹——”曹操拍了一下面前白马的脸颊：“它叫什么？” “白雪。” “啊呀？”曹操笑着扭头看向几乎和夜雨一并进来的艾丽：“好巧，它也叫‘白雪’哦，不如就让你来骑吧？” “我，”艾丽依旧是处乱不惊、天塌下来也不不关自己事的淡定模样：“不会骑马。” “那不会吧？”连伯爵都有些吃惊：“圣武士的训练一定包括骑马的吧？以前到地狱猎兵里来帮忙的姐妹都会骑马的啊？很熟练的那种。” “我……嗯……”艾丽半张着嘴巴，好几秒之后才发出声音：“和马合不来，它们总是喜欢把我甩下去。” “嘿，那我们还挺投缘，”伯爵笑道：“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卖马肉的，这些畜生现在天天想着要杀我报仇，真的。” 说话间，他面前的茶马猛喷了口气，吓了他一跳。 “没关系，”曹操指了指伯爵和自己：“我们俩会骑马，你们两个娃子就在后面老实坐好，抱紧骑手的腰就行，这个总不会被马甩下来吧。” “那个……”夜雨有些害羞地指了指身侧的黑马：“我就选这匹黑马，行吗？” “那你选你妈呢，你……”伯爵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意思是你会骑马？” “呃，骑得不是太好，不过……”夜雨稍稍挺起胸：“大概八岁学的吧，在俺们村算早了。” “哟，那你们村儿还挺富裕嘛，”伯爵的语气里带着讥讽，眼里却又有几分嫉妒：“我八岁的时候，只能他妹的玩泥巴，还有几个混混跟我抢，真糟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八话 2 “哪有什么富裕的啊，”夜雨挠了挠头：“养马是为了巡逻和干活儿，都是又瘦又懒的杂种马，和这些……嗯，高级货完全不能比。” “正好尝尝鲜，顺带给你个‘翻盘’的机会——”曹操意有所指地用下巴比了一夏艾丽：“就由你来驮‘白雪’好了，记得让她抱紧点儿，别给甩下去了。” 虽然嘴上说是不喜欢马，因为职业需要，伯爵与它们可谓交情深厚——单纯从“会骑马”的年岁来算的话，比曹操可要早得多了，这从他加装马具的娴熟就可见一斑。当他确定自己已经系紧了缰绳的时候，连曹操都还在上下其手地忙碌着……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后者的动作比较温柔，固定鞍的时候，还和马驹儿“窃窃私语”了好几次，好像是在问对方舒服不舒服之类…… “那我去透口气，你们……”伯爵等了一秒，发现并没有人理他的时候，便默默地走出了马厩，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里面的味道可不那么让人舒坦。 他下意识地抬腕看了看那只坏表，但只是苦笑了一声便又放下了手。不过从朝阳的高度来看，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在早上八点之前，按照夜雨之前指认的地图，顺利的话，中午之前就能打那个所谓的“球场”，不过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时候的“大姐”应该已经在那儿了，等这边策马赶到，恐怕早就跑得不知去向了。 想到这里，他烦躁地轻轻叹了口气，而曹操则正巧在这口气的末尾走了出来： “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那我说，”伯爵明显想要岔开话题，回头望了马厩一眼：“你不去帮帮他们吗？傻子在喜欢的丫头面前，肯定是心不在焉，弄得马马虎虎。” “哦哦，连你都看出来啦，”曹操故作惊讶地笑道：“我以为你个老处男啥都不懂呢。” “什么老处男，那我只是稍微有点快好吗……”伯爵也跟着笑了起来，但很快就又话锋一转：“他们不会有结果的，白亡症晚期了，活不过二十岁了。” “那如果从现在开始的话，至少还有三四年的好日子可过，”曹操耸了耸肩：“而且余烬城的技术这么好，你瞧她这都是末期了还活蹦乱跳的，还能当圣武士呢，坚持服药不说痊愈，多活个二十岁也不是问题——说不准比我们活得还久，除非……” 看到她故意欲言又止地样子，伯爵非常配合地轻叹了口气：“那除非啥？” “除非他们活不过今天，”曹操的样子忽然变得异常严肃，并且压低了嗓音：“嘿，你确定要让他们跟着一起来吗？两个半大的孩子，就算拿着枪，也只是累赘而已。” “半大的孩子，那也是半的大人了，”伯爵摇摇头：“而且他们是地狱猎兵，明白吗？在华盛顿州，这可是个值得炫耀的名头，坏得很有品位的那种，但这名头是要靠玩命才能弄到手的，玩命啊。”他顿了顿，斜了一眼马厩，那两个“半大的孩子”似乎正在聊天：“而且那丫头是个圣武士，圣武士你懂吗？说不准比我们……至少比我还能打吧。” “但夜雨……不，‘猕猴’呢？”曹操不依不饶：“他明显是个菜鸡，这两天发生的事还不说明问题吗？她连最简单的放哨都做不好——”她稍稍放慢语速：“这是他的第一次任务，到此为止吧，让他呆在这里，和阿尔伯特一起，他还有点潜力，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又怎样？我的第一次任务就杀了七个人，七个人！”伯爵忽然加重了语气，一边比着手势：“就凭一把枪！一把春田！100多年前的破枪，连准心都没了！” “呵，我听过那个故事，”曹操略有些不屑地一声哼笑：“你瞎蒙了一枪，打中了司机，车翻到沟里去，砸漏了煤气包，他们开枪还击，‘b’，当场升天，七个全都算在了你的头上——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运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运气啊，贝赛里安。” “那是时候看看他有没有这样的运气了，”伯爵点了点曹操的肩膀：“你刚说了他有点潜力，我觉得不是，我觉得他潜力大得没边，只是需要一点压力、一点机会让他表现出来，懂吧？我是在帮他呢。” “……嗯，行吧，你是队长，你来决定，”曹操点点头，正要转身走进马厩，忽然又顿住脚，扭头看向伯爵：“别忘了，你那个杀了七个土匪的第一次任务，你的队长中了八枪……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就算有，它们也会用完，总会用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六十九话 夜雨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的骑术是不是因为久未练习而退步太多，但不得不承认普罗旺斯庄园庄园饲养的这些坐骑不负女仆长的吹嘘，和以前在村子里骑过的那些歪瓜裂枣相比，不仅更温顺更易驾驭，而且无论跑还是狂奔，身体都保持得十分平稳，就好像特意在照顾背上的骑手一样。 同样心的还有夜雨本人，他虽然对胯下的坐骑十分满意，但不敢让它撒腿狂奔——毕竟身后还坐着一位圣武士，她似乎非常害怕，紧紧箍着夜雨的腰，整个人都“吸附”在他身后。 “喂，猴子，那我说你能给点速吗？”伯爵又一次回头催道：“这不是在节日游行啊，你起码得让马儿跑起来吧？！” “呃，那个，我还不是太熟练……”夜雨一边解释一边装出在抖缰绳的模样：“不敢骑太快呀。” “我没事的。”身后突然传来了纤细的声：“你跟上他们吧。” 夜雨像是被得到了老师鼓励的学生一样，突然就卯足了力气，而鞍下的黑马也是跟着亢奋起来，突然就撒开蹄子开始飞奔，不仅即刻就越过了伯爵，甚至赶上了此前一骑绝尘的曹操——后者正在一个十字路口……或者说像是十字路口的地方驻足，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版的地图，和一个带液晶屏的黑色盒。 “怎么回事？”夜雨用力勒住缰绳，黑马兜了半个圈，回到曹操的白马身边，头对着头，眼对着眼：“路不对吗？” 曹操欲言又止，观察了一下四周——茂密的树丛与灌木拼在一起，形成一大片天然的隐蔽带，而两条简易到几乎可以说是可怕的泥泞路在马蹄之下交叉，上面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印记——轮胎，马蹄，人足……密密麻麻，很难分辨其中是不是有娜娜开走的那辆卡车，就算能，恐怕也要花上好一阵子才能确定。 “卫星定位系统完全失效了，”曹操晃了晃手里的黑盒子，又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看天气还不好说，不过我打赌就这两三天之内，会有电离风暴。” “啊，你有卫星定位的呀，”夜雨有些吃惊地眨了眨眼睛：“之前都没看你用过。” “你以为我们一直没走错路是因为什么？”曹操讥笑道：“你以为我们还在训练？或者演习？不，演习也要分辨方向和位置的好吗？” “那为什么我们没……”夜雨突然反应了过来，猛地仰头“哦”了一声：“……是我们的贡献点不够弄不到，对吧？我懂的。” “你醒醒，这是今年才出厂的高级货，我自己买的。”曹操把黑盒收回衣兜：“我的贡献点都用来买各种补给品拿出去换钱了。” “啊？还允许这样的？” “先别急着羡慕，这买卖肯定是亏的，靠这个赚钱还不如在隔离区种田养鹅呢……”曹操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赶过来的伯爵：“我只是没什么地方要用贡献点而已。” 这样一说，反而让夜雨更好奇了：“咦？那你应该早就赚够点数，拿到余烬城的公民权了吧？” 赶在曹操开口回话之前，伯爵一边勒马一边嬉笑着插话道：“那是因为，她在地狱猎兵里面，有个……” “嘿嘿嘿，”曹操知道他想说什么，赶紧抬手打断：“这儿正干正事呢——”他抬臂比了比正前方：“应该就是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如果还有路的话。嗯？那是？” 顺着女人仍未放下的胳膊看去，伯爵与夜雨都瞪大了双眼，他们看到几个人影正朝这边走过来，不紧不慢，但明显都带着武器。 “那是……”夜雨有些不确定：“地狱猎兵的斗篷吧？对，地狱猎兵的！” 确实，即便隔着两百米左右的距离，那标志性的墨绿色斗篷还是异常显眼……但这些斗篷也并不是什么难以伪造的东西，而且也不会因为原先主人的死去而损毁。 “他们有枪！每个人都有！”曹操咽了咽喉咙：“下马下马，保持警戒！” 在夜雨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之前，艾丽已经麻利地翻身下马，但他还是坚持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为、为什么要下马？在马上不是随时都好跑路吗？” “那你别老想着跑路呀，牛仔，”已经站到地上的伯爵，将手里的a94稍稍举高：“你可以马上放箭，我们可不愿意在马上打突击步枪。” 夜雨听言点了点头，赶紧下马搭箭，心翼翼地站到艾丽身边，后者更是一副已经要端枪瞄准的架势。 但是紧张的气氛只持续了很短的几秒—— “干，好像是……法老队啊？！”曹操一声不知是欣慰还是恼怒的轻叹：“他们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他们的任务位置，不应该到这么远来。” “哟，那人人都戴着防毒面具呢，还真的是法老队……”伯爵抹了抹下巴的胡须，迎着来者向前走去：“我来和他们打交道吧，比你熟点儿。” 话虽如此，曹操还是皱着眉头跟了上去，夜雨注意到她并没有放松警惕，手指仍然没有远离扳机。 “哟，那不是法老队的大老板拉美西斯陛下吗？”大概还有三十米左右的时候，伯爵就挥臂吆喝了起来：“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对方并没有停下脚步，但领头的那个也高声回了一句： “伯爵殿下！” 两位队长在相隔三米的位置停了下来，互相打量了几秒，各自上前两步握了握手。他们的队员们则在后面列成两排。夜雨注意到“法老队”的装备明显比这边要好，从防毒面具到军靴，浑身上下几乎每一样东西都比自己的强，连斗篷的质地好像都不太一样。 “那你们队有七个人了呀，是不是有人攒够贡献点要走人了？” 拉美西斯回头望了一下自己的队员们： “啊，带带新人嘛，应该的——你这儿不是也有两个毛头子吗？”他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抬手指了指艾丽：“那是……姐妹会的圣武士吧？又分到你这一个？” “那可能是因为我和他们教团有缘吧，可惜她们不收爷们，穿女装也不行。”伯爵干咳了一声，似乎是在示意寒暄到此为止： “那，你们这是在……执行任务吗？” “对，”回答毫不犹豫：“你要看我的任务代码吗？” “那不用，”伯爵回头与曹操交换了一下眼神：“就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是最高统帅部布置的紧急任务，说是发生了黑潮，让我们来调查一下。” “那结果呢？”伯爵笑道：“都是谣言吧？看你们这闲庭信步的样子，就像刚刚野餐回来一样。” 这回轮到拉美西斯扭头与自己的副队长先知交换眼神了——虽然两人都戴着面具，并看不到眼睛： “其实……倒是发现了不少暗傀……活动的……迹象，”拉美西斯说得很慢，就好像是在组织语言：“但是呢……” 等不及的先知突然大声插话道：“应该不是黑潮！” 拉美西斯猛斜了他一眼，把他给瞪了回去：“……还没有证据表明那是黑潮，但现在也不敢说不是……倒是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嗯？”他注意到夜雨的“扮相”，以及远处的三匹坐骑：“那些不是地狱猎兵的马吧？难道上次说的新品种这么快就到了？” “新品种已经到了，不过还在调教中，这些马是征用的。”曹操有些不耐烦地插话道：“你们过来的路上，有没有见到一辆卡车？野路子改装的，驾驶员是个女人……一个女孩。” “昨天倒是有两三辆改装车经过，但都是往你们这个方向去的，”拉美西斯抬手比划了一下：“今天什么也没有，连个活人也没见到过。” 伯爵轻轻叹了口气：“兄弟，那能帮个忙吗？我们需要人手去找到那个女孩，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任务，而且她离这儿应该不远了。” “呵，”拉美西斯走到伯爵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真把我的当兄弟，就听我一句话，别去了——就算没黑潮你也不一定找得到那女孩，如果有黑潮，你们都会葬身于此，再重要的任务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完，他招了招手，整个法老队就这样无言地从众人身边穿行而过，连一句再见也无人出口，就好像已经把伯爵和他的部下们当成了一群死人。 “我感觉这家伙在隐瞒什么……”曹操盯着法老队的背影，声道：“但应该是问也没用了，他们如果有任务在身，我们也不好强迫他帮忙。” “那还用说？他可是拉美西斯……”伯爵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有点秘密太正常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上马吧各位，你们都听到了，黑潮可能是真的，咱们得抓紧时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话 1 大约是在中午十一点四十左右，奇美拉队见到了他们建队以来遇上的第一只暗傀，最先发现的，却还是骑在最后面的端木夜雨。 他起先甚至不太确定那是不是人，在一片杂草丛生的烂泥地中，三四个怪异的身影正猫着身子，像是要在草丛中找到什么一样。其中一个忽然抬起头，与相距近百米的夜雨眼神交错。 他以前也远远地见过僵尸，它们游移在村庄边缘，就像寻找食物的郊狼，既贪图美味又不敢靠得太近，偶尔会乘人不备偷取农田中将熟的作物，得手之后便迅速溜之大吉。 父母曾说过，以前的僵尸不是这副模样，它们现在变得不那么有攻击性……但也更聪明机敏，展现出了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像人”的智慧。 这也许是造成僵尸死而复生的微调剂发生了变异，也许是它们本身出现了进化，总而言之，暗傀不只是在名称上有所不同——虽说听起来好像比“僵尸”更威武了，但实际上已经从“威胁文明世界的一级公害”变成了“出现在荒山野岭的都市传说”，似乎只要不去到他们的地盘上主动招惹，就不用担心被它们咬掉脑袋。 只是这头正与自己对视的暗傀，让夜雨隐约感觉到一种……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嘿！那是头僵尸吧？”夜雨起先是声对背后的艾丽，旋即又大声唤住了曹操与伯爵：“你们看，那东西，是头僵尸吧？” 两人立即勒马观望，神色紧张，尤其是与暗傀打过更多交道、甚至险些丧命的伯爵，更是面色发白，下意识地扶住了挂在肩头的枪带。 那个看向这边的暗傀直起腰，浑身上下、从头到腿的毛发早已掉光，只剩腰间一截脏兮兮的破布，显然是头“老尸”了。他周围还有两个同伴，过了几秒也跟着站了起来。 “妈的，那还真是暗傀哦，”伯爵咽了咽喉咙：“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就冒了出来，也不给人格机会准备准备——猕猴，要不要试试你的弓？看能不能一箭射中？距离有三十米吗？二十五米？” “哈？射它们？为什么？”夜雨惊得目瞪口呆：“它们也没做错什么吧？” “天哪，那你是地球人吗？”伯爵甚至比夜雨更惊：“你知道这些活死人杀了多少……” 话音刚落，那三头暗傀忽然转身而逃，眨眼就消失在了树丛深处。 “像是野生的暗傀，”曹操稍稍松了口气：“如果真是黑潮的话，应该张牙舞爪就冲过来了。” “那可不一定，”伯爵摇摇头：“亡灵巫师并不是、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关注手上控制的喽啰，它通常只会下达一些诸如‘杀掉所有人’或者‘守住这片区域’之类的概念，除此之外，暗傀们也都是自由活动，吃喝拉撒，该干嘛干嘛——”他指了指僵尸消失的位置：“所以他们也许只是依照本能尽力回避了我们，但我们‘在这里’的信息已经被那个该死的巫师给知道了。” “你懂的挺多的嘛——”曹操明显是不愿意相信地笑道：“怎么？别跟我说你还有个朋友是亡灵巫师？” “不，呃，那是，听说——就是听说而已，”伯爵抹了抹鼻翼：“有一个朋友的朋友，认识一个朋友，他认识一个亡灵巫师，在啊，一个什么鬼地方经营一个矿场……” “行了，就别吹牛逼了，”曹操夹了夹腿，策马前行：“我们应该已经到高尔夫球场的边缘了，睁大眼睛看仔细，别再漏掉一头……不，三头僵尸了。” 虽然知道高尔夫球是个什么东西，但伯爵并没有亲身体验过哪怕一次，四下依然是典型的、属于“蛮荒之地”的景色，除了从林中惊起的飞鸟和欢跳跑路的野兔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活物了。 路过一片泥泞的草地时，曹操放慢了行进的速度： “不对……”她左右眺望了几秒：“以那辆车的吨位，经过这里肯定会留下轮胎印的，我们的方向可能搞错了。” “那也许是找得还不够仔细，”伯爵朝两边挥了挥手：“下马下马！散开，慢点找，什么痕迹都别放过，脚印、马蹄印、野猪拉的屎，随便什么，就是编也给我编点东西出来！” 徒劳无功的搜索持续了大概半个时，就连伯爵自己都心生焦虑——在如此杂草丛生的广大区域，凭四个并非“职业选手”的地狱猎兵，寻找也许压根就不存在的蛛丝马迹，这不光是技术上可不可能的问题，而是在概念上成功的几率都微乎其微。 直到，他看到远方树林边缘，停了一辆看起来像是皮卡的车——虽然一眼就能看出那并非娜娜开走的改装大卡，但这还是让伯爵已经相当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 “嘿！”他吹了一声简直可以说是响彻天际的口哨，把已经完全散开的其他人唤了回来：“那边！看那边！” 整个队伍迅速行动起来，上马急奔，离皮卡只有大约二十米的时候，靠在驾驶舱旁边的人影突然闪身出现，他虽然没有做任何动作或者说任何话，但横在手里的猎鹿枪，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以最快的速度跳下马——除了艾丽，她不仅丝毫不慌，连端枪的动作都不紧不慢。 “兄弟！那别激动！”伯爵特意把a94的枪口指向地面，抬起左手：“我们是余烬城的地狱猎兵！地狱猎兵你懂吗？！余烬城总明白吧？” 这位带着怪异皮套面具的矮个儿男人，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应，手里的猎枪也仍摆在腰间，完全没有要对向猎兵们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话 2 “……那请问你懂英语吗？我们在找一个女孩，”伯爵顿了几秒：“能听懂我说什么吗？”他后退了半步，看向曹操：“可能是个中国人，要不你试试？” “为什么是中国人？”曹操声笑道：“就因为个头吗？”她润了一下嗓子，一步上前，刚要开口问话，那怪人忽然抖了一下——不是那种因为“哼笑”或者“激动”的抖，而是……类似于羊癫疯之类疾病的抽搐，几乎是很艰难的才勉强站稳。 “什么……女孩？”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断断续续。 “啊，那是……怎么说呢，”伯爵舔了舔嘴唇，稍稍松了口气：“一个深色短发，不，也可能不是短发的年轻女孩，披着和我们一样地狱猎兵的斗篷，不，也可能没有……挺漂亮，个子大概，一米七左右……”他猛摇了摇头，明白自己并没有找到重点：“不不不，那她也可能是开了辆卡车，大卡车，很破，改装过，有很多……” “喂！等等……等等……等等！”曹操试图喝住伯爵，一连三次，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用力去抓住了他的胳膊肘，才让后者回过头来：“有点不对劲……”她咽了咽喉咙，压低声音：“这家伙……” 被这么一暗示，伯爵也感觉到了什么，他脸色突变，慌忙举起手里的突击步枪，瞄准怪人的正脸。 “把面具摘下来！”他紧张地大喊道：“哥们，让我看到你的脸！听见了没有？！” 怪人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是用沉重缓慢的动作慢慢抬起胳膊，想要举起猎枪。 “最后一次警告！”伯爵吼得吐沫横飞，用力抖了抖枪口：“放下枪！听见没有！哥们！操！” 在伯爵的手指就要按下扳机的前一瞬间，曹操手里ais的清脆枪声已经响起。三发子弹几乎是贴着伯爵的侧脸飞过，径直穿过了怪人的胸口，将他重重地掀翻在地。 伯爵看了曹操一眼，比起对方毫不提醒就开枪，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别处。 “那你们保持警戒！注意四周！”他深吸一口气，举着步枪走到皮卡旁，那被击倒的怪人躺在地上，不详的黑红色血液从胸口渗出。已经对答案有所直觉的伯爵，猛地伸手揭开了他脸上的皮套面具，看到一张明显属于暗傀的、光滑的、黯色的脑袋，皮下若隐若现的黑色血脉，说明它成为僵尸至少有十年了……也许更久。 “该死……”伯爵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加速了一倍，脑中更是一片空白：“这是……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会说话？” 仿佛是为了加深他的恐惧，地上的暗傀突然睁开了双眼，那一对乌黑的眸子，就像深渊一样散发着诡异的反光，它嘴角微微上翘，用颤巍巍的嗓音说出三个让人汗毛倒竖的单词： “我……看到……你了。” 伯爵顿时感觉手脚冰凉，还是曹操上来连着几发点射，把暗傀的脑袋打开了花，又伸手拉住了伯爵的衣领： “你的亡灵巫师朋友，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他们能够直接操作一具僵尸，让它说话、唱歌、跳舞甚至开枪射击吗？” “那……”伯爵咽了咽喉咙，伸手指了指身旁的皮卡：“也、也包括开车吗？” 曹操愣了一下，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即便是最离奇的都市怪谈，也没有说过暗傀会开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亡灵巫师的能力越是强大，就越能让自己的玩偶们做出复杂而精细的动作，扣下扳机胡乱设计是一回事，踩下离合器掌控方向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从没听说过。” “那它……它为什么要开车？”伯爵不解地道：“是要……要运送什么东西吗？” “重点是，现在已经毫无疑问，”曹操的呼吸有点急促：“就算不是黑潮，这附近也一定有个亡灵巫师——而且是，非常，非常……”她紧张地看了看四周：“非常厉害的那种！” “啊……是啊，对……”伯爵的脸色又变成刚才那副见了鬼似的模样，过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用尽力气大声嘶吼：“全员！上马！赶紧走！离开这里！” “哎？”夜雨一愣：“那……‘大姐’怎么办？我们不是来找她的吗？” “任务取消！别管什么大姐了！”伯爵已经懒得辱骂夜雨的蠢问题，一边走向自己的坐骑一边挥着胳膊道：“她如果真的在这里，尸体都凉透了！我们……” 他的手刚触碰到缰绳，便面无表情地呆立在了原地，不解的猎兵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下就找到了之前那个问题“为什么一头暗傀要开皮卡”的答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一话 1 六个穿着迷彩服的壮硕身影慢慢走出树林，他们全都戴着一模一样的黑色皮头套，荷枪实弹，那闲庭信步的模样，就好像是刚刚狩猎归来的猎手——而且还是那种不为生计只为娱乐的狩猎。 枪已举起，箭已上弦，奇美拉队的所有武器都对准了这六个身份已经毫无悬念的壮汉，即便如此，对面仍没有任何要抗争的样子，毫无畏惧……当然，也丝毫无需畏惧。 “对面的……绅士……”其中一个突然出声，由于一动不动，根本就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在说话：“请你们……先开枪……” 伯爵先是咧嘴一笑——“对面的绅士请你们先开枪”，这是线列步兵时代英国红衣常说的一句话，他们总是会靠近到离对手差不多三十米的距离、吃下第一轮子弹之后才射击，这原本只是单纯的战术，但配上挑衅的话语，就变成了历史上的传奇。 但现在已经不是拿着滑膛枪排队枪毙的拿破仑时代了——现在大家有了五秒钟打完一个弹夹的突击步枪。 “开枪！”伯爵愤怒地大喊道：“干死他们！” 像是要把满腔的畏惧与紧张都宣泄出去一样，所有有枪的人都狠狠扣下了扳机，就连夜雨都连着射出了两箭。 三把自动武器的扫射把六个人打得七窍生烟，身后的树林也是木屑与草叶齐飞。 伯爵轻轻喘着气，并没有要去检查尸体的打算，但却也没想过要赶紧跑路，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一声惊雷从天而降，他才反应过来似地，赶紧更换弹夹，回身牵马： “别愣着啊，兄弟们！别愣着！” 现在伯爵能想到的事情，就只有一件——让马儿以最快的速度原路折返，奔回普罗旺斯庄园、无相城、余烬城……随便哪个地方，只要不是留在这儿。 但马儿并没有跑出太远，便又被紧紧拉住——在回程的必经之路上，一辆深灰色的皮卡猛然刹车，车厢后面的乘员几乎是被甩了下来……但显然他们都毫不在乎。 “向南！”伯爵朝身侧的山坡猛挥了挥手：“都向南去！” 话音刚落，山坡上出现了零零星星的人影，起先只有一两个，但越来越多，它们没有武器，大部分甚至没有衣服，只不过那凶狠的、仿佛已经饿了三天的眼神，让这些暗傀显得比那几个拿着枪的同伴更加危险。 但这想法只持续了很短的几秒——身后那几个刚下车的那几个混蛋开枪了，他们显然不善射术，甚至可以说是都没经过瞄准，但四下乱飞的子弹还是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原路返回这个选项已经毫无意义，而向南冲击一个有十几……现在可能有几十名暗傀把守的山头，也有些过于冒险。 “撤退！”伯爵惊叫出声：“向东，不！北边撤退！” 再往北就离美加边界不远了，而毫无疑问，如果有黑潮的话，它也一定是从锈银森林那边涌过来的，伯爵的这个决定非常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慌不择路”。 但即便如此，希望也并没有降临，一发流弹射中了他的坐骑，在耳根的下方打了进去，当场就向前扑倒，把伯爵重重地甩了出去。 他就地打了个滚，苦哼着端枪起身。 “上来！”曹操策马在他身边转了半周，向他伸出手：“我带你走！” 两马载着四人向北方一路狂奔，虽然枪声依然噼噼啪啪地不断响起，但预想中被僵尸开着皮卡追杀的离奇一幕并未发生——那车已经发动，只是开得很慢，不知是刻意在跟随徒步的暗傀们，还是技术有限压根就开不快，反正渐渐被拉开了距离，在大概两百米外慢悠悠地跟着。 “该死……”曹操暗骂一声——在马头指向的位置上，一条溪横亘在前，虽然远远看着似乎并没有多深，但足有五六米宽，而在这条极有可能是人为构筑的水流对面，紧贴着一道残破不堪的铁丝，距离铁丝不到五步的距离上，就是茂密的树墙，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原本打算沿着溪向西的曹操，突然灵光一现：“过河！马可以过河！卡车不行！” 就连伯爵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急中生智简直是来的太及时了，不禁跟着大喊道：“对！太他妈的对了！过河！那就这样！过河！”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们并没有考虑过交通工具的感受——夜雨的黑马在溪流边急停，几乎把他和艾丽都甩到水里，而曹操的马虽然前蹄已经下水，但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在又尝试了几秒之后，曹操只得放弃，无需任何命令，四人整齐地下水过溪——明明只是刚刚没到人腰而已，却把普罗旺斯庄园那些所谓名贵的宝马给吓住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们又惊又累，已经再也不愿陪这帮陌生人瞎折腾了。 最先渡过溪流的伯爵，轻喘着向身后观望——暗傀的数量似乎又增加了不少，还有零星的股人马在不断从各处涌出，汇聚到追击的队伍中来……但即便如此，它们的总数也就在一百……最多一百五左右。这个数字，对于在十五年前见识过真正黑潮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唯一有威胁的，不过是那六七个拿着枪的家伙而已。 “那我们能挡住它们啊……如果在树丛潜伏，等它们涉水时再攻击的话”伯爵自言自语，略做分析之后，又摇了摇头：“不……不能在这里浪费子弹，连无相城那边都知道有黑潮，数量肯定不止这些。” “……你错了，贝赛里安，”刚出水的曹操不等喘完，便回身指了指正在靠近的“人”群：“我们必须在此一战——看到那辆皮卡了吗？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抢下它我们就能活命，否则要一路杀回余烬城，你恐怕需要一吨的子弹。” 伯爵略做思索，认同地点点头——他以前还以为资历比许多人都潜的曹操，是靠着与疤面的关系才当上地狱猎兵的二把手，但现在才意识到，这女人确实有两把刷子，光是能在此情此景之下保持冷静的思考，就足以让人敬佩。 “那就这样——”他一边拉住艾丽的手帮她上岸，一边声下令：“我们先退到树林，等那些暗傀下水时发动反冲锋，优先消灭皮卡上的目标，千万别把车打坏了！” “我的枪和瞄准镜好，”曹操一边后退一边提议道：“我来负责点杀车上的人，你们拦住其他的暗傀——节约点子弹，别像刚才一样瞎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一话 2 经过那道残破的铁丝时，伯爵注意到上面还贴着一块锈迹斑斑的标牌，上面写着的正是“霍特科姆高尔夫球场”——可由于不识字，这并未引起他的任何反应……就算认得，现在已经也已经不在乎了。 猎兵们分别在四棵树后藏好身形之后，皮卡带队的僵尸群也已经来到了水边，伯爵紧张地探头观望，同时抬起左掌，做了一个应该是“稳住”的手势。 第一头暗傀已经下水，那七名穿着迷彩服的持枪者则守在皮卡周围，装模作样地举着手里的武器，像是在瞄准的样子，却怎么也稳不住手。 待最前面的一排暗傀走到水流中间时，伯爵突然你攒紧了左拳，用力往外一挥： “就是现在！开火！朝要害开火！” 即便失去了头部，暗傀也不会立即停止活动，但这足以破坏它们的整个儿感官系统，将威胁降到最低，而胸口中央的变异器官则与人类的心肺功能类似，提供了暗傀每一个动作的基本能量，攻击这里可以迅速将其瘫痪——这两处也就是所谓的“要害”，除此以外，任何肢体和器官的损失对暗傀来说都并非致命……至少是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此起彼伏的枪声在不大的溪流两边响起，暗傀的子弹就像无头苍蝇，在林叶间横飞乱蹿，就算说是刻意避开了目标也没什么不对。而与之相反，伯爵与艾丽的子弹却像是长了眼睛，准确地将一头头在水中只顾前进不知回避的暗傀撂倒。原本只剩下三支箭的夜雨，也毫不吝惜地将它们全部射出，他不确定自己射中了谁，只能确定一头脑门插着箭的暗傀仍在手脚并用地涉水而行、在即将上岸的瞬间，被a94的点射所阻止。 相比之下，最轻松的反而是曹操——虽然那七个目标懂得守住皮卡，却不懂如何利用它做掩体，借着新式的步枪与四倍放大瞄准镜，她有充足的时间和能力来仔细地逐一锁定，将这些穿着迷彩服的暗傀挨个儿肃清。 “搞定了！”消灭最后一个目标后，曹操将瞄准镜按到一侧，加入到艾丽与伯爵的火力中：“车辆已经安全！枪手已全部消灭！” “那就是现在！”伯爵大喝着冲出藏身之树，一边端枪射击一边步步地向前挪移：“跟上！跟上！” 被击倒的暗傀很快便将并不深的水道塞满，它们其中的大部分仍能张牙舞爪地瞎动，而后面更多的同类还在前赴后继向前奔涌。即便只是这一百来个暗傀，三把自动武器借助地利也只能非常勉强地挡住其中一部分，而即便是只用点射，三人的子弹也已经消耗过半。 看着眼前那座由倒下暗傀组成的“尸桥”，伯爵赶紧挥掌向右：“去那边！从那边过河！”他掏出一颗高爆手雷——仅有的一颗高爆手雷，将其丢向暗傀堆砌最密集的位置，虽然没能直接扔在“尸桥”中央，但爆炸引起的冲击依然击散了这堆肉块，其他的暗傀只能继续淌水过河。 伯爵一边沿着溪流缓慢转移一边向追兵点射，焦急地寻找那个能够过河靠近皮卡的机会，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依靠剩余的弹药应该足够击倒已损失过半的尸群从而安全过河，但看到远处仍然有成群的暗傀在向这边跑来时，这个念头便立即烟消云散。 忙于射击的三人并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观察别处，而夜雨却也只顾着“观赏”水面上惊心动魄的杀戮，忘记了警惕四周……这个哪怕是狩猎时也应该牢记的要义。 直到凌乱的脚步声近在咫尺时，夜雨才慌忙回头，看到从身后树丛中钻出来的数头暗傀——其中一个已经离自己不到三米！ “啊啊！背！背后！”他一边惊叫着一边操起手里的复合弓，像抡棒子那样狠狠劈向正扑上来的最近者，将它夯倒在地，但与此同时，另一头站在大概五米外的暗傀，却仰脖张口，喷出一长串极速飞舞的黑色烟团。 伯爵的“心”还没来得及出口，躲闪不及的夜雨便被这恶心的烟团喷了一身，他本能地想要用手去掸，却发现它粘稠得就像是石油，连手上都被弄得滑腻一片。 “妈的！喷吐种！”伯爵转枪过来将那吐黑烟的家伙爆头：“我有三年没见过这些杂碎了！” “这是……”夜雨看着手上的黑油，发现它们好像还在蠕动，恶心与恐惧一并袭上心头，脑袋也跟着一阵刺痛：“……什么鬼东西啊！” “别慌！光化感染没那么快！”伯爵一边射击一边把夜雨揽到身后：“等会儿再处理！” 树丛中的暗傀只有寥寥数头，但确实打乱了队伍的节奏，艾丽与伯爵不得不把宝贵的火力转移到这迫在眉睫的威胁上，只有曹操还在削弱溪边的暗傀群，抽空还往皮卡那边望了一眼。 而这一眼让她大脑几乎一片空白——那头之前被自己打中侧额的“驾驶员”，竟然又站了起来，这倒并不离奇，但它揭下了自己的皮头套，露出只余半个的、流着紫黑色浊血的脑袋，并举起了手里的步枪，用那仅剩在脸上的左眼，心地瞄向这边——或者确切地说，是瞄向自己。 这不可能是暗傀的自然状态，甚至不是在亡灵巫师驱使下的行为……这是亡灵巫师直接操控才可能出现的动作，亦即是说，现在正瞄准自己的，是一位亡灵巫师本人。 被这常人绝不可能体验到的诡异场景所震撼，曹操犹豫了一秒，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打算抬枪先行下手之时，对方的子弹已经脱膛而出。 那是4射击的声音，这款一百年前的老枪在换装了八毫米口径的枪管与穿甲弹之后，足以击透这世上大部分的防弹背心——曹操身上的这件也不例外。 她感觉自己像被锤子打中了胸口，剧烈的疼痛在倒地之后才猛烈袭来，但很快又被脑袋里的打孔者压抑住，变成一种麻痒的异样感——它与它的宿主都明白，自己已经到了“生还是死”的关键时刻。 “干！”发现曹操中弹的伯爵，神色惨白地扑了过来：“你怎么了？没事吧？嗯？”他注意到女人胸口衣物上的弹孔与逐渐扩大的血渍，不禁失态大叫：“坚持住！别怕，我马上、马上先给你止血！” 曹操摇晃着胳膊，艰难地抓住伯爵的手肘，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念道： “别……别在这里……危、危险……” 伯爵猛地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抬头四望，发现了那个暗傀狙击手——它并没有要继续射击的意思，甚至放下枪，嘴角微翘，本就残缺恐怖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表情，即便听不清它的话语，那口型却仿佛有了声音： “那你们……”它得意洋洋地笑道：“……凉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一话 3 在这一刹那，伯爵被不可名状的恐惧所淹没，甚至连打孔者的刺痛都无法减轻这种感觉——这是一种烙印在人类最原始基因中的恐惧，是在面对“天敌”时，被对方的强大所震慑而产生的绝望的恐惧，它让伯爵呆若木鸡，完全忘却了周身的一切，眼里只有那张可怕的笑脸。 直到艾丽的子弹将这张笑脸再次打烂，伯爵才恍然醒觉，他赶紧拉住曹操的右臂，一边单手射击一边向后退步： “撤退！先撤回树林！撤回树林！” 艾丽将掉在地上的ais步枪捡起，扔给夜雨，后者露出了一瞬茫然的表情，但旋即转过身去，与艾丽一道，朝对岸射击。 夜雨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但把枪口指向猎物并扣下扳机这种事，在十岁时就已经跟着父亲学会，突击步枪的后坐力与手感让他非常不适应，更不要说是仔细瞄准了，但毕竟是新式的八毫米大威力弹，即便无法打中要害，也足以让半截身子没在水里的暗傀失去平衡，倒进已经被黑血所染透的溪流。 但这样的火力只是杯水车薪，从别处汇聚来的暗傀们已经越来越近，它们像是受到了曹操受伤的鼓舞一般，突然加快了速度，撒丫子狂奔着冲向岸边……想要夺下那辆皮卡的机会，已经不复存在。 有些动摇的夜雨扫了一眼艾丽——这个正更换弹夹的美少女仍旧保持着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点微微的严肃，就好像现在并不是在与暗傀死斗，而是在自己家的菜园里打田鼠。 “哼……”夜雨苦笑一声，继续抬枪射击，但才打出三发便已弹尽，他连忙冲向树丛，想要问曹操要点弹夹，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伯爵将曹操扶到了树干旁，手忙脚乱地摸出医疗包，把其他东西都慌乱地丢到一边，首先摸出了伊普西隆公司的止血针。 “坚持住，我来帮你，”伯爵咬掉注射器的封套，说着就要往曹操脖子上扎去：“马上就好了。” 曹操艰难地摇着手，她的脸明显开始变得苍白无光，嘴唇上的血色也迅速褪去……伯爵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止血不止血的问题，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别动，躺好。” 艾丽也已经退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夜雨，不声不响地弯腰从曹操的腰间卸下最后两个ais的弹夹，丢了给他。 与此同时，第一只暗傀终于渡过了溪流，虽然它一下就被击倒，但越来越多的同类也扑到了岸边。艾丽与夜雨仍在射击，但暗傀狂舞的双手确实越来越近，最近的尸体已经离树丛不到两米。 “然后是……”打完止血剂之后的伯爵，焦急地翻找着刚才被自己丢在地上的药物：“然后是……是……是微调剂？对，它可以临时修补一下器官和……” “贝、贝赛里安……”曹操已是气若游丝。 “啊？什么？需要什么？” “听我说，你们……你们……”不知哪来的最后一点力气，曹操仅仅抓住了伯爵拿着注射器的手腕：“你们必须……必须夺下那辆皮卡……懂吗？” 伯爵鼻头微酸：“我……懂。” “我、我累了……”曹操挤出一丝难看的笑颜：“就……就让我在这儿……歇一会儿把……” “不，不不！”伯爵抓住她的肩膀：“不要放弃！王！再坚持一下，只要这个微调剂……” “我……是个……职业杀手啊，贝赛里安，”曹操的笑容渐渐凝滞：“什么样儿的伤没救的……这我还是……清楚的。” 伯爵欲言又止，忽然开始动手拆微调剂的封套。 “听、听我说……求你……”曹操的喘息声变得异常骇人，似乎每吸一口气都难似：“告、告诉疤面……不，杰克……告诉他……” “不不不，住口，”伯爵一边准备注射，一边猛摇着头：“要说什么，你自己告诉他！你自己！亲口告诉他！” “我其实……一直……喜。” 话语戛然而止，仍睁着眼睛的曹操，却已经没了呼吸。伯爵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愣了几秒之后，还是把昂贵的军用型微调剂一股脑全部打进了曹操的脖子。按照奥南公司的特别警告，给死人注射这种浓度的微调剂有可能会使其变成僵尸，但现在的伯爵，只想看到曹操能动一下，至少把刚才这句遗言给说完……哪怕当场变成僵尸都行。 但是没有，她一动不动，仍然睁着双眼，一动不动。 疤面的副手，地狱猎兵的二号人物……自己的老朋友，王淑仪，死了……死于自己生命中的第一次中弹。 伯爵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但在泪水滑出之前，剧烈的偏头痛又一次出现，他用力捂住了脑袋——愤怒、羞愧、悲哀、恐惧……各种情绪难以压抑地喷涌而出，却又都被打孔者拼尽全力地抵挡下去，化作一阵阵难耐的刺痛。 “干！”伯爵发泄似地大吼着起身：“让我哭出来啊混蛋！”他声嘶力竭：“不要乱弄我的脑袋！让我哭出来啊混蛋！就这一次！让我哭出来啊！” 就连喊叫的力度都迅速衰弱，几秒钟莫名的麻木感之后，令他自己都深感畏惧的冷静又重新占据了绝对优势。他看到一只暗傀已经突破了火，一掌抓伤了艾丽端着握把的左手；他看到夜雨正用非常别扭的姿势端着ais突击步枪，涨红了脸也没有停止瞄准和射击；他看到更远些的地方，十数头暗傀争先恐后、手脚并用地冲进溪流，后面明显还有更多。 没有时间为别人哀悼，因为需要被哀悼的人马上就要再多三个，想到这里，伯爵不禁当机立断： “撤退！”他用a94的两发极速点射首先帮艾丽解了围：“向树林深处撤退！” “那……”夜雨低头看了一眼曹操的尸体：“她、她就放在这儿？” “那你可以留下来陪她，”伯爵甚至恢复了平日的语气，与十秒前相比完全判若两人：“想活命就快走！还记得《地狱猎兵职业手册》的最后一条吗？” 夜雨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伯爵用左手从腰间掏出猎刀，攒在手心，就这样握着刀柄端住步枪：“命只有一条，让我们用个尽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二话 与大部分想象与传言不同，暗傀的体力并不比常人更好，但它们在“复生”的过程中会修复一部分器官与肢体，因此让那些在生前残疾或者老态的尸体显得突然就有了活力。外加暗傀不懂痛苦、不知疲惫，看起来就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 但事实上，就和不断损耗的机器一样，疲劳与痛苦都会在暗傀的体内慢慢积累，最终影响到它们的整体性能，让它们的速度慢下来、动作轻下来、力量下来。 这一点在那些从远处驰援过来的暗傀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虽然看上去依然是张牙舞爪、怒目圆瞪，但它们在林间穿行的动作明显没有之前敏捷，断后的伯爵且战且退，竟然勉强控制住了安全距离。 他不再以击倒暗傀为目标，而是刀枪并用，只消灭那些近在眼前的威胁。其中有一名喷吐种将黑烟甩在了他的侧上，虽然很是恶心，但知道自己身有解药，也并未慌乱。 “白雪！猴子！”他头也不回地叫道：“那弹药还有多少？” “呃，不清楚，”夜雨无奈地摇摇头：“还剩……一个弹夹？枪里还有一个，不过已经打了不少了。” “47，”艾丽不紧不慢地瞄准目标，扣下扳机，又不紧不慢地道：“46。” 伯爵眨了眨眼睛，连他都想吐槽一句“那你还就真数到个位数了”，却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注意到前方出现了两个之前没发现的古怪身影，即便有一身破衣烂衫遮体，却也挡不住双臂尖端那像是鹰爪的巨手。 “尼麻痹！”在这一刻，伯爵简直想把全世界的脏话都喷吐出口以减轻心头的惊惶……或者说是愤怒：“那竟然还有‘青爪’！两头青爪！” 这个陌生的名词并没有让夜雨有所触动，艾丽却非常罕见地猛吸了一口大气： “青爪……” 她此前并没有亲眼见过这种传说中的“神话生物”，但姐妹会的圣武士训练却包含了这方面的知识——那是一种由僵尸“进化”而来的人形怪物，几乎是在愚者之灾刚结束时便已出现，但几十年来，却只有零星的目击报告……也许大部分目击者都没法开口说出报告了。 除了大体的轮廓以外，青爪从脸到脚已经完全没了人样，尤其是两只异化的大手，远看上去就像是干枯的树根，却拥有足以一击将人体撕成两半的可怕威力——与这些怪物谈什么体能消耗简直是多此一举，它们在身体素质的任何方面都比人类要强……而且是强的多。 仿佛是听懂了伯爵的惊呼，两头青爪人来疯似地提速狂奔，它们拨开前方的同伴，甩去身上的破布，以一往无前的凶猛气势向这边扑来。 其中一头的体型更，速度也更快，它只有下肢和右手发生了变异，上半身大体上仍保持着人类的形态；而另一头……不仅身高超过两米，浑身上下恐怖的肌肉把“身宽”也撑出许多，通体呈现出一种劣质翡翠的深青色，而最可怕的，是它的脸——整个面部都已经扭曲变形，双眼与鼻孔不再对称，歪向一边，整个嘴巴与下颚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几根像是触手一样的肉条……很难想象，到底是怎样的原因，能让一头僵尸变成如此模样，完全就是噩梦中的妖魔。 “集中火力！”伯爵把a94的射击档位调成“连发”：“把青爪撂倒！” 他不得不承认打孔者确实功效惊人——如果是过去的自己，看到两只青爪朝自己冲锋过来时，恐怕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无力挣扎了。 打头的那只青爪很快就推开了所有暗傀，与伯爵只有三步之隔，在它举起右臂准备劈下时，被迎面打来的一串子弹打得血肉模糊，即便拥有极为强韧的肉体，在穿甲弹面前也是无济于事，这头半变异的青爪又胡乱地挥舞了几下，终于失去平衡扑倒在地。 但另一头青爪显然就不光是拥有强韧的肉体这么简单了——它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同伴仍在挣扎的身体，像盾牌一样挡在自己面前，零星的子弹虽然钻进了手臂与大腿，但并没能打中要害。 伯爵面对已经压到身前的巨影毫无办法，本能地死死按住已经空响的扳机，对方只是把同伴的身体随意地抛了过来，便把他狠狠地夯倒在地，自己却瞪着扭曲的双眼转向夜雨，用一个极为夸张舒展的姿势抬起了右爪。 在夜雨脑中一片空白的刹那，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接管了他的身体，非常潇洒地横起手里的步枪格挡——但这个力量显然低估了青爪，这一击直接将ais拦腰打散，零件四落，夜雨的双手也被振得生疼，没了知觉，人也往后猛退了两步。 当青爪再次举臂欲击之时，艾丽失声大喊着夜雨的名字，一步向前，将弹夹里最后的四颗子弹全部倾泻在了青爪胸口，但真正阻止这个怪物的，却是一支呼啸着穿云过叶的木箭——它狠狠地插进青爪抬起的右掌，力道之大，竟然连这个庞然大物都打了个趔趄。 “什、什么鬼……”已经瘫坐在地的夜雨，赶紧回头寻找自己的救主，却看到一个穿着斗篷的娇身影从面前一跃而过，带着难以置信的速度与力道腾空而起，以和青爪非常相似的动作伸展右臂，一掌劈下，在那怪物犀牛皮般的大臂上留下四道乌黑的血印。 连一向沉着的艾丽都惊讶地半张开口，她看着另一个套在灰斗篷的身影冲进视野，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相衬的沉重喘息与脚步声，重重地撞在青爪的腰部，将后者推到了一株大树上。顿时响起一片可怕的吱嘎声。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又一支木箭从斗篷怪人出现的方向窜出，精准地扎在了青爪的两眼之间，这时夜雨才注意到，射箭者同样披着能够遮盖全身的斗篷，手里拿着一张非常简陋、可能是手工制作的猎弓，兜帽下隐约能看到微微翘起的嘴角，和精致巧的下巴。 “那是？”夜雨注意到了射箭者身后，那个正在慢慢靠近的身影，突然又惊又疑地大叫了起来：“是娜娜！是‘大姐’啊？是你吧？” 贝亚娜突然停住脚，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但显然不是在回应夜雨： “嗯，他们就是我说起的同僚，竟然还真让他们找来了……” 持弓者微微偏头：“那需要我杀了他们吗？” “不，我……”贝亚娜犹豫了一下：“还有事要问他们……关于怎么找到我的。”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夜雨仍震惊不已的脸上。 青爪的脑袋已经被第一个斗篷怪人给扯了下来，拎在手里，她那笨重的同伴则半跪在她身旁，轻轻地喘着气，一条像是尾巴的东西从斗篷下方露了出来，左右轻摆。 不知是因为亡灵巫师的命令，还是出于暗傀自身的恐惧，看到青爪被斩首之后，其他尚在树林中的暗傀都停止了前进，安静地注视着三个半路杀来的援兵。 那站着的斗篷怪人将青爪脑袋轻轻向前一抛，拍了拍带着利爪的双手，暗傀们不声不响地向后退了半步，但并未撤去。 眼见挑衅并未奏效，怪人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似乎是愤怒的低吼，而持弓者也以类似的低吼回应，旋即，连上持弓者本人一起，三位斗篷怪人不约而同地向前发起冲锋。暗傀们起先还有些反抗，试图与扑来的强敌正面对攻，但这些能够徒手杀死任何成年人类的僵尸，在斗篷怪人面前仿佛豆腐般柔弱——无论舞来的是重拳还是飞腿，都被轻易挡开，而斗篷怪人的每一下哪怕是不经意的挥击，都能剜去一块皮肉。尤其是那位喘息声最为剧烈、动作最为沉重的怪人，它径直冲进了尸群中央，完全无视暗傀们的撕咬扑抓，将每一个挡路者重重撞倒在地。 暗傀群很快就抵挡不住，四散溃逃，眨眼间就在树林中没了踪影。 “那奇怪了啊……”伯爵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在亡灵巫师的控制之下，暗傀根本没有“士气”一说，四散逃跑只能说明两点：要么是亡灵巫师突然临阵跑路，让手下的尸群又回归到了“野生”状态；要么是他因为某种理由，在简单的交手之后主动让暗傀撤去。 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站到面前的贝亚娜便打断了他一切杂念——她现在的头发已经披过了肩头，手里拿着夜雨的那把191，对准了伯爵的太阳穴： “你们本事不呀，惹上了这么一大群僵尸。” “那你本事也不啊，”伯爵虽然举起了双手，但语气上仍是一副死不服输的样子：“找来这么厉害的几个……帮手，是早就串通好的？还是路上偶遇的老乡？” 慢慢地，贝亚娜脸上慢慢露出了得意的怪笑：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她俯下身子，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道：“你之前救了我一命，所以，我现在也还你一命。” 她微微偏开枪口，冲着杂草丛生的方向用力扣下扳机，炽热的气流与子弹贴着伯爵的耳根划过，他挤了挤眼睛，强忍着剧烈的耳鸣，差点憋下了眼泪。 “起来吧，队长，”贝亚娜招了招手，转过身，似乎完全不担心伯爵……或者任何人的反抗：“我们还有点事要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三话 1 副手冲进会议室的时候，霍尔博士正与莫里斯主任争辩着什么，少年双手撑住桌面，而主任则双手抱胸，挑衅似地用力靠在椅子上。 而闯进来的副手也是火急火燎，三个额头渗汗的人面面相觑，都有难言之隐一样，好几秒都没开口。 “是奇美拉队的事吧？”霍尔最先意识到了来者的疑虑，看了看主任：“出了什么问题吗？直说无妨，不用回避。” “这……”副手同样扫了一眼莫里斯：“……好吧，博士……”他咽了咽喉咙：“龙骑兵的装甲车按预定行程，于十二点十二分抵达普罗旺斯庄园。” 霍尔下意识地抬眼一下会议室墙上的挂钟——十二点二十五分，简直可以说是现场直播了。 “他们没有找到奇美拉队，”副手继续道：“但找到了龙骑兵的爱德华阿尔伯特少尉，按照他的说法……”他顿了顿：“代号‘娜娜’的试验体因意外而觉醒了主人格‘贝亚娜’，在打晕他后逃离，奇美拉队的其余人员正试图将贝亚娜寻回。” “代号……娜娜的……”霍尔博士刚开始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样，呆呆地重复了一句，但旋即血色上涌，整个儿人都暴跳起来：“你说什么？！娜、娜！娜娜逃离了？！怎么可能？！” “他一定是搞错了……”连莫里斯主任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们特地设置了三道应急预案来阻止她的主人格觉醒，应该是万无一失。” “他人呢？！阿尔伯特他人呢？！”霍尔博士已经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狂怒了：“我要和他通电话！现在！马上！” “呃那个……他还在普罗旺斯庄园……”副手面露难色：“因为电离风暴的关系，余烬城以北的即时通讯已经完全中断了，龙骑兵是通过邮件发送阿尔伯特的报告的。” “那就发一封邮件回去！把经过问清楚！”霍尔博士攒紧了拳头：“他难道不知道‘娜娜’的重要性吗？！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保护‘娜娜’，至少控制住她吗？难道我们没有强调，允许他使用一切必要手段吗——我们明明就提供了那么多手段！” 眼见霍尔博士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只顾泄愤而没有做出任何有价值的指示，莫里斯连忙接过了指挥权：“发邮件让他递交一份详细的报告并在原地待命……”她越过霍尔博士：“同时联系龙骑兵总部，请求他们立即动员一支队伍协助研究中心这边追回逃跑的试验体——至少也要一个排，一个斯特赖克排，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出发前往普罗旺斯庄园。” “不……一个排……”霍尔抹了抹额头：“不够……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莫里斯主任回身扳过霍尔的肩膀：“你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娜娜绕过了龙骑兵总部的防火墙，进行了大量信息搜索，因为信号不好的关系，所以断断续续，但她始终执着于一样东西——”霍尔咽了咽喉咙：“‘ik’。” “我……”莫里斯主任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怎么会……和ik扯上关系的？” “我不知道……”霍尔也摇着头，一脸茫然：“我只知道，上一个如此迫切想要找到‘ik’的东西，还存放在这层楼里。” “‘魔手’……”念出这个名词的同时，莫里斯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现在说一万遍“不可能”也没有意义，令人不安的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这个“娜娜”，极可能与派出“魔手”的强大势力有某种联系……甚至可能正在为其服务。 “该死！”她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门点了点手指：“你……你先去发邮件，我去、去联系龙骑兵总部……我们需要帮助，不，我们需要力量……强大的力量。” 强大的力量，其实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微妙状态，绝对的强大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足够应付眼前危局、可以计算出来的有限实力，以及刚好可以提供这种实力的时机。 今天的莫里斯……或者说整个龙骑兵研究中心都肥强幸运——他们两者兼备。 作为一个人均gd超过强大邻居的城邦，余烬城能控制的区域却十分可怜，它名义上的领土只到隔离区的边界，派出去的拓荒团也只是零星的几个农场村庄，从法理上也不具备攫取主权的能力。 虽然把持市政的议会以及它背后的元老们始终对开疆阔土毫无兴趣，但军人尚武的天性让龙骑兵中逐渐出现了一些跃跃欲试的“鹰派”，阿列克谢少校便是这些好斗之人中的代表。他虽然算不上是高层，却被支持鹰派的大老板人物推上了前台，成为了时常在媒体上大放厥词的莽夫。 今天的行动，对他也好对整个余烬城的鹰派也好，都是一次求之不得的机会——追捕一个叛逃的、携带武器的地狱猎兵，完全属于余烬城的内政与责任，无论美国政府还是联合国重建委员会都不便干涉。虽说以前当然也有过类似的行动，余烬城的武装侦察队甚至深入过锈银森林……但如今的龙骑兵已经不同以往，至少鹰派们认为，在经过了多年的军购、准备与训练之后，龙骑兵具备不逊于其他城邦军队的实力，他们需要的，只是一次恰当的展示……一次让“余烬城龙骑兵”这个名号登上世界舞台的展示。 接到了研究中心的求援之后，龙骑兵总部的鹰派们立即嗅出了血腥味，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大一两个方案，而在四十分钟之内，号的方案被龙骑兵总司令签字批准——他们将动员相当于一支加强连规模的机械化混成部队，完全以国际最高标准的装备与配置武装起来，由刚从美国学习归来的阿列克谢少校指挥，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动员和出击，在美国人反应过来并进行监控之前，完成任务、凯旋而归——当然，完不完成任务、找不找到那个傻嗨娜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美国人知道，余烬城有能力调动起这样一支强大的现代化精英连队，并用它贯彻自己的意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三话 2 霍尔博士却没有想过那么多，现在的他简直是火烧屁股，只想着赶紧出发，感觉多准备一秒都是在浪费时间。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动？”霍尔跟在人高马大的少校身后，就像个追着大人要糖的孩子：“现在都已经快两点了，找到娜娜的可能性越来越低了你明白吗？” 留着漂亮络腮胡、穿着作战迷彩服的阿列克谢压根就没空搭理博士，他昂首阔步，军靴踏在地上的声响，在忙碌的车库里回荡。 “喂！你们在干什么？不用整备指挥车！”他朝一组技师摆了摆手：“任务区域有电离风暴，远程通讯和空中支援都没用了，我乘坐斯特赖克就可以。” 新买的坦克不适合这次任务，这让阿列克谢感到有点可惜，不过环望整个车库时，他还是对麾下的新式装备感到满意——每一名步兵都装备了包含头盔在内的六级护具，用昂贵材料制成的轻便防弹衬衣外面，还加挂着陶钢三合一插片，理论上说，哪怕是最新式的穿甲弹，超过八十米就很难击穿这种单兵复合装甲了。反过来，他们使用的步枪是从美国批量引进的ais以及与之——配套的八毫米穿甲弹和全息准镜，足以在两百米的距离上击穿任何一种五级以下的防弹衣，而在一百米的距离上，连五级护具也无济于事。 而本身就具有防御手枪弹能力的面罩，则更集成了多种功能——它防毒放火，左右眼各有一块显示器，任何士兵都能够通过它们来掌握友军的部署与敌军的动向，就更别说是真彩夜视、辅助通讯之类非常基本的功能了。在电离风暴下，任何一支军队信息化作战络都会失效，让面罩的效果打了很大折扣，但这也正是一个非常好的、检验部队在恶劣环境中作战能力的机会，毕竟，电离风暴是一个对双方都很公平的天灾，正如194年冬季的大雪。 “咦？那是……”霍尔注意到了正站成一列向少校敬礼的十来名士兵，他们全都佩戴着一套覆盖全身、看起来银光闪闪的金属支架：“外骨骼吗？美军刚刚才发布的那种新式外骨骼吗？” “它是1‘人猿’，真正的实用型作战外骨骼……”阿列克谢一边回礼示意对方继续手上的活儿，一边声回道：“至少美军是这么宣传的，我反正是不相信它有吹嘘的那么好。” 霍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被另一边的车辆所吸引——他此前从未见过这些型的二轮装甲车，但无窗的封闭式设计以及车两侧舱盖的还是让他立即有了判断： “这是……镇暴车？” “从铁骨城进口的越野型号，”阿列克谢点了点头：“混合动力，续航时间比原来的镇暴车多了一倍，每台搭载两部狂战士军用型，很适合规模的高强度作战。” 霍尔不免有些惊讶：“以狂战士的耗电量，不连线的话应该很快就趴窝了吧，怎么可能适应军事行动的需要？” “你懂得挺多呀，子，”阿列克谢头也不回地道：“但还不够多，所以别不懂装懂，更不要打扰大人干活。” 被当作孩子而无视显然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霍尔真的无力反驳——对于从别处进口来的军事装备，除了官方公布的资料外，他是一窍不通，以至于看到最前方的那台庞然大物时，只能微微张着嘴，顿住了脚。 从那标志性的六支仿生机械腿来看，这毫无疑问是一台拥有“长刀”骨架的机甲，但它的上半部分，却安装着一架甚至比底盘还要长一些的电磁炮，银色的导轨两边，印有“野太刀”的字样，三名技师正围着它，紧张地上下调试。 在霍尔博士靠近的同时，机甲侧面的一只球形摄像头突然转动起来，正对向他，似乎比这个惊讶的少年还要好奇——这还是霍尔博士第一次如此接近现代化的大型无人兵器，向来只与“生物”打交道的霍尔博士，由衷地对这伟大的机械造物产生了敬意，甚至在它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智慧”的味道。 阿列克谢却没有丝毫停留，他认真地扫过自己的部下们，在一辆刚刚停稳的斯特赖克装甲车面前站定——车身侧面印有龙骑兵的标识和第十三独立武装巡逻队的字样。 这是蕾姆指挥的队伍……至少曾经是她指挥的队伍。 但下车来的却并非蕾姆一人，在穿着标准作战服的中尉后方，还有一位如此“耀眼”的身影，连自认为对本次行动有充分心理准备的阿列克谢都狠狠愣了一下。 “阿列克谢少校……”即便没有穿戴军礼服和翼盔，蕾姆还是习惯性地摘下了头盔才立正行礼：“龙骑兵‘手魔事件’调查组，蕾姆中尉，向你报到。” 阿列克谢认真地回礼，注意力却完全落在蕾姆身后的女人上： “这位镰仓女士是……” “镰仓二二三，”蕾姆头也不回地接过话道：“她是‘手魔事件’的相关人证，很可能会在这次的行动中提供重要帮助。” “人证啊……”阿列克谢有些犹豫：“那是，什么样的帮助？‘文’的还是‘武’的？” “镰仓女士现在是余烬城‘万民平等友爱促进会’的成员，请不要强迫她使用暴力，除非……”蕾姆摊了摊手：“有个很好的理由。” “我是来给镰仓二二二报仇的，”穿着迷彩服的二二三面无表情，却是直入主题：“其他我一概不管。” 阿列克谢沉默了几秒：“……按规定呢，我是不可能给平民武器的，但您是一位量产型斗战用速成克隆体，能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所以……”他点了点头：“如果你有任何需要，跟我说就可以，我会在我的权限内为你提供最好的装备。” “我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装备，”镰仓二二三冷冷地回道：“我需要的，只是少校您的许可而已。” 少校双手叉腰，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扭头看了看身后，先进威猛的载具与训练有素的人员都差不多整备完毕，现在这支队伍又锦上添花地加入了一名“千女团”的士兵，可以说是余烬城有史以来动员过的最精锐武装力量了。 而这，正是阿列克谢所代表的鹰派们，一手打造的神迹，简直可以说是宛如亲子。 正暗自感慨时，霍尔走到了他的身边，博士与蕾姆眼神相错，彼此会意地点点头。 “现在，霍尔博士，”阿列克谢像逗侄子玩一样揽住霍尔的双肩，将他拖到自己身前，面向整个车库的龙骑兵：“看看这支队伍，‘战旗高举、队形齐整’，我们会找到你的‘娜娜’，我们会找到你的‘ik’，我们会碾碎任何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向全世界大声宣告，惹恼余烬城的下场。” “战旗高举，队形齐整”——霍尔竟然知道这句德语，它出自《霍斯特威塞尔之歌》，也就是纳粹的国歌……且不说阿列克谢的政治取向是不是有点问题，这纳粹的结局……可是一败涂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四话 1 斗篷怪人的据点，是一座被树林环绕的l形平房，所有的门窗和内饰都不翼而飞，显然是早已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只有房顶上的一块写有“休息室”的大牌子还坚挺屹立，显得颇有些滑稽。 奇美拉队的武器都已经被收缴，但这些斗篷怪人并没有限制夜雨一行人的肢体自由，甚至都没有要求他们举起双手。 “休息室”的中央架着一个火堆，用树枝串起来的烤肉围着火堆摆成一圈，它们大不一，形状各异，也很难判断出到底是来自于什么物种。 那步伐最沉重、喘息声最大的斗篷怪人突然双手着地地扑向火堆，抓起其中一块烤肉就稀里哗啦地猛啃，好像已经饿了三天。所有人都注意到它胳膊和手腕上覆着的白色骨甲，虽然震惊却又无人敢问。 在贝亚娜地指示下，地狱猎兵们在远离火堆的屋角排成一排，席地而坐。 “那什么，”赶在贝亚娜开口之前，伯爵看了一眼夜雨：“这儿有两个人可能已经被光化感染了，你能不能先让我们自己处理一下，免得你正谈得开心时，突然尸变就难看了。” “贝塞里安先生，你故作镇定的语句并不能掩饰脸上的恐惧——”贝亚娜在三人面前扶膝蹲下，似乎在观察伯爵与夜雨的感染程度：“从逻辑上说，你们是否会变成僵尸、或者什么时候变成僵尸，与我都毫无关系，我所想要从你们那儿获得的信息，其实从别的地方也能获取。”她歪了歪头，眯着眼睛莞尔一笑：“但是呢，我会问得很快，因此如果你能配合的话，你们就都能活下去——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那你她妈还不快问？”伯爵皱了皱眉：“我他妈一定配合。” “我知道我知道，毕竟活着才能叫地狱猎兵嘛，”娜娜依旧是微微笑着，起身道：“首先，阿尔伯特在哪儿？” “那你昨晚下手太重，把他给打死了。” “我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所以他一定不会死。”贝亚娜摇摇头：“而通过你说的这句话，我判断他并没有死在暗傀的手里，所以你们并没有带他过来，而是留在了普罗旺斯庄园，对吧？” 伯爵默不作声，只是瞪着贝亚娜——他想起了阿尔伯特的话，不说这女孩是不是天才，智商有没有150什么的，至少有两把刷子，接下来得心应付才行。 “第二个问题，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伯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地酝酿着话语，而以为他拒绝回答的夜雨却抢过话道： “是、是我，是我告诉他们你昨晚找了几个地名，然后他们推测你可能在这个高尔夫球场。” 贝亚娜两眼直勾勾地盯住夜雨，一边用力点着头一边道：“果然，我唯一的失误，就是没有杀你灭口。” “呃，这……”夜雨不接地道：”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杀我灭口呢？” “鬼知道，”贝亚娜耸耸肩，撩了一下自己的披肩长发：“也许是因为爱上你了吧？” 艾丽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面带微微的愠怒。 “最后一个问题，”贝亚娜伸出一根手指：“暗傀是你们故意引过来的吗？” 伯爵觉得这个问题异常可笑，只能双手一摊，回了只有一个单词的反问： “h？” “嗯……”贝亚娜的左眼飞快地闪了几下——全部都是红光：“假设阿尔伯特留在庄园，而龙骑兵如约在十二点派人接应，那余烬城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逃脱的事了，不妙啊……” “那最后一个问题也问过了，”伯爵指了指自己：“现在我们可以治疗了吧？” “哦当然当然！”贝亚娜托住自己的下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你们请自便，让我好好想一想……嗯，只有这个暗傀出现的原因还理不太顺……” 女孩的双眼垂向地面，注意力已经从三人身上移开，那把1911就别在她的腰间，以伯爵的身手，应该是非常容易就能一把夺下……但她如此松懈的样子，应该是对那三个斗篷怪人有着充分的自信吧？ 它们正围着火堆“进食”，吃相非常糟糕，就像是匍匐在地的野猪。只有那个背着长弓的射手，不时地偏过半个脑袋，用被遮住一半的诡异眼神看向这边。 “啧……”伯爵咬了咬牙，冲目光严峻的艾丽声道：“那别轻举妄动，就算有枪咱们也不一定打得过那三个混球。” “是一定打不过，”艾丽目不斜视地冷冷回道：“……它们不是人类，而是妖魔。” 她那凶狠的表情确实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乍一看就像是随时准备扑过去拼个 鱼死破的样子。但相比之下，她那冷静的话语反而更是吓人——既有些狂信徒的神神叨叨，又点出简直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的特征。 “妖魔”……即便是自认为见多识广的伯爵，也确实没有见过类似斗篷怪人的这种……东西，它们从身形上看确实是人，而且也会直立行走，但人不可能在背后拖条尾巴，更不可能……在手臂上长出骨甲。 “那个……你不是要先帮我们治疗吗？”眼见伯爵失神地望着怪人们，夜雨怯生生地提醒道：“是叫光化感染什么的？” “嗯……”伯爵咽了咽喉咙，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医疗包，并示意夜雨也如样照做。虽说被称为“光化感染”的可怕症状已经能够被一针同样是由微调剂制成的“退僵宁”所轻松压制，但前提是得在感染没有渗入大脑之前注射——因人而异，这个时间在一个时到六个时之间，最迟也不会超过半天。所以如果在蛮荒之地被暗傀咬了两口或者被“喷吐者”啐了一脸，而手边又没有“退僵宁”，那基本上还是被判了死刑……这可比早期的僵尸要厉害多了。 现在的时间还很充裕——两人的手背上都隐隐浮现出了黑色的血脉，这只是早期症状，真正让他紧张的，并不是光化感染本身，在看到医疗包中那枚瓜子形状的黑色遥控器时，夜雨和艾丽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阿尔伯特虽然人不在场，但留下了也许比他本人还要管用的杀手锏，如果他的描述没错，用这个遥控器就能够让娜娜失控倒地，中止其行动能力。 “啊，那个可怜的卢西奥，我以前的老队长……”伯爵一边心地操作着针筒，一边故意大声打岔道：“当时如果能早点发现感染，他就得救了……你们知道吗？造成光化感染的微调剂其实是空气传播的，就算你没有被喷吐者直接喷到，四散的粉末也有可能通过呼吸或者皮肤进入体内，简直防不胜防……” 他首先给自己注射，完毕后，在放下空针筒的同时将黑色遥控器攒进手心，又从夜雨的医疗包中拿出了另一支“退僵宁”。 “那别动，白雪，来帮我下，”他拉直夜雨的右臂，在艾丽上前的同时，将遥控器塞到了她的手里，言下有意地道：“别怕呀，不疼的，重要的是找对时机，对，别看针尖，看我，乘注意力转移的时候——一蹴而就。” “哎呀呀——”伯爵的手法既拙劣又粗暴，夜雨咬牙吃疼，倒吸了一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四话 2 艾丽会意地微微点了下头，退回原位坐好，而就在两人刚刚收拾好医疗包的同时，伯爵暗示的那个“时机”也突然出现了，甚至都不需要伯爵来打掩护—— “谢谢你的坦诚相告，贝赛里安先生，”贝娅娜猛地起身，微微颔首：“现在，我，还有我的朋友们得准备一下，赶紧动身……在你的朋友们找到这里之前。” 就在贝娅娜转过身，走向那些怪人的一瞬间，艾丽迅速冲着她的背按下了遥控器，她记得阿尔伯特说过，一切都已经调试妥当，只要按下最大最显眼的按钮就行，但不知为什么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焦急地咬住了下嘴唇，又试了一次。 “喂，姐妹们！这里已经不能……”贝娅娜的话并没来得及说完，便两眼一翻，重重地向前扑倒，摔在了地上。 艾丽的动作极快，但斗篷怪人起身的速度更是惊人，好在它们的注意力都在倒下的贝娅娜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艾丽猛缩回去的胳膊，更不可能发现她藏在手里的东西。 贝娅娜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的左眼已经完全黯淡，就像是没电的灯泡，而右眼却艰难地眨着，迎住每一个望向自己的眼神。 “怎么回事？”弓手一个飞扑就冲到贝娅娜跟前，为了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她甚至抹下了兜帽，露出一张精致可爱的俏脸，以及刚好修到耳根的黑色卷发——这个突如其来、模特般的美少女，让三位地狱猎兵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喂喂，你还好吗？”少女俯下身子，把低垂来的头发拢到耳后，隐约露出脖子上的“b”字：“还活着吗？别装死啊！” 另外两个怪人则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借着射进屋内的阳光，可以看到其中一人半张脸——似乎也是个女孩子。而喘气声格外沉重的那位，则很心地拉低了兜帽，像是有意要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但即便如此，还是能看到那非人面孔的冰山一角——大约在鼻梁的位置上，惨白的骨甲露出了一道带着裂纹的边。 弓手用有些粗暴的动作将贝娅娜翻了个身，仰面朝上，但这依然没有将她唤醒。三个怪人围着贝娅娜转了半圈，并没有说话——至少没有说人话，只是喉咙里不断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三条尾巴也跟着来回摆动。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我来问我来问……”就这样观察了一分钟之后，弓手莫名其妙地自语着，转向靠着墙壁、一脸无辜的三名猎兵：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少女笑得宛若仙女，嗓音也是轻声细语：“不说实话的话，吃掉你们哦。” “我不会回答妖魔的任何问题……”艾丽冷面冷语。 “吃、吃我们？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夜雨则慌得唇角打颤。 “那你们俩都给我闭嘴！”伯爵始终保持着与弓手四目交投，心翼翼地举起双手：“我们什么都没做，刚刚才打完针，整理好医疗包。” “打针？”弓手扫了一眼地上的两个白色医疗包：“什么针？” “退僵宁，学名叫什么什么阻滞微调剂来着……”伯爵耸耸肩：“就是用来治疗被僵尸喷咬的那种……嗯，针，我也说不清楚，不是学医的。” “哦，”弓手用可爱的手形挠了挠头，她的手指纤细，指甲如童话故事中的巫婆那样发灰发白，既长又尖：“光化感染只对人类有效，所以原谅我不知道这病还有的救。” 她就这样毫不在意地透露了自己并非人类的事实，让猎兵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了。 “这下有点伤脑筋了呢……”美少女面露难色，她看向夜雨，并指着躺在地上的贝娅娜：“她是你的配偶吗？” “配什么？”夜雨哭笑不得：“当然不是！” “那很奇怪啊，”弓手摇摇头：“你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差一点就葬身尸口——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位姐姐让我们出手相救的话……你们如果不是配偶，”她又看向伯爵：“那你们是父女？对吧？父女。” “那怎么说呢，姑娘……”伯爵苦笑一声：“在人类的世界——至少是我们这个人类的世界里，并不是非要配偶或者亲子出了事才值得拼命的。” “嗯，所以人类的世界还真是有趣呢，”弓手耸耸肩：“可惜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真的。”她顿了顿：“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本来呢，那个姐姐说，你们是重要的俘虏，让我不要伤害你们，但现在她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起来——说实话我也不在乎，那么在她起来决定你们命运之前呢，你们就不再是俘虏了。” “那一点都不错！”伯爵激动地道：“你们现在也确实没理由把我们当俘虏了，对吧？” “对哒，你们现在是储备粮啦，”黑发少女揉了揉肩膀：“天天打猎也挺累的，虽然射箭挺有意思……” “我！我也喜欢射箭的！”夜雨终于觉得自己找到一个正经的插话机会了：“那个，你的猎弓和木箭都是自己做的吧？我父亲以前教过我，但我一直没学会……或者说，做不好。” “哦是啊，”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堆放在屋角的武器：“我看到你的弓了，挺滑稽的，不过作为储备粮，你不需要打猎了……”她转身拍了拍两个同伴的肩膀，怪人们又回到了之前围坐的火堆旁，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大块……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烤肉，丢在三人面前： “吃吧，口感的新鲜度很重要，所以千万别饿死了呀。” 伯爵看了一眼地上的肉，有些怨怒地抬起头来：“那真是谢谢你了啊，丫头。” “别叫我丫头，从生理上说，我已经成年了哟。” “那你这也叫成年？有十三岁吗？”伯爵讥笑道：“余烬城的地下妓院都不会收你……有良心的那些，我是说。” “我当然没有十三岁，”少女回答得还挺认真：“红脸两岁就成年了呀——”她拉开斗篷的领口，深蓝色的紧身服下，娇纤瘦的身躯上，满是肌肉线条的轮廓：“想看看我的四个乳头吗？”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那明显是胸肌的部位：“哦，抱歉，不在哺乳期，看不出来呢。” 在众人都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应话的时候，女孩用非常大的力气理好斗篷，转过身去，又回头冲伯爵莞尔一笑： “你们可以叫我，碧昂丝……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是路西斐尔大人亲自起的哦。” 说完，她便跳着奔回到同伴的身边，拾起一块……看起来像是“烤人手”的东西，大口地咬了下去。 “路西斐尔……”伯爵却还在琢磨着碧昂丝的最后半句话：“那是人名儿吗？好像在哪儿听过……” “只是‘路西法’的另一种发音，”艾丽冷冷地注视着怪人们的背影，沉默了几秒：“晨星之子，地狱之王，最耀眼的天使，最可怕的妖魔。” “路西法啊……”伯爵咽了咽喉咙：“那起这名字的人……还真是操他妈的自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五话 1 说实话，路西斐尔并不喜欢这个能远远看到湖面的阳台，这让他想起了在“燕尾蝶”工作的日子……虽然明明是发生在愚者之灾前的陈年旧事，对早已超脱了“岁月”这个概念的他来说，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路西斐尔端起面前的白葡萄酒，轻轻抿了一口。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瑞士山区的实验设施，是自己新生的开始，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整个“新世界”的开始——他理应充满感激与敬畏，更何况自己还是其中的一份子，领导着大半个团队…… 但是，将死的绝望与苦楚，依然紧紧伴随着每一次回忆……也许，那个给自己起名叫“路西斐尔”的研究员，在事故的那一天已经逝去，剩下的只不过是一个被微调剂所支撑起来、继承了路西斐尔记忆与思维的人偶，一个被困在来世与今生之间的……妖魔。 现在，只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自己、证明“路西斐尔”曾经来过这个世界——那是一个初心，一个引领全人类走进真正的新世界的初心。原本，在“燕尾蝶”的幸存者中，是有一大群志同道合的“共事之人”，但在那被称为卡奥斯城的乱世天堂中，这些曾经的同志逐渐堕落、退缩、蜕变……忘却了为什么要建立卡奥斯城的初心。 好在，总归还是有一些“同志”，不管初心为何，愿意站在自己这边，与卡奥斯城……当然，还有整个世界为敌。 现在的他，就在等这样的一位同志，虽然就目前得到的情报而言，时间异常紧迫，但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路西斐尔总是很有耐心。在傍晚的湖边，悠闲地看着夕阳西下，配上一叠干酪和葡萄酒——就像一个真正的退休老头，头脑一片空白，不去想什么旧世界，不去想什么新世界，也不去想什么人类的未来……只是单纯地晒着太阳，一秒又一秒、一天又一天地走向属于自己的必然终局。 “路西斐尔先生——”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雪梨侧身进到阳台：“博士到了。” “嗯，我听到了滑翔翼的声音，不只一个……她带了多少军队？” 雪梨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军队？不，路西斐尔先生，只有博士本人和她的……” “只有我和我的四个女儿，怎么？嫌少？”一个白发苍苍、但看起来依然健朗挺拔的亚裔女子把门扉重重地完全推开，并用肩膀把雪梨挤到一边，那四个仿佛四胞胎一样的年轻女子，穿着空降服，紧随其后，从面部轮廓来看，她们与最先闯进来的粗暴“老妈”确实有几分相似，但那并非最重要的特征—— 这是四张属于“镰仓”的脸，属于“量产型斗战用速成克隆体”的脸，属于各大媒体新闻头条的脸，很难和其他人弄混。 “啊，镰仓博士，”路西斐尔用力撑住轮椅的扶手，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来：“好久不见。” “放什么酸屁呢，”精干的老妪一点也不领情，语速也快得不像是上了年纪：“我们两个时前才联系过好吗？” “我是说，像这样，面对面地相见。” “那也不过是六个月前的事，忘了吗？你是老年痴呆了还是怎么的？” “啧。”路西斐尔嘴角轻扬，早在五十年前他就已经知道，这位女博士的性格与自己有……很大不同，但在履行了半个世纪、“先知”般和颜悦色的长者之道后，听到这番毛躁挑衅的言语还是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注意您的言辞，博士，”雪梨尽可能压抑住残留在唇齿之间的愤懑：“路西斐尔先生毕竟是调律者的领袖。” “你的学徒，不，你的宠物总是学不会在恰当的时间闭嘴——”老妪打了个响指，她身后的四个镰仓同时向右看齐，冷冷地盯住雪梨：“如果你同意，我至少可以教她‘大人说话，孩不要插嘴’。” “‘大人说话’……”路西斐尔微笑着点了点头，语句中满是感慨：“是啊，终于，你也长到我这个年纪了啊。” “‘而我将死，你还会活下去，’”老妪耸肩浅笑：“‘哪一个选择更好，只有天知道了。’” “苏格拉底，公元前99年……”路西斐尔沉默了几秒：“他说完这话，就带着对律法与传统的尊重而慷慨赴死——所以，那可不像是你会记住的名言啊，镰仓博士，你是个真正的无政府主义者，藐视权威，桀骜不驯得像匹野马。” “啊哈，”博士摇了摇手指：“再说第七百二十一遍，不要叫我镰仓博士——我现在叫伊藤诗织了，忘了吗？镰仓博士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畏罪自杀……那是，嗯，我想想，差不多四年前的事儿了吧？” “是啊，四年了，这四年里，你的镰仓们在全球各地大显神威，在各种恶劣环境下都表现不俗，凭我们自己可做不了那种规模的测试，某种意义上算是因祸得福吧。” “那有什么用？经历测试的只不过是些披着‘超人’外皮的半成品，”自称“伊藤诗织”的女人用拇指比了比身后，一脸得意：“他们应该看看这些，这些才是真正的‘未来战士’。” “所以你的项目终于成功了？恭喜，这对调律者来说意义非凡……”路西斐尔慢条斯理地道：“那请问她们怎么称呼？” “学名是‘量产型斗战用速成克隆体k’，”伊藤顿了顿：“这四个则是伊藤一，伊藤二，伊藤三，伊藤五。” “所以伊藤四在哪儿……啊算了，”路西斐尔像是强迫症发作了一样，皱着眉慢慢摇了摇头：“你起名还是一如既往的敷衍，就算不过脑子也总该带点感情吧？这样对试验品的成长也有好处。” “对试验品的成长有好处，哈……”伊藤用鼻腔发出一声不屑的“嗯”：“告诉我，你的三个试验品现在在哪儿？” 路西斐尔又“啧”了一声，欲言又止，这可是雪梨从没见过的。 “对嘛，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帮忙找回你的玩具，叫什么来着？爱丽丝？碧昂丝？克丽丝？”老妪忽然收起嘲讽的语气和表情，变得异常认真严肃：“路西斐尔博士，你的ik计划已经进行了太久太久，你有无限的生命与精力，调律人却只有有限的资源与人脉；你也许真的对自己的试验品投入了……”伊藤摊了摊手：“相当的智商与感情，但世间万物，都得讲个值不值，对吧？”bss登场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五话 2 终于，路西斐尔脸上显出了一丝威严和怒色——这表情，曾属于燕尾蝶的项目组长，曾属于第三使徒“建造者路西斐尔”，曾属于那个下定决心背叛自己的同类、逃离卡奥斯城的持律者议会元老： “ik是索契斯毕生研究的巅峰，光是分析、拓展这些试验品所涉及的知识，就能够把我们所掌握的技术优势扩展一大步，而且……”路西斐尔顿了顿“这还有助于我们找到‘红脸’诞生的真相，找到那个甚至在‘愚者之灾’前便拥如此惊人造诣的‘大发明家’。”他一步向前，用力咽了咽喉咙，像是说悄悄话似地故意压低了嗓音：“你知道吗？从一开始，红脸的基因就设计好了‘插口’——它本来就是为了‘无限进化’与‘跨种融合’而设计出来的神兽，它们的凶猛与善战反而只是些副作用。” 在路西斐尔的双眼里，伊藤看到了一丝崇敬——她明白这种感情，不是对哪个人，而是对伟大的知识之神应有的尊重……说到骨子里，路西斐尔并不是什么想要颠覆世界的大魔头，只是一个想要寻求真理的科学家。 “随便你，反正调律者是你建立的，你说了算，破产的话，千万别找我谈钱——”但是在嘴上，顽固的老妪并没有丝毫退让：“我也按你说的，带来了援兵，让我们去把你的宝贝儿都抓回来吧。” “至于援兵……”雪梨像是要赶紧摆脱干系一样，慌忙地插嘴道：“我跟您说过的，博士，让您把‘培养’的成果都带来，我们……我以为那是二十个‘镰仓’……”她顿了顿，斜了一眼身旁的四姐妹：“哦，现在叫‘伊藤’了，真棒。” “没错，我把她们都带来了，”镰仓颇有些自豪地慢慢摊开双手：“这四位呢，就是我的全部‘成果’，感谢尼伯龙根安保集团的合作，所有设备和测试都完美无缺，相信我，就算是一对一，她们也能把你的三位三岁朋友给打扁在地，要死要活、要方要圆都没问题，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多带了个替补呢。” “我一直欣赏你的自信以及与之相匹配的智慧，不过这一次，情况有点的变化……”路西斐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劲儿般深吸了一口气：“我在余烬城的线人，发来了一份邮件，说龙骑兵组织了一支机械化步兵连，去回收一个代号‘娜娜’的试验体，而从任务通报中的路线图来看，它的所在位置与‘ik’们、也就是你需要去的地方，基本重合、” “哇哦，”镰仓故作惊讶地叹了一声：“那你怎么还有时间在这儿和我闲聊？不是应该赶紧打发我去办正事吗？” “那个‘娜娜’并没有携带任何夜视设备，所以他们决定在夜色的掩护下发起行动，预计抵达时间是晚上八点整……”路西斐尔重又坐回到自己的轮椅上：“我们离目标的距离近许多，正好可以来讨论一下行动计划。” “计划？难道不是过去把三头智能红脸捶捶扁带回来就行了？” “鉴于目前的情报，我们只能假设那个‘娜娜’和ik们在一起，而由于缺少关于‘娜娜’的信息，我们又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它或许拥有足以匹敌一个机械化步兵连的能力，或者，‘价值’” “哈，你这牛吹得有点大呀。”镰仓一愣神，挠了挠头：“哦，倒也不奇怪，你们刚刚还希望我把二十个克隆人都带来呢，那可是二十个‘镰仓’啊！拉出去可比什么狗屁机械化步兵连吓人多了。” “然而你只带来了四个，所以我们仍然需要计划……”路西斐尔用力地咳嗽了几声，慢悠悠地道：“……我呢，不是尼伯龙根的那些老兵痞，也不懂什么军事，只能把计划弄得尽量简单——第一步，在刚入夜、差不多七点时，我会派遣佩戴了夜视仪的感染体去寻找ik的藏身处，第二步，带着武器的感染体发动围攻，把ik们撵出来。她们毕竟是血肉之躯，而且知道自己是血肉之躯，就算能杀掉几十甚至上百个感染体，体力总归会耗尽，她们在那之前一定会设法逃跑，你的人马就乘这个机会将她们拿下，简单吧？” “‘感染体’……”镰仓博士撇了撇嘴：“你还是保留着四十年前的叫法啊，听起来比‘僵尸’或者‘暗傀’什么的……嗯，更文艺些。” “如果，一切不顺利，我们拖得太久，或者龙骑兵到的太早，抓捕ik的行动就只能靠你了，我会用所有受控的感染体去阻挡龙骑兵，帮你拖延时间，无论ik还是余烬城方面，都尚不知道感染体背后的控制者是我，更不明白我的目的，这是目前我们最大的优势。” 镰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话说你现在能控制多少僵尸了？有进步吗？” “不到十个，因此要给整个尸群下达新的命令很麻烦，更不用说是同时照顾两边了。” “不到十个？天哪，这也太给你们亡灵巫师丢脸了吧？” “我的强项是精准，懂吗？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路西斐尔像是要放弃已经到手糖果的童那样，轻轻地叹了口气：“总之，，带上燃烧弹，如果你实在没有办法把ik把带回来，请将它们的尸体就地焚烧，制作它们用上了9触媒，光是提取一些基因或者器官根本毫无意义。” “嗯，不错的计划嘛，说实话比那帮老兵痞不差，既考虑到了敌我的优劣又没有提出不合理的要求……”镰仓用大拇指抹了抹下嘴唇，沉默了几秒，旋即又用异常认真的目光看向路西斐尔，就像是在考虑是否要答应对方结婚要求的少女：“你确实……是个当领袖的材料啊，路西斐尔老师，虽然我怀疑过许多次，但你跟我许诺过的新世界，它真的在那里吧？” “它就在那里，镰仓澪，它就在那里——”路西斐尔也回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注意身体，多活几年，你会亲眼看到它的降临。” 镰仓一声哼笑，转过身去，朝自己的手下们打了个响指： “谢啦，但我并不是为了亲眼看到那个新世界，才追随你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六话 1 整整两个时，夜雨觉得自己的腹部隐隐作痛，他起先怀疑是那块可疑的鹿肉有什么问题——它确实很值得怀疑，比如说内部根本没有烤熟，而且缺少调料，味道实在是太差……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的口感好像和时候吃过的新鲜鹿肉不太一样，有点硬有点酸，更像是某种掠食动物，比如说山猫或者北美灰狼的肉。 但很快，伯爵便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他可没敢碰那半生不熟的东西，却还是难受得龇牙咧嘴，用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肚子。 “咦？”夜雨声问道：“你也肚子疼吗？” “应该是副作用吧？”伯爵擦了擦额前的汗：“那个什么什么用来治疗光化感染的清道夫，它能把那么厉害的变种微调剂都逐出体外，让我们肚子疼一下、哪怕是拉个稀都不奇怪啊？” “别吧，别拉稀呀，”夜雨脸一白，左右看看：“这个时候……很不方便的。” 伯爵也扭头看向一旁——艾丽正席地盘腿，双目紧闭，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不在乎一样，默默打坐。这个姿势与表情，像极了他曾经的队友洛羽……或许这些姐妹会的怪人都是这样祈祷的吧？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倒真是一个需要祈祷的时刻……如果伯爵懂得任何一种祷言的话。 在天色渐渐暗下来之后，屋子内唯一的光源就只剩下那堆篝火——它被有意地捻，只能勉强把周围一圈照亮。那三个怪人的食量挺大，原先储备在这里的肉，无论生熟，都被吃了个精光，只剩下一片狼藉和血迹。 其中两个就像是卸了发条的玩具，随着落日而慢慢失去了活力，趴伏在自己的臂弯中和衣休憩，远远地还能听到微微的鼻息与鼾声。 而另一个——那个自称碧昂丝的弓手，则在某个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刻忽然消失，既没有和同伴们一样安睡，也没有监视这边三个并没有被束缚住的地狱猎兵，就这样一言不发地不见了踪影。 “它们……”夜雨一边盯着火堆，一边心翼翼地凑到伯爵耳边：“你、你看到它们的尾巴了吗？不像是玩具啊……” “那不是废话吗？”伯爵没好气地怒道，只不过不敢太大声，只有第一个单词吼的有点响：“谁在闹僵尸的鬼地方插根玩具尾巴？你当这里是余烬城的情趣夜店吗？” “情趣夜店是什么？” “那可是个好……”伯爵一扬眉毛，干咳了两声：“睡一会儿吧，臭子，节省点体力……”他把嗓音压到仅能刚刚好让夜雨听见的程度，一字一顿：“阿尔伯特知道我们来了这里，余烬城的增援随时会到，准备好。” 夜雨本想问为什么不乘现在跑路，但转念一琢磨，这些怪人能够如此放松警惕，想必也是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而且就算能够成功脱逃，在外面的暗夜中，可能还潜伏着数量不明的暗傀，凭三把手电筒可坚持不了多久。 可就在他准备按伯爵所说，合眼让自己哪怕是休息一会儿时，一个模糊的身影忽然从屋顶翻下，蹬窗、挪腰、挺身、落地，动作如此轻盈而优雅，就连最优秀的体操运动员也会自叹不如。 碧昂丝轻轻掀起兜帽，用那对好像能在暗处反光的灰色眼瞳看向刚刚结束对话的两人：“嘿，”依旧是那看起来美得有些不真实的露齿浅笑：“你们刚才说的增援，是怎么回事啊？” 伯爵尴尬地润了润喉咙，他实在没有料到，对方的知觉竟然敏锐至此： “那……那你都听到了啊……” “是啊，余烬城的增援……余烬城我知道是什么，只不过……”碧昂丝用可爱的手型挠了挠后耳根：“我说……先生，你是什么大人物吗？从那座了不得的大都市里，会有人来找你吗？” “那……”伯爵也有些犹豫：“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会考虑最后一个吃你，如果你的什么增援来了，我们也好让你做人质。”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诚实——”伯爵苦笑着咽了咽喉咙：“丫头，听着，咱们能做个交易吗？你放咱们和这个女孩走，”他指了指仍仰躺在地的娜娜：“余烬城也好，增援也好，都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我们就当无事发生过……至于食物，”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篝火，那边的屋角里，存放着包括爱枪a94在内的所有武器：“你随便找个蛮荒之地的黑市，卖了这些，绝对比我们吃得久。” “啊，哈，”碧昂丝咧开嘴，露出满口的尖牙，那可怕的邪笑，仿佛暴露了某种真正属于野兽的本性：“看来——”她扭头看了一眼娜娜：“她才是那个值得‘增援’的大人物啊，是吧？” “妈蛋……”伯爵咬了咬牙，笑了起来：“那你还有点聪明嘛，是不是故意在蹲在屋顶偷听我们说话的？” “你们也太高看自己了呀，”碧昂丝拍了拍自己的健硕胸肌：“我和我的姐妹们，只考虑明天能不能吃饱肚子，你们的算计阴谋悄悄话，我压根就不在乎的……在我眼里，你们人类也好，围在外面的暗傀也好，和鹿没区别，只是吃起来方便不方便的区别而已。” “‘你们……人类’，”夜雨眉头一紧：“你们果然，不是人类啊。” “那你先给我闭嘴——”伯爵则完全不在意这个无助于改变自身处境的傻问题：“丫头，你说僵尸围在外面？你看到它们了？” “我闻到它们了，”碧昂丝微微昂起下巴，动了动鼻头：“也听到它们了，明天正好来一场围猎。” “那它们还没有离开啊……”伯爵紧张了起来：“它们到底……是在找什么呢？” “食物，水，还能是什么？它们只是些脆弱而又无脑的畜生，它们……”碧昂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嗯，不过你这么一说……周围应该没有足够的资源养活那么多僵尸啊，它们到底是……” “那你是在装糊涂吗？！”伯爵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们下午都和青爪交过手了呀！能控制青爪的亡灵巫师！懂吗！有枪还有皮卡！在锈银森林那边，他完全可以做个国王！却把手上的娃娃派到了这里，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亡灵巫师？”碧昂丝不解地歪了歪头：“什么意思？什么是‘亡灵巫师’？” “就是、就是能够控制僵尸的人啊，”夜雨像是显摆似的，迫不及待地插话道：“你连这个都没听说过？不可能吧？” “还有人能……控制僵尸？”碧昂丝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呆呆地看住自己的右手：“控制那些……没有心智的……行尸走肉？怎么能，不……为什么？” “那有什么为什么的？”伯爵耸耸肩：“暗傀没了心智，比牲畜管理起来还方便，就是些血肉组成的工具而已，亡灵巫师可以用它们做想做的任何事——挖矿，种田，植树造林，唱歌剧，跳芭蕾舞，当然，还有杀人——反正他们本来就很擅长杀人，对吧？” “啊！” 碧昂丝像是猛然惊醒般，醍醐灌顶地轻叹了一声，旋即以简直可以说是手脚并用的迅猛动作猛扑到火堆前，用极粗暴的力道摇醒了自己的两位同伴。 “快！起来！”她的声音中混杂着一种明显是属于野兽的嘶吼：“我们得走了！马上！马上！” “怎……么了……” 那脸上长着骨甲的怪人用指尖抹了抹嘴角，说出仿佛稚童般迟滞轻缓、一字一顿的话语：“为……什么……要走……” “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的，爱丽丝。”她转向另外一人，动作和脸色都忽然变得格外轻柔——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谄媚：“抱歉打扰姐姐大人休息了，但真的不得不走……” 那应该是叫“克丽丝”的怪人，面带愠色地扫了碧昂丝一眼，嘴里嘟囔着什么，根本无法听清，但却换来了毕恭毕敬地回应： “一下子很难解释，但请相信我的直觉……对对，就是现在。” 克丽丝有些不情愿地轻轻点了点下巴，目光转向夜雨这边，轻轻哼鸣了一声。 “哦，不，别管他们，来不及了……”碧昂丝的视线游移，瞥见了地上的娜娜，有些犹豫地咬了咬牙：“但是这家伙，似乎有点来头，我建议带她一起走。” 克丽丝并没有回应，但碧昂丝像是得到了默许一般，连蹦带跳地爬到娜娜身边，试着架起她的一个胳膊，但刚刚把背抬离地面，就又放弃了。 “不行，好重……”她像吃不到笼外葡萄的猴子那样，焦虑地原地转了一整圈，挠了挠后耳根：“爱丽丝，你能来帮下忙吗？这儿就属你力气最大。” “我……已经……很累了……”那叫克丽丝的怪人，依旧是每说两三个单词都要轻声吐纳：“身体……好累……没有……生长……抑制剂……骨甲……越来越……沉了。” “别抱怨了，你只是不习惯而已，”碧昂丝拍了拍自己的左臂：“我的骨甲也长破皮了，都没喊呢……”她颇有些遗憾地看了看娜娜，笑着叹了口气：“看起来是没办法了呀，女士，我给你最后五秒钟，如果你还能站起来的话，我们就带你走。” 娜娜好像还当真是微微抽搐了两下，但也仅此而已，除了那瞪圆睁大、好像拼尽了全力的右眼，完全没有一点“能站起来”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六话 2 “嗯，看来你选择了自己的命运呢，贝娅娜。”碧昂丝转过身去，迎向自己的同伴：“把枪都拿走吧，好歹还有点子弹。” “贝娅娜……”这是夜雨第一次听到娜娜的真名，他默默重复了一遍。 “喂喂！姐姐们！那你们都已经这么牛逼了，用不着枪的吧？”伯爵倒是更担心后面的那句话：“你们把枪拿走，僵尸冲进来要怎么办？” “害怕的话，你们也跑呀？”碧昂丝露齿而笑，把伯爵最爱的a94背在了肩上：“这是你的枪吧？借我玩玩儿。” 克丽丝则抱走了艾丽的g6，她的姿势看起来非常别扭，就像是从没摸过枪一样，而克丽丝正准备拿起曹操的ais，却被碧昂丝摆手阻止： “那东西没子弹了，拿着碍事。” “但是……”克丽丝像是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手里的武器：“这个……我喜欢……” “好啦好啦，以后再给你找一把……”碧昂丝楞了一下，把肩上的a94又放下来，交给克丽丝：“你拿这个吧，反正你动作慢，跟在我们后面就好。” 后者接过了步枪，左右翻看了两下，把枪带挂套在了的脖子上，好像高兴的孩子一样从地上一跃而起，连喘息声都比之前轻快了一些。 “有缘再见吧，各位储备粮，别今晚就被吃了哟。” 碧昂丝留下最后一句道别，和一个有如山花绽放般的微笑，便翻窗而出，另外两个怪人也紧随其后，克丽丝甚至都把窗台给撞散架了。 “妈的……”在确定对方的声音已经远去之后，伯爵才猛然起身来，用力朝屋角吐了口痰：“那它们到底是哪儿来的怪物啊？！嫌这世界还不够乱吗？！” “是妖魔，我说了，”仍是闭眼打坐模样的艾丽不紧不慢地道：“是妖魔。” “妖你妹的魔！”伯爵猛地朝她挥了挥手：“那你就别再说这种没用的屁话了，赶紧检查一下手电筒，咱们得赶紧走人。” “现在？”夜雨有点不敢相信：“她不是……不是说，外面……外面还有僵尸吗？” “什么‘她’？是‘它’好吗？！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还没看出来吗？”伯爵双手叉腰，看了一眼火堆，似乎对自己刚才的决定也有些犹豫：“普罗旺斯庄园离这里还有点距离，囨星夜兼程的话，天亮之前应该能赶到，暗傀的视力与人类差不多，白天再走只能更危险。” “但我们也看不见啊？”夜雨也站了起来，摇了摇手里的电筒：“如果、如果用这个的话，那僵尸们不也就被吸引过来了吗？！” “哈，那你真是个天才呢——”伯爵干笑着挖苦道：“好在暗傀的智商可没你那么高，他们就是野兽，看到光源也不一定能明白发生了啥事。至于那个亡灵巫师……他也是需要休息的，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 夜雨虽然既不懂僵尸的生理学，也不明白亡灵巫师的体力好坏，但是从逻辑上觉得伯爵很在理儿：“嗯……那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啊？”他看了一眼娜娜：“哦，别忘了还有‘大姐’，那个，我们还得把她带回去。” “嗯，那好歹任务算是完成了……”伯爵四下张望了几秒：“妈的，什么都没剩给我们，好歹给根木棒也……”他发现了什么，快步走到火堆前，拿起一根裹着破布、粗制滥造的火把：“……呵，还真有。” 他半蹲下来，费了好一阵力气，才勉强将其引燃。 “那行了，走吧——”伯爵欣慰地看着火把：“亡灵巫师控制的暗傀不怕火，但野兽就不一定了，如果那位巫师下午跟我们交手时已经够累，现在睡着了的话，我们的机会还是很大。我在前面引路，你们俩架住‘大姐’，跟在后面，没问题吧？” “嗯……”夜雨刚朝娜娜迈出半步，忽然愣了一下：“喂，你们听到了吗？” “没有。” 艾丽非常淡定地掸了掸大腿和膝盖，但也就是刚刚走到夜雨身边时，同样停住了脚步，蹙眉侧耳。 与此同时，伯爵刚刚放上门板的手，缩了回去，就连感官并不算敏锐的他，也听到了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的声音——起先是窸窸窣窣、如同雨点坠落在湖面似的轻响，很快就变成了一整个骑兵连凶猛冲锋时的轰鸣。 那毫无疑问是脚步声，而且是人类的脚步声……很多很多人类的脚步声。 “什么……东西……”虽然嘴上这样不解地问着，但心里有了答案的夜雨，已经退到了墙根，而艾丽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了身上唯一的武器——那支从无相城带出来的勺子。 伯爵用力咽了咽喉咙，慢慢退回到夜雨与艾丽之间，手里的火把也举到了面前，不住地颤抖着。 脚步声逼近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已经到屋附近，与渐显慌张的另外两人相比，艾丽淡定的出奇，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声念叨起来，那类似梵语的轻声呢喃，听起来应该是某种祈祷词。 “那真是羡慕啊，”伯爵头也不回地轻叹一声：“……你们这些有神可以祷告的家伙。” 第一只暗傀跳窗而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乃至六七只，但更多的脚步声却从屋子两边匆匆穿过。 “现在……”夜雨上下摸索，到头来还是只有一支手电筒可以用来防身：“……该怎么办？” 伯爵嘴里的“那别慌，慌也没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首个冲进来的暗傀给蹬了回去——这东西浑身一丝不挂，满是疤痕，就只有面门上套着一只单孔的夜视仪，手里还拿着把砍刀——这让所有人立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来历。 “哟哟……”伯爵咬了咬牙：“那你他妈的，还真没睡啊。” 如果是野生的尸群，现在的情况基本是十死无生，但如果对方受到了亡灵巫师驱使，那反而还留有“沟通”的可能性。 “那就直说了吧，兄弟……或者说，呃，姐妹，”伯爵放慢语速，尽力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慌张：“我们就是路过的兵卒子，你的部下也不缺这点儿伙食是不是？放我们一马，来日……” “闭！嘴！”一只手里横着猎枪的暗傀仰起脖子，用急促而沙哑的嗓音嘶吼着：“她们……人呢？” “在哪儿？！”剩下的几只暗傀旋即合声应着，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唱诗班。 伯爵一时被怼问得愣了神，既没懂谁是“她们”，也不清楚“在哪儿”是何意，反倒是夜雨最先反应了过来： “往！往南边去了！”他干笑着指了指斗篷怪人们离去的窗口：“他们！他们刚走！” 戴夜视仪的暗傀歪了歪脖子，像是要把心肝五脏都呕出来一样，暴怒地狂吼了一声，随后便和其他同类一道夺门而出，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就好像赶着去投胎的孤鬼。 屋外，无数的身形影影绰绰，撒腿狂奔，只是再没一头暗傀进入屋内，而是互相追逐着朝一个方向涌去。 大约半分钟后，一声雷鸣响彻天际，它仿佛是传令的信号般，激起了一连串噼噼啪啪的枪击。 “那它们是……”伯爵仍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完全醒觉，舔了舔嘴唇，以手抚额：“是来找……找那三个人的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对呀，僵尸早就围在这附近了，”夜雨摇了摇头：“为什么不早点过来呢？” “他们那只是在监视，等待增援，”一旁的艾丽幽幽地答道：“发现目标要逃跑时，才不得不发起追求。” “啊，那有道理！”伯爵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下午交手时，青爪都被轻易打败了，光凭暗傀应该很难抓住那三个家伙，贸然出击只打草惊蛇。” “但，还要等什么增援呢？”夜雨愈发觉得不安了：“更多的僵尸吗？” “妖魔……”艾丽目光无神地冷冷应道：“是能逮住妖魔的，另一只妖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七话 1 阿列克谢少校听到枪声时，正拿着展开的卷轴屏，与一脸倦怠的阿尔伯特讨论地图。虽然是专为在蛮荒之地行驶而设计的改良型斯特赖克装甲车，但多少还是有些颠簸，再加上车内光线昏暗而屏幕本身的质量似乎也有点问题，地图闪闪烁烁，有些地方还糊成了一团马赛克。 “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这儿，你说的那个高尔夫球场还有多远？” 阿尔伯特斜了阿列克谢一眼——这位留着漂亮络腮胡子的少校虽然比自己军衔要高，但毕竟只是一介武夫……还是位名声不太好、背地里被龙骑兵研究中心称为“法西斯”的武夫，要说畏惧那是有点儿，尊敬就免了。 “你确定吗？”阿尔伯特看了眼屏幕，指着上面一个闪烁的红点：“这应该才是显示我方所在位置的信号吧？” “你知道现在的电离风暴概率是多少吗？”阿列克谢扭头转了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副官，后者头也不回地答道： “百分之七十九。” “百分之七十九，”阿列克谢点点头：“你是搞技术的，应该明白这个数据意味着什么，就算是最新型的军用级卫星导航，也抗不住这种程度的干扰。” 阿尔伯特轻轻叹了口气：“……偏偏要挑这种时候行动。” “那还不是因为你没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阿列克谢颇不耐烦地道：“连一个随时都可以关闭的玩具人都守不住。” “哼……”阿尔伯特露出一丝无可奈何而又意味深长的讥笑：“她可不是什么玩具人啊，长官，她原本是余烬城的公民，却变成了d级材料被人像野狗那样开膛破肚，肆意践踏……你知道吗？一个普通的公民，是绝对不可能成为d级材料的，这是我们这个并不是经常把人当人的城邦的底线。” “你把蛮荒之地的野人当人，他们只会把你当作食物和泄欲马桶……”阿列克谢不屑地道：“至于那个丫头，你的意思，她是个罪犯？” “只有那种奸杀了她那个年纪的女孩的死刑犯，才会从一个余烬城公民变成d级材料，”阿尔伯特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罪——那档案我没胆儿去看你懂的吧？” “所以你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实验室里玩玩白鼠，把去实战的任务交给真正的士……”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的第一声枪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那听起来明显是某种制式弹药的射击声，而绝非蛮荒之地中常见的土制烂货。 “怎么回事？”阿列克谢立即丢下了手里的卷轴屏，一边接过副官随手递来的夜视望远镜，一边钻出车顶的探身孔，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远远看去。 车队并没有停下，但确实稍微减慢了行进的速度，领头的防雷车传来了混着杂音的短距通讯： “前方十点钟方向，发现异常枪击。” “知道了知道了，”阿列克谢紧张而又兴奋地叹了口气，盯紧了远处的“十点钟方向”：“继续前进，保持警戒。” 枪声响起的地方，显然是在一座丘之后，这附近有太多类似的山，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在动能弹砸穿地面并引发强震之后才出现，也正因为此，无论那高尔夫球场原本应该是什么模样，现在肯定已经面目全非了。 枪声并没有立即偃旗息鼓，反而愈演愈烈，其中混杂着猎枪、突击步枪和可能是……八毫米口径军用狙击步枪，通常这些声音并不会同时出现，除非是某种“剿匪行动”。 “附近有美军活动的报告吗？”他按住耳麦：“或者联合国重建委员会的武装？” “并没有……”副官回道：“至少官方的并没有。” 阿列克谢放下望远镜，思考了一秒钟。 “全队，改变方向，展开队形，朝枪声的位置前进。”他顿了顿：“做好接战准备！” 所有装甲车的顶盖都被掀开，戴着夜视仪的士兵探出半个身子，把住带有防护挡板的大口径机枪，而其他车辆则稍稍放慢速度，拉开距离。队伍中央是那部最醒目的“野太刀”机甲，它倒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耷拉着炮管，就好像是在运输途中而非即将“接战”——这当然是整个连队中威力最大的武器，但毕竟只是用来提供远程火力的支援单位，在没有发现像样目标之前，简单的智能程序让它保持着“节能状态”，可能的话，甚至连前灯都不想开。 在起伏不平的丘上，八辆斯特赖克摆出楔形阵，彼此相隔十米，以每时三、四十公里的低速前进。车上的每一个人、无论是驾驶员、机枪手还是步兵，都全神贯注、盯住每一个似乎随时都可能会有幺蛾子冒出来的黑暗世界。 最新型的夜视仪让士兵们的视野变得几乎比白天还要鲜艳清晰，很快，最右翼的车上，就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不远处那些晃动的怪影。 “哦，该死……”副驾驶位上的蕾姆，不安地双拳一紧：“b排第三队报告，东方发现大量身份不明的人影，推测应该是……”她扶稳夜视仪：“暗傀。” 在她汇报的这个刹那，被她看着的人群也转过了头来，用空洞而茫然的眼神回望： “很多的暗傀！数量大概在二十！不！三十左右！” 阿列克谢略作思索，低头询问车厢内的阿尔伯特：“你们来的路上有遇到过暗傀吗？哪怕一头？” “一头也没有，”阿尔伯特耸耸肩：“不过我的报告里有提过的吧？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听到了北方发生黑潮的传闻。” “嗯，黑潮，”阿列克谢点了点头：“也就是受亡灵巫师控制的暗傀集体行动，是这个意思吧？” 阿尔伯特苦笑道：“上一次发生黑潮时，我还在中央区的墨菲斯学里玩石头，所以别问我。” “它们席卷了整个蛮荒之地，几乎杀光了方圆几千公里之内的所有活物，一直打到美国边境，结果呢？第三装甲师在一晚上消灭了100万僵尸，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就挡住了黑潮。”阿列克谢重又把目光移向车外：“……时代不同了，如今我们也拥有了被称为‘文明’的力量，它是钢，是火，是毁灭血肉的冰冷引擎——”他意有所指地拍了拍面前的重机枪，润喉下令：“全队，无视暗傀，继续前进，如果其中有人接近至危险距离或者挡道，允许你们使用致命火力予以驱散……”他顿了顿：“不，命令撤销……各排，在不影响行进的前提下，随意开火，消灭这群祸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七话 2 被不安与紧张压抑已久的杀戮欲望在得到命令的那一刻终于达到了极限，化作从各种枪管中喷吐而出的火舌与铁雨，夹杂其中的曳光弹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姹紫嫣红又一闪而过的细线。能够击穿防弹衣的穿甲弹，轻而易举就撕裂了暗傀们的皮肉筋骨，将这些脆弱的躯壳打得七窍生烟；更不要说从车载机枪上发射的大口径弹药，更是扫出一片乌黑的血雨，把成队的尸群打得七零八落。 但这并没有吓到暗傀，恰恰相反，这些早已死去的提线木偶，在主人的操纵下一无所惧。原本只是在右翼游荡的一群暗傀，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虽然数量依然有限，但这看起来稀稀拉拉的人线还是逐渐聚拢，变成了一道包围。 蕾姆把自己的sar架在车窗上，向三十米外的人影不断点射，由于车子仍在起伏不定地移动，因此也不晓得到底打中了没有。最初的亢奋很快过去，在更换弹夹的时候，她回头注意到同样全副武装的镰仓二二三却紧抱住武器，警惕地看着窗外，一枪不发。 “怎么？已经忘记怎么开枪了吗？”蕾姆笑道：“我们不是地狱猎兵，不用节省，这里弹药多得是，够你打一晚上的。” “无论是不是地狱猎兵，都不应该在无意义的目标上浪费火力……”镰仓不太情愿似的，冷冷地回道：“……因为谁也不知道，有意义的目标会出现在何时何地。” 似乎觉得有些道理，蕾姆也停下了瞄准的动作，将枪缩了回来，甚至还关上了车窗玻璃。 围拢过来的暗傀全都是赤手空拳，即便没有任何火力掩护，在装甲车面前，这种规模的尸群也只是螳臂当车的蝼蚁。阿列克谢少校甚至下令让开道的斯特赖克聚拢，一路碾压，防止有漏之鱼影响后方的其他车辆——虽然后面的重型卡车更是不在乎这些一碰就散的“路障”。 电离风暴的发生率仍在缓慢提高，现在已经到了百分之八十，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即使是增强型的抗干扰通讯设备，也只能维持……也许是两三百米的有效距离，阿列克谢不敢确定也不愿冒险，但至少目前为止，他的每一个指令都能精准地得到回馈。车队在他的指挥下绕过了一大丛灌木和一片树林，沿着一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地图上并没有明示的溪前行，逐渐逼近了枪声响起的位置，而就在两三分钟前，它完全安静了下来。 从方向上看，那是溪流对面一个的斜坡，混杂着鬼种子与白杨的茂密森林将其完全遮蔽，就算是最先进的夜视仪也无法洞悉真貌，而生物探测器则受到极大的干扰，除了显示森林里确实有大量“活物”在动外，根本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a排，排，全队下车！”阿列克谢钻出斯特赖克，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ais步枪：“a排过河，标准搜索队形，把这森林给我翻个底朝天。排，启动所有的外骨骼及狂战士，在外围布置警戒线，任何靠近的东西——无论暗傀还是狗熊，哪怕是他妈的美国海军陆战队，都给我射爆，绝不许漏过一个。b连，全体待命，让‘野太刀’架炮，野战姿态展开。”他顿了顿：“阿尔伯特少尉，你跟住a排，我们需要你亲自指认目标。” 整个机械化步兵连的10人迅速依照命令行动起来，装载狂战士的无人驾驶镇暴车由于不分头尾，动作最快，六台基于“半兽人”骨架的狂战士机器人脱开了支架，重重地双脚着地，而在它们身后，四十名身穿外骨骼的重步兵迅速完成了整备，带着右肩上的附加武器越过狂战士，冲上了第一线。 这些重步兵浑身上下没有一件余烬城的装备，但却是货真价实的世界一流，不输任何军事大国的最精锐部队，不要说是形同赤身裸体的暗傀，就算当真遇上了美国的海军陆战队，也是能好好的打上一场。 与被要求待命却又跃跃欲试的蕾姆截然相反，阿尔伯特带着一脸的不愿意，跟着轻装的a排趟过了溪，走进树林，他看了看身边战士们手里的ais和sar突然想起自己的宝贝步枪df-9到现在还没有正经地打过什么目标，之前在普罗旺斯庄园也就是配合着几位大神队友象征性的放了几枪，别说有没有命中，连瞄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用枪的士兵，却拿着一把应该是整个排里最贵的枪。 新式夜视仪的辅助成像系统在繁盛的森林中效果不佳，反倒是df瞄具上自带的传统夜视镜看得更舒服。阿尔伯特用枪托紧紧抵住肩膀，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地死死盯着那的准镜，用左右摇摆的枪口控制视线，就像刚刚完成训练的新兵——就实战水平来说，他可能还不如刚完成训练的龙骑兵新人。 “一队，留点儿神，你们负责阿尔伯特少尉的安全，我们需要他来确定目标身份。”说话者是a排的排长——阿尔伯特不记得他那复杂的名字，但只听说他是个d级的代偿者，以可能是某种代谢能力为代价，换来了他时刻夸耀的超能力：“保持队形，不要离太远，我可以‘感觉’到你们的心跳，保证队里没人跑偏。” 代偿者的“制作”早已被联合国重建委员会定性为“反人类罪”，并且根据“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的原则，对代偿者——无论他们有何种奇能，的工作范围进行了极大限制，将其视为“需要社会保障”的“残疾人”……当然这一条在视法律为卫生纸的蛮荒之地根本无人搭理，而余烬城的行事原则，则一向是“作弊不被发现旧不算作弊”，尤其是那些数量相对庞大的低级代偿者，他们的特质，无论是超出常人还是缺于常人的部分，都便于隐藏，换个姓名、国籍和身份什么的，在这个混沌的时代更是易如反掌。 就和这世上大部分的普通人一样，阿尔伯特也曾经设想过，如果自己是个低级的代偿者会是怎样一种情形？会获得何种超能力？又会失去什么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在获知那个被称为“代偿仪式”的可怕过程根本不可控，并且是“僵尸”的原发性成因之后，这些想法就烟消云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七话 3 零星的枪声依然在林中响起，但没有任何一发是打向a排的，这反而让包括阿列克谢少校在内的所有龙骑兵都感到不安。更奇怪的是，在排的重步兵和狂战士布置好了外围防线之后，暗傀们的冲击就戛然而止了，就好像是那个操纵它们的亡灵巫师，也明白这样做毫无意义。 短暂平静引起的紧张与忐忑，混杂着对现代化武器与自身专业性的自信，但所有这些五味杂陈的情绪，都没有影响到队伍中的机器们——尤其是那被众星捧月一般围拢在中间的“野太刀”，它不紧不慢地伸展着六条支脚，用其上的固定桩扎进松软的草地，同时抬起背部那门像是消防梯的电磁炮管，以差不多六十度的仰角冲向天空。一阵幽兰的电光闪烁之后，伴随着怪异的喷射声，一枚像是风筝的菱形炮弹被抛入暗夜，速度很慢，在达到大约八十米的高度后，突然变形展开，分裂成八架一模一样的无人机，散向四方。 “怎么回事？”阿列克谢仰头看了看，在频道里急切地询问：“谁下的命令？谁让那头铁蜘蛛发射无人机的？” “没、没人，长官。”技术士官有些犹豫地回话道：“你不是让它架炮的吗？这是它的标准作战程序，全自动的。” “这种天气条件下还用什么无人机？！收的到信号吗？！”少校有些恼怒：“一阵雷打下来，它们全都得报销，这铁坨子不是在白白浪费国家资源吗？！” “它，呃，降低了无人机的飞行高度，能不能收到信号这个我们也不清楚，需要我们问它吗？” “不必了，等等……”阿列克谢转念一想：“不如，找件事给它做做好了——暗傀集群应该还在周围没散去吧？如果确定了目标的话，打两发燃烧弹，别给它憋坏了，也给我们照点儿光。”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野太刀”便吱吱呀呀地调转了炮口，猛烈地抬高仰角到几乎垂直，内部咕咚咕咚地响了几下，将一枚带着尾翼的炮弹推入发射位。等了好一会儿，以至于阿列克谢以为要下命令它才会开炮时，怪异的电流声再次响起，只是比之前要刺耳得多——那颗炮弹则化为一道明亮的火光，直入低沉的云霄，几秒之后，又从相距不远的位置窜出，落在排阵线前方的丘之后，激起一大片看起来远比炮弹本身应有当量要大上许多的火光，映红了西南方的一整片天空。 阿列克谢感觉自己都能闻到血肉烧焦的气味——混着青草之类的植物纤维，但除此之外却再没有其他动静了……没有哀嚎，没有惨叫，没有咒骂，无论命中了多少目标，这些暗傀都和平日一样沉默无言，静若石雕……这多少让他觉得有些失望。 但这种失望转瞬就被森林那边传来的枪声所驱散，简直像是为了回应龙骑兵的炮击一般。与之前那些零零星星的枪响不同，这一波的射击不仅更加密集，而且非常容易辨认——那明显来自龙骑兵使用的ais和sar！ “怎么回事？！a排？”阿列克谢焦急地发问：“你们在打什么？汇报情况！立即！” “我……我也不确定，”排长听起来比他还着急：“有什么东西与第二队接触了，我们正在赶过去支援。” “‘什么东西’？”少校皱了皱眉头，转身面向有阵阵闪光冒出来森林：“是暗傀吗？” “应该……是吧？”耳麦中传来了a排长敷衍的应和，与近在咫尺的枪声——显然就是他本人在射击：“等等……那边有两个心跳太剧烈了，不像是暗傀的……不，是三个。” 他不等阿列克谢下令——实际上少校也确实不清楚这时候该命令些什么，便急迫地挥手招呼左右的部下： “散开一点！包抄过去！那边可能是野兽……大型野兽。” 他能感觉到茂密树墙之后的那三个心跳也在做同样的动作——左右分开，朝这边缓缓迫近，距离大概在三十米、也许二十米左右，这个距离热成像已经能够很好的发挥作用。他切换了夜视仪的显示模式，立即在视野中得到了三个……看起来应该是人类的身形，但体温明显比人类要高……而且好像还高了不少。 “心点！看清目标再射击！”排长猫着腰，丝毫不敢松懈地步向前，虽然他的部下们还在不时地向四周的暗傀们开枪，但整个排的队形已经明显在朝这边收缩，很快包围圈就会完成，那三个发了高烧的怪人——无论他们是何方神圣，若想在四十人的枪下幸存，就只有乖乖束手就擒。 其中一个人影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缓缓转身，贴着树干绕着圈子，朝这边缓缓靠近。 a排长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 “这里是余烬城龙骑兵，请立即放下武器！表明身份！” 对方愣了一下，像是意识到自己躲躲闪闪已经没有意义之后，便直起了腰，从藏身的树墙中钻了出来，起先这边的几人还迎械以对，但发现来者举起了双手，便又稍稍放低了枪口。 透过夜视仪，能看出它披着一身破旧的斗篷，确实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连根木棍都没有，很难想象在这暗傀出没的森林中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是你的‘娜娜’吗？”排长在频道里声询问，十米开外的阿尔伯特仔细打量了几眼，摇了摇头：“身高不像，但看不清脸，不好确定。” “站住！”听罢排长肩头一紧，将枪口死死瞄住来者的正脸：“把斗篷给我褪了！让我看清你的脸！” 对方犹豫了一下，心地捏住兜帽边缘，低下头，慢慢地撩去，停顿几秒之后，猛抬起头来，也就是这一刹那，看到她面孔的三个人——包括排长在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为这世上真的存在妖魔。 “你他妈！什么鬼！” 最为紧张的新兵实在按捺不住心头的恐惧，重重扣下了ais的扳机，三发子弹中的两颗打在了克丽丝的前额上，让它猛烈地向后仰身——但也就仅此而已，它不仅没有倒下，反而慢慢恢复了站姿。 “别！别开枪！”排长一边呵住部下，一边腾出托枪的左手，朝克丽丝摆了摆：“你……你会说话吗？先生？” “我……会的……”开口的瞬间，所有人才知道它是个“女士”而非“先生”：“但……不想……说。” 此时此刻，排长才猛然意到，由于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被面前的“怪物”所吸引，完全忽略了另外两个奇快的心跳……当再次注意到它们，已经是在自己头顶、正从树梢上纵身跃下之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八话 1 镰仓澪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现在的时间是第四十年的四月四日晚上七点零四分……数字巧得简直是让人想笑，但她现在不仅笑不出来，反而气得想骂人，但能发泄怨愤的对象，除了身后的四位“女儿”，就只有身旁微微打着哆嗦、形貌滑稽的一只谢顶暗傀。 “路西斐尔老师！”她把玩着手里的望远镜，眉头紧锁：“你不是说余烬城的人，会在八点钟到吗？” “呃、呃……”暗傀抽搐了两下，喉咙里发出仿佛有痰吐不出来的怪声：“他们……的行进……比预想……快。” “行了，别解释了，瞎找借口的男人最丑陋。”镰仓澪不耐烦地摇了摇手：“你确定了‘ab’的位置了吗？” “呃、啊、嗯……是的……”暗傀抬起打颤的胳膊，指向大约两三公里外的那片树林：“在……那里……接触到了……目标……三个……都在。” 镰仓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也跟着伸出胳膊，只不过稍稍偏移了一点：“对，不光是目标都在，余烬城的一整个机械化步兵连也都在了好吧？而且摆好了阵势，守株待兔。” “啊，不能……让……他们……捕获……ik。”僵尸的后半句话非常清晰，显然路西斐尔把精力完全转移到了这具躯壳上来：“任务……改变，不用再考虑活捉，你必须，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嗯……让我想想哈，”镰仓澪用力点了点头：“按照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敌方的战斗序列大概是这么回事——一个模仿美军最新编制的混成机械化步兵连，八辆老式的斯特赖克轻型步兵战车，一辆开道用的土坡鼠防雷车，六辆sg9重型装甲输送车，三辆看起来像是改良过的镇暴车，以及一部‘野太刀’远程支援型战斗机甲……总计至少有八0名佩戴全套夜战装备的现代化轻步兵，和40名拥有外骨骼的重步兵，六台野战型的狂战士机兵，和一门可以把炮弹加速到十二马赫、射程超过六十公里的大型电磁投射器。” “……呃……”暗傀喉咙里发出绵长的怪声，既没有同意也不予否定，似乎是明白了自己所期望的“目标”，对镰仓来说也实在是有些过分。 “装备了声呐、热成像或者其他可以在电离风暴条件下具有一定工作能力的侦测设备，”镰仓澪则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道：“以及最新的抗干扰短距通讯系统，以目前的天气条件来说，至少能维持两百米左右的指挥距离。” “也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路西斐尔控制的暗傀原地旋转了半圈：“比如，等他们，回城的路上，进行，伏击。” “他们有车，你的尸群却没有，等他们开始转移的时候，要怎么靠我这边的区区五个人和一部越野车来阻挡一个机械化步兵连呢？” “五个……人……”似乎是为了表达“疑惑”，暗傀的声音突然扭曲起来：“你……把自己……也算在内了……吗？” “怎么说呢……你知道吗，路西斐尔老师？”镰仓澪仰起头，看着氤氲中闪过的一抹幽兰惊雷，单手叉腰：“刚加入‘燕尾蝶’，从事基因剪辑和克隆研究的时候，我就在幻想，如果能把所掌握的知识与技术，用在武器上该有多壮观，就像我时候玩的电子游戏那样，成批成批地制造出无比强大的生物武器……或者克隆士兵，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把它们送上战场，看着它们把愚蠢的人类打个落花流水……”她耸耸肩，自说自话：“或者说是被人类疯狂屠戮，就像刚才你那些被烧死的宝贝僵尸一样。” 她沉默了几秒，看向大概五六百米之外，那片仍然还在燃烧的轰炸区： “大概——那时我想，大概，我就是那种，经常在上个世纪的老卡通片里出现的‘邪恶科学家’吧？竟然天天想着如何把自己的成果用来伤害与杀戮。” 身旁的暗傀摊了摊手：“必要的……伤害与杀戮……是为了，更大的……” “不，你闭嘴老东西，听我说。”镰仓澪看也不看暗傀一眼，直接笑着抬手示意对方别说下去：“……后来，当我真的，拥有了近乎无限的资金和支持，能够以使用暴力为目的进行试验时，我又发现，那还不够……远远不够，我看着克隆体一天一天吹气球那样长大，满脑子想的，却只是她们血染疆场的模样。那时候我才明白，我并不是什么邪恶科学家，而单纯的……是个邪恶的人啊。”她露出真挚而又扭曲的笑容，张开双臂： “老师，原来我喜欢的，就是伤害与杀戮啊！你以为我是在害怕吗？不，现在的我，感到无比亢奋，我这辈子，第一次有机会，走上真正的战场，用自己毕生的成果，去对抗一整个连的机械化步兵！朝问道，夕死可也！” “你……”暗傀的声音黯淡了些许：“你是……吃错药了吧……” “嗯，是磕了口兴奋剂，毕竟上了年纪嘛……”镰仓澪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抹了抹自己花白的鬓角，又恢复到之前的语气：“路西斐尔老师，这附近……你能控制的僵尸，还有多少？” “一千……最多一千五……电离风暴……对我……也有影响……不能确定……具体的数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八话 2 “那就这么办，你马上动员所有的僵尸，去围攻龙骑兵所在的阵地，我和伊藤们会乘机发动突袭，切入防区，开一条血路，直到找出ik并完成任务为止。” 暗傀愣了一阵：“你是……真的……吃错药了啊……对方是……” “对方只不过是根据已经过时半个世纪的军事理念，堆砌了一批自认为有用的器材，以为所谓的‘现代化’，便是用一套早已被人玩烂的理论，加上一点不合时宜的装备。”镰仓澪像是惋惜什么似的，摇头感叹：“明明那些足以改变时代的技术已经散在面前，他们却连把这些碎片捡起来，组装成一架新玩具的勇气和智慧都没有。” “那看来……”暗傀沉默了几秒：“你是……找到了……新玩具啊。” “确切地说，是一整套玩具——”镰仓澪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像是脖环的东西，卡在自己的后脑勺上：“看着吧，它十年之内，便会改变世界，就好像轰开狄奥多西墙的乌尔班巨炮，架在马恩河战壕里的马可沁重机枪，和落在科威特城的精确制导炸弹……我们只不过是从赤城号上起飞的第一架飞机，为新的诸神黄昏吹响号角。” “我还是……推荐你一种新药吧……”暗傀注意到，四个人影从镰仓博士身后的暗处走了出来——正是那名为“伊藤”的四位克隆体，她们全都穿着纯黑而又不带任何标识的贴体皮甲，一条条肌肉似的纤维遍布周身，只在膝盖和胳膊肘之类的位置装有金属关节，乍一看就好像是医学院里的人体模型。 “这……” “这是第二代的仿生动力甲，尼伯龙根安保集团的最新产品，中美欧的特种部队都尝试过类似装备，但得出的结论却是‘续航与机动性不可兼容，因此不适合长时间的高强度作战’……”镰仓澪平举双臂，身后的伊藤们则像是服侍皇帝的侍女一样，非常娴熟地为她穿上了一套外骨骼支架——似乎和龙骑兵们用的还是同一种型号： “他们只是不明白，再好的盔甲也只是工具，真正强大的，永远是穿着盔甲的人……” 说完这句之后，她启动外骨骼的电源开关，头也不回地接过从身后递上来的大枪，端在胸前：“丫头们，启动动力甲，检查武器。” “启动……什么？”暗傀并不能做出任何表情，但那并未说完的话语和转身凝视的样子，还是说明了路西斐尔惊讶的态度。 他并非对军用装备一无所知，人造肌肉这种昂贵而精密的材料在民用领域也时有出现，但它们在相同出力下所消耗的电量却丝毫不比拥有厚重防护的重型动力装甲，像后者那样配备大型电池的话，就又影响了仿生甲所带来的灵活与轻便这个核心优势，同时在长时间通电工作的情况下，人造肌肉的性能也会下降。能够速战速决的特种部队尚可一用，但对于需要自己背负装备进行长途跋涉的正规军来说，确实存在一个“续航与机动性不可兼容”的问题——毕竟以普通人类的体能，在不通电的情况下穿着全套仿生动力甲活动，别说是打仗，只需步行一会儿就只剩下喘气的劲儿了。 在这一刻，路西斐尔忽然就明白了镰仓澪博士刚刚说的话——真正强大的，是穿着盔甲的人。普通人类的体能不够，但如果是强化过的所谓“量产型斗战用速成克隆体k”，那么就可以十分方便的在“行进”、“警戒”和“作战”中切换，而根本就无需考虑什么体能了。 仿佛是从稳稳呆立的暗傀身上，看出了路西斐尔的“惊讶”与“赞许”，镰仓澪情不自禁的得意了起来：“睁大眼睛，教授，我说的‘改变世界’，远不止如此，短距激光通讯、嵌入式大脑芯片、全新的武器系统……更大的枪，更强的战士，更精妙的技战术，尼伯龙根想要创造一个能够垄断整个雇佣兵市场的体系，他们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她伸手朝前比划了两下：“一次真正有挑战性的实地测试。” “尼伯龙根……就不怕……暴露……自己的……技术吗……” “毕竟我也算是股东，就当这是一次广告宣传好了，”镰仓澪耸了耸肩：“况且，如果杀死了所有的目击者，就不算是暴露了吧？” 她笑着点了点自己脖子上的金属脖环，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地电了一下，用力打了个颤，而与此同时，身后的四位伊藤给自己套上了头盔与面甲，而浑身上下的肌肉也跟着微微膨胀，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剥皮露骨的鬼魅。 “我和伊藤们的大脑芯片通过便携式激光通讯器相连，实时交换战场信息与指令。”镰仓澪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知为什么，路西斐尔一点也不奇怪她会用自己做试验：“如果不借助外力，它们只能在可以直视彼此的接收器时工作，听起来非常原始，但这却是未来战争的标配，你知道为什么吗？” 暗傀注意到伊藤们正从越野车上卸下来的装备——虽然看上去还算先进，但全都是些单兵武器，无论数量还是威力，感觉都很难对抗龙骑兵的大军，镰仓澪的自信就和她的疯狂一样，令路西斐尔费解不已： “为……什么？” “因为这个地球啊，已经被玩坏了，”镰仓澪摇了摇手指，朝向天空：“电离风暴的强度和频率在未来三十年内只会不断升高，任何无法在强干扰下工作的系统都不过是一堆废铁。” 她走到其中一位伊藤的跟前，指着她脚边那样貌独特、像是礼炮一样的发射架——也是所有装备中体型最大的一个： “而今晚，我就来给你演示一下，未来的战场，是何种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九话 1 阿列克谢最后一次接到a排长的回报，已经是三分钟前了，按照余烬城龙骑兵的条例，排长如果发生意外而不能行使权责，指挥及其通讯权限会依序转移，这在信息化的作战系统中完全是自动进行，压根无需人为。 但现在，除了林子里的一片枪响，频道里就只有乱七八糟的喊杀声，好像每一个人都在端枪狂射，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目标。反倒是并不在战斗序列里的阿尔伯特，能用听起来像是说悄悄话的音调回复： “长、长官，怎么个回事？” “你问我？”阿列克谢简直是哭笑不得：“里面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在瞎打什么？！” “我……这个，我说不清楚啊，一开始好像就是遇到两三个人偷袭……”阿尔伯特听起来就像是在躲猫猫，虽然周遭的枪声不绝，但他却没有陷入战斗的样子：“突然所有的暗傀都发起了疯来，四面八方、到处都是。” 阿列克谢心头咯噔一颤，不禁为自己的大意而懊恼——在开阔地带，密集的现代化枪火自然能挡住成千上万的暗傀，但如果说是在森林或者灌木丛生之处，悍不畏死甚至不惧疼痛的僵尸确实有可能对轻装步兵造成威胁。 而且他还听到了枪声——明显不属于余烬城龙骑兵制式装备的枪声，无论开火的是暗傀还是土著，都说明a排的接触并不顺利，设想中的“披荆斩棘”并没有出现，看来所谓精挑细选的精锐，也不过如此。 “a排全员，收缩阵线，在溪边重组——”既然如此，少校决定亲自指挥：“我会组织b排给你们提供火力支援。” 话音刚落，身后的副官突然拍住了他的肩膀： “长官！‘野太刀’传来警报，它的无人机发现，西面和南面……” 他咽了咽喉咙，忽然沉默，目光顺着同样眼神呆滞的阿列克谢所看方向望去——并不需要什么无人机的发现或者‘野太刀’的警报，那仍然窜着猩红火光的山丘上，忽然就晃起了无数人影，它们互相推挤碰撞着，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坡。即便距离尚远，看不清暗傀的面容和表情，但光凭那一往无前的气势与魄力，就能感觉到与之前零星遭遇时的明显不同。 “目中无人的混账东西……” 最初的恐惧很快就被愤怒所取代，阿列克谢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区区一个作祟的亡灵巫师，就算拥有漫山遍野的血肉傀儡，又何来的胆量挑战真正的现代武力？又要用什么办法打穿战车的装甲、击败同样不知恐惧的战斗机器人？用指甲挠、用牙齿咬吗？ “排！坚守阵线！所有带武器的车辆都去支援，其他人继续执行当前任务！”他顿了一下，注意到不远处的重型机兵正兀自地调整炮口：“命令‘野太刀’自行选择目标，随意攻击，还有那些‘狂战士’，让它们前出三十米、不，五十米，组成新的第一道防线！” 虽然之前进行过演练，但阿列克谢还是对机兵们执行命令的效率感到惊讶，在他的话刚结束没几秒——可能刚好够技术人员输入指令的时间，那部“野太刀”便把另一枚燃烧弹抛向了空中，就好像是早已完成了瞄准、校正了弹道、控制了出力，只等着命令下达以便开火一样。 由于距离过近，电磁投射出来的炮弹速度很慢，甚至能用肉眼看清它在空中解体，变成一大片四散的“白色蒲公英”——这也正是这种子母燃烧弹的代号。 冲天而起的火光，在排阵前组成了一道橙黄色的焰墙，数以十计的暗傀在刹那间化为灰烬，更多的则被炽热的气浪掀翻倒地，但这丝毫不能阻止它们慌忙爬起、继续前进，哪怕是浑身燃满了烈火，甚至炸断了两条胳膊一条腿的，都还是劲头不减，争先恐后，仿佛一条黑色的大河，一浪浪奔涌不歇。 火光照亮了四周，扑来的暗傀比想象中规模庞大许多，其前锋距离防线已经不足两百米，完全是在突击步枪的射程之内。 率先发起攻击的，是前出的六部狂战士，它们巨臂端着的大家伙和辅肢捧住的枪同时开火，飞散的铁线就像镰刀，将第一排暗傀拦腰扫断。而收到这阵齐射的鼓舞，排的士兵们也跟着扣下了扳机，越来越多的进攻者扑倒在脚下的草丛中，但即便如此，即便是在地上匍匐蠕动，它们仍旧不知疲倦与放弃，缓缓向龙骑兵们靠近。 “让‘野太刀’再打几发燃烧弹！部署一道火墙，”阿列克谢指示道：“距离排防线一百……不，八十、不，六十米部署！” “但……”通讯里的技术官有些犹豫：“这个距离，会波及到狂战士的。” “反正它们也不怕疼。”阿列克谢切换一下频道：“b排第一、第二队，过来增援排的左右翼，三队继续为a排提供火力火力支援……然后，a排呢？你们现在……” 他抬起头时突然顿住了声——起先还以为是眼花，但马上就明白自己绝没有看错。 四个仿佛健美冠军一般高大强壮的身形出现在刚才涌出暗傀的山丘，完全无视撞着自己肩膀冲下斜坡的尸群，武器在手，站得笔挺。虽说不知它们是何方神圣，但从暗傀同样也无视它们的态度来看，其阵营已经不言自明。 “那是……” 他刚抬起手，朝向山丘的食指还没来得及伸直，一发烟花般的火箭从那四人身后腾空而起，以惊人笔直的弹道直冲天际，钻进云霄。 “……什么东西？” 回应他的，是云层中传来的一声沉闷爆炸与灰暗闪光，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过去……哪怕只是很短的几秒钟。而就在这几秒钟过后，原本阴浓的乌云中传来了一阵更大的动静——电光开始翻滚奔涌，隆隆的雷鸣也由近及远，迅速响彻天际。 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而技术官的报告也恰在这时进入了频道： “长、长官！电离风暴！电离风暴的发生概率正在提升，现在是百分之九十……不对……这、这仪器坏了呀！”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电离风暴怎么了？！” 通讯频道中的杂音迅速盖过了人声，阿列克谢最后听到的，是技术官近乎歇斯底里的呼号：“妈的！按照这个读数！发生概！发生概率已经到百分之四百了啊！我的妈……” 伴随着第一道从天而降的苍蓝闪电，技术官的话语戛然而止，完全被刺耳的“噼啪”声所取代，不光如此，每一个频道都陷入了同样的境地，完全没法再接受到任何单位或个人的信号。 “野太刀”的无人机从空中坠下，刚刚还在开火射击的狂战士傻了似地呆立不动，甚至连突击步枪上的全息瞄准镜都黯淡无光……无需任何数据提醒，现在阿列克谢所属的这支机械化步兵连，已经完全被电离风暴所笼罩，而且很可能就出现在风暴的最中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九话 2 “不、不可能……”仰头望天的副官一脸惊惶：“诱导电离风暴发生……那需要战略核武器才行吧？！” “那肯定不是核弹……”阿列克谢像是在说服自己：“也许……他们找到了别的什么办法……” 说到“他们”，少校猛地回过神来，赫然发现山丘上的那四个人影，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这让他简直是不寒而栗。 “……该死，什么时候不见的……”他觉得自己额前渗出了冷汗，刚打开通讯频道准备说点什么，却被吓人的杂音又给堵了回去。 “妈的……”阿列克谢只得提高嗓门，大声吆喝起来：“大家小心！敌人不只有暗傀！” 他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听见了他的提醒，也并不重要，因为就算是身为指挥官的他本人，也一时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对策，只能相信自己的部下——这一百二十名余烬城的精英，无需任何提醒，便足以应付那区区四名身形强健的不速之客。 好在，之前的命令得到了贯彻，b排的两个小队已经加强了防线的侧翼，而“野太刀”也射出了第三枚炮弹，将阵前的燃烧区扩展了一倍——它那笨重的防磁爆副甲显然效果拔群，在狂战士们已经完全熄火的情况下仍然可以活动自如。从天而降的火墙，极大的限制了暗傀可能穿行的区域，更重要的是，明亮的烈焰，让因为电离风暴而失效的夜视仪不再必需，士兵们可以借光射击——但即便如此，在分别相距一百五十米的左右两翼，两颗照明弹还是升上了半空……且不说这些士兵能不能称得上是“精英”，至少足够职业，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并没有参加过多少实战的他们，却还能不慌不乱、按部就班的行动已属不易。 但这对参加过无数实战的真正精英而言还远远不够——镰仓二二三从第一声枪响开始，就始终缩在斯特赖克的车尾，持枪在手半跪不动，既没有去支援前线也没有被任何爆炸或是雷鸣所吸引，只是慢吞吞地左右扫视，不知何意。 “嘿！你怎么在这儿？”之前转移时走散的蕾姆终于找到了她：“命令让我们去增援排的左翼，你也过来吧？有你在大家都会轻松点。” “嘘——”镰仓二二三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小声道：“现在还不是轻松的时候，情况不妙。” “情况……不妙？”蕾姆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虽说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枪声，但与其说龙骑兵的同袍们是在战斗，不如说是在打靶：“暗傀过不来的，按这个冲法，我们的弹药足够消灭两个师。” “所以才不妙，”镰仓冷冷地道：“我在蛮荒之地遭遇过许多次暗傀，它们从没有采用今天这种毫无意义的冲法，它们其实是动物，而非无脑的‘僵尸’。” “那是因为有今天我们遇到了亡灵巫师啊，有个亡灵巫师在控制它们行动。” “那么，这个亡灵巫师，又为什么要控制它们过来送人头呢？”镰仓扭过头，看向蕾姆：“只是为了消耗你们的弹药吗？” “他也许……”蕾姆皱了皱眉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也不知道，但现在我们火力全开，人数、装备、部署全都暴露在明处，而对方如果真要做点什么，一定会选薄弱之处下手——”镰仓二二三指了指膝下的草地：“也就是，这里。” “什么？”蕾姆更加疑惑了：“这里是薄弱之处？为什……” “嘘！”镰仓突然起身：“听见了吗？！”不等对方回话，她便兀自答道：“是……是消音器的声音！” “你他妈开玩笑的吧？”蕾姆简直是哭笑不得，向自己头顶正在射击的车载机枪摊了摊手：“这时候你还能听见消音器的声音？！” “你听不见吗？”镰仓已经完全缩回到装甲车的尾部，只露小半张脸在外：“发射八毫米子弹的突击步枪，即便装了消音器还是会发出很容易辨认的声响，我们不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使用消音器的，一定是其他势力在射击！听！又一声！很近！最多三十米左右！” 蕾姆侧耳倾听，但在这枪声四起、而“野太刀”又射出了第四发炮弹的时刻，要强迫自己听到什么“消音器”的声响，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你该不会是太紧张了吧？毕竟好久没有上过——” 蕾姆的“战场”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一发子弹击中了车载机枪的射手——从挡板中间的缝隙射入，把这可怜人的半个脑壳都打飞出去，砸到了蕾姆脚边。 关于是不是有人在使用消音器已经无足轻重，是否听见听见对子弹的致命性毫无影响，而不光是受到提醒与惊吓的蕾姆，大半个左翼都意识到自己遭遇了偷袭，士兵们呼号起来，用最原始的方式警告着彼此，并本能地以车辆为依托互相靠拢。 他们的行动非常迅速，但也还不够迅速，隐约闪现的敌影就像是黑夜中的一阵阴风——移动、瞄准、射击、再移动、再瞄准、再射击……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事先编排好的电影剧本，行云流水而又滴水不漏，在混乱的战线中穿梭游移，不时飞出的子弹，就像得到了死神的真言一般精准而无情，几乎每次攻击都会带走士兵的生命。 同时这些“敌人”也十分懂得利用视线死角和配合隐藏自己，每当有人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反击的时机，刚举起武器，就被从另一个方向和角度射来的黑枪准确击中，一命呜呼。 仅仅是两分钟不到的接战，整个左翼便阵脚大乱，幸存的两个排的士兵不仅没有搞清对手的位置、数量和模样，也弄不明白到底还有多少队友活着，只能一边愤怒地嚎叫，一边朝黑暗中可能在晃动的一切开火。 “首先是火力骚扰与声东击西……”此情此景之下，镰仓二二三却仍旧是冷静如常：“利用对方注意力的分散，完成穿插与渗透……非常标准的特种部队进攻战术。” “该死……我的夜视仪绿屏了，应该是电离风暴的关系……”蕾姆手忙脚乱地掏出战术手电，插在步枪的多功能导轨上，正要打开却被镰仓拉住了手腕： “别开灯！不要暴露自己，对方完成渗透的话就会发动一波猛攻，让他们先暴露，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但没有夜视仪，什么也看不清啊！” “我能，”镰仓二二三平静地注视着战场：“我的动态视力和微光视觉比普通人类要强出百分之三十……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但还不能确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七十九话 3 “但我们的战友……其他龙骑兵都开了灯啊！”蕾姆有些着急了：“你该不会是要把他们当诱饵吧？” “你要相信我，长官，我生来就是干这个的，”镰仓冷冷地道：“我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就算你的战友全都葬身于此，只要我活着，也可以为他们每一个人报仇。” 超越常人的力量、体能、感官与敏捷，让镰仓二二三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在无数次的实战中，她那“量产型斗战用速成克隆体”的身躯一再证明了她作为一名战士是何等优秀，只要足够认真且不轻敌，她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征服世界。 只不过，这一次，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也就无可避免的轻敌了。 四名伊藤完成了渗透，达到了预想的位置，无需任何命令，实时修正的计划在大脑芯片中迅速成型，并通过激光通讯器传递给每一位姐妹，在下一秒钟时，她们同时出击，精准得就像同一块手表中互相咬合的四个齿轮。 一名伊藤从潜伏的草丛窜出，击毙了十米开外的步兵，在他倒下的同时，又三发点射打向他身后的斯特赖克，子弹从半敞的车窗射入，正中驾驶员的脖颈。而与此同时，另一名伊藤高高跃起，在仿生甲的助力下跳出数米之远，落在这辆斯特赖克的车顶，一击反手摆拳将机枪手的脑袋打得几乎转了一整圈，随后操起这门127毫米口径的机枪便向车下的龙骑兵们扫射，当其他人被枪声所吸引而转过来时，她又跳下车去，另外两名伊藤则在五秒钟后伏击了试图包围这辆装甲车的另一辆斯特赖克，顿时b排的第一小队几乎全灭，只剩下了蕾姆与镰仓两人。 “那是……”蕾姆注意到其中一个伊藤那鬼魅般的身影，但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就没看清楚：“什么东西？！” “应该是用人造肌肉做成的仿生动力装甲……”镰仓二二三咬了咬牙，放低了手里的步枪：“有点麻烦了，八毫米子弹也只能打穿它们薄弱部位，我得确保爆头才行。” “仿、仿生动力甲？”蕾姆惊得合不拢嘴巴：“那不是……只有中美俄的特种部队才有的东西吗？好像装备量还很低……” “因为活动时间有限，不算好用……”镰仓点点头：“但按照他们这个击杀效率，再有十分钟整个连都没了。” “那！”蕾姆咽了咽喉咙：“那该怎么办……” “没有通讯就没有一切，我在这儿先拖一会儿，”镰仓头也不回地朝后挥了挥手：“你立即去向少校报告左翼沦陷，该怎么办，这是身为指挥官份内的事。” “但你一个人在这儿……” “要不咱俩换一下？我去报信、你来这儿拖着？”镰仓不耐烦地道：“你放心，我没有当烈士的打算，从来没有，该溜的时候，我根本不会犹豫的。” 蕾姆此前从未与一个“镰仓”并肩作战过，但透过二二三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和语气，她忽然就明白了关于这些“克隆体”的传说，就算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也绝非胡编乱造，单是这份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勇气，就不是正常的女人、正常的人类所有。 “我……我知道了……”蕾姆拎着步枪，有些受到惊吓似地转身狂奔，咬着牙忍着泪，一边小声地碎碎念叨：“我就应该老老实实跟爸爸去卖手表的……参你妈的军啊！” 镰仓的自信多少有些道理——通过仿生甲们刚才那一轮短暂的攻势，她判断出来袭者的人数并不多，而且采取了在渗透、猛袭之后又突然潜伏的谨慎战术，说明他们确实在执行某个目的明确的特种行动……这意味着，每一个队员的损失都不可接受，并可能直接导致任务失败。 因此，她的目标并非那些已经突破左翼的暗傀，也不是突如其来的“神秘特种兵”，而只是一个人——她只需要将一颗子弹送到恰到好处的位置，就可以拯救整个机步连。 镰仓小心翼翼地卧倒在地，爬进装甲车的腹部，藏身在底盘之下。她将已经完全无用的全息瞄准镜从步枪上卸下，睁大双眼，等待对方再次现身并露出破绽的那个刹那。 她等到的，却是一发从暗处打来、呼啸着贴住车顶飞向阵线中央的反坦克导弹……一发余烬城龙骑兵制式的“标枪3”型智能反坦克导弹。 她这时才意识到，对方切入右翼，很可能并不是为了在防线的薄弱处打开一个缺口，而是为了寻找到合适的发射位置，甚至是为了找到一具能够在合适的发射位置摧毁“首要目标”的武器。 对暗傀威胁最大、可以将它们像割草一般屠杀的，毫无疑问正是那部唯一的远程火力“野太刀”，如果说暗傀与“仿生甲”们是一伙的，那么帮助暗傀消灭这个威胁是最优先的任务——由于此前从没有与重型机甲协同作战的经验，所以镰仓二二三在导弹即将命中野太刀时才明白这个道理。 “野太刀”的反应，比她还要快——分布在机体四周的球形摄像头虽然因为电离风暴而失效，但内置的雷达还是迅速探测到了逼近的导弹，它打开了主动防御系统的弹仓，正打算射出一片钢铁弹幕来抵挡“标枪3”，在开火之前的刹那，弹仓却被不知从哪儿打来得一发“钢针”打中，整个主动防御系统都被打了个对穿。 这从五百米外小丘上射来的怪异弹丸，正来自于镰仓澪博士，她手里的f44型“死亡之指”电磁狙击步枪，并不足以打穿长刀骨架的装甲，却足够给它带去致命一击—— 同样受电离风暴影响而变傻了的“标枪3”，像一枚没有制导系统的火箭，直挺挺地插进“野太刀”的炮管底部，弹头引爆了重型机兵内部的弹药库，炸出了一团简直可以说是姹紫嫣红的蘑菇云。 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导弹命中之前的那一枪狙击，但镰仓二二三看得清清楚楚。她隐隐约约地觉得，潜伏在山丘上的那名枪手，很可能是整场战斗的关键，是协调敌军全盘行动的核心。 镰仓二二三决定反击——无需其他人的配合与协作，那反而会打草惊蛇，只需要一个深谙潜行与刺杀之道的高手，便可以决定今晚的胜负。 只需要，她自己。 “姐姐……”她默默地念叨着，那曾经无数次对镰仓二二二说过的话：“掩护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话 1 六分钟前，在森林外的枪声大作之时，森林内的战斗却逐渐平息下来。a排已经放弃了搜索，执行着阿列克谢的最后一条“撤退”的命令。由于通讯中断，谁也说不清在脱离接触的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不知道枪声减少的原因到底是因为敌人被消灭了……还是敌人消灭了开枪的人。 雪上加霜的是，阿尔伯特竟然还迷路了——南边的枪声当然可以指明方向，但那几个本应该簇拥在身边、保护自己的士兵却在“支援排长”之后便一去不返，周围还不时有暗傀的身影晃动……虽说那三个上蹿下跳的怪人在大开杀戒之后就又不知去向，但现在孤身一人的少尉如果这时候选错了路，无论撞上什么感觉都是九死一生。 为了避开游荡的暗傀，阿尔伯特甚至关掉了手电筒。他以前听说发生黑潮时，僵尸会发狂般地攻击人类，乱吼乱叫、张牙舞爪，但今天看来只有“发狂般地攻击”这个描述勉强相符，这些人形的野兽依旧和平常一样悄无声息，哪怕在大啃活人的时候都不曾发出一声轻哼。 他试图向那些正摇曳着的光柱靠拢，但在靠到足够近时，却发现它们竟然是三个四下扒拉草丛的暗傀……而且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以怪异的姿势，齐刷刷地向森林深处跑去。 阿尔伯特就像惊弓之鸟，比刚才更加谨慎了，他俯低身子，几乎是以五体投地的姿势半跪在一棵树边。由于电离风暴的关系，手里先进的f39丧失了大部分花哨的功能，但起码还能顺利的打出子弹，区区几个暗傀也还应付得过来……但如果数量再多一些，或者对方也有武器、或者阴差阳错引来了那三个怪人，情况恐怕就很不乐观了。所以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老老实实隐藏自己，既不参加什么战斗，也不去管什么任务，先缓缓向南边的集结地靠近再说。 然而就在他稳步推进自己的小小逃亡计划时，一束从背后射来的手电筒光打在了自己身上，他本能地猛回过神，一边端枪瞄准，一边用简直是快要哭出来的嗓音大喊：“谁、谁？！” 对面只有亮闪闪的一团，根本看不清人影，但从光源过来的位置看，那正是北方——理论上说，已经不应该有龙骑兵的战士从那边过来了才对。 就在他准备扣下扳机的瞬间，拿着手电的家伙终于给了一声回应： “别开枪！地狱猎兵！是地狱猎兵！” 在这一刻，阿尔伯特忽然感受到了命运的伟奇——这沙哑的喊着“地狱猎兵”的人，不正是在今天中午时才分别的伯爵吗？ “伯爵？！”他放下枪，兴奋地摇了摇手：“他妈的是伯爵吗？” 不光是他，伯爵也明显是激动不已，加快了脚步，两人就像是在易北河会师的美苏士兵，狂喜地飙着脏话，就差没有热泪盈眶的热情拥抱了。 阿尔伯特注意到伯爵手里只有一把小枪时，不禁有些惊讶：“你的枪呢？呃，你的那个那个什么an99呢？” “那叫an94，蠢货，”伯爵笑着看了看手里的枪——镰仓二二二的1911：“说来话长，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他转过身，比了比身后：“嗯……看看我们找到了谁？” 阿尔伯特打开自己的手电，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艾丽在前，夜雨在后，两人正扛着一具尸体……看起来像是尸体的东西，吃力地走向这边。他感到自己的心头咯噔一响，一阵简直可以说是胃痉挛般的强烈感觉涌了上来。 “那是……是娜娜？！是娜娜！” 他已经不顾周遭可能存在的风险，一边大喊着，一边快步走到艾丽身前，把搭在她肩头的两条腿给小心地放了下来：“真的是娜娜！你们是怎么找到的？！天哪！” 艾丽揉了揉肩膀：“要叫‘大小姐’，执事，我们现在还在执行任务呢。” 阿尔伯特抚了一下娜娜的额头，又用电筒照了一下她的双眼：“很好……很好，现在你可老实了，试验体101。”他揽过女孩的双腿，抱在自己怀里：“这里我来就行，你们负责掩护，不不，你别松手——”他喝住正要喘一口气的夜雨：“她身子沉，我一个人架不住的，你得帮我。” “掩护？那我们要怎么掩护？”伯爵苦笑道：“不瞒你，这把手枪就四颗子弹，你们的人呢？龙骑兵呢？怎么就你一个？” 阿尔伯特用下巴比了比枪声大作的南方：“我们遭到了暗傀的袭击，其他的都在那边了，话说你们一路过来，就没遇上暗傀？！” “那怎么可能？它们漫山遍野的好吗？但怎么说呢，我认为它们对别的东西更感兴趣……”伯爵话锋一转：“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吧？！你们龙骑兵那儿还有备用的武器吗？” “我们有他妈的一整个机械化步兵连呢！”阿尔伯特突然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不过正好，那边缺少人手，你和‘白雪’先过去帮忙，说明身份，他们有你们的信息，会给枪的——要什么有什么。” “那你们……”伯爵有些犹豫。 “嘿，我怎么说也有把‘大家伙’——”阿尔伯特示意了一下挎在肩上的f39：“比你的四发子弹可要强多了……”他顿了顿：“而且，如果我没记错，协助龙骑兵进行战斗行动，可以获得相当可观的‘贡献点数’，你们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 伯爵显然被说得有些心动，他虽然已经不是太在乎什么贡献点数了，但人总归是要有点追求的—— “那成，‘白雪’，你跟我过来……”他注意到艾丽用余光瞄了夜雨一眼，便把手里的1911又塞回到少年的腰里：“地狱猎兵不能拒绝余烬城官军的召唤，那你既然现在是在地狱猎兵的编制里，就应当服从这个义务。” “明白。” 在伯爵带着艾丽快步走开之后，阿尔伯特便扛住娜娜的双腿，与夜雨一并迈步同行。由于他的个头比艾丽要高，夜雨很快就发觉受力点都移到了自己肩上，不禁面露苦相： “那个……我说，她为什么这么重的？明明看起来不像啊。” “你以后就会知道，在余烬城，像什么与是什么之间存在着极大区别……”阿尔伯特不安地观察着四周，有意放慢了脚步：“比如，这个代号‘大小姐’，却又被你叫做‘娜娜’的人，她看起来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少女，模样还挺标致，但实际上……嗯，反正比你想象中要复杂许多。” 夜雨刚要追问怎么叫“复杂许多”，正前方的一声巨大爆炸将他的问题给憋了回去，虽然冲击与火焰都被重重树障所阻，但伴随着树冠上方升起的巨大蘑菇云，可怕的刺耳轰鸣险些将抬着娜娜的两人掀翻在地——他们倒是勉强站稳，娜娜却“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还是正脸朝下。 “哦不！”夜雨尴尬地搓了搓手，满怀歉意地看向阿尔伯特：“我！我的错！” 他正要弯腰去拉娜娜的胳膊，却被少尉轻轻挡住了手： “别急……”阿尔伯特深吸了口气，看着南方那仍未消散的余焰：“来，先帮我个忙，帮我把她翻过来。” 这是个非常简单的要求，实际上夜雨几乎都没有怎么费力，只是象征性地搭了把手。阿尔伯特则从背包中取出一根雷管模样的小棒，轻轻一甩，弹出其中骇人的长针，他小心地托住娜娜的后脑勺： “嘿，给点光。” 夜雨按照他的示意，用手电筒照向娜娜的天灵盖，阿尔伯特将其上的暗孔打开，小心翼翼地对准，正要把长针插进去时，却被夜雨下意识地拉住了胳膊。 “你、你这是在……干嘛呢？”少年完全是一副信不过的样子：“是要修理吗？在这里？现修？！” “我可没那个本事，”阿尔伯特不耐烦地用胳膊肘把夜雨挡开：“你不懂的，我在执行命令。” “命令？”夜雨并未松手，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到阿尔伯特心中燃起了一股象征着毁灭与破坏的冲动：“什么命令？刚才伯爵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哟，你还真把我当成地狱猎兵了呀？”阿尔伯特笑着干咳了一声，见对方的神色逐渐凝重，旋即也一脸严肃地道：“龙骑兵研究中心在今天中午给我下达了紧急命令，要求我在不得已时按照一号预案对实验体01进行处分。” 夜雨想要看清什么似地瞪大了双眼——虽然说不清楚，但那绝不是错觉，他意识到阿尔伯特正打算“杀人”……有些悲伤，有些恐惧，但更多的是坚决，这个龙骑兵的少尉，代号 “执事”的同袍，正打算对自己要保护的“大小姐”痛下杀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话 2 少年这忽然投入而威严起来的眼神，让阿尔伯特相当不舒服，他用力甩开夜雨的手：“放开！”继而重又捧住娜娜的脑袋：“不要妨碍我执行公务！” “你这是……”夜雨冷冷地问道：“要杀了她吗？” “说、说什么呢你？”阿尔伯特咽了喉咙，拿着长针的手停在了空中，似乎也有点犹豫：“这……这只是预案的一种而已，用来……用来在紧急情况下清洗辅脑并破坏部分元件，这是为了保护余烬城的核心技术不落入敌手你明白吗？” “清洗辅脑……为什么？” 阿尔伯特觉得这实在是个可笑的问题——区区一名刚入伙的地狱猎兵，一个甚至都没有成年的“野人”，哪里来的资格与勇气来质问自己如此一个涉密的问题，但辱骂的言语刚要出口，就被某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给压了回去，换成了一句简直像是在说服自己的解释： “因为辅脑的记忆中留存有太多太多重要的情报，甚至可以用来登录龙骑兵总部的数据库，”阿尔伯特微微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情报外泄，这比她的性命、你的性命、我的性命都要重要，比今天来这里浴血奋战的所有人加一起都要重要。” “所以，清洗辅脑，会杀了她，对吗？” 面对少年略带激动的质问，身为军人的阿尔伯特竟然有种淡淡的畏惧，甚至有意避开了对方的眼神：“也许……我是说，有很大的可能，会吧……毕竟，如果没有辅脑的话……她根本就……” 夜雨丢下手电筒，半跪下来，双掌合什，捧住阿尔伯特拿针的手：“你们不是余烬城的正规军吗？不是派了一整个连过来吗？不是就在前面吗？为什么你们明明拥有整个文明世界的力量，要在这个时候、在这个你们从来就看不起的蛮荒之地里放弃？为什么要执行那啥狗屁的预案？！来，我们加把劲，再走几步，把她带回去——大家一起回去。” 阿尔伯特扭头看向身后，刚才的爆炸虽然已经消散，但明显是有什么东西在着火燃烧，映红了半边夜空。枪声未熄之余，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越过头顶，砸向远处的山林，紧接着又是一声爆炸——那显然是火箭筒之类的重武器命中时才能造成的动静，无论是谁在使用，显然战况已经超出了最初的预计……而且超出了许多。 这短短十来秒之内的声光变幻，让阿尔伯特刚刚有些动摇的心意又坚决起来——说到底，他是个军人，就算是技术兵……不，应该说，正因为自己是个技术兵，才更应该明白现在要做什么。 “我们是有一个连不错……”阿尔伯特慢慢把头转了回来，先是看着手里的长针，而后又看向夜雨：“但在这个连里，只有我懂得一号预案的流程——它需要花上几分钟，而现在敌情不明，我随时有可能会丧命，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先执行预案，然后再试着把试验体01带回余烬城。” “那她不就死了吗？！”夜雨不解地苦笑道：“带一个死人回去，有什么意义啊？！你不是应该保护她的吗？！” “你懂个屁！”阿尔伯特用力将夜雨甩开：“她根本一钱不值！我的任务从一开始，保护的就是辅脑！是试验设备你明白吗？！她只是试验设备的附属品而已！” “我是他妈的不懂！”夜雨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面红耳赤，前所未有的愤怒冲上脑海：“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麻痹的文明人！那文明就是这个混蛋模样吗？！就是觉得一件东西会比一个人——一个与自己并肩而战过的人更重要？！” 这番宣泄显然是引起了“打孔者”的反应，夜雨感到一阵微微的偏头痛，甚至还有些恶心，不禁用右掌按住了太阳穴。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子，这就是文明——”阿尔伯特也跟着站了起来：“当你明白有些东西比生命还重要，值得付出任何人的生命去交换、去守护的时候，你离‘文明’也就不远了。” “这样的文明，不要也罢。” “那你不适合余烬城——”阿尔伯特邪笑着咬了咬牙：“在余烬城，生命只不过是有价的筹码，你接受不了，还是乘早滚蛋的好……”他朝一边挥了挥手：“现在，站到一边去，不要打扰我干正事。” “我……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哦？什么意思？”阿尔伯特愣了一下，把挎在肩头的df9突击步枪捧在怀里：“你打算怎么阻止我？” 夜雨看到对方的动作，下意识地也从腰里拔出了手枪，但就在两人互相瞄准的瞬间，一阵电击般的刺痛贯穿了他们的脊髓，从天灵感直抵尾椎骨。“啊！”他们发出难耐的呻吟，同时移开了枪口。 “哈哈哈，”阿尔伯特无奈地苦笑道：“瞧啊，这就是‘文明’的力量，你要阻止我的想法，都被它阻止了啊。” 夜雨轻轻地喘息着，余痛未消，握枪的手都在打颤。 “如果你老实呆着不动……”阿尔伯特又蹲了下去，准备完成他的工作：“我就不追究你向一名龙骑兵军官举枪的事，你可以继续在地狱猎兵里混下去。” “但是……为什么……”夜雨看着阿尔伯特将长针慢慢地插入娜娜头上的孔，几乎都要流下泪来：“为什么你却能……杀娜娜呢……杀自己的同伴呢……” 在这个自言自语刚刚问完的一刹那，整个世界的喧嚣戛然而止，空寂的耳畔，响起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低语： “因为，那个女孩的脑袋里，没有虫子呀。” 夜雨知道这是谁在说话……这个答案如此合情合理，却又残酷得如此无可奈何。 “原来如此，”他绝望地哼笑两声：“这个时候，决定谁生是死的……原来就是……你这样的虫子啊。” 阿尔伯特斜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地继续手上的操作。一号预案考虑过天气变化的影响，所以设备本身甚至比娜娜的辅脑更能抵抗电离风暴，再加上夜雨明显已经放弃，没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他完成自己的使命。 “五分钟，”他既是在鼓励自己，也是在安慰夜雨：“只要五分钟就好。” 但夜雨已经听不见他的任何话语，来自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用齐唱般的洪亮发问道： “你，想杀他吗？我可以帮你。” “什、什么？” “虽然都是虫子，但你的虫子与他的虫子，是不一样的，”那声音顿了顿：“正如你和他，是不一样的一样。” 夜雨试探似地抬起了手，用1911瞄准阿尔伯特的后脑勺……他感觉到了，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那条已经与阿尔伯特融为一体的打孔者，正在紧张、正在期待，正在为自己的职责而骄傲，也正在为一条生命因自己的行动逝去而哀伤。 “这是……怎么回事？”即便脑海中不再又任何刺痛感，但夜雨握枪的手还是在打着颤：“为什么我能……能感觉到……感觉到他脑子里的……虫子？” “不是你能，而是我能，”脑海中的声音回道：“在你拥有我的那一天开始，你应该就能够做到这件事，只是直到今天，我们才有了证明它的机会而已。” “你到底是……” “别问了，我知道的答案，也只有寥寥数语……比起这个，你到底还想不想救人呢？” 夜雨看了一眼娜娜，女孩的面容依然僵硬，没有任何表情，但从那眨了两下的右眼里，一颗泪珠顺着腮帮，缓缓滚落。 正是这颗泪珠，决定了阿尔伯特的命运。 “‘要拯救蝴蝶，就必须学会杀死蜘蛛’。” 扣下扳机的瞬间，夜雨想起了《地狱猎兵职业手册》中的这个信条，他原来还不是太懂这句话的真意…… 现在，他懂了，而且决定从此时此刻开始，铭记一辈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一话 当“野太刀”在自己眼前炸成烟花时，伯爵刚刚拿到他的步枪——那是一把崭新的八毫米口径sar，涂装好像都还没有干。他并不喜欢美国货，相比之下，来自俄罗斯的枪械更符合他的硬派美学……不过事出紧急，能拿到免费的装备防身总比空着手打嘴炮要强。 他和艾莉还没来得及向上级报道，“标枪”就命中了目标，价值上千万美元的重型机兵转瞬就变成了一堆熊熊燃烧的废铁，其中一条支脚飞上了半空，正落在卧倒的伯爵跟前，重重地插进了土里，离他的脸只有不到两米。 “那啥玩意儿？”他看着那螃蟹腿似的残骸，心有余悸地站起身来：“骗我的吧？那群暗傀连导弹都有的吗？！也太扯淡了吧？！” 伯爵回头看向艾丽，除了衣物污损得愈发厉害以外，女孩好像完全没有受到战况的影响，表情淡定得近乎木讷。 “那快跟上！”他朝前挥了挥手：“别傻站着嘿！” 两人找到阿列克谢的时候，少校刚刚听完蕾姆的报告，后者看到火急火燎冲上前来的伯爵，只是本能似地瞄了他一眼，全然是一副“我们不熟”的模样。 “不可能是美国人的特种部队，他们绝不会明目张胆地攻击龙骑兵！”阿列克谢显然是有点焦头烂额，不知所措地抹着额头，早已没了平时的威风：“是俄国人？也不会啊……不不，现在最重要的是对策，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敌情不明，首先应该收缩战线……” “站住！”副官抬手拦住正欲上前伯爵，突然发觉了对方的身份：“你是……你是贝塞里安？！奇美拉队的队长！” 阿列克谢听到了这个名字，如梦方醒般地抬头转身，确认了来者的相貌之后，一把拍住副官的肩膀，把他拉到身后：“你还活着！其他人呢？你们的监督在哪儿？阿尔伯特呢？不……娜娜呢？！你们找到她了吗？” “那别慌，长官，我刚看到一部变形金刚在面前爆炸都没慌，看到你反而慌得不行，”伯爵捏了捏自己下巴上的胡渣：“曹操……王淑仪阵亡了，娜娜瘫痪了，阿尔伯特叫我们先过来取武器帮你们御敌，他带着娜娜随后就到。” “帮我们？！御敌？！”阿列克谢觉得自己简直是受到了侮辱：“我们是来帮你们擦屁股的好吗？你是怎么想的啊？！赶紧的，给他们找辆快车，带几个人！你亲自去！”他看了一眼副官：“务必把那什么‘娜娜’给我带回来！然后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伯爵其实挺冤枉——他可不知道整个机械化连就是为了娜娜这一人而来。虽然很想解释娜娜和阿尔伯特此时都应该还没出林子，开车过去也并不方便，但伯爵毕竟腿脚劳顿到现在，能坐一阵车歇歇也是爽的。 但屁股还没来得及坐热，防雷车就在溪边停住了，多嘴的艾丽示意副官，就在这里下车。他愤愤地扭头怒瞪了一眼女孩，拎起步枪，第一个推门下地。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纷繁错乱的步枪射击与爆炸声中，突然混进了一声孤零零的1911，而且好像还挺近……伯爵猛地打了个激灵，虽然常识和经验都告诉他这根本就不太能，但他还是拉动枪栓，几个大步跨过溪，用手电朝树林里左照右照： “‘猕猴’！是你吗？！” 下车警戒的士兵们并没有跟上，只有艾丽——只有觉得自己好像也同样听到了那不可思议枪声的艾丽，追到了溪边，她正打算今天第三次地趟过这条人造水道，却被阿列克谢地副官给叫了回去： “喂！别走散了啊你们！先过来集合！”他声暗骂了一句：“怎么搞的！这些猎兵真是，无组织无纪律的……” 艾丽也意识到了在战场上瞎转确实失态，又跑着回到了防雷车边。而不远处的伯爵呼唤了几声，觉得自己绝对是幻听外加蠢虫上头，便有些尴尬地扭过头来，看向艾丽—— 但这个动作让他首先看到的，却是一枚射向防雷车的反坦克导弹。 “我去！”在这一瞬间，伯爵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完全停止：“快躲——” 非常幸运，这辆防雷车的主动防御系统竟然没有被电离风暴所完全瘫痪，在导弹即将命中、也就是伯爵喊出“开”字的刹那，一团细而密集的金属风暴从车顶的弹仓内喷涌而出，将笔直袭来的导弹当空引爆。 但“标枪”的威力实在太大而拦截的距离又实在太，爆炸产生的气浪将防雷车掀倒，站在车身右边的士兵当场化成了碎肉，而站在左边的副官与艾丽也躲闪不及，被侧翻的车体压中，生死不明，只有另外一名站在车尾附近的士兵没有受到波及。 冲击波并没有越过防雷车，但伯爵感觉自己还是像被吹飞了一样坐倒在地。 “白雪！”他挣扎着起身，声嘶力竭地大喊着，防雷车比斯特赖克要轻便娇许多，但如果当真被它压住，肯定也是九死一生。 好在她只是被车顶压住了一条腿，还保有意识，正用胳膊肘苦撑着地面支起上身，比只剩半颗头露在外面的副官可要幸运多了。 “白雪！坚持住！” 稍稍松了口气的伯爵，用沙哑的嗓音大喊着，可刚迈出一步，就被突然跳出在眼前的场面惊得呆若木鸡。 原来那枚导弹只是打开突破口的“开胃菜”，真正的大餐……或者说是享用大餐的“食客”，正伴随着尚未消散的火焰与浓烟，迫不及待地冲上了“餐桌”—— 那是数以十计、甚至上百的暗傀，以百米冲刺般的气魄与速度扑向翻倒的防雷车，它们中少数人拿着从木棒到猎枪的各种武器，大部分则是完全赤手空拳，有些还明显带着伤，甚至少了两条胳膊、像根冰棍似的也跟着奔过来了。 唯一站着那名龙骑兵，已经被这阵势吓得六神无主，直到伯爵开始端枪扫射时，他才如梦方醒地跟着疯狂开火。 但他的疯狂比起对手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就连半天之前才与暗傀交过手、并且切身经历过十五年前那场黑潮的伯爵，也从未见过如此不顾一切的凶猛冲锋，就好像射过去的并不是子弹，而是一粒粒揉碎的糖果包装纸。 不光是速度或者动作那么表象的问题——明明不应该在这些活死人身上感觉到的“战意”和“决心”，竟也是如此炽热和浓烈，就好像现在面对的并不是没有灵魂的提线傀儡，而是操纵这些傀儡的亡灵巫师本人。 “妈的……” 救人心切的伯爵，一边向前慢步一边更换着迅速耗尽的弹药，他扣下扳机的时候咬紧了压根，恨不得把整把枪都化成铁水泼过去。当第一只暗傀跳上防雷车的侧边时，半坐在地的艾丽也艰难地支着身子，加入了战斗。三把突击步枪勉强把战线维持在了近前，它们前赴后继，却又功败垂成，总是在眼看就要摸到目标的时候被击中要害，或是失去了行动力，或是没了知觉，摸黑抓瞎，反而变成了同伴的阻碍。 但这短暂的僵持只维持了不到半分钟，突然加入战局的伊藤瞬间砸烂了平衡——这个左手扛着单兵导弹，右手举着df9的鬼影，朝龙骑兵轻巧的一发点射，子弹穿过枪膛和消音器，精准地穿过了这名士兵的额头，将他脆生生地夯倒在地。 伯爵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伊藤一个大步跃出五六米的样子，并朝自己举起导弹发射器的时候，才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向身旁的树林。没有制导的“标枪”，直挺挺地砸在溪流边的空地上，爆炸引起的冲击波与碎片，几乎是贴着慌忙卧倒的伯爵后背飞过，将地狱猎兵的斗篷撕出数条大口子。 “那什……什么鬼？！” 伯爵从未见过仿生动力甲，但对他而言，这东西是机器人还是特种兵，哪怕是头妖怪也已经不重要了——它毫无疑问地在为敌方而战，暗傀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一发点射打在了半秒前伯爵脑袋所在的位置，树干上的孔洞让他明白，这个新出现的对手绝非暗傀那样的“野兽”，而是射术与感官都非同一般的精英……而更可怕的是，它还不是孤军奋战——伯爵看到另外两个完全一样的怪影，用漫不经心的一跃就跳过了溪，进入森林，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暗傀。 “对不起……” 伯爵咽了咽喉咙，看向防雷车，那里已经被暗傀所淹没，虽然没有亲眼相见，但那圣武士的命运……恐怕不言而喻。 他不想就这么放弃，他不甘心、他不情愿，但此时此刻，除了转身逃回树林，他也已经再无他法——伯爵清楚地明白，自己救不了艾丽……谁也救不了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二话 镰仓二二三调整着呼吸，抬起从死人手里捡来的sv精确射手步枪，试图找到丘上的那名狙击手。 穿越激烈交火的前线对她来说并没有费多大劲，甚至比预想中还简单了一点——在地狱猎兵中服役时所执行的任务，大部分都只是强度的冲突，最需要的并不是强大的武器与熟练精湛的战技，而是冷静的头脑与胜人一筹的意识……如果能避开敌人，又为什么要浪费时间与资源去拼命呢？毕竟，“在地狱里，罪人是杀不尽肃不清的”。 虽然与亡灵巫师交手还是第一次，但暗傀的本质似乎并没有变化，利用过往的经验和一点的运气，镰仓还是兵不血刃地避开了它们。 至于那几个穿着仿生动力甲的特种兵，他们好像已经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去了注意力，在与排进行了短暂交战、打掉一辆斯特赖克之后，就不知去……至少已经不在镰仓的接触范围之内了。 这也许是今晚最好的一个机会——她可没有信心打赢一具仿生动力甲，但如果依靠偷袭杀掉潜伏在丘上的狙击手甚至是指挥官则完全有可能，从而在敌人最薄弱的链条上，打开一条通向胜利的缺口。 透过十二倍的光学瞄准镜，镰仓二二三看到了那支朝向南方的枪口，但没有看到射手的脸、甚至没有看到他的人……虽然从现在的角度与距离来说，杀死枪后的目标不是难事，但镰仓知道自己可能只有一次射击的机会，最合理的判断，是把这个机会的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百。 她决定再靠近一点——首先匍匐着移向丘的边缘，在确定自己来到狙击手的侧面之后，镰仓心地半站起身，猫着腰缓步攀山。随着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她感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便尽全力屏住呼吸，当一条光学伪装毯出现在视野中时，她抬起了手里的步枪。 镰仓二二三并不打算收留俘虏，但还是挺直了腰板，喊出一声：“不许动！” 如果狙击手有任何回应或者说是动作，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立即扣下扳机……但什么也没有发生，镰仓隐隐有了种不好预感，但事已至此，可以说是骑虎难下，她只得向那铺在狙击步枪后面的伪装毯连开三枪——分别打在可能是头、胸和腹的位置，枪枪要害。 没有惨叫也没有挣扎，这让镰仓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猛冲几步，上前一把揭开了伪装毯，底下果然空无一人，只有一把银色涂装的长枪。 她下意识地拎起这挺足有一米五的大家伙，捧在手中，轻轻摩挲起枪管上一层层蛇鳞似的导电片，枪托上印着一行字“df-44死亡之指”，为了看清楚，她把枪身翻转过来，一条连着插头的电线滚落下来，拖到脚边，显然是用来连接电池之类的某种供能装置。 镰仓二二三在新闻里见过这种东方集团研制的电磁狙击步枪，却从未见过实物，更没想到它竟然已经投入了实战——而且还是被敌人拿着来打自己。 “很贵的吧？这东西？”她低头摆弄着狙击枪，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渠道应该都买不到的才对。” 她听到了背后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却已经不打算反抗了——既然自己面对的是一柄空枪，就说明对方早有准备，一切都只不过是个陷阱而已。 身后的人也看出了镰仓的觉悟，便也不再靠近，而是等待她慢慢转身。 “一副好甲呀，”镰仓二二三第一次如此接近地观察仿生动力甲，这充满了生物美学的设计让她不禁由衷地发出感叹：“看来你们的财力相当可怕呢。” 纯黑色的金属面具，完全遮住了着甲者的脸部，而在面具边缘，质地柔韧的皮甲将其完全裹住，整个人就像是被防化服包住了一样，密不透风，完全看不出关于其身份的任何线索……甚至连他到底是不是人都难以判断。 套着消音器的df9“黑暗森林”突击步枪，同样来自以精密和昂贵著称的东方集团，奇怪的是，在应该是瞄准器的位置上，安装着一个惊堂木模样的漆黑色长方体，而持枪者也没有要用它瞄准的意思，只是简单地平举在胸口，指向大致是镰仓脑门的位置。 “吾乃镰仓二二三，是伟大的‘千女团’之一员！无论为谁而战、所战是谁，也绝不卑躬屈膝。”镰仓把电磁狙击枪丢在地上，微微昂起额头：“但在杀我之前，能否告知，我是死在何人枪下？” 仿生甲不言不语，像雕塑般呆立了几秒，就在镰仓二二三准备开口再问时，一颗子弹脱膛而出，从她的腹部贯入，穿甲弹头直接越过了整个身躯，击碎了一截脊椎骨之后飞入破皮而出。 镰仓眨了一下眼，脱力地向后瘫倒在地。她非常艰难地大口喘着，已经完全失去了下半身的知觉，同时肚皮上温热的感觉，让她明白自己的胃已经被击穿，如果不进行处理，外溢的胃液就会腐蚀其他脏器……会死得很痛苦，而且很漫长，同时由于脊椎受损，双腿无法活动，如果无人来救，就算敌人这时转身走掉，结局也不会改变。 “你大概还有不到40分钟可以活……”低沉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镰仓偏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外骨骼支架的瘦弱身影，正慢慢走向自己——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但身形看起来还依然健壮挺拔，显然锻炼得很好： “对常人来说，这种死法应该是非常悲惨的酷刑——”她半跪下来，带着复杂的薄情，用右手轻轻抚摸起镰仓二二三的额头，就像是摩挲自己即将离世的心爱宠物：“但我送给了你们一样礼物——在垂死之际，疼痛的知觉与绝望的情绪，会被大量分泌的多巴胺所淹没，你们将体会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快感，而且越是接近死亡，这种愉悦就越是强烈。” 镰仓二二三早就知道这个所谓的“礼物”，而且众多的姐妹们也给它起了一个非常贴切的名字：“……瓦尔……哈拉。” “对，瓦尔哈拉，”那女人微笑着点点头：“属于勇士的圣堂。” 远处摇曳的火光，照亮了老妪的半张侧脸，原本视线有些模糊的镰仓二二三，在这一刻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不禁惊恐而又有些兴奋地叹道： “你！你是！是！” “对，是我，一个并不存在于世人的记录中却又铭刻在你们记忆里的人……”老妪面带慈爱，语气也是无比温柔：“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你做得很好，现在，享受应得的快乐与幸福吧，茫茫众生，皆有一死，你与我，与姐妹们，与所有人，终会相遇。” 说完，她站起身来，想要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走到一边捡起了那把df44电磁狙击步枪。 “再见了，我的女儿，晚安。” 镰仓二二三挣扎着，强忍住渐渐开始模糊的意识，朝两人的背影伸出手。 果然如传说中那样，从未体验过的快感从胸腔开始，慢慢遍布全身，仿佛腾云驾雾，巫山云雨。即便不甘心的泪水涌出了眼眶，她的嘴角也难以自抑地微微扬起，露出了不自然却又发自内心的媚笑。 “不……不要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三话 1 在遇上十二位a排的士兵之后，伯爵才终于停止了逃跑，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像今晚这么发自肺腑地恐惧过了，用“丢盔弃甲”来形容也毫不为过——龙骑兵拦住他时，伯爵甚至还想招呼大家“一起撤退”，远离那几个宛若恶鬼的“新敌”。 “大叔！你搞错方向了吧！”领头的队长愤怒地道：“那边是北啊，是北！你这是打算跑去加拿大吗？” “我……那我……”伯爵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两眼，那仿佛中了邪似的眼神渐渐平复了下来：“呃，你们难道就没有遇到过那种……那种会打枪的……”他抹着脑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黑色的，黑色的……怪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猎兵？吓傻了吧？”队长的话引起一阵哄笑：“呢，我们赶着与大部队汇合，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就跟我们走，要是想一个人去跟暗傀打个爽或者叛逃去加拿大，我们也不拦着，情自便。” 伯爵本来是想提醒他们“黑色怪人”的恐怖，但在看到这十二名武装到牙齿的龙骑兵战士各个都还颇有些斗志时，便又壮起了胆子，决定结伴同行——再怎么说，那新出现的可怕对手也就两三个人的样子，只要保持阵型与警戒，不被偷袭，多少也该有些还手之力才对。 客观来说，这伙龙骑兵确实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全都选拔自武装巡逻队，其中一人还曾经在蕾姆手下服役，见多了各式各样试图强行闯进余烬城的难民，软的硬的，带枪的得病的……有时还不得不越过隔离区，深入蛮荒之地，执行从护送拓荒团新丁到铲除造假窝点在内、需要用到暴力的任务。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工作与地狱猎兵处于同一条流水线上——数量稀少而又武装贫弱的地狱猎兵们负责冗长而又枯燥的“侦查”与“刺探”，在发现了难以抗衡的威胁之后，便告知余烬城，再由相当于正规军的龙骑兵来接解决问题——通常派出一两队武装巡逻队就足以应付绝大多数情况，因而这些人的作战经验远比驻扎在余烬城中的同僚们要来的丰富。 队伍分成前后两组，互相掩护着交替前进，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慢得太过谨慎了。偶尔有几个靠近或是路过的暗傀，都被轻巧地击毙撂倒，伯爵所担心的伏击并没有出现——那个朝他打导弹的混账，可能已经转向别的目标……也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追击。 就这样一路挺进，大约五六分钟后，队伍走出了森林，来到了熟悉的溪边，被打开了花的“野太刀”残骸，就躺在三四十米开外。周遭的枪声不断，火光中晃动着不知是暗傀还是人类的身影，显然战斗远未结束，恰恰相反，整个机械化步兵连可能被四处乱窜的暗傀所分割包围，跑的跳的、用手爬的，几乎可以说是乱成一团。 “说好要来接应我们的b排也不见了啊，战况不乐观呢……”队长朝“野太刀”的残骸比了比手：“前进！是时候让我们这些见过世面的‘武装巡逻队’来拯救世界了！” 当差不多半数的龙骑兵士兵跳进溪的时候，伯爵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呼喊他的代号——声音不是太清楚，但好像在哪儿听过。 “那谁？！”他猛地转过身，冲着黑洞洞的森林大喊：“是谁在那儿？！” 那声音显然是被这句回应所激励，卯足了力气：“我！是我！来帮我下！” 其实在发问之前，伯爵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这片并不算很大的树林里，能叫出自己代号的人能有几个呢？但在确定是夜雨在呼喊时，他不禁欣喜若狂，顺着声音的方向狂奔： “那我来了！你在哪儿呢？” 龙骑兵的队长示意其他人继续前进，自己则带着另外两个士兵折返，迅速追上了伯爵。 “这里！就在你前面！” 几把手电筒的光柱四下乱晃，明明听上去很近的双方，花了快两分钟才找到彼此。 看到夜雨拉着娜娜的双臂，像快要被压垮的驼鹿那样背着女孩一步一挪、喘息声也越来越沉重时，伯爵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高喊“来帮我下”——那貌似瘦弱的娜娜可比看上去要重得多，别说夜雨这样一个家伙，就算是训练有素、肌肉发达的士兵要单人背负她行进都是十分困难。 被少年的“壮举”所震撼，伯爵一时忘却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夜雨到底是怎么透过黑灯瞎火的重重树丛，看到刚到溪边的自己的。而跟上来的龙骑兵队长，也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络方式，一时没有起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刚要起疑，便被那从夜雨肩头卸下的女孩给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忙借着手电的光仔细端详。 “等等，这个女人是……”队长与同袍交换了一下同样不敢相信的眼神：“是‘娜娜’！是‘娜娜’对吧？！” 伯爵一开始觉得他有点大惊怪，但马上也就理解了——来的这一个机械化步兵连当然都知道作为行动目标的“娜娜”到底是何模样，但现在所有通讯都已经因为电离风暴而中断，既不了解战况也接受不到命令，如此凑巧地偶遇上任务的关键人物，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那别愣着呀，”伯爵顺势就把娜娜的肩膀搭在了队长伸过来的臂弯中：“赶紧把她带回去，啊，都怪这妮子，死了这么多人，可不能让她就这么……嗯？”他注意到女孩背上的血迹：“这是！是血？！” “不是她的血，”夜雨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大气：“是‘执事’——爱德华阿尔伯特少尉的血。” 伯爵一惊：“那他人呢？” “一只僵尸偷袭了我们，少尉为了保护娜娜，牺牲了。” 夜雨的嗓音和表情，都平静得不像是在叙述一段“战友牺牲”的经历……对于一个有过很多次这种经历的伯爵来说，少年的阴冷与镇定，都显然是刻意为之——他隐瞒了什么事，而且很可能是非常重要的事。但此时此刻的伯爵，绝不会想到正是平日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可以说是还有点懦弱的端木夜雨，亲手杀死了阿尔伯特，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胆魄，光一个“打孔者”就杜绝了同室操戈的可能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三话 2 “死了一个龙骑兵啊，那放平时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呢……”伯爵看了眼已经把娜娜抗在肩上的队长：“不过今天死了太多的龙骑兵，反而算不得什么事了。” “他不是什么龙骑兵啊，”夜雨抹了抹嘴角，目光里闪过一丝说不出是惋惜还是痛苦的神色：“他是我的……我们的队友……” “那没错，他是我们的队友……”伯爵叹了口气，眉头微蹙，拍住夜雨的左肩：“今天真是个悲伤的日子，”他咽了咽喉咙：“对我们‘奇美拉’队来说……对你我来说。” 夜雨起先只是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眼左右张望： “等等！艾丽……‘白雪’呢？她人在哪儿？” 伯爵深吸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按住少年的右肩：“那听我说，孩子，生死无常，这个残酷而又美丽的世界，本来就无人永生……” “艾丽在哪儿？！”夜雨反过来扣住了伯爵的双手腕：“你没有和她在一起？！她在龙骑兵那边对不对？对不对！” “她是地狱猎兵！我们是地狱猎兵！”伯爵低吼道：“入伙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不是一个能够安稳混日子的地方，而是个‘有风险’的职业。” “我知道，但——” “不，你不知道，那所谓的‘有风险’呢，不只是说你自己可能会死……”伯爵觉得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如此艰难：“你的队友也可能会死，你的队长可能会死，你在乎的人，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死，我们每天面对的……” “所以说她到底怎么了？！”夜雨情不自禁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死死掐住伯爵的腕：“你不要七扯八拉！直说呀！到底怎么了？！” 从未见过少年如此无礼的大声质问，连伯爵也跟着激动得面红耳赤： “她死了！”伯爵的一声怒吼，像晴天霹雳般将夜雨给喝住了，他本人也喘了几下，稍稍平复之后，才又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道：“她死了，她死了……”伯爵一边说着，一边痛苦地点着头，就好像他并不是在安慰夜雨，而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对不起，我没能救下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一旁的龙骑兵也被两人这突如其来的争吵与紧随其后的沉默所感染，面面相觑了几秒之后，队长才不得已地道：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要立即带目标物与大部队汇合，你们要跟着一起……” “那任务重要，你们先走！”伯爵不耐烦地打断他道：“不用担心，我们会跟上的。” 夜雨用余光看着龙骑兵们消失在树丛之中的背影，稍作镇定地放下双手：“是……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那大概是……差不多十分钟前吧，”伯爵也放下搭在少年肩头的双手，不无忧伤地回道：“我们遭到几个黑衣人的偷袭，车子翻了，她被压住了腿，没法逃走，被暗傀给……” “不，她还活着，”夜雨用手掌心摁住自己的额头——起先是一只，然后是双手，随着语气的愈发坚定，也摁压得愈发用力：“我知道的，她还活着。” “那你是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孩子？！她被暗傀给淹没了啊，可能都已经被啃得只剩两条腿了！”伯爵拉住夜雨的胳膊：“……走吧，你不会想要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你错了，伯爵，”夜雨的眼神微微有些迷离，左右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信我一次，哪怕就这一次，她没死，我们应该……应该去救她，就算是太迟了，也能把尸体给……” “那不过是再枉送两条性命而已！”伯爵强压住怒气，尽量让自己平和一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救得回来，也并不是每具尸体都会体面下葬，只有学会放弃，才能在将来为他们……为逝去的一切讨回公道，才能救下更多的人。” 夜雨愣了一下，把目光重又转回到伯爵脸上：“所以，每一次有同伴死去的时候，你都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吗？” 伯爵被这一句轻抹淡写的质问给彻底激怒了，他反手甩了夜雨一个耳光，虽然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却把少年向后打了一个踉跄： “那你他妈的懂什么啊？！”打孔者让伯爵的脑袋一阵剧烈刺痛，但他硬是双拳紧握地扛了下来，连腰都没弯一下：“正是因为那些死去的同伴，现在的我才会站在这里！也正是为了不辜负所有这些牺牲，我才要好好地活着，要带着他们的那份命一起活着啊！”他话锋一转：“……艾丽，她不会愿意看到你去送死的，为了她，你也应该……应该像一个真正的地狱猎兵那样，选择活下去。” 夜雨沉默了几秒，点点头： “……告诉我，在之后那些苟活的日子里，你就没有设想过哪怕一次？也许……仅仅是也许，你回过头，拼尽全力，可以救下一个，你觉得已经必死无疑的同伴？” 伯爵猛地眨了眨眼睛，微微甩了下头——他显然不仅仅是“设想过”这个问题： “那……那当然会有……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遗憾。” “但我不想有这样的遗憾，至少今天不想——”已经下定决心的夜雨，微微一笑，迈着大步从伯爵肩旁走过：“你不用帮我，也不用再劝我了，我向你保证，我会把艾丽带回来，无论她现在是何种模样，哪怕只有两条腿。” “那你是疯了吧？！”伯爵目瞪口呆：“你一个人？你以为你是什么？超级英雄吗？！” 夜雨并没有停步，反而从肩上卸下复合弓，跑起来。 “那我肯定不会帮你的！你是在送死知道吗？！”伯爵越说越急，甚至举起了手里的突击步枪：“快停下！不然我开……”偏头疼让他又不得不移开了枪口，唯一能做的也只剩怒吼了：“该死！我！我不会告诉你她死在哪儿的！绝不会告诉你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夜雨停了一下脚，但很快就又继续前进，朝着那确实是伯爵与艾丽遇袭的方向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四话 1 十五分钟前。 杀死阿尔伯特的那一颗子弹，从后脑勺贯入，直接打穿了脑干，这本应是毫无痛苦而迅速的死亡，却让夜雨着实吃到了苦头——少尉的打孔者在宿主暴毙时翻腾挣扎，将一种难以名状的痛楚印在了行凶者的感知之中。 那是对“背叛”的惩罚，少年脑袋里的虫子，无论再怎么如它所说的那般高贵特别，也无法完全抵消同类临死前的怒斥。 夜雨跪倒在地，缓了好一阵才重新站起身来，而自那之后，脑海中的声音便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似乎是，变得更清晰了。 它听起来像个老人，六十岁、也许是七十岁的样子，虽然还是和之前一样油嘴滑舌，却明显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沧桑……与被某种故作高傲所掩盖下来的迷茫。 “你……果然很特别，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选你做宿主了。” “选我？什么？”夜雨擦去嘴角的口水与眼角的泪水，艰难地调整着呼吸：“谁选我做宿主？” “一个对你来说毫无意义的名字，对现在的我来说，其实也不是很有意义……”那声音继续道：“不过感谢刚才那一枪的刺激，我确实想起来了什么，虽然只是一些……嗯，闪回和片段，而且情绪上的适当刺激有助于神经上的进一步融合，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比如，我的声音？” 虽然“更响”这个词并不够贴切，但夜雨大概能明白这只虫子的意思： “你听起来……像是个老男人。” “对，那正是他的声音，创造了‘融髓蠕虫’的人……也是我的第一个宿主。” “什、什么？”夜雨下意识地抚住自己的脑袋：“你们这些鬼东西……还能更换宿主的吗？！” “我可不是通过针筒注射进你体内的呀……”那声音顿了一下：“我和那些低级仿制品不同，即便完全脱离了宿主，我也可以在人类体外生存十一分钟，这个功能对短寿的‘打孔者’来说全无价值，但却是我存在于世的原因，是探索灵魂本质的地图，是通向不朽永生的钥匙。” “什么……什么呀，”夜雨面露苦色：“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呀。”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不，应该说，我们会明白的，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来寻找答案，不用急于一时，现在——”那声音一边说着，一边用某种奇妙的感觉让夜雨低下了头，看向倒地的娜娜：“让我来向你展示一下，现在的我能让你做到何种程度——把她背起来，不要想着‘我试试’，而言想着‘我能’。” 并没有依靠任何药物，足以让普通人中毒的肾上腺素忽然喷涌了出来，根本不需要虫子提醒，夜雨便知道自己“能”一个人把沉重的娜娜背负起来。虽然力量与体能在本质上并没有提高，但被刻意屏蔽掉的疲劳感让他慢慢地稳步前行，直到“感觉”到了伯爵的那一刻。 不光是夜雨本人，就连那条虫子——即便没有出声，也表现出了溢于言表的亢奋，就好像是第一次发觉自己可以一跃跳上桌子的猫，可以振翅飞向蓝天的鸟。 而现在，这头猫和这只鸟，正在同一种能力的“怂恿”之下，奔向从理性上来看九死一生的疆场，去解救一个极可能如伯爵所说早已逝去、只有“打孔者”还在垂死挣扎的女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离开了伯爵之后，夜雨的脚步反而轻快了起来，他既不紧张也没了焦虑，甚至还有种“松了口气”般的快感。他想起时候跟着父亲，在林间欢跑、追逐受伤猎物时的场景，充满了“我知道结局”的自信，与其说是置生死于度外，不如说是他压根就没觉得“单刀赴会”这件事与生死有关——只不过是另一场需要稍费周折的狩猎而已。 “我其实应该阻止你的，”脑海中沉寂了一阵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如果你出了事的话，我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你为什么没有阻止我呢？”夜雨笑道：“对你来说并不难吧？控制我身体什么的？” “我可没法控制你的身体，你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由你自己完成，我只不过是为你那个下达命令的大脑提供一些‘建议’而已……当然，通过影响情绪或者模拟感觉，我可以间接指引你的行为，就像那些寄生在螳螂体内的铁线虫，为了繁衍后代，就会让螳螂感到焦渴难耐，逼迫它们前往有水的地方，连低等的寄生虫都能做到的事，与人类大脑融为一体的我们更是轻而易举。” “既然连低等的寄生虫都能做到，你又为什么不对我影响情绪或者模拟感觉呢？” “那正是因为，我不是低等的寄生虫啊——影响情绪这种事，对你我来说，是双向的啊，你喜欢艾丽的这个情绪，我也体会到了，现在既然你我都知道她极有可能还活着，又怎么能就这样带着遗憾的苟活下去呢？起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带着遗憾的苟活……”夜雨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我刚才对伯爵说过的话吧？” “而且，说实话，比起‘可能会死’这件事……”那声音停顿了好长一会儿：“我更不想看到你伤心。” 夜雨顿了顿脚，轻轻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微微一笑便又继续踏上征程。他感觉到自己离艾丽预越来越近了，似乎都能听见女孩脑袋里的打孔者在绝望地求救，虽然确切的位置还没有定数，但大致的方向应该没有搞错。 跑出森林的那一刻，他着实是被吓了一跳——虽然过去也见识过战场，但大部分都是匪徒打劫之类的冲突，在无相城与普罗旺斯庄园的经历，就已经算是打破记录了。而此时此刻，眼前的熊熊火海、被击毁的装甲车残骸与横七竖八、都分不清楚身份的尸体，完完全全是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画面……如果说这乱世中当真存在着地狱，那这里绝对是其中专门用来处理暴力爱好者的那一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四话 2 夜雨半跪在地，看着脚边的溪，一具尸体面朝下地漂浮其上，也不知已经死去了多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大气，由左向往右仔细地扫视了一圈战场——燃迹、残骸与尸体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真正麻烦的是那些看起来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满场飞奔的暗傀，它们脱离了亡灵巫师的控制，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它们的主子所抛弃，只是单纯地给了一个“杀死所有人”的笼统命令，便丢在了这鬼地方自生自灭。 他开始仔细规划起自己行进的路线——艾丽的位置差不多就在正东方，心地沿着水道、甚至贴着树林的边缘摸过去，显然是最安全的办法。 但即便如此，仍然会遭遇在溪流边徘徊的几只零星暗傀，想要完全避开战斗看来是不可能了，夜雨这样想着，将一支顺来的木箭搭上了弓弦，半站起身。 “别害怕啊，端木夜雨，只不过是几具行尸走肉，我们应付得来。” “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拿着弓的未成年人而已啊……”夜雨忽然愣了一下：“对了，你刚才说是‘我们’，那就算是把我当成朋友了对吧？” “要成为朋友实在是太容易了，不如说……搭档吧？怎么样？” “那么，搭档，在我开始这段……”夜雨抬弓比了比前方：“可能是这辈子最后的旅程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不能总叫你‘喂’吧？” “我说过了，没事别叫我，这会加重你的大脑负担……不过，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声音犹豫了几秒：“你可以叫我……‘女王’，这既反映了我生来尊贵的真实身份，也符合你应当对待我的谦卑态度。” 女王……用大叔音发出的这个称谓，充满了值得玩味的疑点，以至于想要调侃一下的夜雨都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索性也就憋着笑点了点头： “好的，女王，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搭档’了。”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迈开了步子。 最近的那只暗傀，直到夜雨冲到五米开外时才反应过来，猛地转过身，抬手欲扑，却被离弦的木箭射穿了眉心，后仰着退了半步，还未恢复平衡，便被夜雨用肩撞进了溪。 “还剩……”他从箭筒中抽出另一根木箭，搭在弦上：“四支。” 在准备渡水的地方，另一只暗傀像失了魂一样原地转圈，他还穿着龙骑兵的制服，动作怪异而不协调，显然是刚刚才“被转化”不久，微调剂还没能完全控制全身。夜雨稍作瞄准，一支飞箭扎在它的腿上，这家伙身子一崴，噗通就面朝下落进了水里。 “三支。” 弹药的数量已经非常可怜，但夜雨本来就没打算招惹更多的目标，在过溪之前，他最后一次确定了行动路线——如果就这样连手电筒都不用地低调前进，绝大多数暗傀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自己，而他却可以借助火源的光芒确认方向……这就已经足够了。 随着距离的接近，那辆压住艾丽的防雷车显得越来越“可疑”，当夜雨心翼翼地摸到差不多五米之内时，他忐忑不安地打开了手电筒。 “白……艾丽！” 躺在草地上的女孩并没有回应夜雨的呼喊，反倒是不远处的一头暗傀听到了动静，一摇一晃地拖着伤躯，跑了过来，但动物的本能战胜了亡灵巫师随意丢下的命令，在夜雨举起长弓瞄向它时，它又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了几步。少年的这一箭并没有能够命中目标，但却让对方保持在十五米开外的距离上，不敢再接近了。 这时夜雨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到不远处的艾丽身上——她侧躺在地，右腿被防雷车的顶棚压住，身上的斗篷则被扯成了好几截，其中几条还夹杂着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迹。银灰色的卷发披散着，完全遮住了脸，但明显是从发下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草坪，量虽然不算大，但考虑到位置的话……那就是非常非常不妙了。 夜雨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就像是个孤注一掷的赌徒，面对已经发到手里的最后一张牌，既急切地想要看到结果，又害怕输掉一切。 “艾丽！”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却实在又按捺不住：“艾丽你没事吧？！” 地上的人并没有回应，夜雨犹豫了一下，轻轻拉住她的胳膊，将她翻过身来。 “呃……” 当看到女孩脸上的爪痕时，夜雨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三条伤口斜着划过了艾丽的正脸，其中最深的一道直接从左耳根一直伸展到右腮底部，从中涌出的大量鲜血，几乎把整张脸都染成了红色，令人不忍卒睹。 除此之外，胳膊和腿上也有一些较而无甚大碍的抓痕，只是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显得格外狼狈。而在肋部的一道大伤口就有些吓人了——它明显不是出自人手，而是被砍刀之类的利器所伤，虽然夜雨不通医术，但直接告诉他，这个离“致命”只有一步之遥的伤处，可能就是艾丽倒在这里的直接原因。 他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手忙脚乱地在艾丽身上摸索着寻找医药包，指间很快就染上了鲜血，这时他才发觉，艾丽身上的许多污迹明显发黑，应该是与暗愧搏斗时留下的“战果”。 通过颅内的打孔者，夜雨确定她还没有死，虽然看上去已经没了意识，但心跳和呼吸都还算稳定，也就是说，失血量并没有想象中大。 夜雨没有找到止血针，只是从医疗包中摸出了标注着“一级管制品”的军用注射器，从里面隐约漂浮着的微粒状物体来看，应该是某种微调剂错不了。包装上的说明非常简短，只是用红字强调着“慎用，可能会造成包括极概率尸变化在内的数十种副作用”。 在他自己的医疗包中并没有这种针剂的配置，甚至从未见过类似的产品，但想到艾丽是个罹患白亡症的“圣武士”，带着点可以在关键时刻搏命的东西，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按照说明上的指示，夜雨将注射器的开口端摁在艾丽的脖颈处，轻轻推下按钮，所有药液像是被真空泵吸收了那样一股脑全部打了进去。 “嗯……” 虽然说不上是立竿见影，但仅仅是十来秒之后，艾丽的身子便微微打起颤，嘴里发出细若游丝的呻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四话 3 “艾丽！你——”夜雨用手托住女孩的脑袋，将她扶到怀里，正要说点什么时，被对方突然睁开的双眼给吓了一跳。 “啊啊啊！” 旋即，艾丽发出了仿佛垂死挣扎般的嚎叫，夜雨愣了两秒，赶紧用手把她的嘴巴死死捂住： “别！别喊！那些暗傀！它们还在周围啊！” 他感觉到艾丽的喘息剧烈而沉重，从伤口渗出的新血温热粘稠，顺着手指流到了腕上。在又挣扎扭动了几下之后，少女终于像是恢复了神志一般，轻轻拍了拍夜雨的手背，示意他松开胳膊。 “你……你还好吧？”夜雨知道这是个蠢问题，便有些尴尬地站起身：“不，你先别说话，我来看看要怎么把你弄出来……” “我……我的腿……”艾丽用手肘撑着身子，重重地喘了两声：“被卡住了……” 显而易见的事实，不用言说，夜雨也看得清清楚楚，他把手电放下，照着被压住的右腿。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用，但他还是试着用力去推顶防雷车的顶棚，但即便用上了吃奶的劲头，牙根咬得咯咯直响，这好几吨重的大家伙还是纹丝不动。在这整个过程中，艾丽也试着扭动了几下腿，但除了增加了一些痛楚之外毫无作用。 “没用的……”艾丽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但由于脸上的爪痕割裂了一部分嘴唇，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怪异：“你不可能把它翻过去……做不到的。” 她扭过头，注意到不远处那只受伤的暗傀——这家伙在试探性地不断靠近，但发现艾丽看向自己的时候，又畏缩地后撤了几步。 这个胆鬼本身并算不上什么威胁，只是又有两个另外暗傀发现了它，好奇也好本能也罢，它们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一左一右地围拢过来。 “枪！”艾丽指了指几步开外的地面：“把枪给我！” 夜雨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最后推了一把车顶棚，借着反作用力退了两步，与之前被自己吓退的暗傀四目交投。他刚卸下复合弓，就看到了其他两头僵尸，立即明白了艾丽急着要枪的用意。 在所谓“一级管制品”的刺激之下，艾丽暂时忘却了所有痛楚，反而变得异常清醒和敏锐，就连之前不断“哀嚎”着的打孔者，也被微调剂给完全压制住了，变成了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她保持住并不雅观的坐姿，将ais步枪架在臂弯中，她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只是瞄准而迟迟没有扣下扳机，但另一边，在同伴的“激励”之下，受伤的暗傀却站直了身子，朝这边扑来。 这一次夜雨的木箭正中了目标，穿过了受伤暗傀的左眼窝，将其击倒在地。大脑受损对人类而言可能是必死无疑，但这暗傀胡乱地扑腾了几下，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那是……没用的……”艾丽打出两发发点射，精准的先后击中了目标的脑门与左腿膝盖，这下暗傀不仅丧失了感官，也没了大部分的行动能力，只能在地上胡乱爬动。 即便没有亡灵巫师的直接控制，今晚的暗傀也已经完全陷入了狂暴，射击不仅没能喝止住它们，反而像是运动会上的发令枪，原本漫不经心走着的两只暗傀，在听到枪响后忽然加速狂奔，朝艾丽冲来。 “它们会被枪声引过来的……”女孩一边瞄准射击一边说道，她的气息已经恢复到了日常的状态……甚至可以说比日常时还要平和：“你得走了，我不知能撑多久的。”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啊，”夜雨摸出最后一支箭，并没有上弓，而是攒在了手里：“别放弃，艾丽，别现在就放弃！” 他看着那些被击倒的、在地上瞎蹬腿脚的暗傀，突然得到了启发。 “别急！我有办法！” 夜雨跪倒在艾丽的膝边，开始用木箭和左手拨拉她右腿下方的草地——如果能挖开一块凹坑，用地面架住防雷车的顶棚，那么腿部就能很容易地抽出来了。 实际操作起来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且不说工具的不便，土地的硬度也比表面上要高。艾丽注意到夜雨的动作，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便从腰间拔出一柄此前从未使用过的精致匕首，扔给夜雨——那是身为姐妹会教团： “我的腿骨应该是断了，”即便如此，艾丽还是面无表情地泼着冷水：“就算能把它取出来，我也走不了的。” “那我可以架着你走，”夜雨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斩钉截铁地道：“如果不行，就背着你走，还不行，就抱着你走……没力气的话，就拖着你走，我不会把你就在这儿的，绝对不会。” 艾丽扫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便又恢复到之前警戒的样子，心地端枪环视，准备给每一个靠近的暗傀来发迎头痛击。失去行动能力的暗傀在地上蠕动，就算是用手拉扯着地面，也要挣扎着向两人爬过来。 它们算不上什么威胁，需要担心的，是可能被枪声吸引过来的其他暗傀，但考虑到别处的战斗仍在继续，射击甚至是爆炸都不曾间断，大部分暗傀应该都会被吸引到主战场才对。 这样想着的时候，艾丽稍稍放低了枪口，她并没有看到新出现的目标，决定缓一口气保存体力。也就在这时，防雷车倾覆的侧门上出现了一个蹲伏的身影，在视野被阻隔的方向上，更多的暗傀正在朝它后背缓缓靠拢——就和非洲大草原上，利用植被掩护接近猎物的狮群一样，这些依靠本能行动的人形动物，同样利用着吵杂混乱的环境，正准备发起一次万无一失的猛攻。 在第三头暗傀艰难地爬上防雷车的侧门，俯视着夜雨时，艾丽才在不经意间突然注意到了如此迫近的危机。 “心！” 在那三头暗傀跳下车的同时，艾丽的子弹也脱膛而出，其中一只被当空击中头部，失去平衡，仰倒坠地，而另外两头则一前一后地落在夜雨两旁。 情急之下，少年以狼狈的翻滚避开了来自背后的全力扑击，在对方调整身姿之前，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猛力，将木箭狠狠扎进了暗傀的后颈。 本就不甚牢固的箭身在这一击中折断，夜雨手里的武器就只剩下了沾满土渣草屑的一柄祭刀，但他不仅没有一点恐惧和慌乱，反而全神贯注得仿若坐禅，死死盯紧另一头尚未扑过来的暗傀，甚至没有听清少女要求他闪开的命令。 “上啊，”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挑衅似地、振聋发聩的声音：“相信我，相信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四话 4 夜雨屏住刚刚吸入嘴中的这一口气，箭步踏前，暗傀凶猛而狂暴的动作，在他看来就像是面目狰狞的滑稽舞蹈，稍稍仰身就轻松躲过，在交错经过的瞬间，又反手一刀扎进了对方的心口。 艾丽赶忙朝两只踉跄倒地的暗傀脑袋上各补了一枪，但又有两只爬上了车身，更多的同类则从防雷车两侧窜出，左五右四。 夜雨单手持匕，退到艾丽身前，与尚没有群起而攻之的暗傀们默默对峙。 “我掩护你……”艾丽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最后一个弹匣：“开枪之后，你就赶紧向西边跑，龙骑兵的主力就在那里。” “不，”夜雨头也不回地道：“我们一起回去。” “我已经回不去了，”艾丽苦涩地微微一笑：“不想死在这里的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我不会死在这里的，”夜雨猛地回过来，冷冷地盯着艾丽，语句中带着前所未有、仿佛另一个人般的自信：“你也不会死在这里，相信我们。” “我们……”艾丽显然误会了“我们”的意义，微微有些哽咽地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 也许是觉得猎物的注意力分散了，女孩的话音刚落，两边的暗傀便非常“配合”地同时发起冲锋，而艾丽和夜雨也分别迎向一边。子弹毕竟强过血肉之躯，在一番扫射打出了过半的弹药之后，艾丽面前的五头暗傀全都失去了站立的能力，其中两个掉了脑袋的已经彻底没了威胁，剩下三头虽然还在往这边爬行，但并不需要第一时间处理，相反，夜雨的情况更令她担心—— 但当她调转枪口、准备瞄准的瞬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甚至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觉”——在四头僵尸之间穿梭游移的夜雨，乍一看就像是被凶猛猎犬围剿的野兔，但他腾挪闪避的动作是如此轻盈而放松，完全看不出有在搏命，反而有种不真实的“表演感”，如同事先排练好的舞蹈一般。 “在狂风中飞旋的落叶”——不知为什么，这个画面忽然涌上了艾丽的脑海，她呆呆地放低了枪口，看着夜雨仅用一把匕首，在每个僵尸身上刺出一道致命伤，然后是两道，然后是三道，他仿佛能精确地预知暗傀们的下一个动作，总是在最恰当的位置，做出最恰当的动作，即便偶尔会被抓住或者挠伤，但都是无关性命之处，他也毫不在意，面不改色地继续着缠斗，直到最后一头暗傀带着满身的伤害跪倒在地，又被他一个顶膝掀翻。 他重重地喘息着，给仍抓住脚踝不放的那个家伙又补上了一刀，抹了抹喷到脸上的黑血。 “你到底是……”艾丽有些不敢相信地摇摇头：“什么时候变得……” 夜雨扭头看向她，正要回话，忽然脸色大变：“上面！” 从车侧跃下的这头暗傀，手里举着一支绕满铁丝的棒球棍，仓促射去的子弹只是穿腹而过，没能命中足以阻止它的要害。艾丽本能地斜过ais突击步枪格挡，却低估了对方的力道，不仅枪被打落，棍棒还重重地砸在了肩头，铁刺转瞬间就撕开了衣物，直抵皮肉。 “哈！” 艾丽咬牙切齿地忍住苦哼，用仅存的力气握住对方骨瘦嶙峋的手腕。与此同时，发疯般扑过来的夜雨狂叫着，举匕刺进暗傀的后背，而这畜牲也仰头轻吼，用肘击回应。被顶中胸口的夜雨不仅没有躲闪，反而拔出匕首，又连着刺了两刀，直到对方松开了球棍，转身就是一掌。 夜雨抬起左手，贴紧自己的侧脸防御，他未曾想过挥来的攻击是如此强力……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对方的指甲是如此尖利，直接插进了手臂，抠出四道血印，撕去四条纤细的皮肉。“女王”同样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创伤，没有及时屏蔽的痛感让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哇啊！” 艾丽在脱困的第一时间便拾起了掉在腿上的步枪，看也不看地狠狠扣下了扳机，飞泄的子弹将暗傀的脑袋打成了绽放的烟花，黑色浆液几乎溅满了夜雨全身。 “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却又都有些尴尬地露出苦笑：“我还好。” 夜雨捂住的左腕上，不断地渗着鲜血，而艾丽本就已经被可怕伤痕所重创的脸上，也流下了不知是血还是泪……抑或是两者相融的污液。 之前被打残的那些暗傀，仍在艰难而又坚定地朝这边缓慢爬行，而同时，更多的暗傀正从四面八方聚来，虽然它们零零星星、并不成群，但总量仍比刚才那波攻击要多。而此时的艾丽已经打光了所有弹药，夜雨重举匕首的手，也明显是在打着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四话 5 “你……快跑吧，”艾丽的声音沙哑而又疲惫，她有气无力地推搡着夜雨：“算我求你了，好吗？” “别说了，省点力气……”夜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这些杂鱼，我应付得来。” “不……”艾丽按住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背：“听我说，端木，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我非常感动，从没有……这么感动过。” “你、你说什么呢？”夜雨的鼻子一酸，强作笑颜：“我们是队友，救你是……是应该的呀……” “不，我知道……我知道的，”艾丽的笑容却显得真诚许多：“你……你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来救我的……谢谢，真的，但是……” “我不会走的，”夜雨摇摇头，忍住已经留下的眼泪：“我说什么，有不会走的。” “我……我是个天生的白亡症患者，从活着的第一天开始，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艾丽咽了咽喉咙：“所以，我不怕死——这个结局，我早就准备好了。” “每个人都会死，每个人都会是这个结局，”夜雨顿了顿：“但不会是今天，今天你会——” “我会死！但我是侍奉真神的圣武士！”艾丽声嘶力竭地打断对方道：“我还有来生！你有什么？！你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呀！” “来生吗……”夜雨沉默了两秒，突然面无表情地抽开手，像是已经下了决心一样，皱着眉头轻轻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我没有来生，才更要在这里让你活下去。” 说完，夜雨转过身去，面向二三十米外那只跑姿最奔放的暗傀，他不再看艾丽一眼，而女孩在犹豫了几秒之后，开始呢喃着轻声祈祷——这也是她觉得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看到那个拿砍刀的家伙了没有？” 在这一刻，脑海中的声音也开口问道：“左边，大概10点钟方向。” 起先夜雨还没发现，但在“女王”的提醒下，他的视线游移，注意力也高度集中，看到了那个拎着残旧长刀的大块头。 “先把他干掉，夺下刀。” “然后呢？用那把刀杀死所有的暗傀吗？能做到吗？” “我怎么会知道？”女王的声音听起来既像是嘲讽又像是欢笑：“但是反正呀，你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了，对吧？” “哼……”夜雨把匕首横在面前，一边思索着行动方案，一边声问道：“这家伙个头不呀，而且我现在上去迎击，可能会把它左右和后面的僵尸也引过来，如果陷入了缠斗，就没办法保护艾丽了。” “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往往会忽略那些至关重要的细节——”女王顿了顿生：“我友情提醒你一下，搭档，你还有最后三发子弹。” 夜雨先是愣了一下，立即反应了过来，赶忙从腰间抽出了之前用来射杀阿尔伯特的1911——他并不是真的忘记了这把武器，只是区区三发的残弹与满地乱跑的暗傀们比起来，实在是有些杯水车薪。 但恰恰是因为无心留下的这三发子弹，在这一刻带来了生机——夜雨的大脑迅速开动，全新的策略在眼前清晰起来，他双手合拢，缓缓举起手枪，仔细瞄准。 还有十五米……十二米……十米……夜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他对自己的射击技术没什么信心，再加上要夺下武器，自然是离得越近越好。 五米。 夜雨迈开脚步，朝五米开外的“刀客”扣下扳机，同时开始了冲锋与人生中最大的豪赌。 子弹命中了暗傀的下巴，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忽然整个人——确切地说是整个上半身都像爆竹一样炸成了碎片，唯有那条提着大刀的胳膊还勉强保持着完整。 目瞪口呆的夜雨看了眼手中的1911，正迷惑不解时，又有一个暗傀被拦腰截断，这一次，他看到了在空中一晃而过的白光。而随着“女王”接触了全神贯注的状态，大口径火器点射的脆响与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一辆装备了三十毫米速射炮塔的斯特赖克装甲车一边射击一边疾奔到夜雨与艾丽身边，不待完全停稳，便展开了后车门。 冲下来的三四名龙骑兵配合着速射炮，很快便肃清了全场，那扛着喷火器的重步兵甚至都还没开始发威，战斗便简直是在一瞬间就结束了。 最后，伯爵不紧不慢地从装甲车踱步而出，直到这一刻，始终呆立失语的夜雨，才猛吸了一口大气，惊叫出来： “伯爵！” 紧绷的身体与精神突然放松，连脑中的打孔者也像是用去了最后的力气那样，完全陷入沉默，疲劳与痛楚就在这一刹那卷土重来，让夜雨才迈出一步就双腿发软地跪倒下去，却被伯爵用胳膊托住了胸口。 “谢谢，伯爵……”夜雨好像连抬起头的劲都没了：“我……” “那别谢我呀，感谢国家吧——”伯爵笑着比了比身旁的几名龙骑兵：“他们的少校命令部队在撤退前收拢残兵，一个都不能放弃。” “他……是个好人啊……” 其实阿列克谢在看到娜娜的那一刻就打算不顾一切地立即跑路，但不仅那些穿着仿生甲的怪人们没有再出现，连暗傀也变得心不在焉，原本气势如虹的围攻变成了各自为战的狼奔豚突，在成建制的轻重火器面前，根本毫无机会，没多久便被消灭殆尽，这才给了少校“一个都不能放弃”的勇气。 “那你可以当面谢他，反正呢，我是不会来救你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稍稍缓过劲儿来的夜雨，轻轻推住伯爵的胸口，勉强站稳，笑道： “你不是来救我……您这又是来干嘛的呢？” “那是为了来告诉你，猴子……”伯爵神色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入队，你现在，是个地狱猎兵了。” “啊？”夜雨一愣：“我不是早就通过测试了吗……” “那测试也就是用来劝退残疾人和智障儿的，地狱猎兵没有时间和资源来训练新人，只能借助大自然的法则，优胜劣汰……”伯爵用手背把少年两腮上的黑血蹭去：“还记得手册上的第一句话吗？” “第一句话……”夜雨醍醐灌顶般地打了激灵：“活下来的人，才配称为地狱猎兵？！” “活下来的人，”伯爵点点头，沧桑的笑颜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怜惜：“才配称为地狱猎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五话 惊醒之后的镰仓二二三，花了整整半分钟，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没有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柔和的阳光穿过病床旁的大窗，轻轻地晒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竟还有点痒。脑袋里依旧是一片混沌，只隐约记得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在一大片充满温馨与幸福、仿若天堂的白茫茫之中，一句声嘶力竭的呼喊： “她在那儿！是镰仓！她在那儿！” 所以……天堂果然还是存在的吧？当时的镰仓觉得，那一定是先去一步的姐妹们，在另一个世界中的深情呼唤，她们早已等待在那里，等待在属于战士的瓦尔哈拉神殿里，为了更伟大的征战而摩拳擦掌，积蓄力量，直到千女团重逢的那一天，让彼此激励的咆哮，响彻诸神黄昏下的天空。 “她醒了！是镰仓！她醒了！” 一个护士跑了过来，站在床边，激动地又蹦又叫，镰仓二二三想要扭头看她一眼，却发现自己的嘴上固定着一个氧气罩，两条胳膊也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动弹不得。 “心跳频率在增加！血压也在升高！”冲进病房的男医生指着床边的仪器：“先稳住病人情绪，我去通知龙骑兵那边！” 镰仓很想问一下什么叫“稳住病人情绪”，但干裂的嘴巴刚刚张开，强烈的睡意就涌上脑海——确切地说，那是种仿佛被榔头敲中了天灵盖似的感觉，当场就两眼一闭，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镰仓发现病床已经折了起来，上半身被微微抬高，而束缚自己的面罩和其他东西都已被除去，只有右臂上还挂着三根输液管。 病房中没有女护士和男医生，只有一个面朝阳台、背靠着自己的窈窕身影——从那红底白边的制服和锃亮的马靴来看，这显然是位龙骑兵的军官，而扎成马尾辫的金色秀发，又让镰仓一下子就辨认出了她的确切身份： “蕾姆？！”镰仓二二三润了一下沙哑的嗓子：“是你吗？” 蕾姆转过身来，把怀中的翼盔放在桌上，一边微笑着点点头，一边慢慢走到病床旁边，捏住镰仓伸来的左手： “是我，你感觉怎么样？” 镰仓注意到蕾姆身后的花篮，笑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会送花的人。” “那不是我送的，”蕾姆头也不回地道：“是你的朋友们，那个什么什么团结友爱会。” “‘万民平等友爱促进会’，”镰仓二二三更正道：“他们大概挺失望的吧？嘴上到处宣扬和平与友爱的我，最后却还是走上了战场，还被打成了这副模样。” 蕾姆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一遍镰仓：“医生……医生把你的情况都跟我说了，没有性命之忧，就是……” “我知道的，你不用说出来，”镰仓二二三面带苦笑：“我感觉不到下半身，应该是瘫痪了吧？” “……对不起，”蕾姆艰难地咽了咽喉咙：“都怪我……都怪我把你扯进来了，你明明就可以在余烬城里……” “不，恰恰相反，我还要谢谢你呢——”镰仓的眼里闪过一瞬莫名的凶光，认真得完全不像是个死里逃生的病人：“你让我见到了很重要的人，也让我的余生有了目标。” “什……”蕾姆略作思索，眉头一紧：“什么意思？” 镰仓则把目光移向了阳台，仿佛是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话说，那个时候，是你救的我吧？我记得是你的声音。” 蕾姆哼笑着点点头：“是，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但你却在摇头晃脑，大口地喘着气，好像磕了迷幻药一样。” “实际上也差不多吧，我回忆不清那时的感觉，”镰仓二二三摇摇头：“但按照原理，应该是和吸了毒时的状态差不多，或者是……类似于性高潮？”她耸耸肩“反正这两个我都没有体验过，不一定对啊。” “什么？你没有高潮过？！”蕾姆捂了一下自己的嘴：“……也是，你应该只有五六岁吧，正常人才上学而已……不过别担心，”她伸手抚了一下镰仓的额头：“你这么漂亮，总会有好男人来疼爱的……这样，等你治好了，姐姐给你找个多金猛男，成个家，生他十个八个娃先。” “成家生娃什么的……”镰仓有些不好意思地尴尬一笑：“我就算了，没可能的。” “嘿，这里是余烬城，我们连白亡症末期的患者都能给续上命，”蕾姆颇有点骄傲地摊了摊手：“你这也就是下半身瘫痪而已，找到具体原因，应该很快就能治好，费用你也不用担心，有龙骑……” “但即便那样，我也生不了娃的，”镰仓打断她道：“这是千女团的‘出厂设置’，在胚胎状态时，我们的卵子就全部失活了，所以是绝对不育的。” 蕾姆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惊讶得唇口微张，但身为余烬城公民的她立马就又理解了这样做的用意——如果让基因改造过的“千女团”拥有生育能力，既难以保证“后续产品”的质量，也不利于制造者的“垄断利润”，就和伊普西龙公司贩卖的那些转基因种子无法再结种是完全一个道理。 “至少，猛男你还是能享受的吧？”蕾姆笑着点点头：“那个给皇太子做保镖的家伙，好像很乐在其中呢。” “谁知道？也许只是强颜欢笑而已……”镰仓话锋一转：“倒是你，蕾姆中尉，我听说你是个富二代吧？人又美个又高胸又大，怎么就还没成家呢？” “是啊……”蕾姆故作不解地摸了摸下巴：“为什么呢……哦，顺带一提，我现在是蕾姆上尉了，虽然还没有正式授衔……” 镰仓微微一笑，慢慢地点了点头：“所以说，你也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呢。” “算是吧，”蕾姆耸耸肩：“军队里总不能全是阿列克谢那种法西斯，总得有头脑正常的人去杀他的威风。” 就在两个女人默默地含笑对视时，病房本就敞开的门被轻敲了两下。 一个有些“富态”的黑人大妈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她虽然穿着白大褂，但明显看上去不像是医生，而别在胸前的纹章，让蕾姆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所属—— “龙骑兵研究中心？” 眼见皱着眉头的蕾姆一脸不解，对方两步上前，率先伸手示好：“你好，我是龙骑兵研究中心的莫里斯主任，能让我与镰仓女士单独谈谈吗？” 蕾姆当然知道龙骑兵研究中心是什么来头，但还不太清楚“主任”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头衔： “……她的治疗牵扯到了龙骑兵研究中心？我怎么没听说过……” 莫里斯显然并不想与这个挂着中尉军衔的人物废话，便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抱歉，与治疗无关。我和镰仓女士要谈的事，涉及到国家机密，所以希望中尉你能回避一下。” “国家机密，哦呵呵……”蕾姆昂起下巴，有些挑衅地点了点头：“让我猜猜，是想拉她进你们的什么试验项目吧？她有公民权，属于‘a级材料’，因此你们没法直接用一纸合同就把她从医院抬走？嗯？” 莫里斯主任的眉头一挑，几乎都能看到黝黑皮肤下暴起的青筋：“那她妈关你什么事？你是她亲戚？监护人？” 蕾姆双手抱胸，也来了火气：“我是她老婆，行吗？” 镰仓二二三听得一脸惊惶，赶忙伸手拉住蕾姆的胳膊肘：“行了行了行了，就让她和我谈谈呗，又不会少块肉。” 蕾姆盯着莫里斯看了几秒，大步走出病房，但在跨过房门时，又猛回转身来： “听我说，镰仓，无论他们要让你做什么，给你开出什么条件，别答应。” 拉着椅子坐到病床旁边的莫里斯主任，根本就看也不看蕾姆一眼，幽幽地回道： “相信我，中尉，无论我们要让她做什么，在听了给她开出的条件之后，她都会答应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六话 1 幽暗的日光灯闪烁了几下，让本就视线不佳的地下室时不时地被漆黑所淹没，每一次，霍尔博士的表情都会变得更紧张一些。终于，在他开口表达不安之前，镰仓六六六打开了手电筒，在压抑诡谲的环境中，制造了一道持久的光明，彻底撕裂了这恶作剧般不断闪现的黑暗。 同行的第三个人站在镰仓六六六与霍尔身后，嘴里叼了一根始终没有点上的烟。他穿着几乎把全身都裹住了的高领风衣，戴着几乎能遮住所有头发的宽边礼帽，甚至还围着一条与季节十分不搭的黑色围巾，整个人就好像是从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冷战间谍。 他摘下平光眼镜，露出像湖水般清澈的褐色瞳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这一刻之前，他有充足的理由隐藏自己，但现在，这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了。 “殿下……”镰仓用手电筒朝屋角的暗处晃了晃：“他们在了。” 空气中始终充斥着一种令人非常不舒服的味道，对于经常和生物试验品打交道的霍尔博士来说还好，但常年生活在养尊处优环境里的莱昂纳尔难免有点反胃的感觉——他忽然想起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出城……至少是第一次来到“大蜂窝”这种连隔离区都进不去的难民聚集地，从出发时起，一种既忐忑不安又期待不已的微妙情绪始终萦绕在脑海，让这位平日总是冷静淡定的皇太子，也变得焦躁起来。 “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他话音刚落，屋角的一盏应急灯被忽然打开，远亮于电筒的白炽光芒，将整张方桌照得清清楚楚，隐约的，还能看到方桌后面端坐着的妙龄女郎——她与莱昂纳尔一样，拥有一头金色的秀发。 “请坐，我的王——”她示意莱昂纳尔坐到自己的对面——那里只有一张脏兮兮、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核战争的塑料椅：“我名叫雪梨，是路西斐尔先生的代言人。” 不光是皇太子本人，他带来的保镖镰仓六六六与亲信霍尔博士，也都心地打量着说话的女人——她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衣装打扮都非常得体，显然不是“大蜂窝”的居民……对于盘踞在这里的地痞无赖们来说，如此模样已经算是“可恶的炫富”了。 见到莱昂纳尔摘下了嘴里的香烟却并没有落坐，镰仓六六六便率先开口道： “代言人？我们明明约好‘调律者’会亲自露面进行洽谈，你们的诚意到底……” “我就是‘调律者’——我们是一个组织，而非某个人，”雪梨耸耸肩：“而且，我们的约定是‘会面’而非‘洽谈’，实际上，我们暂时没有什么好谈的，因为毫无疑问，你们压根就没有理由信任我们。” “没错，”镰仓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但我们依然给予了你方足够的尊重——皇太子本人已经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此处，你最好能给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答案，不然今晚……今晚恐怕对你来说会十分短暂。” “让我猜猜，殿下——”雪梨歪了歪头，伸手指着天花板：“外面有你部署的两队雇佣兵，总计十二人，他们都是你心翼翼培养起来心腹，只有极少数支持者知道他们的存在，也只有在今天这样瞒着几乎所有人的场合下，你才会动用他们，对吧？” 莱昂纳尔觉得自己的右眼微微跳了一下——虽然在“手魔事件”之后，他就知道余烬城里一定有“内鬼”，但对方竟然连自己的秘密卫队都能知晓、甚至报出了准确的人数，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与让人愤恼了。 “你……”他清了清嗓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这么说吧，你的支持者——最坚定的那几位支持者中，有调律者的‘名誉会员’……”雪梨点点头，双手一摊：“啊，我这人藏不住秘密呢，直说无妨吧，殿下——亚瑟克拉克，伊普西龙公司的执行总监，她是我和你共同的朋友。” “亚瑟克拉克？！”霍尔博士立即在脑海中回忆起那个金发女强人的模样，情不自禁地轻叹出声：“她怎么会……会是……” “你想说什么？怎么会是‘叛徒’？嗯？”雪梨笑着看向霍尔：“你们不要搞错了呀，她与我们合作的时间，比她加入伊普西龙公司的时间还要久呢，就更别说是您了，莱昂纳尔殿下。” “所以说，这是你们早就策划好的事吗？”莱昂纳尔冷冷地道：“就为了把我引到这里——引到这个谈判桌来？” “如果是为了在谈判中取得优势，我会昧着良心说‘没错，这是我们精心策划好的一盘大棋’，但我说了，今天并不是来谈判的，所以并没有虚张声势的必要。”雪梨从自己的椅子下方抽出一只手提箱，心翼翼地轻轻放在桌上——这个简单的动作引起了镰仓的警觉，她赶紧将皇太子护到身后： “为了让你们体会到‘诚意’，这次我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亲手赠送一件的礼物。” “慢着！”镰仓右手伸进怀里，做出像是要掏枪的样子：“你别动！手离开箱子！” 正要打开箱扣的雪梨举起双手，坐直身子：“你的谨慎与忠诚令我钦佩，不过若我当真要杀你们的话，在你们走进这个地下室之前就可以动手了——相信我，那十来个特种兵根本不值一提，相信王子殿下也听说过我们的实力了？” 莱昂纳尔将面前的镰仓六六六轻轻格开，缓缓走到桌边，抽下围巾，褪下外套，一并交给镰仓，随后在椅子上优雅地落座： “亚瑟克拉克，执掌着整个余烬城最重要的企业，对我而言，她是最有价值的盟友，你却直接说出了这个名字，就像是对待一件坏玩具那样随意地将其出卖，说明她对你们调律者而言，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是这个意思吧？” “那怎么说呢，我们并没有出卖她，只是觉得在今晚之后，大家都会变成‘朋友’，所以事先透露一下合伙人的身份，让殿下您心里有底。” 莱昂纳尔点点头，有些不屑地抬手指了一下手提箱： “行吧，那让我看看你的礼物，值不值得咱们‘交个朋友’。” 雪梨轻轻抚了一下手提箱的外侧：“这里面，是一个已经调制完毕的胚胎，如果使用你们在镰仓实验室那里学会的催化技术，大约两三个月之内就能培育出一具成熟的‘ik’——也就是所谓的‘智能红脸’。” 莱昂纳尔一惊，回头与同样瞠目结舌的霍尔博士交换了一下眼神，在他们犹豫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雪梨打了个响指，她背后的黑暗中，走出一个娇孱弱的身影，在方桌前站定。 这是一个穿着血红色连衣裙的……“直立生物”，它有着女孩一般玲珑可爱的体态，却没有任何头发，面部也明显不成人形——看起来有点像是猫与猴子的混合体。 此情此景让霍尔博士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有些心理准备的莱昂纳尔都只能强做镇定，好半天才开口问道： “这……这位是你女儿吗？看起来烧伤得挺严重啊？” “哈哈哈，我喜欢你这个笑话……”雪梨抓过怪物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人类说到底只是一种视觉动物，他们的其他感官都太过脆弱与不稳定，只相信看到的事实。”她看向怪物的侧脸：“如果她拥有和你的情人保镖一样漂亮的脸蛋，甚至更美丽的容颜，你们应该就不会这么紧张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六话 2 “莫非……它就是，一头智能红脸？” “在我把这位姑娘也送给你之前，首先。我希望你使用‘她’这个称谓——智能红脸的理论智商在100至10之间，并拥有完整的自我认知，所以应该比北美大陆的大部分居民都更有资格称之为‘人’，”雪梨面带怜爱：“其次，她还没有成年，等脸部定型之后，并不复杂的整容手术便可以将她变成天使，就像你们的龙骑兵在一个月前见到的那样。” 其实与ik遭遇的a排幸存者们，并没能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关于那三位怪人的确切描述，基本都来自于地狱猎兵的“奇美拉”队。 “一个月前，你们袭击了余烬城的机械化步兵连，就是为了夺回那几头智能红脸吧？” “对此我表示歉意，那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雪梨很想痛斥一下把事情搞复杂了的镰仓澪，最后还是忍住了：“按照原本的计划，你们既不会见到智能红脸，也不会遭遇我们的士兵。” “既然你们如此大费周章，不惜与一个城邦开战也要保住‘智能红脸’的秘密……”莱昂纳尔有些不解地摇摇头：“现在为什么又把它们当做礼物送过来呢？” 雪梨酝酿了一下其实早已揣摩过许多遍的措辞，她可不能让对方猜到镰仓澪的抓捕计划并没有完全成功——虽然带有“a”和“”标记的两头ik被击毙并焚尸灭迹，但“碧昂丝”却下落不明，她被逼到了绝路，很有可能狗急跳墙，投靠余烬城、美国或者别的什么势力，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智能红脸的存在恐怕都已经很难再隐瞒下去，被揭露出来只是时间问题，与其如此，不如抢先“出击”，让已经见识过它们威力的余烬城，来作为智能红脸的“第一批客户”。 当然，这不是一件能够放在谈判桌前明说的事情。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余烬城的理念与我们调律者相当……”雪梨意味深长地道：“我们都相信，秩序崩溃所带来的混沌，并非灾难而是契机——是一次千载难逢、让科技摆脱一切束缚大幅跃进的契机。” “听好了，雪梨女士，”莱昂纳尔突然前倾上身，一脸威严地道：“我不知道你在我身边到底安插有多少眼线，也不知道通过他们的复述，你对我国的治国理念有多少理解，但如果你觉得就靠这么几句看起来能说到我心眼里的话，就想蒙混过关，那就大错特错了。”他慢慢起身：“……我，确实是个极端唯物主义者，整个余烬城里，到处都是希望‘让科技摆脱一切束缚’的极端唯物主义者，但在这之前，我是余烬城的公民，是余烬城的皇太子与法理继承人，即使要违背我的理想与信念，我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损于余烬城的事，所以——”莱昂纳尔皱着眉头摇了摇手：“请不要套近乎，装出我们臭味相投的样子，我们没有……请你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送这份大礼，以及，你们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在今晚的会面之前，亚瑟克拉克特地有提醒说这位莱昂纳尔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雪梨一开始还不太确信，但现在看来，身为一个“完人”，即便从生活在脱离正常社会的环境之中，也绝非温室里的娇花。 “恰恰相反，殿下，正是因为我们对余烬城颇有所求，所以才会希望它更好，而不是做有损于它的事——”雪梨轻轻拍了一下身旁女童的纤腰，这怪物便不言不语地走到皇太子跟前，微微欠身行礼，害羞似地低下了头。 “卡奥斯城拥有世界上最赚钱的商品微调剂，拥有能够使用超能力的红衣骑士，拥有质量甚至超过中美正规部队的监察军；”雪梨继续道：“新加坡控制着马六甲水道的咽喉，以及所有城邦中最强大的航运船团；铁骨城现在好像还与其他城邦平分秋色，却对未来下了重注，等它们在人工智能方面获得真正的突破，整个世界都会俯首称臣……而你们呢？你们余烬城有什么？卖一些能做加减法的宠物狗？治疗感冒的特效药？还是用转基因草莓制成的绝美蛋糕？”她顿了一下，摊开双手：“无论是卡奥斯城还是铁骨城，他们的成功将让其他竞争者的事业变得一文不值，如果你们不能掌握足够的力量，你所热爱的这座城市，也就只能不过如此而已了。” 莱昂纳尔重又坐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智能红脸，那起初看起来畸形丑陋的脸孔，不知为何现在也变得有些顺眼了： “……那么，这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就是你所谓的‘力量’？” “它只是一个开端，一个象征着‘人类可以像上帝一样创造生命’的开端，”雪梨渐渐激动起来：“它不只可以带来力量，更可以带来财富和名望，可以让世界知道，你们拥有足以对抗任何一个城邦的实力，拥有垄断这世界一极的资格。” 莱昂纳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且不说让红脸拥有人类的相貌与智慧是不是合法，这种生物技术，想要复制……或者说‘盗版’起来应该很容易吧？又谈何垄断？” “智能红脸的制作，用到了亚历山大索契斯教授的‘9触媒’，除了你们余烬城之外，甚至没有人听说过那种东西……”雪梨耸耸肩：“就算是他们俘虏了一个智能红脸，甚至拿到了一具完整的胚胎，如果没有我们调律者提供的技术和材料，也不可能培育出任何成活的个体。” 莱昂纳尔听出了这句话中的言外之意：“所以，只有与你们合作，才能让‘智能红脸’变成余烬城的力量，对吧？” “我建议您先回去研究一下我们的礼物，”雪梨阴下脸道：“然后想一想我刚才所说的话，至于合作不合作，或者怎么合作，那都是以后再说的事。” “但我只是……”莱昂纳尔咽了一下喉咙：“你应该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吉祥物而已，管理余烬城的实权部门，其实是议……” “你们那个议会，只是一群装装样子的草包而已，”雪梨不客气地打断他道：“真正统治余烬城的，是‘假面女王’——几个亲手缔造这座城市的元老。” “哼……”皇太子苦笑一声：“如果你连这件事都知道的话，就更应该明白我的地位和处境，就算我想要与你合作，恐怕也只是一厢情愿。” “你……就算是吉祥物，也毕竟是一个君主制国家的王储，”雪梨故意把声调拉长，说得很慢：“如果‘假面女王’去世，那么王冠会落在谁头上呢？或者说……人们会更愿意拥戴谁呢？” 莱昂纳尔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不安，他几乎是失态地猛然起身，茫然地回头看向镰仓六六六与霍尔博士，这两位“心腹”，此时显然比他本人还要不知所措。 “雪……雪梨女士，你这是在暗示，要在余烬城发动政变吗？” “哈哈哈哈哈哈……”雪梨仰头大笑，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挑衅似地道：“不如这样说，比起现在这个瞻前顾后的你，‘假面女王’会更喜欢我的礼物，区别只在于，由谁送到他们手上而已。” 莱昂纳尔视线低垂，看着桌上的手提箱，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你叫什么名字？” 最后，他侧过身，朝身旁的智能红脸伸出右手。 “我叫……戴维丝。”对方用充满畏惧、细若游丝的声音回道，同时像狗一样将自己的左手搭在皇太子的掌心中。 “从今天起，你就叫‘玛塔’，”莱昂纳尔顿了一下：“‘玛塔费利克斯’。” 玛塔——那是梵语中“母亲”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第八十七话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地狱猎兵总指挥官”的办公室里等人，但伯爵还是感到有些不自在，他拘谨地收拢着双腿，将两手插在膝盖之间，生怕不心弄碎什么东西一样正襟危坐。 这里曾经是地狱猎兵缔造者“普鲁士人”发号施令的地方，位于“最高统帅部”的二楼，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湖对面的训练营地。屋内的陈设虽然十分讲究，但由于堆砌了太多极有可能是冒牌货的“艺术品”，又显得有点局促和杂乱，整体上来说，很像是十八世纪贵族的书房……或者说，是“普鲁士人”想象中贵族书房应该有的样子。 接手地狱猎兵的“疤面”几乎没有对房间进行任何改进，每一支花瓶每一幅油画每一座奖杯都在它原来的位置上，书柜门上的锁都从未打开过……也就是在书桌上多放了一台办公用电脑，还是无线上无线充电的那种。 捧着平板电脑的疤面推门而入，看到沙发上的伯爵时，伸手做了个“按下去”的手势： “坐坐，放松，贝塞里安先生，不必多礼。” 伯爵其实只是本能地想要调整一下坐姿，并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意思——实际上地狱猎兵也并没有什么行礼的规定，全凭自觉自愿，就算行纳粹举手礼可能也没人管……只要别让好事者给拍照举报了就行。 “杰克，那什么，嗯……”伯爵捏紧了双拳，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曹操的事，怪我……怪我没能……” 疤面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放下平板电脑： “说什么呢？大家都是地狱猎兵，生死有命，什么怪你怪我的？” “那我只是想说，对不起，”伯爵摇了摇手：“不，你也别拒绝，让我说出来就好了，这不光是说给你听的。” 疤面欲言又止，点了点头：“……嗯，那我接受你的道歉，同时也希望你不要自责，这是王淑仪她自己选择的任务，她知道风险，也愿意承担风险，那么当风险降临的时候……”他顿了几秒，喉头轻动：“……便怪不得任何人。” 其实要说自责，伯爵还真没有——他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明白子弹不长眼睛这个道理……更何况，曹操是奇美拉队的“监督者”，压根谈不上让身为被监督者的伯爵来“自责”。只不过从这个角度来说，伯爵又延续了他“克死队长”的传统，可以说是非常尴尬了。 “虽然我也很希望派出去的三个队能寻回她的尸体，但这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月了，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了吧……”疤面抬起头，轻轻正了一下脸上的面具，看向窗外：“看来，只能给她立个衣冠冢了啊。” “那你应该让我带队去找的，”伯爵不无遗憾地歪了歪头：“至少我还记得个大概位置。” “你？别说你的‘奇美拉队’了，你自己回来时都快散架了，而且……”疤面“啧”了一声，笑道：“自从他们听说曹操死了之后，就没有哪个队长敢让你入队了。” “那帮龟孙！”伯爵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正事儿办不好，一个个还这么迷信！要是法老队跟我们警告说前面有黑潮，也不至于害死曹操和执事……算了，”他叹了口气，用力摆了摆手：“也不能怪他们，现在……连我自己都有点信了呢。以后，就让我当个专带新人的队长吧，去周边跑跑圈，混混年限，刷刷贡献点，偶尔突突几个混混，也挺好的。” “带新人这种事，随便找个服役三四年的老猎兵就可以，让你这个老油子来做的话，岂不是太屈才了？”疤面用双手撑住桌面，清了清嗓子：“由于王淑仪的不幸遇难，地狱猎兵的指挥链出现了断裂，有鉴于此，贝塞里安先生，最高统帅部希望你能代替她，担任地狱猎兵的参谋总长——也就是，我的副手，这是今天请你过来谈话的目的，也请你当场给予答复。” 伯爵起先是哼笑了一下： “我？！参谋总长？你的副手？”在发现对方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后，他也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地问道：“等一下，杰克，这个‘参谋总长’……也就是，地狱猎兵的二把手了吧？” “没错，”疤面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只要把我也‘克死’，地狱猎兵就是你的了。” “喂！那什么！”伯爵的脸一下就白了：“你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我没有开玩笑，而是综合了所有队长的意见……原本有三个候选人——法老队的拉美西斯是第一人选，但他婉言拒绝了，剩下无头金丝雀队的花乃子和你竞争，她得了零票——真是不出所料，而你的票数嘛……”疤面耸耸肩：“说实话，比曹操当选那时还要高，你在队长们那里挺受欢迎。” “那也许只是害怕我被分配到他们队里吧？” “也许他们只是希望我死呢？”疤面笑道：“我当然是不相信什么‘领导克星’这种鬼话，不过也还请你收了神通，让我多活几年。” “那你想多活几年别求我啊，另外……”伯爵挠了挠头：“我不识字儿，文书工作可做不来的呀。” “我原本也想过这个问题，但考虑到王淑仪在这儿的时候也没给我干过什么文书工作……”疤面无奈地哼笑道：“所以不必担心，我怎么也不会让你为难。” “那……”伯爵深吸了一口气：“那能让我考虑一下好吗？非要我当场答复？” “你我都知道你会好好考虑一下，然后答应这个请求，所以——”疤面一屁股坐到了转椅上：“何必浪费时间呢？明天，你就来最高统帅部报道，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就从，安排王淑仪的葬礼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尾声 1 端木夜雨摊开刚刚痊愈的左手掌，抬起头，发觉最他妈可气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了。 他已经在湖边等了整整三个时，那说好的“新队长”还没有出现……不，应该说，是连一个“新队员”都没有出现，自己完全是像个傻子一样在这儿干站，心平气和地看着湖面上零星泛起的点点涟漪。 路过的地狱猎兵们，有些是在前往训练场的路上，有些是在围着营地跑圈，有些则是刚结束一次任务，回来休整，但无一例外，都会朝夜雨看上一眼。 “听说那子一次任务拿到了一万五的贡献点啊。” “嗯，好像是挽回了余烬城的重要资产。” “什么资产？！那么值钱？！皇子的命根子吗？！” “鬼知道，听说是个女人，一个龙骑兵研究中心的女人。” 这一个月里，夜雨听到过好多次猎兵之间类似的闲聊，甚至还有人豪爽地当面发问，但由于霍尔博士特别叮嘱过自己“不要泄密”，所以他只能尴尬地敷衍几句——尤其是“纯属运气好”这个说辞，既完美地回避了关键信息，又抚慰了老兵们的自尊心，简直无懈可击。 相比起出名这件事，现在的夜雨更在意娜娜的状况。几天前霍尔博士来推广所谓“第二代打孔者”并寻找新的试验对象时，曾被夜雨拦住询问。答复说不上是高深莫测，但还是让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她很好，而且感激你所做的一切，”当时的霍尔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轻轻答道：“至于另一个她……你不需要为她的命运担忧，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不是每个天才少女，都会把聪明才智用在杀死自己的亲弟弟和父母身上。” 闲极无聊的夜雨，蹲坐在了湖边，用随手捡来的石头打着水漂，他呆呆地望着湖面出神，如果不是“女王”的提醒，甚至都不知道有人站在自己身边，还停了好久。 一席白衣的少女，完全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亭亭玉立，用纯净无暇的纱巾裹着头，只露出连瞳孔颜色都看不清楚的一道缝。 她背对着夜雨，怀里捧了一把纯白色的、印着半翼圣母纹章的g6突击步枪，就像故意没看见少年一样，默然不语。 夜雨微微一笑，扶正垮在肩上的复合弓，起身走到女孩身旁，相隔两米，并肩而立。 好半天，两人就像是守门雕像一样矗立不动，直到夜雨意识到，如果要玩“看谁先笑”的游戏，自己肯定是赢不过艾丽的——就算没有面纱的遮挡，也毫无胜算。 “那个……”夜雨挠了挠头：“白雪，能再见到你，真好。” “……嗯。”艾丽仍旧是惜字如金，但明显是稍稍偏过头来，瞥了这边一眼的样子。 夜雨刚要开口搭讪，脑中的“女王”突然发声打断他道：“哦哟？她的‘打孔者’更新过了呀，这就是第二代产品吗？改进不多嘛。” 夜雨眨了眨眼，并不打算理睬“女王”，但发愣的这两三秒钟，却让艾丽心生疑窦，又斜了他一眼，而且这一次，没有再把目光移开。 “啊！哈！”“女王”一惊一乍地叹道：“感觉到了吗？她对你，很有好感了啊。” “什、什么乱七八糟的？！”夜雨意识到了自己是在自言自语，赶忙避开艾丽不解的注视。 “女孩子啊，一旦付出了这种程度的好感，就离付出快感也就不远了。”“女王”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把握机会啊，搭档，毕竟人生苦短——我是说她哦，不是你，你还能硬个几十年，她却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活。” “闭嘴闭嘴！”夜雨暗暗地念叨着，用手掌拍打起自己的脑袋：“别说了别说了！” 艾丽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侧过身来，盯着夜雨： “你……没事吧？” “我很好，我，那个……倒是你，”夜雨赶忙转移话题：“上星期我问伯爵时，他说你还在住院养伤呢，这么快就恢复了吗？” “我不是在养伤……”艾丽心翼翼地扯去眼角下的一截面纱，露出半张脸——原本被三条抓痕所分割的俏脸，已经被完全修复，只留下三道颜色略黯的白线： “只是在做整形手术，修复一下腿的骨折，”她莞尔一笑：“顺便调养调养-的并发症……” “所以嘛，不要轻言‘来世’，”夜雨松了口气似地点点头：“你离来世还早得很呢。” 艾丽半张开口，欲言又止，她将白纱重新遮好，半天才轻声回了一声轻轻慢慢的“……嗯”，随后又恢复到之前守卫似的站姿，一本正经。 “女王”忽然又出声撺掇道：“就现在，问她今晚有没空一起吃饭。” 而这一次，夜雨觉得这虫子的建议很有道理：“那个，今、今晚，有、有没空一起恰、恰恰……” “有的。”艾丽瞧也不瞧他一眼，像自言自语一样轻声回道，由于隔着面纱，甚至都看不到她有动嘴。 “呃……” 夜雨一时不知该怎样回应，只觉得心头一紧，手里冒汗，继而是浑身都跟着无端燥热起来。他抓耳挠腮了一阵，用力点了点头：“那……那等会儿见。” 正要转身走人时，又想起自己现在应该是呆在这里等待“新队长”，压根无处可去，便又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站到艾丽身边，也装出一副十分严肃认真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地狱猎兵》正文 尾声 2 他的假正经没能坚持很长时间——实际上，大概只有一两分钟。 在细蒙蒙的毛毛雨中，一匹纯黑色的高头骏马缓缓向这里踱步行来，侧骑在马背上的妙龄女子，盘着乌黑的长发，穿着纯白色的长摆旗袍，仪态优雅，身姿曼妙，那本应能吸引所有路人目光的漂亮脸蛋微微昂着，她像仿佛视察前线的皇帝般，面无表情地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些匆匆避开自己的猎兵。 多萝西花乃子……光是想到这个古怪的名字，就让端木夜雨打了个冷颤。 “我勒个去……”他轻轻地暗叹一声，下意识地用左手挡住自己的侧脸，不去看花乃子哪怕一眼，同时像祈祷似地不断碎碎念起来：“不要是这货不要是这货不是要这货……” 花乃子胯下的黑马并没有佩戴笼头，她也没有握着缰绳，只是简单地将双手搭在了马后颈上。 “停。” 花乃子轻声一唤，这头骏马便在夜雨与艾丽面前随令停步，并站得稳如磐石。甚至在骑手下马的时候，它还微微侧身，像是在帮助对方保持平衡。 夜雨注意到黑马的前腿根部印着白色的“”字样——象征着它是罗塞塔公司生产的一种“智能动物”，而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一匹马”。 花乃子拍了拍马背，朝身侧挥舞胳膊的同时打了个响指： “回去吧，找洛羽玩会儿，别吃太多干草……”她摇了摇头：“我猜你应该听不懂‘别吃太多’，总之，按时吃饭。” 黑马不言不语，默默地转过身，像来时一样，慢悠悠地朝花乃子所指的方向走去。 打发走自己的坐骑之后，花乃子并没有立即转身，而是有意停顿了几秒，才用那简直可以说是标志性的狞笑看向夜雨：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二位，你们的新队长就是我哦，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艾丽自然是岿然不动，而夜雨感觉自己的两腿都快要打颤了，只是竭尽全力才保持住立正端站的样子，死死盯着花乃子的头顶，不敢再看别处，更别提是开口回应对方的调侃了。 “别紧张，放松，反正紧张也没什么用。”花乃子将双手背在身后：“对，气势不错，比一个月前进步多了……我听说了‘奇美拉’小队的事迹，可惜伯爵那文盲不会写字说话也太粗糙，不然给城里的大人物们做个报告，说不定你们就火了，城里人安逸惯了，就喜欢听英雄故事。” 夜雨依旧是面如死灰，与艾丽一样呆立着默然不语，他偷偷的瞄了一眼身旁的女孩，脑袋里的声音也适时响起，为他打气：“她跟你一样慌，别怕。” “我的小队里有三个人攒够了贡献点数，已经启动了退役流程，”花乃子继续道：“最高统帅部希望我能够挑选那些服役未满一年的新丁来培养，正好你们两人所属的奇美拉队解散了，同时又和我‘比较熟’，所以就选了你们。”她顿了顿，收起一直挂在脸上的浅笑：“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你们‘很强’……我讨厌失败，害怕死亡，所以希望与强者为伍，也希望强者能够站在我这一边，为了获取胜利与成功而战。” 夜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明白。” 花乃子一愣神：“我有……”她朝夜雨歪了歪头：“问你明白不明白吗？” 夜雨被问得目瞪口呆，只能摇摇头，不敢出声。 “总之，从这一刻开始，你们就是‘无头金丝雀小队’的成员了，也就是我的部下，”花乃子又左右打量了一遍两人：“你们可能会遇到最惨烈的战斗，接到最不合理的命令，看到最不可名状的怪事，会杀死好人、坏人、男人、女人……甚至孩子和狗，也会被这些人所追杀，但请你们明白，也请你们相信——”她举起一根手指：“无论发生什么，我与你们同生共死，视你们为姐妹兄弟。死亡也许不可避免，但我绝不会用虚伪的大义与无奈的借口来掩饰，死亡就是死亡，我会尽全力扼杀它们的出现，哪怕要杀光这世界上所有的人，为了保护你们，我也在所不惜……明白了吗？” 夜雨现在多少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在说花乃子是个疯子时，多少都带着点敬畏——她并不是病态的疯狂，只是单纯对自己所坚持的一切走火入魔了而已。 不知为什么，夜雨隐隐约约地觉得，在骨子里，这个貌似疯狂、凶暴而傲慢的亚裔女子，和自己是同一种人。 “小心一点，”女王也提醒道：“这女人脑袋里没有‘打孔者’，可能是过敏人群，我可帮不了你了。” “明白。”夜雨一语双关的，冲花乃子点了点头。 花乃子满意地“嗯”了一声：“……对了，听说你不喜欢‘猕猴’这个代号？你现在也是个手握一万五千贡献点数的老兵了，可以给你一次自己起名的机会，记住，只有这唯一的一次机会哦。” “猕猴其实也挺好的，就是普通了点……”夜雨略作思索：“不如就叫，‘六耳猕猴’吧？” “六耳……猕猴？”花乃子脸上露出了非常罕见的好奇：“那是什么东西？一种非洲的变异动物吗？” “呃，不……怎么说呢，”夜雨犹豫了几秒，决定还是解释一下：“是我小时候看过的一本书，《西游记》里的一个角色。” “《西游记》啊，我听说过的……”花乃子像是努力回忆似地点了点手指：“嗯，对，主角好像确实是头猴子，叫什么来着的，想不起来了，就是你选的这个代号吗？” “六耳猕猴吗？不，它只是个反派，做不了主角……” 夜雨发自内心地微微一笑： “……但有一颗不畏天命，想做主角的心。” 完结撒花~这是混沌之城系列最长的一篇故事了，对我个人来说也是第一次更完这种篇幅的小说，经验值上升5……感谢阿里，感谢各位看官老爷，混沌之城永不完结，下周（预定）开始更新系列的第一部作品《末日祷言》，希望各位继续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